《前夫他不肯和离》 第1节 《前夫他不肯和离》作者: 青木源 简介: 通知:3.18日入v~还请多多支持~ 白悦悦玩宫斗游戏,达成专宠成就之后,毫不犹豫的给狗皇帝送了俩惊喜,一次戴俩程光瓦亮。 最后一下玩脱达成be成就。白悦悦准备再来一把,给小少年送温暖。谁知道一头栽倒直接进游戏。这次她是游戏里的人,一切都在开始之前。 便宜太后姑妈已经准备把她和前头几个姐姐还有后面几个妹妹打包塞宫里了。白悦悦觉得自己还是跑路的好。 元茂是青史上的明君,一言一行堪称典范,若是有什么污点,一次是废太子。二次是因爱废后,顶着朝野反对后世骂名换了他最爱的女人登上后位。然后他被那个女人狠狠捅了一刀,鲜血淋淋,永世难忘。 再来一次,他倒是打算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花招,当后宫女人都进了两三回了,他还是没见到那个女人。 元茂: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等再次出现,她站在自己叔父身边,叫他,“大侄子。”< 元茂:这不可能!朕不能接受!!! 日后千秋殿内,元茂一手环住她的肩膀,手劲加重,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你我从来没有一人能单独活在这世上,我活你活,我死也要将你一同拖拽下阴司。怎么会留你一人在世。” “不管人世还是阴司于我而言都太冷,唯有你相伴,我才不惧这冰冷孤寂。” ps:上辈子男主有妃子,女主也你来我往的给他“惊喜”。 这辈子1v1 背景参考南北朝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悦悦 ┃ 配角:元茂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前夫等着我后悔 立意:协同共进,一同进步 强推奖章:白悦悦玩养成游戏,在送了皇帝元茂两个“惊喜”打出be结局之后,一头穿到了游戏里,变成了游戏里的主控。而她经历的一切又和自己曾经在游戏里经历过的完全不同。皇帝对她若即若离,态度不明,而她决定珍爱生命,远离皇帝。此文行文通畅有趣,尤其关于皇帝元茂对于女主又爱又恨,却也无法放手的感情描写细腻。能让读者感受到两人感情的纠缠和起伏。 第1章 然而下刻,他重重的咳嗽几声,指缝间有鲜红的血滴落。 洛阳二月立春之后,还是没有太大的暖意。 前两日短暂的出了一日的阳光,懒洋洋的撒了点光亮下来之后,又开始灰蒙蒙。到了昨日竟然下了一场大雪。 整个洛阳一夜之后都压上了厚厚一层雪,连着皇宫内都是素装银裹。 宫道上,几个中官正在扫雪。最近前几日羽林军突然宫内大肆动作,抓了不少人。前两年,宫内才废了太子和皇后,动荡的余波到了现在还没有散去。现在又起波澜,中官们私下有小道消息,说是这件事是牵扯到了长秋殿的新皇后。 中官们有自己的灵通,说这次羽林军抓的几乎都是长秋殿里的人,从上到下,除了皇后之外,几乎全都被换了一通。还不仅仅是长秋殿,连带着铜驼街的那些贵人们听说也有被牵扯进去的。 越是不知道内情如何,就越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但凡牵扯到皇后太子的,那基本上事就小不了,不死上一片的人就不算完。 前两年的血雨腥风还盘旋在皇宫诸人的头顶,这次一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宫内人只能越发的谨小慎微,免得在这次的风波里成了那条无辜被殃及的池鱼。 宫道打扫好一会,衣着华美的丽人被前面的中官引着往前面走。 中官是皇后长秋殿内的长秋卿,长秋卿是皇后属官,都是让中官担任。此时长秋卿似笑非笑的向后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触及他的目光,只是很冷淡的回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皇后早已经不是二八佳人,但依然是风姿绰约。冷漠一眼,却也能生出冷艳的风情。 长秋卿知道,自从皇后这次出来,就没有涂脂抹粉,恐怕她也没有这个心思。哪怕如此,却依然乌发雪肤,嘴唇朱红。在一片雪景里如同一株含苞怒放的红梅,血红艳丽得触目惊心。在一片单调和死寂里,只有她是唯一的活气和靓丽。 长秋卿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袖子里的拳头暗暗握紧。他仔细的看了两眼皇后,见到皇后依然还是方才的面孔,无悲无喜。 这位皇后原本是皇帝的昭仪,也是太后的侄女,备受皇帝的宠爱。先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而是嫡母。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生出一个皇子,娘家又没有可以挑大梁的郎君,所以前前后后有好几个娘家小娘子入宫,但是进宫的那么多个小娘子里头,就这么一个受了专宠,到了后面,哪怕再进那么多新人,也难以见陛下一面,只有她享着专宠。最后将自己同族的妹妹给赶下后位,换自己做了皇后。 按说人到了这一步,就应该满足了,可这位偏偏又做出和外男有私情的事,被陛下知道了。 长秋殿被层层把守,人也被软禁起来,至于那些和她有私情的人也全都下狱。长秋卿想起那些和皇后有私情的小郎君,不由得感叹色字头上一把刀,竟然分不清这里头的轻重,回头也别怪自己脑袋保不住。 长秋卿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后面的人,见到她到了如今也还是面色如常,似乎此行只不过是和往日一样,是平常的觐见。 长秋卿心里的佩服又多了一层,都已经东窗事发,还能如此平静,着实令人佩服。不由也到此为止了。 今日皇后不用辇,靠着自己双腿往前走,到了温室殿,已经有人等候在门口。见到长秋卿和皇后前来,只是抬手一礼,又对长秋卿身后的女子一拜到底。 皇后神色冷淡,没有半点大祸临头该有的惊慌失措,她连前头的长秋卿都懒得看一眼,径自抬足跟着等候的人入殿内了。 温室殿外寒意阵阵,到了殿内,一股很明显的暖意夹杂着雪松清浪一样的清香扑面而来。 她举目看去,见到殿内上首的位置上坐着当今皇帝元茂,元茂面容刀刻的一样轮廓分明,可是五官却又是精雕细琢的精美。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皇后来了?” 这句话语气淡淡,听不出往日里的亲昵也听不出些许的愤怒。 她点头,道了一声是。 元茂点点头,“我听说皇后这段时日,结识了不少新人?” 他看向面前的女子,女子面上终于有了些许动静,她抬眼看过来,嘴唇微动,元茂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他面上的笑虚浮在面上,无尽的虚假。 “朕有几个好东西想要给皇后看。” 元茂看向后面的中官,中官得到他的示意,抬手鼓掌。两下掌声之后,帷幄的内里传来了拖拽的声响,只见着两个军士拖拽出两个人,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闻到那股血腥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军士把那两个人丢到了地上。元茂从宝座上起来,“这两个人就是皇后最新结交的。” 他言语越发温柔,“看看,好好看一看。” 元茂踱步到她身后,袖中双手想要和往常抬起来放在她的肩膀上,可手腕才动又生生的忍住。他言语温柔,目光噬人。恨不得将她活生生撕开。 “通州鲜于纯,兰陵徐藻。”每一个人名从嘴里说出来,他面上笑意浓厚一份,那份滔天的怒火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将人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 “他们这三日,将能尝到的酷刑全都尝了一遍,哪怕之前是如何的兰枝玉树,大刑之下他们都已经说了。”元茂的嗓音里的怒火已经完全不加任何掩饰。 “好啊,皇后真是干的好事。”元茂笑着连连点头,他在她背后看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霎时白悦悦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两个选项,‘您听臣妾解释!’‘既然陛下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悦悦玩的这个就是个超高自由度的后宫养成游戏《谁主凤仪》,玩家在里头有无尽的路线可走,可以专宠后宫,也可以做太后甚至掌控朝政做摄政太后或者更进一步,直接踢掉便宜儿子自己登基。当然绿皇帝收男宠也是基本功能,小妈文学更是不在话下,当然这里头各种路线的难度是不一样的。 白悦悦就是冲着这个来的,玩后宫养成游戏,不绿皇帝乌龟王八。她看的那些玩家视频,十个里头九个半都在外面到处给皇帝戴绿帽,还有半个蹲后宫玩小妈文学。谁给狗皇帝守身如玉啊,游戏开始的时候,皇帝后宫随机的十几二十多个嫔妃还有十几个皇子公主是做摆设的哦。 玩游戏就是来找刺激的,不是来做贤妻良母的。 一句话,游戏自由度高到离谱,各种路线结局就靠自己打。当然也有一定的几率翻车。例如白悦悦现在,就是一脚翻了车,外面找男宠莫名其妙被人告发,皇帝抓了她的奸夫,现在逼问来了。 白悦悦手里端着养生无糖可乐,毫不犹豫的直接点了第一个选项。 要么不作死,要么作大死。反正怎么刺激怎么来。 “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那么臣妾也无话可说。” 元茂愣住,他眸光死死的盯住她的身影。即使从背后看她,她也依然是那么妍丽无双,整个人都融在光影里是也依然是最美的姿态。 他见识过太多的人跪伏求饶,她犯下如此重罪,竟然还能如此轻松的说出这话。 “那么这个呢?”元茂问,他伸出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只人偶,人偶上写满了古怪的符咒。 “你要咒我死?” 白悦悦见到,哎哟了一声,既然说是高自由度,自然是可以刀妃子太后以及皇帝的。她已经是皇后了,头上也没有碍事的太后,要刀自然得刀皇帝。她想要看看摄政太后这条线走不走得通而已,既然如此,皇帝就已经成了道路上的一块挡路石头,自然搬开最好。但游戏设定的比较符合现实,刀人不管刀谁都有可能会被发现。 这下可真是一路作死作到底,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悦悦也不读档,这个结局她还没有打到过,也没有从其他地方看到过。干脆就仍由这么发展下去,反正大不了,打完这个结局,自己另外读档重来。 “巫蛊诅上。” 元茂怒极而笑,“你的胆子远比我想的要大的多。” 巫蛊案不管是谁,不管是真做了,还是被人诬陷,只要被揭发出来。那么连带本人还有整个家族,甚至于家族的姻亲都要牵扯进去。 终于那张平静的面孔上浮现出些许惊诧。 然而他还是没从她嘴里听到半点的否认之言。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手里的那个巫蛊人偶,满脸的诧异,他六岁登基,到现在已经看过太多的人脸,见识过太多的人心。哪怕她一言不发,他也依然能看出来,这事的的确确是她做的,甚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反驳,哪怕是那么一点点推诿罪责的意思都没有。 元茂的心在那么霎时间完全的冷了下来,头脑一阵眩晕,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跟进来的长秋卿见状惊呼了一声陛下,连忙扶住他。 元茂被长秋卿及时扶住,但脚下还是踉跄了几下。他靠着长秋卿勉强站稳,看向面前的女人,旋即剧烈的咳嗽,他捂住嘴,身躯跟着咳嗽剧烈颤动。但哪怕到了如此田地,他的双眼还是紧紧的钉在她的身上,眼光如刀,几乎当即将她撕得粉碎。 然而下刻,他重重的咳嗽几声,指缝间有鲜红的血滴落。 作者有话说: 男主:谢谢,我已经被气得去了半条多的命了。 第2章 卧槽,你个狗男人! 元茂目光锐利如刀,落到她的身上,恨不得将她当即撕碎。 鲜血落到地上,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这下白悦悦也有些发愣,她倒是知道元茂的身体有些不太好。不过那些都是一些不太大的毛病,但是咳血什么的,还是头回见。 那边长秋卿也吓到了,看到元茂指缝里淌落的血吓得面无人色,鲜血顺着指缝在地面上积成了一小滩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左右张望,打算叫人过来。 皇后私通外臣,这是皇家不能见光的丑事,皇帝亲自审皇后的同时,也将殿内能屏退的人全数屏退,现如今偌大的内殿,只剩下他们三人,一时间长秋卿想要寻人竟然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过来。 长秋卿下意识的看向皇后,见到这位曾经独享专宠,将后宫嫔御全数排斥在天子周身之外的皇后,眉头微蹙的看着,双手始终都是拢在广袖内,哪怕半点伸手哪怕是搀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陛下身体的确不是很好,尤其为了军政殚精竭虑,尤其这些年,有意亲自做成天下一统的伟业,时常御驾亲征南下。在哪怕人还在壮年,御体已经违和,但平日有一群医官照看着,也还算好。可这几日陛下情形急转直下,病情远比之前还要凶险千百倍,这里头的缘由要是真的仔细追究,皇后恐怕难逃其咎。 事皆因她而起,到了这个地步,连出手搀扶一把都不肯。 长秋卿一阵心寒,又去看搀扶住的元茂,“陛下,奴婢这就请医官过来。” 长秋卿才要动,元茂一把抓住他手腕,长秋卿看去,见到元茂勉强稳住身形,他将面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双目死死的勾住面前的人。 鲜血擦拭在袖口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深色痕迹。 第2节 “既然你都认了。”元茂面上所有的神色瞬间归于一片平静,连语调都听不出半点心绪,平静的令人胆战心惊。 可他越是如此,站在后面的长秋卿就越是恐慌。这位陛下的性情越是怒火翻滚,表现在面上,却越是风淡云轻。可到真正发作的时候,那便血流成河了。 “那么朕请皇后好好的看一场傀儡戏如何?” 她终于有了些许动静,抬头看他,只见到他抬手,长秋卿拍掌两下,原本等候在外的武士鱼贯而入,他们手里提着一只长杖,长杖髹漆,通体乌黑。殿内放着几个铜宫人式样的宫灯,宫灯内的灯火映照在长杖上,映照出一股不祥的光。 “皇后可知,朕为何要特意留他们两人的性命?” “陛下应该不会等到让廷尉署来定他们的罪。”她开口,气息平和,似乎这件事完全和她无关。 元茂唇角还带着一抹尚未干涸的血迹,他面上的笑容在她这句话之后越发的大,口吻温柔,“皇后所言极是,朕留着他们,是想要请皇后一同和朕好好的看一场戏。” 他说完那些武士已经用手里的髹漆长杖将地上的两人给挑了起来。这些武士看起来是粗人,但是下手颇为精妙,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被左右几根长杖挑了起来,瘫软成一团的躯体竟然呈现出了百戏伶人的滑稽姿态,两只手被长杖挑着高高抬起来,一只脚也勾起,完全的一副伶人唱舞的模样。 然后武士持杖的手一变,勾起他们的躯体开始动作。照着伶人们表演开始舞动。他们的躯体被整个的勾在长杖上,根本就容不得他们自己有半点喘息的机会,原本就折断了的肢体在长杖上动作起来,学着那些伶人,做出各种滑稽姿态。 两人的肢体被摆弄出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出的诡异角度。那两人的喉咙在被拉上来之前就已经被毁掉了。已经被折磨的完全不成人形,偏生此刻人还活着,留着那几口气来承受折磨,原本模糊的意识被这勾挑弄醒。嗓子里发不出声,但承受的那些痛苦,还是本能的张嘴嘶叫。 他们的嘴张开,露出空洞洞的嘴。里头的牙早就在酷刑里被生生拔掉,只留下两排光光的牙床。如同一张无底的黑洞,散发出浓厚的血腥。 她似乎被这个惨状给吓到了,整个人不由得往后退。 然而才退了那么两三步,后背就抵上了元茂的躯体。 元茂站在她的身后,无声无息的笑,笑得眉梢眼角里全都是凛冽刺骨的风。 他握住她的肩头,手掌用力就将她整个人都死死的钉在自己的身前。 元茂整个人靠在她的身后,话语里都能听到里头的笑意,“皇后到底在怕什么?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双手按在她的肩头上,“皇后连朕都不怕,这点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既然当初已经做下,那么也应当料到会有今日。” 她对上元贺的双眼,里头是翻涌的恨。 “来,好好看一看。”他双手扶在她的面颊上,力道撑在她脸颊两边,不准她低头,好让她看看眼前的惨状。 “这是朕特意给皇后准备的好戏,皇后不管如何,都要好好的看完。” 那两个人被挑在长仗上,张着那两张空洞洞的嘴,手脚都被折成了诡异的角度,终于等到两回杂耍挑着耍完,挑着他们的动作突然将他们整个高高的挑起来,两条腿也迈开来,一个要腾跃的模样,白悦悦看的清楚,那两人腾跃间,森森断骨从破烂的衣料里露出。 身后的人双手牢牢的按在双肩上,将整个人都钉在原地。 作为肢体依仗的长杖一松开,顿时一滩烂泥的瘫在地上。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刻,地上的两个人还是没死。但是这个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无穷无尽的折磨,死才是解脱。 她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不断喷涌在她的脸颊上,越来越烫。 “杀。” 元茂下令,武士们抬起手里的长杖对着地上的人打去,他们受尽了折磨,这个时候却给了一个痛快,长仗准确敲在头上的要害,地上的两人一声不吭,浑身抽搐一下死了。 “陛下何必如此。”她轻轻开口,“留着两具尸首在这里,弄出这许多的花样,陛下难道不觉得脏么?” 内殿内是浓厚的血腥味。地上的那两具尸首被内侍拖走。内侍们将地上擦拭干净,将博山炉中的熏香又换上了更浓烈的熏香。 片刻之后,内殿又干干净净,只有血腥和浓烈的熏香混在一起,还昭示着方才的一切。 “现如今皇后可还有什么话对朕说。” 她沉默了稍会摇头,直白了当,“陛下都已经知道此事,我已经没什么话要说了。” “难道陛下还想听我说别的?” 元茂有瞬间的怔忪,他望着眼前的人,喉咙间的痒意越发的剧烈,他压抑咳嗽两三声,血腥从唇齿里溢出。 “陛下!”一旁的长秋卿看的心惊肉跳,他想要上前,却被皇帝抬手拦下。 “你退下。” 长秋卿一惊,刚想要说什么,又见到皇帝一眼看过来。触及皇帝的目光,长秋卿心惊胆战,唯唯了两声,躬身退下。 长秋卿退下之后,内殿中就只有他们两人。 两人对峙一般的对视好会之后,那张妩媚如昔的面孔上浮出了些许了然。 “或许陛下是想要这样?” 她拔下了头上的雀钗,突然抬手,那一手还没刺下去,手腕被狠狠攥住,力道之大,让她手再下半点都不能。 她看过去,见到元茂抓住她的手腕,他手指在她的脉门上一捏,整只手掌发麻,掌中的雀钗掉在地上。 “不要死在朕面前,温室殿也不是你自尽的地方。” 元茂盯住她的双眼道。 她其实不是要自尽来着。只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拼一把而已。 “回你的长秋宫,从此之后,朕——”他顿了顿,言语里的恨意再也不加掩饰,毫无保留的倾泄而出,“不会再见你。” 说罢,他浑身脱力向后退开两步松开她。 “送皇后回去。” 这个结果简直出乎白悦悦的意料之外,从被发现到刚才为止的选项她是怎么作死怎么来,完全没有留半点退路。反正留退路也没有用,她看其他人的,基本上只要被发现了,哪怕都是皇后了,照样冷宫干活,一路呆到死为止。她都已经做好读档重来的准备,结果来了这么一出。 白悦悦点读档的手收了回去,打算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中官闻命而来,站在她面前,内殿里血腥和剑拔弩张交融在一块,逼得人根本喘不过气。中官战战兢兢,给她让开一条路,她径自走了过去。 等到走远了,听到内殿里突然爆发出剧烈且撕心裂肺的咳嗽。 回到长秋宫之后,她就不停的按跳过一旬,然后发现不对:皇后的俸禄还是照常发放,后宫嫔妃逢年过节还是照着之前过来给她朝贺拜见,该有的规矩一个不少。除了她一要出长秋宫的时候,就提示她如今被软禁不能出宫门一步,也见不到自己的养子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白悦悦对这个走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每一旬结束她都会在跳过一旬和自尽这两个选项里选跳过一旬,一路过去,几乎每旬都是一样的,不是定时定点发俸禄,就是嫔御们到过节时间掐点给她磕头。 恭恭敬敬的,没有半点对于落魄皇后的轻视和践踏。要不是出不了长秋殿,她都快要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一边点跳过,一边想着要不还是去读档。在点了一次跳过之后,终于画面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而是有了变化。画面上出现了几个宗室。 那些个宗室她在刷朝廷威望值的时候遇见过,这个游戏不得不说真是贴近现实,只要她刷朝廷威望值,那么必定有宗室和她对着干,并且这些宗室对她的好感一路掉的飞快。 白悦悦对这个毫不在意,哪怕他们的好感全掉成负数,也不在乎。这个时候来也不知道什么事。 “我等奉陛下的诏令,送皇后殿下毒酒。陛下有诏,皇后自绝于天,着赐死。” 几个宗室的背后还恰到好处的冒出了一个捧着酒壶的内侍。 白悦悦看见这个啧了一声,她还以为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结果就这? 紧接着面前出现两个选项:反抗;含泪喝下毒酒。 自然是第一个了,不闹腾那怎么能行。白悦悦点了第一个。 娇艳的美人看着内侍送上的毒酒,当着一众人的面抬手掀翻。 酒杯当即就被打翻在地,众人见状脸色一变。 “陛下的诏书呢?既然是赐死,那就应该有诏书,没有诏书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干的。”画面里的人反问。 哪怕是软禁了一段时间,也没见得她有任何的憔悴或者害怕,胆气上还比之前还要壮上不少。 果然宗室们被她这一句话呛得有会说不出话来。 “你!”性情暴躁的秦王气的脸上涨红,就要和他理论。 彭城王一手拦住他,“皇后殿下是抗旨了?” “你们拿不出下令的诏书,我为什么要喝?” 彭城王看了下两边的中官,下巴朝前抬了下。顿时中官从两边包抄过来。这位生来美艳且姿媚无限的皇后,在众人眼里根本就柔弱万分,根本就不堪一击。 既然不肯就范,那么就来硬的。 这几个才过去,就见着这个柔弱的皇后抡起手边的铜尊对着领头的那个当头砸了过去,宫里的东西都是实在的,她那一下下去砸的前头的那个头破血流。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白悦悦看着这片热闹笑的很开心,看着上面描述场面有多混乱的语句,她多喝了好几口快乐水。 不过最后还是被按了下来,长秋卿亲自把拿来的那杯毒酒给灌了下去。 然后屏幕里瞬间投向宫城外,白悦悦这才看到宫里一片缟素。画面下出现一行字,“帝崩,遗诏赐死皇后,以后礼葬之。” 恭喜达成结局:兰因絮果,共赴黄泉。 “卧槽,你个狗男人!”白悦悦破口开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0 20:49:23~2022-02-21 21:0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喋喋、清风明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这次她要来给小少年送温暖! 卧槽,狗男人啊! 白悦悦差点没把手机给扒拉一下摔出去,自己死不够,还要扒拉上她。 她气的把剩下来的半瓶快乐水喝到底,反正无糖养生,喝上两瓶都没关系,一整瓶喝完,那点气基本上也消的差不多。 没关系,她还可以读档! 读档一次,绿帽加倍!这次她要来小妈文学! 玩游戏,玩的就是心跳就是刺激,现实里已经够规矩的了,在游戏里还规规矩矩怕不是自虐哟。 当然是怎么刺激怎么来。她记得几个皇子立绘和性格走这个路线比较刺激,也看了别的玩家视频,那是真刺激。 她点开存档的菜单,看了一下,决定还是不从头再打。毕竟刷皇帝属性也比较麻烦,而且皇帝不一样,可能过程难度也不同,再来一遍也麻烦。 读档回来,给狗男人送双倍绿帽,给他双倍的快乐! 她这样决定完,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到头就睡。她玩了好会,到现在眼睛都有些酸痛,她倒头就睡。 洋洋洒洒睡了两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窗户外面都已经黑了。起来随便洗把脸,把头发扎了两下。她一个人在外工作,也一个人住,没有什么室友。她吃了点外卖,发现家里饮水机竟然没有水了。打电话给便利店要他们送几桶矿泉水,结果店老板很为难告诉她,说现在店里没人去送。 她烦躁的抓抓头发,拿了手机钥匙就出去。 第3节 女人一个人生活,那是十项全能,下到修马桶上到修电路全都能干,抬一桶水回来更是没有任何问题。 “小美女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帮你啊。”老板娘扫码收银,见到白悦悦套着一件宽大的外套,露出来的胳膊腿都纤细。丸子头下的脸生的白净小巧,眉目灵动是叫人看一眼就心动的漂亮。 “长得这么好看,找个男朋友不难。让他们男的帮你。” 白悦悦笑笑,“我嫌弃男的碍我事。” 她说完,抓住水桶的直接往肩膀上一扛,一手叉腰,扛着水桶就走了。 自己一个人习惯了,简直刀枪不入。她扛着水桶到了电梯,才放下来。电梯里三小孩,俩男孩子嘻嘻哈哈的闹腾,小女孩倒是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盯着白悦悦看,白悦悦看过去,就见到小女孩羞涩的对她笑。 白悦悦冲她一笑,低头划拉了几下手机。这个时候电梯开门,她提起水桶出门。一个男孩见状,趁着她看不清路,脚伸了出去,结结实实绊在她脚上。 她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一头往地面砸去。 手机从兜里甩出来,上面正好是游戏的开始界面。她最后看到就是这个界面,下刻整个人被黑暗吞噬。 白悦悦在无尽的黑暗里飘荡,整个人像是泡在深不见底的水底,四面八方伸出无数双手,抓住她不停的往下拽。突然那拖她下坠的力道消失,她向上浮去,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一块比较简陋的帐顶,但紧接而来的是喉咙剧烈的疼痛,她捂住喉咙咳的死去活来。喉咙里像是有刀割,又像是有火烧,干渴的厉害。 白悦悦咳嗽了好一阵子,挣扎起来,她顾不上四周那古色古香到令人心慌的摆设,挣扎着起来去拿卧榻前放的水壶。 水壶里的水是冷的,喝下去和刀割一样没有区别。 一口水喝完,她浑身上下脱力滚到了床底下。她这一下带起的动静不小,终于有人过来察看。 “哎呀三娘子这又是怎么了?”进来的女声里很不耐烦,里头的烦躁哪怕是白悦悦都听出来了。 “也真是的,平常就傻坐着,从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掉水里之后,就到处乱动。” “别说,以前三娘子呆呆傻傻的,要是掉到水里又没人在那死定了。偏偏那天发现的时候,人是在岸上的,要不是浑身湿透了,还真不知道掉到水里过呢。” “三娘子平日里饱饥都不知道,别说凫水了,就连叫人都不会的。照着道理,怎么也到不了岸上。” “你说,是不是三娘子好了?” 婢女和同伴将地上的人扶起来,一边说着。 另外一个婢女听了就骂,“我看你是在这儿呆傻了,三娘子那是天生的痴傻,要不然就光凭着这样貌,怎么可能被打发到别庄来?” 说着手里毫不客气的就把白悦悦从地上一把提起来,整个的敦的一下,屁股给砸在了卧榻上。 卧榻上的褥子铺的够厚实,但是侍女们的手劲挺重。毕竟这个三娘子生下来就痴傻,话都不会说,痛了饿了全都不会说出来,一日到晚傻呆呆的坐着。婢女们对着这么一个痴傻的人,服侍起来都是漫不经心的。 白悦悦被婢女们随意清理了两下,放到卧榻上,盖上被子。也不多看看她的情形,就自顾自的坐到一边去说话了。 “三娘子这样的,怕是好不了。”方才把白悦悦从地上提起来的婢女磕牙道。 “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哪里是说好就好了?郎主也不是没有关心过,听我阿爷说,三娘子四五岁的时候,郎主还亲自领着三娘子去景明寺请高僧看看。” 这里的奴婢全是家生子,世代在主人家为奴为婢,对于主人的那些事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说那高僧可不得了,是从万里之外的西域来洛阳的。高僧摸摸三娘子的头顶,就那么一摸,说是三娘子的魂魄还没入窍。” 她这话一出,周围一圈的婢女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可能吧?” “这怎么不可能?我阿爷当时跟着郎主去的,这都是我阿爷亲耳听见的。” 婢女们叽叽喳喳,这会管事娘子并不在,卧榻上躺着的是个傻子,说话都百无禁忌。 “这可不是吃药扎针就能好的,要不然郎主怎么自己都不管三娘子了?家里出个痴傻娘子不好听,丢出家门到这里来。要说治病,哪里比得上宫里?要知道太后可是郎主的亲妹妹,宫里的药和医官,可比宫外的好多了。” 话说的难听,却是真的。把个痴痴呆呆的小娘子送出家门到别庄上,和让人自生自灭也没有什么区别。 周围的婢女听了连连叹气,“说的也是,要是真的有半点希望,也不至于这样。” “三娘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可惜了。” 婢女的话里多少带了点可怜,听说两个府里的小娘子加在一块,都不及三娘子一个好看。在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已经将其他小娘子给甩开一截了。 如果不是自小痴傻,不管如何,也不会沦落到自生自灭的地步。 婢女们在那儿叨叨絮絮,白悦悦躺在卧榻上,喉咙里疼的厉害,她咕咚一下翻身滚到了地上。 身体撞在地面上发出好大咚的一声。这下外面围坐着在外面晒太阳说话的婢女们顿时停住,不约而同的看向室内,刚才那声响很大,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方才说话的婢女迟疑了下,提起裙子起来到内室里看看,见到地上的人,吓得低叫一声。 只见着原本被她们放上床榻的人,又已经滚到了地上,地上的人躯体扭出个奇异的模样,挣扎着抬头看她。鸦黑的长发里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嘴动了动,冒出嘶哑的叫声。 婢女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背直接撞上了放置在卧榻前的屏风。外面的婢女听到响动纷纷过来。见到地上的人都吓的说不出话来。 白悦悦想要说水,但喉咙根本不听她使唤,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低叫。 婢女们傻呆呆的站着,等到地上的人一头晕过去之后,她们才像是回魂一样的纷纷上来,把人给抱上卧榻。 白悦悦是被一阵针刺的刺痛给弄醒的,睁开眼她见到一个女子坐在身边,手里拈着一根银针。 另外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卧榻前神色晦涩的打量她。 “三娘子?”中年妇人见白悦悦睁开眼开口问道。 白悦悦这下算是看清楚四周的一切了,她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张嘴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根本不能连贯成一个句子。浑身上下脱力,似乎存下来的那点体力都在之前的两次翻下床里给用完了,动也不能动。所有的情绪只能变成满满的挫败。 挫败浮现在脸上,妇人看她的神情越发有些奇怪,她看了看,让人给她端上药汤。药汤熬的漆黑,闻着就是一股苦味,白悦悦却几口全都喝了。药汤下喉,她看着面前的妇人。 妇人面相生的并不可亲,相反还透露出几分刻薄。她看了看白悦悦,“三娘子记得什么?” 话说完,看见白悦悦满脸的空白。那空白里全是迷茫。 妇人面上和缓了许多,她笑道,“三娘子莫怕,我是照顾三娘子的人。” 说了之后又是笑,“三娘子好好休息,我等先去让人去洛阳送消息。” “三娘子能平安无事醒来就好,不过三娘子身体欠安,还是多多歇息。” 她喝的药汤里加了安神饮子,听面前人把话语说完,白悦悦就觉得一阵困意,不自觉的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1 21:03:10~2022-02-22 21:0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aaaaasuo、kadt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那个修长身影在口哨声里明显的僵硬 一碗的汤药让她整整睡了两天两夜,这两天两夜就算是睡着了,也不是多好受。她人像是一个人被丢到冰水里,浑身冻僵了再被丢到火里烧。如此来回不停的反复。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室内空空荡荡,只有卧榻边站着的一个婢女。婢女此刻正打盹,脑袋和鸡啄米似的往前俯冲,这次啄得有些厉害了,一头砸在了卧榻边上。吃痛捂住额头抬头一看才发现卧榻上原本昏睡的人已经睁开眼了。 婢女两眼和白悦悦对上,捂住胸口吓得整个人都向后跌坐下去。 婢女这一下子差点没撞到卧榻前的屏风,这下外面进来了两个人。 她们看到白悦悦,脸上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悦悦想要说话,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嗓子眼里只有毫无意义的啊啊声。 她嗓子生痛,舌头和喉咙完全不听她的,越是想要说话,就越是不听使唤。 “三娘子能出声了?”还没等她说出一句完全的话,只听到旁边的婢女惊讶道。 白悦悦见到室内的几个婢女们满脸惊骇欲死,看她的模样活像看怪物。 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这原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缺陷吗? 人到了现在,白悦悦还有什么不可明白的,这一身,还有这周围的环境,还不明白自己发生什么那就是真的有些不对了。 刚开始吓得一头差点没摔倒的婢女出去了,不多时那天看到的中年妇人又来了。 那中年妇人看向她,面上眼里都含着探究,“听说三娘子能开口说话了?” 殷娘子原本正在让人办事,突然听到婢女来报说是三娘子醒来,醒了这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都已经睡了这么久,要是还不醒,恐怕就出事了。但她听到下面的婢女说是三娘子竟然能开口说话了? 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知道这个三娘子自小生的貌美,鲜有人能及。到了这个年纪更是和云端美人一样,盈盈袅袅,鲜妍花枝的动人。可是美人虽好,却有短处。这个小娘子自小就是痴痴傻傻,听说生下来连哭都不会,长大点话也不会讲,不管冷暖饥饱全都不知。傻子都知道哭笑,表述自己想要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么比起来,简直连个傻子都不如。傻子还有个反应,可是三娘子却一句话不说,傻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路长到了好几岁都没见到有半点改善。做阿爷的绝了望死了心。家里有个痴傻女儿,在贵人云集的洛阳里说出来不好听。还会给太后面上抹黑。 太后一生要强,想要振作门楣,侄女里却出了个傻子。平常贵人家里除了这种事,都还要觉得丢人,更何况是太后娘家。十岁之后没见到有任何的好转,就丢到别庄来了。调几个人过来照顾就算是全了这段骨肉情分。 谁都觉得,这人恐怕是要这么一路痴痴傻傻下去。 这会竟然还能开口说话了? 殷娘子若不是见识过那天人眼里的确是有了光彩,否则必定会把说这话的婢女给叫人拖出去打一顿。 殷娘子听婢女来报,亲自过来看看。哪怕被丢到这里让其自生自灭,但好歹也算是小主人,有什么情况亲自过来看看。哪日要是真的人没了,她到洛阳府上也有话好说。 白悦悦看着面前的殷娘子,想要说话,嗓子眼里却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有咿咿呀呀的几个音节,完全连不成句子。 这下殷娘子也吓住了,她那日的确看着人已经有了神采,不再是以往的痴痴呆呆毫无生气。但亲自听到她出声,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愣。 等到白悦悦发出第二次声音,殷娘子这才反应过来。她小心的且谨慎的靠近过来,打量着床榻上的人,“三娘子能说话了?” 床上的少女,面上泛着高烧后的红晕。她常年被人忽视,身旁人待她也不仔细,身上带着一股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这股苍白如雪的肌肤下浮出诡异的红晕,给卧榻上的人平白添了几分诡魅的丽色。 殷娘子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惊疑不定。 躺着的人挣扎着想要起来,她尝试着想要说话,可是还是和方才一样。发出的都是啊啊几声,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 这下殷娘子是彻彻底底的听清楚了,她看了看左右,左右两边也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卧榻上的人。 “三娘子能说话么?” 回应殷娘子的是咿咿呀呀的叫声,白悦悦如今正病着,一着急不由得声量都往上提高了上去,顿时嗓子又被刀拨拉那样的疼。她捂住喉咙满脸痛苦。 殷娘子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婢女,婢女此刻也是满脸无措的望着她。 殷娘子道了一句好生休息,就到了外面,将这几日近身伺候的婢女全都叫来,“这段时日,三娘子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婢女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异常来。三娘子几年都是痴痴呆呆,一句话不说一点儿都不动的,要不是有人喂饭喂水,拉着到外面走会,那还真的会能把自己饿死。她们把人带外面晒晒,都是把人丢那儿不管自己去玩儿。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上回落水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听到声响过去看看,才看到浑身湿透的三娘子瘫倒在岸边。 要说起来三娘子也是在落水之后才变成的这样。要说异常,这就是最大的异常了,可这话没有人敢说。 第4节 “殷娘子,如今……要怎么办?” 殷娘子犹豫了两下,消息她已经让人送去了洛阳上党公府上,但是消息送去才那么两三天。洛阳也没有来人告知该如何处置。 痴傻了这么多年的人落水一趟后,竟然想要说话了,和往日里那副傻呆呆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对付傻子那是简单不过,但是对着一个能说能动的人,可就不好对付了。 “还能怎么办。”殷娘子回神过来,她看了一眼周围神色颇有些慌张的人,“怎么,现在开始怕了?” 旁边的年长仆妇们尴尬的笑,能在别庄上的奴婢,自然是没有多少前途的,都是过一日算一日。照顾个傻子哪里会用心,有时候原本应该是三娘子的东西,欺负她无知无觉,干脆就拿过来给她们自己用了。现在人竟然有了知觉,也不和以前那个傻子一样。她们不知道这样的三娘子对她们所作所为知道多少。 这一切殷娘子都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归知道,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她也不会去拦。 “好好照顾就是了。至于三娘子以后如何,还说不好呢。她以前是个傻子,现在瞧着回魂了,记得不记得两说呢。” 白悦悦处境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了许多,身边时时刻刻有人照看,喝水喂饭都有人看顾着。也有温热的水喝了。 她病的不轻,虽然已经开春,但孟春里都还没有转暖,人在水里过了一趟回来,连壮年男人都不一定扛得住,就更别提一个十四五的小娘子了。 白悦悦日日被人服侍着喝几碗苦药,而且每日的苦药都苦的不同,还会有个发须花白的老头给她诊脉针灸。 在日日诊治和连续不断的苦药下,喉咙里刀割一样的疼痛逐渐散去。只是浑身依然乏力。 这一日她靠在卧榻上,背后被人塞了个类似抱枕一样的东西,面前的婢女一勺一勺的给她喂药。 她这几天里头,入嘴的不是粥就是药。喝得舌头都已经麻木。她苦着脸,正琢磨怎么把碗拿过来,把药一口气全喝了的时候,外面传来轻微的足音。 白悦悦抬头一看,只见着殷娘子领着一个妇人进来,那妇人的年纪比殷娘子要年轻一些,衣着要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好许多,走近了,可以看到平整的襦裙上的暗纹。 殷娘子对身后的妇人很是殷勤,那妇人对她的殷勤毫无反应,进来之后只是打量床榻上的人。 她见过三娘子几回,娘胎里带出来的痴傻毛病,整日坐着不动不响,像个木头桩子。但即使是个木头桩子,那也是赏心悦目的木头桩子。 现在这漂亮的木头桩子正打量她。眸光灵动,怎么看也不像是原来的那副痴儿模样。 “贺娘子。”殷娘子见人盯着卧榻上的人好会,不由得开口道。 洛阳那边基本上没来过人,这次还是几年头次来,殷娘子也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前面站着的人回眼淡淡看她一眼,殷娘子顿时噤声。 “三娘子。”贺娘子垂首看面前的少女。 “听说三娘子好了?” 白悦悦点点头。 贺娘子看到她眼里的光,嗯了一声,“那么三娘子能说话吗?” 白悦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努力的发出几声,她病了好几天,到了现在还是痛。她发出嘶哑且意义不明的两声。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看到了面前人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诧异。 “贺娘子看我说的没错吧?” 殷娘子道。 贺娘子向后看了一眼,又看向白悦悦,“三娘子不能开口?” 白悦悦点点头,迟疑了下,又摇摇头。 “三娘子这么多年没有说话过,突然要三娘子说一句话,恐怕一时半会的还不行。” 殷娘子道。 贺娘子沉吟一二,她看了看白悦悦,白悦悦靠在身后隐囊上,仍由打量。 面前的人打量她的目光颇让人不舒服,像是研究个什么怪物。她干脆让她看了个够。 反正现在躺着的就是什么三娘子。她怕什么? 贺娘子过了好会才收回了目光。 “我会如实向郎主禀告。”贺娘子向殷娘子道。 说完,又看向床榻上躺着的白悦悦,“还请三娘子好生休养。” 白悦悦看着人离开,一头睡倒。她这身体很虚弱,病起来也是轰轰烈烈,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不痛的。 贺娘子走了后的几日,又来了好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大夫给她治病,白悦悦听那些婢女说是从洛阳来的医官。这些医官平素都在洛阳里给贵人看病,这次给她治病,应该很快就好了。 那些医官的水准的确不错,先是围着她检查她是不是哑巴,确定不是之后,开出了如水的汤药出来,养上一段时间,原先的嗓子疼乏力倒是好了许多。还没等她喘一口气,就来了人教她说话。 医官说她嗓子没问题,只是从来没有用过,所以才会这样。要恢复那就只有慢慢来。医官是这么说,但是教导她说话的人却没那么有耐心,像是恨不得她立刻能出口成章。白悦悦本来也想要恢复,但是旁人逼的太狠,她脾气上来,干脆闭口不语。结果医官被请了过来,好像她又有什么毛病。 医官看过之后,只是说用嗓过度。反过来劝说教导她的那些妇人,说欲速不达。她如今这样,只能教孩子一样从头来,若是过头了,反而又有别的病症。 医官这么说了,那些妇人才算是消停。 即使如此,那些妇人还是时不时的让她开口,或许是听过“她”早年痴傻,对她即使不强硬了,也和哄孩子差不多,指着个东西,哄她开口。终于白悦悦有些扛不住了,在身边婢女都不注意悄溜溜的跑了出来。 这个别庄说大不大,也没有多少人,她避开那些人到了后面的林子里。这个时候才开春不久,春寒料峭,树林里头还残留着几分寒意。她坐在林子里,喘了口气。这些日子她各种被逼着开口说话,一天到晚下来嗓子都要劈叉了。 她随意的坐在一块石头上,见到一只鸟在林子里头飞起来,那鸟羽毛鲜亮,尾羽长长的,很是惹眼,她一路看了过去,鸟拍打翅膀飞到一支枝条上,光秃秃的枝条和它颇为不配,白悦悦站起来走近几步。 或许因为这片地方人不多,那鸟也完全不怕人,她走近了几步,听到了林子里另外一边传来的脚步声。 林子不大,且没有什么人,所以哪怕只有半点动静,都清晰的吓人。 白悦悦顺着声源看去,见着一个人影还在站在远处。人逆光站着,看不清楚长相。但即使如此,光影里的身影也是纤细修长,一股独属于少年人的端秀雅致。 即使看不清脸,光是看着那身影,也能想到能长成这样身段的,应当也有一张与之匹配的容貌。 她在这儿已经有段时间,看到的人不是苍老的,就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突然之间多出这么一个陌生来客,她起了几分好奇。刚想要开口说话,发出的只是一些很含糊的音节。 她干脆将手指含在嘴里,吹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那口哨在林子里格外高昂,带着勃勃的兴致。白悦悦见到那个修长身影在口哨声里明显的僵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2 21:01:19~2022-02-23 21: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桫椤 66瓶;agan、蔡文姬打野 10瓶;青子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下意识向前追了几步 白悦悦到这里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个见到别庄以外的陌生人。 别庄的人,还有后面来的人,对她都古古怪怪的,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那些人对她恭恭敬敬,但眼底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蔑,她感觉她们将她当个物品对待。哪怕她们嘴上不说,但这种感觉却日益强烈。 哪怕那些人对她有再多的笑脸,她也不想去对着那些面孔了。 眼前这个少年出现在她面前,多少让她郁闷的心情有了些许缓解。 人多少还是需要和其他人打交道,倒不是要如何,说上两句话,可以让心情稍稍好起来。 少年的躯体在口哨声里可见的僵硬起来,白悦悦眨了眨眼,她刚才这一下难道是把人给吓到了? 一声口哨而已,在她自己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把人吓到,还是非她本意。她隔着一段距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啊了两声,向他表明自己的难处,并不是故意冒犯。 那少年躯体肉眼可见的僵硬,在她比划里逐渐缓和,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种诡异的沉默。 白悦悦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有视线落到她的身上。那注视的视线 那少年逆光站着,动也不动,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白悦悦偏偏头,满脸好奇。心下确定来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如果真的心怀不轨老早就动手了,哪里会到现在还傻站在那儿不动。 她看了看四周,此刻春寒料峭,虽然土地里有了点春日的绿意,但还没到仲春时候的姹紫嫣红。 她看了一圈,见到不远处的一处枝条上长出了鲜绿的嫩芽。 白悦悦伸手攀折下来,她步履轻便,鞋履踩在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走得近了,那逆光里的容貌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明朗起来。 少年人眉目简约又透着一股秀约俊美,尤其是还未完全长成,面容轮廓上还带着几分的青涩,这青涩如同冬去春来的春光,给他面上添了几分秀色可餐的柔和。 连她看到的时候,都有些片刻的怔忪。 只是那少年剑眉之下的眸子,透出的却是犀利的目光。那目光钉在她的身上,透出一股排斥。 白悦悦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来。眼前少年着浅色长袍,林子里的光线照下来,衣袍上繁复精致的暗纹深深浅浅的展露着,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和清贵。 这下白悦悦是真确定,眼前的这个少年应当不是什么坏人了。看穿着非富即贵,要是专门到这儿来做坏事,那她也十分佩服他的执着了。 她想到这里,脸上原本凝滞的神情又重新活泛起来。 她向前走了一步,少年脸上神色沉下来,“够了,不要再过来。” 白悦悦停住,她很不解的看他,眼前的少年脸上的所有情绪平复下去,眼底里只有一片冰冷。 白悦悦愣住,她和眼前的少年今天才见面,不知道少年人那一身对她的排斥和冰冷到底怎么来的。 在那股排斥和冰冷里,她还能察觉到一点点的恨? 这可就太奇怪了。难道原身之前认识他,随便还做了什么事?可是傻子能做什么事? 她狐疑的再次看了少年几眼,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白悦悦所有的热情在此刻全数清空,她面上原先带着的笑容霎时间冷下来,她脚步向后挪,当机立断的拉开和他的距离。紧接着掉头就跑,顺手就将刚刚采来打算送出手的枝条也丢到了地上,顺势还踩了一脚。 少年的脸色变了变,面色越发冷峻,下意识向前追了几步,追出几步之后生生停住。他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面上阴晴不定。 白悦悦听到身后的声响,但她并不在乎。她为什么要自己送上门去瞧别人的脸色?既然不能结交还给脸色看,她也没那个心上赶着去受罪。 “三娘子。”殷娘子远远的看到她,领着几个婢女赶过来。 殷娘子听下面人说三娘子人不见的时候,瞬时一瓢冷水从头顶浇下来。她知道如今三娘子对郎主家有多大用处。她自己都还等着趁着这次机会,能从这偏僻的别庄上脱身到洛阳去。要是三娘子真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别说回洛阳,恐怕连着自己一家老小都要没命。 殷娘子正带着人找着,焦头烂额的时候见到人从林子里钻出来,她顿时只觉得自己逃出生天,捡回了一条命。 “三娘子去哪里了?”殷娘子伸手来拉白悦悦,被她一把躲开。 白悦悦只是暼了她一眼,径自向前走。殷娘子见状跟上,这些日子她算是知道这位三娘子已经恢复的不错,除了嗓子还没有好全,其他的也差不多了。好好说话她也会听的。 “三娘子要上心一些。”殷娘子跟在她身后,“洛阳那边已经来了话,说只要三娘子好全了,就可以送三娘子回洛阳了。” 第5节 殷娘子见到少女脚下停顿了下,脸上的笑容更盛,“到那时候,三娘子就可以见到爷娘了。” 话才说完,白悦悦脚下比方才还快了。 殷娘子见状赶紧跟上,自从三娘子恢复神智,她就越来越搞不懂三娘子在想什么,不过如今不管什么都比不上让三娘子赶紧开口说话强。 到了地方,果然那些老妇人正在等她,白悦悦捂着自己的喉咙,那些老妇人不知道得了什么命令,对她开口说话的事,十分的急迫。见到她来了,就把她请来,教她开口说话。 白悦悦出去走走原本想要散心,出去遇见个人,结果是个莫名其妙给她看脸色的怪人。 她没了出门的兴致,开始和那些妇人好好的开口学说话。 原身的嗓子原本就没有问题,只是从来没有用过,所以要开口说话就格外艰难。那些老妇人盯她很紧,教导的格外用心。终于她断断续续可以开口说话,也能缓慢的说出一个句子来。 终于妇人听到她慢慢的将一句话说完,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段时日,奴婢们一直守在三娘子身旁。”老妇人点点头,她正坐在白悦悦身前,“三娘子以前是生病,既然如今已经痊愈,那么应该知道的,就该知道。” 说着,就把上党公家里该说的就说了。 上党公祖上两代也算是在乱世里称王称侯的人,后来抵不过前三代的先帝们厉害,就迅速识时务为俊杰,掉头给壮大势力中的先帝为马前卒,才算是打下一份家业。但是这份家业还没出三代就快有些守不住了,到了第二代就已经被朝廷接连几次问罪,爵位都一度被褫夺。多亏了自己姊妹在宫里做后妃,将侄女接到后宫,和自己的养子朝夕相处,养子登基之后,侄女也成了后妃,后面在后宫里一鸣惊人的成了皇后。 待到先帝年纪轻轻的去世之后,皇后也成了皇太后。皇帝年幼,朝堂上风云诡谲,权臣宗室们勾心斗角大打出手。年轻太后在多重势力里崭露头角,抓住机会掌控了权力,打杀了不少权臣和宗室,干脆自己临朝称制。 而上党公和南安公就是太后的亲弟弟。 白悦悦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听着听着终于觉咂出不对,怎么这么有点耳熟? 老妇人说完了家主们的那些事,开始教家中主人们的名讳,哪怕她知道眼前的三娘子到现在恐怕还大字识不得一个,但这些是必须知道的。 “白逊,白彦。”见着妇人手上黄麻纸上的人名,白悦悦脊椎底部都蹿处了一阵寒气,她两眼都有些发黑。 白逊这个名字她当然认得,是她在那个游戏里的便宜老爹。她当初设定人物的姓氏就是她自己的,既然是游戏了,那自然是照着她喜欢的来,这样才有更大的代入感。她在游戏里还和便宜老爹明里暗里打了好多次招呼。要她这一下忘记了,绝对不可能。 她看着纸上的人名,只觉得浑身寒气直冒。旁边的妇人自顾自的说着,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等到一通说完,妇人叮嘱,“方才小人说得这些,三娘子一定要记住。” 白悦悦活动了一下脸,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妇人也不管她脸上此刻是好看还是不好看,自顾自的还在说,“三娘子瞧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小人会如实禀告郎主,好让三娘子早日回洛阳。” 白悦悦险些没两眼翻白给晕过去。 穿到自己玩的游戏里,自己还很有可能就是玩的主控。这太刺激谁能扛得住! 第6章 朕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 这不怪她认不出来,她睁开眼就是听到的各种大呼小叫,完了被圈养起来,没人给她说过一句关于原身的话,而她嗓子和刀割似的,半句话都不能说,又怕自己被人当做妖孽给一把火烧了,写字问人那是更不能,就一直装傻到现在。想着反正到时候肯定有人会和她说这些的。更何况,她当初玩游戏的时候,简介里也没和她说,主控小时候是个傻子啊! 白悦悦欲哭无泪,坐在那儿,脸上比哭都还要难看。那边妇人和殷娘子还有一众婢女们都各自乐各自的。 看顾的三娘子由个傻子变成了个常人,能说能走。她们这些看顾的人那也是有不少的功劳在身上,到时候论功行赏,至少是能从这别庄里头出来,去洛阳府上伺候。洛阳可要比这别庄上好太多了。 一时间众人越发的喜气洋洋,无人觉察到白悦悦的反常。 不多时,洛阳那边送来消息,说是要接人回洛阳。殷娘子等人更是喜不自胜,开始和婢女们收拾东西,别庄的人原本就不够,殷娘子抽调了大部分的人去收拾东西,看顾白悦悦的人就少了。 白悦悦平素对手下的婢女没有多少束缚,如果不是怕自己露馅,她连端茶送水都用不着这群婢女,除了偶尔给她换衣裙,以及给她送膳食之外,她几乎没有驱使这些婢女的时候。婢女们见她好说话,又很快的懒散下来。 现在大部分人跟着殷娘子去收拾行囊,剩下来的没有活干,留在白悦悦身边没有活干,也用不着她们陪着聊天说地。过了小会,见着这位小娘子不在意,偷偷的到外面去玩了。还小心避开了殷娘子的人,免得到时候被拉去干活。 小会的功夫,白悦悦身边又没人了。她自己走出来,别庄周边不是田地便是林子。除了耕种的佃户之外,根本见不到几个人。 白悦悦一路从别庄里出来,站在田埂上看着周围的田地。各种交错的小道绵延往远方,她沿着小道往前走。这几天有了阳光,下的雪融了,雪水和泥一混,顿时就成了一滩烂泥。一脚踩进去,泥水把鞋履整个都陷在里头,提脚起来都要费老大的功夫。 白悦悦还没走几步,两只脚就泡在了泥水里,又冷又湿。 化雪的时候才是最冷的,刺骨的凉意从两只脚就四面八方的往皮肉里钻。 白悦悦垫脚一路跑回去了。 游戏开场就是入宫,她这回去恐怕是要进宫了。但是玩游戏也就算了,谁真的想要和几十个女人竞争上岗去睡一个男人啊? 而且她还必须硬着头皮上,上头的那个太后姑妈可不是好相处的人,不受宠会被她骂没用的废物,受宠了就会被她叮嘱要监视皇帝给她消息,还要帮忙扒拉家里的那一家子男人。 扶弟魔只要被逼着扶弟弟,进宫那是一头要和几十个女人斗成乌鸡眼,还得拖拉着一大家男人升天。那些男人怎不自己升天呢! 游戏里那是点点屏幕无所谓了,这会要她真的出力,靠自己去讨好皇帝去扒拉他们,敬谢不敏。 她一路跑到河水旁,水面上还覆着些许没有完全融化的浮冰。她咬咬牙,脚颤颤巍巍迈出去。 然而还没等她那一脚真的踩下去,膝盖突然一痛,膝弯折下去,整个人直接扑在地上。霎时地上的那些泥水把身上的衣裳给弄脏了。 布料吸足了冰冷的泥水,冻得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勇气全都没了,她麻溜站起来掉头就走。膝弯那儿隐隐约约的还是有些疼,她吸了两口冷气揉了揉膝盖,见到方才站的地方不远处躺着一块石头。 那石头有点儿大,她这一路走过来,只见到细碎的小石块。她左右张望,见到不远处的林子里隐隐绰绰的像是有个影子暗藏在里头。 白悦悦不敢再看,她提起湿透了的袖子和裙子,踮着脚尖跳过地上的水洼一路跑回去。 那些偷懒的婢女见着白悦悦一身脏兮兮的回来,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打来热水,将脏了的衣物换下来,又喝了好几碗的姜汤。 姜汤热而辛辣,一碗下肚,热意顺着肠胃充斥在躯体里,将最后那点终结掉一切的念头给冲得一干二净。 婢女把铜手炉放到她的手上,白悦悦抱着手炉,觉得自己暂时还识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她吃饱喝足,困意上来一头躺倒,摸摸滚圆了的肚子。原先的那些担忧随着困意的上升,一点点消解下去,到时候说不定就没了呢? 白悦悦颇有些吃力的想。 守在卧榻外的婢女们见着她闭眼睡着了,将帷帐放下来。 别庄离着洛阳城有那么一段不远不长的路,但是胜在土地肥沃,算是一块肥肉。京城四周一寸土地一寸金,除了皇亲国戚,谁也没有多少本事能拿下多少地方。白家若不是背靠摄政太后,洛阳里还有没有这些人的立足之地都还两说。 这里没有太多的人来,连带着路都没怎么修,只是一条马车经常压出来的道,十分简陋。 这条路上平日里除了别庄上往洛阳府上送东西之外,很少有其他的用处。此刻路上除了几个人几匹马之外,再无旁人。 马是大宛良马,西域良马生的高大,肌肉线条健壮而优美。光是放在那儿就足够引人注目。马背上骑着一个锦衣少年,他手持着缰绳,注视远方若有所思。 不多时,一个人急匆匆的赶过来,到了少年跟前不顾路面泥泞,立即跪下来,“拜见陛下。” 跪在地上的人是皇帝身边自小一块长大的高冶,马背上的少年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人,道一声起来吧,“办的怎么样了?” “小娘子救下来了。”高冶麻利的从地上起来,“辛亏小娘子想的开,一次不成也没想着继续,要是真到河里头,臣等恐怕就要真的现身把人救上来了。” 高冶把这话说完,马背上的少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高冶也不知道马上的这个少年天子想什么,自从他入宫开始就一直不明白这位陛下的心思。 陛下性情沉默寡言,并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向旁人透露自己的心思。平常用的那些揣摩心思的技巧,在这位陛下身上都没什么用处。后面相处时日长了,高冶靠着勤恳终于得了几分青睐。 “她竟然想要寻短见?”过了好会,高冶终于听到马上的人说了这么一句。 高冶迟疑了下,点了点头,“看着小娘子的样子,似乎有这么点意思。” “就她这样,还想要寻短见。”少年的话语里突然多出了难以言道的情绪,“她不是最怕疼,还能寻死?她阿爷不日就会接她回洛阳,算是已经出了头,她为什么要看不开?” 是的,如今太后家无人可用,她只要回去比如今要好上千百倍不止。 这话高冶听着有些奇怪,但来不及深究“臣只是见着那小娘子从庄子里出来,走到外面像是想要离开。但半路又调转回去,再去的就是河边了。” 说完之后,他低下头不敢说了。 过了好会,马上的人道了一声好了,紧接着牵过马头,向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陛下要走了?” “这次出宫已经一段时日了,若是还久一些,恐怕太后会担心。” 高冶点头应了一声是。这时候有人牵马过来,他翻身上马跟在后面,路上几次欲言又止。 他这样子被前面的元茂看到了,“你有话直说吧。” “陛下。”高冶吞吞吐吐,“陛下若是喜欢那个小娘子,何不和上党公提一提?更何况上党公是太后同母弟,恐怕太后也乐见其成。” 太后并不是如今天子的亲生母亲,天子的亲生母亲是先帝的贵人,很风光了一段时间,不过在生了皇长子没多长时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触怒了先帝被赐死,皇长子也被还是皇后的太后收养。太后临朝称制之后,生母娘家人也因罪全族被流放。 这些年宫里一直有传言,说陛下生母是因为太后才会被赐死。至于生母族人被流放那更是太后授意的结果。这个传言在宫内经久不息,或许是因为这个,这些年太后和少年皇帝的关系一直格外的微妙,前两三年太后一度想要废帝再立,甚至都已经将天子本人投入暗室,打算活活饿死。但后面有人劝阻,太后才回心转意。 既然不废帝了,就要安排家族的前程。太后安排了族中适龄的幼女入宫待年。明摆着是想要族中出后妃,保证家族的荣耀。 他在陛下身边已经有好几年了,也没见到陛下对在宫中待年的那几个白家小娘子有任何的意思。太后对此也是有点在意,这个时候如果真的提出让那个小娘子入宫,恐怕太后和上党公自己都会乐意。 这话才说出来,他见到前面的背影僵直,还没等他再次开口,元茂就已经回头过来,言辞锋利满面怒意,“朕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 作者有话说: 元茂: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了!胡说!!感谢在2022-02-24 21:02:19~2022-02-25 21:1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狐斑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不用再住在宫里了。 眼前少年天子的怒火来的炽热而激烈,高冶在马背上呆住,他下刻反应过来,差点顾及不了马还在走,就要从马背上滑下来跪下。 高冶一动,元茂看出他的意图,摆了摆手,“罢了,以后莫要对朕的用意妄加揣测。” “臣不敢。”高冶诚惶诚恐道。 高冶拉住了马缰,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胸腔里头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险些要从嗓子眼里飞出去。 那边的天子没有兴致看他了,自顾自的骑马往前去。后面的同伴见他还杵那儿不动,伸手就在他肩上拍了下,示意他跟上。高冶这才夹了下马肚,催促马儿跟上去。 高冶出身渤海高氏,是正儿八经的士族儿郎,对于士族来说,天子可以敬畏,但是不可以和奴仆一样的去惧怕。不去琢磨帝王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他慢吞吞的跟在后面,看了一下前面。天子生了一张俊秀的面孔,连带着马上的背影也是清朗出众,格外英姿挺拔。 高冶看了一下在天子后面的同伴,同伴回头过来,给他做了个手势,告诉他如今陛下怒意还没有完全消散,他这个时候还是少开口为妙。 这就奇怪了。高冶越发的不解。他十岁就被选拔入宫在陛下身边侍奉,侍奉的时日长了,他也能多多少少的摸到这位陛下的脾气。 陛下性情深沉,喜怒不轻易形于外。同样的对外面的人或者事,并没有太多的怜悯,即使没有掌控朝政,骨子里的杀伐果决依然能从平常里窥见些许踪迹。 难道还真的陛下听那些西域高僧入宫说佛经说的多了,生出了慈悲之心么? 第6节 这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冒出来,高冶自己都忍不住把这个念头按压下去。那个小娘子被阿爷丢到这儿自生自灭是可怜,但是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陛下怎么可能个个都生怜悯之心。 而且方才听陛下那话,陛下对那个小娘子还颇为排斥厌恶。这就更叫他摸不着头脑,既然讨厌,何必来这儿呢。 这儿可离洛阳不近,又偏僻的很,一路走过来,就算是骑着好马都不觉得轻松。 想了小会,高冶原先的疑问还没想明白,又越发困惑了。 不过他知道这会陛下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去惹祸。乖乖的在后面跟着一句话不说。 白悦悦在别庄上开始了摆烂生活,跑是跑不掉的。她一出门除了左右,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两眼一抹黑的出门,恐怕别到时候被人抓去卖了。 至于别的办法,她可是真怕疼啊,还是算了。 思来想去,不如好好的活着。 殷娘子见着她渐渐恢复的和常人差不多,更是殷勤了不少。每日让庖厨做了各种药膳送给她。白悦悦现在的这身子原本就在长身体的时候,以前无知无觉,身边的婢女也不尽心,生的就格外瘦小。她现在在这幅躯体里头,只感觉肚子像个无底洞,来多少就能吃多少。殷娘子送来的那些药膳一滴不剩的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原本苍白消受的脸颊和躯体逐渐的红润和丰满起来,有了少女该有的模样,如此养了一段时间,来了一辆马车,殷娘子欢天喜地的把她送上了车上。 她才上车,车簾就搭了下来,把外面的一切全都隔绝。 车上还有两个从洛阳府上一块过来的婢女,在车上服侍照料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外的人声逐渐嘈杂,白悦悦下意识的往外看去。才往外面看,就见到一队胡人商队牵着骆驼在城门口处等待查验。 “那是从西域来的胡商。”一个婢女见她盯着那些高鼻深目的胡人,在一旁开口道。 “那些胡人弄来的东西,只有那些香料还算过的去,三娘子到了府中可以挑选一点自己喜欢的。” 白悦悦听了点了点头,洛阳的城门高大耸立,她在车里看的惊叹了两声。游戏里很多都没有体现,尤其开始就是入宫,所以除了宫城,其他的地方她还真的不知道。 两个婢女见状,不由得笑了笑。 “三娘子快坐好,待会咱们就要到府上了。” 婢女说话间,车辆已经被放行入城门。 过了好会,车辆驶入靠近宫城的南坊,南坊离宫城很近,只有皇亲显贵才会居住在此处。 府门口早已经有人候着,见着人来,立即开了侧门让马车进去。 马车入了门,白悦悦下车就见到有个年长妇人等着,妇人有些年纪,满脸的不言苟笑。白悦悦下来站定,就感觉面前的妇人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那探究的目光叫人很不舒服,白悦悦顶着那妇人投来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妇人打量她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看得白悦悦心下火起,顶回去的眼神也格外的不客气。 妇人被她毫不客气的一顶,先是一愣,而后立即露出了笑脸,“三娘子随婢子先去沐浴更衣,好生休息,等过会好去见郎主。” 这前后不过瞬息的功夫,变脸倒是快得叫人瞠目结舌。 白悦悦点点头,她也不想这么快见到那个便宜爹。游戏里她倒是和这个便宜爹有过几次接触,不过都是在走朝堂线的时候。其余时候,他对她没有什么帮助,她也不去管他的死活。现如今要她去人面前去做孝女,多少有些难为她了。 妇人亲自给她领路,给她准备的院子尽善尽美,连沐浴的热水都已经备好了。 曹娘子回头对白悦悦一礼,“三娘子好好休息,婢子先行告退。” 白悦悦点头,曹娘子退到外面去之后,两边的婢女上来给她换下衣裳。 浴桶里是药汤,药汤里的药味不仅不冲,反而有股淡雅的草木芬芳。 婢女们上来将白悦悦身上的衣物解开,白悦悦下意识双手护住身前,她看着伸手来还要解她衣物的婢女,“我自己来,你们都到外面去。” 就算在别庄上,她也只是让婢女把水抬进来,其他的差不多自己做。 婢女听了就笑,“三娘子奴婢们就是做这样的事,洛阳里的贵人都这样的。三娘子不要害怕,” 见白悦悦还是没有任何松动,婢女们放软了语调,“管事娘子让奴婢们来就是伺候这些事的,如果三娘子让奴婢们出去,万一管事娘子知道了,觉得是奴婢们不尽心,就会惩罚奴婢们。” 话语说的很可怜,白悦悦知道惩罚婢女们是真的动打,虽然说律法里有打死奴婢流放,但用不到权贵身上,只要对外说是病死的就好,谁还会专门来查验? 白悦悦看了看,屋子里的都是年岁相仿的女孩子,她迟疑了下,“那你们留下吧。” 婢女们一听她这么说,喜不自胜。 白悦悦不习惯被人这么贴身伺候,多少有些拘谨,但是婢女们却轻手轻脚的。一边给她说各种夸她好看的话,一边将衣物换下来。 白悦悦坐到木桶里,散发着浓郁草木芬芳的汤药里夹带着些许花的馨香,她吸了一口,“真香。” “浴汤是太医署里的医官亲手开的方子,除了药材之外,又格外加了些许大秦来的蔷薇露。所以才会有如此芳香。” 婢女说着,拔下她发间的簪子,拿过篦子给她篦发,婢女手上轻缓,篦齿在头皮发间缓缓梳过。白悦悦原本紧绷的躯体也逐渐放松下来,在弥漫的蔷薇芬芳里她开口,“你和我说说府中的事吧,我一直都不知道。” “那奴婢先和三娘子说一说家里的其他郎君娘子吧。”婢女柔声道。 白悦悦闭上眼,嗯了一声。 “府中小郎君和娘子差不多有十来位。” 白悦悦闭上的眼睛抖了下,心里直夸便宜爹的腰真好。 “不过郎君娘子们现在年岁都不大,眼下长成了的只有二娘子和三娘子,二娘子自小和南安公家的小娘子一道入宫了,不过也会回府,算算时日再过上半个月就能回来和三娘子见上了。” 白悦悦听着,明白了这个二娘子是谁。元茂的后宫,出自太后娘家的后妃,包括她操作的主控在内,一共是四人。或许是因为太后娘家出来的,四人入宫的分位都不低,前面两个最先入宫的直接就是仅次于皇后的左右昭仪。但对她们她印象不深,一个是因为她们来往的并不多,比平常的后妃交往都还要少,冷漠的厉害。后面那两人都没了。那就更没印象了。 想到这,她脑子里蹦跶出和元茂的那些事。 这狗男人后宫繁荣的很,光是太后一家子他就包圆了四个,游戏开场她进宫的时候,元茂的后宫已经破十了,莺莺燕燕各类美人争奇斗艳。 所以她绿他那可是没有半点内疚。 现在想起来,她还是绿他绿得太少。应该再多绿他几次。 她在婢女柔声话语里慢慢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完全陷入在温热的浴汤里。 曹娘子穿过几道长廊到了前面的前堂。 曹娘子来的时候,前来给白逊说佛法的僧人已经离开了,前堂内一股浓厚的佛香。曹娘子一脚踏进去,被这浓烈的熏香扑了一头一脸,险些没呛到。 “见到了?”白逊问。 白逊坐在上首位置上,手里端着一碗茶汤。 国朝祖上是鲜卑人,曾经一度很是鄙夷汉人的作风,但是取得这半边天下之后,习汉家经典,穿汉家服饰,更把汉人的习惯也一股脑的全数接纳了过来。 如今天下二分,北朝是元氏天下,而南边是汉人地域。茶叶这东西多产于南朝。茶水从南朝那边运过来,身价翻上几番不止。在洛阳里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用。 “回禀郎主,见到了。” “如何?” 白逊吹拂开茶汤上的些许浮沫问。 “三娘子样貌的确是极好的,”曹娘子知道上首的人最关心什么,挑着紧要的说。“人瞧着也不呆傻。” “好。”白逊点头,“你是从宫里出来的,既然能让你都说好的,那么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女儿自小是众多女儿里最貌美的一个,他也曾花了心思在她身上,奈何各种手段用尽了也不见有各种好转,失望之余干脆丢到别庄上,眼不见为净。这次别庄上说人好了,他还不相信,特意叫人去看,一切都料理差不多了才让她回来。 饶是如此,他还是心里有些怀疑,不想再在这上面失望。毕竟家里出了个傻子,已经够让他颜面丧尽的了。 “现如今家里无人可用,她既然好了,那么也好。”白逊叹气,“二娘在宫里并不得陛下欢心。” 说起这个白逊满脸愁容,“她年纪小小就入宫待年,照着太后的意思,是想要和陛下多多相处,谁知道陛下待她冷淡的很。几年下来,也没见到陛下几次。” 曹娘子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讨好道,“听说二娘子在宫中时常受陛下赏赐,又有太后在,想来多少都会得陛下青睐。” 赏赐那些都是虚的,都不见几次这恐怕不会好。 他还想说,突然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宫内的二娘子回家了。 白逊一愣,“这不是还没到归家的时候么?” 来禀告的人瑟缩了下,“前来送二娘子的是宫里的人,说——” 家仆不敢说下去,白逊没了耐心,“说什么?” “说——二娘子以后就在府内,不用再住在宫里了。” 说完,家仆噗通一下跪倒,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白逊僵坐在坐床上,下刻手里端着的如玉青瓷碗摔在地上,茶汤溅得四处都是。 作者有话说: 白悦悦:你知道我为什么绿你吗,因为你不守男德。 元茂:…… 明天请个假哈 感谢在2022-02-25 21:16:57~2022-02-26 21:1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耐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好像什么都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究竟怎么回事?!”白逊不顾身上沾的茶汤厉声问道。 下面前来传话的家仆也是抖若筛糠,“小人不知道,小人只是听送二娘子回来的人说的,至于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 白逊听后,整个人跌坐在坐床上好半会都没能说话。 曹娘子在一旁看着,心头苦自个来的不是时候,正在回话竟然宫里来了这么一桩消息。 家里的二娘子几岁上就和南安公府上的大娘子一道入宫待年,照着皇太后的意思,让三个孩子自小相处,到了长大就一切自然而然了。不过天不遂人愿,这两位小娘子自从入宫之后,见到陛下的次数不多,一年算下来也不见得有几次。而且虽然时有赏赐,也不见到陛下对她们有多少情谊。 两家正在为这个发愁呢,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 “郎主。”曹娘子左右看了看,发现屋子里头就只有他们三人,现如今这俩不说话了,就轮到她开口了。 曹娘子心里和吞了黄连似的,不得不开口提醒白逊,“郎主这个时候不妨问问,是只有二娘子回来了,还是那位也一起回来了。顺便让二娘子过来,好好问一问。” 白逊如梦初醒,他立即叫人把人给交来。白二娘怯怯弱弱的跟着侍女进来,她正惴惴不安,才见到白逊的面,就听到白逊问,“宫里的人说你以后不必在宫里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宫里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以至于陛下把你赶出来了?!” 白逊言辞急切,半点情面都不留,白二娘白婉宁听到被吓得眼圈通红,哭了起来。 “儿也不知道,这一年里,除了上太后长信宫,儿也没有见到陛下几面,在宫中也是谨言慎行,不敢有半点的行差就错。今日中常侍突然告知儿,奉陛下之命,送儿出宫。至于别的,儿也不知道了。” “阿爷,儿真的不知……” 第7节 白婉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 白逊听得心下越发不耐烦,一番下来,竟然是问不出半点缘由,正在这个时候,从南安公府上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回来的不仅仅是自家小娘子,连带着南安公府上的大娘子也被送出宫了。 白逊白彦兄弟两人,算不上什么亲密无间,不但算不上,反而还有些许说不明道不明的心思在里头。他的女儿被送回来了,白彦的女儿还在宫里,那简直落了下风。 白逊先是浑身一轻,两人女儿都被退了,那么他们谁也没赢,一样的狼狈不堪。 但那股轻松不过是瞬间,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白逊心底生出来。 他们白家是外戚起家,靠着皇太后才能在洛阳里风光无限。可是陛下不是他们的亲外甥。外面那套嫡母也是母亲的规矩到了天家根本行不通,哪怕皇太后已经先下手为强将皇帝生母全族流放,但将来天子亲政,会对母家遭受的待遇如何做,他们也预料不到。 为了保证白家继续兴旺下去,家里再出一个皇后,算是最稳妥的办法。 外戚若是后宫里没有人,那么离大势已去也已经不远了。 白家当年二三十年前在朝堂倾轧里落败,被抄家连着祖父传下来的爵位都被褫夺,一家人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不是宫里还有一个姑母,把侄女带进宫,仔细谋划了一番。他们家早就已经覆灭了,哪里还会有他们的今日! 他们家就是靠后妃起来的,除了这个之外,家里的儿郎也没到才惊四座能得大用的地步。白逊都不敢想象,当他们家没有出一个皇后,他们家到底会怎么样。 就是因为摔下来过,才知道高高在上是如何滋味美妙,他可不想再掉下来了。 白逊越发心烦意燥,他背手在屋子里头如同困兽左右急躁的走来走去。那边白婉宁还在哭,哭声断断续续充满了委屈,白逊见状一把将坐床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白悦悦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身边服侍的婢女们,好像和她入睡之前不太一样。 她沐浴之后吃了点东西,然后在婢女的服侍下倒头就睡,入睡之前婢女们脸上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等到她一觉醒来再看,发现婢女们脸上多少都有些惴惴不安和小心。 “怎么了?”她问之前给她梳发的婢女,婢女名叫柘枝,听到她问连忙起身。 “是外面来了消息,说二娘子回来了。”柘枝迟疑了下,还是把话说的更加清楚,她看了看左右,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和南安公府上的大娘子一道出宫回来的,听宫里人说,以后两位小娘子不必居住在宫中了。” 以后都是要日夜相对的姊妹,这些必须要知道。免得相处的时候,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白悦悦闻言一愣,她自然是明白这话的含义,这两个算是被清出宫廷了,不会再在后宫里占据位置。 这和她原先知道的不一样啊。白悦悦不由得盘腿坐在床上,明明前面这两个姐姐是比她先入宫,而且开场她进宫的时候,这俩都已经是仅次于皇后的左右昭仪了。前期她见着她们,还得客客气气行礼呢。 这一下怎么还没封位就被送出宫了? 白悦悦百思不得其解,她试探的看向柘枝,“是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因为那几个皇子生母吗?” 她顺口就问出来了。 这种府上的婢女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的侍女,只管府上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府里是外戚,宫里后妃地位关系到府里的前途,对宫城里的消息灵通的很,而下面的奴婢们也或多或少知道点。 柘枝满脸惊愕的看她,白悦悦寻思自己刚才那话是不是说的过于直白。却听柘枝道,“三娘子说什么呢,现如今还没有皇子呢。” 柘枝阿爷是府中比较得脸的家仆,负责给主人们传递消息,倒也知道一些。 “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有分位的人。”柘枝话语说的很慢,都有点吞吞吐吐。 后宫嫔御不是简单的妾室,那都是有俸禄的,位置高低对应着前朝。但凡有封位的,都不可能不知道。 白悦悦双目瞪圆,她明明记得这个时候元茂后宫莺莺燕燕争奇斗艳不说,而且连儿子都生的很早!都是那种有名分的嫔御所出,不是什么没名没分的宫人。 算算时间,现在那些个儿子也该蹦出来几个了。竟然一个都没有?? 柘枝见她满脸震惊,尤其一双眼睛望着自己,眼波春水含情,娇憨的厉害。 “三娘子?” 白悦悦捂住脸还是想不明白,难道她记错了?但是这俩前面没有这么一出啊。 好像什么都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元茂:男德是吧,你刚才说是因为什么绿我来着?感谢在2022-02-26 21:10:50~2022-02-28 20:2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姐姐最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面上的笑容在烛火下有些诡谲 还没等白悦悦想出个结果来,就已经有人找上门了。 一个貌美妇人带着个小毛头过来看她,柘枝已经事先给她说过,白悦悦知道这个是“她”的亲生母亲和弟弟。 白逊姬妾众多,主控的生母只是其中一个。罗氏是从蜀地被人贩卖到洛阳的,因为善于歌舞又生得样貌出众,被白逊纳为了妾室,逃脱了作为歌姬去当家伎被人送来送去,或者在主人家里迎来送往的生活。 罗氏看着坐在坐床上的少女,少女生的貌美灵秀,双眸望人的时候,如同春水一般的楚楚动人。她看着心下百感交集,当年生下个貌美女儿,得郎主看重。她也很高兴。就算她出身不好,但是她的女儿却是真正的 还没等她为女儿的将来高兴,女儿痴呆的噩耗传来。 郎主失望过后,把女儿送到别庄上任其自生自灭,她舍不得也没有办法,她只是一个妾室,自己且自顾不暇,又有一个儿子需要她看顾,实在是腾不出手去保护女儿了。 罗氏看着白悦悦,巨大的愧疚从心底里生出来,忍不住落泪。 ! 白悦悦正浑身难受,她在游戏里没见过主控的生母,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刷主控属性的时候看过一眼而已。主控属性是随机刷的,她自己都没当回事。现如今主控生母到她面前,她除了尴尬就是坐立难安,顶着罗氏的打量,她难受的厉害,恨不得赶紧掉头就跑。 白悦悦花了好大的力气把拔腿而逃的冲动给压下去,对着罗氏笑了笑,她看了眼罗氏身边跟着的小豆丁,才要开口说话,结果被罗氏一把抱住。 美人的怀抱很香很软,白悦悦突然被抱了个满怀,她两手尴尬的摊在那儿,好半会都收不拢。 “不要怪阿姨,阿姨当年也是没有办法。”罗氏抱住白悦悦哭道。 美人生的好看,声音也好听,哭声白悦悦光是听着都我见犹怜。 家中子女不管谁的肚子里出来的,都要唤嫡母为阿娘。唤生母为阿姨。白悦悦这段日子被那些老妇人按着教了不少规矩,这个也知道,但是到了开口还是有些艰难。 “我没有怪你。”白悦悦叹气道,她迟疑了下,双手轻轻搭放在美人孱弱抖动的肩背上,白悦悦手掌在她背上拍着,好安抚下她此刻的情绪。 “阿姨,我真的没怪你。” 能怪什么,她们俩这还是头回见面,要说什么对不起,那还真算不上。 “阿姨的难处我知道的。”白悦悦道。 她越是这么说,罗氏心里越发愧疚,哭得倒是比刚才更凶了。 白悦悦无法,只好继续拍着她的肩背,好让她自己慢慢平复下来。过了小会,罗氏自己止住了泪水,将脸上擦了擦,她对白悦悦不好意思的笑笑。 “弄脏三娘的衣裳啦。” 她这么说,白悦悦连连摇头,“哪里有,阿姨身上都是香的,沾了我一身,好香的呢。” 白悦悦这么说,让罗氏破涕为笑,她原本以为女儿会恨她,现在这样算是意外之喜。 罗氏仔细端详下她,自己是生的好看,但女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得了她的长处,又蕴藉着天生的毓秀。 只是可能这么多年在外面,身边服侍的人不尽心,哪怕养到现在,脸颊也没有府中其他女郎那么脸颊圆润,生的有几分娇小瘦弱,连着脸都是小小的,下巴带着尖。 “能回来就好。”罗氏说到这里笑起来,言语里满是欣慰。紧接着她转头招呼从方才开始一直站在一旁的小豆丁。 “这是恒郎。”她连忙和姐弟俩介绍,推了一把儿子的背,“快,叫阿姊。” 恒郎长得和生母一样,都是眉目婉约之辈,哪怕年纪还小,也能看出生的眉清目秀。 恒郎之前没见过这个亲生姐姐,见到她也不怕生,抬手就拜,“阿弟见过阿姊。” 白悦悦点点头,她指了指一旁让他坐下,让他吃一些糕点,又问他读书了没有,读得什么书,恒郎口齿清楚一一都答了。 答完,恒郎自己对着腰带动了两下。 白悦悦有些疑惑的看他,只见到他摘下来一块玉佩,“送给阿姊的,这个听人说是可以护佑平安,送给阿姊了。” 正说着,他就已经把玉佩放到了她的掌心里。玉佩通体玉白无瑕,或许是因为美玉难得,连工匠都不忍心做过多的雕琢,只是打磨成适合佩戴的大小。 “收下吧。”罗氏见状取过来给她戴上,“这块玉说是能保人平安,以后就平平安安。” 话都已经到这份上,自然是不能推辞。 这时候外面婢女进来,说是郎主要见三娘子。 罗氏神色里浮现出几分怪异,白悦悦在一旁看见,“阿姨?” 罗氏回过神来脸上很快露出笑,“快去吧,别让郎主久等。” 白悦悦跟着婢女到前堂,一进去就闻到内里浓厚的熏香。她忍住鼻子里的不适进去,只见着一个颇有些年岁的锦衣男子坐在上首。那男子眼里是纵欲过度的浑浊,面上也稍稍有些浮肿。不过好在皮相还能看,至少光凭借着这幅皮相也能让人多看几眼。 “郎主,三娘子到了。” 曹娘子提醒。 白逊刚从宫廷里回来,家里两个兄弟一人出了一个女儿入宫。原本想着天子就算是看在同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也应该会有个不错的前程。谁知道俩全都给送出来了。 虽然是被好好送出来的,但在他看来,和被赶出宫也没有太大不同。事关家族前途,他今日入宫和太后商议此事。太后大部分的心思在朝堂上,多年的执掌大权让这位妹妹行事作风和儿郎无异。 太后说她也没有想到两个侄女竟然连皇帝的心都拢不住,但人已经被送出去了,就算再接回来,被丢掉的脸面也捡不回来。人不受宠几乎是已经可以预见的结局。既然如此,回家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色侄女,挑选□□一番入宫。 白逊回想起太后说的那些话,不免有些齿冷。他儿女众多,可在太后这儿,那些侄女和朝臣一样,有用的那就留下来,没用的就算被赶出宫脸面丢尽也不要紧。另外再挑几个进去就好。 若把人送出来的不是天子,换了别家,白逊想自己肯定按捺不住脾气,叫人打上门去,不把男家的家里都掀翻了不罢休。 他想到这里看向站着的少女。 白逊抬手让婢女把门窗全都打开,门窗开了之后,外面的风灌进来,将室内的熏香冲淡,白逊听到站着的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白逊不免有些好笑,抬眼对她多打量了几眼。光从开了的门窗照进来将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少女还没完全被调养过来,身形单薄瘦弱,但是眼底里却有着一份灵动的光,陪着还完全长成且带着几分稚嫩的容貌,甚是引人注目。 他不见这个女儿,是怕自己见到之后又失望,但这次见着,已经有几分喜出望外了。三娘比他想的还要好。 “如何,这几日在府里呆的还算习惯?”白逊惊喜之下问了一句。 白悦悦自然说习惯。 白逊也不去计较她这话里的真假,连连点头,“那就好,” 他上下打量她两眼,“还是太瘦了,回头阿爷让医官给你调理一二。” 父女俩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白逊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让白悦悦回去。等人走之后,白逊嘿了一声,从坐床上跳下来,他在地上来回走了两三圈。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家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可以拿出手。” 第8节 “太后和我都可以放心了。” 美人说起来简单,但是真的出个美人可没那么容易,十个女儿里头,哪怕是自小锦衣玉食,也不是能长成美人的。哪怕母亲是美人,生出来的孩子面目普通都有可能。况且这人还必须是他们自家女儿,更是难了一层。 “好生叫人照顾,”白逊去吩咐曹娘子,“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曹娘子满面笑容,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唯。 宫城里在酉时下钥,宫门下钥之后,宫城里就陷入了夜色。 皇帝的辇从皇太后的长信宫一路由中官们抬着过来,皇帝的行辇巨大,若是大辇需得百人以上抬辇。天子年少珍惜物力,除非必要,很少使用这些。平日里一顶小辇就差不多了。 四个中官抬着小辇穿过宫道,到了宫门内,辇内的少年天子踢了踢辇,中官们放下行辇。 他大步走入明光殿内,他才从皇太后那里回来。 之前他让人把白家的两个入宫待年的女儿送出宫,太后知晓之后没有立刻发难,事后也只是问了两句。既然太后已经表态,那么该做的安抚还是要做。 他叫来中常侍,“明日你去上党公和南安公那里送赏赐。” 中常侍道了一声唯之后退下。 “陛下,”陈留王在后开口,陈留王是元茂的弟弟,今日被他留在宫里没有回王府里。 最近宫里出了的事,陈留王也听到了,被送出宫的人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女,天子这么做,显然是拂了皇太后的脸面。 要知道皇太后可不是什么脾性好的人。几年前皇太后欲行废立的时候,将天子关起来打算活活饿死他,哪怕后面改变主意,天子也因此好生的病了一段时日,等痊愈之后性情就变的不太一样。 “陛下送回白氏二女,但依照太后往昔的作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还会让其他的白氏女子入宫。” 陈留王谨慎的斟酌语句,“恐怕到那时候,就没如今这么好办了。” 皇太后耐性说好也好,譬如当年沉下气,等到机会一举将弄权的权臣一网打尽,又一一收拾反对她临朝称制的宗室。要说脾气不好,那是真不好。忤逆她的人,绝大多数没得好下场。 “朕当然知道。”元茂将外袍换下,看向满面错愕的陈留王,面上的笑容在烛火下有些诡谲“这样不也是很好么?” 作者有话说: 男主:该见见了。 感谢在2022-02-28 20:29:14~2022-03-01 21:0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森林 55瓶;californi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他真的想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和当初一样的虚情假意。 殿内灯火憧憧,落到元茂的面上,秀挺的鼻梁在脸上落下一道阴影,他笑容隐匿在阴影里越发的晦涩难辨,也越发的诡谲。 陈留王看见,心下莫名重重一跳。紧接着就心跳越发如鼓,自从天子几年前痊愈之后,性情就变的和之前不同,也不是说两个人,他自小和这位兄长一块长大,人还是一个人,但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痊愈之后的天子越发的喜怒难辨。若说被太后幽闭之前,天子即使稳重,但终究还有少年人心性在。 可是现在的天子,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少年人,反而是经历过许多的成人。 他以前还能摸清楚天子的喜怒脾气,但现在他是半点都摸不到了。就连天子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能摸清楚里头的含义了。 送走了白氏二女,太后还要送白氏女进来,那天子之前的举动哪还有什么意义? 陈留王刚想要说话,抬头和皇帝的目光直接接触上,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臣不明白陛下的用意。” 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言辞内不必和其他臣子一样瞻前顾后,吞吞吐吐。 “没什么用意。”元茂在烛火下整理外袍的袖口,赭黄袍子上全是精密繁复的绣纹。 陈留王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古怪,他嘴张了又张,“那之前在宫中的白氏二女,大可不必送出宫去。这后面太后送入宫的,和二女又有什么区别?这还白白得罪了太后。” 陈留王说着不禁有些着急起来,皇太后的手段,就算是他们也要忌惮。皇太后真下手起来,可不是在乎什么母子之情。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元茂笑了摇头道,“那还真的不同。” 陈留王越发的迷惑不解,都是白氏女,能有什么不同? 但是眼前的天子已经没有了继续给他解释的意思,他换好衣裳靠在御座的凭几上,面上露出些许的疲态。 陈留王知趣的抬手告退。 等到陈留王退下之后,元茂手臂压在凭几上,看着那边的铜人宫灯。 “不同,自然是有不同的。” 他死了之后,并没有见到被他赐死的人。 他活着的时候不杀她,但是临终的时候,却只想拉着她一块死。明面上留的理由是怕她在自己死后祸乱朝政,但他心里知道,她失德的事,宫廷内外早已经知晓。一个失德妇人根本就没有办法使得朝廷内外臣服她。 没有他更明白权利斗争落败之后的输家会是什么样子。 他带她一起走。不是想要他的命么。好,他既然死了,那么他拉她下来一块看看。 但他真得死了之后,却没有意料中的和她在阴司黄泉相见,他的魂魄飘荡在宫城上方,见到太子在继位之后,就开始着手提拔母家。 太子并不是他一开始就册立的,原先的太子和他政见相左,不仅如此,还公然和他唱反调。在太子十五的时候,东宫属官上告太子在东宫藏匿兵甲,他派人去搜查,果然搜出了兵甲出来,作为君父,他绝不能容忍太子大逆不道。 他废了太子,并且将废太子赐死。立二皇子为太子。 他对于这个次子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中宫无子,只是照着长幼顺序所立。这个太子对他十分顺从,对非他生母的皇后也十分孝顺。但他死了之后,原本温顺的太子瞬间变了一张面孔,他启用他生母的家族,那些人成了他手里的刀,向叔父兄弟们砍过去。 临终的时候,考虑到太子年少,何况被立为太子的时间很短,还没来得及教他如何为政。他任命了自己几个弟弟为辅政大臣,互相制衡,一同辅佐他。 谁知太子继位,才一年的功夫,他就逼死了好几个辅政的叔父,还有一个在宫城当场被杀却给不出一个实在的罪名,尸首送出宫外回王府的时候,王府对着无罪被诛的主人哭声震天。 辅政的叔父们被屠戮的差不多之后,新帝又让外戚们去攀咬自己的弟弟们,诸王们或是被逼造反,或是装疯避祸。 元茂的魂魄飘荡在宫城上方,看着自己立的太子将叔父弟弟们几乎赶尽杀绝,然后又见到外戚弄权,他这个儿子在的时候尚且能让外戚做自己手里的一把刀,最听话且凶悍的一条狗。但是当他自己也死了留下幼子之后,外戚控制幼帝把持朝堂,当即朝政乱成了一锅粥。 元茂看着江山四处烽烟四起,豪强起兵以清君侧的名义攻入了洛阳。他剩下来的那些儿子几乎对此竟然束手无策。 权臣当道,皇帝不过是一个棋子,不多时幼帝夭折,元茂见到自己活下来的那些儿子一个个被拉上皇位,然后又被权臣各种杀掉,在天下乱了二三十年之后,终于作为傀儡的皇帝被禅位,天下换了个新主人。 而逊位的魏帝紧接着也被毒杀,被一起毒杀的,还有那些宗室,哪怕连襁褓里的婴孩都没有被放过,被斩杀殆尽。 他飘在上空看着,又恨又气,又绝望透顶。他只记得当时周身突然五感俱消,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候。 元茂手臂重重的压在凭几上,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年,那股沉重的痛恨还有绝望压在心口,依然不能完全松懈。 恨次子心狠手辣,恨自己竟然有眼无珠,也恨他的那些儿子一个个的只会争权夺势纵情豪奢,等到乱军打上门却个个束手无策。最后落了个江山易主身死覆灭的结局。 他恨这些儿子恨到了骨子里,再来一次,他不想要见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但是,有些故人,还是要见一见。”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步了。” 中常侍从外入内 ,冷不丁的听到这话。当即冷汗就下来了。陛下这几年言语行止多少有些奇奇怪怪,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中官。 中官透都要垂到胸口,中常侍只能硬着头皮进去禀告,“陛下,送给上党公和南安公的赏赐都已经准备好了。” 元茂冷淡的点头,“明日你就亲自去吧。” 中常侍应是,心道白家这两个小娘子在宫里算是白费了这么些时光,陛下对她们是真的半点情分都没有。 第二日中常侍亲自把皇帝的赏赐送了过去,这事就算是翻篇了。即使入宫没有在后宫里得个位置,但得了赏赐,就算是过去了,该婚嫁的婚嫁,也不耽误。 宫城里也恢复了往昔的安静,没有半点波澜。过了几日,皇太后下朝回长信宫,令人把皇帝请来。 皇太后临朝称制,朝纲独断。大权在手不允许有人觊觎半分,而年少的天子就真的不管,仍由皇太后掌控朝政。 或许是因为天子的懂事孝顺,让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母子关系缓和了不少。今日请他过去,元茂立即起身前往长信宫。 白太后已经有点年岁了,但权力是世上最滋补的补药,所以哪怕已经有点年纪,她看起来远比同龄妇人要年轻许多。 “我儿来了。”白太后不是元茂生母,但口吻里亲昵得和亲生母子一般。 “阿娘。”元茂抬手跪伏在地给太后行礼。 白太后在上完完全全受了元茂的这一大礼,等到他起来,叫他坐到她身边来。 “我记得你当初御极,才堪堪六岁,现如今一转眼的功夫,十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成人。” 元茂知道白太后说这些话里头有她的用意,他静静的等着,果然听到白太后道,“人都说,男子长成,一是冠礼,二,便是娶妇成家。我儿生为天子,是天下表率,就更应该如此。” 白太后不由得多打量了身边的少年几眼,皇帝长成到现在,她就没有听说过皇帝宠幸过任何宫人。 少年人满十三四之后,对男女就有了兴致。越是年轻的就越是难以抑制。她这么多年宫里什么没见过,也从来不在这上面限制皇帝。反正皇后是白家的,且白家外孙是太子就行了,至于其他人生的再多,也入不了她的眼。 谁知皇帝竟然这么多年,一个承幸的宫人都没有。 白太后不免心里有些怀疑。 世上没男子不贪花好色,天子这样难免让她不由得犯嘀咕。 “是。”元茂心里隐约知道了白太后想要说什么。 年幼的时候还好,他逐渐年长之后,白太后对他便有了防备,朝堂上的事除非是需要他出面,要不然太后不会和他说一句。 既然朝政不会说,那么应该就是后宫的事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她该入宫的时候。 他隐约记得,她前生就是在白太后的安排下入宫的。 果然,他让白氏二女出宫各自婚嫁,还是让太后急了。 “皇后是国母,不能轻率定下。但是陛下身边也不能少人。” 白太后笑道,“不如遴选几人入宫侍奉,也好让我儿有人伺候。” 元茂颔首,“一切皆听从阿娘安排。” 太后安排的自然只会是白家女,而白家女如今除却送出宫的二女之外,暂时年纪合适的只有一个白三娘。 他知道,就是她了。 故人相见,他真的想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和当初一样的虚情假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1 21:07:25~2022-03-02 21:0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耐烦 1个; 第9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就见到天子的脸色一寸一寸的坏了下去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皇太后对元茂这段时间的知趣,还是很满意。 毕竟皇帝已经长大了,又坐在这个位置上,若是对手掌大权没有任何兴致,那才是奇怪。皇帝几年前也的的确确干出了私下笼络朝臣的事,那时候她才惊觉她一直没怎么放在眼里的毛头孩子竟然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长成远比她预料里还有野心的样子。他笼络朝臣的手段,因为年岁经历不足很是稚嫩,但也知道自身作为天子的优势。 她一面处理此事,一面暗暗心惊。 这么十年,她一心一意扑在朝堂上,对元茂丢给那些太傅们教导,她要做的事太多了,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分出来给他。摆在台面上的小皇帝,只要别痴痴傻傻那就差不多。等到回过神来,他竟然已经不声不吭的谋划亲政,倘若不是她耳目众多,皇帝又太过年少,行事不够成熟老辣,说不定事还真的叫他做成了。 皇帝长成,太后再临朝称制便已经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叫朝野里呼吁归政,就算是她也得有几分头痛。 权力握在手里,就没有交出去的道理。她又惊又怒,将元茂私下来往的那些朝政尽数打杀干净,另外又着手废黜皇帝。 拿来做傀儡的,还是平庸一些比较好,太出挑了只会威胁到她自己。她把人软禁起来,准备动手,才提出废立,朝野一片哗然,上下激烈反对。说皇帝继位这么久以来,没有任何过错,贸然行废立,只怕难以服众。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不做声响的皇帝,竟然能让这么多朝臣宗室为他说话。 白太后就算手掌大权,也不能把大部分朝堂给打杀了。她只能偃旗息鼓,暂时把关起来的皇帝放出来再做打算。 皇帝被关起来断了水米几日,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完全虚脱,太医署的医官们连轴转了好几日才将人给救回来。 白太后记得,自从元茂被救回来清醒之后,人就和以前不太一样,沉默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心思似乎不太在朝政上了。 这正中白太后的下怀。 若是元茂还是这么不知好歹,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不顾这么些年的母子之情。不过幸好,元茂收手的及时,那么她也乐得和元茂继续把母子给做下去。 说完了事,元茂便离开了长信宫。白太后看了身后的中官王潮,“这些日子陛下见过什么人?” 自从上回的事之后,白太后吸取教训,在元茂身边留了足够的耳目盯梢。 “陛下这段时日不是自己独自一人看书,便是习武射箭。”王潮道。“朝堂上的那些使君,是一个都没见的。” 王潮已经是跟着她多年的老人,办事周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是的确这样了。 “也好。”白太后点头,“看来给一个教训还是很有必要,” “既然他这么懂事,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要多给他一点甜头。”说罢看向王潮,“你去下面多多遴选几个貌美的女子到明光殿侍奉。” 这种小事,她不会亲自去,交给旁人去办就可以了。 王潮先是应了一声唯,但没有立即去,白太后见到他满面欲言又止,“怎么了?” “陛下。” 此刻宫廷承继秦汉的习俗,临朝称制的太后,和皇帝一样被称作陛下。 王潮弯腰,“日后还有小娘子要入宫,如果这个时候所进的人有得宠的,那么对小娘子是不是……” 宫里的人都知道,除非皇后的娘家连天子都忌惮,否则后宫上到皇后下到嫔御,全都是靠着天子的宠爱过日子。现如今先选貌美的人入宫,那么后面太后娘家人再来,恐怕日子没那么好过。 王潮曾经奉命去太后的两位亲弟弟家,也见过府上的小娘子。只能说太后的这俩兄弟姬妾众多,子嗣繁盛,但是要说容貌出众的小娘子却不多。 白太后一哂,“我还以为你当心什么,原来是这个。” “想要在宫里好好活下去的,可不仅仅只是靠美貌。长得再如何貌美,男子看上那么一年两年也就厌倦了,宫里从来不缺美人。如果那么些个美人就能把她难住,那么也没有什么用,如果进来真的不堪大用,我再在剩下来的侄女挑一个好的。” 娘家的那些侄女在她看来和朝臣无异,推上去若是能有她的作用,那固然最好。如果没有,那么就丢弃掉,再换另外一个。 做君王的,从来只有挑出有能之人,哪里会为个庸才去保驾护航。 王潮听明白连声道是。 “记得一定要样貌出众的,让陛下有点事做,免得和前段日子那样,有事没事跑到洛阳外,去那些偏远地方,到时候要是出事了,也是不小的麻烦。” 王潮知道前阵子年轻的帝王特别喜欢往洛阳城外去,一去就是好几日,到那些乡下农家里。去的地方太偏僻,连带着他布下的那些眼线,也不知道天子去了哪里,每次都是去了好几日才回来。去问,就是说去农田里查探民情去了,住也是住在农家。 王潮道唯,领命而去。 今日的天气不错,春寒料峭的初春已经过去了,白悦悦坐在府中的花苑里和其他同父异母的姊妹见面。 白逊的子女不少,女儿连带着还在襁褓里的加在一块差不多有个十个,白悦悦从柘枝的嘴里听到这里,不免咂舌,好家伙元茂那个狗男人后宫女人加在一块也才生了七个公主。这还不包括夭折的。 她的便宜爹比元茂都还要厉害,难道真的不怕哪天死在女人身上了? 她看着花苑里热闹一片,低头喝了一口青瓷杯中的酪浆。 洛阳的冬日还是有几分厉害的,日头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去花苑里晒晒太阳。白悦悦也出来了,身边的婢女每日里对她伺候的过于精心,每日里不是吃就是睡,加上近来有点阴雨连绵,婢女们怕她吹风受寒,把她守在屋子里,也就今日这个天才出来。 天气变暖,花苑里的桃花也开了。她趁机出来走走散心。 花苑里的人不少,带着几分乖巧的热闹,府里的小娘子们基本上都出来了。 白悦悦看着面前一株桃花开的正好,正打算摘几朵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柘枝道,“三娘子,二娘子来了。” 白逊的女儿们年纪都不大,除了前面两个的,其他都还在稚龄,长成的在里头格外的显眼。 前头的那个少女,衣着清淡,只是平常的锦绣襦裙,两边的双丫髻上都是清清淡淡,半点装饰都没有。 她脸上没有笑容,连带着身后的婢女也是不敢轻易露出笑。 白悦悦心里知道那就是二姐白婉宁了。 她想起前生这位二姐是右昭仪,宫里没有皇后,她和白家大姐占据左右昭仪的位置,元茂对她们并不宠爱,但看在嫡母的份上,对她们应有的尊敬还是有。但尊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姊妹之间冷冷淡淡,也没什么互相扶持。时间过了几年之后,她们也先后因病去世,过那么一两年,她们再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白悦悦下意识的就想转身离开,但是门内这个时候正好进来个少女,少女面容勉强称得上秀丽,不过胜在年少,再加上唇边眼角全都是笑。 她一进来就对上了白悦悦,四目相对的惊讶过后,少女又笑起来,“这就是阿叔家里才回来的三娘吧?我在家里听阿爷说了。” 说罢上下打量她,连连笑道“难怪阿叔把人这么藏着,原来还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三娘应该还没见过我,我族内排行老大,名惠宁,照着家里的长幼来说呢,得叫我一声大姊。” 这俩活生生在白悦悦的面前,而且和印象里的完全不同。 白悦悦脑子没转过来,人倒是先对她们问好,“大姊二姊好。” 白惠宁嗯嗯了两声,她拉着她左右看看,“多了一个姊妹,以后大家在一起玩。” 话说完,白婉宁言带讥讽,“看来大姊这段时日倒是轻松,出宫这事,对大姊来说无关痛痒。还有心情找人一块玩耍。” 白悦悦差点没笑出声,这样的倒是比冷冰冰的那几句系统对话鲜活的多,连发脾气说气话都叫人哭笑不得。 白悦悦终于看向这个二姐。白婉宁容貌秀气,如今眼下挂着两抹青黑,脸色也泛青,下巴尖尖的。一看就知道这段日子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白惠宁拉着白悦悦笑,只是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要不然怎么着,和你一样,日日对着那些新罗婢流泪痛苦?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 这话归于不留情面,白婉宁面色变了变。 见这两人不对,其他的女孩子们纷纷散开到别处赏花赏景去了,免得一不小心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白悦悦左右看了看,想起元茂和记忆里的不同,“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陛下他——”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白婉宁不耐烦的打断她,这段时日她被送出宫之后,父亲对她的态度就一落千丈,家中其他人也对她颇有些阴阳怪气。让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听到白悦悦问,顺势就发了出来。 她话语里也不客气,“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白惠宁喂了一声,“你自己的气,自己去发,撒在比自己小的妹妹身上算什么本事?” 她说完来看白悦悦,“她就是自己到现在都想不开,所以找人胡乱撒气。” 话才说完,白婉宁反唇相讥,“是啊,我不如姊姊心胸开阔,哪怕出宫也能无动于衷。” “那你回去啊。”白惠宁道。 她这一句让白婉宁哑口无言,白惠宁笑道,“二娘说了那么多,不就是还记挂回宫,这也简单,只要能说动陛下就行。” 白婉宁脸上憋得通红,她望着白惠宁“你”了几次,没能说出个句子来。 白惠宁好整以暇的看着,“怎么还愣在这里?哦,对了。进宫不容易,叫阿叔带着你去寻姑母,这样的话一定能见到陛下。” 白婉宁眼圈一红,捂住脸哭着跑走了。 白悦悦站在原地见着小姑娘哭着跑走了,她回头看白惠宁,“不用去追?” “追什么?”白惠宁毫不在意,“左右都是在自己家里,她还能一路跑到外面去,不过就是躲起来哭,等到饿了渴了,自己就会出来,这前后恐怕都还不到一个多时辰。” “她以为宫里是多好的地方?上有陛下太后,下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动辄得咎,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现如今在家里,多好的事,我夜里都能笑醒。她倒好,还心心念念,真的是少了福报,哪怕都在福中都还不知福。” “那两位姊姊出宫是陛下的意思?” 白悦悦在一旁听着,明白这位大姊对出宫一事毫不在意,不仅不在意,反而还很高兴,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了。 果然白惠宁毫不忌讳的点头,“是啊,不过也好,留在里头没什么意思。除了逢年过节陛下来长信宫,我也没见过陛下几次。” 听话里的意思,她对元茂没见过几次,自然也不知道元茂那里有什么异常。 宫里没嫔御没皇子公主什么的,也打听不到了。 她印象里元茂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现在怎么一下就变性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该别是他腰不行了吧。 白悦悦想到这里,乐呵呵的笑出了声。 王潮办事麻利,不多时的功夫他就已经让手下人挑选好了人。选了个日子亲自领着前往长信宫。 元茂听中常侍禀报的时候正在射箭,人在春日下晒的浑身发热,他也将外袍脱掉了。听到中常侍说人都已经来了,他随意的将弓箭往旁边架子上一挂。 “走吧。” 中常侍有些意外,宫里进人也有几次,但陛下每次不是无动于衷,就是直接让人下去,半点相看的意思。这次倒是不一样? 中常侍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边元茂已经让内侍给他清洁身体,内侍动作麻利的将天子肌肤上的汗珠擦拭干净,换上崭新的袍服。 元茂看了一眼身上赭黄的袍子叮嘱换朱色的,换上之后,在等人高的铜镜前左右看了看,元茂容色原本就很好,换上朱色常服之后,更是显得他肤色如玉。 中常侍看着天子把自己捯饬了一顿,要知道天子在衣着上并不在意,现如今见一群良家子还讲究这个了? 正想着,听着辇上传来指节叩击声响,这是催促加快步伐的意思。抬辇的中官们加快步子往殿上去。 元茂从辇上下来,大步往殿中,他走的着实有点快,中常侍在后面都有些跟不上。 “宣。”元茂一面往殿内走,一面叮嘱身后的中常侍。 中常侍闻命,立即叫内侍去宣。 到了殿内,元茂金戈铁马的坐在御座上等着人进来。 第10节 没多久,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知道这是入宫的良家子过来了。 被挑选的良家子是由白太后令人一手挑出来的,几乎全都是地方上被人举荐的美人。 那些美人被带上来,行动间聘聘婷婷,等一行人站定,缓缓抬头,好让天子看清楚她们的容貌。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都有些眼睛发直,这可真的是难得的美人。 他下意识去看天子,才偷偷的投过去一眼,就见到天子的脸色一寸一寸的坏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2 21:08:39~2022-03-03 21:1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星星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就算他想要从此一别两宽,太后也不可能放过她。 中常侍才向御座那边偷偷的暼了一眼,就见到天子的脸色一寸一寸的坏下来。 他下意识的又去看那些良家子,良家子是白太后亲信挑选出来,个个都是经过了最毒辣的眼光才脱颖而出,但凡有半点瑕疵和不周正,都到不了明光殿。就算中常侍去看,那也全都是青春靓丽的美人,他这种没了根的都看着心摇神驰的,没道理正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天子却没有半点反应。 中常侍再看了看,见着天子盯着队伍里最尾梢的良家子,原本已经坏下去的脸色更是添了几分难言的青白。 中常侍顺着天子的视线看过去,见到最末尾的那个良家子生的也是秀丽貌美,似乎是察觉到天子的注视,良家子躯体有可见的绷紧和胆怯,但还要勉强装出含羞带怯的模样。 来的良家子都是做过悉心打扮的,面上傅粉,又在上过粉的脸颊上擦涂了茜粉,于眼周带着眼下晕染出一片酒后的浅醉微醺,越发的娇美动人。 和着那副娇羞的模样,让人都挪不开眼。 可是中常侍看着天子的眼神里根本就不是惊艳,而是隐约的怒火。那怒火隐隐约约又极其压制,可饶是如此,他看清楚之后,吓得险些觳觫在地。 元茂认出了站着末尾的那个良家子是谁,正是他当初二皇子的生母符桃儿,原本前生生前他其实记不得她叫什么,对她全部的印象只是似乎是个样貌昳丽之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印象,废立太子的时候,她已经离世了。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他照顾到皇后,没有追封太子生母为皇后,为了叫她安心,连太子生母追封高一点的品级他都没有。 这个人在他前生生前的印象里早就模糊不清,哪怕她替自己生育了子女,但他还是记不住这人,连带着宫内也没有她半点痕迹。死后他魂魄飘荡在宫城上,倒是对这个他早已经忘却的女子有了记忆。 倒不是他突然对她有什么情谊,这东西生前他对她没有,死后更不可能有。而是那个孽子继位之后,大张旗鼓的给她迁坟,倘若这样倒也罢了,他迫不及待的给生母追封太后,完了令京都里的能工巧匠绘画各种符氏和自己的出行图。将两个硬生生的凑成恩爱一对,供世人瞻仰。 元茂当时看着那个残杀叔父迫害弟弟的孽子把自己和符氏凑在一块,怒不可遏又束手无策。 再加上符家外戚为孽子所用残害诸王,把持朝政,更让他对符氏家里上下痛恨了几分。此生重来,他是绝对不会让孽子以及那些只晓得穷奢极欲的不肖子们再来到这个世上。 那些不孝子,残害叔父兄弟的,还有整日里花天酒地故作风雅,还有去和自己婶母私通的。 他活着的时候,一个两个装的兄友弟恭,等他死后,全都露出真面目了。 一个个让他恨不得亲手提刀去宰了他们。 符桃儿终于觉察出天子对她的注视不对劲了。符桃儿自幼美貌,又生长在乡野里,自然知道男人注视貌美女人是炽热且期盼的,而不是如今这么冰冷至极。 符桃儿单薄纤细的躯体开始在天子的注视下颤颤发抖。若不是担心被治一个御前失仪的大罪,她已经承受不住跪在地上了。 元茂冷冷的看着,没有一丝半点的怜惜,他原本对她就没有任何情爱可言,知道她娘家如何作威作福祸害朝堂之后,剩下来的只有如利刃一般的无情。 就在符桃儿冷汗如雨,险些支撑不住就要下跪之前,只听到天子淡淡道了一句退下。 这一声对于符桃儿来说如得大赦。几乎连滚带爬跟着其他良家子一道从殿内退出。良家子被采选入宫,入宫之前又是家乡里相貌一等一的人物,千里迢迢来宫里,心底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出人头地的念想,再加上天子也年少俊美,那就更是热切了。 来的时候,个个精心装扮,摩拳擦掌。到了现在满腔斗志都变成无尽的失落。 站在殿外的王潮看着送进去的人又原封不动的被送出来,挑了挑眉。这些美人都花了心思选的,原本以为再如何,天子也会看上一个,谁知道一个不少的全都退回来了。 皇太后叮嘱给天子寻几个貌美女子,来给天子寻点事做,发泄一下年轻少年旺盛的精力。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王潮瞧着那些面上露出失落的美人,心头疑云笼罩,偏生也没得地方去问。 说一句可能找祸的话,这位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道的秘密。 这话只能心里想想,说出来还是要掉脑袋的。 王潮看着面前那群遮掩不住失望的美人,连半点情绪也没有。他只是袖手让人去安排,宫里再怎么养闲人,也不会什么人都养。既然不得天子青睐,那么就去做宫人吧。反正不管哪里都缺人手。 殿内安静的连吸口气都能听见,那些良家子退下后,内殿就彻底的安静下来。中常侍侍立在一旁,背后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把内袍全都给湿透了。 能到天子面前来,自然有自己出色的本事,中常侍哪怕惊骇欲死,也不表露出半分在面上。 元茂坐在御座上,面色青白交加。过了好会心里翻涌的情绪还是压不下去,压不下去干脆就不压了,他看向中常侍,“将最近入宫的宫人名册拿来。” 中常侍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年在宫中养出来的涵养破功,但人还下意识的去看天子。 “陛下,这进宫的宫人浩如烟海……” 宫中的宫人光是年轻宫人可能有万人之属,这还算是往少里算的。真要查名册,小黄门们把腿跑断都不一定搬得完。 元茂闭上眼,手背贴在额头上。 他竟然给忘记了,她若是进宫,自然是不可能和宫人们混在一块。算算时日,明明就是这段时日进的宫,他也等着。没想到来了一群人,不但没见到她,反而见到了次子生母。 想起那个孽子,元茂一口气越发的上不来,堵在心口憋得他恨不得提刀去把那个孽子给结果了。 中常侍见元茂的脸色变了两变,倒是没有再要他去把那些宫人名册都拿来,要是真去了,他手下小黄门可能都要去看腿了。 元茂来明光殿之前的心情还算不错,如今只能以狂风暴雨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面色阴沉从御座上下来,左左右右的在内殿踱步,中常侍之前已经吓得半死,现在见着天子来来去去的走,也不敢吭声。 元茂将心底因为符桃儿起的怒火给丢掉,但才对不孝子的怒火压下去,紧接着前生他们两人温室殿对峙又冒出脑海。 按理来说,他们前生闹成那样,是一对怨偶。再来一世,或许彼此不见才是最好。可是皇太后将她安排入宫怎么可能各自安好。 就算他想要从此一别两宽,太后也不可能放过她。 而且他也想要看看,在他将她整个人都了解透彻之后,她还会有什么样的招数。当然也是为了全白太后的心愿。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绝对不是他还对她有什么情分。 元茂呼出一道气,中常侍在一旁看着,见着天子脸色依然青白交加,想来天子还是没消气,更加不敢上前。 正战战兢兢里,天子突然朝他看过来,中常侍一个激灵。 “你去把高冶叫来。” 中常侍松了口气,“唯。” 说完到外面去让小黄门传高冶进来。 高冶从几岁开始就跟在元茂身边读书,算得上和旁人不同。他才进来就感觉到殿内的气氛和以前不太一样。 见到天子手叉在腰上,这动作做起来不雅观,但在天子身上就多了几分睥睨的理所当然。 高冶才要行礼,就被元茂一把拉住。 元茂抬手让殿内的人下去,等殿内人都退下字后。高冶见到天子俯身下来。 天子的眉目是很好看的,天生一股锋利的俊秀,此刻这股俊秀里蕴藉着笑意。原本应该很好看的,但高冶在天子身边这么多年,却在这股春风细雨里觉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况味。 果然他听到天子说,“你和朕去上党公府附近走走吧。” 高冶望着面前带笑的天子,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元茂:我只是想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不是我对你还有情谊。感谢在2022-03-03 21:13:09~2022-03-04 21:0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姐姐最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54310 30瓶;蔡文姬打野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太后会召女郎入宫一叙 高冶听后,先是满脸不可思议,紧接着双目睁大。他下意识看看左右,殿内就只有他们两人,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面前的天子道,“你没听错。” “陛、陛下。”高冶吞了一口唾沫,言语间都有些艰难,“陛下是想要召见上党公?” 天子含笑不语的看他,君臣两个面面相对了小会,元茂笑道,“你觉得朕会花这么大的功夫去见上党公?” 这当然不会,天家和其他寻常权贵不一样。别人家是阿舅为大,但是在天家,更重视君臣,别说只是挂名的阿舅,就算是亲阿舅,基本上也只有主动到宫城来觐见的份。 高冶脑子转的飞快,他几岁就陪着天子一起读书,这么些年天子去哪里也带着他,比起同父异母的诸王,高冶算起来还更亲近一点。 有些事天子是直接吩咐他去打听去做的。 “是三娘子?”高冶脑子里转的飞快。 “不是。”天子脸上笑容微僵,但是下刻僵硬的神色消弭无形。 哦,那就是了。 高冶现如今已经从族中长辈那里学的为臣的道理。 长辈告诉他,君王高高在上要维护天子和天家的脸面,有很多事很多话不能明白的说,所以做臣子的就要揣摩天子的真正用意。否则完全照着天子明面上的话去做,不但得不了好,还会闯下大祸。 族中长辈都是历经几朝的人精,他们的话是一定没错的。 高冶学的也飞快,到了这个时候也能运用自如。 他顺着天子的话点头,只是他还是有迷惑,“陛下为何不先收揽朝政?” 元茂扬了扬眉,“不急。也没什么好急的。” 他的确没什么好急的,前生皇太后和他也是并不太和睦,但皇太后崩逝之后,被她揽去的权力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上,甚至皇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为他所用。 扪心而言,皇太后治理朝政的本事,连他都不得不连声赞叹。先帝的时候对漠北草原频繁用兵,国朝实行的是府兵制,府兵制的军户们战时为兵,闲时为农。频繁的战事让军户们根本不可能去耕田,而粮草等的开销对于国库的耗费太大,先帝驾崩之后,国库空虚,支度尚书连连上书,上言国库已经难以承受行军的开支。而漠北草原又南下掳掠,甚至攻入关内。南面又有南朝时刻北上,那时候真是内忧外患交加。 前生皇太后联合宗室收拾了欺辱孤儿寡母的权臣,而后顶着朝堂莫大的压力从先帝遗留下来的几个将军里提拔出有军功但出身寒门的武将。另一面,令人做好与草原和谈的准备。 元茂记得当时那几个武将也没有辜负太后的提拔之恩,连续带兵抄了几个小王的王帐,将小王及其儿女妻妾一同带回洛阳。 这么以打促谈让漠北草原在十余年内不敢南下牧马。朝廷得以腾出手来料理内政,应对宋国。 算起来,他用的那些臣子,许多都是白太后提拔上来的。 第11节 他十分佩服皇太后,前生因为互相猜忌,对彼此都有不满。但再来一次,除了佩服也没有其他的了。 高冶这下是真不明白了,他满脸疑惑的看向天子,元茂低头对他一笑,“还不快去。” 高冶连忙哦了一声起来,就给天子准备。 白太后对元茂只要别和朝堂上那些朝臣搅和在一起,威胁她掌权。元茂想要做什么,她都不干涉,两人顺利的除了宫换装走在了大街上。 洛阳经历了几代帝王的经营,极其繁华。整个洛阳被划分为不同的里坊,里坊之间设有坊门,除了逢年过节,天子下令特许之外,平常到了酉时三刻,各坊门之间就会关闭,各坊不能往来,不到时辰不会开门,谁要是敢擅闯,那就得拿下重罪问候。 各坊门外是一条极其宽的大道,道上来来往往的有南北商贾,还有牵着骆驼高鼻深目的胡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元茂骑在马背上,看过这些繁荣的街景,和高冶往上党公府上去。 高冶骑马走在他身边,穿过几道坊门到了离上党公府不远处的道上。 上党公是白太后的亲弟弟,算得上皇亲国戚,住在离宫城很近的南坊。从宫门出来左拐右拐没过多久就到了。 高冶原本想要直接上前去告知府内的人,但被元茂一手拦下。 高冶退到一边不发话,这里是皇亲国戚聚居的地方,没得外面那种锣鼓熏天的热闹,只有清清冷冷的安静。有时候过阵风,府门口树木随风摇动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白太后临朝称制大权在握,皇帝都成了她手里的傀儡,两个弟弟哪怕没有得到任何重用,也是有人想要在他们这里求得高升的途径,门前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真热闹啊。”身为世家子的高冶见到白逊家门前人来人往,不由得感叹。他这话说出口,偏头去觑元茂,见着元茂望着白家的门庭一言不发,瞬时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上党公别庄上,是不是已经没人了?” 元茂突然问。 他曾经去过一次别庄,在别庄周围徘徊过一阵,但一无所获。 高冶应道说是,这近臣想要做的好,自然是要将所有的事全都料想到。 “臣前几日亲自前去看过,已经人去楼空。留下来的人说里头的小娘子被接走了。” 他是近臣,替天子打听过这位白家三娘子的去处,再做这个简直得心应手。 元茂看着府门没有说话,他回来之后,不知道想什么竟然令人去打听她的消息。但是中官们打听来的,却是没有这个人。不管他让几个人去,回来的都是回禀没有这个人。似乎完全是他记错了,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只是他臆想出来的。 一直到三年之后,高冶才从旁敲侧击的打听到白逊的确是有一个小三娘,不过小三娘六岁开始就被送离了洛阳。 高冶年少,办事却是老练稳妥,用高家的人脉将因果查了个干干净净,连人在哪里他也一并查了出来。 元茂记得他动身去洛阳城郊天气不错,但出了洛阳城门之后,道路就变的极其难走。过了好一段路,他才赶到白逊的别庄上。 那处别庄说是别庄,其实就是一处乡野的田庄。除却一个稍微像样点的院落屋舍之外,其余的地方,连洛阳里胡人住的屋舍都不如。 高冶买通了别庄上的仆妇,知道人已经被婢女带了出去,周边的地方能待人的就那么一小块地方。 他步入别庄周围的小竹林不久,就见到她一个人坐在块石头上。 哪怕他早已经听高冶说过白逊是因为这个女儿天生痴傻,才将她丢弃在此处。但他亲眼看见她的时候,元茂还是呆住了。 她坐在冰冷一块大石上,石头潮湿且上面布满了青苔。显然服侍她的婢女嫌弃她碍事,随意找了个地方让她坐下,自己偷懒去了。 她被照料的很不好,身上的襦裙发旧,边边角角可以看见布料老脆。伸出衣袖外的双手上可见尚未痊愈的冻疮疤痕。 元茂那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她,在潮湿寒冷的竹林里。 “皇后。”过了良久,他喉头滚动只道出这么两个字。 她依然坐在原处,安安静静的,如同身下这块潮湿青苔一样,像是个毫无知觉的死物。双目空空的无声注视他这个擅自闯入的来客。 所有的恨在她空洞的双目里,化作巨大的虚空。 突然府门外来了一辆车,高冶眼尖的发现那是宫里来的马车。 “陛下。” 元茂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顺着他的话去看,见着车上下来一个不言苟笑的宫装妇人。 那人高冶不认得,但元茂却认得,那是皇太后身边的女官。看来这是要相看府上的女郎了。 皇太后还是希望白家后继有人。 崔内司是白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女官,是后宫女官之首,位视尚书令。白逊听到长信宫来人,连忙亲自去迎接,见到崔内司,连忙道,“崔内司前来,有失远迎。” 白逊是太后娘家人,奈何和兄长白彦都是资质平庸,只能做个富贵庸人。 崔内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太后令我过来看看三娘子。” 白逊前段时日去了长信宫一趟,和白太后说家中还有女儿可以及时入宫。既然都这么说了,太后也就派人过来看看。 白逊点头,他道了一声请,就把崔内司请到了堂上,让人把白悦悦叫来。 白悦悦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堂内坐着一个面生的妇人。 “阿爷。” 她开口言语脆生生的,让崔内司多看了一眼,见到站在那里已经有了些聘聘婷婷的少女。崔内司的神色有了些变化,逐渐认真起来。 宫内人眼毒,眼神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如同刀片剖肉。 白悦悦不动,暗暗忍耐,她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发脾气的时候。过了好会等崔内司回头,白逊问,“如何?” “女郎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立即回宫回禀太后。想来就在这几日,太后会召女郎入宫一叙。” 作者有话说: 元茂:你怎么变傻子了?!感谢在2022-03-04 21:06:39~2022-03-05 21:0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396043、chrys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一道狰狞的伤疤蜿蜒入衣袖。 白逊闻言大喜过望,他看向白悦悦,“三娘,还不赶快谢过崔内司。” 崔内司坐在那里坦然的受了白悦悦的权力,她沉默的观察眼前这个少女,不放过她面上眼底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她并不觉得自己比上白家的这个小娘子差上多少,论位置,她是女官之首,位比尚书令,受得她这一礼。再说她受太后之命过来相看,自然要看看这位三娘子到底能不能在宫里待下去。 陛下的性子如今算是看明白了,除非是真的自己中意喜欢,要不然就算是皇太后娘家的侄女,在宫里长大的,也是说送出宫就送出宫。可没有因为那一层的表兄表妹的亲戚,就手下留情。 想要在宫里站稳脚跟,甚至接过太后的衣钵,那不是什么容易事。如果动不动就仗着身份耍性子的话,就算长得如何貌美,也不能入宫,免得大事不成反拖后腿。 那少女盈盈袅袅的下拜,她身量看上去有几分天生的不足,丝绦束出来的细腰不堪一握,行动间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况味。 崔内司见多了宫人女官,也在太后身边呆得久了,喜欢大气的长相。不喜欢这透出几分楚楚娇弱的姿态。 但崔内司也知道,天子可不会按照她们的喜好来挑女子。 崔内司见白悦悦起来,她上下再打量一会。不得不承认,哪怕还没完全长开,也是一个十足十的美人。 送走了崔内司,白逊喜上眉梢,他看向白悦悦面上更是和颜悦色。 “三娘,此事若是成了,那么你的功劳可就大了。” 白悦悦抬抬眼皮,看见白逊这幅喜不自胜的模样,心里撇嘴。 那模样简直比他儿子有出息了都还要开心。 白逊左右走了两三圈,哈哈笑了好几声,“我那个兄长,这次是我先他一步飞黄腾达了。” 白逊白彦两兄弟患难的时候还好,两家靠着皇后妹妹起家之后,就有了各自的心思。到了挑选兄弟俩女儿入宫之后,私底下各种针锋相对。要知道天子只有一个,天子的宠爱也只有那么点,有得意的,那必定就有失意的。 白悦悦看着,懒得再在这儿多呆,“阿爷,儿先退下了。” 白逊捏着胡须,正在得意,听到她这话,点了点头让她下去。 “过两日,去景明寺去上香。”白逊道。 白悦悦道是。 她一走出正堂的门,脸上骤然一松,连带着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这段日子,被下头的各种娘子逼着学各种规矩。恨不得把这十几年的该学的东西全都塞到她的脑子里。 如今想跑是没得跑的,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年月可不是单身女子出门安枕无忧。平常壮年男人出门都要结帮搭伙,还得身上藏把刀来防身。男人都这样,女人就算结帮搭伙好几个都是那些土匪强盗眼里的肥羊,更别说单身女子了。 既然逃不了,那就只能好好学。那些女师傅教她的东西,她倒也学的很快,毕竟又不是真傻子,学起来得心应手。那些女师傅们对她的进度也啧啧称奇,报到了白逊面前,白逊也颇为满意,然后,然后她就被提过来了。 白悦悦站在那儿被崔内司打量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被提来的货物,翻来覆去的由人打量,差点没翻脸。 她扶着额头呼出口气。 “三娘子可有不适?”身后跟着的婢女紧张问。 白悦悦被接回来之后,被好好的对待,过得比在别庄的时候强了不知一点两点。身边的婢女更是时刻紧张着,但凡她有半点风吹草动,婢女们就会给她请来医官。 “没事。”白悦悦摇头。 游戏里头可没得这么多的详细内容,现在她自己来一遭,对里头那更是一头雾水。到如今位置她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到了如今她心底里升腾上隐约的急躁。 白逊说到做到,过了两日就领着白悦悦,亲自去景明寺。 此时天下两分,但不管南北都是推崇佛教。南边建邺四百八十寺,北朝洛阳也是寺庙处处,梵音声声。 白悦悦戴上帷帽,跟在白逊的身后入了寺庙的大门。 说是佛门清净地,但在红尘里打滚,想要真正的超脱六道,那就是痴心妄想。白逊的身份不同寻常,到了门内已经有僧人等候着。见到父女俩,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就领着他们往佛堂里去。 佛堂内没有其他大殿内那股浓厚的佛香味,白悦悦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恰到好处的旃檀香味。 白悦悦在白逊身后稍稍探头,见到一个僧人跪坐在蒲团上。 前头带路的僧人把他们带到之后,就行礼离开了。 “许久不和两位檀越相见了。”跪坐的僧人起身对他们一笑。 僧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两道寿眉和胡须都已经雪白,但精神矍铄,鹤发童颜。 “大和尚别来无恙。”白逊笑道。 “多谢檀越,贫道安好。” 此时佛道还没有完全分开,僧人们用道士的称呼很是平常。 “我此时来是想要请大和尚再次帮忙看一看,”白逊不耐烦绕圈子,让白悦悦从背后出来,“小女幼年的时候,曾经劳烦大和尚看过。那时候大和尚说魂魄尚未入窍。如今她人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请大和尚看看,她是否已经妥当了。” 第12节 入宫是大事,半点都容不得差错。 白悦悦垂目向前两步,好让人打量,她低眉垂目,安静的有些过分。像是暂时蛰伏的兽类。 和尚目光慈祥的看她,内里暗含着一份慈悲。 他让小沙弥请白逊去一旁的茶室用茶,佛香里,白悦悦听到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道,“远道而来,想必是很辛苦吧?” 白悦悦如遭雷击,她再也不装那副温顺样子,“你知道我怎么来的?” 面前的老和尚只是笑,她忍不住问,“那老师父知道我该怎么回去吗?” “我不是这儿的人,我……” “真的不是你吗?” 她还没说完,老和尚反问。 她张嘴就要说不是,老和尚摇摇头,“她所作所为,真的是出自她本意,还是檀越自己呢。若是檀越,又怎么会不是?” 白悦悦沉默下来,主控的所作所为当然是全都是她操控的。但她怎么能认呢! 她还想再问,老和尚摇摇头,“檀越高看贫道了,这世上来去皆由因果,因果尽,各自分道扬镳毫不相干。若是因果还在,那就生生世世纠缠不断。” “这不是贫道能插手的事了。” 白悦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佛堂的,白逊留在茶室和大和尚下棋,她自己出来散散心。身后跟着的那些婢女被她打发的远远的。 她慢慢的沿着长廊往前走,有路过的小沙弥看她衣着,知道是不是一般的贵女,殷勤着给她指明一条到前面的路。 寺庙里在红尘里,那自然也有红尘的样子,寺庙后面是修佛修道的地方,但是前面就是伎人们表演的地方。 寺庙是红尘清修结合的地方,白悦悦才走到前面就听到了各种热闹的声音,这里是耍百戏的场所。 白悦悦见到前面一堆人围成一圈,她这会儿心火正大干脆挤进去,找点事做好转移一下注意。 圆圈的中心站着一个着短打的男人,男人喝了一口酒,对着面前的火把一喷,霎时间火把变成了一个大火球。 可能是那表演的人用力过猛,那火球大的离谱,对着临近的人扑去。人对火都有下意识的畏惧,见着火扑来,各显神通连滚带爬的跑掉。 这年月打仗是常有的事,不管男女都练出了一身好本领,几个错息之间,倒是把白悦悦挤着要扑倒在地。 白悦悦看着火团铺面而来,她马上抬手把头脸给抱了个结结实实。 虽说伤着脸就不要进宫了,但这代价也太大了。狗男人他不配! 头上的帷帽在拥挤里不知道被谁给带掉了,她双臂护在头前,整个人整个向后倒,倏忽有股力道加在她的双臂上,紧接着后背撞到了什么结实的东西。一道锦绣拦在面前,将火舌挡了结实。 热浪褪去几乎是瞬间的事,挡在她面前的那道锦绣放下,露出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手上从手背到手腕处一道狰狞的伤疤蜿蜒入衣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5 21:06:52~2022-03-06 21:0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耐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皇帝的行辇停了下来 那只手清瘦,没得半点富贵人的富态,筋骨在肌理下凸显,一道狰狞的伤疤从手背至手腕处一路蜿蜒爬入衣袖中。 白悦悦下意识的看过去,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瞳,紧接着就是一张清俊的面容。 面容的主人没有看她,脸上也没有太多的神情,他放下之前挡在她的手臂,蹙眉环顾四周。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那环顾四周的年轻男人低头下来,扶住她的臂膀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向后退了一步。 “小娘子可还好?” 她抬头径直和他投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白悦悦见到对面年轻男人眼眸微睁,内里有些许讶异,但那些讶异很快沉入了眼眸深处,她再去看的时候,那双眼里已经是风平浪静,没有半点痕迹。 “小娘子的婢女呢?” 贵女出行,必定会有婢女跟随。 说着,他就要松开扶着她的手臂,既然人已经无事,那么再扶着就有轻浮的嫌疑了。然而他才松手,少女整个人就要坐到地上去。 他一把又托在她的手臂上,让她借力站着,这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小娘子?” “我把她们留在后面了。”白悦悦扯了扯嘴角,脸上带着点儿惊吓后的虚弱。 方才烈火扑面而来,人在事中除了自保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可是事后莫名的腿有些软,有点站不住。 “郎君,你能扶我一下么?我腿有点软,站不起来了。”白悦悦满是手脚无措,话语里带了点无助的哭腔。 那年轻男人诧异的暼了她一眼,到底是没有放开她。 低声道了一句“失礼了”,就一只手搀扶她的肩膀。 他很懂规矩和分寸,平常男人见到貌美女子,左右找机会亲近搭讪。他除了一只手臂扶在她手臂上之外,没有其他要亲近的意思。 “大王!”这个时候几个侍从模样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见到两人这样不由得一愣。 “女郎婢女在哪里。”他是不可能把人交到侍从的手里。 “我去让家仆给女郎唤来。” “在大和尚的茶房附近。”白悦悦也没得那个脸皮让人这么扶着她不放。 能被称作和尚的,必须是地位崇高,学问堪为僧师的僧人。 景明寺内能被称作大和尚的只有一个。 她见到年轻男子点头,让家仆去把人寻来。 她想要道谢,脚踝处一阵痛楚。刚才人潮涌动她被推搡间,崴了脚。只是刚才情况紧急,她顾不上,现在脚一动,痛就上来了。 脚踝痛起来格外的酸爽,她整个人就往下掉。身边的年轻男人察觉到她的不对,手掌间用力将她托起来,见到她面上的痛楚。 他叫家仆们去寻个胡床来,胡床就是后世的马凳,小小的一只,可以挂在马后。 胡床拿了来,年轻男人一手扶在她手臂上让她坐下。 手背上的疤痕在日光下越发的醒目。 “这伤疤不咬人。”年轻男人见她盯着自己疤痕,开玩笑的道了一句。 白悦悦收回目光,对他就笑。 她生的一副甜美的样貌,肌肤在日头下晶莹剔透。 “不好意思呀,对不住对不住。”她边笑双手合十,对他连连道歉。 诚挚十足,叫人不忍心怪罪。 “女郎言重了。”年轻男人道。 白悦悦抬头,纯质的目光清水泠泠的流淌着。 他垂首多看了几眼她的双目。 “方才听人叫你大王,你是哪家大王?” 年轻男人已经见到了远处被家仆带来的婢女,他目力极好,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将看的清清楚楚。 见到婢女赶来了,他打算就此离开,又听到她问。 他有些好笑,反问,“女郎觉得我是哪家的大王?” 白悦悦摇摇头说不知道,“郎君还请留下名号,我改日亲自登门道谢。” 年轻男子道了一句不必,“顺手而已。” 正说着,白逊的声音由远及近,“长乐王?” 白逊在茶室里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去一看见到有人来找自家的婢女,说女儿在外时出了事。 现如今什么事都比不得这个女儿重要,他赶忙也跟了过来。 白悦悦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原来是他! 长乐王是元茂最小的叔父,比元茂大了十岁左右。十三四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先帝北伐漠北。先帝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并没有太大的偏爱,对他和其他的臣子没有什么不同,在对左贤王部一战里,长乐王所在的大军遇到突袭,当时援军来不及及时赶到救援,是他带着人一路冲破阻拦,手上的伤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白悦悦玩游戏的时候,和宗室们的关系并不好。这个原本她改不了,不想也懒得去刷他们的好感,仍由他们对她的好感和亲切值掉到负数。 她和元茂的弟弟们剑拔弩张,叔父们也颇有些对她有怨言。长乐王在宗室里有些威望,但对她所作所为从来都是冷眼旁观,哪怕她有意去刷他的剧情,基本上也都是无言以对。 但是有一次白家因她在朝堂上有了别样的繁荣之后,她去刷他的剧情,这个老是一串省略号的人倒是给她话了。 “皇后如今花团锦簇,但全族无功无德而居高位,荣辱皆决定于陛下。盛极而衰,皇后认为能好到几时。” 比起那些阴阳怪气的元茂弟弟,还有那些吹胡子瞪眼的叔叔,这位说话可真是好听,而且说的真的有理。 然后,然后她就去咒元茂快点狗带了。 再接着,她被元茂带着一起狗带了。 长乐王察觉到原来说说笑笑的少女,在听到他的封号之后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他看过去,又见到沉默下来的人又露出笑脸来。 她眼里很干净,水流淙淙,落在阳光里,更是有纯净至致的美。 “谢谢你,大王。” 她话语软糯的厉害,也不像其他贵女那样是自小精心教养出来的矜持和四平八稳的端庄,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野劲。 “我会亲自去谢你的。” 她咬重了音节,“一定会的。” 两日之后就是入宫觐见的时候。 白悦悦对入宫见太后不怎么放在心上,随便柘枝她们折腾,到了时辰就被送上车。罗氏今日来帮她,到了车上还不断叮嘱她小心。 第13节 她趴在车窗上,挑开车簾往外看,同行的婢女见状惊呼一句正要劝阻,被白悦悦一眼看过来。 婢女当场就不敢做声了。她以为这位被养在外面的小娘子会比较懦弱,谁知道人不但不懦弱,反而还是比较有脾气的那种。 入宫之后,在宫门处下车,跟着女官一路到长信宫。 才入长信宫门没多久,就听到有一群人举着各种节杖过来。 “陛下来了!”领路的女官对身后的白悦悦低声道。然后跪伏了下来。 白悦悦跟着一块拜伏下来,她微微抬了抬眼,就见到有不少人路过,但突然队伍停了,紧接着有轻微的敲击声响。 皇帝的行辇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6 21:05:50~2022-03-07 21:1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arlottemt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尤笙、钺斩红尘斧辟寒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是送大恩人的。” 皇帝的行辇停了下来,年轻天子爱惜物力,并不重排场。但是天子的身份放在那里,哪怕再怎么简朴,前前后后百来人还是有的。这么多人行动起来,不说气势,反正白悦悦下拜前看的那么一眼,几乎全都是一片脑袋,至于辇上的皇帝,她都看的不真切。 她来之前,白逊特意请了宫中女官来指点她的礼仪。虽然学宫礼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学起来很快,她双手叠在额前盈盈下拜。 中常侍奉命过来,就见到少女跪伏在那儿,花一般的年岁,人生的也和春日的柳条一般,靓丽纤细,纤细的腰肢挺的笔直跪伏在地,看着就一股赏心悦目。不过再怎么赏心悦目,比起旁边的女官,那纤薄的背上透出一股桀骜不驯。 中常侍跟在天子行辇之后,突然听到行辇内天子示意停下来,若不是天子让他去召人过来,他都不知道宫道上还有这样一个人跪着。 中常侍心头冒出个疑问,天子是怎么知道人在这儿的? 中常侍按捺心头的不解,走到白悦悦跟前,跪伏在地的少女觉察到有什么不对,抬头起来,正好和中常侍照了个对眼。 中常侍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的。不过他脸上端着笑,“陛下召你御前应对,和我来吧。” 狗男人来了! 白悦悦脑子里三千五百只鸭子扯开了喉咙尖叫。 她这么一趟原本打算走个过场,竟然还能遇见狗男人?明明的离的那么远,他是怎么看到她的?又怎么想起叫她过去的! 中常侍见着少女仰头看他没动,他看了一眼少女身边跪着的女官,那女官他认得,是长信宫里的的,颇有些地位。能让这种女官亲自领进来,除了太后娘家人,中常侍不作他想。 “小娘子?”中常侍笑问。 白悦悦这才如梦初醒,她从地上起来,跟着中常侍到了行辇前。 今日天子还是用四人抬的小辇,很是简单朴素。天子坐在上面,抬手对前面的人挥了挥,原本在左右的人向后退了一步。把地方让了出来。 “臣女拜见陛下。”白悦悦照着家里女官们教过的话。双手在额前持平拜下来。 她拜下来的同时,在心里把面前的元茂骂了一万句狗男人。 他对她来说,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她可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你是什么人?” 上首传来的声音听着有那么点点的熟悉,但她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世上人的嗓音相似算不上稀奇,她把那点熟悉感掉头就扔了。 “臣女是白氏三女。”她低头答道,“进宫觐见皇太后。” 说着,她感觉上方有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正好,朕也要去长信宫。一起吧。”元茂见到她在地上跪伏着,“起来吧。” 白悦悦道是,她到行辇旁,和元茂拉开一道长长的距离。 元茂在行辇上看她,到底还是个初进宫的人,还不能把所有的心绪都藏起来。哪怕面无表情,眉眼里也透出股不耐烦。 如此倒是有了生命的鲜活,而不是一片死寂。 那个在竹林里毫无生气的人,除却会喘气之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现在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元茂手支在额头上,微微偏首,正好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能看出来为了今日进宫做了一番准备,未嫁女子脸上不傅粉,也不做过多修饰,光照过来,可以见到她脸上那一层浅浅的绒毛。如同早春的生机。 他看得有些入神,走着的人觉察到什么,她脖颈动了动,想要看过来。 元茂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似乎从头到尾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半分。 这些对于少年人来说或许还不能如此熟稔,可是对于活过一世,且掌权十几年的帝王来说轻而易举。 见到少女疑惑的偷偷往这里看一眼,眉头都皱起来。一无所获之后,眼底里露出些许疑惑。 她有些郁闷,连带着脸颊都微鼓起来。 元茂望见,不由莞尔。 这个时候的她还是个孩子。不过她脾性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怎么变,想要什么就直接要,不给就闹他,一直到自己顺心如意了为止。不高兴了也不知道遮掩,全数的摆在面上。 她的心思十几年来一如既往的好猜。 他当年也是有意的去纵容她这样的脾气。他年幼的时候父母双亡,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差点丢掉性命,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必须谨小慎微,她是和他完全不同的样子。他就是喜欢她这样,似乎她才是他想要活成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她最后竟然背叛了他,背叛了也就罢了,但她还想要他死。 从千秋殿内搜到的巫蛊人偶呈送到他面前,他双耳轰鸣作响,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他从未对不起她,但是她却想要他去死。 中常侍莫名后背一凉,能在天子近身伺候的人,多少要有点过人之处。中常侍心下大叫不好,偷偷的去看行辇上,果然见到不知道天子什么时候脸色阴的吓人。 天子的脾性在上位者里算得上和善,不会随意拿身边人发脾气。 但也只是不会随意而已,并不是不会。 中常侍顿时感觉浑身上下的皮绷紧了。 明明之前心情还不错,尤其见到白家三娘还有兴致让她跟着一块去长信宫。眨眼的功夫就变了脸。 果然天威难测啊。 白太后在长信宫听到元茂领着自家侄女一同前来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她就让两人进来。 元茂对这位嫡母毕恭毕敬的下拜。 白太后只要元茂不想着亲政,那么她对他还算和善。她点点头,让两人起来,“怎么一块来了?” “在宫道上遇上,听说是舅家的人,就一起带来了。” 白太后扬了扬眉,对元茂对娘家的称呼很是满意。 她看了一眼跟在元茂身后进来的少女,她对于这个侄女不知道什么,若不是弟弟在自己面前提起,她都不知道还有这号人。 她看了两眼站着的人,之前已经听崔内司说过,再见到就算是她,在宫里见过了各类美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都坐吧。” 既然元茂来了也好,看看他到底有意无意。 若是他能心甘情愿,那也好。接下来的事也就简单多了。 白太后看向元茂,元茂坐在坐床上,拿过宫人奉呈上的蜜水。他做的端正,一丝不苟。对旁边的美人没有半点旖旎意味,不仅没有反而还有那么点拒之千里的作风。 元茂知道身边不远处的少女是个什么人,她脾气娇纵,又善于察言观色。哪怕嘴上不说,只要被她抓住破绽,胡搅蛮缠,以至于持宠生娇。 再来一次,他不想让她那么得意忘形。更何况她做了那样的事,昔为夫妻,今为路人,他不必在人前对她有任何关注。 白悦悦喝了一口蜜水,她不喜欢蜂蜜的甜味,喝了一口就不打算喝。 那边元茂在问候白太后的日常起居以及身体安康,这对母子俩你来我往,母慈子孝。没有半点搭理她的意思,这让白悦悦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偷偷的瞥了一眼元茂,元茂此刻正看着白太后,没有半点搭理她的架势。 白悦悦呼的舒了一口气。 她可不想和元茂有什么牵扯,元茂这个人当初游戏开局就十几个后妃。那个游戏设定就是很绝,入宫之后,必须在元茂和太后两股势力之间选一个,挑了一个就不能再去依靠另外一个。两边横跳想都别想,她既然玩的是后宫养成,她就挑选了元茂,然后白太后对她果然开始厌恶一路上升,加上她自己随心所欲选选项,开局两年她就被送到庙里敲木鱼了。 但是好歹作者没丧心病狂到真的让主控每旬都在敲木鱼,还给安排了和其他人邂逅的剧情,她毫不犹豫的就去选了。 她给元茂那两顶帽子就是在敲木鱼的时候遇上的。 等到太后去世,元茂把她捞出来,她点开后宫一看,直呼了一声好家伙。后宫里的人数比她刚走的时候多了三十多个!! 她一去查,发现多出来的那三十多个,全都出自高门士族。 好家伙,原来是为国卖身。 元茂为国卖身卖得也太认真勤快了一些,后宫几十号人,就算加班加点的排班,每个人轮一遍,两个月都不够。 白悦悦都佩服元茂的腰,心里都不禁奇怪,难道元茂每日清晨的时候不会觉得腰子隐隐作痛么? 该不是私底下偷偷的吃什么海狗丸了吧。 白悦悦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乐到,差点没笑出声来,幸好半路被她卡住变成咳嗽,才没当着元茂和白太后的面笑出来。 她低低咳嗽了两声,太后看过来,但元茂只是微微侧首,眼角余光带过她,又看向了白太后。对她几乎完全没有半点在意。 白太后在一旁将这一切都放在眼里,她问“三娘病了?” 白悦悦摇头,“只是呛着了。” 宫规是不许带病的人入宫,一经发现,必定问罪。她哪怕没有和元茂纠缠的打算。也不想要得罪白太后。 “小心点。”白太后笑着叮嘱,“饮食要细嚼慢咽。这样才对身体有益,” 说着笑着看元茂,“年轻人就该沉下性子,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样才对自己好。” 元茂一笑,“太后所言甚是。” 白悦悦见着对名义母子你来我往,话里各种深意,拿了一块樱桃毕罗塞到嘴里,宫里的东西还是有几分长处。她不耐烦听这对母子夹枪带棒的争锋相对,干脆躲到一边吃东西,反正她就是旁观的,千万不能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宫人奉上的樱桃毕罗被她吃的干干净净,那边太后的敲打也差不多完了,这才看到白悦悦。 白悦悦吃了两三碟,宫里御食监还是有些本事,樱桃毕罗香甜可口带着果物的清香,她吃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第14节 顶着白太后的注视,她忍不住轻轻的打了个饱嗝。 白太后一笑,“吃饱了?” 白悦悦点头,白太后又道,“现在时辰不早了,三娘早些归家去吧。” 等人退下,白太后问元茂,“你觉得三娘如何?” “看着年纪还小,和个孩子似的。” 元茂笑道。 白太后听后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白悦悦回来之后,宫里人送来了太后的赏赐。 罗氏过来帮着她收拾,罗氏让柘枝领着会写字的婢女,把那些赏赐一一登册。 “阿姨,要不然你帮着我挑选几件吧?”在一旁趴着看的白悦悦突然开口。 “三娘有事?” 罗氏有些奇怪。 “我是要拿几件出来送人,” 她手臂撑在凭几上,手撑着下巴,眉毛扬了扬,“是送大恩人的。” 第17章 要办的妥当,不能叫人发觉 “大恩人?”罗氏略愣。 “就是长乐王呀。”白悦悦将整条胳膊都压在凭几上,手掌撑着脸就对罗氏笑,“上回在景明寺,要不是他,我这张脸恐怕都没了。” 要是真的被火燎到,最轻的也要烫出一串水泡来。伤着脸倒还是小事,若是伤势加重,那就危及性命了。 这个道理罗氏自然晓得,要说长乐王对女儿有恩情,的确是一份救命的恩情。 “我听说郎主之前已经亲自去长乐王府上道谢了。” “那是阿爷的。”白悦悦满不在乎道,“我这个受恩情的人都还去呢,不算。” 罗氏对这个女儿心里有愧,只要能办到的,那全都是依着她。听她这么一说,连忙道,“好好好,都听三娘的。” 说着她去看那些赏赐,长信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要挑出适合送给男子的颇有些难。 她指着一只铜博山炉,“就这个吧,瞧着也不错,也能送的出手。” 博山炉瞧着不是新制的,有了点陈旧的痕迹。但越是如此,越是显出古朴和珍贵。 白悦悦点头,罗氏令人收拾,其他的东西都一一叫人登册,全都收到她自己的小库房里去。 “今日可见到陛下了?”罗氏一面张罗一面问。 “见到了。”白悦悦一听到罗氏提到了元茂,顿时兴致缺缺。她一下趴在了凭几上。 罗氏回头看她笑道,“陛下好看不好看?我在府里听人说陛下年少英俊,就算是在洛阳里和那些勋贵少年比起来完全不差。” “没怎么见着他长相。” 白悦悦打了个小哈欠,“陛下在宫道上遇见我了,叫我过去回话,不是跪着就是低头。” 罗氏闻言就在她的背上轻轻打了下,“听你这意思,半点没见着?” “傻儿,你哪怕偷偷看一眼,陛下又不会把你治罪。” 人是太后家的侄女,算起来还是亲戚。说不定以后还会进宫,偷偷看一眼,也不会和对那些臭男人一样,抓住错处要问罪。 白悦悦摇摇头,“我不敢。” 她可没打算和元茂有个什么,游戏里立绘和真实长相有点出入,不过立绘好看的,长相也非常好看,例如长乐王。她当初那么勤快的刷他的剧情,就是他的立绘是真好看。现在见到他真人,也果然好看的厉害。 元茂应该长得也还行,但她不想要和他有什么牵连了。 他哪怕长八只眼睛,她也不会去看一眼。 “再说了,陛下除了开头和我说了几句话之外,就没搭理过我了。”白悦悦满脸无奈,“既然如此,看了也没意思。” 罗氏奇异道,“陛下没搭理你?” 白悦悦点点头。 罗氏略有些失落。 “看来陛下是不喜欢我。” 白悦悦说着又是一个哈欠,话语里半点都听不出伤心失望的意思。 罗氏的失落只是停留了一瞬,过后很快又振奋起来,“没关系,有太后在。你的前途总是有的。家里的小娘子照着长信宫的意思,要么嫁诸王,要么入宫。” “不入宫的话,诸王也很好。”罗氏笑着看她,“长乐王岁数多大来着?” “二十五?” 白悦悦比了个数,罗氏点了点头,面上略有些遗憾,“可惜太大了点。要不然还真是不错。” 白悦悦心虚一笑,扭头看别处了。 陈留王依照往日的习惯,进宫去伴驾。 年少的天子喜欢少年人喜欢的一切东西,尤其是骑射之类的。这些东西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要许多人凑在一块才好。 天子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们自然是成了陪伴的最佳人选。 南北乱世里,人心不古,天家骨肉相杀更是家常便饭。不管南北都是如此。 但是天子却对底下的弟弟们十分照顾慈爱。 陈留王和彭城王在宫门处碰了个面,天家成人早,他们这些人十一岁就被太后下旨出宫开府了,不过即使开府,天子兄长时不时也会召他们入宫。两人在宫门处碰面,然后和其他兄弟们一道去见天子。 他们赶到的时候,天子人已经将外袍给褪了一只袖子,好方便在暖春的日头下射箭。 “臣等拜见陛下。” 元茂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一群弟弟们已经跪在地上。 “都起来吧,地上晒的那么热,你们趴着也不怕烫着。” 陈留王等人一笑,赶紧谢恩起来。旁边的中官们早已经准备好了诸王们用的弓箭。 弓箭是武库里新入的,全都是上好材质所造。 诸王年岁比天子还小,见状一股脑的全都冲了过去。 “陛下今日心情不错,”陈留王随意拿了一把,弓箭刚刚拿到手的时候,略惊讶了下,不是那种讲究轻便,拿在手里颇有几分沉,若没有几分手劲,持弓都有些困难。 “今日天气清朗,很适合出来射箭。” 元茂听到陈留王如此说,笑了笑。 陈留王伫立在一旁,“陛下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臣可看的出来,陛下可比往日里还要高兴。” 若是说好事也的确有一件,不过这个是不能告诉陈留王的。 “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这话的时候,元茂脸上的笑意更浓,满满的几乎要从眼底里全都漫出来。 陈留王见状也不问了,“那臣弟就等陛下的好消息了。” 元茂搭弓上箭,他一把将弓弦拉开,对准了那边放置的箭靶,只听得嗖的破空一声,箭矢就已经射入了靶心。 旁边的弟弟们见状,连忙鼓掌叫好。 元茂对此并不在意,他挥挥手,让手下的这些弟弟去试试。 阳光已经有了明显的热意,朗朗照下来,将他的躯体照的滚烫。那股滚烫透过了肌理直入躯体,不管多久,他还是很喜欢这股感觉。 前生最后一段时日他缠绵病榻,病重久了的人性情大变,暴躁易怒。他每日里对臣下时常叱骂,近侍们更是遭殃。一直到临死才冷静下来。 那股病痛的无力感刻骨铭心,如今的他依然年少,身体安康。一切都还有希望照着他的意念变成和前生完全不同的样子。 “陛下可听说了,太后又在朝堂上换了几个人。” 陈留王见到左右中官离得都比较远,“几个叔王被太后斥责了,说是治理水患一塌糊涂,搞得天怒人怨,给剥了官位直接让回府好好反省。” “应当的。”元茂道。 “不过还有一个倒是得了嘉奖,长乐王叔回京被太后好生一番嘉奖。说是考绩长乐王叔出镇的冀州一番向荣景象,现在升了中书监。” 一群人被太后问罪的问罪,受斥的受斥,只有这么一个受了嘉奖,惹眼的很。 陈留王说出来很是感叹,他无意抬头,见到元茂的脸色颇有些奇怪。 “陛下?” 元茂摇头,“没什么。” 这个王叔他是知道的,一是他的那些个不孝子里头私通长辈女眷,就是这位王叔的儿媳。二是乱世里权臣当道,他这一系被斩杀殆尽,其他宗室也惨遭毒手,但这位王叔还是留了血脉下来,不至于全军覆没。 他对长乐王多少有些愧疚,他也没曾想自己儿子竟然能荒唐到这个地步。 这位王叔,要说本事的确有些本事,至少在乱局里,他还能领着自己的儿孙们有条不紊守卫京师,哪怕还是被乱臣打了进来,那也完全怪不到他的头上。 “太后奖罚都有依据,几位王叔在府中多多反省一下也好。” 陈留王听着天子这话里全都是公事公办,不禁有些失望。 “叔王们去治理水患,那可真是去错了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算计了。” 或许是真的,但元茂也不在意。 他自己帝王手段用出来,和太后的几乎一脉相承。 “这段时日读了什么书?说给我听听,待会我亲自考你。” 元茂说着举起手里的弓箭对准箭靶又放出一箭,陈留王一张脸都苦得出汁,“陛下,臣最近没有手不释卷。” “既然如此,那就过来跑几圈,”元茂大笑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令人把西域良马牵过来,招呼上一群弟弟上马。 第15节 少年人们爆发出更大的欢呼,跟随着元茂一块跑起来。 高冶到的时候,正好见着诸王跟着天子游猎回来,宫里地方宽敞,除却宫室之外,还会有专门供天子跑马的园林。 元茂从马上下来出了一身大汗,大汗淋漓的感觉让他十分舒适,中常侍来报说是高冶来了。他让中常侍把人传唤到殿内。 “我让你去办件事。” 元茂在身上湿透的内袍被换下来之后,挥手让左右退下。 高冶见到天子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他立马照做,听到天子说完的话之后,高冶的脸色都古怪的一言难尽。 “陛下,陛下何不直接让上党公的那位三娘子直接入宫?” “太后不是已经召三娘子入宫相看了么?” 要是没意外,只要天子点头,这位小娘子也要入宫。 只不过是个点头的事,怎么还要他去叫人盯着? 这、这…… “你不懂她的脾气,” 元茂只是笑了一声。 若是真的被他亲自召入宫中,照着她的脾性还不知道要多洋洋得意。再来一次,他不打算这么惯着她。但放着她,他也不放心。 “朕要你办的事,你照办就是了。” 这一句下来,高冶连退路都没得了,只能道了一声是。 “要办的妥当,不能叫人发觉。” 高冶苦着脸点头道是。 高冶从殿内出来,被外面的风一吹,止不住的想要唉声叹气。 天意难测,天意难测啊。 第18章 “我心悦大王呀。” 高冶走的苦兮兮的,脸上挂着的苦水几乎都能当着面给淌出来。 少年人的喜怒哀乐总是那么简单又明了,明明白白的表露在脸上,连半点功夫都不用,就能看清楚这些少年人的所思所想。 殿内的中官宫人全数都被他屏退在外面了,没有他的示意不敢入殿内。殿外大门洞开,直喇喇的让外间的凉风灌进来,内殿里摆放着几面屏风,又将灌入殿内的风屏蔽在外,但还是有丝丝凉风转过屏风和竹廉的缝隙吹拂到他身上来。 湿透了的内袍已经换掉了,他随意的披着轻纱中单,衣襟随意的敞开着。 殿内虽然没有中官宫人伺候,但是东西却是一应俱全,几盘樱桃毕罗恭恭敬敬整整齐齐的摆在那儿。 元茂拿了一块在手里把玩,想起在长信宫她吃了整整三盘的樱桃毕罗。他那时候一面和太后说话,一面用眼角余光暼她,见到她自顾自的吃这个。 当初他喂得她就是这个,没想到她病好了之后竟然还喜欢吃这个。 元茂还记得此生初次见她,她被那些毫无上下尊卑的婢女丢在林子里,一个人坐在潮湿的石头上。无声无息,无悲无喜。那时候春寒料峭,但她衣裙单薄,袖里露出来的双手上全是冻疮的疤痕。 他望着她,她眼底里一片死寂,和记忆里顾盼生辉,嬉笑怒骂皆在脸上完全判若两人。 她从进宫开始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心里想什么就全部摆在脸上,连在人前遮掩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太后不喜欢她这样的脾性,觉得她喜怒皆形于外,过于轻佻。又讨厌她不肯轻易受指派,对她这个侄女更是厌恶。 但他却喜欢,他有意的惯着她的脾气,顺着她的意思来。只要不危害社稷,她想要什么他都给。 她被太后憎恶送出宫外带发修行。回来之后,和太后所立的皇后连连交恶。剑拔弩张到外朝都上书说后妃相争并非祥兆,他充耳不闻,在里头拉偏架。 后宫内看着风向,逐渐对她也有了别样的敬畏。 渐渐的她身边也有了外朝的势力。后宫和前朝结盟,他这个做皇帝不但不拦着,反而乐见其成。 后面东宫私藏盔甲被人告发,他废黜太子之后,也将皇后一同废黜。封她为皇后。 他还记得封后典礼之后,她拖着身上繁重的皇后翟服在千秋殿内左右张望。他记得她把头上那顶沉重的冠帽给摘了,随意丢到一边。凤冠上十二花树还有其下两边的博鬓被她的动作给弄得微微发颤。 她像个顽劣的稚儿,没得到之前万般想要,得到之后就毫不在乎了。 他从外朝回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殿内张望着。 见到他来了,她像只飞鸟投入他的怀抱。 元茂记得很清楚,因为是封后,所以他身着大冕服。那时候他才入殿,猝不及防她一头撞进来,头上冠冕垂下的玉旒都被撞的到处乱晃。 她抱住他的脖子,“你对我真好,” 他抱住她,她那一身大礼服繁琐沉重,他叹气,“你穿着这一身走来走去难道不觉得累?叫人给你换掉再看千秋殿是什么样子,不是更好。” “我高兴嘛。”她摇了两下头,垂下的旒珠撞在她的脸上,她笑的花枝乱颤。 笑了一会,她凑近问他,“那你喜欢我穿,还是喜欢我不穿?” 他一愣,看见四周的宫人也全都深深垂首下去。 她向来都是如此,热切大胆,只要自己喜欢了,一把火放下去,才不管旁人的死活。 她鼻子碰了旒珠,催促,“说呀。” “都喜欢。” 他这话说完,她就笑起来。 眼底里全是细碎纯粹的光。 但隔了一世,回头再见,她眼底里已经完全没有光了。 她呆呆的坐在石头上,行尸走肉一般。他知道,再这么下去,她恐怕是熬不到仲春。 他的恨落入了无底的深渊,完全寻不到依托。他恨她,但他不想她死。 哪怕是她犯了那种诛九族的大罪,他也没有让她沦落到这种境地。 元茂给她将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给整理好,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热,像是下刻就会死掉。 他试着按了一把她的肚腹,不出意料是瘪下去的。可能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进食了。 “饿不饿?”元茂问。 坐着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回应,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坦然的接受一切,哪怕死了她也不知道害怕。 但元茂知道饥饿是什么样的滋味,一股火从肚腹里生出来蔓延全身,然后那股极其难受的感觉会慢慢过去,取而代之的浑身上下的虚脱无力。 他取了从宫里带来的一些点心,那些是他自己带在身上作为路上补给的。他把毕罗捏成小块,混着水给她喂下去。 她眼底里依然一片茫然,但好歹进食的本能还在,毕罗碰上她的嘴唇,知道张口进食。 他时不时过来,但凡过来必定会带上一些肉馅的毕罗,还会在水囊里灌上羊奶。原本看着熬不过去初春的人,就这么被他一点点的喂活了过来。 元茂看着手里的毕罗,指尖在毕罗上稍稍用力,便掐出了一个月牙痕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来一次,恐怕她的性子也变不了多少。恐怕还会因在别庄上的事,更加想要一雪前耻出人头地。 而这条路除了入宫,不做他想。 他仔细将毕罗掰开,送入嘴里细细咀嚼。 白悦悦提了罗氏挑出来的东西,掐着时间往长乐王府上去了。 她得知最近这位长乐王被任命为中书监,特意在府上等了几天,等到前去恭贺的人差不多已经没了,自己才收拾了一番去。 亲王们在洛阳里的府邸差不多都在南坊内,多绕几个道就到了。 长乐王府门门口排着一排戟架,这是达官显贵来凸显自己地位超群。 她下了车,整了整头上的帷帽。帷帽四面都是薄纱,垂至脚面,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薄雾里。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婢女上前道明了自家的来路,“我家小娘子想要拜见大王。” 话语说的诚恳,来的又是后族。豪门高族府里的这些人消息灵通,眼睛也毒,知道如今洛阳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后族,来的人也是贵人们应该有的绮罗满身。 阍人弓腰,“今日小娘子来的不凑巧,大王还没回来,不过小人先去通报太妃一声。” 少女在帷帽后点头,“有劳了。” 少女声音轻柔,阍人听得更是殷勤了几分,不多时阍人出来,“太妃请小娘子进去。” 长乐太妃是老一辈的嫔御,天子驾崩之后,其余的嫔妃有儿女的,跟着儿女们出来,要么就回娘家去了。 长乐太妃就是跟着儿子一道生活。 白悦悦被几个婢女领着到了内堂,长乐王年岁一把,但在这个年纪还未娶妻。亲生父亲驾崩的时候,他年岁还小,根本不到娶妻的时候,到了大点,兄长又带着他四处征战。行军打仗长年累月都要待在外面,又一拖再拖。 到了如今,长乐王自己都是长辈了。除了宫里的皇太后倒是没谁还能来管他的婚事。 白悦悦到了内堂上,见到一个保养甚好的端庄妇人坐在坐床上,眉目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沧桑,但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也瞧出了几分长乐王的影子。 “我听说,有小娘子来寻他。”太妃开口就笑,她让婢女扶白悦悦到坐床上坐下,“这可是罕见的事。” “我都许久没有碰见有小娘子来了。” 白悦悦坐先给太妃行礼,然后再坐下,“我是来给大王道谢的。” 长乐太妃点点头,“他过了一会才回府。” 说完,又问两人是怎么遇上的,白悦悦照实说了,长乐太妃颇有些讶异,“那日我也到景明寺,他也陪着,中途我让他给办个事,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小娘子。” 她点头,“也好。” 正说着,有婢女过来禀报,“太妃,大王已经回府了。” 长乐太妃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让婢女送白悦悦过去。 白悦悦到的时候,长乐王已经换了常服。 见到白悦悦,长乐王道,“你阿爷已经亲自来过了。” 白悦悦一惊,“大王还记得我?” 长乐王看她,白悦悦继续道,“大王这种贵人,平日里见的人多了,也不是个个都能记住,我原本以为……” 第16节 她说着又一笑,“幸好大王还记得我。” 白悦悦笑起来的时候,眼底里都是些许浮动的细碎光芒。 “我是来谢谢大王的。”她说着,亲自从婢女手里把谢礼拿过来给长乐王看。 “大王说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若是真的叫那火烧到了,就算不死也要下半辈子都见不得人。这个恩情大王说大不大?” 长乐王看到她手里的那只博山炉,博山炉看着技艺精湛,透出几许古朴。估摸是百年前的旧物。 “我只有这个了。”白悦悦见长乐王暼了几眼博山炉,连忙解释,她看上去显露出几分窘迫。 “这个东西放在外面也算是难得。”长乐王安慰道。 “尤其还是几百年前的古物,甚是难得。” 博山炉算不上什么难得的东西,但这话被他说出来,反而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他示意婢女把白悦悦手里拿着的东西接过去,“小娘子其实不必如此。” “必须如此,阿爷来谢大王了是没错,但是我也要来,若是不来,那成什么了。” 长乐王端起侍女送来的茶汤,他笑了笑并不说话。 “当然我也是有别的缘由。” 长乐王抬眼含笑看过来,就听到少女理直气壮道,“我心悦大王呀。” 长乐王刚喝的那一口茶汤呛在喉咙里了。 作者有话说: 来直球~!!!感谢在2022-03-10 21:09:38~2022-03-11 21:0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身无分文的文、小楼一夜听春雨 10瓶;欧 5瓶;啊拉啊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长乐王那刚喝的一口茶汤瞬时就呛在了喉咙里。 他放下手里的青瓷盏,拳头压在唇上咳嗽。他样貌生的有几分精细漂亮,咳嗽的时候那份精致的靓丽也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害,反而还更加蕴藉出欲罢不能的韵味。 一口水呛在嗓子里的滋味实在难受,他咳嗽了好几下,总算是缓过气来。他看向面前的少女,她脸上也有些许惊讶,不过更多的是理直气壮。 少女吐露心声的羞涩和不安他在那张娇美的面容上没有看到半分,好似理所应当下刻他就该应下了。 “胡闹。”他道。 “胡闹什么呀?”白悦悦坐在那儿,她皱了皱眉头,满脸不解的望着,“难道大王觉得我喜欢你很不对么?” 长乐王被她问的一愣,他旋即笑了一声,“你还小,你可知道我比你年长多少?” “知道呀,我知道大王今年二十五了。”她顿了顿,“若是放在别人身上,的确是有些太大了,可是大王觉得大王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么?” 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长乐王颇有些啼笑皆非,他终于认真的看向她。少女的美貌很引人瞩目,当日在景明寺惊鸿一瞥,到了今日都还没有忘记。 惊艳归惊艳,但若是欺负人年少不知事,做了些什么,那就是禽兽不如了。 “你还年少。”长乐王话语里带着些许长辈该有的谆谆善诱,满是劝导的善意。“不知道若是做夫妻,还是年岁相仿更合适。” 他看向她的眼里满是笑意,“或许一时半会你觉得我好,可是过段时日呢?嫁人对女子来说是终身大事,需要慎重思量。” “我比你年长十岁有余,你怎么知道你将来不会改了主意?” “可是我就是思量过了呀。”少女不满道,两眼更是看着他,生出了一股勇往直前不管不顾的姿态。 “大王是不喜欢我对不对?”她咬了咬唇,“直说不就好了。大王道明厌恶我,我以后都不会来叨扰大王了。” 她眼睛发红,有了明显的泪光。嗓子里也有了哭音。 一副随时哭出来的样子。 长乐王面上一愣,而后又有些不可思议的慌乱,他在人前不言苟笑,平常人到了他的面前,都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像这般的还是头一回。 他往左右看了看,最后拿过放在一边的截饼。 这东西用牛乳和麦粉和在一起,下了油锅炸制而成,雪白而口感酥脆,专供皇亲国戚享用。长乐王和女子打交道不多,只靠着那点和自家姊妹相处来的经验,拿着点心来哄人。 “这是太后赐的。”他将嗓音又放柔了几分。 “味道很好,尝尝吧。” 红了眼的少女看他,小心问道,“真的好吃?” 长乐王颔首。 她伸出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面上显露出些许惊喜,然后慢慢的把手里剩下的那半截给吃了。 长乐王让婢女给她送了酪浆,见着她吃吃喝喝,差不多将一盘的截饼享用干净。也没有要哭的样子之后,他继续和她解释。 “不是厌恶,只是觉得你应当更慎重一些。” “可我很慎重啊。”她看向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我就是喜欢大王,其实那日大王救我,我都还没回过神呢,只知道自己要破相,下半辈子怕是不能见人。等回过神的时候,就是大王救了我。” “我看到大王的时候,就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长乐王有些啼笑皆非,“不过顺手,而且世上好看的男人也不止我一个。” “对于大王来说是顺手,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捡回一条命,下半辈子也不用顶着一道疤。”她看着他,“所以我喜欢大王究竟又有什么奇怪的?” “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罢了,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如果说我所爱非人,但大王也不是那种趁着我年少无知就欺负人的恶人。” 她咬了咬唇,“说到底,其实还是大王看不上我。” 长乐王见到少女起身,“我……” 他话还没说完,但她已经行礼,“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双臂在身前持起,对面前的长乐王一礼,转身离开。 “我不是……” 原本要走的人站住,回头过来望他。 “我知道的。”少女幽幽道,她没等他把话说话,再次给长乐王行了礼转头离开。 一出长乐王府,上了马车,白悦悦就活动了下脸颊。旁边的柘枝见状颇有些担忧,“三娘子没事吧?” 白悦悦一双手按在脸颊上揉了揉,摇摇头,“没事。” 她靠在车壁上,想着和长乐王那些话。 她是不打算入宫的,但太后姑妈怎么安排她也不知道。但宫她是不能进的。 游戏里还能玩玩,反正有事没事刀狗男人,大不了读档再来。可自己亲自上,那就真别了。先不说和几十个女人竞争上岗去睡个几手货恶心透了,就算去了,她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处。 还记得她上周目才做皇后不久,元茂这个狗男人就下令后宫用度减半。没错,从她这个皇后开始,领着下面的妃子们一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因为元茂要打仗,国库开支吃紧。他就要后宫女人们艰苦朴素。毕竟几十个妃子的用度还有那些宫人中官的开销不是个小数目。 于是节流就冲着后宫来了。 天知道她才当皇后不久,就要勒紧裤带过日子了。皇后的待遇和下面的妃子有壁,但她的到手也没见得比做昭仪多多少。 她做昭仪的时候,元茂隔三差五的给她送赏赐。让她成了后宫最大的小富婆。 结果上位之后,她却要领着下面一群人精打细算过日子。天知道她那时候还要拉拢大臣,开销出奇的大,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金库越来越瘪。 没这个钱,就不要弄这么多女人进来啊! 啧。 现在一想,她还是别进去凑热闹了。 做妃子有什么好,做皇后也没见的开心到哪里去。皇帝说废了就废了,就算不废,回头给送毒酒。 那还不如嫁个亲王,就算吵架那也是夫妻俩吵,不至于出人命。 反正不是进宫就是嫁给宗室,挑个对自己最有利的。 回到府里,罗氏已经在等她了。 让婢女给她换过衣裳,热水洁面。 罗氏看着她清清爽爽一身簇新出来,“东西给长乐王送过去了?” 白悦悦点头,罗氏看着她,让室内的婢女出去。 “你和阿姨说,你是怎么想的?”罗氏问,她迟疑的问,“三娘是不是不想入宫?” 白悦悦惊讶的看她,但下刻就爽快的点头承认了。 “所以三娘看上了长乐王?”见到女儿点头,罗氏想了想叹了口气,“可惜年纪大了点。” “不一定是他。”见到罗氏叹气,白悦悦解释。 罗氏啊了一声,“三娘的意思是?” 白悦悦没有解释,她坐在食案前用饭。 她没有死磕一个人的习惯,若是长乐王不愿意,她也不会去勉强。到时候大不了掉转过头另外再找。 京城里宗室不缺,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她还有一大片的林子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1 21:06:14~2022-03-12 21:1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55315 10瓶;尤笙 5瓶;小星星 3瓶;啊拉啊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第17节 直到她为她自己的野心折服,彻底被他掌控。 白悦悦没有等到长乐王的回音,她在府里掐着手指等了那么两三日,也没有等到长乐王的回复。 他不会真的完全没意思吧? 白悦悦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想。 她让婢女取来铜镜,揽镜自照,铜镜上照出来的容貌虽然还带着年少的一些稚气,但无疑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 难道长乐王真的对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这个念头冒出来,白悦悦嘶了一声。然后让柘枝把铜镜取走。 算了,不成就不成。反正当初也就是试一试,毕竟长乐王上周目给她的印象不错,是个真君子,哪怕讨厌她这个皇后胡作非为,言行里也是点到为止。 她喜欢这种有分寸的男人,觉得日常相处起来也应该会很轻松。 谁知算来算去,竟然算漏了长乐王喜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若是他不喜欢她这样的,那是真的没办法了。她再有本事也不能让人改了这方面的喜好。 遗憾不过留在心上那么一会儿,转头她就把铜镜丢到一边,拿起手里的名册。 名册是洛阳里一些谱系,“她”之前在别庄稀里糊涂的过了好几年,该学的东西一样没学,被接回来之后,白逊就令人给她恶补这些贵女应当都知道的东西。 谱系重要,洛阳里的皇亲贵戚多,彼此都或多或少有牵扯。如果把里头理不清楚,在人前丢脸遭耻笑是小事,莫名其妙得罪了人才是大事。 所以教导她的老妇人们特意重视让她知道那些皇亲贵戚里的牵扯,也正是因为这样,方便她了解宗室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这些可比游戏里的简介要清楚多了。 年岁合适,相貌勉强看得过去,而且还要好相处。 她抓了一个青枣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这个天里还没有时令的果实,是去年秋日里储存的,埋在地窖里头。现在拿出来吃在嘴里都有一股陈旧的滋味。 她正看着,突然外面起了声响。那响动还不小,隔着院门都能听到。 侍立在一旁的柘枝见她看过来,轻声道,“奴婢去看看。” 说罢提着裙子叫了两个小侍女到外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还没等白悦悦手里的枣子吃完,柘枝带着婢女去而复返,脸上全是惊喜,“三娘子,宫里来人了。” 白悦悦现如今最怕听到的就是“宫里”两个字,她瞬间两眼一黑,不过好歹还是没一头栽下去。 柘枝见她两眼发直,只当她高兴坏了。 “宫里人说,明日召三娘子入宫。” 柘枝抿嘴笑,对着白悦悦下拜,“恭贺三娘子。” 白悦悦扯了扯唇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这时候外面又闹腾起来,原来是白逊在前面听说宫里来了召她入长信宫的消息,特意令人给她送了不少的首饰。 罗氏过来给她打理那些东西的时候,就见到白悦悦坐在坐床上两眼发直。 这样子吓得罗氏连忙去推她,白悦悦被这么一推,回神过来见到惊魂未定的罗氏。 “三娘怎么了?”罗氏见到她眼里有了点光,终于不是刚才那副痴呆模样,悬起来的心放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已经被婢女拿出来的金银首饰,笑着拿了一盒过来打开,里头是一支金灿灿的金步摇。 步摇是时兴的赤金花叶式样,罗氏把金步摇拿出来,往白悦悦头上比划了两下,“三娘你看看,你戴着多好看。” 白悦悦对头上金灿灿的金步摇没有半点兴趣,她看了眼左右,婢女们都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阿姨,我不想入宫。” 等屋子里只有她和罗氏两个人,白悦悦道。 “这次也不是真的入宫,宫里来的中官说,是让你入宫陪伴太后。” 罗氏迟疑了下,“阿姨觉着,应该还是和前一次一样。” 女儿不想入宫,罗氏知道。但这个并不是她们能说了算,只能哄一哄她。 “你不是说陛下不搭理你么?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了,现在再担心这些也没有用。” 白悦悦叹口气,可不是没用。叫她去,那就得去。她左右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阿娘把那个摘了吧,戴在头上太显眼了。” “这可不成。”罗氏明白她意思,“郎主下令了,说明日必须把你打扮好。” 白悦悦一下泄了气。 第二日,罗氏亲自张罗着给她梳妆打扮,好好的把人送到车上。 她去前头的时候,管事的曹娘子已经赶了过来,“郎主说,三娘子在宫里切记自己该做什么。” “知道了。”白悦悦随口一应。 知道了,但是去不去做,那就是她的事,谁也管不着她。白逊还能派人盯着她,看她有没有使劲勾搭元茂。 她上了车,现如今时辰还早,大道上的人还不多。她掀开了车簾往外张望。平日出去她也就看那么两眼,免得车马扬起的灰尘扑到她脸上了。 今天这个时候人还少,外面都还算干净。她把车簾掀了往外看,突然听到一阵马蹄踩在地上的声响,她看过去就见到一行着锦绣袍服的人骑在马上从远处过来,挨近了的时候,马背上的人似乎有所感,向她的方向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马背上长乐王的脸上露出了惊讶,而白悦悦飞快的把车簾放下来,整个人都躲到车里头去了。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垂下的车簾后。 长乐王手下的缰绳有些拉紧,马都是上好的马,极通人性,速度放缓下来。 “阿叔?”后面的子侄察觉到前面人的不对,出声问道。 长乐王微微一摇头,双腿夹紧马肚,催促马匹加快速度。 这次进宫和上回进宫不同,入了长信宫才知道太后在永安殿上朝。 女官把她领到一处水殿旁,摆放几盘点心就离开了。 现在仲春都快要过去了,水殿附近种的柳树桃树都已经抽条开花,尤其桃树开放的时候,一树灿烂,水面上全都是一层被春风吹落的花瓣。和清碧的水面两厢交映。 这处也是能欣赏的春景,所以宫人们没有过来打扫。 她坐在那儿盯着水面发呆,背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就见到了着常服的元茂。 这算是她第一次见到少年时候的他。 少年时候的元茂样貌出众,比长乐王还要精致几分,带着些许青涩且干净的俊秀。 她只是看了一眼,很快低头下去。 元茂是被长信宫的人请过来的,到了水殿这里,见到了人。 面前的人精心妆扮过,茱萸绣纹大袖襦裙,头上一对花树金步摇在仲春的日头下熠熠生辉。 未出嫁的女子是不能涂脂抹粉,但她依然眉黑如黛,唇若施朱。 元茂打量她,或许是早年被折磨,哪怕后面被接回洛阳好生调养,还是有几分不足,身形纤细的厉害,似乎来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 他看到她头上的金步摇以及身上那繁复的衣裙。不由得轻笑。 果然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精心打扮准备入宫。 白悦悦听到面前的元茂笑了声,笑声里似乎带着些许不出意外的感叹。她听得不由得有些拧眉。 “是太后让你来的?” 话语里有些晦涩的笑意。 白悦悦听出他话下的意思,着急抬头想要解释。 然而元茂没有半点听她解释的意思,他抬手示意她安静,而后靠着水殿旁的栏杆看着水面上的浮着的花瓣。 他盯着水面上的花瓣小会,令人取了书卷过来。 元茂临水读书,把站在一旁的人视作无物。 他懂人心,知道但凡有在他身上有所求,她就会急着顺心如意。 只要时日拉的再长一些,长到她自己都没了耐心的时候,就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白悦悦伫立在那儿,元茂没开口,她也不好寻地方去坐,看元茂把她当空气,估摸这次是对她真没意思。 想到这里,白悦悦不禁有些小雀跃,心里的郁闷也散了不少。 她终于有了那么点兴致来看元茂,她等了小会,见到元茂坐在那儿手不释卷。 不是,湖水旁边光比较亮是没错,但是坐那地方看书,他不觉得眼疼么?? 元茂略略抬眼,望见她欲言又止,他不留痕迹的别开眼。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耐心,才这么会,就已经待不住了。 但她越是如此,他就要越要将她那点耐性给消磨干净。直到她为她自己的野心折服,彻底被他掌控。 作者有话说: 女主元茂:我看你能装逼到几时 感谢在2022-03-12 21:10:37~2022-03-13 21:0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半三更 11瓶;y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他微微侧首,鼻尖蹭过她的发丝 春风习习,白悦悦开始给自己找乐子,她扫过水面上的那些花瓣,然后将目光浅浅的扫过面前的少年皇帝。 今天日头不错,水面上也格外的耀眼,她都佩服元茂,竟然还能看的下去,难道不觉得亮瞎眼么? 她见着皇帝将自己手里的卷轴又抽过了一段,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他的脸。 左右没事,只能在这儿看风景看人了。多看了元茂几眼,隐约觉得似乎在之前哪里见过,可仔细寻找那段记忆又找不出来了。昨夜她因为担心入宫的事,翻来覆去的,天还黑着就醒了。她稍稍想事多了点,脑瓜子生疼。 白悦悦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人站在那儿不动,开始看看外面的花草。 第18节 “坐下吧。”终于她听到元茂来了一句,她谢恩坐下,紧接着又开始神游天外。 元茂样貌不错,但她对他没意思,看了那么两眼,新鲜了那么一小会,就没有意思了,她看着天空有一群大雁飞过,一双眼睛去看。 两人各做各的事,诡异的和谐。 元茂等到手里的书看完了,“朕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见阿舅了,阿舅可好?” 太后并不是元茂的亲生母亲,但元茂也认白家为舅家。白悦悦正盯着天空上落下的羽毛,“阿爷这段时日多餐多食,身体安康。” 元茂点点头。他暼了她一眼,见到她此刻颇有些魂不守舍,料想她现如今怕是有些着急了。 前生她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太多的耐心,除非自己乐意,要不然就是太后压在她头顶上,她也能把心不甘情不愿摆在脸上。。 她的手段又很直接,他把她从瑶光寺里接回来之后,她立刻和废后对上。明明白白的不给当时还是皇后的废后任何好脸色看,当着众人的面,不行礼不听令。回头对他一副哭诉被欺负了的模样。 他那时候也可笑,后宫里她闹出的风波甚嚣尘上,回头告状到他这里来,对于她所作所为,他心如明镜,却也好生安慰了她许久。 她到底是如何到那一步的,或许是他步步纵容,以至于她的胆量越来越大,什么事都敢想,也什么事都敢干。 照理说,她前生做过那样的事,他不该也不能放过她。 但他见识过她落魄的模样,他愿意网开一面,再给她一次机会,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倘若她再是和以前一样,他就—— 元茂眼角余光向不远处坐着的人,见着她两眼发直,他心下莫名一跳。 在别庄上他见过她双目无神痴痴傻傻的样子,他握书卷的手收紧,“白三娘!” 他这一声叱喝来得突然,白悦悦魂都差点被吓掉,她原本盯着那边廊子上停着的一只羽毛鲜亮的鸟发呆,被元茂这一声,连忙回头来。 她满脸惊魂未定,睁大了双目,元茂胸腔里方才跳得异常激烈的心在看到她眼里重新有了神采,才渐渐的重新缓和下来。 元茂曾经问过太医署的医官失魂症,太医署汇集天下能人异士,里头的医官也是医术精湛之人。但是就算是他们对失魂症也是束手无策,尤其听他说是自小失魂,更是毫无办法。 “臣等无能,这种罕见病症恐怕也只有神佛才能救了。” 他那时候听到这话,呆坐了许久。 天子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是有很多事,他也没办法做到。 她能好,他也是完全意想不到。 他都已经做好了把人偷出来的准备,人不能继续留在别庄上,否则总有一日会死在那些人的手里。 但他打算动手的时候,她好了。 现如今见她双目发直,他莫名的又想到了当初在竹林里头见到的那个痴痴呆呆冷暖饱饥全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方才做什么?” 元茂看过来的目光落到身上,莫名的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白悦悦答得直白,“看鸟啊。” 反正她左右是不想要和他有什么牵扯,那就没有必要讨好他。 “鸟?”元茂略带些疑惑。 白悦悦抬手,元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只羽毛绚丽的鸟停在对面的庑顶上。 “真好看啊。”她感叹,“花开的正好,又有它过来,更应景了。” 元茂心下有些异样,他看过去,正好和她双目对上。少年天子眼底里有轻微的寒光,她看的清楚,只是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她上周目要说讨好他,似乎也没有。她在现实和老板斗智斗勇,私下绞尽脑汁给领导老板取各种“爱称”就已经够累的了,哪里来的那个心思来讨好个纸片人? 当然是哪个选项有趣就选哪个,最多只是稍作思索。 上周目都这样,这周目都不打算进宫也知道他对自己没半点想法,那就更不想讨好他了。 有什么说什么,要是觉得她不捧着他难受,直接要她下次别来了。她还不想来呢。 她看到那边的女官,等着元茂发怒。只要元茂发怒,她就哭。到时候太后就真的知道元茂对她没意思。 她印象里太后并不是什么喜欢做无用功的人,而且对侄女们也是能上就上,不能上那么就嫁给宗室亲王了。 白悦悦暗暗的准备着,指尖掐住掌心,只等元茂怒火发出的一瞬间,她马上后退几步就开始哭。 出乎意料,元茂眼神颇为怪异的看了她两眼,而后又看向四周。 鸟语花香,春风拂面。 “的确天色不错,和朕来。” 白悦悦酝酿的情绪都没来得及发出来,见到元茂掉头往水殿外走去。 她跟了上去,皇帝有自己的行辇,但是她还没有在宫中用辇的资格,只能跟在旁边。 跟在辇旁的中常侍眼神古怪的暼白悦悦,少女一身盛妆,姿容靓丽,再加上身形纤细瘦弱,更是我见犹怜。 他在陛下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能让陛下带着走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之前太后娘家的那两个小娘子,入宫差不多十年,别说被带着四处走走,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到陛下一面。 白悦悦跟着大批人马到了一片开阔的园林。宫里什么都有,园林更是处处都是。 正在观望的时候,几个少年人也来了。那些少年身着锦衣玉袍,神采飞扬,一见就知道应该是皇室子弟。 果不其然,那些少年见到元茂就叫了几声阿兄。 白悦悦知道元茂对下面的弟弟们很宽容,很多时候比起君上,倒是像个真正的兄长。她做皇后的时候和这些亲王们掐架掐的死去活来,元茂夹在中间平衡他们两者。 双方依旧是鸡飞狗跳。只是碍着元茂,不怎么会摆在明面上。 现在她再看这些曾经的“小叔子”们,顿时发现了新大陆。这些少年们年岁稚嫩,眼底里全是青春少年才有的清澈明亮。 此时的元茂给她的感觉,像是披着少年人皮囊的成人。样貌身段是少年没错,可是总没有少年人的那股朝气。 她心里哇哦了一下,开始开开心心的欣赏。 一个年岁比较小的男孩看见她,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她今日被家里披挂了一身,累赘是累赘,但好看是真的好看。正好此时有阵风吹来,带起她的衣髾,有了些许冯虚御风的仙意。 人都喜欢好看的,就算是和她掐的死去活来的宗室,也不能否认主控的样貌不好。 现在元茂这些弟弟还没和她有任何的利益相争,犯不上见面就阴阳怪气。 她觉得元茂这些弟弟长得也怪好看的。 白悦悦对那个盯着她打量的男孩轻轻的摆了摆手。 “阿兄,这位女郎是……” 那个清秀的男孩还是过来问了。 “她是太后的侄女,白三娘。” 元茂的话语说完,少年们的眼神有些奇怪。原先蠢蠢欲动的,也都老实了下去。 太后的侄女出现在宫中是什么意思,他们这些人再清楚不过。哪怕见着喜欢,也不敢去和天子抢人,也不敢惹得天子误会。 白悦悦感觉到少年们对她的热情突然间降低了许多,虽然还在偷偷看她,但不敢和之前那样靠近了。 啧。 “今日春光好,把你们叫出来活动活动。” 这可是他们的最爱,要知道那些书读得他们脑子都生疼的,只是上头有个天子兄长管着压着,他们也不敢造次。 “你会射箭么?”白悦悦正瞧着一群少年郎欢呼雀跃的时候,听到元茂问了一句。 他低头摆弄着一张弓,手指拉了一下弓弦,蹙了蹙眉,转身把弓扔到了中官的身上,“换张更轻的过来。” 中官连连道唯,去取了一张小巧了许多的弓。 元茂也不等她回答,把弓给她,“你试试。” 她拿过来,不过拿在手里也没个样子,轻飘飘的一持,但她衣袖宽大飘逸,春风一吹,远远的看,倒是仙气飘飘。 “不对。” 她正拿着花架子打发元茂,没料想身后贴上来了一副躯体,躯体青涩高瘦,但真正贴近了,才知道躯体上肌肉结实紧绷,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他手指搭在她的手臂上,轻微用力,便将力道加在了她的肢体上。 “该这样。”他微微侧首,鼻尖蹭过她的发丝,气息也拂到她的侧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3 21:08:40~2022-03-14 21:0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aaaaasuo、小仙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832627 20瓶;清风明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现在他还压制的住,但以后呢? 那触感莫名的有些奇异,白悦悦心里最初的怪异过去之后,面上只有些许的似笑非笑。反正元茂此刻青春年少,即使她对他没意思,也不得不承认元茂的脸和身子很看得过去,算得上数一数二。 真的算下来她根本不吃亏。 白悦悦侧头望过去,故意整个人都靠上。 她这一路靠自己两条腿走过来,仲春的天气难免有些热,一路走下来,难免身上有汗。外人看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后脖子上早就一层汗,把内里的中单都给湿透了。 她很不介意去熏一熏他。 元茂在此时后退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手掌还抬在她的手臂下,掌中施力,让她将双臂抬的更高,“拉开。” 他向旁边离的更远,似乎方才那瞬间的接触是她错觉。 “放!” 白悦悦一松弓弦,原本持在弓弦上的箭矢应声放出,然后软绵绵的在空中画了一段弧形,掉在地上。 旁边偷偷围观的诸王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元茂盯着地上的箭矢,回头又看她,白悦悦一副泫然欲泣,“陛下,小女真的学不会。” “阿兄。”方才那个问她是谁的少年过来,憋着笑给她求情,“算了吧。女郎看来是真的不会,不要勉强她了。” 第19节 白悦悦闻言,对那少年羞涩一笑。笑容被她拿捏的恰到好处,少年见状对她也咧嘴一笑。 元茂记得她前生骑射不说精通,但也过得去。今生倒是彻底成了一窍不通。 他前生游猎,多数会带上她,一起跑马打猎。现如今她半点都不会,他不免心情有些微妙,重活一次到如今,诸多的变故在他心头上挤堆在一块,生出了个念头。 或许今生真的可以和前生不一样。他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今生和前生的处处不同。 元茂让中官牵来马匹,白悦悦不肯踩小中官的背,也死活不肯上马背。她闹腾的很,说自己不会也不肯学。 中官被她弄得冷汗直流,偷偷的暼那边的元茂,见着元茂没有半点发怒的意思。中官越发的小心谨慎,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位小娘子赶紧上马背去。 天家原本是鲜卑人,到了如今看上去和汉人没有区别,但骑射的本领还在,贵女们大多数也是会。太后娘家的侄女,又是为天子准备的,多少应该会点。就是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发脾气了。 “阿兄,算了吧。”彭城王看着少女闹腾着死活就是不上马背,干脆和元茂道。 “对呀对呀,大王说得对。”白悦悦回头来,“我没学过,头次就上马,可不是找死么?” 她这话出来,诸王脸色微变,就算是他们也不敢当着天子的面死死活活说的那么随便。 天子没搭理那话,他上手把她一提。他人生的高,站在人里都鹤立鸡群。再加上选来的马是温顺且体型娇小的母马,轻轻松松她就被提起来然后放在了马背上。 天知道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她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手里死死抓住缰绳,也不管现在好看不好看。免得自己掉下去。 “你坐起来。” “我不!” 白悦悦脾气一上来,谁也说不通,元茂也不例外。元茂见状干脆也不说了。 她在诸王且笑且同情的注视里骑马溜达了三圈,开始的时候她整个趴在马背上不好看,后面倒是自己摸索出来点技巧,只是还是很小心。等到下来,她腿都有点不利索,宫人扶着她路过方才和给她说话的那个小少年。 小少年见着那边元茂没注意这边,对她咧嘴一笑,比了比大拇指。 这是说她厉害了。 白悦悦也冲他一挑眉。元茂折腾了一通,自己上马提着弓箭出去,不多时提了些许猎物回来。 天子有收获,诸王欢呼庆贺,元茂的视线落在白悦悦身上,她被宫人搀扶着,一眼都没看他。 知道她是有些手段的,但此刻元茂也吃不准她这时候是使得什么招数。 心里知道,但莫名的心口有团气堵住,上不来下不去。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前生她哪怕被抓了罪名也依然毫无半点悔改,他还记得她冷漠的看他,丝毫不觉得她干下那样的事到底有什么错处。 那冷漠一眼,他一直到死都没忘。 手掌握紧,他转头吩咐中官送她出宫回家。 中常侍听了略有些迟疑,元茂看了他一眼,中常侍被那一眼险些看的吓破胆,连忙吩咐人去把那位白家三娘送出宫去。 诸王见着原本都还和他们待一块的少女,眨眼间的功夫就被送出去了。一时间都有些发蒙。阿兄的脾气并不是那种喜怒无常,怎么毫无征兆的就发作人了? 只是这话也没谁敢到元茂面前说的,见着人走了之后,又围到天子身边去。 元茂回到式乾殿,换了身衣裳,宫人们垂目屏气。以前皇太后让新选的美人到天子身边服侍,然后那些人过不了多久就被发还回乡了。再换上来的基本上就是容色普通的宫人。 “陛下,长乐王来了。” 中常侍见到元茂脱了外袍坐在坐床上轻声道。 元茂听到,连忙下来。 前生他对这位叔父的认知便是稳重,办事起来四平八稳,稳贴妥当。带兵打仗也好,还是料理朝中事务也好,他也没见过长乐王办出什么纰漏。 为人不好色不好财,除却自己该得的之外,绝不受半分。 他前世就知道长乐王是值得托付的君子,但是就是这样的君子,他前世死后,在那个孽子的手里也不好过。皇次子是太子被废黜之后,各种权衡利弊之后做的选择。对于这个儿子,在封太子之前,他只是当做平常儿子对待,也没有受过如何为君的教导。 或许如此,再加上太子本身资质有限,继位之后重用母族,把宗室们当贼一样的防备。 元茂知道,长乐王也是被迫害的宗室之一。曾经弄得告病不出,大门紧闭。就是如此还被他另外一个孽子给祸害了。 私通婶母,这种事他连提起来都羞于启齿,偏生那时候闹得洛阳里人尽皆知。哪怕后面做下这种不伦事的孽子被囚禁了起来。但到底是他理亏。 因此在前生的倚重上又多了一份愧疚。 一个俊朗青年从殿门进来,见到元茂就要跪拜。 “阿叔起来吧。”元茂唤了一声,他手扶在长乐王的手臂上,扶他入殿内。 长乐王对于天子的亲昵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先帝年纪最小的弟弟,和这个大侄子也差不了几岁,但要说有多少来往,那也没有。 先帝驾崩的时候他十四岁,已经跟随先帝上过了沙场,和个几岁娃娃根本无话可说。逢年过节的入宫朝贺,除此之外,他也想不起还有什么交情。 但来都来了,再怎么奇怪,也只有接下的份。 “我寻阿叔来,是想要问一问若是敌军若是从云冈并州等南下,围攻洛阳,敌军兵八万,要如何受得住洛阳。” 元茂说的,就是前生他看到的乱兵丛起的形势。 长乐王面上有些许不可思议,“陛下,京畿四周驻军有十五万,而京城之内又有十万羽林,敌军八万,从并州等南下。想要抵达洛阳门户,恐怕也不容易。” 是的,只要像样一点,都不可能让八万人一路打到了洛阳。 若不是亲眼看到,他都不相信。 宗室里有将才的人,不是被那个畜生给害死了,就是平叛半路上被进谗言和反贼串通,临朝称制的皇太后竟然还相信了,人还在外面打仗平乱,就被下令四周州郡兵马不得援救。把人生生拖到了全军覆没,最后身首异处。 长乐王当时被解除了官职,除了身上一个爵位几乎什么都没有。乱军兵临城下,太后幼帝惊恐不安日日哭泣,倒是这位长辈带着下面的子孙奋起反抗。 “陛下为何会问这个?”长乐王思索了下,还是觉得这种境地实在是不可能。 只能说是少年天子的异想天开。 元茂盯着面前的羊皮图,长叹一声,“阿叔,朕很担心。” 他所见的固然是那个畜生给搞出来的好事,但又何尝不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祸。他没有料到次子行事竟然到了那种地步,他知道次子没有太大的才能,统一南北是不行了,指望他做个守成之君,应该是可以的。 谁知道,就捅出了天大的祸。 他的儿子全都是这样的货色。 那些儿子他不要了,但回头来看起兵的人,他记得的,如今年纪都尚小,或者还没出世。但家族却都在朝廷任职。 作为天子他不能随意的对臣子们喊打喊杀,尤其那些人绝大多数是盘踞当地的大族,就算是朝廷也需要和他们合作,这世上多得是朝廷伸手不到的地方。 若是随意杀人,到时候天下失心。除了这里的反贼,就又要冒出新的了。 他疑心很重,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哪怕还没发生。疑心也会和野火后的草,春风一吹就生了出来,杀意蓬勃。 元茂把这股杀意压制着,不让冒头。 但是他也不知道哪日自己就控制不住了。 这一世可以人不一样,但是他却还是一样的。现在他还压制的住,但以后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4 21:02:55~2022-03-15 21:0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桫椤 8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你做什么!” 前生的时候,元茂在朝臣前一直以个明君的面目出现。 或许是他自己想让人这么觉得,至少他自己在人前是这样,英明神武。 但他究竟是不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先帝们每一任包括太后在内,全都不是仁君,他们征战四方,杀伐果决,杀戮已经渗透入了骨子里。他记得被太后逼入绝境的时候,在一片荒凉和饥饿里,随着求生意识一道来的就是无尽的杀戮欲望。 他想要杀了将自己推入绝境的人,想要杀了那些朝堂上依附于太后的朝臣。 杀,杀得鲜血漂橹。 哪怕以后他脱离了那个困境,亲政之后那个念头蛰伏在心底,伺机而出。 他自己将那些杀戮的念头全数死死压制,在人前一副圣君的模样。只有他死前那段时日,因为病痛还有背叛,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动则杀人。到了临死一刻,还是又恢复了神智。 可他见识过三十年后的王朝覆灭的惨状,原本被他压制的杀戮念头又重新爬上了心头,一次比一次更重的冲击他的神智。 杀戮是最简单的手段,哪怕有再多的野心,只要满门杀了。也没有太多事了。 死人又能做什么呢? “陛下。”长乐王发现元茂身上溢出的杀意。 他年少的时候就被先帝带上了沙场,亲身经历过杀戮,对于杀气他再清楚不过。 凝视地图的元茂听到长乐王的声音,抬头起来,乌黑的眼睛里深不见底。 “阿叔,没事。” 元茂清俊好看的面容上露出一笑,那笑容虚浮子面上,看在眼里莫名的身上发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陛下……现如今,不是动手的时候。”长乐王略略思索,觉得天子可能是想要对太后动手。 “长信宫临朝称制十年有余,朝中臣子除却宗室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尚书省中书省等,都有不少人听从太后的旨意。” 他知道之前天子和太后之间的冲突,太后差点下手把天子给弄死,这个仇的确很大,记恨在心是理所应当的。 “眼下时机未到。长信宫这么多年,威望不薄,贸然动手,只怕朝政动荡,朝野人心惶惶。动手容易,可是动手之后要如何收场才是最重要的。” “阿叔多虑了。”元茂笑道,“长信宫抚养朕长大,即使不是朕的生母,也有教养之恩。朕是不会忘记的。” 他的眼神在地图上并州等靠近边关的地方多停留了会,呼出一道气。 “阿叔说得对,动手容易,可是如何收场才是最难的。” 三十年后动手的大族,几乎全都是在魏国开国之初就依附过来的,他们对朝廷送财送物,对外征战的时候,也会出人出力。朝廷对他们也是拉拢居多,他也是这样。朝廷管不到天下每一个地方,这些盘踞在当地的大族豪强们,只要老实和朝廷分享人口税赋,那么朝廷也不会对豪强如何,这么多年下来,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局面。 他要动手,也要一切都谋划完毕。否则除非他将那些大族全数斩杀殆尽,要不然那些大族就会和他看过的那样,联结起来一同造反和朝廷作对。 但想起巨大的杀戮,元茂心下隐约升腾起战栗的快意。 长乐王见元茂盯着羊皮地图不放,“陛下想要彻底铲除豪强的话,那得一步步来。” 元茂有些惊讶,但也很满意。揣测上意,也要有那份本事才能猜的对。他已经见过不少自以为聪明,结果净干蠢事的蠢人了。 第20节 “他们盘踞当地少说几十年,多则上百年,而且互相联姻,关系犹如老树盘根,错综复杂。除非从朝堂军力两处下手,就这样,少说几十年才能见效。” 长乐王清楚,倘若想要完全铲除,那就只有在这个基础之上,来一场绝大的杀戮。但是这个世道是不行的。 “说起来,太后所用的,绝大多数也是这些大族的子弟?” 长乐王没有说话,哪怕他不说,元茂也知道。 天子缄默下来,长乐王望着他依旧年少青涩的脸庞,“陛下,如今这事暂且放下,一步步来吧。” 元茂看向长乐王,俊逸的脸上带笑,“多谢阿叔的开导。” 说完正事,元茂倒是关心起长乐王的私事,“阿叔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长乐王这么个岁数还没有娶妻生子,哪怕知道他是个完全不好女色的君子,在洛阳里也很奇怪。 元茂知道他后面还是娶妻了,但嘴上不免调侃他一句。 长乐王听元茂一问,眼前隐约浮现出个少女轮廓。 还有她那天赌气就走的样子。看着小小的一个,但是脾气出奇的大,也急躁,短短几息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当他不认了。 年纪小小,但是眼里没有半点怯弱,大胆到了极致。什么害羞惧怕完全在她身上寻不到半点,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全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 “阿叔?”元茂见长乐王像是回忆什么事的样子,“阿叔可有心仪的人选了?” 元茂难得见到这个叔父还有这种样子,有意调侃,“阿叔可以和朕说,朕亲自给阿叔做媒。” 长乐王拳头压在唇上,咳嗽了一声,“多谢陛下好意。臣如今还没有娶妻的想法。” “阿叔若是真的有意,那还是趁早下手的好。毕竟女子青春短,莫要耽误了才好。” 长乐王面上笑着,手掌握成拳轻轻的在膝头上捶打。 元茂难得和人说笑,见长乐王不说话了,也就点到为止了。 洛阳里是最不缺喜事的。南安公的长女最近和高阳王定了婚事。南安公长女是太后娘家年纪最大的女孩子,自小入宫待年,原本是打算等到长大之后,就充了天子后宫,结果没成想被送了出来。 送出来做不了后宫嫔御,嫁给亲王家是绰绰有余。 平常人家的女儿也能改嫁,别说太后娘家了。 和后族通婚是宗室是惯例,太后临朝称制,白家女儿们更是贵重了一份。两家交换了庚帖之后,高阳王家摆宴祝贺,给足了颜面。 长乐王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高阳王府里热热闹闹,欢天喜地,长乐王坐在里头光是听他们说笑,都有些耳朵疼。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宗亲之间就已经推杯换盏,酒水这东西下了肚,就有些头昏脑热。他不喜欢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拿了个借口出门走走。 府邸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他有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往个偏僻的地方去。 这时候热闹到处都是,清净难得。只挑着清净路走,人倒是真的少了。那条路上连个婢女也没有看到,不过拐过一个弯角的时候,倒是见到了一对人。 周围春红柳绿,一棚子花树生的正好。 一对少年人站在那儿说话,少年是他的侄儿元炆,而少女则是那日还不等他说话就怒气冲冲走了的小姑娘。 她现如今睨着面前的人,而元炆嬉皮笑脸的和她说话,还没到两句话,元炆就趁机要去抓她的手。 “你做什么!” 长乐王一声怒斥,把那边的两个人全都吓了一跳。 第24章 “我字景时。” 白悦悦是来赴宴的。族中大姐和高阳王交换庚帖, 定了婚事,是一桩大喜事,高阳王府摆宴庆贺, 身为娘家姊妹自然也要过来。 她老早的时候就来了,高阳王府里开始人还不多,但是渐渐的就热闹了。 白悦悦和一大群女孩子先去拜见了高阳太妃, 高阳太妃年纪有些大, 人多嘈杂受不住, 来拜见她的晚辈见状也很有眼色,陪着太妃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到外面去了。 白悦悦夹在一众人里, 进去了随着众人给太后问好,然后飞快的又出来了。 贵女们都有自己的圈子, 白悦悦虽然回白家已经有段时日,但家里没人带着, 也融入不进去。更何况白悦悦自己也不上心。 贵女们对她客客气气,却没有半点带她一块儿的意思,白悦悦对此毫不在意。她自顾自的到处溜达,自己在王府里看风景, 自得自乐。 紧接着就有狂蜂浪蝶上门了。 魏国或许是因为鲜卑立国,哪怕后面学了汉人的规矩,但总带着一股粗犷随意, 男女大防除了那些百年士族,还真的不是很讲究。 因此一头碰上个外男, 也不是多大惊小怪的事。 元炆是齐王世子,今日是跟着父亲一块儿到高阳王府赴宴, 没想到一头竟然碰上个貌美的少女。 少女长相甜美, 嘴角边微微上翘, 带着股笑意,见着人也不闪躲。大大方方的冲人笑。她背后正好是一排花墙,姹紫嫣红在美人背后,越发衬显美人如虹。 随即人就上去缠着不放了。 白悦悦只是开始的时候稍稍一惊,然后如同看猴戏一般,瞧着这位宗室子弟给她各种献殷勤。 她对男人献殷勤这个事,从来不陌生,甚至有点儿不耐烦。现实里她忙的很,不是公司有事,就是自己忙着睡觉逛街打游戏,男人这生物只会浪费她时间,占据她空间。何况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招数全都是一样的,连个新鲜花样都没有,看着都想要打哈欠。 现在她一个人,勉强算是无聊。权当做打发时间了。 她睨着面前这少年话说了一大堆,上下打量他的相貌。或许是因为祖上是漠北的,又或者是因为出身富贵,个头比较高。元茂身材就高高瘦瘦,能拉开大弓。长乐王她没见过,但应当差不到哪里去。 可眼前的这个宗室,面容勉强长得可以,但个头不比他们高,还矮那么点儿。再加上眼底里明晃晃的龌龊,样貌再好,也生了无尽的猥琐,哪怕看一眼都觉得倒尽胃口。 有兴致就看猴戏,没兴致了就走人。 白悦悦正要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只见到面前的齐王世子对她伸手。 她浑身紧绷,就要给人来个大耳瓜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喝。 “你干什么!” 这声呵斥如同一颗响雷在元炆的耳边,原先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他回头一看就见到长乐王站在不远处。长乐王面色清冷,但眼底里翻涌出无尽怒色。 长乐王上过沙场,年十三带领手下亲兵面对重重包围的北狄杀出血路突围。经历过生死杀戮,他哪怕没有丝毫怒容,但浑身上下的气势骇人。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觳觫不止。 “你方才在做什么?” 长乐王盯住元炆问。 他的嗓音因为怒火而微沉,元炆对着他腿肚子都在发抖。 原先想着趁机亲近美人的心在高压和恐惧之下也完全没了踪影。 洛阳的四月还带着那么点儿清凉,元炆在这天气里活生生的出了一身的汗,汗珠子从发鬓里顺着脸颊流下来。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但跑是跑不成的。 “阿、阿叔。”元炆想要给这位族叔行礼,但是浑身上下都颤抖着,脚都动不了,更别提两只手动起来行礼了。 “你阿爷在前面找你,你到这里做什么?” 长乐王问,他面上没有半点怒容,若是仔细看,还能见到他嘴角旁有那么些许笑。可他越是如此,元炆就越是颤抖的厉害。 “儿、儿这就去找阿爷。” “站住。”长乐王叫住想要跑的元炆,“按理说,教导你是齐王的事,我这个阿叔不该开口。但是我劝你一句,若是再这么轻浮放荡,落到我的手里,别说你阿爷,就算来再多人,我也要让你好好明白厉害。” 元炆差点就给这位族叔跪下了,他连连道是。身后的美人他都不敢去看,哆嗦着双腿走了。 白悦悦见到元炆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乐得笑出声,她又去看长乐王,脆生生的喊他,“大王来了呀。” 长乐王对着元炆的怒火按捺下去,看见她身后空空如也,除了一面姹紫嫣红的花墙之外,竟然看不到半个婢女。 “你的婢女呢,她们怎么不跟着你?放任你一个人在这,她们自己去偷懒了?”长乐王的眉头锁紧,“这种奴婢该杀。” 他话下透出的杀意把白悦悦吓了一跳,那杀意是真实的,哪怕只是在话语里,也如有实质。 “不管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让她们别跟着。她们跟着的话,有事没事就让我这里别做那里别干的,我听着心烦,就让她们原地待着了。” 长乐王听后拧起的眉头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小娘子应该还是让人跟着,否则出事就不好了。” “这里是高阳王的地方,我在这儿能有什么不好?” 白悦悦故作轻松,她见长乐王看着她,“方才那位也是宗室?”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白悦悦又笑,“他那人挺有意思,说笑话很不错。” “他是齐王世子,说论关系,他得叫我一声阿叔。” “他这人生性好色,年岁不大,沾花惹草却是很在行,尚未娶妻,但已经姬妾成群。”长乐王看着她,眼底沉沉一时间也看不出此刻的喜怒。 白悦悦抬眼起来,眉眼含笑,“大王这是在提醒我么?” 长乐王缓缓的吸气,“小娘子莫要把自己的终身当儿戏。” 白悦悦持着手里的长柄团扇,她今日用的团扇是一面素面扇,扇面上没有半点装饰,她持扇的手微动,扇子就轻轻落在了鼻头上,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我还没说和齐王世子如何呢。再说了,不是我招惹的他,是他自己凑上来的。难道说这也关我事,还是说——” 她语气拉长,长乐王从里头莫名的听出了些许不怀好意,“还是说大王难道觉得我应当乖乖等着,等大王的回音么?” 长乐王对她这话没想到,被她将了一军,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和她说什么。 年少的女郎,如火一般,不管不顾的一股脑将自己所有感情推到他跟前,这让他错愕的很,竟然诡异的生出了几分束手无策。 “我比你年长。” 眼前的少女把盖在自己面上的团扇一撤,轻轻嗤笑一声。 “大王说来说去,就这么一句话。”她睨他,过了小会,那张娇美的脸上眼珠一转,像是又起了坏心思。 “既然如此,那么大王能不能好人做到底,给我推荐几个品行皆优的宗室子弟?” 长乐王对着她笑盈盈的脸,长久的缄默了下来。 她依然还是那副狡黠的模样,手里的长柄团扇轻轻持在身前,静待时机。 “这恐怕我无能为力。”过了稍许,长乐王开口。 “明明大王对宗室各家子弟的人品都了如指掌,就不和我说,小气。” 少女话语里是浓浓的娇憨,像是和亲近之人撒娇。 长乐王看向别处,“我对婚嫁之事是真不在行,宗室人口众多,我认得知道的,只是人在洛阳关系亲近才会知道。” 第21节 “看出来了,大王对婚嫁是真不在行。” 白悦悦不耐烦老是持着团扇,干脆就把团扇往手臂内一放,浑身上下都是慵懒。 “那怎么办呢,” 她很是苦恼。 长乐王暼她,“上党公会替小娘子操心的,何况小娘子还有太后。” “这话,大王自己说出来信么?” 长乐王陷入沉默。 “大王其实只是不喜欢罢了,何必拿我年纪小来做借口。”白悦悦毫不留情的嗤笑,“大王嫌我小,难道方才齐王世子还嫌我小了?” 她踏着步子,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我也得回去了。” “这世上良人是有的,何必着急。”长乐王道。 白悦悦笑,“可是良人少啊,若我不下心思,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不管什么,但凡是好的,那就不多。我并不受姑母和阿爷的重视,若不是我病突然好了,恐怕无声无息的死在别庄上,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不争不抢,是什么都得不到的。不过我又不害人,靠着我自己,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她对上长乐王错愕的眼,“我之前打扰大王的清净了,我年纪小,言行举止间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大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放在心上。” 白悦悦持扇,一改刚才的慵懒姿态。对他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罢了,她回身离开。 长乐王望见她的背影,向她迈开了一步。然而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提起裙子跑开了。 高阳王府内回来之后,白悦悦一连在家呆了好几日。 自从上回被人从宫里送回来之后,白悦悦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宫里的人了。 天子为人和善,就算不喜欢送人回来,也会令人送来丰厚的赏赐安抚。家里的前两个被送回家的女孩子都这样的。但是到了白悦悦,就是什么表示都没有。搞得白逊一时半会的也闹不清楚宫里什么意思。 白逊不好进宫问太后,太后没有心思来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没奈何,只能憋下来。 白逊满心憋闷,但白悦悦倒是全然相反,没了入宫这个大山压着,她每日里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无比的痛快。用不着天还不亮就要起来梳妆打扮,她想要睡多久就睡多久。 过了那么几天,连着脸色都变得红润了。 睡得开心了,精神充足,就和家里其他姐妹出去踏青。 春秋两季是最适合出门的,夏天热冬天冷,也就这两个时候景色好,又适合出去了。 两家的马车到了洛阳郊外,一下车她就见到了满当当的人。 白逊和白彦兄弟儿女成群,别说儿子,光是女儿白悦悦就不知道有多少个。 “三娘。”二姐白婉宁扶着婢女的手到她跟前。 “我听说前段时日,你被陛下给赶出来了?” 出行的女孩子头上都戴着帷帽,帷帽轻纱垂至脚面看不真切,然而话里的幸灾乐祸隔着轻纱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白婉宁是有些怕这个妹妹真的入宫成功,她在之前都没有听过家里还有这号人,后来打听才知道自小痴傻,阿爷嫌弃丢人扔到外面自生自灭,还是最近因为她好了才接回来的。 她自小被接入宫,让宫内绣衣大监仔细教导,就这样天子还是看不上她,将她送出来。哪怕天子后面又送了丰厚赏赐,全了她的脸面,但心里也是觉得里子面子全没了。 要是让面前这个自小被送出去的傻子入宫了,被封了贵人之类的,显得她连个傻子都不如。 “是呀。”和她预料的生气不同,回应她的嗓音脆生生的,内里全是欣喜。 “其实真的多亏了陛下呢。” 白婉宁被哽的“你”了一声。 这时候身后族里的大姐白惠宁来了。 白惠宁方才把两人的话全都听到了,“都回家这么久了,还记在心里。这么看不开,到时候日后遇上什么事,岂不是要把你自己给闷死?” 白惠宁说话可不留什么情面,白婉宁在宫里的时候就有些怕这个堂姊,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被训斥,“现在家里都没人入宫,伯父和阿爷恐怕都着急,我关心一下怎么了?” “那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事,倘若你我能说了算,如今你如今早在后宫了。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说胡话?” 这话说的真的半点面子都不留。白婉宁脸上通红,不过好歹还记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没哭,只是掉头带着婢女走了。 “三娘过来。”白惠宁对白悦悦招了招手。 白悦悦过去,白惠宁拉过她,“真的是,给她天大的福都不知道享。都已经回来这么久了,难道还没对比出来,宫外可比宫里好多了。” 白惠宁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她话语里都是一股大局已定的轻松。 “宫外还可以和夫君吵架,不准他纳妾,若是他不肯,那就闹。反正洛阳里谁不这样,谁有那个胆子敢得罪后族。在宫里,那就陛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敢有半点不满,那就完了。” “所以还是宫外好,” 白悦悦点头,“大姊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白惠宁一笑,转头和她介绍人,“这里家里的四娘,听说阿叔家里多了个姊妹,还和我打听过你。” 白悦悦闻声看过去,见到一个十二三的女孩正在看她。 她看到这个女孩子,脑子里突然瞬间想到了什么。 这不就是上周目被她轰下台的那个废后么! 上周目她被元茂从庙里捞回来,宫里就已经空降了一个皇后。是太后临死前一年立的,是她的堂妹。 她曾经在游戏里也讲姐妹情的。刚开始玩的时候,她对其他妃子看得漂亮的就拉拢刷好感,结果,结果她就被刀了。看到游戏提示她被刀了,她莫名其妙,结果一去查,好家伙就是之前她挖心掏肺对待的妃子。 现实里对同事不能交心也就算了,反正都是彼此人前一个花名叫的亲热,转身就骂傻逼的。怎么到了游戏里还玩背后捅刀子的这一套? 都纸片人了要不要这么现实? 那次她读档重来,一怒之下把整个后宫屠了好几个来回,尤其那个背后刀她的,来来回回死法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花样。 再后来,她从头再来,对所谓的姐妹情彻底死心。 去他的姐妹情。 就是一堆数据,她是傻逼了才想着什么一同经营感天动地姐妹情。 纸片人的存在就是给她减压,投入感情那真是傻逼了。 她毫不犹豫的对便宜堂妹进行攻击,有事没事的在元茂面前说坏话。她当时也是照着选项选的,而且说的那些坏话在她看来是真的智商击穿了地板,脑残的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另外人前给她难堪,一路降低便宜堂妹的宠爱值和威信。过了一年左右,人就被废了,送出去敲木鱼。 现在苦主就在面前,那心里的滋味颇有些微妙,再看一眼这个堂妹,对方也正在看她,四娘虞宁脸上一团稚气,完全就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模样,但是她眼珠子黑白分明,黑眼瞳稍稍大的有些过分,静静的盯着人的时候,就有些渗人。 白悦悦现如今就被盯的后脖子有些发凉。 但那女孩默默的盯她小会,就笑,“见过三姊姊。” 那股后脖子发凉的感觉瞬间消失了,白悦悦笑着喊了一句妹妹,反正她这次不打算进宫,自然也不会和这个便宜妹妹争皇后的位置,她理直气壮。 虞宁说话声音很轻柔,这个年岁的女孩子原本说话就软,这样就更加了。 白悦悦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没什么话可说,给了几块饴糖,就算是过去了。不过她总觉得后背有股凉气,头上戴着帷帽,隔绝了内外,有几分气闷。 她伸手就把帷帽给摘了。 白惠宁看见立刻去拦她,“三娘你干什么?” 白悦悦已经把帷帽丢到一面了。 仲春已经快要过去,天气也跟着热起来,头上扣着帽子,就更加闷热。白悦悦不知道戴这个东西出来做什么。 “小心被人看见了。”白惠宁见到她把手里的帷帽丢到地上,吓了一跳,要婢女捡起来给她戴上。 “外面都是人,还有好多男人,你也不怕!” 白悦悦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骏马,她很奇怪,“这又有什么要紧的,男人就男人,又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 她回过身来,人自顾自的对着白惠宁等人向后退着走,“人长一张脸不就是给人看的么,这又有什么要紧。” 这话说的白惠宁有些哑口无言,她自小长在宫中,后宫是女人的世界,就算有中官,那也是去了势的阉人,算不得男人。举手投足都完全没有半点阳刚,透着一股阴柔。 在宫里待久了,又被女官们对比着世家大族教导,渐渐的也就束缚自己了。 “你看谁不戴,你——” 还没等她说完,白悦悦就往前蹿出了好几步,把其他人都甩在了后面。 她不耐烦被人看管,走出好远。柘枝带着其他婢女追上去。 白惠宁也想要过去,被虞宁一把拉住,“姊姊算了,她就是这个样子。追不上的。” “那也不能放着她不管。”白惠宁叹气,回头让身后的两个婢女过去看着。 虞宁静静的看着,“姊姊,她很讨人喜欢么?” 这一问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白惠宁看过去,见虞宁又低头下去,像是方才什么都没说过。 虞宁目送前面那个人远去,一如她当年在后宫众多嫔御面前,见她耻高气扬离开一样。 果然还是那个人,一点都没有变。 她渡过了艰难的寺庙清修,闭上了眼,没想到,没下阴司,反而见到了自己年幼时候的模样。她在最初的慌张过后,就是欣喜。尤其是知道了叔父家里并没有那个人之后。 她开始是很欣喜的,但很快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因为那个人的生母还在,听人说在小郎君之前也有过一个小娘子。 花了力气去打听之后,还真叫她打听到了,她借着去探望生母的由头,去了那个偏远的别庄。 隔了一世见面,她见到这个人,先是不敢置信,再然后就是恨不得放声大笑。那个人痴痴傻傻,头发和衣裙只能勉强算得上整齐,能看出来有人照料,但照料的不如何,只是看着都能看出笨拙。 她们在宫里相斗相争,看尽了她骄横跋扈的一面,没想到此生再见,竟然是这种场面。 “你也有今日?”虞宁走到那人面前。 这惊喜来的如此之大,让她兴奋的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大仇得报,仇人此生都只能如此,如何让她不觉得痛快。 “你也会有今日!”虞宁一巴掌打到了眼前人的脸上。 那身体多年来饱受虐待,只有最近这段时间得了人的照顾,勉强长了点肉。但是也是弱不禁风,两人之间的深仇大恨,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这一巴掌不够解恨,又是一巴掌扇在眼前人的脸上。 她因为受过了太多的苦,将那毕生的痛恨都赋予那两巴掌上。 眼前人被她两巴掌打得身形颤颤巍巍,下刻就一头栽了下去。 下面是流过的河水,看起来不深,只到成人的腰高,扑腾两下也就上来了,但是一个痴痴傻傻的傻子掉进去了,连挣扎都不会,落进去就是个死。 第22节 她看到人落到水里,整个被水淹没。慌张着就要去拉上来,结果背后已经有了急促的脚步声,想来是被落水的声音吸引来的。她心里一慌张,赶紧跑了。 她跑了几步,追击她的脚步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人入水的声响。她不敢回头看,自顾自的跑掉了。 后面听说二叔家里接回来一个女儿,她就知道是她了。 虞宁把那段往事藏起来,今日算是两人第一次正经的相见。见到之后,她就知道,果然是那个人。 “她这样很惹人喜欢么?” 虞宁问。 这个疑问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 白惠宁摇摇头,“不知道,倒是知道挺闹腾的。” 白悦悦到底是没有把身后那群婢女给甩掉,出来踏春的人不少,来往交织。这个时候出来的不管什么身份的都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贵庶才不会那么太泾渭分明。 路边的花开的正盛,白悦悦随手采了来,随手一大把的攥着。不远处有个衣着褴褛的小女孩怯怯的看她。 洛阳是魏国最为繁华的地方,但越是如此就越是两极分化。 白悦悦伸手摸了两把身上,最后从婢女手里拿了两块澄饼递给她。 女孩子看来是真饿坏了,接过她手里的澄饼就开始狼吞虎咽。 她蹲着那儿,见着女孩儿吃完,然后拿了水递过去。 柘枝见状不由劝说,“三娘子……” 白悦悦没搭理她,柘枝望见都没奈何。 长乐王骑马过来,看见她蹲那儿给庶民孩子递吃喝。 今日休沐,不必上朝也不必留在署中办公。天气晴朗,很是适合出去走走,见见阳光。 这片地方是洛阳周围风景最好的,平日若是有什么踏青,一群权贵子弟也都是往那边去。 他见到几个子侄们骑马集聚到一起,看着某个方向指点说笑,驱马上前查看,就见到了那边的白悦悦。 贵女们出行一般头戴帷帽,但是她没戴,再加上容貌,就格外的醒目。 尤其她还自己给庶人水粮。 洛阳崇尚佛教,贵族们更是热衷于捐建佛身,伊阙处大大小小开凿了不少的佛窟,内雕刻高大的佛像。有些宗室一掷千金,用黄金塑造佛身。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了。连带着寺庙的那些僧人,似乎都已经被红尘所迷,至于慈悲,他几乎没有怎么见过。 那孩子似乎饿了很久,三五两下就把她递过去的东西吃得精光,然后怯怯又含着点希望看她。 白悦悦让婢女把从家里带来的那些小食拿过来。 “全给她的话,到时候很容易吃过头撑到。到时候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她正准备把东西递过去的时候,听到身旁传来熟悉的嗓音。 白悦悦看到长乐王过来,她听后把那些小食全数给那个小孩子。 然后又把自己采的一束花给她,女童怯怯的接过,就要给她磕头。被白悦悦一手拦住。 她看着女童小心翼翼的抱着装了食物的布袋走远了。 “她家里应该不止她一个人,她既然已经吃了那么些,剩下来的,就会给家里人。” 长乐王眼底里漾起些许笑,“难为小娘子还知道这些。” “这又有什么难知道的么?”她嘟嘟囔囔,春光正好,日光当头晒得她有些受不住,脚下向长乐王那里靠。 他人生的高,影子落下来就长,正好可以让她躲一躲“我又不是傻子。难道大王想不到么?” 她又嘀咕,“不对,大王这么聪明,就算知道也不奇怪。” 长乐王前段时日打听了一些关于她的事,白逊并没有将当年的事严加封锁,知道内情的人不少,他打听到并不难。知道之后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世上狠心人多,也知道庶民里有许多人家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干脆生下来就溺死。但也仅仅是听过,他任刺史的时候,地方上有杀婴恶俗,他下令禁止溺杀婴孩。如何做都是交于手下的那些下官,从来没有亲眼看过。 当知道她被父母抛弃,他一时间心下生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 怜她小小年纪被抛弃在外,又庆幸她终于熬了过来,恢复得和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否则的话,成了一堆白骨,也无人知道,无人祭祀。 “大王该不是特意过来的吧?”白悦悦突然道。 长乐王看她脸庞眼底又生出了他已经熟悉了的狡黠,但凡她眼底里浮上那层光,他就知道她又要作弄人了。 “倒也不是。”长乐王是个实在人,若是,那就是。不是,那就不是。 “只是顺路来看看。恰好遇上了而已。” 他的确是顺路,看见子侄们浪荡的样子,怕他们弄出什么祸来。宗室子弟们本分的很本分,不本分的时不时闹出什么事。 这种事他光是听到的就不止一起,被宗室欺凌的,没有与之抗衡的权势,只有被鱼肉的份,哪怕被御史台弹劾告到了帝后面前,就算被太后责罚,被鱼肉的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等到。 “我还以为大王是专程来看我的呢。” 这话她说的毫不犹豫。 长乐王眼眸快眨了两下,他见识的事很多,风风雨雨,甚至血淋淋的宫变都曾见识过。刀剑鲜血都不能让他动容,也曾经有贵女大胆的向他表露心意,可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他身上的事太多,实在是分不出心来。这东西他不在意,也不上心,或许等到哪刻能腾出身了,顺便把嫁娶给解决了,如同完成一桩事。完成之后有了交代,就和他无关了。 但眼下又和以前的那些不同,她大胆的充斥着无尽的野性,不管不顾的冲进来,横冲直撞,一股满腔的孤勇。 “你这话说了不好。”长乐王耐心的教导她,“尤其对男子。” “我听说,太后几次召你入宫,陛下也一同在长信宫。” 长乐王看她,她眼睛很漂亮,带着点儿妩媚,里头又是纯净的光。 “太后想你入宫。” “姑母只是想要侄女入宫罢了,至于是哪个侄女这不重要。” 白悦悦身后的那些婢女早就退得远远的,身在权贵之家,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这些奴婢早深谙于心,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犯错。 “我前头两个姊姊,在宫里长大,陛下不喜欢她们,说送也就送出宫了。如今大姊姊都已经和高阳王定了婚事,绝无更改的余地。陛下并不喜欢我,” 白悦悦见长乐王低头看她,笑容更加浓厚,“我每次进宫,陛下都对我爱答不理的,有一次甚至无缘无故直接把我轰了出来。阿爷为了这个着急的连着几日都没有睡好,可是太后也没有丝毫表示。” 将一个贵女没有半点理由直接送出宫,的确是过分了。 “姑母恐怕已经在族中挑选别的妹妹了。” 白悦悦对此一点儿都不上心,反正未来的皇后她知道是谁,上周目她和元茂两个把人给送到瑶光寺去敲木鱼了,这次再来,她不打算进宫也不打算和人交恶。老四好好做她的皇后,她在宫外过她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挺好。 长乐王知道太后的作风,对于臣子从来都是一贯的能用既用,倘若不能用,便放置一旁。没想到对待娘家侄女竟然也是这样。 不过他此刻倒是有些庆幸。 天子或许在别的事上需要伪装一二,但是在女人上根本就不需要遮掩自己的喜好。想如何就如何。 宫里的消息是最快的,尤其是天子的喜好。 他长于宫廷,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了。 “我字景时。”长乐王突然道。 他脸上多了些柔和的笑。 白悦悦没想到竟竟然短短之间有了那么大的突破,对付长乐王这种,就是要时不时逗逗他,逼逼他,要不然他永远就是那个不沾世俗的样子。 她以前就喜欢逗这种人,不过比较有分寸,点到为止不会过火,听起来就是几句玩笑话,不会把人逼得下不来。 刚才她只是随口说几句,也不觉得有什么过人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突破了。 “很好听。”她嘴上比脑子要快。 “知道这个字的人不少,但是叫的人没有几个。”他道。 白悦悦很不觉得这个是问题,“这又有什么要紧的,我来叫不就好了。” 面前高大的青年突然笑出了声,他笑得连连点头。 “也是。” 白悦悦不怀好意的打量他,马上得寸进尺,“大王告诉我名号,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长乐王挑了眉,笑道“你若是觉得有用心,那便是有。倘若觉得没有,那就是没有。” 白悦悦嗳了声。这话说和没说一样么? “你耍赖。” 长乐王眼底面上全都是笑,“你说我耍什么赖了?” 白悦悦见状就要和他急。 虞宁站在远处看着,因为离得远只能看见两个人在那儿站着,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这样好么?”她问惠宁。 “毕竟是要入宫的人,若是这个时候有什么风言风语恐怕不好吧?” 她记得这个大姐是最沉稳的,前生入宫之后也是四平八稳,到死都没有一点错处。 “有什么不好?”惠宁反问。 “反正陛下也不喜欢她,入宫怕也没什么可能了,让她自个谋个郎君又有什么不对?” 一时间虞宁倒是哑口无言了,她很不可思议的望着惠宁,“陛下不喜欢她?” “是啊,三娘入宫几次,陛下对她都是冷冷淡淡,我和二娘在宫里的时候,哪怕见不到陛下,也能得到一些赏赐。出宫了也还是一样,可她什么都没有。” 虞宁的脸色瞬时就变了,她不知是欣喜还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 她可是见识过天子如何让这个人肆无忌惮的祸乱后宫,怎么可能会做到这个地步? 当初那个人在还在带发修行的时候,天子对后宫一视同仁,不管是她还是其他嫔御全都照着日子进御,人回宫之后,天子就不再临幸别人。哪怕见他一面都很难。 再来一世,怎么就到这种地步? “怎么不可能,陛下的喜好谁能摸得清楚?其实进宫也没什么好的。”惠宁脸上带着笑意,“在宫外,有自己的夫君,高兴了一块说说笑笑,不高兴了就大吵一架。心烦了就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等到和好再回去。这些宫里有么?” 这些宫里都没有,天子高高在上,她们要小心的揣摩天子的喜好,得为家族考虑,活得都不像个人。名分再高,说出去再好听,天家妾室罢了。宫外能活到老,宫内说不定短命。 “你看这也不挺好的么?” 第23节 惠宁心情舒畅,“也就二娘那个傻子想不开了。” 虞宁看着那两个正在闹腾,准确是长乐王看着白悦悦和他胡搅蛮缠。他对她的胡搅蛮缠没有半点不耐烦,含笑照单全收。 “要是真这样,倒也好。” 惠宁略有些奇怪看过来,“四娘方才说什么?” 虞宁摇头,“我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6 21:10:02~2022-03-18 16:1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月酒 3个;aaaaaasu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吃西瓜 10瓶;昭昭的主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还没等他想出个对策,身边的天子捂唇咳嗽了起来。 虞宁看见那边的人影, 唇边露出一丝笑,“大姊说的对,若是如此, 倒还真的是好。” 高冶顶着老大的日头骑在马上,今日他不必入宫陪伴天子,一溜烟的溜到了郊外。 宫内规矩多, 天子外松内紧, 看似随和, 但喜怒难测。即使有那么一份自小陪伴的情谊在,他也不敢真的在天子面前放肆。 少年人的天性就是无拘无束, 宫里憋坏了,逮住机会赶紧跑了出来。 外面人流如织, 好不热闹。高冶头上和那些贵女一样,扣了一顶帷帽。这东西也不是女子才能用。他有叔父在上党郡任职, 那里到了春日就开始黄沙漫天,白日如同昼夜,人出行不管男女都要头上扣着一顶帷帽,要不然黄沙劈头盖脸的打过来, 风一大,活似有千百个巴掌左右开弓打在脸上。 他扣着帷帽,再加上身形修长, 骑乘在马上颇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引来少女把手里的鲜花扔到他的身上。 高冶对女子倒是没有多少意思, 不过还是很得意于自己被爱慕。 他得意洋洋的在马上脑袋一转,就见到了那边的两个人。 今日难得有个好天气, 所以能出来的都出来了, 这一块地方更是被贵族们给圈了, 开始的时候还能见着几个庶民,后面庶民都没怎么见到,一眼看见,好些熟悉的面孔都在里头。 然而他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差点没从马背上跌下来。 长乐王和白三娘并肩走在人流里谈笑。 长乐王高冶见过几回,在洛阳素有贤名。长乐王不贪财不贪官,同样也不好色。前两样高冶没有听过长乐王有敛财争官的传闻,不好色那也是真的不好色。 他曾经听说长乐王任冀州刺史的时候,手下的下官见他没有带家眷上任,自作聪明的给他送了两三个南边宋国来的宋女。 南边的女子和北朝的泼辣不同,浑身上下都是水一般的柔软惬意。下官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两个,喜滋滋的给上峰送了过去。这也是官场上的平常事,反正也不正式纳做妾室,没有什么麻烦。 谁知道长乐王把那两个宋女给许配出去了,接下来就是把那个下官给在官署里当着一众同僚的面,叫人脱了裤子用长杖打得皮开肉绽。 千方百计讨好上峰送美人过去,结果上峰赏识没得到,反而被在人前被脱了裤子光屁股挨打,这脸是真丢尽了。从此以后,长乐王一战成名,再也没有人敢给他送美人之类的,去触他的霉头。 不爱财不爱利,这些东西真假不好说,不过好不好色是真的能看得出来。前后都是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人。 男人不好色,那简直是比大圣人都还难得了。 高冶私下还听人偷偷议论,说长乐王这么洁身自好,不娶妻纳妾也就罢了,连下面孝敬的美姬都不要,怕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暗疾。 怕是人“成事”不了,要不然正值年轻力壮,怎么可能忍受的了身边没有女人? 私下那些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差没真的给长乐王请个这方面的名医好好看看。高冶那时候听了个耳朵,哈哈图一乐。 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高冶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整个人在马背上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长乐王有一张容色出众的脸,只要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更难弄错。 他今日着朱色广袖外衫,内里雪白的中单,内外对比鲜明。越发的醒目。 这下是真的没认错了。 高冶见到旁边的白三娘说说笑笑,把手里的一株桃花给抵了过去。长乐王身形有瞬间的迟缓,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完了完了。 高冶一屁股给跌在马背上,他自己样貌不错,经常被各类女子丢掷瓜果鲜花。女子送花给男子,基本上就没什么好心。 难道这白三娘已经忘记自己肩上的重担,准备琵琶别抱了? 还没等他冒出下个想法,屁股下的马已经他突然一下跌坐下来,加在马背上的体重带着马不满,撅起蹄子。高冶吓得一手赶紧拽住马缰,免得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摔下来。 他人才在马背上安稳坐下来,正要伸长脖子去看的更清楚,这时候远处两块暗器当头砸来。一块击中他的脸上,另外一块重击他的肚子。 高冶整个人差点没掉下来,他一手捂头一手按住肚子,痛的眼前发黑。等好歹缓和下再去看地上,发现痛击自己的竟然是两个青果。抬头去看,发现长乐王和白三娘已经背对着他走远了。 白三娘脚下不知道踩着了什么,脚下一崴,旁边的长乐王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手臂,等人站稳没有进一步立即松手。 高冶一手捂头一手捂肚,一时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赏景踏春的兴致立即没有了,他拉过马头掉头回家,把派出去盯着上党公府的人叫回来。 天子令他盯着白家三娘,他身为臣子听命。但这活是真不好做。大家都是一个坊内的,坊内转过几条大道基本上就到了,更何况各家各户前都有阍人守着,想要盯人不出纰漏不被人发现,还真不是人做的事。 派出去的人有些盯着出行,有些则买通府内人打听消息。各显神通。 高冶坐在坐床上,“最近白家三娘可有什么消息?” 下面跪着的人低头道,“要说消息,倒是有一桩,半个月前白家三娘子去了一趟长乐王府上。” 高冶正捂住头上的淤青,听到这一句差点没跳起来,他这一动作牵扯到肚子上那块,差点没痛得起不来。 现在洛阳的女子是越来越彪悍有力,拿青果砸郎君那都不是娇滴滴的,是抡石头一样的砸。 哪怕他自小弓马娴熟,也被砸的差点起不来。 “怎么不早点来报!”高冶怒斥。 说话的家仆被他吓得一缩,但话既然说出来了,想要吞回去当做没说过也来不及了。 “白三娘子只去过一次,而且很快就出来了。”家仆道。 高冶听后坐在原处沉思好半会,“不应该啊……” 他本人和长乐王没有任何交往,但是族中叔伯在朝中为官的不少,和长乐王也打过交道,长乐王此人并不是什么容易和人一见如故的,想要和他有什么交情少说要来往个好几次,而且还不能让他觉得不快。 若是让他觉得不快了,就算不表露在面上,也只是泛泛之交,没有其他可能了。 就这么一次,让得了长乐王的青睐,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可能。 那么要不要告诉陛下? 高冶一直愁到了第二日入宫。 天子已经十几岁了。太后按理应该归政了,但自从上回太后在朝中大清洗了一次之后,朝堂上也没有任何要太后还政的声音了。 高冶私下曾经偷偷的问过族中的叔父,为什么不上书请太后还政。毕竟早年太后临朝称制还能说天子年少,但天子都已经十几岁,放在平常人家里也是娶妻能担起家里的担子了,不管怎么说都不该继续占着位置了。 结果话一说出去,就被叔父敲了好几个爆栗。叔父下手是真用了力气的,痛的他抱住头吱哇乱叫。 高冶记得叔父把周围所有人都遣开了。 “老马恋栈,太后临朝称制十年,怎么可能说还政就还政。就算是亲生母子说不定都会因此反目,何况太后和天子还不是!” “可是……”高冶迟疑开口,“这不名不正言不顺么……” 叔父看他的眼神活似在看个傻子,“所以太后才会忌讳朝臣在她面前提起归政的事。就算是陛下也要偷偷联合朝臣,更何况别人。” “权柄在手,怎会交于他人!陛下如果和太后硬碰硬,恐怕到时候就事情大了。你虽然自小伴随天子,但是也要明白保全自己更重要,切忌掺和到他们母子争权的事里。我们渤海高氏只忠于家族,至于朝堂上坐的是谁,是男是女,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区别。” 高冶步入式乾殿的时候,见到天子正和度支尚书其下四曹的官员在说春汛的事。 “入春以来,冀州等地降雨甚多,农田多有淹没。”元茂把手里的公文放到一边,“就算再如何治理及时,春耕恐怕也要耽误了。” “春耕耽误,一年的收成也会付之流水。” 春耕关系到一年的粮食,如果春耕来不及,接下来这一年颗粒无收,就要起饥荒。饥荒常见,死多少人朝廷都已经司空见惯。但饥荒里庶民们尤其是农户,如果卖儿卖女都不能活下来,就会向其他州县逃荒。若是活不下去了,有个人振臂一呼,集结起来闹事打劫大户和官仓,那才是令朝廷头疼的事。 不过最可能的情况,逃难的流民为了求得生存,投靠在当地豪强大族,成为隐户。朝廷再没办法收到这部分流失人口的税赋。 “从官仓里调粮去救济,”元茂道。 度支尚书面露为难,“陛下,国库开支吃紧,尤其边关用费粮草等耗费颇多。恐怕……” “宋国新帝登基,想要树立威望,已经屯兵淮水之南。看着善者不来。的确是要提防。” “从尚未遭灾的郡县调集粮草去冀州。” 度支尚书迟疑了小会,“陛下,此事太后可知晓?” 坐在御座上的少年天子看过来,眼角含笑,“这些事,朕也做不了主?” 言辞带笑,面含春风。不见一丝半点的疾言厉色。度支尚书和四曹的官员们汗出如浆。 天子倒是没有为难他们,“朕会和太后说的,诸公也回去吧。” 度支尚书这才领着自己手下属官出来,出来的时候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没料到一头撞见高冶。 高冶对度支尚书拱手行礼,度支尚书颇有些尴尬,加快步子离开了。 高冶提了十二分的小心,殿内的天子也没有任何的怒色。高冶抬看了眼,没瞧见天子有什么怒容。 “陛下。” “你来了?” 天子看他。 高冶点头,他等了小会,见到天子没有发脾气,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天见到白悦悦和长乐王的事说出来。 高冶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开口,“陛下好久没有召见白家三娘了。” 元茂的手微顿,他的确是有段日子没有见到了。 平日见面,都是太后把他叫到长信宫,接下来她的去留就是他决定。上回将她送出宫之后,元茂就没见过她了,准确说是太后再没有召她入宫过。 事后他想了下,估摸是他无故送人出宫,太后以为他厌了她。 他那时将人送出宫,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个结果。 第24节 心里暗暗的有些后悔。只是不表露在脸上。 “朕召她做什么?”元茂问,他示意高冶去看手边的公文。 “光是这些,朕每日里挑灯都不一定看的完,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她?” 高冶张了张嘴,那怎么还叫他盯着人家姑娘? 这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没敢说出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元茂道。 高冶低头,嘴角牵出点笑,“就是以前经常见到那位小娘子陪伴在陛下左右,这段时日都没有见到,所以有些奇怪。” 他决定不把那两位的事儿告诉天子了。别说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到底有没有什么。倘若要是没有,长乐王可不是什么闲散宗室,得罪了他,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话。回头倒霉的就是自己家了。 见到天子对那位白三娘看上去不怎么在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天子明明不在乎,还叫他盯着,反正还是别说了吧。 “她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正当高冶准备着找个借口退下,听到天子来了这么一句。 天子说着,抬头看他。 高冶最怕天子的注视,在那双眼睛下,不管自己有什么事,都暴露无遗。 “这倒是没听说。”高冶被天子盯得浑身发颤,马上改口,“听说是三娘子最近得了些风寒,但连着两三日都往外面跑。” 高冶脑子转的飞快,嘴上更是比脑子还快。 天子道了一声知道了,继续低头看他的公文。高冶站在那儿,好久都没被搭理。 “她去哪了?” 高冶眨了眨眼,“在景明寺……” 见天子不耐烦的蹙眉,“今日是佛诞,上党公府上的人能出来的都出来了去寺庙里祈福。” 四月初八佛诞,寺庙里会有盛大的祝贺法事,这日洛阳里的人都会去寺庙求得神佛保佑。 高冶说完就低头不做声了。 “你下去吧。” 高冶闻言如得大赦,脚下抹油就跑了。 高冶走了之后,殿内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元茂看着手里的公文,这段日子太后或许是奖励他的“乖巧”,特意分了一些不重要的过来让他做决定。 他垂目在公文上看了小会,拿过笔在上面批示,这些奏章批阅之后会送到门下省去,但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可以放置一下。 “给朕换衣,”元茂把手里的笔一方,吩咐中常侍。 “另外,把高冶给朕叫进来。” 高冶现在是后悔告诉天子白三娘的行踪的,他应该说白三娘在家养病呢,人得风寒是真的,只不过是病情轻微,连吃药都不用,只要多晒晒太阳就行。 天子又不会跑去上党公府去查探! 不对,天子不是说对白三娘没兴趣么,怎么一下子就要出宫去景明寺?! 一不留神高冶就把自己心里话给说出来了,等到清醒过来,对上天子那略有些难看的脸色,他恨不得左右开弓的给自己几嘴巴。 “朕只是出来走走。”元茂解释,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不要想多了。” 高冶点头,但是脑子里头如同万马狂奔一样完全止不下来。 他又不是傻子,洛阳里的寺庙加在一快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随便抓出几个皇族所建的佛寺都比景明寺豪华奢靡,更有看头。 嘴上说着不在乎不关心,结果现在去又算怎么回事? 高冶觉得哪日那位白三娘真的给牵个郎君回去,那也是天子自己活该。 这话高冶万万是不敢说出口,他知道天子很多时候,极其看重颜面。只能看破不能说破,要不然天子恼羞成怒,他就完了。 景明寺内果然香火旺盛,来寺内拜佛都需要捐舍,今日原本就吃的油水充足的僧人,又能有一大笔的进项。 寺庙内是红尘的烟火场,龟兹鄯善那边来的许多胡人都在里头表演杂耍讨生活,贵人们来拜佛自然是不必和外面的庶人们一块,而是有专门的地方。 为了不引人注目,元茂没有带上中常侍,身后也没有任何随从。但是身上衣袍,随意一看都能看出非同寻常。 景明寺的僧人们迎来送往,眼神极毒,一眼就看出来来者并非凡人。马上殷勤的迎接到贵人们专门拜佛的地方,用不着和前面一样和一大群人混在一块。 僧人走之后,元茂双手合十拜佛。上首的佛香是纯金塑身,宝相庄严里透出一股世俗的红尘。 他仰首看了一眼,随即出去了。 高冶见状连忙在后跟着。 这一片是快清净的地方,只是前面的喧嚣隐隐透过厚厚的墙,随着风吹过来。 僧人说上党公家的女眷就是在这附近拜佛。 也的确可以看见几个衣着锦绣的女子领着婢女走动。 元茂样貌清秀肌肤白皙,看上去很扎眼。那些女子见到总是会看过来,眼光在他的面庞和躯体上滴溜溜的转圈。 时风奔放,不管南北,女子们的作风都是出奇的大胆。追求男子美色更是到达了巅峰造极的地步。时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喜好美男子。汉人牵手把美男子堵住不准走,围起来一起看。 鲜卑女子作风更为豪放,直接把人给弄走做自己的夫婿。 时风之下,女子们那流转在身上和脸上的目光也不算什么了。 天子的脚步猛地停住,双目死死盯住了某个方向。 高冶差点收不住脚,幸好那一步踏出的时候还没到地,脚面勾回来。 他去看元茂,吓了一跳。 天子脸上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高冶顺着天子看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那边树林里戴着帷帽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很明显是女子,她把帷帽垂下的轻纱整个撩上去,露出完整的面容。高冶看的清清楚楚,正是白三娘。 而另外一个也戴着帷帽,却没和她一样把轻纱撩上去,而是垂下来。树林里的树生的茂密,将那人的身影遮挡了大半看不出身份。但就算如此,还是能看出那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 高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还没等他想出个对策,身边的天子捂唇咳嗽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8 16:17:22~2022-03-19 21:0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arlottemt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259902 20瓶;40411486 4瓶;花点点 3瓶;啊拉啊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既然这样,朕下旨赐婚如何? 还没等高冶有所反应, 旁边的天子捂唇咳嗽出声。 开始还是压抑的低咳,但很快那低咳加大,连元茂自己都无法控制。 “陛下!”高冶吓了一跳, 慌忙扶住他。 元茂压制不了咳嗽,他越是压制,越是咳嗽的厉害, 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随着咳嗽在肚腹里搅和在一起。 元茂到景明寺, 除了高冶一人之外, 连中常侍也没带上。事发突然,高冶连找个帮手都寻不到。 他看向那边树林里的两个人。 元茂这边的咳嗽声已经引起了那边两人的注意, 全都往这边看来。 高冶见状大喜,一手搀扶住元茂, 一手冲着那边的两人挥动,“三娘子!” 话才出声, 高冶就感觉手腕骨上一阵要裂开的痛,低头一看发现天子竟然手攥在上面,用力到指骨发白。 “不……回……”元茂想要说话,但咳嗽完全止不住。 那边白悦悦已经提着裙子过来了, 高冶看着和她一块过来的人,顿时如同在四九寒冬里,有一盆冰水对着后脑勺一股脑的全数浇了下来。 “长、长乐王?” 看清楚帷帽轻纱下朦胧的面容, 高冶话都有些哆嗦了。 方才看着那样子,像是俩人在树林里低低私语, 想要不想歪都有些难。当场抓了人,对天子来说不算什么, 对他来说问题大了。看人家的阴私被人发现, 那就要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了。 话才哆嗦完, 被他搀扶的天子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那两声咳嗽格外的重,似乎要把五脏六腑也要咳出来似的。天子的整个躯体失去了支撑的力道,完完全全的压在他的身上。 高冶自己也才十几岁,和天子差不多的年纪,天子看起来高瘦清隽。但其实自小习武,能徒手提着两块巨石。这样的武力怎么样都不可能是真瘦的轻轻松松就可以提起来的地步。高冶只感觉突然间肩上被压上了千钧,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噗通一下被压在了地上。 他掉在地上,天子压在他的身上,那沉甸甸的躯体差点没压得他两眼泛白去见渤海高氏的列祖列宗。 好歹还留有些许的清醒,高冶挣扎着钻出个脑袋,就见到白家三娘看得目瞪口呆。 也是,他和天子压在一块,这情形估摸是千载难逢,可不是要多看两眼么? 高冶心里苦哈哈的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原本压在身上的重量一轻。新鲜空气重新回到他的躯体里,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连带着感觉似乎重新活过来一般。 长乐王提起压在高冶身上的元茂,元茂捂住胸口,脸上呈现不自然的深红。 “陛下?”长乐王一手揽住他。 元茂抬头看到了那边被这变故弄得呆若木鸡的白悦悦,他深深看她一眼,重重咳了一声,整个身体向前倾倒。 “这是怎么了?”白悦悦感觉方才元茂那一眼,如同刀剑一样戳得她生疼。在这煦暖的天里,硬生生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长乐王也一并看过来。 长乐王的目光严厉如刀,落到高冶的身上,高冶只觉得长乐王似乎要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 “我也不知!”高冶坐在地上依然是方才的狼狈模样。 第25节 话才说完,元茂捂住唇咳的撕心裂肺。 “先寻个地方把人安排好。去请大和尚过来看看吧?” 长乐王点头,他一手扛起元茂就往不远处的禅房去。 达官贵人们拜佛都有专门的禅房休息。路过的沙弥见状,纷纷过来问出了什么事。面上比长乐王还要焦急。 这些贵人们要是在寺庙里出了什么事,庙里头的这些僧人都吃不了兜着走。说是方外之人,但哪里逃得过世俗规矩。 沙弥们连忙上报,不多时就有僧人来领着他们到了一间宽敞干净的禅房,而后又来了一个年老的僧人。 此刻出家人多少会一些医术,或是行医救人,或是方便自己。有些医术还颇高。 元茂已经在卧榻上蜷缩成一团,他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手掌在身前握紧,呈现无助又极其防备的姿态。 白悦悦看着忍不住往长乐王那里挪了挪,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长乐王也眉头紧锁,他没听说过天子有这种病症,转头就去看高冶。 高冶对着两人或是疑问或是探究的目光,苦的嘴里都像塞满了黄连。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陛下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高冶说着,忍不住偷偷的瞧面前这俩。 他在天子身边这么些年,没见过这种情形,也没听那些中官私下说过。偏偏见到这俩在一起就有了。 他偷偷的看面前这俩,该不会是被气出来的吧? 高冶想起天子见到这两人在树林里说笑的脸色煞白,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撞见了妻子私情的男人。只是没有和奸夫扭打在一块而已。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越来越强,弄得他忍不住频频向长乐王和白悦悦看过去。 “你看什么?”长乐王识感敏锐,高冶才投过去一眼,立即就被察觉。 长乐王沉声发问,已经有几分不悦。高冶被问的一激灵,“只是看大王仪表瑰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长乐王蹙眉,他上前了两步,免得高冶看到身旁的少女。 那边僧人正在诊治,门外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三姊姊,你在么?” “是四娘。”白悦悦面色有些奇怪,“她怎么来了?” 她和长乐王对视一眼,长乐王轻声道,“把她打发走,千万不要让她知道陛下在这里。” 白悦悦点头,她过去推开门,见到四娘虞宁领着婢女站在门外。 “四娘怎么在这?”白悦悦从门内出来,将门合上。 虞宁看了门内一眼,见到了门内的人影。 “四娘不是跟着大姊二姊在礼佛么?” 虞宁笑了笑,她前生已经礼佛礼够了,浓厚的旃檀佛香贯穿了她整个后半生。到了死才解脱。 她如今只要听到那些佛号和闻到旃檀味,就忍不住反胃。更别说跪坐在蒲团上礼佛了。 她自从再活过来,从来不敢放松对眼前人的关注。她身边的婢女来报,说三娘子跟着一群男子到了一间禅房。 当年的宫廷丑事原本就有些风言风语传播,再加上帝后离奇一前一后离世,宫外也有传闻,她哪怕出家为尼了,也听说过。 如今听说三娘跟着好几个男人入了禅房,联想到前世那个宫廷传闻,她领着婢女过来。 即使三娘已经无意入宫,但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彻底断了三娘入宫的后路为好。 毕竟话是三娘自己说,万一哪日她后悔了怎么办? 这样的人入宫,若是再一次东窗事发,将整个白家都陷入危险境地不说,还会令整个家族脸面扫地。她绝对不允许此事再发生。 长痛不如短痛,及时将三娘的丑事掀出来,也好过将来挖肉补疮。 虞宁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三娘不是说到外面走走散散心么,怎么到禅房里去了?” 白悦悦笑,“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就进去休息了下。” 虞宁脸上的笑容更甚,只是道了一句是么,这时候二娘婉宁也带着人来了。 虞宁看了一眼身后的婉宁。 此生她不知道为什么二姊和大姊会被送出宫去,但二姊对送出宫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和她一样都不希望三娘入宫。两人既然目的一致,联手起来也是轻松的事了。 “三娘身体不适?”婉宁走来道。她满脸笑容,“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之间就身体不适了?” “这我也不知道。”白悦悦扶着额头,一副不适头晕的样子。 “可能是出来不小心吹了点风,所以就犯了头痛吧。”她又一手捂住胸口,娇弱的像是下刻就能倒下。 她的确有头疼的毛病,不知道是不是这身体自小没有受过精心照顾,还是那次落水留下来的毛病,反正天气冷暖变得剧烈一些,或是流汗吹吹风冻着了,头痛就会杀过来。 但是面前两人却没有任何触动,虞宁冷冷看着,嘴上却含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更应该好好休息了。从这儿回去,恐怕要一段路,路上难免还要受风。” “是呀。”婉宁满脸奇怪,她看了一眼门内,“这儿不正好有个现成的地方么?既然这里头没人,就暂时进去休息一会。到时候派人说一声就是了。” 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白悦悦拦在门口,“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就我们几个不太好。” 说完门内突然传来碎裂的声响。那声响太大,想要找话遮掩都遮掩不过去。 “里头有谁?”婉宁惊道。 虞宁看向白悦悦,“不是说只有三姊姊一个人在么,这里头是什么声音。” 虞宁看了一眼婉宁,婉宁道,“这里头该不会钻进了什么歹人吧?” 说着示意身后的侍女去推门。 见白悦悦去拦,她自己一头挡在前面,满脸奇怪,“三娘怕什么?不是说里头没人么?” 婉宁挡在白悦悦前面,剩下来的婢女用力一推。 原本紧闭的门被用力推开,只见着并不是很宽敞的屋子里头挤着好几个男人。哐当门重重响了一下,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虞宁和婉宁连带着那就几个跌入门内的婢女,见着屋子里的人目瞪口呆。 白悦悦摊手,满脸无奈,“我说了不要进去啊。” “你们是……”虞宁的目光从屋内所有人面上一一转过,最后落在床榻上的人。 卧榻上的人面色潮红,手臂已经放在一旁,袖子微微扯开露出腕子诊脉。 “陛下!”即使还是带着些许少年的青涩,但是那张面容虞宁还是记得的。 她十六岁入宫,封后大典当夜她见到的那张面容是她穷尽一生都没有忘记。是日日夜夜青灯古佛里唯一的慰藉。已经入了心沁了骨,想要忘记,那根本不可能了。 内里正在给元茂诊脉的僧人被突然这一句给惊到了,哎呀一声,也顾不得继续诊脉,只是满脸惊惶看着周围人。 长乐王面色一变,他手掌按在僧人的肩膀上,“还请继续诊治。” 随即他脸转向外,眸光锋利看向闯进来的那几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他的话语伴随深厚的威压批头盖脸压在身上。 婢女们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长乐王抬首看向外面站着的两女,白悦悦叹了口气,“我拦不住。” 婉宁扶着门好歹让自己站住了,她方才也听到了虞宁那一声,去看床榻上,的确是天子。她在宫里见过天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出宫前那段见过天子一次,知道天子的长相。 她这下腿脚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这下可完了! 那边虞宁跌跌撞撞的就要进去,“陛下,陛下!” 婉宁见状恨不得把人给抓回来,她在宫里长大,知道宫里的贵人有很多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尤其是御体是否安康。 她恨死了虞宁,好端端的让婢女告诉她,说三娘和外男私会做丑事。结果到了地方看见天子发了病,好端端的没事沾了一身的麻烦。 屋子里的几个男人不好和女子有个什么接触,竟然没有拦住她,叫她扑到了床榻前。 “陛下,陛下……”虞宁哭声呜咽,将前生所有的委屈全数在此刻发泄出来。 高冶束手在一旁看着,这不是他家的女子,他一个外人根本没法管。 “你先出去,”长乐王被这声音弄得很不耐烦,“若是不出去,我亲自提你出去,到那时候恐怕场面就不好看了。” 白悦悦进来,见到僧人满头的冷汗,她满肚子奇怪,但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卧榻上的元茂。 这么吵闹成一片,连看病的都没办法好好看病,就算只有一分病,恐怕也要变成六分病了。 “四娘我们出去吧,你这么吵,没办法诊病的。” “我不走。”虞宁咬住唇,她斜睨了白悦悦一眼,眼里全是快要按压不住的,积攒了一辈子的怨恨怒火。 白悦悦也觉察到她那一眼里不对,心里冒出古怪。 “我就坐在这里,这里也需要人伺候。”虞宁看到她面上的神情,连忙道。 几个人全都看向了长乐王,长乐王点头说了一句好,然后抬手点了点那几个婢女,“这几个婢子到外面去。” 婉宁不敢久留,哪怕长乐王没点到她,也跑出去了。 长乐王拍在高冶肩膀上,低语了几句,高冶面露迟疑,长乐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陛下的病情哪是能轻易泄露出去的。” 天子这病来的突然,而且又激烈。若是让人知道,又要引起一阵的麻烦。 尤其是朝堂,此刻的朝堂形势已经够复杂了,如果天子的事被放出去,又不知道会有多少波澜。 高冶点头道了一声是,出去将之前那几个婢女处理掉。白二娘是后族,不可以动,但亲眼看过,恐怕也没那个胆子往外面说这里的一个字了。 长乐王对看病的僧人十分礼重,“师父请好好看。” 僧人道是,长乐王守着,过了一会僧人起身,“这位檀越乃是怒火攻心。” 长乐王蹙眉,“那这咳嗽……” 僧人摇摇头,“咽喉处也没有红肿,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而来。” “眼下先拿一些安神饮子服用,或许休息充足,便能好一些了。” 长乐王没听说过天子有这种毛病,他点头。不多时外面有人端了安神饮子过来,虞宁见状亲自接过,喂到元茂的唇边。 元茂整个人蜷缩在卧榻上,睁开汗涔涔的眼,见到面前的虞宁。 “你是谁?”他问。 第26节 虞宁对着元茂那看陌生人的眼神,嘴唇无助的张了张。她忘记了,天子这是第一次见她,她也还没到入宫封后的时候,根本不认识她。 “我是——” 还没等她说完,元茂一把将她手里的汤药打翻在地,“滚!” 元茂捂住胸口,嗓音因为之前的咳嗽变得嘶哑难听。 虞宁被那碗打翻的汤药泼的一身都是。原本在门外和白悦悦说话的长乐王听到内里的动静推门而入,见到满身脏污的虞宁,还有只着足袜的元茂站在地上。 “陛下?” 元茂双目赤红,他眼神落在长乐王身上,“她人呢?” 长乐王不知道元茂说的是谁。 这时候白悦悦从外面伸进来一个头,元茂漫无焦点且无神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着落的点。 “过来。”他脸上露出一个笑,温和的向白悦悦招手。 白悦悦方才在外面听到内里的响动,知道元茂正在暴怒上。她对着此刻言笑晏晏的元茂,瞬时间后脖子上的汗毛直竖。 元茂见她没动,面上的神情越发柔和,“你过来吧。” 见她还是没有过来,元茂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向她走去,白悦悦吓得连连向后躲。 长乐王此刻觉察出他的不对,他上前挡住元茂,“陛下现如今可好?” 元茂对上躲在长乐王背后的白悦悦,面上笑着,眼底里急速冰冷下来。 “朕很好,多谢阿叔。” 他嗓音里带着点儿嘶哑。 元茂目光触及长乐王身上的衣袍,脸上笑容更甚,“方才看阿叔和她说话,是说些什么?” 白悦悦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今日佛诞,太妃经常来这里上香。恰好遇上了。就说了几句话,问了句上党公是否安好。” 长乐王话里坦坦荡荡,没有任何什么遮掩。 元茂点头,“阿叔说的,朕相信。原来是阿叔啊……”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且没头没尾,听在耳里不知道什么意思。 “如果是阿叔,那就没什么事了。” 长乐王不太明白元茂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如今还是天子的身体最为紧要。 “陛下如果好些了,要不要去拜拜佛?” 白悦悦自觉不能让长乐王一人去面对元茂,从长乐王背后伸出个脑袋问。 元茂对上她,面上笑容更甚,“那更好。” “陛下身体真的无碍?”长乐王询问。 元茂点头,“方才只是一时急了心,所以才会那样,让阿叔担心了。” 长乐王听到他的嗓音依然还是哑着的,正想要说什么,元茂叹道,“阿叔,朕真的没事了。” 长乐王这才放开元茂。 元茂走向白悦悦,言语温柔如水,“走吧。” 白悦悦点点头,带着他往外去。 “朕这段时日许久没见到你,你最近过的如何?”元茂问。 白悦悦点头,“小女一切都好。” 除了家里的便宜爹担心的七上八下,连着几日都睡不着觉之外。她还真是挺好的。 “你怨朕么?” 元茂前生就想问她,她怨他么,又到底怨他什么。 怨到惑乱后宫,巫蛊诅上。 白悦悦闻言笑两声,“陛下是要吓唬小女呢,小女为何要怨恨陛下?” 她不想和元茂多说话,见到佛堂就恨不得把元茂往里头一塞了事。 元茂一脚迈入佛堂,向前走了两步,见到白悦悦还在佛堂外没动,“怎么不进来?” “小女进去不好。”白悦悦笑。 “进来吧,又不是宫里,何必讲究那么多虚礼。” 白悦悦心里大叫见鬼了。 这周目元茂自打和她见面以来,不是爱答不理,就是喜怒无常。也不知道下刻她会不会被丢出宫去。 这下和颜悦色,难道是真见鬼了? “过来吧。”元茂也不往里去,伫立在门口等她。 白悦悦见四周的僧人都在,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她跟着元茂进去,内里的佛像修的很宏伟,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元茂跪在团蒲上,双手合十。 不得不说他样貌身段都是上佳的,连拜佛的姿态都赏心悦目,但也只是看看,并不想要怎么样。 元茂从团蒲上起身,到了外面,“你陪朕走一走。” 白悦悦应了,元茂走在前面,言语依然是温和的,“你和阿叔认识?” “小女曾经在寺庙里见过长乐王一面。” 白悦悦故意轻描淡写,“小女见过长乐太妃,太妃喜欢和小女说话。” 元茂的脚步微顿,他回过身来,笑容蕴藉着春风。他原本面容就好,如此更是带着点够勾动心魄的意味。 他向她靠过来,神情口吻里全然是诱骗的姿态。 “看来你和长乐王府上是真的有缘分。既然这样,朕下旨赐婚如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9 21:09:00~2022-03-20 21:0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身无分文的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牝 20瓶;苏苏、赞多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儿挺喜欢她的,不知阿娘能不能召她入宫一见?” 浓厚的旃檀香味从佛像前放置的香炉里氤氲飘出。 大殿内不知道放置了有多少这样的香炉, 一时间白雾缥缈,人站在里头还真的有几分置于仙境的错觉。 白悦悦望着元茂,她眨了眨眼, “陛下?” 元茂一笑,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用言语和温柔的笑容布下足以迷惑人心的陷阱。只等她自己一头扎进来。 白悦悦一时间没答话, 她很是狐疑的上下打量他。 元茂面上的笑没有半点减退, 反而随着她的打量越发浓厚起来, 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游戏里元茂的立绘就是那种很好看的,真的看到了不管是皮相还是骨相是真的好。可惜白悦悦看了心里没太大波动。就算再好看, 知道他后宫几十个女人,儿女一大堆。也没什么太多的兴致了。 “长乐王已经二十五, 尚未娶妻。开始的时候是时机不对来不及,后面便是公务缠身, 腾不出空来办自己的终身大事。既然如此,朕倒是乐意做一回月下老人。” 白悦悦望见他脸上越发浓厚的笑,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迟疑着久久不答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错了话。 元茂等到了小会, 见着她没有说话,脸上笑容多了些,“看来你是不乐意了?” 他故作感叹, “长乐王是朕的阿叔,年岁虽然大了些, 但为人诚恳忠心。这么多年,朝堂上朕从来没有见到他办错过什么事。” 白悦悦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要是说媒拉线的话, 不是该说长乐王长得好, 不花心么?说他忠心干什么? “陛下,现在陛下没事了么?”她答非所问,手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元茂微愣,面上那虚浮的笑容微微有些减退。到现在他自己都忘记方才他是如何撕心裂肺的重咳过。喉间被他强行压下来的痛楚,随着她关心的话语又渐渐的有了升腾起来的趋势。 心中原本的暴怒生出了久违的酸涩,内里竟然还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喜悦。 至少她此刻没有一门心思在别的男人身上,倒还在乎他的身体。这股情感糅杂,将原先的暴怒抵消了些许。 白悦悦见元茂停了话语,看着她,眼神晦涩。她在他的注视下广袖下的手臂连带着背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汗毛倒竖。 那边僧人们的梵唱还在继续,在一片旃檀的烟雾缥缈里,元茂的面貌越发的模糊。 整个人都有些烟火缭绕,仙气是算不上的。他整个人平静的时候有那么一股清隽的温文尔雅,但就是和仙没什么关系。 “陛下?”白悦悦强行忍住搓手臂的冲动,“陛下要是御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话,还是去休息一会?” “你很关心我如何么?” 元茂突然开口,面前少女略有些惊讶,下刻就笑了,“这是当然了,小女是陛下的臣民,自然是会关心陛下的安危。” 元茂感觉到心酸胀的厉害,无尽的酸楚。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咒他? 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在她那张笑靥之下的真正心思是什么。 若是冠冕堂皇的话,就她这个年纪那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白悦悦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重了,她想要往后撤,离元茂远一点。但是左右都没有多少人,僧人们坐在大殿里唱经,也没见得有人出来。在元茂眼皮子底下挪开点,难度太大了。 “怎么了?” 他向来喜怒不直接表露在面上,若是真正十几岁的他,多少还会留一些情绪表露在面上。可是他已经是掌权十几年的帝王,除非失控,否则只要他想,那么旁人只会看到他想要别人看到的。包括她在内。 “看上去你有点怕?” 第27节 他说着,脚步往前踏了一步。 白悦悦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威压铺面而来,她脸上都快要皱在一块。 “陛下,小女做错了什么让陛下生气了吗?” 她不耐烦和元茂耍心眼子,尤其元茂的心眼子比筛子还多。还不如直接问出来。 “那么看来,你是不乐意了?”元茂没有答她的话,反而自顾自的道,“原本朕是觉得你身份合适,虽然年岁小阿叔有点多,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按理来说婚事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朕觉得还是问过你比较合适。” 他满脸遗憾,“毕竟婚事对于男女来说都是终身大事。若是有一方不愿,那么就算勉强凑在一起,也不过是于这世上添了一对怨偶而已。”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发自肺腑,又多加了几分诱惑,“既然如此,朕还是替阿叔另外择人。我听说中书令李缘有女十七,年岁比你合适。而且出身赵郡李氏这样的士族,不管是出身门第还是别的,的确更为合适。” 这话听得白悦悦满头雾水。 不是,这十七岁和十五岁有什么差别么?怎么能说比她更合适。 “朕还是早些替阿叔定下,毕竟长乐太妃着急阿叔的婚事也是很久了,每回入宫谒见太后少不得要向太后说一番。” “不,不是。”白悦悦憋不住了,虽然说她是没有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习惯,但是长乐王明明她先看上的,长乐王都还没明确拒绝她呢,元茂怎么就把这块肥肉从她这里抢过来塞到别的女人嘴里?! “陛下方才不是说,要不要给我赐婚吗?” 她也顾不上许多了,“我愿意的!” 这世上好男人和好女人都是要靠抢的,手慢点就没了。既然元茂这么好心给她拉纤保媒,那就不上白不上。 “我真的很愿意!” 元茂原先恢复了一些的面色在她的话语里褪去,变成一片惨白。 他精心给她准备一个陷阱。如同垂钓者放下了诱饵之后,悠闲等待,但是没想到她这条鱼转悠了半天,正当他以为她不会上钩的时候,一跃出水面死死咬住诱饵,连拽着他往水里扑。 “陛下你怎么了?”白悦悦望着面前元茂那瞬间就褪尽了血色的脸,满心的奇怪。 明明之前脸色勉强可以,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成这样了? 白悦悦小心的打量,把自己说过的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通,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你——当真愿意?” 元茂抬眼,嘴角的笑意略有些隐去。 “不是陛下说的,要给我赐婚么?” 她突然想起有些不对,元茂是侄子,怎么给自己叔叔赐婚。她记得上周目元茂的赐婚范围都是臣子和弟弟们,没包括叔父们。 她突然怀疑元茂是不是说大话骗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大王愿不愿意。毕竟我都和大王见过几次面。” “没见过几次面,就愿意嫁了?”元茂青着脸问。 白悦悦有些奇怪暼他,明明这话是他自己提起来的,现在反过来问她? 还真的来耍她的? 刚才自己表现的太过陈恳,现在回过头说不是,显然已经骗不到人了。白悦悦也懒得再装,“是啊,不过这种事讲究的是第一眼的缘分,” 她拿不准元茂的心里到底想什么,反正如今他们要说有什么关系,也没什么关系。说了也没关系。 “要是第一眼看不上,接下来也没心思继续,对不对?陛下应当比小女更明白这个道理。” 她说着噗嗤一笑,“说起来,长乐王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爱笑。” 白悦悦脑子转的飞快,“陛下可知道怎么看出他喜欢还是不喜欢一个人啊?” 元茂只觉得有刀刃割在了自己身上,却诡异的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心口上似乎冰冷开了一道口子,随即血流了出来,没有任何热意,是凉的。 “阿叔并不是不笑,只是不对着你而已。” 他的话语也尖锐起来,说的白悦悦脸上的笑容都凝起来。 “看来,他对你观感不如何。” “可是,大王告诉我,他的字。” 白悦悦小心的觑他,“我还没见过其他男子这样告诉我呢。” 元茂话语停下,脸色铁青的看她。 白悦悦眨眨眼,满脸的虚心求教,“大王是不是和哪个女子都这样?说起来,长乐太妃也挺喜欢我,见着我就要我过去陪她说话,时不时还送些东西给我。” 她说着,持起裙下佩戴的压裙的金镶玉佩,小小的做成兔子望月的模样,周围镶嵌了纯金。 “若是太妃喜欢我,再加上陛下说媒,是不是有更大把握?” 她自顾自的说的开心,却见到元茂面上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你们之前见过?” “都在洛阳,而且也住在一个坊里,碰见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说着有些羞敛,“就是我都不知道大王会怎么想,若是他不愿意,那我多丢人呀。也不知道姑母那里愿不愿意说一说。” 元茂袖下的手掌已经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有力过度发白。 “你喜欢他?” 白悦悦很诚实的摇头,元茂气笑了,“那你还想要嫁过去?” “不是陛下说的么?问我愿不愿意,若是愿意,就给我赐婚。再说了,长乐王不贪色,为人正派,比其他宗室好多了。试问哪个小娘子不想呢?这好的郎君可是要动抢的,若不是陛下今日开口我还想不到呢。” 元茂眼眸微睁。 两人无声的对视一会之后,元茂开口“此事不是小事。朕到时候问过阿叔再说。” 哦豁,白悦悦听出不太对劲。到时候,那要到什么时候? 白悦悦好不容易等元茂自己送上门给她干活,当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陛下,君无戏言喃。” 这一句无异于火上浇油。元茂心头的怒火更旺,他回头看过去,白悦悦触及他的目光,整个人受惊一般就向后缩,“是小女说了什么让陛下不高兴的话么?” “陛下告诉小女,小女就当没说过。” 这话说了倒是比不说更好些。 元茂背过身去摆摆手,白悦悦在后还在道,“那就是没有了?那方才的话陛下还记得么?” 她也不用元茂回答她了,自顾自的道,“陛下肯定不会忘记的,必定一言十鼎呢。” 元茂脚下猛地停住,回头过来,对上的就是她笑盈盈的脸。 诸多怒火在她那发光的眼睛以及满脸笑意里,全数憋到他的心里去。 元茂已经记不得自己何曾有过这种时刻了。 他再次回身过去,大步向外,喉咙里原本已经褪去的痒意在步履里又攀爬上来,藤蔓似的将他整个人都缠住。 元茂手掌握住压在唇上,压制住咳嗽。 过了一条廊道,元茂见到长乐王伫立在那。 长乐王对他来言,是叔父,是良将忠臣,是可以重用的人。可是如今他用纯粹评价男子的眼光去看,长乐王面容是元氏常见的俊美出挑,身形更是许多年轻人都难以匹敌的修长。 她的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浅了? “陛下。”长乐王走来,见到元茂压制着咳嗽,“陛下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元茂对着长乐王的关心,颇为生硬的摇头,“朕该回宫了。” 他走了两步又停住,“朕知道长乐王是个君子,行事都有分寸。朕相信,阿叔也一定会恪守君子之道的,是不是?” 长乐王不太明白天子这话到底从何而来,但他还是点头,“臣一定尽忠职守。” 元茂道了一声好,“朕知道,阿叔不会让朕失望。” 元茂径直回了宫,中常侍在式乾殿迎接,见到天子的时候,中常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看见天子的脸上乌云密布的时候,立即觉得大事不妙。 天子只带了几个人出去,现在那几个人没有一个在殿内,他也不知道天子在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子对宫人等人并不苛待,很多时候甚至算得上宽和,哪怕犯了错,到了天子那里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怪罪。 但如今天子明显的心情不好,所有人还是绷紧了皮,不敢有丝毫放松。 给天子更衣之后,中常侍让宫人送上酪浆。 元茂坐在御床上,背后靠着凭几。宫人恭谨将酪浆送上。 元茂瞥了一眼宫人,式乾殿的宫人都是青春貌美的女子,处在女子最好的年纪,宫绦在腰间紧紧束出一道纤细起伏的曲线。远远看去令人遐思翩跹。 宫人察觉到天子的注视,不由得羞红了脸。中常侍在一旁看见,小心的上前,“陛下?” 天子自从成人到如今都没有碰过女子,中常侍拿不定天子是不是看中了面前的宫人。 “将这个宫人赐给长乐王。” 天子点了点面前的宫人,“另外在太华殿等殿中挑选姿容出众者六人一同赐予长乐王。” 一起七个貌美宫人! 中常侍暗暗咂舌,这手笔可太大了。 他立即道是,让人去办事。 宫内年轻貌美的宫人并不缺,相反还各有特色。选出来不费多大的功夫,把人送过去那更不费什么功夫了。 只是等到去送人的内官回来,就事大了。说是长乐王称不敢受。 这话送到天子面前,天子正在翻阅送过来的奏章。 奏章都是事先被筛选过的,大事送长信宫,一些无足轻重的就送到太华殿。 元茂听到中常侍的话,手里的笔一顿,嗤笑了一声,“这是怕玷污自己的声名么?” “毕竟好色的名头传出去不好听,”他手里的笔重新落到了卷轴上,重新开始写字,“不过长乐王不必担忧什么,如今长乐王还未娶妻,膝下空虚。多几个宫人为他生子也没有什么,将来若是多了王妃,依照王妃的品行,恐怕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嫉妒。” “把朕的话转告长乐王。” 中常侍去了,等到来回话已经是元茂将案几上的那些奏章给批了一大半。 “大王只留下了一个,其余的都叫带回来了。” 中常侍小心的开口,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大那么点,引来天子的怒气。 “只有一个?” 元茂将手里的笔一放,捏了捏晴明穴。 第28节 “是的,下面的人好说歹说,说是君命,不能不收。大王就随便指了一个,其余的就怎么说也不留下了。” “也好。”元茂点头,“一个也行。” 中常侍不太明白天子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但也不敢问,见天子没有其他的吩咐,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元茂放下手,看着眼前的奏疏,想起她提起长乐王身边没人时候的期盼,他看的清楚,她说起这个的时候眼底里有光。 这荒诞的让他简直想要放声大笑,她竟然只想要这个? 那么他就一手毁了。 长乐王他用得着,又是宗室,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就对人动手。更何况长乐王身上没有污点,想要找出罪名都难。 他自己就是男人,知道所谓的洁身自好,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能这么下去。可如果中途破了戒放扔自己沉迷声色。那么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知道她的好妒,以及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前生她从寺庙回来,见到宫里多了三十多个妃嫔,马上找他算账。不许他碰那些嫔御,也不许嫔御来拜谒他。 好妒霸道可见一斑。 她既然喜欢长乐王的洁身自好,那么自己就毁了它。即使不成,依照她的脾性,也在她心里留了一根刺。 心底里生出那么点隐秘的报复快意,他又唤人来,“去上党公府一趟。” 婉宁回来之后马上就病倒了,高冶此人虽然出身士族,但是真下手的时候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婉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被杀,吓得魂都掉了。回到家里就发烧病倒。 白逊把白悦悦叫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悦悦是不能说,只能含糊的说今日在景明寺遇上了天子,然后就不肯说了。 变成这个样子,除了做了什么事触怒了天子。 白逊气得当即大骂,先是骂婉宁不知所谓,然后把家里的那些儿女全都骂了一通。无外乎就是生了这么多孩子,一个两个不但不能帮衬到家里,还招惹来许多灾祸。 气急了又发狠,“还不如当初一生下来就给掐死!” 白悦悦坐在那儿,模样乖巧的听白逊在那儿发脾气。心里打了个哈欠。 有本事别生那么多孩子啊,生了又不管,自己上梁不正,还盼着下头的儿女自学成才。就算是天天做梦的都没这样的。 还生下来就掐死,难道不应该先阉掉罪魁祸首么? 她不和白逊一块儿发疯,坐那儿想东想西神游天外。外面家仆来报,说是宫中来使者了。 白逊的骂声戛然而止,他估摸宫里来使者怕是为了婉宁以下犯上的。白逊咬了咬牙起身去迎接使者。见着使者他就哭自家门第不幸,生了诸多猪狗竟然没得一个是省心的。 使者不得不打断白逊的话,“上党公说什么呢,我等奉命给三娘子送赏赐来的。” 白逊有瞬间的惊讶,下刻立即让人把白悦悦给叫出来。 白悦悦被婢女们拥到外面,就见到了外面那一路摆开的阵势。 使者笑盈盈的看她,“三娘子,这是陛下的赏赐,拜谢吧。” 白悦悦张了张嘴,犹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族中的两位姐姐,不管是在宫里还是被送出宫,都有赏赐。就她来来回回去了宫里几次,天子没有太多的表示。 弄得二姐婉宁在家里有时候阴阳怪气,说人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不惹天子不喜。 她也觉得这周目元茂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一遭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悦悦晕乎乎的拜谢君恩,然后看着一群人把东西全都给抬到库房里。 宫里送来的都是布帛。这东西可以拿去裁剪做衣,也可以拿来做钱用。真的是天上掉钱了。 一切安排妥当,她被重新迎接到屋子里。 那种天上掉钱的高兴劲头一过去,理智重新回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之前那么几次元茂没有什么反应,现在怎么就大方起来了。 这里头怕不是有鬼。 柘枝这个时候把造好的册子送给她过目,她一路看下来眼都有些发直,干脆把之前那个念头给丢到一边去了。 就算有鬼,她也退不了啊。那还是收着吧,哪怕时不时看看也好。 元茂将手里批好的奏疏下发门下省,自己去了一趟长信宫。 长信宫内几个重臣正在面见太后。魏国的权力中枢不是天子的太华殿,而是太后的长信宫。 上朝分大朝会和小朝会。大朝会比起讨论政事,不如说是礼仪上的象征意义更多。许多重要事都会在小朝上拿出来商议。而太后鲜少让他参与小朝会。 太后听闻天子来了,让中书令等人去侧殿暂避。 她把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交于元茂处理,即使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他也处理的四平八稳,看着不像个十几岁才接触政务的少年。倒像是一个老辣的老手。 太后对元茂越发的感触复杂。 若是元茂昏庸无道,她担心他能不能扛得起这幅江山。可他太过英武果断,她又害怕他会不会想着夺权。 她掌权已经十年,要她交出手里的权力去后宫养老,简直比杀了她都还难受。 太后见到元茂进殿,笑了笑,“你来了。” “儿拜见阿娘。” “都是自家母子,何必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指了指身边位置,“过来吧。” 太后这番表示,换了以往元茂是要辞谢的。但是今日他半点客气也不做,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太后身边。 他仔细询问了一番太后的衣食起居,疑惑的向左右看了一回,然后才道明来意,“今日为何没有看见三娘。” 望见太后满脸意外,元茂笑道,“儿挺喜欢她的,不知阿娘能不能召她入宫一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0 21:03:04~2022-03-21 21:0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蔡文姬打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网友一号 40瓶;每天都喝牛奶 20瓶;家里有只十一 15瓶;唯尔半截湘妃、啾啾啾 10瓶;抱月而死 8瓶;40411486 4瓶;小星星、27 3瓶;今天只吃三碗饭 2瓶;泉、文静妈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元茂嗓音平静到没有半点波澜,他又看向她,温煦道,“说吧。” “三娘。”太后面上的讶异微收, 她上下打量了下元茂,视线在他那张脸上停留了小会。也没能从他的那张脸上看出什么东西。 “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她么?” 太后笑了,“如今怎么喜欢上了?” 元茂垂首, 露出微微羞敛,“之前是儿任性胡闹,并不是三娘如何。现如今儿想要见见她, 但是不好直接召见, 还请阿娘召她入宫。” 最稳妥的办法, 其实是直接下诏令白悦悦入宫,封做嫔御, 彻底将名分定下。但是他拿不准太后的态度,再者他心里有些隐约的斗争心。 他不甘心。 他说不清楚那份不甘心到底从何而来, 他想要看她自己心甘情愿。愿意臣服于他。而不是一道诏书直接将她拉了进来。 他可以给她其他男人根本不可能给她的富贵荣华无上权势。她此刻竟然只是被男人的皮相以及虚无缥缈的洁身自好而改了主意。 元茂思及此,只想冷笑。 太后看他, 十几岁的少年长了一张纯净无暇的面孔,他长相俊美,但看起来有几分刀锋般的锋利。倒是和汉人士族里那些美男子完全不同,光是在面相上就露出锐利。 她没有立即答应他, “我听说你这么几年从来没有临幸过女子?” 元家的男人个个都是不肯亏待自己的,前几代先帝,几乎十三四岁上就都有了子嗣。元茂这里别说子嗣, 连个被临幸的都没有。 太后虽然有意让自家再出一个皇后,但也没打算在这种事上约束什么。甚至还令人去甄选美人进御。 谁知道一个都没有留下。 宫里有流言, 说是这位少年天子根本就不能“成事”。 长信宫的中官把这话学舌告诉她。 太后也拿不准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暗疾,她心下还是希望白家的女孩子能生下一个皇子。哪怕没有皇子可以抱过来一个, 但不是亲生的, 还是有不少的风险。若是养子将来长大成人知道了真相, 回头抬举生母,和养母作对。那么她的谋算就全都付诸东流。 元茂没料想太后竟然问起这个,“每日需要做的事太多了,而且太傅也说,一精十血。贪恋女色会使得躯体空虚。” 太后听着笑骂,“那个糊涂了的老家伙,天子是天子,也不是旁人。宫里子嗣重要,他难道不知道,还和你说这些。” 元茂听了笑,“太傅也是好心, ” 正说着,一个宫人上来,将温热的酪浆摆上。 元茂看了一眼,发现上来的宫人正是符桃儿。前世的那些后宫嫔御,他已经记不得多少了。不管美丑,在他死后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里彻底模糊成了一张张看不清的影子。 他记得符桃儿,还是因为她的那个好儿子,以及那不安分的一大家子。 再来一次,他不打算和她有什么,也不打算将人除掉以绝后患。 后宫女子没有君恩的话,就是在宫内虚耗青春老死宫廷的下场。或许哪年能撞上大赦放宫人回乡。除了朝廷发的一些钱财作为补偿之外,再也没有什么。 此生符桃儿没有犯错,她那一大家子也还没有任何过错。他没有无故杀人的习惯,放她在宫廷里自生自灭,就算是他最大的仁慈。 符桃儿长得粉面桃腮,宫人们的衣着都差不多,只是宫人们可以画眉描眼,来获得天子的青睐和临幸。 符桃儿倒是没有同伴们那样在脸上傅粉,她素面朝天,但也眉黑如黛,唇若施朱。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两位陛下。”符桃儿将酪浆摆上,盈盈一拜。 元茂持起金杯饮了一口,未曾看符桃儿一眼。 太后见状,让人下去。 “阿娘,三娘她——” 太后手臂压在凭几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阿娘的,怎么可能让你扑了个空。” 说罢她叫来身边的常侍,让他去白逊家传旨,“明日让三娘入宫到长信宫陪陪我。” 太后看向元茂,面上含笑,“开心了?” 第29节 元茂含笑点头,“另外还有一事。” 太后嗯了一声,懒懒的听着,只听到元茂道,“我想将两位阿舅的爵位,由公提拔到王。” 太后错愕的看他。 就算是公,也有开国郡公和散公之分。白逊和白彦的爵位都是在先帝时候定下来的。那时候先帝定的是散公,秩从一品。和上头的开国郡公与王爵没得比。而太后临朝称制之后,娘家弟弟都是只晓得和姬妾们一个劲生孩子的,其余的事一概不知道做。 哪怕太后想要提拔自家兄弟,都拿不出一个借口。 她临朝称制,但也不是完全她一人说了算。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中复杂,宗室鲜卑汉人武贵,以及那些汉人士族。个个都盯着她。就算是她到了如今这个地位,也不好张口就说给自家兄弟封王的。 “阿娘觉得如何?”元茂含笑问道。 他前生就给白家兄弟封王了,都是在封后之后,第一任废后被废,他心里知道人没有什么必须得赶出宫的错处。把白彦的王爵默认留下来了。第二次封后,将白逊也封做了王爵。 白家一门,要说有什么祸乱朝政的本事,那是高看了白家人,他愿意示好,给他们一些好处。也让她无话可说。 长乐王好,他再好,能比得上自己么?能给她家族这么大的荣华富贵? 太后也被元茂抛出去的这个话给惊到了。 不过她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很快反应过来,“这么做的话,恐怕那些叔伯不会答应。” 太后斟酌着言辞,“没那么简单。何况拿什么理由封呢。” “他们两个,要文治没文治,要武功没武功。只能说身上挂一个散职。可是要封王,这……” “儿亲自来下旨。”元茂轻声道,“就算叔伯们有什么怨言,也只是冲着儿来。” 太后看他的眼神颇有些深邃,她点头,“那好。” 太后留元茂下来用了晚膳,说了一阵话之后,元茂就离开了。 符桃儿低眉顺眼的出来服侍太后出去散步。 太后走在宫道上,暮春的夜晚,风里充斥着浓厚的草木芳香和初夏的气息。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太后看向身后的中官冯育。 冯育从白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在她身边了,是她的心腹。 冯育迟疑了下,“奴婢一时半会的也不明白天子的用意。” “突然之间对我家那边大献殷勤。”太后想起来,哪怕是好事都颇为想不通。 名为母子,其实只是个挂名的而已。何况元茂生母之死以及生母家族的覆灭和她脱不了半点干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信元茂私下没有听说过。 “太后。”冯育轻声道,“天子既然示好,那就是好事。表明天子对太后,对白家都是一片善意。若是真的心怀怨怼,哪里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也不一定,万一他装给我看的呢?” 冯育笑了,“天子是太后一手带大的,有道是养恩大过生恩。更何况当初那案子是先帝定的,没听说过儿子寻老子的错处,想要翻老子亲自定的案。” “何况就算是装模作样,只要心怀怨怼,那必定有痕迹可循。天子看上去并没有半点强颜欢笑或者不情愿。” 太后点头,“罢了,他既然一片好心。自己出这个头。我若是不答应,倒是枉费了他一番好心。” 那两个弟弟,不在她的手里受封,也不知道她将来人走了之后,他们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冯育望见太后身后跟着的那一队宫人,宫人的最前面就是符桃儿。 他笑看了符桃儿一眼。 太后每日有走万步的习惯,在外面走了一个时辰后才回寝殿休息。 冯育走到外面碰见了符桃儿。 他笑了声,捏住了符桃儿的手掌,“你见到了,不是我不帮你,陛下那边看不上你。” 符桃儿自从落选之后就使尽浑身解数,从待诏所在的掖庭调到了长信宫。又费尽了心思攀附上了长信宫自太后以下头一号人物。 中官是去了势的男人,但对男人的雄风有异样的追求。想要攀附上这样的人,符桃儿没得让他侧目的钱财,就只有拿自己上了。 这宫里的宫人都是天子没有名分的婢妾,女人不稀奇,弄天子的女人这才稀奇,而且还能满足男人那诡异的欲望。 符桃儿抬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冯育捏着她的手,不愧是地方镇将上贡朝廷的美人,生的眉目婉约,一身的肌肤更是白玉里头雕出来的。 他没控制自己的力道,随心所欲的□□。哪怕是去了势,那力气也是比女人大的多,根本不容小觑。 符桃儿不敢叫痛,只是靠在他的身上,“这怎么办?” “这能怎么办?”冯育叹了口气,“只能下次想想办法了,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这种事得男人感兴趣才行。天子若是对你没意思,那就真的没法了。” 这个道理符桃儿自然知道,她点点头,见到冯育笑吟吟的看她,她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乖顺的跟着他去了一间偏僻的宫室。 过了小半个时辰,符桃儿回到自己的宫室,她原本是掖庭待诏,又攀附上了冯育,不必和其他宫女一起睡大通铺。 “你回来了?”和她一个宫室的王钟儿见她回来,给她打来热水,为她洁面换衣。 “老家伙是真的能折腾人。”符桃儿摸着腰上的一块淤青嘶了一声。 王钟儿是她的同乡,入宫的时候恰好分来伺候她。后来一起到了长信宫。 “我说这又是何必?”王钟儿跪在她身边,见到她身上被掐的青青紫紫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后身边有两个亲信,王潮为人正直,想要搭上他想都不用想。只有一个冯育。” 王钟儿剥了个煮熟的鸡蛋包在布里,在她身上那些淤青上滚动,好让下面的淤血散开。 “现如今还不如回家去,好过在这里受罪。” “你懂什么?”符桃儿听不得她这样的没志气的话,“现在都还没有挣到一个前程,回乡去是能干什么?是一日到晚没休没止的织布劳作,还是随便嫁给一个农夫?” 真要是那样,还不如干脆死在宫里算了! 她的容貌就是她最大的本钱,她当初在家乡的时候,来了个术士,会观气看相。那时候家里人带着她也去看热闹。 她记得那个术士看到她就愣住了,随即让室内人出去,给她磕头。 符桃儿那时候被这种架势弄得莫名其妙,只听那术士说,“此乃帝母之象,日后必定能母仪天下富贵无极。” 那话不是随便说的,传出去说不定就要杀头。但是却听到了她的心底。 她家里原先也是高门,但是为了躲避战乱,到了偏远地方,时日一长门第也没落了。和平常庶民也没有什么两样。她自小姿容美丽出众,听着祖上的辉煌长大,不甘心嫁给那些凡夫俗子。 “既然术士那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能这么空手回去,到时候天子再来,我去试试。实在不行,我看能不能调到太华殿。” 王钟儿欲言又止。 太华殿是天子的寝殿。哪里是那么容易去的,就算去了,那么多人也不一定能见到天子的人。更何况天子可能会将一些貌美宫人赏赐给宗室。上回天子就一口气赏赐了七个貌美宫人给长乐王。 “那些术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不定是说些好话来骗钱的呢?” 符桃儿嗤笑,半拉衣裳挂在身上,露出背后让王钟儿给她揉按背后的淤青。 “那种话哪里是随意乱说的,何况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了,我不甘心。哪怕老死宫中,也好过为在山野里过完一辈子。” “我今日上值的时候,听到天子提起太后娘家的三娘子。你听说过这个人么?” 符桃儿突然问。 王钟儿跟着她在宫里,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少消息多多少少都知道点。 “听人说过,天子曾经召见过她几次。但是脾气不好,任性的厉害。陛下见过几次之后,就没见过她了。” 符桃儿听后,回身坐好,“那就奇怪了。” 当宫里下诏封白逊为上党王的时候,白逊全家上下都乱哄哄的乱了好一阵。 异姓王只在开国的时候有那么几个,后面全都消失了,到了如今,只有宗室的人才能封王。 一时间白逊欣喜若狂,诏书下来,满府里忙上忙下。脚不沾地。 另外还有人上门道贺。 白悦悦也在乱糟糟的一片去招待女客。 在内堂上,见到了大姐惠宁还有老四虞宁。 或许是不想太扎眼,还是一口气封了两个异姓王太惊世骇俗。所以一个成了上党王,另外一个提了提,成了开国郡公。 虽然都是秩正一品,但还是有点区别。 今日道喜,白彦人没来,让自己的儿女出面。 惠宁才不管男人们纠结的那些弯弯绕绕,她红光满面,见到白悦悦就冲她招手,白悦悦到了她身边,她一把拉住白悦悦的手。 “我家那位托我告诉你,长乐王问,你最近这段时日可还好。” 这话是高阳王告诉她,让她带话给白悦悦的。 “啊?”白悦悦满脸惊讶,。 “长乐王问你好不好呢!”惠宁不知道她一脸傻相是要做什么。 自从景明寺一别之后,白悦悦有段时间没有出门了。夜里做梦梦见元茂看她的那个眼神,吓得一激灵就醒,连着几日精神萎靡不振,干脆就在家日日补眠。连带着长乐王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我挺好的,他怎么让高阳王来带话?” 惠宁似笑非笑的看她,“他是个守规矩的君子,现如今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好上门来找你?” 宗室里头各种各样的人都有,长乐王在里头算是最让人佩服放心的了。 惠宁拿肩膀抵了抵她,满脸好奇,“你们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 “要是将来真的有什么,我请姊姊喝酒。” 白悦悦很上道的开口。 “我说呢,怎么长乐王找到我,让我来带这个话。” 惠宁噗嗤噗嗤笑着,“也好,家里总算是有个聪明人,我看到二娘和四娘头都快痛没了。二娘也就算了,毕竟在宫里那么些年,又听到身边人在那里唠唠叨叨,所以才那个样子。四娘也一副对陛下死心塌地,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尤其上回从景明寺回来,整个人和丢了魂似的。坐在那儿发呆。到现在人都还没回过魂来。” 白悦悦笑笑,“说不定她就真的是做皇后的命呢。” 惠宁哈了一声,“做皇后,我看她先别去做傻子了。” 一番话说完,惠宁看她,“我也不给你们传这话,今日长乐王也来了。有话你自己对他说去吧。” 第30节 今天洛阳里能来道贺的几乎已经全都来了。 天子下的旨,宗室们也都来道贺。 “可是我这么找过去不太好。” 她话说着,眼里看着惠宁。惠宁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你和我来。” 她和高阳王已经定亲,所有该走的都已经走完,就差到日子行婚礼了。她去找人最适合不过。 惠宁先派人去找高阳王,然后侍女过来带着她们一路过去。 府里宽敞的很,太后的这两个弟弟,做正事不行,享受倒是一等一。府邸修建的也大,要不然装不下那么多的孩子和姬妾。 虽然今日宾客多,但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还是有的。 到了地方就见到两个青年站在一块说笑。 白悦悦那日去赴宴的时候没见过高阳王,高阳王二十出头,长得和是元氏如出一辙的白皙。面容和长乐王相比,显得有些平庸,不过胜在神采奕奕,弥补了面容上那么一点不足。 见到惠宁和白悦悦来了,高阳王笑,“好,人来了。我的事就算是做完,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罢他走到惠宁身边,亲亲热热的冲惠宁笑。两人携手离开了。 长乐王留在原地,少女今日着鹅黄的襦裙,梳着双环髻,发髻两边戴着赤金闹蛾。蛾子做的精巧,只要她足下走动。闹蛾就会摇晃摆动。 她才十五,这样的着装显得她有些孩子气。但是她一双眼睛墨水一样的深浓,没有半点稚气。 他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她了,景明寺一别之后,两人就没有见面了。她没有出现在他面前,除了母亲在耳边提过一两句之外,就再也没人在他面前提过。她像是在这个世上完全消失了一样。 这种古怪且荒诞的感觉笼罩在心头,催使他找到了高阳王,让他托这位堂兄帮自己带一句话。 “许久不见,”长乐王看少女伫立在不远处,过了好会他才道出一句。 她噗嗤笑了一声,踩着欢快的步子过来。 白悦悦管杀不管埋,撩拨了人,也不看看成果到底如何。掉头把人丢在外面连着几日不管不问。 “大王。”她脆生生叫了一声,然后又想想起什么似的,“景时。” 她声音脆生生的,很悦耳。又带着些许烂漫。 声音落到心头上,有阵羽毛扫过的痒。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开口问了,“听说最近前段日子,陛下给大王一口气赐了七个宫人?” 她说着,一只手来做了个七的手势。 一出手七个貌美宫人,天子不出手就罢了,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件事早就在洛阳里全都传遍了。 长乐王喉咙发紧,连带着背上都一阵发麻。 “我没有……”对着少女明亮的眼睛,他解释,“我让她们都回去了。” “可是我听说大王不是留下一个么?” 长乐王更是焦头烂额,“那个是不得已留下的。” 他原本一个都不想要,前来的内官拉着他说了大半天,话里话外都是君命,他没办法,随便指了一个,就当是交差。这样内官能回宫复命,他能得个清净。 “能被大王留下的人,一定长得很好看吧。”白悦悦笑问,她又走近几步。 “我听人说那日从宫里出来的人都很好看,又被大王选中,那一定是其中翘楚了。” 她满眼天真的看他,“大王觉得,是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话语间,她就已经走到了长乐王的面前。他个头长得太高了,到他面前,仰起头都有点不太够,她干脆抓住他的袖子,踮起脚。 长乐王感觉到加在袖口上的力道,低头下来看见的就是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 白悦悦当即就笑了,“怎么不知道。人都已经在大王府上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时随意一指,只急着把宫里来的人给送走,至于留下来的人他也没顾及。 “我没看过,当时中官催的急,随意指了一个。后面让人去伺候太妃了。” 白悦悦愣住,“那么一个美人,大王竟然叫去伺候太妃了?” “宫人在宫内做的也是服侍人的事,这又有什么区别?” 长乐王反问。 这倒也是,宫人们在宫内就是伺候人的。他让人去伺候太妃,正是人尽其用。 “当时随手指的,长相如何也没看清。” 后面去太妃那里,他也没有注意过有没有那个人。 白悦悦先是一愣,然后笑的前俯后仰。 “大王这样,可是让美人虚度年华啊!” 长乐王摇摇头,没说什么。 白悦悦笑够了,踮起脚尖对他道,“但是我喜欢。” 下刻她踮起脚飞快的在他脸颊上戳了下,长乐王显然没想到,她转身要走。才回身踏出一步,手腕被只手掌攥住,她裙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下刻她整个人都撞到他身前。 男人的手比她的手掌大的多,明明是攥在她的手腕上,却将她的整个手掌都要包住了。 “这什么意思?”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从身前侵袭过来。 那是和女人的柔软完全不同的感觉,像是触碰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她仰首,和长乐王双目对上。 这种事,其实也算作男女之间的博弈,得大得小,都看自己的本事。 很多时候豁不豁得出去,那就是看自己的胆量。 她一笑,是然后下刻她重重撞上他的脸。 那一下她用了点力气,长乐王猝不及防被她一口咬住。 他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止。紧接着听到一阵得逞的笑,原来她已经抓住机会跑了。 白悦悦一路跑出去,心情痛快,她绕过一段长廊,经过前□□院的关口。一头撞见意想不到的几个人。 元茂和高冶几个人站在那里,两厢一照面,竟然有股诡异的缄默。 他给了白逊莫大的荣光,再用天子仪仗亲临,那么就太过了。他常服悄悄来此,就算有人认出来,也不敢喧哗出来。 元茂眼神落在了她的唇上。她素面朝天,根本就不上脂粉,但唇上微带着水光,鲜红欲滴。 “方才做什么去了?” 元茂嗓音平静到没有半点波澜,他又看向她,温煦道,“说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1 21:02:52~2022-03-22 21: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网友一号 40瓶;碧霄、??123木头人 20瓶;水袖繁花 10瓶;40411486 6瓶;啊拉啊拉、谁寻与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或是取暖,或是一同毁灭。 元茂这段时日并没有在宫里见到白悦悦, 长信宫的中官来传旨召人入宫,偏生那段日子好巧不巧,白悦悦生病了。 春日里冷暖变化快, 前一日煦暖如夏,后一日就开始狂风大作。若是来不及增减衣物,就容易生病。白悦悦就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照着宫规, 身染有疾者, 不可入宫。若隐瞒不报, 一旦发现以重罪论处。 哪怕白逊再如何想要这个女儿给他门楣添光,也不得不让她在家养病。 元茂当然知道她病了, 他眯眼打量她,她今日作鹅黄的襦裙, 手臂上搭着一条浅碧的披帛,越发显得肌肤如雪。她脸颊红扑扑的, 口齿里略带些喘息,怕是一路跑过来的。 但是他望见她鲜红的嘴唇染上了一层水量,眼神蓦地沉了下来。 他看向她,温柔辗转的将方才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方才去哪里了?” 后面站着的高冶忍不住向后退了好几步,到这会,他多少能摸清楚天子的脾性。 天子虽然年少, 但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暴怒的时候,反而越是平静, 甚至还有几分和颜悦色。 换了旁人若是迟钝一点的,还真分不出来。 但是他现在却感受到了。 现在的天子像是抓住了妻子红杏出墙的男人, 高冶都怀疑下刻天子就要杀过去找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了。 高冶忍不住往后躲, 被那边站着的白悦悦看见, “高郎君你躲什么?” 苍天! 高冶心里狂叫,他记得自己平日里没有得罪过这位小娘子啊,为什么要把他这个无辜之人也给拖下来! 这个念头到一半,高冶又觉咂出什么不对。现如今白家三娘和陛下还没什么关系呢。进宫的事更是八字都没有一撇,陛下何必弄出一副抓奸的模样来? 他心里想着,又看了看左右,这块地方幽静,和前面的闹哄哄有鲜明的区别。 还真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高冶脑子里无端冒出这么个念头。 他下刻就恨不得赶紧跑了。天子都还没被戴绿头巾呢,他怎么老是想这个。敢给天子头上加点翠色的女子,恐怕还没出世吧! 元茂含笑瞥了一眼身后惶惶不安的高冶,“你这模样,是去做什么了?” “去喝酒了。”白悦悦笑吟吟道,她半点觉察不出他的不对,她一手提着长及地面的披帛,“我刚刚喝了春日的青梅酒,可好喝了!” “酒?”元茂轻笑,“倒是没有闻见酒味。” “是有些年头的酒了,”白悦悦道,“而且我就碰了两口。” 她伸出指头比了个二的手势,她满脸遗憾,眼底里全都是笑,“只是可惜,就那么点儿。” 第31节 “是么,”元茂看到她桃色的面颊,“既然如此,那朕一起去看看?” “事先说好,倘若没有,朕会罚你。狠狠的罚你。”元茂道。 白悦悦脸上的笑瞬时拉下来,变得连高冶都有些惊讶。 “那可真不巧,没了。”她脸上的笑容一收,“陛下也别等待会了,现在就罚吧。” 元茂唇角边的笑容略有些减褪,他走近过来。 “你方才见了谁?” “和我长姐一起见了高阳王,然后私下碰了点酒。酒是有了些年头的老酒,不敢多喝,就碰了两下。” “是上了二十年的青梅酒。”她大大方方的摊开的袖子,“我身上还带着点儿青梅香呢。” 洛阳权贵莫不用香,白家也是一样。衣物所熏用的香料还会随着四季气候的转变而变化。 她衣裙上都是熏的春日青梅香。 广袖被她摊开,其上熏的青梅香铺面而来。 元茂颔首,“那你哪日送朕一些。” “那可不行。”白悦悦没有半点讨他欢心的意思,她收了手臂,原本摊开的广袖也垂下,“宫中有规矩,但凡宫外饮食不得入内。再说了,万一陛下肠胃不好,喝出个好歹。小女可不敢担责。” 高冶看白悦悦的眼神已经是看壮士了。 还没见到有人能这么和天子说话的。 “你当真——放肆。” 元茂笑容依旧,话语里情绪不明。 “小女只是说实话而已。”她仰首道,神情里完全不见任何惧怕。 “陛下不是想问小女方才去过了哪里,不如小女亲自带着陛下去看看?” 元茂颔首,白悦悦领着他往前头走。 “今日是你们白家的大好日子,你为什么不在前面?” 他以宗室的身份进来,见到白逊全家上下那喜不自胜的模样,但在白悦悦面上,他看不到什么欣喜若狂的样子。 她脸上是笑的,但看得出来并不是为这桩事而高兴。 “前面有父兄就够了。”她道,“我去凑什么热闹。” “你阿爷封了王,难道你不高兴?” 白悦悦很是奇怪的暼他。 便宜爹对她来说就是个知道姓名长相的陌生人,他高升的好处又不知道能不能落到自己身上。她高兴什么? “当然高兴的。”她随意挑了个笑容,对元茂盈盈一拜,“这都是陛下的恩典。” 元茂笑容淡了下来,接近全无。 白悦悦不去看他,也懒得去揣测他此刻心情如何。 走到一段路上,有个颀长的人影由远而近走来。 元茂看清楚了笑道,“阿叔。” 长乐王从长廊的那一头过来,猝不及防的见到元茂和白悦悦在一块。 他的目光在白悦悦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低头下来,“拜见陛下。” 长乐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礼数周全。不留给旁人半点口实。 天子身边亲近的人,见到天子心情好有时候礼数懈怠,和平常少年人互相相处那样嬉闹,甚至在天子的胸口来上一拳以示亲近,也不是没有。 但是长乐王就是保持着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天子想要表示亲近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君臣的身份。 只是偶尔需要他主事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几□□为阿叔的做派。 “阿叔。”元茂微微侧首,他点了点自己的面颊,“阿叔这里怎么了?” 长乐王的面颊上略有些轻微的红肿,仔细看清楚了,是个小小的浅坑。像是被人咬出来的,估摸力道不是很大,到了现在已经只有那么一点点了。也是元茂眼神好,换了旁人早已经略过了。 “啊,这个。”长乐王摸了摸脸,略有些局促,“是不小心被东西戳的。” “戳的?”元茂笑了,“我记得阿叔弓马娴熟,又曾经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身手罕有人能及,怎么可能被戳了?” “没留神。”长乐王无奈的笑了笑,“莫名其妙被雀子啄了,说出来也真是让陛下笑话了。” “鸟?” 白悦悦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她满脸激愤,瞧着长乐王脸上已经快要消失的痕迹。 “怎么可能不会是?”长乐王含笑看她,“突然一下跳过来就是一口。把我也吓着了。” 白悦悦张了张嘴,她侧首见到元茂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她听他道,“看来这只雀子还很厉害,下回若是见到,必定要抓住。” 元茂说罢又是一笑,“看来这小东西还真是顽劣,真要抓到了,就关到笼子里不放出来。” “那倒也不必,玩闹罢了。要说有坏心,怕也不见得。” 长乐王笑道。 元茂听后笑而不语。 “陛下今日前来,可曾告知了上党王。” 长乐王过来,插到元茂和白悦悦之间,白悦悦很有眼色向后退了好几步给他腾出位置。 她拉开自己和元茂的距离,抬头就高冶神情复杂的看她。 她冲高冶柔柔一笑,高冶顿时就和被雷劈过一样,赶紧扭转过头,再不看她一眼了。 前面长乐王听说元茂这次过来还没有告知白逊的时候,话语里颇为不赞同。 “陛下亲临是他的荣耀,陛下应当让他知道。” “不必了,他无功无劳得以封王,已经够扎眼的了。朕若再以天子仪仗驾临,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元茂的目光落在身后人身上,从长乐王过来,她面上百无聊赖,半点欢喜也不见得。 对了,她就是这种性情。只要她自己觉得不好,哪怕迫不得已嘴上应付,都遮掩不住敷衍。张扬又肆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高兴的时候,面上眼底全都是光。哪怕在人群里,他一眼就分出她。 元茂看得出来,她并不为白逊封王而觉得高兴,不但不觉得高兴,可能还觉得有几分无聊。 他感觉自己准备的一切瞬间落了个空。 “陛下。”到了前面,陈留王彭城王几个认出了他,纷纷围过来。 长乐王见状对白悦悦看了一眼,白悦悦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是离开的大好时机。 洛阳里说不重规矩也不重规矩,她这样的人家,对男女大防不看重。见外男不算什么。但要说守规矩,那些簪缨百年的士族,对这个极其看重,虽然不至于女子们完全不见外男,但至少要隔着团扇或者竹簾。 她现在也拿出这个规矩来了,白悦悦端起手里的团扇挡在面前,挑着小道一路跑了。 元茂听见她脚步声回头去看,就见着她以扇遮面,一路飞快的逃离。 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把他抓住。那边几个亲王已经过来了。 “阿兄来了?”弟弟们阿兄陛下混杂叫着,一路围上来将他周身都给包围的死死的。 彭城王几个弟弟被兄长自小呵护,除了朝堂那些必须的礼仪之外,其他时候就和平常人家的兄弟一样相处。 “阿兄你可要到前面去看看,上党王在前面喝多了酒,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开始发酒疯了。” 彭城王的话语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这酒宴都还没怎么开始,主人家倒是先被灌醉了。” “是被谁灌醉的?”元茂收回意图将她抓回来的手,回过身来问。 “几个叔伯。”彭城王道。 白逊无缘无故封王,成了屈指可数的异姓王,又拿不住确切的可以封王的由头。哪怕是天子亲自下旨,但没有太后的默认和授意,没人相信。诸王们看不上白逊一个男人,竟然是靠着女人一路上来的。面上不显,但是心里都有默契,一块儿叫白逊出丑。 去戏弄是不成的。传到宫里惹怒了太后吃不了兜着走。几个亲王给白逊敬酒。大好的日子就算宾客们不给喝酒,他自己也要喝。 上的酒水不是烈酒,但是架不住喝得多。几个来回下来,白逊就被灌的伶仃大醉,转悠着要跳胡旋舞。 “前头都忙着看呢。阿兄要不要去?”彭城王笑问。 彭城王以为那道旨意是太后逼着元茂下的,这种事之前有不是没有,太后要做成什么事,很多时候都是要借着天子的名义下发。 谁知天子脸上的笑有些凝固起来,“好了。” 他一手拍在彭城王的肩膀上,“不要过分了,今日是他的好日子,让他平白无故的出了这么一个大丑,回头也不好说。你们几个去叫人把他搀扶到别的地方,喝几碗解酒汤。” 白逊早年尚公主,但是公主早些年已经去世了。府邸里没有女主人。前面人喝醉了,连个出来发话的人都没有。 下面的儿子年纪还不大,被几个老狐狸一样的亲王们拿话一弄,就有些乱转。 彭城王也对白家不满,正想要多看几场笑话,听到元茂这么吩咐,有些不太情愿。 “是我下的旨,你们这么胡闹,等到明日他的丑态传了出去。你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丢脸吗?” 彭城王哑口无言,很快他惊讶道,“难道不是……” “是朕要封他的。” 彭城王和陈留王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去吧。” 彭城王在元茂的催促里不情不愿的走了。和他一块去的还有长乐王,有个长辈在,也压得住场面。 陈留王小心的觑他,“陛下,那为什么要封白逊?” 他是天子的弟弟,自小就和天子呆在一块。他可以确定,天子哪怕没有明确的表露在面上,但他能肯定,天子对白氏以及白氏一族如并没有多少好感。宫里关于当年那桩元茂生母的案子也是有许多传闻。 “施恩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陈留王眼神更加古怪,“现如今白家没有什么可以施恩的,族中子弟也没有什么凸出的功劳。”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有个想法冒出来。陈留王惊讶的看着元茂,“陛下想要白氏女入宫?” 太后都没有理由封自家兄弟为王,天子没有被太后所胁迫的话,那就只有这么一个缘由了。 “还是想要这家女子入宫为皇后?” 第32节 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最有可能。而且天子给皇后父母的加恩一般也是在封后之前,好提高皇后的出身。 元茂笑了笑没有说话,陈留王将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 “那还不是一样的是太后的意思。”陈留王嘟囔道。 元茂看他一眼,陈留王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倒是收敛了许多。 “不一样。” 陈留王颇有些奇怪的觑他,“左右都是太后的意思,又有什么不一样。” “也罢了,阿叔们都逃不过太后的侄女,就更别说阿兄了。” 太后有意加深白家和皇家的关系,侄女们将来不是入宫就是嫁给亲王。联姻一层连着一层,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将来就算元茂想要回过头来清算,对着这局面都要投鼠忌器。 “不一样的。”元茂笑了笑,对上弟弟的疑惑,却也没有半点解释的打算。 他伸手敲在了弟弟的脑袋上,“以后记住了,不要那么戏弄白逊。” 陈留王捂住刚才被他敲过的地方,即使心里不满,还是应了一声。 白逊在前面那是真的丑态百出,酒水都是上好的,喝的时候入口清冽香甜,但后劲也就更大。他醉起来就要给众人跳舞看,宗室们巴不得他出丑,连忙拍手叫好,白逊醉酒中越发的劲头十足,学起了胡人跳的旋舞。 后面是长乐王还有彭城王两个叫人把他往后面抬,才没有让他的脸面丢的更多。 等到几壶醒酒汤灌下去,把肚子里头的酒水全吐出来,躺那儿好会才算是醒过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天子笑盈盈的站在坐床边。 “上党王醒了?” 原本白逊还留有的几分残醉,一下全都清醒过来了。他挣扎着要起来,被天子按在肩膀上按了回去。 “陛下亲临,臣有失远迎,实在是死罪死罪!” 白逊面上神色激动的厉害,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见到皇帝激动的。 “今日是上党王的大好日子,不要满嘴的死。” 天子十几岁,但是浑身上下的气势远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能有的。白逊不敢小看他,听到他这么说,连连点头。 “朕只是过来看看上党王如何了。既然上党王已经大好,那么朕也该离开。” 白逊正琢磨着要和天子搭话,突然听到天子要离开。他伸手都来不及挽留。 等到天子都离开了,白逊还在床上看着,犹自没回过神。 外面等着的人见到元茂出来,“陛下。” “回宫吧。” 他来的时候没有用天子仪仗,走的时候自然也不需要众人跪拜相送。 元茂登上车,高冶陪坐在内。 “你觉得长乐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冶对着天子这猝不及防的一问,斟酌了一下言辞,“大王于公行事雷令风行,于私洁身自好。” 太后对宗室们要求严苛,能在太后的手里得了中书监的人,没有几分本事不行的。 “除此之外呢?”元茂继续问。 “为人清廉公正。” 元茂听到高冶这话嗤笑,“在女人看来呢?” 高冶脸上都要僵硬了,这怎么问的一个比一个刁钻?公事私事上问了也就罢了,现在还问女人怎么看,他不是女人啊。 “这——”高冶小心的觑了一眼元茂。 元茂已经闭上了眼,背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你大可畅所欲言,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管你说了什么,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臣觉得长乐王未免太过无趣。” 元茂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笑的双肩不停的抖动,高冶被笑得满心莫名,但还是陪着元茂一起笑。 “你说的倒是不错,长乐王那个脾性,要是女子看来的确太过无趣了些。”元茂笑得很开心。 但她又喜欢什么人呢? 元茂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也随之凝结。 她不爱他能给的无上权势,连给她父亲的王爵她也觉得可有可无。 她不是想要皇后之位,想要学她的姑母高高在上么?哪怕做了皇后没有多久,就迫不及待的咒他死,好扶持太子上位,做皇太后。 那样一个热衷于权势的人,怎么会对这些功名利禄毫无兴趣? 她喜欢什么,喜欢长乐王的洁身自好,喜欢他的无趣? 高冶在一旁看着,“陛下,臣觉得,如果白三娘这么不知好歹,那不如把她丢到一旁算了。反正天下女子何其多,这个不成,换一个就是了。” 元茂听了并不做声,高冶见状也不再劝。 天子并不受臣下的劝导,尤其是下定决心了的时候。旁人说再多,天子也都是笑笑,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现在拿不定天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还是闭嘴为好。 放手? 元茂颇有些吃力的想。 或许他应当放手,她并不是个好的国母,甚至用看女子的眼光去看,她脾性任性,分不清孰轻孰重。前生他看到从长秋殿搜到的巫蛊人偶,除却被背叛的愤怒之外,还有一股巨大的荒谬感。 竟然以为只要他死了,她就能理所当然的获得皇太后的权势么?朝堂内外局势错综复杂,只要一个处置不当,就会后患无穷。他在的时候,她还能做她的皇后,威风无二。但是他真的一死,下面的那些宗室,还有汉人士族,另外还有盘踞在各地的大族未必将她这个皇太后放在眼里。 尤其太子的心思深沉,演戏演得出神入化,他活着的时候,太子还能对她孝顺,可他一死,对于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嫡母,他真的会那么乖巧的把属于天子的权力给她么? 现在想来,她自己都把路给走进了一个根本没办法解开的死路。 元茂艰难的尝试着想自己放手去寻一个贤良皇后,举案齐眉的过完这一生? 这个念头才从脑海里冒出来,元茂心下随即升腾出一股巨大愤怒。 他不放过她! 他绝不放过她! 凭什么要放过她,让她无拘无束的生活,寻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去做夫君,然后谁也约束不了她,快快乐乐的过这么一生?或许她还会有子有女,在王妃的位置上纵情欢乐,到了年老之后,还能做王国太妃,痛快的过完一生。 他呢?却只能在无尽的冰冷里活下来。 凭什么! 他的爱恨早已经在前生全部给了她,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从头开始,也根本不想再转头再另外寻一个,他精疲力竭的爱过了,再也无法和另外一个人从头开始。 她曾经完全拥有过他的爱恨,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再也无法绕过她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抱住她在这冰冷的世间存活下去,或是取暖,或是一同毁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2 21:02:04~2022-03-23 21:0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907861 50瓶;你说的对 25瓶;每天都喝牛奶 20瓶;我再想想吧 10瓶;那个小明、啊拉啊拉、草子木、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高冶抬头看,就见到天子那握紧的拳头,以及发白的指节。 白家的宴会摆了两三日, 门庭热闹了许久。 或许是为了炫耀,白逊让子女们也去白彦门上道贺。毕竟开国郡公也是很能拿出来说道说道的。 这简直就是给人找罪受,白悦悦摇着团扇, 带着弟弟恒郎去这位叔父的门上拜贺。 白彦对着白逊的这么一番作为,倒是没有当面给侄子侄女们难堪,到底是出来见了一面。 白悦悦之前没有见过这位便宜叔父, 一见面发现这位叔父倒是个面白文弱的样子, 模样清秀。 说话也斯斯文文, 虽然她还能看得出面上的敷衍,但好歹面上功夫都做全了, 她们回去也好交差。 白彦随便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让下面的子女过来招待他们。 兄弟俩的子女缘都是差不多, 连带着岁数也差的不是很大。 惠宁过来,拉着她就笑, 又看了一眼还有些无精打采的婉宁。 “二娘好了些没有?”惠宁问。 上回婉宁亲眼看着高冶杀人,而且是在寺庙杀人,胆子都给骇破了,回家倒头就发烧。前前后后调理了好几日, 这才好了点。不过看上去还是有点呆滞。 婉宁抬头看看她,没有做声。见到惠宁身后跟着的虞宁的时候,原本呆滞的眼神瞬时一亮, 紧接着就是一股怒气腾腾。 白悦悦在旁边坐着,莫名觉得身边的婉宁有些不对, 回头去看的时候,婉宁已经从坐床上一跃而起扑向了虞宁。 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 白悦悦连带着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婉宁已经扑到了虞宁的身上, 将人都压到了床面上。 “是你,都是你!你可害死我了!” “二娘!” 虞宁被撞的眼前一黑,对着婉宁挥过的巴掌,下意识就开始防抗。 这两人打在一块,其余的人目瞪口呆了小会,惠宁最先反应过来,马上伸手去拉,一面去拉一面叫婢女们过来帮忙。 其余的人如梦初醒一样的上前,七手八脚的要把这两人拉开。 白悦悦躲的远远的,坚决不上前。旁边的恒郎见状想要上去,被白悦悦一把拉住,恒郎满脸不解的看她,只见着亲生姐姐对他摇了摇头。 旁人看她们两人打起来,莫名其妙,但是她心下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若是为了景明寺那桩事,那么这俩算是狗咬狗。她看好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去拉架?这拉架拉不好,可是要没事都要沾一身麻烦的。 那边婉宁抓住虞宁死死不放,两边婢女左右拉住,又不敢真的用劲,最后两个抓在一起,死活分不开。 “二娘!四娘!”惠宁额角的青筋都要出来了。 第33节 她被逼的来了脾气,抓住婉宁用力就往外扯,她不是那些婢女还忌讳什么,原本坐在虞宁身上的婉宁就被她整个提了起来。 婢女们见状赶紧堵在这两者中间,把她们完全隔离开,免得婉宁又扑上来。 婉宁被她隔开,放声哭了起来。 哭声里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什么被四娘害了,又什么没办法了。 在场的人年纪小的,见势不妙都跑了,白悦悦也让恒郎去躲了。 在场的也就几个长成了的女孩子。家里的少年子弟都不好出面,只能让她们或者女性长辈来。 “你做什么!”惠宁拉着婉宁坐下。 白悦悦心里哎哟了两声,看了一圈发现人都已经拉开了,自己再这么看热闹很不合适了。赶紧过去,挥开婢女把躺在席面上的四娘扶起来。 她才把人给扶起来,虞宁看见是她,抬手就把她推开。 白悦悦反应比她快,在她伸手来推的时候,手立马一松。虞宁人都还没坐定,凭靠的力道一下消失,整个人险些又摔倒。 场面哭哭啼啼闹成一片,鸡飞狗跳的让人看了就头痛欲裂。 婉宁被惠宁按住,左右又有婢女看着,防着她又扑过去。她恨恨的盯着虞宁,“都是你害得我!” “她害你什么了?”惠宁蹙眉问。 婉宁不说话了,哭了起来。 “姊姊,要不然清场吧,先把二娘和四娘各自安置好。我带着其他人到别的地方?” 惠宁点头。 白悦悦立刻脚下抹油开溜,她把躲到别间的弟妹们给安排到别处了。 等到忙完,她过来找惠宁。 见到惠宁青着一张脸和婉宁坐着。 “到我家来道贺,就是你这么道贺的?”惠宁恨不得在婉宁头上戳出个坑来。 “好歹也是在宫里受教导这么多年,就是你这样的?!” 屋子里头除了她们几个之外,所有的婢女全都到外面去了。 白悦悦拿了一杯酪浆慢慢的喝,酪浆温热,正好拿来看热闹用。 “谁还说要入宫来着,你这样的,真入宫了怕不是给人送命的。” 惠宁的话才说完,婉宁嚎啕大哭,她双手捂着脸,“我已经没机会入宫了。” 婉宁哭哭啼啼,话语里漏出几句,“都是她害的。” 惠宁问,“那四娘做了什么?要是她真做了什么事,我亲自领着她和叔父谢罪。” 可是婉宁又不肯说了,只是哭。又说自己不可能进宫了,进宫没指望了。 惠宁被她哭的头都在痛。哪怕问她话,来来去去就只有那么两句话。 惠宁坐在那,两眼望天,满脸的生无可恋。 她看着白悦悦陪着她一块,吐出口浊气,“三娘替我看看四娘吧。” 惠宁记得这个堂妹身体不好,到现在都还在养着,这里闹腾腾的别受不住。 白悦悦笑纳了惠宁的这份好意,半点客气都没有,直接起身就走了。 安置虞宁的屋子离婉宁有些远,免得这俩见面又打起来。 白悦悦到虞宁的屋子里,虞宁在婢女的服侍下勉强将自己收拾妥当,见到白悦悦来了,她脸上越发的冰冷,“你来做什么?” 白悦悦也不等虞宁开口请她坐下,随意在她身后一坐。 “大姊姊让我来看你。” “那你现在也看到了,”虞宁低头整理裙摆,“那就走吧。” 她又吩咐婢女开窗,“屋内气味不好闻,开窗透透风。” 白悦悦无所谓的笑。 能有什么气味不好闻,屋子里还点着两只香炉。之前不开窗,偏偏她来之后就开窗。 婢女依言把窗开了,今日外面的风有些大。方才白悦悦从外面一路靠着自己两条腿走过来,发鬓有些汗湿。被风一吹,发丝上带着的湿意顿时一阵阵的开始发凉。 “四娘讨厌我?”白悦悦忽略掉,凉意入肌理的那阵不适,望着虞宁问道。 虞宁正在对着铜镜整理发髻,听到白悦悦这么猝不及防发问,手上一顿。她看向铜镜,铜镜里映照出她格外有恃无恐的笑脸。 又来了。 虞宁手掌下意识的握紧。 即使重来一次,这人的脾气还是没有半点改变。 前生这人就是这样,才从瑶光寺里出来回宫,在宫里就开始大摇大摆作威作福,什么人望人心从来不在乎。就算是出身士族的嫔御到了这人面前,照样落个被针对的下场。 绕过她这个皇后赏罚嫔御的事,不止一起两起。 她把人叫到长秋殿质问,这人见面连礼都不行,就是摆着如今这张脸。 那时候这人说什么来着。 说如果皇后有不满的话,大可去找陛下。 将她堵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接下来便是无视她,当场掉头就走。 陛下她是不能找的,不是不敢,而是她曾经找过,对于这人所作所为,天子也只是口头上稍稍斥责几句,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实质上的惩罚。她经历过那么两次之后,就明白天子是不可能为她主持正义的。 哪怕这些明明是她应该得的。 可是这一切,在这人回宫之前从未有过。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那些隐秘的记忆出来,虞宁的指甲紧紧的抠入掌心。 “四娘年纪小小,没事学那些口是心非做什么。你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景明寺那日你是专门带着二娘来堵我的吧?” “你想做皇后?” 白悦悦此言一出,就见到镜子里的那张脸变了脸色。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大姐让你来看我,如今你也看到了,没事的话就走吧。”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白悦悦笑道,“你想做皇后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你要是真的想,我帮你一把如何?” 虞宁怒极而笑,“此事还真的用不着你来插手。何况你这样的又能做的了什么。” 她说罢,把手里的马蹄梳随意一丢,“你走吧。” “那你想好,上回见面,陛下可是要你滚的。可见对你没什么好感。立后诏书要陛下下旨,而且也是和陛下相处。” “你走!” 这话戳到了虞宁这一生来的痛处,她回过身对白悦悦怒喝。 白悦悦出来了,她早就察觉到虞宁和她的不对付,结果一来试探,发现人对自己的怒火可深厚多了。 到连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的地步。 她是真的打算向元茂引荐虞宁的。长信宫时不时来人召她入宫,说是陪伴太后,其实就是去和元茂作伴。 她愿意卖这个人情,谁知道四娘不买账。 她走了几步,觉得头有些发晕。 显然是方才那阵风已经发威了。 她赶紧加快步子回去。 出了二娘四娘这回事,也不说什么多留了。该带的话带到,都回去了。 白悦悦回家当天夜里就开始不好了,先是头疼,然后便是呕吐。晚膳一口都吃不了,罗氏怕她不吃东西撑不住,叫人炖了羹汤喂进去,结果全都吐出来了。 白悦悦只觉得昏昏沉沉,外面光线明暗,似乎过了个昼夜,又有声响起来。 她头痛的时候,对声音格外敏感,哪怕半点声响都能听到。听到之后就忍不住头痛欲裂。 “什么事?”她开口问。 一直侍立在床边的柘枝轻声道,“是宫里来的医官,奉陛下之命来给三娘子看病。” 白悦悦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就已经有人绕到了屏风后,婢女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白悦悦感觉有人按在她的脉搏上,过了小会她隐约听见什么风痰淤寒,然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头顶上百会穴莫名的有点点刺入感,紧接着又是其他地方被刺了几根银针。 她已经疼了一日有余,这期间基本上水米未进,就算吃了什么也全部吐了出来。此刻浑身无力,软绵绵的任由人摆布。 过了好一会,扎在穴位上的银针拔下来。原来那股加在头颅上的疼痛也随即减轻,有人给她灌了点甜粥,然后又灌药汤。这次喝的药汤和之前喝的不太一样。她皱着眉喝了下去,随即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口气睡了一整天,等到第二日醒过来,人相比前两日的半死不活已经好了许多。 人才好,惠宁就过来看她。 惠宁左右端详她的脸色,“脸色比前两日好多了,” 前两日她见到的时候,脸色苍白没得多少血色,把她吓得够呛。 “我也觉得我自己好多了。”白悦悦摸摸自己的脸,她人比前两日好多了,就是人还虚着,少说也要养个两天。 “果然宫里服侍陛下的医官,比外面的疾医要有本事多了。”惠宁叹口气,之前请得府里的疾医来看,几碗药灌下去,不是吐出来就是毫无作用。还是天子派来医官,扎了几针又开了药方,才好了起来。 “陛下知道我病了?” 白悦悦有些奇怪。 “还不是长信宫来人了,应该是召你入宫陪伴太后的。你这样自然是不能入宫的,只能实话实说,陛下自然也知道了。” 说完她拿出一个小漆盒子交给白悦悦。 白悦悦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株人参。 “这个是长乐王托我带来的,他往昔手下副将如今戍守在龙城,那地方盛产这个,托我带过来。” “他说,之后只要切一点煮羹汤就行,一定不能大块大块的服用。” 这些都是高阳王传达的,惠宁在这里头只是传个话而已。 白悦悦接过来,“他知道我身体不好?” “身体好的,能像你这样。”惠宁也不好说叔伯家的过错,只能叮嘱白悦悦好好休息。 第34节 等惠宁走后,白悦悦拿着手里的那只漆盒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还是没有让婢女拿了去炖汤,而是找了个地方好好的藏了起来。 过了两日,她好的差不多了,亲自登上门去长乐王府。 今日长乐太妃不在府里,而长乐王还在署中没有回来。府内管事恭恭敬敬的将她请入内,安排了一处安静的庭院让她等候。 她支着下巴在庭院外看了好半会,坐久了无聊,起身在庭院里走走。 不得不说,男人打单身真的是从哪里都能看得出来,长乐王府里看着似乎简洁的厉害,庭院里头也没有什么景致,干净的下刻就能收拾包袱走人。 她伸长了脖子看庭院里的鸟,听到身后有足音过来。她回头过来,就见到长乐王过来。 他刚刚换了身上的官服,换上了绯色的常服。头上戴着黑色的小冠,簪导横过发髻,下颌的冠缨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他这一身很干净利落,也格外的赏心悦目。 她回过身去,装作方才没有看见他的样子,“是大王对不对?” 长乐王笑出声,“我刚才见你回头了。” 白悦悦回头来,满脸的没意思透了,“大王应该问,是怎么听出来的。” “然后我说,是因为足音。” 长乐王摇摇头,他走近了几步,端详她的脸色。人才病好,脸色算不上红润,但也有了些许血色。 “身体好多了么?”他是从高阳王那里听到她生病的,他不好直接问上党王府里的人,只能这么迂回。哪怕未来的高阳王妃是她的族姐,但是消息带过来难免滞后,他知道上党王府内的疾医对她的病症有些束手无策,他府里的疾医擅长治刀伤,对于这些内疾并不在行。 “我原本打算让人去寻一个擅长看头风的疾医,结果……” 结果他才吩咐下去,宫里来了人到上党王府看病。不过也好,要找一个可靠的疾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有时候耗费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那些能人志士不一定在洛阳待着,有些在一些不为人知的乡野,想要找到都要耗费一番功夫,更别说请人出山。 而头风发作起来又是要命的事,能及时得到医治比什么都强。 “你如今没事就好。”长乐王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 他人生的好看,是棱角分明的那种好看,他过来“我送去的人参拿到了没有?” 或许是病中没有好好饮食,她比之前清瘦了些许,下巴都带着点儿尖。 他只觉得心被什么抓紧了,叫来婢女吩咐庖厨另外去取羊汤过来。 “那是产自高句丽的人参,少说也百年有余了。你病后初愈,元气多少有些受损,用这些补一补,是最合适的。” 白悦悦不说话,她一双眼睛只是盯在长乐王面上。 长乐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没有痊愈,“是不是还没痊愈。” 他伸手来,就要扶着她到屋子里。 “不是,”白悦悦双眼还在他的身上,“就只是在家的时候想你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想要多看一会。” 长乐王的手停留在空中,他神色微愕。 白悦悦这个时候却还不放过他,高歌猛进,“大王,你的雀子来了。” 她抬头看向他的双眼。 长乐王嘴唇动了动,眼神里的情绪涌动。 他望着她,唇边露出一丝笑,“你可真是个傻子。宗室内那么多和你年岁相仿的子弟你不要,偏偏选中了我。” 白悦悦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呢,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竟然早就被看破了。想想也是,长乐王长于宫廷,十三四岁便已经出入沙场,到了如今已经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十年。 十年里什么人精没有见过,她的这些把戏,自然是不会真的看不透。 “可是大王愿意给我推荐个好的人选么?” 长乐王嘴角的笑淡下来,眼神看向别处。 “你看,”白悦悦毫不留情的开口,“一说到让你给我推荐几个好儿郎,马上就不说话了。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想?” “大王是觉得自己满脸褶子了,还是觉得怎么样?我记得大王今年满打满算才二十五吧?” 她胡搅蛮缠的本事就算是他也不免有些头疼,又听她道,“大王嫌弃自己年纪大,我还嫌弃那些和我年岁差不多的宗室子弟,一日到晚只晓得骑马打猎,要不然就是喝酒狎伎,整日里全都不做正事。” “大王觉得自己到底是哪点比他们差了。” 一双手贴上他的面庞,将他别开的脸颊给转过来,“大王要是讨厌我那就直说,只要大王亲口说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出现在大王面前,那么我从此之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她靠的更近,“景时,我只要你一句话。” 年少的少女在男女之情里怀揣着一腔的顾勇,明火持仗的闯入他的眼里。 初见的时候,她整个人险些被火吞噬。而现在她就是那团火,横冲直撞的扑到他的面前。 “我只是担心……将来你会后悔。”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我听说好多亲王就算续弦,都要从士族家里迎娶那些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娘子呢。大王你这是菩萨转世吧?” 长乐王闻言,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下,“你真是口无遮拦,菩萨你也拿来随意胡诌。” 他力道不大,只是轻轻一拍,她还是哎呀了一声,双眼眼泪汪汪,像是真的被打疼了。 长乐王连忙去查看,结果她放下捂住额头的手,笑着一头扎到他的怀里。 相对于他的身量来说,她还是娇小了。 他冷不防被她一头撞进来,然后又被抱住了腰。 “要不然这样,我们先试着处一处。”白悦悦给他出谋划策,“若是相处得来,那么我们就继续。若是不好,那就一拍两散。” “不要说一些意头不好的字。” 白悦悦头埋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话语间肺腑里传来的振动、。 她仰起头来,“那意思是,景时你不想散。” 日光照落在她的脸上,细腻乳白的肌肤上,有着一层细细的绒毛,偏生她的眼睛又是极其明亮的,如同涓涓浅溪,只需他低头看一眼,她的所有喜怒哀乐,以及所有的所求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是。” 他答的干净利落。 她狡黠的笑起来,像是使坏得逞了。 这时候婢女已经将羊汤端了上来,他拉着她到屋子里。 “你把这个喝了。” 庖厨上经常准备着羊汤,羊肉汤彻夜的炖煮,羊肉已经炖烂,连骨头都可以直接吃了。 她低头闻了闻,满脸嫌弃,“我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喝了会反胃。” 长乐王闻言叫人换了粟米粥来,他觉得人若是要养好身体,必须得吃肉,这是他少年时代在戎马里得出来的经验。 但听她不肯,又照着她的话去做。 粟米粥里加了槐花蜜,泛着些许甜香。 她抱着碗把粟米粥喝完,过了小会,浑身上下恢复了点力气。 又见他把羊汤让婢女拿过来。 “好歹吃一点。粟米养肠胃,但是真正补元气的,还是这个。” “那我要你喂。” 她闹腾起来,那是真的让人头疼。长乐王没照顾过人,平素也是个不言苟笑的人,听了她的话,竟然也真的持起食匕喂她。 只是到底没有做过伺候人的活,比起婢女们难免不周到,不过胜在手稳,没有把汤水落到她的衣裙上。 她吃了小半就不想了。 长乐王让人把东西收了,“这段时日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在家养病。” “我觉得我好的差不多了。” 长乐王半点也不给她面子,“你的嗓音里听着都有一股虚弱,” 他看过来,“这就叫做好的差不多?” 的确是还有些虚,她嘟囔着,“这都被看出来了。” 长乐王笑出声,她对上他的笑脸,“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面前的年轻男人有着元家的好皮囊,眼睛里全是璀璨的笑。 “好。”长乐王答应下来。 他望着面前少女的笑靥,笑容更浓了些。 高冶今日入宫,脚步沉重。 若是可以,他宁可告病躲在家里算了。然而他就算想躲,也根本躲不过去。到时候天子从别的渠道知道了,怕不是要死得更惨。 早一刀晚一刀。比起天子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还不如他亲口去说算了。 天子今日在太和殿处理事务,朔州出了饥荒,民人活不下去了。太和殿里正在商议救济赈灾的事。 这种饥荒不是小事,民人活不下去四处逃荒附庸于豪强门下,更甚者直接拉起大旗造反。 不管是哪个,都对朝廷没有半点好处。 高冶不好去太和殿的,他在太华殿老实等着。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终于看见了天子的行辇从宫道上过来。 “你来了。”元茂在辇上看到了高冶。 高冶道了一声是。 “正好朕也有事要问你。” 等了入殿门,元茂从辇上下来,“她的病好的差不多了?” 高冶腹诽,明明都已经从宫里派了医术高明的医官去,好不好的,难道不比他更清楚。 元茂才处理完政事,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疲惫,看着似乎还能去外面骑马。 “听说还有些虚弱,但大致无碍了。” 元茂看了一眼他,高冶一咬牙就把下面人带上来的,白三娘和长乐王来往甚密的话给说了。 一个未嫁小娘子和个男人来往密切,还能是什么事。 霎时间周围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了。 高冶抬头看,就见到天子那握紧的拳头,以及发白的指节。 第35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3 21:04:13~2022-03-24 21:0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沧月、呵呵哒 20瓶;网友一号 14瓶;y 10瓶;钺斩红尘斧辟寒暑、今天只吃三碗饭 5瓶;啊拉啊拉、草子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三娘子不必出宫了。” 高冶心里一咯噔, 然后听到了天子压低的咳嗽声。 天子的咳疾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哪怕之后医官再怎么诊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天子后面也不召医官看了, 只说这个好不了。 高冶原来对天子的这个病症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是现在他似乎摸出一点门道。 天子似乎每次都是在知道白三娘的事才犯病的?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和春风里的野草蹭蹭蹭的往上长, 压都压不住。 高冶越看天子, 就感觉天子越像那家里新妇红杏出墙的可怜男人。 不对, 恐怕还更可怜一点。 至少那些家里新妇红杏出墙了的,还能逮个机会给奸夫设个全套, 把人给打个半死出气。这儿白三娘可是和天子半点关系都没有,哪怕太后召人入宫, 还是陪着天子。但真的说到底,两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白三娘真的外面有了啥, 天子连抓奸的理由都没有。 高冶不由得对天子有了深深的同情。 何必呢,当初一道旨意直接让人入宫不就好了,好过现如今看着白三娘在外面招蜂引蝶。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说出口。更加不敢叫天子给看出来。 高冶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角度低着, 既不显得心里有鬼,也是显出了臣下的恭敬。 “陛下。”中常侍大惊失色,立即叫人去传医官过来。 元茂摇摇头, 示意不必去叫人,他压制住喉咙里的痒意, 往殿内步去。 喝了宫人们呈上的川贝梨汤,咳嗽的冲动被压制了下去。照着他的吩咐, 梨汤里没有加蜂蜜, 川贝的苦涩在唇内弥漫。 元茂不喝水将这股苦味冲下去, 他借着这股苦味将自己的神智给拉回来。 高冶在一旁小心伺候,仔细的端详天子脸色。 才在太和殿商议朝政,到了太华殿还没等喘一口气,就被白三娘和长乐王的事给气成这样。 高冶都有些担心天子会不会受不住。 明明商议了那么就的朝政,还是精神奕奕,结果听到白三娘和长乐王就不行了。 难道白三娘在天子那里还真的有那么大的面子? 也是,天子听说白三娘头风发作不能进食视物,没有半点耽搁,就将身边的御医派了出去,还亲自过问病情。 除了皇太后,高冶还真没见过天子对谁这么上心过。 就算是对太后,高冶也不知道天子是几分真心实意的担忧,还是为了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孝顺。 白三娘那儿天子可没必要装样子,她前头两个姐姐在宫里,除了逢年过节的赏赐之外,可没见过天子有半点的关心。 “你是不是听错了。” 天子平复下那股咳嗽,出声道。 高冶正要自辩,对上天子投来的注视。 高冶对上天子的目光,浑身不寒而栗。 “你手下人听错了吧。” 天子望着他,“或许是她到王府上探望太妃也说不定,你确定她在王府里是和长乐王见面么?” 高冶张了张嘴,最后道,“臣不知道。” 天子坐在御床上,原本青白的脸色稍稍有所好转。 “那便是了。兴许是你手下人传错了。她的确是去了阿叔府上没错,但极有可能不是去见阿叔,而是去见得太妃。朕听说长乐太妃很喜欢她,太妃年纪大了,喜欢和小娘子聊天,也是平常。” “而阿叔平日里多在署中办公,少有回府的。” 元茂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高冶哪里还敢说什么,他原本就不想掺和到天子的私事里。天子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就说是。 正当他附和天子的时候,又听天子说,“你去盯着长乐王。” 这下高冶是真的忍不住,一下就给天子跪下了。 这个天子近臣他还是别做了,还不如让父兄叔伯们给他安排仕途呢。好过现在这样恨不得以头抢地。 “陛下。”高冶恨不得当场给天子哭出来,“盯着上党王府已经是臣的极限了。如果再加上长乐王,臣恐怕是真的无能为力。尤其长乐王也不是白三娘,倘若真的被大王发觉,臣恐怕也要脱一层皮。” 上党王浑浑噩噩,没做过什么正事,整日里就是和姬妾们厮混生孩子。府里除了姬妾就是姬妾所出的孩子。只要小心一点,还是不会露出马脚。 但要是盯着长乐王,长乐王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府门前后都有专人把手,想要在里头埋个眼线那都难上加难。万一被长乐王发现,他怕不是要被长乐王给扬了。 高冶心下可不觉得要是自己被抓出来,天子还会亲自出面求情。 他是少年人没错,但没有少年人那种两肋插刀的天真。 御床上的天子听说之后,他手肘压在凭几上,手掌撑着头,似乎在闭目小憩。 高冶等着,心里下定决心,就算天子下令,他也不会真的去盯着长乐王。君命难违,但是自个还是更重要。 在天子闭目小憩的时候,中官们把送上来的奏疏公文搬上来。 太后不让元茂处置大事,但也有不少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各类卷轴竹简摆上来,在天子周身摆得满满的。 高冶看着都有些同情,他在门下省见过叔伯们的署房,叔伯们身边的公文加在一块都没有此刻天子身边的多。 元茂下令周围郡县援驰朔州粮草,另外又准许朔州民人出关觅食。 就算是开了粮仓,要运到朔州少说也有一段时日,这段时日里的变故谁也说不好。两害取其轻,让民人自己去弄一条生路。 下面是关于这件事还有青州,以及淮北的农事。 元茂取过一卷公文,上面是有关于北狄南下小规模侵扰冀州的事。 他取过笔在公文上开始批复,“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烦你了。” 高冶一喜,紧接着又是冷汗直冒。 他硬着头皮道,“臣甘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元茂闻言轻笑一声。 那声笑听不出任何情绪。高冶脑袋不由得垂的更低。 “你的忠心,朕知道。你只要告诉朕,白三娘平日里都去了哪里就好,至于长乐王就用不着你了。” 高冶立即说是。 元茂让高冶下去,他去批复那些公文。 这一批就是通宵达旦,除了进餐和偶尔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之外,就没有任何歇一歇的意思。 元茂前生也是这么过来的,上朝处理朝政,另外还要询问廷尉署的案子,酌情赦免一些罪犯的死刑和肉刑。 还会出巡山东等地,他忙的完全停不下来。 到了此生更是如此。 他全心全意的全数扑到这些公务上,将心底的猜忌和已经升腾起来的暴怒全数压下去。 等到全部批复完,原本浓黑的天色已经逐渐转淡,泛出了些许蟹壳青。 “什么时候了?”他问身边的中常侍。 中常侍陪着元茂这么熬了一宿,整个人都差点没撑住,连带着反应都慢了一拍。 “回陛下,寅时三刻了,要不歇息吧。” “那就是快卯时了。”元茂把手里的笔一放,示意左右中官过来服侍他更衣梳洗。 “已经要到上朝的时候,不必再多此一举去休息了。” 中常侍闻言,只好让中官们将衣裳搬出来。 今日是大朝会,大朝会更重礼仪,所以帝王必须着繁复沉重的冠冕服。这套礼服穿上很是麻烦,中官们将玄色的衣袖整理好,双肩十二章纹路在灯火下格外的肃穆威严。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元茂登上了前去太和殿的行辇。 大朝会上不会说什么正事,只是例行公事的说一些外邦来朝,或者某地又出现了什么祥瑞。等到群臣再三朝拜,基本上也可以退朝了。 元茂进入太和殿,高坐在御座上,群臣从门外照着官位高低,在谒者的唱名里从殿门进入。 元茂两辈子加在一起,对这种场面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早已经驾轻就熟。 当中书监长乐王进来的时候,元茂眼睛动了下,往他的方向看过去。 长乐王年轻,即使辈分高,但年纪只有二十五岁,他原本就身量高挑样貌清俊,换上了官服越发的出尘。 时风追求男子美色比女色更甚,美男子比貌美的女子更受世人追捧和喜爱。完全不□□份贵贱。 前世长乐王的容貌就在宫里传开了,现如今也是一样,那些宫人们私下也会对着长乐王的背影羞红了脸。 这就是她喜欢的。 样貌出身品行,无一不是在宗室里最好的。 他放置在身前的手掌不自觉握紧。 元茂不太记得长乐王妃是个什么人了,他前生也没有见过长乐王妃,也没有听过这位王妃有过什么事迹,但应该不是白悦悦那样的人。 她是个闹腾的,不管在那都要弄出点事来。 这个叔父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闹腾的人。 第36节 但他们的的确确又像是有着关联。 元茂疑心甚重,这是帝王的通病。他知道长乐王的秉性,但高冶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入了他的心。 他不轻信高冶的话,他要亲自看看。 大朝会完毕,依然还是往常的流程,等到完了之后,其中几个被请到侧殿议事。 天子换了身上那套沉重繁复到吓人的冠冕礼服,换上常服和宗室的几个人说事。正事谈完之后,便是说一些家长里短。 天子年少,平日在朝堂上有人君的威严,但是私下对宗室们却是平易近人,也没有什么架子。说说笑笑和平常人家一样。 元茂说了几个亲王家发生的小事,看向长乐王,“今日看阿叔的气色不错,比前几日还要更光彩照人了些。” 元茂此言一出,在座的宗室们全都看过去。 宗室们都住在一块,平常谁家里有动静,几乎都瞒不过去。 “这是自然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景时这块老石头,竟然在这年岁也开了花,自然是精神焕发了。” 元茂挑了挑眉笑,“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们在公事之余,能拿来说事的,要么是美酒要么是女人。如今这里没有美酒,那拿出来稍微说一说的只有女人了。 “他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娘子给拿下了,原本以为他这辈子差不多就是这样,没想到也会春心暗动啊。” 此话出来,引来一阵笑声。 元氏原本就是拓跋氏鲜卑,学了汉人的礼仪规矩,奈何时间不长,骨子里头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儿狂野。 元茂笑容有瞬间的凝滞,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初,没有人发现他方才的异样。 “阿叔既然也动心了么?” 元茂话带调笑。 长乐王的脸上带着点儿难得一见的敛然。 “让陛下见笑了。” 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了。 长乐王是个不好色不好财的人,这回竟然动了心,搞得众人都知道,可真是叫人开眼了。一时间纷纷开玩笑。 “你也有今日。” 长乐王对着调侃只是一笑了之,“她年纪小,性子爱胡闹爱任性。日后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这就已经说上了?” “难怪看上去衣着鲜亮了不少,还讲究修饰了。” “兴许是怕不收拾,被看着了觉得年纪大吧。” 宗室们很乐意在这上面调侃人,无关紧要的说几句,既逗趣也不会得罪人。 元茂听着,他含笑道,“那也是要恭喜阿叔了。” 长乐王像个少年人一样的笑笑,“多谢陛下。” 宗室在皇帝面前一番说笑,过了小半个时辰后起身前往官署。元茂坐在御床上,他令人把面前放着的屏风挪开。抬头就看到殿门外的天空。 被公务压下来的那诸多激烈的情感,在此刻变本加厉的一拥而上,将他迅速没顶。 白悦悦特意挑在了休沐的日子,去长乐王府上。 她和家里说,她去见长乐太妃。这也不算她说谎,她的确是去见长乐太妃,不过说了几句话,长乐太妃就找个由头,让长乐王过来见她。 今日是休沐,百官都不用去署中。她早就通过惠宁和高阳王与长乐王约好。 她到了王府里,太妃这次只是和她说了两句话,然后就直接安排她去见长乐王。 她去的时候,正巧人从里头出来。 一出来,她就闻到了一股沐浴用的兰汤味道。 长乐王发鬓湿漉漉的,刚刚沐发过。 浑身上下也是簇然一新,显然精心整理了一番。 他早就知道白悦悦来了,然而一碰面却还是有些拘束。 “你特意为我装扮了一番,我都不好意思。”没等长乐王开口,白悦悦就拉着他的手。 男人的手和女人的完全不一样,哪怕一张脸生的再怎么好看,手还是透着一股粗糙。她原本是想要拉住他的整个手的,没想到他的手掌比她的大多了。只好拉住那么几根手指。 她出来寻长乐王,只是随意挑了衣裳穿上,连着首饰都是随便戴的。她不太爱戴这些东西,若不是不戴这些实在是不好,她光着发髻就过来了。 长乐王闻言看向她脸上,少女肌肤雪白无暇,透出一股青春靓丽。 “你这年纪也不用涂脂抹粉,你不上妆反而更好看些。” “真的?”白悦悦眼睛放光看他。 见到长乐王含笑点头,她越发的喜不自胜,“原来我还是这么天生丽质。” 说罢她眼睛觑着长乐王,长乐王笑容险些忍不住,他手掌放在她头顶上,“是的。” “那大王觉得,是别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长乐王失笑,“何必和人比这个?” 她仰起头,盯着他。一定要逼问出个答案。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今日看起来天气不错,我新得了两匹马,一块出去走走。” “可是我不会骑马。”白悦悦道。 “没事,我带着你就是。” 长乐王叫人牵出一匹母马,方便她骑乘,他把她放在马背上,又教了她如何在马背上坐好。 长乐王见她还是有点怕,“你别怕,这马是最温顺的。” 白悦悦抓住缰绳,掌心里都是一层汗水,“可是万一这马把我颠下来怎么办?我听说人要是被马摔下来,不死也废了。” 她说完就带着点儿哭音,“我怕。” 她又闹又哭的,长乐王叹气哄她,“既然这样,我带着你好了。” 上刻还在哭哭闹闹的人,立马安静下来,眼里全是惊喜,“真的?” 长乐王点头,带着点儿好笑无奈,“是真的。” 他叫人把他的马牵过来,那马是真的西域的良马,光是个头就生的高。身量要是不太高的人,怕是连马背都上不去。 长乐王双手提在她腰上,她正要说话,眼前一花,人就落到了马背上。随即长乐王从后坐上来。 上了马鞍之后才发现她这算是自投罗网,马鞍上供人坐的地方就那么点儿,两个人挤在一块。他在她身后贴着,催促马儿跑的时候,上下颠簸摩擦,男人肌体透过那几层衣物贴在了她的臀背上。 她莫名的想逃,整个人往前扑,整个往前挪着,好离开那么些。 然而才挪了那么点,身后人的手臂就横在了腰腹前,将她的动作摁了个结实。 “这是做什么?”他话语里带着些调侃和戏谑,“你若是再往前挪,马一受惊说不定就真的掉下去了。” 他说完,手臂用力,将她就按在那里了。她扑腾了两下,还是没有挪动点。 “我早知道就不该坐在前头的。”白悦悦气急道。 “我坐前面,那是叫你占便宜。我坐后面,那就是占你的便宜。” 长乐王被她这话先是弄得一愣,而后俯首埋在她的脖颈后笑的止不住。 白悦悦还想说什么,听到他嘴里叱喝一声,臀下的马跑了起来。 她抓住他的手臂,被他带着从大门一路跑了出去。 骑马的滋味对她来说还是头一回,宫里的那次她光顾着趴在马背上不动了,根本就来不及顾上别的。 她只感觉到风在面上拂过,还有男人紧紧的贴在她的后背上。 四周的一切都化作了风,飞快的向后极速的掠过,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双眼紧紧闭着。 人从后面整个的覆上来,将她完全容入怀里。 这似乎给了她些许安慰,她睁开眼。但是双手还是紧紧的拽住腰上的那条手臂。 过了好会,身后人停下来,走到一片山头上,休息了小会,他带着她下马,在这片草地上休息。 白悦悦见到他手上那道蜿蜒的疤痕,她过去戳了下。 长乐王见她好奇,“这疤痕不好看,你不怕么?” 少女的指尖顺着这道疤痕而上,停在了袖口的位置。 “这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我十四岁的时候。”长乐王道,他笑了下,“是先帝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我随先帝讨伐北狄。草原上不同于关内,一望无际,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别说关内,就是北狄人自己都不一定能认得路。” “而我就在那时候迷路了,我让军中的北狄人来做向导。这些北狄人是之前投靠在军中的。然而我没有想到,他们指的路,竟然撞上了左贤王部。” 他整个人都陷入到回忆里,“左贤王部吃了先帝主力的几个大亏,正想办法将丢掉的脸面找回来,于是下令,不管死活都要我擒拿到。当时我知道,我但凡表露出半点胆怯和退缩,左贤王就会把我活剥生吞下去。” “我几日几夜没休没停的搏杀,只记得那时候浑身都是血,甚至没了水,干脆就拿北狄人的鲜血来解渴。就这生生被我撕开一道口子。让我逃出生天。” 他抬起手来,手完全从衣袖里伸出。 “这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我当时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伤,后来见到了,也不觉得疼。随意包扎了下,就又跟着先帝上路了。” 白悦悦听着,低头下来,“要是我的话,早就哭爹喊娘了。” 她看向长乐王,“你太厉害了。” 长乐王被她这话逗的笑出声,“你我不一样,这些你不必经历,也不可能经历。” 他牵着马回过身来,那条带着疤痕的手握住她的手,“我会护你的。” “那我还有个问题,你怎么单到现在的?”白悦悦说起来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 “好东西都是要靠抢的,男人也是。大王你什么好处都占全了,为什么到这个年纪没成婚?” 她略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这个她的确很好奇。 好的男人,女人是不会容许他单身的。别说他还未成婚,就算真的成婚了,也会有成群结队的女人扑上去求着给他做小老婆。 长乐王满脸错愕,然后笑出来,笑声越来越大。 第37节 笑得她都有些不知所措。 “开始是年纪小,后面是在外打仗,打仗打个几年回朝之后也有人牵桥搭线。” “那怎么……” 长乐王笑了笑,“那时候权臣掌控朝政,忌惮宗室,以送人的名义给我塞了不少人,说是侍妾,其实都是眼线,我不会留隐患在身边,都处置了。后面宗室和权臣相争加剧,有人给我介绍了权贵家的女子。结果我去女家赴宴,酒水里被下了毒差点丢了性命。亏得跟随我一同赴宴的长史发觉不对,把我肚子里的酒拿手活活抠出来,我才捡回一条命。” “之后我对这些,也就不那么热衷了。” 而且他这个辈分,已经没有人来管他的婚事了。 “那我怎么。” 明明上周目他对她也没得什么意思,反而还看不惯。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卓尔不凡,所以才能让大王一见如故,一见倾心,是不是?” 长乐王被这话逗笑了,他顺着她的话点头,“是,说的没错。” 这一切默默的落到了一双眼里。 元茂站在一棵树后,树有几百年的岁数,枝繁叶茂,正好将他的身形完全遮掩住。 他见到那边两个人,似乎天生的一对眷侣,唯独他是被排除在外的局外人。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忠臣良将,另外一个是他的妻子。前生明明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还有些针锋相对,尤其是长乐王,前生对他优待皇后娘家颇为不满,连连进谏。哪怕是对着白悦悦,未曾有过半点和颜悦色。 就这两个明明前生没有半点关系的人,竟然这么牵扯到了一起。 元茂似乎回到了当初有人告发皇后私通的时候,他头痛欲裂。几乎都要站不住。 胸腔里气血翻涌,唇齿里有了腥甜的味道。 他见到长乐王手掌抬起来落到她的头发上。 元茂不知自己如何回到宫廷的,前生他可以令人将长秋殿翻了个底朝天,将那两个男人下大狱,严刑拷打。 但是此生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任何拦住长乐王的理由,男未婚女未嫁,谁也拦不住他们。 当夜天子犯起了咳疾,这咳疾比之前更重了几分,小朝会也因此取消了。 太后听说元茂病了,亲自去探望。元茂除了几年前那场被她折腾出来的大病之外,身强体壮,或许是之前罕有病痛,这不病还好,一病起来就犹如山倒。 问医官,医官翻来覆去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太后干脆坐到元茂的病榻前,“我儿可想吃些什么?” 元茂摇摇头,他看向太后,“阿娘,儿有一个请求。” 这个时候,只要不涉及权柄,太后几乎都应允了,只听他道,“让三娘进宫陪儿一会。” 太后有些错愕,但还是叫身边的王潮去办。 白悦悦被人接进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有些晕乎的。 来府里的黄门二话不说,直接道明要她入宫觐见,她人才出来,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话,就被黄门推上了宫里来的车。 这架势简直像是要把她给掳到宫里似的。 等到了宫门下车,跟着黄门往宫内走。走着走着,她看着两边的宫殿觉察出不对。 “这不是去长信宫的路。” 前面带路的黄门回头笑,“这不是去长信宫,这是去太华殿。” 太华殿是天子的寝殿。白悦悦张了张嘴。 黄门又笑,“三娘子快些吧,要是耽误了可不好。” 白悦悦还想再问,黄门已经回过身了。 一到太华殿内殿,白悦悦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药味。 她被宫人引导入内,见到元茂躺在床榻上。 他躺在那里见到她来了,她来的匆忙,简单的衣裙,发髻上更是半点首饰都没有。 “小女拜见陛下。” 还没等她拜下去,元茂就让她起来,“算了,起来吧。” 话语里,他又咳嗽了几声。 白悦悦站在那儿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她来,元茂生病,她一不是医官,二也没有任何治病的本事,把她叫来做什么。 “过来。” 白悦悦依言向前挪了几步。 元茂看着她离得远远的样子,笑了一声,“你怕朕?” “陛下真龙天子,小女害怕也是应有之义。” 他在卧榻上笑起来,少年人原本清越的声线里都满是沙哑,“那之前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大?” 白悦悦不说话了。 “你到这里来,”他指了指自己跟前。 白悦悦过去,她现在知道他是病了。 “陛下,你……还好吧?” 她迟疑了会,小声问道。 元茂摇头,“不好。” 他又道,话语里带着孩子般的委屈,“很不好。” 白悦悦不说话了,元茂抬头去看她。 前生他把她软禁在长秋殿,但他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长久的缠绵病榻,让他性情大变,他所有的悲愤和痛苦无处发泄。对着近身的所有人怒斥,近侍动则杖毙。 朝臣宗室近侍对他噤若寒蝉避之不及,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之前也有病痛的时候,但不是那样子的。 他想见她,但也恨她。拼着一口气,活活的熬完了最后那段时日。 这恨意从死亡开始就未曾消弭,带到了这一世来。 但此刻,他不想再让那些恨意折磨自己,他想要看看她。 “陛下喝药了没有?”白悦悦走过去。 元茂在病中,脸色雪白,但是唇却还是猩红的,生出了几分诡谲的妖冶。 身躯在白色的中单下,显出几分清颧单薄。 元茂摇摇头,又点点头,“之前喝了点,但是难喝死了,朕就不喝了。” 白悦悦轻声道,“那不行,怎么能不喝药呢。” 或许是他此刻的模样过于温软无害,白悦悦胆子也大起来,她像哄孩子一样,“喝了药才会好。”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轻声道,“陛下犯了咳疾,连着两日都没怎么好好入睡过了。” 白悦悦闻言往卧榻上看去,病榻上的少年人清瘦,面上的病气和猩红的嘴唇在那副动人的容貌上生出了妖冶的韵味。 “那不好的。还是要喝药,至少得把安神饮子喝下去,好好睡一觉。否则的话,年轻也会受不住。” 元茂觑她,笑的虚弱,“朕不想喝那东西。” “要喝的,要不吃几个蜜饯菓子,就不会觉得难喝了。到时候小女再给陛下读几卷书,陛下就可以睡一会了。” “睡了之后,就会有力气。到时候会慢慢好起来。是不是很好?” 她笑着和他数喝药的好处。 中常侍见状赶紧把准备好的安神饮子端上来,直接送到了白悦悦的面前。 白悦悦以为是宫人或者是中常侍自己上,没想到竟然将喂药交给自己了。 她满脸错愕的看向中常侍,中常侍那张白白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眼神往那边元茂躺着的卧榻上看了一眼,然后飞快的把碗交到她的手上,向后退了几步站定。 白悦悦捧着碗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她心里告诉自己,面对的是病人,不管如何都要照顾一下。 毕竟她上回犯病,也是元茂派人来给她治病的。 这也算是回报他当初伸出的援手了。 她持起食匕,将饮子搅和了下,然后喂到元茂嘴里。 元茂照顾她的时候,笨手笨脚的,他身为皇帝,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突然让他出手照顾人,颇有些手慌脚乱,开始的时候,胡饼或者羊乳不小心呛着她,到了后面他熟练了才好。他给她喂食,给她整理衣裙发鬓,一切都是他亲手来。 喝药还是一口气喝完比较好,她就不耐烦这么一勺勺喝。尤其这药一般都苦,这么斯条慢理的喝,和受刑也没什么区别。 元茂被她喂了一碗安神饮子,她又从宫人手里拿来蜜饯,小心喂到他嘴里。 “小女给陛下读会书吧。” “你要读什么书?”元茂问,似乎喉咙处的疼痛都减缓了许多。 她笑道,“之乎者也的,什么都行。小女在家读这些书,看不到几炷香就要睡过去了。” 她才说完,元茂笑起来,他手掌捂着脸,乌黑的眼睛透过指缝看她,“你也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什么别的。再说了,小女也是说实话。” “陛下应该也是这么觉得吧。” 倒是把他也定性成和她一样的人了。 元茂笑了。 她叫人去给她取来晦涩难懂的先秦经典,然后摊开了就读。 白悦悦读完了几卷,觉得有些口渴,再看床榻上,元茂已经睡去了。 她之前见到他的样子,哪怕是温文尔雅,也总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强横霸道以及高高在上。 如今睡着了,倒是显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他睫毛生的很长,也很浓密,轮廓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透出几分柔软和刚毅。 中常侍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打发时间,等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元茂还没醒。她起身准备出宫了。 第38节 白悦悦才准备走,中常侍笑吟吟的挡在她面前,“三娘子不必出宫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4 21:09:30~2022-03-25 21:0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泼墨萧萧 20瓶;秦关 10瓶;zhy661266 5瓶;37533694 3瓶;钺斩红尘斧辟寒暑、社会主义接班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中常侍见状惊呼,“陛下!” “什么?”白悦悦惊讶道。 中常侍早有准备, 白胖的脸上笑容可掬,“是太后的意思,留三娘子在宫里多住几日。毕竟晚辈们并不能时时见到, 所以太后下令让三娘子暂时在宫里住下。一来太后可以随时召见,不必费老大的功夫宣召。二来,也好让三娘子能随时尽孝。” 虽然说时风是男人管家, 但在鲜卑人家里格外不同。女人是一半的门户, 说一不二为丈夫儿子们谋求官位的全是女人。甚至丈夫死后, 鲜卑女人还能分得丈夫的家产。 元家差不多也是如此,如今就是皇太后掌家。就算是元茂, 此刻也不得不蛰伏起来,暂避锋芒。 更何况在白家, 皇太后就是最大的长辈,她说的话比她那个废物便宜爹有分量的多。 可是她来之前没说要把她留在宫里啊。 白悦悦才要开口, 中常侍抢在她之前开口,“太后已经令下面的奴婢们在太华殿旁边收拾出了一间偏殿,作为三娘子的住处。” 好么,全都收拾完了, 就等着她自己一头扎进来了。 “这是陛下的意思么?” 中常侍一笑,那张圆圆的脸上浮现的笑容生出了几分晦涩。 “三娘子多虑啦,哪位陛下的意思, 重要么?作为晚辈尽都了孝心最好。别让太后担心。” 她向身后内殿看去,殿内里安安静静, 元茂还在睡,她不能进去把人吵醒。 事已至此, 再怎么扑腾都已经没用, 要是扑腾厉害了, 不管是惹怒了太后,还是惹怒了元茂,回头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殿内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中常侍抓住机会道,“三娘子不要担心。” “那我阿姨知道不知道?” 中常侍见她有服软的意思,笑容越发憨态可掬,“这三娘子只管放心,到时候罗娘子会知道的。而且三娘子的弟弟到时候也会入宫拜见太后和天子。只管放心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要是她再闹着出宫就是她不识时务。 何况说话间的功夫,怕是宫门都已经下钥了。 “有劳常侍。”白悦悦挣扎了两下,啪的一声就地躺平不动了。 既然不能反抗,那她还是省点力气。 中常侍亲自领着白悦悦去收拾出来的偏殿。 说是偏殿,其实就在太华殿的旁边。连路都不需要走几步。 白悦悦看着瞠目结舌,福德殿内都已经收拾妥当,所有物品一应俱全,一尘不染。 她在白家连屋子带院子恐怕都没有福德殿的一半大。 宫人们低眉顺眼的上来,簇拥她到内殿去。将准备好的晚膳摆放上来。 各色菜肴将她面前那方食案几乎摆满。 她看着这满案的菜肴,嘴唇哆嗦了下。 “这是不是太多了?”白悦悦指着面前的膳食问。 她在白家每日每餐三荤两素,已经是很不错了。眼前这么多膳食,看得她都有些牙痛。 宫人们回道,“这是照着惯例准备的。” 白悦悦对宫里的奢靡瞠目结舌,好半会都没能说出话。 “如果我吃不完呢?” 宫人笑道,“小娘子若是用不完,可以赐给其他宫人黄门。” 这下白悦悦心头压着的那股罪恶感顿时间消失了,“只要能别浪费就好。” 她每样都吃那么一点,尝个味道。也就是尝到烤羊肉的时候,因为滋味不错,多吃了点。 吃完之后,她指着食案上的那些差不多每样只动了几箸的菜肴,对着殿内的宫人们开始各种送。 宫人们被她的各种豪迈弄得眉开眼笑。 一番下来内殿里倒是人人喜气洋洋。 “小娘子可要沐浴?”一个清秀模样的宫人过来问。 “自然要的。” 她起来打算自己到沐浴的地方,谁知道到了地方,只见到二十多个宫人一路排开,手里捧着各种她叫的名的,叫不上名的东西。 然后再好几个宫人过来,给她将身上衣裙解开,头上的发髻也一并拆了。 这感觉过于羞耻,尤其是被二三十个宫人注目,白悦悦恨不得抱住身子就跑。奈何她跑不掉。 “我自己来!” 见到那些宫人们要一拥而上给她擦洗,白悦悦吓得差点没尖叫。 宫人们看她拘谨左躲右闪,“小娘子宫里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什么叫做习惯了就好。 白悦悦被一群人上前,宫人们手上给她擦洗,手上的帕子都是柔软的木棉,这东西都是胡人从西域千里迢迢带过来的,远比锦帛丝麻柔软亲肌。 宫人们都是专门□□出来的,各司其职,白悦悦扑腾了两下除却刚开始的不习惯之后,倒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主要是福德殿就在太华殿旁边,闹出动静大了,吵到了元茂就不妙。 就当自己是在享受足浴城的会员服务就好,说起来,去那种比较大气上档次的澡堂子还不一定有她这个阵势。 搓洗完了之后,下浴盆里泡了好会,浴盆里的热水都是加了各种香方。宫人们坐在她身后给她用篦子篦发,再用专门煮出来的药汤沐发。 “这汤药是医官们开出的方子,说是能使得头发乌黑浓密。” 宫人一边忙活,一边在她身后笑道。 这下白悦悦彻底抖擞起来,眼底里都放光,“真的?” 宫人似乎摸到了白悦悦的脉,连连道是,“宫里的贵人全都用这个,奴婢们不敢欺瞒小娘子。” 白悦悦回忆了下,她见太后几面,太后保养的的确很好,远比真实年纪要年轻。头发也是很浓密,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掉发烦恼。 宫人见她笑了,用手指给她轻轻按头皮,又在她耳畔说一些宫内的趣事。 她听了被逗得发笑,然后被宫人那既有技巧的沐发梳头里,渐渐的睡了过去。 等到人完全躺到被子里,被子床褥都是特意铺的软软的,里头熏了安神香,安神香的恰到好处,只有若有若无的浅香,她原本就被侍弄的昏昏欲睡,被若有若无的安神香一熏,越发的困乏。 宫人们轻手轻脚的把帷帐放下来,退到了外间。 她用那么仅存的力气费力的想,原来宫里竟然还有这好处。 第二日她醒来之后,依然是被宫人们阵仗隆重的伺候了一番。 她吃了点东西,就去了太华殿。太华殿和福德殿就差了一道门,几乎只要她伸腿一迈,就到了太华殿内。 元茂今日依然在床榻上,睡了一天一夜,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也好的有限。 中单下的少年身躯,显出几分单薄清瘦。 “你来了。”元茂看向她道。 白悦悦嗯了一声,“陛下今日可觉得好点了?” “还要朝会么?” 宫里的朝会大大小小,基本上隔几天就有一次,也就过年元旦那段时间才能消停一会。 元茂摇摇头,“不了。朕如今身体不济,朝会也取消了,反正有太后在,也不会出事。” 这宫里还有朝政,这十年来都是太后在主持,就算天子生病卧床,朝廷也照常运行。 这时候,宫人捧药过来。 元茂闻到那股药味就蹙眉。 前生最后一段时日,每日里汤药不断,他水都没怎么喝,全都喝药去了。喝到最后,舌头都对苦涩完全麻木。喝下去的汤药,以及吃进去的各种膳食,不管是什么,他都半点尝不出味道。 他还活着,但是躯体却已经先行一步,慢慢的埋入了死亡。 再活一次,元茂对苦涩汤药深恶痛绝。 “端下去。”他闭目道。 白悦悦站那儿瞧见中常侍递来的眼神有些发懵。 中常侍见着少女站在那儿,满脸的迷蒙,不由得急了,见着天子闭目,他示意的看了一眼宫人手里的汤药,嘴往病榻上的人努了努。 她心里啧了一声,上回是宫里派来的医官,昨晚上又享受了一番宫里的好处。然后这就要来还债了。 想来也是,她和元茂没什么关系。太后的侄子侄女更是数不胜数,好处哪里能平白无故的落到她的头上。 “要不要加点槐花蜜?”白悦悦从宫人手里接过来。 她低头闻了闻,就闻到了一股带着苦味的草药气息。里头有夹杂点儿说不上的腥燥。 管是闻着都这样,就别说喝了。 “不。”元茂靠在哪儿,“喝了也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白悦悦奇怪道,“上回小女的病,家里的人看不好。还是陛下派来的医官治好的。可见宫里的人本事可大了。” 她低头闻了一下药,哪怕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露出点儿嫌弃。 “汤药难闻是难闻了点,但喝了还是有用的。” 元茂看见她脸上那嫌弃的模样莞尔,“那些医官对朕的病因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39节 “啊?”白悦悦惊愕看向元茂。 “那些医官竟然连陛下的病因都说不出来?” “是啊,说了半日,也没道明朕到底是病在哪。” 白悦悦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她迟疑了下,干脆把药碗放在一旁,“那就不喝了。” 中常侍的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又见到她上前,“要不这样,我们吃糖,吃个龙须糖,就不觉得难受了。” “这——” 中常侍正要开口说话,又听到天子咳嗽起来。 天子的咳疾来的古怪,和这次的病一样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元茂手掌撑在床边,中单被肩胛骨撑了起来。 白悦悦从宫人的手里取来热水和帕子,一点点喂给他,好缓解他喉间的不适。 “还是喝了吧。”白悦悦看见他脸上因为咳嗽起的那一层病态的潮红,“至少那药汤喝下去能止咳。要不然这么拖下去,恐怕人都要被拖坏了。” 元茂原本清亮的嗓音因为连着几日的咳嗽变得嘶哑。 “苦。”他扶住她的手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没事没事,我们待会吃个糖。吃了糖就不会觉得苦了。” 他侧首向她看去,白悦悦已经再从宫人的手里把药接过来,“我想医官就算是说不出病因,也不敢胡乱开药,至少药是对症的。” “来,喝了至少不会咳嗽了。陛下会好受点。” 前生他没得过她这么温柔至极的照顾,他病了的时候,她就在长秋殿里待着,朝臣兄弟以及医官围绕着他转,但她几乎没有出现过。 似乎只有他到她那里去,从来没有她到他这里来。 后来她巫蛊事发,他就彻底将她软禁在长秋殿,至死也没有见过一面了。 白悦悦见他不反对,那就当他同意了,她和中常侍一道把人搀扶在卧榻上坐好,于他背后塞了个隐囊,好让他能好好坐着。 那碗药白悦悦给他喂下去,他蹙眉喝下去,几乎整张脸都皱在一块。 “苦。”元茂别过头去,不愿意再喝完。 白悦悦倒也有绝招,她叫人送上来龙须糖,糖丝拉的细细的,盘成小小的一个个。 喝一口药,她就往元茂的嘴里塞一个。 就这样,一碗药被她这么一口糖一口药的喝完了。 她坐在那儿见到元茂靠在隐囊上喘气,她让宫人把温水递过来给他喝下去,好把嘴里残余的苦味冲走。 过了好会,原本的咳嗽看着已经压制下一些。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感叹,“还是三娘子有办法,之前陛下不想喝药,太后来的时候,当着太后的面,还能用药,之后便是一点药都不肯用了。” 白悦悦一惊,“不吃药怎么能行,至少药喝下去,能好过一些不是。” “喝了也没用。不如不喝。”元茂将自己整个放在隐囊上。 白悦悦笑,“怎么会没有用,现在陛下不就好了点?” “只是陛下之前怕苦,不肯喝。” “陛下用早膳了没有?” 白悦悦见他脸色原先那点红晕褪下,只有一片惨白,偏生他的唇是猩红的,眉色乌黑,一双眼在眉下越发显得乌黑。 那片妖冶诡谲的容色混带着些许病气,从他身上生出来。 他望着她不说话。 “陛下用了点,但是不多。”中常侍在一旁道。 “那么要不要再用一点?听老人说,药喝得多,但不怎么吃东西的话,肠胃会坏掉的。” 中常侍脸色微变,宫里的忌讳多,就算是医官一句话也要思量再三之后说出口,她好啊坏啊的,全数说出来,没有半点忌讳。 天子望着她,面上露出一丝笑,依然没有任何表态。 白悦悦也不客气,叫人准备一些粟米粥。 元茂已经整整几日没有好好进食了,用一些粟米粥倒是很合适。 “你照顾过人?”元茂低头喝粥问。 粥里加了花蜜,鲜花芬芳混着膳食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很诚实的摇头,“小女之前么有照顾过人,倒是让人照顾过我。” 元茂面有错愕的看她,和她双眼对视之后,又别过眼,“那怎么会懂得这些。” 她并不是真的知道了当初在别庄上,他曾经见她的事。 或许是人在病中,所思所想不自觉的流露于外。 白悦悦感受到他的惊讶,还有随后而来的失落。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怎么有这么大的改变,“陛下今日不见外臣了?” 元茂摇头,“如今朕这样子还见外臣做什么?” “其实外臣们见陛下,也不必是说国事。” 她坐那儿说的有板有眼,“陛下病了,不许说国事,让他们来安慰陛下。” “要他们说好话,谁说的话好听,那就搭理谁。” 元茂听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些朝臣,除去鲜卑大族,就是士族。哪里能这么做的。” 他一面和粟米粥一面笑,肩头颤动着,“那些人,朕要用。必定是要拉拢的,要对他们和颜悦色。哪里能让他们来哄朕?” 白悦悦嗤笑,她斜睨过去,看上去很不客气。 中常侍见着这位三娘子变脸几乎是瞬间的事,瞬时一把冷汗就要下来了。 只听到她说,“可不是说,天下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在朝堂里,难道真的是为了为国效力,也不见得吧?” 她口吻太不客气,中常侍冷汗涔涔的去看天子,天子靠坐在那儿,眼神平和,“当然不见得,个个都是有所求。就是因为他们有所求,才好。” “可是,现在见他们又有什么意思?” “不见了。” 他看她,“这样已经够了。” “我还以为陛下会讨厌我呢。”她把他递过来的空碗转交给宫人。 元茂一笑,他看向四周,“方才说的那些话,谁也不准向外透露出一个字,否则。” 他停在这里没说了,只是一笑。 中常侍知道天子未尽的话语是什么意思,连声道是。 元茂后背压在隐囊,他不见朝臣,不批公文奏疏,只是和她说话。 “朕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白悦悦略有些意外的看他,那怎么对她喜怒无常。就算没事也能把她吓出毛病来。 还是说皇帝都有这臭毛病? “怎么了?”元茂问。 “小女以为陛下讨厌小女,怕惹了陛下不悦。现如今陛下正在病中,小女原本怕触怒陛下,想要不要出宫回家算了。” 白悦悦说着,就见着元茂看过来。元茂的双眼乌黑,尤其此刻下,更是有几分妖魅。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其温和。 “你想多了,我没有讨厌你。” 他看向她,言语更是柔和“你留在宫里一段时日,若是想家人了。让罗娘子带着你弟弟入宫来看你。” 话说到这里,再提出宫就是不知好歹了。 白悦悦点头,她端详了下元茂的脸色,“陛下今日既然不见朝臣,那么做些什么?” 元茂摇摇头,他如今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人也不想见。 今日倒是他两世以来,难得的一段宁静日子。 “就这样很不错了。” “说说你吧。”元茂道,“如今朕只想和你说说话,其余的人朕都不想见。” 这话听在耳里有些奇怪,白悦悦将这股古怪感压下,“那我还是给陛下念书?” “说说你自己吧。” 元茂笑,“这么久了,也没听过你说过自己。” “小女又有什么好说的,”白悦悦随意笑了笑,“就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女孩子而已。” 元茂笑得眼底里全是荡漾开的笑意,“如果你都不起眼的话,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几人能看的过去了。” 白悦悦更奇怪了,平常的皇帝对她冷漠的很,就算偶尔有那么几次,那几乎都是不愉快结束。 今天倒是说话有趣又好听了。 难道这病的威力有那么大? “小女也是这么觉得,”她说着又问,“陛下是不是要立我家里的那些个姊妹为皇后?” 此言一出,殿内人脸色都变了。 中常侍忍不住去看卧榻那边说话的两个人。 皇后是国母,天子之下,只有皇后了。就算是太后有那个意思,也不会直接明白的说出来。而是要天子自己去领悟。 到了这位小娘子嘴里就直接说出来了。 元茂斜睨了一眼中常侍,中常侍会意,领着人推下。 “太后的确是这个意思,”元茂点头,神态温和,“你想进宫么?” 白悦悦摇头,“小女不想进宫。” 元茂放在锦被外的手慢慢握紧,“这倒是奇怪了,你不想进宫,为什么要问。” 第40节 “陛下和小女合不来,就算小女毛遂自荐,陛下也看不上啊。” 白悦悦一本正经,“何况陛下的有缘人不是小女啊。” “小女是想向陛下举荐小女的妹妹来着。” 她原本是想四娘好好做皇后,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谁知道四娘对她总是有敌意。 所以她又改变主意了,四娘要是真做皇后了,就照着那莫名其妙的敌意,到时候还不得给她找麻烦。反正只要皇后出自她们家就行了,至于是谁,她不关心。 “你为什么不想入宫,为什么觉得,朕不喜欢你。” 元茂顿了顿,“又为什么觉得,皇后不会是你呢。” 这话从唇齿里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白悦悦有些为难,稍稍想了下,“陛下,小女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其实人多的地方有个好处就是热闹,但是人多了,也会有争执。陛下不会只有一个皇后,而小女又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就罢了,过得来就过,过不来靠着父兄,大不了一拍两散。何况还有姑母在,无论如何也坏不到哪里去。” “可是宫里可由不得小女胡来,那么多女人,莺莺燕燕集聚一堂。小女可不心胸开阔,回头要么嫔御出事,要么小女出事。不管哪个,陛下恐怕就不乐意看到了。” 她笑着,“小女是真的不适合,但是小女的妹妹们却一个个都是心胸开阔之辈。” 的确是心胸开阔,四娘虞宁上周目对着几十个嫔御那叫一个和颜悦色,好人做到她无罪被废的时候,私下都有人同情她。 说都是她这个狐狸精妖媚蛊惑了天子,日日说皇后坏话,才害得中宫易主。 个个议论她心胸狭窄,看到嫔御就和看到了土匪强盗没区别。 “自古皇后都是天选之人,小女不是。” 元茂强撑着脸上的笑,“你怎么不会觉得,后宫只有你一个呢?” 前生就是如此,她从瑶光寺回来,所有后宫他都远离了。 天选之人,天子所选的人,才是天选之人。 白悦悦笑出了声,“陛下别拿小女开玩笑了,陛下哪里能真的只会守着一个女子的?” 元茂的脸色变了,他一下整个的躺下去,抓起锦被蒙在头上。 白悦悦正准备继续说道说道,谁料到元茂一头躺下去了。 她对着蒙着被子的人,都是像对着缩进壳的王八,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陛下生气了?” 白悦悦仔细回味了下方才说的话,好像是有点得罪人。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他自己不也是听得挺乐呵的么。 她就是瞧准了他想要听点和平日那套山呼万岁完全不同的话,才会说。要不然她一个字都不会吐出来。 “我真的惹陛下生气啦?” 白悦悦哎了一声,“小女惹了陛下生气,也不好留在宫里,那小女出宫去了。” 元茂听到被子外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很快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将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见到殿内空无一人。 他再也不顾上其他,掀开被子,鞋都顾不上穿追了出去。 “站住!” “你给朕站住!” 白悦悦在殿门处听到一声叱喝,她回头看,就见着元茂赤足从内殿里奔跑出来,雪白的中单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似乎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跑了。 中常侍见状惊呼,“陛下!” 他见到白悦悦在殿门处站着,赤脚跑过来。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5 21:01:19~2022-03-26 21: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子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桫椤 60瓶;冰糖就酱 50瓶;星河坠梦、12259902 20瓶;唯尔半截湘妃 15瓶;每天都在、40411486 10瓶;啾啾啾 5瓶;草子木、啊拉啊拉、541417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就算朕这病不好,也没有关系了。” 这个天已经有夏日的热意了, 但是殿内还是带着点儿凉意。尤其是地面上。 元茂赤足追出来,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眼下赤红。 “朕没有让你走, 你准备到哪里去!?” 白悦悦看着他这么衣衫不整的追了出来,险些都合不上嘴。 “我……” “和朕回去。”元茂手上使劲,就要把她往殿内拽, “朕没有让你走, 那你就不能走。” 明明病了好几天, 都瘦了许多的人,这时候的力气大的吓人, 把她带的整个向前趔趄了好几步。 她哎哎哎了好几声,就已经被元茂拉着进殿了。 中常侍在外也想要跟着进去, 但是元茂没有发话,只能留在外面着急。 “朕不准你走!” 白悦悦又被手腕上那股力道给带得一头撞到他身上去。 “好好好。”白悦悦在后面连连点头, “陛下说不走,那么我就不走。” 她说着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脚,脚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完全就是男人的骨骼线条, 只是白皙的肌肤透出了自小的养尊处优。 “那陛下现在能不能躺到榻上去?” 原本在前头的人停下来,回头看她,目光尖锐, 恨不得透过她这张脸直接看到她的心里去。 但她还真的没有什么隐藏起来的心思情绪,心中所想, 几乎直白的摆在面上,透在眼底。只要元茂看一眼, 就能看的清楚。 他听了下来, 双目发红的看她。 白悦悦叹口气, 她扶住他就往卧榻上去。她拉了下,没有拉动。半是无奈的回头,“我真不走。” 这才把人给拉动。 病中的人敏感脆弱,脾气不好那是经常有的事。有时候烦躁起来骂人,那更是司空见惯。但和元茂这样的,白悦悦还没见过。 她之前是没有照顾过人的,更别提服侍人。 把元茂拉到卧榻上,叫他躺下,随意把被子给他拉上。 “朕脚冷。” 虽然已经到了初夏,但是内殿里还是泛着点儿凉意,尤其是地面上。 白悦悦这可真的皱起一张脸了,她干脆把下半的锦被往他脚上胡乱一包。 “我去让宫人送被炉过来。” 她才要去叫,又被元茂一把拉回来。 “不用了,就这样挺好。” 在他的注视下,白悦悦坐到旁边,过了好半会,或许是看出她真的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才逐渐平静下来。 “你这段时日住在宫里”元茂试着心平气和的和她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太后的话就算是朕也不能违背,更何况是你。” 白悦悦眼神古怪的暼了一眼他,嘴里哦了一声。 “那陛下还会发脾气么?” 元茂靠在隐囊上,他方才脚底受了点凉,原本昨天一夜安眠养出来的那些许血色都在脸上褪完了。 元茂看向一边,“朕是天子,天子一怒,那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我听说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我只有这么一条小命,还不够陛下一怒的呢。” 白悦悦叹了口气,嘴里说着害怕,可是神情里也没见到太多害怕,“陛下,我的胆子只有那么一点。” 她说着抬手起来捏着指头比了下,“到时候只怕还没活到老,就已经被陛下的天威给吓没了。” 元茂莫名心虚,可是转念想到她曾经做过的事,又是一股隐约的怒气上来。 她哪里胆小了,不但不胆小,还胆大包天。 “朕没有看出来。” 白悦悦听出他话下的怒气,二话不说站起就要离开。 元茂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他在病中,力气敏捷不同只来得及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方才说了不会走的。” 白悦悦坐下来,“我见陛下又生气了,陛下现在生病,我惹怒了陛下有罪,万一陛下有个好歹,那我可真的是罪孽深重。” 元茂才不信她说的那些话,但只要她愿意留下来,那他也有稍许的满足。 “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没见到你真的怕。不但不怕,反而还胆子大的很。” 他看向她,白悦悦噗嗤一笑。 他有些不解的蹙眉,“你笑什么?” 元茂自己每日都有处置不完的公务,需要平衡朝堂,笑容挂在脸上,或是习惯,或是只是用来遮掩自己心思而已。 他年幼的时候曾经有旺盛的喜怒哀乐,但经历过丧母丧父,知道自己地位并不稳固,随时可能岌岌可危,甚至性命都不一定会保住之后。他将自己的爱恨情仇全数埋在心底,只当没有过。 而她笑便是真的高兴快乐,不痛快了就哭就闹,似乎天底下就没有什么让她憋闷的事。 “还不是因为陛下宽宏,”她笑着道,“要不然我可真不敢放肆呢。” 他靠在那儿,唇角多了点笑意。 “那现在做什么?”白悦悦问。 第41节 元茂看向她,“你会书道么?若是会的话,写来几个字给朕看看。” “不会。”白悦悦答的十分干脆利落,“我的字写得可丑了,恐怕道士画符都比我写的字能好看点。” 元茂早知道她不擅长此道,前生她就不会这个。后宫嫔御多是士族出身,家学渊博,百家经典信手掂来,书道更是不用说。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只是个妆点门面的,朝臣们善于这个的太多了。后宫嫔御会不会,根本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她不会,又讨厌那些士族出身的嫔御客气冷淡里的鄙视。也不和这些嫔御们比她们擅长的那些东西,直接掐住了她们的命脉。每逢嫔御谒见的时候,她总要出来捣乱,三五两下的,就把谒见全都搅和干净。 原本那些嫔御他已经不临幸了,谒见也被她给搅和了,哪怕人在后宫,也和天子完全隔绝。 她的手段谈不上高明二字,甚至直白的厉害。但他就是吃她这一套,也有意纵容她。一来二去,有人告到他面前,他一笑了之。 后面她察觉到他的默许,越发的无拘无束。 他喜欢看她脸上喜怒直白的样子。 “那也还是写几个字给朕看看,朕如今不见朝臣,也不想理朝政。也就对着你了。” “那我把外面的人都给叫进来。”白悦悦道。 元茂冷笑,“怕是晚了。” 白悦悦被逼的没奈何,她随意写了几个字过去。 元茂知道她在文墨上不擅长,然而看到黄麻纸上的字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以前都不在家里的,阿爷还是前不久才让人教我,我已经写的很不错了。” 白逊的确是前段时间才让人教她读书写字,但她内里是个老灵魂。至于字写的不好看真的不能怪她。 元茂看着她写的字有些眼痛,她方才说的那话还真的没有半点夸张,果然是道士画符都比不得她。 朝臣们人人一手漂亮的字,其中精通王右军的也不在少数。他见着她这一手横七竖八,只觉得想要扶额。 前生她很少动笔墨,身边又有女官。做了皇后之后,有女尚书这种精通文墨善于的女官,几乎没让她亲自动手过。 可是真的见到了,他还是头一阵阵的发晕。 “这可是陛下自己要看的。” 白悦悦见到元茂眼角抽动了下,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么朕教你写字好了。” 白悦悦眉梢一跳,还没等她开口,元茂就要人去取来孩子学字的描红。 “那陛下送我出宫好了,我学不来。”白悦悦见状腾的一下站起。 元茂抬头,“不是要你学出个什么样子,只是说让你有点事做。” 白悦悦呲牙笑,“小女想起上回陛下说要给长乐王说亲中书令的女儿,说起来长乐王和中书令都在中书省,那的确是要练一练,别被李令的女儿比下去。说不定到时候长乐王见我书道进步神速,更喜欢我了。” 元茂眼神瞬间锐利,他对上白悦悦,白悦悦别开眼去。不和他直接对上,可也没见得有半分退让。 最后元茂让去取描红的黄门退下。 他抬手捂住唇,压抑的咳嗽了两声。 那咳嗽原本喝了药之后就压下去了,谁知道又翻了过来。 “朕病了,能不能不要提他,也不要气朕?” 白悦悦轻咬了下唇,看向一旁。 “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不会把你怎么样。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元茂半带赌气道。 白悦悦见鬼一样的转头过来,她早察觉到皇帝对她不一般。但亲耳听他这么说,就和头上打雷似的,两耳轰鸣。 有人喜欢她,这不算什么。喜欢她的人多得是。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但里头有个皇帝就很稀奇了。 不过她下刻就从晕头转向里清醒过来,连着那股喜滋滋的轻飘飘也跟着没了。 她一没勾引他,二没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喜欢。他喜欢不喜欢的管她什么事? 他喜欢什么难道很重要么? 元茂见她望着他,面色神色变了几次。 他叹了口气,换了柔和的语调,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见她没动,他的口吻越发的温柔,“朕不让你学书道了,过来。” 他嗓音已经咳的嘶哑了,但柔和下来莫名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元茂言语温柔,眼神更是柔和,和之前略带上的那点咄咄逼人完全不同。 白悦悦迟疑了下,一步三挪的过去。 谁知道元茂拍了拍卧榻上,示意她坐古来。 白悦悦就站定了,“陛下,我不是宫人,不是让陛下随意临幸的。” 元茂雪白的脸上腾起些许红晕,他手掌握成拳压在唇上轻咳了一声,“朕不是这个意思,” 白悦悦不做声,依然满心警惕。 “你过来。我不会如何。” 他笑道。 或许是他说话的口吻太过温柔,还是那张脸过于妖冶。 白悦悦还是慢腾腾的过去,坐在了床面上。 然后元茂靠了过来。 不是说不会做什么么? 白悦悦差点没跳起来,心里更是把元茂骂了个体无完肤。 她向来看得开,从来不觉得和男人有过什么,是她吃亏。只要对方够好看,那就是她占便宜。 但是皇帝只要碰了,她想要跑都跑不掉。 她正要夺路而逃,只见到元茂把头放在了她的腿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看着瘦,长手长腿,在宽大的中衣下更是显出几分清隽。但是头颅枕在她的腿上,很有几分重量。 她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如同温热的泉水一样。他这么久终于可以完全的放松自己。 元茂拉住她的手。 十五岁的少女早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手生的带着点儿孩子的圆润,轻轻捏一下,只觉得软到了极致。 “陛下?”白悦悦不太乐意的低头。尤其他的脑袋压在膝盖上的触感更是让她别扭的厉害。 她有一种把他的脑袋当球抛出去的冲动。 元茂眨了眨眼,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孩童一样的干净懵懂。 “朕病了。” 白悦悦心里啧了一声,然后又听他道,“朕不知道这病究竟能不能好。让朕靠一会吧。朕很累,真的很累。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好好歇息过。” “朕只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若是他拿自己皇帝的身份来压她,她怕不是和他闹起来了。左右他也不可能真的和她计较,而且头上还有个皇太后姑母,最多就是把她一顿轰出宫去。 但是他这般,她倒是不好发作了。 “帮朕把头发散了。”元茂枕在她的腿上,轻声道。 白悦悦依言拔掉了他发髻上的玉簪,顿时发髻散了,黑发落了下来,铺了她满膝盖。 宫里的人自小被精细养大,头发乌黑靓丽,只是一手摸上去,还是能感觉到男人的粗糙。 她拿了梳子,对着膝盖上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梳,把他当成一只睡觉的猫儿。 元茂在她膝头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的快要睡过去了,不过他还是强撑着开口,“你不准走开。” 白悦悦翻个白眼,嘴里胡乱的答道,“好好好,我不走就是。” 他这才放心的睡去。 正当白悦悦也开始打哈欠,准备把膝盖上的脑袋给挪到枕上。这时候外面黄门鼓掌示意,她推了推膝头的脑袋,但是元茂已经睡过去了,她那两下都没能把他推醒来。 她要动手把他给挪走的时候,皇太后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太后见到白悦悦坐在元茂的卧榻上,尤其元茂还头枕在她的腿上。面露惊讶。 先帝在这个年纪,皇子都已经有好几个了。但是元茂却对女子没太大兴趣,宫内各种流言蜚语,连太后也有所听闻。 现在见到元茂枕在白悦悦腿上,一时间神情颇有些奇妙。 白悦悦见状,她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捧起元茂的脑袋给放到了枕头上。 元茂的脑袋一碰到枕头,人就醒了。 他睁开眼,满眼迷蒙的看过去,就见到白悦悦敛袖站在一旁。 “可好些了?”太后问。 元茂面上露出完美且寻不到半点破绽的笑,“阿娘来了。” 太后点头,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医官,“前两日有人给我举荐了个人,说是医术高超,我特意带来给你看看。” 最近元茂病的有些沉,所有的事全都落到了皇太后的身上。她在大包大揽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宗室的不满。 宗室们并不是只晓得吃吃喝喝的酒囊饭袋,相反他们的手里多少都有实权。就算是她也不得不忌惮一二。 她听说宗室里有流言,说她嫌弃如今皇帝已经长成,打算弄死趁机换一个年纪小的上来。 白太后听后嗤笑为无稽之谈,不说她已经养了这么久。就算真的要换,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万一真死了,有人以此为借口,若是不能迅速平定的话,就会迅速反噬到她自己身上。 为了平息那些流言,她带上了中书令举荐的人过来给元茂看病。 说罢,太后示意身后人上前去给元茂看病。 白悦悦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端着和气你来我往。 突然她身上一激,像是被什么人盯上了。白悦悦抬头看过去,只见到跟着太后一道进来伫立在门口的那几个宫人。 第42节 宫人们都是魏国各地来的,其中不乏面目妍丽之辈。她见到站在门口的那个格外漂亮。 寻了一圈没找到盯着自己的人,白悦悦又看向了卧榻上的元茂。 过来的医官,和宫里的不太一样,看上去更像是世家文士。 他手指放在元茂的手腕上,然后又看了元茂的舌头。 天子到了他面前,和平常求诊者也没有什么区别。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他道,“郁结于心的毛病,医药的作用不大。心病还需心药医。” 太后眉头微蹙,下刻随即展开了。 “心病?” 医者点头,他从容不迫的起身,“什么想开了,自然而然就好了。若是想不开,喝药再多也没有太大作用。” 太后看向元茂,“你有什么心事,我们母子好好说说。” 元茂笑了笑,“都是一些小事。等过几日就能好了。” 太后点头,她令人看护元茂,又看了一眼白悦悦。 白悦悦在元茂面前乖张,到了太后面前低头不出声。太后说是姑母,但看她的眼神和上位者并无太大的区别。 太后把白悦悦叫到了侧殿,“天子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陛下只是说自己病了,其余的一概没有说过。”白悦悦答道。 太后猜疑重,听了元茂的病因,心下猜忌是不是他对自己不满。听到白悦悦这么说,她道,“看起来他很亲近你,这是好事。” “你前两个姐姐,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能得青睐。好好在陛下身边服侍。多多关注陛下的言行举止,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使告知于我。” 白悦悦道了一声是。 反正应也应了,至于做不做那就是她的事。先把人给糊弄过去再说。 太后很满意于她的表现,起身离开去看元茂。 元茂的病情已经看过,中书令举荐的人和宫里的医官不太一样,既然诊明了是心病,那么他也不开药出来糊弄人。 太后和元茂说了几句话。 说的全都是一些场面话,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符桃儿跟着太后从太华殿回到了长信宫,等到下值之后,她回到自己的宫室里。王钟儿将拿来的膳食放到火上热了热拿过来。 因为符桃儿攀附上了太后身边的冯育,她们才有这处便利,要不然就只能和其他普通宫人一样睡大通铺,若是赶不上就吃残羹冷炙。 “你知道太后家的侄女么?”符桃儿持着箸扒拉了两下面前的饭食。 王钟儿抬头,“太后家的侄女那么多,除去送出宫的那两个,还有不少呢。” 符桃儿把今日跟着太后的所见和王钟儿说了。 王钟儿沉吟了小会,“这么说,太后娘家人还真的要出个有出息的了?” “也好,现如今天子对谁都不感兴趣,有个人来开窍也是好的。等开了窍,你也就有希望了。” 符桃儿咬着面饼,“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 王钟儿看了一眼她,“现如今还是先让陛下注意到你,要不然通过太后这条路也是好的。至于太后娘家侄女,眼下关心她做什么。若是真的成了,到那时候再看也不迟。” 符桃儿点头。 元茂的毛病是心病,白悦悦瞧着原先他喝的那些药全都停了。 然而喝的都是一些止咳和养护嗓子的药。毕竟是皇帝,要是上朝操着一口哑掉的嗓子,那太不好看了。 白悦悦持着端上来的汤药,她令人准备了各色饴糖,和哄孩子吃药一样,只等元茂把药喝下去,就将糖塞进口。 “朕早说了,那些医官开的药没什么用处。” 元茂像是个吵架吵赢了的孩子,得意洋洋的对着白悦悦道。 白悦悦强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医官开的药不对症难道是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么? “陛下这咳嗽还是要看看,要不然陛下难受,夜里也睡不好。” 她说着把药往他面前一放,元茂看了一眼她,见到她没有喂药的意思。盯着她看。 “药苦,还是一口喝了比较好。” 白悦悦解释道。 “不好。”元茂道。 他也就这么小会的功夫才能让她过来这么用心照料,前生他生病的时候,她没怎么管过,倒是她身体也不好,反而需要他去照顾。 “你来。” 元茂盯着她。 她实在不懂这么一勺勺的喂是有什么情趣,既然他都开口了,她只能坐下来,把那药碗持起来喂给他。 元茂就着她的手喝完,又将她递来的饴糖含在嘴里。 元茂很是乖巧,没有在这里头趁机做什么,只是喝完之后,他依然一头躺在了她的腿上。 “这样真好。”他笑道,“就算朕这病不好,也没有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6 21:11:10~2022-03-27 21: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楼一夜听春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aaaasuo 14瓶;木鱼、zhy661266 5瓶;今天只吃三碗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白悦悦被人传召去了长信宫, 她进宫几次,除却头一次让太后亲自过目之外,其他的连太后的面都没有见过。 太后家的侄女太多, 太后也不可能个个去顾及,最看上那么一眼,就算是过去了。她再被送来的时候, 直接叫人带到太华殿, 连太后过目的功夫都省了。白悦悦以为这次怕是她直接在太华殿呆下去, 什么时候元茂病好了,什么时候再让她回去。 谁知道太后竟然宣召她了。 符桃儿走在前面, 给身后的少女带路。 她为人机灵,做事又细心, 善于奉承上峰,再加上有冯育的那一层关系, 很快就在太后身边崭露头角,成了一个稍稍有点颜面的女官。 符桃儿今日特意领了来太华殿宣召的差事,她今日去太华殿召人的时候,正好见到天子拿着纸笔细心的教白三娘写字。 天子御体有恙, 朝会也取消了,所有的政事一股脑的全都推给太后。符桃儿原本以为天子这次病的不轻,谁知道她到太华殿一看, 竟然看到天子持笔亲自教白三娘写字。虽然看着脸上还是有点病容,但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双目更是奕奕有神。 天子病倒之初,她曾经陪着太后过来探望。那时候天子用的汤药多, 各类滋补的药汤更是和流水一样的送来, 但是天子看着就是显得有几分躁郁不安。随时可能发作起来。 有这位白三娘陪着, 天子身上的那股躁郁也没有了。 符桃儿暗暗吃惊这位白三娘的本事,她借着提醒脚下的功夫回头去打量她。 白三娘生的花容月貌,眉眼精致身形苗条,尤其是一双眉眼春花秋月似的,姿容靓丽妩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过只是论长相姿容,符桃儿不觉得自己比这位白三娘差上多少。只不过两人各有春秋,并不是一种类型的罢了。 除却出身,她也不比她差上什么。 白三娘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对她的提醒也只是嗯嗯了两声,既没有因为她是长信宫女官特意亲近,也没有任何贵女常有的倨傲。 冷冷淡淡,就像是对着一般的陌生人。 如果是这种的话,那倒也好应付。 符桃儿在心里将白悦悦评价完毕,正好到了长信宫。 “三娘子请。”符桃儿侧身过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悦悦点头,直接进门去。 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在和个年轻朝臣说笑。朝臣是中书侍郎李约,生的修长清俊,再加上出身士族,浑身上下的清贵更是非平常人能比。看着是真赏心悦目。 白悦悦一进去,就见到太后伸手拉着李约的手笑着说话。她心里一个咯噔,马上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太后二十出头就守寡,再加上国风奔放,宫廷里自然少不了关于太后的那点传闻。只不过太后对那些身份卑微的男宠没兴趣,喜欢出身士族的清贵男人。 这就很让人羡慕了。 白悦悦满心羡慕的准备躲一躲。 太后看见倒也没有半分避嫌的念头,直接叫住她。 见白悦悦略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李约,她笑了笑,“李侍郎不是外人,就坐下来说罢。” 李约笑笑,点了点头。 白悦悦坐到了坐床上。 “我今日叫你来,也是为了天子的事。”太后叹了口气,“天子如今生病了,所有的事全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太后说着看向白悦悦,“他是我亲自看大的,这么多年下来,除去他那些亲弟弟之外,也没见过他对哪个人上心过。” 她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遍白悦悦,在深宫多年,什么样的貌美女子没有见过,但她用最挑剔的目光去看,也挑不出白悦悦容貌上的毛病。 白悦悦垂首听着,又听太后道,“陛下既然想要留下你,那么你就好好照顾他。” 白悦悦心里一跳,抬起头就想要说不是,对上太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原本高涨的勇气一下泄了个精光。 她不敢说她要出宫回家了,低头老老实实听着。 “陛下年轻,有时候我又诸事在身,也腾不出空来照顾他。有些人蛰伏在他身旁离间我们母子,你是我的侄女,算起来也是他的表妹。我不在,你就要替我好好护住他。” 白悦悦恭恭敬敬的站着,心里各种抓狂。 十几岁的人了,只要有心,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她都找不到。还让她去照顾那么大的一个人?? “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要告知于我。” 白悦悦抬头,正好见到太后盯着她。 第43节 “我说的话,你可明白了?” 那眼神看似慈祥,实则锐利,白悦悦垂眼避开那双眼睛,“是。” 太后听到白悦悦这么回答,面上笑意多了几分,“虽然我到你长大才叫你进宫给我看看,但是姑母心里一直念着你。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记挂着她在郊外自生自灭么? 白悦悦差点没笑出声。 她好歹是憋住了没笑,照着在家里学的那样,恭恭敬敬的低头敛袖。 太后和她说了几句话,话语里略带出点疲惫,整个人也靠在身后隐囊上。 白悦悦见状极有眼色的告退。 等白悦悦告退出了内殿,她看向李约,“我这个侄女如何?” 世家子们自小被家族精心养着,只要不是太愚钝,基本上的识人本领还是有的。 李约和太后亲昵的坐在一块,“看那位女郎,暂时也看不出什么,识人一看其眸光是否闪躲,神色是否慌张。接下来再和人说上几句,若是可以,下上一盘棋。如此这般,为人如何大致也能大差不差了。” 而人站在那里,眼神垂着,他看不出那少女脸上有什么惶恐。感觉胆子倒是挺大,虽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太后的那些叮嘱有没有听进去不好说。 也不是太后想要的,乖巧听话的模样。 不过这话李约是不会说的,他和太后有私情,心下多少是存着想通过和太后的这点私情,在朝堂上能伸张自己的政见主张,不打算牵扯进白家自己的那堆事里。 “不过的确也是个佳人。”李约说起这个,满心的心服口服。 士族们出美男子,对于美人眼光更是挑剔。李约自己就是士族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对美人二字更是要求极高,他都这么说了,可见他的确服气于白三娘的姿色。 太后一眼睨来,李约笑了,“自然论风姿绰约,还是太后。” 他相貌好,说起这个也是坦坦荡荡,不带半点隐瞒猥琐。太后也不生气,只是亲昵的在他手上敲了下。 白悦悦从长信宫回到太华殿的时候,元茂已经不在内殿了,叫人抬了小辇到了室外,另外让黄门把案几等物全都搬上来。 “回来了?”元茂抬头问。 白悦悦点头,“陛下怎么不在殿内休息?” 元茂摇摇头,“今日阳光不错,出来走走。在内殿总觉得有些冷。不如外面阳气充足,而且看东西也轻松些。” 元茂等了下,见到她站在那儿没动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吧。” 皇帝坐的那张坐床,和卧榻没有任何区别,可供好几人同时坐在上面。 她坐过去,元茂打量她的神色,就见到她看了一圈周围的人。 元茂开口,“你们都退下。” 侍立在周围的宫人黄门垂首退下。 “你有话和我说?”元茂问。 白悦悦张了张口,“皇太后要我监视你来着。” 元茂一挑眉,白悦悦干脆就把从皇太后那里听到的,大致说给了元茂听。 皇太后迟早要死的,到时候掌大旗的人是元茂。 太后再如何威风凛凛,她一死,形势就大变了。但是她还要生活呢,不能得罪元茂得罪的太狠。 “你这傻姑娘把这话告诉我,不怕得罪太后么?” 元茂笑道,抬手点了点她额头,“太后要是知道你把这话告诉我,可饶不了你。” 饶不了也好过真的去给人当枪使的好。 白悦悦捂住被他戳过的地方,元茂用的力道不大,在额头上飞快的弹了下。痛是不痛的,只是稍微有点红。 “那也没办法,这事我哪里能做。何况我以前被阿爷放在别庄上,就算再差也比不过那个了。” 白悦悦懒得头疼这个事,干脆全数告诉了元茂,叫他自己去头疼。 元茂正要说什么,中常侍过来,说是太后身边的人过来给白悦悦送赏赐。 太后送赏赐过来,是要她亲自去谢恩的。元茂让人进来,只见到符桃儿手里捧着一盘鲜桃,身后跟着俩宫人,盈盈过来。 已经到了夏日,宫里的人也全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符桃儿腰间的宫绦将腰肢勒得紧紧的,胸脯束高,一眼看上去倒是很有那么点意思。 元茂见识过的手段很多,有些哪怕没有言明,他也一眼能看出其下的用意。 符桃儿那一家子,在动乱里被杀了个精光。真正的断子绝孙,她的叔父还有那些兄弟,更是被当做畜生直接拖出去斩首。 其余女眷也没有逃过被清算,一家哪怕连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作恶多端,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 前生这家子死的太惨烈,也太干净,到他重来一次,连这家人的晦气都不想找。符桃儿丢到一旁,在宫廷里自生自灭,那家子在乡野里过完一生。 但符桃儿的上进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那边白悦悦跪着把鲜桃接了,等到行礼完站起来,符桃儿给两位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从头到尾,那位少年天子只是神色淡淡,没有任何表示。 符桃儿掉头离开,也没有见到他有任何反应。 符桃儿不免有些着急,女子的青春是有限的,最好的时光就那么一点。再不抓紧,那就惨了。 白悦悦拿了一个鲜桃,咬了一口,立即脸上皱了起来。 “都还没软呢。” 元茂在一旁见着就笑,“太后赏赐只是让你铭记恩典,你怎么真的拿来吃了。” 白悦悦看了一眼手里的桃子,“要是不能拿来吃,那还有什么意思?” 元茂听了就笑,“这时候还没到完全熟的时候。到那时候,你想要吃多少就吃多少。” 白悦悦看他一眼,“陛下,方才那个女官好像对陛下有意思。陛下不看看?” 元茂脸上的笑容微凝,“这宫里和她一样的女人很多,要是朕个个都去顾及,恐怕一日到晚也不忙别的了。” “更何况朕还病着呢,养病都来不及,怎么会想那些东西?” 他说完,再也不想提这件事。他把一张自己写好的黄麻纸给她递过去。 元茂的字看上去秀丽,但字骨撇捺间透着一股钢刀似的尖锐和锋利。 “来,照着朕的字来写。” 白悦悦拿起笔,随意画了两下,元茂在一旁看着也不生气。 “陛下骗人,明明说不勉强我学的。” 元茂笑着解释,“朕没有骗你,朕的的确确没有让你学书道。只是让你多写两个字而已。”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开始不成并不会让他就此罢手,反而蛰伏起来,等下次的机会。若是被他抓住了机遇,那么想要他就此罢手,那简直不太可能。 元茂见着白悦悦故意把字写的歪歪扭扭,元茂见状只是一笑,并不生气。 他抬手过去,元茂生的长手长脚,轻易的就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这是让你修身养性的,朕早年脾气比你都还要急躁。后来太傅就让朕学书道,这里头勾撇之间都极其需要耐心,只要急躁,就成不了一个字。” 白悦悦持笔开口,“我性情可不急躁,” 她看向元茂,“陛下说是不是。” 元茂手臂压在凭几上,听到这话点头,顺着她的话就下去了,“是。” 白悦悦喜上眉梢,“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学这个了。” “但是你还是要更进一步好些,也是给你寻些事做。”元茂见她挑了挑眉,“其实这点小事,不至于触怒朕,更不至于让朕为了这个就把你给赶出宫去。” 白悦悦被他点明了自己藏着的用意,干脆把笔往旁一放。 “既然陛下都坦白说明了,那我就不学了。” 她不肯好好坐,手臂撑在凭几上,一副死活不听的模样。脸上全是桀骜。 正说着,中常侍把药端了上来。 元茂见状蹙眉,也不知道是哪个医官开的药,明明仅仅是润喉止咳,药端上来却有黄连的架势。就算往里头加蜂蜜,那苦味也是翻山倒海,完全压不住。 中常侍看了一眼白悦悦,“三娘子。” 元茂要喝的汤药,现如今几乎全都要经过她的手。一开始白悦悦嫌弃麻烦,除却开始的时候不得不哄着元茂喝药,接下来几次都不太乐意,毕竟伺候人的确不是什么轻松事。不过她很快发现元茂不太喜欢喝苦汤,她很开心的就把这个活计给包圆了下来。 汤药冒着一股热气,蒸腾上来的热气里都是一股浓厚的苦味。 她满怀希望的给捧到他面前,持起食匕喂给他。 元茂闻着那股苦味一如既往的蹙眉,对着她喂过来的药想要躲避。 “陛下这可不行,吃了药病能好的更快。” 元茂略有些迟疑,可是她的手已经伸过来了。 元茂的眉都皱了起来。好看的人不管笑嗔都赏心悦目,哪怕是被苦得整张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也没见的他美色有任何的损伤。 他的肌肤在外面充足的光亮下越发的白。 只是双眉因为苦涩而忍不住皱起来,越发的让她心喜。 她故意每次喂进去的药汤都少了些,好多来几次。等到一碗药喝完,白悦悦打算撒手走人,见到元茂直直看着她。 这个时候宫人过来,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糖送来。 喝药完的糖,全都是由她送过去,这次也是一样。 饴糖落到嘴里,将嘴里的那股苦涩味冲开。 “过两日,让你生母还有弟弟入宫来看看你。” 元茂把饴糖压在舌下道。 白悦悦略有些惊讶的看过去,“让我生母和弟弟进来?” 元茂点头,“你在宫里已经住了一段时日,也怕你在宫里思念他们。” 白悦悦抓住广袖袖口,过了好会应了一个是。 过了两日,罗氏领着恒郎入宫。 第44节 罗氏的身份卑微,没有天子的命令,连宫门都摸不到。恒郎年纪还小,身上也还没有半个官职。 白悦悦坐在宫室,听到外面黄门拍了下手掌,就知道罗氏母子来了。 罗氏领着儿子从殿门进来,望见白悦悦。 白悦悦走的急,宫里来的黄门也不让她换衣裳,直接就给带到宫里去了,但是今日看遍身绮罗,头上金钿步摇,看着就珠光宝气。 “三娘。”罗氏进宫稍微有些气短,见到女儿,那份气短又化作了欣喜。“三娘在宫里看着还不错。” 白悦悦点头,罗氏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被接到宫里之后,一直没有消息,我们都快要急死了。托长乐王去打听点消息,偏生也是知道的不太清楚。” 白悦悦听到长乐王的名号,眼睛一转,“阿姨见过他了?” 罗氏说没有,“都是请隔壁的大娘子帮忙的。大娘子为人和善,出手相助。” 罗氏上下打量白悦悦,“三娘,你告诉阿姨,你如今是如何打算的?” “大王那边,你……是要怎么办?” 白悦悦此刻头疼,她原本以为宫再如何也呆不长,元茂之前也看着对她没什么兴致的样子,瞧着和她好好说一句话,他能原地升天。原以为是两看相厌,谁知道不过是一场病,元茂就像是换了个人。 现如今看着他把罗氏和恒郎叫进宫来看她,恐怕一时半会的,绝对不会让她走了。 “他怎么了?”白悦悦看过去。 “大娘子说,宫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流言。”罗氏小心的觑她的脸色,“说陛下和你日夜都在一起,和夫妻没什么区别。” 白悦悦倒吸一口凉气,这话某种程度上也是没错。 元茂生病,她在旁边照顾,到了入夜才到福德殿去。等到第二日再过来,如此反复。 她一把捂住脸,好久都没有说话。 “三娘你这……”罗氏善于揣测人心,看到白悦悦捂住脸,哪里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这要怎么办,既然大娘子知道了,那么大王肯定也知道了。三娘要和大王断了么?” 白悦悦放下手,“我没有!” 她看了看殿内,殿内的宫人离内殿远远的,“他也听到了?” “大娘子知道了,高阳王肯定知道。他们都是族兄弟,一人知道,那么其他人也听到了。”罗氏叹气,她看了一眼白悦悦,“三娘是不想和大王断了?” “我是被逼的。”白悦悦压低了声量,她让恒郎出去玩,和罗氏坐在一块,“阿姨你让大姐姐告诉他,我真的不是我自己愿意呆在宫里。” “可是如今你在宫里。就算这话告诉大王,又有什么用。” 白悦悦在心里把元茂骂了个狗血淋头都不带重复的。 “陛下对你可好?”罗氏见她脸色不好,也不再提起长乐王。 所有的布局被元茂的一场病给搅的乱七八糟,尤其看模样,元茂是不打算放她出宫去了。 她恨不得一头躺倒,蒙上被子睡个昏天暗地几日几夜。 “若是陛下对你好,大王那边……算了也就算了。”罗氏在一旁道,“何况大王也未曾上门来和郎主说过求娶的事。既然如此,那就算不上谁对不起谁。” “宗室里的婚事,就算过了纳吉悔婚的也有。” “阿姨,我头疼。” 白悦悦抱着头道。 罗氏见状,一手将她抱过来,手指轻轻按在她太阳穴上。 正按了小会,在外面玩耍的恒郎跑进来,“陛下来了。” 罗氏换忙从坐床上起来,白悦悦坐起来。 罗氏第一次见到天子,天子是个肌肤白洁,眉眼俊长,且身材高大的少年郎。 她原本不敢直视天颜,跪伏在地。倒是天子含笑道,“还请起来吧。” 罗氏这才起身,飞快的暼了他一眼,和自己想象里的完全不同。是个清俊出众的人物。 “朕听说罗娘子来了。”天子的话语很客气,“所以过来看看。” 他又看白悦悦,她今日着时兴的南朝广袖襦裙。 南朝是汉人的地方,雅致清丽天下一绝。建邺的风尚也会渡过淮河吹到洛阳来。 原本清丽的衣裙到了她身上,却生出了另外的丽色。 她梳着未嫁女子里常见的双环髻,髻上一边一个金钿,手上着赤金跳脱。跳脱上镶嵌着从西域来的鲜红宝石,光是看一眼,艳丽又富贵。 “朕来的是时候么?” 下刻罗氏就听到女儿道,“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7 21:15:00~2022-03-28 21:0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54310 33瓶;ccppk 8瓶;草子木、啊拉啊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一日不够就两日,两日不够就一个月 罗氏悚然一惊, 没想到女儿的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 她下意识的去看天子,准备着若是天子发怒,她就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她战战兢兢的做好准备, 然而天子没有和她预料里的大发雷霆,天子只是笑笑,“那朕也来了。只能这样了。” 罗氏奓着胆子偷偷去看, 见到天子的脸上满是笑意, 没有半点发怒或者生气的模样。 元茂随意的往白悦悦坐的那张坐床上一坐, 他脱了脚上的履就这么上来了。 白悦悦见状就要离开,元茂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朕来你就要走做什么?” “我不好和陛下坐在一起的,万一要是有人知道了说出去, 我又要白白担了不好的名声。” 她说话里夹枪带棒,元茂微微蹙眉, “外面说你什么了,” 他看向中常侍,“太华殿内肃清,若是有人私下里擅自传什么流言, 杖毙就是。” 元茂说起要人命的事,口吻淡淡,中常侍听得身上的一层皮都发紧了。天子这么吩咐下来, 中常侍点头道是。 元茂吩咐完中常侍,对着白悦悦重新露出笑容, “今日罗娘子和恒郎从宫外来看你,这是好事, 不要不高兴。你不是最喜欢罗娘子来看你么?” 前生她就是最喜欢生母来看她, 若不是罗氏身份实在是太过卑微, 他倒是想要打破惯例,封她一个郡君。 白悦悦皱了皱眉,元茂这话说的有些怪,好像她进宫了很久似的。 她对元茂露出个颇为敷衍的笑,让宫人送来一个黑底朱纹漆盒,打开了里头都是干果。她抓了一把给罗氏还有恒郎。 元茂在罗氏母子面前没有什么架子,他先是问了罗氏最近身体是否安好,又问了恒郎读书读的如何。 他长相俊美,言辞之间也是平易近人。不过恒郎在来之前就被生母以及父兄给叮嘱过,不能在宫里随意,显得很拘谨。 元茂见状笑了笑,他手掌拍了拍恒郎的背,“还是有点瘦弱。” “待会用午膳的时候,叫人多上一些羊肉和酪浆。多吃这些才会长得好。” 罗氏在旁边听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等了小半会都没有等到女儿搭话。 她看了下,白悦悦自己坐在那儿,自顾自的掏干果吃。 元茂考了恒郎的功课,元茂熟读百家经典,恒郎在这上面难以望其项背,不多时就被考得个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胀红脸不说话了。 元茂将人问了个大红脸,温和的笑笑,“人活在世上,要多读读书,多看看圣贤的道理。这样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朝堂上都有大作用。” 白悦悦看过来,她张了张嘴,元茂依然还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他察觉到白悦悦投过来的目光,回首看过去。 “陛下,他还小。” 元茂点头,宗室皇子十一二岁出任地方刺史的并不少见,不过因为年纪还小,地方上的一切政务都是由主簿长史来帮忙处理的。 “朕知道,朕只不过是告诉恒郎,让他好好读书而已。” 元茂说着,面上露出几分纯真无辜的笑,“你想多了。” 想多了么? 白悦悦见着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无辜,心里啧了一声别过头去。 她心情不好,直接明了的摆在面庞上,半点遮掩一下的意思也没有。旁人在宫里那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就算是他这个皇帝,也是这样。也就她一个快活肆意了。 元茂陪着白悦悦说了好会话,又给罗氏和恒郎赏赐了不少东西。还和他们一起一块用了午膳才起身去太和殿处理一些送上来的政务。 元茂有了白悦悦陪伴照料,原本医官束手无策的病症也是一日接着一日的好转。原本那些拖延下来的事,也随着天子御体的好转送到了太华殿。 哪怕不是一些极其重要的军国大事,也够元茂处置了。 元茂步入太华殿之后,下面的黄门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元茂拿起一卷奏疏,“外面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听说长乐王最近倒是打听禁中的消息。” 中常侍见到元茂持笔的手微微一顿,中常侍迟疑了下,“陛下何不让长乐王出去赈灾?” 把人远远调出去,赈灾这个事儿,要说小,绝对小不了。一个不慎就是流民振臂一呼。想要办的妥当,没有小半年的时间,绝对完成不了。等到长乐王回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元茂抬眼暼他,那一眼里属于人君的威压看的中常侍当即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 “长乐王的长处并不在这上面,让他去赈灾,没用在对的地方,白白浪费了他。” “另外,中官不得议政。不要再让朕听到这话。” 前生他死了之后,皇太后压不住朝堂,让宫中中官和外臣勾结,引起了宫变。他此生活过来,不喜听到中官议论朝政。 中常侍跪伏于地,“臣死罪。” 元茂任凭他跪在冰冷的地上,把手边的奏疏看完一摞,才开口道,“起来吧。以后不可胡言乱语。” 中常侍站起来,听天子道,“他做不了什么了。朕也不必为难他。” 人已经在宫里,长乐王就算有天大的神通,也无计可施了。 第45节 他病重的时候,只想要她陪着他。 但是真的她到了身边,日夜相处之后,他便再也离不开了,心里生出了就此把她留下的想法。 他不想用天子的权势,但是到了最后发现,他只有用自己手里的权势才能留下她。 哪怕卑劣,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后悔么? 只怕不这么做,他才会后悔。 他并不是外臣和兄弟们以为的那样光风霁月,完全是个明君。 他心里有不可见人的地方。 “另外再让人给罗娘子送去十匹上好的蜀锦。” 中常侍闻言连声称是。 罗氏带着儿子坐着,“陛下看起来人倒是很年轻,长得挺好看。” 罗氏笑了,“原本在家的时候还担心你,现在看着陛下这么对着你,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白悦悦心塞的要命,“阿姨可别说了。” “他把我骗进来,骗进来就不让我回去了。”她说起这个,脸上都气红了,“这宫里看着大,我除了这片地方,哪里都去不了。” 她捂着脸,过了小半会把手放下来。很是不高兴。罗氏想要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陪她好会,等到宫门要下钥了,才带着儿子离开了。 过了好会,宫人过来,“陛下要用药了。” 元茂喝的药,必须要经过她的手。旁人送上来的他不会喝下去。 现在让他喝药,倒是成了她的专职了。 她起身过去,宫门下钥,但是天色还没有暗淡下去。她步入太和殿,见到殿内不止元茂一个,两个皓发的老臣也在。 他们不知道和元茂说了什么,元茂面上笑着,但总有几分漫不经心。或许因为如此,那两个老臣面上的激愤越发的浓厚。 “陛下,汉初吕雉之乱陛下难道——” 老臣见到进殿的白悦悦,要出口的义愤填膺被中道掐断,最后憋在脸上。 老臣没有见过白悦悦,但是观她衣着打扮,不是宫中嫔御,而是未婚女子,又富贵清丽,不是宫人模样。心下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最近入宫陪伴天子的太后娘家侄女。 老臣们是来劝说皇帝和太后对抗的,皇帝都已经十几岁了,而皇太后依然没有半点归政的迹象,相反还在朝内大肆提拔新人。丰满她自己的羽翼,再这么下去,那还得了。 见到太后的娘家侄女,那更是脸色青黑,不会给她半分好脸色。 “你来了。”元茂一改方才的沉默,笑了出来。 白悦悦看了一眼那边两个脸已经黑到了底的老臣,“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她话语里没有半分尊卑上下,这下老臣更是气的胡子都要吹起来。 “陛下,太华殿是天子寝殿,皇太后娘家女子在此着实不妥。” 元茂听了,在床上稍稍坐正了一些。脸却不是对着老臣,而是白悦悦。 “你先等等,朕待会就来。” 说完中常侍已经过来,领着她到一边去。 她到了殿门内,还听到那边的老家伙激动呼道,“陛下难道是真要如太后所愿?” 殿门在这个时候关上,把内外隔绝了。 太华殿侧殿里也是一应俱全。 等了好会,元茂进来了,跟着他一块进来的还有一碗药。 白悦悦在太华殿就是照顾他吃药休息,其他的基本上用不着她。 她把药端过来,喂到他嘴里,见到元茂还是忍不住的皱眉头,心里就乐呵。只想他多苦那么两下。 完事之后,塞了一块糖进去。 元茂吃糖的样子并不斯文,和个孩子一样,脸颊上鼓出一块。 “我给你生母赏赐了些东西。”元茂和她说,“有这么一层关系,到时候你生母还有弟弟在家里会好过很多。” 白悦悦听着嗯了一声,她看他,“方才我听那两个老臣话里的意思,我留在太华殿不太好。” 元茂只是一笑,“说的也是。” 白悦悦不信会这么顺利,她看过去,果然又听到他说,“最近华林园景致正好,之前朕生病错过了,现在正好去看看。” 她看过去,正好和元茂的双眼对上,那张好看的脸上全是笑,“说起来,三娘入宫这么久还没有去看过,既然如此,就陪朕一起。” 华林园是宫里最大的园林,她听过,但是没见过。 元茂主动提出了,她干脆一块去。 人已经在宫里了,想要找办法破局,不仅仅是她动脑子的事,也是有没有时机。没有时机,想破头了也没用。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先开心开心。要不然事还没办成,先被自己给抑郁出个毛病了。 皇宫很大,就是在汉魏皇宫的遗址上,宫城恢弘庞大。靠两条腿从太华殿走到华林园,怕不是走到半路,她就要不干了。 这次元茂给她安排了一个小辇跟在他后面。 到华林园的时候,白悦悦被眼前浩瀚且姹紫嫣红的景象所震撼。 华林园里引入活水灌成海,名为天渊池,池水里又有一方小岛。上面有雄伟磅礴的宫殿。 到了地方,就落了辇,白悦悦下来,眼睛就只盯着池水里的小岛看。 “那是前魏文帝留下来的九华台,朕令人在台上筑造清凉殿。” 身后传来元茂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看起来很好看,要是夏日里在里头,四面环水,的确是个好去处。” “朕这个夏日以及初秋就都在这里了,等到热气过去了才出来。” 元家祖上是鲜卑人,鲜卑人居于漠北,现在迁徙到了洛阳。洛阳的气候要比代北暖和的多。到了夏季更是炎热,都受不住这样的暑热。 元茂也是一样。 他到了夏日除非有要事,一般也是在清凉殿。 元茂看向白悦悦,“和朕一块去看看。” 清凉殿里的摆设富丽堂皇,比太华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带她到她的住所。在他授意下,她住的地方离他的寝殿那就那么一点远。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那么点儿顾忌,那么现在他已经毫无避讳。 元茂搬到了华林园,将太和殿的那些个政事也全都一块搬来。 他是个忙惯了的人,也就生病的时候放下政事,好好休养。等到身体好转,他又将放下的政事全都捡了起来。 白悦悦的寝殿和元茂挨着,有时候她能看到在主殿里来来去去的朝臣。她懒得听元茂和那些和朝臣你来我往,让宫人给弄了条小舟,自顾自的去别处玩去了。 初夏的天华林园内草木葱茏。 她不习惯到哪里身后呼啦啦的跟着一大队的人,跟着她出来的宫人被甩开了,她自顾自的在华林园里晃荡。 这个时辰有点儿巧妙,头上的日头有那么点毒辣的意思,宫人黄门在这个时候能躲着去偷懒的也都躲开了。 走到一条路的时候,和另外一方人马迎头撞上。 来的有几个宗室,领头的一个便是长乐王。 长乐王为曾料到是她,也是一愣。 高阳王站在长乐王身后,他是知道这俩的一些事。如今只是庆幸知道这俩事的人不多,否则的话那才是麻烦。 高阳王在长乐王身后,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走吧。还得去觐见陛下。” 高阳王特意把陛下两字咬重了音,借此来提醒长乐王。 没有名分,只是谈情说爱。天子看上了,也无可奈何。 若是明媒正娶了的,那还能挺起胸膛争一争,毕竟不管是君夺臣妻,还是侄子看上了婶母,说什么都说不过去。 但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高阳王心下感叹,也不知道这位白三娘是运气够好,还是这位族兄运气够坏。铁树开花心动一回,竟然还能叫人给劫了。 长乐王还没反应,白悦悦眼睛一红,紧接着双手捂住了脸,蹲下来哭了。 众人被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 只见到她蹲在地上,也不管裙摆落到地上会不会弄脏。她的身形在衣裙里显得有几分瘦削,肩胛骨在锦帛下凸出来。 她也不嚎啕大哭,只是肩膀在颤抖着。 长乐王嘴唇动了动,身后的高阳王见他想要过去,眼疾手快一把拦住。 他死死抓住长乐王的手,免得他真的在这个时候头脑发昏过去了。众目睽睽之下,天子追究起来,长了八张嘴都不够用的。 “走吧。”高阳王几乎是强行把人给架走了。 其他宗室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见她衣着华贵,知道不是平常人。宫中的女人不管临幸的没被临幸的,都是天子的。 除非上了头,两眼发昏。要不然还真别去招惹。 宗室们虽然怜惜个貌美少女无声哭泣,但也不敢自找麻烦上身。 窸窸窣窣一阵声响之后,一群人走干净了。 小会被她甩掉的宫人寻了过来,见到她蹲在地上,吓得连忙过去,“三娘子怎么了?” 白悦悦从手臂里抬头,露出一双红肿了的眼。宫人们见状更是吓的魂不附体,搀扶她起来,扶着人稍作打理之后,便簇拥着回清凉殿。 元茂见过了宗室,长乐王过来的时候,元茂感觉出长乐王的样子有些不太对,似乎恍惚着,他有几次问长乐王话,长乐王都有些没有及时答话。 等人走之后,中常侍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元茂才知道缘由。 元茂笑出了声,中常侍见状在一旁不敢说话。 “见了也好。”元茂笑道。 “反正以后,可能也会见面。早见了,也是一桩好事。” 第46节 中常侍斟酌着语句,“陛下就放任三娘子和长乐王见面么?” “他们只是遇上而已,又不是别有用心的私下幽会。” 幽会两字勾起了他在前生给不愉快的回忆,瞬时原本尚可的面色拉了下来。 中常侍望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顿时不敢接话。 “算了。” 元茂起身往白悦悦所在的侧殿而去。 她所在的侧殿和他的寝殿就隔着一堵墙,比在太华殿的时候更近。 殿内宫人们垂首屏息侍立在殿内。 殿内的轻纱帷帐都勾了起来,方便外面带着水汽的风灌入,把炎热给驱散。 她躺在簟席上,对着殿外的风。 元茂坐到她的身后。她发髻散了,随意的披散在席上。 发丝乌黑,在光下散发出靛青的光晕。 他低头轻轻触碰了下她落下来的长发,发丝清凉,入了心底,让他心喜。 “你见了长乐王?”他在后面笑道。 元茂见到簟席上的躯体可见的僵硬起来。 “见了也没关系。”他笑着安慰,“毕竟他是宗亲,我也得叫他一声阿叔。以后也迟早会见面的。而且见面只多不少。” 原本侧躺的人翻坐起来,眼睛红红的,到现在都没有消肿。可见是哭过了。 元茂仔细看了她双眼,让宫人拿了可以消肿的药物来,亲自给她敷上。 “陛下,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白悦悦的双眼被他盖住,感官在黑暗里无限的放大,他的存在比方才更要明显,哪怕她想要忽略也完全忽略不得。 她向后挪了两下,想要离他远点。元茂察觉到她的意图,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眼上还敷着药,小心掉下去。” “为何是你,”元茂笑了笑,眼眸深深,口吻随和,“你就当你前生欠了我的,今生来还了吧。” 她双眼被覆盖住,露出的下半张脸越发的精致细腻。他靠过去,她察觉到他靠过来的气息蜷缩着向后退。 元茂坐了回去。 “我记得你说过,你并不喜欢他。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这人世间,本来就有诸多过客。你们彼此也只是彼此的过客,或许有过那么一段渊源。但终究也仅仅只是个过客而已。” 他话语温柔到了极致,混着从殿门外吹拂进来的风,吹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挣扎起来,把他的手从自己眼睛上拉下来。露出那双红彤彤的眼睛。 “好了,这时候别任性,要是不敷一会,回头又要眼疼。” 她仰起头看他,两人在一片静谧里无声的对峙。过了小会,元茂手里的药包掉落在地上,白悦悦整个人都落到他的怀里。 白悦悦先是一愣,而后和男人躯体贴着的触感让她满脸通红。那是和她自己完全不同的感觉,而且和长乐王也完全不同。 她挣扎起来,但是她挣扎的越是激烈,他拥抱的力道就越大。 元茂紧紧的抱着她,脸颊贴在她的长发上。 “你会忘记他的,一日不够就两日,两日不够就一个月,一年。总有一日你会记不得他。” 他脸颊在她的长发上轻轻的蹭了蹭,怀抱有她让他获得了那么些许的满足。 “你不是想要一面素纱屏风么?”他下颌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朕已经吩咐让人送来了,上面有很漂亮的牡丹,你一定会喜欢。” 作者有话说: 狗子想的很美好感谢在2022-03-28 21:04:01~2022-03-29 21:0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这是新妇。” 她再次挣扎起来, 这次她挣扎的有些狠,像是要将浑身的力气全都使出来。 然而她这点力气在他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躯体完全的抱在她的身前的时候,男女的差别和悬殊在此刻更是显现无遗。 那股力量充斥在她周身, 完全不给半点让她逃开的机会。 前段日子被他病弱的模样给骗了,她见到他身形清瘦,尤其只着中单的时候, 更是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可是他整个躯体覆盖上来的时候, 白悦悦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认知错的离谱。 围困在她身前的躯体高大健壮, 滚烫的体热透过彼此之间的衣料,灼灼的散发过来。像一堵山一样, 不管她怎么使劲,就是推不开。 “你不怕我不喜欢你么?”她使出吃奶的劲头, 都没有推开。气急了干脆道。 殿内的宫人早在元茂抱住她的时候,就全数退到了殿外。 如今殿内只有他们两人, 彼此的鼻息都在这一片静谧里感受的清清楚楚。 元茂长久的沉默下来,但是他围拢过来的双臂,却没有任何放开的意思。 “我曾经没想过我会爱人。从未期待过。” 他言语温柔,动作强势。将她不停挣扎的力道全数按捺下来。 前生他的确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什么人, 他在嫡母的手下活的战战兢兢,尤其经历过生死劫难之后,明白就算他是皇帝, 他依然可能会丧命在另外一个人的手里。 他活的小心翼翼,得过且过。对于女子, 和其他男子也并无什么两样。只是遇上她之后,原本惨淡且无趣的人生里终于有了鲜活。 “后来我爱上了, 却被伤得遍体鳞伤, 鲜血淋漓。” 白悦悦听他平静的话语, 觉察到哪里不太对劲,听这话的意思,似乎他在之前已经喜欢过人了?而且是被渣得体无完肤? 听这话,像是已经发生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白悦悦心里的求知欲顿时如火中烧,一时半会里,竟然连挣扎都忘记了。哪位人才啊!竟然能把这狗币给伤成那样! 白悦悦把上周目仔仔细细想了下,也没有想出什么来。 游戏开场主控入宫的时候,元茂就已经有妃嫔和孩子了。难道这是什么隐蔽设定么? “我也想要过回报,但是越是想要的多,最后被伤得越深。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期待什么了” 他笑了笑。 前生她不爱他,此生不爱权势,对宫内的尊荣没太大的兴致。但这样也没有关系。 不喜欢他也没有关系,只要她人在他身边就行了。 白悦悦浑身上下说不出古怪,一半是少年躯体堵得无路可逃,不得不有的亲密触碰。另外一半是他说的话。 她这段时间在宫里好吃好喝,虽然她也照顾元茂的喝药,算起来也不是完全的白吃白喝。但听到他这话,还是有了点安慰的意思。 “没关系的,这世上没有被人辜负过呢。难道陛下不觉得,让你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是上天在保护你么?” 她整个被他抱住,她努力忽略掉和她躯体完全不一样的触感,抬头道。 白悦悦方才所有的力气都在挣扎里完全用完了,这身体自幼没得到多少照顾,后面虽然什么都跟了上来,但还算不上多强健。她力气用完,一头扎在他怀里了。 反正元茂样貌好看赏心悦目,而且身材感受起来也很不错。 算起来也不是她亏。 毕竟世上也没有几个男人长成这样,还有这样的身材。 白悦悦这瞬间的功夫,就把自己的心态完全调转了过来。 就和当初被强行留在宫里,到了侧殿就开始各种享受。 人生总是有各种意外伤心,何必把自己弄得苦逼兮兮。当然是能找乐趣,那就找乐子。 顿时心情一下又灿烂了起来。她的话也变多了。 “一般好姻缘不是应该顺顺当当,只有命里不和才会这么多灾多难。其实那桩……也是好事。发现了,总比没发现好。” 她仰首对上了元茂的视线。 “说起来,这是老天爷都在帮陛下,陛下应该庆祝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话她说出来之后,总觉得周身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过了许久之后,他看她,“你倒是想的很开。” “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开看点还是好的,” 她迟疑了下,“陛下竟然已经发现了,应当也没吃什么亏吧?” 她听着他说话,总觉得应该发生很久了。 那时候元茂多大?十五岁?该不会还是十四岁吧? 她记得他前几个儿子就是在他那个年纪里出生的,那会应该也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 白悦悦挺想要见见那位女英雄,好奇她是如何把元茂给折腾成现在这幅模样。但是也想要哭爹喊娘的把那个女英雄给拖过来,一把推到元茂的怀里,自己才不会替她受这罪。 元茂眼眸深浓,脸上完全的平静下来,没有半点表情。 “这种事要说男子应该也不会吃太多的亏。” 白悦悦原本想说根本就不吃亏,不但不吃亏,反而还占便宜。但她见到元茂的脸,原本要说的话,也全都一股脑的吞进了肚子里。 “陛下一定已经惩罚过她了,是不是?” 元茂没有说话,白悦悦就默认她说对了。 她心里嘶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所以她才厌烦元茂。 第47节 若是个平常的亲王,或者亲王世子,她就算是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她都会意动了。但偏偏是皇帝。 得罪了他,比撩了条疯狗都还要危险。疯狗扑上来还能一顿打死,皇帝的话那简直没办法了。 白悦悦将这段时日和元茂有关的事全都捋了一遍之后,发现她是真的不明白元茂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她都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好像他病之后,就突然对她有了兴趣,情根深种。到了现在更是打算留她在宫里和他一起过了。 “我是不是和她长得有些像?” 白悦悦问道。 “你和她当真一模一样。”元茂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庞上,多了一丝笑。 白悦悦心里狂呼。 要么这就是为什么是她了。 一切也全都解释的通了。 她原本松懈下来的挣扎,瞬间又激烈起来。 “陛下,这不应该的。”她一边挣扎,一面和他讲道理,“我只是和她长得像,又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应该是找她,而不是找我呀。” 这话元茂置若罔闻,他的手掌压在她乌黑的长发上,轻轻的拍着。任由她挣扎,双臂紧紧的将她困住,无论她如何挣扎,全都挣脱不开。 过了小会,他俯身下来,下颌压在她的肩膀上。 那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力气,全都被她自己耗费干净了,最后的那一点点力气耗费完之后,白悦悦是真的在他怀里一瘫。 “我要金线绣的。”她挣扎不开,干脆在他怀里道。 她是感觉如今暂时是没办法了,既然这样,那就给自己寻点乐子,找点好处好了。总好过被人当替身,还什么都没有捞着的强。 白悦悦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各种手段用尽,若是没用,那便一下躺平摆烂。 他的躯体整个的都在她的身前。 男人和男人之间是真的不一样的。 “好。”元茂一口答应。 他有些好笑,“这原本不应当是应该的么?” 宫里的东西,尤其是送到他面前的,全都是精心雕琢的。 只是金线绣制牡丹,根本不值一提。 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除此之外,还想要什么?” 他故意怂恿她的贪念,让她的贪恋越来越大,好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怕她要什么,只怕她对他毫无所求。 最好,她想要的,只有是他能给的,他都会给。 她先前在外面哭了一场,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和元茂纠缠了这么一番下来精疲力竭。过了小会直接靠在他身上睡了。 元茂把她的躯体放平,头枕在他腿上。他轻轻拍手两下,原本伫立在外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宫人们捧来薄被,元茂亲自拿过来,盖在她的身上。 那边黄门们将一面屏风抬进来。 白悦悦到清凉殿的第一日,就对殿内摆设这里看不顺眼,那里不喜欢。闹腾着要照着自己的喜好变。 一半是真不喜欢,一半是想要让元茂看到她这幅跋扈模样心底生气。 元茂对她的要求全都包容下来,让人全数照着她的意思去办。 这里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了。 烟色的帷帐被宫人放下来,他低头看腿上的人。 “那人就是你,冤有头债有主,这话说的很好。朕很喜欢。所以你也逃不掉。” 枕在腿上,到底不如枕头那么舒适。哪怕睡着了,白悦悦还是在睡梦里难受,忍不住往下翻身。 元茂见状捧着她的头,轻轻的将她的头放到了软枕上。 一切料理好,他坐在旁边静静的看她看了许久。 或许是体力全部耗尽了,白悦悦睡了两个时辰才起来。 睁开眼就见到那边铜雁宫灯都已经点上了烛火。 白日里睡太久了就容易头昏脑涨,她慢腾腾起来。 宫人送上一杯清露,这种清露需要人每日清晨收集过滤煮开之后,才能送到贵人面前。基本上也只有太后和天子才能每日供应。 天子把这杯清露赐给眼前人,还叮嘱不叫人知道。 宫人忍不住抬头偷偷打量她。 白悦悦一觉从白日里睡到了夜里,她头昏脑涨,喉咙焦渴,完全没在意宫人那偷偷的打量。把清露接过来喝到了底。 一杯清露喝完,她才算是缓过来。 而后她让宫人给她按一下头,好把久睡的昏沉给缓和点。 有专门的宫人过来,手指按住了头上的几个穴位。 果然这才是该过的生活,既然拿她当替身,能跑之前,她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贴身伺候的宫人黄门都有自己的门道,消息灵通。 “和三娘子有关的,倒是有一个。” 给她按头的宫人生的清秀,口齿伶俐。 见她看过来,她笑着答,“三娘子睡着的时候,陛下下令,赏赐三娘子生母。这时候恐怕都已经送到府门上了。” 白逊对着宫里送过来的东西,喜滋滋的搓手。 宫里来人,阵势都不小。闹哄哄的弄得临近的几家也全都知道了。 惠宁已经定下了婚期,就等着出嫁。不爱怎么出门。而且家里其他妹妹,因为天气有了几分炎热,也基本上全是在家里。 为了不那么无聊,姊妹们都在家里说外面的新鲜事。 “听说伯父家里最近有喜事。”五娘开口道,“说是宫里来了天使,给三娘的生母送了好多赏赐。” “是啊,听说是好多上好的锦帛,光是放这些东西的车就有好几辆。一路排开,别说里头的东西,光是气势都已经够吓人的了。” “哎,大姐你说,三娘是不是真的要入宫了?” 四娘虞宁坐在姊妹里听着,忍不住蹙眉头。 她记得前生三娘是姑母做主挑选入宫的,在此之前,天子就已经有了太后安排的嫔御,还另外有几个皇子公主。但是此生,别说皇子公主了,就连半个嫔御都没看见。 她只记得三娘从来就不是什么安生的性子,她只顾自己开心,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 三娘不在宫里的时候,大家好歹还能碰着天子的边。她一来,所有人就和天子彻底没了关系。 天子是和气且英明的。她不在的时候,后宫和乐融融,她一来就翻了天,归根究底还是天子被这个妖孽蛊惑了,以至于后面对嫔御以及皇子公主不闻不问。 如果没有三娘入宫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在寺庙里蹉跎了半生。 照着前生,三娘入宫会封高位的嫔御。但她总觉得此生各种变数,让她自己也不确定了起来。 “这……谁也说不好。”惠宁想起白悦悦和长乐王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原本以为这俩会是一对,谁知道竟然天子冒了出来,横插了一杠子。 不是之前毫无表示的,怎么突然之间就非卿不可。 “是三娘也好。”下面的妹妹叽叽喳喳的说着,“反正照着姑母的意思,也是要从我们选出几个人入宫,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我们家的人就好。” “听说陛下对三娘很是喜欢,都已经赏赐过罗娘子好几回了,不仅罗娘子,连她那个半大的同母弟都一块赏赐了。” “不会……一来就是皇后吧。” 几个女孩子说笑,突然哐当一声,在场的人看过去,却是见到四娘手里的茶盏掉在了地上,内里煮好的茶汤全数泼了出来,弄得面前簟席还有衣裙上全都是深深浅浅的痕迹。 惠宁看过去,见到四娘这么一身,“这是怎么了?” 虞宁起来,脸上面前挤出那么点笑容。 “没事,我就是一时失手。” 惠宁也没多想,叮嘱了一声要小心,就让婢女跟着她去换衣服。 她一走,说说笑笑仍然在继续,“那也不错,反正皇后总归有人做,咱们自家人做了,不也挺好的?” 虞宁手指甲刺穿了掌心,一阵阵的生疼。 那么说笑还在继续,虞宁心乱如麻。 脚下踩空也没有发现,人当即就摔了下去。 她离姐妹们在的地方有点远,人摔出去的时候,那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她整个人都卧倒在地,脸压在手臂上,只觉得腕子那里火烧一样的疼。 等到婢女七手八脚的把她扶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腕那里已经蹭掉了一块皮。 在被婢女急急忙忙带去屋子里清洗上药的间隙,虞宁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她不该这么坐以待毙。对皇后位置可以说话的,一是天子,二就是皇太后。 她应该去见皇太后,让皇太后看到她。 可是怎么才能皇太后看见她? 白悦悦见了那么一次长乐王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到了嘴边的肥肉,都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就被元茂连哄带骗的弄进宫,更要命的是,现在宫里宫外全都知道她和元茂的事了。 这就简直要命了。 要是长乐王不知道,她还能哄长乐王一会儿,可是长乐王都知道了,她就真无计可施。 只能默认这个事它黄了。 这件事在她心头盘旋了一会,也就散了。 她持着长柄团扇,坐在床上,见到陪坐的宫人做针线活。 白悦悦不是个变态,喜欢看自己坐着别人站着。辛辛苦苦伺候她,她有时候也让一些宫人坐着和她说话,从她们的口里打听一些宫廷里的小道消息。 “你说我那事怎么传的到处都是了?” 宫人手里的针差点没戳到自己,她飞快抬眼,明白过来面前这小娘子说的是和天子的事。 第48节 “这也没办法的。”宫人看上去也就十几岁,脸上圆圆的,“陛下喜欢谁,也不会遮掩。旁人可不都看了去。私下一传开,就都知道了。” 白悦悦一听又趴在那儿了,她满脸生无可恋,倒是不忘记吩咐,“今日夜里我想要吃烤羊肉。上回那个胡人做的很不错,另外还要配上葡萄酒。一定要紫葡萄的。” 宫人笑着应是,她们看见这位小娘子多数时候唉声叹气,生怕她一时间想不开。但看着她每顿都能吃不少,也渐渐的放下心来。 既然能吃能喝,那么应该都还不错。 突然外面的宫人拍掌。 宫廷内大声喧哗是被禁止的,哪怕是朝臣,如果在宫城里喧哗,也是要被治罪。 这是元茂来了。 宫人们赶紧收拾了下站起来。果然元茂从外面回来。 “朝政都理完了?” 白悦悦问。 元茂坐到她的那张坐床上,摇摇头。 “那也没关系,反正这政务啊再怎么做也做不完的。” 她笑着把手边的螺钿漆盒推了过去,“还是吃个菓子最重要啦。” 她就是这么一条咸鱼,工作是再努力也做不完的,做完一堆,还有一堆,何必那么拼命。 只要把最要紧的做了,其他时候就可以啦,还不如摸摸鱼打打游戏吃个东西。 元茂听她话语欢快,脸上也是那副乐天高兴的模样。他整个人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他从螺钿漆盒里拿了一块菓子。 宫里的糕点除却色香味上,更是喜欢做成各种讨巧的精致样子。 这东西他小时候曾经喜欢过,但后来经过变故,就再也没怎么动过了。 她撑着下巴,看着元茂把玩手里的那块点心,“怎么不吃?” 元茂抬头,含笑道“张口。” 她啊的一声张嘴,元茂就把那块樱桃毕罗塞到她的嘴里。 她喜欢樱桃毕罗,所以送过来的菓子大多也是这个。而且做的小巧精致,就那么小小的一个,一口可以吃好几个。 白悦悦把嘴里的毕罗吞下去,“陛下怎么不吃。” 元茂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望着他,“待会我们出宫一趟。” 她嗯了一声,元茂竖起手指,压在他自己的嘴唇上,“就我们两个去,要悄悄的,谁也不能知道。” 他这样子引起了她的好奇。 这是要做什么去? 元茂私自出宫已经有好几次,熟练的已经完全精于此道了。他带着白悦悦微服出了宫,从一条偏僻的道上过去,一路上各种小心,生怕有什么人盯着。 白悦悦好奇问他,“我们这是去哪?” 她感觉到元茂躯体有些紧绷,哪怕神情上看不出,但也能觉察到是他些许紧张和警惕。 说话间,车辆一停,元茂长舒一口气,“到了。” 她跟着元茂下车,才发现此处竟然一个寺庙,只是寺庙不是洛阳里那种受香火的繁华样子。显得有几分清冷。 元茂带着她进去,门口的僧人见到他,双手合十行礼。 他们入殿之后,就见到一尊佛像。佛像面上慈悲,双眸半阖,俯视众人。 元茂双手合十之后,领着她往后面去。到了后面她才发现后面是个禅房,禅房内没有佛像也没有佛画,只有个牌位。 上面写着‘安氏之灵’四个字。 牌位的面前放着几样贡品。 她看向元茂,元茂和她解释,“那是我生母的灵位。” “我十二三之后,偷偷的在这里给她设立了个神位。” 这事白悦悦知道一些,知道他生母虽然是先帝赐死的,但要真的深究起来,和太后绝对有牵扯。 “今日是她的忌日,我带你一块来看看她。” 元茂说完,点了两炷香。一炷自己拿着,另外一炷给她。 白悦悦知道什么意思,她拿着学着元茂的样子,拜了又拜,然后把手里的香小心的插到了香炉里。 “阿娘,儿带着心上人来看你了。” 白悦悦心里冷笑,不是做替身么,怎么还真变心上人了? “阿娘亲自见见新妇吧。” 白悦悦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她看向元茂,元茂见她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忍不住一哂,抬手就把她轻轻的拉了过来。 “这是新妇。” 这是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那年月,媳妇叫做“新妇”。 所以是狗男人带着她见家长了。 感谢在2022-03-29 21:01:31~2022-03-30 21:0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闲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dte、y、我们都是小青蛙 10瓶;草子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朕要立三娘为皇后。” 元茂跪在蒲团上, 向上面的牌位磕头。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牌位,宫里也有过关于这位皇帝生母的传闻,说是皇长子的生母, 原本也有点宠爱,但是当时还是皇后的皇太后为了夺子,把她给陷害了, 不仅仅她自己死了, 连着自己的娘家也没有被放过, 杀的被杀,流放的被流放。 听说家里的成年男人几乎都被杀绝了, 剩下来的老弱妇孺被发配到了边关军镇。那地方长年累月的打仗,胡风彪悍, 去了那里,就算侥幸不死, 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宫里的流言是真的。算起来,她那个便宜姑母和元茂还算得上是杀母仇人。 元茂跪伏在蒲团上,过了小会身体起来。起来之后,他看向了白悦悦。 白悦悦指了指自己, 元茂点了点头,“你也来该拜一拜阿娘。” 她倒是没有任何别扭,左右面前的不过是一块木头, 只是因为写了几个字髹了漆才变得有那么特别。在她看来依然还是块木头,左右拜拜也没有什么。她学着方才元茂的模样, 跪伏在上面。 她很少做这种事。所以姿态也就有些别扭。 元茂知道她之前过的什么日子,什么东西都没有学过, 也没有人教她, 现如今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亲眼看到阿娘从我面前被拖走。” 白悦悦起身的时候听到元茂道。 她心里悚然一惊, 往他的方向看过去,元茂看着牌位,陷入回忆里。 “是五岁时候的事了。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母亲的日子在宫里即使说不上很好,但也算得上不错。那时候的阿娘总是笑着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就没有笑了,整日郁郁寡欢。” “有一日,她突然抱住我,哭的很厉害。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她只是哭。说要我救她。我说好,我说我一定会救阿娘。但是我才说完这话没有多久,就来了一群黄门,把我从她的怀里拉出来。我记得,那时候她抱我抱得很紧,我被她弄得很疼,想要她放开一点,但是阿娘不肯,反而用的力气更大了。” “那些黄门过来拼命的把她拉开,但是她拼命的抓住我不放。那时候的我还年幼,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抓的我好痛。” “那些黄门打她掐她,把她指骨都掰断了,才把她拉开。” 元茂缓缓的眨了眨眼,“那时候的她哭得撕心裂肺,我见到她在我的面前被拖走。紧接着我被抱走,带到了长秋殿。别人告诉我,以后皇后就是我的母亲了。那时候我还奇怪,我不是有阿娘么,怎么又多出一个来。” 他面容上露出恍惚的迷惑,“我在长秋殿呆不习惯,想要母亲,可是都说皇后才是我的母亲。所有都是生面孔,我曾经熟悉的人全都不见了。我想要见到阿娘,但是没人带我离开,想走就被丢到一个空旷的屋子里,关上一日一夜,只要还哭着要母亲,就不准出来,也不准进水米。” “被关了几次,挨了几次饿之后。我算是学乖了。知道如何察言观色,不在皇后和其他人面前提起生母。过了许久,我才知道她死了。” 元茂抬头盯着上面的牌位,“我只知道她死了,至于什么时候死的,如何死的,一概不知。甚至连她埋骨的地方,我也找不到。好像宫里从来没有她这么个人。” 他言语平静,听不出他话语里有半点悲愤的情绪。可他越是如此,白悦悦就越是心里发毛,更是恨不得夺路而逃。 看来她的便宜姑母和他是真的有杀母之仇。 这下可真……完蛋了。 她站在那儿默不作声,脑子转的飞快。 哪怕她早已经知道了,可是亲耳听到流言被证实,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该怎么办,应该往哪里跑? 害死人亲妈,还这么惨烈的,实在是结仇结的太大了。尤其她便宜姑妈这不仅仅是杀人亲妈,还差点儿把元茂也给害死。两个加在一起,那简直就是血海深仇。 天。 她满脑子嗡嗡嗡的。 元茂看过来,深深的看着她的双眼。 白悦悦肩膀一垮,脸上露出个悲戚的笑容。 这下可完球子了。 便宜姑妈当年办坏事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现在她去往水里跳还来得及吗? 白悦悦越发面色死灰。 元茂动了动,向她过去,白悦悦强撑着抬手,他整个人都到她张开的怀抱里。 他靠在她的怀里,于她的体热还有馨香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男人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尤其元茂个头还好,身上更是刚硬。她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头发上轻轻抚过。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了那边的牌位上。 第49节 连埋在哪里都找不到,这要怎么办哦。 白悦悦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 元茂的生母因为是先帝定的罪,不管是立牌位也好还是如何,都不能告知于人。这里的寺庙比较偏僻,也少有人来。所以元茂把生母的牌位设在了这里。 元茂让僧人给生母诵经,让她早登极乐。 又在寺庙里用了一顿饭。 此时的僧人并没有后世的那么多规矩,只要是三净肉也是能吃的,不必顿顿茹素。 那里的饭菜勉强还行,不过白悦悦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至于吃到嘴里的是什么味道更是没有半分印象。 在回宫的车上,元茂问她,“怎么方才你不多用一点?” 白悦悦摇摇头,她一头直接倒在他的身上。 她难得有这么主动亲近的时刻,元茂却没有半点高兴,他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 “你哪里不舒服?” 白悦悦两眼发直的盯着面前的车簾,“我头疼。” 陪人来一次祭拜生母就头疼,这病来的也太过不巧了。但她就是把话给说了, 元茂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没有探到过高的体热。只当她头风的毛病犯了。 他令人赶紧快马加鞭回宫。也来不及回清凉殿,直接就在太华殿召医官过来。 医官还是上回给她看诊的医官,自从她进宫之后,身体若是有什么不好,多数还是让他来看。 医官给她诊脉,看了好会,也没看出她是个什么毛病。 元茂在一旁等着,“她怎么样。” “应当是神思过虑,”医官斟酌了许久给了这么句话,“臣开一副安神的汤药,好好睡个一觉,应该能缓和些许。” 元茂看了一眼卧榻上的人,白悦悦整个人都侧躺在上面,把锦被都拉过了头顶,整个躲在里头不出来。 过了小会,汤药送上来,元茂从宫人的手里接过来。他见着她还是把自己整个闷在被子里。 “好了,该吃药了。” 这声音落到白悦悦耳朵里,莫名变成了“大郎,该吃药了。” 这还了得,白悦悦顿时虎躯一震, 她把脑袋埋在锦被里更深了。 “不喝!” 说完,她就开始嘤嘤的哭起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哭什么,只觉得满心惆怅。 元茂持着碗,见着她在被子里滚成了一条蝉蛹。 “该好好吃药了,”元茂鲜有哄人的时候,连撒娇都少。上回还是因为生病,这次轮到他来哄人了,多少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元茂只能学着她之前哄他的样子。 “我叫人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樱桃毕罗,还有你喜欢的饽饦。” “只要吃了药,就能吃了。” 原本还闷在锦被里的人,一下钻出个头来。她见到元茂手里拿着勺子,看样子是想要学她之前喂药的那样了。 白悦悦是知道这药一口口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她也不用他喂,一手拿了过来一口全喝了。 因为喝的太快,还被呛住了。 元茂手掌在她背上拍着,好让她把呛在喉咙里的药汁给咳出来。 她咳嗽的泪眼婆娑,过了好会缓过来。 “这几日的膳食让人准备的清淡一点。” 她想起了今日是元茂生母的忌日,他这个做儿子自然要有所表示。 “最近天气日渐炎热,饮食适应清淡,你喜欢吃的那些烤羊肉。冬日里还好,到了夏日还这样,过不了多久,就要牙疼了。” 元茂的解释让她有些意外,她满嘴苦味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元茂去吩咐黄门。 她整个晚上都无精打采,用了点晚膳,在外面走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倒头就睡。 元茂处理完手里的事过来,他看了一眼内殿,内殿里灯火已经被搬出去了不少。 他示意左右宫人不要出声,自己走进去。 才一进去卧榻上躺着的人顿时睁开眼睛。 “你没睡着?”元茂有些意外。 在清凉殿,她几乎是倒头就睡,他光是看着就好生羡慕。 “睡不着。”白悦悦道。 想起白天里听他说的那些,能睡得着才怪了。 一闭上眼就是元茂和皇太后的血海深仇,哪怕有睡意,也要被吓了个干净。 上周目她不知道这个设定,玩的随心所欲。现在自己来了,恨不得一头了结,免得被他到时候算后账。 “陛下怎么来我的地方?”她抓起锦被挡在胸前,“这不是男人能来的地方。” 元茂被她这番义正严词说的脸上有些微烫,但又不肯就这么出去了。 “这是太华殿。宫里朕想去哪,就去哪。” 啧。 她心里嗤了一声,也不管他了,反正身上穿的严严实实,他就算把眼珠给瞪出来,也别想看到什么。 “只是过来看看你头还疼不疼。头疼的话入睡会不安稳。上回你头风发作的时候,不就这样么?” 白悦悦干脆整个从卧榻上坐起来,盘腿坐着,“陛下都知道?” 元茂只是隔着纱罗帷帐站着,并不进去。 “朕派去的医官,朕难道不知道?” 他站在外面小会,听到里头没有回应,“睡了?” “没有。头疼。” 元茂听医官话下的意思,她的头疼病是心病。药汤喝下去只是辅助,倘若心结不解,还是一样的。 他迟疑了下,还是穿过那道薄薄的纱罗,直接到内里。 “你怎么进来了?” 她整个人往后挪了两下。 元茂脸颊发热的比方才还有些厉害,“朕不做什么。” 他又道,“朕不也是让你看完了么?” “那哪能一样!”白悦悦差点扯着嗓子叫他滚出去,好歹是忍住了。 她这段时日下来,算是知道皇帝能狗到什么地步了。皇帝自认天下第一,他进来那就是对她的恩赐。 给他说人话,他也不见得会听得懂。 元茂坐了过来,两人眼对眼沉默了好会, “又不是我乐意看的。”到底是没有憋住,她开口怼了回去。 “而且陛下那时候自己衣衫不整,我又不好蒙上眼。这不能怪在我的头上。”她嘟囔道。 元茂看她,见她满面的不悦,“朕是好心。” “你可是在担忧什么?” 白悦悦一惊,看向他。 内殿里的灯光昏暗,他半张脸都陷入在暧昧不明的光影里。 “你怎么知道?” 元茂笑了,“朕在宫里长大,又见到了那么多人,心里想什么,除非是那种喜怒不行于色的厉害人。想什么并不难看出。” 白悦悦把自己脸上的惊讶收起来。 她沉默寡言不再说话了,躺下去拉过锦被。 “不和朕说?” 她干脆把锦被全都拉过头了,把整个脑袋都罩在了被子里。 过了小会她又把罩着头的被子拉下来,“陛下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封生——” 她话还没说完,元茂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眼神看了一眼外面。 白悦悦入睡的时候不喜欢有宫人都守在面前,基本上内殿是没有人在。 元茂放下手,“你方才那话,不要说出来,以后也不用再问。” 白悦悦点了点头。 他把罩上她脑袋的锦被拉下来,“睡吧。” “那陛下呢?” 元茂笑了笑,“我在这坐一会就走。” 或许是睡前喝的那碗安神药起了作用,还是寝殿内放置的帐中香安抚人心。她开始的时候别扭,后面竟然还真睡过去了。 元茂坐在一旁,仔细的看她。 前生他们亲密无间,除了他在外打仗之外,几乎日夜都在一起。 原本应该最熟悉的人,在此刻他也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一世的变故很多,至少比前生多得多,不过好在她身上还是他熟悉的地方更多。 他在旁边看了好会,过了小会,才起身离开。 第50节 第二日,他专程去了一趟长信宫。 长信宫的太后比他这个皇帝都要忙的多,每日召见朝臣,处理国事,忙的不亦乐乎。 元茂对太后包揽权柄,并不很在意。 前生经历了那么一回,对于太后治国的才能,元茂很是认可。 只是下面的老臣和宗室们看不惯,时不时到他面前说皇太后包藏祸心,意图行吕霍之事。 元茂对此并不在意,皇太后的娘家并没有什么过于出挑的侄儿,两个弟弟全都是耽于享乐的人物。就算把权力给他们,三五两下也能全部收回来。 而且太后对于挑选人才的确是很厉害,他前生所用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是太后选拔的。 所以他也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太后专权。 皇太后身边的冯育过来,然后叫符桃儿上来送茶。 符桃儿低眉瞬间的上来,元茂伸手拿过,头也没抬,更别提看她了。 “陛下,这是太后身边服侍的女官。” 元茂抬头皱了皱眉,终于有了点兴致去看符桃儿。他心里有些好笑,符桃儿竟然还能在长信宫混出了一个人模人样。 他随意问了几句皇太后的一些衣食起居,符桃儿都一一答了。口齿清晰伶俐,听得元茂点点头。 看来能爬到这个位置,她还是有几分本事。 这样倒也不错。 问完之后,元茂就让她退下。 符桃儿愣了下,还是退到了外面。 她站在外面,过了小会,冯育从殿内出来。冯育看她的眼神是同情且惋惜的。 “看来,怕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冯育说话的口吻满是遗憾。 符桃儿在夏日的天里,像是掉入了冰窟,浑身上下落入了冰水里,似乎全身都没有了知觉。 冯育惋惜的看她,两人的那点私情在宫里不算什么,他倒是希望自己能一手带出个嫔御来。 他是个残缺的阉人,但是染指了天子的嫔御。哪怕想一想,都能让他浑身发烫,兴奋的难以自制。 冯育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她,眼神在符桃儿的脸上还有躯体上转了一个来回。 “你说你,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天子这般,哎。” 这话就是了,宫廷里,要么太后皇后在里头牵线,要么天子自己看上。天子自己看上的话那是最好的。有宠的机会也大些。 可如今看来,天子根本半点意思都没有。这么大的一个美人在面前却无动于衷。那是真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符桃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她努力了这么久,甚至不惜委身阉宦,结果最后只换来了这个? 冯育见状,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权当做安慰。 宫里的这种事多了去了,多少美人老死宫中,一辈子见不到天子一面。 “看来,你真的是没有那个运道。”冯育叹息道。 符桃儿猛的吸气,什么运道,她能从渤海郡一路千里迢迢的到洛阳,没有成为嫁给那些平庸男人,那就是说明她有那个运道。 “这是你的命。” 她不认命! 元茂在殿内耐性的等着,过了好会,皇太后过来了。 “今日我儿怎么来了?”皇太后问。 她面上带笑,看上去和蔼可亲。 “今日来见一见太后,另外想要和太后说一件事。” 太后坐在御床上,来了不少的兴致。 他们之间说是母子,但不是她亲生的,而且也不是她亲手养大,都是下面的宫人和黄门在忙。要说什么母子之情,那也单薄的很,几乎没有。 要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听说十几岁的养子竟然想要联合朝臣夺权,说要饿死他,就真的几天几夜不给他水米。 似乎养子也知道他们之间毫无情分可言,每次来都是言简意赅,并不怎么多说话。 “是什么事?” 元茂眼眸轻轻眨了眨,笑了笑,“朕要立三娘为皇后。” 话语坚定,毫无半点余地。 他不是来和太后商量,只是告知太后他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21:03:04~2022-03-31 21:0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冥童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何况还是一门两后 太后愣住, 元茂笑道,“到时候儿会令中书省拟好诏书,到时候儿打算让长乐王为使者前往上党王家。” 夜长梦多, 不如早些定下。 他早前想岔了,觉得白悦悦一定会有进宫的雄心壮志。结果她不但没有,反而还不屑一顾。既然如此, 赶紧定下名分, 免得横生枝节。 他应该在一开始就叫人进宫。 前生她就是皇后, 只不过里头有波折,封了两回, 才登上皇后之位。此生他也不打算和其他人纠缠,既然如此, 那么直接一步到底,办大婚好了。 元茂前生并没有尝到多少大婚的滋味。太后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便给他安排了美人。他年少的时候对这些东西只觉得既然是太后赏赐的, 那么他就笑纳。那些嫔御来来去去,于他来说不过是走马观花,连她们的脸都记不住。 他前生遇上她也是在太后的安排下,那时候他才知道心动是怎么回事。没过多久她触怒太后, 被送进了寺庙带发修行。后面太后另外封了皇后,所谓的大婚上,他只是一步步照着仪曹事先告知的步骤在走。没有任何欢喜, 只有被摆布的愠怒。 想来那时候只有太后一个人高兴了。 太后升暇之后,他把她从瑶光寺里捞出来, 拜为仅次于皇后的昭仪,并且照着昏礼的规矩, 于傍晚在宫内大宴群臣。 但和昏礼到底不一样。 就算后面封她为皇后, 封后大典和大婚还是不同。 哪怕她在昭仪的位置上, 想要什么,他都全力补偿。哪怕挑衅皇后,他也放纵默许。可他心里明白,宠妃和皇后完全不同。 昭仪位比大司马,是内命妇的领头人物。但在礼法上,还是完全没办法和皇后相提并论。 再来一次,他必定要补偿自己一次。 “封三娘为皇后。”太后也是被这话给弄得吃了一惊,她坐直了身体。压在凭几上的手摩挲了下。 “我儿怎么突然来了这个兴致?” 元茂摇头,“儿并不是一时兴起,已经思虑许久了。” 太后在长信宫并不怎么管元茂的情爱,但她也听说了元宏对白悦悦的宠爱。 “封皇后并不是小事,皇后居正位中宫,是国母。至关重要,人选更是要谨慎又谨慎。” 太后看了他一眼,“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儿已经想好了。” 太后定定的看他小会,元茂直接迎着太后的目光看过去。太后看着元茂的双眼,面上笑着,手指握紧。 “我考虑一下,”太后道,“陛下知道不知道,三娘幼时脑子不太灵光,虽然她这病已经完全好了,和常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但还是挺叫人担心。” “万一她在皇后的位置上又犯病了呢?到时候后宫无主,于家来说是一桩厄运,于国来说并不是好事。” 元茂听着,神情没有任何变化,“阿娘放心,儿这段时日一直都令御药监诸人给她诊治,她现如今已经好全了。又有儿亲自盯着,绝无任何问题。” “朕觉得,三娘为皇后,再适合不过。她幼时患重病,还能靠她自己痊愈,可见三娘是个有福之人。若不是上天所选的话,恐怕也不会将如此神迹降临在她的身上。” 他话语看似温软驯服,可全都是半步不让。他重生以来,一直隐藏的强势在话语里若隐若现。几乎要呼之欲出。 太后听后,面上的笑越发深。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的时候,隐约针锋相对。 太后眼底里暗藏锐利,面上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按理来说,你喜欢,我这个做阿娘的,自然是要点头了。不过立后到底不是小事。要不要和宗亲们商议一下?” “如果宗亲们都点头,那么阿娘乐见其成。” 话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元茂明白嫡母的性情,若是还要步步相逼,那么她可能就要把这件事彻底的否了。 侄女对于太后来说并不算什么稀缺的东西,两个弟弟加在一起生的侄女几十个。前生不就是因为觉得这个侄女不听她的话,性情不讨喜,将她逐出宫,送到了瑶光寺修行。 元茂走后,王潮进殿就见到太后的脸色不太好。 “太后?” 太后靠在背后的隐囊上,“陛下比我以为的还要厉害的多。” 王潮不解其意,“太后的意思是……” “他这些年在我眼皮子底下装的无欲无求,怕也是很辛苦。我竟然还真的被他那副样子给骗了。温良恭俭让,这么多年,我可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看出有半点的毛病。” “原来他的本性竟然比他父亲还要强势。” 王潮这下彻底的疑惑了,天子过来不过是和太后商议立后的事,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陛下看着,似乎和平日里也没有任何不同。”王潮迟疑了下,小心斟酌着言辞。 太后闻言就笑了,“你不懂。” 的确这个不容易懂,那是只有同类才能察觉到,在元茂那张温良的表皮之下,是和她毫无二致的强势和果决。 “其实陛下喜欢三娘子,倒也是好事。”王潮有意哄太后高兴,也是给天子卖个好。 “三娘。”太后笑了,“她倒是貌美,不过那个性情可不怎么讨喜。” “我之前和她说过,天子那里有什么事来向我禀报。她被天子宠着,日日带在身边,按道理来说,没谁比她更清楚他的动向。谁知道到了这么久,也没见得她到我这里来。” 第51节 她既然叮嘱过了,那就应该上心。听不听是她的事,若是一次都没有,那就是侄女的不对了。 “喜欢上的是我侄女又如何?”太后支颐靠在手侧的凭几上,“我侄女可多了。” 用一个扔一个,也根本用不着心疼。 “只要那个位置上是我的侄女,至于是哪个,都没有关系。” 王潮听着,没有说话。 那上面的人要是她的侄女,而且是她看中的侄女。 “更何况,天子大婚立后,我再临朝称制,就已经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了。” 太后支着额头,王潮迟疑了下,“这……” “本来那些宗亲对我掌权十年,已经很不满了。到时候不还,朝堂上没那么容易平息。” 朝堂上各种势力交错,当初孤儿寡母。权臣当道,她被拱出来平定局面,她被汉人文臣和宗室抬上来。除掉了权臣之后,她也不回去了。拿着皇帝的名义打压宗室,重用士族。但宗室们到底也是人多势众,一旦真的翻脸,那也很难办。 “我那两个侄女,原本接进来,是打算让她们把左右昭仪的位置给占了。若是运气好,她们里头有人生了皇子,那就再运作。” 太后说着笑了声,那笑声听在耳里莫名的毛骨悚然。 “到那时候有白家血脉的太子,皇后更是我自己一手挑出来的。” 王潮听着,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或许是上位者的通病,太后掌权这么多年,要见一切都掌控在手里,一切都如她的意思来。 太后连贴身服侍的那些女官宫人,指头上有几个螺纹都知道。 宫人都这些,更何况是皇后。 皇后选出来的,必定是要符合太后心意的。不然就算是侄女,也是不行。 那个三娘是前头两个不成之后,随意拿过来试一试的。原本只是想着,最好也不过是个昭仪,谁知道竟然把天子迷成那样。 太后见她不怎么听话,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满。尤其天子还要封她为皇后的点上。 “要是她听话那也没事,偏偏不是。”她话语里嗤笑了一句,“到时候要是真的嫁了人就把娘家给忘记的一干二净,又给了那些宗亲一个逼我还政的理由。那还不如没有。” 王潮见状也不说话了。 太后过了小会道,“罢了,到底也是我的侄女,自家孩子总是要多宽容一点。” 白悦悦躺在坐床上看那边鸟架子上的鹦鹉。 鹦鹉是这两天,中常侍叫人带进来的,说是青州刺史专程令人送到洛阳。元茂就把这个小东西挂到了她这里。 鹦鹉生的羽毛鲜亮且花花绿绿,或许就是因为那一身鲜亮羽毛,青州刺史觉得是个漂亮玩意儿就给送来了。 白悦悦在坐床上看着鸟架子上的鸟,她令宫人把殿内所有的门窗打开,让风灌进来。 鹦鹉悠悠闲闲的站在鸟架子上,用鸟喙斯条慢理的理着羽毛。 下面宫人把新制的香丸送过来,那是刚制成的各类香,特意送过来给她过目挑选的。她低头正拨拉着罐子里头的香丸玩。 突然那边正在梳理羽毛的鹦鹉呱呱叫起来,“陛下,陛下!” 鹦鹉学舌,人说什么它知道听得多了,也会跟着学。 她抬头起来,就见到元茂满身喜气的进来。 “陛下你这是……” 她话还没说完,元茂直接进来,他腿长,几个箭步就到了她身边。 “朕带你去个地方。”元茂满身的喜气。 “去哪……” 她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他一把带了出去。 出门的那时候,还听到架子上的鹦鹉呱呱的叫。 她被一头按在了自己的那个小辇上。在宫里用辇不容易。帝后用辇理所应当,其他人,若是没有恩准,两条腿走到断。 皇帝的辇不能和谁共用,传出去就是个风向标。她老老实实坐自己两人抬的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她完全没去过的方向去。 到了地方,前面的天子行辇先落地。她才来得及下来,那边元茂已经来了。 她抬头看到一处规模颇为庞大的宫殿,“这是哪里。” 白悦悦不懂就问。 元茂面上带笑,“那是长秋殿。” “我带你进去看看。” 白悦悦当然知道长秋殿是皇后的地方。她反手抓住元茂的袖子,“我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朕说好,那就是好。” 说完,他握住她的手就往内里走。 他年纪比她大了那么点,也不多,但身形上却比她高大的多。轻轻松松握住她的手掌就往内里带。 长秋殿白悦悦在游戏里看过,不过游戏里和她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而且很多都没有画出来。 想想也是,要是宫殿里全都画出来了,恐怕画手先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随便弄个场景图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长秋殿自从上一任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搬入长信宫之后,长秋殿就一直处在被封闭的状态,等到元茂封后再次迎来他的主人。 守门的黄门见到天子领着一个少女过来,连忙跪伏在地。 元茂让他开启殿门,黄门愣了下,“陛下这是……” 跪伏在地的黄门微微抬身,小心的看了一眼站在天子身边的少女。 “开门吧,我带人过来先认认地方。” 黄门一愣。从来只有封了皇后才来的,没见过还没封后就来,还是天子亲自领着的。 天子发话,黄门也不敢耽搁,连忙叫人开了殿门。 长秋殿是皇后居所,哪怕暂时没有主人,也有专人日日清扫。里头的一切都整洁如新。 白悦悦被他牵着从大正门里进去,长秋殿和太华殿以及清凉殿都不一样,和游戏里看的也不一样。 长秋殿里是清丽端庄的。看着总有些脉脉柔情。 她摇了摇被元茂抓住的手,示意他放手。 元茂回头看了她一眼,望见她眼睛明亮,顺着她的话松开手。她马上探头探脑的左右看。 “进去看看也没事,反正朕在这。没什么事。” 白悦悦迟疑了下,元茂见她还是没有动,不由得挑了挑眉。 “陛下方才的话听着像是要我无所顾忌。” 白悦悦小声道。 “不是像是,根本就是。”元茂道。 他望着那双不了思议望着他的眼睛,“去吧。” 白悦悦下刻提起裙子就在宫道里跑了起来,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路跑过去了。 元茂在后面看着,她在前面跑跑跳跳左顾右盼。 他还是更喜欢见到她这欢快且无所顾忌的样子。 “陛下,这恐怕太后会知道。” 中常侍立在元茂身后道。 元茂笑道,“那就知道了。立白家女子为皇后,不也是太后的夙愿么?” “只是担心外面的人闲言碎语。”中常侍说出自己的担忧。 那边白悦悦已经把垂下来的帷帐给看了看,也不知道她看出了什么乐趣,哈哈一笑直接跳了过去。 那位可真跳脱。 中常侍里心里想着。 “闲言碎语,那就报到朕的面前。朕倒是想要看看谁还能这么能说会道。” 元茂两世记载一起都未曾将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里,他听的闲言碎语已经够多了。 前生他甚至还听说过皇太子的生母是被白悦悦毒杀的可笑传闻。甚至那流言还说的颇为有鼻子有眼,说是看上了符桃儿的二皇子,所以下手毒杀。 那时候太子还没出事,他也没有什么废立的倾向。也不知道传流言的人是如何觉得昭仪就觉得符桃儿的儿子天生不凡。 何况她也一直没有收养符桃儿孩子的意思。还是二皇子自己自己上门百般孝顺。 宫里宫外都是无事起风浪的地方,他对那些风言风语都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 元茂跟了上去,白悦悦已经跑到了殿内,她左右看看。果然是和游戏里的大不一样。她对着一只引颈铜仙鹤敲了敲。 “怎么样?”元茂从后面过来问道。 她回过头连连点头。 “要是比豪奢,比不上太华殿。但是都很精致。”她动了动鼻子,“熏香也怪好闻的。” 太华殿清凉殿是天子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照着天子的喜好来的。和她有些不太对付。 她手打了一下那边垂下来的帷帐,顿时轻纱的帷帐都被她打出老远。 “陛下怎么想着今日带我来了?” 白悦悦笑道。 “你说呢?”元茂不答反问。 要说是真的一点都猜不到,那是不太可能。 他知道她虽然在一些事上反应慢一拍,但这点她还是明白的。 白悦悦上下把他打量一通,眼珠子一转,“不·知·道!” 她答的响亮,听得元茂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他是天子,也是男人。自然有男人的通病。讨好喜欢的人,哪怕嘴上不说,也想要那个人知道。 第52节 “陛下的心思我是真不知道,也猜不透。”白悦悦瞧见旁边的竹节博山炉做的和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多看了几眼。 元茂吐出口气,也不和她计较。计较什么呢,他活了两辈子的人,她如今还十五岁。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好不好?” 白悦悦看了看四周,“那我还能时常出去么?宫里虽然这么大,但老待在一个地方,总觉得气闷。” 元茂笑了,“看来是好了。” 白悦悦看过去,“如果我说不好的话,陛下会放我出宫么?” 当然是不会,他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放她出宫的意思了。 “宫里不好出去,不过朕出宫的时候若是方便,会带着你一起。” 那还是和宫里蹲着没有任何区别。 她左右看看,“老是在一个地方待着,人都要待傻了不可。” 元茂一笑“宫里的地方这么大,你去华林园,又或者别的地方一趟。就已经和宫外人出一趟远门差不多了。” 白悦悦还想要说什么,他一头过来。元茂原本就长得高瘦,俯身下来就将她整个人都覆得彻彻底底。 白悦悦感觉到他压过来的些许重量,不适的挣扎了下,元茂双臂将她困住,“别动,让朕抱一下。” 白悦悦强行忍下来,过了小会她问,“上回陛下说的那个女子,是不是根本没有那个人啊?” 把人伤得那么深,看元茂后宫空空,都不是上周目的那一片繁荣景象。连个凑数的都没有,可见元茂是真的被那个奇女子给打出了心理阴影。但现在他又要把她给抬到那个位置上,这怕不是骗她说有那个人的吧。 “有。”元茂道,“朕不骗你,也从来没有骗过你。” “那为什么……” 白悦悦知趣不问了。 元茂抱了她小会放开之后,白悦悦又在长秋殿里左右来回的看。元茂瞧见她眼里全都是看见新鲜东西的好奇,没有多少对皇后之位的期盼和野心。 “你要做皇后了不高兴?” 她前生被封皇后的时候,也是差不多,当即高兴的在殿内转了个圈,眼底里全都是孩子得了新鲜玩意儿的兴奋和高兴。唯独没有那份野心。 白悦悦有些为难道,“我这都还没有做上呢,高兴什么。” 她笑起来,“等到真的做了,再高兴也不迟啊。” “不过,这长秋殿可真好看。”她仰起头满脸的感叹。 元茂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他完全可以轻松的握住。 她的手很暖也很软,果然他当初应当早些让她进宫,只要进宫了,长乐王的那件事也不会有。 “长秋殿很好,你以后就住在这了。” 过了几日,罗氏又带着儿子入宫了。和上回进宫相比,罗氏身上几乎焕然一新,连带着脊梁都比上回直了许多。 “三娘,外面都说你要做皇后了。” 罗氏满脸兴奋。 白悦悦坐在那儿见到罗氏满脸兴奋,“不知道,陛下又没有把诏书递过来。” “不过就算是真的,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没那么容易的。” 她双眼看着头顶,身边人个个喜气洋洋,就她一个人没有半点实质感。整个人还飘在上空。 “还是等门下省把事情完全定下来再说。” 元茂把武威王还有中书令等几个宗室内年长威望重的长辈,以及朝中的重臣请到了太和殿。 立后是重要事,不管如何尊重宗室和朝臣的姿态总要拿出来。 武威王辈分年纪在宗室里年纪都比较大,请他过来再合适不过。 “朕想立白家的三娘为皇后。” 面前的几人听后,神情都有些各异。元茂看了几眼里头太后一党几个人,尤其是中书令李缘,他侄儿李约和太后不清不楚,在宫里都已经传遍了。他在这儿,等于太后在这。 武威王听后,胡子被吹的动了动。 “立后这个事,要说小,是陛下的家事。但要往大了说,涉及家国,半点也含糊不得。” “需要谨慎为之。” 武威王睨着旁边的李缘,“何况还是一门两后,那就更加了。陛下,这可并非吉兆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1 21:05:49~2022-04-01 21:0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 32瓶;啊拉啊拉 10瓶;月初琳 6瓶;露从夜白 5瓶;花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白悦悦也没有想到在这儿碰见长乐王,一时间相对无言。 宗室和皇太后之间关系诡异, 不想要见到皇后的位置继续被白家女霸占着,这姑姑做皇后皇太后,侄女又继续进宫做皇后。天子的后宫都被这家子女人给包圆了。皇太后都还不是天子的亲生母亲, 都已经这样了。要是白家女真的出了一个帝母,那怕不是要得寸进尺。 威武王话说的难听,天子坐在那里, 面上神情看不出有多大的变化, 可是周身莫名的冷了下来。 天子看向李缘这边, 李缘从开始入殿到现在一直都保持沉默。哪怕对上武威王这难听至极,丝毫不客气的话, 也没有太多的表示。 “李令怎么看?” “立后之事容不得用任何的差错。”李缘开口道,“就算是平常人家娶妇, 也要小心观察女子品性。马虎不得。” 武威王颇有些奇怪的去看李缘。 李缘坐在那儿,对着武威王古怪的打量纹丝不动。 天子沉寂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别的情绪, 他的目光落在李缘的身上。 “若论出身,她是太后的侄女,还有什么需要顾虑么?” 武威王的胡子差点又要吹起来,显然刚才那话, 天子根本没有听进去。 李缘低头,“要不还是问问太后,毕竟庶人家里娶妇, 也得是家中父母做主,父母不在, 还有叔伯。只有头上的长辈都不在了,才能轮到自己做主。如今陛下立后, 何不问过太后的意思。” “既然问过太后, 那么陛下叫我们来, 那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李缘又道,“立后实在是关系重大,实在不行,可以占卜一二,看可行不可行。” 前生的一切几乎又在元茂的眼前重演。 她和废后相争,废后被废黜后位送出宫之后,紧接着就是再次立后。朝堂上也是有不少人反对他立后。 甚至提出以占卜来定天意。一如现在。 他那时候大权在握,根本就不把朝臣的这些螳螂挡车一般的劝阻放在眼里。 他知道那些朝臣心里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觉得她和废后之前相争,他下定决心的事,旁人再说上许多也没有用。更何况他已经向她许诺一定给她皇后位置。 他只是道了一句昭仪是已故皇太后的侄女,身份尊贵,无需再谈。将那些朝臣的反对全部压了下去。 “此事……” “陛下,此事如果没有和皇太后商议好,中书省即使可以拟定诏书,门下省那里怕是不会奉诏。” 元茂抬头,眼神看过去。开口的朝臣被天子锐利的目光一逼,顿时低头下去。 他抬手请宗室等人下去,唯独留下了李缘,“太后对人选不满?” 李缘敛袖道,“臣不敢猜测皇太后的意思。不过也是皇太后娘家的侄女。皇太后身为姑母,哪里不希望娘家小辈们好。只是皇太后也是陛下的母亲,更希望陛下能与皇后琴瑟和谐。因此不得不多出几分顾虑。还请陛下体谅皇太后的苦心。” 元茂颔首,“好,朕知道了。” 李缘退下之后,元茂在太和殿里留了一会。皇太后在世的时候,他之前知晓皇太后在朝政上的本事,所以也随便了。但是年月日久,他倒是忘记了,皇太后喜欢事无巨细的将他所有事全都掌控在手。 哪怕是后宫嫔御们的底细都要一清二楚。 唯一不管的便是他晚上到底召哪个嫔御侍寝。 更何况还是立皇后这样的大事。 元茂想要回想一下前生那个废后的一些细节,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招了皇太后的喜好。但不知道是隔着的岁月太久,他想不起那个废后的点滴,连长相都是一团模糊的。哪怕他用了点努力去想,也依然想不出来。 元茂放弃了想出前生废后的长处,想不起来的人,忘记了还是个好事,没必要强迫自己想起来。 回太华殿的路上,想着要怎么和白悦悦解释立后暂时失利的事。 然而到了太华殿,却没有见到白悦悦的人。一问才知道她被太后传召入长信宫了。 白悦悦被元茂连哄带骗的弄进宫以来,还是头一回到长信宫。 便宜姑母对她并不怎么在意,就算是头回进宫,皇太后对她也是打量居多。白悦悦觉得皇太后打量她的时候,与其在看个人,更多的感觉在看个东西似的。 所以她除非有宣召,要不然绝对不会来长信宫。 她在殿内等了一段时间,皇太后才姗姗来迟。 皇太后比她忙多了,各种国事要忙,而且身边也有年轻俊美且出身极好的男子陪伴,没把她给彻底的忘记在殿内就算不错。 “你来了。”皇太后道。 皇太后二十多岁守寡,到了今年差不多三十好几将近四十的年纪。但她保养的极好,加上手持大权,看上去远远比她实际年纪还要年轻。 “拜见皇太后。”白悦悦拜伏下来。 皇太后没有立即让她起来,她坐在上首,仔细的打量她。当初这个侄女头回带进宫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不过那时候她只是用看女人的眼光去看。 现在她的心境和当初完全不同。 地上跪伏的少女背脊笔直,动作一丝不苟。她是过来人,知道这个姿势有多么辛苦。 她迟迟没有出声,而下面的少女也就保持着那个动作。 “天子和我说,要立你为皇后。你知道吗?” 白悦悦道,“知道。” “所以你就跟着他一块在长秋殿里大摇大摆的逛来逛去?” 第53节 “我听说你在里面看的还蛮高兴的?” “儿之前并不知道去的是长秋殿,后来才知道。当时陛下也在,儿实在是不好拂了陛下的兴致。” 皇太后听着这话,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 “你这还真的没有什么皇后的模样。” 当然没有了。都是狗男人搞出来的! 白悦悦一边哀嚎自己的腰,一面腹诽。 “身为皇后,应该时时劝导天子,他行为有不恰当的地方,皇后就应该上前劝止,不应该顺着他的性子胡来。” 哦,那这个皇后怕不是皇帝看到她就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开口就是不要做这不要做那,管的比亲妈还多,怕是过不了多久皇帝看见皇后就要心塞,紧接着皇后就可以光荣下岗,回自己家提前退休了。 “姑母以前也是经常劝导先帝的么?” 她仰首来了一句。 这话问得太后话语一哽,竟然有小半会差点不能说话。 太后和先帝就算是皇太后的身边人也不怎么敢提。 先帝更宠爱的是另外一个李贵人,哪怕行军打仗也要带着,还是皇后的皇太后当时长时间留守国都,在外打仗哪怕最短也要一年有余,若是时日长了几年都有可能。皇太后根本就见不着先帝几面。 御驾亲征不带上她,田猎也只是带上宠妃前去。 再加上无子,是还得小心宠妃借着肚子发作来抢位置。过的步步为营。 别说劝诫进谏了,连说上几句话也难。 旁边的王潮脸色一变,就往太后脸上看去。果然见到太后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看来你是想要讥讽我了?”皇太后笑着反问。 皇太后和元茂都是一样的做派,越是发怒,就越是平静。 白悦悦很无辜的说不是,“只是觉得姑母一定是深有体会,才会说这话。” “长辈们传授晚辈们人生道理,都是自己亲生体验过,才会殷殷教导。” 皇太后听着,嘴角挂着笑。 她手指在凭几上,“你这话说的倒也对。” 白悦悦低头。 “好吧,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说罢皇太后闭眼,整个人往后座里一靠。 等白悦悦退下,冯育开口,“三娘子看着口舌倒是厉害。” “不仅仅口舌厉害,狐媚的本事也是一流。”皇太后闭着眼,“我方才看到她,就看到了李贵人。” 这下王潮和冯育都不怎么敢说话了。 “尤其是那强词夺理和蛊惑男人,更是一等一的像。”皇太后说着,颇有些头痛的扶住额头,“我年纪大了,能撑住多久,我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来做皇后的人,必定要是个大气沉稳。到时候不管到了什么场面,都能主事。皇后不仅仅要面对天子和后宫,还有两大家子的人。” “她当不起来。她也就吃喝玩乐,管管她自己。另外拉着天子陪着她一块胡闹。长秋殿是她能随便去的地方?天子拉她去,她不知道。到了地方她难道不知道推辞么?” 长秋殿是她曾经安身立命的地方,现在被天子拿来哄另外一个女子的欢心。 她心底憋着一口气。 “罢了,到底是我侄女。我愿意在后宫给她一个容身的地方。毕竟后宫不能只是她一个白家人。到时候皇后入宫了,也需要有自家人的辅佐。她没有做皇后的资质,做一个宠妃倒是恰如其分。” 她说完看了一眼冯育,冯育呵腰,“太和殿内,陛下和武威王李令商议立皇后,武威王说不妥。陛下看上去像是没什么,不过下面的人觉得,陛下还是有些生气。” 皇太后被冯育说的话逗笑了,“挺好,年轻人就是应该遭一点事,受受挫折挺好的。要不然以为自己是皇帝,所以他想要做的事,事事都能顺心如意,那还得了?就算是我,这么多年,想要做成一件事也是要费上不少功夫。” “更大的事,不能直接以我的诏令发出,还得拿着他的名头在前面顶着,才能少些阻挠。” 皇太后点点头,“他到年纪了,也该承受这一切了。要不然到时候又怎么能扛起这么一副担子。” 白悦悦走出长信宫浑身上下都松了口气。 她回想方才的一切,在宫道上乐得差点没笑出声。 皇太后看上去对她很不满,就更别提做皇后这事了。 游戏里玩玩也就算了,自己亲自上,白悦悦还真不想在宫里待着。做个众小老婆之首。 还得管小老婆的吃喝拉撒,要是生了孩子。连孩子都归她管! 有时候还得安排排班表,让小老婆们照着日期,去和狗男人睡觉。 说实话,白悦悦觉得皇后这位置有时候更像个老鸨。 万一小老婆和她生的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不对劲,狗男人伤心过度,搞不好头一个就找她的麻烦。 得和狗男人睡觉,还得要生儿子继承皇位。还得照顾到所有的小老婆和她们的孩子,还得安排她们每日里不落去和狗男人睡觉。 嘶,真的是越想越酸爽。 前面元茂挑担子一头热,觉得她一定很高兴,她只能嗯嗯哈哈的附和。毕竟她人还在宫里不好闹腾过头。现在皇太后倒是给她递过来梯子。 皇太后再怎么说也是姑母,对着她就算生气,也不会真的来一句拖出去砍头。上周目她各种作死蹦跶,把元茂后宫来来回回的刷,又在皇太后面前各种造作。最后也只是去庙里敲木鱼。 她不介意再去敲木鱼的。 要知道,只要去了庙里,那就有无数的鱼在那儿对她摇尾巴招手。 这次还更好,上周目是给元茂戴帽子,还有元茂发现的风险。这回就算捞几条那都管不着! 白悦悦走的脚下是虎虎生风,浑身上下的欢乐气息连前面带路的宫人都察觉了,忍不住回头看看她。 “是陛下的仪仗!”前面领路宫人突然低呼,赶紧退避到一边。 元茂在辇上听到中常侍道,“陛下,三娘子在那呢。” 元茂立即让行辇停下,叫人把她带过来。 元茂看着白悦悦跟着俩宫人过来,她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但眼里有笑,看着不像是累坏了的样子。 他把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没见她有丁点损伤。才松了口气。 那一口松下来,元茂想起皇太后对自己娘家人十分爱护,前生她那样顶撞阳奉阴违,也只是被褫夺了封号,送到瑶光寺。 回到太华殿,白悦悦就要喝水。 她喝水不喝加了蜂蜜的蜜水,只喝干净的白水。元茂在一旁看她喝了几杯才缓过劲。 “太后叫你去做什么了?” 白悦悦一听抱着手里的青瓷盏,“还能是啥,” 她看了一圈周围不说了。 元茂让那些宫人黄门都下去,待到殿内人都退下,白悦悦才道,“还不是因为上回去长秋殿的事。” 她把太后的问话学着模样给说了。 元茂听得眉头微蹙。 等说完之后,她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手撑着脸,“看来姑母这次挺不高兴的。” “也难怪,我在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东跑西跑。姑母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她看向元茂,“陛下你说,姑母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我没听说过前头两个姐姐说过太后对她们有发过火。” 元茂微蹙的眉头松开,他手放在她的头顶,“没事,” 可是白悦悦不愿意顺着他的话下去,“姑母说皇后不是我那样的。姑母不愿意我做皇后吗?” 她仰首满脸的不解。 元茂放在她头顶上的手顿了下,像是哄孩子一样道了一句不是,“你是她的侄女,她怎么会不想呢?” 白悦悦摇摇头,“陛下不必骗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姑母看着对我很不满。说我没有皇后的样子。” 她看见元茂眼底的不满逐渐浓厚,不说话了。 “姑母还是不喜欢我,陛下。”她低头嘟嘟囔囔,满脸不高兴。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训斥成那样。” 她又问,“陛下,我难道真的和姑母说的那样,不是当皇后的料么?” 所以赶紧放她走吧! 元茂坐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拢到怀里,“这世上人有很多种。皇后是国母不错,但也和朕是夫妻。夫妻过的和朝臣那样,那又有什么意思?御史台的人挑朕的错处也就上朝的时候,夫妻日日夜夜天天盯着朕,见着朕的面,就说朕这里不该做那里不该。这还是夫妻么?” 白悦悦在他怀里笑了,“我觉得也是,日日对着这么一个老是挑错的人,恨不得让她离的远远的,别在我面前出现。” 再活一生,她这脾气还是没什么改变。 前生她和废后相斗,众目睽睽之下,她拒绝给废后行礼,过后她直接明了的对他说,“你废了她,换我做皇后。我受不了她那张菩萨脸了。” 她的野心明明白白,连遮掩都懒得。而他偏生就是喜欢她这样的。 他道了一句好。 “这就是了,皇后是国母,也是朕的发妻。朕何必要挑一个让别人觉得端庄有礼又懂得进谏的,而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这一生要说太短也太短了,朕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浪费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 他抱住她,“为了避免连累无辜,还是你我在一块比较好。” 白悦悦听着他话下的调笑和深情,脸都要苦成一团。 “可是太后那里,封后恐怕不容易吧。”她说罢想到了什么,立刻又在他怀里抬头,“事先说好,我可不做嫔御,就算是昭仪我也不稀罕。” 要是莫名其妙变成了嫔御,那比现在都还惨。 “不会。”元茂斩钉截铁道,“只是需要的时日和耗费的功夫久一点。”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像安抚个孩子一样,“你和朕一块,多有些耐心,那个位置除了你,朕没想过给别人。” 这话如同一个响雷在白悦悦的头顶。 她故作娇羞的埋在他的胸口,两眼发直。 第54节 “姑母不喜欢我,所以会很难么?” 她轻声问。 “中书令是她的人,门下省内也有不少人是她提拔起来的,没有她的首肯,就算中书省起了诏书,门下省也会驳回。” 元茂笑了笑,只是笑容没到眼底。 这个感觉对他来说颇为新奇,他就耐着性子好好的和嫡母磨一磨了。 “所以别着急。” 元茂提出立后,如同上回在太和殿,太后提拔上来的人说要慎重。一看就知道是太后的意思,而宗室们见状沉默寡言,他们不太明白皇太后为什么不想要让自己侄女做皇后,但他们也乐见其成。 元茂和这些人一番缠斗下来,竟然各自毫不相让,僵持不下。 长乐王持着笏板从太和殿出来,这次天子和中书令那些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听得旁边的人全都捏了一把冷汗。 高阳王从后面追上来,两人一身朝服,“今天陛下差点没把李缘的脑袋给拧下来。” 高阳王的话语里全都是幸灾乐祸。 朝堂上君臣之间剑拔弩张,天子是个和煦的人,平常对臣下也是礼贤下士,和颜悦色。但是这次罕见的动了怒。 “如果那些个不是有人在后面撑腰,恐怕陛下怕不是把他们的脑袋都给拧下来。” 长乐王暼了他一眼,“小心你那话传到长信宫耳朵里,谨言慎行你学一点吧。” 高阳王毫不在意,“这话我也就和你说一说,除非你亲自去和长信宫告密,要不然谁知道。就算长信宫知道了,又能如何。我说的是实话。” 高阳王觑着,“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说着还心有余悸,“当初宫里传消息的时候,你那脸色,我都不敢看第二眼。现在你想开了也好。反正只要你点头,王妃哪里会没有。” 高阳王还要说,长乐王脚步停下来,眼神冷冷的暼他。高阳王被迫闭嘴。 他这下也不敢在长乐王面前多嘴多言了。 “这种事,不觉得奇怪么。”长乐王开口,“陛下要立的人是长信宫的娘家人。按道理来说,长信宫实在是没必要去阻拦。” “这谁知道呢,那位做事从来是她一人独断,不合她的心意,里里外外各种理由找麻烦。” 长乐王听后沉默小会,他没有说话,径直往前去了。 署中今日没有太多的事物,也没有轮到长乐王在署中值守。到了时辰,就早早的回府了。 他没有成家,太妃今日去寺庙里斋戒要住上几日,府邸里冷冷清清,他直接回了书房。 屏退左右之后,他从一只漆盒里取出一只匣子,打开之后是一只赤金花蝶闹蛾冠。 冠一眼看上去是给年岁不大的女孩子戴的,上面的花蝶和蛾都是赤金打造,被能工巧匠用金圈链接在冠上,只要戴冠的人动一动,那么上面的花蝶等物也会随着左右摇曳。 长乐王静静的看了一会,将这顶金冠再次放到匣子里封藏好。 他才把东西放好,门外家仆前来禀告,“大王,宫里来人了。” 长乐王闻言起身,他走到外面,见到天子身边的中常侍。 中常侍见到他满脸都是笑,“陛下说过三日,和大王一块上城郊游猎去。” “陛下说了,这次是微服出宫,所以一切从简。” 然而长乐王三日之后到了约定地点的时候,见着天子身边跟着几个人。离天子最近的是个着胡服的少年,少年郎看上去唇红齿白,面色白皙,完全不是个男人样子。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少年是谁。 白悦悦也没有想到在这儿碰见长乐王,一时间相对无言。 第40章 元茂无声无息的和长乐王相对望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的紧张。 白悦悦今日换了男装和元茂出来, 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长乐王。他长乐王显然也是和她一样,长乐王到底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后, 他不动声色的别开眼去,像只是遇上了一个平常人。 白悦悦也赶紧扭开头。她一头撞上了元茂看过来的目光。 他是故意的。 白悦悦心底冒出这么个念头。 这个念头在心底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元茂笑着问她, “怎么样, 一路骑马过来, 没觉得累吧?” 她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宫中好马多, 在外面稀缺到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也有那么两匹。 骑着骑着竟然也慢慢的学会了。到了现在还能骑马跑出来, 和元茂一块田猎。 白悦悦摇头,她不去看长乐王, 免得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 元茂仔细端详她的脸色,没有看出任何反常,或是不舒适,这才回头看向长乐王。 “我今日请了阿叔一块过来打猎, 阿叔不觉得麻烦吧?” 长乐王摇头,“陛下让臣一同跟随,臣荣幸之至。怎么可能觉得麻烦。” 元茂笑了, 他持起弓箭请长乐王和他一块去打猎。 他之前病了有段时日,虽然病好了, 但种种事牵绊,到了这个时候才能出来。 白悦悦是不肯去的, 骑马原本就是个危险事, 更别提射箭。她就是想要出宫透透气, 没想过真的要和元茂一块,她随意的骑了两圈,拉开了马头,和他们分开。 长乐王见状,下意识往她的方向看过去。 “阿叔放心,”元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看过来了。 “她不耐烦跟着我跑,到别处散心去了。她做事有分寸,不会去涉险。” 长乐王收回目光。 元茂今天的兴致很好,自从重生之后,他就格外喜欢骑射。喜欢这种身体康健可以自由跑跳的感觉,尤其上回病了一场,等病好之后,越发的渴望游猎。 他手指从箭袋里飞快的抽出一支箭矢,搭弓上箭,对准那边草丛。只听到嗖的一声,草丛里滚出一只野兔,身上插着方才射出去的羽箭。 身后跟着的羽林郎见状立刻喝彩。为天子庆贺。 “阿叔?”元茂看向长乐王。 长乐王看到元茂眼底里有争强斗胜的光。他嘴里呵斥了一声,跟着天子跑出去。 长乐王看得出天子想要和他一较高下,这片城郊就是选定了的决斗场。 天子看似四平八稳,心性比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要沉稳许多。但是男人天生有的好斗心也没有少半点。 长乐王跟在他身后,左右猎杀猎物。等到一圈跑下来,羽林郎盘点两人各自猎取到的猎物,元茂所猎到的猎物远远大于长乐王猎到的。 长乐王在马背上拱手,“陛下英武,臣自愧不如。” 马背上的少年天子只是笑了笑,“阿叔连一半的本事都没有使出来。”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长乐王,“阿叔,这不是宫里,不必把自己的本事藏起来。阿叔有多少本事,朕是知道的。难道朕看不出来阿叔是有意相让么?” 话语之间,已经有些步步相逼。 长乐王听着看向元茂,元茂骑坐在马背上,不容他有半分的躲闪。 “阿叔。” 天子是铁了心要和他一较高下。这些日子暗藏在心底的戾气在四目相对之间全数涌上来。 “陛下既然如此,那么臣恭敬不如从命。” 长乐王重新拿起自己的弓箭,一手持起马缰,口里清叱一声,奔驰到了猎场里。元茂见状跟了过去。 元茂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嫉妒着想要和人一较高下。 这两人在前面风驰电掣,苦了后面跟着的羽林郎。要跟在两人身后收拾他们猎到的猎物,还不能弄错。 元茂和长乐王一改方才的做派,成了两不相让,一时间只听到箭矢破空声响不断。 一番下来,等到马都跑的有些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羽林郎们收拾猎物,清点了一番之后面面相觑。等到元茂那边都已经看过来了,才推出去一个倒霉鬼,去告诉天子结果。 “长乐王比陛下多猎了一只鹿。” 这也没什么,但怀就坏在里头的一个人是皇帝,这就要看天子自己的气度了。 元茂一愣,随即脸上笑起来,“阿叔好手法。” 长乐王脸上淡淡的,不见高兴,也没有任何惶恐,只是对他叉手,“陛下承让。” 长乐王不怎么喜欢和人争个高低,这次看来也动了真脾气。 元茂无声无息的和长乐王相对望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的紧张。 最终还是长乐王垂眼下来,那略有些紧张的气氛随之消弭的一干二净。 “阿叔还没有娶妻。”元茂随意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朕听说中书令李缘的女儿今年十七岁,年岁正好合适,朕有意做一回月老给阿叔在里头牵桥搭线。不知阿叔意下如何。” 长乐王甚至讶异的看过去,前几日天子为了封后的事,在朝堂上和李缘针锋相对。现如今又有这个心思来牵线保媒。 元茂在一旁看着,前生李缘的女儿也曾入宫为嫔御。只是他早已经记不得那个李氏是个什么人了,什么分位,甚至长得什么样完全记不得。 不过士族家的女儿,就算样貌上不如人意,但性情学识应该都是过关的。 “太妃几次入宫和皇太后提起阿叔的之终身大事,都很是着急。李缘出身赵郡李氏,虽然不是琅琊王氏陈留谢氏那样的一等一的大族,但也在士族里颇有声名。这等人家里教养出来的女子,性情温良,上可服侍舅姑,下可抚育子嗣。” 长乐王听着,过了半晌,嘴角露出点略带嘲讽的笑。这点嘲讽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转眼不见了,好像从未在他的脸上出现过。 “还是给这位李女郎寻一个更加年轻的夫君吧,我年岁太大,她嫁给我未免委屈了她。” 元茂听了,面上笑容意味不明。 “阿叔这年纪,正当壮年。对她来说一桩值得庆贺的事,怎么能说是委屈了呢?” 元茂看着前方,“平常宗室续弦,新郎三四十的大有人在。偶尔有那么一个两个三十不到的,简直少之又少。他们娶的也全都是正当妙龄的勋贵士族女子。” 长乐王摇摇头,“臣早年的时候曾经因为婚事吃过亏,差点把命给丢了。后面找了个会相面的僧人给臣看了。说臣这种命格,还是晚婚比较好。” 元茂笑了,“阿叔现在难道就不是晚婚么?” “罢了,让这位女郎去寻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儿郎好了。” 第55节 元茂见状也不说话了,他前生给下面的弟弟们安排婚事,但并不插手叔父们。对于下面的弟弟们,他是长兄,也是天子。他理所应当的给这些弟弟们安排王妃,弟弟们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但叔父们都是长辈,他可以用天子的身份去赐婚,但对长辈来说显得不尊重。 他一听嘴角牵出一抹笑,就此打住不提了。 元茂休息了下,领着人去寻白悦悦。 白悦悦不和他们一块,自己骑马到別的地方转了两圈。见到他们一行人骑马回来,还有些责怪,“怎么就回来了?” “都差不多了。待会给你尝尝那些猎物。”元茂说着拉她去看那些猎物。 她才一去见到那些猎物,就不满的蹙眉。 她把所有的不满全都堆在脸上,“味道好冲。” 元茂大笑,他让羽林郎把那些猎物抬下去,“现在我们先不回宫。” 宫里虽然花团锦簇,但到处都是人,四处全是眼睛盯着一举一动,好报到长信宫那里去。宫外才能得那么片刻的宁静。 元茂已经过了十来年的自由日子,重新再回少年时候这种被束缚约束的生活,很是不满。 尤其帝王掌控一切的渴望比前生更强,所以他干脆带了人在宫外溜达,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再回宫。 元茂让羽林郎把那些猎物都拿下去拔毛剥皮,午膳就是这些东西了。 白悦悦眼角余光看到长乐王过来,她站起身就要避开。元茂一把抓住她的手,手上用力把她给拉了回去。 “是阿叔。”他无辜且无害的望着她,“躲着阿叔做什么?” 他平静的目光下似乎藏着别样的意思,白悦悦躲不过去,话张口就来,“我还不是怕你们有话要说,太后毕竟是我姑母,我还是避避嫌。” “不必。”元茂笑道。 “你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会告诉太后的。” 前生她就是这样,对皇太后所有命令置若罔闻。以至于彻底激怒了这位姑母。 元茂一手拉住她,另外一手冲着长乐王挥手。 白悦悦在他身边只觉得元茂此刻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孔雀,正铆足了劲向自己曾经的情敌炫耀自己的胜出。 她在宫里没听过元茂怎么提起长乐王,还以为他不在乎。 原来他不是不在乎,只是等着机会呢! 长乐王过来,“陛下。” 白悦悦恨不得掩面而逃,但是元茂却握紧了她的手不放,还故意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他的腿上,好生一副亲昵的样子。 元茂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石头,示意他坐下。 “朕有事请问阿叔,朕想要立皇后,可是长信宫不肯。这要怎么办?” 长乐王坐下来,眼睛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小块地方。 “那先请陛下恕了臣的罪。” 元茂就笑了,“叔侄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其他人都已经避开。” 他又看了一眼白悦悦,“她也不是外人。” 的确不是,皇太后反对立这个侄女为皇后。换了平常的人,都已经对姑母觉得十分恼火。 “这件事的根本还是皇太后没有归政。”长乐王开口道。 “皇太后临朝称制多年,朝堂上许多朝臣都是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因此陛下才会像如今这么颇受阻力。” “此事若是不解决,那么照着长信宫的性子,日后依然还是会有别的麻烦。” 元茂听后点了点头,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他没有掌权。 “阿叔果然是直言直语。” 长乐王笑了笑,“陛下叫臣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只是陛下想要温和的解决这个局面,怕是不能够。” 元茂也笑叹道,“朕知道。” 掌权十年的人,早已经知道了权力的美妙,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权柄。除非自己死了,否则是决不允许旁人对自己的权力有半分染指。 他和皇太后是一样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的人。她心里想什么,他自然也能猜到些许。 前生他是小心经营,力求有十足把握,一直等到了皇太后升暇,才将军国大权全部收回掌中。 如今的他不是那个小心求得一条生路的少年,他掌控朝堂十几年。比起前生的自己他看的更加明白。皇太后不是少年时候他以为的那么一手遮天,可以肆无忌惮。 “不过,皇太后提拔上来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和太后一条心。他们知道皇太后和陛下并非亲生母子,何况要真的论名正言顺,是陛下。只是眼下都在观望。” 白悦悦懒得听他们在那里说话,随意找了个由头跑到外面走走。 城郊外有些农妇挎着篮子去给田里的丈夫儿子送饭,白悦悦站在树荫下看着,过了好会,她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过去见到长乐王过来。 “你过来了?!”她吃了一惊,左右张望。 长乐王摇摇头,“我过来和你说句话。” 他迟疑了下,“你如今夹在皇太后和陛下之间。即使陛下宠爱你,但宫廷之内人心叵测。除却陛下之外,你也没有任何依靠,要小心。” 白悦悦看他,长乐王说完这话,转身离开。一刻也没有多留。 白悦悦在后面看他,一直到他背影都看不见了之后,才收回目光。 元茂在外面待了很久,一直到宫门都要关闭的时候。才回到宫里。他把猎来的东西,挑着最好的给皇太后送了去。不多时,皇太后那边来了人,来转述太后对皇帝孝心的赞赏。 等到长信宫的那些人走了,白悦悦也去侧殿洗浴,她还是不习惯被几十个人包围着,让人准备好热水之后就自己动手。 等到弄好了,换上宫人们准备好的干净簇新的衣裳就出来了。 宫人跪在她身后替她摆弄那一头长发。她这头发长得长,自己打理比较吃力,还是要旁人来帮忙。 宫人们各司其职,梳头宫人梳头的力道掌控的极好,篦子在头皮上刷过非常舒适,弄得她昏昏欲睡,不多时就歪在隐囊上。 迷糊里头,身后有了响动,落到头皮上的力道骤然一变,她猛地惊醒。回头一看,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元茂坐在了她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 她回过身,还有一截头发在他的手里。 白悦悦就要把自己的头发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他摆摆手,“朕给你梳梳头发。” 她头发浓密且长,拿了一束在手里,只觉得满手的柔滑清凉。 白悦悦一听又在前面趴着了,她对自己送上门的多少有些来者不拒。 “陛下今日晚上不议事么?”她趴在隐囊上问。 “你也说晚上了,既然都出去玩了,何必晚上回来还和自己过不去。尤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白悦悦想了下,觉得也是。 他把她的长发全都放在熏笼上。 元茂去看趴着的人,她像是被人侍弄舒服的猫,懒懒的趴在上面,连举止都一模一样。整个下巴直接压在隐囊上,睡得安安稳稳。 他看了一会,还是双手抱了上去。 白悦悦翻了翻眼皮,也没管他。这段日子元茂老是这样,她也随他去了。反正他除了抱着她之外,也不会做别的事。 “今日朕行猎,输给了长乐王那么一点点。” 白悦悦听到‘长乐王’三个字,顿时浑身上下一激灵,顿时就醒了。 “哦?”白悦悦脑子转的飞快,“那么陛下一定是让着他吧?” “毕竟长乐王是长辈,让长辈输了,那多没面子。” 元茂听了在她的背上笑了起来,开始的时候只是浅笑,后来笑声越来越大,浑身都在颤动。 白悦悦只好陪着他一块笑,过了小会,元茂开口道,“那倒是没有,朕不想让他,也不想给他半点赢的机会。朕想要胜过他。” 白悦悦一下不说话了。 元茂松开她,坐到她的面前,“三娘觉得我比他好么?” 不,一点都不。 白悦悦把这句话吞到肚子里,她像是被他从外面抢来的倒霉蛋,不得不在他的威压下屈服,一面找机会脱身,一面开始自得其乐的给自己找乐子。 “陛下觉得比长乐王好么?” 元茂一愣,他略加思索,“朕觉得世上怎么会有朕这么英武的男子。” 紧接着他问白悦悦,“三娘也这么觉得的,是不是?” 白悦悦整个大无语,但人顺着他的话连连点头。元茂见状终于心满意足,把长乐王的那桩事给带了过去不再说起了。 宫里关于立皇后的风波还在延续,天子被朝臣们顶回去之后,并没有放弃,他把宗室内几个人召到太和殿屏退左右一番商议。 等到再出来之后,宗室里出来说话的也多了。 皇太后听到的时候眉头已经锁紧,然后又听到元茂在太和殿连续召见赵郡李氏,还有清河崔氏的几个人。 她听到这消息,许久没有说话,指尖在手下光滑的凭几上敲打。 “他学聪明了。” 过了许久,太后冒出这么一句。 中书令是她提拔上来的,另外门下省的几个也是她提拔起来的。但也不是全部。绝大多数都是看着形势跟着走而已。 士族这些东西,从来不知道忠君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自有一套打算。 天子招揽,难保他们不会打着两边站的主意。 太后令人去把白悦悦叫过来来。 等人来了,太后劈头盖脸的就问皇帝和那些个朝臣到底商议了什么。 白悦悦故作惊讶,“姑母,这我不知道。” “不知道?”太后先是一愣,随即气急而笑,“他日日把你带在身边,只差没让你侍寝了。你竟然还说不知道?!” 白悦悦从太后的怒火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心中偷乐,但是脸上却满是委屈害怕,“真的没有,陛下和那和朝臣商议什么东西,我都没去听。太和殿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能去?” “那好。”太后笑着连连点头,“我问你,前几日他和长乐王出去那一趟,两个人说了什么?这可不是在太和殿。” 第56节 “姑母,我真的不知道。”白悦悦满脸泫然欲泣。 “到了地方他们就去骑马了,我不善于骑马,就到別的地方玩去了。” 太后笑了,“好啊,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在天子旁边,难道只顾着吃喝玩乐了是吗!” 话语说到后面,太后已然是勃然变色。 太后的怒气压得殿内众人全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白悦悦像是毫无察觉,“就是啊。” “陛下带着我就是让我去吃喝玩乐的,我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 太后捂住脸,“我一世英明,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看见白悦悦面上的委屈,怒斥道,“你不必摆出这副脸来,我不是男人,给我看了也没用!” 白悦悦满脸受惊吓的坐在那儿,神情里甚是可怜。 太后见状连连点头,“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选中你了,而不是你前面那两个姐姐。原来是看你够蠢,足够好掌控!” 白悦悦心里窃喜,嘴上继续激怒太后,“不是的,陛下说他喜欢我。说我是他想要的妻子。” 太后更怒,“我说你是个蠢货,你果然是蠢得不忍直视。这宫里的女人多的事,花无百样红,今日和你山盟海誓,明日和新人卿卿我我。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在宫里算的了什么!” 皇太后仰首,“苍天怎么让你这么个蠢货活在世上,还不如当初你在别庄上死了干净!” 白悦悦见状,恰到好处的哭了起来。 果然机会都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来临的,她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既然都来了,那她就非要死死抓住。 殿内在皇太后的怒火下一片混乱,宫人黄门们都不敢做声,唯有那位三娘子的哭声在殿内连绵不绝。 冯育在一旁看着都佩服这位小娘子的本事,在这个时候究竟是怎么能哭得出来的。 皇太后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白悦悦,“我原本以为你该有的机灵还是有的,但是现在看来,是蠢得令人不忍直视。” “原来我是打算让你做个贵人,最多一个昭仪。去辅助你的接下来要入宫的妹妹们。但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你只顾你自己的死活!” 白悦悦抬起袖子擦脸,嘴角撇了撇。 当然只顾自己的死活了,便宜姑妈和便宜爹,她可不认是谁哟! “你姓白!若是我不在了,你以为你的位置能坐的安稳?” 所以她才打算快点跑路呀~~ 那边太后说一句,这边白悦悦就跟着腹诽一句。 她见着太后的怒气已经到了顶上,噗通一声扑在地上,放声大哭,“姑母为何不想让我做皇后,陛下明明和我说,他只想我做皇后!” “我到宫里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接着一声嗓子出来,“我要去见陛下!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去见陛下!” 太后见状,脸上蓦地冷了下来,“我不让你做皇后,难道现在已经不够清楚了么?留下你这么一个祸害,难道让你害全家么?你还想要见天子?” 说罢看向王潮和冯育两人,“把她送出宫去,另外传我诏令,将她给我看管起来,谁也不准靠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2 21:11:36~2022-04-03 21:0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子金 50瓶;不开发的铁树 12瓶;草子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羊脂玉的扳指。 冯育和王潮知道面前这个少女有多受宠, 听到皇太后的命令有些犹豫。 他们只是阉竖,哪怕身上担任内官。但也不敢真的忤逆到天子的头上。 皇太后见到冯育和王潮竟然没动,怒喝道, “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还得我亲自动手么!” 冯育和王潮连连道是。 冯育走过去,脸上挂着笑,“三娘子对不住了, 臣等也是奉皇太后的诏令。” 说着就让左右黄门来拖拽她。 谁知道这三娘子到了这个时候, 竟然不带任何害怕的, 对着左右上来的黄门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动手的间隙,她还能撒开了嗓子, “陛下,陛下你快来救我呀。你看她们都欺负我一个人!”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皇太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那你就好好的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姑母,姑母你好狠的心啊!”白悦悦嗓子比刚才更尖了。她入戏之后, 就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把来抓她的黄门挠了个满脸花。 殿内乱作一团,她发疯起来,两三个黄门险些都按不住。后面还是来了几个人才把她给弄出去了。 “我若不是看在你是白家女的面子上, 就凭你所作所为,你还想要一条命!” 太后怒道。 她捂着胸口坐下来,喝了一点宫人奉上的莲心汤, 心头的那一团火才稍稍减缓。 等到王潮回来,就听到太后问, “你说,他是不是凭着这件事, 来和我争权?” 王潮呵腰下来, “陛下?” 太后连连冷笑, “我可不相信他真喜欢上了那个蠢货,除了样貌身段好看之外,一无是处。我吩咐她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日日和他吃喝玩乐。” 王潮心道这也不一定,这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都不一样。没几个男人愿意到后宫还对着御史台一样的女子,吃喝玩乐,自由自在恐怕才是天子想要的。 去了势的男人,还是多少有点男人的心思,明白天子的想法也不是太难。只是这句话还是不敢说出来的。 “太后息怒。”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句话最好。 “思来想去,我想还是他借着封后这件事来和我分庭抗礼。又或者借着此事来看看朝野对他这个皇帝到底怎么看的,谁效忠于他,谁在我麾下。投石问路。” 太后在权力争夺里摸爬滚打了十年,对于权力十分敏锐。朝堂上有风吹草动,立即就能感觉到。 “一定是。”太后咬牙握紧拳头重重一下打在了凭几上,“他一定是想要借着这个事来和我作对。我说呢,他这段时日怎么那么乖巧,原来是卧薪尝胆,等着用我送过去的侄女,给他来夺权。” “白白我养他养了这么多年,他和他的那个亲娘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年元茂的生母安贵人生了皇长子,还是皇后的皇太后几次明示暗示,让安贵人把儿子送到长秋殿,记在皇后的名下,成为皇后的养子。但是安贵人几年下来全都装傻充愣,硬生生拖到了皇后彻底没了耐心,出手把安贵人给治死,把皇长子给抢了过来。 “也难怪了,贱人生的东西,自然和他那个贱人娘一样。记吃不记打,我才教训他多久,他就迫不及待的又来生事。” 她咬牙,“早知道,不如废了他!” 王潮的眼睛颤了下。 废黜皇帝,不是皇太后说能废就能废,得拿出缘由,以及能掌控局面的权势和魄力。更何况朝堂上那些士族朝臣各怀心思,另外还有那些宗室。 宗室们不少手里还掌控在实权,有些甚至还带兵。就算是皇太后见着他们,也要笑着叫一声叔伯。 天子早已经成人了,皇太后的临朝称制已经显得完全不名正言顺。宗室们已经很有怨言了。 天子年少,皇太后的临朝称制是代行君权,在天下人的眼里,是母亲替年幼的儿子打理家业。等到儿子长大了,就该还回去。若是不肯,原本的名正言顺也变得浑身都是把柄。 汉臣们虽然没怎么说话,但私底下这么想的不少。上回就是汉臣撺掇皇帝亲政。 她提拔上来的那些人,她与他们有提拔之恩,不过那些人绝大多数出身士族。就算没有她,凭借着家族,也能一路青云直上。她提拔他们上来,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他们心里会不会因为这点恩惠,而对她感恩戴德那都难说。 太后之前有意让他们和她完全捆绑在一起,这世上唯有一个利不变,其他的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但是这些人比鬼还精明,想要他们效忠,可真不是个容易事。就算有,也是口里说着效忠朝廷。她听着也不好反驳什么。一旦逼得厉害了,只会适得其反。 平常还好,一旦真正涉及废帝这种大事,就算是太后,也没有什么把握,让这些人一定听从自己。 废帝是她做的最后一步,风险极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更何况也不一定能成事。 思来想去,她如今竟然还不能轻易动他了! 太后坐在御床上,怒火上涌导致头痛欲裂,她扶着凭几沉默了许久。 她手掌握成拳头,打在凭几上。 长信宫这边发生的事才过了一个时辰,立即传到了元茂的耳里。 元茂听闻之后,立即前去长信宫。 “陛下来了啊。”皇太后见到他,言带讥讽的开口。 元茂听到太后的口吻,垂头下来,“儿见过阿娘。” “不必了,其实你我之间,也不必讲究那些个客套,我不是你的亲娘。你心里也从来没有我。现如今应当是我求得你给一片安生之地。” 元茂并没有被这话弄得惶恐。他年幼的时候被太后非打即骂,曾经一段时日,皇太后身边的宦官都敢对着他不客气。或许因为这个,他对这个嫡母多少有些畏惧,可是也仅仅只是少年时候了。 他看的清楚如今太后身处的局势,并不比他前生少年时候以为的好。 他年纪越来越大,朝堂局势更是变得越发诡谲。 太后不比他好过到哪里去。 “阿娘言重了,儿想要知道三娘她犯下了什么罪过,竟然让阿娘把她送出宫去?” “她举止轻浮,口无遮挡。这样的人留在宫里不是个好事。”太后道,“她是我的侄女,倘若她真的能堪大用,我又怎么把她送出去?” “她这样子根本就不适合为皇后。别说皇后了,就连做一个嫔御都不行。” 太后留不下这种根本不听她命令,满心满意全都是她自己主意的人。 “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只能说是你们两人没有缘分。” 她看向元茂,莫名的缓了口吻,“算了。没有缘分强求不来。我接到了辽东镇将的一封奏疏,说他辖地里有一个女子,年方十四,样貌出类拔萃不可方物。人已经在路上了,我亲自过目。” 后宫里的女子,从来不缺美人,走了一个大不了再来一个就是。男人就那么一回事,弄走一个,再塞给他一个,他就算再生气,新欢在怀,时间一长也就忘记了。也就三娘那个蠢货拿着男人的山盟海誓当回事。 “阿娘不用了。叫人回去吧。就算来了,朕也不会去看。” 第57节 太后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难看。 那女子只要入宫,哪怕皇帝不管不问,她也不管。但是当面说出来了,那等于是驳她的脸面。 “你是真的翅膀硬了。” “来人!”太后呵斥道,“今日看来是非得管教你一下!” 太后在元茂幼年时候动辄令人责打,没想到到了天子成人之后竟然还是如此。 长信宫的黄门全数听皇太后的命令,不一会儿就有黄门提着漆杖过来。 冯育觑了一眼元茂的脸色,“陛下,请吧。” 元茂走到外间,身旁两边的黄门持杖打在他的身上。 太后在殿内,心底的躁郁无处发泄,下令道,“打得再重一些,不下狠手,怕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王潮想要劝说,太后一眼看了过来,无奈他只能出去传令。 木杖都是用实木制成,打在人的身上,就算是个壮年男人也要痛的满地打滚。元茂额头上略有些冷汗。 黄门们最后一杖打在他的身上,元茂的背脊依然没有半点折损,挺得笔直。 他越是如此,太后就越是发怒。 王潮见状袖着手,心里叹气。 他过去,“陛下。” 太后出手教训之后,天子必定要起身前去谢太后的教诲。 元茂起身往殿内去,太后在上见到元茂挺得笔直的肩背,面上原本就浓厚的愠怒又浓厚了许多。 “三娘既然出宫,那么就别回来了。”太后道,“就让她在宫外待着吧。另外你也不要去见她,出宫了的人,就不应该再和天子有什么关系了。” 元茂返回太华殿,中常侍立即让人去宣医官。中常侍将他外袍中单脱下,见到后背上的一片红肿,中常侍倒吸了口冷气。 “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又不是没见过太后动手。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可是陛下也不是以前的孩子了,就算要训导,也不应该是这样。” 元茂听着笑了笑,“你真当太后是在训导朕?” 中常侍哑口无言。 他叫黄门送来热水和帕子,医官过来看了之后,送来了药膏。 药膏涂上伤处,升腾起一股清凉,和灼痛混在一起。 元茂坐在卧榻上,让中常侍给自己上药。 太后在害怕。 元茂的头脑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阅历不同,能看出的事也不同。前生少年的他,对太后很是忌惮。对她的棍棒更是有点恐惧。可是活过了那么十几年再看,一眼看出里头的本质。 太后此举何尝不是在恐惧。 恐惧她掌权的名不正言不顺。恐惧于朝堂对她不利的变化,恐惧于她现如今已经不能从根本上撼动他。 真正动了他,一旦事发,场面没那么好收拾。只能这么让他受皮肉之苦来纾解她心内的恐惧和烦躁。 他前生掌权十几年,对太后的耐心没有那么好了。权力原本就是卧榻不容他人酣睡的事。亲生父子都这样,更何况他们这样的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也谈不上养育之恩的母子? 原先他打算等太后和前生一样,等她寿终正寝,他才接过她手中的权柄。 但如今没那么好的耐心去等了。 中常侍给他背后的伤处上了药,将中单穿上。 白悦悦平日里除了太和殿等地方不去之外,其余的时候,他在哪里她也就在哪里。 说是她跟着,其实是他带着去的。她偶尔看一些黄门们搜罗来的志怪奇闻,有时候逗鸟。似乎不管在哪儿她都能寻到自己喜欢的。 他看她自得其乐,似乎他自己也汲取到了她身上那股活气。 但是现在,那股活气已经没有了。 他摘下他日常佩戴的一只羊脂玉扳指,交给中常侍,“你想办法把这个给她,就说她现在要耐心等待。” 羊脂玉扳指通体玉白,一点瑕疵都不见,看着就知道是难得的东西。 中常侍双手接了过来,小心的道了一声是。 中常侍离开之后,太华殿内彻底的陷入了一股冷彻入骨的寂静里。 元茂难以忍受那股冷寂,热闹过的人,已经很难再回到过去的孤单里。 他两生加在一起,没有学会如何去温暖自己。他自由品尝到的是生离死别,是无边无尽的冷。他顶着上好的皮囊,心里却也是冷的。 只有在她的身上,他才能获取到真正的欢愉和满足。还有那无尽的暖意。 现在她走了,他心底里如同被人生生的戳开了一个洞,风呼呼往这个洞里过,他浑身上下,连带着血都凉透了。 宫人把熬好的汤药送过来。 元茂等了下,可是等了小会才想起来,人已经被太后给赶出宫外。已经没人拿着龙须糖来哄他吃药了。 他一手拿了过来,他自幼就是没人管。嫡母不是亲母,不耐烦亲自照顾,下面的黄门宫人也不尽心。他知道除了自己没人能照顾他。病了不管汤药有多苦,他都能一口闷下去,因为只有这样,他的病痛才能减退。 但她在,习惯了她拿各种饴糖还有各种蜜瓜来哄。人也变得娇气了。 一口汤药喝下,苦涩的滋味让他有点难以忍受,最后一口的时候,他终于忍受不了。将手里的药碗砸在地上。 宫人黄门们被这动静弄得跪在地上。 白悦悦被塞到了马车里,等人到了马车里之后,她意思意思的哭了两声之后,就懒得装了。 她擦了擦脸,辛亏她平常没有往脸上涂抹东西的习惯。要不然现在脸上怕不是乌七八糟的一堆。 白悦悦哭了两声就当是意思意思,然后从袖子里斯条慢理的掏出了巾帕,给自己把脸擦干净。 正在闭目养神的当口,车辆一下停住了。 白悦悦被向前俯冲的惯性力道给弄醒,紧接着垂下来的车簾被掀开,从外面伸出几双手抓住她就往外拽。 可能是她在长信宫入戏太深,黄门们脸上被她挠开了花。紧接下来对付她的就是那些五大十粗的壮婢了。 她几乎是被两边一边一个给抬到了门内。她住的那个院子大门洞开,她被一路抬进去,人往屋子里头一推。干净利落的把院子们给关了。 这段时日,白悦悦人在宫里,但是她住的地方还是时常有人打扫,东西也是经常更换。连水壶里的水都有。 她倒了一杯水喝,又洗了脸,然后一头倒在卧榻上睡得天昏地暗。 哭闹也是需要体力的,尤其是她那个大闹,浑身上下的力气差不多都给耗完了。在车上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苗头,到了家里直接困的不行。 等到一觉醒过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屋子里头的灯都还亮着,可能是她睡着的时候,婢女把灯都点亮了。 另外那边的还放着食案,上面摆着膳食。 伸手摸了摸,已经凉了不少。但是在这个天里却刚刚好。 还好还好,结果比她预料里的还要好。 她原本还以为太后发怒起来,一鼓作气的把她给往庙里一塞。现在送回家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饭菜不错,她饱食了一顿。然后在院子里头溜达。 院子里不小,但是空荡荡的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 她满是欣慰的感叹,“真是舒服。” 她不管在府里,还是在宫里。到哪儿身后都是跟着乌泱泱一堆人。不想带上都不行,说是没有哪家贵女身后没有婢女跟着的。 在自己院子里哪怕睡觉睁眼闭眼全都是人。弄得住的地方不想她自己的地方,反而像个读书时候的集体宿舍。 哪哪都是人,自己想要单独呆一会都难。 没想到这次托太后的福,竟然清净下来了。 太后有意整治她,下令她在家里,除了给她送饭清洁之外,所有的人都不能和她说一句话。 平常十五岁少女被这样整治,早就被吓的脸色惨白,分不清东南西北。 然而白悦悦和没事人一样,享受着难得的安静独处的时间。以前卯时,就有婢女叫她起来,宫里就更早,寅时就要起身。和元茂同一个作息。 天知道她当时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现在终于没人来叫她啦! 白悦悦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她不会梳发髻,没有婢女,随意的扎成一束就不管了。每日里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终于有一日,她听到外面的门有了些许声响,她从卧榻上爬起来,就见到罗氏进来了。 “阿姨?” 罗氏原本以为这几日女儿被软禁,多少会憔悴,但一打照面,见着白悦悦气色甚好,面色肌肤白里透红。 两人眼对眼,都有一瞬间的静谧。 “三娘,你……你没事吧?”罗氏问。 白悦悦把伸在外面的腿收回来。摇摇头。 “宫里突然就来人,说太后把你送回来了,并且太后说了……” 白悦悦见罗氏欲言又止,“说什么了?” “说太后诏令,你以后不准进宫。” 白悦悦满脸兴奋,“真哒!” 她见到罗氏满脸的惊愕,赶紧收敛了两下,冲她笑笑,“太后是下了专门的诏书吗?” “没有,是口诏。但就算是口诏,三娘也一样的不能入宫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太后怎么就——” “太后不喜欢我。”白悦悦答的很痛快,“陛下不是要封我做皇后,太后不乐意。找个机会把我叫去,从头到脚全都给挑剔了个遍,说我笨,就算作昭仪和贵人也做不了。然后把我送回来了。” 罗氏听后沉默好会,过了许久,她道了一声罢了,“这宫能进也就进,不能进也就算了。” 她抬头,“我还以为你被太后送出宫,会伤心一段时间,结果现在见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第58节 “也还好啦,吃得好住得好。” 罗氏无奈的笑,“那是我安排的。” 前段时日白悦悦在宫里炙手可热,罗氏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白逊对她的宠爱更多了几分,趁着这个机会,罗氏拿了管家的权力。 现在白悦悦送回来,但是这个家还是她在管。这些天,白悦悦的用度也是她一手安排。 这孩子年幼的时候她眼睁睁的看着被送走,现如今她总想要多少补偿一些。衣食用度上,她都是给安排最好的。 “阿娘,明日我想要吃烤羊肉。让人送来嘛。”白悦悦一听双眼都亮了。 罗氏看她,无奈的叹气,“好好好!”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羊脂玉的扳指。 “这是有人给你弟弟,要他带回来给你的。” 白悦悦拿过来,莫名的有些眼熟,她脑子里电闪火光间,想起自己在元茂的手上见过。 看成色以及式样绝对差不了。 她顿时面色土灰:好不容易出来了,他送这个给她是几个意思? 白悦悦感觉自己捧了一个烫手山芋,还不能抛出去。 “现在进宫进不了,长乐王那边……”罗氏叹了口气,“现在要怎么办?” 白悦悦把手里扳指往枕头底下一塞,“太后是不允许有人忤逆她的,就算是陛下也是一样。” “所以只要太后在一日,我就不可能进宫。” 那还有好几年呢。 “实在不行,我干脆不嫁了。做个女冠,然后自己养几个长得赏心悦目的小郎,这样不也是很好嘛!” 作者有话说: “大侄子”上线中 感谢在2022-04-03 21:05:23~2022-04-04 21:0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4114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白悦悦想起上周目的那两条鱼。 她现在衣食无忧, 前段日子元茂赏赐了她很多锦帛。那些东西都是可以拿来作为钱用的。 白悦悦仔细算了算,自己也有一笔不错的积蓄了。 罗氏听了,在她头上点了下。一时半会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你当那些肯做面首的男人是什么好的?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别有所图。” “除了一张脸面之外, 什么都没有。你也就新鲜那么一下,到时候那些人缠上你了,少不得许多麻烦。” 白悦悦想起上周目的那两条鱼。 那两条鱼也颇为眉清目秀, 立绘很是赏心悦目。而且出身颇好。 果然不愧是作为主控去敲木鱼的时候, 作者给补偿的鱼。 “也不是的。”她笑, “还是有些不错的。” “再说了,要是真有麻烦, 阿姨会放任不管么?” 白悦悦厚脸皮的一把抱住罗氏的胳膊。 这当然不会放任不管,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罗氏还要叫人处置。 “也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把你送回来,应该只是不让你入宫了而已, 婚嫁的话应该是不限制。” 白悦悦耸耸肩,对此毫不在意,反正她已经出宫了。只要出了宫,那就是天高任鸟飞。 “我在宫里的时候, 见陛下对你很好。” 罗氏感叹,“我看的出来,陛下是真喜欢你。” 若不是真喜欢, 也不会爱屋及乌,连她都一块好好相待。她在宫里能感觉到天子对她有几分尊敬。 白悦悦听罗氏提起元茂, 仔细想了下,很是公正的点了点头, “陛下的确对我不错, 可是我又没有上赶着求他。” “而且, 就连进宫都不是我乐意的。” 罗氏看看左右,见到周围无人,狂跳的心才勉强安定下来。她抬手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下,“你这孩子。口无遮拦,到时候被人听去了被治罪了就高兴了。” 白悦悦很是无所谓,“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没什么。” 她有直觉,就算元茂真的听到了她说的这些话,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罗氏见状,在她身上捶了几下才作罢。 她如往常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太后下令把她软禁在家里,不准任何人和她说话。但没想到这样倒是如了她的意,她每日吃吃喝喝,过的倒是很痛快。 昨晚上睡得晚,迷迷糊糊里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声。紧接着院门砰的一下开了。一队人鱼贯而入。 冯育站在院子里,见到白悦悦出来。 人被关在一个地方,不准和人说话。过了小半个月,就算人不疯,也会憔悴不少。 然而冯育看到白悦悦的时候,有那么瞬间的呆愣。 小娘子一身碧色襦裙出来,头发也不梳发髻,只是很简单的束在身后。不过看她面色红润,气色不错,而且看着比当初在宫里的时候,还高了那么些? 看来这些日子,这位不但没有被折磨到,反而还乐在其中。 白悦悦自然是认得他的,她见到冯育,“冯公有事?” 当然是有事,若不是有事也不会来了。 “奉皇太后诏令,三娘子即刻出发,前往寺庙为太后祈福。” 说是祈福,其实是给撵到洛阳外去,免得她留在洛阳里,乱了天子的心。 她啊了一声,冯育低头,“三娘子,收拾收拾东西,启程吧。” “我是不是去了就不能回来了?” 白悦悦问。 冯育笑了,“这怎么能够呢。三娘子青春年少,等事情过了,也就回来了。” 冯育嘴里的事情过了,是指天子立后。只要这事一成,人也就回来了。但这世上的事,都说不好。 他有心卖她一个好,这世上比起得罪人,还是和人交好更妥当些。 毕竟这世上说不定的事不少,谁知道这位以后会怎么样。 白悦悦颔首,婢女们已经进来给她把东西全都打包好。 见着罗氏红着眼进来,白悦悦连忙拉她到一边,叮嘱了几句帮她看好库房里的那些锦帛。然后上了车,去了城郊。 可喜可贺,太后没有把她丢到什么山野破庙里,而是白家自己捐建的庙宇。可能丢到山野破庙里出事了,还是自家丢脸,所以丢到了家庙里来。 魏国上下佛风浓厚,捐建寺庙成风。贵族们以纯金修建佛身的更是数不胜数。 白家好歹也是外戚,修建的寺庙也还算整洁。 她一来,就有比丘尼把她迎接到准备好的禅房里,除了必要,每日没有人和她说话。 白悦悦求之不得,在白家她没心没肺,但也知道白家上下尤其是白逊此刻对她为何会被皇太后给赶出宫。 现在到了这里,倒是不用分出心思想怎么去应付白逊了。 比丘尼们并不管她,也不敢管她。毕竟收白家的钱粮养着,替白氏一族祈福,自然也不敢怠慢她。 白悦悦来的头三四天像模像样的和那些比丘尼一块,对着佛像跪坐着双手合十祈福。然而每次一炷香都坚持不到,就腿酸脚软的跪不住了。 然后她连这个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一心一意的在家庙里开始放飞自我。罗氏或许是担心她在庙里太过无聊,给她送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其中包括熏香用的合香丸和各式香炉,有士族家的年轻女子,闲来无事的时候打香篆。 打出一个香篆需要精妙的技艺以及耐性,两个少了一个,都成不了。 所以士族女子也借此来颐养性情。 这些风雅之物,白悦悦在宫里的时候看到元茂弄过。他可以完美的打出香篆,不过她嫌弃这东西复杂繁冗。哪怕元茂亲自给她演示,她也能当着他的面一头睡过去。 元茂见状也不生气,不仅不生气,还笑的很开心。 上周目她把元茂当纸片人,只为自己玩个爽。这次,她是真摸不清楚他的性情,她所有故意惹怒他的举动,几乎从来没有生气过。 她故意把香篆烧的面目全非,又去翻他经常看的那些书籍。 但他就是不生气,她越是放肆,他越是高兴开心。 宫廷里的生活才结束不久,但又隔了很远似的。 白悦悦坐在禅房内,把好几个不同的香丸丢到香炉里烧着玩。 香丸都是不同的香味,她好奇如果混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挑出了几种全都放在一起烧。正忙活着,外面比丘尼来禀报,说是府中的二娘子来了。 比丘尼说完,二娘婉宁从外面进来,她今日着忍冬纹的锦绣襦裙,腰间挂着一块美玉。头上双丫髻上带着一对金虫草簪子。眉心上贴着红彤彤的宝石花钿。 这一身珠光宝气,显然是来之前精心准备的。 白悦悦抬起手,“哎呀日光太强,闪到眼睛了。” 婉宁毫不客气的进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悦悦。出乎意料,白悦悦既没有她想象里的憔悴,也没有满脸的颓丧。 身上衣裙虽然简单质朴,但借着光能看到素色的衣料上有精致的暗纹。 这低调的奢华比起她遍身珠翠要高上不少。 婉宁顿时有些气馁,不过这个气馁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又抖擞起来,就算在这儿没吃亏,甚至日子过的不错。但人都到这儿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三娘。”婉宁进来,她故作惋惜的打量了下白悦悦。 一番下来,见到白悦悦那红扑扑的脸色,还有发光似的肌肤。憋着一口气,好歹把话给说下去,“我前段日子才知道三娘竟然到了这里。” “真是惋惜啊,”婉宁百转千回的叹了口气,“明明前日还在宫里,结果才一个晚上,就叫人送回来了。” 第59节 婉宁一边说着,一边觑着白悦悦的脸色。 白悦悦双腿盘着,打了哈欠。 “是啊,叫人送回来了。”白悦悦丝毫不在意的顺着婉宁的话说下去。 婉宁打量了她脸上好半晌,半点都没瞧见她有半点难过。不仅没有,还很是逍遥快活。半点都不是装的。 “想当初,外面人都说三娘被陛下看重,是板上钉钉的皇后。没想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白悦悦满脸腻味,“你这么一身跑了这么远,到这儿来就和我说这话的?” 婉宁见她不生气,反而一脸嫌弃。顿时怒从新来。 她都这样了,凭什么她见着自己不伤心。 “被送到这地方,和被姑母丢了也没什么差别。我是可怜你,所以才来看看你。”婉宁言语尖锐,“要不然你就在这里谁也不记得了。” “尤其你之前在宫里阵势弄得那么大,结果灰溜溜的被赶出来。” 婉宁说着就笑,“多少人看你的笑话!” “别人看不看我的笑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白悦悦点了点她那一身,“这怕不是你所有的积蓄了吧?” “我至少还在宫里拿了不少的赏赐,金银锦帛我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呢。你在宫里住了这么些年,身家多少?” 婉宁目瞪口呆,过了许久嘴里才吐出一句“粗鄙!” 白悦悦冷笑,这年岁的小姑娘要说蠢,都蠢的天真可爱。 “我出宫了都还有不少钱财呢,只要家里保得我平安,我一辈子大手大脚都没关系了。倒是你,入宫这么多年,还是被陛下亲自下令送出来的,钱财也没有。有那个功夫来看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出宫之后,接下来应该会轮到四娘。我没记错的话,四娘可是把你害得在陛下面前狠狠栽了个跟头吧?” 白悦悦瞧着面前的婉宁,脸上顿时雪白。 “你想她要是入宫了,你到时候就落到她的手里了。” 婉宁嘴唇翕张了两下,“我们都是一家的姐妹,总不可能来找我的麻烦吧。” “是啊,都是一家的姊妹。你现在不也到我面前来了。别忘记了,当初你还当众打她来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恐怕脸面都已经被你给丢尽了,这个仇她可记着呢。赶紧回去哭吧,等到她入宫了,你就算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白悦悦见到婉宁一张脸惨白的和鬼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四娘也应该准备入宫了吧。快回去想到时候怎么在她手下讨生活吧!” 她一番话下来,婉宁气势汹汹的来,失魂落魄的走。 婉宁一走,她哼了一声,把门关上。 高冶如今哪怕不用黄门引路,闭着眼也能自己寻着路。 这个时辰,天子已经在太和殿和群臣们商议朝政完毕了。 到了太华殿,门口的黄门让他直接进去。 高冶入了内殿,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天子身半敞开衣襟,正让中常侍上药。 前段时日皇太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大怒,令人杖打天子。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种动手的。外面多多少少听到点儿风声,几个宗室也知道。对于皇太后的不满又多了些。 天子又不是几岁的调皮孩子了。就算是,那也是身边的黄门侍从代替挨罚,而不是自己亲自上。 元茂背后的红肿相比较当初已经减退了些,他低头翻弄这面前的奏疏,见到高冶来了。 “你来了。” 高冶正要行礼,被元茂抬手拦住。高冶现在也不是只陪着皇帝读书的侍读,身上担着官职。 元茂先是问了一会公务上的事,高冶答完之后。见到元茂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 公务上既然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那么接下来的自然就是私事。 这位天子,在公事上尽心尽力,但也不是什么因公废私的圣明君主。至少在高冶看来,天子在私情上,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太后把三娘子给挪到了洛阳城郊的庙里。” 高冶不是头一次给天子做这种事了,做着做着,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不用天子吩咐,自己就叫人把事做了。 “陛下放心。”高冶察觉到天子情绪的波动,解释道,“那个地方是白家捐建的庙。想来里头的人也应该不会亏待三娘子。” “朕眼下不好去看她。” 过了小会,元茂道。 皇太后这次气的厉害了,是无论如何都要隔绝他们两个。他要是去了,太后一旦知道,盛怒之下,元茂也不干保证太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皇太后和他一样,要说将人命当做一回事那也没有。就连他,也只是将自己看重的人的命才放在心上。 白悦悦在皇太后那里,没有什么分量。一切不过是那点姑侄名分,毕竟处死侄女传出去,让自己名声不好听。 但要是他忤逆太后过分,太后也不是下不了那个手。 元茂看他,高冶会意,“臣的几个姊妹,平素最喜欢去寺庙里游玩,去看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元茂点点头。 高冶回答完了,看见那边放的一堆奏疏。天子虽然在情上和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但也从来没有耽误过正事。 就算是天子,也有七情六欲,只要没有耽误国事,又有什么要紧的。 皇太后这样,也太不近人情。 正想着,外面王潮进来,请天子前去长信宫,太后有话要和天子说。 人在宫里都有无数张面孔,不停的换来变去。前段时日皇太后还盛怒之下把天子给杖打了一顿,又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元茂换上衣裳,去了长信宫。 太后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那日暴怒的样子,脸上带着浅笑。和坐在身边的少女说笑。 “你来了?”太后听到身边人的禀告,抬头看向他笑道。 虞宁见到来人的时候,心瞬间狂跳。那眉眼不管是过了多久她仍记得。 前生她一直到封后大典过后她才见到天子长得什么模样。她在进宫之前无数的想过天子的样貌,忐忑不安。到了大典过后,她才见到他长得什么样。 他身量高大,眉眼鲜明而俊美。肌肤白皙, 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即使那时候他神色很冷淡,她也很高兴。 后来那张脸成了她半生里的支撑。 虞宁不觉得自己比那个人差,她会善待妃嫔还有皇子公主,视那些皇子公主为己出。哪怕天子出征在外,她也能将后宫打理的仅仅有条。 她比那个人更能担得上皇后这个位置! 元茂背后的伤还没有好全,动作间经常会牵到伤口,不过他习惯了隐忍。即使伤口疼痛,他也不会表露半分在脸上。 皇太后对着元茂和颜悦色,当日的暴怒已经一点都不见了。 太后看了看他,“我儿今日气色不错。” 元茂点头,“多谢阿娘。” 太后不耐烦和元茂兜圈子,她看向了手边的少女。 今日她叫人把四娘带到宫里来看看,原本不过是试试,谁知道倒是真得她的眼缘。 虽然样貌比不上前面的那个,但是胜在性情沉稳,分得清轻重。光是这一点比三娘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元茂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太后身边的虞宁。 太后让元茂坐下来,谈了一下并州的事,元茂道,“儿觉得如今朝廷赈灾粮草到之前,可以让并州民人出关觅食。” 饥荒年年都有,偶尔遇到一个丰收年,举国上下都恨不得欢呼庆贺。 赈灾要钱要粮。打仗也是一样,如今南北分治,隔着长江天险,用兵只多不少。朝廷也没有太多的余粮。 太后点头,就当是认可了。 她和元茂说着政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虞宁,见着她恰到好处的低头,没有半分不耐,换了前面的那个,怕不是早就歪在一边满脸不情不愿了。 “我儿,我一人在宫里颇有些寂寞,想要留四娘在宫里陪我。” 太后还是没有逼得太紧,没有立刻将人安排到太华殿。 毕竟她才弄走一个,马不停蹄的再塞进去一个侄女,未免显得难看。尤其上回看他不惜为了三娘个傻子触怒她,应该是对三娘有点真情。 如今这个时候,恐怕还在怀念或者伤心呢。 要是太直白,只怕对四娘生出嫌隙。对四娘不好。 还是等到他那个怒气稍微平息一些,时日拖久一点,他不那么生气了,对三娘忘记那么些,才是好时机。 “一切都听阿娘的意思。”元茂笑道。 太后满意点头,她看向虞宁,“你先出去玩吧,坐在这儿陪我这个老妇说那些枯燥的政事,恐怕你也觉得无趣。” 虞宁浅笑,“怎么会,能留在姑母身边,才是儿的荣幸。” 太后听了就笑,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去吧。” 虞宁起身,她满怀期望的向元茂行礼。 行礼间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那边坐着的人。让她颇有些失望的是,天子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见不到有丝毫的变化。 虞宁心下有些失望,但还是暗暗给自己打气。 这生天子和三娘还没有相处太长的时日,就算有情,那情也不深。只要她努力,假以时日,一定他们也可以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她垂眼掩去自己的失望,往殿外走去。 元茂看见她的背影,眼眸微微睁大,面色凝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4 21:05:29~2022-04-05 21:0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铜绣 24瓶;35608894 5瓶;殇琪 4瓶;shuile 2瓶;何处不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节 第43章 “我见了你我就心慌。” 太后在旁边, 见到元茂看向虞宁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等她仔细去看,元茂已经看向别处,方才那瞬间像是她的错觉。 太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恐怕为了三娘那个傻子,心口里还堵着一口气。她把四娘接进宫来,他难免会不高兴。到时候时日长了, 习惯也就好了。 男人都是这样, 开始的伤心是真的, 可是所谓的情分也就那么一回事,时日一长, 新欢一多,自然而然的, 就淡了。 虞宁到外面,符桃儿已经在殿外等着她了。 符桃儿如今是长信宫的女官, 四品的美人掌管宫中各项事务。比起那些同僚,她的升迁可谓是火速了。 这里头有冯育的手笔,也有她自己的伶俐在里面。 “四娘子。”符桃儿年轻办事妥当,所以服侍虞宁这样的差事落到了她的头上。 虞宁和符桃儿一打照面, 脸上露出淡淡的惊讶。 眼前的人她知道是谁的,虞宁迟疑了下,唤出面前人的名字“符桃儿?” 符桃儿脸上的笑越发浓厚, 她含笑道了一声是。 虞宁心里的困惑更浓了。 算算皇次子的年纪,这个时候符桃儿早就把孩子都给生了。虞宁不由自主的去看符桃儿的肚腹。只见衣裙下, 她腰肢纤细,肚腹扁平, 完全没有半点生产过的痕迹。 她明明记得前生符桃儿是采选入宫, 之后直接从掖庭待诏充了后宫。没多久就怀孕, 第二年就生了皇次子。从来没有到过长信宫。 这究竟怎么回事? “三娘子,以前可曾见过你么?”虞宁思索了下问道。 符桃儿略有些意外,但还是答道,“小女曾经见过三娘子。” 虞宁满脸的恍然大悟,既然这样的话,那倒是说得通了。 三娘本来就是那样的性子,把天子视作自己的所有物,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所有的女人都不能碰。哪怕她是天子迎娶的皇后,只要三娘在,她都难见到天子一面。 三娘见过符桃儿,把人给轰到长信宫里来,那也能说的通了。 “你带我到处去走走吧。”虞宁道。 符桃儿道是。 天气有点炎热,去湖边比较凉快,符桃儿领着她在湖边赏景。 虞宁在后面仔细端详在前面带路的符桃儿。 思及前生的废太子风波,太子是皇太后亲手抚育长大的,和她这个嫡母并不怎么亲近,性情也比较自负。非常不得他父亲的喜欢。 其实,虞宁前生没见过天子对哪个儿子特别喜欢过。除了对储君比较重视一些意外,其余的皇子都是照着宫规来,不偏不倚,一视同仁。 一如他对后宫,只是三娘来了,天子被蛊惑之后,才隔绝了后宫。 现在仔细想来,天子对诸多皇子,没有特别的偏好。立太子也是照着长幼,并不是他多喜欢其中某个儿子。 虞宁心里有了个想法。 符桃儿领她到湖水边,这个时候,湖水边正是绝佳赏景的时候。她看了一会风景,回头问,“符美人可想要侍奉天子?” 她不耐烦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开口。 符桃儿抬头看她,满脸的惊愕。 面前的少女笑盈盈的看她,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意味。 “符美人想还是不想?” 虞宁再问。 她是个心胸宽阔的人,不介意后宫们得宠,更何况她前生也没见到过天子对那个后宫青睐有加。 她对自己孕育皇子没有太多指望,皇太子对她又不甚恭谨。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的定下来一个,她若是记得没错,符桃儿去的早,留下几个孩子年纪轻轻的就早逝了。并且死了也没有得到天子半分怜惜,让礼曹自己去拟定谥号,连个追封都没有,随意的埋了,墓葬都谈不上规制,卑下寒酸的厉害。 若不是她儿子继位,恐怕就永远那个样子了。 既然如此,不如她将符桃儿收入麾下,到时候收养符桃儿所出的皇子,更加的名正言顺。 符桃儿见着虞宁看着自己,低头下来,“小女自然是想,可是自认蒲柳之姿,不敢——” “既然能被采选入宫,容貌自然都是不错的。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还是不想。” 符桃儿知道宫中机会难得,稍纵即逝。 只要她犹豫半分,就抓不住机遇了。 “小女想。”符桃儿垂首道。 “那就好。你以后就听我的话。”虞宁笑道,“我自然会将你带到后宫。” 只要入了后宫,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也都理所当然了。 符桃儿连忙跪在地上,“四娘子的恩德小女没齿难忘。” 虞宁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符桃儿回寮房的时候,脚下步子都带着一股春风。 王钟儿见她回来,见到她满脸带笑,“今日遇见什么好事了,看你笑的。” 符桃儿拉住王钟儿到一边,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话。 王钟儿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该不会是她骗你的吧。这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冲着陛下的恩宠去的。她怎么那么大方。” “她自然是有所求。我和她素无关系,她既然伸手,一定是有所图谋。”符桃儿毫不在意。 “这也没关系,先利用她入了后宫再说。” 符桃儿笑道。 四娘子比起前头的那个,更得皇太后的喜欢。若是没有变故,应该就是皇太后定的皇后了。 “到时候,还听不听她的,就看我自己的了。” “借着皇后的东风,做什么也更方便些。” 符桃儿喝了一口冰过的梅汤,“这世上怕的不是别人利用自己,而是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可利用之处。” 她对王钟儿笑,“只要那位真的办成了,那么我们也终究有出头之日。” 长信宫里的风吹到了铜驼街。 高阳王跟着几个宗室感叹,“才走一个又换一个。要娶妇的都还没开口,话说都已经忙活了三回吧。” 夏日炎热,尤其午后更是炎热难言。对于北人来说,最难熬的就是洛阳的夏日。过了午时,除非要紧的公务,要不然绝大多数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恨不得找个清凉的地方他,睡个昏天暗地。 夏日的官服采用比较轻薄的衣料,但为了追求朝廷的威严,也轻薄不到哪里去。 室内放着冰块,但室内的人还是热。 几个宗室集聚在一起,没有那个心思去办公,也不好找个地方去睡觉,只能说些个闲话。 高阳王是不会指名道姓,模糊的说个事。 “这做姑母的,手笔大的不得了,前前后后都有三回了。”高阳王伸出手比了个三,“只不过也没问过另外一个的意思,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听做娘的意思,不如意了,连给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给送出来。” 其他宗室听了就笑,陈留王辈分小,听前面的叔伯长辈们说,自己并不说话。 他想起最近兄长的性情有些沉默,天子原本就不是个活泼的性子,但是和下面的弟弟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依然是笑的。最近天子看上去和平常没有太大区别,但他们这些亲近的兄弟能感觉到天子的情绪隐隐的有些波动。 皇太后这般,简直就是把天子当做了配种的种马,要他和谁,那就和谁。半点自专也不许有。 陈留王隐约猜到点天子的心思,但天子不说,他也不好去提。毕竟太华殿那里要说没有太后的耳目,谁也不信。 “哎,平常人家也没有这么倒霉的吧。” “前两个走了,来一个喜欢了。结果还被送走。听说那个小娘子是个暴脾气,脾气上来和那位吵了一顿。被送到庙里去了。以后怎么样都还不知道。” 天子还能有皇太后安排的后宫,这位如果没有哪位胆子大的,弄个不好要青灯苦佛一辈子了。 能和皇太后吵的,那真是女子里头的勇士。要知道就算是男人,也不一定有那个魄力和胆气去和皇太后争吵。 就凭这个,都让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些未尽的话语,在高阳王连连摇头里一股脑的被带出来。 引来了其他宗室的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只是聚在一块儿感叹,说几句可怜就完事了。 闲话说完了,照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外面来了个黄门,说是天子要召见陈留王。 陈留王立刻去了,这个天从署中到天子的太华殿这一路不好走。 到了地方,陈留王汗流浃背,还在外面阴凉地方整理了下仪容,才入殿。 外面热浪扑面,殿内倒是清凉。 “走的一身汗。”元茂看到陈留王就笑,他指了指个位置让他坐下,又让人送来冰镇过的蜜瓜,好给他消暑。 “你受不得热。”元茂把手里的奏疏放到一边,看向他,“怎么样,手里的公务还习惯不习惯。” 或许是为了抑制皇太后的势力,元茂起用了许多宗室。和皇太后那一派有隐约的分庭抗礼的模样。 皇太后提拔上来的那些人,前世里,在皇太后死后,也被他所用。但这个时候在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个来策反,于他来说,太耗费时间,也有太多不确定的地方。 不如直接用宗室,宗室血脉上和他相连。就算和皇太后娘家联姻,也知道自己姓什么。 他的那些弟弟们,但凡已经长成了的,几乎都已经被他安排在要紧的位置了。太后就算知道也暂时动不了他们。 那些位置照着原本的惯例就是应该给宗室的。 太后想要驳回,也必须要拿出一个能让宗室们心服口服的理由。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臣想着,假以时日,臣应该就能和那些叔伯和堂兄们一样,可以独当一面了。” 说着,陈留王上下打量下元茂。 元茂感觉到他的打量,笑着问,“怎么了?” 第61节 他对下面的弟弟们,很是和蔼,就和平常人家里的兄弟手足一样。没得半点天子对臣下的威严。 “阿兄最近看起来和往常不太一样。” 陈留王咬了一口冰镇过的蜜瓜。蜜瓜清甜可口,也只有天子这里才会有。 元茂半带疑惑的嗯了一声。 陈留王道,“感觉以前的阿兄从容许多。现在总觉得阿兄在哪儿有些急切。” 元茂听了就笑,“以前是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后来发现这世上还是不如意的多。也算是知道世情了吧。” 陈留王听着,见到元茂面上的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兄,别伤心了。” 陈留王这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对。但是说出口的话,已经没办法收回去了。 元茂一愣,而后笑起来,“多谢你好意了。” “现如今,也没有什么空闲让我去伤心了。” 署中陈留王被叫走之后,剩下来的人被黄门打断,也没太多的聊下去的兴致。 各自散开去做自己手头上的事。 等到下值的时候。除了夜里留在署中轮值的,其余人全都各回各家。 高阳王到了自家府门前,他才下马,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的家仆们叫了一声长乐王。 然后一只手就敲在了他的肩膀上。 高阳王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回头过去,就见到长乐王的笑脸。 长乐王长相好看,但是此刻高阳王可没有半点多看几眼的念头,恨不得马上就跑。 这个时候这个堂兄找过来,总觉得不是有什么好事。 “你跑什么。”长乐王感觉到高阳王的蠢蠢欲动,按住他肩膀的那只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我没跑啊。”高阳王嘴硬道。 长乐王听到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屈起压在高阳王肩膀上的那条手臂,人靠近过来。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之前听你在署中高谈阔论的,似乎对于三娘子的事,你知道的不少?” 高阳王对上长乐王的眼神,后背汗毛直竖。 “不,我乱说的!” “你怕什么。”长乐王手掌使劲,将他逃跑的是力道生生给化掉,他面上的笑容更胜,看的高阳王心里发凉。 “我有事找你帮忙。” 高阳王一听这话,先是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反应过来,“我看你是真疯了吧!” 长乐王笑着抓住他的肩膀,提着就往府内走,“既然你明白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疯不疯也不是你说了算。” 高阳王还想要挣扎,奈何自己没得长乐王那么武力高强,最后两个一块到府内去了。 宫廷里的风风雨雨吹不到洛阳城外来。 白悦悦翻着面前的佛经。寺庙里头的比丘尼,绝大多数不识字。唱佛经也是跟着领头的唱,唱多了,也就知道唱了。 要是那些沙弥和比丘尼必须学会认字,寺庙里怕不是圣人转世了。 能读书写字的,全都是有家底的。庶人们全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而且士族们也觉得这些东西不应该被庶人们学得。 她翻的那些佛经还是庙里当做珍宝一样收起来的,要不是白悦悦要看。比丘尼们都不会拿出来。 白悦悦看了两眼,就对面前的佛经没了太多的兴致。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在嘴还没完全合上,有比丘尼过来禀告,说是有人来见她。 “不见,就说我身体不好。” 白悦悦经过了二娘婉宁的那一回,心下觉得这次恐怕又是那个过来看她笑话的。 罗氏在管家,她在这里过的也不错。足够让那些觉得她过不好的人诧异了,但她不耐烦和那些人打交道。 有那个力气,还不如省下来多睡觉。 “来人说是大娘子。” 原本懒洋洋的白悦悦一下坐正了,她伸手理了理头发。她在家庙里呆的不辨日夜。自然而然也懒得打理自己,现在她随随便便的把头发给一扎完事,连个发髻都不想盘。 “请她进来吧。” 说着又叫人去准备茶汤。 惠宁带着婢女进来的时候,见到白悦悦一愣。白悦悦也知道自己现在如何朴素到接地气,也只好尴尬的笑。 惠宁看她身上的衣料极好,也不像是被慢待的样子,放心下来。 “就算到这里来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何必成这样?” 白悦悦干笑两声,她还有比这更放荡不羁的模样,头发只是梳通了,连扎都不扎,直接披落在肩上。比那些名士都还不讲究。 “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何况我不会梳头,比丘尼们也没有头发,更加不会了。何必为给自己找事。” 惠宁听了连连摇头。 她看向身后的婢女,婢女将好几个盒子放下。打开来都是一些吃食。尤其是烤肉之类。 白悦悦看的眼里冒光。 惠宁见状,扬了扬手,“吃吧吃吧,我带过来,就是给你吃的。” 她带过来的除了白悦悦最爱的之外,还有一些易于存放的点心。 “姑母也真是绝情。”惠宁见状道。 哪怕是家庙,也不比家里。 “就算你犯错了,也不应该赶到这里来。”惠宁说着,又招呼她吃慢点。 家庙里不忌讳腥荤,只是比丘尼们没有几个手艺好的。 她吃完大半,这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角。 “既然吃了东西,我们出去走走,要不然坐在这里,肚子也坠的慌。” 白悦悦自然无不可。 家庙周围树木多,在这个天里显得有几分清凉。 惠宁走在小道上,看看四周,眉头蹙起。 “你和我说,你日后有何种打算?” 白悦悦摇摇头。惠宁蹙眉问,“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生过下去?” 白悦悦闻言,继续摇头。 “我没打算就这么青灯古佛的一辈子下去,我和陛下什么都没有过呢。” 白悦悦没有半点给元茂守身的打算,想起上周目的那两条鱼,她有些感叹。那两条鱼是在瑶光寺的。她在这郊外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得上。 惠宁定定的看她,过了好会终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好。” “四娘接了你的路,去了宫里,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四娘很受姑母的喜欢。” 白悦悦耸了耸肩,“她比我看上去要老实的多。” 她露出点儿轻快笑容,“既然她喜欢去,那就让她去。只要她能心胸宽广,不要做了皇后找我麻烦。” “我想过了。”惠宁看她,“你年纪还小,陛下也很年轻,到时候太后多选几次人,到时候陛下身边都是人,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她向身后的某个方向看了看。终于下定决心,拍了拍手掌。 白悦悦往她适才所看的方向看去,长乐王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 白悦悦如同脑后被敲了一记闷棍,眼前一阵阵的发昏。 她掉头要走,被惠宁一把拦住。 “你不是说,你不想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现在又跑什么?” 白悦悦说不出话来。 那边长乐王已经过来了,惠宁轻轻的捏了一把她的手,“长乐王托到我这里,我思来想去了两三日,才下定决心试一试。正好你自己也说了不想这么过一辈子。” 白悦悦哭着个脸说不出话来。 惠宁对长乐王颔首,“她年纪小,很多时候想一出是一出,还请大王多多包涵。” 长乐王颔首,“我知道的。” 惠宁再看了白悦悦一眼,拍了拍她的手,独自离开了。 惠宁一走,白悦悦可真觉得慌的厉害。 她视线和长乐王的对上,立即吓得马上转开。要不是她跑不过他,恐怕早已经撒开脚丫子就跑。 “你怕我?” 长乐王见状笑问。 白悦悦很老实的点头,“我见了你我就心慌。” 长乐王面上露出点儿好奇,往前走了一步,他这模样,和之前她认识的似乎有那么点儿不一样。这下她就更慌的厉害了。 “为什么呢?” 长乐王问。 “因为我之前,之前不是在宫里么。”白悦悦看着左右的路,除了这条小道之外,没有其他可以跑的了,除非她一头可以扎到草丛里去。但是那里头说不定有各种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小东西,扎她一脚。 “虽然说一开始我是被骗进去的,我以为是太后要见我,结果被送到了陛下那里。紧接着就出不去了。” 她捂住脸不肯看他,“虽然说一开始是被迫无奈,但见着你,我就是心里发慌。” “所以见我就想跑?” 第62节 长乐王问,神情里满是不可思议。 白悦悦点点头,她犹豫道,“我见着你,我害怕的很。” 她迟疑一下,又去暼他,“你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5 21:08:25~2022-04-06 21:0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heh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重雪 5瓶;花点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所以,我问心无愧。” 长乐王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古怪, 他过了好会才问,“你知道我来找你算账?” 白悦悦心里一阵尖叫,她立刻抱住头蹲在那儿, 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的觑他。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故意勾搭陛下的。” 前脚才和人定下关系,后脚就进宫和皇帝各种绯闻满天飞。换了是她,怕不是要把这俩都给掀了。 思来想去, 这个时候来, 恐怕除了看笑话还有和她算账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我真的是被骗进去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有没有路可逃的。 结果一圈下来除了跳草丛她没有别的选择,而且还得比长乐王身手更快。要以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去。这才有那么点儿可能。 可是她能比在沙场上厮杀了好几年的成年男人还快么? 必然不能的。 白悦悦要哭出来了。心里把元茂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憋不住当着长乐王的面呜呜呜哭出来了。 长乐王没料到她竟然真的哭了出来, 他见过的女子,绝大多数自持身份, 矜持的厉害。轻易不将自己的喜怒完全表露于前。她这般说笑就放肆笑,说哭哇的一声哭出来的。喜怒随时随地换的, 他还没怎么见识过。 “我……”长乐王见她哭的泪雨磅礴,颇有些手足无措。 长乐王亲手杀过人,双手粘过无数人的鲜血。他对很多事,都不能怎么有太多的情绪。但如今对着白悦悦的眼泪, 他无措又无奈。 他伸手过去,还没碰到她,蹲着的人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连忙往一旁躲。双手结结实实抱住头。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长乐王的手僵在半道上,过了好会才放下来。 白悦悦睁开一只眼, 很是谨慎的看了看他,“你不生气么?” 长乐王见状拉住她, 将她原来那层防御整个的都给卸掉。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找你算账?”长乐王很是好奇的看她。 白悦悦两手捂住脸, “你别看我, 你越看我,我就越心慌。慌得不得了。” 长乐王哭笑不得,对下属可以恩威并重。但是对她,他可就真的没有太多可行有效的法子。几乎对人的那些招数到了她的身上,完全没有半点用处。 他放下她,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 白悦悦没想到长乐王这么快就放她下来,她疑惑的咦了一声,然后把捂在脸上的手给挪开。仔细去看他。 见到长乐王脸上真的没有半点韫色,她这才相信了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她放下手,看着长乐王,“你不讨厌我么?” 长乐王见她不像方才那般,怕的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口中舒出长气。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讨厌你?” 白悦悦仔细一想也是,不过她脑子转的飞快,嘴上一秃噜。 “我没对陛下以死相抗?” 长乐王闭上眼,“你是那种人么?” 哎哟,还真不是。 看来长乐王对她的本性还颇为了解。 白悦悦忍不住干笑了两声,“大王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吗,我这么喜欢你,说不定就为了你就拼死不从了呢?” 长乐王看过来,白悦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响。不过她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就算话说不下去了,她还是冲着长乐王笑。 长乐王见到她破涕为笑,忍不住也笑了。 “我就说,大王这么心胸宽阔,而且我又这么貌美。大王怎么舍得怪我。” 他盯着她脸上还挂着的眼泪鼻涕,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白悦悦见长乐王盯着自己,不但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越发的耻高气扬,“大王这么看我,难道这段时日是我更好看了么?” 这幅身体还在长,尤其这段日子她痛痛快快的吃,身体个头长了不少,曲线也跟着有了点圆润,胸脯和腰臀那儿有了点女人鼓鼓囊囊的影子。 每日她揽镜自照,总觉得自己比昨日更好看了些。 说完,她憋不住鼻涕了,连忙拿袖子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长乐王递过去一块巾帕,“擦擦吧。” 对于这份贴心,白悦悦只有尴尬笑几声,一手接过来把自己脸上清理干净。 没办法,就算再漂亮的美人哭起来,也难免要涕泪直流。不过白悦悦很有自信,就算成了这样,她还是个漂亮美人。 主控的自信就是这么大。 她胡乱把自己给收拾好了,脸上擦干净。 长乐王递过去水囊,“你方才哭了那么久,应当也渴了。” 水囊里的水是王府里的人精心准备的,加了金银花熬出来的,在这个天里正恰到好处。 她喝了一口,然后干脆喝了一大半。 哭闹这个事是真的耗费体力,她真的很佩服那些闹腾完之后还能和没事人一样的。 “下回大王能不能给我带点?”白悦悦见没事了,立即得寸进尺。 长乐王看她,唇角牵出一丝笑,“你要是喜欢,下回我令人多拿点。” 她这才开心的笑了。 “我是来看看你,”他道。 “我还以为大王恨我在宫里住了那么些日子,要找我麻烦呢。”白悦悦放心下来。 长乐王摇摇头,他好笑又无奈,“这种事你做的了主么?” 白悦悦干净利落的回,“不能。” 她过于简单直白,让长乐王小小的咽了下。 “陛下要如何,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里这么容易呢。” 长乐王看她,“更何况宫里艰难,你若不是清楚知道里头的惊险,也不可能当初盯上我了。” “既然如此,哪里还会有往里头跳。” 白悦悦听着,捧着脸笑,“大王还真是了解我!我真的不是自愿的。” “那日太后叫人接我进宫,也没说什么事。直接把我往车上一塞就进宫了。回头到了太华殿才知道是陛下病了,太后让我照顾。结果不让出宫了。” “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随时可以丢来丢去的玩意儿。不喜欢的时候,连个理由都不找,就送出宫。有兴趣了,连个借口都不找,直接留在宫里。至于我自己想不想,乐意不乐意,倒是没有一个人在乎。” “陛下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听着。连住哪儿都听他的意思。” 长乐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君君臣臣,本来就是如此。”他轻声道,“谁不是这样了。就连我,面对天子和皇太后也是……” 他话语戛然而止,白悦悦满脸委屈的看他,“那你还来什么?” 她变脸比变天都还要快,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本事更是高超。只要探明没有危险,又开始尽情的造作。 长乐王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也不说了,“能回来就好。” “我听说你触怒了太后?” 她点头,“是啊,太后要我把陛下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告诉她。尤其上回不是见过几个士族,以及宗室么。” 长乐王眉眼里先是露出惊愕,而后又沉寂下来。 “我说我不知道,太后就生气了,然后就把我轰出来了。” “看来太后对陛下忌惮甚重。” 长乐王想起朝堂上,天子连连任命宗室在守卫宫城的位置上。这对母子相比较之前可谓是一改以前的母慈子孝,变得暗潮涌动。 “难为你了。”长乐王开口,“夹在皇太后和天子之间,就算是中书令也得内外不是人,更何况是你。” 他看向她,“不过眼下你出来了就好,毕竟现如今宫城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白悦悦点头,“我当然知道。” 她说着眼珠子一转,透出点狡黠。 “刚才是谁说,在宫里被呼来唤去的没办法,都是君恩。现在怎么又变成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猛地凑到了长乐王面前。奈何他的个头比她高出许多,她努力的仰头起来。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这个没办法。”长乐王面色不改。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白悦悦头扬的更高,“我可是罚出宫了,小心回头惹麻烦上身。” 长乐王笑了笑,他低头看她。俯首间整张脸向她压的更近。 “可是你如今和陛下无关。”他又问,“你想我不来找你么?” 第63节 他话语间眉目莫名有了欲说还羞的缠绵。和着周身的夏风习习而来。 白悦悦鲜少见过他这幅样子,他似乎绝大多数都很拒人千里之外,冷冷淡淡。就算是对着她,也是克制的多。 她在宫里,就自认为两人已经毫无牵扯了。哪怕出宫,她也没想过还要和长乐王再续前缘。 “没想过。” 她老实至极的回答,让长乐王好半会都没能说出话来。 “毕竟我在宫里的时候,就觉得是我连累你了。”她很认真的道,“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自然也不能去找你。” 她答的极其认真,四周蝉鸣和夏风带起的风将她裹挟其中。双目越发清澈见底。 长乐王眉目都舒展开来。 “可我还是来找你了。”他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无奈。 “是我没忍住。” 白悦悦看他,过了小半会,她开玩笑也似的道,“那该不会是大王你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了吧!” 她年少,如火一般的热情。没有半分矜持和弯弯绕绕。那份直率也展现出缺点。 长乐王更向前了一步,赶在她退却逃跑前,将她完全笼罩住。 他头颅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不许笑我。还有我才二十五,很年轻,根本就不老。” 白悦悦毫不留情的笑,“当初是谁和我说,‘你年纪太小,和我不匹配’来着?” 她这话可谓是诛心了。 长乐王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下,“我要是真七老八十,怕是你早就跑了,根本就不会找我。” 这话还真的说到了点上。 白悦悦忍不住眼睛暼到别的地方。 大姐惠宁过了好会才过来,见到两人脸上带笑,知道事已经差不多了。 她拉住白悦悦到凉亭里坐下,长乐王亲自去把带来的东西取来。 “怎么样?” 惠宁笑着睨她。 白悦悦嘿嘿一笑,连连点头。 “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惠宁在亭子里看向别处。 家庙附近没什么人,显得十分幽静。 “二娘那个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在宫里被那些女官给教傻了,一门心思想要入宫。四娘看起来是个聪明人,结果和二娘也差不多。” “没办法。照着咱们姑母的意思,咱们家还是要有几个人进去占位置。不是我们,总还有别人。人各有志,没办法的。” 惠宁闻言看过来,她点点头,“你说的也是,我们不去,家里姊妹也必须有人去。” “我听说福祸相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三娘你也是这样了,宫里不是那么好呆,即使陛下喜欢你,姑母那里也难相处。这俩看着母慈子孝,可是到底不是亲生母子。不仅不是,宫里还有传言,说陛下当年是姑母抢来的。” “宫里的传闻是真的。”白悦悦冷不丁的道。 这下惠宁倒吸了口气,她瞪大眼,手掌压在胸口上,白悦悦迎着她看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 惠宁差点没一头向后倒在地上,亏得白悦悦一把拉住她。 “难怪了,”惠宁连连摇头,脸上焦急,“这样的话,那宫里简直不能去了。” “隔着血海深仇,我们这些侄女在宫里能好才怪了!” 惠宁说完,又看白悦悦,“难怪宫里说你是触怒了太后,才被送出宫的。这陛下和姑母势不两立。讨好了陛下,姑母那里不高兴。让姑母高兴了,陛下那里又觉得你有二心。真是夹在里头,两面为难,两头都不是人。” 惠宁说着抱住她安慰,“出来也好,长乐王是陛下的叔父,就算到时候真的有什么事。也不至于牵连到你的身上。” 白悦悦点点头,“幸好出来了呢。” 她可不打算做便宜姑妈的眼线,姑妈不是元茂亲妈,到时候死了就死了。她还得活着讨生活。 得罪了便宜姑妈,那就得罪了吧。 反正得罪了也没什么要紧。 说话间,长乐王提着东西过来,他给她带的都是吃的。 白悦悦眼前一亮,她拿过来看了看。 长乐王见她满脸欣喜的模样,不禁皱眉问,“难道这里的人对你慢待了么?” 他带来的这些吃食,虽然都是让人精心准备过的,但在宫里享受过富贵的人看来,也不是顶好的。 想起白悦悦出宫的缘由,下面的人以为她触怒了太后,就生出了懈怠的念头。 “你也不用怕,这些人若是伺候不尽心,你杀了两个杀鸡儆猴。之后其他人自然知道用心了。” 说着,长乐王竟然还真的有些心思自己去动手。 白悦悦见状一把拉住,“好歹还是要做个样子给姑母看的。万一她要是知道我在这里过的太好,到时候指不定又把我给塞到哪里去了。” 长乐王略一思索,最终还是点点头。 “倒是便宜了那些刁奴。” 白悦悦对他笑,“天气热,你的火气也这么大,记得多喝点下火的汤药。到时候别长泡了。” 长乐王抬手在她额头上按了下。 白悦悦很喜欢长乐王送来的那些吃食,家庙里的人不敢亏待她,但到底是比丘尼扎堆的地方,又地处偏僻,供应也有限。要不是罗氏已经管家了,时常叫人送些东西过来,她就要和清修没太大区别了。 “以后一定要多和我送这些。要是你不能来,那也没关系,让人送来就可以了。” 长乐王听了忍不住发笑,“你是看上了我的人,还是我送来的吃食?” “那自然是都有了!” 她笑盈盈的看他,“我都看上了。难道你不喜欢么?” 惠宁也笑了,“大王,三娘年幼,多让着她一些。” 长乐王轻轻在她手上捏了下,就算是放过了。 惠宁和长乐王在那儿留了好会才离开,出来的时候高阳王在外面等着。 惠宁见到他,半是惊讶半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高阳王送惠宁上车,骑马和长乐王走在一块,等亲眼见到惠宁的车入了南安公府的门,才掉马回头,和长乐王道,“咱们一块喝酒。” 到了高阳王府内,高阳王令人摆上了佳肴美酒。长乐王因为当年险些被毒酒毒死,从来滴酒不沾,酒水不过是沾了沾唇,给高阳王一个面子。 酒过两巡,突然外面一群女子鱼贯而入。这些女子们精心打扮过了,都是面目鲜妍之辈。 里头既然还有高鼻深目的胡姬。 “这是什么意思?”长乐王看了一眼那些女子问道。 “这是我府上的家伎。”高阳王道,他大方的向那些女子一伸手,“你看上了哪个,只管开口,要是全都看上了,我把这些女子,全都送给你。” “你能看上白家那三娘,那就不是不好女色的人。”高阳王苦口婆心,“这世上女子那么多,哪个不行啊,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长乐王把手里的高脚金杯推到一边,换了酪浆。 “陛下对她忘记还是没忘记,你我都说不好。万一陛下对她还没忘记。你凑上去,到时候可就真的捅了天。” 长乐王看他,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手臂肘压在凭几上。整个向他靠近,“你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这事你都已经掺和进去。想要拉我出来,你也干净不了。若是真的追究,你我一拉一串,谁也别想干净。” 高阳王听后脸上颇为狰狞,长乐王见状朗声大笑。 高阳王抓起面前的葡萄往长乐王身上丢去,“你该不是以前没见过女人,现在见到女人你就发疯了吧!” 长乐王一手接住他丢过来的葡萄,“你不懂没关系。” “我一辈子也不想懂!”高阳王提高了声量,“你看看你,见了个白三娘,就和见了个精怪似的。没机会也就罢了,见着机会就各种使劲。你自己去也就罢了,现在把我也带上!” “你太没良心了!” 长乐王听着高阳王在那儿愤怒,细条慢理的将手里的葡萄剥皮了,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然后将葡萄籽吐出来。 他天潢贵胄,这个过程竟然也被他做的赏心悦目。 “现在说这个不晚了么?而且你也别担心。照着皇太后那个脾气,就算陛下想要再次把她接回宫,那只能是痴人说梦。” 皇太后习惯于掌控一切,性情霸道。平日看着温和,但是一旦真的触怒她,哪怕不死,也要被撵的远远的。别说回宫了。 高阳王让那些女子全数退下,自己坐正了身子,“你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陛下最近没那么听太后的话,他最近重用宗室。我觉着陛下是想要通过咱们这些人,掌握兵权?” 宗室多带兵,这是开国以来的规矩。太后十年也没有把这个规矩给改掉。 “应该是,毕竟太后没有半点还权的意思,陛下不想再等下去。也是应该的。但是这里头不是简单事。尤其陛下的性子,是想要向天下的人展现他是个明君。” 长乐王看的清楚,这个少年天子是想要向外人展露他是个完美的君主。所以格外注重自己的声名。 “这种事,办的急了,就算最后赢,难免身上要背负着几个骂名。要想办得好,办得漂亮,那就必须耐心。一时半会的成不了事。” 要脸的人,往往受制,做事瞻前顾后。 他都已经盘算好了。 高阳王看他和见鬼一样,过了好半会,他才吐出一句,“你是真的疯了。” 长乐王笑着道了一句过奖,“也算不上疯,只是顺势而为。人在朝堂,哪里可能半点心思不动?” “既不是结党营私,也不是祸国殃民。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看向一旁水晶酒壶里的葡萄酒。突然起身,打破自己的惯例,倒了一杯葡萄酒。葡萄酒猩红,他一饮而尽。 “所以,我问心无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6 21:07:32~2022-04-07 21: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果 5瓶;小星星 3瓶;秃如其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节 第45章 他仰首抬眼,和马上的白悦悦正好四目相对。 天亮的特别早, 刚入卯时,天色就迅速的变化。从浓黑褪去转为蟹壳青,而后迅速转亮。 城门在晨光里开启, 城门才刚刚敞开,一匹快马风驰电掣奔入城门。速度之快险些将道路两边的民人给掀翻。 代郡有流民聚众造反的消息迅速呈送入宫。 皇太后一改平常独立专行的做派,罕见的把这件事交给了天子来处理。 近些日子, 朝堂里关于让皇太后归政的呼声越来越高, 哪怕皇太后拿了借口处置了好几个提出归政的朝政。但这个呼声只是稍许的寂静了稍许, 又再次提起来。 皇太后碍于朝堂上的压力,也是想要看看养子到底有多少本事。干脆将此事让天子来处置。 元茂看了下, 代郡郡守送上来的奏疏。上面写明了自从饥荒,流民们四处营结在一处, 最后成了土匪强盗,为祸一方, 甚至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打劫官库,杀害朝廷命官,十恶不赦。 实际上,魏国这种变乱到处都是。 他垂眼把手里的奏疏看完了, 看向被他召入太和殿的朝臣。 平日他见得多的是宗室,但今日来的汉臣士族不少。 “对付这等叛乱,依臣看还是老法子。”陈留王开口, 这种叛乱每隔几年就有发生,只是看规模大小, 有时候就一些流民,当地官府刺史自己带兵剿灭。如果闹大了, 那么朝廷就会领兵的宗室出面了。 只是这次发生叛乱的地方有些特殊, 是代郡。是魏人的龙兴之地。 代郡发生叛乱, 比起别的州郡,更是要严重了一层,尤其当地郡守对付起来都吃力,上书朝廷。可见事情比想象里的还要严重。 “那些流民既然藐视官府,恐怕朝廷不出手,心怀叵测之人只会对朝廷官府毫无敬畏。到时候怕不是有样学样。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闹事的那些人,绝大多数是被朝廷从关外迁入关内的鲜卑人。 魏人一统北方中原之后,就下令让原本游牧的鲜卑人从关外迁入关内。学习汉人的定居和屯田。 然而这个过程里,好些鲜卑人是被强硬迁徙进来。被强迫改变讨生活的方式原本心怀不满,再加上天灾闹饥荒的时候,地痞无赖纠结了百姓们一闹,就成了如今这幅局面。 元茂听着,“朕看刺史们送上来的奏疏,代郡这样的事只少不多。只是看有没有闹到代郡的这个地步。但朕觉得一味以强权压制,恐怕虽然一时压下去的。但到时候恐怕又会复发。” “朝廷原本是想要做好事,结果下面的人胡作非为,生生的将好事办成了坏事,坏了朝廷的事,以至于成了眼下这幅样子。代郡派兵的话,其他州郡自然也要。但是那些人朝廷哪里能真的斩杀殆尽。” “杀戮过多,有违天命。”元茂道,他抬首望着下面的朝臣,“而且四处用兵,也会使得朝廷陷入疲敝。” 高阳王出列,“臣认为流民集结造反,无论如何已经犯下了大罪,朝廷不于他们定罪的话,难免会让人对朝廷法令心生轻视,以至于朝廷威信无存。臣以为,应当将这群人镇压,定下罪名,诛杀首恶,其余同党可以赦免。以定天下。” “各处争乱甚多,平定代郡之后,其余的地方依然还在大乱。朝廷还要继续向其余地方用兵。即使这样,还是耗费人力物力巨大。” 天子道。 天子的意思,是想要尽可能的少用力了。 一时间朝臣们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平常平定叛乱,哪个不是用兵力去镇压。把乱党一伙全都杀绝了。 杀的人头滚滚,这样的话,其余的乱党们见到了,也全都心惊胆战。 元茂看了左右一圈,他在等下面人的回话,在等待小会后,他缓缓开口,“朕以为,古来朝廷教化万民,使得上下一心。从来没有过朝廷去和众民去争个上下,既然已经决心不动刀兵,那么就用不动刀兵的办法,大赦免罪虽然不是什么正经招数。但可以试一试。如果这样还有不服的人。那么再动手杀了他们,也不晚。” 元茂笑道,“诸公觉得如何?” 众臣皆道是。 太和殿之后,和元茂亲近的几个弟弟,全都到了太华殿。 “陛下为何不让人出兵。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掌控军权。” 年纪稍小的彭城王急切问道。 他们都感觉到天子和皇太后之前的暗潮涌动,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还不如做到底。 元茂闻言,有些好笑的在彭城王的头上敲了一下,“你当皇太后半点防备都没有么?” “皇太后只怕已经密切关注朕会怎么做了。如果朕真的大肆用兵,皇太后真的会坐以待毙?” 他原本很尊重皇太后。也很佩服皇太后治国的本事。 前生两人勉强算得上是相安无事,皇太后死后,他更是平稳的接过了她手中的权力。还有她提拔人才也为他所用。 但是他低估了皇太后的掌控欲有多强。哪怕是他身边的人,不受她所控,就要弄出宫去。 这个习惯哪怕再来一生却还是一样。 他可以接受皇太后的质问和责备,但不受皇太后的辖制,尤其连身边的女人都要受她管控。 一山不容二虎,到底还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了些。照着太后那个脾气,怎么会容许他做违背她的事。 只是帝后相争,朝堂难免会有动荡。他在夺权的同时,力图将危害降到最低。 彭城王被元茂那么敲了一下,倒是多少想到了内里的弯弯绕绕。不由得有些懊恼。 元茂见状,“好好回去多读读书,多读书就明白这里头会有哪些东西了。” 彭城王好会没能说话。 元茂站在冰山面前,冰山溢出的寒气落到他的身上。 中常侍从外面进来禀告,“高郎来了。” 高冶在元茂身边这么久了,中常侍称呼高冶一声高郎,算是对他的尊敬了。 元茂点点头,示意高冶进来。 高冶进来之后,元茂道,“朕打算到时候让你跟着去平乱。” 虽然他说了大赦,可肯定还会有刺头在外作乱。 高冶一愣,元茂看过去,“你不愿意去。” 高冶连连点头,“臣自然愿意为陛下卖命!” 说着跪下来高高兴兴给元茂叩首。 他已经决定好了到时候让将军于倩前去平定叛乱,同时将高冶安插其中。高冶是长久跟着他的侍读。完全是他的人,将他安插在于倩身边,做于倩的左右手,也是他想让于倩归于他手下的用意。 更别说高冶身后的渤海高氏。 士族如同墙头草左右倒,没什么忠心不忠心一说。但他也清楚知道士族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本性。 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性子。相反还颇为喜欢。 他这个皇帝不怕臣子们有所求,就怕他们无所求。 元茂看着他跪伏在地,点了点头,“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高冶起来,稍作迟疑,还是决定把话都说完了。免得自己不在出了差错,天子怪罪下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臣不在了,三娘子那里,恐怕臣是无法顾及。” 盯着人家小娘子说到底是见不得人的事。高冶也不敢大张旗鼓,派去什么本事高强的人去。一来太过扎眼,二来没人愿意去。 元茂听到这话突然看过来,高冶心头一跳,心里暗骂自己这话多少说的不是时候。 “说起来,她怎么样了?” 高冶瞧着元茂生出了无限的兴致,连着原本的沉稳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连带着眼底都带着渴望。 高冶后悔自己方才说那话了,还有点掉头就逃的冲动。 天子几乎每隔那么一日就要问问白三娘如何,如果不是这事的确不好办,天子说不定能日日问。 高冶一时语塞,元茂看他,“怎么不回话?” “前去的人没带回什么消息。”高冶一咬牙道。 那家庙原本就是在偏远的地方,也就比当年的白家别庄好那么点。四周不是农田就是林子。找个栖身的地方都不容易。别说到里头打探消息。 “什么?”元茂的脸色就变了。 高冶见到他的脸色,“三娘子想来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位小娘子当年都能活下来,可见这位的命着实是硬。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想来?应该?” 天子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笑了,“看来不是准话了。” “那地方是比丘尼,全都是女子,没人带着,男人在附近晃荡太扎眼了。”高冶只能把苦处说出来。 “到时候要是出什么不好的传闻,玷污了三娘子的清名,那就真不好了。” 高冶下手直击七寸,果然天子眉头微蹙,但也没说什么他办事不力的话了。 天子沉默下来,手臂撑着额头靠在凭几上。 前生白悦悦带发修行所住的瑶光寺是贵妇贵女们出家的地方,这里头许多贵妇贵女出家修行,并不是一心一意修行佛法。只不过是找个理由给自己寻个无拘无束的地方寻欢作乐而已。 他在宫中都听闻洛阳人关于瑶光寺的戏言,说男人不能靠近瑶光寺,要不然就会被里头的女人拉去把精气都给吸光了。 说起来那两个人也的的确确是在瑶光寺里和她有了牵连。 他当时接到两人供述的时候,手掌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高冶见着天子的眼神突然间锐利,立刻低头。 “好吧,这事暂时不用你跟进了。” 高冶心里一松,不过他又好奇的问,“为什么陛下不亲自去看三娘子呢?要是三娘子看到陛下亲自去了,会很开心。” 男女分别久了,要么相思成疾。要么就移情别恋了。 高冶好歹还记得自己的命就一条,经不起他自己这么折腾,这话在嘴里绕圈圈打转还是吞下去了。 “不是朕不想去,而是万无一失下,还是少去。” 他对高冶笑笑,“有人不想朕去。”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高冶不说话了。 这时候,长信宫来请天子过去,说是皇太后想和天子说说话。 第65节 还没撕破脸的时候,这份面子上的孝顺还是要做。 元茂立即起身去了长信宫。 太后已经在早早的等着他了,太和殿内君臣关于各地叛乱商议出来的结果,已经传到了皇太后的耳朵里。 她知道这个养子在韬光养晦,但还是低估了他。 他若是大肆用兵,这里头但凡出个什么,她都可以用来大做文章。但他如此处置,朝臣称他圣明天子,她也没有太多插手的余地。 真是高招啊。轻轻松松几下,四两拨千斤。 太后眼神晦涩,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你果然长大了。” “儿只求不辜负阿娘多年的教导。” 太后笑容更盛了几分,“也好。刀兵动的太多,国库也无法承受消耗。毕竟要用钱用粮的地方多。宫外都说宫里无上富贵,可不知道就算是天家,也有平常人家的苦恼。还比不上那些庶人,平常庶人都只需要顾一家,我们要管的是这个天下。” 她满是感叹,“见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太后说着放心,话里没有半点归政的意思。 元茂也丝毫不意外,权力在手,哪里这么容易能叫她拿出来的。他们之间才开始,此时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皇太后说了几句话之后,叫人去把四娘虞宁叫过来。 “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说了几句话就犯困。” “阿娘春秋正盛。” 元茂这话说的真心,的确太后的身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痕迹。 太后只是摇头,说自己老了。 然后起身,让人把他请到侧殿去。 他在侧殿里随手拿了一卷书卷,轻微的窸窣声响了小会,虞宁按捺住澎湃的心情给他行礼。 天子最近这段时日很忙,来长信宫也只是和太后说几句话,商量什么事。等到商量之后还得去华林园见朝臣。 就算太后有心,也一直安排不上。一直到现在,才唤她过来。 天子没看她,眼睛盯着手里的书卷。言语淡淡的,“你起来吧。” 他对她很是冷淡,随意指了个地方让她坐下。接着他就又低头看书。 虞宁知道天子是个手不释卷的人,前生印象里他就喜欢读书。现在也不例外。 她小心的控制着自己,不出半点声响。 元茂看着自己手里的书,真的将那边坐着的虞宁当做不存在。他手里的书看完了,自己靠在凭几上小做休憩。 虞宁见状更不会打扰,她坐在那儿任凭双腿酸到了极致。最后酸胀到没了知觉,她还想苦撑,结果整个身体根本不听她使唤,整个人往旁边一到。连带着手边的凭几也噗通一声落到地上。 凭几落下来弄出不小的响动,原本闭目小憩的天子睁开眼,终于向她看过来。 那一眼看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感情。虞宁有瞬间感觉自己在他眼里根本就是无物。 “陛下……” 元茂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虞宁嘴翕张了几下,最后还是闭上。 元茂让宫人过来收拾,他起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符桃儿看到这一切,心里半是看好戏,半是焦急。 她过去搀扶起虞宁。虞宁扶住她的手,双目失神的看她,“我和陛下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被我自己给弄砸了?” 这倒是没有,符桃儿心道。 只不过能看得出来,天子对她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兴趣。 这模样就算是做了皇后,恐怕也不受宠。皇太后活着的时候还好,要是哪日皇太后走了,这还能不能做下去,就真不知道了。 元茂不管自己离开之后,皇太后会怎么想。他突然忍受不了自己继续留在那里,和虞宁共处一室。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催促他赶紧离开,似乎在那多呆一刻都倍加难受。 回到太华殿,他越发烦躁。尤其前世里审讯那两个男人的事,来来回回在头脑里冒出来。 元茂终于吩咐中常侍准备一下,自己出宫去了。 白悦悦在家庙里过的比在家里还要肆无忌惮,家里还有个白逊头上压着,还得想着要是哪一天解禁了,要怎么和白逊解释,要是白逊知道她在宫里那么闹腾,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她。 现在到了这里,原先担心的那些完全都不用放在心上了。 家庙里的比丘尼不多,她也不和那些尼姑往来,除了平日里给她打扫送饭,以及将每日的衣物拿去浣洗之外,也没什么来往。也没有怎么拦着她外出。 长乐王寻她的时候,也没费什么客气,就将她找来了。 “今天你怎么来了。”白悦悦出来,见到长乐王等在外面。 长乐王也不得闲,每日里一大堆事,只有偶尔得闲的还好,才会来看看她。 “我那个堂弟,也就是高阳王要成婚了。” 她啊了一声,“那大姐姐岂不也是……” 长乐王点点头,“成婚的时候在晚上,我恐怕你们姐妹俩见面来不及。正好今日我有空闲,要不进城去见见?” 她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不过,你怎么让我去见她?” 白悦悦对这个族姐很有好感,如今她要成婚了,她自然也要去看。不过一般新嫁娘要出嫁之前都是在娘家呆着。长乐王应该是没有什么正当理由进南安公府,更别说去见女眷了。 “他们两个虽然还没成婚,但如胶似漆。南安公也是默许。现如今应该还在王府里。” 长乐王笑问,“想不想去?” 白悦悦闻言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长乐王见她满脸欣喜,让她换了一套男人的衣裳。 她换上他递过来的衣裳,看上去像个十三四岁,才刚开始长个头的少年。 长乐王已经给她准备了马,刚要提醒她上马小心,就见到她动作轻快的翻身上马。 “我记得你原来不会骑马。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好了?” 白悦悦拉住马缰,随意的道,“在宫里学的,陛下喜欢骑马,身边人基本上都会。我那时候学的。” 而且还是元茂亲自盯着学。 她撒泼打滚的躲不过去,学着学着也就学会了。 长乐王嘴角的笑有些淡下来,但是很快又扬起嘴角,“也好。” 他拉住马缰,“我还想说,如果三娘不会,可以和我一骑。” 白悦悦脑子里莫名的浮现了她和长乐王当初同乘一骑的事。她扭过头去,“你想得美!” 长乐王听这话,笑了起来。 笑声里满是促狭。 她怀疑上周目她看到的长乐王怕不是个假的。还是说男人都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看着正经,其实他只是对着外人正经而已,内里不知道怎么样呢。 她上了马,小小的跑了小会,和马认识一下。马上就往城内狂奔而去。 长乐王不仅仅给她准备了男装,还有帷帽。帷帽这东西不分男女都在戴,尤其这个天,日头太毒了,男人们也和女人一样,把帷帽拉的严严实实。 这样正好将她遮挡严实,不让人看见。 她一路直接去了高阳王府。 高阳王见着她,一副如同见鬼的模样。他看向长乐王,咬牙切齿了好半会。 惠宁见她来满是欣喜,两人拉着到王府里的楼台里说说笑笑去了。 白悦悦见惠宁满脸满足,说了不少祝福的话语。惠宁听了也笑,“你也一样。给我说好话,你自己也要好。” 她说着想起什么羞涩一笑,“要好大家一块好。” 白悦悦说放心,“你看看我,来来回回闹腾那么久,半点事都没有,不就是什么事都没有?这就说明,我命好。我既然命好,那么一定会过的好好的。” 惠宁被她这半点都不自谦的说法,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在白悦悦手臂上轻轻捏了下,“你呀。倒也真的不客气。” 白悦悦笑,“难道大姐姐觉得不适?” 惠宁没好气的白她,过了小会她又有点伤感,“可惜,我成婚那日你不能来。” 此时成婚都是在傍晚时候,那个时辰城门都早已经关了。白悦悦也不好来找她的。 “算了。”惠宁也只是伤感了那么小会,“等到你成婚的时候,我来见你好了。反正姑母也不可能让你一辈子都呆在那里。” 白悦悦倒也无所谓,只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在哪儿她都无关紧要。 “只是我出宫的太仓促,好些东西都没来得及带出来呢?” 白悦悦叹口气。 元茂时不时的就给她塞东西,她都小心翼翼的把那些东西给收着。现在恐怕也拿不回来了。 惠宁没料到她到这个时候,竟然还记挂着留在宫里的那些东西。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你还记着呢!” 白悦悦满脸奇怪,“我为什么不记着。” “那里头有一支金步摇,可好看了。要是我拿出来,正好可以送给你。到时候你成婚的时候戴上,一定很好看,大王看了一定挪不开眼。” 惠宁红脸在她身上捶了下,然后两个女孩又笑闹在一起。 在高阳王这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白悦悦起身告辞离开。 长乐王送她回去的路上颇有些不解,“为何不多留一会?” “我多留一会,高阳王恐怕能急的原地一蹦三丈高了。我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他不怎么想我到他府上。留那么一个多时辰,恶心他足够了。” 长乐王略有些惊讶,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没心没肺,乐呵呵的模样。他以为她不会将其他人放在心上。 没想到竟然还能察觉到旁人的喜恶。 “我以前得罪过他么?”白悦悦想起高阳王在见到她的时候,那张青白的脸色。 第66节 她努力的回想,嘶了一声。 长乐王打住她,“算了,他这人原本就有些奇奇怪怪。” 白悦悦啊了一声,她左想右想,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高阳王。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是高阳王犯贱。 她顺着长乐王的话不再去想了,反正和高阳王也没什么打交道的,要不是没有惠宁在,她都能直接把这个人给忽略不计。 白悦悦很快又高兴起来。她打马在前头跑,长乐王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然而当她快到的时候,见到一个人牵马出来。显然是听到了马蹄声,过来看看的。 他仰首抬眼,和马上的白悦悦正好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7 21:10:41~2022-04-08 21:1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沧月 50瓶;21907861 46瓶;晚夜 25瓶;眠沙、巡山小大王 20瓶;sawa 18瓶;麦麦1993 10瓶;今晚去睡乔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到朕的身边来。” 元茂微服出宫, 一路直行白家的家庙。 这是他第一次亲自来看她,之前碍于太后,他一直没有亲自来。都是让高冶各种拐弯抹角的来传消息。 高冶办事只办一边, 只是把他的消息送过去,至于她如何反应,高冶一概不知。 他刚开始还能忍耐, 但是到今日他忍不下去了。 前生瑶光寺的种种不停的在脑海中徘徊, 让他坐立难安, 非得要自己亲自过来看看。 元茂找过来,没有在家庙寻到白悦悦的人。而家庙里的比丘尼对于他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更是惊慌失措。那么好几个人, 竟然好半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也说不清楚白悦悦到底去哪里了。 原本就焦灼的心,更加陷入到一种难言的焦急。 他在周围寻了一圈并没有任何收获, 林子里也没有见到她。 那心情比他当初给她寻医问药的时候更甚。当初的她,还是个呆呆傻傻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傻子, 但是他知道她会在那,也只会在那。只要他稍稍用心就能寻到她。 但是如今,他只要稍稍不注意,她就能跑得无影无踪, 他想要找都无处去寻。 焦急到了极致,在寻找里他心里生出浓烈的狠劲,或许他应该把她直接关在宫里, 他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不管什么时候, 只要他抬眼就能看到她。 他早就应该这么做! 这个发狠的念头在心里扎了根,随着他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生根发芽, 破土而出。 外面的马蹄声引起了元宏的注意, 他出去查探的时候。和骑马奔驰过来的白悦悦一头直接撞上。 白悦悦望见那边的元茂在马上愣住,元茂的长相但凡只要见过他的人,就绝不会认错。 他长相不是高山流水的清秀,而是浓郁的美色。而美色里,又蕴含着钢刀一般的锋利。只要见过一眼,就绝难忘记。 她帷帽上垂下的轻纱在奔驰中,早就被风给吹开了。现在想要把轻纱给拉下来,装作路人都不太可能。 她望着元茂,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头忍不住向后面侧过去。 白悦悦这动作轻微,元茂却已经注意到了。 他面上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哦,后面还有人?” 白悦悦这时候抬手,让后面的人别过来。 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不知身后的长乐王是没瞧清楚,而是别的。他竟然已经骑马过来了。 长乐王的骑术高超,一路行来稳稳当当,见到前面的人一把拉住马缰吁了一声,让马停下。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白悦悦见到长乐王把他帷帽垂下的轻纱给完全拨开的时候,瞬间恨不得捂脸转头就跑。满心都是绝望。 “陛下?” 这下可好了,哪怕是想要找个理由糊弄过去都别想了。 她一眼暼见元茂的视线正从长乐王转到她脸上,眼神锐利,似乎能将人给刺成刺猬。 这模样活似她在外面偷汉子,元茂亲自踩点奔过来抓奸了。 而她正好被元茂给捉奸在床。 白悦悦先是一缩,被他那眼神一刺。脑子里头突然清明,她现在和元茂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呢!要是他下诏给她封个什么昭仪贵人,那她的确是偷汉子有罪。 但是她身上可清清白白,完全没有内命妇的名号。又已经被赶出了宫。她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背脊瞬间挺得笔直,直接迎上元茂的视线看过去。 元茂见她脸上慌乱全素散去,剩下的只是一片对平常相识人的淡然。脸上都浮上一片空白。 “陛下怎么来了?” 她含笑道,方才的慌乱完全消失的干干净净,半点也没有了。 元茂眼神晦涩的看她,当他看到同样已经从马背上下来的长乐王,他脸上的愠怒刹那间褪的干干净净,换上了笑,“阿叔怎么也在这?” 白悦悦见他几乎是顷刻间就完全换了一张面貌,速度之快,连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长乐王从头至尾没有半点慌乱,他见到元茂,浅笑道,“我带她去办些事。” 元茂面上笑容更甚,“不知办的什么事,竟然让阿叔亲自来?” 长乐王笑道,“那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她族姐再过不久就要行昏礼嫁人了。她们姊妹情深,照着道理,应该在成婚前两人好好见上一面。但她现在在家庙里,难免有许多不便。所以就接她过去。” 长乐王说着看了白悦悦一眼。 她如今像个半大的小子,一身的男装,但到底是个少女,夏日里少年穿着的窄袖袍服,也还是勾出了些许曼妙的曲线。和少年郎完全的区别开来。 元茂听后,笑了笑,“阿叔亲自过来,倒也用心了。” 长乐王颔首,“原本就应该的。” 元茂挑了挑眉,看向他。 长乐王没有直视君面,只是微微低首,即使如此,依然是那副坦荡且磊落的样子。 元茂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长乐王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 元茂眼底里原本藏匿起来的锐利,在看到白悦悦肩膀上的那只手掌展露无遗。 “阿叔这是要做什么?”元茂眼神锐利,但面上依然带笑。 白悦悦夹在中间,感觉自个整个人被这俩,一人摁住一半,差点没对半分了。 “不要吓着她。”长乐王道,“这是在宫外。” 元茂眼眸动了动,看向白悦悦。 似乎在等她自己开口挣脱长乐王,而选择他。 然而白悦悦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也重了些。 白悦悦脸上几乎要裂开。她脸上带的笑已经僵了,夹在里头他,左右为难,也左右不是人。 选谁都会得罪另外一个,元茂是皇帝,她也不好当着长乐王的面,把他的脸面全给下完了。 “天热,要不然一起到屋子里喝杯茶吧。我最近和宋国来的人学了如何煮茶。要不试试?” 她感觉加在身上的力道各自加大,并且感觉她要是再不说话,这俩如何不好说。 “陛下?”长乐王笑问。 元茂道了一声好,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长乐王放在白悦悦肩膀的手,又看了白悦悦一眼。 白悦悦见状在心里啊啊啊啊的尖叫,她都已经给他们俩台阶下了,怎么还一边一个不放。 “我这样不好在前面带路。”白悦悦不好得罪元茂。 她玩游戏肆无忌惮,宫里有时候也顶撞他。但她一直很明白里头的分寸,绝对不会在人前就让元茂没了脸面。 长乐王见状,先放开手。元茂的手握在她的手腕上,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白悦悦故意轻轻的嘶了一声,从牙齿缝里往里倒吸气。 他恨不得碾碎了她,完全融入他。但听到她那声痛呼。到底是松开手了。 元茂松手松的艰难,他抬目去看长乐王,长乐王头戴着帷帽,面前垂下的轻纱被他拨开,平静的轻轻垂首。一如他在朝堂的模样。 元茂极其欣赏他这幅姿态,此刻有极其痛恨他这模样。 白悦悦才觉得手腕上一松,马上走到前面带路。 家庙里的比丘尼见到她回来,身后还跟了两个男人,顿时脸上惊骇欲死。比见着厉鬼都还要可怕。 白悦悦打发比丘尼去把她那套茶器拿过来,请他们到了邻着自己居所的茶室。 但凡修行的,只要不是苦修,讲究点的,都有那么一间茶室。 此刻饮茶都是煮茶,茶饼也是宋国来的。从南朝运过来到了魏国,身价都要翻不少。 她对茶汤不甚在意,要不是夏天,喝些带点苦味的茶堂正好消夏,她根本就不会碰这个东西。 茶饼丢到茶碾里碾碎,然后小心倒到茶炉上正在烧的水里。 她垂首里,从领子里垂出一段颀长白皙的脖颈。她认真专注的盯着面前的茶汤。秀丽又纯净,纤浓得宜,美好到了极致。 元茂注视她,转而去看长乐王。 “阿叔在这里,朕实在是没有想到。” 元茂话语里蕴含隐隐的威压,从字句里溢出。 换了旁人,此刻已经满脸惶恐跪伏在地,但是长乐王只是垂眼,“臣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元茂压在凭几上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第67节 那股前生的暴怒又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包裹。比起前生的暴怒,他怒不可遏里夹杂这不可思议。 他始终想不通,白悦悦是怎么看上那两个男人的。 但现在这股暴怒却和前生并不完全一致,长乐王是个德才兼备的人,也有足够的本钱,让女人喜欢,付出真心。 她如果喜欢长乐王,倒是一切都理所当然。 元茂只觉得荒谬,明明前生两人不说针锋相对,也毫无瓜葛。今生就怎么变成这个局面?长乐王也是个谨慎的人,前生被不孝子逼到了绝路,干脆去官称病不出。 这样一个人,竟然也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 元茂隐约觉得喉头有股瘙痒。 “她在外面,离家太远,生母有心,除了叫人多送一些东西过来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所以阿叔亲自来了?”元茂言语里带着无尽的嘲讽。 “平常见阿叔勤劳公务,还有这样的空闲。” 长乐王面上淡淡,他笑着,“陛下不是也来了么?” 那边他们两人的对话,白悦悦都听着。这俩针锋相对也是明明白白,当着面就说了。 说是针锋相对,是元茂话语不善,而长乐王只是笑笑。 元茂越发的心浮气躁,“阿叔知道她是谁么?” 长乐王道了一句当然,“她是太后的侄女。上党王的女儿。” 元茂蹙眉,长乐王看似无意的加了一句话,“陛下,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元茂看过去,恰好和长乐王双眸对上。长乐王双眼和他有瞬间的对视,垂了下去。 这个时候白悦悦已经把茶汤给端过来了,她在煮茶的时候,就小心这边,生怕他们一不小心就打起来了。 见着两人之间越来越不对,她也不管茶是不是煮的恰到好处,一块给端了过来。 元茂低头看了一眼茶汤,煮茶的茶饼是新茶,煮出来带着浓厚的草木清新。 “朕记得你在太华殿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元茂唇角牵出一抹笑来,“你不肯学书道,要你学书道你便撒娇不肯。但是对吃喝上面,你就相当喜欢了。” 他含笑把话语一句句道出来,如愿看到了面前长乐王脸上的僵硬。 都是朝堂上来往的人,多少练就了点喜怒皆不形于色的本事。然而这次他终于在长乐王的脸上见到了不一样的神色。 这发现可谓是新奇,更是很好的取悦了他。 “陛下,那不能——” 元茂不等白悦悦说完,他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 “三娘想要不认,朕当时可都见过了。” 不认什么呀。白悦悦听得满心莫名其妙。她只是想说,这手根本就不是在宫里学的,是她随便煮的。 元茂眼角余光瞥见长乐王沉默不语,有了诡异的胜利快意。 这感觉稀奇的很,比前生他对付了难以对付的对手还要浓烈新鲜。 得意洋洋,元茂以往只听人说起过,也见过朝臣们得势的时候如何耻高气扬。没想到竟然有一日还会让他自己也亲身体会了一把。 果然妙不可言。也难怪那些朝臣宗室满脸的春色。 元茂持起茶盏一口饮下茶汤。茶汤入口的瞬间,先是草木的芬芳,然后紧跟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涩。 舌头上顿时像被石头擦过,涩味过后没有所谓的苦后回甘,而是更重的一层苦,那种苦味顺着舌面直冲天灵盖,一阵阵的几乎两眼发黑。 元茂自幼的教养,根本不允许他当着人面把嘴里的茶汤吐出来,于是一口全都呛在了喉咙里。 瞬时间,元茂呛的满脸通红。 长乐王越过面前的案几,扶住元茂。他一面拍着元茂的背,一面看了看案上的茶汤,抬首又去看白悦悦。 白悦悦干笑两声,“看来我在宫里确实没学到家。” 她说完,赶紧把桌上的两碗茶汤收回来,往茶壶里头一倒毁尸灭迹。 “的确是没学到家。”长乐王探明元茂没什么大碍,就是咳的厉害。他手掌上加重了点力气拍上元茂的背,好让呛在喉咙里的东西快些出来。他回头很是无奈的看她。 白悦悦脸上挤出点笑。 过了好会,嗓子眼里的那口苦茶才算是咳了出来,白悦悦见状把水递过去。 元茂要接的时候,手上迟疑了下。 他嘶哑问,“这是你调出来的茶?” 白悦悦连连摇头,“不是,就只是煮开了水。” 元茂这才接了过来,他看了一下,再三确定不是茶汤之后,才喝了下去。水把嘴里的苦味冲淡。 连续了两三碗,才算是把嘴里的那股苦涩味才算是冲干净。 长乐王在一旁把他手里的青瓷茶盏给接过去。 元茂见到长乐王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即使如此,他心底生出了些许恼怒。还不仅仅是恼怒,更有无尽的委屈。 他自视甚高,鲜有人能入他的眼,哪怕是情敌也是一样。前世她的那两个男人,与其说是情敌,在他看来不过是两个不知死活也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罢了。 长乐王他之前看重,如今成了这样,自然而然成了情敌。难得心里存了几分与之计较出个高低强弱的念头。 元茂想要在身份之外,与长乐王一较高下。谁知道在节骨眼上,竟然当着长乐王的面出了这样的事。 他看向白悦悦,白悦悦被元茂看得差点当场拔腿就逃。 “我还是学艺不精。陛下见谅。” 白悦悦承认的干净利落。 “茶是好茶。”元茂说话的声音里还有些许嘶哑,“怎么成了那样。” 他紧紧盯着白悦悦,“三娘怎么做的?” 还能是怎么做的,当然就是茶水煮开直接把茶饼往里头一倒,煮开就行。至于用量随心所欲。 元茂听白悦悦说完,沉入诡异的沉默里。他不说话,但眼还在她的身上。 白悦悦下意识的看向长乐王,元茂见到她瞥见长乐王,心下委屈更甚,夹带着嫉妒。 “阿叔能让我和三娘说会话么?”元茂看向长乐王。 元茂几乎是耗尽了自己所有才勉强维持自己的仪态,不至于怒火倾泄而出歇斯底里。 长乐王皱眉,“陛下身体欠安,还是多多歇息。待会臣亲自送陛下回宫。” 元茂看他笑容有些奇怪,“阿叔放心,朕不会把她怎么样。” “臣担心的是陛下的身体。”长乐王握紧他的手腕,就要扶着他站起来离开。 元茂一把扶住他的手,“一碗茶而已,朕不至于如此。” 他看向白悦悦,“请阿叔在外面稍作等待。” 元茂看了一眼长乐王。 话说到这个地步,长乐王没有任何理由可说,他看了一眼门外,起身到了外面。 等长乐王去了门外后,茶室内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几乎都能听到两人的呼吸。 元茂去看她,她身着男装,越发纤细妙曼,眉目间怯怯的,我见犹怜。 “过来。”他轻声道。 白悦悦迟疑了下,还是没动。 元茂见状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温柔,连着嗓音里都有了诱哄的意味,“你到我这里来,我只想好好看看你。不用怕我。再说了,长乐王就在门外,内里的动静都瞒不过他。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你还怕什么呢?” 他原本长相就好看,裹挟在俊美外皮下的那股锋利也被他温柔的语调,给柔化成了涓涓春水。 “来,到我这里来。”他轻轻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少女很疑惑的看他,见到他那温良的表象。刚想要动身,但又坐了回来。 她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气息的小兽,哪怕迷迷糊糊,但是却极其警惕,半点危险都不想要有。 “陛下有话,就这样说吧。” 白悦悦轻声道,“还有陛下要不要吃点饴糖,去一去嘴里的苦味?” “你过来吧。”元茂不管她那些打岔,“到朕的身边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8 21:11:47~2022-04-09 21: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人甲改名字了 5瓶;木鱼 2瓶;但求一睡默苍离和弦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那就干脆直接将她带到宫里,锁在他的身边。 他柔情如水, 但白悦悦后脖子上的汗毛都已经立起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诡异十足的笑,“陛下有话说罢。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就这么说就好。” 他越是温柔, 她就越疑心他是不是怀揣着什么阴谋诡计。上回在宫里她已经吃过心软的亏了。看他病成那样,好心照顾。结果就是被他扣在宫里了,如果不是太后那儿突如其来的机会, 她现在还不定怎么样呢。 “你怕朕?”元茂面上的笑容有些许减退。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温和的长相, 他的美是裹了一层华美绸缎的钢刀。当那层温良的表皮褪下, 就露出了其下的锋锐。 那股锋锐如刀,随着他的视线落到身上, 白悦悦忍不住向后缩。 “过来吧,朕想要和你靠近一点说话。” 元茂等了会, 还是没有等到她过来。她小心谨慎的打探他,犹豫了下, 但就是没有过来。 元茂见她不过来,那点耐心终于告罄。干脆起身到她那里去。 第68节 他起身的片刻,白悦悦有瞬间的惊慌失措,她下意识往门外去看。元茂一步过来, 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所有的逃跑意图全数按在掌下。 掌下的肩膀纤纤,透着一股至极的柔软。 他坐到她身边, “你怕朕什么?” 元茂淡淡开口,他牵袖持起火夹, 将茶炉里的火重新点旺。他手法熟稔动作老道,将放置在一旁的烧水的茶壶拿来, 重新在茶壶里头倒上水, 架在炉子上烧。 元茂另外从茶罐里取了两块茶饼, 放置到茶碾里。他一套下来行云流水,看着就知道是其中的老手了。 “我怕陛下会发怒。”白悦悦瞧着已经没办法躲过去了。 “朕为什么会对你发怒?” 元茂双手持在茶碾两边的把手上,一面用劲将茶饼碾碎,一面好奇过来看她。 她面色白皙,脸颊上浮着因为天热又或者别的缘由而起的绯红。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耳边碎发旁的那层细细的汗。 他目光专注而认真。白悦悦被看得低头,连着眸光也看着别的地方,“我、我方才给陛下喝了苦汤来着。” 元茂轻笑一声,笑声极轻,一听便知道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宫里,你喂朕喝的苦汤难道还少了?”他手上动作细致,也没耽误他和她说话。 “那不一样。那不是给陛下治病么。”她嘟囔两下,但也没有之前那么警惕了。 元茂示意她过来,“朕教你怎么煮茶,你过来吧。” 白悦悦看了看门外,她小心的提议,“要不然,还是让大王进来吧?” 外面虽然也有供人休息的地方,但和屋子里比起来,还是稍微凉爽一些。 元茂手里的动作一顿,他向她看过来,白悦悦被看的往后一躲,“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他望着她的眸光有些探究,过了好会,手上碾茶的动作又动起来,“你对他还是和之前你说的一样么?” 元茂记得她说过,她不喜欢长乐王。 这话他信。她天生的没心没肺。前生他掏空了心思对她,她照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能做到的,长乐王能做到么? 但是这次她没有和上回那么答的迅速,她迟疑着没答。元茂见状,他整个人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头顶处用力,将他整个都完全摁入冰水里。 他骨头都已经冷透了,比他十二岁那年被皇太后下令在寒冬剥去外袍,跪在漫天大雪里还要更加冷。冷得他血都已经冰了。 透顶的绝望里,一股夹杂着浓厚恨的蛮狠从心底里出来。 那就干脆直接将她带到宫里,锁在他的身边。 随便她哭也好,闹也好。 若是她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他也不在意她的恨了。 他的手指逐渐收紧。 “他是个好人。”白悦悦压低了声量,“对我也很好,也不和我计较那些对错。” 她眨眨眼,“我……” 压在他身上的绝望瞬时如同退却的一干二净。 原先的阴鸷在他眼底里褪的干净,朗声笑问,“你什么?” 白悦悦不说话了。 元茂脸上的笑意比方才浓厚了许多,“你是觉得他是个好人,所以你根本不想伤他的心。是不是?” 白悦悦干笑两声不说话,皇帝自顾自的说,她还是别去妨碍他的兴致。 她在宫里也好,宫外也罢。和皇帝对着干,都不会太过分,擦着皇帝暴怒的底线而过。 “难为你还有这样善解人意的时候。”末了,元茂还是忍不住酸了酸。 他转头过去,见到白悦悦垂首不语,“抬头,不是要学如何烹茶,你这样头低着,如何学?” “那要不然,待会我再煮一碗给陛下?” 白悦悦抬头满脸都是兴致。 元茂瞬间又回到了那直冲天灵盖两眼一黑的苦味。 那滋味可比灌苦药浓烈多了。 “不了。”他拒绝的干净利落。 “烹茶也不是一会就能速成的,你跟着朕多学几次。” 白悦悦瞬间身上汗毛直竖,连带着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多学几次?”她险些要哭出来。 “朕会抽空过来,亲自教你。” 一听是元茂出来,而不是把她给弄到宫里去,她顿时一颗心落下来。 白悦悦捂住胸口狠狠的吸了几口气,算是给自己压压惊。 元茂将碾好的茶叶处理好,拿起来小心的放到那边已经烧开了的水里。 过了小会,他拿了一碗送到白悦悦面前。 白悦悦望着面前的茶盏,“陛下,大王还在外面呢,这个天的话,大王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好?万一热出什么事了,那小女可承担不起。” “长乐王比你以为的要强健的多。而且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朕来承担。” 他给自己盛了茶汤,“朕想要单独和你呆一会。” “在宫里,朕没有这样和人说话的时候。” 元茂喜欢和她在一起,她每日里都是数不完的高兴事,哪怕那一日明明没有什么好事,她也能找出让自己高兴的事来。 看她每日里说说笑笑,她的喜悦和高兴也能一股脑的传到他的身上。让他心中千钧重担一松。 谁也给不了他,除了她之外。 白悦悦还想说,元茂示意她喝茶。 茶水已经放置了一会,由原先的滚烫到了如今的适应入口。 她捧起来,小心的喝了一口。 草木芬芳夹杂这些微的苦在口中弥漫,过来小会苦味散去,回了些许的甘甜。 元茂含笑看她,白悦悦点头,“陛下果然茶艺高超。” “不过是当初读书之余偶有闲暇,闲来无事学学。”元茂看她,“你那一手当初是和谁学的?” “不记得了。宫里人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谁记得住。”她说着,一口口的喝着。 另外抓准机会,拿了一个茶盏满上,等着机会送到长乐王手里。 饮茶兴于南朝汉人士族,元茂曾经在宫里见过渡江投奔的南朝士族如何优雅品茶,心生向往,不由得特意多学了一些。 他牵袖持茶盏,却见到那边的白悦悦已经连着喝了两盏。 牛嚼牡丹,完全把这个当做饥渴的水。 元茂蹙眉,他和她双目对上,“这不是拿来解渴的。” “不解渴,不让我自己更舒服,那我喝这个做什么?” 白悦悦一番话说的元茂有瞬间的无言以对。 “这世上的东西是应该让我觉得舒服的,如果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元茂见她满脸的理所当然,见到手里的茶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眼角余光暼见她捧着一碗茶一口喝到了底。他不自觉的学着她的样子,一饮而尽。 草木的芬芳霎时间全部充斥在唇齿里,浓郁到令他有些诧异。 白悦悦见状就笑,“这样不是也挺好?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何必一定要有什么规矩。” “这些汤汤水水,就是给人喝的。不给人喝个痛快开心,那这些东西做出来干嘛?” 她理直气壮的让他忍不住笑,连带着茶汤都不小心溅出来了一些。 元茂抬袖擦拭过唇角的茶汤,脸上还带着笑,“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 “陛下难道不觉得这些歪理其实也很有道理么?人活在世上,要是自己被这些东西弄的不痛快,那不是更没什么意思了?” “我喜欢好吃好玩的,也喜欢看好看的人。”她掰着指头数,“反正开开心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何不让自己开开心心的。” “既然如此,那想不想回宫?”元茂问,“朕见你在宫里也过的有滋有味的。” “陛下只是觉得我有意思罢了。”白悦悦笑了,她见到元茂面前的茶盏空了,给他续上,“等到人多了,陛下就不会觉得我有意思了。” 元茂看她,“你会觉得朕一定会有那么多人?” 白悦悦有些奇怪,“这后宫多少嫔御,难道不都是规定死了的么?再说了……” “就算我想回宫,皇太后也不会让。” 她头深深的低下来,她做了男子的装扮,但看上去还是个才开始长的智能少年。身形纤细,但她前后却又玲珑,在窄袖修身袍服下硬生生的勾勒出了几分风韵。 “陛下,我不想再有一次被赶出来的滋味了。”白悦悦低声道,“姑母不喜欢我,姑母问我,陛下那段时日见过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我说我一概不知。姑母就大怒了。” 她嗓音低低的,手紧紧的攥住衣袖,“陛下,我是被人拖出去的。” 眼圈绯红,“是两个宦官,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那种人碰我。就像是对畜生一样,说拖走就拖走。完全不像是个人。我不想再来第二回 了。” 元茂看她,她咬住嘴唇,眼泪落下来。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握住她的手掌,然而她一抬手躲过了。 “宫里很好,风景好,宫人们个个聪明,说话好听。陛下也对我好。” 她哭的哽咽,说话也带着点颤音,“可是姑母不喜欢我,她讨厌我。我要是再入宫,她肯定又和上回一样把我丢出去。” “这一回都差不多已经让我去了半点命,要是再还来一次,我就真的不用活了。被宫里宫外的人看笑话。” 她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止不住的掉,摸摸身上没有带巾帕,干脆抓了元茂的袖子过来擦脸。顺带做一做伤心欲绝的模样。 她的伤心不都是假的,白悦悦怎么也没料到,皇太后竟然真的叫宦官来拖她。领头的还客气,可是拖她的,那是真的拖。那种被人架起来双脚拖地的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能太后觉得,能给我留一条命,已经是看在姑侄之情上。陛下,我只有一条命啊。”她伸出手在元茂的面前比了个一。 然后她又是一声哭了出来。 外面的长乐王也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声响,他出现在门口,见到哭的几乎已经喘不过气的白悦悦。 第69节 “陛下?” 元茂摇摇头表示无事,“没事了,现在都已经没事了。” “还说没事!”白悦悦哭出了火气,“姑母可讨厌我了,我不敢见她。万一觉得上回没教训我教训够,变本加厉的来对付我怎么办。万一我头发都保不住了呢。” 元茂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白悦悦一概都不听。白悦悦眼角余光暼到长乐王在那儿站着,喉头吞下一串哭音,算是收场了。 哭得再梨花带雨,鼻涕也快要出来了,要憋着也很辛苦。她胡乱的擦了赶紧坐好。 “朕知道你的委屈。” 白悦悦擦着眼,心里只是撇撇嘴。 哭了好久,口干舌燥,元茂恰到好处的给她送来茶汤。她一口气喝完,如此牛饮,白白糟蹋东西,元茂也不拦着。他把白悦悦老早给放在那儿的茶汤给长乐王。 长乐王来不及喝茶,只是看白悦悦。碍于天子在,他不好上去到她身边的。 元茂在一旁看着,见到了长乐王的焦急和急切。 他故意靠近她,然而手掌还没到她身上,她马上往旁边挪了挪。 元茂见状,无奈放下。 白悦悦哭了一场,有点犯困。元茂看向长乐王,此时长乐王正好开口,“陛下出宫太久,以免让皇太后担心,还是尽早回宫。” 元茂听他话语里提及太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阿叔陪朕一块回去吧。” 他看了下白悦悦,“朕回宫了。” 元茂又看向长乐王,“阿叔,走吧。” 他绝不会留一个男人在她身边,男人是什么东西,女子可能还会被那副正人君子的姿态给迷的昏头。可是他不会。 君子是正人君子。只是对着不喜欢的人那是绝对的君子,绝对的不会跨过界限,因为不屑。但对喜欢的女子又是另外一副面孔,就算手上不会,心里也是格外的春心荡漾。 他自己就是男人,怎么可能不懂男人。 “陛下这次出来没有带随从?” 长乐王等元茂上马之后,见他左右都没有人。 “带多了人,人多嘴杂不好。”元茂一笑,他看了看周围,“难道阿叔不也这么觉得,所以才不带上一个人么?” 长乐王笑笑,“臣独自来去习惯了。” 元茂在马背上看长乐王,“朕很好奇,阿叔是怎么和三娘认识的?” 他前生看过那两个男人的供述,他们自己见色起意,再加上她自己的有意放纵。但长乐王绝对不至于和那两个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一样。 元茂见到长乐王脸上浮现一丝,有点像少年人一样的笑容。略带些羞涩,却是无愧于心的。 “臣是陪母亲去景明寺的时候遇上她的。”长乐王坐在马背上,陷入回忆,“那时候太妃在寺庙里突然想要喝甜汁,那东西景明寺有。臣亲自去了一趟。谁料到竟然遇见了她。当时候她在看百戏,耍百戏的胡人用力过猛,吹出来的火差点把她烫到。臣当时正好路过,顺手就拉了一把。” 元茂听着,神情奇怪,“朕不知道。” 长乐王笑,“当时也当就这么过去了,所以臣从来也没提起过。” “后来又见了几次,就这么相识了。” 元茂抓住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他看过去,长乐王的年岁比他年长几岁。但眼下长乐王看起来,年轻有为。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长乐王就算是放在宗室里,也是出众。 这一世,她的眼光倒是好了许多。不再是那些徒有其表的东西。 他艰难的想。 “朕见她的时候,是在太后那里。”他不甘示弱,心底的暴怒不停的狂嚣。他突然顿了顿,“其实朕见她的时候,要比阿叔早的多。” 元茂对上长乐王略有些惊讶的双眼,像是阴谋得逞了的顽童,“早太久了。” 早到她还完全没有知觉的时候。 是他一点点把她拉回来的。他亲自给她喂食,洁面。看着她从痴痴傻傻,到如今的一如常人。 没有他,她熬不过春寒料峭的初春。 他一手将她救活。 长乐王输他太多了。 长乐王把元茂送回宫,一切都妥当之后,他才离开。 这场无声无息的对决,在元茂看来倒是不分伯仲。可他却感觉到心底下的躁郁越来越强。 太华殿内,中常侍在服侍他换衣。 “太后那边来人了没有?” 中常侍把外袍从他身上脱下来,用巾帕把肌体上的汗珠给擦拭干净了。又换上干净的衣裳。 “长信宫并没有来人。” 元茂笑了一声,“也好。” “不过那位四娘子倒是亲自来了,像是要见陛下。” “以后见到她来,就说朕和朝臣商议要事,让她回去。” 中常侍被他话语里的冰冷给惊了一下,天子对太后的娘家人还是很客气的。不管喜欢是否都是如此,但对这位四娘子,天子格外的冷漠和不耐。 “唯。”中常侍轻声道。 宦官们把等人高的铜镜抬了上来,铜镜很清晰的照出他整个人。 “朕相貌看上去如何?”元茂问。 “陛下龙章凤姿,世上鲜有人能及。”中常侍道。 “那么比之长乐王呢?” 长乐王也是宗室里排得上名号的美男子,中常侍顿了下,“当然陛下更胜许多。” 元茂听后笑笑,他伸手拨弄了下腰下佩带的玉佩。 中常侍看着天子出宫一趟,出去的时候周身压抑,旁人莫不敢近,回来的时候,心情看着比出去的时候好了不少。 “既然如此,朕倒是可以试一试了。” 中常侍愣了下,没有听明白天子话语里是什么意思。而元茂也没有任何给他解答的兴致。 和完全的少年人一样,去和长乐王一较高下。 这个念头诡异的从头脑里冒了出来。 连元茂自己都为之稍稍一惊,然后不由一笑。 紧接着那股胜负的欲念也越来越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9 21:01:04~2022-04-10 21:0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小天使 10瓶;草子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长乐王道了声不敢,在元茂的身后进门。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 连元茂都止不住的觉得荒谬。 他从来没有和人在男女之情上争个高下。他六岁登基就成了天子,哪怕皇太后对他极其严苛,皇太后手下的那些宦官在他年少的时候, 仗势欺人。但他依然还是皇帝。天生的众星捧月,高高在上。朝臣们还需要他费心思,尤其是那些从南朝渡江过来的士族名士, 让他礼贤下士。 其余的他没有费多少心思, 尤其男女上。前生十五岁, 嫡母就送来了貌美的掖庭女子。那些女子不管是貌美还是出身清贵,于他而言只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只需要一道诏令, 自然而然就进宫了。 唯独在她身上他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 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就应该是他的。 在长乐王之前,他没有想过还有别的可能。 荒谬的念头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哪怕元茂有心去压制,竟然也有些压制不住。 他没有过正常少年人的时候。平常五陵少年鲜衣怒马, 喜怒随心。他从前生到如今,都是战战兢兢,将所有的情感全部都压制下来,不在人前表露太多。 年少轻狂, 他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元茂去看那等人高的铜镜,铜镜的镜面上照出了一个少年人。他注视镜子里的人稍许,发现镜子里的人, 也仅仅只是有一张少年的年轻面容,眼底里还是三十来岁男人的沧桑。 他前生撒手人寰的时候, 也不过是三十出头。这年纪对于男人来说,还在壮年, 但他已经经历过几次生死攸关, 还有临死前的壮志未酬。 眼底的沧桑和少年人的容貌在镜中交相辉映, 格外的诡异。 做个完全的少年人是个什么样子? 元茂想了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前生是被太后压制着,不敢表露出半点真正性情出来。 他渴望如火炽热的爱恨,也渴望放马奔腾,但是这一切他都做不到。就只能爱上爱恨随心且炽热的女人。纵容她的一切,因为爱她,也因为她身上有他渴盼的一切。 弟弟们的那股少年血性,他看着,却始终不能感如身受。 前生做不了,今生要试试看么? 元茂想着。 这个念头有十足的诱惑。更何况得到的奖励让他蠢蠢欲动。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他见到天子伫立在铜镜面前许久,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出声。一直在小心等着。 过了好会听到天子轻笑一声。 “将最近制好的夏衣时常给朕备着。” 每逢四季变换,宫内都要替帝后掖庭美人们裁衣,现在没有皇后,掖庭也没有任何嫔御。自然是只忙着天子和太后了。 天子对衣着服饰并不上心,只要整洁,场合用的对,其余的并不在意。 中常侍听到天子这么说,心下奇怪还是应了下来。 第70节 宫廷之外,传来了平叛的好消息。朝廷的赦令下达,作乱的人见状见好就收,一哄而散。当然也有刺头,朝廷平乱的大军随后就到,没了簇拥这些人的同党,那些人无法和朝廷做对。平定起来,远远轻松的多。 代郡龙兴之地的叛乱平定消息传来,另外又传来了各地叛乱陆陆续续平息的消息。 这是元茂在朝堂上的初展峥嵘,大获全胜。 朝臣提议朝廷庆贺这次的平叛大胜,但是年少的天子却否决了。 “若是追究叛乱的起始缘由,乃是下面的官吏,误解了朝廷的用意。生生的将好事办成了坏事。才会有这么大的祸乱。此时更应该反省自躬,哪里还能大肆庆祝?” 天子这话说的让人挑不出错,另外天子又升了将军于倩以及跟着他去平叛的人的官,大家都升了一级。 中书省拟好诏书供天子预览之后,下发门下省执行。 长信宫里静悄悄的,四娘虞宁跪坐在太后身边,轻轻的持着玉捶给太后捶肩。 皇太后这两日身体不好,医正过来看了,开了两三副静心安神的药,说需要安心静养。 “陛下这几日还是没见你么?” 太后从宫人的手里把药汤接过来,安神汤药里都有朱砂,朱砂混在药汤里一股奇异的味道,喝起来更是古怪。她很不喜欢。 太后皱着眉头把药拿过来喝了,宫人们送上蜜水好供太后漱口。 “儿没有用。”虞宁低声答道。 这段时间,她没有见到天子的面。到了太华殿就被挡了回来,有时候去,那里的中官端着笑告诉她天子人在永安殿。 永安殿和太华殿隔着一段距离,都是天子的寝殿,但她也不能贸贸然在宫里来回蹿。 那是明明白白的授人以柄。她做过皇后,知道一旦真的这么做了。旁人手里就有她不大不小的把柄。 她只能回去。后来次数多了,她渐渐的回过神,天子根本不想见她。想起那些中官对她似笑非笑的脸,恐怕也是因为天子这样,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才能更加肆无忌惮的发作出来。 虞宁才见过天子两面,自己在天子面前,每说一句话,连着每一个步子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她思来想去,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天子不快。 明明她记得前生,他也是个好脾气的人。对妃嫔们即使不亲近,但也不会半点脸面都不给。更何况三娘现如今也不在宫里。 皇太后听闻,去看她的脸。 若论长相,四娘是比不上三娘,只能说比中人之姿稍微好了那么点,不过在她看来胜在脾气稳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就比前头的三娘好太多了。 “没关系,他只是一时半会的还没消气。”皇太后对她笑了笑,“毕竟前头三娘他宝贝了一段时日,被我弄出宫,他难免心里不高兴。” “姑母,为何不给陛下赏赐几个伶俐的美人,也好安抚一下陛下呢?” 皇太后笑的有些无奈,“你当我没有做过么?从他十五岁,我就让人采选各地出众的美人,送入掖庭。结果一番下来,他看都不看。我能把美人送到他那里,还能逼着他临幸?” “这个儿子看着满脸的孝顺,可是,他比先帝还要心思深沉,深藏不露。” 皇太后想起这段时日朝堂上的事,不免有些心烦气躁。当初她被朝堂上归政的呼声被逼的有些下不来台,也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就干脆把平定叛乱这件事交给他去做了。 她交给他的时候,除了试探他本事之余,也是没安什么好心。毕竟她从来没有把这种要动兵的事交给他处置过,都是她定好了,用皇帝的名义下达。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子,一上手就是这种大事,如果出了纰漏,那就是朝堂上下都看得到。 她依然可以用皇帝年少不懂朝政为由,继续掌控朝政。 太后都已经算计好了,没想到他一上手,竟然办的这么让人出意料。不管是宗室还是那些汉臣,全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尤其那些汉臣,更是看到了什么一样。 真是厉害啊。 她原本的算计,到了如今全都成了指向她的矛。尤其他还借此拉拢了于倩。于家时常领兵,她不是没想过换人,但是换人这件事需得拿捏住人的错处。并且还要提拔出另外能担重任的人来。不能一杀了之,否则会出大乱。 恩是他发的,于倩不管有没有在帝后之间选边站的意图,但是得了皇帝的提拔,至少不会唱反调。 他是皇帝,他收回君权在天下人看来理所当然。而她却已经有些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 太后心烦意燥,略略有些头疼。 “姑母,是儿手重了么?”虞宁见着太后眉头微蹙,面庞下浮出些许烦躁。不由得开口。 太后就是喜欢虞宁这样小心谨慎的性格,“没有。” 她说完,上下打量了下虞宁,眼底里露出些许疑惑,“按道理来说,你性情比三娘好得多。三娘虽然样貌好看,可是她那个性情,简直不敢恭维。对着我,她也敢大呼小叫。你可比她好太多了。” “怎么他不喜欢你呢?” 皇太后说中了虞宁的痛处,虞宁笑的有些勉强,“还是儿哪里做的不好。” “我看不是不好,男人还是那个鬼样。”她说着,想起了什么,“这男人果然个个都这样,别看他们嘴里说的各种冠冕堂皇,但是他们还是爱美色。平常人为着脸面,也要娶妻娶贤。可是宫里就能自在多了。” 虞宁估摸是姑母想起了关于先帝的事,她是知道先帝对太后并不怎么宠爱,她越发的小心谨慎。 “不过最后又怎么样呢?”皇太后笑了笑,将心底那些许的不平给冲淡了。 “你记住姑母的话,天子的宠爱其实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开口。 “今日他爱你,明日见到掖庭,甚至路边的宫人,掉头又去爱别人去了。所谓的美貌,在宫廷里司空见惯,算不上什么。” “美貌从来就不是什么可以傍身的东西。”太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虞宁想起前世种种,笑的颇为勉强。 冯育上来的时候,正见到太后和虞宁说话。 太后见到冯育,“怎么?” “臣刚刚听下面的人说,陛下召见了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是太后的小情儿,哪怕入夜了一般也不回家,都是留在省中,免得到时候太后召见都见不着。 他的去向也是长信宫的人时刻关注,免得太后想要召见,他们寻不着人。 虞宁见到太后脸上有了薄怒。然而下刻,太后脸上的那层薄怒又散开了,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雍容。 “他是中书侍郎,有什么事叫他去,再平常不过了。”她淡淡道,“让他去吧。” 冯育道了一声是。 虞宁想起符桃儿的事,“既然陛下身边缺人,不如从太后身边选几个聪明的过去。一来好让陛下高兴,二来也可以开枝散叶。” “现在我派去的话,恐怕他是不会看的。”太后见虞宁脸上淡淡的尴尬,她笑道,“也罢,你有什么人选。叫上来我看看。到时候时机到了,送到掖庭里。” 虞宁这才重新笑起来,在太后身边说了一个人名。 太后有些稀奇,去叫人把符桃儿叫过来。 她左右看了看符桃儿,脸上露出惊讶。符桃儿对自己的姿容很有自信。 果然太后看了她,点了点头,对冯育道了一句“去安排吧。” “唯。”冯育转过身对符桃儿一笑,“符美人,走吧。” 太后看向虞宁,“把她那一家子全都划到白家名下。” 太后一句话里已经决定了符桃儿全家的取向和前途。 “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聪明人。”太后对虞宁笑道。 虞宁垂首一笑。 白悦悦蹲在池塘边上看水里的鱼。最近白家里来了人,说是要对修缮家庙,然后也不知道是顺手还是如何,在不远处挖了个池塘,这群工匠的速度惊人,小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挖好,而且已经从不远处的河流里把活水给引了过来。并且连着碗莲之类的,全都已经种好了。 白悦悦见到他们忙活完了,就跑过来看个新奇。若是往常,这些东西根本不能引起她的注意。不过现在城郊要啥没啥,身上揣着钱都没地方花。这点小风景足够让她高兴上好会了。 莲花什么是新栽种进去的,能不能成活还不好说,不过在水面上绽放的花瓣很好看。她在水边坐着,见到水底下有蹿过去的影子,她不由的仔细看过去。正当她全神贯注的时候,一双手从脑后伸过来,直接将她的双眼都给蒙的结结实实。 白悦悦忽然眼前一黑,一口气提在了嗓子眼没有出来。 她手脚向两旁扑腾了两下,打算摸个趁手的东西对着身后来一下。 “你猜我是谁?”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白悦悦一下听出那声音,她原本扑腾的手脚松弛了,她仰起头,“是谁呀?难道是村头老是坐着,对着来往小娘子流哈喇子的王二郎?” 她这话一出,身后顿时沉寂了下来。 白悦悦得意洋洋的晃了晃头,过了小会身后人道,“那是谁?” “你不知道呀,就是附近村子的一个痴儿,日日想着怎么娶妇。但是呢又没有人愿意嫁他。所以就只要坐在村头对着来往的小娘子流口水了。” 身后人听了,似乎隐约吸了口气,“你怎么知道,难道他还对着你看了?” 白悦悦说没有,“只不过是听人提起,觉得有趣。看倒是没看过。” “那就不算。”他继续道,“继续猜。” 白悦悦仰起头,她浓密的眼睫被压在掌心上。掌心那灼热的温度一路传到她眼球上。 那温度让她隐约有些不适,她下意识想要推开,脸上笑着,头摇了摇。但即使如此,双眼还是被蒙着。 她装模作样的坐在那儿继续猜,“看阁下手掌粗糙,感觉应该是个武夫。” “这倒是没错。”那嗓音笑了下。 她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手背,“但是呢,这手背却是真的细腻。” “可见平日没少花功夫去保养。” 她听到身后人倒吸了口凉气,“继续说。” “我想问的是,这怎么保养的啊,能不能把方子告诉我一下,回头我到了年纪也好用一用。” 然后她又听到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阁下这非富即贵,果然是非同寻常。” “我年纪很大了么?” 覆在她眼上的手依然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我想想啊。”白悦悦一副想要沉思的模样,她啊了一声,正要开口。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声爆喝从远及近,如同一颗响雷在头顶上炸开。 原本压在双眼上的重量骤然一轻。 她望着那声炸开的声源看过去,见到了元茂站在那里,面色铁青的看着她和长乐王两个。 元茂的怒火犹如实质,沉沉的压在人的身上,叫人喘不过气。 她站起来,对着元茂尴尬笑,“陛下怎么来了?” 元茂处理完了宫里的事,特意出宫一趟。才到这里,就见到长乐王竟然也在,长乐王亲昵的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畔说些什么。 霎时间,浑身上下的血几乎都冲到了头顶。 第71节 元茂怒极反笑,“这朕倒是想要问阿叔呢。” 他看向长乐王,“阿叔真是好兴致。” 长乐王一笑,“今日休沐,陛下忘记了?” 他看了她一眼,“让陛下见笑了。” 长乐王言语坦荡荡,完全没有半分当场被他抓住的慌张。 元茂眉头微蹙,他看向白悦悦,白悦悦莫名有种被抓奸的诡异感。她将那股诡异感狠狠一压。 她和元茂干干净净,什么关系都没有。如今她找男人,就算是宫里的皇太后也管不着她! 何况元茂她又不是没绿过! 白悦悦抬首对他一笑。 元茂的面色在她这一笑之后,变得越发的难看。 “陛下来是为了……” “是为了看你。” 元茂道。 白悦悦的笑凝在了脸上。她这样可真不好接话了。 元茂望见她面上的神情,像是寻到了什么办法。“朕专程来看看你——”他又看向了长乐王,“还有阿叔。” 白悦悦向前走了一步,长乐王拉住她。 元茂低头望见长乐王抓在她袖子上的那只手,此刻发现自己到底还是太高看了自己。 哪怕下定了决心和个平常少年郎一样,与长乐王相争。但是真的看到长乐王亲昵的对他,心下的狂怒和杀意相互交织。花费了他不少功夫才压制下去。 见到他们人在一起的那刻,他实实在在的动了杀念。 如今,原本被他压制住的杀念,又要冒出来。 “最近朝廷平定了叛乱,”他顷刻间将心底的杀意和暴怒收拾的干干净净。 他前生面对太后,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以连太后都轻易骗过去。 “朕想要与阿叔,还有你一起开怀痛饮。” 他这变脸之快,让白悦悦目瞪口呆。她下意识想要去看长乐王,谁知道元茂已经从身后跟着一块来的小黄门手里提来了一壶酒。 “陛下不是说……” 长乐王话语还没说完,元茂就灿然一笑,“那个是说给朝臣听,还有太后听的。毕竟朕第一次处理这种大事,成效还算不错。如果答应了设宴欢庆的话,倒是显得有几分毛躁了。” “所以这种事,还是寻一二人陪着朕高兴高兴就好。” 他笑容满面,神采飞扬。一开始的暴怒像是旁人的错觉。 元茂手里提着酒看向长乐王,“阿叔意下如何?” 没等长乐王回答,他又看向白悦悦,眼神纯净,格外像这年岁的少年。 元茂压低了声量“朕特意从宫里给你带了好吃的,有你喜欢的烤羊腿。” 白悦悦眼睛一亮,“真的?” 白悦悦特别喜欢中侍中省送上来的烤羊肉,特别香,上面满满的都是一层从西域来的香料。格外的可口。 出宫之后,她也吃过白家做的,根本没有宫里的味道。后来才知道,那层羊肉上的孜然胡椒等香料,小小的一点就等同同体量的黄金,就算是权贵人家也得省着。能那么豪爽用的,除了富贵顶级的宫里,其余人家几乎是想都别想了。 白悦悦知道之后,对这个东西也就绝望了。 听他一提,顿时两眼都亮了不少。 元茂顺着她的话点头,“这是自然。我可是特意来寻阿叔和你喝上几杯。” 他话语里神情稍稍有些落寞,“朕在宫里找不到什么人一块饮酒。” 白悦悦想起他在宫里的处境,有那么点儿恻隐之心,她看了看门内,“那都快进去把。外面站着多热啊。” 长乐王说不出任何婉拒的话,天子已经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拒绝那便是不知好歹。 但他之前感觉到天子蓬勃的怒火也不是假的。 前面的白悦悦已经叫他们进去了,元茂侧首看长乐王,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阿叔,进去吧?” 他看着长乐王,白皙的面庞上露出一抹笑。 长乐王道了声不敢,在元茂的身后进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0 21:06:24~2022-04-11 21:1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芒果君、你说的对、露上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他眼里纯净到了极点,直直望着她。 白悦悦住的屋子是家庙里最大的, 但几个人一起进来,还是显得稍微有些局促。 黄门们把酒菜给摆弄好之后,就全部出去了。 烤好的羊肉是被精心包起来的, 这个时候打开,竟然还是热的。 白悦悦闻着那股香味馋得有些厉害,但该做的场面功夫她还是一样不落的全都做完。她给元茂和长乐王斟酒。 她持起酒杯, 向元茂一敬, “陛下, 恭祝陛下平叛大捷。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明明只是一般的恭祝话语,元茂不知道听那些朝臣说过了多少次, 可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都格外不同。 他如同饮了一杯醇厚的蜜水, 喉咙里全都是浓浓的甜味。 元茂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甘醇的滋味。他拿起酒盏对白悦悦一礼, 然后才看向了长乐王。 “阿叔?” 长乐王持起自己手边的酒杯,“恭祝陛下大捷。” 说罢,三人一同将酒水全都饮了下去。 白悦悦没怎么喝酒过,元茂对酒水并不怎么很喜欢, 用膳也不会让摆酒。她不和其他两人那样一饮而尽,而是小心的喝了口,发现酒水不是她以为的那么辛辣, 而是带着酒酿的甜味。 她很惊喜的咦了一声,然后一口喝了个干净。 然后又给自己满上。 长乐王看见, “酒水伤身,你小心点。” “这酒喝起来甜甜的, 应该也不醉人吧。”她慢吞吞的喝着, 对长乐王笑笑, 然后去看元茂,“陛下,这酒不醉人吧?” 元茂一笑,他牵袖将自己和长乐王面前的酒盏倒满。 “朕也不知道,朕平日里也不怎么饮酒,正好今日撞上了好日子,才想要饮上那么两杯。” 说罢,他又看向长乐王,“阿叔。” 长乐王再次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元茂频频给长乐王敬酒,长乐王只有每次都喝得见底。白悦悦见到这边推杯换盏,自己拿了一块羊肉,吃的开心。羊肉都是选的小排,小小的骨头上带着一大块的肉。上面照着她的喜好撒着厚厚一层的孜然胡椒等。 她一口咬下去,汁水充足,香气四溢。 羊不是洛阳本地的,宫中的东西不遗余力追求最好,最是合她的口味。 元茂另外还让黄门带来了些许蔬果。正好可以用来解一解羊肉的油腻。 她看了一眼元茂和长乐王那边,见着那两人推杯换盏,她低头下来吃自己的东西。 长乐王饮酒的时候,看到白悦悦吃肉,莞尔一笑。 元茂见到长乐王面上的笑容,又给他将手中酒盏里的酒满上。 “这次多亏陛下英明,才能将叛乱平定。”长乐王持酒笑道。 “阿叔怎么也和朕说这些场面话了。要是真打起来,恐怕才难以收场。也中了太后的下怀。” 元茂笑着喝下手里的酒。他双眼乌黑明亮,灿烂笑着,完全就是这个年纪的少年。 白悦悦多看了两眼,她才看第二眼,元茂双眼和她对上。元茂持着酒杯对她一礼。白悦悦十分上道的端起食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元茂见到她空了底的酒杯,忍不住笑出声。 “小心喝醉。”元茂出声提醒。 “没事没事,我还吃东西呢。”白悦悦戳了戳面前的羊肉,示意自己不和他们一样,只怼着酒喝。 酒杯等物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金子所造,上面以极其复杂的工法造出繁复的花纹,而且还镶嵌着宝石。 “阿叔,我们角抵几回,就这么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角抵几场?” 角抵是宫里常有的东西,皇子们年幼的时候,互相角抵为乐。就连宫里也专门的角抵手。 长乐王略有些惊讶的抬头,“陛下,这不太好吧。” 元茂完全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好?我小时候也承蒙阿叔教过几招,没道理,小时候我还能和阿叔在一起过招,今日就不行了。” 长乐王觉察出元茂的用意,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元茂怕是不会改变主意。 “既然如此,那么臣就恭敬不如从命。” 白悦悦见状摇起来,长乐王对她轻轻的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对她笑笑,像是安抚一个孩子。 元茂见状,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元茂对上长乐王错愕的眼神,“天热,穿着这么一身实在不合适。”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长乐王,“阿叔也一道?” 长乐王看了一眼那边已经看呆了的白悦悦连连拒绝,“不了。” 第72节 元茂听到长乐王的拒绝,只是一笑。 白悦悦没想到,竟然中场来了那么一场。一时间她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屋子不大,哪怕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她纠结了两下,心下琢磨着要不要去别处避一避。眼角余光暼到了元茂穿着白色的中单,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他身形在同龄人里很高,但也清瘦,青柳一样的身躯在那身中单下舒展开的时候,带着一股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青涩和阳刚。 白悦悦无意瞥见,忍不住看了两眼。 那边的元茂如同脑后长眼似的,回头过来。一眼就和她对了个正着。 白悦悦厚脸皮习惯了,只要她不要脸皮,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更何况,她又不是故意要看的,他自个脱了,她不小心看到的! 既然脱了,那就是给人看! 不给人看,他脱什么! 白悦悦相通之后,大大方方的看。反正他身上还有中单,包裹的严严实实,除了手和脖子,没其他地方露出来。仔细算来,真的看不到什么。 那又有什么好躲的? 她看着他和长乐王两个人在院子里站定,双方摆开架势,蓄势待发。白悦悦看了两眼元茂,他弯腰下来,地盘和长乐王一样都是极其稳。内袍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秀又刚强的躯体线条。 游走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躯体,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引诱。 下刻,白悦悦就见到这俩和公牛一样撞到了一起。 在宫里,她陪着皇帝吃喝玩乐。宫里那些她多多少少都见过,但还没见过身份如此之高的两个人在一块分个高低胜负。 尤其他们还都长相不错。 白悦悦顿时人都精神了。 她紧张的看向院子里的两个人,到了紧要时刻,她忍不住灌了几杯酒。 元茂完全将自己的身份放到一旁,和长乐王就是两个纯粹的男人争斗。 他体力天生的大,十四岁的时候,不用弓箭徒手弹碎兽类肩胛骨。长乐王比他年长,但真不一定比他更加力强。 在最开始的针锋相对之后,两人按住对方的肩膀手臂,互相角力。 那边的白悦悦没有出声,但元茂也能感觉到她一直在那里看。他手里突然用力了些许,长乐王的身形略略有些凝滞,紧接着向后退了几步。 白悦悦见状,小小的惊呼了声。 呼声里全是担心和关切。不用说,都是对长乐王的。 这个认知让元茂突然暴起,那加大的力道将长乐王震得向后推开好几步。 长乐王后退几步之后才站定,白悦悦起身过去,长乐王见状摇摇头,示意她别过来。 等他完全站定之后,向元茂行礼,“陛下神力,臣自愧不如。” 元茂笑笑,“只是互相切磋玩乐玩乐,阿叔不必在意。” 说罢,他往白悦悦方向走去,“到屋子里去吧,在外面也不怕晒的厉害。” 白悦悦看了看长乐王,长乐王点点头,示意她到屋子里去。 元茂从黄门的手里拿过擦汗的巾帕,随意的将头脸上的汗擦掉,丢到黄门的身上。 他坐下来,持起酒壶将长乐王和他面前的酒盏全都倒满。 “朕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元茂把一杯酒送到了长乐王面前。 “宫里的那些人,是觉得朕很好骗还是如何,难道觉得朕看不出来,他们一个两个都在让着朕么?” 长乐王把元茂手里的酒水接过来,他才把额角的汗水擦干净,正在口渴的时候,一口将酒水闷了。 “倒也不是骗陛下,陛下是真的天生神力。” “臣等远远不如。” 元茂笑,“既然如此,那么阿叔就要陪朕多喝几杯。以后还有些事,都要托付叔伯们。” 长乐王微愣,似乎从元茂这话里听出了些许其他的意思。 他垂眼一笑,将酒水饮尽。 白悦悦见着他们你来我往,也不拦着。自顾自的吃羊肉。 洛阳宫内的事,和她眼下的处境没关系,听一耳朵就当了解有什么事。 等到两三块羊把肉吃完,那边长乐王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白悦悦差点没把酒呛在喉咙里,她把手里的羊肉丢开,几步到长乐王身边,在他的脸上拍了两下,“景时?” 元茂听到‘景时’两字,眼里的情绪越发的晦涩,但他嘴里还是很关切道,“阿叔,阿叔没事吧?” 他看了两下,对白悦悦道,“没事,阿叔只是喝醉了而已。”突他 “喝醉了?”白悦悦抬头,满脸的一言难尽。她看向自己喝的那壶酒,“这酒我都喝了不少,没事啊?” “这是宫里的酒,要说醇厚,的确是有些醉人。” “可是我怎么没事,而且我以前都没怎么喝酒,刚刚我也喝了不少。” 白悦悦有些疑惑看了看自己,元茂笑道,“可能你天赋异禀,天生不容易醉吧。” 他说罢,叫外面等候着的黄门进来,让他们把醉了的长乐王送回王府去。 白悦悦嗳了两声,“就这么送回去了啊?” 她话语里的关切浓厚,元茂面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他醉了,”元茂脸上的笑冷下来,“再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必要。” “方才角抵估摸用了他不少体力,加上喝了酒,恐怕不到月上枝头,是醒不来了。” 那张脸上冷下来的时候,即使俊美无俦,却也令人胆寒。白悦悦原本想要把人挪到其他地方,等长乐王醒酒了之后再说。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她这话没说出口。 黄门们将席上的长乐王抬起来。 白悦悦见到长乐王被几个黄门又抱又抬的,忍不住担心的多看了几眼。 “你放心,他是朕的阿叔,除非他造反。否则朕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白悦悦回过头看他,忍不住搓了下手臂。他方才说话的口吻,让她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她眼角余光见到黄门们把长乐王托抱出去。等到那几个黄门走了之后,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那些比丘尼眼下不会也不敢到她这边来。 “陛下怎么生气了?”她满脸不解道,“不是说朝廷平乱大捷,陛下来找人喝酒的么?” “现在要发脾气了?”她睨他。 她转手拿起放在食案上的酒杯,自己把酒杯给倒满,“那我再敬陛下一杯。” 元茂望着面前人脸上的笑,他神使鬼差的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水的醇厚和甘甜在唇齿里弥漫。 “看,笑笑嘛。”白悦悦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结果闻到一股羊油的味道,赶紧把手放下来,冲着元茂笑。 “你和他,是怎么回事?”元茂问。 白悦悦看他,元茂看向别处,他闭上眼,“你若是不想说……” 白悦悦拿过酒又给他倒上,“陛下不是都见到了么。” 她对他一笑。元茂放在膝上的手收紧。 “陛下,这没有什么呀。” 白悦悦像是不明白他的怒意从何而来,“我被太后从宫里赶出来了,现如今丢到这里。但我一没出家为尼。二来,我身上也没有内命妇的封号。” “自行嫁娶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她每说一句话,就能见到元茂的脸色坏了一层。 “陛下不是喜欢听实话么,怎么我说实话,陛下脸色又不好了。” 她笑盈盈的送上一杯酒,“陛下喝酒。” 元茂咬着牙道,“你倒是明白朕的喜好。” 他接过她递过去的酒水,恶狠狠的一饮而尽。 “其实长乐王是个好人。”白悦悦满脸感叹,“姑母的用意,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但是自觉蒲柳之姿,实在是入不了陛下的眼。后面又触怒了太后。” “他是个君子。” “君子?”元茂嗤笑,他面上浮现些许讥笑叹了口气,“恐怕也只有你这个少不经事的小傻子才相信,这世上有完完全全的君子。” “其实……一开始是我缠着长乐王的。”白悦悦犹豫了下,“大王一直说他年岁比我大,说配不上。是我缠着他的。” 她说完,就见着元茂脸色变得青黑。 元茂抬头起来,白悦悦吓了一跳。他双眼发红,咬紧牙关,她几乎都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好,你很好!” 白悦悦看他这时不时的来,干脆将一切都摊开了说。 她见到他双目猩红,吓得往后缩了缩。 室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他将酒水拿了过来,自斟自饮。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过了小会,元茂把酒水送到她面前来,“和朕一起喝。” 这酒水在她喝起来甜甜的,一点都不醉人。 喝了小会,白悦悦见到元茂身形有些摇晃,紧接着一头栽倒。手里持着的酒水都跟着泼了一身。 白悦悦赶紧把酒杯从他身上拂开,见着湿透了的中单眉头直皱。再看那些跟来的黄门几乎都已经去送长乐王回府去了。酒水淋漓的把他中单打湿了一大片。 她起身把他湿透的衣裳剥下来。 将衣裳剥下来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白皙的肌肤,白悦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宽肩蜂腰,可见上面肌体的轮廓。 “长得这么白是要做什么?”她胡乱把他满是酒气的衣裳团了团放到一边,弄来水擦干净,然后找出一件干净衣裳换上。 第73节 至于合身不合身,那都无所谓了。 收拾完之后,她自己靠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她喝的酒也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候后劲上来了。眼皮子沉重的厉害,元茂这里没人看着不行,黄门不在,找比丘尼来看也不行。比丘尼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全都怪在她头上。 白悦悦到另外一头,靠在隐囊上闭上眼。原本只打算小憩一会,没成想闭眼的小憩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元茂睁开眼,他浑身上下困乏的厉害。他见身边没有人猛地坐起来。见到白悦悦在另外一张坐床上。 他浑浑噩噩的下了榻,径直往她的方向走去。 她睡得很沉,脸上泛着股桃红。 元茂盯着看了小会,合衣在她身旁躺下。 白悦悦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挂着一轮明月。 室内点着一盏灯,也不知道是谁拿进来的。 而她的旁边就是睡得不省人事的元茂。 她摇了摇元茂两下,见他不醒,手里的力道更重了两分,终于把他给摇醒了。 元茂刚醒来的时候,两眼的迷蒙,很是懵懂的看她。 像是个纯真的稚子。 “天黑了。”白悦悦指了指外面,心里后悔喝多了。 宫里来的酒还是有几分本事,当时喝的时候不怎么样,这后劲却是真的有点大。 “宫门这个时候怕是下钥了吧?”她着急道。 元茂没有立即回答她,他躺在那儿闭了闭眼,然后缓缓坐起来,看到外面。 这个天天黑的晚,要到酉时三刻之后才有那么点天黑的意思。现在天黑成了这样,怕不是都已经过去了。 “宫门这个时候早已经关上了。” 元茂扶着额头,他嗓音还带着浓睡后的嘶哑。 他仰起头又想了想,“怕是城门这个时候也关上了。” 宫门城门每日到了时辰就会关上,城内也会实行宵禁。除了各坊之内,谁也不准在夜里走动。 就算是王公,若是无视宵禁,出了坊门在大道上大摇大摆的走动,也要被城内巡逻的兵士拿下问罪。 非得等明第二日城门和宫门才会开启。 在此之前,除非有天大的事,否则别想开门。如果开了,那就是震动朝野的大事。 白悦悦急了,“那这可怎么办?” “朕回不去了。”元茂望着她道,“你说朕还能去哪?” 他眼里纯净到了极点,直直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1 21:10:59~2022-04-12 20:2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傻不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说的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昨夜他穿了一夜的女装 “朕无处可去了。”元茂突然道。 白悦悦望着外面发呆, 现在怕不是已经过了戌时,外面已经黑透了。听到他这话,白悦悦回头呸了三声, “陛下说什么呢?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元茂一愣,他想起了自己死后二三十年发生的那些事。朝堂倾覆,江山易主。 他痛恨于那些不肖子的不争气和混账, 但也亲眼看到了他们全部被屠戮的一干二净。他生前无父无母, 死后断子绝孙。 忽然心底里生出一股缥缈于天地无处归依的漂泊。 无父无母, 无子无孙。 他神使鬼差的轻轻将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白悦悦正头痛怎么安置元茂这尊大佛。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突然感觉肩膀上一沉,她头一动, 脸颊就触碰到了他的发顶。 “陛下?!”白悦悦吓得差点没当场跳起来,不知道元茂怎么突然给她来这么一手。 “让朕靠一靠。”元茂闭上眼, 嗓音里全是疲惫。“朕很累。” 白悦悦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了, 她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的那顶圆月。今天晚上的月亮是真的又圆又大。 她作为个前社畜,知道压力大心累是什么样子。心累的时候,哪怕睡再久,也浑身上下生无可恋。 白悦悦知道, 所以她不做声。 家庙在洛阳城外,地处偏僻,平日里也没多少人来。白日的时候除了比丘尼们念经声, 就没其他声响。入夜之后,就死一般的寂静。 她不管呆多久, 对着死一般的寂静还是习惯不了。她喜欢有光有热的地方,哪怕入夜了也能听到点人声。而不是这样好像被丢到外面, 与世隔绝一样。 她不说话, 元茂也不说话。他在她的身上汲取他所渴盼的东西。柔软且温暖的躯体让他从心底里发出舒服且轻松的喟叹。 那是冰冷宫廷, 以及其他所有人都无法给予他的。 他手掌动了动,想要抱住她的腰,这样他就能得到的更多。但他一动,就察觉到她躯体瞬间僵硬起来。他便听了抱住她的念头,保持着这样靠在她身上的动作。 或许是他接下来没有别的举动,她原本瞬间僵硬的躯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过了好会,白悦悦见他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不由道,“陛下,这么晚了,该吃点膳食了。要不然肠胃会扛不住的。” 肩背上的人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你如今不是在修行么,怎么还讲究这些口腹之欲。” “我是被迫修行,不是自愿的。”白悦悦说得理直气壮,“再说了,人得吃东西。不吃东西就会生病,这也是天道。既然是修行之人,那就更要顺应天道,不然会生病遭天谴的。” 元茂听了笑得浑身直颤。 “你还真是,你这话若是被那些苦行僧听去了,怕不是气死他们。” “那也和我无关啊。天下修行方式千千万万,各人都有各人的修行。就这样被气死了,那也是他们活该。” 她声音里满是毫不在乎,元茂笑得开心,他依然还靠在她的身上,有些依依不舍。她是那么的温暖,以至于他不想放开。 “吃点吧。”身后没有多大的动静,这下轮到白悦悦生无可恋了,她看着外面的月亮,“陛下的肠胃我记得有些不太好,若是落了一顿,容易生病。” 元茂眼睛亮亮的,“这个你还记得?” 照顾病人么,多少都要注意一些这个。她当时也是听中常侍和她说的。 “是呀。”她继续看着外面。 谁知道这个时候元茂轻轻道,“可是天太热了,朕吃不下。” 吃不下饭,却喝的下酒。年纪轻轻就这样,是真的怕自己活得长。 “喝点粥吧,我这儿备着粟米粥,加点蜂蜜可好喝了。”她很积极道,“再叫人煮点东西,清淡又于身体有益。” 元茂听到她话语里全是欢快,终于有了点胃口。 “好。” 白悦悦让人把粟米粥拿来,另外煮了点鸡蛋汤过来。 “家庙里饮食粗鄙,比不上宫里的精细。陛下不要嫌弃。” 元茂看向面前的餐食,粟米粥浓稠,鸡蛋也煮好了放在一旁。但是在他看来,还是太过寒酸。 白悦悦摇摇头,“也不是。今夜里是太晚了,都过了戌时。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叫人重新准备饭食了。” 她都咂舌那宫廷酒的后劲,一觉起来睡到了夜里。不过也庆幸,除了嗜睡之外,她没有头痛恶心这些宿醉后的症状。 元茂仔细看了她的脸色,低头下来,吃他自己面前那份饭食。 她白天里喝酒吃肉,一肚子的油腻,到了这个时候喝点清粥最好。 “陛下今日就暂且在别的屋舍休息一夜。”白悦悦是真难招待这尊大佛。还有那几个黄门也让她头痛。就这么点地方,要安置这么些人颇有些麻烦。 元茂道,“今夜夜色不错,你和朕一起看看。” 白悦悦自然是答应。 她让人拿着艾草把院子里全都熏了一片。元茂在一片烟熏火燎里,默默无语的看她。 “陛下,夏夜里蚊虫多。以防万一。” 白悦悦解释。 元茂听后也不说话,抬头看天空。 “今日月很圆。” 白悦悦嗯了一声,“而且还很亮,走到外面都不用大灯笼。” 她伸手出去,月光照在她手心上,白白的一片。 “不过和白日里还是不同,白天里可没晚上这么凉爽。” 她手指突然变了两下,手上动作变了变,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就变了。 元茂伸手学着她的动作,他手指上的功夫有点笨,转了两圈,才勉强有个样子。 他见到地上那团模糊不清的影子,新奇的笑了。 白悦悦看他那样子有些稀奇,“陛下在宫里玩的东西可多了,对这个还有兴趣?” 她是在这儿待着没其他玩的,所以才把这些拿出来解闷的。 “谁说宫里玩的多。”元茂学着她方才手上的动作,在地上弄成了个张翅高飞的鹰隼影子。 “朕自小没那么多可玩的。”他道。 “太后对朕管束颇严,朕自小身边也没什么人。除了读书,便是习武。” 第74节 或许是好不容易抢来的儿子,太后对他管束的颇为严格。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不是还有诸王么?不可能一个玩伴都没有吧。” 元茂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们曾经也和朕一起玩的,后来先帝驾崩,朕登基之后,说是亲兄弟,但到底还是隔着一层君臣尊卑。但凡和诸王们玩的过了,太后就会训斥,也会罚他们。渐渐的朕也不找他们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曾经有个小黄门陪着朕一块玩,教朕一些宫外孩子们的游戏。” 白悦悦听着有了点兴致,她却听到他说,“也不知道太后怎么知道了,说是那个小黄门教坏朕,把他杖毙了。” 白悦悦倒吸了口凉气。 “不、不至于呀……” 她想起她当初顶撞太后,不禁觉得后怕,亏得她身上还挂着个侄女身份,要不然说不定太后也给她一个杖毙。 “后来,朕也就学乖了,知道该怎么表现太后最喜欢,也就不去碰这些东西了。” 元茂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冷淡,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 白悦悦搓了搓手臂,方才元茂的那句杖毙,让她在这个天里生生气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看了看天上挂着的月亮,打算换个话说。 “可惜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点心,要不然这个时候一边喝梅汤,一边吃点小食,看看月色也不错。” 她看着月色,“听说这个时候,会有很多狐狸黄鼠狼跑出来,拜月亮。” 元茂被她这突然冒出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陛下难道不知道么?”她满脸奇怪,“听说辽东那一片,好多这样的。有些开了灵智的狐狸黄鼠狼,在这个夜晚就会出来,对着月亮拜。而且有些厉害的,还会穿了人的衣裳,跑到路人面前问,它像不像人。若是路人说像,那么它就可以完全成精变成人的样子。要是说不,那就得打回原形,拖着尾巴继续做畜生。” 元茂听得颇有些认真,“朕以前看过南朝人撰写的神仙志怪的书,说得几乎都是人,还没怎么见过你说的这些。” “这些东西,辽东那边可多了。听说那边头上飞的随随便便都这么大。”她用手比划出一个尺寸。 “陛下,这都是我听人说的。陛下见多识广,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元茂跟着她的话走,“朕也不知道,但是听镇守过辽东的镇将说过,辽东那个地方一年里大半年的时日都是寒冬,飞禽猛兽要比别的地方多得多。” “也盛产皮裘等物,宫里很多的皮裘,是辽东送来的。” “至于你说的那些,那朕也没听说过。” 白悦悦很是遗憾的叹口气,“听说那边的精怪还知道找人上身,去看病算命什么的。说是积攒德行。”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元茂看她。 白悦悦一摊手,“都是到处听得啦,身边婢女有些从那边过来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听她们说一说。” “除你之外,倒是没人和朕说这些。”元茂笑着摇摇头,“也是,宫里最忌讳的便是这些神神道道。若是沾上了,有人借题发挥,那便是万劫不复。” “那就听听呗,听着也蛮有意思。”她吃了一块山楂糕,望着头顶的月亮。 “如果有一日能去看看的话,三娘你会去么?” 白悦悦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元茂颇有些不解的看她,只听她道,“路途太远了,走过去还不得一身骨头架子都给散了。不过想看是真的想看。听说那边的狐狸长得可好看了。” 元茂听了笑得前俯后仰。 他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宫里的月亮想不想看?” 白悦悦吓了一跳,眼下院子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并没有别人。他很随意的靠坐在木质的台阶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宫里的月亮就没有现在的滋味了。”白悦悦道。 他听到这话,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看着她。笑着点头,“说的也是。” 元茂坐起来,“还是现在的更好。” “宫里的,的确冷冰冰,哪怕人再多,也没什么意思。” 他说完,眼神落到了白悦悦的身上。白悦悦被看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陛下看什么?” 元茂笑道,“自然是在看你。” “三娘在月色下,格外的引人入胜。” 他说罢,脸颊上略微有些滚烫。伸手拿过一旁的清水饮了一口。 “我也觉得我格外好看。”白悦悦毫不客气的接了下去。 元茂听了,制止不住的笑,笑得白悦悦忍不住看过去,“陛下笑什么?难道我那话说的不对么?” 元茂笑的止不住,摇摇头,“当然不是,朕只是在想。果然还是你,才能在朕的面前说这话。” 白悦悦哈了两声,“那我就当这话是陛下的嘉奖好了。” “其实朕想,这世上若是多你几个这样的人到朕身边也好。”元茂望着她满眼的疑惑,笑着摇摇头,“但是又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白悦悦难得有了点好奇心。 “这世上你也只有一个,旁人就算再像,也不过是东施效颦。无甚意思。” 白悦悦迟疑了下,“陛下,陛下不是说我和当初那个女子很像么?” 她还记得那个把元茂伤害得到现在都不碰女人的勇士。 “你和她一模一样。” 元茂笑道。 白悦悦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她只好寻了别的话和元茂说,白悦悦心里存着一口气,和元茂开始说起了各种神神鬼鬼的故事,力求把他在这夜里吓得半死。然而元茂听后半晌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估摸是宫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皇帝已经见多识广。听着鬼鬼怪怪,根本不在话下。 “你说人死之后,真的能有那么大的能耐么?” 她正说的开心,元茂打断她问。 元茂问的认真,白悦悦霎时间有些目瞪口呆,她哪里知道人死之后会怎么样? 白悦悦摇头,“不知道。” 元茂笑了,他和她一块坐在台阶上,看天上的月亮。 “其实人还是活着好,死了一无所有,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看的却不得不看。对世上的事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白悦悦听着,面色古怪的看他。 “陛下没事吧?” 元茂看她,微微一笑。 他仔细看她,她脸庞生的小巧,整个人都笼罩坐在月色下,渡上了一层白光。她眼眸在月色下越发的乌黑。 元茂想要吻这双眼睛,他伸出手去想要抱住她。他想要她靠在他的怀里,一低头亲吻她的眼睛和唇,感受眼睫在唇上划过,以及她唇齿里的清甜和气息。 前生那些炽热的记忆如同泉水涌上来,她汗湿的肌肤在颠簸里如同猫儿在他脸颊上轻蹭。 “陛下?” 白悦悦见他向她伸手,吓了一跳。 元茂反应过来,他点了点自己的面颊,“有蚊虫。” 白悦悦见状摸了摸脸,没见到他说的蚊子。 “方才你说到哪里了?继续说下去吧。” 元茂道。 她说的口都有些干,最后悻悻的去睡了。 第二日清晨醒来,她去请元茂过来。元茂眼下两片青黑,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个地方睡得不好,还是如何。 她好奇的多看了元茂眼下两眼,元茂别过脸。 明日有朝会,他必须回宫了,否则宫内见不到他的人会人心惶惶。 他带人上马,在马背上回头望的时候。白悦悦还站在那儿。他在马背上对那边的人影挥了挥手。 见着元茂走了,白悦悦长长的舒了口气。 和皇帝打交道,是个费力气的活。 把话说死了,那就是将人彻底得罪完。她对别人尚且都还要留几分余地,更何况是皇帝。 她已经很委婉的向元茂表明,她对入宫是没有半点意思,可是他看起来置若罔闻,完全不放在心上,这就很难办了。 天子一夜未归,到了第二日才返回宫城。此事报到太后面前,太后看了一眼面前的王潮。 “去查查看,看看他去了哪里。”皇太后道。 以前元茂也这样。时不时就往城外跑,一去就连着好几日都不回来。哪怕回来了,也在宫里待不住。过那么一日两日就又跑得不见人影。 她那时候正好和朝臣们关于归政陷入僵局,见他如此,求之不得也懒得去管他。现在就不能这样了。 王潮应了一声是,退下了。 元茂回到太华殿,将身上的衣裳换掉,内袍上全都是泼洒的酒味。昨夜他穿了一夜的女装。也亏得除了白悦悦之外,并没有看到,要不然就真的脸面无存了。 黄门给他把沾满了酒气的衣裳换下来,换上新衣裳。 中常侍见他不复出宫时候的沉郁,眉眼里全都是愉悦。 “陛下这一趟回来,看着好多了。” 元茂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样貌出色,双目有神。再想到她伫立门前目送他远去的模样,眼底里的笑意更浓厚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20:27:03~2022-04-13 21:0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傻不傻、一个看文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高哭 56瓶;殇琪 4瓶;秃如其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节 第51章 干脆和朕一块走吧 “还是因为那一位?”中常侍在身后轻声道。 元茂没有答话, 他只是回首对中常侍笑笑。 中常侍这下明白了,“就是那位现如今暂时回不了宫。” 元茂点点头,“她眼下暂时只能在洛阳城外, 委屈她了。” 他看向中常侍,“你待会带人给她送一些她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去。” 中常侍低低道了一声是。 元茂再次整理好一切之后,就往永安殿去了。今日没有朝会, 但是他会叫几个宗室朝臣来商议事。 自从他上回在平定叛乱, 小试牛刀之后, 宗室和朝臣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皇太后的行事被进一步遏制。 皇太后手中君权来自年幼的皇帝,皇帝不再年幼, 甚至展露出精明能干之后。不管怀揣着什么心思,宗室们或多或少都已经在催促太后归政了。 中书省和门下省, 多是太后提拔起来的人。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把那几个至关紧要的人收归己用,一来无异于和太后正面交锋, 二来费时费力,吃力不讨好。 士族是个什么样子,没人比他更明白。 所以他转向了皇太后难以掌控且不擅长的地方。打仗。 这东西不吃朝堂上勾心斗角的那一套,打的赢就是打赢了, 只要能打赢,威望是实打实的。而且勾心斗角再多,手握兵权。很多时候, 就已经胜出一筹了。 这日送来的是关于淮北的战报,南朝宋帝, 亲自领兵北伐。 这东西是加急军报,今日天一亮的时候就送入宫。正好在他回宫之后, 送到了他的手上。 今日长乐王没来, 派去的黄门说长乐王昨日里喝酒喝多了, 以至于宿醉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既然这样,只能暂时留在府里醒酒了。 在场的几个宗室听闻之后,脸上或多或少有些错愕。长乐王为人不好酒,就算赴宴,也只是酒水沾沾唇,就算劝酒,他也不会多喝。现如今醉成那样是喝了多少,谁又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给长乐王灌那么多的酒。 天子倒是一笑了之,和宗室们商量出兵的事。 宗室们还是走稳妥的路子,依旧是派宗室领兵,调动周围州郡的兵力包围。 元茂听着宗室们你一言我一语,他坐在御座上沉默不语。 “陛下?”终于有宗室注意到天子的沉默,“陛下觉得……” “朕听说,宋帝亲征?”元茂问。 “是。”高阳王答道。 所以魏国才对这次南朝的北伐重视。 “朕知道他的父亲是个雄主。”元茂道,他靠坐在身后的隐囊上,“宋国这些年,忙着兄弟阋墙。侄子杀阿叔,阿叔杀侄子。最后出了这么一个人,朕倒是好奇,宋帝比起他的父亲到底如何。” 南朝宋国开国皇帝是个传奇人物,南朝格外看重出身,但凡行伍武夫,都会被看低一眼。没有一个好家族,除了给那些士族做猪狗一样的佃户或者门客之外,那就只有做个小官给士族们做事。 这个皇帝出生行伍,却生生的坐到了尚书令的位置,然后废立几个皇帝之后,干脆让皇帝禅让,自己做了皇帝。对内恢复民生,平定叛乱,对外抗击魏国南下,很令人侧目了。 若说有什么不足,那便是子孙们在他死后,疯狂内斗。 元茂前世曾经在宋国被权臣所灭的时候,打着替宋国报仇的名头,带兵南下。他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图师出有名,不过南边的人那时候出乎他的意料,竟然在新君的带领下团结一致。 寿春之战,即使他亲自带兵南下,却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现如今,他蠢蠢欲动,不甘心困守在洛阳。 “既然宋帝带兵,朕若不和他打一个照面的话,倒是显得我魏人有些招待不周了。” 宗室们一时哑然,谁也没有料到十几岁的皇帝竟然这么冒险。 “陛下,亲身临矢石这种事……” 元茂摆手,完全不放在心上,“朕拿到的军报,宋帝带兵一路上倒是有些战果。这个时候宋军士气正虹。不同于以往。” 他笑了笑,“正适合朕亲临。” 元茂没有半点听取其他人话语的意思,从前生到如今,但凡他做好了的决定。不管旁人如何说,他都不会更改半分。 他在此事上,一反常态的强势。 也不像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少年,他让人将羊皮图摆上,和宗室们一块分析军情。过了小半会,宗室们的神情不同。 但反对的声响没有一开始那么多了。 他看向了几个辈分年长一些的宗室,“明日朝会上,有劳几位叔伯。” 那几位年长一些的宗室,对皇太后的握拳不放已经不满,天子既然有意,他们自然也乐见其成,满口答应。 长乐王醉的一塌糊涂。他当年被人灌了毒酒,捡回一条命之后,对酒这东西可谓是退避三舍。这么多年下来,酒量早就大不如以前。宗室们都知道他的习惯,酒宴里见他只是拿酒水沾沾唇,也只是笑笑而已也不劝酒。 但是劝酒的人换成了天子,那真的是不喝也得喝。灌了满肚子的黄汤,还没过小个时辰,他就一头栽倒,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而且还起不来身。 他一醒来,就吐了一场。昨夜里迷迷糊糊里已经吐了一回,醒来又吐了一次。 家仆给他收拾好,他仰面躺在那儿。 “大王,外面有人求见。”家仆上来轻声道。 长乐王手掌贴在额头上,听到家仆这么说,想都不想,“就说我今日不见客。” “来人说是白家的三公子。”家仆继续道。 长乐王原本闭上的眼睁开了,“白家三公子?” 家仆应声道是。 “快请她进来!” 白悦悦今日换上昨日长乐王给她的那套男装,骑马到了长乐王府前。 她帷帽戴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看到她的样子。守门的阍人原本要赶她,见到她衣裳用料非平常人能用,露出来的手掌白皙细腻。知道身份不一般,连忙帮她禀告。 不一会儿有人从里头出来,恭恭敬敬请她进去。 她到了府内才把头上戴着的帷帽摘下来,家仆们把她引到了长乐王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是他的居所。 白悦悦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熏香味。那熏香味极其浓厚,她才入房门,就被那股熏香味扑了一脸。 她绕过屏风,就见到长乐王躺在卧榻上。脸色浮现一种不正常的红晕。 白悦悦那天看着他被黄门抱走,心里很担心。结果只要她提起长乐王,元茂脸上的不悦就多了一分。 狗皇帝得罪不起,得罪他那简直如同得罪了一群疯狗。她只能先腾出心思来应付他,等到元茂走了,她才赶紧回去换装来看他。 长乐王听足音,她的足音轻轻的,落到地上有些许的轻微声响,但和其他人又完全不一样。 他勉强睁开眼,呼出一口长气,“你来了。” 说着,长乐王挣扎着就要起来,白悦悦见状坐到他身后。 长乐王感觉后背触碰上了她的肩膀,肩膀柔软而透着一股单薄。好像他再施加一点力气,就能把她整个人都压倒了。他不由自主的整个人都向前倾,免得把自己躯体的重量全都放她身上。 白悦悦察觉到他的意图,就去扶他。 长乐王摇摇头,“你别离我太近了。” 白悦悦啊了一声满脸不解。 “我昨夜里吐了几回,”长乐王解释道,神情里有几分尴尬,“今早上又吐得到处都是。这里都是才收拾好,我身上也难免有什么不雅的味道。免得熏到你。” 白悦悦哎呀了两声,她摇摇头,“没有啊。” 她说着鼻子动了动,“也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她头往他的方向偏了偏,眨眨眼,满脸的俏皮,“倒是有股澡豆的味道。” 白悦悦说着,装出一副惊喜且馋的模样,“你好香啊。” 长乐王被她这样的举动弄得一愣,而后好气又好笑,“你这和谁学的?” 那模样真的和好色男人一样,活灵活现。 “不告诉你。”白悦悦开口就是一句,她低头下去,“的确也没什么呀。” “反正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的被我看到?” 她见到长乐王脸上满是错愕,她生了点戏谑的心思,伸手去挑他下巴,“爱妃,是也不是?” 长乐王唇翕张了两下,过了小会,他拉住她,左右看看见到室内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腕,小声道,“你方才说那话,要是传出去,少不得要有风波。” 她想了下,才想起那个‘爱妃’,“大不了就说我在叫你王妃,王妃王妃,那难道不也是爱妃?” 她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且让长乐王无话可说。 他好气又无奈的笑,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下。 “你用的澡豆闻起来味道挺不错的,到时候送我一些。” 长乐王笑,“男人用的东西,你也要?” 白悦悦轻轻一笑,她斜睨他,“你的我就要啊。” 她斜睨间,对他飞快眨眼。 长乐王笑,他反手过来把她轻轻抱在怀里,“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冤家,简直就是冤家。” 她笑的一头压在他的衣襟上。 “那说好了,给我一份。” 长乐王头放在她的脸颊旁,笑了两声,“好啊。” 他想起了什么,“陛下这次没有为难你吧?” 天子的行事在长乐王看来,着实太过一番孩子气,满满的全都是少年人做派。哪里有人将小娘子开始不喜欢就丢到一边,等到想起来就又留下来。又处置不好太后那边,导致人很不体面的被赶出来。 哪怕若没有天子那一番疏漏和作风,他根本不能想如今这般和她坐在一起。但心里还是腹诽天子的做派。 好好的,吃的也就罢了。怎么还带酒给她。 “他喝醉了。”白悦悦道,“在我那儿睡了一晚才走。” 长乐王听了眉心都几乎成了个结。 第76节 过来小会,他呼出口气,“罢了。” 天子要来,他做臣子的尚且都拦不住,更何况她。只不过天子就算孩子心性,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来看看你,”白悦悦说着,稍稍挣脱开一点,她上下打量他。见着他脸色哪怕过了一夜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酒量不好,不能喝酒,那就不喝好了。干嘛这么勉强自己?” 长乐王摇摇头,“你不懂,天子所赐,哪怕是刀子也得吞下去。更何况是酒。” 她定定的看他小会,颇有些郁闷的转过头,“那不是太憋屈了么?” 这话让长乐王蹙眉,他拉过她,神色也沉下来,“这话以后记住千万不要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本来就是天道伦理,不能颠倒。何况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太后也保不住你,上党王也会被你牵连。” 白悦悦有些不忿,“那你能保住我么?” 长乐王看她不说话,白悦悦也不穷追猛打,“吃了东西没有?” 长乐王摇头,“吐了几回,肚腹里正难受,哪里还有心思用膳。” 白悦悦说不行,“多少用点。回头再让人给你喝点养身的汤药。” 长乐王才要开口,家仆从外面进来,说是高阳王来了,人都已经到了门口。 高阳王和长乐王关系密切,也没有那套虚礼。来了就来了,只要不是人不在,高阳王直接就进来。 白悦悦四处望了一下,立即躲到床榻旁边的帷帐里。 她才躲到帷帐内,那边高阳王就从外面进来了。 一进来,他见到长乐王坐在床榻上,“你可没去宫里呢,我都要被陛下给弄得没吓死。” 长乐王坐在那儿,见到高阳王坐下来,“陛下怎么了?” 高阳王一拍腿,满脸的心有余悸,“陛下要亲自南下去和宋军打!” “洛阳离宋国的确是太近了。”长乐王稍加思索,“我看宋帝动兵北上,恐怕不仅仅只是想要攻下几个州县。恐怕图谋更大。” “既然如此,自然是来势汹汹。淮北的那些地方驻军能不能扛住,谁也不敢说。陛下亲临的话,的确是要比其他人好许多。” 高阳王听长乐王这么说,“话是这么讲,但是陛下从来没有上过沙场。这一来就是领兵亲征。这——” “你以为陛下是真的只是去打仗?” 长乐王问。 高阳王说了一句不是,“皇太后老马恋栈,迟迟不肯交权归政。我看她怕不是压根不想还。而陛下是没耐性等了,既然皇太后不还,那么就另辟蹊径。到时候皇太后就算不还,陛下威望已成,皇太后再不归政,恐怕就已经说不过去了。不过那时候,陛下也已经可以和太后分庭抗礼了。” “那不就行了。”长乐王笑道,“你既然都知道,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太冒险了。”高阳王道,“这输赢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啊。若是真的有个什么差错,那还不得变天?” 长乐王沉吟一二,“陛下应该也知道。” “年轻气盛,就算知道,恐怕也一头往前冲。当时我们几个说此举太过,但是陛下不听。” “一旦成了,大权在握。若是不成……” 长乐王看向别处。 若是不成,天子威望大减,尤其是给了皇太后借口。 偏生行军打仗,和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完全不同。 “罢了,既然陛下已经下定决心,那么谁劝也没有用。” 他说完,高阳王看到垂下来的帷帐有些不对劲,他盯着那个帷帐好会,“是谁?” 话语落下,就见着一个男装的少女从后面出来,冲着高阳王笑,“大王好呀。” 白悦悦穿着男装,但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男人的。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作男装打扮的少女。 “你你你——”高阳王指着白悦悦,差点说不出话,“你怎么在这?” “我老早就来了,正在和景时说话,大王就进来了。为了不让大王不自在,所以我就躲到了那里。” 白悦悦指了指自己方才藏身的地方。 高阳王差点没一头晕倒,又想起自己方才在长乐王面前说了点太后如何的话。眼前这个正好就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女。 “你也太不仗义了!”高阳王怒道。 长乐王只是笑,“这个你放心,三娘什么都没有听到。” 说着,他又去看白悦悦,“三娘,你说是不是?” 白悦悦顺着长乐王的话点头,“我刚刚在这后面睡着了,所以大王说的什么,我真的一点都没有听到。” 高阳王指着长乐王,“你也太不厚道了!” 长乐王笑,“你放心好了,三娘什么都没听到,你在这儿没事瞎担心。这么下去,年纪轻轻的,倒是被你自己给吓死了。” 高阳王被长乐王这话气了个半死,好半会都没能说出来,只能坐下来干瞪眼。 “是啊,大王担心什么?我刚才在帷帐后睡着了。” 高阳王睨她,“那三娘子真的是天赋异禀,站着也能睡着。” 白悦悦嘻嘻笑,“姐夫,高兴一点,别老是吓自己。毕竟,我阿姐还等着你了。” 高阳王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其实我觉得,照着陛下说的去做就行了。”长乐王道。“我虽然在府内,没有去宫里,但听你说的这话,陛下只是让我们这些宗室在朝堂上提起来,然后让太后点头罢了。” “要是太后知道怎么办?”高阳王冷着脸问。 白悦悦笑了,少女声音如同溪水一样,清澈且甜,“这是阳谋。就算太后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她拿了一只枣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长乐王跟着道,“也是,太后也说不了什么。” 高阳王被他俩这左右一唱一和的弄得脸色发青,偏偏又反驳不了什么。只有坐在那儿生闷气的份。 “你当初就该有好几个女人!” 高阳王道。 有好几个女人,就不至于到现在才开窍,老房子着火烧的比少年人还旺一些。 长乐王闻言脸色微变,飞快的暼了一眼白悦悦。见着她在吃枣,并没有注意这边。他沉下脸,对着高阳王的后背一拳捣了下去。 高阳王生生受了这一拳,脸色紫红。 明明都是宿醉的人,怎么手上的力气还这么大。 “明日咱们就照着陛下说的去办。”长乐王无视高阳王那脸色笑道。 高阳王风风火火的来,脸上涨红的走。白悦悦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高阳王看着不怎么高兴?” 长乐王不以为意,“他不高兴那就不高兴吧,若是叫他高兴了,我怕是不好了。” 他说完,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面前来。 白悦悦过去,他笑的稍稍有些腼腆,“陛下出征之后,我会向上党王提亲。” 白悦悦张了张嘴,满是错愕。 长乐王手掌放在膝上握紧又放松,神情里有难得一见的紧张,“原本这事应该早些说的。但是没想到,后面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事。如今还是赶紧快刀斩乱麻,把事办了比较好。” 天子在他看来,少年脾气,朝政上还好。但到了私事上,全都是照着自己的脾气来。 白悦悦左右看看,“那……会不会牵连你呀?” 长乐王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白悦悦过去,他抬手在她的额头上就是一弹。 她呀了一声,捂住额头,满是不解的看他。 “牵连什么?”长乐王笑着反问,“你若是内命妇,那我的确罪无可赦。但三娘是么?” 白悦悦摇摇头,她何止不是内命妇,和元茂也没什么关系。要不然太后赶她出去那么容易,内命妇还得寻一个理由。赶她出宫,连个理由都不要。 “那不就行了,既然你未婚我未娶,你是后族家的小娘子,和我正好门当户对,那么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白悦悦迟疑了下,“那你不怕陛下……” “陛下虽然年少,但是心思沉稳。轻重缓急分的清楚,也公私分明。何况眼下后宫空虚,但是过不了多久,就要陆陆续续采选人入宫了。时日一长,这点事也算不了什么事了。” 白悦悦还是有些担心,“但是……” “如果陛下真的要对付我,早就动手了。” 白悦悦张了张口,好半会她才道,“是我对不起你。” 长乐王摇摇头,“这和你无关,陛下如此,不管是当初还是如今,你又能怎么样呢?” 他问她,“我年纪是比你大,但人勉强还算年轻。” 说到这里,长乐王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我想你我二人,还算相配。” 他看她,白悦悦正好也在这个时候抬眼起来,和他双目对上。 “所以我会尽快选一个日子,亲自向上党王提亲。” 第二日的朝会举行。 宗室们果然照着前一日和元茂商定好的,开始上言淮北战事。 皇太后在放下的珠帘之后听到宗室们的提议,忍不住皱眉,“陛下亲自带兵,身临矢石,这难道就是你们给出来的办法?” “万一陛下有什么好歹,你们是有几个脑袋?!” “我朝和汉人不一样,天子亲将兵,从开国一直延续到先帝。代代先帝亲自带兵痛击敌军已成惯例。先帝更是十六岁亲自领兵出关迎战北狄。” “如今宋帝带兵从淮河而上,夺我数个州郡,气势正盛,锋芒毕露。江山当前,陛下正应该要如诸位先帝,亲自领兵前往迎敌。” 持着笏板出来的是宗室里辈分威望最高的武威王。 “诸位先帝宵衣旰食筚路蓝缕打下来的江山,做子孙的就必须要保下。谁若是拦着不放,那么置天地祖宗于何地!又有何面目去见各位列祖列宗!” 武威王年纪大了,胡子花白,但是说话掷地有声,珠帘后的太后有稍许时候的寂静。 坐在前面的元茂微微侧首,往后面的纱帘看去。 纱帘薄薄的一层,将内外隔绝开来。从外只能看到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 “军机紧急,适急不适缓。还请陛下领兵南下!” 第77节 武威王此言一出,紧接着又有其他的宗室接连出来。 纱帘里诡异的沉默着,元茂在外几乎能感觉到太后从帘内对他投来的注视。 “太后觉得如何?”元茂问。 “陛下自己觉得怎样?”太后不答反问。 “既然诸位都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 下朝之后,太后返回长信宫。冯育觑着太后的脸色,不敢说话。 到了长信宫,太后令人把李缘给宣来。等到李缘过来的时候,见到太后靠在凭几上,手撑着额头,“当初果然就不该留他。” 李缘知道太后说的是什么,几年前太后见到皇帝有了自己掌权的想法,大怒之下是想要废帝再立的,但是被人劝说了下来,不了了之。 “武威王那一番话,句句都是冲我来的。只要我不答应,那我就是他口里的罪人。” 太后扶着额头,朝堂上几方势力角逐,她这一方虽然可以和其他几方不相上下,但还没到远远压过他们的时候。 宗室们不少担任实职,手里有权,带兵的更是不在少数。那个武威王,他几个儿子在先帝的时候就有几个被封了王,并且手里有兵权,驻扎在冀州等离洛阳不是很远的地方。 她临朝称制之后,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些实权宗室撤掉。但是他们在朝堂里牵扯的太广,杀人容易,可是杀了一个引来好几个的敌视和反抗,到时候场面就不是她能轻易掌控的了。只能徐徐图之,谁知道如今皇帝拉着他们来和她做对。 李缘早已经料到太后会有如此反应,帝后相争,迟早的事。 “现如今太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武威王都已经那么说了,拿着诸位先帝来压我。”太后颇有些头痛的扶住额头。 一群早已经烂没了的死人,但是他们的名头端出来,能压死活人。 不敬先帝的名头一旦坐实,给人的把柄那就大了。 李缘知道事已成舟,太后拦不了,也不能拦。 太后脸色沉沉,手指点在凭几上,“他这个招数,大胆的很。剑行偏锋,却又是冲着我的软肋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罢了,左右也都是那些和我为敌的人。” “太后如今的打算是……” 太后笑了一声,“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我逼成那样,不就是想要去么。好,我成全他。” 天子亲征的消息下来,宫内外忙成一片。在元茂以前,诸位先帝都有亲自带兵打仗。所以元茂亲自带兵,照着前头的旧例就行。 元茂在准备的间隙,出了一趟宫。到了洛阳城外。 到了白家的家庙,他见到白悦悦坐在比丘尼的前面。 她今日懒得梳发髻,加上最近起了秋意,天已经有些转凉,干脆就把长发全都放下来了。 他没有打扰她,就站在佛堂门口。看她领着一群比丘尼念经。 元茂记得她就不是个轻易坐得住的性子,前生在瑶光寺里都待不住,时不时就要弄出个事来。 果然他见到白悦悦原本跪直了的脊背瞬间就歪了下去。估摸是坐在团蒲上有些久了,又不知道这里头的诀窍,腿脚发麻受不住。 白悦悦把重量都压到脚跟上,结果好会还是受不了。她不耐烦之下,干脆就不装了。反正平日里比丘尼们早课她从来不凑热闹。今日里是突发奇想,过来试试。 结果果然好难受。 她当着一众比丘尼的面起来,后面比丘尼见着她站起来施施然要走,都个个目瞪口呆。 这半路走的,怕是对佛祖不敬。也真的是不怕天打雷劈啊。 白悦悦回过身,就见到元茂站在佛堂门口。 她冷不防见到元茂那张俊美的脸,当即吃了一惊,满脸惊吓。 白悦悦绕过那些比丘尼,几步到他面前,压低声量,“陛下怎么来了?” 元茂不答,他看了一眼那些佛堂内的比丘尼。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外面来。 “朕不日就要去南边了。”他道,“今日特意来看看你。” 白悦悦抬头,满脸惊愕,“陛下去南边?巡游吗?” 她早已经从长乐王那里提前知道,但是脸上却满是惊讶。 她努力的控制面上的表情,心里比了个耶。 元茂见着她脸上的诧异,脸上眼中全是措手不及,他不由得笑,“这倒不是,不过朕也要好会才能回来。” 白悦悦哦了一声,元茂牵住她的手。白悦悦下意识躲开,却不及他动作敏捷。 她的手被他整个的牵在手里,元茂轻轻的捏了下她的手掌。她明显比之前要抽条了些,只是手掌还是柔软的,带着点儿孩子的意思。 “朕不在的这个时候,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他殷殷叮嘱。 察觉到她的手意图躲开,他加大了手掌的力道,不让她逃开。 元茂仔细端详了下她,抬手轻轻给她将落到脸颊上的碎发拨到她耳后去。 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当落到耳后的时候,又顺着耳郭而下。 指尖游走在肌肤上,带起细细的酥麻。白悦悦正要躲开,他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拉入自己怀里。 “陛下?!”她惊叫了一声,下刻立即挣扎了起来。 他身上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全数涌过来,将她整个的完全淹没在内。 白悦悦感觉到他脸颊轻轻在她长发上厮磨,这个拥抱和宫里的不一样。多了些更多的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索求。 这让她害怕。 “别怕。”元茂感觉到她的恐惧,出言安慰,“朕只想抱抱你。” 信你个鬼! 白悦悦眼观六路,打算找个机会挣脱。她手掌挡在胸前,才免得两人完全贴在一起。可就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他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在宫里的时候,他也会抱抱她。但那时候拥抱很干净,没像此刻这般让她有点坐立不安。 她浑身紧绷着,僵硬的和块石头一般。元茂察觉到她的紧张,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顺着。 白悦悦正要说话,肩膀又一沉,“又想了想,你一人在这,朕实在放心不下,干脆和朕一块走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3 21:03:32~2022-04-15 21: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浓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袖繁花 10瓶;卖报小行家 5瓶;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还真是有心了。既然这样,我替他应了你。 “陛下?”白悦悦嗓音都要发颤了。 “你知道朕要去做什么?” 白悦悦听元茂问道, 她被他的敏锐给吓了一跳。 “陛下要去哪?”她顺着他的话明知故问。 “朕要领兵南下。”元茂道,他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长发。 白悦悦啊了一声, 惊吓之中,那一声都特别的讶异,像是从来不知道一般。 “怎么要去南边了?这个时候, 南边不是很热么?陛下不要紧么?” 元茂笑了下, “你竟然也关心起朕了?” “我和陛下无冤无仇。”白悦悦只觉得冤枉, “何况陛下也曾经对我好过。尤其领兵打仗这回事,凶险异常, 就算素不相识,也要说一句多多保重吧。” 元茂抱住她的背, 笑得几乎要倒在她身上。 白悦悦感觉到他倾过来的躯体,吓得原本就抵在他胸口上的手又用力了些。 元茂察觉到她的力道, 笑了笑。 他拍了拍她的背,“你还是怕朕?” 能不怕么?白悦悦腹诽。 “陛下天威深厚,不怒而威。天下人谁人不怕?” 元茂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和个耍无赖的孩童一样。他虽然感觉到她的抵触, 但亲近她却让他越发的心情舒畅。那些宫廷里的压抑,到了她面前,和她说话, 在和她的亲近里烟消云散。 “但是你怕朕,朕不信。” 白悦悦干笑两声, 压在他胸口的那只手继续用力,“陛下, 这里是清修的地方, 这样不好的。” 元茂听见, 笑出了声,“可是朕方才见到你连一卷经都没有念完就起来了。也看重清修?” 白悦悦哑口无言。 “朕原来只是来看看你的。” 白悦悦看向他,又听他道,“但是现在朕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 “陛下放心不下什么?” 元茂叹了口气,“你胆子太大了。” 他这次前来,原本不过是想要在出征之前看看她,叮嘱她几句保重好自己,可真的见到她之后,他想起前生种种,换了主意。 她的胆子大到出奇,做皇后的时候就已经敢私通外男。还别说现如今她身上没有半点封号,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时候。 思来想去,留她一人在这里,他实在放心不下。不如一块带走。 白悦悦目瞪口呆,“陛下,我跟着你去打仗,是拿着什么名头跟去的啊。总不能陛下让我去做个小兵吧!” 元茂听到这话,腰都几乎笑弯了,“做个小兵,可到不了朕的身边。”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你就和中常侍一样,扮做中官,在朕身边伺候。” “不!” 第78节 怀里的人拒绝的急切又尖锐,几乎半点余地也不留。 “我不要,现在南边可热了,我去干嘛,车马颠簸的,我受不了!” 白悦悦说着双手用力,就要把他推开,“别到时候,还没到那里,我就已经死在半路了!” 元茂脸上沉下来,握住她肩膀,让她整个人面向自己,“生生死死的这些话,以后不许随便说。” 白悦悦见他面色沉下来,嘴动了动,“那我还是不要去,一路上车马颠簸。我骨头都会被颠散的。” “那你和朕在一起。” 白悦悦几乎能当着元茂的面嗷的一声哭出来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毛病,想一出是一出,至于她愿意不愿意,都不在他考虑之内。 “不要不要。”她闹起来,“那路上我要怎么生活?现在洛阳都还没完全天凉下来,我洗浴怎么办?还有我每个月还会来癸水呢。这个要怎么办?” “没人照顾我,就我一个人,周围都是臭男人。你是要逼死我!” 说着,她不管不顾的开始对他抡拳头,她这身体自小就不太好。到了如今虽然已经有了好的供养,但还是有几分虚弱。拳头落在元茂身上,那力道根本就不够看。 她说的这些,元茂倒是没有想到。 他才想说什么,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可别说还有那些中官,那些都是服侍你的,你要他们来碰过,我才不要。” 她用力捶了他几下,突然一下蹲在地上,抱住膝盖,整个脑袋都埋在里头哭的更加伤心。 元茂只好陪着她一同蹲下来,“是我没有想周到,” 军营里也有女子,不过那些都是营妓。不能让这种女子来服侍她。前生他时常亲自带兵出征,不过那时候他也不带上她,路途遥远奔波,实在不方便。 “太后要是知道了,会更加生我的气。”她哭的脸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话语里都带着哽咽。 “她不会把陛下怎么样,但是我呢?” 说着她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元茂柔声哄她,却没有半点作用,她气的厉害了。伸手就在他胸口一推。 元茂被她那一推,竟然直接一下坐在了地上。连着白悦悦都看傻眼了,那一下她的确是用了力气,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也顾不上哭了,“你没事吧?” 说着就要去拉他起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伤到哪里。 元茂见到她伸来的手,还有她脸上带着泪的焦急。伸手去握住她伸来的手,然后瞬间用力。 白悦悦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一头砸到了他的胸口。 元茂的衣襟上有雪松一样的淡淡熏香。他身上已经逐渐脱离少年人的清瘦单薄,有了男人的样子,隔着几层衣物,都能感觉到他躯体的刚强。 鼻子被撞的发酸,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见着她眼眸水雾朦胧,顺势将她困在手臂间,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元茂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和满足。在看到她那满脸的担忧,他或许了从那段养病日子来最大的欢喜。 “你笑什么呀?”白悦悦眼里含着两包泪,捂住鼻子看他。 他低头对她又笑起来,笑容比方才还要更发自真心。 她看到他唇里露出小小的虎牙。这个模样更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自然是朕很高兴。” 他说完,低头下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来的突然,她正忙着捂住被撞的发酸的鼻子,没料到他来了这么一下。 白悦悦只感觉到眼前光线一暗,紧接着额头上有软且滚烫的触感。 等她反应过来,元茂的唇已经从她额头上离开,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 “朕真想把你一块带走,不管到哪里,都把你带着。可是朕也知道行军打仗路途遥远艰辛。不仅路上如此,大营里更是艰苦。要朕看你吃苦,朕不忍心。” 她不管做了什么事,只有他才能裁决。其他不管什么人,都不能越过他,对她有任何的欺辱,也不能有半点的不敬。 同样的,他也舍不得对她有任何的薄待,也不忍心看她吃苦。 他这个人天性凉薄,长子东宫私藏盔甲兵器事发,被废黜之后。他也不过是让人保证基本的饱暖罢了,至于其他的,他不在意,也不会管。 但是她,他就是不舍。 “罢了。”过了好会,他终于道。 “这一路辛苦,你身体不好。还是留在洛阳好好休养。” 元茂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被施加在自己身体上的力量弄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完完全全属于男人的力道。 若说以前元茂还有一些少年的影子在,那么现在于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年轻男人了。 他不避讳那些比丘尼,将她抱回了房内,让人打来热水。自己把巾帕放在热水里浸透拧干之后,给她把脸颊擦拭干净。 白悦悦见他这一套做的熟稔,“陛下以前照顾过人么?” 元茂笑道,“是啊,以前曾经照顾人照顾了好长一段日子,原本朕也不会。照顾她之后,自然而然的都学会了。” 他仔细的把她脸上都清理干净,落下来的长发在他指尖滑过。 “是那个人吗?”白悦悦想了想问。 元茂笑的颇有些高深,“是。” 白悦悦这下越发想要见那个女英雄一面了。 元茂把一切收拾妥当,“朕这次出去,少则几月,多则一年半载都是有的。你在这里好好呆着,等朕回来。朕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去了。” “那太后那里也不用管了是吗?”白悦悦小心问。 元茂笑着看她点了点头。 “所以好好的等朕回来。”他道。 白悦悦脸上露出些没心没肺的笑,“我知道了。” 只是‘我知道了’,而不是‘好’。 看来是要抓紧机会了。 元茂仰起头,“朕要走了,你送送朕吧。” “你站在哪个高的山头,朕一看就能看到你了。”他双眼迷蒙的看她,“送我一次。” 天子出征是大事,事先会排出羽林进行清场,就算道路两边有民人,也必须跪伏在道路两旁。 洛阳地势平坦,一眼望过去,都是一大片平坦。找个山头还真是不太容易。 白悦悦到了皇帝带兵出发的那日,自己去了一个山头上。 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在御道上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大道中间叠高的部分是皇帝和皇太后用的御道,两边才是其他人用的。所以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她扶着树木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想起她问元茂,隔着那么远,还有那么多的人,他真的能认出她吗? 元茂极其坚决道,“一定能,只要你站在那里,不管隔了多远,中间又有多少人,朕总能一眼看到你。” 这话说出来真的是连小孩子都骗不过。 但是她今日还是来了,别管元茂能不能真的看到,她还是要来。看不看得到是他的事,若是她不来,那就成她的责任了。 上下左右的仪仗都老长了,白悦悦越发觉得元茂就是在和她吹牛。这怎么可能看到她。 不过来都来了,看看皇帝出行的那个架势也是不错。过了好久,那轰轰烈烈的架势已经完全过去之后。白悦悦才从那个山包包上下来回家庙里。 过了两三日,宫里来人了。这次来的人还是长信宫的人,过来的宦官对她态度平平,带着点儿打量,“三娘子,太后让你入宫觐见。” 白悦悦嗯了一声,上了车。 太后要见她,在她意料之中。 元茂不来也就罢了,可是来了,而且还不是来那么一次,是几次。太后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还好,至少看在是娘家侄女的面上,还没对她动手。 她到了长信宫,就见到上面太后坐着,身边的正是四娘虞宁。 白悦悦要行礼,太后一抬手,“免了,我听说陛下去了你那里好几次,是不是?” 白悦悦点头。 太后打量她的眼神里,多了些疑惑,她看了看身边的虞宁。眼里的疑惑更重,“你是狐狸变得吗?” 白悦悦不出声,这次元茂不在宫里,她也不好和上回那样,闹的鸡飞狗跳。 “我原本是不想再见到你,但是我听说,不仅仅是陛下经常去你那里,长乐王也经常去探望你。” 太后说着都乐了,“我在宫里这么多年,妖魔鬼怪的事见了不少。但是这种事,我还闻所未闻。” “长乐王和你是什么关系?” 虞宁在一旁听着太后发问,看向白悦悦的目光里难免带上了几分鄙夷。 她当初在太后身边听说,这个三娘于天子和长乐王都有往来,几乎惊骇欲死。她知道三娘前生就是个不安寂寞的人,没想到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站着的人穿着素色的衣袍,身上没有半点装饰,和庙里带发修行的比丘尼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就是姑母认为的意思。”白悦悦道。 太后挑眉,“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你怕真是不要命了。” “我已经认定了四娘入宫,至于你,我既不会让你做皇后,也不会让你入后宫。若是你想要靠着天子的那点宠爱,起了什么心思,那么尽早把你的鬼心思收起来。” 面前的少女静静的听着,没有半点当日的不忿。 “是。”她答应的干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更加没有那日呼天抢地的样子。 太后坐在上面看着她,她答的如此痛快,但是让她原本准备的那些训诫的话一时间没有了用武之地,“好了,你下去吧。” 白悦悦离开之后,太后道,“我原本是想着让她来辅佐你的。可是她那个性子,别闹出个大祸来就已经不错了。果然她如我所料,简直能把天都给捅个漏出来。” 第79节 “若不是自家侄女,我不会手下留情。” 太后说着很疑惑看她,“四娘你明明也不比她差什么,怎么我那个儿子就这么不知道分辨好坏。” 虞宁摇了摇头,“姑母,现如今三娘那儿要怎么处置?” 她才不要三娘来辅佐她,三娘这个人就是女人里头的奸贼,不服于嫔御的位置。只要三娘在天子的身旁一日,就算她真的做了皇后,也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三娘给轰下来。 尤其现在,她听到三娘竟然和长乐王也有了关系。 一时间她也和太后一样,觉得这女人怕不是狐狸变出来的。 “给她换个地方,带发修行吧。”太后道,“陛下在那余情未了,这不行。” “可是就算给她腾了地方,只要陛下有心,就一定会去找。”虞宁道,她记得前生天子就是那样,对三娘念念不忘,哪怕太后在宫里镇守,也不过是面上不显,等到太后一死,立即把人接回宫。 虞宁还记得,天子把人接回来就拜为昭仪,当天的傍晚还在宫里大宴群臣。那架势弄得和娶妇差不了多少。 要照着太后那一套,他早该把人给忘记了。可是天子不但没有,反而对三娘更胜以前。 “只要她还在,那么多少还有隐患。” 她是真怕了三娘了。 太后看她一眼,神情里颇为诧异,迟缓道,“你的意思是,杀了她?” 虞宁吓了一跳,连忙说不是,“她若是无主的话,不管是做比丘尼还是如何,陛下一定对她念念不忘。既然这样,不如让她去嫁人。” “正好长乐王也和她有一段。算辈分,长乐王还是陛下的阿叔。三娘嫁给了他,那就是婶母。陛下好脸面,不管如何都不会再对三娘有什么心思了。” 太后对这些男女之情,不太喜欢花什么心思。这东西飘忽难以琢磨,从来不是用人的好坏可以决定。 没想到子侄们在这上面,更是一团乱麻。 “说下去。” “如此以来,不但可以解决了三娘这个麻烦,长乐王也有了王妃。陛下这边也无话可说,也不会损怀姑母和陛下之间的母子情分。这样就圆满了。” 虞宁道。 太后听着过了小会,脸上浮出笑容,她满面和蔼的看向虞宁,“果然我没有挑错人,四娘果然聪慧,而且会从大局考虑。” “也是,嫁了长乐王,那就是他的婶母。这家男人,就算再怎么胡闹,也不至于连阿叔家的都不会放过。还是你适合做皇后。” 她叹了口气,“男人啊,也就只顾着自己高兴,喜欢哪个就想要立哪个。也不看看那人能不能扛得起那副担子。” “我不是他亲娘,但也养他长大。这件事上,我怎么会害他。老是一副我棒打鸳鸯的样子。” 虞宁听着就笑,“陛下毕竟年轻,想事多多少少还不能兼顾各面,这不正说明,陛下还需要姑母么?” 太后很是满意的点头。 “好,就这么决定了吧。过一段时日,我就把长乐王宣进来。看看他怎么说的。到底是我家的侄女,哪怕我真的不喜,也不是他能随意抛弃的。” 真的对侄女下杀手,倒也没有走到这一步。三娘这颗弃子到了如今,既然还有她的作用。 入不了后宫,那么拿来联姻诸王也很是不错。 天子御驾亲征,洛阳里的政务照着原来的有条不紊的运行。 长乐王在中书省内在看起草好的公文,正在看的时候,外面几个中官入内,说是皇太后有召。 长乐王见状,“太后召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来的中官笑,“这臣就不知道了,大王快请吧。” 长乐王放下手里的公务,跟着中官前往长信宫。 太后见到他,抬手赐座。 “太后召见臣,可是有要事?” 太后抬眼看他,长乐王二十五的年纪,面容清俊,正是男人最好看的时候。 太后做皇后的时候,见过这个小叔子几面。不过也仅仅只是几面,那时候她有太多的烦心事,而长乐王已经封王,年纪不大,但已经不在宫里了。 叔嫂两人几乎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她不喜欢三娘这个侄女,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女运道不错。至少这两个男人,面容是真的俊秀,年纪也很年轻。 “不是公务,而是私事。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连自己的事弄不明白,别说下面的侄子侄女。所以我就替他问一问。” 太后看着长乐王,“你和三娘可是私下常有往来?” 她不耐烦弯弯绕绕的那一套,开门见山。 长乐王一愣,而后那张俊面上有些许红晕,“是。” 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任何隐瞒。 “这可不好啊,我家女孩子,即使去修行了,但也不是能任人戏耍的。” “臣没有。”长乐王道。 “臣昨日已经向上党王提亲了。” 这太后还真不知道,她挑了挑眉。 “只是上党王还没有给臣一个答复,臣并非轻佻之徒。” 太后手指在凭几上迅速的弹了下,“还真是有心了。既然这样,我替他应了你。” “如何?” 太后问。 第53章 纳吉 白逊入宫的时候, 心底里有些惴惴。 前头的中官满脸和气,白逊忍不住问,“太后宣我, 是为了什么事?” 带路的中官摇头说不知,“不过自家兄妹说话,那一定都是好事。” 中官笑着说好话, “大王只管放心就是了。” 白逊对皇太后那是有点惧怕的, 家里若不是出了这么一个太后, 恐怕早已经在洛阳没有这家子人了。哪里来如今的尊荣。太后临朝称制,手段一个接着一个, 白逊也不敢小瞧她。心里把她当做白家真正的家主来看待。 现在皇太后宣召,他心里没底之余, 不免有些惶恐。 中官把他带到长信宫的一个侧殿,现在太后和朝臣们正在商议政务, 一时半会的还不能见他。只能劳烦他等一等了。 等了好会,白逊茶都已经喝了两杯,终于有宫人来请他过去。 入了殿,白逊就见到太后在御座上坐着。 太后的样貌看起来要比她实际年纪要年轻许多, 坐在上面,一眼看过来,不怒而威。 白逊被看的立即低头。 “我听说长乐王曾经上门求亲?太后状若无意问道。 她手臂压在凭几上, 露出几分闲适。话语里似乎只是和娘家人拉家常。 白逊见状,心稍稍安定了些。道了一声是。 太后点点头, “那你答应了没有?” 白逊说没有,“毕竟三娘曾经入宫过, 就算到了家庙, 陛下又经常亲自去看她。” 他脸上露出十分的难为, “这,陛下不给准话,做臣子的也不敢轻易就把她给许配了出去。” 白逊听说白彦的女儿很受太后的喜欢,看着太后的意思,是要定下来入宫做皇后了。 他心下不忿,明明他家的三娘更得天子的宠爱,却莫名其妙的被太后厌弃,给送了回来,送回来还不算,给弄到家庙里去了。 这世上的事,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四娘做皇后,虽然都是白家的人,但和他的关系又远了一层。 还不如他自己的女儿上呢。 “是吗?”太后笑问,她捻了一颗马乳葡萄放在唇齿里,牙齿将果皮给去掉,把里头清甜可口的果肉吸出来,旁边的宫人抵上小金碟,供太后把葡萄籽吐在里面。 “是你不敢擅自做主,还是你想着你自己的女儿能出人头地?” 白逊干笑了两声,哪怕他没说,心里所想还是被太后全都看透了。 “我不忍心耽误了三娘的终身,三娘办事毛手毛脚,也分不清一个轻重缓急。宫里不适合她,别说皇后这个位置,就是让她去做一个贵人,恐怕也能让她办砸。” 白逊垂首听着,面上恭顺,心里很不服气。但不好当着太后的面说出来,只能忍了。 太后瞥了一眼他,白逊的那点心思真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都不必费多少功夫。 “你也别不服气,我这么说了,自然是有我的道理。我让自家侄女在后宫里,不仅仅是让她们进来占位置,更是要她们在我离世之后保住你们的富贵。至少能体面一点退场,而不是我人走茶凉,你们被人强行撵下去。” 太后原本不打算把话说的这么不客气,奈何娘家人就没有特别出色的,不把话彻底说开了,恐怕一个两个闷头全想要照着他们自己想的去做。 “三娘她不合适,一日到晚的傻乐,轻重缓急是半点都反不知道。让她呆在宫里,害了她自己是小,害了一大家子那才是不妙!” 白逊忍不住反驳,“可是臣也没听说三娘在宫里惹了谁啊。陛下对她满意不就好了?这夫妻男女之间,那都得他们自己去相处。若是相处不来,就算新妇好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他照样看不上啊。” “你给我住口!” 太后被白逊这番话弄的头疼,“我意已决,到底是我侄女,也不能真的让她一辈子就这么和男人不清不楚的混下去。长乐王是个不错的人,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夸奖过他。长相好,也没什么不良的作风。” 太后也不管白逊那满脸的不乐意,“我之前已经把长乐王给叫到宫里来问过了,他说的确是真心求娶。我们白家和宗室联姻多多益善,这桩婚事也是好事。” 见白逊还要说,太后抢先一步道,“我已经替你答应他了。” 白逊这下嘴徒劳的张着,好半会没能说话。 “这个主,我还是能替你做的。只是想到你到底还是她的阿爷。于情于理得告诉你一声。” “太后,这……”白逊就想要反驳,可是对上太后投过来的视线,原本的话全都不得不吞了回去。 “好好去和长乐王好好商量吧。” 说到这里,白逊已经知道太后下定了决心,不容有半点忤逆。 他没有那个胆子和太后说不,只是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冯育上前,亲自将熬煮好的补汤送到太后的手边。 第80节 宫廷里的医官照着太后的体质,和四季气候的变化不同,开出不同的药方来调理。 “大王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太后端过汤药,在上面吹了吹,“不是他的女儿做皇后,当然不情愿了。但是我哪里能留三娘在宫里。” 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一回,知道皇后的权威其实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大。皇后的一切权力来自天子。天子喜欢皇后,哪怕只是尊重她,那也能过的不错。可若是有一个极其受宠的宠妃,和皇后针锋相对,那几乎就是个死局了。 说一句九死一生,都丝毫不为过。 到时候她留下来的局面,怕不是要被搅和的一塌糊涂。 她这么多年,习惯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受不了有什么事脱离她的掌心。 “我已经够仁义了。希望他们也见好就收。” 太后说罢,将那碗汤药喝下去。 等白逊回到家,白悦悦已经被太后从家庙送回来了。 毕竟都已经要嫁给亲王,再留在家庙,和一群比丘尼在一块很不合适了。 白悦悦见到白逊那一脸有火没地发,顿时就找理由要跑。白逊把她叫住,将宫里太后说的那些都讲了。 “现如今太后要把你嫁给长乐王,我看着陛下时不时的来看你,对你总有些余情未了。你这么就嫁人了,等到陛下出征回来。恐怕是不好交代。” 白悦悦跟着白逊一块做出左右为难的样子。心里却不以为然。 这个时候正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赶快把事情给办了,到时候事情定下来,哪怕元茂回来,也没有话可说。如果真的要怪人,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毕竟这门婚事是太后亲自牵线保媒。没得太后在这里头,恐怕还没那么顺利。 有太后在前面顶着,她心安理得。 “阿爷问你,你自己愿意嫁么?” 白悦悦神情凄楚的抬头,“阿爷,这回事难道还是儿能说嫁或者不嫁的么?” 白逊被问了个无话可说。 他坐在坐床上,放置在床脚边的博山炉上青烟曼曼,将金黄的仙山笼罩其中,越发虚无缥缈。 白逊不甘心,两兄弟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般勾心斗角,彼此互不相让。现如今明明看着自己要赢了,结果靠着太后超了过去,顺便没给他半点余地。 这白逊如何能憋了这么一口气? 这个时候外面来人,说是长乐王上门了。 想来应该是太后让人告知长乐王,让长乐王赶紧上门提亲,毕竟宫里的太后答应了。但是父亲还是白逊,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这个时候人上来了。 这个做派符合太后的一贯作风。白逊熟悉太后的做派,一看就明白了。 他满心不服,垂头丧气。让女儿退下,自己去面对长乐王。 白悦悦见状就知道白逊不得不照着太后的话去做,她出去之后,就见到家仆去请人了。 白家的当家人是太后,就算白逊各种不满,也得按照当家人的话去做。 她突然感觉到身上一轻,这么些日子,让她止不住担心的东西终于要烟消云散了。 元茂哪怕再对她好,她也觉得很不真实,而且见识过他运用天子权柄的一面。那种虚无感就更重。 她不是那些小女孩,见到他那张脸,又或者被他那样温柔对待,就会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头扎到他的情网里。 不但没有,她一直都保持着十分的清明和理智。似乎那缱绻的柔情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东西他能给她,自然也可以收走。 男人这东西,喜欢你的时候,对你千般好万般好,恨不得把命都给你。但是哪一天没了,那就是等着和你明算账的时候了。 更何况元茂的地位那样的高高在上,他一旦没了激情,那么她的处境就不太妙了。 即使她有本事自娱自乐,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但也没必要没事就给自己弄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她走到一个拐角处停下来,见到长乐王袍服磊落的过来。 因为是前来提亲,他特意的打理过自己。穿着绯色的广袖常服,头戴黑色小冠。明明是公卿里再平常不过的打扮,到了他身上也别有一番韵味。 她站在角落处,对他摆了摆手。 长乐王是出入过沙场的,细微的动静瞒不过他。几乎是立即,他就见到她藏身的地方了。 他见前头领路的家仆没有发现,他对她颔首一笑。 白悦悦站在那儿目送他远去,等到人都看不见了,她才从藏身的地方出去。 罗氏已经在等着她了。到如今,她不管什么女儿出息不出息,只要能平安就行。长乐王也有长乐王的好处。王妃是外命妇没错,但是和夫君也能和平常夫妻一样的过日子,而不是和宫里一样,见面就要磕头,磕完了天子,还得磕皇后。还别说那么多宫规,一个落下来,简直能把人给压死。 “回来就好。”罗氏眉开眼笑,她丝毫不在乎白逊烦恼的那些。 “我已经让人去郎主那边打听了,一有消息,咱们这里马上就知道。” 罗氏对白悦悦笑道。 白悦悦见到罗氏这满心的真心真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姨,我这……” “算啦,我在禁中劝你,是看陛下对你好。也愿意屈尊降贵,和阿姨说话。那时候阿姨是觉得陛下他是真喜欢你。但现在看看,富贵险中求,太危险了。还不如宫外轻松呢。” 罗氏只要儿女们好就好,其他的倒也无所谓,只要他们够好,她自己很快就会想开。没有什么执念。 哪怕人再好,儿女过的不好。她也会觉得算了。 “你弟弟如今读书不错,”罗氏拉着她叨叨絮絮的说话,“我也算是放心啦,等到你出嫁,我也没有太多的担忧了。” 白悦悦不好意思的笑笑,罗氏压低声音,“长乐王那个人,应当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吧?” 白悦悦摇头,“没有。要是有,早就有人投其所好了。哪里还会瞒到现在。” 罗氏想想也是,下属们对上峰们的那些喜好都盯得紧,只想着自己有机会可以投其所好。给自己求得一个升迁的大好机会。 诸王们也不懂隐藏自己,喜好什么讨厌什么,洛阳里早就人尽皆知了。 正说着话,外面来人了,柘枝脚步轻快,“听前面的人说,郎主已经和大王说定了。” 白悦悦高兴的一下跳起来,罗氏伸手去拉,都拉了个空。 “这么快?” 柘枝点头,“是的。” 罗氏坐在那儿想了想,“估摸是太后那边发话了,所以郎主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听太后的话。” 靠人富贵,就得听人的话。这也是没办法。白逊白彦两个,看似是当家做主的,但是真正能拍板的却不是自己。 罗氏感叹了一回也就不想了。 这边白逊被迫和长乐王定好亲事,心下郁闷的很,不多时就生了一场病。他让罗氏过去伺候,又拉着罗氏发了不少的牢骚。 罗氏对他的那些牢骚,左耳进右耳出。当面柔声劝慰,转头就当做半点都没听到。 如今洛阳元氏诸王们都遵循着汉家的规矩,不兴拓跋家早年鲜卑的那一套。定亲规规矩矩的照着士昏礼的来。 古礼重礼不重财物,但是过了千百年到了如今,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套了。 公卿婚事,几乎全都是大操大办。没有一例例外。 既然白逊这个做父亲的已经应允,问名合庚帖之后,就是要纳吉了。 这东西是自己占卜一二,看看婚事好不好。若结果是好的,那么就会执雁将结果告知女家。 从此之后,这门婚事就已经定了。 纳吉这日,罗氏紧张的满手心都是汗,但是回头看女儿,她却没有半点紧张的意思。 “今日就要看能不能定下来了,你怎么半点都不着急?” 罗氏生怕占卜出个不好的结果来。现如今心里正七上八下。 白悦悦咬着葡萄笑,“这个阿姨放心,要是真的占卜出个不好的结果,景时一定会让人发回去重新再来。再说了,哪个那么没眼色,竟然那么大的胆子,敢说太后保媒的婚事不好?” 这倒是,好还是不好,还不是术士自己一口说了算。旁人什么都看不懂。 也没有哪个人有那个本事敢说太后保媒的不好。当然满嘴都是好好好了。 罗氏放心下来,“也好,以后阿姨想你了,就可以到王府里去。来来去去的也方便。” 宫里那就规矩多了,要核对门籍,还要有诏令,好不容易入宫了,还得一路叩首。一趟下来,都累的够呛。 “来了来了。”恒郎从外面跳着进来,他今日正好休假,被生母发配了任务。去前面看着。 “真的来了?”罗氏一把拉住儿子问。 恒郎重重点头,“真的来了,我在门口看见大王骑马过来了,哦,我都看见大雁了。可真肥。说是大王亲手猎的!” 大雁这东西生来就十分机警,想要抓活的,十分的不容易。 罗氏觉得长乐王弓马娴熟的传闻,不是空口谈谈。 白悦悦已经从床上下来,打算出去看看。 这种大事,是要好好的看看。罗氏让柘枝跟着她。 娶妇是人生大事。不能等闲视之。不管是求亲的男家,还是被求亲的女家,都必须慎重对待。该有的礼数一个都不能少。 尤其是亲王,那就更加如此了。 她走到前面的时候,正好见着白逊和长乐王相互拜礼。 这年月不忌讳什么男女大防,见面就见面了,除非那种老古董,没谁觉得男女就应该互相不见面的。 到了那里,她见到长乐王那一身,眼前亮了亮。 他一身绯色衣袍,伫立在一面素屏前,堂屋里原本垂下来的竹廉在这个时候统统的卷了起来,日光完全的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原本就生的好,面白俊美,再加上那一身,有些让人挪不开眼。 清朗的人光是伫立在那里,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白悦悦站在那儿看着,原本伫立在那儿的人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向她的方向看来。 她一下躲到帘子后,再探头往外看。正好触碰到他投来的注目。 他望着她,浅浅的笑着,温柔且缱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6 21:02:39~2022-04-17 21: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1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五分糖加冰 86瓶;小猪 20瓶;你说的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朕需要阿叔助朕一臂之力。 白悦悦看到他对自己笑, 扶着手边的柱子,也对他笑。等到笑完了才觉得不对。 他怎么知道她藏在这儿的! 士昏礼漫长而严肃,此刻早已经不遵守古礼, 到了成婚那天更是照着胡俗,闹新郎闹的鸡飞狗跳。但订婚还是要摆出该有的姿态,来表示男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和对女家的尊敬。 白逊被太后逼着点头了这门婚事, 心不甘情不愿, 将该走程序都走完之后。见着长乐王还想来上前说几句,满脸疲惫的摆摆手, “罢了,我年纪大了, 方才那么一趟折腾下来,早已经精疲力竭。大王请便吧。” 说罢, 他摆摆手,让两个貌美婢女搀扶着,到后面歇息去了。 长乐王拱手作揖恭送白逊离开。 白逊的不耐和不情愿几乎全都摆在了脸上,倒是长乐王那边把姿态全都做足了。 等白逊离开, 长乐王放手下来,背脊挺直,看向白悦悦藏身的地方。他笑而不语, 白悦悦从藏身的地方跳出来。 她走到他面前,“你今日的装扮可真好看呀。” 少女言语直白, 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尤其她双眼发亮, 满满都是欣赏。 长乐王抑制不住的笑起来, 拳头压在唇上咳了一声, 掩盖住快要冒出来的笑。 “我去见见你生母罗娘子?”长乐王问。 长乐王知道她是庶出,不过这也不打紧。要紧的是父亲的身份,母亲出身如何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父亲身份足够,庶出不妨碍什么,哪怕入宫为后都可以。 世情是,不管嫡庶都认正妻为母,不过人情摆在那里。哪怕规矩如此,也全都是更喜欢心疼自己的生母。长乐王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白悦悦也不含糊,嘴里哎了一声,领着他就去见罗氏。 罗氏没料到长乐王真的来了。长乐王这种天潢贵胄,她平日里都不敢看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她没有准备,一下子明院子里鸡飞狗跳。 长乐王进来,见到罗氏要下拜,马上一把搀扶住。 “娘子起来吧,真的是折煞我了。” 罗氏话语里满是谦卑,“应该是民女前去见大王。怎么敢劳烦大王前来。” 长乐王看了一眼白悦悦,白悦悦过来把罗氏扶起来。 “前来拜见娘子,是我应当做的。” 罗氏还想要说什么,被白悦悦劝,“阿姨,他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阿姨就不要拘束了。” “你这孩子!这哪是拘束,高低尊卑,哪里能不管的。” 白悦悦感觉到罗氏还想给长乐王跪下,赶紧手里铆足了劲,把罗氏拉起来,免得她真的噗通给长乐王跪下叩首了。 她花了不少力气,才把罗氏给摁在坐床上坐下。然后叫长乐王在另外一张床坐着。 “今日是好日子。就别让他难做了。” 白悦悦这话才叫罗氏没奈何的坐在那儿,终于不想着给长乐王磕头。 长乐王亲手把自己带来的礼品奉上,是一对从东海来的珊瑚。 北朝嫁娶花费甚靡。王公贵族尤其如此,送女家的礼金十车锦帛都是司空见惯,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金玉。 长乐王也专门为此准备了一番,连见面礼都是耗费甚多。 罗氏见状又坐立不安了,亏得白悦悦在旁边一把把她摁下来,才没让她起身去给长乐王跪下。 “这,”罗氏在白家多年,这段时日又管家,知道这对珊瑚弥足珍贵,满脸的不安,“贱妾哪里配的上。” “阿姨!”白悦悦被气得几乎无奈。 “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说这个做什么。”说着又去看长乐王,“既然大王送了,那就是你配得上!你说是不是?” 罗氏差点没被她这话吓得立即跳起来。 她这个身份她自己知道,人家愿意照着看岳母的礼数来对她,那是人家人好,她怎么真的能觉得自己能配的上? 白悦悦不管罗氏的不安,她让柘枝把那对珊瑚拿过来,就地在屋子里一摆。 红彤彤的珊瑚她很喜欢,“真好看。” 长乐王听到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喜欢,笑道,“只要喜欢,那就值当了。” 罗氏听长乐王这么说,只好坐下来,“让大王破费了。” 长乐王摇头,“罗娘子言重了。” 虽然这对珊瑚是真的昂贵,不过是下面的人送上来的,仔细说起来,也不算花费多少。何况比起聘妇的礼金也根本不算什么。 罗氏对着长乐王说不出什么话,幸好长乐王也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只是说几句祝愿平安常乐的话,就起身告辞了。 白悦悦出去送,说是送,其实长乐王没有什么离开的意思。她陪着他在家里园子里走动。 “我阿姨那样,见笑了。” 长乐王摇摇头,“没什么。” 白悦悦仔细端详好会,没见到那张脸上有任何的轻视鄙夷,这才慢吞吞跟在他身边。 “我生母是南朝女子。”他突然开口。 白悦悦没听过他说长乐太妃的事,不由得看过去。 “我外家原本是从南朝投靠过来的臣子,但是不久之后卷入到一场宗室谋反案里。这种事一旦粘上了,哪怕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更何况我外家都是从南朝来的,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根基可言。果然,我外家被判了重罪,全家下了牢狱。不久之后,族中成年男子伏诛,年少的男童发放六镇。族中女子入宫为婢。” “我生母是这样入宫的。后来她偶尔被我父亲见到,承幸之后有了我。因为我是最小的幼子,阿爷很高兴,给她封了上六嫔的位置。但是她的出身在哪里,宫中不少出身士族的嫔御,话里话外都是看不上她。阿爷也从来不管这种事,她只能自己一人承受。日子相当不好过。” “后来,先帝继位,我出宫开府,把阿娘一块接了出来,才算是好了许多。” 他看向她,“所以三娘想什么,其实我很清楚。” 白悦悦张张嘴,“我过几日,亲自去拜见太妃。” 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他既然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她自然也要有所回应。 长乐王含笑点头。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事。”她走在他身边。 长乐王看过去,只见着她很认真的问,“你当初见我的第一面,觉得我怎么样?” “第一面?”长乐王仰首想了想。 白悦悦等了小会,见他不说话,等不住了,拉了下他的袖子催促了两下。 “你真的要听?”长乐王笑问。 白悦悦点头,长乐王走在前面笑道,“觉得哪里来的傻不愣登的丫头,火都扑到面前了,都不知道躲。” “后面的话,就觉得果然还是傻。胆子也很大。算计到了我的身上。” “傻乎乎的,还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殊不知,我一眼就看出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长乐王每说一句,白悦悦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层,最后她道,“好了好了,别说了。” 长乐王见她满脸的郁闷,忍不住笑出声。 “以后别这样了。对我是没关系,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 “到时候被反过来算计,那就真坏了。” 白悦悦郁闷的厉害,她抬头看他,“我又不是没事就到处算计人的。这不只有你吗!” 长乐王手掌握成拳头压在唇上,咳嗽了下。不过那声咳嗽里的笑意,还是掩饰不住。 她过了小会,还是不甘心问,“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长乐王点头,“所以以后不要这样,人心叵测,有数不清的明刀暗箭。但凡你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就会有人对准你的要害。” “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悦悦听着,她颇有些僵硬的动了动,“那你呢,你不会护着我么?” “我——”长乐王笑笑,“只要我能。但你也要谨慎。毕竟有些祸患是可以避免的。不是么?” 她听了垂下头来,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 “人长大了,就必须学会谨言慎行。”他看出她不高兴的地方在哪儿,“成婚就是成人了,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他见她脸上略有些不高兴,“我在朝中和人前也是谨慎的。” “这世上多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还能少了许多无端祸事。” “知道了。我又不是不明白。” 白悦悦道。 就是听到他也不哄哄她,有点儿不高兴而已。 长乐王问她,“你有字么?” 出嫁女的字,要么是父亲取的,要么是丈夫取的。白逊整日里自己寻欢作乐都还来不及,哪里想起给她取字。 “还没呢。不过我自己有名字。”她说着在他掌心里写了一个悦字。 “那也好。”长乐王有些失望。 “悦,犹说也,拭也,解脱也。若人心有郁结能解释之也。”长乐王点头,“是一个好字。” 白悦悦笑起来。 “纳吉之后,你我二人的婚事就算是定下了。”长乐王道,“终于可以放心了。” 白悦悦笑着点头。 长乐王看着她脸上毫不遮掩的笑,面上的笑意不由得又浓厚了几分。 或许是自小被压抑着长大,他要顾忌的地方太多。少年轻狂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遇上她之后,她和他也是不一样的,张狂肆意,谨小慎微在她身上看不到。他渐渐的也有了点少年的味道。 天子对她的心思,那是半点遮掩都没有,直白的表露人前。为了立后一事不惜和皇太后翻脸。 第82节 也实属难得。按他一贯谨小慎微的作风,他应该离她有多远就有多远。但他就上去了,虎口夺食危险异常,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但是他偏偏沉迷其中。 白悦悦嗯了一声,“幸好呢。” 长乐王和她说了好些话,才离开。门口高阳王在等着,见着他满脸笑容收不住,心下全是酸的。 “等着陛下回来,看看你怎么收场!” 为了个女子是断然不至于这样的。高阳王左右想不明白长乐王为何会这样,虽然白三娘貌美,但她脾气不太好,行事随心所欲,和她家其他姊妹的稳重完全不同。 “娶妻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延绵后嗣,另外家里也有另外一个打理事务的人。你说说白三娘是能做什么,她那个性子,别把她自己给栽进去了。” “你以前也不是个好色的人啊。” “谁说我不是?” 长乐王这话把高阳王憋的好半日都说不出话。 “至于性子,她性子的确跳脱。不过也没关系,她年纪在那儿,比较小。我到时候教教她就行了。” “我家王妃和她年岁也差不了太多,是完全不同的性子。”高阳王道。 长乐王看他,“所以才和你相配啊。” 高阳王一愣,这话一时间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全看说话的人怎么讲。 高阳王气的半死,也拿他没奈何。 府内白悦悦婚事定下的消息迅速传开,年纪小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们过来道贺。就连已经出嫁了的惠宁也派人送来贺礼。 这个时候恰巧回家的虞宁也过来坐了坐。 两人没有什么交集,话都没有互相说一句,坐在一起无话可说。 虞宁上下打量她,过了一辈子,这人还是她印象里的模样,说说笑笑,脸上总是带着笑。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能让她担心的事。 皇太后说想不明白为什么天子会喜欢这么一个人,不见得有什么机警才智,每日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没日没夜的傻乐。 她也想不明白,前生想不明白,今生也想不明白。不过今生她把这个她最大的仇敌给用兵不血刃的方式解决掉。 杀了她固然是最好的,但天子一旦回来知道了,太后不会怎么样。但是自己就说不好。不管如何,虞宁都不会把自己的命给填在三娘的身上。 “听说你和长乐王的事已经定下来。太后很高兴。” 虞宁拿捏着不亲不疏的调子和她说话,让人把贺礼送来,就起身离开。 白悦悦原本坐在那儿客套,一听到她要走了,立马来了精神,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欢快劲头。 “四娘慢走。”她曼声道。 虞宁见她这都不遮掩一下的欢快,嘴角僵硬的扯了扯。 白悦悦说送,就送到了院门口,等虞宁两条腿迈过院门,她也就回去了。 “这三娘子怎么回事?我们小娘子将来富贵滔天,是连太后都看重的人物。她竟然不送四娘子出门?” 身后跟着的婢女愤愤不平。 虞宁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前生三娘做的比这还过分的事多了去。当着一众嫔御的面,对她无礼公然拒绝对皇后行礼。那些嫔御里许多都是世家女,她要约束这些嫔御原本要格外花费力气。结果她所有的努力,都在三娘的肆意妄为里烟消云散。 后续弥补,不过是重罚三娘这个昭仪。但是天子毫无表示,几乎是默许。从那日之后,她的皇后威严一落千丈,到了被废那日都没有起来。 经历过这段,只是送到门口根本不值一提。 她回身走到廊上,正好遇见了对面过来的婉宁。 婉宁见到她就笑,“我听说四娘回家了,正打算去寻你呢。” 说着格外热络的拉住她的手,“最近家里庖厨来了新人,特别会做酥酪,和平常酪浆完全不同。正好可以和你一起尝尝。” 说着就拉着虞宁去了。 长乐王一把年纪终于定了婚事,这个事在洛阳里引起了几个好事的人的宣扬,不过订婚的人也是后族。门当户对挑不出错。热闹了那么一下也就没了后续。 婚事定下之后,还没定婚期。白逊对这门婚事无可奈何才定下来的,对后续也是抱着不热衷的态度。白悦悦见状也无所谓,反正都已经定下来了,就算元茂知道,也不会怎么样。 她和他相处过一段日子,觉得这人老爱脸面了,最喜欢在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圣贤君主的姿态。 没定下也就算了,一旦定下来,就算是皇帝也不好动手。毕竟他要脸。 大清早的,她坐在镜台前梳发髻,听到外面有些声响。一看见到院子里婢女两三个一堆集聚在一起,低声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出什么事了?”她问刚刚进来的柘枝。 柘枝自然是知道的,“说是隔壁府的四娘子昨日里突然起了风疹。身上脸上长得到处都是,可吓人了。疾医来看了,说是吃了些不该吃的。于是南安公就来了。” 那就是没好事了。 白悦悦没兴趣听下去了,她看着婢女把梳通了的长发绕成发髻,又用发针固定住。 她取来一只盒子,要柘枝去送到长乐王府上。 柘枝笑盈盈的应了,等到过了那么半个多时辰,柘枝回来了。白悦悦见到柘枝神情里有些不对。 “怎么了?” “三娘子,过去的人说,大王不在府里。” 白悦悦想了下,“今日不是休沐么,难道他还要上值?” 柘枝说了一声不是,“听说是陛下宣召大王立即前去觐见。” 白悦悦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长乐王是昨日突然接到天子令他觐见的诏令。 来人也不进宫回禀太后天子是否安好,直接入他王府里,道明来意,让他立即启程。 天子有权令留守在洛阳的所有官员前往大营觐见。 哪怕是一人之下的尚书令也不例外。 他这个中书监自然也不在话下。天子有诏令,不管身上挂着什么官职,都必须马上出发,不能耽误半点,否则便以律法处置。 长乐王当天就令人准备快马,当即出发。 一路快马加鞭前往大营。 洛阳离宋国不可谓不近,比不上故都平城那么有纵深。 所以这次宋军压境,天子带兵亲征,就算是太后也无法出手阻拦。 到了大营,长乐王从马背上滑下立即前往大营拜见。 大营之内和天下富贵的洛阳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步入中军大帐,就见到天子伫立在一张偌大的地图前,看着上面的山川地形。 “臣拜见陛下。” 伫立在地图前的天子没有立即叫起,大帐之内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其他人,连个近身伺候的黄门都没有。安静的连鼻息都能清楚听见。 “阿叔。”过了小会,他听到天子脚步转过来。 “阿叔起身吧。” 元茂望着长乐王起来,“听说阿叔最近定亲,这是一桩好事,按道理朕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阿叔召来。但是用人之际,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长乐王心下猛地一跳,没想到这么快天子就知道了。但他没从天子的话语里听出什么愠怒。 天子的话语太温和,甚至有些温和过了头,以至于让人心底生出惶恐。不知道这极致温和之下到底是什么。 还没等他完全起身,一双有力且筋骨分明的手扶在了他的臂弯处。 他抬头就对上了天子的双眼,“朕需要阿叔助朕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7 21:03:18~2022-04-18 21:0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是因为你和长乐王定亲了吗? 虎口夺食这件事, 是长乐王这么多年来做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而且贴着底线而过。 长乐王自信就算天子追究起来,在这件事上寻不到半点可以拿出手的理由。 和内命妇勾搭,自然是要治罪。可白悦悦不是内命妇, 甚至和天子连个口头上的婚约都没有。 她既然没有被册封为内命妇,又被赶出了宫廷,那么就和天子毫无关系。 更何况这门婚事乃是皇太后拉纤保媒的, 天子作为儿子, 碍于孝道, 也没办法对太后做的媒有什么怨言。 长乐王做好了准备,天子却对此不提一字。 “阿叔, 你看看这里。”元茂将长乐王搀扶起来,他手指点了点虎牢, “如今宋军围攻虎牢,而长社已经被破。虎牢若是丢了, 那么洛阳将没有任何天险可守。到那个时候,宋军将长驱直入,直达洛阳。” 元茂点了点羊皮地图上洛阳的位置。 洛阳乃是天下之中,又为几朝古都。当初迁都于此, 也有向天下宣称魏国正统的地位。不过世上所有事都有阴阳两面。从平城迁都洛阳,虽然是以此宣称正统,但洛阳离宋国却太近。再加上四周地势平坦, 一旦虎牢破了,那么洛阳就会易主。 所以这次的情形刻不容缓, 哪怕是皇太后那种嗜权如命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刚不过那些宗室, 同意天子带兵亲征。 一旦洛阳真的丢了, 一群人就得回平城宫。到时候丢脸丢到天下皆知。朝廷的脸面也基本上丢完。 威信这东西, 建立起来需要滚滚人头和鲜血。可是摧毁起来却是容易的很。 “秦王丢了长社。”元茂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变喜怒。 “虎牢不能丢了,否则就真的只能让太后领着人赶紧回平城宫了。” “所以我让阿叔过来。”他看向长乐王,眼底里全是信赖和倚重。 “秦王丢了长社,现如今还在外面跪着呢,朕没让他起来。打仗打成这样,丢了列祖列宗的脸。” 元茂看向长乐王,“朕记得阿叔十三岁开始就跟着先帝北伐北狄,如今阿叔还能为朕而战么?” 长乐王张了张口,“如今臣是中书监。” 天子年轻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那又如何?现如今情况危急,就算是中书令,若是真能用的上他,他也得给朕上阵杀敌。阿叔何必拘于此?” 第83节 天子靠近了些,言语里似乎多了些许别的意味,“更何况,阿叔真的情愿一日到晚和公文笔墨打交道?” 这当然不是。 长乐王被隐约的勾起心底下藏着的那些希望,比起勾心斗角,杀人不见血的朝堂。他倒是更喜欢沙场,所有的谋略拳拳到肉,以鲜血开始,以鲜血结束。 鲜血淋漓的痛快。 “臣遵命。” 长乐王低头。 天子浅笑。 天子大军驻扎在悬瓠,长乐王在路上没有太久赶到了。不过满面都还是灰尘泥土,现在见完天子正好腾出空去打理一下自己。 长乐王出去就见到秦王跪在了大帐前,其实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他急着去觐见天子没有注意而已。 秦王前几日打了败仗丢了城池,跑到了悬瓠大营,现在跪在地上。 前几日悬瓠下了雨,地上泥泞成了一片。秦王跪在地上,身上衣袍吸满了泥水贴在身上,满是狼狈。 “阿叔,”秦王见到长乐王出来,眼前亮了亮,“陛下提起我没有?” 他跪在那里已经有好会了,一路逃命没花太多的力气,跪在这儿淋了雨倒是要了他半条命。 这个侄子此刻满脸狼狈的看他,脸上还带着点儿讨好的笑。看着心里莫名觉得膈应。 长乐王当做没看见,抬腿就要走,谁知道秦王这时候也没皮没脸了,一把抓住他袍服的下摆,不让他走。 “说你打了败仗,你要听么?”长乐王问。 秦王一下低头下来,长乐王把自己的袍服一角从他的手里撒开。 “现在虎牢那里拼死一搏,看能不能受得住。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洛阳不保。那罪过是真的不小了。 秦王眼里的希翼没了,垂头丧气的低头。 他没有时间和秦王扯,径直到了营帐内。那里换洗的衣物以及明光铠都已经放好了。 换上那些衣物铠甲,将自己收拾妥当,前去中军大营。 长乐王去的时候,穹庐里已经有许多人在了。 “宋帝大军兵分四路,向我而来。” 元茂坐在小巧的胡床上,手里持着一支鲜亮的羽毛,示意周围的宗室将领去看地图。 “西路猛击潼关,意图击破洛州一举拿下洛阳。”元茂手里的羽毛在洛州这块地方上画了一个圆圈,“东路攻击济州,和中路一道来势汹汹。看样子,宋帝是一派的雄心壮志,想要一统了。” 元茂话语略带点笑意,听不出太多的困扰。 “他们出兵,看似来势汹汹。但是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后果如何。”彭城王道。他虽然年轻,但也被元茂一同带了出来。 “虎牢之困在即,应当先救洛阳眼下之危急。” 长乐王摇摇头,“虎牢是防守洛阳的一道重地,此处有重兵把守。而宋军既然围住了此处,自然是做了十全的准备。带兵前去恐怕一时半会的见不到功效。但是如今必须先给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只要其中有一路遭受重创,那么其他三路未免要回头来救。” “但这四路,也不是每一支都和围困虎牢的宋军一样有所收获。” “那要是虎牢守不住破了怎么办?”有宗室问道。 长乐王沉默,这个就是赌,赌一赌。看看虎牢能不能等到那一日。 所有人都看向了元茂,等着这位天子给一个主意。 “好,”他颔首,“就照着长乐王所言。” “陛下不可啊!” 一时间营帐内反对声此起彼伏。 元茂静静的看着面前各种群情激奋,若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见到这么一副架势,难免会有些心虚气短。若是定力不够,会不禁怀疑自己决断究竟是不是对的,哪怕鉴定所想,也要气眼前的这些人,竟然不知好歹。 元茂什么情绪都没有,等到面前这些人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力排众议,用了长乐王的计谋。 白悦悦在府里,时常听到外面的消息。 如今这世道,打仗司空见惯,但是打仗打到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了。 白悦悦听说现在虎牢关被宋军给围困起来了。洛阳里上下也不复之前的富贵宁馨,透着一股难言的紧张。 这年月没什么事是一定的,发生什么都不意外。 白悦悦以防万一,把自己能收拾走的财物挑着最不起眼的给收拾了下,然后又去看长乐太妃。 长乐太妃自从长乐王被天子宣召到悬瓠大营之后,就越发的诚恳礼佛了。她每次去,太妃不是在礼佛,就是在去寺庙的路上。回回找不到人。 白悦悦原本是打算,如果洛阳真的有个什么事,带上太妃一路跑回平城去。 但见不着人,也不好一块商量。她也不是没有去寺庙找过,只是见着太妃勤勤恳恳的礼佛,她也不忍心打扰。 今日她从永宁寺见到太妃拜在佛像前,很虔诚的跪拜。她伫立在门口看了小会,还是转身离开。 正从廊道上走着,见到四娘虞宁带着人过来。 虞宁头上戴着帷帽,哪怕到了女眷扎堆的地方,也没有半点摘下来的意思。 那天的风疹起的很凶,几乎浑身上下全都是。医官们对此的办法就是调理,并没有什么太多立即有效的办法。 调理身体没有几个月见不到效果,因此虞宁也因病不能入宫,到了如今,风疹虽然渐渐消退,但是疹子褪去了,却留下了疤痕,虽说可以完全褪去,但也要用不少时间了。 虞宁平日里在府内并不出来见人,这段时间外面传战事吃紧,天子又带兵亲征,所以她也一改居家养病不出的作风。 “四娘?”白悦悦见到虞宁,“好久不见。” 两人无话可说,但既然都见着面了,该打的招呼还是得打。 虞宁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就算是全了彼此之间的礼数,“我记得你之前不怎么爱到寺庙里来。今日怎么来了?” “我今日是来寻太妃的。”白悦悦说着,看了一眼虞宁身后跟着的婢女,婢女们手持长柄鎏金香炉,捧着水果鲜花等供品。知道她也是来礼佛的。 礼佛向来是个麻烦事,不到逼不得已,她是不会去做这些。 “既然没事的话,那么就先告辞了。” 白悦悦说完就要走,却被虞宁一把拦住。 她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四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要去祈福,一块去吧。” 薄纱下的头动了下,也不管她是否答应,抓了她的手臂一块去。 虞宁早就已经定了今日礼佛祈福,到了地方,她让身后的婢女把贡品全都摆放到佛像前。 见到旁边站着的白悦悦满脸无所谓,“这是在佛面前,你这样小心到时候遭报应。” 白悦悦听了越发无所谓,“是吗,难道不会劈拉我过来的么?” 虞宁被她这毫不客气的话给哽的“你”了几声,好半会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陛下待你不薄,对你也有恩。现如今让你过来替陛下祈福,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白悦悦听了没忍住当着虞宁的面,一双白眼都翻了出来。 她太过没遮掩,让虞宁一口气倒憋在喉咙里,差点没缓过来。 “你什么意思?难道陛下对你还不够好么?” “他对我,那是陛下自己的事。”白悦悦只觉得烦躁,“我没求着陛下对我好。而且是你拉着我来的,对我说这么一大堆话是要做什么?” “更何况,你做的这些陛下又不知道。” 虞宁正要开口说话,又听她笑道,“就算陛下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内内外外,想要讨好奉承他的人多了去。你也不过其中一个,说难听的” 白悦悦看了一眼婢女手里的那些东西,笑了一声,“手段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花样。陛下没有亲眼看到,就算听说了。你觉得他会放在心上么?” 她说着故意靠近虞宁,虞宁被她这番话说的气血翻涌。 “陛下对你不薄,到了如今,你既然是连祈福都懒得?” 虞宁想要拉她来,和她一块给天子祈福,也是想要她看看如今她们两人已经完全倒转过来的局面。 三娘如今和长乐王定下婚约,远远不及她。王妃说白了也只是外命妇,和皇后根本就无法相比。 二来,她也有让三娘谢陛下恩情的意思。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三娘受陛下太多好处了。随便拿出来一点,都足够用三娘整个人整条命去报答。 “你自己一厢情愿,别把我拉进来。”白悦悦被那股浓香熏的有些难受,开始的时候路上行走还不觉得,现在到了密闭的地方,熏香的味道越发浓厚。 “陛下要的是打胜仗,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你要是觉得你能在这儿能拜出个全歼敌军,那么就继续在这儿拜吧。” 白悦悦不耐烦了,“不过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陛下不看重这些虚虚实实的东西。别说陛下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是一笑置之。若是觉得陛下知道了你花费这样的功夫,就会对你与旁人不同。那就想太多了。” “与其在这儿花费功夫,不如好好回去养病。” 说罢她就走了,虞宁在后怒道,“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得到君恩!” 白悦悦走了几步回身过来对她一笑,“我这样的人都可以,你这样好却不行。是不是天生的命不好?” “要不要进宫去哭一哭?” 虞宁望见她脸上的讥讽嘲弄,和前生当众顶撞她一模一样,脸色一白,小半会不能说话。 “你所作所为,不怕陛下知道么?” 白悦悦想笑,“我和陛下没有关系,四娘若是愿意长途跋涉的去说,那请随便。” 她突然上下打量了三娘一下笑出声,“不过你就算去说了,你在陛下眼里,原来是什么样,那还是什么样。” 虞宁脸上怒意张显,白悦悦见了不过一笑罢了。 她说罢,一脚跨出门,直接出门上了马车,入了马车没有多久,听到外面疾驰的马蹄声。 洛阳城内在这个时候,能一路疾驰过来的,恐怕只有前线的战报了。 她掀开车簾,果然见着一个兵士打扮的人飞奔了过去。 的确是有消息了。天子领着大军狠狠重创了宋军的中路军,和宋帝狭路相逢,于寿春一战,大胜宋军。并且借着此战南下。 原本是宋军北伐,转眼间竟然变成了魏军南下。这顷刻间强弱翻转,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皇太后拿着手里的战报,在朝堂上笑脸盈盈,说国朝的忧患可以解决了。等下朝之后,她回到长信宫,脸上阴沉。 中书侍郎李约到长信宫的时候,就见到太后那不善的脸色。 第84节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太后看向李约。 李约知道太后指的是天子不解虎牢之急,反而掉头痛击宋军中路。 “陛下这样,也是围魏救赵。宋帝所在中路遭受重创,其余宋军也不得不调转回头来救。也是救了洛阳之急。” 太后听了笑了声,“是么?” 李约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心里终究是有些不以为然。上位者都有多疑的毛病,天子有,太后也有。尤其在这个帝后争权的节骨眼上,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太后的怀疑。 他让宫人把茶具拿上来,自己亲自给太后烹茶。 李约年轻且生的一副好皮囊,持杓烹茶在他做来,极其的赏心悦目。 “难道太后是想要陛下胜不了吗?” 太后脸色蹙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若是他输了……” 输了,天子的威信自然是一落千丈,但是她也没好到哪里去。洛阳失守她得带着百官一路逃往平城宫,若是运气不好,手脚不够快,跑不过宋军的话。做了俘虏,那简直生不如死。 可他赢了,就已经向天下人证明他已经有足够的担当掌权。锋芒正盛,她不能如自己所愿,继续呆下去了。 不管是输赢,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太后靠在凭几上,手指撑着额头。 李约见她满脸不快,把手里的茶汤递给她。 “臣最近得了个方子,名为逍遥方,说是能疏肝解气。喝了之后,容易心情愉快。” 太后嗤笑,她喝了几口茶汤,“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东西。” 她喝了一口,想起什么,“现如今天子南下,还有人跟着他没有?”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没有左右两翼相护,长久不了。 “听说收回丢失的城池之后,陛下令长乐王领当地兵马,收拢残部重组,跟随南下。” 太后听着,吐出口长气,“的确有几分本事。” 李约一笑,给她继续将茶汤满上。 宋军被魏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围困虎牢的宋军得到中路被迎头痛击的消息之后,不得不回头相救,但是东路就又被魏军击溃。 原本兵分几路,在短短时日内变成了退败,彼此间顾应不暇。 元茂乘机领兵南下,将原本丢失了的城池一一收回,并且深入到了宋国境内。转眼间胜败强弱逆转。 最纵深之处,到达了豫章郡。 元茂没有继续南下深入,点到为止,班师回朝。 这一路上,元茂约束大军行动。军中绝大多都是世代为兵的军户,军户作战,一旦见到了有优势,就要抢人抢,开始杀人放火,闹得沸反盈天。 元茂下令,约束军中军士,不允许军士抢夺宋国民人粮草。若有需要,必须以钱财购买。 另外那些被掳掠来的南朝俘虏,也被他释放。 回朝那日,洛阳里欢天喜地,完全没了之前那股紧张的气氛。 班师回朝第二日,宫里来了人,给白逊赏赐。并且关起门来和白逊说了些许话。外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宫里来的使者来了之后,白逊让人把白悦悦叫了过去,白逊上下打量她,看得她心里发毛。过了半晌,白逊开口,“我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你姊姊上回闯了祸,不好出门,你替我去寺里上个香,祈福一下吧。” 四娘虞宁那一身的风疹,是吃了二娘婉宁给的酥酪之后起的。两家为了这个闹到现在都还没闹出个眉目。婉宁也就一直躲在家里,轻易不出门。家里的确是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的了。 父母孝道天经地义,白逊发话了,白悦悦就得去。 第二日白悦悦去了个大早,去了寺庙里,洛阳里不少寺庙都是皇室捐建的,没有一定身份都进不去。 白悦悦不耐烦礼佛,除非逼不得已,要不然能不拜就不拜。好不容易祈福完,她起身来,发现室内婢女还有僧人全都悄悄的出去了。 室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白悦悦从团蒲上起来,张望左右,她正欲推门而出,这个时候门从外面吱呀一声开了。 她抬头,就见到元茂站在门外。 他今日着素色的袍服,看上去似乎只是个来寺庙的平常子弟。 元茂双眼看她,灿然一笑,“三娘子,可以请朕进去么?” 白悦悦侧开身,请他入内,元茂迈步到室内。看着一旁放置的香茶,牵袖为他自己倒了一杯。 “陛下不是前日才回来么,怎么今日就……” 元茂看她,“因为朕想你了。” 他看她,“很想你。南下的时候还好,但是回来的路上很想你。” 话语直白,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余地。 白悦悦嘴唇嗫嚅了几下,她低头不看他的双眼,“陛下说这话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元茂抬手喝茶,双眼盯着她,“是因为你和长乐王定亲了吗?” 他笑出声来,“朕早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8 21:09:21~2022-04-19 21: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h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唯夏 8瓶;花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他在以单纯的男人身份在诱惑她。 白悦悦无话可说, 元茂面容温和,言语都是一股缱绻婉转的况味。 他那张脸上没有半点愠怒,一派春风。 手指间的茶盏被他轻轻敲在桌上, 眼里看她。 “那陛下怎么……” “朕知道你和长乐王定亲了,但是朕想你却也是真的。告诉你一声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白悦悦无言以对。 男人厚起脸皮来,那简直就是所向披靡。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一张坐床。 神态举止光风霁月, 没有半点图谋不轨。白悦悦见状到他指的那张坐床上坐下。 见她举止小心谨慎, 元茂牵袖取过另外一只茶盏, 给她倒了一杯新茶。 白悦悦见到元茂打开一只小盒,想要从里头取盐洒在里头, 马上制止,“这样就好了, 我喝茶不放盐的。” 元茂抬眸笑了,比起方才这次笑意全融在了他面庞上, 连带着他那张脸都赏心悦目了许多。 “这样不就好了,何必和刚才那样小心。我记得你也不是那样的做派。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他把茶盏亲自送到了她的手上,元茂注视她的双目, “何必这么瞻前顾后。” 白悦悦喝了一口香茶,不管多久,她还是不习惯在茶水里加盐之类的东西。喝茶就只喝纯粹的茶水, 坚决不能在里头加任何除了茶叶之外的。 “以前年纪小,行事没轻没重, 让陛下见笑了。”她放下茶盏道。 元茂微微挑眉,“怎么今日这么说话了?” “只是我长大了而已。大王和我说, 人生在世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要是一日到晚的随心所欲, 那不得了了。到时候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惹来灾祸。” 她当时听了心里满是不服气,和长乐王闹腾着发脾气,但是倒也真的听进去了。 “这样不妥当,连累自己也就罢了,要是连累亲人,就糟糕了。” 元茂听着,抬眼看她,她的眼神才和他撞上,马上挪开。即使不像其他人那般诚惶诚恐,却也不和当初一样了。 放在膝上的手在袖中缓缓收紧,但他的脸上却依然温和着。 “你性情原本就如此,强逼着自己改掉,岂不是很难受?”他看着她,话语里蕴藉着诱哄,“若是朕能保你呢?” 今日的他和以前的他已经彻底不同了,领兵南下之后,他作为天子的威信空前暴涨。连皇太后都不得不暂且避开他的锋芒。 如今他想要做什么,太后就算是想要拦住,少不得要花上许多力气。而且能不能拦得住也不好说。 “陛下,”白悦悦得体的笑,“陛下宽宏,但是我也不能真的仗着陛下的仁慈宽宏就胡作非为啊。” 元茂唇角牵起一抹冷漠的笑,“这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我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无忧无虑,又有陛下护着,所以就胡天胡地的乱来。但是现在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当然要学会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要不然连累他就不好了。” “毕竟成家之后就是真正成人了,要学着自己承担一切。不能和之前那么乱来了。” 白悦悦说着,又去问元茂,“陛下你说的对不对?” 元茂笑容不改,依然和方才一样,“阿叔是这么和你说的么?” 白悦悦点头,元茂笑着,“我记得你脾气就是天不怕地不怕,除非你自己心里这么觉得,否则旁人就算说上再多,你也不见得听得进去。” “陛下!”她略有些不满,“陛下为何会觉得我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只要说的在理,我都是会听的。” 她笑道,“陛下看,大王点出我的不对,我不是照着他说的去做了嘛。” 长乐王是那么说了,她也只是听进去了一点点。至少当着一众人的面,她不至于暴露自己的本性,开口就得罪人。但是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疯狂的散发天性。 元茂听了,扬唇笑道,“那你开心么?” “和朕说真话,真话假话,朕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悦悦不好意思道,“是有点不高兴,但是他也是为我好。何况我们俩都已经定亲了。他总不会害我,是希望我好的。既然这样,照着他说的去做,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悦悦这话才说完,就见到元茂的脸上瞬间冰冷,但下刻再看的时候,他的脸上又还是和方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朕喜欢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一样。其实你原来也没什么不好。朕很喜欢。” 第85节 “陛下。”白悦悦有些为难的搓手,“虽然陛下喜欢,但是旁人不见得喜欢。虽然我觉得人在世上,还是自己开心比较好。可是只顾自己开心,招来麻烦那就不好。再说了陛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着我的。” 元茂沉默下来,禅房的窗户敞开着,外面带着凉意的风吹拂进来。他侧首向窗外看去,从交襟里露出颀长且优雅的脖颈。 与窗外的风一道成了如画的风景。 他在样貌上,挑剔不出任何的不好。他肌肤瓷白,轮廓分明而深刻,如同一点点精细雕琢出来的一般。 浓烈而炽热,偏生浑身上下又是随和的。将那份天生而来的钢刀一般的锐利柔和了许多。 白悦悦到底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他察觉到她的注视,并没有回头看她,而是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树,保持着方才的仪态。 “朕这段时日,在外面受了许多罪。” 元茂突然说道。 “战事紧急,须臾之间就会生出意料不及的变故。”他面上露出些许疲惫,手臂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撑着额头。 广袖随着他的动作落下,露出纤长且有力的手臂。 “下面的宗室也好,其他人也罢,吵吵闹闹,再小的事,他们也没有一致的时候。” 他话语里莫名有些倾诉的味道,转头过来直直的看他,“吵得朕头疼。” 言语举止里全是信赖和无尽的亲昵。 他姿态倜傥写意,倒是让她无所适从。 “但是我想,陛下一定拿定了主意。是不是?”白悦悦莫名有些心焦,面前的元茂和以往认识的不太一样,以前的是天子,即使再怎么礼贤下士,也如同隔着云端。可现在成了触手可及。 眉梢眼角以至他闲适坐在那儿的姿态,每一寸都是诱惑。 “你说呢?”元茂撑着头反问。 “一定的。” “倒也不是。”元茂笑道,“很多事朕也不一定能想出办法来,长乐王和朕说了不少话。” 见到白悦悦满脸错愕,但比之前倒是来了点精神,他嘴角的笑依旧,浓烈的美色在他面上躯体上融开,“朕没想到,阿叔已经回到朝中这么久,但是对于战事,还是有他自己独特的见解。他在中书省,的确是小材大用了。” 元茂言罢,笑意盈盈的看她。那笑靥,还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生出了钩子,勾住她就往里拽。 “能得陛下这句话,大王一定会很高兴。会替陛下鞠躬尽瘁。” 她看着元茂笑着看自己,笑了笑,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元茂问。 他言语随意,微微一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陛下天威甚重,有些承受不住。” 白悦悦脸上笑着,心下就是想快点跑。 “这些天,四娘给陛下祈福。” 元茂面上淡淡的,“那你呢?” 白悦悦啊了一声,她很是有些难为情的笑,“我平日里来寺庙里少。何况我觉得陛下天生睿智,恐怕用不着我。” 元茂笑道,“还真是绝情。” 这话含嗔带怨,但落到心上有些痒痒的。 “罢了,朕也知道你平日里也不做这些。” 元茂向她招手,“你陪朕坐一坐。” 白悦悦不肯,“陛下有话直说吧,我在这儿就挺好。” “朕这段日子累着了,过几日宫里又要大肆祝贺,朕恐怕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得片刻清净。” 元茂也不勉强她,他已经完全躺下来。坐床宽大,供几个人一同坐在上面都绰绰有余,也可以让人直接躺下。 他躺在上面,闭上眼。 白悦悦起身,“我去让人送被褥过来。” 她的脚才落地,元茂阻拦道,“不必,你守着朕就好。” 白悦悦闻言,原本落在地上的脚顿时收了回去。她哦了一声,坐在那儿不动。 元茂闭上眼,过了小会的功夫,白悦悦就听到了他绵长的呼吸声。 竟然还真的睡着了! 白悦悦有些惊讶。 元茂让她在这儿守着,可是她坐了小会,就坐不住了。她起身在禅房里转悠了一圈,她带来的婢女在一开始就已经退出去了。她站在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婢女们也不在外面。 无聊之下,她从贡品那儿拿了个梨,坐下来慢慢啃。 元茂眼下挂着两抹青黑,入睡之后也没见的他睡得安稳,不多时她就见到他在睡梦里皱眉。 白悦悦慢吞吞的咬梨,她见到元茂忽然呼吸粗重起来,面上神情都变得格外狰狞可怖。手脚开始挣扎。她吓了一跳,把手里的梨一扔,跑到元茂身边,也不顾什么上下尊卑了,手掌在他脸上拍,意图把他叫醒。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上格外辛苦,他睡得格外沉,白悦悦手都拍疼了,也没能把他叫醒来。 她无奈之下,抓住他的肩膀,直接猛力的摇。这一招倒是有了些许作用。元茂闭上的眼猛地睁开了。 那双眼里的怒火看得白悦悦下意识撒开手就要跑,然而元茂的动作比她更快,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他双臂间的力道大得出奇,白悦悦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痛。 “陛下!”她挣扎几下,结果加在她身上的力道更大。她被死死的束缚在他怀里一直到难以动弹。 元茂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将她完全锁死在自己的怀里。 “陛下我和长乐王定亲了!”她惊慌失措下,冒出一句。 这句如同惊雷炸响在他的耳边。 元茂垂首在她的脸颊旁吸了口气,将手臂放开。 白悦悦察觉到加在身上的束缚一松,立即躲到一旁。 过了小会,饱受惊吓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白悦悦见到元茂面色惨白,“陛下,需要叫人进来么?” 元茂摇摇头,“没事,朕坐一会就好了。” 白悦悦也不说话了。 她捏了两把手臂上被锢痛的地方。 元茂起身往外走,行走间身形略有些踉跄,不知道他脚上碰到了哪里,整个人向前扑倒。 白悦悦伸手想要搀扶,可身上隐隐作痛,动作迟缓了些,元茂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陛下!” 不过是睡了一觉,起来竟然变成了这样。白悦悦大惊之余,只觉得不解。 她过去把人扶起来,但是一段时日不见,元茂似乎比以前还生的更加高大一些。看着纤细,可是真的扶上手,只觉得好沉。 白悦悦感觉手里拖拽个石头,正当她使劲的时候,元茂看过来,“朕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陛下说笑了,都这样了,哪能不过来呀。” 要是摔出个好歹,算她头上那就真糟糕。 元茂笑的虚弱,原本压在她手臂上的重量骤然一轻。他反客为主,手掌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从地上起来。才起来,手掌立即松开,向前走了几步,和她拉开些许距离。 “今日叨扰了。”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回头问,“宫中宴会,你会来么?” 白悦悦说了句不知道,“若是太后有命的话,是要去的。” 元茂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他大步出门,中常侍已经在外等着他。元茂入了马车之后,车辆直入宫门。 黄门将热水捧了上来。 元茂步到银盆前,双手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他外袍已经去掉了,只着中单。肩胛骨在中单下凸起。 水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不敢出声。这段时日天子一直都不太对劲。在朝臣和宗室们的面前还好,但是不见朝臣和宗室的时候,中常侍见到天子脸上全是冰冷。 元茂起身,从中常侍手里将巾帕取过来,将脸上的水擦净。 他看向放在不远处的铜镜,铜镜有一人高,镜面清楚的映照出他整个人。 元茂不放心她一人留在洛阳,早令人关注她的动向。但他知道她和长乐王的婚事定下,极致的怒火之后却是诡异的平静。 或许是多年的宫廷生涯让他越是愤怒,在愤怒之后就越是冷静。 他将长乐王调离洛阳,长乐王的确是有大将之才,他应该在沙场上。留在中书省未免有些用的不是地方。尤其是这个时候。 也是将他们拉开的用意。 他坦坦荡荡,长乐王也果然对他的旨意感激涕零。 现如今他先领军返回,孤军南下主要是为了给宋国一个极其有力的震慑,不是真的要将那块地吞为己有,南征的时机还未成熟。何况北人对南方水土不服,军中已经有疫病传开,为保险起见,还是回朝更好。 但他留下了作为辅佐一同南下的长乐王料理后续。暂时回不到洛阳。 他不怕长乐王心里有愤懑,就算他让长乐王回来,恐怕长乐王自己也不愿意。 所以她在这段时日根本见不到长乐王。 元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和前生的自己完全一模一样。面容也将少年的青涩逐渐褪去,变成他青年的俊朗模样。 他对她的所作所为毫不意外。但是他想试试,当长乐王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会和前生对待他那样,受了他的蛊惑,背叛长乐王。 会吗? 难道不会吗? 长乐王眼下的处境和他前生何其相似。 他在以单纯的男人身份在诱惑她。 作者有话说: 第86节 感谢在2022-04-19 21:00:58~2022-04-20 21:0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cpp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猪 10瓶;一个看文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端的一派君子之风。 宫里办了庆贺皇帝得胜的宫宴。 白悦悦也入宫庆贺了, 宫中宴请群臣。天子在面对朝臣和诸位宗室。太后就接受内外命妇的朝贺。 白逊的嫡妻早就去世了,到现在他也没有任何续弦的意思,女孩子们只好是最大的姐姐带头, 前去宫中。 白悦悦再次入宫,在宫门前见到了长乐太妃。长乐太妃见到她,过来和她道, “昨日我受到了景时的信。” 白悦悦眼里一亮, “大王说什么了?” “说他如今暂时不能回洛阳, 事多又杂,处置起来颇为耗费时日。景时在信里提到你了。” “他说, 他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要小心谨慎一些。千万不要卷入不该有的麻烦里。” 长乐太妃见她低头, “我也想他回来,洛阳难道不好?非得要去外面那地方, 乱糟糟的。但是陛下下令,他自然是要做好的。” “这个小女知道。”白悦悦道,“只是大王就觉得,我一定会闯祸啊?” 长乐太妃见状笑笑, 这位准新妇年岁和儿子差的有些大。难免她也将这个小娘子当做孩子一样看待。 “他也是关心你。这段时日,三娘就好好待在家里,等到他回来, 见你平安无事。他自然知道自己杞人忧天。” 白悦悦听了,差点没一头栽倒。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除非逼不得已,要不然总爱在外面走走跳跳。 现如今长乐王什么时候回洛阳也不知道, 她要是真待着, 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白悦悦对长乐太妃笑, 这时候,那边中官已经出来了,让命妇们排好队列入宫。 她在年轻女孩里,跟着一道入宫门。宫宴位置都已经布置好了,进去了就是对太后叩拜。 今日叩拜还不是平日的拜见,格外有讲究。叩拜几轮,才终于能起身。 太后自己并不说话,一切都是让身边的贴身女官来传达。 白悦悦在宫里待过一段时日,但参加这种正经的宫宴还是头回。她的位置里太后的主位比较远,也不担心太后会不会见到她。 摆上来的菜肴琳琅满目,她持起双箸尝了一口。顿时整张脸都没皱起来。 摆在食案上的菜肴看着好,其实早已经凉透了。入口就只觉得满心的油腥。 她放下双箸,取了酒水来喝。 无意间见到婉宁在看她,眼底里满是嘲讽和讥笑。 婉宁在宫里长大,对这些比对她要了解。 白悦悦一笑,也不在意。肉食热着的时候还好,冷透之后,就泛着难以忍受的油腥。她得知要来参加宫宴,还格外开心。谁知道宫宴的东西和她以前在宫里用的完全不一样。 她只好喝酒,命妇们喝的酒水不浓,甜甜的很是可口。她记得上次喝太多一头栽倒。相当克制的饮用。 太后左右被太妃和公主们包围,除非宣召,要不然轮不到她们这些未嫁女孩上前。所以她可以稍稍自由一些。 端上来的菜肴端到面前来,几乎全是冷的了。太后的膳食还有黄门专门拿炉子温着端上来,她们就什么都没有。 白悦悦感觉到肚子那儿有点难受,捂住肚腹,眉头微皱。这躯体肠胃不好,经不得饿。一饿就容易肚痛。家里婢女说入宫不能吃的太多,否则御前失仪就难以收场。所以她出来只是用了一点东西。 钝痛从腹部蔓延开来。白悦悦也顾不上许多,拿起已经冷透的肉吃了几口,又掰了点胡饼塞在口里。 这点东西下肚,不但没有缓和,反而痛的更加厉害了。 宫里比不得宫外,除非是上位者。否则宫内就是天底下最不讲人情的地方。照着宫规,身体有疾的人不能入宫,若是发现,一概治罪。 太后对她不喜,若是当着这么多人露出半点端倪。怕不是找到了由头来治她。 她强行忍着,幸好左右的位置都离她不近,没人发觉她的不对。 一个宫人将一碗汤端上来,白悦悦疼的有些焦躁,回身过来,正好和宫人的手撞着。宫人手上的那碗汤打翻在她身上。 白悦悦衣裙上顿时被汤水打湿。宫人见状,脸色惨白跪伏在地。 白悦悦摆摆手,她道,“有没有地方让我换身衣裳?” 宫人见她不怪罪,起身领着她去。 人才到外面,就有女官拦下,见到白悦悦眉头微蹙,见到白悦悦那淋漓的衣裙,“三娘子请和我来。” 白悦悦有些意外,她没有见过这位女官,她是怎么知道她在家里的排行? 女官将她带到一处偏殿,宫人送来干净的衣裙。给她换上后,宫人们全都退下了,留下她一人在殿内。 当殿内的宫人全部退下,白悦悦一头躺在殿内的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有温热的触感。她睁开眼去看,见到元茂站在榻边,弯腰手搭在她的额头上。 “陛下!”白悦悦睁开眼,挣扎着就要起来。 元茂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挣扎的动作按下去。 “你怎么回事?”他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尤其看到她额头上豆大的冷汗。 见她不说话,他转身让中常侍去叫医官来。 他坐下将她整个人抱到自己的怀里。 “我肚子疼。”过了好会,她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元茂眼眸动了两下,像是知道了什么。他手掌盖在她疼痛的地方,“是这里?” “是没有好好用膳?”元茂反问。 他照顾她的时候,曾经见过她这个毛病,只是她那时候呆傻,是他喂了东西全都吐出来才知道。后来问过医官,知道这是进食无律,饥一顿饱一顿引发的病。 “今天进宫,说怕御前失仪,连水都没怎么喝。”她整个人疼的蜷缩起来。 元茂眉头狠狠颤动了下,这个时候值守的医官已经来了。 医官给白悦悦诊脉,元茂见状,将她往昔里的那些病症说了。 医官听元茂说了往昔她的那些病症,又仔细诊脉之后,取出银针给她扎针,她看到医官手里那寒光凛凛的银针,吓得往后缩。她往后缩被元茂从后面抱住。 元茂见她怕银针,手掌覆在她的眼上。 “现在看不到,就当被蚊虫咬了。一会就没事了。” 白悦悦闻言,也没有再挣扎,老老实实让医官扎针。 宫内的医官医术技艺不说有多高明,但能通过层层选拔入宫的,还是能有称道的地方。 医官下手快狠准,没让白悦悦在肚疼之余,还受其他的罪。白悦悦感觉到银针刺入,身体不由得想要瑟缩。她身体缩起的时候,背后的人握住她的手腕的力气就稍稍加大一分。 过了好会,医官施针完毕。 “小娘子的病,还是陈年旧疾发作。一定要注意饮食,可不能像现在这般,否则下次还会复发。” 元茂低头看她,施针的时候,她依然疼痛,额头上的汗起了一层又一层,汗水落下全都蹭到了他的衣袖上。 中常侍叫人取来热水,把巾帕浸透绞干送了过去。 元茂一手接过,拿着巾帕在她额头上轻轻擦拭。 “她们那么说,难道你就真的照做了?”元茂将她额头上的汗珠擦拭干净。 “我不记得你是轻易委屈自己的人。” 她自从好了之后,身上总是暖暖的,像是一个暖炉,柔软而温暖。但是他现在触碰到她汗湿的额头和脸颊全是冰冷。 那冰冷的触感沁入他的指尖,顺着经脉一路钻到他的心底去。 她不回话,只是蜷缩成一团。 黄门将粟米粥端上来,元茂一手接过,持着食匕喂到她唇边。 “吃点东西,吃了之后会好些。” 原本紧闭的唇齿在听到他这话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见到天子照顾怀里的人动作熟稔,像是做了很多次,早已经烂熟于胸。完全没有半点笨拙。 中常侍看的目瞪口呆。天子自幼被人伺候,宫里除了皇太后,哪里还有需要他亲自照顾人的时候。 何况这么熟练,没有亲手做过许多回,绝难练就。 还没等中常侍想个明白,那边天子已经将碗递了过来。 元茂半强硬的让她喝了一碗粟米羹。然后叫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你听他们的做什么?”元茂低头问,话语里带上了隐约的怒意。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元茂道。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天大地大自己开心最重要,天大的事,也要把自己料理好了再说。委屈自己是万万不能够的。 “还是说,是长乐王教你的那一套?” 白悦悦模模糊糊听到他在说话,但没有太多力气去回应。她不应,元茂只当是默认。 他怒极而笑,“看看,长乐王都教了你什么?教你忍气吞声,教你小心谨慎守礼克己的君子之风” “但是那些又给了你什么?”他俯身轻轻的在她耳边道,“他教的这些东西,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处?你听了他的话,成了如今这样。” 白悦悦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虽然医官已经下了针,疼痛有所缓解。汗珠把眼睫打湿,她睁开眼看他一眼。格外无辜且无助。 元茂被她看了一眼,所有的怒火被她湿漉漉的一眼给压了下来。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胃部,手掌稍稍用力,“可好些了?” 她呜咽一声不说话。 “陛下。”中常侍在一旁小心道,“前边臣工都还等着……” 天子到这里已经有好会了,如果天子迟迟不出现在人前,恐怕会引起议论。 第87节 中常侍话还没有说完,天子冷冷投来一暼。 中常侍见状不敢说话了,掖手退避到一旁。 “让他们都等着。” 那些臣工,他亲眼见到在二十年后,要么他们自己,要么他们的子侄们为权臣效命。为了权臣们鞍前马后,在改朝换代里出力不少。 这些人,他对他们也只是面上客气,至于为了他们的感想就丢下人前去。那是想也别想。 元茂给她喝了粟米羹,又喂她喝了药。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好了不少。 白悦悦开始的时候只顾着疼,等到那股疼痛过去,才腾出空来看看周身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 她见到元茂无喜无怒的看她,就要从他的手下出来。她一动,加在她身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元茂轻轻将她放在榻上,自己向后退开。端的一派君子之风。 “既然你好了,那么朕也放心了。” 他语气平稳,听不出有任何的喜怒。 她低头下来,又抬头看他,“多谢陛下。” “以后那些人的话,你大可不必听她们的话。”他道。 白悦悦一愣,反应过来他话语下所指。 “可是,不听的话,要是出了差错……” “出了差错,难道他护不了你吗?”元茂反问。 他话语里透出几分尖锐,“非得让你变得唯唯诺诺才行?” 白悦悦无言以对,她低头下来,元茂依然看着她,“他和你说什么了?” “陛下?”她惊讶抬头。 元茂嗤笑,“就算你不说,朕也知道。无外乎是让你小心谨慎。” 他眼底里像是有火,“朕只是奇怪,你竟然听进去了!” 她的性子一向娇纵,自己不愿意听的话,不管是谁说,她就是不高兴也不愿意听。 “朕知道长乐王一向谨小慎微,做事也是瞻前顾后。这是他的为人为臣之道,但是他竟然也把这一套教给了你。” 元茂有种自己珍藏的珍珠被人活生生作成了鱼目珠子的愤怒。 她该是鲜活且无拘无束的,而不是这般为了在宫内不让人抓住把柄而委屈自己。 他艰难的在前生的回忆里寻找,寻不到半点她委曲求全的蛛丝马迹。 白悦悦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也是为我好。” “为你好?”元茂笑问,“他知道不知道你肠胃虚弱,根本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他见白悦悦错开眼眸,笑道,“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了。” “他为什么不知道?” “我没和他说而已。” 元茂一改方才的君子之风,赤冩向前迈动了一步,“为何?” “他忙的事够多了,何必再让他担心呢?”白悦悦说着又有些奇怪,“陛下怎么知道……” 她这个毛病,还是在她作死不小心发作之后,才知道原来这身体还有这个毛病。除却罗氏和几个贴身婢女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 元茂不答反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了?” 白悦悦点点头。元茂缓缓按捺下心底的怒火。 越是愤怒,他就越是清醒。 “陛下不去宴会么?”白悦悦等了小会,没有等到元茂离开有些奇怪问。 见着元茂看过来,她立即又说,“方才多亏了陛下,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肚腹上的疼痛已经缓和了许多,但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虚弱。 宫里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地方,她那样子要是没人管的话,说不定要被治个什么罪。再加上太后不喜欢她,弄不好这罪名还能更重一点。 长乐王人在外,鞭长莫及。白家的那些又完全靠不上。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要好好谢他的。 白悦悦起身就要给元茂行大礼。 元茂反手托住她的手臂,让她起来,“那些人让他们等着也无妨,换身衣裳所用的时辰都比花在这里要长。” 他看了一眼中常侍。中常侍极有眼色的退下。 侧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朕问你,你说你喜欢长乐王的不好女色,是么?” 白悦悦点头,“小女这人,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别的女子贤良大方,但是小女自认做不到。所以大王这点正好对小女的胃口,大王不好色,说不定能和小女一生一世一双人过下去。” “夫妻只是两个人的事,要是进来的人多了,就难以维持。” 元茂满脸错愕的看她,白悦悦和他双目对上。下刻元茂脸上的错愕转变成了浓厚的嘲讽。 “你当真觉得他不会纳妾?” 元茂想起前生长乐王那些子孙笑问。 白悦悦迟疑了下,“陛下之意是?” 元茂笑出声来,笑声先是低低的,然后逐渐大了起来,连带着肩膀都在抖动。 “陛下?”白悦悦看着他,不由得向后挪了挪。 “好,”元茂点头,他笑容浓厚,“很好。” “长乐王的确不好色,但……” 元茂没有说下去。 他笑完之后,“你暂且在这里休息,宴会上人多嘈杂。你才刚刚好一些,若是有人劝酒就不好。至于太后那里,太后眼下估计不会去看你在哪里,怕是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所以你安心在这休息。” 他叮嘱完之后,让中常侍留下两个办事妥帖的宫人伺候照顾。自己回到了宫宴上。 宫宴上依然是言笑晏晏,一派的和乐场景。 这次之后,就算太后还要在朝堂上呆着,权柄声望也大不如以前。 倒是天子的声望高涨。 左右近臣见到天子中途离席一趟回来,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虽然不明就里,但不妨碍近臣们察言观色,刚开始的时候天子也算是和颜悦色。但也仅仅只是和颜悦色而已。可现如今天子神色愉悦许多。 元茂持起面前的酒爵,向两边的臣工们一抬手。 臣工们立刻举起手中的酒杯,祝贺天子的赫赫战功。 宫宴散后,元茂在太华殿让黄门把身上的层叠衣裳换掉。 当换上简便的燕服,他走到铜灯树旁,抬手到一簇灯火上,拇指和食指将那簇灯苗掐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0 21:03:38~2022-04-21 21:0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905278 30瓶;铜绣 20瓶;晒月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晚辈关心长辈,又有什么不对的 火苗掐灭在他的指尖, 其余的火光跳跃在他的眼底,显现几分晦涩和意味不明。 “陛下,太后那边来人传话。” 中常侍从外面进来, 带着浓厚的小心。 “什么话?”元茂问。 天子在南征里个头越发的高大了,身躯在宽大的衣袍里,清瘦且高挑。 中常侍低头道, “说三娘子毕竟已经和长乐王定了亲。还请陛下自重。” 前来传话的人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 说话的时候连皇太后脸上不屑的神情都学的惟妙惟肖。 中常侍不敢把那股神情也一块带到天子面前。 “去告诉来的人, 朕知道了。” 天子话语几乎可以算得上淡漠,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中常侍退下之后, 殿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里。 元茂对于这样的寂静颇有些难以忍受,像是前世里被太后扔进冰冷的宫室, 在数九寒天里剥去身上的袍服,那时候四周就是一片寂静, 除了他自己在寒风中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只有她在的时候,在他身边不停的笑不停的说话,这种沁入骨子里的孤寒才会减缓。 他病的很厉害, 病入膏肓了,只有她是他的药。 不得不说,太后对于宫廷的掌控还是有的, 至少到了夜里终于知道他白日里做的那些事了。 也对,要是太后现在就不知道了, 倒是显得奇怪。 他手落到另外一处,掐灭了一处灯火。 第二日朝会, 太后罕见的没有出现在天子身后。但是太后上朝听政用的珠帘和御座一概都在, 半点没有撤走的迹象。 天子一人上朝。 等到朝会完毕, 元茂从太和殿出来,直接去了皇太后的长信宫。 第88节 皇太后是想要暂避锋芒,但要说什么归政,元茂是半个字都不信。这位嫡母在多年的宫廷生涯中养成了绝佳的观察时势的本事。眼下他羽翼逐渐丰满,偏生用的全是阳谋,她阻碍不得,那么就暂且避开锋芒。 她既然如此表态了,他自然也会将孝子的模样做好。 他去长信宫的时候,太后正在赏景。最近长信宫内仿南朝的景色修成了一处新的山水景。太后是信都人,对这种南朝烟水一般的景色既新鲜又喜欢。这几日时常欣赏景色。 太后见到元茂来了,对身边的虞宁道了一句,“陛下来了。” 虞宁喜上眉梢,对上太后的双目,瞬时就把自己满心的欢喜全都收起来。转眼间又是那个端庄的贵女。 太后见到了很是满意,她就是喜欢端庄的女子,不把喜怒全都表明在脸上,说明人也懂事,做事慎重。 这种人在宫里就算不会很得意,但只要皇帝不要太偏心,不管如何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之后只求白家稳稳当当,而不是富贵险中求。就算家里来了个受宠的,那些子侄们看着也不像是能把泼天富贵留得住的人。 万一留不住,还闯了祸。说不定一朝沦为阶下囚。这种事她这么多年见的太多了。 所以与其冒进,不如转而求稳。 她给家中挑选的新的掌舵人,也必须是懂事沉稳的。 “拜见太后。”元茂过来,抬手对太后行礼。 太后听到天子这话,眉梢微扬。以往天子就算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娘,也会称呼她一声阿娘,现在客气疏远的称呼她为太后。这里面颇有些微妙。 “天子来了。”太后笑道,“今日陛下上朝,一切都还好?” 到底是临朝称制十年的人,就算不得已暂避锋芒,不出现在朝堂上。也要过问朝政。 元茂早就有所准备,他挑着朝堂上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和太后说了。太后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越发的雍容。 “你长大了,”太后道,“我记得当初咱们娘俩相依为命,朝堂上群狼伺伏,外面漠北更是趁着先帝驾崩,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南下。内忧外患,一刻都不消停。我那时候夜里都难以安寝,生怕睡着了第二日醒来,又送来什么坏消息。” 太后回想起那些往事,满脸感叹,“虽然乱臣伏诛,漠北勉强安定下来了,但是朝堂上的事也没有几个能叫人安心的。上上下下全都叫人费心。” 她看向元茂,脸上的慈爱更多了几分,“幸好现在你长大了,也可以把我手上的这幅担子接过去了。” 元茂听着,恰到时机的道,“儿一定不辜负列祖列宗留下来的江山。” 太后点了点头。她侧首看了眼身边的虞宁。 虞宁此刻面上平静,早先的惊喜和羞涩早就看不出半点。 “你不在的日子里,亏得还有四娘在我的身边,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天子笑着,淡淡暼了虞宁一眼,“有劳小娘子了。” 听到天子竟然亲口和自己说话,虞宁激动万分。她低头下来,“这是小女的分内之事。” 嗓音因为激动和喜悦而抑制不住的颤抖。 太后听她细细颤抖的嗓音,去暼元茂。见到元茂面上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和对着其他黄门宫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太后心下失望。 除却不如三娘貌美之外,她是看不出四娘还有哪里比三娘差。 看来他也和他老子一样,都是看人看脸。见着貌美女子,也不管其他的了。 真是不愧是他老子的种。 太后心里想着越发的鄙夷,但脸上还是一派的慈和。 “四娘服侍太后,刺金十斤,锦五匹。” 太后身后的冯育略略抬了抬头,他是见识过天子的手笔的,当初天子送三娘子,那真的是各类锦帛如水的送。这个倒是和赏赐个做事得心意的黄门宫人没太大的区别。 冯育小心的觑虞宁,只见到虞宁脸上露出些许开心,“多谢陛下。” 他瞧得出来,四娘子满脸高兴倒不是为了天子赏赐的东西,只是因为天子。 冯育看的出来,太后自然也看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天子的前面,除了虞宁之外,其他宫人黄门都留在原地。 “有些话还是我们母子说说比较好。”太后看着那边的湖泊,湖泊是动用了上千工匠挖出来的,引入活水成湖泊,中心又仿造华林园天渊池,堆出了一个小岛,上面有假山以及几处宫殿。远远看着真的有几分仙境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但是有些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只不过是证明你们两人没有缘分而已。” 太后说着眼角余光看着身后的元茂,元茂脸上淡淡,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三娘既然出宫了,就说明你们没有那个缘分。她也没有那个运道。你完全不必,将此放在心上。” 太后缓缓前行,“你是天子,拥有四海。更何况天下女子何其多,一个三娘在里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突然太后加重了语调,“更何况,三娘已经和长乐王定下了婚事,都已经行过纳吉了。算上辈分,她应该算是你的婶母。”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身为天子应该比别人更加清楚。” 说罢,太后没了太多和他说话的兴致,自己慢慢的往前走。 “你回去吧,现在你一个人主事,朝政千头万绪,一时间也需要时日去理清。虽然宋军退了,但事还有不少。你回太和殿吧,四娘陪着我就好。” 元茂闻言,应声说是。 长信宫离太和殿有一段距离,元茂坐在辇上,脸上神情平静。御辇华盖上的流苏垂落,随着抬辇黄门们的脚步而摆动。 和他脸上一样平静的是他的心,太后想要他知难而退,拿出了辈分来压他。 元茂心底里涌出些许的愧疚和羞恼。 再来一世,她竟然成了他的婶母。而他想要勾引她,让她背叛他的叔父。 他在死后,曾经见过不肖子是怎么和长乐王的儿媳勾搭的,闹得洛阳里人尽皆知。那时候他恨不得把那个逆子掐死。 而如今却换成了他。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那股羞恼在他的心底升腾,但很快那股因为背弃人伦的愧疚和羞恼被他全力压下。 做了都做了,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么就不用再想别的。 若说前生他还看重脸面,那么他再来一回,对这东西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执念了。只要他不在朝政上犯糊涂,那就已经行了。 心底里的那股羞恼被彻底的压下,连半点影子都没有留下。 他敲了敲手下的凭几,中常侍过来,“陛下可有吩咐?” “替朕送一些东西给上党王。” 白悦悦从宫里回家之后,就养了几天。 肠胃上的病,再怎么治都没办法去根,只能是小心养着。时刻注意,除此之外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一面喝着苦药,一面拆开长乐王令人送来的书信。 长乐王送来的书信行文很短,信中说的,和长乐太妃当时在宫里和她说的差不太多。 都是让她收敛一些,不要让自己的性子得罪了一些没必要得罪的人。除此之外,便是让她好好等他回来。 几句话没多少的功夫就看完了,她看了之后将书信好生的收起来。 “怎么了,看你满脸不高兴。”罗氏进来坐在她身边。她从婢女手里接过一碗熬好的汤药给她喝下。 白悦悦闻着那股苦味,一张脸都恨不得皱在了一起,但她还是将罗氏递过来的汤药喝了。 “他写信,就写那么几句话。来来回回就是要我在洛阳要小心,要克制自己的脾气,对于不必要的争端。和气为上。” 她手掌抬起翻覆两下,学着得道高人的样子。看得罗氏发笑。 “他就能不能说点别的?怎么这么怕我在洛阳一个憋不住就得罪人?” “大王还不是怕他不在,你有个什么事,他没办法立即帮你。” 白悦悦捧着脸,把嘴里的苦味全都吞下去,“阿姨,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能不能除了这个,再和我说说别的。例如他这一路看到的风土人情什么的。” 白悦悦感觉自己如同找了一个爹,还是亲的那种。但凡有些许机会,都要给她灌一脑门的为人处世。 “可能大王也在忙吧。”罗氏给她喂了一颗葡萄。 葡萄是西域运过来的,西域大秦本地有一套当地独特的保存技巧,把果物保存在土坯里运到洛阳,滋味都还在。 白悦悦嘴里吐出葡萄籽不说话了,满脸的郁闷。 “见不着人也就罢了,好不容易送信过来,都还是这些话。” “大王可能忙得厉害,毕竟这一路上事多呢。能写封书信给你,已经是忙里抽空了。你还想什么呢?” 罗氏笑着又道,“何况看陛下的意思,怕不是要重用他。到时候这种事只多不少,你要怎么办,次次都抱怨么?” “陛下是不会把大王放到外面的州郡里,那么你也不能随他出去,三娘得习惯。” 白悦悦听得一头闷倒,“阿姨也不帮我说话,就是站在他那边。” 罗氏听着忍不住用手轻轻捣了下她的背,“你这孩子,阿姨这不是为你好么。难道要等你嫁过去之后,日日生大王的气?” 正说着,外面有婢女进来。罗氏认出那个婢女是白逊面前的人,婢女进来,对榻上的罗氏和白悦悦屈膝。 “宫里有东西送来,郎主令奴婢送来。”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毕恭毕敬送上去。 罗氏的脸色霎时变得古怪,皇太后不喜欢自家女儿。能送东西来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了。 白悦悦也爬起来,她接过婢女呈送上来的东西,是一张黄麻纸,上面写着几位药和用量。 “这是什么?”罗氏不识字,问白悦悦。 “是药方。”白悦悦道。 说不定还是那日她在宫里用的。 她把手里的药方交给柘枝,让柘枝让人每日照着这张药方熬药。 宫里的医官的确是要比府中的医术更高明,那日她在宫里,扎针饮药之后,原本疼痛也渐渐缓和了许多。 她信得过宫中医官的本事。 吩咐完柘枝,白悦悦见到罗氏欲言又止。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罗氏问。 白悦悦也不说话。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天子要对人好,只能伸手兜着,不能说不要。否则天降横祸。 罗氏不敢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 第89节 白逊这段时日要去洛阳外的别庄上修养,他说是这几日身体不适,宫里的医官说是没有精心养病。所以他干脆就到别庄远离人烟的地方去养病,好吸收一下外面的天地灵气。 临走的时候,他带上了几个姬妾还有儿女。白悦悦也被他一块捎带上了。 白家在洛阳郊外有好几处别庄,白逊这个主人住的,自然不是当初白悦悦住的那种。 别庄修建的宽敞,占的地方也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风光极其好。 白悦悦在别庄的住处也是极好,远远胜过白逊带过来的其他的弟弟妹妹们。 白逊对她可谓是异常重视,时常带在身边。一日她陪着白逊垂钓,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是有客人来了。 白逊令人去请,人一来亲自见着了面,白逊见到年轻人俊逸的面庞,当即跪伏在地。 “臣拜见陛下!” 白悦悦见状也要跟着一块跪,她没有随时谁地跪人的习惯,周围人跟着白逊哗啦一下跪伏在地。就剩下她一人站在那儿。 白悦悦就要拜下,见到元茂对她笑笑,手掌往上托了托,示意她不必跪拜。白悦悦马上顺着他,两腿站直了。 元茂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浓。 他垂首看着跪在地上的白逊,煦声道,“起身吧。” 还特意在白逊起身的时候,在白逊的手臂上扶了一把。 “朕听说阿舅病了。”元茂道,脸上眼里全是可见的关切,“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白逊对着元茂不敢真的摆出舅父的谱,听到元茂这么说,“臣多谢陛下。” “阿舅不必如此,” 元茂说着左右看了看,见到不远处有有处湖泊,他走过去,看见水质清澈,下面还有许多鱼游来游去。 “阿舅可否和朕一起垂钓?”元茂笑问。 白逊哪里能说个不字,他立即让人取来了垂钓的东西。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他们摆开架势,今日天气不错,也适合垂钓。 元茂显然很少垂钓,白悦悦看着他满是好奇的看着下面的人怎么把诱饵挂在鱼钩上。他臂力不错,但是甩出去并不仅仅只凭借臂力,颇有些技巧。 白悦悦看着他头回把线给缠在了鱼竿上,忍不住笑出声。 天子在这里,没人敢出声,倒是显得她的笑声格外清晰。哪怕遮挡都遮挡不了。 元茂循着笑声看过去,那边白逊急赤白脸的训斥,“三娘你还不跪下!” 元茂抬手阻拦白逊说下去,他回头看了白逊一眼,“阿舅。” 白逊点头向后退了一步。 元茂像个少年一样对她招招手,白悦悦过去,他让人另外给了她一支鱼竿。 白悦悦也没有弄过这个,一时间弄起来也颇为笨手笨脚。 “看来,三娘是和朕一样的不会。” 元茂笑道。 她也不在意,随手把挂了鱼饵的鱼钩丢了出去,然后浮在了水上。 “这样的话,是没有鱼上钩的。” 元茂看她。 白悦悦笑,“我原本就不会,也学不会。再说了陛下难道不觉得,这也是姜太公钓鱼么?” 元茂笑起来,他眼底里有光,侧首去看水面上。 他干脆和她一样,随便鱼钩随便浮在水面,有人拿了胡床过来让他们坐下。 “朕送过去的方子,三娘照着用了没有?”元宏坐在胡床上,手里持着鱼竿。 那边白逊见状,随意找了个借口说湖面风大,自己受不住离开了。留下元宏和白悦悦在那儿。 “用了,好多了。”白悦悦答。 “那个方子是那日宫中医官给你开的,朕见着那日你经他诊治之后,恢复的不错,特意令他再给你开了个方子。” “陛下如此,小女很惶恐。”白悦悦道。 元茂侧首去看,见到她脸上神情淡淡,透着一股拒绝。 “小女和宫里并没有什么关联,受不起陛下这样的大恩。” 元茂一笑,对她的拒绝并没有生气,他淡淡笑着,“你和长乐王定了亲,既然定了亲,那就是朕的婶母,也是朕的长辈。晚辈关心长辈,又有什么不对的?” 白悦悦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这么不要脸,这话竟然被他说的理直气壮,她竟然无话可说! 她瞪眼好会,元茂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出声。 白悦悦回头过去,握着鱼竿,“陛下怎么知道小女那时候身体不适?” “朕都说了,关心长辈乃是晚辈该做的,既然这样,知道你的去向不也理所当然了。” 元茂看着浮在水面上的鱼钩,“其实朕肠胃也弱。” 感觉她疑惑的看过来,他道“那是几年前留下来的毛病,几日几夜不进粒米,后来就不太好了。” 白悦悦明白这是皇太后弄出来的,马上撇过头去。 “所以朕知道,发作起来有多难受。三娘以后记住自己的身体为重,如果不想朕三天两头给送方子的话,照顾好自己。宫里的那些规矩,不守也罢。” “小女怕被治罪。” 元茂笑笑,“还有朕在,你怕什么。” 他看过去,“你什么都不用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21:03:50~2022-04-22 21: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最爱五月泠2/3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46375 10瓶;百岁生香、5330258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可是阿姊不是和长乐王已经定亲了么? 有些底线跨过去之间, 只觉得不能越雷池一步。但凡越了过去,就是禽兽不如,但真的越了过去之后, 发现却有种诡异的痛和快意。 他声调里满是坚定。 元茂没有骗她,他可以护她周全,哪怕她闯祸也没有关系, 他在后面给她收拾就是了。前生他们俩就是这么过来。他也早已经驾轻就熟。 他看着眼前的人, 她逐渐的脸上有了些许困惑, 然后连带着眼里也有了些许躲闪。 “陛下这样不好。”她别过眼,不去看他。 元茂浅笑看她, “有什么不好。” “陛下说这话,又不是菩萨救苦救难, 肯定是要我给陛下想要的。可是陛下想要的,我不能给。” 元茂面上没有太多的变化, 看着还是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但握着鱼竿的手指节苍白。 他没有说话,将心底的那股失望给压了下来。 他经历的事多了,明白世上一蹴而就的事不多。就算能一击必杀,那也是他准备许久的结果。 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 那就必须有耐心,不计较一时的得失。 元茂脸颊上浮现了浅浅的笑意,“为什么觉得朕对你有所求呢, 难道不觉得,朕是因为尊爱长辈, 所以才会如此么?” 又来了! 白悦悦坐在那儿,无语的暼他。 “那陛下对其他宗室也这样?” 元茂摇头, 道了一句不是, “只是会对值得尊敬的才会如此。” 他说着睨她, “三娘子不觉得长乐王配得上么?” 明明是皇帝,可是嘴上的本事可不比那些能言善辩的汉臣弱上多少。 她见着浮在湖水面上的鱼钩,很随意的一手撑着脸,“陛下难道也要姜太公钓鱼么?” “朕之前带军攻入宋国的临漳郡,见过渔夫捕鱼。他们捕鱼用渔网,也用一只朕没见过的大鸟。朕觉得很有意思,不过洛阳里没有那种鸟,朕也不会水,上了船只,别说撒网。别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他言语带笑,听得白悦悦也笑了。 白悦悦见到元茂挑眉看过来,正要请罪,就见到他唇咧开,笑得更开怀。 她都能看到他唇下露出的虎牙。 白悦悦见状,也不压着自己了。 “陛下也怕呀?我以为陛下什么都不怕呢?” 元茂俯首过来,微微向她靠近,但是他拿捏的极好,不会靠的太近让她惊慌失措,也不会太远。 她望着元茂笑。元茂也笑的开心。 “朕怕的东西可多了,十几岁之前怕黑,总觉得看不见的地方,会伸出一只手把朕给拽进去。后来怕蛇,” 他叹出一口气,“这次南下,可真是把朕吓得不轻。宋国哪怕到了八月,也没有半点冷下来的意思,秋老虎比三伏天都还要厉害。道路两旁草木丛生,有时候一不留神,就会有蛇溜到帐内。” “那些宋人早就习惯了,可是我们北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朕记得有一回感觉身上冰凉,以为是没有盖好被子,伸手去抓,结果一伸手就抓到了冰凉冰凉的东西。滑不溜秋的。朕一看竟然是一条蛇。” 白悦悦吸了口凉气,“陛下怎么做的?” 元茂老神在在,“当时还有黄门在,朕顾着人前的脸面,不好意思害怕。一手捏着那条蛇的头,丢出帐外了。但是后面还是差点连早膳都没用下去。” 白悦悦听着都颇为同情的跟着元茂叹口气。 元茂看她,“但是朕看他们打渔,颇有些意思。不过朕只想着体会一下这里头的趣味。至于抓不抓的住,那无所谓。” “尽兴而返,也挺不错的。”白悦悦道。 第90节 元茂点头,“是啊。” 说话中,浮在水面上的鱼钩突然被下面冒出来的鱼嘴一口吞下去。 白悦悦觉得手里的鱼竿瞬间一沉,她反手把鱼竿就往回拉,猝不及防间被鱼竿上的力道给带的整个人就往前趔趄。 旁边的元茂一把扶在鱼竿上,把那股力道生生给往回拉。 湖水里的鱼,都是有专人喂的。养的条条膘肥体壮,挣扎瞬间,力道更是出乎意料。 元茂手扶着她的鱼竿慢慢的往后拉,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确定人平安无事。 “三娘先到一旁,朕给你把鱼拉回来。” 白悦悦知道要把钓上来的鱼拉上来,尤其是大鱼更是不能用蛮力。 听元茂这么一说,她求之不得,立即撒手,把这烫手的留给了元茂。 元茂持着杆子和已经上了勾的鱼来回对峙,这东西就是看人和鱼哪个先撑不住。 只见到他持杆静静的和水下的鱼对峙,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水下的鱼先精疲力竭,被元茂一点点的拉了上来。 白悦悦见到那条鱼在水下完全展露出全貌,吃了一惊。那条鱼足足有半个人那么长了,难怪有那么大的力道。 她去看元茂,他持着鱼竿面上平常,风将他的广袖灌满鼓胀。正个人于湖风和阳光下越发的冯虚御风,也越发的姿容出众。 两边的黄门见到鱼已经从水里脱出来,纷纷上前,将那条鱼拉上岸。 白悦悦绕着那条鱼左右上下看了许久,满脸自得。 “厉害。”元茂接过黄门送上的巾帕道。 那边黄门把钓上来的鱼称了称,见着三四十斤,一群人都惊讶了。 他看了一眼在地上嘴不断翕张的鱼,“放回去吧。” 白悦悦点头,“既然钓上来,也算是开心过了。放回去也好。” 她看着黄门把那条鱼推回水里。湖水清澈,可以看到那条大鱼摇摇尾巴游得远了。 “以前在宫里听说陛下有勇力,现在见到果然一如传闻。” 白悦悦道。 白逊离开了,留下来的弟弟妹妹年纪幼小,让皇帝开心的重任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行事随意,天子也喜欢她这行事,她察觉的到,干脆就这么说了。即使想天子快些回宫里去,但脸上还是要笑着。 元茂笑了一声,“都是当年的事了。朕已经很久没有用那蛮力了。” 这个白悦悦知道,说是他十五岁之后,就没有杀生,也不行猎。 “朕十四岁的时候,曾经徒手弹碎过牲畜的肩胛骨。当时朕不过是随手试试,但是牲畜却倒地哀嚎。朕那时候才知道后果是什么。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杀生了。” 白悦悦莫名觉得后背有点疼,她紧了紧嗓子,“陛下比庙里的那些和尚可要仁慈多了。” 这话说出来,莫名觉得心虚的厉害。白悦悦去看元茂,他的容貌长得很好。 他静静听着,笑了起来,眼眸去看她。 “三娘当真那么认为。” 白悦悦连连点头。 “说起来,长乐王也快要回洛阳了。”元茂道,他见到她眼底里终于有了点光亮。 心往下沉了几分。 “他这次办的很不错,”元茂面上笑道。 两世加在一起,足够让他骗过所有人,包括太后。果然他见到白悦悦眼底面上露出欢喜。 “三娘这么高兴?”他笑问。 白悦悦连连点头,“大王在外这么久了,都不说说他在外面如何了,我都不知道他做什么。” “阿叔要给朕收尾,有些事除了他自己和朕,不能叫别人知道。若是泄露出去,那就是大事。” 白悦悦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气他不说说自己如何,好不容易送来一封书信,不提他自己半个字,都是担心我在洛阳里如何。” 元茂回眸看过来,“哦?阿叔在书信里写什么了?” 前世元茂对士人们足够的礼贤下士,这一套如今他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就是问我好不好,然后叮嘱我……”她说着飞快的看了一眼元茂,还记得那日他在殿内说的话。 “要照顾好自己。” 元茂看着远处,神色淡淡,“放心,朕是不会让自己的叔父去涉险。可能事务是有点麻烦费心费力,但绝对不会涉险。” “我信陛下。” 少女的嗓音甜甜的,那张脸庞因为喜悦在日光下璀璨夺目。 元茂袖中手掌握紧,他面上依然没有半点异样。 “好了,朕也该回宫了。” 白悦悦一听,无异于天籁。 她行礼,“恭送陛下。” 元茂听她行礼行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甚至他还能看出来她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轻松下来了。 看来他那话怕不是正中她下怀了。 一口气憋在了嗓子口,双耳里都嗡嗡直响。 他垂首看她,只见到她那恭顺的发顶,还有脊背。 元茂掉头就走,走出一段路,他回过头来去看。见到她还在那里,只是她没有抬头,更没有看他一眼。 元茂回身过去,大步匆匆向外去。 中常侍正等着,见着元茂来了,连忙请他上车。 天子上车后,听到里头咚的一声,车身都连带着颤动了两下。想来是里头的人一脚踹在了车壁上。 前头的马像是觉察到了车内人的怒气,不安的刨动了下马蹄。吓得御夫连忙安抚了马,免得马受惊发狂狂奔。 等了小会,中常侍没见到车内还有其他动静之后,让御夫驾车回宫。 中常侍骑马跟在一旁,突然车簾被里头的人打开,天子的嗓音从里头传来,“你说,对没心没肺的人,要怎么办?” 中常侍顿时浑身的皮都要绷紧了,“这……若是不通情理的话,丢开算了。毕竟天下何处不是人呢?” 他回答的声音才落下,原本打起来的车簾顿时落了下去。 车内的元茂,手撑着头。 身边的人,不管身份如何,都在劝说他放弃。 前生如此,今生也是一样。只有他自己一意孤行。 元茂艰难的试着想了下若是放弃会如何,可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一股浓厚的绝望和割裂从他心底窜出。 他放不开。 前生放不开,今生也是。 她早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放弃她,等于是生生持刀从他躯体上割下。 他不能。 白悦悦送走元茂,回头就见到下面年幼的弟弟妹妹们正神情怪异的看她。 高门之中,人懂事的都早。哪怕年岁不大,但是个个精的和鬼似的。 “阿姊,陛下似乎很看重你。”终于有一个开口说了。 “可是阿姊不是和长乐王已经定亲了么?” 说话的那个突然感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伸手捂住嘴。 白悦悦看那两个说话的一眼,走到他们面前,抬手下去,给他们脑门上一个爆栗。这下其余人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她懒得搭理这些人,自己回到别庄的住所,四周风景秀丽。她靠坐在那儿懒懒的晒太阳,吃了东西,美美的睡了一觉。 等到再起来,就是白逊那边的人请她过去。 白逊坐在坐床上,左右两边的美婢伫立。 白悦悦就没见过白逊能离开女人了,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他,身边全都是貌美的婢女。家里的姬妾几乎个个都有两个孩子。 “阿爷?” 白逊抬眼见到她来了,让她坐下,“我叫你来,是想要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他靠着隐囊,眼下两块青黑,看着就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白悦悦都担心哪日白逊会得个马上风。 “陛下对你不一般,宫里无论如何都比宫外好。做个贵人,都能位视三公。更别说陛下看重你,对你只会比贵人只高不低。” 白悦悦眼眸抬起来,她满脸不解,“是陛下让阿爷来的么?” 白逊说不是,“陛下怎么会做这种事。只是阿爷觉得,这个机会白白放弃了,倒是可惜。” “宫里的贵人,有自己的俸禄,到了宫外,哪怕是朝臣见到你也要下拜。这份尊荣,比个王妃要大的多。” 白悦悦笑起来,笑容尖锐,“那阿爷可有把握,让我一定做皇后?” 白逊脸色微变,“什么意思。以前陛下为了让你做皇后,和太后针锋相对。要是再来一次,母子之间怕不是要闹出什么事。” 对于太后的性子,白逊还是了解一些。如果这次天子真的坚持立三娘为皇后,那么母子两个算是撕破脸皮了。 太后绝对不允许身边有人三番两次忤逆她。 “那不就行了。”白悦悦道,“既然不行,那进宫也没什么意思。” “你!”白逊被她这话气的脸红脖子粗。 “你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陛下疼爱你,你进宫之后一定会受宠。到时候只要笼络住陛下,皇后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啊呸! 白悦悦心里啐了一口。上周目主控被姑妈赶到庙里,等到出来就天降领导,另外多了三十多个“好姐妹”的事儿她还没忘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要是能信,母猪都能在树上开出朵花来。 第91节 “可是太后不会先下手为强,立四娘么?姑母毕竟是太后,临朝称制十年,倘若真心想要立四娘为皇后,阿爷觉得是成还是不成?” “何况陛下对我好,我也没逼着陛下对我好。” 白逊脸上已经紫涨了。 “到时候若是陛下觉得腻了,想要把我甩开,那简直易如反掌。贵人如何,位比三公又如何?” 白悦悦根本不给白逊任何反应的机会,“何况我们家已经和长乐王行过纳吉了。洛阳的权贵们都知道。到时候出尔反尔,白家的脸面还剩下多少?!” 白逊目瞪口呆,颤巍巍的指着她好会都没说出话来。 “我这个做阿爷的,给你打算,在你看来还是错了?!” 为她?为他自己吧。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这话一旦说出来,那就是杀伤力太大了,等于把白逊的那张脸给扒拉下来丢到地上踩。到时候他真的恼羞成怒了,反而对她不好。 吵架也要吵到点到为止。至于什么肆无忌惮的吵,那是亲密无间的亲人之间的。 哪怕说再多的重话,气头过了那也就过了。 “阿爷就算想,姑母恐怕也不会让我进宫了。难道阿爷忘记了,这桩婚事是姑母让阿爷定下的么?姑母若是知道了,阿爷觉得会如何?” 白逊不说话了,靠在隐囊上大口的喘气。 “滚!” 白悦悦麻溜的滚了。 或许是她那一番话说的不留情面,还是白逊自觉在她跟前丢了颜面。连着几日她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人叫她出去。 没有人来烦听她,她乐得自在。 今日她正在看一卷南朝的志怪书卷,柘枝从外面进来,“三娘子,长乐王来了。” 白悦悦从书卷后抬头,满脸错愕,“你说什么?” 柘枝将自己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已经到庄子里了。” 白悦悦马上下来,提着裙子将脚塞到履里,然后一路就往外跑去。 她到从门外到庄内的必经之路上,恰好见到长乐王带着人进来。 白悦悦跑上去,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他。 长乐王见到有人向他扑来,浑身下意识紧绷,当见到是她。瞬间做出的防御姿态瓦解,仍由她像乳燕回巢一样,投入他的怀里。 “好了。还有人在。”长乐王把怀里的人给拉下来。 白悦悦满脸不悦,这是白家的地方,又不是洛阳大道上仍人观瞻。 她正要说话,见到长乐王红透了的耳朵。 她轻笑出声,顺着他的力道老实站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2 21:02:06~2022-04-23 21: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岁生香、53302584 2瓶;奈菲尔塔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侄儿,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白家的别庄, 随意一些没关系的。”白悦悦顺着他的力道在他身边站好,看了看左右,小声道。 “何况私下没人的时候, 你也不是随心所欲么?” 她看着长乐王回首过来,面上略带了些许哭笑不得。 “上党王在这,我哪里能随意, 万一上党王觉得我轻佻无礼, 这就不好。” “何况……” 白悦悦好奇看他, 只听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我就算是私下, 也不是随心所欲。” 她啊了一声,满脸的不解。长乐王笑道, “你还小,不懂得。日后就明白了。” 长乐王亲自过来拜见, 别说白逊现在没什么大事,哪怕就算是病得快死了,也要强撑着见一面,更何况他还没事。 “大王怎么来了?”白逊对长乐王谈不上任何的热络, 言语间还有一丝冷淡。 长乐王在朝堂这么些年,哪里察觉不出来白逊的冷淡,但他并没有将次放在心上, 反而恭谨道,“我昨日返回洛阳, 原本想要立即来拜访上党王,到了府上, 听说上党王身体不适, 所以特意过来探望。” 说着, 长乐王取出一只锦盒,打开了里头是一只体量颇壮的人参。 人参长得可真的像个人,白悦悦看了两眼,知道这人参怕是珍品。 果然听长乐王道,“这是从高丽来的人参,少说也有百年了。我因缘巧合下得了一株,正好于上党王养病。” 白逊是识货的人,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东西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没那么容易好得手。但他只是淡淡道了一声有心,让人接了过来。 他对这桩婚事原本就不上心,若不是太后执意在里头牵线,压着他点头。他根本就不会答应。 天子对自家女儿有意,但是天子没有示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完这些,白逊就靠坐在隐囊上闭眼养神,室内陷入颇有些尴尬的寂静里。 长乐王见白逊不想说话,他起身告辞。白逊点点头,没有挽留。 长乐王出了门,见着白悦悦在门外等着。见着他出来,白悦悦过去,“阿爷怎么样。” 长乐王笑道,“上党王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白悦悦仔细看他脸上,没能从他神情里寻出什么蛛丝马迹,“我阿爷他没有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长乐王闻言挑了挑眉,他看了看左右,让随从全都在原地待着,自己轻轻拉过她的手臂,到外面的僻静地方。 “怎么了?” 白悦悦咬咬牙,“最近陛下来的比较多,我担心阿爷想多了。” 她见到长乐王脸上的惊愕,她连连摆手,“陛下来这儿,我们拦不住,但是每次周边都是好多人,没什么见不得人。” 长乐王哭笑不得,“我还没想到那个,悦娘倒是自己说了?” 白悦悦嘴唇张了两下,“我这不是怕你多想么?” 他摇摇头,“没事,其实上党王这样在我的意料之中。若是他哪日热络起来,那才是奇怪。” 他说罢,“我不在洛阳的这段时日里,你可好?” 白悦悦点头,“可好了,” 她想起什么,“陛下回宫之后,宫里还办了好多宫宴,祝贺陛下大胜。不过宫宴一点都不好。吃也吃不好,到了里头就得小心。摆上来的菜肴都冷透了,吃一口差点没吐出来。也就酒能喝。但是也不能喝多了。” 长乐王听着,他叹了口气,“宫里的那些宫宴,其实就是摆出姿态给天下人看的。不是用来吃的。下次记得可别傻乎乎的真吃宫宴上的膳食,沾沾双箸,做个样子就可以了。” “可是进宫的时候为了不御前失仪,进宫都不能吃多少东西,喝水都不能多喝。又饿又渴。宫宴上的东西又不能吃。” 长乐王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慰的捏了捏,“都是这样的。” “君上可以肆意,但是做臣子的不能任性妄为。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纰漏,也会有人拿出来大做文章,到那时候就追悔莫及了。” 白悦悦听他话语里的感叹,“你也经常这样?” 长乐王看她,“有时候上面宣去议事,若是事态复杂,各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争论上一日也是常有的。那时候陛下不发话,哪怕是再饿,也不能表露出来。” 白悦悦啊了一声,“陛下都不会传膳的?” “那是给陛下的,不过有时候也是赐膳给臣下。” “这种事在宫里数不胜数,”他呼出口气,“偏生周围的眼睛太多。忍得住倒算是应该,忍不住那就说不好了。” 白悦悦听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长乐王察觉出她的闷闷不乐,双手放在她肩膀上,“我也是为你好。毕竟这世上的魑魅魍魉数不胜数,只有敬小慎微,才能最有可能保全自己。” “那我呢?”白悦悦突然道。 长乐王愣了愣,白悦悦又问,“那我的话,景时算得上谨小慎微么?” 这自然是不能算的,不但不能算,反而还算是胆大包天。 “你是我这二十多年来,做的最胆大的事。冒得最大的险。” 白悦悦噗嗤笑出声,长乐王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我好不容易回来,你陪我一会。” 白悦悦道了一声好。 这处别庄的风景甚好,她说这几日遇见的趣事,说完了抱怨,“你好不容易给我写信,也不写写你见到了什么有趣的。” 长乐王眨了眨眼,“我在外平日里见得不是将军就是当地的刺史,要说有趣也没什么有趣的,何况有些事的确不能说。” 这话说的白悦悦伸手就去捶他,“谁要听你们那些臭男人聚在一起说什么了,我是说你都不说说你看到什么好风景,什么有趣的人。” 长乐王略加思索,“这,路上还真没有。” 白悦悦听了,拳头都落在他身上去了。 “你这人可真是说闷就闷啊。” 长乐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下。 白悦悦啊的一声捂住额头。 长乐王力道很轻,白悦悦捂住额头气呼呼的看他。 长乐王见状笑了,结果又招来捶来的拳头。 他挨了几下之后,一手把捶来的拳头挡下来。 “我打算尽快把婚事办了。” 白悦悦手上一听看他,长乐王笑道,“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办了,等婚事一了,朝廷册封一下,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样我放心,你也能安心了。” 白悦悦笑起来,“好呀好呀。不过到时候我去你府里,看看哪里还需要改的。” 第92节 长乐王闻言在她鼻子上刮了下。 “时日还长,一辈子的时日够你慢慢改了。” 远处的人望着这里,过了小会转身悄悄离开。 太后虽然没有将放置在天子御座后的帘子撤走,但是也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上。 太后归政在天子带兵回来之后,几乎已经成了定局。 元茂这几日很忙,太后摆出还政的姿态,一撒手将素有的事全数推到他这里。 元茂知道太后并不是真心归政,这么做,不过是要他处理这些之前从未处理过的政事,知道里头的苦处,她的党羽遍布朝中,想要完全撇开她根本不可能。 不过也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更何况那些太后党羽,他早就知道那些人的本事弱点。拿下也只是时日问题。 中常侍进来见着元茂在批奏疏,迟疑了下打算出去。 “来都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中常侍低声道,“臣得知,昨日长乐王回洛阳了。” 元茂点头,中常侍接着道,“长乐王回洛阳第二日就去了上党王那里。” 元茂在上党王那里放了眼线,也不是为了盯白逊,白逊这个人没什么大的才能,要说野心,也只有一个自家里再出一个皇后,除此之外,整日里就是和姬妾厮混在一起。他用来盯着白悦悦,掌控她的去向。 “这么着急?”元茂持着手里的笔在奏疏上写上一个赦。 他笑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听得中常侍头又低了下去。 “朕以前没有见到长乐王有什么着急的时候,就算是行军打仗,也没见过他火烧火燎的样子。现在娶妇,倒是猴急起来了?” 虽然天子话语带笑,但中常侍已经在话里听出了一些说不清的怒意。 天子就是这样,越是盛怒反而越发平静。全都挤压在心底。 等到终于发出来的时候,那便是怒火滔天一发不可收拾,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也是。”元茂继续批阅手里的奏疏,让黄门把批阅好的,全都送到门下省去。另外让中书省起草几个诏书。 元茂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各项政务,一边还能腾出手来关心长乐王这边。 不管是政务还是私事,一样都没落下。连中常侍都看得叹为观止。 “阿叔这回怕是真动心了么?如果不是,朕是真的不知道,他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何。” 中常侍在一旁,听着心惊肉跳,不敢接话。 元茂说罢,手里的笔微微一停,“没想到阿叔竟然在这个年纪还能和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样,实属让朕开眼界了。” 中常侍不敢答话,瑟瑟发抖。 幸好天子没有再继续,转而去批阅手里的奏章。过了会,他手里的奏章看完,让人拿走。 “宣中书令。” 中常侍应声去了,叫黄门将中书令叫来。 中书令李缘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可谓是太后党羽里的中流砥柱。 太后和天子暗潮涌动,他们这些党羽自然也跟着日子不好过。免得自己一不留神就了帝后争权被殃及的池鱼。 “臣拜见陛下,”李缘不敢小觑这个姿容出众的少年天子。 平庸之辈是不可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用阳谋迫得太后暂且退居幕后。更不可能兵不血刃,就将这一切办成。 李缘以前只觉得这个少年天子在太后的身后面目模糊。但如今他不敢有半点轻视的心。 元茂让人起来,又赐座。 “朕此次让李令过来,乃是想要和李令商量件事。”元茂面色柔和,“朕想要查出天下隐户。并将这些隐户归拢于朝廷治下。” 早年战乱,民人拖家带口托付于当地豪强,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隐户,朝廷查不到这些人的户籍,也无法征收税赋。而这些人也成了豪强们的奴婢。 这是隐患,前生朝廷乱起来的时候,那些地方豪强也没少在里头搅风搅雨。各自占地为王,完全不听朝廷征召。那些隐户自然就成了那些豪强手里的兵马。 只不过最后那些豪强也没有成气候,最后被冒出来的权臣给一一收拾。 他前生行事比较谨慎,求得一个稳妥。 他看着李缘脸上的惊愕,“不知李令有什么好的办法?” 元茂知道李缘有一颗雄心壮志,李缘虽然出身士族,但是他的姓氏在士族内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族。连着他自己在族内一开始也是不受重视的庶子,头上压着嫡出兄长。 哪怕做到了中书令的位置,外人和族人都觉得他是攀附了太后,所以才有如今的地位。 元茂知道他一直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 如今元茂向他表明,太后能给他的。自己这个天子也能给他。而且更多,更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他不必使用一些阴谋诡计,去挖太后的墙角。他堂堂正正的挖就是了。 中常侍见着天子连续召见了好几个朝臣,有汉臣也有宗室,等到谈完了事,天都已经暗下来了。 中常侍正要让宫人们把晚膳抬进来,结果听到了天子让人把奏疏给拿进去。 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等到停下来,都已经到丑时了。 中常侍除了跟着天子行军,还没有这么辛苦过。亏得下面几个养子有眼色,又孝顺。连忙把他给劝了回去,换自己上。才没有让中常侍当夜倒下去。 不过黄门们发现事态不对,天子连续好几日全都是这样,能亥时停下来已经是万幸。一般都是过了子时之后。 天子子时就寝到了寅时就起身,满打满算睡了两个时辰。就开始准备朝会。 一连几日,日日如此,连带着殿中伺候的黄门无精打采面色如土。只有天子一人精神奕奕。 终于有一日,天子在听了中常侍白悦悦和长乐王出游洛阳之后,终于把笔一放,“浸今日天气不错,你和朕一道出去走走。” 中常侍道了一声是,安排人给他换衣。 出宫之后直奔两人所在。 中常侍骑马跟在后面,前面天子驰马快,他们这些要拼劲全力才能跟上。 这不像是出宫散心,倒像是出宫抓奸。 中常侍不敢把这个说出来的,只能带着其他人全力跟上。 白悦悦今日和长乐王一起出来,到了洛阳城里。她在别庄上呆久了,也不喜欢。长乐王带她出来正是恰到好处。 别庄离洛阳不是很远,骑马一会儿就到了。 长乐王领着她到一处地方,见着附近风景秀丽,还有几个面容俊秀,着锦衣的人。 “这些人都是我年少时候结交的旧相识,正好今日他们在这里,我带你认识一下。”长乐王道。 白悦悦打量了那几个人,看衣着举止全都是士族子弟。 其中一个人转头见到了长乐王,对他招了招手。 士族子弟讲究一派的名士风流,除非入朝为官,否则为人处世都带着一股放荡不羁。 那个人看到了长乐王身边的白悦悦,眼里一亮,“这位是王妃吧?” 还没等长乐王说话,只见着一人从后面走过来。他步履生风,见到两人呆在一块的时候,眼里几乎能生出刀。 那俊秀的青年看到突然杀出来的元茂,迟疑的点了点他,“这位又是……” 白悦悦抢先道,“这是大王的侄子。” 说罢,她满怀期望看向元茂道,“侄儿,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3 21:04:03~2022-04-24 21:0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苹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欣喜带着报复的快感从心底里腾出 元茂的眼底涌上浓厚的惊讶。 白悦悦对上他的注视, 满脸的理直气壮。 又不是她胡说八道,元茂原本就是长乐王的侄子,长乐王是他的小叔。 元茂浮上的惊讶瞬间翻了下去, 重新表露在人前的,又是一番彬彬有礼的姿态。 他看向正要说话的长乐王,“在下正是长乐王的侄子。” 长乐王的友人出身渤海徐氏, 单名一个昌字。和士族里没心入仕的子弟一样, 为人处世颇为放荡不羁。徐昌听面前这个长相出众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说自己是长乐王的侄儿。点了点头。 “看着你们也像是一家。” 长乐王看了元茂一眼, 元茂对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长乐王一时语塞,要说什么事, 那自然是没什么事。徐昌不入仕,公务上也没什么找他的。只不过是他即将娶妻, 带着人过来互相认识。 这话不能当着天子的面说。 “听说你前段日子服用五石散出了事,所以今日特意来看看你。” 白悦悦脸色一下变得古怪, 看徐昌的神情也格外诡异。 “那东西我听说有害无益,南边宋国有不少人因为服用五石散,连身上的肉都烂了。”长乐王好言相劝。 徐昌笑着摇摇头,“人生苦短, 当及时行乐。要不然人死了,却还没有享受什么。那岂不是白白来这世上一趟。” 他说罢看长乐王,“我听说你最近又出去打仗了?” “真是可惜了, 我原本想着,若是你一直留在洛阳了, 倒不如一块试试。但是你要打仗,那就不适合了。” 徐昌说着, 笑着看白悦悦, “我想今日你来, 应该是带着新婚娇妻来认识一下人的?” “还没成婚,不过婚期也快了。”长乐王说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直暼向元茂。 元茂伫立在那里听着,唇角保持着淡淡的浅笑。神情里见不到半点愠怒。长乐王原本提起来的心,也渐渐的落了下来。 第93节 看来他原本料想的也不算错。 天子即使真的对悦娘有什么情谊,但也不深。仔细算起来,也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次情窦初开。 但天子富有四海,天下但凡没有婚配的女子都可以为他所拥。那么这点少年的情窦初开算不上什么。 长乐王自己想通这个关节,越发的磊落,浑身上下更是一派轻松。 “到时候成婚的时候,还请你过去喝一杯喜酒。” 徐昌笑得乱颤,“一定会去,我听说你们鲜卑人的婚俗和汉人完全不同,新郎入门接新妇要被新妇家的姑嫂拿棍棒当贼打。谁也不例外,就冲着这个,我也要去看看。” 长乐王也不生气,他去拉白悦悦的手。 少女的手掌柔软而娇嫩,他可以轻易的就将她的手握住。 “悦娘一定舍不得的。是不是?”长乐王笑问道。 娶妇要挨姑嫂一顿打,这是鲜卑旧俗,到了如今哪怕学了汉人那一套也是没有改。 白悦悦连连点头,“这是肯定的,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把脸给打出什么好歹了,那不是很可惜?” 她说着去看元茂,“侄子,你说是不是?” 元茂眉梢微挑,此刻所有的情绪在心底汇聚。 不等他说话,那边徐昌已经大笑出声,他指着长乐王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小娘子果然爽快,喜欢你的一张脸。” 他笑得眼泪都冒出来,“这才对,我最讨厌那种装模作样的。男女么不看重出身相貌,还看重什么。” “人品有可能是装的,但是样貌和出身一定是真的。就算想要装,也装不了。” 白悦悦对徐昌笑,“其实我见大王的第一面,就见到他手上好大一条疤,但看到他的脸,就觉得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元茂看了过去,见她满脸笑容。长乐王听了她的话,苦笑两声。手放在她发顶上揉了两下。 长乐王是个君子,于人前最僭越的亲昵也就这样了。 他低头看她,“孩子气。” “瞧大王说的,我比大王小了整整十岁,难道不就是一个孩子么。” 这两人目光相触,其余的人倒是被他们统统隔绝在外。成了旁观的外人。 哪怕是他也是一样。 元茂心里有个地方在疯狂的尖啸。狂怒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这比当初知晓皇后与外臣私通的时候更加不堪,这次不是外臣,而是他的叔父。 心里越是怒火熊熊,脸上却是一派温和,看向他们两人的眼神带笑的。 他像是蛰伏的兽类,蛰伏在深处,用柔和的姿态将猎物迷惑住,只等他们没有半点耐心的时候,一击致命。 元茂笑看着这两人卿卿我我,打情骂俏。 “那侄儿能来么?” 白悦悦回头问。 长乐王见状稍稍用力在她手上捏了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分。 元茂眉梢一挑,脸上生出了无尽的兴趣,他看向长乐王,“阿叔想朕去么?” 长乐王手里接着元茂丢过来的烫手山芋,不由得苦笑。 臣子成婚,天子亲临那是无上的荣耀。但他却有些心虚,就算天子想来,他也不敢承担这份恩赐。 长乐王才想说陛下政务繁忙,眼角余光瞥见了那边满脸生出趣味,抱胸在一旁看好戏。眼神不断在两边之间逡巡。 徐昌虽然服用五石散,偶尔还能弄得发狂狂奔。但自幼在士族长大,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其厉害。哪怕见着两方人马笑语盈盈,但他还是从内里窥见了什么猫腻。 长乐王不敢小看徐昌,他看了一眼徐昌,徐昌看了一眼元茂。 “小娘子若是喜欢好看的男人,我觉得这位小郎君倒是比他好看。”徐昌手里的塵尾往元茂的方向指了指,“何况这位小郎君还年轻,可比这个老家伙好多了。” 徐昌说话丝毫不遮掩,听得长乐王当即变了脸色。他怒目瞪视徐昌,徐昌却没有半点内疚,反而大笑出来。“看来我还真是说中要害了。” “人家小娘子青春年少,你却成了陈年老糠皮。”他嘴里啧啧了两声,塵尾的玉柄隔空点了点长乐王。 见长乐王眼里的怒色越发明显,徐昌哟了一声,“这还不许我说实话了?” 白悦悦笑了,“我看中大王就是因为他年纪大够稳重啊。” “男子懂事的晚,我可没那个心思给人做保母。而且就是因为大王年纪大,所以才包容我。” 徐昌手里的塵尾挥了挥,“小娘子这话说的不对,男子能不能包容你和年纪无关。和他们对你有没有意才有关。” 长乐王眼刀凌厉,颇有几分他若是再胡说八道下去,就把他给活剐的架势。 徐昌逗乐的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摇摇塵尾,踩着木屐往另外一头去了。他袍服宽大,着木屐走起来的时候,风将袍袖灌满,还真有几分意境。 等徐昌走了,长乐王回身过来就要对元茂行礼,元茂一手轻轻按在他的手腕上,示意他不用行礼。 “朕既然微服出来了,就不想别人知道朕的身份。阿叔就不要多礼了。” 他话语温煦,听在耳里如同春风拂面。 “朕在路上才知道阿叔竟然定亲了。现在想起来,半路急匆匆的把阿叔从洛阳召过去,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元茂脸上竟然还真的显出几分后悔。 长乐王连忙道,“为陛下解忧,原本就是臣等的分内之事。” 元茂点头,“朕回宫之后,听过阿叔给上党王送的聘礼有十车的锦帛。阿叔平日里简朴,不用金玉,膳食不过平常。这次竟然能有那么大的手笔。” 他的语气完全是和人谈论家常一样,若是仔细听,还是能从话语里听到淡淡的调笑。 长乐王完全放心下来,“毕竟是娶妇,必须重视。”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是她被放在了一旁。 她看了看元茂,元茂今日着素色的袍服,头上也不过是拿着一根素净的玉簪别住发髻,清丽又干净。 他眼眸有神,注视面前人。 上上下下看了好会,她也没能找出他样貌上的不好。 白悦悦看了一回,就扭过头去了。 既然皇帝已经高抬贵手了,那么她也就当做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婚期定了?”元茂状若无意问。 “臣觉得下月十五是个好日子。”长乐王笑道,“只是这个日子还没告诉上党王。” “下月十五。”元茂沉吟了一二,“那岂不是一个月都没有了?” 他笑着看长乐王,“阿叔这么着急?看来王府里还是需要一个女君坐镇。” “急是急切了些,不过也算是全了臣的一个念想。” 元茂点头,“虽是急切了点,但选的却是个好日子。下月十五应当是乙丑日。玉女含珠日,很好。” 长乐王像是终于脱下了身上背负的重担,“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么再好不过了。” 元茂瞥见白悦悦正无聊的左顾右盼,“阿叔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的景色,朕出宫不多,上回还是出征,根本没有任何心情赏景。如今正好有空闲,还有望阿叔带朕去几个地方看看。” 长乐王闻言,自然责无旁贷,领着天子在附近的几个风景好的地方欣赏景色。 洛阳这地方古迹特别多,也有一些汉魏留下来的遗迹,也可以去看看怀古一番。一番下来一个半时辰就这么消耗掉了。 最后长乐王将元茂带到一处寺庙里用膳。 寺庙的僧人食三净肉,除了不杀生之外,和红尘中人要说区别,其实相差的也不太大。 白悦悦到了寺庙里,起身去净面洗手。因为她是女客,寺庙里的僧人把水送进去之后,就都离开了。 白悦悦跟着两个男人走了这么一路,哪怕不至于灰头土脸,但也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尘土,她弯腰在水盆前,双手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她随手扯过放在架子上的布巾盖在脸上。 突然背脊后贴上了滚烫的躯体,些许重量也压在了她的身上。 淡淡的松香从身后传出来,白悦悦有瞬间的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 平日里的元茂,对她的亲昵,总是克制的。连着他的怀抱都是干净且不带任何欲念。但是这次她莫名的害怕,不由自主的挣扎。 一挣扎才发现,元茂的骨架大,双臂从两边绕过来,将她整个人困在其中。他双臂将她整个人都绕紧。 她只觉得身边左右全都是他的气息。 “悦娘。你在里面吗?”门外有人敲门。 一时间两人全都愣住。 门外的长乐王没得到回应,有些疑惑的加大力气又敲了几下。 “我在换衣裳!你别进来!”白悦悦急道。 原本想要推门而入的力道瞬时消失。 “膳食已经准备好了,我来叫你。”长乐王在门外道。 “我待会就去。” 听到门外长乐王离开的声响,白悦悦狠狠的看向身后,“你放开!” 如果不是忌惮他的身份,她早一脚跟踩他脚上了! 元茂保持着拥着她的姿态,双手如铁钳一般,没有任何放开的意思。 “为什么不让他进来?让阿叔进来也不错。”元茂抱住她笑道。 白悦悦反过去,“原来你还知道他是你的阿叔,大侄子!” 元茂脸上的笑有瞬间的减褪,但下刻那张脸上又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朕当然记得。” 他面上含笑,双手微微用力,“婶母,我喜欢你。” 人若是要脸,听到她那句侄子,便羞愧的无地自容。但是他自己跨过了那道底线,哪怕她再说什么,他也无动于衷,甚至心下生出的诡异的快感。 曾经何时,他见着自己的儿子和长乐王的儿媳私通,只觉得羞愧难当,哪怕成了一道幽魂,也恨不得把那个逆子给宰了。 可到如今他才发觉,原来根在他自己这里。 他道德沦丧,不顾人伦。 和那个逆子比起来,只多不少。 白悦悦目瞪口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要是元茂要脸,她还能脱身,但他都不要脸了。她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第94节 两人保持着诡异的姿态对峙,元茂抱着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你不喜欢他。”身后元茂道,话语肯定。 白悦悦翻眼盯着头上的房梁,“陛下与其和我说这些,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后宫上。” “朕后宫没人。” 白悦悦小小的哽了下。 后宫的女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姬妾,除非皇帝吃完不认账,但凡有分位的都是内命妇。想要不知道不可能。 “朕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也别想骗朕。” 白悦悦摇了摇头,“陛下缠着我做什么呢?” “阿叔是个好人,也是个君子。但是朕提醒一句,你想要得到的,在他身上怕是得不到全部的。” “你想要小心谨慎么?” 白悦悦才要说话,就听到身后的人问。 她不由得一愣。 元茂继续问,“你难道想要对人卑躬屈膝,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会引来祸患。” “你想么?” 白悦悦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她看向身后,“陛下想说什么?” “朕可以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开心心,什么都可以。” 她侧头过去就可以看到他俊美且线条流畅分明的侧颜。 他浓褐的眼眸里清晰的映照出她的模样。 言语里满是诱惑和引诱。 “你说,你喜欢朕么?” 白悦悦定定的看他,不由得咬住下唇。 他以男子的色,以及权柄来诱惑她。 元茂果然见到了她眼底里的犹豫。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她喜欢肆无忌惮,喜欢无拘无束,以及喜欢那四面威风。 而这些长乐王根本没办法给她。 她很聪明,也很会权衡利弊。而且也贪图年轻男子的美色。 一如前世。 欣喜带着报复的快感从心底里腾出,他正要开口许诺又见她抬头,“罢了。陛下,你还是去找别人喜欢吧。” 作者有话说: 元茂:咋滴,你就逮着我绿啊!!感谢在2022-04-24 21:03:15~2022-04-25 21: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th.s 50瓶;5482025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对他便是无尽的背叛,对长乐王就是忠贞不二?! 元茂如同被人从脑后浇了冰水下来。原本升起的报复的快意如同被浇了水的火焰, 呲了一下,随即湮灭,只有一缕焦烟蹿出来。 “你说什么?”元茂轻声问, 他言语越发的温柔,带着足以蛊惑人心的力量。 眼眸微阖,双手圈住她的力道更大了。 “朕听不懂。还是说, 你更想要跟他一道, 处处小心谨慎?” 白悦悦一动, 他手上的力道就更大一点。她干脆扑通一下,放弃了挣扎。 “不想, ” 身后元茂神情才一松,又听她道, “但是我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就算是亲生父母, 那也不是完全毫无所求的。更何况外人。” “陛下想要的,我知道。但是这里的代价太大了,我给不起的。” 一旦入了宫,那便是生死都由人决定。上周目主控还做到了皇后呢, 结果还不是一杯毒酒直接升天。 平常夫妻戴绿帽不过是吵架打成一团,最多不过分道扬镳。真的动手出人命的少之又少。 一个男人随时可能要你的命,就算有天大的好处, 她也要掂量一下。别好处弄不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我想要的是平常夫妻, 而不是日日担惊受怕。”白悦悦侧过头去,和他双目对视。 他脸上的缱绻婉转全都沉入了深渊里, 只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去寻找她的真心。 “陛下知道平常夫妻是怎么样的么?是高兴了就笑, 不开心就哭。吵吵闹闹的过日子。而不是提心吊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得陛下不高兴。宫里女子的生死存亡全看陛下。而我野习惯了,受不了宫里这么大的规矩。”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还很容易得罪人。但呆在宫里我更难受。何况长乐王是个好人,哪怕我不爱他,可我也想要和他好好的相处下去。又怎么可能做这种始乱终弃的事?” 她话语里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充斥了一股浩然正气。 白悦悦直直望着元茂的眼睛,“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莫大的荒谬感瞬间将元茂包裹,他像是溺水的人,在水面上挣扎,他好不容易抱住了一段浮木,却被一只手狠狠的按入了水里。 “所以你这么做?” 他看着她,面上都浮现了浓厚的不解。 白悦悦奇怪的看他。 见到他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她心下一阵发寒,连带着身上都汗毛倒竖。正要她分离挣扎的当口。原本锁在她身上的两条手臂垂了下去。 元茂向后退了两步,离她远了点。 白悦悦见到他的眼底里有怨怒,把和他相处的那些时候全都梳理了一通,也没能想明白他这怨怼到底从何而来。 元茂静静的看她,没有发怒,更没有没得。饶是这般安静,白悦悦莫名的毛骨悚然。 元茂不停的向后退,在她的注视里,渐渐的退出门外。最后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白悦悦满心的余惊未定。 她定了定神,起身出去了。 寺庙里已经为贵人们准备好了膳食。看上去还颇为丰盛。 此时寺庙的僧人没有许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有些寺庙还有占有大片的土地,收留流浪的民人为其耕种,和贵族也没有太多的差别。 尤其洛阳和建邺里的僧人,那更是个中翘楚。 “悦娘来了?”长乐王见她来了笑问。 白悦悦点头,“是不是等了很久?” 长乐王说不是,“我才来不久,刚刚还去叫了一回陛下。” 正说着,元茂过来了。 白悦悦见到元茂,眼神略有些闪躲,连带着脸也别过去,不和他直接对上。 元茂却从头至尾没有和她说话,也没有看她一眼。 他对上长乐王满脸和颜悦色,“今日的膳食看起来还算不错,看来是颇花了些心思准备的。” “山间寺庙,粗茶淡饭,陛下不嫌弃就好。”长乐王笑道。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又怎么会嫌弃。” 元茂持起双箸用饭。 白悦悦在一旁小心观察,一边注意吃到嘴里的东西滋味如何。 用膳完毕,主持过了陪着元茂下了三盘棋。分出胜负之后,元茂回宫了。 等他走后,长乐王道,“陛下似乎不高兴。” 他又道,“而且是很不高兴。” 白悦悦看过去,“可是我没见到陛下发脾气啊?” “陛下方才和那主持下棋,手法杀气腾腾,不过小会就把人给逼的投子认输。若是换了平常,陛下是不会这么做的,至少给人留一个颜面。而不是这样逼得人完全无路可退。” 白悦悦想了想,和长乐王说的那样,那主持投子认输之后,元茂也没放过他,笑吟吟的说还没到那一步,又让人下下去。 僧人们养尊处优,哪怕是贵人也对他们和颜悦色。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可以完全忤逆贵人们的意思。尤其他们三人看上去就不是一般的贵族。 于是主持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下下去。结果自然是被元茂杀的三次丢盔弃甲。她当时见到那个主持冷汗都一脑门了。 等到三盘下完,冷汗都擦不过来,还得小沙弥在旁边扶着,要不然都在席上站不起来。 “我还以为是下棋下的酣畅淋漓呢。”白悦悦咳了一声,她又道,“都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我是不是比较笨,景时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我却看不出来。” 长乐王摇摇头说不是,“我在宫里这么多年,对陛下的爱好习惯知道一些,所以才能摸清楚他的喜怒。你若是不知道,自然不会的。” 说完他自己愣了下,又看向白悦悦。 面前的人曾经在宫里伴驾过一段时日,却没见得她对天子的喜恶习惯有多少了解。看来她对天子完全没有半点念头。 白悦悦见他望着自己,满脸奇怪的抬手去触碰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东西么?” 长乐王见状笑了,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没有。” 言语间眼眸里流转过什么情绪,神情里越发高兴。 “只是察觉到了一件事。” 白悦悦好奇看他,长乐王一笑并不回答。 第95节 太华殿内凝滞的几乎能滴水,中常侍绷紧了身上的皮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他手下那些养子,平日里盯着要出头的机会。现在全都老老实实的。 中常侍等了好会,奓着胆子往内殿看。只见到天子被周身的奏疏所包围。 还有不少公文简牍被送过来。 纸张这东西太耗费钱财,就算是铜驼街也不能多用,好些都是和秦汉一样用的简牍,光是抬过来就要花费好大的功夫。 以前中常侍总是忧心天子会不会因为过于忙碌公务而过于劳累,现在心里庆幸还有这么一堆公务让天子操心,要是天子没得这堆公务操心,怕不是火气回头就是对着他们撒了。 批阅这些公文一路到了丑时,上值的黄门们站在宫灯下苦熬,谁也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元茂将送来的奏疏公文批阅完毕,他手里的玉笔掉了下去,落到了案上,溅出的墨汁甩在了他身上的袍服上。 这时候中常侍领着养子,端着已经做好了的汤进来。才一进去,就见到天子半匍匐在面前的案几上。 中常侍没见过天子中途睡着。一般天子处理完政事之后,若是到了寅时,干脆不睡了,只做小憩那么小半个时辰。然后马上叫人更衣上朝。 这般的,中常侍还是头回见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趴在案几上的天子已经抬头,俊秀的眉目满是温柔。 “皇后……” 中常侍僵住。 天子后宫空空荡荡,掖庭里也只有几个没有封号,也从来没有被召见过的待诏。 哪里来的皇后。 天子温柔呼唤,眼神迷离。然而下刻迷离温柔的神色褪尽,变成了无尽的愠怒,“皇后!” 中常侍心中激荡,双腿差点没一软,好在多年宫廷生涯让他生生掌控住躯体。带着养子退到殿外。 “阿爷,这是……”养子满脸的饱受惊吓。 天子这该不是发了什么癔症了吧?! 中常侍剐了他一眼,“宫里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进宫这么多年了,不可能还叫我教你们吧?” “今日殿内什么事也没有,陛下只是睡了一觉,说了几句梦话。”中常侍点了点他们几个,“若是我从长信宫那里听到什么有关陛下的风言风语,就别怪我不顾父子之情了。” 这话里透出了几分杀气,几个养子连声说是。 收拾了几个养子,让他们守好自己的舌头,中常侍又看了殿内一眼,过了小会还是退避到外面。 宫人和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数退出去了,内殿里只有元茂一个人。 他整个人都趴在案几上。他想了很多事,前生的,今生的。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不停的在他头脑里响起。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她说的那些话,谁都可以说,但是唯独她不能。 她哪怕不爱长乐王,却也依然能忠诚于他。 那么自己呢? 这又算是什么! 元茂只想放纵大笑。 对他便是无尽的背叛,对长乐王就是忠贞不二?! 他压制不住的笑出声,笑声满是愤恨。 他起身来,不知道是整夜的伏案,还是如何,元茂起来的时候身形摇晃了两下。 他走出内殿,宫人和黄门一个都不见。静悄悄的,晨风从外面吹进来。 丑时的天浓黑如墨,风也还带着寒意。吹拂到他的身上。 元茂如同一头困兽,他看着殿外,双目赤红一言不发。 “我已经在这里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那太孤单了。” 这话融入风中,随着风一路飘荡了出去。 长乐王抽空来了一趟别庄,想要和白逊商定好婚期。 长乐王定的下月十五被白逊否决,“大王太心急了。” 白逊半躺在隐囊上,“这又不是普通两家的联姻,大王是宗室,而三娘也是后族的小娘子。短短一月的时日,很多事都来不及准备,难免仓促。” 白逊看他,“这是两家的事,不是大王或者三娘一个人的事。对于小娘子来说婚事那更是人生大事,若是有了纰漏。你叫外人怎么看她?” 这话说的样样在理,就算是长乐王也无话可说。尤其白逊还是新妇的阿爷,他不得不听。 “照着旧例,”白逊道,“婚事至少也得半年。半年的时日,才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要不然急匆匆的像什么样子。” 长乐王只得道,“岳丈说的甚是,是小婿考虑不周。” 白逊见他答应下来点点头,“到时候我会专门请人择日,决定了再派人告诉你。” “年轻人还是沉稳一些,不要性子着急。” 从白逊那儿出来,长乐王叹了口气。 白悦悦听到他来了,正等着他呢他,走过来听到他的叹气声,“阿爷不肯?” “上党王说,太过于仓促了。” 长乐王心底其实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抱着一线希望过来,听到白逊不允,只觉得意料之中。 “我还以为阿爷不喜欢我,所以急着把我嫁出去,眼不见为净,所以会很快答应呢。” 长乐王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下去。国朝提倡孝道,不管父母如何,子女必须尽孝。律法里更是哪怕父母杀了子女,也不用被治罪。 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又不知道会拿来做什么文章。 见到婢女都站的远远的,不太可能听到,他才正色道,“这话以后不要说,哪怕一个字都不要提。” 他神色肃穆得有些吓人。白悦悦有些被他的脸色吓到。 她才想反驳,见他脸色不好,换了口吻,“我知道了。其实我只和你说,若是周旁有人,我才不会提一个字。” “这种话,哪怕是对着我也不要说。” 长乐王道,“隔墙有耳。万一你不知道周边有人,被人听了去,一旦闹大了,就难以收场。” 她听后皱眉,“那也太没意思了。” 对上长乐王的注视,白悦悦只得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问婚期,“阿爷说了什么日子没有?” 长乐王摇头,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不过应该是个好日子。” 他说罢,拿出了一个漆盒递给她。 “这以前就想要给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带过来送你。” 白悦悦抱着手里的匣子正要打开,被长乐王按在手上,“等回去再看。” 白悦悦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打开漆盒,见到里头金灿灿的飞蝶闹蛾冠。冠是用金子打造,做工精妙,还点缀有红色宝石。富贵又娇俏。 她让柘枝给她戴上,白悦悦轻轻动了动头,顿时头上的金蛾子也跟着颤动。 “这个发冠很衬三娘子的肤色。看着越发的贵气。”柘枝见她面上有笑,恰到好处的开口。 “下回他来,我就戴这个。” 白悦悦对着铜镜,碰了碰发冠上的金蛾子。 正说笑间,外面来了人,说是宫里太后让她入宫。 白悦悦看过去,“这不对吧,姑母不喜欢我,怎么可能还要见我?” 皇太后对她可谓是讨厌的厉害,若不是还有个侄女的身份,怕不是早就把她给杀了。 都到了这份上,照着太后的那个脾气,还见什么见? “来的人的确是长信宫的人么?” 白悦悦问。 来传话的婢女颔首,“来的中官手里拿着的是长信宫的信物,的确是太后的人。” 白悦悦站起来,婢女催促道,“郎主现在让三娘子赶快去呢,不要让中官久等。” 这么久了,除了上回警告她不可再痴心妄想进宫,她还真没见过太后一面。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她摸不着头脑。 来人是持着长信宫的信物没错,若不是如此,根本进不了门。 她满心的犹疑,但是来人的的确确是宫里人。在催促下,她只好出去。 中官是个面生的人,倒是浑身的和气,见着白悦悦就行礼。 宫里来的人都是代表背后的贵人,别说行礼,只要别伸手要这要那,就算是为人高洁了。 何况太后还讨厌她,但凡和太后稍稍亲近点的,不可能不知道。 宫里的人尤其黄门最会捧高踩低,尤其现在太后手里还有点权力的时候。哪怕不会耻高气扬,也会表现的冷冷淡淡。 什么时候长信宫的中官这么会做人了? 她被请上了马车,过了好会到了宫门对了门籍之后,没有让她下车靠两腿走。 白悦悦听到她不必下车的话后,终于忍不住,“是太后要见我么?” “这话说的,这天底下还有谁敢冒太后的旨意。除非……” 中官笑了笑,“三娘子在宫里怕什么呢。” 就是因为在宫里所以她才更怕啊! 还没等她继续发问,中官放下车簾把她留在车里。让小黄门牵着马前行。 白悦悦看着四面的路不对,不是去长信宫的路。 但她不能叫嚷,宫廷内喧哗是一条大罪,压在头上能把人给活活压死。 她的马车被带到了一处宫殿。宫人搀扶她下车,将她带入殿内。 殿内装潢奢华,一入殿内,就一股浓厚的熏香扑面而来。 她四处看了看根本没有太后的影子。 白悦悦掉头就往外跑,宫人们一拥而上把她挡住。 第96节 接她来的中官见她满脸着急,笑意盈盈的给她行礼,“恭贺娘子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5 21:02:21~2022-04-26 21:1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子心怀阿拖 30瓶;42836098 20瓶;十六夜 10瓶;今晚去睡乔尼 5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千秋万代,你就等着被人唾骂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恭喜。”白悦悦被宫人团团围住。 宫人们个个看起来纤细,没想到手上力气不小,把她团团包围在中间。 中官笑着道, “待会娘子就知道啦。” 宫人们把她半哄半推的推回殿内,白悦悦想要出去都出去不了。何况她还见到外面有禁卫军在把守。 她坐在殿内干脆不吃不喝,外面的天逐渐黑了下来。宫人们进来将灯树上点满。不多时宫殿内亮如白昼。 外面略略有了些许声响, 白悦悦看了一眼。见到元茂被人簇拥着, 从殿外进来。 “朕听说, 你这一日都没有进水米。” 白悦悦牵了牵嘴角,“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君夺臣妻?” 元茂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白悦悦看见笑了一声, “我还是你的婶母,大侄子。” “是啊, 朕君夺臣妻,觊觎婶母。” 元茂轻笑一声,他阴沉的面色瞬间晴霁起来。 白悦悦对着元茂翻了翻眼,他若是不在乎, 她再意图激怒他也没有太多作用。 “还是用一点,毕竟你肠胃弱,这一日下来不进水米的话, 恐怕今夜就要腹痛了。” 白悦悦看着他,歪靠在凭几上一言不发。 元茂看了一眼中常侍, 中常侍会意,走到外殿抬手击掌。 不多时宫人们捧着各类膳食鱼贯而入。 烤羊肉的香味在殿内霎时传来, 白悦悦在宫里没有吃任何东西。胃隐约有些难受, 待到那些宫人将膳食端进来的时候, 那难受的就更厉害了。 她恶狠狠的瞪着元茂,元茂让宫人们把膳食放下来。 他有备而来,东西都是她最爱吃的。 白悦悦又渴又饿,全靠着一口气撑着,当她闻到那股香味,喉咙和肚子就越发难受。越发火烧火燎,像是有火在烧。 这感觉她有些熟悉,上回进宫赴宴,胃痛发作之前就是这般表现。 元茂很贴心的让宫人端上一碗熬好的粟羹,粟米熬烂,最是适合养肠胃。 两人皆安静下来,无声的对峙。 元茂面上带着点笑,眼神平静的看她。 白悦悦眼神恨恨的看他,元茂袖下的手握紧,拳头攥得太紧,指甲刺破了掌心。他脸上笑容不改半分,若是谁动了,那么谁便是输了。 白悦悦突然手掌放到面前的食案上,元茂面上神情稍有松动,然而下刻白悦悦整个人趴伏在了案上,她手掌抚着肚子。急促的喘息。 元茂神色大变,他几步冲来,把她抱在怀里。 白悦悦手掌捂住肚子,躯体蜷缩在一块。 她疼的不停的抽噎,额头上很快就是冷汗了。 “去传医官过来!”元茂喝道。 外殿的中常侍听到,赶紧亲自去叫医官来。 元茂此刻已经不见对峙时候的神定气闲,他抓起食案上的粟米羹,对着她喂。 白悦悦呛了一下,吞咽下几口。 但是元茂再要喂的时候,她要咬紧了牙关。 这个时候医官被带到了,进来的人才进入内殿,就察觉到殿内诡异且剑拔弩张。瞬间中常侍和医官大气也不敢出。 “给她看看。”元茂让医官上前。 白悦悦不肯伸手让医官诊脉,元茂强硬的将她手腕掰直,摁在隐囊上,让医官诊脉。 医官满头冷汗,战战兢兢的给人诊脉。 元茂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他手上力气加大,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躯体上。 “如何?” “先扎几针,止住疼痛。然后再用一些膳食。药的话还是看看再用。” 元茂点了点头,他双手钳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更别提挣扎。 “我很死你了!” 她在元茂怀里怒道。 中常侍眼皮颤了下,他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伫立在原地。幸好等到医官施针完毕,听到天子道了一句都退下。 殿内众人顿时如得大赦,纷纷从殿内出来。 中常侍听说过,这位三娘子当初大闹长信宫,把太后面前的中黄门都给挠花了脸。 这些都是他听说的,现在见着,不得不感叹这位还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哪日把自己都给折进去了。 宫人黄门全都退出去,殿内就只剩下了元茂和白悦悦两人。 “那你就恨我好了。”元茂道。 白悦悦听到抬眼,正和元茂的双目对上。 “我已经知道,你不会对我有任何男女之情了。”他神色上,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 “既然如此,那恨我也无妨。” 他死一般寂静的眼睛里生出了别样的生动,“毕竟恨我的不少,长长久久的恨我,也算是情长了。” 元茂说罢,笑了起来,笑声里有几分悲哀。 “陛下想要什么女子没有,为什么偏偏就我?”白悦悦哽了下,终于问出来。 “若只是样貌,比我好看的女子多得是。各州郡不也是都忙着给陛下送美人么?” 她知道宫里有很多宫人以及掖庭里的待诏,都是地方上的官吏选□□,然后送到洛阳。虽然天子后宫空空荡荡,但是有不少人等着天子临幸呢。 “美貌?”元茂将她的话重述了一次,然后笑了出来。 两人的躯体贴在一块,白悦悦清楚感受到他躯体的颤动。 他笑的眼睫上都湿润了,“我要的不是美貌,是火。你知道么?” 白悦悦啊了一声,她惊疑不定的上下扫了元茂两眼,“那个医官应该还在外面,陛下要不要让他进来看看?” 元茂头颅低下来,轻轻伏在她的身上。 “你怕冷么?” 白悦悦嗯了一声。 “我也很怕。我曾经被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望不见尽头。冰冷刺骨,不知道自己下刻会不会丧命。” “后来我被放出来,我才知道,这世间都是这样的地方。” “冷,太冷了。”他轻轻伏在她的上方,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他在这冰冷的宫廷里禹禹独行,君臣相和也好,兄弟友爱也罢。心底里有个地方永远是冰封的。 他想要做一个完美的圣君,也不遗余力的去做。 然而终究这不是他。 “我从来没有想过能有冰封的一日,也从未期望过。为一个帝王,勤于朝政,让江山一统。便是我最大的功绩。” 可是她来了,她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蛮横不讲理。 那鲜活和炽热,让他沉湎其中不可自拔。他也不想出来了。 是他需要她,而不是她需要他。 他心知肚明。 “这宫里太冷了,朕要找一团火暖自己。” 白悦悦目瞪口呆。 “陛下富有四海,找个这样的人轻而易举,不必真的找我。” 元茂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情之一字,没有那么洒脱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缠绕其中,不可自拔,也难以脱身。 “我不入宫。” 白悦悦从他的笑容里察觉到了什么,坚定道。 元茂眼里面上没有半点怒色,他松开禁锢她的手臂。白悦悦从他怀里逃了出来,离他远了点。 “你好好在这里住着。”元茂道,他看了一眼食案上的膳食。 “膳食也得好好用。” 白悦悦脸撇向一边。 元茂见状笑了笑,让外面的黄门宫人进来,将他平日看的那些奏疏以及各类公文全都搬进来。 “朕这段时日就和你住在一起。” 第97节 他笑道。 说完之后,他起身到一旁,“还是用一点。这些都是你最爱的。万一疼起来,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朕知道你是凭着朕喜欢你,所以才拿自己来威胁朕。可是疼的到底还是你。就算是宫中的医官,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奏效。就算是朕有时候也不得不令人在外寻访名医。” “若是哪一日拖到了连医官都对你的病情无可奈何的时候,要怎么办?” 元茂说完,直接继续看手里的奏疏。 白悦悦没动,面前的饭菜凉了就会被宫人撤换下去,重新换上新做好的。 “这些扯换掉的膳食要拿去哪里?”白悦悦叫住宫人。 宫人颇有些惊慌的抬眼看了她一眼。 “照着宫规,贵人不赏赐的话,自然是丢弃。” “丢了?!” 白悦悦惊呼,她还在别庄上没有被接回洛阳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些田头的农家子弟,饭食粗糙,却还是日日忍饥挨饿,瘦骨嶙峋。 如今东西都没动的,竟然要全丢了? 元茂看了一眼中常侍,中常侍在一旁恰到好处的答,“这宫里和宫外不一样,除非是被用过了,再赏赐给下面的人。要不然怎么也不可能给宫人黄门们的。还有宫里的衣裳也是一样。换下来就另外处置,也不浆洗的。” “这、这也太过铺张浪费了吧?” 白悦悦早先知道宫廷奢靡,身边也没人告诉她这些。只是将一切最好的端到她的面前。 中常侍笑道,“宫内和宫外自然不同。若是一样,怎么能彰显天家气度。再说了,膳食凉透之后不适合入口,万一贵人们吃出个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说完,便叫宫人拿走。 白悦悦一把拦下来,“我用了再说。” 她坐下来,持起碗箸用膳。 食案上的膳食其实没有凉透,只是放凉了些,还是有些热。 中常侍看这位终于开始用膳,放心些许。要知道这位绝食,真弄出个好歹来,被问罪的也还是他们。 中常侍偷偷的暼了那边的天子一眼。只见着天子手里持着竹简看向白三娘那儿。 他向后退了几步避开。 白悦悦一口气吃完,其实膳食还是被撤换了,例如她最爱的烤羊肉换成了肉羹。 不过换走的她多少动了下,撤换下去也是赐给那些宫人黄门吃。 一顿用完,她洁面漱口。 在这个时候,外面来了个中官,“陛下,长信宫已经知道了,这会正大发雷霆呢。” “陛下,姑母生气了。”白悦悦抓住机会,“我还是不要留在宫里,连累到陛下和姑母的母子情就不好了。” 元茂笑道,“你以为朕不会预料到么?” 要么不做,要做,那自然是将所有情形都预料到。 长信宫里,太后正在大发雷霆。 宫里到处都是眼睛,四处都是耳朵嘴巴。根本就藏不住什么秘密,天子从外面把白三娘弄进宫,一日没到就已经传到了太后耳里。 太后把经过大致听了之后,便大发雷霆。 虞宁听说之后更是目瞪口呆。在她印象里,天子恪守礼仪,为人表率。从来不跨越雷池一步。 哪怕宗室内多有不顾人伦的事,但是天子绝对不可能和这种事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怕是弄错了吧?”虞宁连连摇头,“陛下绝不可能如此!” 冯育在旁边见着虞宁满脸的坚定,知晓这位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心真意。他不由得觉得好笑。 “此事臣亲自听来的,听说人如今就和陛下在一块。绝对错不了。” 冯育觑着虞宁的脸,由坚定变成了青白交加。 虞宁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整个人都坐不住,差点一头晕过去。 太后过来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让宫人扶着虞宁退下。 “太后这要怎么办?”冯育问。 太后神情已经冷静下来,若不是仍旧不好的脸色,仿佛方才她的雷霆震怒只是错觉。 “这小子,羽翼已经丰满了。”太后沉声道。“既然是冒用我的名义,那么这里头谁做的事,又怎么做成的。从上到下,多少人参与其中。” 长信宫出去传话的人,都有长信宫的信物,那东西是怎么被拿到的。这件事若是细究,还真是让她暴怒之余,不得不胆寒一下。 这次只是为了诓骗三娘入宫,若是哪日调转过头对付她,那又要如何? 太后坐回御座上,胸口剧烈起伏。 “给我去传话,说天子当为天下表率,君夺臣妻这种昏聩至极的事做出来。一旦传到宫外,他的颜面要还是不要!” 冯育见着王潮去传话,“太后难道不另外敲打敲打天子么?” “怎么敲打?把他废了?” 太后冷笑,“他能冒用我的名义,这里头有多少人为他所用你知道不知道?何况男女之事,说白了,拿出去做文章,都不够分量。” 所谓废帝,也是双方实力的较量。所谓的罪名,只不过是拿出来好显得自己正大光明的由头。 没有内里的实力,其他说再多,名头拿捏的再漂亮,那也是无用。 她之前想要废他,都要顾忌宗室们。现如今那就更加难上加难,他威望已经树立。除非他自己在朝堂上失了人心,否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即使是皇太后,也必须要拉拢朝堂上势力结成联盟。否则就是个名头高高在上的寡妇。 王潮不多时去而复返,他回话的时候,神情里满是小心,“陛下说知道了。” “知道了?”太后抬头,“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 王潮感觉到太后话语里的不悦,“陛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第二日等到朝会一了,太后立即派人把元茂请过去。 才见面,太后立即开门见山,“我问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天子,想要世上哪个女子没有,非得要她一个!尤其她已经和长乐王定亲,你这么做将你的阿叔有至于何地?!” 元茂静静的听完太后的怒斥,“天下女子虽多,但她,这天下也只有一人而已。” 太后眼神霎时间古怪,看元茂如同看个疯子。 “至于和长乐王有婚约,虽然已经问期,但没有行婚礼。更何况朝廷也没有下封她为长乐王妃的诏令。既然如此,她就不算和长乐王是夫妻。” 太后怒容满面,手指元茂,“世人皆知,男女婚事,只要过了纳吉,那便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这几岁小儿都懂的道理,怎么你不知道!” “这时候,上党王已经向长乐王退婚了。” 元茂突然道。 太后先是一愣,而后勃然大怒,“我看你是真疯了。日后史书上记你一笔,说你巧夺臣妻。这史笔如刀,千秋万代,你就等着被人唾骂吧!” 元茂对着太后的怒斥,神色依然平静,“原本就是我做的事,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6 21:12:19~2022-04-27 21:1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会飞的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ppk 10瓶;专举报星河 5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抱抱朕 太后厉声呵斥, “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导到哪里去了!让那么多名师教你道理,就教了你不知廉耻么?” 若是前生,元茂哪怕只是表面上也要表露出对太后训诫的敬畏。可是经历过了山河易主的他, 对这种表面功夫颇为厌倦。 他只求自己政务上不出错,对得起黎明百姓和朝廷即可。至于他的私事,他不想被人提耳面令那些听起来就令他倒足胃口的大道理。 元茂面上没有半点太后预料到的羞愧, 哪怕只是面上做样也没有。 “太后训斥的对。”他道。 然后眼睛看向太后, “朕已经令中书省起草立后的诏书了。” “你!”太后这么多年以来, 除却在三娘那儿之外,又在元茂这里遭遇挫折。 “你要立谁为皇后?”太后眼眸微眯, 口吻不善。 元茂淡然处之,“自然是三娘。” “你胡闹!”太后高声喝道, “你君夺臣妻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立她为皇后?我问你, 她哪里像个皇后的样子?日日夜夜只知道吃喝玩乐,对正事从来不屑一顾。” “皇后有女尚书等女官辅佐,宫中各省各司其职,真正需要皇后操心的地方不多。何况她如此, 恰好是儿喜欢的。” 他这是平生第一次向太后道明他的喜恶。 太后前生今生都是一样的做派,霸道蛮横唯我独尊。 她闻言怒火大盛,直视元茂。元茂此刻也正好抬眼起来, 和太后对上。 太后触碰到他的双眸,微微愣了下。 那眼里是和她一样的霸道专横, 完全不逊于她,甚至比她更甚。 不像是个老成的年轻人, 年轻人就算再如何老成, 经历不足还是会显出几分弱点来。但是她那瞬间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个自小到大对她唯唯诺诺的少年,而是已经掌权许久的帝王。 这个念头从心底冒出,生出了几分惊疑不定。 “我选了四娘。”太后道。 元茂笑了,“可是并非是朕所选之人。” 太后眼里的厉色更重,抬头和他怒视。 第98节 “我儿这是什么意思?” 元茂面上笑意不减,“朕没有其他意思。” “皇后人选已定,朕下定决心的事,已经不可再有任何的更改。天子是上天之子。皇后自然得是天选之人。非天子所选,又怎么能算得上天选之人。” 两人对视,太后看着元茂。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他除却几年前的那次,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忤逆。但是此刻他竟然将她的话全盘否决。 恐怕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远比他的父亲更要霸道强硬。 “你觉得你立后的旨意下去,门下省会放过?” 元茂脸上浮现出丝毫疑惑,他反问,“太后为何觉得不会放过?” “太后若是担心宗室们,朕已经问过了武威王等长辈,长辈们说,儿女私事自己做主便可。” 他知道宗室们和太后的微妙,早先反对,是怕他提拔太后娘家人。如今看明白,只要看太后吃瘪,也没什么不好的。 太后看着面前这张俊逸的脸,怒极而笑,“好,你很好!” “多谢太后夸赞。”元茂双手抬起,竟然还真的给太后行了一个礼。 “不是夸你!”太后喝道。 她点点头,指着元茂道,“好,你现在翅膀硬了,果真好极了!” 说罢,她站起来,“我本来就不是你的亲娘,你现如今翅膀长硬了,做了这种事。到时候千秋万代骂名你自己去担着吧!” 元茂静静的听着,哪怕被太后指着鼻子叱骂,他越没有任何丝毫的愠怒或者羞愧。 “儿还有另外一事想要禀明太后,儿想要追封儿的生母为皇后。” 原本这件事是要在他当初登基之初就该做的,但是那时候却诡异的无人提起,这么多年来朝堂众人像是从来不记得一般。 他前生是在太后离世自己完全掌权之后才追封生母的。现在他不想再等那么久。 太后面上的怒色又有了些许的青色。 “你生母当年是获罪被赐死,是个罪妇。”太后厉色道,“这是先帝定下来的罪名,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还想要翻先帝定下来的案?” 她提高了声量,“你生母当年获罪于先帝被赐死,是我和先帝说你还是个孩子,不管生母犯了什么罪过和你是无关的。又将你抱了过来当做亲生儿子一样抚养。若不是我,就靠着你,你以为你能坐的上这位置吗?!” 若没有她,他依然还能坐上这位置。 只要他这个皇长子还在,先帝没有立别的有子妃嫔为皇后,也没有明明白白将他过继出去,那么他便是皇位的继承人。 这句话用来糊弄他,根本不能够了。 继位大统,不是一个皇后能左右决定的。 他静静的听着,太后的怒火夸张的高涨,有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两件事,至少得做成一件。”元茂道。 瞬时间宫室之内越发的剑拔弩张。两人陷入到无声的对峙里。 过了小会,太后满脸疲惫陷入到身后的隐囊,“你这小子,给我滚出去!” 话说的很不客气,几乎没有将元茂当做皇帝看待,元茂和煦道,“还请太后保重身体。” 太后冷笑,“我还得求陛下给我一席安身之地呢!” 元茂对太后的话语置之一笑,他给太后行礼退下。 回到太华殿,他先去看白悦悦。 他清楚太后的手段,真逼急了太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虚无缥缈的姑侄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放在哪儿,都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让他放心。 “今日娘子如何?” 被元茂派去服侍白悦悦的中官道,“今日娘子看着比之前要好多了。” “饮食她有没有好好的用?” 中官说有的,“膳食都有好好用。” 元茂点头,行走间他已经到了她住的福德殿门前。福德殿和太华殿就隔着一道墙。他抬抬腿没费多少功夫就到了。 白悦悦靠坐在坐床上,坐床宽敞,上有螺钿花纹,四角套金。奢华到了极点。 这些都是他照着她前生的喜好给她准备的。 白悦悦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见到窗外的一片苍翠。 “在看什么。” 白悦悦开口,“陛下今日怎么来了,难道不应该先去处置政务么?” 元茂是个勤政的皇帝,白悦悦住在这儿,日日见着他披星戴月的批阅奏疏公文。她睡下的时候,太华殿里灯火通明,她第二日醒来,太华殿里没人,已经往太和殿上朝了。 元茂不在正中她下怀。 “朕刚刚从长信宫回来,太后很生气,朕挨了一顿骂。” “三娘哄哄朕好不好?” 白悦悦莫名一哆嗦,浑身鸡皮疙瘩直窜。 她看过去,干笑道,“陛下真是要吓死我了。” 元茂满脸奇怪,“以前三娘不是做过么?” 的确做过,但是那都是在他生病卧床的时候。那会她被骗进宫,见他病的不轻,就随手照顾了一下。 “那不一样!”她皱眉道,“陛下把我关在这,上回也是关在这。回回都这样,是不是想要把我关到天荒地老,我要憋死了!” 她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宫人黄门浩浩荡荡的跟着,不仅如此,只要她踏出了天子寝宫的范围,就会有中官劝她回去。 一路下来也只能在周围走一走,然后继续在殿内待着。 “这也是为你好,朕怕太后对你不利。” 白悦悦呲牙笑,“陛下这话说的,上回我闹得动静可大了去,姑母也没见着要对我动手,再生气也不过是把我扔出宫。怎么突然一下就要对我不利了呢?” 都是你呀,狗男人! 白悦悦只恨的牙根都在痒。恨不得把元茂咬上一口泄愤。 “朕离不开你。” 元茂坐到了她身边,白悦悦见状就要往一边挪,好离他远点。然而她才挪开点,就被他双手抱住了。 他身躯贴上来的刹那,白悦悦浑身僵硬,手掌下意识的挡在身前,才没让两人完全抱在一起。 她眼角余光暼了下殿内,原先侍立的那些宫人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出去了。 “放下你,朕做不到。放你离开,那更是不能。” 元茂呼出一口气,“罢了,朕不想和自己作对了。” 不想和自己作对,所以就为难她了是吧? 白悦悦磨了磨牙,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没有一口咬在他身上。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白悦悦略有些不自在。 “陛下不该和太后吵起来的。” 白悦悦道。 “毕竟太后都和陛下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又曾经相依为命,闹成这样不好。” “朕和太后翻脸是迟早的事。” 她正说着,元茂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朕不信你看不出来。” 白悦悦顿时闭嘴。 还真看得出来,瞧着这俩面上笑嘻嘻,背地里互相准备把对方捅个对穿。还真是母慈子孝。 “是朕一开始想的太好了,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朝廷。” 他开始想的让太后主持大局,自己和前生一样,等到太后离世再接手。这样的话,朝堂的波动会到最低。 但是他低估太后的掌控欲,以及自己的忍耐心。 一国不容二主。 既然他已经上来,那么太后就必须给他让位。但太后的脾性他是知道的,他们撕破脸,只是时日的问题。 只不过眼下都时机不到,互相维持着面上的和气。 等到时机成熟,就会撕开那层母慈子孝的表象。 宫廷里厮杀再常见不过,哪怕是臣子造反他也经历过。早已经习以为常。 白悦悦没料想他竟然这么直白明了,一时间颇有些尴尬。 “我也是白家的人,陛下既然要对付太后,就不怕我反水呀?” 她话才说完,就见着原本趴在她肩膀上的脑袋抬起来,元茂面上满是好笑,“真要反水的人可不是你这样子的。” 他说着亲昵的在她鼻子上轻轻的捏了下。 白悦悦急急忙忙的躲闪,谁料到还是被他捏了下鼻头。 她捂住鼻子,“陛下就这么小看我?” “你忙着吃喝玩乐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做这种劳心费力的事。更何况太后给你什么好处了?” 元茂笑着问她,“太后不喜欢你,你也不见得对太后有什么情谊。” 他脸上的笑也有几分深意,“既然如此,又怎会帮太后。” 白悦悦听了,她坐起来,就想要反驳。她说那话不过是想要让元茂觉得她事多,赶紧将她给弄出宫去。 “我才不是……” 对上元茂笑盈盈的双目,她所有的话语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重重坐下来,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想要在宫里,我要回去。” 她哭得厉害,元茂见状去哄,他轻声道“留在宫里有什么不好,好多人服侍你,想要什么都有。朕让你做皇后。” 白悦悦听见哭声顿了下,然而还没等元茂高兴,她带着泪说,“我还是想要回家,四娘想要做皇后,让四娘做好了。” 第99节 谁要做皇后,谁要做个天天给妃子们排班的老鸨啊。 元茂扶住她的肩膀,双目盯着她,“放你出宫的话,朕会不行。” 她像是暮春的日头,带着炎炎温暖和无尽的活力。他必须从她身上汲取暖意,才能继续活下去。 这时候外面中常侍和个黄门小声交谈了一会后,入了殿内,见到元茂将白悦悦抱在怀里。 “陛下,” 元茂见到中常侍面有犹豫,“说罢,是宫外的事?” “说是上党王和长乐王相谈的并不顺利。” 元茂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下,他低头看她,“三娘很高兴?” 白悦悦呼吸略有些急促,连连摇头。 她如今人在宫里,若是表现出对长乐王半点依恋,恐怕就是陷他于危险境地之中。 把他拉入她这个麻烦,是她的不对。她不能再连累他了。 “没事。”元茂安抚的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又看向了中常侍,“朕知道了。” 待到中常侍下去之后,元茂和方才一样,轻轻的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身上温暖而柔软,他想要整个的都陷进去。 “抱抱朕。”他柔声道。 察觉到她没有动作,他又仰起头来,眼眸里波光横动,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那般撒娇,“抱抱朕,好不好?” 问完,白悦悦抬起手来,僵硬的放在他的背上。 “朕没有被抱过。” 元茂轻声道,他看着白悦悦,“你是第一个抱朕的女子。” 白悦悦尴尬笑笑,“真是荣幸之至。” 元茂见她几次欲言又止,“放心,朕不会对长乐王如何。” “他是朕的阿叔,朕不会对他如何的。” 他头颅靠在她肩上,眼神清漾,“乖,抱紧朕。” 长乐王府的书房里一片寂静。方才上党王和长乐王谈退婚的事,不欢而散。家仆们在外面听到内里的激烈争吵,一时间全都纷纷躲避在外,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碰霉头。 长乐太妃从自己的院子出来,就见到一路上不见得半个人影,待到了书房内,见到长乐王坐在坐床上,满脸愤慨和颓丧。 长乐王听到门被推开,抬头看了一眼,见到长乐太妃在那,“阿娘怎么来了?” “上党王过来的事,我听说了,特意过来看看。”长乐太妃见到他眼里布满的血丝,“你不愿?” 长乐王别过脸去,“上党王说,若是我不愿退婚,那么可以换一个女儿来。”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牙关咬紧,“他到底是将我当成什么了!” 上党王家里儿女众多,但没想到竟然将家里女儿当做买卖的牲畜一般。退婚不成,就干脆换另外一个来。 “你答应退婚了吧。” 长乐太妃的这句话让长乐王目眦尽裂,“阿娘!” 长乐太妃转动了下手里的佛珠,“阿娘是宋人,你外祖父和阿舅就是在朝堂倾轧里没了性命。” “如果当初没有生下你,恐怕阿娘这辈子都是个宫婢。阿娘年轻的时候,看得太多朝堂风风雨雨了。见过许多前刻富贵,后脚覆灭的人,” 见儿子还要说什么,太妃抬手制止,“阿娘也很喜欢三娘,这孩子长相好,性情也好,和她在一起,人都开心。但是她之前是陛下看上的,若不是太后,恐怕早已经成了。你争了,若是能遂愿,那也好。可如今,她人在宫里。你又有什么办法?” “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能做的便是及时止损。” “人在世上总要做出抉择,陛下有重用你的意思,难道你忍心自己从此之后,身上只有几个散职,沦为闲散宗室碌碌一生?” 长乐王咬紧了牙关,太妃又道,“好,就算你自己愿意,那你的子孙后代呢,告诉阿娘,难道你愿意看着他们在朝堂上毫无出头之日?” “你真的忍心?!” 长乐王头颅重重低下,嗓音嘶哑,“儿……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7 21:12:16~2022-04-28 21:0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94637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36098、今日长缨在手 20瓶;小猪 10瓶;丁丁 2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元茂笑的肩膀都在抖,但是不答她的话。 长乐王和白家解除了婚约。 白家是后族, 皇太后不如以前那么呼风唤雨,但是长乐王还是亲自去了一趟。 白逊终于将自家女儿送入宫里,又听到宫中消息, 说是封后诏书已经开始起草,心中更是得意无限。再看长乐王青黑的脸色,也不计较了。 白逊抬眼看长乐王, 长乐王的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就这么放弃到底可惜, 白逊忍不住将那日自己的提议又隐晦的提了一遍。 三娘进宫了, 但是他还有其他女儿,而且还不少。可以换其他女儿。 长乐王听明白他的意思, 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发青。 “上党王说笑了。”长乐王深深吐纳几回,靠着自小在宫廷里养出来的涵养, 才没让他当场发怒。 他将婚书取回,站起身来行礼之后掉头就走。 白逊在后想要让他回来再商量商量, 白逊都置若罔闻,迈开步子走了。 白家门外,高阳王早就在等着,见着他出来, “走吧,去我府上喝几杯。” 回到府中,惠宁迎接上来, 见到沉默寡言的长乐王愣了愣。高阳王一手挽过新婚妻子,小声道, “他今日心情不好,我怕他想不通, 所以让他过来喝几杯解解闷。” 惠宁叹了口气, 碍于天子, 外面明面上不敢说,但是私底下早就已经传开了。天子喜欢的小娘子,被太后棒打鸳鸯给弄出宫,结果天子硬是把人给重新弄了回去。 “我知道了,你多多劝大王。” 高阳王点头。 他拉着长乐王到室内,让人上了酒。 他看了一眼长乐王,“你还放不下?” 长乐王沉默着,面前的酒也没动,过了好会他道,“放不放得下,又有什么区别?” “我别无选择。” 高阳王把酒杯递到他手上。 “那就别想了,咱们是宗室,但也是臣子。除非乱臣贼子,哪个臣子是和君上斗的?” “再说你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你家太妃还在,就算你不要命,难道还能不管你家太妃?” “人生在世,总要做出抉择,只能说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 高阳王见他不喝,“喝酒好点,喝上几回醉过几次,这世上也就没大事了。” 长乐王嗤笑,“我没有自欺欺人的习惯。” 高阳王见状就劝,正说着外面有人禀告,说是宫里来宫让长乐王入宫觐见。 高阳王眼底里有了点惊慌,“陛下他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 长乐王手掌压在膝盖上,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起身要走,高阳王要拉住他,长乐王抬手一躲,“要是真来了,那也躲不过。我如果真的有事,记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照料我的阿娘。” 说罢,他跟着宫中使者入宫。 宫里一切都看不出任何天子要对他动手的迹象。哪怕是前面带路的中官也是和往日一样的和颜悦色。 到了太华殿,元茂抬头看他,“阿叔来了?” 长乐王就要拜倒行礼,元茂抬抬手,示意免礼。 “朕找阿叔是有事想要问问。” 元茂说罢,令人把几卷卷轴送到他面前,“是北边的事。听说北狄王庭换主了。王子罕耶杀了父亲察诺单于。记得阿叔曾经和左贤王部交过手,不知道阿叔和这位王子是否也知道一二。” 天子言语温和,长乐王掌心握了握,“知道一些。” “王子罕耶是察诺单于的长子,但是他生母身份卑贱是个奴隶。所以一直不受其父的重视。但是这个人行军打仗颇有奇智,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元茂点头,这个人前生在中原大乱之后,发兵南下大肆掳掠,并且蚕食国土。当时豪强割据各自相争,当政的权臣要应付豪强,又要腾出手来应对不断北伐的南朝。焦头烂额之余,干脆就对北狄绥靖。还闹出了让自己以及自己儿子,还有幼帝迎娶北狄单于女儿的荒唐事。 即使这样,还是拦不住北狄大军南下,兵临都城城门下。若不是罕耶儿子反叛,真如何还不好说。 罕耶一直对漠南关内虎视眈眈,想要和元氏的先祖一样,从漠北出发,占据并州等北方关隘,从而入主中原。 元茂前生一直想着南下,虽然对北面有所防备,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在二十年后做到那个地步。 再活一回,他打算先把背后的狼给解决掉,至少也要这条草原狼断了一条腿,他才能放心。 元茂抬眼看长乐王,“朕还有许多事要仰仗阿叔。” 长乐王从席上起身,他伏身,“臣不敢,陛下有命,臣万死不辞!” 元茂看他,长乐王在宗室里也算比较有将才。只是时运不济,他做了中书监,也未免不是太后意图削减宗室势力。 他那番话是向长乐王表明,他日后还是会重用他。 男人在世,最重要的便是功名利禄,儿女情长都只能放在一旁。 “听说阿叔退婚了?” 元茂明知故问,脸上神情格外的温文无辜。 长乐王顿了下,“是。” “朕想要做一个媒,中书令李缘有几个女儿正好待字闺中,其中长女年将近十八,性情温和贤良。李令出身赵郡李氏,也是汉人士族。他为人高洁,想来其女也应当差不到哪里去。作为王妃足以抚育子嗣,侍奉婆母。” 第100节 元茂笑着看长乐王,旧事重提,但彼此境遇却大不一样。 “阿叔意下如何?” 长乐王抬手,他眼底的血丝到现在为止还未散去,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他回绝的余地了。 “是。想来李家的小娘子定是好的。” 元茂点头,“阿叔放心,到时候朕会亲自主婚。” 长乐王叩首,“多谢陛下。” “另外还有一桩,”元茂言语里满是笑意,连带着双眼也成了月牙,“到时候封后宣旨,朕会点阿叔为使者。” 他看向长乐王,“阿叔可愿意?” 长乐王趁着混乱定亲,他心知肚明。对于臣下,宽宏有,但是威慑更是必须。两管齐下,才能驾驭朝堂。 对长乐王表明了仍然会重用他之后,还要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敲打。 元茂见到长乐王脸色褪去了仅存的那点血色,点头应是。 元茂抚掌笑道,“这样最好,我替阿叔主婚,阿叔替我宣旨,再好不过。” 这个时候正好到了用膳的时候,元茂要留长乐王用膳,但长乐王固辞不受。元茂也只好放他回去,不过又令人赐了些许罕见的瓜果。 长乐王在外面宫道上,迎面见到了白悦悦。 白悦悦所在的福德殿就在太华殿旁,进进出出,几乎一张头就看见了。 两人相见,她很局促,也很愧疚。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元茂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也下了死手。完完全全没有半点退路了。 对面的长乐王看到她,脚下略有些迟疑,但还是对她颔首,然后脚下加快步伐离开。 “娘子?”中常侍从殿内出来见到白悦悦站在那儿,“娘子是来见陛下的?” 白悦悦才说不是,结果又听中常侍道,“陛下已经在殿内等着娘子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子还是快进去吧?” 白悦悦见状,毫不客气的提起裙子就进去,见到元茂正在批阅公文奏疏。那些东西她每日里见元茂从下朝开始就一直在看,这其中还不包括他召见群臣。一路要忙到丑时。寅时就要准备上朝。 算下来,元茂这个皇帝整日里如同一直陀螺不停的转。没见有半刻停过,白悦悦觉得再这么下去,元茂闹不好年纪轻轻能上西天。 元茂见着白悦悦盯着他手里的奏疏,他记得她上辈子就有咒他死从而取而代之的野心。 前生知道的时候怨怒,哪怕重生之后也很怨怼。但是到了这会反而被压了下来,失去她的恐惧和愠怒占了上风。 他放下手里的简牍,“三娘到朕这儿来。” 白悦悦磨蹭了两下,还是在他的注视里慢慢的过来。 元茂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白悦悦迟疑了下还是坐了过去。 她才坐下,元茂手臂就伸过来,握住她的手。他掌心泛着凉意,在这个天里格外的明显,激得她一激灵。 “陛下手冷。”她轻声道,“怎么不用手炉?” 现在天已经凉了,她自己都要裹着炉子过日子,被他的手一激,真的恨不得马上甩开他躲回福德殿。 白悦悦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小黄门,“去拿个手炉过来。” 小黄门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天子,见着天子先是满脸惊愕,然后眉梢眼角里都是融开的笑。 小黄门立即去了,不多时取回一个手炉。 “陛下暖手。”她把他的手放在黄铜手炉上。 感觉到自己手上一轻,白悦悦不禁笑道,“这样好多了吧?” 手炉上的暖意传到他的掌心上,他垂着眼,浓密像是扇子的眼睫动了动。那暖意从手掌上一路传到了心里,将他眼底都氤氲出了一层雾气。 “很舒服。” 他抬眼看她,“也只有你才想到朕还手冷。” 那是因为他的手把她冻着了!自己去放炉子上不好么,压她手上怎么回事。 “方才在外面见过长乐王了?” 元茂问。 白悦悦刹那警醒,她飞快的暼一眼元茂,见他眉眼都是笑。看起来心情极好。 她点头答道,“见到了,” “朕给长乐王说了一门婚事,是中书令李缘家的女儿。”他道。 “李缘出身士族,家风也算严谨。其女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他说着端详着她面上神情的变化,哪怕只是丝毫也不放过。她听后只是满脸的迷茫,没有他预料里的怒气又或者怅然若失。 “李令家的小娘子……”她满脸茫然的看向他,“长得什么模样,我怎么没听过?” 她去看元茂,“陛下知道么?” 白悦悦这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元茂笑出声,“朕怎么能知道,朕没见过她。” 李家女儿在元茂不管是前生还是此世,都是一团他模糊不清的影子。和其他人没有人任何区别。 白悦悦很是失望的哎了一声,她整个都趴在隐囊上,整个人都坐没坐相。 “我原来还想问问陛下,那位李娘子长得怎么样,好看不好看,若是好看的话,我还想问问到底是我好看,还是她好看呢。” 元茂哭笑不得,“比这个做什么?” 白悦悦看过去,“我就是喜欢旁人夸我。” 说完,她看元茂,“陛下难道不觉得我天下第一好看么?” 元茂笑的肩膀都在抖,但是不答她的话。 白悦悦等了小会,见元茂只是笑,不由得没了耐心,“笑笑笑,笑什么呀。” 元茂摇头,白悦悦又想了下,紧接着又高兴起来,“也没关系,真正的美人自小就是被夸大的,再夸听着心里也毫无波澜了。”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对这位小娘子说高兴就高兴的本事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刚刚进宫的时候还哭天喊地,闹着要绝食。后面被陛下摁着强硬吃了点东西之后,再也不想这回事了。每日里都给自己找乐子。 陛下那话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可是看着就被这位给一块带得高兴起来了。 白悦悦自己说了还不够,又去看元茂,“陛下说对不对?” 元茂点头,“你说的很对。” “长乐王成婚的那日,你和朕一起去,现如今大婚还在筹备,没有个几个月是办不好的。” 元茂见着白悦悦脸上的笑略淡,心沉了下来,“怎么了?” 白悦悦靠近些许,“这,太后那里真的能成吗,她可不喜欢我了。太后一直都想四娘做皇后,换了我上。她一定会很生气的。难道不会从中作梗?就算成了,太后不会把四娘塞进来,封什么昭仪贵人之类的吧?” “不会,封嫔御的话,更要过朕一关。”元茂安抚的捏了下她的脸颊,“门下省现如今不敢忤逆朕的意思。” 他一场南下,收获的何止是威名和声望,更是实打实的军权。掌控兵马的臣子支持他,既然如此,听从太后命令的门下省也只能俯首帖耳。 经历过改朝换代的元茂知道,在兵权前,一切都可以视而不见。 她听后没有半点惊喜,哦了一声靠在隐囊上,百无聊赖的拨弄腰下的丝绦。 他笑得温和,“过几日朕要去华林园听讼,要不要和朕一块去?” 华林园听讼,是他前生就开始的制度。皇帝亲自过问廷尉署的案件,于华林园东门亲理冤狱。 白悦悦一听就来了精神,“我真的能去。” 元茂颔首,白悦悦高兴起来,她现在除了皇帝寝宫之外,哪儿都去不了。只要有想要到别处走走的迹象,宫人黄门就会一拥而上劝说她回去。 说实在的,和被关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可能还要不如,那些蹲大牢的都还有伴呢,她连个伴儿都没有。 “这是当然。”元茂看到宫人们把摆满膳食的食案抬上来,他看她,“你和朕一块用膳。” 用膳完之后,白悦悦困了,回福德殿午睡。 “陛下,看着三娘子方才的话,看来是真回心转意了。” 元茂笑了下,语气一如方才“你难道没看出来么,她是故意那么说的,为得就是把长乐王给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中常侍哑口无言,他不敢说话了,深深低头下来。 “罢了。”元茂抬手。 他早已经对她的情爱不怀期待,哪怕这辈子她对他不动情,那也无所谓,只要她这个人在他身边就好。 这时候有长信宫的人来,说是太后让天子过去一趟。 太后和他只是维持着面上那浅浅一层的和睦,私下早已经各自枕戈待旦,只等机会一来就翻脸。 元茂起身去了长信宫,临走的时候叮嘱人好生看着白悦悦,“她午睡醒来有头疼的毛病,记得把用上的都备好。” 一切都叮嘱完之后,元茂才上了行辇,往长信宫去。 长信宫里的太后,脸色并不好看。元茂视若无睹,行礼过后,太后让他坐下,“如今这宫里既然要有皇后了,那么自然也要有内命妇。”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四娘虞宁,“正好四娘就在这,封一个贵人,侍奉皇后应该正好。” 虞宁听了太后的话,惨白着脸。 元茂断然拒绝,“这倒是不用了,后宫女子众多,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这段日子,被追封安贵人为皇后的事,弄得很是恼火。十年的临朝称制,养成了她霸道的性情,安贵人的死在她看来完全是咎由自取。虽然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这个皇长子生母的性命,打得就是留子去母的主意。但心底里多少还是怨安贵人自己不知趣,非得她花了些许手段,弄出点麻烦,才把皇长子弄到手。 这样的一个人,太后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如今元茂突然提出要追封生母为皇后,她诧异之余便是愤怒。 她习惯唯我独尊了,哪里忍受的了多出一个人和她共享皇后的名分,一同进入宗庙享受香火。光是想想就根本无法承受。 所以她选择退一步,但是她的条件便是四娘入宫为贵人。 贵人为三夫人之一,后宫位份次于昭仪。算是高位了。 有她在的话,假以时日,若有机会,四娘未必不可能做不了皇后。 谁知元茂否决了。 “你这是要皇后在后宫无内命妇侍奉?” 太后笑问。 第101节 “这真是前所未闻。” “周易道,二女同室,其志不相得,曰革。而且现如今朝堂要处置的事很多,儿实在是腾不出格外的精力。此事可以暂且放一放。” 他不打算和太后各退一步,现如今处于劣势的并不是他。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对太后让步。 太后面上所有的神情都渐渐消退,看不出她的喜怒。 这时候虞宁开口,“姑母,我可以和陛下说几句话么?就几句。” 太后惊讶的看她,这个侄女向来以她马首是瞻,现在她提出这个近乎荒谬的要求,着实让她想象不到。 她蹙眉欲斥,听元茂道,“听听四娘的话,倒也无妨。” 太后听闻,也想看看四娘到底有什么本事。倒是顺着道了一句好。另外让人将他们引入另外一间侧殿。 等到了殿内,元茂问,“有什么话你说吧。” 这是自此生以来,天子单独的对她说话,以往她在天子面前和那些宫人女官没有任何区别,自然也得不到天子的只言片语。 “小女只想和陛下说,三娘不能做皇后,绝对不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8 21:01:59~2022-04-29 21: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丁丁 2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所以拿这些来安抚蛊惑她轻而易举。 元茂闻言看向虞宁, 但是他的脸上并不是虞宁以为的惊讶或者愠怒,而是淡淡的嘲讽。那嘲讽浅淡却没有任何的遮掩,明明白白的表露在面上。 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虞宁越发觉得难堪。 “小女说这话,不是为了中伤她。哪怕小女永生永世都不能进宫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小女必须有话要说。” 元茂坐在坐床上,手指敲击在手臂下的凭几上, 发出咚咚的声响。他脸上带着笑, 点了点头, 示意她把话说下去。 他越是这番姿态,虞宁就越觉得自己在天子的眼里, 不过是一个穿着衣裳来耍百戏的猴子,他这般并不是真的要听她说什么, 不过是看她还能说出什么叫他捧腹的话来。 这用意太过明显,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顿时她的心像是被丢到了寒彻心骨的冰潭里。但她又更加着急了起来。 天子这个样子, 她怎么才能劝得动? “三娘她本性任性妄为,目无法纪。陛下想过没有若是这样的人入主中宫,如何统御后宫,其他嫔御又会怎么样?以及皇子公主又将如何长大成人。” 元茂面上浮出笑, 和原本的讥讽融合在一起,成了难以忽视的嘲讽。他手指轻轻敲打在凭几上。一声接着一声,生生断人肠。 “你要和朕说的就是这个?” “方才和太后说的话, 你难道没有听到么?周易道,二女同室其志不相得。朕没打算纳其他嫔御。没得你说的什么内命妇如何。更别提什么皇子公主。” 虞宁瞬间忘记了上下尊卑, 她抬头呆愣愣的看向上面的天子。 “朕比你更懂她的本性。”元茂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兴致,他从坐床上放下腿, 打算离开。 “你回家吧, 宫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长秋殿也不是你该肖想的。” 虞宁脸色惨白,天子在短短一句话里就已经将她逐出了宫廷,此生此世都不能再回来。 她怔忪间,元茂已经到了殿门。 “如果说三娘私通外臣,秽乱后宫。难道陛下连这个也不在乎吗!?”她高声大呼。 原本要离开的人突然回过身来,脸上乌云密布。 “你到底是谁?”元茂双眸稍眯。 那眼神锐利如刀,径直朝她劈砍过来。 “朕该称呼你什么,”元茂迈开步伐,步步紧逼,“白四娘,还是白氏?” 他的话如同连着的几记响雷轰隆隆的在她耳边炸开。 “陛、陛下?” “皇后私通外臣,你人在瑶光寺,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元茂脸上浮出古怪的笑,“这就难怪了,朕在想你和皇后这辈子前十几年都没有见过面,对着一个傻子,怎么下那样的毒手。” “白氏啊白氏,你还真是恶毒心肠。嘴里满口说着都是她有天大的过错,你倒是一心为朕,干干净净。” 他笑起来,“你这样的人,朕两辈子加起来都不知道见过了多少。朝堂上的那些朝臣演戏起来可比你要逼真多了。你这样的把戏和本事,以为朕看不出来?” “陛下……”虞宁呆呆的看着他。 “朕一直在找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寻着她的人。那几年也是朕一直照顾她。朕那时候真的没想到,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然能对一个得了失魂症的傻子下那么重的手。” 元茂踱步到她的面前,弯腰下来,和她双目对视,“朕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只是碍于太后的颜面,所以一直没有处置你罢了。没想到白氏你竟然不知死活,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么?” 虞宁想说不是,但是迎着元茂的注视,嘴张了两下,嗓子里没能发出声响。 “你心肠恶毒,却来说皇后如何。”元茂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看来这世上的人都一样。说别人恶毒的人,自己才最恶毒。” 这话让虞宁浑身一颤抖,她心底突然涌出一股勇气,抬头对元茂泪如雨下。 “陛下,陛下可知道妾上辈子是过得什么日子!妾承君命入宫为皇后,自认在中宫之位上两年从未有半点错处。治理后宫勤勤恳恳,不敢有半点懈怠,对后宫嫔御也未有过半点嫉妒之情。” “可是三娘她做了什么,才一回宫,当着众多嫔御不行妾礼。并且在陛下面前三番五次诋毁。妾做错了什么!” 她将心里的怨恨全数向面前的年轻男人倒了出来。 元茂冷冷的注视她,虞宁泪如雨下,“妾知道陛下圣明,最是能分辨忠奸,若不是三娘从中作梗,陛下对妾绝不至于如此无情。”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朕的意思呢?” 虞宁的泪水有瞬间的停滞。 元茂看她,“你当年未必心里不知道。” “能被太后选进宫的人,就算不聪明,也不会蠢到哪里去。你自己难道不也是后面当众大度,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怒气么?” 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三娘当众给她难堪,头回她强行忍了下来。可是后面她没有见到三娘因为对皇后不敬而有任何的惩罚。三娘做事从来只顾自己痛快,落人口实管也不管。闹得后宫人尽皆知,天子哪里可能不知道。 但是天子对三娘不仅没有任何惩罚,反而越发宠爱。 后宫里人人明白了什么,她也明白了什么。之后当着人面,哪怕三娘再如何恶劣,她也不会表露出半分愤怒。因为根本没有用。只有自己独处的时候,才会将心底的愤恨流露而出。 “陛下……” 虞宁望着他,“妾知道,这一切都是三娘做的,陛下才不会……” “你把朕想的太好了。”元茂毫不留情的打断。 “她所作所为,皆是朕默许的。”元茂低头看她,眼底里多出几分好笑,“你说是皇后进谗言,既然如此,那就直说了罢。你的皇后之位,在朕看来可有可无,即使你在中宫之位上,毫无错处,于朕看来无关痛痒。她若是不要做皇后,那么你暂且可以平安无事。但是她要,那只有委屈你让贤了。” “你方才说皇后进谗言,可不是又说朕能分清好坏忠奸,既然如此,谗言说给朕听,又有什么用?” 他弯下腰来,“皇后的的确确是说过你的坏话,但是她说的那些朕都知道是假的。即使如此那又如何呢?” “她所作所为都是朕默许的,不是她狐媚惑主,是朕一意孤行。废后的时候,朕就已经决定后世如何评论都由朕全数扛下来。” 虞宁头脑里一片空白,“陛下?” “你恨错人了。”元茂没给她半分自欺欺人的余地。 “为何会是三娘?”虞宁喃喃道,“陛下难道是因为她貌美,可是她除了貌美,就没有其他的了。” “若是说貌美,宫里还有李贵人,还有皇长子的生母。她们都可以啊。” 尤其是中书令李缘的女儿李贵人,出身赵郡李氏,饱读诗书。她要是输给李贵人倒也心服口服,怎么会是三娘那种人?! 然而她说完,元茂满脸茫然,“李贵人?” 他蹙起眉头回想,过了小会似乎才有点那么些许的记忆,“哦,她已经定给长乐王了。” 虞宁见状头中一阵晕厥,紧接着绝望和委屈翻涌而上。 天子这模样和当初在景明寺问她是谁要她滚,没有任何区别。 “陛下,陛下!”虞宁泪如雨下,她想要抓住他的袍服下摆,却被他躲开。 “朕自己都觉得,朕对于女子来说算不上什么良人。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也罢了,你既然都已经又活了一回,怎么还想要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再次入主长秋殿?” 还没等虞宁说话,元茂摇了摇头,“痴心妄想。” “朕这辈子也只打算和她互相纠缠,至于旁人到底无辜,也不想将她们拉进来。” 虞宁双眸睁大,她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比三娘不知道好多少,她不好妒安分守己,也会好好对待妃嫔。但是他对这些完全视而不见。 天子怎么能喜欢三娘这样的女子!三娘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配不上他,也配不上皇后的位置! 又怎么能这样对她! 他宁可要三娘那种好妒又野心勃勃的女人,也不要她! 元茂不想继续和她说下去,他起身离开留她一人在侧殿里。 不多时有黄门端了一杯酒到她的跟前,“白四娘子,这是陛下赐你的。喝了吧。” 虞宁看着黄门手里端着的酒,如坠冰窟。 虞宁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黄门等了会,见虞宁还是没动,没了耐性,对身后两个小黄门使了眼色,把那杯酒灌到了她的嗓子眼里。 虞宁呛得满脸通红,瘫坐在地上,送酒的黄门见她把酒喝下了,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 虞宁在殿内蜷缩成一块,哽咽了许久。 宫里用的毒酒是椒酒,听那些老宫人说,饮下椒酒之后,会完全不能吐息,最后活活憋死。 虞宁等着毒发,等了许久,进来一个宫人,见到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上。 “太后说了,四娘子身体抱恙,着出宫休养。”宫人到她面前道。 虞宁满脸茫然看着宫人,宫人见状,不免催促道,“四娘子,快些走吧。” 第102节 虞宁突然察觉到从饮下酒到现在,吐息如常。 她爬起来,“太后让我走?” 宫人看她的眼神里都有几分怜悯,“是。” 前一刻还是太后看重的人呢,才过了半个时辰就被太后厌弃了。 “我要去见太后。” “太后如今正在和中书侍郎议事,已经下令不见任何人。” 宫人掐断了她最后一点念想。 “快走吧,若是耽误了时辰,惹怒了太后,怕就更不好了。” 元茂从长信宫回来,他和白四娘说的话,自然是不会告知太后。但太后见她把事办砸,不见得会有多少情分留下。 下了行辇,他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他看向中常侍,中常侍派养子过去看看,过了小会他道,“陛下,是娘子和几个宫人在玩投壶。” 元茂算了算,从他去长信宫回来,这么一来一去的,恐怕是费了一个多时辰。算算时候,她也应该起了。 元茂下了辇,顺着欢声笑语过去。只见着白悦悦带着好几个年轻宫人在那儿玩投镖。宫里的投壶在她看来不太喜欢,让人照着自己说的,重新做了一个,以柔软的软木描上箭靶上的图样,另外飞镖做成小箭矢的样子。 他见到白悦悦手里拿着小箭矢就往软木靶子上掷,她双眼明亮,脸上红润,她也不管什么准头不准头,手里就往软木靶子上扔。 什么手法也不顾及,开心就最重要,她就往靶子上扔。箭矢落到了靶子上,哪怕没有正中红心,她也拍手欢笑。要是落到地上也没关系,再取过来一个就是。 宫人们都是年少女子,围绕在她身边,欢声笑语一片。 白悦悦手里的一支箭矢丢出去,斜斜的扎在箭靶上。她仰首大笑,又招呼宫人过来一块玩。 “娘子每日里还真是乐呵乐呵的。”中常侍见状不由得深感佩服。 这位也就是刚刚被骗到宫里的时候,闹了那么一会,后面便是到处给自己寻乐子了。看看这太华殿谁也没有她快活。 元茂一笑,他走到她身边,白悦悦回头见到他,她从宫人手里的漆盘里拿了一只过来塞到他的手里。 “陛下回来的正是时候。”她眼神晶亮,脸颊也红扑扑的。 “一起一起呀。” 或许是被她那股欢快的劲头所感染,元茂抬手就将手里的箭矢投了出去。这一出手正中软木靶子的正中心。 白悦悦哎呀一声,抬手鼓掌。 元茂看着她的笑脸又投出去几支,和方才一样全都中红心。他自幼学骑射,加上天生武力超群,这些对他原本就是轻而易举。 果然连着几次都是正中靶心。 白悦悦看着,她抓了几个小矢过来,丢出去,不是落到地上就是斜斜的正在靶子的边缘。 元茂见她满脸的不服气,笑道“再来。” “不!”白悦悦脚下一动,直接转到了他的面前,“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陛下不让让我么!” 中常侍听着眉头都忍不住颤了下,这宫里只有后妃被教导着不管有多少实力,都不能让陛下太早失去了兴致,哪怕是真的实力不济,也不能表露的太明显。这位倒好,直截了当。 元茂无奈的笑,“朕还不知道怎么让人。” 身为天子,自小都是旁人让他,至于让人,他的的确确不会。 白悦悦一听,自己干脆拿了一个小矢走到箭靶前,干脆就在靶子上按。 “陛下去哪了?” 天子行迹不能随意透露,但在她嘴里,随随便便提起来就和平常男女一般。醒来了不见人在何处,见着回来了随口一问。 元茂很喜欢她这样,宫规甚多,一步一个,时日长了,宫内的人渐渐的也不像个人。像是个傀儡。 他喜欢她的这股随意,外人说她放纵狂野,白氏更是说她目无法纪。但是他想要的就是她这份随心所欲以及无羁。还有那份鲜活的嬉笑怒骂。 “去太后那了。”元茂答道,他走到她身后,想要纠正她投掷的姿势。白悦悦不耐烦的动了两下肩膀,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抖下来。 “说的是立你为后的事。此事差不多成了。” 他不退让一步,太后恼怒却拿他没有办法。 想起这个,他突然欢喜起来,也不顾身旁宫人黄门都还在,双臂抱住她。 燕服的广袖垂下来,从两旁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我们要成婚了。” 白悦悦脸上微僵,而后盯着他垂下的广袖。 前生她是由昭仪封的皇后,虽然封后大典一个不落,但说起来到底不是大婚。 还是多了个缺憾。 “我对大婚都不懂。”白悦悦道,“到时候会不会很麻烦?” 天子大婚,婚礼礼仪自然是不会简略到哪里去,不但不会,反而会非常冗长。 “朕也跟着你一块累。” 元茂言语都泛着一股遮掩不住的愉快。 “可是我怕。”怀里的人突然道。 元茂略有些疑惑的看她,白悦悦脸上难得有些许急促不安,“我是头一回成婚,那么多的人。” “光是想想,就有些害怕。” “就是那么多的人,才不用怕。让他们看看你如今多威风,难道不好?” 他耐心劝道,“这个喜欢不喜欢?” 她爱华服也爱炙手可热的权势,他前生就知道了。所以拿这些来安抚蛊惑她轻而易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9 21:02:17~2022-04-30 21:0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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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茂听到这话抱住她笑的弯了腰,他摸了摸她的双丫髻。她今日的双丫髻上戴着红宝石做成的樱桃,鲜红欲滴的宝石樱桃挂在乌黑的发髻上,越发显得她容貌娇艳。 “傻瓜,不会的。儿子这东西……” 他和她前生不是没有孩子的,他还记得自己听到中官来报说昭仪有孕的时候,他的欣喜若狂。可是那个孩子还没有过前三个月就悄无声息的流掉了。 元茂现在回想起来,是宫人一盆接着一盆端出来的血水。 他听闻消息奔到她的寝殿,挥开挡在面前的中官,鼻尖下是浓厚的血腥味。 她躺在卧榻上,脸色惨白到毫无半点血色。 他去握住她的手,手掌冰凉,几乎没有半点体温。 她睁开眼看他,惨白着脸色。两人相望,她轻声道,“孩子没了。” 他强行忍住丧子的哀痛轻声安慰她,“没有关系,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可是他们之后再也没有孩子了。 那个从未出世的孩子,他曾经抱有过莫大的期望,但是却连这个世间都没有看过,就已经死去了。 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根本不适合做父亲。 第103节 “没关系,顺其自然。”元茂道,“若是真没有,也不是坏事。” 如果他这一系真的全都是长子次子那等货色,那他宁愿断子绝孙。 反正交给那群不肖子,江山会败在他们手里,连带着他们被赶尽杀绝。不交给那群不肖子,倒还说不定有些许转机。 白悦悦飞快暼他一眼,瞧得出来他不是说笑。心下有些不解,但他的表态还是让她高兴起来。 “这可是陛下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什么。” 元茂颔首,“是,都是朕说的。” 他的手一松,她顺势就从他的怀里出来,元茂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将她紧紧锁在自己身边。 “你陪朕走走吧。才从长信宫回来,朕想要散散心。”他状若无意,“而且,阿叔又要成婚了,朕想多少要送一些礼过去以示心意。阿悦在朕身边,也好有个参谋。” 白悦悦脸上的笑有些凝滞,“宫里不是有中侍中省么?陛下把这件事交于他们,他们一定办的妥当。” 元茂牵着她的手慢慢在宫道上走着。 洛阳宫殿雄伟壮阔,雕栏画栋。 “中侍中省里都是阉人,即使身上有品级,也不过是家奴罢了。长乐王是朕最小的叔父,他不成婚,朕这个侄子也不好在他之前大婚。所以定下了两月后的十五乙丑日,迎妇礼成。” 他话语听着随意,眼神落到她身上的时候也带着笑。 “让家奴来,准备的东西千篇一律,没什么心意。外面夫妇有事都是互相商量,拿出一个决策,所以朕想要问问阿悦有什么好主意。” 白悦悦听着,脸上没有什么格外的神情,“那就送祝福新婚夫妇两人情比金坚,白头偕老的东西好了,另外让人送去石榴葡萄绣纹的锦帛。也差不多就可以了。” 元茂听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样倒也不错。” 他又看她,“到时候朕去主婚的时候,阿悦一块去。” 白悦悦脸上一僵,很快她就摇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陛下去是主婚,我去做什么的,难道是要蹲守在新妇家的姑嫂后面,随时给新郎来上一棍棒么。” 她说着,话语里头摇的更欢了,“不去不去。” “朕去主婚,你就和朕一块。”元茂道,脸上带着点儿得逞的笑意。 他这人心胸豁达,也宰相肚里能撑船。很多事只要不妨碍大局,他一笑了之。报复过后,想要看看情敌最后的归属,也是叫她彻底死心。 他话语柔和,却已经没有任何可更改的余地。 白悦悦见状,别过头去不出声。 皇帝让中书省起草立后诏书,但凡立后诏书,大多大同小异。都是将准皇后的出身门庭,以及品性一番赞美。 这种诏书对中书省来说并不算难,然而诏书呈送上去,又给打回来让重新拟定,一来二去,天子干脆自己亲自写。 诏书写好,发往门下省。 诏书到了门下省,长信宫就拿到了一份誊抄的。 “皇后,朕之匹敌。”太后看着手里的黄麻纸,“匹敌。” 她把这两字轻轻的在嘴里来回的读了两遍,只觉得莫大的荒谬。 天底下的权势,天子独一份。皇后在升格为皇太后之前,也不过是要仰仗天子鼻息。若是毫无所出又无宠爱,还得防备着自己哪日被下面的嫔御取而代之。 “他自小就喜欢装模作样。”太后看完手里誊抄的这份诏书,丢到了一旁,“到了大了,那就更不得了,面上孝悌,背地里全都是步步为营。” “没想到现如今这装模作样的功夫竟然用到这上面来了。” 冯育知道太后什么意思,天子大张旗鼓的册封皇后,诏书里将皇后称作天子匹敌,在天下看来,这已经是极大的荣宠。也是给太后娘家极高的荣耀。 于所有人看来,天子是无可指摘的孝顺太后。而太后一家里两代皇后,准皇后又是这般架势,想要说他的不好。那还是真难。 “太后,这人要往好的地方想。”冯育小声劝慰,“至少皇后还是太后的娘家侄女。不管再如何,娘家人那总是要照顾的。” 冯育见着太后笑而不语,立即闭嘴,不敢继续往下说去了。 “我两个弟弟,生了那么多的侄子侄女。到头来,却没有一个能用的。” 她看中的四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她那日还以为四娘会有什么招数,结果到头来自作聪明。这种蠢货算她之前看走了眼。 “罢了,让他们俩得意一会也无妨。” 太后笑道。 “皇后哪里是那么好做的,现在人看着风光。可是过上那么一年两年,就知道里头的苦处了。” 到那时候,她再来一一收拾这俩。 将要立皇后的消息瞬时传遍了宫廷。 王钟儿将消息说给符桃儿听,符桃儿眉心几乎打了个结,“难道我之前花的功夫都白费了?那个白四娘,原先以为皇太后看重的人,皇后之位已经是十拿九稳,没有想到都要到手的东西还能飞了。” 王钟儿看见她脸色不好,叹了口气,还是没说什么。 来来去去的,花了那么多的力气,到头来竟然全都用不上。 “听说那个三娘子。”王钟儿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慢慢说出来,“和之前的那个四娘子完全不同,与外面的那些贵妇人差不多,是个眼睛里完全揉不下沙子的人。” 符桃儿听着,眉头簇的更紧了,“这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想要和宫外一样,把男人管的死死的?” 见王钟儿不说话,符桃儿冷笑,“这宫里可不是宫外,就算是她想,那也要她做的成才是。” “听说就是陛下都顺着她的意思,”王钟儿叹气,“听说立皇后之前,至少封几个嫔御,要不然皇后入宫的时候,没有内命妇去拜谒,但是到了这会都还没有见到半点影子。” 太后那边透露出的意思,也是趁着立皇后的时候,册封嫔御侍奉皇后。理由完美,但没想到天子既然无动于衷。 符桃儿的家人已经被南安公派人从渤海郡给带了过来,成了南安公的门客。说是门客,其实就和南安公门下的奴婢没有太大的区别。 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自己却依然还没能如愿。符桃儿焦急万分。 “太后在此之外有什么话没有?” 王钟儿摇摇头。 她们只是这宫里默默无闻的小人,偶尔让宫里贵人看到了,觉得有几分可用,抬高了点身份,但是若说因此让贵人对她们上心几分,那便是说笑了。 “太后日理万机,恐怕暂时还想不到你。” 符桃儿出奇的愤怒了,“宫里的人都知道,陛下已经将太后手里的权给抢了一半了。朝臣们每日里围着太华殿打转,去长信宫的都少了许多。就连中书令,都不见得去长信宫有多勤快了。” 王钟儿脸色大变,她挥手让符桃儿小声点,环顾作用,见着宫室内左右除了她们外,并没有其他人。 “你小声点,若是让人听到了,你这条命要还是不要?” 符桃儿双目猩红,“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一个女人能拿来豁出去的,我全都豁出去了。太后将我父兄拿来做南安公的门客,我也忍了。” 太后的用意不过是觉得她貌美又有心机,在后宫很容易有一席之地,想要她死心塌地的给白家做事罢了。 既然想要出头,那么必须有块踏脚石。只要上去了,一切都好说。 太后精明,但是白四娘是自作聪明的傻。只要有机会,她未必不能翻盘。 可现在她默默无名的在宫里,头上挂着个四品美人女官的名号,在太华殿里见不到皇帝的面。就算有再多的志向也无处施展。 她恨太后,随意就把她丢到一旁。恨白四娘竟然那么不中用,又恨那个即将被立为皇后的白三娘。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蹉跎在这宫廷里了。”符桃儿道。 王钟儿一听,“你想做什么?” 符桃儿胆子出奇的大,但又心细如发。 “太后还记不记得我都两说,我还能一辈子做个女官?” 太后那里用到女官的地方多,太华殿这里,许多事务都是由黄门来掌管,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符桃儿脸上的怒色一点点的沉下来,“既然如此,我自己想办法。” 她顿了下又道,“谁也别想阻拦我,就算是皇后,也不能!” 两个月的日子说过眨眼间就过去了,白悦悦跟着元茂一道出宫去长乐王府上主婚。 白悦悦这两个月全都是在宫里,没有出宫过。这一出宫对她来说还颇有些新鲜。 只是皇帝出行,大道上都要事先肃清,所以她从车里看过去,除了羽林军还有皇帝出行的仪仗,真的看不到别的东西。 她看了看皱了皱眉,元茂见她满脸百无聊赖的模样,“不开心,不好玩?” “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元茂向外看了一眼,“等哪日朕腾出空闲来,朕微服和你一块出去走走。” 白悦悦嗯了一声,“等陛下有空,我一定要出去看看,听说四夷里住着的那些胡人,生的和猫儿一样的眼睛,我要看。” 说话间,已经到了长乐王府口。 此时婚礼又通昏礼,遵循先秦以来的规矩,傍晚时分才举行。 长乐王和太妃早已经得知了消息,早早的在等候在门前。 天子先下车,白悦悦紧跟其后,她才向外面看,就见到元茂向她伸手。 白悦悦看了一眼长乐王那边,今日长乐王着婚服,和太妃伫立在门旁。他垂首拱手,此刻已经是酉时,已经快要到傍晚了。天光晦暗,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她把手放到元茂的掌心里,元茂握紧了她的手,和她如同平常的一对小儿女,向门内走去。 今日长乐王府上来的,不仅仅有元茂,还有其他宗室也来了。 元茂牵着白悦悦的手,向那些宗室颔首示意。 宗室们心里知道这三人的事,但谁也不会蠢到直接摆在脸上。 “阿叔,这时候到了该接新妇的时候了吧?”元茂笑问,他言语里满是随和,去看身边的陈留王,“到了时辰没有?” 陈留王看了看那边的箭漏,笑道,“是真到了!” 陈留王和彭城王两个对长乐王道,“阿叔,该去接新妇了,莫耽误了吉时。” 他们两个年轻辈分小的说说笑笑,元茂看向那些要和长乐王一同出发的傧相,傧相都是宗室子弟,只见着天子笑道,“记得一定待会在新妇家,可要紧着阿叔,让姑嫂们下手轻点。” 元茂此言一出,众人善意的笑起来。 长乐王唇角动了下,终于有了点笑影。 “阿叔要多笑笑,要不然待会吓着新妇了多不好。”彭城王笑道。 长乐王无奈的转过身,在宗亲们的笑声里翻身上马去迎妇。主婚的人是天子,李缘家又是士族,对那些打打闹闹的热闹并不很在意。为了不让天子久等,只是稍稍做了个模样,就让女儿出来。 元茂坐在堂上,白悦悦站在他身旁,见着外面有人道了一句来了。 第104节 稍稍过了会,见着长乐王带着一个手持团扇的盛装女子进来。 白悦悦看着那个盛装女子看得入了神。 原来王妃成婚是这样的啊。 她慢吞吞的想。 她也曾经期待过,只是如今再也没有实现的时候了。 这点遗憾在心头上停留了瞬间,很快就烟消云散。 白悦悦目光微动,落到了长乐王脸上。 他目光微微闪烁,稍稍移开了视线不和她对视。 “大王,小女祝福大王和王妃恩爱百年多子多福。” 白悦悦开口。 “多谢……三娘子。”长乐王回道。 元茂回首看她,面上含笑,眼底里却晦涩不明。 婚宴热闹至极,白悦悦坐在元茂身边,等到回宫的时候,她靠在车壁上。背后有手从左右抱过来。 “难受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 怀里的人没动,也没答他。 他心底冒出一股扭曲的,类似报复的快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30 21:01:08~2022-05-01 21:0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不仅仅是她的人,她的心他也想要。 她似乎很无情, 不管他如何动作,她都不当在心上。哪怕再高兴也从没见过她真正的记在心上过,但她看上去又很多情, 前世的那两个男人,轻易的就让她看上了眼。此生又是长乐王。 平心而论,长乐王的的确确要比前生那两个男人像样, 她此生的眼光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他不在乎她的情爱, 但这件事还是犹如一根刺横在心底。时不时刺痛他一下。 元茂看过去, 见到她眼底里有些许泪光。他心瞬时像是被一只手攥紧,升腾起怒气。然而她动了动嘴张开, 大了个不太雅观的哈欠。 白悦悦手掌盖在嘴上,“什么时辰了?” “宫门会不会落钥了不让人进去?” 她含着困出来的眼泪去看元茂, 元茂望着她这一副疲惫到了极点的样子,好半会有点说不出话来。 “已经快要到亥时了。朕已经让人和宫门都尉说了, 如果不让朕进去,那就是谋反的罪名。” 白悦悦又是一个哈欠打出来,亥时那就是快晚上九点钟。以前这个时候正是她活跃的时候,各种蹦跳不停, 但是在这儿除了看百戏就是没什么别的好玩的。天黑之后亥时之前入睡,天刚亮宫人就伺候她起来,时日一长, 竟然也成了规律的作息。 “我困。”她眼里因困乏而起的泪光越发明显,满脸不满的看向元茂。 “成婚怎么那么麻烦啊。”她掰着手数, “陛下看看,从大王出去迎妇, 到昏礼完成, 这都多久了。” 元茂见状, 心脏被手攥住的窒息感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他轻轻把她拢到怀里,“你不伤心么?” 她已经困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顺着他的力道一头靠在元茂的怀抱里,“要说伤心没有,我为什么要伤心啊?” 说完,又是一个哈欠。 她这哈欠连连,在他怀里动了动,元茂手扶住她。 “见他娶别人了,难道不伤心?” 白悦悦翻了个身,脸朝着他胸口,“瞧陛下说的,好像曾经定了亲就非得一辈子都记住似的。我倒是想做这种有情人,可是长乐王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呀。” “何况我也不是那种人,有主的男人我不要。” 元茂半晌都没有言语,他沉默许久,手掌放在她的背上,“睡吧。” “那到时候到宫里了你叫我。”白悦悦嘟囔了两句,紧接着一头就在他胸口睡倒。 金根车在大道上行驶的极其稳当,入了宫门中常侍在外请天子下车。 只见着天子抱这着个人从里头出来,大氅将怀里的人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一点头发丝。 中常侍退避到一旁,见着天子抱着人上了行辇。 抬辇的黄门都是精心选出来,力大且稳,一路稳稳当当的到了太华殿。元茂将人抱到了福德殿,把人放到卧榻上后,见着过来要伺候她洗漱的宫人。 “替娘子把衣裙换了,手脚都轻一些,不要吵醒她。” 宫人俯身领命,元茂看着她一切都已经妥当,给她理了理被子。看了好会之后再起身离开。 白悦悦是真累了。她在半睡半醒里察觉到他的离开,但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把自己往被子里埋的更深。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全亮了。 卧榻并不是四面敞开的样式,而是学的南朝,卧榻四周都围起来,上面描绘有仕女图,下脚的那一面是做成活动的小门。只要门一关,那么内外就隔成两个世界。 她盯着头顶,过了小会,初醒的懵懂散去之后。她呼出口气。 昨晚上元茂那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明白白,只能那种半撒娇半打诨的糊弄过去。 元茂看上去随和,礼贤下士。但那话里她感觉到,一个帝王该有的多疑他全都有。 多疑的人只相信自己,解释的越多,反而越发的怀疑。 白悦悦捂住额头,坐起身来。 外间的宫人听到床榻里的动静,过来道,“娘子可要起身了?” 白悦悦嗯了一声,自己把卧榻前的小门推开。宫人们伺候她洗漱穿衣,她坐在镜台前,让宫人服侍梳发,她眼神落到了放在镜台前的一只漆盒上。漆盒里装着长乐王送给她的那只金冠。 她想过将让人将这只金冠送回去,但思虑一会之后还是作罢。 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是像死了一样,何况他都已经另外娶妻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指了指那个漆盒,对宫人道,“收起来吧。” 宫人应下。将那只盒子拿走了。 她辰时才起来,洗漱完毕用完早膳,都已经日上三竿。这个时候外面起了声响,是天子下朝回来。 元茂就算下朝,一日的事也没有完。白悦悦在福德殿这么些日子都已经看明白了,下朝之后,他得和朝臣商量政事,然后接着批阅奏章,能一路到深夜。 太后原先的放手不过是形势所迫,也是想要看看他有多少本事。没想到原本的权宜之计,倒是成全了元茂。太后如今已经算是半隐退,只是有一件重大的事,元茂会亲自去长信宫,和太后一同商量。 但即使如此,和太后只是维持着表面和睦的宗室,还是不满。觉得天子已经完全能扛起大梁,那么太后就应该彻底放权,回后宫养老颐养天年。 她听着外面的声响,喝了一口玉露水,打算待会自己到外面走走。 突然中常侍过来,中常侍恭恭敬敬的给她跪下叩首,“臣恭贺殿下。” 宫中对皇帝皇太后所用的称呼是陛下,皇后太子则是殿下。 “门下省已经过了立后的诏书了。” 中常侍满面笑容道。 只是这时日可真凑巧,和长乐王成婚前后脚的功夫,这一前一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子的授意。 白悦悦听后满脸茫然,全然没有半点欣喜,也没有半点做皇后的实质感。似乎皇后这两个字,和她还是半点都么有关系。 她甚至还有点懵懂,看着跪伏在地的中常侍。 中常侍见状,提醒道,“要不,殿下现在去陛下那儿?” 白悦悦点头,“好。” 说着她抬腿就去了,福德殿和太华殿就隔着一道墙,抬腿的功夫就到了。守在殿门的黄门见到是她不敢阻拦,到了殿门内听到了里头的声音。 “王尚等人乃是太后的党羽,在朝堂中为官已有一段时日,自称一党。这些日子,陛下诏令到了他这儿就各种出事。难保不是太后的授意。” 朝堂上的对抗,并不只有明面上的抗旨。照常接了旨意下去,然后到了下面就是看天命了。到时候不是他不尊旨意,只是实在是难以执行。 这种事国朝之初不是没有。 白悦悦听着,知道太后又和元茂私底下斗得天翻地覆了。 想要太后心甘情愿的完全隐退,那简直说笑。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元茂的声音传出来,“将他手下那些懈怠的属官,严加惩治,令着人严查他属官经手的官粮军马。若有出入,当众人面杖毙。” “乱世当用重法。不用则难以服众。” 他话语里透出刺骨的冷峻。 白悦悦往殿内看了一眼。黄门见状压低声量,“殿下,臣这就替殿下去禀告。” 白悦悦摇摇头,示意黄门暂时不要动。 “另外各地举孝廉,名字出身都已经在这了。” 白悦悦听了下,发现元茂还真是连着事情不断,没有半刻清闲。 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憩,黄门进去禀告她来了。不多时,就有黄门过来请她进去。 她一进去,就见到了许多宗室。 宗室见到她,神情各异。年长的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年轻的则还没到喜怒不行于色的时候,好奇的看几眼。 北朝不讲究男女大防,礼法也在乱世里崩坏离析。遵循男女不能直接相见的,那都能被称呼一声礼法人。 “阿嫂。”陈留王笑着唤了一句。 “阿嫂怎么来了?” 有了陈留王开头,彭城王也笑嘻嘻了起来,顿时间场面有些欢快。 元茂也有意她和宗室好好相处,前生她和宗室势同水火,剑拔弩张。他在里面左右支应,勉强维护着他们之间相安无事。 第105节 但若是能好好相处,那还是试一试。 “我是来谢恩的。”白悦悦看向元茂。 她对着御座上的元茂正要拜下来。元茂叫住她,他脸上笑着,“这又不是逢年过节,也不是我生辰,和朕行大礼做什么?” 他让人在他身边设了个席,让她到身边来坐着。 白悦悦也不辞让,径直过去坐下。 听着元茂给她介绍这是哪位叔祖,叔父。能到太华殿这儿来的宗室,基本都是一些近支宗室。 天家和外面平常人家不同,上下尊卑如同天大。皇帝便是族长,对宗室有难以逾越的权力,哪怕武威王这种辈分高岁数大的,也要对元茂这个后辈持臣礼,听他号令。但平常时候,看起来也和宫外的人家没有太大的区别。 例如现在这般,一大群人坐在一块说说笑笑。 她直接坐到席上,见着宗室们的眼神脸色略略有些古怪,她不明所以,去看了一眼元茂,元茂浅笑摇了摇头。继续给她介绍宗亲。 白悦悦听元茂说是哪位长辈,她就在后面跟着叫一声叔祖或者叔父。听得元茂眉开眼笑。 诸王们互相交换个眼神,都看见到彼此意味深长的神情。 前段日子天子与长乐王和此女的事在宗室里是传遍了,大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全都传疯了。 元氏鲜卑出身,豪放不羁丛祖上就有。但这么多年,早已经收敛了本性。天子更是温文尔雅,所以此事一出,绝大多数宗室多多少少认定这白三娘怕不是有点红颜祸水。又担心长乐王会不会因此出事。 男人之间争风吃醋,那可比女人要厉害多了。女人争风吃醋,最多打打骂骂。但是男人间一个不小心那就是要见血。 天子雷霆之怒,非臣子所能承受。 如今看来,长乐王并没有因此获罪,反而娶了中书令之女,天子也亲自主婚。 此事也就算这么体面的过去了。 能成这样实属难得,宗室们全都松了口气。 白悦悦跟着元茂一道,把殿内的宗室认了一道。 除了那几个辈分比较高的,其他人不敢承受她那一句阿叔。 “殿下折煞臣了。”几个慌忙起身。 白悦悦见状就笑,“阿叔站起来做什么,好好坐着,今日陛下是让我来和诸位叔伯们认识的,不讲君臣那套。再说了,阿叔就是阿叔,是不是?” 她言语脆生生的,带着股宫里罕见的蓬勃朝气。说了不够,她转头去看元茂,“陛下,我说的对吗?” 元茂笑着点头,“正是,这又不是外朝,聚在一起自然只是叔侄罢了。” 白悦悦高高兴兴看着面前的亲王们,“所以阿叔们有什么顾虑。” “阿嫂说的对。”陈留王察觉出元茂想要进一步拉拢宗室,收买人心,顺着白悦悦的话就往下道,他又看向白悦悦,笑道,“以后弟弟们就有劳阿嫂操心了。” 白悦悦点头,“好啊。” 元茂在一旁看着这一片其乐融融,脸上露出笑。 他拉过白悦悦坐下,身子微微向后往隐囊上靠了靠。 众人见状知道天子想要和白三娘单独相处,起身告退。 退到外面,宗室们相互看看,心里感叹这个准皇后是真的长了一副红颜祸水的样貌,同时胆子还很大,天子赐座,就算是他们这些近支宗室,也得再三拜谢。但是她说过去就过去了,天子看起来竟然还很高兴。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往官署里去了。 太华殿内,元茂低头握住她的手,她最近正在往上疯狂的蹿个头,原本略带点肉的手,被骨头迅速的拉直了,显露出了属于这个年岁少女的曼妙。 元茂抬头看她,发现她脸颊也瘦了点,不过好在脸颊饱满,双眼明亮。 “朕方才还在担心,你和宗室们相处不来。” 白悦悦奇怪的看他,“陛下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和宗室们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有什么不好相处的。” 她对着元茂左右看看,“难不成陛下还觉得我会和宗室们闹起来?” 元茂含笑点了点头,白悦悦不干了,“陛下还真的担心啊。” 他笑道,“朕只是……”话还没说完,摇摇头,“罢了,是朕想多了。” “门下省已经过了立后的旨意,不过还要过一道大婚,从中门入宫,才算得上是朕的原配皇后。” 白悦悦见到元茂说到这里,话语里多了几分明快,连带着他眼里都亮了起来。 他看重的名正言顺,她多少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即使如此,她也很愿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事谁来办?” 元茂伸手想要揽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白悦悦摇摇头,元茂见状也就罢了,“是礼曹。” “宫里但凡庆贺典礼全是礼曹一手操办,天子大婚自然也是。” 白悦悦听得很是认真。 元茂突然定定的看她,白悦悦有些不解的抬头和他双目对上,“陛下?” “朕想到了曾经何时,与一个老道谈玄。老道说世上万事都如同滔滔水流,瞬息万变,即使时光倒流,河流也不是同一条河流了。” 白悦悦不明所以,“所以?” 元茂轻轻揽住她,“所以朕倒是有了些许期待。” 就算再活一次,许许多多的事和前生已经大相径庭。那么他和她或许也和前生不同? 元茂眸光动了动,巨大的希翼伴随着贪念刹那间汹涌而出。 不仅仅是她的人,她的心他也想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1 21:02:24~2022-05-02 21:0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teen 10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不,从头到尾,他就没有一丝一毫放她离开的意思。 人本来就是得寸进尺的东西,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期盼。骨子里带的劣根,根本就治不了。哪怕一时半会的认清现实, 可是只要有一星半点的可能,那点清醒顿时都变得稀里糊涂,算不得什么了。 元茂原本的念头给他自己颠覆了个干净。 哪怕之前他用尽一切办法, 也没见得她对他有真正的动心。 可是今非昔比, 她已经是他的皇后, 只等大婚册封之后,就是他从中门而入的原配元后。一切都已经和前世完全不同。 元茂心底里生出浓厚的期盼和疯狂, 既然他已经重新活了过来,也渐渐改变朝堂上的局势, 那么此生他们两个为什么不能有和前生不一样? 何况她并不讨厌他,也并不排斥大婚。 “陛下?”白悦悦被元茂看的汗毛直竖, 她忍不住出声,“我脸上有什么吗?” 元茂眼神霎时柔和下来,“是啊,有东西。” 白悦悦伸手摸了一把脸上,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元茂,“真的?” 宫人们侍奉她用心,不曾有任何的懈怠。何况未出嫁的小娘子也不会在脸上涂脂抹粉, 她日日素面朝天,除了花钿之外并不做其他打扮。 “陛下该不是骗我的吧?” 元茂手臂撑在凭几上, 手支着头,笑的格外开心, “你脸上有朕喜欢的光。” 白悦悦啊了一声, “这又是什么?” 元茂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她前生入宫的时候, 他并未很上心,那时候他死里逃生还没几年,太后侄女入宫,对他的意义,更多的是向太后示好。 他为了表示对太后的敬意和顺从,将前面两个封做了左右昭仪。但也仅仅如此罢了,过了两年,太后又让一个娘家侄女入宫,那时候他照例将人封做了仅次于昭仪的贵人。 初初入宫,总要给人颜面,他摆驾白贵人的寝宫。 他令人不必声张,将这一夜对付过去算了,他步入前庭的时候,听到一群宫人惊慌失措,围着一棵树,嘴里叫着“贵人快下来”。 元茂抬头去看见到一个少女手里抓住一只色彩鲜亮的鸟,一手扶住粗壮的枝干,看着下面慌乱。 那是个秋日,树枝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他只需要一抬头就能清清楚楚看到她。 “让你啄我的阿狸!”她狠狠打了一下手中的鸟。手劲不小,那只鲜亮羽毛的鸟被她打的呱了一声。 她又大笑起来。 那股恶狠狠又狡黠的笑脸在秋日落寞的日光里,向他转过来。 她见到他,提着手里的鸟,挑了挑眉,面上笑容半点也没有减少,那落寞的日光笼罩在她的面庞上,瞬间跟着有了夏日的璀璨。 他望着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和她一块笑了。 白悦悦见元茂脸上笑的更加开心,只当他拿她寻开心,抬手就在他小腿上捶了下,“陛下怎么能这样样子?” 元茂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就将她整个都拉了过来。 她吃不住他的力道,一头撞到了他的怀里。 “现在就受不住了?”他满脸含笑,言语暧昧,“那以后要怎么办?” 他搂住她腰身的手臂一紧,怀里的人就整个到了他的身上。 白悦悦抬头,脸上通红,“陛下说什么呢?” 她说着抬头去看他,“哪里有这样的,简直就是耍流氓!” 元茂一愣,然后大笑,他一手搂住她,脸颊在她的发丝上蹭着。他这么久以来,在这刻有了些许的活着的实感。 “那我可比那些流民坏多了呢?” 话语说完,他俯首下去,嘴唇轻轻落在了她小巧的耳朵上。 瞬间湿热的吐息,还有嘴唇的柔软在那点小小的地方炸开。 白悦悦两只耳朵轰轰作响,脸上烧的更厉害了。她浑身有点儿软,脑子里更是有片刻的空白。 他身上的熏香将她包拢在内。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啊。”白悦悦等到他的唇从耳朵上移开,他脸颊轻轻蹭过来,这才清醒,开始语无伦次。 第106节 元茂好笑的看她,“那依照皇后看,朕应该如何?” “你该——”白悦悦正要理直气壮,又委顿下来。 元茂等了小半日,只见着她难得的满脸心塞的看他,没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悦娘讨厌我么?” “叫悦悦或者其他的,后面不要加个娘字。”白悦悦很认真的和他抗议,“这样平白无故的被叫老了好几岁。” 元茂有些愕然,他似是好奇,“不喜欢这个称呼?” “陛下难道不觉得,把我叫老了么?明明我青春年华,这听着像至少是个少妇。” “那怎么——” 怎么长乐王就能那么叫她,他反而不能? 这话他到底是没有问出来,元茂最后只是笑笑,他一手抱住她。 他一股脑的生出来的嫉妒闷在心里。 “大婚之前,你就暂且在宫里住着,等到大婚前几日再回去。” 照着礼曹所定的规矩,皇后大婚之时必须从娘家前往行宫,在行宫接受了正副使节送来的册封诏书和皇后之玺,才能换上皇后翟衣前往宫廷。 “朕不会去亲迎,这个到底还是和宫外不一样。” 白悦悦点头表示理解,“陛下到底是天子,怎么可能和宫外一样呢。” 听着她通情达理的话,元茂莫名有些如鲠在喉,照着她的脾气,这会早就该闹腾起来,非得他哄上几句才算罢休。 她的通情达理,与其说真的为他着想,倒还不如说不上心。 他看透她这点小心思,还是轻而易举。 白悦悦察觉到他不说话,抬头起来,和他双目对上,“陛下,你不高兴了?” 还没等他说话,她道,“其实陛下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难道我还能看陛下继续和外面那些人争论耗费心力?” 元茂听了不仅不觉得有半点服帖,反而有股隐约的烦躁。 她不是这样,也不该是这样。 这些话他可能从别的人嘴里听到,但绝对不可能从她的嘴里听到。 “你这话真心的么?”元茂问。 白悦悦很干脆的摇头,“不是。” “其实我想说,外朝那些人可真烦死了,自家一堆乌糟糟的事,有事没事还指着我指手画脚,可烦了。” 元茂胸腔里的那股烦躁随着她的话,消弭的干净。 符桃儿领着宫人回来,到了殿门口被中常侍拦下。 符桃儿见着面前中常侍拦住她的手,心里骂了一句老不死的老叟。她从长信宫调到太华殿,即使是太后送来的人,在太华殿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一个天子用的多的是黄门,管事的是中常侍等人。她一个视四品的女官无权插手。二个,中常侍对她严防死守,不让她靠近天子分毫,连带着她手下的那些宫人也处处受限,许多时候想要打听到消息,几乎是异想天开。 符桃儿不是想要从中常侍这儿打开道口子,可是这老阉货如同一只老王八,龟缩在壳里。她根本无处下手。也让她吃了不少暗亏。 将来若是有机会,她非得把这老阉货的皮都给扒了不可。 “陛下在内,闲杂人等不可入内。”中常侍笑眯眯道。 符桃儿脸上挂着挑不出差错的得体笑容,她侧首看了一眼身后宫人手里的膳食。 “这是御食监送来的汤,是陛下每日里服用的。”她说罢面上笑容更盛,“中常侍应该比我更清楚。” 中常侍点点头,“算算时辰,也的确是这个时候了。但是陛下如今和皇后在里面,谁敢进去打扰呢。” 符桃儿喉咙口狠狠的哽了下,“这位殿下是个什么性子的?” 她又笑道,“劳烦中常侍透露几句,以后也好小心伺候殿下。” 正说着,殿内传来年轻男子的笑容,内里还夹杂着少女的说话声。 过了小会就有脚步声从内往外传来。 符桃儿赶紧整了整脸色领着宫人退避到一旁。 只见着天子牵着少女的手从殿内跑出来,天子脸上是他们这些人从来没见过的欢快神色,他牵着身后少女的手,就往外面跑,步伐轻快的跳过了门口的那道门槛。 那模样看着没有平日里的稳重老成,脸上轻快满是鲜活,和其他这个年岁的少年没有太大的区别。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跑出去了,其他黄门宫人想要跟上,结果被天子斥退。这下谁也不敢上去了,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一路走远。 “你自己看就行了。”中常侍言语里有几分意味深长,“靠自己看来的,比我说上多少都管用。你自个用心体会吧。” 中常侍看了一眼她身后宫人手里的药膳,“这个你自个处置了,等陛下回来,恐怕也已经凉了。” 符桃儿说是。 说完之后,符桃儿带人离开,等走出一段路回到宫室内,她终于是忍不住露出别样的神情来。 白三娘她是见了好几次的,哪怕到了如今,她还是觉得白三娘的容貌也没有胜过她。若论容貌,她完完全全自认不输给她。怎么会这样? 宫里的消息最为灵通,王钟儿和替她打听到白三娘的一些前尘往事。 一个曾经的傻子,只是虚担着后族女子的身份。真正比起来,她根本就不输白三娘多少。 她多少也听说过这位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幼时候留下来的傻病没有好完全,行事完全的随心所欲,哪怕当着天子的面也是如此。殊不知,这样在宫里留了多少把柄。 弥子瑕的那口桃,得宠和失宠后,让君主想起来的完全截然不同。 她有完全不输给白三娘的美貌,还有善解人意的性情。除却出身之外,哪一样都比白三娘强。 但这宫里看出身,也不完全看出身。 时日还长,可以慢慢走慢慢看。 白悦悦和元茂在太华殿附近走了走,他拉着她的手带她四处认地方。也不用行辇。 “陛下这是带我认认路,等到时候我自己过来找陛下么?”白悦悦问道。 元茂一愣,而后笑道,“恐怕是等不及你来。” 白悦悦不解,又听他道,“朕会去找你的。” 她仰首大笑,元茂见她这般,“你这般就不错,朕很喜欢。” 白悦悦笑道,“我也很喜欢,不过还是得收敛一下,免得到时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元茂拉着她的手,在宫道上缓缓走着,“这样很好,不必改。这是宫内,不是宫外,宫外人受规矩束缚。但这是宫内,朕在这里,你继续如此就好。” 见她还想说话,“朕知道你只是随性了一些,并不会真的随心所欲胡作非为。另外朕不是长乐王,长乐王需要小心谨慎,可是在朕这里完全不用。” 元茂特意加重语气,将后半句着重说了。 长乐王那举动完全就是在抹杀她,束缚她的天性,将她变得面目全非。 白悦悦轻轻的眨眼,元茂见状叹气道,“有话直说。” “我听着陛下怎么像是在生气呀。”白悦悦听出元茂对长乐王的怒意,她不好直接点出。 “朕的确在生他的气,也气你。”元茂看她,“我记得你明明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怎么听他的那套,还口口声声说他是为你好。” 的确是为她好,她那会又不打算入宫。既然这样,也只能把自己的脾气收敛一二,免得到时候得罪了什么人。 白悦悦正在思索这么回话,元茂盯着她的脸,面上的笑逐渐消失,眉头紧蹙。 “看来,你也觉得他说的对?” 还没等她开口,元茂脸色都沉下来,“罢了。” “其实我都不太记得长乐王说什么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不做皇后,做王妃的话,的的确确他说的对。但现在不这样了。” 白悦悦斟酌着开口,插科打诨是混不过去了。她看着元茂,“现在可不是要和陛下说的那样,开开心心了么。就算我真的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不是有陛下嘛。” 这话倒是让元茂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了点笑容,眉头也散开了。 白悦悦见他笑了,“这才对嘛,陛下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陛下要多笑笑,这样的话,我才能每日里都大饱眼福。” 元茂沉下脸,道了一句大胆。 但下刻他一把抱住她,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 “朕如今更不想放开你了。” 不,从头到尾,他就没有一丝一毫放她离开的意思。 他也没有像此刻一般,那么渴望她的心。 前生她就是他的,那么此生她也是他的,从身到心,完完整整,全都是。 回来之后,元茂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白悦悦先回福德殿休息。 宫里大的出奇,一眼望去看到的全都是巍峨宫殿,随随便便到个地方都要用行辇。太华殿的地方也很大,一圈下来,腿都有点受不住。 她靠在隐囊上,自己在腿上捏了几把。门外有宫人进来,说是御食监送果物来了。 新鲜的蔬果也算是奢侈品,尤其是在冬季。还有许多品种的果物是完全靠人力物力运送过来,权势不到一定程度,完全享受不了。就连宗室也不一定能享受到诸多新鲜瓜果。 她让人进来。只见着一个面善的女官领着宫人进来,进来先拜伏于地,给她叩首。 这女官看长相是个十足的美人,她似乎在哪儿见过。在宫里白悦悦见得人多,在她面前晃荡的人也不少。见的人多了,如果不是身份较高需要被记住的话,见过也一段时日不见也就忘记了。 白悦悦想不起来,就丢到了一边。 “今日来了一批蜜瓜,请殿下品尝。” 女官说罢,让宫人将瓜果摆上来。 蜜瓜早已经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她随意拿了一口塞到口里。 伫立在不远处的女官保持着恭谨的姿态,默默的将白悦悦的举止看在眼里。 等到伺候完毕,领着人退出来。路过宫道一个无人的角落,符桃儿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略带讥讽的笑来。 她原本以为集万千宠爱于一人的女子,不光有貌,其他方方面面也极其完美。谁知如今亲眼一见,再见其行为举止。根本没有半点她以为的韵致。 若真要说,那便是随心所欲。和个普通十几岁小娘子没什么区别。 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竟然是这样。 第107节 看来是真的以貌得宠。 符桃儿脚下都有了几分轻快,既然白三娘可以,那么她也可以。只是眼下她缺一个时机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2 21:02:24~2022-05-03 21:0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拉啊拉 6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瞬间场面一片混乱。 国朝少有天子大婚的, 大婚花销甚多,光是给皇后家的聘礼就有千余斤。或许是为了节省开支,皇后都是先入宫为贵人或者昭仪, 再册封皇后。如今元茂来了这么一回,礼曹都有些手忙脚乱,之前没有皇帝大婚的, 嫔御入宫也用不着宫里弄出什么大的阵仗。册立皇后和大婚又是两码事。 一时间礼曹拿出前朝各代的先例作为参考, 光是礼曹内就吵得厉害, 吵吵闹闹的,有时候还会递到天子面前。 “礼曹说, 应当是照着汉家旧例。”元茂和白悦悦道。 他偶尔的闲暇之余,就会到福德殿来。她在这儿也住了一段时日了, 她在福德殿已经住了一段时日,早已经照着她自己的喜好来装扮。之前福德殿都是照着元茂的喜恶, 特意弄一些古朴沉重的帷幄与器具。白悦悦就大刀阔斧,能换的全都被她统统换了一遍。 帷帐全是烟色的纱罗,器具也是用的青白或者桃色的居多。连着捆帷帐所用的丝绦都是妃色的。 一时间福德殿原本的古朴沉重一扫而光,全是年轻少女的活泼。连带着熏香都是换成了甜甜的青梅清香。 元茂在这儿呆着就不想走, 他看着白悦悦好奇的翻阅着礼曹送上的条列。 她看的兴致勃勃,“平常我见着亲王娶妻,就已经够麻烦的了。没想到陛下成婚那更是繁琐。这么一日下来, 恐怕从天不亮折腾到亥时才算完。” “是我们成婚。”元茂纠正她的说辞,将他和她捆绑在一起, 作为夫妻共体,别想要单独分出去。 “做皇后也好麻烦呀。”她掰着手指, “这里头, 我得拜多少次。” “那是告知诸位先帝, 这是要做的。让列祖列宗都知道有了你这个皇后。就和平常人家娶妇之前要告知宗庙一样的。” 白悦悦撑着头,“还不止宗庙呢,还要祭祀天地。” 她脸颊圆鼓鼓的,是青春少女特有的饱满,眼珠和黑葡萄似的,黑的透亮。一缕碎发从发鬓落下,搭在她的脸颊边。 “皇后是天子发妻,自然是要如此的,不告过天地,自然算不上是名正言顺。” 白悦悦看下去,程序众多,礼仪繁琐。连着外命妇的朝贺叩拜都有规矩,每一步都透着沉重。宣告天下,这个皇后是如何的堂堂正正。 白悦悦眉头一皱,人都差点往别处一缩。 元茂察觉到她的动作,看向她,“怎么了?” 她干脆丢了手里的那卷卷轴,往旁边一闷,连着头都要低下去。元茂见状,颇有些好笑。他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她原先还不情愿,但是元茂手上的力气她挣脱不开,只好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的胸口。 “我有点怕了,能不能不做皇后呀?” 元茂眼底生出些许阴霾,但对上她乌黑的眼睛,元茂脸上如常,“怎么说这种话。” 白悦悦指了指那份卷轴,“好多呀,感觉全天下就我最尊贵似的,要是做不好的话,那就是辜负良多。” 她嘶了几口气,“感觉身上的担子可太重了,万一做不好……” 白悦悦说到这,看着元茂,“陛下会怪罪我的吧?” “阿悦觉得皇后是什么?” “陛下的妻子。” 她答得飞快,没有任何犹豫。听得元茂眉眼都完全舒展开。 他将她抱的更紧,贴在她的脸颊上。 “没错,就是朕的妻子。” 他从头到尾全是这么觉得,那些朝堂上的老学究和礼法人,如何说皇后位居中宫统帅后宫诸人。可仔细算来就是他的妻子,生前并列,死后也要合葬在一起。一同享受子孙祭祀。 若不是他喜欢的,对着就两看相厌,死后还要被硬绑在一块,那简直毛骨悚然。他曾经就死后就被不肖子给和另外一个他几乎都记不得的女人捆在一起,捆在一起也就罢了,还令画工作各种他和皇帝生母一同出行的壁画。 要不是他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宠爱她的实质,要不然,不知道那个畜生会不会到处给他弄什么他早就看重他们母子的传闻。 那感觉恶心透顶,又火冒三丈。 偏偏他人又死了,对身后事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旁人肆意操弄。 想到这,元茂低头下来,将头颅都埋到她的脖颈里。 他骨架在这段时日里已经完全长成了男人的模样,俯身下来的时候,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整个人都覆住。 “怎么了呀?”白悦悦感觉到他此刻的郁闷,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是谁让我们的陛下生气了,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元茂听着白悦悦这万丈豪气的话语,忍不住就笑,“他现在怕是再也没有出现的机会了。” 白悦悦有些听不明白,她啊了一声,然后立刻安慰他,“这不正好,你看上天都不放过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再也没有机会出来害人了!” 元茂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白悦悦继续像哄孩子一样的哄他,手也在他背上拍着,“是了,是了。开心一点嘛。这世上可多让人开心的东西了。何必为了个蠢人来气自己。” 她这份豁达委实让人羡慕,元茂自认自己做不到。因为自小的境遇,他习惯了先将所有的事忍耐下来,压在心底,等到实在忍无可忍了,如同雨天惊雷一样全数爆发。那时候便是再没有回头余地。 元茂不自觉的靠在她的身上,她衣襟上的熏香和她原本就有的幽香混在一起。 “只是朕觉得愤怒。” “那就发出来,找他的麻烦。”白悦悦说了,感觉又不对,那人都出不来了,还能怎么找麻烦? “朕只要你做皇后。”元茂幽幽道,“其余人,一个都不要。” 他只认定了她一个是皇后。 白悦悦莫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好像什么东西沉沉的压在身上。不过很快她又想通了,现在这般总好过元茂是个花心大萝卜,一次弄个几十人回来,让她日夜给人排班拉皮条。 老鸨的活计,干着心里恼火。不用干这活了, 这么一想,她又开心起来了。 “好呀好呀,”白悦悦抱住他的背,“那就说好了啊。” 反正他最后就算后悔了也没关系,至少他当真一天,那也是她赚了。 元茂被她欢快的语调感染,过了小会顺着她的力道,轻轻离开她的怀抱。 “好了,既然那人都不能出现,可见就是已经报仇了。”白悦悦捧着他的脸,“这不就是好事么?” “自己高兴了,那就是能把仇人给气死。”她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笑笑十年少,开心得多了,可是能长命百岁呢。只要活的长,那些仇敌就全都死在前面,不足挂齿。” 元茂笑了,又一头把她抱在怀里。 中常侍得到外面小黄门的消息,见着内殿里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感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都说新婚蜜里调油。这会都还不算是新婚呢,天子就已经一头昏的扎了进去。他们这些局外人看的清楚,天子更沉迷放纵自己,那位准皇后看着可清楚了呢,可没太多意乱情迷。 不过这话谁也不敢说的,也不会说。天子高兴大家都好,若是不高兴了,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宫内人。 元茂低头,唇轻轻的擦过她的额头,柔软的触感贴在上面。哪怕再来一世,他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心悸动不己。 轻轻把唇挪开,他又抱住她,两人抱在一起摇摇晃晃的,和外面年轻男女毫无二致。 抱得太紧,白悦悦难免感觉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毫无阻碍的渡到了她的身上,让她心惊肉跳又脸上发热。 她看到纱罗帷帐外的身影,“中常侍来,有什么事吗?” 中常侍原本打算在那儿等到天长地久,冷不防被白悦悦这么一提,连忙低头。 元茂依然没有半点打算放开她的意思,“有什么事?” 中常侍不敢进去打扰的,就站在那儿。 “礼曹来问皇后归家的时期。” 中常侍感觉话说完,周身莫名的就冷了不少。 他早预料到天子是绝对不想听这话,没想到天子竟然这么不喜。 “礼曹说,照着宫规,皇后此刻也应该在家了。” 过了稍会,帷帐内传出一句,“朕知道了,退下。” 中常侍如得大赦,反正话他已经传到了,至于接下来如何,那就不是他的分内事。 中常侍退下之后,元茂再次把头埋在了她的发丛里,“那些人都不想让朕好过。” 白悦悦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顺毛撸。 礼曹说的那些话,她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即使皇帝册封的诏令已经过了门下省的那关,没有更改的余地。但她还没正式受过册封礼,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其实他们也是为我好。” 说罢她就感觉到肩膀上一轻,元茂看她的目光里都是不解。 她把自己方才的想法和他一说,“其实说来,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元茂缓缓的吸气,“那等大典前一个月再回去也不迟。” 他看向她,“阿悦在这儿多陪陪朕。” “另外朕让罗娘子入宫陪你。这样的话,阿悦也不会太过思念亲人。” 其实家里亲人她还真的没什么好思念的,罗氏已经管家,也有眼色,她相信罗氏能带着儿子能过的好。 至于白逊,她在宫里都听到他的不靠谱的那些事。她和他原本就没有任何父女情可言,哪怕哪日死了,她都要愁怎么哭出来装样子。 “我只要阿姨来看我,阿爷不要。”她道。 “还有还有,我还想给我阿姨好些东西。” 狗男人们是不可能靠的,但是钱却是实实在在的。 元茂自然一口都答应下来,白悦悦一高兴,抬手就抱住他脖子,“你对我真好。” 元茂被她这突然而来的举动给弄得措手不及,然后下刻便是绽开笑容紧紧抱住她。 几个宗室恰好求见,见面前传话的黄门踟蹰许久,就是没去禀告。不由得相互看看,“我等有事求见陛下,若是耽误了事,你也吃罪不起。” 第108节 黄门哭丧个脸,“大王,不是臣不愿意去传话。而是陛下如今和皇后在一起,臣不好去。” 谁都知道,天子和准皇后在一块的时候,最不喜被打扰,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 人在宫里久了,也会看事情的轻重缓急。黄门看着诸王要和天子商量的事,应该不是十万火急,才不会拿自己的人头来掺和。 黄门退下之后,几人面面相觑,更是隐晦的把目光隐隐的投向了从入宫开始就沉默寡言的长乐王。 众人都知道那些过往,目光看人也有些微妙。 长乐王看过去,被看的马上收回目光。 天子他们知道是个在乎颜面的人,也遵守那一套繁琐的规矩,可是能让天子现在就这样,连那套礼仪规矩都放一边,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看来我们几个还是等会再来吧,索性也不是马上禀告陛下。” 带头的有这么一说,其他纷纷附和,转身离开。 出宫门的时候,有宗室半开玩笑的对长乐王道,“景时,如今是不是和陛下同有荣焉?” 这话说的晦涩不明,却直指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长乐王脸色一变,然后下刻他重重一拳打在了这个宗室的脸上。瞬间场面一片混乱。 第71章 眼里像是汪着两泓清水。 长乐王的一拳捣在对面那个宗室脸上, 他那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当即那宗室整个人向后一撅,重重的砸在地上。长乐王没有就此放过, 上来继续给了他几拳。拳拳到肉,打得地上的人当即口鼻冒血,尤其嘴里鲜血横流, 也不知道他那一拳下去, 有没有打掉几颗牙。 旁边几人对眼前一切始料未及, 高阳王倒是反应的够快,马上就飞扑过去要抱住长乐王, 谁知道长乐王的拳头比他快的多。他还没抱住长乐王,长乐王又是几拳头下去。 “还愣着干嘛!”高阳王扭头对剩下来的几人道, 其他人如梦方醒,连忙上去抱的抱, 拉的拉,将人给拉开。 地上躺着的东安王已经口鼻冒血,被打得几乎人事不省。 周边的人,包括黄门全都围了上来, 不是忙着将两人拉开,免得长乐王真的下手把人给打死,还有大呼小叫让医官过来。闹腾的比过年还热闹。 同样的这事当天就到了天子那里。宫城里不准喧哗, 喧哗要治罪,何况是斗殴。当天斗殴的两人就被罚在府邸里思过, 等到这件事的前后经过,事无巨细全都报了上去。 长乐王被罚在府中思过不出。另外口出不逊的东安王被剥了所有的官职, 连带着身上的王爵也一块被天子给褫夺了。干干净净的, 让去守洛阳城门。 天子对宗室们向来和颜悦色, 这次直接换上了另外一副天威不可侵犯的面孔,狠狠的震慑住了宗室们。 元茂来的时候,正听到白悦悦吩咐女官去让来的王妃离开。 “是东安王的王妃来了?” 白悦悦摇头,她打了个哈欠,“他都直接去守城门了,他妻子也跟着变庶人了。怎么还能进宫,是河东王妃过来。河东王妃平日没怎么见过她,今日来怕是无事不献殷勤。怕也是给这对夫妇求情的。” 如今宫内外都知道天子极其喜欢这个准皇后,都不放人回去待嫁,留在宫里。天子那里被雷霆之怒所震慑不敢求情,就求到了她这里。 “不见?”元茂问。 白悦悦摇摇头,她见到元茂,突然狡黠一笑,她拉过元茂。她的手和他比较起来,总显得娇小秀美。她捏着他的手指,“要不然陛下在这儿,我让人叫她进来怎么样?” “等河东王妃进来,一定能吓她一大跳。不知道她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元茂低头看她满脸的兴奋和跃跃欲试,抬手在她鼻头上刮了下,“真是亏你想得出。” “她要是见到朕在这里,怕早不是吓得语无伦次了。” “所以嘛所以嘛。”白悦悦满脸兴奋,原本拉住他手指的手往上拉住他的手掌,她故作可怜,“陛下看看,我还是头回做皇后呢,那些外命妇我也是第一次见,人家好无助的,都不知道要和她们说什么话。” “我知道她们看不上我,觉得我以前是个傻子。” “她们敢看不起你。”元茂的声音蓦地沉了下来,原本带笑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冰霜。那张俊美的脸上看起来像是刀锋一样锐利。 “你是皇后,母仪天下。她们若是敢,到底是谁给她们的胆量?是她们自己,还是她们的丈夫,或者还是她们的父母兄弟?” 恐怕没谁敢真应他的这话,一旦藐视皇后的罪名坐实,前头已经成了庶人去守城门的东安王就是前车之鉴。这还是元茂自认已经手下留情的结果。 白悦悦嘟嘴,“陛下说了这么多,就是不肯陪我。” 元茂叹口气,他撩起袍服的衣摆,坐在她身边,“朕专门过来,不就是来陪你的么?” 白悦悦看着他,终于笑了,她让人叫住女官,改成把外面的人传进来。 河东王妃一进来就见到天子也在,意想不到又措手不及。 天子自持身份,不会轻易和外命妇见面。何况她是给东安王求情来的。天子在,她如何能开口。 上座的天子并没有看她,而是和准皇后下棋。 棋枰上摆着用青白两色玛瑙石雕琢成的棋子,形状和普通的棋子完全不同。 白悦悦对下棋没兴趣,但见到这花花绿绿的漂亮玩意,也不禁来了兴致。 河东王妃战战兢兢行了礼,准皇后给她赐座。可是坐下来之后,原本准备好的话霎时间说不出口。 上首的天子看了一眼琢磨自己手里玛瑙棋子的白悦悦,“皇后。” 元茂目不斜视,轻声提醒。白悦悦去看下面已经有些隐约不安的河东王妃,“侄媳寻我有事?” 宗室人口众多,辈分低的,年岁不一定小。 河东王年纪比元茂大,但是论辈分却小元茂一轮。 河东王妃来的路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然而到了这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元茂在上坐着满脸闲适,仔细教白悦悦下棋,下了两回,白悦悦就觉得太烦躁,伸手就把棋枰上给弄乱了,来下她会的五子棋。 元茂笑着看她捣乱,一手按在棋枰上,“阿悦,落子无悔。” 白悦悦不听,手一动就把已经放下去的棋子给搓了个乱七八糟,“我不知道。陛下让我。” 他只得把手拿开,让她把棋枰上的棋子拿开。 河东王妃坐在下首的位置,听着上首天子无奈的声音,越发战战兢兢。 “妾入宫想见见殿下。” 白悦悦回头,她笑了,“所以我问是什么事嘛。” 准皇后的嗓音听起来带着点儿脆,半点老成稳重都没有。 河东王妃是来说情的,但是天子在,这话就没办法说了。原本是想要通过说服准皇后,然后准皇后再让天子手下留情。 当时当着天子的面,她哪里敢提。 “专心。”元茂见着面前的人又开始把玩手里的棋子,那棋子以翠色玛瑙雕琢,翠得鲜浓,这样很得她的欢心。 不得不说下面的人真的很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不过段段时日,就已经将她的喜好摸透了,在他的默许下,所有的一切都是照着她的喜好来。 这些日子他看到的,就是她一日跟着一日的快活。 她很容易满足,小小的合她心意的玩意儿,就能让她开心上一整日。这个本事让他没来由的羡慕。 白悦悦哦了一声,把棋子的位置放好。 两人一来一往,不亦乐乎,倒是把河东王妃搁置在一旁。 过了小会,白悦悦到底是有些不忍看着河东王妃挂着满额头的冷汗坐着。外命妇进宫觐见,都是精心搭理好妆容的。 面上傅的粉被汗水一泡,在额头上那简直惨不忍睹。 “是为了东安王的事来的么?”白悦悦好心问。 这下河东王妃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如果是为了东安王的事。”原本不和河东王妃开口的天子这个时候说话了。 “回去去和河东王说,他到底犯的什么事,朕不说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如果点明了,反而留下来的那点脸面怕是也不剩下了。” 妄议天子和皇后,加在一起,要人的命都已经足够。他没下杀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再妄想别的,那便是过分了。 河东王妃告退之后,元茂持着棋子,对着面前的棋局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日后遇上这种人,与其和她虚与委蛇,倒不如开门见山。若是她真得心虚,也说不出话了。” “这么不给人颜面呀?”白悦悦笑问。 “你是皇后,他是臣,你是君。若是他为人端重,那么就给他颜面。若是轻佻放肆,那么也不必客气。可以偶尔体谅臣下,但是事事以臣下为重,那大可不必。” 他靠在凭几上,手放下一颗棋子,“阿悦别急着对朕围追堵截,也要记得谋划后路。” 他点了点棋枰,“哪有你这样的,只顾着对朕围追堵截,就是不让朕如愿,可你自己也没赢。” 她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围堵他,也没半点给自己留后路。 他好气又好笑,“哪里有你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白悦悦撑着脸笑,“反正只要不让陛下赢,不就行了么?” “大胆。”元茂故意板起脸。 白悦悦两手撑在脸上,突然嘴唇嘟起来,对他做了一个亲吻的样子。 这举动在宫中再轻佻放荡不过,她做的坦坦荡荡。 元茂把面前的棋枰推到一边,将她拉过来。 “不是吧。”白悦悦毫不客气的调笑,“陛下喜欢这个?” 她点了点唇。 “是,朕很喜欢。” 他知道在她跟前装模作样遮掩自己,只会把他自己陷入到不利的境地,干净利落承认倒是上策。 元茂倒是记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干净利落承认自己的喜好,前生他装模作样到骨子里,做什么事都恨不得表露出圣君的姿态。偏偏在她身上摔了个天大的跟头。 “朕不仅仅喜欢这里,朕还喜欢别处。” 他扣住她的腰身,手掌在后腰处轻轻摩挲,掌心滚烫。她腰身纤细,被他来回这么一摩挲,就痒得不得了。 她忍不住笑,在他怀里滚来滚去,“陛下,陛下,真的别碰了。” 柔软的躯体来回滚动,如同在他身上杀人放火,还不带半点消停。元茂口中焦渴,如同沙漠行走的旅人渴求一眼清泉。 白悦悦戳到个滚烫东西,原本的玩闹一下停下来。她对这事没什么经验,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偏偏这个时候,其他宫人黄门早在他们玩闹的时候就已经默默推到外面去了。于是殿内除了他们两人,再也没有别人。 他浑身上下烫的厉害,就连呼出的气息滚到她的脸上也是滚烫的。 第109节 白悦悦下意识身体弹跳,就要逃开。然而元茂比她更快,他像是蛰伏已久的兽类,在察觉她逃开的意识,立即翻身过来将她所有的抵抗全都压了下去。 元茂哪怕穿着层叠的广袖长袍,看上去也是清瘦。压上来她清楚的感受到,他那沉沉的重量。 哪怕再清瘦,也只是看上去,这下面还真是高人不可貌相。 她急着想要脱身,但是越是着急,就越是脱身不了。元茂垂首下来,嘴唇落到她的唇上。 白悦悦着急起身,整个脑袋都往上一磕,对着他落下来的嘴,牙隔着肉都撞得发麻。 两人眼对上,嘴唇贴着,一时间两两相望,颇有些滑稽。 这还亲的下去么? 白悦悦最初的慌乱过后,满脑子的都是这个。 她眨眼,手臂抬起来,放在他脖子上。 “来吧。” 她嘴唇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两人双目相对,最终元茂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起身,微微拉开了些许距离,他闷闷的笑。 “笑什么!”白悦悦不满道,她凑过去,“我很认真的。” 反正早晚都是要来的,躲也躲不过,不如干脆点。 她说着,勾住他脖颈的手紧了些。元茂抱住她的腰,低头下来,明知故问,“认真什么?” 眼前的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他,突然用劲,凑到他的耳边道,“吃你呀~~” 这回事,放不开的时候畏手畏脚,放开的时候那就谁也挡不住。 她说着学着他上回的模样,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那力道也不大,元茂只觉得耳郭传来牙齿啃噬的触感,倒吸冷气。他一手撑在她身旁,才没整个人在刺激下倒在她身上。 “这样是不是很对?”她对自己学有所成非常得意。 元茂眼里深浓欲滴,她在他浓郁的目光里终于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危险。 元茂垂首下去,触碰她的唇。轻柔的安抚。她被这温柔所迷惑,松开了防备。才松开唇齿的下刻,他便趁机而入,疯狂的攻城略池。 濡湿的触感挥之不去,又纠缠不清。 她晕头转向里干脆一股脑的全都接受。甚至试图和他一块在里头寻找乐趣。 “你碰朕哪里?”过了许久,元宏嘶哑问她。 她看着顺着他广袖一路摸索到袖内的手,一下拿出来。 “小气。”她嘟囔。 方才的手感不错,紧实滚烫。 “要不继续?”她又问。 白悦悦恶作剧的往下碰了碰下方才自己不小心触碰的地方。 她才下手,元茂身形猛地颤抖,他眼里越发深浓,脸颊更是鲜红欲滴。 白悦悦目瞪口呆,她好像做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 她玩心大起,开始上下探索,看还能不能弄出别的来。 “别动了!”察觉到她还想闹下去,他握住她的手腕。 “你想要在这会?” 他呼吸都在颤动着,眼里像是汪着两泓清水。 白悦悦只是觉得好玩,不是真的要如何,一下不敢动作了。 他紧紧抱住她,过了好会,才听到他的呼吸缓和了下来 元茂缓过劲捏了下她的鼻子,白悦悦捂住鼻子,她满脸兴奋的看他,“那都是哪个司寝教的呀?真不错。” “没有!”元茂咬紧牙关,几乎从牙齿缝里把那话给说出来。 白悦悦一愣啊了声,满脸狐疑。 “是你。”元茂道,“你信不信。” 前生的这些的确都是和她一块钻研来的。 白悦悦笑的前俯后仰,“陛下你可真会说笑,” 她笑完叹口气,“我又不会真生气,陛下何必这样呢。” 元茂心底里生出一股愤怒,愤怒之后又是无力。 他早就知道她的心难求,前生他没有得到,今生也难。但越是难就越是想。哪怕再难也想。 “朕没骗你。”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她嘴唇上略带点鲜红,这让元茂有些愉悦,“明日让医官给你好好诊脉。” “又诊脉,”白悦悦听到这个就头疼,“我不想喝汤药。” “你早年身体亏的厉害,虽然后面好了些,但是早年留下的隐患一直都在。”元茂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朕也是为你着想。” 当年若不是他,她恐怕早已经夭折在了早春里。后面虽然供养好了,但留下来的毛病也不少。尤其癸水来成人之后,一直毛病不断,不是肚疼,就是淋漓不断。 让宫中的医官来看,也是说早年被亏待太过元气受损。只能一点点疗养。 尤其她癸水上的毛病,更是要治。妇人淋漓不净时日拖长了,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没告知她而已。 宫中善于妇人科的医官不多,他一面令人在外寻访名医,一面让宫中医官诊治。 白悦悦听了知道自己没有半点是回转的余地,哦了一声,“那我要吃槐花蜜。” “好。”元茂应道。 白悦悦人在宫里,亲人见她就只能进宫。白逊对此是甚为满意,女儿人在宫里,可以彰显天子的重视和宠爱。而且也免了他见着女儿,还得给人行礼的尴尬局面。宫里来人请生母进宫,白逊立即让人过来了。 罗氏还记得自己上回进宫,是在太华殿旁边的福德殿。现如今还是在福德殿见女儿,但是这次来,境遇于上回有所不同。 引路的宫人极其殷勤,罗氏在高门里练出了观察入微的本事,见宫人如此。知道了女儿在宫里的日子不差。 才到福德殿,她就见到白悦悦坐在床上,苦着脸喝药。 等到白悦悦把药一饮而尽,就见到进来的罗氏。 “阿姨。” 罗氏哎了一声,她过来上下打量她。她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她了。在宫里就有这点不好,她身份低微,没有宫里的诏令,就不能入宫见女儿。 见到白悦悦面色红润,出落的亭亭玉立。知道她过的不错。 “见着你好,那就再好不过了。”罗氏满脸欣喜,她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左右。 白悦悦让左右都退下。 “你这样倒是好,三娘,”罗氏欲言又止,“你对前头那个……” 白悦悦摇摇头,“他已经成婚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他是个好人,我也不想陛下对他生了疑心。” 所以她这段日子一直和元茂亲亲热热,事情已经如此不可改变,哭哭啼啼吵吵闹闹,除了将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以及将旁人也拖下水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也是。”罗氏叹了口气,“那位是真可惜了。” 白悦悦听后,挺直脊背,“好了阿娘,都过去了。看看我现在也不是挺好的?” 她笑得格外舒畅,罗氏原先的那点惋惜被她这么一带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元茂从太和殿出来,他喜欢年轻精力充沛的感觉,无论处理多少政务,都精神奕奕。 “今日罗娘子已经入宫去见皇后殿下了。” 身旁中常侍道。 元茂点头,“待会给罗娘子送金二十斤。” 元茂自己并不追求豪奢,甚至还有几分节俭,但是对白悦悦和罗氏倒是大方。 中常侍应下。 “另外皇后身边以及千秋殿的人都安排好了么?” 天子让他在皇后和千秋殿安排好人,盯着皇后的起居,有异常就报于天子。 盯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哪怕半点都不能放过。这是天子说给他的话。 当时中常侍汗透重衣。 明明见着帝后情深意笃,没想到却会这样疑心甚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4 21:08:56~2022-05-05 21:0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20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不许说朕是傻子。” “陛下, 都已经安排好了。长秋殿以及殿下身边的人全都已经安排妥当。一日十二个时辰守着,若有半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即来报。” 中常侍道。 天子的疑心在他看来极其浓厚, 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严防死守的架势,怎么看都像是防备皇后趁着天子不注意就红杏出墙。 “皇后宫中也多是安排女官。只是皇后三卿照例还是由宦者担任,女官怕是……不能上任。” 中常侍觉着天子恨不得把皇后身边的宦官都给换成女官和宫人。后宫里的确女人多, 女人能做的几乎都是女人来了。但是皇后又不是嫔御, 除了等候天子临幸和诞下皇嗣之外, 就没有其他事好做了。 第110节 皇后得掌管宫中事务,以及内库。这可不是女官们能管的了。 “……不能?”天子看了一眼中常侍。 中常侍被天子这一眼看的像是有千钧的石头活活的压在他的头上, 差点没把他给噗通压在地上。 “陛下,皇后三卿这都是从国朝开国以来就有的规矩, 何况女官们绝大多数是通于平常宫务,这些怕是不能胜任。” 中常侍说的吞吞吐吐, “何况外人若是知道了,难免会对宫闱之内有所揣测。” 天子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中常侍等了小会,没有等到天子开口, 知道天子算是暂时消停了。 “你出去吧。” 天子这话在中常侍听来如同天籁,忙不迟的出去了。 元茂拿起一旁的奏疏,这些东西日日都有, 每日都挤堆的和小山一样。他看完一批过一会又能来一批。 上辈子的事让他疑神疑鬼,生怕白悦悦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又给他弄出什么天大的“惊喜”出来。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也是差不多了。哪怕这辈子已经很多地方不同, 他还是担心。 他心里想着事, 没耽误他批阅奏疏, 手上的御笔疾走如风,不会儿就好些被他看完了。 “陛下,殿下来了。” 元茂抬头,见到白悦悦过来。 她这些日子,除了他生病的时候要让她陪着,其余的时候,她都是在福德殿里待着。哪怕只是和太华殿隔了一道墙,她也不会过来。 “你来了?”元茂见状,不由得面颊上浮上了明显的笑意。 “我来看看陛下。” 她一笑,脸颊边就有浅浅的梨涡。泛着一股蜜水的甜。 元茂想起方才和中常侍说的话,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白悦悦坐下,见着元茂放在案几上的奏疏,“我没有耽误陛下的正事吧?” 元茂摇头,“皇后三卿,阿悦的意思,是想要照着往例依然由宦者担任,还是任用女官?” 白悦悦想了想,“只要她们能将事做好,女官也不错。何况女官做事也都还细心。宦者野心大,另外弄个不好还在账目上做手脚。” “只是这人选比较麻烦。宫中女官多数是掌控琐碎事务。上手的话,难免有些不适应。何况三卿的人选,也有不少猫腻。” 元茂看她一眼,有些讶异,“所以阿悦是愿意了?” “有什么不愿意的?” “都是女子,我还觉得好说话。” 她压低声音,“我见到那些黄门,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太自在。” 去了势的黄门,说话尖尖细细,莫名就有些浑身难受。 元茂看过去和她双目对上,他突然笑了。 “陛下笑什么呀。”她满面郁闷,元茂一手握住她的手,“不是笑你,是笑朕自己。” 她身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再撤换掉黄门看来是多此一举。她自己都看不上那些残缺的阉人。 白悦悦疑惑的咦了一声,元茂不肯说了。 “朕打算到时候接恒郎到宫里来读书。” 她的这个弟弟,前生的时候算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大罪不犯,小罪不断。御史台的人拿着他在自己面前弹劾了不知道多少次。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不好真的治罪,所以三番两次放过,不仅如此,还贬谪了秉公办事的。现在还是管一管,多让他知道一些道理,免得他又给她惹麻烦。 白悦悦点头,元茂看她,手里不轻不重的捏她的指头。 “不去长秋殿看看?”元茂问。 “陛下不是已经带着我去看过了么,”她突然脸上浮现狡黠的笑,“再说了,那地方离陛下太远了,我舍不得。” 元茂瞬间没有控制住自己手中的力道,她嘶了一声,随即嗔怪的看他,“陛下!” “陛下力气大,我可小小的,会被陛下给捏碎的。” 他立即放松了力气,补偿似的轻轻的揉她的手,“还疼不疼?” 罢了,又低头下去在被他捏红的地方吹了吹。 “你有事没事说那些话是做什么?”他看她。 “当然说得是我的真心话。”她拉起他的手就往自己心口一捂,“要不然陛下自己听听看嘛。” 她没有那么多扭捏,既然做皇后做夫妻,那么就做的干干脆脆彻彻底底,扭扭捏捏的没意思。 这段日子她不停的给自己找这里头的好处,元茂青春年少,满打满算都还没满二十,青春俊美,身强体壮。光是这么一个,就胜过别人不知道多少。尤其他还身份至高无上,她也能狐假虎威,只要不过分,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 白悦悦心里隐约有些预感,就算她有过分的要求。只要别涉及到江山社稷,估摸元茂也会满足他。 他对她的宽容和喜爱多少让她有点莫名其妙,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有总好过没有。 元茂对她好,多多少少,她也要又所回报。 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嘛。 元茂手掌触碰到那一片温软,呼吸都在颤抖。 “你这是又要做什么?”他开口嗓音都嘶哑的不像话。 “让陛下看看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嘛。” 她笑的快快乐乐,又满心的没心没肺。 元茂像是被架到了火上,身下堆满了柴火,她的笑像是被丢到柴火里头的火把,瞬间就大火熊熊,把他给烧的苦不堪言。 他口干舌躁,想要把手抽出来,谁知她察觉到他的举动,被她按住不放。 她如同夺人心智的女妖,毫不留情的将他的神志一点点的夺走。 前生他还能掌控得住,至少知道夜里才去找她。可是现在他才二十不到,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最是受不得撩拨。如今他竟然也起了乱七八糟白日胡来的心思。 “你身体不好。”元茂喉结艰难的滚动。他不是什么清汤寡欲的人。 前生不是,今生对着她,那更不是。 这话像是对着她说,又像是规劝自己。 “要是……,我怕你受不住。” 白悦悦咦了一声,她反手过去,整个手掌在他的胸膛上就按下去。 不得不说,不愧是年少就有武力高强的名声在外的。哪怕隔着衣裳,她都能感觉到那强健的体魄。 白悦悦沉默了小会,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的撒开手,并且很贴心的把他的手给挪到了御笔上。 “既然这样,我就不妨碍陛下处置公务了。”说完马上溜走。 “你过来!”元茂大喝。 白悦悦走了几步,步子顿住,她回头过来,见着元茂脸上通红,恶狠狠的瞪她。 她被他那么一瞪,心里莫名一慌张,当着他的面跑出去了。 外面的黄门见着皇后慌慌张张跑出来,过了小会送热汤进去,就见着天子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半伏在漆案上,背脊都弓了起来,像是遮掩下腹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天子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抬过来,当初怒喝,“滚出去!” 那万丈的怒火吓得小黄门立即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元茂身上有火在烧,她不管有意无意,从来都只是只管杀人放火,至于怎么收拾残局统统不顾。 元茂抓紧了漆案边,邪火如同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他知道男人自解的办法,但是他前世到今生都没有受过这份委屈! 他心里默念佛经,一遍又一遍,催着腾出来的那股烧得炽热的欲念给压下去。 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遍,甚至连道家的清静经都给他拿了出来,不过了许久才算是平静。 他叫来黄门,“皇后呢。” 黄门头都不敢抬,“皇后在福德殿。可要传召殿下?” 元茂摇头,“不必了。” 她就不老实,说话说着说着就动手动脚,这倒也罢了。见到撩火起来,马上就跑,不管他的死活。 来一回他已经很难受。再多来几次,怕不是要少活几年。 “替朕传话给皇后,说好好用膳食,也要把汤药喝了。不许倒掉。” 白悦悦在这上面有时候和个孩子一样,汤药端过来不喝偷偷倒掉,有回被他抓了个正着。之后他就让黄门和宫人一定要亲眼盯着她喝下去才行。 等到他把手里的公务处置完,到福德殿正好见到宫人们把膳食给抬上来。 白悦悦见到元茂,“陛下来得正好,今日的晚膳做的可好了。” 元茂端详了小会,见她像是不记得白日里的事了。 “平日里晚膳多,我一个人总是吃不了多少。”她示意元茂看了下食案上那些丰富的膳食,“陛下来正好。” 元茂听闻略有些惊讶的抬眼,“这些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是最喜欢的,但是我又吃不完,白白浪费。” 她也懒得和元茂搞什么分案而食了,她让宫人在食案的另外一头放了席子,让元茂坐,自己半点挪动的意思也没。 按道理,天子应当主位,但元茂也坐下来。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和人分用同一桌饭食,颇有些稀奇。 时风都是分食,哪怕是宫中宴会上,也是各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是食床上都差不多一样的膳食。 “陛下尝尝这个” 白悦悦给他弄了好几个肉食,他低头吃了,“你也别闲着,快些用膳,” 见她不以为意,元茂虎着脸吓唬她,“要是还不好好用膳,待会肚痛了,朕也难救你。” 白悦悦最怕的就是痛,听元茂这么一说,她立即低头用膳。 元茂看着她,不禁觉得胃口大开。比平日里还多用了好些。 听说寻常庶人夫妻,就是和这样一般的。 寻常巷陌,没有高门大户这般富庶,只能有什么一家大小全都在一起吃。 夫妻相对,竟然就是这般的感觉。 第111节 他心里默默的觉得像是被什么完全充实了,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喝点汤。” 他殷殷叮嘱。 白悦悦嗯了一声,低头就把黄门递过来的汤一口喝尽。 她这般豪迈,让元茂更是高兴了几分。 用饭之后,白悦悦拉着元茂出去,“我在福德殿,平日里不是看见陛下在批公文,就是在批奏章,再要不然就是和那些朝臣商量大事。一日到晚没见停过。也该出来走走。” “可惜宫里再怎么好,那也不及宫外坊里热闹。”白悦悦见到宫道上已经挂上的烛火,“听说夜里就算坊门关了,但是坊内可热闹多了。哪像宫里,到了时辰就冷冷清清。” “倒也不是冷冷清清。”元茂笑道,“宫里夜里其实可以让乐伎们上来演百戏,只是朕平日里总是有许多事要处置,所以一直都没有让那些人过来。阿悦要是想看的话,可以传召那些乐府美人过来。” 白悦悦跺跺脚,“你个傻子,我的意思是让你多陪陪我,就和现在这样,一块走一走。最好是能到外面的坊里和平常人一样散散心。哪里是真要乐府过来给我敲敲打打锣鼓熏天的!” 元茂低头对上她,他心头的滋味很奇妙,很欢喜却总有点怀疑。 他知道她此刻不爱他,但她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总是能叫他欢喜。 原本他想要一步步将她引入自己这方泥沼,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他在里头越陷越深,并且喜不自胜,心甘情愿。 他清楚的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却乐在其中,完全不想着如何脱身。 “不许说朕是傻子。”元茂故意道。 “就是。”白悦悦毫不畏惧的回了过去,“猜都猜不出来,还得我明明白白的说。” 她脸扬起来,“罢了,说了也就说了。猜来猜去的的确也麻烦。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也好。” 元茂在旁边看着,不合时宜的想起长乐王。长乐王如今人在府里,规规矩矩的思过。若不是他留意,还真听不到有关于长乐王的任何只字片语。 “那么他呢?”元茂问。 他在外面,面对那些人,说出的话,乃至于面上的神情,都有他自己的考量。唯独在她面前,这些帝王的表象全都可以丢开。露出纯真的自我来。 白悦悦早就预备着他这一问,“我没有这样和他说过。” “不知道为何,就是没这么和他说过。他忙的很,我见不到他几面,就算见面了,也是说如何修身养性。” “仔细想起来,他怕我惹祸,我担心他不高兴。彼此之间,其实也都不高兴。” 元茂听后,“他那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恐怕只会让你变得他放心如意了,至于一块陪你入夜后上坊内走走,怕是想不到。” 他说出来,才觉得自己言语过激,但既然说出来了,也收不回去。 话语里的嫉妒几乎都要满满的溢出来。 “他是个无趣的性子。”元茂和她一块慢慢的在宫道上踱步。 四周暮色四垂,安静的很。他已经记不得他们俩上回这样已经在什么时候。但他嘴里的话却不好听。 “若是真的是个有趣的人,也到不了这个年岁还得用朕来给他拉纤保媒了。” 白悦悦心里瞠目结舌,男人嫉妒起来,还真是比女人可重多了。哪怕人都已经成婚了,还能拿出来。 她不好跟着元茂一块说长乐王不好,“陛下那会不会和我一块出去?” 元茂行动比以前自由了许多,也不必看太后的脸色。但和常人一样和她出去在坊内,也不是很容易。 “会的。”元茂道。 他略略思索,“估摸也不久了。” 白悦悦顺着他的话就答应了,“好,那我就等着陛下了。” 然而没等来元茂践诺,倒是等来了皇太后的一道诏令。说她应该回宫待嫁了,毕竟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大婚,要是还留在宫里,那就太叫人侧目。 太后这理由找的太好,元茂暂且让人送白悦悦出宫,就算送她回去,也是令人严加防范。生怕她半道就有人害她似的。 回到白家,一入门,白逊不得已带着人过来见她。 如今名分已定,父女变君臣,有道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还排在父子之前。白逊还得给她见礼。 白悦悦懒得看一大家子给她叩首,草草的过了。回到白逊专门给她准备的待嫁的院子。 以前住的地方勉强还算可以,新住的院子那是比白逊这个当家之主都要好上许多了。 白逊特意让罗氏来照顾她,生怕她在家里有片刻的不顺。 白悦悦在家里过着有些无聊,让人去请大姐惠宁来陪她。 惠宁如今是高阳王妃,见面就跪伏于地口称殿下。把白悦悦闹了个浑身不自在,赶紧叫人把她给扶起来。 “我请阿姐来就是想要和阿姐说说话,又不是别的。在宫里看人叩首,都已经看腻了。” 惠宁起身就笑,“这是君臣之礼,殿下胸怀宽广能免了妾的礼,但是妾不能不行。” 白悦悦才不管呢,她请惠宁坐下,“我在宫里可就想要见阿姐一面,但总是没有机会。” 惠宁坐在床上听着,她不留痕迹的打量面前的人,在宫里住了一会,倒是越发显得气色好,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仔细想想,惠宁还真没见过她神色黯淡的时候,哪怕是被太后厌弃给送到了庙里,她都能自娱自乐,开心快活。 这份本事,惠宁从心底里佩服。 她还没见过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本事,例如四娘,被太后送出宫之后,就卧病在床,到了现在都没有见好。 “殿下以后想要见妾,那都是有机会。”惠宁道,她面上笑道,“只是有些麻烦……” 白悦悦看过去,满脸好奇,“怎么了?” 惠宁手扶着小腹,略有些羞涩,“是妾这几个月怕是不利于行动。” 白悦悦见状眉开眼笑,“这是好事呀。” 她看向罗氏,“阿姨,待会让人选一些上好的锦缎给阿姐送过去,就当是我给外甥备的礼了。” 罗氏含笑点头,道了一声好。 白悦悦从床上起来,和惠宁坐在一起,她上上下下看惠宁,惠宁才一动,她就扶住惠宁,“别动别动。” “这不妨碍什么。其实这个因人而异,有人不适,但是妾觉得一切如常没什么。殿下不用担心。” 惠宁见白悦悦眼里满是惊叹,“这没什么了不起,殿下到时候一定也是这样。” 白悦悦莫名浑身上下一抖,赶紧提起高阳王来扯开话题。 惠宁留了好会出来,出门想起了卧病在床的虞宁。白家兄弟的府邸都靠在一起,相隔不远,惠宁犹豫了下还是过去看看。 虞宁已经病了有段时日了,从出宫回家的第二日就病倒,一直到现在。宫里的医官都来过,但是一直不见好。 回了娘家,去四娘虞宁的住所看看,见着服侍四娘的那些婢女也几乎个个愁眉苦脸的。再去看虞宁,脸色枯槁,一副心死的样子。 “我说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惠宁见状不由得责怪道,“不过就是出宫回家自行嫁娶,凭着我们的出身,也差不到哪里去。你成这样到底是要干什么?” 卧榻上的虞宁一动不动,惠宁见状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三娘,三娘哪怕到了庙里,都能过的快活。到哪都能开心。你就不能和三娘学一学么?” 躺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虞宁眼珠动了动,“姊姊莫要以为她做了皇后就万事大吉了。” 对上惠宁错愕的眼,她笑了,笑声嘶哑,“她哪里是做皇后的人,且看吧,她的灾祸还在后面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21:01:54~2022-05-06 21:0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还好 9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只要她不在眼前,就莫名的猜忌。 “皇后是什么样的位置, 上奉承宗庙,下诞育皇嗣。”虞宁见到惠宁脸色大变,整个人更是陷入了一阵癫狂。 “她能做到哪一样?”她躺在床上笑得浑身在抖, “那个位置哪里是那么好坐的。好多人看着啊,下面几十个嫔御,以及还有那些皇子公主, 好多人盯着呢。一举一动不得自由, 夙兴夜寐, 好辛苦啊。” “四娘,你胡说八道什么!” 惠宁越听越摸不着头脑, 高声呵斥。 她看了一眼室内的婢女,“都给我出去, 另外四娘子病重疯癫了,在这儿说疯话, 倘若让我听到外面有关于那些疯话的只字片语。你们和你们的爷娘兄弟姐妹,那就都别想活!” 婢女们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全都攥在主人的手里,听到惠宁这么一说, 连连磕头,赶紧退到外面,不敢停留半分。 “那个位置上去了就不能下来, 一旦下来就是粉身碎骨。”虞宁对惠宁的呵斥置若罔闻,她在那儿笑得眼泪直掉。 “陛下没有嫔御, ”惠宁蹙眉道。 照着往例,册封皇后之前, 宫中应该多多少少都有几个内命妇。但是天子后宫空虚, 朝臣不管后宫的事。太后倒是提过, 但是天子听后也未曾照做,就搁置下来了。 虞宁听后笑的更厉害了,肩膀不停的颤抖,她看向惠宁,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我有时候真可怜你,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原本应该是昭仪的。” “四娘!”惠宁是真的惊讶了,她高声呵斥,“你给我住口!” 惠宁气的心肝肺都在痛,她扶住小腹,“我如今已经有身了。孩子也将要满了三个月,到时候就能和长辈们说了。这孩子若是男孩,那么就是铁板钉钉的世子。” 虞宁一愣,然后脸上讥讽更浓厚,“你是个傻子。” “我看你是个疯子。”惠宁毫不留情的反击,“我和你二姐在宫里长大,被送出宫都没成你这样,看来你连婉宁都不如,婉宁都还知道事实已定。你病得不成人样不说,还在这说什么疯疯癫癫的话。” 惠宁拿来铜镜,“你看看你自己吧,还有没有一个人样。” 虞宁抬头往惠宁手里的铜镜里一看,见着铜镜里的自己瘦的不成人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 她嘴唇颤抖着。 “你有那么多闲心思来说旁人可怜,倒不如用些力气好好的可怜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到时候恐怕连可怜你的人都没了。” 惠宁把手里的铜镜丢到一旁,也不管虞宁如何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她到了外面,立即去找父亲。将方才虞宁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家里出了一个疯子这么不稀奇,毕竟孩子众多,有那么一两个不对的,没有什么。但是疯成那样,就不行了。她不能让一个疯子牵连到整个家。 惠宁离开之后,房内徒然安静了下来,虞宁见到铜镜里的自己,哭了好会。 她先是叫了一声陛下,但是想起那日元茂对她的话语。他说的那些话完全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也没有让她有些许的幻想。 将她以前曾经以为的虚假温情撕开的彻彻底底。 第112节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她是个被天子抛弃的弃妇,但是三娘她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尤其眼下她并不是太后所中意的人选。 她在太后身边呆过一段时日,知道太后的脾性,天子即使已经做主了。但是太后这里日后还有的磨,事情可没那么容易结束。 正想着,外面突然起了脚步声。她强撑着起来,见到外面多了人。她喊了几声,并没有婢女进来。过了小会,一个年长的女子进来。 她上下打量了虞宁一眼。 四娘子算不上什么大美人,样貌只是清秀。但是如今人在病中,连那点清秀也损耗没了。 脸颊凹陷颧骨高耸,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长发也是稀稀拉拉,胡乱披散在身上。 “郎主说了,四娘子病得厉害,以至于神志不清。这些日子,四娘子就好好养病。病没好,就不能出房门一步。” 虞宁向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门外都有人守着。 “你们要做什么?” 她挣扎着就要从卧榻上起来,奈何一下倒在了地上。 曹娘子说完那些话,掉头离开。只留虞宁一个人在原地。 这边的事,也传到了这边来。白悦悦听柘枝提起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惊讶,“人竟然病成那样了?” “是的,奴婢听说之后都吓了一跳。” 白悦悦嘶了一声,她左思右想都没想出元茂有什么大的魅力,不过是出宫罢了,竟然还能病成那个样子? 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发现如果换了她,怕不是早就敲锣打鼓的庆祝。就算是生病,那也是高兴的。 左右想不明白,她也不为难自己。白悦悦还是令人送一副高句丽产的人参过去。 看病她不会,不过送个东西以表示自己的关切还是会的。 “宫里来人说,过三日,三娘你就要到行宫去了。” 皇帝大婚,皇后并不是和其他新妇一样,从家里出发,而是另外住在行宫。 白悦悦哦了一声。 罗氏看着,颇有些不舍,白悦悦抬头一看,“阿姨放心,我在宫里能过的好好的。” 这倒是,她别的本事不好说,让自己过得好的本事不小。 罗氏点头,“就是舍不得。” “你小时候在我身边没几岁就被送走了。等到回来又没有几年就出嫁了。” “宫里和宫外又不一样,” 白悦悦笑了,“又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是皇后,我想要见什么人,可不像其他人还得看人脸色。” 罗氏听她这么一说,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不少。 “对了。陛下赏赐的那些金子,阿姨可记得收好。”白悦悦叮嘱道,“家里的那个成那个样子。一看就不靠谱,恒郎还没到自立门户的时候,阿姨还是有些积蓄比较好。” 元茂对她亲人都很大方,对罗氏就更加。或许是因为罗氏的出身低微,没办法拿到皇后生母应该有的郡君位置。元茂转而赐予了罗氏丰厚的钱财。 “他没过来要你的吧。” 白悦悦问的满脸认真,罗氏哭笑不得,“那好歹是你的阿爷,你至于把他想的那么坏么。连女子的钱财都要。” 白悦悦还是觉得自家亲娘吃亏了,“要是你有个郡君的身份,不管什么都好办的多。” 罗氏对这个倒是不是很在乎,这年月看出身,出身不好,几乎一辈子都已经能看到头了。她当年是被人从蜀郡卖过来的。如果不是在上党王这里,她恐怕还是贱籍。连着她还有她所出的子女一道,生生世世都是贱籍。 “大王对我是有恩情的。” 罗氏说起来,言语里满是感恩戴德。 “如今这般,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郡君,我看到三娘平安喜乐,夫妻和美,子孙满堂,那就行了。” 她又压低了声音,“三娘你也别拿这种事去烦陛下。朝堂上那么多事,已经够让陛下费神的了,你若是拿那些事去烦陛下,小心到时候陛下烦心了。你就有麻烦了。” 白悦悦挑了挑眉,“陛下不至于真的烦了我吧。” “不过就算烦了我,我反正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又兴高采烈了。 罗氏见状也没办法。不过人想的开总比想不开要好。 说着,外面来了人到白悦悦的面前。 白悦悦认得那是在白逊面前有几分颜面的曹娘子。 曹娘子神色上有些奇怪,看着很兴奋,又偏偏死死按捺住。于是在脸上就表现出极其古怪的神情。 “郎主请殿下到前堂去。” 名分已定,哪怕原先是父女,如今也已经变成了君臣。在一开始白悦悦回家的时候,白逊还领着全家上下来拜见。 现在变成让她去了? 白悦悦也没多想,跟着曹娘子过去了。到了外堂上看到着素色衣袍的年轻男人坐在主位上,而白逊在下首的位置陪坐着。 就算是宗室们来了,也没见过白逊这么伏低做小。白悦悦心头一跳,“陛下?” 这世上能让白逊这么一副姿态的人,除了太后,就只有元茂了。 她只是小小的随意一句,但是上首的人原本别过去和白逊说话的脸,立即抬了起来,直直看她。 “还真是……” 白悦悦的惊讶只是在脸上浮现了那么小会,随即她就提起裙子一路跑过去,随随便便的行了个礼,不等元茂叫起,、直接坐到他身边,“陛下怎么来了?” 她眼底里全是惊喜,“我还以为要到大婚那日,才能见到陛下呢。” 这段日子,她在家里过的也是很舒心,没想到元茂。可是现在提起他,眼底里全是惊喜的光,像是思念了他许久。信手拈来,没有半分为难。 元茂被她眼底里的光取悦,碍于白逊还在这里,他握紧了她的手,只是看着她笑。 白逊见状,喜不自胜,知晓自己人在这里,多少已经不合适,连忙起身告退。 “才和上党王说话没多久,怎么就要走了?” 白逊道,“臣这段时日身体不适,正在服药。医官说这药必须到了特定的时辰,就必须服用。要不然药效就要减半。” 话说到这里,倒是不放不行了。 元茂说了几句保重身体,就放白逊离开。 白逊离开的时候,很贴心的让堂内的婢女等全都退下,一阵轻微的窸窣之后,堂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元茂反手抱住白悦悦,他埋首在她的脖颈间,狠狠的呼吸了几下。 “朕很想你。但是朝政太过繁琐,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这话白悦悦信,她在福德殿有时候夜里睡了一回起来,还能见到旁边的太华殿里一片灯火通明,完全没有半点就寝的意思。 天知道那会都丑时了。然后第二□□会依然照常举行。 白悦悦私下都想过,照着元茂这么一通,会不会英年猝死。 “我也很想念陛下,很想很想。” 这话和不要钱似的,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朕知道你在说谎话。”元茂唇压在她的脖颈上,他话里全都是可见的满满几乎可以溢出来的笑,“但是朕喜欢。” 白悦悦正要说话,就感觉到脖颈上贴上个柔软滚烫的东西,紧接着酥麻从那个地方炸开,迅速席卷全身。她手扶在他的肩膀上,才没让自己整个都软下来。 他亲了亲她的脖颈,又去亲她的脸颊和唇。 “阿悦擦胭脂了么?”他闻到她身上有浅浅的清香,像是花卉。 她正要说没有,元茂低头含住她的嘴,含糊不清的,“算了,是不是,朕自己来看看。” 他低头将她的气息全部吞入肚腹里。 白悦悦对这事还是有那么点儿生疏,她鼻息有些乱,双手从他的肩上一路落到他的胸口上。 或许是一段时日没见,他有些迫不及待,对她有股狂热的热气和索求。 “这是堂上。”白悦悦感觉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了,她勉强挣脱出来,一双手使出吃奶的劲把他推开些许,“在这你也好意思!” 堂上是主人来往招待客人的地方,在这地方肆意纵情很不像话。 “没人知道。” 他额头贴着她的,嗓音嘶哑。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在宫里的时候,忙的天昏地暗,他自己一日最多不过是睡了两个时辰,如果赶上要紧的政事,睡上一个时辰也有。 他在那些短暂的休憩里感受不深,但是真正看到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渴望有多深。 那话他前生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但是此生却舍了这张面皮,堂而皇之的说了。 前生的他,名声面子看得比命还重,除去废后这件事,其他的地方几乎都做的完美。在世人眼里是一个完美的圣明天子。 再活一生,他反而看开了。将自己藏匿压抑住的本性逐渐的释放出来。 白悦悦笑出了声,她一拳头捣在了他的肩膀上,“大婚没多久就要到了,还能把陛下憋坏么?” 他唇边牵起一抹笑,“不是那个,就是见到你,就忍不住亲近你。” 这话白悦悦不信,一见面就着急这样,说只是想要亲近,骗鬼呢。 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她拉开了距离,看到元茂眼下的青黑,“陛下这段时日又没有好好休息?这可不信。就算陛下年轻,也不是这么一个搞法。” “这段时日,朕每日不是睡两个时辰便是只睡一个时辰。” 白悦悦听了对元茂佩服的五体投地,都这样了,还有力气来纠缠她。难道她该说真不愧是自小吃牛羊肉长大的。换了她,得了空只想要找个地方睡的天昏地暗,才不会和男人亲热。 “那正好,这里有地方,陛下睡一觉。” 白悦悦扶着他躺在床上,没被子也不要紧,元茂身上的袍服宽大,和被子也差不了多少。 他顺从得躺下,看着她,“你不许走。” 白悦悦点头,“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陛下在这,我去哪里呢?” 这话说得元茂一笑,白悦悦和哄孩子睡觉似的,轻轻的在他身上拍打。 这有节律的拍弄,让元茂逐渐眼皮沉重,最终他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第113节 他这一睡就是睡到了日落西山,等到再次睁开眼。外面的光都已经暗了下来。白悦悦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水慢吞吞的喝着。 “陛下醒了?”她笑。 说罢,她另外倒了一杯水给他。他正觉得喉咙里渴的有些厉害,将她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什么时候了?” “酉时了。”说到这里,白悦悦话语里就有些幸灾乐祸,“宫门怕是关了。” 元茂一愣,然后笑道,“宫门关了,坊门也关了吧?” 白悦悦点头。 “那正好。”他坐起来。 年轻人,身强体壮,旁人白日里睡了这么久起来,难免会头昏脑涨,但是他竟然不适都没有。径直下了榻,就来拉她,“那正好,收拾一下我们出去。” “出去?”白悦悦看着他,满头的雾水。 只听得他笑了一声,“自然是带你出去,你不是说夜里的坊间要比宫里热闹多了么?” 这话她是说过的,只不过说了就忘。倒是他记得。 这个时候宫门坊门全关了,到明日清早开坊门,人只能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坊里活动。 王府在的坊自然不是外面的市井。但是要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晚上的坊内不比白日冷情多少,甚至还更为热闹。 道路两旁各色摊子,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各色人,好一番热火朝天。 元茂看着眼前一片火热,有些愣住。 “怎么了呀。” 元茂死后见过洛阳被攻破的惨状,元家经营几代的洛阳在战乱里变成了废墟。连带着宫城都被抛弃了。 现在这么一篇繁荣,他百感交集。 “只是有些感叹。” 白悦悦听了就笑,“都出来了,还是少那么些感叹吧。” 说着就牵着他往个摊子上坐着,叫人上了一碗镈饦。 出来便是来吃吃喝喝的,自然不能在家里用了饭。外面的吃食做的粗糙,也没有宫里的那么精致细腻,但是吃在嘴里莫名的有烟火的气息。 吃完之后,白悦悦拉着他到处游走。 晚上其实比白日里还要热闹的多,各色胡人在这个时候也出来。千里迢迢来异乡讨生活的人,自然是都有几分本事。 大街上少年脱去上身的外袍,露出肌肉反线条分明的肌肉,和同伴们伴随着鼓点的节奏膝盖跪在地上飞旋,整个人都几乎要飞了起来。 她看的目不转睛,满脸惊叹。一只手捂在她的眼睛上,“阿悦在看什么?” 元茂的声音从身旁传出来,嗓音里沁着那么些许的凉意。 这怕是察觉到她滴溜溜在胡人少年身上打量的目光了。 胡人少年看起来清秀清瘦,有那么几分的秀色可餐。她面不改色,双手去扒拉他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我只是看看呀。” “那没什么好看的。”元茂另外一手抱住她的腰,手上使力,她整个人就双脚离地,整个人落到了另外一边去。 另外一边可没有那几个胡人少年那么引人注目了。 白悦悦有点儿失望,元茂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山楂果,“这是让阿悦修身养性。” 这叫什么修身养性,她抬头,“那你也不能看旁的女人,毕竟修身养性,那也要一块。” 叫男人修身养性,怕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谁知道元茂竟然还点了点头,满脸的认同,“如此倒也不错,” 白悦悦就没见过这么好妒的男人! 她挣扎了两眼还想去看,元茂站在那儿,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她投过去的视线。 这下可是真看不到了。 她一口气上来,很快她道,“也没关系,那边看不到了,眼前这不还有可以的看的嘛。” 她说着,上上下下打量元茂。 白悦悦一手拉住他,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我看你,这样你就不会生气了吧?” 她说完向他挑眉。 不得不说,她这话让他心底原本的怒意消弭干净。 他记得她的毛病,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故态复萌。 和前生那样同归于尽,他不想。那便只有约束她了。 “我没生气。”元茂道,他去看她,“是你想多了。” 白悦悦哦了一声,用在他手腕上的力道生生的转了个方向,“我还想说,既然你生气了,那么我就不看了。既然你没有,那么……” 她还没说完,元茂一手揽住她的腰往前走去。 “你就是生气了。”她被裹挟在他的怀里,抬头小声道。 他低头下去,就见着她得意的看他,“我看得出来。” “朕真的想把你锁在身边。”元茂望着她的眼睛道。 用一根锁链也好,其他的什么东西也罢,牢牢的将两人锁在一起。这样的话不管他在哪里都能一眼看到她,好过如今的这种,只要她不在眼前,就莫名的猜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6 21:01:16~2022-05-07 21:0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吃玫瑰的兔子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大婚 夜里坊间人潮涌动, 远比白日的时候更加热闹。白悦悦踮起脚尖左右张望,看到几个金发碧眼的胡人牵着几个同样金发碧眼的胡女在对人群说些什么。 周围一圈人围拢在 白悦悦见状心喜,趁着他瞬间的恍惚, 就挣开了他的手腕。钻到了人流里。 元茂只觉得手掌里徒然一空,只是片刻间的疏忽,她整个人就都已经在人潮中。 瞬间元茂感觉心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 那种得而复失的恐惧随之笼罩在他的头上。浑身上下的血在此刻几乎全都凉透了。 “回来!”他大声叱喝。 但是跑走的人却根本没有搭理他, 又或许是因为周身嘈杂, 她没有听到。他见到她很快的就不见了。 “回来,你给我回来!”元茂大喝着, 伸手把挡在面前的那些人给扒拉开。 他天生的武力高强,十三四岁便能徒手提着两个石狮子一跃跳过墙头。徒手弹碎牲畜的肩胛骨。 纵使多年他不怎么用这些与生俱来的武力, 但一旦他用了,少有人能真的挡得住他。 不一会儿他生生的在拥挤的人潮里给开辟出一条道路。 白悦悦正有些好奇的看着胡人操着一口口音古怪的汉话, 冷不防手腕上被人一拉。那力道不小,她猝不及防间被拉的脚下趔趄,一头就撞在了来人的怀里。 “你方才做什么!”元茂绷紧的脸上却都是压抑的怒气。 “我看看这个。”白悦悦被他的怒气激得忍不住往后一缩,但他的手已经把她的后路给封死了。 她发现无路可退之后, 反而胆气越发大了。她仰起头,指了指胡商那边,“我方才见到这儿有好多好看的女人, 所以我就跑过来。” 白悦悦察觉到他的怒气,被他抓住的手左右摇晃了两下。 “我不是存心丢下你的。” 她眼底里都是歉意, “别生气。” 元茂的嘴唇抿得很紧,几乎成了一条线。饶是她如此表态, 他也没有半点放开点力道的意思, “我没生气。” 白悦悦嘶了一声, 嘴里喊着手要断了,“好疼好疼,轻点轻点呀。” 她满是无力,眼里含着泪光暼他。那含泪带怯的目光让他心底一软,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白悦悦上刻还是要哭不哭,感觉到他怒气有所减缓,马上又抖擞起来。 “你看你看。”她指着那些胡女对他道。 元茂暼了一眼,“只是在贩卖胡女,这你也要去看?” 白悦悦啊了一声,她目瞪口呆,又扭头去看那胡商,果然见到胡商把那些胡女给拉过来,像是介绍货物一样说着年岁之类。 “我、这……”白悦悦有些语无伦次,“这也能啊?律法里不是说,贩卖人口是要被治罪,知情不报也要一块受罚么?” “胡人生来卑贱,律法针对的是良家子。胡人不在其中。” 那边已经要剥人衣服给人看货了,元茂神色略有些古怪,“阿悦喜欢看这个?” 白悦悦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她拉住元茂就往外跑。 她吸了一口气,“要是知道是这个,我就不看了。” 说罢,她去看元茂,“这个真的没人管啊?” “要不然你以为酒肆,以及洛阳高门大户豢养的那些胡姬是怎么来的?” “律法不许拐卖良家子,若有此举,严惩不贷。但是胡人原本和贱籍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官府也不会管。” 元茂说罢,“阿悦动了恻隐之心?” 她多情又无情,可是说她彻底的无情,但她对旁人又十分的富有同情。哪怕是才见到不久的胡女,她都想着能不能帮一把。 似乎所有的无情无义,却都是对着他来的。 第114节 “人各有命,官府也管不了。”元茂思及此,言语都透着一股秋风落叶的萧瑟和无情。 白悦悦抬头,“你又生气了。” 元茂没料到她竟然说这话,两辈子加在一块,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只有她一个。 “你怎么又生气了呀,方才是的,现在也是。” “和个河豚似的,有事没事就气鼓鼓的。” 她的话随着夜风吹到他的耳朵里,元茂一股脑的全都否认,“我没有。” 白悦悦在前头回头,“就有!”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想要骗我可不能够。” 白悦悦说着,脚下又慢了些,和开始那样慢慢走在他的身边,满脸不解,“你在气什么呀,一次两次都这样。年轻人呀还是要心平气和,生气生多了,那可不好的。” “你若是不乱跑的话,我便能省心不少了。” 元茂拉着她的手腕,她乖顺的仍由他拉着。没有半分挣脱的意思,但她如此,他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陛下别怕我跑了呀。”她似乎察觉到什么,走到他身边,“我就是见着旁边的东西有意思看看,不会真的跑了。再说了,我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能跑哪里去。” 元茂看了她一眼,“没有朕的准许,你不许离开朕眼前。” 她若是真的当着他的面不见,又或者和前生一样,他恐怕是真的会杀人。连他自己也难以约束自己。 白悦悦冲他做了鬼脸。 “朕从无虚言。”元茂看她。 他话语里有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人的身上。 白悦悦就要把他的手给甩开,但他制住了她的力道,哪怕用了再大的力气也甩不开。她试了两下,发现真的甩不开,也不和自己过不去了。仍由他拉着。 “那你生什么气。”她问。 “既然我跑不掉,那急什么。” 元茂眉头微蹙,白悦悦看他,“陛下也太霸道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换上了笑容,元茂见状,“你笑什么?” 白悦悦看他,眉梢眼角里却是狡黠,“陛下怕我跑掉?” “要是陛下真的不怕,才不会和我说那些话呢。”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的点在她自己的心口上,“也不会过来追我了。” 前生她就不客气,此生她更加不客气了。他的表象伪装被她一把就扯了下来,元茂撇开头,看向前方。 揣测他用意的人很多,这里头心机在她之上的数不胜数,但没有一个能和她这样,叫他竟然有些坐立难安。 白悦悦跟在他身旁走了好会,也不见他说话。 “我说的对不对?” 元茂这才回头看她,“不对。” 他屈起指节,在她的额头轻轻的敲了下。 白悦悦捂住额头上被他敲过的地方,笑的龇牙咧嘴的,“看来我说对了。” 他像是特意要证明什么,放开她的手腕。白悦悦快走几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真的是,怕我走远就直说,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 白悦悦嘟囔,“说那么多话,还来压我。” 她有些气闷,“这真得亏你是陛下,要不然小娘子都被你这做派给吓跑了。” 元茂一时气哽,半晌都没想到如何回她的话。 这次白悦悦没有和刚才那样,自己跑去各个地方逛了。不管去哪儿都拉着元茂一块去。过来许久才回府中。 现如今宫门已经关了,只能等明日宫门开启。幸好明日也没有朝会,要不然臣工们卯时就要在宫里集合,结果到了太和殿,天子的人都还没见着。那就不是小事了。 元茂第二日宫门刚开回宫,他临走的时候,叮嘱白逊好好照顾皇后。 白逊自然全都答应了,还拿出了父女之情。 元茂想起前尘往事,若不是白逊这个父亲,白悦悦未必如今一身的毛病等着疗养。 白逊此人市侩冷血,但有他叮嘱,料白逊也不敢有任何的慢待。何况再过几日,皇后就要前往行宫。不会再在白家住着了。 回宫之后,元茂令人去解了长乐王的禁足。并且让他入宫。 元茂换衣梳头出来,黄门就禀告,说长乐王已经在殿内候着了。 长乐王在府内被关了好些日子,但看着这些时日的禁足,并没有让长乐王有些许的颓丧。甚至看起来精神尚可。 “臣拜见陛下。” 长乐王见到元茂过来,俯身叩首。 元茂手放在袖中一抬对长乐王还礼,令人赐座。 “我让你前来,是为了一桩事。” 元茂话语间,完全是君上对臣下,没有往日里那些叔侄间的客套和亲近了。 “大婚那日,朕打算让你为正使,前往行宫授旨。” 长乐王一愣,而后拜伏下来,“臣遵旨。” 元茂看着长乐王恭谨的脊背,面上的笑多了几分,“有劳阿叔了,朕思来想去,还是认为阿叔最为合适。” “阿叔是朕的叔父,在宗室里也颇有贤名。朕思来想去,在宗室里恐怕是寻不到比阿叔更可靠的人了。” 长乐王垂首,“是。” “昨日朕出宫了。” 天子这话来的颇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长乐王略略抬头,就听到天子言语含笑,“是去皇后家里了,和皇后微服在坊内逛了半宿。她年纪小,对什么都有兴致,一不留神,朕就被她甩开了。” “不过宫外果然有宫外的乐趣,尤其是夫妻一起游玩的时候。” 元茂说完想起什么,满是好奇的问长乐王,“不知阿叔可曾和王妃一起游玩过?” 长乐王笑的颇有些勉强,“臣和内子未曾一道出游。” “这就不太好了。宫中虽然政务繁忙,但是阿叔也应当和王妃一块外出游玩。” 天子眉眼带笑,看起来愉悦至极。 长乐王不知道自己如何从宫里出来的,作为天子正使,向皇后授立后的册书,这事不小。他和礼曹的人对有关事宜商议了许久之后,终于从宫里出来。 他才出宫门,迎头就见到了高阳王。 “你怎么来了?”长乐王见到高阳王就蹙眉。 “我听说陛下解了你的禁足,特意过来看看你。” 高阳王人骑在马上,上上下下打量他,“我说你在家里,既没事操心,也没事让你去办,怎么看起来还清减了不少?” 长乐王没说话,打马往前走,高阳王紧跟其后。 到了王府,家仆们过来拉着马,两人一前一后入府。 王妃李元姜出来,见到高阳王也在,行了一礼,“大王。” 高阳王抬手就对长乐王妃还礼。长乐王止住脚步,“我和高阳王有话要说,还请王妃吩咐下去,不要让其他人进我书房。” 李元姜颔首,“妾明白了,还请大王放心。” 高阳王跟在长乐王进屋子,“我看你这次也没少什么。” 和天子争人,这么一个虎口夺食的事,成了都指不定有什么灾祸。更别说失败了。 “你家王妃可是中书令夫人亲生的女儿,这个小娘子自幼就是精细教养的,和李家其他郎君也没什么区别。听说,原本是打算入宫为嫔御的。谁料到陛下做媒给你了。” 见到长乐王一眼瞪视过来,高阳王笑,“我看你和你家王妃相处的也挺好的,这不皆大欢喜么?要是你不喜欢她,对她干嘛还和颜悦色的。我看你也不怕李缘,也不会为了给他面子对他家女儿好吧。” “我对一个女子撒什么脾气?”长乐王反问。 他突然平静下来,“我没想到陛下依然还让我去做正使。” 宫里早就有消息传出来,天子有意让他去做皇后册封礼上的正使,他不愿意。在宫里和人大打出手,一半是为了让人闭嘴,免得毁了她的清誉。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呆在府里避开这件事。谁知道还是躲不掉。 高阳王听后也沉默不语,过了小会,他饮了口水,“陛下叫你去做正使,你就去做。你就当你之前什么都没做过。大婚上,你拿着陛下的册书过去,照着礼曹的那一套,等到皇后的画望车入宫,身上的事就了了。” “你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犯傻。”高阳王见他神情有异,出言规劝“她已经是皇后了,如今她是君,我们是臣。要是论辈分,她得跟着陛下一道叫我们阿叔。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只是担心她好不好。她那个性子,在宫里怕是要吃亏。宫里是什么地方,你我难道不知道,她不会忍耐,心里想什么全在脸上。有性子就发。这怕是要在其他人手里吃亏受罪。” 长乐王道。 高阳王嗤笑,“这段时日难道你没看么,陛下喜欢她,光这一点,就已经够了。再说她和你已经没关系,少想这些。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正使是你,副使是尚书仆射。”高阳王啧啧了两声,“陛下对她可看重了。” “你呀,就少担心吧。” 长乐王苦笑,“希望是我多想吧。” 大婚的日子如期而至,白悦悦在大婚前的一段日子就已经挪到了行宫。当日天还不亮,她就被行宫里的宫人给弄起来。 在前一日她就已经沐浴好了,内外换好衣裳。 皇后在宫里把皇后之玺以及册书送来之前,还不能换上代表皇后身份的翟衣和凤冠,只能等等再说。 哪怕还没能换上翟衣,宫人把她上下给料理好了。匆匆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开始等宫里的使者。 宫中办事,尤其这种大婚,特别看重好兆头,从日子以至于每个流程的时辰,都是极其讲究。 宫里使者伴随着礼乐和浩大的阵仗出现。领头的是中书监长乐王。 两人再次相见,白悦悦没从长乐王的脸上看到什么。她希望他能好,他是个好人,她想他能事事平安。 他身着公服,神情肃穆,手里持着天子授予的节杖。和身后的副使一道,向她走来。 长乐王持着节杖,宣读册书。 册书原先中书省的人草拟了好几遍,呈上御前都不满意,最后天子自己特意亲自起草。 第115节 白悦悦听着觉得这册书和平常中规中矩的诏书有些不太一样,里头各种诗经语句频出。听着莫名的有点儿酸。 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面前还有俩宫里代表天子的正副使,她还真的想要搓一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册书念完,由使者递给她。 她接过代表皇后身份的绶印,长乐王将皇后绶印递给她之后,对她行君臣礼。 白悦悦下意识就想要让他起来,但看到了面前众多的人,生生忍住。她把手里的绶印交给女官,自己返回殿内换上皇后翟衣凤冠,由左右两边的女官搀扶着出来。 凤冠博鬓下的流苏随着她的脚步微微颤动。 四轮画望车早已经准备好,她登上车之后,就往宫城出发,和天子一道接受百官朝贺。 行驶好会之后,外面传来有节奏的鼓掌声。 她知道这是要过宫门了。 皇宫的中门只给皇帝和皇太后开,哪怕是皇太子也只能走侧门。皇帝大婚的时候,中宫的车驾从中门进入。 阖闾门大开,迎接皇后的四轮画望车,以及浩荡的卤薄。 原本白悦悦是不紧张的,反正宫里她又不是没进宫,她还在太华殿旁边住了好长一段时日呢,但是这个时候,竟然有些莫名的焦虑,心跳也有些快。 她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缓缓的吐纳。车驾听了,外面的黄门将门打开,请她下车。 白悦悦看去,只见到眼前是一片的人以及各种旗帜。 那些人跪伏在地,看到的全是一片片恭谨到了极点的背脊。顿时方才在车内生出的紧张顿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膨胀。 那种高高在上且手掌大权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她被引导着下来,天子大婚都在主殿,元茂也在那里等她。 天子大婚,除了亲迎之外,其他的和古礼并无任何差别。 古礼最是累人,白悦悦接受完朝贺,所有的礼仪差不多完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被女官扶着入殿,和元茂行同牢礼。 内殿里,摆着五谷等物。女官们把肉食奉上,请帝后同食。 白悦悦原本已经有点强撑着,见着面前来了一盘肉,顿时精神都来了。天知道她从天不亮起来到现在水米未进。饿的两眼发昏。现在见到眼前来了一盘肉,几乎两眼绿光直冒。 她持箸吃了三口,然后不够还要来,女官见状满脸惊恐的看着,“殿下……” 白悦悦对着女官那惊恐的神情,就是放不下手里的金箸。突然对面的元茂笑了声,他持起箸吃了三口。 这样夫妻的同牢礼算是结束。 然后白悦悦当着殿内一众人的面,把头上沉重的凤冠给摘下来。 她摘掉头上的凤冠对元茂笑,“这下可轻松多了。” 元茂抬手让人下去,一阵窸窣之后,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了。 她侧目看过来,抓了一个撒子吃,撒子是麦粉和成面团,油炸而成。这东西只有宫里才有。她吃了几口,算是把肚子里给填饱了。 “陛下不饿么?”她看着元茂那一身冠冕服,不比她这翟衣凤冠轻松多少。 元茂笑着不答,纤长有力,却骨节分明的手从玄色广袖里抬起,对她勾了勾。 “帮朕把冠取了。” 白悦悦过来到他跟前,却不急着下手。她左右端详着,嘴里发出感叹的声响。 元茂生的和肤白,或许是他们祖上的缘故,长乐王如此,他也如此。只是元茂看起来比长乐王更白,真正的肤白如雪。他容貌生的秀美,但是秀美里又有一股如刀锋般的锋利。 那股锋利在旒珠下,生出另外一番难以言道的韵味。 尤其是旒毓下那似笑非笑的浅色嘴唇和高挺的鼻梁,此时此刻在威严之中,更是叫人有些想入非非。 她手指落到了他的脸颊上,却没有立即把冠缨解开的意思。拇指在他脸颊轻抚。 “真是大胆。”元茂的声音是含笑的,说是大胆,可是仔细品咂,却是一派的放纵。 “待会我大胆的还在后面呢。”白悦悦眼神无辜又清澈到了极点,“陛下这时候说这话,还是太早了些。” 她话语里,手指游走落到了他的耳朵上。冠缨从双耳而下,于颌下结缨。 手指落到耳朵上的时候,元茂身上就颤了下,紧接着而来的,便是身体深处一阵又一阵的热意腾上来。 他嘴唇抿紧,神色肃穆,端的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可是在威严的衣冠下是如火的欲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7 21:05:13~2022-05-08 21:0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南往北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大婚(二) 他呼吸急促, 一声连着一声,带着起伏不定的胸膛。在平静的面上昭示着他此刻真正的感受和心境。 元茂从前生开始就一直约束自己,在人前显得格外的英明威武。好像他就是个天生的圣君一般。 装模作样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性, 透到了他的骨子里,哪怕到这个时候,他也还是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 元茂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胸脯起伏着, 呼吸急剧的不稳。 他那一身整整齐齐, 却强行忍耐的样子。看的白悦悦心喜的很。 多亏他这个装模作样的习惯,她才能拿捏住他。 她心里偷笑, 面上倒是很无辜,甚至双眼都是干净到了极点。她像是个完全不懂世事的孩子, 歪了歪头问他,“陛下怎么了啊?” 嘴里一边问着, 手指又在他的耳朵上摸了两下。 手下果然又感觉到他身体的轻颤,她现在是出奇的兴奋了,她知道人身上都有那么两块别人摸不得的痒痒肉。但是没想到还有在耳朵上的。 “放肆。”元茂沉下脸,可是已经完全不稳的气息, 让他这话听起来与其说不怒而威。倒不如说闺中情趣,打情骂俏。 白悦悦毫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他的膝上,她身态轻盈, 但她坐上来的瞬间,元茂还是他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她双手搂住他的脖颈, 吃吃的笑。双目里波光流转,满是狡黠的妩媚。 “那陛下可是要治我的罪?”她睁着那双干净至极却又狡黠的眼睛。 不等元茂回答, 她又婉转问, “那么陛下想要如何治我的罪?” 旒毓下的那张绣口微张, 她就毫无顾忌的直接吻了过去。 在此她是个新手,不过好歹上回他教过她一点。 元茂的呼吸瞬时屏住。 他前生和她有过很多肢体纠缠的时候,但没有一刻是如今这样,两人身着端重的大礼服亲昵的。 白悦悦学着上回他开始施展,含住他的嘴唇轻轻厮磨。 “只是可惜不在太和殿,若是在太和殿这般那就更好了。”她道。 或许是他这一身冠冕服,又加上他这正经的姿态。越发的让她心神荡漾,以至于害羞她都忘记了。反正他上回都抱着她一顿啃了,又是婚礼当夜,她当然怎么开心怎么来。 果然这话说出来,就听到元茂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真是胆大妄为。” 他话语里都是含糊不清,且带着明显的喘息。 “陛下不就是喜欢我这样么?”她在他脖子后的手指落到了他的后衣领,从外面玄色衣襟滑入进去,隔着白纱中单肆无忌惮的在肌体上滑动。 “陛下喜欢的,我知道。” 她在他耳边吃吃笑,然后啃了一口他的耳朵。 “而且这一切都是陛下教我的。” 元茂眼底发红,眼底里全都是火,恨不得把她和自己全都烧的一干二净。 “先把衣裳除了。”元茂嘶哑道。 这么一身的确不方便。 白悦悦却说了一声不,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兴奋的看他,“难道陛下不觉得这样更好玩么?” “服饰礼仪,这不能有半点的差错。穿什么衣裳,做什么事……” 他话还没说完,又嘶了一声。是白悦悦又在他的耳垂上啃了一口。 这一口算是泄愤,报了上回被他逗的无处可躲的仇。另外也是好让他闭嘴。 “陛下就是假正经!”她很不客气,半点脸面也不给他留,“陛下要是真的觉得我做的不好,早就把我给撵下来了。怎么还容许我如此放肆?” 元茂闭上眼,好半会无语。他原先以为她今生和上辈子有些不同,结果还是一样,并且比上辈子还要更加放纵自我。 当然这里头也有他的纵容。 “陛下也想的,我知道。”她亲了亲他的耳朵,“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说真话嘛。” 元茂隔着旒毓看她,突然手掌一动,她整个人都到他的双臂里,两人腰下的玉圭等物碰撞到一起,环佩叮当声骤然响起。 他自小生存环境险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杀死,后面在这里头他自己摸索到生存之道。 在太后面前他是逆来顺受的孝子,在群臣面前他是清清白白的明君。可是他到底是不是这模样,恐怕自己才知道。 他渴望如火一般的激情,喜欢在蓝天下肆意纵横。 “你想听朕说真话么?”元茂嗓子里全是难耐的焦渴,能解开他如今困境的,只有她一个。 他的话语问的温煦,但白悦悦却莫名的听出了点危机。 她干净利落的起身,“陛下既然累了,不说也是可以的。” 元茂已经吃够她管杀不管埋的亏,他双手都锢在她的腰上,任凭她用力,却也丝毫起不来身。 “皇后喜欢如此?”他轻轻问。 白悦悦很诚恳的点头,“我觉得陛下这一身,可比常服的时候好看多了。” 十二章的玄色冠冕服,让眼前人高高在上。如同天上明月,不可触及。但是她却生不出半点可观不可亵玩的心。相反他越是威严,她就越手贱的想要上去戳一下,亲一口。弄得他狼狈不堪才开心如意。 第116节 元茂笑着,他看了一眼如今两人的姿态,和威严已经完全扯不上什么关系了。他身上滚烫,她之前投下的火种在他身上烧的厉害,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全部燃烧殆尽。 “帮朕把冠取了,这样的话,朕不能好好的看你。” 这话白悦悦喜欢,她伸手给他解开下颌的冠缨结。那个冠缨打的挺漂亮,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解开冠缨抽出冠中的冠笄。他头上的冠就取下来了。 没了垂下来的那层旒毓,他眼底里的火一览无余。 元茂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的压了下来。 她抱住他的双肩,鼻尖和唇齿里全都是他的气息味道。铺天盖地,无一不是他。 她听到些许撕裂声,紧接着就是玉珏之类的被抛到地上的声响。 白悦悦睁开眼想要去看,又被他纠缠住。完全分不出半点精神出去。 他的呼吸滚烫,喷涌在她的脖颈上。 他似乎很了解她,也很了解她的躯体。她在他的呼吸和唇下战栗不己,春水涌动,打湿了花蕊。 忽然间,她倒在了卧榻上。眼前忽然一暗,又从头到尾的全都被覆住。 元茂完全将自己埋进去,他们的呼吸滚烫炽热的融在一起。 他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些许的清明,可是后面完全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全数在她的面前展现出来。 他被温水包裹着,那股直达骨子里的温暖,却激发出了他骨子最深处的不安和渴望。 他疯狂的拥着这股温暖,将一切全都搅了个天翻地覆。那些他隐藏起来的渴求全数展露出,向她索取。 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那些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袍服,被他剥下来丢到了一边。 他眼里看到的,还有心里所想,除了她之外,再也无别的。 白悦悦手抓住面前的卧榻横栏,滚烫的人伏在她的身后。吻从耳后追来。两人的发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全部束起来的长发失去了发簪的束缚,交织在一起。 “阿悦。”他在激荡里呼唤她,手掌下去捧起她汗湿的脸。 她睁开眼隔着氤氲的水汽和他相望,他眼眸湿漉漉的,直直的看着她。 白悦悦叫了一声,“傻瓜。” 话语落下,两人皆都闷哼了声。 元茂面上露出一抹笑,他头落到她的脖颈里,在汗湿的肌肤上不停的来回磨蹭。 手掌轻轻落到她的肩膀上,她重新回到卧榻上。 他俯身下来,发丝晃晃悠悠撞在她的脸颊上。 元茂整个将自己全都埋入进去,在她的耳畔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抱紧朕。” 白悦悦今夜睡的比什么时候都沉,她算不上什么闭上眼就能睡着的好体质,平常偶尔也要医官开一点安神饮子助眠,后面听说安神饮子里都有点朱砂入药,她就不敢继续喝了,平日躺在卧榻上,要躺上一会才能睡着。现如今几乎是一闭眼都睡过去了,并且一夜好眠。 她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透出了蟹壳青。殿外宫人们也开始走动。 白悦悦一动,低头就见到了腰上圈着的手。脑袋往旁边一转,就能见到熟睡的脸。 原来闹腾那么一场,就算是他还会累的。 穿上衣裳的时候正经的简直就是绝世的明君,结果衣裳都还没脱,只是没有外人在,他整个就放飞自我。 她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花样。 白悦悦正在瞪他,原本沉睡的人眼睫动了动,缓缓的睁开眼。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满脸都是初醒的惺忪。又和孩子一样往她身上靠。 大婚累人,不管是她还是他,都是天不亮就要起来。她在行宫等着宫中天使过来,而元茂还要祭天地告先祖。再加上昨夜闹腾得够狠,还真是累的厉害。 “陛下今日要不要去见太后?” 但是事还是要做的。 她事先可都打听好了,说是新婚夜里,新郎天不亮起来,外加应付宾客,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如何。 她逗他逗得肆无忌惮,也有这么一层思虑在。谁知道他完全不照她的预想来。 真是不愧是年少就武力超群了。这体力真是能让一群男人望洋兴叹自愧不如。 “今日太后是要见的,但是不必和上朝似的,卯时就要去了。这会怕是太后自己都还没有起身。” 他侧身抱住她,对上她的双目,他依然朦胧着双眼。 “怎么了?” “陛下真的没有让司寝教过么?” 白悦悦问。 “没有。” 白悦悦听到他这话语里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皇后可以翻阅彤史,朕的彤史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那难道是陛下天赋异禀?”白悦悦问。 元茂讶异的去看她,她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女子新婚次日的羞涩,但是脸颊却是红艳艳的。世上最好的胭脂,也调不出她这样的颜色。 他咧嘴一笑,“这话朕喜欢。” 说完就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新婚次日耳鬓厮磨怕是这世上最美的事了。尤其帷帐已经完全放了下来,将卧榻内外隔绝开,内里自从一只有他们的小世界。 他亲了她的脸颊,转而去吻她的嘴唇。 她原本承受他的亲吻,逐渐感觉他的手掌贴着后腰上下摩挲,赶紧打住。 “我腿还在酸,可不能再来了。”她手推在他的肩膀上。 二十不到的年轻男人,就是一把浇了油的干柴。只要有一点火星崩进去,就能蹿出熊熊大火来。 元茂听到她说自己腿脚不舒服,没了继续的动作,只是抱着她来回的磨蹭。 “昨日一时忘情。”元茂闷声道,“很难受么?” 难受么?倒也不难受。 她恍惚记得开始元茂交代的特别快,但是很快他就又重整旗鼓,接下来就是她不辨东西了。 “没有。”说起这个,脸上稍微还是有些烧。她把自己往锦被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眼眸里浮出些许暗色,但只是吻了吻她的头发。 两人依偎在一起小会,外面的宫人进来了。 宫人的动静让元茂很是不满。 “这个时候该起了,”白悦悦见状笑,“难不成陛下还想要和我一块在这儿?” 元茂没有半分羞涩,他低头道,“是啊,朕就是想要在这儿和皇后一起,”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卧榻上的横栏,“还有这儿。” 白悦悦记得那是昨夜她抓住保持平衡的地方,这下面上是真的如火在烧。 她拳头就落到他身上。 元茂挨了她两下,俯身笑个没停。 过了好会,白悦悦推了他一下,“好了,真的该起来了。” 她抓起团成一团丢在一旁的内袍,随便往两人身上一套,叫人进来。 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药汤。 沐浴过后换上崭新的衣裳,她坐在铜镜前,让宫人摆弄长发。 元茂已经出来了,男人料理起来要简单的多。她还要打理头发,他就已经差不多了。 元茂坐在她身后,看着宫人给她梳发。宫人手法熟练,很快给她将大手髻梳好,戴上一对金树步摇。 只是等宫人要服侍画眉的时候,元茂让宫人退下,自己持起那支眉笔。在黛砚沾了点青黑的眉黛,落到她的眉尾上。 “陛下,今日可是要去见太后的。”白悦悦见元茂兴致勃勃,根本就拦不住他,只能由着他拿着笔在自己眉毛上造作,“要是出个什么事,那就是让太后看笑话,不仅仅是我,就算是陛下也面上过不去。” 元茂好气又有些好笑,他持着笔慢悠悠的在她眉尾上勾画,嘴里应道,“皇后多虑了,这个朕自然知道。” “朕自幼的时候,但凡学什么,哪怕身旁没有师傅在,只要自己端详稍许,待到上手的时候,就能挥洒自如。就连先帝见到都颇为惊讶。” 他手里的笔渐渐的往眉峰过渡,忙活完了一边,他又把另外一边画好。 白悦悦感觉眉笔落在眉上,左右两边的力道都不一样。不禁提着喉咙一口气。 待到元茂道了一声好了,白悦悦立刻就去看铜镜。 镜子里的女子两道弯月眉,浓淡适宜,显得格外温婉。 “还不错。”她满脸惊喜去看元茂。 元茂已经将手里的眉笔放在黛砚上。 “只是不错?”元茂反问。 “是非常好。”白悦悦当即改了说辞。 只要做的好,她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元茂在她脸上亲昵的捏了下。 一切收拾完毕,他们前后坐上自己的行辇去长信宫。 以往白悦悦也去过,但是这回却是以皇后的身份去的。之前太后对她可以照着心意去处置,但是如今不能了。 行辇落地,元茂领着白悦悦往殿内去,他回头对她道,“朕在这里,没什么好怕的。” 她点了点头。 太后已经在主殿里等着了,见到元茂和白悦悦,她只是唇勾了下,露出要要笑不笑的样子。 大婚前一个月,皇帝突然下旨将太后在朝堂上的亲信之一王尚给治罪,并且照着律法斩首。 太后没有料到他发难既然会如此突然,想要出手营救都晚了。更让她生气的是,元茂手里拿着的是实实在在的罪名,王尚贪墨治理黄河水患的财物,人证物证都在廷尉署的手里。哪怕是她想要翻案都难。 太后当年是机缘巧合之下上位临朝称制,那时候朝堂几方势力错综复杂,她除却拉拢几方势力之外,又暗暗扶持自己的势力,为了好叫人听话,她扶持的都是一些没有根基的人。 第117节 那些人原先地位不高,得了她的助力,一下跃上青云。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从而做出一些中饱私囊的事。她只要这些人能为她所用,即使知道,只要不过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料到他们的把柄落到了元茂的手中,直接给了他动手的理由。 元茂见到太后的面色,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阿娘,朕和皇后一起来拜见你了。” 朝堂上的事,太后就算提出来,元茂这边也能反制住她。 又不是亲生母子,闹绝食弄不好正中下怀。 “来了。”太后以一种叹咏也似的强调开口,她看了一眼元茂。感觉到元茂和往常相比,眼角眉梢里多了许多融融的笑意。 那些笑意挤堆在眉梢眼角,看起来,竟然也显得比往日还更加柔和了。 “新婚燕尔,不好好和皇后一起呆着,到我这孤身老妪这里做什么。” 太后说话的口吻笑盈盈的,可是话语听起来还是一股火气。 白悦悦也不是什么怀揣着讨好婆母的心来的。她见状看向元茂,把太后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元茂。 元茂听到太后这话,“大婚后第一日,应当过来见过太后的。” 太后听到他的称谓,转头看他。 太后眼角余光暼了一眼白悦悦,立这个侄女并非她本意。娘家里一时间拿不出可靠的侄女来,而且元茂也拿着追封生母的事步步相逼。 她临朝称制多年,知道朝堂不是她一个人的一言堂。她自己本身也没到那个地步。 宗室们已经虎视眈眈等着,还有往年被她打压的。她自己一番斟酌之后,选择观望天子立后。 就算是皇帝,也不是能完全随心所欲,更何况是太后。 “天子有孝心了。”太后看了一眼冯育,让冯育赐席。 冯育听的明白,太后这是脾气冲着皇后发了。天子本性强势,这些年更是越发的不肯收敛,和太后对上也完全不讲之前的母子情分。 暂且不能拿天子如何,气就转移到了皇后的头上。 不过冯育觉得就照着皇后那个有事没事都能找乐子的性子,就算太后话里话外没提她,也未必能多大委屈。 果然冯育就见到皇后满脸笑容,跟着天子一块坐到席上,完全不在意为什么只赐席给天子。 他心道了一声果然,然后去看太后,见到太后的脸色也有些许不虞。但是天子在前面直挺挺的挡着,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当场给发火。 太后吸了口气,好歹把心里的火给压了压,“昨日大婚平平安安,我就算是了了一段心事。你是我看大的。虽然不是我所生,但也是我一手照料。现如今见着你娶妻,我也甚是欣慰。到时候对先帝我也可以交代。” 宫里的人从上到下,似乎都看不清真心。哪怕方才还怒火冲天,但又能马上言笑晏晏。 “朕这么些年,多亏了太后的养育。朕一直铭记在心,从未有片刻的忘怀。” 白悦悦在一旁见这两人你来我往,一起缅怀先帝,追忆往昔。但饶是如此,也没从这两人的话语里品咂到半分的他们嘴里的母子情。 两人演戏也没演的用心,都只是浮在表面上。 元茂能陪着太后演这么一场母子情深的戏,但是太后那边却没有和他一块完全演下去的意思。 待到一堆话说完,太后就面露疲色,整个人都靠在身后的隐囊上。 “我对我儿,只想着能无事就好。”说着又看向白悦悦。 对这个完全不喜欢,甚至还称得上几分厌恶的侄女,她眼底里还是流露出几分厌恶,“三娘这个性子,既然你喜欢,做皇后那就做皇后吧。我这里有一套烈女传,以及汉班昭所撰写的女戒。以及里总结了历代后妃得失的书,给三娘看看。” “是。”白悦悦答的格外的欢快。 欢快的语气让太后眼底露出些许的嘲讽。 等元茂带着白悦悦离开,太后靠在隐囊上轻哼了声。 王潮见状,“太后,皇后也是太后的侄女,何必……” 那些总结历代后妃得失的书,其实里头记载的多是一些下场悲惨的后妃。这么给新婚的新妇,里头多少有些叱骂诅咒的意味。 “我侄女多着呢。”太后道,“她算什么。” 王潮见状也不说话了。 “更何况她满心思都在皇帝身上,怎么可能听我的话。” 既然不能听她的话,那么和一颗没用的废棋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可恨我以前没有看出这小子朝堂上手段那么老辣,”太后蹙眉道,“竟然着了他的道。” 不过先让他得意一会,千万别让她抓住机会。若是她抓住机会,那么她就不会给他任何的翻身机会。 元茂那小子倒了,三娘那小丫头自然也一并收拾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8 21:09:57~2022-05-09 21:0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th.s 10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对,朕想你了。 白悦悦回到长秋殿, 这地方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许生疏。面前的女官宫人以及那些黄门内官全都是眼生的人,比不上在太华殿时候的熟悉。 她吩咐人去寻一个佛龛,把太后赐予的那些个书卷全都给摆上去。另外还叫人在面前给烧了三炷香。 “你这是做什么?”元茂听到白悦悦这么一通吩咐完, 忍不住问。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把太后赐的东西给高高的供起来呀。”她做了一个双手供奉的姿势,“太后赏赐的东西, 那自然是要用佛香佛法供奉起来。然后从此之后就不是凡物了。” 那么她也用不着看那些鬼东西了。 太后明摆着就是个她个下马威。她傻了才去照着太后的那一套去做呢。自然是高高的供起来, 既然沾染了佛香佛法, 那自然不用看了。 元茂听她这话的时候,正在饮水。当即一口水就呛到了嗓子眼里。 他放下手里的金葵杯, 咳的惊天动地死去活来,饶是如此, 还不忘伸手指了指她。白悦悦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从漆案的另外一头绕过来, 扶着他的背就拍,“陛下你怎么了?” 她说着,手掌就在他的脊背上拍。 年轻男人浑身上下都是紧实的腱子肉,不着衣裳的时候, 伸手贴上去,掌下是滚烫且富有弹性的肌肤,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她脑子里头浮现出昨夜里的那些来。肢体纠缠, 紧紧相贴的汗湿躯体。 尤其元茂那时候长发落下,眼里炽热而又迷离。更是全身心的沉迷其中。 一时间脑子里头简直和开花似的, 哪怕是她自己都止不住的回想。 元茂几下把呛在喉咙里的水给咳出来,满脸好笑的看她, “这办法你都能想得出来?” 他转头看她, “你脸上怎么了?” 白悦悦摸了摸脸上, 感觉到脸上滚烫,“我只是想起点事。” 她见到元茂一挑眉,下意识就觉得有些不妙,连忙道,“太后就是想要找我的麻烦,我还能傻傻的让她如愿啊,自然是要找个办法搪塞过去。” 白悦悦又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把太后赏赐的东西给供起来,一日三炷香,粘上了佛香,那就不是凡世里的东西了。至于看那是不必看了。 就算太后问起来,她把这个直接回过去就好。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她一叉腰,满脸得意的冲他挑眉。 元茂终于忍不住笑得双肩发颤,白悦悦见状很不满的摇他,“陛下笑什么呀。” 元茂被她这么一摇,边笑边抬头看她,“你还真是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白悦悦满脸的理所当然,她眼底里很是疑惑,“陛下就在这,我才不怕。” 她话语里满满的信赖让元茂一愣,心下涌上难以言喻的滋味,他抬头起来,嗯了一声。 握住她的手,“这是自然。” 他抬眼看她,又是一笑。 “太后赐下来的那些书卷,既然不想看,那咱们就不看。” “反正左右不过就是那些老学究嘴里都老得掉牙的东西。”元茂拉住她的手。 他垂目去看,掌中的手生的白皙,掌心柔软,还能看出点血色来。元茂很是满足,手掌收拢起来,又将她的手握紧。 她当初痴痴傻傻,得了失魂症,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是他把她给救回来了。到了现在他还是能回忆起她瘦骨嶙峋的模样,仿佛只要人伸手轻轻一推,她就能倒在地上碎成齑粉。 现在回想起来,还有几分触目惊心。 他一点点用心思,将她拉了回来。他不会照顾人,自己去看黄门宫人们怎么做。一点点的把那些食物掰碎了,用牛乳泡软了,一点点给她喂下去。 又学着给她整理仪表。 他记得她最是喜欢靓衣丽饰,怎么能忍受她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 他在前生对于她的满腔愤恨在那些照顾她的时光里消失殆尽。 元茂知道自己是恨她的,不仅仅是她的背叛,更是她咒他去死的举动。他满腔的爱意在她的举动下,显得简直自作多情却可笑至极。 但丢开她做不到,哪怕是减杀她的供应都做不到。只能发下狠话,昔为夫妻,今为路人,至死绝不相见。一日接着一日的狂躁发疯甚至杀人。 他发狠,他活一日,那么她也活一日。如果他真的先行下去了,她也要和他一起下黄泉。 可他这辈子真的见到她,在失去她的恐惧里,那些恨意逐渐的消弭。 她是他亲手从生死边缘抢回来的。哪怕只是晚了一步,她都会先他一步奔赴幽冥。 她在的时候,不管爱也好,恨也好。总归有个人在那里,寄托着他除却江山之外的所有情感。但是若她不在这世上了,那么他满腔的爱恨也没有可依托的人。 最后疯的还是他自己。 恨意没了,剩下来是怨。后来连怨也渐渐没了。 掌中的手柔软温暖,肌理和体温里全是让他格外欣喜的生机。 “真的?” 白悦悦早就知道元茂会惯着她,她感觉到元茂有意无意的放纵她,不管她想要做什么,只要别是扰乱朝政之类的,他都会百般纵容。 第118节 她脸上还是露出笑,这感觉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那太后那边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元茂好笑的看她,“该怎么办,你自己不是都已经想好了?” “这东西,不过是太后用来给人添堵的。你都已经做成这样,太后还能有什么话要说。再说了,太后自己也只是粗学书计,对于文书典故也是一窍不通。你不看,太后也没办法亲自查你的功课。” 白悦悦睁大眼,“太后她……” 元茂压低声音,和她像两个偷偷躲起来说坏话的少年人,“太后自己都不喜欢看那些,怕也看不懂。” 白悦悦说了一句想不到,然后和元茂四目相望,两人噗嗤一下笑出声。 “我都想不到。我还以为姑母熟读百家经典呢。” 元茂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说了一句想多了,“宫里虽然有宫博士教导宫人黄门读书,但是哪个有才学的愿意教奴婢们认字?” “那我彻底不怕了。”白悦悦笑,她得意的厉害,连着头上的金步摇都随着轻轻晃动,发出轻微悦耳的金玉之声。 她突然想起什么,“陛下这么放纵我,就不怕我胆子越来越大,到时候闯个大祸出来?” 元茂闻言颇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前生她还真的闯出一个大祸。 “你既然这么问了,那么就表明,你知道该怎么做。就算再闯祸,也不会把天给捅了。” 就算把天给捅了,他恐怕也是会在后面收拾。 他见不得她受苦受罪,又喜欢见她无拘无束。那自然是由他来收拾残局。 这话他不好说出来,完全剖白心迹,对他这种喜怒皆不行于色的人来说,到底还是太难了。 白悦悦一笑,“陛下可真了解我。” 她又道,“对我真好。” 白悦悦双眼明亮,突然她伸出手,手指对着元茂勾了勾,“陛下过来一点。” 元茂依言过去,她整个人突然起来,嘴唇就印在了他的唇角上。 他被她这一下弄得猝不及防,伸手捂住她方才亲过的地方。 她笑的像是得逞了的狐狸,广袖捂住嘴,笑个不停。 笑了两回之后,白悦悦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上下看了他好会,“陛下没被人亲过?” 元茂眼眸微睁,见到她那模样。手里用力,她整个人都落到他的怀里,“谁说没被人亲过。” 他气息滚烫,吐在她的耳郭和脖颈上。是令人颤抖的灼热。 “皇后不就亲过么?” 他嗓音低低的笑,白悦悦双手捏在他的肩上。 “那要不要多亲几次?”白悦悦缓过劲问。 她话语才落下,元茂的头颅就俯了下来。唇齿相依,鼻息交融。 原本就离得远的宫人们见状,轻手轻脚的离开内殿,全都退到外面去。 中常侍不在内殿,见到宫人们出来,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那都是常态。只是中常侍没见过天子有对女色有过什么兴致。天子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若真的要说有,一个是读书,二个就是骑射。 天子对于女色是真不在意,男人可以在外面在其他的地方装,但是在女色上装不了。更何况在宫里也没有必要花这个功夫。 宫里私下还偷偷有天子不能人道的传闻,虽然杀了几次人,把那股传闻给压了下去。但是一直都有。 如今那传闻算是不攻自破了。 天子并非不好色,只是不好那些人的色罢了。 内殿里白悦悦身上的汗珠起了又干,来来回回的好几次。 和元茂在一起,她没有经受过那些传闻中初次的疼痛。 “抱紧朕。”他的体热比她过之而无不及,两人叠坐在一起。 她闻言抱紧他。 “再紧一点。”他埋首在她的长发里道。 她头上的金步摇早就摘下来了,但他发髻上的玉簪也早被她拔了下来,黑亮的长发落了她整条手臂。 白悦悦依言更紧了点,但是这些对于元茂还依然不够。 “陛下,没法再紧了。”她承受他的力道,一面吸着气答道。 他听后朦胧着双眼去看她,两人此刻完全融在了一起,亲密相拥。 元茂露出一抹笑,“这也好。” 白悦悦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顶得,脖颈向后扬起。 她呼吸急促,对于此她几乎是不怎么懂。以前看到的那些,到了真刀真枪上,全没了用武之地。 只能和他一块一起探索。 她扬起的脖颈突然俯冲下来,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唇上。 抱住他的人如同一团熊熊的火,将他完全的包裹在内。那沁入骨子里的寒意在这团火下,终于有了暖意。 天子大婚,有三日的休息。三日过后,朝会等恢复如常。 朝会之后,天子在永安殿召见几个臣子。 太后党羽之一王尚被他以雷霆之势给除掉了,这个王尚他之前把人调出洛阳,让去治理黄河水患。不知道是不是被调出洛阳心生怨怼,还是原来贪墨成了习惯。用于水患的钱物竟然被他贪了大半,等用到水患和安抚民人身上的,距朝廷拨下去的,竟然不到十分之一。 那时候黄河水患迫在眉睫,元茂不动声色,只是让人赶紧将事办成。等到黄河水患解除,他就秋后算账,将人在百官面前斩了。 那王尚也算是太后重用的人,为避免和太后来回拉锯,干净利落动手。削弱了太后的势力,也是再树立天子的威望。 亲信被杀,而太后却毫无出手相救,或者无力相救,落到其他人眼里,自然是太后已经不值得效忠投靠。 这种手段,他用的炉火纯青。 果然这次下来,原本那些太后授意的刺头,大婚之后再来看,竟然服软了不少。没有之前那股气势。 元茂知晓自己和太后免不了要有一番斗,但是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么就更好了。 众臣这次商议的是南朝的再次北伐。 上回宋军北伐,兵分几路,洛阳一度告急。元茂领兵南下反击,一度打入了临漳郡。逼得其他路宋军纷纷调转回头来救。他打完之后收兵,倒是让宋军狼狈不堪。 “还是宋帝亲自领兵么?”元茂问。 “听说还是。”长乐王道。 宗室们看了一眼这对君臣,长乐王丢了一个未婚妻,没什么事。虽然之前宫中斗殴挨了禁足,但是比起另外一个已经落得去守城门的,已经好的不能再好。 只是天子让长乐王作为皇后册封的正使,怀揣着什么心思,诸人就只能自己想了。 不过看起来,这事像是过去了。 “锲而不舍。倒是令人钦佩。”元茂笑道,“不过可能更多是上回丢了颜面,这次知道我朝黄河汛期刚过,想要趁机挽回一点颜面吧。” “经历上回大败,宋军的士气一蹶不振。就算宋帝有心卷土重来。可是失去的军威想要再捡回来。哪里有那么简单。” 长乐王道。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这次的机会一鼓作气,直接将宋军击溃。”高阳王道。 “那有这么简单。”元茂开口。 南朝和北方迥然不同的地势和气候,以及错综复杂的大族。就不是一个能轻易吞下的地方。 就算是他,也是等了许久。不过后面再看。他才察觉就是当年他觉得的好时机,也不过是他当初的自以为是。 然后他就吃了败仗,紧接着没有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这次他对统一天下的执念没有前世里那么深。知晓有些事,时机不到,哪怕人力再多也办不到。 一更何况现如今刚刚经历过黄河水患,国库暂时也支撑不起过强的消耗。 元茂封了一个镇南将军,让其去南边应对宋军。 事了之后,朝臣宗室们退出殿外,前往官署。 元茂还没有觉得疲乏,年轻就是这点好处,永远的精力蓬勃。 中常侍将茶汤送来,元茂低头饮茶,“皇后如何?” 中常侍一愣,不知天子问此话何意。 “朕让你在皇后身边安插人手,随时向朕禀告皇后的动向。你忘记了?” 元茂蹙眉。 这还真忘记了,中常侍见着天子和皇后如胶似漆,焦不离孟秤不离砣的。哪里还想起这回事。 没想到天子竟然是来真的。 “臣这就去。” 不一会儿中常侍回来,“皇后现如今领着人在长秋殿内荡秋千。” “见过什么人?” 元茂继续饮茶。 “见了皇后三卿,以及长秋殿的女尚书等女官。其他的,就没有了。” 皇帝没有置嫔御,自然也没有内命妇过来拜见皇后。见得就是皇后属官还有那些伺候皇后文书的女官了。 中常侍说完,元茂缓缓的把手中的茶汤喝尽了。 “以后就是如此,朕时不时就要问起来。你自己看着办。” 中常侍道是。 元茂转而去批阅奏疏。 每日都会有如小山一样高的奏疏过来,元茂也每次是批阅到深夜,这次他看了几本就看不下去了。倒不是奏疏报上来的事如何,而是他自己的心境一直沉不下来,焦躁和猜疑在心底里像是火苗,不停的蹿出来。 多疑是帝王的通病,他也不例外。 元茂坐在那里,手里看着公文,心思莫名其妙想到了白悦悦,心想她这会在做什么,会不会看到什么人。 第119节 后宫里是女人的天下,但是内官又占了一大半。 她在做什么,会不会和做以前一样的事。 诸多念头一时间全都涌上来,嘈杂不堪,甚至前世他抓捕到那两个男人的情形也一同浮现在眼前。 以前她人就在福德殿,隔着一堵墙,抬抬腿就能看到她了。哪怕她有半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如今她在长秋殿,和他在的地方隔着一段距离,哪怕有人盯着,他还是放心不下。 时不时的就想着她会不会做上辈子一样的事。哪怕他花力气去压,也没见得压下去。 元茂试着去看手里的奏疏,发现还是看不下去,干脆也不和自己为难,直接叫中常侍过来,去宣召皇后。 白悦悦被叫来的时候,正在和宫人们荡秋千。 宫务由三卿以及女官们共同操持,基本上照着原有的规矩一路办下去就是。 然后她就是自己去放松一下,宫人们绝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少女,面容清秀,被这么一群女孩子包围着,滋味很不坏。她豪迈的带着这群宫人荡秋千,正热闹的时候。中常侍亲自过来,说是天子让她过去。 原来玩得好好一群人,听到这话一下就都散了。 路上她见中常侍几次欲言又止,问他话,他又不答。 这份莫名其妙到了太华殿,也没有散去。 殿内的气氛并不算好,甚至有几分沉郁。 她一进去,就见到元茂坐在一堆卷轴简牍里。 “陛下。”她几步跑过去,一下就扑在他的身上。 元茂见她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张开手臂接住她。 她像是乳燕扑入他的怀抱。等到一头扎到他的怀里,过了小会她扬脸,“陛下要见我?” 脸上笑意盈盈。 元茂看着她满脸的笑意,在看到她的那刻,他心里原本的不安瞬间平静下来,似乎有手轻轻在上面抚平。 “对,朕想你了。” 他低头看她。 白悦悦心里哦豁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四周那堆得和小山高的公文。 竟然能让工作狂放下公务,她还真是有本事了。 得意坏了,她先叉个腰。 心里得意了小会,但是一下她脑子又转回来。估计是他又在发什么感叹了,要不然不会弄这个事。 相处了一段时日,白悦悦多多少少能了解元茂这个人。看上去正儿八经的,其实闷骚的很。有时候感伤悲秋的,细腻的能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和他那一身孔武有力完全相反。 白悦悦都佩服他竟然有那么多感叹。 元茂抱住她,人在怀里的实实在在,到底还是比过了让人盯着。 “你不在,朕不能集中心思。” 白悦悦在他怀里咦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元茂点点头,他还是决定不和自己作对了。这些年他算是明白了,来来回回的,她痛快肆意。只有他一个备受折磨。 “你就呆在朕身边好了。”元茂道。 白悦悦随口道了一声好。 长秋殿有长秋殿的好,但是皇帝在的地方,方方面面那就是宫里最好的。 第二日朝臣们来的时候,愕然发现长秋殿的女官竟然在太华殿。 待他们到了殿内,坐在皇帝身旁的侧殿,隔着一条竹簾。 皇后大婚之前住在太华殿旁边的福德殿,众所周知。但是成婚之后,就应该在长秋殿了。 如果需要皇后出面,那一般是天子出了大事。要不然这里不应该见到皇后的身影。 几个宗室看了眼元茂的几个弟弟。 领头的陈留王默不作声,最受宠的彭城王更是装聋作哑。 竟然是没有一个愿意出头的。 “陛下。朝堂要事,皇后在这,怕是不妥。” 河东王出声道。 那边的话,透过了帘子清晰的传到了白悦悦这里。 她倒是不生气,慵懒的靠在手臂下的凭几。顺便兴致勃勃的看元茂怎么接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9 21:05:05~2022-05-10 20:1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如火一样烧在他身上。 白悦悦抖擞起精神等着看元茂如何接招,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元茂对她很不放心。像是只要离开他的眼前,她就会趁着他不在,搞出天大的事来。 她对此不怎么在意, 旁人想什么她管不着,同样也管不住元茂怎么看她。不过乐意看他和宗室们你来我往的打嘴炮。 至于什么心疼,心疼男人, 那可是不幸的开始。还是算了吧。 再说了, 又不是她死皮赖脸留在太华殿, 是他自己要把她从皇后的长秋殿弄到这的。 “朕心欠安。”元茂对上河东王的疑问,“皇后在此, 可以照看朕。” 宗室们目瞪口呆,这又是什么理由! 皇帝年轻二十不到, 身强力壮。可以徒手提着两只石狮子跳过围墙去。这样子能有什么心中欠安。就算是在朝堂上对上太后,也没有见过年轻的皇帝有过半分退缩。 这个时候心欠安了?!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古怪到了极点。 陈留王和彭城王几个兄弟互相看了一眼, 然后眼神又撇开。 别的人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些和兄长一起长大的弟弟们知道。天子下定决心的事,下面的人劝不来。 河东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脸色古怪的厉害, 往皇后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纱帘后隐隐绰绰,只能看到后面有一个妙曼的影子。 鲜卑人家里女人当家的比比皆是。不用等丈夫死,女人就可以当家。洛阳里, 女人们出入官府,为儿子们求官的比比皆是。但是天家和平常人不同, 皇后更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哪怕宫里有太后皇后不和的传闻,可都是同一个娘家, 谁知道这对姑侄是打的什么主意。 元茂见河东王还要再说, “早些说正事吧。” 这是不打算在这个继续纠缠下去了。河东王一口气没上来, 还想再说。天子一眼看过来,对上天子的目光,河东王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全都塞在了嗓子眼里,生生的给换了一句话说起来。 元茂有意让宗室占据各个重要位置上,前生朝廷倾覆,一大半是次子屠戮迫害宗室,把他留下来的布局给搅得一团糟。等到后面孤儿寡母上来,宗室里有才能的不是被打压,就是被猜忌,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一些酒囊饭袋。 待到外面乱兵四起,有将才的宗室在外打仗,还被人中伤。以至于生生被朝廷给拖死。 他如今除了在源头上彻底杜绝可能之外,还得重新布局,将宗室给放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 兵权大事,不能交给外臣。上位的孤儿寡母将有将才的宗室给折腾凋零之后,最后无人可用,只能任由叛乱当地的镇将和大族招兵买马,扩大势力。以至于朝廷大权旁落,甚至于外臣领兵攻入洛阳,朝廷却无能为力的局面。 南边的战事送到他面前,转而又是黄河汛期后的各项善后。 天子有意将话题从皇后身上岔开,再加上他显露出几分强势的本性,宗室们见状也不再提起了。 长乐王看了一眼帘子后的影子,很快收回了目光。 等到人从太华殿里出来,河东王满脸郁闷,“这太后才退,皇后又上来了。以后那还得了。” 长乐王听完看他,“你把陛下想的也太过软弱了。” “大权在手,就连父子都不能容许觊觎。更何况是夫妻。”长乐王开口,“陛下既然能让皇后在旁,你想到的,陛下自然也能想到。” 这话让河东王脸上更加难看,他们自己就是男人,男人的那些习性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兄弟们可以为了家产打得头破血流。可是喜欢的女人,一旦在兴头上,要是女人提出什么,男人能做出什么,自己都说不准。 可是这话实在是不好说出来,最后河东王愤愤拂袖而去。 高阳王在一旁看着,走到长乐王旁边,“看样子,皇后这是真的得陛下的喜爱。” “不过这事也不好说。万一皇后她有了别的心思怎么办。” 长乐王转眼看她,“她那个脾气,恐怕也不见得会乐意扛这些事。” 高阳王正要说话又听他道,“这样也好。” 好什么?什么好? 这话意思不明,听在耳里总有那么点晦涩。 高阳王还想再问,却看到长乐王抬腿就走了。 白悦悦见着元茂见完了宗室见汉臣,来来回回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谈的事那更是五花八门。就连度支尚书手里的钱那都得上报让他知道。 因为小到后宫大到外面的战事,方方面面全都要钱。度支尚书拿着国库开支来和天子商讨什么能做,什么做不了。 白悦悦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耐着性子听下去。 等过了会,度支尚书出去了。面前垂下来的纱帘被宫人们卷起来,用金钩勾好。 元茂看到帘子里她那满脸懈怠慵懒的模样,微微一愣。颇有些不可思议。 前生她那么想要他早点死,就是为了她自己好快些做皇太后,临朝称制。 她如此野心勃勃,他也有拿着这个吊着她的意思。谁知道回头一看她,就是满脸的疲倦。 “累着了?” 白悦悦点点头,又摇摇头。 “坐在这里,也没费什么劲。不过听陛下和那些人说的话,真的费脑子。” 第120节 元茂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皇后听得懂?” 白悦悦看他,满脸奇怪,“听得懂啊。但就是很费劲。里头弯弯绕绕可太多了。” 元茂脸上的笑容更浓,目光落到她的身上,“那怎么满脸这样。太后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 白悦悦看他,“可是操这么多的心,还得和地方大族斗智斗勇。感觉平白无故的都能老几岁。” 元茂和汉臣们商讨的便是如何从各地方大族手里给挖出更多的人,还得防着那些大族狗急跳墙,和朝廷作对。要拿捏好里头的度。 “方才朕和李缘提到叛乱平定,”他看着白悦悦,“叛乱平定之后,皇后觉得该如何?” 该如何? “自然是惩戒首恶,有罪者照着律法行事。尽快平息事端,安抚百姓。然后和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元茂脸色有些古怪,他坐到她的身边,学着她的模样靠在隐囊上。他在臣子面前正襟危坐,回头和她一样没骨头似的靠躺。虽然坐没坐样,但是真舒适。 “阿悦当真这么想的?” 白悦悦脸都要皱起来了,“难道不该是这样么。” “太后就不这样。”元茂道。 太后也处理过这种事,叛乱平定后,太后险些下令屠城。因为在朝廷看来,城中百姓竟然顺从乱臣。也是从犯。 他看面前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审视,白悦悦被他看的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不一样才好。”元茂又道。 他看向她,“你和朕想的倒是差不多。” 白悦悦一笑,“说明你我心有灵犀。” “其实都好难啊。”白悦悦感叹了一声,她眼睛动了下,看向元茂,“下回能不能别让我坐在这了。宗室们不高兴,我听着差点没睡过去。” “你不喜欢么?”元茂很是惊讶。哪怕心里也认定今生和前生不同,但还是吃惊于她的变化,他言语柔和,里头充斥着无尽的诱惑,“大权在握,你不喜欢?” 白悦悦觉得元茂简直是事多,有事没事拿这些事问她。 她一下没了耐性,“我倒是喜欢,但问题是我自认还没那个本事去掌控那么多人的生死呢。一旦出了事,那岂不是罪过大了?” 白悦悦失却了耐性,话语也格外不耐烦。 元茂愣住,他呆愣愣的看她。 他自认自己手里的权柄是最吸引她的东西,可是如今看来,也没了用武之地。 虽然老早就从她这儿试探到了她对权柄没什么兴趣,可真的从她这里听到了,元茂却有种古怪的失落。 殿内一下就安静下来。白悦悦觉得周身的寂静有些叫人难受,她抬眼看过去,见到元茂那奇怪的眼神。 “陛下,你怎么了?”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元茂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阿悦喜欢我么?” 这一问问出来,连元茂自己都觉得好笑和荒唐。 身为天子,对臣子也好,女人也好。从来只有他喜欢不喜欢,没有喜欢不喜欢他。他的垂青便是天底下最大的恩赐。 但如今他却问这种事。 白悦悦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元茂眼底里有光在动,喉结上下滑动。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稳稳当当落到了实地上。哪怕知道,她说的和她自己想的不一样。 但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的高兴。 “陛下难道觉得,我不喜欢你么?”白悦悦唯恐元茂给她来一句,喜欢他什么。 这男人细腻起来,连女人都甘拜下风。只能快些将话丢给元茂。 果然他笑笑不继续问了。 “陛下要不要喝点蜜水提神?”白悦悦问。 她佩服元茂能和人商讨出那么多事来,其中还不乏和世家大族各种勾心斗角。 “好。”元茂喜欢被她照顾的感觉。 他和河东王说的那话其实也没说错,他是有心病,而且这个心病,除非皇后在这里,要不然就无药可医。 蜜水端上来,元茂拿起金杯,眼神有些期待的看了眼白悦悦。 或许是幼年时候没有被好好对待过,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从她这儿得回来。 白悦悦见状,从他手里拿了蜜水,在他的注视里自己饮了一口。然后唇直接对上他的,将蜜水哺喂了进去。 她这举动大胆到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她会拿个食匕来喂他。 他却又闭上眼,将她喂来的蜜水全都吞了下去。另外又乘机加深了吻。 既然她开的头,那么他却之不恭了。 白悦悦被他亲得头都发昏,好不容易挣开,大口喘了几口气,好让那股憋气感好点。她去看元茂,元茂眼底脸上含笑,嘴唇鲜红。这模样倒是有些透出些许难言的瑰丽。 “陛下这可是白天呢。”她开口嘲笑,“而且刚刚才见过朝臣。” 元茂挑了挑眉,他一把拉过她,将她拉到自己怀里,“那么皇后也是和朕的共犯。” 他话语里透着点点得意,“我们两人谁也别想脱身。” 皇后从长秋殿搬到了天子的太华殿了。 这简直闻所未闻。 帝后都有自己的寝殿,如同天地乾坤各有所处。 皇后居长秋殿,这是历来的惯例,没见过帝后呆在一起。但是这件事说白了也是天子的家事,没有牵扯到前朝,一时间哪怕心里犯嘀咕,也没有人提出里头不对。 符桃儿脸色有些不好,她在太华殿当值,原本想着天长地久总有机会。尤其立后之后,皇后到了长秋殿,自己在太华殿留着,多少都会有机会。 皇后既然因为容色得宠,可见天子并不是不近女色的和尚。那么她就有机会。 之前天子和皇后总是腻在一起,好不容易大婚之后,皇后到长秋殿去了,结果天子又让人过来了。 今日又有朝臣被天子召入太华殿正殿商讨政事。 “皇后还在里面?”符桃儿轻声问宫人。 宫人点头。 天子除了上朝,其他时候都会带上皇后。连着见朝臣的时候都带着。一开始宗室们还对此颇有些怨言,可是没见天子听过,宗室们也就不说话了。 毕竟说了没有任何用,那就没有再开口的必要了。 符桃儿的眉间浮上一层郁气。 她的家人都已经成了南安公门下的门客,这年月说是门客,其实与奴仆无异。有这么一层关系,她也算是太后的人。但是皇后和太后关系恶劣,这层优势,瞬间就成了劣势。皇后不但不会因此给她半分方便,反而说不定会因为这个对她不利。 “恐怕又要和以往一样,要呆上一整日了。” 宫人轻声道。 符桃儿点头,她让宫人把果物小食准备好,还是照着平日里的时辰给送进去。 王钟儿在后面见着她的脸色,看向殿内。殿内商谈政事的时候,宫人黄门全都要到外殿,除非天子有命,要不然谁也别想入内。 内里的人对皇后的存在已经习惯了,皇后并不对朝政指手画脚,更多的时候只是听着。天子之后做出的抉择,也没有看出什么被左右的痕迹。 因此皇后在,也没人说什么。 符桃儿伫立着,过了小会她看到那边有太后的人一闪而过,她抬足过去。跟着太后的人去了长信宫。 太后如今是半退隐,日子稍稍过的有些清冷。连李约都不太过来,就算太后让人去宣,不是推脱说人不舒服,就是公务离不开。 这世上人情冷暖大多如此,太后也显得有点寂寥。 “皇后如何?” 符桃儿才跪下,就听到太后问。 太后把她放到太华殿,当初自然不是只为了让她去帮侄女固宠的。当初四娘那个性子,她就料到了极有可能不受宠。所以将符桃儿安插进去。 如今太华殿内外也被换了一通,有些事就算是太后也没有办法得知清楚。最好的眼睛莫过于枕边人,就算再如何,她们也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符桃儿将这些日子自己关于皇后的所闻所见全都说了。 “看来还真是不管到哪里都带着。我听说天子去华林园听讼,皇后也在?” 符桃儿道了一声是,“陛下于华林园东门体察讼情,皇后也在。” 太后颇有些稀罕的挑了挑眉,“还真是没规矩,” 随即又笑了一声,“罢了,刚开始的时候都新鲜。” “你入宫也有两年了。”太后看符桃儿,“我记得你办事是妥当麻利的。但是女子青春就只有这么几年,你要抓紧。要知道宫里从来不缺青春貌美的女子。” 符桃儿紧了紧手掌,道了一声是。 符桃儿退到外面,迎面碰上了冯育。 两人有首尾,一见面冯育就笑,“如今有难处了?” 在宫里不能单打独斗,必须的抱成团。皇后那样的人,宫里是少之又少,符桃儿立即柔和了眉眼应了一声是。 “太后催的很。” 冯育点点头,“我料到了,皇后一家独大,你就算有心,也只能无力。” 说完,他把一只瓷瓶压在她的掌心里。 这是长信宫,附近也没有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必避讳。 “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我帮你一把。接下里如何就看你自己的了。” 太后看着面前的风景,王潮过来,“太后,李侍郎说他今日……” “他今日身体不适,不能进宫?”太后不等王潮说完问道。 王潮低头。 “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太后冷嗤,“还真当自己那么好脱身呢。” “看来果然是士族里养出来的,皮相上好,连着性子都是天真烂漫。真的以为我是平常妇人,他自己想断就能断的。” 第121节 “太后,渤海王回朝,特意向太后送上贡品。” 冯育过来呵腰道。 渤海王是另外一支宗室,若是算辈分,还是天子的子侄辈。但是年纪却比天子大了十岁有余。 诸王们要么留在洛阳,要么被发配在地方为刺史。也有在封国的。不过不管如何,每年都要来洛阳朝见,这是惯例。 “渤海王。”太后嘴里念叨了一下,她拿过冯育呈送上来的卷轴,见着上面所陈列的东西,挑了挑眉。 “还真是个实诚的年轻人。”她看向冯育,“让他入宫觐见吧。” 元茂带着白悦悦去了华林园。 华林园他以前带她去过,但是这次和她一块去,并不是为了一块享受,而是在去决断讼狱。 放着她一个人,他不放心。哪怕有人盯着,他还是忍不住的疑神疑鬼。他知道人若是下定决心要做坏事,就算身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要有机会还是会动手。 前世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干脆将她一块带来,和在太华殿里一样。 华林园听讼,比起朝政同样轻松不到哪里去。白悦悦在元茂身边一块听案。 她听完老长一段的陈情,趁着其中稍许的空隙,她亲自端了面前的蜜水给元茂。 “陛下要不要休息一会?” 今日她没见过元茂有半点休息的时候。寅时的时候就去准备上朝,寅时那会天都没亮,然后下朝回来见朝臣宗室。吃了一点东西,就接着批阅奏章。到了未时,就拉着她到华林园。 一天下来还真是没见停过。 他不会真的哪天一头栽倒吧? 白悦悦忍不住想。 元茂看她,白悦悦道,“我都见陛下一日到晚没歇息过,好歹就睡那么一炷香。” 她眼睛圆圆的,说出的话语满是真挚和关心。这让元茂很是开心。 人总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在这个位置上,想要真心和关心是不可能了,但是他就是想要。尤其是生病的时候,人都和平日不一样。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像上回生病似的。 听到她的些许安抚,就忍不住就要更多。 “等会。”元茂道,“人都已经来了,那么还是把事做完。” 即使有所期望,但是元茂好分得清轻重。眼下还是先把正事做了。 他说完召人进来,进来的主事官是个年轻人,更叫人出乎意外的是,他有一张俊俏的面庞。 帘子后的影子顿时有了点新的趣味。 元茂知道人在帘子里,外面人看里头的人不真切,但是里头的人看外面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在外面都能感觉到帘子里的人,那股突然生出来的兴致。 元茂后悔了,他后悔带她来了。同时另外一股愤怒又生了出来。如火一样烧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元茂:绿帽被害幻想症感谢在2022-05-10 20:15:33~2022-05-11 21:0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少女战士 14瓶;ccppk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皇后说的,正是朕的意思。” 能入华林园的案子, 绝大多数都是判了死罪的。 如今南北分立,连面上的和气都维持不住,都想要做一统天下的明君圣主。打仗更是家常便饭, 战事消耗下来,人口年年上不去。元茂一面下旨鼓励男女婚姻交往,寡妇再嫁。甚至都已经有了模仿先秦春社男女相奔不禁的想法了。 鲜卑原本就是马上民族, 对节操这个东西根本不在意。早年的时候皇帝们在男女上更是节操掉尽。在汉人士族看来完全不成体统, 汉化到如今二三十年时间, 也还没完全到骨子里。 尤其此刻,没什么比增加人口更重要的了。 元茂鼓励男女多多往来, 另外对死罪更是加大了审查。朝廷对于死罪十分谨慎,哪怕判案, 廷尉署也要将判了死罪的案子上交天子面前,进行再三的问审, 确定无误后,才在秋后执行。 今日的也是个判了死罪的案子,主事的官员年轻长相俊秀,口齿伶俐清楚。几句将案情的前因后果描绘清楚。 是长安万年县的案子, 农妇家的年轻女儿被乡里的闲汉尾随跟踪,家里人发现了之后,那闲汉不但不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 频频对这家的女儿横加骚扰。终于有一日在夜里,那闲汉翻墙而入, 意图不轨。被这家人一块给活活打死了。 元茂察觉到帘子里探出来的视线,但他到底还是压着一口气, 低头翻着手里的卷宗。 “既然是图谋不轨, 那么就不应该叫人偿命。” 帘子里传来白悦悦的嗓音, “陛下,这不对。” 元茂把她带在身边,很少听到她对朝政还有其他的事,发表什么见解。她很多时候,只是把这些当做特殊的见闻。听了就算了。尤其是那些关乎民生的,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有些稀奇,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对着帝后一拜。 “回禀陛下,殿下。照着律法,杀人者死。毕竟出了人命,若不能严惩,恐怕难以服众。” “服众?”白悦悦在帘子里听了里笑了笑,“服谁的众?” “这案子听着从头到尾,只是死者的活该。” 元茂听着,把手里的卷宗让宫人送到帘子里。 他难得看到她这么有兴致,白悦悦左右翻看着,“果然是前后纠缠了几次。那么更是死有余辜了。” “是不是死了人的家里在闹事?” 面前的年轻人一时语塞,竟然有小会说不出话来。 “回禀殿下,臣不知。” 皇后的声音很柔软,带着点被惯出来的娇纵。 “那应该差不多了。一般能在当地横行霸道的。穷的叮当响的,怕是不能够。家中应该是在本地有一定的本事。要不然惹出事,一不留神就被打死了,哪里可能给他撑腰?” “这案子不该这么判。”白悦悦道。 “人是死了没错,但是咎由自取。前面纠缠好几回,恐怕就已经是有恃无恐。等到夜里翻墙,那便是自寻死路。这家人算得上是为了自保才下手。要不然那么大一家子,早就在他纠缠之初就给打死了。哪里会给他机会得寸进尺。” “陛下。还请明断。” 元茂看到帘子后的影子向他偏过来。 眼角的余光暼到了那边的年轻人,年轻人脸上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被皇后的那些话给问的。 卷宗上县官是判的这家父亲死罪,其余的人流放。 元茂问,“依照皇后的意思呢?” “这家人并不是主动为恶,而且又是为了保护自家女儿。照着我的意思,自然是无罪。” “可是殿下,”廷尉署来的年轻人听到皇后这话终于是忍不住了,“除了人命,若是没有任何人受惩戒,那么如何震慑民人。” “那人死有余辜,死了世上少了个恶人。这家人并不是主动为恶。看卷宗上所言,是迫不得已。并且也有邻里为证。如今人力贫乏,就更加应该爱惜人力,尤其这种案子。” 她看向元茂,“陛下。” 元茂眉毛一挑,“此案用不着死罪。其余人等是也不用判流刑。” 天子开口,那么此事就算是定了。 元茂把卷宗往案上一拍,“回去告诉他们,这案子他们判得一塌糊涂。” 话语完毕,他听到帘内传出的舒了一口气的声响。 元茂对死罪是慎之又慎,除非是的的确确是罪无可赦,要不然多少还是愿意留人一条性命。 她发现很多时候,元茂连肉刑都不太乐意用。 但是若真的是犯了事,他也是不会心慈手软。 他批了一个兄弟相杀的案子,秋后问斩。和方才处置杀人救女的案子完全不同。 温文慈悲是他的表象,帝王的杀伐果断他一样都不缺。 待到事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沉下来。 “今日天色晚了,就不用回太华殿了。”他看向白悦悦,“今日夜里就住在这吧。” 白悦悦自然无不可。 她应声道了一声好,元茂自己继续留下来处置政务,让白悦悦出去走一会。 白悦悦本来就不是什么坐得住的人,她在太华殿都每日带着一群宫人黄门,浩浩荡荡的在附近游走。有时候干脆连皇后的行辇都不用,靠着两条腿走来走去。 她领着人到天渊池转悠了一圈,等到天黑了,自己回清凉殿美滋滋的用了一顿晚膳。 然后听宫人们给她玩傀儡戏。 傀儡做的惟妙惟肖,都是木头做的,头上竟然还真有头发,套着衣裳,关节处随着牵着的线动作,做出各种举动。 身边的宫人奉上石榴汁。石榴汁盛在水晶杯里。 水晶杯在后世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会,全都是从遥远的西亚由商队带过来。 能送到宫里的,更是其中之最,石榴汁在水晶里轻轻摇晃,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格外璀璨。 其实宫里也有很多的好处,只有宫里才有像样的生活。 她喝了一口石榴汁,看着宫人们提线给她表演。 元茂这边依然处置政务,他召见了尚书省的几个人。中常侍看着旁边的漏壶,“陛下已经将近戌时了。” “陛下还是传膳吧?” 中常侍看着天子一日几乎没有停过,戌时都可以入寝了。但是都到这时候,还没有用膳。 “皇后那里如何了?”元茂问。 第122节 “皇后已经用膳,这个时候正在看宫人演百戏。” 元茂听后点了点头,随即他眉头又微蹙,看上去略有些生气。 中常侍在元茂身边这么些日子,对于他的脾性已经有些清楚。天子在政事上除非下面人出了什么大的纰漏,要不然天子一般对此没有什么表露。如同一面平静的湖水。可一旦真的发作,那便是到了要见血的时候。 一如那个在宫门外被下令砍了脑袋的王尚。天子不动他也就罢了,由他收刮民脂民膏,贪墨朝廷拨下来的钱物。但一旦动手,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是身首分离。连皇太后都救他不得。 若不是天子捏着罪状突然发难,谁都没有想到。之前是真的半点治罪的意思都没有露出过。 现如今如此,思来想去,恐怕只有皇后了。 “去把中书省送来的奏疏送来。” “可是陛下到现在还未用晚膳……” 中常侍的话才出口,元茂就一眼看过来。中常侍道了一声是。 中常侍看着内殿天子处理政务,让养子看着,自己去清凉殿见皇后。 皇后这里热热闹闹,冒腾着一股世俗的火热。 连中常侍都不得不感叹皇后这儿全都是活劲。 皇后不知道和宫人们说什么,说到高兴的点上,她笑的前俯后仰。那些拘谨和端庄在她身上是看不到多少。 但这样,叫人看着眼热,想要也掺和到这份世俗的热闹里。 或许天子就是喜欢这份热闹。掖庭的那些待诏,一个赛一个的端庄,似乎人都快要得道升天了。每一根头发丝儿上面都端端正正。 “拜见殿下。” 白悦悦见着中常侍,马上停了下来,令人赐席,“中常侍怎么来了?” 皇后对身边人都很宽容客气,不但不严苛,反而很宽容。对着他这样的天子身边的人更是尊敬。 白悦悦见到中常侍脸上的忧心忡忡。 “是陛下那边有什么事了?” 中常侍说是,“殿下也知道,陛下今日已经忙了许久,此刻都已经是戌时,但是陛下还未进食。” “小食也没进么?” 平常休憩的间隙,宫人们会端一些点心上来。种类繁多,有时候光是吃那个,就能把肚子填饱,不必再吃别的。 中常侍摇头。 这就不行了。 白悦悦其实不太想要搭理元茂,她察觉的出来元茂对她疑心很重,有事没事,疑神疑鬼。不过她也不放在心上,只要他别疑心过重,弄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搞她。她就随便他去。 至于别的,她也不太想管。但是元茂这么糟蹋他自己,她不出手好像也说不过去。 毕竟两人也没有什么要闹得互相不搭理的。 “准备好膳食,我亲自去一趟。” 中常侍听到这话,心放下一半。 很多事元茂都是亲力亲为,突然他闻到了些许膳食的香味。他到现在,没怎么吃东西。但是闻到膳食的味道,他的肠胃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半点饥饿,反而还有点犯恶心。 “什么味道?”他翻弄着手里的简牍,头也不抬。 “陛下,到该用膳的时候了。” 白悦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她站在他身后。 她让宫人把热气腾腾的膳食拿出来,“我听说到现在陛下连水都没有喝几口。是真的么?” 元茂拿起手边的漆杯,将里头的水一饮而尽。 他处理政务的时候不喜有人来打扰,所以也没有宫人将温水续上,杯中的水是冷的。 “现在朕喝水了。” 白悦悦早就察觉到他的怒气,那是从白日里她对那个俊俏的郎官多看了几眼,然后他就开始生气了。 她察觉到他的情绪,却懒得花太多心思来抚平。 元茂的脾性委实是有些难以琢磨,甚至有些喜怒难辨,要是真的把心思花在猜他心思上,怕不是要早早累死。 再说了,人生气例如她自己,再怎么气,也是当场把火一撒,最多过那么几天,就又高高兴兴了。她以为元茂最多气不过晚上,谁知道现在看来,元茂的那口气还没消。 “那陛下把这碗汤也喝了吧?” 她从宫人手里把碗接过来,骨汤熬了很久,上面的油都已经全部刮掉了。 “喝水不够的。”她轻声道。 元茂没理她,低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简牍。白悦悦等了下,还是见着元茂低头处理政务,顿时心下一股无名火起,她劈手就把他手里的简牍给夺了。 元茂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手里一空的时候,面上还有些许空白。等到反应过来,掌中已经是她换上的玉碗。 “你这是做什么?” 白悦悦对元茂口吻里的怒气并不在乎。 “你的肠胃也不好,年轻的时候无所谓。到年纪稍微大一点,发作起来可不是玩笑的。” 元茂看着她看了两眼手里的简牍,然后随意的放在了一旁,“朕是天子,你也敢……” “我为什么不敢?”白悦悦回头看他,“我要是不敢,就不会来了。” 元茂面色冰冷,白悦悦望见他的脸色突然就没了耐性,她回头看向他,“陛下是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她向来横刀直入,直来直去。元茂早已经知道她的作风,但是亲耳听到她说,还是有瞬间的怔忪。 “陛下已经气了好会了。从白日里开始到现在。陛下在气什么,气我多看了廷尉署的那个郎官几眼?” 这事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元茂看过来,双眼里几乎点着两簇怒火。 前世的那些事在此刻莫名的,一股脑全都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咬着牙说不是,不管是前世的那两个男人,还是今日里廷尉署里的那个年轻郎官。他都看不上,但是他看不上的人,她却有那般的兴致。 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又难解的厉害。 “我也觉得。”白悦悦笑道,“毕竟我瞧着那年轻人办事妥当,陛下重用他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生气。” “办事妥当?”元茂怒火攻心,原本压抑的那些怒火随着她的那些话,从心底从眼里全都冒出来,“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能过得去。就算是你多看几眼的那张脸,也乏味的很。办事更是前怕狼后怕虎。完完全全的一个庸才!” 他被她那话给逼到了角落里了,连带着前世的那些愤恨一股脑的全都发泄出来。 元茂步步紧逼,白悦悦被他那几乎直接逼到了面前的怒火,给弄得向后退了几步。然而元茂并没有留下任何的让她可以逃脱的空地。 “朕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看他?” 白悦悦目瞪口呆,“我只是看了两眼而已,没多,真的。而且那人也就一张皮相稍微好看一点点,看了两眼之后,还不如侍奉我的宫人好看呢。” 元茂一愣,又听她道,“尤其他之前劝我的话” 说着她就清了清嗓子,学着白日里拿年轻郎官的强调,“殿下,律法杀人偿命。” 她下刻那副满脸劝诫的调子一变,满脸生气,“我难道不知道杀人偿命?还用的着他来提醒?” “现在一看,连他那张脸都难看了!” 她这番话说的像是一盆冰水,泼在了他那满腔的怒火上。原本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的怒火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白悦悦瞥了他一眼,马上抓住机会,她牵着他的手在宫人们摆好的膳食前坐下,她将一碟山楂果放到他手边,山楂果多多少少有点酸,在蜂蜜里泡过,适合开胃。 元茂看着她,白悦悦抬手做出发誓的模样,“我就是看了两眼,没看了真的。陛下就怎么不会觉得,我对陛下情深似海。” 元茂听着这话,嗓子眼里冒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你说的和你想的,那可是截然不同。” 白悦悦也不在意,只要他的火气被她打散了就好。 “那吃点东西吧?”白悦悦道,“陛下身体和我一样不好,要是真的有什么,我会心疼的。” 她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落到了耳朵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 这边是他的悲哀之处。 可是又放纵自己沉湎其中,不可自拔。 被她逼着吵了一架,原本压抑的怒火发散了出去。身上略有些轻松。 她把山楂果送到了他的唇边,果子混着蜂蜜的香气在鼻下萦绕。元茂低头下来就着她的手把那颗山楂果含到嘴里,这里头,不知道有意无意的,嘴唇擦过了她的指尖。 白悦悦吃吃的笑,她拿起碗箸,主动担任给他喂饭的任务。 “朕自己可以。” 白悦悦道了一声好,径直将碗箸都放在他的面前,让元茂自己来。 元茂那话不过是赌气,哪知道她竟然真的照着他的话就做了。 他自己说出的话,也不好收回去。 送来的膳食是照着她的喜好做的,元茂在人前没怎么表现过自己的喜好,她干脆就照着自己的喜恶来。 “陛下要好好保重,若是陛下真的有什么,我会心疼的。” 元茂对这话嗤之以鼻,他原本想要冷笑出声,但却自己沉默着端起了碗箸。 “这世上,我连我的父兄都没有关心过。”白悦悦捧心在一旁感叹,“陛下还是我第一个关心的男人。” 这话也没错,她那个便宜爹就算死了,她都不会多看一眼,别说嘘寒问暖了。没提前把他送走,就算是她厚道。至于兄,她没有兄。 元茂默默看着,一声不发。 他言行举止完全就是宫里养出来的那套,她没怎么见过他在用餐的时候说过话,轻悄悄的。 和她那痛痛快快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撑着头看着,元茂手上的动作微停,一眼暼向她,“皇后看什么?” “我就是觉得,陛下怎么这么好看。” 她说着,又上上下下把元茂打量了一通,或许是她言语过于夸张,还是别的。元茂对她这话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低头默默吃完。 “今日的膳食陛下喜欢?” 第123节 她见他用的比平日里要多。 元茂不出声,白悦悦坐在那儿,“陛下就算不说,我也知道。” 她说着就笑起来,“陛下很喜欢。” 元茂忍不住看她,被她那么一搅和,心底里压着的怒气已经消失干净。他遇事习惯的隐忍,若是忍不下去了,才会爆发。今日算是被她逼得吐露了心迹。 不过吵了一架之后,他倒是不觉得愤怒,像是将一切都拿出来说了。这感觉出乎意料的不错。 “看人不要只是看面相。”元茂看向她。 他摆出诲人不倦的姿态,“样貌好的人,说不定肚腹里空空如也。一如今日看到的那个郎官。” 白悦悦笑的花枝乱颤,头上一对金步摇簌簌出声。 男人的小心眼子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元茂被她笑的有些恼怒,还没来得及发作,她就一头撞了过来,撞到他怀里。 “我当然不只看脸的。陛下应当知道我的。” 元茂低头看怀里的人,她正好抬眼起来,和他对了个正着。 怀里的人很暖,像是怀揣着盛夏的日光。暖了他的身,也暖了他的心。 可惜她这话,他还是不信。 “是吗,朕不信。” 怀里的人轻哼一声,她脸上恼怒,也是细看眉眼却依然还是笑的。 他低头看着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她笑。 白悦悦见状,“真是让人操心的陛下。” 说着,话语还一绕三叹,恨不得当着他的面摇摇头叹口气。 不许看别的男人,也不许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 这句话在元茂舌尖上停留了好久,到底没说出来。 那是带着前生怨恨的话,一旦说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持如今的模样。 他只有沉默下来,将这话认领了。 皇后干涉廷尉署案子的事,在外面传开。过了两日元茂在召宗室的时候,武威王就提了出来。 武威王是宗室之首,年纪大辈分高,就算是功劳也足够。在宗室里受人尊重。 “陛下让皇后入住太华殿,这原本就不合宫规。这也罢了。毕竟帝后和睦,那也是福气。但是皇后干涉廷尉署,这就不对了。” “陛下难道想要旧事重现吗?” 武威王开口说话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开口就不客气。 瞬时场面就冷了下来。 元茂抬眸看了一眼面前须发皆白的武威王,武威王正双目盯紧了他,只等着他开口就马上反驳。 “是朕让皇后说的。”元茂道,对上一众宗室错愕的眼神,“皇后说的,正是朕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1 21:01:50~2022-05-12 21: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猪 30瓶;明果 20瓶;57018349 8瓶;小闲猫、人在江湖飘 2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武威王的脸色一下极其精彩, 君臣两人面面相对。而其他人不是小心的偷暼,便是默默的离武威王远一点。 宗室们也觉得皇后插手政务不好,哪怕只是决断狱讼。太后例子在前, 他们不得不多谨慎。 但是知道天子的脾气,一时间推出武威王来做这个出头的。 就算天子生气,也不会把宗族里的长辈给怎么样。 谁知道天子没有生气, 但是这话一时半会的, 叫人没法接。 “陛下……”武威王好半会终于从唇齿里给漏出了这么一两个音节, “陛下这又是做什么?” “只是有些话不太好说,所以让皇后替朕说出来罢了。” 这下众人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沉默。 陈留王看了看自己脚下, 又去看弟弟彭城王。 终于长乐王出来,说起一件事, 把这个话给带了过去。 待到从殿内出来,武威王脸色几乎和煮饭的釜底有的一比。 天子平日里看着公私分明, 但是到了皇后的身上就各种偏袒。今日谁看不出来天子是想要在众人面前偏袒皇后,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是知道归知道,众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子说,不能跳出来说天子不对。 “罢了。”彭城王开口, “陛下如今都这么说了,若是再继续和陛下说皇后不好,次数一多, 恐怕陛下也会发怒。” 武威王的老脸都快要坏掉了。 他愤愤了好会,却说不出话, 最后狠狠的拂袖离开。 “宫里不会再出第二个太后吧?这都是姑侄,姑母这样, 身传言教, 侄女怕不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话语出来, 没人敢接。 “你这话小心一些。”长乐王看过去。 说话的宗室满心尴尬,咳嗽了一声。 “都是自家人,应该不会有人把这话说出去吧。” 结果无人回应。 这下说话的人都有些慌张了。闭了嘴脚下加快,跟着其他人往官署里去了。 长乐王下值回家,今日没有轮到他在宫里上夜值,到了时辰就可以回府。 回到府里,他先去探望了太妃,然后又去了书房。 等到晚膳时分,王妃李元姜亲自来请他用膳。 夫妻两人从成婚开始到如今都是相敬如宾的客气,彼此之间维持着主宾一样的客套。没有激情也没有横眉冷对,更没有亲近。 李元姜觉得长乐王是将她当做客人一般对待,他们这种夫妻和父母有些相似,但也不一样。就算是父母那种夫妻,偶尔也有争吵的时候,也有含情脉脉的时分。 但他们一概没有。 长乐王早日见她和她打个招呼,晚上回来让人告知她一声。晚上偶尔睡在一起,也是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比起夫妻,倒像只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 “大王可是有心事?”李元姜问。 她自小受的便是士族那一套,性情矜持守礼,对于夫妻之间该如何相处,可谓是完全不擅长。再加上长乐王年岁比她大上好几岁。他不动,她就不动。 但这么下去总是不行,她见他手里捧着碗箸,眉头蹙着,不由得轻声问道。 “是朝堂上的事吗?”李元姜问。 长乐王回神过来,见到她正看着自己,他摇摇头,说了句不是。 “既然不是朝堂上的事,那就好办了。如果大王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 长乐王脸色却微变,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低头开始用膳。 李元姜见状也不好问什么了。 夫妻两人用饭用的安安静静。 李元姜用饭之后,把今日跟着长乐王出去的家仆叫了来问,从家仆的嘴里也没有问到什么。 长乐王听说李元姜将他身边人叫去询问的时候,手在额头上轻轻的动了下。有些无奈。 过了两日,长乐王在华林园里遇见了白悦悦。 皇后的出行没有那么浩浩荡荡,只有十几个宫人黄门跟随。皇后着颜色鲜妍的衣裙。士族女子多是喜欢着颜色淡雅的色彩,以衬出时风崇尚的仙风缥缈。 但是她不,浑身上下层层叠叠,浓郁火热,是世俗里的一团热闹。 丝绦把腰肢勒的纤细柔韧,回首看人的时候,是这百花里最靓丽的一丛色彩。 “阿叔。” 宫人来报说是长乐王求见的时候,白悦悦有瞬间的呆愣。 自从各自婚嫁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面过了。白悦悦为了不让元茂猜忌到长乐王的头上,就算在太华殿里住着,她也和他避嫌不见。 今日长乐王主动求见,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这会在殿外,懒得听那些哭爹喊娘的讼狱,干脆到了外面散散心。那些讼狱刚开始看案情觉得很有意思,但是看得多了,也觉得有点头疼。 长乐王在宫人的引领下过来,双手拢在袖中就给她行礼。 待到她让他起身,他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明来意,“皇后在宫中,切记小心谨慎。” 白悦悦很是奇怪的咦了一声,“阿叔说什么?” 一声阿叔道明了两人此刻的身份。 长乐王吞下咽喉里的苦涩,“殿下如今跟随在陛下身边,虽说盛宠正浓,但是也要切记谨言慎行。陛下身边其实是众人瞩目之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 他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不再说下去了,抬手对她再次一拜,两人之间隔着一丈多的距离,再加上跟着的那些宫人黄门。两人之间端的是光风霁月。 然而长乐王说完那两句话就告退了,半句话没有多说,一刻也没有多留。 白悦悦原本想祝他和王妃夫妻好合多子多福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第124节 她身后里的一个黄门见状,悄溜溜从最后面离开,去向天子通风报信去了。 元茂知道的时候,刚刚理完一个讼案。听说皇后和长乐王相见,他稍稍沉默了小会,最后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没有别的表示。 长乐王为人谨小慎微,而且为人忠心。他前生哪怕被太后皇帝逼到了那个程度,也没有见到他有任何的愤恨之举。 他不觉得长乐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举动。 但面前的黄门才退下,他莫名的有些心烦气躁。心烦气躁当中,又生出一丝丝不安。 人都是会变的。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人从头到尾能一直对他忠心,万一呢? 这个念头从心底里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动声色的将心底里的猜忌和烦躁全数压下来,此刻手边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决断。 “陛下,皇后来了。”中常侍轻声道。 元茂抬头,让人进来。 白悦悦见到元茂手里的卷宗,“我来的是时候吗?” “刚刚听完了一桩,正好可以休憩小会。”元茂放下手里的卷轴,“阿悦有话和我说?” 白悦悦点头,“外面是不是有我不好的传闻?” 元茂有些意外的看她,上回宗室的那些谏言都被他下令不许透露给皇后知道。所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 “怎么会有如此一问?” 元茂不想让她知道,她前生对外人的评价一概嗤之以鼻,从来都不管。此生他干脆不让她知道。 “是有人说我的坏话吧?”白悦悦问。 她走近了几步,“是说我什么了?” 元茂摇头笑道,“没有。你想多了。” 可是这话却骗不了她,白悦悦蹙眉,“绝对有。陛下要是不告诉我,我就问别人了。” 元茂手上卷起卷轴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这个问别人,是打算问什么人?” 话语以及投过去的眸光都有些冷,白悦悦莫名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疙瘩。 她有预感,若是这次她没有答好,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就去问我的大姐姐。” 白悦悦道。 “大姐姐是高阳王妃,她肯定知道,我把大姐姐召到宫里问一问就知道了。” 这回答真的是一股的孩子气。 元茂忍不住笑。 原本弥漫在周身的紧张气氛骤然一松,白悦悦都感觉到身上轻松了许多。 “罢了,高阳王妃如今身怀六甲,若是个男孩,就是日后的世子。高阳王自己都担心她担心的不得了。哪里能让你这么召到宫里,来回的折腾。” 白悦悦闻言干脆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的往他腿上一坐。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双目和他对上,“既然如此,那陛下和我说说呗。” 她说着,故意动了动身子。引来他倒吸一口凉气。 白悦悦是知道他的性子,只要是办正事的时候,那必定会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男人憋这个,是憋得很辛苦的。尤其是年轻男人,血气方刚。只要上来了,再想要自己弄下去,那可真是辛苦。 她下定决心,元茂也无可奈何,只能把之前武威王的话说了,不过他说的柔和许多。 “原来就这?”白悦悦听后,满脸古怪。 只是这么一句话,让长乐王专门过来提醒她。 “武威王也是无心。”元茂当着她的面,为老长辈说了一句。 白悦悦回头过来,“那么陛下是怎么回他的?” 元茂挑了眉,“问这个做什么?” 白悦悦见他没有答话的意思,马上又开始在他腿上左摇右晃的摩挲。 他对她背后抬手,想要拍她一下。但是想起这是办正事的地方,手举在半空好半会也没有下去。 白悦悦笑的格外得意,“陛下说了不就好了,还有——” 她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陛下想打,打不久得了。” 反正不过是打情骂俏里的情趣,又不是真的要做什么。 见他还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她在他耳朵上就是一口。 元茂忍无可忍,原本都放下去的手扬起来。手掌落到她臀上,她故作尖叫的哎呀一生,然后笑的前俯后仰。 元茂鼻息有些粗重,眼神颇有些凶狠。 要让他这种自认正派的人,在这种地方,做不正经的事。那可是逼他跳崖一般。 她想到这里,越发的得意了。 “真是放肆。”元茂低声道。 白悦悦止了笑声,乖乖巧巧的看他,和方才嚣张到了极点的模样完全不同,过了小会,她依然双手抱住他的脖颈,“陛下,夫妻都是这样的。” 元茂脸色不好看,他感觉到自己曾经坚持的那层圣明君主的做派,在她面前怕是要维持不住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不由得自嘲。怕不是早就没了,在他下决心引诱她,用皇权逼迫长乐王放手,两人一别两宽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他做坚持的明君做派。 可是即使做下了,他也毫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结果也是一样。 她生来就该是他的,哪怕重新活过来,他也从来没想过她会归属别人。 “夫妻是这样的吗?”元茂轻声问,他眼里满是疑问。 “夫妻难道不该是相敬如宾,哪有你这样的。” 他说着训斥的话,但是话语里也没有半点训斥的意思,甚至还凑近了。 夫妻相处,他知道的全都是从书上得来的。前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入夜两人才能见面,若是朝政繁忙,又或者他出外打仗,连着一两个月见不着面也是平常。 聚少离多,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夫妻真正相处是什么样子,他感受不深,最多是少年时候从书上学过的那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可和她相处起来,又完全不是书上写的。 “怎么不是我这样的,陛下觉得是怎么样的?”她手臂绕在他脖颈上,亲密的贴在他脸上问。 她有一双清澈干净又狡黠的眼睛,元茂仰首,唇角也不可抑制的扬起来。 “夫妻相处自然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还有,做夫君的,得时刻纠正妻子的言行。正所谓枕边教妻,就是这个道理了。” 白悦悦听了笑得浑身上下抖个不停,她一动难免牵连到他身上,元茂扶住她的腰,“再动就真的出事了。” 白悦悦一听马上兴致勃勃,正要动后腰就被他按住。 能和她这样,已经是极限,再乱来是不行的。宫里人多眼睛多,他要是敢做,回头就有人把他做过的宣扬的到处都是。他也就算了,那她少不了头上要担上不好的名声。 “陛下说的那些,哪是夫妻。”她见好就收,也不把他逼到角落里。 “这是夫子教学生吧?”白悦悦说着就满脸嫌弃,“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夫妻俩个打打闹闹亲亲爱爱的,还相敬如宾,陛下觉得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敬么?” “至于什么枕边教妻。”她脸上嫌弃的神情更浓,“这是当夫子教学生呢?” 她想到了什么,马上高高兴兴的转头过来,元茂下意识觉得不好。只见她已经到他的耳边,“请夫子教教学生。” 她故意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一股战栗的快意随着诡异的酥麻在脊梁处腾起,元茂吸了几口气,“你先回去。” 这话他说的十分艰难。 白悦悦知道他已经被撩拨到极限了,再撩拨下去,回头说不定受苦受累的人是她。 她软绵绵的道了一声是,还用着方才的措辞,“夫子,学生告退了。” 说完见到元茂那变了的脸色,她腾的一下跳起来,就往外面跑。 中常侍在外面见到皇后满脸笑容出去,过了小会天子在内里叫人拿冰水进去。 这东西时常备着的,只是皇后肠胃不好,多是饮用温水。冰水虽然准备着,但不常用。 送去的时候,下面的人还一阵手慌脚乱。 中常侍见着元茂一连喝了好几杯,在中常侍憋不住要劝阻的时候,才堪堪停住。转而处置手里的那些事务。 白悦悦在天渊池旁走着,想起长乐王的那些话,颇有些哭笑不得。 冒着被元茂猜疑的风险,就只是为了提醒她这么一句。她真不知道该说他有情有义,还是个傻子。 她想了想,叫过了身后的皇后长御,让长御带着宫里最新的熏香,以及几车的布帛赐予长乐王妃。 她领他的情,也对他的谨慎有些无可奈何。 白悦悦并不在乎宗室们怎么看她,威武王说的那些话,就算她当时知道了。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 决定她前途的是元茂。所以她抓住元茂一个就行了,至于别人于她的前途完全没有任何的帮助,就算有个好名声,那也只是徒有虚名,真有什么事,除了一两句感叹同情之外,实在的用处一个都没有。 她从华林园返回长秋殿。 作为皇后还是需要处理宫务,打理事务。 元茂不置嫔妃,少了后宫一大笔的开支,也少了很多事。她在长秋殿听着三卿还有各处女官回禀事务。打算等到在长秋殿里睡了午觉再进去。 皇后不在,天子这里罕见的空了下来。 这段时日,天子除了上朝,几乎是去哪里,就将皇后带上。这形影不离旁人说是夫妻恩爱,但是在符桃儿看来,却是头痛至极。 皇后的好妒,已经在天子没有嫔妃这件事上看出来了。和原先一样靠着讨好来获得皇后举荐,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太后对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连她自己都着急的很。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满二十,过了女子一生里最美好的年华。到时候她就只能在宫里和那些白头宫人一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然后再无声无息的死去,最后被人用一席席子卷了,随意的拉到了宫外一埋了事。 就算是女官,真正算起来,她和天家婢女又有什么区别? 富贵险中求,从来就没有什么平平安安,就能天降富贵的。这个道理她还在渤海郡的时候就懂。 第125节 符桃儿捏着袖子里的小瓷瓶,那是冯育给她的。 这东西算是她拿自己换来的,若是派不上用场,那就白费了她的牺牲。 她独自一人前往为天子准备饮品的小室内。 她选的时候很巧,是午时的时候。这个时候人倦马乏,肚腹饥渴,但凡有点门路的全都纷纷跑去找个地方歇息进食,留下来看着的全都是被人欺负的角色。 宫人们这里头的道道,她早就不知道看了多少。 她放了一块胡饼在过道上,果然见着内里守着的黄门闻着食物的香味出来。那两个小黄门,看起来年岁不过十岁上下。这个年岁入宫的都是一些没有根基没有靠山的,也是最受欺负的。 那些小黄门拿起食物,左右张望了下,躲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她进去,动作麻利的将瓷瓶里的东西放到了天子每日喝的饮品里。 符桃儿是掌管这些琐事的女官,对于天子每日的饮食作息完全已经了如指掌。做完这一切后,她不敢久留,赶紧的离开。 天子的作息每日里几乎是固定死的,除非皇后在,才会有变化。但是今日皇后前往长秋殿。恐怕要到傍晚时分才回来,这就给了她机会。 符桃儿算好了时辰,她守在外面看着送饮品的宫人进去,东西喝下去不会立即有效果。得过上那么小半个时辰。 越到要紧的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符桃儿知道这个道理,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卧薪尝胆的人,终于要到她一雪前耻的时候。 这半个时辰,她等得起。 殿内传来了轻微的声响,符桃儿敏锐的朝殿内看去,她正要迈动步子,却听到身后黄门过来,她知道那是皇后身边的人、 皇后竟然提前处理完宫务回来了。 刹那间,符桃儿觉得自己好像从空中一下就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符桃儿所有的希望在此刻被皇后的到来毫不留情的击碎,陷入无尽的绝望。 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大逆不道且癫狂至极的想法:皇后怎么不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2 21:02:25~2022-05-13 21:0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山 20瓶;木鱼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元茂像是个家被偷了的,哪哪都疑神疑鬼。 符桃儿此举乃是拼死一搏,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只要她真的进去了,之前不管她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 原本应该在傍晚才回来的皇后,竟然提前回来了。 怀抱的希望被瞬间击碎,巨大的绝望里, 符桃儿满腔怨怼, 嘴里弥漫着一股腥甜。 癫狂且大逆不道的想法从心底里蹿出来, 皇后怎么不死! 巨大的愤恨充斥着她整个身心,她宁可皇后死了残了, 也不要在这个时候来将她所有的希望全都毁个一干二净! 那愤恨在她耳边疯狂的尖叫,以至于她两耳都嗡嗡作响。 白悦悦在宫人女官的簇拥下过来, 今日长秋殿内的宫务处置的比较顺利。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这个新皇后上来, 自然是要把太后时期认命的人都给换下去。要不然免得成尾大不掉的场面。她自认自己没有元茂那样的心眼和耐心,能和太后这么一来二去的斗法。 干脆统统全换掉。 她到了殿门,见到垂首伫立在一旁的女官。那女官略有些眼熟,但记不得在哪儿见过了。 女官低着头, 双手持在身前,她见到那女官的双手紧紧的抠在一起,指节连带着指甲盖都发白。 白悦悦侧首看了一眼, 径直抬腿入殿。 殿内有些奇怪,白悦悦一踏入殿就觉得有些不太对。 元茂处理政务的时候, 除非是和人商讨要事,要不然不喜有人打扰。内殿也只有他一人。 再往内里走几步, 就听到了他的喘息, 白悦悦马上往内殿去。见着他人趴在案上。 “陛下?!”白悦悦奔到他的身边, 扶着他起来。 见到他白皙的面颊上绯红,额头上更是可见豆大的汗珠。 她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被滚烫的肌肤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元茂双目充满了血丝看她。胸腔里是压制不住的低喘。 白悦悦被他看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肌肤上争先恐后的往外冒鸡皮疙瘩。 “我去叫医官来。” 她才要起身,就被元茂一把扑到。滚烫的嘴唇压在她的唇上,他如同捕猎的兽类,将猎物完全按在爪下。 “陛下,陛下——”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一个被她撩拨成那样,还记得不能在办正事的地方乱来。怎么可能一下就成这个样子。 这里头的猫腻太大了。 他骨架大,身形也比她大上许多,沉沉的压下来,那不是她能抵抗的力量。 或许是觉得她的呼声有些太过聒噪,他的唇又压过来,将她那些焦急的呼喊全都吞了进去。 酸胀从身体深处炸开的时候,她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膝弯压在他的腰身上,陷入另外一场亲密的狂风暴雨里。 元茂以往在夫妻闺房之乐上并不尽兴,年轻血气方刚,但白悦悦身体算不上好。尤其还有妇人科的毛病,他常常压抑自己点到为止。 但是此刻,他压不住,甚至那些曾经被他压抑住的欲念,在此刻变本加厉的将他残余的所有理智吞噬的干干净净。 昏昏沉沉里,白悦悦晕头转向,整个人都趴在案几上。元茂从后面欺身而上,压在她的背上。滚烫的像是从热水里泡出来的。 他浑身上下都滚烫的厉害,连带着她也像是一同被他带着落到了水里。 他轻轻重重的吻她,把这内殿一块滚了一遍。 白悦悦双臂抱住他的肩膀,他俯身下来的时候,撞到了案上,案上堆放的简牍滚了下来。 她人还勉强保持着些许的清明,她才要出声提醒,就被元茂整个的俯身覆得严严实实,她在他滚烫的怀抱里听到了竹简砸到躯体的声响。 那玩意儿沉的很,听着那声响都牙酸。 但是她依然被他紧紧抱着,昏天暗地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原先留的那点点清明也被他弄得没了,她扬起脖颈,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浓郁的夜色将宫城的天空吞噬殆尽。 元茂醒来的时候周身一片狼藉。 各种卷轴还有简牍散落了一地,他身上还有几块被砸出来的青紫。他生来肌肤洁白,那青紫在他身上就更加的明显。 元茂看了一眼在身边睡熟了的白悦悦,她和他一样,不着寸缕。身上随意的盖着一件外袍。 元茂将她身上的外袍拉的更上了一些,自己起身。 中常侍在殿外守着。帝后敦伦,黄门们把殿门关上,免得让外面的人探到内里的动静。 他看了看这天色,打算叫下面的黄门过来替他守一守,自己好偷个闲去睡会儿。 才要吩咐下去,就见到原本紧闭的殿门开了。元茂赤足着雪白中单站在殿门后,脸色极其难看。 宫城上的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天子下令让人彻查他的饮食。彻查中侍中省,中侍中省其下的御食监更是其中之重。 元茂可不觉得自己那日是突然的情难自已,他是个压抑自己成了习惯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那种状况,只有可能自己被暗算了。 他下令彻查,华林园以及太华殿等的宫人黄门等全都下了大狱,接受拷打审问。 那日负责看管膳房以及送膳的黄门宫人被严加拷打。每日都有不断的人被押送到大狱内。 在天子的饮食里做手脚,简直丧心病狂又胆大妄为到了极致。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符桃儿一行人也下了大狱,内宫的人,不管身上品级,真正算起来其实只是天家的奴婢。 符桃儿和王钟儿刚被押送到大狱,就先被一顿毒打,强行拷问。 刑官手里沾了太多血,对美人早就没了什么怜香惜玉。架在架子上,先来挨个杖刑。打得惨叫连天,也不见得脸上有一丝一毫的不忍。 行刑的人手下丝毫不留情。十杖下去鲜血淋漓。等到过二十杖,要么哭爹喊娘的说自己有罪。要么直接晕死,或者一头死过去了。 符桃儿被打的两眼发黑,旁边的王钟儿受不了这样的刑罚,挨到十二杖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声息,趴在那里,只有行刑的木杖狠狠打下来的时候,身上才会有那么一丝半点的颤动。 符桃儿咬紧了牙关,哪怕是落到了这个境地,她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说出一个字。 不说出来,可能会被活活打死。但是说出来,那么她必死无疑。 给她那东西的冯育是绝对不会来捞她的。她就算想要把冯育咬出来,冯育还有太后作为靠山,弄个不好,她反而先死无葬身之地。 整整二十杖挨完,她听到有人说死了。 是她死了吗? 符桃儿混沌的脑子里迷糊想着。 她还没死呢。 死了的宫人随便拉出宫埋掉。她才不会也不能落到那个境地。 符桃儿嗓子眼里冒出一声,睁开汗涔涔的眼,见到旁边的王钟儿被拖走。身后是一片血迹。不知道是王钟儿的,还是之前宫人女官留下来的。亦或是好几个人混在一起的血。 符桃儿望着王钟儿被拖走,自己也被人架了起来就往牢房里一推。 太华殿里乌云密布,白悦悦和元茂坐在一起。 太华殿内除了中常侍之外,几乎全都换了新面孔。 元茂的脸上布满了阴霾,白悦悦觑着,也不轻易开口和他说话,免得一不小心撞在了他的怒火上。 中常侍过来,元茂暼了他一眼,“问出来什么没有?” “认罪的不少,现如今羽林正照着他们指认的去找。” 第126节 “查,给朕好好的查。”元茂开口道。 他看向中常侍,“朕不允许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错漏。你明白么?” 中常侍汗如雨下,立刻道是。 心下决心让人把那些人给来来回回的拷打几回。 关乎帝王膳食这些东西,不出事就罢了,一旦出事便是天大的事。不往里头填人命不算完。 “阿悦,有人要害朕。” 等中常侍退下后,元茂转头看向白悦悦。 白悦悦对他伸手张开怀抱,元茂丢开手里的简牍,自然而然的躺在她的怀抱里。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你觉得是谁干的?” “在查出真凶之前,我说的也不算。”她低头,“但是能在你的膳食里下药,看来还不是一般的人。” 元茂头靠在她的怀里,抓住她的手紧了紧。白悦悦感觉到他此刻的心绪激荡,双臂从旁绕了过来,将他抱的更紧了。 此刻的元茂像是个年幼的孩子,哪怕依然还是一派的雷令风行的铁血手段,但在她这里还是露出了些许他真实的心绪。 “是太后么?” 他看向她。 此刻她只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和皇太后没有半点关系。 白悦悦想了想,“如果是太后,应该不会做的这么明显。而且,下的怕也不是这种给男人助兴的药。” 她和太后关系恶劣,但也不会觉得太后会手段低劣到这个地步。就算真的要下药,白悦悦觉得太后只会是下要人命的毒药。 元茂躺在她的怀里,手捏着她的手指。她手指很软,但是肌肤并不是那种自小优渥养出来的细嫩,尤其手指上还有浅浅淡淡的疤痕。 “是吗?”元茂道。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皇帝的疑心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只要一旦沾上身了,想要甩脱怕不是要脱掉一层皮。 “其实朕也觉得不是太后,但是今日有人在朕饮食里动手脚,明日若是真的有人起意,换了毒药,朕怕不是难逃毒手。” 说着他仰起头来,连带着眼底都是清澈且包含疑惑的,“皇后,你说谁会害朕?” 白悦悦摇头,元茂道,“朕想起,有想要取朕性命的人,就有好几个。” 他说罢,又是躺在她的怀里,“朕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要被人恨着。” 元茂眼底里满是不解和脆弱,“皇后会恨朕么?” 还没等白悦悦回答,他又自言自语的道,“就算恨朕也没关系。” 反正他们原本也是一对怨偶,她恨他再平常不过了。 他早过了少年人爱憎分明的时候,知晓他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背叛便是随之贯穿他的一生。 白悦悦对他莫名给自己加罪名的话很是不满,“陛下想多了。我恨你做什么。” 怀里的人有瞬间的呆愣,再抬头看她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怀疑。看得白悦悦有些暴躁。 “我是做了什么,让陛下这么不放心?连我多看旁人两眼,陛下就要疑心。现如今罪名更大。若是我有罪,陛下是否可以言明?” 怀里的人听后,没有意料中的勃然大怒,或者一跃而起和她吵架。只是在她的怀里翻身过来,一双眼睛静静的看她。 眼底里饱含着幽怨,倒真像是被辜负了的可怜男人。 白悦悦顿时一阵抓狂,她到底做什么了啊。 她正要开口,元茂又一头埋到她怀里。她的怀抱馨香柔软,他一头躺进去,满是沉迷不想出来。 “难道陛下是想起了被之前那个女子辜负了么?” 白悦悦想来想去,只有元茂说过的那个女子了。 元茂浑身一僵,他看向她。她脸上没有任何的嫉妒,只有满脸的无奈。 “陛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我做的,不要因为我和她长得相像,就把这些全都算到我的头上呀。” 元茂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太华殿上下几乎全换了新面孔,中侍中省更是从上到下被人换了一通。 至于御食监更是里里外外的换了一遍。 消息传到长信宫,太后抬头看了一眼冯育。 “说是有人在陛下的饮食里做了手脚。”冯育消息灵通,但是太华殿那边下了死命,他就算再怎么花力气也打听不到全貌。 不过他心中隐隐约约有所猜测。怕不是符桃儿那儿好事办成了坏事,惹怒了天子。 当初见着符桃儿生的貌美,没想到办事起来,竟然是这般。 太后在太华殿里也有眼线,内官里也有不少是她的人。如今中侍中省被元茂翻了个底朝天。里头许多她的人不是被下了大狱,就是被迫隐退出宫。 如今太后迫于形势,已经归政,暂时退回内宫蛰伏。如今她经营许久的内宫被皇帝翻了个天翻地覆。她怒火冲冲,又恨到了极点。 “他这是要做什么,这是不打算给我半点栖身之地了?” 冯育心下道不是,这被饮食里做了手脚。别说天子容不下,如果这事落到了太后的头上,太后也不见得有半分的宽容。 只是这话不能说的。 尤其这事说起来,指不定还有他的一半。哪里能让太后知道。 冯育觑着太后面色难看,这次太后在太华殿以及中侍中省的那些眼线和人,全都栽在里头了。至于后面上来的那些新人,照着天子血洗宫廷的架势,怕是有胆量投靠太后的不多。 内官是这宫里最会审时度势的人,自己一条小命以及那点家产比什么都重要。除非太后重新夺回大权,不然除非甘愿为太后肝脑涂地的心腹,不然谁也不敢把自己搭进去。 “太后,渤海王求见。”王潮上来道。 太后闭了闭眼,将那糟糕透顶的心情稍稍压了下,让人召渤海王进来。 渤海王辈分比元茂还要低了一辈。 辈分低,但是年纪不小,三十来岁,是壮年的时候。 渤海王在太后的面前姿态放的很低,进来就叩首恭恭敬敬。然后又给太后说起封国里的奇闻趣事,另外还让人送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品。 太后在御座上看着,“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她说罢,又一下靠在了凭几上,“说实话,现如今宗室里和你这般有孝心的不多了。” 渤海王听着笑道,“只要太后不嫌弃晚辈聒噪,晚辈愿意尽孝。” 太后笑了笑,她正了正身子,“的确是个孝顺孩子,老妪在宫里多年,许久没见过宫外是什么样子了。你和老妪说说你封国的趣事。” 渤海王见状和太后细细说了起来。从封国里的人文景观说到了内里的各大族,另外还有大族和他的一些来往。 太后静静的听完,和渤海王说了些话之后,就让人送他出宫了。 “这渤海王谋求不小。”王潮转身对太后轻声道。 太后嘴里嗯了一声,“若不是谋求不小,也不会到我这里来。” “也好。” 太后突然来了一句。 王潮听见,脸色略有些古怪。 太华殿这边依然是血雨腥风。 天子另外到了永安殿,避开太华殿的一片血腥。也把皇后也一块带过去了。 皇帝的膳食用药原先由御食监准备,但是如今御食监的人都被拉去受审了,新上来的人做出的东西摆到了皇帝面前,也没见到皇帝动箸。 白悦悦持起碗箸,见着元茂直勾勾盯着他自己面前的食床,好会也没见着他动半点。 “陛下?” “阿悦,”元茂开口,手指了指面前的饭食,“要是这里有毒的话,怎么办?” 殿内的宫人黄门见识过太华殿的血雨腥风,一时间吓得瑟瑟发抖。 白悦悦看他,“我用的是长秋殿送来的,和中侍中省倒是关系不大,” “而且我已经吃了一些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元茂起身,当这一众人的面,坐到她面前来。 “你这做什么?” 元茂满脸无辜,“阿悦不是让朕一块用膳么?” 她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是她想的是叫人把东西从她这儿拿过去,不是他过来。 可是元茂不听,“朕都过来了,那就这样好了。” 他上回和她这些用膳,他感觉很好。 一张床宽大的很,完全能容纳下另外一个人。 他让人摆上碗箸用餐。 元茂像是个家被偷了的,哪哪都疑神疑鬼。只能在她这儿有个安身之地。 白悦悦见状,只能由着他去。还给他夹了下还算不错的菜肴。 元茂是鲜少关怀过旁人,他的关怀多多少少都有他自己的目的。声色俱佳,能把旁人统统都给骗过去,不过装模作样的再好,也不过是骗别人,骗不过自己。 尤其他还没被她这般对待过,难免满是新鲜。又学着她的模样夹了一箸菜过去,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 “我还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干脆就带着你回娘家吃饭。”白悦悦坦然的受了他夹过来的菜肴,“我估计上党王也很乐意。” “罢了。”元茂毫不犹豫的否决,“你不喜欢去不说,而且每次弄得那么大的阵仗。尤其现如今要做的事多,去一次花费也不少。” 皇帝到臣子家里用餐,并不是白吃白喝,是要留下自己用的纯金器皿作为花销。 他已经下令自己的所用金器暂时不用新铸,连四季的新衣都已经砍了一半。 元茂看她一眼,“要不这样,朕日后一日三餐都由阿悦一手包了如何?” 白悦悦看他,一口答应。 反正不过就是让人另外再准备一份餐食,也没有什么太难的。 元茂见她答的干净利落,瞬时又高兴起来。 这人高兴起来的时候是真高兴,可是疑心起来,也是真让人冷汗直流,难以招架。 第127节 这时候中常侍进来。中常侍看见白悦悦在,有些迟疑。 元茂倒是无所谓,示意他直接说。 “太后见了渤海王。渤海王送了太后不少奇珍异宝。” 元茂低头吃了一口饭食,嘴里塞的满满当当,脸颊鼓起来,鼓囊囊的看着莫名的有些好笑,“看来渤海王家产颇丰,不然便是用心良苦。罢了,随便他吧。” 白悦悦闻言看他,“你不怕太后和渤海王在一起做什么?” 元茂手里的双箸一顿,他让左右退下,夹了一箸的蒸薤到她的碗里。 “怕。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就掐断,反而不好。” “朝中魑魅魍魉,在平静的时候其实是看不出来的。想要他们冒出头来,必须得有引子。更何况”他低头又给她夹了块切成片的烤羊肉,上面洒满了西域来的香料。极其昂贵,只有宫中的极其富贵才能享受到。 “更何况,渤海王作为后辈要孝敬长辈,我拿什么理由拦。自然是好好的成全他们。” 元茂话语轻柔,淡色的唇微微扬起,神色极其柔和。却莫名听得人心下发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3 21:02:14~2022-05-14 21: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格斯 10瓶;尤笙、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陛下对皇后倒是好。 哦, 不就是钓鱼之类的么? 白悦悦头也不抬,继续用膳。 “陛下难道不怕养虎为患么?” 元茂对她这话有些意外,哪怕知晓她和太后的关系不好, 但听到这话还颇有些惊讶。 “就算是养虎为患,有时候也是不得已为之。”他想起什么,“就算是皇帝, 也不能是想治谁的罪就治谁的罪, 手上至少得拿着罪证。” “何况, 朝堂上的那些朝臣,以及宗室。个脸上全都是大义凛然。满脸的忠心耿耿。用他们脸上的那一套, 去看他们,那简直满朝都是忠烈。” 元茂笑了又笑, “多个机会看看也好。” 白悦悦哦了一声,元茂看她, “阿悦对这些不感兴趣么?” 白悦悦看他,满脸的一言难尽,“陛下,用膳的时候, 说这些会对肠胃不好的。” 元茂眉挑起老高,看着手里的碗箸。说起来,他还从没看到过她在用膳的时候和他说过什么。 “皇后不想学这些么?”元茂试探问。 他记得她的野心, 学得这些,他原本以为她会欣喜。 “陛下难道是真的想告诉我?盼着我干预朝政?” 白悦悦突然有些不耐烦, 她直言直语,将元茂哽住。 她温顺的时候是很温顺, 但是若是来了脾气, 嘴里随随便便的几句话都能把人给顶得四脚朝天。 元茂有小半会没能说出话, 他只有低头下去用膳。 宫人们把面前的食床给撤了,元茂漱口净手。收拾完毕。见到她正在吩咐人一些事,他在一旁听着。 他靠在凭几上,手臂支着头颅,听着她听下面的女官以及内官禀告消息。 她面对女官的时候和他在一块是不一样的,冷淡且神色肃穆。若不是嘴边天生自带的笑影,还真是皇后应该有的模样。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看出几分故作沉稳。 他已经不记得刚才她的顶撞了,即使想起那么点来,也没有在心上有什么痕迹。 想来夫妻就是她说的,吵吵闹闹。偶尔会拌嘴,但是吵也就吵过了。过不了一段时间,就会和好。 元茂仔细的看她。 她在他的面前,不管如何伪装,在他看来,她高兴便是高兴了。连那点小心思都清清楚楚。 他眼角余光看到中常侍过来,“陛下,查出动手脚的人是谁了。” 白悦悦闻言看过去,“查出来了?” “是太华殿中一个女官。内里的药让医官们验过,乃是西域大秦传来的。” “西域大秦远在千里之外,这东西宫中女官怎么会轻易到手?”元茂问。 他看似闲适的靠在凭几上。 中常侍道,“现如今还在严加拷问。” “仔仔细细给朕问出来。” 元茂的嗓音里都带上了冷音。 等中常侍退下,元茂不顾殿内还有人,一头就扎到了她的怀抱里。 “陛下果然是魅力万千啊。” 白悦悦调笑道。 元茂闻言抬头满脸控诉的看她,白悦悦见状脸上的笑一收,两条手臂全都拢了过来,将他整个的都抱在怀里,“那人太坏了。得严惩。” 他靠在她柔软的胸口上,“朕什么都没做,就要遭受这无妄之灾。” 话语里竟然透出几分委屈。白悦悦一手抱住他,“现在没事了,” “再说了,不还是有我么?”若不是怀里还有人,她几乎都要拍着胸口展现自己的万丈豪气。 “陛下被坏人暗算,我这不是立刻就去救陛下于水火之中了?” 元茂想到了她趴伏在案上,完全展露出来的背脊。 脸上发烫之余,又是满心的羞恼,他竟然真的就在处理政务的地方胡作非为了。 之前在她面前满脸的正经,结果转头就是胡天胡地。他吸了一口气,满心都是她身上芬馥,一头在她身上靠的更紧了些。 “没事没事。”白悦悦安慰他,“你看现在坏人不就是被抓起来了么?” 这话听着简直是有些几分哄孩子的,但是这感觉对他来说在好笑难为情之余,颇有些新鲜。 他自小无父无母,四周危机四伏,没有半点作为孩子的快乐。想着只是快些长大,好独当一面。 人从来就没有时时刻刻刀枪不入的时候,哪怕是皇帝也一样。只是他作为皇帝还不能轻易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时候。 但在她这里,他偶尔的脆弱还能换来她的好言好语和温柔抚慰,前生他可没有这等待遇。 “你不生气么?”元茂问。 白悦悦愣了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说实话,陛下没完没了的折腾,我是真受不住。” 开始的时候还好,各种开心,但是时间一长,那简直要逃了。可是偏生她逃也逃不开。 大凡男人都这样,喜欢看女人在这事上表露出对自己的满意和依赖。这关乎到自己作为男人的自尊。 白悦悦在此事上可没有半点照顾元茂那男人自尊的打算。 万一他要是觉得她喜欢,此次都来,她老腰到时候要还是不要。 “陛下还是和平常一样,点到为止就好。”白悦悦很是认真道。 元茂活了两辈子,还没有遭遇过这等窘境。一时间他想要拂袖而去,却又贪恋她柔软温暖的怀抱。 他靠在她的怀抱里,“朕问你,要是那日,你没有提前来呢?” “若是阿悦没有提前来,朕要是临幸了其他女子要怎么办?” 他倒也不会那样。 只要是他不想做的事,尤其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就算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也不会允许自己落入别人的圈套。 抱着自己的人沉默了下来,元茂的心也随着她的安静沉了下来。 “陛下有难言的苦衷,我自然会理解。” 他心胸里瞬时涌出一股难言的郁气和嫉妒。前生他可没见过她又这么胸怀宽广的时候。 前生她厌恶其有女子靠近他,除她之外,决不允许还有女子见他。哪里来的如今的这么宽容? “那换了他,是不是一样的这么深明大义?” 元茂的话语尖锐刻薄。 话语说出口的那刻,他抬头看到她满脸的惊愕和不知所措。 瞬间元茂后悔说那话了。 “朕方才失言了。”元茂微微别开脸。 白悦悦摇头,说了句没事。 她看他,口吻安抚,“陛下要不要一起去睡会?” 永安殿一派的祥和,但是太华殿内平静之下,却是血雨腥风朝不保夕。 三天的时日,符桃儿就已经受了两三次刑罚。趴在腐烂的草上,痛楚直入骨髓,有瞬间,当真生不如死。 她在牢房里听到了女子的哭嚎,“我没有,那东西真的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出现在我的屋子里!” 早在皇后进入天子内殿之后,她就马上将手里剩下来的那些一股脑的塞到了其他女官房内。 王钟儿和宫人们交好,也给她带来了不少便利。王钟儿借着和其他宫人交谈的机会,将东西塞到了女官的房内。 宫里的刑官和宫外的一样,只想着找个人赶紧把罪给顶了,好向上面交代,至于是不是这个人。罪证都在那里,还能容忍不是? 她歪倒在草上,皲裂且满是血口的嘴唇露出个无声的笑。 虽然皇后来的突然,但她多少还是料到了接下来天子的大发雷霆,怎么可能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那边严刑拷打比以前重了许多,符桃儿人在牢房里都能听到那边的自辩变成了惨叫。 屈打成招是最常见不过的招数,不多时惨叫声也渐渐的低了下去。 有几个朝官模样的人过来,符桃儿看着,心里知道应该是差不多了。即使女官自己说不是,可是物证也明明在那,就算浑身上下长了七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第128节 更何况那个女官和她一样,也是看着天子不置嫔御,也有点心思。只不过她们的差别,是一个动手了,另外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罢了。 既然如此,那也不冤。 相师可是说过她命中极贵,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折损在这个地方? 元茂看到下面呈上的口供之后,挑了挑眉,“竟然是觉得可以靠此来谋求临幸,她那东西怎么来的?” 下面的内官道,“她说是让人求来的,至于送东西进来的人,已经受不了重刑死了。” 元茂抬头看内官,“死了?” 内官呵腰道是,这种重案,谁也不敢手下留情。照着往例,把上上下下全都抓起来,先打个二十杖再说,如果在这里头直接招供了的那么好办,若是不能,那么就是打完。接下来还有各种刑罚等着。受不住的还没来得及招供,一命呜呼的比比皆是。 元茂捏着手里的黄麻纸,眼神晦涩。 他吃惊的是竟然有人在太华殿对他下手,大怒之余,又有些惊魂未定。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下狱,不管无辜还是不无辜,都在其中。 而他也趁着这次的机会,将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全数一扫而空。并且中侍中省内,太后的心腹也因此损失了大半。 到此,他的目的算是实现了大半。 “既然凶手已经找到,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对天子的饮食动手,不管是下的是什么,怀揣着什么目的。一旦被抓到,那么都以谋反论处。 太后知道自己的心腹绝大部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大发雷霆。 比起朝臣,那些内官和她相处的还更多些。有他们,她在宫城里也多出许多双眼睛。现在被元茂这么一来,各处眼线被拔除不少,换上来的人被之前上任的惨状给吓惨了,不敢忤逆天子。 她经营多年,结果被个年轻小子给弄完了。太后火冒三丈,令人去把皇后宣来。 元茂手里拿着正经的罪名,太后不能发作,不能拿他问罪,那么就来找他的心肝好了。 白悦悦人不在长秋殿,太后的人还是到永安殿才找得她。 白悦悦一来,就见到太后阴沉的脸色。 “我听说这段时日,你日子过得不错?” 太后问。 白悦悦想了下,“回禀太后,过得挺好的,就是每日里入睡还是不太稳当。” 太后怒极而笑,“那你这个皇后做的可真好。” 太后和元茂一样,发怒到了极点,反而不会显露出怒容,反而是一派的温煦。但是朝臣们一看就知道,在他们那温煦口吻下,吓得颤颤发抖。 可面前的白悦悦像是觉察不出太后话语下的怒火,她脸上露出满满的笑容,连着眼睛也是笑的弯弯的。 “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太后被她这话弄得稍稍一哽,面上倒是更和善了,“哦,他是怎么说呢。” “陛下和我住在一块,有时候下面的人回禀事务,陛下也在一旁听。我吩咐完之后就问陛下,说我办的怎么样。陛下就说办的不错,说我做他的妻子皇后好极了。” 还真是好极了。 太后眼前都有一阵的发黑,她脾性算不上好,甚至还有急躁。听到白悦悦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 冯育看见,知道这是太后盛怒的预兆,他颇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皇后。 太后的这一场火发出来,恐怕不把皇后的脸面在宫中弄没,怕是不会罢休了。 他正准备袖手看好戏的时候,外面突然有黄门来报,说是天子来了。 元茂和人商议完朝政,发现白悦悦人不见了。她平日里都在他身边,就算要去哪里,也会亲自和他说一声。知道是皇太后召她去的时候,元茂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启程往长信宫。 太后的脾气他知道的,一旦发作起来,暴烈且不留任何余地。 他也就罢了,但是她恐怕是受不了这样的怒火。 太后听闻天子也来了,脸色颇有些古怪,过了稍会,脸上浮出薄怒。 元茂上来就和太后行礼,太后随意的抬手让他起来,“你平日里有不少事,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我这个老妇了?” 元茂平日也来探望太后,不管他已经动手铲除太后在宫里的势力,但是脸上永远是一派的孝顺。 只是他每次来,太后都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他早些离开。 “这几日听闻太后欠安,所以特意前来探望。” 元茂看了一眼白悦悦,他领教过太后的心狠手辣,生怕太后对她动手,一路上连皇帝的行辇都不用,嫌弃那东西太慢,靠着自己一路快跑过来。 见到她人没事,好端端的坐在那儿,他悬起来的心不由得落下来。 “是吗。”太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真难为你费心了。我这老妇在宫里,仍由他人摆布欺辱,没有早早去见先帝,那便是上天垂怜了。” 元茂见太后调转矛头对准了自己,浑身一松。 他完全承受了太后的怒火和冷嘲热讽。 有他这个正主在,旁边的白悦悦倒是不被波及了。 “我听说最近太华殿出了点事。”太后问,“这宫内事务,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皇后来处置的。” 元茂听到太后话下又有针对白悦悦的意思,“皇后掌管宫务,但太华殿是朕的寝殿,各种事务不受皇后约束,” 他脸上浮现出愧疚,“仔细说来,是朕的不对。” 太后看见,越发的心烦。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么老妇也无话可说。” 元茂颔首,他再次抬头看向太后的眼神里满是喜悦和欣慰,“见太后身体安康,儿就能放心了。” 他又道,“不如还是让医官过来给太后诊脉。” 太后说不必,“医官们也看不出什么。毕竟这病他们也医不了。” 她话语下似有所指,但是元茂依然满脸的纯白和焦急,似乎完全听不懂似的,“这又有何难,宫里的医官治不了,那么就下令让州县各地向朝廷举荐名医。天下能人这么多,一定有人能将太后治好。” 太后听得越发心烦意燥,她侧首看向元茂,见到元茂脸上那副孝子做派。心下冷笑。 但眼下也不是和他完全撕破脸的时候。 “你的孝心我知道。”她面露疲色。 元茂见状,准备带着白悦悦离开,太后突然叫住他,“你不要太惯着她。毕竟是皇后,就应该有皇后的担当。” “三娘是朕的皇后,也是朕的妻子。世上夫君护着妻子,原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太后听后眉头蹙起,她神色怪异的看他。 过了一会,她蹙起的眉头散开,笑了又笑。 她看向白悦悦,“新婚都这样,但是在宫里,还是需要皇后自己去揣摩。” 说罢,抬手让他们出去了。 太后等元茂白悦悦离开之后,冯育奉上温热的蜜水,“陛下对皇后倒是好。” 太后不以为意,“刚开始的时候,都这样。觉得新鲜有趣,尤其三娘那个性子,在宫里恐怕也寻不到哪个和她一样的。他身边都是唯唯诺诺的女人,见着不一样的自然喜欢。” “不过就算是喜欢,那也是这么一阵子。到时候就丢开手了。我和先帝,就是这样。” 太后笑了下,“也行,让三娘那个蠢货自己亲身感觉一下也行。只是没有回头路了。” 太后的笑声很冷,“我在的时候,就算那小子不喜欢她,她在宫里也有一席之地。如今我这样,那小子一旦对她没了兴趣,她就听天由命吧。这宫里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就让她自己去受这个苦。” 元茂出了长信宫,浑身可见的松弛下来。 “你没事就好。” 元茂握住她的手,“最近太后和朕有些不对付,太后拿朕暂时没有办法,恐怕会迁怒于你。” 白悦悦满脸无所谓,“我看出来了。不过既然是太后找我的麻烦,我也没办法。” 办法那是有办法的,能把太后继续气的七窍生烟。只是她才不会在元茂的面前说而已。 “迁怒就迁怒吧,”白悦悦神色有些寂寥,“反正姑母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其实不仅仅是姑母,就算是阿爷,也没见过阿爷对我有过什么父女之情。” 元茂有些感同身受,低声安慰她,“不要紧,以后有我。我们两个在一起,之前不管是缺了什么,在日后的日子里,总能补全。” 白悦悦不过是在他面前装个样子,并不是真的缺情少爱。听他这么一说,立即顺着梯子就下来了。 元茂和她并没有乘辇,回去的时候,有了一路慢慢走回去的兴致。他握住她的手提醒她这段时日要小心一点。 “朕要追封生母为皇后了,今日就已经让中书省拟定追封的册书,怕是明日太后就知道了。” 太后对他生母追封皇后一事,一直十分反对。他这次完全绕开了太后,彻底宣告了太后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掌控可言了。 “那我就更不用担心了。”白悦悦道,“平常寡母欺负新妇,那都是有恃无恐。觉得家中可以当家做主。如今陛下当家做主了,太后就算要做什么,也要掂量一二。” 她笑起来,“要不然刚才太后才不会那么好说话。” 元茂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也一同笑起来。 “有陛下在,我怕什么。” 这话听得元茂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他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拉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往踱步。 过了两三日,追封皇帝生母的诏命从门下省出来。 元茂当年以皇长子的身份继位,名正言顺。原本在继位之初就应该追封的,生生拖到了现在。然而还有一个难题,既然已经追封安贵人成了皇后,那么也应该有皇后的待遇,除了牌位入宗庙之外,还得把人给挪进皇陵。 但是安贵人当年死了之后,无人知道她究竟葬在那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有寻到她的遗骨。 办事的朝臣战战兢兢的把事上报给天子,天子半晌只是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朝臣听到天子没有怪罪,如得大赦退下。 这个结果和前生一样,只是他想着此生多少是和前生不同的,怀揣着这么一份希望,还是叫人去寻找。 可是还是没有和前生有什么区别。 元茂坐在殿内的御床上,一个人静静的坐了许久,听到外面有人声,叫过中常侍询问。 “是罗娘子带着小郎来了。”中常侍道,“殿下今日召他们入宫。” 元茂想起白悦悦和他提起这事,只是事务太多,一时半会的没有想起来。 元茂从御床上起身,打算到旁边去看看。中常侍见状立即扶他起来。 侧殿里正欢声笑语一片,恒郎是个活泼性子,和黄门在外面玩。黄门陪着他玩乐。恒郎见到他,言语欢快的叫了一声陛下。 第129节 恒郎模样和白悦悦有那么几分相似,正满头大汗,元茂笑着点点头,“一头汗小心别着凉。” 说着让黄门带着下去擦汗更衣,免得吹风得风寒。 他入殿的时候,正巧遇见罗氏抱着白悦悦,与寻常的母女一样。 两人没有皇后和侍妾的身份差别,只是这世间的一对母女。 元茂站在殿门上看着,他已经许久没有母亲了,年少的回忆逐渐淡化,只是在心里落下了一个空洞。 那个地方空落落的,可现在看到那一幕,心里的空洞似乎逐渐填满。连着他这个人似乎也到了那股温情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4 21:01:38~2022-05-15 21:1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然而今天也依旧是个废 20瓶;小玖、火火 10瓶;一个看文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顿时符桃儿眼前一黑,险些没晕死过去。 元茂见到白悦悦被罗氏抱着, 罗氏抚摸她的发鬓,和平常人家的母女无异。 天家和平常人家不同。即使是亲生父母,但凡封了皇后, 那便是君臣。上下尊卑有别。罗氏这么做算是违背了宫规。但元茂没有出声。他站在那儿静静看着,只见着罗氏在白悦悦耳边说了什么,母女俩顿时一起笑了。 元茂见状, 不由得也跟着她们一起笑。 这儿的动静引起了白悦悦的注意, 她从罗氏的怀里起来, 见到元茂站在那儿。立即坐起来,“陛下来了, 怎么没人禀告我?” 元茂抬手让罗氏不要起来,“罗娘子坐着吧。” 罗氏哪里敢, 就要起身。白悦悦见状拉住她的手,“陛下都这么说了, 阿姨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陛下在这里呢。” 罗氏和女儿单独相处,可以把那一套繁缛的君臣尊卑给丢到一边。但是见着天子就在面前,如何敢真的不行礼,就要挣扎起来。 元茂笑着道, “其实都是一家人,真的不必讲究这些。” 他神色陈恳,口中满是关切, “罗娘子这段时日,身体可安康?” 自然安康。自从她亲生女儿做了皇后, 罗氏的地位在王府里也跟着水涨船高。府中主母早逝,没有女主人。白逊干脆就把府中的人全权交给了她, 即使没有扶正, 但是众人也不敢真的小觑慢待她。 “多谢陛下, 民女身体康健。”罗氏说着膝盖就要弯下去,亏得白悦悦在一旁一手扶在她的臂弯上,才没让罗氏跪下去。 罗氏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脸上笑意越发浓,“民女每日都前往景明寺,为陛下和殿下祈福,也祈求殿下早日孕育子嗣。” 白悦悦听到后面,不由得嗔怪了一句,“阿姨。” 元茂神情温和,他让罗氏坐下,“知道罗娘子身体安康,朕也就放心了。” “陛下时常派医官到府上,照看民女,民女感激不尽。” “这没有什么,罗娘子是阿悦的母亲,其实也是朕的岳母,做这些原本就是理所应当。” 元茂笑道,他看了罗氏的脉案,知道她最近有些元气不足。赐罗氏一条高句丽所产的人参。 高句丽和三韩所产的人参是人参中的极品,罗氏颇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就要推辞。 白悦悦看她,“阿姨,陛下既然赏赐了,那么就好好受着,阿姨如今你受得起!” 这话听得元茂更加的心情舒畅,他顺着白悦悦的话说下去,“阿悦说的没错。” 元茂又问了这段时日恒郎读书如何,然后兴致来了,让人把恒郎从外面叫进来,自己亲自考他的功课。 天子自幼熟读百家经典,各种经典在他这里,几乎是信手掂来,完全不费任何功夫。但是恒郎显然心思没在读书上。元茂开始的时候问一些浅显的,恒郎尚且能答,但是待到他问的深奥了,就只剩下满脸涨红。 罗氏见状不安的搓手,和恒郎一道坐立难安。 元茂脸上没有任何厉色,反而很是平和。 只是他越是平和,恒郎就越是双股战战。 元茂看他如此急促不安,看了一眼白悦悦,没见到白悦悦有任何插手的意思,甚至还在一旁看起了好戏。 她的这个弟弟,完全是靠着姐姐生活。前生他曾经给了这个小舅子一个爵位。奈何小舅子很不争气,时不时就惹出麻烦,有一回直接被御史拿到朝堂上弹劾了。 原本外戚在朝中就敏感,御史弹劾,那更是有备而来。那次就算是他,也是顶着朝臣们的反对把人给保下来的。 他前生对恒郎一开始严厉,甚至褫夺了他的爵位。但是没多久看在她的面子上又还了回去。连着后面对恒郎秉公执法的官员都被他贬官了。 如今他还是想要拉一把,只是如果白悦悦心疼,那么他也点到为止。 看来,她是没有任何阻拦他教导恒郎的意思了? “阿悦有什么想说的么?”他问。 白悦悦看着被问到哑口无言的恒郎,脸上全都是幸灾乐祸,“陛下问的,都不算是很深的,现在就这么点就答不出来了。” 恒郎嘴动了动,想来是不服气,但是和白悦悦对上,顿时又泄了气下去。 “你好好的到中书学去读书。”元茂道,“那里许多中书学生年纪和你差不多,但是不少人熟读经典。” 他看着恒郎的脸色坏了下去,继续道,“更重要的是,这些中书学生为人正派,都是正直之辈。有道是近朱者赤,你和他们多多相处。耳濡目染,想来也能学得他们的品行。” 话都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半点路留给恒郎了。 罗氏听到元茂的安排,反而放心下来。 家里儿郎的读书等事,就算是正经主母都不一定能说的上话,更别说她一个侍妾。恒郎都是和家里其他兄弟一道读书,作为父亲的白逊整日里除了和姬妾们寻欢作乐之外,也没见过做什么正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做父亲的都这样。除非歹竹出好笋,要不然便是有样学样。 恒郎已经到了半大不大的时候,读书三心二意不说,连着家学里的夫子都不一定能降得住他。再加上他背后还有个亲姐姐做皇后,谁也不敢真正的约束他。 罗氏都一日日听着儿子在外有事没事的闯祸。再加上白逊只要他不把天捅漏,也不管他。 这些事她也不好对女儿说的,宫里上有太后天子,下还有那么多女官黄门等着女儿去操心。再把儿子干的那些混账事说过去,那不过是让她烦恼罢了。 没想到天子竟然出手了,那可就太好了。 中书学是个什么地方,里头全都是学富五车的。中书学生绝大多数不是有出身,便是博闻强记。品行上也是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和这些少年人在一起,总好过那些有意带着他一块胡天胡地的狐朋狗友。 “姐夫,我不想去。”恒郎一咬牙道。 元茂被恒郎那一声姐夫取悦,他听恒郎说不愿意,也没有任何的怒火。 “为何?” 恒郎两眼一闭,“那些人都看不上我,觉得我是外戚,是靠着姐姐才有今日。和他们在一块又有什么意思。” 罗氏听着儿子的话,脸都变了。 元茂浅笑着听完,“你是外戚没错,但就算是外戚,也有有本事的。朕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期许,只盼着你好好的读书,修身养性。如何对旁人的轻蔑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 “日子过得太顺遂了,就会狂妄。” 元茂道,“明日你就去,也不用挑日子了。” 恒郎看向姐姐,白悦悦看笑话都来不及,更别提帮他,她浅笑着看他,“陛下说得对,你在外面闯祸真当我不知道,现在有人治你,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恒郎这下彻底无计可施,只能一头应了。 元茂手掌轻轻压在他的头上,叮嘱了几句话,另外又赏赐下好几卷古籍给他。让他好好的读书。 此时书籍都是不可多得的东西,尤其没有活字印刷术,“”书籍除了靠双手来抄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所以士族们能垄断朝堂,也是因为他们藏书万卷,子弟们比其他人更有机会成才。 元茂赏赐的东西,可比赏赐给罗氏的黄金以及人参要珍贵的多。 恒郎当然知道古籍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天子愿意赏赐给他,自然是对他的看重。一时间又高兴又沮丧,一张脸都看上去滑稽可笑。 元茂留人在宫里用了一顿饭,原本他还想留人继续呆着,但是罗氏说要回去给儿子收拾一下,好明日去中书学。 元茂稍稍挽留一会,见罗氏还是执意离开,就让她去了。 等罗氏和恒郎一走,白悦悦就一头笑倒在他怀里,“恒郎的那个脸,看得我都想笑。” 元茂抱着她,跟着她一块,“瞧着他不高兴,你这个做阿姐的,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白悦悦在他怀里翻身过来,反问道,“怎么笑不出来?” 她眼神明亮,把他上下从头至尾的给打量了一通,“陛下知道,方才陛下看起来像什么吗?” 元茂被她勾得来了兴致,反问道,“像什么?” “像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 她想起元茂之前把手放在恒郎头上,谆谆教诲的模样就更像。 元茂一愣,她已经笑的完全在他的怀里滚了两滚。 元茂望着她,唇里有了些苦味。 追封他生母为皇后的诏令从门下省出去,礼曹立即就安排了起来。找不到遗骨,只能寻一些当年的旧物代替遗骨迁入皇陵。 同样,天子也得拜祭父母。这样的场合,白悦悦也要在的。 这种场合肃穆浩大,祭台被堆的高高的。她和元茂上去,眼光只要往旁边一暼,就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冠帽。 衣冠磊落的须眉们,在礼官以及鼓声的号令下,膝下像是被砍了一刀。齐齐的跪伏在地。 白悦悦曾经在封后的时候,和元茂一起接受百官朝贺。现在再看,一片人头下展现的是恭谨的背脊。 众人拜伏在下,展现出完全的臣服。 她不喜欢跪人,但是看别人跪自己,也是浑身上下不太舒坦。 但是见到这么多位高权重的跪在祭祀的高台下,心情格外的微妙。 祭祀考妣是大事,元茂全程一丝不苟,白悦悦身着大礼服和他一道祭祀。等到祭礼完毕,元茂一言不发。 回到宫里,白悦悦除去身上的礼服,沐浴过后倒在卧榻上,不多时宫人们纷纷向一个方向行礼,白悦悦看去果然见到了元茂过来。 两人在太华殿过的就和平常的夫妻没有什么区别,就算他日日都要很晚才能就寝,也会和她躺在一起。 什么孤枕难眠她从未体会过。 不过就算没有元茂,她也照样能吃能睡。 第130节 “陛下。” 她翻了个身,见到元茂坐下来。他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像是一张空白的纸。只是双眼里的光还昭示着,他的魂没有丢。 “又想起当年的事了?” 白悦悦轻声问。 幼年的事,他很少向人提起过。但她知道这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微微俯身,白悦悦张开双臂,好让他投入到自己怀里来。 这男人在外面威风八面,就算是太后也被他用阳谋算计的不要不要的。更别说那些大臣。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又是一派的可怜模样,像是漂亮到了极点的琉璃,极其脆弱,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碎裂一地。 元茂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 “朕在想,是不是和朕亲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元茂垂首在她的肩膀上道。 他幼年丧父,母亲更是因为他丧命。爱妻背叛他,连着他的那些弟弟们在他走之后,也是被杀得几乎凋零殆尽。 这个念头原先一直压在心底,今日在祭礼上冒出来。 祭礼他以前一直以为是给地下的死人的。让他们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 可是等他自己死了一回之后才知道,祭礼这东西,与其说是给死人。倒不如说是活人的一厢情愿。 人死了就死了,哪怕看得到,也完全做不了任何事。 仔细想想,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全都是没太多的好下场。 他沮丧的很。 白悦悦以为是他的孤单病又来了,“阿家是去了。” 时人称呼婆母为阿家,不过这个称呼她从来没称呼过太后,“但是你还活在世上。日后还会有子女,就热热闹闹了。再说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呢。陛下过得好,阿家也会放心。” 元茂听到她话语里带上了孩子,想起了些事,“朕只要你生的。” 他当初对皇位的安排便是无奈之下的产物。若是她有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其他人做太子。 可是想起她流产时候的鲜血淋漓,元茂饶是见过许多厮杀血流漂橹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 白悦悦察觉到他身上的颤抖,“冷吗?” 当然是冷的,冷到他从头到底都泡在了冰水里。骨头缝都冻住了。 “或许朕生来就没有子女缘分。”过了好会,元茂终于开口,嗓音都带着一股艰涩。 白悦悦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他那近乎于痛楚的情绪。 她抱紧他,“陛下害怕了?” 这一问问得实在是有些僭越,尤其身居高位的人,最是忌讳被人说害怕。似乎他们天生就该顶天立地,无所畏惧。旁人嘴里说一个怕,都是对他们的羞辱和亵渎。 白悦悦都已经做好了平复元茂怒气的准备,但元茂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他安安静静的在她的怀里。 “是啊。”过了许久他道。 他期望和她的孩子,但又怕她因此出事。 重蹈复辙的恐惧压在他的心头上。 “没事。”白悦悦轻声道,她手掌顺着他的脊背往下顺,“想好一些。” 白悦悦见他没有出声,也不说话了,干脆就这么抱着他躺倒在床上。 祭礼格外的漫长,一日下来,她的力气也和全部抽走了。到了这个时候她挨不住。 她几乎头挨到枕头就睡了过去,半睡半醒里,原本被她抱着的人反过来将她抱住。 白悦悦一头靠在他胸口,放任自己睡过去。 太后知道元茂生母给正式追封之后,索性就称病。她没有正式隐退,但是如今却和完全隐退后宫没有任何区别了。 既然如此,索性做的更稳妥一点。把自己伪装的看不出半点破绽。让对手对自己完全放松警惕。待到出手的时候才能一击致命。 太后在宫内沉浸多年,知道隐忍的道理。干脆就做出完全隐退的模样。 渤海王来见,这次是提了上好的药材,话语说的很好听,知道长辈身体不适,所以特意过来拜见。 “难为你有这份孝心。”太后看了一眼奉上来的那些珍贵药材。 有些东西就算是宫里也不一定能有,看来还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你有心了。” 渤海王垂首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原本就是臣应当的。” “太后为朝廷费心这么些年,如今长信宫如此冷清,真是令人感叹万千。” 太后听后看他一眼,渤海王眼神和她有短暂的对上,随即垂眼下来。 “这不是你该问的。”她靠在凭几上,一派的闲适。 渤海王垂首道是。 “年轻人有孝心,好。”太后点点头,“我很喜欢。” 渤海王微微抬头,脸上不见太多的喜意。 太后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 渤海王没有在长信宫呆的很久,将东西送到之后就出宫了。 “这个人倒是能沉得住气,”太后看着渤海王身形消失的方向道。 她就算要挑个人和她一块做事,那也是得有一定本事的。要不然就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渤海王手里有一定的兵马,也有自己的人脉和声望。利用他来行事倒是不错。不过,保险起见,她就算把元茂弄下去,也不能立渤海王,要不然光是法统上就不好安排。最好还是元茂的儿子,或者近支。 至于渤海王,她需要一个动手,以及事成之后,出来承担罪责的。 经历过了元茂,她可不想再和一个本性精明的人交手。 渤海王从长信宫出来,就一头遇上了中常侍。中常侍对着渤海王满脸笑容,“陛下听说大王进宫,想要和大王说一会话。” 渤海王赶紧道是,和中常侍去了太华殿。 太华殿和长信宫不同,渤海王才到太华殿,就见到元茂对着面前的一盘棋。 见到渤海王来了,元茂招呼他过来。 “说起来,朕已经有好些日子不见了。” 渤海王坐到棋盘对面,棋枰上是之前元茂自己和自己对弈留下的棋局。 元茂把棋子收回去重新下。 元茂亲近宗室,和太后是完全不一样的作风。他笑起来的时候春风满面,和蔼近人,常常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渤海王之前都是在外为刺史,都督军事。元茂先是和他聊了些他任上的事,然而便是一些私事。 至于长信宫,言语之中完全没有提及。 渤海王有些意外,随即慢慢的放心下来。 “你有几个子嗣。” 元茂问。 “臣有两子一女。”渤海王答道。 元茂点点头,“那还是太少了些,” 他看了一眼渤海王,“你这年纪,子嗣还是太过于单薄了。” 渤海王笑道,“这都是看天意,臣也是没有办法。” 元茂听到这话,笑了笑,“宗室的人口一直不多,朕给你赐几个宫人。” 渤海王闻言就要站起来,元茂抬手制止他,“先陪着朕把棋下完。” 渤海王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多谢陛下。” 符桃儿从大狱里出来之后,一直在养伤。那个女官被定罪,然后行刑。既然凶手已经抓了出来,那么其他人自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宫里不缺人,她们这批人下了大狱之后,马上就有人替补上。 就算她回来了,也没有她的位置了。只能养伤。 这次那个女官被查出来的快,她受的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符桃儿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贵女,给了稍许的疗养,她自己很快就痊愈了。 只是想要和以前一样,那是不可能。 符桃儿在宫室内,听到了外面的喧闹,不一会儿一个黄门进来。 黄门催促她赶紧出去。 符桃儿皱了皱眉,王钟儿最会打听消息,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现如今王钟儿死了,她就和聋子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要说话,但是黄门催的厉害。最终她还是出了宫室,紧接着和其他外面其他宫人一道,被送到了渤海王府上。 听着黄门对渤海王的话,符桃儿明白自己这是被赐给宗室了。 顿时符桃儿眼前一黑,险些没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5 21:17:15~2022-05-16 21:1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猪 12瓶;多次拒绝张星特 10瓶;小猪 5瓶;凌蘭、人在江湖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还是觉得还是觉得朕强迫你入宫,心有不甘么? 第131节 元茂把太华殿内的人, 除却贴身服侍他几年的人之外。其他的统统都提了出去,太后曾经送来的那些宫人,但凡没在这次风波里没死的, 全都一波收拾,送给了渤海王。 他不太愿意大开杀戒,尤其是对手无寸铁的宫人。但是经过饮食被人动手脚, 他实在放心不下, 索性一并送人了事。 渤海王对太后的殷勤有目共睹, 干脆就给渤海王。既没有见血,也处置了隐患。 渤海王对太后殷勤备至, 送到长信宫的珍宝连元茂都忍不住侧目。既然如此,倒还不如将人送给他, 就当是他替太后回礼了。 元茂看了下手里的奏报,上面是关于山东的一些事。里头提到了山东当地大族等事。 这些日子, 元茂让李缘等人制定了只要有朝廷户籍,那么赋税等减半。并且一家人可根据家里的人口来分配一定的土地。 连年战乱导致人口难以增加,从而大片的土地荒芜。而大族那里又有不少人口藏匿起来,成为了隐户。 朝廷直接拿利出来引诱那些隐户脱离大族, 回归朝廷。 赋税减半,外加有土地。这个的诱惑可比在大族那里做牛做马要强得多。 这么一段时日,户籍都多了不少。 而大族被朝廷堂而皇之的挖了墙角, 难免有些愤懑。但是碍于没有和朝廷动手的本钱,一时间只能按捺不动。但即使如此, 他们的蠢蠢欲动还是能察觉的到。 大族这种东西,就是一把刀, 用得好了, 可以为朝廷所用。毕竟县官不下乡, 天下很多地方光靠朝廷是不行的。朝廷也没有本事把天下所有的地方都掌管到,就要靠这些大族。 若是用不好,就是和他看到的那样,招兵买马割据一方,还能回头一刀把朝廷给通个对穿。 虽然他已经着手削弱这些大族的势力,但是还没到图穷匕现的时候。 元茂看了一眼陈留王,陈留王感觉到天子投过来的视线。不由得低了头。 元茂上上下下打量他,“二郎如今多大了。” 陈留王听到元茂一问,回答道,“陛下,臣十六了。” 元茂心下算了下,他几个弟弟也有几个到这个年纪了,“到这个年纪了,那是该娶妻。” 陈留王没想到兄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垂下头。 有道是长兄若父长姐若母。他们这些弟弟的亲事自然得兄长开口。尤其天子也是整个元氏宗族的族长。没有他点头,他们这些弟弟的亲事也成不了。 元茂看了一眼手里的那封奏报,他手里的奏报轻轻的敲在案上,“山东士族的小娘子,你觉得如何?” 陈留王眼睛飞快的眨了几下,“臣弟全听陛下的。” 他看向后面那几个呆住的弟弟,“怎么,高兴坏了?” 彭城王等人连连低头下来。 元茂笑了,“我到时候让你们阿嫂给你们挑选几个好的。” 结成联盟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他前生深谙此道。不过这次他是不能自己来了。干脆就让宗室里的亲王们去做这个事。 正妃之位,比内命妇更能拉拢那些人。何况这些弟弟们的为人他也都知道。 临兆王见状,“陛下,臣不愿……” “不愿什么?”元茂看过去,这个弟弟排行老三,平日里最喜欢风花雪月的风雅。对于行军打仗等完全不感兴趣,平生喜爱的,便是与文人吟诗作赋。 元茂干脆把人放到了中书省。 元茂察觉到这个弟弟的抗拒,看过去的那一眼里也有了些许的压迫。 临兆王还想要再说,身旁的彭城王将他一把拉下来,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了。 元茂见完了弟弟,将手里的公务处理完一部分,起身去福德殿寻白悦悦。 然而去找了一圈没有寻见,他看向中常侍,中常侍道,“殿下在华林园。” 元茂稍稍吃惊,而后笑了,“她喜欢去华林园,朕倒是没想到。” “最近华林园的花开的正好,见着叫人心喜。殿下听说之后,心里高兴就去了。” 元茂点点头,但随即面上又生出了些许不满,“怎么过去了也没有告知朕一声。” “那时候陛下正在和诸位大王商量政务,殿下也不好去打扰。” 元茂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白悦悦此生出乎他的意料,不好权,甚至那些朝堂政务连看一眼都懒得。最多只是在华林园听讼的时候,提两句她自己的见解。除此之外,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 他用权诱惑她的念头也就此作罢。 “陛下要不要过去,陪着殿下?”中常侍道。 “也好。”元茂点头,“免得她到时候又说朕忙于政事,不搭理她了。” 中常侍倒是觉着,与其说皇后要天子时时刻刻陪着,倒不如说天子离不开皇后。连皇后的动向都要时刻知道。 这话中常侍是不敢说出来的,方才那话也是顺着天子的意思说。 果然天子起驾华林园。 华林园里如今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元茂寻到白悦悦的时候,她正在和宫人们蹴鞠。 她摘了那一头的步摇珠翠,穿着男人的窄袖短骻袍。和一群男装的宫人们各分两组的踢球。 元茂看到她满脸红光的和宫人们混在一起,蹴鞠场上已经划分好了地界,她在宫人里头左右穿梭跳跃,身形灵活。脚下的球在她脚下飞快的传递。 “去!”白悦悦脚上一踢,球被她狠狠一脚踢飞了起来,在空中飞起一段弧度直直的砸到了对面的地界里。 顿时周旁的宫人们一阵欢呼。 元茂站在旁边看她,白悦悦没看到他来了,自顾自的继续在草地上奔跑。 她身着男装,长发也高高的束起来,但是并没有结成发髻,而是随意的垂在身后。跑起来的时候,垂在身后的长发也跟着她一块扬起来。左左右右的摆动,很有这个年纪的青春肆意。 元茂伫立在原地看着,他鲜少见过她这等神采飞扬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身后的中官想要提醒皇后,被中常侍拦下。 对上不解的眼神,中常侍只觉得人蠢,“没见着陛下在看着么,这分明就是不想打扰,你那一嗓子嗷出来,打扰了皇后的兴致。到时候看你有几条命去担。” 中官被中常侍训的脸发白,赶紧退避到一旁。 那边白悦悦被宫人抢先了一步,一记球飞过了她这边的球门。她半点生气也没有,反而放声大笑,在负责守门的宫人背上拍了两下当做安慰和鼓励。 “下回看准了。” 她那一下没什么皇后的做派,宫人们见状,腼腆一笑, 接下来又是一场,这次倒是守住了。不过白悦悦也没见赢。 她在场上掉头见到了元茂,但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半点过来迎驾的意思。元茂好气又好笑,干脆站在那儿看着她这一场踢完。 白悦悦踢完之后,女官过来请她去沐浴更衣,好迎接天子。白悦悦搭理都没有,随意的从宫人的手里抽过巾帕,一面擦汗一面朝他走过来。 她走近来的时候,元茂感觉到一股热意扑面而来。 白悦悦脸颊绯红,眼睛都是湿漉漉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冒腾着一股热气。 “以前朕骑射,也不见你有这么高的兴致。” 元茂除却办正事,偶尔也会在华林园骑射,每次都带上她,但每次都见她兴致缺缺。 “我喜欢看人猎野猪,但是不喜欢自己亲自上。而且一群臭男人在一块,有什么好看的。”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不如和宫人们跑一会。出一身汗,可好多了。” 元茂看她浑身大汗,正巧这时候天起了一阵风,他拉着她往旁边的宫殿走。 “换身衣裳,你有头风。湿透了再吹风,小心到时候头风发作,有你受的。” 到了内殿,元茂让宫人们服侍她换衣。她人在屏风后,露出个脑袋,见着他坐在不远的地方。 “陛下这样不好,我换衣裳呢,陛下应该避一避。” 元茂持杯的手顿了下,脸上露出几分好笑,“阿悦每日里都和朕在一块就寝,避什么?” 白悦悦一头又回到屏风后面,元茂抬手让宫人们退下。 白悦悦突然觉得周身一空,转头去看,见着身边帮着换衣的宫人已经退下。 “怎么这是……” 元茂起身走到她身后,她身上原先汗湿的衣裳已经换下来了,内里的裲裆已经换上了,外面套着一层单衣,连系带都还没有来得及系上。 她一回头就见到了元茂,元茂眼里含笑,端的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她望着他眼底里全都是防备。 那眼神像是小兽发现了猎人,浑身都紧绷着,随时随地给他来上一下。好叫他知难而退。 元茂见状笑出声,“怎么了,阿悦在怕什么?” 她回过身去,“一声不吭的站在人家背后,吓死我了!” 白悦悦一把抓住系带,免得掉下去在他面前春光四射。 元茂听她嘟囔,笑了又笑,他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回身过来。她冷不防他这一动作,竟然有那么小小的瞬间没能回过神来,紧接着他抽过她手里的衣带,开始给她系上。 “你会不会啊。”白悦悦很是怀疑。 那自然是不会的。 元茂从来只有被人服侍,还没有服侍过别人。穿衣这些事自小也是由专人来。 至于帮人穿衣,那还是头一回。 但元茂不会说出来灭自己的威风。他稍稍端详了下,然后学着那模样给她系上。自小没有做过,他的动作就格外慢。 白悦悦等得有些不耐烦,见着他慢吞吞的系,“你手笨死了!” 元茂抬头,她身上的中衣熏了浓厚的熏香,被她滚热的体温一暖,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他眨眼,手上一抖,原本打好的一个结顿时松开了,她的衣襟顿时敞开了半边,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 纤秀的锁骨横陈。白悦悦抓住落下去的衣襟,含嗔的瞪他,“干什么!” “这样好看。” 白悦悦嗤笑,她不忙着发怒,伸手落到了他的腰上,然后两手用力,把他的外面的腰带给解了。顿时原本整整齐齐的衣裳顿时歪了。 “这样也好看。” 元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模样,脸上的笑容格外有深意,他欺身而上,将她整个的都拢到自己怀中,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圆领中单上。 “别光顾着看。”他气息灼热,“只是用双目去看,那又有什么意思。” 瞧着是最正经的人,但是真的不要脸起来,还是难以招架。 第132节 她才在外面动过许久,气息都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肌肤上比他还要热上一些。 白悦悦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不禁不面皮薄,反而大胆的很。她手掌就贴到了他的脖颈上。 那地方是命关所在,元茂微微动了下眉,不过还是任由她去。 她手掌落到了那赤色的广袖上襦里,寻到了那点小小凸起,力道恰好的掐了下。 元茂呼吸紧了下,但是她又揉了揉,算是抚慰,随即抽手出来,自顾自的把衣裳系带弄好,他见她要走,拉住她手腕。 “把朕弄成这样就要走了?” 白悦悦看了眼外面,笑的颇有些深意,她尝试着把自己的手往外抽,动了两下,发现动不了。 她过来两下把他给推到后面的坐床上。 结果元茂一手压在她的肩膀上,满面正经,“皇后,这还是白日。青天白日的,还是叫人笑话。” 白悦悦心里哦豁了一声,现在知道青天白日,刚才是做什么去了? 她对着满脸正气的元茂,一时间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吸人阳气的妖怪,现在元茂这个师傅来向她宣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 明明就是他先撩的! 白悦悦笑得略有些狰狞,她活动了下脸上,“我只是让陛下好好坐着,陛下想到哪里去了。” 说罢她在另外一边坐下,她坐下之后,一脚就深入了他的袍服下摆里。 元茂身形微顿,白悦悦笑道,“我冷,陛下替我暖一暖。” 她道,“陛下找我可是有事?” 的确是有事。元茂感觉到她的动作,嗓子发紧,但又不愿意露出半点。将他有意给下面几个弟弟娶妻的事说了。 “陛下的意思是,从山东士族里选出王妃?” 白悦悦说着,脚上的动作半点没停。 元茂手掌紧紧抓住凭几,气息勉强算是平稳。 “这不应该是我来。”白悦悦不愿意接这活,“这王妃论公是外命妇,必须好好的甄选,出身年岁等必须万无一失。论私,是给下面的弟弟们挑选新妇。新妇是要和他们过一辈子的,除非夫妻反目成仇闹到宫里没办法了。” 得罪人太狠的事她不做,一股脑的全都丢给元茂。 “给他们娶妻,也是为了拉拢这些大族。”元茂和她解释。 白悦悦听了就更不愿意了。 元茂见状,“真的不愿意?” “诸王们的终身大事,我可不敢乱来。” “无事,慢慢来。”元茂想起自己前生给弟弟们包揽婚事,结果除却一个陈留王之外,其余的和王妃相处的可谓是夫妻相敬如冰。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怕不是在夫妻上有什么难言的阻碍,不仅自己,但凡只要他插手,连着弟弟们也是一样。 所以起了让白悦悦代劳的心思。 长兄若父,那么嫂子和母亲也没有太多的差别了。 白悦悦根本就不想滩浑水,元茂自己选的人,诸王和妻子过不来,到时候也不敢怪到元茂的头上。 她选出来的人,到时候全都埋怨到她头上。 白悦悦见元茂满脸的陈恳和感叹,顿时心下越发的暴躁。 元茂下定决心的事,就算是她也没有什么余地,她苦兮兮的让人去收罗那几个世家的女郎消息。 正翻看着,有人来报,说是临兆王求见。 诸王和她的关系,没有上周目里的那样恶劣,但也算不上很好。只是平常的叔嫂,甚至还不如,诸王们平日里有事见元茂,不会来见她。碰见了也只是照着规矩办事。 这次临兆王来,颇让她意外。 她叫人把临兆王请了来,隔着一道纱帘和人说话。 临兆王样貌比元茂差了许多,除却个头比常人高那么点外,其余的几乎都看不出太多出彩的地方。 临兆王前来,还没等她客套那么两句,就开门见山,“臣这次来是为了王妃的事。” 临兆王说完,稍稍抬头见到帘内的人影没有任何变化,“臣已经有心仪之人,还请殿下不要为臣择选王妃。” 白悦悦在帘后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怎么不早说?” 临兆王听到帘内皇后话语喜不自胜,不由得愣住。 他知道兄长要用诸王婚事来拉拢士族,所以前来和皇后坦白的时候,做好了受训斥的准备,谁知皇后听起来竟然还十分高兴? “是哪家的女子?”白悦悦笑问,“既然你有了意中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有意中人,她就不必忙前忙后的给人找老婆了。直接一指就完事。 说到这里临兆王有些犹豫,连带着话语也支支吾吾,“她出身不高。” 白悦悦听了算是明白了些,“这恐怕还是要告知陛下知道。否则就凭我一人,怕是做不了主。” 临兆王自然知道,他抬手对白悦悦一拜到底,“多谢殿下。” 紧接着就离开了。 待到傍晚的时候,元茂过来,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水下来。 “朕这个弟弟真的是令朕大开眼界。” 元茂怒极而笑,“阿悦你知道临兆王和朕说什么?他说他喜欢上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还请朕不要让他娶妻!” 他怒气冲冲,“真是朕的好弟弟,竟然为了个出身卑贱的女子,连朕的话他都敢不听!” “婢女?”白悦悦轻声道。 “是下面的人送给他的一个婢女,出身卑贱不说,还比他大上好几岁。” 元茂越说越发觉得不可思议,“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卑贱之人,他连君命都可以不顾!” “看来他是被人迷昏头了。现在就如此,怕是将来越发难以收场。” 白悦悦见元茂叫来中常侍,要人去临兆王府里赐药。 “陛下。”她急切道,“娶妻其实也算是他自己的私事,不如听听他自己的意思?何况此事和那女子也是无关。毕竟是临兆王自己的决定。” “他的婚事不是他自己一人的事!”元茂转头怒道,“他被迷昏头了!” “那也不至于赐死啊!”白悦悦提高了声量。“陛下赐死人容易,可是兄弟之间日后到底还要见面的。” 元茂越发怒不可遏,“阿悦难道觉得,他还会因为一个婢女和朕翻脸么!” 说罢就要中常侍去,白悦悦喝了一声不许去。 中常侍被帝后完全不同的命令弄得左右为难,只能站在那儿不动。 “陛下不要动不动就是打杀,想想临兆王怎么想,” 元茂冷笑,“朕的弟弟都被迷得晕头转向,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朕难道还不该出手么?他晕头转向,但是朕还清醒着。” “陛下,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么横行霸道?每次强加于人又有什么好处?!” “横行霸道,强加于人?” 元茂的脸上有瞬间的怔忪,他看着面前的人,“皇后觉得朕横行霸道?” “哪怕到了如今,还是觉得还是觉得朕强迫你入宫,心有不甘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6 21:12:12~2022-05-17 21:0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壮111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uile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不许告诉皇后,朕夜里来过。” 横行霸道, 强加于人。 元茂两辈子从未听人如此评价过自己,那些朝臣或许对他制定下的国策有所怨言,但也都是进谏, 从未有这么直接对他说霸道。 尤其这话竟然是出自她之口。他经历过了国破家亡,王朝覆灭却无力回天的时候,可这话听进去, 元茂两耳嗡嗡作响。 “皇后终于忍不住说实话了是吗?”元茂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 他步步紧逼直接到白悦悦的跟前。 “不管这段日子, 皇后如何和朕琴瑟和谐,心里始终都是在怪在怨。” “皇后是不是觉得, 或许是另外一个人,不会如此做事?” 白悦悦对元茂的思维发散目瞪口呆, 她只是不想他动不动就赐死人。尤其还是临兆王喜欢的女子。他竟然脑子一路发散到了长乐王身上。 “陛下。”白悦悦看着他,像是在看无理取闹, “我的意思,只是说不要给临兆王强塞一个王妃,临兆王既然有喜欢的人,他自己也不想再多一个。那何必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至于临兆王被迷惑, 那更是高看了那个女子。她身份低微,又比临兆王年岁大。若不是临兆王有意,就凭着她自己的本事, 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朕才要他好好清醒一下。朕的大业,怎么能让他被其他女子迷晕了头, 就放置一旁。联姻士族,是朕早已经定好的策略。二郎他们至今未婚, 便是朕有意空下位置。” “可是婚姻是终身大事, 多少也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 “没有可是!”元茂微微提高的声量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 他双眼里都能看到两簇怒火, 他手掌因为愤怒握紧,连着骨节都在响。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中常侍恨不得当场死过去算了。 他手下的那些小黄门也是两股战战,几乎要晕厥过去。 偏偏此刻没有天子的命令,谁也不敢动。也不敢真的一头晕过去,这时候晕过去,要是被当做出气筒,那才是半点活路都没有。 中常侍完全靠着自己那一口气撑着,他在宫里这么多年,见识过不少风风雨雨。没见过后妃有那个胆子和天子争吵的。 后妃们就算再受宠,也没有胆子这样的。哪怕是在天子面前,也不敢放肆。万一天子大怒,就算有那点宠爱,回头也能折腾完了。 这可不是平常百姓家。夫妻吵架,那不是伤情,是伤命。 中常侍无处可躲,只能强撑着在那儿站下去。 第133节 “朕是天子,也是他们的兄长。长兄若父,他们的婚事,乃至于他们的性命,全都在朕手!朕要他们如何,他们就得如何。否则就是忤逆罔上!” 元茂的怒气到了极点,怒火直冲天灵盖。原本袖中骨节作响的手松开,却抑制不住的发抖。 “不仅仅是他们,宗室也得听朕的号令,这天下也是为朕左右。包括皇后。” 他逐步逼近,怒到了极致,他反而面上整个都冷了下来,不见方才半点怒火。但越是如此,越是叫人不寒而栗。 一股厚重的压迫随着他的脚步扑面而来。 白悦悦皱了皱眉,但是没有半步退缩。 人过了一世,但到底还是那个人,性情都是一样的。元茂心里想道。朝堂上的那些朝臣,还有他的那些弟弟,但是她倒是不见得有什么退缩的意思。 “朕是天下人的君父。朕的诏命,发了出去,就没有收回的理由。” 白悦悦见到他看向了外面已经摇摇欲坠的中常侍。 “我只是想到了我们当初的时候。” 她连忙道。 元茂原本要出口的话语一顿,他转眼看向面前的人,她满脸着急,生怕他下令去赐药。 “当初我们不也是不受别人喜欢么?我被赶出宫外,宫内连续进人,都是打着要取代我的意思。” 元茂微怔,但是很快他道,“那种人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那种卑贱之人,你也拿来和与自己比较。” 白悦悦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意思是什么,他靠近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自己的跟前。 他年少的时候武力强盛,到了这个时候,更是无人能及。她扛不住施在手腕上的力道,一头撞到了他的怀里来。 发髻上的金步摇因为这一动作,撞的叮当作响,发出金玉之声。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抵在下巴上,让她抬头。 元茂对着她的眼睛,“是想起了当初我们两人,而不是当初另外一人么。” 白悦悦之前耐着性子,如今他这话让她彻底的愤怒了,“陛下难道心里想着的,就是我如何对别的男人一往情深?!” 元茂的脸上有些微的抽动,抓住她手腕的手几乎都在颤抖。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为皇后你吗!”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白悦悦简直觉得元茂莫名其妙,她知道有些男人的确生来疑心重,但是元茂这疑心简直让她觉得无可奈何。 “陛下说说,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陛下如此焦虑不安!陛下难道是亲眼看到什么?!” 中常侍听到皇后的声量都比之前高了一个度,这下强撑着的一口气也被吓散了。和着那些养子一道,双股战战,只恨没得地方让他跑。 皇后的胆子太大了。 这天底下谁能这么和天子说话的哟! 就算是平常男人,也没有几个能忍受,何况是天子。 中常侍两眼发黑,恨不得一头晕过去罢了。只是想着晕过去怕是事情更糟,若是天子有吩咐他晕过去了,哪怕是可以永远都不用醒过来了。 元茂原本平静的脸颊上抽动两下。他双目死死的盯着她,似乎恨不得眼里生出两把刀。 白悦悦听到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她有些吃惊,但没有后退半分。 他的疑神疑鬼已经到了让她目瞪口呆的地步了,与其粉饰太平,倒不如干脆撕开了说。 “陛下说啊。” 元茂身形略有些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连带着他原本紧紧扣在她手腕的手掌也松开了。 殿内其他人被帝后争吵所吓到,能躲出去的,统统都躲出去了。躲不出去的,统统都低头装聋子哑巴,恨不得自己不在。一时间,谁都没来得及及时上去搀扶住他。 元茂双目赤红,他深深浅浅的喘息,眼神紧紧的钉在她的脸上。 “你真的想听吗?” 白悦悦道,“愿闻其详。” 元茂神色一凛,然而下刻他笑起来,笑声里有些许难言的悲怆和悲凉。 他向后退了几步,脸上的笑容逐渐冷淡。他一言不发什么也没说,转头步出内殿,径直向外走去。 中常侍吊着的一口气,在嗓子眼里上不上下不下,几乎差点没当场晕死过去。见着天子冷脸出去,赶紧跟在后面。 元茂不允许弟弟们因为私情而妨碍了自己的进程。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纳妃,那么能和那些士族通婚结盟的,便只有他的那些弟弟们。 元茂将临兆王叫来,劈头盖脸一顿痛斥。他下定决心的事,不管是谁来劝,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临兆王几次想要陈情,反而被元茂当头一顿骂了回去。 “朕看你是被迷昏了头,以至于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和身上该有的担当!你竟然拿着这种事去找皇后,你这是把朕放到什么境地!” 临兆王几次想要开口,然而每次都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元茂劈头盖脸骂了回去。 “那女子竟然有如此威力,让你如此不顾身份?” 临兆王听到元茂话语下的意思,冷汗从额头冒出来。 “朕意已决,你好好回去等着娶妻。至于你后院子的事,朕无心插手。但若是你因此来坏了大事,你要是无力处置,朕这个兄长不介意出手替你整治。” “臣……”临兆王听出元茂话语下隐约的杀意,双膝跪在地上,磕头认罪。 他前来和天子说明,只不过是想要一搏,天子言语里表露出杀意。他不敢完全和天子反着来。自己倒也罢了,天子若是一怒之下牵扯到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 “你已经不是稚儿了。”元茂冷冷的看着跪伏在地的临兆王。 临兆王跪伏在地,露出一片脊背。供他审视。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而不是用自己的私情来置大义于不顾。” “朕耐心有限,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来教你这些原本就应该知道的东西。” 临兆王跪伏在地,一声不吭。 “出去。” 元茂喝道。 临兆王出去之后,中常侍进殿。 这过了多久,但是中常侍还是能感觉到殿内那股没有消散掉的怒火。 “什么事。” 中常侍脖子一缩,“殿下让人来问,说她是否可以回长秋殿了。” 自从大婚以来,皇后不在长秋殿,都是在皇帝的太华殿以及永安殿。同居共寝,和民间的夫妇没有任何区别。 话语才说出来,中常侍就感觉到上首的御座上长久的沉默下来。 顿时中常侍汗透重衣,却又没有半点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 “皇后说,她要回去?” 天子的声音听着淡淡的,完全听不出喜怒。 中常侍硬着头皮说了一声是。 “走?”元茂嗤笑一声,“皇后真的觉得,朕会那么轻易的放她走?” 他看向中常侍,“皇后这段时日若是来见朕,一概不见。另外让医官照按时去给皇后诊治。” 中常侍随嘴里道是,正要起身,又被元茂叫住。 “福德殿里的话,一句也不能传出去,倘若要是传了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中常侍双腿发软,勉强撑着应了。 白悦悦察觉出来自己被元茂排斥在外了。 她知道之后,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该吃吃该喝喝。医官奉命给她诊脉,送来的药一滴不剩的全都喝了下去。 元茂喜欢读书,手不释卷,所以他有许多藏书,五花八门各种各样。两人住在一起,他难免也放了东西在福德殿。 她开始忙上忙下的翻书,原先让她给小叔子们选老婆的事,也因此无限期的延长。至于宫务,三卿们和女官还是可以进来向她禀告。 除了见不到元茂之外,与以往并没有任何区别。 身边的女官见状满脸的忧心忡忡,看上去比她这个正主都还要着急,她瞧着自己贴身的女官在几日内脸尖了。然而白悦悦却过的很好,反正每日里该供应的一样不少,膳食依然可口,还有远从西域来的,只有宫中少数几个人能享用到,至于其他宗室连想都别想的紫葡萄。 西域来的葡萄都是胡人们用专门的办法储存,哪怕过上半年也不会腐坏,千里迢迢送到了洛阳。格外的珍贵。 白悦悦一手摊开面前的卷轴,一面捻了一颗葡萄丢在嘴里。又没有人拿着各种各样的事来烦她,过的格外的惬意。 突然殿门处传来了一阵声响,她看过去,竟然是见着罗氏来了。 罗氏脸上有股茫然的仓皇。见到白悦悦,立即过来,扶住她的手臂。 “三娘,你这是怎么了?” 白悦悦满脸迷茫,“我能怎么了?” 她在宫里好吃好喝的过着,什么都不用她来操心。就算是元茂原本要她做的,这会元茂也自己拿去办了。 仔仔细细算下来,过的比之前还要悠闲不少。 “外面都在说,陛下厌弃你了。”罗氏满脸焦急。 白悦悦一愣,“阿姨别着急啊。” 罗氏急的跺脚,“我怎么能不着急!三娘,你在宫里如何,记得都要别惹怒了陛下。平常夫妻打打闹闹常有的事,有时候过不下去干脆和离更是常有。但是宫里不比外面。” “你们若是过不下去了,哪里来的好聚好散,那都是要人命的。” 罗氏看了下周围,见着周围没有宫人,她拉过白悦悦小声劝说,“不要任性,现在也还不是任性的时候。男人说好哄也好哄,只要顺着他们的意思说下去就行了。” 罗氏在如何应对上位者上有自己的一套心得,但是白悦悦听不太下去。 “阿姨。”白悦悦叹口气,她握住罗氏的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而且陛下没让我回长秋殿,也没叫我如何。过段时间就好了。” 罗氏才想要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提醒她,“你和陛下不是寻常夫妻,就算是寻常夫妻,夫妻吵架是常见,但如果这其中有人在其中挑拨离间,那就麻烦了。” 她压低嗓音,“毕竟太后还在看着呢。” 其实不仅仅是太后,这宫里有许多人都看不惯这个和天子同居共寝的皇后。 觉得她占掉了原本其他人可以拥有的荣宠,个个盯着,只想要好从她这里能撕咬一块下来。只要有那么一块,都已经足够家族兴旺,更别提生下皇子这个诱惑。 第134节 这些话罗氏就算不说,白悦悦也感觉得到。 上回血洗太华殿,也是女官想要自己被临幸铤而走险。 这种人在宫廷里只多不少。 “三娘听话。”罗氏给白悦悦理了理发鬓,“给陛下服个软。这一关过去之后,记得别想说什么说什么。” 夫妻之间吵架,拿捏分寸是最难的。 气在头上,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来。罗氏觉得照着自家女儿的脾性做的出来。 白悦悦扶着头,有些无奈。但到底是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罗氏前来只是劝她给天子服个软,她能来一半是自己着急,另外一半是白逊的授意。 皇后和外戚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失宠,他作为父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悦悦装作一副听话的样子,听着罗氏把话说完。然后好好的把人给送走。 送走罗氏之后,白悦悦一下坐在坐床上。 她手指抠了两下镶嵌在上面的宝石。 宝石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鲜红到了极致。 旁边的高丽瓶里还插着几只宫人清晨时候采摘下来的芍药。 她伸手把花从花瓶里拿下来,凑到鼻下轻嗅。 白悦悦思索了下,没有照着罗氏说的去做。倒不是她撑着一口气。而是元茂那令人目瞪口呆的猜疑。 她都不知道元茂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疑心,偏偏又不给她说明白。 要他说,却什么都不讲。 眼下要见他不容易,宫人们都是长着嘴的哑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他正在气头上,她也就暂且歇一歇,至少等他过了气头再说。 她还是继续过她的日子吧。 元茂一如既往的很忙,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多到感觉自己哪怕再活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做得完。 他给诸王们分配了婚事。白悦悦开始的时候,还令女官们去打听那些士族各家的女孩子。到了元茂这里,长相品行如何一概不问,只要年岁相当,那么就拉了起来。 至于诸王们能不能和王妃合得来,那便不是他所思虑的东西了。 用联姻来和士族联盟只是其中一步而已。 他对着朝臣道,“朕打算出巡山东。” 山东那块富庶之地,对朝廷格外重要,得了那块地方,几乎就是得了半壁江山。 朝臣们对出巡一事各执一词,赞同有之,反对也有。 元茂当朝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告知群臣,并没有真要听他们如何。 当即宫中就准备起来了。 中常侍来回禀的时候,颇有些胆战心惊,“不知殿下那儿,可还是照着之前的来?” “皇后一同出行。” 过了小会,上首的天子道。 中常侍道了一句唯。 “皇后这几日如何?” 福德殿就在旁边,许多事不问他,天子也都知道。 “殿下这些日子如常。”中常侍斟酌了下道。 元茂抬头,他手里的笔放下来,嘴里嗯了一声,也看不出他的用意如何。 中常侍退了出去,此刻已经过了亥时,已经到了就寝的时辰,但是元茂没有半点入睡的困意。 他习惯的会过了子时,有时候丑时。 以前白悦悦见他睡得太晚,有时候会亲自提着灯过来催促他去就寝。 她那张嘴里说得也很不客气,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说他若是再这么下去,怕不是又要有什么病痛。 这话他从旁人嘴里听不到,也就她有那个胆子敢说。 等到元茂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福德殿门口了。 殿门处的宫人站在那儿,像是两个木头桩子。一动不动的,悄无声息。 “皇后睡了没有?”元茂问。 宫人低头道,“殿下已经就寝了。” 宫人低头见着元茂的脚向前进了一步,手掌就扶在殿门上。 元茂见状立即制止宫人。 他整个人向前走了几步,手掌轻轻放在殿门上。手掌用力,但终究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元茂垂下手臂转身离开的时候,吩咐外面的守夜宫人,“不许告诉皇后,朕夜里来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7 21:01:45~2022-05-18 21:0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次拒绝张星特 10瓶;hehe 5瓶;凌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就像他是在做一桩错事。 白悦悦是第二日得知自己也要一块出巡山东的消息。 中常侍对上上首的皇后满面是笑, “还请殿下多多准备起来。” 一顿大吵,吵到了现在,都没见到天子和皇后两人有半点松口的意思。皇后也只是在一开始求见受阻之后, 干脆就撒开了手不管了。倒也半点不怕自己失宠。 中常侍看了一眼皇后手边长御那满脸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下感叹果然还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苦。 白悦悦看了一眼女官,女官会意给了一个锦囊到中常侍手中。 中常侍经历过这么一回,是万万不敢接皇后的东西。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 没见过和皇后一样胆子大的人, 也没见过和天子大吵一架之后, 还能和没事人一样的。 天子带上皇后一道,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厌弃了她。 白悦悦见中常侍不敢, 也没有勉强。 等到中常侍一走,长御便喜笑颜开, “恭贺殿下。看来陛下还是记着你。” 白悦悦一手支着额头,“我看你们这段日子倒是比我着急。” 她这段日子该吃吃该喝喝, 倒是女官们急的着急上火。一个两个恨不得每日向她进言,让她去给元茂磕头认错。 磕头认错个头啊。 不过就是吵架,到女官们的眼里和天塌下来一样。非得她去认错,别说她还没错, 就算她想要把这个锅认下来,元茂都不肯和她见面。 白悦悦只在最开始之初要去见两回,见不着也就算了。 长御见状, 许多话都没办法说。只是道,“陛下愿意带上殿下就好。” 白悦悦哭笑不得, “要是他真的不想见我,早就在我请回长秋殿之初, 就会点头了。谁会留一个不想看的人在旁边待着。” 她撑着额头的手, 转而撑着脸。 “他就是发脾气呢。” “殿下为何不多求见几次, 只要见到陛下。一切都好说。”长御道。 白悦悦摇摇头。 人正在气头上,她去做什么。元茂现如今满心的疑神疑鬼,她去了在他眼里弄不好落了个做贼心虚。 她对元茂的疑心病,满心莫名,又着实厌恶的很。在满心疑虑的人面前,不管做什么,都是她心虚。与其送上门给人怀疑,还不如让他冷静冷静。 冷静够了,也就差不多了。 “陛下不见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到时候他忍不住,自己会过来的。” 长御一时语塞,好半会都没能说出话。 元茂赶在出宫巡游之前,把手头上比较重要的事做完。中书省送来的那些奏疏等物,他批阅完,令人发下去。 看完这些东西,元茂稍稍有些疲惫的靠在身后的隐囊上。 柔软的隐囊压在脊背上,将躯体上的疲惫缓解了稍许。但是他脑子里头的弦还是紧绷着的。他整个头仰起来。 他这生比前生还更紧迫。很多时候闭上眼,就是前生死后看到的江山易主。 即使江山不是亡在他的手里,那朝堂覆灭的惨状也是让他坐立难安。 这件事如同大山一样,压在心口完全不让他松一口气。他只能不停的谋划布局,好让局面能和前世不同。 “陛下,殿下那边臣已经告知了。” 中常侍过来禀告。 原本靠在隐囊上,满脸疲惫的天子动了下。睁开眼看他,“她说了什么没有。” 中常侍感觉到天子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叫他后背一阵绷紧。 这有何必了,想要说什么话,自己去见不更好?反正也只是一堵墙的事。迈开腿就过去了。 既没治罪的意思,那就过去看看。好过和自己过不去。 只是可惜,中常侍只敢在心里绕几句,不敢说出来的。 “殿下说,知道了。” 第135节 元茂蹙眉,“知道了?除了这个之外呢?” “除此之外,没有了。” “没有了?”元茂的声量稍稍提高,中常侍一下低头。避开天子略带点愠怒的注视。 “皇后这几日有请见没有。” 中常侍心里越发的颤抖了,“殿下这几日并没有过来,除却去华林园以及长秋殿之外,并没有……” 中常侍感觉到他沉下来的神色,声量低了下来,不敢说了。 何必呢,中常侍心里感叹无限。迈开腿去见见不就好了。 中常侍到了如今,算是摸清楚了天子和皇后之间,天子发怒的时候是真的发怒,可是和平常对着其他人又有不一样。对着其他人发怒,那说不定是真的要动手。和皇后一顿吵完了,气头过了也就清醒下来了。 元茂靠在那里,他整个人重重的压在隐囊上。 他不想看到她,那场争吵可谓是他这两辈子来头回仪态全无,但是他又想见她。听她说说话,听她哄哄自己。 然而她竟然只是稍稍遇到了挫折,马上就偃旗息鼓,并且没有再尝试的意思。 元茂心情着实复杂的很。 他手臂撑在凭几上,整个人都借着这股力道起来。 “陛下?” 元茂看向殿外,“今日天气不错,朕累了,出去走走,正好舒展筋骨。” 中常侍才从外面回来,今日没得阳光,头上的天都显得有几分阴沉。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场雨。 这天气和好怕不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但是中常侍很有眼色的道是。就要准备人准备仪仗。才要去,就被元茂一手拦了下来,“不必那么大的阵仗,左右不过是在宫里走走。” 中常侍抬头的时候,元茂已经出去了。 他出门,脚往福德殿去。但是生生忍住了。脚换了另外一个方向,太华殿作为天子寝宫,占地广袤,一圈下来可以走个把时辰。 他沿着太华殿四周转了一个圈,风里吹来了些许欢声笑语。 宫里不准喧哗,那声音在空中便格外的明显。 元茂示意身后跟着的中官不必跟着他,他自己单独过去。见到了一群宫人在放纸鸢,三三两两相聚在一块。 纸鸢这个东西,可做传递消息的工具使用。宫人们是不可无故放这个东西的。除非背后有人撑腰。 他注视那些宫人,很快就在宫人里见到了白悦悦。 她今日着鹅黄的广袖上襦,腰间用翠色的丝绦勒的腰肢纤细。发髻虽然是贵妇中常见的大手髻,却只在上面簪了点新采摘的鲜花。 眉间随便点了一枚金双凤鸟花钿,以向人彰显她的身份。 但是她蹦蹦跳跳的,也不拘束什么,一手拉了线就跑。她裙摆都飞起来,线上牵着的纸鸢飞上了天。她仰头看着,手里慢慢的放线,让纸鸢顺着风飞的更高。 她脸上眼里全都有光,元茂伫立在不远处看着,从她身上没有看出半点困惑担忧。不但没有,反而浑身上下洋溢着年少青春女子独有的活力。 哪怕是和他大吵一架,连着好几日没有见上一面。也不见她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越发的衬托得他如同一个深闺怨妇,等着负心人过来向他认错。 她若是有怨怼,那倒是不像是她。他从未见过她因为什么事伤心困苦过。但她这般逍遥自在,倒是显得他之前简直就是怨妇再世。 白悦悦手里慢慢的放线,纸鸢高高的飞上了天。她开心的大笑。 笑声里满是欢快自在,随着风过来,带着其他人不禁也欢笑起来。 她便是这样的人,快快乐乐,没心没肺。不管身处何地,也不见得她有半分的愁苦。 他盯着那个人,目光紧紧的抓住她不放。 白悦悦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似的,自顾自的玩乐。终于有宫人见到伫立在不远处的皇帝,吓得慌忙跪下来。那股欢声笑语戛然中止。 白悦悦回头过来,看了一眼元茂。 她把手里的线交于身旁的宫人,自己向他走过来。 元茂心绪难言,之前不过数次就已经放弃了,这如今见到他就在眼前,反而过来了? 他转过身的时候,见到她面上的错愕。心底有诡异的快感涌出。 元茂脚下加快,只给身后的白悦悦留下了一个背影。 长御看着天子离开的背影,对白悦悦进言,“殿下还是追过去吧?” 白悦悦满脸古怪,“我为什么要追?陛下要见我的话,会过来的。现在陛下见我就走。还是不想看我。这个时候上去,不是多此一举么?” 她还记得那日争吵里他说的一句话,他是皇帝能左右天下,也能左右她。既然这样,她就不用费那个力气了。不是说能左右她么,那她自然是不能先动了。 长御被她这话一噎。竟然有小会的说不出话。接着白悦悦又拉着宫人们跑去放纸鸢了。 元茂回到太华殿,开始等待。她既然已经看到他转身离开,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就算她不会,身边人也会提醒她。 元茂胸有成竹,然而到了天黑,也没见到人来。明明隔壁的福德殿也有动静,人也已经回来了。但就是没有人过来。 中黄门等人见着天子面前的晚膳都没有动,互相看了一眼。 “陛下,要不要让人换别的来。”中黄门黄焯轻声道。 食床上的膳食,当初怎么摆上来,现在就还怎么放在那儿,整整齐齐的,半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不用了。” 元茂慢慢坐起身,自己持起碗箸,将冷掉的饭食吃进嘴里。 肉汤上漂浮的油星此刻都已经凝结成了一层白色的油,不小心喝到嘴里,险些让他一阵反胃。 他把手里的碗箸放下来,叫人撤走。喝了点酪浆之后,晚膳就算对付过去了。 元茂看了一眼殿门,那里依然安安静静,没见到半点动静。 原本提起来的希望有多大,此刻失望就有多大。 元茂转头又去办公务,一旦忙起来,他就没有其他的功夫来想别的了。 见着天子又一头扎到了公务里,中常侍和中黄门两人面面相觑,互相见到彼此满脸的苦笑。 这天子和皇后互相斗气,他们这些人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了。 白悦悦几日之后就乘上了自己的车驾。帝后出行,前后卤薄就是绵延几里,还别说其他跟随的宫人中官等。 元茂不想带上这么多人,以至于拉低了行路的效率,下令一顿砍,到了最后精简上路。 外面比不上宫里,身边的好些女官都受不住舟车劳顿,但是白悦悦倒是不见什么不妥。 到了山东之后,周边的景色和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当地的刺史也是宗室,早早的得了消息过来迎驾。 将帝后一同迎入刺史府里。 元茂没想过要在各地营建什么行宫,这东西平日不太用,但是全是照着宫里的布置来的。开销甚大。 他出门一趟,能省则省。 他下意识去看白悦悦,他记得她是喜欢华服美食。他能忍受的,落到她的头上,不一定能受得住。 白悦悦正被王妃簇拥着,她察觉到元茂这边投来的目光看过去,两人的视线都还没对上,就见到元茂不动声色的转头过去和身边的宗室说些什么。 白悦悦心里啧了一声。 那边王妃小心说着刺史府里简陋,还请皇后不要嫌弃。 刺史府再简陋也简陋不到哪里去,只不过用来招待帝后,的确是与之身份不配。 算起辈分,刺史渔阳王还算是元茂的叔伯辈,但是辈分在天子面前不算什么。也不敢真的拿出来在天子面前增加分量。 白悦悦看元茂对渔阳王满脸的亲近,和那日争吵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看上去还真是一副温良俭恭让的好人模样,尤其加上他那张脸,就越发如此了。 白悦悦回头对渔阳王妃道,“叔母言重了。作为小辈还让叔父叔母打点,已经是说不过去了。怎么还会挑挑拣拣。” 对于皇后的这番话,渔阳王妃半点也没有当真。场面上的漂亮话听听就过了,如果当真,那才是傻。 给皇后准备的居所事先就再三打扫装潢过了。 渔阳王妃先陪着皇后去看院子,白悦悦稍作打量,笑着对渔阳王妃道“辛苦了。” 渔阳王妃听闻之后,知道自己这关是过去了,连带着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 白悦悦这一路上也不是很好受,坐在再舒适的马车里,也要忍受这一路来的舟车劳顿。和渔阳王妃支应那么两句已经算是她的极限了。 渔阳王妃见皇后面露疲色,马上借机退下。 到了晚上元茂和渔阳王一块用膳,中常侍过来在元茂的耳边低语皇后身体不适,所以早早就寝,没有和渔阳王妃一块用膳。 中常侍说完之后,见到元茂的眉头蹙了下,抬头向某个方向看了看。最后和颜悦色的去和渔阳王说话。 等到宴散之后,元茂往皇后的居所走了几步。中常侍在后面跟着。 中常侍老早得了消息,就给天子送过去了,半点都不敢耽误。 走到了门前,元茂脚步停住。叫中常侍过来,“你去给朕打听一下皇后如何。” 中常侍冷不丁的被塞了这么个差事,只能去找皇后身边的宫人问。 过了小会中常侍回来,“说是路上累着了,用了点东西,就早早睡下了。” 元茂听后,小半会没有说话,“她有头风的毛病,平日里受累了受凉了,都会发作。” 中常侍道,“听宫人的消息,殿下一切都还好。” 他小心的揣摩元茂的心思,“要不然,陛下亲自去看看?” “现如今殿下已经睡熟了,谁来过。只要身边人不说,怕也不知道。” 他话落下,元茂一眼乜过来。中常侍立刻呵腰低头。 元茂站在门口小会,道了一句罢了,就回头走了。 中常侍只觉着天子是真拧巴,过去看看没什么关系。何况明明自己也有和好的意思,偏偏要等着皇后来开头。但是皇后过来了,又赌气走开。 这一来二去的,皇后倒是没怎么样,天子倒是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第136节 元茂在前面走了几步,脚步顿了顿,又往前走。 白悦悦睡得早,但到了辰时差不多才醒的。一觉醒来对镜子照照,只觉得脸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一路舟车劳顿,身边不少宫人中官都吃不消。倒是元茂一个人精神奕奕,好像浑身上下有无尽的力气。 她还好,但也有些精神不济,好在睡了一个晚上就好了。 宫人忙着给她洗漱,在镜台前梳妆的时候,外面有中官来,说是用过早膳之后,天子会带着皇后一块微服出巡,让皇后做好准备。 白悦悦嗯了一声,让宫人给她换上一个平常的发髻,除却一根普通的木头簪子,什么金玉也没有加上去。 既然是微服,那么至少要把态度给端出来,她换了打扮,除却那张脸之外。看上去只是一个家境稍好一些的女孩子。 元茂见到她的时候,她头上戴着帷帽,对着他笑,“好看不好看?” 她换下了那些锦衣玉服,有点像是小户人家的女儿。 她言语里雀跃,竟然没有听出半分和他斗气的意思。两人之间也没有那场争吵。 元茂的话语不由得也随之软了下来,“好看。” 他此生压在肩膀上的重任,大到连他自己这种风雨里拼杀出来的人,都觉得难以喘息。 前生的那些国破家亡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他,时间紧迫。连他自己都时时在催促自己。 连带着单独就寝的时候,闭上眼全都是那些洛阳城破,天子太后乃至于满朝文武全被屠戮的惨状,元氏宗室全惨遭毒手,连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都没有被放过。那一排排宗室跪在河水旁被杀戮,尸首被推入河中。之后一段时间,这周旁的百姓都不敢捞鱼吃,因为捞出来的鱼剖开之后,肚子里都有人指甲。 百年来的基业就在元氏的鲜血里分崩离析。 那一幕幕不停的在脑子里回放,让他脑子里原本就紧绷的弦越发紧了,只要稍稍动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了。 每一日都像是催命一样。 所以临兆王拿着自己的私情来坏他的事,元茂只有满腔的愤怒,以至于不轻易杀人的他动了杀意。 当她说他横行霸道,强加于人,他更为愤怒,那种不为人理解的委屈和长久压制的情绪瞬时爆发,失控和她大吵了一架。 他的谋划布局,竟然比不得一个婢女。而他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 旁人如何看,他不在乎,也不在意。哪怕朝臣也是如此,他不在意他们想什么,只要他们想出解决的对策以及将完善后的政策实施下去。 但是她的话却让他愤怒至极。就像他是在做一桩错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21:02:18~2022-05-19 21: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h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劫后余生和庆幸。 白悦悦听说他要微服出行, 就特意准备了平常的衣裳,头上戴着帷帽,帷帽的薄纱垂下, 从外面看着和小官家的女儿差不多。 她看着满脸欢快喜悦,即使头发梳成了妇人的样式,可看着还是像个未嫁的小娘子。 “真的好看呀。”白悦悦笑着看他, 笑容灿烂, 眉梢眼角里没有半点隔阂, 像是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过争吵一样。 中常侍在后看着,佩服皇后这本事。说笑就笑, 和没事人一样。天子这段时日和自己较劲。现在看来,那都是和自己过不去, 皇后从头到尾都没把天子的那些纠结当回事。 像是什么突然在她的话语里消融了一般,元茂原本清冷的脸上露出笑。他眼里含光, 上下打量她,“的确很好看。” 又察觉到她身上衣料并不是她平日里穿用的,莫说女官,就连贴身服侍的宫人也不用这种。 他脸上的笑有些凝滞, “谁给你穿这些的?” 元茂对自己节省,但没少过她用的。从他的私库里给她拨钱更是经常。 “陛下不是说要微服嘛,”白悦悦道, “既然都是微服了,自然是不能穿的珠光宝气, 要不然那不是微服。” 她说着,言语又欢快起来。 看着他的眼眸能狠清晰的照出他的影子。 “那也不用如此。”元茂话语说到一半, 又笑起来, 话语一转, “阿悦做的对。” 白悦悦听后,满脸的神气。 中常侍在后看的啧啧称奇,心里更是庆幸,皇后这一来,天子接下来应该是不会和自己较劲了。天子和自己较劲纠结,他们这些近身的人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天子这段时日心烦气躁,更有些喜怒无常。他们动辄得咎,不知道什么就触怒了天子,被责罚了。 白悦悦上下打量元茂,他是一派士族的宽袍大袖的装束。元茂人生的白皙俊美,个子也高。在宽大的衣袍下更是显得身量颀长秀气。 不过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秀弱的味道,广袖里露出来的手,筋骨分明中充斥着力量。 尤其身量在那,只是看起来瘦高,没有半点阴柔的脂粉味。 “今日这一身可真好看。”白悦悦对上好看的人,只要不涉及底线,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她对着元茂上下看了几回,“真是兰芝玉树,见为之心折。” 元茂笑了出来,握住她的手,“嘴上说的好听。” 元茂嘴上清醒,但是看他脸上,那嘴角从来没有下去过。他把她送上了马车,自己骑马在外。 一行人到了城郊外,城郊外是大片的田地。 白悦悦从车里出来就看到大片的麦穗,眼下还没到谷物成熟的时候,结出来的穗子还不算饱满。 元茂翻身下马,和那些老农交谈,老农看他那副装束和长相。一下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白悦悦叫人请了当地人,叫中常侍领着过去,和那些农人说话。 中常侍长得满脸的福气,说话和颜悦色,带着个本地人过去,倒是比元茂好了不少。至少有问有答,十分顺利。 元茂见着白悦悦过来,半开玩笑道,“我看起来很吓人?” “不吓人,只是看你这打扮,知道是大族子弟,哪里敢说话。”她抬起手,“你看微服微服,只有这样才算是微服嘛。” 元茂望着她,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带暗纹的衣裳,“你说的对。” 那边中常侍把农人的话转述过来,“说今年收成怕是不怎么好。虽然说时令好,也没有天灾。但是官府的徭役重,时常被叫去修城墙或者是别的。田里的农事不一定能照顾的到。再加上到时候还得交官粮,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年关。” 中常侍看着元茂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变得有些难看,不由得话都停下来。 “说下去。” 元茂察觉到他的停顿,一眼看过来。 中常侍连忙把话都说了。 白悦悦的手被元茂拉着,看他满脸的凝重,“陛下在忧心今年的收成?” “朝廷各处地方都要钱粮。”元茂道,“赋税重,徭役重。朕知道,但是若是减轻,朝廷也难以维持。可是如此下去,民力又疲惫不堪。” 这几乎是个死结,难以解开。 而他看到的,朝廷后面乱成那样,也有民力不堪重负,活不下去干脆就揭竿而起的原因。反正左右都是死,抢个官仓说不定还能活下去。朝廷镇压叛乱,谁知道叛乱这东西简直按下葫芦浮起瓢,此起彼伏。 朝廷的威望和力量也在这到处平乱里逐渐消耗。直到军户们有人领头来了一个大的。就连朝廷也无力镇压了。 白悦悦在旁边看着,“这麦子倒是生的不错。” 元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田里的麦穗。 “这里是个好地方。”白悦悦道,“我才来的时候,就感觉这儿什么都生的个大。不仅仅是人,就连种出来的东西都要比别的地方大上几个个头不止。” “是啊,这是个好地方。”元茂心里压着事,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陛下,要不这样吧。”白悦悦看过去,“宫里倡导节俭,从上往下精简位置。先从我这儿开头如何?” 她玩游戏的时候,是无所谓所谓供养。反正只是游戏里的一个数值,用来给她玩而已。但是现在见着那些农人辛辛苦苦一年,全家人都不能熬过年关。 她莫名的就有些心虚。说起来,她做皇后除了俸禄之外,还有自己的田庄。光是她作为皇后的皇庄的收入,就十分可观。 但说实话,她看到山东这种富庶地方,农人们都被压的起不来腰。莫名就有些坐立不安。 元茂很吃惊这话从她的口里说出来,前生他因为国库吃紧,下令从后宫到朝堂,所有后妃以及宗室朝官全都俸禄砍半。她那时候已经是皇后了,为了这个脸色都不好看。 元茂望着她,“你……当真?” “有什么不好的。”白悦悦反问,“你难道觉得我是说笑么?” 还觉得是说笑。 “罢了。”元茂道,“从你身上也省不了多少。” “怎么能省不下多少呢。”白悦悦急了,“只能想,那肯定能节省下来。” 元茂说不是,“皇后应当有皇后的样子,扈从等都是体现皇后威严的。不是说要减就能减。你这边削减了,外人就会各种猜测,说是不是皇后备受厌弃。到时候私底下怕是小人不断。即使这些人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会让人心烦。” 他自己知道宫廷里是个附炎趋势的地方,就算是他,一日处于为难境地,也有人中伤,还有中官敢在他面前尊卑都不谈了。 “如今后宫开支在国库里占的很少。”元茂见她还是不放弃,开口道,“就算免了你的,也是杯水车薪。” 白悦悦略有些烦躁,“其实旁人说什么,想什么,我才懒得管。陛下为什么要管旁人。” 元茂听着这话觉得她全是孩子气,看到她的面庞,他忍不住笑。 “到时候就明白了。”说完,他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好,“罢了,你不明白也是好的。照着朕的话去做就是。” 他喜欢的便是她的无拘无束,那么不明白也是好事。 白悦悦陪着他看了麦田,然后元茂带着她上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次出来,除了必要的护卫和随从,元茂没有带任何人。渔阳王自请一同前往也被他拒绝了。 他来这里,一是想要亲眼看看,二是想要寻访几个有贤才的人。 白悦悦见车停在一处简陋的院落前,她有些奇怪,但还是下来了。 院落比较寒酸,只是比农人们的茅草屋好了那么一点,是个黄土的院落,围墙修的不高,她往那儿一站,稍稍抬了抬下巴,就能看到院子里头。 “这又是哪里?”白悦悦问中常侍。 中常侍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中常侍见元茂看过来,立即很有眼色的上前去叩门。 门拍了几回,也没有见着人来。 第137节 “陛下,恐怕这家的主人不在。要不然回去吧?” 元茂摇头,“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陛下要等什么人?”白悦悦有些好奇,她笑,“能让陛下亲自过来的,一定是个人物。” 倒也是个人物,他要来等的是上辈子给权臣料理内政的能人。 上辈子的权臣虽然大权在握,但是接手的却也是一个十足的烂摊子。朝廷威信扫地不说,各地在连年战乱里满目疮痍,还别说南朝的觊觎,以及北方北狄的蠢蠢欲动。但在这种情形下,他竟然生生的把这种局面扭转。 十年里,原本凋零的民生被他拉回来。朝廷国库也有些许富足。哪怕是打仗的士兵也能穿的起丝绸。 即使那个权臣的儿子篡夺了江山,但是他本人就算是元宏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本事。 而他手下掌管内政的能人,此刻还没有日后的高位。只是一个初出茅庐且不受重视的年轻人而已。 “看陛下的样子,是说对了。而且这人的本事怕是不小。” 白悦悦肯定道。 元茂有些惊讶,他看过去,“你怎么看出来的。” “若是一般人,直接叫渔阳王寻来不就成了,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过来。陛下拉拢人,一般都是叫人过来。能亲自过去,还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我想那恐怕是真的是高人。” 元茂这脾气,她算是看出来了。表面再如何和善,骨子里就是皇帝的霸道做派。能让他如此,那是他做出的最了不起的退让了。 “不是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元茂认真的纠正她,“而是朕这次来,原本就是礼贤下士。” 白悦悦想笑,她正要开口调笑,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鸡拍打翅膀的声响。只见着远处铺天盖地一片咕咕乱叫,中常侍定睛一看,差点没叫天爷。只见着一大片的鸡群连飞带跑的,一路横冲直撞。 只见着一个年轻人持着一根细木棍走在鸡群后面。 年轻人裤腿扎上了小腿,手里赶着鸡,头发随意的结在头顶。看着一派的天生天养的做派。 元茂也没料到日后的重臣既然是这做派,当他看到年轻人那张冠玉一样的面容,下意识的看向白悦悦。 果然见到她眼前一亮。 眼前的人天生天养偏生有一张好样貌,浑身上下偏又粗犷。两厢交融里,就生出了一股特别的生野的韵味。 元茂那时候见到的人,已经是个四五十的中年男人。这年纪,虽然说人还是被倚重的重臣,但脸却已经是满面风霜。没想到此人年轻的时候,竟然还是生的相当不错。 元茂心下感觉有些失算。这次竟然是连教训她不要看人只看外貌的借口都没了。这陈嘉不仅仅长相好,料理政务做实事的本事,连他都不得不大为欣赏。 那卷着裤腿的年轻人见着自家门口围着一大堆人,满脸好奇的把木棍往自己腰带上一别,“这么多人围在这做什么,难道我家有人上吊了?” 这话听得中常侍脸上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再一看这小子衣裳粗糙,哪怕知道他受元茂的重视,嗓音里不免还是带上了几分鄙夷。 “我家郎主要见你。” 年轻人看都没看中常侍一眼,径直赶着满地溜达的鸡,自顾自的往门内走。 中常侍见这人竟然都不搭理他,顿时火上心头,“你可知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是谁,为了什么到我这里来,我没什么兴趣知道。” 他也不看元茂一行人,甚至连头也不抬,就要去推门。 白悦悦开口,“这位小郎君,不要见怪,他不会说话。我们给道不是。” 她嗓音脆生生的,带着一股盎然的生机。听得人忍不住回头看她。 果然,那原本去推门的人回头来看她。 白悦悦头上戴着帷帽,帷帽的薄纱也放下来,将人的容貌给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朦胧的影子。 元茂脚步挪了两下,轻轻挡在她的面前,正好将年轻人投在她身上的视线给阻断。 “在下听闻陈郎君的大名,特意前来求见。” 他想要提拔一个人很容易,但是陈嘉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过青州的举孝廉名单上。若不是他知道陈嘉曾经说过自己曾经在何处亲自躬耕了十几年,他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人。 陈嘉有些意外,连带着眉梢都扬了起来,很快他脸上又恢复了方才那毫无所惧的样子。 “我没有什么大名,只是一个田舍郎。”他笑道,“不知贵客为何而来,这地方不是士族子弟该涉足的。坏了你们的清流之名。” 中常侍见状,怒气满面就要训斥,被元茂一眼看得退了下去。 “在下想要和郎君谈一谈,”他见陈嘉没有任何意动的意思,又道,“在下今日带了些许同诊治瘘症的药。或许可以缓一缓令堂的病痛。” 陈嘉出身不显。是一个小官家里的庶子,说是庶子,其实说是婢生子更为贴切。母亲原本是主人家的婢女,是被家主强迫之后生的他。嫡母因为这件事,对他十分厌恶,甚至将刚出生的陈嘉丢弃在大道上,想要让来往的车轮将其轧死。还是周围的人见状不忍心,将他抱了回来。 即使活下来了,陈嘉在家里的日子也从未好过,和生母相依为命。 他年纪轻轻就带着生母出来了,靠耕作来养活生母。他生母重病,一个田舍郎没有办法寻得良医,只能去求生父。但是生父一家不但没有伸以援手,反而把他打了一顿赶出来,生母也撒手人寰。 生母的病逝是陈嘉的心病。日后他成了权臣的左右臂,哪怕狠狠将生父一家赶尽杀绝报仇。但每逢提起此事,依然还是痛哭不止。 既然出手,那就不能落空。 陈嘉的脸色微变,他伫立小会,“贵客进来吧。” 元茂扬唇一笑,和白悦悦一道进门。 院落很穷酸,但是出乎意料的干净。 元茂让中常侍把几包药送到陈嘉的手里,“过几日我再让大夫亲自过来看看,毕竟一人一方,对症下药才是最好的。” 陈嘉有些迟疑,但还是将中常侍递来的药接过。 元茂让他先去煎药,毕竟病人要紧。自己和白悦悦坐着。 堂屋的门洞开,白悦悦自己扯了点草,站在堂屋外喂鸡。 元茂看见不禁莞尔。 过了小会,陈嘉那边把药给喂完之后赶过来。 “寒舍简陋,贵客还请不要嫌弃。”陈嘉说罢,拿了两碗梨汤过来。 水是随便打的井水,恐怕士族子弟喝不惯,只能把梨子煮了来待客。 元茂摇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那边白悦悦过来,她拿了梨汤很豪爽的喝完。 意犹未尽的夸赞,“果然还是山里生的东西好,灵气充裕,连梨子都好。” 陈嘉听后,原本的紧张也有所缓和。 士族子弟娇生惯养,这些山货他都觉得他们看都不会看。 “娘子喜欢就好。”陈嘉道。 元茂也放下碗,“的确是好味道。” 两碗梨汤,加上送来的那几包救命的药,让陈嘉没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对元茂和白悦悦也颇为礼遇。 元茂看陈嘉,“我这次前来,是听说陈郎君有不世之材。所以特意前来。” 陈嘉听了忍不住发笑,“郎君该不是被那个混账给骗了吧,我最多就是偶尔在闲的时候,做个小吏罢了。” 元茂也不发怒,他见过各种自视甚高的士族子弟。各种各样的人,想要在他面前赢得官位,总会摆出各种各样的高人姿态。 说实话死后看到的那些事,也不一定全是坏事。 至少他知道真才实干和出身的关系不是很大。那些士族子弟,姿态好看,可是真的遇上事了,不是另推新帝,就是留在原地和牛羊一样满手无力的被人屠戮。 “郎君严重了。”元茂笑道,他转而说起了当地的几件事。又谈到了县内的几个案子,请问陈嘉如果他是主官,要如何处置。 陈嘉听后沉默稍许,“恐怕也是差不多。县官之下的人也都是本地人,家族就算比不上大族,那也是族人甚多。上面那更是士族。说起来,除非有人在后撑腰。恐怕什么也做不了。” 这回答让听多了长篇大论的元茂诧异。实际得让他都有些回不了神。 陈嘉听到屋子里的咳嗽,连忙站起来,满脸的歉意,“我阿娘又咳了,必须去照顾。恐怕不能继续招待郎君和娘子了。” 元茂说无妨,“下次我会让大夫亲自过来看看。” 回到刺史府已经是夜里了,白悦悦沐浴之后,听渔阳王送来的歌姬唱歌。 歌姬是吴人,吴语绵软,当地的歌谣更是缠绵。 元茂巡视山东,不想要过于劳民伤财,让渔阳王不要大张旗鼓。只是皇后想要什么,都让人去准备。 元茂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她听歌姬唱歌。听到兴致上,还会打着拍子,和歌姬一块唱。 长御见到元茂进来,连忙禀告。 白悦悦抬头看了眼,也没有什么起来的意思,她只是懒懒道了句,“来了?” 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故作冷淡。元茂心头一松,他走过去,和她一块坐在坐床上。 那边委婉柔媚的吴调仍在继续。 “你听得懂她唱什么?”元茂好奇问。 吴地的话和官话不一样,完全听不明白唱的是什么。 “调子好听就行了呀。”白悦悦笑道,“说话的调子好听,何必想唱的是什么。” 她说着跟着歌姬的调子就开始哼,自由自在的连元茂都看了有些羡慕。 “你觉得陈嘉这个人如何。”元茂问。 “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实在人。”白悦悦道,“他知道陛下有提拔他的意思,也受了陛下的好意。如今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简直难上加难。换个人都绝对不会放过。早已经说的天花乱坠,唯恐贵人看不上自己。” 她说着就笑了,“但是那人倒是不一样。是个实在的人。能做不能做,为什么不能,说的” 元茂点头,“朕的想法和你一样。” 他道完这句,眼神突然直直的望着她,一动也不动。 长御见状,给了一个眼神给其他人。其他人都极其有眼色的退下。 他眼神轻动,手轻轻压在她的脚踝上。 “朕很想你。”他压在她脚踝上的手逐渐加重。 他每日里都想要看她,将那些纠结抛弃开,她和他只有一墙之隔,思念就越发入骨。 当压制自己的东西不再存在的时候,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压下的思念如同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白悦悦眨眼看过去,神态纯净又无辜,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元茂俯身上来,攫取住她的嘴唇。他近乎凶狠的吻住她。 她沐浴后穿的寝衣,被他三五两下的扯下来,随意的丢了下去。 白悦悦感觉自己被丢到了滚水里,他一头埋在她的怀里,像婴孩一般索食。 第138节 他轻轻重重碾压,时而温柔缱绻,时而把她拖到狂风暴雨里。 她被猛地翻过来,他伏在她的背上,滚烫的躯体将她整个人都烫的一个哆嗦。 元茂用结实且刚硬的手掌双腿,将她牢牢的桎梏在自己的怀抱里,或轻或重的揉搓,任她化作春水,和他一起驰骋毁灭。 她婉转出声,哭泣又欢笑。手指紧紧抓住被褥。 间隙里她回头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看他,目光里全是直截了当的野性,要把他吞吃入腹。 这种眼神元茂很是喜欢,他俯身下来,将她完全覆住。翻转间她被他提腰坐在他的腿上,烂漫的笑。 内里的动静不小,外面守着的人都能听到。中常侍和长御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劫后余生和庆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9 21:03:37~2022-05-21 21:0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h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桢 20瓶;一只羊球 10瓶;希格斯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朕就算有几条命,也不够你折腾。 元茂手掌轻轻压在她汗湿的脊背上, 闭着眼享受事后的余韵。 他指腹和掌心上都有年少习武的时候留下来的老茧,不过其他地方却又葱白细腻,显现出自小的养尊处优。 元茂心下还不满足, 他想要的更多。想要完完全全的从躯体和心上征服她,将她完全的攥在手里。 他微微侧首,嘴唇轻轻贴在她同样汗湿的额头上。元茂垂眼, 就见到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她的体质便是容易出汗的, 被他的体热逼出了一头的汗, 到了现在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元茂使坏的在她的后腰上轻轻捏了下,白悦悦险些没跳起来, 那地方是她的痒痒肉,动一下就忍不住发笑。也不知道元茂是怎么发现那地方的,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有事没事就在那儿碰,让她浑身酥软难以招架。 “你做什么啊。”白悦悦压低声量, 她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抬头嗓音里都有几分事后的慵懒。 元茂看她双目水亮,清水冲洗过一般。偏生脸颊上还浮着两片绯红,清水一般的干净里透出几分妖冶。 “你说朕做什么?”他故意问, 手掌也随着他的话开始用力。 她啊呀呀了两声,整个人都差点没酥倒在他的手臂上。 她笑的花枝乱颤,就去抓他的手, “痒,真的痒。” 见元茂面上带着几丝坏笑, 也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她干脆伸手就弄他胳肢窝。 元茂活了两辈子, 还没谁敢这么做。一下就被白悦悦得了手。他下意识浑身绷紧, 连搭在她后腰上的手都停下来。和她方才一样, 忍不住的笑。 元茂笑了小会莫名的有些扛不住,那感觉陌生,又是她弄起来的,更加汹涌。他抓住她的手,“好了。” 白悦悦见状笑的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现在总算是知道我方才如何感受吧。” 元茂故意拉下脸道了一句大胆,脸上那生气的模样不真,一看就知道是玩笑。白悦悦故作害怕,她双手做出作揖的样子,“陛下恕罪。” 话语才说完,她又噗嗤笑出来。元茂跟着她一块笑,手臂将她圈的紧紧的。 他抱着她翻了个身,白悦悦啊的一叫,元茂被她那叫声骇得立刻把人放开,又去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白悦悦一手推在他的肩膀上,“陛下太沉了。” 他很年轻,连身上的肌肤都是带着年轻人的光泽。在她身上的时候,更是沉沉的完全推不开,一块带着她到狂风暴雨里。 元茂仔细看了下,她人没有什么,更没有被压出什么好歹。松了口气躺到一旁,有了刚才那出,元茂和她嬉闹也不敢整个人完完全全的覆上去,只是手还是不老实,不是在她的后腰上轻捏,就是在她的肩膀上啄两下。 白悦悦嘻嘻哈哈的笑,“我听说齐州的好东西可多了,有好几处泉水冒出来,日夜不停。” “阿悦喜欢这个?到时候朕陪你一起去看,这次朕过来,不仅仅是办正事,也有一块散心的用意。” 宫城里对他来说,到底是有些压抑了,他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前世今生都这样。游历河山对他也是一桩惬意的事。 白悦悦翻了身,满脸惊喜,“这可是陛下说的,不许骗我。” 元茂见她脸上的笑,“你看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说完,上身微微起来,鼻子轻轻触碰在她的鼻子,亲昵的蹭着。 “你喜欢看泉水?” 白悦悦说也不是,“我就是喜欢到处走走,听说齐郡里风景好。” 她说着就笑了,“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王妃给我送来的果子都要比宫里要大上几圈。” “一个柿子都要大上好多。”她说着双手比了个大小给他看。 元茂被她的举动弄得发笑不止,“你就记得吃了。” “陛下难道不觉得这地方好么?” 元茂想起什么,手臂将她搂住,半是感叹的道,“是个好地方,要不然朕也不会来了。” 说完,他见白悦悦看着他。 “怎么?” 白悦悦看着他,“我觉得还是现在的陛下好,” 元茂挑眉,听她又道,“陛下之前在福德殿和我争吵的时候,可吓人了。” 元茂有瞬间的卡壳,他沉默了好会,“那时候朕吓到你了?” 他在朝臣面前还能保持一份理智,哪怕再发怒也会想着压制。对着她的时候,他完全让自己沉浸在纯粹的愤怒里,几乎将完全的自己表露出来。 事后想起来,那时候他怕也是面目狰狞。 白悦悦顺着他的话就点头。 吓到不至于,但觉得元茂是真事多。 “陛下为什么觉得我会红杏出墙?” 天下男人最怕两件事,一是头顶种草放马,二是给别人养儿子。 皇帝竟然也是一样。可见这真的是刻入了男人骨子里的恐惧。她倒是不害怕,相反觉得有些诡异且隐晦的兴奋。 只恨这周目她竟然是自己亲自来,而不是玩游戏,否则她真的是能让他头顶跑马,包括他儿子也在上面放马狂奔。 这周目她都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出墙的意思都没有。毕竟玩游戏可以肆无忌惮,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大不了还能读档重来。但是自己亲身上,还是算了吧。太刺激心肝真的受不住。 但元茂却防备她出墙,比怀疑朝臣造反都还要猛烈。 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求解惑。元茂忍不住别开眼,“朕只是那会气急攻心,说的气话。并不是朕真心所想。不要放在心上。” 白悦悦一愣,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带过去了? “可是陛下那会可生气了,怒发冲冠!”她说着手都从锦被里伸出来,在她自个的头顶上撩了两下做出头发冲天的样式,“摆明就是真的。” 白悦悦凑的更近,两人鼻息都交融在一起。 她翻身过来,双臂叠在下巴上。 “其实我倒是不伤心。就是好奇陛下为何会这么想。” 伤心是真不伤心的,就算那会和元茂争执,她想的就是这男人真是麻烦,另外不想把两人间的事给牵扯到无辜的人。 至于什么不被信任的伤心,那还真没有。 她的脸都凑到了元茂的面前,没有给他半分躲闪的机会。 眼前人并没有那些人精一样,把此事轻轻揭过再也不提,就当没有发生过。或许是还年少,喜欢追根问底。遇上了事,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朕……” 元茂被面前的脸逼得退无可退。 在此事上,他不愿谈及过多,但是她逼的太紧。元茂示意她靠的更近一点,白悦悦不疑有诈,凑了过去。 人才过去,有力的手掌摁在她的后脑勺上,那力道摁得她整个脑袋往下撞,正好撞在他的唇上。 她的呼吸瞬间都整个被夺走了。 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待到被放开,元茂抱着她,“朕累了,睡吧。” 这就打算睡了,她都还没有听到原因呢! 白悦悦在他身上这里戳戳,那里拧几下。根本没有半点让他安然入睡的意思。 然而不管她如何闹腾,元茂闭眼安然不动。她拧了下他的大腿,也没见得他有半点动的意思。 她不由得呲了呲牙,这时候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两人闹腾了好会,现在也不早了。 白悦悦对着元茂做了一个‘算你走运’的口型,在一旁躺好。 等了小会,元茂睁开眼,见到她已经入睡,不由得呼出口气。 第二日,元茂马不停蹄的去别处。 渔阳王这次没有被元茂留在一旁,而是跟随在侧。 渔阳王也是宗室但是和大宗的关系比较远,只能算是远亲了。宗室们若是想要有个好前程,要么自己有本事,要么便是和大宗关系亲近。 本事这东西都是说不好的,而且也看机缘。那么剩下来的,便只有和天子多多亲近了。 一行人微服骑马在外,渔阳王跟在天子身后。 山东这地方和南朝宋国接壤,上回宋帝亲自领兵北伐,山东也是和宋军打了好几次仗。 但凡打仗,不管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都有损失。尤其是农事,农田都在城郊外,宋军来哪里会什么君子之风,如同蝗虫过境,直接给拔的一干二净,连根草都不会剩下。击退宋军后,朝廷曾经为此专门拨粮过来。 元茂问的就是这个,渔阳王正备着他问。听到他问起,连忙答了。 渔阳王看了一眼元茂,见到天子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 “这一年怕是这地方不好过,你身为刺史,农桑之事要更为上心。”元茂想说的是,如今就算是朝廷怕也没有余粮。如果刺史郡守没有办法,朝廷就算有心,怕也无力。 花钱的地方到处都是,但是赋税收上来却还是那么多。 第139节 以至于他看到度支尚书就忍不住头痛。度支尚书开口就和他谈钱帛,要做什么事,度支尚书先给他算账。他一看那账目都忍不住有些头晕目眩,这个可比和太后相争还要让他头痛。 和太后相争他尚且能有来有往,度支尚书元茂也没办法。国库里的钱帛就那么多,四面八方要钱的却到处都是,皇帝也没办法空手变钱。 赋税是不能加了,否则他之前和大族为争隐户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朝廷的威信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取信于天下,哪怕是朝廷也不是什么容易事。但失信天下却很容易。 “臣一定铭记在心。” 元茂嗯了一声,“朕记得,两三年前的宋军来袭,就是你带兵前往。前面的主将失利,但是你却把宋军给打了回去。” 渔阳王坐在马上嘴都微微张开,显然没有想到天子还记得。 他低头下来,“臣也只是运气好。” “不必过谦,之前的主将和你一样也是宗室。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差别,但是没想到打起来竟然撑不住。” 他又看渔阳王,“朕吩咐的事去做了么?” “臣已经派医官前去为那个小吏的母亲诊治了。” 元茂嗯了一声。 两年过去,还能看到战事的影响,抽调的民人在加固修筑城墙。干活喊的调子从远处一路过来。 元茂看了小会,去看白悦悦,白悦悦自己坐在马背上,跟在后面的宫人正把采的花呈到她的手里。 元茂牵过了马头跑到她身边,看到她手里握着的花。这些都是宫人采摘的,长得都很有野趣,没有宫里养出来的那么雍容。 白悦悦见他看着,把手里的花递给他。 “陛下是想要陈嘉记陛下的情么?”她的脸隐藏在帷帽的轻纱后,即使这样,元茂也隔着轻纱见到了她脸上的狡黠笑容。 他也不避讳什么,径直点头承认,“对于这种有才能的人,一纸诏令下去,固然简单。但还是要有些一些惜才之心。给他足够的礼遇。” 这些人,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干,都认为自己没有被朝廷发掘。给足够的礼遇,也是让他日后更好为朝廷效力。 白悦悦脸色有些古怪,给礼遇还不如给足够的高官厚禄呢。 不过这话她没直说,元茂看她神情,多少猜出她心里想什么,“对这些人,光给官位俸禄是不够的。” “人心是个很好用的东西。”他像个良师将这些教给她。“光给他们利还不够,当然,这也是在他们能做旁人不能做的事。倘若只是中庸之才。做好了赏赐,做不好那就是罚。上到宗室,下到九品都是如此。” 白悦悦听后点头,看着已经是完全听在心里了。 元茂见状,带着她到前面去跑马,这块地势平坦,正适合跑马。白悦悦开始还略有些拘束,但很快她带着马跑的远远的。把元茂甩在了后面。 她的马术都是元茂教的,元茂笑盈盈看着她跑远,当人和马都只有一小点之后,元茂才察觉不对,立即策马狂奔的追过去。亲自把她给逮了回来。 白悦悦的方向是往城外的方向去,若不是他追过去,也不知道她这会是不是已经完全出城了。 “你这是做什么。”元茂把她追回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斥,“没有朕的准许,竟然跑的那么远。” 白悦悦在马上一听笑的花枝乱颤,她一手持着马缰,另外一手持着马鞭,左右优哉游哉的晃着。 “跑马就是要自由自在,画个圈圈那成什么了。”她坐在马背上看向别处,“陛下原本年纪就比我大,现在更是二十啦。” 她说到二十的时候,特意加重了音调,“得像个真正的男人才行。别因为我不在陛下眼前,陛下就心神不宁的。” 她话语切中要害,元茂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他低喝了一声大胆,但她也没见得有任何的害怕,反而回一句,“我还说错了不成?” 白悦悦不客气的很,“陛下恨不得把我拿根绳子拴在面前了,连我跑远了都还要管?” 这话把元茂顶了个无话可说,他瞪了她好会。这之前无人敢做的事,全都被她统统来了个遍。 “若不是阿悦你……” 白悦悦不吃这套,她反呛,“我怎么了?” 元茂嘴唇抿紧,好半会只是吐出一口气。 “陛下总是不愿意我离远了,最好是陛下一眼能看到的地方最好。就算偶尔离开那么一会,过不了几个时辰陛下就来了。” “好了,”元茂打断她的话,带着她慢慢往回走,“你想去哪,朕带着你一块。以后不要突然跑远。” “朕会担心。” 元茂加了一句。 又不是几岁孩子,难道还能丢了不成? 她见状脚下突然一夹马肚,口里叱喝一声,顿时当着元茂的面,她整个人风驰电掣的,远远的奔了出去。 “皇后!”元茂看着她奔出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和方才一样去追。 渔阳王给他们准备的马都是极好的,再加上她抢了先机,元茂一时半会的竟然没有追上。 渔阳王看着前头的你追我赶,一时间颇为摸不着头脑。他去看中常侍,只见中常侍一副老神道道。 “这没事吧?”渔阳王迟疑了好会开口。 中常侍已经见得多了,听到渔阳王问,连忙道,“不要紧的,陛下和殿下俩经常如此,我等早已经习惯了。” 他现在算是闹明白了,那些规矩只要皇后别真的下毒诅咒搞巫蛊,天子也就随她便。这种事,天子若是不喜欢,早就开口,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渔阳王听中常侍这么一说,脸色是难以言说的古怪。他也年轻过,但也没和天子这样。果然如今的年轻人是玩得这么野了么。 那边元茂把白悦悦追上,他脸都沉着一言不发,白悦悦见了也不害怕着急,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 他带着她往回走,白悦悦开口,“往回走没什么意思,还是继续往前走吧。好不容易出来,没得宫里的那些规矩。” 她开口后,元茂拉过了缰绳,和她一头往前走。 白悦悦在马上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陛下明明很喜欢我呀,为什么见着我跑开就那么凶。”白悦悦看他,见他脸色还是不好,“好啦,我不吓你了。” 只是这次不吓而已,下次有机会接着来。 元茂眼神幽幽,“你这话,你说出来你自己可相信?” “怎么不信。”白悦悦蹙眉头,她手都扶在了自己的胸口,“我全都是肺腑之言。” 白悦悦睁开眼瞧元茂那依然不为所动的样子,“要不然陛下自己来看看嘛,陛下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元茂抬手捂住额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慢慢道,“朕就算有几条命,也不够你折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1 21:02:38~2022-05-22 21:0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乡的蒹葭田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准备一下,明日我亲自过去见这位陈郎君 “那也得陛下愿意。”她坐在马上, 冲着元茂飞快的眨了下眼。 在这苍翠的天地里,她是灵动妩媚的一抹亮色。 “要不然就凭借陛下的英明神武,我就算再如何, 也不能把陛下如何呀。” 她说话的样子都像是在唱歌,元茂听到就笑,她这话也说的没错。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一头栽进去。哪怕给他爬出来的机会, 他都没想过要出来。 就算她是火坑, 他也会一头扎进去。且心甘情愿。 喜欢就是喜欢, 爱了就是爱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道理。 “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 他说完,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出门在外, 事事不便。再说了,齐郡靠近宋国。你性子来了就不管不顾的, 也身边的随从都不要。万一碰上宋兵就不好了。” 他看她,殷殷叮嘱, “所以还是留在朕的身边好。至少在朕身边,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在外面野出事。” 这话说的欲盖弥彰。 白悦悦看他,“那宫里又是怎么回事?这一路上和陛下形影不离,可是在宫里, 也没见着陛下放我离开的意思。” 对此元茂丝毫不惊不慌,面上仍然是那一抹得体的笑,“这不更好想么, 太后对你不喜,留在朕身边, 这是最好了。” 白悦悦心里啧了一声。不管什么身份,男人不要脸起来都叫人叹为观止。 太后不喜欢她没错, 但要是动真格, 怕不是先冲着他来。 白悦悦也不揭穿他, 但直直盯着他的目光,叫人颇有些心虚气短。可是元茂却面不改色。 白悦悦看他小会,扭头过去了。 元茂拉着她,“我们去高家看看。” 元茂说的是渤海高氏,高冶这段日子被他放回了老家,这个时候踩着点的正在家。 元茂让中常侍去送消息,到了门口的时候,高家已经摆出了迎驾的阵仗。 仓促之间,高家来不及做什么准备,但是家里的老少,但凡能上台面的,全都出来,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白悦悦跟在元茂的身后翻身下马,见到元茂上前搀扶起领头的高家家主。 元茂对着高家人言语温和,口称亲戚。高家女几代都有人入宫做妃嫔。现在元茂不纳妃,但是把高家女指给了自己的弟弟还有其他宗室。要说亲戚,的确也算得上亲戚。 她调转过头,没有学元茂那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而是等高家主母领着一众女眷给她叩首大礼全都行全了,她才让长御在一旁叫人起来。 夫妻俩一松一紧,既然元茂已经礼贤下士,那么她就应该将为君的一面显露人前。 她抬头见到元茂正巧往她这里看过来,元茂嘴上和高家人说话,神态祥和,眼神却往她这里瞟。 高家人将帝后迎入了正堂里,正堂的尊位自然是给帝后的。其余的人全都在两排。 元茂面色温和,高冶也在,场面很热闹。 白悦悦坐在他身边,听着元茂和高家人交谈,她不开口,把场面交给元茂。女眷们等着皇后的问询,高家主母更是抬眼偷偷打量皇后。 第140节 皇后看上去姿媚出众,但看着还能看出几分年少,一脸的孩子气更是遮都懒得遮掩。主母和女眷们不是那种被困在后院不能出来的妇人。 北朝作风开放,又受鲜卑习俗影响。女人们当家做主样样都做的,她们见过的人不少。有几分阅历在那里,见到皇后年少又带着些许的桀骜。一看便知道是眼高于顶的,和天子完全不同。 帝后高高在上,不容亵渎。不过对于她们这些士族女子来说,天子不敢抬目张望,但是见皇后如此,面上满是恭敬,内心里忍不住拿来和自家的女儿做一番比较。毕竟她们家的女儿也不是没有出过嫔御。 高家主母不动声色的打量年少的皇后。 皇后衣着素朴,不过还是遮掩不住她的容色。按说这容色的确是令人眼前一亮,而且洛阳族人送来的消息,这位皇后是后族,是皇太后的侄女。不过虽然是亲侄女,但不知是什么缘故,不受姑母喜爱。 洛阳里送来的那些消息,女眷们听了是防备着不时之需。万一有一日入宫觐见,记着这些东西,也好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但现在人就在面前,想起自己家中这代并没有出嫔妃,而是一个王妃,不免有些失落。 外命妇和内命妇,说起来到底不是一回事。内命妇有自己的俸禄,也有对应外朝的品级。朝官就算见到了,也要规矩行礼不敢怠慢。若是诞下皇子,不管有没有那个运气做太子。反正有几个亲王外孙,多了几分保障。 但现在王妃就一个,高家并不是后族。宗室有和后族通婚的习惯,王妃的位置大多是由后族女子占据,留下来给其他人的位置不多。高家出的那一个,还是天子指婚的。如果没有天子指婚,轮不轮得到也不好说。 拿座上的人和自家族中女孩子一番比较。发现容貌身姿能比上皇后的没有。但是高家主母觉得自家族中女孩子虽然容貌不突出,但是胜在足够稳重。这点还是自家族中女子更胜一筹。 高家主母想着,正巧这个时候长御转述皇后的话,她微微抬头,和皇后投来的目光正好撞了个正着。 皇后目光似笑非笑,却足够刺穿人心。瞬间高家主母以为自己心里想的那些东西被皇后看破,胸腔里的心脏有瞬间顿了下来,接下来心一路狂跳。 “夫人方才是怎么了?”皇后开口笑道,“瞧着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皇后含笑说话的时候,脸上的孩子气稍稍有些减弱,但是随之浮上来的是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锐利。 高家主母低着头,“妾身失礼,还请皇后殿下治罪。” 皇后笑了笑,“无妨,长辈年岁大了。是要多该体谅一下。” 高家主母连连谢恩。 长御见状,不由得多看了这位主母几眼。宫里出来的人,尤其是能提拔到这个位置的,眼毒的很。看得出来这位主母可不是皇后说的年岁大了,身体不济。 皇后在上闲闲的靠着,天子和一旁的人说完话,回头看她,脸上浮现安抚的笑。 “渴了没有?”元茂问,他这一下打得高家措手不及,自然没有准备妥当。连摆上来的茶点都是匆忙间从庖厨下拉出来充数的。更没有什么可口的饮子。 元茂清楚她被自己养成了什么样,宫廷里锦衣玉食,到她这里都是最好的。到了这里,心下觉得她受了委屈。 这个时候为了保持和天子的一致,哪怕真的口焦舌干,也要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 白悦悦回头,没有半分旁人觉得应当的懂事,她张口就是,“是渴了。” 天子脸上笑,无声的放纵。 其实茶饮就放在一旁,但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元茂和家主言笑晏晏,听到她这话语里的嫌弃也不指正。 主母看着,颇有些惊讶。 天子看上去是个温和有礼,且样貌俊美的年轻人。就算除去他至高无上的身份,那也是颇为让人喜欢。 这样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就她而言,心下总觉得这样的年轻郎君,不管如何都应该配一个贤良温顺的女子。 待人接物进退有度的人,总觉得是个君子。既然是君子,那就应该配上饱读诗书且出身高贵的妻子,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样的话,在她看来,才算是相配。 而不是这样,宠着一个性子颇有些自我的貌美女子。看在眼里总觉得,被他宠的人,颇有些不配。像是个看着正经的男人,道貌岸然,却喜欢妖艳的小妖精。这就让人觉得很不对了。 元茂看向手边的高家家主。 帝后驾临臣子家,若是东西不好,那自然是臣子的罪过,而不是帝后的。 高珩立即看向老妻。 高家主母见状,让人重新奉了茶汤过去。 皇后没有立刻动的意思,她回头过来,带着那满脸孩子气跳过了高家主母,和下面的几个妯娌说了几句。然后又回转过来,和主母说几句。 瞧着一碗水完全端平了,可是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 茶汤摆在手边,碰了碰唇,然后放下来。一眼看在领头的主母身上。 主母贺氏被皇后眼神看的莫名有些心慌气短。 高冶今日被长辈们一顿拉过来,他被天子外放到晋阳,前段时间才被调回故乡。原本打算处置一些私事。谁知长辈们突然派人过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架了来。 到了地方才知道,天子突然驾临。族人们为了妥善起见,把他给拖了来,毕竟他在宫里做过一段时间的侍读,比其他人,和天子关系更为亲密。 高冶坐在那儿,心里嘀咕家里长辈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世事常情。这男人没成亲之前,兄弟好的和什么似的。成了亲那就隔着一层了。 更何况他和天子都还算不上兄弟,只是君臣。 高冶坐在那儿,他无意一眼暼到皇后那边,皇后和天子并肩坐着,女眷们也坐在皇后的那边,他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皇后对着自己那位伯母,神情里似笑非笑,看着不像是什么好的意思。 天子大婚的时候他不在,不过也听说过从洛阳宫来的人提起的只言片语,也知道天子对皇后很看重。 他对皇后的印象,虽然说不是那种自来熟的可亲,但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作风。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态度有异。 心里想什么并不用直截了当的所出来,光是从眉眼里就能透出些许官司了。 该不会伯母被看出什么了吧? 幸好皇后没有发怒,也没有当场给人难堪,那边元茂摆出姿态和高珩说了好会话。 天子问过了族里的子弟,然后劝勉了几句。起身离开。 高珩赶紧相送,天子来的突然,他没有半点准备。要是接下来接待天子又出了什么纰漏,不大不小的都算是把柄。 送走了天子,高珩松了口气。 他和天子说起了族中有几个颇有些才名的子弟,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将家族里的人推到朝中几个。 “没想到陛下竟然是个那样一个年轻人。” 妻子贺氏进来,和他说笑一样的提起,“而且更难得的是,平易近人。因为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知晓这份平易近人有多难得。” “就是皇后看起来和天子有些不太登对。原以为天子喜欢的,会是那种识大体的高门娘子呢。” 方才贺氏也看出来了,皇后那一身的脾气基本上是天子纵容出来的。要不然后宫那样的地方,忙着装出天子喜欢的模样争宠都来来不及,怎么可能养出那一身的性子。 这么英明的君主,做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有些让她难以置信。 这话是夫妻俩关起门来的私房话,婢女家仆们都在门外,隔着老远也不怕被人听去。 “好了。”高珩打断她的话,“陛下喜欢谁,那就喜欢谁。你觉得你觉得,你以为你觉得算是个什么东西!” “皇后那里,与其在这儿自以为是的说风言风语,不如去做点正事!” 高珩话语里满是不耐烦,将贺氏训了个劈头盖脸。 贺氏好半会都没能回过神。 元茂出了高家,他和白悦悦道,“高家这一家子,心里的盘算打得震天响。朕问高珩家里如何,话里话外都是哭惨。但提起子弟嘴里是很谦虚,又提起子弟们的才能,想要子弟入朝的心思,鼻子都闻的出来。” 这些人心是他见习惯了的东西,元茂对这些早就见多了。早已经习以为常。高家是当地大族,见上一面,以示朝廷的重视和礼遇。至于高珩说的那些话,他早已经料到。 可和白悦悦提起来,带着少年气一样的失望。 作为皇帝,他对这些早已经司空见惯,不但习以为常,还会利用臣下这些小心思为己所用。 但在她面前故意的一派少年做派。 果然,元茂见到白悦悦看过来,眉梢眼角里全是安慰,“他们都这样,回头我们找他们的麻烦。” 元茂倒也不是真的向她抱怨什么,就是想要看她这般,摆出一副她能保护他的样子。 在外无所不能英明神武的模样做多了,到了她面前,他就不想继续下去了。想要听听她为自己出头的话,这是另外一份对他享受至极的抚慰。 “我这就叫人教训他们。” 元茂赶紧把她拉回来,教训是不能真教训的。 “看你这样,我就很高兴了。” 他看她,眼里光华流转,“朕要做的事很多,但是有你在,就算再难,总归也是有人陪着朕。” 独自一人前行对他来说固然可以,但是到底太过孤单。有人相配,那颗寂寥的心也随之被暖活了。 这滋味很好,他很喜欢,也不想要放开。 几日之后,元茂和白悦悦一同去了陈嘉家里。 他让渔阳王派了医官去替陈嘉的生母治病送药,举动点到为止。到了这个时候,元茂觉得自己的火候也应该不错了。 两人到了陈嘉家里,陈嘉对元茂和白悦悦两人的确是和上回初见的时候完全不同。可以感受出陈嘉对两人竭尽全力的礼遇。 然而元茂提起让他和自己一块走的时候,陈嘉却拒绝了。 元茂鲜少被人拒绝过,吃过的拒绝还几乎都是在白悦悦身上。元茂当即就沉下了脸,“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陈嘉道,“在下当然知道,郎君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就连刺史也要给郎君颜面,恐怕不是一般的贵人。但是在下只是一介农夫。” 陈嘉说到这里,脸上满是自嘲,“平生没有什么志向,只想把生母养老送终,尽到自己为人子的责任就好。” “你可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元茂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还没有见到陈嘉这种真正将机遇推在一旁的。得到他的重用,是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现在他把这个机遇放到了陈嘉面前,陈嘉竟然不要?! 人装模作样,就算装的再真,也有蛛丝马迹。尤其在这等终身难遇的机会面前,想要装怕是难上加难。 元茂看的出来,陈嘉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郎君不是平常的贵人,在下跟着郎君,或许功名利禄全都有。但是这里头的风险怕也不小。在下从来不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一本万利的事。” “若是在下只是独自一人,那么自然无所谓。但是老母尚在,实在不敢拉着老母一块去冒险。” 陈嘉起身,对着元茂和白悦悦便是一个大礼行下来,“郎君和娘子的恩情,在下铭记于心,结草衔环都不足以报恩。但如今在下真的不能答应郎君。” 元茂回去的时候,脸色都是坏的。 他在计算人心方面,上辈子只有白悦悦一个意外。然而这辈子回来,又多了一个。 元茂连马都不骑了,和白悦悦一块坐在马车内,头都放在白悦悦的腿上。 “怎么了这是?”白悦悦见他这幅模样好笑的很。 元茂看他,“他竟然不肯!” 白悦悦倒是很开的开,“陛下不是说,有才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脾气。想要让才俊忠心,可不是要学刘备三顾茅庐。” 元茂听到她话语里的调笑,更加的气闷了。 被人拒绝十分好受,尤其这事他都觉得差不多了,结果没想到陈嘉就拒绝了。 求贤若渴形容他此下的境地半点都不为过。 第141节 陈嘉的才能让他欣喜的厉害。若是说上辈子的那个权臣是刘邦,那么陈嘉就是萧何,统御后方,治理内政,调御粮草。各种政务在他的手里四平八稳。 他因此而来,谁知陈嘉拒绝了。 能做别人的左膀右臂,偏偏他的就做不得?难道他作为皇帝,还比那人差不成? 元茂头颅重重的压在白悦悦的膝上,一脸的闷闷不乐。 这闷闷不乐一直延续到回刺史府,渔阳王听说天子心情不好不敢前来,让自己的王妃过来打听。 白悦悦自然是不会把内情透露给渔阳王妃知道,她随意几句话把王妃打发离开。 待到王妃走后,她把长御叫过来,“准备一下,明日我亲自过去见这位陈郎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2 21:02:39~2022-05-23 21:0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aaaaasu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aaaasuo 22瓶;苏苏、amber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她做这事,是不是为了他? “殿下这是……”长御话语里带着迟疑。 白悦悦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和元茂完全反着。 她见长御满脸的迟疑,摆摆手,“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要去看看,到时候你们和我一块去。” 皇后可不是什么善于纳谏的人,做好的决定不管下面人如何劝谏, 也不会有半点所动。 “陛下被陈嘉给伤到了。”白悦悦捂住胸口, 满是感叹的叹口气。“那么我自然要替陛下把这脸面给找回来。” 她说的正气盎然, 长御还想说什么,然而她看过来。长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长御离开, 白悦悦脸上那点点的焦急神色顿时消失个干干净净。 她可是记得元茂和她吵架的时候,说的四面威风的话。什么天下人都要被他左右, 现在可好,她眼瞅着元茂在陈嘉那里翻了个底朝天, 简直乐得恨不得拍手叫好。 尤其看到元茂那生气却又因为惜才无可奈何的样子。 白悦悦想到这里,越发的开心了,她高兴叉腰,仰天笑了三声。 你也有今天! 她想。 吵架的时候, 话说的那么痛快霸道,结果打脸来的那么那么快。 想起元茂那一路上又怒又气的脸色,她憋不住又笑了好几声。 他吵架说的那些话, 他自己不想提,她却没有忘记呢。 当时元茂说的有多霸气, 现在她就有多解气。真当床上那几下能把她糊弄过去呢,就算他用心卖力, 她也依然给他记着呢。 等到笑完, 见着附近守着的婢女神色里略带些恐惧, 怕不是自己刚才那模样吓着人了,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 心情实在是太好,她折了一只花在手里,凑到陛下轻嗅,这样还不够,嘴里哼着旁人完全听不懂的小调,走得风姿卓卓。 元茂的心情整日都没有恢复过来,中常侍见他脸色都是黑的,都不敢上去。到了夜里白悦悦回来,中常侍和得救似的,“殿下可回来了,陛下在等殿下呢。” 等什么呢。 白悦悦往屋子里头一伸头,就见到了摆在元茂面前的食床。上面摆满的膳食,到了现在还没有动箸。 “陛下在等我吗?”白悦悦进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元茂话语里颇有些淡淡的怒气。 那怒气白悦悦完全不当回事,“今日见天气不错,阳光也好,更重要的是,花开的正盛。” 她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朵蔷薇,递到元茂的面前,“陛下这花开的多好,我特意选了一株开的最好的,给陛下采了来。” 元茂拿过,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但是可见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看,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想着陛下的。” 元茂原本生硬的脸上浮现一层浅浅的笑,他低头鼻尖轻凑到手里的蔷薇上。 “油嘴滑舌。” 话这么说,但脸上还是露出些许笑。和方才的沉闷已经是完全不同。 “怎么会是油嘴滑舌呢。”白悦悦笑,“我的一片心,难道陛下还不知道么?” 这些话对她来说信手拈来,都没有半点客气的。反正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又不妨碍什么,就算她说自己爱他爱得要死,那也没有丝毫难为情。元茂也不会叫她当场表演爱得死过去。 元茂听到这话又气又笑,明明知道她这话说的根本就不过心,但是听到她说了,还是忍不住高兴。 “陛下笑了就好。”白悦悦持起金箸,端起她的琉璃碗准备用膳。 即使皇帝出巡在外,各种不便,元茂也有意削减仪仗,免得显得太过招摇。但帝后该有的排场在此刻还是不少。 金箸金碗,还有从西域千里迢迢来的琉璃碗。显现出身份的至高无上。 “我看陛下这半日里,都不太高兴。” 元茂想起陈嘉,原本脸上起的那点笑意又沉了下去。 被人拒绝总归是个叫人恼火的事,尤其落到了皇帝的身上,那更加恼火。 白悦悦如愿的见到元茂的脸色沉下去,她低头用膳,“陛下先缓一缓,他只是一时半会的没有回过神。毕竟他不知道陛下的身份,只猜测陛下应该是洛阳来的贵人。别的一概不知。” “这种人已经受了陛下的恩,知道自己亏欠了陛下。富人报恩,那都是拿钱去报。但是穷困之人报恩,那就只能拿命。可他还有一个老母需要养老送终。” 她嘴里说话,手上也没有闲着。 元茂看见,“好好用膳。食不言寝不语。待会呛着了,你才知道厉害。” 白悦悦对他飞快的眨了下眼。 “这又有什么要紧,外面夫妻都是在用膳的时候商量事的。就算是陛下,难道不也喜欢和人在喝酒的时候说事么?” 元茂将她喜欢的一道酢肉往她面前推了推,“朕和人商议政务,从不喝酒。” “酒这东西,喝多了不好。容易减寿。” 元茂这辈子很惜命,他要做的那些事,想要一一完成,必须要有差不多的寿命才成。 她这么一番说下来,原本盘桓在心头的不快也消失了。 “其实朕没打算怪罪他。毕竟这世上庸才到处都是,但是他这种人才,却举世难得。朕是不可能怪罪到他身上的。” 他看了一眼白悦悦,见她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陛下不是那样的人。”白悦悦恰到好处的开口。 “我喜欢的男人才不是那种怒火一起就喊打喊杀的呢。” 元茂嘴边的笑止不住,原本那点郁闷消散干净。原本心头郁闷,对着满食床的膳食没有半点胃口。她这么说笑,他心情也豁然开朗,有了胃口。 用膳完,元茂和白悦悦出去散步消食,夜里宫人挑灯将周围全都照亮。 夜幕四合,天地全都陷入一片黑暗里。只有宫人手里提着的灯火,将这一片照的亮如白昼。 “朕错过好时候了。”元茂看着园子里的花,白日里开的正盛的花,到了夜晚已经收起来了。 白悦悦说没有,“我不是已经替陛下看到了么?” 元茂有些愕然,转而一笑,他从她身后抱过来。他生的瘦高,贴过来从身后抱住她的时候,越发觉得他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 “你总是把朕哄的高高兴兴的。” 她就有这个本事,把他哄得高兴。而他的喜怒也轻易被她掌握在手里。他知道这样不对,可却每次都忍不住。 怀里的人有蓬勃的生命力,和他的暮色沉沉完全不同。他爱这个人,也爱她身上这份蓬勃的朝气,想要从她的身上吸取这份活力。 “怎么能说是哄呢。”白悦悦在他的怀里抬头,“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元茂低头看她但笑不语。 白悦悦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其实我知道陛下对我挺好的。带我出来,也是怕太后对我不利,是不是?” 是,也不全是。 他吸取了上辈子的经验,生怕她在自己不在洛阳的时候,给弄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思来想去,还是带在身边最是稳妥。 这点心思是不能说的,不过他倒是意外,她竟然还记得他的好。 “是。”元茂和平日里她做的那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怀里的人回身过来,一头熊抱过来。她个头相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娇小。 她啪叽一下就在他下巴上亲了口,四周都是宫人,她半点也不在意。因为一下上来,过快过急,牙齿撞在皮肉上,连带着他脑瓜都有点嗡嗡的。 一个捂下巴,一个捂牙。两下全都分开了。 元茂捂住下巴,见着白悦悦捂住嘴,眼泪直掉。赶紧过来看她。 “我牙要掉了。”白悦悦的声音从指缝里冒出来,含糊不清的带着哭音。 那下还真是有点力道,元茂哄她,“把手拿开让朕看看。” 白悦悦不肯,元茂耐着性子哄,过了小会,她终于委委屈屈的松开手让他看。 倒也没撞掉,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当。 “没掉。”元茂道,“还好。” “可是疼啊。”白悦悦抱怨。 她看到元茂下巴上的那块牙印,原本要继续捏着姿态哭的,顿时也哭不出来了。忍不住就笑。 元茂原本想要板起面孔,可是她一头笑倒在他身上,他再也装不下去和她一块笑。 白悦悦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了。 帝后其实都有自己的寝宫,平日里除非皇帝过来,要不然大家都是各睡各的。 第142节 但是这种待遇她也就在和元茂吵架,互相谁也不搭理的时候享受过。以后就都是躺在一起了。 她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身边早已经空了。 元茂今日要和渔阳王一道去当地的驻军里,那地方臭男人扎堆,而且还有不好的地方。带上她不合适,这个行程许久之前就已经定下。 “殿下。”长御见皇后醒来,领着宫人过来。 白悦悦半睁着眼由着宫人们服侍,等到一切妥当,她对着镜子后的长御道,“一切都办妥没有?” “回禀殿下,一切都已经妥当。” 白悦悦用过早膳之后,上了车。长御人在车外,忍不住无声的叹息,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皇后说孩子心性那是真的孩子心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后对下宽容,可是任性起来,更是叫人头痛。 前后呼啦啦的人到了陈嘉的那个院子前,白悦悦扶着宫人的手下来,见到陈嘉黑着脸从院门里出来。 见到白悦悦一行人,脸上满是错愕,连带着那份黑透顶的脸色也生生的变了个来回。 白悦悦看着有些稀奇,这时候陈嘉已经上前来,一改方才那随时发怒的样子,低头行礼,“见过娘子。” 白悦悦随性的摆摆手,“起来起来。我方才看你脸色不好,像是要和人吵架似的。不是准备找我吵吧?” 陈嘉讪笑,“怎么可能。在下都没想到娘子再来。” 他脸上眼角浮现几分疑惑,“不知娘子前来是为了何事?” “我是来给你送些东西的,你母亲年纪大了,应该好好休养。” 见陈嘉要拒绝,白悦悦抢在之前道。陈嘉是个孝子,拿他生母出来,基本上就算想要拒绝,也不说了。 “这里头不仅仅是吃用的东西,还有一些是药材。” 陈嘉迟疑了下,“在下并无什么功劳,娘子为何送这些?” 因为你让元茂吃了个大瘪。又是个大孝子。而且还长得好看。 有一个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全都有的话,那就很是钦佩了。 白悦悦满脸笑容,“自然是感你孝心。” “你身世坎坷,但孝顺母亲。难道不应嘉奖?” 这天底下的孝子多了去,好事怎么不见得落到别人头上? 陈嘉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了下去。 他看得出来这对夫妻不是一般的贵人,能让刺史都卖面子的,恐怕只有是洛阳来的。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富贵饭,何况他又不是傻子,这种贵人看似礼贤下士,但是真全心全意给他们办事,等有事的时候,怕不是第一个被放弃的。再说,他还有老母,他要是出事了,老母就活不下去。 陈嘉看了下送过来的东西,还是收了下来。 囊中羞涩就是没有办法,尤其老母看病都要钱。 “在下恭谨不如从命了。” 白悦悦见他一口答应下来,脸上笑意更浓。“我听说过,本地县官手下的吏平日见到人也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倒是你从来不如此。” 陈嘉一笑,“庶民生活艰难,何况为难这些人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为难地位更高的才有意趣? 白悦悦想道。 她正要问出来,突然听到院子里哐当一声响,然后就是人呻·吟的声响。 陈嘉脸色一变,也顾不上白悦悦等人,直接掉头跑到院子里。 白悦悦让其他人跟过去看看,自己也过去。 到了院子里就见着一个老妇人跌坐在地上,脸上青黑,嘴里喊腹痛。陈嘉在旁边着急呼喊。 白悦悦立即叫随性跟着的医官过来。 医官仔细给老妇人诊脉,又看了眼底舌面,“是有人下毒。” 说罢一手扣在老妇人的嗓子眼里,生生把肚子里头吃下去的东西给抠吐出来。紧接下来还没完,又赶紧喂了药下去。一顿鸡飞狗跳的忙活,才把人命给保下来。 白悦悦让宫人搀扶着老妇人去屋内躺下,陈嘉看着那边被打翻的米粥。米粥看着是才熬出来不久。 “这是吃坏肚子了?”白悦悦道。 陈嘉摇了摇头,白悦悦感觉到了什么,她和元茂来的时候,陈嘉这儿是真的家徒四壁,而元茂施恩只是在陈嘉的母亲身上,没有送粮食过来。而且现在也还没到小吏们领钱粮的时候。 “可是你兄长家来人送粮食了?”白悦悦问,见陈嘉不答,她点头道,“看来如此了。” 应该是贵人拜访陈嘉的消息走了出去,陈嘉的兄长等人害怕陈嘉出人头地之后,调转回头对付他们,干脆先下手为强。 若是真的被人查出来,只管说是陈嘉父亲做的。照着律法,父害子,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白悦悦和元宏一块华林园听讼,其中不少案子都是这类,人性大同小异。 “看来你父兄很忌惮你。” 陈嘉脸色来来回回变了几次,这里头的内情想必他自己也已经清楚了。 “昨日他们派人送黍子过来。他们以前对我不屑一顾,哪里可能那么好心。只是阿娘还是把他们送来的黍子拿去熬粥。” “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打算放过我,”陈嘉口里喃喃, “既然如此怕我日后对付他们,不惜痛下毒手。” 过了小会,他抬头看向了白悦悦,他眼神和方才已经完全不同,“在下拜见娘子,愿为娘子郎君肝脑涂地。” 白悦悦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满心莫名。 元茂从大营回来,便见到了中官带上来的陈嘉。 等和陈嘉关起门来说了许久的话,他回来从后面把白悦悦抱得紧紧的。 “今日你出去了?” “出去了,我还不能出去了?” 白悦悦侧首看他。 元茂眉头皱了皱,但是很快又松开,“陈嘉是你带回来的。” “原先他话里话外的全都是因为有老母要奉养,所以才不愿为我所用。” 原本直接召用也是可以的,毕竟朝廷要用什么人,谁也拦不住。但元茂对着这个日后无人能及的能臣,心下很是希望此人乃是为他所折服,方能在天子的身份之外,显现出自己的魄力。 结果陈嘉的拒绝给了他当头一棒。要说不挫败,那是假的。信心满满却被拒绝,若不是没她,光靠他自己,怕是一时半会的还没能转过弯来。 “但是现在他又愿意了。并且说是阿悦救了他母亲的性命,这份恩情非得肝脑涂地不能报答。” 而且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元茂的话语里突然多了几分期待,“阿悦该不会是为了我才特意去见他一趟的吧?” 她那个脾气,最是慵懒。麻烦的事在她看来,一概不做。 但是事情摆在他的面前,元茂不可抑制的,从心底下生出了希望。 她做这事,是不是为了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3 21:02:09~2022-05-24 21: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凌子 10瓶;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你日后扮成儿郎模样,跟在朕身边。 他双眼亮晶晶的, 像是用清水洗过。连带着嗓音里也全都是希翼。 白悦悦头一抬就见到元茂这样子,顿时感觉良心有点儿痛。 她还真不是为了他,自个找过去就是为了看美男子以及谢谢人家让他吃个瘪, 以及对他自个的自信狠狠的来上了一棍子。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没想过。 给朝廷招揽贤才什么的,这属于她责任范围之外的事, 可没想过。 莫名其妙的遇上了陈嘉被投毒, 再莫名其妙的领了个人回来。 但是答应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这事儿对她来说,只好不坏。 想通了这个, 白悦悦连连点头,“当然。” “我自己亲自过去一趟, 原本想要问他,是不是真心想要在乡野里待上一辈子。就算他想, 他阿娘的病就凭他这样,是否真的能得到好的供养。” 她眨着眼睛,满眼的纯善,“谁知道, 我到那儿,才说道我赏他是因为他是个孝子。他母亲那边就出事了。” 元茂含笑听着,他双手依然保持着抱住她的姿势, “劳累你了。” “阿悦说的那话,其实才算是真正对准要害的。” 只是这话他是不会说的, 他想要靠着自己的魄力去让陈嘉心悦口服,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 但是他在陈嘉这里铩羽而归。一时半会碍于颜面, 他都不会去见陈嘉了。 虽然陈嘉这次来, 依然不是因为认为他是个明君值得效忠, 他也对此颇为气闷。但好歹还是来了。 但是让他更为高兴的,却是她为他做的事。 怀里的人是个性情懒散的人,兴致来了,把人哄得团团转,心花怒放。但是没有那个兴致,便是懒洋洋的做她自己喜欢的事。就算是他,也没能让她在这上面改了。 她既然去了,自然是心里想。 思及此,他越发的兴奋。 双臂将她抱紧,头也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朕今日真的很高兴。” “你既然会愿意为朕去劝说他。” 第143节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元茂都不会觉得意外,唯独她,才让他诧异非常,又喜出望外。 付出就想要得到回报,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他也不例外。他爱她,所以她表现出半点对他的在意,以及不愿意他亲近其他人的意愿,他都会欣喜若狂。 像是自己的爱意,得到了她同样的回应。 知晓她这一趟专门将陈嘉给他带了回来,哪怕不是以他希望的方式结束,但是她的一片心,他清晰的感受到了。 元茂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略带上点儿重量,显出几分亲昵,却又不会压得她难受。 他双眼亮亮的,像是个终于被满足要求了的孩子。 其实也不是。 白悦悦满脑子想着,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不过反正都认下来了,他这么想,那么她就这么认吧。 “陛下对我可好了。”白悦悦故作认真的看他,“我当然投桃报李。对陛下也好了。” 元茂的神情在她面前越发的柔软,成了一捧春水,仍由她处置。 “真心的?”元茂轻声问,话语里全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自然是真的!陛下难道觉得我对陛下不会有半点报恩之心么?” 元茂原本的欢喜,在听到她那句‘报恩之心’,顿时整个人都差点挨上一击。 白悦悦见到元茂脸上的笑容瞬时凝住了,“陛下,我说的有些不对吗?” 元茂一时间说不出她这话里到底哪里不对。报恩报恩,他的喜欢和眷顾,对于他之外的人来说,那就是恩情。自然只能回报以忠心,和勤勤恳恳的伺候,来报答天恩。 这些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是从白悦悦的嘴里说出来,他并不是听其他人说以忠报天恩的平淡坦然处之以及理所当然。 这话如同一捧冰水,当头泼下来。将他方才所有的喜悦全都一股脑的扑灭了。 说实话,这世上任何人都会报他的天恩而肝脑涂地,但是唯独她不会。 “陛下不高兴了?”白悦悦察觉到他的情绪,她略带些许紧张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话语满是关切,爱他的希望落了空,可是听到这出自本心的关切让他在满心的冰凉里,又生出了其他的希望。 “难受。”他点头,指了指胸口。“这里。” 白悦悦内心里差点没跳脚,这里要是真难受早就一头栽过去,哪里还能等到她来问。 她顺手手掌就压在他的心口,“这样就会好多了。” 她的话让他点点头。又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陈嘉是被带到了刺史府,才知道自己遇见的是帝后。他之前拒绝的是天子。 得知之后,陈嘉吓得连着几个晚上都睡不好。但来都来了,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反悔。 元茂没有半点和他算账的意思,不仅没有,还将他带在身边。一派的重视。 白悦悦偶尔还见过他。 她今日午睡后,起来出来散散步,好清醒下头脑。 见着陈嘉伫立在池塘边,她还有些意外,“陈郎君怎么不随在陛下左右,独自一人在这?” 陈嘉已经是广袖褒带的衣着,衣着透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如今的陈嘉和当初的小吏已经是完全不同了。 陈嘉看见白悦悦,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殿下,在下是特意离开小会的。” 白悦悦有些意外,“人人都想往陛下的身边钻,都知道只要得了陛下的青睐,那么之后就是青云直上,你怎么……” “在下一介布衣,突然之间得了陛下的赏识。一时半会的难以习惯。” 他脸上满是感叹。 皇后和天子那满身的不怒自威不同,她年少,满脸的天真烂漫。也没有半点故作老成,再加上她曾经实实在在对他释放过善意,又救过他的母亲。难免有点感激。 白悦悦看他,面上笑着,“是有人对你说什么风言风语了?” 皇后并没有什么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凝视,说什么被陛下赏识是福气,而出言训斥。脾气出乎意料的好,和他见过的那些贵人士族完全不一样。带着一股平易近人的做派。 “你之前不显山露水,恐怕知道你的人也没有几个。陛下身边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勋贵子弟,自小出身富贵,自视甚高。突然杀出来一个人,比他们还要更受青睐。自然是心怀不满。” 她见怪不怪的拢住袖子,“他们说那些难听的话,只是恰好他们嫉妒而已。” 陈嘉听着有些发蒙,皇后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皇后没有半点替那些人遮掩的意思。皇后和那些人才是一伙的。 “我看着呢。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地方让陛下看中了。” 皇后眼里的好奇丝毫不加掩饰,陈嘉立即低头,深深的拜下去。 “其实在下也不知道。” 白悦悦看着面前青年留给她的一个后脑勺。 真正好看的人,哪怕只有一个后脑勺都与众不同的俊秀。 不得不说,元茂还真是会挑人。 能被他这么看重的,才能不用多说,难能可贵的是,还挺好看。 “只要出人头地,便是要承受这样的。旁人也好,上峰也罢。是不会为你着想的。这也是你仕途里的第一道坎,也是最简单的。不仅仅那些嫉妒的人看你,陛下也在看你。” “陈郎君,你跟着我回来的那日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旦入了朝堂,那就是不进则退。后退一步,之前看不惯你的那些人,就会一同扑上去。你见过麋鹿被狩猎么?” 陈嘉迟疑了下,道了一句知道。 “他们会对你群起而攻之。然后活生生撕掉你。” 陈嘉深吸了口气,“在下知道,在下不会辜负陛下和殿下的厚爱。” 陈嘉不是元茂那种白肌贵气的长相,举手抬足都带着一股天生天长的野劲。 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掉头离开。白悦悦目送他远去,长御从宫人的手里拿过一株新采摘的鲜花,送到她的手上。 “殿下何必和他说那么多。” 她只是想到了上周目她搞风搞雨的那些事罢了,上周目主控在后宫没闲着,利用任命朝臣妻子为中宫女官的方式,和外臣联络交往。 主控做的那些事,要不是后面养小白脸爆出来,一脚翻车。说不定早就打成太后线了。 她想起上周目的剧情,莫名的有些心痒。有了那么点点拉拢陈嘉的意思。 反正就是玩儿,成了最好。若是不成,她完全没有任何损失。她又没做什么事,元茂亲自来查,也查不出什么。 “只是看他出身寒门,觉得他不容易罢了。” 她手里的花朵轻轻停留在脸颊上,对长御笑道。 陈嘉去拜见天子的时候,天子正巧从外面回来,天子和渔阳王从大营里回来。 齐郡和宋国临着,战事那是家常便饭。有几个城池经常在魏宋两国之间来回易手。天子这段时日常常巡视大营,大营里的将士也因为天子亲临,斗志也昂扬了不少。 这些陈嘉都知道,当中官过来,让他去面见天子的时候,颇有些惊讶。他在天子身边也有点时日,知道天子巡视大营回来,不会立刻召见人,而是会到皇后那里休憩。 陈嘉到了地方,只见着天子在换衣。 天子换衣的地方有竹簾垂下来,放置的屏风相对天子还是有些矮了,能看到天子胸口以上几乎都在屏风之外。 竹簾里天子身影朦胧,可见天子附近的有攒动的影子,那是服侍天子的黄门。 “朕之前听你说,君守位国聚财。和其他朝臣说的完全不同。你和朕好好说一说。” 天子话语和煦,言语里全都是鼓励的意思。 陈嘉低垂着头,天子赐席,让他别只靠着两腿站着。 “草民以为圣人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所以必以财聚人,以仁守位。国无财,位不可守。” 天子的视线穿过竹簾落到了他的身上。 陈嘉这个人非常的实在,其人话语想法之功利现实,连半点漂亮的修饰遮掩都没有。 “继续,” “人乃天地之贵。人不和,嗟吁间,王道为之倾覆。民悦,方能政和。后加以教化,以现王道。” 竹簾内的影子动了下,“如何民悦。” “先足民衣食,然后随以教化。”陈嘉道。 元茂手掌完全摊开,让黄门整理袖口。 陈嘉的那套,是富民以安天下。 元茂见识过他的本事,对他的话点了点头,“你回去写成策论呈交给朕。” 陈嘉的理论和办法,不是一言半语能说明白的。 陈嘉应是,正要起来,听到天子问,“你方才和皇后遇见了?” 天子的话语里一如方才那么温润。 莫名的,陈嘉背后一股寒意从脊椎的底部腾升了起来。 “草民偶尔遇见了殿下,说了几句话。” 竹簾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左右两边的黄门将放下来的竹廉卷起来。面前拜访的屏风也撤走,天子露出全容。 “说什么了?” “说了几句苦恼。”陈嘉苦笑道,“草民前几日还是个田舍郎,现在一跃到了陛下身边,诚惶诚恐。” “你不要多想,朕既然用了你,自然是要好好的用你。” 天子的话语里听起来早已经知晓他和皇后之前说了什么,“旁人如何,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挂怀。” “好好回去休息,莫要劳累,另外朕让人请来了名医,给你阿娘好好调养身体。” 名医是元茂让人出去请的。陈嘉脸上露出喜色,连忙对天子一拜到底。 元茂亲自上前扶起来,“所以朕才道,不必有任何的疑虑。你既然是千里马,朕为何不是伯乐?” 元茂让中常侍送陈嘉回去。又让人给陈嘉送去布帛。 那些人的嫉妒在元茂看来,完全不算什么。陈嘉前生既然有那等能耐,这点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这会年纪轻,还没有日后那么看得开。 元茂整理了一下衣襟,去寻白悦悦。 白悦悦平日不怎么爱在屋子里待着,在宫里的时候就要带着一众人出去散心。到了外面更是如此。 第144节 元茂寻到她的时候,她人正在湖面上泛舟。 湖是修建府邸之初,让人挖出来的,引入了外面的活水。 身边的中黄门见皇后还在湖面上,就准备让人去告知皇后天子回来了,好让皇后回来。 元茂抬手阻止,“不必了,朕就在这等就是。” 中黄门躬身说是。让身后持着华盖的黄门再举高一些,别让天子晒着了。 元茂在岸上看着湖面上的船。 或许是船上的人看到了他这一行人,船向岸边靠过来。 等到船体靠岸,白悦悦下来,拉住元茂的手就上去。 元茂仍由自己被她拉着,到了船上,他道,“你日后扮成儿郎模样,跟在朕身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21:02:25~2022-05-25 21:0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36098 10瓶;啊拉啊拉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我有事问你,你可要好好回我。 元茂握住她的手掌, 这个天里,她在湖面上泛舟了一段时间。手心被湖面上的风吹的有些发凉。 他将她的手掌往自己的掌心里握的更严实了,用自己掌心上的温度来把她的手给暖热。 “待会叫人煮一碗加了姜汁的酪浆给你。” 白悦悦一听这个就摇头, 元茂也不知道从哪个医官那儿听说酪浆寒性,肠胃不佳的人喝了不好姜汁可以中和其寒性,所以她的那份酪浆, 都会被元茂让人加上一份姜汁。加了姜汁的酪浆, 喝在嘴里就是一股的火辣辣的味, 直冲天灵盖。 她唯恐元茂又提起来,连忙把话题给岔开, “方才陛下说什么?” 白悦悦笑意盈盈的,“陛下是要我扮少年郎跟在身边?” 元茂点头, 这事说起来有几分不正经,不过提都提出来了, 哪里还管的上正经不正经! “为什么呀。”白悦悦来脸上的笑意里满是探究的好奇,“陛下现在不满足于把我带在身边了,还得时时刻刻看着才行?” 这话从她的口里出来,元茂颇有些被道破心事的诡异感。 不过人都活了两辈子, 再加上演戏原本就是他的拿手本领,他一扬眉就将自己真正的情绪给掩藏的一干二净。 “你我常在一起,难道不好么?”元茂反问, 他借机一手将她环过来。 “我心悦你,你也喜欢我。既然如此, 那么在一起朝朝暮暮总是好的。” 白悦悦眼神古怪的暼他,她才不信这狗男人的话。平常男人说的话, 都要打个折扣再说。更何况狗中之狗的皇帝, 这货的话, 不管对男人还是对女人说的,可信度都要打个问号,谁全信谁傻。 “是吗?可是我总觉得陛下是想要把我放在身边,可以随时随地的亲眼盯着呢。” 白悦悦的话颇有几分不客气,元茂被她完全说中心事。但他脸上却是半分漏洞都没有表露出来,朝廷上腥风血雨里出来的人,靠着一张脸,根本就看不出他任何想法。 他低头迎上她的双目,一派的正气浩荡。 “你就这么信不过朕?” 白悦悦咧嘴一笑,“怎么可能,” 她一头歪到他的胸膛上,将他当个隐囊。 “我可是最相信陛下了,” 啊呸。 “谁叫我们是夫妻呢。” 白悦悦捏着嗓子,一股矫揉造作。听得她自己忍不住冒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就这么定了。” 元茂看准机会,直接定下。 白悦悦也随他去,男人她不是没扮过。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久都没有扮男人了。元宏自己送来的机会,她也就笑纳了。 “是要我扮成陛下身边的千牛备身么?” 千牛备身是皇帝身边的禁卫武官,品级还不低,掌管御刀千牛刀,是一个让人眼热的位置。 “你这身板,做千牛备身怕不是让人侧目。”元茂在她鼻子上点了下。 “那就是千牛卫。” 白悦悦又蹙眉,“不行,我不会使刀来着。” 她这苦恼的样子,看得元茂发笑,“这些位置难道不觉得都埋没你了么?” 他低头下来,压在她的耳边,“你就在朕身边,哪儿都不去。” 狗男人在这骗谁呢! 白悦悦险些没当着他的面给翻个白眼,她难道看起来就那么好骗?那话拿来骗孩子看能不能骗的过。 元茂说到做到,当天就让人给她送来了男子的衣物。 紧接着天刚蒙蒙亮,白悦悦就被宫人恭恭敬敬的叫起来,给她换衣。 大婚以后,除了大婚头三天,白悦悦几乎没有和元茂同时起身过。都是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卯时或者辰时。元茂的人已经去上朝了。 元茂见她披散着头发,宫人左右围着她,帮她把男人的衣袍换上。从黄门的手里把热烘烘的巾帕给盖到她的脸上,手上稍稍加点力气揉了一下,把她残留的那点困意给揉没了。 滚热的巾帕盖在脸上,白悦悦不满的唔唔两声,她抓住元茂的手。元茂顺着她的力道往下拉,把她脸上盖着的巾帕给拉下来。 残留的那点睡意也被热烘烘的巾帕给弄没了。 “醒了?”元茂含笑问。 白悦悦点头,“不醒也要被陛下那下给弄醒了,” 元茂笑了,他拉着白悦悦到镜台前,手指勾起她的一缕长发。 她的长发乌黑丰盈,在烛火下绽出靛青的光晕。顺滑的长发握在掌心里。 此刻的感觉,和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眼角余光见到宫人将梳子等物拿了过来,他示意宫人把漆奁放下,里头的东西他时常见的,不过相比较他自己用的,更为精致小巧。 元茂拿了玉梳出来,学着以往黄门们伺候他的样子,给她梳发。 这事在他看来最是简单不过,然而一下去,她就啊的叫了一声,她捂住头皮回头看他,“疼啊。” 她看他,“不许你来了!” 说着也不让他有半点自辩的机会,就把他手里的梳子抢过来塞到宫人手里。 元茂见状也没奈何,只好让宫人来。 “那下很重么?”元茂坐到一旁,还有些不甘心的问。 他的力气是天生的大,尤其是使用这些小东西。 “陛下难道没有感觉么?”白悦悦看着镜子里的元茂。 元茂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他还是第一次做此事,原本自己信手掂来完全不费功夫。谁知道现在看来还是欠缺了点火候。 “朕是头一回。”元茂看她脸上没有半点疼痛的样子,开口道,“下回朕小心点。” 张敞的画眉之乐,他上辈子没有过,这辈子莫名的想要试试。 “还来?”镜子里的芙蓉面顿时柳眉倒竖。 她没好气的扭头过去,元茂没见她明言拒绝就当她答应了。 男子的发髻很好梳,宫人将她长发梳通之后,麻利的在头顶上结好了发髻。她站起身到等人高的铜镜面前左顾右看。 元茂走到她身后,顿时身形的对比无限的放大。 “就算是换上了男人的衣裳,看起来也不像个男人。”她说着手掌忍不住往自己腰臀那儿比划了两下。 元茂见状乐出声,“原本就不是,何必要想要像?” “陛下不是要我装儿郎的样子么,可是我这模样。”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身上。 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和男人挂上关系的,换上了男人衣裳,也是一派的艳丽。 “没关系。”他只是要她在身边就行了。 然而元茂真当着她去见朝官的时候,渔阳王看到元茂身边的人,两只眼珠子差点要掉下来,给天子行礼的时候,都还要往白悦悦的方向偏一下,意思是也给她行礼了。 见过她的人不多。她平日里不太爱见外臣,除却渔阳王这样的亲戚,其他人她能不见就不见,懒得去和那些人装模作样。 但是前来拜见天子的臣子,见到天子身边有个容貌冶丽出众的少年,一时间神色里都颇有些精彩。 白悦悦欣赏着那些臣子古怪的脸色,还有那满脸的欲言又止。 元茂以前将她带在身边的时候,多少还有些顾忌。如今她换了男装,就真当她是个男人了,就让她坐在他的身后,比千牛备都还要亲近。 臣子不知道她是谁,但见她长相,一时间全都神色各异。 然而一趟下来,竟然是没有一个有那个勇气对天子进谏。 “阿悦在等什么?”元茂翻看着陈嘉呈送上来的策论。 “朕看你好像在等什么。” 此时,来求见的臣子差不多已经见完了,他看着手里的黄麻纸,见到上面笔锋锋利的字,感叹果然是字如其人。 “我在等有没有人敢出言进谏。” 白悦悦清了清嗓子,学着年纪大的老臣作揖,“陛下带妍丽少年,这可不好,违背圣天子的威严,也有损陛下的颜面。” 她学那些年纪大的老礼法人,那真是惟妙惟肖,元茂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陛下,陛下真的不听老臣的话?真是气死老朽了!” 元茂一个没忍住,忍不住笑得咳嗽一声。 第145节 他看向她,“你多虑了,别说他们不敢,就算他们敢,朕也不会搭理他们。” 元茂会稍稍体察下面人的难处,但是不会照着他们的意思去做。 白悦悦一头扑过来,正好身体都撞在他的身上。元茂身后一把扶住她,免得她一头栽在地上。 “陛下在看什么?” 她说着,从案上拿过另外一只卷轴。 “是陈嘉写给朕的策论。” 元茂道,“这个元茂还真是有点意思。” 他话语里满是欣赏和感叹,“就算人在乡野,但是他的消息可是灵通的很。朝廷有什么策略发下来,他都知道。也看得出来,朝廷也向那些大族做了一定退让。” 这办法是李缘制定出来的,算得上一时之计。不能长久,长此以往,必定会惹出什么乱子出来。 元茂对陈嘉越发的满意,白悦悦看了卷轴上的计策,陈嘉的策论里多是提到如何使得扶起民人们的生计,而且就算是那些大族的隐户一概也算在朝廷户籍下。只是不用民人以户计算。而是以乡计算土地户籍,并且以此来收赋税。 如此的话,那些隐户也一并归于内。 “难怪当年能做左膀右臂,开启不世基业。” 白悦悦听到元茂的话,他脸上是满意的笑容,白悦悦看在眼里,像是他成功的挖了别人墙角的那股得意。 她再次看向手里的卷轴,陈嘉的策论写得有几分水准,但是此人在元茂找到他之前,没有半点声名在外。莫说各地的举孝廉,就是他们来齐郡的时候,包括渔阳王在内,没有一个人提起陈嘉。 诸葛孔明好歹还有个名声在外,陈嘉直接无声无息。 但是元茂却知道陈嘉在哪儿,甚至是什么籍贯都知晓。 陈嘉可不是那种名满天下的士族名士,只要他在,当地刺史都会把他的事禀报上去。只怕只有当地的里正才知道这个人了。 可似乎元茂一开始就知道陈嘉是谁,也知晓他的本事。 “听陛下的意思,像是陈嘉做过官?”她故意拿捏着天真任性的语调,“可是没听说过,是在南边做的么?” 元茂说不是,“他身后没有家族,也无人引荐,想要做官比登天还难。南边更重门第,就算拿命去博,也不一定能博到什么。” “陈嘉的才能很好么?”白悦悦面上满是好奇,“我看陛下这么高兴,一定很好。” 元茂点头,“他的本事很大,调派粮草,整顿内政,他可真的算是难得的良臣。” “陛下是从哪儿知道的呀,我就在陛下身边,在此之前也没听过这个人。” 尤其陈嘉如今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年轻,之前在县官的手下做个小吏。不显山露水, 元茂看向她,“阿悦想知道?” 白悦悦点点头,元茂转头,“朕梦里梦见的。” 信你个鬼! 白悦悦差点没把粗口给爆出来,元茂为人行事是偏向谨慎那类,用人上并不拘束于原有的那套,但不至于大胆到这个地步。为何能这么笃定陈嘉能有那么大的成就? 要是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站在她面前,什么业绩都没有。说他有不世之材,可以开辟万世基业,她恐怕会仰天哈哈大笑。 她看了眼手里的策论,上面条条列列极其有条理。 在事情真正做到之前,就算话说的再好听,谁也不敢打包票。元茂拿模样却是已经十拿九稳。 要么元茂是真正的有罕见的能耐,能从那么多人里头,未卜先知的把陈嘉给找出来。要么就是他老早就知道了。 为何他早就知道,白悦悦想起这个颇有些头疼。 她找了个借口,说是不想待在屋子里头闷着,出去透气。元茂听她这么说,也应允了。 白悦悦站在外面看风景,刺史府的景色不错。她靠在柱子上,把上周目的剧情脑子里头过了一遍。 这周目的元茂比上周目的元茂不一样。剧情都完全不同。 不过她记得上周目的元茂要谨慎的很多,尤其在太后这些事上稳打稳扎,不轻易涉险。但是这周目,他却是和太后明里暗里的来了几个回合了。而且还不落下风。 这做派,那是真的和上周目完全不同。像是明了太后的命门在哪儿似的。下手也全是阳谋,太后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桩桩件件一时间在心头浮现出来,越想就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 她颇有些苦恼的捏着自己的袖子,正巧这时候高冶来了。 高冶被天子外放出去磨砺,白悦悦见他也比较少。等他进去见过元茂,白悦悦让黄门把他叫到自己面前。 高冶当年看过天子和这位的一些事,对这位皇后敬而远之。但黄门来叫,他推脱不得。 等高冶行礼完从地上起来,白悦悦看他,“我有事问你,你可要好好回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5 21:01:59~2022-05-26 21:0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278095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一个噩梦而已,阿悦害怕什么? 高冶听着皇后的话, 莫名的有些心慌,总觉得皇后问他的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了一眼那边天子在的书房。 “但能所道,臣知无不言。” 高冶出身士族, 又在宫廷里长大,人滑溜的和泥鳅一样。白悦悦听到他这话,挑了挑眉。 “你到陛下身边的时候, 是几岁?” “七岁上下。臣年幼的时候得幸选在陛下身边。”高冶答道。 “那么陛下那时候也差不多大?” 高冶点头。 “那么陛下幼年时候读书如何?” 高冶不知道皇后问这个做什么, “陛下天资聪颖, 自然出类拔萃,旁人难以望其项背。” 这话好像说了什么, 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元茂在读书上,原本就有很高的天赋, 手不释卷都是出了名。封后的册命都是跳过了中书省,他自己亲手写就。 “陛下小时候如何?” 高冶微微抬头, “臣记忆里,陛下少年英武,世上罕有人能及。” 行吧,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白悦悦吸了口气, 她看高冶,高冶半垂着头,一副恭谨至极的姿态。她垂眼下来就能看到他恭谨的背脊。 听起来就是元茂自小到大都是英明神武, 这哪里能找出什么问题。 不过高冶这模样,她看得出来, 是尽快想要把自己给打发走。 “我记得府君如今也快要二十了吧,家中可曾娶妻?我有一个妹妹, 在家中养病, 错过了婚嫁的年岁, 但是年纪还是和高府君匹配。” 高冶汗流浃背,后族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娶的。宗室亲王们多和后族联姻。后族的得势是否全在皇后太后身上。仔细算来,真和后族联姻,风险大过收益。多少有些划不来。 “臣的婚事,是由父母做主,臣自己说的话不作数的。” 白悦悦笑了说声没事,“到时候我和陛下说一句。到时候咱们就是亲戚了。” 高冶两眼发黑,连带着脸色都有些发白。皇后看到他这脸色,笑容更加浓厚,摆摆手让他起身,“府君辛苦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白悦悦瞧着高冶那失魂落魄一路离开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 她也不会插手人婚姻大事,毕竟这个可是要过一辈子的。平常百姓过不来还能和离,他们这种的话,除非其中一方家族彻底失势,要不然和离的非常少。 白悦悦就是看出高冶想要快点把她打发走的心思,给他弄的恶作剧而已。才不会真的和元茂说要两家做亲戚呢。 看着高冶走路差点一脚跌倒的样子,那就够了。 白悦悦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顿时大好,她回身过去,嘴里哼着点小调走远。 一路上有人路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见过帝后。但天子就在这里,所有人全都是屏气凝神,不敢有半分的放肆。突然见到一个面容妍丽的少年满面随意,就有人想要训斥,但是触及他身上的华服,以及那娇纵的神态,又按捺下了。 白悦悦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然后踩着用膳的点回元茂那里。 她没见过元茂有任何的清闲时候,在洛阳宫忙,结果出巡山东,照样忙。 黄门们都已经把午膳给摆上来了,但是元茂还在那没动。过了小会中常侍过来,“陛下现如今和陈郎君聊得正起兴。” 中常侍面上和口吻里都带着些许小心,“陛下说,皇后先用膳,不用等他了。” “陛下竟然和陈嘉这么聊的来?” 白悦悦有些吃惊,平日里元茂忙起来,也会顾不上吃东西。但是只要她去叫,那还是能叫得来。现在她叫都叫不动,让她颇有些吃惊。 “是啊。”中常侍提起来的时候,也有些感叹,“臣在陛下身边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位府君能得陛下如此看重的。” 白悦悦沉默了下,“来山东之前,还有路上,你可曾听到有人向陛下引荐陈嘉?” 中常侍时常在元茂身边,许多事都要经他的手。 中常侍闻言仔细的思索了下,随即摇了摇头,“臣没听说过哪位引荐过这位陈郎君的。” “朝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白悦悦感叹,“之前还籍籍无名呢,现在就得了陛下的重用。” “这也有皇后的一份力。”中常侍不遗余力的拍马,“若不是皇后殿下那日带他回来,哪里又有他的今日。” 这话听着笑笑就算了,哪里能当真的。 白悦悦也只是一笑了之,中常侍离去之后,她端起碗箸用膳。即使元茂不在,她还是好好的吃饭。 这个身体的肠胃毛病,让她都有些头痛。医官虽然按时给她诊治,但是一不小心就容易发作。 她用完膳之后,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见着元茂还是和陈嘉在那儿谈天论地。干脆自己提了膳食过去。 她现在一副男装打扮,比女装的时候都还要自在的多。 白悦悦一路上没人敢拦,到了里头,就听到元茂爽朗的笑声,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那么开心。 陈嘉也跟着笑,不过笑声里带着点儿虚弱。现在午时都已经过了,怕是人都已经饿瘪了。 第146节 元茂精力充沛,一旦投入便忘我。但是旁人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充沛体力。 “陛下。”白悦悦提高了声量。 “阿悦?”元茂的声音里满是意外,然后想起陈嘉还在,又改口,“皇后来了。” 陈嘉见状就要抓住机会告退,却见到皇后身后的黄门提着一只膳盒进来。 “陈郎君也在。”白悦悦看了一眼陈嘉,“正好,我带了两个人的膳食过来。” 陈嘉这下也别想走了,他原本都挪开的臀在听到皇后这话,又不得不压了回去。 宫人们提着膳盒上来,将内里的膳食全都拿出来。 元茂外人看不出他在饮食上有什么偏好,几乎是送上来什么,他就吃什么。所以拿来的都是照着她自己的喜好来的。 “草民……” 还没等陈嘉话说完,宫人就已经将碗箸摆放到了他的面前。 元茂看向白悦悦,白悦悦道,“我就知道陛下要留陈郎君一道用膳的。” 元茂看向陈嘉,“陈郎意下如何。” 陈郎两字从元茂的嘴里冒出来,白悦悦听着浑身上下莫名的起了层鸡皮疙瘩。饶是知道他对陈嘉十分看重,但是听元茂这么称呼陈嘉为陈郎,还是忍不住肉麻了一下。 陈嘉显然也被元茂那句陈郎给吓的不轻,他结结巴巴的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来,“草民恭敬不如从命。” 白悦悦令人端了酪浆来,今日的酪浆庖厨里没有给她加老姜汁了,很得她的心意。 陈嘉对着元茂,显然有那么点放不开手脚,只不过手上是半点都没和元茂客气,该吃的一样不落下。 等到用完饭,上了点蔬果,这顿膳食算是用完了。 白悦悦见元茂用完膳,还要拉着陈嘉谈策论上的事,白悦悦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陈嘉。 这都还没正式任命,就这么开始被迫陪着元茂肝了。 陈嘉满脸憨厚,只是从面上来看,隐约可以看见几分胃痛。 “陛下如今得了人才,打算给陈郎君什么官位?”白悦悦笑问。 元茂一愣,他这段时日沉浸在得了人才的喜悦里,也忙着和陈嘉各种商讨,还没有来得及将陈嘉的位置安排下去。 白悦悦一提,他稍加思索,“行台郎中。” 他看向陈嘉,言语里甚是尊敬,“朕有意让陈郎为行台郎中,不知陈郎意下如何。” 陈嘉这段时日过的和做梦一样,连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的。先是有贵客前来拜访,后来过来拜访的贵客成了天子。自己莫名成了天子的座上宾。 元茂见陈嘉久久不语,以为是嫌弃自己给的位置低了。他笑着解释,“你还年轻,再加上背后没有家族,骤然得位太高,恐怕不好。”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陈嘉当即就跪伏下来,腔调和身体都有些颤抖。“草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行台郎中的这个位置,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达不到的。他自己也未曾想过。 元茂有些哭笑不得,他亲自下来搀陈嘉起来。 现如今的陈嘉还比不上他以后那副万般不动的沉稳,不过也很好想。毕竟二十岁的年轻人,是比不得日后见识过风风雨雨,经历过几场变乱的中年人稳健。 但他不在乎这个,反正在朝堂上呆的久了,见过的事多了之后,自然会日后的风采。 白悦悦看陈嘉几乎要哭,连忙叫宫人给把帕子送过去。 陈嘉捏着帕子,不忘对她谢恩,“草民多谢皇后。” 皇后就算换了一身男装,在他看来没什么男人的样子,一团秀气坐那儿很惹人喜欢。但是他不敢多看。 这些日子,他算是明白了,天子的确很有明君的风范,也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在皇后身上,那便是嫉心浓厚。 平常只听说过妇人嫉妒的,没听过男人好妒。偏生被他遇上了。 元茂轻轻的拍了下陈嘉的肩背,“好好干,朕很看好你。” 作为天子,他深谙人心,知道陈嘉这种人想要什么,比起名利,更多想要的便是肯定,以及有自己施展拳脚的机会。后者大过其他一切。 他是个豪爽的人,只要为他所用,他自然不会吝啬。 “我看陛下是想要他去做度支尚书。” 等陈嘉退下后,白悦悦毫不客气的开口。 “他擅长的便是内政民生,”元茂想起陈嘉那扭亏为盈的本事,“或许他去做度支尚书也适合。现在的度支尚书已经五十好几了,再过几年六十乞骸骨。那时候他也应该有了些许经验,提拔上来正好。” 白悦悦见他满脸浮现出些许的轻快,“有他也好,有他在,陛下也可以轻松一点了。我看陛下不管是在洛阳宫还是在这,都没有休息过一日。” 元茂摇摇头,“朕哪里敢休息,” “只要闭上眼,就是……” 元茂的话语戛然而止,白悦悦见状问,“就是怎么了?” 元茂看向她,白悦悦抱住他,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 “朕以前都在做噩梦。” 柔软馨香的躯体让他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忍不住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除亲兄弟之外最亲近的人。 “梦见什么了?” 白悦悦柔声问,她嗓音比之前还要柔软,听着她自己都忍不住颤两下。 “梦见好多人都死了。”元茂枕在她的膝上,“朕死了,二郎三郎他们也都没了。” 他说到这里就不愿意说下去了,只是脸往她的方向靠了过去。 “那我呢,还在么?”白悦悦心一下跳的飞快,咚咚咚的,一下紧接着一下,在胸腔里跳着。 元茂闻言,睁开眼看她,那眼神很是古怪。看的她后背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小会过去,他笑出声,“一个噩梦而已,阿悦害怕什么?” 他这一说,她倒是不好继续问下去了。 白悦悦见着元茂的脸上高兴起来,“何况,也不用担心了。” 他整个人坐起来,脸上全都是喜意。身体里充斥的喜悦太多,他坐不住,站起来在室内左右摩拳擦掌。 如今后世的能臣之一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人才不管什么岁数,有才能随时都可以施展出来。 他到了现在,相信自己做的那些已经一点点将前世的轨迹给改变了。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他满面的喜悦,心里的疑窦不但没有,反而更多了。 要真的只是个噩梦,那要担心什么啊? 没了皇帝的洛阳城,忙碌里总是显得有几分清冷。元茂走的时候,将朝政等事全都安排妥当。没给太后留个缝。 上回他处死了太后一手扶持上来的人而太后又被打个措手不及之后,太后就被迫隐退于长信宫。 隐退了的人,周旁再怎么热闹,也比不得以前的那般热火烹油,鲜花如锦。来的绝大多数还是一些外命妇,过来陪陪太后说话。渤海王妃就经常去。 王妃从宫里回来,才入王府,就见到符桃儿过来迎接。 符桃儿是天子赏赐的宫人之一,当初赏赐下那么多貌美宫人。开始的时候渤海王全都睡了一遍,但是最后留在王府里,且有名有姓的,只有一个符桃儿。 王妃看着符桃儿低眉顺眼谦卑至极的跪在地上,脸上神色缓和了许多。 “大王呢,我有要事和大王说。” 符桃儿容色姝丽,在当初的一种宫人里最是出众,所以当年的那些人各自飘零,只有她还受宠。 王妃原本看不惯符桃儿,但是符桃儿为人谨慎,伺候她更是尽心尽力,比贴身婢女都还要尽心。如此王妃也容得下她了。 符桃儿低头回道,“大王在正堂。” 王妃去了正堂,正巧遇见渤海王和幕僚说话。 渤海王见她回来,“太后怎么说。” “太后说,自己后运不济,竟然被个小子拿捏。以至于晚景如此。又说陛下孝顺,而且看起来颇有仁义之风。” 渤海王听着脸上露出笑,“看来是要成了。” 他上前几步,扶住王妃,“娘子辛苦了,太后这人性情古怪暴烈不好应付。娘子这段时日进宫伺候她,实在是辛苦了。赶快去好好休息。” 王妃听了脸上带笑去了。 王妃一走,渤海王过来,对幕僚道,“这老妪总算是松口了。” 幕僚点头,“此事终究是喜事一件,恭喜大王了。” 渤海王摇头,“老妪受不了隐退后的寂寞,以前她说一不二习惯了,现在被迫在长信宫养老,她怎么可能不会对天子有怨言。” “不过等日后事成,这老妪留不得。” 对上幕僚投过来的视线,他解释,“老妪恐怕如今只是想推翻天子,她若是想要执政,必定是让几岁的小孩子上来,而且要么是天子的皇子,要么就是血缘近的宗室子,这样才能让宗室和天下心服口服。我两样都不占。她只是想给我挂一个萝卜,让我去学骡子给她办事罢了。我才不会上她的当。” “那到时候要处置太后,将她对天子不利的所作所为全都抖出来,连带着当年安太后的那桩案子。”幕僚道,“宗室们若是集结起来,就算是太后,也要地位不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6 21:02:45~2022-05-27 21: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nomiiy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长信宫里, 太后靠在隐囊上,手支着额头。 身后的宫人手里持着玉捶,小心的给她捶腿。 最近这段时日, 太后的脾气有些喜怒无常,尝尝上刻还在和人说笑,下刻就勃然大怒。长信宫内的宫人们见识过几次太后的盛怒之后, 无一不时时刻刻小心。 “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太后看向跪在一旁的宫人。 宫人见状手里的力气大了些, 又招惹来太后的怒斥, “这么重,是想要捶伤我么!” 第147节 宫人吓得觳觫不止, 手里的玉捶都哐当掉在地上,跪伏在地连连磕头。 王潮进来, 便是看到宫人吓得在地上跪着求饶。 他不动声色的站到太后身边,用自己把宫人与太后隔开。 “太后, 试试这个丹药,吃了或许好一些。” 这些时日,不知道是不是朝堂上失意,还是因为别的。太后越发的烦躁易怒, 夜里更是辗转难眠,脾气暴躁下处死的宫婢比往日都要多些。 王潮看了一眼宫女,那宫女被他一看噤了声。见着这位往殿外一抬下巴, 连忙站起来,悄悄的走到了殿外。 “不吃了。太医署的那些废物, 脉不知道诊了多少回,药也开了不知多少, 没有一个有用的。” 王潮听了, 把手里的丹药送过去, “这是李侍郎当初送上来的逍遥丹方子,臣见太后之前用着不错,就让人照着方子再炼了一些出来。” “李约那个小兔崽子。”太后笑了。 笑声里带着凉意,“事情办的怎么样。” “已经将事儿告诉了御史台。”王潮道,“不时就会发难。” “这次的罪名,足够让他丢官了。再想要回到朝堂也没那么容易。” 太后嗯了一声,她知道这些男人最看重的是官位财富,至于女人喜欢的那点感情,对于男人来说就是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根本就看不上,尤其他们这种,他自己送上门来给她消遣,除了自己被看上的原因之外,还想要从她这儿获得前程。 “太后,渤海王妃两日后入宫觐见。”王潮道。 他看太后服药之后淡淡嗯了一声,“臣觉得,渤海王看着并不是那么可靠。” “不用你说,我看得出来。他打的那些个主意,我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不过现如今我手里缺个人,他自己送上门来,那我就笑纳了。” “若是不成事,就把他抛出去。比起后宫,对那小子来说,宗室有谋逆之心那才是最要紧的。要是成了,还是得把他给丢出去,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太后吃了逍遥丸,感觉心下好了许多。 李约是个见风使舵的,但是送上来的方子倒是不错。 王潮听后,袖手沉默。 “他打的什么主意,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那点小心思,都不用多看两眼就知道了。” 太后觉得心里好多了,连带着脸色也比方才有了血色,“就照着我吩咐的去做吧。” 白悦悦今日跟着元茂游幸历城,历城的附近有几处自古以来就有几处清泉,泉水从泉眼里趵趵涌出,成了一处可观的景色。 郡守听说帝后要来,老早的等着,见着天子轻车简行,皇后倒是该有的排场全都有。 一时间,郡守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到人从车上下来,他才知道自己真没看错。 刺史渔阳王跟在帝后左右,当地的风土人情,只能让郡守来说。 “听说这里有几处清泉。风景特别的好。” 天子的嗓音很好听,温和清澈,透出一股近人的温煦。 “是,有好几处,而且一处有好几个泉眼,附近更是茂林修竹,风景宜人。” “那正好不过了。” 元茂看向郡守,“带路吧。” 郡守迎接的地点是老早选过的,帝后过来,除了看看当地风土人情,实地查探当地郡守的政绩,就是想要看看当地的名胜古迹。这地方离泉眼的地方并不远。 “走过去吧。”白悦悦见元茂要传辇,她开口道,“老是坐着,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痛了。” 元茂听了“那你到时候走过去,别叫苦叫累。” “那可不行。”白悦悦仰脸,“若是真的累了,不是还有陛下么?” 帝后说话都不避人,郡守听着帝后的对话像是民间里平常的少年夫妻。 他偷偷去看前面的刺史。刺史是宗室,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再偷偷看帝后身边的人,那些个个都毫无反应,显然早已经习惯了。就他自己一个人惊讶。 郡守连忙把自己脸上的惊讶收了收。领着人去了。 走过了一条道,往山上爬了小段路,就见到了一处泉水汹涌的厉害,雪白的浪花滚滚雷动。 “这就是泺水了。” 元茂指着眼前的泉水贴着白悦悦的耳朵道。 泉水的声音太大,不到耳朵边说话,都听不到。到了这个地方,全靠嗓子吼。 “陛下竟然知道?” 白悦悦满脸的惊讶,“明明陛下没有来过,怎么知道的?” “这泉水就是泺水的源头,当年鲁桓公于齐襄公就是会于泺水。” 元茂说罢,看向泺水四周,泉□□动,水涌如轮。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鲁桓公和齐襄公相会的高台也半点都没有痕迹了。” 白悦悦离他近,勉强听得清楚他说的什么。 见他脸上满是感叹,白悦悦脑瓜子嗡嗡的。又来了,他又要伤春悲秋了。 元茂或许是经典读的太多,又或者是天生感情细腻,他总有许多感想。在洛阳的时候,忙着和太后还有朝臣们斗智斗勇,没有那些个功夫。但现在人在外面,整个都放飞自我了。 元茂嘴里说着,眼神却是看向她的。 白悦悦见状上前,握住他的手,“齐襄公为政有些本事,但私德却是一塌糊涂,后面更是言而无信,引发叛乱,身死为天下笑。” “高台没有了,固然是时过境迁,但是就算留下来,后人提起他,难免想起来的都是他的那段荒诞事。” “现如今历城看着面目焕然一新,别说当年,比起前十几年,二十年,那都是毫不相同了。他们不休私德,所以老天干脆让他们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如今的可比当初的要好太多太多,就算千秋万岁之后,后人提起只会是陛下的功业。” 元茂听着,满脸的纯良。 这个时候渔阳王也好,郡守也罢,还有那些一众人,除却护卫天子的千牛卫之外,其余的人默默的稍稍离远了点。 “真的?”元茂乌黑的眼里涌现出满满的纯净。 “朕如今还没有做出太多的政绩。” “哪里没有了,”白悦悦拉住他,“陛下说说看,哪里做的不好了?” 元茂握紧她的手,“朕不求后世能有什么明君的名声,只求少些骂名,好歹……” 好歹不要让江山亡在自己之后的两三代里就可以了。 这话他到底没有说出来。 白悦悦见他话语未尽,但没有半点要说下去的意思。 “陛下?” 元茂摇摇头,他转头看向那汹涌的浪花。 过了好会,元茂才回头看她,“我带你看看这周围的古迹。” 元茂之前没有来过历城,但是知道这是泺水,一路延绵下去,照着典籍的记载,都能猜出来。 白悦悦感觉到他从方才开始,便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什么事。元茂不愿说的事,她再问也问不出一个结果。 一路行来,去了大明寺。 两人着平常打扮,不用那些仪仗,也无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寺庙里的僧人将元茂和白悦悦引到正殿,殿内是浓厚的檀香,白悦悦不喜欢留在这里,她上了一炷香之后,就到了外面等着。不多时见到元茂出来,但是元茂出来并没有立即来找她,而是跟着另外一个年长的僧人往另外一个院子走去。身边连个人也没有。 白悦悦让身后的长御还有其他宫人全都留下,自己悄悄跟上去。 她体态轻盈,脚落在地上也没有什么声响。一路悄悄过去,只见到那个年长僧人把元茂领带到后面一个院子里。 “我看檀越身上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年长僧人开口。 元茂点头,“是啊,身上压着块巨石,日日不敢放松片刻。” 他看向面前的僧人,“子孙不肖,只求我自己能弥补一些。以免落得祖业不保的结局。” 元茂的声量不高,但是不远处的白悦悦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这话没头没尾,僧人不知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什么。只当眼前这个年轻人,嫌弃儿子不聪明,从而满心悲愤担心家业保不住。 “檀越年轻,还有子孙的福气。何况小儿年幼时候是否聪慧,和日后是否成人并无关系。”僧人笑着安慰。 元茂听了只是笑笑,“我想问师傅,这世上的事,没有定数可言吧?” “这世上人和事,都是因果业报。”僧人道,“这世上因果业报,循环不爽。当初种下什么样的因,那么就有什么样的果。” 元茂听后,陷入长久的沉默,“那我应当还有挽回的机会。” 现在想来,他再活一世,或许就是上天的垂怜。给他一次从头来过,好好将当初的错误重新改正过来的机会。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他抓住了,必然是另外一个局面。 白悦悦藏在院门口,这里没多少人来,她在门后听得满心发凉。 之前她只是有些猜测,但是过了两天,连自己都觉得那些猜测有些可笑。但是现在听了元茂那些话,那些猜测都要坐实了。 这下可真的和一盆冷水哗的一下,对准她的脑门子扣下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第94章 那都是骗人的 白悦悦像是从头顶上被浇了一桶冰水, 浑身上下都冰凉的。脑瓜子里嗡嗡嗡的响。 她走到寂静无人的地方,盯着眼前的槐树痴痴呆呆。 元茂他竟然是从上周目的回来的! 这个小心震得她双耳嗡嗡直响,眼前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片的金星乱跳。 完球子了! 她说呢,怎么元茂对她那么大的疑心,大到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他那时不时猜忌的毛病, 要不是她没当回事, 每日里吃吃喝喝, 换个人过来,怕不是被逼的发疯, 就是被逼的和他一刀两断。 她以为那只是他皇帝天生的疑心病,谁知道还有这么一桩内情在里头。 第148节 如果元茂真的是从上周目来的话, 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这是怪了。明明上周目一块送他俩帽子,另外又搞事让他快死。这周目回来, 竟然还对着她穷追不舍。 白悦悦想着,不由得低头下来看自己的手,她手上肌肤白皙细腻,手指纤细修长。是宫里无上富贵才养出来的。透着一股白玉似的美。 她的人也和手一样是美的, 但男人最怕的不就是绿帽子和给人养儿子么。她没让他给别人养儿子,但帽子却是实打实的,而且一次来俩, 估摸元茂的脑袋上都放不下。 有了这么一个,就算她浑身上下都能开出花来, 元茂也不至于对她还有什么兴趣吧? 白悦悦左思右想,还是想不明白。 难道是她想多了? 可是元茂和僧人那话, 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他能说出来的。元茂难道还能未卜先知, 知道自己的儿子全是一溜的庸才么。 白悦悦整个人都一激灵, 难道他打算让她尝尝皇后的滋味,然后时间到了就噗通一下把她踹下去? 说实话,废后可没想的那么难,甚至对于下定决心且性格强势的皇帝来说,还很简单。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男人对头上是个什么颜色十分的在意。哪怕之前爱的如痴如醉,一顶帽子压下来,也能恨得咬牙切齿,上周目那就是铁证。 看来这家伙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整她。 顿时白悦悦整个人和被架上火烤的蚂蚁一样,急的团团转。 这可怎么办呀。 她当初明明馋元茂的美色,但就是不肯咬一口,就是觉得招惹上他麻烦多。现在更是上了贼船,她就算是看在宫中的供养上,她也不想下来。但是元茂要和她散伙,她也没办法。 白悦悦绕着院子里的大槐树打转,心里急的。 一圈绕完之后,她双手插在腰上。 要是元茂真和她散伙,她也拦不住。 要说她对元茂有多少不舍,之前可能有点,毕竟在一起有段时间。不可描述的事也做了不少次。 看在他脸和身体上,她都会有那么点感情。 但是现在知道他上周目来的,因为色相而起的那点情感,顿时灰飞烟灭,连个渣渣都不剩下。 她诡异的冷静下来,开始理智的思索。 元茂要散伙,她拦不住也没法拦,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她会怎么样。要是和上周目结局一样一杯毒酒来,那她还是尽早想办法拉帮结伙,至少给他在废后道路上多加点困难。 要是好点的话,应该是和四娘一样,送出宫到瑶光寺出家。这个倒也不错。 瑶光寺是皇家寺庙,供宫廷和贵族女眷出家用的。内里其实颇有些精彩,里头的比丘尼也不是清修的出家人。只要有钱,过的也能不错。 原本的焦躁在此刻一点点的平复下来,渐渐变得心平气和下来。 皇后有自己的内库,内里有不少的钱财。她可以把内里的一些给拨出去,只要把账目做平了,也没人追问她怎么用内库。到时候要是真送瑶光寺,除了头发要短一截之外,也没有其他难过。 头发短一截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就当换个发型,夏天还能凉快不少。 不过那时候要低调点,前面一段日子要表露的比较清苦,要不然元茂知道自己日子过得不错,说不定就要破防发疯了。 皇帝发疯起来,那才是什么道理都不会讲。 宫人们找过来的时候,见到皇后坐在槐树下的石头上。很是随意的把腿伸出去。 皇后背靠在槐树上,满脸的惬意,以至于把宫人都给吓了一跳。 皇后并不是个多讲规矩的人,不过该有的仪态还是会有。如今姿态随意的让她饱受惊吓。 “殿下。”宫人出声。 靠在槐树上的皇后睁开眼看她,宫人舌头狠狠抵了下上颚,“陛下令奴婢来寻殿下。” 天子回来之后,没有见到皇后,很是不悦,令跟随来的人把皇后找回来。 白悦悦仰头想了想,她自己扶着膝盖站起来。宫人见状,连忙过来搀扶起她。 “陛下下令来寻我?” 宫人低头说了一声是,又道,“陛下见殿下不在,看着似乎有些着急。” 说着急是有些轻了,天子当时的神情是怒且急。若是他们这些人真的不把皇后及时寻到,又或者皇后出了什么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白悦悦满是感叹的仰头,“真是佩服他。” 能做皇帝的人到底还是不一般的,她之前在福德殿就见过元茂对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姿态,变天都比不上他脸变得快。演技简直出神入化,令她叹为观止。 她回头过去,见到宫人垂下的脸上略带点惊讶,她整理了下裙摆,和宫人一道过去。 过了两个院子,见着元茂自己一个人伫立在那儿。他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焦急,当他看过来,眼神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有瞬间的犀利。 白悦悦被他那眼神刺到,方才发现的秘密又在她脑子里蹿了出来。她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就想跑。 元茂却比她的动作快,迈开腿几下就到了她面前。 “阿悦跑什么?”元茂嗓音压下来,可见的不悦。 当然是跑你。 白悦悦腹诽,她手腕被他握在手里。元茂上下打量她,没见到她有任何的不妥当之后,才略略松了口气,“朕只是离开小会,不是……” “我想要四处走走看一看。”白悦悦说话比他更快,“你去找和尚谈玄了,我也不知道你这么一去要多久。所以就去别处看看。” “那也不该什么人都不带。” 元茂见她瑟缩了下,神色缓和了些,“外面不比宫内,虽然世道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是这儿毕竟人多眼杂,万一有个歹人就不好。” 白悦悦不做声,她作势就要把手往外抽,“就只准你不带一个人,不准我自个走走,真是厚此薄彼。” “厚此薄彼不是这般用的。”元茂有些好笑。 “何况朕过去也没有停留多久,哪里和你似的,回来就不见你人。问你的宫人和女官,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朕可是真的被你吓到了。要是还找不到你,朕就让人把方圆几里的地方全都封了,一寸一寸的搜过去。连地皮都给翻过来。” 元茂言语平静,面上也是安安静静,但那话听得白悦悦有点打哆嗦。 这话在旁人的嘴里,不过是引人发笑的痴人痴语。可到了元茂这里,他言出必随。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 白悦悦想要跑路的想法,被元茂这句话给打消了大半。 “和朕在一起不好么?”元茂见她低着头,满脸的不服气,不由得叹口气,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的捏了下。 以前好,现在她恨不得扭头就跑。 白悦悦腹诽。 她看过去,“好,当然好。” 先稳住他再说,眼下估摸他还没打算和她翻脸。那就先顺着他的意思。 元茂微微侧首,脸上略有些疑惑。 “怎么了?” “朕还以为,阿悦多少要和朕发点脾气。就这么一口气顺着朕的话说下去,也太直接了。” “今日心情好,”白悦悦嘴上更快,赶紧把话题带过去“陛下方才上香的时候,心里有没有许愿。有没有向菩萨求子?” 她说起这个,元茂不由得隐约头疼起来,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那些儿子。 他怕不是天生的六亲缘淡,跟着孩子的缘分不深。 “阿悦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白悦悦摇摇头,元茂等了会也没见她说其他的,她不是个受了气忍下来的人。 “这事看缘分吧。”元茂拉住她的手往外走,“若是上天垂怜,你我有孩子。那朕就亲自好好栽培他。” 他很少亲自教导过谁,几乎从来没有过。这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体验,以至于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头脑里都是一片茫然。 可他们之间会有孩子么? 他莫名想到了那个还未出世就已经告别这个世间的孩子,他的心像是被手紧紧的攥住,完全喘不过气来。 “若是没有,朕就从近支里挑一个合适的好孩子。” 这话在白悦悦脑子里盘旋了好几日。 一直到在几日后宴请本地大族的宴会上,她还犹自有点分神。 男人都怕给别人养孩子,能自己生的,就坚决不会收养。更别说还是皇帝。 她又想起那日他在院子里和僧人说的那些话。 难不成元茂还看到了之后的结局了?反正她人都到这里来了,元茂也从上周目来的,就算是发生再稀奇的事,她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奇怪了。 不过也不奇怪,上周目的那个新太子属性也不高,资质那一栏直接就是‘平平无奇’。她那时候正准备走摄政太后呢,怎么可能收养一个资质比较好的,来和她打擂台。 但能把家当都给霍霍了,她对上周目的那个养子也是服气的。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各种事,不由得入了神。 旁边的长御轻声唤了几次,她才回过神来。 白悦悦回神过来看到面前坐着的士族女眷,上回的高家主母也在其中。 皇后和这些士族女眷说笑间就有些失神,自顾自的想自己的事了。长御见状,不得不提醒她。 皇后回神过来,神色淡淡的。也就她们这些离得近的人看得出来皇后走神,下面的女眷们不敢直视皇后,所以都没看得出来。 皇后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高家主母,“我听说娘子娘家是琅琊郡来的?不知道和琅琊王氏可有什么渊源?” 高家主母上回在家里和高珩说皇后的闲话,被高珩指着鼻子一番叱骂,到了外面,更是小心谨慎。听到皇后问起,心里拿不准皇后的用意,还是小心道,“妾娘家和琅琊王氏那样高门,并没有多少渊源。” 白悦悦点点头,“我听说,从琅琊郡出海,可以见仙山。娘子可见过?” 高家主母脸上的笑着,“妾见识浅薄没有见过。” 白悦悦听后,满脸的兴致勃勃,“我听说海边经常有海市蜃楼,都是远处的海景。” 要是能从那儿跑了就好。 白悦悦心里想着。 元茂那儿是真看不出半点的蛛丝马迹,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焦躁不安,是不是他准备着给她放大招。 她是没有那个精神和他玩勾心斗角,心下逐渐起了跑路的心。 从琅琊这儿出海去南边倒也好? 不过她一个人的话,就算带着钱,在这世道也过的不好。 第149节 想到这里,那点跑路的心思被打消了大半。 她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安宁到宴会结束,回去没多久,元茂回来了。 “今日身体不佳?”白悦悦宴会上走神的事,他知道了。 白悦悦听他问,心底深处那股不自在又生起来。原本她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埋了不少眼线盯着她,她原本对他也没多少期待,只要日子过得好就行。至于自己每日里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事,他想知道就知道,她无所谓。 现在知晓了他的秘密,她感觉自己四周全都是他的眼睛。 元茂见她脸色不佳,脸颊上血色没有多少。以为是她应付那些贵妇弄得。 元茂知道她不爱应付那些贵妇,一次两次或许还行,次数多了就不耐烦。 “再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回洛阳了。” 白悦悦嗯了一声,心不在焉。 元茂坐到她的身边,“听说你问了高珩夫人琅琊的事?” 白悦悦点头,“我听说琅琊那儿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景,还能见到仙人。想着从琅琊这儿出海,说不定可以到蓬莱仙岛去。” 元茂听出她话语里隐藏的跃跃欲试,放在她腰肢上的手扣的更紧,“那都是骗人的,秦始皇信了徐福的那些鬼话,让他带着童男童女,和大批的财宝出去。结果徐福自己都找不到自己说的仙岛。” “你要是想的话,华林园的天渊池上不是有一个蓬莱仙岛么?要不然让人再另外建一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8 21:01:04~2022-05-29 21:0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阮小六 17瓶;环珮琳琅 3瓶;饮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也不要再问,朕不想听你问起。 元茂听出她话语下的去意, 并不是那种想要去玩耍,而是真的想要登上船只,一路远去。 他探究的打量她, 那目光看得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白悦悦别过脸去,“陛下看什么?” “看你。”元茂脸上的笑略有些淡了下来。 “最近你有些奇怪。” 白悦悦脸上瞬时浮现出不自在的神色, 这神色落到元茂的眼里。 “怎么想到出海?” 元茂把这话说出来, 自己都觉得有几分荒谬, 但他感觉到的实实在在是这个。 “我没有!”白悦悦反驳,见元茂眸色沉沉, 她话语停下来,“我就是听说很有意思。顺口一说而已。再说了海上比陆地上都还要辛苦, 我才受不了。” 这话元茂相信,“你呀怎么那么多奇思幻想, 海外没什么仙岛,也没什么好的。前魏的时候,海外倒是来了一群倭人,身量和猴子一样矮小。就算海外有岛国, 也是一些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白悦悦哦了一声。 她见元茂还想问,干脆作势往他怀里一窝,嗓音闷闷的, “我想要睡了,好困。” 她今日和那群士族女眷们打了半日的交道, 就算被簇拥被各种奉承,开始的时候还能享受那种众星捧月, 到了后面就觉得有些厌烦了。都是一样的脸, 连她们嘴里会说什么话, 她都能在下刻预料到。 因为她早就在别人的嘴里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就算是从那些饱读诗书的士族女眷们的嘴里说出来,也是差不多。 “不洗漱了?”元茂见她整个都窝在自己怀里,轻声问。 白悦悦从他怀里抬头,到底是受不住自己那关,从他怀里出来。 元茂见她要离开,跟着宫人到净房里去,他叫住她,“阿悦若是有心事,可以和朕说。” “我们是夫妻。” 白悦悦将这话在嘴里仔细的咀嚼一边,心底里刚刚有那么点点的感动,随即轰的一下又想起在大明寺里听到元茂说的那话。 她很是善解人意的点头,“好的好的,等我回来就和陛下说。” 说完就和宫人到了净房里,然后又去沐浴更衣。 沐浴的热汤都是医官专门加了可以养颜的药汤,人泡在里头,草木的气息从水里直冲上来。 白悦悦在水里闭眼坐在桶壁上,想起方才元茂说的话。 不得不佩服元茂,皇帝不愧是皇帝,是天底下最会装相的人,明明记得自己头顶的帽子,还能和她说情意绵绵的话。 果然是套路深。 但……说起来,他这段日子,也没对她如何,要是为了报复她,给她来一个从天堂到地狱的强烈落差。是不是也太闲了。 白悦悦思索了下,元茂手里的那些朝政就已经够让他忙了,还有精神来对付她? 她不免有些迟疑。 可元茂记得上周目的事是真的,否则他的未卜先知根本就说不通。 或许还是等着报仇雪恨? 一片热水氤氲里,白悦悦见到几个宫人往她这儿偷偷打量,打量的很小心,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察觉到。 白悦悦一巴掌拍在水面上,顿时水花四溅。 原本靠近的宫人们纷纷向后退开,免得被水溅上。白悦悦笑出声。 “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为首的女官过来,满脸的为难,“殿下,奴婢们……” 白悦悦抬抬手,指了下门口。 她以前知道身边都是元茂的眼线,心里也没在意。但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 女官见着,只能遵命带着宫人出去。 她自个在水里泡了许久,等水差不多要凉了,人才出来。 元茂已经换了寝衣,坐在烛台旁看公文。 白悦悦见到他看手里公文看的入神。想起他这人爱的怕不是江山,至于女人,也不过是这上头的点缀。 和他这种人谈真心,要是他不记得上周目的也就罢了。若是记得,怕不是心里想着她还能折腾出什么玩意吧? 也是,看看她这个可恶的女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至于皇后之位,给了就给了,到时候他还能轻松收回去。 越想越有可能。 白悦悦一时间心绪复杂。 她就说,当初元茂怎么对着她一往情深,就是不肯放手,哪怕顶着骂名都要把她给弄进宫。原来是为了报仇雪恨。 白悦悦知道这世上有男人天生有戴帽子的癖好,但这种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元茂。 她打算掉头就走,找个地儿捂着胸口好好的伤心一会。玩个破游戏竟然搞出这么多事来。 才走两步,元茂抬头,“你去哪?” “陛下不是在办公务么?怎么知道我来了?” 元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朕听到你的足音,还有闻到你身上的香了。” 这话他含笑说的,白悦悦不由得脸颊上一阵发热,她捂着脸,“陛下说这话太叫人难为情了。” 元茂看她绯红的脸颊,笑的格外意味深长。眼神落到她的身上如有实质。 “都什么做过了,阿悦还怕什么?” 他话语里带着深浓的欲求。 “阿悦不用到别处去,”他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的坐床,示意她坐下。 他收回目光之后,又是一副正经的样子。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白悦悦以前的话早就过去坐着,不但能坐着,还能给他制造出不少的问题。她在元茂身边待久了,也能从他的话语里分出手中事务的轻重缓急。眼下他手里的这桩应该不需要十万火急,换她以前还能一脚伸到他袍服下面,弄得他想要集中注意都难。 现在她没那个兴致了,元茂要她留在这儿,她乖乖过去。宫人过来给她梳湿漉漉的头发。一直到头发都散在熏笼上烤干了,她都是坐在那儿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安静的让元茂都有些诧异。 他看过去就见到她在坐床上坐着,长长的乌发披散下来,被放在身后的熏炉上。她手臂压着凭几,双目放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是不是玩的还不够尽兴?”元茂问。 他来山东,为了巡视这片至关重要的地方,拉拢当地大族。最重要的还是为了陈嘉而来。 现在陈嘉已经被他找到,也愿意入仕。大族们对朝廷也纷纷表示忠心,这份忠心多少真情实意不好说。但他们已经明面上表态了,那么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 算下来,这么一趟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这次出巡山东可谓是圆满。 “不是。”白悦悦道,她依然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回洛阳也好。” 回去了她才能更能想着该怎么布置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元茂听后,把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 他坐到她的身后,“当真?” 那话听到他的耳里总有几分言不由衷。 “陛下又不会让我出海,那还不如回去算了。” 白悦悦被他问的心下一股烦躁,干脆怼了回去。 “阿悦若真是想去……” “不想去了。”她往他的怀里一钻。 反正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心里琢磨着给她酝酿什么大招数。反正现在她能撒开脚的折腾。 元茂她已经啊呜两口啃过了,日后她真的收拾包袱去当尼姑还是怎么的。其他女人吃的是她吃剩下的,用也是她用过的! “你若是喜欢这些东西,回去之后,让大匠造在天渊池上给你建造一处仙岛。” 白悦悦才想阻止,但又按捺下来。她曾经何时想过要给他节省来着,毕竟要花钱的正经地方太多太多了。 可如今一想,他既然愿意掏钱,她何必拦着。但凡他能掏的出,那就一定有。 说不定他只是想要用她的名头给他自己弄好的呢。 第150节 男人在拉不下面子办事的时候,总会借着女人的名头出来。 “好,到时候我要看看能弄成什么样。” 元茂捏了下她的鼻子道了一句好。 “陛下,上回陛下说做了个噩梦,那有没有梦见我?” 白悦悦问。 元茂说他的那个梦里,诸王都死了。看来这儿子败家败得可有点狠。 元茂沉默了下,他没有立即回答,白悦悦凑了过去。元茂一手压在她的额头上,“问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 白悦悦面上全是不满,“难道我也死了?” 元茂不答,他把她整个都往他怀里一压,手掌穿过她的发丝,整只手掌都贴到她的后脑勺上,将她整个人都压在自己的胸口。 “不要说这话。”元茂气息都有些不稳。 她问的那些,是他日夜都会时不时想起来的噩梦。偏偏他心里知道,这些是真的。 “也不要再问,朕不想听你问起。” 白悦悦听后嗯了一声,“好,这个听你的。” 反正他不说,她也知道是被他一杯毒酒给带走。 听和不听,也没什么区别。 陈嘉临走的时候惹出来了个小麻烦,他已经板上钉钉的天子近臣。哪怕还没有正式任命,但天子让他一块跟着返回洛阳,可见天子重用他的决心。 陈嘉让自己的原先的上峰给他寻了他父兄的麻烦,寻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处,将两人问罪给打了一顿板子。 兄长被打的最重,打的时候就没了太多的声息,等到回去过了两日就死了。 而陈嘉的父亲动不了,但是家里其他人端出了陈嘉的名头堵在了官衙,一副要讨个公道的样子。 而其他看不惯陈嘉的人借机生事,将此事告到了元茂面前。说陈嘉不忠不孝,竟然连自己父兄都能下手,行事和朝廷倡导的孝道不符,并且要将陈嘉治罪云云。 元茂听了也就听了,他转头将中常侍叫来,“你去和外面的人说,若是有罪治罪,那没有什么。另外那一家子的人堵在官衙外,内里到底还要不要办公务?这点事还要朕来教他们?” 中常侍把这话带到外面,渔阳王干脆叫手下人把那些闹事的陈氏族人全都抓了起来,然后每个人摁在地上一顿板子好打。打的半死了再去问谁挑唆的。 完了去把趴在床上的陈父给拖拽起来,拉到了官衙里一顿审问。是不是他指使族中子弟来闹事的。 陈父挨的那一顿板子也就比长子稍微轻那么一点,是族人聚在一起,觉得是赶出去的陈嘉做的好事,再加上陈嘉嫡母没了儿子,哭天喊地的要人偿命往旁边各种挑唆,说她儿子死了,要是不闹大了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 毕竟陈嘉在他们的手里也是受尽屈辱,连带着他的生母也被他们□□过。 陈家在当地好歹也是一个颇大的家族,照着平日的作风,县官通常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这次县官却是动真格的。 那些个去闹事的族人一块抓了,然后刑讯之后,又去将还在屋子里的也抓了。 牢房那个地方,就算是壮汉进去,也要先被打去半条命。若是不小心死了,那就白死。 陈父原本就重伤,丢到牢房里无人管他,没两天一命呜呼了。尸首叫人拿破席子卷了拖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 一番下来,还没多少功夫,这家子就家破人亡。 这些陈嘉都知道,他亲自过来见天子。 他进去,就见到天子在处置手里的政务,“草民有罪,特意向陛下请罪。” “你又有什么罪?”元茂听了,手里的笔微顿。 “草民让昔日上峰,借草民父亲,兄长的错处,狠狠打了他们一顿。以至于让陈家人竟然围堵在官衙。” 元茂笑了笑,他给陈嘉赐席,让他坐下。 “草民的确不孝。” “陈郎的身世,朕早就知道。为母报仇,人之常情。” 元茂见到陈嘉满脸的错愕。 那世上伦理束缚都是加在皇室之外的,于他来说,陈嘉这人迫于形势愿意臣服于他,但是他还是想要陈嘉真心实意。 至于陈嘉做的事,他根本不在意。 “朕也是人子,怎么不知陈郎的心呢?” 陈嘉先是呆坐在那而,然后也顾不上此刻还在天子的面前,放声大哭。 元茂坐在那儿看着陈嘉痛哭,他没有训斥也没有安慰,等到陈嘉哭完。他让中常侍领着陈嘉去整理仪容,待到陈嘉回来,元茂看他,“这次去洛阳,就是重启新生。” “以后那些过往,就再不用放在心上了。” 陈嘉跪伏于地,对元茂叩首。 “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21:01:54~2022-05-30 21: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浓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元茂原本压在鼻梁上轻捏的手放了下来。 白悦悦到的时候, 就在帷帐后听到元茂和陈嘉的话。 陈嘉可谓是哭得涕泪横流。 男人痛哭流涕的时候,不是他的什么人,那还是不要出去了。 她在后面等着, 听到元茂轻声安抚陈嘉的声音,搁着一道白纱的帷帐,可以看到内里元茂亲自用手拍着陈嘉的肩背, 像是安慰又像是勉励。 “如今见陈郎放下心头的一桩心事, 那么朕也可以放心了。” 不孝是国朝的头等罪名, 其他的大罪,或许还能缓一缓, 但是不孝不悌一旦罪名落实,尤其是陈嘉这般真正动了父兄性命的, 更是属于不赦的罪过。 元茂几句话语之间,轻轻松松就将陈嘉此事给掩了过去。 白悦悦看着, 心下好笑。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副面貌的时候。 她原本放在帷帐上的手收了回来,帷帐后的人影有了动静,伸手抚人肩背的那人抬头,似乎是向她这个方向看了两眼。 “好了, 陈郎记住这事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人。而且都有现成的罪名。不用担心了。” “现在赶紧回去,告诉你母亲这个好消息吧。她等他们的报应想必也等了二十年了。” 陈嘉擦了擦眼泪, “臣告退了。” 他说罢,起身恭恭敬敬给元茂行大礼之后, 再退到外面去。 “今日怎么不早来?”元茂等陈嘉离开,看向帷帐后。 帷帐是几层薄纱, 她的身影在帷帐后隐隐绰绰。 “要是早点来, 看陛下和臣工抱头痛哭么?” 葱白纤细的玉指从帷帐内探出, 垂下的薄纱撩开。 “陛下对陈嘉这么花心思。” 白悦悦的话语里满是难以置信,元茂对陈嘉可谓是极其纵容,他对臣下很少疾言厉色,多数的时候都是满脸的和气。但既然如此,他对臣下施恩的时候,她就没有见过几次。 他那层和颜悦色里,是天子的高高在上。臣下做事对了,他会赞赏。但是做错了,他就会罚。 “因为朕想要他做的事很多,何况他做的这点事,仔细算起来,也不算什么。” 他在温和有礼的表皮之下,是一派上位者的冷漠。 元茂向白悦悦看去,见她正满脸好奇的打量他,元茂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白悦悦才过来,元茂拉住她的手。 “陈嘉这个人,虽然出身卑微,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子,但是这人却心高气傲。别看他前段日子对你我恭谨有加。可他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他是有大才的人。这种人说是怀才不遇,可对于陈嘉来说,心高气傲,想要彻底收服他,还得抓住他的要害和时机。” “那么陛下以后还会这么给他恩典么?” 元茂摇头,“施恩这种事,不可过三。世人都是欺软怕硬。朝臣们也是如此。朕用他们,是让他们来辅佐朕治国的,听朕号令,而不是朕一日到晚给他们收拾残局。” 他靠近她,“记住,事不可过三,过三之后,就算是恩情,到了他们的眼里便是成了天家的软弱可欺。” “既然如此,不如外松内紧。” 白悦悦听着这话,像是在传授她什么道理,“陛下把我当孩子了?教我怎么和这些朝臣打交道呢。” 元茂听了笑笑,“前朝和后宫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朕看你对人和善,行事又随心所欲。差不多都将事务交于长秋卿。怕你被下面人巧言令色给蒙蔽了。” “朝臣们还多少要点脸面,讲究一个好名声。你那儿全都是阉人和女官。这些人品行如何难以预料。尤其是黄门,他们只要胆子大起来,什么事都敢做。” “你对他们不必有什么好面色可说,该打的打,该罚的罚。施恩多了,他们不得不会记得你的恩情,只会觉得你这个皇后软弱可欺。” 元茂颇有苦口婆心,他没像现在这般去教人什么,她算是第一个。 她什么事都不上心,宫廷事务只要下面的人给她做好了,她就继续乐她的。 时日一长,她也没有任何改的意思。 元茂睨她,“朕说的,都记住了没有?” 白悦悦连连点头,一副虚心听讲的模样。过了小半会,她轻声道,“刚刚陛下说那话的样子。好像阿爷在教家里的小娘子呢。” 她这话出来,元茂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心下生出浓厚的警惕,不知道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朕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白悦悦就坐了过来,她伸手挑起他面前之前看的那些公文,随意的翻了两下,知道都是不怎么紧急的政务,丢到一旁。 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对着他的耳朵吹气,“阿爷~” 第151节 她嗓音娇娇嫩嫩,如同三月里枝头的纯春莺。然而这把嗓音落到了他耳里。如同头顶了直直挨了几道天雷。 他两手扶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开,脸色煞白。 白悦悦见状,“陛下不喜欢这个?” 元茂深深吸了几口气,“以后不许这样玩。” 白悦悦干净利落的道了一声好,“我还以为陛下会喜欢呢。” “朕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些,谁教你的?”元茂几乎咬着牙说话。 他喜欢和她的一些情趣,如同蜜里调油,但是这个他是真的承受不来。 白悦悦见他这样子,毫不遮掩的笑。元茂见她笑的花枝乱颤,没有好气的暼她,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卷卷轴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下。 “你这样不好。”元茂道,“满脑子都是男人。” 白悦悦冲他飞快的眨眼,“可是陛下是我丈夫,我满脑子是陛下,又有什么不对?” 这话让元茂好半会道不出话,他直直望着她,对她敞开双臂。白悦悦一头就投到他怀里,她仰头看他的时候,那双眼都是甜的。 “罢了,”元茂叹气道,“你这样也不错。” 是不错,傻乎乎的。一捏就是软的。 白悦悦腹诽。 她今日醒来的时候躺床上想了大半天,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元茂给她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她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装个糊里糊涂的样子吧。 撕破脸也不是时候,而且现在撕破脸摊牌,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露出糊里糊涂的样子,元茂还会和她腻歪。要是真的把皮都给扯下来了,怕不是就变成恼羞成怒。 至少这幅糊里糊涂的模样,估摸能从元茂身上给敲不少好处下来。 等到回洛阳之后,再好好盘算。 元茂在再次召见了各大族的领头人之后,启辰返回洛阳。这次山东之行,对他来说收获颇丰,他想要达到的,也已经全都达到了。 回宫之后,他带着白悦悦先去长信宫。 不管他和这位嫡母已经斗得如何你死我活,但是两人在明面上依然是母慈子孝。 谒者领着帝后入长信宫。太后在主殿内等着他们。 一段时日不见,太后看起来比当初略显苍老。 太后虽然隐退,但元茂对太后的供奉比以前更加丰厚。这样只能是太后自己折腾的了。 “大老远的回来,都来不及休整几日,就到我这里来。” 太后笑的很是随和,哪怕看向白悦悦的时候,眼神也是极其祥和的。 “这次出巡山东,给太后带了些许当地的一些东西。还请太后笑纳。” 白悦悦说着,她看了一眼长御,长御手边的一个宫人捧着手里的漆盘上来。 太后脸上笑着,眼睛扫也不扫宫人手里端着的东西,“皇后有孝心了。” 这么一句,就算是给了白悦悦足够的颜面。 “听说李约被御史弹劾,下了大狱了?” 元茂看向太后。 李约被御史掌控住了好几条罪状,这里头的罪状有几条算是世家子的通病,例如言语无状。这些都是可大可小的毛病,元茂对世家子的这些毛病,向来只要不涉嫌皇权,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李约却被认真问了罪。没有太后的授意,恐怕是难。 弹劾李约的御史下口重,尤其还是好几个人一同发难。李约就直接下了大狱,就算好好出来,这辈子的仕途也就毁了。 太后神色淡淡的,相比较之前没有任何变化,“那小子平日里说话就没有把门的时候,因此获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元茂颔首,“太后说的是。” 太后让元茂给她说了一点,这路上的所见所闻。 白悦悦眼睛盯着太后的指甲,太后的指甲留得有点点长,是宫里贵妇们的式样差不多。 说起来,太后的路子和她上周目走的差不多,都是给狗男人送绿帽。只不过她是给活男人戴。太后是给死鬼老公戴。生死之间,这差别蛮大。 要不要她重操旧业? 这个念头冒出来,白悦悦就自己给否决了。游戏里玩玩无所谓,现实里扎小人怕不是元茂人还没怎么,她就要先行一步上天。 “这一路看来你还真是有不少收获。不过皇后跟着过去,难道没有建树?” 白悦悦回过神来,满脸迷茫。 太后叹口气,“都大婚多久了,也该有个皇子公主了吧?” 白悦悦嘴动了下,她脸上露出点笑来,“一路上和陛下玩玩闹闹的,都没注意。” 她马上摆出一副认真以对的姿态,“太后放心,从今日起,我一定和陛下日日努力。” 白悦悦说起这些半点年轻女子的羞臊都没有,听得太后不免有些脸上发热。 她做出这幅姿态,太后也不说什么了,“既然年轻人自己也知道着急,我这个老妇也不说什么了。” 太后往身后的隐囊里靠了靠,无声的下达了逐客令。 元茂和白悦悦一块离开。 到了外面,元茂提起这个就笑,“日日努力,亏得你说得出来!” 白悦悦满脸无辜,“怎么说不出来了,太后想要皇子,那么不说好好努力怎么能行。再说了,太后也不会日日都去翻陛下的彤史吧。” 元茂轻轻在她鼻头上弹了下,白悦悦捂住鼻子,想起什么,“陛下不着急么?” “着急什么?”元茂好笑问,“朕有更重要更多的事,要比这着急的多。” 更何况太后催皇子,怕也不是怀着什么好心思。 这话他没有说出来。 白悦悦见他安静下来,也不说话了。元茂才回来,要到太和殿里去处理政务。她回太华殿。 “我阿姨来了没有?” 元茂刚回来的两天都是在太华殿,今日才去了太和殿。她才让罗氏进宫。 “罗娘子已经入了宫门,估计一炷香之后,就能到了。”长御答道。 白悦悦点了点头。果然如同长御所说,罗氏被好几个宫人簇拥入了殿。 罗氏才坐下,白悦悦就叫殿内所有人全部退出殿外。 “三娘这是做什么?”罗氏见殿内所有的宫人全都出去了,坐在那儿脸色都肃穆起来。 “阿姨,我有事嘱托你去办。” 罗氏点头,只听到白悦悦道,“我给你一笔钱,阿姨去瑶光寺里好生安排一下。另外这一段日子,我可能会时不时给阿姨些东西。阿姨就给我保管起来。” 罗氏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不同寻常来,“三娘,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白悦悦摇摇头,不打算和罗氏解释,“阿姨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行。” 罗氏看她,过了小会,她点头,“好。” “就是托阿姨帮我存一点储蓄而已。” 这话罗氏听着就不相信,皇后的私库那得多少,还得一群皇后詹事等皇后属官管着。她帮着存,能存多少。 “阿姨,现在能帮我做这事的就只有阿姨一个。” 罗氏还想再问,听到女儿道这么说。 她的心霎时一软,也顾不上追问个明白了。只有答应下来。 “瑶光寺是妃嫔们出家的地方,去那里,太晦气了。” 除却一部分是真想要借着出家风流快活的贵妇贵女,宫里妃嫔去出家的,多是宫廷被斗败的,在宫里没有一席之地,只能和丧家之犬一样去瑶光寺出家。 白悦悦还想自己在洛阳城郊和白逊一样置办个别庄,开开心心养小白脸,过上开心生活。 但是行不通,如果元茂真的要对她动手的话。 思来想去,她觉得元茂还不至于对她下杀手。照着男人的性子,还是更希望看到她各种痛哭流涕后悔不迟。男人的那点小心思,她真是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但不妨碍她偷偷存钱做点手脚,毕竟除非专门有人盯着,否则哪里来那么多精力看着。就算有人盯着,给钱打发下,也能松动不少。 “到时候我借着给阿姨和恒郎赏赐的由头,把财物给送到阿姨这儿。阿姨一定要替我看管好。” 罗氏点头,“这三娘放心,我一定替三娘办到。” 元茂在太和殿见了不少朝臣,等外面的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才稍稍清闲下来些许。 比起宫里,的确在山东的日子要更加的哟悠闲。 中常侍看元茂他终于停了下来,步入殿内,“今日皇后殿下和罗娘子在福德殿见了半日,罗娘子一直到宫门快要下钥的时候才离开。” 元茂嗯了一声。 中常侍又道,“殿下把殿中所有人都遣开了,殿中只有殿下和罗娘子两人。这其中殿下并没有让宫人黄门进去送膳。” 元茂原本压在鼻梁上轻捏的手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21:00:56~2022-05-31 21:1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吃西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这事他不好出来,免得天子犯疑心病。还是让李家子出面最好。 “让所有人退出去?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进去?” 元茂微微蹙眉。 中常侍小心觑着他的脸色, 点头说是。 第152节 “外面的人没有殿下的命令也不敢进去。” 皇后之前不管做什么都在人前,见自己的生母也是一样。如今突然改了常,这里头必定有变故。 “她知道了?” 天子过了小会问。 中常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答。 皇后看起来没心没肺, 只顾着吃喝玩乐,又不是真的天生痴傻。周旁有人盯着她的一言一行,随时准备上报天子。就算他们这些人做的再巧妙, 皇后也会察觉。 有一回他安插的人盯着皇后的时候, 冷不防皇后回头对这个黄门嫣然一笑。那黄门的魂都差点没让吓的脱出来。 “依照臣看, ”中常侍小心斟酌着用词,“皇后不是不知道, 只是不说罢了。” 天子听后好半会没有说话,过了小会, 中常侍听到天子自嘲笑道,“也是, 就在朕眼皮子底下能盯她的人,除了朕之外,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那罗娘子离开的时候,她面色如何?” “听宫人说, 罗娘子离开长秋殿的时候,面色匆匆。” 天子听后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了。 他起身回太华殿。到了福德殿的时候, 正巧遇见白悦悦在用晚膳。 “这个时候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了,怎么到现在才用膳?” 元茂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 白悦悦嘴里咬着金箸, 金箸金碗,这些都是皇后应当有的东西, 金箸上有阴刻细致的纹路, 金碗也是莲花样式。富贵非常。 “多大了。”元茂见她嘴里咬着金箸, “也不怕把牙给咬坏。” 说着,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下。 白悦悦笑起来,她一手捂住额头,冲他笑的开怀。 “不怕,真金绵软,宫里也没有假的。最多被我咬出个牙印。好看是不好看,到时候再叫人换成木的就行。上回陛下送来的那套琉璃碗漂亮,蓝的和天似的。到时候拿出来用。” 说罢,她上下打量他小会,突然从食案后绕过来到他面前,一手按在他的肚子上。 “是瘪的。”白悦悦道。 她让宫人去准备碗箸过来。 “陛下在太和殿不用膳么?” 元茂双目勾住她,嘴里答话,“忘了。” 白悦悦百思不得其解,“这都忘?以前也就罢了,可我后来不是盯过几次么。怎么陛下到现在还没养成习惯。” 元茂依然看着她,“一忙起来就忘了,朕身边也不是个个都和你一样。见朕忘记用膳还能特意找过来的。” 他这毛病是改不掉了,到了如今也不想改掉。毛病还在,她就会给他的事操心。这滋味尝过之后就难以忘怀。和尝到了甜头的稚儿一样,为了多尝点甜头,忍不住的故意摔倒,来博取她的关注。 不出所料,白悦悦一副操心的模样。 “幸好这膳食还不少。” 她把晶莹剔透的澄饼放在掌心,将各种菜蔬以及烤肉在饼内一放,随意挑了点酱,卷起来往他手里一塞。 “先喝口茶汤,润一润口。” 白悦悦看着元茂乖乖巧巧的照着她说的去做,她端起碗箸,把自己没吃完的慢慢吃掉。 “朕听说,阿悦今日关起门来,和罗娘子说了很久的话?连晚膳都没吃。” 白悦悦点头,“是啊,我去山东这么来回一趟,和阿姨已经好久不见了,所以关起门来说话。” “有些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的。谁知道殿内的人会不会多嘴,把我们的话给偷偷告诉人。” 元茂被她这软绵绵的一刺,无奈的笑了笑。 她这般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之前她对周身的监视毫无所动,似乎敞开了随便他如何看。那坦荡的样子,在他一览无余的同时,心下生出难言的诡异。 一时半刻,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坦坦荡荡,还是纯粹的缺根筋。 对他如此,对身边的属官女官们也如此。 如此一视同仁,元茂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脾气他是真说不准是犯懒,还是大智若愚。 不过还是前面更有可能。 如今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时间元茂不知道该不悦,还是欣慰她总算是后知后觉。 “陛下把我带在身边也就罢了,偏偏我什么事都要知道。我这是在做皇后,还是在宫里做囚犯来了?” 她口无遮掩,听得中常侍和一众黄门宫人齐齐变色。 一时间殿内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坐着的人略有些愣住,这样激烈反抗的话语,他还没有听过。 元茂不由得抬头。 白悦悦嘴里塞的满满的。元茂看过去,见她两颊鼓鼓的。有点像他幼年时候见到的松鼠。松鼠捧着松果,啃的腮帮子鼓囊囊的。 他很想去捏捏,也怎么做了。 白悦悦猝不及防的被他一下捏住了脸。 “朕放心不下你而已。”元茂手中轻轻捏了下,话语说出来道貌岸然。 她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了,鼓起来的腮帮子依然一动一动的,慢慢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 “朕让人看着你,并没有什么恶意。” 白悦悦眉都挑的老高,她去看元茂,元茂望着她,满脸的无辜。 这狗男人还想骗她! 白悦悦面上满是狐疑,元茂只是一笑,“你许多时候率性而为,朕不得不留个心眼。免得真的有人趁你不备对你不利。” 他说完这句,面前那张气鼓鼓的美人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但她还是把头扭到了一边。 元茂笑笑不说话了。 “你想和罗娘子单独说话,那就都听你的。” 母女俩在一起有话要说,不想落到他的耳朵里,他也能理解。 见白悦悦脸上浮出笑容,元茂笑问,“如何,这样满意了?” 满意个大鬼头! 白悦悦差点没当头给他顶回去,在这儿一日到晚的被他的人盯着,还能有什么满意。方才那话是她故意说的。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元茂那儿怕不是直接没有下文了。还不如撕拉出来,仗着他现在还不想撕破脸,还能有些许的回旋余地。 她如今就是要继续任性,胡作非为,和她以前做的差不多。 元茂用完饭,正巧宫人端上白悦悦的汤药。 那汤药是她调理肠胃和身体的,元茂一手拿了过来端给她。 “宫里的医官开的药很苦。” 白悦悦喝了一口,皱了眉头,“为什么不能多花点力气一口气全都治好了?” “你这是自小留下的病根,想要治根哪里有那么容易。”元茂有些好笑,他继续盯着她把药喝下去。 “可是喝药喝多了,真的不会把肠胃都给喝坏掉吧。毕竟药喝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元茂手上微顿。 白悦悦说完,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汤药喝完,然后拿过宫人送来的水把嘴里的苦味冲走。 她一头扎到元茂的怀里,“陛下,我难受。” 元茂手掌放在她的肚腹上,“朕想想办法。” “是药三分毒,药喝多了,的确不是办法。” 白悦悦嗯了下,小会她从他的怀里冒出一只眼睛来,“陛下对我真好。” “你知道就好。” 元茂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第二日,元茂令人给她送了一套金镶玉的配饰。白悦悦转头就把这些东西给了罗氏。 罗氏听白悦悦吩咐把上面的金子给抠下来融掉,当即半晌说不出话。好半会罗氏嘴动了两下。 “三娘你这是疯了?” 金镶玉价值连城,她看了下摆放在锦盒里的宝物,上面的龙纹盘旋舞动在云气里。玉石洁白无瑕,周边是以极其的巧思围绕的黄金。一眼就知道是王公都不能有的好东西。 “我没疯。”白悦悦面上冷静。 “陛下将这个赏赐给你,你竟然拿去融了?” 白悦悦笑了声,“阿姨,陛下可以赏赐给我,那就是我的了,我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另外陛下赏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收回去。” 她也拿不准元茂什么时候和她玩腻了这些卿卿我我的游戏,让她滚出去。 到时候她的这一切就全都没了。既然如此,那么还不如她早些下手,把他赏赐的东西给拿出去藏起来,弄成可以现成用的钱物。 就算她到时候滚出宫,给其他人让位置了。在宫外她也依然能过的好。 “可是宫里的御用之物,谁敢下手?”罗氏犹豫着不敢动手,“那些匠人虽然不认识字,但是他们会看。见到这种,他们不敢的。就算给再多的钱也不敢。” 罗氏小心的觑白悦悦,“三娘,阿姨没听说你和陛下有任何争吵啊?” 她看着女儿这幅架势,瞧着是要准备后路。 “没有。陛下对我好着呢。”白悦悦不欲告诉她内里的实情,“只是我想这么做罢了。” 她看向罗氏,“我就是想要这么办。” 罗氏没奈何,她原本就对这个自小被迫离开她的女儿心怀愧疚,见她如此,不由得一咬牙。 “宫里的东西不要动。”罗氏想了下,“阿姨如今有些积蓄,拿出一部分来给你办。到时候也不惹人注意。” “还是要给阿姨一些财物。”白悦悦道,“都是我私库里的东西,拿出去也就拿出去了。谁也不能说什么。” “傻孩子,陛下送这个给你,是想要博你一笑,让你开心的。你要是不戴在身上,陛下肯定会起疑心。” 第153节 白悦悦顿了顿,“那拿别的东西就好。” 罗氏还想问,不过看她半点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可奈何。 元茂回了洛阳就正式启用了陈嘉。在背后大力扶持他。另外和一群人将陈嘉当初送上来的策论整理成诏书。 对于陈嘉策论里的一些办法,或有人看其年轻,又出身不显。对他提出来的一些办法很是不屑。然而才提出,就被元茂一番打压了回去。 在元茂的高压之下,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整理完毕,元茂令人把整理好的公文下发门下省。一番忙完之后,他看了一眼诸人。 “朕……”元茂咳嗽了下,在场诸人看过来,“想问诸位,可有良医?” 良医难寻,这个道理他从前世就知道了。 一时间场面上有些诡异,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天子为何此言。 “朕想要一个擅长调理身体的良医。” 既然都已经说了出来,那就都说出来。 “臣等会全力找寻。”陈留王道。 陈留王说完,眼里略带点疑惑的稍稍看了元茂一眼。 天子没半点病容,思来想去,可能这医者还是为皇后找的。 元茂见陈留王如此表态,很是满意。 长乐王回府,正好见到李元姜迎上来。他看着妻子,欲言又止。 李元姜笑道,“大王有话直说,怎么吞吞吐吐?” “我记得你家兄长认得几个老道。那几个老道颇为长寿,听说有什么独特的长寿养生之道?” 长乐王知道李元姜娘家里有不入仕的兄长,沉迷岐黄之术,也认识几个有本事的老道。 听李元姜说是,长乐王把天子的话说了,“陛下想要召这种人入宫,王妃可去替我问问。若是道人愿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事他不好出来,免得天子犯疑心病。还是让李家子出面最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1 21:11:01~2022-06-01 21: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如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怎么会说这话。和朕说说?” 长乐王见李元姜面色有异, 连连解释,“并不是我如何,而是今日陛下和我们商量完政务之后, 亲自说的。” 李元姜好气又好笑,她望着他反问,“大王都说了是应陛下之言, 妾无缘无故的怎么多想?” 长乐王一时面上满是敛然。他咳嗽了声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失态。 “陛下御体欠安?”李元姜轻声问道。 宫内外没有听说天子御体欠安的消息。像这种都不是小事, 弄到要从外面找名医的地步, 一般是病情严重,想要隐瞒都难。但是并没有消息出来。 “还是皇后?” 李元姜从长乐王那话语和神色里猜出, 应该是天子为皇后求的。 长乐王眉头微蹙“听说殿下身体一直不好。” 长乐王和皇后的那些往事,洛阳宗室士族里无人不知。看上去英明果决又克己守礼的少年天子, 竟然干出夺叔父未婚妻这种事来。 当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元家原本出自鲜卑拓跋, 草原上的人原本就不怎么把汉人的那套伦理放在心上。但是天子自小到大表现的一直都像个恪守礼仪道德的君子,谁也没有把他和荒唐两字联系起来。所以那事一出,洛阳里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闹得这么大,李元姜自然也知道。她的婚事是天子一手促成, 临出嫁的时候,家里的父母和她提起此事,让她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也不能因此和长乐王夫妻离心。 阿娘曾经和她说过,这桩婚事是天子的意思, 是想要加强士族和宗室之间的联系。并不是为了男女情爱。若是为了吃醋,坏了这桩婚事原本的用意, 那就是大过了。 这话李元姜一直记在心里, 她刚开始的时候, 还有些少女情怀,有些感伤于长乐王对她的客客气气。但是时日一长,见识过其他亲王和王妃鸡飞狗跳,觉得和长乐王这般也不错。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算是舒心。 “明日我就回娘家,和父兄提起此事。”她笑道。 长乐王身上骤然一松,他抬手对李元姜一礼到底,“多谢王妃。” 李元姜侧身还礼,“大王敬我,这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大王就不要为这点小事谢我了。” 白悦悦今日从福德殿挪到了长秋殿。 她平日里做个甩手掌柜,但每隔几日,她就要前往长秋殿处置一下皇后的分内事。 她坐在御座上,听着下面长秋卿给她说私库的收支,以及各处关于女官内官的赏罚。这些都是要她过目点头用印才能施行下去。 白悦悦一面听着长秋卿的话,一面腾出点精神去看殿内的其他人。 长秋殿除却每月里必须来的那几次,她也没在长秋殿里呆上多久,但就是如此,她还是感觉到四周有什么窥探的目光。 以前不在乎的时候,好吃好喝什么都不妨碍。现在上了心,随便有个动静都能被她察觉到。 看来元茂并没有因为长秋殿里她去的比较少,就给她空出一块地。真的是见缝插针,安排的密不透风。 这时候长秋卿已经把话都说完了,恭谨的伫立在原地,等着她发话。 皇后和太后的属官,如今都是用内官了。而不是和汉魏一样用正儿八经的男人。 她一手撑着头,上下打量面前的内官。 长秋卿和往常一样向皇后禀报事务,皇后年少,但是对这些事也不是完全放手给他们去办,有时刨根究底能让他们在冬日里都能出一身冷汗。 感觉到皇后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长秋卿不由的低了头,“臣谨听殿下吩咐。” 白悦悦闻言又上下打量他了小会,她倒也想过在元茂的身边安插眼线,至少有个风吹草动,她一早就知道,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是暂时按捺了下来。 能混到帝后身边的人,不管中官还是女官,基本上都是人精。除非真正的坐到了高位上,否则想要用那些施加小恩小惠的手段,让他们感激涕零,简直痴人说梦。 除非她皇后位置已经彻底坐稳,并且也有自己延伸到外朝的势力,要不然这些个比鬼都还要精明的家伙,是不可能冒险给她做事的。 “这事办的不好,”白悦悦把手边的一卷卷轴递过去,“我都没怎么有支出,绝大多数花销都是陛下那里支应,账目不对。” 她看了一眼手下的长御另外一面的中官,“给我一笔笔的对。” 中官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恭谨道了一声是。 长秋卿是元茂认命的,她现在心里烦闷,一肚子火就冲着他来了。 外面中黄门进来,跪伏于地,说是天子请皇后过去。 白悦悦听了半晌没有动静,跪伏在地上的中黄门不由得微微抬头。 御座上的皇后一手支着额头,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不耐烦。 “陛下叫我过去是有什么事?” “这……臣不知。” “不知?”白悦悦支着额头,“那我不去了。” 一时中黄门险些趴在地上,-以往他也没有见过皇后不应召,今日听着皇后这话里就是一团的火气。 这是发什么火了。明明今日也没有听到半点帝后闹不和的风声。怎么皇后突然间就成这样了。 “殿下。” 中黄门强撑着一口气,才让自己嗓音别当着这么一殿人的面变调。 “兴许是陛下有什么惊喜给殿下。” 拿君臣那套压,对别人奏效,但是对皇后怕不是反着来。 中黄门斟酌着语句,努力的引起皇后的兴趣,“今日臣见到中书令的公子进宫,说是向陛下进献什么。可能陛下见李郎君带来的什么有趣东西,所以特意请殿下过去。” 皇后在上听了,没有太大的动静。 中黄门偷偷抬头,和皇后的双目正好对上,吓得浑身上下一激灵。 “陛下正等着殿下呢。”中黄门又道,“等不着皇后,又不知道陛下要坐上多久。殿下应当会心疼陛下吧?” 她才不心疼! 坐一坐还能把元茂怎么地了! 她没动静,也没有回中黄门的话。 过了小会,长御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说是罗氏两日后入宫觐见。 罗氏这个时候进宫,应该是让她去办的事有进展了。 白悦悦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但是依然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又有中官来相请,“陛下说,皇后再不去,华林园的芍药都要落了。” 现在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她也要见好就收。她起身上了行辇就走。 元茂不在太华殿,而在华林园。 她到了清凉殿,见着元茂一身常服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坐在一块。脸上带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皇后来了。” 元茂听到身旁人禀报,他笑看向白悦悦。 老道起身手指掐诀对白悦悦一礼。 老道和寺庙里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看起来要更有世外高人的做派。 白悦悦颔首还礼,元茂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皇后自小落下的病,现在虽然有医官调理,但还是病根未除,还请道长诊治诊治。” 元茂此刻没有半点天子的架子,言语行动间,和普通的给自己妻子求医的男人没太多区别。 老道口里道了一声冒犯,抬头看了一眼白悦悦。他看了她的脸色,又仔细诊脉,“殿下癸水每月准日么?” 白悦悦有些羞敛,她看了一眼元茂,元茂轻咳了声。 “不准时。”白悦悦道,“有时早,有时晚。而且每次要好久。” 第154节 “体寒过重了。”老道说道。 “长年累月寒气淤塞于经脉,殿下能长成人,贫道也很奇怪了。不过体寒成这样,也是……” 老道说到这里,犹豫着还是没说下去。 就算没说,白悦悦多少也能猜到是什么。左右不过就是活不长。 那些医官也说过,年幼时候落下的病根非常难铲除,而且越大病发起来就难治。 白悦悦听着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感觉身边元茂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握紧了。 “有什么办法可治没有?” “药石只是解一时。” 元茂的脸色颇有些难看,“难道没办法了。” “贫道的意思是,药石解一时,但是能不能借天地之力。” 白悦悦听得满脸迷惑,她去看元茂,见到元茂面露喜色,“那麻烦道长。” “时辰不早,贫道座下有女弟子,得了贫道的衣钵,明日贫道就让她来。” 元茂颔首,“道长不凡,座下弟子想必也是得道长真传。” 他说罢,就要赏赐老道黄金。 老道不用,说方外之人,要这些也没多大用处。 元茂又道,“那必须为道长立个新庙,作为道场。” 老道这才默默点头。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等到老道退下,白悦悦才问,“陛下那么看重他?” “他道号曲阳子,是李缘儿子推举上来的人,说如今已经将有百岁了,而且在这把年纪还耳聪目明,健走如飞。” 元茂坐正了,“朕特意亲自传召,特意拿出几十年前一些事问他,那些事是朕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也少有多少人知道。曲阳子不是宫中人,但是朕问他,他却能说的头头是道。看来并不是什么徒有虚名的人。” “你的身子拖不得了。宫里的医官开的方子都是治标不治本,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要出大事。” 元茂除却朝政,最操心的就是这件事。 “喝药若是一直不除病根,那么药喝到后面,也没有什么用处,不但没有用,反而还坏了肠胃。” 这些全是他自己亲身来的经验。 白悦悦听着,她突然靠到元茂身上,“陛下这么喜欢我呀?” 元茂听到这话好气又好笑,“难道这个你都看不出来。” 白悦悦定定的看他好会,她又问,“那陛下舍得杀我么?” 这话如根针一样刺痛了元茂,元茂脸上的笑逐渐消弭,他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阿悦说什么?” 他眼底里已经变了,但是垂眼抬眼间,那点变化又消失不见。他言语温柔,“怎么会说这话。和朕说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1 21:01:47~2022-06-02 21: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乡的蒹葭田、以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这是什么孽缘! 他言语温煦, 透着一股能将人迷醉的温柔。 “怎么会这么想?” 当然是她亲眼看到的,虽然被灌毒酒的不是她本人,但看到了谁不怕。 “我做梦梦见的。”白悦悦毫不客气, 把元茂用来堵她的话一股脑全都还回去。 元茂几不可见的哽了下。 这话他明显不信,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手掌压在她的发顶上, 用了些力气揉了揉, 她晃晃脑袋, 头上金步摇的金叶子就打在他的手背上。 “也罢,现如今还是将你身体调养过来为好。” 嘴上说着, 元茂当着白悦悦的面,没有再提及此事。但他私下把长御叫了过去, 长御是皇后手下的女官,若是还往上, 就只能是公主王妃等外命妇任职的女侍中等了。 “你在皇后身边服侍,在你服侍皇后的这段时日里,可有什么异常?” 白悦悦在他看来如同一条清浅的溪流,只需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她所有的心思以及喜怒,都能被他感知到清清楚楚。 但此刻,元茂也不太确定了。 “皇后这段时日, 要说什么和平日里不太一样,殿下这段时日有些喜怒无常。” “有时上刻还欢喜, 下刻就会发怒。以往殿下并不如此。” 长御说完之后,御座上的天子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里。 长御在下等着, 过了好半会, 天子才道, “去吧,朕知道了。” 元茂轻轻揉了下太阳穴,此生对他来讲,是完全的从头来过,没想过倘若另外一个也是和他一样。 元茂想起了此生她失魂症痊愈之后对他的避之不及,完全不像个懵懂少女。 他坐在御座上慢慢的回想,将她的所作所为全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像这个年岁的女女孩子。但又不像。 例如她初见他的时候,完全没有认出他,只是当他是个陌生人。照着她那个脾性,记得上辈子被他赐了一杯毒酒。恐怕连面都不会见,更会把他的长相记到骨子里,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哪怕那种素不相识她想要装出来,照着她的心机,怕是还没到那步。但凡有半点蛛丝马迹,都会被他看出来。 但是那话她到底从何而来,至于她胡诌的做梦。他自己撒过的谎,怎么可能还信。 元茂捏了下晴明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都压下来。起身去了太和殿,陈嘉此刻已经在殿内了, 陈嘉已经成了他的近臣,若不是提拔成天子近臣也是重臣的侍中,太过显眼。元茂还真想将他直接封做侍中。 “陛下,这是不是太过有些急躁了。”彭城王开口。 天子从山东带回来一个寒门子弟,然后就大肆启用。这个人之前籍籍无名,谁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头,再一看他的主张,和之前中书令的政见有不同,又为互补。之前政令里朝廷退让,让陈嘉给补全了。 但这人之前太过无名无姓,没有半点声名在外,受天子重用又如此突然。即使诸人看出来他的计策无错,也满心疑虑。 “不必。”元茂斩钉截铁,将彭城王的话截断。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世上真正有才干的人太少,求贤若渴于他来说,绝不止一句博取虚名的话。 “照着朕的意思去办,将这些制成诏书颁布天下,天下为官者,需得将诏书上的每字每句全都背诵。若是记不住,那便革职回家去吧。” 陈嘉在席上微微抬头,正巧这时候御座上的天子看过来,和他双目相对。天子面上含笑,对他微微颔首。 陈嘉眼里滚烫,险些没落泪下来。 过了两日,来了一名坤道。 曲阳子收徒不分男女,只要有那个悟性,品性能过他那关,那么他就会收为徒弟。 坤道名为法真,第一日来,便是仔仔细细给白悦悦诊脉,看了面色。 “殿下明日清晨卯时需得和贫道一起练功。” “练功?”白悦悦听着这两字有些新鲜,“可是五禽戏?那什么时候都可以,用不着卯时呀?” 皇后眼里透亮,说话的口吻也和孩子一样,带着点儿讨价还价的意思。 “卯时太早了,我起不来。” 医官也曾经建议她时常练一些五禽戏来强身健体。 法真摇了摇头,“贫道所言并不是五禽戏,此功需得卯时日光东出的时辰。” 卯时算不上早了,平常人天微微亮的适合差不多就该起来了。宫里更是卯时便上朝,寅时就该准备。 白悦悦见法真是真的没半点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位坤道长得满脸和气,不过谈到这些正事,就没有半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一定要卯时?” 她不死心的问了句。 “卯时乃一日里的少阳之时,错过了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时辰。” 白悦悦一下泄了气,坐在御座上,连着脸上都有些无精打采。 这脸色一直到元茂从太和殿回来都没变过。 “这脸上是怎么了?” 元茂见她那一塌糊涂的面色,颇有些好笑。 “曲阳子的徒弟说,我要卯时就和她练功。就是刚刚日出,日光要变色的时候。” 元茂这下可笑开怀了,“这可早了,这个时辰的话,朕都已经在太和殿了。” 但是她还在卧榻上睡的天昏地暗。到了辰时才会起来。 白悦悦见状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元茂见她真的生气了,勉强将脸上的笑容压了压,好声好气来哄她,“只是一时的,等身子好了之后,就不用如此了。” “那等什么时候才能好?” 白悦悦看他。 这个元茂稍稍沉默了下,“这朕也不知道。” “不过朕也和你一块起身。仔细算起来,朕起的比你还早,朕寅时就起来了。那时候外面的天才有一丝亮光呢。” “陛下和我又不一样。”白悦悦闷闷道,“陛下寅时是为了上朝,臣工们也差不多那时候进宫了,卯时之前就要准备好,要是谁敢迟来。那可是要在同僚面前受罚的,斯文丧尽,谁愿意啊。” “都是为了大事。” “可是对朕来说,你如今身体是否康复,也是朕的大事。” 第155节 他双臂从两边绕了过来,将她围绕在其中。 “朕陪着你。” 见她脸上还紧绷着,“听说皇后最是爱笑,一笑便可使人忘忧,今当为朕而笑。” 白悦悦一个绷不住,“这话是要埋汰我么?” “笑了便好。” 白悦悦去看元茂,他笑起来的时候神色清漾,最是动人。 这男人只要他想,其实很会给女人编织一张迷网。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 “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元茂看她,“明日朕亲自叫你。” 白悦悦每日醒过来的时候,都见不着元茂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脸上就变了,她两手捂住脸,“不行不行,陛下起来的时候,天都没亮,我哪里能那么早起来。” “早点睡就好。”元茂摸她的头顶。 她是白日里闹腾,晚上也不一定会早睡,至少在亥时以前她是不会老实躺下的。 白悦悦睨他,“那陛下呢?陛下睡的比我还晚,起的比我还早。” “朕——”元茂一时被她这话堵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笑道,“朕不是还有你么?阿悦不是每晚就寝之前,都会叫朕一块就寝么?” 白悦悦一头埋在他怀里,“陛下是真狡猾呀。” “不许说朕狡猾,应该说朕足智多谋。”元茂纠正。 她笑了一声没接话,一头靠在他的身上。 “陛下真的舍不得我死?” “你那个梦,还梦见什么了?” 元茂不答反问。 他言语面上依然是温柔的,眼底里都能看到光。 “不记得了。”白悦悦仔细想了想,满脸苦恼,她是真的不记得,她哪里可能把前前后后全记得那么清楚。最多就是几个点而已。 “就是记得有人给我灌酒。”她声音听着都有些闷。 “灌下去之后,就喘不过气,然后就死啦。” 她故意抬头看他脸色,果不其然见着他脸上原本的笑略淡下来。 元茂她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能这么没事人的模样,也是本事。可能这就是作为皇帝的专业素养。 元茂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化,连带着抱住她的两条手臂也逐渐重起来。 白悦悦感到自己渐渐喘不过气来,“陛下,弄疼我啦。” 她没心没肺的撒娇,看到他这样,她诡异的有种痛快感。 元茂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双目依然放在她的身上。 “罗娘子有没有去寿丘里一个姓邹的女子?” 元茂突然问道。 前世她的巫蛊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她的生母也参与其中,行巫诅的巫女便是罗氏寻来的。 这些全都是御史中尉送到他手里的供词,一五一十,人证物证俱全。没有给人留半点狡辩的余地。 她就是栽在这上面,若是她和自己一样,不可能不记得。 也不可能完全装作不知道。 眼前的脸满是迷茫,“阿姨去找人了?做什么了?” 她的迷惑是真真切切的,元茂从她的面上和眼底没有寻出半点故作镇定以及慌乱,她神情和方才有了变化,不过那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没什么。”元茂道。 “朕不会对你如何。”元茂道,“那只是梦而已,别吓自己。” 所以只是打算看她当着他的面,满脸后悔痛哭流涕? 这那真是好办,她能一天给他演个几场都不带歇气的。 “胡思乱想的,别把自己吓坏了。朕也不是那种人。” 白悦悦心里哇哦了一声,说的可真是满脸正气,但是她才不信呢。 元茂的眼神看得她不舒服,她干脆又一头埋在他的怀里,免得自己真的被他看出什么猫腻。 元茂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稍会,他嘴唇抿紧。方才她瞬间的小慌乱和急迫,哪怕只有瞬间,也全都落到了他的眼里。 原本圈在她腰上的手慢慢的挪到了她的后背上。 “不要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会消耗心神。又道是精生气,气生神。精气神是一个人寿元所在。到时候身子又要不好。” 正说着,那边宫人已经把药汤端上来了。 “不是给换了人治病么,怎么还要喝药?” “这是曲阳子给你开的方子。” 元茂一手将药接了过来。 白悦悦见他熟稔的动作,“陛下,其实有一件事,我老早想问了。” 元茂看她,白悦悦道,“陛下看起来会照顾人。陛下以前给太后侍疾过?” “太后身体安康,用不着人去侍疾。何况这些事都是宫人们来做,不用他人动手。” 他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是在你身上练出来的。” 见她脸上疑惑更重,他将当年如何照顾她的事说了。 白悦悦听得脸色都变了,难怪她那时候回头就在林子里头就见他了。 听到他把这身体给救回来,白悦悦整个人都冒凉气。 你还不如不救呢! 要是没他这一出,她根本就不会和他纠缠在一块! 这是什么孽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21:04:56~2022-06-04 21:0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h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她怕不是也得一样? 元茂并不希望她和自己一样。前生的爱恨太过浓烈, 让人难以逃脱。此生他只当是苍天垂怜,给他一次机会来力挽狂澜。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恨的,他整个人全数都在恨里。 他恨自己竟然识人不清, 明知次子没有多少本事,却还是立他为太子。结果将朝廷的基石都毁于一旦。也恨那些朝臣,他在世的时候对这些朝臣颇为礼遇, 可是真的危机来临的时候, 朝臣改换门庭, 另投新主。 他也恨她,恨她的无情。 他恨了几年, 那几年的时日里夜不能寐,食不安寝。最后他自己顿悟, 既然苍天已经给了他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自然是觉得他命不该绝, 大魏气数还没有绝。他应当要做的是一步步将前生的错路走回来,而不是一日日的自怨自艾。 既然如此,那就从头再来。前生的事,他就当做是教训。他自己一人记得就好, 他不想要她也记得。 “别多想了。”元茂见她还是满脸的郁闷,他话语里都是安抚,“做噩梦气血不好, 正好曲阳子和他的弟子给你调理一下,气血通畅, 就不会做噩梦了。” 面前的人看着他,满脸的阴郁不但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的纾解, 反而越发浓郁了。 “喝了药, 待会朕陪你一块就寝。” 就寝的时候白悦悦故意在元茂的腰后来回的拧。 她中气不足, 连带着连她的力气也不太足够。拧下去,有点像是玩闹。 不一会儿就拧的元茂浑身如火在烧。 他满打满算二十出头。这个年纪的男人原本就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但他平日并不纵欲,和她在一起同房的次数也不多。两人躺在一块更多的时候是纯睡觉。 可从上回他被人暗算,把她摁在太华殿正殿里乱来了一整日来看,他也不是什么天生的冷淡。只是默默的自己在憋。 手掌下的肌肤滚烫,活像是她放了一把火在他身上。 白悦悦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肤已经烫的有几分厉害了,赶紧撒手翻滚回去装睡觉。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完全翻过去,元茂的手已经从腰后伸来。握住她的腰,把她整个的都往自己这里一扣。 白悦悦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自己后背就撞上个结实的躯体。 “不好好睡在做什么?” 脖子后被喷涌上一股滚烫的气息。 他人整个的都贴在她的身后,隔着几层衣物,她都能感觉他的刚硬。 “陛下还没睡呀?” 白悦悦双手向前扒拉了两下,腰上的手力气不小,她挣了两下都没有挣脱开。她值得往后看。 元茂入睡并不快,她又这么捣乱。他也别想睡了。 唇落到她的脖颈上,贴过来的温度烫得她一哆嗦。莫名其妙她就想到那日在太华殿正殿里的胡天胡地了。 “你那么一闹腾,睡不着了。” 元茂道。 他嗓音嘶哑,透着一股焦渴。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到了她的后脖颈上,透着一股急切的索取。 白悦悦点了火,坐看烈火熊熊,没有半点收拾的意思。 “陛下明天我还得早起。” 身后的人浑身滚烫的厉害,“朕知道。” 第156节 他嗓音已经有几分喑哑了。白悦悦也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她故意动了两下,轻轻的拂过顶端。 元茂整个躯体如同惊弓之鸟的整个向内折了起来。连她一道全都裹在其内交叠在一起。 凶悍的劲头从心底里有喷薄而出的势头,他想要把她整个的完完全全的压在下面,肆意妄为纵情纵欲,将她连骨带皮全都吞到肚腹里头。 他鲜红的眼神浓欲,白悦悦在挣扎里见到他的双眼,挣扎的手脚都有瞬间的停滞。 “怕了?”元茂笑问。 他唇齿里呼出的气流都有点烫。 白悦悦不做声,只是保持着被他禁锢的姿势,“陛下憋得很辛苦?我因为陛下日日夜夜忙着朝政,没心思想这事呢。” 这话听得元茂好笑。 “朕的确是没有时间想这些东西,但是这不是你自己撩拨出来的?” 说的可真对,但是她不打算认呢。 “我做什么了?”白悦悦理直气壮,这男人最好面子,她才不信这男人还能给她耍流氓。 她见元茂挑了挑眉,越发的有恃无恐,“那陛下直接说好了么。” 外间昏暗的烛光透过了轻纱质地的帷帐,落到了内里卧榻上两人的身上。 白悦悦只觉得突然眼前一暗,元茂整个人都压下来,唇重重压在她的嘴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迅速敲开牙关,攻城略地。 白悦悦扶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完全陷入他的怀抱和身后柔软的锦缎里。 她感觉到濡湿到了脖颈上,引发出一轮战栗。然而到了锁骨的位置,他翻过去,重重躺在她旁边。 滚烫的热源骤然失去,白悦悦盯着头上那块地方脑子里头还有些发懵。 “怕了?” 白悦悦没做声,元茂过来将她抱的更紧,“怕了就好好睡。” “陛下应该挺难受的吧?” 白悦悦斟酌了下,她听着他的嗓音,都能感觉他的忍耐。 她伸手过去,元茂看着她,她神情干净,一点都不避讳。 “不用。”元茂握住她的手腕,“过一会就好了。” “真的不会憋出毛病来?”白悦悦满是好奇,对于男人,她在这上面的了解不是很多。 元茂听到她这么一问,忍不住哽了下。 白悦悦见状,好奇心更重了,凑近了过去。元茂抬眼看见的就是她眼底里的纯净。 “谁和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没人说,就是我经常看陛下的那些书。里头有些是医书。” 读书人但凡读书,多多少少都会看一些医术。不为良相既为良医。 元茂这里也有医书,她多少翻到了一些。 “里头就有些说房劳的。说这个几乎只有男人才有。” 元茂脸色听到这个脸色都有变了,白悦悦依然道,“过了会生病,不来也还是会生病。你们男人可真奇怪。” 元茂扶住额头,“朕没有房劳,” 这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白悦悦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依然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她还想说,元茂抢在这之前开口,“睡吧。” 说罢,一手压下来,把她压了个严严实实,这次是真的不给她半点开口的余地了。 白悦悦见好就收,也不穷追猛打。她趴在他的怀里闭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宫人给换上了安神香,还是什么的。她这次很快入睡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是元茂把她叫醒的。 卯时就要上朝,寅时元茂就要开始准备。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都是黑的,宫人黄门们还得借着灯火来行动。 白悦悦在被褥里睁开眼,正要再睡,被元茂一手把挡在脸前的被子给扒下来。 “差不多到时辰了,待会曲阳子的弟子就回来,要是让她等。显得有几分傲慢。平常对人如此不要紧,但是对有才能的人,万万不可如此。” 白悦悦没有真的要赖床不起的意思,她迷迷糊糊听元茂说完,一团浆糊似的脑子终于想起今日里有什么事,骨碌一下从卧榻上爬起来。 “朕今日算是晚起。还有几炷香的功夫就到” 元茂自己已经将中单整理好,他见白悦悦已经起来,自己拨开帷帐到外面,让黄门们给他整理。 白悦悦爬起来,宫人们已经端水过来给她梳洗。等到她出来,元茂已经整理好去太和殿了。 今日是小朝会,不是能把人累的人仰马翻的大朝会,元茂身上着常服,朱色广袖,头上黑色小冠,内里白色簪导穿过发髻,看上去和洛阳城里其他的宗室子弟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好好听曲阳子弟子的话,不要任性。” 白悦悦看他,“陛下,人家是来给我治病的,我对人家以礼相待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耍脾气。” 元茂笑笑,“那朕先去太和殿。” 说是卯时,其实法真来的比卯时还早,真的差不多和那些上朝的朝臣一个时辰进来。 白悦悦过意不去,“劳烦道长这么早过来。” 法真倒是面色不改,“殿下言重了,贫道每日都是寅时起身,这只是平常而已。” 白悦悦一听脸色都有点儿苍白,她知道出家人起的早,但没想到竟然是和元茂一个作息。以前她在家庙,日日睡到自然醒,也没关心过家庙那些比丘尼什么时候起身。 如果元茂日后真的把她送瑶光寺去,她怕不是也得一样? 那还是提早和主持打好关系,至少这个上松一点。 日光出来,法真开始教她起手式。这些东西和她曾经遥远的差不多快要忘记的太极拳有那么点儿类似,但很有讲究。 背要对着东出的阳光,运行手脚的时候,心里还得默念。 法真说的认真,白悦悦也照着她说的去做。 然而练完之后一个多时辰,白悦悦突然觉得汗水如雨,肠胃内更是翻山倒海。 还来不及等旁边宫人反应她就已经吐了。 元茂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人翻身在卧榻上,呕吐不止。 他几步过去,见到白悦悦抓住卧榻边沿的手指指节苍白。他扶住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宫人厉声喝问,“医官呢!” 宫人吓得当即觳觫于地,“医官已经来过了,说殿下是旧疾发作。” “什么时候开始的?” 宫人回答辰时,“正好就是那位坤道教完殿下没多久之后。” 这个时候白悦悦呕的更厉害,以至于整个人几乎从中折了起来。 元茂抱住她,见她浑身上下全是冷汗。他在她的手掌上触碰了下,汗津津的冰凉一片。 他颤抖握住她的手,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喘息。 “把那个坤道看起来。还有她那个师父,让人看住,不能让人跑了。” 元茂脸上瞬间冰冷,言语里透出股丝丝杀意。 “另外将李灏给朕拿进宫。” 第101章 陛下恨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元茂下令完, 又去看白悦悦。 吐了几次下来,肚子里吃进去的东西如今全都吐的干干净净。她脸上煞白,没有丝毫血色。 元茂让医官过来, 医官过来扎了几针之后,却依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元茂感觉到她掌心里越发的濡湿冰凉。 他原本就皱紧的眉头越发的紧蹙。 吐到胆汁都出来,白悦悦整个人都虚脱在卧榻上, 连温水都喂不进去。 元茂沉默着一言不发, 但殿内人察觉到从天子身上散发出的怒气, 一时间殿内一片死寂。 “陛下,李郎君已经来了。” 中常侍低声道。 “他终于来了。” 元茂一声冷笑, 起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中常侍见天子的怒气终于是有个人可以发泄了,到了喉咙口的心稍稍可以放一放。 天知道他方才是真的感受到天子动了杀意。他头脸上看着没事, 但是内里全都湿透了。中常侍也不知道,天子下一句是不是就要杀人了。 李灏是被人从府里给拽出来的, 半点对于世家子的敬重也没有了。连拖带拽的给带进了宫。 李灏自小养尊处优长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阵仗。到了太华殿内,犹自惊魂未定。 待到天子进殿,就听到天子嗓音冰冷, “皇后跟着你招来的老道练功,结果如今病情加重。对此你如何解释?” 天子对臣下动怒的时候不多,就算偶尔有, 也是不表露在面上。如今怒火外露,想来怒火都已经压制不住了。 李灏略略抬头, 就一头撞上了天子的怒视。瞬间李灏觉得自己今日怕不能身首分离了。 “陛下。”李灏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要是这会他不能自陈, 恐怕就真的要把这条命给丢掉了。 天知道他只是应长乐王之托, 要是为了这个把命丢掉, 那可就太冤枉了。尤其他又不是真的拿什么江湖骗子来糊弄天子。 “陛下,臣自幼体弱多病。十五岁之前,连双足下地走路都颇为艰难。” 这些元茂早就令人查清楚了,他坐在御座上,双眼冷冷的看着李灏,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第157节 “是曲阳子教臣吐纳养身之法,臣才能到了二十多的年纪还能活下来,而不是早早撒手人寰。曲阳子在其道观四周,也是悬壶济世,救活人无数。臣请陛下让曲阳子及其弟子陈情。” 元茂能用曲阳子,自然是先将曲阳子的来历一五一十全都弄的清楚明白,没有任何弄虚作假,他才让人入宫。汉武帝被方士骗子耍的团团转的教训就够深刻了,他不打算自己也来这么一回。 元茂在上道了一声好,让曲阳子和法真陈情。 曲阳子进来,先是问了皇后在辰时之后有了什么症状,“这都是正常的,无须担心。” 元茂闻言,放在凭几上的手瞬时收紧,“皇后已经很久没有发病过了,如今各种病症一同发作,这也是无须担心?” “皇后的病症经由医官调理,发病的时候不多。但是今日却发病的如此厉害。” 曲阳子对上元茂的怒火并没有任何的惶恐,“既然发病,那么就表明病没有好,只是藏起来了而已。犹如行军打仗,敌军遭受刚开始的伏击,找了别处隐藏而已。这一套吐纳和功法,原本就是要借少阳之气,将藏于躯体肌理里的病逼发出来。” “治病和用兵之道其实相通,若是连敌军都找不到,怎么能打仗?一时间见不着敌军,的确风平浪静,可是之后呢。还是忍一时之痛,将敌军逼出来?只要病被逼了出来,那么就能下力猛攻。” “贫道之前给殿下开的方子,也是为了和今日卯时的练功相辅相成。若是真的要治病,只要药用对了,根本就不需长年累月吃,几服药就可以了。” 元茂听着,脸上的怒气不如起初的磅礴,但换上了另外一层忧虑,“可是要猛攻病症,恐怕得用猛药,皇后身体虚弱,受得住么?” “和是否刚猛之药无关,是要让病发出来。发出来那就好办。” “臣年少的时候,身体虚弱到连下地都不能,但也是曲阳子道长治好。” “如今宫中医官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放手一试又何妨?” 元茂冷冷的看着他,李灏被他一看,那股原本消退下去的心悸又浮上来。 宫中医官的调理只是压着病症,不让她难受而已,并不是治本。尤其每月她癸水淋漓不净,没有几日是不见血的。女子的这种病最是要命,一个人身上的血总共就那么多,这么时日慢吞吞的流出来。终有一日,会流尽。 元茂不想她死,只能从别处找人来救她。 他袖中的手握紧又放开,如此重复几次。 再这么拖下去,也不过是软刀子割肉,于事无补。 “道长有几分把握?” 元茂看他。 “若说贫道有十足的把握,那就是骗子。只能看殿下慢慢把病发出来,然后借少阳少阴之气调理。” 元茂手掌握紧,想起曲阳子和他之前说的话。他自己也通医理,她身体如何到底如何,曲阳子不说,他从她的脉象里都能窥见一二。 他拳头在几面上捶了下,“那便看道长了。” 话是如此,可是他心里的焦急和忐忑却比之前还要浓厚。 “我将皇后的生死托付于道长了。” 李灏从宫里回来,简直死里逃生。太华殿里天子的杀意他感受得真真切切,哪怕是人到了宫外,他都能感觉到天子那一眼看过来,眸光和刀一样架在他的脖子上。就差一声令下,让他血溅当场了。 在宫里吓得魂都要掉了,等出宫吓出去的魂好歹有点收回来了,他想起自己的妹夫长乐王。 要是没得长乐王在里头撺掇,亲妹妹怎么回娘家劝说他举荐曲阳子,又哪里来的这么一出?! 李灏越想越生气,就令车夫调转车头去长乐王府。 到了王府见到长乐王,李灏就气的开口就骂,李元姜挡在中间,李灏都不好过去找长乐王打一架。 “皇后被治得病情还更重了?”长乐王听李灏那一堆言语里几个词,满脸错愕。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到了这个?”李灏气的两眼发黑,又去看妹妹,“你看看你男人是什么样子,自己好好的没事滩浑水,差点没把我给害死!”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真当是说笑啊!” 李元姜连忙去安抚兄长,好说歹说把兄长安抚下来,“殿下的病怎么还重了?” 她又让人给李灏上了好茶,茶叶是从南朝来的,最好不过,一杯下去满心都是草木的芬芳。 李灏连续喝了两大杯的茶,心火都被茶水压下去。这才将宫里的经过说了一遍。 “以前听父亲说伴君如伴虎,我这算是自己亲身体验了一回。若不是我急中生智,这条命怕不是都交代在宫里。” 说完还不忘继续说长乐王,“大王如今受陛下重用,就算皇后治好了,那也只是锦上添花,何必蹚浑水。” 长乐王过来对李灏一拜到底,“倘若陛下真的要追责,我一定会一力全担下。绝不会让郎君替我受过。” 这个妹夫什么都好,人也是个君子,但就是太客气了。对妻舅都是这么客气,让李灏都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算了,曲阳子是有本事的人,他既然开口了,那么就是有几分把握。” 他坐在胡床上,双腿岔开,手里拿着塵尾死命的扇着,也不顾士族子弟的那一套风雅了。 “只是我莫名其妙的被吓了这么一通。” 李灏抚了抚胸口,感觉到在宫里受到的惊吓哪怕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平复。 天子平日里对朝臣是真的和颜悦色,将礼贤下士做到了极致。若不看天子那一身衣冠,都只当做是一个清贵的年轻人而已。谁知道真的动怒起来,是真正的雷霆之怒,君臣之间的天堑感受得无比清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当时满脑子只有这话了。 他见长乐王满脸愧疚想要说什么他抬手制止,“罢了罢了,如今我还好好的坐着。人都已经举荐上去了,我还能拉回来不作数么。” 人都已经送入宫去了,这会想要后悔也不能了。如今就看接下来皇后病情如何,只要皇后好转,那么就云散天晴。 原本的一肚子火气,到了这会也都散了,他站起来打算回去。李元姜想留兄长用一顿晚膳,李灏婉拒了。 送走李灏,长乐王伫立在庭院里发呆。 “还在想殿下的事?” 李元姜处置完府内的事务,就见到他在院子里。 两人如同一对友人,无关男女风月,还能互相安慰几句。 长乐王摇摇头,“是在想李郎君。应该是我亲自出面,这样就算有事也落到我头上。” “这次是真的连累李郎君了。”长乐王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妹。明日我就登门去请罪。” “现在说这话也迟了,不过幸好看着也不是没有转机。我虽然没有见过陛下,但是听家里的父兄,以及其他的族亲们提起过,陛下行事,若不是把事情前后查得清清楚楚,是不会贸然动手的。” “而且兄长做事,没有足够的把握,也不会举荐那个人。” 李元姜望着他,“要是大王担心,我过几日去拜见皇后,亲自看看。” “多谢王妃了。” 李元姜摇头说不用,“只是见大王这么一个人物,为情所困的时候竟然是这么一个样子。挺好玩的。” 长乐王低头笑笑,也不生气。 “王妃出嫁之前喜欢过什么人么?” 他对此毫不在意,也不放在心上。犹如和友人提起一件平常事。 有是有过的,那时候天子也没有表露出半点拉纤保媒的意思,家里自然是为她相看各类的年轻才俊。士族儿郎有那么几个才貌双全,见到了动心也是很常见的事。 不过这话她不打算和长乐王说。 李元姜笑了笑没答,长乐王也不追问。 他们这般相处,倒是最好了。 元茂处理完手里的政事就过来陪着白悦悦,她的情形还是没有好多少,平日里喝药扎针,用各种珍贵的滋补药材养着,看着和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可一旦发出来,汹涌难止。 元茂见着他亲手喂下去的粥又被她吐了出来,瞬间久违的无力感笼罩在他周身。 白悦悦吐了几次之后,虚弱无比。 她靠在他的怀里,“陛下,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自己之前还想了个大半天,觉得如果元茂没有给她像上周目那样灌毒酒的话,就算进了瑶光寺,她也能左拥右抱小白脸。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吐死的,真是让她郁闷的不得了。 元茂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没有的事。” “只是你的病发出来了而已,”元茂轻声道。 他低头看她,她吐了几次,身上汗水一层接着一层。他令人取来热水又喂了下去。 曲阳子和他说过,她的病是温病,是冬日里寒气入体落下的,必须在夏日里通过汗水发出来。 “陛下骗我。” 水是蜂蜜水,喝下去小会之后又了点力气,她捉着他的手。 “朕没骗你。”元茂低头看她捉着自己的手玩,她孩子一样勾住他的手指来回的绕。 “陛下恨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她抬头,满眼的好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5 21:09:01~2022-06-06 21: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羊球 10瓶;没病你就走俩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这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白悦悦一直好奇很久了, 元茂低头看她,把她头脸上淌落的汗珠给擦拭干净。 “现在好些了?”不等白悦悦回答,他又道, “应当是好些了。否则哪里来的力气说话。” “陛下先回答我,不许说别的事。” 元茂看着她,唇边露出个笑, “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的恨是和爱一样浓郁的东西, 到了极致。必须见血, 才能平息下去。 她眉头都皱起来,但是也没有力气继续问什么了, 今日没怎么吃东西,就算吃了点也全都吐了出来。喝了点蜜水生出来的力气, 全被她几句话给挥霍完了。 元茂见她眼睛快要黏上似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 “睡吧。” “可陛下都还没有答我话呢。”她话语轻轻的,还没等她说完,眼睛就已经合上了。 他坐在卧榻边,看着她入睡。 她醒着的时候有点孩子气和任性, 睡着之后倒是满脸的沉静。 第158节 看了小会之后,他轻轻放开。让人将他还未处理完的公务给放到侧殿里。 白悦悦一脚醒来,觉得浑身上下的难受少了许多, 更是没有那份沉甸甸,轻松了不少。 她从卧榻上起身, 守在帷帐外的宫人听到内里的动静进去。 “殿下你醒了?” 宫人的话语里都透着一股可见的欣喜。 白悦悦对宫人这股高兴颇有些没头没脑,她点了点头。掀开身上的锦被就要坐起来, 宫人们上来, 服侍她换衣洗漱。 白悦悦御下宽容, 平日也不责罚宫人黄门,宫人们原本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少女,性情活泼,到了这会更是叽叽喳喳。 “这时候还没到辰时吧?” 白悦悦看了一眼漏壶,宫人说没有,“如今还是卯时。” “那就好,把法真道长请来吧。没有她带着,就做了一遍,我吐纳什么的都还没有记住。” 宫人略有些迟疑,见她看过来,宫人解释,“那位被陛下下令看管起来了。” 白悦悦昨日里吐的一塌糊涂,两耳轰鸣嗡嗡作响,隐隐约约听到元茂在说什么。但是没想到是下令把人关起来。 “把人请出来吧。”白悦悦叮嘱,见宫人面上还有迟疑,“就说是我的意思。” 皇后出面,就算天子那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宫人领命而去。不多时法真就过来了。 元茂并没有把这对师徒立即丢进大狱,而是将人留在宫室之内,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依然是待遇不变,只是不能出宫室而已。 “多谢道长。”白悦悦对法真很是感激。 昨日难受是难受。甚至被逼的恨不得干脆死了完事的念头,但是今日起来,浑身轻松了许多,比昨日卯时的时候,身上轻快了。 法真见皇后满脸诚恳,也安心下来,对皇后施礼。 “还请道长继续传授。” 白悦悦道。 元茂下朝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但是他待会还要见几个朝臣,大诏已经发了下去,他令从洛阳到各州郡必需照着诏书内去做,另外诏书的内容官员们也必须倒背如流,倘若不能,立即革职。 他起的早,习惯的只是吃上一个澄饼,到了辰时下朝之后,再进一些膳食。 “皇后已经好了?” 元茂端着一杯酪浆听中常侍说皇后下令让法真出来,抬头问道。 他看似对曲阳子师徒已经放下了戒心,但是却没有下令解除对法真的软禁。 “殿下看起来好多了,听殿下身边服侍梳妆的宫人说,脸色比前几日都要有血色。” 元茂低头喝酪浆的动作顿住,他抬头看中常侍。 “当真?” 中常侍笑道,“这种事臣怎么敢欺骗陛下。何况陛下和殿下夫妻日夜对着,臣怎么瞒得过去呢。” “好,这是好事。” 元茂之前因为一桩事训斥了个朝臣,到方才之前脸色都谈不上好,但现在面上浮出笑容。中常侍看在眼里,觉得天子如今笑得比春日的花都还要灿烂。 “赏赐曲阳子金十斤。”他下令。 “若是他们师徒真的能根治皇后的病,朕到时候再给他们修建新的道观。” 魏国崇尚佛教,连皇家都是大肆修建佛寺。道教就稍微显得有些寂寥,元茂这话的意义不一般。 中常侍离开之后,元茂从坐床上站起来,满脸喜意,忍不住在殿内来回走了好几圈。连那边摆放的膳食也顾不上用。还是中黄门提醒,元茂才过去将酪浆一饮而尽。 元茂处理完手中的事回太华殿,见白悦悦正回来,为了行动方便,她学着法真一副道士的打扮。 坤道和男道士一样的装扮,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束发着广袖衣。 白悦悦也是一样,她领着宫人往回走,见到皇帝的行辇。那边辇上的元茂已经远远看见了她,让黄门停辇,自己下来,一路快走就到她这儿。 元茂上下打量她,她和男人一样束着发髻,只用一根玉簪别着,身上是一袭道袍。阳光落到她的脸上,干净透彻。 元茂见她脸色比前几日都要红润了些,连连点头,道了几声好。然后看向白悦悦身后的法真,他露出几分和气,“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好,宫中医官虽然一直开药调理,但没见太多的疗效。如今你可立功了。” 明明昨日还一副要对人严惩不贷的架势,今日又是一派的和气了。白悦悦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目瞪口呆。 法真经历过昨天那一遭,对天威深不可测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对天子这话她也不敢真的当做自己的功劳,连连说是皇后悟性好,又说是皇后有上天庇佑。 白悦悦看着都替法真犯累,她让宫人领着法真去别殿休息。自己转身过来和元茂并肩走在一块。 “陛下昨天吓到她了。” 元茂言语里有莫名的委屈,“朕昨日被你吓坏了,以为自己遇上了汉武旧事。说实话,朕自己被骗倒也没什么,笑笑也就过去了。但是见你那样,就顾不上许多。” 白悦悦听着,“原来陛下不讨厌我。” 元茂没好气的看她,“事到如今,你才知道。” 白悦悦心里在他的话后加了一句不知道,她快走几步跳到他的面前,转了一圈,“现在我好多了。他们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元茂看她脸上的气色,好会他呼出一口气,“倘若他们真的能把你的病根治,朕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陛下以后不要这样了。” 白悦悦主动拉住他的手,“平常人可经不起陛下这么一通吓的。把他们吓坏了,之后怕就没有人来给陛下举荐了。” 元茂脸上露出笑,“孩子心性。只要天下人还有一份追逐名利的心,就不会少人举荐。” “可是陛下发怒的时候真的好吓人。” 元茂看过去,见她脸上满是心有余悸,“朕并不是胡乱发火的人。” 这是真的,他的确时常控制自己的脾性,除非事态严重,或者对方实在过分。要不然他都是压制自己的脾气。 元茂知道自己的脾性里带着先祖们的暴烈,不管不顾仍由发作骨子里的那股嗜血本性,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是陛下一发怒就好可怕。” 白悦悦看他,“反正是吓到我了。” “朕无心的。”元茂解释。 他不用辇,就和她这么在宫道上走着,“朕答应你,朕以后不会对你发火。” 白悦悦心里不信,她伸出手指,“那咱们拉钩,谁要是说话不算话了,谁就是小狗。” 以后说他狗男人,那就光明正大了。 元茂有些好笑,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和她拉了手指。 皇后的病情过了小半月之后,有了不错的改善。 原本都是些棘手的毛病,太医署里的医正都只能让病症不发出来,想要完全根治都一时半会拿不出什么确切的办法。 没想到一个名不经传的道人进去,倒是把皇后治得颇有些起色了。 天子因此大喜,还宴请了朝臣。 渤海王从宫里回府里,天上都已经黑了。渤海王妃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回来,和几个婢女把他给往回抬,到了屋子里,王妃就把接下来的事交给了符桃儿。 王妃出身大族,做不习惯伺候人的事。尤其渤海王浑身上下都是难闻的酒味,渤海王妃嗅觉灵敏,闻着那股味道就忍不住想吐。干脆就让符桃儿过来服侍。 符桃儿做事细心周到仔细,这种照顾人的事交给她,最是合适。 渤海王才入大门没多久,符桃儿这边就知道他回来了。她这个人长袖善舞,善于交际,在王府里的这段时日,结交了不少婢女宦官。这些人和她交好,有时候见到什么,顺便就告诉她了。 符桃儿过来送走了王妃就开始照顾渤海王,她把渤海王沾染了酒气的外袍和中单脱下来,又从婢女手里接过热水泡过的帕子,给他擦拭身体。 这些活儿费时费力,而且若是渤海王心里稍稍有些不顺,就是要被责打的。 符桃儿把这事全数揽了过去,婢女们求之不得。根本无人和她抢。 渤海王睁开眼,见到面前的那张芙蓉面,一手攥住她的手腕拉过来,符桃儿就一头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屏退了室内其他的婢女,在她腰臀上掐了两把,乐呵呵想皇帝怕不是没见过怀里的这个尤物,所以才让他捡了这么一个便宜。 “你在宫里见过天子么?” 符桃儿低声说见过。 “今日陛下为了皇后病情好转,在宫里宴请了宗室。”渤海王说起来都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平日里除了逢年过节,也没见天子有这个闲情逸致。如今为了皇后倒是摆上了。” 符桃儿听到渤海王提起皇后的名头,忍不住咬住后槽牙,抵住那股汹涌的恨意。 她这段日子不停地想起她在大狱里受过的刑,还有那没有挨过杖刑死掉的王钟儿。 她在宫里也是和在王府这般,卑躬屈膝,百般谋算。但是结果却不一样。 若是那日皇后没有来,她不必出宫,王钟儿也不会死。 符桃儿在一旁,“人都说天子英明神武,可是妾觉得,大王才是这世上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物。” 这话到了外面是要被人拿来大做文章的,但这会儿屋子里头除了两个人之外,别的人一个都没有,他不但不害怕,反而听得满心的舒服。 “天子这段时日,越来越不像话了。” 宫里黄汤灌多了,人也有些飘飘然。 “上回从山东带回来个田舍郎,宠信的和什么似的,看天子的意思是要重用。别人那么多出身大族的,他不用。偏偏弄个田舍郎。” “寒了多少人的心。” 符桃儿听着,她轻声道,“妾的几个兄长如今在南安公门下,一直郁郁不得志。兄长们虽然默默无闻,但是还有些志向,若是能服侍大王,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原本还头疼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好,后来觉得对男人,还是在他心情最好的时候直接开口最好。 “你兄长在南安公那里?”渤海王问。 符桃儿点头。 “他们如今都是南安公的门客。” 所谓门客不过是奴婢换个名头而已,太后当初这般处置,她没有办法,现在有了机会,她必须动手。 “好。”渤海王如今正宠爱她,再说也不是什么多费劲的事,让人去和南安公说说就差不多了。 符桃儿依偎在他怀里,“大王对妾真好。” 她看他,“妾前几日跟着王妃去江阳王府上,听江阳王妃的口吻,对宫里有不满。” 第159节 符桃儿拿手的强项便是察言观色,只要面目流露出半分,就会被她捕捉到。 “江阳王是那个被天子撸成庶民的东安王的同母兄弟,到了如今看着弟弟依然还没有半点复起的意思。” 渤海王说完,脸上突然有些奇怪,他低头看怀里的人。怀中的符桃儿满脸无辜的看他。 渤海王轻轻点了点她的脸,“你倒是提醒我一件事。” 江阳王这边对天子不满,正好是他可以利用的。 太后这边也正在寻找对天子不满的宗室和朝臣,只要这两股力量拧成一股绳,那么他就可以行动了。 想到这里,他捏住符桃儿的脸,笑得开心。 白悦悦身体在跟着法真大清早卯时起身各种沐浴清晨日光之后,的确好了许多。以前那些毛病是减缓了许多,至少她每月里也没有像以往那些月事淋漓不净,手脚不借着暖炉也有了自己的暖意。 她前去长信宫见太后,太后看着她的脸色都点了点头,“我在宫里听到天子给你寻求名医,看起来李家送进宫的老道也有点本事。” 白悦悦笑道,“多亏了曲阳子师徒,才好的这么快。” 太后上下打量了会,见她面色红润,和胭脂抹在脸上涂出来的好气色完全不一样。 “你人好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如今后宫就你一人,那么你也要把责任担起来,替陛下生个皇子吧。” 白悦悦眼睛转了下,太后看她,“天子对你这么好,你也得把身上的职责担起来。” “好。”白悦悦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答应下来,身上也不会少几块肉,太后也不会从长信宫杀到太华殿,盯着她和元茂两个造人。 太后和这个侄女没什么话可说,她说了几句之后,就让人离开。 太后起身出殿,去看外面新修的风景。元茂让人在长信宫里给她新搭建了一处湖泊景色,以显孝心。 这处景色是仿造南朝的山水春色,太后看着,“现如今就等皇长子降世了。” 冯育明白太后的意思,只要皇长子出世,皇太后把皇长子抱养在长信宫,太后的手里无形之中就多了一张举足轻重的筹码。 “但是皇后那里……” “她是个蠢货,满脑子里除了男人不会有其他的。再说了,祖母亲自抚养孙儿,不管到哪儿都是有理。这种事轮不到她做主。” 她已经将一切都打算好了,把孩子抱过来亲自抚养。至于孩子的母亲那是个累赘,如果她和元茂之前相安无事最好。若是不能彼此相安无事,那么就只有见血,连着孩子的母亲,她也不会留,一道除去。 孩子依恋生母这几乎是本能,她养了元茂那么多年,也没见着让他忘记了生母。 太后不是个愿意和人分享权柄的人,失败的滋味一次就已经足够,她也不会养出第二个元茂。 既然如此,狠点心就是了。这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21:11:56~2022-06-07 21:0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36098 12瓶;长天一色 7瓶;没病你就走俩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偏偏天子全都知道。 白悦悦回到福德殿, 才饮一口热水,外面宫人就来报,说是天子来了。 “陛下今日这么早?” 平日里元茂不是要等天都黑了之后, 是没有多少空闲过来的。 “今日事不多,之前陈嘉和我说,事事躬亲, 除了捞到一个勤政的好名声之外, 也没有用, 要是没有做出点结果,就连那点勤政的好名声也算不上什么。” 陈嘉出身寒门, 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半点士族的委婉。当时听得元茂脸色都有些坏, 不过这话元茂半点都挑不出毛病。就算是励精图治,也得做出众人都看得见的结果, 否则也只是傻用力罢了。 元茂将手里的事分派给下面的宗室和朝臣,令有司去办。难得的有了些许空闲。 “朕听说太后让你去了一趟长信宫。” 这也是他赶过来的原因,若是她还不回来,他自己亲自上长信宫去。 “太后听说我身体好些了, 就把我叫去看看,说陛下这次找来的道士的确比宫里的医官有本事。然后还说……” 元茂见她话语里有迟疑,“说什么了?” “太后还说, 现在我身子好了,就该把身上该有的责任给担起来。陛下如今后宫就我一个人, 那么生育皇子也该是我分内事。” 白悦悦说完,见到元茂的眉头皱起来, 原本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看向元茂, “陛下, 这话有什么不对么?” 元茂已经二十出头了,这年岁还没有孩子的,别说宗室,就是洛阳那些士族子弟里也难有一个。 元家的皇帝们,个个天赋异禀,十来岁的时候,皇子皇女就有了。元茂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按道理来说,元茂在这事上,应该比她还要着急,可是她看着元茂这样子,像是不想要孩子。 “你身体如今还在调养。”元茂摇摇头,他见到她脸色有异,握住她的手捏了下她的掌心,“生育这种事,对女子来说等于过生死劫,朕不想你因此有什么差错。” 话说的很贴心,换个人已经感激涕零了,但白悦悦小心的瞅着他的脸,满脸的迷惑。 “我感觉陛下好像不喜欢皇子。” 元茂一愣,他不禁问,“朕真的看上去不喜欢皇子?” 白悦悦有些犹豫,她迟疑着打量他一下,又低头下去,“我不知道。或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 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没人继承回头落到侄儿们的手里,都不知道有什么下场。 要是回头侄儿要立自己的亲爹亲娘做皇帝太后,元茂这个伯父就可以让贤,连着死了之后的牌位都能被请出太庙,做个孤魂野鬼去了。 又不是现代,没儿子也没关系,照样吃喝玩乐,谁也管不着。在这里没有孩子那是天大的事,尤其皇家。 还是说他并不是不喜欢儿子,只是不喜欢白家女包括她在内所生的儿子? 白悦悦这么一想,顿时感觉茅塞顿开,似乎一切都说的过去了。 不过他不是还可以和别的女人生么? 突然脑子里冒出另外一个问题,她看元茂的眼神里也有了一层狐疑。 原本看似已经完全明了的事,瞬间又开始扑朔迷离。 “不要多想。”元茂看清楚她眼底里的疑惑,抬手压在她的发顶。 “儿女缘分这件事,若是有缘,那便有缘。若是没缘,也不要强求。否则到时候子孙不肖,反而还要将你我全都拖累进去。” 这是被儿子给坑了? 白悦悦费劲想道。 “不会吧?”她小心的打探,“这孩子都没见着影子呢,陛下怎么能说是没出息的不肖子呢,难道陛下见过?” 元茂笑而不答,“如今对朕来说,比起皇子,你更重要。长御和朕说,你这月比往日都要好多了,癸水也不是那么淋漓不尽。” “长御怎么连这种事都和陛下说!”白悦悦脸颊不禁有些火烧一样的滚烫。 元茂只是笑道了一句“夫妻之间知道这些很平常。” 随即脸色也正了起来,“这很好,朕担心这个担心很久了。虽然曲阳子没有和朕说过,但是朕也知道调理身体是长年累月的事。” “慢慢来。” 白悦悦不死心的试探,“那要是我还没好全呢,陛下的皇子怎么办?” 说着她就掰着手指开始算,“陛下想要个皇子公主,找个嫔妃就是了。后宫里除了我之外,下面还有两昭仪三夫人,另外还有上三嫔还有下六嫔。这都还没有算上那些世妇还有御女。” 这么一算,她越发觉得皇帝过的可太逍遥了,后宫里这么多的位置。就算是为了自己能升职,也要使尽全力让皇帝高兴。这么一想起来,就算做皇后还没得瑶光寺里那些出嫁贵女贵妇来的逍遥快活呢。 瑶光寺是皇家寺院,里头出家的女眷,除非自己想不开,又没有人接济,日子的确难过。但是要是想得开,好像也挺自在? 至少她知道瑶光寺里的比丘尼基本上不是什么安于修行的人。 “朕不想要,也没打算要。” 白悦悦一听,颇有些好笑,“那要是我这毛病好不了呢?” 元茂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真是这样,那就说明我们和儿女是真的没有什么缘分。到时候从宗室族亲那里过继一个好孩子吧。” 这话绝对不是说笑的,白悦悦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认真。 过继从来就是个麻烦事,尤其是皇室,涉及到皇位以及近远支的宗室,那更是无尽的麻烦和争吵。所以只有各种努力生儿子生不出来,实在没有办法,否则绝不轻易谈起过继的事。 白悦悦上上下下把元茂打量了一通,元茂喝茶抬头就见她望着自己。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眼神全落到他身上。 “至于太后那些话,更不必放在心上。” “朕如今只想你好而已。” 只想她好!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头徘徊了好几日,白悦悦想了好几日,若说上周目元茂所作所为还是个典型狗皇帝的话。那么这次她真的对元茂所作所为满头雾水,闹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 “殿下。”惠宁小声提醒。 白悦悦回神过来,见到惠宁正冲她笑。 今日家里出嫁了的几个姐妹到长秋殿来。 “最近天有些热了,殿下可是没有睡好?” 这倒是没有,只是心里想着事,白悦悦也没说,她看向坐着的几个姐妹,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在一块。一路排开都有一股难言的气势。 后族的女子就没有低嫁的。就算不进宫,也个个都是王妃。 虞宁病了一年,关起门来养病。前段日子成了乐陵王的王妃。白悦悦没有亲临,只是派人去送了一些贺礼。 乐陵王二十七八,前头有过一个王妃,王妃去世之后,才又求娶的后族女子。但他年纪算起来还算年轻,和虞宁也是门当户对。 “让姐姐见笑了。”白悦悦对惠宁笑笑,她看了一眼虞宁,“四娘的病到现在,已经痊愈了吧?” 惠宁听着,不动声色看过去,目光落到虞宁身上,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这个妹妹疯言疯语起来,连她都有些难以招架,为了不让虞宁的那些疯话连累到全家,她和父亲把虞宁给关起来治病,不好全了不放出来。 在家里养病养了一年,若是还和以前那么疯言疯语,那么她只有再和父亲商量了。 第160节 虞宁见到了惠宁投来的注视,扯了扯嘴角,“多谢殿下记挂,已经痊愈了。” 白悦悦左右看了看,她只听说四娘生病了在家养病,至于是个什么毛病她也不知道。 她听虞宁这么说,点了点头,“我这儿女侍中还没有人选,我有意从我们自己姐妹里挑人。” 女侍中是皇后的亲近,一般是王妃公主这样的外命妇来担任。她和公主们并不熟悉,元茂的那些姊妹和她完全不亲近,她也懒得去费那个功夫和公主们套近乎。 干脆用人唯亲,想到了白家的女孩。用起来也省心些。 “二姐如今随夫上任,还在外面回不来。我打算任命大姐,” 她看向了虞宁,虞宁起身道,“妾身身体一直时好时坏,未曾痊愈,恐怕难以侍奉殿下。” 皇后的女侍中需要时常在宫中陪伴皇后左右,她对这个自然清楚。 她不想留在宫里听从三娘的诏令,不如躲回家去。 白悦悦也不勉强,她听到虞宁自陈身体不佳,还想要法真给她也看看。被婉拒之后,又送了高句丽所产的百年老参。 出宫之后,虞宁见惠宁还看着自己,“大姐姐也应该放心了。” “你病好了,我自然放心。” 惠宁笑了笑,“如今尘埃落定,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乐陵王看着也是个可靠之人,你只要好好安心,自然日子是不错的。” 后族的女儿,嫁到了宗室家里。上有太后,又有一个得宠的皇后,不敢被夫君小看。 虞宁到了车上,扶着头,下车了正巧遇上其他宗室女眷来。见到长乐王妃李元姜,她见到李元姜,略有些僵硬。待看到渤海王妃身后跟着的符桃儿。 虞宁顿时如遭雷击,两耳里嗡嗡作响,她强撑着指这渤海王妃身后的人,“这个倒是看着眼生。” 渤海王妃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符桃儿,“那是大王身边人。原先是宫里赐下来的,见着人聪明伶俐就带上了。” 虞宁身形晃了两下。 那些旧人这辈子都被天子给发配了下去,李元姜也好,符桃儿也好。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天子全都知道。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抢着给自己戴帽子的男人。 第104章 朕记得,朕一直都记得。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个给自己戴帽子的男人!而且乐此不疲! 虞宁两耳里嗡嗡作响, 她知道符桃儿上辈子就不讨天子的喜欢,但是没想到天子对她如此不在意,不在意也就罢了, 竟然能干出随意把这些妃嫔给赐婚出去的举动。 虞宁在一片茫然里,生出了极致的恶意。 那位怕是有什么不为人道的癖好,也难怪他明明知道三娘是个什么人, 却还能娶了她。 这念头冒出来, 现实有一阵诡异的快意。可是那股短暂的快意过去之后, 便是巨大的失落。 渤海王妃看虞宁的脸色有些奇怪,她看了一眼身后的符桃儿。符桃儿自然也注意到那边虞宁落到她身上的目光, 顿时捅了虞宁的心都有。 这个白家四娘,当初看起来架子十足, 皇太后也是一副她必定是后宫之主的架势。唬得她当初都看走眼了。没想到个四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不, 连中看都没有,不过是个中人之姿,丢到人里头,除却出身之外, 根本就没有多少本事。说被天子赶出宫,就被天子撵出去了。 皇太后平日里看着一副对她颇为照顾的作态,结果到了被撵出去的时候, 皇太后和天子吵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别人都说徒有其表,这位就是连其表都没有。 如今这位成了乐陵王妃, 符桃儿算是彻底认清楚她到底有多少本事了。 符桃儿到了渤海王的身边,隐约察觉到渤海王的野心, 还有和皇太后的那些牵扯。这个时候她不想让渤海王误认为她是皇太后那边的眼线。 符桃儿低头, 看上去比方才还更要谦卑恭谨。 “弟妹大度。”虞宁收回目光, 心下滋味杂陈。 到了这会,她知道了她们这些人在天子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平常男人对妻妾们哪怕不喜欢,但终究是有一份在意,不允许她们心生别意。但天子根本就不在意这个,甚至还能亲自给她们赐婚。 这份胸襟,真是让人佩服。 “我一个人有时候也照顾不来。”渤海王妃轻声道。 伺候人的事,哪怕是自己的夫婿,她也不太想操心。毕竟家里内内外外要操心费力的事太多了,哪里来的精神来服侍男人。正好有个懂规矩的人顶上,既乖巧又懂进退,那就是她了。 反正若是她不知好歹,处置起来也不费什么功夫。 “你们在宫里见过?” 渤海王妃顺口一句,见到虞宁颇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原本没多想都不由自主的生出点心思来。 符桃儿看似平静,掌心里已经全是汗水了。 渤海王和皇太后看似相互合作,实际上她没见到渤海王对太后有半点的尊敬。显然和太后只是互相利用,到时候一定会闹翻脸。若是渤海王误认为她和太后有什么关联,那她就真的彻底没有任何希望了。 “没有。”虞宁道,“就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 说完虞宁随意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离开了,渤海王妃回头看了一眼符桃儿,符桃儿被看的冷汗直流,偏生不能表露出来,只能退避在一旁。 白悦悦每日里跟着法真和她说的,夜里亥时之前入睡,卯时之前起床,然后跟着法真一道在卯时的日光里练功。 这家是纯粹的道家功法,背对着日光吸取少阳之气,动作之间还得心里默念。 学这个之前她还得清楚什么穴位在哪里。一番下来,竟然肚子里也小有点墨水了。 一番下来,头脸微微发汗,白悦悦吸了口气,觉得浑身上下倒是通畅了许多。那边中常侍带着人过来。 “陛下那里不用人了么?” 中常侍是时常在元茂身边,这个时候,可能元茂那边才退朝。 “陛下就是让臣过来问殿下,殿下的生辰,殿下想要如何过,以及殿下想要什么?” 帝后和平常中常侍见过的那些帝后都不一样,先帝在的时候,皇后生辰那都是让中侍中省自己照着规矩办。像这般,还专门问问想要如何过生辰的,中常侍也是头回见。 看着不像是帝后,倒像是外面平常夫妻似的。就算是平常夫妻,也没有几对能和天子这般,还记着来问。 中常侍见皇后满脸迷茫,“殿下的生辰要到了。” 她这才满脸的恍然大悟,“告诉陛下,我还没想好呢。到时候想好了,再和陛下说。” 中常侍颇有些诧异的微微抬头,然后马上又低头下去道了一声是。 回去他把皇后的话,原封不动的全都告诉天子。 中常侍就听到天子笑了,“也好,让她多想想,想到自己想要的就行。” 他又看向中常侍,“朕让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中常侍低头说准备好了,“中侍中省早已经准备好,陛下要今日送到福德殿么?” 元茂持笔的手顿了下,他下朝回来,待会还要见朝臣,新政已经实施下去,他亲自坐镇,待会还得见来自冀州大族的韩氏兄弟。 哪怕这么一个空档,他一边看奏疏,还要处理夫妻之间的事。 “送过来吧。”元茂又叫住中常侍,“记住要轻悄悄的,不能让皇后察觉。” 中常侍眼珠稍稍一转,算是知道了天子什么意思。连忙去了。 皇后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加上年少,早上练功完用膳之后,就会领着一众的宫娥在外走动。这样倒是方便他们办事了。 白悦悦今日叫了罗氏进宫,罗氏在外替她操办事。她时常借着赏赐人的理由给罗氏不少钱物。 母女俩在宫道上走着,身后的宫人全都离的远远的,根本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白悦悦知道自己身边多得是元茂布置下的眼线,连她随口和小宫女说的一句话,元茂都能知道。 她也不能每次见罗氏的时候,次次都屏退左右。显得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能跑出来,借着散心的理由,把那些宫人甩开的稍稍远一些。 “瑶光寺里都已经打点好了。”罗氏轻声道,她不明白白悦悦在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让她帮忙,她也就帮了。 “我拿我自己的名义,捐了不少钱。”罗氏道,“主持特别开辟出一间禅房出来。” 罗氏到底是觉着瑶光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晦气,尤其是对后妃来说,这简直就是个不祥之地。平常后妃对这个地方简直避之不及,也不知道女儿为何不但避开,反而还主动让她去打点。 白悦悦看懂了罗氏面上的疑惑,但是她没有多少半点解答的意思。 “三娘,阿姨没有听说你和陛下有不和的传闻。” 何止没有,宫里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天子对皇后的宠爱,还亲自给她寻良医治病。听得她浑身上下都高兴的不得了。 “我只是未雨绸缪。”白悦悦道,“阿姨应该知道,男人的心今日喜欢你,明日见到另外一个,说不定魂都到别人身上了。尤其他还是皇帝,喜欢谁,不喜欢谁。谁也管不住他。要不然宫里哪来的那么多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记得元茂曾经拥有的那些妃子,哪怕现在后宫空空如也,她也不觉得他这辈子就非她不可了。 她早过了轻易相信男人的年纪,男人那张嘴,说情话的时候的确是情深意切。不过反悔的时候,满脸不认账那也是真的。 平常男人都这样,更别说可以正大光明可以搞许多女人的皇帝。 哪怕元茂不记得上周目的事,她都不信他那一套。更何况知道元茂还记得。 “未雨绸缪。”罗氏把她的话放到嘴里咀嚼了小会,想起家里的白逊,喜欢某个姬妾的时候,的确是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可是最多不过三个月,就会马上抛诸脑后,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说不好。 “我听说三娘最近这段时日身子好了不少,不如抓住机会生一个皇子。” 罗氏道,“这样的话,三娘在宫里也就算站稳脚跟了。” 男人不可靠,但是儿女们却能。尤其宫里,皇子们总是和生母相依为命。 “陛下不想生孩子。” 罗氏嘴都要张得老大了,她反应过来,左右看看,见着宫人们和她们拉开了一大截的距离,想要听到她们说什么都听不到。 罗氏拉住白悦悦,“三娘,这怎么回事?” 她踟蹰了小会,“你和阿姨说说,到底是你还是陛下他……” 罗氏知道女儿癸水上的毛病,妇人想要轻易受孕,癸水就要顺畅。若是癸水不好,受孕也难。但是男人不要,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世上除非生不出来,否则哪里有不想要自己子嗣的男人。 “不知道,也没见过他有这上面的毛病。” 白悦悦持着团扇往前走着,“可能上辈子被不肖子孙给伤透心了吧。” “那怎么能行。陛下若是没有皇子,这天下可是要大乱的。”罗氏对白悦悦这话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眉头皱紧,“到时候就算过继一个,到底还是别人的种,会不会对你好。” 白悦悦扯了扯嘴角,元茂会不会让她把这皇后做下去她都不知道,就更别说以后的便宜儿子。 第161节 可能她还没看到便宜儿子,自己就已经收拾包袱滚蛋了也不一定。 “入了宫,能和陛下好好过就过,身体养好了,有个皇子更好。” 罗氏对白悦悦挖心掏肺,“事情别想的那么坏,陛下那么喜欢你,又没有其他身子上的毛病,怎么可能不想要孩子,尤其还是你生的。” “好好在宫里做皇后,三娘你让阿姨去操办瑶光寺的事,阿姨连着几夜都没睡好,不知道你在宫里真的过的如何。” “阿姨老了,最大的心愿便是见着你和恒郎两个,能有自己的前途,一辈子平安就好。” 白悦悦听着,她慢慢往前走。 “阿姨,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尽人意的。我做的那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用不上最好。” “若是用上了,那也有准备,不至于完全落入他人之手,听天由命。” 白悦悦回到福德殿的时候,见到殿内的宫人少了一半还多。 殿内有多少人都有定数,除非上位者发话,不然都没变过。 白悦悦伫立在门口正要问长御,突然背后伸出一双手,捂在她的双眼上。 那双手很大,掌心火热,温度压在她的眼睛上热烘烘的能逼出一层汗水。 “陛下?”白悦悦问。 话语落下,原本压在她双眼上的手松开。 “怎么就猜出来了?” 元茂笑道。 他过来的时候,正好撞到她回来,也没见她带几个人,心血来潮捂住了她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极力的放轻自己的脚步。在完全不让她发觉的前提下到她的背后,掌心捂住她的眼睛,感觉到她的眼睫在掌心里扫过。瞬间他的心跳加快了。 “这宫里除了陛下之外,谁又有那么大的胆量来捂我眼睛。” 元茂笑了,他握住她的手,往左右看看,“不是罗娘子今日进宫陪你么,怎么不见她?” “回去啦,宫里也规矩多。要不是我在这儿,阿姨都不会来。”白悦悦看他,“我给阿姨赏赐了十金。” 她时常给生母还有同母弟弟一些赏赐,这些元茂都知道的。 元茂点了点头,完全不放在心上。 “今日朕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他拉着她到内殿里。 内殿静悄悄的一人都没有,他到了内里和刚才那样,一手把她的眼睛捂住。 白悦悦也随便他去,但是口吻上还是一派的天真好奇。 “陛下要给我看什么?” 元茂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到了内里,故意把她的背转过去。 待到转过来,白悦悦就见到了一株珊瑚摆在自己面前。 珊瑚是海里的东西,想要得到且平安无事的运过来极其难,所以身价翻了不少。 “朕知道你要过生辰了,所以将这送给你。” 白悦悦望着面前的这株珊瑚,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喜庆。 她反应快,一头扎到了元茂的怀里,哭不出来,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两眼里顿时冒了点泪花。 “我生辰,我自己都记不住呢,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到阿爷给我过生辰。” 元茂手放在她的后背上,“朕记得,朕一直都记得。” 白悦悦在抽噎的时候,看了一眼珊瑚,这东西只能在人来的时候,摆在那儿充门面。其他时候,就只能摆在库房里头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了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21:12:53~2022-06-09 21:0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喋喋 10瓶;吃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 珊瑚价值昂贵, 元茂拿来博她一笑。自然是想要得到她的欢喜。 白悦悦在他怀里装了小半会的感动,又绕着那株珊瑚左看右瞧。物以稀为贵,这东西从海里好好弄上来, 再完好无损的送到洛阳。宗室里能有的都没有几个。 元茂得了渤海郡的上贡,眼巴巴的给她送了来。 “红彤彤的也算喜庆,”白悦悦道, “摆在正殿吧, 陛下的赏赐, 还是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这玩意儿除了拿出来妆点门面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元茂从背后抱住她, 双臂环在她的腰上,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她言语里的‘陛下的赏赐’莫名让他很不舒服, 似乎他们俩还是君臣,不是他觉得的夫妻。 “什么赏赐, 喜欢就拿去。”元茂道。 白悦悦只是一笑,并不当真。 “这珊瑚是真好看,我就喜欢红艳艳的。”白悦悦话题一转,飞快的就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了。 男人对绿帽子这个东西, 那是无比的在意。从元茂对她一开始的无视和喜怒无常,肯定记在心里。一个上周目为了绿帽子给人灌了毒酒的男人,说他突然重来一世, 就放下了以往的一切,彻底的大彻大悟不计前嫌, 怕不是给她开玩笑呢。 就是她不知道元茂在和她打得什么主意。 他对她监视的几乎密不透风,她半点动静他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严防死守到她都不可思议。 但他又四处寻来良医给她治病。 难道还真是那种, 把她给治好一些, 好留着折腾, 免得一下子就搞死了? “是个好征兆吧,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白悦悦嘴上道。 元茂听多了身边人给他说的那些吉兆,对各州县上报的什么发现青龙麒麟凤凰的吉兆都是置之一笑。 她说的这话没有那些朝臣有华丽辞藻,不过听到心里,就是有几分烟火的欢喜。 元茂跟着她的话一块道,“是啊,是个好的征兆。” 他跟着她说完又道,“阿悦,我们是夫妻,是不是?” 白悦悦点头,元茂脸颊贴在她的脸上,金玉耳珰在中间被他们的体温给暖热。 “既然如此,就不要分什么赏赐不赏赐,那一套是给臣下们的。不是留在夫妻之间的。” “那就是陛下给的,那我随便摆了。” 她飞快的换了一句话,这话让元茂笑出声来。 皇后生辰,宫中自有一套宫规。内外命妇如何到长秋殿进贺,以及举行宫宴。但元茂觉得宫宴到底是显得有几分拘束,在宴请外命妇之后,又带着白悦悦去了一趟上党王府。 之前元茂就放出了风声,紧接着其他几个近支宗室亲王也携带着女眷前来。一时间场面热闹。 白逊特意让罗氏在府里腾出一大块的地方,给天子用作宴会的地方。 宗室坐在里头,一时间场面热闹,元茂坐在上首满面笑意,“昨日是皇后的生辰,所以朕今日到上党王这里来。” 天子言语里直接挑明为皇后而来,白逊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笑,旁边的宗室互相对视一眼,笑了又笑。 外戚立身,就是后妃。后妃和外戚唇齿相依休戚与共,后妃得宠,外戚就算不争气,没什么能耐,也能过的不错。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白逊那满脸的得意,她靠在那儿,见到惠宁,兴高采烈的让惠宁过来,“今日怎么没见着外甥?” “他年纪小,时不时就爱哭闹,带过来只是给殿下添麻烦。” 惠宁笑道。 白悦悦对这位长姐比较亲近些,“回头我让人送给大姊姊一些疗养身体的补品。” “殿下送来的已经够多了。”惠宁道。 “皇后召自己娘家的几个姊妹过去了。” 符桃儿在渤海王妃身后听到渤海王和身边的江阳王妃道。 江阳王和那个被天子一撸到底,贬成庶人的倒霉家伙是同胞兄弟。原本江阳王以为天子不过是一时严惩,没想到到了如今也没有半点让人恢复王爵的意思。再这么下去,人就真的只能和庶民们混在一起了。 江阳王妃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哼声,那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还有身边的渤海王妃才能听到。 “那些都是殿下的姊妹,应当要好好照顾的。”江阳王妃开口道,若不是方才的那声轻哼,还真是听不出她话语下真实情绪。 渤海王妃看着那边的热热闹闹,皇后对外命妇们要说特别的偏爱也没有。女侍中的人选到如今还定不下来,原本外人都以为皇后会任人唯亲,让娘家的几个姊妹担任,谁知道皇后干脆一个都不要,哪怕身边没有女侍中也没关系。 江阳王妃这话有失偏颇,可她话里的情绪多少能代表江阳王的态度。夫妻一体,江阳王若不是心怀怨怼,江阳王妃又怎么会如此。 另外江阳王的兄弟还有好几个,个个都是手掌实权的人物。这些人或是领兵或是手掌一方之权。 他们心怀怨怼,要是拉过来的确是个助力。 符桃儿在渤海王妃身后看着,渤海王妃回头过来,看了她一眼。符桃儿会意。 宴会过了小半,她见到江阳王妃和几个王妃离开宴会,符桃儿悄声离开。 男人们做事,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注意。但是女人们就没有那么多的桎梏。女眷来往原本就理所当然,彼此在一起说一些家常话,也无人在意。 江阳王负责统领洛阳附近的驻军,还有他的几个兄弟,绝大多数也都是领兵,驻扎在太原等地。 江阳王兄弟几人,除却在任上的,其余在洛阳的,如今都到天子跟前去了。 能拉拢的,只有江阳王妃几个人。 这边渤海王妃不好直截了当的过去,派出符桃儿替自己出面。 符桃儿她这段时日带着到处走动也算是在众人面前混了一个脸熟,知道那是她得用的人。 符桃儿跟在江阳王妃身边,随口提及了几句如今天子重用他人,江阳王几人遇冷的事。果然见到江阳王妃几人脸上露出气愤的模样。 “我们都是远支的人了。拿民间的话说,都已经出了五服。”江阳王妃旁边的王妃轻轻说了一句,话语很轻,“罢了。” 第162节 “免得这话叫人听到,就麻烦。” 江阳王妃看向符桃儿,神色里有些微妙,“我家大王说过,渤海王为人谦虚和善,倒是如今年轻人里难得见到的。” 符桃儿眉眼微抬,女人这里先打听好口风,口风打听好之后男人接下来再如何。 前方是个岔路口,江阳王妃等人往另外一个路口去了,符桃儿往和她们不同的方向回去。 帝后降临是大事,所以府里的人绝大多数围绕在帝后那边还有庖厨那里,这边倒是没有几个人。 符桃儿才想着这里办事方便,就一头撞见了面前来的虞宁。 符桃儿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站定了给她行礼。 虞宁看她,“我方才看你和江阳王妃几个在一块?” 符桃儿心跳如鼓,嘴动了两下说不出话。 “渤海王妃自己有事不来,叫你去?” 渤海王妃活动的女眷里甚少包括后族,后族和太后皇后捆绑在一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怎么可能去帮着外人。渤海王妃和后族的人,保持距离的同时,也保持着一份警惕。 “王妃有些身体不适,所以让妾来传话。” 符桃儿不知道虞宁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万一眼前的人知道了什么,往天子或者皇后的面前一告,所有的一切怕不是要打水漂。 符桃儿心里动了杀机,但是看到虞宁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不得不勉强把这个念头打消。她没有把握制服面前的主仆三人,而且这里是上党王府,她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是吗?”虞宁方才离得远,她远远看着,看着几个人的姿态,不像是简单的传话。 虞宁见符桃儿头低垂着,也不打算追更究底,“你回渤海王妃身边去吧。” 符桃儿低头离开,虞宁领着人回到席上,白家女儿的位置相比较其他公主王妃,离皇后更近。 “四娘怎么不到前面去?” 虞宁才坐下来,身边就有姊妹提醒,“我刚刚还听到皇后提起你,说你身体不好,打算让福德殿的那位坤道给你看看呢。” 众人都知道福德殿的坤道医术超然,能把皇后的那些老毛病给调理过来,哪怕如今还没有根治,也是很不错了。 虞宁愣了下,她下意识往皇后那边看去。 白悦悦和身边几个姊妹说笑,虞宁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幕,她迟疑了下要不要去提一提。但是又看到白悦悦那边不知道和身边人说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眉眼里颇有些肆意的味道。 虞宁见状,原本要站起来的身体也坐了下来。 三娘的日子既然过的如此不错,她又何必上前起献殷勤,尤其连她都不知道渤海王妃在做什么,平白无故得罪人,她也不一定能获得什么好处。 更何况,天子在三娘周旁保驾护航,就算真的有什么事,那也用不着她来操心。 白悦悦和身边的惠宁说笑,她看向惠宁,“姊姊若是有空闲,我想要姊姊到宫里帮我做点事,如何?” 这边是要任命女侍中了。 惠宁早就有所准备,毕竟皇后和公主们不熟,比起不熟悉的公主们,她们这些娘家姊妹更合适。 听到白悦悦说起,低头道,“能得殿下看重,乃是妾的福气。” 这算是应了。 白悦悦握住她的手臂,“我知道外面人说我用人唯亲,可是公主们和我都不亲近,我也懒得和她们套近乎。” 惠宁原本想替那些公主说些好话,可一想也没有必要。她和公主们也没有太多的往来,就算说了公主们也不一定记着她的好。又是何必。 白悦悦和惠宁说完,她眼神往在场的人看了一圈,人有白家的子女,也有宗室,连着恒郎也来了,但是一圈下来,没有见到罗氏的人。 元茂见到她的脸色一下就暗了下来。方才还见她兴高采烈的和娘家的姊妹们说话,热火朝天的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阿姨没来。”白悦悦轻声道。 罗氏是妾室,虽然她是皇后生母,又在府中地位不一般。但这种场合,还是不会让罗氏出现的。毕竟身份不够。 元茂和她对视小会,白悦悦先低头,“我不会让陛下为难的。” 元茂见她回过头,对身旁中常侍道,“赏赐罗娘子一百金。” 他此举没有瞒着别人,声音洪亮。 周旁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逊万万没想到皇帝会提及罗氏,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但是身子下意识的站起来。 元茂抬手示意他坐下。 接下来白悦悦对宴会有些不太热衷,回宫之后,她罕见的一头靠在他的腿上,难得的显露出一副依赖的姿态。 “其实我一点都不怨恨阿姨,她一个弱女子,身家性命全都在男人的手里。对儿女根本就做不了主,还不能哭不能闹,哭闹了指不定会被如何处置。” “如今我做皇后,她虽然在府里地位和其他姬妾有了天壤之别,但还是……” 元茂静静的听着,皇后生母原本应该封郡君,但是罗氏出身低微,世间和朝廷最看重人的出身,这个郡君的位置落不到生母的头上。 白悦悦觑着元茂的脸色,“我也不是说要陛下给阿姨外命妇的封号,如今朝内外多少人盯着。要是陛下为我破例,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眼睛巴巴的望着元茂,元茂低头,“朕会让人给罗娘子送赏赐过去,其他人见到了,无论如何也不敢慢待轻视她。” 行,有这么一句就可以了。 元茂给她的,都是一些珊瑚啊,金镶玉这类东西,昂贵价值连城,但是只适合拿来自己用或者是拿来赏赐人。拿到市面上流通那是想都别想了。 给罗氏,她正好让罗氏帮她做事。 “阿悦在想什么?” 冷不防元茂突然出声,白悦悦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她看过去正好见到元茂低头看着自己。他双眼在此刻乌黑,她莫名的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我在想,你对我真好。” 她两眼里全是好奇,“你以前有对女子那么好么?” 元茂摇头,他望着她,满怀希望,“那阿悦知道朕对你好,阿悦打算如何?” “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 她起身双臂一把抱住他,因为这拥抱来的太过突然,元茂都以为她整个人都撞了过来。 白悦悦在他怀里抬头起来,眼里都是亮的。似乎整个人都要到他的心里去。 “你信我呀。” 她软软道。 第106章 水光潋滟,似乎下刻就能落泪了。 元茂有瞬间像是落到了迷离的梦境里。 他不知道如何爱人, 也从未被人爱过。或许有人曾经爱过他,但是他从未注意过,也没有放在心上过。 在她之前,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满心满意的全都是一统河山的雄心壮志。 真正被人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元茂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对此的希翼从她进宫真正和他相处之后从未断绝过。相反那股希翼随着两人相处的时日越来越长, 变得越来越浓烈。 “你对朕好?”元茂被她抱着, 后背贴在车壁上, 嗓音是他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迷醉。 白悦悦点头,两手还是抱着他, 他看着精瘦,一手下去全是滚烫的肌理。和抱着一个大火炉似的, 暖烘烘到烫手。 她仰起头看他,“陛下难道觉得我还会在这种事上骗人么?” 元茂眼神深处有了一股恍惚, “朕不知道。” 她的心他从来没懂过,就算是用天子的权柄来诱惑她,她也没见得有多少意动。 白悦悦脸颊都很不满的鼓起来,“陛下这话说的, 难道我自从大婚之后,没有对陛下很好么?” 元茂的脸上涌现出些许的松动。 白悦悦趁机将自己的头压上去,嘴唇都贴在他的唇上。 哄一个没事儿真相的男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说太多了, 多说多错,吻上去就好。 回宫之后, 白悦悦才一只脚踏入太华殿,元茂整个人就从旁边抱过来。他不等屏退那些宫人, 径直吻过来。 白悦悦侧脸躲了躲, 元茂的唇错过了她的嘴, 落到了她的脸上。但是他整个人都熊熊的抱过来,除却刚才的那点点的失误,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躲避余地。 白悦悦间隙间,见到了宫人们训练有素的低头退出去。 他整个人压了下来,他看起来清瘦,但是一个身量那么高,又年少就有出众武力的年轻男人,哪里可能真的是什么身量单薄的。他整个人罩头覆下来的时候,她就受不住压过来的重量,脚步踉跄了好几下,她腰肢被他搂住,倒也没有一头栽在地上。 脚步踉跄间,她感觉自己裙摆似乎是勾到了哪里,先是觉得裙摆被什么拉扯住,然后她就听到什么东西到底哐当一声。 白悦悦想要去看,却被元茂一手将脸颊掰了过来。 他的鼻息热烈滚烫,全都喷涌到她的脸上。他不耐的扯掉她腰间的结带,佩戴的玉组佩被他那么大的力道扯得撞在一起叮当乱响。 白悦悦摸索了两下,学着他的模样来。那层楚楚的衣冠被她不是扯的乱七八糟,就是丢得远远的。 她开玩笑似的把他头上的发冠给拆了,连着发髻上的簪子也被她丢到了地上。 白玉的发簪,被她随手丢在地上断成了两截,金玉碎裂之声里,元茂原本全都束起来的长发全都落了下来。 他的鼻息落到了她的脖颈上。 白悦悦手指抓住了他落到她手指间的长发,那是真正属于男人的质感,没什么柔顺光滑可言,指尖里全是一股粗糙。 她倒吸气着,她后背压在墙壁上,手掌逐渐接触到完整的他。 掌心下的人滚烫的厉害,像是烧着的炭火,要把她也一块带的完全烧起来。感觉到脚踝被握住,紧接着一股力道将她打开,他重重覆了过来。 他将自己完全融入在她的躯体里。 “你爱朕么?”他深深浅浅里拨开她的被汗水黏在脸上的碎发。 爱这个字,从嘴里说出来,元茂都觉得有股不自然的忸怩。 喜欢了便是抢夺过来就是。她前生便是被太后一纸诏令接进宫,成了他的女人。此生也是被他用皇帝的权力强行带入宫。 后悔吗? 怎么会后悔。 她原本就应该是他的,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哪怕她死了,也会以他皇后的身份下葬。 第163节 他没有想过任何,她不属于自己的情形。 白悦悦正在不上不下的时候,她不满于在这个关键时候,元茂竟然还能分出精力来问她。 “当然!”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要元茂在这个时候继续给她卖力就好。 “那会有其他的人么?或者说……” 他不紧不慢的厮磨,将她横腰截在空中。 元茂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颤抖,“是不是还有其他打算?” 这句话当即让白悦悦的脑子清醒过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绷紧。元茂整个人重重的倒吸了凉气。 他头颅俯过来,鼻息交融在一起。 白悦悦脑子里欲念的潮水褪去,只留下一片清明,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问题,还真是不知道是突然来的兴致,还是故意为之。 元茂盯她小会,看着她唇齿微张,似乎要给出一个回答。 眼前的光线顿时一暗,他重重压在她的唇上,将她那些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全都吞吃到肚腹里。 他的攻势徒然间猛烈,她攀附间,手指抠入了他的肩膀,指尖几乎完全陷入到肌理里去。 “除了朕这,这世上哪里还是你的安身之地。” 模糊里,白悦悦听到耳边传来元茂的一句。 呵,还真敢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人们过来帮她擦洗换衣,她躺在卧榻上,疲倦得闭眼就能睡着。正准备入睡的时候,元茂过来,身上带着点沐浴药汤的味道。 他过来,手臂就探来将她抱在怀里,也不管她是不是乐意,将她抱着一块睡。 等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白悦悦反手摸了摸旁边。不出所料,身边是空的,元茂去见朝臣了。 她令人把罗氏寻进宫来。 罗氏见到她,“昨日里陛下赏赐了那么多金子,我都拿不住。” “拿不住就藏起来。”白悦悦道,“阿姨,我到时候要你做一些事,要用到陛下赏赐你的那些金子。” 罗氏完全不在意,她早已经今非昔比,尤其这些金子是天子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赏赐下来的。和给女儿的差不多。 “三娘放心,这些金子阿姨都有好好收着。”她看了看左右,“除却必要的开销,其他的阿姨全都给你收着。” “阿姨想过了,这世事无常,还是有点东西藏起来能傍身。” 白悦悦见罗氏满脸认真,突然觉得有些鼻酸。 罗氏见她眼圈红了,赶紧给她擦了下,“三娘在宫里别人看着日子痛快,但是天子身边哪里是那么好呆的。这伴君如伴虎,也不是白说的话。你阿爷到了天子面前,哪怕年纪辈分在那儿,也得小心翼翼。他这年纪的都这样,别说你了。” 罗氏希望女儿在宫里日子舒心,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这世上男人长情的少,见一个爱一个的更多。 女儿若是能有个皇子傍身更好,但若是没有,到时候又来个什么新欢,那就很难办了。 想通了这个,罗氏一改之前只帮着女儿做事满心不解,开始和她一条心。 白悦悦想起昨夜里元茂冷不丁来的一句,浑身上下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她也不知道元茂会和她玩这种游戏到多久。 她一头靠到罗氏的怀里,闭上眼。 中常侍将福德殿内母女的情形告知给元茂。 元茂手里的笔稍稍顿了下,“母女亲情,恐怕就是皇后和罗娘子这般了吧。” 中常侍低头,“殿下靠着罗娘子,下面的宫人们虽然听不清楚殿下和罗娘子说什么,但是母女之情是做不得假的。” 元茂颔首,他对于母亲的感受,已经只有那么存于幼时记忆里的那么一点东西。他想要从内里觉咂出什么滋味,却很难。回想起来只有生母那张惊惶的面容无比清晰。 母亲的关爱,他如今仔细想来,自己的人生里像是从来没有拥有过。 他坐在那儿呼出一口气,“皇后和罗娘子见面,以后就让她们去吧。让她们母女好好相处。” 时日过的飞快,到了秋末冬初。入冬之后,朝廷没有半点闲下来的样子,不但没有,相反还更加繁忙。各种奏疏公文送到天子的案头。 这个时候洛阳的天冷了下来,各处的人也没见得有半点猫冬闲下来的意思。 元茂看了手里关于国库的奏疏,还有冀州等地刺史送上的公文,他立即让人传陈嘉过来。 陈嘉跟着传召的黄门冒着初冬的寒风,一路向太和殿急急赶去。 陈嘉是个孤臣,想要在朝廷彻底的坐稳位置,想要只靠自己的才干那是不行的。必须有宗族或者同乡抱成一团,而他都没有。 宗族被他自己亲手打残了,而所谓的同乡很多都是士族。看不上他这个寒门子弟,陈嘉从来不喜欢死缠烂打,尤其隔着天堑一般的门第。按理来说他这种人,在朝堂上是最难过的,但是他运道好,天子在他身后,不但日子好过了不少。还有其他寒门出身的朝臣见状附上来。 到了殿内,陈嘉就听到天子屏退左右,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嘶哑。 陈嘉心里纳闷,不知道是不是入冬了,天子着风寒了还是如何。 等殿内的黄门退出去,一阵脚步声从上首的御座传来。 只见天子大步从御座上下来,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如同要好的友人兄弟那般。陈嘉错愕抬头,见到天子双目赤红,水光潋滟,似乎下刻就能落泪了。 第107章 那人不是前世和她有私情的鲜于通么。 “陛下, 这是怎么了陛下!” 陈嘉吓了一大跳,看待天子这泫然欲泣的神情,吓得恨不得把退到外面的黄门给抓进来一个。 明明他进来之前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天子身体不适的风声啊! “陛下可是御体不适?”陈嘉年纪轻, 但是在乡民里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多,尤其宋军来犯的时候,几乎什么情形都见过了。他稳下心神, 扶住元茂的臂膀, 就要打算一嗓子去把黄门叫进来, 去叫医官。 元茂双目仍然通红着,但人摇了摇头, “朕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陈嘉张了张嘴,“那陛下这是……” “朕没想到这么些时日, 新政有了眉目。” 元茂反手握住陈嘉的手,双目红着, “陈郎是朕的萧何,朕果然是没有看错。” 陈嘉看着面前的年轻天子,一时间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下官既然食君之禄自然忠君之事。下官只是做了下官应当做的事, 实在是不敢担了陛下的赞誉。” 天子握住他的手,双眼红着,摇了摇头, “陈郎太过自谦了。” 他说着,握住他的手掌不肯放手。 陈嘉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他多少也有些恃才傲物,但人有分寸, 也不会目中无尘到天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 “陛下如此, 下官都羞愧难当了。” 陈嘉看着面前天子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浮现的激动, 莫名有了些许羞涩的意思。天子除了发怒之外,平常是没什么架子。高兴起来,还会和臣子手拉手。可是现在和天资高兴的时候颇有些不太一样。 天子的容貌俊美,但英气十足,可以算是英武。这张脸笑起来的时候文质彬彬,如今这泫然欲泣,有多了些引人怜惜。 陈嘉坐立不安,“下官出身乡野,若不是陛下,恐怕下官这会还在青州乡下待着,过着被人欺凌的日子。连母亲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陛下对下官有伯乐之恩。” 元茂摇摇头,哽咽了好会,终于没有说话。 陈嘉也沉默了,君臣两人这么对坐着。 “陈郎对于朕,远远比陈郎自己想的还要重要的多。” 他和李缘制定出来的办法,说到底其实朝廷还是向士族们做出了让步,割让了一部分朝廷应当有的利益。他知道这种办法只能解一时之困,不能长久的实行下去。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名正言顺的把割让出去的又要了回来。 陈嘉目瞪口呆,若不是害怕御前失仪,他这会嘴都能塞下个鸡蛋。 天子眼圈红了又红,“今日朕要留陈郎陪朕喝酒。陈郎乃是朕的一臂。” 话到了这里,陈嘉颇有些动容,“自古士为知己者死,没有陛下的提拔之恩,下官什么都不是。就算陛下要下官拿命去报答,下官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是几杯酒。” 天子样貌就极好,现如今这么和他推心置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元茂手重重的压在陈嘉的肩头上,“好,今日朕和陈郎不醉不归。” 白悦悦晚膳的时候没等到元茂回来,派去的黄门回来说天子和陈郎中在饮酒。 她听了让宫人们去准备解酒汤,然后自己该吃吃该喝喝。 今日少府新来了几个女伎,说是从南朝来的,歌喉曼妙。她特意叫人过来给她唱歌。南朝的调子缠缠绵绵。 她正听着,突然外面起了一阵声响,宫人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说是天子回来了。 这边少府美人的歌才听了一半,白悦悦不得不起身,让那些美人退下,自己去接人。 元茂被两个黄门搀扶着进来,浑身上下的酒气。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脚步虚浮着,靠两边的黄门扶着。 一进殿,元茂抬头看见她。就把手从黄门那儿挪开,伸到她这里来。 白悦悦接住他伸来的手臂,随即元茂整个身体都过来。 随着元茂倾过来的躯体而来的还有一股酒味。宫里的酒水比宫外的好上不少,但是过于浓烈了就是一股臭气。哪怕是美酒也不例外。 白悦悦被元茂那浑身上下的酒气给熏的险些翻白眼。 她没见过元茂喝这么多酒过。记忆里,元茂对酒这东西向来克制,并不贪杯。哪怕是宴请群臣,也只是稍微喝那么几杯。 现在成这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你和陈郎中到底是喝了几壶酒?”她让宫人过来,帮着她把人给搀扶到卧榻上去。 谁知道宫人过来,元茂抬手指着那宫人喝了一声退下。 宫人被吓得连退几步不敢上前,白悦悦扶着他,“你这又是做什么,让人扶一下你。” “朕不用别人。”元茂垂首在她肩上道。 白悦悦没办法,只有自己亲自把他给扶过去。幸好他没有把所有的体重都压上来,她勉强撑住他,到了卧榻边,她被他带的连着自己也一块倒到床上。 白悦悦只来得及起身,身边的人就俯身过来,头压在她肩膀上,随即她感觉到肩膀那儿有些许湿意。 她一时间身子都僵在那儿:他哭了? “陛下。”白悦悦微微坐起身,对外面的人做了个手势,让她们全都退下。 待到宫人全都退出去,寝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元茂往她脖颈那里动了动,那濡湿感也一路弥漫到了脖颈。 白悦悦一时哑然,不知道这情形要如何应对。她稍稍想了小会,发现此刻不管说什么,都不太妥当,干脆沉默下来。 第164节 她感觉到元茂的躯体阵阵颤抖,她向旁边抓了两下,把锦被抓过来盖在他身上,双手又抱住他。 “朕做到了。” 元茂轻声道。 他的确做到了。他原本对自己是否能完全扭转形势也没有太多的把握,有的只是尽力而为。不过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年都没到,朝廷就已经从上而下烂到了骨子里。除却推翻重来之外,都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希望,死结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形成。他还有机会去扭转形势。 元茂闭上眼,白悦悦觉得落在脖颈上的泪水更多了些。 她如今有些无所适从。元茂要是拿出那一副皇帝威风,她会毫不客气的顶回去。可是现在他这么一副可怜样子,她倒是没办法可想了。 白悦悦只好用自己的双臂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元茂放任自己沉湎在她的怀抱里,贪婪的汲取她的温暖。 “陛下做到了就好。” 说完,白悦悦突然轻笑。 元茂从她怀里抬眼,“你笑什么?” “我在笑怎么陛下觉得世上还有自己做不到的事?” 她低头下来,看向元茂的双目里满是好奇。 “朕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元茂此刻完全放任自己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 他此刻不再是外人眼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圣明天子模样。说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朝臣宗室们觉得他无所不能,每个举措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如今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决策实行下去,究竟有没有他预料里的作用,他自己也没有那个信心。 前生他是信心满满的,然而上天却用一个又一个事实将他击溃。 就算是天子又如何,就算是天子做出的抉择一样的是错的。 白悦悦听了,手臂抱过来,将他那颗俊美漂亮的头颅抱在怀里。她抱过来的时候,感觉元茂顺着她的力道,一头埋到了柔软的怀里。 白悦悦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就见到了元茂不忘在她怀里埋的深了些。 在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占她便宜,白悦悦都怀疑元茂这么一副样子怕不是装出来的。 她颇有些怀疑的低头看他,见着他双目闭紧靠在她的胸口。白悦悦原本要把他推开,最后还是没有。 “看来这世上,还是人力更占几分。” 过了小会,元茂喃喃道。 “陛下难道这个时候才知道?”白悦悦听清楚他呢喃的话,颇有些好笑。 元茂有些不解的看她,白悦悦说,“我最近听法真说道法。说这世上福祸无门,唯己自招。那些结果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难道不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元茂静静听着,唇边露出笑容,“还是阿悦说的对。” 他已经慢慢的改变了自己的做法,既然因变了,那么自然也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果。 白悦悦突然笑了,元茂不解的看她,“笑什么?” “今日陛下和陈郎中喝酒,我都觉得奇怪,见着陛下满身酒气回来我都吓了一跳。原来陛下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朕原本就是至情至性。”元茂说完,头又回到了她的胸口上。听着她的心跳十分的沉稳。让他安心的很。 “而且陛下有时候和个孩子似的,高兴极了就恨不得哭。” 她这话含笑,且说的元茂脸上微微发烫,他习惯于在人前那副刀枪不入的做派,在她跟前也是无所不能的夫君样貌。如今这么在她面前露出了脆弱,一时间也颇有些面热。 “不过这样也好。” 不等元茂说话,白悦悦又道。 “我原本就和陛下是最亲密的人,陛下这般才是平常。” 元茂唇角露出点笑,他和方才那般靠在她的心口,听着她的心跳。 “抱住朕,不要放手。” 元茂感觉到环在身上越发压紧的双手,闭上眼。 他对前路,又生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希望。 “阿悦,过段时日,我们去礼佛吧。” 他知道她对佛法没什么太大的兴致,但是他却想要去好好的想要去感谢上天,至少给了他这么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白悦悦点头,“好啊,宫里闷死了,出去走走也好。” 她话语才说完,又顿了下想到了什么,“陛下该不会是想要大张旗鼓的去吧?” 元茂笑道,“应该的。” 白悦悦可真不喜欢前呼后拥的一大片的,那感觉和被人架上台上供人参观展览的猴子一样。 “礼佛最重要的便是真心实意。”白悦悦努力的劝说他,不打算真的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去皇家寺庙里。 “我听说,佛不管如何,都要渡世人,只要渡了世人,隆重与否,佛祖根本不在意。搞得锣鼓喧天的,只是给俗人看的而已。” 元茂重活了一世,听她这话颇有些感悟。 “那就只有我们两人去。” 元茂做好了决定,那就再无半点更改的余地,择好了日子,便和白悦悦一道去伊阙。 伊阙那里寺庙林立,且山崖壁上开凿了许多佛窟。佛像端庄秀丽,临靠着寺庙俯瞰众生。 元茂虔诚拜佛,白悦悦跟着他一块。到了拜佛完他去听寺里有名望的大和尚说佛经。 整个洛阳的佛寺加在一块,能被称作和尚的僧人都不足一双手。他说佛经,达官贵人都趋之若鹜。 元茂知道白悦悦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趣,自己前去听讲,让她自己在伊阙这一块玩一玩。 等他听完大和尚说完,自己过去又和大和尚说了许久的心得。等到出来,白悦悦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中常侍见他脸色拉下来,马上领着他去找人。 找到的时候,白悦悦带着几个宫人,隔着头上戴着的帷帽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元茂也能看见那男子清秀的面容,然而看清楚他的长相之后,元茂在惊讶过后生出了杀意。 那人不是前世和她有私情的鲜于通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21:02:34~2022-06-12 21: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h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朕已经杀了他。” 元茂对于那张脸, 哪怕是丢到火里烧成灰烬了,也能一眼认出来。 皇后私通之事被人告发之后,他先是按兵不动, 在外装的像是根本不知晓。然后令人将那两个男人拿下。等到拷问过一番之后,他才让人把那两个男人提到自己的面前。那两个人经过严刑拷打,身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好的。元茂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 只觉得满心的荒谬, 被她冒着莫大风险的竟然就只是这么两个, 除了脸之外看不出任何长处的人。 若不是等着留给她看,他早已经令人把那两个男人给千刀万剐杀了。 这件事元茂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但是见到那张年轻男人的脸,所以埋在脑内的记忆顷刻间全都倾泄而出。 白悦悦站在那儿, 头上戴着帷帽,她出来走走, 正好遇见一个年轻男人过来问路。 男子口音一听便是外地的,和洛阳口音完全不同。他自言自己前段时日才来洛阳,对洛阳地形不甚清楚,现在在伊阙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 白悦悦隔着帷帽垂下的白纱看面前的人看的不甚清晰。 听到人这么说, 她让身后的宫人来给他解惑。宫人们绝大多数是洛阳本地人,对于洛阳的地形非常清楚。 “娘子不是洛阳本地人。”鲜于通听宫人给指路之后,满脸好奇看过去。 哪怕是戴着帷帽, 隔着一层薄雾似的轻纱,他也能看到里头那令人惊鸿一眼的容貌。 他才来洛阳不久, 听说洛阳伊阙佛寺众多,尤其佛寺相邻的佛窟里的佛像堪为天下一绝, 故而来看看。没想到在这遇上了这样貌美的女子。 女子衣着打扮算不上十分艳丽, 但却足够的华贵, 哪怕服色是最素雅的浅色,但在日光下可以见到浅色衣裙上那繁复精致的暗纹。 白悦悦看他,隔着一层薄纱,她倒是将年轻男人那张脸看了个大概,元茂容貌出众,哪怕在人群里,靠着那张脸也能一眼把他和其他人分开。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比起元茂是逊色了,不过就和牡丹与路边小白花一样,即使比不上元茂,看着也有一番自己的长处。 白悦悦隔着一层薄纱打量了他小会,“郎君问这个做什么,郎君方才问路,不是已经把如何走告诉郎君了么?” “在下只是觉得一时好奇。” 鲜于通说着,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她两眼,轻纱下的眉目如同被薄雾笼罩的青山,越发令人遐想。 这边中常侍见到天子沉默的看着皇后那边。眼眸沉沉的,看不出此刻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边白悦悦不打算和面前年轻男人多说话,她在宫里见的男人,不是宗室就是娘家人,到了外面和个陌生人说话还有点新奇。可这男人的目光让她颇有些不高兴,落到身上,便是那种蠢蠢欲动的。 她与宗室们见面,也有人为她惊艳。不过那种人也十分克制,只是露出那么小小的一点,就没有表露在人前。 没有一个和这人似的,恨不得直喇喇的挂在脸上。 这么一来,就显得有几分落了下陈。 她不喜欢和这种人来往。 “既然知道了,那就回去吧。这天看着说不定过那么两三柱香,就要下雨了。” 鲜于通听了,不由得去看天上。结果见着天空万里无云,雨是没见到的,在这个冬日里显得格外喜人。 他还想说话,谁料到面前的佳人已经转身离开。 鲜于通正想去追,被几个宫人拦住。宫人们横眉怒对,将他阻挡在外。 白悦悦回身过去,见到元茂带着中常侍就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他人在那儿看了多久。 她提着裙子小跑过去,“我还以为你要在寺里和大和尚谈上好久呢。” 元茂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我也来的不久,才来而已。” 第165节 他状若无意,神情里满是好奇,“方才看你和人说话,就没有上前去打扰。” “方才是阿悦认识的人?” 这话听得白悦悦莫名其妙,她绝大时间都在宫里,身边有他的眼线盯着,她认识什么人,他难道不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满心古怪,摇了摇头,“才不是,就是路上突然冒出来的人,说是自己初来驾到。问我该怎么走。” 她话语才说完,就见到元茂的脸色比方才古怪了几分。 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她上前几步,“怎么啦?” 白悦悦看向中常侍,谁知中常侍向后退了一步。 “无事。” 元茂记得前世御史中尉递交上来的口供,里头提及鲜于通和皇后相识的经过,便是他在瑶光寺避雨迷路,遇到了当时在寺里带发修行的皇后。 元茂身形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嗓子里冒出了久违的瘙痒。 他闷声咳了声。 白悦悦看过去,她感受了下四周。今日日光正好,人在日头下也是浑身暖意融融。她也没见到他有半点得风寒的征兆。 “还是回宫吧。” 白悦悦扶住他,元茂看她一眼,眼底里带着打量,过了小会,元茂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中常侍,眼神在那边还没离开的鲜于通身上停留了下。 中常侍能在宫里站住脚,又于天子身边侍奉了这么久,自然是有点眼力见。 他向后退了几步,背脊弯下,表明自己已经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难得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宫了,你舍得?” 元茂知道她的脾气,在宫里四处逛逛,哪里都闲不住。就算是华林园在她看来,也比不得宫外那么有意思。 他带她出来,也有让她透透气的用意。 元茂压着嗓子里的痒开口,话语都说的不甚分明,白悦悦毫不在意,“反正人还是可以再出来,但你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宫比较好。” 元茂将嗓子里的痒压下来。 “这病就算是回了宫,让医官也看不出什么。开的药喝了也没什么作用。” 他拉着她,“我们还是先行回洛阳城里。那里更合你的胃口。” 这里还是寺庙众多,虽然商贩也多,但是看她神色,并不合她喜好。 “陛下真的没事么?”白悦悦满脸狐疑的打量他,“我刚才还见着陛下咳嗽的厉害。” “我记得这是陛下的老毛病,就算宫里的医官看了没用,让曲阳子看看总是可以的,要不是陛下卯时就得上朝,我还想拉着陛下一道练功呢。” 元茂听了就笑,两人坐在车内,他握住她的手,“朕杀了那个人,你说好不好?” 白悦悦一惊,她错愕的抬头,对上元茂的双眼。 “陛下?” 元茂手掌生杀大权,但是白悦悦除却赐婚临兆王的那一回,没见过元茂对任何人喊打喊杀。他不但没有表露出半点嗜杀的迹象,相反对人命十分看重,哪怕是囚犯被判了死罪,他也会让廷尉署再三审查,甚至自己亲自到华林园听讼,进行决案。 这话根本就不应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那种随心所欲操纵人命的皇帝,白悦悦听过不少,是元茂的父亲嫡母,但她从来没有从他的身上见到半分杀戮的影子。 她有瞬间的迷茫,“陛下方才说什么。” 元茂言语更加温和,像是和她说一件什么有趣的事,将自己方才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他这次语速更加缓慢,好让她能听的更加清楚明白。 白悦悦望着他满脸的春风细雨,一时间哑然。 “可是他没犯什么过错,死罪难道不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才会判死罪么。” 元茂脸上的笑不改,他俯身过去,离她更近,“他的确犯了天大的过错。” “他犯了什么罪过,如果是够得上死罪的,早就被抓走了,怎么可能还在外面闲逛?” “他是鲜于通。” 元茂突然道。 这个名字顿时从她头脑里冒了出来,元茂见她面上有些许微妙的变化,不过那点变化在她面上只是一闪而过,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就注意不到。 “那是谁?”白悦悦脸上疑惑浓浓。 元茂沉默了下来,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闭上眼一言不发。 路上白悦悦让宫人给她买了点糖葫芦,她递了一串给元茂。元茂什么都没说,接了过来。山楂果连着包裹在外面的糖衣被他彻底咬碎,元茂尝不出嘴里的滋味到底是什么。 待到回了太华殿,元茂让中黄门过来,“你去看看罗娘子这段时日在做什么。” 他不必让宫人黄门紧盯着白悦悦不放,让人去查她的生母就可以了。 中黄门退下之后,元茂坐在殿内。白悦悦在宫外买的糖葫芦还剩下了一串,随意的摆放在那儿。 他拿起来,低头咬了一颗却吃不出滋味。 中黄门办事利索,前后几日的时间,就将罗氏做过的事呈送到他面前。 罗氏做的事,看起来不算什么。在瑶光寺里结交了主持。旁人看来不过是平常的走动,元茂看了看并没有说话。他起身去了白悦悦所在的福德殿。 时辰不早了,白悦悦正准备把耳珰摘下来。 她从镜子里看到了元茂,“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不用我去叫了?” 元茂笑笑,他让宫人退下,自己坐到她的身后,亲手将她头上的金步摇摘下来。 他坐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干净而纯粹,在烛火下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光影。 “朕已经杀了他。” 元茂突然道。 白悦悦动作一顿,然后返回头看他,他注视那一眼,坐实了心中所想。 “果然,你也记得啊,皇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21:02:06~2022-06-13 21: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鱼的深水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这话如同刀一样,刺得他生疼。 “你把他杀了?”白悦悦提高了声量, 满脸全是不可思议。 她在乎的不是自己被认出来,而是鲜于通被杀。 元茂脸上那略带嘲讽的笑瞬时僵在了脸上。 “你杀他做什么?” 白悦悦脸上的不解越发的浓厚,“他这辈子是偷你女人了, 还是捅你刀子了。只不过才见了一面,就要了人家的命?” 她当初没认出鲜于通,她看到的人脸和立绘还是有差别, 何况两条鱼她只是玩玩, 玩了游戏结束之后, 也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她认出来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根本就不会和上周目一样,自己亲自下场去勾搭。 “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朕做什么?” 元茂对她的质问, 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而后换上了满心的不敢置信。 “你竟然问朕在做什么?!” 他双目怒视她, 将她身子都扳过来,整个的面向自己。 “你明明记得一切都发生了什么,你竟然还敢和他相见,你说朕做什么?!他对君不忠不义, 朕杀了他又有什么过错!” 他激愤之下,手掌不由自主的用力,白悦悦吃痛, 她抬手就推在了元茂的身上。她用了很大的力道,元茂猝不及防还真的被她推开, 整个人向后仰,一只手撑在床面上。 “你果然还记得他, 是不是!” 元茂稳住了身体, 脸色越发难看, 他看向白悦悦的眼里几乎能生出刀子。 “所以哪怕是再过了一辈子,你还是记得他!” 男人无理取闹起来,那简直是女人好几倍。白悦悦脑瓜子都被元茂说得嗡嗡作响。她恨不得操起手边的凭几,就把元茂给轰出去。但是头脑里的理智让她没有动手。 “所以你就把他给杀了?”白悦悦说起来的时候,从脊椎底部升起一股凉意。 她原本以为元茂和别人不一样,但是现在看来,他也并没有将人命太当做一回事,依然还是皇帝那高高在上的本性。随意的决定别人生死。 “你要是等他给你偷人了,杀了他倒是无话可说。你现在这倒是算什么?说杀就杀。平日里你在人前的圣君样子呢,不装了?” 元茂突然冷静下来,他所有的愤怒倏然之间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头,湖面的涟漪消失之后,恢复了那深沉平静的原貌。 “你果然承认了。”元茂脸上浮出一丝古怪的笑“你和朕一样都是记得的。” 他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鲜于通你果然是没有忘记他。” “他没死。” 元茂对上她诧异的目光,继续道,“朕只不过是拿他来诈一诈你罢了。” 眼前的人没有他预想里的惊慌失措,而是当着他的面,两眼往上一翻,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双白眼。 “你弄了这么多事,到底目的是什么?”白悦悦反问。 元茂被她问了个哑口无言,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她看到和鲜于通交谈,是心底的不甘和愤怒。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66节 “你问朕的目的是什么,朕倒是想要问问你想要做什么,你以前和鲜于通纠缠不清,这一生重来,还和他碰在一起到底是要做什么,另外你让你的生母在瑶光寺做的那一切,你到底做何打算!” “我和他只是路上碰见了,他问路,我让宫人回答而已。” 白悦悦一双白眼几乎都要完全翻出来了。她没有半点畏惧,不但没有畏惧,反而理直气壮,“那我问问你,你是捉奸在床了,还是别的什么。要是没抓住,那就是你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 元茂被她这毫不客气的话给气的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就在他这没有回神过来的间隙,她已经连追带打的过来了。 “你从一开始就没信过我,这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乎,随便你日日一天到晚在我身边安插人。你连我一日三餐用的什么东西,和什么人说话,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你都一清二楚。到了这个程度,你还日日不消停的疑神疑鬼,我和人随意说了一句话,你也要怪在我的头上,说我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天底下哪个男人和你似的,有事没事就想要往自己头上按一顶绿帽子,哪怕没有都要凭空想一顶。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元茂怒发冲冠,脖颈粗红,甚至肌肤下的青筋都凸出来。 “这难道不是怪你么,皇后你前生究竟做了什么,皇后告诉朕!” 这会殿内的宫人黄门早已经完全退出去了,不仅仅是退出寝殿,还离的远远的。 现如今就算是放开了吵,也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之间吵了什么。 元茂握住她的肩膀,双目死死盯着她,眼睛里布满血丝,“皇后告诉朕,为什么要那么对朕。那两个男人,不过就是平庸碌碌之辈!除了他们那两张容貌之外,还有什么!” 对于前生的事,他到底没有释怀,也没有释怀。只是压在心底,当爆发出来的时候,那股愤怒并不是他以为的平静,还是滔天劲浪一发不可收拾。 “你看着朕!” 前生温室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说过至死不会见她,那么就真的这么去做了。那些疑问困惑被他压在心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但是今日他才发觉他不但没有忘记,反而那些事在他的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汹涌,只是他自己一直都没有察觉。 白悦悦双臂都被他拿在手里,哪怕他已经极其克制,但是那力道还是不小。白悦悦感觉到他加在手臂上的力道,心里大呼造孽。 为什么要那么对他,当然是为了好玩。狗皇帝能三宫六院,她弄几条鱼玩玩而已。而且玩这个谁不冲着把他和他后宫给玩出花来的。 谁有那个心给他去做贤妻良母。 只是这话是坚决不能说,要是真说出来,怕不是元茂能当场疯得更厉害。 “我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白悦悦道,“我没有逼你。” “我开始根本就没有半点进宫的意思。” 她是不打算把罪全都归到自己头上的,平常男人都自大的一塌糊涂,更别说是皇帝了。她要是真的把他说的那些全都自己扛下来,那么这一辈子他都有理由来怪她,别想要翻身了。 “今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白悦悦下定决心,定定的看向他的双眼,没有半分躲避。 “我只当我重新活过来了,既然活过来了,那么从前种种我全都当没有过。我只想要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此生开始我就不想进宫,也不想做皇后。” “所以你就和长乐王在一块?”元茂突然道。 白悦悦心里窝火,这男人的醋喝起来那是能没完没了,哪怕她说两句话,他都能想到那上面。多思多疑到她恨不得抱住元茂的脑袋来回左右的摇,把他脑袋里的那些东西全都给摇出来。 “长乐王我都要记不得他了。” 反正这会想要装作不知道他说什么也晚了,白悦悦诡异心里平静下来,看他像是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其实对我来说,是不是长乐王,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要紧。就算他当初拒绝了,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另外再寻一个。就算时间来不及,也有的是办法不入宫。毕竟能让太后看上很难,但是想要太后看不上,太容易了。” 元茂面上所有的情绪逐渐退去。 “陛下,不要以为我除了长乐王,就是那两个不可。对我来说,男人可有可无。有了,和没有,对我并没有太多的执念。” “何况当初我也并不是非得入宫不可。我也不敢进宫。这一切难道不是陛下强求的么?” 她一反刚才的满面怒容,双目冷静。 “陛下想的太多了。此生入宫,并非我所求。不但不是,反而我还特意避开了宫廷和陛下。另外寻去处。这些陛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元茂握住她手臂的手紧了又紧,对此他无言以对,也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 “那当初巫蛊咒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套住了他太长时间,这件事和鲜于通那两个男人一道成了他的心病。 白悦悦有点为难于这个问题,说白了这个也只是好玩而已。 “我不记得了。”她闭上眼,随即她又睁开眼,“陛下对此实在是无法忘怀是么?” 元茂不答,她突然一头往外奔去。 力道之大,甚至挣脱了他双臂的束缚,元茂侧首就望见她往外冲,他反手抓住她的袖子。两人反向的力道太大,以至于绊在了一起。 白悦悦被他的力道弄得整个人都重心不稳,整个都扑在了地上,她人都还懵着,元茂已经从后压了过来。 他以一种古怪且绝对占据的姿势,覆在她的背上。 “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元茂的嗓音沉静里有股难以觉察的颤抖。 “我出宫去。”白悦悦回头看他,“反正陛下一日到晚的猜忌,今日不是觉得我在外找男人,就是明日觉得我会诅咒陛下。既然如此,那么留在宫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自己出宫去,反正地方已经在那儿了,我自己往瑶光寺去落发为尼。这样陛下也不用为难了。” 她说罢,奋力的要起来,想要从他双臂下出去。元茂用力压紧她,绝对不让她逃出去。 “你想出宫?!” 她头上的发簪在纠缠里掉了,原本盘起来的长发全都落下。他紧紧的压在她的背上,长发的凉意几乎完全沁入他的肌理里。他加大了力气,将她所有的力气都压制下来,完完全全的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他出奇的愤怒,那是一种她已经早已经做好了决定将他完全抛下的怒火。 “痴心妄想!你之前让你母亲在瑶光寺做的那些,难道就是为了今日?” 她所有的挣扎停了,她回头看他,“那么陛下是打算赐毒酒了?” 这话如同刀一样,刺得他生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21:02:25~2022-06-14 21:0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南往北 10瓶;人在江湖飘 4瓶;半日闲 2瓶;啊拉啊拉、百岁生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元茂撑住额头,头疼欲裂。 元茂四肢死死的摁在她的身上, 将她的手脚全部按住,不给她半点逃离的机会。 她丝毫不留情面,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脉脉温情的薄纱给扯了下来。 那话如刀一样捅入他的心窝, 一阵一阵的泛起闷痛。 元茂粗重的喘息,眼神盯着她,白悦悦毫不畏惧的回首和他对视。 她唇里发出一声轻笑, “陛下果然是哪怕杀了我还不够解恨。” 不摊牌之前, 她还有些畏惧, 不想和元茂彻底撕破脸皮,毕竟完全撕破脸皮对她没有好处。可现在元茂步步紧逼, 她暴躁之下,也不管那么多了。 “既然陛下这么不解恨, 那么我就说说当时那些宗室怎么杀到长秋殿,让陛下听听。也好让陛下解解恨。” 其实白悦悦也不记得是个什么场景了, 左右不过是游戏,除非是捞鱼给元茂戴帽子这等比较刺激的剧情,要不然真的是过目就忘。不过忘记也不要紧,她记得那么一点点, 可以胡编乱造,反正元茂还能杀回去看看真伪? “那日彭城王秦王等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杀到了长秋殿, 说先帝有旨,皇后自绝于天, 赐死。我说要他们拿出手诏,若是没有诏书, 我绝不赴死。结果他们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却又要我死, 几个中官一拥而上,拉手的拉手摁腿的摁腿,长秋卿捏着我的脸,活活把椒酒给灌下去的。” 白悦悦见到元茂的脸色变得青黑,她感觉到他的躯体在一阵阵的颤抖。 他死死的摁在她的身上,肢体相触。他这儿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 “陛下想要知道喝下毒酒是个什么滋味么?” 白悦悦开始各种乱编乱造起来,“椒酒的滋味一开始被灌下去的时候,是辣的,辣的涕泪横流。原本按住我的人全都推开,个个盯着我死,好等我死后完事回去交差。那滋味还真是哪怕再活一回也终身难忘。” “等喉咙里的辣消了之后,紧接下来就是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不管如何都喘不上气。任凭人在地上翻滚,却没有丝毫办法,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活活的被憋死。” 元茂的脸色几乎已经坏到了极点,他摁住她的力道却依然没有半点减弱。 “我当时不相信,觉得一定是诸王讨厌我,所以才会冒充陛下的意思。” 白悦悦满脸天真,状若无邪,“陛下告诉我,这真的是陛下下的旨意么?” 元茂完全说不出话。 这自然是真的。如何处置皇后,只有他这个天子才有权力。宗室也好,臣子也好,没有他的授意,根本不能对她如何。 那是他临死之前下的令,嘴上说是皇后性情乖张,怕重复汉末旧事。但他心里清楚她的分量,她即使有野心,能不能压得住朝堂都不好说。尤其那时候新君将近弱冠,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幼主。在这种情形下,朝堂各方势力,以及新君,她想要临朝称制,几乎难上加难。 太后尚且都要借着天子年幼的由头,才能统御朝纲。就这样在他长大之后,还被各方催促归政。太后是靠着拉拢朝堂一方势力,对宗室以及对她不满的朝政痛下下手。饶是如此,太后也是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哪日被其他人赶下去。每日猜疑甚重,只要抓住朝臣对她有半点不满的端倪,必定严惩不贷。 更何况是她呢。 他只是想要拉着她一起死。在得知她想要他死,他一病不起之后。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活到什么时候,她就跟着他活到什么时候。 那时候的他已经陷入了癫狂,只想着拉着她一块下轮回。 如今她带笑提起来,他无言以对。 “陛下气若是还没有消,那么就和前生一样,赐我一杯毒酒。我当着陛下的面喝,这样的话,也好弥补陛下前生的遗憾。” 她脸上带笑,根本就不怕触怒他。 元茂看着她满脸都是笑,修长纤细的脖颈扬起来,像是引颈就戮的鸿鹄。 他的气息也不稳起来,心底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 白悦悦保持趴在地上回头看他的动作小会,脖子都酸了也没有等到他有任何的反应。 她忍不住又道,“陛下若是想要看我悔不当初,其实我如今的确也挺后悔的。” 后悔手脚不够快,早知道她就算是给长乐王灌鹿血,她也会手脚飞快的把长乐王给办了。绝不给元茂留下半点空子。除非他自己要冒着给别的男人养儿子的风险。 “我觉得我是没办法承担起皇后这么一副担子,不然这样,陛下让我出宫。如果陛下不让我回家,那么我就到瑶光寺落发出家,替皇太后陛下,还有新皇后日夜祈福。” 反正不是她做皇后,后面来的人也会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她和那些堂妹们没有什么过节。不至于她们上位之后,就追着她这个前妻要杀要打。 她防备着元茂和她撕破脸皮,把她的私库也一块儿全都收走。所以拿出一部分钱财来给罗氏收好。到时候要是真她被轰出宫了,哪怕是在庙里当尼姑,她也有钱可花,不至于日子难过。 要是元茂痛下杀手,那么有那些钱财,留给罗氏也有用处。 元茂就算收走她的,照着他以往死要面子的做派,不至于和前丈母娘过不去,非得把丈母娘家底也给一块收走。 元茂听着她的话,如同数九寒天里一盆冰水对准了头顶浇下。 第167节 “你倒是将一切都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努力平息着心绪,但是话语里还是能察觉到细微的颤动,“看来朕只要照着你说的去做就是了?” 白悦悦察觉出他话语里的不寻常,她突然卸掉了浑身上下所有和他相抵抗的力道,柔软的躺在那。微微转过头去。 “陛下想要如何,没有人敢置喙。” 她到了现在,没了以前的小心翼翼。浑身上下都是轻松。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又不是她把这层皮给扯破的。只要他不发疯把自己塞去做苦力,那么怎么样都随便了。 “就如现如今陛下想要如何处置我,我也无话可说。” 元茂死死盯着她,嘴唇颤着。一时间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你要出宫去?”过了好半会元茂问。 白悦悦没有看他,“原本进宫就非我所愿。只是君命难违。现如今我惹了陛下不快。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宫里。” 元茂陷入了比方才更加长久的沉默里,到白悦悦背都有些酸痛的时候。元茂突然暴怒道,“你想要出宫去,然后在宫外自己逍遥快活,是不是!”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摁住她的手上,突然比方才加大了力气。 白悦悦受不住那力道,可也没见他有半点放开的意思。疼痛之下,她回呛道,“那你说说看,这辈子我是在外面找男人了,还是私底下咒你了!” “你派人盯着我,我也不说了。随便你盯,随便你看。到如今和个男人活一句话,疑神疑鬼到我马上要和他旧情复燃。你到底要怎样!” “若是要看我痛哭流涕,我现如今马上哭给你看。看完了咱们就各回各家。反正你也从来没有打算和我长久。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见我狠狠的栽个跟头。” 元茂听着她的话,脸上化作一片迷茫,然而下刻便是雷霆暴怒。 “你的意思便是朕无事拿着皇后的位置耍着你玩?” 他满是惊异的看她。 “那陛下这阵仗是要做什么!” 白悦悦立即反问。 “想要此生再不相见,对陛下来说太简单了。只要看着我嫁出去就是。到时候我再跟着丈夫赴任,根本就不会在洛阳。也不会在这儿碍陛下的眼。陛下偏偏拉着我不放,不是我对前尘恋恋不忘,也不是我非得抱着这皇后之位!” “我此生从开始到现在,从未想过入宫,也没想过做皇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陛下塞给我的。既然如此,那我也认了。那陛下如今不停的翻旧账,是想要做什么。如果说是打算从头再来,那岂不是更令人发笑?” “我都还没做什么,陛下就已经忙着治我的罪,这又算是什么!” 白悦悦几番话,气都不换的说完,嗓子眼都不免有些干渴。元茂面色赤红,显然是气的。 她毫不畏惧的看过去。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陛下也就不用再辛苦自己日日夜夜对着我了。想必陛下一对着我,是不是就想起上辈子的事,恶心的慌?” “你——” 她语速快,话语更是和珠子一样的往外蹦。 “所以朕在你这里,全都是虚心假意?” 元茂说话间,气息几乎都从齿缝里抽出去。 “若是陛下真的打算既往不咎,从头开始。那又何必如此满心猜忌?” 她脸扬起来反问。 “那你也要有让朕可信的,你有吗!” 元茂怒问。 “在陛下这儿,我就没有!”白悦悦声量更高。 元茂狠狠哽了一口气。他双目怒视眼前人。她从不走寻常路,就连两人争吵也是这样,能把他说的话抢先全都说完了。 “陛下想说的,不过就是我入宫之前和长乐王有私情。但是我和他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根本就没有半点僭越。至于那两个男人,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站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 “反正话我都说了,信不信那就是陛下的事。” 她察觉到他加在她身上的禁锢有所松动,趁着这瞬间的功夫,她一下就从他的坏里爬了出来。 元茂怀中一空,伸手就扣住了她的脚踝,白悦悦被他那么一拉,整个人险些都摔在地上。 她趴在地面上,回头怒视他。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你想要出宫,朕说一遍,痴心妄想。” 他沉静下来,两只眼珠子黑沉沉的。 “你上辈子没有出去,那么这辈子既然进来了,那么想要出宫,想都别想。” 白悦悦笑了,她回头看他,“陛下,前生我们已经相抵了。” “一命抵一命。按道理来说,前世债已了,今生就不应该牵扯在一块。” 元茂沉默许久,突然俯身下来,白悦悦别开脸。他的嘴唇落到她的脸上。 他的嘴唇很烫,压在她的肌肤上,烫得她一哆嗦。 “陛下现如今不觉得我可恶,有兴致了?” 她问。 元茂双臂撑起身子,低头看她。 他突然起身,从她身上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既然陛下不让我出宫,那么让我回长秋殿。陛下也多去看看,那里和当初诸王他们来送毒酒的时候,摆设可是一模一样,半点变化都没有。” 元茂脚下微顿,他侧首看了她一眼。 他扭头过去,大步离开福德殿。 白悦悦等他离开,从地上起来,退到殿外的宫人此刻一个都没有回来。 她也不管,转身回去躺在卧榻上呼呼大睡了。 元茂坐在太华殿里,他心绪难平,哪怕对着手里的奏疏完全看不下去。最后他将手里的奏疏重重一摔,周旁的黄门察觉到他的怒气,顿时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元茂撑住额头,头疼欲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21:03:14~2022-06-15 21:0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橘夏柑 30瓶;y 20瓶;42836098、雾里看花 2瓶;啊拉啊拉、shen、没病你就走俩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陛下既然要关她,那么就干净利索点 元茂头痛欲裂, 两人争吵的那些话不停的想起来。哪怕是他不想要再回想,也没有用。 她说话尖锐起来,是不给人任何退路, 也不给人半点回旋的余地。比朝堂上那些朝臣都还要尖刻许多。朝臣们进言,哪怕是指出他的错处,都要左思右想, 将话语说的委婉。但是她不一样, 话语如刀, 刀刀见血,完全不给他任何回避的理由。 那些话他想要冷笑, 若说后悔,现在想来他只有一片的茫然。当初他为何下令赐死她的心境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想反问她, 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犯下的到底是什么滔天大罪吗?诅咒天子,若是他真的想要追究, 只要在亲自提审她的时候,换上性情刚烈,完全不容人情的宗室。她根本就活不到他临终之后。连带着她的皇后尊荣,以及她生母和弟弟, 都会跟着她一块赴死。 但是她反问越发锐利,他反而无话可说。 脑仁忍不住一阵接着一阵的痛起来。他不得不撑着额头靠在凭几上。哪怕他下意识想要将那些思绪全都按捺下来,却无济于事。 元茂过了小会抬头, 见到中常侍躲在帷幄后,“出来。” 中常侍已经来了有小段时间了, 他听养子说天子和皇后大吵了一架,现在正在太华殿发脾气。 他当即就不敢进去了, 但是又不敢人真的只在外面站着。只好到殿内来, 守在帷帐后。 中常侍听到天子传召, 嘴里应了一声唯,麻利的从帷帐后钻了出来。看到天子的脸色,中常侍就知道天子绝对是吵架吵输了。说实话,他就没见过天子和皇后吵架有吵赢的时候。 一开始黄门宫人对帝后争吵吓得面无人色,但是后面见着天子也没有因为这种事迁怒别人,也没有因此来责罚皇后。他们也就多少有些习惯,只是人还是要远远的躲开,不去听帝后吵了什么。 不过今日天子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也不知道帝后到底吵了些什么。 中常侍小心翼翼的进来,给元茂跪下,“陛下,那人该如何处置?” 中常侍照着元茂的意思,让人把鲜于通给抓了,现如今人正在大狱里。谁的身上没有几个不疼不痒的错处。只是无人过问的时候,没有什么。一旦有人要收拾他,那就倒霉了。 元茂一听到鲜于通,心底里的怒火和嫉妒相互交融。夹带着被背叛的屈辱,一时间全都发作出来。 “将他给朕——” 元茂话语停在了半路,脑子里又出现白悦悦和他吵的那句话。她欠他的债,就已经在上辈子用自己的命还给他了。这一辈子他们根本就不相欠。 元茂咬紧了牙关,中常侍跪在那儿听到了天子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明明不过是见了一面,天子就已经恨到了这个地步。中常侍颇有些摸不着天子对鲜于通的恨意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能被天子恨上,这小子的命也到头了。 中常侍在宫里待久了,早就知道在上面看来,没有什么对错。哪怕什么事都没做,只要你让上面看不顺眼了,那就是最大的错。 元茂将‘处死’两字生生吞了下去,他气息难平,在殿内可以听到他杂乱无序的气息。 过了好会,中常侍终于听到天子给了话,“杖刑三十,发回原籍!” 这话出乎中常侍的意外,他原本以为照着天子那怒气冲天的模样,至少是要把这人给砍了呢。 顿时心底下有点儿失望,但还是低头道唯,出去传话了。 中常侍才转身,就听到后背传来巨大的声响。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就见着原本堆放在案上的那些竹简以及各类卷轴被天子一把掀翻在地。 天子的臂力少年的时候就传遍了京都,不过天子平日并不喜欢频繁在人前展现自己的武力,所以中常侍都快要忘记他武力强盛这事了。 漆案连带着上面的各类简牍等物被天子徒手掀翻在地,卷轴骨碌碌的滚了一地。 中常侍吓得头脑里都是空白的,只是本能催促着他赶紧跑了出去。 中常侍出去之后,殿内彻底的只留下元茂一个人。他如同一只困兽,在殿内来回左右的踱步。 他最后一把扶住柱子,胸脯起伏不定。 现如今的这个局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且他也不知要如何处置。他对着朝堂对着朝臣宗室。会老谋深算,小心谋划。可是对上她,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之前为了捕获她心的举动,在那场争吵里,彻彻底底的全都化作了虚无。 第168节 又或许他做的那些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可笑。 谁会喜欢上一个赐死她的男人。 元茂越发的头疼了,他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一遍。灯台笔砚,以及那些卷轴还有殿内的所有他能触碰到的东西全都砸在了地上。 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的怒火全都发泄而出,而不是对准人。 等到殿内安静下来,元茂伫立在一片狼藉里,环顾四周。 他叫来了中黄门,“皇后身体不适,这段时日里怕是不能出去,要好好的修养。让医官还有曲阳子师徒给她调理。至于别的人就不要见了。” 中黄门跪在一片狼藉里,心里大骂中常侍果然是个老狐狸,见势不妙跑的比兔子还快,只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这种局面。 天子的语气非常平静,没有任何的起伏可言,听不出半点怒气。但中黄门看了一眼四周的黄铜碎片,已经砸七零八落的简牍。似乎感觉自己如今正在黄泉口上,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死无葬身之地。 中黄门额头都贴在地上,听完元茂的吩咐,立刻应是。 皇后生病的消息,第二日传遍了整个宫廷,外命妇们请见全都被发了回去。 这个消息太后也听说了,冯育在她耳边说完,太后就笑了笑,“不是前段时日还说身体已经大好,看着原来的毛病都已经快要没了。怎么突然之间就病了呢?” 冯育笑道,“关于这个,臣倒是听过另外一个说法。” 见着太后看过来,冯育道,“说昨日夜里,不知道为了什么事,陛下和皇后大吵了一架。” 太后微微抬眼,“又吵了?” 她满脸的稀奇,“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这个侄女是胆子大,还是纯粹的蠢。这后宫的女人都是指望天子生活,就算是皇后也不例外。” “皇后,外面的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国母。” 太后的手指抬了抬,指了指外面,鼻子里冒出一声嗤笑,“可是一样的,也得看天子的脸色。今日喜欢你,你是皇后。明日有了新欢,别说还没有子嗣,就算有了子嗣,立为了太子。也会把你母子给废了,好给别人腾位置。更别说她还没有子嗣。” 太后说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这么闹腾。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在皇后这个位置上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对安贵人那几个,也不敢掉以轻心。” 哪怕元茂已经追封生母为皇后,太后也照样以贵人称呼。 “真是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么个侄女。换了其他人在那个位置上,都比她要隐忍懂事的多。” 她撑着头叹了口气,“想要成大事,一个是要会忍,一个是能狠。缺了一个,都不行。三娘却和这两样哪个都沾不上边。” “待会请天子过来,我有话和天子说。既然三娘惹恼了人,为了家里着想,还是多几个侄女比较好。” 冯育说是。 等到元茂从太和殿下朝,冯育亲自进去说了太后的意思,请天子过去。 太后看到元茂,就见到他的脸色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而眼下也有两抹淡淡的青色。 “我儿昨夜没有安寝么?” 太后明知故问。 “有几分要紧的事务,所以就没顾得上歇息。”元茂道。 “我知道你勤于政务,不过自己的身体也要放在心上,不要觉得年轻就可以乱来。现在不显,是你欠的账,到了你年岁大了,就要你来还了。” 元茂垂首听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恭谨模样。 太后叫他过来,也不是真的关心他。 “我听说昨日里三娘闹脾气和你吵了一架?” 元茂微微抬眼,他没想过能瞒过太后,毕竟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宫里那么多眼睛,太后不知道才是奇怪。 “我如今已经隐退了。” 太后见元茂不答微微一笑,她叹了口气,“朝堂上我是不会管了。只能希望你能好,能早日给我添个孙儿。” 元茂没有立即开口说话,默默听着。 “三娘既然这么不懂事,那就让她自己好好思过。可天子的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奉。你之前喜欢三娘,后宫除了皇后之外,没有其他的嫔御。已经是专宠了。可她这么不知好歹,不给个教训是不行了。她还有几个妹妹,样貌可能比不上她,但是品行却是上等的。让她们充实后宫,来服侍你诞下皇子。也可以让她收敛一下那个性子。” 太后道,“这女子不能过多纵容,你放纵她,除非天生性情好,要不然就会娇纵。她现在如此,不就是正好证实了我的话。多几个人让她知晓一下利害。她也就不敢和你闹了。” 元茂听着太后的话,一股疲惫从心里涌到了面上。 “太后好意,朕心领了。”他道,“她年少,但是脾气也不错,对朕也算是尽心尽力。” 太后听得挑了挑眉,那个侄女的性情要是算的上脾气不错,那么这世上人人都是观音菩萨。 这小子胡说八道也是没有半点心虚。 “如今国库吃紧,各处都要用钱。后宫用度能少就少。朕无意加大宫中的开支。” 太后听了都佩服元茂这胡诌的本事,当她真的不知道他在前朝做了什么,如果说他和李缘那一套,是和士族抢人。那么实行的新政,那就是把士族也算在内。国库不说满了,但也比之前要充裕。 再说了宫里哪里会少了昭仪贵人的饭吃! 元茂见太后还要再说,他抢先一步,“皇后偶尔有些任性,但是她没有过错。朕不会无缘无故的责怪她。再说了,士人常说堂上教子,枕边教妻。她若是真的有什么错处,那也先是朕的不对。” “她性情其实可以说得上好,待人也温和有礼。是不是有小人在太后面前中伤,所以才会对皇后有所误会。”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太后被元茂堵的无话可说,她颇有些惊奇的上下打量元茂。元茂朝堂上的举动和果决,连她都要称赞一二。怎么到了女人身上,就变得这么是非不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连她都叹为观止。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太后靠在那儿,兴致缺缺,“既然如此,那么就算了吧。” 这男女的事,若是男人没有意向,只有她在那儿忙活,就算人到时候进来也不过是个占位置的而已,根本就没有半点作用。 对于起不到作用的事和人,太后从来就没有太多的兴致。 她和元茂说了点话,就露出些许疲惫。元茂见状,自然离开,好让她好好休息。 太后靠在那儿,“也不知道这过多久皇子才会来。” 只有亲自抚养太子,她的赢面才能更大。 “渤海王那边如何了?”太后看向冯育。 “渤海王正在和江阳王几个交往,” 太后听后沉吟了下,这几个联系在一起,要是真的收拾起来,有些棘手。 可是她如今也没有太多到时候一举把他们全都一网打击的办法,只能暂且的走一步算一步。 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不到那一步,具体要如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元茂离开长信宫,回到太华殿,他在行辇上想起一件事,“皇后那里,今日怎么说?” 她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发现被他软禁,恐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中常侍正准备着他问,听到他提起来,马上上前。 “皇后说,陛下既然要关她,那么就干净利索点,将她送到长秋殿去。那里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这都是皇后的原话。 这话说出来之后,上头的天子彻底沉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5 21:02:05~2022-06-16 21: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巧克力面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278095 5瓶;s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听着那边乐府美人的弹唱,眉目婉约。 中常侍低着头, 听着行辇上没有声响了。他心里叫苦不堪,这帝后吵架,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一个不慎就要防备着天子会不会把气撒到他们身上来。 其实皇后的话还有后半截,说就算天子要废后,宗正来人收皇后印绶, 也应该是在长秋殿。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告诉天子的。 中常侍闭气凝神, 只当自己不在。 元茂在辇上踢了踢辇面, 抬辇的黄门抬起小辇继续往前走。 她的脾气从来就不是宫中妇人的性子,别的妇人哭哭啼啼, 到了她这儿理直气壮到连他都忍不住憋气。 行辇往太华殿而去。到了太华殿正好见到法真从皇后那里出来,元茂见状让黄门将法真传到自己的面前。 “皇后身体最近如何。” “皇后体内尚且还有淤血淤积在体内, 想要疏通得花费时日。” 法真道。 元茂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坤道。法真和她的师父曲阳子一样, 都是一派的得道模样。 “皇后那里,麻烦道长多照顾一些。她那身体自小就没有好过。” 法真的医术很不错,自然诊断的出来白悦悦那一身毛病是怎么来的。听到元茂吩咐应是。 “朕已经令人给曲阳子道长重新修筑一处道观。” 元茂深谙人心,知晓光是靠着天子的威严, 还不足以让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必须还得在此之外,给人实实在在的好处。这好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还需要对人心。曲阳子这类, 与其说无上尊荣,倒不如说想要来自天家的肯定。 “另外道观外还会有一处医馆。” 元茂的嗓音越发的柔和, “朕知道,你们师徒的心愿便是悬壶济世。” 果然, 他见到法真的眼圈略有些红, 法真强行按捺下心里的激动, 就要对元茂跪下行礼。 元茂抬手,让她起来,“不必了。朕也听说过你们师徒的事迹,一心治病救人,不分高低贵贱,但凡能救,一并救治。朕很佩服这样的志士。” “朕将皇后的病就托付给道长了。” 等到法真离开,元茂坐在室内,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他扶着额头坐那儿许久没有言语。 他仔仔细细回想白悦悦的性子,从前生到如今全都给过了一遍。 她的性情比起前生,还是好了不少。她变得会体贴人的难处,尤其对他也会嘘寒问暖。 今生和她在一起,比前生的时候还更为欲罢不能。 但是内里的脾性却还是同一个人。言语不客气起来,不但没有后宫妇人的谨慎柔和,开口便是能把人的心肝肺都能顶穿。 第169节 这脾气她上辈子就这样,脾性上来哪怕是他,也要被她好一番的说道。 其实太后对她什么看法,朝臣和宗室对她什么看法,他都知道。但是他就是一遍又一遍,和那些朝臣宗室说她无过错,让她回到宫里是理所应当的。有朝臣说她品行不端,他为她解释,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说前生是被她蒙蔽了的话,那么今生是他心甘情愿。 除却弥补他在朝堂上的过错,力挽狂澜之外,他还有自己的私心,想要前生他没有的东西。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这怕是人的本性,就连他也不例外。 可是他的希翼却被他自己打破了,又或者说,他的希望从开始就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 她清楚又明白的将自己的心意完全表露在他的面前,完全没有因为他天子的身份有半分隐瞒。甚至很乐意将自己的心敞开给他看。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肯放手。 他不是什么被她蒙蔽的人,甚至她那一手掩藏自我的本事和朝野那些老狐狸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 他知道她是什么人,也知道她的本性。但就是渴望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温情,只要她是真心实意,他就可悲的完全沉湎其中,并且贪婪的想要更多。 元茂知道,这世上女人如过江之鲫,比她貌美的少,但不是没有。比她性情柔婉的,更不知几何。但他就是爱她,渴望她。 他叫来人,让去福德殿传话,“皇后好好养病,至于说什么回长秋殿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黄门们立即把这话传到了隔壁的福德殿。 白悦悦一大早起来,就发现自己被元茂给软禁了,她先是心里一咯噔,以为元茂要发难了。人坐在殿内发了好久的呆。而后发现宫人们还是如常的侍奉,不仅如此,膳食还是平日里她喜好的口味。 一番下来,白悦悦心下确定,元茂只是把她关那儿,还没打算把她杀了或者怎么样。不过让她老实待在福德殿,什么事都不做,着实也不好。她把黄门叫来,说了那么一番话。黄门是听得脸色惨白,出去的时候两脚都在打颤。 不多时元茂也让人来回话。 白悦悦听后,略沉吟了下,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暂时不打算动她了? 一时间白悦悦的心绪有些复杂,元茂是有皇帝的狗性的。皇帝么,哪怕是傀儡都觉得自己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至高无上。下面的臣子为公事进谏都可能被勃然大怒的治罪,更别说她这种吵架了。 平常夫妻吵架,吵完最坏不过一个分道扬镳。但是和皇帝吵架,一个弄不好,滚回去吃自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出宫倒也不错。 她将所有可能的结果想了一遍,发现现在皇太后还在,就算元茂气的半死,也不可能真正杀了她。最严重的就是废后,然后把她给迁出宫去。照着往例,宫里被赶出来的妃嫔不会回娘家,而是前往瑶光寺出家。 要是真去瑶光寺,她都已经让罗氏给她打点好了。没了头发做尼姑,她也差不到哪里去。比起在宫里担心元茂什么时候给她一杯毒酒,不知道逍遥多少。 说是恩爱夫妻,可对面的是皇帝,而且还是记得和她有仇的皇帝。谁知道什么时候翻脸不认人。撕破脸皮了。 现如今她和元茂和撕破脸皮也没什么差别。 白悦悦想通这个,顿时整个人都从坐床上起来。和方才的沉闷完全不同。 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她还要担心个什么! 她摩挲双手来回在殿内转悠,见到宫人伫立在那儿,立即就要宫人过来。 天子的命令只是不让皇后离开福德殿,将人软禁在殿内,至于其他供奉如常。 宫人很快到了面前,只听皇后吩咐去取许许多多的鲜花来,越多越好。 皇后和天子吵成了这样,不想着如何亡羊补牢,反而兴致勃勃的让她们去办事。 宫人们满心疑惑,但还是去了,不多时几个宫人就抱回了几大捧的花,白悦悦让几个女官帮着她把那些花全都照着颜色给仔细的搭配好。 宫中女官都是自小熟读经典的才女,有些还是大臣之妻。自然有自己的眼光。皇后下了令,自然照做。 白悦悦看着女官们搭配出来的花束,让宫人们把这些全都放到殿内的瓶子里。等宫人们忙完之后,白悦悦亲自过去,花都是从华林园里采摘过来,还带着点清晨的露珠。 长御瞧着皇后兴致勃勃的看花,连忙过去,轻声道,“殿下,现在陛下盛怒未消,殿下不如多花些心思在陛下身上。” 长御是知道皇后的孩子心性,不得不把利害全说给皇后听,“陛下的心情才是如今头等大事。陛下若是高兴了,殿下想要什么都行。但陛下仍然还是怒气未消,恐怕殿下处境堪忧。” 长御苦口婆心的像个忠心耿耿的直臣,白悦悦看过去。 她对长御的良苦用心报之一笑,“这个放心,要是陛下想要惩治我,早就动手了,不必还把我困在这儿。陛下若是真的彻底厌恶一个人,才不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她宽容以待呢。” 对上长御不甚明了的双眼,白悦悦只是笑笑,“听不明白就算了,其实就算我真的被废了,也不用担心。进来的下一个皇后还会是太后的侄女,长御在宫里也不用担心会被替换下去。” 皇后年少,说话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忌讳。哪怕是废后这种话,也没有任何避讳。 长御欲言又止,但白悦悦看了一眼,手直接戳上长御的嘴角,指尖稍稍用力,就把长御的嘴角往上挑。 “笑一笑,不要愁眉苦脸的。要不然这事还没来,自己就先吓死了。” 白悦悦见长御勉强挤出一点笑,也不为难她。 白悦悦吃吃喝喝一如既往,不让她出去,她还更放纵了许多。 她让少府把她喜欢的那几个吴姬送过来,然后叫她们唱歌。 南朝的词赋格外的辞藻靡丽,用吴语唱出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元茂在太华殿听到一阵丝竹乐声。叫来黄门,黄门说是皇后在让乐府美人唱歌。 元茂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有兴致,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太多,除却政务之外,他放松的地方就是到白悦悦那里。至于别的,一概被他视作玩物丧志。自然也谈不上去听。 白悦悦对这些倒是从来不加遮掩的喜欢。 他低头下来继续看守里的奏疏,但是看了好会,上面的字竟然半个都看不进去。 过了小会,他把手里的东西丢开,起身去福德殿。 抬腿就到的地方,今日又是不一样。他一进去,花香扑面而来。只见着白悦悦手里捏着一直芍药,细细的嗅着。听着那边乐府美人的弹唱,眉目婉约。 她脸上没有半点惊慌惶恐,不但没有,还比往常的日子里更多了几分的闲适。 白悦悦抬眼看向他,“陛下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要和上次一眼,少说十几天二十天才能见到陛下的面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1:01:44~2022-06-17 21:0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身无分文的文 20瓶;千山 10瓶;我姐姐最美 4瓶;s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才惊觉只有他一个人。 她说话温柔起来, 能让人醉死在她的温柔乡里。但是不客气起来,也和刀子一样戳人心窝。 元茂伫立在那里看她,她回头过去, 手里依然捏着那株芍药。 他看过去,见着少府美人停了歌。 “朕在批阅公文,听到福德殿这里有声响。” 白悦悦哦了一声, 她满脸的恍然大悟, “原来是我吵到了陛下。” 她又看向少府美人, “会不会胡乐?” 魏国的势力直入西域,楼兰故地都已经是魏国天下的一部分, 西域佛国每年都有不少胡女跟随者胡商进入洛阳。胡乐自然也跟随者这些人一路传了进来。吴姬在少府的时候,也学过。 她小心看了一眼天子, 天子脸上平静,看不出有任何愠怒的意思。也没有出言制止。 吴姬见状, 手里的乐器换成了琵琶,吴姬横抱琵琶,手里的拨子在琴弦上拨弄两下,胡乐如同流水一样倾泻而出。 白悦悦半点也不在乎那边站着的元茂, 除了刚开始的那两句话,她好像没有见到那个人似的。 元茂被她丢在那儿,他突然为以前的自己觉得有些好笑。他以前是如何才会觉得自己不搭理她, 会让她难受。现在看来,他不搭理她, 她也不会把这个当回事,并且还自得其乐。 “大清早的, 皇后这里吹拉弹唱的, 未免太闹了。” 白悦悦抬眼看他, “陛下,我不应该呆在这儿。” 元茂想都没想,话语几乎脱口而出,“除了宫里你还能去哪儿。上党王那儿恐怕不见得能容得下你这个女儿回去。难道你还想去瑶光寺?先别说入了瑶光寺就要落发,就算你舍得你的头发,你难道还能过得了青灯古佛的日子?” “还不仅仅是这些,落魄了的后妃日子之苦,不是你能想得到的。” 吴姬的琵琶声在天子的话语里戛然而止,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白悦悦看了一眼地上的吴姬,见着十几岁的小姑娘吓得瑟瑟发抖。她也不为难人,抬手让地上跪着的人推下。随便也让殿内的其他人全都到外面。 “陛下倒是为我着想。” 她随意的换了另外一只手捏着芍药。那株芍药开的极好,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 她看过去,“那陛下是怎么打算的呢。” 白悦悦说话,完全没有任何的委婉可言。尤其是在两人都已经把话都说开了的情形下。 她脸上生出几分奇怪,“又是如何打算处置我,我也知道回家是回不去的,毕竟白逊在我年幼的时候,就能把我一个人丢到城郊的别庄上,让我自生自灭。要是我被废了,还回娘家,他怕不是巴不得我立即死了算了。免得活在这世上来连累他。” “但是陛下是如何打算处置我,是打算把我留在掖庭,让我去做粗活。还是照着往例,将我送到瑶光寺去?” “陛下不可能真的打算把我留在身边吧?” 白悦悦说着,脸上满是奇怪。 话都让她给说完了,元茂被她击中了心事。竟然也有一时半会的说不出话。 他知道她的性子,倘若他认了,恐怕之后她会更加肆无忌惮。 元茂看到她脸上,她那张脸上全都是好奇。 他反问道,“你说这话,难道是想要留在朕身边么?” 白悦悦想也不想,直接点头,“以前不想,但是现如今陛下都把我弄进宫了。我倒是想了。不过也要陛下给我这个机会才行。” 她捏着嗓子,原本就软的音调一下就被她调得让人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直冒。 元茂伫立小会,掉头就走。 “陛下若是嫌我吵,还是让我回去吧。反正长秋殿离太华殿也不近,把我关那儿,陛下不是正好眼不见心为净么?” 元茂大步向外,径直出了殿门。 不多时罗氏来了,很显然罗氏是匆忙间被人带过来的。身上的衣裙都还是常服。 罗氏脸上带着些许的惶恐,见到白悦悦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量,“三娘,你惹恼陛下了?” 白悦悦见到罗氏,“连累阿姨了。” 第170节 罗氏看了一眼身后的黄门,“三娘暂且忍忍。” 说罢,罗氏面上的神情骤然一变,换成了另外严厉的面孔。 “三娘你还知道你做什么?!” 外面的黄门看着罗氏把皇后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悄悄的退后到太华殿里。 元茂听到罗氏不仅仅把白悦悦给叱骂了一顿,还上手打。手里的笔顿住,“罗娘子还动手了?” “是的。”黄门跪在地上,“罗娘子说的气头上,打了几下皇后的背。” 元茂猛地吸了口气,一时间他心头感触复杂的厉害。 过了好半会,他把手里的奏疏重重丢掷在案上,整个人完全的靠在背后的隐囊上。 中常侍见着天子闭着眼眉头紧蹙,就知道罗氏这事算是办砸了。 “朕什么时候要她动手。” 这天子雷霆之怒,哪怕是落到朝臣的身上,哪怕不死都要脱一层皮。更何况是落到皇后身上。 中常侍倒是很明白罗氏这么做的用意。抢在天子前面下了重手,自己都已经出手打了,多多少少都能让天子消点气。到时候就不会下死手了。 这个平日里父母当着人面打自家孩子一个道理。自己都打得这么狠了,外人看到就算有怒气也不好对着孩子发了。 不过明白归明白,天子明摆着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头。全都闷着不敢出声。 元茂本意是想要让罗氏过来,镇在那儿,免得白悦悦对着他太过得意忘形。谁知罗氏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一番下手下去,元茂半晌都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他呼出一口气,将原本丢掷在案上的奏疏又重新拿起来,放在手里慢慢的看。 天子处理公务的似乎心无旁贷,中常侍也没听到天子再提起罗氏的事。等到手里的事处置完之后,天子像是无意的开口,“让人给皇后送药过去。” 中常侍应了,连忙叫人给皇后送去一些疗伤的药膏。 其实中常侍不觉得罗氏能把皇后打出什么好歹,毕竟自己亲生女儿。只是看上去比较严厉,好让天子消气而已。 果然中常侍亲自把药送过去,就见着皇后脸色都没变多少。 待到回去复命,天子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皇后看上去如何。” 中常侍沉吟了一下,“殿下看着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天子听了,嘴里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今日的事并没有很多,但是元茂重用宗室,有什么事还是会让宗室们过来商量。宗室们多多少少听到了宫里的各种消息。 宫城里头没什么秘密,天子临幸什么人这种私事,都会有女官专门记载下来。更别说别的了。捕风捉影更是平常。 天子和皇后吵架一吵吵两回,哪怕没人敢在天子面前提起这事,但是外面的人全都知道了。 尤其最近这次,吵的更加厉害。 皇后说是病了,连着外命妇的求见全都退了回去。可是前一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第二日就病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再加上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皇后生病是假,只怕是被禁足了。 宗室们见天子神色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彼此之间看了一眼。全都加倍小心。 幸好今日没人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触怒天子,事情说完之后也就出来了。 陈留王看了看自己留了下来,他生母早逝。因为没有生母,他和这位兄长自小有些同病相怜,比较其他兄弟,他和天子更为亲近。 “阿兄。”陈留王看着元茂的脸色轻声开口,“阿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元茂看着陈留王,并不开口。 陈留王试探道,“是因为皇后?” 元茂手掌轻轻拍上额头,眉头紧蹙着,过了小会,把压在额头上的手挪开,他看向弟弟,“朕看起来很明显么?” 见着陈留王点头,他略带着苦笑,陈留王在一旁看着,“陛下为皇后苦恼么?” “她呀。” 元茂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看向陈留王,指了离他最近的一张坐床让他坐下。 她是他心里一块极其隐秘的地方,除却他自己之外,无人了解。哪怕就算是他自己想要和旁人提起,也不知道如何开始。 “皇后性情和平常妇人是不太一样。不过说起来,却是太任性了点。” 陈留王知道如今后宫除了皇后一个人之外,完全没有其他人,而且皇后和天子同居同寝,和平常平民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子曰唯妇人与小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照着臣来看,陛下过于宽容了。” 元茂看向陈留王,“怎么你说的和太后没有任何差别。” 陈留王一愣,很快他就问,“太后也这么说?” 看来皇后那个性子是真的不招惹人喜欢,连自己的亲姑母都不向着她。 “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 元茂打断他,“这夫妻之间如何相处,你难道没有任何的经验么?” 陈留王嘴都不自觉的张大,他对着元茂好半会道,“臣没有和王妃赤过脸。” 元茂突然想起,这个弟弟和王妃是诸王里头难得的好姻缘,几乎只有他一个和王妃琴瑟和谐,至于其他的,不是忙着偷别人的妻子,就是搞其他乱七八糟的。 但是他这辈子给人指了另外的王妃。至于上辈子的那个弟妹是谁,元茂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是没有体会到做夫妻的真谛。”元茂看了他一眼,“这世上夫妻没有不争吵的。” 这话元茂怀着些许恶意说出,只见着陈留王脸色都变得精彩纷呈。陈留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这位兄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这么厉害。 他原本以为皇后脾气都闹到了这个地步,天子的忍耐再好,到了此时,恐怕也忍不下去了。 陈留王还想劝天子广开后宫,毕竟如今天子都二十出头的人,却连个皇子都没有。平常宗室家里,和天子一个岁数的人,家里几个儿子了。 结果一看这,怕是天子完全没这个意思。 “臣……受教。” 过了好半会,陈留王只从嘴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元茂扫了他一眼,原本他打算问问这个弟弟,但如今看来,这个弟弟也没办法帮到他了。 元茂今日几乎一整日都在处理政务,到了酉时,元茂习惯的看了一眼滴漏。又去看殿门,殿门处除了伫立的黄门之外,没有见到任何人进来。 他突然想起,白悦悦已经被他软禁在了福德殿,自然也不会和平日一样,到了酉时,就亲自过来让他一块去用晚膳。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完完全全的沁入到了他的生活里。比前生更甚。 元茂吐出一口气,他还就不信了,没有她,他还能不行了。 他低头继续处理公务,殿内的人清楚他的脾性,在他处理公务的时候,除非他自己宣膳,不然除了皇后之外,谁也不能擅自做主。 元茂处理公务起来几乎全神贯注,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夜色深浓。 这个时辰,他也不想宣膳弄得外面人仰马翻,随意喝了点酪浆洗漱之后就躺下。 睡梦里兵荒马乱一片,各种元氏宗亲的惨状不停的浮现,哪怕这些场面他都已经梦见过许多次,但是每次梦见他还是一样的惊怒万分。 元茂猛地睁开眼,只见着内室里点着灯,人都照着他的命令到了外殿。内殿里一片冰凉孤寂,他再看身边,空空荡荡指尖一片冰冷,才惊觉只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7 21:01:13~2022-06-18 21:0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山 10瓶;s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然后贪婪的向她索取更多。 内殿里静悄悄的, 留下来的铜灯树上的灯火照入帷帐内,留下几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元茂坐在那里,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他的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浓厚到连幽魂都忍不住反胃的血腥味。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 头脑里浮现出方才的梦境,洛阳城破,处处火光连天, 尸首相枕。还有那一列跪在洛河边身首异处的宗室。 一股强烈的恶心从胃里蹿出来, 直冲天灵盖。元茂一个没有忍住, 趴伏在卧榻边呕吐。 他忙了一夜,没了人盯着, 随他自己的意思,晚膳也没有用。只能一个劲的干呕。 外面的黄门听到了内里不同寻常的动静, 进来一看,就见到他趴在卧榻边上, 手掌抚在胸口上逆呕不止。黄门见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把在太华殿上夜值的医官拉来。 医官过来,让人熬了止呕的药, 结果元茂闻到那股药味,更加反胃。他摆摆手,让人推下, 自己坐到另外一处,慢慢的等自己心头的那股恶心劲散去。 他没有用晚膳, 就算是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他喝了点水, 将嘴唇里的酸味给冲去。 那边宫人们已经将弄脏了的被褥等物全部都换好了, 中常侍过来低着头, “陛下要不要再睡一会?” “陛下这才睡了一个多时辰。” 人少说也要睡三个时辰,这一个多时辰,比下面的那些宫人黄门都还要睡得少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元茂问。 “丑时了。” 还有一个时辰到寅时,元茂起身过去到卧榻上躺下,然而这次入睡并没有因为前面已经做过噩梦了接下来就能好眠,方才那些画面又再一次的在脑海里浮现,并且比之前的还更要惨烈。 第二次惊醒之后,元茂是再也别想入睡了。惊醒之后,浑身上下那种冰冷挥之不去。 现如今还没到寅时,他起身就往外走去。丑时是人最疲乏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宫人歪靠在柱子上睡了过去。 他出来的时候,也不穿鞋,任凭地面上的凉意透过肌肤沁入躯体里。他借着这冰凉的凉意,好让自己尽快从那连续两场噩梦里赶快清醒。 时值隆冬,殿内虽然也有火炉,但是地上没有汲取到半分热意。赤脚踩上去全是冰凉。 他推开殿门,他不爱入睡的时候,内外有太多的人,除却留了几个以防不时之需,其他没有太多人了。 殿门推开,外面的寒风就灌了进来,沙子一样的冰冷东西卷在风里,拍得他脸上有些生疼,他这才反应过来外面已经下雨了。 他只着入寝的中单就出来了,被寒风一吹,哪怕云锦也难以抵挡这样的寒意。但是他却没有半点添衣的意思。 元茂径直从殿内出来,夜风冰冷几乎吹到了骨子里,让他身上都一阵接着一阵的发疼。他不觉得难受,这疼痛让他想起了当年被太后囚禁在宫室里的日子,诡异的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他无比享受这种痛感。 第171节 元茂径直往福德殿而去,她平日里在太华殿里,但是两人闹翻之后,她就到福德殿里,再加上有他的命令,她整日里就在福德殿里待着,那儿也不去。 路上宫人见到天子赤足身着中单走在宫道上,吓得变了脸色。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宫人不要出声。到了殿门前,自己推门进去。 殿内铺上了厚厚的地衣,地衣是西域来的,上面用染成不同颜色的羊毛织出的忍冬纹样,枝条纠缠延展。 元茂径直往内殿去,她在的地方,不管在哪里全都是热火朝天的红尘气息,她不学那些贵妇做出一派清高出尘的模样,也不爱礼佛,甚至听着宫外来的比丘尼说佛经,还能当着一众人的面打瞌睡。 白日里鲜红的芍药以相当随意的姿态被插放到高丽瓶里。宫里的女官不会这么随意的处置花卉,哪怕是看到宫人们这么摆放侍弄,也少不得要拉去训斥一番,连带着东西都要被撤换下来。 这怕不是她照着心意自己弄的。 她整个人都是在红尘里打滚的模样,浑身上下的鲜活,把他也一块的拉入到其中。 元茂做了个手势,原本守夜的宫人全都退下。 走到了内里,元茂见到白悦悦躺在卧榻上。他一人独寝,辗转难眠,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境里全是厮杀一片。 元茂坐过去,她睡得正香,规规矩矩的是整个人都埋在锦被里。就露出个脑袋在外。 发髻解开了,长发一股脑的被她全部捞起来,放在头顶上。 他左右看着,心下生出难言的滋味。 他尝试两人分开,适应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她的依赖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是最后吃了苦头的人是他,而不是白悦悦。 元茂坐在卧榻边,他小心的手掌都压在下巴下那块被子上,将她的容貌整个都显出来。 内殿里的灯光晦暗,元茂双目视力极强,将她看了个明明白白。即使灯光昏暗,但是她肌肤依然是富有光泽面色白里透红,一看知道这段日子她过的依然滋润开心。 反过来看,只有他一人难受。 哪怕离开他,她依然可以逍遥自在。但是他离开她却不行。 天理就是这般,毫无任何公平可言。到了如今在此之上更是添了一层绝望。 他沉默的坐在边上,过了好半会,他见着她在卧榻上舒服的往被子里又窝了下,元茂低头下来,手伸出来捏在她鼻子上。 睡梦里的人鼻子被捏住,老大的不舒服,等她憋不住的时候,他又把手放开。 白悦悦在睡梦里,觉得胸口时而闷时而通畅,她终于在这种反复里睁开了眼睛。就见到了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一团模糊且高大的影子。 刹那间,白悦悦整个人从卧榻上弹跳起来,跟着她一块起来的,还有打出去的一记直拳。 她这段日子跟着法真清晨练功,法真也教她一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她打出去的那记直拳被面前的那团影子伸手拦下。他张开手掌,那一拳头就直接落在他的掌心里。 肌肤相触,她被那冰冷的触感给冻的一哆嗦,脑子里头初醒的那些迷蒙全都被这冰冷触感给激没了。 她反射的想要把拳头往回收,但面前的人五指握紧,将她的拳头完全包裹在掌心里。 白悦悦接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面前那一团影子是谁。 “陛下这么晚了,来这儿做什么?” 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元茂,原本紧绷起来的躯体又放松下来。她才刚醒,脑子里迷迷糊糊成一团,过了小会才想起,两人如今正在谁也不见谁,她也被软禁在殿内不能出去。 想到这里她又去看,只见着元茂一身中单,连个外衣也没有披上。手掌更是冻的吓人,像是就这么一路从太华殿过来的。 “陛下来做什么?” 白悦悦顿时坐正了,她满脸疑惑,没有半点斗气的意思。 “还有这么过来,万一着凉了,太后要是知道了。又要怪到我头上。” 元茂嘴角动了动,勾出的笑容满是嘲讽,“这才过了多久,就半点也不想和以前一样了?” 他话才出来,白悦悦就反问过去,“以前是什么样子?” 她又道,“打破之前的那个局面的人又不是我,陛下难道心里还不清楚么?” 元茂一时间无话可说。他只有沉默下来,白悦悦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现如今这般,也对她的心意。以前总觉得元茂怪怪的不对劲,时不时的有些脾气。她还得花功夫来哄他,现在撕破脸了,倒是省了这些功夫。 白悦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个时候还很早,早到她就清醒了那么小会,又开始混混沌沌。她想要一头躺下来继续睡觉,“陛下回去吧。” 她看了看左右,“我这儿倒是没有陛下穿的衣裳,待会叫人去拿,陛下穿上就走吧,再过小半个时辰,也到陛下起身去上朝的时候了。” 话语说完,被他包在掌心里的手突然用力,白悦悦冷不防瞬间就被他拉了过来。 他双手紧紧的扣在她的身上,双眼更是死死的盯着她。 她正要说话,他头颅压了下来,嘴唇重重的碾压在她的嘴上。 他强势的要攻城略地,力气大的吓人,白悦悦毫无准备之下,几乎整个人都被他压在了被褥里,她喘不过气。手掌死死的抵在他的肩膀上。 元茂长相白皙俊秀,一派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但是骨架还是年轻男人完全该有的样子。粗大且健壮,沉沉的覆盖下来的时候,只觉得有座山压在身上,半点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他几乎是满含着恨意狠狠的吻她,她越是不情愿,越是反抗。他就偏偏要强迫到底。 唇里有了些许丝丝清甜,他像是风雨夜里的旅人终于寻到了一抹灯火。他迫不及待的将那丝丝的蜜甜吞入腹中,然后贪婪的向她索取更多。 他从冰冷的夜风里一路行来,浑身冰冷,如同一具死尸。只有狠狠的拥抱她,才会有那么一点活着的实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21:01:13~2022-06-19 21:1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uanyi 30瓶;s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是因为想她,并不是因为恨。 他大力的将自己整个人都覆过去, 他才在冰冷的夜风里行走过来,浑身冰凉。但是她浑身上下滚热而柔软。 元茂用尽全力将她完全的揉在怀里,恨不得就此将她整个人掰开了揉碎了, 彻底的融入到他的骨血里。 明明只是短短几日没有在一起,在他这里却像是隔了几年。 白悦悦被吻的喘不过气,她原本睡得正香, 被面前这狗比给弄醒来。弄醒也就罢了, 她都已经下了逐客令, 他还是熊熊亲过来。 她两眼几乎有些发昏,她和元茂两个人一同倒在柔软的床褥里。 察觉到他的兴奋勃发, 白悦悦终于受不了,抬腿膝盖对着他小腹就是狠狠顶过去。 那地方就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哪怕是壮年男人,只要被顶到了, 重则满地打滚轻则捂住跪地上。 果然,她狠狠一膝盖过去,原本打算吻她脖颈,拉她衣裳的男人顿时僵住, 下刻就往旁边倒去。 白悦悦趁着这功夫骨碌爬起来,就见着元茂双腿屈起,以一种滑稽且可笑的姿势倒在一边。 他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呈现出诡异的红晕。唇齿里不停的吸气。 元茂过了小会, 才等到那股疼痛的劲头缓了下来。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 他狠狠看向白悦悦。只见着白悦悦坐在卧榻的另外一个角落里,随意的把锦被给往她自己身上一裹, 浑身上下就露出一个脑袋。此刻正幽幽的看他。 “你做什么!” 元茂出奇的愤怒了。 那一下若是真的被她给顶出个好歹,那后半辈子就交待在她手里。 “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白悦悦把身上裹紧的锦被又拉紧实了些, 满脸嫌弃的看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自己不在太华殿睡觉, 跑到我这里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睡到半路,突然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大脸在面前,我没被你吓得魂都出来,算我厉害。” 白悦悦如今颇有些破毯子破损的意味,元茂那几下把她那么点儿老底给诈出来。既然都诈出来了,那么她也就噗通一下躺平,爱怎么来就怎么来,以前还会奔着和他好歹缓和一下关系,多少对他表达关心,尽到作为妻子的责任。现在之前的那些个念头,全被她自己一股脑的丢开了。 元茂如此狗,半点都不做人。那么她还何必去管他。至于什么她全家,说实话,要是元茂真的对白家动手,别说太后那里就不好对付,就算能动手,那也是白逊和几个大儿子先被收拾。 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 元茂被她狠狠顶了个底朝天,一时间脸色变幻。他“你”了两声,白悦悦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么?” 她满脸奇怪,“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过没多久就去上朝了,脑子里还想着那点事。” 白悦悦对元茂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我若是没记错,你昨日忙了一整日了。寅时还得上朝,要是你真的来,就算很快完事。到时候怕不是腰酸腿软,再说了,你不是嫌弃我么。” 她说着,脸上笑容都带着了几分恶意,“陛下难道打算不追究过往了?” 白悦悦对着他的死穴就是一番刀捅剑砍,元茂的脸色几乎都青紫。那是他两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地方。 “你很得意?” 白悦悦说不,“其实我都不想招惹你,虽然阿爷对我抱以重望,但我也没有半点拿自己去给他们挣前途的打算。男人想要博取功名利禄,不想着靠自己的本事。靠完了姐姐,又想要靠女儿。这种男人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 “若不是你强硬留在宫里,我估计就是和其他姊妹们一样,嫁给某个宗室。” 她话语平稳,元茂的脸色却不好看。 此刻那股疼痛好歹是过去了,他一手撑在身边慢慢坐起来。 “你如今想好要怎么办了么?” 不等他有片刻的喘息,她又道。 元茂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头,他办事喜欢分个轻重缓急,如今他们两人之间到底要如何,他自己也没有决定。既然如此那么暂且放在一边。 然而她却没有给他半点回避的余地,直接挑明。 “你对那些事过不去,我也能理解。” 白悦悦强撑着打哈欠的冲动,这个时辰是真的太早了,外面天黑的不见五指,说话都犯困。她只想快点把元茂给打发走,然后自己美美躺下来睡个好觉。 “但如今既然挑明了,和以前那样是不可能了。你想要如何处置我?” 她言语随意,丝毫听不出半点畏惧。 元茂的脸铁青着,他回看过去,就见到她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你不怕朕对你如何么?” “你要是真想要如何,我也拦不住你。也没谁给我说情。” 第172节 白悦悦打了个哈欠,眼里含泪。 “就算我惊慌失措,跪地求饶,也不见得你会给我一条生路。” 白悦悦说着有点儿心烦,“要不然这样,如果想看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来一场。不过看了之后,你也早点回去就寝吧。别仗着年轻就胡来,毕竟年轻的时候这些看不出什么,但是时日一长,加在一块,但凡身体有个什么虚弱的时候。那就要变本加厉的还。” 说完,白悦悦突然换了一张脸,捏着袖子擦脸开始哭。 “陛下,妾死罪。” 元茂对着她这瞬间说变就变的本事,不由得咧了咧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那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十分的古怪,没有半分的得意又或者愠怒。像是嘲讽她,又像是自嘲。 白悦悦哭起来,声色俱佳,尤其哭声拿捏的正好,尤其困得头都差点一头撞在柱子上,眼里竟然还真的带上了泪。 “你把朕当做小儿了?” 白悦悦脸上的哭刹那就停了,“那你这个时辰过来是要做什么的,难道不就是来让我难过的么?” 元茂脸上抽动了下,他看过去,胸脯起伏的也比方才的要剧烈。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看好了,让你暂时的消消气,也好回去好好就寝。难道有什么不对?” “难道我还要看你日日难眠不成?” 元茂立即被问得哑口无言。 两人吵架起来,他总是占不到半点的便宜。明明朝堂上比她更善于口舌的朝臣多得是,他对付这种臣子都已经不知多少次。可到了她跟前,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朝臣那样熟知天文地理。甚至平日看书,都不爱看那些经典,专门挑着一些说神鬼精怪的书去看。 但是她说的话,他就是无从反驳。 “陛下,时辰不早了。” 元茂缓慢的眨眼,“这也是太华殿。” 福德殿原本就是太华殿的一部分,只是被他拿出来用作皇后暂时的居所而已。 白悦悦听后也不忙着赶人,她只是把身上的锦被裹的更严实,几缕长发落在外面。那双眼睛静静的看他。 “那陛下如今打算如何呢?和以前一样,过恩爱夫妻的日子?” 元茂不动,脸上的神情和方才比较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白悦悦长长的哦了一声,“看陛下这个样子,那必然是不想了。那么就反目成仇?” 她话音落下,元茂原本丝纹不动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的脸色变得比方才还要更加难看。 白悦悦两眼看他,“陛下也不想?” “我看陛下平日里在朝政上可没有这么摇摆不定的,该如何就如何,果断到令人钦佩不已。” “你难道希望朕废了你?废后的日子可没你想的那么逍遥自在。只要朕授意,你连瑶光寺都去不了,只能在掖庭过一辈子。” 他说到后面,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 “你只要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待过,不管最后是不是,都逃脱不了朕。” 白悦悦看过去,眼底一言难尽,“那陛下到底是要和我恩爱,还是和我一别两宽?” “陛下如今到底想什么,还是说,恨是真的恨,可又放不下,做不到一刀两断?恨也要,爱也要?” 她直白起来,根本就不屑于加上半点修饰,元茂眼眸如刀,一眼扫过去。 白悦悦无所畏惧,“陛下是不是太贪心了,这世上本来就是谁也不会什么都会有的。都要做出抉择。如果要恨,那就放手去恨。要是去爱,那就明明白白的去爱。何必这么把自己困在里头。摇摆不定,白白受苦?” 元茂怒视她,白悦悦见状只是哼了一声,“我这是说实话,” “你这话倒是坦坦荡荡,说得相当好听。那么朕问你,你难道没有对朕有半点怨怼。” “没有。” 白悦悦答得没有任何犹豫,元茂为之一顿。 “我若是真的怨怼,面上是遮不住的。陛下也知道我不是个会装模作样的人。心里想什么,就摆在脸上。要是真的心怀怨怼,不用我说,陛下自己就能看出来。” 元茂默然不语。 他陷入到一阵难言的沉默里。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看她。 白悦悦说了一大堆的话,越发的困顿,她忍不住当着他的面一头倒了下去,没两息的功夫。呼吸又绵长起来。 元茂坐在那儿看着,她这人脾性和小儿一样,没太大的差别,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闹。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嬉笑怒骂全凭心意。 她不想他留在这儿,她都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 元茂不想离开,他都已经来这了,为什么又要离开? 卧榻上的锦被已经全被白悦悦给卷走了,她没有留半点给他的意思。 元茂曾经御驾亲征过,就算是皇帝,在外带兵打仗也好不到哪里去。忙活起来,一连几个月都顾不上冷暖是常有的事。 这里比军营里可要好太多了。 卧榻不小,他可以轻松躺下来。这次没和在太华殿那样一合眼就做噩梦,而是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天亮。眼睛睁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此时刚过寅时没多久,她习惯在卯时的时候才起身,她还在锦被里睡着。 元茂看到她第一眼,见她安睡,心放下来。有瞬间他以为这和之前许多个清晨毫无区别。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他涌上难言的愤恨,那愤恨是冲他自己来的。 他昨夜冒着夜雨赤脚过来,是因为想她,并不是因为恨。 元茂几乎是落荒而逃,外面中常侍已经带着人过来了,拿着各种穿戴用的衣物候在外殿。 中常侍见到元茂出来,“陛下。” 元茂看了一眼中常侍,中常侍会意带人过来,给他梳洗。 中常侍办事妥当,手下的人更是手脚麻利,小会的功夫,元茂上下就差不多已经收拾整齐。 元茂伸手整理了领口,旁边的黄门将漆冠给他戴好,穿戴整齐之后,元茂乘辇去太和殿。 上朝之前他是不吃东西的,时辰太早了,吃了反而对肠胃不好。一般辰时下朝后才会用膳。 没人问元茂,为何夜里跑到了皇后所在的福德殿,但他自己却有一份疑心。 看谁都怀疑是不是下刻就要开口问他昨夜的事,不过一直到太和殿上,也没有人问。 渤海王妃从外面回来,她去了几个长公主府上,听了不少宫里的消息回来。 回到王府,渤海王妃就把符桃儿叫来,“你之前在宫里可见过皇后?” 符桃儿说是,渤海王妃就笑,“听说皇后病了,但是听几个公主的话,皇后并不是病了。而是被陛下软禁了。” 渤海王妃听说过皇后的专宠,如今皇后惹得天子大怒,她也乐得看笑话。 皇后专宠,天子不设嫔御,说起来很多人都没办法通过进宫来让家族更上一层楼。自然而然是要怨恨源头。而其他贵妇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着皇后惹恼了天子,幸灾乐祸。 皇后除却娘家的那几个姊妹之外,并不和其他宗妇公主亲近。天子的姊妹们在皇后这里更是犹如不存在一般,平日里除非公主们主动请见,否则皇后是不会表露出半点亲近的意思。女侍中也让娘家姊妹们担任了,公主们被排除在外。 这么一个清高且不怎么和善近人的皇后,公主们面上恭谨,心里多多少少想要皇后栽个更头。 平常人家,嫂子和小姑都不对付。到了天家,多了一层君臣的关系,就算不对付也不会放在面上,但是言辞之中,多少带点出来。现如今渤海王妃在公主们的口里多少听出了看戏的意味。 符桃儿听渤海王妃这么一说,心里有了浓厚的欢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1:16:25~2022-06-20 21:0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蜻蜓 10瓶;千山 5瓶;s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免得和上回一样,连被子都盖不上。 符桃儿恨皇后入骨, 那日若不是皇后在其中横插一手,否则她今日应该在后宫,而不是渤海王府。 她在渤海王府顺利得宠, 那么说明她的那些手段都是有用的。男人吃她这一套。渤海王是天子的堂弟,算起来都是一家人,既然堂弟都吃这么一套, 那么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那日她被天子临幸了, 处境不管如何都要比眼下这种诸王侍妾要好得多。如果她成功的话,那么她就是自皇后以下的第一个嫔御, 至少也会是三夫人。内命妇有自己的俸禄,公主王妃这些外命妇遇见她, 也必须要露出几分尊重。也不敢轻易小看。 哪像如今这样,在王妃面前伏低做小, 在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能让王妃对她有任何的不满。 至于在那些公主看来,她和侍女也没有任何区别,呼来唤去的和奴婢一样。 这一切都是拜皇后所赐。 她原本可以不用这样的, 她可以在后宫里做内命妇,不必受气。 符桃儿内心里隐约希望帝后之间矛盾更尖锐一些,照着皇后那个脾气, 从来懒得顾上男人的心思脾气。从来都是以她自己为重,一时半会的, 男人觉得新鲜,还会对她忍让, 次数多了, 就会厌烦。 这种厌烦日积月累的, 到时候只要一件事,哪怕她如何貌若天仙,男人也会翻脸不认人。更何况天子想要美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符桃儿伫立在原地,头低垂着,脸上几乎已经抑制不住笑容。 “你兄长他们一家子已经过来了,你去见见他们。” 渤海王妃突然道。 符桃儿和渤海王提起自己兄长一家在南安公家做门客,渤海王是过了好会才想起来,去南安公府上的时候顺便提起来。白彦自然不会为了几个门客下渤海王的面子,见着渤海王开口讨要,就把人全家都给送了过去。 符桃儿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她当即就噗通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面上的声响都叫人有些牙酸。 “妾一家受大王王妃的恩德,妾和兄长无以为报,唯有以命报答大王王妃。” 渤海王妃喜欢她这幅低下的姿态,她不喜欢丈夫宠爱别的女人。但是有些事她自己也不乐意伺候,让别人来正好。 符桃儿服侍她也是尽心尽力,哪怕是她这么个挑剔的人,也说不出符桃儿有什么不好。 “你去和你的兄长见一面吧。” 符桃儿千恩万谢的去了,兄长符瑞一家都已经被安排到了渤海王府里。一见到符桃儿,符瑞就忍不住抱怨,“当初就不该听那个破相士的话,满嘴的胡说八道。说你将来入宫能有大前途大造化,家里卖田凑钱好不容易把你送到宫里去,结果我们一家子被人从家乡里带过来,还没回过神就给人为奴为婢了。” 符桃儿娘家并不出众,但是在当地勉强还算得上有脸面的人家。家中子弟也能读书,不必去和农夫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符桃儿听了,“术士没有骗你我,他要是真骗子,最多不过是说我以后有富贵命,怎么可能直言宫里。他要是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怕哪天他说的那些谎话流传出去,到时候没了他那条命。” “现在我在王府里,阿兄几人也能在洛阳定居,使奴唤婢,这不是比在家乡的时候强得多?” 渤海王对宠妾有些上心,人要了回来,没继续塞自己府里做门客。安排了宅邸,让符桃儿这些亲人住进去。 第173节 这话说的也对,符瑞也不说话了。 他看了看符桃儿身上,虽然只是渤海王的侍妾,但也是浑身锦罗,头上戴金步摇。浑身富贵看着比他们当地的县令女眷们都还要阔气许多。那些曾经他们眼里的高不可攀的官眷和自家妹妹比起来,都寒酸的没法看了。 “阿兄,现如今富贵也不是不可及。” 符桃儿突然开口,她拉住符瑞的手,“现如今我只是侍妾,大王眼下喜欢我,但这宠爱也不知道能到什么时候。想要富贵长久的话,兄长就必须有大王看得过去的才能。能帮大王做事。这样一来,不管大王的心在不在我的身上,兄长都可以一路畅通。” 这话说的符瑞动心了。原本他也觉得自己才能不被朝廷知晓。当初父母不愿意女儿入宫,毕竟入宫之后就意味着骨肉分离,除非女儿以后大富大贵,要不然日后就再也别想见一面。但符瑞却极力赞成,就是为着自己也有出人头地的一日。 他们家人脉不够,举孝廉也轮不到他的头上。思来想去,全家最快富贵的办法莫过于妹妹进宫。 当时这么想的,现在听妹妹那么一点拨,顿时头脑里一片的清明。 “但是我等闲见不到大王。” 符瑞嘴里说话,眼睛看着她。 符桃儿道,“放心,我会在里头安排的。” 她说罢,又想起渤海王妃说的皇后倒霉的事,脸上露出轻松惬意的笑。 宫中倒是没有和宫外猜测的那样云波诡谲,相反十分平静。 元茂在太和殿召见完臣工之后,前往了华林园。 华林园里风景独特,是宫中景色最好的地方。 可对着这样的景色,元茂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看上去面色不好。”尚书左司郎王徽问。 元茂夜里和白悦悦吵了小半个时辰,更出奇的是,明明他的口才学识要压过她许多,结果愣是被活生生堵得哑口无言。 这口气堵在心口,还别提她那一脚。他两辈子加在一块,头回受那种罪。 上朝的时候看不出来,等到下朝了之后,原本被压在心底,就蹿了上来。 “是因为皇后。”元茂心口堵着一口闷气,“皇后她……” 他才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抬头看向面前的臣工,顿时话又堵在了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夫妻间的私事,不足为外人道。尤其她的事,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 原本那种要找个人将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吐露出来的心思没了。 他转头过去,盯着面前的楼台亭阁一言不发。 王徽在一旁注意天子的脸色,见着天子的脸色不好看,自然知道帝后两人怕是闹出什么事来了。 皇后称病不出,但宫外的人却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不会直白在场面上说起。 “臣的妻子,和臣已经成婚将近十几载,诞下三女二子。” 元茂听了,面色依然和刚才没有什么改变,点了点头,“王公和夫人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夫妻之间,除却父子之外,便是人伦重中之重。必须分主次前后和轻重,要不然恐怕就会阴阳颠倒。” 元茂看过去,王徽抓住机会,“陛下,后宫也和臣方才所言是差不多的道理。皇后忤逆陛下,以至于陛下烦恼。从这点看,皇后已经算上失德了。” 皇后专宠,天子也不和士族们联姻,即使天子让诸王宗室和世家们联姻。但是在他们这些世家看来,不如和天子更有效果。 宗室们和天子的关系有远近亲疏,如果是远支宗室,就算联姻,他们也觉得没有太多的作用。就算是和近支,一代亲二代表,到了下代人,和大宗的关系还是疏远了。 再说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即使太后并不喜欢皇后,但娘家侄女的身份摆在那。太后那一方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借着皇后的东风在朝堂上嚣张下去。 王徽也听说过皇后的作风,好妒非常,天子身边服侍的几乎全是黄门,宫人难得见到一个。 天子对皇后也是一味的纵容,不见有任何的不满。王徽知道天子也是心甘情愿的被管,男人若是不肯被妇人约束,又没人愿意退让,那么两人必定是互相怨怼。 可要是心甘情愿被管束,那外人也只能干看着,半点办法都没有。 这次好不容易见到天子竟然对皇后有了不满,自然要抓住机遇。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下定决心,长痛不如短痛。” 王徽说着,脸上也露出一副忠心为君的神情。 元茂满脸错愕,他回头看着王徽那满脸的忠心耿耿,一时间如鲠在喉。 “陛下,中宫之位至关重要,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皇后并没有什么过错。”元茂皱眉开口。 这下轮到王徽满脸错愕了。 方才他还见到皇帝面上和言语里露出的对皇后的不满,几句话的功夫,天子就变了个模样。 “朕没说什么。” 哪怕王徽没说话,但元茂从他脸上看一眼,也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方才朕只是想到了一点烦心事,再说了,王公难道就没有和家里发妻争吵赤面的时候?” 王徽被元茂这话问的两眼有些发黑。 明明对皇后不满的是天子,如今说皇后没有过错的也是天子。 “臣……” 不等王徽说完,元茂伸手抬起,“既然有过,那就应当知道,夫妻之间有些拌嘴没什么。但是因此就要诀别,太过了。” 王徽看着眼前的天子,明明脸上是笑的,甚至说话的口吻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话语听到耳里,却生生的从脖颈起了一股沁骨的寒意。 元茂说罢,他仔细端详了下王徽的脸色,“王公的面色看起来不好,早些回去歇息吧。” 天子的话语落下,王徽面如死灰。 朝堂上的规矩便是,要么一击中敌,大获全胜。要么失败,失败后的下场有几分说不好。 王徽想要说什么,但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依照天子的话退下。 中常侍在后面看着,给王徽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他们这些人算是看出来了,天子和皇后就是平常夫妻吵架。要是天子真的动怒,早就闹得不可开交,哪里会给人抱怨。 这夫妻拌嘴在外面抱怨的时候,旁人听着就好了,千万不能跟着一块骂,又或者干脆劝和离,要和离要休妻,早就自己在那里忙活了,哪里会还和外人抱怨。到时候人家夫妻和好了,回头就找他算账。 这个道理,他这个阉人都明白,帝后闹的鸡飞狗跳,他都是带着养子们躲得越远越好,就算天子嘴里有点抱怨。他们也只是笑呵呵的说好话。怎么尚书左司郎这种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不明白。 中常侍低头不说话,保持沉默。果然不出所料,王徽几日之后被外派到外面的州去,立即启程。虽然秩位还是差不多一样,但是从朝廷调到地方,哪怕秩位不变,但已经是被贬了。 元茂处理完政事之后,并没有抓住时间就寝,他看了看旁边的滴漏。 “皇后入睡了没有?” 他突然问道。 中常侍愣了下,很小声的道,“已经睡下了。” 元茂听后从一堆简牍卷轴里起身,“把锦被带上。” 中常侍照办,让小黄门抱着崭新的锦被跟在后面。只见天子出了殿门,径直往旁边皇后所在的福德殿而去。 一行人小心过去。内殿里的白悦悦已经入睡了,没了元茂睡在旁边,她自己把枕头压在了卧榻的中间,睡姿也格外奔放。 元茂带了枕被过来,免得和上回一样,连被子都盖不上。 他令人把枕被放下来,“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向外透露一个字。” 中常侍等人不敢出声,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元茂让人退出去之后,躺了下来。身边的人睡的很沉,对周身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他翻了个身,看着她的睡颜,安心的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0 21:02:41~2022-06-21 21:0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 20瓶;一个看文人 2瓶;s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原来是陛下 白悦悦这段时日卯时醒来的时候, 总能嗅到自己身边的位置有那么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 宫里都用熏香,尤其宫中贵人的衣裳,不管内外贴身的, 全都会让宫人们放在熏笼上熏香。而且男女用的香方都不一样。 她自己用的和元茂用的就完全不同。 “殿下?” 宫人到了时辰过来服侍皇后起身,只见着皇后坐在卧榻上,满脸狐疑, 鼻子动了动, 对着旁边的位置嗅了嗅。 天子半夜过来的事, 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透露,宫人见状只是有点心慌, “殿下怎么了?” “有什么怪怪的熏香味。” 白悦悦皱着眉头道。 那香味已经淡了,加上寝殿内也有熏香, 混在一块,难以辨认。 “可能是安神香。”宫人道。 白悦悦摇摇头, “不像。” “安神香每日都点的,闻着不像。” 不过她也没能分出来,因为已经极其淡了,她又去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几许缥缈的余韵。 白悦悦也不追根究底了, 她起来让宫人给她穿戴。自从元茂把她软禁在这儿,她就彻底的不管事了。平日里还有各种求见还有宫务让她拿定主意。现在她干脆一推二做五,全都不管了。 那些宫务也很麻烦, 尤其还要和下面那些皇后属官们斗智斗勇,那些皇后属官, 都是阉人,阉人没有根, 心思坏的很。元茂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用来指他们简直毫不过分。 如今她在这儿出不去, 那些属官也没办法拿这些事来烦她。 乐得清闲。 法真已经过来,给她传授养生的法门。 白悦悦见法真那么一派仙风道骨,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豁达样子,心里有些好奇。 “我听说曲阳子道长曾经在外云游了很长一段时日?” 第174节 “家师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兖州有过官位,不过人微言轻,后来就辞官修道去了。这几十年走了不少地方。医术也是在那个时候精深的。” 白悦悦听了小会,不耐烦正襟危坐,干脆两条手臂都压在凭几上了。 “没有路引也能到处行动么?” 国朝还是不希望民人到处走,实行的还是秦汉那套,乡人若是看到生人,必须要上报给里正的。 “家师是方外之人,何况有医术傍身,在外行走的时候,也遇上过贵人重病,请家师过去医治的。所以也能得一些方便。” 白悦悦点了点头,满脸的了然,“那曲阳子道长在外面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法真说有的,挑了一件给人治虚病下鬼针,结果被往生之人警告的。 面前的皇后,说是皇后,一国之母。年岁也渐渐的起来了,稚气也在眉眼里逐渐褪去。但是从性情到做派还是一派的孩子气。 皇后的性情算是温和,对宫人黄门们很是和善,宫人黄门做错了事,也是一笑而过。至于动用刑罚,法真到皇后身边的这些时日,没有看到一起。 皇后这里的宫人黄门也明显比别处更显得轻快许多。 比较她曾经看过的许多动则喊打喊杀的贵族,皇后的性情已经算得上十分柔和。 法真言语带上了几分给孩子说故事的耐心和口吻。皇后不爱听佛经,一听就要睡觉。但是对这些神鬼志怪却很喜欢。 “我要是哪日出宫去了,那我不想做没头发的比丘尼,就去做女冠。” 这话听得法真发笑,她是不会把皇后这话当真的。皇后虽然是皇后,但是年纪不大,这个年岁的少女有那么些许的不合实际的想法也是平常。 “如今殿下先把身体养好,殿下的体寒是年幼的时候积累下来的,积少成多。若不仔细调养,恐怕损伤就大了。” 白悦悦听了,心领法真的这一片好意。 这时候外面来了一个黄门,替天子传话。 白悦悦听了黄门的来意,还没等黄门把要传的话说出来,就抬手制止了他。 “既然有话说,他自己来就好了,又不是隔着几里路。陛下抬抬腿的功夫,就能见面了。何必还叫人在其中传话。何况福德殿陛下又不是没有来过。” 这话当即就送到了元茂的跟前,元茂手里的笔一顿,当即在黄麻纸上留下了个豆大的墨点。 他皱着眉头看纸张上的墨点,“皇后知道了?” 中常侍在一旁道,“应该没有,若是殿下知道了,恐怕不会这么平静。” 元茂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他知道中常侍说的对。 “其实……臣觉得,陛下和殿下见一见也好。如今殿下正在养病,不能出殿。陛下去渐渐也无妨。” 有话说开了就好,夫妻见见面说说话,除非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不然基本上也能水暖冰融。 元茂却没有顺着中常侍的话去做,“待会吧。朕这里还有事,实在没有空闲和她掰扯。” 中常侍见状弯了弯腰,“另外,高阳王妃想要求见皇后。” 高阳王妃是皇后堂姊,也是女侍中。她求见是理所应当。 元茂想起了王徽,皇后称病不出,就已经有人想要在其中调拨离间,促成废后。即使他把王徽提了出来,做了那只杀鸡儆猴的鸡。但既然有一个王徽已经跳了出来,那么和他一个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让她来见皇后吧。和家里的姊妹们说话也好。” 元茂道。 见了之后,外面关于皇后将要被废的传闻也能不攻自破。 惠宁满揣着不安进宫。外面关于皇后的传闻都要闹翻天了。还有人上了她家的门来打听。 惠宁一想起那些贵妇言笑带刀的模样,心中便是老大的不适。一个两个似乎已经笃定皇后完了,全都上她这儿来幸灾乐祸。 贵妇说话,倒也没有和市井似的那么直白,但是话语里绵里藏针暗藏机锋。这可比那些直白的话语厉害多了。 还是前几日王徽撺掇天子废后被贬,那股势头才被狠狠的刹住。 惠宁直接被领到了福德殿,原本所有的担心在见到皇后本人之后,全都没了。 她入殿的时候皇后正在教小宫人认字,见到她来了,让人给她赐座。 惠宁借着这片刻的功夫,好好端详白悦悦。 一段时日不见,眼前人并没有和宫外传闻那样,凄凄惨惨,反而面色红润。连带着脸但都比之前要红润了些。 “殿下没事就好。”惠宁口吻里满是庆幸,她对上白悦悦不解的目光,原本在那些贵妇那里受的一口气,此刻全都撒了出来,“殿下不知道,这段时日里,外面多少人正等着看殿下出麻烦。” 白悦悦人在福德殿,元茂不准她出去,她也不大吵大闹,只要见着有机会就怼他。自己在福德殿依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外面的人进不来,自然外面的事也没人说给她听。 惠宁将那些贵妇都记着,贵妇们说话都是表面锦绣,实在的错处拿不住,但惠宁也就记住了。 白悦悦听着,她笑了下,“那些人也真是,就算我被废了,太后也会让家里其他人来做皇后。我就算倒了,白家还在。” 她说完了又道,“这笔仇我记下了。” 白悦悦又去看惠宁,“姊姊这段时间受委屈了。” 惠宁摇头,“我原本就是皇后的女侍中,仔细算也是殿下身边的人,自然应当为殿下分忧。” 她脸上露出笑,“见得殿下无事就好,前几日王徽怂恿陛下废后,结果被赶出洛阳。恐怕这辈子都难回来了。” 留在洛阳朝廷,和在地方上,那可是完全不同。就算是宗室,在外面做刺史做的久了,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和朝廷疏远了。更何况还是外臣。 也是此事,让好些公主贵妇给吃了一惊,知道天子完全没有废后的意愿。一时间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很是慌乱奇怪了一阵。又到她和其他姊妹那里打听。 脸上是要比之前好看许多,那股藏在言语神情里的幸灾乐祸倒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但虞宁已经记住了,仔细将那些贵妇公主一一全都说给白悦悦听。 白悦悦听虞宁说的那些公主贵妇,面上沉了下来。 她和那些公主还有贵妇,从来没有任何交恶。她们对她也始终恭谨,没想到她还没怎么样,一个两个全都等着她落下来。 “我知道了。”白悦悦面色一收,她握住虞宁的手,“什么时候把外甥带到宫里给我看看,听说这时候的孩子可好看了。” 虞宁浅笑,“殿下喜欢孩子,生个不就好了。陛下恐怕正想着能和殿下有个皇子呢。” 白悦悦脸差点都没扭到一快,他们那一堆事乌糟糟的扯不清楚。别提生孩子了。 送走虞宁,白悦悦坐在坐床上。 她坐了小会,让宫人拿来纸笔,将虞宁说过的那几个人全都写了一遍。 白悦悦放下笔,将写着名号的那张纸拿起来,轻轻的吹了吹。 元茂入夜之后,让黄门抱着枕被过来。 自从发现他独自就寝不得安宁之后,他也就不和自己过不去。 中常侍那儿已经从宫人那儿知道皇后入睡,和天子一道从太华殿过来。 宫人们手脚极轻,把枕被铺好就退下了。 元茂躺在她身边,闭眼小会突然听到身边有声响,元茂翻身睁眼一看。原本应当睡熟了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这会正直勾勾的盯他。 两人侧卧着,四目相对,元茂翻身从卧榻上弹跳而起。 然而白悦悦劈手就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呲着牙笑,“我说怎么早上醒来,有股别致的松香。原来是陛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1 21:01:24~2022-06-22 21:1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山 5瓶;sh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我不去!” 元茂寝衣的袖子被白悦悦抓了个正着, 他以为自己哪怕要露馅,也要过一段时日才说,谁知道这才没多久的功夫就被她当场抓了个正着, 连个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元茂竟然有瞬间的心虚气短,但下刻他很快又满脸的理直气壮,“这儿也是朕的地方, 这个宫里朕想要睡哪里都行。” 整个宫城都为天子所有, 从规矩来说, 哪怕天子睡在堆满物品的内库里,也无人能置喙。 白悦悦可不吃他这一套, 她冷笑一声,“那为什么不正大光明来呢。搞得和做贼一样, 三更半夜的摸过来躺下,天不亮的时候就走。陛下, 这么就怕我知道?” 元茂竟然有几分的无言以对,他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只能和斗鸡似的和她对峙。 宫人们听到帷帐内传来提高音量的话语,不由得偷偷的向内张望。 外面的女官见转两眼瞪过去。 宫人们顿时老实站好。 皇后身边的女官到了这会, 也不再像一开始的那么慌张,生怕皇后一时不慎就把天子得罪了个彻底。 皇后行事是真的随心所欲,但是偏偏天子就吃这一套。就算争吵, 和宫外吵嘴的小夫妻也没太大区别。 早先还惊慌失措,到如今女官们也波澜不惊。 元茂和她两眼瞪着, 头脑里没有相处半点如今缓解局面的话。 他不想她那么早明白他离不开她,也不想要外面的人知道, 在朝堂上果决的天子, 要在皇后的怀抱里才能获得难得安宁。 若是眼前人要是知道了他的心思, 那怕是会有恃无恐到他自己都头痛的地步。如果到了那步,他也没有办法去约束她什么,只能由着她胡来。 “朕……” 元茂才冒出一个字,就见着这边白悦悦已经红了眼眶,她不管不顾的哭起来。并不是那种故作姿态的假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你上辈子就恨我,这辈子又干什么缠着我不放。还有你的那些弟弟妹妹,明面上都好恭敬一个个。结果一个两个全都巴望着我出事!” 元茂前半句还有些坐立不安,听到后半句,眉头都忍不住蹙起来,“他们怎么了?” “怎么了?要不是我大姊姊入宫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那些公主王妃到底是怀揣着什么意思,我没亏待过她们,” 只不过女侍中这种亲近宫廷的至关重要的位置,她都是给自家姐妹了,没有一个那些妯娌小姑们。 “每逢年节,我也是照着规矩给她们送礼。但是她们呢,她们想要我赶紧滚出去,” 她哭着,手往上又抓了一把,瞬时握住了他的手腕。元茂察觉到她的掌心滚烫。 “她们千方百计的去我大姊姊那里打听我的处境,话说的好听,但是内外的意思和做派,当人傻子看不出来!你们家的人,不管男男女女,都欺负我!” 她蛮横不讲理起来,也是真正的让人头疼。元茂嘴动了动,此生她和宗室以及公主没有什么冲突。也更谈不上什么争端。 第175节 “陛下还是让我赶紧滚出宫吧,毕竟我这么不招人喜欢,你的妹妹们也没有几个喜欢我。” 她说着松开抓住元茂的手,径直起身,从他身上跨过去,光脚跳在地面上,就开始四处收拾东西。 “你这是又做什么?” 元茂跟着她一块下地,看着她左左右右忙忙碌碌。 “收拾去掖庭的东西,陛下不是说要把我给送到掖庭去么,我赶紧收拾一下。免得让你那些妹妹们心烦!” 元茂劈手抢了她手里的包袱,重重丢掷在一边。 他胸腹上下起伏,眼底里带着血丝,“你还想去掖庭?” “那是陛下你自己说的。说我想要去瑶光寺痴心妄想,要把我送到掖庭里。陛下讨厌我,公主们也等着看我的笑话。我知道自己不招惹人喜欢。既然如此,我就自己知趣,把皇后位置让出来。换一个她们喜欢的嫂子!” 元茂抓住她的手,“你是皇后!” 元茂闭了闭眼,“公主们真的打听你的消息?” “大姊姊亲口和我说的,还有有假?”她说着,嗓子里哭音都要出来了。 “我不懂呀,明明我根本没有得罪她们。她们为什么讨厌我。” 白悦悦满脸悲愤,嘴上也是带着哭音。可是心里默默的打了个哈欠。她才不管那些外命妇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呢。 这些外命妇的喜好干她什么事。只不过她不惯她们的毛病。 既然她还在皇后位置上,就给她好好摆出应该有的姿态。至于什么幸灾乐祸,她不知道的话,她也不管。但是她知道了,那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元茂见状,他闭上眼,吸了几口气。 “夜深了,睡吧。” 白悦悦两眼含泪的看过去,只听到元茂说,“这事朕已经知道了。她们做的不像话,朕一定会有个交待。” 白悦悦听完这话也不哭了,毕竟哭多了难受,尤其这个点儿,脑袋里头嗡嗡的。 不过姿态还是得表露一下,她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元茂见她不提自己半夜到福德殿的是,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见她两眼水亮的望着他,心肠不可自控的完全软了下来。 “睡吧。” “陛下怎么不回去睡?” 她吸了口气问。 元茂头皮有些发麻,他原本以为她不会提了,没想到她又问。 “这也是太华殿,朕在这里就寝理所当然。” 元茂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理所当然。然后不顾白悦悦的挣扎,将她一把拉到卧榻上,盖上被子躺下。 白悦悦看他闭上眼,“那陛下已经做好决定了没有?” 她声量轻轻的,略带着点儿疑问。 元茂闭上眼没有答话,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白悦悦见状,也没有逼着他马上给出回答,她忍不住打个哈欠,然后把自己埋到锦被里沉沉睡去。 元茂睁开眼,往她那边看过去,盯了她的侧脸好会。 他的恨和爱一样的鲜明激烈。但是到了现在,他痛恨她的不忠,还有到了此刻依然不思悔改。但又离不开她,深深眷念她的一切。 元茂转过头,再次闭上眼。 第二日元茂在处置政务的空隙召见了几个公主。 元茂和姊妹们的相处并不多,宫廷对皇子公主的养育都是分开的,除非一母所生,否则谈不上有多少情谊。 公主们被召进宫,然后紧接着的就是天子劈头盖脸的一番训斥。 话语里内外全都是要她们遵守君臣之伦,皇后不仅仅是她们的长嫂,更是小君。这世上没有做臣子来打听君上是否能在位上长久的。 公主们听出了这位长兄话语下的意思,一时间纷纷花颜失色,想要和天子说明自己并无此意。 就算她们的确这么做了,但当着天子的面,不管如何都要把自己给摘干净。 可惜天子根本就不听她们的解释,抬了抬手,将她们的解释全都给截了。 “朕知道民间里有话,叫做长嫂若母。” “皇后是你们的长嫂,虽然她没有和母亲一样的照顾你们,但是对她的敬重也不能少上半分。” 元茂眉头皱着看着面前的公主,“还是说那些话是驸马怂恿你们说的?” 一时间公主们神情都颇有些惊慌,神态各异。 元茂看了看公主,“按理来说,你们应该对皇后都极其尊敬,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举动,必定是身边有人怂恿。” 说罢,他唤来中黄门,“将公主们身边傅母等一众女官仗责五十之后收回掖庭。行刑之时令公主府中众人观瞻以儆后效。” 中黄门道是,中黄门抬头见到面前两三个公主脸色都惨白,身形甚至都有些摇摇欲坠。 傅母一众女官是公主们年幼的时候就安排在身边,跟着公主出嫁。算是公主身边的心腹。 这心腹一去。主人的精气神那也去了大半了。心腹心腹,别说朝夕相处出来的那点情分,就算是再想要养出个心腹,也是难。 中黄门立即去了。 之后那几个公主的脸面也算是彻底没了。主人不挨打,打她的女官,和当面打在她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区别。可能还要丢脸一些。 这三个公主身边的女官被换了,其中的缘故即使明面上没人提起,但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怎么回事。 一时间,另外还有几个人被相继发落。洛阳里关于废后的传闻彻底的平息。 元茂处置完这些事,他收到了来自边关的加急军报,云中受北狄侵扰。边郡城池被北狄掳掠一空。 生活在草原上的人,都是一头头只晓得和血吃肉的畜生。他们只认强弱,以及自己的肚子。至于中原讲究的德行和脸面,那是一概不管。 朝堂上对这事以及照着往常的例子给出了解决办法,依然是派人前去收拾。 “这个时候去,人口牲畜和粮仓里的粮食都已经被一抢而空了。这个时候朝廷去,除却收敛死者,重铸防事之外。还能做什么?” 元茂看下面的臣子。 朝臣们提议追封战死在北狄南下侵扰的郡守,但是人口牲畜粮食被洗劫一空已经成了定局,也不可能拿回来了。 “北狄蛮夷之属,惧威而不怀德。十年前北狄遭受朝廷迎面痛击,然而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半点悔改之心。既然如此,朝廷也没有必要对北狄再手下留情。” 元茂在上说着,“朕打算亲征北狄。” 北狄是个麻烦事,比起南朝有过之而不及。北狄是一条在漠北草原的风雪里养出来极其有眼色的狼。被迎头痛击的时候,装的弱小无害,但那只是一时半会的伪装,待到力量强大,就会反过来反客为主。 元茂亲眼看过自然明白。如今南朝一时半会的根本吞吃不掉,南朝才经历过魏国的报复,想要北伐也没那么容易。那么腾手出来将北狄给好好彻底收拾完。 他这话出来朝堂上,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也有之。 反对者拿着大肆用劳民伤财来反对,元茂也不怪罪只是反问,“那么云中那几城的百姓妻离子散,定是不伤民了?” 他决定下的事,诸臣不管说什么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领兵亲征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另外他让皇后也随军和他一起出发。 白悦悦看见前来送信的黄门,满肚子莫名,“我不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21:10:09~2022-06-23 21:0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山 5瓶;欧 4瓶;幽兰影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我什么时候要寻短见了。 “殿下。”前来送话的黄门脸上苦哈哈的。 天子没放话, 皇后就还在福德殿里待着,但是皇后红光满面,看着是没有半点被禁足的郁闷。不但没有, 反而还声音响亮,看起来比天子都还要中气十足。 果然宫里传天子为皇后从外面请进来神仙的事儿都是真的,神仙也是真神仙, 皇后以前就是一个娇弱弱的美人, 说话都轻声细语, 透着一股气虚。哪里和现在似的,这么有力气。 白悦悦看黄门那满脸苦哈哈的, 也不为难他,“罢了, 我去找陛下。” 说着她就两脚下地。径直往门外去,门口的黄门见状拦住。 “你们拦我做什么, 我要去见陛下。” “陛下没有放话给臣,臣等实在是不敢让殿下出殿。” 黄门的话语里全都是一股小心,见皇后面上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又道, “现如今陛下在太和殿,恐怕殿下去见陛下不方便。不如殿下在这里等等,等过一会儿陛下就回来了?” “等?”白悦悦笑了,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陛下一直不到福德殿来,我还得一直等下去?” 说罢, 她干脆径直迈了出去。之前她在福德殿里老老实实呆了那么久,已经给元茂足够的面子了, 再这么待下去, 她就要和他闹翻了。 黄门们不敢拦, 黄门们是没了根的人。但说到底也不是女人,既然不是,那就不能触碰后妃的躯体,要不然上面一个怪罪下来,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就这么几个瞬息的功夫,白悦悦就从殿门里出来了。她嘴上说是去找元茂,但是也没有往太和殿里去,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既然出来了,她倒是不急着去找元茂,当然是要好好地在外面走走。 元茂在太和殿认命陈嘉为度支尚书,另外又让他任大司农。 陈嘉这个升官,如同是一下飞上了天。令人侧目,就连陈嘉自己也是迷瞪瞪的,等到天子把话说完之后,人还有老半会的恍惚。 直到天子身边的中常侍出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待到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同僚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自己。 他连连推辞,“臣年轻妄为,恐怕难当此大任。” 元茂听了就笑,年轻的天子相貌清俊,笑起来也格外的近人。 “上回陈郎所行的新政,已经有了一定的功效。让朕喜出望外,” 元茂招招手,让陈嘉到自己面前来。 其他朝臣看着,隐约觉得有些胃痛。 第176节 天子对陈嘉的喜爱重来都不有半点掩饰。天子就更是如此,喜欢了就大大咧咧摆在面上。 陈嘉起身到天子面前,天子当着众人的面,拉住他的手,半点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器重。 “既然陈郎的办法奏效,那么就说明陈郎是个真才实学的人。那里来的难当大任呢?” 天子的笑容很好看,落到眼里让陈嘉觉得脑子里头晕乎乎的。 他嘴唇动了下,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获得帝王的肯定,这是天下所有入仕之人的梦想,可是真当美梦成真的时候,陈嘉总有那么一两点的不真实。 “就这么决定了。” 元茂好笑看着陈嘉,他令中书省起草任职的文书,“朕也不是无的放矢,是见到陈郎的的确确有那么真材实料之后,才下定决心。” 陈嘉向后退了一步,元茂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见到陈嘉跪下对他行跪拜大礼。 太和殿的事一了,陈嘉走在路上,对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他只是笑笑。他到如今在朝堂上也不止他自己一个人。想要做成什么事,靠自己单打独斗,那简直痴人说梦。 他和士族子弟没话可说,自己凑上前去,怕不是被那些眼高于顶的士族当做趋炎附势,前来投靠的门客。 他在青州可见过士族自傲起来有多么可怕和可笑。这么一群家伙,只要前来的是寒门,就拿白眼看人,一副寒门前来攀附的嫌弃模样。 朝堂上要比青州好许多,但也仅限于明面功夫。对寒门的鄙视依然能从举手抬足里出来。 不过这又如何呢。他不和士族去扎堆,也不想和士族搭在一块。他和其他寒门出身的朝臣抱在一块就行了。相同的出身便是他们凝聚的最好助力。 天子应当也希望看到朝堂上势力没有一方坐大。 元茂在处理完公务之后就听说白悦悦跑出来了。这事儿他听了半点都不奇怪,的确是她能做的事。 但是他等了小会,也没有见到有人禀告说皇后来了。 “皇后出殿,离现在有多久了?” 中常侍答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已经足够她从太华殿来太和殿了。这时候还没来,那就是她根本没来。 他起身,“朕去找她。” 皇后的动向自然是有人盯着,不用元茂亲自去寻。他径直去了白悦悦在的地方。 她去地方没个定性,往往想到哪里就去哪里,也不会想什么该不该去。 他到了一处离太华殿远一些的偏远宫殿,见着她正兴致勃勃的想要登上楼阁。 天子驾临的排场再如何减小,也不容人疏忽。 白悦悦正打算带着宫人上去,就见着宫人们突然跪伏在地。她一抬头就见到元茂从辇上下来。 顿时满脸笑容一下就没了。 元茂走过去,“朕听说你出来了。” 白悦悦歪了歪头,“所以陛下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朕看你就是瞅准了时机。” 她这个人,正理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满肚子都是她自己的歪理。既然已经抓住他半夜和她躺在一块,自然也不会把他的禁令当一回事了。 “那也得陛下给这个机会呀。” 她扬起脸来,想起黄门对她说的那话,“陛下要我一块随军?” 元茂没有立即回答,他走了几步过去,看了一眼面前的楼台。 “你想上去,朕和你一起。” 说罢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 白悦悦一同过去。 元茂环顾了一圈周围,亭台楼阁能看出被人打扫过,但是打扫的并不仔细,还能看到些许的灰尘。 “这地方除了洁扫宫人之外,很少有人来。你怎么找到的?” “随便找的。” 白悦悦答完了,两眼看着他,没有半点让他糊弄过去的意思,“陛下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让我随军呢。” 为什么,自然是和上回让她跟着去山东差不多的原因。 “朕当心朕不在,你在宫里给朕弄出什么事来。” 白悦悦正要反驳,元茂看过来,“你曾经做过什么事,不会忘记了吧?” 白悦悦尖锐看过去,“陛下既然想要翻旧账,那么我想问问,陛下这会可是见我大婚之后和其他男子有任何僭越之举?”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元茂回道。 两人毫不相让的对视。 “陛下是想要报仇吧,宫里还好,随军那还不得把我折腾死。” “上回去山东,不也没见你没事。” 两人又是一阵无语相对。 白悦悦忍不住问,“那陛下眼下是打算就这么对付着过?” 爱恨哪里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事,爱放不下,生于爱的恨也没那么容易放开。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到了现在他都没能想出个最终的办法来。朝政还能步步为营,到了男女之情上,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果断。 他面对她的诘问,竟然有几分无言以对。 元茂望着她,突然想要问问她到底有没有他这般爱恨交织的时候,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给否了。 如果不能听到自己想要的,那不如不去费这个力气。 “陛下是想要借此来把我累死!” 元茂眉梢扬了扬,“和你说过了多少次,不要开口闭口都是生生死死的话,另外曲阳子和法真都会一块随行。” “曲阳子都那么大年纪了,陛下也忍心?” 元茂道了一句放心,“曲阳子身子骨比你强多了,朕上回看他骑射一如年轻人。能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真有几分本事。” “让他们师徒随行,也是为了能照顾你的病。” 话语落下,元茂察觉到身边的人上楼的脚崴了下,他下意识一把扶住,“都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 白悦悦毫不客气回道,“我才从福德殿里出来,之前被关了那么久。一时间出来,还不能走利索呢。” “朕已经令人去选出发的日子,”元茂避开她的话题。 “到时候你也准备一下。行军在外,就算是朕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必须让人准备周全。” 打仗在外什么时候回洛阳都说不好。他曾经亲自带兵在外一呆就是三年,三年期间没有回过洛阳。 白悦悦一听脸色都白了,这下她真的不乐意了,“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一切都已经定好了。” 元茂看她,“朕决定了的事,绝无半点更改的余地。” “何况太后还在宫中,留你一个不好。” 他不知道太后会用什么招数,太后和他差不了太多,倘若必要,哪怕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 还不如带在身边。 他见她扭头过去,“我不喜欢被关起来,也不喜欢突然之间被人告知什么时候该走了。” 白悦悦说那话也不想要元茂给她一个回应,反正皇帝就是那狗样,说了也不会觉得自己错在哪儿。 她见元茂神情淡淡,对方才那话没有什么勃然大怒,他察觉到她的注视,回头正好和她的双目对上。元茂和她有瞬间的对视,然后又扭开了视线。 “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脾气就和老牛似的,倔的厉害。有事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白悦悦道,“你又恨我,又不放我走。夜夜和我对着也不嫌难受。” 她说着,看他,“陛下该不是舍不得我吧?” 这个可恶的女子,是完全不给他留下任何的颜面。什么话明明白白说,哪怕是说人坏话也是这样。 元茂看了一眼身后,中常侍已经很有眼色的停下,原本跟着他们的人也停住了脚步,拉开了和前面两人的距离。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脸上笑,“看来是我说对了。” “自作多情。” 元茂暼她一眼。 白悦悦也不生气,她笑盈盈看着,像是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 她长长的哦了一声,“那么陛下如此为我着想,陛下宅心仁厚。” “其实陛下也不用如此草木皆兵。” 到了阁楼上,她远眺远处的风景,宫城巍峨壮观入她眼里,“我没什么别的念头。” 元茂听后不语,她回首一看,啧了一声,“不相信就算了。” 说完,她整个人往那边的横栏上一跳。元茂被她突然而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头脑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往前扑。手臂捞住她纤细的腰身,用尽全力往回拉。 他落在了地上,连带着她一块。 元茂后背被砸的一片麻木。他死死的抓住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旦摔下去,你就算不想死也难。”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越发的狰狞,“难道你还想借此逃脱不成,想都别想。你是皇后,你活着的时候是皇后,哪怕就是死了,也是冠上朕的皇后的名号,和朕合葬在一起!朕此生开始从始至终都没有想放过你,前生没有,今生更是没有!” 白悦悦被他死死摁在怀里,她满脸惊吓,过了好会才回魂“我什么时候要寻短见了。那外面有个榭台,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啊。” 第120章 看着莫名的引人入胜。 第177节 元茂定睛一看, 只见到那处横栏隔了那么一点距离就是另外一个榭台。宫中宫殿多巧思,在寻常汉魏宫殿的基础之上,又有许多自己的奇思妙想。只是这处宫殿他来的不多, 几乎完全没有印象,再加上方才心急之下没有看明白,就把她给急匆匆捞回来了。 他喘着粗气, 犹自没有平复下来。 “咱们打个商量呗。”白悦悦见他好像没有方才那么发狂了, 就去拉他的衣袖, “我不去行不行,你要是不放心我, 你就把中常侍留下来,我也不回长秋殿。太华殿是陛下的地方。我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双目之下。陛下还不能放心么?” 出去公费吃喝玩乐, 她愿意。陪着元茂去打仗那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了。 元茂低垂眼下来,静静的打量她。 她面庞上全都是这个年岁的青春活力, 两只眼睛里也是浅溪。他听去过南朝的臣子说,南朝的山水和北朝是完全不同的韵致。不像北朝那么刀劈砍出来的粗犷。 她如今就是那一片柔软的风景。 元茂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你一开始就知道以前的事么?” 白悦悦摇摇头,“不是,后面才想起来的。” 她看他, “要不然一开始我就认出陛下了不是?” “我那时候都奇怪,怎么突然林子里头冒出个少年郎出来,少年郎看我和仇人一样。” “你看错了, 朕没有。” 元茂抱着她起身,他身量高大, 肩膀宽阔,叠在他身上, 也不觉得有什么疼痛。 让人在这两座宫殿之间修一条复道链接起来。 “你好好准备一下。” 白悦悦啊了一声, 她方才说了那么多话, 都没有半点用处? 元茂垂首看她,“方才你说那话,的确和置身在朕眼下差不多。” “那怎么……” 白悦悦不解。 只听元茂继续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置身在朕眼皮底下,不是更省心如意。” 白悦悦急了,“陛下自己亲自看着不觉得累么。还是让人代劳比较好。” “不用了。” 元茂紧了紧手,“你朕亲自看着还是比较放心。” 白悦悦一听干脆整个人就往后摆烂躺,元茂在她腰上的手往回收劲,就稳稳当当的将抱在了怀里。 “你不是苦恼,说外面有风言风语朕要如何,现在不就是朕亲自来破除那些留言的时候?” 白悦悦当然记得,她还拿这个告过那些公主贵妇的状。元茂下手也不留情面,那几个公主都被他罚得到现在脸面都还没捡起来。 她环顾左右,就是不看他的双眼。 “那也不用如此。” “自然是要的。帝后和睦才是天下安宁的征兆,帝后失和,哪怕只是传闻,也是不好。” 白悦悦听得满脸古怪,他什么时候对所谓帝后和睦看的这么重了。 元茂看似很看重他那一副明君做派,可是对于自己的私事,他可很少管外面的朝臣会怎么看。 她见元茂已经下定主意,是不会有半点更改的余地了,她从他怀里退出来。提起裙摆在他的注视下,轻快的跳上了那段横栏。 她手里提着长裙,腰上系的玉组佩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元茂看着她身形摇晃了两下,然后很快就稳住了身子。 那些宫人黄门全都被留在了后面,他们做什么那些人不知道也不敢过来看。倒是有了一片清净。 她轻松的跳到了那片榭台上,她回头来看了看元茂。 元茂看到她回头,眼底里有了些许光,他学着她的样子跳过来。 这样倒是比正常走过来,还多出了不少趣味。 至于身为天子应当有的威严已经被他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白悦悦没有宫人跟着,越发的放开,她在前头跑跑跳跳。元茂在后面跟着。 零星的几个宫人见到他们,哪怕从来没有见过帝后的面,但是看他们的衣着,也明白了身份。纷纷跪下。 白悦悦让宫人们都起来,然后顺手折了一支冬青的枝条,枝条上带了水,就在元茂头上一洒。 元茂笑着受了迎面而来的水珠,他也不擦拭脸上的水珠。想起了她对那几个下跪宫人的和善样子。 她这辈子要亲人许多,虽然还是一样的闹腾,但是对宫人黄门们也十分和气。 他不把她留在宫里,也有这么一层考虑。她得人心的功夫比以前强多了,宫人和黄门是小人,小人认请认利不认义。 只要她想,未必没有办法。 “在朕和你说那个人之前,你是如何打算的。” 元茂不愿意提起鲜于通的名号,只以那个人来替代。 白悦悦自然听得懂,她没有半点犹豫道,“当然是既然都嫁给陛下了,自然是和陛下好好过。毕竟好日子过着谁不喜欢,日日相对,何必要闹得难看。” 元茂诈她之后,曾经将她之前所有的所作所为咬牙切齿的想做了虚情假意。但是此刻他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当初用鲜于通诈她,生出了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倘若当初他没有呢? 不,他还是会的。他原本就是这般脾气,若是不察觉到什么也就罢了,若是察觉到了,不得出个结果,他是不会罢休的。 “我已经争取过了,既然没逃过,那就不是我的错。何况陛下也是玉树临风,鸡飞狗跳是活,开开心心也是活。我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她说完又看元茂,“倒是陛下,有事没事就和自己过不去,也不知道陛下到底在纠结什么东西。” 元茂开口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陛下要我去,我去就是了。” 前面的人突然道。 “不是方才还不愿意么?” 白悦悦手里提着枝条点点头,“是呀,的确不乐意,我现在还是不乐意。不过局面已经改不了了,那就去吧。反正和陛下一起,陛下也不至于亏待我。” 她说着,回头对他一笑,“对吧。” 元茂望着她的笑,不由自主的点头。 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见到她开心转头。 他恨她的薄情和轻易的移情别恋,但又爱她此刻的笑容。 白悦悦也干脆准备随军的事,其实如果她真的要让元茂改变主意,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让她自己在这个时候生病就好了。但她实在不想对自己下那个手,毕竟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她,就算病最后痊愈,也要一段时日。何苦来哉。 随军的那些事,事无巨细,都有身边的属官以及女官来忙活。 她自己在那儿坐镇就是。 去打仗不是上回去山东,自然不能弄得阵势浩大,那就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游玩了。 但帝后的东西说是简约,也简约不到哪里去。 下来也是声势浩大,白悦悦等元茂祭天之后,就钻到了皇后车驾里。到了车内没谁管她在做什么,先睡了一个回笼觉,然后醒来之后和车内服侍她的宫人们说说笑笑。 洛阳宫的宫人不少来自洛阳本地,但也有一部分是从其他州郡过来的。她今日特意让长御选了几个威武郡等边关来的宫人。 白悦悦见着新面孔,兴致勃勃的和那几个宫人聊天。 宫人们开始还有些局促,见皇后年轻爱笑,不仅不苛待宫人黄门,甚至还对宫人黄门颇为宽容大方。 做事有赏赐是经常的,而且偶尔不小心做错事了,皇后也只是笑笑。 那几个宫人不多时也话匣子打开,和白悦悦说家乡的风土人情。 元茂除了必须留守在洛阳的宗室,其余的,能打仗的基本上都带走了大半。渤海王也在其中,渤海王不想去,但君命压在头顶上,除非他当天骑马把自己腿给摔了。但是渤海王下不了这个手,又没得其他里有,只能一块跟着去了。 太后得知消息,和冯育道,“他该不是看出什么了吧?” 冯育在太后身边多年,知道她多疑的毛病,外面人都道上面的皇帝太后英明果断,其实他们这些在太后天子身边服侍的人才知道,就算是太后也是个多疑多虑的人。 冯育在一旁没有说话,这种事太后除了要他们照着话去做之外,是不会让他们插手的。 “应该不会。” 太后凝眉沉思了小会又道,“照着那小子的性子,可照着他的做派,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会装作毫不知情,等人真的要动手的时候,他才会来个致命一击。” 外人觉得她厉害,可是真正高位者心里明白,不管自己多有本事,也不是任何是都能算无遗漏。尤其是决定命运的大事,也是在赌。 “算了,就算他察觉到了又能如何。” 太后笑了笑。 渤海王只是她逗着耍的猴子,打算借他的手来生事,她的目的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又或者是元茂的那几个弟弟。渤海王是注定被她拿来挡住朝堂宗室的眼的东西。 “三娘也一块跟着去了?” 太后问。 冯育道是。 “一块跟着去也好,生个皇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太后这段时日瞧着似乎完全沉浸下来,一心一意等着皇子的出生。 这一路上白悦悦都是和宫人们在车里说说笑笑,偶尔遇到路上行路急不舒服了,她就躺下来休息。 北上的变化随着路程的推进越发的明显。天气比在洛阳冷了许多,而且十分干燥,一日不注意没有涂面脂和唇脂,就会干到皲裂出血。 夜里照例,大军停下来扎好穹庐。大军准备齐全,过夜用的穹庐都是厚实的皮毛。 白悦悦在穹庐里用了晚膳,和宫人们说笑了一会,中常侍进来求见。 中常侍行礼起来之后,“陛下在外面站着,不知为何一直不入大帐,臣等担忧但是都劝不动陛下。只好冒死来请求殿下。” 白悦悦看了下时辰,这个时辰还早,在宫里的时候,她还在闹腾少府美人呢。但是人在外面,一切从简,她到这个时辰根本睡不着,躺到榻上也是睁着眼。 听中常侍这么说,她起身,让宫人给她把披风套上,“带路吧。” 中常侍喜出望外,领着她一路往外行去。 第178节 带到了地方,中常侍躬身悄声退下。天是漆黑的,只有一圈的火把,把四周照亮。元茂伫立在火光中,抬头看天上。 他内里着常服,外面套着皮毛的大氅。仰头看着黑黢黢的天空。 这个时候的元茂,看起来不想皇帝,倒像是个俊朗的士族子弟。看着莫名的引人入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5 21:10:41~2022-06-26 21:0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长乐王低头领命。 平心而论, 元茂的皮相是很不错的,更难得是在皮相下的那股精气神。让她日日相对这么久,也没有看腻。 她往元茂的方向走了几步, 地上的草干枯成了一片。一脚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吱的碎裂声。元茂听到这声音回头看到她,看到她的时候,面上有片刻的惊讶。 “你怎么来了?” 她体质阴寒, 惧寒不怕冷。每逢到了寒冷的天, 她就会躲在宫室里不出来。 “我听人说, 陛下在外面伫立许久了也不到大帐里,所以我来看看。” 白悦悦看他, “陛下还在想以前的事?” 元茂对前生的讳莫如深,除非吵架的那几次, 他几乎没有主动提及过。但白悦悦却是说到了就提起来,没有他那么避讳, 坦荡的很。 元茂沉默了下,白悦悦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看来是了。” “北狄很棘手么?” 元茂望着她,她似乎只记得前生的几件事, 对于死后她一无所知。这突然让他颇有些羡慕。有时候,一无所知反而不是个坏事。 “陛下应该不会是担心打赢打不赢的事。”白悦悦继续道,“那就是别的了。” “朕出了这么大的手笔, 不做出让朝臣宗室们侧目的结果,是不会罢手的。”元茂道。 但他心里明白, 想做一件事,最后能不能做得成, 没有什么太多一定关系。 他这么些日子步步为营, 吸取教训, 将局面一步步扭转。他只能成不能败,可走过来,还是有些莫名的彷徨。 白悦悦站在那儿,她借着火光打量他,眼睛骨碌转了一圈,“陛下该不是在怕什么吧?” 元茂被她一语道中心事,脸上都有瞬间的僵硬。亏得此刻是夜间,就算有火光照着,也看不出他脸色如何。 “胡说八道。”他背过身去,让她看不着自己的脸。 “胡说八道?”白悦悦把元茂那话重复了遍,脸上露出些许不怀好意的笑,她几步绕过去,径直到他的面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大晚上的在这儿吹冷风,总得有个缘由。” 他担心的是,自己借着先知道的事布局。局面可能又走向了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 人这个时候已经绕过来跑到他面前了,对上她好奇的眼神。元茂一手压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体格比她大了一倍有余,手掌落到她的头顶,顿时眼前的视野都被遮了不少。 “我知道陛下是在担心以后路怎么办。” 元茂一愣,他欲盖弥彰,“朕有什么好担心的。是你想得太多。” “那把手挪开,手太冰了!” 元茂闻言,立即把手挪开,他下意识一握掌心,发现自己掌心温热,并不是她说的那么冰冷。 他去看她,只见着她满脸得意。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她走过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就往那边的穹庐里拖。 高高大大的人被她推着就往穹庐里拉。 她把人拉到穹庐里,让人把热着的酪浆端过来。 元茂接过酪浆,见着白悦悦撑着下巴看他,“陛下以后不要这样了。毕竟这北方的风比洛阳的烈多了。” 他手上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望着她双目看他,那话没有一丝半点的虚假。 元茂顿了顿,将酪浆一饮而尽。 酪浆温热,下肚之后连带着浑身上下都开始暖和。 “你以后打算如何?” 元茂突然问。 白悦悦啊了一声,满是不解的望他。过了小会,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声道,“难道陛下想通了,打算放我出宫?” “你是皇后,你打算到哪儿去?” 元茂反问。 白悦悦也不恼,她轻笑看他,“我不去哪儿啊,就在陛下身边。” 她说罢又问,“陛下要不要用艾草泡脚?在外面站了好会,这里又那么冷。” 元茂静静听着,等她说完好会之后,他才轻轻点头。 元茂夜里离不开她,和在宫里一样两人睡在一块。 开始的时候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被子里。白悦悦感觉到旁边有什么靠近了过来,她只是动了动没什么反应。外面突然起了动静,人在宫外,此行又是去打仗。自然要存着一份警惕。 外面宫人进来,站在屏风前,说是有军报过来。 军报这东西没有任何时辰限制,什么时候送到,就什么时候禀报,半刻也不能耽误。 元茂起身,他回头一看,见着白悦悦哪怕迷瞪瞪的,还睁开眼看着外面。 “你睡吧,朕去去就来。” 白悦悦嗯了一声,两眼彻底闭过去。 元茂随手将外袍披在身上,在灯火下把军报看完。立即吩咐中常侍,把陈留王等宗室全都叫到中军大帐里。 等到她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放亮了。北方入冬早。冬日日短夜长。到了卯时,天还是一片漆黑,天光都有些微微放亮,怕不是都已经是辰时了。 白悦悦在被子里窝着,过了小会,外面的长御听到内里的动静,带人进来服侍她起身。 白悦悦看到身边保持着摊开一直没动过的锦被。 “陛下一直没有回来过?” 她顺口一问,长御点头说是。 “昨夜丑时,陛下召集几位大王商议,一直到现在还未散呢。” 白悦悦抬起的手臂顿了下,丑时到现在辰时了都还没散,白悦悦不由得瞠目结舌,整整差不多两个时辰,一直都没停。而且还是在大半夜,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起来其实上周目,元茂不是被气死的,而是被他自己给累死的吧。 “诸王也一直都在?” 听到长御道是,白悦悦对那群元家人顿时幸灾乐祸了好会。大冷的天,赶了一日的路,还不容易可以好好睡会,结果还没睡多久就被叫起来陪着顶头领导工作熬通宵,到了天都亮了都还没有半点散场的意思,真的是听着伤心闻者落泪。 更倒霉的是,天亮了就得继续上路。至于休息是别想了。 “让人送膳食进去吧。” 白悦悦听到长御说,元茂那儿到现在没叫人传膳,她一时间不知道元茂是不是想要多拉几个弟弟陪着他一块过劳死。还是那几个弟弟苦哈哈。 长御道是,天子没有命令,谁也不敢擅作主张。但是皇后开口了,那么就照办。 中军大帐内,宗室们坐在元茂的下首,他们大半夜被叫过来。一直到现在都在和天子在商讨北狄的事。 北狄自从十年前吃了大亏之后,一直相对比较老实。但是这几年北狄经历过几个严酷的冬日之后,再次几次南下对魏国边郡进行抢掠。 元茂出发之前,曾经派出了使者对于北狄单于进行质问。使团出发之后,他在洛阳领兵北上,还在路上,他就接到了魏国使团在漠北草原内被截杀的消息。 使团一行人离开王帐,于返回路上遭受截杀,一行人只有一个逃了回来,步入魏国境内,告诉使团被杀的消息之后,就因受伤过重而死。 元茂派出使团,只是将明面上的功夫做完,就算北狄单于说的话再好听,他也没打算此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使团于路上被截杀,此事既然是在北狄的地盘上发生,不管如何,那就是北狄做的。 有言道师出有名,魏国使团被截杀,给了他一个极其名正言顺的理由。 “只是可惜人死了。要不然活着回来的话倒是知道王帐在哪里。” 陈留王道。 草原上的人,逐水草而居,几乎一年里随着季节换好几个牧场。连北狄单于也不例外,王帐还有他统帅下的牧民全要换地方。 所以王帐和左右贤王部所在,才是战事的关键所在。 陈留王几个弟弟熬了一宿,眼底都是红的。上首的元茂看起来没有半点疲惫,反而精神奕奕。 元茂听到陈留王如此感叹,“朕没记错的话,军中也有从北狄归顺来的人。哪里是他们长大的地方,知道如何找。而且那么多人,哪怕人不见了,还是会留下痕迹。” “那么多人,还有牛羊牲畜,哪里可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说着,靠在那儿,看向长乐王,“替朕拟定一封征讨诏书。” 原本征讨北狄的檄文已经令中书省已经拟定好了,只等正式开打的时候发布。如今原本准备的檄文显然已经不适合了,需要另外再拟定一封。 长乐王低头领命。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声响,只见着黄门们抬着食床进来。上面摆满了慢慢的膳食。热气腾腾的膳食一下勾起了大帐内人肚子里的馋虫。 谈话的时候,酪浆和茶水这两样东西管够,也有一些胡饼。不过谁也不敢在一边和天子商讨事务的时候,一边还吃这些。对着同僚可以,但是对着天子,还小心一点为好。 天子并没有传膳,一时间宗室们面面相觑。 中常侍上前道,“是殿下吩咐的。说是陛下忙了一宿还未用膳。” 元茂看了一眼其他人也有,但心里也还是颇为开心。 他脸上浮出一丝笑,柔和了许多。 “也的确时辰不早了。”元茂办起政务来,宵衣旰食,不自觉的也带着身边人一块。 “都用点膳。” 天子放话,宗室们顿时也放松下来。 第179节 折腾了这么一宿,怕要如厕,就算是酪浆什么都不敢多喝。这么一通下来,早就又饥又渴。 顿时一时间,诸王低头用饭。 元茂看了一眼面前的膳食,准备的都是他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感冒反复,买的感冒药作用不大。明天去医院。感谢在2022-06-26 21:05:12~2022-06-27 21:0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桢 30瓶;浓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倘若不成,那也没什么可惜的。 元茂和白悦悦在一起的时候, 都是随着她的喜好用膳。在一起日子长了,难免露出自己的偏好,没想到她竟然会记住。说实话, 其他任何一个人记住他的喜好,他都不意外。唯独她,才是出乎他的意料。 她爱玩乐, 除却自己之外, 似乎所有的事都不放在心上。连着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见得她有任何为其谋划的举动, 一心一意的吃喝玩乐。 他也放任她的这股没心没肺,这次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了。 “这是皇后亲自吩咐的?” 元茂问中常侍。 中常侍颔首, “是的,殿下还吩咐了其中几道菜肴, 说是陛下最喜欢的。” 元茂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没有再开口问, 持起双箸用餐。 从深夜起来议事一直到现在,元茂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解渴了。到了现在,不由得食指大动,原本毫无动静的肚腹此刻也有了进食的意愿。他低头用膳。 天子已经动箸, 其他宗室也可以大快朵颐。连着两三个时辰连轴转,而且还是大半夜熬到天亮,这可要比白日里熬上几个时辰累多了。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 刚才进来的时候,天子看不出心情好坏。而且还有魏国使节被截杀的事儿。现在么, 中常侍觉得天子的心情应该真的算是不错了。 酪浆里加了老姜,不再是纯粹的酪浆味道, 有点热辣辣的味道, 不过里头又放了蜂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不是经常准备的。” 中常侍见天子问起, 赶紧解释,“这是殿下吩咐去做的,说是法真道人和她说,酪浆性寒,成人饮用难免受其寒性。加入老姜汤汁中和寒性。” 元茂听后低头下去又喝了几口,“倒也别具风味。” 中常侍听到元茂这话说,知晓帝后这里差不多是彻底没事了。 这一对帝后,真的是他进宫这么多年,见过和平常夫妻最像的。吵吵闹闹,旁人看他们吵闹的架势差点没吓死过去,外面更是个个都觉得皇后要倒了。结果真的有人来怂恿废后了,天子比谁都反应快,那个怂恿废后的,管他是什么士族子弟,一块的给撵出去杀鸡儆猴,还有那些幸灾乐祸的公主贵妇。 中常侍算是看明白了,帝后再怎么吵得厉害闹脾气,那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天子离开皇后没半天的功夫,大半夜的又跑过去。 这对夫妻都没把吵闹当回事,吵完了气都还没消,天子都还要回去和皇后躺一块。别人还在里头掺和什么劲呢。等着学王徽那个傻瓜蛋的下场么。 年轻男人饿起来,用膳用的多且快。 元茂用膳完之后,感觉精神比方才要好上许多,他看了一眼长乐王,长乐王还没有把面前的膳食用完。 他看向了江阳王,“等到檄文发布之后,大军过镇出关。” 白悦悦刚刚和法真打了一套功法,结束之后赶紧跑回了大帐。 她一进来就见到元茂坐在那,她咦了一声,看了看门口伫立的宫人。 “是朕吩咐她们不必禀报的。” 白悦悦哦了一声,慢吞吞进来,“陛下的事已经善良完了?” 元茂摇摇头,“还没有,事情前前后后多的很,虽然已经让诸王去办事,但也不能完全让他们去。江阳王和长乐王以及陈留王已经作为前锋先行一步。” 白悦悦有些奇怪的看他。元茂平日里也不是不和她说朝政,但很少,尤其还是她没开口,他自己主动说起。 “陛下今日怎么了?” 她不爱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她歪了歪头,上下打量元茂,也没见到他面上有任何的异常。 “和你说一说。” 元茂道。 她上下看了元茂好会,过来坐下。 元茂看她,她想什么,一股脑的全堆在脸上,根本就不需要去猜。她作恶起来,能让他恨的半死,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手。而她也并不一饿到底,在恰当的时机示好,让他完全离开不得。 这段日子从前生到现在,与其说是她不开他,倒不如说他从她的身上汲取着情感。享受自己渴求的情谊。 只有她在,他整个人在千秋万代的基业之外,才能更有一股活着的感觉。 “朕和你说这些,只是平常的话。你不必觉得意外。” “朕听说就算是是平常夫妻,丈夫回家也会和家里的妻子说说自己在外做了什么事。” 白悦悦脸色一下变得古怪,她上下看了元茂两眼,元茂面色神情看不出什么怪异,脸上反而还带着淡淡的笑。 不过她知道他是个心机深厚的人,就算心里已经气的恨不得要大杀四方了,在真的把人给杀掉之前,还是装的和没事人一样。 男人的话能信么?信那张嘴还不如看看他做什么事。 她坐下来,哦了一声,又听元茂道,“今日的膳食,你用心了。” 元茂看她,迟疑了下,“朕还以为……” 白悦悦很奇怪的看过去,“陛下以为什么?” 元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们对望着,白悦悦像是明白了什么,“陛下和我相处了这么一段时日,同吃同住,但凡有心都会知道。” 元茂一时无语,和她对视。 “朕还没见过你对什么事这么上心过。” 白悦悦听后,仰头想了想,“还真是。” 元茂听到她这话,不由得笑出声。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陛下,你不生气了呀。以前的事,就算了?” 元茂脸上的笑一僵,随即淡下来。 白悦悦原本以为元茂会因为上周目的事儿和她摊牌,然后一波送走。如今看着元茂没有一波送走她的意思。但那件事要是不让元茂彻底放开,谁知道他会不会时不时的拿出来发疯。 白悦悦见到他的脸色也不急,转而问,“陛下觉得今日早上的姜酪如何?” 元茂看了一眼她,“尚可。” “那好,那陛下每日和我一样,都用上一碗。” “陛下忙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了,旁边的人畏惧,也不敢说什么。一时半会还好。但是时日一长,就会出事了。” 元茂看她,她向来是别人不敢说的话她就敢说。白悦悦双眼眨着看过去。元茂莫名的想到了自己的死因。 她的事在他的死上推了一把,但是他身体在之前就已经不行了。追根究底是他自己积劳成疾。 死后的那段时日里,给他最深刻的教训便是人活着才能做主。死了,不管死后哀荣有多大,他也不过是高大封土下的一具枯骨。 对世上所有人和事,完全没有半分掌控。甚至他自己也要被人利用掌控。 元茂看她,“你说的很有道理。” “过几日我也要曲阳子替我诊脉了。” “那曲阳子可头疼了。” 元茂看向她,只听到白悦悦道,“平常医者最是头疼病人不听话,要病人好好饮食,好好歇息,结果病人废寝忘食。” “朕怎么做不到谨遵医嘱了?” 元茂这话说完,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他也和个半大小子一样,与她在这上面较真。 “朕的确是不能。”他承认起来也是干净利落。 他难得有这一面,白悦悦愣了下。 元茂见到她面上的呆愣,略有些得意,他又抓住这刻的时机,悄悄向她靠近,“朕要处置的事很多,大大小小加起来,就连朕自己也不知道一日里到底要处置多少事务。但是那些事必须等朕拿出决策,忙起来其余的什么也顾不上了。至于其他人,是没有那个胆子在那个时候说话的。” 白悦悦见元茂拿双眼盯着自己,她伸出指头点点鼻头,“所以我来?” 元茂欣然点头,“如果你肯来的话,那自然最好不过。你是皇后,比较起旁人,不管身份还是其他的,都非常合适。” 她还没说自己愿意管他那事呢! 白悦悦正要说,却见元茂抬手,“朕知道你的意思了。” 知道什么,她都还没说。 “既然如此,朕的用药,以后就交给你了。” 白悦悦干瞪眼,“陛下,我还没说话呢。” “难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么?” 元茂一时想要唤她名字,但到了嘴边又生生忍住,若是被她听到,怕是这个局面又被她翻过来。 白悦悦张口就想说当然不是,结果又被元茂抢在前头,“你想说什么。朕当然知晓。” “你我在一起已经有段时日,你想的什么朕怎么不知。朕自然允你。” 莫名的,话语里也有了股脉脉的味道。 白悦悦到此刻哪里还能不明白,元茂就是要她管这事。她一下就放弃抵抗,坐那儿点头顺着元茂的话说下去,“好呀,日后我就来管陛下的膳食用药。” 反正她不可能真的给元茂做饭熬药,她就算真做,元茂怕也不敢吃。左右不过是有人把东西都给准备好了,她和以前一样叫人或者自己亲自去提醒元茂用膳喝药就是。 元茂见她毫无犹豫的应下,心上一松。 征讨北狄的诏书发布天下,天子带兵北上。 元茂领兵出关没多久,前方传来消息,之前作为前锋先行出发的长乐王和北狄单于的侄子策步遇上,双方大战,策步大败,本人以及其妻子儿女也一同被俘获。元茂让长乐王将人送到他中军来。 策步是个典型的草原人长相,绝大部分草原人,为了适应草原的气候,不管男女骨头都生的极其粗壮来抵御草原毫不留情的曝晒和狂风。 他被五花大绑一路押解送到了魏国皇帝的穹庐里。 一进去,就见到了一个肌肤白皙且容貌清俊的年轻男人坐在最上面。 第180节 身后的人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上,压住他肩臂的手狠狠一压,他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 这就是魏国的皇帝了。 策步低着头,过了小会只见着一双靴子到了他的面前。 “朕听说你就是单于的侄子?你的父亲是老单于的长子。” 不等策步回答,又听他道,“朕还听说单于并不是顺位继承的单于之位,而是杀了上任的老单于之后继位,而你的父亲是在这之后不久死的。说是骑马摔死的。” 元茂语调不疾不徐,他淡淡一笑,“你从没觉得父亲的死有什么蹊跷么?” 策步艰难的抬头,这里全都是魏人,“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母亲在四处没人的时候偷偷和我说过。” 他脑子转的飞快,知道魏帝想要做什么,马上顺着魏帝的话就说了下去,“可是我自己势单力薄,实在做不了什么。” “我听说你们北狄人是立长,照着规矩应该是你父亲继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你难道不想报仇么?” 策步点头如捣蒜,“想,自然是想!” 元茂颔首,“好。想就好。” 他示意军士,把人带下去。 “陛下,这人怕是没那么容易用得上。” 彭城王道。 天子的用意,是想用这策步去搞乱漠北草原。但是这人一看为了脱身才附和天子的话,至于什么杀父之仇,若是有心报仇,早就动手了,哪里还等得到外人来点醒。 “朕知道。” 元茂对彭城王一笑,“这人只不过是丢进去的一颗棋子,只能算是随手的一招,指望他定下大局,那简直痴人说梦。这种大事,还是两军对垒才是正道。” “他是个小人,这种人做事往往贪利,随手一布,能成什么事最好,倘若不成,那也没什么可惜的。” 第123章 朕还能看谁? 元茂根本就不会把决胜的关键放在这种事上。古来真正的决定生死的地方从来都是在沙场上。这种人随手一步, 不过是他随心的一步棋。 这种棋子只要他想,可以有好几个,只是看看这些棋子里, 到底谁才会发挥作用。 “把策步部中的关内子民迁回关内。” 元茂突然道。 彭城王点头道是。 元茂的门面功夫一向做的到位,他既然不杀策步,那么就表出善待的样子。不但给人松了绑安排了住处, 还摆开了宴会款待。让他带着妻子也一同出席。 白悦悦也坐在元茂的身边, 在军营里可谓是无聊透顶, 因为外面都是一群臭男人,所以她也不能在宫里的时候那么想去哪儿就去哪, 早上清晨倒是可以和法真一道在外面练功,练完之后就是回大帐。 大军开拔, 她就带着一众人上车。 枯燥乏味的感觉人都要萎了。 不是没有闹过元茂,吵着要回宫。元茂说要是单独把她送回洛阳, 别说来回路上又要吃一次舟车劳顿的苦。回头洛阳里关于他们的关系好坏,又有许多人猜测。 白悦悦才不关心别人想什么,反正元茂这个皇帝自己没有废后的打算就行了。至于别人的脑袋长在他们自己的脖子上,她管不着也懒得管。 但是元茂又说, 如今战事已开,马上就要到关键的时候。各处人马都要日夜待命。 白悦悦一听,原本的那个闹腾劲头顿时就没了。 要是局势真的到了那步, 她还是别闹腾了。 元茂宴请策步,白悦悦也一道出席。 白悦悦坐在元茂身边, 笑容满面看着那边的策步一家,策步带着妻儿过来的时候, 见到坐在元茂身边的人, 有片刻的呆愣, 然后极快的回神,口称皇后。 他跪下,他身后的妻子面上流露出些许的鄙夷。 策步的妻子看上去是个北狄的贵女,怀里抱着一只猫。和跪得干净利落的策步不同,她对着皇帝只是屈了屈膝。 策步发觉身边不对,回头过来见到她如此,连连向她使眼色。然而身边的人不为所动。 元茂看着,“皇后母仪天下,天下女子视皇后,如同视朕。” “夫人。” 他话语不多,但听在耳里,莫名的让人头皮发麻。 策步妻子律氏被魏国皇帝点到,面上倨傲神色越发显露,她下意识抬头和面前年轻男人对了一眼。 魏国皇帝人出乎意料的年轻俊美,神情和善,但是眼神却立即让她头皮炸开。浑身上下没来由的生出寒气,顺着手脚乱窜。 律氏迫不得已,还是抱着猫和策步一样跪伏在地。 白悦悦对律氏不在意,她对律氏手里的猫倒是很有兴趣。 那只猫应当是从西域来的,生的一双湛蓝透净的眼睛,皮毛雪长。 她盯着那只猫看。 元茂侧首见到,见到她面上期盼的神情,看了一眼策步。 许多事不用宣之于口,在场的人都是老狐狸,只需几眼就知道意思。 策步的命都在魏帝的手上,别说一只猫,就算是别的,他拼了命也给弄来。 他把猫从律氏手臂里提过来,“臣身无长物,浑身上下只有这只猫还算有点可取之处,特意进献皇后。” 白悦悦满是惊讶,元茂让中常侍把猫抱过来,这只猫是养来做宠物的,事先就已经筛选过。性情温顺,连着爪子也修剪打磨过,不用担心会抓伤人。 元茂看了两眼,他对这些东西欣赏不来。若不是见到她喜欢,他恐怕都不会在意这些。就让人递给白悦悦。 白悦悦接过来,猫养的很肥壮,皮毛厚实整洁光亮。摸着很是柔滑。白悦悦满是惊喜的抱住,那猫倒也不怕人,中途换了几次人,也没有半点受惊吓,很是悠闲自在的靠在她的怀里。 白悦悦捏了下它的爪子,猫也只是慵懒的抬起湛蓝眼睛暼了一眼,很随意的任她为所欲为。 白悦悦惊喜的发出一声笑声,元茂在一旁看着,面上也露出笑意。 策步见状,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 魏帝看上去是个很温和的人,是汉人们喜欢的温文尔雅。但是在他这种草原人看来,魏帝只是披着温和外皮的虎狼。 他礼贤下士彬彬有礼,但是真正露出爪牙,猎物怕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撕碎了。 如今他自己只是虎狼面前的牛羊,牛羊有什么资格和虎狼去说条件。只要自己不被吃掉,给什么都行。 律氏的面色不好看,策步看了也不在意。命都快没有了,区区一只玩物献出去也就献出去了没什么大不了。和自己的命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策步瞧着魏国皇后开心了,连带着魏帝面上的神色都缓和了许多。 这宴也松快了许多。 元茂回到大帐里,还见着白悦悦拿着羊乳去喂猫。 元茂在旁边看着,见得她喂一口就摸摸猫的头,夸一声好乖。和对孩子并无什么区别。那只猫换了个主人,倒也适应,在她的手掌下呼噜噜的。 元茂看了小会,发现她依然没有半点撒手的意思,越发对怀里那只小东爱不释手。不由得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如今军中物力并不充沛,你这么做怕是不好。” 白悦悦咦了一声,“从我这里分一点出来应该也没事吧?并不格外占用。” 作为皇后,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例的。就算是在军中也是一样。 匀一口出来给猫,也不是多大的事。 元茂听后,笑道,“真是难得见你如此。对朕,也没见到你如此大方。” 那酸味熏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白悦悦也会哄他,每逢他气在头上她不会去搭理他,由着他生气去。等到他气头消了,才会过去哄他。 现在怕是不能等,她把手里的猫交给长御,让长御带着猫还有帐内的宫人退下。 帐中安静下来,白悦悦眨眼,“陛下心疼我,怕我吃得少了?” 元茂没动,白悦悦也不气馁,继续道,“陛下担心我,我还在担心陛下呢。陛下比孩子还难带,孩子有人看着,也会老老实实把膳食吃了,可陛下却不。上回陛下视察军中,要和将士们同饮食,我让人准备的膳食都没有派上用场。” 元茂的眼眸终于动了下,“这种事你还记着?” “为什么不记着。我可还想陛下能活的长长久久呢。” 元茂有些诧异,看过去就见着她满脸的理直气壮。这话若是在两人坦白之前说,他会相信。可是如今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过往的那些恩怨。不知道还可以稀里糊涂,但都知道了,和以往一样到底是不能。 “真的么?为何?” “为何?”白悦悦满脸惊奇,然后她仰首哈哈大笑,她扑过来,双臂直接搂上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因为你对我好,这个算不算?” 当然算,可是她也不见得将他这份好,放在心里。 “我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面前的人像是看出了他所思所想,“难道陛下半点都没有察觉?” 当然察觉出来了,她大致的性情还是在,但又有其他的变化。 她抱住他的脖颈,和他对望。 “其实陛下还是很希望我开心的,是不是?” 元茂被她问得有几分无路可退,又不想让她得意过头,干脆就不答了。结果她就吃吃的笑,“陛下就是想让我开心。就算陛下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我又不傻。” 元茂手臂一收,将她的人整个往怀里一圈。她啊了一声,一副不能承受的模样,然后下刻脸上就笑盈盈的看他。 她笑起来很好看,神采飞扬又带着点儿独有的魅色。 “但是朕做这一切都是要回报的。” 白悦悦故作害怕的看他,然而脸上的害怕又变成大笑。 元茂再也忍不住压在她的唇上,将她的那些笑声全都吞了进去。 他恶狠狠的压过去,听得她那未尽的笑声,他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几分力气。这么些日子,两人一直是躺在一起相安无事。 但他却并不是真正的清心寡欲。就算他想,这年轻的躯体也不想。柔软的触感如同一颗火星丢到了干草丛里,看似不起眼,但瞬时间熊熊大火腾腾而起。 他用力的揉她,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散了,他舌尖上从她的唇齿里尝到了一丝甜味。她鼻间快乐的轻哼着,他整个覆过去。 第181节 混乱里他握住她的脚踝,然而她轻轻抬了抬,膝盖直接压到了他腰上。 年轻的肌肤滚烫汗湿,白悦悦被他的体热完全笼罩住,她头脑里一片空白,一阵接着一阵的眩晕,她轻轻喘息。手掌向四处摸索着,男人的手过来紧紧扣住。 她睁开眼睛,在一片起伏里看见他,露出个笑。元茂看见,一头下去将她的嘴唇再次攫取住。 中常侍人在外面,天子住的大帐厚实,但是也不是半点声响也不透出来的。 天子那么要面子,要是知道自己房事被来来去去巡逻的将士听到,就算脸上若无其事,心里指不定怎么怄呢。 中常侍在宫廷多年,在退到外面的时候,就让无关之人离开大帐周围,自己领着中官们守着附近。天子也是男人,除非是天生的得道高僧,哪里肚子里头没点花花想头。在宫里帝后忙着斗气,今夜宴会上,天子那做派,显然是不想和皇后继续那么冷下去了。 他是个没根的人,但是没根的反而看的还更清楚明白,这男女夫妻之间,关系真正和好,可不就是阴阳调和么。 他示意那些中官都看好了。 白悦悦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只见着元茂已经睁开眼了。 他正盯着她看,她迷茫不解的打了个哈欠,“看什么呀。” “朕还能看谁?” 昨晚上滚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看了很久了么?她对元茂的脸和身子都很满意,年轻不说还格外强健有力,手掌贴上去,感受到的肌肤都是细腻紧致。 “今日和朕一块出去一趟。” 白悦悦看他,只听元茂道,“朕打算亲自送那些被掳的关内民人回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21:05:06~2022-06-30 21:0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782145 20瓶;桢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对着元茂挥了挥。 元茂所统帅的大军, 有相当一部分就是边关军,边关军绝大部分是由边民而来。他们的亲属极有可能就是云中一带被掳掠而去的民人。 元茂此举也是收归人心。 被掳掠去的民人,在北狄贵族的帐下都是做奴隶。奴隶只不过是个会说话的牛羊, 女子的下场还要更为悲惨一些。如今被朝廷军救出来,一时间活下来的人听说自己可以回到家乡,一时间痛哭流涕。 白悦悦和元茂一同前去的时候, 那些民人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些民人被找到的时候, 衣衫褴褛, 尤其女子更是算得上衣不蔽体。白悦悦让女官们拿一些衣裙让那些女子们换上,又让宫人给她们整理了下容貌。 或许是她们之前在北狄人的手下有过非人的经历, 宁可把自己涂抹的脏兮兮的,也不敢拾掇干净。还是宫人们说朝廷要把她们送回家乡, 一身脏污的回家总归不像话,她们这才让宫人们收拾。 天子过来, 民人们全都跪伏在地。 元茂上前搀扶起里头的老者,“长者受苦了。” 草原人掠夺人口,以精壮年男女为主,老人们基本都嫌弃浪费粮食拖延队伍行程, 当场就会被杀。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不是一般人。 元茂用两汉故俗尊老,他自己先搀扶起里头的老者,“北狄无状, 竟然入我魏地犯下诸多恶行。朕亲自带兵北上征讨北狄。欲其知我魏军之利。”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只看着那老者哭的满脸涕泪, 心下觉着恐怕元茂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也听不明白。 就算听明白了, 怕也不知道怎么回。 白悦悦听着元茂那文绉绉的朝廷官话, 过了小会叫来一个当地的小吏, 小吏一块被北狄掳了去,在被救出来之后,因为能识文写字被挑了出来。 她让那个小吏过来,“你用本地话和他们说,朝廷送他们回家,接下来还要把他们的亲人救回来,只要他们亲人还活着。到时候回到乡里就可以团聚了。” 小吏听了她的吩咐,和那个长者嘀哩咕噜说了一通。 除却朝廷的官话,各个地方几乎十里不同音,元茂也听不懂小吏嘴里在说什么。小吏说完之后,老者大哭出声,对着元茂跪下,连连叩首。 元茂受多了人的跪拜,对长者的叩首心中毫无波澜,但还是拿出尊重长者的姿态,弯腰下来搀扶他起来。 他将人亲自送上牛车,让人护送他们回去。 老人和孩子们上车坐着,年轻人能走动的,都跟在车后。队伍一路蜿蜒开来。 元茂看着队伍离开,回身的时候天空突然掉落雨滴。 草原上的天气真的是和六月天一样,孩儿脸,说变就变。明明今日出来的时候还是晴日,一下就变了脸。 中常侍连忙叫人举起伞盖,但是元茂让中官挪到白悦悦那里去。 “民人们回乡路上没有躲雨的地方,诸多将士也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朕为何要用此物。” 说罢仰首直接面对风雨,不远处就是一群负责帝后安全的将士。将士在风雨里看着天子和他们一道经历风吹雨打。 白悦悦不在这个事上陪他。她和元茂一起来,已经尽到了皇后的职责,至于陪着元茂一块淋雨那就是超出职责范围之外了。她这身子她自己知道,没元茂那么耐造。一不留神就说不定大病一场。 元茂一路淋雨回去,第二日说话的嗓音就开始有点变了。 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元茂就感觉到呼吸不畅,嗓子略带点疼痛。不过那疼痛倒还能忍受。张口说话,就发现嗓音和往日不同了。 “受寒了?”白悦悦看过来,“昨夜让你喝姜茶你不喝。” 她昨日回到大帐里,马上就连着喝了两碗浓姜茶。她让人给元茂也准备了一碗,但是元茂嫌弃姜汤味道难闻撤下去了。 “还是喝一碗吧。我听法真说,姜入肺经,可以祛风寒,嗓子若是因为风寒疼的话,可以治一治。” 见元茂有话要说,白悦悦又道,“如今出征在外,陛下御体如何,更是关系重大。” 元茂把碗接了过来,姜汤都是用老姜新鲜做的。端在手里都闻着一股辣味。 他勉强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辣味直冲颅顶。元茂一个没忍住将姜汤给吐了出来。他神情此刻不复往日在外面的淡然自若,多了几分狼狈,中官们慌忙把温水递去。 元茂将水一饮而尽,嘴里那股冲天的辣味却还没有消去。他抬手就把放在一旁的姜汤给打翻。 “朕不喝。” 这玩意比他喝过的那些药汤还要呛人的多。他脾气倔起来,那是又臭又硬,谁说也不听。白悦悦劝了两回,外面来了人说是彭城王已经送策步离开了。 元茂嗓子里嗯了一声,他把策步送回去,不是因为他真的宅心仁厚。北狄单于是个多疑的人,策步落到他的手里,但是完好无损的被送了回去。不管如何,北狄单于都不会让其好过。 他既然来了,不将北狄这个隐患彻底解决是不成的。 白悦悦在那儿看着,等着传话的人下去,“北狄可是做了什么事?” 元茂看向她,“我觉得陛下对北狄很看重,是北狄做了什么?” 元茂沉默不答,白悦悦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不过也好,北面时不时的就来人过来烧杀抢掠。” 白悦悦北上的时候,曾经和元茂一同去看过云中,魏国强大,就算是边关也经营的像模像样,但是被北狄人洗劫过后,哪怕已经清理过几次也依然能见到处处残垣断壁,还哀嚎痛哭的人。 朝廷在太后称制的时候,就对北狄下了重手,北狄老实了几年又南下抢掠。 “要不然一不做二不休?”白悦悦想起在云中见过的,那些因为北狄而家破人亡的民人。“一劳永逸不是更好。” 元茂愣了下,他回头去看,见着身边的人满眼纯澈,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不行的。” 元茂道。 “刀子见血容易,但是见了血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杀人容易,但是杀人之后要如何收拾局面,这才是最难的。北狄内部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十年前被魏军大破,单于想和和魏军一战到底,其他部族也不见得愿意跟着他一块过去。” “贸然动杀,会让这群人做困兽斗,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原先各有心思,也要内外一致。到时候就难办了。” “一口恶气出了简单,但是收场却很难。何况漠北草原这块地方,来来去去,以前是匈奴,后来是乌桓,紧接着是鲜卑。一个没了,另外一个就会紧跟着上来。斩尽杀绝是杀不完的,这块地方永远会迎来新的主人。”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块土地成为魏国的草场。” 白悦悦毫不在意道,她对上元茂惊愕的双目,满是奇怪,“我放在一直听着奇怪,既然如此,为何朝廷不让北狄人称呼自己的看门人,让漠北草原成为自己放马的草场。如此的话,那么漠北的危机难道不久迎刃而解了。” “此事不容易。”元茂下意识答道,“想要做成谈何容易,就算是秦皇汉武……” 白悦悦听得不耐烦,手指按在了他的唇上,“陛下青史留名者,皆为前者不可为之事。若是心心念念觉得办不成,那么这世上什么也办不成。” “那么多人并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元茂看她。 白悦悦嗤笑,“简单,把他们全都迁徙到距魏国近的地方就好了,回头位高权重的洛阳来几个,平城来几个。其他人也可以留在草原上。” 她有话直说,手指在他的嘴唇上又轻轻按了下,“我就一直奇怪,为何是他们一直南下,来掠夺我们的民人和牲畜。为何不能将他们的牛羊和人弄过来。” “朝廷不是年年都说缺人么。” 她说着指尖用力在他的唇上点了下,“那么大一块地方,放弃了倒也可惜。” “是不是。” “拿来放马?” 元茂笑问。 “也不错啊,” 元茂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呢?” “然后?”白悦悦很奇怪,“当然是拿来放马了,不过应该还看看除了放马之外的其他用处。” 元茂捏了捏她的脸,而后陷入另外一股沉默里。 白悦悦也不管他,她向来只管杀不管埋,至于后面元茂如何想,那就是元茂自己的事,她可管不住,也不想管。 她让人把猫抱过来,自己逗着猫儿。 元茂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就看到她在那边逗弄猫儿。 “悦悦。” 他开口。 白悦悦听到他的声音看过去,元茂笑了笑,“没什么。” 她抱起猫儿,抓住猫的一只前爪,对着元茂挥了挥。 第125章 第182节 他先一头折腰在她身上了。 “北狄年年都来。”白悦悦撑着下巴, “这么多年都没见得消停过,太后把他们给狠狠打了一顿也没见得知道怕。” 元茂靠在那儿静静听着,她说话不像那些朝臣各种长篇大论,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心所欲。元茂也由得她随心所欲,爱说什么说什么。 “我听身边来自并州的宫人说, 背面的北狄人, 过了一个冬日, 牛羊冻死大片,不管他们的单于如何表态, 他们自己就会自发的聚集起来,听从他们小王的号令一块南下劫掠。” “年年来这么几回, 朝廷出兵打他们打得狠了。安分那么几年又开始烧杀抢掠。烦死了。” “即使不能斩尽杀绝,那也简单, 让草原变马场,草原是个放牧的好地方。还有,可以让和他们和咱们通商,人不能不吃盐, 我们有呀。贸易往来,如果他们想要如何,就断了他们的盐。” 元茂听完, “悦悦自己想的么?” 不等她说完,元茂已经自己点头, “肯定是你自己想的。” “陛下果然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她两手继续搂过来,径直坐在他的腿上。双眼望他的时候, 元茂口里莫名的有些了点丝丝蜜甜的滋味。 只要她想, 她总是能把他抓的死死的。 “朝廷出兵, 每日花销巨大,总不能把北狄打了,却不弄点好处吧。” “朝廷都能出兵西域攻下楼兰。”她搂住元茂的脖子,完全靠在他的身上。 “那么大的一块地方……” 白悦悦的脸凑过去,“就是那么大一块地方,陛下难道一点心动都没有?江山如画,陛下怎么会不为此折腰。” 元茂笑着,他手掌不知何时落到她的腰身上。不知是不是她天生如此,还是胃口不好,腰肢纤细的很,他两手过来就能轻松的握住。 为江山折腰是理所当然,不过她如此,他先一头折腰在她身上了。 这话在他的嘴里滚了好几回,却最后还是没说,情话这东西不说出来,总是有几分难受。他一手搂住她腰,另外一手又去捏她的手掌。 她腰肢纤细,但是手掌却软软的。他捏了下,鼻尖去蹭她的脸颊。 彭城王带着临兆王来的时候,中常侍就守在门口,见到诸王们来了,连连对他们做了个手势。 军中不是在宫里,没有什么三日一朝的规矩,有了什么事务,不管什么时辰,立即呈送到御前。 彭城王等人见到中常侍的手势,就停在了帐门。 “陛下和皇后在一起。”临兆王道。 临兆王话语里的意思颇有些古怪,但旁人也觉咂不出这里头的意思是什么。 旁人都知道临兆王和自己的王妃相敬如冰,有几次还吵得格外凶。临兆王带上了自己的爱妾和王妃分居,他所有的儿女也是他那个唯一爱妾所出,和王妃半点关系都没有。 中常侍请诸王在门口稍作等待,自己进去通传。过了小会,中常侍出来请他们进去。 这个大帐算是天子平日起居的地方,皇后在也是理所应当。 彭城王几个进去,见到皇后也在,他们给天子行礼之后,回头见过皇后。 白悦悦点头,让他们都起来,让人送上温热的酪浆。 有女人的地方和完全都是男人的地方不一样,哪怕皇后没让人在穹庐里熏香如何,也不见任何特别的东西。就是让人觉得心情愉悦放松。 “策步他走了?” 元茂看着弟弟们喝着酪浆。 彭城王点头,“臣等送他,到了地方让他自己领着牧民离开,开始的时候都还慢吞吞的,可是走了一段路,策步突然就加快速度。小会的功夫,连他自己还有那些部民,跑得远远的,生怕臣等反悔把他追回来。” 白悦悦听着就笑,彭城王才看过去,又听到天子也跟着一块笑了。一时间帐子里全都是笑声。 “策步一抓一放,估计不久,可能就会有战事了。” 北狄也不是所有人都服气于十年那场战败,时刻准备着再次看看魏军的本事。 “臣等已经准备好,只等和北狄人大战。” 元茂笑了笑。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北狄单于的使者到了。 策步被魏军俘虏的消息早已经传出去了,单于的使者可谓是姗姗来迟。另外还带来了一千牛羊作为赎回策步之用,另外使者还带来了单于的书信。 元茂看完书信之后,只觉得好笑,给两边的弟弟们看。 “他说不知道魏军到此是什么意思,朕无缘无故出征,他百思不得其解。”元茂坐在那儿笑出了声,“也不知道给他手下的那些人到底怎么想的。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也不知道朕都已经来了这儿还做什么。” 元茂仰首,突然道了一句罢了,看向临兆王,“你待会替朕回一封过去。” “朕还打算找他,他倒是过来了。” 临兆王点头道是。 “战事不远了。” 白悦悦听他道。 这时候的元茂和她平日看到的完全不同,双眸锐利明亮,脱掉了面对她的时候那层温润的表象,露出其下的锋利。 “陛下要带上我么?”白悦悦问。 元茂下意识点头,而后又明白她说什么,“沙场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说完,还见她看他,眼神里满是探究。元茂对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刀剑无眼,留在大帐里。” 白悦悦有些不解,那话她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元茂如今去哪儿都带着她。 真危险的地,她才不会去。 “我发现刚才的陛下比平日里还要好看了许多。” 白悦悦说话,从来可不管什么人,只管自己爱不爱说。元茂却不是她这个性子,一张脸面看的和什么似的。连忙就去看诸王,诸王已经和他议事议得差不多了。她说那话的时候,他们正好往外走,眨眼的功夫,脚下的速度比方才还更快了。 元茂知道她脾性,但还没有领教过这么直接火热的。哪怕人已经经历过了两辈子,还是忍不住的和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样,脸颊滚烫。虽然没照镜子,但元茂也知道自己此刻怕是红晕满面。 心下止不住的窃喜脸上却还要拿出一副明君的姿态,反过来说她,“这话以后私下说就好,毕竟方才阿弟们他们都在。” 白悦悦没好气道,“谁管他们呀,我想说就说了,觉得陛下好看就说陛下好看,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陛下难道见那些正经礼法人,见得还不够多。要我跟着学,我可半点都学不来。” 她话语很不客气,元茂听着见着她要起来,元茂知道她这会是真的恼怒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朕也是担心他们听到这话,终归有些不合适。毕竟是夫妻之间的话,他们即使是朕的弟弟,但也是臣子。难免不好,他们自己也会难做。” 他好说歹说,这才把她给安抚下来,白悦悦坐下来,“这又有什么,他们私底下说不定和王妃们更厉害。早就见多识广。” 元茂想起手下弟弟们和王妃们或是鸡飞狗跳或是冷淡。 只怕诸王们和王妃不是见多识广,而是冷眉横对。 元茂没有纠正她,只是顺着她的话点头。 元茂打发单于使者回去之后,和北狄之间徒然紧张。 北狄单于听着使者回来的话,听使者说魏国的皇帝是个年轻俊美的年轻人,“这魏国也奇怪,以前是女人当家,这倒也没什么。现在当家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他知道草原上有几根草么。” 草原上打仗,不是战法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找到敌人。北狄逐水草而居,每逢一个地方的草被牛羊给吃的差不多了,部族就会跟着小王迁徙到别处去。不像魏国人那样,民人还有各种官吏全都在城墙内。 每次想要南下劫掠,只要循着路去就是了。 “他的那个娘有些本事,既然这回他自己过来了,那么就看看他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在草原上留下去吧!” “但是那到底是魏国皇帝,而且气势汹汹而来,只怕……”左贤王开口。 单于抬手,“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也借此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要是分不清草原的东西南北,那就让他自己带着那么多人,在草原上晃吧。” 话语才说完,突然有人从帐子外进来,神色焦急。“单于,瓦延部里来报,说是和魏军对上了。瓦延派人突围,请求单于出兵相救。” 元茂在中军大帐里听着彭城王将包围瓦延部的事。瓦延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小王。部族规模不是那些可以丢掷不管的小部落,但也算不上左右贤王的那种举足轻重。所以魏军没有一时把他给绞杀掉。 元茂令诸王三面包抄,留出一面给他们逃命。 瓦延三面想要突破包围,但是逃不出去,只能于留出来的那一面里逃窜。 “继续就这么追下去,朕想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元茂道。 外面有了动静,元茂看去,见着是江阳王几个进来,“有什么状况?” “回禀陛下,瓦延把自己的部民给丢了。”江阳王道。 丢下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一路全都丢给了追击的魏军,瓦延自己带着青壮年跑了。 这种事照着平常的处置,就算魏军对这些老弱妇孺不如何,也是丢掷在那儿不管,任其自生自灭。 元茂听后,“令人妥善安置。另外下令,不可扰民。” 江阳王有片刻的呆滞,话语到他耳里,有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1 21:07:24~2022-07-02 21: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幽兰影月 2瓶;495575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陛下让皇后赶紧前去。 军中的士兵大多是从军户里征召来的, 军户当兵是父死子替,连带着入军所用的盔甲马具以及兵器等物都是自己准备。可以说没多少油水,每次攻城略地, 城池攻下来之后,主将们会心照不宣的放任兵士去抢掠。 这没什么大不了,大家都是这么做。等个三四天之后, 主将才会下军令, 不许军中有人去抢东西。不过那时候要抢的基本上都已经抢完了, 一道军令只是显得主将已经约束了下面而不是放纵下属毫无顾忌的作恶。 但是天子也不这样,早在当初天子领兵南下的时候, 就三令五申,令军中万万不可有劫掠百姓的举动, 如果需要什么,必须用钱财或者其他物品去换。攻入了宋国的临漳郡, 天子对军队的约束也越发的严厉。 没想到到了漠北这儿,天子的作风依然是没有半点改变。 北狄这群人都是一群茹毛饮血的,而且对魏人下手也不见得有半点心慈手软,何必对这些人讲什么仁义。 元茂看了一眼江阳王, 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照着朕说的去做就是了。” 江阳王道是。 元茂看了一眼面前的羊皮地图,草原地势几乎一眼能望到头, 所有的地方差不多。所以在这地方打仗,别的不说, 先不能迷路,要找寻到敌人所在。要不然, 所做的任何事全都是徒劳的。 第183节 白悦悦见到江阳王出去, “江阳王看着似乎不服气。” “不服气?”元茂将她的话轻轻重复了一遍, 鼻子里发出几乎不可听到的嗤笑,“那就让他继续不服气好了,江阳王性情自视甚高。但是除此之外,才能并没有到可以自傲的地步。朕下的令,他做好了就行。若是做的不好,朕以军法处置他。” 元茂说完,回头见着她站在不远处。 手边还放着宫人呈送上来的汤药,那汤药是固本培元的,她每日都要喝。 “陛下是不是想着要施恩?” 元茂点头,也摇摇头,“朕施恩不仅仅是给那些牧民,也是给其他部族看的。朝廷内尚且错综复杂,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一块草原,各部族之间也是各怀心思。” “虽然那些部族零散在草原的各个角落,可是一旦集合起来,就算是朝廷也会头痛。那个单于对这些部族大多数是压迫为主,朕摆出姿态,如何抉择,他们不傻。只要有一个人前来在朕这里比受北狄压迫好,其他人如何做。” “草原狼性情狡猾残忍,但是狼群的头狼无法集聚起其余狼的时候,那么也就好对付多了。” 元茂点了点羊皮地图上的某个地方,“仁者无敌。” “但是也要仁者自己能所向披靡,要不然,就成了软弱可欺。” 白悦悦这话很不客气,元茂有些意外的看过去,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朕挟十万大军而来,所以才能讲仁义。就算是强汉,在立国之初不也得和匈奴和亲虚与委蛇。” “悦悦。”他望着他,“刚强是底,但是若是真的硬碰硬,难免自己也要受损。一旦受损,想要恢复起来,没有几代帝王是不行的。这还是子孙争气的时候。倘若出了个不肖子孙,俺么江山都得全盘交代在他的手里。” 白悦悦听出他话下的情绪,她从来不问元茂到底知道些什么,就算他不说,她早就猜出来应该是不孝子。 白悦悦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元茂看过来,见着她满脸憋笑,知道她在笑什么,她心里想什么,真的是直白表露在面上,连半分遮掩的意思都无。 他点了点她,但是并没有半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那件事仔细算起来就是他的错。没什么不好认的。 “不过陛下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 白悦悦轻声道,“一味运用蛮力,的确也见效快,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都懂的。” 她说着,眼底里又浮出些许疑惑,“不过,陛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不过是他对自己的寿命着实是没有什么信心。 元家的皇帝,绝大多数短命,多得是幼年继位,壮年撒手人寰。他的祖父,他的父亲,连带着他自己都是一样。元茂对天命隐隐约约有些畏惧,知道天道不会让他事事都称心如意。 他号为天子,但心下明白,自己可不是真的老天的儿子。天道从来都是平衡的,既然有些事让他如愿了,那么必定在其他地方有所缺憾,思来想去,怕只有子嗣和寿命上了。 子嗣他无所谓,但是寿命有缺憾,若是和前世一样,他就不得不为她以后做打算。前世他满怀愤恨的把她一块带走,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满腔恨意。 更何况带走又如何,死了还不是他自己成了一缕孤魂。 此生已经不会和前生一样了,若是没有子嗣,势必要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妥当的孩子过来。为了她着想,孩子的年纪势必不能大,否则偏向亲生父母,会对她这个太后不利。 但孩子年幼,朝堂的事一半靠诸王辅佐,另外一半只能靠她。 诸王他可以安排辅政大臣,让他们互相之间牵制制衡。她这边,他亲自教她一些东西。 元茂惊讶于她的敏锐,但没有正面回答她,“朕觉得悦悦聪明,就多说了几句。” 面前的人可没那么好糊弄,即使有他这么句话,她依然满脸怀疑的上下打量。 “太后虽然和朕有些不和,但是理政上,太后的确是有长处。悦悦闲暇时候,可以去看看那时候的卷宗。” 白悦悦脸上狐疑更重,“这可不像陛下会说出的话。” 元茂不由得笑出了声,“那你觉得朕会说什么话?” “有道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陛下大权在握,怎么可能随口说这些。” 元茂脸上的笑凝住,他满脸错愕看她,见她两眼望着他。 他到底没有说话,她每日里没心没肺吃喝玩乐,被他带在身边,也是没见她少过半点乐子。 没想到她竟然敏锐至此。 “陛下该不是想着什么不好的事吧。话说前面,” 白悦悦往元茂那儿又靠近了稍许,“我是觉得事儿多,心烦。偶尔说几句就算了,真要我去做什么事,我可不要。陛下才该把这幅担子抬起来。” 开玩笑,眼下这局面,太后在一旁虎视眈眈,朝堂上被元茂收拾才没多久。而且为了保证局势的稳定,有些太后一派的人,还是被留下来。要是太后以及太后一派失去了压制,马上就会反过来夺权。 宗室们是不愿意太后继续压在他们头上的,但是要和太后抗衡,也要推出另外一个名正言顺的能和太后对抗的人。 那么新帝和她便是理所当然的人选。 这里头可谓是各种麻烦。 这些事想想就是头痛。 “陛下,曲阳子随军呢。” 白悦悦轻声道,“陛下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呢。” 她说着,又去拉他的手,“好端端的没事弄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元茂下意识握住,“你想朕长命百岁。” 白悦悦望着他,“陛下难道觉得我不想?” 这问她不好答,不过两人虽然偶尔有吵架,他讨厌起来也是真讨厌,但没到希望他赶紧入土的地步。 两人之间闹归闹,吵归吵,但也是小打小闹。吵得时候恨不得把他给气的当场给她来个升天,但是吵完之后,过一段时日,继续该如何就如何。 元茂眼睫动了下,过了小会他垂眼下来,“朕也不知道。” 话说完,握住她手掌的手却是紧了几分。 “还是让曲阳子给陛下看看,药虽然是苦不好喝,但是能治病,而且还能强身健体。” “曲阳子讲究顺应天道,若是他来给朕强身健体,怕是不会给朕用药,叫朕和你一样,大清早的来练功。” 白悦悦说正好,“练功好呀,我也没觉得练功难得,陛下也讨厌喝药不是。” 元茂低头和她双眼对上,两人噗嗤一笑。 “好啦,笑了就好。现如今还有不少事等着陛下去处置呢。” 她说完,见到中常侍在门口旁,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可怜模样。她招招手,让中常侍进来,说是长乐王派人送来军报。 元茂接过来看,白悦悦在一旁不说话,也不问。 元茂看完,面上浮出微笑。 “看来北狄人是不太能沉得住气了。”他点点头,“也好。” 草原广袤,他主动出击,如同北狄人当初对魏国边关做的那样。反客为主。 北狄人对于他的到来,震惊之余,颇有些想要来探探他的底。长乐王送来的军报里,说已经探到有北狄骑兵向前锋汇聚而来。 长乐王是他的前锋,既然前锋已经探得,那么和他短兵相接的日子也不远了。 元茂随即下令,全军加强戒备。 过了一段时日,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任何的敌军。入夜之后,大营四周轮流巡逻值守。寂静的夜里,突然有了动静,一阵牛角号声响起。 元茂翻身而起,他看了一眼还在睡梦里的白悦悦。把身上被子推开,自己披衣而起。 绕过屏风的时候,中常侍正好进来。 “陛下,有贼人夜袭。” 元茂微挑了下眉,“那倒是颇有些胆量。” 他到穹庐之外,外面依然没有半点慌乱的迹象。 夜袭这种事一旦成功,乱的就不止是一星半点,那么多人一旦被扰乱,就是一场大祸。动静之大,哪怕想要隐瞒都瞒不住。 “已经平定了。” 元茂看向火光里的远处开口道。 年轻的面貌在火光里熠熠生辉。 中常侍自然跟着元茂的话说,元茂向议事的中军大帐走去,“将彭城王临兆王给朕叫来,单于的大军已经就在不远处,另外令人传话给长乐王和陈留王。让他们探明北狄人的动向。” 既然都已经能夜袭,自然也不远了。 这一夜彭城王临兆王几个没睡,等到过了寅时,也根本没有半点再休息一会的机会。 天子倒是精神奕奕,比他们更像一个年轻人。 不过大战即将到来的兴奋,把他们心底的那股天生对于鲜血和杀戮的渴望激发了出来。哪怕一日一夜未睡也依然亢奋到了极点。 这份亢奋一直到了沙场上。 北狄人的骑兵果然是寻到了,双方对阵,难免不是一场大战。 魏国骑兵和步兵相互协同作战,战鼓雷鸣。 元茂不是什么初上战场的愣头青,他不是什么留守京师的天子。打过的仗,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多少。 他镇守中军,诸王各司其职,战鼓雷鸣中,北狄骑兵抵挡不住魏军巨大的攻势开始出现了溃散。 不管兵士有多强,只要阵型溃散,那么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追击开始了。 白悦悦和宫人们在大帐内说话,白悦悦知道外面已经开始打仗了,宫人女官们还是头回遇见这种阵仗,哪怕没见到在眼皮子底下打仗,但多少还是有点儿紧张。只有那几个并州来的宫人倒还好,家里也都是军户,对打仗早已经习惯了,陪在皇后身边说笑。 白悦悦靠在凭几上,眼神向帐门看了一眼,她那一眼暼过去,外面正钻进一个人。 来人正是中常侍,中常侍气喘吁吁,才从马背上滚下来,还没等他说话就跪在地上。 “陛下让皇后赶紧前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2 21:06:01~2022-07-04 21:0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花谢、一只羊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第184节 长乐王面色沉沉,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前方战事怎么样了?” 白悦悦见中常侍气都还没有喘匀, 问道。 中常侍连着换了好几口气,对着面前的皇后高声道,“陛下大胜。” 这下大帐里彻底的热闹起来, 宫人们喜笑颜开,纷纷跪下来给白悦悦道贺。 白悦悦倒是没有宫人们的那些兴奋,她捂住胸口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中常侍, “陛下让你来接我过去。” “除了臣之外, 还有江阳王。”中常侍道, “陛下令江阳王来护送殿下过去。” 他是中常侍,天子身边的人。但是到底只是个阉人, 不敢和宗室诸王相提并论。 白悦悦点了点头,她让宫人给她换了平常且方便活动的衣裳。她跟着元茂出来, 带出来的衣裳全都以实用为主。稍作整理之后,她便和中常侍一块出发。江阳王在外面等着, 江阳王对于被派来接皇后,心中颇有些不满。来的时候借着不好面见皇后的由头,让中常侍进去禀告。 皇后出来,江阳王给皇后见礼。 皇后青春年少, 行动间比起母仪天下的稳重,更多的是随意。 宗室们私下对这个年少的皇后,也有过偷偷的议论。皇后貌美, 不过性情却是不敢恭维。性情好妒不容人,当初皇太后在先帝时候, 都是小心谨慎,不敢管先帝如何重新其他妃嫔。但是皇后却能。偏偏天子还真的被她管住了。 原本北朝贵妇好妒成风, 这下宫里的皇后竟然带头嫉妒, 从宫中往下的那些贵人家里有样学样, 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明天子不想被皇后管,有的是办法,偏偏就是这么被管得死死的。 太后都不一定会站在皇后这边,天子倒是一声怨言都没有。 天子的喜好是真的奇怪。江阳王不动声色的别过脸。请皇后上车。 白悦悦学过骑马,而且还能骑得像模像样,但是都已经准备好车了,她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去骑马受罪。 江阳王见着皇后上了车,令队伍出发,因为马上就要送皇后到天子面前去,所以江阳王也不弄来太多人。轻车简从,力求一个快,将人赶紧送过去就好。 草原的路上四面平平,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几乎都是一个模样。所以军中都会有一个归顺了的北狄人来作为向导,在这个地方,如果没有向导,就算有数万大军,也不过是迷失在草原上的蚂蚁罢了。 一行人往前去,白悦悦坐在车里,车身时不时摇晃两下,那节奏让她昏昏入睡。 正她一头靠在车壁上,打算睡一觉的时候,突然车辆从外面被人一把拉住,因为辔绳被极大的力道拉住,拉车的马长长的嘶鸣一声。 白悦悦整个人差点没从车里滚出来,她身边的宫人扶住她,就去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才开了门,一支箭矢当空而来,直接传透了她的脖颈。 尸首带着脖颈间的箭矢仰面躺在了车内,两只眼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 伤口被箭矢堵住,没有鲜血流出。白悦悦见到上刻还鲜活的人,下刻变成了一具尸首,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 因为急着去,所以她暂时只带了一个宫人,其他的到时候再跟在后面过来。此刻车内就只剩下她一个活人。 半敞开的车门外又射进来了两支流矢,钉在了车壁上。 白悦悦马上清醒,她扑过去把敞开的车门关上。车门关上之后,还是能听到箭矢钉在门上的声响。 她双手压在门板上,看了看车窗外,只见着外面已经混战成了一片。其中可见着毡帽的北狄人穿梭其中。 混战里,有北狄的骑兵冲到了车驾附近,砍死了驾车的车夫,下刻将车辕砍断,车辕一断,车厢整个倒地,白悦悦一个翻滚从车里出来。抓起手边散落的刀。 她连鸡都没有杀过,更别说是人。但丧命的威胁下,她心底里也爆发出一股猛烈的凶性。 白悦悦刀反手就捅进了面前冲过来的北狄人肚腹里。 刚捅进去的时候,她只觉得有股力量作用透过刀身传达到了手腕上。像是捅到了软软的布团里。下刻她反手就把刀抽出来。 刀身抽出来的同时,鲜血还有血肉模糊的肠子也随着流出来。 四周的战况并不乐观,江阳王带来的人不多,加上又是被偷袭,此刻已经显得有几分难以招架。 混乱里,白悦悦见着江阳王自己都自顾不暇,更别说腾出手来救她。 带来的卫士,已经隐约有抵挡不住的架势。 一片混乱里,别说进退如一,能保全自己便是不错了。眼看着局势越发的危难,白悦悦见到有一匹没了主人的马从身边走过,她一把抓住马身上的缰绳,翻身到了马上。冲开一条道路跑了。 她不认得草原上的路,上了马一路疯跑冲破了那些北狄人的圈子往外跑。 白悦悦听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俯身在马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马累的两只前蹄一跪,连带着她从马背上摔下。 白悦悦摊开手脚,看着天空,不远处传来人声。她挣扎着起来,见着几个带着毡帽和长袍的北狄牧民赶过来。她见过北狄的骑兵,腰跨弯刀,背有弓箭。但是那些人除了手里的套马杆以外,没有什么了。 只是一些最普通不过的牧民。白悦悦握紧了手里的刀,刀身上血迹斑斑,她掌心里的血此刻都已经凝结成块,粘在皮肤上。 那些牧民看见她很惊讶,嘴里哇啦哇啦飞快的说些什么。他们说的那些话她完全听不懂。 牧民看她满身乱糟糟的,解了自己身上的水囊丢给她。 白悦悦没有捡,谁知道他们这些人会不会趁着她弯腰的功夫发难。 人在外,身边又没有别人的时候,人性这个东西也根本没有半点可信的。 她看着面前这几个牧民,牧民里头看起来都年岁比较大了,最年轻的看上去也不过十岁,还是个孩子。其他的面上满是沟壑,头发花白,全都是老人。她的体力在之前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 白悦悦看着面前的老幼,过了小会,那个孩子过来,看了看她,把手里的肉干递过去。 这下她强撑着的那口气轰然之间没了,径直坐到了草地上。 皇后丢了。 这个消息在诸王里传播开来。江阳王奉命去迎皇后,没想到半路上竟然遭遇了小股北狄骑兵偷袭。江阳王带去的人折损的七七八八,虽然那些偷袭的北狄骑兵也几乎被覆灭,但皇后找不着了。 长乐王赶来的时候,只见着高阳王站在帐门外,指了指门示意他不要进去。 “陛下刚刚发了火,”高阳王想起方才天子的滔天怒火,到了现在还是心有余悸。高阳王那刻真的有瞬间觉得天子要杀人了。 他见长乐王还想要往里走,连忙抓住他的袖子,“江阳王在里头。” 高阳王压低了嗓音,“他把陛下给他的差事给办砸了,陛下发了火,亲自动手。” 长乐王再也遮掩不住自己的诧异,他往内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往前凑,到时候殃及池鱼就惨了。” “陛下已经派了好多人出去。” 高阳王把嗓音越发压的低了,“这是真出大事。” 长乐王隐约听到里头的声响,头皮罕见的发麻,但是心底下他还记挂着一件事,“皇后那儿怎么出事了?” “皇后怎么在你这里出事了?” 帐内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 江阳王外袍被剥去了,只着中单跪在地上。背后全都是交错的血痕。丢在一旁的鞭子还能昭示着方才天子的暴怒。 江阳王浑身全都是疼出来的冷汗,汗水触碰到伤口就是一阵烧灼的痛。 “臣万死!” 皇后在他手里丢了是事实,但是江阳王还是想要给自己辩解一二,“臣真的没想到那处地方竟然还有埋伏。” 元茂静静的听着,脸上和方才没有半点变化,他眼睛动了下,看向江阳王,“这么说,看来老天爷还得对你多加眷顾。哪怕是北狄人也要照着你的意思来?” 元茂怒极反笑,“还真是好啊。” 江阳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元茂看着地上的人,心里的杀念空前高涨。 但是他又知道,杀戮解决不了如今的问题。 “你和彭城王一块,另外再带人过去,把皇后找回来。” 江阳王道是。 江阳王出了大帐,风吹到他湿透了的中单上,冻彻心骨。 长乐王过来,暼见他满身的伤。中单已经被打烂了,伤口绽开,血把布料黏在伤口上。天子是真的怒到了极点,以至于亲自动手。 长乐王面色沉沉,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一起去吧。” 茫茫草原,想要找到一个人,大海捞针一样谈何容易。 要是找不到谁也不知道天子会做什么事。 元茂坐在大帐内,中常侍看着元茂坐在低矮的胡床上,双目紧闭,手撑在额头上。 中常侍原本想要说几句话来安抚一下,但是想到自己奉命去迎接皇后,结果他捡了一条命回来,皇后不见了,哪怕已经有个江阳王在前面顶住了,他还是小心为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4 21:05:28~2022-07-05 21:1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3609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你有丈夫么?” 简陋的穹庐里点着炉子, 白悦悦坐在炉子边,看着旁边的小女孩用双手把晒干了的牛粪丢到炉子里。 她被那些牧民带了回来。和之前所猜测的一样,这就是最平常不过的牧民。这家当家做主的是个老妇人, 老妇人已经有些年纪了,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沟壑。 老妇人会说几句汉话,说是曾去和汉人商队买卖牛羊牲畜学的。 这家里没有青壮年的男人, 就连女人也看不到二三十岁正当年的, 留下来的全都是一些老人和小孩。 老妇人也坐在火旁, 手里持着一根棍子,将面前的火捅的更加旺一点。 草原的温差大, 白日里或许还能勉强算得上温暖,入夜之后就是冻得生霜。元氏出身拓跋鲜卑, 对草原寒冷的畏惧几乎深入骨髓,在迁都之前, 帝王都要在六月前去阴山却霜,请求老天减少冬日的苦寒。后面到了洛阳,才将这个祖规给放在一旁。 哪怕坐在篝火旁,白悦悦还是能感觉到四周的寒意不断的透过外面的牛皮传到她的身上。 她低头轻轻在手心里呵了一口气, 使劲的搓了搓,好让手掌心暖起来。 老妇人见状,对着一旁的男孩说了几句话。男孩去提了一只铜壶过来, 倒了一碗羊奶。 老妇人把羊奶递给她,“客人喝点羊酪, 暖一下身子。” 第185节 她口音有点怪异,但是足够让人听懂。白悦悦满是感激的道谢, 双手接过。喝了一口, 羊酪带着一股腥膻味, 和她平日里喝的不同。一口下去的时候,有片刻的眼前发黑。但她一鼓作气全都喝了。 牧民没对她不利,愿意分给她食物。将她当做贵客礼遇,她就应当感激了。而不是嫌弃。 一碗羊酪下肚,原本冰冷的手脚暖和了些。 老妇人见状笑了,她喜欢这么爽快的人。又将一碗粥递了过来。 草原上的人并不是汉人们以为的每顿都吃肉,牛羊是家里重要资产,要小心对待,他们从汉人商队那里换来粮食,小心的熬成粥,和牛羊乳一块食用。偶尔就算是杀了牲畜,连骨头都要拿来熬粥。 给白悦悦这碗就是拿羊棒骨熬煮的,粥上还有零星的油星。 白悦悦再次道谢才低头喝粥。 老妇人拨弄着面前的火,“客人的马,是我家以前的马。” “是我接生的,从小马驹养得高高大大,所以它才能认得回来的路。” “后来那马被牵走了。” 老妇人抬头看她,沟壑的眼窝里满是岁月的睿智,“要不是客人,怕也回不来。” 白悦悦看了一眼老妇人,老妇人依然还是刚才那副坐在火前的模样,没有半点变化。 她明白老妇人的意思,牧民的牛羊马匹,都是会被拿去用的。老妇人看出她身份的不寻常,但没有点破。 白悦悦把碗交给一旁的小女孩。这家人不是老就是小,她道谢之后,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孩子的父母。” 老妇人哦了一声,“都死了。” 白悦悦略惊,老妇人丝毫没有任何的伤心意思,她看到白悦悦脸上的错愕。 “草原上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来个风雪,野狼找不到吃的,钻到穹庐里,几条命都没了。” 老妇人的话语平静到麻木,“就算野狼不会找来,还有比野狼更凶狠的首领。拉走我们的马匹,带走我们的牛羊。将家里的壮年男女拉走。” 她看了一眼那边幼小孩童,“他们的父母就是被这么拉走,说是要打仗。可是谁知道是不是被首领们拉去打死的。这事太多了。” 似乎是对着外乡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老妇人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自己家里的那些事。也不管白悦悦是否能听得懂。 白悦悦也不说话,陪着老妇人在篝火旁坐着。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过来,把她手里空了的碗接过。 小姑娘望着她,略有些好奇,眼前的客人还是保持着来时候乱糟糟的样子,但即使这样,还能看出客人的出众容貌。 白悦悦见着小姑娘盯着她看,她看过去,对小姑娘笑了笑。 小姑娘开口满怀期待的说了几句话,白悦悦一个字也听不懂,老妇人笑起来,白悦悦看过去只听到老妇人说,“我的孙女问客人是不是天上来的仙女。” 白悦悦还没说话,又听老妇人道。 “她问客人可不可以给她一段头发,我们这里有说法,戴上美丽女子的头发,也会变得好看。” 白悦悦看小姑娘满眼的期待,她点了点头,从发髻上解了一段头发下来。她持着匕首,割了小段给小姑娘。 小姑娘双手捧着她递来的长发如获至宝,白悦悦看着她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段红绳,仔仔细细的把那段青丝给整理绑好。 老妇人在穹庐里专门整理收拾出一个地方给她睡觉。 厚厚的皮毛当做被子盖在身上,勉强抵挡住侵入的寒气,她身体调理到现在,已经比原先好了很多,但是在夜里的寒气里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在陌生的地方白悦悦无法安然入睡,等到天亮后,她向老妇人打听这附近的情况。 “这最近说是打仗,很多年轻男人已经拉走了。” 老妇人又道,“客人还是不要随便走动,首领虽然去打仗了,但是他们的鬣狗还在,闻着点儿味道不对,就会找过来。尤其是客人这么年轻貌美的女人。一旦被他们发现,那就变成待宰杀的羊羔。” 白悦悦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且处处风景都一样的草原,点了点头。 长乐王几个带人在草原上搜寻了了许久,无功而返。 下面几个辈分稍微低一些的宗室眼巴巴的看着长乐王,“阿叔,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长乐王辈分高,不管如何天子总会给长辈颜面。 长乐王摇摇头,“我先再找一遍。” 说罢,也不管那些子侄们脸色如何难看,直接调转马头,带着人在另外一个方向搜寻。 长乐王如此,其他宗室哪里还敢回去见天子。江阳王这个例子还在前面。谁都看得出来,天子是真的动怒,也动了杀心。没杀他已经算是幸运至极。这个时候无功而返,哪里还敢去。 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要如何是好。 前段时日打了一场胜仗,但是宗室连着天子身边的人,脸上都没有什么高兴的模样。 中常侍浑身的皮都绷紧了,往大帐内看了一眼。最近这一两日的,天子没看出什么不寻常的。每日的军务照常处置,有条不紊,哪怕是看天子的那张脸,也没能看出天子有任何怒气。 可这都是外人看不出来,天子越是平静,就越是叫人胆战心惊。 压着压着,等到真的发出来的时候,那怕是血流成河了。 手边要处理的事务都已经处理完了,天子处置完之后,坐在案前一动不动。 周身越是安静就越是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候外面来人了,中常侍挑眼一看见着几个宗室过来,赶紧过去禀报,然后马上将外面的几个宗室迎进来,自己跑到了外面。 彭城王被推到了最前面,这时候彭城王羡慕还在前锋的陈留王。这时候那边的元茂已经看了过来,他的眼神落到人身上是冰冷的。 彭城王这时候从身后抓一个弟弟出来往身前挡着也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没有找到?” 不等彭城王说话,元茂开口。 彭城王低头,“臣等无能。” 元茂没有彭城王等人以为的勃然大怒,甚至于动手。他坐在那里沉默到令人心慌。 “你们觉得皇后最有可能在哪里?” 关于这个宗室们各有想法。草原上和在中原不一样,更何况还是在打仗的时候,那更是什么事都不奇怪。 如果更糟糕一点,他们也不敢想下去了。 “不知道?”元茂反问。 “臣觉得应该会是附近的狄人部落。” 空手而返已经是丢人,再答不上天子的话就真的不行了。 元茂点了点头,“朕也这么想。这事情拖不得,拖一日就会有一日的危险。” 元茂指节屈起来,重重的敲在几面上。 “也好。”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一时间宗室诸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元茂淡淡让宗室们都退下。 宗室们生怕元茂把火发在他们的身上,听到让他们退下,大松了口气。 宗室们退下之后,帐子内就剩下了元茂一个人。他沉默的坐在那,过了小会,手掌支撑着额头,整个人往里稍稍蜷缩了些许,连带着呼吸都略有些急促。 这两日他在人前一切如常,但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那种心□□生生挖走一块肉的滋味。 这么久了,她早已经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 他深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叫中常侍进来。中常侍这段日子万般小心,生怕被天子想起来。现在被天子叫进去,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你去给朕做几件事。” 元茂道。 白悦悦被老妇人换了一身北狄女人的装束,把原先的衣裙换下来。一天的功夫,已经有两拨人过来到处巡查。她换上了北狄女人的衣裳,然后老妇人给她脸上用灰土抹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灰头土脸的叫人看着摇头。果然部落首领来的人骑马在这儿溜达了一圈,哪怕都到了她的面前,也没有觉得不对。 等到那些人走了,白悦悦一面帮小姑娘照顾小羊,一面心里想着该怎么去找魏军。 老妇人过来,看了她小会,“你有丈夫么?” 白悦悦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汉人一个人到了这里,想要回去就难了。”老妇人道,“要不然留在这里,嫁给我的孙子怎么样。” 老妇人说着,手指了指那边才十岁的小男孩。 白悦悦一下一张脸顿时皱在了一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5 21:13:57~2022-07-08 21:1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heh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森林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像是要将她完全吞进去。 “我比他要大的多。”她比了比手势, “差不多大了八岁呢。” 老妇人的孙儿瞧起来比实际年纪都还要小上那么两岁,瘦瘦小小,瞧着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白悦悦没什么节操, 良心都忍不住一阵疼痛。 “年长的女人是宝物。”老妇人根本就不将两人的年纪差距放在眼里。“汉人们的规矩,在草原上都不算什么。女人年纪大反而才好。” 老妇人乐呵呵的,“首领里也有女主人嫁给了比自己小二十岁的男人, 二十岁都能行, 七八岁又算上什么。” 白悦悦听得目瞪口呆, 这草原上原来这么奔放的么。 她又着急解释,“我有丈夫了, 而且他脾气也暴躁的很。” 可不是暴躁,不把她放在身边就一日到晚的疑神疑鬼, 生怕她哪日兴致来了,给他头上戴上几顶帽子。 老妇人听了也不着急, 她坐在她身边慢悠悠的道,“可是你一个人孤身到了这里,想要回去怕是不容易。” “我见多了,好多被带过来的汉人开始的时候哭个不停, 哪怕会被首领打死,也要回去,可是哪里那么容易呢。汉人根本就摸不清楚这里的路, 没人带着,没半会的功夫就会迷路。在草原上迷路, 又没有强壮的同伴,别说遇上了狼群, 就算是孤狼, 也会没命。” 白悦悦听着老妇人的话, 她满怀感激,“多谢,不过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毕竟把皇后给丢在草原上的名声不好听,就算元茂真的不喜欢她,为了自己的颜面着想,都要把她给找回去。 老妇人听了也不继续劝她,反正如今说的再多,面前的姑娘也听不进去,还不如等一段时间,等不到人之后,时日一长,自然而然的就会接受新的男人。 第186节 白悦悦在老妇人家里白吃白喝,心里过意不去。她接受宫人们的服侍,也会时不时的给宫人们一些东西。更何况还是在和自己无亲无故的牧民,她帮着小姑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小姑娘年岁看着也就比男孩年纪大一点,但是做事麻利,挤奶照顾牛羊样样齐全。男孩主要跟着老人们出去将牛羊赶出去吃草。 小姑娘心地善良,打着手势告诉白悦悦,这里并没有太多人来,让她放心。 北狄人没有魏国的那一套孝悌,以实力为尊,老人是不被需要的东西。哪怕是单于,只要老了,露出了老态,那么下面的王子们都会一拥而上将老单于给轰下来。年老的男人游走于部落之外,尤其儿女不在身边的更是如此。 这地方,就算是部落里的狗都懒得多来几次。 所以小姑娘打着手势让白悦悦放心,白悦悦笑着道谢。傍晚黄昏的时候,一行人赶着牛羊回来了,其中一个老人下了马背,和老妇人说了几句,白悦悦正好见到老妇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悦悦轻声问。 她生的一张好样貌,放缓了嗓音说话,格外的温柔无害。 老妇人和她说,“他们出去听到的消息,说是最近有陌生人出入在部落周围。” 他们这些老人作为没用的东西,被放在部落的外围,一旦真的有事,最先出事的便是他们。 部落其他人都靠不上,那便只有靠自己了。 这里除了老人便只有孩子,唯一一个年轻人还不能拉弓射箭。 老妇人叮嘱白悦悦一定脸上要多抹几层灰,另外夜里也不能睡死了。要不然哪一日,睡梦里就被人掳掠去了。 白悦悦知道老妇人说的都是真的,然后很仔细的给自己脸上抹了一层灰,对着水面一照,都只能看到一张脏黑得令人避之不及。 老妇人入夜之后,把狗都放在穹庐附近。 白悦悦和小姑娘睡在一个地方,夜深之后,狗都在打盹。白悦悦和小姑娘睡在一块,她特意将小姑娘抱在怀里,隐约里听到外面有狗在叫,她激灵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推醒怀里的小姑娘。 那边老妇人反应比她快,已经抓起了放在身边的弓箭,径直出了穹庐。 外面黑黢黢的天色伸手不见五指,可以听到狗在叫,但是却看不到人。 老妇人利索的趴下来,耳朵贴在地上。 白悦悦听到了老妇人骂了句什么话,然后很快她也感觉到了脚下土地的颤动,由远及近。 老妇人手里的箭对着黑夜里奔来的声响还有震动射去,那支箭矢射入浓黑的夜色里没有任何回音。也没有任何东西或者人倒地的声响。 马蹄声越来越近,和着马蹄声一块到来的还有火把。 老人们全都出来了,见到一片的火把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兵器森然井然有序,这气势远远不是草原上那些流窜的强盗,以及任何一个部落能比上的。片刻的功夫,这块地方就被冲散了。 紧接着骑兵没有半点停留往更深处冲击,这个时候是人最为困乏的时候,就算有示警也不一定清醒的过来,更何况还是无人示警。 当即一片的兵荒马乱,有人在睡梦里就被马蹄踏破了头颅,有些人被惊醒,奔跑到外面被骑兵迎面而来的刀割断了咽喉。鲜血在夜色里的火光里格外显眼。 骑兵直取首领所在的大帐,将部落首领抓住,叫喊和混乱里有人要逃跑,却被守在不远处的骑兵无情的斩杀。 这一片混乱到了后半夜才停下,骑兵出来,将年轻女人找出来,白悦悦是最早被拉出来的。她在一群老幼里头,哪怕脸上被泥土抹的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还是很显眼。 她被拉出来,惊魂未定之下,已经有人过来了。他身上的玄甲和旁边的人还是有差别。只是在浓厚的夜色里并不明显。 但那张年轻的容貌在火光里格外的清晰。 他骑在马上,看着骑兵搜出来的那些年轻女子。年轻女子们蜷缩在一起,草原上有挑选战败部落女人的习惯。年轻女子们低着头不敢做声。 白悦悦在混乱里仰头,对上了马上年轻男人的脸。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白悦悦满心都是错愕,已经近乎荒诞的怀疑。 她见到谁都比见到现在这个人都要来的理所当然。 元茂在马上察觉到注视的视线,他头偏了偏,往那些女人看了过去。在一片或是惊慌或是惶恐的脸里,他见到了一张黑不溜秋的脸。 那张脸几乎算得上乌黑,在这个夜里,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分明。 元茂手掌勒紧了缰绳,马感觉到他施加的力道停了下来。 元茂从马背上下来,大步流星径直往她的方向走去。 “你——” 元茂才开口,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出来,白悦悦对着他的面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泪水下来把泥黑的脸上生生冲出了两道沟沟。 元茂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从人堆里一把拉了出来。 白悦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这一路她突遇变故,见了那么多死人,都没曾想过流泪,她没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哭什么。满心想着的就是如何在眼下的局面李保全自己,如何回去。至于别的,她没有那个力气。 元茂握住她手的力气很大,大得她都觉得手骨有些疼。 元茂把她带到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坐在她的背后,这个时候突然天空下雨起来。雨水落下,元茂手掌把她往怀里压。 雨滴落到脸上生疼,背后贴着的躯体却在此滚烫。 元茂带着她一路进了部落首领的穹庐,穹庐里因为经历过夜袭,内里一片乱糟糟的。但是好在该有的还有,元茂把她拉进来,将她按在火盆前,他弯腰低头看到她脸上那乱糟糟的一片蹙了蹙眉。 他印象里,她喜欢靓衣丽饰,从来没有和现在这么狼狈过。 元茂令人取来一盆水,他试了试水温,然后亲自把巾帕放在水里打湿,给她擦拭脸颊。 白悦悦生怕自己的长相引来灾祸,死命的往脸上擦灰擦土。 元茂给她擦拭脸庞,整整换了三次热水,才将脸擦洗干净。 元茂低头一点点的将她的手擦拭好。 他对她很仔细,巾帕拿在他手里一点点的将指尖的缝隙以及肌理里的那些污垢擦拭干净。 巾帕在肌肤上擦过,他眼眸垂下来,白悦悦哭的有些止不住,忍不住打嗝。 元茂抬头和她对视,白悦悦这才借着穹庐里的火光看清楚他眼里布满血丝。 外面闹腾腾的,元茂将她手掌擦拭干净,外面来进人了。彭城王进来见到元茂和白悦悦坐在那儿。 “陛下,外面那些人应当如何处置。” “照常处置。” 元茂道。 彭城王点头道是。临走的时候,彭城王看到了放在一旁的水盆以及元茂手里提着的那条巾帕,一时间脸色有些迥异。 彭城王走后,元茂将水囊递给她,白悦悦接过来将水囊里的水一饮而尽。 白悦悦喝了水有了力气,终于有空余的精力来看元茂,元茂身着玄甲,满身的杀伐之气还未散去。他坐在低矮的胡床上看她。 双目死死的钉在她的身上,沉默着不发一言。白悦悦望着他那双眼睛,昏暗的灯火下乌黑幽深,像是要将她完全吞进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8 21:10:25~2022-07-09 21:0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逗比的小沙皮 5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他眼眸在穹庐昏暗的灯火下格外深邃,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拖拽进去。 白悦悦被这弄得很不舒服,她下意识的整个人就往后退。元茂见她向后退去,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 他一言不发, 只是望着她。 “陛下怎么在这?” 白悦悦受不了此刻穹庐内的寂静开口道。 “你不知道么?”元茂不答反问。 白悦悦抬眼看他,就算是御驾亲征,也用不着皇帝亲自带兵。天子坐镇中军指挥, 而不是亲临矢石。 她迟疑了下, 抬手指了指自己, 元茂轻笑了声,“倒也不笨。” 他等了整整三日, 终于在一日接着一日的失望里自己动身。 等待的滋味十分难受,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应。他 白悦悦目瞪口呆, 她望着他。 “既然他们找不到,朕就亲自来。” 元茂含笑看她, 白悦悦嘴唇动了两下,她过了许久,“你是天子。” 元茂闻言脸上的笑容变大,他双目依然钉在她的身上, 白悦悦还想要说什么,元茂一把伸手将她整个人都狠狠的摁在怀里。 他身上还有寒风的味道,还有别的说不上来的气味。 那劲头之大, 让她当时两眼都有瞬间的眩晕,他两臂都从两边围上来。白悦悦被他紧紧的抱在他的胸口前, 元茂低头下来,将自己也埋入到她的脖颈里。 白悦悦在此刻眼前一片漆黑, 她看不到什么, 眼睫重重压在他的衣甲上, 耳边听到的就是他沉沉的喘息。 元茂将她整个人紧紧的圈抱在怀里,她整个人完完全全的在他的手臂里。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没有因此获取到稍许的安全感。 他手臂越发用力,恨不得将她从此完完全全融到自己的躯体里,和他真正的化为一体。 她的气息,还有体热,在近乎窒息的拥抱里毫无隔阂的传了过来。 那曾经笼罩在他头顶的巨大恐慌在此刻终于减缓了下来。 “朕以为见不到你了。” 元茂在她耳畔喃喃道。 没有人比他更恐惧失去。 那种恐慌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笼罩了他整个人,只要闭上眼,他就会梦见曾经见过的尸横遍野,但是那些尸首的脸全都换成了她。满脸鲜血的质问他为什么两辈子都把她活活害死。 他下意识的想去把她抱起来,但是下刻她身下的土地变成了鲜血流动的河流,他眼睁睁的看到她落入湍急的水流里。他往汹涌的河水里跳下去却猛地惊醒过来。 白悦悦被他抱的几乎喘不过气,她挣扎了两下没有见到元茂有任何放手的意思。 “我喘不过气了。”她瓮声瓮气,满是难受,见元茂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她又道,“我要憋死了!” 这下加在她身上的那股力道终于松开,但是她也没有因此获得自由。元茂伸手将她的脸捧起来,左右仔细端详。 第187节 她正要说话,他的头颅压了下来,嘴唇压在她的脖颈上,轻微的疼痛传来,竟然是他咬了下。 他力道很轻,但是她却感受到他的力气。 痛楚轻微,却有些恨不得将她吞到肚子里。 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举动。 元茂想要将她完完全全的占为己有,只有在滚热的肌理和汗水里,他才能有那么一点安定。但是他手掌按在她背上,感觉到她凸出的肩胛骨,那股剧烈的欲念被他压了下去。 “你是陛下,你不该来的。” 白悦悦突然道。 元茂抬头看她,眼里的光清晰的映照出她的影子。 “你是陛下,一旦出了事,浮尸千里流血漂橹。” 白悦悦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到这儿,她看着元茂静静看着她的面庞,终于忍不住低头一口咬在他的后脖上。 她咬得不重,元茂身体因为练武的本能瞬间进入攻击的起势姿态。下刻她叼着嘴里的那块肉,又哭了起来。 元茂紧绷的躯体实放松下来,听着她含糊不清的哭诉,“我吓死了,这几天过的比我这几年都要多的多。” “跟着我的宫女死了,我还杀人了。” 元茂一面听,一面手压在她的背上。 她很多时候任性,瞧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他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现在他察觉到手掌下的躯体正在轻微颤抖。 “上刻还是个活人,想要去看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结果眨眼就死了。” 她话语里带着哭音。 元茂和哄孩子一样的哄她,“都没事了,现在朕把你找回来。你什么都不用怕了。” 话语说完,她泄愤的咬在方才含在嘴里的那块肉上。 这几天对她还是有影响的,至少她那一口也多少力气。 “我杀人了。” 元茂想笑,明明是那么肆无忌惮的人,却还记挂这种事。 “沙场杀人再寻常不过。他们会因为你仁慈放过你么,不会。” 他耐心的教导她,“所以既然他们不肯放过你,那么只有杀掉他们,才能保住你自己。也是无奈之举。” “神佛也怪不到你的身上。” 话语才落下,她咬在他脖颈上的劲头突然大了些。 元茂扶住她的后腰。 “我在这儿,是有人救了我。” 元茂点头,“朕知道,会好好善待他们的。” 白悦悦浑身渐渐松软下来,不知觉松开了咬着他的牙,小会的功夫她安静了下来。 元茂把她放到那边的床榻上,北狄人的地方简陋的很,说是床榻其实就是用羊皮堆起来的一块睡觉用的地方。 他把人安顿好,外面已经又有人来了。 才把这个部落拿下,即使之前有前例,彭城王等人还是不敢轻易自作主张。 元茂从穹庐出来,外面带着寒意和雨丝的风吹在他身上。 在外等着的彭城王见状马上过来,“接下来那些牧民已经照着之前的例子安置好,至于部落首领以及他的家眷全都已经看好。” 这不是彭城王第一次跟着元茂出来亲自动手。 当初元茂亲自带兵动手的时候,宗室所有人都是反对的。千金之子不下堂,更何况天子。天子就算亲自出征,也是坐镇中军,而不是亲自做这些事。 但是元茂力排众议,宗室们也无可奈何。 早先天子已经有过带兵南下,但是亲自上阵还是头回。见天子已经拿定主意,一众人也起了想要看看天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天子换上平常将领的衣甲,令人查探军情。这么几日下来,颇有些斩获。 “把这个首领提上来,朕在外面和他说说话。” 白悦悦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放了一套衣裳。衣裳是男人的,守在她身边的人告诉她是天子准备的,说是出门在外,着男装行动更方便。 她换了衣裳从穹庐出来,就见到牧民们没什么,但是部落首领们就已经被捆起来了。 元茂并不是个只会一味仁慈的人。 不管如何世道,都要菩萨心肠雷霆手段。尤其仁慈对于上位者来说,很多时候只是一种用的顺手的东西,用它来归顺人心,或者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是他真的如何是个心底纯善的人。 心底纯善的人,只适合去修行或者做个平民百姓,不适合和朝政带兵粘上半点关系。 仁慈和铁血相辅相成,才能收拢震慑人心。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白悦悦没管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前首领,她去看了老妇人一家。元茂的确善待了老妇人一家,并且打算让他们到时候迁入到关内,赐予姓氏和土地房屋财物。 草原上牧民逐水草而居,冬日里不管人还是牛羊,都要面临冻死的事,关内远比草原上要适宜居住的多。 老妇人呆愣愣的望着白悦悦,她似乎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运道,但是没想到是自己顺手救下的人带来的。她还想眼前这人做孙媳妇。 白悦悦和老妇人说了些话,又和两个孩子说了些话出来。 就见到元茂派人过来召见部落里的几个长老。 先把首领给绑了,再召见长老,不管元茂说什么,这几个长老也只剩下给元茂做事,稳定人心的份。 果然她去元茂在的大帐,见着元茂面色温和,和几个长老笑谈风声。白悦悦才发现元茂的北狄话竟然说的也不错,不需要在里头有人传达。 场面上一片的其乐融融。 元茂没对这些人表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说是魏国宗室。即使如此,这些长老也没有半点轻视的模样。宗室诸王的身份,对于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压迫力了。 “说起来,此次只是因为单于对朝廷不敬,又南下劫掠边郡,所以朝廷才会发兵。此次诸公也是无妄之灾。被单于牵连了。” 长老们听得在一旁赔笑,南下劫掠这种事,单于手下的小王领头,他们这些部族也派人跟着一块去,在这上面谁也算不上清白。 经历了昨夜的变故,长老们谁也不敢小看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 冷汗直流,却只能依附着他的话说下去。 “既然如此,长老们那就要以身作则,和单于划清界限。” 元茂看着长老们笑的格外的温和,“另外王帐迁徙所在,不知几位长老可有什么能指教的?” 草原上部落之间都有联系,长老们连忙道,“我们没有和王帐有什么太多联系,但是和几个小王来往还算密切。” 元茂也没有指望马上获得王帐所在,最是紧要的东西往往得到的没有那么快,更需要耐心。他有耐心的。 元茂听后点头,“如此也好,” 他看向那些长老,“外面的雨这时候也停了,在帐中呆了一日一夜,正好和诸位长老一块出去骑马散心。” 元茂说罢起身,其他长老也跟着他一块起来。 元茂看向白悦悦,白悦悦摇了摇头,没有半点和他一块去的意思。 白悦悦见着元茂点点头,他道,“也好,你多多休息。” 元茂和着一众人往外面去,白悦悦不想在穹庐里多呆,自己到了外面。她这几日都是把自己抹得乌黑躲在穹庐里。 她屏退身后跟着的人,自己走到宽阔的地带。 草原上有不同于关内的粗犷壮阔的美。 雨后日头又从云头里翻出来。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口哨,那口哨突兀的很,她回头去看,见到元茂坐在马背上,望着她笑。 日光落到他身上和眼里,见到白悦悦掉头来看他,灿然一笑。 他驰马到她面前,弯腰下来,不等她反应,一只手压在她的发顶狠狠的揉了两下,把她头顶给揉乱,然后和恶作剧得逞的少年人一样驰马跑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21:06:26~2022-07-10 21:0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点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他走到她的背后。 白悦悦一手捂住被元茂揉的一塌糊涂的发顶, 元茂骑马跑远了,她立马叫人给她也拉了一匹马过来,翻身上马径直追了过去。元茂听到身后的响动, 回头一看,见到白悦悦满脸怒气打马追了过来,他先是一愣, 然后就见着她怒气腾腾的杀了过来。 元茂见状, 没有在原地等她, 双腿夹紧马腹,口里重重的叱喝了一声。马上就冲了出去。 白悦悦才不会给元茂半点逃走的机会, 马上就跟上去。后面跟着的人见状不约而同的勒住了缰绳,好让马别跑得那么快。其他跟着的部落长老们见状不敢真的自己跟上去, 见着其他人放慢,也跟着放慢了。只看着元茂和一个秀美身材瘦削的少年跑到前面去了。 他们如今是俘虏, 魏人对他们礼遇,那是他们运气好,也因为用得上他们。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自己有本事。既然做了阶下囚,也该有作为俘虏的眼色。 元茂也没在意那些长老, 姿态做出了就好。至于其他的,只要人不蠢得无药可救,基本上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看着白悦悦真的从后面追过来了, 手往后拉缰绳,让马匹慢下来。 “骑术好了不少。”元茂发自真心的赞叹。 以前她在宫里也学骑马, 学的像模像样,但是总是有一股漫不经心。现在一口气追上他都不费事了。 “停下来。”白悦悦道。 元茂回身看她, 见她手掌蠢蠢欲动, “这还是人前。等到人后了, 你想如何,朕都依你。” 他回首看人的时候,眉眼里竟然是一派的纯质清良,倒是显得她不怀好意似的。 “你做的时候倒也不想想这还是人前!” 白悦悦不吃元茂道貌岸然的这一套,她说罢回头看了看,见着原先跟在后面的人,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这边他们做什么说什么,怕是都不知道。 她催促马上前,就见到元茂一副得逞的小得意模样。 第188节 “生气了?”元茂见白悦悦柳眉倒竖,身子往她这边倾了倾问道。 “你说呢,” 白悦悦指了指头顶,原本揉乱的发顶在马背上被风一吹倒是更加奔放了。 元茂没忍住笑出来,白悦悦驱马过去,抬手就要打他。 元茂伸手出去,一副任她作为的模样。然而白悦悦也没有因为他这幅姿态而有任何的心软。对准他的掌心就是一下下去。 “陛下不该亲自来的,太危险了。” 白悦悦拍了下他的掌心之后,拉着缰绳走在旁边。元茂驱马在她旁边,“朕年少的时候,曾经很羡慕二郎三郎他们。” 白悦悦看他,听他继续道,“朕小时候,是太后看管的。说是太后看管,其实太后每日政务繁忙,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空闲来照顾朕。所有事都是由太后派下去的中官料理。” “这种阉人,最是会捧高踩低,朕那时候年幼。太后又独揽大权。中官对朕时常有怠慢。但是又怕朕在他们的手里出事,也不准朕轻易外出。所以朕那时候格外羡慕下面的弟弟们。太后对他们也不好,也颇为苛刻,甚至二郎的生母去世了,太后连最基本的追封谥号也不给。但是他们比朕自由。” 元茂骑在马上,说起往事的时候,还带着一股飘忽的不真切。 “朕每逢看到他们自由自在,想着朕以后一定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结果长大了才知道,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也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举一动不应当以自己私欲,而是以大局为重。” 他在她面前也不必伪装什么,两人什么样子彼此都已经见过。拿出那一副圣君的姿态,也不知道是去骗谁。 “但是这次朕有想做的事。非做不可。” 元茂看向她,唇角含笑,“朕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么就不假手于人。” “可是陛下手下还有那么多人,交给他们不就好了。” 白悦悦略有些急切,元茂一笑,“的确,朕之前也令江阳王带人搜寻,还有其他宗室。但是寻了你两日都没有见到他们找到半点消息。朕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有些事朕可以等,甚至可以蛰伏到最佳时机。但是你的事拖不得。” “朕那两日,不是难眠,就是梦见你出事了,你满身血的看着朕。” 白悦悦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她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明白,哪怕明明是他自己。他曾经赐死她,但他看到她满身鲜血的坠入血河之中,巨大的恐惧将他整个吞噬进去。 他不允许她先他一步离开这个世间。 “所以朕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亲自把你找回来。” 白悦悦轻轻动了动唇,“要是陛下没找到呢,又或者,我出事了呢?” 元茂回头过去,他垂着眼,“若真是如此,朕——会让他们统统殉葬。” 不仅仅是那些北狄人,还有其他人。 他深藏的暴烈和嗜血在她面前展露出些许。 是了,他本性也不是朝臣和宗室们以为的明君,他骨子里其实和太后以及他的先祖们一样的嗜血狂暴,只是太后和先祖们将这一面完全表露人前,而他选择了隐藏,用那些典籍,以及礼信仁义,将那骨子里的本性深深的束缚起来。 这么多年,那层温和的表皮一直披在他的身上,将他伪装的极好。 但伪装终究是伪装,只是他表露出去给人看的终究是假的。而他藏起来的本性也不是他一定能按捺住。尤其他根本不想隐藏的时候。 听到江阳王把她弄丢了的时候,他的的确确动了杀念,江阳王还能在他手下捡回一条命,是他还残留有些许的理智。 白悦悦听出他话语下的杀意,吓了一跳。眼前人还是平常的模样,可听他说那些话,她莫名有些心惊胆战。 她感觉到,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没有在说笑。 元茂察觉出她的不适,静静的看她。 “吓到了?” “总感觉方才陛下和以往不一样。” 元茂闻言轻笑,“这才是朕原本的样子。至于什么仁义之君,那都是给别人看的。” 白悦悦歪着头看他,她眉头都老大为难的皱起来,过了小会她又扭头过去,“那也没关系,反正陛下还是对我好的那个陛下就可以了。” 言语轻松,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个当做一回事。 元茂不禁莞尔,这倒是她会说出的话。 “我这两日都没想过陛下会亲自来,都打算自己到时候搭上汉人商队回去。” “商队也不是什么时候来,尤其眼下正在打仗,为了以防万一,也不敢轻易涉险过来和北狄做生意。” “但我就是那么想的。我之前真没有想过陛下会来。” 她看向他,“陛下是很喜欢我呀。” “那你呢?” 元茂反问。 白悦悦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她脸上的笑险些都僵硬起来。元茂对上她的眼神,“你对朕如何?” 白悦悦被他看的心慌,嘴上倒是飞快,“陛下对我如何,我就对陛下如何。” 她话语落下,场面有片刻的宁静。 元茂双目直直看着她,简直不给她半点可逃的余地。 过了小会,在她打算要不要干脆拉过马头往另外一个方向跑掉的时候,元茂笑了笑回头。 他冲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原本远远跟着的人见状驰马过来。 那些长老们也一并跟上,刚才他们只知道跟着元茂的是一个清秀瘦削的少年,靠近了才发现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 “这是朕的皇后。” 元茂道。 长老们的脸色顿时有些异样,甚至有些人一头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们是听说过魏国的皇帝从高高大大的屋子里出来,亲自带兵攻打他们。但是这话也只是从那几个小王听来的。他们在被魏军袭击之前,也没有见过魏军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更别说魏国的皇帝。 他们原以为这位是魏国皇帝的弟弟,没想到竟然是魏国皇帝本人。惊吓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除了在场的魏人,其余人都是呆若木鸡。 “朕已经有段时日没有狩猎了。” 元茂不太喜欢田猎扰民,而且田猎就算入山,马蹄也会践踏农田。大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野外狩猎过,最多是领着人在华林园的山林里打猎。 在草原上还是头一回。 他让人取来弓箭,弓是强弓,就算是壮年男子用尽全力也不一定拉的开。元茂拿过来,勾住弓弦试了试,然后在所有人面前轻松将弓弦拉开。 “好弓。”元茂赞叹了一声,他看向了那些长老,“诸位一起吧。” 然后对白悦悦道,“你等朕回来。” 白悦悦也没等他回来,看着他和一群人去打猎之后,她自己骑马溜了两圈,回来倒头就睡。 她这段时日耗费的精力太多,等到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有人过来禀告,说是天子已经带人回来,晚上决定开宴。 其实所谓的宴会也就是一众人在夜色下吃肉喝酒。 毕竟人多,穹庐里也坐不下。 外面篝火处处,白悦悦过去的时候,见到元茂坐在一处篝火旁。她见多了他各种排场,看到他就那么简单的坐在篝火旁,倒也有些新鲜。 他卸掉了外面的玄甲,着内里的深色衣衫坐在火旁。手里持着浅碗喝酒。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有了另外一种难言的韵味。 白悦悦过去,元茂对她点了点头。稍稍带点儿冷。 她有些意外,后来稍稍一想,怕不是白天里她没有给他满意的答复,这会儿有些耍脾气了。 她径直到女人的地方坐下。 北狄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男女混坐更是司空见惯,两者相聚并不远。 元茂见她在别处坐下,抬起的手臂略有些凝顿。 左右旁边的长老向他敬酒。 元茂饮了两回之后,看向领头的长老,“朕这次出征,只是为了荡平贼寇,让边关安宁。朕从来无意于杀戮。” 草原人性情直率,但也不是没脑子的傻瓜。听到元茂这么说,长老带着族人站起来,对元茂行礼,“我等愿意归顺陛下。” 草原上以强者为尊,何况单于以及小王等部,对他们也并不多好。魏国的皇帝看起来至少他们看不出他有任何大开杀戒的意思,也没有掳掠他们的女人和牛羊。比单于和小王还是要好上许多。 说罢,长老带着部落众人对着元茂跪下。 元茂并没有望着跪下的北狄人,过了稍会才伸手搀扶起跪着的长老。 白悦悦看着那边元茂众望所归,他的招数其实要说高明算不上,但是有用。她在一旁看着,颇有些叹为观止。 宴会接下来便是一片的其乐融融。 白悦悦回到穹庐之后,让人给她准备了热水沐浴。她褪去衣物把自己整个的都浸在热水里。 热意沁入了躯体,让她忍不住舒服的喟叹。 她靠在桶壁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声响。 婢女这等人早就被她屏退到了外面,没有她的命令,不能入内。睁开眼,就见到元茂进来了,他见她睁开眼也不说话,将自己外面套着的衣物脱下,放在一旁,然后盯着她看。 哪怕两人亲密的事也做了好几次,对着他的目光,白悦悦还是忍不住略有些将自己的躯体收起来。 元茂见状轻笑了一声,他走到她的背后。 手落到水里,紧接着粘上水的指尖落到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拨弄游移。 第132章 倘若外人真的要说朕疯,那便让他们说去吧。 元茂的指尖沾了温水, 在她的背上游弋。 他的手并不是完全的自小深宫的养尊处优,指腹和掌心上都是自幼习武留下来的薄茧。落到身上有些轻微的刺痛。 她不自觉的往前缩了下,元茂倒是抢先一步, 勾住了她的肩膀,两人的动作引得木桶中的水瞬时漫了上来。白悦悦怕冷,婢女们也是照着她的喜好, 将热水倒得有些满。水漫上来, 将元茂的袖子浸透。 白悦悦见状, “你不要命了,衣裳湿了到时候风一吹有你好受的。” 元茂不以为意, 他环住她肩膀的手臂收紧,没有给她留下半分逃离的机会。 他含笑看她, “怎么提前走了。” 第189节 宴会还未结束,她就已经先离场了, 那边一众北狄贵妇没了魏国皇后压阵,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你知道我不喜欢装模作样。” 她话语说完,听到身后的元茂轻笑了一声,很是不满道, “难道陛下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元茂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肩头,他笑得比方才更加欢畅,“说实话, 就算是朕,也闹不清楚你到底真心还是假意。” 白悦悦立即就不干了, 她才要回身过去和元茂讨个说法,元茂的唇落到了她的脖颈上。他的唇沾着轻微的酒气, 滚烫到吓人。 她瞬间倒吸了口凉气, 想要往前躲, 奈何他手臂横在那里力气大到惊人,她一时半会的拿他没办法。 元茂的唇轻轻的从脖颈处往下。 “悦悦不介意朕进来吧。” 还没等她说话,原本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松开。 白悦悦回头过去,就见到元茂站在浴桶前宽衣解带。 他解开自己的外袍,随意的丢到了角落里,没多大的功夫,他身上只剩下了一层稍厚的中单。 肌体的轮廓在中单下若隐若现,他俯身下来,和女人完全不同的阳刚气息霎时间铺头盖脸的压了过来。元茂随意的把中单给解了,露出内里贴身的裲裆。 将裲裆也丢开后,他整个人都完完整整没有半点遮挡的完全袒露在她眼前。 元茂将自己的躯体完全的展开,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白悦悦以前在两人胡天胡地的时候也见过他的模样,但是那会人晕陶陶的,看的不真切,现在是真的看得透透的了。 她滑过他的手臂还有紧实修长的腿,又停在了壁垒分明的腹部。目光下移,她眼睛定了定,脸上如同火烧一样的。 他们虽然有过,但她这身体需要好好补养,次数不多。她见过他,但是没仔细看,现在看起来还真是和她完完全全不同。 他如同烈火,又刚硬的厉害。 元茂没有半点羞涩的意思,她越是打量,他就越是有意将自己完全展露出来。 他过了稍会,见着她面上发红的往内里躲去的时候,元茂抬腿到了浴桶里。 元茂一进来,水立即就漫出了桶外。 白悦悦见状马上道,“你进来做什么,水都被你全都弄完了。” 元茂听后低笑,抬眼看她,下刻就到了她眼前,鼻尖挨着鼻尖,“悦悦不想朕进来么?” 这话听在耳里,让白悦悦脸上一下通红。她到底还是没有他那么不要脸皮,下刻就要发作,元茂快她一步,头颅压下来,嘴唇压住她的。手掌重重的扣在她的脑后。 白悦悦感觉完全喘不上气,他身上刚硬的,但是嘴唇却是柔软的。 她头脑里那点理智让她恨不得在他身上狠狠的揪几回,这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就敢这么胡来,也不怕被人给端了。 但是他的气息和滚烫的躯体完全将她笼罩住的时候,那点理智在头脑里也灰飞烟灭了。 他的唇再次落到她脖颈上,他埋首在她的怀中,含入红蔻和婴孩一样的索取。他腰身蓄力一击,她瞬时绷紧。 元茂倒吸着凉气,和她一块压到了桶壁上。 混乱里她把他的发髻给扯了,束发的昆仑玉簪拔下来。头发当即散了下来,比起他人前那副模样,白悦悦更喜欢看他如今这样子。 褪去了那副温良恭俭让的姿态,露出最纯真的姿态,他向她索求,永不满足。些许碎发被水打湿黏在他的脸颊上,白悦悦看着,手掌扶住他的肩膀。 元茂紧紧的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垂首在她的脖颈里。体温和躯体完全融合在一体,令他兴奋非常。他重重一击,她一时没能耐出,嗓音都比方才高了几分。 他对这个恶作剧乐此不疲,喜欢上了见她不能自己的模样。 “不要太大声了,”元茂故意在她耳边道,“否则外面的人会听到的。” 白悦悦气都上不来,她像是被丢进了激流里,颠簸着连气息都不匀。白悦悦听到元茂这话,她睁开湿漉漉的眼一笑,然后艳红的唇齿一张,越发娇艳欲滴。 充满了汁水的哼鸣从鲜红的嘴唇里出来,眼里含笑睨他,想要瞧瞧他接下来还能有什么招数。 元茂顿住,然后头又俯下来,将她所有的声响全都干干净净的吞吃下去。 白悦悦抱住他的脖颈,眼睛都眯起来,笑话他的自作自受。 夜深人静,白悦悦睡到半路被热醒来,草原入夜之后就会变的寒冷,人在穹庐里还得盖上厚厚的羊皮来御寒。 她不情不愿的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元茂那乱糟糟的长发,他从水里出来之后,只顾得上把他自己随意的收拾了两下。 他贴着她睡,她记得刚刚躺上来的时候,两人还能在卧榻上各自有地。没想到没多少功夫,他就过来了。 她怕冷,但元茂浑身上下的火气对她来说又太过盛了。 白悦悦试着推了推,元茂头压在她旁边一动不动。试了几次都没能推动之后,白悦悦也就放弃了,她转头又闭上了眼睛。 热是热了点,但是比起冻还是不错的。 元茂起得比平日稍微迟了些,不过还好不是太迟。彭城王见到他脸上笑容,提起来的一颗心总算是能安安稳稳的放回到了肚子里。看来经过昨夜,天子终于是可以开颜了。皇后渺无音讯的这段时日里,天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们就算是亲弟弟,也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治罪。 彭城王见到元茂脸上带笑,还敢过去和元茂开玩笑,“见到阿嫂回来了,兄长终于喜笑颜开,弟弟们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元茂看过去,他手上抹脸上,略有些诧异。脸上面具戴得久了,突然听到射粘人真的从自己脸上读到了除了发怒意外的真实心绪不免有些意外。 此时白悦悦也正好看了过来,元茂对上她的注视,放下手笑了笑,“这段日子叫你们担心了。” 这就算是自己也点头承认了。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这些日子都麻烦你们了。” 彭城王连连摆手,“只要阿嫂没事就好。” 要不然那真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皇后被找到之前,他们天天战战兢兢。生怕再这么下去,最后会怎么样。 “那我也回来了,不要担心了。” 白悦悦笑道。 她私下的时候没什么架子,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什么皇后该有的那一套端庄贤淑半点都看不到,也就是在外面的时候,才会摆出那么一点出来。 彭城王摸摸后脑勺笑,“是呀,幸好阿嫂回来了。也就是行军里不方便拜佛,要不然阿弟肯定也是要去求的。” 元茂没好气的暼了他一眼,“你还真学得那一套。” 说着,上手给彭城王头上敲了下,手劲不重,彭城王摸摸自己的脑袋傻笑两下。 “该回中军了。” 元茂这次出来,并没有大张旗鼓。他自己扮成了一般将领。包括跟随他的彭城王等人也是不显山露水。那些被他打败的北狄人也只是以为他是魏国的将军,猜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元茂领着所有人回到了中军。在中军大帐他见了留守的宗室,他留了长乐王下来主持局面。 在他离开的这几日里,一切如常,甚至除却几个宗室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离开过。 长乐王入帐,见到元茂和白悦悦。可见原本一直紧绷的躯体双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皇后平安归来,臣等也可以放心了。” 白悦悦望着长乐王,“多谢阿叔。” 她这一声阿叔来的突然,连长乐王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想要抬头,又停住了。 元茂开口,“这段时日,多亏了阿叔。” 他说罢,笑着看了一眼白悦悦。 长乐王只是道,“这都是臣下应当做的,实在不值得陛下和殿下称赞。” 元茂摇头,“唯有真的见事,才能分辨出贤庸忠奸。” 他看向长乐王,“朕一直很看重阿叔。” 长乐王扯了扯嘴角,知道天子既然把话都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不好再继续谦让。 元茂和长乐王说了好些这段时日军中的事务,他离开的时候一切如常,也有些许事,但是在长乐王的主持下,没有起任何的风波。 “等回朝之后,朕打算让阿叔担任尚书令。” 此言一出,长乐王忍不住抬头,满脸都是错愕。 尚书令是多少宗室穷极一生,都梦寐以求的位置。位高权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长乐王没有喜出望外,而是立即伏下身请求元茂收回成命,“尚书令位高权重,臣论资历,论资质,实在是担任不了此位。” 元茂只是浅笑,“阿叔太妄自菲薄了。朕既然能下令,自然是深思熟虑过。” 见长乐王还想要说什么,元茂抬手制止,“朕已经下定决心了。” 等长乐王出去之后,元茂回头看白悦悦,白悦悦在一旁看他。 “朕是个心胸宽阔的人。” 元茂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白悦悦点点头,“陛下的确心胸宽阔。” “长乐王能用,他也能堪大用。”元茂道,“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商量。” 白悦悦点头,她又看他,“这话我听着总有什么意思。” 元茂说没有,“告诉你一声也没什么。” 他看她,“是不是又要说朕之前任性妄为?” 能不是任性妄为么。 白悦悦做好了见到了宗室带兵过来的准备,各种可能都想过了。没想到是他亲自过来。 “朕在人前做多了明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在朝臣心里,明君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朕也是人,不是脸上刻着明君两字的木头人。” 元茂看她的眼里有光,“想做了就做了,后果已经顾不上。倘若外人真的要说朕疯,那便让他们说去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1 21:02:53~2022-07-12 21:0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凤流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白悦悦都能感觉到元茂那坏水滋滋滋的冒。 第190节 白悦悦看他, 元茂问她,“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白悦悦摇摇头,“自从和法真学练功之后, 对于口腹之欲,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元茂不禁失笑,她以前是颇喜欢吃一些小食, 尤其是酪浆配樱桃这类。哪怕练功之后也是一样, 在军中倒是吃的少了, 不是说她口腹之欲淡了。而是嫌弃送过来的果物不新鲜。 不过她也从来不会浪费东西,就算自己不想, 也就分给宫人。绝对不会让半点麦粒白白的掉在地上。 她望着元茂的脸,“经过这个事儿, 我倒是明白了一桩事,” 元茂满是好奇的看过去, 只听她道,“陛下是真喜欢我,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 这话让他啼笑皆非,“这个你难道不一早就知道。”又道, “你就仗着朕喜欢你,有事没事的欺负朕。” 这话说得,简直和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白悦悦往他面前把双臂伸出, 笑盈盈看他,“那陛下罚我吧。” 元茂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白皙的手腕, 亏得他找回的及时,只是人在外面到底还是吃了点骨头, 那双手腕纤细了些。 他握住她的手腕, 轻轻往怀里一带, 她顺势就往他腿上一坐。 元茂低头看她的手腕,又抬头看了看她的面色,“这段时日不许挑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漠北也不比洛阳,洛阳少吃几口没事。到漠北不行了。” “可是我还是没胃口。”白悦悦看他,“要不然陛下盯着我吧,以前都是我盯着陛下,现在换一换,陛下盯着我吧。” 元茂忍不住笑,“多大年纪了,还和孩子一样。” 话语才说完又道,“这样也好,你和孩子也没太大的区别。” 白悦悦提高了声量,“谁说的!” 她看向元茂,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紧接着唇落到他的唇上。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吻加深。元茂被她此举打了个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手掌扶住她的后背。 她勾住他的舌尖,好会分开。 “谁还能这样?” 元茂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是这次知道,患难见真情这话,说的太对了。”白悦悦一头靠在他的脖颈。 “陛下对我好,我想要对陛下好了。” 元茂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他垂眼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反问,“难道之前你不觉得朕对你好么?” 这个当然知道了,她的脾气那么有恃无恐,也是知道元茂不会把她怎么样。 “当然知道了。”白悦悦道,“但是这次多少有些不一样。” 她眨眼看他,“陛下难道不高兴?” 元茂睨她,他想要板起面孔,好露出一副肃穆的姿态。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是明明他做习惯了的事,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 “你要怎么对朕好?” 元茂轻声问,他亲密的凑到了她面前,连着嗓音都带着几丝蜜甜的滋味。 白悦悦看他,“陛下对我怎么好,我对陛下怎么好?” 有来有往,倒也符合她的做派,元茂笑起来,他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下。他气息有些不稳,夜里肌肤湿热滚烫亲密回忆又浮现出来。不过此刻青天白日,他也还没到能在军营里做这种白日宣淫的事。而且她的身子也还没有好完全,经不起连续的折腾。 他手上用力,让她靠在自己的脖颈里。 元茂有许多话要说,可又什么都不想说。 他们两个人从恩爱到夫妻反目,再到强求在一起,又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这里头是他的强求,到这一步,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话悦悦自己说的。”元茂面上笑意浓郁的化不开,“朕已经记住了,要是你忘记了,那么朕可是要找你的。” 白悦悦的作死之魂又开始熊熊燃烧,知道元茂不会把她怎么样,气的狠了,最多是跺跺脚掉头往外跑。等到夜里还是气鼓鼓的回来。 她如今都有经验了。 白悦悦很想问,要是她真的食言了,元茂会把她怎么样。 于是她就问了,“要是我没做到呢?陛下会将我如何?” 当即她就见到元茂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眼眸动动,往她看过来,脸上原先欢喜的神情凝在那儿,显出几分滑稽。 “你话才说出来没有半柱香的功夫,难道就想要不认账了?” 元茂面色都有些变了,他一手将她扣的更紧,“这个时候就算是想要反悔也晚了!你说的那些话,朕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要忘记都难!” 他把她整个人都抱到了跟前来,“悦悦想要不认账,朕也把那些话全都替你记着了。” “忘记了,不认账了,朕这儿全都记着。那就让朕给悦悦想起来。” 中常侍那边看着,带着人出来,在外面守着。 夫妻你侬我侬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要在里头待着。 渤海王去找江阳王的时候,江阳王正光着膀子治伤。江阳王挨的那一顿鞭笞,可不是开玩笑的,天子年少起就武力高强,这些年没怎么看过他用过,但能拉开平常人都拉不开的强弓,可见这力气一直都在。 江阳王当时从中军大帐里出来的时候,中衣被打烂了,血肉模糊一片。接下来又是要呆赎罪,领着人在外面马不停蹄的找皇后。根本就没有治伤,现在皇后找到了,江阳王也腾出时间来给自己上药。 当时天子大怒,下手的力道不小,江阳王身上的伤哪怕过了几日,看在眼里也依然是触目惊心。 军中有道医,而且还医术精湛。宗室们平日有个什么病症,私底下也偷偷的询问曲阳子,曲阳子也会给他们医治。但看江阳王这样子,怕是没有怎么好好治过。 “怎么不去找曲阳子。那道士虽然是给陛下和皇后治病的,但很会做人。找他帮忙,若是力所能及,也会帮。” “我哪里敢。” 江阳王道,“连身上的伤好的快了,都要担心天子会不会发怒。” 这段日子江阳王想要冲在最前头,尽快将皇后找回来,谁知道长乐王还冲在更前面,让他狼狈的厉害。提心吊胆,连着背上的伤也不敢去顾及。皇后在他手里丢了,表现得还不如旁人着急,要是伤还好的快。若有人在天子耳边说上什么,那才是真的要命。 渤海王看了一眼江阳王背上的伤口,幸好草原天气冷,要是天气热点,指不定就伤势加重。 伤势加重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可见过太多,伤势加重,结果一条胳膊腿保不住,更重一点,直接连命都没有的。 渤海王让上药的人离开,自己把药拿起来往江阳王的背上擦。 “现在皇后找回来了,你也不用担心受怕的了。” 江阳王闻言道,“要是我找回来的,那就好了。” 但偏偏是皇帝亲自找回来的,惹祸的是他,不但没能弥补过错,反而还让天子亲自出马,在旁人看来,未免都是他这个做臣子的太过废物。 “你说这么一次后,陛下对我会怎么样?” 江阳王过了小会终于问。 “我说不好。”渤海王将药仔细的擦拭在他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上,“陛下的脾气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 这个的确,天子在朝臣面前脾气温和,但是他们这些靠近的宗室知道,天子的性情一旦发怒起来,令人惶惶不可终日。 “听说陛下有意让七叔做尚书令。” 渤海王嘴里的七叔就是长乐王了,江阳王惊诧之下回头,一不留神扯裂了身上的伤口,渤海王又手慌脚乱的去擦,一顿忙活好歹是把伤口给处置好了。 “难道是因为皇后的这件事?” 江阳王低声问。 渤海王摇摇头,“我也说不好。” 尚书令这个位置已经空置了很多年,天子亲政之后,很多宗室都对尚书令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包括江阳王在内。 江阳王将这当成了默认,“没想到他竟然把我当做了他的登云梯!” 说罢,满脸忿忿不平,渤海王在后面看着,恰到好处道,“这话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说说还行,可千万不要在外说。毕竟七叔最近打了胜仗,又在陛下面前出了风头。要是有什么话叫外面知道了,对你也不好。” 这话满是为他着想,江阳王听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说起来我们也是难,总有人在我们前头。还别说白家人,之前是太后,现在又是皇后。一个接着一个,好事都是别人的。” 渤海王这话满是感叹。 江阳王的脸色黑了黑,不说话了。 元茂这人一日也消停不下来的,白悦悦回来没两天,就见着元茂继续马不停蹄的继续开始召集众人商讨如何追击王庭。 大帐里有屏风,将她和那些宗室隔绝开来,彼此不见面。但是说话的声量屏风没法隔断,听到元茂在那边布局。 “王庭之所以是王庭,是因为他们有左右贤王还有那些小王的拱卫。” 元茂的嗓音从屏风那边传来。 “而小王之下,又有许多其他的部落。朕没那么多时间和耐心和他们在草原上你追我赶。” “既然动手了,那么至少要将这些北狄人给打散了。” 元茂的嗓音听着便是满是抱负,“将那些附属于小王王帐的部落分离出去,就靠着他们自己,看看他们还能撑上多久。” 做皇帝尚且还需要宗室朝臣的拥护,要不然就会变成名头好听的孤家寡人。更何况是所谓单于以及小王。 “那些附庸的部族,之所以附庸他们,是想要获得他们的庇护。倘若不能呢。” 白悦悦在屏风后看过去,屏风是实木的,厚厚的一层。即使隔着那么一层,白悦悦都能感觉到元茂那坏水滋滋滋的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2 21:01:55~2022-07-13 21:0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凤流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见到白悦悦一把将她抱起来。 元茂这人初见的时候, 只觉得这是个样貌好且翩翩有礼的年轻人。但是这人内里和外面却完全不一样。内里坏透了,滋滋冒黑水的那种。 白悦悦支着下巴,慢慢听屏风那边元茂和宗室的对话。 宗室们开始的时候, 对皇后也在大帐内有些不习惯。穹庐这个东西,军中不缺,只要天子一声令下, 半天功夫不到, 就可以起一个穹庐。 但是皇后在这里, 显然是天子的意思。宗室们哪怕不满,也只能闷在肚子里。 皇后在宫里也是和天子一块在永安殿以及太华殿居住, 除却处理宫务之外,并不回长秋殿。 第191节 也不是没有人和天子说过, 中书令李缘也提过,不过天子用夫妻一体, 居住在一起也不是没什么关系。把李缘的那些话给搪塞过去了。就更别说他们这些口才还不如李缘的。 不过皇后在屏风后,都是静悄悄的,也没有见过她对这些军国大事有过任何的话语。 “已经探得单于主力了?” 这话问的是陈留王,陈留王点头道是。 元茂底下的那些弟弟们年轻, 年轻手中没有实质性的功劳和成就,哪怕和天子关系更紧密,但在那些宗室长辈们的面前, 多少有点说不上话。这次是他们绝好的机会。 “臣已经探得单于主力所在,依照臣所见, 单于这次应当是主动现身。” 元茂点点头,“这个朕相信。” 这些北狄人在草原上讨生活, 练就和狼一样的本事, 想要寻到他们不是不可能, 只是要花费功夫,以及还有那么一点点好运气。这次现身,是因为魏军迁徙了好几个之前附庸于单于王帐的部落。 那些附庸于王帐的部落,需要替单于出人出物,没了这些部落,不说大大削弱,让王帐那儿出了血是一定的。 毕竟草原上会发生什么事,就算是最有本事的女巫也无法探得。所以附庸臣服的部落越多越好,唯有如此,王帐才能强大。 元茂那么一出手,等于是将他的后路给截了好几条。彻底惹怒了单于。 “既然都主动现身,那么若是朕不如他所愿,倒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他看向宗室们,依然是照着之前的安排布置,长乐王和陈留王领前锋,彭城王左翼,江阳王和渤海王右翼。一路向前推进。 一番话语说完,元茂觉得嗓子有些干渴。他这人就是这样,说起正事什么都顾不上,若是什么紧要的事,在商讨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之前,他不顾上自己的饥渴。别说这个,哪怕是连着两个日夜不眠不休,那也是家常便饭。 屏风后终于有了些许声响,“陛下和诸位大王可是渴了?” 皇后嗓音带笑且轻柔,几个宗室忍不住往声源那儿看了一眼。一堵屏风把他们的目光给堵得结结实实,外面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元茂看过去,点了点头,“的确朕有些渴了。” 话语里莫名有些许撒娇,陈留王一下面色有些怪异,在场的诸人不说人精,却是十分敏锐,尤其天子说话的口吻和方才还不一样。哪里听不出来。 白悦悦让身边女官去准备,不多时就有人把准备好的热酪浆端上来。 内里加了蜂蜜,在这个天里喝下去只觉得浑身舒畅。 元茂看了一眼宗室们,宗室都是低头喝酪浆,没说一句话。他满意之余又有颇有些没有发挥余地。 他想要在宗室面前多少说几句自己和皇后如何恩爱,哪怕嘴上明里抱怨,也要暗暗的在他们跟前表露些许。但是宗室这姿态,不管他说什么,恐怕宗室诸王们都是满脸赞同。 这样就算是炫耀,也没有太多的意思。 诸王们不打算在大帐里多呆,喝完酪浆个个都告退了。出来之后,彼此之间你看我我看你。 “还好,没有窦章德之风。”有个辈分稍高的宗室开口道。 宗室嘴里的窦章德,是汉章帝的窦皇后,窦皇后因为极其受宠,哪怕做出废立太子,逼死太子生母的事都毫发无损。全家跟着跟着她一块鸡犬升天,窦家人横行霸道到宗室诸王公主都畏惧不已的地步。 长乐王开口,“殿下贤良,没有抬举外戚,更别提放任外戚胡作非为。” “殿下的同母弟,现在都还在中书学里读书,被约束着。以后这话不必再说了。” 见面前的宗室还要开口,长乐王抢先一步,“这话要是落到陛下的耳朵里,就算没说什么,也平白无故惹得陛下和殿下不快。” “何况眼下还要行军打仗,还是别管这个。” 说完,也不管面前人面色如何,径自离开。 渤海王见状笑了笑,对面前的宗室道,“阿叔别往心里去。” 那宗室的脸色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也离开了。 “今日听了朕和诸王的话,可有什么体会?” 人都出去了,元茂绕到屏风后和她挨在一起坐。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一边问,一边低头捏着她的指头。 问话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夫子问学生。 他捏在她手指上的力道正好,她也随便他去,听到他问,她道,“体会便是分而化之。” “盟友搞得多多的,敌人要越少越好。” 她说话没有其他人那股文绉绉且故弄玄虚的意味,听得元茂忍不住笑。 “不过这么大一块地方。” 白悦悦比划了两下,“多好的草场,关内想要找个好地方做马场都不容易。” “朝廷里的好马绝大多数也是从西域来的。一路上人力物力也不少了。” 元茂的祖辈出兵西域,把楼兰收于囊中,从此西域楼兰也成了魏国的疆域,那是个好地方,人长得和中原人不怎么一样不说,瓜果牛羊更是一等一的好。 那边的骏马也是生的高大。 “朕又没说这话不好。这地方地广人稀,朝廷若是接手,还真不好管。但若是他们自己主动给朝廷养马,那么又是不一样了。” “不需要朝廷费那么多功夫。” 白悦悦笑起来,“陛下听进去了?” 元茂听到这话便有些好笑,“你觉得朕会听不进去?” 白悦悦笑了几声,“怎么会,陛下这么在乎我,怎么可能呢。” 然而这话说的还是有些晚,元茂抬手,手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下。 过了小会元茂道,“朕真想把你一块带上。” 白悦悦才想说不是已经带上了么,看到他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想带我一块上沙场?” 话语才落下,就感觉到元茂施加在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经历过上回,元茂突然意识到,哪怕是让她随军,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哪怕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那种失去时的畏惧还在他的头上盘旋不去。 只有时时刻刻,只要他抬头就能看到,自己才能放心。 “我倒是没有上过沙场。” 白悦悦险些没尖叫,知道元茂不同寻常,没想到他还能自己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过去的话,倒也可以让自己多增加点见识。” 元茂看她,“你不怕么?” “沙场刀剑无眼,不到最后,会发生什么,朕也说不好。” 白悦悦抬眼看他,好不犹豫的说了一句怕,“但是就算我怕,陛下让我跟着,我也必须跟着。这是君命。” 元茂心里被什么刺痛,他低头,“不用了。” 白悦悦看他低头下来继续捏着她的手指,“可是方才陛下不是说……” “朕的意思是,你在大营里好好等朕回来。就算派人去接你,也是让人做好准备万无一失。” 白悦悦安静下来,过了小会她道,“其实我想和你长久。” 元茂抬眼,眼底里是掩藏不住的惊讶。 “真的。”白悦悦道,“我就在陛下身边,真心还是假意,难道陛下自己没察觉?” 元茂见识过了各类人,识人的本事极强。他认为资质低下的人,果然日后都是担不起担子的。 但是对她,他那一套本领就好像不行了。 白悦悦等了小会,她俯身过去,将他抱在怀里。他的身量比她高大许多,想要完全抱在怀里还是有些难。 她干脆就抱住他的头颅。 在他额头上亲了下。 她对他还真的没有多少恨,玩游戏的事儿,过了也就过了。只是对他来说,似乎伤害很深。 男人对绿帽子果然是深入骨髓的惧怕,哪怕是皇帝,只会怕的更厉害,而不是看开了。 元茂抬起头看她,眼睛眨了眨,神态纯净似赤子。然而下刻他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整个都拉到自己怀里。 身量高大的好处马上体现了,他轻松的将她完完全全的抱住。 施加在她周身的力道可真大,元茂低头下来,呼吸都在颤动。 他唇触碰到她的脸颊,停在了她的脖颈上。唇动了动想咬,但还是作罢。 “你又在骗朕。” 小会元茂郁闷道。 “这怎么会是骗呢,我之前不是和陛下说,陛下对我好,我也要对陛下好。这话陛下不是说,就算我记不得了。陛下都还要记着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朕没有忘。倒是你说不定会忘了。” 这话说得。 “既然陛下没忘那就太好了,那这话又怎么会是骗陛下呢?” 元茂靠在她的胸口,双手抱紧她的腰身。听到她的心跳不疾不徐。 “你离朕不是太远。” 元茂开口,“不管有什么消息,你也能快些知道,做出抉择。” “朕也不知道将你怎么办,留你在洛阳。太后怕是容不下你,你一个人和太后对上,下场怕是不好。在朕身边,战场变化莫测,上回便是个好例子。” 白悦悦看他,“那我还是和陛下在一块。” 废话,元茂在,她还能继续威风。在洛阳对上太后,那就是个很悲伤的故事了。 “陛下对我好,也舍不得我出事。对不对?” 元茂呼出一口长气,双臂抱住她。 单于的主力于三日之后和元茂所带领的大军对上。 北狄的强项在于骑兵,来去如风。动作极快。然而魏军在这上面也不差,更何况魏军内还有骑兵的克星弩。 行军打仗不是两派带着几千几万兵马如同街头混混互相群殴。就算是武力不可一世,入了军中也必须听从号令。个人武力在千军万马面前不值一提,也左右不了战局。 □□劈天盖地射出,让骑兵根本无法靠近,但凡靠近就被□□射翻在地。 在流矢中,北狄负责传令的传令官被射杀,哪怕有人后来顶上,也造成了一定的命令不通。 元茂很有耐心,并不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慢慢的和单于大军磨。 第192节 战事全局不是一场仗的胜负,还会是国力的比拼。 也没有必要着急。 软刀子磨肉,是他的拿手好戏。 终于在几个回合过后,魏军的重骑兵在弩兵连续把骑兵压制的难以前进之后,冲向骑兵。 之前的□□阵,压得北狄骑兵不敢上前。但凡上前的,不过是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气势汹汹的重骑兵冲来的时候,北狄骑兵生出了惧怕。一旦怕了,动作凝滞不前。瞬时被抓住了机遇被冲破了阵型。 元茂听到前面败退的消息,面色平静。下令追击。 白悦悦在大帐里,宫人女官们经历过上回的事之后,都有些神情紧张,长御更是片刻都不离她左右,生怕她在自己跟前出个什么好歹。 一时间没谁敢和以前那么说笑,突然外面有了声响,也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靴子踩在地上的声响。 那声响不小,朝着这边过来。白悦悦起身,就见到帐门被人推开,元茂进来,见到白悦悦一把将她抱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3 21:03:45~2022-07-15 21:0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he、凤流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南往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悦悦,朕想杀人 白悦悦以前听说过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过她从来只是体会过前面两个, 后面个举高高,除了小时候让老爸举起来之外,她可没这个感受了。 她如今整个人都被元茂抱起来, 两脚都离开地面,悬空在那儿。那种难得的飘忽感,让她不由得两脚划了两下, 半点实在感都没有。 低头就看见元茂的脸。 要不要尖叫两声以表兴奋? 脑子里这么想着, 眼前的景像大小眨眼间的功夫缩小了点。元茂又突然把她举的更高了。 白悦悦嗓子眼一紧, 呀的一声叫出来。 带着点儿欢欣鼓舞的意味,元茂松手, 一把将她抱住。脸颊贴在她的脸上。 元茂身上的明光铠硌得她不舒服。 “陛下赢了?”她抱住他的脖子问。 元茂低头,明明面上的笑已经忍不住, 一目了然,却还要故作玄虚, “你猜猜。” “我猜猜呀。” 白悦悦故作思考,过了那么几息的功夫,“那我觉得陛下一定是大胜了。” 元茂脸上的笑再次浓厚起来,他和方才一下, 双手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抱起,然后举起来。 白悦悦可真受不了这个,她都多少年没有被人举高高了! 不过开始的不适应过去之后,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连忙拍拍元茂压在她身上的手, “高点高点。” 元茂先是一愣,然后开朗大笑, 照着她说的, 将她举的更高, 然后握紧又将她拉下来,又举上去,连续好几次。 长御在一旁看着,脸色几乎都要苍白了。她这几年算是见过这对天家夫妻许多不同于平常帝后的地方。但看见这俩好顾忌的抛上抱下,心都要跳出去了。 天子是自小锦衣玉食被人服侍的,下手也没个轻重。万一把皇后怎么样了,那就真的不好。 皇后也是贪玩,玩心上来,和天子直接玩到一起去了,至于什么规劝天子应当有天子的做派也全都忘记了。虽然她也从来没有见过皇后行使过规劝天子注意言行的职责。 长御只好看了看其他宫人,见着其他宫人也是单薄身躯,一旦出事靠着那单薄身板根本不可能马上冲上前。 若不是帝后还在面前,长御几乎都能摆个哭脸出来了。 白悦悦被他上下两回颠了好几回,一头趴在他的肩膀上笑个没停。元茂听到她的笑声,脸上的笑越发浓厚。 “陛下这身铠甲太硌了,要是待会不需要再打仗的话,脱了吧。” “脱了?”元茂话语含笑,不过听在耳里莫名有些不怀好意。他压在白悦悦耳边,“你想看朕脱了?” 大胜之后,他脑子和身体都极其的亢奋,想要找到最柔软暖热的抚慰。 这荤话听的白悦悦挑了挑眉,不想要装那一副圣人样子了? 虽然说他也没有圣人过,在床上还要圣人样,怕不是天生的不行。 “是呀。”白悦悦大大方方的承认,她手臂勾住他的脖颈,让两人靠的更近,“陛下穿上衣裳好看,脱了更好看。” 元茂腾出一只手就扒拉他身上的那套铠甲。 那东西不说繁复也很沉重,一时半会的也脱不掉,但是他自己两三下扒拉下去,就把她噗通给压到了卧榻上。 宫人们见状,全都低头退了出去。 白悦悦可没有那么让他马上得偿所愿,元茂躯体覆过来,她一手拦在他脸上,“这可是大白天,不好不好。再说了,外面的那些宗室和将士要怎么办?” “朕已经下令,这场之后,让他们暂且自己做休整。纵情欢乐,也不是不行。” 军中自有给兵将们排解的地方,算是让他们好好放松下脑子里紧绷的弦。 见轻轻挡在脸上的手,没有半点挪开的意思,元茂动了下,嘴唇微微张开,将她的手指含住。 牙齿上下轻合,濡湿感在指尖瞬时炸开。 元茂打胜仗又不是第一回 ,但是打完胜仗之后,这么开心兴奋的还是不少见。 他的嘴唇已经到了她的手指指根,他神情认真而专注,像是自己在做什么大事一样。 原本阻拦的动作此刻又被换上了另外的意思。 他顺着手一路吻过来,和她拥抱在一起。 “陛下今日可不寻常。”白悦悦艰难维持着脑子里的一丝清明,和他道。 元茂扯开她的上襦,原本的长裙也被他解下来随意的往旁边一扔。 “因为朕马上想到你了。”元茂覆盖上来,定定看着她,过了小会,他突然道,“朕想,我们两人之所以这么纠缠不休,大概是朕离不开你。” 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似他高高在上,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从始至终离不开也不肯放手的是他。 白悦悦一愣,“陛下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让元茂重复一边,好让她听个清楚明白,元茂的头颅已经压了下来。 呼吸融在一块,他的头颅整个的都埋在她的脖颈里。 这次他做了让她完全预料不到又措手不及的事。 濡湿的触感在隐秘的地方炸开的时候,瞬间她像是被瞬间抛上岸离水的鱼,急急忙忙的想要给自己寻一个安全的地方,她手掌摸索着去推他的头。 他没干过这种事,她也没经历过。那汹涌激烈的让她忍不住想逃。 元茂不为所动,他手掌紧紧的掐在她的膝弯上。将她所有想要逃开的举动全数压制下去。 白悦悦这会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条鱼被人从水里抛出来,重重的向天空飞去。她似乎能感觉到呼呼的风声在耳畔刮过的声响。 汹涌又令她不习惯。她想要下坠,却一直没有落到实地。 元茂抬头俯身过来,攫取住她的嘴唇。两人交叠坐在一起,她坐在他身上,随他而动。 她经历过那么一回,晕头转向,什么事都不想,也什么都不想做。完全随着此刻的心意来。元茂在她耳边喃喃说着什么,她也懒得去听,只管用双手在他背后抓挠。 元茂抱住她,慢慢厮磨。她长发落下来,铺满了她的背。面色殷红,唇齿半启。沉浸其中,他顿了两下,越发比方才更加用心磨弄。 她被这一波推到了云巅。 “你说你喜欢朕。”元茂在她耳边喃喃道,言语温柔的哄着,“说一句,乖,就说一句。” 她的回应是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雨歇云收,白悦悦浑身干爽的躺在被子里,元茂一手揽住她,手掌时不时在她的肩头上拂过,享受余韵。 白悦悦浑身上下一根指头都懒得动,随便元茂去了,她迷糊里听到外面有宫人进来。 宫人手脚很轻,说话的嗓音也放轻到了极致。 “陛下,临兆王等求见。” 元茂原本闭上的眼睁开,他往屏风外看了一眼,轻手轻脚起来。 “悦悦先好好睡,朕出去处理一下事务。” 白悦悦整个人埋在被子里,鼻子里发出一声,算是表明自己知道了。 元茂整理好衣着出去,见到临兆王等人在那儿。 “陛下,单于太子抓住了。” 元茂看过去,面色瞬间露出些许不可思议,他知道这个太子极其难对付。而且也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把强悍的魏国压制的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 “既然抓住了,那么就杀了吧。”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满脸错愕的看向元茂。 元茂作为帝王表露在人前的,并不嗜杀。不但不嗜杀,对于刑罚的裁定也是慎之又慎,尤其肉刑死刑,更是要廷尉署上报他亲自过目再三确定罪罚相符之后才会准许行刑。 对平常犯人如此,对北狄人好像失去了这份耐心。 “陛下何不留下他一条命?”长乐王开口道,“留着他一条命,也可以牵制北狄单于。” “单于不仅仅只有他一个儿子,”元茂轻轻捏了下晴明穴,“没了这一个儿子,另外一个还有。死了就死了,除了名头和其他儿子不一样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区别?” 他眼角余光暼见长乐王还有话要说,“既然如此,那么就将他押送过云中郡,在城中游行示众,最后斩首。” 其实留下这条命,也可以利用起来。但是此刻元茂就是不想。 长乐王见他决心已定,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说起来这个太子还是被一个小兵抓住的。” 元茂看过去,长乐王道,“臣听下面的人说,太子带人逃跑的时候,被一队人追上,但若论人马比他们多,里头一个小兵出了主意,趁着夜色夜袭,并且弄出各种声势让人以为他们人数众多,吓得北狄人慌乱而逃,被各个击破,束手就擒。” 第193节 元茂听后也来了兴致,“此人倒也是颇有机智。” “让人过来,朕亲自见见他。” 行军打仗里也不讲究有那么多的规矩,既然要见,那就马上宣进来。少年郎看起来才十三岁,个头不高,但是脸倒是生的好,很惹人注目。 元茂见到那张脸,脸色就变了。即使那张脸还稚嫩,但他也认出来了,就是他见过的权臣。 哪怕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个类似曹孟德的枭雄。 他一时间心绪复杂,杨玥跪下给上面的天子磕头。 杨玥出身卑微,出身军户,家里穷的只剩下一匹马两条狗。见过最大的大人物也只是自己的火长,到中军大帐的时候,杨玥的双腿都颤抖不止。 “小、小人见过陛、陛下。” 杨玥话都说不完整,结结巴巴的吐出一句话。 元茂看着底下的人,心绪极其复杂。杨玥这个人是个枭雄,但是他对上傀儡皇帝,也能在面上将臣子的姿态做到十足,性情狡黠善变。 “是你抓到的单于太子?” “小人只是出了个主意,事情都是大家伙一起做的。小人不敢居功。” 这话也说的很是不错,乍一看上去是个诚实且老实的人。 元茂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给你们一火的人都记功,另外赏赐黄金良马。” 杨玥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人要给他那么多的好东西,稍稍过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给他磕头。 元茂让他下去,他坐了小会,起身往白悦悦在的帐子里去。 她还在睡,元茂就坐在旁边看她。 白悦悦睡梦里莫名的很不安心,努力的睁开眼一看,就见着元茂坐在床边看她。险些没把她吓一跳。 “回来了?” 白悦悦打了个哈欠。 “悦悦,朕想杀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5 21:08:43~2022-07-16 21:0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凤流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那咱们说好。不许反悔。 白悦悦听出他不是说笑, 元茂不拿人命开玩笑,一旦提到了就是他真正动杀机的时候。而且他话语下的杀意听得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悦悦坐起来,把被子往身上一裹。 “看起来那人应该还没有犯什么死罪。” 元茂闻言看过去, 只见着她毫不客气的坐在那儿,被子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几乎都要成了一个蝉蛹。 “要是真的犯了死罪, 恐怕陛下早已经动手了。不至于和我说。” 元茂笑了, 只是那笑意浮在脸上看着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谁说他没有犯下死罪,他就是死罪。” 话语带笑, 可是白悦悦从里听出了些许咬牙切齿。 她裹着身上的被子,就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他。 “那是什么死罪?” 元茂下意识就要回答, 然而又一口气憋了下去。 那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她不知道过身之后的事, 何尝又不是一种福气。 他坐在那儿不说话了,但是原本脸上虚浮的笑全然消失,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僵硬。 现如今的杨玥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兵,才从家乡过来打仗, 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不得不承认,杨玥这个权臣是做的真的好,对内安定民生, 尽力恢复因连年战乱而凋敝的民生,尽力增加人口。在他治下, 哪怕是个兵士都可以给自己做上几身好衣裳,打仗都还能穿上丝绸裤子。 对外能屈能伸, 为了腾出手对付南朝, 全心全意对南朝用兵, 自己带着自己的儿子,压着宫里的傀儡皇帝对北狄笑颜以对,连自己带儿子还有宫里的皇帝一块儿娶北狄公主,给北狄人做女婿。 当然后面北狄生变,抓住机遇带兵一路背上一雪前耻,那又是后话了。 连他都不得不称赞几句,但越是如此,他的心越是如同丢到了油锅里,煎熬的厉害。 他佩服杨玥的本事,但是篡夺江山之仇不共戴天。 他动了杀机,眼下却不是什么杀人的好时候。杨玥是小兵,才立了大功,哪怕是为了振奋士气,显露天恩,他也不该杀人。 何况他心里也明白,前生那种清醒,群雄逐鹿。朝廷已经没有任何威信可言,可以说是名存实亡。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怒气和理智互相拉扯。让元茂越发的心烦意燥。干脆跑到了她这里。 白悦悦等了小会,只看到元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看的她都有点担惊受怕。 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元茂的额头上,然后又一只手压在自己额头上。 白悦悦呼出口气,“还好不是发热,要不然就得请曲阳子过来给陛下看看了。这时候陛下要是有个什么,消息传出去的话也容易人心不稳。” 见到元茂投过来的视线,她又恰到好处的说,“当然陛下要是怎么了,我会心疼的。” 元茂这才面无表情的挪开眼,坐在那儿。 白悦悦陪着坐了好会,也没见得元茂说话。他坐在那儿,眼神盯着地面。 她干脆一块陪坐,只是把身上被子又裹严实了些。 过了好会,元茂转头,“你不问朕出了什么事?” 人都好好坐在这儿,还能发脾气说杀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他吃亏。既然没吃亏还能有闲心思发脾气,那么就没有必要问。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怕不是他马上就能委屈上。 白悦悦很有心得的说,“我还不是怕陛下提起来心里不舒服?既然陛下都不想提,那么我还提什么,平白无故的让陛下心烦。” 这话听上去全然都是为他着想,元茂那张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的缓和。 “朕遇上以前的仇人了。” 白悦悦听着这话的语气,觉着这仇人怕不是上周目的。 “朕想杀他。这人着实该杀,性情狡黠,对君不忠,但是如今却没有什么可动手的理由。” 元茂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这样做什么事才会显得自己理所应当,留下来的隐患也会少。 白悦悦等了下,见着元茂没有把话说下去,“这人……应该也有几分本事吧?” 元茂冷笑一声,算是默认。 白悦悦心里有点底了,“既然如此,何必不用用他呢?” 元茂猛地转身过来,双目紧紧盯她,“这种人外忠内奸,放在朝廷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过来咬朝廷一口。” “那陛下把他杀了?” 元茂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听陛下话里的意思,不杀他不仅仅是因为眼下没有正当的罪名,而且还因为他那一身才能,要是真的杀了未免有些可惜。” 元茂原本垂下的眼又抬起来看她。 白悦悦根本就不怕他这么看她,要杀早杀了。她才不信元茂真的想要杀一个人,会真的在乎是不是有什么正当罪名。 之所以不杀,只不过是人在纠结不杀而已。 “朝廷如今上下看着人多,不过里头许多人是靠着自己的姓氏上来的,别说有什么过人的才干,能办事不出什么差错,便是已经是莫大的能耐了。” 求贤若渴四个字,对于元茂来说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士族用起来,多少还会带着点儿不顺手。尤其他对士族并不信任,知道真出了什么事,士族会完完全全的抛弃朝廷,另投新主。对于士族而言,重要的是宗族的延续,至于朝廷不过是换一批人而已,对他们来说,完全无关痛痒。 所以他另外扶持起一批人,那些人绝大多数出身寒门。寒门没有士族那么大的能耐,朝中也没有那么多族人,他们最有利的后盾便是天家。 可有才能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就算他有心提拔,也要人有那个才能才行。 元茂一声不吭,白悦悦知道自己说对了。 “用他的话,难道不怕他到时候反过来咬一口么?” “那就杀了?” 元茂看过去,白悦悦哈哈笑出了声,“其实做一个权臣,和只是替朝廷做事这里头差别,不过是有没有能和他分庭抗礼的人,又或者上面有一个能压制住他们的天子。朝廷上本来就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就算再刺头,只要头上压制着的人还在,不也得老老实实夹紧尾巴做人。给朝廷办事。” “实在不行到时候,一波把人带走。人在朝廷,想要做圣人是不可能的,做圣人也到不了什么高位。” “只要君主本事够高,够强势,后路收拾干净。什么魑魅魍魉不怕。” 元茂脸色有些古怪看她,白悦悦大大方方,对上元茂投过来的双眼,她满脸笑,“陛下你说对不对。” 用完就扔,让人给自己办事犯了众怒之后,再丢出去以平众愤。 这种君王手段,他自然不陌生。 一时间元茂欣慰她不是日日乐呵,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机。至少不会被人卖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伸手把她连人带被子都抱过来。 白悦悦感觉如今两人这姿势有点儿古怪,她动了动,“陛下这会没有不开心了吧?” 元茂双手抱紧,“朕这会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他看向她,“你说的也对。他之所以能成气候,不过是因为当时没有人能压制住他而已。” 杨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开始的时候在人手下给人打仗打了好久,旧主在的时候,老老实实不敢有半点的纰漏。 “是朕之前没有想明白。” “那现在想明白了?”白悦悦问。 第194节 元茂顿了下,点了点头。 白悦悦笑出声,“那不就好了,只要想明白就行。就怕想不明白。” “悦悦以后就跟着我,到哪里都跟着。就算是上朝的时候也一样。” 白悦悦笑都凝在脸上,她已经不担心元茂会不会给她来个热劲退了就翻脸不认人。能放下那么多人,顶着局势变化的危险来救她。 这不是一时感兴趣或者为了报仇雪恨能做到的。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看他。 “陛下可知道说什么么?” “悦悦觉得朕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元茂见她眨眨眼,他叹了口气,“其实朕一直担心,你真的知道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他喜欢看她每日里都乐呵呵的样子,像是就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烦心,他其实挺喜欢她这样。可他要是不在了,她还这个样,恐怕情形就不妙了。哪怕她坐到了皇太后的位置上,要面对的也是满朝堂的豺狼虎豹。 幸好,她人并不是真的这样。 “可是这样的话,到时候太后就会抓住我的错处了,而且是好大一个错处。另外那些宗室,也会趁机而上。” 当然了元茂在的话,这些也成不了什么事。 元茂看着她不说话,白悦悦啧了一声,“陛下你这样,让我很难装下去。” “你要陪朕。” 这话说得像是个孩子,要是她不陪着,他就如何了一般。 “朕也会保护你。太后和朝臣那里,朕已经想好了。不管他们说什么,朕都自己顶上去。” 他知道她的顾虑,抱着她的手力气也大了。 比起太后和朝臣,他还是怕无边无际的孤寂。 白悦悦这会儿也不说太后了,反正太后左右都看不惯她,不管这里还是那里总要挑出个什么错处出来。可她也懒得管,就算太后真的拿住这个也做不出什么文章。 白悦悦一笑,伸出指头,“那咱们说好。不许反悔。” 元茂看着她伸出的指头,学着她的样子,颇为笨拙的和她拉指头。 过了几日,北狄太子的人头高挂在辕门上,被草原上连着几日的日头一晒,就干瘪的面目全非。 元茂吩咐中常侍,“让人把那个杨玥带到朕面前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6 21:07:53~2022-07-17 21:0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h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算是明白帝后之间的小情趣了 中常侍领命去了, 过了小会中官领着一个小兵过来。 杨玥惶恐的跪伏在地,对着元茂磕头,“小民拜见陛下!” 话语里的颤抖和紧张哪怕不注意也能察觉得到。 元茂垂目, 就能看到杨玥此刻手脚都在明显的发抖。 “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杨玥闻言稍稍一愣,还是温顺的抬头。显然来的时候, 他特意整理过仪容。御前仪容不整可以治罪。杨玥的容貌是真好, 一如曾经记忆里的俊美, 只是他的俊美可不是那些世家大族里的儒雅,清丽面庞里带着一股难训的粗野。 十三四岁的小兵, 脸上还很稚嫩,和陈嘉有点相似, 但也不相似。 怎么看除却面容之外,看不出其他出彩的地方。若他不是亲眼看过, 也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兵日后竟然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叫杨玥,把名字写给朕看看。” 元茂说完,中常侍已经让中官把笔墨等物全都放到了他面前,杨玥迟疑了下, 持起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 元茂看了一眼呈送上来的名字,“这名字起的倒是不错, 你阿爷读过书?” 杨玥笑的不好意思,“小民的阿爷, 识不得几个字。小民原名叫杨二狗。” 听到上面天子轻笑,他自己也不在意, “后面从军, 在个主簿的手下做事。主簿教小民认了几个字, 又说这名字起的不好,所以就给小民改了个名字。” 元茂点头,“玥,神珠也。倒也是个好名字。” 他说完之后,就在那儿仔细的上下看他。 “你起来吧。” 杨玥谢恩起身,但头还是垂下,双眼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杨玥能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到他的身上,那道视线叫他很不舒服。像是一把尖刀,把他的肌理都切割开,将其下的骨头都完完整整的剥离出来。 元茂靠在手边的凭几上,他此刻姿态可以称得上几分闲散,没有见朝臣和宗室们的那份正襟危坐。 他这是头一回和杨玥面对面,元茂对杨玥的感触复杂,杨玥此人野心勃勃,但南征北战,内定乾坤,那份手段令他赞叹。就算是他的儿子,也没有他的那份本事。 杨玥是个类比曹孟德的人物,不过此人没有曹孟德那么嗜杀,也不会动不动攻城略地之后就下令屠城。虽然并不是爱民如子,但是对于当时来说,他已经算得上是十分不错的上位者了。 和曹孟德一样,杨玥到死身上都挂着魏国大丞相的位置,到了他儿子才逼迫魏帝禅让。 做君主的人,对于这样的人,哪怕存着几分钦佩,剩下来的全都是厌恶和警惕。 元茂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尖酸刻薄去看他,“你出身军户?” 杨玥道了一声是,“小民祖父犯了罪,被流放到了边关,成了当地的军户。” 元茂点头,“养出了你这么一个人物,那也实属难得。” 伫立在一旁的中常侍忍不住去暼天子,天子这话莫名有点阴阳怪气,听着浑身都不舒服。 杨玥像是没听出来似的,咧开嘴傻笑,学着从主簿那里听来的客套话,“陛下谬赞了。” 元茂的笑顿时有些凝在了脸上。 中常侍眼角余光暼见,不由得想笑。他又去看面前的小子,长得倒是一脸的精神样。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天生缺心眼子,还是故意的。 见着面前小子一副傻乐的样子,中常侍还是觉得应该是这小子自己傻。就算是中书令等人,也不敢在天子面前直接的这么顶回去。 元茂还是头回遇见这样的人,他不是纯善的性子,露出一副明君的姿态见人。但是在和朝臣的相处来往里,多少露出几分恶劣本性来。朝堂里有个朝臣去世了,他给人谥号文灵二字,看着给足了天大的恩德,但把人弄得不知如何示好。 两字的谥号是有极大的功劳才会有,但是他这一个是文这样的好字,另外一个却是恶谥。弄得那家儿子给父亲写墓志铭都无从下手。 现在遇上个顶回来的,元茂竟然有小半会的不能回神。 他偶尔几次和白悦悦吵架,白悦悦尖嘴利齿,吵起来能把他顶的心肝肺都在痛。可除她之外,已经没有人敢这么做了。面前这个还是头一个。 元茂手掌握紧了凭几,他打量面前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原本那副闲散的姿态也不由自主的收起来,挺直了脊梁。 元茂正坐起来的下刻,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将杨玥当做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意识到这个,元茂有几分哭笑不得。 不过杨玥这个人要是当得起,的确也当得上。 悦悦和他说的话其实都没说错,君主和朝臣,其实就是压制和被压制。天子若是懦弱,那么自然臣子强势。外戚朝臣甚至中官都是在天子无能的时候崛起,杨玥此人也是一样。 顶头的主君手段强势作风强悍的时候,老老实实在下面做一个将领。一旦主君去世了,上来的少主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马上就翻脸。 他能压制住杨玥的话,那么就说明,他在杨玥之上。 这种念头生出来,就半点压制不住了。元茂很想看看,自己和杨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元茂脸上原本僵硬的笑缓和了下来,他压在那儿,“你也的确是个人物。” 这话颇有些没头没脑,杨玥听后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可也没那个胆子问,只能继续低头在那儿没动。 “你抓获北狄太子,有大功,朕赏赐你黄金二十斤。” 元茂将原本起的杀念给彻底放下,起了另外一个念头。 “好好的干吧。” 杨玥等着接下来天子的话,结果天子并没有说话,示意他退下。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穹庐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赏赐下来的黄金。黄金亮澄澄的,可比北狄那种穷货的东西要好多了。 北狄人穷,只有那些比较大的贵族才会有黄金,一般这种恐怕上头的先抢了,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兵,而且成色也没有赏赐下来的好。杨玥抢到手过一回,和眼前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杨玥很大方的把赏赐下来的黄金,全都分给了其他人,领头的火长还得了一份最大的。 最后那一份他才自己小心的收起来。 “你小子心疼了?”火长得了几块金子正高新,见着杨玥那么小心的藏钱不由得调笑。 二十斤黄金,杨玥分给火长和其他伙伴的多,留给自己的只有那么一点。 “瞧火长这话说的,”杨玥嘿嘿对火长一笑,“要不是火长还有伙伴们的照顾,哪有我今日!分给火长和伙伴们应当的。” 火长得了金子正高兴,听到他这么懂事,回手在他的头上狠狠的揉了几下。 穹庐里,中常侍把温热的酪浆端上来,酪浆是照着皇后的习惯,在内里加了些许姜汁和蜂蜜。 元茂对手边送上来的酪浆看都不看,更没有要动的意思,中常侍轻声道,“陛下,这是皇后殿下令人送来的,说是已经照着她的喜好加了姜汁,中和了内里的寒性,正好滋补身体。” 原本坐在那儿没动的人,突然间动了下,回首看过来,“是皇后送来的?” 中常侍道是。 元茂接过来,一饮而尽。他不喜欢老姜的那股味道,每次白悦悦把姜茶送到他面前,几乎都是倒掉。她干脆把姜汁加在了酪浆里,又添上蜂蜜,这才和哄孩子似的,让他把这个给喝下去。 姜汁驱寒,体寒多喝益处多多。 元茂心里知道,也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他前生早死,一大半都是他自己造作出来的,积劳成病最后回天泛术。 他喝药喝习惯了,不管多苦的药,其实他喝都还是能喝下去。毕竟他心里清楚,只有活着才能实现他的抱负。可对着她,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发小孩子脾气。任性闹腾那么几下,和真的怕苦药的孩子似的。 她来哄一哄,他还不一定会喝,等着她再耐着性子多哄几下,他就会把那些药全都喝掉了。 元茂把手里的空碗放置到一边,中常侍让人收拾,他在一旁笑,“陛下倒是看重那个小孩子。” 十三四岁在平常庶民家里也是个半大小子,能当大人了。不过生的瘦小,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模样。 第195节 “怎么,又有人有怨言了?” 元茂问道。 中常侍笑,“这世上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更何况那么多人,荣辱都在陛下这里。难免一时间就有人患得患失。” 元茂笑笑,对此并不在意。 “让他们去吧。朕没那个心思来管他们好过不好过。” “对了,皇后殿下有话。” 原本懒懒坐在那里的天子闻言马上回头来,“说什么了?” 中常侍笑,“殿下说,她已经拜托曲阳子来给陛下传授强身健体排病的法子。殿下说那套法子她用了,着实有效,所以陛下也学学。” 元茂听着,他看向中常侍,“就说朕这段日子倦的很,实在无力再学了。” 天子看着生龙活虎的,精力充沛,根本就不是什么累倦,只是想要皇后小意安抚一番。 中常侍这段日子算是明白帝后之间的小情趣了,马上点头道是。 元茂起身,看着面前的羊皮地图。其实地图在草原上的实际作用不大,重要的是会分辨方向,其余的作用不大。 看了一会,想起杨玥的本事来,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会杨玥能给他做出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7 21:03:27~2022-07-18 21:0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能再看骨科文学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白悦悦问他, “你最近哪里不好?” 元茂抬了抬眼,眼珠微转,立马就给了说辞, “最近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累的很。看着每日里躯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可是心里总觉得提不上劲。” 这话说的颇为巧妙, 心里觉得提不上劲那也是毛病, 就是看不出来, 那也不是他说谎。 “心里提不上劲?”白悦悦看过去,满脸的狐疑,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将他前后左右全都打量了一遍之后。 “难道是什么经脉堵了?” 元茂回头看过去, 白悦悦已经过来手都搭在他的背上,“我最近和法真学了一点医理, 说只要有毛病,哪怕躯体上看不出来,也会在神魂上出个什么事。例如说整宿睡不着,法真说这就是魂不归肝。” 白悦悦嘶了一声, “可是我也没见你有夜不能寐的。难道还是经脉出问题了。” 说完她的手对准他背上的某个穴位摁了下去,元茂险些眼前一黑,他回头看她, 脸上满是委屈,“疼!” 说罢, 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长这么大, 除却小时候生母还在的时候之外, 他并不怎么很直白的向人诉说自己的痛楚。 “痛?”白悦悦见着他满脸的委屈, 点了点头,“那就是经脉不通了。所以你才会觉得力不从心。魂身一体,肯定是你脉络出问题了才会如此感觉。哪里能分得开的。” 她说罢就让人去宣曲阳子,元茂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被她给抓住毛病出来,起身就想要拦住她。结果被她一手按在肩上,白悦悦拿哄孩子的口吻对他道,“讳病忌医是不对的,好好坐着,曲阳子一会就到。” 她对他笑,“待会好些了,我抱抱你好不好?” 这算是什么好处。元茂嗤之以鼻,但人却随着她手掌的力道坐了下来。 曲阳子很快来了,在元茂身上按了好几处穴道,说是些许脉络堵住了,揉开了就好。 紧接着曲阳子让元茂坐好,下手就让元茂脸色都变了。曲阳子年岁很大了,大到元茂都要客客气气的对他礼遇。但是年纪那么大了,人却是鹤发童颜,下手的力道更是比好些年轻男人都还重。 元茂就没有受过这份罪,穴道上漫开的痛楚几乎让他一张脸都要皱在一起。 像是筋骨都要被强行抻直,元茂都忍不住倒吸凉气。幸好还记得自己是天子,在人面前为了这个出声简直丢脸丢到极致,愣是一口气忍着。 白悦悦见着他嘴唇都抿的快要发白了,一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这是为你好,脉络通了就没什么病。” 元茂僵硬的扭过头来望着她,见着白悦悦安抚的冲他笑,一时间元茂不知道自己这般是不是算得上自作孽不可活。 等到曲阳子收功,元茂满头已经都是冷汗了。 曲阳子对天子还是颇有些医者对于病人的钦佩,曲阳子从年轻行医到现在,形形色色各类人都见过,下到庶民上到达官贵人,他统统都见过。尤其这种精贵养大的,像是半点疼痛都受不住,哪怕说了经脉再不疏通会有隐患,还是一副宁可死了的模样。 白悦悦扶住元茂,对着仍然浑身轻松,没有半点疲态的曲阳子道谢。 等到曲阳子一走,原本还强撑的元茂一头扎在了她的身上。这人看着高高瘦瘦,其实沉的厉害,白悦悦险些没被他扑得也一头栽下去。 她一手扶好他,让宫人送来帕子给他把头脸上的汗珠擦拭干净。 元茂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这么大的一个骨架子差点没把她给盖得只剩一个头出来。 “怎么了呀。” 白悦悦见着元茂满脸委屈,不禁有些好笑。 元茂听到她的轻笑没好气的抬头,“方才真的差点没把朕疼的晕过去。” 晕过去是绝对不会真的晕过去的,他要是真晕过去,也就颜面无存了。只是对着她还是要这么说。 “现在还疼么?” 白悦悦见他点头,在他脸上亲了两下,又抱着好生揉了一番。男人的身体浑身上下一块铁似的,被方才那么对待了一番倒是柔软了些。 “亲一亲,抱一抱就不疼了。” “朕又不是几岁小儿。” 元茂在她的怀里嘟囔,但是嘟囔完之后又在她的怀里埋的更深了些。 她浑身上下都是柔软温暖的,和他完全不一样。不管感受多少次,他还是忍不住的往她身上靠。 她安抚了他好会,“不疼不疼了,”又道,“这个也是为了强身健体,就算疼也值得,现在疏通了,算是防范于未然,要不然到时候又是喝药又是扎针,岂不是更难受?” 好一番安抚,才算是把他的那个委屈劲头给安抚下来。 原本穹庐内还有宫人,后面宫人也全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元茂也干脆将原先的那些架子全都放下来,完全照着他自己所想。 白悦悦等了等,瞧着差不多了,给他喂了点水。 “上回你想要杀的是哪个呀?” “无名小辈。” 元茂没有杀人,嘴上依然还是不客气。 “不过你说的对,下面的人之所以可以兴风作浪,是因为君主不强。君主和朝廷强势,魑魅魍魉又能如何。” 元茂想要出手将这个曾经的权臣彻彻底底的压制住,别人做不了的事,他可以做到。 什么开国皇帝,他依然可以将这人给降服。 那股不服输的好胜心从他心底生出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白悦悦看他“那你是打算用他了?” 元茂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和陈嘉不一样,陈嘉已经多少有了些许阅历,缺的只是个向上的途径,但是他年纪小,还太嫩。” “行军打仗这种事,不是我给他个上升的路就能行的。要不然把他放在高位,下面的人也照样永不了。将用不了兵,那就是个废人。” “他急不来,丢到原地上他自己慢慢攒功劳。要是到时候没死,朕再提拔他。” 白悦悦靠在那儿点头,“也对,一把好刀都是经过煅烧锤炼,要不然就是个花花架子。而且也不好堵住朝臣和宗室的嘴。” 她笑了笑,“看陛下这样子,我倒是想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是长得如何三头六臂。” 见着元茂看过来,白悦悦解释,“我可是头回见到你这么咬牙切齿,想要杀,偏偏又舍不得。想来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元茂一愣,他还是头回从她口里听到说哪个人是个了不得的人,不管是他还是长乐王,在她这儿都没有听过她在这上面有过一丝半点的夸奖。 当即他的脸色就拉了下来,“不必了,一个黄毛小子有什么可看的。就算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要是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那他怎么纠结了老半天杀还是不杀? 白悦悦也不去揭他的底,只是坐在那儿笑,笑得元茂颇有些心烦意乱。 “倒是不见你以前对谁有过这种兴致。” 白悦悦摇头说不,“这还不是陛下弄得,看陛下如此,有了些许好奇而已。” 元茂才要说什么,外面突然有宫人进来,说有事禀报。元茂立即出去了,白悦悦等了小会,没见人进来,她干脆自己出去寻人。元茂才摁了穴位,生生发出了一身汗,这个时候不能见风,否则的寒邪入体,又不知道弄出什么事来。 路上她见到了一众宗室,宗室们身着铠甲,光是看上去就是一派的杀气腾腾。他们没有料到见着她,愣了下才给她行礼。 白悦悦点点头,“诸位大王这么行色匆匆的,可是去见陛下?” 江阳王说是。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间宗室们左右看看,太后曾经掌控朝政,和排除异己的过程里,和宗室们是有过几次交锋,即使最后太后也没能把宗室给收拾掉,但也让宗室们结结实实的吃过苦头。后面太后隐退养老,可皇后又是她的侄女。皇后和皇太后这对亲姑侄兼婆媳关系恶劣,哪怕是天子都不敢让皇后单独留在宫内。 哪怕如此宗室们对皇后还是怀着警惕,前面的皇太后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了,后面的皇后和她是亲姑侄,多少都有像的地方。谁愿意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白悦悦见面前宗室们面色有异,却没有一个愿意开口。她脸色微微有些沉下来。 这时候长乐王开口,“是单于那边来的消息。殿下若是要听,可随臣等一块入中军大帐。” 白悦悦点头,“也好,我也正要去寻陛下。” 顿时除却长乐王之外,其他宗室的面色多少有些精彩。白悦悦倒也不急着找人,就是想要给这些宗室一点颜色。 她不管一众宗室的脸色,径直往中军大帐里走。一进去,元茂见到她,“你来了?” 他指了指身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宗室们见状,彼此面面相觑。 还没等他们从自己的心绪里出来,就听到天子直接问,“策步当真已经动手了?” “正是。”陈留王出列,“前面传来的消息,说是策步趁着单于败退的时候,突然发难,将单于部击溃,收其逃散部众百姓。” 元茂闻言,脸上露出浅笑,“看来朕当初一步棋,还是走对了。” 他对策步礼遇,又放他回去,照着单于和策步之间的那些渊源,要说不会心怀猜忌。 “果然没让朕失望,” 他看向长乐王,“此时暂且按捺不动。” 第196节 “陛下这个时候不应当乘胜追击……” 元茂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已经有人出手了,他又没兜住,那么接下来想要上前撕一块肉的就多了。暂且用不着我们。” 宗室退出中军大帐之后,面面相觑,过了小会江阳王道,“方才皇后在,陛下都没让她退下。” 不但没让人退下,反而还让人坐到了身旁。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第139章 朕倒是能放点心了! “那位该不会有插手朝政的意思吧。” 一众宗室陷入沉默。 互相面面相觑, 却又不敢真的完全把话说死。何况就算皇后真的有心干政,除却天子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人可以制约, 至于太后那里,两人是亲姑侄,而且太后都是临朝称制出来的, 能指望她什么。 “这可不行。”江阳王压低了声量道, 他抬眼把在场的其他宗室看了一圈, “这才过了多久的好日子,难道太后临朝还要重现?得让陛下知道其中的利害才行。” 他话才说完, 陈留王捂住肚子哎哟了两声。江阳王看过去,只见着陈留王满脸着急。 “我今日早膳怕是吃坏了肚子, 我先走一步。” 也不等其他人出声,捂住肚子就一溜烟的跑了。 陈留王跑的太快, 剩下几个看向了彭城王。江阳王却看向了长乐王,话语里颇有些阴阳怪气,“这话要不然让你去说吧,听说陛下有提拔你的意思, 你说的话多少陛下还是会听的。” 长乐王面上毫无波澜,“这是夫妻间的事,我辈分不合适, 没见过有人去说侄媳妇的不是。” 这哪里没有了,一个宗族里但凡是长辈当然能说小辈的不是。但天家和平常人家不同, 在长幼之上,又多了一层君臣。皇后是小君, 他们要是真的仔细算来, 还真的不太行直接说皇后如何。 长乐王无所谓脸面不脸面, 这人很多时候一棍子下去打不出半个声响。江阳王哪怕是想要给他使绊子都难,听到他这么说,江阳王下刻想要冷嘲热讽,对上长乐王毫无波澜的面孔,顿时他讨了个没趣。 他看向了彭城王,年长的个个精明似鬼。没几个愿意去碰这个霉头。年轻的满腔热血,嘴上哄哄说不定就去了。 “皇后这般可不行,我们虽然占据行辈的便宜,但是对着天子我们做臣子的不敢倚老卖老。还是你们和陛下关系亲近的去。毕竟前面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彭城王点点头,干净利落的答应了,“我去和陛下说说。” 帐子内,白悦悦看元茂看着面前的羊皮地图,“陛下这是打算让北狄人自己乱起来。” “他们要是乱起来,倒是让朕省心。草原上的人肉弱强食。既然已经有一个开了头,只要得手了,其他人自然跟上。这块草原永远也少不了人,就算把北狄给灭了。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也有一定会有别人。留着北狄人在这儿四分五裂,乱成一团,对朝廷的好处更大。” “如今先下来看看如何处置,”元茂看她,“道理在朝堂上也是一样,不用心急,一步一步来。” 白悦悦笑,“我还以为陛下一大早就已经已经决定好整个事从头到尾要如何了。” 元茂摇摇头,“这世上的事变的快,朕要是能这样,那就是非人了。世事无常,谁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朕也是见一步走一步。事情也不要做的太多,点到为止。毕竟想要做一件事,和到底能不能做成是两回事。顺着时势就行。” 他说罢看她,“你怎么来了?” 元茂并不约束她,但白悦悦平日里来的次数也不多。 “我看你老久不回来,就来找你。路上遇见了江阳王他们,见他们脸上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就问有什么事。说是有要事,要是我想听的话,就来这里,所以我来了。” 元茂看她,白悦悦站起来,看了一眼摊放在一旁的简牍等物,“人心这个东西还是不能强求。” 人心这个东西确实微妙,例如他两辈子一头栽她身上,哪怕她想要一别两筐,他都绝对不允许。还有她和宗室们也是不对付。 “别这么说。”元茂才说完,外面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彭城王求见。 白悦悦起身,“我先回去,记得早些回来。” 她走到外面,见到彭城王看到她的时候,脸色稍稍有些古怪。她也不放在心上,她对元宏之外的人,大多是凭着自己的心意来。只要别当场和这些人吵起来,那就可以了。要是他们主动来招惹她,那也别怪她不客气。 “小叔安好。” 彭城王的脸色更奇怪了,白悦悦看了两眼,“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彭城王连忙说没有,又向后退了一步,身子也拜了下来,“臣恭送皇后。” 白悦悦挑挑眉也没说什么,带着人走了。 彭城王亲眼见着皇后走远之后,这才入了大帐内。 皇后要是在的话,哪怕再给他几张嘴,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皇后的面说皇后的不是。 “陛下不应该在说军政的时候,让皇后也在。” 一见到元茂,彭城王就开门见山,连半点迂回的余地都没有。 元茂抬眼看他,“皇后在这儿也不止一次了,怎么今日想到说这个?” “今日不一样,今日说的都是大事。” “那朕哪日说的不是大事呢?” 彭城王被元茂这话堵了个哑口无言。这位兄长头脑灵活到让他们这些弟弟难以望其项背,同样的嘴上更是比不过。 彭城王是亲自跟着元茂去找过人的,当初天子安排好,自己亲自去寻皇后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道去劝阻天子。毕竟还有其他人,即使找了两三天没有寻到,但是没见到尸首,那就应该还算没事。但天子就是去了,还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对着附近的部落进行搜寻。 那个时候,彭城王就知道,天子对皇后并不是普通的宠爱。 所以他进来的时候,也是提着一口气进来。内心和自己说,自己这是进谏,如此反复几次,才有胆量进来。 “陛下这不行!”彭城王想起那些宗室长辈的担忧,勉强提起一口气,也顾不上许多了,“若是当年太后的事重现怎么办?” 彭城王嗓子眼里也生出了些许哽咽,“太后对我们兄弟如何,兄长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见元茂沉默,彭城王又道,“不仅仅太后数次想要置陛下于为难之中,对宗亲朝臣也刻薄寡恩。动辄得咎。这种事,难道陛下还想要重现么?” 彭城王的生母也受过太后的苛待,说到这里更是双目发赤。 但他见到元茂的脸上,并没有和他一般的义愤填膺。 “太后做的事,怪不到皇后的头上。” 这么一句话,噎得彭城王好半会都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眼,又不能轻易言退,要是退了。之后他就别想再天子面前再说起这种事了。 “可是她们是亲姑侄,就算再如何针锋相对,那也是亲姑侄,不管如何,太后也不会对她如何。两人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两个样子? “四郎!”元茂微微提高了声量,彭城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掐断在喉咙里。 “那你先和朕说说,皇后到底做了什么神人共愤的事,如果仅仅只是将她留在大帐内,那真是算不上什么。平常人家商量事,家里妻子在场也是理所应当。” 元茂蹙眉看着彭城王,“她是你嫂子,她以前也从未对你们有过任何薄待之处。” “尤其眼下战事在即,你跑来专门和朕说这种事,到底合适不合适,自己想过没有?” “陛下,天家无家事。” 元茂叹口气,他对彭城王伸出手,“既然如此,那先把皇后干涉朝政的证据拿出来。” 彭城王目瞪口呆,天子的偏心眼子半点都不不加掩饰。 然而证据他却是没有,说那话只是防范于未然。 元茂见面前的弟弟瞪着眼好半会都没说话,“既然如此,方才那些话以后就不必再说了。” “皇后行事不像前几代皇后,有些随着性子来。但是她人不坏,对你们也是颇为照料。六郎的那个事,朕当初是想要杀了他那个婢女。是皇后顶着触怒朕的风险,劝下来的。” “说是怕她学太后。” 元茂在这儿顿了下,她那个性子慵懒的不行,几乎是能躺着她就不坐着。所有事除非必要都不想动。要是能有点像太后,那真是奇了怪了。 “这个放心,若是真这样,皇后也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元茂又看向他,“你年纪小,不要轻易给人出头。如今战局更为紧要,此话以后就不要再在朕的面前提起。” 元茂看他的神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彭城王嘴唇微张,触及元茂的双目又低头下去。 这边的话,过了小会就通过中常侍养子的那张嘴,告诉到了白悦悦面前。 白悦悦听了,先是眼睛睁大,然后哈哈大笑。 长御在一旁见了,“殿下,这要不要想点办法。毕竟彭城王既然说了这话,恐怕背后也有其他人在作祟,想要离间陛下和殿下。” 宗室们竟然对皇后有了不满。长御怎么都觉得这是个叫人着急上火的事。 白悦悦笑够了,坐起来,“那又有什么要紧,陛下不是要他们别提这件事了么?以前说我坏话的难道还少了,从太后到朝臣,说我坏话的人少了。” “陛下自己心里清楚呢。” 白悦悦对着已经回来的元茂伸出脑袋,“陛下真的不怕我学太后?” 元茂回头,颇有些惊讶,“你都知道了?” 后面想想知道也不奇怪,“四郎那个傻小子,被一群老狐狸推了出来顶缸,还傻乎乎的往前凑。” 元茂又看她,“你要是真的和太后一样,朕倒是能放点心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9 21:06:01~2022-07-20 21:0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凤流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见到皇后前来,顿时浑身上下轻松了些。 白悦悦睨他, “我要是一开始就和太后像,恐怕陛下连看都不看我吧!” 她说话就是这般不留情面,对着元茂也是一样。 元茂被她说中, 只是扭着脸到一边,哪怕如此,嘴里还在说着, “你什么样子, 朕都是喜欢的, 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白悦悦面上甜蜜,嗓子都齁的人心慌, “陛下说的,妾当然信了。” 元茂听着她这甜得腻人的嗓子, 在这个天,竟然给生生的冒出冷汗。 装模作样是他的拿手好戏, 对着她他也能演上一番。但是此刻他却莫名的满头冷汗,至于和平日一样装出个样子,竟然使不出功力。 第197节 对上白悦悦那双笑盈盈的眼睛,元茂嗓子里莫名有些许堵塞, 不知道说什么。但再这么沉默下去,等于是把她的话给坐实了,“朕……” 白悦悦嗯了一声, 元茂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在遇见你之前,朕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他实话实话倒是让白悦悦愣了下, 既然开了个头,那接下来自然简单了。 “不过朕的确不喜欢太后那种, ” “但是平心而论, 太后那种性子心机可以保全你。” 白悦悦面上的笑凝住, 元茂叹了口气,“朕和太后相争了这么久,不得不说,太后就靠着她自己,也能将朝堂给平定下来。朕对她也十分佩服。若不是一山不容二虎,恐怕朕和太后也不是如今这个局面。” “但是朕还是想你和太后学一些,不管如何,能够保全自己就好。” 白悦悦听出他话语下的不同寻常,她看向他,“陛下这是再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人有生死,这个朕管不了。” 他将心里的担忧说出来,有片刻的轻松。望着她略有些变色的脸庞。他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见她没有动作,元茂将她拉过来。 “这个避讳什么,”元茂有些好笑,“就算再避讳,老天也不会因此就让人长命百岁了。朕以前也和洛阳里的高僧说过生死,和曲阳子也谈过。” “那他们都是胡说的。” 白悦悦这话让元茂颇为惊讶的抬眼,“你以前可不说这话。” 元茂也不和她扯别的,“和你说说也好,也是防范于未然。” 元茂拉住她,和她说了下朝堂上的形势,白悦悦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又欲言而止。 “宗室和你不对付这不要紧,宗室内部也是分了几伙,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抓住他们想要什么,又能用他们。自然也能为你所用。” “至于什么喜恶这种,天底下变得最快,也最不靠谱的。”元茂笑了笑,“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用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有用,且能镇得住他。喜恶如何无关紧要。” “若是镇不住,先和他虚与委蛇,再把他捧得高高的。” “捧的越高越好,” “这样的话,恐怕会捧出个反贼来吧?” 元茂摇摇头,“你让他高高的,旁人难道没有任何念头么。多得是想要把他拉下来狠狠踩死的。那些人到那个时候,就为你所用了。借着他们的手为你做事。” 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朕不喜欢太后那种,但是朕也想你能学得她的本事。至少能安安稳稳抱住自己。” 元茂道。 白悦悦抬眼看他好会,“太后眼下还在呢。她的脾气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我惹了她讨厌,要是陛下不在,不管是为了掌权还是如何,势必不会留我在宫里。到时候要么被她一杯毒酒结果了,要是太后看在姑侄一场,把我送出宫到瑶光寺做尼姑。” 元茂脸上那点笑也没了,这些事,太后还真的做得出来。 “所以”白悦悦看到元茂脸色都变了,“陛下得好好的才成。” “至少要活过姑母。要不然,就算事先布置的再好,也是要靠其他人,而不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对于帝王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脱离自己掌控,让别人来当家做主更叫他难受了。 元茂脸色变幻,过了好会,点头,“你说得对。” 他又看向白悦悦,“但是你还是得学。” “我又不是不学,其实我也很佩服姑母呀。还有,陛下难道觉得我一定会惹祸么?” 这倒不会,不仅不会,元茂觉得她也只是对着他发脾气任性。真的有事,她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这些脾气用在这些上面。 “但是陛下也要好好的。” 白悦悦拉住他的手,轻轻的摇了两下,“以前的事那就是以前,过去也就过去了。既然老天让人重新开始,那就不会让人走原来的路。” 元茂听着,反手握住她的手掌。 “朕知道了。” 他也不想走上辈子一样的路。 “那么既然如此,你还是和朕一起吧。四郎那,朕已经把他说了。他原本就是个被人推出来的傻子。他既然被朕说了,那么之后好长一段日子,也没有人敢出那个头了。” 宗室对于皇后直接出现在大帐内,面面相觑,但颇有些无可奈何。 彭城王之前被他们推出去,想着毕竟是亲弟弟。关系比他们可要亲多了,但彭城王也被斥退。这下他们也不敢自己亲自上。 大帐内架起了一面屏风,把皇后和宗室隔开,免得直接相见。 元茂见了单于派来的使者,看了一眼手里使者送来的单于书信,“单于说,只要朕给他足够的金银和粮食,那么他保证以后不会南下扰乱边郡?” “简直找死!” 宗室里有人听到单于书信上的话,霎时间怒发冲冠,就要冲上来把使者给宰了。 使者见状被吓了一跳,见到上面的魏帝抬手阻拦,勉强镇定一些。 “我们草原人南下,无外乎冬日风雪过大,冻死牛羊成片,为了生计,不得不南下。” 这话说的极其无耻,元茂脸上也没有半点发怒的意思。 “不得不南下,所以也不得不烧杀掳掠,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好。” “你回去和他说,想要朕的金银和粮食,让他领着部众归化我朝,改汉姓,说汉话,行汉礼。” “改游牧为耕种。倘若连这些最简单的都做不成,那么其他的也一律免谈。” 元茂说罢,向外挥了挥手,让使者退出去。 “看来,策步还没有彻底的动摇他的根基,至少还有闲心思来挑衅。” 元茂面色没有半点怒色,宗室马上有人出列,“臣愿为马前卒,踏平北狄!” 元茂颔首表示了些许赞赏,然而并没有直接答应他。元茂让出列的宗室坐回去,“这事急不得,急了办不成事。” “他既然出言挑衅,那么必定是觉得自己还有一战的本事。他自己会来的。” “以逸待劳,倒要看看他要如何。” 元茂说的并不算错,单于的确是想要和魏军,尤其是和这个魏帝一较高下。对于这个年轻的帝王,单于并没有多少敬畏,反而在被策步狠狠咬了一口,血淋淋撕下肉来之后,越发想要和魏帝比一比。 看看南边的年轻皇帝到底有什么本事。 策步是他放出来的一条狗,现在狗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他自然是要冲着放狗的人去。 他之前被打得落荒而逃,这次就要将所有的脸面都找回来。 草原是他的地方,不是魏人的地盘,在这个地方他才是主宰。 在草原上,如果你不能证明你是强者,那么就算是你的儿子,也会虎视眈眈,打算取而代之。 单于不想被其他人取而代之,落败的狼王都会被驱逐出狼群,自生自灭。 他要是真的被赶下来,恐怕下场比老狼王都还不如,连自生自灭都是奢望。唯有从魏人的身上,才能找回他的威望。 北狄军袭来的时候,魏军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双方两兵相接,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北狄人突然后退。 一副惊慌失措惨败而退。 元茂没有派人前去出击,单于的军队败退之后,他就下令所有人不得追击。 但还是有人先他的命令一步,先追出去了。 白悦悦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她让身边女官出去看看,没多时候女官回来,“陛下发了怒,把江阳王给绑起来了。” “这又是怎么了?” 女官已经打听齐全,“说是江阳王没有听从陛下的诏令,擅自带兵去追了。” 白悦悦过去的时候,场面可谓是有几分让人喘不过气。 江阳王跪在地上,臀背那儿一片暗色,往外冒着热腾腾的血腥气。 不用说,是之前挨过杖刑了。 江阳王立功心切,等天子令下到之前,见到北狄人逃走,自作主张的带人去追。到了半路发现是个陷阱。亏得救兵到的及时赶到,就算如此,江阳王的那些亲兵和随行的亲信也搭进去的差不多了。 回来之后领了五十的杖刑。刑官见天子大怒,也不敢有任何手下留情,五十杖打完,就算江阳王没死,也好不到哪里。 白悦悦看了两下江阳王,见着江阳王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她步入帐子内,就见着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一旁。 听到动静,眼睛向她这儿一暼,见到皇后前来,顿时浑身上下轻松了些。 皇后在的话,陛下的雷霆之怒至少能减缓些。他们也不必这么担惊受怕,生怕天子下刻就把怒火烧到了他们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0 21:04:27~2022-07-22 21:0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病你就走俩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那点点的血色也褪干净了。 元茂的怒气还没有散去, 白悦悦一入内就看到了其他人拿如获大赦的眼神。 说起来也好笑,这群宗室总是堤防她干涉朝政,结果到了现在一个两个全都指望她来救场。 白悦悦心思上来, 也不急着上去。元茂在主位上,脸色青白到令人望而生畏,恨不得立即躲得远远地, 免得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几个宗室头抬了抬, 眼神期盼的看了一眼皇后。皇后也像是被吓到了, 迟迟不敢上前。有两个胆子大的,抬头暼了一眼, 见着皇后也是满脸的犹豫。顿时他们也跟着一块焦躁,天子不发火的时候, 和蔼可亲,可是一旦动真怒了, 他们这些男人都吓得都不敢动弹,何况是皇后。 哪怕是能体谅皇后此刻的害怕,但是一个两个心里还是巴望着皇后好快点上前。 白悦悦飞快的扫了一眼那些宗室,当即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她伫立在原地没动。乐得看这么一群所谓亲戚急的抓耳挠腮,还要强作镇定。 还是元茂看她,见着她站在那儿, 招手要她过来,“怎么没有人通传。” 中常侍赔着笑不敢说话, 皇后来的时候,见势不妙要他们暂时不要通传的。显然是不想替宗室们做挡箭牌。 天家的事儿, 做奴婢的少插手也少开口。没那个本事, 还一头插进去, 小心回头死得难看。 第198节 中常侍也不会也不敢把这是皇后的吩咐给天子说出来,只是小声说了几句臣办事不力,就躲在一边什么声响都不敢出了。 “你怎么来了?” 元茂让人搬了胡床在自己身边,胡床小小的,胜在体积小方便携带,所以大帐内的坐具几乎都是这个。 白悦悦也不嫌弃,直接坐下来,“我听到外面有动静,说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 那么大的动静,她就知道场面小不了。过来看到江阳王受杖刑,满身血呼啦的跪在外面,还是小小的震撼了下。 元茂对男人真的动怒起来,可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你也知道了?”元茂含笑问。 他此刻面上带笑,更加让在场人惧怕。 白悦悦完全毫无察觉,她点了头,“听说了些。” 皇后实话实说,下面的宗室们头颅比方才低的更低。皇后实心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江阳王这些是彻底的面上无光。 “连你也知道了,”元茂笑了一声,“他这一次还真是声名远播。” 他看了一眼渤海王,“你不是和他在一起么,怎么他火烧火燎的出去追,你连半点都不动的?” 元茂这话满是疑惑,问得渤海王冷汗直流,“臣……” 渤海王顿了顿,才将自己方才的话续下去,“臣离得和江阳王有些远,臣想要追上去的时候,江阳王已经跑远了。” “是吗。”元茂手臂依靠在凭几上,“看来你的马,还有你的那些个亲兵副将,都是聋子瘸子?” 渤海王跪伏在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在这件事上,他原本就是想要乐见其成。如果江阳王立功了有了些许赏赐,恐怕难以掌控,既然如此倒不如放任他去闯祸。闯祸闯得越多越好。 但是他如今感觉自己的这个心思,已经完全被天子给看破了。 一时间他身上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渤海王嘴里喃喃了几句臣,最后无话可说,只有顿首跪在地上。 白悦悦坐在一旁,她没有半点给宗室们说情解围的意思。先不说元茂正在火头上,要劝的话,都要担着被当做出气筒的风险。 她可不觉得出手帮宗室,他们就会记得她的好。在朝堂上混,尤其是能混出个人样的。哪怕是宗室,脸厚心黑也是一样都少不了。这些人别说什么小恩小惠,就算是救了他性命,只要没什么好处,也照样不管。 要是双方都有利益冲突的地方,什么恩人,根本就不会记得。 “朕让你和江阳王一块,难道是让你在那儿坐着不动。还是说,你自己又有什么打算?” 白悦悦将这儿当做个好玩的事,她听着元茂的嗓音比方才还要柔和,她颇有些兴趣的看元茂,他说话的嗓音很柔软,面上更是温和。看着便赏心悦目。 白悦悦看着元茂的姿态和面庞,都觉得自己来对了。看着他那张脸,也能心情好上不少呢。可比之前要好玩多了。 不过渤海王没有那个心来欣赏面前元茂的身姿,他低着头,额头几乎都要贴在了地面上。 出征在外一切从简,元茂也不是什么耽于享受的人。穹庐内用的地衣不是宫里的,而是普通羊毛织造而成,额头蹭在上面的时候一阵粗糙的刺痛传来。 白悦悦坐在上面,见着渤海王跪着,露出一片背给他们。她眯眼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在细细发抖。 这些宗室,对她指手画脚,吆五喝六。一个两个神气的厉害。结果还没到被人决定生死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样。 “朕让你们在一起,是互为臂膀,见着一人出错,另外一个人也能出手相助。将他拉回来,不是眼睁睁看着的。” 元茂点了点地上的渤海王,他看向别处,把他自己的几个弟弟叫过来,轻易的就把这两人的位置给顶了。 一切处置完毕,元茂让江阳王自己跪在外面磕头离去,渤海王退下的时候,身形趔趄了下,差点没摔个跟头。 等帐子里的人都退得差不多,元茂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怎么,陛下真的不高兴了?我见方才陛下解了渤海王和江阳王的权,让陛下的几个弟弟担任。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好什么。”元茂露出疲态,“这两个蠢货,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布局到那个地步,开战之前也都和他们说了,竟然还是给朕做成那样!” 白悦悦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带着点儿哄逗的味道。 “这世上不管那里,不都是有聪明的人,还有愚蠢的人?我听说就算是陈留谢氏那些出兰枝玉树的士族,也会生出痴傻的傻子。” “幸好知道的早。要是在至关重要的时候,才知道他们不堪大任,那岂不是更糟糕?” 白悦悦手掌多拍了两下,“怒伤肝,而且生气也极其耗费阳气。不要做。” 元茂呼出一口长气,“悦悦说得对。” “万事都有利弊,犹如世上有阴阳。” 白悦悦继续道,“他们两人方才做的那事,江阳王把自己的部属给折的差不多了。想要再养出一批,没有个十年八载的,想要人替他卖命是不可能的。” “朕怎么听着你有点幸灾乐祸?宗室弱了不是好事。” 元茂回头看来,白悦悦面上带笑,“的确不是好事,春秋晋国过分压制公室,结果没有可制衡卿大夫们的势力,最后三家分晋。” “朝臣和宗室,这两边就事一根独木摆在河流上,哪边轻了重了都不行。否则就一头掉河水里了。” “噗通一下,都没了。” 元茂听完,脸色有些怪异,白悦悦见了,满脸奇怪,“陛下怎么了?” 元茂摇头,“没事。” 他握紧她的手,下刻又笑了。白悦悦见着他还笑的挺高兴,“陛下可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元茂伸手在她鼻头上刮了下,“是啊,朕想到你了。” “可我就在陛下面前。” 白悦悦说着,眉头一皱。 “陛下这么喜欢我,想到我那不也是理所当然。” 白悦悦这话惹得元茂笑得前俯后仰。 元茂没有那么多空闲花在和江阳王和渤海王生气上。哪怕他们的权被解了,但还是要老老实实继续打仗。 这次过去之后,又和北狄人打了好几场,元茂还是和之前几次一样,亲自领军。 元茂领军并不是所谓的,其他人在前,天子在后。他都是领着人在前。有时候也不要那些天子的排场,和其他士兵一个模样。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巡查军营,还会和一些小将甚至兵士谈天说话。将自己的那些瓜果美酒都赏赐下去。 今日元茂巡视军营的时候,原本还是一片艳阳天,到了中途开始下大雨。 草原上的天气向来是捉摸不定的,军中有专门预测天气的观日,但草原气候变化多端,就算是草原人,也看不准天会怎么变。 当即中常侍就叫中官给元茂遮雨,元茂却令中官退下。 “陛下,这雨太大了,不用伞盖的话,怕是……” 中常侍顶着雨苦口婆心,元茂却摆了摆手,“不必了,将士们没有伞盖挡雨,朕为何要用这东西。”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朕理所应当和诸位将士一起。” 说罢挥手让中官退下,中常侍还想要劝什么,一股风吹来,迎头就吃了满嘴的风雨。这下就算有话要说也说不出来了。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有任何的挡雨,跟着天子一块被风吹被雨淋。 一群人不管身份如何,在风雨里全都一个样,淋得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结束,陈留王和彭城王回去忙着换衣服,他们在风雨里冻的嘴都乌青了。身上内外衣袍湿透,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加上风一吹,那简直去掉了半条命。 陈留王和彭城王回来,把身上湿透了的衣裳全都换掉,哆哆嗦嗦的坐着。 两三个亲兵蹲在他们身边,搓他们的手脚,好让他们手脚发热起来。冻僵了的肢体是不能直接拿热水泡的,得搓热了等自己慢慢热起来。要不然泡了的手脚都可以不要了。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一个中官闯进来,慌慌张张的对他们附耳说了两句。 片刻的功夫,陈留王和彭城王脸上那点点的血色也褪干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2 21:02:31~2022-07-24 21:0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凤流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把你活活气起来算了。 “就这么个时辰, 怎么可能会……” 彭城王吃惊开口。 中官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这个臣也不知。殿下令臣请两位大王过去。” 彭城王和陈留王身上都还冰着,还没缓过气来, 就立马把靴子套上,慌慌忙忙的往天子的穹庐赶。 他们赶到的时候,就见到白悦悦已经在那儿了。 “两位小叔来了。” 皇后守在天子的卧榻边道。 陈留王和彭城王连忙见礼。 他们俯身的时候, 往床上的元茂看了一眼, 只见着元茂脸上通红, 看一眼就知道烧得厉害。顿时整个心都沉到了冰水里。 “陛下的事,两位小叔都知道了吧?” 元茂是突然发病的, 吹了寒风淋了大雨回来,还没多少功夫, 甚至身上湿透了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下,就一头栽了下去。吓得中常侍跑来找她, 她到的时候,就已经见到元茂开始发高烧了。 陈留王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曲阳子已经给元茂把脉完毕,白悦悦见状问,“陛下如何。” “积劳成疾, 气血耗费太多,如今陛下的阳气如同一豆烛火。” “可是陛下这么年轻,怎么可能?” 陈留王惊道。 “年轻是年轻, 但是操劳过度,劳心劳神又劳身, 原本就是最耗费气血阳气。人生下来的阳气就那么些。一旦耗费完了,那人也就该走了。” “何况年轻, 只是强在筋肉, 在于外面的形。内在的精气耗费甚多, 就算外面的那层形体再好看上去再强,也只不过徒有一个空架子,又有什么可以抵御外来强势风邪的?” 第199节 这话问得陈留王和彭城王哑口无言。 白悦悦脸色微微发白,她知道曲阳子的本事,转头看向床上的元茂,“那依照道长看来,眼下该如何。” “陛下高烧至此,应当先将高热去掉。” 高热厉害起来,能把人都活活烧死。就算不死,运气稍稍不好,就能变一个傻子。 这种事儿就算是在天家贵族里也不少见。 “那道长打算如何做?” 陈留王处于担忧问了一句。 曲阳子沉吟一二,“贫道打算行针通外关內关,疏阳维阴维。通生死桥。” 此话一出,陈留王和彭城王的脸色都变了,“这怎么能行!” 易经是读书人必读的经典之一,他们也都读过的。医易同源,所以但凡读书人,多少都懂点医理。 “要行针的话,势必要扎很深,现如今陛下神志不清,身体虚弱,如何能经受的住?!” 陈留王见到皇后蹙起的眉头,不得已又放缓了语调。 “殿下三思!” 白悦悦看向床上的人,这病发的快,可以看到他脸上已经通红。 白悦悦抬头望着曲阳子,“道长打算如何做?” “贫道打算在外关下针,引气之后再缓推至内关,外关行阳,浑身阳气在此处,如同沸水在此沸腾,贫道下针引阳,通生死桥,热便可退了。” 白悦悦下意识去看元茂的手,他这段日子忙忙碌碌,通宵达旦的处置政务军务,就算她亲自去找他,又是也不一定能把他拉去消息。 他像是忙着把所有的事着急做完,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榨取干净,也在所不惜。 “手都扎透了。” 彭城王说这话的时候,牙齿都忍不住有点儿打颤,“宫里医官没有这样行针的。” “这要是一旦出了差错,这样如何是好?” 是的,要是天子扎针扎出了事,就算把曲阳子和他徒弟全都杀了,也根本挽回不了什么。尤其眼下已经到了战事的关键时刻,天子出事,诸多事务不知要如何处置。 白悦悦看着元茂的手腕,他的手生的完全是男人的样子,坚硬而有力。她无法想象他手腕被扎透的样子。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白悦悦咬了咬牙看向曲阳子,“我知道老仙长有办法的!” “方才已经是最有效的法子,只要通生死桥,热立即就退。不过也有点法子,看能不能驱逐风邪于外,只是没有扎外关内关那么见效快。” 白悦悦让曲阳子立即行针,只见得曲阳子取针在元茂腿弯处某个地方扎了下,血冒了出来,过了小会,她去摸元茂的额头,能感觉到到热退去了些,但是还没到正常的温度。而且他人还是没醒。 “两位小叔,现如今陛下暂时不能理政。还请和几位长辈商讨一下要怎么办。” 怎么办,陈留王和彭城王也很伤脑筋。 元家的帝王,长命的少,短命的多。二三十岁撒手人寰的不在少数。宗室们倒是活得长,谁也不敢说这次天子的病就一定能好。 几个宗室集聚在一起,关于如今是退回关内回洛阳,还是坚持天子原来留下来的行策。 双方争执不下,根本谁也说服不了谁,反而还有彼此之间越发看不顺眼。 渤海王见状,“既然如此,不如交给皇后定夺。” 此言一出,宗室们表情各异。皇后是太后的侄女,她对朝政军政平日里一概不插手,但宗室们对她始终都怀揣着戒心,现如今渤海王说让皇后出来定夺,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陛下是君,皇后是小君。现如今陛下暂时不能理事。我们在这与其在这儿各持一词,不如交于皇后定夺。” 反正这事儿不管进还是退,都是要担负巨大的责任。 可是谁又能承受得住结果呢。要是好的也就罢了。要是一个不好,那恐怕是全家都跟着玩完。 就算是宗室也不好使了。 既然如此不如把皇后推出来,到时候真的出什么不好的事,都说是皇后做的决定就好了。到时候皇后头顶着这么一桩事,还想要和太后一样插手朝政,那简直痴人说梦,等于被断了干政的后路。 “好!”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那就请殿下来决断!” 长乐王见着身边的宗室各种要皇后出来,刚要起身阻止又被高阳王拉住摇了摇头。 白悦悦很快就被请了来,穹庐内放了一面实木素屏,将皇后和宗室之间隔断。 她坐到坐床上,“听说各位叔伯,还没拿定主意?” “正是,还请殿下代为决定。” 白悦悦在素屏后扯了下嘴角,这群成精的老狐狸们拿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了。 “我年轻,不懂事。叔伯们如此,我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姿态拿捏的正好,果然听到屏风那边传来话语,“殿下此话让臣等惶恐。” 之前宗室们吵的那些话都有中官给她盯着,他们转身的功夫中官就已经把他们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全都送到了她的面前。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没有不好意思了。” 素屏后的话语依然柔和,但是听在耳里,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那照着长乐王的意思,照着陛下原本的意愿,继续推进!” 此言一出,和长乐王意见相左的那些宗室例如江阳王等,马上跳了起来,“如今陛下情况不明,盲目用兵,若是败了会如何,又有谁能承担的起后果!” 江阳王听到天子有恙的时候,心底窃喜,甚至巴不得天子赶紧暴毙。他这一次出来,不但没有捞到什么功劳,反而结结实实的被抓住了错处,挨了两顿打。天子无子,要是真的驾崩,光是谁继位这个事上,就能起不少的风波。 浑水好摸鱼,到时候说不定谁也不记得他身上的那些事了。 “陛下心心念念的便是平定北狄,还边关军民一个安宁。” “诸位难道觉得,北狄人是蠢货,是瞎子聋子,他们的眼睛不知道看,脑子也不会想。我们贸然后退,他们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他们就会变本加厉!” “诸位叔伯取得得战功战绩到时候可真的要化为乌有了。” 内里几个宗室脸色不好看。 宗室内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好几个人结成一团。有江阳王这种什么都没捞着的,也有功劳卓越的。 她不必面面俱到,只需在这里头拉拢到可以和对面分庭抗礼的就行了。 素屏后的身量提高,倏忽一变,气完全沉了下来,“既然江阳王说谁能承担了后果,好,这个后果我来承担。” 几人出面,江阳王认得那几个宗室多少都和长乐王交好,又在此次出征里有所斩获的。 “臣等谨遵殿下旨意。” 那些宗室已经表态,显得之前闹得要回关内的人面上不好看,原本拉出皇后,不过是想要让皇后来顶缸。 没成想反被皇后狠狠将了一军。 长乐王留在最后,他迟疑着没有立即离开。白悦悦听中官说了,在素屏后问,“长乐王可是有事。” 长乐王迟疑了下,“方才殿下那般,还是不太妥当。” 白悦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怼宗室的事,白悦悦有些哭笑不得,“没什么妥当不妥当的。决定一件事,终归是要做出抉择。再说了人在世上,想要成事,就不能瞻前顾后。时时刻刻担心旁人怎么看怎么想,担心会不会得罪人,如此是成不了事的。” 长乐王错愕,他抬头的时候,白悦悦已经扶着长御的手离开了。 白悦悦回到穹庐里,她坐到元茂身边,曲阳子那一针下去,的的确确退了点下去,但人还没清醒过来。 曲阳子有些话还是没当着宗室的面和她说,等到陈留王和彭城王都走了,曲阳子才和她说,元茂这场病也和年少时候留下来的隐疾有关。 隐疾平常不显山露水,但是被寒邪一引发,便是如同猛虎下山。 “你看你,到底是什么毛病,那么多收买人心施恩的办法不用,偏偏用这个最笨的办法。” 白悦悦想起这个,在他的手上狠狠捏了下。 “你要是好不了,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养上七个八个年轻貌美的美男子,把你活活气起来算了。” 作者有话说: 女主:再不起来送你帽子。 元茂:Σ(⊙▽⊙a感谢在2022-07-24 21:02:13~2022-07-25 21:0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凤流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后面还有的扯皮 附近的中官和宫人都已经退避的远远的, 只留下她和元茂在这儿。不管说什么,都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她给元茂仔细的把脸和手掌给擦了。这些照顾人的活,她做的很生疏, 有些笨手笨脚,收拾完了,她握住他的手掌, 将他的手指轻轻的掰开, 看他的掌心。 他手生的有几分嶙峋, 筋骨在肌肤下格外分明。一手捏下去,全是男人的刚硬。 她抬眼看了一眼元茂, 他依然闭着眼没有半点睁开的迹象,掌心里比她也有几分烫。 曲阳子说之前的放血只是权宜之计, 并没有治住根本。刺穿天子手腕这种事,宫内的医官根本就不敢如此下针, 宗室们更是反对。她对此也没有几分把握。 “我听说,男人一生最怕两件事。一个是不明不白,替别的男人养孩子。二个就是家里女人有新欢。我看你上周目的事一路记到了现在,还时不时的发疑心病。看来你对这个是记到骨子里了。既然这样, 那就好好的醒过来。” “平日你看着一副心机深重的样子,顶着一张笑脸干坏事。谁知道你竟然是个真傻子,那么多事, 那么多人,偏偏要自己亲力亲为, 把自己累成这样。很多事急不来,也急不了。” 明明那么心机深, 满肚子坏水的人, 收买人心的办法竟然就是和将士们一块风吹雨打。 哪怕多给将士们分发衣物钱财, 她都觉得比他自己亲自去淋雨吹风的强。 看着健壮的身躯,早就被他弄得只是徒有其表。内里精气神被他耗了大半,要不然这一次也不会吹风淋雨就成了这样。 看来上周目,除了被她气的,他自己做大死也是关键。没想到这辈子他还是死性不改。 “难受么?” 白悦悦问,没人回答她,她自顾自的说下去,“难受的话,就自己早点好。好了就不难受了。” “你想要做什么,人都得活着。要是死了,那就全都由别人做主了。不管你之前有多么威风。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你这脾气,看着好,但是霸道自私,那是一点都不缺。” 白悦悦说着,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的捏了下。 “要是让别人做你的主,恐怕你绝对不会答应。” 第200节 她叨叨絮絮的说着,说了些话,卧榻上躺着的人始终都没有什么回应。 白悦悦看过去,“你累了这么一段时日,现如今休息一下也好。总比一头栽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强。” 这话出来她捂住嘴,连着低声呸了几次,“我方才乱说的,你可别真的怎么了。” “你这个人看着一副圣贤明君的样子,可是内里霸道的厉害。想要的,不管如何都要。就算之前如何良善,那都是做给人看的。图个脸面好看,要么就是你图谋更大。” “但你又没坏到底。” 白悦悦说到这儿,停顿下来,“你以前和我争吵,有事没事就喜欢胡思乱想。但我是真没想过你会怎么样。你这么躺着,难道就不觉得难受啊?你平日里就爱到处乱跑,半刻的闲不住。就算在宫里,得了空闲不想着好好休息,反而带着诸王在华林园里游猎。” “看习惯你到处跑的样子,你这样我还是很不喜欢。” 她又停下来,“所以你好起来。” “要不然,那就不止两个美男子了。” 白悦悦偏向长乐王这一派系,下令将天子身体欠佳的消息封住,决不允许有半点风声走路在外,倘若有半点,那么便是重罪处置,绝不姑息。 皇帝暂时不能理事,诸王们推出了皇后来暂时坐镇。诸王们的算盘一开始是想要皇后在上做个顶缸的,没料到皇后竟然还真的理事了。她听取长乐王一派系,依然照着天子之前留下来的计划行事。 另外她又召见了几个想要回洛阳的宗室,对他们好言相待。 “打了一棍子,又给个甜枣吃。”江阳王回到营帐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酪浆,喝到肚子里,都满满不得劲。又叫人换了水过来。 “果然不愧是太后的亲侄女,这手段怕不是得了太后亲传。” 江阳王喝了一口水,勉强把心口的气给平顺下来,看向一旁的渤海王,“你是怎么想起让皇后出来做这功夫的?” 渤海王此刻也是满满的面色不好看,皇后对那些想要回洛阳的宗室们,之前可谓是厉色,但是到了这会又百般安慰,拿出了朝廷大利,以及天子的颜面出来。又拿着往年北狄南下的事儿,倒是叫他们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们所依仗的是那些宗室里的长辈,那些长辈辈分高年纪大都要脸面,皇后那么一说倒是有点儿不好继续吵着回去,而且皇后姿态已经做足,给一个台阶,也就顺着台阶下去了。 渤海王也没想到皇后竟然就这么顺着杆子往上爬,到了现在,就算他想要皇后赶紧回去,都已经做不到了。长乐王那边已经发现了皇后的偏向,哪怕是为了自己行事能显得名正言顺,也要继续请皇后出来坐镇。 而他们,如今大军行动如前,除非苍天有眼,让长乐王那伙人吃一个败仗,要不然别想有什么转机了。 渤海王现如今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抓住当初的自己狠狠的甩上几巴掌。但说出的话已经不可能收回了。 他内心只想着这会儿天子出事才好,一旦出事就可以都说是皇后和长乐王等人居心叵测,不管如何,那两伙人的名声就已经臭了。 朝堂之上,全都是一片黑。但是就算是黑,也讲究个名声干净。不干不净的,那就天生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更何况天子无子,一旦驾崩,后面还有的扯皮。 这年月,人活着不容易,可是死,那可就太容易了。哪怕是个壮年男人,高热不退个几日,不是变傻子,就是人没了。 老天不会让人等太久,天子若是不退热,也就是这么几日的事了。 渤海王想到这里,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没事,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 高阳王等人照着原定计划领兵出去,白悦悦坐在屏风后,听着那边长乐王等人给她说起战事。 她对这些东西,有自己的一套处置方式。 “行军打仗,形势变化莫测,大王们照着自己的决断做便好。” 白悦悦在素屏后道。 高阳王听得皇后没有在打仗上有半点做主张的意思,不仅没有,反而让他们放手去做,不仅暗暗的松了口气。 “殿下,不知陛下现如今如何。” 素屏后沉默了些许,“还是原来的样子。” 穹庐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小会她又道,“诸位先……” 她话语还没说完,中常侍几乎是滚了进来,连着嗓音里都带着哭音,“殿下,殿下不好。陛下身上又热起来了。” 长乐王等人面面相觑。素屏后传来急切的衣料窸窣声响。 “立即传曲阳子。” 白悦悦这时候也不管那些什么宫廷规矩了,从屏风后出来,和诸王们打了个照面。 “现在还请诸位和我一起前去。” 曲阳子给元茂诊脉,手掌在他额头脖颈等处号脉过后,看向白悦悦,“殿下,最快的便是贫道之间说过的那个办法了。” “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陛下躯体贵重,怎么能经受得起那种行针!” 彭城王出列道。 “但凡有半点办法,老道也不敢这么说。” 这时候一行人齐刷刷看向了白悦悦。 白悦悦牙齿咬紧,拳头握住,“那就依照仙长所言。” “殿下,这不是普通的行针,刺穿手腕,若是将来陛下留下了什么病患,那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可是陛下情况危急到了这个地步,高热不退请问小叔可有什么良策,要是再拖下去,陛下除了什么事,那才是天大的罪过!” 彭城王被倒噎得好半会都说不出话。 他那话其实也算是好意,可谁知皇后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还请仙长行针,” 她看了一眼诸王,“现如今陛下危急,诸位大王想来一定是以陛下的安危放在首位。” 皇后都如此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如果说了反倒是显得他们居心不良。 曲阳子让徒弟把针包取来,撵出一根银针,对准了外关穴扎了下去。 白悦悦见到那么长的一根针扎进去小半,被人撵动引气,又往下动。 她舌头用力的抵住牙关,见着内关穴透出的时候。她狠狠的又加大了那股力道。 引阳通生死桥完毕,曲阳子拔针,针□□。旁边的中常侍小心上前,看着天子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退去了许多。壮着胆子上前,手掌盖住天子的额头。 中常侍察觉到天子额头上的温度,又哭又笑,看向白悦悦,“殿下,陛下烧退了。” 说着中常侍看曲阳子的眼神已经是在看神仙了,这种病来的凶险,就算是宫里那些资历老的医官也没有这等本事的。 白悦悦闻言上来,她一手贴在了元茂的额头上。过了小会,她笑出声,回头对曲阳子,“仙长对我有大恩!” 她弯腰下来给曲阳子慎重的行了个大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5 21:03:20~2022-07-26 21:0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日闲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不过现在完全不同了。 曲阳子哪里会受她的礼, 连连摆手,见着皇后已经先他一步弯腰下来。他连连也折腰下去。 这样就不算是他僭越受皇后大礼了。 白悦悦言语里略带点哽咽,“多亏了仙长, 否则……” 否则元茂那条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知道。 “殿下这话,老道实在不敢承受。老道行医多年, 做的都是为医应当做的。” 白悦悦可不会吧人家说的客气话当真, 换了宫里的那些个医官, 这会儿元茂弄不好都已经提前升天了。宫里的医官谨慎的厉害,行针开方都是循着最不出错的来, 格外的平庸,治病见效缓慢, 若是病重些的,说不定能拖到升天了。 “仙长这话说过了。就算是行医, 本事那也是有高低之别的。仙长这次,我一定记住。” 宗室这边多数人松了口气,高热退了,那么表明人也快醒了。渤海王神色有些怪异, 不过他很快把自己那怪异的面色给藏了起来。 烧退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只要等着人醒就好。 白悦悦守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碗水, 轻轻的滴一些到他的唇上。滋润一下双唇,免得皲裂。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白悦悦到一旁休息,她才靠在上面不久, 就听到了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很轻, 如果不注意的话, 都不会察觉到。 她睁开眼,见着元茂缓缓的睁眼。 白悦悦见状马上起来,到了他身边。 “陛下觉得如何?” 元茂昏睡了整整一日夜,睁开眼的时候满是初醒的迷茫。 他过了好会,眼珠一动看向白悦悦,“我渴。” 中常侍把温水等物都备着,连忙把温水奉上。原本给帝后准备的都是蜜水,但是曲阳子吩咐全都换成温热的清水。若是往常中常侍才不听,见识过曲阳子的本领之后,中常侍麻溜的让小黄门将蜜水全换了。 白悦悦给他喂了水,见着喝完一杯,他还继续要。白悦悦道,“缓一缓,曲阳子说水食等物你不能进的太多太快,否则肠胃又遭受不住。” 元茂看她缓缓的眨眼,像是过了好会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他转而一头靠在她的腿上。整个人像个孩童一般,依赖眷念的靠着她。 白悦悦一手抱住他,“我让曲阳子过来给你看看?” 元茂摇摇头,白悦悦点头,“也好,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很虚弱。还是先休息下为好。” 她坐在那儿,让元茂靠在她身上。 “我以为这次我要死了。” 过了好会,元茂才开口说一句话。 “啊呸。”白悦悦毫不犹豫的呸呸呸了三声,“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元茂笑笑,“是真的。” 曾经感受过的病重的苍白无力,将周身全都严严实实的笼罩住。他整个人像是在裹挟在汹涌的波涛里,完全不由自主。 “我偶尔有那么点清醒的时候,浑身也动不了,哪怕就算是睁开眼也不行。” 元茂看向她,“我那会觉得,说不好自己恐怕是真要出事了。” 白悦悦轻轻捏了下他的脸,“那现在没事了。曲阳子已经把你给治好了,接下来你就不要再劳累了。他之前给你号脉之后说,你是精气神耗的太多,虽然筋骨强健,但也只是个虚架子,所以才会经受不住寒邪。” 第201节 元茂点头,他眼睛舍不得闭上休息会,就是要在她脸上身上看。这一次无异于死里逃生,不管如何他都舍不得闭上眼。 他贪婪的望着她的面庞,哪怕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也不放过。 她每个微笑,言语里每个语调,都让他欢欣。 “所以这段时日,你不要操心,操心最耗费心神,你如今就是要把精气给养回来。” 元茂乖巧的点头,生死面前,其他的都是小事了。他经历过两次,若是说之前他还要事事亲力亲为,那么此时,他不会也不敢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人只有活着才能操控一切,拥有一切。死了,除了一个空名头,还有那如同山一样高的封土庙宇,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那象征身份的土墩子,说白了都是给活人看的。死了就是死了,连半点用处都没有。 “我听悦悦的。” 怀里的人如今是难得的老实乖巧,不管她说什么都是点头答应,原本她提起来的一肚子火,在这会也干干净净。 她给他喂了一碗粟米羹,如今他才醒过来,什么酪浆还有肉食,几乎都难以克化,只能先用点五谷杂粮来补充一点元气。 喝了粟米粥之后,元茂倒是恢复了些,看着精神也比方才好多了。 中常侍这会儿犹豫着过来,“陛下,长乐王等几位大王求见。” 白悦悦皱了皱眉,诸王在这个时候过来,想都不想都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看看天子到底醒了没有,二个也是让天子继续掌事。 元茂才醒过来,哪里经得起这么耗心耗神的。 但人必须得见,白悦悦叫人拿了参片让元茂含在舌下。 外面的人进来,见到帝后,略略愣了下,下跪行礼。 “你们来,应当是为了这一日夜的事吧。” 元茂含着参片,感觉比方才有气力了些。 “回禀陛下,正是。” “朕已经听皇后说了,这一日里其实也将事安排的差不多了?” 的确差不多了,皇后出面让宗室们为中军护翼,向三面扩散,遇见北狄,他们自己完全出击,自行其便。 可这个和天子的作风不太一样,所以先来见见天子。 “那就行了。”元茂闭上眼,“既然都已经安排妥当,那就去做吧。” 元茂又睁开眼,“朕也觉得你们不会让朕失望。” 说罢,元茂抬手向外挥了挥,让他们退下。 长乐王一派的人彻底的放松下来,当初天子的情形看着有几分危急,所以和皇后结成了临时的同盟。天子醒过来,那么也要往天子面前过一过。如今天子表示赞同,那么此事也就是定下来了。 渤海王看着前面几个亲王的脚步轻松,一时间心情颇有些难以言喻。 他原本还打算浑水摸鱼,看来是想都别想。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天子醒来是与天同庆的大好事,他要是脸上露出什么,被人抓住了把柄,往天子那儿一告,那可就是真的麻烦了。 不过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天子竟然认同了皇后的做法。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渤海王脚下一顿,身上也打了个寒颤。 难道天子对皇后的放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诸王退了之后,白悦悦也不说话,抱着他坐着。 “这事你做的很好。” 元茂开口道,事情大致经过,他也听中常侍和他说过了。 “若是真的仍由另外一伙人,退回关内返回洛阳。朕哪怕醒过来,都能被这群人给活活气死。” 元茂一头靠在她的怀里,“朕的脸面算是你给保全的。” 白悦悦笑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那些人请我过去没安好心。不过他们不安好心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能把事做下去就行。有人想回去,可是还有人想要看看究竟,毕竟他们出来手里也是有功劳的,若就这么回去了,功劳就算是砸在手里。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呢。” 元茂静静听着,他拉住她的手摇了摇,“看来,你是出师了。” 借力打力的这一套,她用起来虽然有点儿生涩,但都奏效。 白悦悦听着莫名觉得他话里有话。 “我这身子还要养上一段时日,经过这次,我也不敢乱来。所以要悦悦你帮我。” 白悦悦张了张嘴,她才要说什么,元茂就像是料到了她会说什么一般,“处理这些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把事务分一下,若是真的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朕。” “可是,不是还有诸王在么?” “他们啊……” 元茂仰首枕在她的膝上,摇了摇头,“朕倚重他们,但是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包办所有的事。他们人多,且有时候各怀心思。朕昏睡的这段时日,他们不就是那样么。” 他内心里还是有帝王的多疑,宗室他会重用,但关键时候,他还是寻向了她。宗室们离他近,他们有自己的心思,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能压制的时候,自然能将这些放置在一边。他需要静养的时刻,这些宗室们心里打的那些主意,就不合时宜了。 所以他就把事交给了她的手上。 白悦悦脸色古怪,“这……真的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元茂反问,他开玩笑的问,“难道悦悦打算提拔恒郎?” 天知道现在恒郎到现在还在中书学里读书,白悦悦根本就没有半点放他出来的意思。 “当然不是。” 元茂点头,“那不就行了。” 白悦悦莫名其妙的被元茂摊派了活计,而且也必须得上。元茂如今大病初愈,高热退了,但身体依然还虚弱,不静养的话,怕不是救回来的人又要去了。 她再一次坐到了素屏后,只是这次和上回不同,上回她是被诸王们抬出来的,拉一派打一派,完了还给被打的那几个好声说几句。 不过现在完全不同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6 21:05:44~2022-07-27 21:0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迫改名的成西 10瓶;没病你就走俩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有点意思。” 宗室们的脸色一时间堪称精彩, 上回他们请皇后出来不怀好意,结果被皇后三下五除二的给收拾的干干净净。如今天子醒了,想着请出来的这尊大佛好歹可以回去了, 谁知道天子让她在这儿。 “各位叔伯。” 素屏后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仔细听还能听到她话语里柔和的笑意。可惜众人不怎么能笑得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皇后代天子坐镇,皇后身边的那一群中官还有女官们, 格外的耻高气扬。连带着背脊都比平日里要挺拔不少。 诸王见状, 不管乐意还是不乐意, 都还将重要事务说给她听。 白悦悦对此并不主动拿主意,她让两派的亲王自己去商量出一个对策出来, 等到这边的事处置完,她再去处置其他的。 等到忙完, 白悦悦去看元茂。 元茂难得清闲,却颇有些闲不下来。可要是再和之前那般, 这条命可以提前交代出去了。 元茂无奈,只能寻来曲阳子,问他求得一点精心的法门。 可惜那些修行法门就算被他念叨在心里,原先的杂念被扫出去, 却又有新的生出来。 “皇后呢?”元茂喝完药之后问中常侍。 中常侍把他手里的药碗接过来,“现在殿下怕是还在和诸王商议,一时半会的怕是过不来。” “可是你方才说, 皇后不是很快就该过来了么?” 这反问让中常侍顿时间哑口无言,他说那话就是哄哄天子, 没想到天子这会竟然和孩子一样,竟然当真了。 “殿下来了。”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 外面的小黄门进来传话。瞬时中常侍觉得自己得救了。 只见着皇后脚步轻快的从外面进来, “陛下药喝了没有?” “那些药下喉都不知道多久了。” 见到白悦悦来了, 元茂就把中常侍给彻底的丢到一边。 “药苦死了。但是又不能喝蜜水,说是会影响药效。” 元茂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蹙眉。 白悦悦在一旁看着,让人又送来点清水,“那就喝点水,把嘴里的苦味冲掉就行了。” 这回答显然不能叫元茂满意,他双眼盯着她,“如此便行了?” “自然还是不够的。”白悦悦道,她看他,“我可准备了不少事来问陛下。” 元茂点点头,“朕早知道了。” “我算是知道,义正严词是个什么样子。两边都拿出自己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正人君子的架子,说自己是对的,说别人是错的。” “头疼不知道怎么办?” 元茂反问。 白悦悦摇头说不,“感觉有点儿像大市里的商贩吵架。就是觉得诸王们的用词文雅的多,骂人都不带脏字。” 元茂笑出声,“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怕是要气得脸红脖子粗。” “所以分不清这里头的对错好坏?” 白悦悦又摇头,“他们一个两个说得振振有词,各种兵法直冒,听着倒是很有道理。要说挑出什么错,一时半会的还真难挑得出来。但是在战场上,到底谁错谁对,也很快看出来。” “就算言辞说得再漂亮也没用,能行得通的,才是厉害。” 元茂听着,含笑点头,“倒也是。” “用兵上就是如此,打赢了就是打赢了。孰优孰劣沙场上来回几次,根本瞒不住。” 他说着看她的眼神颇有些稀奇,她对朝政军政了解的不多,但临场倒也不惧什么,还能有自己的一些聪明。 第202节 “是啊,嘴上说的漂亮,别说朝堂上,就连宫里都能抓出一大把出来,而且各种还能说的不重复。” 她又看他,“都怪你。” 这话来的突然,颇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元茂还是头回被人说这种话,不由得整个人都从隐囊上起来。 “要不是你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至于现在这样么?” 元茂苦笑点头,“这还真是我的不是。” “我以为我年轻,一场雨根本不算什么。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值壮年,的确十分的年轻健壮。也有任性的本钱,他哪知道本钱早就在之前被他挥霍光了。 “二郎跟着你一块淋雨,也病了,只是不敢让人知道,私下里请人把脉看病。” 白悦悦没好气的看他,“你看看,还真不把草原上的风雨当回事。” 元茂面上越发的老实,“我的确自作自受了。” 他这满脸的认错模样,白悦悦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拉过他的手,去看他手臂上扎针的地方。曲阳子行针很险,一旁看的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低头看,元茂的手腕上已经看不出有行针的痕迹了。 “我听旁人说,当时是你力排众议,要曲阳子给朕通外关内关退热的。” 白悦悦点头,“我原先也不敢,毕竟把天子的手腕给扎穿,谁敢有那个胆子。” “那为什么后面就敢了?” 元茂满是好奇。 “原本曲阳子用药,高热退了点,我也不敢一来就冒那么大的风险。但是你病情加重了。与其看着你出事,倒还不如豁出去赌一把。” 元茂静静听着,他手动了动,覆住她的手掌,“这几日你辛苦了。” 即使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但元茂也不是傻子,也猜的到内外暗潮涌动,压在她身上的千钧重担。 白悦悦说起来,感觉那几日和过了几年似的,虽然都还记得,但像是过了几年那般久。 “我以后不会如此了。” 元茂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白悦悦看他,意识到他似乎觉得她这几日似乎是吃了不少苦。 其实严格说来,她除了在担心他真的上天之外,其余的事,尤其宗室要请她出去坐镇,开始的时候紧张了下,接下来的全是满心的兴奋。 望着元茂那张深情面孔,白悦悦决定还是让他继续这么认为下去。 “陛下要不要再睡会?”白悦悦见着他脸色比两日前好多了,但比起平常人还是有点差。 “曲阳子说,睡眠多了,也好补气。” 元茂摇摇头,“不了,我自小到大都没睡那么久,睡多了头昏脑涨。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元茂见白悦悦面上有些许迟疑,“难道你陪我一会都不行?” “今日诸王们说了不少事,我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要不然显得我们俩就像是随便他们办事了。” “我还活着,他们敢如何?” 元茂的脾性一时间上来了,“他们自己出去打仗,打赢了那边好,朝廷有封赏。若是打输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那便是他们自己本事不济。” 这话说得可真是半点情分都不留,他现在不管不顾的,就是想她在自己身边陪着。还拿起自己来做例子,“我在宫里的时候,不管政务如何繁忙,也没有冷落你。” 白悦悦满面怀疑,“是么?” 这话让元茂委实很是心虚,她平日里有自己的乐子,就算他忙于公务,不能顾及她,她也能自顾自的开心。仔细想来,就算没有他,她也能把日子过得开开心心。 “再说了,你要做的是统帅,行军打仗是他们的分内职责。” 白悦悦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 “今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元茂拳头轻轻压在唇上,掩饰了下方才的尴尬。 要说有重要的事,还真有。 就是几个亲王出击,还有收拢其他投靠过来的部族。 元茂静静听着她说,“高阳王临兆王等已经带兵出去了,至于前来投靠的部族,由长乐王去安置处理。” “小王等人就算想要见到天颜,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有时候,拖他们一会儿,反而还会更加感恩戴德。” 元茂笑了一声,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弹了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他又压低嗓音,眼底都是笑意,“有点意思。” 白悦悦反手在他手掌上拍了下,两人双目对上,又笑起来。 中常侍领着曲阳子过来,天子的脉象每日一诊,现在正是诊脉的时候。 曲阳子听着天子的笑声,点了点头,“陛下心情舒畅能好的快。” “这全都是皇后和仙长的功劳。” 元茂握住身边人的手,含情一笑。 天子相貌柔中带刚,肃穆起来,也是不怒自威。但此刻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哪怕在人前也要拉住她的手。 白悦悦回头冲元茂一笑,元茂得了她这一笑,越发来劲不愿意松开了。 元茂去看曲阳子,“仙长的功劳,朕一直记在心里。这次回去之后,朕下令给仙长修筑三处道宫,并以道长来统御天下道士。” 朝廷里一直都有掌管天下僧尼道的官职,这些官职一般委任的也是僧道。 “一处就行了。” 曲阳子面上有些难为情,“人老了,也管不住那么多地方,贫道也只想带着自己那几个徒子徒孙有个地方弘道而已。” 真心还是假话,元茂分辨的出来。 元茂见多了各种想要往上爬的人,曲阳子这种还是头回见到。 “仙长才是高人啊。” 外面渤海王几个听说皇后在里面之后,众人面面相觑小会,听到中黄门道一时半会的恐怕天子是见不了他们。 听到皇后在,诸王们互相看了看。他们也不是有什么要事前来,只是想要天子收回让皇后坐镇的成命。 一时间诸王们一窝蜂的散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7 21:01:31~2022-07-28 21:0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朕以为阿叔这种君子,是不会纳妾的 渤海王和几个亲王回到了营帐里, 一群人脸色都颇有些精彩。 皇后受宠他们都知道,天子被皇后管得严严实实,后宫空虚不说, 就连临幸个把宫人女官什么都从未见过。这在元家男人里头可谓是难得一见。 他们这些人,就算和王妃感情如何好,也总有那么几个妾室, 只不过不会宠爱侧室过头。以至于正妃脸上无光。男人么, 哪里会没有点花花肠子。 可天子说没有就没有, 简直就像是汉人典籍里赞美的那些个正人君子,品行端正且不二色。 君子之所以会被追捧称赞, 是因为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这种人结果就出现在了天家。 以前只是把皇后带着, 现在形影不离了。弄得他们想要请天子让皇后退回去,都开不了口。 皇后就在天子身边, 谁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怕不是要被她给记恨于心。他们和天子比不上皇后那么亲近,尤其皇后还可以在那儿吹枕边风。 到了营帐内,叫侍从取了水喝了几口, 有人幽幽道,“看来这白家是命不该绝,还能富贵个几代。” 其他人默默无语, 坐在那儿不言语。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有人嗤笑一声,“说起来, 这家的男人没几个是多少本事,生孩子倒是厉害。还真让他们给生出了一个能行的。”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白家原本就不是什么让人看得起的家族, 既不像士族那么源远流长, 祖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一家子男人, 干的最好的活儿就是生孩子。下面的一代也都是吃喝玩乐的废物,除了一张脸,还有那一身楚楚衣冠。可真没看出来还有哪里像个人了。 古来太后执政从来少不了娘家人,太后执政却没用过娘家人。娘家兄弟的作用就是给原本人丁单薄的家族人口繁盛。 这家子连着两代都是不学无术,上面的父亲只顾风流快活。下面的子弟们也是跟着有样学样。 算得上是诸王口里调侃的对象,他们暂时不能拿皇后如何,不妨碍他们拿外戚来说几句嘴,纾解一下心里的郁闷。 “差不多该出发了。” 有人突然道。 他们这会是忙里偷闲,一大堆的事等着他们去做,尤其这打仗,他们也要领军。能去天子那儿说几句皇后的事已经是挤出时间,其余的没有别的时间了。 单于在没有和魏军对阵的这段时日,和几个前来趁火打劫的部落打了几次,输赢都有。魏军在观望一阵子之后,改变了之前观望的做派,开始出动出击。 单于本部,还有左右贤王以及其他小王,也开始和魏军来回迂回。 诸王出去一段时日,陆陆续续有战报回来,好的不好的,全都交到了白悦悦这里。 白悦悦带着这些,直接去了元茂那儿。 元茂还在修养,亏空的底子太多,也亏得有曲阳子在,才保住命。 生死边缘回来一趟,元茂完全一改往常的作风,愿意老老实实休息。她到的时候,见到那只策步送上的猫正在元茂脚边转悠,一边转悠一边叫。叫声娇软,元茂好笑的抬了抬脚,只见着那只猫干脆抬起下巴,在他的足袜上来来回回的蹭。 这猫媚态十足,看的人发笑。元茂又笑,听到声响看到白悦悦领着女官进来。 “这猫怕不是要闹了。” “闹什么?”白悦悦很奇怪的问,她多看了猫好几回,没见着有半点上蹿下跳的功夫。 元茂忍不住笑出声,“我的意思是,它思春了。” 这话一出,白悦悦身后跟着的女官都忍不住面红了下。 第203节 白悦悦咦了一声,她去看还在蹭元茂腿的猫。“可是我听长御说,猫儿闹春不都吵的厉害,我没见着它到处乱叫,平日里吃的也不少。怎么是思春。” 元茂看她满脸的不可思议,笑声更大了。原本在蹭他腿脚的猫,看到了白悦悦进来,掉头去蹭她,猫才掉了个身,就被元茂捏着后脖颈提了回来。 “这又是怎么了?” “一只公猫,这个节骨眼上跑你那儿撒娇献殷勤,能是什么好事?” 元茂把手里的猫交给一旁的中官,满脸正经。 白悦悦对此好半晌无言以对,她让女官把那些军政的事放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不一会的功夫看完了。 “不算太紧要。” 的确不算太紧要的,白悦悦坐到他的跟前,“彭城王,高阳王,几个颇有斩获。江阳王上回跌了个大跟头。这次也还没拿到什么功绩。” 江阳王的亲兵和亲信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亲兵和亲信,没有个五六年都出不来。 “他自找的,” 元茂盘腿坐起,对着中官们展开的地图,地图上有几个标识,是如今诸王们所在的位置。 “罢了,让他们去。” 元茂手指在那几个标识上滑了一圈,又靠在隐囊上。 “我这个皇帝最大的作用就是坐镇中军,以及震慑北狄。如果全都靠我来指挥作战,这么多人到了这个地方,只会臃肿不堪,反应迟钝。让他们自己去也好。” “悦悦不是说,真正的才能要到了用得上的地方,才能看得出来,是不是有真才实干。” 元茂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这次就正好是机会。” “宗室里的人才,尤其将才,还是越多越好。” 白悦悦听得他这话里满是感叹,“那我觉得,这次你一定能好好的高兴一番。” 元茂笑了,“我也觉得。” 他看完了地图,中官们把那些东西都收拾下去。 “长乐王这次没有跟着江阳王等一道,倒也有些可惜了。” 长乐王在征战上也可圈可点,是个让人赞叹的将领。 元茂有些意外,她自从被他强行召入宫之后,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长乐王。这还是她头回提起来。他听出她口中的惋惜,摇了摇头,“不可惜,这里也需要有身份足够的人来料理事务,二郎六郎几个年纪太轻,办事毛手毛脚,还缺点历练。江阳王私心太重,留他下来,反而还会抱怨连天,事到了他的手上,究竟能办得怎么样,谁都不好说。” “何况我看到他,我自己也头痛,不如打发出去,让他自己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元茂看向她,“更重要的是,我已经下定决心让他为尚书令。尚书令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到这一步,可以了。” 白悦悦明白这话下的意思,所有臣子的位置,最好是符合君主心中的预想。若是超过了,君主的疑心便难免的生出来。 她点点头,道了一句知道了。 元茂对中常侍道了一句,“把长乐王请来。” 很快长乐王就来了,行礼之后,元茂叫人给长乐王搬了个胡床让他坐下。元茂靠在隐囊上说起了这些日子前来投靠的北狄部落。 魏军和单于等部已经完全的撕开了脸皮,而单于不仅仅要和魏军作战,还要应付其他王族里撕咬他的人。一时间分身乏术,颇为艰难。 单于这样的情形,草原上的人都会看。见到魏国强大,带着部属以及牛羊等,前来依附。 对此,魏军自然是要将姿态做足。长乐王出面来安抚安置这些人。 元茂问的很细致,他不像一个正在养病,把事务都交给皇后的人。连投靠来的小王叫什么名字,什么岁数,手下的人到底如何,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长乐王越发的谨慎,对答如流。 一番问完,元茂听长乐王的回话,都很周全仔细,十分满意的颔首,“朕就知道,将这些交给阿叔,是绝对错不了的。” 天子的这一声阿叔,真的是重若千钧,天子可以用来表示亲近,可是臣下要是当真了,并且还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哪怕就蠢的可怜。 “臣不敢。这些人也是仰慕陛下的威仪,所以才前来归化,臣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而已。” 元茂笑了笑,对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听说最近有人给阿叔送了书信过来?” 长乐王心头一跳,面上维持如常的神情,“是。是家书。” “可是洛阳王府里有什么事?” 长乐王点头,“是内子送信来,说是府内侍妾诞下了一个女孩。” 这话从喉头里说出的时候,他头低的更低,不敢去看去看天子旁边的人。 元茂一愣,下刻他大笑,笑声舒朗,像是什么压在心头上的重负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 对于天子这突如其来的高兴,就算长乐王这种在朝堂上多年的人也看不明白,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的疑惑。 “朕以前没有听说过阿叔有侍妾。朕以为阿叔这种君子,是不会纳妾的。” 他看了一眼白悦悦,话语里暗藏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话问得长乐王有几分难堪。亲王们哪怕和王妃夫妻情深,都会有几个妾室。平日那些妾室无关紧要,又没有和正妃一样出入宫廷和皇后跟前,无人知道才是正常。 “一个侧室,实在不值得让陛下和殿下知道。” 白悦悦见他都已经到脸上都能看到窘迫了,出来打圆场道,“我都不知道阿叔添了女儿,这是好事啊,女儿乖乖巧巧,可见阿叔将来有福呢。” 她笑道,“等到回洛阳了,我一定要亲自看看她。” 作者有话说: 元茂:嘿嘿嘿嘿好开心感谢在2022-07-28 21:03:54~2022-07-30 21:0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猪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难道天子真的养病养得都虚掉了么? 白悦悦此言一出, 元茂也过来看她。眼神里颇有些古怪,白悦悦看见,满是疑惑的看过去, 元茂才和她双目对上,随即掉转回头。而那边的长乐王显得越发有些窘迫。 这窘迫让白悦悦有些莫名其妙,家里多个孩子是好事, 也不知道长乐王为什么会是这个姿态。 “那就说好了, 等到阿叔回洛阳, 可一定要和王妃说几句,到时候带到宫里来给我看看。” 长乐王头颅微抬, 又俯首下去道了一声是。 白悦悦望着长乐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很不解的去看元茂, “我那话方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平日里就算是王妃公主这种外命妇,也没见得有人把家里的孩子带到她面前。她也从来不去主动去见这些亲戚家的小孩。如今她主动要见长乐王的女儿, 照着道理长乐王应该高兴才对。 元茂摇头,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会,没从她身上寻到半点不寻常的地方,“没什么不对, 是他不对。” “悦悦喜欢他家的女儿,到时候让王妃带进宫给你看看。” 元茂整个人都靠在凭几上,整个人显得几分闲散。 “说起来, 连长乐王都有女儿了。” 他话语里有几分感叹,白悦悦暼他, “陛下也想要孩子了?” 元茂的神情顿时间有些一言难尽,他原本放松的躯体都有几分紧绷, 眼睛也看向她, 带着几分闪烁和躲闪。 “罢了, 朕的话,听天由命。” 白悦悦也不安慰他,盯着他把药喝完之后,继续去做手头的事。 “你不再陪陪我?” 元茂见白悦悦起身离开,连忙出声。 白悦悦有少许的无言以对,“陛下,我手里事不少呢。就算有长乐王等宗室在,还是忙不过来。” 她见元茂又想要说什么,干脆和哄孩子一样的哄他,“你喝了药,先看看书,再睡一觉,到时候我差不多也就回来陪你了。” “我不是孩子。”元茂留下一句,又道,“那你早点回来。” 白悦悦只觉得好笑,皇帝身边不管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人,走到哪儿都是人,哪怕这个时候正在封闭消息疗养,身边还是有那么几个亲近的中官陪着,算不上孤孤单单。但白悦悦从他那言语里听出了点惆怅孤寂的况味。 她再三保证自己一定处理完手里的事,就会赶过来,元茂这才放她走。 外面要说一刻也不安宁,那也没有。她没有元茂事事躬亲的习惯,事情该谁做,就谁做。做好了奖赏,做不好了就罚。但在打仗的时候,需要时刻关注四周的动向。这一番下来就有些累人了。 白悦悦翻开送过来的公文,仔细看到底,斟酌了一番之后,拿起笔在上开始写回复。 北狄人在魏军和内乱下,自己先乱哄哄的乱成一团。尤其那些小王先吃了败仗之后,而且不仅仅是吃了败仗,手下的兵马牧民相继四处奔逃,自己还在逃亡的路上被魏军给抓住,捆成了粽子作为战俘送到了魏帝所在的中军。 元茂正在养气血的时候,喝了曲阳子开的药,人比较嗜睡。有时候不大不小的事送到元茂面前,发现天子已经睡下的时候,就来告知皇后。 反正皇后如今暂代天子料理政事,人所周知。再说天子和皇后已经这般,也不会出事。 白悦悦知道后,坐在屏风后,“既然抓来了,和他们的那些王子以及阏氏一道送往洛阳,于洛阳城中游街,而后该如何就如何吧。” 白悦悦不好杀,对杀人也没什么兴致。元茂这儿除了刚开始杀了单于的那个儿子,将其首级挂在高门之上震慑北狄之外,对于其他被活捉的北狄贵族,也没下什么死手。 将这些贵族战俘拉到洛阳大街上游街示众,向天下宣示魏国的强大。 然后照着罪人家眷处置,男人若是运气不好可能要净身阉割入宫,好点的去到宫廷马场做个马奴,女子入掖庭为婢。 屏风那边的宗室们也全都点头,长乐王道,“臣等将这些人送回洛阳。” “另外左贤王的弟弟别真率众前来归伏,这次怕是需要陛下亲自出面。” 左右贤王仅此于单于和太子之下。如今太子已经死了,老单于忙着打仗,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再立一个太子。左贤王的弟弟在这个时候,显得有那么几分重量。 长乐王和几个宗室再去就有些不太合适。 白悦悦在素屏后点头,“这个我知道,我会和陛下说的。” 白悦悦起身去了元茂在的穹庐,曲阳子的药喝下去,效果很好,但是让人沉湎于入睡。 元茂曾经偷偷停过,谁知依然是照样困乏。曲阳子知道之后,说嗜睡不是药汤的作用,只是人身在自己休养生息补充元气。 元茂听后这才又老实喝药睡觉。 第204节 穹庐里安静的厉害,中常侍看到白悦悦来,躬身行礼,然后手指从袖子里抬起,轻轻的点了点。 “陛下还没醒?睡了多久了?” “卯时的时候起来过一会儿,还和仙长一块练功呢。然后从外面回来用了早膳之后,就觉得困乏睡下了。” “陛下这段时日睡得多,脸色看着也比以前有气色多了。” 白悦悦点点头,她到元茂床边坐下。 以前在宫里,都是她卯时起来,他比她起身早。现在两人已经完完全全换了过来。 元茂熟睡和醒着的时候不一样,侧身躺着,锦被都被他扯到了一边去。 白悦悦见状,把锦被给他拉上。 被子才盖好,原本躺着的人动了下睁开眼。 “我吵醒你了?” 元茂望着她,满脸高兴起来,“你回来了?” “我的事还没做完呢。” 白悦悦知道他以为自己手里的事务都已经处置完了,果然见到元茂脸上瞬时一片空白。 “我来是有事和你说,左贤王的亲弟弟别真帅部过来,照着规矩,应该是好好礼遇一番的。” “所以我来?” 元茂点了点自己。 白悦悦点头。 “这个应该的,是该见见他。” 元茂盘腿坐起来,见着白悦悦正仔细看着他,“看我做什么。” “感觉你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的确好多了,元茂偶尔晨起梳洗看镜中的自己,也觉得面色好了许多。只是每日起身,身边空空荡荡,他已经习惯了每日睁开眼就见她在身边。 “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听曲阳子的意思,说我这身子其实已经有了隐疾,只是体内阳气元气不足,所以一直都藏得好好的,没有发出来。这次全都一块出来了。” “也好,早些时候出来,总比到时候病入膏肓强。” 白悦悦嗔怪的握住他的手,“你年纪轻轻,说什么呢,可不许说这些话了。” 元茂说那些话,就是等她这一句,听到她说了,顺着她的话点头,“那就不说了。” 穹庐之外,江阳王渤海王,看着高阳王陈留王等带着亲信走过。他们这会胜败仗都打过,不过比起高阳王陈留王,就没那么好看,尤其他们之前有过大错,能功过相抵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至于其他那是什么都没捞着。 他们先去看了别真,别真和妻儿们住在一个穹庐里。 别真见到有亲王过来,连忙相迎,两人过来也只是例行公事。 说了几句场面话,江阳王看见和别真阏氏坐在一起的几个少女。别真一副草原人的粗犷长相,但是坐着的少女,倒是有一个长相还算不错清秀。 “陛下已经有亲自接见你的意思。” 江阳王道。 别真喜出望外,立即用北狄人的礼仪道谢。 “先别急着谢。”江阳王摆手让他起来,“毕竟你远道而来,光凭着陛下见你,恐怕一时半会的怕是不能立即站住脚。” 江阳王眼睛看了一眼阏氏身边的少女。 别真马上会意,“这自然的,既然前来,我当然也准备好了礼物。” 江阳王见状满意点头。 皇后得宠对他来说不是好事,来个人撼动一下也好。都是男人,男人哪里不喜新厌旧的。多出几个新人,把水搅浑,那是最好不过。 元茂在三日后亲自接见了别真。 元茂对别真十分礼遇,入夜之后还有宴会,别真酒过三巡,起身到穹庐的中间单腿对元茂跪下,“下官是草原上的放牧人,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为陛下准备了这些。” 说罢,他拍了拍手,只见着好几个盛装打扮的草原少女过来。前头两个是他的女儿,后面的几个都是从他的部民里挑选出来的。 这次别真向魏军送了不少的牛羊,另外还来了这么一出。 下面的江阳王往上看,见着上首的天子面上带笑,看不出想什么。别真殷勤送女,为了安抚起见,也要收下来。 他唯恐天下不乱。只听天子颔首,“正好,皇后那儿少了几个草原来的姑娘,这几个小女娘来的也正好。” “陪着她跑马,说说草原上的趣事。” 一时间别真听着天子的话,粗犷的脸上浮现浓厚的迷惑。 江阳王也跟着别真一块面露不解。 难道天子真的养病养得都虚掉了么? 第148章 如果你觉得不当讲的话,那就别说了。” 哪个男人不偷腥! 江阳王坐在那儿, 脸色和那边的别真一样可谓是精彩。 周围一圈的宗室们也大感意外,平日里被皇后看着也就罢了。现在别人正大光明的送上门的,就算皇后看到了, 也不能如何。 皇后就坐在天子的旁边,暼了元茂一眼。又去看那些少女。 下面一群宗室都小心的扫过上面的两个人。 这时候天子已经下了最后的决断,“就到皇后身边服侍吧。” 这到皇后身边服侍又能有什么用处! 可是别真说不出话来。他就是来投靠的, 既然是来投靠, 那就得做出投靠人的姿态。漂亮女儿原本就是他要送出去, 换得自己一家子的安定的。现在魏帝把女儿们给塞到皇后身边,别真也没胆子对魏帝说一个不字。 他坐回到自己的席上, 郁闷的一言难尽。 元茂望见别真那满脸的憋屈和不解,只是一笑没有半点安抚他的意思。 白悦悦不喜欢这种宴会, 过了小会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皇后一走,宴会上顿时活泛起来, 开些男人之间的笑话。 “陛下,”离元茂近的宗室见皇后走了,靠过来满脸不解,“方才陛下为何不把那几个女子收下来?” 元茂一笑, “人家前来归附,不可趁人之危。” 他手里持的杯子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酒水,而是药茶。药茶的草木芬芳从青瓷杯里盈盈袅袅而出。再加上他那副正气浩荡的模样, 端的在场的就只有他一个正人君子,旁边的全都是色中饿鬼。 宗室被他这正气凛然给堵得好半天嗓子眼都没能冒出别的词来。 这前来归附的, 送上美人不就是想要求得庇护,这又有什么? 可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和天下第一君子似的天子, 他们只能慢慢坐回去。又很羡慕的看了一眼正在离开的少女们。 草原上的女人, 身材面庞再好看,出身再高,也带着点儿粗糙和粗犷。比不上洛阳的陌上女郎。但是打仗在外,又不愿意自降身份去和那些随军的军伎混在一块。就算比不上,也觉得有一股难言的野趣。 白悦悦不耐烦在那种宴会上久留,呆了一会就回来,让女官给她准备了另外的膳食。她这段时间和宗室们打交道多了,除了长乐王之外,其余的人和她明里暗里各种不对付。平日也就罢了,吃饭的时候,她就不愿意勉强自己了。 “陛下这次让那些小王之女过来侍奉殿下,想来心里全都是殿下。” 女官说到这个喜上眉梢。 其余的宫人们也附和。 白悦悦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安静小会,自己把膳食用完,和法真说了一会吐纳养生,元茂回来了。 法真见状马上告退,元茂自顾自的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 “现在入夜还是有些冷。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用手炉?” 白悦悦坐在床榻上,见他将手里的大氅扔到一旁,“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今日陛下亲自接见别真,我还以为少说要后半夜才能宾主尽欢呢。” “后半夜?”元茂声量提高,带着点儿好笑。 “我如今可没有那条命去和一个北狄小王耗。曲阳子说,我阳气之前被我自己乱来,已经耗费了大半。人能活着就是靠着与生俱来的这一口阳气。阳气散了,那才是真的神鬼都救不了。” 元茂高热昏睡几日,再次醒来,无比珍惜自己的这条命。 “饮酒暴食都是扑灭阳气的,我疯了才拿和他们一块去熬。” “再说了。”元茂话题一转,他看向她眼波横荡,“我早些回来,正好可以让你免于独守空房。” 白悦悦牙酸的几乎都要倒掉了。 那还真没到这份上,元茂不回来,她最多就是自己睡大觉,自己一个人能占掉整张床榻,也是很美滋滋了。 她往隐囊上一靠,神情里都有些疑惑,元茂见她不搭话,顿时有点尴尬,为了挽回自己最后的一点颜面,干脆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过来。 “说,说你想我了。” 元茂一手桎住她的腰身,话语和手臂上都是毫不掩饰的霸道。 这才多少时候没见面,就闹腾着说这个了? 白悦悦眨眼,她嘴唇才张开,元茂俯身下来,将她的呼吸都攫取掉。 他唇齿里留着药茶的浅淡苦涩,霸道的直接闯入将牙关撬开,又辗转缠绵的深入。 白悦悦晕头转向里,被他轻轻压到了床榻上。 她的手轻轻的落到他的脖颈上,然而元茂轻轻重重啃噬了她的耳垂后,翻身到另外一边。 白悦悦犹自有些回不过神,她两眼盯着头顶的帐顶,过了好会,她转头去看元茂。 元茂面上绯红,伸手过去,还能察觉到他身上的热意。 “过一段时日,”元茂感觉到她的不解,解释道。 白悦悦很是了解的点头,毕竟这段时日毒在养病,元茂在床笫间,要么不做,要么就弄得时间很长。这种事也是要考验体力,要是弱点只能有心无力了。 她往他身上看了一圈,很是理解。那一眼看的元茂莫名的心中发凉。 “我……只是还在养病。” 元茂想起曲阳子这段日子和他说,一定不能纵欲。纵出去的是自己的精血。身体强壮的都要掂量一下,更何况他如今这般。如果一意孤行,那么等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第205节 曲阳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肃穆,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元茂也听得认认真真,表示一定会身体力行。 到了如今,哪怕身体里有火在烧,他也只能憋住。 忍一时风平浪静。 元茂默默的心里念经,魏国好佛成风,皇室也大兴土木修建寺庙。外面的高僧也时常进宫宣讲佛法,他也会佛经。结果一番念叨下来,还是没有太多的用。 果然他只是个红尘中人,而不是修行的圣人。 元茂瞥见白悦悦翻身在床榻上,两腿翘起来,脚踝俏皮的靠在一块儿。 她双臂压在下巴下,看着他的眼里有光。 那光落到了他的心底,下刻他犹如爆发的猛兽,整个人扑了上去,将她完全的拥在了怀里。 白悦悦两手放在他胸口,还没来得及使劲,他就已经熊熊的亲过来了。 他的嘴唇落下来的时候要有力的多,她很迷茫的挣扎,等他的头颅都埋到她的脖颈里,她一边倒吸气一边很不解的问,“方才不是说不能的么?” 脖窝里的那颗头颅顿了下,随即覆在她身上的整个人都倒向了一边,死不瞑目的盯着头顶。 白悦悦转头看他,见着他那饱受创伤的模样,不由得稍稍心惊了下。 她往他那儿看过去,正巧元茂在这个时候也回过头来。 他对她伸出手,“亲亲我。” 不能做什么,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偃旗息鼓,只能在别的地方补一补。 两人的衣裳早在刚才被扯掉了,直接丢到了床榻下。他衣衫不整,唇色朱红,偏生长发又散落下来,真是让她不由得兽性大发。 白悦悦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也没有刻意的收力,元茂嘶了一声让她轻点,“朕明日还得见人。” 白悦悦笑了,她低头下去,深深浅浅的吻他。 手掌从他中单系带的间隙里进去。 元茂头脑里一阵眩晕,他被她拖拽着往不知名的深渊里沉沦。 第二日曲阳子照例过来给元茂诊脉,曲阳子手搭在元茂的脉上,过了小会曲阳子抬眼看了一眼元茂。 老道士年岁不小了,可是那一眼看过来,元茂莫名有些心虚。 难道还真诊出什么了? “陛下,养病的时候,最好清心寡欲。” 元茂莫名有些冤枉,“朕没做什么。” “陛下没有动心动念?而且真没有做什么?” 曲阳子反问。 元茂这下无言以对。 昨夜没做,但和清心寡欲也没有丝毫关系。这个脉象上也能把出来,让他颇有些无措。 曲阳子从元茂的沉默中察觉到什么,“陛下的御体如今还在休养生息,经不起折腾。” “朕知道了。”元茂神色满是尴尬,饶是他所有的事都会被人记在起居注上。还是有些面皮薄。 “陛下虽然年轻,但是身体也不能不当回事,”曲阳子苦口婆心,“陛下要自持啊。” 元茂听后点头,“仙长所说的,朕都知道了。” 他起身对曲阳子道,“今日日头不错,朕到帐外走走。” 言毕,他一头到了帐子外,日头罩头照下来。 曲阳子的意思,他听得出来。年轻人血气方刚,夫妻在一起整夜相对,想要清心寡欲如同白日做梦。既然如此,不如夫妻暂时分居,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曲阳子是好意,他也知道应当虚心听取,但心下没有半点照做的意思。 分开了,那还能是夫妻么。他也早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没她在,他不能安睡。 “皇后在哪?”元茂问身后的中常侍。 “殿下正在和那些新来的小娘子们骑马射箭呢。” 元茂莞尔,“倒是兴致不错。” 他示意中常侍带路,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宫人欢呼的声响。 宫外没有宫内那么宫规森严,宫人在外比在宫内要活泼许多。 元茂过去,示意身边人不要出声,定睛一看,见到几个北狄贵女打扮的少女在马上驰骋,英姿飒爽,尤其在马上张弓射箭,更是惹来一众人的欢笑。 白悦悦和一众女官在那儿看着,见着靶心射中了就拍手笑。 元茂过去,见她满脸欢笑,“怎么不自己去?看人玩的开心,和自己高兴还是不一样的。” 白悦悦回头看他,有点羞敛,“我骑得又不好。” 她骑术在洛阳里算能拿出手,但和这些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贵女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所以她领着人在这儿看着别人玩。 元茂好笑的看她,“这又有什么要紧,你告诉我,你想不想。” 见到她点头,元茂让人把马牵来,“我记得你在宫里的是可不是这样。我叫那些小娘子来是为了逗你开心,免得你日日和那些宗室诸王斗气给斗坏了。不是让你不高兴的。” 中官牵来了一匹马,元茂扶着她上马,他让她抓好马缰,然后在马臀后一拍。 马当即就跑了出去,白悦悦在马背上马上绷紧了躯体,紧紧掌控着马的去向。 元茂看着,“这不是挺好的?” 武威王世子寻来的时候,就见到元茂伫立在马场旁,看着皇后骑马。武威王世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陛下。” 元茂回身过来见到武威王世子,“你也来了,” 他抬手指了指场内,“世子要不要一起?” 武威王是宗室里的长辈,年岁老大了。这次出征,元茂不可能要个老人一块来打仗,所以将武威王的儿孙带来了。 武威王世子道算了,他看了下场内,又转向元茂,“陛下,臣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元茂眼睛全在场内,“如果你觉得不当讲的话,那就别说了。” 这话把武威王世子咽得两眼直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31 21:02:38~2022-08-01 21:0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逗比的小沙皮 74瓶;中专捞钱所 20瓶;被迫改名的成西 10瓶;没病你就走俩步、站住红烧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那你舍得么?” 哪怕武威王世子没开口, 元茂也料到他会说什么。 无外乎就是说白悦悦的坏话,他人在养病,但对前面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中常侍把皇后和宗室之间的交锋一五一十, 毫无全都告知他。 宗室想要趁着他养病的这个机会,扩大宗室的权势。也看代天子理政的皇后不顺眼,觉得那是个绊脚石。 宗室想要的权势, 恰好是要从他的手里去拿。 这就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君主大权这个东西, 他绝不可能下放给臣子和宗室。 元茂记得以前白悦悦和宗室合不来, 也算是彼此都有原因。此生她也不是前生那么任性,对宗室们也颇为尊敬。结果宗室们看着也没有好上多少。 看来还是宗室的错更多一些。 “陛下……” 武威王世子看着天子兴致勃勃的看着那边皇后在跑马, 忍不住出声,“妇人监国, 恐怕不是吉兆啊。” “朕如今还未完全痊愈,还得再休养一会。休养的这段时日里, 必须要静心。” “可是殿下也不必出来代理朝政。” 天子转头过来,笑问,“那世子觉得应该如何?” 天子对宗室朝臣一向是宽容的,对于进谏也会认真听取, 武威王世子顿时心里生出了希望,“陛下应当在军中挑选几位可靠之人,一块处置大事。皇后乃妇人, 妇人处置军国大事,实在是不应当。” 元茂点点头, 面上的笑越发浓厚,“那么世子心里可有人选。” 还没等武威王世子回答, 又听天子道, “是不是有你, 还有江阳王那几个?” 天子说到后面,已经勃然变色,口吻异常严厉。 武威王世子下意识的抬头,撞见天子看他的眼神极其尖锐。顿时武威王世子双膝一软,马上跪在了地上。 元茂面上方才的笑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盛怒。 “如今的要事,是将北狄单于给朕打得趴下,让他们从此之后不敢南下牧马。你们倒好,一个两个放着正事不做,全都来争权夺利了?” 武威王世子听到元茂口里的“你们”霎时间冷汗都流下来了。 嘴里道,“陛下明鉴,臣等实在不敢有这等的妄念!” “不敢?”元茂点点头,“那便最好。” “若算辈分,皇后应当是你的晚辈,当然朕也是你的晚辈。” 元茂的口吻骤然一变,比起方才的严厉,温和了许多,若是仔细品咂,还有那么点温情脉脉。 武威王世子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头上的天子道,“其实照着平常百姓家的规矩,朕和皇后都该叫世子一声堂叔,而且不管什么事都让你做主。” 这会武威王世子已经汗如雨下了。 “但是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没有做堂叔的盯着侄媳妇的事喋喋不休。更何况我们家还和平常人家不一样。” 武威王世子听出了天子的言下之意,天子根本就没有半点让皇后回去的意思,不仅如此,还让他们这些宗室,不要再在此事置喙。 第206节 武威王世子不甘心道,“陛下,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皇后乃是出身太后娘家,太后当年所作所为,宗室至今不敢忘记。陛下病中不起的那几日,皇后出面主持大局,言辞里对长乐王等颇为倚重,臣等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更何况,陛下现如今还无子,实在不利于社稷。皇后统御后宫,原本就应当甄选嫔御充裕后宫,繁衍子嗣。” 元茂静静的听着,“你说的那些,朕早就知道了。朕还知道,皇后一开始在朕身边守着,还是渤海王提议,皇后才出面。” 他将武威王世子后面那句话丢掷在一旁不管,面上露出点好奇,“朕听说你和他们关系也不错,怎么和他们的行事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只是发现皇后不是他们以为的是个好拿捏的妇人,不仅不好拿捏,还难以对付,这才想着将人给赶回去。 武威王世子还要说话,元茂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言语,其实接下来也没什么好听的。来来回回不过就是自己一颗心全都是为朝廷着想。 这种姿态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这种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下面的人才把姿态摆出来,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今日日头不错,适合跑马散心,你也试试。” 元茂又道,“对了,长乐王得了一女,虽然是个女孩,但也是喜事。皇后很高兴,说等回洛阳后,让王妃抱到宫里亲自看看。” 武威王世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叫人牵了马过来,让武威王世子去跑马。当然不能在这片地方,这里是宫眷的马场,得去别处。 武威王世子就这么被几句话给打发走了,临走的时候,牵着天子给他的马,一步三回头。 元茂让人给他也牵了匹马,翻身上马之后,就径直往白悦悦的方向去了。 白悦悦已经绕着马场跑了好几圈,见到元茂在马上过来,立即拉了拉手里的缰绳,调转方向向他过去。 “不是身体还没好么,怎么骑马了。” “只是骑马,又不是带兵打仗,这又有什么要紧的。” 元茂看她脸颊上红扑扑的,发鬓旁还有汗珠。 “把汗给擦了。”元茂指了指自己的发鬓,“汗水在肌理上,又见风,小心到时候寒邪入体。你自小身体不好,虽说这几年好了不少,但还是要小心。” 白悦悦听他说的话,把发鬓的汗珠给擦拭干净。又叮嘱他,“那你骑马小跑一会就行,可千万不要和我一样。津血同源,现如今你还气血双虚呢。” 但凡男人听不得被说虚,尤其这个虚还是她说的。 元茂又想起曲阳子诊脉之后的意味深长。 难道他真到那个地步了? 白悦悦见元茂坐在马背上,有好会没有动静。 “方才我看到武威王世子在,怎么现在不见了。” “让他走了。”元茂持着缰绳,驱马和她并排,“和个嘴碎老妇一样,不停的说长道短。时人常说妇人长舌,我看男子也不多让。” “是不是说我如何了?”白悦悦问,见元茂没有立即回答,点了点头,“我就知道。” 元茂正要安抚,见她毫不在意,“你不生气?” “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左右不过是觉得我没有落入他们的圈套,又不听他们的摆布,所以不满。要真的说来,应该高兴才对。我就喜欢看他们看不惯,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元茂听她这话,也不由得和她笑。 “我以前觉得是悦悦和宗室互相争执不下,现在才知道他们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白悦悦嗔怪,“难为你才知道。” 元茂醒后,中常侍将他昏睡那几日的事,事无巨细全都告知他知道。 他对宗室是宽仁的,可病了一场发现除却自己那几个亲近的弟弟,其余的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 他不在了没关系,重要的是下任皇帝是谁。 “要是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元茂突然问。 白悦悦满脸奇怪的望着他,元茂笑道,“我既然问了,自然不会忌讳。” “没想过。” 白悦悦甩着手里的马鞭,“我那时候都没还来得及,只觉得你应该不会有事,你才二十出头,那么年轻的年纪,又有那么多得事没有做。怎么可能会死?” 元茂沉默了下,随即笑开,“你说的对,朕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朕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是不会死,也不可能死。” “朕还没有儿子呢。” 白悦悦哎了一声,只见着元茂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她的身上,在这个艳阳天里,她莫名的后背发凉。 她嘴唇动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元茂下巴向前抬了抬,“陪我到前面走走。” 白悦悦应了一声,或许是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行动里多少有些缓慢。 元茂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女官,她让那些女官宫人去和那些北狄贵女一起去玩。只剩下几个人,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我一直都还记得那个孩子。” 元茂突然道。 白悦悦啊了一声,满是疑惑,“孩子?” 元茂眼神在她脸上流转了下,神情说不出的古怪,过了小会他看向远处,“忘了,忘了也好。” 其实他羡慕她,所有不好的事,如何痛苦也统统忘记了,继续开开心心的过下去。而不是把苦痛全都压制在心底,说实话他很喜欢她这样的本事,也很羡慕。 他也想有,只是她的本事像是天生的,他就算想学,也是一筹莫展。根本就半点都学不到。不过好在她在他身边,和她在一块,他也跟着一块快乐起来。那些曾经的苦难和痛楚也不会在他的眼前浮现了。 白悦悦想要问明白怎么回事,元茂却不肯说了。 战事还在继续,然而单于却派了使者过来,说是愿意向魏国臣服。 元茂出兵的理由便是因为北狄南下劫掠,现如今单于表示臣服,似乎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草原上。 白悦悦看着手里这份国书,起身领着一众宗室去了元茂那里。 穹庐内在元茂的卧榻前放置了一面屏风,将帝后和宗室隔绝开来。元茂把手里的国书看了,嗤笑了两下,“这还真是打得好主意,想要朕离开,然后他好腾出手来对付内乱。” 长乐王等人站在素屏外,“单于还说,愿意和我魏国和亲联姻。永结为秦晋之好。” “谁和他秦晋之好。” 元茂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北狄公主还是让单于自己另外找婆家吧。至于这国书,朕绝对不会接受。这几十年来,北狄屡次南下劫掠,就算一时服软,等到过上那么十年,又会故态复萌。不能再这么继续拉扯下去了。” “告诉使者,北狄若是想要和魏国和好。也不是不可以。将从魏国劫掠走的所有人口,粮草等物全部归还。朕很有耐心,就在这儿等。” 元茂说完,诸王称是。 等外面的宗室走了,元茂看她,“明明你拿主意和我要定下的也差不多,偏生又来找我。” 他闭上眼,一头歪在她的膝上。 “那可不行,你是陛下。这等大事,还是得你来做主的。” 明明不过是处置了一件事。和他以前堆成小山的公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尤其,单于还要送个孙女给你,要是不问过你的意思,那岂不是成了我故意不让别的女人靠近你了?” 元茂听后,将她的手捧到自己嘴边,轻咬了她的指尖,又抬头起来,“那你舍得么?” 作者有话说: 话说我考虑两个番外,一个是上周目的。不过我怀疑没几个妹子愿意看男主那儿的妃子。二个就是if线,如果女主抢先一步嫁人,就是装模作样伪装圣君暗搓搓想搞事的那种。感谢在2022-08-01 21:02:41~2022-08-02 21:0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橘夏柑 10瓶;要吃麻辣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就是不能服众,他才放心。 “陛下舍得我伤心吗?” 白悦悦不答反问。 元茂在她膝上双眼望着她, 眼底露出在明显不过的喜悦,偏生他面上又要强行忍住。 “我是不喜欢北狄公主的。” 他都已经看过了杨玥带着儿子,连着宫里的皇帝都给北狄当女婿, 怎么可能让自己也搭进去。 再说他也没有半点再多一个人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刚刚好,容不下少一个人又或者多一个人。不管男女。 “更何况,和亲这种事, 和亲的是什么人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和亲的人能带来什么好处。北狄公主能给魏国带来什么好处, 北狄单于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一看就知道,左右不过是拖延的办法, 等他把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或者他的继位者, 又要调转过来南下掠夺,不然就是给我做一些阳奉阴违的事。” 他笑了下, “我会给他这个机会才怪了。” “他已经被魏军败了几次,周边又吃了自己侄子几次暗算,接下来再打下去,就算一时半会的灭不了他, 也能把他拖进去。” 他头稳稳当当的枕在她的膝上,说起这些,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 “当然,这样是不够的, 要不然老单于死了,换了一个年轻力壮的上来, 那么北面还是不安。”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让那几个窝里斗, 打得不可开交?” 元茂抬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捏了下, “还是你聪明。” “你都和我说过了。” 元茂脸上露出些许怔忪,又很快道,“那还是聪明。” “等到收拾完了北面,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南边了?” 元茂摇头,他满是感叹,“不到时候,眼下根本就不是出兵南下的时机。” “再过一辈子,很多事哪怕不想看明白,也得看明白。不得不承认,时机未到,就算我想,带兵南下也不过是吃败仗又或者和他们僵持不下而已。” 白悦悦听出他话语里的几分无奈,颇有些好笑的把他的脸给揉来揉去,“但是他们想要北伐,也成不了。南朝的朝堂上,也是派系林立,寒门和士族不对付,士族之内虽然互为姻亲,但是彼此之间又针锋相对。” “想要出兵北上,要是遇见个机会,彼此之间也是顾头不顾尾。上回不就是么?都打到虎牢关了,结果又彼此之间不能相互呼应,最后差点把临漳郡给丢了。” “临漳郡我原本就没打算要。”元茂握住她的手,将他的手掌持到自己跟前仔细的看。 他小心细致的照顾她,到底是功夫没有白费,她的肌肤莹白剔透了许多。这是气血畅通的证明。 第207节 “眼光放长远,不要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元茂呼出一口长气,“当时军中也有人不解,说朕不仅将宋军驱逐回南边,也已经攻下了临漳郡的几座城池,为何不干脆顺水推舟。” “哪里那么容易。”元茂笑了笑,“不如退回去。” 白悦悦静静的听着,她反手握住他的手,“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时候。” 元茂想了想,摇摇头,“怕我是看不到了。” 他话语里有些遗憾,白悦悦安抚的在他头上摸了好会。 元茂并不是一味的养病,军营里也不是什么养病的好地方。他和白悦悦分工,将事务托付到她的手里,但是需要他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出来。 天子巡视军营,不仅仅是巡视,也是安定人心。 元茂看了一番回来,又满满的雄心万丈,想要和以前一样指挥作战。 现如今军政上,白悦悦用的是元茂生病前留下的那一套,让诸王们兵分几路,中军用长乐王等人坐镇。到了如今,诸王他各有胜负,中军也是一片平静。 结果元茂亲自上阵的心,在看到军中的重骑兵之后,又生出了满满的雄心。 他有这个心,和身边人一说,江阳王马上表态说陛下领军正是时候。 白悦悦得到消息的时候,元茂都已经下好决定了。 曲阳子到她面前,整个脸都是不好看。 作为看病的大夫,最头疼的便是病人觉得自己病已经好了,可以不听医嘱了。 白悦悦知道曲阳子在元茂的病上花了多少功夫,因此对着曲阳子,格外的心虚气短。 “仙长别急。陛下那儿,我再劝一劝。” 曲阳子闻言有些出乎意料,他叹了口气,“事有轻重缓急,老道怎么不知道好歹。只是陛下才堪堪休养过来,还未完全康复。所以才会忧心。” 白悦悦颔首,元茂这事决定的突然,就连她也是后面才知道的。 元茂此人说固执也固执,但凡下定了决心的事,没有半点更改的余地。等到他把一切都决定好了,才派人告知她。 白悦悦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去。 对于征战的渴望已经入了他的骨子,但凡有那么点点机会,他都不想放过。 “我拦不住,恐怕就算说的再多,也不能让陛下改变主意。但是如今陛下的身体,你我都知道还没有痊愈。只能劳烦仙长。” 这话说出来,白悦悦都觉得欺负人,但如今只能如此。 曲阳子微叹气,颔首答应。 元茂对再次出征热情高涨,将帅布置下去,亲自迎战。 一切布置完毕回到穹庐已经夜深了,元茂进去,就见到白悦悦坐在坐床上,两眼看着他。元茂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发慌。强撑着挨着她坐下,“夜深了,怎么还不睡?” “我问你,你不是还没好。就想着亲自出征了?” 元茂就怕她问这个,对着身边的宗室和朝臣,他有的是办法把他们各种搪塞过去。可是对着她,那些搪塞宗室和朝臣的理由,是一个都说不出来。 他罕见的有些坐立不安,偏生想要跑都跑不掉。也不想找个理由跑到别处去。 “既然是御驾亲征,总要出面的。” 对上白悦悦的眼神,元茂心跳得比方才更快,却还是强撑着道,“我没事的,过了这么一回我还是珍惜这条命的。而且曲阳子也没有反对得很厉害,若是这身子真的不允许,照着他的性子,不是到你这儿来。是到我那里,将各种害处都说尽。” 曲阳子作为医者,脾气还是十足的。 元茂听到她笑了下,可惜那笑挂在脸上,看着他心虚的厉害。 “也没什么,单于几次败退,虽然得了几次小胜,但看起来,他如今恐怕是难以应付如今的局面,他的子侄,有了策步这么一个领头羊,其他的也纷纷对老单于反戈一击。之前看他和那些小王们打了那么久,魏军来对付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危险了。” 白悦悦只是听他说,没有半点应他话的意思。 元茂不由得顿了下来,过了小会他道,“悦悦,我有话和你说。” 白悦悦脸上的笑越发的浓厚,“你说。” 元茂抬首对上她的双眼,“这次你和我一起去。” 白悦悦面上的笑一凝,元茂见状就笑,“该不是怕了吧?” 他的话刚刚说完,白悦悦颔首,“好。” “什么时候出发?” 这下换做元茂吃惊了,他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量,“你都不怕的?” 他故意吓她,“沙场可不是大营,身临矢石,也不是好玩的。” 白悦悦满是无语的望着她,此刻的元茂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贱的慌。想什么,支支吾吾说出口。爽快答应了,还非得吓那么几下。 “陛下舍得?” 白悦悦反问。 元茂竟然无言以对。 别的还能吓她,可是在这上,他就算是想装,也是半点都装不得。 “还真是舍不得。” 元茂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不知为何,我就是想你在身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了。” 以前是他痛快去金戈铁马,将一切都抛诸脑后,现在他做不到了。 “那之前还嘴硬。” 元茂轻笑,“你要在我身边。” “不管什么时候。” 这个念头和渴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生出来的,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这些年在他的心底越来越大,难以克制了。 到了出发那日,白悦悦做男装打扮,穿上盔甲。 她还是第一次看元茂如何作战的。中军大将坐镇,指令官在两旁随时等候诏命。 元茂在中军里并不骑马,而是搭起了一个台子,他坐在胡床上。 白悦悦颇有些新鲜,但她也没说完,元茂在此刻和平日里不一样,他所有的指令,都由指令官手里的旗帜挥舞传达指令。 或许是这些日子已经是疲于应对激发出骨子里的凶性,对于魏军格外的凶悍。元茂听到前线的反馈,并没有半点喜怒。他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在这个时候他像是一潭静水。从他那张脸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有什么打算。 “拖住他,”元茂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朕要看看,他这困兽犹斗,到底能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宗室道是。 白悦悦听到战鼓节奏一变,隔着老远,其实看不到前方如何,从这里看过去,看到阵型整齐有序。 只要阵型还在,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边左翼死死咬住了单于的兵力,北狄是骑兵,十分灵活,但是魏军的骑兵也是十分强悍。尤其重骑兵铁浮屠,更是草原上胡兵的噩梦。 那股狠劲在双方角力里,一点点慢慢消失。战鼓声响过了几回之后,北狄其报哪个终于扛不住魏军的拖拽之势,终于出现了颓势。那点颓势被抓住,重骑兵冲入其中,将北狄骑兵的阵型冲散。 北狄骑兵一乱,顿时如同一盘散沙,向四面八方逃散。 元茂在这个时候发出了追击的指令。 等到好半会,高阳王派人过来,说是单于手下兵马逃散过半,单于和左贤王还在逃亡的路上。 元茂点头表示知道,他看向白悦悦,“累了没有?” 白悦悦摇头,“没有。” “那陪我骑马一下。” 前方还在打扫战场,元茂不会带她到那个地方去。他和她一块在后面走了下。 “这块地方,也就漠南还勉强能用。” 元茂回头和她道,“至于漠北,入冬苦寒,北狄时常南下劫掠,也有冬日风雪冻死大片牛羊的缘故。” “要漠南就足够了。至于漠北,地广人稀,一年里大半的时日都在冰天雪地。” “但是从西域入关,也非得经过这里不可。” 白悦悦也不着急,她看了下左右,草原上也是一开始来的时候,还有些意思,在这儿呆的日子一长,就觉得乏味。 “所以这块地方还是要的。” 白悦悦说完,看了下远方,“陛下这个时候不继续去坐镇么?” 元茂说不,“现如今已经只剩下追击了,那就是高阳王和二郎的事了。” “单于兵败如山倒,抓到了最好,抓不到,也不妨碍什么。” 正说着,有人前来禀告,说是高阳王已经带着单于的首级回来了。元茂听后蹙眉,“怎么死了,朕和他说了要活的。” 传话的人察觉到他的怒气,小心翼翼道,“不是两位大王动的手,说是和他在一起的左贤王杀的。” 单于逃跑的时候,左贤王跟随在侧,见到魏军紧追不舍,而部下也溃散了大半。抽刀就把单于给砍了,拿着他的首级,去向魏军投降。 人头被高阳王和陈留王装在布兜里给带上来,满脸鲜血怒目圆睁。 元茂让人把这颗血淋淋的头颅给拿出去,奉上人头的左贤王跪在下面。 活着的单于比死了的更有用。但世事难料,死了也没办法。 元茂暼了一眼跪在地衣上的左贤王,手指在凭几上敲了敲,“人是你杀的?” 左贤王身上都是杀人之后溅的血,现在血迹干了黏在面上,格外的狰狞可怖。 左贤王点头,微微抬眼,极其小心的看了一眼上面的魏帝,魏帝生的很年轻,面容也很俊美,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在这样的人面前,他却不敢有半点轻视。 “他是你的君主,为何要这么做。” 北狄人没有魏人的那套忠君,单于就像是狼群的头狼,头狼年轻力壮的时候,下面的狼才能服他。当单于不仅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又露出了颓势。这样的头狼自然是要被其他狼给活活撕碎的。 “单于纵容其他部族南下劫掠,实在罪该万死。偏偏又不知道向陛下请罪。还想要逃走,罪无可赦。” 元茂听着,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左贤王,左贤王在单于左右,但是他在魏军的手里显然也没有占到便宜。 “既然如此,那你对魏有不小的功劳。” 左贤王不敢说话,只听着元茂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是单于了。” 第208节 元茂轻描淡写的,便将这件事给定下了。长乐王等宗室知道之后,上言说这么做着实太过轻易了。 元茂听了长乐王等人的话,“既然单于已经死了,那么我们也该回去。临走之前,也该给北狄人把继位的单于给解决了。那么后患也解决大半。” 他封的这个单于自然是不能服众,他还怕左贤王坐上单于之位能服众。就是不能服众,他才放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2 21:01:51~2022-08-05 21:0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吃麻辣烫、黑森林 10瓶;42836098 6瓶;y 5瓶;没病你就走俩步、猫的猫眼石、dy1981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1章 下刻她的额头被抵住了,融融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 元茂从始至终打得根本就不是将北狄赶尽杀绝的打算。 赶尽杀绝是绝对不杀不尽的。尤其这片草原来来去去, 从匈奴到乌桓再到鲜卑,已经换了好几个主人,不过是旧的去了, 新的又来。赶尽杀绝除了抹黑了魏国的名声,凶名传遍天下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想要的, 就是将这片草原给搅乱。让他们自己斗自己去, 斗成了一团糟, 谁也不相上下的时候,对着南边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至于左贤王堪不堪用, 那自然不堪用。已死的老单于子侄好几个,怎么可能放纵左贤王上位。到时候又是一场好戏可看。 “就这么定了, ”他看向一旁的人,“令人起草诏书, 封左贤王为单于。” 单于继位原本是北狄自家事,元茂提出来,算是北狄名分上已经向魏国称臣。至于左贤王那儿自然是没有话说,既然都已经带着老单于的首级过来投降了, 这点事根本就不算事。 元茂册封了左贤王为单于,接着准备班师回朝。 “我还以为你会再留一会儿,毕竟汉武帝打匈奴都打了几十年呢。” 白悦悦听身边人说起元茂班师回朝的旨意, 半开玩笑道。 “现如今的北狄又不是当年的匈奴,用不着那么大的阵仗。何况国库也经不起那么消耗。军户也不一定能拿出那么多男人来给朝廷打仗。” “兵法有言, 上上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打仗打多了, 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元茂看向白悦悦, “让他们自己这么耗着, 更有利。” 她眼眸微睁,元茂知道她听明白了。 “现在朝廷最头疼的便是缺人。乱世里难免打仗,打仗次数一多,人就不够了。” 打仗打得男人们死的多,魏国为了多多增加人口,都已经学着先秦仲春男女相奔不禁的那一套了。寡妇更是鼓励再嫁,从上到下全都如此。 奈何即使如此,也没见着人口增加太多。这让上面的天子不得不多多斟酌。尽量珍惜人力。 白悦悦抱起脚边的猫,放在膝上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她看他一眼,“不是还有陈嘉在么,我看了从洛阳从来的民曹奏疏,比往年还是要好许多了。” 元茂叹口气,“还不够填往年留下来的窟窿,不过现如今只能尽可能的先休养生息。” 这个招数还是从杨玥身上学来的,思及此,他脸色都稍稍有些不好看。 “又想起往日的事了?” 白悦悦看他脸色不好,便是知道他想什么。 元茂整了整脸色,“也罢了,师王者才可为王。” 白悦悦挑了挑眉,元茂生怕她会继续追问下去,然而她挑眉之后也没有继续问了。 “你身体可好多了?” 白悦悦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元茂亲自指挥作战,取得了大胜,外面欢呼雀跃一片。但行军打仗这回事,可是最耗费气血的。 元茂老实摇头,“最近总是觉得有些胸闷气喘,浑身乏力。” 他看向她,“难道悦悦没有发现,朕都不和下面的人骑马射箭么。” “让曲阳子再给你看看。” 元茂马上摇头,说不要,“曲阳子还在气上回朕不听他的,执意出征。要是让他来看,肯定会给朕开上苦药。” 这又是什么值得担心的! 白悦悦眉挑的更高了,看元茂像是在看一个没事无理取闹的孩子。元茂一见,干脆就不管了,他一头躺倒,直接躺在她的膝上,“朕不想喝药。” “你病都还没好,而且这里头许多药都是给你补身体的。” 然而这话没用,元茂咬定就是不喝药。 “要不然朕喝悦悦的,反正悦悦喝的也是强阳补气血的。” 白悦悦被他这话都给弄笑了,“药还能乱喝的?” 元茂说当然能,“我以前召过曲阳子,听曲阳子说,他开出来的药一定是病人喝了能治病,常人喝了除了腹泻出汗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坏处。” “你都这么大了,哪里还能和个孩子一样。” 元茂听到这句,一头往她这里靠的更近了些,“我自小不知道孩子该是什么样的。二郎他们好歹生母都在身边,就算生母去的早,他们多少都能耍脾气。我不能。” 白悦悦听他这话,小半会都没能来上气。她低头看他,“我喝的都是对妇人科的那些毛病,你真的要喝?” 元茂浑身有瞬间的僵硬,他到了这会倒也还能定的住场面,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她。他这身皮相是长得好,年纪渐长之后,棱角越发分明,那份美色也越发显露。 “你现在好了么?” 元茂问。 “我记得你喝药也喝了好久了。好些了没有?” 白悦悦原本还以为元茂会尴尬的找个理由溜走,没想到他倒是问起她来。 白悦悦点头,“好多了,至少这半年,也没有腹痛觉得浑身发凉了。” 元茂握住她的手,现如今草原上的天已经凉了,她此刻不用手炉,掌心里还是暖的。 “那我也放心了。” 元茂闭上眼,“曲阳子还是有些本事,我喝他的药,之前的确自觉得已经差不多了,至少和常人已经差不远了。但是曲阳子说,我如今元气还未完全恢复,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这个时候,宫人把熬好的汤药送过来。 白悦悦让人把汤药放下,屏退左右。 “你真的要喝我的药?” 之前的话都说出了口,平常男子汉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天子,更是一言九鼎。 “你想我喝,那就喝。” 白悦悦对元茂这一招只是笑笑,她手掌抚上他的脸庞,“我喂给你,好不好?” 元茂被她轻柔的嗓音所勾动,点了点头,白悦悦把药碗拿过来,闷了一口,贴在他的唇上,药汤瞬间通过唇齿灌了进来。 出乎元茂的意料,那药汤并不苦,还泛着枣子的甜香。 当然更诱惑他的,还有比枣更香甜的嘴唇。 元茂不禁意乱情迷,呼吸都紊乱。 “陛下……” 外面中常侍进来,一头就撞见两人腻歪在一起,顿时中常侍吓得哆哆嗦嗦出去,“臣方才什么都没看见!” 元茂铁青着脸起来,都一嗓子嗷出来了,还能是什么都没看到。 白悦悦轻轻擦拭了下唇边,“中常侍来了,那么应该是诸王有事。” 她看元茂,“这时候陛下该出去见见诸王了。” 诸王来是为了回洛阳的事,这事说大,真的不算大,前来定的都是一些如何离场以及顺序的问题。 诸王见上面坐着的元茂面色不好,一时间拿不准是什么回事,一时间面面相觑。 元茂定好了这些事,处理完这些事后,让人择定一个时日离开。 天子出征大获全胜,单于父子的人头都已经挂在了城门上,受北狄劫掠的边民们,听闻王师归来,跪伏在路边。 单于父子的人头取了来,等于他们的仇已经报了。 白悦悦在车驾里,看了看车外,见到跪伏在两旁的边民,放下了车簾,她吩咐长御,“回去之后记得给那几个宫人的家里人多送点金子。” 那几个年华正少的宫人,陪她出来这么一趟,死在了草原上。 长御道是,“殿下放心,都记着的。” 白悦悦点头,“她们家人也好安排好。” 长御道了一声是,突然外面有了沙沙的声响。长御往车外看了一眼,回来道,“殿下,下雪了。” 边郡原本就是天冷的早,九月就已经入冬。现如今也该是下雪的时候了。 边关这么早下雪,草原上下的更早,元茂下令回朝,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毕竟过冬对于极其考验粮草等辎重。何况在冬日里,只有粮草还远远不够。 到晋阳,元茂停下来猫冬。晋阳是朝廷对北的大门,极其重要。他在这里,也有他自己的用意。 这日下了一场大雪,原本要来觐见的人也因为道路结冰冰雪覆盖,全都趴在路上走不动道,还有一个摔在了冰上,直接人事不省了。元茂还为此特意下了一道旨意。让那些原本要来觐见的官员回去好好呆在府里,不要贸然出来, 还没到三九,就已经有几分洛阳隆冬的味道了。 白悦悦站在门前,开了一条缝,见着外面铺天盖地的白雪。 元茂在她身后坐着,见她还伫立在门前,“回来吧,那东西又有什么好看的。吹到身上,小心寒邪入体生病。” 白悦悦回身,对他笑,“我又没有出去挨风吹,这个天最适合煮点羊肉吃。” 她比划了两下,“要切的薄薄的,可不是那种羊肉汤。” 元茂笑了又笑,看了一眼中常侍。中常侍会意下去准备,不多时,宫人们就端上来了小火炉还有小巧的铁锅。 铁锅里已经事先放了骨汤,旁边都是切的极其薄的羊肉。 “这都是你喜欢的。” 白悦悦见状就笑,“我喜欢什么,你都记着。” “夫妻这么些年了,能不知道么。” 第209节 元茂说完这句话,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似乎她以前的偏好,他记忆里也很模糊。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今世她失魂症好了之后,才完全清晰起来。 和羊肉一块摆上来的还有新鲜菜蔬。冬日里新鲜菜蔬极其难得,只有温泉那里才会有一些,就算是那些勋贵,入冬之后也只能吃一些腌制储存的蔬菜。至于这些极其珍贵的,自然是紧着宫里的贵人们。 不过这些也不多,元茂知道她喜欢,时常把自己那份给她。 白悦悦把菜蔬捞上来,自己拿着从坐席上起来,送到他面前去。 “这又是做什么?”元茂有些好笑的看她。 “你不喜欢么?你入冬之后,果蔬用的少,肉吃的多,小心上火。到时候嘴里长泡好久才能好。” 元茂好笑看她,“那你不吃那么多了?” 白悦悦摇头,“不是还有枣子么,我喜欢那个。” 元茂笑出声,他低头把她送来的菜蔬吃了。 “我觉得这些年,你越来越不一样了。” 他持箸道。 这话他说的真情实意,“和以前不一样了。” “天下万物不都是在变的么,就看是变好,还是变坏。” 她望向他,“我现在变得,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这话他一时间答不上来。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但是里头带着点儿稀奇和不可思议。人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最开始就做好了她还是原来性子的准备。 室内沉静下来,外面的冬风呜咽。 “你就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要老是纠结来纠结去,多简单的事。” 元茂一哽,好半晌无话可说。 他暼她一眼,笑出声。这话的确是她说的,他恰好也就喜欢她这样。 “喜欢。” “这不就对了。”白悦悦喝了点葡萄酒,酒水清淡,带着果物的清香。 “我听长御说,这雪下得有点凶,恐怕几天内是停不了。就算停了,这路也不好走。你我就留在这儿养病吧。” 如今两个人全都要喝药,想起都有些好笑。 元茂道了一声好。 冬夜里,才到酉时,天就完全黑了。元茂养病好清净,也不想折腾,所以早早睡了。 白悦悦不习惯早睡,她和一群宫人女官说笑到亥时才过来。她洗漱换衣之后坐到床榻上,才一坐下,背后就伸出一双手臂把她拦腰抱住,往后一拉,她整个人都被拉到锦被里。随即滚烫身躯覆了上来。 她的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里,下刻她的额头被抵住了,融融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5 21:04:42~2022-08-06 21:0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eyufeng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只要皇后殿下满意了,陛下那儿不会有什么错处。” 眼前的光亮骤然一暗,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里。黑暗中,除却视觉之外的识感被放大了数倍,白悦悦几乎能察觉到他肌肤上散发出来的, 关于生的滚热。 他的鼻息在她的面上涌动,她听到些许窸窣声。脸颊感受到了指尖的触感。 元茂明明自小锦衣玉食,可是手掌却没有感觉出多少养尊处优, 掌心和指腹上是一层茧子, 在面颊上摩挲带来轻微的刺痛。 “你身体还未好全呢。” 白悦悦察觉到他的意图道。 “还未好全?”元茂在黑暗里点点头。 “但是你来做我的药的话, 我就能好的很快了。” 外间的烛火被厚厚的帷帐阻拦在外,他们两人在卧榻上, 俨然成只有两人的一方世界。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白悦悦有点儿发懵。元茂人前是个明君, 私底下的模样只有她知道。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就算再怎么不正经, 她也没有听过他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 她忍不住发笑,“你从哪儿学的,这话说的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白悦悦毫不客气的打击他,“和谁学的, 你没有带那些近臣,难道是和诸王学的?” 感觉到他脸都贴过来,在她的脸上蹭着。她伸手就去推他。睡在一张床上, 盖着被子纯睡觉已经很难了。要是这么蹭下去,说不好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手伸过去, 才触碰到他的脸,就被一把攥住了手腕。濡湿的触感包裹住了指尖。 白悦悦瞬时浑身如同有细小的激流蹿过, 浑身发麻, 却又软得厉害。 “你做什么呀。” 嗓音柔柔软软, 落到人的心上,激发出别样的暴虐欲。 元茂想要将她整个的完全吞入肚子里。他牙齿上下一合,轻轻落在她的指尖上,听到她低呼一声,头脑被心火激冲,径直将她覆得严严实实。 他将她吻住,白悦悦手抬起来,抱住他的脖子。比起其他的,互相在黑暗拥抱亲吻,是她最喜欢的。他的躯体还有体温在拥抱里完全彼此融在一起。 她被亲的昏昏然,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圈在腰身的手突然用力,抱着她向旁边一滚。白悦悦只感觉到天地旋转,然后两人的位置转眼间就掉了个头。她在上,元茂在下面。 “你上回亲我,我好喜欢。” 元茂话语带着鼻音,有那么点儿撒娇的意思。 他的手掌在她后腰轻轻重重揉着,“我还想要。” 白悦悦低头咬住他的唇吃吃的笑,到道了一声好啊。将方才他对她做的那些事统统全都做了一次,甚至还要过分。 当她坐下的时候,元茂如同被抛上岸的鱼儿,整个腰身都弹跳起来。他整个人坐起拉埃,将她紧紧的抱住,从下往上用力。 她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存在,元茂感觉到她柔弱无骨的在他的怀里,随他上下颠动。 在这个时候,她放声欢笑,他稍稍用力,那笑声被撞碎,然而下刻笑声又扬起来。渐渐的笑声里满满充沛,满是柔媚的汁水。 她双臂扶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笑着喘息。 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如同烈火烧身。这点不够,完全不同,他欲壑难填,贪得无厌。哪怕他此刻正拥有得到,却还是想要得到的更多。 他将她放下来,用坚硬的掌臂掌控住她的腰。他后悔只让人把灯火拿出去了,此刻他想要把她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寸肌理他都想要看到。 元茂伏在她的背上,抱住她,再一次将自己埋入其中。 或许是太久没有过,这次是真折腾了挺长。等到两人都尽兴,白悦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擦拭了身上躺在床上,这个天明明应该很冷的,但是两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冷,暖融融的很舒服。 身边的锦被被掀开,很快元茂躺了进来。 他翻了个身抱住她,在她额角亲着,嘴唇偶尔跑到了脖颈上。 她咯咯直笑停不住,“别说你还想来,小心明天起不来。” “那也无事。”元茂嘴唇贴在她的脖颈上,“之前各种忙乱,现如今在晋阳好不容易有清闲时候,起不来就起不来吧。” 他这显然是不管不顾了。白悦悦忍不住捏了他一把,“贪吃的家伙。” 元茂也笑,嘴唇触碰到她的耳垂,“你不喜欢?” 不等她回答,元茂自顾自的回答,“我知道你喜欢。” 白悦悦嗯了一声,她往他的方向翻身过去,“我可喜欢了,不过……” 元茂听她拉长了调子,往怀里看去,“不过什么?”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 这话元茂听在耳里,似乎生吞了一勺子的花蜜,从口舌一路到肚肠里全都是甜的。 他用力的含住,弄得她嗔怪的拍他,“做什么呢,轻点。” 元茂压下刹那间涌上来的欲念,乖巧听她的话松开了唇齿。 “咱们的时日还长。” 白悦悦被他抱在怀里,她手指在他的下巴上滑到脖子上,隔着一层中单在他的心口上点了点,“所以不要担心。” 自己那点心中所想,被怀里的人点破。元茂没有说话,他顺着她的话嗯了一声。 晋阳的风雪比不上并州那等遮天蔽日,人连门都出不来,但也气势磅礴。雪粒如同撒盐一样从天上不听撒下。就算再怎么勤快,地上的雪也很快积起来。 屋子里头被封得严严实实,窗口都用几层加了丝絮的布给封上。 元茂在开春之前,是没有半点回洛阳的心了,和白悦悦一道,一心一意的在晋阳猫冬。 他很少有这种完全清闲下来的时候,和心爱的人就在屋子里,煮茶说天说地。他自小读得经典很多,也很杂,南边的那些说鬼神的志怪书籍也读过不少,挑出几个故事说给她听。 他让中官弄个小炉子,上面架着放有酪浆的壶,暖热着。说得口渴了,就给自己倒一杯。 这边的冬日冷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茶水平日喝解腻,但真取暖,还是得照着北人的习惯喝奶吃肉。 白悦悦支着下巴,听元茂说完一个被卖到南朝的鲜卑女子,帮助主家破了勾女子魂魄的精怪。 “那个妖怪长得什么样啊,而且还是在净房这种地方遇见,还能一见倾心,后面竟然还因此卧床不起。” “这女子怎么想的,难道不会觉得是哪里来的歹人,赶紧高喝一声,让人将其拿下一顿好打么?” 元茂一口酪浆差点呛在嗓子眼里,他对上白悦悦满是迷惑不解的双眼,顺着她的话点头,“如果是悦悦,会怎么做?” “看那男鬼长得怎么样?” 白悦悦满脸兴奋。元茂顿时有些如鲠在喉。 “要是好看呢,那就打轻一点,不让人打脸,其他地方那就要打得狠一点。然后我自己去扇他巴掌。好看的脸当然要自己动手才过瘾。” 元茂听到这话,竟然有好半会的无言以对,“不会一见倾心?” 见到她竟然还真认真思考,元茂有些后悔问那话了。 第210节 “不会?” 白悦悦回答他的话,险些让他变脸色。 “倒也不是不会”白悦悦满脸诚实,“只不过就一面,再怎么一见倾心,也就那样。就算不被我叫人一顿好打,也不至于想到那个地步。但凡吃不到嘴里的,我统统不挂念。” 元茂这下真的把酪浆给呛在嗓子眼里了,憋不住的咳嗽。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连白悦悦也吓得过来,对着他的背就是用力拍,力道恨不得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拍出来。 好容易把呛在嗓子眼的酪浆给咳出来,元茂望着白悦悦满是无奈,“你还真是和平常女子不同。” “人的本性嘛,有什么同不同的,那个小娘就是男人见少了。多见几个也不会这样。” 白悦悦两眼突然盯在了他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若是眼前这位郎君这样的,那倒是能理解了。” 元茂笑出声,一手抚在胸口上,将气息给平息下来。 “陛下,曲阳子来了。” 在晋阳猫冬,也是休养。毕竟宫里和大营里要操心的事多,都比不上这会在晋阳有这个空闲。 曲阳子上来给元茂把脉,手指放在他手腕上小会,眉毛一跳去看元茂。 元茂自然知道曲阳子为何如此,无外乎是发现他破戒了。 他刚开始还心虚,后面又理直气壮了。原本就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对着的是自己的妻子,又不是别人,有何不可。他不是庙里的僧人。 曲阳子去看白悦悦,白悦悦问,“没事吧。” “陛下无事,只是房事上要注意不能多,需养精蓄锐。” “朕受教了。” 元茂满脸坦荡,曲阳子起身过去修改药方,药方是过那么几日,把脉之后再做更改。 白悦悦坐在元茂身旁,轻轻的拿胳膊肘捅了下元茂的后腰。元茂回首对她一笑,活似她也是同谋。 看着曲阳子的背影,白悦悦都有些同情。 “陛下,刺史来问,说这年陛下可有什么示下。” 元茂不回洛阳,自然是要在外过新年。驻守晋阳的刺史不敢有半点懈怠,特意来请元茂的示下。 元茂看向白悦悦,“悦悦有什么喜欢的?” 白悦悦摇头,“没有,” 她看着他就笑,“反正有你在,那么其他的也没什么想要的了。” 中常侍到了如今,对帝后那些当众的打情骂俏,可谓是见怪不怪了。天子以前还讲究个面子,现如今算是把一套都给丢开了。 “再说了,民力不易,就不要折腾了。到了宫里,各种庆宴多得都不想去。” 元茂忍不住笑,“不想去就陪着我好了。” 他言罢回头,对中常侍道,“你去和他说,一切从简,切记不要奢靡铺张,朕若是知道有任何铺张之处,朕不但不会奖赏他,还会罚他。” 中常侍应下离开。到了外面对着等候的人把天子的话转述了。见着来人面上浮出难色,“照着陛下的话去做就行了。” 他才要走,又被人拉住,紧接着手里就被塞了个锦囊,锦囊里鼓鼓囊囊,很有分量。 “只要皇后殿下满意了,陛下那儿不会有什么错处。” 中常侍拿了钱,愿意给人一些点拨,“皇后不爱铺张,也不爱奉承,点到为止,若是过了头,殿下反而还会生气。” 见着面前的人脸路难色,中常侍也没有继续给人解答的意思。反正言尽于此,至于怎么做,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第153章 “殿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人来诊脉吧。” 过年转眼就到, 白悦悦其实不太爱过年过节。宫里过年过节,大旦日简直就是受罪。帝后套上大礼服,坐在大殿上接受朝臣百官以及外命妇的朝贺和跪拜。 白悦悦想起自己在宫里凤冠翟衣, 浑身上下全是金玉,动一动头上凤冠的花树跟着乱颤。天知道帝后正装的时候规矩多得很。天子冠冕垂下的旒珠不能乱晃,皇后也不能脑袋上花枝乱颤。否则礼曹的那些人, 可真的会上言。 在晋阳就没有这么多的规矩。更不用两人披挂上阵, 和寺庙里的菩萨一样, 面对四方。 刺史对怎么过这个年,很是头痛。天子下令说不准奢靡铺张, 从中常侍那儿打听来的,只要皇后高兴就成。又去和皇后身边中官女官套近乎。得到的全都是皇后不爱繁琐, 只要轻松便可。 这可真是能把人给愁怀,天子御驾亲征, 大获全胜,于情于理都应该大办才对。可是帝后都已经说了,刺史也治好照着打听来的去做,只是完全简单行事还是不敢的, 办的比他们自己平日过年要热闹点。 白悦悦对此很是满意,她只是见了几个前来拜见的刺史家眷,刺史的家眷不多,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人,说了几句吉祥话, 以及让长御赏赐下东西之后,就算是完了。 平常人家这个时候, 都是自己在家操办接待亲朋好友。但帝后这儿没有几个人敢上门。 宗室们过来和元茂用了一顿饭, 白悦悦不和宗室直接见面, 自己和身边的女官们摆上几桌,高高兴兴的说笑。 吃喝到一半,外面的中官突然进来,满脸紧张的说陛下来了。一下子女官们都吓得站起来,连忙退避到一旁,元茂进来就见到这一片热闹。 他看了两眼摆放在地上的那些桌子,让中官把那些女官们的膳桌放到另外别间,让女官们过去。 女官们一走,元茂就径直在她身边坐下。 “不是和江阳王那些宗室们在一块么,怎么就回来了?” 逢年过节,男人们在一块免不了要在一块喝酒聊天。 “看他们个个气色不好,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劳累,我不能喝酒,也不让他们多喝,说了几句话也就散了。” 他看向她面前的膳桌,“我不在,你倒是快活。” 女眷们见过之后,早早的被她屏退了。那些女眷没有外命妇的身份,自然用不着留她们。和女官们说说笑笑,也别有一番意思。 只是这话白悦悦不会说的,“我还以为你和二郎他们会说上好一阵子。毕竟你们兄弟平日里也很要好,前段日子又下了一段日子的雪。算来都有几日未见了。” 元茂摇摇头,他望着她膳桌上的膳食。 白悦悦试探问,“还没用饭?” 元茂摇摇头。 “宫里的习惯带到这里了。”元茂长叹口气,“以往宫宴上的膳食不好入口,都是喝酒居多。这么多年也全都习惯了。他们散了之后,我才回神过来。” 白悦悦听了,让人把膳桌上的膳食换了。换些元茂喜欢的上来,当然也有她自己喜欢的。下面的中官早已经熟悉她的喜好和做派,不用她说,下面人自然会给她安排妥当。 膳食抬了上来,元茂持箸用了些菜,见到旁边的人持着紫水晶杯喝葡萄酒。葡萄酒的果香一路到他那儿,想要装作看不到都不行。他忍不住看过去,“阮阮分我一些?” “不行。”白悦悦拒绝的干净利落,“酒会伤肝,你现如今哪里还能喝这东西。” 她见元茂望着她,干脆当着他的面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元茂默然看她,白悦悦被看的岿然不动,半点心软的意思都没有。不仅没有,还叫人把他的药茶给端了上来。 药茶不苦,里头也都是一些补身体的药。即使不苦,也还是药,喝着总觉得和喝药没有太多的区别。 “好啦,乖。喝了。要不然我陪着你一块喝?” 元茂面无表情的觑她,见着白悦悦竟然还真端起瓷杯,打算把那杯药茶喝下去,他一手拦住,把药茶一饮而尽。 “男女脉象都不一样,药开出来也有偏重。” 他多少有了点平日里的稳重,不过才眨眼的功夫,他又到她面颊上,“闻着很香。” 元茂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明亮纯澈,嗓音柔软。像是十几岁无意撩拨少女的清质少年。 白悦悦径直俯身过去,嘴唇擦过他的,舌尖轻轻一扫。瞬间的功夫她又坐了回去,还是方才的端庄姿态。 元茂轻轻抿唇,“没有尝清楚,” 说罢头都过来了。白悦悦一手拦住他,“好了,元旦日哪里能这样,正经一些。” 这话说得,原本不正经的人是她,怎么变成他不正经了。 白悦悦持起碗箸,开始用饭,对方才一字不提,元茂见状,憋着一口气,只能照着她的意思来。用完之后,白悦悦满是兴奋和他道,“我们出去走走?” “外面风大,”元茂还记得方才的事,整张脸都是拉下来的,“就不去了。再说又有什么好玩的。” 白悦悦毫不气馁,她令人取来披风大氅,“今天都在屋子里坐一日啦,骨头难道不会觉得痛么,出去走走啦。再说吃多了就坐着不动,那可是要变胖的!” 元茂对此不为所动,“如此甚好,我听说身体虚弱的人才会瘦弱。体态富态一些也好。” “可是人富态了,看起来就会老,明明二十出头看起来也和个老头子似的,老糠皮可难看了。” 元茂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瞪着眼和她对视。 白悦悦上来拉住他的手,左右晃晃,“出去看看又有什么要紧,就当陪我了好不好?” 她话语温软,元茂不可自制的心软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只记得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开心的把大氅给他披上了。 元茂从坐床上起来,看着她开开心心的给他把大氅两边拉拢过来。顿时冒上来的那口气又没了。 晋阳的元旦日,比起前几日也没有任何的暖和可言。随处可见皑皑积雪,不过好在今日没有起风,所以穿得厚厚的,出来也不妨碍什么。 元茂被她拉着,一路往前走。到了一个院子里见着院子中间搭起了一个篝火,篝火旁边还堆放着竹筒。 “这是长御和我说的,说是元旦子时和清晨,全家老小一起把竹筒丢到火里头去。” 白悦悦有些好奇,“说实话,我在宫里还没见过呢。” 宫里追求肃穆至高无上,逢年过节也是差不多。热闹也热闹,会有成群结队的侲子敲鼓在宫道里驱赶邪祟。 至于和平常人家一样的,那就没有太多了。元茂也没有和平常人家一样过过旦日。 “我也没见过。”元茂道,“以前旦日,和往常也没见着有什么不一样,甚至还更累一些,不管是上朝还是召见朝臣,就是那么两个时辰的事。但是旦日就要在太和殿面见百官。” 坐在御座上,看着下面的百官叩拜,脑子里也是半点都不消停。 说是元旦日,也没见到他轻松到哪里去。一日下来比大朝会更累。 这是过年的往例,宫里的规矩和外面不一样,但行宫里还是办了起来。 竹筒都是南边运过来的,切成一节节的,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旁。 元茂让人把篝火给弄的更旺一些,拿了一个竹筒递给她。 白悦悦往篝火里一丢,竹筒被火烤得噼啪作响。元茂也往里头丢,一时间竹筒裂开,噼噼啪啪的响成一片。 这比宫里的那些大礼乐多出许多俗世的烟火气。 元茂和白悦悦两个往篝火里丢竹筒,丢进去的竹筒被火烤爆,响声不断热闹的厉害。 白悦悦把手里的竹筒往火里一丢,堵着耳朵就往外跑,元茂回头“你自己怎么跑了。” 他话语随即被竹筒炸裂的声响淹没。 第211节 白悦悦捂着耳朵一头埋在他的身上,元茂两手帮着捂住她的耳朵,即使如此,两个人还是亲密的依偎在一块。 中常侍在一片劈剥声里,见着相互依偎嬉笑的两人。不仅感叹帝后的喜好还真是奇怪,另外办事的人是走了狗屎运,竟然还歪打正着了。 元茂等到上元节过完之后,才再次启程从晋阳返回洛阳。 洛阳宫里因为天子的归来,显得格外喜气洋洋,比过年都还要热闹。 太后的长信宫在一片喜庆热闹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元茂拿下了单于父子的人头,这消息已经到了洛阳。洛阳里一片振奋,天子的威望也空前高涨。 太后冷眼看着,除却表面上必要的表态,其余时间不发一言。 “太后,陛下和皇后前来拜见。” 冯育道。 太后点头,不多时元茂和白悦悦上来。 太后打量了一眼元茂,这个养子自从年少开始就显得格外聪明,她曾经觉得这个小子太过能干,将来必定对她有威胁。果然她的预感没错,这个小子比他后面那几个弟弟更难对付。到了如今,积攒下了如此高的威望,甚是棘手。 “回来就好,”太后点点头,她看也不看旁边的白悦悦,“身临矢石,到底还是太危险了,以后还是尽量别这样。” 她说完两句,面露疲惫,往身后的隐囊上一躺,“人老了,精力不济,说几句话就浑身乏力。” 元茂和白悦悦起身告退。 白悦悦对太后的冷待丝毫不放在心上,她这一路哪怕是在车里,也不好受。只想着赶紧回太华殿沐浴,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宫人们在太华殿早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汤,白悦悦在热水里泡了好会,让宫人把长发好好沐洗了几遍。 那边长御领着宫人收拾她换下来的衣裳,见到贴身衣物上的血迹,皱了皱眉,“殿下的月事,按理不是今日啊。” 白悦悦站在浴盆里,让宫人持着长杓,往她身上浇热水,“上月不是没有,推迟了么。” 月事推迟几日提前几日都是常见。但长御记得,皇后的月事推迟了好几日,路上忙着赶路,加上各种事务也多,顾不上让法真来诊脉。 长御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她让宫人把衣物拿下去走过去,见到血水顺着白悦悦的腿下来,“殿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人来诊脉吧。” 元茂回来之后,简单的梳洗换衣之后,召见陈嘉。 这段日子陈嘉作为大司农度支尚书,各种粮草辎重以及民生等都是陈嘉来统帅。他叫陈嘉来,正好也问问这段时日民曹里有什么事。 正说着,中常侍慌慌张张闯进来,还没等元茂呵斥,中常侍就噗通跪在地上,嗓音抖的厉害,“陛下,皇后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7 21:03:04~2022-08-08 21:0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西边来了个凹凸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那么她还有什么用。” 陈嘉一惊, 他转头去看前面的天子,见着天子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仙长说皇后有孕, 但是瞧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太好。” 元茂霎时间敢带如有颗响雷在自己耳畔炸响。 陈嘉马上起身,“陛下,殿下要紧, 陛下快些过去看看吧。” 天子二十多的年纪, 却还没有子嗣, 朝堂上因为此事已经议论过好几回了。每次天子都是充耳不闻。可即使如此,子嗣对于天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陈嘉话语刚落下, 元茂就从他的面前掠过,往隔壁的福德殿去。 白悦悦到了此刻还是满心的莫名其妙, 她只是沐浴完之后,长御给她请了法真来把脉。结果她就见到法真变了脸色, 还没等她问怎么回事,法真就立刻起身把曲阳子请了来。曲阳子给她把脉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紧的。 再紧接着就是取出针包,给她行针了。 白悦悦最怕的就是这个, 见着曲阳子给她扎针,马上就和人家打商量,“能不能喝药?我不喜欢扎针。” 扎针考验手法, 但是有些穴位扎进去,不管手法如何都疼。所以她除非逼不得已, 都不肯扎针。 “喝药来不及了。”曲阳子低头整理针包里的银针,“喝药的话, 怕不是孩子都已经掉下来了。” 白悦悦脑子里霎时间嗡嗡作响, 好半会都没听明白曲阳子话是什么意思。还没等她问, 曲阳子已经给她把针都下下来了。 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元茂大步从外面跑进来,他这会也顾不上所谓的仪态,看到卧榻上的人,两眼死死的盯着。 白悦悦见他脸色胱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迷瞪瞪的看他,犹自带着点儿恍惚。 “皇后怎么样?”元茂见到她精神尚可,回头来问曲阳子。 曲阳子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保持安静,元茂见状沉默。他身形突然有些摇晃,身后的长秋卿眼疾手快的扶住。 皇后出事,还事关皇嗣,皇后属官哪个敢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能在皇后跟前排得上号的,几乎都已经来了。 长秋卿见着天子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扶着的手掌也是冰凉到没有半点热气。不由得心惊胆跳。 寝殿的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只巴望着曲阳子这个神仙,把皇后和皇嗣给救回来。 元茂看着卧榻上的人身上逐渐多了银光,身形越发有些不稳。旁边的长秋卿察觉,越发用力好生搀扶着。 元茂感觉过了许久,终于见到曲阳子将针取下。 “皇后如何?不要紧吧?” 他话语里带着浓厚且小心的希翼,曲阳子见着,“暂时无事,不过殿下躯体还是羸弱。为了殿下和腹中胎儿着想,殿下必须卧榻修养,无论如何不可下地。” 元茂点头,他去看白悦悦,白悦悦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我真的有孩子了?” 她动了动,马上就被元茂给摁住,元茂话语里都带了几分严厉,“悦悦没听方才仙长说什么?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白悦悦奇怪的咦了一声,“可是我半点感觉都没有啊。” “我没有吐,也没有爱吃酸。没觉得哪里不对。” 白悦悦说起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那些她知道的妊娠迹象,在自己身上可是半点都没有见到。若不是把脉了,她都还没有半点察觉。 “好了。”元茂看她脸色比方才多了。 他俯身下来,和哄孩子一样在她身上拍了拍,“没事就好。” “可是如今还算不上没事呢。”白悦悦径直道,“我要在卧榻上躺多久啊,仙长说不能下地。那什么都在榻上?” 元茂听她话,给她把锦被往上掖了掖,“这又有什么要紧,” “这怎么能行,什么事都在榻上,恶心死了。” 白悦悦半张脸都埋到了锦被里嘟囔。 “你身边那么多人,就是来服侍你的。又有什么要紧。她们要是服侍不好你,那就没什么用处了。” 白悦悦听出他话语里的冷意,从锦被里伸手,握住他的指尖左右摇晃,“不要这样,刚才你那个样子好凶。” 元茂闻言,面上缓和些许。 “我不这样了。” 白悦悦觑着他的脸色,见着他的确是好了不少。 “你笑起来的时候,其实也好看。不过不能是那种端着的,端着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就算原本长得不错,那笑也够难看的。” 这话元茂两辈子都没有听说过有人当面说他装模作样。 不过他的确也装模作样,他追求明君圣君的名声,但本性不是,表现出来矫揉造作是难免的。 可从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元茂脸上笑容一僵,又柔和下来,“你说什么都好。” 他在她额头摸了摸,白悦悦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晋阳离洛阳老远,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到了这会她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 “睡吧,好好的睡。”元茂坐在她身边,手掌放在她身上,学着她之前安抚他的样子轻轻拍着。 元茂等着她睡着了,这才起身到侧殿。 皇后身边的女官属官等全都被带了过去。 众人知道决定生死的时候到了,元茂在一旁听人将这件事的左右经过全都说了一遍。 “皇后身体不适,为何没有人早早看出来?非得到这一步才发现不对?” 这话问得诸人都有些为难,皇后怀孕连一月都没有满。这个时候就算是把脉,若是医者医术不那么好的,也不一定能把的出来。 就连皇后自己也毫无察觉,若不是长御总觉得那儿不对。恐怕肚子里的皇嗣都会被当做月事给流了。 可是这话谁敢说。一时间在场的女官和中官都大气不敢出。 “皇后仁爱,御下多宽慈。尔等也不可以此为依仗,欺上瞒下。” 天子话语淡淡,听不出半点喜怒。但是殿中人个个颤抖不止。 “皇后卧床,你们好生看着。若是再有差错。” 若是再有差错,那基本上也没命了。 中官女官们跪了一地,元茂抬手让他们下去。 想了会,又把曲阳子请来。 元茂见到曲阳子,“皇后那儿多劳烦两位仙长照看。” 他又顿了下,“如果真的有万一,还请两位仙长以皇后为先。” 曲阳子云游多年,世上的人见多了,元茂这种还是头回见着。他抬起手来,“是。” 元茂坐下来,那个孩子来得猝不及防,叫他意想不到。 到了这个时候,元茂犹自还有些头脑发懵。 或许他是真的天生的没有什么子嗣缘分。在子嗣上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意外。以至于他对子嗣没有什么期待。 朝臣对他到了如今这年纪,依然膝下空虚着急的如同热窝上的蚂蚁。但他却半点不着急,他对子嗣毫无指望,甚至心里生出点狠劲,觉得哪怕没有也是极好的。 元茂在殿内坐了小会,又去了寝殿。白悦悦睡的很沉,路上舟车劳顿,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折腾,体力都几乎已经耗光了,闭眼就睡。 第212节 元茂摸了摸她掌心,感觉到都是热乎乎的。这才放心。 皇后有孕的消息,一时间传满整个宫廷。 太后的长信宫那儿也传到了,太后听王潮说完之后,脸上终于露出笑。 “进宫几年,终于怀上了。”太后如释重负。 “只是听说殿下身体不适,腹中胎儿还未满一月。坐得不稳,只能卧床养胎。” 太后听后,脸上笑容散去,眉头又皱起来,“她到底怎么回事,进宫以来,就没有见过她做过什么正经事,现如今好不容易履行她作为皇后的职责,连个孩子都不能好好的怀着?” “算了。只要她能把皇子生下来,这些也都不和她计较了。” 太后想起自己原先的打算,面上多了几丝笑。 “到时候皇子生下来,抱到长信宫里。我亲自来抚养。” 王潮言语里听着像是有些为难,“若是个皇子,那便是皇长子,陛下不见得愿意。” “怎么不愿意,”太后笑了。 “不必问过他,做祖母的,想要亲自抚养孙儿,这是天大的好事,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是名正言顺。” 太后早年吃过苦头,不是那些天生尊贵的贵女,脸皮薄,还讲究个什么脸面。 “他不愿意,只要把孩子抱了过来。他还能带着人把长信宫给翻过来不成。” 这便是动抢了。 太后不在意做的好看不好看,她在乎的是,实质上的结果。只要皇长子到了她的手里,那么她就多了一个十分有分量的筹码。 至于脸面,谁在乎就去在乎,反正她不在乎。 更妙的是,这孩子是她侄女所生,和她又有了一层关系,比别的女人生的要好。就算将来如何,有了这一层血缘,她也不必太过担心。 “去拿出一点滋补的药,给她送过去。让她好好休养,把我的孙子顺顺利利生下来。” 太后有些感叹,“她如今也就这点用处,倘若连这个都做不好的话,那么她还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8 21:08:55~2022-08-09 21:0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森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都被中常侍以各种理由调开了。 “对了, 渤海王那边消息如何?” 太后关切朝堂的动向,但元茂在外打仗,许多消息送到洛阳都会晚上那么一个多来月。要是元茂那边有意不发消息, 想要知道也无从谈起。 “听说这次渤海王军功和陈留王等几个宗室比起来,并不算凸出,臣听说, 渤海王和江阳王都曾经在大营里被陛下狠狠罚过。至于是什么罪名, 臣一时半会的还未曾打听不到。但能让陛下动怒, 怕不是什么小事。” 天子对朝臣,除非是犯了什么大过错, 不然一般都是和颜悦色,更别提重罚。 太后听了之后, 冷笑一声,“看来我还真的没有看错, 徒有雄心万丈,其实却是个傻子。” 就是因为她看出来渤海王徒有野心,所以她才会放心的和他结盟。若是元茂那样的人物,她可不会把自己轻易的搭进去。 “也罢, 现如今能用的人不多。能用的话,就将就着用吧。” 太后的心因为白悦悦怀孕的消息,快活了不少。 “去掖庭选几个经验丰富可靠的人, 去看着她,免得她又跳脱不停, 连累到腹中胎儿。” 王潮冯育两人道是。 因为曲阳子有叮嘱,所以白悦悦过上了吃喝拉撒全都在榻上的日子。元茂来陪她的时候, 她抱着根本没有半点迹象的肚子和他抱怨, “我都没半点感觉, 又不吐又不吃酸,更不觉得困。” 白悦悦说起来,满是不可思议,那些把人折腾得半死不活的症状她是半点都没有。若不是宫人女官们如临大敌,把她围得水泄不通,她都觉得自己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元茂听到了不由得想笑,他见她挣扎着要起来,扶着她坐好,在她背后塞了一个隐囊。好让她能坐的更舒服一些。 “我也没想到。”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盯着她的肚子,白悦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平的,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里头已经有一个孩子。到了如今,她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恍恍惚惚的,很不真实。 这孩子来的叫人猝不及防,到了如今更是把一群人折腾的鸡飞狗跳。 元茂感触很是复杂,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这孩子若是能真的生出来,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性子。 两人双眼一对上,发现彼此都是满眼的茫然。 白悦悦有些奇怪,“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元茂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 他曾经很期待他们俩的孩子,可是他对自己的子女缘分已经不抱希望。对这个孩子他着实措手不及之余,颇为感触复杂。 他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白悦悦看着他那眼神,不由得感触复杂。 “我倒也罢了。可是你这样就不应该。” 元茂闻言讶然抬头,过了小会,他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我只是不知道,将来该怎么教他。” “何况这孩子也太不懂事。才怀上没多久,就折腾阿娘。” 白悦悦道了一句还好,她压低声音,“其实我有点怕。” 元茂也道,“其实我也怕。” “如果你能安好,我不要他也没关系。反正宗室里还有那么多聪明伶俐的孩子。” 白悦悦捏了他一下,“我现在都还没事呢。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话来咒我。” 她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多少认知,哪怕她摸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的实质感。 “反正都已经来了,又没有不要他的打算。” 她抬头看他,“你就不能想想好的?” 她靠在隐囊上,“我想要个女儿。你呢?” 元茂满是意外,他被她的话带得也想起来。 “我无所谓男女。” “只要你能平安就好。” “我觉得要是个女儿的话,像我才好。我长得好看。” 元茂点头,又听她道,“要是个儿子。” 她看了一眼他,“那还是像我好些,听说男孩像母亲的话,会俊美。”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说起儿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总觉得元茂浑身僵硬。 “你怎么了,是希望孩子像你。” 元茂此刻心态复杂的一言难尽,他握住白悦悦的手,将她的手指轻轻的捋直。 “要是个儿子,” 白悦悦仔细看他脸上,只见得他脸色越发的复杂了。 “那我就得好好的教导他了,”元茂话语说的极其慢,“我们把他亲自养在身边,不要让其他人假手。等大一点了,我亲自来给他开蒙读书。” 元茂才说完,就见着白悦悦很仔细的打量他。 “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总感觉你生怕他一不小心就长歪了。” 她满脸奇怪,“难道不会觉得我们的孩子是个好孩子么?” 元茂不好和她解释里头的缘由,“孩子天性无知无觉,白纸一张。还是看父母如何教他。而且要是男孩,他的责任更加重大,不能掉以轻心。” 他没亲自教过什么人,他自己算是太后的身传言教,有些更是在朝廷里摸索出来的。对于其他人他也没有什么教导的意思。一是没有多少空闲,二是看不上那些人的资质,懒得费那个功夫。 可这次他想要亲自来抚育这个孩子,不管男女。 白悦悦坐在那儿,看他看了好会,“不要老是担心啊,” 她一手摁在他的眉心,“其实我老是闹不明白,你怎么老是爱往坏的地方去想,明明没有什么,愣是想出个坏事出来。没事自寻烦恼。” 她说罢,双臂张开,“你看看,这世上哪里那么多坏事,想好一些。” 元茂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忍不住也跟着笑。原本压在心头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这会宫人把药端上来,白悦悦看了就愁眉苦脸。 曲阳子开出的药方喝了见效快,但也够苦。闻着那股药味,她都忍不住皱眉头。 元茂让人准备好水,接过药碗。 白悦悦见他有喂药的打算,马上自己接过来。玉碗被她捧在手里,一口气把药汁喝完。然后接过元茂递来的水,把嘴里残余汤药给漱干净。 长御进来禀告说长信宫那边,来了好些人和东西,由太后亲信中官带着过来了。 “叫长秋卿过去处置。” 元茂听完,淡淡吩咐。 他回头过来,“那些人,我到时候找个理由打发掉。” 太后对白悦悦来说毕竟是姑母和婆母,许多事她做不合适也不方便。他来最合适不过。 反正他和太后已经是那样了,彼此之间关系再恶劣一些,也已经无所谓了。 “那就麻烦你了。” 白悦悦嘻嘻一笑。 然后飞快的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元茂捂住被她亲过的脸颊,“你要我再做别的,我也心甘情愿。” 第213节 “其实太后不会把我怎么样,你放心好了。” 白悦悦笑完之后,拉住他的指尖,左右来回的摇晃,“就算太后再不喜欢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如何。” “你还是把人看的太好了。” 元茂长叹一声,甚是忧心,她机灵的时候也很机灵。但就带点儿孩子般的天真,不会把人往欲致人于死地的坏处想。孩子一样。 元茂心里叹息一声,决心还是自己把这些事都做完了,反正为她做一件事是做,做两件事也是做。 何况太后对他已经足够厌恶痛恨,再多出那么几件,也无关痛痒。 “算了,我把事全都做完。” 白悦悦在他怀里笑,“你对我真好。” “你对我也不差。” 元茂这话出口,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也不想去细想。 宫里因为皇后有孕格外喜气洋洋,比得上前段时日过年了。现如今就等皇后养好身子,到时候皇嗣落地,肯定会有不少的赏赐和大赦下来。 长信宫殿中却不如此,太后听着派去的人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 “那些人难道没有去皇后身边服侍么?” 冯育说没有,“都被中常侍以各种理由调开了。” 太后的面前放着一只鸟笼,内里是一只雍州那边上贡的鸟。 冯育看着太后端着鸟食没动,低下了头,“是他授意的?” 冯育没有说话,就算冯育没有开口,太后也知道是元茂的意思。 “看来他防我也防的很紧。” 太后话语平静,可冯育听着一声都不敢出。 太后把手里的鸟食放到一边,让冯育给她擦手。 她开始的时候在元茂的身边埋下了不少眼线,那些内给事、中散全都是她安插下的人。但凡他一言一行全都报到她的跟前。可是渐渐的,元茂的消息越来越少。后来他借南朝北伐之事掌控军权,那些她安排的人全都不见了。 从此之后,元茂在私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再也到不了她的跟前。 “无妨,小不忍则乱大谋。” 太后很平静,“渤海王最近做什么,他和谁来往密切?” “渤海王最近一个人留在府里,和谁也没来往。陛下最近论功行赏,渤海王和江阳王没有得到封赏。” “仗打得不好,想要封赏都拿不出理由。” 太后道。 “也罢,这个时候的确老实一点好,吃个教训,到时候也懂得如何行事了。” 渤海王在府里呆了好长一段时日,等到天子为了庆贺皇后身体好转,摆了宫宴,请了宗室朝臣。宫里走一趟,看着天子谈笑风生,心情很是不错,渤海王这才敢走出府邸。 洛阳的天在这个时候已经暖热起来了,这个时节,洛阳里的贵人们都会到城郊外踏青赏花。 渤海王也去了。郊外的地方,贵人有贵人的地儿,平民也有平民的去处。两者之间互相不相扰。就算有人想要过来,也会有家仆豪奴隔开。 除了渤海王之外,其他宗室也带着家眷出来走走。虞宁这段日子呆在府里有些心烦意燥,乐陵王和她过的和平常夫妻一样,既不热也不冷,最近这段时日,因为皇后有孕宫中欢庆,乐陵王从宫里回来之后,对她比以前都要亲热了些。继子继女们更是对她这个继母尊敬。 可她就是有说不上来的不得劲,跟着家里的几个姊妹去给皇后道贺,也是心不在焉。 她似乎有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憋闷的厉害,现在出来走走也好,路上嫌弃身后跟着的婢女走路声音吵着她了,令那些婢女留在原地等她。 林子里有些深幽,但是这片地方因为有贵人们前来。早就有人事先在这块地方驱赶过野兽。倒也不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 过了一片林子有个湖,前几日下了一场雨,湖水正丰。靠近了她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简直欺人太甚!我若是论辈分也不比他低上半分,我的阿爷在先帝的时候,就算是先帝也得以礼相待,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在漠北,对我亲加鞭笞。前几日陈留王那些他的亲弟弟,还有长乐王那些他亲近的宗室都有加封赏赐,长乐王甚至都封了尚书令,而我呢,辛辛苦苦去了漠北一趟,竟然是什么都没有!” 那声音她很熟悉,曾经听到过好几次。正是江阳王。 “我和你是一样的。辛苦一趟,却没有想到什么都没有得到。外人都说陛下对宗室亲近,但是这里头到底是有亲疏。他重用的都是那些近支,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现如今才开始没多久,你我就已经这样。假以时日,还不知会如何。” “难道我们真的只能如此了?这辈子还有这么长呢,陛下执政也还才开始。” 渤海王的嗓音满是感叹。 虞宁只听到安静了一瞬,江阳王的嗓音响起来,“坐以待毙,难道是你我的作风了?” 这话听得人心惊胆跳,虞宁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然而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把她整个人都提起来。瞬间双脚踏空的恐惧让她不由得叫出声。 这下那边谈话的两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出来就看到被提起来的虞宁。 渤海王认识她的,见到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提住她的人。是符桃儿的兄弟,他把符桃儿的兄弟从家乡接过来之后,就安排在自己的身边,让他们听从自己的驱使。 渤海王看了他一眼,又往虞宁那里一暼。 随即就和江阳王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9 21:09:31~2022-08-10 21:0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heh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cilia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怎么不在一开始就永除后患呢? 虞宁出事的消息送入宫中的时候, 白悦悦正在和长御看小婴孩的衣物还有各种弄器。 她在床榻上足足躺了一个来月,下了床榻之后,都还不能随意走动。等到三个月曲阳子说她胎已经坐稳之后, 她才下床行动。 白悦悦哪怕在床榻上躺了一个来月吃了苦头,可对做母亲这事还是没有任何很深刻的感受。 她没吐口味除却口味有点变化之外,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当初孩子因为舟车劳顿差点流掉, 她也没有半点痛感, 似乎就是一场平常的月事。偶尔自己摸摸小腹, 愣是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偶尔独自一人坐着的时候,白悦悦都很怀疑她是真有孩子了? 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白悦悦不由得生出浓厚的疑惑。 身边人比她更有迎接一个孩子到来的喜悦, 那些成婚了的姊妹轮番进宫,尤其已经生育过的姊妹们给她传授怀孕经验。听得白悦悦头昏脑涨。姊妹们这边见完, 宫里的女官们喜气洋洋的给她过目孩子用的东西。 那些东西,中侍中省已经准备妥当。天子的第一个孩子, 不管男女,都显得格外的金贵。东西比皇子公主的往例还要好上几分。 白悦悦看这长御等女官们满脸喜气洋洋的,自己看着那些小小的衣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万事不上心, 有时候元茂都能被她忘在一边。现在孩子还在肚子里,躺得无知无觉,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兴致来看那些东西。 不过见着女官们那么兴致勃勃, 她也就跟着看看,尤其是那些给小孩佩戴辟邪的小镯子之类的。 正看着, 一个女官神色匆匆的从外进来,到了她跟前就跪伏在地。还没等她叫起, 就听到女官道, “殿下, 乐陵王妃出事了!” 白悦悦一愣。 虞宁和她关系不怎么亲密,甚至算上有几分疏远。可也是她的亲戚,按理说,娘家出嫁的姊妹们要是受了委屈,她都要出来主持正义。 “出什么事了?”白悦悦问。 “宫外南安公送来的消息,说是乐陵王妃落水了,到如今昏迷不醒。” “什么?” 白悦悦一愣,她眉头皱起来,“将我叔母请进宫,另外乐陵王那里,把乐陵太妃请过来,我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多时南安公夫人和乐陵太妃都被请到了太华殿。 南安公夫人见到乐陵太妃脸色就不好看。虞宁也是妾室生的,但这个时候就算不是自己生的,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必须同仇敌忾。 乐陵太妃被中官召过来的时候,一路上便拿捏着用词,想着怎么向皇后以及南安公夫人解释。谁知才在福德殿,南安公夫人见到她,一手掩面,叫了一声‘我的儿’,然后就哭出来。 这幅做派让乐陵太妃不禁有些光火,但也没有丝毫办法,的确虞宁就是跟着丈夫出去散心的时候出了事。 乐陵太妃上前好声好气安抚,“谁也没有料到,原本好好的出门,结果出了这么一回事。现如今还是以四娘的身体为重。” 这话是说给南安公夫人听,也是说给上首的皇后听的。 “家里见着日头好,想着带着她和孩子们出去散散心。听四娘的婢女说,她说自己心里头闷,想要自己走走,让她们留在原地等待,不用跟过来。婢女们原地等了会,听到林子里有隐隐约约的声响,壮胆进去,就见着一只鞋掉在湖岸。才知道大事不好,马上下水把人给捞了上来。” 说着乐陵太妃红了眼,袖子擦了擦眼角。 “这孩子在家里,和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在老妇看来,佳儿佳妇最好不过了。谁料想,只是出门踏青,还没有两炷香,竟然就成了这样。” 说着乐陵太妃呜咽起来。 两人哭成一团,像是双方憋着一口气,势必要比对方哭的更加伤心欲绝。 长御看皇后不耐烦的拧眉,立即道,“太妃夫人莫高声。” 两人见长御出声了,顿时泪水就收了回去。皇后如今还怀有身孕,最是娇贵,不能出半点差池。 “现如今四娘如何?” 南安公夫人从来福德殿开始,就开始哭。乐陵太妃来了,就两人对着哭。她到现在都没听人说虞宁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白悦悦看向乐陵太妃,乐陵太妃收了哭声,但泪水还没收回去,听到皇后发问,袖子擦了擦眼角,“人已经抬回去了。昏迷不醒,现如今浑身高烧不退,医官正在想办法。” 南安公夫人闻言,眼见着哭声就要拔高上去,结果见到长御一眼瞪来。不得不把拔上去的音量给压下去。 白悦悦听着,蹙眉问,“还在想办法,那就是现如今人还烧着?” “四娘不仅仅是落水了,不知道是不是摔了还是如何,头顶上一个大窟窿,流血不止。再加上高热不退,医官也是在想办法。” 白悦悦听后,看向长御,“待会请法真道人过去给四娘看看。” 乐陵太妃闻言一喜。 法真是专门替皇后把脉看病的人,医术了得。过去看看,若是能有办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长御道是。 第214节 法真前往乐陵王府,过了宫门快要下钥的时候,才回宫。 法真向白悦悦说了下虞宁的伤情,头上的伤口狰狞可怖,骨头都几乎裂开了。并且呛水呛的太多,肺也受了很重的伤。 这么一下来,她只能尽力而为,不敢保证一定能把虞宁给救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成那个样子?” 白悦悦忍不住蹙眉,“头上摔得那么重,又滑到水里去了。” “难道那湖里有石头,正好砸在上面了?” 白悦悦满是不可思议。 元茂正巧听到这话,“还在想乐陵王妃的事?” 白悦悦看过去,“四娘的事,你知道了呀?” 元茂说起这个颇有些哭笑不得,“乐陵王跑到宫里,在华林园那里,对着我痛哭流涕。说王妃出事,不是他做的。” 当时元茂正在华林园听讼,那边是犯人喊冤,这边是乐陵王痛哭流涕,两面相得益彰。闹得他不由得有些头昏脑涨。 元茂对乐陵王妃出事并不在意,世事无常。他贵为天子十五岁之前都过的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自己这条命什么时候就会被太后拿走。 无论贵贱,性命在朝夕间的事,他见得太多了。听到乐陵王妃出事,他毫无任何感触。 只是觉得乐陵王那做派有些好笑,“我都没说是他做的,专门跑到华林园那里去,哭得满脸涕泪。” “听说太妃也来了?” 白悦悦点头,“人是和她儿子出去出的事,自然是要请她进宫说说经过。” “其实你不必对她太过用心。” 元茂突然道。 “生死有命,这便是她的命数。” 元茂知道虞宁曾经做的那些事,他对她不追究过往已经是极限,再多一分是坚决不能了。 他又道,“你的心不够狠,” 这在朝堂上是个弱点,君主可以仁慈,但是也必须得有雷霆手段杀伐果决,要不然就成了软弱可欺。 庶人尚且还有人善被人欺。更何况是天家。 说是至高无上,可身旁一圈虎视眈眈的人。就算想做菩萨,都没有那个机会。 他说完又笑,她就是和他以及太后不一样,所以他才会喜欢她。 “她做什么了?”白悦悦蹙眉反问。 元茂道,“你若是想听,我可以说给你知道。” 白悦悦果断摇头,“听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事。现在人都成那样了,就算知道这些,也于事无补。算了。” 元茂惊讶于她的既往不咎,过了好会他坐到她的身边,手掌扶住她的躯体,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也好。” 他不想再说虞宁,手掌轻轻放在她肚子上,“这孩子今日还算乖巧?没有闹你吧。” 白悦悦不由得白他一眼,“我肚子都没有大起来,他在里头能有多大。就算想要闹腾,也没那个本事。” 元茂笑着点头,他又在她小腹上摸了两下,“那以后也不许闹你阿娘。” 乐陵王府上一时间热闹的厉害,宫里皇后派来了几波人,来来回回的,不是给昏迷不醒的王妃看病,就是送各种珍贵药材来。 乐陵王以前只想谋求宫里天子的重视,但是如今这份热闹他宁可不要。 宗室们也听说乐陵王妃出事了,光是前来探望的就来了好几拨,他和太妃前后忙活,脚都不沾地,回头还要关注卧榻上躺着的人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他对上渤海王的关切问候,再三表示谢意,然后就把人往回请。 家里王妃昏迷不醒,他光是应付这些上门探望的宗亲们就已经费了不少力气,那边他还要去看看。 渤海王才上马车,脸色冷了下来。回到王府,他吩咐侍从,“把符氏兄弟仗责三十。” 符氏兄弟说是门客,其实就是王府里没有挂上奴籍的奴婢。哪怕渤海王真的动手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符桃儿听说家里兄弟被仗责了,特意去探望。只见着不大的院落里,嫂子坐着抹泪,见到她来了,就说丈夫的伤势如何。符桃儿进去看,见着低矮的卧榻上躺着两个人,上衣都脱掉了,露出来的背上都是打出来的伤痕。肿的水亮,上面敷药,和在一起,看着莫名的犯恶心。 这要等伤口里的血流出来才好。 符桃儿看过了兄弟,寻了个地方坐下,“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大王生气,是因为你们做事不够干净利落。” 她看向床榻上的两个人,“怎么不在一开始就永除后患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0 21:04:53~2022-08-12 21:0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山 20瓶;hehe、小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陷入一股诡异且漫长的沉默。 符桃儿是宠妾, 再加上家中的兄弟都在渤海王门下,渤海王想要做什么哪怕不是一清二楚,也心知肚明。 “那种事, 要是一旦传出去,就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了。”符桃儿言语里带上了责怪,“乐陵王妃早年和皇后有些不和睦, 但到底是娘家姊妹, 到时候她醒过来了, 消息传到宫里,不仅仅是大王, 就是我们恐怕也难以保全。” 符家兄弟在家乡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被举孝廉的贤名, 想要靠自己的真本事出头,无异于痴人说梦。好不容易妹妹在王府里得宠, 但是自己却被渤海王打了一顿,不禁有些憋闷的很。 “小妹说我们,说起来当年爷娘不想送小妹入宫,结果小妹还是自己受举荐去了宫里。原本我们还以为小妹在宫里有出息, 谁知道被送了出来,做了渤海王的妾室。” 兄弟两个挨了打,原本就心里有火, 又被符桃儿说了一顿,更是恼火。顿时对着符桃儿把一肚子的火给发了出来, 言语里也格外的不客气。 “要是在宫里有个妃嫔的称号,小妹现在还用得着在王府里对着所有人都小心谨慎?” “宫里的嫔御可威风呢, 到了宫外, 就算是那些当官的, 也不敢有什么不敬。”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全然不顾那边符桃儿难看的面色。 这些话勾起她的痛处。 “如果不是我,恐怕两位兄长到如今都还在家乡里看人脸色呢!” 他们家并不是什么大户,只是稍微有些余粮,能供家里的子弟读书认字不至于做睁眼瞎,至于其余的本事那是半点都没有。 “兄长知道,一旦入了王府,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么?兄长以为我在宫里也是过着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说是女官,实际也不过是天家的奴婢。随便一点小事,说罚就罚了。两位兄长真当那是个什么好位置。” 符桃儿想起自己下狱,王钟儿在酷刑之下惨死,就连她也苦熬过酷刑,才能活到今日。不由得言语哽咽。但床上趴着的人嗤笑一声,显然对她的诉苦不屑一顾。 符桃儿见状只觉得心里发冷,咬了咬牙。 “现在是想要回头也没有半点可能了。两位兄长,我们只有一起往下走下去。倘若大王出事,我还有两位兄长,另外还有侄子侄女们,全都没有半点好处。不但没有,反而弄不好会弄个死罪回去。” 果然她这话一出,就见到两个兄长的脸色都变了。 自己的苦处他们不仅不会体谅,反而还会出言相讥。但是牵涉到自己的生死,脑子就清醒许多了。 想要博前程,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风险都没有。 符桃儿看着他们脸色都变了,心里的悲愤舒缓了许多,她换上了笑容。 “两位阿兄,富贵险中求啊。” 床榻上的两人脸色来来去去的变,心里后悔想要发作,对上面前妹妹的脸,顿时又不得不按捺下去。 回故乡是不成了,洛阳里的繁华富贵已经把他们的眼都给迷花了。家乡那个地方和洛阳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底下,完全的乡下地儿。他们吃喝穿用的,都比当地的县官要好上许多。许多人对他们也会以礼相待。 现在要他们回去看人脸色,穿葛布粗麻,吃难以下咽的糙米粥。他们哪里肯愿意。 过了好会,他们的脸色也好转了,对着符桃儿也有了几分好声好气,“不是我不肯下死手。而是那婆娘的婢女离得不远,下手的时候,还想要把婢女叫过来。要不是我下手快,给那婆娘头上来上一下,怕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但那些婢女还是听到声响要过来,哪里来的那么多空闲见着死透之后再走。要是断那婆娘的脖子,到时候查验出来,到时候风波就更大了。” 一个王妃在洛阳帝都,被拧断了脖子,那简直是悍然大波,到时候不查清楚,皇后那边也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这洛阳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卖渤海王面子的。尤其大事上。 符桃儿面色也好了许多,“兄长的话我自然知道,到时候我会告知大王的。” 晚间渤海王召她侍寝的时候,符桃儿就把自家兄弟说的话告诉了渤海王。渤海王听后勃然大怒,当即把符桃儿从床榻上掀了下去,“人还活着,虽然现在昏迷不醒,但是只要她醒了,到时候我就有灭顶之灾了。你的两个兄长办事不力,还说一些利用来给自己开脱,看来是打得少了。” 他从床榻上坐起身,看到符桃儿赤身跪在地上。满脸的不耐,“他们有苦衷,他们那些苦衷能让我没事吗?” “其实也有办法。”符桃儿被掀下来的时候,后背被砸的生疼,她趴在地上,“现在只要乐陵王妃醒不过来就好。” “你的意思是下毒?”渤海王问。 符桃儿摇头,“如今恐怕宫里正盯着乐陵王妃这边,若是下毒的话,恐怕会被查出来。到时候就糟糕了。只要她醒不过来就好。” 渤海王示意她说下去,符桃儿低声道,“只要把她的药换了就行。这样简单,就算到时候她死了,那也是不治身亡。” 白悦悦派出人去过问虞宁的病情,惠宁带着孩子过来看她,“四娘和乐陵王过的不说恩爱,但也相敬如宾。太妃也喜欢她,从来没有半点为难。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了。却成了这样。” 惠宁说着很是唏嘘,上次乐陵王没有跟随天子出征,留守洛阳,处理洛阳内事务。没有高阳王这么风光,可里子面子全都有,放在宗室里也是个让人不敢小觑的人物。结果谁也没有想到竟然出了这事。 “大姐过去看了没有?”白悦悦问。 惠宁点头,“去看过了。” 当然去看了,皇后和四娘是堂姊妹,都派了中官和女官看了好几回。她这个亲姐姐自然也去看了。 “头上破了个大洞,虽然包扎好了,也止了血。但看着就吓人。” 惠宁说起来还有些心惊。 “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白悦悦道。 惠宁吃了一惊, “又不是深山老林,一头摔进去也就罢了,还能说是一时不慎,老巧不巧的头都撞到了池子里的石头上。” 白悦悦抬手,“我让宫里女官去看过,说她的手是干净,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这就奇怪了,难道说人摔倒不会下意识的就去拿手去撑在地上。身上都受伤了,手上却还好好的。” 她蹙眉,“阿姊你不觉得奇怪么。” 这下惠宁脸色变了,“殿下的意思是……” “我令人传话给了京兆尹,让他好好去查。” 第215节 惠宁脸色都有点发白,“京城里竟然有人敢对王妃下手,一旦真的查出来,非得好好治罪不可。” 说着她又叹气,“当初她还闹脾气来着,为了进宫的事和二娘闹得不可开交,现在真的能帮她的,只有我们这几个娘家姊妹。” 就连乐陵王跑到天子那里痛哭流涕,夫妻情分还没到那份上,乐陵王那么做,主要还是怕宫里的皇后说什么。 原先为进宫做嫔御做皇后,姊妹之间闹得鸡飞狗跳,可是尘埃落定之后,还又是这些曾经斗急眼的姊妹们出手相助。 “到底是谁会下这个手,也没听说四娘得罪过什么人。” 白悦悦摇摇头,“只能看京兆尹能查出什么眉目来了。” 她看向长御,“待会宫里拨几个人到乐陵王府上,照顾四娘的饮食起居。” “一定要是心思细腻的。” 长御应声道是。 “殿下担心乐陵王和太妃不尽心?” 白悦悦摇头,“这个时候,恐怕天底下盼着四娘快些好的,恐怕就他们母子了。但照顾人上,他们也不可能亲自照顾。还是宫里人去我放心一些。” 正说着,宫人通传长乐王妃带着孩子到了。 李元姜领着一个乳母进殿,乳母手里抱着个女婴。那是之前长乐王妾室生的女儿。 “妾拜见殿下。” 白悦悦立即让李元姜起来,给她赐座。 “殿下说让妾带着孩子进宫看看,”李元姜笑着让身旁的乳母上前。 白悦悦记得自己在长乐王面前说过的话,前两日让李元姜带着孩子入宫给她看看。乳母之前怕孩子哭闹,早早的让她吃饱了奶,现在已经睡着了。 孩子生的很好,圆滚滚胖嘟嘟,一看便知道被照料的极好。 “真是个漂亮孩子。” 白悦悦忍不住在孩子的脸上轻轻按了按。睡着了的婴孩只是动了下,又睡过去。 她捂住自己的肚子,“要是他也这么好看就好了。” 惠宁忍不住笑出声,“殿下放心,一定会的。” 李元姜知道皇后的性子有点孩子气,她在宫外也听说过。没想到皇后入宫已经好几年了,这个孩子气却看着没有半点变化。 “那最好了。你一定要长得好看,要不然我可嫌弃你。” 李元姜看着皇后抚摸肚子轻声道,忍不住笑出声。 殿内一片善意的笑声。 白悦悦让女官过来,“把我带进宫的那只琉璃盒拿来。” 女官领命而去,不多时女官取来了一只浅蓝的琉璃盒。白悦悦打开,里头是一只金蛾闹花的冠子。尺寸有几分小巧,上头的花草和飞蛾都由纯金打造,上面还有红绿宝石作为点缀。飞蛾在发冠上颤颤微动,更添了几分俏皮。 “这个送给她了。” 李元姜起身,“孩子还小,怕是承受不住。还请殿下……” 她还没说完,白悦悦抬手制止。 “她现在还小,但是总会长大的。等她长大了,就可以了。” 白悦悦对着小婴儿笑,“长大了定是个美人,戴上去也一定好看。” 李元姜带着孩子回到家里,她让乳母把孩子抱到生母那里去。见到长乐王在喝茶,“殿下还是真是出手阔绰。今日我去福德殿,殿下给孩子送了个头冠。” 长乐王抬头看了她一眼,李元姜把今日宫里发生的事说了,她让侍女把那只精美的琉璃盒拿出来,打开给长乐王看。 当长乐王看到里头的发冠,神色微变,陷入一股诡异且漫长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2 21:01:42~2022-08-13 21:0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8章 暂且放过你这个贱婢。 李元姜当即觉察出他的不对, 她往婢女手里的金冠看了一眼,那金冠又是花草又是蛾子,很显然是给少女佩戴的。 她猜想到什么, 抬手让婢女退下,“是有什么来历?” “我当初令人做了一个送给他。” 长乐王抬起案面上的茶盏,猛地一饮而尽。 “她戴过那么两回, 后来她入宫之后, 我再也没有见过了。” 清香的茶水入喉, 多出了许多苦涩的味道,长乐王没有吃用来缓解茶水苦味的茶点, 仍由苦味在口中弥漫。 他笑了一声,略带点感叹, “没想到竟然又回来了。” 李元姜听后看向他,她过了好会轻轻叹了口气, 握住长乐王的手,“一切都过去了。看开点吧。” 不看开点还能如何呢? 这话多少带点逆来顺受的坦然,长乐王笑笑,他抬头看向眼前人, 笑道,“这道理我知道的。” 她是他前半生难得的一次叛逆。鲜明又刻骨铭心。时光如水冲刷过去,他也不复当年一腔孤勇。 回首再看, 他此生都不会有当年的那股冲动了。 “这头冠……” “给孩子吧。” 长乐王抢先道。 “既然殿下已经赐给了孩子,那就给她吧, 孩子到时候长大了,也要这些东西。” 长乐王说罢, 又喝了一杯茶。 李元姜看了他好会, 点了点头。 “其实时日长了, 也就会淡了,记不得。至少再想起来,也不会那么难受。” 李元姜道。 长乐王一愣,他笑了笑,“我无事。如今帝后和睦,中宫又孕育皇嗣。我也没有任何的遗憾。” “故人无恙安好,那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只要人好,那也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他不敢想,也不会想。 就如此的各就其位,各守其职。 白悦悦在宫里和女官们量肚子,身孕到了五个月之后,原本只是微凸的小腹,就如同鼓气一样的鼓起来了。 她甚至觉得肚子里头有动静。法真让宫人们每隔一段时日,给她量一量肚皮腰围,看看腹中胎儿长势如何。 胎儿长得太快不好,长得太慢更是有危险。所以要时不时看着。 元茂处置完手里的事,过来看她,就见到白悦悦在内殿连中单都不穿,只着裲裆举起双手让宫人量。 “怎么不穿衣裳,回头小心冻着了。” 他说罢,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就往她身上盖。 “你难道不觉得我依然窈窕,美貌动人么?” 白悦悦回头一问。 元茂差点哭笑不得,“如今这个天已经入秋有点冷了,悦悦确定不是冻人么。” 说着他过来,让宫人退避到一边,把手里的衣裳就往她身上套。他照顾伺候她已经得心应手了。 他把中单在她身上套好,仔细将系带系上。 白悦悦仍由他忙活,转头去看女官,“尺寸怎么样?” “回禀殿下,尺寸比前三日要大了些。” 元茂听到这话,将中单下摆拉扯整齐。手掌都压在她肚子上,“长得倒是快。” “还没有呢,听法真说,眼下还不是最快的,到了八个月,那才是一天一个样。” 元茂看她一眼,心里有些焦躁。曾经的阴影随着她的孕期逐渐加厚,哪怕有曲阳子这样的神医坐镇,他还是惶惶不安。 如今的一切得来太不容易,元茂半点都不想失去,哪怕是有那么一点点风险,他也不想承担。 但他不敢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免得吓到她。 “你要乖。” 元茂把所有的担忧全都压在对腹中孩子的叮嘱上,“要好好顾及你阿娘,不要让她受苦。” 到了该出来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出来,别弄出什么事。 白悦悦听着元茂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元茂一手按在她肚子上。手上是极其温柔的,说话的字句也像个父亲,但是口吻她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有种要是‘你不听话,为父就宰了你’的冰冷感。 元茂让宫人把其他衣裳送来,给她穿上。 殿内人还是头回见到天子亲手给人穿衣,顿时间内殿里落针可闻。 宫人们大气不敢出的低头,女官们胆子稍微大一点,敢稍稍抬头往帝后那儿偷瞥。就见着天子熟稔的给皇后把衣裳套上。 虽然动作不及宫人们轻柔,但也看的出来,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事。 女官们震惊之余,不由得心里纳罕。天子竟然还做过这事?? “你不喜欢孩子?” 白悦悦问。 她察觉的出来,元茂对孩子并无什么喜欢的,哪怕外面朝堂为了皇子的事都公开进言了,元茂这边却依然稳稳当当,半点急躁都没有。连所谓的求子都没有见过一次。 “不是。”元茂摇头。 第216节 他喜欢的是不折腾她的孩子,这孩子在母子平安之前,他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紧,没有半刻放松的时候。 “你想多了。” 白悦悦点头,“我也觉得是想多了。” 她看向他,脸上露出几分俏皮,“你这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们的孩子。” 她又说,“我最近都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动的多了。” 法真说是好事。 毕竟一个活物,在肚子里头不动那才是要坏。 就是她不太习惯。 元茂闻言,他蹲下来,耳朵贴到她隆起的肚子上。 “怎么有咕噜噜的声音?”元茂问。 这怕是她肠胃的动静,白悦悦扭开头。 “还是什么时候他动了,你才来。” 她正说着,外面女官急急忙忙进来,进殿一拜到底。 元茂见女官这么一副着急模样,“何事如此着急?” “乐陵王妃醒了。” 女官伏地道。 白悦悦从宫里拨去的人,起了作用。宫里来人,就算乐陵王母子如何不悦,也要把人交到她们的手里。宫里出来的人,和王府上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对王府里的那一套根本就是嗤之以鼻,完完全全照着宫里的那套来。 从熬药再到入口,中间药渣等物封存,另外药汤和送来的路上至少都有四个人盯着。 就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日,原本看着已经不行的人,在针石和汤药下,竟然还真的有了气色。在宫人给她擦拭身体的时候,竟然睁开了眼睛。 白悦悦大喜,她向前两步,“那太好了,正好可以问问四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见到女官面有迟疑,“怎么了?” “王妃醒来是醒来了,但是说话却不成句。” 据来送消息的人说,乐陵王妃开口全都是咿咿呀呀的声响,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不过比起没命,这个已经算是不值一提了。 “让法真继续为四娘诊治。”白悦悦冷静道,“毕竟在床榻上昏迷了这么久,哪怕人醒了,一时半会的还不能完全好起来。再疗养一段时日。” “另外把那株高句丽的百年老参送过去。这会四娘怕是元气大损,用这些正好。” 元茂见女官退下,颇有些嫉妒,“悦悦什么时候和她那么好了。” 白悦悦摇头,“我就没有和她好过,不过她如今都成了这样,我难道还能笑她。” 她看到元茂的脸,两手都把他的脸捧起来,“我最爱你了,” 对上元茂的眼睛,白悦悦把方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真的,我不骗你,谁骗你谁拉肚子。” 对自己没有必要太狠,白悦悦随口就是一句。 元茂握住她的手,长叹口气,“悦悦还是别说这个了。” 乐陵王妃清醒的消息,在一日之后就在洛阳里传开。 渤海王听闻消息大怒,内心更是惶恐,盛怒之下下令让人去把动手的符氏兄弟给解决掉,连符桃儿他都不想留下。 “当初你说的那些法子,到了如今一个都没有管用过。” 符桃儿跪在冰冷的地上,听着上方男人冰冷的话语。身上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像是回到了当时在宫内被下大狱的时候。但这次却比那次更加的绝望。 “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这家子,基本上徒有其表,嘴上说的好听。但全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把你那两个废物兄长给从南安公那里捞出来,他们真的是到了哪儿就祸害到哪,在南安公府上,白四娘平白无故的就被赶出宫,皇后之位都成了别人的。你们这家子到我这里来,我做什么事都不顺。看来你们这一家全都是天煞星!” “拉出去处置的干净点。” 左右两边的人拖起地上跪着的符桃儿往外拉。 符桃儿尖叫,“大王,妾已经有孕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大王饶命!” 旁边的渤海王妃让人停下,“既然有孩子了,不如暂且放过她。” “生母这个样子,生出来的孩子又有什么好的?” 渤海王怒道。 显然是连符桃儿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想要了。反正他又不是没有儿子。 渤海王妃却说不,“家里孩子少,他们兄弟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样帮手也会多。” 渤海王被这么一劝,怒气勉强压制下来,他自然懂得在世上得靠兄弟同族,光自己一个根本成不了事的道理。 他恨恨的看向被人拖起来的符桃儿,“好,看在孩子的面上,暂且放过你这个贱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3 21:05:10~2022-08-14 21: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森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也得等孩子到了我手上再说。 渤海王让人把符桃儿给关押起来, 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他暂时不会动她了。 等符桃儿被拖走,他站起来来来回回在室内踱步, 脚步焦急。 “也不要着急了,我去给乐陵王那里,替你看一看。” 看一看又能怎么样。 渤海王焦躁的想。 他掉头就往外走, 渤海王妃见状在后问, “这要是去哪儿?” 现如今他们一家子在洛阳的日子算不上很好过, 连带着全家上下都低调了不少。连带着平日都很少出门。 “去江阳王府上。” 到了江阳王府上,渤海王发现江阳王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知道乐陵王妃醒来之后, 这俩都没有睡过什么好觉。 江阳王见到他来,带着他去了府中的密室, 密室门修筑在地下,门一关上。外面人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听说白四娘到现在还不能说话, 只要说不出来,那应当没事吧?” 渤海王估计道。 江阳王人正焦灼,听到他这话,不由得冷笑, “她人还没死,既然没死,那么谁知道她会不会有朝一日好起来。你要知道如今皇后都把她身边的神医给派过来了, 那对师徒医术了得。当初在漠北,曲阳子只是一针下去, 就把陛下的命给救了回来。徒弟也把皇后那个病恹恹的样子给调理过来了,可见这俩不是那些江湖骗子。” 之前乐陵王请了多少医官过去, 几乎个个都一筹莫展。皇后把身边的人派过去, 过了两个月的功夫, 人不但没死,竟然还醒过来了。 照着这么下去,就算是白四娘哪日能开口说话,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一旦白四娘能开口说话,那么他们也就完了。 天子对宗室宽和,那只是在宗室能为他所用的基础上。天子温和的表皮下,对叛乱者的痛恨和很绝和其他帝王完全一样。 他们抬头,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孤注一掷。 “我或许可以进宫和太后说一说。” 渤海王几乎没有和江阳王提起过自己和太后的那些往来,如今两人已经彻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事也没有那么多的避讳了。 乐陵王府一如既往的热闹,之前王妃出事了,来探望的一堆接着一堆,还是宫里来了人之后才安静下来。安静了两个来月,人醒了,又是一堆接着一堆的过来探望。 几个关系近的王妃过来,去屋子里看虞宁。 虞宁这段日子醒过来,手脚麻木僵硬,即使她想要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抬起稍许。 说话也是咿咿呀呀完全不成句子。 试了好几日之后,还是没有半点好转。她心灰意冷的躺在卧榻上。 面前几个王妃公主在她跟前晃动,嘴里都说的担心的关怀话。她这些日子,听这些话,都听得耳朵都痛了。可如今她说话说不了,只能躺在那儿听着。 外面又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虞宁脖颈动了动,见到渤海王妃进来。 虞宁一见到渤海王妃,目眦尽裂,嘴张大,开始嘶声力竭的尖叫。 在场的公主王妃们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去看虞宁。只见着虞宁双目瞪大,死死的看着渤海王妃。 一群人望着渤海王妃,眼神诡异莫名。 渤海王妃被屋子里所有人盯着,心跳如鼓。她强作镇定向前迈了一步,虞宁发出了一声更加尖锐的尖叫。 那尖叫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这下公主和王妃们看渤海王妃的神色越发奇怪了。虽然碍于明面上不好说什么,可是彼此之间都交换了个眼神。 渤海王妃暼了一眼虞宁卧榻旁,见到了几个眼熟的女官。那几个女官她都认得,是皇后身边的。 “看来四娘身体不适。”渤海王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人马上调转回头就往外走。 公主王妃们看着渤海王妃强撑着仪态往外走,彼此的面上神情都有几分古怪。 外面说白四娘是自己摔的。不过看着京兆尹在那儿查,宫里又是严阵以待的做派,这里头有没有内情也说不好。 看白四娘对上渤海王妃这个样子,难道还和渤海王有关? 这边的事儿,过了小半日就送到了宫里。 虞宁身边的人全都是皇后的人,虞宁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把消息送到宫里责无旁贷。 白悦悦在太华殿和元茂下棋。 第217节 棋子用剔透的琉璃石所造,分为白色和翠色两色。这一套是最近新供上来的东西。元茂专门拿来博她的欢心。她很喜欢,就拿来和元茂下棋了。 她自然是拿着翠色的棋子,兴致勃勃的和元茂对弈。 她下棋颇有些随心所欲,高兴了就成,元茂知道她的棋路,顺着她的喜好,两人倒也下的有来有回。 白悦悦听到些许轻微的声响,她抬头见到长御进来,“四娘那里有什么事?” “在王妃身边的人说,王妃见到渤海王妃就哭闹不止。” 白悦悦持棋子的手一顿,看向长御。 长御又道,“听着嗓音,像是被吓的很厉害。” “难道还是她做的?”白悦悦奇道,“也不可能,这两人当初就不在一个地方。” “不是她,也多少和她沾点关系。” 白悦悦道,看向对面的元茂。 元茂笑了下,把手里的棋子放在棋枰上,“悦悦说得对。不过也不知道和谁有确切的关系。” 元茂过了小会抬眼看白悦悦,见着白悦悦手臂靠在凭几上,一片的闲适。 “悦悦不着急?” 他问道。 白悦悦颇有些好笑,“我急什么。如果四娘那件事真的有猫腻。那么着急应该是那些人。京兆尹的案子也正在查,到了如今都没有半点停止的样子。那些人心里有鬼的话,这时候一定有所动作了。越心慌就动作越快。动作越快,想要没有个动静那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渤海王妃,不是她娘家。就是她的夫家。比起之前大海捞针可要好多了。” 元茂点头,“我最近也听说渤海王和江阳王两人走的很近。” 他笑了笑,“其实从漠北开始,我就听说这两人关系不错,时常相互走动。” “当然在洛阳里,宗室之间走动,互相往来,都是很平常的事。” 元茂说着,手中棋子落到棋枰上。 “且看看吧。” 话语说完,他就被白悦悦一口气给提了好几个子。 元茂见状抚掌笑道,“果然悦悦棋艺越发精进了。” 白悦悦心里高兴得意,嘴上还是得谦虚一下,她才要说话,肚子里头的魔王抬腿就踹了一下。白悦悦被这一下惊吓到,她扶着肚子,整个人都往后仰去。撞翻了手下的凭几。 元茂一把推开面前的棋枰,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怎么了?” “他踢我。” 白悦悦咬牙切齿道,她摸摸肚皮,不停吸气。 而且下脚下得还挺重。 元茂扶住她的腰,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感触越发复杂。 他整个人都到她的后面,让她整个人都完全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手掌在她的腰身上揉按两下,减缓她的不适。 “说起来,这些日子,你不像以往那么忙碌了。” 以往的元茂可谓是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用用餐就寝,如同个陀螺不停的转。 元茂笑道,“我让尚书令去统领全局了。至于民生那儿有陈嘉替我看着。漠北如今为了个单于之位互相攻讦,彼此打得难舍难分。南边南朝皇帝死了,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现如今南朝朝廷内部还在博弈,也没有多少多余的力气北上。” “至少在新帝登基之前,是没有什么动静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可以腾出手来好好陪陪你。” 元茂将她抱在怀里,“现在你身子越来越沉了,我不亲自看着,总觉得不安心。” 这个宫廷里,在分出最后的胜负之前,不管是什么都有可能。 白悦悦闻言不说话,她仍由自己被元茂抱住。 “再过两个月,我们一起去长安故汉未央宫去。” 白悦悦满是惊讶,“都好几百年了,还在啊。” 元茂点头,“当然在了,汉亡之后,长安未央宫其实一直都还有人用。朝廷也都派人修缮。” “主要是汉未央宫那地方,没人能把手伸到那里去。” 元茂抬手让足有宫人女官退下。 “太后在宫里二十年,经营久了,宫里到处都有她的耳目。尤其是底下的那些中官。” 元茂嘴唇压在她的耳朵上,“我不放心。” 太后要做什么,元茂隐约有察觉。为了保险起见,远离宫廷。 洛阳离长安并不远,而且有宽大的官道,行驶方便。她过去也方便。 白悦悦明了他的苦心,道了一声好。 天子打算前往长安的消息出来,太后正在见渤海王和江阳王。 渤海王和江阳王听闻消息大喜,“太后,这正是一个机会啊。” 太后抬了抬眼,看着面前两个人,只觉得这两个的脑子怕不是遗落在娘胎里没带出来。 “你们打算怎么做?领着人直接冲进宫?” 天子不在,宫廷空虚,在渤海王看来,正好是时机,占据皇宫控制三省。再由皇太后出面,宣称天子失德,废黜其帝位。 他们想什么,太后从他们的脸上转一圈就能想出来。 “那驻扎在洛阳的那些禁军呢,你们觉得他们是听你们的话,还是听他的话?” “这就有劳太后了。” 既然掺和进来,那自然是要出力的,想要什么都不做,那怎么可能。 太后气笑了,“还真是看得起我这个老妇。宫廷之内我可以做主,但是宫外就难说了。他现在翅膀早已经硬了。尤其驱逐宋军,北上伐北狄。这都是他自己实打实的功绩。在军中他的威信早已经超出了其他人。” “我出面,恐怕天下悠悠之口都堵不住,更别说禁军了。何况禁军将领如今早已经换上了他自己的亲信。一旦起事,你们这些人怕不是早被瓮中捉鳖。” “还想着平安无事,你们怕不是在做梦吧!” 这话骂得江阳王和渤海王低头,不敢再说话。 “你们都回去吧。理理你们那个脑子!” 待到这俩都走了,太后才冷道,“两个蠢货,连时机都不知道看!” 太后说罢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防备我防得可真厉害。” 冯育知道她嘴里的‘他’是指的天子。 太后早开始做准备,只等皇后生产,马上将皇子抱到长信宫。哪怕天子将那些太后派来的人全都处置掉,可太后从来没有半点放弃,依然在暗中筹划。 但是离开洛阳,前去长安,那就是完全脱离了太后的掌控。 “就算要动手,也得等孩子到了我手上再说。” “手中没有半点筹码,就轻举妄动。那才是愚蠢之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4 21:04:03~2022-08-15 21: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将来她也怪不得我。 皇子才是她最大的筹码, 一如当初她杀母夺子一样。手里空空,所谓皇太后尊位也是颇有些摇摇欲坠,根本就不安稳。没有下任皇帝在手中, 她也没有那个本钱来号令宗室和朝臣。 更何况,那孩子的生母是她的娘家侄女。就算这孩子长大了知道她和他父母之间的恩怨。有那么一层血缘在,他也不会也不能把她如何。 “选如今对我来说, 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太后靠在身后的隐囊上, “至于那两个, 只是有人做打手罢了。一点小事,急的着急上火。” 冯育微微抬头。 “这么着急上火的想要起事, 怕不是这俩在商议什么事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而且看见的人还没死。” 太后在深宫和朝堂多年,有些东西, 哪怕没人告诉她。她只要一看也能看出来。 “是怕天子知道了,到时候会被治罪,所以这才火烧火燎的想要动手。” 冯育在一旁不说话,他在太后身边多年, 知道太后并不喜欢旁人多插嘴,他们这些人只要静静的听就好。然后把自己听到的全都忘个一干二净。 太后手撑在头上,眉头微蹙。 冯育知道太后这是在恼火。恼火于天子竟然识破了她的打算, 带着人一路到长安去。虽然长安离洛阳也不远。但是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太后的人怎么也没办法把手给伸到长安的未央宫去。 “你说, 他是怎么察觉的?” 太后看向冯育。 她早在侄女怀孕之初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所以元茂把她安插进去的人全都处置了, 她也不生气。毕竟她还有后手, 没必要为了那几个人, 就和元茂撕破脸。这次准备的那些后手也半点都没用上。 冯育也没法说。 天子和太后都是不一般的人物,这俩斗法,旁人只能看着。 渤海王和江阳王从宫里出来,带着一身的冷汗。之前在宫道上往宫门走的时候,见着天子身边的中常侍领着人迎面而来,他们当即心砰砰乱跳,瞬间以为天子知道了他们的那些盘算,让中常侍抓他们来了。 等到中常侍和他们行礼之后走过,这才反应过来,中常侍只是路过而已,并不是来捉拿他们,原本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这才放到胸腔里。 等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江阳王拿过水囊猛地喝了几口。 “太后怕不是真心想要和陛下翻脸。” “看出来了。”渤海王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有太后在,不管做什么都方便。” “最近白四娘的娘家夫家看我,都是看贼一样的。要不是没有真凭实据,恐怕扑上来把我给活吃了。” 第218节 尤其乐陵王,这段日子平白无故的担惊受怕了两个来月,看渤海王就更多了几分晦涩难言的意味。 他夜里做梦都梦见白四娘会开口说话了就来指认他,然后浑身冒冷汗的惊醒。 “先等着看,我看天子和太后迟早是要翻脸的。” 江阳王道。 这俩,一个想着还要回去当家做主,一个当家做主防备着另外一个。说是母子,但把彼此都当做贼一样的防备。 太后迟早有行动,而天子只要察觉到了,这俩便宜母子到时候别杀个天昏地暗就算是不错了。 “那还要等多久?” 渤海王两眼血红。 马车内顿时一片沉默。 这次去长安,元茂让曲阳子给她把脉调理了好些时候。 肚子里的孩子一开始都坐不稳,差点被她当做月事。后面花了好些功夫,才算是安稳下来,现如今又要去长安,少不得一番折腾。 白悦悦见到曲阳子的脸色,都很有些心虚,幸好曲阳子也没说什么,给她把脉之后就开药。 正在疗养的时候,长信宫来人。 纵使元茂防备长信宫,但名义上他们还是母子,太后还是她的婆母和姑母。长辈让她去,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去。 装病都没地儿装,要是装病,太后来一句既然生病,那就不要受那份舟车劳顿之苦,把她留在洛阳宫里也糟糕。 白悦悦乘辇到了长信宫。入了正殿,就见到太后坐在上面。 白悦悦肚腹已经大了,她一手撑腰行礼,太后笑着让她起来,“都是自家姑侄,不用如此。” 这话语说的春风拂面,听得白悦悦只觉得哪里不对。 太后对着她,和颜悦色的时候少。在她印象里太后不是对她冷面相对,就是训斥。这么好好说话的,这还是头一回。 太后让宫人扶着她起来,又赐座,白悦悦坦然受了。 “还有几个月要生了?” “算算时日,差不多还有三四个月。”白悦悦道。 太后点了点头。她盯着她的肚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三四个月,过的很快,一会儿就到了。你入宫几年才有的孩子,子嗣上可见也并不那么容易。这个孩子以后就是你以及我们白家,甚至于我的依靠。” 白悦悦垂首听着,面上乖巧,心里早就把这话从头到尾给批了个遍。 这身体当初被丢到城郊外自生自灭的时候,白家上下可没有人跳出来给她说一句话。罗氏也就罢了,毕竟她只是个妾,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但是其他人,白家人都是当她死了最好,至于太后也不过是觉得用得上她,才把她叫进宫,发现她不受掌控,就把她舍弃掉了。 现在做出这么一副嘴脸出来,也不怕她听到吐。 在宫里几年,白悦悦也练就了一副喜怒不上脸的本事。她含笑聆听,等到太后说完,她点头,“妾记住了。” 现在记住了,回头出了长信宫她马上忘记。 太后在上首,高高在上的看她。 眼睛看着她已经隆出来的肚子,“你和白家,还有我,都是休戚与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太后生怕面前的人听不明白,“在这宫里,荣宠能保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唯有儿女以及娘家才算是自己真正的依靠。不管多久,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血浓于水的亲人。恨不得把她搞死的亲人? 白悦悦忍不住腹诽。 她还是方才那副温顺的模样,没有半分不耐。 “这是我的侄孙,也是我的孙子。”太后口吻里满是感叹,“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如何,我都不会不管你的。这点和夫妻完全不一样。” 白悦悦也不表态,只是朝着太后的方向微微俯身。 太后没有生育过,对于这事上也没有什么经验传授给她的。说完几句话,太后就让她好好回去。 能让她来,也只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并不是她多愿意见她,若是没有那个孩子,长信宫让不让她进都两说。 白悦悦恭谨的给太后行礼,然后到了门外,坐上小辇,前呼后拥的走了。 冯育过了小会入殿,禀报说皇后的行辇已经离开了。 太后点头,“希望她能听懂我的那些话,我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先礼后兵,到时候也别怪我没有提醒过她,没有给过她活路。” 白悦悦听出太后话语下的意思,一股脑的丢到了脑后。太后想要她乖乖把自己的孩子双手奉上,为了白家和她的富贵,如同蜡烛一样无偿的拿着自己和孩子去燃烧。白悦悦都不知道太后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做人上人太久了,不管话语说的如何委婉,她还是能听出那种高高在上的俯瞰。 这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听是不会听的,孩子既然她打算生下来,就没打算送出去。一旦孩子落到了太后手里,她这个亲生母亲在太后有生之日里,别想要见到孩子。而孩子在太后那里,会被教成什么样都很难说。甚至父母的存在在孩子里都会被抹掉。 她可是太清楚了。太后那轻飘飘的几句所谓的好话,只能让她发笑罢了。 “陛下让人来问,殿下准备的怎么样了。” 长御走在行辇旁,轻声道。 “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麻烦点的就是孩子用的,不过也早就准备好。到时候带着走就是了。” “和陛下说,早些选个良辰吉日出发吧。留在宫里,夜长梦多。” 长御俯首,转头让身边的宫人去传话。 她那话正中元茂下怀,元茂令人挑了个日子,然后带着她告别太后,往长安去了。 太后等到元茂白悦悦离开,原本还算和蔼的面色骤然变了。宫人上来奉茶,将茶盏放置在她手旁,太后抬手一扫,将茶盏扫落在地。 青瓷茶盏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宫人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太后也不看地上的宫人,来回走了几圈,王潮见状,让宫人起来赶紧出去。 殿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了太后和亲近的中官。 “我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我们全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肚子里的孩子,以为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么。那是我们白家的!” 太后满面怒火,王潮和冯育低垂着头,站在帷幄旁,若是不仔细,都看不到他们两个。 太后左右走了两圈,突然停下来道了一声罢了。 “我已经将利害全都说给她听,听不听得进去都是在她自己。先礼后兵,我已经做到了。将来她也怪不得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5 21:02:11~2022-08-16 21:0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1章 白悦悦的肚子在深夜里疼了起来。 皇后的车驾准备的很妥当, 内里用厚厚的丝絮又垫了一遍。人在里面很是舒适。 白悦悦出宫的心情很不错,她坐在车内,让宫人们摆上棋枰, 和近身女官们摆开架势玩博戏,打双陆。 宫里的游戏丰富,在殿内还能掰开一圈的架势投壶。听说前几代先帝的后宫, 都是一群后宫在一块玩。到了她这儿和宫里的女官们游戏, 博戏和双陆玩了一会儿, 觉得有些腻了。让宫人们翻出她让人做的棋盘棋子玩大富翁。 谁到了倒霉地方,就要后退几步, 谁到终点就谁赢了。拿着一个骰子丢来丢去。 女官们都二十出头的年岁,宫人们更年少, 不少都是十三四的豆蔻年纪。正是青春爱玩的时候。宫里规矩多,又有各处管着, 除了私下,谁也不敢在人前,尤其是贵人们面前露出好玩的本性来。 皇后喜欢玩,也喜欢身边人跟着她一块说笑, 不喜欢规规矩矩的那一套。女官和宫人们欢笑成一块,皇后也是盯着棋盘满脸兴致勃勃。 这边玩玩闹闹,外面有中官看着。不多时就把消息给送了出去。 中常侍和元茂禀告, “殿下在路上和身边人有说有笑,看着倒是比在宫里的时候还高兴一些。” 元茂脸上露出笑容, “高兴就好,朕还担心她这一路有什么不高兴, 毕竟这路上也比不上宫里那么舒适。” “臣看着殿下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能和陛下一块出来, 殿下也是极其高兴的。” 中常侍对于宫中的女人见多了。宫中的宫人女官, 除非是那种给皇后做女侍中女尚书的,大臣宗室之妻,以及公主。其他的女人,入宫之后全部的身家性命就全在宫里,除非天家有命,放宫人出宫,要不然一辈子都得老死在宫里。 能出来,别说皇后,就是她身边的那些女官宫人们,能出来走走看看可不都高兴的和什么一样。尤其皇后还爱玩。 元茂点头,“她喜欢就好。多让人看着,若是见到皇后身体不适,立刻让曲阳子和法真过去诊治。” 中常侍道是。 车内一片欢声笑语,外面的中官把切好的瓜果送进去,白悦悦只吃那么两块,就挥挥手都让陪着她的女官宫人们用了。 中官从车里退出来,对外面的同僚感叹,“早知道还不如当初投胎的时候做个女的。反正左右要进宫,做个丫头,能免了断子绝孙的那一刀,还能舒舒服服的跟在殿下身边。” 同僚听了也是有点羡慕,跟在外面,偶尔见到个宫人出来传令,都见着丫头脸上红扑扑笑盈盈的。和别处的不一样。 “那也要遇上殿下这样的贵人才行。”同僚安慰他,“要是遇不上殿下这样的贵人,不挨那一刀,又有什么用。” 这话说得中官也点头,在宫里遇上一个好的贵人很重要。遇上了,那是日子舒畅。遇不上,下场悲惨。皇后身边女官宫人过得好,那都是宫里那么多人里的一小撮。好多人还都还是在提醒吊胆的过日子呢。 从洛阳到长安的并不远,再加上道路平坦,白悦悦和身边人说说笑笑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没过几日就到达了长安。长安比不上帝都洛阳那么繁华,但到底是古都,底子还在,看着也有几分热闹。 汉朝未央宫自从汉朝灭亡之后,之后的朝代都多多少少有过修缮,不但没有被废弃,反而一直都在使用。到了魏国,对汉未央宫也有过修建。 入了宫门,白悦悦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行辇,在未央宫里左顾右瞧。 元茂赶过来的时候,就见着她领着一大群人,在宫道上左右环顾。她满眼都是新奇。 她脚下速度不慢,若不是隆起来的肚子,还真看不出她身怀六甲。 “怎么不等我。”元茂快步走去,言语里略带嗔怪。 白悦悦到了未央宫,就马不停蹄的过来左看右瞧,没有半点等他的样子。 “谁说我没有等你了。”白悦悦稍稍提高了点声调,借此来隐藏自己的心虚,“我这不是一边看风景,一边等你么。” 这话说得,几岁孩子都能看出不对了。 跟在后面的中常侍忍不住抬了抬眉。 第219节 不过不要紧的,反正陛下只是抱怨两句,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果然前面的天子叹了口气,手搀扶着皇后的手臂,两个人慢慢向前走。 “我看你走的那么快,小心点。” 元茂搀扶着她,双眼看着她的脚下。 “我这样正好说明我身体康健。”她又轻轻的拍了拍肚子,“肚子里的孩子也好,要不然但凡有一个不好,我别说来长安,恐怕又躺在卧榻上了。” 她才说完,肚子里的孩子一脚踹在肚皮上,连着肚子都在众目睽睽下动了两下。 元茂睁大了眼,几乎瞪住她的肚子。 而后和白悦悦两眼对上,“方才他做了什么?” 白悦悦都听出他话语里的咬牙切齿里听出愠怒。 “这正常的。”白悦悦有些迷惑于他的怒火到底从何而来。 元茂一双眉几乎都竖起来了,“正常。平日里那些也就罢了,方才竟然还……” 想起方才那一幕,元茂满心全是不可思议。 他有些后悔有了这个孩子。 “毕竟是个活物。”白悦悦听出他话语下的冷意,完全摸不着头脑,“还能让他安安静静不动。” 元茂一眼看来,“难道不应当么,他若是个孝子,就应当乖巧。” 此言一出,白悦悦险些把两眼都给翻出来。 元茂之前无所不能,不管是什么经典都能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到了这事上头,那简直蠢得叫她开眼界。 她指了指肚皮,“要是这里头的孩子不动,那才是要命!” “一个活物,在肚子里动也不动,怕不是不行了!” 白悦悦不知道元茂怎么会这样,读书人多少都会医理,她看那些宗室诸王也会懂点。到了元茂这里就变这样了。 两人对望,过了好会,白悦悦握住他的手,也不和他吵了,往前走了好几步。 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灿烂。 “我总觉得你不喜欢这个孩子。” 白悦悦迟疑道。 元茂对她多有关怀,但对孩子就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关怀。好像只要这孩子别让她难受,那就是可以了。至于别的他不甚关心。 元茂才想说没有,可对上她的双眼,话语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宫人中官,示意他们不用跟过来,自己和白悦悦往前走。 如今已经仲秋,宫内种了不少的桂树,丹桂香味浓郁。 “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说。” 元茂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言辞,他有些头痛,他对这个孩子的确是不那么期待。不仅没有那么期待,还有那么点堤防。脑子里头想的,不是日后父子情深,而是如何苦心教导。至少不能太不像样。 如此之下,还能有什么太多的喜爱。 可这话是不能和她说的,他自己一想,都觉得自己这话若是说出来,都无比的荒诞可笑。 白悦悦点点头,“我知道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十月怀胎,和孩子朝夕相处了九个月,疼的要死不活的生下来。自然对孩子百般珍惜。男人都没怎么和孩子相处过。” 元茂知道她话语下的意思,他对于孩子都是陌生的,也从未疼爱过什么孩子过。 对于如何做父亲,元茂也是一片茫然。 或许因为他自己未曾感受过所谓的来自父亲的疼爱。在这上,他完全是大片的空白,全是用君主对于朝臣宗室的办法去应对。做得好了,他奖赏。做的不好了,他便用天子的权力去惩戒,甚至于取人性命。 他下杀手的时候,也没有过任何不忍和犹豫。 “不能这样啦。”白悦悦拉住了他的袖子,轻声道,“毕竟都是一家,父母像父母,孩子像孩子。” “其实我也不会做母亲。” 白悦悦有点茫然,肚子的孩子无时无刻的都在提醒她,她身体里正有一个生命。既是一个负担,又感觉很新奇。 可她从来没有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过话。每日里该吃吃该喝喝,全都是照着曲阳子和法真的安排来。没有刻意的为了孩子着想。 “我们一起学?” “你我在这世上,都没有受过父母的爱护。现在他要到这世上,不管如何,总舍不得” 白悦悦看他。 元茂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元茂陪着她在未央宫里到处转悠,未央宫历经几百年沧桑,再加上历朝历代的修建,早就不是当初强汉时候的原本模样了。可也值得一看,有些古老的大殿,即使换了装潢,也还是能窥见当初的雄伟。 这个和新建造几十年起来的洛阳宫,还是有点不同。 洛阳宫里凸出的是天家无上的威严,天下极点的富贵。未央宫这儿透出一股悠远和厚重。 元茂在离开洛阳之前,将所有事务全都安排好。到了长安里,也空出许多空闲来陪白悦悦到处游玩。 这一辈子是上天怜惜他,给他机会来挽回曾经的那些错误,和追寻那些错失的东西。既然如此,他不能再把这些机会浪费掉。 元茂和她一块看过那些秋日火红枫叶,也曾经一道在故汉乐游苑游玩。 当步入冬十月,长安下了一场初雪后,白悦悦的肚子在深夜里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6 21:01:45~2022-08-17 21:0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嗣 6瓶;花点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瞬时变得很是一言难尽。 最开始发现不对的是元茂, 他们夜里一直都躺在一起睡觉。哪怕她快要生了,他还是一样。 元茂睡眠不深,深夜里听到些许声响从睡梦里醒过来。睁开眼便是听到她高高低低的痛吟, 但是双眼还紧闭着,显然人还没醒。但疼痛让她哪怕在睡梦里也不得安生。左右辗转。 元茂马上让外面的宫人把今夜守值的医官叫来,而后又把白悦悦叫醒。 白悦悦睡梦里只觉得肚子一阵接着一阵的疼, 被元茂叫醒后, 痛楚清晰无比的铺面而来。逼得她一手捏住了元茂的手臂。 “好疼, 疼死我了!” 她一边不停得倒吸气,一边手上使劲的拧元茂。 饶是之前听各种曲阳子和那些乳医接生妇与自己说了再多, 事情到了头上,还是有些手慌脚乱。 她一面照着之前曲阳子和她说过的, 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吐息间,似乎疼痛变得好受一些了。白悦悦一抬头, 就见到元茂满脸慌张失措。 白悦悦看见嘶了一声,她这生孩子的都还没怎么样,他倒是先怕上了。 刚要开口说几句话,肚子那儿突然传来一下比方才还更加猛烈的疼痛。白悦悦当即疼的一头倒在他身上不说话了。 元茂双手抱紧她, “悦悦,悦悦?” 他话语连带着抱住她的双手都在发颤,白悦悦忍不住翻白眼, “我还在呢!” 她还没什么事,不要做出这个样子, 晦气! 话语中,值守的医官已经过来了。医官看了下道, “应该是到时候了。” 产房等地早就预备好了, 每日都有人打理。医官这话一出, 殿内众人全都忙活起来,产房就在寝殿隔壁,过了一道内门就到。 元茂亲自把厚厚的披风给她包裹好,送她到产房内。自己在外面守着。 中常侍见着他脸上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不由得担心道,“陛下坐一会?” 元茂摇了摇头,中常侍劝说道,“这恐怕一时半会的还不会生下来,陛下还是坐下来歇息会吧。” 元茂摆了摆手,示意中常侍不要再说。 坐着才是最煎熬的。他宁可站着,来来回回走,多少能缓解心中的焦躁。 接生妇进去了,其他的医官等人全都在外面,听里头接生妇的话来判断内里的情况。 元茂在外来来回回的走,半刻都不停下,中常侍见状给送上了热的酪浆。元茂只是嘴唇碰了碰,就放到了一边。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元茂越发的焦灼,他问中常侍,“怎么还没好?” 中常侍被问的在这个天里愣是出了一头的汗。 “这妇人生产都不一定的,有些人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也有些人要好几个时辰。” 元茂听后看向产房。 脸色越发的白了,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嘴唇在细细微微的颤抖。 “早知道就不要这个孩子了。” 中常侍听明白天子嘴里说的是什么,差点没双腿一软给天子跪下。 但他不能,这么几年经历的风风雨雨让中常侍很能撑得住场面。天子这么说,他也不接话,只是让养子去问问皇后那儿怎么样。 皇后那儿没什么,按部就班,也没有见到任何的不妥当。倒是天子这里,已经着急成这样了。 这段时日他看过的那些医书,一时间全都浮现在脑海里。那些医书上浮现的例子,让他坐立不安。 等了又等,焦躁随着等待完全侵入他的五脏六腑。生出了巨大的恐惧。 有些在经历过许多事,好不容易得到之后,就再难接受有一丝一毫失去的可能。 中常侍在一旁见他身形摇晃,连忙伸手搀扶。中常侍和另外一个中官扶着元茂坐下。 中常侍看着元茂那毫无血色的面色,心道何必。 “陛下坐会,待会好消息就来了。” 元茂根本就没有把他说的那些听进去。他坐在那儿,双手抬起来,双掌合十闭上眼。过了小会他又换了道家的手势。 第220节 中常侍在旁看的默不作声,这是要把佛道两家全都给拜遍? 不过这种全都拜遍的,会不会显得不虔诚么。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白悦悦在产房里,开始的时候有点慌张,后面见到法真进来了倒是镇定下来。 阵痛一阵一阵的,空隙停下来,她还能在宫人们的搀扶下,把一碗肉汤喝得干干净净。 肉汤是每日里都准备的,熬了许久,骨肉脱离。软骨也已经熬得酥软,和汤水融为一体。她最喜欢就是这个。一口气喝了一碗,躺回去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又长出了不少。 来来回回的间隙里,什么东西滑出去,让她跳脚的疼痛骤然消失。浑身上下都说不出来的轻松。 响亮的啼哭在宫室里格外清晰。 白悦悦长呼出一口气,旁边宫人满脸喜悦的过来,“恭喜殿下,是……” 白悦悦还没等宫人把话说完,一扭头睡了过去。 她累的不行了。天大地大都没有她睡觉养身体来的大。到底是什么等她睡醒了再说! 宫室里有瞬间诡异的平静,所有人的笑都僵在脸上,唯有新生婴孩的啼哭铿锵有力。 幸好还有人想着外面还有一尊大佛等着去禀告,马上又活泛起来。该照顾皇后的照顾皇后,照顾孩子的照顾孩子。另外有机灵的人老早的就去报喜了。 元茂将道佛两家但凡能叫出名号的神佛全都恳求了一个遍。 只要她平安,要他短寿也行。哪怕他去学南边的那个南朝皇帝去做僧人也不是不可以。 他曾经见过南朝皇帝崇尚佛教到把自己都投进去做僧人。当时他只觉得可笑,到如今,只要神佛能让他遂愿,即使去做僧人道人,那也可以。他愿意去。 外面进来的中官满脸喜悦,对着元茂跪下,“陛下,皇后生了一个皇子!” “皇后呢?” 坐床上的天子猛地回头过来,双眼盯住他,“皇后呢,皇后如何?” 竟然是没有半个字是问皇子的。 中官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差点没被憋死。 “皇后怎么样了?” 元茂见中官没有回话,言语里又焦急几分。他干脆起身,打算自己过去看,不想坐在这儿听人传消息了。 “回禀陛下母子平安。” 中官赶紧他高声道。 “皇后平安?”元茂追问。 中官连连点头,“皇后安好,臣在外面亲耳听到里头的人说的。” 元茂连连点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平安好,平安就好。” 然后元茂就又去产房那边了。 入冬生产,比起在其他时候,要平添了几分风险。所以作为产房用的宫室从里到外,都用厚实的布给蒙起来了。 乳母抱着孩子过来,还没开口书画,就见到天子摆了摆手,示意退下。直接去了皇后所在的内殿。 乳母抱着怀里喂过奶的皇子,保持着要行礼的姿势有些茫然。还是中常侍过来,让她带着孩子先到暖和地方去。 元茂到了内殿,内殿此刻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熏上了合香。用的合香也是由专门精通此道的大家配制,祛除异味之余,还能安神。 白悦悦睡得昏天暗地,对身外的事一概没有任何反应。 元茂坐到她身边,侧耳听了好会她的呼吸。感觉到她呼吸平缓绵长,并无任何不妥,再看面色,面色尚可,原先在心头盘旋的那些担忧才放下来。 “陛下,要不要看看皇子。” 中常侍见他从内殿出来,神色和进去之前完全不同,浑身都是轻快。 元茂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有乳母抱着孩子过来了,是另外一个乳母。 中侍中省给皇嗣准备了好几个乳母,照顾起居的宫人中官更是百人之众。这些人也全都从洛阳一块带过来了。孩子一出生,这些人马上就全都用得上。 元茂的好心情在看到襁褓里的孩子之后,瞬时变得很是一言难尽。 襁褓里的孩子才生出来,面目模糊。他没有让人把孩子抱走,自己看了好会,手指在孩子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那柔软到极致的触感让元茂极其不适的挪开手。 他很快的眨了几下眼睛。 “抱下去。” 中常侍小心的觑着他的脸色,让乳母把孩子抱下去。 人都说母爱子抱,宫里更是如此。可他总看着天子对皇后更重视许多。对皇子怎么看都有一种嫌弃? 这还是头回见到。 乱腾腾了一夜,到了寅时孩子出生才算是一切平静下来。元茂以前寅时早已经起身准备朝会,到了这个时候他干脆就不睡了,专心致志的等白悦悦醒来。 白悦悦耗费了不少体力,一头下去睡得天昏地暗。等到终于睁开眼,旁边宫人过来,还没来得及说孩子的事,她就先张开口,“有膳食么?” 一觉醒来,莫名觉得肚子饿的有些发慌。 宫人们马上把膳食准备好。 元茂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她捧着热汤一口口的喝。 “见到你无事,我就彻底放心了。” 白悦悦抬头,就见到元茂眼底下的两大块青色。 “都没睡的?” 白悦悦问。 元茂只字不提自己,他看她胃口很不错,精神也可。很是高兴。 “喜欢吃就多用一点。” 白悦悦吃到半路才想起自己连孩子都没看,元茂让她先慢慢用了膳再说。 反正孩子有那么多人看着,想要见见也不过是一句话吩咐的事。 见她一切都妥当,元茂和她道,“我打算和你在这儿住上一两年。” 作者有话说: 儿子ptsd感谢在2022-08-17 21:02:00~2022-08-19 21:0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病你就走俩步、猫的猫眼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3章 反正这水搅的越浑,就越好。 白悦悦一愣, “在这儿住上两年?那你洛阳的那些事怎么办?” “你才生产没多久,还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另外孩子也小,根本经受不起车马劳顿。” “洛阳的政务, 到时候让快马加鞭送过来就好。” 元茂道。 这些事他老早就已经安排妥当。洛阳的那些公务会由快马从洛阳送来。而且洛阳那边还有他安排吓得那些人坐镇。出不了什么岔子。 白悦悦听他都已经安排好了,点了点头,开始专心致志的喝汤。 “那就这么办吧, 我觉得在长安也好。在洛阳, 姑母虎视眈眈, 日日想着抢孩子,我光是防备姑母, 就要耗费我不少的精力。” 她和太后之间的矛盾几乎无解。太后性情强势刚烈,想要她退步, 简直天方夜谭。只有她双手把孩子送上,才有可能让太后稍稍对她和颜悦色一点。 但除非她疯了, 才会把孩子给太后。孩子是她给自己生的。不是给太后生的。 “放心。”元茂笑道,“离开洛阳,也有远离太后的用意。” 太后占着祖母长辈的名头,若是真的豁出去抢孩子, 也有几分棘手。尤其太后经营内宫多年,元茂也不敢保证自己彻底将太后安插的那些人全都清除出去。 干脆带着白悦悦从洛阳到未央宫里来。这里风景不错,人少事也少。孩子出生了, 他正好可以拿着孩子年纪小经不起折腾继续留在长安。 他这年纪才有长子,已经算是很晚了。好不容易得的皇长子自然是金贵的和眼珠子一般。就算是太后也要斟酌两下, 不敢拿孩子的安危做赌注。 “这里风景不错,和洛阳不一样。那日你修养好了, 我带你到上林苑故地去看看。” 长安里四处都是古迹, 不仅仅是前汉, 还有秦,甚至先秦的也有不少。最是适合走走看看,颐养生息。 白悦悦点头说好,她现在把孩子生了,只觉得浑身上下轻松。没有那红不得已肚子里拖一个到处跑,浑身都是解放的痛快感。要不是如今她还得好好调养,恨不得马上跑出去欢快来几圈。 她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元茂问她还有没有想用的。 白悦悦吃了不少,感觉生孩子时候消耗的体力此刻已经全被她吃回来了。 她摸了摸和生孩子之前还没任何区别的肚子,“吃够了,反正以后还会有,急什么。吃太多了,会把肠胃给吃坏的。” 说完她低头看着自己依然隆起来的小腹,很是有些苦恼,“怎么孩子都生出来了,还还没憋下去。” 元茂不由得莞尔。 她突然抬头看他,“孩子是男是女啊?” 她又满脸迷惑,“长什么样?” 旁边的长御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叹气。皇后总算是想起孩子来了。 元茂让人下去把孩子抱过来,孩子离亲生母亲的寝殿没有多远。一会儿就来了,被乳母抱在怀里,白悦悦不会抱孩子,由元茂抱了过来给她。 她一掀开襁褓的小被子,见到内里皱的和猴子一样的脸,顿时脸色都变绿了。 “这是我生的?!” 她这么貌美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丑的孩子!! 白悦悦盯着元茂,“看来还是和你像。” 两人对视,一时间有诡异的宁静。 第221节 白悦悦捂住脸,还在小声嘀咕,“不可能呀,明明都不差,怎么会生出个猴子来?” “没有被换掉吧?” 她抬头很认真的问元茂。 元茂叹气,他当时就在产房外,再说了外面的婴孩坚决不能入宫,一旦发现,有关人等立即处死,绝不赦免。哪里来的孩子给掉包。 他对孩子也没有太多的认知,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那张脸迟疑道,“天底下的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都这样的,多养几个月就好看了。” 白悦悦很是狐疑的看他,元茂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襁褓里的孩子一眼。里头的孩子吃完了奶,现在正睡着,对外面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看他还是和你挺像的。这种一旦入睡,皇天老子也别想吵醒的气势,也不是没个人都有的。” 白悦悦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绝对是记恨自己方才说孩子现在像他的那句话。 孩子还在睡觉,左右看看也看不出什么。元茂又让乳母抱下去了。 “洛阳那边,我已经让人去告知了。” 白悦悦点头,“应当的。” 孩子出世,原本就应该告知众人,更何况这孩子的身份还不同寻常,更是需要让洛阳诸人知道。 元茂派出的使者抵达洛阳,入宫禀告了皇子降生的消息。 宫廷里一扫之前的无形的紧张,尤其白家人。个个喜气洋洋。府门前更是比以前要热闹了许多,车水马龙,来往络绎不绝。同时白家的女眷们也进宫向太后道贺。 太后是皇子的祖母,应当受道贺。 宫里还为皇子的出生,办了一场宫宴。祝贺皇长子的出生。 宫宴结束之后,太后乘辇回长信宫,王潮在一旁道,“宫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天子带着皇后到长安去了,宫里一如往日。可是没了天子和皇后,宫里再如何一如以往,还是有些不同。 太后人在辇内,听到这话露出抹笑,“是啊,他走之后,简直就是把人心也一块带走了。” “一个两个恨不得也跟着去。这世上人走茶凉,真是到哪里都躲不过。” 太后退居长信还政之后,以前的那些朝臣几乎没有到长信宫。一心一意的跟着天子。 王潮这话不敢接,只听到辇上的太后笑了一声,笑声冷冷的,在冬日的风里送入耳朵,叫人浑身发寒。 到了长信宫,一个女官捧着一个漆盘,盘内放着一只锦囊。说是从长安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太后让人呈上来,打开锦囊一看,内里装着的是一小戳柔软的头发。 “这是孩子的胎毛。” 王潮道,“应该是皇子的。” 太后听身边的王潮这么说,多看了几眼。 她没有生育过,元茂又是在他六岁的时候被她夺过来的。对于婴孩她很是陌生,她曾经见过宫里的孩子,不过那些孩子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倘若没有利用的价值,那么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个皇子和她是有点血缘的。这个念头从心底钻出来,顿时便一发不可收拾。 和之前的那些算计又有些不同。 一小戳胎毛整整齐齐剪下来,用细红绳绑住。她仔细的端详了小会,“应该是个长相不错的孩子。” 还没等王潮开口,又听太后道,“可惜生母却蠢成那样,希望不像他的生母。” “他说什么时候回洛阳?” 太后问面前两个得用的中官。 “使者没有说。” “那就是没打算回来了。” 太后的感叹只是持续了那么小会的时候,很快她心绪平复了下来,像是从来没有过半点起伏。 “真是难对付啊。就算我拉着渤海王和江阳王,也没有什么把握能拿下他。” 渤海王和江阳王曾经想过刺杀,但是宫中禁军,以及驻扎在洛阳郊外的重兵领头的将领也全是元茂的亲信。 以前他们是怀揣着侥幸,万一成事,而且没有查出来。又有她在宫里给他们背书,自然是可以高枕无忧。 可惜她可没打算让他们安然无恙。 原先没皇子的时候,她就没打算拥立渤海王,到了如今有了皇子,她就更加没有这个念头。 元茂没了,正好可以推皇子上。 只是一时半会的,她不能把皇子弄到手,也是很麻烦。她若是生病之类,身为天子也会回来。但那么小的孩子,是绝对不能经受舟车劳顿。 “他都算好了。”太后坐在那儿。 她现如今手里没有本钱,不好和元茂撕破脸。一切得徐徐图之。 “行吧,就先等着。” 做事最讲究的便是一个时机,时机不到,贸然出手根本一无所获。 这是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在各种争锋里得出的经验。 太后把手里的那一撮婴孩头发放回到锦囊内,令人收起来。 渤海王在江阳王颤巍巍的等着,最近乐陵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王妃比开始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了,虽然还是不怎么能开口说话,但可以下地了。 人不能开口说话,但是还能持笔写字。只要把他们写出来,一样的要完。 宫里的宫宴格外的热闹,人人喜气洋洋。为了天子得了皇子欢欣鼓舞。他们在宫内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怕是装,也要装出样子来。等到出宫,到渤海王府上。两人对着,垂头丧气。 “要是陛下到时候知道了怎么办?” 若说刚开始他们还能劝自己冷静,毕竟一个躺床上话说不得,手脚也动不得的残废能做什么。 现在他们着急上火的整宿都无法入睡。 “太后怎么说?”江阳王突然发问。 “太后说,稍安勿躁。” 江阳王嗤笑了一声,他抬眼看向渤海王,“看来,太后是别有用意,你我的死活如何,全都不在太后的度量里。” 渤海王脸色有些难看,也不能否认江阳王这话说的不对。 “现如今陛下又有了皇子,还是皇后所生名正言顺。她这个太后,只要守着那个皇子,便可以高枕无忧。管我们做什么。” “我们如今已经是刀子快要逼到了跟前,听说白四娘恢复的挺好,下地走动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既然已经能走,那么写字也不成什么问题。” 江阳王道,“已经瞒不住了。” “既然太后不管我们也没关系,到时候把太后一块办了也可以。反正这水搅的越浑,就越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9 21:03:03~2022-08-20 21:0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南往北 20瓶;一个看文人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放在心上。 江阳王这话说的极其大胆, 但是渤海王也不记得有什么好惊讶的。两个能聚在一起商量造反的人,难道还是什么善男信女。 反一个也是反,反两个也还是反。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渤海王也有此意, 他和太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互相利用。他没想成事之后,还弄一尊大佛压在头上。以心比心,想来太后也不想让他这么一个连儿子都有好几个了的成年男子, 让她没有半点插手朝政的余地。比起他这个成年男子, 恐怕皇长子那种还在吃奶的小娃娃, 才能如她的心。 真是可惜了,他怎么可能让她如愿。一如太后从一开始就不让他如愿一样。 开始的时候, 他还能勉强听从太后的指令,如今明白太后那边他不能利用之后, 那么他存着的那份忌惮也没了。 “也好。”渤海王点头,“不过现如今要怎么做?” “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现如今带兵, 但是到底是有些路途遥远。何况想要调动那么多人,想要瞒天过海,是绝对不能够的。” 江阳王说起就忍不住蹙眉,他因为在漠北里丢了皇后, 又违背军令,几场仗打下来,不但没有弄到任何的威名不说, 反而还丢了不少脸面,连自己的亲信也折在里头了。江阳王想起那些亲信不由得肉痛。 亲信都是他花大力气一手培养, 全都折在了漠北,想要再弄出来一批没那么容易。 但是时日不等人, 眼瞧着白四娘就要好了, 他们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 彼此眼里看了一眼, 都生出许多杀意。 “她死了的话,估计也拖不了多久。”渤海王道。 “动手也动不了。那老婆子有句话还是说对了,天子人在长安,宫中禁军以及掌管禁军的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是天子的亲信。” “除非是打个出其不意,将天子皇子等一网打尽。要不然那群人没了天子还能拥立皇长子。更是如了老太婆的愿。” 渤海王持茶杯的手抬起来,遮住了他大半张面颊。露出的一双眼里全是阴狠。 “而天子人在长安,先派人过去,看天子有没有出宫巡游。另外白四娘那里也不能放过。” 江阳王听后点头。 白悦悦在未央宫里老老实实待着,那儿都不去。法真还有那些乳医生怕她脾气上来了使性子,在修养的月子里头乱来。轮番上场给她说在月子里好好休养的重要性,法真甚至还拿出她曾经见过的,说个妇人月子里下地着凉,结果人瘫在床上都动弹不能。 白悦悦非常惜命,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这下全都打压下来。老老实实的躺好休养。 汤药和那些准备好的膳食,一股脑的全都落到了肚子里。入冬十月之后,长安时不时的就下雪,冻得人手脚都伸展不开。这个时候最好猫冬。 洛阳那边没有最新的奏疏送过来,元茂正好腾出空闲来陪她。 元茂看着她把调理的汤药喝下去,接过她递来的碗。 “说起来也怪,我都没怎么掉头发。”白悦悦有些稀奇道。 她时常听身边生育过的贵妇抱怨,说是生育过后,头发容易掉,不得不戴上假发髻。 第222节 “发为血之余,掉发都是因为血耗损的太厉害了。” “那些妇人,自己不懂。她们的夫君竟然也不懂,也不管不问。” 元茂说罢,仔细端详了下她的气色。白悦悦这段时日养的还算不错,气色红润。 长安下雪起来出行很是不便,不过猫冬也有猫冬的好处,安安静静的调养。比宫里时不时被打扰的时候好。 “天底下有情有义的男子不多。”白悦悦对他这话颇为心领神会,话语信手拈来,“我面前就有一个。” 这话说的元茂当即笑了,还没等他说话,白悦悦哎哟了一声,“我还没见孩子呢。” 白悦悦并不经常见孩子,开始的时候,孩子不能受凉。后面是没怎么想到。 “说起来,孩子该起个小名了吧?” 白悦悦问。 元茂在孩子上总显得有几分奇怪。若说不上心,元茂每日亲自去探望,比她这个亲生母亲勤快多了。要说上心的话,孩子现在都睁眼到处看了,都还没个小名。孩子她见得不多,再加上孩子这会醒着的时候不多,每次去都是吃饱了在睡,也有什么不起小名不方便。 现在一想,白悦悦稍稍有些心虚,自己的这个妈做的好像有些太随心所欲了些。 干脆和元茂一块商量孩子的乳名。 大名那东西要孩子两三岁才取去了。 “叫阿骥吧。” 他说罢,手指上沾了点茶水,在案面上写了个字。 白悦悦挑眉看他,只见元茂解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希望他日后志向远大。” 白悦悦哦了一声,她对儿子取什么名没什么意见,这年月就算是皇室中人,为图个好养活,起名各种猫儿狗儿的都有,简直惨不忍睹。这个名字相比较其他人来说,已经相当的讲究。 “那就叫阿骥吧。” ‘“千里马,也是个好意头。” “要不要看看他?” 元茂问。 他这么一说,白悦悦才想起来今日还没见过孩子,赶紧让人抱过来,让人抱来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一句,“要是孩子还在睡的话,就算了。” 这个时候的孩子,吃了睡睡了吃,清醒的时候少。要是睡着了她也不折腾孩子。 不多时,孩子抱来了。 孩子一出生就有百人以上伺候,而且那些人全都是精挑细选,用不着她操心。所以她还真没担心过。 襁褓里的阿骥比当初刚生下来的那只小猴子,已经张开了不少。看着可爱许多,长相上也显露出几分父母的影子。 她看着心喜,伸手在孩子的脸盘上拨了几下。 “好好吃好好睡,长得白白胖胖。” 白悦悦道。 襁褓里的孩子双眼大大的看着她。 孩子这傻不愣登的样子把她乐到了,笑得合不拢嘴。 中常侍和外面的中官交头接耳一番,入内道,“陛下,洛阳送来的消息,说是太后病了。” 元茂有些愕然,他印象里太后性情强势,一年到头也不见有什么病。现如今生病了? 后又转念想着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只有轻重的区别罢了。 “重么?” “听说太后上吐下泻,宫里的医官们正头疼呢。” 元茂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只见着外面银装素裹,一片素白。 太后也有些上年纪了,上了年纪的人在冬日里特别难过。人总是会变的,年岁上来,不可能和以前那么身体康健。 “令人好生照顾。待会朕亲自手书一封信,送回去给太后。” “另外还有一事。” 中常侍小心的暼了一眼白悦悦。白悦悦察觉,不仅有些蹙眉,“怎么了?” “乐陵王妃……殁了。” 白悦悦愣住,她抱住孩子坐在那儿好久都没能回过神。过了稍会,她终于反应过来,“怎么会,我离开洛阳的时候,不是说快好了么。怎么突然就没了?” “说是在府里走动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到了冰,滑到了湖水里。” 中常侍将自己听来的告诉给皇后听,见到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冬日出事的只多不少,道路结冰骑马踏上去,连人带马摔下来。运气好点的摔得头破血流,运气不好的,把命摔没了。 乐陵王妃就是运气不好,一脚下去没命了。 元茂见她脸色不对,把她怀中的孩子交给乳母。手掌轻轻拍在她背上,他示意中常侍退下。抓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揉搓,“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放在心上。” “四娘她、她就这么没了?” 白悦悦满脸不可置信,“她脾气有些怪怪的,我也和她不亲近,但……” 但总算是一条命。哪怕没有亲眼看过,可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元茂也不说话了,他手里的力道柔和许多。 他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元茂对人命的消逝,已经看到了麻木。此刻那些生死有命的话,他对着她一句也说不出。 他将她抱住怀里,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背。 第165章 这小子装腔作势的倒是比谁都厉害。 白悦悦不太记得四娘的模样了。两人原本就不怎么亲密, 而且还有些拌嘴吵闹。在她印象里,四娘对她总有一层敌意。她不是个别人给脸色,自己还笑嘻嘻贴上去的人。她都记不得上回见四娘是什么时候, 可到底是一条命,即使两人吵过,她也总还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谁知道世事竟然无常到这个地步, 她离开洛阳的时候, 还听闻四娘一切都好。不管是她派去的女官还是宫里派去的医官, 都对她说乐陵王妃福大命大,人能清醒过来, 那么接下来就差不多了。 白悦悦有那么两三日的回不过神来。 她罕见的拉住法真问了人生死的问题。 元茂到内殿的时候,正好见着她和法真问人生死, 法真说,“人生和死, 皆有定数。命中一劫,倘若真的能躲开,不管如何都能躲过。若是躲不开,就算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这话其实算是元茂的授意, 元茂见白悦悦这两日一直闷闷不乐。哪怕见着孩子,也没见到她有多少欢喜。她喜欢时不时和法真说些话,元茂便让法真多多开解她。 元茂站在帷幄旁, 没有急着进去,听着内殿两人说话。 “殿下莫要太过记挂于心了。” 法真道。 在道家看来, 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如同太极双鱼。不可能单一存在。命数到了, 谁也没有办法。 白悦悦点点头, “我知道道长的意思。就是这事来的突然, 一时半会之间,我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长御安慰道,“殿下不必太过伤心了,听洛阳送来的消息。乐陵王和太妃对王妃身后事极其看重,亲自操办。乐陵王更是哀毁过甚,听说亲眼看到大王的人说,整个人短短几日之内,头发胡子掉了大半,剩下来的也全都白了。” 白悦悦听后没有太大的感触,人没了,身后事再隆重那也是给活人看的。 长御见白悦悦没有任何松口气的样子,不由得和法真对视一眼。 法真轻轻的摇摇头,皇后的性子,除非是她自己想通了,要不然旁人劝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元茂走进来,法真和长御见到他起身行礼。元茂抬了抬手,让她们暂时退下。 “还在想四娘的事?” 白悦悦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就是觉得,这生死太无常了。” 元茂坐到她身边,将她的身子轻轻的抱在怀里,“人活着就好,至于死,那不是凡人能预料和掌控的。活好当下就好。” 白悦悦靠在他的胸膛,默默的向他的胸膛里埋了埋。 “我以前从来没想到过什么意外,” 白悦悦在他的怀里闷声道,“现在我突然感觉到,这世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四娘……” 元茂摇了摇头,抱住她的手手劲大了些,示意她不要继续想下去。 “没了的人已经没了,再如何,她也回不来。既然如此,不如活好当下。” 元茂对虞宁的死,毫无半点触动。他这人的心肠要说硬,也是硬如坚石。那层温软的表皮,到底也是装出来的,并不是他本性。 “你看我还活着。” 元茂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看着活着的人,这才是最好的。” 白悦悦抬头看他,元茂道,“你说我说的对么?” 人死了那也没有办法。但是他对此不甚在意,只要乐陵王将白四娘的身后事办好,那么他也不会过问。但因为白四娘让她思虑过重,那便不可了。 白悦悦仔细想了想,找不出元茂这话的错处。她点了点头。元茂唇边露出些笑意。 他一头完全抱住她,带着点儿撒娇的口吻,“你为了这事,已经有两三日没有好好看过我了,连着膳食也不用。” 说到后面,元茂忍不住蹙眉。她如今正在调养身体,女子产后的休养极其重要。若是一个不慎,是关系到日后的。 “让人准备点你最爱的膳食,”元茂说着仔细的打量她,“这三日你都没有好好的用膳,”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叹了口气,“你看,都瘦了。” 白悦悦对这话颇有些怀疑,她三日是不怎么爱用饭,但不是不用。只不过是没有吃得比以前多罢了。三日的时间不至于就瘦了一圈。 “这样不好。”元茂劝她。 白四娘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知道的陌生人罢了。怀揣着那些令他一看就觉得好笑的心思。根本不值得用半点心思。 第223节 白悦悦竟然为了她,整整三日不思饮食,这令他很是恼火。 白四娘那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怪她自己时运不济,根本不值当为了她损坏自己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宫人,宫人提着几层的漆盒过来,打开了,里头是晶莹剔透的澄饼。澄饼是宫里才有的小食,饼皮晶莹剔透,可以看到内里的肉馅。令人看着便很有食欲。 “我记得你今日早膳又没有好好的用。” “可我吃过了。” 白悦悦道。 元茂一眼暼来,“胡乱吃了几口,也能算是用过了?” “再这么下去,怕是好不容易补回来的元气又要损耗了。” 他说着已经将澄饼掰开,内里的羊肉肉汤满出来。 白悦悦一口咬住,她想要自己来,结果元茂半点都不让。就这么在他这么投喂吃下去了。 “太后那边,你要回去看看么?” 白悦悦见着元茂在擦手问道。 太后的病来得突然且迅猛,她听长御说,太后上吐下泻,到了这会,已经卧床了。 洛阳宫送消息的人这么说,那么绝对是错不了。 太后年纪大了,这么闹腾都已经去掉了半条命。白悦悦都已经听到宫人们私下偷偷说,可能太后这次要不行了。 元茂和太后还是名义上的母子,太后都已经那样了,于情于理,元茂都应该过去看看。 元茂并不怎么想要去见太后,太后和他已经那样了,再加上他已经明面出手阻拦太后抱走皇子,两人之间算是彻底的撕破脸皮。 他如今连装装样子都不想。尤其他一去,那么妻儿再留在未央宫就不名正言顺了,也要跟着一块回去。别说现如今天寒地冻,一个还在休养的女子一个出生才几个月的孩子,根本就受不住。 一旦到了宫里,太后要是借着病把皇子留下,想要拒绝也要花点心思。 思来想去,干脆不去了。 太后和他,说是母子,那太过了。 彼此对此都心知肚明,何必还装呢。 “你和阿骥这儿缺不了人,我还是留在这儿。再说太后如今最想看到的人也不是我。恐怕是想把阿骥给弄到长信宫。” “那宗室朝臣那里要怎么应对?” 白悦悦听他说不想去也不勉强,想着如何对那些宗室朝臣交差。 “最近不是下了几场大雪么。” 元茂笑道,“大雪覆道,车马难行。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么两三句话,就将事情给定下来了。 洛阳长信宫里此时一片的愁云惨雾,太后已经拉了好几日了。壮年男子腹泻都有可能丢命,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医官们的药开始没有作用,最后王潮让医官署的医官们集聚在一起想办法。终于太后的腹泻勉强没有之前的那么频繁。 王潮到太后床榻边,腹泻没有完全止住,榻上的人看着都已经苍老了许多。 王潮知道这是元气大伤。 “太后,陛下那边送信来了。” “他没有来?” 太后话语虚弱。 王潮迟疑一下,“说是大雪把道路都给封了,路上只能单人匹马。” 太后没力气去看信,叫王潮读给她听。信上的话写得极其有文采而真情流露。一看就知道是天子亲笔所写。 太后听完了,“这小子装腔作势的倒是比谁都厉害。” 这一套在外面那些人看来,他真的是用心良苦。哪怕人回不来,还要亲自写一封书信来。 这一套骗的过那些人,骗不过她。不过就是为了糊弄那些朝臣,好做出一副两人相安无事的假象。 骗骗那些不懂事的也就罢了,在她面前,想要瞒过她简直不能。 太后只觉得心凉。 虽然她心中已经做好了两人已经彻底毫无回旋余地的准备,可是真的摆在面前只觉得心凉。 心凉之后,太后头脑里格外的清明。 “这个时候要是我死了,这小子只会拍手称快。” 太后这些日子,膳食什么的,什么样子进去,就什么样子出来。身体虚弱到连走路都不行,太后都有了大限将至之感。 那股虚弱的劲头在这句话之后,硬生生的被拉了回来。 她好强了半辈子,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一想到自己走后,元茂那小子得意的嘴脸,更是怒火中烧。 不能让他这么得意,就算要死,那也是和他斗上一番分出胜负再死! 原本太后已经病的昏昏沉沉,没料到几日之后竟然有了点起色。 消息传出来,众人各种反应都有。 渤海王和江阳王飞快的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对视一眼高声道,“这是好事。” 第166章 不要着急,先等等吧。 两人从官署回来, 热了一壶酒。几杯酒水下肚,渤海王开口,“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白家四娘是没有了。也不用担心她哪日手脚灵活,口齿清晰了,给我们弄出什么事来。” “太后身边不容易动手, 能到这个地步, 也是极限了。” 宫廷里处处都有限制, 想要办事就必须得买通中官。宫人们根本不堪用,怕连累宫外的家人。但是中官们则放开的多, 毕竟人若不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个男人愿意挨一刀断子绝孙, 做个被人看不起的阉人呢。这种人才不管什么家人不家人,要说忠心耿耿, 这种人也有,但是在中官里更多的是唯利是图的。 太后归政已经有几日,她和天子不是亲生母子,不仅不是, 天子生母还死在她的手上。哪怕天子从来没有提过。但这桩事,宫内宫外全都心知肚明。只是天子不提,没人敢在明面上说。 可太后不是过去的那般手掌大权, 再加上和天子的那些恩怨。下头的人也不是那么和王潮冯育两个人,完全死心塌地的跟着太后。 找了个中官, 诱以重金,在太后的茶水饮食里做点手脚。也不敢真的下毒, 毕竟下毒宫里人也不是瞎子。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打算天子回来……” 江阳王说着颇有些无趣的撇撇嘴, “现在他竟然连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他们还以为天子会特意从长安赶过来了。他们算过了,天子和太后有仇,但天子眼下没有算账的意思,那么面子上还是要和太后做一对母慈子孝的母子。洛阳和长安这段日子都下了大雪,大雪覆道,融了的雪在路面上结成一层冰,赶路艰难。 不过要是真的有心,也能回来。谁知道天子令人给太后送来亲笔书信。然后就没然后了。 江阳王还记得自己在漠北挨得那顿鞭子。那次他感觉到天子是真的要把他亲手活活打死。差点丧命的恐惧到了如今始终都在心头环绕不去。再加上回洛阳之后,长乐王等人加官进爵,他却被放在一旁,心中的怨恨日益积累。 “可惜陛下生母家被太后赶尽杀绝了。要不然留下那么几个人,让他们去到陛下跟前煽风点火。不怕他们两个假母子打不起来。” 渤海王有些遗憾。 “人都死没了,还能怎么样,难道下阴司,把安太后的那些族人给拉上来么。” 江阳王嗤笑,“既然他回不来,原来的那套用不了。也没有关系,正好留出时日来想想接下来要如何。” “这次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天子不回来……” 江阳王见到渤海王面上的急色笑了,“我听太后身边的中官说,太后看到陛下送来的那封亲笔书信,发了好大的脾气。原本人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硬生生的被气活了过来。” “太后性情刚强,照着这么看,他们俩之间还有要闹。不分出个胜负死活,就算天子想要罢休,太后也不会罢休。” “太后已经归隐,而天子如今早已经将朝堂以及兵将紧紧握在手上,太后若是想要出山,哪里那么容易,而且她若是没有个帮手,除了继续养老,什么都做不了。” 高高在上的人,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没有下面的拥戴,只不过是个漂亮的空架子罢了。 “中书令等人,早已经效忠天子。太后的这些旧部就算太后想要用,怕也不会听太后的了。” “太后能用的,至少她觉得能用的,还能有谁?” 江阳王和渤海王双目对上。 “这老婆子知道我们不可靠,可无奈她自己能用的人也不多。她最能使唤的上的,就是那些断子绝孙的阉人。可是那些阉人到底能用到几分,有多大的本事,老婆子自己心里也有数。” 江阳王语毕,两人都笑了。 果不其然,过了那么几日,太后身边的冯育领着人给江阳王和渤海王两个送赏赐,话语里颇有些殷勤。 “太后一直记住两位大王的功劳。”冯育道,“只是可惜,却没有受到和功劳匹配的奖赏。太后都时常为两位大王惋惜呢。” 江阳王和渤海王连声道不敢,姿态也没有半点倨傲,冯育看着,回宫之后将这两人的表现都告诉了太后。 “看来这两位大王,倒是识时务。” 太后笑了笑,被那封书信气得半死之后,她的病倒是有了转机。只是到底是之前元气耗损许多,哪怕坐着,都有几分气虚。 “不是识时务,”太后纠正冯育的话,“只是相互利用。既然彼此都有利可图,那么摆出一副姿态也不错。” 太后嗤笑,“我暂时需要他们做刀,等到刀用完了……” 用完了她也就要把这两把刀给折了。 元茂得知太后在洛阳宫怒火中烧的时候,正在看着白悦悦逗阿骥。 阿骥被人抱在怀里,被她逗了两下之后,就吵着要喝奶。哭闹的声响哪怕在大殿都能听得到。 阿骥的胃口不错,带来的那些乳母全都派上了用场。满月里都是白胖,比同龄婴孩要那么胖大一圈。 白悦悦赶紧把孩子交给乳母,让几个乳母去喂他。 “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好不容易见着醒着逗一逗。还没多久呢,就又闹腾要吃了。” 元茂听了好笑,“这时候的孩子就这样,还要过两个来月,才不惦记着吃吃睡睡。” 白悦悦看过来,也不说阿骥了,那小子吃吃喝喝,除了这两样什么都不管。她方才听中常侍说太后发怒的事儿。 “太后又生气了?” “她生气的时候多了,”元茂笑了笑,“尤其太后这一气,竟然还把病给气好了。” 白悦悦满脸惊讶,和元茂对视。元茂点了点头,“听说是,太后听了我亲笔写的书信之后,气得厉害,然后病也慢慢有了起色。” 第224节 白悦悦噗嗤笑出声,“没想到你倒还办了一件好事。” 元茂有些不满,“我原本就是想要办好事的,书信上也全都是写我对太后的孺慕之情,以及希望太后能快些康复。” 白悦悦瞧着元茂面上无辜的神情一变,眨眼的功夫是满脸的欣慰。 “现如今太后已经大好,我心甚慰。” 这瞬间变脸的功夫,白悦悦如今也用的炉火纯青。在漠北对着一群狼一样的宗室。她前面抬出元茂压制他们,后一刻她就能对着那些宗室喊叔伯拉拢。 她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太后的事儿先放一边,既然病好了,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你说这个年咱们怎么过。” 之前在宫里,过年如同渡劫。天不亮的起来,翟衣凤冠全身披挂,头上那二十多斤以上的凤冠不论,光是佩戴的那些大带以及玉组佩,能有她一半重。穿戴齐全如同拖了十身铠甲在身上。 坐在上头看人叩拜,旁边的女官宫人们手持熏香炉,整个长秋殿都是烟火氤氲,弄得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庙里的泥塑像。被香火熏得快要厥过去了。 元茂这儿和她也差不多,只不过拜他的人不一样而已。 大旦日,等到一切都弄完了,两人一见面,都颇有些患难与共的韵味。 现在不在洛阳宫,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用不着那么苦兮兮的天不亮爬起来。自己想如何就如何了。 白悦悦勾住元茂的脖子,“想好改怎么过了没?” “我想着不如学平常人家里过的那样,叫几个家里人一块吃个饭,然后说说笑笑守夜?” 元茂看着她的笑脸,心中也颇为蠢蠢欲动。当即点头答应。传令让几个血缘亲近的近支宗室过来。 陈留王几个都是带着自家王妃来的,来传话的使者说,是协妻前往。陈留王几个,赶紧把人都带上赶过来了。 临近年关,未央宫里喜气洋洋一片,还带着些许的欢快轻松。 陈留王,彭城王打算几个分头去觐见帝后,在宫门处,陈留王见到临兆王和王妃两个冷面相对,一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入宫好好说话,不要惹得兄长不高兴。” 陈留王拉住临兆王叮嘱,又让王妃去劝说临兆王妃要以大局为重,千万别把夫妻间的怨气给带到皇后那里。 临兆王和王妃相敬如冰,洛阳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临兆王甚至自己另外置了个别业,将爱妾爱子安置其中。留下王妃,做着对彼此都不问不顾的冷面夫妻。 那妾室年纪比临兆王还要大个好几岁,比临兆王妃年岁更大。 也有人私下讥笑,这些都让夫妻两个越发的冰冷。 临兆王妃听到这话,气的咬牙。陈留王妃见状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觐见皇后不是小事,眼下正是年关。被殿下知道了也是不好。” 临兆王妃闻言,勉强将自己面上的神情调整好。 帝后在洛阳宫的时候,就不分离,到了长安也是一样。帝后俩在一个殿内,也就中间隔着一个侧殿。 陈留王等人去见元茂,元茂等他们行礼完之后,让他们都坐得离自己近一点。 这里不是洛阳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何况兄弟一块儿长大,见着彼此都带着一股亲切。 “往日在宫里,大旦日都折腾人的很。现在叫你们过来,就和平常人家一样。” “那可好,只是没有把几个小子带来,要不然得向陛下讨几个钱。” 元茂笑着敲了下彭城王的脑袋,“回头我给你们包几个大的,让你们带回去给孩子们。” 这下一片笑声,元茂见着陈留王几次欲言又止,他身体向这个弟弟靠过去,“太后最近又开始有动作了。前段时日,太后身边那个冯育,时不时就往铜驼街上跑。” 元茂静静听着,“不要着急,先等等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2 21:00:46~2022-08-23 21:0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7章 “我孙子在哪儿?” 元茂喜欢对敌人一击毙命, 而不喜欢你来我往的打闹。都是些小过错,用来撕来打去都没有什么分量。 更别说一个光明正大将对方全数击溃的理由。不管在国法还是在家法上,他都要将对方至于死地。哪怕再严苛的人也无法挑出他任何一丝一毫的错误。 “稍安勿躁。” 元茂看见弟弟脸上的郁闷和挫败, 不由得笑了笑。他在弟弟年轻的肩膀上拍了两拍,“这天下的事,想要成事, 就必须得有耐心。冒冒失失是成不了事的。” 他又道, “待会去给你们的阿嫂道一声好。” 陈留王几个偷偷的交换了几个眼色, 异口同声道是。 白悦悦见过了王妃们,其实和王妃们见面, 和在洛阳宫也没有什么区别。她不是个和人结婚了就把对方那些弟妹当做自己亲人的。 她和诸王诸公主交情都一般般,很多时候都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交情。除却给临兆王求情那么一次之外, 她和诸王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人情交往,不但没有, 在漠北的时候,她还各种在宗室里拉帮结伙,把诸王里那些和她做对的统统孤立起来,叫他们吃瘪。 如此之下, 她能和这些小叔子关系好才怪了。顺带着和王妃们也是不冷不热,除了和娘家的那几个姊妹们除外。 白悦悦和妯娌们说了几句话,她随意的问了洛阳里几个宗室女眷们平日在做什么。王妃们简约的答了。 王妃们各种说笑, 不仅仅是白悦悦问的那些,例如渤海王妃和江阳王妃来往密切, 频繁入宫探望太后,还有各处和宗室朝臣女眷来往。还和白悦悦说了这些日子里洛阳里的奇人趣事。 陈留王妃妙语如珠, 说的白悦悦笑得前俯后仰。 她笑够了, 到了开宴的时候, 白悦悦立即请各位王妃入宴。 这里不是洛阳宫,也没那么多的宫规,膳食摆上来都是热的。王妃们见状多少都松了口气。 天知道逢年过节入宫朝贺,参加宫宴,对她们来说来回的折腾,跪拜不用说,冬日里摆上来的膳食也是冷的。肉菜上都已经凝结了一层白花花的油脂,看一眼便道足了胃口。跟别说吃下去了,最后只能喝几杯酒胡乱应付过去。要不然吃一肚子的冷食,回去之后上吐下泻都要折腾上好几日。 王妃们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里都是庆幸。 皇后这儿的伙食出乎意料的不错,色香味俱全,比洛阳宫里的还要好上不少。 吃饱喝足之后,白悦悦和王妃们说笑了几句,就让女官将她们带到侧殿,好好休息一下。 王妃们和皇后平日里不冷不热,装出一副亲热姿态,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听到皇后让她们去侧殿休息的时候,不由得纷纷在心里松口气。 王妃们退下之后,白悦悦原本挺直的背往后一松,长长的吐出口气,“总算是走了。” 长御见状有些好笑,“殿下何必这样,殿下是君,王妃们是臣。” 白悦悦说起这个还是有点敛然,她不是元茂,哪怕到了现在都不习惯把别人当做臣子。 她靠在身后的隐囊上,“阿骥今日如何?” 孩子有百来个人照顾,一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有人在身边照顾伺候。根本就不需要她操半点心,只等她想起来的时候,问一句。 “皇子今日一切安好。”长御道。 皇后身边人都知道皇长子的重要,哪怕皇后没有发话,所有人都盯着。 白悦悦点点头。 她起身站起来,双手撑在后腰上左右来回扭了几回腰,“安排地方让王妃们过夜。今日夜里陛下怕是要和诸王们喝个伶仃大醉,不会让诸王们出宫。” 长御道是。 出乎她意料,元茂在戌时之前就回来了,白悦悦听到宫人禀告,回头一看见着元茂进来。 “今日不和二郎他们不醉不归?我还以为你和他们已经有段日子不见了,这会见着了,一高兴会多喝几杯。” 元茂有些好笑,他自己把身上的外袍换了,坐到她身边,“二郎他们这次在长安少说要留到开春去了。时日有的是,明日后日乃至这个月,我都能留他们。至于喝酒就算了。” 元茂摇摇头,“经过漠北那么一遭,我也知道我自己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哪里还敢放肆饮酒。” 他这会惜命的很,他有很多要做的事,还有妻儿。不管哪个,都需要他有这条命去做。要不然,那便是留母子在群狼环伺之中。 宫廷的残酷,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宗室和太后各怀心思,对孩子想着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筹码,对她那便是会冰冷的算计。 他就是死,都是死不瞑目。 酒水他只是沾了沾唇就放下了,然后和他们说朝堂和宫里的事。 “我舍不得你。” 元茂突然道,手掌隔着层层衣衫抚上了她的手臂,来回缱绻的抚摸。最后覆在她的手掌上。 原本被他覆住的手,突然翻转过来,和他交握住手掌。 “我今日从几个王妃口里听到江阳王和渤海王的事儿。” 白悦悦说着歪了歪头,她满脸好奇,“这俩也好的太过了。又不是一个父母生的兄弟。难道格外投缘?”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做什么,哪怕嘴巴上不说,也会有些许风声出来。 这两人和太后关系亲密,又互相搅和在一起,要说没什么用心都没人相信。 还没等元茂说话,白悦悦又道,“罢了,现在动手的话。还不是时候。毕竟这俩现如今就算查,恐怕也不一定能拿到什么板上钉钉的实据。” “恐怕正好留着抓鱼。就是有风险。” 白悦悦看着他,“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喜欢用阳谋,但是其他人却不一定会。尤其是什么管用就用什么,哪怕是极其下三滥的招数也无所谓。只要能达到目的,所谓的声名根本不重要。”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似的,还讲究个什么光明正大,什么下贱招数什么管用用什么。只要有用,他们都会用。” 元茂静静听着,过了小会,他压低声音道,“我知道的。” 他曾经见过宫中帝王在谋划夺权,明明已经布局好,结果最后被对手的一杯毒酒给弄死了。原先他留下的那些布局,随着他的死彻底的化为乌有。 白悦悦才不和元茂一样,她某种程度和太后也像,要是被逼急了,恐怕会一记大棒直接抡人脸上去。至于怎么收场,等到时候再说。 “我都想好了。我们不可能在长安这么长久的住下去。回宫又必须带上阿骥。而太后那边,占着祖母的名分,想要太后完全触碰不到,也不可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日日防备,也比不过心怀叵测。” 白悦悦看他,“那你不怕……” 不怕他们给他来个什么坏招数么。她可不信这三个里头有谁是君子的。说难听点,但凡这三个有半个人是君子,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天下做什么事都有风险。” 元茂笑道,“我身边的人从我当政开始,就已经全数换掉了。到了今日,也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再说,前怕狼后怕虎,做不成什么事。” 白悦悦被他这话噎得差点翻白眼。 第225节 然而下刻又听他道,“这个风险由我来就好。” 元茂笑了笑。 白悦悦愣了下,下刻她抬手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嘴唇到了他的耳边,“我们一家都是一起的,谁也离不开谁。你要是真的有事,你以为我和阿骥就会完全的平安无事?” 她听到元茂的呼吸都乱了。 元茂过了好会,手掌按在她的背上,将她抱住。 “你不想做太后?你以前不是想做太后吗?” 白悦悦面露苦恼。 “那你想看我左拥右抱么?” 她反问。 瞬时她感觉到手臂下的躯体僵硬,元茂的好妒,就算是她也拿着很头痛。果然好会他都不再说话,哪怕她都从他身上下来,也能看到他拉长了一整张脸。 “不想的话,那就别再说那些傻话了。有事没事的,说那些话到底吓谁呀。” 白悦悦把头上的步摇摘下来,揉了揉发根。 步摇都是纯金打造,戴在头上沉的很。扯得发根也有些疼。 她收拾完自己,回头一看见元茂还在那儿坐着,一张脸拉的老长直勾勾的盯着她。 白悦悦轻声一笑,元茂听到她那声笑声越发的恼了。他大步过来,一把将她狠狠摁在怀里。那力气是真的大,白悦悦的后背径直撞到他胸膛上。 “你没良心。” 过了好会,元茂咬牙道。 白悦悦两眼慢腾腾的翻了下,“谁说的,我最有良心了。” 她抓起压在自己肚腹上的手,往自己的心口一放。侧首过去笑问,“你看看是不是?” 元茂眼神幽深,嘴唇微张。白悦悦得意的很,还想要说什么,元茂的头覆了下来。宫内的宫人将帷帐放下退到了外面。 元茂在长安呆了足足一年多之后,才准备回洛阳。 天子返回洛阳的消息送到长信宫,太后一笑,“总算是要回来了。” “我就知道他总有一日要回来的。只要他回来,那么就好办了。” 她知道他在长安呆不久,毕竟洛阳才是都城。所以她一直耐着性子在等待。 太后又笑,“做事有耐心。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帝后的车驾在初夏四月出发,抵达洛阳宫之后,元茂就和白悦悦一块去了长信宫。 太后面带笑容在殿内等待,她见到两人身后并没有乳母还有孩子的影子,“我孙子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3 21:01:48~2022-08-26 20: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瓜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森林 10瓶;猫的猫眼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你有那个胆量吗?” 太后对皇子已经期待许久了, 她抓住这个机会,想要见到皇子。只要见到皇子,那么凭借着祖母的名分,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许多了。 “阿骥生病了。” 白悦悦刚要开口,元茂就把她的话给抢了去。 太后的脸色微变,而后很快沉声问, “病了?” “路上劳累, 阿骥年幼, 到了宫里,身边人就来禀报, 说是昏昏沉沉,进了点水食睡去了。” 太后站起来, 满面的焦急,“你看看你办的好事, 那么小的孩子,带着东奔西跑。但凡当初你让他好好的在洛阳生下来,哪里会受这样的折腾!” 太后说着,就要带上左右。 元茂起身阻拦, 太后见到拦在自己面前的手,面色沉下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的面色更加不善, “难道我这个祖母想要见见孙儿,难道都不行?” 元茂道不是, “是孩子最近有些不好,路上有些风寒, 听曲阳子说, 这病虽然是寒邪入侵, 但是会过人。” 这个也是常见,哪怕是宫中的孩子,金娇玉贵,被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还是会有各种毛病。染上些许风寒,进而夭折的,太后都已经见多了。 太后一愣,稍许之后脸上更加愠怒。 “皇子身边的保母是做什么用的?!”太后怒道,“中侍中省选出来的是什么废物,这么多人,那么多的眼睛,竟然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还有你!” 太后看向白悦悦,白悦悦满脸茫然,然后下刻反应过来,略带点好笑的暼了元茂一眼。 “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难道你自己不多看顾一点?!” 白悦悦眼睛对上太后那边,脸上神情骤然一变,满面悲伤,“姑母说的,我现如今恨不得以身相代,怎么会是不多看顾一点?” “太后喜欢阿骥,想要见他。这是人之常情。但是阿骥现如今正需静养,这孩子年岁太小,连药都不好用。而且还会过人,身边已经有几个宫人乳母染病被撤换掉了。” 太后原本还想要前去,听到元茂这话不由得迟疑。 疾病一旦过人起来,不管身份高低贵贱。而且一旦染病,能不能被治好,多少都要看自己的运道。前两年她因为腹泻伤到了元气,到了现在,也还记忆犹新。 身边人说她一如年轻的时候,千秋万岁。可这些话自从大病了一场险些把命都给搭进去之后。她真切感受到自己也不是原先以为的强健。不仅不是,平日里看着风平浪静,可是真的有半点风吹草动,说不定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想要把孩子拿到手,但也珍惜自己的这条性命。 “看看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 太后故作厉色训斥了元茂和白悦悦两句。 她坐回去,“孩子如今都已经一岁多了,我却还没有见他一面。别说在宫里,就算是在外面的普通人家,哪个祖母又和我这般。” 白悦悦瞧着太后轻轻擦拭眼角,不免腹诽,这都没见着泪呢,就这么干擦,真的不觉得疼? 她心里想着,却也半点都不含糊,紧随太后的脚步,也跟着啜泣起来。这就是她的好处了,要哭,她能哭的比太后更加伤心百倍,还不能说她什么。 太后被白悦悦嘤嘤哭声弄得心烦,“你现在哭什么,哭又有什么用。” “我方才看到太后垂泪,想到阿骥,实在是忍不住。” 白悦悦说完,又哭起来。 反正两人都是干哭,偏偏又没谁点破,恶心一下对面的人都不错。 白悦悦哭起来淅淅沥沥,听得太后一阵接着一阵的心烦。既然孩子暂时见不着,双方彼此之间又是两看相厌,太后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我也累了。” 元茂带上白悦悦一块退下。 出了长信宫,元茂在辇上看她,见着白悦悦一出长信宫门,马上将压在脸上的袖子给放下来。 “待会太后还要派人过来看。” 白悦悦抚平了自己衣裙上的褶皱。 元茂不甚在意,“那个没事,让人打发了就是。皇子也不是谁都能见的。” “太后那边要是发怒,就不管了?” 白悦悦笑问。 元茂也笑了,“我现如今还需要顾忌什么?” 白悦悦仔细想想也对,又高兴起来。 她和元茂才回到太华殿,就见到阿骥一路小跑过来,身后的保母满脸紧张小声道,“小殿下,慢点慢点,别摔着啊!” 阿骥自打出生就能吃,当初给他安排的那些乳母,一一全都派上用场。吃得多长得也比同龄孩子要大上一圈,看着都要健壮许多。 “阿娘。” 阿骥跑过来,大笑着展开双臂一头就抱住白悦悦的腿。 白悦悦弯腰下来,一把抱起阿骥,结果压在臂弯里的重量,差点闪到老腰。这孩子健壮,重量上自然也颇为感人。 元茂眼疾手快,把阿骥从她怀里捞出来。 白悦悦扶住自己的腰杆,庆幸元茂的及时。她看过去的时候,只见着元茂正两手撑在孩子的腋下,和他对目相看。 元茂脸上看着不怎么高兴,他与人谈笑的时候,令人如同春风拂面,可是眉目略沉的时候,便是满面的不怒而威了。 此刻元茂的神情便是看着叫人有些腿肚子打颤。 阿骥小脸上有瞬间的迷茫,然后又欢快笑起来,对着元茂伸出手,“阿爷,阿爷!” “你力气大,劳烦陛下抱抱。” 白悦悦手掌在后腰上揉了两下,对元茂笑。 元茂对阿骥并不是很亲近,有时候白悦悦和孩子一块玩儿,元茂也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玩闹,却并不参与进来。就算阿骥爬到元茂那儿撒娇,白悦悦就见到元茂浑身僵硬。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怀胎十月,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朝夕对着,等到生出来,多少有点情分。男人却是要和孩子相处才能处出父子情。 元茂向白悦悦看去,只听白悦悦道,“阿骥都一岁多了,也没见你带他玩过几次。” 白悦悦满面的疑惑,“是不是你不喜欢他?” 元茂唇动了下,不知如何解释,“我没有。” “没有的话,就陪着他玩玩。人都说近朱者赤。让他多和你亲近亲近,也好和你学学。” 元茂一手将阿骥抱住,阿骥沉的很,可对元茂的臂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说你没有讨厌他,但我看得出来,你也不喜欢他。” 白悦悦轻声叹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阿骥还在肚子里头的时候,你就不喜欢。” 元茂才要说什么,冷不防阿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嘴啪嗒亲在他的脸颊上。 第226节 这是白悦悦和孩子之间经常玩的游戏,阿骥把这个用在元茂这儿了。 元茂轻叹口气,抱住怀里的孩子,让他整个人都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块儿往外走。 今日日头不错,适合出来走走,见见阳光。 阿骥趴在元茂的肩头,好奇的打量外面和未央宫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白悦悦见这对父子相处的比以往几日都要像样许多,正要感叹几句,就见到元茂掉头过来,“于我来说,你重要的多。” 他说罢,还没等白悦悦反应,就抱着阿骥回头过去。等白悦悦去看的时候,就只能见到他那俊秀的后脑勺,以及红透了的耳朵。 元茂今日常服装扮,大红的大袖衫,配上黑色的漆冠。身姿在宽大的衣袍下呈现得格外俊秀出尘,见之心喜。 白悦悦也道,“你在我这儿,都是最好看的那个。” 元茂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甚至听起来,还算是个表露心迹的话。 “此话当真?”元茂一手抱住孩子的背,将他稳稳当当的托抱在怀里。 这孩子肥壮且力大,又调皮的很。元茂亲眼见过他被保母抱在怀里,左右摇晃闹腾,差点把保母折腾的接不住。 元茂一边将阿骥抱稳,一边回头看白悦悦,言语里犹自带着点儿询问的意思,“你说这话可不是骗我的?” 白悦悦反问,“难道你不觉得你是世上最姿容靓丽的男子?” 这话把元茂问的无言以对,他自然觉得自己如此,不仅仅姿容靓丽,而且英明神武。不过到了她的面前,那份从容的气度也没了大半。 他只能半嗔的看她一眼,随即回头,心跳得比方才还快了些,连带着脸颊和耳朵那一块都烫的很。 这日头还没到夏日,就已经这么热了么? 元茂有些昏头的想。 怀里的阿骥才不管父亲此刻犹如少年郎的心境,见着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到了那边的花上,马上吵着就要过去。 中常侍正在看着帝后带着皇长子在抓蝴蝶,养子从后面走到他身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么快就来了?” 中常侍蹙眉。 养子点了点头。 “这陛下和殿下才回来没多久,长信宫那边就来人,怕不是故意的。” 中常侍整了整袖子,叮嘱道,“照着原来定好的,给拦住了。” 养子点头,“都是照着阿爷事先吩咐的去做。不过这不会得罪太后么?” 毕竟来的也是长信宫那边的中官,就算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中常侍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你眼睛白长了么,现如今陛下和长信宫那边,早就已经是剑拔弩张了。撕破脸不撕破脸,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看什么时候,两边把面上的这层皮给揭了。现如今别说是宫里,就算是洛阳城里,谁不知道陛下和长信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常侍睨着养子,“照着原来说好的去做就是了,现如今天大的事,都比不过陛下一家和乐。至于别的,那就随便他去吧。” 长信宫来的中官在太华殿这儿吃了个闭门羹被挡在门外,领头的中官对此很是愤怒,“我等奉太后之命前来,来见皇长子是否平安无恙,你们怎么敢拦!” 前面太华殿拦住这行人的中官闻言,脸上的笑意不变,丝毫没有因为这话有半点的恭敬。 “皇长子现如今正在休憩,这年岁的孩子不喜欢见生人,容易受惊。一旦受惊了,出了事。就算搭上你项上人头,恐怕也不够的。” 拦在道上的中官眼里越发的似笑非笑,“你有那个胆量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6 20:58:58~2022-08-27 20:5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橘夏柑 26瓶;猫的猫眼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罗氏不傻,马上就明白了元茂的用意。 长信宫的中官顿时满脸涨红, 他抬手就要打。对面的正等着呢,这一巴掌打的脆响,连着脸都被打得歪向了一边。 被打的中官捂住脸, 面上浮出诡异的笑,“既然动手了,这是打算动武了?” “好家伙, 皇子这会不能受惊, 也见不得外人。你们这是何居心, 竟然还动手。” 中官把捂住脸颊的手放下,侧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 他微微测了侧头,看向身后的一众黄门, 略提高了声量,“方才可都看到了?” 身后的黄门齐齐答道, “看见了!” 中官点点头,“甚好。” 看向面前人的眼里,都带着一丝狠绝的冰冷。 “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也用不着客气。皇长子何等金贵, 被尔等惊吓到了,后果就算赔上你们的人头也没用。” “原本还想着好言劝说,如今眼下看来, 怕是用不着了!” 说罢,他一挥手, 后面的黄门们就把人统统都往外赶。说是往外赶,两方人马拉扯在一块, 开始还是推搡, 后面就开始大打出手。 附近的黄门见状拉偏架, 不但没有将两边拉开,反而火上浇油更加的如火如荼。 原来去拉架的,都一块牵到里头,对准对面的拳脚相加。 还是在附近的禁军听到声响过来,才勉强把这两伙黄门给拉开。 挨了打的中官去见太后,哭诉自己在太华殿那儿的遭遇。 中官被打的鼻青脸肿,鼻下挂着的血虽然在进殿之前就被抹掉了,却还能见着那副凄惨模样。 “太后。”中官哽咽着,一张脸青紫肿胀,凄惨的一言难尽。 “臣等奉命去见皇子,却未能完成使命,还请太后治罪。” 中官不敢哭的大声,只敢哽咽着话语。 太后盯着面前的棋枰,淡淡道了一句知道了。 中官未尽的话语顿时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出不来又吞不下去。显得有几分可笑。 冯育在一旁冲其做了个手势,中官这才不情不愿的退下。 太后盯着面前的棋局有些出神,过了小会,她从手边的瓷罐里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碧绿棋子,放在了其中一个位置。 “太后,没有见到皇子,这……” 冯育轻声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 太后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要是轻松见到了,知道皇子在哪儿,那我才要怀疑那小子是不是出什么事。” “太后以祖母的身份,派遣使者去探视,都没有见到,陛下这是……” “这是和我撕破脸了。” 太后闲适道,她暼见冯育脸上的惊诧,有些好笑,“这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事么?到如今,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可真的是爷娘没有给生一个脑袋了。” “臣原本以为……” “原本以为,他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不管如何,他也不会做那个撕破脸的人。” 太后点点头,“这就是他恶心人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他的的确确没有嘴上和我撕破脸,一如既往的对我恭敬。不过这个恭敬只是浮于表面,披着客客气气的一层皮罢了。做的事,可没有半点客气可言。” “我若是去质问,他有一堆借口等着我呢。他脸皮厚的很,就算我发火真的训斥他,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再做场戏。弄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等到一顿骂挨完了,他照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太后摩挲着手里的棋子,“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和他拼这个,我自问不是对手。” 尤其看到元茂那副真情实意的脸,太后只觉得反胃。偏偏元茂那模样还格外的情真意切,一副绝世少有的大孝子模样。哪怕她在皇子到手之前,都不会和他完全撕破脸,都没能憋的住和他把戏演下去。 叫元茂过来,只是折腾自己,给自己难受罢了。 “皇子都在宫里了,倒也不用着急。” “太后,一两岁的孩子还是不记事的。只要好好养上几年,也不记得什么。但是拖个几年,到了五岁往上,那就开始记事了。再养也养不熟了。到时候……” “到时候我和他爷娘翻脸动手,就算把他抢过来养着,他也记得自己的亲生爷娘是谁。长大了难免会怀恨在心。是不是?” 太后一眼看过去,冯育脑袋都低下来,“臣也是担心太后。” “我知道,但是也急不得。”太后叹口气,“越急,就越容易路出马脚。其实你赢了也不是因为你有多英明,而是你露出的破绽少,又抓住了对手的破绽。” “盯着他们。”太后手掌一紧,将掌中的棋子丢掷到棋枰上,“我还不信他能一整日十二个时辰滴水不漏。” 太华殿那边安插人进去现如今难如登天,太后给天子安排的那些内给事早就撤换下去了,换上了天子钦点的人选。还别说几年前,太华殿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批的宫人中官下了大狱,换了一批新人上去。 原先安插在太华殿里的人手,全都折了。 这点苦处,冯育是不能和太后说的。上位者不会体谅下面这些人的难处。做到了是理所应当,做不到那就是他无能。 哪怕他已经是太后的心腹,也是一样。 冯育一口应了。 罗氏这次进宫,背脊都挺得笔直。她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见到女儿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在王府里的地位,尤其是皇长子出生的消息从长安传来,就连家主还有嫡子都对她有几分尊敬。 宫里来人让她准备入宫,罗氏准备了许久,夜里都睡不着。到了天亮就起身准备进宫。 宫门才开启,罗氏就跟着长秋殿的女官往太华殿去。 皇后不住长秋殿,住在太华殿,后面生了皇长子。皇长子也跟着一块儿在太华殿里住着。 罗氏以前入宫好几次,这次和以往的那几回都不一样,她到殿内,就要对上首的人跪拜。白悦悦马上就要她起来。 “阿姨做什么呢,快起来快起来。”她搀扶着罗氏起身。 罗氏对她笑,“礼不可废。这是应当的。” “什么应当的,”白悦悦抱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坐床那儿带。 “阿姨年轻的时候,担惊受怕。现如今也该享福了。” 白悦悦这话说得罗氏腼腆一笑,罗氏坐下来,左右张望,“皇子呢?” 她这一段时日里,心心念念的便是外孙,想孩子想的那是抓心挠肺。昨夜里想到能看到孩子了,整宿都没能睡着。 白悦悦让人把孩子带来。 第227节 罗氏见着一个孩子被抱过来,就知道那应该就是皇子,也就是自己的亲外孙了。她不等乳母过来,自己下了坐床过去。 对着阿骥上下看了两眼就笑,“多好的孩子,长得多好看,真俊!” 阿骥样貌生的不错,白白胖胖,头发乌黑,双眼大大的,五官秀美。看着叫人就忍不住喜欢。 罗氏伸手把孩子抱过来,阿骥也不抵触,仍由自己被罗氏抱过去,好奇的打量罗氏。 白悦悦看着罗氏抱着阿骥来来回回的在殿内走,不由得有些佩服。阿骥那个体重,她抱得稍微久一些,都觉得手臂酸疼。所以她都抱的不多,就算抱了,也多是放在膝上。哪里和罗氏这样,抱着到处溜达。 白悦悦看着罗氏抱着孩子走了好几圈之后才坐下来,又拿出了自己带进宫的那只盒子,翻找出来一只布老虎。 “这都是我亲手做的,比不上宫里的手艺好,就勉强给孩子玩吧。” 白悦悦看见罗氏手里的那只布老虎,“又亲自做东西了?” “对眼睛不好。” “自家外孙,又有什么要紧。”罗氏笑了,见到阿骥好奇的抓过布老虎,揪住布老虎的两只耳朵使劲的扯,满脸的心满意足。 “这孩子看着就壮实,估计是像陛下。” 罗氏转过头和白悦悦说话,见到元茂在帷幄那边。她吓得马上起身,就要跪下行礼。元茂抬手免掉了罗氏的礼。 “罗娘子在这儿随意一些。”元茂笑道,“这也不是其他地方,罗娘子不要担心。” 罗氏哪里真的敢真的放开,坐下的时候都稍稍有些局促。 元茂随意的说了几个外面的见闻,他有意与人和善的时候,姿态和言语格外的可亲。时日稍稍一长,人也不自觉的被他言语带动一块说笑。 罗氏原本的紧张渐渐消弭,元茂在这个时候看过来,“说起来,这次请娘子入宫,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交于娘子。” 白悦悦这时也不由得满面错愕看他。 这次请罗氏入宫,最主要的还是让罗氏看看外孙。毕竟孩子出生这么久,也该让罗氏看看。元茂这个不知道给她弄什么。 “朕想请罗娘子帮着一道照看阿骥。” 罗氏大喜过望又满是迷惑不解。但知道能和外孙朝夕相处,还是喜出望外。 白悦悦满是不解的看他,“这是……” 元茂点点头,在她的手背上拍了几下,“虽然阿骥身边有人服侍,但是朕觉得还是有个亲人照料,会更加的稳妥。” 他看向罗氏,言语里带着几丝感叹,“毕竟如今阿骥的处境着实算不上好,朕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 罗氏又不是傻子,宫里的那些传言她也有所耳闻。白逊倒是不在乎谁养皇子。皇太后和皇后都是自家人,谁抚养太子都一样。 可她是市井里头长大的,什么没见过。这里头的猫腻白逊不知道,她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平常人家里也有祖母养大的孩子和母亲根本不亲近,甚至祖母带大的孩子和母亲亲自抚养的弟妹们互相作对的事。在皇宫里,那就更加带上点别的意思。 罗氏不傻,马上就明白了元茂的用意。 她原本就想要多多看看外孙,这下更加下定了决心,她慎重对元茂行了一礼,“还请陛下放心,孩子在民女这儿一定不会有任何差错。” 第170章 “事在人为。” “罗娘子, 朕将阿骥托付给你了。” 白悦悦听到元茂这话,浑身莫名的一寒,然后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直冒。 罗氏闻言, 就要给元茂行礼,被旁边的中官亲手搀扶起来。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皇后生母因为出身, 到了如今也没有朝廷上给的诰命, 但若是因此觉得皇后生母真的卑微如尘, 那就大错特错了。可不能真的让这位娘子给陛下跪下,照着天子对这位的礼遇, 是真的将她当做岳母的。 “今后罗娘子就住在这儿照看阿骥。阿骥也好和外祖母相处。这孩子长到这么大,见得亲人不多, 除了朕和悦悦之外,几乎就没怎么见过其他的亲人。年岁又小, 宫外那些宗室子弟还不能入宫陪伴。” 元茂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小子磨人起来是相当的磨人,半点都不省心,不是这儿有事, 便是那儿有问题。 虽然阿骥身边有百来人照料,但元茂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在宫里见识过太多的魑魅魍魉,这宫里的人, 哪怕身处高位,为了自己的目的也能不择手段。只要自己赢了就好, 至于其他的,根本就不在心上。思来想去, 还是孩子的亲人最值得信赖, 白逊连同他那一大家子的白家人是不行的。 白逊是个什么人, 元茂心知肚明。再三斟酌之后,元茂决定让罗氏来照顾。 孩子的外祖母,不管如何,都比那些宫人中官要亲近的多。 元茂看着罗氏满心欢喜的陪着阿骥,脸上的笑多了几分。 元茂和罗氏道,“现如今不能让长信宫那边知晓阿骥在何处。还请罗娘子多多留心。” 罗氏点头,“陛下放心,民女知道的。” 罗氏想起王府里那么多人,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是白逊和世子,也没有那个把握让府内事完全都如同他们所愿。 “民女会拿自己的命来护着皇子,绝对不让他落到别人手上。” “阿姨!” 白悦悦急了,她请罗氏进来是想要让罗氏多多享福一下,毕竟前半辈子苦了那么久。现在儿女都长大了,入宫离白家那些人远些。结果现在变成了给她看孩子,而且还拖到了和太后那边的争端里。 太后对她和元茂还有几分忌惮,可对罗氏却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元茂察觉到她的着急,掌中的力气比方才还要更大一些。借此告诉她稍安勿躁。 罗氏陪着阿骥玩了好会,这么点大的孩子精力无限好,和罗氏在外面的宫道上跑来跑去。 阿骥这孩子不怕生,没多少功夫就要罗氏抱他,玩了小半个时辰,阿骥噗通一下坐在地上,直接睡了过去。 保母想过来把阿骥抱起来,罗氏抢在她前面,“我来吧。” 罗氏小心的把阿骥抱在怀里去侧殿休息。 白悦悦等到罗氏离开,脸上带着的笑容骤然一变,面无表情的看向元茂。 “你说吧,这怎么回事。我把我阿姨请到宫里,你却把她拉下水?” “万一太后拿阿姨开刀怎么办?”白悦悦急的面色通红,话语里都有些急促。 “她没有什么身份,虽然她在白家里,日子比过去要好过许多,但仔细算来还是个妾室。太后对付我不容易,可要对付她,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白悦悦神情里似笑非笑的,“你打得什么主意。” “我这几日仔细想了下,那些保母中官终究只是奴婢,唯有血脉亲人,才会真正的为他着想。” 白悦悦一听,马上就要发作,却看到元茂不停的苦笑,“按道理,我应该安排母家的人过来的,但是我外家已经死光了。连一个人都找不出来。” 这种事,自然是自己的亲族来。宗室里他没有同母兄弟,朝臣内没有这样值得他托付儿子的人。 无人可用,他不管什么时候都面临着这样的窘境。 “若是可以,朕也不想将罗娘子牵扯进来。” 白悦悦又气,又无话可说。 “那给阿姨封一个郡君。”白悦悦道,“原本照着惯例,皇后母亲就该封郡君。只因为阿姨不是正妻,所以此事就耽搁了下来。既然她进宫了,那么就不能继续和以前一样耽误。” “有了这么一层封号,就算太后想要做什么,也要掂量一二。” 元茂听后,点点头,“这原本我也就打算好了。” “只是要等阿骥再大一些。” 白悦悦明白他的意思,眼下封的话,太过引人注目。到时候阿骥大一些记事了。一切都好办了。 “我到时候再和你阿爷说一下,他已经丧偶许多年了,家里又有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女君实在是不好。可再娶一个少女回家,既耽误了人家的终身。也难以服众。” “罗娘子出身良家,又操持家务这么多年,干脆不如顺水推舟。” 白悦悦听得看他的目光都有几分诧异,她以为元茂拉罗氏过来出工出力,没想到元茂已经将所有事都已经想好了。 “现如今就等阿骥快些长大。” 元茂说到这个就愁,立太子不能太小,至少要到三四岁,才能让中书省起草立太子的诏书。要不然他也怕孩子太小,承受不住这份重担。 “我觉得你恨不得阿骥一眨眼,就马上长大了。” 白悦悦道。 她老早就有感觉了,阿骥一出生,元茂就已经物色孩子的老师。朝堂上那些学问深厚出身世家大族的朝臣,被元茂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还会亲自和那些朝臣问答,来确定是否真的有真才实学。 天知道孩子才那么点点大,能利索到处跑,话说清楚,已经算是不错了。元茂就已经给他物色老师了。 元茂点头,承认的干净痛快,“他还是再快点长大就好了。” 眨眨眼就能读书,再眨眨眼就能治理朝政。 越大越好。 白悦悦气笑了,“那恐怕你不能如愿,这孩子都是一点点长起来的。再快也就那样。” 元茂叹了口气。 “做父母不就是这样么,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我们就是护着他平安长大,让他别走弯路。至于别的,就算急,也急不来。” 这话说的元茂唉声叹气,过了好半会才道,“我也知道。” 可就是忍不住有点期望。 “也罢,”元茂过了稍会之后,将她方才说的那话来来回回想了好几回。 “我亲自教他。” 元茂没有教过孩子,但他觉得那话说得对,子不教父之过。父母在除了养儿女长大,还得亲自教导他们,免得他们走上歪门邪道。 这些是外人不能替代的。 那还是他自己亲自来好些,毕竟朝政如何处置,如何稳定大局,甚至于行军打仗。这些东西,朝臣们再如何学富五车,能教他的也很有限。 白悦悦见元茂脸色缓和下来,“想通了?” 元茂点点头,“其实也无所谓想不想通,我再如何想,他也不能一晚上给我长成个大小子。” “罢了,也不和自己使劲了。他现如今平平安安就好。” 白悦悦笑出声,元茂不解的看过去,只见着她笑道,“这也是好事。人么,能无忧无虑的就小时候那几年。让他开开心心过了那几年也好,接下来我们再接手。何必庸人自扰。” 元茂伸出手来将她抱住,头压在她肩上,“我才不是庸人。” 白悦悦顺着他的话就往下道,“你不是,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元茂哼了下,想要办起脸,面颊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最后面上绷不住,在她的脖颈里笑了起来。 罗氏留在宫里,开始精心照顾阿骥。 第228节 她满面和善,对孩子也有自己的一手,阿骥很快就喜欢上她,每日里阿婆长阿婆短的叫。 罗氏会做人,原先的保母没有被排挤出去,反而被她一块拉拢过来。在宫中做保母,一般都是没入宫中的罪眷,格外的小心谨慎。见着罗氏示好,也赶紧接受。和罗氏一块照看孩子。 阿骥年岁小,还没到开蒙的时候,每日里就是和保母中官们玩闹。 罗氏出身寒微,知道许多乡野孩童玩的花样,和宫里完全不一样。阿骥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 见着罗氏拿着一颗小石头,在水面上打出了好几个水漂,阿骥马上抱住罗氏的腿,“阿婆,我也要,我也要!” 中官已经准备好了事先挑选过的小石头,个个都很圆润,不会有什么凸出的棱角给弄伤手。 阿骥抓过来,学着罗氏的样子就往湖面上丢。孩子没什么力气,丢出去就是噗通落到湖水里。 哪怕不能和罗氏那样,在水面上一连打出几个水花,根本就是丢在地上,阿骥还是乐此不疲,往湖面上丢石头。 旁边的宫人中官眼睛都看着,小心防备着皇子脚下。 罗氏双手扶在阿骥的腰上,免得他摔倒。见到他手里的石头丢出去,就夸奖,“阿骥丢的不错。” 阿骥大笑着一头回来,扎到罗氏的怀里。罗氏摸摸他的后脖颈,发现内里已经湿了一片。抱起他就往附近的侧殿里去换衣。 这个年岁的孩子不管男女,都停不下来,喜欢到处跑闹,时常跑出一身的汗水。所以时常准备着换用的衣裳。 宫人们捧着衣裳与保母跟着罗氏入殿内。 其余的中官守在侧殿外。 不远处的一个中官看到这幅严阵以待的架势,和同伴一道往另外一条路出去。 冯育听到下面人送来的消息,“皇子现如今已经知道在哪儿了?” 送话的中官点头,“知道是知道了,但想要靠近皇子恐怕没那么容易。皇子身边全都是人,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盯着。想要下手,绝非易事。” “绝非易事?”冯育把这四个字放在嘴里重复了一遍,脸上生出诡异的笑,“这宫里是世上最严加防守的地方,同时也是最荒诞的地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们这些长信宫的阉人的前程和性命都是和太后绑在一起的,太后若是不倒,他们也能跟着如日中天,但如果太后失势,那么他们就是路边的野草。 为了将来的身家性命,他们这些阉人比太后还更关注皇子的去向。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在宫里。” 冯育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事在人为。” “若是什么事都不可能,那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变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8 21:03:18~2022-08-29 21:0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宜榛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1章 是朕应该求太后,给朕一片清净。 冯育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太后, 太后手里攥了一把鸟食,撒到笼子里的鸟。鸟是齐州那边进贡来的,生的五彩斑斓。 “竟然叫皇后的生母看孩子。也亏他做得出来。” 太后嗤笑, “罗氏她能做什么。” 卑贱如草的人,在宫外还能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给她几分薄面。到了宫里, 就罗氏的那个出身, 又能做什么。 “太后, 接下来要如何?” 冯育轻声问。 他的腰身摆得低低的,连带着脸也垂着。 “如何?”太后抓起一小把鸟食, 在精致的鸟笼上方缓缓松开手掌。掌心里攥着的粟米倾泻而下,笼子里的鸟儿胡乱的拍打翅膀, 在笼子里头乱窜。不过不管如何用力撞击笼子,也是徒劳。 太后聚精会神的盯着笼子里的鸟, 嘴里道,“该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 冯育心领神会道了一声是。 冯育退下后,太后的心情比方才更好了一些, 她看了好会笼子里的鸟,又出去走了走。今日的天气不错,不冷不热, 最适合出来走走。也难怪被藏的那么深的孩子,也会被带出来走走, 从而被人发现。 太后走在湖边,心情愉悦。 果然她还是有机会的。不给她机会, 那也就罢了。可只要机会在她面前, 那么她就绝对不会放过。 白悦悦去见阿骥的时候, 阿骥从外面玩了回来已经睡下了。 这么大的孩子,元茂恨不得他一眨眼就能长大,然后文武双全。白悦悦却觉得孩子就该有个孩子样儿。反正日后必须懂事受苦的时候多得是,该天真无邪的时候,就该玩玩闹闹,随心所欲。只要不过分不闯祸,做父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白悦悦到寝殿,就见着罗氏抱着阿骥坐着,阿骥在罗氏的怀里睡的香甜,罗氏嘴里哼着歌,手掌在孩子的屁股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白悦悦轻声道,“放下来吧,他太沉了。” 阿骥能吃能睡,长得飞快,她这个亲娘抱过几回之后,就把这个事儿一股脑的全都推到了元茂身上。白悦悦知道阿骥的重量,抱一会,就觉得手脚麻痹。 罗氏看了会,在白悦悦的再三催促下,这才把阿骥放到卧榻上,亲眼看着保母把锦被好好盖上,万无一失之后,才和白悦悦到寝殿外。 她一起身,才觉得腿脚都麻了,身体都不由得晃了两下。白悦悦一把搀扶着,让两个宫人搀扶着出来。 “他睡了就把他放下来,反正他身边也不是没有人。保母宫人,就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 罗氏摇摇头,“既然陛下都把皇子托付到我这儿,我自然要亲自看着的。” 罗氏左右看看压低声量,“何况,交于别人,远不如我自己亲自看着。我看着放心一些。” “再说了,皇子也喜欢靠着我。” 说到这句,白悦悦都听出罗氏话语里的欣喜。 年纪大了,儿女都各有出路。只要别惹出什么祸来,她也没什么好操心的。至于府内,掌管家务,年轻的那些姬妾也威胁不到她。 日子要说清闲也清闲,有时候简直到了无所事事的地步。 入宫之后,照看外孙,给了罗氏别的安抚和欣慰。 白悦悦见着罗氏满脸的欣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都在孩子身上的。每日里会和孩子玩那么一会儿。其余时候,多是见皇后詹事长秋卿等皇后属官,履行皇后职责,没那么多精力在孩子身上的。 “阿姨知道三娘忙。” 罗氏拉住白悦悦的手,“做皇后也是每日有不少的事。陛下虽然亲近疼爱你,可这些事还是得你亲自做。阿姨没有别的本事,能给你做点事,照看一下孩子,分担一下,阿姨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白悦悦心里五味杂陈,好半会不知说什么,她反手握住罗氏的手,愧疚的厉害,“我原本是想阿姨入宫享福的。” 罗氏笑了,“难道现在就是受苦了?光是伺候我的宫人就不少,除了皇子,其余的全都不用我动手,这可比在王府里省心多了。” 罗氏说着叹气,“阿姨老啦,活到这个年岁,阿姨自己都没想过。现如今就想着你们姐弟俩都能好好的。你在宫里好好的,恒郎在宫外守着他那个官职,老老实实的,别给你添乱。这样阿姨就算是心满意足了。” 白悦悦听后,良久无言,过了好会之后,轻轻靠在她的背上。 元茂站在外间的屏风边见到这一切,他回太华殿没有见到白悦悦的人,一路寻过来,令人不要声张。入殿之后就是看到这一幕。 元茂伫立在屏风后,看了稍会,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来了一些中官,说是奉天子之命,给罗娘子送蜀锦以及各类首饰。 罗氏在宫里,比在王府里要舒心的多。恒郎没有什么读书的脑子,哪怕被摁在中书学读书了几年,也没见得读出什么名堂。只要别惹祸就行。到了宫里,一心一意都在女儿和外孙身上,儿子那些鸡零狗碎到不了她面前,心情舒畅。 阿骥有这个岁数孩子的特点,醒着的时候根本就坐不住,哪怕有那么一时半会的安静。还没过几炷香的功夫,就又开始闹腾开。除非饿了困了,才知道要回去。 中官和保母们都经不起他这般折腾,罗氏倒是带着到处走。 有安插进去的黄门见到了,连忙把消息送到了冯育那儿。冯育领着黄门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正陪着一个小小的孩童看鱼。 宫里什么景致都有,除却华林园那儿的天渊池之外,还有仿照南朝的秀气山水所修建的曲水流觞。 这些对于成人都是极大的诱惑,更别说小小的孩童了。 冯育心跳的很快,他在宫里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可抢夺皇子,却还是头一次做。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黄门。 黄门点头,从他身后踩着碎小的步子过去。 果然离那锦绣小人两丈远的时候,旁边就有中官过来。黄门笑笑,“我是奉命过来接小殿下的。” 奉命,奉谁的命? 在这儿黄门们能奉命的,只有帝后两人。 中官们以前也见过天子派人过来,把皇子接走的事儿。一时间互相看了一眼,向两边推开。 黄门摆出笑容,往那边的锦绣小人走过去,“殿下,臣来接殿下了。” 阿骥此刻正在盯着流水里的锦鲤看,水里头的鱼,激发出他的兴趣,正在蠢蠢欲动。听到黄门这话,他摇摇头,满脸抗拒,“不去!” “这可不行,”黄门满面都是笑,“陛下那儿怎么能不去呢?” 太后和天子,都可以自称为朕,下面的臣工们也称呼皇太后和天子为陛下。也不算他蒙骗人。 “不去不去。” 阿骥根本就不怕父亲,他满心思的全都在面前的鱼身上。哪里肯就离开去父亲哪里去。 这么点大的孩子,所有的喜恶全都在脸上,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懂如何掩藏。 “陛下会生气的。” “不——去——” 阿骥这下真的生气了,他只觉得面前的人讨厌。然后站起来,径直往罗氏那儿靠过去。 黄门见状,心里着急,这要真的到了皇后生母的手里,想要抢过来那就难了。伸手就要强行去抱过来。反正长辈要见,做晚辈的哪个不是乖乖从命。 罗氏见状,双手抓住阿骥的肩膀,那边黄门握住了阿骥的腰身。两人全都用出浑身上下的力气。 “你真的是陛下派来的?”罗氏看着黄门的架势,面上摆明了的不信。 元茂每日里政务繁忙,见孩子的时辰一般是放在午时,或者是酉时和酉时之后。其他时辰也有,但是很少,并不多见。 罗氏原本心有疑窦,现在见到这黄门的做派,更加不肯把孩子给他。 “上去把这人拿下来!” 罗氏高喝一声,黄门手里用力把阿骥给拉过来。 第229节 皇子在他手里,周围围上来的人投鼠忌器,一时还不敢上前。罗氏见孩子从自己手上被夺走,如同暴怒母狮扑上去,一口咬住那黄门的脖子。 那力气瞬间大的惊人,眨眼的功夫生生咬下一块肉。 霎时间黄门惨叫一声,脖颈血流如注。 四周人上前把孩子抢下来。 罗氏满身血见到那边伫立的冯育等人,她自小就是在民间市井里长大,什么手段都见识过。知道抢人孩子的,一定不止一个人,还会有同伙。 经历过方才那一场,罗氏宁可错杀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指着正要离开的冯育几个,“把这几个人全都抓起来!” 中官们呼啦上来,将冯育围了个满满当当。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冯育后背发凉,他对着眼前满脸不善的中官们发问。 话语才落下,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冯育只觉得眼前重重一黑,而后整个人都被人从地上抓起来。 一连几日,冯育都没有在长信宫中出现。太后私下让人去探问,不管如何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一切如同石沉大海。 太后随即停止了一切打听冯育消息的动作。 她一如既往,每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于冯育没有半点过问,就像是长信宫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 “太后,天子来了。”王潮禀告的时候,太后略抬了抬头。 太后嗯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元茂进入殿内,看到上首的太后。 他抬手向太后一礼,太后点点头,让他坐下,“你许久没来了。” 元茂一哂,“太后记错了,前几日我才来过。” “既然如此,又怎么算得上许久没来。如果太后心中有事,度日如年,那也的确算是许久都没有来过了。” 太后眉心一跳,瞬时发难,“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心中有鬼?” 她面色不善,“我虽然不是你的生母,但我还是你名义上的母亲。难道我还要来求你,让你给我一片清净么?” “太后此言差矣。”元茂针锋相对,丝毫没有半点相让,“是朕应该求太后,给朕一片清净。” “给朕的妻儿一片宁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9 21:01:27~2022-08-30 21:1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点点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他想要废我,还缺点火候。 太后抬头和元茂双目对上, 两人都是强势的人,双目对上的那刻,即使没有半点言语, 却也已经刀光剑影。 两人都是极其聪明,有些事不说,只不过是没到撕破脸的时候。而不是真的不知道。 “太后还要和朕装么?” 元茂轻声道。 太后面上所有的神情褪去, 冰冷的望着他。 “太后到底想要什么?朕自问对太后已经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太后笑出声, “小子, 这就是你所谓的仁至义尽?!” “我是先帝皇后,堂堂正正的皇太后。你对我可有半点嫡母的敬重!” 元茂不怒反笑, “太后觉得,朕何时对太后不敬重了?太后当年所作所为, 难道真的以为朕半点都不记得?!” 有些事扯着一张皮的时候,彼此相安无事, 但一旦放到明面上来的时候,那些羞耻布就被扯的一干二净,连给人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太后闻言笑道,“这是要来算旧账来了?” “朕之前没打算和太后算旧账。”元茂面色冷峻, “朕一直很佩服太后。” 他的确很佩服太后,佩服她的手段心智,也佩服她在朝堂上的手腕。 这份佩服即使是到了现在, 也在心里存留着。 “只是可惜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朕和太后只能有一个大权在握。” 元茂神色冷漠和太后直接对视, 太后冰冷的回看过去。 “朕曾经以为,朕可以自然而然到掌权的那一日。但是后来发现朕错的离谱。这世上还是谁有实权谁说了算, 否则的话, 就算坐的位置再高高在上, 也一样的要受人摆布。所以朕下定决心,自己做主。” “以己推人,现如今太后恐怕和朕是一样的。” 太后听着这话,脸色有些异样,看向元茂的眼神更是有几分噬人。 他们原本就是装模作样的假母子,仔细算来,太后连养母都不算是,在宫廷里有血缘关系的亲生母子在权势面前尚且还会翻脸,更何况他们这种有着杀亲母之仇的。 太后知道元茂没有忘记,他什么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朕很佩服太后,佩服太后当初在那种内忧外患之下,仍然能是稳住大局。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太后为何不能好好安享晚年,朕若是真的要拿当年的那些恩怨来对太后如何,太后觉得还会是如今的光景么?” “朕做到这个地步,自以为已经没有任何的对不住太后之处。为何还要想着将皇子也一同抢去,好占领先机?” 太后心头一跳,她对上元茂投来的眼神。 尝过手掌大权的滋味,就会上瘾,再也接受不了隐退。尤其在这宫廷里,所谓的人心根本靠不住。只有权势才是最可靠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太后收回视线。 元茂点点头,“冯育在大刑之下什么都说了,太后。” 太后心头霎时狂跳,但她脸上神情一如方才,没有半点变化。 “他说什么了?” 说着太后轻蔑一笑,“一个阉人,没受刑的时候,尚可满嘴胡言乱语。受刑之后,为求脱身什么都敢攀咬,又有什么奇怪。” “我是想要见见皇长子,作为祖母,想要见见孙儿,理所应当。但是别的罪名,落不到我的头上。” 太后一口咬死了是冯育自己所为,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种事也坚决不能承认,一旦承认,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元茂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是么?” 这话似乎触怒了太后,“你若是不信,那就将我给看管起来。让天下都好好的看一看你到底是如何孝顺!” 元茂听后,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淡去。 太后坚决不认想要抢夺皇长子,只说自己身为祖母,想念孙儿了而已。这个算不上什么罪名,甚至送到朝堂上的价值也没有。 瞬息的功夫,元茂将理智收回。 “太后好好歇息吧。” 他说罢一抬手,回身离开。大步走出长信殿,元茂看了一眼头顶的天色。 “陛下?”中常侍在他身后小心的开口,“廷尉署方才来问,说冯育该怎么办。” “该如何就如何。” 元茂道。 打狗看主人,一般来说太后身边人就算真的犯了事,为了情面,天子一般是交给太后自己处置,算是全了长辈的颜面。现如今让廷尉署照着规矩办事,这怕是真的不讲什么情面了。 中常侍应是。 元茂回到太华殿的时候,正见到白悦悦坐在床榻边。 白悦悦听出元茂的足音,回头过来,伸出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安静。 元茂放轻了步子过来,见到阿骥正在卧榻上睡着。 白悦悦起身和他一同到外面去。 “罗娘子现如今如何了?” 元茂问。 白悦悦神情里有些疲惫,“阿姨喝了安神饮子,已经睡下了。” “太后怎么说?” 元茂嗤笑一声,“还能是怎么说,话里话外,全都是我对不住她。她想要看孙子,天经地义。” 谁是她的孙子! 白悦悦险些说出来。 “也对。”白悦悦道,“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就承认了。” 她看他,“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打算没有。” 元茂对太后一直以来都颇为客气,在他掌权之初,原先朝堂内以为元茂会对太后报复。谁知对太后一如既往,更别说报复了。 “不能这么下去了。” 元茂轻声道。 “我让人杀了冯育。那人是太后身边的老人,给她办过不少事。可以说是她的左膀右臂。” “我砍了她的一条手臂,照着她的脾气也不肯善罢甘休。” 元茂说着又笑,“也罢,既然都已经开始了,那么也没有必要畏手畏脚。” 他回头过来见到白悦悦看他,他笑道,“以前的确是我想的太好了,这位置只有一个,即使我容得下,也要看对面还有没有这个野心。” “开始之初,是为了朝堂安定着想。现如今,倒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了。” 白悦悦带了些许诧异,“你打算……” 第230节 元茂一笑,“现如今也没有好说的了,仁至义尽。” “我最大的愿望只有两个,其中之一便是你们母子安好。” 他对太后并无恶意,只要太后好好养老,便可以相安无事。 但如今显然不行。 第二日朝堂上,太后原先的几个党羽连接受到御史弹劾下了大狱,再紧接着便是江阳王和渤海王受到极其严厉的训斥。 江阳王和渤海王原本就为着可能走漏的风声,心里忐忑不安,被训斥一番之后,越发的惶恐。 从朝堂上下来,两人面面相觑,“陛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江阳王神色凝重,“我听说,陛下处置了太后身边的冯育。” 冯育这个人,他们也都见过的。是太后最为得力的中官。 内里把冯育这种太后得用的中官给杀了,在外,又将太后麾下剩余的那些人给处置掉。这摆明已经是开始清算了。 他们的那些事,是不是也被天子知道了? “若是知道,恐怕不仅仅只是训斥了吧?”渤海王强做镇定。 这世上没有一个帝王是能容忍下觊觎皇位的,哪怕是自己亲儿子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他们这些已经不是那么亲近的宗室。 若是真的知道,难道不应该是马上让廷尉把他们都抓起来么? 这话语说出来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两人没有因为这个而轻松多少。 两人只觉得身上压着巨石一般。回到官署里,过了小会就有中官来找他们。 这个时候能派来中官找他们的只有太后。正好他们也要去和太后商量,马上和中官走了。 中官们带他们走僻静无人的小道,一路走过来,也无人看见。 到了长信宫,一群人入了密室。宫中自然有供人密谈的密室,多是置办于地室里,门一关上,外面的人就算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也根本不知道里头人到底说了什么。 “他对付我了。” 太后见到江阳王和渤海王,开门见山,半点迂回都懒得有。 “下一个,恐怕就是你们两个了。” 太后冷笑,“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原本她想等皇子到手再说打算,现在冯育死了,她在朝堂上最后剩下的那点忍受被元茂如此收拾。 迫在眉睫,恐怕就是如今这个时候了。 太后见到面前这两人的神情有异,前朝发生的事,不会有人主动和她说。但若是她有心,也会知道,她知道面前这两人已经在元茂面前又挂了个没脸。 “你们不要以为,他暂时不动你们,就是真的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我看着这小子长大,可太清楚他的做派了。不是他真的不知道,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的所作所为,他早已经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见到江阳王和渤海王脸色惨白。 “怎么,当初不是闹着要起事,现如今有这个机会了,怎么一句话不说了。” 太后笑道,“该不会是没有胆子了吧,他不知道的时候,你们豪气万千。等到他知道了,你们就胆小如鼠。这么不懂时局,不通时务,还谈什么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吧!” “他想要废我,还缺点火候。最多不过就是我被他挪到别处去。可是你们,脖子上就这么一颗脑袋,掉了那就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番外那儿,有妹子想看前世帽子的,也有妹子想看心机绿茶雕为爱做三的 第173章 一定要皇后那儿平安无事! 密室内霎时间一片死寂, 太后看向江阳王,“你的那两个兄弟如何说的。” 江阳王有瞬间的怔忪,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太后又问,“难道这么几年的时日,你难道没有和你的兄弟商量好么?!” 江阳王被太后这高声呵斥给震慑住, 他低头道, “臣已经和两个兄弟通气过, 他们并不反对。” “不反对?”太后眼眸稍眯,很快太后笑了一声, “也罢,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想要置身事外, 也没那么容易。” 既然都是亲兄弟,若是真的起事, 想要独善其身简直说笑。朝廷又不是非他们不可,兄弟里头若是真的出了一个反骨,他们这些人根本就别想逃脱。 太后话下的意思江阳王也知道,他沉声道, “太后是想要和臣等一起,里应外合?” 太后笑了一声,“难道现如今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他如今大权在握, 等着他推一步,我们跟着走一步。受制于人, 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太后经历过风风雨雨,内廷是她的天下, 外面需要帮手。这两个她从头到尾都看不上, 只不过没有其他可以用的上的人, 也勉强用了。 “只是要如何动手,怕是要找准时机。” 渤海王道,“要不然的话,打草惊蛇不说,反而还会被一网打尽。” 这个道理太后也懂得,寻一个动手的时机是重中之重。若是时机不对,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这世上,想要做一件事,和能不能做得成,那是两码事。 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深谙这个道理。 “我听说,他不久之后,要替三娘和大郎去祈福。” 太后突然道。 天子在洛阳新修建了一所道观,道观是为曲阳子的功劳而建,但天子因为曲阳子高超的医术,有了崇道的心思。甚至还想在新落成的道观里给皇后母子祈福。 谋反这件事,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没有什么光明正大一说。不过是公然起兵,或者是走刺杀这条道。至于别的,就如今的这个场面,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暂且试一试,当然有机会的话可以做。没有机会的话,那就不要强行为之。毕竟天云宫是他修建的道观,也算是他的地方。” 太后话说到这里,点头让他们出去,“就到这里,如今这事,就算主动出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运筹帷幄,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罢了。 江阳王和渤海王从长信宫里出来,才到官署里,就见到了天子派来的人。 “两位大王都在?” 江阳王和渤海王心里有鬼,听到人问,心更是跳的极其快。 “天子有令,任江阳王为兖州刺史,渤海王为雍州刺史,过小会的功夫吏部的文书就应当下来了。” 一时间两人的脸色都极其古怪,又不得不将自己的脸色遮掩起来,将来人送走。 当署房里就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惨白的。 消息送入长信宫。太后面色冰冷不发一言。 王潮在太后身边多年,知道太后此刻越是沉默,怒火就越是旺盛。他将左右全都屏退。 “好一招釜底抽薪。”太后开口道。 此刻殿内除了王潮之外,其余的宫人中官都已经退下。 “要是说他半点都不知道。那才是有鬼了。” 这世上的确有巧合的事,但是所有的巧合都集聚到一起的时候,就成了别有用心。 王潮知道此刻太后根本不需要有人在一旁插嘴。干脆安安静静的等候在一旁。 “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两个和我关系密切的?” 太后看向王潮,话语神情里全都是疑惑不解。 王潮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两位大王时常出入长信宫,那么多人看着。想要隐瞒也难。” 这倒是,除却最近这几次,太后召见他们的时候,都没怎么瞒人。就算江阳王和渤海王没有入宫,他们的王妃就会代替他们进宫觐见太后。 太后又不是他们的直系长辈,王妃们之前也不是多受太后的器重。旁人看在眼里,自然而然的觉得是和她们的男人有关系。 太后靠在隐囊上,手臂撑着头,“看来不快些是不行了。” 的确,吏部的任命都已经下来了,最多几日之后,江阳王和渤海王都必须收拾东西离开。到时候她就只能守着内廷,和元茂相斗。 “必须速战速决,时日拖的越长,只会对他更有利。” 太后说到这里,下定了决心。 白悦悦在见过长秋卿之后,去看阿骥。她以前对阿骥总有那么点儿漫不经心。孩子生下来就有百来个人照料,各司其职,根本不用她操心。她只要每日里去见见就成了。经历过冯育抢孩子那事之后,她原本懒撒的心思顿时消失个干干净净,罗氏看着不够,自己也派人给盯着,并且下令,除非出示帝后信物,否则想要抱走皇子直接抓走,不必再请示。 这事一次就已经给她不小的警示了,她绝对不允许再来第二回 。 阿骥今日在华林园,白悦悦到的时候,见着阿骥领着一群人在园子里头左扑右捣的。他对飞舞的蝴蝶感兴趣,中官给他抓的,他半点都不感兴趣,自己亲自上,然后一头就扑到了花丛里。把众人给吓了一大跳。 亏得华林园里没有种上带刺的,要不然这一头扎进去,非得被扎个满脸花。 他在里头野性扑蝶,和只小野猫似的。有时候脾气来了,就把花草给折了。保母看得心惊胆跳,想要过去把孩子抱开。被罗氏拦下。 “小殿下弄得一身都脏了,弄不好会生病的。”保母压低声音着急道。 罗氏听了这话也不着急,“孩子喜欢,就由着他去吧,只要别被虫子咬了就好。孩子不能养的太金贵了。太金贵了风一吹就倒。” 罗氏在这上面,有自己的一套。她见过不少孩子,精细养着不是这里是病,那里是病。放养的,只要别乱吃乱抓出事,别让毒虫之类的东西咬着就好。这样养出来的孩子,身体健壮。一年到头也不见得生几回病。 宫里的孩子怎么和宫外的一样。宫外乡下的孩子就是野草,爷娘随便给点吃的,让他们自己长,长大了最好,长到半路夭折了,哭都不哭,直接拿破席子一卷埋了就是。 皇长子身份金贵,又是皇后所出。天子也很着紧看着,要是真的有个什么万一,那就是项上人头不保。 保母急的不行,若是别人她早一把推开了。可是面前的是皇后生母。而且还是立过功劳,若不是她,要是皇子真的被太后那边的中官给抢走了,他们这群人也全都活不成。 谁能想到,那边竟然也会市井那套招数。她们这些人根本没有想到那地上去,自然也谈不上在这上有诸多防备。 “可是……” 罗氏笑着打断她,“这么点大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就该出来多走走,多见见日头,晒黑点也不要紧。身体康健最重要。” 一时间保母竟然有些无言以对,正在这个时候,保母看到了皇后的仪仗。顿时保母浑身一松。 果然皇后过来,就问皇长子的事。保母低头答,“小殿下现在正在玩耍。” 说着轻轻向后别了别头,示意孩子所在。 这位罗娘子她实在是没有那个本事拦住,就看皇后的了。皇后就这么一个孩子,不管如何都要心疼担心的。 谁知皇后一看,见着皇子在花丛里钻进钻出,乐呵一笑,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不说。还袖手看着。 保母差点两眼发黑,只能傻呆呆的在那儿干看着。 第231节 白悦悦笑盈盈的看着孩子忙来忙去,揪住那些价值不菲的花枝琢磨,然后腻了一把丢开,又开始两只爪子刨土。 等到累了,阿骥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悦悦上下打量两眼,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身上的衣裳也是都是泥土灰尘。 “阿娘!”终于这泥巴小子见到她了,从地上一跃而起,撒开两条腿就向她奔过来。白悦悦看到他那一双乌黑的小泥巴手,当即就让左右两边的宫人把他给截住抱起来。 允许他玩泥巴是一回事,但是允许他把两手的泥巴给抹到她的身上,那有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娘,抱!”阿骥被宫人抱住,整个人都不老实,在宫人怀里左右摇晃闹着要出来。 罗氏见状,赶紧从宫人手里把他给接了过来。 “等你换了衣裳,阿娘再抱你。” 白悦悦捏了下他的脸,见他吧唧了两下嘴。让宫人取来温水给他喝。 “殿下,陛下来了。” 长御看见天子的仪仗,小声和白悦悦道。 帝后的仪仗就算再如何精简,也是浩大的很,一眼就能认出来。 没多久功夫,元茂也来了。 元茂看到罗氏抱着的阿骥,那脏兮兮的脸让他不由得一愣。而后元茂有些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 阿骥被他捏的直发笑,“阿爷。” 阿骥伸出手要元茂抱,元茂一把抱过来。在怀里上下颠了两下,“倒是比之前沉了。” 元茂看向她,“天云宫已经落成有段时日了,我打算选个日子亲自过去,给你和阿骥祈福。” “我不用去么?” 元茂说不用,“这一路颠簸,再说了道观佛寺这些地方,你也不爱去。” 白悦悦颇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出来了呀?” “这么好几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不爱这些地方。” 白悦悦的确不爱去寺庙道观,礼佛这类,也很少去。绝大多数都是元茂有那个兴致,她只是陪着过去而已。 去了也只是在那儿,各种找自己喜欢的。不过一般寺庙里她都不怎么喜欢。没想到这些元茂都看在眼里。 “我过去,好歹也显得我心诚?” 元茂抱着孩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看到元茂面上的笑,白悦悦咳嗽了一声,“说起来,阿骥都还没有去过外面呢。” 元茂低头看了一眼阿骥,阿骥没心没肺的冲他笑,那模样和白悦悦像了不少。 “等他再大一些,毕竟他如今年岁实在是太小,外面比不上宫内,人多且杂。” 元茂话语停下,思索一二,“也罢,一块跟上吧” 白悦悦见他突然话语一转,有些好奇,“怎么突然改口了?” 元茂也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反正天云观就在京城里,也不是什么跋山涉水。出来散散心也好。” 道观和寺庙不太一样,曲阳子和那些吃的肥头大耳的僧人也不一样。有实实在在的功德。 去他的道观,和去别处还是不一样的。 说好之后,元茂便定了一个日子,轻车简从,带上孩子和白悦悦一块去了天云宫。 白悦悦到了天云宫,发现天云宫虽然宽敞,但并不是想象里的那般豪奢,甚至还颇有些简朴。 和洛阳里那些金光宝气的佛寺一比较,颇有些寒酸。 白悦悦忍不住看了元茂一眼。 “这是曲阳子自己要求的。他和我说,他只求有个地方容身以及弘道就行。用金用银的地方,那不是修道的地方。” 白悦悦颇有些敬佩,“这样的人不多了。” 元茂点头,“是啊,看他几十年如一日,听说他在宫外,也时常收治平民百姓,分文不收。” 元茂说到这儿也颇有些几分佩服,他见的人不少,曲阳子这种,是真的心怀仁慈。 到了天云宫,元茂和白悦悦先去进香,白悦悦进香回来,就见到罗氏领着阿骥在玩。 天云宫和宫里完全不一样,在阿骥的眼里,四处都是野趣。 “这里的人都不多。”罗氏和白悦悦感叹。 白悦悦点头,“毕竟这儿地方也不大,宫里的那套全都搬过来,就算是把山脚下都塞满了也不够的。” 罗氏点头,“也好,人多了气浊。” 这地方和那些花里胡哨的佛寺不一样,除了道观前后就只有花草树木。完全就是个清修的地方。 元茂午后留在天云宫小睡,打算等午睡后起来,再返回宫里。 变故是在午时之后起来的,火势元茂所在的屋舍后腾腾烧起。元茂没有带上多少人,惊醒之后,直接提着放在一旁的衣物,大步出去。 外面正混乱成一片,他带来的人不多,卫士们将他包围起来。 在一片混乱和嘈杂里,一支箭当空射来。箭矢射来的那刻,他凑巧的向后退了一步,箭矢贴着他眼前滑过去,射中了他身边的侍卫。 侍卫中箭倒地,其余人等将他团团包围在中间。拿自己的身躯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元茂抬手指向箭矢射出的方向,“拿下!” 而后又道,“去皇后那儿,一定要皇后那儿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31 20:21:13~2022-09-02 20:2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寧貓貓 24瓶;离南往北 10瓶;小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4章 包围宫城。 “另外下令封锁整座山, 封闭洛阳城门,断绝城内外往来!” 想要对他下手,照着他的经验, 不管是刺杀的人,还是其他的,眼下都还未来得及出城, 刺杀的人也并未来得及下山。 元茂迅速下令, 将因为突然变故而变得有些混乱的场面平定下来。他掉头就去了白悦悦在的院子。 道观佛寺内, 夫妻不好同处一室。所以白悦悦带着阿骥在另外一间静室内休息。 元茂步履极快,跟在他左右身后的卫士几乎跟不上。 他看到白悦悦和罗氏一道站在院门外, 罗氏抱着阿骥,身边围着女官和宫人。原本悬起来的心, 骤然一松,完全放下来。 白悦悦看到元茂, 把罗氏和阿骥留在原地,自己过来,她才对元茂伸出手,就被他一把攥住。元茂的手掌冰凉湿滑, 把她都吓了一跳。 “你……”白悦悦还未来得及说话,元茂攥住她的那只手掌一用力,将她紧紧的拉在自己的身边。 “你无事吧?”元茂眼神落到她身上, 将她浑身上下全都打量了一遍。 “有事是有事,但还好, 人还在。” 白悦悦带着孩子在休憩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声响, 然后就是女官和宫人们的惊呼。没过多久, 就来了不少的卫士, 说是天子让过来的。 她这半开玩笑的话语,并没有让元茂放松半分,反而越发的感觉到他的紧绷。 白悦悦脸上的那点笑容不由得消减下去,她靠近过来,“我的话吓到你了?” 她仔细的瞅他的脸色,见着他的面上越发的没有多少血色,不由得离他更近,“我没有什么的,方才都是逗你好玩的来着。” 元茂将她留在身边,多少是出于眼下局势的考量,他对太后原本就不放心,尤其如今已经彻底和太后撕破了脸。他不在宫内,哪怕就那么小半日的空档,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但是没想到,就这小半日的功夫,竟然也会出事。 “生气了?”白悦悦看他的脸色,“我不吓你了。真的没事。” “你这样,可吓到我了。”白悦悦道。 元茂摇头,过了好半晌才说一句,“你无事就好。” 白悦悦看他,见他衣裳也没好好穿,一看就知道是匆忙间出来。 她见到一个将官过来,对他们俩抱拳道,“陛下,整座山已经封起来了。” 中原原本就地势平坦,山体都少,跟别说崇山峻岭。各处下山的必经之路全都已经封锁。 “城门呢。”元茂反问。 “洛阳城门也已经封闭。” 元茂道了一声好,白悦悦此刻也觉察出什么来了,“这时候回宫么?” “回宫?”元茂面上的笑容有些古怪,“为什么要回宫。这时候作乱的正忙着到处乱窜。回宫的话,反而给了他们机会。我们就在这儿。” “既然是上苍给的机会,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白悦悦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你是觉得那人还在洛阳?” “远在洛阳之外的,花大功夫杀个朝臣宗室,说得过去。但是要对朕动手,远在洛阳之外,能有这个本事的人寥寥无几。就算真的能得手了。到时候朕死之后的好处,他还能保证一定能落到他的头上?” “但凡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动手,定有图谋。好处落不到自己身上,反而给他人作嫁衣裳,自己一旦被查出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恐怕就算是拉着全家都去死,都不能瞑目。” 元茂话语间唇边带着些许笑,但笑看得人浑身发冷,“这种乱臣贼子,我见过的少说也有十几来个了。个个都是如此,没有一个是例外的。” “封锁所有出城关口,搜山一定要搜到人为止。” 天子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忙起来,洛阳城内外被封闭。洛阳城门处那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 “城门关上了,说是任何人都不能进出。”江阳王把拿到的消息说给渤海王听,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这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天云宫那儿已经被封了,他们的人在里头根本出不来,也不知道内里的消息如何。 但是如今这种情形如何看都不妙。 “我兄弟驻扎在雍州,我已经去信了。想必应该能助我一臂之力。” “雍州离洛阳虽然不远,但也还有一段路。” 第232节 渤海王冷不丁道。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小会江阳王道,“既然这样,你我先入宫。” “长信宫既然和我们一同谋事,自然不能让长信宫置身事外。” “到了如今,我们连弑君都敢做了,还怕一个老妇人么?”江阳王的笑容带着点儿癫狂。 此话也感染到了渤海王,他也点头,“没错,这条路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底。既然太后和我们一同谋事,自然是要共进退,哪里来的我们出事,她却高枕无忧。” “何况谋划了这么些年,也应该拉出来看看。要不然这么一番可不是白白谋划了!” 他们这些年并不只想着靠着江阳王同母兄弟的那些兵马,也私下豢养死士。 他们互相看一眼,起身领人去了宫门处。宫门处的人见着他们,也颇为惊讶,“两位大王难道不应该已经上任了么?” 这还是在宫门之外,江阳王笑着,“如今城门都关了,暂时走不了。想着宫里还有事未做完,所以暂且过来。” 此刻是午时和未时的交接当口,也是宫门各处陆续换值的时候。 故而门口处守卫不多,江阳王见守门的人依然没有半点放行的意思,他看了一眼门内,见着门后的士兵都有些昏昏欲睡,午后困乏。 他反手抽出腰间佩戴的环首刀,在面前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瞬间,手起刀落,直接将人斩杀。 渤海王冷眼看着,他抬手一扬,原本隐匿藏在各处的死士冲出来,抡起手里的刀对着内里的士兵就砍过去。 两人在洛阳里没有怎么闲过。暗地里准备着。 这个时辰正是人发困的时候,何况这里进出的,绝大多数都是达官贵人,平日里站在这儿也没有特别的事要做。 谁知道面前人会突然发难。先机这个东西,一旦谁先抢到,那么谁就占了上风。前面人冲进去,后面又有人跟上。这儿离三省的官署最近,很快就冲到了官署里。 长乐王在内里听到了外面的骚动,他起身出来,见到外面的官员脸色苍白,空中都充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长乐王见着身上沾血的江阳王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染血的环首刀。浑身煞气逼人。 两人双目相对,长乐王冷声道,“你不是应该去上任了么?” 江阳王听到这话,手中提到,笑了笑,“我是该去上任了,不过想起来还有事没有做,所以又折返过来。” 江阳王对长乐王很是嫉恨,嫉恨他天生英才,年纪不大,却已经受天子的重用。尚书令一职,只不过是和他一样去了漠北一趟,回来就是他的了。 那个位置是他日思梦想,眼睁睁的就看着成了长乐王的。 长乐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他还得和其他宗室一样,得到洛阳之外去担任刺史。他越想越恨。 “你有什么事没做。”长乐王看着他手里的环首刀,“在宫中带刀是什么罪名,你难道半点都不知道?” 江阳王冷笑,“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以为如今我会在意这个吗?!” 说罢抡起手里的环首刀就往长乐王砍来,跟着他的几个死士也包抄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长乐王侧身避开砍来的一刀,抓住一个死士持刀的手腕,劈手将他的刀夺下,扣住他的后衣领,当做肉盾,生生替他挨了两刀。 死士们杀过人,长乐王更是从年少的时候就三番五次从战阵里杀出来。被逼入绝境的时候骨子里的狠绝被逼发出来,一时间连对面的死士都被震慑住。 江阳王冲上去,和长乐王过招几次,竟然没有讨到任何的好处。还没等他继续逼过去,长乐王将手里提着的人砸过去,趁着这瞬息的功夫撕开一个口子,冲了出去。 江阳王想要追过去,奈何长乐王的身形矫健,几下的功夫竟然不见到人影了。 江阳王怒火熊熊之下,竟然自己先大开杀戒。 这里的血雨腥风是过了好会才送到了元茂手里。 白悦悦听说了江阳王和渤海王作乱的消息,她皱了皱眉,“这时候可掐得真好。” 元茂点头道,“是啊。正好挑在我不在的时候。而且时辰挑的这么好,要说他们事先不知道恐怕都没人相信。” 正好就是他被行刺后的半个时辰里,如此巧合也真是奇怪了。 现如今他最庆幸的,便是他将妻儿全都带了出来。要不然此刻宫里,她和阿骥就会是这些人首当其中的目标。 “禁军将领无陛下旨意,不敢轻举妄动。” 跪在地上的前来报信的人道。宫廷里此刻乱成了一片,但是禁军没有皇帝的命令,不敢随意让禁军前去和叛军厮杀。 元茂闻言,看了一眼地上人,“长信宫那边如何?” “小人出来的时候,不知道长信宫那里如何。” 元茂满脸心焦忧虑,“乱臣贼子在宫中,恐怕图谋甚大。” 他随即一皱眉,“让驻扎在洛阳郊外的军士入洛阳城内,包围宫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2 20:29:41~2022-09-03 21: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喋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你要我和你一块去? 元茂此话一出, 白悦悦就看过去,元茂示意人去传令。 他迎着白悦悦的目光,“机会难得, 一旦错过,也不知道下次这样的机会还会在什么时候。” 作为天子,他决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皇位和权力。哪怕是他敬佩的人也不例外。作为上位者在这上面, 元茂和太后如出一辙的杀伐果决。 他不会留这么一个人在宫里, 占据尊位, 且时时想要和他抢夺大权。 白悦悦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太后是你的姑母, 也是我的养母。我也一直记得她当初稳定朝纲和边疆的功劳。但是……” “我明白。”白悦悦打断他的话。 她颇有些无奈,“我知道你的意思, 这些年来,她说是隐退, 其实一直都在暗中活动。江阳王和渤海王两个,要说没有她参与其中,恐怕谁也不信。” 白悦悦对罗氏还有那些白家姑娘们还会维护一二,对于其余人她多是冷眼旁观, 至于生死她并不怎么在意。 何况太后和她,根本就是针锋对麦芒,太后想要她的孩子, 已经到了用抢的了。自从经历过冯育那件事之后,她就不敢让阿骥离她太远, 让罗氏还有保母带着孩子跟着她。几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生怕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太后那边又想出什么招数。 白悦悦平日并不亲自照料孩子, 多数时候交给保母和宫人们照顾。有时候宫务繁忙, 她可能一日见不了孩子多久, 可这不代表她能容忍自己怀胎九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便宜了别人。 太后给她说的那些话,只能说骗骗那些自小被教得以家族为大的傻子了。真当她是个傻帽,看不出来,太后的真正用意是拿着孩子给她自己将来做筹码。她就算是把自己豁出去,也不会让孩子落到太后手里。 “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只要不牵涉到白家那些无辜之人就行了。” 元茂颔首。 他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他说罢就和她这么坐着,此刻已经入夜,但是外面声响嘈杂,没有半点入夜后的宁静,外面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一直不停。 元茂看了一眼阿骥。大人们为变故各种筹谋,阿骥对这些根本一无所知,他摊开手脚,和一只幼犬似的,睡得肚皮朝天,根本不管外面如何天翻地覆。和外面的吵吵嚷嚷对比格外鲜明。 元茂忍不住笑了,手指在阿骥的脸上轻轻抚了下。阿骥一无所觉,仍然呼呼大睡,不知道也根本不在乎外面到底有什么事儿。 元茂看在眼里,有了点满足感。世间的男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封妻荫子,他对此感受不深刻。可此刻他倒是能体会到这种心情,只要妻儿安好,他做的一切便都有价值。 元茂过了小会起身,白悦悦问,“你也要过去?” 元茂点头,“包围宫城不是小事,太后也不会坐以待毙,势必会有所动作。我也没料到他们竟然铤而走险。我不过去,那些将士听到太后的名头难免会有所退缩。” “两军对阵,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生了退心,被人抓住破绽,那就是一溃千里。” 元茂解释完,低头看着白悦悦,“好好等我回来。” 白悦悦嗯了一声,她忽然双臂张开,“那你走之前不抱抱我嘛?” 元茂一愣,他笑起来,俯身下来双臂从旁边围过来,紧紧的将她完全抱在怀中。她柔软温热的躯体入他怀中,下刻他脑子里就有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 “悦悦,你和我一起去。” 这话说出来,两人皆是一惊。 “你要我和你一块去?”白悦悦迟疑道。 这个念头在他的头脑里疯狂的翻滚,听她说出来的时候,更是到了极限。 “你和我去吧。” 元茂知道她应当留在天云宫,和阿骥在一起。可这个念头在将她拥入怀中的那刻,不受控制的涌出。 “好。” 白悦悦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道。 “这里有这么多人,阿姨在这里看着阿骥。” 白悦悦顿了顿,“我觉得,你一定不会让我有事的。” 元茂无声的笑起来。 她容忍他的疯狂和任性,这滋味美好的让他心甘情愿的一头溺死在其中。 元茂令人送了明光铠过来,给两人都换上。 罗氏听说白悦悦跟着一块去,忍不住道,“阿骥还在这儿,殿下留在这儿不是更好?” 白悦悦摇头,“不会有事的。” “他这人向来喜欢稳打稳扎,虽然也会冒险,但是把自己都搭进去的亏本买卖绝对不会做。” “再说了。” 罗氏疑惑抬头,只见到白悦悦笑了一声,“我和他是一起的,他和太后相争,万一他真的有什么。太后赢了,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这争权夺势,从来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什么握手言和。成王败寇,就这么简单。 元茂赢了,太后就得彻底撤出朝堂,以后有没有她这号人都不知道。而要是太后赢了,不光是元茂,连着她一块都性命难保,更别说阿骥了。 那时候阿骥可能比她和元茂还好些。看在阿骥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身份,太后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罗氏脸色瞬时雪白到没有半点血色,“都是自家姑侄,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白悦悦一笑,也不解释。宫人们已经给她把明光铠给穿好了。 第233节 她低头在水盆里瞧了瞧,水面上映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她也不仔细看,大步出去了。 元茂已经在外面等她,白悦悦翻身上马,和他一块离开。 此刻天色乌黑,天空上莫说月光,就连星子都不见半点。火把一路蔓延到远处,比白日里更加惊心动魄。 洛阳城内此刻一片肃杀,洛阳城的格局在汉魏的基础之上,又有里坊,各坊之间都有坊门,入夜之后,坊门关闭,各坊互相之间不往来。 现在这个时辰,坊门早已经关上,大道上都是奉命入城的驻军,四处弥漫着肃杀。 一个将官过来,火光下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却有着一张锦绣样貌。 此人就是杨玥,他因为有着捉了单于太子的功劳,被人从边军里带了出来,放到了洛阳的驻军里。 “陛下,各处宫门现如今已经紧闭了!” 杨玥的话语里都扬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洛阳里吃喝都好,对于杨玥这种从边关来的人,简直就是从草窝窝里掉到金银窝。每日都可以吃肉喝酒,而且还可以穿的暖暖的。可当兵的,想要建功立业唯有打仗。驻军的任务就是护卫洛阳安全,其余的战事捞不到。 除非和上回一样,南朝杀到了虎牢关,要不然也没有多少功劳可说。杨玥吃饱穿暖高兴了一阵,又为自己的前途发愁。 正发愁的当口,机会来了。 他模样好,认得字,说话伶俐讨喜,经常给上峰做一些传话的活儿。 这次也是他过来。 元茂认出了杨玥一哂,“好,你去传话,江阳王渤海王作乱,攻入宫内。如今朕带兵归来,让他们开启宫门,平定两王叛乱。” 此刻宫内也是一片的病患马乱。江阳王和渤海王带着手下死士冲入宫中,消息送到了长信宫,太后被这两人的脑子给气笑了,那边都还不知道成事不成事,竟然就这么急着鱼死网破,冲入宫里。这下,这俩乱臣贼子的名头已经坐定了,都不用她做什么。 太后马上下令让禁军前去扑杀两王,她人在长信宫,不知道宫外元茂如何。如今两王鱼死网破,显然是留不得,也没办法留了。命令发出去,禁军的统领却以没有见到天子杜符为由,拒绝太后的调动。 军中调动二三十人以上,就必须有天子的杜符,这东西和虎符是一样的。一劈为二,一半在天子手中,另外一半在统领军队的将军手中。两边要同时合上,才能调动军队。那半边杜符曾经在太后手里,后来被元茂收了去。 那时候禁军里上上下下都已经被元茂给换掉了,她原先的那些在禁军里的亲信,全都被换了个干净。杜符留在她的手上,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用处。 这个时候,那边竟然用这个由头来搪塞她。 禁军统领是元茂自己的亲信,根本就不会听命于她。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没有皇帝命令不敢轻易动兵,哪怕太后来了都不行。 太后咬牙,她转即令长信宫中官,关闭长信宫宫门,宫中所有中官都和宫中卫士一道守着宫门。 江阳王和渤海王在尚书省闹了个天翻地覆,一片混乱。 太后拿着中官们送来的消息有些头痛,她当初看不上渤海王,觉得这个人徒有野心,根本就没有做大事的脑子,当来做个以防万一的选择。谁知蠢人蠢得能直接出乎她的意料。 瞧这个架势,恐怕连她,他们也全都不放在眼里了。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中官来报,说是洛阳的守军包围了宫城。 和禁军一样,驻扎在洛阳郊外的守军也是全数落到了元茂的手中。没有他放话,守军绝对不会行动。 太后听到守军前来平叛,脸色一白,“这根本就不是来平叛的,这是冲着我来的!” 随即她看向王潮,“立即下令各处宫门紧闭,不得开启!” “这小子没死!” 太后闭上眼,呼吸都有些急促,她手掌握成拳头,紧紧的压在额头上。在一旁的王潮看到她身形有些踉跄,连忙搀扶住她。 聪明人之间,根本就不需要过多言语,就能知道彼此都做了什么。 两人已经撕破了脸皮,又哪里会不知道会做什么呢。 “叫他们看住了宫门,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人进来!” 太后借着王潮的力呵斥道。 宫门外,上门的守门都尉看着下面叫门的他人,将中官的话送过去,“太后有令,无论任何人来都不能打开宫门!” 话语刚落下,下面的一个将官拉起弓箭,在夜色里对准上头的人射了一箭。 夜色里即使有火把的照明也看得不甚清晰,结果那箭射中了上面的人。 “我等奉陛下之令入宫平叛!尔等既然不放我等入内,怕是和叛贼同流合污。如今二王就在宫内,谁知道是不是二王挟持太后,下得矫诏!” 白悦悦在马背上,突然听到了前方的骚动。马匹感受到什么,有些躁动不安,抬了抬蹄子。白悦悦摸了摸马鬃,安抚了下马,“太后关闭宫门,不让进出了?” 元茂颔首。太后这么做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两人谁也不是傻子,图穷匕见的时候,不管嘴上说的有多好听,刀子都是冲着对方捅来的。 可又落入他另外一层算计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3 21:02:11~2022-09-04 20:3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幽兰影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这就很有趣了。 元茂要说如何在乎太后的死活, 那是没有的事。 死了的太后于他而言,还更有价值一些。 “太后被二王胁迫,发出关闭宫门的矫诏。”元茂在马上缓缓道, “难道他们这些人谁的话都听么?” 身边的将官听到,让身边的人去前面传话。 这是元茂的作风,不管如何, 他先将该做的表面功夫做完。等到这一套表面功夫做完了之后, 他才会动手。正所谓先礼后兵。 城墙上的都尉被下面的兵士射杀, 墙头上一阵惊呼,城墙上的副官攀附着女墙, 向下面大呼,“你们疯了!” 杨玥刚刚杀了人, 浑身上下更是兴奋,“陛下在此, 你们封他假诏,莫不是要和二王一起造反!既然如此正适当场格杀。倘若不是,立即开启宫门!” 这话在夜风里格外的清晰,城墙上的人听到天子就在宫门之外, 顿时一阵骚动。 宫城原本就是天子居住之所,他们这些人都是替天子看门的。天子回来了要入内,他们没有别的话, 只能开门跪迎。 白悦悦坐在马上,她看到元茂背脊挺得笔直, 前面有了响动。过了小会有人来禀报,说是宫门开了。 元茂并不急着回宫, 他让前锋入宫平叛, “太后此刻一定是被二王劫持, 先锋入宫先挡住二王,后面的两队前往长信宫。” 将官领命而去。 宫门开了,玄甲涌入宫城,分为三路人马,在宫城里寻找二王的死士。 元茂还是没有进去的意思,他和白悦悦在外等着。 白悦悦看了下天色,“这个时候已经戌时了。” “应该不会持续到明日清晨吧?” 元茂摇头,道了一句不会,“朕不在宫城里,自然也无所顾忌。没有顾忌的话,在宫城之内,自然是如同瓮中捉鳖。” “用不了太久的时日,只要抓住两王,也就结束了。” 带领死士冲入宫中,两王必定是要坐镇的,否则就算那些死士再如何饶勇,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夜色里守在长信宫宫门处的中官听到有人声往这里来,顿时神情紧绷,有人瞧瞧透过门缝往外面去看,只见道外面火把摇动,身上着禁军的衣甲。 这不是二王手下的人,而是宫里的禁军! 禁军竟然往这里冲过来了。 不等中官们反应,禁军们如流水一样冲过来,大力撞击宫门。 中官们力气比宫人们大,平日里也都勉强当做个男人使用。如今遇上了这些禁军,根本就不抵什么用处,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抵挡的住,但挡不住禁军人多力大,紧闭的宫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中官们不是抱头鼠窜逃跑,就是做了禁军的刀下亡魂。 太后坐在宫室内,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脸色也越来越沉。王潮出去,见到刀戟森然的禁军大惊失色,强作镇定喝道,“皇太后面前,尔等此番是要做什么?!” 下刻王潮被禁军重重推搡到一边,外面的禁军进来,环顾左右,宫人们吓得浑身哆嗦。太后喝道,“你们要造反么!” 禁军对着太后抱拳道,“臣等奉天子之命,前来护卫太后。” 太后冷声道,“既然是护卫,那么就到外面去守着吧。” 领头的将官颔首,他一抬手,外面甲胄的声响将整个寝殿全都包围。 “你要做什么,真的是要造反?” 太后脸色极其难看。 “现如今宫内有反贼作乱,为了避免反贼流窜到长信宫,只能如此。” 说罢,将官也不等太后继续发怒,领人出去。王潮偷偷的看了看,见到外面全都封起来了。如今的太后等于是被软禁了。 王潮看向太后,“太后,这怎么办?” “怎么办,我倒是想要看看那个小兔崽子要怎么办!” 太后发狠道,怒气勃张,“看看那个小兔崽子是想要把我如何!” 渤海王和江阳王,在尚书省等开了一番杀戒,然后横冲直撞的要去天子寝殿,打算把天子所用的玺印弄到手。 路上却遇见了阻碍,天子玺印有专门的郎官掌管,在此之外,还有重兵把守。两人去的时候,就撞了一个大钉子。 禁军不听太后调令,但守在各处,只要遇上了,还是会抵抗守住自己驻守的地方。 渤海王和江阳王撞了一个钉子之后,不敢久留,马上撤回,知道天子玺印没办法到手了,掉头往别处去。 事已至此,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无论如何,乱臣贼子这四个字已经是刻在他们的脸上了,既然如此,再癫狂一些也无所谓。 渤海王随手放了一把火,宫廷里的亭台楼阁都是木头,见火之后,火苗顺着柱子栏杆不断往上舔舐蔓延。 禁军过来的时候就见着两人带着身后的那些死士,站在火光冲天的宫殿前。 渤海王和江阳王提着手里的刀,对着面前的禁军就冲去。两方交战,两人也是经过几次沙场的将领,交手几番,竟然能不落下风。 渤海王借着火光,见到对面的小兵生了一张清秀的脸,那小兵一双眼睛在火光里发光。 他嘿然一笑,提刀就冲这小兵过去,小兵抬手,袖管里冲出一支冷箭。冷箭正中他的膝盖。 渤海王只觉得右膝被什么力道冲了一下,也不觉得疼。下刻半边身子都失去了支撑,他完全支撑不住,就跪在了地上。渤海王手撑在地上,勉强支应着想要起来,下刻面上正中一脚。 那飞来的一脚,力道不容小觑,鼻骨当即就断了。 第234节 杨玥带着几个人把渤海王给收拾了,向后退一步,把最大的功劳让给周围的人。这是他的生存之道,想要活的好,只是靠自己有本领是不够的,还得会做人,这才是最关键的。 杨玥能从个小兵起来,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旁边的那些禁军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将地上满脸鲜血的渤海王拖走,当做是他们的功劳。 两个领头的没了一个,死士们的阵脚也开始乱起来。 死士们性情彪悍,可没有人在前面带着的话,在禁军这种进退如一面前,再饶勇,而已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 没有了领头的,就算是狼群失去头狼也会变成丧假之犬。 江阳王见状,迎头带着人和面前的禁军混战。 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好忌讳的,多杀几个,反而还更能让他心情愉悦。多死几个他就更加的值当了。 比起渤海王,江阳王更精通武艺,尤其他身后的那些死士也是逞凶斗狠的好手。在这种包围下,竟然也撑住了。 禁军们将他们团团围住,也不是对他们动刀戟,而是避开他们的刀锋。但始终将他们整个的包围在内。 不管他们冲撞,都无法逃脱包围。逃脱无望,但也无法有肆意破坏的满足,只能看着自己被包围着,抬头一看全是敌人。 江阳王带人往前冲,即使已经死了大半,但是剩下来的这些人,还算够用,江阳王领人往前冲的时候,冷不防半路有人抛出一截套马索。夜色灰暗,看的不甚清晰,江阳王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套到了自己的身上,下刻那东西猛地缩紧。力道之强,带得他整个人往后一仰,整个背都砸在了地上。 元茂在宫门处静静等待着,他没有急着进宫门,很耐心的在宫门外等。 白悦悦看他在马背上背脊挺的笔直,从天云宫过来到现在,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不见半点疲态。 宫门寂静得落针可闻,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只见着有人骑马奔来,离他们还有一段路的时候,马背上的人滑下来,一路奔驰到他们跟前跪下,“启禀陛下和殿下,二王已经被擒拿,现如今正在击杀其乱党!” 首领既然已经被抓,其余人等扫荡干净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元茂面上浮出一丝微笑,“很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白悦悦,“我们去永安殿。” 白悦悦点头,轻轻夹了下马腹,催促马儿往宫门内走。因为有叛乱,宫城内此刻有些乱,各处都可见到森然的刀戟衣甲。 到永安殿,元茂坐在前面御座上,白悦悦就坐在他身后。 元茂下令人把三省的官员都传到永安殿来。 尚书省因为江阳王对尚书令一事耿耿于怀,在官署里肆意砍杀,有些人命丧当场,有些人则重伤,来的人不多。 至于中书省,听到尚书省那边的变故,赶紧的四散找地方躲藏。倒是没有什么大事。 就是东躲西藏里,顾不上仪态,逃跑的时候,丢掉冠帽和鞋履。等到上殿的时候,脚上鞋履还好,反正百官上殿,鞋履是必需脱掉的。头上的冠帽丢了,没办法找回来,就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元茂看到领头的长乐王,还有后面的陈嘉,微微放下心来。 陈嘉成长于乡野,没得其他出身士族的朝臣还讲脸面的习惯,他听到外面有人作乱,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二话不说马上把鞋履一脱,头上冠帽一丢,和手下几个人找地方躲起来。 陈嘉来之前整理过,不过头发丝里还有细小的草梗。身后有些出身世族大家的朝臣,早看不惯他不顺眼,鼻子里发出嗤笑。陈嘉听见也不恼,只见他笑眯眯的回头过来,眼神落在人身上,别有深意的上下来回打量。 此刻彼此的模样都不太好看,陈嘉原本出身微末,对脸面这东西根本就不屑一顾。出事的时候,他属下都没有他反应快,还是被他带着逃命。只要活下来,其余的也不值一提。 不过这些士族的人都好脸面,做什么都想要个磊落。逃命这件事,但凡磊落的,都逃不掉。 果然面前人被他看得变了脸色,拂袖转身过去。 陈嘉进入大殿,看到天子身后的屏风的时候,不由得一愣。他眼角余光瞥见那些进来的宗室在看到那面屏风的时候,脸色都变得有些精彩。 皇后和宗室的那些事,陈嘉也有所耳闻。 如果说当初漠北的时候,是因为天子身体不适,所以由皇后出面的话。那么现在皇后出现在这儿,显然就是天子的意思。 这就很有趣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4 20:31:47~2022-09-05 20: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36098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你还真是装模作样到了骨子里 皇后跟着天子一起去天云宫了, 原本众人以为皇后和皇长子一块留在天云宫,等到事态平息之后,再回宫里来。没料到皇后竟然是和天子一道回宫的。 朝臣和宗室们的状态绝对说不上好, 一个两个的,哪怕尽力整理了,也能看出各种窘迫。这模样委实不好看。 他听到身后屏风后咦了一声, 知道是白悦悦在屏风后看到了朝臣和宗室们现在的模样。 朝臣和宗室能到的都到了, 君臣们彼此面面相觑。颇有些隔世之感, 尤其是今日东躲西藏的朝臣,死里逃生, 更是百感交集。 元茂见状莫名有些想笑,这些朝臣平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 似乎个个都是一心为公。他知道这群朝臣的真面目,对他们摆出来的姿态只是一笑而过。现如今见到他们斯文全无, 狼狈不堪,有好几个还死里逃生之后,眼含热泪。元茂看到这幅架势,差点笑出声来。 他以前不会这样, 知道朝臣们表里不一,又斯文全无,只会在心里一哂, 不会表露在面上。但此刻元茂就险些笑出来。 元茂花费了好些力气给稳住,免得真的笑出声。幸好朝臣们也没有那个胆子真的盯着天颜不放。所以也无人察觉到他脸上的古怪。 “诸公……”元茂缓缓的开口, “受苦了。” 这话像是又让朝臣们想起了之前四处奔逃逃命的事儿。瞬间许多人都红了眼。陈嘉前后左右看看,佩服前后同僚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他望尘莫及。 眼下天子想要君臣和乐, 自己这么干站在这儿有些不太合适, 陈嘉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 用力挤了挤眼睛,好歹是挤出点泪光出来。 白悦悦在元茂身后,哪怕隔着一面屏风,但她调整一下坐姿,还是能看到外面,那些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须眉,此刻一个比一个的萎靡不振,眼含热泪。如果在的地方不是大殿,估计能对着元茂给当初哭出来。 这模样着实是滑稽的厉害。 白悦悦一把拧住自己的腿,免得自己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笑出声。 元茂温言安抚了朝臣们几句,又令宫中医官好生治疗伤者,收敛死者。传了御史中尉,让御史中尉好生的审问二王。 “尚书令没事吧?”元茂看向领头的长乐王,他见到长乐王广袖下的手缠着一圈布条,布条外还沾着血迹。 “尚书令的手如何?” 江阳王在尚书省想要杀了他,虽然没有得逞,但还是仗着人多势众,伤了他的手。 长乐王低头道,“臣无碍。多谢陛下。” “待会让太医令给你好好看看。伤了手,可大可小,不可小觑。” 长乐王应是。 宗室们几次偷偷的暼了天子身后的屏风,屏风后是谁,殿内的人心知肚明。照着道理,还没有哪个后妃来过,就算是太后,也是坐上皇太后之位,才出现在大殿上。 不过没人在天子面前提起,此刻人心惶惶,天子想要安抚人心。不想看到有人和他唱对台戏。而且就算说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还不如省了这个力气。 元茂一番安抚完,让人各自去休息。这个时辰了,想要回府显然是不行了,只能在宫里留宿。 元茂和白悦悦回去的路上,白悦悦问了一句,“长乐王的伤势看着倒是不轻。” 她这话说的坦坦荡荡,元茂颔首,“看着就知道那口子割得不浅,江阳王是真想要他的命。我会令人再送些高句丽进贡的人参过去。” 白悦悦颔首,她等了下,往元茂那儿看过去,听到元茂说,“太后那儿,我已经令人严加防守,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他和太后到了这步田地,只有彻底分出个高低胜负,事情才能了结。 太后到底是她的姑母,即使势同水火,也是她娘家的长辈,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说几句。 “不过没有亏待她,供应一如往日。” 白悦悦看他,“这样安排也好。” “你这人啊,说好也挺好。” 她可记得,元茂十来岁的时候,锋芒初露,就被太后关起来,在冬日里不给冬衣,不给水米。将元茂活活饿了好几天,元茂没有被饿死,算是他命大。 成为争权夺势的对手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再常见不过了。 成王败寇,不过平常。 这点来说,他的心胸真的宽阔。 白悦悦回头,手掌在他的胸口轻轻的拍了拍,“这儿是真好。” 元茂听得脸都有些烫,这些只不过是他装给外人看的。这样他不管在法理上还有情理上,都能彻底的将太后置于死地。 这种作态,只是他占据道德高低的一种罢了。为得是将对手制得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不过这话他听得很受用,在她心里,他就是个好人。 这个认知让元茂很是心花怒放。 元茂顺势握住她的手,嘴里嗯了一声。 他一个装腔作势早成习惯的人,应下这话的时候,这只觉得脸上发烫,心也跳的快。 元茂觉得有些头晕,可能是从白日到现在一直在操心,又或者是因为她那话。 不管了,她既然说他是好人,那就是。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是,那又有什么要紧。 白悦悦一头靠在他身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我好困。” 元茂点头,让她躺到自己的膝上。现在他们正在去太华殿的路上,哪怕坐辇也要一会儿才到。 “那悦悦靠着我睡会。” 到了天子寝殿,行辇放下来,中官才要去请,就见到天子已经从内里出来,打横抱着皇后。 中官马上退避到一旁,将路让出来。 天子抱着已经睡着了的皇后往寝殿里去,宫人们随后跟上,只见到天子小心的把皇后放在卧榻上,让宫人过来给她更衣洁面。 宫人们轻手轻脚,尽力把声响放到最低。 中官在殿门守着,彼此看一眼。 彼此露出一抹笑容,又插袖在门口守着。 二王直接下了大狱。元茂对宗室向来宽宥,这次没有给他们两人留任何的仁慈。 有天子如此表示,廷尉署也加紧对二王的审问。 第235节 元茂看着廷尉送上的两人供述以及各类证物,将宗室们召集到了太华殿。 “难怪他们之前行事那么顺利,原来有皇太后在其中。” 元茂示意中常侍把廷尉署呈送上来的口供和物证给送到宗室那边去。 这里头不仅仅有二王,还有长信宫好些个中官的口供。 中官们甚至连太后什么日子见过二王,什么时候开过密室,二王在里头逗留了多久,又从哪条道路离开的,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二王和长信宫来往密切,也不是什么秘密。哪怕二王去的不多,但是二王的王妃也去过不少次长信宫。 一圈传阅下来,宗室里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武威王起身,“陛下,此事不可姑息。太后身为陛下嫡母,竟然勾结贼人,窥探神器。这简直骇人听闻。” 太后执政的时候,和宗室们明里暗里过手了许多年,彼此拉锯消耗,最后因为宗室们手掌兵权,不是能轻易撼动,故而保持着太后掌控朝堂,而宗室们掌兵的局面。选如今太后倒下,以往的恩仇也要做个了结。 元茂静静听着,看向武威王。 只听武威王道,“白氏无德,如今更是意图颠覆江山。宜去皇太后尊号,废为庶人。” 这话也只能宗室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说,其他人是不适合提的。 此言一出,宗室们彼此低声道是,没有任何人反对。 这世上就算是皇帝,也有可能被废黜。皇太后,那就更不用说了。 武威王见元茂在上保持沉默,“陛下,废黜皇太后,前朝不是没有前例。” “朕知道,”元茂点头,“但是替父休妻,这事古往今来就没有听说过。” 武威王一时间无话可说。 天子要面子有时候也的确很要面子,很讲究脸面两个字,跨过先帝去废掉太后,仔细说来的确有那么点儿不妥当。 可这又有什么要紧,谋反这种事就是成王败寇。既然输了,那么任人鱼肉也是理所应当。自古以来哪个不是如此! “太后毕竟抚养过朕。” “她还逼死过安太后。” 武威王下一句把众人弄得脸色都变了。 如今太后失势已经板上钉钉,原先她做的旁人不敢提的,此刻毫无顾忌的提出来。 元茂陷入沉默,武威王毫无畏惧的对着元茂的注视。 过了许久,元茂起身,“让朕想想。” 武威王见好就收,也不继续说下去。 和宗室见过一面,元茂坐在御座上,手指在下面的凭几上敲了几下。 中常侍过来奉茶,只听天子道,“去长信宫。” 长信宫此刻已经是宫里人人避之不得的地方了。皇宫是天底下最市侩,最踩高捧低的地方。就算是帝后,一旦失势,马上就能体会到世态炎凉。 长信宫外是团团围住的禁军,而内里的中官宫人,廷尉署拉去一大半的人去进行审问,再也没有回来。这里便清冷下来了。 天子的行辇停在了宫门处,元茂来这里已经许多次。这次来和以往又不一样。 门口并没有侍立的宫人,身后的中官把殿门推开,内里也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元茂抬足入内,见到太后坐在一张席上。 权力是最滋养人的。 印象里太后一直比真实年纪还要年轻许多,不管什么时候都容光焕发。 现在坐在席上的太后,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头发里也有了白发,苍老了许多。 “你来做什么?” 太后见到元茂冷笑道。 “朕来探望一下太后。” 太后见元茂过来,“你来这儿,难道是想要看我的笑话?” 太后点点头,“没错,你赢了。所以你现在来看看我过的是如何落魄的?!” 太后话语里带着怒意,元茂伫立在原地,面上无喜无怒,静静的看着她。 “朕一直很佩服你。” 元茂抬手让殿内的中官都出去。 太后冷笑看他不言语。 “朕很佩服你在朝堂上的手腕,以及料理政事的本事。原本以为你我可以一直平安无事可后来,朕才知道朕想错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元茂嗓音淡淡,“你不会让朕做想做的事,而朕也不会容忍你时时刻刻越俎代庖。” 太后冰冷看过去,对上元茂毫无感情的双眼。 他们其实都是同一类的人,所以才能下手下得毫无顾忌。 “武威王向朕进言,你协助二王造反,已经德不配位。提议废黜你的皇太后之位。” 太后对此早已经料到,但放在腿上的手掌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你想要我死。” 她见识过太多的宫廷争斗,废黜尊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有一杯毒酒一条白绫送上路,到时候对外说以忧死,也无人在意。 她自己就是如此处置过不少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你这是要给你那个死了快二十年的生母报仇来了?” 太后尖锐的笑,“只是可惜啊,就算杀了我,你的生母还有你生母家的那些人也活不过来了。而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皇太后。荣华富贵享用了这么多年,就算落得个如此下场,也比你母家全家死绝好上千百倍!” 元茂面上依然没任何表情,太后骂完之后捂着胸口坐在那儿喘息。 “朕不打算废黜你的皇太后尊位。你我之前还有母子名分。废黜嫡母这种事,古往今来还没有人做过。” 太后冷笑,“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彼此都是老手了,也知道不会手下留情。 就像她也曾打算对他下毒,只不过他身边早已经被安排妥善,她已经根本安插不下人,也没办法动手。并不是因为她心慈手软,顾及什么母子之情。 再说他们有什么母子情。 “朕打算让太后去骊山离宫静养。” 骊山离宫那个地方,算是一处行宫,只不过帝王长久没有在那里去过。 “当然,宗室那儿也必须有所交代。所以去的只是太后而已。至于所持的玺绶等物,留在宫中,由有司看管。” 太后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笑完之后,指着元茂道,“你还真是装模作样到了骨子里!” “你想要保全你的名声,这结果和废了我也没有任何区别!” 把皇太后所有的玺绶收走,所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都没了。她和一个普通妇人又有什么区别?! 第178章 完结 在秋日高爽的风和阳光里,大步向她走去。 元茂看着面前的太后, “太后依然能保全名号存活于世,应当庆幸了。” 当权的人,从来不缺仇人。只不过以前大权在握, 地位高高在上,只能摆出恭顺的姿态。不管他也好,太后也好, 全都这样。现如今他和太后的角逐已经分出了胜负, 那些曾经被太后打压过的, 也抓住机会意图置她于死地。 “二王的口供,以及长信宫中的人证物证皆已经归案。就算想要遮掩过去, 都是痴心妄想。废黜皇太后尊号,虽然是武威王提出来的, 但其他宗室还有朝臣何尝也不是这么想的?只是武威王的身份和辈分,最适合代他人说这话而已。” “太后难道以为, 事到如今,还会和以前一样?” 太后脸色苍白,现如今的这个结局比她想象里的好,但也不好。 她以为面前这个人, 照着那个死要面子的做派。会暗地里让她暴毙。 没想到他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让她活着。 “余生还长。太后请多多保重。” 元茂说罢,也不再看太后的面色如何, 也不欲在此久留。 他到外面,对守候在外的中官道, “衣食上,不要亏待了她。” 元茂不会在这些事上亏待太后, 毕竟如今太后已败, 那样的罪名在她的身上。她就算不死, 还保留太后的名号,也只是空有名号而已了。不废而废,对宗室也有交代。 如今的太后就算活着,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既然如此,他也大方一些,向天下人展露自己的心胸也未尝不可。 尤其太后是悦悦的亲姑母。若是太后被废,她这个皇后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牵连。看在悦悦的份上他也不会下死手。 元茂回到太华殿,正巧见到阿骥从门内跑出来。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每日里没心没肺的快快乐乐。 阿骥从门里横冲直撞跑出来,一头砸在了元茂的腿上。这孩子胃口极好,长得也比同龄孩子要高壮许多。 阿骥一头砸在他的腿上,头抬起来,看到是元茂。马上就露出个笑,“阿爷!” 元茂低头看到他额头上跑出来的汗水,抬袖给他擦了。弯腰将人抱起来,在手臂上掂量了下他的重量。又沉了不少。 “日日这么跑,也不见得你对读书有什么兴致。” “才没有。”阿骥睁着乌黑的眼睛,“阿娘今日教我写字了。” 阿骥说着手指拨划了两下,写了那么两三个字。 元茂看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阿娘教你写字了。” 阿骥点点头,“阿娘还给我看画呢。” 阿骥说着,越发的兴高采烈,“有眼睛嘴巴长在肚子上的人,还有三只脚的鸟!” 阿骥嘿嘿的笑,凑近元茂的脸,“阿娘说,我可是聪明的孩子,阿爷说对不对?” 元茂点头,“那阿爷问你,画上的是什么?” 第236节 阿骥顿时开始苦思冥想。 “那是刑天和金乌。”元茂抱起他往殿内走。 见到白悦悦坐在坐床上,看着那边宫人女官在收拾卷轴。 元茂暼了一眼,见着摊开的画轴上全都是山海经。这些画轴对于孩子来说最是有趣不过了。 “回来了?” 白悦悦见着他抱着阿骥进来。 元茂嗯了一声,“去了长信宫一趟。” “去那做什么?”白悦悦有些奇怪,“现在事情都已经定了,你也知道照着姑母的脾气,嘴里根本就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 太后的脾气,她到现在最清楚了。性情暴烈倔强,再加上在高位多年,更是霸道。现如今一下摔下来。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的确是说了一些不中听的。” 元茂一想,发现自己也记不得太后到底骂他一些什么了。或许是他妻儿都有,就算有人当面诅咒他,他也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我打算将她送到骊山离宫去,那里人少,正适合静养。对她依然供奉如法。也让她有个好的晚景。宗室那儿也算是有了交代。” 元茂抱着阿骥在她身边坐下。 白悦悦嗯了一声,点点头,“这样也好。” “过三日,太后就要启程了,要不要去看看她?” 白悦悦面色有些古怪,她忍不住抬头,往元茂脸上看。元茂被她看得不自在。将怀里的阿骥抱得更紧了些。 “我去见她做什么。明知道她一张嘴里说不出半句好话来。去了难道听她怎么骂我吗?” 白悦悦说完,学着太后的神情,“你就知道男人,不知道帮我!” “我们家真是白养你了!” 还别说,她怒目间,还真的有那么点儿太后的影子。 白悦悦见元茂那愣住的样子,“所以你说我去做什么。我脾气不好,可没你那么还要脸面。万一我气不过,真的有什么事,那也不好收场。” 要真的出事了,一定不是她吃亏。只不过收场就比较难,当然收拾残局的活儿还是元茂来做。 “走了就走了。” 白悦悦皱眉,“你要我在后面烧几个爆竹,敲锣打鼓欢送还差不多。至于别的,就算了。” 元茂听后也不说什么,他抱着怀里的阿骥。阿骥从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太后,听父母说起,半点反应也没有,去抓宫人收拾起来的画卷,又重新铺开,看上面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就别去了。其实就算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一段日子外面恐怕乱的很,咱们一家自己在宫里好好的过,也不错。” 宫外的确是腥风血雨。元茂处置了江阳王和渤海王,看在是宗室的面上,令两人自尽。家眷没入掖庭为婢。另外江阳王的那两个亲兄弟也遭了殃。他们没有出兵助江阳王,但是却也没有任何的反对。 这样一来,即使没有造反,在朝廷看来也是从犯了。 那两个兄弟当即就被卸职,令其返回洛阳听候发落。江阳王和渤海王的事牵连甚广,一时间血雨腥风。 符桃儿蓬头垢面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前面几个同样满脸呆滞的孩童。 渤海王被赐自尽,渤海王妃因为也牵涉在其中,也一块赐死了。天子对渤海王的那些子女们没有斩尽杀绝。腾出一个府邸出来,让那些孩子全都住进去,然后让她去照料。 符桃儿的全家早已经被渤海王给杀完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之后就被丢到别院里,任凭她自生自灭。 然而她一心求生,哪怕到了渤海王夫妇都已经丧命了,她也还活着。 王府里的其他妾室女眷全都已经被没入掖庭,她因为形貌实在太过枯萎,再加上渤海王的子女们太过年幼,必须有人照料,所以将她留了下来。 符桃儿抬眼看面前畏畏缩缩的小孩子们。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不在里头,她的那个孩子生下来就被抱走了。看都没看一眼,连男女都不知道。但她也没想过那个孩子,她自己都还挣扎求生,哪里还顾得上那个不知能不能长大的孩子。 活着也好,夭折也罢,她都顾不上了。 这里的府邸并不宽敞,即使天子发善心,放过年幼的子女。但也不会锦衣玉食的供着他们。府邸内出了必要的东西之外,其余的根本不会有。而且那些食物和衣物,也会被外面的看守生生给昧下一大半。落到他们手里的,少的可怜。 符桃儿坐在那儿,和这群孩子对视。两边都是一样的落魄。 符桃儿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兄长,想起了宫廷。还有家乡里那个相士对她的那些话。她痴痴笑笑。 渤海王的那些孩子们很恐惧的看她,符桃儿受尽折磨,美貌在折磨里早就已经折损殆尽了,干瘦的如同一副披着人皮的骷髅,格外可怖。 符桃儿痴痴笑着,和面前的这些孩子面面相觑。 太后的车驾于三日后启程,当然元茂对外的理由是太后身体欠安,前往骊山离宫休养。 谁都知道太后这一去,下半辈子就全都在骊山了。 太后出行也没有用到太后应该用的仪仗,几百人护送太后前往骊山。 太后离开宫城之后,宫中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平静到已经看不出当初二王造反的痕迹。 九月初九,重阳节。 在这日的习俗,要身配秋菊,并且带着全家老小登高。 宫中和民间不一样,但也是拿秋菊妆点起来。宫人们发髻戴上菊花,聘聘婷婷,在宫道上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元茂在这个日子里也没有忘记远在骊山的太后,令人送了好些东西过去,以示慰问。 太后人在骊山,不过她的动静元茂在洛阳也全都知道。元茂知道太后在骊山离宫里郁郁寡欢,所以他特意令人送去了一只七彩鹦鹉,给太后解闷。 至于太后想不想要,领不领情,那不是元茂关心的。只要他把姿态已经展现了出来,就算太后不要,那也半点关系都没有。 阿骥腿脚飞快,一路从宫道上跑下来。后面跟着罗氏和中官们。 罗氏从来不限制阿骥跑,只要有人看着,想玩什么就随便他去。这孩子稍微再大点,就要学着骑马了,那里真的能什么都不叫干。 罗氏一把抱起阿骥,“抓住了!” 阿骥在罗氏的怀里笑个没停。 罗氏正抱着外孙乐呵,见到中常侍领着人往这边来。 中常侍见到罗氏,端出满脸的笑容,道了一句郡君安好。罗氏问,“是不是陛下要见阿骥?” 中常侍点头,“陛下和殿下要见大皇子呢。” 罗氏点头,她把阿骥抱好,跟着中常侍就往太华殿那儿去。 到了太华殿,罗氏发现元茂和白悦悦都做平常富贵人家打扮。 怀里的阿骥见到父母,动了两下,就落到地上往父母的方向跑去。 “阿娘,阿爷!” 元茂一把把阿骥抱起来,元茂抱着他,“阿爷和阿娘带你到宫外去好不好?” 阿骥睁大了眼,他长到这么大,都还没有出宫过。听父亲这么一说,顿时满脸都是好奇。 “今日正好休沐,不用早朝,我们一家子出去走走。” 元茂见到那边的罗氏满脸的错愕,开口解释了一句。 罗氏这才回过神来,“出去走走也好,外面风景好。” 元茂抱着阿骥点头,“既然这样,罗娘子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罗氏才要推辞,被白悦悦从旁边一把抱住了胳膊,“去吧去吧,这么些日子,你都是在看孩子。这么长日子下来也该歇一歇了。” 白悦悦都佩服罗氏的耐心,阿骥不是个令人头痛的孩子。但年岁摆在那儿,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每日里上蹿下跳,伺候他的中官们一日都要轮流来伺候,要不然的话,会被阿骥遛得精疲力竭。 她这个亲母看到阿骥这么旺盛的精力,都马上扭头就走,也顾不上什么母子情了。可罗氏就是这么一日日的照顾下来。 罗氏才想说这点根本不碍事,却被白悦悦抱住胳膊撒娇,说应该好好出去散散心。至于孩子他们带着呢。 元茂站在一旁看着白悦悦各种没脸没皮的对着罗氏撒娇,没有半点皇后该有的姿态。 罗氏被她缠得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一行人带了几个着平常打扮的禁军,就往洛阳城外去。 今日是重阳登高望远的时候,秋高气爽,行人如织。和宫内是完全不一样。 阿骥还是头回看到这么个地方,马上就闹着要到处走。白悦悦知道阿骥那个到处跑半点都闲不下来的性子,干脆让元茂牵着。 元茂对阿骥并不是慈父,相反还有点严厉。白悦悦自己也不是个对孩子百依百顺的人。阿骥在她面前满地打滚发脾气,她就能让宫人给她送上一盒点心和茶,边吃边看孩子满地翻滚。阿骥闹腾了两三回之后,知道自己这招对她根本没有,就再也不闹腾了。 在他们俩面前,孩子勉强算是有镇山石压着的猴子,就算想要闹腾,也有人压着,分不出五指山。其他人那就真的没有那个本事能降服他。 即使是罗氏看着,白悦悦也不放心。罗氏最疼爱阿骥,阿骥想要什么,都变着法的给他。 阿骥被元茂牵着,几次想要到别处玩儿,但被父亲牵着,又想留在父母的身边。来回骚动几次之后,倒也跟着他们一块走。 阿骥一只手被元茂牵住,另外一只手捏着从地上捡起的枫叶,脚下蹦蹦跳跳,跳一下,自己哈哈笑。 动作间带得元茂这儿也是一动。 白悦悦看到旁边如火的枫叶,惊叹了一声,过去折了几片下来。 元茂感觉到她离开,转头去看,就见到她手里拿着几片枫叶。 “要说风景,华林园比这里好太多了。可就是觉得在这儿待着浑身舒畅。” 她把手里枫叶往元茂头上漆冠上一别。 “这儿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最好不过。” 元茂望着她红红的脸颊,垂下目光,见到手边正好奇四处张望的孩子。 “我曾经没有想过还会如此。” 他没有想过自己还会过上妻儿双全的日子,他已经认定自己注定没有这些幸福。 白悦悦眉头一皱,她抬手就在他的背上一拍,“现在孩子都有了,你还说这话怕不是个大傻子。” 她的手掌拍在元茂的背上,元茂一哂。 他眼波轻动,去看她,情意呼之欲出。 奈何她根本就没接。 只见她又见到路旁有卖小鱼的,她当即跑了过去,扶着膝盖看水里的鱼。 “过来呀。”白悦悦起身往元茂这儿看来,抬手对他挥了挥。 第237节 元茂扬声应了一声,低头对阿骥道,“我们去阿娘那儿。” 言罢,他牵着阿骥,在秋日高爽的风和阳光里,大步向她走去。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是忙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