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穿书成逆臣》 楔子 悲惨结局 一桶盐水从头顶浇下,身上灼烧的疼痛将项少卿从浑浑噩噩的黑暗中唤醒过来,来人弯下腰,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带着笑意,却又居高临下的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眼神并没有对上来人,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栖身的大酒缸。 除了被夺去四肢,断去筋脉,项少卿的身上还有各种大大小小,令人不忍直视的伤口。他被人百般凌虐后捉来浸至酒缸中,筋骨彻底被烈酒浸泡,这刑罚衍用自古代人彘之刑,世人称之骨醉。只是他从未想过,这种残忍的手法竟会在自己的身上重现。 烈酒能消毒,所以即便身上伤痕累累,也还能拖着一口气,苟延残喘至今。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能够自我了断,死得痛快些,而不是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谁能知道,当今名震天下,妙手可回天,宛若神仙降世的药王谷主,如今竟会成为这般狼狈的阶下囚。 「我真没想到,原来三皇子殿下一直惦记着的心上人竟然会是江湖上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药王谷主,药王谷主不是该好好地待在自己的药王谷里,怎么居然为了三皇子殿下来淌朝廷的浑水?」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药王谷主倒真是个爽快人,若当初你跟着三皇子殿下远离这吃人的皇宫,一起乖乖地滚到边疆去,或者乾脆就回你的药王谷去,说不定你还能全身而退,但你偏偏赴而折返,佯装投奔太子,实则想和三皇子殿下来个里应外合,趁机夺势,没错吧?」 那人走在项少卿身旁绕着,黑色镶金的锦缎下摆在潮湿的地上拖着,他一步一步的为自己的权势谋划,成了当今的摄政王,他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丝差错,所以每下的任何一步棋,每个人的所有作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他没有想过,被自己牢牢掌握住命脉的这人,竟然还是名震江湖的药王谷主。 项少卿久久不语,肖洺硕也不怒,反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纸信笺。 他将信摊开在项少卿的面前,「这封信,你应该很眼熟吧?」 得意的看着项少卿逐渐变了脸,肖洺硕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 「你错就错在,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这可是皇宫,你怎么会以为区区一脉江湖势力就真能在宫里隻手遮天呢?」 肖洺硕手中的信,正是项少卿决定要隻身折返的途中留给三皇子的信,里面交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起兵造反,只需静待他的消息即可。 「这封信也只能代表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所为,和三皇子无关。」 「嘖嘖嘖,我说伟大的谷主,你说是不是这酒缸把你人给泡傻了?你说要是三皇子殿下知道你成了这副模样,他会不会气得带着军队杀回宫里?」 「他不会,既然他没拿到这封信,也只会以为我是真的投靠了太子,你怎么会奢望他回来救一个叛徒?」 肖洺硕拍两下手,门外走进了几名太监,在他的示意下将装着项少卿的酒缸抬上了推车。 「会不会来救,我们就到宫门上看看吧!」 扬手甩了甩衣袖,肖洺硕双手背在背后,势在必得的率先离去,而后的宫人则推着推车跟着鱼贯前行。 过了一扇又一扇的宫门,一眾人等来到了宫墙上头,只见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大军入境,停驻在宫外的护城河边,距离宫门仅有几步之遥。 当项少卿看见底下佇立在骑兵最前方的人影时,心中仅存的最后一道防线溃堤了。 他红了眼眶,眼泪混着脸上的污渍和血跡滚滚而下。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呢? 同时,那道挺拔的身影也看见了城墙上的动静,视线过于遥远,他无法辨认那口大瓮中装得究竟是什么人,但直觉告诉他那人便是形同他血骨的人。 「少卿!少卿!!!!!」 易扶麟大声吼道,他不敢相信项少卿竟被变得这副德性,他也不敢去想,这连日下来他过的是什么样子,原先项少卿半途离去,没留下隻字片语,他当他不过是为了过得安稳而放弃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如果是这样,他便也能释怀,毕竟他也捨不得项少卿跟着自己在边境行军吃苦。 「喔~瞧瞧,瞧瞧,大家快瞧瞧,多感人的重逢阿!看得我是感动得都要落泪了。」 肖洺硕佯装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一脸感动的鼓起掌来。 「皇上驾到!!」 随这话音落地,城墙上的人都跪成了一片,新帝挽着另一名宛若无骨的男子走上了城墙,脸上的神情甚是僵硬。 易扶麟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竟不在短短的时日内登上了帝位,他不明白为何才短短几日,整个皇宫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易了主。 「你们把父皇怎么了!!」他愤恨的吼道,眼中布满了血丝,模样极为恐怖。 「唉唷!看来圣旨还没传到殿下手上?我就琢磨着怎么殿下这么快就回来给先帝奔丧了,皇上您看这是不是该给殿下好好捋一捋状况阿?」肖洺硕斜睨了新皇一眼,饱含深意。 新皇易扶疏看向肖洺硕,城下的情势令他感到很是畏惧,但身旁那妖嬈的男子却在此刻架着他的腰,使他感到一阵酸麻,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父皇......父皇两日前驾崩,遗詔下旨令孤继位,这圣旨昨日孤才命人传与你,封你为平城王爷,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给父皇奔丧了。」 「胡扯!我此番出宫不过三个月,那时父皇身子还硬朗的很!一定是你们这群豺狼虎豹之辈害死父皇的!」 他接到探子的密函,说宫中有变,他唯恐父皇遭害,这才马不停蹄的带着原本分封给他的兵马回来,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易扶疏被易扶麟吼得冷汗直流,他本就不是胆大之人,一路走来都皆由肖洺硕为自己筹谋对策,让自己稳固太子之位,抱得美人归。但他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得面对这种大场面,看见这么多兵马围在城下,要不是身旁有美人挨着,他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大胆!皇上本就是太子储君,有何理由害死自己的父皇?你此番大逆不道的话可是想造反?!」肖洺硕讥讽道,他这便是在赌,赌这三殿下会被激怒,但却又受制于人,这双重紧迫的压力下做出的决定只会对他们越有利。 「我今个儿可就是要造反!现在城下有我五万兵马围城,皇宫里的禁卫军不过一万,你们这群狗贼今天看还能哪里跑?!」 易扶麟拔出佩剑,回头举起了战旗,蓄势待发。 就在兵马即将动身的同时,在皇帝身旁的男人从袖口掏出了一把利刃,抵在项少卿污秽的脸庞。 「王爷!若你此刻能乖乖退兵,说不定皇上还能留这人一命,若是你坚持要逼宫,那我们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他当垫背的。我这刀刃上淬着毒,若划伤了皮肤,不仅会让伤口疼痛不堪、血流不止,还会快速溃烂腐臭,要是王爷的军队敢进一步,我这刀就在他脸上割下一块肉来。」 听见这段话,城下原本跃跃欲试的兵马又停了下来,领头的心腹将士人人都知道项少卿对殿下既有再造之恩,又有结发之情,虽未正式拜堂成亲,其人在殿下心中的重要性不言可喻。 将领们看着自家的殿下,无所适从。 易扶麟捏紧拳头,如今项少卿已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难道还要他因为自己受此折磨吗? 「别管我......」项少卿用仅存的力气说道,但下一秒,锐利的刀口便在他的脸颊上割下一块肉,热辣的疼痛瞬间佔据了他的所有思考能力,比起被断四肢浸酒缸,脸上的疼更是痛得深入骨髓,而且腐臭的味道立刻迎面而来。 曲凌捏起黏在刀刃上的肉,一脸嫌恶的朝城下丢去,「王爷,这块可是你的心头肉,你好好保存着吧!」 易扶麟见状几乎是咬碎了牙根,但却又莫可奈何,此刻心中是何等的煎熬?城上的那些人,害死了自己的父皇,若他不报仇,又怎能为人骨肉亲儿,但若再越雷池一步,项少卿岂还能活命?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良久,他松开了紧握的双拳,缓缓的闭上了眼,他终究无法割捨和项少卿的情谊,有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能保下项少卿的性命,他日还能捲土重来,取肖洺硕这狗贼和易扶疏身旁这妖人的性命。 眼看易扶麟的态度有所松动,肖洺硕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伸手朝易扶麟拱了拱手,「王爷若明事理,能够悬崖勒马,命城下兵马退出都城,皇上想必会念及手足之情,既往不咎,王爷还是能够好好的当个间散王爷,快活馀生,当然王爷想要的,皇上都会给。」 易扶麟沉默了许久,才扬手示意身后的兵马退开。 得令的副将摇了摇头,率领部队离去。 直到大军远离到出了眾人的视线,新皇才松了一口气,本想下令开宫门让易扶麟进宫,不管怎么说,易扶麟终究是自己的弟弟,若两人能安好,他还真的如摄政王说的那样会既往不咎。 但就在他转身要下令开宫门的时候,原本倚靠在他身旁的男人却动了。 「王爷既然如此明事理,这人就还你吧!王爷可要接好了。」 曲凌双手用力的推下酒缸,易扶麟还来不及反应,只能看着大酒缸连人一同笔直的朝城下坠落,"筐啷"的一声巨响,酒缸碎了,易扶麟的心也跟跟着碎了。 眼前巨大的衝击让易扶麟几乎站不稳,只能连滚带爬的跑向酒缸碎裂的地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活人吗? 坠落处一地的鲜红,地上溢满着酒香和鲜血的腥味,分不出来流泻在地的是酒水还是鲜血,而项少卿被摔得如此血肉模糊,早已断了呼吸。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令皇帝错愕的矗立在原地,而一旁的肖洺硕早就安排好了弓箭手,成千上万的箭矢对准了易扶麟的位置。 「别......」皇帝还未来得及开口,肖洺硕已然挥下大手,所有的箭矢一逕的朝同个方向射去。 易扶麟受到万箭穿心,却丝毫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抱着项少卿破碎的遗体,跪着承受即将到来的死期。 死亡并不足以畏惧,因为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死去,更让人感到痛苦。 易扶麟的身躯倒下了,此刻的天空下起了绵绵的细雨,让两人的鲜血混成一摊,始作俑者双双佇立在城墙上,冷血的看着这一切,少了易扶麟,又有魁儡皇帝在手,从今往后,这个帝国将归他们所有。 第一章 所以我到底是谁 萧茗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浮浮沉沉,忽冷忽热,意识混沌不清,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不久前好像被一群人用东西蒙住头痛打了一顿。严格说起来,这些花拳绣腿还不能真正对他造成伤害,但也不知道是谁在最后像是铁了心要他命似的,拿着重物直接往他脑袋砸去,这一砸,就将他的人彻底砸晕了。 他实在有些后悔,或许自己先前就不该这么嘴贱,网路上的键盘暴民又不是第一天见识,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这下可好了,原本只是单纯的唾骂跟诅咒,却因为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老子是作者,爱看看不看拉倒",结果导致整个校园论坛大炎上,誓言非要将他这个作者的真实身分给扒出来,没想到这不过就半天的时间,他就在下课时间被人逮个正着,直接被人盖布袋毒打了一顿。 他敢肯定,最后这个将他砸晕的人,一定就是他引言回覆那句话的对象,不然怎么会下手这么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周围有些脚步声,男男女女的低语声将他包围在中间,一双温暖的手抚向他的额头,来自手掌心的热源像生命之泉似的从他的额头开始蔓延,一路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身体似乎变得轻了些,头也不若先前那般沉重,原本后脑处的钝痛感也减轻了许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轻飘飘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他整个人开始向下沉,一路沉回到自己的躯壳当中,痛感彷彿在这一刻一同窜进他的体内,稍微动一下,刺骨的疼痛便涌了上来。 「呃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紧皱着眉头,强行逼迫自己睁开双眼。 「少爷,你醒了?!」迟疑的询问声从一旁传来,萧茗铭缓缓移过眼,看着出声的男人,面露疑惑。 「你谁啊?」 喉咙乾得紧,从嘴里吐出的嗓音沙哑的不像是自己的,只见那人脸色骤变,慌慌张张的凑近到他身边。 「少爷,奴才是阿福呀!少爷,您不记得奴才了吗?」 「水......」 萧茗铭此刻难受的要命,压根儿没心思管周遭的异样处。 那人也是个机灵之人,听见他的话后,立刻奉上温茶让他润喉,几杯清茶下肚,萧茗铭这才感觉好多了。 他坐起身,环视周围几圈,又来来回回打量了眼前的人好几回后,才将视线转回自己身上。 他看着自己小了一号的身板跟纤弱的双手,再度愣了神。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副小孩的身体又是谁的?难道自己现在在做梦吗? 「你叫阿福?」萧茗铭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将希望放到身旁的人身上。 「是老奴阿!少爷,你不记得奴才了吗?天哪!少爷......」 阿福顿时哭得老眼昏花,萧茗铭僵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的老人。 就在此刻,厢房的门被人打开了,一名气质清丽年纪莫约三十的美妇在侍女的搀扶下奔了进来,一看见床上端坐的人清醒过来后立刻一把将他拥入怀里。 「我可怜的硕儿啊!我的儿阿!你总算醒了,阿娘还担心你要有个三长两短,阿娘该怎么办才好啊!」 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呼吸被妇人这么一抱紧,险些再度窒息。 「唔......」萧茗铭奋力挣扎了好一阵,貌美的妇人才松开手, 「告诉阿娘!是谁这么狠心把你推下池子里的?!」 妇人原先伤心的面容露出了阴狠,脸色变换之快令萧茗铭措手不及,只能木訥的摇了摇头。 「别怕!告诉阿娘是谁欺负你,阿娘定会给你讨回公道!是不是大娘的人推的你!是不是?!」 妇人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连声尖锐的问道,吓得萧茗铭拼命摇头,连连说不。 此刻,一旁的阿福总算是看不过去,将妇人拉到一旁去。 「二夫人,那个.......老奴方才发现,少爷好像失忆了。」 「失忆?!!」 二夫人的嗓音再度拔尖了好几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 深怕眼前的女人再度对自己伸出魔爪,萧茗铭下意识的向后退缩了几分。 向氏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不过片刻,她便缓了过来,慢慢的走到萧茗铭面前坐到床沿。 「我可怜的孩儿,我是你娘亲,你还记得吗?」 女子拉过他纤弱的手,轻抚了几下,眼神中有着隐忍跟难受,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却不见任何眼泪滴落。 萧茗铭有些不忍,眼前的女子竟如此要强,遇见这种事,竟还能强忍着不掉泪,如此处惊不变的态度也不知道平时在这个府邸里遭遇过多少让人噁心的事? 「没事,阿娘给你再找个好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真的治不好也没关係,你还小,我们还有好多好日子能过,过去的事情忘记也无所谓,只要你以后乖乖听阿娘的话就好,记得离大娘他们那一口子远一点。」 语毕,女子起身走向一旁的老奴,「阿福,好好照顾少爷,我会让相爷再拨些心思细的人来贴身照顾少爷,另外去让人找找城里最好的大夫,看看能不能帮助少爷恢復记忆。」 「咱们府上的大夫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妹妹这话,难不成想去宫里请御医?」 门外不知何时又站一群人,为首的女子穿着更加雍容华贵,但面容保养的虽好,却难以掩饰眼角的细纹所暴露出的年龄。 二夫人一看见来人,脸色越发的难看,丝毫不愿意给对方好脸色看。 「哼!大夫人不是应该忙着替相爷查出谁是陷害我儿的兇手吗?怎么有空来这里探望?」 女子手里的摺扇轻摇说道,「唷~妹妹,姐姐这正是带着兇手要来给妹妹处置呢!你跟我可真是心有灵犀呀!」 女子眼神飘向一旁示意,一旁的僕人立刻将一名被五花大绑的人推到眾人面前。 想当然尔,萧洺铭对这些人是一个都不认识,只能被动的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这可是场经典的宅斗戏码,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总归着一起看戏准没错。 「都......都是奴才的错,少爷.......少爷那时候贪玩,想去拔池子里的荷花,要让奴才扶着他的身体,结果......结果没想到奴才一时手滑......就害少爷、少爷摔进........池子里了........」僕人支支吾吾的说道,只要在场是有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个人百分之百是被胁迫后说出这番话的。 一旁的主使人对此却有恃无恐,套句现代电影的话,"裁判、球证、旁证,加上主办、协办都是我的人,你怎么跟我斗?" 「我说妹妹,这都是姐姐的错,平时应该多拨些人照顾硕儿,今天这该死的奴才给你绑来了,看要怎么处置全都随妹妹高兴。」 藏在袖子下的纤手紧紧的捏着手绢,向氏的眼神露出了浓烈的恨意,自从大夫人生下了嫡子,就将她孩儿身旁的侍女奴僕全调去照顾大夫人自己的孩子,说是她这都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才喜获麟儿,害得这孩子天生下来身子骨就弱,需要多加照顾,谁看不出来大夫人这是想藉着孩子之名,挤兑他们二房母子。 但比起性格要强的二夫人,大夫人的手段就像一团藏着针的棉花,正面迎击不但打不到点上,反而还会被暗箭所伤,二夫人也因此吃了不少亏,若要不是仰赖自己这年轻的美貌还能吸引相爷,恐怕她这二夫人在相府里早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怎么样?妹妹想如何处置这狗奴才?」 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胜利的笑容,她熟知向氏好强的性子,为了洩愤,她一定会找这人开刀,但这由头说大不大,毕竟还是她自己的孩子顽皮要去摘花,若她真的杀了这个奴才,恐怕苛待下人的风言风语就会在府里传开了。 「你!」 向氏恨得牙痒痒,但心里十分又明白这背后之事一定不是这么简单,坏就坏在自家孩儿现在还失忆,就算想让他回想之前的细微末节,也是不可能的事。 「娘亲,算了吧!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自己活该,不怪他。」 厢房内安静了半响,眾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床塌上的人。 萧茗铭战战兢兢的环顾周遭的人,有些怀疑自己这一插话是不是插往了坏的发展? 不过既然都淌进这混水了,演戏也要演整套是吧! 他硬着头皮,伸手拉了拉向氏的衣袖,佯装无辜的说道,「娘,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以后都乖乖听娘的话,不乱跑了,娘就别生气了好吗?」 萧茗铭硬是憋出了几滴眼泪,一脸既无辜又委屈的样子,顿时让二夫人的心软了。 「算了,硕儿自己都认错了,就不追究了吧!」 向氏摸了摸自家孩儿的头,这个小混世魔王平时很爱替她招惹麻烦,这次搞了个失忆看起来反而乖巧许多。 事情的走向出乎了大夫人意料之外,但既然都说了不追究了,自己要是再继续咄咄逼人反倒看起来很可疑,看来这次只能算她自己运气不好失策了。 「唉~硕儿真懂事,要是当娘的能有儿子这样有自知之明,府里就能少些鸡飞狗跳的事了,妹妹你说是吗?」 大夫人悻悻然的说道,「既然不处置了,我就把人放了,硕儿你也要好好养好身子,以后我们家弦儿还得仰仗你这个哥哥呢!」 人都要走了还这么多屁话,萧洺铭可总算见识到深宅里头这些阴阳怪气的女人有多让人厌烦了,暗地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待到人走后,惯性嘴贱的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老妖婆,专业作妖。」 厢房内此刻只剩下了二夫人和阿福,两人听见他的话后,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这果然还是他们家的少爷,也就这么个混世魔王敢这样咒骂当家主母了。 向氏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慈爱了,伸手又摸了摸他细嫩的脸颊,脸上充满笑意。 「我儿失忆归失忆,不过本性还是依旧。」 萧茗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娘亲",有些不忍心说出自己接下来的打脸之语。 「娘亲,所以我到底是谁?」 第二章 锅从天上来 「唉......」 这是今日萧茗铭的第三百二十七次的长叹。 用着年仅十一岁的小身板,坐在荷花池畔的凉亭围栏上,双手撑着下巴,双脚悬宕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远看倒像极了一个小老头。 距离上次的事情后也过了半个月,在自家"娘亲"戒慎恐惧的悉心照顾下,他的身子骨早已好了大半,甚至比先前还丰盈了许多,仔细捏捏还能从他身上捏出几斤肉来。 虽然在这里吃的好穿的好,但自从萧茗铭知道自己现在的真实身分以后,他可是一点都不好。 肖洺硕,这个出自他笔下的混世大魔王,故事中的大反派,几乎所有的坏事都有他的一份,烧杀掳掠样样精通,只差没有强姦良家妇女了,而且没有强姦良家妇女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性好男色。 穿越到自己书中的机率,比被雷劈到的机率还要低上几千万倍,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怎么就被自己遇上了?而且别人都是穿成了主角,开啟金手指,坐拥后宫娇妻美男,自己怎么就穿成了一个大反派?虽然现在这个大反派不过十一岁,还没有能力做乱,但想想肖洺硕后面在书里做的坏事,他就头皮发麻。 不说别的,光是拿要他把项少卿这个男主剁掉四肢浸泡在酒缸里这件事来说好了,就算给他八百个豹子胆他也不敢真的做啊!还要下令让易扶麟受万箭穿心而死,光用想的就浑身发软。 易扶麟跟项少卿可都是他的学长阿!他萧茗硕,号称万年老腐男,易项cp脑残粉,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爱慕、崇拜的两个人下手? 思来想去,肯定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自己把他们两个结局写得太惨了,导致人神共愤,直接把他这个作者丢进故事里体验体验,感受一下自己心爱的cp在眼前被虐死的场景。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体验体验也就算了,但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要怎么样才能回到真实的世界啊?要不然凭他过往看的经歷,道行不够的反派肯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肯定是不敢去虐易扶麟跟项少卿这两个主角,但他也不想让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被主角虐得死去活来阿! 「唉..............」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在萧茗铭身后不远处,有个年岁较小的小廝,见他接连几日下来长叹不止,忍不住有些担心,思索片刻,便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包糖。 「那个,少爷你吃糖吗?」 没有小孩不爱吃糖的,这包糖还是他爹出门替夫人採买时偷偷带回来给他的,原本他藏着掖着怕被人发现,但看自家少爷自从大病初癒以后就这样闷闷不乐,完全没有过去的神采,他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萧茗铭看向来人,摇了摇头,毕竟他虽然身体是个孩子,但是心灵却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了,更别说身为一个科技先进的现代人,对于古代这种粗糙的糖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看见自家少爷拒绝了自己,小廝红着眼,失望的低下了头,萧洺铭忍不住一阵心软,伸手拿起了一颗糖塞进嘴里。 「小福子谢谢你。」 他当然看得出来对方的苦心,小福子是阿福的儿子,跟着阿福进到府里也几年了,因为自幼就跟在他身边,所以大夫人最终没有将他调离,反正小福子也不过是个孩子,只要威胁不到她们母子在府邸的地位,大夫人也省得再安排小福子去处的这番功夫。 对于这个小福子,他还是有印象的,在原本故事里的小福子一路跟着肖洺硕长大,成了肖洺硕最忠诚的心腹,干的坏事也不在少数,但毕竟不是主要角色,理所当然在最后就代替肖洺硕成了砲灰死了。 「少爷,心情不好就多吃点糖,这样心情就会好了。」 「好,我听你的,那你也跟我一起吃呀!」 小福子的个子比他更小,也更瘦弱,但是笑起来特别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 「你们在吃什么?」 一个口齿不清的奶音从两人之间窜入,小福子一看见眼前的大阵仗立刻吓得躲到一旁,只见肖清弦大摇大摆的迈着小步伐走了过来,张着圆滚滚的大眼看着萧茗铭手里的糖包。 萧洺铭一看见这个小祖宗就很头痛,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弟弟总是爱到自己跟前凑热闹,但偏偏他的老母大夫人总会变着把戏找机会训斥他,早就告诫肖清弦好几次,没事别接近自己,但这个小弟弟就好像听不懂似的,逮到机会就要黏着他。 「哥哥抱抱。」 小清弦伸起双手就要讨抱,但这次萧茗铭可一点都不领情,他可没忘记上次抱着这个个子虽小却十分壮实的胖小子,两人一起摔个四脚朝天,害得他被大夫人罚举水桶跪了半个时辰,跪得膝盖都瘀青了。 「不抱,哥哥抱不动。」 「那哥哥给我吃这个。」胖嘟嘟的小手指着他手里的糖包,萧茗铭当机立断将手里的糖包塞给他后,便拉着一旁的小福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清弦瞪着大眼看两人离去的背影,难过的噘起小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哥哥好像很讨厌他,寧愿跟一个下人混在一起吃糖也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抱抱。 明明自己才是哥哥血浓于水的亲弟弟,凭什么一个下人的孩子反而还比他这个当弟弟的人跟哥哥更加亲近? 愤怒和嫉妒逐渐佔领了小清弦的心,他用力的摔掉手里的糖,把地上的糖当成了发洩的出口,愤恨地将糖踩得粉碎。 小清弦回头本想一走了之,但想想那糖是哥哥给的,忍不住又拐回头将地上的纸包捡起来,用指头沾着上头的糖粉舔着。 这个举动吓坏了一旁的奴僕,但不管他们怎么劝慰,肖清弦就是不肯放弃手里的糖包,硬是将变成粉末的糖舔拭得一乾二净。 另一头的萧茗铭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拉着小福子走着,但走着走着,他却发现后头的人脚步越来越沉重,他回过头一看,却看见小福子的脸哭得像隻小花猫。 「你怎么了?」 「少......少爷......」小福子抽抽噎噎,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清楚。 「那糖......那糖是我......是我爹......买.......买给我......的。」 好不容易听完小福子的话,萧茗铭险些没想打死自己,刚才急着摆脱肖清弦那个小麻烦,居然忘了糖包是小福子的,自己就这样擅作主张把东西给人,也难怪小福子要哭了。 「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我回头再让人赔你一包好吗?」 「不......不用了......少爷......我......我不要糖了......你别让我爹知道......要是让我爹知道.......他会......他会打死我的。」 虽然心疼自己的糖,但小福子的内心很清楚,自家少爷千金之躯,自己拿糖给他吃本来就不对,要是这件事还闹大,他爹肯定会打死他的。 「好好好,我不会让你爹知道,你别哭了好吗?」 他这个少爷当得怎么这么卑微,居然还要回头哄小廝,哄小孩这种事他是真的做不来啊! 「那......那少爷......你现在......你现在心情.......心情好多了吗?」 「阿?」萧茗铭一时之间有些跟不上小福子的思维,但看他嘴巴一扁好像又要哭,连忙摆摆手说到,「好!当然好,我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所以你也不许哭!要跟我一样好知道吗?!」 听到萧茗铭半哄半命令的话,小福子用力吸了吸鼻子,咧出了大大的笑容。 「只要少爷高兴!我就高兴!」 好不容易把人给哄好了,萧茗铭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穿越到这种时间点究竟是想干嘛?难道是想给他来个十年养成计画?看看周遭这一个又一个的小娃娃,他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突然,一名侍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急促的呼喊道,「少爷!少爷!大事不妙了!」 「这又怎么了?」萧茗铭快疯了,怎么事情一波接一波,还有完没完啊! 「少爷,小少爷刚刚一直上吐下泻,底下的人说都是吃了少爷你给他的糖害的,现在大夫人气急败坏地找人要来抓你了。」 「什么?!」这怎么他前脚才离开了那个小灾星不过片刻时间,他就又整了这么大的坏事给自己背锅了? 「我娘呢?」 萧茗铭下意识想搬出救星,自家的娘亲虽然手段比不过大夫人,但在保护自家孩子这方面,向氏还是很有底气的,否则肖洺硕也活不到那么大的岁数,早就被这宅邸的女人给弄死了几百回。 「少爷!相爷正好带着贵客回来,这下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人人都说你毒害嫡子,其心可诛,二夫人......二夫人她刚刚替你求情,结果就被相爷赶回房里不给出来了,我这是趁着没人发现我的空档才赶紧跑来给你通风报信的,少爷!你看这怎么办才好?」 萧茗铭低头沉思了片刻,发生这件事他可是始料未及的,毕竟肖洺硕这个反派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可从来没想过,所以更不可能在书中着墨,但眼下时间紧迫也不由得他多做考虑了。 「走!跟我去小少爷房里。」 打定主意后,萧茗铭便跨着大步前去。 想让他揹锅?门都没有! 第三章 演戏要演足 萧茗铭三步併作两步的跑到小清弦所在的厢房,一路上的假山花树造景看得萧茗铭是瞠目结舌,他以为自己在的园子已经够大够华丽了,没想到这个身为嫡子的弟弟住的地方更加的富丽堂皇、美轮美奐,每个转角的造景都看得出由专人精心设计的,说不定还讲究了什么风水摆设。 不过说到底,也都归功于自己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爹,才有他们现在的好日子过。 对于这个宰相老爹,他个人可没什么好感,表面上对皇帝老子鞠躬尽瘁,巴不得死而后已,实际上却结党营私,老早就拉拢了不少老臣,形成了一股影响力巨大的势力,使得逐渐迈入老年的皇帝在行事判决下也不得不被宰相这帮老臣掣肘。 不过为了博得自己的好名声,宰相也是做了不少好榜样,比如说对于内宅的管理,可是严谨到不能更严谨,丝毫不见任何为人丈夫和父亲的私心,也因为这样,才使得身为庶子的肖洺硕起了谋逆之心,多年的隐忍和筹谋下,将自家老爹给坑死了,不仅将宰相的势力给连根拔起,收归己用,甚至控制新任皇帝成为魁儡,自己成为了摄政王。 这个行事一板一眼的老爹,肯定不会多偏爱这个庶子,所以眼下发生这情况,他只能靠自己了。 来到小清弦的房门口,屋里屋外站了许多奴僕侍女,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看样子里头的主子状况可不是很好。 「少爷你怎么来了?」有眼尖的人一把拦下了萧茗铭,但萧茗铭一个左拐右甩,一时之间居然也没人拦得住他。 萧茗铭就这么闯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娃娃,虽然这个小娃娃总给他惹不少祸端,但看他现在这一碰就碎的模样,倒让他想记恨也记恨不了。原先想演演戏假装自己很是担心小清弦这个弟弟,现在是真的担心起来了。 「你怎么样了?」 「哥哥......」小娃娃想坐起身,萧茗铭连忙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边,小清弦的脸色十分惨白,唇上一点血色没有。 「还不舒服吗?」 肖清弦摇摇头,看见自己的哥哥居然来探望自己,他可是万分欣喜,早知道生病能让哥哥对自己这么和善,他就多装几次病。 「是我自己吃坏东西,吐一吐就没事了。」 萧茗铭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了许久,印象里肖清弦并没有活得太长,自己好像曾经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肖清弦的结局,当然肯定不会是好下场,只是具体是什么状况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在此时,大夫人何氏连同宰相带着大批人马来了,一行人怒气冲冲的闯进屋内,何氏一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和二夫人那个秽气的傢伙坐在一块,气顿时不打一处上来,指着一旁下跪的奴僕就是一顿大骂。 「你们是怎么看顾小少爷的?!难道不知道他现在身子有多虚?怎么能随便让他乱动?更何况还让一个要毒害他的兇手接近他!」 何氏一把抱起肖清弦,厌恶的看着还坐在床沿的萧茗铭,萧茗铭不用想便知这又是大夫人在借题发挥了,明明只是普通的吃坏肚子,还能硬掰扯成是他毒害嫡子。 「硕儿!是不是你把糖拿给弦儿吃的?」 萧茗铭走下床,咚的跪到地上,唯唯诺诺却又不失恭敬的拱起手来回答道,「是的,爹。方才我在荷花池玩,碰巧遇上了弟弟,想着手里的糖我也吃不完,就把糖分给弟弟了,谁知道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弟弟闹肚子疼,我这便赶紧赶过来看望他了。」 「那是哪来的糖?府上有厨师专门给你们做吃食,为何会出现这种来路不明的糖?」肖常安从手里扔出了糖纸,被揉捏成团的糖纸滚落到萧洺铭身边,萧茗铭垂着脑袋,思索着该怎样才能不把小福子也牵扯进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说法,萧茗铭被这股无形的压力压迫得直冒冷汗,但就在此刻,小福子却不识时务的闯了进来,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认错。 「糖是我爹买给我的,是我......是我想着分少爷吃,没想到却害小少爷吃坏肚子......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怪少爷,要罚罚我吧!」 「小福子......」 萧茗铭真是败给这个没脑袋的小鬼了,正常人看见这状况不应该有多远躲多远吗?更何况他一个这么胆小的小鬼,居然还有胆量衝出来替他顶罪,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少爷,相爷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的给他严重的处置,但小福子只是个一点份量都没有的小廝,这样莽撞的跑出来认罪,难保大夫人不会趁机发难,要知道大夫人巴不得他身边一个体己忠心的下人都没有。 果不其然,肖常安在看见小福子出来认罪以后,便冷哼了一声。 「少爷们是什么身分,外头那些不乾不净的吃食也敢拿给他们吃,要是吃出个三长两短,你跟你爹担当得起吗?」 「枉费你父亲在相府当差几十年,居然一点规矩都没教给你,今天要是少爷跟小少爷真出了什么事,你几条命都不够赔。」在一旁的何氏再度见风转舵,眼珠子不怀好意的转了转,就算今天不能将脏水泼到肖洺硕这小子身上,也不能让他太好过。 何氏走到了肖常安身边,轻声说道,「老爷,妾身认为二夫人教育下人不够严谨,才导致小福子今天闯下大祸,平时妾身看在二夫人脸面上不愿插手妹妹的事,但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妾身也难辞其咎,何不让妾身代替妹妹教训教训这些下人,让他们长点记性,好好记得咱们相府的规矩?」 「大娘,您说的可真好,前些日子那个害我摔下荷花池的奴才不知道你是怎么处置?」萧洺铭抬头问道,深知他要是再不出声阻止,小福子怕是有去无回了。 何氏的脸色骤变,上下打量着萧茗铭。 「你跟你娘不是说了不追究,我就没处置了,怎么无故提起这恁?」 「对呀!因为我认错了嘛!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所以我娘就不追究了呀!可弟弟刚才也跟我说是他自己吃坏了肚子,你怎么就......」 萧茗铭暗地里在心中发笑,要飆演技嘛!这还不容易?他佯装怯生生地小心翼翼问道,双眼却狡詰的望向了何氏。 他的言下之意很简单,既然他们兄弟二人都说是自己不小心,若是大夫人硬要处置下人,岂不是和宽恕下人的二夫人高下立判? 「你!」何氏被萧茗铭的气得哑口无言,但在自家老爷跟贵客面前,倒也不敢像平时那样用酸言酸语回应。 「好了好了!既然弦儿已经看过大夫,也没什么大事,就别在这瞎嚷嚷了,今天家里来了贵客,你们却让人在这看笑话,这让我顏面何在?」 肖常安没好气的说道,责备的眼神却不住的朝何氏拋去,话后,肖常安回过头朝佇立在庭院中的翩翩公子拱手作揖。 「都怪老臣教导妻儿无方,惹得殿下看笑话了。」 「无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爷不必太过介怀。」 温润的嗓音淡淡的从屋外传来,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令萧茗铭瞪大了眼,从他所在位置的角度看出去并不能看清楚来人,但强烈的第六感却告诉自己,外面那人,绝对是...... 萧茗铭忍不住站起身,想凑近看清楚那人,但那人却已随着宰相的脚步向外走去,只看见那身月牙白的背影在他眼中慢慢淡去。 走了几步,肖常安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走回了屋内。 「赶紧回自己房里去换身衣服,顺便叫你娘出来一起和殿下吃晚饭。」肖常安对着萧茗铭说道,也连同自己的正室何氏一併嘱咐道,「还有你也是,闹腾够了也换身衣服出来,至于弦儿就让他留在屋里好好休息。」 「......一个当家主母搞得一家子不得安寧,哼!」 肖常安没好气地抚袖而去,只留下满屋子互看不顺眼的人。 何氏这一局倒是输得有些难看,想想也是,一个宰相夫人被人当眾指责,论谁也无法轻易释怀,萧茗铭深怕大夫人又找机会发难,连忙拽起地上的小福子就朝外头奔去,一刻也不想多做停留。 而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他弄明白,他必须要搞清楚跟着相爷离去的殿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他可不记得相爷和三殿下易扶麟有何瓜葛,在他的故事里,肖常安这隻老狐狸可是拥护二皇子易扶燁上位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前因后果是自己漏掉的吗?但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怪自己当初在写故事的时候,没把其他人的细节背景搞清楚,才落得自己明明是作者,却连自己故事的来龙去脉都一头雾水的下场。 以后写故事一定得记得给每个角色写身家背景才行。 「夫人......」 眼见自家夫人看着少爷如此怨毒,一旁的贴身侍女忍不住开口叫唤。 何氏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目光从肖洺硕那小浑蛋的背影上移开,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病懨懨的肖清弦,良久,她才狠下心的别开眼,「去把药端来,我餵完小少爷以后再去前厅。」 今天有皇家的人在,她可不愿意放过这大好机会,若是府上只有相爷,她还说不准相爷会对犯了事的肖洺硕做何处置,但要是在殿下面前坐实了那傢伙毒害嫡子的罪名,肖洺硕一定会被逐出相府,而且永远翻不了身。 第四章 这就是三殿下? 等到全部的人都上座后,餐桌上是一片和谐。 也不得不佩服起大夫人这能屈能伸的性子,眼下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的招呼着大家用餐。 萧茗铭一踏进前厅就看见这一片和乐的样子,反倒是带着憋着一肚子气的向氏和自己显得和这气氛格格不入了。 深知这也是大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场面,萧茗铭忍不住拽下自家娘亲的衣襬,低声嘱咐道,「娘,我说你能不能装一下,别一脸气冲冲的样子,你就是这性子才老是吃大娘的亏,你看现在厅里坐了些什么人,看看大娘现在八面玲瓏、四处讨好的脸,你用这脸色进去给谁看呢?」 向氏听见儿子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暗忖着这小子什么时候还懂得分析情势了?过去的肖洺硕不总是和她一搭一唱,成天想着怎么膈应人。 「你爹向来疼我,刚才居然让人把我关进屋里,你让我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向氏不满的说着,怎么也不愿意软下身段。 「今非昔比,来的人可是皇子,爹的性子你不懂?女人家在自家里小打小闹也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在皇家之人面前闹,你信不信爹直接赶我们出去?」 萧茗铭苦口婆心的说道,实在不明白向氏在相府和大夫人缠斗这么多年,又和宰相多年夫妻,怎么一点想法都没有,真怀疑这么多年来他们母子俩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向氏丝毫不为所动,萧茗铭真是气了起来,他开始有些怀疑肖洺硕这角色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是怎么长成那样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的,摊上这种娘,能教出什么手段高的孩子?最后,萧茗铭实在受不了了,双手一甩,直接给向氏摆起脸色来。 「你要不听我的,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向氏的性子是急躁了些,但对待自己的孩子就像自己的心头肉,而肖洺硕那嚣张的性子也是从小被这样惯出来的,想当然尔,一见到萧茗铭摆起脸来,向氏便急了。 「行行行,娘听你的,不过就跟大娘演个戏嘛!我们就一起跟她演。」 萧茗铭看着眼前的女子,忍不住摇头叹息。 就他所知,向氏曾是一名清倌花魁,打从一开始就受人追捧,才养得她这副臭脾气,但也亏得她是真的生得一副好皮囊,琴棋书画等各项技艺又精湛绝伦,放眼望去别说是在京城,甚至举国上下都还不一定找得出几个能与她攀比的女子,若不是出身低微这个把柄,听闻当年连皇帝都想收她进宫为妃。 也不知道当年肖常安那隻老狐狸是怎么把向氏骗到手的。 然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向氏总有一天会老去,到时候是不是还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在相府里作死,那可就不好说了。 回头他得好好给向氏作个心理建设才行。 向氏这说演就演,拉着萧茗铭踏入前厅,张嘴即来,立刻化作了一温婉女子,眼角带泪,踩着碎步就挨近了肖常安身旁。 「老爷,妾身真是罪该万死,惹恼了老爷跟姐姐,还衝撞了贵客,先准许妾身带着硕儿和大家赔个罪,都是妾身的错。」向氏说罢便双膝一软,连带着萧茗铭一同跪倒在地。 萧茗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演得未免太过了些,也不怕人家看了消化不良。 但低着头,眼角微微的往上方飘去,只见身着月牙白袍的公子并未觉得有何异样,只单纯的专注在桌上的菜。 真的是他,没想到真的是他!那个让他崇拜了几乎整个大学生涯,意淫了整个青春年华的易扶麟。 当年他大学刚入学,校内两大风云人物的名字便如雷贯耳,商管学院的优等生易扶麟和天才医学生项少卿,校内的师生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二人。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在校内体育馆的网球场上,两人一来一往的打着球,一面谈笑风生,周围的色彩都被他们的光彩映照的失去了顏色,尔后辗转得知,这两个天之骄子竟还是青梅竹马,家族几代世交,关係密不可分。 这个人物设定让他立马就爱上了,身为多年腐男子,怎能错过这么好的一个题材,更何况这两人还是难得一见的帅哥美男呢! 于是乎,萧茗铭的大学生涯,除了上学作报告考试以外,其馀的时间都拿来研究这对cp,并且量產各种同人耽美题材,由原先的小短文,到后面的长篇连载,所以才有了他现在身处的这个故事的產生。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所谓的亲妈粉,该怎么发糖就怎么发糖,写的文都是甜文he居多,不过想着自己也都要升上大四了,该好好准备毕业了,于是就写了这篇隐退之作,大胆的写了虐文悲剧,誓不哭死人不偿命,岂料居然因此得罪了广大的粉丝,尤其是那些自称是易太太和项太太的唯粉。 平时呢!cp粉跟唯粉倒还能相安无事,顶多就互看不顺眼,怎知这篇故事竟还让两方粉丝携手合作,在网路上发了召集令,势必要将写这个故事的作者挖出来毒打一顿,给个教训,然后......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萧茗铭过去也不曾太过近距离接触这两人,一个总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冰山脸易扶麟,一个总是笑脸迎人,所到之处就挤得水洩不通的项少卿,要想接近他们可是难上加难。现在这阴错阳差让他能这么近的看着易扶麟,他真是感动得要哭了,这男人可是他人生的指标、崇敬的对象、精神的食粮啊!特别是易扶麟,在校园里的他几乎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不管是脸或是身材,都彻彻底底是他的菜。 不过这个三殿下看起来似乎比真实的易扶麟要稚嫩了些,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却让人感到十分疏离,也丝毫捉摸不清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管他的呢!这些完全不影响他欣赏眼前的盛世美顏啊!萧洺铭在内心暗自发着花痴窃喜。 就当他是在作梦好了,能够这么近的看上偶像几眼,他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了。 这短暂的失神让萧茗铭完全忘记了一旁的人还在各自演着戏呢!易扶麟在此刻也感受到来自地上的目光,顺着目光来源看了过去,落到了萧洺铭的脸上。 易扶麟的眼神微凛,想到方才在屋外听见这孩子和自家主母的应对,他便感到有些不快,但想到一庶子要在这样一大家子里成长,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想想自己此次前来拜访的目的,他将视线从萧茗铭身上转开。 萧茗铭此刻的心中是千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刚刚这三殿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一瞬间赤裸裸的排斥之意,难道自己被讨厌了? 寻思自己也没干什么啊?难道是他之前得罪过这个三殿下?也不是吧!他写的故事里,三殿下是等他进宫当了太子侍读以后才有些交集呀! 等等?太子侍读? 一个警铃从萧茗铭的脑袋里响起,按照常理推断,太子侍读应由显贵人家的嫡子担任,如今算算太子的年岁也早就该给他配个侍读了,怎么自己的故事还能让肖洺硕个狗东西当上太子侍读呢? 抱持着满肚子疑惑就座进食,这顿饭他是吃得一点味道都没有,直到茶足饭饱以后,一眾人等便等着这尊贵的殿下开口谈论正事了。 「谢相爷今日盛情的招待,本殿这次来是想跟相爷商议一件事。」 「殿下有何要事是本相能帮得上忙的,本相一定竭尽全力协助。」 易扶麟叹了一口气,接续着说道,「是这样的,父皇命本殿下来找相爷,有个不请知情。」 「说来惭愧,太子殿下从入学上书房起,已经换了三个侍读,到现在皇兄依然不满意,这几日又折腾着要换,否则他就不愿意好好读书,这还不打紧,他不读书还逼着我和二殿下一起跟他翘课,气得老师到父皇跟前大大的告了一状,父皇这要我们这就去给太子好好找个适合的侍读,我寻思只能来这找相爷您帮忙了。」 嗯?敢情这太子殿下小时候还是一个熊孩子?长大怎么长成了那样畏畏缩缩的乌龟样了?不过这皇帝未免也太宠太子了,这要换成一个雷厉风行的皇帝,早把太子之位给换了。 「这......」 难得的,肖常安竟面露难色。 「三殿下,这你也不是不知,本相的犬子自幼体虚多病,看着现在出这事后又这么虚弱,也不知道要让他安养多久,若要让他上去当太子侍读,怕是照顾不好太子。」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若相爷您愿意,我可以奏请父皇,让父皇请御医来看病。」 肖常安支吾其词,心里暗忖道若将他宝贝嫡子送去宫里给太子折腾,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回来,这朝堂里的风声早就传开了,太子总是变着法子恶整侍读,安国公的儿子还被弄断了一条腿,这皇上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这个宰相的儿子身上了? 这三殿下嘴上说是要请他来想办法,但谁不知道他是奉着皇帝的口諭来的,但要是不答应,眼下这关可不好过。 另一方面,萧茗铭在此刻敏锐的观察到整个厅堂上还有一个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就是大夫人何氏。 何氏的心里暗喊声糟,她并不清楚自家老爷心里的担忧,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侍读后的锦绣前程,但她方才才刻意给儿子吃了轻微的毒药,想再度嫁祸给肖洺硕,掐算时间,这毒也该起作用了,这要是害得自己儿子跟太子侍读这位置擦身而过该怎么办才好? 她连忙叫来自己的贴身婢女,将预先准备好的解药交了出去,要婢女赶紧让小少爷服下,要除掉肖洺硕母子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但这太子侍读的位置可是当务之急,非拿到不可。 厅堂上的眾人各怀鬼胎,却不料大夫人身边的婢女才离开不久后便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少爷失踪了!!」 第五章 不如意就被雷劈 肖清弦搞这一齣可真是把事情搞大了。 相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部出动不说,还劳烦三皇子也一道跟萧茗铭一起到处找寻这个丝毫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此刻他的脑子乱成一团,他还是不明白这期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为何故事到最后会变成是肖洺硕当了太子侍读。 这肯定跟现在突发的异状有关,强烈的直觉要他得赶紧找出肖清弦,儘管如此,府里的人上上下下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都还不见肖清弦的踪影。 大夫人何氏已经急得哭了出来,拚命猛捶自己心肝,嘴里还喃喃道:「都是娘害了你。」 萧茗铭跑到庭院中四处张望,虽说已经入秋,这一番折腾还是让他汗水直流。 待他停下脚步,三皇子也跟着停在他身旁。 「你怎么也跟着这么心急?」易扶麟不解的低声问道。 「啊?为什么不急?他还那么小!现在还身体那么虚,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人命关天,他也顾不得和他讲话的是三皇子殿下,什么礼不礼貌、偶不偶像的都不重要,要不赶紧把那小娃娃拎出来,可就糟了。 「出了事可不正好,这相爷底下也就你们两个儿子,若是他死了岂不正合你意?......」 萧茗铭震惊的回过头看着易扶麟,突然想通了,难道原本的故事里,肖清弦是在这个时间死的?所以这才阴错阳差让肖洺硕当了太子侍读,也就有了后面这一连串的事? 那不行,肖清弦现在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他萧茗铭可做不到。 「殿下慎言,怎么说那也是我弟弟,手足相残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易扶麟来回打量着萧茗铭许久,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在做戏还是真心这么想,不过萧茗铭这次可是真的发火了,就算这个三殿下顶着自己偶像的脸,他也不能拿条人命说事。 「哥......」 一旁的假山石后隐隐约约传来细微的呼喊声,两人面面相覷了一阵,便立刻跑到假山石后,在后方隐蔽的小洞穴里发现了年幼的肖清弦。 这一看可不得了,肖清弦的衣服和周围全是鲜血,嘴角也流着暗色的血,整个人就像一个破布娃娃摊在洞穴中,令人不忍直视。 萧茗铭也不管自己身上是不是会被血染到,一把抱起了肖清弦。 「你这是怎么了?告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哥......娘......我娘......我娘要害你......所以我......我躲起来......这样他们......找不到我......就不会......不会拿我当藉口......害你了......」 肖清弦一说完便昏了过去,这番破碎的话语是真真切切的传到两人耳中,萧茗铭顿时难受的红了眼眶,儘管大夫人这女人是真心想害死肖洺硕母子,但肖清弦是无辜的,这都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还惦记着不让自己的母亲找他的麻烦。 一旁的三殿下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丹药,身为皇家之人,为了自保身上总会带着一些备用的止血药和解毒药,就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日还真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瞧这血的顏色如此之深,明显就是中毒,但这孩子前脚看完医生服了药,后脚立刻又中了毒,这中毒的缘由可想而知。 易扶麟二话不说就将丹药塞进肖清弦嘴里,此时前去通风报信的人也带着大队人马来了,大夫人一看眼前的情况,立刻抱着豁出去的心拚了,几乎是用豁出去的力量扑上萧茗铭,又是捶打又是踢挠的,嘴里喊的骂的都是要萧茗铭赔自己儿子的命来。 萧茗铭没想到大夫人居然还来这套,丝毫不管自己儿子还在他怀里,就整个人扑过来打他,为了怕发狂的大夫人伤到肖清弦,萧茗铭只能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小人儿。 等到下人将两人分开,大夫人的头发乱了、妆也花了,而萧茗铭则是浑身痛得不行,脸上也被大夫人的指甲刮花了几道。 肖常安则是被眼前失控的状况给气昏了,嘴里大骂道家门不幸,险些背过气去。 易扶麟紧皱着眉头,心里公平的秤桿早已偏移。 「相爷,虽说这是你的家内事,但今天本殿不得不插个嘴,方才本殿与你家大公子是一起找到小公子的,但相爷夫人这一来张嘴就喊杀人兇手赔命来,是不是要连本殿一起算在内?」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何氏看自己这一闹居然闹到殿下头上,忍不住也有些心虚,颓然坐倒在地。 「本殿下方才可是亲耳所听,小公子说是自己的母亲想要陷害大公子,他这才躲起来,怕自己的母亲找自己哥哥的麻烦,你倒是还生了一双兄友弟恭的儿子。」 易扶麟目光如炬,冷冷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何氏,「相爷后院的女人,手段可真是令本殿下大开眼界,人说虎毒不食子,这天下居然有母亲为了一己之私,下毒害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庶子,劝相爷听本殿一句话,要是相爷夫人的位置有些人坐着不安生,趁早请旨离了吧!」 「不!妾身没有!殿下冤枉!妾身真的没有!」 何氏激动的抱向易扶麟的大腿,但见他不为所动,立刻转而朝自家相公求情。 「老爷!妾身跟了您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看在弦儿的面子上饶妾身一次吧!弦儿还小,弦儿不能没有母亲。」 「你告诉我你这图的到底是什么呀!你身为当家主母,没人撼动得了你的位置,弦儿为你所出,理所当然也是咱们相府的嫡子,你究竟还有何不满?要这样想方设法的针对硕儿这个庶子?难道我娶个偏房就这么让你看不过眼?你难道忘了,当初我会娶偏房,不也是你多年不孕导致的吗?而且你不是也答应我,愿意让我娶她吗!」 肖常安气急败坏,狠狠的将人推了开,以他的身分地位,想娶多少偏房小妾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但他与何氏一路走来,为了和结发之妻守着这个家,他也拒绝了多少好婚事?虽说二夫人向氏确实令所有男人心动,但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和何氏商量许久,获得她的首肯他才敢放心迎娶。 「是!当初确实是我多年不孕我才答应你,让你迎娶向氏那个狐媚子!但我后来不是也给你生了个儿子?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把他们母子赶走?」 何氏大声的吼道,将多年来心中的怨懟一口气全吐了出来,「这么多年了,你对那个狐媚子有多少分情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早就不爱我了,我怎么知道哪天你会不会不认我跟弦儿了,只有向氏母子滚出相府,我跟弦儿的生活才有保障!」 「造孽!真是造孽啊!」 肖常安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没想到自家夫人竟是如此狠毒善妒,儘管他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何氏还是不信他。 肖常安一把拉过萧茗铭,指着何氏破口大骂,「你给我好好看看!现在护着你儿子的是谁?害你儿子的又是谁?!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何氏看着眼前狼狈的人,再看看躺在萧茗铭怀里的人,忍不住趴倒在地,放声大哭。 事情就在肖常安命人把何氏关进柴房后暂告一段落,等到安置好肖清弦,萧茗铭才发现自己的母亲正站在自己门外看着他。 所有的一切都看在向氏眼里,这让他对自己儿子有了很大的改观,她笑脸盈盈的拉过萧茗铭的手,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三殿下离去前给的允诺。 「阿娘的宝贝儿子啊!你这齣大戏演得是让阿娘心服口服,你大娘这是永远别想回来当相府夫人了,以后这府里就除了你爹就是你娘最大了!而且刚才阿娘跟你爹一起送走三皇子,三皇子居然要求让你去当他的侍读呢!」 「阿?!」 「虽然不能当太子侍读有点可惜,但毕竟让清弦那小子当太子侍读是皇上的旨意,我们也不好意思多嘴什么,好歹你还能当三殿下的侍读,也算是一桩美事,你说是吧!」 向氏喜孜孜的说道,丝毫没看见自家儿子此刻正张大了嘴,对这安排没觉得有何开心之处。 「唉!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呢!阿娘去给你准备点东西,想想该给你添置点新衣服,要不怎么去给三殿下当陪读你说是吧!阿晚上阿娘再亲自下厨给你煮些你爱吃的菜阿!」 向氏开心的边说边走开,还扳着手指数到自己该替自己的宝贝儿子再买些什么东西,只留下萧茗铭傻愣在门边,缓缓的吸收着她方才说的话。 不是,自己怎么就变成三殿下的陪读了?他可是肖洺硕这个大反派阿!难不成要把三殿下弄黑化成反派吗?这要是把三殿下弄成反派,这故事还能进行? "轰隆!!"晴朗的天空倏地打下了几道惊雷,雷声落下后,萧茗铭顿时头痛不已。 「不!这跟我写的故事不一样啊!」 "轰隆!!!"雷声再度降临,萧茗铭的头又更痛了。 这寻思还不给他这个作者抗议了?他就不信了!他可是这故事的作者欸,没道理还要被人控制吧! 「呸!我要抗议!我才是作者!肖洺硕怎么能当三殿下的侍读!!他可是要虐主角的大反派阿!」 萧茗铭对着天大吼道,没想到这一次的雷竟然精准的朝他的所在位置劈来,吓得他连连跳脚,躲着劈在自己脚下的雷。 这下子他不服也得服了,甚至怀疑自己要是敢再多嘴一句,这雷下次就直接把他劈成焦炭了。 「好!算我输了!当三殿下侍读而已,反正我也是赚了。」 当就当,谁怕谁,既然不让他按照原本的故事走,那他就走哪算哪,还能趁机多看心爱的三殿下几眼,岂不正好。 第六章 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萧茗铭花了点时间搞懂自己这个会被雷劈的规则,上回肖清弦的事故发生就好像整个故事的开端,也是这个打雷的开关,在这之后只要萧茗铭做了什么让它不高兴的事,或是有什么不合它心意的想法跟念头,这雷就会不分时间、场合的直接劈下来,当然这雷和他的距离就跟他做不做死有关,勉强唯一说称得上是优点的地方,就是不会逼萧茗铭去干坏事,不过他本来就不会去干坏事了,所以这个优点也不算是优点。 在何氏被赶出相府后,二夫人成了整个相府唯一的女主人,也因为府里没人在跟她作对的缘故,向氏也乐得成天笑脸盈盈,连带着也增进了不少夫妻感情。 肖清弦依然还是相爷的嫡子,并没有因为自己母亲被驱离而有任何改变,这背后想必也是皇帝的意思,毕竟太子侍读只有嫡子能够适任,但肖铭硕已经成了三皇子的陪读,要是这时候改了嫡庶位份,恐怕为人詬病。 也不知道三皇子是用什么理由去跟皇帝要来自己这个庶子陪读的,若要说原本的肖洺硕心思縝密,城府又深,现在的肖洺硕可是连正牌的肖洺硕十分之一的才干都没有。 当陪读是要跟着一起住进宫里的,为了这件事萧茗铭可是发愁了好几天,谁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多到数不清,这相爷跟向氏还特地请人回来给他讲宫里的规矩,回想过去的自己在相府也算是个无法无天的小恶霸,也难怪相爷跟自己这个便宜娘亲会这么紧张兮兮了。 甚至为了给殿下当好陪读,相爷还每天抽问他作业,虽说勉强还能用自己不久前还失忆的藉口蒙混过去,但也害得他现在每日丑时就被人挖起来恶补课业,每天对着那些四书五经,彷彿回到过去自己在准备大学考试那时候的样子,简直是苦不堪言。 在这段准备的时间里,肖清弦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但这从小就被何氏那个母亲严格教育的孩子读起四书五经来就像喝水一样简单,有时候还会偷偷指正萧茗铭的错误,替萧茗铭改作业,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娃娃教育,萧茗铭的心里就呕个不行,自己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现在居然要被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娃娃教育,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日正是他们兄弟二人都要进宫去当侍读的日子,萧茗铭不禁有些担心,肖清弦这个小娃儿去到宫里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先前他偷听到肖常安在和自家娘亲吐露心声,说这个太子顽劣成性,几乎所有的侍读都被欺负得不成人形,也不知道肖清弦挨不挨得住。 「清弦,哥哥跟你说,以后如果太子殿下欺负你,你就到三殿下那里找哥哥,知道吗?」 兄弟二人站在相府门口等待着前来迎接自己马车,萧茗铭忍不住低声和肖清弦嘱咐道。 肖清弦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哥哥,天真的问道,「为什么太子殿下会欺负我呀?他很坏吗?」 这句话问得萧茗铭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好,单凭他的观感,太子这人长大后是懦弱个不行,耳根子又软,要说坏嘛!倒是一点都跟坏扯不上边,但听人都这么说,小时候的太子殿下恐怕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防着点总是对自己好的。」 不远处来了两辆带着皇家锦帜的马车,只是萧洺铭没想到三皇子居然也跟着随行而来,骑在骏马上的他显得比上回所见更有威仪了。 「参见殿下。」连同宰相在内,所有人都低头作揖,向三皇子朝拜。 「免礼,我今天就是顺道来看看,时候不早了,这里离宫也还要好一段路,若是都准备好的话,就让他们赶紧上路吧!」 易扶麟看着门前的兄弟俩,命人协助两人分别上马车。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告别了宰相府,由于肖清弦是太子侍读,所以马车理所当然的走在萧茗铭所在马车的前方,萧茗铭几番掀开帘子向前看,总是很担心这小娃娃会不会一个人坐着不习惯。 易扶麟扭着马头转到了马车窗边,虽然确信了这一对兄弟俩是真的感情很好,但看着肖洺硕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还是感到很有趣。 「你弟可比你想的勇敢得多,而且你这样一直掀帘子放帘子,就不怕自己看花了眼?这段路可不短,何不闭目养神一下?」 「谢殿下关心,臣自有分寸。」 当了侍读也算为人臣了,萧茗铭乾笑了几声,几番回想自己要当他侍读的事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道殿下您为何会选我当侍读阿?臣觉得自己不管是学识还是各方面才能都没有能跟殿下媲美的地方,殿下怎么不找些更有才学的人当殿下的侍读呢?」 易扶麟听了这番话突然笑了,淡淡了看了萧茗铭一眼,「因为我是三皇子。」 这是什么回答? 萧茗铭困惑的看着易扶麟骑着马远去,还是没能搞懂选自己当陪读跟他是三皇子有何关係。 易扶麟在回答完这句话后,笑意慢慢歛了下来。 相爷的野心并不是没被皇帝发现,所以这才要他的嫡子来做太子侍读,名义上说得好听,陪太子念书,实则就是把他的孩子当成人质绑在宫里,不过先前在宰相府发生的事,令皇帝有了更多的想法,觉得宰相的庶子远比这个八岁大的嫡子还有威胁性。 既然宰相选择站在二皇子那里,那就连他的庶子都一起绑在宫里,省得出什么差错。 要是肖洺硕真如同他所表现出的这么单纯,倒也就罢了,但若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那这孩子的城府、野心可比大人还要可怕。 皇帝要求让易扶麟替自己盯好相爷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庶子,他虽对皇帝的推测不置可否,却也没多做意见。 萧茗铭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反而引起了皇帝的猜忌,因为这后头没过多久,他便发现自己开始在晕马车了。 这可是他穿越后第一次坐马车,以往他就很容易晕车,这马车可比现代的车更颠簸、更容易使人头晕目眩。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萧茗铭吆喝一声让人停下马车后,便疯狂的在一旁吐了起来。 易扶麟跟着跃下马,探视着萧茗铭的情况。 「我看你的身子反倒比你弟弟的还要娇贵,一个八岁的小娃娃都没事,你这个当哥哥的反而吐成这样。」 易扶麟抬头看看天色,这路还是得赶的,不然等宫门落锁,他们一群人就都得跟着宿在外头了。 萧茗铭忙着吐,根本也没有力气反驳他,这第二次和三殿下相处,真的也不是多愉快,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要是他的男神在现实生活里说话也这么讨人厌,他还真是崇拜不起他来。 「要不你骑马?还是你不会?」 这话传来萧茗铭忍不住瞪了过去,怎么这世界还得人均会骑马了吗?那这三殿下可是错估了他,萧茗铭双手一摊,直接摆明了自己不会。 「殿下,哥哥......哥哥前些日子落水失忆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所以我猜他应该也不记得怎么骑马。」 肖清弦奶声奶气的说着,小手还拍了拍萧茗铭的背,「这马车真的太晃了,哥哥脑袋进过水,可能他真的不舒服。」 萧茗铭无奈的笑着,脑袋进水,他这弟弟说得可真好,自己可不就是脑袋进过水吗?所以现在什么都不会也是理所当然的。 「......失忆?」易扶麟若有所思的反覆咀嚼着这两个字,良久才回过神来。 「我们今天必须得在时间内进宫,否则就是抗旨,既然你哥哥不会骑马又不能坐马车,那就跟我骑同匹马吧!」 什么?骑同一匹马? 萧茗铭还没能消化这句话,易扶麟已经上了马,一手直接将萧茗铭拉上了马背。 上到马背,萧茗铭只得紧紧的抱着身前的人,属于易扶麟身上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迷得他立刻胀红了脸。 还以为接连不开心的相处已经让他对易扶麟这个人幻灭了,但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倒是很诚实。 想想也是,他现在可是抱着一堆人心目中的男神阿!论天下有多少迷弟迷妹能遇上这种好事?自己简直就是超级幸运,比中了乐透还开心。 这一兴奋的结果,就是身下某个地方也跟着发热了起来,这才十一岁的身体居然就这么勃起了?这事让他意识过来,他自己也呆愣住了,但不对啊!虽然自己是个万年老腐男没错,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向还是挺正常的,过去这单身的二十年还是看着正常av自瀆的,怎么穿到这里居然对个男人起反应? "肖洺硕,性好男色。"这几个字眼瞬间窜进了萧茗硕的脑海里,这可真是去你妈的,这...这设定居然还是按照原本的设定?这还有天理吗? "轰隆!"远处的天边传来了小小的雷声,彷彿在回应着萧茗铭心中的疑问。 身前的人突然微微的侧过脸来,吓得萧茗硕放开手险些摔下马去。 要死了,他刚刚居然用那里顶到三皇子的屁股,这下看来小命休矣。 「发什么愣?抓好,要上路了。」 易扶麟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冷冷淡淡的说道,这让萧茗铭松了一口气,但这下他可不敢完全贴近身前的人了,只敢用手抓着那人的腰。 没有人注意到,易扶麟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抹异样的红晕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的消退下来,要问自己是怎么了,易扶麟自己心里也没个准答案。 第七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这一路前来,可说是无比煎熬,萧茗铭有好几次想直接跳下马回马车上坐着,他寧可吐得天昏地暗,也不愿意受此折磨,最后他只得胡乱默念着以前在奶奶家抄写的心经,好让自己身下的勃然挺立赶紧消下,所幸这方法还算管用,在抵达宫门前勉强消成了能用衣物掩盖住的程度。 三皇子这一路上也维持着沉默,若要说他冷漠不近人情,又嘴欠的让人讨厌,却在到达宫门口时还是好心的扶了他下马。 宫门口站了两批人马,很显然是来迎接他们的,萧茗铭牵着肖清弦上前作揖,两边为首的太监也礼貌性的弯下了腰。 「殿下和两位大人这一路辛苦了,奉皇上口諭,希望两位大人往后能在太子爷和三殿下身边好好当好自己的差事,必竭尽心力辅佐两位殿下的学业。」 「是。」 一大一小的声音允诺道,萧茗铭看着发话的太监就觉得不是什么善恁,儘管他俩兄弟怎说也是宰相的儿子,但这太监举手投足之间完全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李公公轻喷一下鼻息,走到肖清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小娃娃。 「肖小公子,跟着杂家走吧!太子爷还在等你。」挥一下手里的拂尘,从头到尾,李公公都没往萧茗铭身上多看一眼,别说是萧茗铭了,就连一旁的三皇子也不见这公公有任何符合礼数的招呼。 太子会成熊孩子跟这太监肯定有关,试想贴身侍奉的太监做事都这么趾高气昂的,他一个太子耳濡目染下起不更加张狂。 「走了。」 易扶麟的声音打断了萧茗铭的思绪,见他脸色依旧,彷彿刚才的事不过有如船行水无痕般的什么也没有,萧茗铭也只得悻悻然的跟上他的脚步。 三皇子不受宠这设定跟他原本写的也符合,所以被个奴才狗仗人势的看低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不知道这么个不受宠的皇子挑他这么个庶子当侍读有什么好处,在这个封建的制度下可不会有负负得正这种好事发生,就连原本的故事里,这三皇子也是仰赖着主角光环一路披荆斩棘才有自己的势力。 想着想着,萧茗铭的思绪又跟着飘远了,然而就在此刻,易扶麟却拋出了个问题,打断了他的思绪。 「方才听闻你曾落水失忆?」 这问题像个醒鐘打响了萧洺铭的脑袋,连忙跪了下来。 「小人有罪,不是刻意隐瞒殿下,虽是失忆,但不妨碍日常起居。」 「既是如此,四书五经六艺可还记得多少?」 这...... 萧茗铭有些为难,好在他记忆力超群,加上这连日来的恶补,确实好不容易把四书五经的内容给死背活记了下来,但六艺这部分,他爹可没请人教他阿!你看光是骑马这件事他就不行了,更别提别的项目。 看这状况也不好隐瞒,也只得据实以告。 「圣贤经纶还略有记忆,至于这六艺......」 最好三殿下听完就看不上他,放他回宰相府去快活。 三皇子低头沉思了会儿。 「无妨,明日起跟我去上书房听学,跟着我回答就行,不用表现得太过出头,也别不回答害我们一起受罚,知道吗?」 这当中拿捏的分寸,就要靠萧茗铭自己体会了。 萧茗铭也不笨,自然听懂了易扶麟话中之意,这三殿下可真懂得韜光养晦,这都还没到夺嫡的时刻就懂得避嫌,不引人注意。 「确实看太子的人这么嚣张,不是强出头的时候。」 萧茗铭低声说道,但这番话却令易扶麟皱起眉头,还以为这人真被父皇说中,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忍不住低声严厉训斥,「别想东想西给我惹麻烦,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是,小人知道。」 萧茗铭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话让人想岔了,易扶麟之所以会这样提醒他,也不过是希望他别太引起皇帝的注意,没想过自己的告诫听在萧茗铭耳里会是另一番解读,而萧茗铭也没发觉眼前的人看待自己的神色又变了,两人就这么阴错阳差的将对方想成另一种样貌。 易扶麟看着眼前的人,据说他的母亲向氏也曾被父皇惦记,这次前往相府有幸见上几面,向氏的样貌确实绝美,却又不同寻常柔弱的女子那般娇气,这样的顏落到儿子身上,确实又大大的加分,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人的神情十分灵动,虽说总是低眉顺眼的说些服从的话,但眼底那偶然的狡詰却又洩漏的主人真实的心意。 好比说现在,发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便也丝毫不遮掩的回望,要说拥有这样纯粹眼神之人会有什么样阴险的城府,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易扶麟摇摇头,将自己多馀的想法拋开,他的判断一点也不重要,等到阅人无数的父皇亲眼见过以后,自然会知道这人的心究竟是黑是白。 萧茗铭完全没意会到自己在易扶麟心里的评价宛若过山车般的忽好忽坏,"咕嚕"的一声长响,在这尷尬的气氛下蔓延开来。 他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看着眼前的人,嘿嘿笑了两声。 所幸在这段时间下,一行人也已走到了属于三皇子的居所—建安殿。 「咳咳......」易扶麟乾咳了两声,掩饰自己方才心里那些相互矛盾的想法,「当本殿的侍读没不用太多的规矩,饮食起居都跟着本殿进行即可,之后你就住在偏殿,除了你自己带的贴身小廝以外,还会拨两个宫女跟太监给你,赶紧把东西放下来跟本殿一起吃饭吧。」 萧茗铭倒也没想过这个看起来不近人情的三殿下私下会生活的这么没有规矩,先前在自己府里跟着学的规矩这时候居然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了,这对他这个从现代穿越过去的人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只不过饮食起居都要随着一起,这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殿下说的饮食起居......包含洗澡在内吗?」 话一说完萧茗铭就后悔了,他刚才说了什么?这光明正大的调戏皇子他还要不要命阿? 他连忙摀起嘴巴,顺带搧了自己一个耳光,「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萧茗铭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何反应,也忘了自己该守的礼数,直接一溜烟的往偏殿跑去。 「主子......」 贴身的太监从没见过自家殿下脸色如此铁青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 「相爷的庶子如此没有规矩,出言冒犯殿下,是不是该找人给他学学规矩?」 「不必了,父皇只让我盯着他,他是什么品行规矩跟我没有关係,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就由着他去。」 「主子,这......」身旁的太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扬手打断。 「先这样吧!我乏了,服侍我更衣,等等吃完饭就早些熄灯吧!」 太监无奈的跟在自家殿下身后无声的叹息,这个三殿下是他从小的看到大的,一直以来皇帝对他都是若即若离,有差事就让他办,却又不肯多宠爱他一分,就连讚赏都很少给,但偏偏这个殿下就是这么死心眼,对皇帝吩咐的事全部照办,一点自己的心思都没有。 若不是看在他这个老太监的脸面上,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趁机对三殿下蹬鼻子上脸,只是自己已经老啦......不知道还能护着这三殿下多久,只盼望这三殿下能早些开窍,多长长心眼,给自己找些活路好过。 就是不知道这宰相的庶子是不是个好苗子,若是怀着什么坏心思,那就得趁早除掉。 萧茗铭在偏殿磨了许久,直到肚子真的饿得咕咕叫个不停,才被小福子催出来。 这次离开相府他就只带了小福子一个小廝,虽然相爷跟娘亲都不是很满意,但拗不过他,也就让他把小福子带来了。 来到主殿,除了一个贴身的老太监以外就是零零落落的几个宫女小太监,偌大的室内看倒是更加的冷清。 易扶麟端坐在饭桌中央,直勾勾的看着他。 「来了就坐下一起吃。」易扶麟道。 他身后的老太监脸色不善,这相府的庶子居然连吃饭都让殿下等,这要是换做别处,早就拉他下去打几十大板。 萧茗铭自知理亏,也都怪自己嘴贱说什么洗不洗澡的,搞得自己不好意思见人,这才慢吞吞的来到主殿。 只是甫一坐下,桌上的菜色看得他是眉头直皱。 皇宫里不该都是些满汉宴席,再不济也该有鱼有肉的,怎么他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还吃醃酱瓜跟馒头?也就多两个青菜和一碗清汤,吃得比他这个相府庶子还差。 「殿下......你平常都吃这些?」 由于实在太难以置信了,萧茗铭忍不住张大了嘴,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大胆!一个侍读还敢对殿下的吃食指指点点?能跟殿下一同吃饭便是天大的恩赐,当心殿下明个儿奏请皇上,治你的不敬之罪。」 一旁的老太监看不下去,厉声喝斥了萧茗铭的没规矩。 萧茗铭被吼这一声瞬间蔫了,闭上嘴乖乖端碗动起筷子,心里暗忖道自己得想办法捣鼓一些好的吃食,就算不为了殿下,也要为自己的健康着想,要他每天都吃酱瓜小菜,不如让他去挖厨馀都还能有点肉吃。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长身子,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自己。 萧茗铭越想越同情起眼前这三殿下,自己当初写故事的时候,有将他设定的这么惨吗?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让他翻身,怎么说都是主角,过得这么寒酸的皇子还像话吗? 他一面啃着馒头,一面在心里下定决心,若自己能力所及,他必然要让易扶麟过上好日子,比如说,让他当上皇帝? 嗯......依自己的智商和能力,还是别妄想了。 第八章 还得先作诗一首 这感觉都还没睡上几个时辰,萧茗铭就被老太监用拂尘扫了一脸给唤醒。 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了这个老太监常公公不开心,打从昨晚上那几遭事情发生以后,这老太监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着什么毒蛇猛兽似的。 先前在相府寅时起床恶补课业还以为就够难受了,这看也不过就丑时,四周夜深人静的,怎么就要被人给从被窝里挖醒。 「肖公子这睡得可真好啊?」常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呵呵......好说好说......毕竟是三殿下的地方,怎么可能睡不好。」 萧茗铭勉强撑起笑脸,天知道他现在的头有多难受,胀痛不说,两边太阳穴还突突的疼,之前在相府勉强还吃得好睡得安稳,现在换了个地方以后,认床不打紧,还得比平时更早起,这简直是要逼死他。 「这肖公子要是起了,就赶紧洗漱,跟着咱们三殿下去上书房候着。」 常公公不愿与他多言,踏着步就出了偏殿,走前隐约还听他碎嘴说自己油腔滑调。 萧茗铭也只得摸摸鼻子认了,以后时日还多,找机会再给自己平反刷刷好感好了。 「少爷!」小福子从外头跑进屋,先前发生的事让他一夕之间成长了许多,加上爹爹阿福走前连着几天的耳提面命,令他做事感觉也跟着变得稳妥了些。 「少爷,这是我从府上带的酸梅,二夫人......啊呸!夫人说少爷你只要睡不好就会犯头疼,让我带了一罐,你赶紧先含着。」 这酸梅可真是天降甘霖,萧茗铭立刻拿起一颗含进嘴中,酸味立刻自舌间蔓延开,连带舒缓他的头疼,这向氏可真不愧是肖洺硕的亲娘,准备的东西都特别妥贴。 萧茗铭苍白的气色才稍稍和缓,便又听见外头传来常公公催促的声音,主僕俩兵荒马乱的穿戴整齐,走前也不忘将嘴里的梅渣子给吞下肚。 尾随着三皇子的人马来到了上书房,却见上书房外已有另一行人在等候。 其中坐在轿輦上的男子,格外引人注目。 那人穿着一袭天青锦袍,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此刻正在轿輦上闭目养神着。 易扶麟很快的步上前去,微微欠身作揖,还未开口,轿輦上的少年便抢先发话道。 「三弟今天来的晚了些?」 「早上有事耽搁,让二哥见笑了。」 少年睁开美目,萧茗铭这才看见他那带笑的丹凤眼眼角居然还带了一个泪痔,看着年纪与他和三殿下年纪相彷,竟也能拥有如此风情,不知道再让他多长几年,会长成多么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盯着萧茗铭瞧,饶是他一个现代人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看着看着,总感觉这少年身上的气息有些似曾相似。 「这位便是相府的大少爷?你的侍读?」 「嗯。」 少年笑了,就在他笑的那瞬间,萧茗铭突然想起来,这二皇子跟宰相肖常安那隻老狐狸可是有裙带关係的,他的母亲庆妃便是宰相的表妹,所以严格说起来,他们俩也算得上是表亲。 意识到这层关係后,萧茗铭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拱手低头作揖来遮掩自己的慌乱。 「参见二殿下。」 这难怪自家那个便宜老爹倾尽全力想要扶二殿下上位了,怎说都是一家子,帮亲不帮理这个陋习亙古不变。 「别这么见外,怎说我们还能算得上是一家人,是吧......」 「不敢、不敢......」 他又不是脑子抽了,敢跟皇子认亲戚,在皇家贵冑前,所有人都只能是臣子跟奴才,也不知道这二皇子安的是什么心,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他攀亲戚,这不是害死他了? 少年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下轿輦,萧茗铭这才发现这二殿下的腿脚好像有些不方便。 易扶燁缓缓的走到萧茗铭身旁,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说道。 「几年不见,你不记得我了?硕哥哥?」 他喊他什么?硕哥哥? 脑中一片空白,忽有些破碎的片段记忆窜进他的脑中,那是属于肖洺硕这原主的记忆。 一个长相精緻的小女娃在相府里追着他喊硕哥哥,不,应该说是追着肖洺硕跑着,追着追着就一把抱个他满怀,那时的小女娃个头比肖洺硕娇小许多,肖洺硕这个小霸王被烦的紧了,竟随地抽起棒子就往她身上打去,直接就把人的腿打断了。 本以为这下子肯定要挨罚,但儘管被打断了条腿,却没想到这个小女娃一滴眼泪没掉,反倒一口咬死是自己弄的,临走前还笑着告诉肖洺硕这笔帐等他长大了会亲自来讨。 「讨就讨,大不了还你一条腿。」 那时的肖洺硕还小,根本没意识到来家里作客的表姑跟这小女娃是什么身分,更没想到当初那个他误以为是小女娃的的人,根本就不是女的,而且竟然还是当今的二皇子。 这他可要抗议了,他当初在写故事的时候,确实有很多紕漏没有交代清楚,原版的故事肖洺硕确实看这个二皇子不顺眼,但那也是他在覬覦人家二皇子的美色,得罪了二皇子以后才反目成仇,怎的现在居然还有这前传故事发生?而且好端端的,这二皇子喊他硕哥哥是为何?论辈份跟年纪,这二皇子怎说也比肖洺硕大点吧?难道他年纪小小就又是女装癖又爱装嫩? 看这二皇子来者不善,但那也是肖洺硕自己以前干的丑事,没道理要他这个无辜的人来偿还吧! 看来只能装死了!而且要装到底! 「二殿下恕罪,小的前些日子落了水,虽说大难不死,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萧茗铭直接就这二皇子面前跪下了,易扶燁脸上的笑顿时掛不住,皱着眉头看向易扶麟的方向,希望获得一些答案。 易扶麟却也没辜负萧茗铭的期望,和自家二哥点点头,示意他是真的失忆。 萧茗铭这下可真是直冒冷汗,这才进宫多久,就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你说太监看自己不顺眼就算了,三皇子倒还不清楚他的喜恶,可这二皇子可是真真切切的要来跟他讨债的,这就不能怪肖洺硕最后选太子当棋子了,在这群人底下生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套一句老话,今天你不把他弄死,明天他就会来弄死你的节奏。 「罢了,起来吧!没什么大事,不过既然来当了三皇子的侍读,你可得加倍努力,失忆这个理由可不是你用来逃避一辈子的藉口。」 易扶燁缓缓的走着,虽是腿脚不便,但慢慢走却来是让人看不出异样的。 等回去后他要好好琢磨,要是他能不照原本的套路跟二皇子作对,不暗中害他的腿疾更严重,不知道能不能降低一点仇恨值?不求刷好感,别来找他麻烦就行了。 上书房的门就在两个殿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情况下开了,萧茗铭捏捏有些发痠的腿,想着终于可以进屋里休息休息了。 没想此刻有一老人拿着戒尺,挡住了眾人的去处。 「今日教考内容,作诗一首。」 萧茗铭满腹疑惑,偷偷凑近易扶麟的身边问道。 「什、什么教考?怎么还要考试?」 易扶麟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专门给你的考试。」 「给我的考试?为什么?这太子跟我弟都还没来呢!」 萧茗铭不情愿的抱怨道,但易扶麟看都不看他一眼,反倒是身边的常公公替他回应了自己。 「太子殿下的去处可是你能问的?你是三殿下的侍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常公公讲话真是会把他气死,他又没说他不做,难道连问问都不行?凡事讲个公平嘛! 「这教考以二殿下的程度就不必答了,您先请入内就坐吧!」老者侧过身让出一条路,等到二皇子走进上书院后,又重新挡住书院大门。 就如同易扶麟所说的,这老者的目光随后便盯着萧茗铭瞧,摆明就是要他来回答。 其实易扶麟对萧茗铭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失忆的傢伙能马上做出什么好诗,但稍微想想便知道这测试一定也是父皇的意思,所以他也懒得和萧茗铭解释。 「肖公子,身为侍读,你先来?」 伸手挠挠脑袋,萧茗铭还真不知道这一齣饰演哪齣,昨天三殿下才告诉自己不要强出头,今天就马上要他考试,这到底是答还是不答?但看易扶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一时之间他也拿捏不准,能不能给他点暗示,这是要他答还是不答啊? 「时间宝贵。」朝易扶麟挤眉弄眼了许久,才等到易扶麟这句回应,环顾四周,竟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就连一旁扫洒的宫女太监也忍不住往他这方向看。 「行吧!那我这就做了?」 做诗这还不容易,他可是这世界背景的作者,一个架空式的古代,这前无古人李杜,后无古人三苏,他就不信随便信手捻来一个诗坛巨擘的诗句还能不过关。 「......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这几句诗句印象中出自苏軾,截了几段凑成绝句,平仄既不完美,却也还算通顺,虽原诗句的意思是送别,但主要是最后那两句话,恰恰是他现在的最佳写照,谁能知道他一穿越者还能穿成这副鬼模样,无奈的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向什么样的道路。 而这几句临时发想的诗句,很快的便被皇帝派来监视的小太监抄了回去。 皇帝拿过小太监抄腾的诗籤,反覆唸了几次。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孩子当真是挺有想法的。」 皇帝笑了。 简短的诗句,听在不同人的耳里各有不同解释,此刻的萧洺铭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引来了过多的注目。 第九章 皇帝的心思 「知道朕这么安排是何用意吗?」 在位二十馀年,即便未及不惑之年,易帝的鬚鬓却已略显灰白。 一旁的老太监恭敬的垂着脑袋,人说伴君如伴虎,多年跟在易帝身边,老太监深知易帝这一路走来的不易,父子猜忌、手足相残,就连他这个忠心耿耿的贴身太监也不见得能真正得到易帝多少信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很懂得分寸的。 「皇上的玲瓏心思,奴才自是不敢妄加揣测。」 易帝没有抬头,自顾自的提笔练字,烦心的事一向甚多,儘管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章,他也仍会空下一段时间练字,因为只有在练字的时候,烦闷的心才能稍微松懈下来。 老太监偷偷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字跡,他已经懂得从皇帝的字跡去猜测皇帝此刻的心情,这字里行间下笔力道挺重,如同写字人心中的波涛汹涌,即便圣顏表面上一派平静,但老太监仍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不断蔓延的诡譎。 「寡人的三个儿子,你最看好哪一个?」 「三位殿下乃皇上所出,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奴才一下等人怎可随意批判,皇上您这问题真是折煞奴才了。」 易帝为了防范自己过去经歷的事再度发生,早早便对自己的三个儿子做好盘算,奈何机关算尽,仍是挨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 当今太子为皇后所出,是继承大统最名正言顺的人,但偏偏皇后的哥哥持有军事大权,而皇后又偏爱这个嫡子,不但将自己的儿子养成了无法明辨是非又游手好间的紈裤,就连底下的太监宫女,行事也极其嚣张跋扈,不仅是将侍读欺负得遍体鳞伤,连上书房的老师也被气走了好几个,然而这些明明皇帝都看在眼里,却依然对这些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易帝并不是对此无所作为,刻意拉拔了宰相的势力,以此制衡皇后兄长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对他和二皇子结党营私的事也闷不作声,但这时日一久,两派人马明争暗斗下反倒使得国事延宕不前,国力大大的耗损了。 相较起太子的不成材,这二皇子可说是真正的七窍玲瓏,自幼学习便有过人天赋,不仅能很迅速将在上书房所学融会贯通,还能举一反三,直至今日不过入学四年,先贤圣哲所着以至兵家军法无不精通,诗词书画更是信手捻来,但偏偏在几年前跟随母妃出宫探访娘家人时弄伤了腿,基本上便将他离这大位拉离了好几步,眾所皆知,庆妃为了治好儿子的腿疾耗费了大量的心力派人出宫寻访名医,反倒将自己搞得心力交瘁,若不是背后还有宰相的大力相助,这二皇子的势力怕早已灰飞烟灭。 老太监倏地像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睁大了眼。 皇帝今天这个问题可问得有蹊蹺,若真想让太子即位,又怎会问道旁人看好谁呢? 难道这是起了废太子的念头啊! 老太监的额间流下了一滴冷汗,这么多年来皇帝对太子荒唐的行径充耳不闻,今日这么一提,这往后的朝堂之上恐怕要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皇帝放下笔,将自己写的字举起来回详端。 「你说寡人让这宰相嫡子当了太子侍读,这皇后跟宰相会有多恨寡人?」 「这......皇后乃一国之母,宰相为当朝梁柱,这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坏了陛下的坏事。」 「是不该,但不代表他们不敢。」 话锋一转,皇帝将手里的纸交给了老太监,转而拿起被自己压在砚台下的诗籤。 「那日相府被麟儿这么一搅和,反倒让宰相夫人的位置易主了。」 当年,年轻的易帝微服出巡,遇见了红遍整个烟花巷的花魁锁芯,也就是向氏,向氏接客的规矩全随她高兴,许多人就算持着大把银子珠宝也难以见上她一面,谁知道这女人竟假扮成脏兮兮的扫洒女,躲在楼坊的柱子后面看眾多富家弟子为了见她一面争得头破血流。 为了不引人注目,易帝并没有跟着其馀的富家子弟一块竞标,这反倒成了眾多男人中最稀奇的一个,向氏靠在他身旁,还恬不知耻的夸着自家花魁长得多美若天仙,质问他为何不跟着下注。 易帝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一问,随口就说了一句自己没带钱出门,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惹怒了向氏。 「没钱还来逛妓院?」 向氏举着扫把就往易帝头上招呼去,将易帝打得四处乱窜,好不狼狈。 但很快的皇家暗卫就出手制伏了她,暗卫拖着她到一旁的厢房内,易帝这才告知了自己真实的身分,想不到向氏知晓他的身分后不仅不害怕,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是也是,皇上平时在宫里就是最大的嫖客,难怪出门逛妓院都不带钱。」 向氏将自己的脸擦乾净,露出了她那副绝美的脸,当夜两人相谈甚欢,易帝巴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将人带回宫,但皇宫的规矩何其繁琐,想来依向氏的性子绝对是难以适应的。这几番内心的挣扎考虑,没想竟就被宰相娶了回家当偏房,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易帝为此连着几夜懊悔难寐,想着要是自己那时能够果决一点,将向氏带回宫,或许这冷冰冰的皇宫还能有一丝人气。 让她的孩子进宫,要说易帝一点私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耳闻这孩子也被宠得无法无天,本想着把人带进宫里磨磨性子,替向氏好好教育教育,没想这孩子竟也随着母亲有着一个敏锐的脑袋。 写出这样的诗句绝非偶然,这孩子竟早早嗅出了危险,用这诗句来将自己的立场摘得一乾二净,却也恰巧让他跟在最没有立场和野心的三皇子身边。 他这个小儿子出身卑微,母亲是皇后身旁的宫女,在生下他后就体力不支去世。 说是这样说,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手笔只能出自皇后,然而越是如此,皇帝就越是刻意,随即下旨让皇后养着三皇子,因为只有这样,三皇子才有机会长大成人。儘管这一路受尽了折磨虐待,但该有的照抚还是有,不至于害他连同自己生母一同死在皇后手里。 转眼三皇子也十二岁了,再过两年便要分出宫有自己的府邸,十几年来,这个性格寡淡的儿子从未有过什么要求,反倒是皇帝自己想着给这个儿子建立防护网。将这宰相的庶子赐给他当侍读,也算是让他建立自己势力的第一步,只是不知道这个木訥的儿子什么时候会发现他这个当老子的心思。 思绪拉回到眼前,这场皇位争夺战好似已逐渐浮出檯面,就不知道皇后跟宰相之后会怎么下下一步的棋了。 「老谭,你跟在寡人身边有三十年了吧!」 「是,奴才跟在皇上身边是有这么多年了。」 「当年先帝将你派来照顾我的起居,没想这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谭公公依旧垂着脑袋,不明白皇帝此刻为何会和自己话家常。 「你这年纪,寻常人家早就等着膝下承欢,说不准也该有自己的孙儿了。」 「呃......奴才一心侍奉陛下,没想过这事儿。」 「孤单不?」 "喀登"一声,谭公公心里一抖,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立刻双膝着地,跪倒在易帝眼前。「奴才......奴才愿一辈子奉献给皇上。」 易帝来回摩娑着手中的诗籤,看着诗籤上的那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寡人有个养在外头的姪子,这孩子没有福份,父母成了罪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寡人这也不好将人带回宫里养着,这就过继给你当孩子了,可要替寡人好好照顾这孩子,以后你老死,也不怕没人替你祭拜香火了。」 「陛下...陛下......奴才错了.....奴才错了......」 谭公公用力朝地上嗑了几下头,很清楚易帝口里这个侄子,正是替自己父母戴罪守陵的罪人,为了怕他逃走,易帝还让人在他身上刺了一个大大的罪字,提醒他这一辈子都是罪人之子,永远都是戴罪之身,派他守陵也是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他们这一家子死了不配进到皇家宗祠。 「何错之有?你替寡人照顾姪子,只有功没有过,寡人还得好好谢谢你。」 此时,一名小太监双手举着一盘子,盘子上是一束属于女人的头发,还有一个带着血的手帕。 「岂稟皇上,皇后派小的来回稟皇上,祈嬤嬤已经畏罪自尽了。」 小太监话未说完,跪倒在地的谭公公已是泪流满面,他没有胆量抬头看,更没有胆量让皇地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易帝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时间彷彿停在了这一刻,谭公公难过得无法言喻,他和祈嬤嬤都是宫里的老人,不同的是他负责照顾皇上,而祈嬤嬤则负责照顾皇后,眼看都相识几十年,谭公公本想趁太后生辰跟皇帝讨个赏,皇后那里他也已经得到应允,让他们两人能够结为对食,这样两人也有个伴,这没想赏还没开口讨,人就没了。 易帝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伏趴在地的模样,心中滑过一丝不忍,但现在演变这情况,也都是他们自找的,但凡他心软,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事会透过这老奴的嘴里传到皇后耳里。 只有截断这两个奴才之间的牵连,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人是他让皇后去处理的,这一方面也是为了给皇后一个警告,提醒她很多事只是他装聋作哑,不代表他这个当皇帝的真的被人掌握在手里。 「你过去给皇后传递消息的事,寡人就不追究了,这个月放你个假,好好休息吧!过继的事,寡人会另外派人去做。」 「奴才......谢皇上恩典......」 外头的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沉重的雨滴很快的落下,唰唰的下成了磅礡大雨。 第十章 母子情份 端坐在正堂上的皇后此刻略显疲态,儘管保养得宜,眼角的细纹仍遮掩不过岁月在她身上所留下的痕跡。 她不愿再多看几眼躺在地上的人儿,颤抖着手招来身旁的人,示意着赶紧将眼前的一切抹灭而去。 「将人带下去吧!顺便派人给她家送一百两黄金去,算是她给本宫当牛做马这么些年的补偿。」 祈嬤嬤在她还未出嫁前就是她的贴身侍女,一路跟着她进宫封后,这一路走来若没有心思细腻的祈嬤嬤帮衬,恐怕她也无法在这吃人的后宫中活得如此顺心,这次折了这么一名得力助手,要说她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但儘管她在后宫能一手遮天,仍拗不过这普天之下权力最大的圣上。 本想着还能替祈嬤嬤了却一桩心愿,如愿和谭公公结为连理,怎料却反倒给她招来杀身之祸,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也没想到一向宽容的皇上居然会在此刻发难,彻底将她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给拔了,还连带让她折损了祈嬤嬤这个得力助手。 「娘娘,皇上这里又传来了一封密令,娘娘要过目吗?」 皇后此刻正头痛得紧,连话也懒得说半句,见她没反应,身旁的宫女立刻机灵的遣下来人。 「放着吧!娘娘现在凤体抱恙,还请小李子公公见谅。」 小李子是皇上跟前的小太监,同时也是谭公公的徒弟,想着自己要是将来退休,要将自己掌事太监的位置传给小李子,没想到这次发生了变故,反倒让小李子提前佔了位。 「辛苦娘娘替皇上分担后宫琐碎之事,皇上会记得皇后的好的。」 小李子虽是垂着头,语句却字字诛心。 谭公公虽是他的师傅,也是提拔他来到今天地位的人,但比起这些,搏得圣宠才是这宫里第一要事,所以他也不会和谭公公一样犯下同样的错,皇后势力再大,目前为止也扭不过皇帝。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才好,就怕皇上既不念及夫妻之情,也不顾忌父子之情,想着法子要将本宫跟太子斩草除根。」 「娘娘!」一旁的宫女听见这话心里很是着急,看来祈嬤嬤的事让皇后伤透了心,失去了平时的严谨,连忙出声制止她接下来的话。 「奴婢代替娘娘谢过小李子公公了,娘娘这需要休息了,还请公公......」 「奴才这就先退下了,娘娘保重凤体。」 小李子也不是没有眼见力的人,见自己的存在给人带来了不快,便也不作逗留。 等到小太监的身影彻底消失,翠兰才怯怯地将手搭上皇后的肩上轻轻揉捏。 「皇后娘娘,您看皇上这会儿派人来的意思......」 只见被称为皇后的女子伸出带着护甲套的纤手,将贴身宫女翠兰的手拉下,放置掌心揉捏,即便被捏得有些疼了,翠兰也不作声,她知道这是皇后心中不踏实,正藉此发洩长年来压制在内心深处的苦闷。 「好在本宫没了祈嬤嬤身旁还有你。」 女子的嗓子有些哽咽,「皇帝这是派人来警告本宫,只怕本宫跟太子殿下这好日子要到头了。」 「不会的,皇上重情重义,否则还在当太子时就该坐享齐人之福,又怎会愿意守着娘娘直到当了皇帝才愿意给这后宫添点新人,你瞧这庆妃和其他妃嬪不也都是老人了,依我看若不是心中惦记着娘娘,也不该如此。」翠兰连忙安抚道。 「唉......」皇后再度叹了一口气。 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她又何尝心里不明白,若要说年轻的皇帝对她情根深重她是信的,但随着时间飘逝,长年位处权力中心,看惯了这宫里的明争暗夺,要说皇帝心中对她没有丝毫芥蒂,她反倒不信,尤其是在太子和几个皇子相继出生以后,她的地位是稳固了,但和皇上的心也逐渐远了。 她犹记得那年冬夜,她和皇帝因为后宫是否要再招纳新人的事大吵了一架,皇帝因此大发雷霆,直接当她的面宠幸了当时在她宫里当差的小宫女,也就是今天三皇子的生母,她还记得皇上那时盛怒的神色,一面扒了宫女的衣服,一面对着她冷笑。 「既然皇后如此大的胸怀,那寡人怎可辜负了皇后的一番美意。」 那次之后,宫女怀了龙种,并于隔年诞下三皇子扶麟。 皇后每每想到当时的情况,便心痛难耐,脑中始终回盪着皇帝冷酷的訕笑声和那宫女的啼哭声,彷彿一次又一次的在嘲讽她、折磨她。 但为了不让皇上的名声败坏,皇后命人处置了那才被升妃不久的宫女,却反倒让自己陷入了善妒的流言蜚语当中。 在这嗜人的皇宫中打滚,怎有不沾腥的可能?皇后看破了这个道理,也看清了此刻的皇帝也不再是过往那愿意和她耳磨丝鬚的枕边人,她只愿用自己仅存的生命,守护自己的稚子,得罪天下、负尽世人之心,也要给自己的儿子谋个好将来。 至此,皇后一步一步的为太子和自己的前景,用着他人的鲜血铺垫,要说她恶毒也好,要说她阴险也罢,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皇后摸摸自己的脸,眼泪早就已经流乾了,现在的她就算再怎么心痛,她也哭不出来了。 「娘娘,你要振作阿!你还有太子殿下呢!」 「对阿......我还有太子呢......太子呢?」 就在此刻,一个挺拔的身影毫不顾忌礼节的踏了进来,「母后,你找我吗?」 看着眼前的人,皇后彷彿看见自己唯一的希望,忧伤的神色染上一丝明媚,微微的勾起一抹微笑。 「太子怎么有空来看本宫?这时候不该刚从上书房下学吗?」 「......唉!我这不是听母后宫里出了大事赶紧过来看望你的吗?怎么了母后,刚才进来看你脸色就不对。」 易扶疏刻意隐瞒了自己没去上学之事,反倒佯装成担心自己母亲的好孩子样,但他并不知晓皇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在来的路上听人说出了大事罢了。 又被人提起这恁,皇后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她并不想将这件事四处张扬,但这宫里总有不密封的墙,这前脚才处置完一名下人,后脚风声就传得满宫遍野。 心想这应该也是皇上的手笔,想要趁这事彻底压压她的威势,就不知道这事传到庆妃耳里,又会被私下嘲讽成什么样子。 「母后没事,这相府来的新侍读怎么样?」 「唉母后!你就别再跟我提他了,别看一个小娃娃,可人小鬼大的很,这昨天刚来就搞得我整个殿里鸡飞狗跳,这大半夜睡不着还给我躲在角落啼哭,我还以为我殿里闹鬼了,你瞧我这一晚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来给母后瞧瞧。」 皇后揽过太子的脸,果真看见他眼下两团醒目的黑青。 「母后,就不能再换一个侍读吗?你看这小娃娃才八岁,怎样也不适合当我的侍读吧!我看让我给他当褓姆还比较实际。」 易扶疏心怀不满的抱怨道,本想着和自己的母亲撒点娇,拗点脾气就能将那个小娃娃扔出宫,就像先前那些惹人烦的侍读一样,没想到这次皇后竟发了一顿脾气。 「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孩子可不是别人,那是相爷府的嫡子,你说要是别人府上的孩子,随便找个由头赶走了还不打紧,但如今这位可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得这当中的利害关係?难怪你父皇会想敲打敲打咱们母子俩,敢情就是你这不中用的太子惹出来的。」 自太子有记忆以来,自己的母后虽贵为皇后,也很少会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更别说平时对他宠溺得几乎只差没给他从天上摘星星,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娃娃,竟也惹来皇后劈头盖脸的将他一顿骂,这让太子顿时有些措手不及,但太子毕竟常年处于皇后的羽翼下,竟也没听出皇后言语里的利害关係。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他是相府嫡子,也不过就是一个臣子,我可是太子储君,未来的天子,左右还不识得听我的,等我当上皇帝,还不是任我把他搓圆捏扁?」 「你这混帐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皇后一股气不打一处上来,又想到祈嬤嬤的死状和皇帝三番两次的明里暗里的警告,再看看太子这一副天真的模样,直接就将手里的瓷杯朝太子脸上扔去。 白青的瓷杯直接往易扶疏的额间砸个破碎,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皇后也在丢出手的瞬间后悔了。 「......伤着哪了,母后看看?」 「不要你假惺惺!我最讨厌母后了!」 太子也被砸出了火气,直接甩开母亲的手就衝了出去,踏出门时又忍不住回头大喊,「我最讨厌母后了!我讨厌母后!!!」 从来不曾受过这种委屈,太子气红了眼,一手摀着红肿的额头就跑走了,只留下彝和宫里一阵安静。 皇后难堪的摀住自己的脸,模样很是狼狈,她这才发现自己以往对太子的溺爱,害得太子如此不成熟。 「......翠兰,派几个侍卫过去看着太子,这段时间不准他离开寝殿半步。」 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安分的过一阵子,等到风头过去,皇帝的耳目不再注视他们母子俩后再作打算。 「等等,就说太子忤逆本宫,禁足一个月。」 「是,奴婢这就去。」 第十一章 赏与罚 太子遭皇后禁足一事很快的传遍了整个皇宫,萧茗铭百般无聊的坐在一旁的塌上,看这三皇子仍是一派的气定神间,专注的写着桌案上的东西。 一大清早就到上书房去给人一番折腾,他现在可是睏得不行,虽然可以近距离欣赏三皇子神仙般的美顏,但久了还是有些审美疲乏的,更别说他现在呵欠连连,打哈欠打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说这三皇子也真是有够一板一眼的,这才下了学就开始着手进行老师给他们布置的作业,相较之下不禁还得感慨起现代人的懒散,古今中外有哪个人会像他如此勤学奋勉啊? 不过还是得夸讚一下三皇子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方才贴身近卫传来消息说太子被皇后禁足,这照理来说是个正常人都该吓一大跳的,但偏偏这三皇子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这种宫斗戏码不该正是其他皇子准备大展身手力搏上位的时候吗?怎么这三皇子还能这么一脸镇定的做自己的事,好像这一切都不甘他的事一样。 「你在想些什么?」 易扶麟瞥见萧茗铭正盯着他的脸出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这人在进上书房前的表现太令人难忘了,他琢磨了许久,也不觉得以自己的程度能做出像肖洺硕这样信手捻来的诗词,这个人是真的不简单,他得多关注些。 「啊?我在想......我在想......等等中午的菜色是什么。」 萧茗铭回过神来,随便搪塞了一个藉口,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正在腹诽你这个三皇子真是一个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间人吧? 易扶麟知道他没有说真话,但也就皱了皱眉头,没再多问。 没多久,三皇子的寝殿来了一批太监,从腰牌可以清楚的分辨他们是来自皇上身边的执事太监。 「打扰了三殿下~皇上说殿下今晨在上书房表现良好,勤勉于学,眼看这到饭点了,命御膳房做几道殿下爱吃的配菜给殿下中午加加菜。」 为首的老太监挥挥手,后方的几名小太监便将手中的托盘端入。 「皇上赐三殿下燕窝鸡丝香蕈丝薰白菜丝镶平安果一品、芽韭炒鹿脯丝一品、羊肉卧蛋粉汤一品、榆钱饼一皿、果酒一壶。」 「谢父皇赏赐。」 随着老太监的吆喝完毕,三皇子单膝下跪,而殿中的其馀下人也跟着跪下谢恩。 萧茗铭愣了愣,也跟着下跪。 太监们很快的又从三皇子寝殿中退下,萧茗铭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桌上那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餚,吞了几口口水。 「一起用餐吧!」易扶麟说道。 「啊?」萧茗铭感到有些意外,这三皇子平时吃的那么寒酸,现在好不容易有美食出现在面前,居然还跟自己这个外人分享? 「啊什么?这是父皇赏给你的。」 「我?!」 萧茗铭错愕的指着自己,既难以置信,也不明所以。 「那首诗估计已经传到父皇耳里了,你就吃吧!」 萧洺铭仍是一脸狐疑,这怎么就一首诗,还能被皇帝赏了一顿大餐吃?那要是他在皇帝面前多秀几首古诗,以后是不是就不愁吃喝了? 不过既然都说是要赏给他的,那他也就不客气了,想想以后自己还能有什么亮点让皇帝注意到自己,多赏个几次这高级御膳,虽然在现代社会什么美食有钱就能买到,但这毕竟是宫里的御膳,光用想的都特别香。 一屁股坐到了餐桌上,易扶麟已经替他和自己都斟上一杯酒,一旁的宫女也为他们备好餐具,等着替他们布菜。 眼前的美食令人食指大动,萧茗铭也等不及让宫女给自己夹好饭菜,直接一筷子就往那什么鬼平安果的菜上一夹。 他一眼就瞥见了易扶麟嫌弃的脸色,连忙将手里的筷子给放下。 真该打,自己怎么就老是忘记要守规矩这件事,一看到好吃的就什么都忘了。 「还是殿下您先用吧!是小的太得意忘形了。」 见这冷面三殿下没有发话,萧茗铭也只能找个话题打断这阵尷尬。 「不知道这三殿下,是怎么知道这顿饭菜是赏给小的的?」 易扶麟夹了一小口菜放进嘴里,慢悠悠的嚼烂下嚥后才回答道,「我自幼以来,不曾得过父皇此等赏赐,吃的一直都是皇后给我安排的。」 「啊?!」 萧茗铭才正想接续开口,却遭易扶麟无情地打断。 「相爷没教过你食不言的规矩吗?」 一句话让萧茗铭安分的堵上了嘴,却仔细想想,这三殿下话里有点玄机。 这从小的吃食都是皇后安排的,而皇帝不曾给他加任何的饭菜,就这么任由他吃那些可以说得上十分苛刻的食物,今天他一个相府之子来给三皇子做侍读,一首诗就能给他上这么多道菜,可见得皇帝根本不是对三皇子的处境毫不知情,而是故意放任。 今天找个这么个藉口赏给三皇子这些御膳,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可不相信自己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一首诗就让皇帝如此高看自己。 不过回头想想,这宫里的消息传的这么快,估计皇上的赏赐也传遍整座宫里了,就怕这后宫里要变天,树大也招风,对三皇子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一顿午饭就这么在沉闷的气氛下结束了,虽然这顿饭吃得一点也不轻松,但不妨碍他给自己填饱肚子,怎么说都比今天早上的馒头烧饼强得多。 萧茗铭站起身,打算吃饱后就此暂离。 「你这就走了?父皇赏的果酒,你怎么没喝上半口?」 「我酒量不好,这果酒就让殿下自己好好品尝吧!」 掐着这时间也正好是午睡时间,早上这么早起,他得好好抓紧时间补个眠。 目送他离开以后,易扶麟陷入一阵沉思。 一旁的老太监也在萧茗铭回到偏殿以后走近易扶麟身旁,方才萧洺铭的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实在难忍心中的疑惑。 「殿下,这相爷的庶子有些奇怪啊?老奴听闻相府大少爷肖洺硕虽是庶子却自幼顽劣成性,典型的紈裤弟子,街坊邻居对他唯恐避之而不及,反倒是这个年幼的嫡子才学优异,待人恭谨,但这看来,好像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你说说看,一个紈裤弟子不饮酒的机会有多大?」 主僕二人相互注视着,心中的疑竇越来越大。 「殿下,你说这人是不是极有可能被掉包了?」 易扶麟仔细回想着当时在相府中看见的情况,说实在的,那时候的肖洺硕表现得根本就和传闻中的不一样,而且极其爱护幼弟,待人也谦恭有礼,替自己辩解起来也言之凿凿,一点也不像一个紈裤莽夫。 若说相爷不想让自己全部的孩子都落进皇宫里,那让人掉包的也该是身为嫡子,又同时身为太子侍读的肖清弦。 更何况,他可是亲眼所见当日的状况,除非为了掉包肖洺硕这人,他们整个相府都跟着在演戏。 掉包是不可能的,但这个傢伙的身上肯定有什么猫腻。 看来这个人,他得要看得更紧了。 没发现自己的一句话已经引来许多猜忌,萧茗铭一回到偏殿,连鞋子也懒得脱,就成大字型往床上躺去,打算这就开始闭目养神。 他真想念家里的弹簧床,就算不是席梦思,也比这嗑人的木质硬床好多了。 「少爷!少爷!」 萧茗铭听到这声音,连眼皮子都懒得打开,就知道是自家小福子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毛毛躁躁的跑来烦他了。 「唉!小福子,你就不能让我耳根子清静一下子吗?我好睏!拜託让我睡会儿!」 这睏意一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好了,萧茗铭只想赶紧给自己补个眠,天知道等等下午这个三殿下又会有什么事来折腾他了。 「少爷!你别睡了!大事不好了!」 小福子用力拉扯他的膀臂,硬是将他从床上整个人拖起。 萧茗铭仍旧没有张开眼皮,他并不觉得在皇宫里能有什么威胁到他性命的大事,更何况他还刚从皇上那里得到赏赐呢! 「有话快说,别喳喳呼呼的,说重点。」 「小少爷!小少爷他被太子打伤了,现在昏迷不醒,这太子殿下寝宫现在围满了御医跟侍卫,连皇上都被惊动了,老爷他这会儿也赶着进宫,你赶紧去看看!」 这下子萧茗铭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怎么就忘了,原主这还有个弟弟跟着进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呢!而且这才第一天,居然就被太子打得昏迷不醒?这是怎么回事?!他从床上跳起身,拉过外袍就往外跑去,也不管自己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在这皇宫里奔跑有多惹眼。 三皇子这会儿也才得知消息,便看见萧茗铭飞奔而去的模样,但他更介怀的,是那人衣衫不整的模样。毕竟皇宫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不知又会怎样给他编造罪名,相府的嫡子已经在太子那里出事,若连庶子都在他这里遭罪,恐怕相爷会直接发难,在朝堂上掀起腥风血雨,甚至是造反。 易扶麟深思极恐,连忙命人去拦住肖洺硕。 「快!快追上去!别让他那个样子出现在父皇面前!」 无论自己心里有多少对这人的疑惑,他就是不想让他在父皇面前留下什么坏印象,更不想让其他人有藉口在他身上编造罪名。 这个私心的想法在易扶麟的脑中一闪而逝,但更多的是为整个后续大局担忧。 第十二章 废太子? 「这是干什么?!滚开。」 萧茗铭还未离开三皇子的寝宫太远,就被人当道拦住,急得他忘了自己还身处皇宫,直接朝那人破口大骂。 拦路的小太监也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将承袭萧茗铭的怒火,仅仅是低下头,等待三皇子的到来。 「住嘴,这里是皇宫,你这样急匆匆的在宫里奔跑,可是犯了皇上的大忌。」 易扶麟的呼吸有些急促,为了追赶上萧茗铭的步伐,却又不能直接跑动,这对他来讲反倒得耗费更大的力气,才勉强能追赶上来。 「肖清弦...我弟弟他被太子打伤,你说我怎么还能慢慢走过去?」 「不能也得能,我再说一次,这里是皇宫,这么多的耳目,你就算再急,也必须做到表面波澜不惊。」 易扶麟凑近萧茗铭身边,低声说道,「现在太子寝宫必然聚集了各路人马,你既为相爷长子,又身兼我的侍读,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也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你?」 拉整萧茗铭的衣襟,将他衣服上的皱褶理平,易扶麟接着说道。 「......肖清弦是你们肖家的嫡子,他的存亡跟你都有莫大的牵连,你首先要防的,便是君心。」 易扶麟的心中有着莫大的担忧,跟随在父皇身边多年,也同样深諳那九龙至尊在长年的斗争下对人心的不信任,就算肖洺硕是真的担心肖清弦的安危,但他现在风风火火赶过去的模样,反倒会引人疑竇,毕竟若是肖清弦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肖洺硕便会成为相爷唯一的传人。 加上太子此番作为,皇帝为了杜绝悠悠眾口,必然要惩罚他,但这一惩罚,身为父亲的他心里又不甚舒坦,肯定会有更多负面的情绪,若是藉此发作到肖洺硕的身上,也是不无可能。 被三皇子这么一提醒,萧洺铭顿时有如醍醐灌顶,虽说他是穿书而来,但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得罪皇帝被一刀砍了脑袋,死了之后还能不能回到现实,要是能回去,还算赚到,要是不能,那他这一青春洋溢的大好少年不就白白送命了。 「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去看看。」 难得三皇子能够说这么多话,先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话都不肯多说半句,今天倒是难为他还好心提点自己了。 萧洺铭随在三皇子身后,连同一帮侍卫一同来到太子寝宫。 果不其然,太子寝宫被挤得水洩不通,门外还有些位份较低的嬪妃在窃窃私语,见到三皇子,也不避嫌,这反而方便了萧茗铭观察情势,有些人的脸上露出担忧,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脸。 对他们而言,这宰相跟太子之间肯定要起风浪的了,这两人平时在朝堂上便形同水火,这下仇可结大了。 但出乎意料外的,二皇子竟也跟着庆妃一同来到太子寝宫。 易扶麟拱手朝自家兄长作揖,随后便一齐跟在后头进入殿内。 此刻只见屋内跪满了人,而跪在皇帝面前的人,正是太子,瞧那气氛,皇帝应是才发飆完,否则以太子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低头认错的,更遑论让他下跪了。 一旁的皇后此时哭得梨花带泪,人人看了都不由得心生怜悯,但这并不包含皇帝在内。 「皇后,瞧瞧你跟寡人的好儿子!这娃儿才多大?他也下得去狠手?」 萧茗铭努力的凑到跟前想要看清肖清弦的伤势,但他的举动却也一丝不漏地落入皇帝眼中。 皇帝虽未看过萧洺铭,但从他的跟随易扶麟进殿,加上诡异的举止,不用想也能知道他的身分。 「来的正好,相爷还在进宫的路上,你身为他的兄长,应该来看看他的情况。」 没想过自己居然就这样被点名,萧洺铭有些焦虑,他总觉得自己这一上前,怕是很难下得了台了。 「是。」 萧茗铭拱着手,弯着腰前进,来到肖清弦的床塌前掀开了被褥。 小小的身体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紫青红印,一看就是被人拳打脚踢所致,萧茗铭难过的别过头,如同皇帝说的,肖清弦这才八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有多大的仇怨才下此狠手。 「不知舍弟是犯了何错,能让太子殿下发这么大的脾气?」 殿内一片寧静,皇帝的目光仍旧看着地上,手中不断把玩着功夫球,良久,才开口说道、「怎么?不懂得回话?还不快说!」 易扶疏这下可是真真切切的吓到了,他从未看见父皇对自己如此急言令色,此刻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再怎么蠢顿的人也知道皇帝是真的动怒了,但这究竟让他怎么说?他才从皇后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这小娃儿就缠着要他带他去三皇子那里找他哥哥,他心烦的紧,大骂了他几句后便伸手将他推开,怎知他前脚走没几步,回头就有下人来报,说相府嫡子在他后院小花园里昏迷过去,这请了太医来瞧,就看见他不知哪里弄得满身是伤。 但就算他想辩白,怎料所有人都听见他们两人在小花园里起衝突,也听见他大骂相府嫡子的事,加上他平时处事就跋扈,几乎全部的人明里暗里都认定是他下的狠手,就连皇后虽然表面上百般维护他,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他的母后也不相信他。 「皇上,相爷到了。」身旁的太监低声的在皇帝身边耳语道。 皇帝凌厉的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太子,「正好,相爷也到了,你自己跟他们好好解释去。」 肖常安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殿内,儘管他久经大风大浪,看见自己儿子上的伤痕,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双眸扫过皇帝身旁的皇后和太子,肖常安此刻就算是怒火连天也无法发洩半分,毕竟身为人臣,宰相这个再怎么尊贵的身分,终究在檯面上还是不比太子和皇后的地位尊贵。 「父皇,真的不是孩儿下的毒手,你相信孩儿!」 易扶疏跪着爬到皇帝跟前,抱住他的腿哭诉,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岂料皇帝这次是吃了秤坨铁了心,直接将他一脚踹了开。 「还不承认?人就倒在你太子寝殿,你们在后花园起了衝突也是大家亲眼所见,敢情好,你这太子寝殿里的下人都冤枉你吗?」 太子寝殿里有不少皇帝的耳目,皇帝自然而然下意识地相信自己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对于太子的辩白,他只当作是在为他自己脱罪,一想到这里,皇帝的怒气更胜。 「寡人就是平时太宠溺你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德行?还像个太子吗?你有什么资格将来继承寡人的位置?这个皇帝的位置给你坐了,你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吗?!」 「皇上,疏儿还小。」 听着皇帝的数落,皇后有些心惊,直觉就想着维护太子,岂料她的说法反倒触了龙的逆鳞,也不管此刻还有外臣在旁,皇帝伸手就给了一巴掌。 「小?寡人在他这个年纪,早就跟着先帝四处南征北讨了,还小?你说这个理由用了几次?寡人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几次,想着你身为他的生母,又是一国之母,教养之事应由你这后宫之主做主,但你看看!你把寡人的儿子教成什么德性?慈母多败儿,这个亙股不变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皇上......」皇后哭哑着嗓音,还想替自己的儿子求饶,但皇帝却伸手打断了她。 「现在在大家面前,若是寡人不做个公平的处置,怕也是会寒了相爷的心,长久以后,必然臣心不定。来人!拟旨!废太子易扶疏,幽禁于寒焉宫,无詔不得外出。」 皇帝冷漠地说道,不再去多看太子一眼。 萧茗铭讶然,这故事的发展有些令他摸不着头绪,虽说这太子确实令人憎恶,但就他看来也不过逞逞小恶,打打嘴砲,实际上这人的胆子小个不行,就是一隻纸老虎,这光是他将肖清弦打成重伤这件事就十分令人匪夷所思,想想怎么就不太对,更何况他的故事里从来没写过太子被废这件事。 "轰隆!!"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他心里这么想时,外头忽然雷声大作,一下一下接近的雷声似乎在提醒萧茗铭这故事的发展必须阻止,但废太子此等大事,又怎是他一个小小的宰相庶子能左右的事呢? 「皇上!请听臣一言。」 萧茗铭无暇思考太多,只得硬着头皮跪了下来。 「臣以为,舍弟和太子起衝突皆由臣而起,此事不该全责怪太子,更何况,臣感觉这事有蹊蹺,有太多疑点没有交代清楚,这废太子一事兹事体大,还望皇上不要如此轻易做决定,待到舍弟醒来后,明白事情真相再作判别......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各自的想法。易扶麟只觉得肖洺硕这一定是疯了,也气他竟完全不记得自己的提醒,这个节骨眼在皇帝面前出什么风头呢? 皇帝看着萧茗铭,那尖锐的视线像针一样的刺痛萧茗铭的全身,他只得求救似的看了三皇子一眼,希望易扶鳞能发挥点爱心跟善心救救他。 接收到萧茗铭求救的眼神,易扶麟真是要被气笑了,这人哪来这么厚的脸皮,居然还想拖自己下水?但在这眾目睽睽之下,若是他在置身事外,难免会落人话柄,只得在心里想着等等回去必然要找他算帐。 「父皇,儿子认为太子殿下虽平时做事不善尽美,但害人性命这事他事万万不会做的,更别说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手,再说,肖清弦为相爷最疼爱的嫡子,太子既知道他这层身分,又怎可能与他为难,怕是有人别有居心,想藉此陷害太子,还望父皇明查。」 听了易扶麟的话后,皇帝似乎冷静了下来,思考了一阵子,这番话也不无道里。 「嗯......此言虽有理,却也不能全然证明太子的清白,那便让太子禁足,等人清醒以后,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行处置。这段时间,就让太医好好将人治好,也让肖丞相能够安心。」 「臣,谢皇上恩典。」肖常安跪谢了皇帝,心里头却是心事重重。 但皇帝既已发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听由安排,但今天的仇他势必得报。 「太子再还未洗刷清白前,还是得照表操课,再有老师跟寡人告状说你不乖乖做功课,就别怪寡人翻脸无情。」 「是,父皇,谢谢父皇,儿子会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 太子逃过这一劫,喜极而泣,还以为自己以后真得被关在冷宫理当个废太子了。 「另外,太子侍读一职,就让肖洺硕兼任吧!以后上午跟三皇子听完课后,就到太子寝殿去陪太子念书做功课,顺带好好替寡人盯着他,若是太子又有何出格的行为,直接上报寡人,听懂没有。」 「是。」 萧茗铭的心中叫苦连天,怎么最后感觉最倒楣的人好像又是自己,他是招谁惹谁了? 第十三章 阴谋?阳谋? 很快的,萧茗铭便发现自己的麻烦并不仅止于檯面上看见的那样,在皇帝离开以后,自家宰相老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抚袖而去,肖常安会发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自己疼爱的嫡子遭此狠手,心里已经很不舒坦了,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却还替嫌疑人太子说情,更别说原本就站在太子对立阵营的他此刻的心情就像生吞了一口大苍蝇一样噁心。 但麻烦之事不单单只有这件,这回去的一路上,三皇子易扶麟都不曾开口和他说过半句话,原以为他会质问自己为何会替太子说情,但这三皇子自头自尾都将他当作不存在般,连给他个眼神都不曾。 这个诡譎的情况维持到了第三天,萧茗铭想着自己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倒也就这么承受着这个冷面三皇子冰冷的怒意。 这个人肯定也在生气,按照他这种彆扭的性子,一定是在气自己居然将他提醒自己的话当作耳边风,毕竟嫡庶之争这种敏感的问题,在他们这群人眼中很容易被挑出来放大,估计自己现在已经被当作是想攀上太子替代相府嫡子当侍读的投机之人。 这可真是冤枉,但又总不能说,要是自己不出面阻止,恐怕下一刻就会被雷劈成一具焦尸吧!这种话说出去,就连三岁小孩也不会相信。 不过由于现在下了学以后,他都还得去给太子"补习",加上还得去照顾肖清弦,和三皇子之间这层矛盾也没有戳破,见面的时间既然这么短,那就等到时间过去了,再找机会好好跟三皇子解释就行了。 萧茗铭在心里如此催眠自己。 「......天下皆以孝悌忠顺之道为是也,而莫知察孝悌忠顺之道而审行之,是以天下乱。皆以尧、舜之道为是而法之,是以有弒君,有曲于父。尧、舜、汤、武,或反君臣之义,乱后世之教者也。尧为人君而君其臣,舜为人臣而臣其君,汤、武为人臣而弒其主、刑其尸,而天下誉之,此天下所以至今不治者也。夫所谓明君者,能畜其臣者也;所谓贤臣者,能明法辟、治官职以戴其君者也。父而让子,君而让臣,此非所以定位一教之道也。臣之所闻曰:「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此天下之常道也,明王贤臣而弗易也。」则人主虽不肖,臣不敢侵也。今夫上贤任智无常,逆道也;而天下常以为治,是故田氏夺吕氏于齐,戴氏夺子氏于宋,此皆贤且智也,岂愚且不肖乎?是废常、上贤则乱,舍法、任智则危。故曰:「上法而不上贤。」」 「所以,这王位既不能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传位给贤人,你以为这王位该传给何人?」太子突然将书中的其中一页翻至他的面前,打断了萧茗铭的思绪。 「能够使百姓信服,能够驾驭好贤臣,自然就是好的王位继承人。」 这段句子出自韩非子的忠孝篇,虽然萧茗铭非中文系专业出身,却也还懂得这其中的道理,韩非子的论述在乱世中有着极大的效益,这也是秦皇使用法家思想统治秦朝的根本源头,但以现代人的角度看来,在太平盛世下,更重要的是能够使百姓安居乐业,能有贤臣辅佐国事。 但人心毕竟是贪婪的,儘管他的父亲肖常安也算一能臣,但比起能臣,迈入中老年的肖常安更偏向一个权臣,将朝政的权力全揽在自己的手里,也因为他拥有这样的本事跟势力,才会让当今的皇帝如此忌惮。 「喔?那你觉得我有这种能耐吗?」 萧茗铭看着眼前的太子,有些捉摸不清他的情绪,更不晓得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现在的他心情很不好,根本没有多馀的心思去顾及这么麻烦精太子的的这些破烂事,于是说起话来,就显得有些放方自我了。 「那你说说,现在的百姓会歌颂你吗?」 「本太子还没干出什么大事,怎么会有百姓称颂我!」 「那你觉得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信服你吗?」 「那是当然,除了相爷敢在我面前摆点脸色,其他人谁敢违抗我的意思。」 「不不不,我说的是你......是你这个人,而不是有皇帝老爹跟皇后老娘的太子,我是指你......」 易扶疏被懟的顿时语塞,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想想,我爹这个宰相的位置,也是他花了半把辈子拚搏来的,所以底下门生数十,食客门人上百,更别说文武百官超过一半都是信服他的人。我也不怕你生气,老实说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就连你的皇帝老子都很忌惮我爹这隻老狐狸吗?要不然怎么会急着就要在我爹面前发落你?我就大胆的说了吧!在他眼里,恐怕你这个太子还没有我爹重要。」 「大胆!!你!!你居然敢这样说本太子跟父皇!你就不怕被砍头吗?」 太子气极,脸色顿时帐成了猪肝色,但萧茗铭却丝毫不以为意。 「那你就去告状,直接去跟皇帝说我这样大放厥词,让皇上砍我阿?你要想想我这才替你说情缓颊,保住你的太子之位,结果你回头就要让皇帝砍我脑袋,想想皇帝会听你的还我的?」 萧茗铭丝毫不在意,比起三皇子,这个头脑简单的太子就是经不起吓,他随口说个几句肯定就能唬住他。 果不其然,太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久久也憋不出半点隻字片语。 也不知道太子这棵温室里的盆栽是怎么被皇后给惯成这副德行,这要真让他登上大位,还不随随便便就被人蒙蔽了? 再回头想想自己写的故事内容,确实太子也就是这么单"蠢",才会被正版的肖洺硕当猴子耍,甚至当了魁儡而不自知。 「你别以为救了本太子就可以这样猖狂,等这次的事过了,迟早要你好看!」 "行,那我就等着。"萧茗铭坏心的在心里腹诽着,这次没有肖洺硕这个原主帮忙,这太子肯定是不成气候的。 这琢磨着时候也不早了,他得再去看一下肖清弦的状况。 说也奇怪,这都过了三天了,却不见他有甦醒的跡象,就连太医都百思不得其解,这三餐吃药都得让人一点一点的餵,有八成的份量都没有被吞下肚,更是大大的影响了他的病情。 按照现代医学来说,肖清弦大机率可能脑震盪,脑部里的瘀血迟迟不退,加上他年纪尚小,脑袋也不知道发育完了没,这一撞就算醒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要是有现代的医学技术就好了,照个x光,开个药,掛个点滴,怎么都比慢慢喝中药来的好。 一想到这里,萧茗铭更加心烦了,起身打算离开。 「那今天就陪太子殿下到这里了,有空还是多看看《礼记》、《中庸》,对殿下会更有帮助些,下臣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滚滚滚,看到你就烦!」 易扶疏想着自己在口头上也佔不到他什么便宜,便不愿再留人。 等到萧茗铭走后,易扶疏身旁的老太监才一脸厌恶的上前唾骂道,「太子殿下,这人怕是留不得,你瞧瞧他根本不把殿下放在眼里,觉得自己帮了太子殿下一次就这么得瑟,给了三分顏面就开始染房,奴才劝太子殿下要赶紧把这人弄出宫才好。」 「是吗?但本太子倒觉得他说的话还有些可取之处,撇去他说的话不中听,有些事我觉得还能参考参考,而且毕竟是相爷所出,虎父无犬子,他肯定也不简单,否则父皇怎么会把区区一个庶子也弄进宫来给三弟当陪读。」 易扶疏看着手里捏着的《韩非子》,想想萧茗铭说的话,将书丢到了书桌的一角,从书柜中拿出了《礼记》和《中庸》翻阅着。 看太子对自己的话竟无动于衷,老太监不悦的退到殿外,这太子一向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怎料这个才来三天的相府庶子居然让太子对自己的话產生了质疑,甚至罔若无闻。这情况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太子现在还听了他的话开始念书,这对他这个任务是要带坏太子的人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老太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召来了一名小太监,低身附耳耳语道。 「去告诉二殿下,计画得加紧速度,否则怕是情况有变。」 小太监得令,垂下脑袋,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快步的离开了太子寝殿,往二皇子所在的住所奔去。 眼看这夕阳逐渐隐没在远处,天色暗了下来,这入了夜后,总是处理很多事的最佳时刻。 这掐指算算,太子被禁足,他的狐朋狗友晋国公爷之子舒逸也该进宫来探望太子殿下了。 他的手上,还有太子一个很大的把柄在,跟这个晋国公爷之子有着莫大的干係,等人到了以后,他得好好利用利用。 利用得好了,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鵰,将这碍事的小石子给扔出宫去。 第十四章 被太子绑去嫖男妓 萧茗铭再度来到馥林苑,连日来往,他对这里已经熟悉到不能更熟悉。这是皇上赐给肖清弦养病的小别院,位在后宫花园右侧,临近人造水塘的一处别緻的小院子,本是用来接待外宾落脚的休憩处,景色优美,环境也清幽,平时没有太多人烟往来,也能安心让肖清弦静养。 皇帝也下令拿出宫里最好的药材补品,命令太医院务必竭尽心力医治肖清弦的伤,必然要里里外外都将人医治得完好无缺给相爷送回去,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件事的重视,也隐晦的表达了对相府的歉意。 但尽了人事也得听天命,无奈肖清弦也着实命不好,吊了再多的人蔘灵芝补气,再多的上等药材,身上的伤是养好了,但却不见他有任何清醒的情况,太医说脑内的瘀血照理说应该是清个七七八八的了,人却还不醒,很有可能是神智还未到位,说白了就是魂飞了,所以建议萧茗铭这个做为兄长的能天天来陪他聊聊天,唤他的名,希望有一天能将他唤醒。 萧茗铭不知道这究竟有没用,但他真的放不下一个八岁的小孩受到这样的折磨,他还这么小,可能还有个美好的将来,虽然自己这个不称职的作者在原着中在更早之前就让他领便当了,不过现在人活生生地在他眼前,他是怎么也无法见死不救。 「清弦,哥哥又来看你啦!」 萧茗铭脸上带着笑,摸摸肖清弦那柔嫩的脸颊,这一番折腾下来,原本圆嘟嘟的脸颊消瘦了不少,两隻眼睛底下掛了两片阴影,模样和过去在府上看见的有如天壤之别,幸好他母亲已经不在了,要是让疼爱他的生母看见他这样子,肯定会发疯。 这几天他每天中午和傍晚利用间暇时间抽空来看他,只是一天接着一天,等了又等,等到的总是失望。 今天这时间恰巧正逢午餐,服侍馥林苑的嬤嬤端来了用黄豆和白米熬成的清浆,昏迷中的肖清弦嘴巴闭得死紧,也无法咀嚼吞嚥,只能用这清浆餵食。 「我来吧!」 萧茗铭接过清浆,亲自餵食躺在床上昏迷已久的小孩儿。 大部分的清浆都从嘴角流了出来,萧茗铭也不急躁,一点一点的餵着,直到碗底重见天日,他才发现自己端着碗的手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发麻了。 「奴婢来收拾吧!」 张嬤嬤接下他手中的瓷碗后便转身离开,只留下萧茗铭一人在屋内愣神。 嬤嬤的手脚很快,收拾完汤匙和瓷碗后又端上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 这次的她并没有再将碗交给萧茗铭,反倒亲自坐到床沿餵着汤药,这一来一往下,时间也过了两个时辰,很快的,他又得去给太子那个蠢蛋补课了。 「大人,这时候不早了,该前去太子寝宫了。」 外头的侍卫在此刻不识时务的出声提醒,萧茗铭的心情更恶劣了,他不懂这里的老天究竟想让他做什么?打了雷后,太子他也保了,为何肖清弦却还是昏迷不醒?到底还要他做什么,才能让肖清弦醒过来? 「混蛋。」萧茗铭低声唾骂道,时间拉得越长,他就越发的焦虑,殊不知这一切都尽在某人的盘算之中。 今天和以往有些不同,萧茗铭才来到太子寝宫外院,就听见里头传来太子和另一个人对谈的声音,他有些困惑,这太子被禁足,除了皇后和他这个倒楣的侍读以外,就只有贴身的太监跟宫女会和太子亲近,但听这醇厚的嗓音,摆明出自一名男子口中。 「太子今日有访客?」 萧茗铭随意问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小太监,小太监恭敬的拱手回应道,「是的,但肖大人可以直接进去。」 「喔,这样啊!」那他就不客气了。 「......你别害我了,我这还得被相爷那隻老狐狸的儿子盯着补课念书呢!」 殿内传来太子哀怨的语句,话里话外都是对萧茗铭的埋汰。 「唷呵!太子殿下何时这么勤奋好学了?」 「舒逸我警告你啊!本太子最近心情够差了,你要是想来给本太子找碴的就赶紧滚阿!别到时候惹得本太子翻脸不认人了!」 太子的声音听起来是真心觉得厌烦,舒逸也是个明眼人,看这太子殿下真的不高兴了,立刻就放下身段赔笑脸道歉了。 「太子殿下说这是什么话呢~咱们这不是私下的拜把兄弟嘛!我一听见太子殿下被禁足,直接风风火火的就拋下苏州的美景良酒,直接进宫来探望殿下了。」 「呿~说得倒好听,我这儿正犯了大事,你就想拐我偷溜出宫找乐子,我看你就想害我,我这太子之位不被撤了我看你就是不开心。」 「撤了也行,你就跟我一起到处寻欢作乐,岂不快活?」 舒逸虽身为晋国宫爷之子,拥有受到皇帝封赏的爵位,但他这个小侯爷可当得一点都不舒心,他生性放荡不羈,成天便与江湖之人称兄道弟,早就看这繁文縟节多得顶天的皇宫不顺眼了,但意外的却跟太子殿下十分臭味相投,总是想办法将他拐出宫,也趁机向他的江湖朋友炫耀自己结交了太子当朋友。 易扶疏没好气的给舒逸一个白眼,此时他也看见了躲在珠帘后的萧茗铭,便故意说道。 「要本太子跟你一道溜出宫可以,你还得先替本殿下解决肖洺硕那个大麻烦。」 萧茗铭的心里"喀登"一声,正想退出太子寝殿,却忙不迭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他就这么直愣愣的跌到两人跟前。 「这便是相爷的庶子,太子和三殿下的侍读?」 舒逸也十分聪明,立刻便猜到了萧茗铭的身分,萧茗铭还想开溜,却被舒逸伸手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这是干什么?」 舒逸耸耸肩,摊开双手佯装无辜。 「别怪我啊~这不太子叫我解决你嘛!所以我只好......」他扬起手刀,准备朝萧茗铭劈去。 萧茗铭顿时傻了,这傢伙显然有武功,他琢磨了半天,根本不记得哪时候出现过这个角色,但眼看他的手已经劈到自己面前了,连忙大声求饶。 「太子殿下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救命!救命啊!!!」 太子在一旁窃笑着,却又很快恢復镇定,走到萧茗铭面前。 「咳咳......我先说啊!舒逸可不是一般官宦出身,就算杀了人也有办法亡命天涯,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你说要我救你,那你得听他的话,他可能还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这生死一瞬,萧茗铭也无暇思考这番话里的矛盾,只得满口答应。 「只要别杀我,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好吗?拜託!」 他这一穿书作者,好不容易捱到现在,要是就这样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打死了,那他可是会永远唾弃自己。 「太子殿下,要处理他还不简单,把他一起带出宫,他就是共犯了,到时候在宫门落锁前我们再赶回来,肯定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他也不会去告状了,你说是吧?」 「开什么玩笑!太子你犯事了,皇上肯定不会杀你,你有说舒逸犯罪,朝廷也奈何不了他,可我怎么办,要是被皇上发现,我不就死定了吗?」 又不是傻子,这两个人再怎么样都不会被砍头,可他不一样阿!一没武功防身,二没靠山保命,真要跟着出宫被发现他也是死路一条。 「皇上今天外出狩猎去了,要入夜才回来,怕什么!我们就换上太监的衣服,假装要出宫採买不就得了,很快好吗?就出去逛逛街,喝喝酒。」 「我不!!!!」 萧茗铭坚决不肯跟他们一起出宫,但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太子半哄骗连带舒逸半强迫的情况下,他还是被两人架出宫去了。 很快的,他就知道自己被这两个浑蛋给骗了,这说好的逛逛街、喝喝酒,居然是来妓院逛街喝酒! 「这就是你说的逛街喝酒?街在哪里?」 萧茗铭真是被气笑了,自己人生头一遭进妓院,居然还是被太子带来的,这跟原着设定完全是相反的情况,明明就该是肖洺硕带着太子沉浸在这温柔乡里,怎么现在反而成了太子胁迫他来这种地方。 「是街阿~大花街!小柳巷!这大街小巷任君挑选,你爱怎么逛就怎么逛。」 舒逸嘻嘻笑着,屌儿鋃鐺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说话不算话,信口胡诌的问题。 而看见萧茗铭吃鱉的模样,太子也忍不住大笑了。 「别说本太子对你以仇报恩,今天的开销就算我的了,以报答你维护本殿下,替本殿下和副皇说情的报酬......不过等等进去记得喊我易公子。」 易扶疏带着笑意低声说道,半推半就的将萧茗铭推进了其中一间名为"朱凰阁"的地方。 里头的老鴇一看见太子和舒逸立刻迎了上来,熟稔的打着招呼。 「唉呀!易公子和舒公子真是好久不见,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啦!是不是听到风声,我们朱凰阁来了一名顶尖的小倌?」 小倌?!男妓?萧茗铭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听着老鴇的话。但接下来,老鴇带着他们前去看的人,更让萧茗铭错愕,只能惊叹这真是巧合的太过神奇。 「来了,各位公子,带你们瞧瞧我们的新任花魁小倌-曲凌。」 第十五章 暗藏玄机的香气 来人一席淡青色青衣,渐层的绿衬托着他艷丽的容貌,宛若被荷叶包裹着的荷花,面上脂粉未施,浑然天成的蛾眉淡扫,带起一丝忧愁,在场的人心里彷彿都被根羽毛轻挠着,勾得人心痒难耐。 自己虚构的主要配角之一出现在自己面前,萧茗铭心里没有半分欣喜是不可能的,毕竟曲凌的设定就是一个足以倾倒眾生的美人,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除了欣喜,更多的是复杂,毕竟曲凌在书中所有行为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讨肖洺硕的欢心,虽身献给了太子,却将自己的心交给了肖洺硕,儘管自知自己不过是被利用,也甘之如飴。 当然了,萧茗铭是不可能像原主那般的无良,所以儘管曲凌是个真美人,他还是得和他保持距离才行,不过用眼睛看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人天性就喜欢美好的人事物,这是很正常的。 将自己心底猥琐的想法合理化后,萧茗铭更加肆无忌惮的在曲凌身上来回扫视着,只怕没张嘴流口水了。 舒逸这个风流不羈、男女通吃的花花公子早就按捺不住性子,伸手就拉曲凌的膀臂,和太子一左一右的将他包夹在中间。 「听闻曲凌公子色艺双全,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一亲芳泽,亲眼看见公子的"才艺"?」 舒逸露骨的明示让萧茗铭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到,这外貌一表人才的公子哥说话也太像个浪荡的登徒子了,一点都没有世家大族的温文儒雅、礼节至上,说难听点就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这一边说还一边拉起曲凌的手摩娑着,模样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但这曲凌不愧是朱凰阁调教出来的花魁小倌,只是淡然的一笑,不着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既带着一点羞涩,又一面朝他们拋来媚眼,走到屋内放置的琴台前坐下。 「曲凌不才,只学了几曲笨拙的琴歌,还望各位公子包涵,但在这之前......」 曲凌拿起一旁老早就备好的酒壶,重新走向他们身边,将酒壶的壶口凑到太子嘴边,「让曲凌替各位斟个酒?」 舒逸和太子听完,立刻寻找起屋内的酒杯,但整个屋内,却不见任何一只酒杯,两人还正纳闷,急躁的太子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酒杯给败了兴。 「这么大一间朱凰阁,居然一只酒杯都没有,真是笑话!」 太子说完还想接续着发作,胸口却被曲凌蹭了上去,一手还有意无意的摩娑他的领口。 「公子别急,怎么会没有酒杯呢?凌儿这就给公子斟酒......」话一落,曲凌便仰起脖子,将酒倒进了自己的嘴里,接着快速的将嘴唇贴上太子的嘴上,把酒水灌进太子的嘴里。 待到酒水被一吐而尽,曲凌还轻嚙了下太子的唇瓣,易扶疏这还没还得级反映自己被做了什么,嘴唇便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感,神智几乎被人勾了过去,只能呆若木鸡的坐倒在地。 舒逸也没想到看似害羞内敛的曲凌居然回头来这么一手,兴奋得不能自己,佯装生气的骂道,「曲凌公子可真是厚此薄彼,怎么说我才是这里的常客,怎么我就没能得到这种待遇?」 曲凌听完丝毫不着急,附耳在舒逸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舒逸乐得不行。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本公子就不责怪你了。」 「多谢公子宽恕。」 曲凌欠了欠身,但此时萧洺铭却恰巧看见他的手伸进袖里捏了捏一枚荷包,动作虽不大,还是不巧落入他的眼中,萧茗铭心里有些疑惑,他这一捏,原本身上的香气就更加浓郁了,屋内本来就有薰香用的香炉,和他身上的香气比起来更是小巫见大巫,薄弱的几乎让人无法想起。 但萧茗铭从小就有过敏体质,对于香气本来就很敏感,这一浓烈的香味衝击下,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公子,这是怎么了?」曲凌对他拋来了疑惑的神情,但萧茗铭这喷嚏一打可完全停不了,只得摆摆手逃出屋外透气。 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萧洺铭这才止住喷嚏。 「真是造孽。」他忍不住碎嘴道。 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甜腻到刺鼻的香味,过去自己就曾经闻到母亲和前相府夫人身上的胭脂味,也没像今天这样夸张到喷嚏打不完。 揉揉鼻子,萧茗铭开始打量起朱凰阁的格局布置,随处间逛了几步路,但附近厢房不断传出一些令人听了脸红心跳的呻吟声,令他继续走也不是,不继续走也不是。 来到朱凰阁的阁楼露天回廊,朱凰阁背临荷花池,荷花池内放置了许多繽纷的小水灯,在池子里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十分别緻,这朱凰阁的主人也是费尽了心思在经营布置,调教人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好,否则曲凌怎么会使出这么多诱人的花招,不过他是无福消受了。 「这里怎么会有个孤零零的美人?来,陪大爷喝一杯!」 萧茗铭突然被板过身子,一只酒杯强硬的抵在他的唇边,只见一个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的站在他身旁,满身的酒气,但拿酒杯的力道倒是挺足的。 「我不是这里的小倌!」 虽说继承了向氏的八分容貌,但他自觉自己这张脸还是很刚硬的,阴柔、艷丽、美人这类的词世他是一点都搭不上边的,要说他是个俊美的帅哥他还能勉强接受。 「欸你这小倌可真是硬气啊?爷赏你喝酒还敢不给脸?来人把他给我架着!替爷把这壶酒给灌了!爷要看他骨子有多硬。」 这才被人架着出宫,现在还得被架着灌酒,他今天到底是有多倒楣? 不过他也不是多硬气的人,尤其特别怕受到皮肉痛,几个侍卫一走到他身边,他就立刻举双手投降了。 「要我喝可以,但你知道我是谁以后可不要后悔。」 「少囉嗦,先给爷喝完这壶酒,否则我才不管你是谁。」 萧茗铭脸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那壶酒,也不知道自己穿越过来以后酒量好不好,他只记得以前大学迎新会上喝过一次,然后记忆就断片了,根本不记得自己在之后做了些什么,问了同学也得不到什么完整的解释。 接过酒壶,萧茗铭屏着呼吸就将酒一饮而尽,热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滑进肚里,身体顿时热了起来。 「你瞧你这不是挺能喝吗?来跟爷进去厢房里找乐子。」 男人抓着他就要往厢房走去,萧茗铭才想自己是不是该大声呼救,但想想要是引来太多注意,这被皇上知道他跟着太子偷溜出宫,恐怕就不单单是砍头这么简单了。 而那一壶酒下肚,他很快的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反抗的力量,脚步也虚浮了起来。 所幸在被人拽进厢房前,朱凰阁的老鴇正在着另一群客人上楼,碰见了他们。 「欸林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你这老鴇来的正好,你们朱凰阁教得这是什么人,爷赏酒给他喝还跟爷嘰嘰歪歪,等爷玩完他,给爷带回去重新调教!」 这话说得老鴇心头一惊,这舒逸小侯爷的身分自是尊贵不凡,她虽不知到今日带来的两名少年是何人,但肯定也不是这区区富商林公子能得罪得起的。 「唉呀林公子!你这是要犯大事了,这是晋国公爷儿子舒小侯爷带来的朋友,不是我们这里的小倌阿!」 老鴇颤巍巍的在林公子身旁低语道,这一听见舒逸的名号,林公子瞬间清醒了大半,连忙松开自己拉着萧茗铭的手,此刻的他突然想起萧茗铭先前的警告。 「公......这位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公子是....是何人府上?」 萧茗铭头晕目眩的倚在柱子旁,强忍着醉意说道,「敝人不才,肖常安之子,肖洺硕。」 自家老爹的头衔就是好用,见老鴇惊愕的摀着嘴,而这个满身肥油的男人早已经被吓得抖到不行,他忽然发现这世界有身分地位可真好。 「这次的事就算了,但别说我没警告你们,要是洩漏出去我来过这里,小心你的狗命,还有你这间朱凰阁。」 萧茗铭指了指周围一圈的人后,便摇摇晃晃的打算回到原先的厢房,在那里至少还只是会打喷嚏,但在外面随便晃,差点害他连菊花的清白都不保。 但他没想过这一打开,里头人的春色无限害他一时愣住了,太子已然退去了半身衣裳,而屋内又多出了好多面貌可人的小倌,此刻都衣衫不整的和太子嬉闹着,而再往里一看,舒逸已直接和一名小倌就地苟合起来,全然不顾及还有其他人存在。 曲凌不知何时挨到他身边,浓烈的香气窜入萧茗铭的鼻中,此刻却不觉得刺鼻了,反倒是身体开始灼热了起来。 「公子看来是喝过酒了,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的香味让你难受吗?」 曲凌勾起一抹坏笑,将袖里的香囊凑到萧茗铭的鼻子前,强迫他吸进更多香气。 萧茗铭感觉下身一紧,全身上下的血液彷彿全都聚集到自己下面那根重要部位上去了,心中警铃大响,身体却酥软得连站稳都难。 将萧茗铭一把推进小倌堆里,曲凌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冰冷。 「替我......好好服侍各位公子。」 第十六章 清白不保(微H,慎) 萧茗铭是个近十年资歷的老腐男,想当初第一次在表姐家看见同人h漫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原来男生的那里塞得进屁股那个小小的洞?当然这个问题一提出来,腐龄更加深厚的表姐就像打通什么奇经八脉那般,和他口沫横飞的灌输了一大堆也不知是对是错的性知识,然后再告诉他女人的世界有多可怕,充斥着心机、绿茶和公主病,导致小小年纪的他误以为女人就分成两种,一种是和表姐一样恐怖的女魔鬼,一种就是她口中的绿茶心机公主,当然随着年龄增长,他也发现这世界上明明还有很多三观正常的女孩子,但这儿时被灌输的阴影,还是让他一路走来对同年龄层的女性敬谢不敏。 他还是深信自己喜欢女性的,至少漂亮的女性他还是很喜欢的,但有一个令他困窘已久的祕密,就是当同年龄的男生找他一起去家里看某种小电影的时候,对着上面美丽、身材又好的大奶妹,他是一点生理反应都没有,相反的,当他看见正在撸着管,一脸陶醉神情的男同学时,忍不住将他跟看过的bl漫结合在一起,这时的他发现自己居然硬了。 当然,喜欢bl跟对bl相关起反应,不代表就可以接受自己被男人捅,或是让自己去捅男人,想想那里面有多脏,说不定拿出来还会发现自己的那话儿上头沾了什么不可描述的污秽之物,想想就令人心塞。 现在的萧茗铭正陷入被逼迫接受即将被捅或即将去捅人的困境中,他完全不奢望带着自己来的两个罪魁祸首会拯救自己,但眼看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眼前一片朦胧,加上不断围靠过来的人正肆意的在自己身上磨蹭,都在恶意的加大他体内的灼热感,身下的硬挺更是急着想要找地方发洩。 曲凌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玩物似的,好整以暇的看着萧茗铭生涩的反应。 「公子你莫不是,还是个处?」 "处你大爷,你才处,你全家都是处!"萧茗铭着实想这么大声驳斥,但无奈的是自己还真就被他说中了,长这么大,除了偶尔发洩一下生理反应以外,他还真没实际具体的去操作过,也没有人可以和他实地交流。 曲凌带着笑意,伸手摩娑着萧茗铭发红的脸颊,这种陌生的触碰令萧茗铭十分厌恶,但碍于身体的状况难以紓解,被触碰的地方又凉又麻,彷彿触电似的。 身下忽然一凉,里头的袍子被人一把撩起,裤头也被人松开,那双冰凉的手随之往下探去,一把握住了那硬挺的火热之处。 未经人事的萧茗铭第一次被人摸到下身的私密处,儘管羞得紧,却又因为过于舒服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曲凌经过特别的调教,自是知道男人的弱点在何处,对他而言萧茗铭就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任他揉捏宰割。一直以来只能承于下风,服侍各家公子,第一次碰见这样不沾荤腥的男子,令他心头忍不住兴起一股恶意,想要好好玩弄玩弄。 「公子觉得舒服吗?还想不想尝尝更舒服的滋味?」 曲凌挨到他身旁,一手探入他的衣领处摩娑着,甚至有意无意的扫过胸前那两朵淡粉色的茱萸,被这么一刺激,萧茗铭几乎要发疯了,仅存的理智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殆尽。 「来~再喝点酒,曲凌带你去人间仙境.....」 嘴里又被灌满了酒水,几口酒水下肚,萧茗铭是什么也无法思考了,只得任由身上的几双手不断的游移。 耳际和颈畔一阵濡湿和温热,被人用唇滑过的地方起了阵阵疙瘩,被人拿捏住的要害处被更大力度的刺激,几乎就要迸射出来。 「公子等等~多忍一下等会儿会更爽......」 曲凌从怀里拿出了香膏,拿到萧茗铭眼前晃悠,他想做的事若是没经过本人允许,怕是人清醒后会酿成大祸。 「让我用这个替公子按摩个更舒服的地方好吗?」 「那是......什么?」 萧洺铭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连人脸都看不清,更别提看清曲凌手上的东西了,但曲凌存心想要晃悠他,又怎会交代清楚香膏的真正用途。 「公子用了便知,好不好嘛?」 身下又被人紧紧一握,萧洺铭只得屈就,却不料自己被人一翻身,身下的穴口被人涂某了一圈异物,这一抹可不得了,原先只是身前胀痛的不得了,现在连身后都灼热搔痒难耐。 「别......别碰我......」萧茗铭仅存一点力气将人推开,却反倒让自己退到舒逸身旁。 舒逸同样也被屋内的异香蒙蔽,在他眼里的萧茗铭此刻浑身肌肤白里透红,眼神中又迷濛带着水气,衣衫又凌乱的遮蔽不住春色,正是最好"吃"的模样。 「我怎么就没发现相爷家少爷长得也是如此可人,要不我们一起玩玩?」 这句玩玩险些没把萧洺铭吓昏,再怎么样他也察觉到现下的气氛对自己不利,才正想逃离,身后的曲凌却跟了上来,将他抱个满怀。 「公子我们一起玩嘛~一定不会让公子疼的。」 「不要......不要......」 萧茗铭被人一把堆到床塌上,上头还沾染着舒逸方才与人欢好后的腥臊气息,这股淫靡之气和屋内的香气结合让萧茗铭几乎无法招架,只能无力的挥舞双手,拒绝两人的夹攻。 舒逸撩开了他的衣袍,身下的嫩根不断溢出透明的淫液,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 他将萧茗铭整个人从床上架起,示意曲凌好好服侍。 「你瞧你这不是也等不及了?我和太子带你一块出来玩,我们就玩个尽兴,回去后这就是我们三人的秘密了。」 舒逸言下之意很简单,今天不管发生何事,就得烂在他们几个人的肚子里,谁也不许提,他们同为共犯,共享乐,也要共患难。 曲凌张嘴就含住了萧洺铭身下的硬挺,灵巧的用舌头滑过所有角落隙缝,最后用舌间鑽了鑽顶端的铃口,这嘴正忙,手也没停下,试探性的往萧茗铭身后的穴口探去,有一下没一下的刺探着。 「如何,这小倌服侍人的技术好吗?」舒逸问道,虽然他才发洩完不久,但怀里就有个如此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似乎不品尝几口有点对不起自己。 他同时也试探性的轻吻萧茗铭的脸颊,发现对方没有拒绝后,随之将他的脸扳过侧,一下深吻。 易扶麟这一踹进门就看见这种光景,呼吸都停了,这舒逸是什么样的浪荡子他也不是不曾耳闻,却没想过他还能将魔爪伸到肖洺硕身上。 老鴇着急地跟在他后头,就深怕这尊杀神把自己的财神爷都给吓跑了,她就不明白了,这个一向不管事的三皇子殿下,怎会带着禁军怒气冲冲地上自己这里来了。 易扶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直接将萧茗铭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们在搞什么名堂?!你看看你什么鬼样子。」 还在混沌茫然的萧茗铭以为自己看到幻觉了,两手直接捧上易扶麟的脸。 「我想做舒服的事,也是跟易扶麟做,这才对。」这话一说完,萧茗铭直接就亲了上去,方才被个噁心鬼亲到自己差点吐了,还不赶紧给自己漱漱口,这不好使的脑袋也就在这种时候特别好使了,想到哪就做到哪,说漱口就是伸舌头。 萧茗铭这不但亲了易扶麟,还伸出舌头来回在他嘴里扫荡,这一吻所有人都惊呆了,包含易扶麟这个当事者在内。 这光亲还是不满足,萧茗铭难受的扭动着身体,火热的躯体不断在易扶麟身上磨蹭,连带着他也跟着有些上火,但是是怒火的火。 易扶麟解下身上的披风,将萧茗铭整个人包裹紧实后整个人扛上了肩,随后看了一眼贵了满地的伶人小倌,跟那两个手足无措的始作俑者。 舒逸这没想到三皇子发起怒来竟会如此震摄人心,果真是龙子,三两下就把场面震住了。 「太子殿下和小侯爷,自己回宫和皇后娘娘请罪去吧!至于方才之事,其他人谁动手摸过他,用那隻手摸的就给我自己剁了。」 话一落,易扶麟就仓促的将人扛了出去,逕直的丢上马车,他确实是想好好料理里面的那帮人,若不是还顾忌着怀里的人...... 由于没有得到发洩,萧茗铭体内的药性未散,此刻的他还以为自己是舒服出了幻觉,不管不顾的看见易扶麟上马车就巴了上去。 「你这人真会给我找麻烦!」 「我想要......」 易扶麟本想发作,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事,他就气得想吐血,让他给太子当侍读,当到一起上妓院嫖男妓去了,这嫖也就算了,差点连自己也搭进去,这想想回头肯定要让父皇发个命令,以后禁止晋国公府的小侯爷没事到宫里来。 他就这么坐在马车里任由萧茗铭抱着,本想着回宫里让太医给他诊治解药性,殊不知这要的来头甚大,越长时间不解除,人就越会丧失理智,只剩原始的本性。 等到易扶麟查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萧茗铭已经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剥他衣服了。 第十七章 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H有,慎) 马车一路颠簸,加上萧茗铭如八爪章鱼般的黏人攻势,使得马车内的温度瞬间升高了不少,易扶麟一面和萧茗铭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一面期盼马车能赶紧回到宫里,但想想若是萧茗铭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不知道还会扯出多少风波。 「你能不能清醒点?!」 易扶麟耐着性子,试图唤醒对方的一点理智。 萧茗铭还茫茫然的东倒西晃,他只觉得蹭在眼前这人身边十分舒服,身上的燥热感也能稍微得到舒缓。 「看清楚我是谁!别再胡闹了!」 和未经人事的萧茗铭截然不同,为了能早日开枝散叶,宫里都会有专门的嬤嬤和婢女教导皇子们床事,虽然他不是受宠的皇子,但该知道的事他也知道得差不多,而太子和舒逸那些荒唐事他更是耳闻已久,见萧茗铭此刻如此怪异的模样,肯定也就那回事。 萧洺铭伸出指头,描绘着易扶麟的眉眼鼻唇,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学长嘛!学校里的大男神易扶麟!人见人爱、不分男女老少都爱你!人帅身材好,脑袋又聪明。」 明知他嘴里说着胡话,易扶麟还是忍不住胀红了脸,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的夸他,还当着他的面,一时间手里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 「包括你在内吗?」鬼使神差的,易扶麟像魔怔似的问道,内心深处竟渴望听到她的答案。 「当然啦!我迷恋你迷恋这么多年,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着你,真好看。」 萧茗铭用指尖轻轻描绘易扶麟脸上的轮廓,他的口中混杂着浓烈的酒气,易扶麟倒也不介意,伸手将萧茗铭的衣物重新拉拢,但下一秒却又被萧茗铭扯开。 「不要,我好热......而且好痒,学长你说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萧茗铭的脑子混成了一坨糨糊,伸手就往自己身后的搔痒处探去,易扶麟愕然的看着他的动作,却也忘了制止他。 他就这么在他面前自瀆了起来,一手抚弄着自己身前的硬物,一手抠弄着搔痒的后穴,双颊緋红,双眼迷离,却怎样也无法停止体内的灼烧感。 「救我.....帮我......」 易扶麟被人拉过手舔拭着,然后将他的手放至那不断分泌淫液的硬物。 原想抽回手的易扶麟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被动的任由萧茗铭拿着自己的手自瀆,想想这也没什么事,宫里也时常有同性相互慰藉的事,而且他这次也只是秉持着替对方舒缓不适的问题罢了。 理智最终败给了情感,替自己找了诸多藉口,其实他心底清楚,他也不过就是还想继续想这看着这样的光景。 「后面......后面也要。」 被药性左右的萧茗铭将羞耻彻底拋置九霄云外,直接将股间蹭向了易扶麟。 心一横,易扶麟直接将一指探进了柔嫩的穴口中。 突然被异物入侵,萧茗铭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抓起易扶麟的手开始律动了起来。 穴口的花膏被指间沾染,推进了紧緻的甬道内,反倒使得搔痒感往内部蔓延,令他忍不住扭起腰来,很快的,易扶麟纤长的手指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想要更粗更大的东西填满自己。 他转过身,直接将易扶麟的腰带解了开,里头隐忍已久的大物瞬间弹了出来。 意识到萧茗铭的想法,易扶麟连忙制止了他,他可以当作对方是因为药性,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自己是清醒的阿!要是真的趁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係,那他不就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了? 「这个不行!这种事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做才行,你现在脑袋不清楚,以后会后悔的。」 易扶麟试图和萧茗铭说明白,一面也想用这番话浇熄自己的慾火,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慾望从何而来,一向清心寡慾的他也不是没见过想利用他一步登天的女子勾引他,他也一样能够自持自重,怎料今天看了他这模样,居然被撩起了心火和邪念。 「喜欢的人?」 萧茗铭不知何处来的力气,一把揪过易扶麟的领子,「你不就是我喜欢的人吗?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年,从一见到你的那个时候就......」 一个火热绵长的深吻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萧茗铭的话宛若一根大槌子,敲响了易扶麟心里的大鐘,和眼前的人在儿时相遇的片段零零落落的显现而来,他犹记得肖常安带着五岁的肖洺硕进到宫里给皇上请安,每个人都说小茗硕是个混世魔王,所到之处皆鸡飞狗跳、家宅不安,他对这样的人自然是巴不得敬而远之,也不过就这一面之缘,他也不曾存过什么多馀的心思,后来再次见面,就是在肖府上亲眼看见这个庶子被嫡母欺压,却又奇蹟的反转结局的他。 不得不说鬼灵精怪的肖洺硕远比以前传闻中的混世魔王还要讨人喜欢,只是这个人居然说他已经喜欢自己好多年了?是从那时候的一面之缘开始吗?但自己又是为何会惹上了他的眼呢? 两人的吻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在马车这狭窄的空间中,彷彿所有的空气都被两人瓜分完了,易扶麟喘着气,还正努力思考着好似哪里不对劲。 萧茗铭的意识还在现实中混乱着,他好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就当是春梦也好,他想立刻就跟眼前这人结合为一。 趁着易扶麟还未发现他的意图,他抓起易扶麟身下的火热就往自己的后穴塞去,儘管有香膏的润滑和刚才的一番前戏,硕大的顶端一刺进穴口内还是忍不住让两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别动,里头太紧了。」 温暖的甬道包覆着易扶麟的火热,理智犹存的他逼迫自己强压下奋力衝刺的慾望,但无奈对方实在夹得太紧,而那穴内彷彿会吸人似的,还正一点一滴的将他的勃然挺立一点一滴的吞噬进去。 「好难受......好痒......」 萧茗铭无预警的掉下泪来,吓得易扶麟不知所措,想伸手替他擦拭泪水,却不料下一秒对方却一屁股将重量全都往下压去。 这一坐让两人彻底的结合了,萧茗铭重新吻上他的唇,身后结合的地方既疼痛又酥麻,秉持着本能,他一下一下的扭动自己的腰身,使易扶麟的火热能在他体内抽送。 这难以言喻的爽感令易扶麟满头大汗,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突然理解为何太子会如此沉溺于男色了,这种悖德的快感更加刺激,而自己的对象还不是小倌这种庸俗的对象,而是宰相的庶子,是他的侍读,是他的臣子。 假使他会因为这样受到严厉的惩罚,他也认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的将眼前的人里里外外全享用完毕。 萧茗铭似乎察觉的眼前人的异变,易扶麟原本还有点徬徨的眼神充斥着佔有慾,宛若猛虎出闸般的可怕,他的身子被翻了过去,只能以跪趴的姿势跪在马车中,身后的人紧紧的揽着他的腰身,用力地将有如烙铁班硬挺火热的硬物插进他体内,一下接着一下,有如打桩机一般深入。 「呃啊......哈啊.....好深.......呜......呜呜......」 易扶麟伸手摀住了萧茗铭的嘴,即便失去理智,他也不想让人听见马车内进行的事,他也不愿意让人分享这属于他的任何东西,就连声音也不行。 这段荒唐事延续许久,直到两人耗尽了所有体力,才结束了这一切。 萧茗铭早已昏了过去,易扶麟一面将两人的残跡收拾乾净,一面掀开帘子记着随侍的人与驾马车的人的模样,今天所发生的事,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傅叶。」 思量了许久,他还是唤来了从小照顾自己的贴身侍卫,低声嘱咐了几句。 皇宫很快地便抵达了,他选择距离皇宫大门还有一段路的地方下车,接着抱起来在昏睡的人,连看也不看周围一眼,逕自往宫里走去。 身后很快的传来廝杀声,所幸随侍的人并不多,处理起来极为方便,不过他已经回到宫里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怀里的人吸引了大部分宫里人的目光,他焦急的踩快步伐,示意周围的太监赶紧到太医院去请太医。 「去传顾太医到我的寝殿。」 「是。」 小太监顺从的应允道,但却忍不住多看了易扶麟怀里的人一眼,但下一秒他便接受道易扶麟杀人的目光。 「再多看一眼,我就让人把你眼珠给挖出来。」 小太监害怕的吞了口口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平时淡漠的三皇子殿下此刻居然像换了人似的充满暴戾之气,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匆匆忙忙的告退后,易扶麟将人太回到自己的寝殿安置,斥退了屋内所有的人,独自地等待太医的到来。 顾太医过去和自己的母妃有交情,相信是佈至于会走漏风声,但太子和舒逸拉着肖洺硕混出宫的事肯定是瞒不过,儘管自己找了皇后派人跟他去逮太子,也知道皇后会在皇帝面前把事情化小,但他和肖洺硕这件事要是被皇后知晓,肯定会成为致命的把柄。 更别提皇后和宰相向来不对头,若是想一举除掉肖家人和他这个碍眼的三皇子,肯定就是最好下手的弱点。 易扶麟的脑中千回百转,只想着自己该如何保住肖洺硕的脑袋。 尔后,太医到了。 第十八章 争与不争 「三皇子殿下,这......」 顾太医迟疑地看了看床上的人,再看看一旁的三皇子,有些摸不着头绪。 易扶麟并不打算隐瞒他,便一五一时的全盘交代了出来,而恰巧此时傅叶也赶忙进了屋,将一袋香囊和一盒薰香放置两人面前后便离去。 「这是我派人去朱凰阁那里搜出的东西,您请过目。」 顾太医是太医院里的老人,见识比寻常人要来得多,加上又是三皇子亲生母妃所信赖的人,易扶麟对他自是毫无保留。但只见顾太医打开香囊和薰香盒后,先是蹙起了眉,再摇头叹了口气。 「有何问题吗?」 「嗯.......」顾太医捻起了一搓薰香,放置舌尖上轻嚐了一口,并没有觉得有何怪异之处,接着打开香囊,扑鼻而来的香气却让他这具垂垂老矣的身躯躁动了起来。 「这!」顾太医意识到了不对劲,耳根子瞬间红了,连忙反覆翻动了薰香里的其馀香料,却不慎手抖了一下,整盒薰香全洒落在地。 薰香一洒,盒底的雕花纹路立即显现出来,一看见这花纹,顾太医薄弱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顾太医......顾太医,你这是怎么了?」 「殿下,这......这秽物,来头可不小阿!」 「什么意思?」 顾太医深呼口气,勉强自己定下心神来,等到心跳平復后,才缓缓开口。 「方才老臣无法直接从薰香的香灰中辨识里头的材料,这才斗胆浅尝一口,粗略估计这薰香有麻痺人神志的功用,多是用在治疗外伤时,避免患者因过度疼痛而使用的薰香料,但又和太医院里记载的药材有些不同,刚才将这香囊打开后,发现这两者药性相佐下,具有强烈的催情作用,不但使人神智混乱,身体的反应也无法控制,满脑子只会想着做些淫秽之事。」 顾太医方才诡异的反应也看在易扶麟眼中,光是浅嚐这么一小口就能让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起反应,若是大量的用在年轻人身上,又会是何等可怕的光景。 「那怎说这秽物来头不小?」 「殿下,这大部分的药物,老臣是分辨得清,但其中还有一两味材料,并不是寻常所见的药材,所以方才老臣才想看看能不能分辨得清,怎料到,这物居然出自药王谷的手笔,那也就不能怪老臣见识浅薄了。」 顾太医将木盒捡起,另外将香囊里的香料倒出,香囊的内侧,也缝製了和木盒底一模一样的花纹,那是药王谷所属的花纹,纹路由各种草药交织而成,中间有一朵状似牡丹的芍药,若是有点见识之人,几乎都能一眼认出药王谷的徽纹。 药王谷,地处一处险要的深谷,外界无从得知入口处为何,从药王谷出谷之人皆身有所长,不仅只有悬壶济世的能力,更有施毒下蛊的才能,除此之外,药王谷之人的身法行踪诡譎,就算是江湖人士也无法轻易从中讨到好处,所以无论是个大江湖世家或是朝廷大家对药王谷皆是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心态。 「这竟是药王谷的手笔?」 听见药王谷的名号,易扶麟也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朱凰阁竟跟药王谷的人有所牵扯,看来这事也无法多加深究。 原想着等宫里的事打点好,他就派人去把朱凰阁给一锅端了,就算他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一皇子,抄个小小妓院应该还不算难事,但如今这是牵扯上药王谷,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那这东西,会不会还有什么后续的病徵?」 「这......恕老臣学识浅薄,这里头恐怕有些专门生长在药王谷里的药材,所以老臣也无法确定这秽物是不是还会引起什么病徵。」 易扶麟不悦的抿着唇,这廝的状况怕是被这秽物的药性荼毒极深,否则适才也不会如此失控的在马车上和他索要,这在他面前也就罢了,要是在旁人面前又被激起了这药性,那后不堪设想,他不能接受他也像之前对待自己的那番模样去对待别人,不管那人是谁,他都想拿刀把对方砍了。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起了这种心思?自己对那人的佔有慾已变成这副模样了吗? 易扶麟内心无比纠结,不断握紧拳头又松开,久久无法在心里取得一个平衡。 顾太医见他这模样,也不多说什么,只得逕自替萧茗铭身上的皮肉伤涂抹伤药。 他也曾年轻过,何曾不明白易扶麟的心思,这孩子自幼命苦,出生后生母便死了,一直被养在恶毒的皇后底下,若不是他暗中刻意照抚,此刻哪来能有三皇子的存在,只是这后宫水深,长久下来这孩子也懂得歛去了自己的心思,只管顺着自己父皇的心意,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也不曾想争些什么,但这吃人的皇宫,怎是你不争就能全身而退的呢? 对他而言,三皇子就如同他自己的孩子那般,他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受苦,看着他逐渐被磨去了利牙,拔去了指爪,抹灭了原有的性格,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如今皇后的势力在后宫几乎一手遮天,前朝又被支持二皇子的宰相一党箝制,三皇子想要在两者之间杀出重围,还得更多些心力。 「殿下知道,要如何才保全自己想保护的人吗?」 易扶麟的思绪被顾太医一席话拉了回来,眼底充斥着困惑。 「相爷的嫡子如今昏迷不醒,庶子也成了这副德行,凡事都錙銖必较的他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殿下只管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得一乾二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只有其中一方元气大伤,才有殿下出头的馀地,只有将自己的势力坐大,你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顾太医低声向易服麟的耳边低语道,他突然想起那日父皇命肖洺硕也跟着一齐当了太子的侍读,他的内心浪潮汹涌,憋了一肚子的气,始终不肯再多跟他多说一句话,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的气究竟从何而来,要说是气他不听自己的劝告强出头,也不应该气得这么久,几次看着他想开口问些话,却总是问不出口,他其实好想问问他,在太子那里他都在做些什么呢? 他同样也知道那人这段时间很劳累,不但早上一大清早要陪自己上书房,中午又得赶去照看自己的幼弟,下午又赶着去给太子补课,然后入了夜又赶回去给弟弟餵药,等到他回到偏殿休息都已经快到子时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说不定那傢伙也在躲着自己,但这一想又让他更加生气了,就算自己对他也没有多少好脸色看,怎样也会比太子对他好吧!就搞不明白了,每天陪在他身旁就愁眉苦脸的,去太子那里倒不见他有多少怨言,也是,太子这回还带着他出门享乐去,难怪比待在他身边强。 易扶麟越想气越上头,但萧茗铭在马车上的那席话却再度闯进他的脑海里。 "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几年......" 「殿下?殿下?」 顾太医呼喊了好几声,易扶麟才回过神来。 「顾太医的话我听进去了,我会好好思考的,今晚的事,还麻烦顾太医......」 顾太医扬起手,打断了易扶麟的话,他自然很清楚易扶麟顾虑之事,纵然自己还想提点这个三殿下几分,但看他的神色,怕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原想着无论男女,只要殿下自己喜欢就好,但怎却是肖常安那隻老狐狸和向氏的儿子呢? 这该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吗?当今的圣上曾被向氏迷了眼,如今儿子又被向氏的儿子勾去了魂,只能说造孽!造孽阿! 「殿下不必多言,老臣这里还有个药膏,是何用途殿下心里应该很清楚。」 话也不说透,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毕竟这身上的伤痕一看便知曾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比较私密的地方需要上药,就只能让殿下自己来了。 送走了顾太医,易扶麟的目光看向了床上的人儿。 萧茗铭依旧还熟睡着,他只能动作轻柔的掀开他的褻衣,把他的双腿屈起,将方才顾太医给他的药膏清柔的涂抹在穴口的撕裂处。 两人在马车上的激烈肯定留下了不小的伤口,但易扶麟不知道自己竟会把人折腾得这么厉害,忍不住有些内疚,以后他会记得提醒自己要温柔些。 上好了药,易扶麟将人重新穿好衣裳,用棉被裹住,长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自己亲手服侍一个人,心头又涌出了一抹异样的感觉。 那肌肤细嫩的手感还才留在他手中,他想要这辈子都能继续拥有他,一直一直的拥有他,就算要他紆尊降贵的照顾他、服侍他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只要他再亲口告诉自己一次。 "我喜欢你。" 只需要再一次,再让他听到他用清醒的神智跟他说一次,他就算拚了命也要护着他,即便他要天上的日月星辰,他也会想办法摘给他,他会用尽一切将他绑在自己身边,再用尽一切的力气将他捧在自己手里。 一次就好,只要再让他听一次就好。 第十九章 祸不单行 「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请你过去一趟。」 外头传来的消息打断两人的对谈,顾太医见状也识趣的作揖拜别。 「老臣的话,还望三殿下能慎重考量,以殿下的才智,应该知道如何拿捏这当中的分寸。」 易扶麟微微点了头,目送顾太医离去。 他回头看着床塌上的人,这个时间皇后还将自己招去,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一时半刻恐怕也脱不开身,只得吩咐人看好院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那人休息。 等到三皇子的脚步也逐渐远去,屋内一片沉静,此刻萧茗铭才缓缓地张开眼来。 其实他在药效过去后就醒了,在马车上自己不过也是装晕罢了,虽然那会儿是有些激烈,但也还不到会让自己晕过去的程度,只是琢磨着自己这要是恢復神智和三殿下相处,那可不是尷尬而已,倒不如装作晕过去,自己还能省下走上这么一大段路的功夫。 原想坐起身让自己好好思考一番,但屁股底下传来的刺痛感不断地在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荒唐,让他忍不住胀红了脸,自己之后该怎么面对那个面瘫三殿下才好?一想到这里他便愁个不行。 想想这三殿下也真是个奇葩,经过那档子事,他居然也不慌不忙,反而还心狠手辣的把随行的护卫也解决了,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不过这皇宫里的水比他想像的还深上许多,居然连一个老太医都能怂恿起皇子来了。 「等等,刚才皇后把三皇子叫走了?」 想起自己跟太子出去鬼混的事,萧茗铭也坐不住了,也不知到现在事情进展到哪个地步了,要是把三皇子也牵扯进来,那可就太对不起他了。 萧洺茗忍着身下的疼痛将衣服穿戴整齐,走到铜镜前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后,便挺直了身子走出寝殿。 外头的小太监一看见他,原先想着殿下吩咐过要看好里面的人,别让任何人打扰他,那自己是不是该问一声?但好像也没交代过不让他离开,也就没多嘴,任由他离去,只是这肖公子前面才被三殿下扛进来,又给他请了太医,后脚就跟着又出去了,也不知道搞些什么名堂。 大伙儿看着萧茗铭的背影,不约而同地起了疑问,但毕竟自己只是个卑微的奴才,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不会真的去一探究竟,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萧洺铭一面赶着路,一面咒骂着太子,但骂着骂着,想想自己的行为也太不知羞耻了,就算那时候的自己神智不清,还以为自己在作梦,但要是知道自己清醒后会把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是绝对会用尽全力憋着,不让自己的慾望如同洪水般一涌而出。 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对着那个冷面三皇子又是表白又是献身的,也不知道三皇子现在心里对自己的观感有多恶劣,想想就想乾脆直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来到皇后的景禧宫,对方似乎也正等着他到来,甚至没有经过通报就让他进去了,然而他才一进去,便看见里头跪了一大堆人,当然也包含了太子、舒逸与三皇子。 「来了正好,本宫有事要问你。」 三皇子看着他的神情十分惊愕,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出现在他面前,萧茗铭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神,跪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本宫想问你,皇上派你给太子当侍读,让你给闭门思过的太子补课,可为何太子会和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要让三皇子来跟本宫要人去把你们逮回来?」 「母后,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贪玩,让舒逸带着他跟儿臣出去鬼混,你就罚儿臣吧!」太子深怕自己闯的祸会让气急败坏的母后拿萧茗铭出气当他的替死鬼,连忙抢过话来想替萧洺铭解围,他虽爱捉弄此人,但毕竟对这人还算得上喜爱,萧茗铭这段时间也给了他不少建言和帮助,可不能轻易就这么被母后派人拖下去砍了他脑袋。 「罚你?你挨的罚还不够多吗?!正巧你父皇不在,你就跟着又开始不安分?你这个呆子,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皇后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茶杯往太子面前扔去,但萧茗铭却听懂了皇后话里的意思,繷怕这事情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皇后娘娘,下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萧茗铭拱起手,希望能够得到更进一步的答案。 「明白?你这阵子掩藏的可真好,每天照三餐照顾自己的胞弟,勤奋的陪伴三皇子和太子读书,都是为了掩饰你所犯下的罪刑吧?还正巧挑了皇上不在的时刻,你先餵完了你的弟弟肖清弦,后脚顺势跟着太子出宫,就是为了要营造自己不在宫里的证据,对吧!」 皇后拿起了桌上的纸,上头记满了太医院的太医和院判留下的纪录。 「你前脚刚出宫门,后脚肖清弦就中毒呕吐不止,太医们从早医治到晚,如今仍旧命悬一线、生死未卜,本宫派人去查,发现他早上吃的粥里被人参杂毒粉,照料的嬤嬤说肖清弦的三餐饮食都由你亲自餵食,接触过那碗粥的人就只有你跟嬤嬤,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肖清弦出事了?」 萧茗铭这下可顾不了什么礼节问题了,逕直的站起身,却立刻遭到身旁的侍卫压制。 「他出不出事,你不是心知肚明?何必还在这里和本宫演戏?嬤嬤那里本宫已派人查明,她没有任何毒害肖清弦的动机,应该说这整座宫里,唯一和肖清弦有利害关係的人,只有你而已。」 「一派胡言,我真要下毒害他我自己在宰相府里害就行了,何必还要等到宫里来害,宫里耳目眾多,我又不是傻了。」 萧茗铭急着想替自己辩解,不料却被皇后身旁的老太监一巴掌呼了过来。 「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这一巴掌力道浑厚,声响斐然,打得萧茗铭一瞬间人都矇了,久久无法反应过来,一旁的三皇子看得是急在心里,却也没有插嘴的馀地。 「看来你是不认罪了,也罢,这本就不该是我一个后宫妇人能够做决定的,先将他押入天牢,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 萧茗铭就这样被人押了下去,连声冤枉都还来不及喊,就被一旁的侍卫打晕了过去。 易扶麟这实再也忍不住,也跟着站起身想要跟去,却被人拦了回来。 「麟儿,你这么急匆匆的想去哪?本宫还有别的事想问问你。」 一旁的宫女重新给皇后端上热茶,皇后不疾不徐的轻啜了一口,接着说道,「本宫派给你的侍卫,怎么回头就被人给杀光了,这尸首都还在郊外,唯独你和你的贴身侍卫,还有这丞相庶子回来了,这不该由你给本宫一个交代吗?」 易扶麟心中一惊,没想到事情居然败露得这么快,只能怪自己那时决定得太仓促,此刻也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母后,儿臣只想着今日之事不能洩漏半分,这事又与大哥有关,他们都是亲眼看到大哥那时的荒唐模样,而臣只想着给大哥留顏面。」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赌了,赌一赌皇后会听信这番说词,不多追究。 只见皇后微微扬起嘴角,对他的说词不只可否。 「如此这般甚好,那批人本宫本就没想留下,就算让他们来到本宫跟前,本宫还是会将他们通通赐死,不过麟儿这次做得仓促了,要不是看你平常对太子还算恭敬,本宫都要以为是不是他们也看见了什么不该给本宫知道的祕密,让你急着想对他们痛下杀手呢!」 「这次是儿臣的错,母后教训得是。」 易扶麟恭敬的弯下腰,不敢再多对视皇后的双眸,深怕自己不小心洩漏了心思。 「这次的事,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了,皇上要回来问起今天的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明白吧?」 皇后的视线转向一旁的舒逸,「至于你呢?小侯爷,太子今日出了事可都是你的主意,自己该怎么去请罪,应该也不用本宫提醒,不过你也别太害怕,你毕竟是太子难得的挚交,将来也会是太子的股肱之臣,本宫会再跟皇帝求情的。」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舒逸明白。」 一听见舒逸的声音,易扶麟忍不住抬起头,他又想起在朱凰阁里发生的事,这该死的舒逸居然敢对他的人上下其手?他巴不得现在就将舒逸大卸八块、剁去手脚、沉江餵鱼。 「这时辰皇帝也该回来了,你们还是先行到前殿去等着和皇帝自首吧!」 被皇后赶出来后,太子慌张地看了看舒逸,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弟,虽然自己刚才很大胆的想要扛下罪责,那是因为他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母后也不会捨得真罚自己,但如今皇后要他们自己去跟皇帝领罪,这叫他怎能不怕。 反倒舒逸看起来仍是一派悠哉,好似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係,他到到三皇子身边,忙不迭地开口问道。 「不知三皇子殿下打算怎么营救你的侍读?」 这廝竟还敢跟他提起? 易扶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态度极为冷漠。 「这就不劳小侯爷操心了,你还是先担心你跟太子自己的事吧!」 「家父是晋国公爷,又有皇后娘娘担保,微臣自是一点都不担心,只要罪不至死,流放边疆我也能甘之如飴,四海为家习惯了无所谓,但这相府庶子毒害嫡子之事发生在宫里,先不说这是不是相府的家内事,光凭夺嫡这件事,就足够让皇帝厌恶了,你觉得他还能全身而退?」 舒逸看着易扶麟绷着脸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笑。 「好歹这肖公子跟我也算有点"交情",若是有微臣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三皇子别客气。」 舒逸将交情两个字刻意地凸显出来,就是为了要激怒三皇子殿下,爱美之心人人皆有,更何况他纵横情场多年,怎会不清楚三皇子的反应有多反常。 果不其然,易扶麟也没让他失望,气得他不发一语直接抚袖而去,舒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看还在为自己前途焦虑不堪的太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假以时日,这浅藏在深谷的卧龙必会一飞衝天,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第二十章 牢狱之灾 萧茗铭是被痛醒的。 昏迷后的他被侍卫"扔"进大牢里,冷硬的石板地嗑得他全身发疼,包含身下原本就受了伤的痛处,更是痛得他直接清醒过来,雌牙裂嘴的捂着自己的屁股。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成为谋害胞弟的重犯,但他却也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皇后肯定跟这件事脱离不了干係,即便与皇后无关,皇后也是巴不得要他去死的那其中之一人。 这一阵疼痛反倒让萧茗铭冷静了下来,他相信太子连同舒逸胁持自己出宫的时,肯定没想过会牵连出这么大的事来,况且方才看太子的情形,居然还试图让自己揽下罪责,若是这是和太子有关,那太子的反应应当会选择保持缄默。 要是这起事件全然由皇后一手策画的,那么她又何必出手借禁卫给三皇子前来把他们拎回宫,她大可自己直接下令便是,所以恐怕今天这一切也不是出自皇后的手笔,皇后的态度看来,顶多也只能算是落井下石,见状起意,想要趁机将他们兄弟俩一并处理掉,如此对她的最大敌手—肖常安而言,绝对是个最大的打击。 那么这背后想要陷害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萧茗铭还来不及多做细想,牢门再度被打开,但他才一回头,一条长巾便紧紧的勒在他的脖子上。 「你们......」 萧茗铭看着其中一名箝制住自己行动的太监,身上的腰牌显示他们来自何人手下。 皇后想要除掉他? 这个念头赫然闯进他的脑海中,他没想到皇后居然连一刻都不想留他,前脚才把他丢进天牢,后脚就派人来拿下他的命。 萧洺铭死死的抓住脖子的长巾,试图拉开一点间隙,好让自己勉强能够呼吸。 「皇后.......杀了我......不怕皇上......知道......以后......降罪吗?」 「降罪?」其中一名太监忍不住冷笑出声,「等你嚥了气,我们就将你吊起来,在告诉皇上你谋害胞弟之事曝光后畏罪自杀,又有谁知道是皇后想杀你?」 太监一说完,手里勒紧的力道更大了,萧茗铭的脸色很快的由红变紫,他顶多只能算是个文弱书生,怎可能拚得过两个掌事太监的力气。 「二皇子到!」 远方传来看守人通报的声音,两个太监面面相覷,没想到这中途竟会杀出这么个程咬金,连忙松开手,往后方暗门的地方逃逸。 突然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萧茗铭连忙护住自己的发疼的脖子,忍不住连咳了几声。 「咳咳咳......」 来人一见到萧茗铭的模样,忍不住蹙起了那道好看的剑眉。 易扶燁蹲下身,将人从地上扶起。 他也不傻,看到一旁被遗落的长巾,便知道在自己来之前,已经有人打算先下手为强。 他会来到这里,也是早就猜测有人会趁机对萧茗铭不利,但没想到居然会用将人勒死这种对付后宫妃嬪的方法,这不用多想也知道,必然出自皇后之手。 也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太过心急了,这种方式若真成功,皇帝跟肖丞相也一定会将矛头指向她,没想到皇后居然会犯这种失误,可见得她有多想将宰相的势力连根拔起。 「二殿下......多谢救命之恩。」 萧茗铭一看到来人,立刻又想下跪,毕竟眼前这人不但是个皇子,还是个救了他一命的皇子,要不是二皇子来的即时,自己恐怕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来这里自有我的用意。」 易扶燁一面说道,一面将他扶至一旁的硬塌上歇息。 「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弟弟肖清弦的毒是我让人下的。」 萧茗铭一听见易扶燁的自白,立即瞪大了眼,原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二皇子挥袖阻止。 「我就直白的说了,我需要你和肖丞相这股助力,但肖清弦这个人留不得。」 「什么意思?清弦他还这么小,他碍着你什么了?」 萧茗铭有些生气,他不明白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孩会对二皇子统一天下的霸业有什么阻碍,这个阻碍还大到要二皇子取他性命? 「他的生母就是最大的阻碍。」 「胡说八道,他母亲已经被赶出相府了,又怎会对你造成麻烦?」 易扶燁挑起眉,看着怒气冲冲的萧茗铭,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如此上心,我还真是羡慕,但你仔细想想他的母家背后的势力,你觉得一旦让他真的当上相府嫡子继承相爷的位置,他母家的人不会趁机兴风作浪吗?」 萧洺铭沉默了下来,回想起何氏之所以能在相府如此耀武扬威的最大原因,便是她有个十分稳固的娘家当靠山,驻守边疆的何老将军便是何氏亲祖父,虽然和老将军已经解甲归田,但其后代子孙仍旧在军队和兵部里职掌要职,一旦找到机会,便可在朝堂上掀起惊涛骇浪。 「何氏作为当家主母失德,何家的人肯定无话可说,但他们一定在等待时机,你以为何氏为何被赶出相府后没有继续闹腾全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只要肖清弦还是相府嫡子的一天,她就还有翻身之日。」 「但既然清弦母家势力这么庞大,对你而言不是更好的助力吗?比起我来,他对你的应该更有帮助才是。」萧茗铭问道,但这问题却惹得易扶燁再度发笑。 「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参不透男女之间的情感纠葛,我的母亲和你父亲,可是表兄妹,原本是指腹为婚的,你以为何氏对这件事不会耿耿于怀?当初相爷答应帮助我助长我的势力,何氏可是和他闹了半天,你不会真的全忘了吧?」 萧茗铭敷衍的乾笑了几声,险些忘了自己可是一个"落水失忆之人"。 「我还真不记得了......」 易扶燁突然凑近他的脸,细细的上下探视着,随后伸手轻抚了萧茗硕的脸颊。 「我还真没想过,小时候的小霸王长大居然长成了一弱质美人,这要我怎么和你算算害我腿残的帐呢?」 「什么弱质美人!我不过就是被折腾了一天累了,气色不好罢了,怎么就成了弱质美人了?」萧洺铭厌烦的推开易扶燁的狼爪,搞了半天,他还是不懂易扶燁来这里的真实动机为何。 「你就直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我这一想想,你这一下毒反而害我进了牢里,还差点被人杀死,魂都要被你吓掉了,能不能就跟你腿的事扯平了?」 「让你进牢里我才有机会和你说话不是?要不你的时间不是浪费在太子身上,就是被三弟给霸佔了,我哪还能有机会跟你说这么多话?」 这个二皇子鬼扯的功力也是见长,这脸皮厚得估计刀枪不入的程度。 「时间不多,皇上这时辰应该在召见太子和三殿下询问今日之事,这死罪可免,但你估计活罪难逃,加上皇后这下失手,肯定会将所有的矛头全指到你身上,你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替自己脱罪?」 萧茗铭看着眼前的人,知道这二皇子肯定早就替他将后路想好了,但说句实话,要他成为他的助力,是绝对不可能的,兄弟鬩墙的结果,只会让败者成为刀下亡魂,他的故事已经让易扶麟因为自己的因素死在太子手下了,不可能让他再因为自己死在二皇子的手里。 他捡起一旁的长巾,交到二皇子手里。 「要我成为你的助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若是你害怕我或是清弦成为你的阻力,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易扶燁有些发愣,没想到眼前的人最后居然做出慷慨赴死的这项决定。 「你真不怕死?」 萧茗铭摇摇头。 「若说你愿意成为我的助力,我可以免肖清弦一死呢?」 「我不觉得我有能力帮助你跟清弦的母家对抗,所以你还是杀了我吧!」 对于易扶燁的循循善诱,萧茗铭全然罔若无闻,也许是因为自己方才命垂一线,也许是因为想到自己之后也没脸面对三皇子,也许也是因为对于这些争斗感到疲乏了,反正现在在天牢底下,就算有人不服这结局,打雷也劈不着他。 「你这傢伙......」就跟小时候一样讨人厌。 后头的话,易扶燁并没有说出口,在肖洺硕失忆以后,他并不是没派人探查过他,所得到的回报,几乎让他无法不怀疑肖洺硕这个人根本是被人掉了包,但如今看来,这种固执到偏执的性格,和小时候的肖洺硕没有多大的分别。 易扶燁揪紧手里的长巾,打算回去后再想想其他的方法让肖洺硕就范。 岂料还未回头,握着长巾的手就被人抓个正着。 萧茗铭错愕的看着眼前气红了眼的男人,本想试图解释些什么,却被易扶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给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易扶麟怒视着萧茗铭脖子上清晰的红痕,再狠瞪易扶燁手上的长巾,他只要再用力,就会直接废了易扶燁的手。 然而易扶燁就像没感觉到疼痛似的,仍一派轻松地向来人打招呼。 「三弟你来了啊?来得可真早,但还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你对他做了什么?!」 易扶麟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在皇后那里他便已经心急的不行,简短的向皇帝解释过后,他便立刻奔到天牢里来探视萧茗铭的状况,没想到自己见到的会是这番光景。 先是太子后是皇后,现在连二殿下都不放过他,就连皇上原本对他也是猜忌万分,这座皇宫里,所有掌权的人几乎都看肖洺硕这么不顺眼,一条活路也不给。 易扶麟的心底仅存的一丝顺从被磨灭了,他不想再当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三殿下了,他要彻底毁了这些让他不痛快的人事物,杀了这些曾经对他心头肉不利的人。 萧茗铭感受到易扶麟的不对劲,打从马车上的事后,他便发现三皇子的情绪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在这个节骨眼对自己的兄长不利。 想到这里,萧洺铭连忙出声制止了易扶麟。 「三殿下,是二皇子殿下救了我,你别误会,快放开他。」 萧茗铭的话宛若烈日里的冷泉,悄悄的滑过易扶麟暴戾的心,他的情绪一瞬间被抚平了,缓缓的松开了手。 易扶燁意兴盎然的看着易扶麟的变化,从中隐约抓住了点什么把柄,却也只是保持沉默,淡淡一笑。 「无妨,三弟若有要事和他谈,二哥就先离开了,但别说二哥没提醒你,有人想要他的命.....」 语毕,二皇子的身影飞快的自天牢消失,只留下两人对眼望穿。 第二十一章 别离后只剩悵然 「殿下......」 「你怎么样?是谁对你下的毒手?」 易扶麟鲜少对人露出这样关心的态度,这使得萧茗铭心中宛若有道暖流滑过,但这份感动并没有延续太久,萧茗铭便歛下神色。 这冷面三殿下如今对待自己的态度竟有如此大的转变,多半是因为马车上的那场意外情事导致,这冷情的三殿下该不会以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鱼水之欢,他就得为他负责吧? 虽然顶着这张令自己迷恋的脸,萧茗铭还是很清楚的知道三皇子是三皇子,现实中的易扶麟是易扶麟,这两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更何况自己现在也不是萧茗铭,而是在扮演着书中的角色肖洺硕。 他不知道以自己的能耐,能够将肖洺硕这个角色发展到什么地步,但和三皇子谈恋爱这一定不在选项里面,他顶多只能帮助他得到皇位,改变三皇子在故事里最后的下场,如果能给他一个完美结局,说不定自己也能脱身。 方才自己在二皇子面前如此慷慨就义都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知道二皇子这样的人,越是轻松地如了他的意,这阴晴不定的傢伙说不定回过头觉得哪里不妥,就直接反咬他一口也不一定,但眼下比起自己的情况,肖清弦的状况才是更应该被关切的。 萧茗铭摇摇头,将皇后派人谋杀自己的事暂且隐瞒下来,如今的三殿下仍旧在皇后的掌控下,若是自己托出皇后的事,怕这个转了性的三殿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刚才他的模样,就像要将二皇子整个人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般,千万不能再给他其他更大的刺激了。 「我不要紧,殿下,清弦的情况怎样了?」 萧茗铭更加忧心自己这年仅八岁的胞弟,肖清弦命也是够多舛的,虽说他穿越到肖洺硕身上,使肖清弦得以逃过一劫,但现在看来,让他活下来受到各种折磨也不是件好事。 易扶麟蹙起眉头,摇了摇头。 「太医暂时稳定了他的病情,但他身上的毒,无解。」 「怎么会无解呢?!」 「也正因为这个无解,我才有办法替你辩驳,他身上的毒十分奇特,不像是我们国内的毒,太医院翻尽所有典籍珍藏,也找不出是何种毒药,只能暂缓他吐血的症状,拖过一天是一天。」 萧茗铭思考起二皇子的话,这个二皇子长年处在深宫中,即便掌握了不小的势力,能够拿出这令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毒也是够令人心惊的。 在记忆中,这个二皇子原先也该被原来的肖洺硕利用计谋反嗜,接替了他的势力后,太子的地位才是真正的稳固,若说二皇子现在就有这样的能耐,那自己该如何化解他带来的难题? 「皇上怎么说?」 「这种毒太过奇特,皇上也不敢轻易相信是你下的毒手,加上他顾忌若是肖清弦真的出了什么事,若他还随意加罪于你,怕丞相那里也不好交代。」 是了,就是这层原因,让皇后迫不急待地向对他痛下杀手,对于真相,皇帝更看重的是丞相的想法,只要能够稳下丞相的心,就算肖清弦真是他下毒害的,他也得给肖常安一个面子,留下肖家仅存的独苗。 这皇帝是个聪明人,擅长权谋斗争之计,前朝与后宫之间的波涛汹涌,有极大部分都是皇帝一手促成的,就是为了维持两方势力的平衡,这皇子之间的势力争斗也逐渐浮上了檯面,皇帝不可能没有察觉,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敏感的时间,将丞相的两个孩子都召进皇宫做皇子们的陪读,目的就是想打乱两方的步调。 如此看来,皇帝心里恐怕有另一层打算。 「皇上有说要如何处置我吗?」萧洺铭问道,自己方才做了一番大胆的推测,他开始评估起自己无意识中成了皇上的棋子这个可能性有多少。 易扶麟摇摇头,「皇上只说他会派人将此事调查清楚,让我看好你,若非必要这段时间内你不可随意在宫里走动。」 皇上这番决定正合易扶麟的心意,只是他并不晓得,萧茗铭的心里却不这么想。 他现在优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先救下萧清弦的命,若是他这么被动的在三皇子身边等待消息,这肖清弦恐怕真要一命呜呼了。 萧茗铭跟着易扶麟的脚步回到他的寝殿,原想回到自己所处的偏殿休息,小福子这么久没看到自己,肯定着急个不行,却不料他才一迈出脚步,就被易扶麟拉至他身边。 「去哪里?」 「阿?三殿下还有要事跟下官商量的吗?」 易扶麟绷着一张脸,对他的问题感到十分不满。 「今天以后,你就跟我住一起。」 「啊?!这是何故?」萧茗铭忍不住提高音量问道。 易扶麟扬起手来,轻轻抚过萧茗铭的脖子,上头的红痕依旧怵目惊心,彷彿一把利刃般划过他的心口。 「眼下宫里危机四伏,即便这是我的寝殿,我也不敢肯定我的殿内有没有其他人的耳目,放你一个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不放心。」 易扶麟的语气十分轻柔,双眸的温柔溢满的眼眶,这令萧茗铭感到十分不自在,揪起易扶麟的衣袖就往屋里走去。 稟退了下人,萧茗铭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三皇子不该是这般的,若是自己成了他在宫里的软肋,这三皇子只会变得更好被人拿捏,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无法自保,根本不确定是否还有多馀的心力帮助三殿下,再他将该做的事做完之前,这三殿下必须维持原样。 思量许久,萧茗铭才鼓起勇气开了口。 「殿下,这朱凰阁里的事,是下臣自己不够谨慎,才着了别人的道,殿下愿意解救下臣,下臣十分感激,但除此之外,希望殿下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毕竟我们都是男人,殿下将来是做大事的人,不该介怀这种小事,还望殿下以后对待下臣就如同往常一般即可,这宫里的危机,下臣自会想办法解决。」 这番话说的隐晦,却也十分直白,这才过了多久的时日,宫里就如此鸡飞狗跳,若是自己还这么傻楞楞的被人护在羽翼之下,恐怕这故事的结局只会是多了一个自己给易扶麟陪葬。 「臣弟发生这样的事,下臣实在寝食难安,明日就去奏请皇上放我出宫,我必须要回相府和父亲商量这件事。」 「你想离开宫里?」 一听到萧茗铭要离开,易扶麟的语气有些着急,方才被拒之千里的难受又转变为担心,这宫里即便危险,也好过放他回去相府,这宫里的人手下多是武功高强之人,想趁夜里翻墙进到相府里无声无息的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不知他这么决定是何用意? 「三殿下难道不让我回去和父亲解释一下?上回我替太子说情,付清恐怕已对我產生不满,这次肖清弦又出了事,虽然皇上没有降罪于我,但风声肯定会传回我父亲耳里,若是我不回去和他说明白,恐怕父子就此离心。」 这番话说得严重,却也不无道理,要说严重到会使父子反目倒也不至于,但心里有了这层疙瘩,相对的就很难再从相府那里得到庇护。 这宫里没有人有能力护着他,他也只能回家找相爷求救了,至少不能让他两个儿子都折在宫里。 「这......」于情于理,易扶麟都不该再阻止他,但他就是不放心,这人才离开自己的眼皮进了牢里一阵子,就险些与他天人永隔,让他离开宫里回家,再见之日不知又是何时。 「殿下......」萧洺铭扯过他的袖口,令他重新集中精神放到自己的话里。 「这宫里如今暗潮汹涌,下臣若是继续待在宫里,只会让大家都处在风口浪尖,所以我必须离开.」 「你这一走,就不怕被人说你谋害亲弟后畏罪潜逃?」易扶麟不安地问道。 「只要皇帝不处置我,我爹不罚我,那些风言风语我不在乎。」 萧茗铭故作轻松的摊开双手,他的心中已经做好打算,藉由二皇子的话,他知道太子和二皇子之间势必会有场腥风血雨,而如今的三皇子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只能兵行险招,让两人争得你死我活,好让三殿下成了那得利的渔翁。 更何况,要救肖清弦,他也必须往宫外走一趟。 宫里的药治不好他,宫外有这么多能人异士,总是更有希望一些。 但这些话他不会告诉三皇子,毕竟这是他们相府的家事,必须由他来处理,只要能够救治肖清弦,那这些对他不利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所以他不担心。 「如此这般,本殿就替你跟皇帝请旨出宫去吧!」 既然阻止不了他出宫,那他也得派人跟好他,暗中保护他的安危才行。 两人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却没打算说破。 「甚好,我在这里就谢过殿下了,那容我回去收拾行囊,就先行告退了。」 萧茗铭作揖拜别后,便迈步打算离去。 「你......」身后再度传来易扶麟清冽的嗓音,萧茗铭疑惑的回过头,却见他眼中五味杂陈的心思。 「殿下还有何吩咐?」 「马车上的那时,你记得和我说过什么吗?」 易扶麟刻意将"本殿"这个生疏的自称词用了"我"代替,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但萧茗铭却低下了头,佯装作不知情,也不打算坦承自己其实什么都记得。 「殿下恕罪,下臣那时被药性弄昏了神智,实在记不清那时候说过些什么,若是有冒犯到殿下,这就跟你请罪。」 萧茗铭正要跪下,却一把被人拉起。 一抬头,萧茗铭便看见易扶麟隐忍着痛苦的神色。 「没事,不记得便罢,你走吧......」 两人就此分开的云淡风轻,岂知这一别,再见之日已是遥遥无期。 第二十二章 没得选择的选择 咕隆咕隆的马车声在宰相府前嘎然停下。 萧茗铭从容地走下马车,看着这朱红色的大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却宛若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门卫看见他的到来,先是一惊,随即喜出望外的上前招呼道。 「大少爷回来了!」 萧茗铭点点头,朝里头大厅处望去,这遭回来也算是回来和父亲告罪的,也不知道父亲知道肖清弦的事了没有。 才踏入大门,向氏便匆匆忙忙的迎上前,将萧茗铭抱个满怀,几个月不见,她的宝贝儿子居然长了这么大的个子。 「娘亲,好久不见。」 「阿娘的宝贝儿子回来了,你看看你这在宫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将自己搞成了这副德行?」 为了怕脖子上的红痕过于引人注目,萧茗铭临行前刻意选了套高领得内袍穿着,他知道要是自己的母亲看见他脖子上的痕跡,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虽是如此,这几番折腾,加上今日一大清早天未亮就啟程,原本就清瘦的脸庞更垄罩着一层阴影。 「这宫里是不给人吃饭是吗?你看看你这瘦成了什么样子?!」 向氏心疼地在萧茗铭身上又揉又捏,巴不得现在就将府里所有好吃的都给他捧上。 萧茗铭笑着摇了摇头,想起在三皇子那儿惨不忍睹的伙食,原本带着笑意的眼色又垂了下来。 「这宫里的膳食自是好的,只是儿子想若是积食太多反倒会使人精神不继,所以刻意少吃了点,你瞧儿子这不也还是长个子了,都比阿娘还要高了。」 「你跟我一个女人家有什么好比的。」 向氏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的往内厅看了几眼后,便将萧茗铭拉至一旁低声道,「这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二殿下从昨天夜里和你父亲就在商议事情,到现在还不见他们从书房出来,今天你又突然回来,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萧茗铭面有难色,虽说母亲不见得会对肖清弦的安危感兴趣,但听闻二皇子竟昨夜就到访直至今晨,恐怕要说和他一点关係也没有,他也是不信的。 萧茗铭附耳在向氏耳边,悄声交代了肖清弦中毒之事,也简单的提到了自己成了给肖清弦下毒的嫌疑人之事,而自己险些惨遭皇后毒手之事却隻字未提。 「这可怎么办?你父亲前些日子才对你替太子说情之事气个半死,这清弦还未清醒,现在又身中异毒,这笔帐肯定要算在你头上的。」向氏急切的说道。 「孩儿知道,这不赶紧回来给父亲做个解释,只要父亲愿意相信儿子的清白,儿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将清弦救回来。」 「希望你说的这番话出自肺腑之言。」 母子身后传来肖丞相的声音,两人连忙回过头查看,只见二皇子手掷摺扇,好整以暇的走在肖常安身边,这一夜未眠,肖常安的脸色明显不佳,反倒这二皇子丝毫未显疲态,仍旧是那一副清间的做派。 「宫里发生的事,二殿下已经和我说明清楚,姑且就当作这一切都是皇后的手笔,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得想办法救回清弦的命,如今他身中奇毒,太医院也无法医治,想要和世人证明你的清白,只能由你去找出救治清弦的解药。」 肖常安的话颇具威严,言语中透漏着不容人存疑的压迫性,萧茗铭自然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这下毒之人明明就是二皇子,显然他已经料到自己会回来相府和自家父亲解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所幸先下手一步,在他回来前将事情的真相扭曲,刻意塑造成这一切都是皇后的计画,加深宰相和皇后之间的芥蒂。 「父亲......」 「丞相和夫人若是方便,不知是否能够给我和肖公子两人单独谈谈的机会?」 在萧茗铭开口之前,易扶燁率先打断了他的话,这二皇子的要求肖常安自是应从,萧茗铭也不急着戳破他,只想知道这二皇子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二皇子这么大费周章,不知道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相府的势力一向都是二皇子背后最大的靠山,凭藉着母亲庆妃和肖常安的裙带关係,二皇子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自是不同凡响,加上二皇子自身的刻苦勤学,即便年纪轻轻,前朝的声势就已是一片大好,甚至有凌驾于太子之上的趋势。 这样前途一片光明的人,到底为何偏偏要和他这个不成气候的原反派过不去? 「我想要的,我在牢里就和你说过了,肖大少爷不是这时候还跟我装傻吧?肖丞相这些年的作风越来越保守了,和以往的雷厉风行大相逕庭,我不免猜测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因素,但我此时正是要扳倒太子的重要时刻,若是没有肖丞相的鼎力相助,怕是不成。」 肖常安在朝堂上的作风是有名的犀利,说一不二,也几乎无人敢在朝堂上和他出言对峙,更别提与他分庭抗礼,丞相所属的文人一脉几乎连成一气,自然也归于二皇子麾下,但皇后的亲哥哥是镇国大将军,眾武将之首,每次上朝野只有他敢和肖常安过不去,这前朝的纷争原该日渐火热,怎料这些年的丞相反倒一改其作风,任由皇后的兄长在眾大臣将领与皇帝面前驳斥自己的意见。 易扶燁耐心地和萧茗铭分析起肖常安的异状,萧茗铭听着听着,倏地灵光一闪,有了些想法。 若说肖常安这隻狐狸真的一改本性,放任皇后太子一派的人马在前朝坐大,此消彼涨之下,势必会使得太子的势力大涨,但如今二皇子还能与之分庭抗礼的原因,有一大部分是由于二皇子自己本身的表现。 朝堂之大,文臣武将成百上千,不可能每个人都选了其中一方阵营站队,有更多的是仍旧在观望的忠臣或老臣,要维持这平衡,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肖丞相重新燃起赤诚之心。 「难道这才是皇上把我跟清弦逮进宫里主因?」 萧茗铭低声自言自语道,接下来顺着这想法,他想到了更令人深思极恐的想法。 若这一切都在皇上的盘算中,那么将他放回相府,也是为了能够巩固肖常安的心思,只有二皇子和太子的势力平衡,他的帝位才能维持得更久,否则以这些成天妄想谋朝篡位的豺狼虎豹之辈相与,他这皇帝的位置还能坐多久? 易扶燁微微蹙起眉头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不......没事。」 思绪逐渐变得清明,难怪这皇帝对自己接二连三犯的错都能视若无睹,当时将他指给太子做侍读,恐怕也是抓准了太子安分不下来的心性,就等着皇后自己落套,而这二皇子的所作所为,怕也是尽在皇帝的掌握当中。 一想到这里,萧茗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要说自家那个便宜父亲是隻老狐狸,这坐皇椅上的帝王,恐怕才是那看准一切的狼王。 「所以二殿下需要我做什么才愿意解了清弦身上的毒?」 这二殿下聪明一世,怕也是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只棋子,一產生了这个想法,萧茗铭看向易扶燁的神情不禁带了些怜悯。 将话题带回眼前之事,萧茗铭原想就这么意思意思顺了二殿下的意,让他把解药吐出来便好,岂料他给的答案险些没让他昏过去。 「这毒我无解,恐怕这世界上,只有製造这毒的人才有解。」 「什么意思?」 易扶燁低头叹了一口气,开始诉说起自己当年为了腿疾走访天下名医的事。 当年庆妃为了给他医腿,不惜花用大量的人力金钱,不期待能够恢復原状,只希望他走起路来能与寻常人无异,但随着日子过去,这医好腿疾的机率就越是微乎其微,任何民间的偏方他都用过了,就是不见任何成效。 直到那年,庆妃听闻药王谷谷主出谷入世,随缘落脚行医一个月,她便让人带着易扶燁前去追寻。 「你见到药王谷谷主了?」 萧茗铭心中一惊,他可没忘记那朱凰阁里让自己吃尽苦头的迷药便是出自药王谷之手,但毕竟只是药,若是真有人见到了药王谷谷主,那表示自己这个故事是不是可以步入正途了? 「见是见到了,但他却说我见到他并非机缘巧合,而是我们刻意寻之,所以他不愿给我医治,只告诉我除非我能找到这药的解药,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给我医腿。」 二皇子悻悻然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作法有何不妥。 「你说什么?!这毒是药王谷主给的?你把这难题丢给我跟清弦兄弟俩?」 这不能怪原主肖洺硕这么讨厌这个二皇子了,这二皇子何只是讨人厌,还可恶至极,人命关天的大事,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甩锅出去,这不用他再多说,肯定又要说他的腿是自己害的,现在也不过就要他付出点代价罢了。 萧茗铭无力的坐岛在凉亭柱旁,这天下之大,他去哪里找解药?这也难怪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这药王谷谷主既是神医又是鬼医,传闻中的他生人勿近,医人与否全凭自己高兴,由他製造出来的毒药还能有解?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先别恼,我这也不是全然把责任都丢给你,只是我一个皇子,出宫的机会寥寥可数,若是让我去寻找药王谷主的所在处,势必会引起很大的骚动,所以我只能藉机逼迫你替我走这一趟了。」 「你要我替你去找药王谷谷主?」萧茗铭扶额,这麻烦的事怎么一遭皆一遭?好像这天下的所有人都跟他过不去似的。 看眼前的人丝毫没有任何斗志,易扶燁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牛皮纸图,交到了萧洺铭的手里。 「这几年我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这些年来我让人四处打听,最后让谋士综合所有的消息推测出药王谷最有可能所在的位置,这牛皮纸上标记着药王谷的大略位置,去不去,还是你的选择。」 萧茗铭接过牛皮纸,恶狠狠的瞪了眼前的男子一眼。 说得好听,让他选择?他还有得选择吗? 比起易扶麟,项少卿这个人的现实人设他是很模糊的,毕竟项少卿和他不在一个学院内,唯独只有来商管学院寻找易扶临时才能看见,而他多半也将注意力全放在易扶麟身上居多,鲜少对项少卿有别研究,但让他见见自己副担的偶像美男,他倒是不会多介意,只是自己当初写文时设定的项少卿就是一个性情古怪、生人勿近的药王,恐怕这趟去即便是找到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既然有机会让他名正言顺的"暂时"远离皇宫里的纷争,又何乐而不为? 「算我欠你的,我去就是!」 第二十三章 暗藏杀机 偌大的书房中,端坐在桌案前的人正提笔疾书,一旁的老太监恭敬的替那人磨着硃砂墨,桌案上堆叠的奏摺堆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男子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一派的气定神间,专注的批改奏摺。 从外头走进了一个年轻的太监,待到皇帝跟前,便恭敬的跪了下来。 「皇上,有探子来报。」 「说吧!」易帝的头连抬都没抬,兀自接续着批改奏摺。 年轻的太监得到皇帝的应允,随后开了口。 「正如同皇上猜测的一样,二皇子夜访宰相府,将一切的事推到了皇后娘娘头上。」 「嗯......还有呢?」 易帝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这个消息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这丞相近几年的保守作为势必会让二皇子不安,为了激起丞相和皇后之间更大的矛盾,他必然会找到理由将这一切都推託到皇后身上。 加上这次皇后的做法也过于心急,正巧给了二皇子一个很大的漏洞可鑽,但易帝对这几个他在熟悉不过的人的想法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最想知道的,是那人的孩子最后会选择站向何人那里? 「肖大公子答应了二皇子的请求,这便很快就要择日啟程。」 易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硃砂笔放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毕竟是向氏的骨肉,如果可以,他还是想保下她的孩子。 「下去吧!」 易帝斥退了年轻太监,起身走向窗櫺,看着窗外的雾雨茫茫,心情更加低落了。 「谭公公,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真看透了寡人的想法?」 一旁的老太监仍旧弯着身子,不敢多做评论。 自上回的事过后,谭公公学了教训,对于这后宫争斗选择了缄默,但和易帝相处这几十年的时间,又怎会不知道易帝此刻的想法。 易帝的心里是矛盾的,他对向氏那份爱而不可得的情感延续至今,儘管只是看着与她面容七分相似的孩子,易帝都不忍心苛责,所以在那时他大胆的替太子说情时,易帝才没有降罪于他。 然而帝王之心,又怎是如此单纯,他仍旧需要利用肖洺硕这个孩子,原先发配给三皇子当侍读确实是为了测试他的心性,后头将他也指给太子做侍读,却是纯粹的利用,他何尝不想激化皇后太子一派和二皇子一派的矛盾,但凡事也有个度,他并不想让这两方人马真的斗得你死我活,所以他放人离宫了。 这二皇子心思縝密,肯定会趁这机会说服肖洺硕加入自己,但这颗制衡用的棋子,又怎能轻易为他人所用?如果肖洺硕够聪明,他就不会淌二皇子的混水,这肖清弦的生死不管于情于理本就不该是他肖洺硕需要顾虑的事。 但易帝担心就担心在这肖洺硕不但够聪明,在洞悉了一切以后却还是决定要为了肖清弦协助二皇子,如果真是如此,以他的聪明才智势必会破坏这当中的平衡,那这人可是千千万万留不得了。 易帝拿起一道黑色腰牌,犹豫的摩娑着。 「皇上......」 谭公公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皇上,那可是向夫人的孩子,奴才劝皇上三思。」 易帝对向氏用情之深,他这个老奴是看在眼里的,也正因为是看在向氏的面子上,易帝才会不断扶掷宰相的势力,只是这个势力,迟早还是得由他亲手扼杀。 「寡人的儿子和妻子阿......都把手伸得太长了。」 易帝十分无奈,生在帝王家,原该享有天伦之乐的夫妻父子,竟只剩无穷无尽的算计。 「既然寡人这第二个儿子有这么大的野心,那就先顺了他的意吧......传旨,太子扶疏,性格顽劣,闭门思过期间仍耽溺玩乐,毫无自省之意,难以教诲,暂行废去太子之位,移居永安殿,无詔不得踏出殿外一步,皇后教子无方,去协理六宫之职,由庆妃暂代,另需每日抄女则百遍,让她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当好一个母亲。」 易帝的詔令一下,谭公公惊讶的抬起了头,随即又弯下身去,深怕自己的行为又引来皇帝的猜忌。 易帝在窗边来回地走着,最终仍是下了决心,将手里的黑色腰牌交给谭公公。 「皇上?」 比起皇帝对皇后和太子的处置,谭公公更讶异易帝竟真的狠下心要对那孩子动手。 只见易帝扬起手,制止谭公公再接着说下去。 「让暗客都出动吧!那孩子身边除了相府的护卫以外,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护着,这一趟恐怕不好行动,但无论有多少损失,寡人一个活口也不要留,绝不能让人把消息传回寡人那两个儿子耳里,听见没有。」 暗客是易帝在即位前就培养出来的杀手,一共有十二名,各个都是身手顶尖的杀手,即使是登基前的动乱,易帝也不过动用了其中三个人剷除异己,但这次却要让十二名暗客都出手,就为了要彻底斩草除根,未免太过劳师动眾。 谭公公带着疑惑应允,却忽略了易帝透露出的讯息。 易帝搓了搓手里的玉板指,闭上了眼,有时他也痛恨自己为何知道这么多事,若是自己能够当个傻皇帝,是不是就不必为自己的皇位,和这群孩子的将来操心? 太子已废,庆妃又接替皇后的位置协理六宫,二皇子的势力必然一飞衝天,然而这也不过是他一贯的捧杀手法,他心中真正属意将来能继承大统、登上皇位的,一直只有出身卑微的三皇子,但无奈这三皇子迟迟不够开窍,对皇位几乎没有任何慾望,听闻这近日来三皇子的性格有所变化,虽是好事,但他更害怕的,是造成三皇子改变的原因,竟是出自一个男人身上。 所以肖洺硕,必定得死。 另说这一头,萧茗铭丝毫没有感应到危机即将到来,在相府这几日吃好喝好,彷彿将在宫里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不愉快都拋诸脑后了。 向氏向来爱护他,每餐必然端上大鱼大肉,还有萧茗铭爱吃的点心水果,餐餐都吃得萧茗铭撑得不行,但当个撑死鬼也好过当个饿死鬼,他可一点都不想再和之前待在三皇子宫里时那般惨淡,三餐只能吃馒头。 二皇子再三担保,肖清弦身上的毒只下了一点点,一时半刻还害不了他的性命,会有吐血的徵兆,也不过是因为清弦的年纪太小,在他去寻找药王谷主这段期间他会嘱咐太医院保好肖清弦的命。 在相府待了五天,萧茗铭终于打包好好行李准备上路,和向氏依依不捨的道别后,萧茗铭再度上了马车,这一上路,就是近十天的路程。 要说这十天的路程,确实足够长了,让他这个原本会晕马车的人变得不晕马车了,也就如同他之前曾经说的,吐着吐着,就也习惯了。 除了父亲给自己派的护卫以外,车队中还参杂了一些二皇子的人马,萧茗铭原先对这样的安排很是不满,想着以他描写的药王谷主的性格,这样铺章的大队人马肯定第一眼就被排斥了,还想要找他拿解药,肯定难上加难。 走了十天的路程,沿途的路也从热闹的大道变成了弯曲的小径,按照牛皮纸上标示的地点,药王谷应该在某座深山的山谷下,所以若是猜得没错,接下来就会是更让人难受的山路了。 一想到还要走山路,萧茗铭立马起了噁心反胃的感觉。 撩起马车的帘子,外头只有一片树林,既荒凉又杳无人烟。 「能不能停一停?让我下去休息一下?」 「少爷,这前面不远处有个给行商休憩喝茶的小摊,要不要到那里休息?」 这趟长途的征旅,阿福也自告奋勇的跟了过来,说是觉得小福子没在宫里好好照顾少爷,硬是要自己也跟着上路,这一路上也多亏了他的照抚,才不至于让萧茗铭更加难受。 一行人在茶贩的摊位停了下来,大批的人马很快就佔据了摊贩所有的座位,萧茗铭也不客气,让茶贩赶紧给大家送上茶水和小点心来。 这一路上花费的银子也都是由二皇子支付,所以他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还巴不得更加大手大脚的把这浑蛋的钱全部花光。 这反胃的噁心感仍旧持续着,为了保持顏面,萧茗铭让阿福拎着自己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吐了,怎么说他也是相府大少爷,在自己家人面前丢脸就很糟了,他更不可能在二皇子的人面前丢脸。 「少爷舒服点了吗?」 阿福贴心地给萧茗铭递上毛巾,萧茗铭感激不已,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好多了。 「我没事了,回去吧!我肚子饿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树林的小径里,但还未回到茶摊,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促使萧茗铭停下了脚步。 「少爷?」 「嘘!」萧茗铭用食指底在自己的嘴上,拉着阿福压低了身体,只见那茶贩哪里还有原先笑脸迎客的的模样,此刻正用锅炉旁的湿巾擦拭手里沾了血的剑。 从相府里带来的随从全尸横遍野的倒在地上,鲜血浸染了土壤,血红一片。 倏地一隻沾了血的手捂住萧茗铭的口鼻,萧茗铭无声的惊呼,那人却用力地将他往树林深处拖去。 「少爷!」阿福惊呼一声,声响惊动了正在擦拭剑刃的人,立刻拎起剑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噗哧"一声,锐利的刀刃尽数没入阿福的腹中,被拖着离开的萧茗铭只能不断回过头,看着颓然倒下的身影流下眼泪。 「阿福!!!!!!」 第二十四章 命悬一线 陌生男子的身上受了重伤,加上带着萧茗铭这么大一个累赘,根本无法甩掉后头的追兵,只能凭藉自己擅长的轻功不断在树林里乱窜,想藉由草丛树木躲避后方人马的追击。 男子单手捞着萧茗铭纤瘦的腰肢,不断观察四周寻找能让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 后头传来凌厉的刀剑声,周围树叶四散,虽然情况紧急,萧茗铭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阿福被杀的景象还充斥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也没胆量继续往后看,只能微微听见后头的脚步声似乎变多了。 男子看着天色,若是能挨到太阳下山,或许还有逃离的机会。 脚步一个没踏稳,两人双双从树林间掉落栽进半身高的草丛内。 或许该说是幸运,他们进到了一处巨石林立的荒地,遮蔽性要比方才单纯的树林好多了。 摔了这一跤,萧茗铭吃痛的闷哼一声,经过方才的事,他已不敢再轻易发出任何声响,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让自己也跟着身首异处。 低下身看着被树枝挫伤的小腿腹,萧茗铭痛得冷汗直流,男子压低了身影,将萧茗铭拉至一个巨石后方查探伤势。 「公子恕罪,是在下没保护好你。」男子脸上饱含歉意的说道。 「你是谁?为何救我?」萧茗铭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只见那人掏出了原先掛在腰际的玉珮,交付道萧茗铭手上。 「在下是三皇子身旁的贴身侍卫,这次负责暗中护送公子出行,没料到对方竟这么沉得住气,等你们赶了十天的路以后再出手攻其不备,连同二皇子派出的人也中了招,几乎全军覆没,而且对方竟连我们的存在都知晓,连我们的人都暗中除去了大半。」男子咬了咬牙,模样十分不甘,「这玉珮是我们出这趟任务前三皇子交给我的,本来是想交代公子,如果路上有遇到任何困难,都能拿着这玉珮到各地的驛站求助,谁知这路上竟遭此横祸。」 男子一口气说完,似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尽,倒在一旁气喘吁吁。 另一手扶着腰部的伤口仍不断汨汨的流着血,沾满他的手,模样十分怵目惊心。 「你没事吧?」萧茗铭担忧地问道,既然这是三殿下派来保护自己的,那这人可是眼下自己唯一救命的稻草了,千万不能有事。 男子竖起食指示意他禁声,拉过萧洺铭的身子紧紧的靠在石壁旁。 「夜梟,最重要的那个人你居然跟丢了,这回去怎么跟我们主子交代?」一名黑衣男不悦的问道,被问的那人,正是佯装成茶贩的人,没想到这原先不起眼的小茶贩,居然转眼之间就撂倒了萧茗铭身旁的所有随从,一个也没留下。 「你又好到哪里去?主上让你跟红华追踪三殿下的人的足跡,说是格杀勿论,结果不也把他们的头头放跑了?」 这两人显然不太对头,你来我往的一人一句,谁也不愿意在嘴上落下风。 「那傢伙身受重伤,没死也半条命,加上我这刀上抹了化血散,伤口难以癒合,就算我没亲手杀了他,他在这荒烟蔓草的鬼地方也迟早会把血流乾。」 「呸!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用了化血散却看不到人,有何屁用?」 听到化血散,萧洺茗震惊地看着身旁的男子,若是这人所言不假,那他身边这人岂不是死定了。 男子察觉到萧茗铭内心的撼动,仍旧死死的将他压在石壁边,就怕一个不小心洩漏出两人的藏身处。 「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下?把唇枪舌战的时间拿来找人不是更有效率些?」 天空忽然降下一抹火红的身影,一名女子手执长鞭缓缓落地,若有所思地仰望天空,一隻黑鹰不断在空中徘徊。 「要说你们两个大男人还不如我的老鹰有用,我的黑鹰一直在这里逗留,肯定是闻到了血气,这其馀的人都被我们收拾乾净了,所以人肯定就藏在这儿,你们要嘛就别挡老娘的路,浑身臭味都影响我家黑鹰的嗅觉了。」 艷丽的女子吹了吹口哨,空中的黑鹰也一阵长啸,彷彿在回应她的呼喊。 「行,我们三个乾脆分头去找,看天黑前谁先把人找出来。」夜梟的身影率先消失,跟着另一名男子也快速离去,偌大的石林间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压制着萧茗铭的那隻手止不住的发抖,萧茗铭知道这人已经撑到了极限,情况十分不乐观。 「公子,在下恐怕只能护你到这,我身上的血气恐怕很快就会引来那隻黑鹰,倒不如让我先引开她的注意,你就趁机会先逃吧!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在下在这里只能祝公子顺利。」那人轻声地说道,萧茗铭果断地摇着头,他怎么可能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自己出去送死。 「走吧!就当作是在下死前最后的请求了,你一定要逃出去。」 男子强硬的将萧茗铭推至了石壁的另一头,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黑鹰果不其然嗅到了他身上的血气,笔直的从空中俯衝而下,而在黑鹰冲下来的同时,女子的长鞭也迅速的打碎了周围挡路的石林。 断石残枝之间,只剩一男一女佇立当中,而女子的长鞭则毫不留情的又往男子身上挥去。 接下来的惨况萧茗铭不敢再看下去,只得一面听着身后凄厉的大叫声一面拼命地往前跑。 这漫无目的地跑着,萧茗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向何处,只知道天色越来越暗,小腿传来的疼痛已经麻木,他的体力也已经透支了。 身后倏地传来一个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下一秒右臂传来一阵热辣的疼痛,萧茗铭下意识的摸向右臂,只觉一阵温热的液体不断流下。 心中暗喊声糟,他仍旧没有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一但停下来,就真的再也没有活路可逃。但诡异的是身后的人此刻却放慢了速度,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些。 「肖大公子,你可让我们的人好找?」 不远处传来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令萧茗铭浑身发寒,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右臂此刻变得又酸又麻,不知道刚才护着自己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是相同的感受? 很快的,萧茗铭就知道对方为何不再追来了,因为等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一深不见底的悬崖。 萧茗铭绝望的看着崖边的夕阳逐渐没入另一座山头,放眼望去周围也没有其他的遮蔽物,只得背过身和来人面对面。 另外两个人随后也跟着到来,一步一步的将萧茗铭逼至崖边。 红衣女子拎着一灯笼,像极了阴间的引魂人,正等着带他这将死之人到地狱去,她看着萧茗铭狼狈不堪的模样,忍不住带着笑意的叹了一口气。 「我要是你阿~还不如选择让青衣杀了,至少青衣的手法俐落,下手不会让人感到太过疼痛,但你却落在夜梟的手里,该说你是可怜好呢?还是不幸好呢?」 被唤作青衣的男子忍不住翻了女子一个白眼,毕竟他们之间有过协议,绝不插手别人的任务,既然人是被夜梟逮到的,那也只能交由夜梟处理。 见距离自己最近的夜梟的脚步微微一动,萧茗铭顿时大喝了一声。 「别过来!要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如果我跳下去了,尸首无存,你们就没有证据告诉你们主上你们完成任务!」 听了萧茗铭的话,三人狐疑的对看了一眼,思索着眼前这小子是不是脑袋坏了,临死前居然还和他们讨价还价。 不过萧茗铭确实赌对了,他从方才三人的对话中得知,他们的主人是个严谨而且讲求证据的人,既然对方要的是自己的命,那他们三人肯定也要将自己的尸体交出去才作数。 「你这小子,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阿?还敢威胁我们?」 夜梟危险的瞇起眼来,自从加入暗客,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威胁他了,而上一个威胁他的人,早就已经不知道投胎几次了。 红衣女子趁着萧茗铭将注意力转至夜梟身上时,将手里的长鞭挥至他的脚下,直接将人绊倒在地,而在那个瞬间,另一名男子也快速的闪身上前想要制伏住萧茗铭,岂料萧茗铭老早就做好准备,在被绊倒的瞬间,刻意将重心朝后方的的深渊倒去。 三人皆倒抽了一口气,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目标消失在万丈深渊中。 萧茗铭儘管已作好地迎接死亡的打算,但这一路下跌到一山谷斜坡处,磕磕撞撞的使他痛不欲生,身上也被沿路的残枝砾石磨出好好多道伤口,最后他还一头撞上了一个不知名的硬物上,将他彻底撞晕死了过去。 上一次被人打晕以后他穿越到了这里,不知道自己这次撞晕能不能再穿回去? 脑袋混乱一团,最后陷入黑暗前,萧茗铭的脑海中只浮现了易扶麟那张难得露出笑意的脸,随后,那张脸逐渐模糊,也跟着一到没入黑暗之中。 第二十五章 初见倾慕 绿荫下的一草庐内,瀰漫着各种草药的香气,草庐内坐着一名白衣男子,纤长细嫩的的手指接连拿起铺在竹筛里的草药摆弄着,时而拿至鼻间细闻其香气,如玉雕般细緻的脸庞上不时露出了困扰的神色。 外头一名梳着两颗丸子头的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跑进草庐内,手里抓着两把带着翠绿嫩叶的小黄花。 「谷主~我去替你把甜黄菊摘来啦!」 小女孩将手里的花递到男子面前,随后又跑到屋内的床塌上探视着床上那人的情况,但看那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跡象,便又不满的噘着嘴跑到白衣男子身旁。 「谷主~这都已经半个月了,那个人怎么还不醒阿?再这样下去,谷里的草药都药被他用光光了」 男子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伸手轻轻拍着女孩的头。 「有小梅替我种草药,怎么会用光呢?」 女孩看着自家谷主那张宛若天人般细緻的笑脸,忍不住又看痴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听说外头有句诗句是这么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就是形容谷主这样的人吧? 瞧瞧那双上挑的眼,每每抬眼都像要将人的心魄勾去似的,让她一个小女孩也忍不住被弄得心头小鹿乱撞,虽然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谷里,但谷主绝对是这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人。 「哼!每次都只会哄我。」小梅甩甩头,每次谷主老是用他那张笑脸跟好听的话来唬弄自己,害得自己总是站不住自己原来的立场,这可不行,她要当个有原则的人。 白衣男子将一旁蹲的汤药从火炉上端起,盛至一旁的小碗放凉,随后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将碗里的汤药一口一口地送进那人嘴里。 小梅不懂,像谷主这么高高在上的人,为何要事必躬亲的医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但每次问他,他也只会笑着说因为那人长得好看,好看?她就不知道那个陌生傢伙好看在哪里,再说了,再好看有谷主好看吗?还不如让谷主拿个镜子看自己得了。 小梅踮着脚尖想要看清楚床上那人的面貌,但碍于谷主正在餵食汤药,她也不敢太过造次。 药王谷主的性格确实让人捉摸不定,别看他对待亲近的人好像十分温柔,小梅都不敢说自己十分了解谷主,要让谷主出手医治一个人,除非这个人特别讨他喜欢,或是这个人特别有用途,否则要让他替一个人医病,简直是天方夜谭。 项少卿将汤药餵完后,重新替床上的人把脉,他不假手于他人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人身上有太多意味不明新旧伤痕,这致命的伤口反倒不是这些外伤,而是那些旧伤没有经过良好的调理,又多了新伤,加上这人原先的体质就没有多好,以至于在他救下他时高低烧不断,若是不由他亲自照料,恐怕这人就算命大活下来也活不了多久。 「雪荷果......是不是也该成熟了?」 男子突如其来的发言吓了小梅一跳,她没想到谷主居然想把四年一收成的雪荷果拿来救这人的命? 「谷主!小梅不许你拿雪荷果去救人!你都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呢!要是他是坏人怎么办?」小梅不满的连声抗议,药王谷里的规矩十分森严,进到谷里来的人多半是些被诬陷而亡命天涯的好人,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危,一但进了谷里就不能随意出谷,所以更不可能放陌生人入谷,虽然这谷主不知道那天是那根筋不对劲,居然把这全身鲜血淋漓的陌生人救回谷里,但这人身上的大伤小伤也都被治癒的差不多了,也算谷主够仁尽义至了,怎么还能让谷主拿宝贵的雪荷果救他呢? 项少卿无奈的笑了笑,试图说服眼前的小女娃。 「草药本来就是要拿来救人的,而且如果雪荷果成熟了,三天之内没有食用,它的药性就会渐渐消失,一个再宝贵的东西如果没有用在对的地方,那不也是种浪费?」 「我不听!反正小梅不准你用雪荷果救他!」 小梅摀住自己的耳朵,气鼓鼓的跑出草屋。 见女娃儿不听自己的劝服,项少卿也只能摇摇头,转而将注意力放回床上的人。这人的脉象平稳,照理来说也该要清醒了,就是不知沉睡在黑暗中的这人是为何不愿醒来? 陷入黑暗中的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和一群穿着短衣短裤的人在一个房子里听人讲学,自己不知为何一直注视着其中一个听讲的男人,他试图想要起身和那人接触,顺便看清那人的脸,却发现自己被人捆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尔后一阵晕眩过后,有个男人着急地拍打着他的脸,试图想要叫醒他,他只觉得一阵后怕,因为他又看不清那人的脸了,还有刚刚那人嘴里喊的名字,是什么呢?他听不清,也记不得了,为何自己被困在这么陌生的地方?又为何有这么多看不清楚脸庞的人围着自己? 脑袋一阵钝痛,床上的人倏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挣扎着想要清醒起身,却发觉自己的身体宛若千金重。 项少卿握住了对方冰凉的手,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那人的动作也慢慢地缓和了下来,随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那人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良久才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项少卿。 「你是何人?」 戒备的甩开了白衣男子的手,脑中闪过几个熟悉的脸孔被屠杀的画面,他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为何他竟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 项少卿扬起手作揖,毫不掩饰地自报家门,「药王谷谷主,项少卿。兄台身受重伤躺在野外,是在下正巧经过时救下兄台,不知兄台贵姓大名?」 「药王谷?」念过这三个字的瞬间,脑袋又是一阵钝痛,他抱着自己的头,想要藉此舒缓头痛,眼前的人无疑是陌生的,但为何自己竟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何会身受重伤被救来此地? 「兄台?」项少卿微微偏过头,观察着眼前人的状况,那时候浑身是血的他头上还撞了一个大伤口,虽然半个月的医治下来在外观上已无大碍,但却不能保证是不是会有什么后遗症,例如......失忆。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项少卿露出了意料中的神情,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一旁。 角落放置着那日他身上穿的衣物,印象中好像有个玉珮在他身上,即便是失忆,也应该要物归原主。 「呃......这东西是你那日带在身上的,上头原本沾满了血,我将它洗净,这便还给你看看,说不定会想起些什么?」 男子接过玉珮,摩娑着上头的雕纹,试图想要回想起什么,却不得其法。 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却不忘和白衣男子道谢。 「多谢公子,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但我还是......」清瘦的脸上写满了抱歉。 「别放在心上,救助伤者本就是我份内该做的事,我也是碰巧经过,也算我们有缘,兄台还是先安心养伤,指不定哪天就能恢復记忆。」 项少卿再度扬起如春风般的笑靨,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何突兀之处,反倒是藏在窗外的人听了险些没摔一大跤。 小梅在外头嘟嘟嚷嚷的暗骂里头的男人,这谷主说谎还真是不打草稿,连救助伤者是他份内之事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也不怕被老天爷天打雷劈。 将手中放置雪荷果的竹篮子扔至门口,小梅又再度气呼呼的跑了,她才不承认自己又忍不住听了谷主的话给他拿来雪荷果,只是听到那男人不是什么危险人物才改变主意拿雪荷果来给他吃。 项少卿听见了屋外的动静,将门外的竹篮拿进屋内,这举手投足间的从容雅致,令床上的人离不开眼。 察觉到那人的目光,项少卿回头看向床上的人,只见他耳根一红,难为情的低下头来。 「抱歉,公子的样貌绰约,身姿宛若天人之姿,让我有些......」 「呵......兄台的讚美还真是直白。」项少卿不是没听过他人的称讚,但真要说的话,还是这人的称讚听起来最顺耳,「但兄台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样貌也是有如冠玉,只要经过梳洗打理﹑你亲自看一眼便知。」 「这里,有沐浴的地方吗?」被人这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好似不怎么黏腻,应是经人悉心照料过的,但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如果能够洗上一个热水澡,说不定能让脑袋清醒一点。 「这深谷有一处温泉,能够舒筋活骨,应该能满足兄台的需求。」 「那什么...」男子再度羞涩的低着头,「这可能有些强人所难,能不能别叫我兄台,我听了有些膈应。」 听了他的话后,项少卿陷入了一阵沉思,这人失去记忆,也想不起自己是谁,老是用兄台称呼他确实也有些奇怪,感觉也生疏得过分,良久,他才缓缓开了口。 「若您不介意,我暂时给兄台您取个名字可好?以后我们便以名字相称,这样应该会好些。」 「恩。」 「那就叫初慕吧......姓氏的话,暂时随我姓如何?」项少卿道。 初慕,初慕,初见倾慕。 直到过了很久,他才会意过来当时项少卿给自己取了这样袒露心意的名字。 第二十六章 断情花海 初慕?那双望着项少卿的眼眸有些眐然,查觉到他异样的眼神,项少卿还以为是不是自己的私心太过大胆而被厌恶了。 「这名字,是不是不妥?」项少卿带着试探性的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报以一笑。 「没有,我还觉得太好听了,要我自己恐怕还想不到这么好听的名字,那以后我就叫初慕了。」"初慕"慌乱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急着将脚放下床想要落地,但才一出力,两腿却不受控制的发软,险些整个人栽向地面。 还以为自己的脸要和硬地板做亲密接触的当下,却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的胸口,鼻息间顿时充斥了混杂着青草的淡香,脸一红,原本就十分慌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击到似的使他更加手忙脚乱了。 那双温暖的手紧而有力的将他搀扶起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贴近,他一仰起头,就看见项少卿那双深邃如潭的眼中映照着自己的身影,既是如此纯净,又带着一丝担忧。 「小心点,你这躺了近十天半个月,体内的血气还不是很顺畅,落地行走时动作要稍缓,否则很容易头重脚轻。」 听见对方关心自己的话语,他忍不住暗骂自己这番诡异的反应简直像个好色的登徒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这失忆,又受重伤连日来受人照抚,这醒来居然还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起了这异样的感觉,真是太不应该了。 「谢谢。」被人搀扶下床,初慕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子,这到温泉的一路上都不敢再直视对方的脸。 来到温泉旁,他是更加无所适从了,这项少卿好像没有要避讳自己脱衣服似的,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瞧。 初慕拉着自己的衣襟,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他是很想泡温泉,但他可不想在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面前脱衣服阿! 「那个,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一个大男人这么扭扭捏捏的样子要是说出去肯定会笑掉人大牙,但要他在项少卿面前脱衣服,他只想大喊一声:"臣妾做不到阿~~~"。 项少卿听见他的话,再度哑然失笑,他这回还真是捡到一个宝了,居然如此怕羞害臊,该高兴自己的脸如此得他喜欢,让他这么难以自然的面对自己吗?项少卿心中忍不住兴起了想看见他更困窘的模样。 「你这几天的生活起居都是由我亲手照料的......」 项少卿坏心的指了指男子身上的衣服,「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我的衣服你穿上刚好。」 初慕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想起他说自己那时身受重伤,那身上的衣服肯定也破烂不堪,但现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如此整洁,又想到自己昏迷那么久,身上却没有骯脏黏腻的感觉,莫非......? 「所以你身上能看到的地方我全看过了,有什么好避讳的?」 项少卿这番话更成了最后的致命一击,他真想直接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但想想这样一个如同謫仙般的人竟如此悉心照料自己,说心里没动摇是不可能的。 既然看都看光了,那就脱吧! 初慕视死如归般的三两下作一下的火速将衣服脱了精光,直接噗通一声就跳进温泉里,祈祷这温泉的雾气能够多少起一些遮蔽作用,当然这也不过只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一泡进温暖的泉水中,他终于松懈下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仔细看着自己身上,有许多已经结痂的伤口,一道又一道的在他原先洁白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了可怕的印记。 身后不知何时贴近了一个身影,项少卿轻柔的语气彷彿一根羽毛般在他耳先搔弄着。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有方法替你消除这些疤......」 项少卿的心思很是细腻,自是不会疏忽掉他眼底的一丝情绪,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男子背后的疤痕,彷彿在看一件被破坏的工艺品似的,而这阵轻柔的抚触,则引来深潜人的阵阵颤慄。 「不......不用了,我一个男的,又不是女人,身上留些疤没什么不好,这也代表我劫后馀生的人生体验,你说是吧?......」 初慕回过头,却看见身后那人也跟着宽衣解带,在雾气氤氳的温泉水中缓缓的脱下了他的衣衫。 穿着衣衫的项少卿看来和他一样弱不禁风,但退去衣衫的他却有肉的地方有肉,胸腹上的肌理线条清晰,看得出是维持训练的体态,反观自己瘦弱到几乎只剩皮包骨的身子,果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这个池子,又叫做美人汤,除了舒筋活骨以外,还能够养顏美容,你若是以后和我一起多来泡泡,疤痕会慢慢淡去。」 似乎是没听到对方的说词,项少卿逕自说道,在这个谷里,他说的话就是最高旨意,没有人可以违背,所以这不顺他心意的说词自然被他刻意忽略了。 「唔.....」初慕无言以对。 话被忽略的这件事没有引来他的反感,反倒是被项少卿话中说的以后和他一起多来泡泡这句话给噎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揣测着这言下之意是不是代表以后想要泡这温泉都得跟他一起来? 和美人一起泡温泉当然是件好事,但自己得先克制着别流鼻血才行。 不知道是眼前的景象太过养眼,或是浸泡着温泉的时间太久,初慕感到有些晕眩,便站起身走到池边稍作休息。 项少卿看着他的背影,视线逐渐向下,忽然想起当时在查探他的伤势时,那私密处的伤痕令他有些在意。 虽然伤口已经慢慢癒合,却还是看得出来那里的撕裂伤在事后没有经过治疗,原本可以直接趁他昏迷时顺带替他治疗,只是这感觉有些趁人之危,便打算等人清醒后,询问本人意见再作打算。 眼下这人失去了记忆,也不知道对方在完全不知来龙去脉的情况下愿意让他医治。而且他在替他把脉的时候,发现他体内似乎有一种只有生长在药王谷里的草药的药性残留。 项少卿不由自主的将男子身上的伤势来源往不好的地方联想,但他更顾忌的,是若是真有人将药王谷里的草药拿去做不当的勾当,那可就不是件小事了,更何况,由于断情花十分危险,能够摘採到那草药的人,除了自己和小梅,就只有"那个人"了。 只希望自己担忧的事不要成真才好。 项少卿将思绪拉回眼前,起身走上岸,抓起预先准备的单衣往身上披,看这天色渐暗,也是个好时机。 「泡好了就上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喔。」初慕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人情绪怎么这么难以捉摸,前面还对他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后面这又板着一张脸要带他去另一个地方?不过他也不好拒绝,只得顺从的应允。 披上衣服,他就这么跟随着项少卿的脚步,来到了更深处的一个山洞,这狭小的山洞石壁压迫感极重,而且不知怎么的,他好厌恶这石壁的触感,却又不得不扶着石壁前进。 项少卿走了一阵才意识过来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连忙回过头拉着他的手。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只要脑袋中想着一件事,就会忽略掉很多事情,儘管他已经努力改善这件事情,至少对待自己身边的人要更照顾到他们的心情,但还是会有疏忽的时候。 「抱歉,我忘了你行走还不方便。」 「没事,刚刚泡了温泉,走起路来好多了,不像刚才起床那时候无力又痠麻,只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感觉格外隐蔽?」 话一说完,前方出现了些许亮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洞口,竟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周围石壁环绕,中间却长个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彻底遮住了自然气候的日月光,而树下满佈的蓝色花朵,则是光亮最主要的来源。 「这是什么花,好漂亮。」 一片蓝光花海映照在两人眼中,初慕忍不住蹲下身看着这些发出异光的花朵,相较他兴奋的语气,项少卿的眼中却带了一丝黯然。 「这是断情花。」 「断情花?」他疑惑的问道。 「是的。」项少卿摘下一朵花,放到初慕手中,被摘下的断情花很快的失去光亮,并且花瓣逐渐变成暗紫色。 「断情花只生长在药王谷里,夜晚才会开花,其花瓣误食会使人迷去心智,而这花粉的功效......」项少卿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接续着说道,「.....则是强力的春药,一但进入人体,会彻底失去理智,只剩本能的慾望。」 「阿?这么恐怖?!」初慕吓了一跳,连忙将手里的花丢还给这花的主人,他这下真的搞不清楚状况了,这药王谷谷主突然把他带到这里来要做什么? 项少卿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将手中的断情花凑至男子的鼻间。 「我在替你医治的时候,发现你体内好像有断情花毒的残留,但时隔太久,我不能确定,所以只好用这个方法测试了,抱歉......」 还来不及反应,那专属断情花的花香味便猝不及防的窜进他的鼻间,虽然轻微,但他还是感受到自己身下和身后那蠢蠢欲动的火热和搔痒感。 身体不断的发热,他连忙退开了几步,这种异样的感觉虽然陌生,但本能还是在告诉他他对眼前的人起了慾望,连吞了几下口水,想要藉此按捺下身体的骚动,但却还是身体一软,笔直的倒了下去。 项少卿的脸色更加难看,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他的心中极端的愤怒,药王谷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直亦正亦邪,他也始终搞不明白,自己几乎不曾招惹世人,为何总有风言风语流传,如今他知道了,有谷里的人,打着药王谷的名号,在外头兴风作浪。 项少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鼻烟壶,让眼前慾火焚身的人能够安定下来,随即快速的扳开他的嘴,投食了一颗能够暂时压下断情花药性的解药。 初慕的脸色渐渐和缓,刚才迷濛间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少卿,我.....」 「嘘!先别说话,我先带你回去休息,这件事你先别告诉任何人,我会想办法处理。」 这断情花药性难解,而且具有成癮性,一但食髓知味,就会接续使用,若是又以花瓣入药,使人迷失心智,那长久以后,那人便会逐渐迷失本性,变成一个成天只想放纵慾望的禽兽。 目前唯一解断情花的解药就是它梗叶里的毒液,但糟糕的是,一但使用,那人这辈子便会绝情忘爱,若原先心有所属,爱之越深,痛苦成倍,最后受尽折磨、肝肠寸断而死。 敢利用他药王谷的草药害人,他绝不轻饶。 项少卿眼底闪过一丝少见的狠戾,一面将倚靠在他怀里的人带离洞穴。 第二十七章 小梅与糖人 这在药王谷的日子过得还算十分顺心,那日的事初慕也没再跟项少卿提起,反正自己也是个失忆之人,即便知道自己中过断情花毒也无计可施,加上项少卿都说过他会为这件事情负起责任,所以他索性也就把这件事暂且放下了。 他现在觉得最烦恼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那个叫做"小梅"的女娃而总是对他带有敌意,不管他想尽各种方法,都碰了各种软硬钉子。 为了怕自己给谷里的人带来负担,初慕尽可能的帮助谷里的其他人,无论是种植蔬果或是牧羊宰鸡,各种忙碌的粗活他都很愿意干,一开始谷里的人还看他身子骨单薄不愿意让他帮忙,但几个月后大家也逐渐打成一片,也就没顾及这么多了,反倒都把初慕当作一家人,各种送礼照顾。 只是诡异的是,自那天之后,项少卿人就失踪了,每日的汤药都由小梅送来给他,但看小梅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他有好几次都怕这会不会迟早有一天小梅就在这药里放些什么毒药直接把他毒死了。 名字叫做药王谷,但这药王谷里的人熟諳医术的人却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在外头受到一些地方贵人达官的迫害,不得已只能到谷里避世,为了免于遭祸,刻意对外放出风声,说是这谷里能人异士神出鬼没,既能悬壶济世也能施毒下蛊,为了维持这个消息的传播,药王每隔三年便会出谷行医,只是距离他行医的时间还没过多久,怎料得他竟又出谷办事去了。 听着谷里的樵夫这么说道,初慕也不以为意,只想到这项少卿也着实将自己累得紧,先不论这谷里若有人有何大病小伤都得找他,这隔几年还得出谷去给人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想想这疲累程度就让人头皮发麻。 「谷里就没人想和他学医吗?」他好奇的问道,若是这谷里有更多的人懂得医术,也能替项少卿分担点工作。 樵夫老刘先是一愣,随即紧张兮兮的东张西望,确定周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后,才低声叹了一口气。 「唉......谷主的医术是很高明没错,但他的性子你是不明白,这谷里的人就没几个个人受得了他那古怪的性子,说变脸就变脸。反正在这谷里生活的愜意,谁会没事想讨苦头吃?要不是真的生了大病,大家基本也是能不麻烦他就不麻烦他。」 初慕想起自己接触项少卿时的情况,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要说这项少卿的性子确实有些古怪,平时好像待人随和,但更多时候很难融入他人的情感,儘管他观察敏锐,若逢他心中有事,那份温柔体贴就会随之消散,这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性格,也难怪一般的人难以忍受。 「不过这谷主的徒弟,除了小梅以外,还另有其人。」 「嗯?」 这句话引来了他的好奇,但老刘的音量却压得更低了。 「这具体的情况我是不清楚,在我来的时候,项谷主身边的徒弟除了小梅,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谷主闹了好大的脾气后就出走了,从那之后没人再见过他,谷主也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不相信别人。」 「竟有这样的事?」 「对阿!所以这件事情大家基本闭口不谈,也没人敢问谷主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事情的经过恐怕就天知地知,谷主、小梅和那人知了,不过小梅这女娃儿性子很随谷主,两人虽非亲非故,但却相像得紧,到现在也没人能从她嘴里撬出任何事。」 想起小梅给自己送药时那张心不甘情不愿的脸,再想到那个出走的人,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连带着小梅对人也跟着不信任了吧? 「不过看谷主对你的态度也跟对我们不一样,说不定哪天他会亲自告诉你也不一定,所以你也别太好奇了。」 老刘背起被自己放置在地上的柴火,拍拍初慕的背后转身离去。 初慕的心中千回百转,突然起了一个大胆的主意,虽说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就想跟小梅好好套一套关係。 回到项少卿安置他的草庐内,初慕到后面的灶房煮起了白糖。 白糖很快的在锅炉里变得焦黄,他舀起一匙焦黄的白糖后,便在一旁用糖做起画来。 小孩都是喜欢吃糖的,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这想法是哪里来的,但他就想给小梅画个糖人,样子就照她的模样画吧! 画了半天,初慕看着盘子上那勉强只有轮廓能看得出是人的糖人发愁,本来想画一个小梅跟一个项少卿的,想道小梅这么喜欢项谷主,就多给她画一个,怎知画了半天,先不说"小梅"的脸根本不成形,连"谷主"的脸都弄得歪七扭八,不成人样。 「唉......」这事情果然没他所想的这么简单,真为自己的画画天分感到难过。 「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那久违的温润嗓音,却吓到他正拿着勺子的手,滴出的滚烫糖液就这样泼到另一隻手上。 「嘶———」初慕吃痛的甩开了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吓着你了?抱歉。」 项少卿捏着他的手腕,仔细的察看被烫红的手指,下一刻却将他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吸吮着。 没想到项少卿一回来就给自己这么大的震撼,初慕只能傻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此刻是他被烫伤的手比较红,还是他的脸比较红了。 「稍等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嗯?这是.....?」项少卿的注意力被初慕身后的糖人吸引了过去,想起自己那两个糟糕的成品,初慕下意识左挡右挡的不愿给他看见自己拙劣的產物。 但最后他还是抝不过项少卿用身体的逼压,只得举双手投降的退到一旁,这再让项少卿贴近自己,这不是让他整个人直接摔进糖糕锅里,就是只能跟项少卿紧紧相贴了,这不管哪一项他都不想体验,还不如就乖乖投降, 项少卿拿起其中一枝糖人,仔细地拿在手里详端,「你这该不是,画的我吧?」 被这么一问,原本稍稍退红的耳根子又胀红了,只得气呼呼的夺下项少卿手中的糖人后背过身去,闪避对方的目光。 「不行吗?反正又不是要送给你的!!」 「你做了一个我,却不是要做给我的?」 项少卿将人扳过身子面对自己,果不其然又看见对方胀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向自己的羞涩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逗你了,收拾收拾先出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初慕看着项少卿离去的背影,这才稍稍呼了口气,但想到对方说有东西要给自己,忍不住好奇地跟了出去。 项少卿好整以暇的端坐在座位上,给自己添了杯茶水,这长途奔波、风尘僕僕,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尘灰。 「什么东西要给我啊?」初慕问道。 项少卿从怀里拿出一支白玉簪子,交到他的手里。 「我在路上看见卖簪子的摊贩,想着你总是以带束发总是不美观,又见这簪子跟你气质很搭,就想着要买回来给你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也别介意。」 他一面说道,一面起身放下初慕绑带的束发,改用簪子固定,使初慕整个人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呃.....谢谢。」 项少卿冰凉的手指在替他整发时滑过了他的后颈,虽已经尽量克制心中的盪漾,但脸上的緋红还是难以退去。 感觉许久不见这人,不但没觉得生疏,反倒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吸引力,自己怎么就这么克制不住自己呢? 呸!自己在想些什么?什么小别胜新婚?他们又不是那种关係!初慕甩甩头,暗骂自己的不淡定。 「谷主!!!你回来啦!!」 门外出现一个小身板,飞也似的扑到了项少卿怀里,小梅用力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每次项少卿的离去都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所以每次看见他安全回来,都有种失而復得的感觉。 项少卿摸了摸小梅的脑袋,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一个纸包着的糖。 「来,给!这是给小梅顾家的礼物,谢谢你替我照顾初慕哥哥。」 小梅嘟嘟嘴,接下了糖,「哼!要不是你的吩咐,我才不想照顾他呢!」 就算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不是坏人,但这傢伙却抢走了谷主全部的注意力,谷主整个人的心力都放在他身上,以前谷主回来都会先来找自己的,可是现在居然反而是先来找这个人了! 小梅暗自在心里腹诽道。 「别这么说,初慕哥哥对你也很好的,我刚刚偷偷看见他在给你做糖吃。」 项少卿意味深长的看向初慕,害他险些没拿稳手里的茶,但接收到项少卿示意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背这人看透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自己放在灶房里的糖人。 「对不起阿小梅,我做得很丑,下次会改进。」 初慕难为情地搔搔头,将手里的糖人递到两人面前。 原想吐槽初慕做这什么鬼东西的小梅,在看到项少卿拿起其中一枝糖人后,便活生生地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我一枝,小梅一枝,刚刚好,对吧?」 项少卿带着笑意看着怀里的小女娃,他知道唯有这样做,小梅才会收下初慕的糖人,也算是给两人一个缓和关係的机会。 「好吧.....」 小梅再度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下了糖人,抬头看了一眼笑开了嘴的初慕,立刻不甘示弱地朝他吐了舌头,意思是告诉他别得瑟,这是看在谷主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地收下的。 但无论如何,小梅总算是收下了自己的好意,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初慕不改心中的欢喜,仍旧对小梅报以灿笑。 第二十八章 黄金灵芝 「你动作能不能快点呀?照你这个速度,到天黑都採不齐草药。」 也不知道项少卿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让这来路不明的男人跟自己才採集药材,按照自己平常的速度,老早就拔完草药回去睡午觉了,结果带着这个拖油瓶,这都过了一个上午,连预计要採集的数量的一半都不到,这让小梅又急又气,完成不了项少卿交代的事会让她整个人好几天寝食难安。 初慕粗喘着气,这连绵的山坡路一天走下来让他双脚发麻,他是很乐意能够有机会跟小梅相处,但自己这丢人的状况好像反倒给小梅添麻烦了。 「对不住,是我体力太差了。」 见男人低声下气地和自己道歉,小梅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好像太过恶劣,这上山前项少卿才嘱咐过她,初慕身上的伤势未癒,路上要多观察他的状况,不要太过勉强他。 小梅摇头晃脑地想着,这男的身子骨确实太差了,虽然谷主成天给他进补,但如果没有适当的劳动恐怕也很难有成效,估计谷主也是知道这件事,才刻意派他来跟自己上山来採药,只是这天色都暗了,只不定会遇上山里的什么兇禽猛兽,还是先打道回府好了。 「算了,我看你也走不动了,我们先回去吧!不够的草药我们明天再採,我还得回去帮谷主做饭呢!」 这项少卿就这么跟这个小女娃相依为命,按照初慕的观察,日常生活很多事都是依靠小梅替项少卿打下手,就连照顾自己这件事,在项少卿不在的时候也是多亏了小梅帮忙。 「谷主今天也出谷去了,要晚上才回来,所以等等做饭的时候你要来帮我喔!知道吗?」 小梅没注意到初慕的恍神,自顾自地说道。 前方的小人儿突然止住了脚步,害得初慕险些整个人撞上去,所幸他及时稳住身子,才没直接将小梅一起扑倒。 小梅的眼中闪烁着开心的光芒,目不转睛的盯着脚下的草药,她蹲下身,将脚边透着金黄光泽的灵芝捧了起来。 「黄金灵芝?!」 野生的灵芝极为少见,即便是在药材纵贯整个山谷里的药王谷一年之中也不见得能够採到几株,更别提世间四大仙草之一的黄金灵芝了。小梅过去只在《药典》中看过黄金灵芝的相关记载,没想过自己竟有机会亲眼看到。 「小梅,你看那个石缝里是不是还有?」 初慕指着离两人不远处的石缝说道,石缝的大小并不大,从里头的温度可以推测石缝里有充足的水分,里头还有不少腐败的枯木,就是这样的环境才能造就灵芝的生长。 小梅蹲下身,发现石缝的大小恰巧可以让她爬进去,她便想也没想的就一鼓脑的鑽了进去。 初慕心里一惊,伸手想要拉住小梅,却抓了一把空。 「小梅你小心点。」他朝洞口大喊,石缝里头却传来小梅开心的叫喊。 「你快下来,里面有好多,快来帮我採,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黄金灵芝,快下来帮忙。」 听见小梅热切地呼喊自己,初慕脑袋一热,硬是将自己的身躯塞进了狭小的石缝里。 所幸他的身板有够瘦弱,虽然略为挤了些,却还是能让他也跟着鑽进石缝里。 没想过这药王谷里还有各种地势,看这状况,连久居于此的小梅也没想过,否则怎会露出这么惊喜的神情? 石缝里头也是别有洞天,浑天而成的鏤空石壁将里头包裹成一石室,通道蔓延至四面八方,顶端还有日光照射,这才让他们能勉强看清洞里的状况。 金黄色的灵芝四散在铺满腐木树皮的地面上,小梅眉开眼笑的一株接着一株採着,满心只想着回去一定能讨项少卿的欢心。 两人埋头苦採着,直到外头的阳光逐渐微弱下来时才想起应该要离开这个充满宝藏的地方,但阳光消逝的很快,石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小梅?」 初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探询着小女娃的踪影,而对方也很快的回应了他的呼唤,但儘管小梅故作坚强,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孩子的胆怯。 「我在这里,等等我,我身上有带火。」 小梅想起以前项少卿以防万一给自己做了一个紧急用的照明火器,只要将那东西摩擦生热,就能燃起火来。 小小的火光很快的照亮了小梅的脸,她看见不远处的初慕,忍不住呼出一口气,但她才正想走向男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还以为是男人跟自己一样怕黑,小梅才正想开口打趣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头上滴下一坨黏稠的液体。 抬头一望,小梅直接放声尖叫了起来,「啊!!!!!!!!!!」 只见头顶两颗锐利的尖牙正对着自己,那是一尾巨蛇,尖牙下还不断吐纳着蛇信,正对着小梅张开血盆大口。 「小梅!!」他大喝一声,而那个瞬间,巨蛇的血盆大口也跟着落了下来。 初慕强迫自己移动被吓定的双腿,硬是将小梅拉离被巨蛇攻击的范围。 猎物从嘴里溜走,这让巨蛇很不开心,直接将尾巴朝两人扫了过去,初慕用身体护住小梅,直接用自己的背迎接巨蛇的攻击。 剧痛从背部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无暇考虑其他,只想让怀里的小女娃脱离危险。 两人慌乱地四处奔逃,却怎么也绕不到出口,后方的巨蛇攻击甚剧,稍一不注意两人就会成为这隻巨蛇的晚餐。 "无论是谁来都好,拜託救救我们。" 初慕不断在心里吶喊,逃生慾望猛烈,令他全然忘记了身体的疲劳,用意志力强行抱着小梅继续逃。 「初慕?小梅?」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希望,初慕欣喜若狂,逕直地朝那呼喊声奔去,只见那张令他魂牵梦縈的人正举着火把,蹲在一处洞口朝里头探望。 「项少卿,快救我们上去!」 初慕率先将小梅拋给了洞口的人,而自己也随后跟着攀爬向上,但身后的剧蛇却不打算放过他们,在他逃离空口的同时,也衝破了洞口的桎梏,将石缝撞出了一个大洞。 初慕的脸色发白,想着这下子可真是完了,不但没救好小梅,还把巨蛇引到项少卿这里,这下可变成三个人当牠的晚餐了。 巨蛇依旧发出了嘶嘶的声响,项少卿却丝毫不畏惧,抬头直愣愣的望着高出四人身高的巨蛇,随即熄灭了手里的火把。 巨蛇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些,却仍还是不安分的在项少卿面前蜷曲着身体,尾巴不停摇摆恫吓着眼前人。 「你们身上还有没有那石缝里的东西?」 项少卿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巨蛇,却转而开口向他们问道。 初慕看着在自己怀里哭成泪人儿的小梅,他们方才只在里头採了灵芝,而小梅採药用的竹篓子在刚刚逃难的时候掉在里头没有拿出来,那就只剩自己身上有了。 初慕放下小梅,从自己怀里掏出了自己摘採的黄金灵芝,交到项少卿手里。 「就这些?」项少卿看也没看灵芝一眼,确定初慕将两人身上所有的灵芝都交出来后,便把灵芝放在巨蛇面前,并单膝跪在巨蛇面前。 巨蛇俯下身,闻了闻面前的灵芝,再撇头闻了闻旁边那两人的气味后,便用尾巴捲起灵芝堆,缓缓的溜回石缝里。 直到周围安全以后,项少卿才重新点燃火把,回头探视两人的情况。 「你们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小梅"哇"的一声哭倒在项少卿的怀里,刚才的情景在她小小的心里留下不小的创伤,儘管她再怎么胆大包天,仍旧只是个七岁大的小女娃。 「不哭,小梅很厉害,小梅很坚强的,对吗?」 项少卿使用一贯的方法安慰着怀里的小女娃,随后将小梅背在背上,让这倍受惊吓的小女娃可以好好休息。 小梅哭着哭着就累了,竟也就这么在项少卿背上沉沉睡去。 初慕跟在项少卿身后,惊魂过后,开始思索起项少卿方才的反应,却怎么也不能理解,忍不住开口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你方才为何要熄灭火把?」 「那蛇的眼睛有一层白膜,估计是长久住在石缝里导致眼力退化,太过强烈的光亮会让牠感报不适,所以我才把火熄灭。」 「那你是怎么知道蛇是因为我们身上有灵芝才想攻击我们?」初慕又问道。 项少卿回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初慕看道,「如果有一天,有人到你家里把你珍视的东西抢了,你不生气吗?」 初慕微微一愣,很快的意识过来项少卿指的所谓何物,看来是自己和小梅误闯了巨蛇的领地,这才遭此横祸,也只能说是自找的活该。 「要是我的东西无端被人抢了,这要不是把对方杀了,要不就乾脆直接把东西给毁了,自己没了也不能便宜别人,你说对吧?」 项少卿笑着如是说,但听在初慕的耳里却忍不住激起一阵冷颤。 查觉到初慕迥异的目光,项少卿才淡淡的开口收回自己的话。 「我就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斜长,气氛却显得格外微妙,在回到草庐前,也都没人再开口说上半句话。 第二十九章 另一个徒弟 项少卿这日从谷外带回了一个人,正确的说是逮回一个人,那人一被带回药王谷,就被囚禁在一个石窟水牢内。而这件事,则过了好几天后,初慕才听说了这件事,而且还是小梅不经意说溜嘴才知道的。 巨蛇那件事后,他不是没想过找机会和项少卿说上话,但每日的他都早出晚归,不知是为了何事如此奔波操劳,如今想来,或许就是为了那个人也说不定。细细想来,这时间推算起来,也是在带回那人后,项少卿就鲜少和他有交集,彷彿这之前他们都不曾相识过似的,要不是小梅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他都要以为和此人相识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真不知道谷主为何要把师兄带回来,那傢伙根本就不配再踏进药王谷半步。」示意到自己说溜了嘴,小梅连忙摀住自己的嘴巴,但无奈这些话已经一字不漏地听进初慕的耳中。 「师兄?」 「唉!你就不能当作你没听见吗?果真是个讨厌鬼。」 小梅哀怨的嘟囊道,自那日的巨蛇事件后,初慕那日捨身救她的场面还歷歷在目,她自然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至少对待初慕的态度比起当初的排斥要亲近得许多,而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也发现初慕其实十分善良,有时候甚至还很缺心眼,老是将她气得不清,一但她发脾气又一逕的巴着她讨好。 「你要不想说,那我便不问,但你要是憋着不舒服,就当作我不在,你儘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初慕自认自己十分善解人意,这番话听在小梅耳里只觉得他在耍嘴皮子。 不过仔细想想,师兄离开也已经两年了,那时的她也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她只知道一向对自己十分温和的师兄那日在和谷主起了争执以后,便用极其恶劣的态度将她推开,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道师兄那时候到底怎么了?他跟我一样都这么喜欢谷主,没道理会跟谷主吵架呀!我更想不透为什么他会离开药王谷呢?」小梅佯装自顾自的说道,一面试探性的观察着初慕的反应。 「我曾经听谷里的曾奶奶说,年轻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她这老人家也搞不清楚,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喜欢对方,导致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说不定当初师兄就是因为太喜欢谷主了,所以才会和谷主起了这么大的争执,说到这个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喜欢对方,为何不顺着对方就好呢?像我就知道自己要当个懂事听话的乖孩子,这样谷主就会对自己好了。」 「你说你师兄喜欢谷主?」这个讯息让初慕觉得有如天打雷劈,忘了自己方才说过自己要当个空气人的事。 「欸!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说你要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现在又打断我讲话!」小梅气鼓鼓的槌了他一拳,惹得初慕也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对不起嘛!我就是太好奇了,你难道不好奇你谷主到底跟你师兄当初是为了什么吵架吗?」 「好奇是好奇啊!但除了他们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当初吵什么啊!」 小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蹲在地上捧着脸发愁。 这谷主如果只是想发火所以把人逮回来,大不了就惩罚完把人扔出去就得了,有至于要把人关起来这么久还和师兄朝夕相处吗?难道真和谷里的人传言的一样,他们两人曾经有什么曖昧不清的关係?所以这才相爱相杀? 小梅的脑洞大开,忍不住越想越偏。 初慕看着小梅苦恼的模样,又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大胆的提出了一个想法。 「小梅,你知不知道谷主把你师兄关在哪里?要不我们偷偷去看看?」 「什么?你想叫我带你去偷看?」小梅站起身惊呼道,吓得初慕连忙摀住她的小嘴,但这也间接映证了一件事——小梅果然知道谷主把人关在哪里。 「嘘!你小声点,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谷主这几天究竟都在做什么吗?我们就去看一眼,看一眼谷主在不在那里。」 初慕使尽浑身解数的哄骗眼前的小女娃,因为他实在太想看这个传言中爱谷主爱得死去活来后,又因爱而不可得以至负气离谷的谷主徒弟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感觉一定长得不怎么样,否则谷主又怎会不心动? 小梅犹豫半天,终究抝不过自己心中的小魔鬼,松口答应。 「好吧!我带你去,但我们一定要悄悄的喔!不然被谷主知道我之前偷跟踪过他们,我一定会被谷主打到屁股开花。」 和小梅拉了勾以后,初慕便跟着小梅的脚步来到山谷的另一处偏远的地下石室。 「先说好,那里面回音很大,你一定要放轻脚步知道吗?」小梅戒慎恐惧的叮嘱道。 「那是什么地方?我看这里几乎没有人烟经过,地方也十分隐密。」 初慕看着周围荒烟蔓草,地上也没什么人行踏足的痕跡,不由得想起先前他们两人误闯巨蛇窟的事。 「这里是谷主读书练功的地方,有时也会在里头研发药物的功效,基本上是不给人进的,就连我也不过进去过两次而已,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安静。」 听到这里,初慕只想到这药王谷还真是藏着许多秘密,一下那里有石室,一下这里有石窟,另一处还有温泉跟一个被石壁包围的花海,也不知道当初项少卿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隐居避世的。 两人躡手躡脚地走进石室,石室内只有一个狭小的通道,很快的他们便听见转角处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蹲低身子,躲在一旁转角处偷听。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还是不肯松口吗?」 「你还要我说什么?你费尽千辛万苦才打探到我的消息将我逮回来,就只因为我败坏药王谷的名声?哼......要不是我太了解你了,我才不信呢!」 石室内除了项少卿的声音以外,还有另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 「你还没学到教训吗?你看看你在外头被整成什么模样?两隻手都废了,还被人毒哑了嗓子,要不是我这几日不眠不休替你熬药,你现在还有机会开口说话?」 「就算我全身都废了也是我心甘情愿!!!」那人不甘愿的大喊道。 「我跟在你身边学医多年,替你做牛做马,只准你出谷扬名万里,却不准我出谷为医?我这不听你的话了吗?我不行医,只醉心于毒物蛊虫,替人剷除异己、使人痴迷于我,我何错之有?」 那凄厉的嗓音回盪在石室内久久不散,初慕察觉到身前的小人正止不住的颤抖,原以为是受到了惊吓,却不料小梅早已泪流满面。 初慕将头探了出去,只瞧见那人憔悴的侧影,如乾草般的头发四散在肩膀,身上的衣袍也凌乱不堪,却隐约能看出那人原先的外貌该是如何的惊座万分。 同样侧着身子的项少卿难受的闭上了眼,自己精心培养的徒弟变成这副模样他何尝不难受,但就算不捨,也无法原谅他所犯的罪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私慾和追求,我能明白,但你为何要搅进皇家的纷争,害得自己落到如此下场?你说值得吗?曲凌.....」 听到项少卿喊出"曲凌"这两个字时,初慕的心中兴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却又转瞬即逝。 「哼!我花了大把的时间,才研究出你始终不肯告诉我的断情花用途,我也不过就顺势做个测试罢了,皇室纷争,与我何干?」 项少卿耐着性子,从一旁的石桌拿起一张寻人啟事,从初慕和小梅的位置,并不能清楚的看出上头画的究竟是何人。 「这人你敢说你不认识?」 曲凌看着上头画的人像,不禁瞪大了眼,他可没忘记,就是画上这人,害得他被三皇子派人废去双手,在那之后,甚至惊动了皇后派人来毒哑他的嗓子,虽然知道招惹上太子一脉的人迟早会有问题发生,但他没想过自己那时一时兴起在这不起眼的宰相庶子身上下药会引来这样惨烈的后果。 「我就暂且不追问你和皇家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了,你只要告诉我,你製作的断情花毒,有没有解药?」 「解药?」曲凌挑着眉,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这名震江湖的药王谷谷主居然开口跟自己要解药?「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断情花毒如何解,你不是最清楚?你居然跟我要解药?别不是到了这时候还想羞辱我吧?」 项少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该抱持这最后一丝希望。 「我说的,是没有副作用的解药......」 「这天底下还有你解不出来的毒吗?真是天大的笑话,断情花毒就是无解,为有其梗叶汁液能解,但食用梗叶的汁液会有什么下场,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曲凌发了疯似的大笑,但笑着笑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盯着项少卿猛瞧,「难不成,你身边有人中了这药?所以你这才大费周章的把我抓回来?」 项少卿不语,直接承认了曲凌所言为真,曲凌看着项少卿捏紧了手里的纸,便一切了然于心,忍不住再度开口嘲讽。 「还以为在我之后你就学聪明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外头有人像发了疯似的在找他,很抓狂的那种,你要小心点,把人藏好了......」曲凌刻意放清了嗓音,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程度说道,这使得在一旁偷听的初慕和小梅忍不住挪动了脚步,想要凑近听清些。 就是这一下脚步,使得项少卿敏锐的神经被人挑起,警觉的朝他们的方向望去,小梅察觉不对,连忙脱着初慕就往外跑,就算知道项少卿不用想也猜得到是他们,只要没当场逮到,他们都还能一口咬死不承认。 但初慕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下,这本来是想解除内心的疑惑的,但怎么来了这趟反而有更多疑惑了呢? 第三十章 药王谷主的心思 原以为项少卿很快便会找上门来算帐,但初慕和小梅在草庐里等了半天,迟迟没有看见项少卿回来的身影,一直到了下半夜,项少卿那映照着月光的身影才出现在屋内。 他逕自的在屋内熬起汤药,浓郁的草药味将原先趴在桌上打盹的小梅精醒了过来。 小梅揉揉眼睛,有些手足无措的走道项少卿身边。 「谷主......」 项少卿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专注着眼前熬製汤药的火力。 「累了就回自己的屋里睡,别打扰初慕哥哥休息了。」 「........」小梅无言以对,原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颓丧的应允道,「好。」 她知道谷主一定生气了,如果谷主是气冲冲地回来质问他们,她还能嘴硬打死不认,但谷主却完全没有衝着他们发脾气,只是单单支开她,而且刚才他都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表示他一定很生自己的气。 小梅忍着泪水,离开初慕住的草庐,跑回自己的屋里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里头的汤药被煮成了一碗浓稠的黑药,项少卿才将汤药拿到初慕的面前。 「喝吧.....」他说道。 初慕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千回百转,想着该不会自己真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事,所以谷主现在想要杀他灭口吧? 害怕的吞了口口水,初慕接过碗的手有些颤抖,眼前的男人仍是没有表情,只是径直的注视着他。 「一定得喝吗?」碗已就口,但初慕仍旧不死心的再问了一次。 项少卿迟迟未开口,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不想喝?」 这是什么问题?这要是你明知自己喝的可能是会杀了自己的毒药,谁会想喝?初慕脸上的神经微微抽搐着,面部表情十分不自然。 「若我坚持你一定要喝呢?」 项少卿的话十分轻柔,宛若这只是个卑微的请求,这让初慕有些摸不着头绪,怎么这年头要杀人灭口的还会用请求的方式进行吗?仔细思量过后,自己这条命也是他救回来的,也细心照顾了他好些日子,让他得以苟延残喘的度过这几个月间暇的日子,想想说不定自己其实早该死了,那好像现在死一死也不算亏本。 给自己做了一大串的心理建设以后,初慕便仰头将碗里苦涩的汤药一口饮尽。 项少卿原先如冷若冰霜的脸漾起一抹微笑。 「你是怕我下毒杀你吗?」 初慕给自己擦了擦嘴,不太明白项少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项少卿坐到他的身边,用自己的袖口替他的嘴角拭去了没被擦拭乾净的药渣。 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要停了,初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深怕自己的气息污染到眼前这乾净如画的人。 「你还记得我答应过你,会替你处理体内的断情花毒吗?」项少卿轻声问道。 初慕的眼睛转了转,这项少卿不提,自己都没记得自己体内还有断情花毒这玩意儿呢! 只见项少卿叹了一口气,模样很是自责。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能够彻地去除断情花药性的方子,还必须不能有副作用,可是尝试了许久,就连刚才那晚刚要,顶多也只能替你压制体内的断情花毒,让你维持日常生活能够正常的过,我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将这罪魁祸首抓回来,怎知......还是没有办法。」 初慕没想到项少卿竟会主动和自己解释起这一切,心头顿时一软。 他轻抚上项少卿的肩头,微微一笑,「谷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能够捡回这条命都是谷主的赏赐给我的,这断情花毒不必解也没关係。」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触碰有些唐突,初慕连忙收回自己的手。险些忘了谷主并不喜欢他人的触碰,这么久以来也只看过小梅敢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蹭蹭他的怀抱,自己这样主动的唐突,好似不太妥当。 眼前的人忽然靠近,那张精緻的脸倏地在他眼前放大,初慕愕然的张了嘴,却发现此举正巧能够让那人掠夺自己的唇瓣,甚至深入到自己嘴中。 鼻息间充斥着属于项少卿特有的气息,初慕的心头乱了,他没想到这让所有人崇之敬之的人,居然会亲吻自己。 项少卿的吻从轻柔到炽热,柔软的舌尖不断在他的嘴里搅动,撩拨着他心底深处最原始的慾望。 初慕身体一阵酥麻,一股慾火再度从自己的小腹蔓延开来,身后的穴口也不断的蠕动收缩,彷彿在叫嚣着自己的渴望。察觉自己淫邪的慾望正赤果果的被点燃,他连忙推开身前的人,让两人的体温不再交缠。 相较于初慕的慌乱无措,项少卿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波动,只能勉强从他略为发红的耳尖察觉他的真实反映。 项少卿暗自深呼了几口气,快速平復下自己心中的那阵盪漾。 「这断情花毒不解,对你的身体就是会有这般伤害,你还在长身子,将来势必有需要发洩的时候,但若是轻易撩拨你便有如此反应,若真的哪日又与人行夫妻之礼,这断情花毒便会深入骨髓,那你就永远逃不开慾望的桎梏了。」 听下这番话,初慕这才收回自己的心猿意马,原来这只是他对自己的测试罢了,只是想告诉他这断情花毒的厉害,并不是真的.....真的想要亲吻他。 虽是松了一口气,但心中怎么空荡荡的,好似有些失望。 这要是项少卿不在,他肯定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这项少卿是何人,怎么会喜欢自己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都是自己脑袋抽了,居然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像。 「人本来就有七情六慾,我觉得这没什么。」初慕有些自暴自弃,随口就这么一回,却引来项少卿的不悦。 他抓着初慕的手,眼神凌厉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但沦为慾望的俘虏,你这辈子就只能像个娼妓般任人採擷,难道不该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廝守,只和自己心爱的人行周公之礼吗?」 这番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怎会和他说出如此粗鄙之言? 项少卿连忙松开自己的手。鲜少露出慌乱的他,难得别开了眼,闪过对方的目光。 他的话粗不粗鄙,对初慕而言一点也不重要,但只与自己心爱之人行周公之礼这话他可就不爱听了,要是他项少卿如此洁身自爱,方才为何要亲他?难道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是他药王谷的规矩? 「药王谷主的原则我算是看懂了,药王谷主只能与自己心爱之人行周公之礼,但却可以让我和娼妓一样随你亲,对吧?」 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初慕的怒火就这么烧了出去。 项少卿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原以为初慕是个脾气好又易害羞的内敛之人,竟没想到他会衝着自己发火。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那只是......」只是什么呢?项少卿自己也困惑了,若说只是单纯要测试自己的药能够克制断情花毒多少,那也不该用亲吻这方式测试,但他刚才也没多想,就只是因为想做就这么做了。 望着眼前怒火中烧的人,项少卿别无他法,只得再度将自己的唇凑上前去。 柔软的唇瓣相互交叠,这一吻,将初慕的火气彻底浇熄了,本来就没多有骨气自己能衝着他发火多久,基本上只要项少卿好声好气的说上几句话,他大概就气不起来了,只是没想到项少卿居然会再上来就是又一个吻。 而项少卿也不过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心意,才又有了这一吻。原先捡了初慕回来,只是为了弥补心里对曲凌的那份愧疚,若是自己当初能再多关心他一些,曲凌是不是就不会走上歧路?是不是还会留在药王谷,他们师徒三人还能安然无恙的继续过着恬适的日子。 而后日日夜夜的照顾这人,满足愧疚已经不是重点了,他只想把这人救活,这层执念在他察觉他体内残留断情花毒时,成了一种亏欠。在之后,每日偶尔逗逗这个容易羞红脸的人成了习惯,看着初慕陪伴着自己和小梅,义无反顾的帮助谷里的其他人时,他忽然觉得,跟这个人一辈子在谷里过也还不错,也能满足自己原先想和曲凌与小梅一起度过馀生的愿望。 但直至今日,在他自己说出只能与自己心爱之人行周公之礼时,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初慕与他人双宿双飞的模样,加上先前曲凌说的,外头有人发了疯似的在寻找初慕,他的心里一阵钝痛,若是哪天寻找初慕的人找上门,他一定接受不了。 初慕,初慕,初见倾慕,早在自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时,就下意识的吐露了自己真时的心意,其馀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编的藉口罢了。 「.......你愿意,一辈子留在药王谷里陪伴在我......和小梅的身边吗?」 这是项少卿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说出这番露骨的话,最后还是因为太过彆扭,而将小梅拖下水了。 初慕还停留在方才那个吻的馀韵中,没意识过来眼前的人此刻正在和自己告白。 「这不是一直都陪着吗?不然我还能去哪里?」初慕傻楞楞的说道。 项少卿一把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他知道怀里的人肯定没听出来自己的意思,但没关係,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磨,就磨到初慕发现自己的心意为止,在这段时间,他要让初慕离不开自己,这样就算将来真有人找上门,也要让初慕自己拒绝离开。 第三十一章 看病还是催婚? 蓊鬱的树林间,身卓淡黄长衫的娇丽少女正气鼓鼓的拿着竹竿用力往树上男子的所在处戳去。 「初慕哥哥!你又偷懒!!我这次真的要跟谷主告状了!!」 侧卧在树上的男子正叼着草叶假寐,这一竹竿笔直的捅在他的屁股瓣上,痛得他瞬间跳起身。 「小梅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把我屁股捅开花了怎么办?」 「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开花了。」小梅翻了一个大白眼,丝毫没有一点矜持,应该说和初慕在一起,她也不需要矜持。 「欸!你这荤话是跟谁学的!我也要去跟谷主告状。」 原想一走了之的小梅突然想起自己前些天看的某本有关龙阳之好的书,忍不住胀红了脸。但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看过这本书,虽然谷里许多小姑娘都有,但要是被谷主知道自己看了这种不知羞耻的书,肯定又会被罚跪在外头一天的。 但想想这几乎整个谷里都知道谷主跟初慕哥哥的事,就唯独初慕哥哥还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她就搞不懂了,这初慕哥哥平时和她唇枪舌战的时候脑袋就聪明的很,怎么一面对和谷主的事就像没长神经一样,也不知道谷主是喜欢他哪里了。 「我说你脑袋开花啦!自己想歪去哪了。」 看见小梅再度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翻自己白眼,初慕就忍不住想笑。 这小女娃儿长是长大了,心智却好像没长多少,明明知道斗嘴就是斗不过他,却还是每天不厌其烦的和他对嗑。 「嘿~现在是觉得自己长成一朵花了,所以就想让我脑袋开花吗?」 初慕跳下树,倒退的走在小梅面前。 十年前的小女娃如今也长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水灵的大眼跟娇嫩的小唇瓣仍有小时候的模子,却没想过原本肉嘟嘟的小女娃竟长成了一个小美人,若不是碍于谷主的威名,这谷里不知道有多少想上门提亲的小伙子。 「小梅,算算你今年都已经十之有七了,就没看上谷里的哪个男人吗?我记得女孩子十六岁就当嫁了,你这都成了老姑婆了。」 初慕欠揍的说道,果然引来小梅一竹竿的挥打过来。 「你才老姑婆!你全家都老姑婆!......不对,这样会骂到谷主,你才老姑婆!你下辈子也是老姑婆!下下辈子也是。」 小梅的反应引来初慕的哈哈大笑,但随即眼神一震,口气正经八百的说道,「我说句真的,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不好意思跟谷主开口,跟我说一声,我也能帮你作主。」 「你是能帮我做什么主?人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谷主好歹是我师父,才有资格决定我的亲事,你呢?你又是什么身分?」小梅没好气的说道,比起自己的亲事,她更在意谷主的终身大事,无奈自家谷主不知道哪里来的耐性,对上这死榆木脑袋,这都磨了十年,这两人居然还没有成亲?这要换作是她,乾脆就直接把人五花大绑去拜堂成亲了。 「我.....我.....我是你师兄阿!我算你师兄吧!虽然谷主没有收我为徒,但你会的事我也都会,甚至医术还比你厉害呢!」 小梅哼了一声,懒得再理眼前这个大笨蛋。 在这十年之间,初慕为了替谷主分担谷里的杂事,将石室里的药经药典全都读得滚瓜烂熟,能够辨识的草药也和小梅一样多,由于待人亲和,谷里的人也比较愿意由他来治疗,这确实大大的减少了项少卿的工作量,在谷里人的心中,初慕确实是足以和药王并肩之人。 药王对初慕也是谷里的人有目共睹的好,不但对初慕的要求有求必应,也从未见过他对初慕疾言令色过,眼底的温柔永远只会放在初慕身上。反倒小梅还经常受到责罚,但大多时候让初慕求求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初慕公子!初慕公子!」 一道男音急匆匆的来到两人面前,来的人士谷里的熟人,也是曾奶奶的儿子,初慕和小梅都换他叫曾叔。 「曾叔,是不是曾奶奶怎么了?!」初慕皱起眉头,直觉就是曾奶奶的身子出了事,这些天来曾奶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初慕已经尽了力替他医治,但碍于老人家的身体也负荷不了药性太猛烈的草药,只能慢慢地用温和的草药补身,相较之下这成效自然不比猛药有效。 「我娘她早上说吃不下饭,我就给她去熬了粥,结果还没等到粥熬好她就昏过去了,虽然刚才清醒了,但整个人看起来好虚弱,我这想着不对,赶紧上山来找你。」 曾奶奶如今也已八十有九的年岁了,确实这年纪的老人家很容易因为体力短缺出问题,加上她这几年来大病小病缠身,还能撑到这把年纪已实属勉强。 但总不能这样告诉曾叔,也只能再去给曾奶奶看看状况,安下曾叔的心。 初慕让小梅先将早上摘採的药才太回去曝晒处理,自己隻身跟着曾叔来到她和曾奶奶的住处。 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就住在这一勉强堪称得上是家的小木屋里,木造的房子容易沾惹湿气,加上曾叔以砍柴维生,将屋子的落点落在易于上山的山脚下,这晨夜之间山边的露水之气甚重,更是加重了房子的潮湿感。 这件事无异是加重曾奶奶病情的要因之一,他也曾提出要曾叔搬迁房子的事,但却被曾奶奶拒绝了,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没法这样折腾,不如就这样让她继续遗养天年就好。 「曾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初慕坐到曾奶奶的床沿,握住了曾奶奶冰冷的手。 曾奶奶的脸色死白,唇瓣乾到充满裂痕,勉强还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丝生机的,只有她脸上的笑容。 曾奶奶看见初慕,便挣扎着起身,初慕将她搀扶起来,半身倚靠在墙边。 「唉.....老身就说这活了这大把年纪也够本了,怎能还让你们这样劳师动眾的来看老身,肯定是我那不成才的儿子早上看我昏倒,又跑去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曾叔这对你也是一片孝心,你看你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至今,曾叔肯定希望你长命百岁。」初慕说道,握着曾奶奶的那双手一面不着痕跡的替曾奶奶把着脉,这阵子的曾奶奶越来越抗拒看病这件事,所以大部分他都只是假借着探望她老人家为由,偷偷替她把脉。 但手里的脉象十分薄弱,几乎快要停止。 眼前的老人家已是风中残烛,初慕有些难受,却还是不得不撑起笑脸和曾奶奶对谈。 「他要是真孝顺,就该替自己再找门媳妇儿,而不是这样一辈子当个鰥夫,你说老身这个做母亲的,看着自己儿子要这样孤独一生,老身就算想走也走不开脚啊.....」 曾叔以前入谷前曾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妻子却被当地新来的县令看上,强行佔去,曾叔的妻子因不甘受辱,当场撞墙血溅四方去世,曾叔为了给自己的妻子报仇,等在县令出巡的路上刺杀,而后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查,便带着老母逃到了药王谷来,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娘,我都说了,孩儿这一辈子不会再娶,欢欢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曾叔难过的说道,事隔多年,他仍旧放不下和妻子的这段情,曾奶奶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但她真的放不下曾叔就打算这样孤独下去。 母子两人对视兴叹,良久,曾奶奶才开口将曾叔支了出去。 「我有些话要和初慕公子谈谈,你先出去好吗?」 曾叔有些迟疑,他总感觉自己的娘现在脆弱的有如一片落叶,若是自己不好好的看着,恐怕就会碎成灰烬。 但最终他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曾奶奶要和我说什么?」初慕问道。 「我这庸庸碌碌的走了一辈子,当年老身的相公去世,老身也想跟着就去了,但那时候你们曾叔还小,老身就想着在怎么样也要将他抚养成人,怎知看着他长大成亲,却还是......咳咳.....」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曾奶奶忍不住咳了几声。 她反手握住初慕的手,接着说道,「......还好,这后面有谷主收留,你和谷主都是好人,老身知道,就算老身不在了,你和谷主、小梅,也还是会照顾你们曾叔,对吧.....」 初慕点点头,岂料曾奶奶却开始说起了一些初慕不想被道破之事。 「老身老了,很多事老身不懂,但还是看得透的,对你、小梅和谷主,老身也都将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看,老身只希望你们这些孩子跟曾叔都能快快乐乐的过好日子,把握当下的幸福,知道吗?」 对于曾奶奶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初慕不置可否,但曾奶奶并未想得到他的答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以后的事,很难料得准,但老身是真心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和你廝守终身的伴侣。十年了啊.....孩子,老身知道你自己心里还有顾虑,不过只是刻意装聋作哑,但这都十年了啊.....难道还要这样让奶奶看着你们心急吗?」 「奶奶,我......」 初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曾奶奶言下之意所谓何物,他也知道这十年来,谷主对他的心意,但他总会想起那时在石室里的看见的曲凌,曲凌在那之后便不知所踪,项少卿也并未和他提起曲凌的事,这让他对项少卿总有一些怀疑,也怀疑自己会这么受到项少卿的宠爱,会不会也是因为曲凌。 「他从未.....从未说过他钟情于我。」 其实只要项少卿开口,初慕便可不顾一切,但这一等就是十年,无论他再怎么宠溺初慕,甚至和他耳磨廝鬚、缠绵緋惻,项少卿也从未开口和他倾诉心意。 「你开口问过吗?」曾奶奶笑道,有句话说,当局者迷,或许就是这个意思,他这迟暮之年,只想再看见年轻人能够喜结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就去问吧.....老身等你们的好消息。」 只希望自己的身子,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初慕諍然,在离开曾叔家时,仍旧有些茫然。 自己这是去给人看病的,怎么变成被人催婚的感觉呢? 第三十二章 喜事将临 药王谷即将迎来一桩天大的喜事。 这喜事便是药王谷主即将成亲的事。 连日来只要碰上任何人,都会拉着初慕喊恭喜,毕竟谷里的人还是对项少卿有些忌惮,所以便将满心的欢喜跟祝贺全一股脑的倒到初慕身上。 「初慕公子恭喜,祝你跟谷主百年好合,早生......啊呸!琴瑟和鸣!琴瑟和鸣!」 「这是我们家的贺礼,几隻家养的肥鸡!不成敬意!」 「这是我家种的菜!」 「这些银子是我藏了好些年的私房钱,给你和谷主当红包了!!」 初慕接礼物接到手软,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他也不知道这怎么这么快便要成亲了,他只记得那日他从曾家回去后,脑袋一直徘徊着曾奶奶的话,正巧项少卿也从外头回来,顺势就问他一早上去了哪里。 这原先还好好的说着曾奶奶的病况,说着说着,曾奶奶交代的事便自初慕的嘴里脱口而出。 「你可钟情于我?」 那时空气彷彿凝结了,初慕只能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这话既已出口,总不能还让项少卿当作没听见吧? 项少卿突然就笑了,脸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灿烂,他从未看过项少卿笑得如此开怀,彷彿周遭的色彩都被他的笑容抹去了所有顏色,他的眼里只剩下项少卿那张绝美的顏。 是啊......十年过去了,他还在等着验证些什么呢? 验证对方是否钟情于自己?还是验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此喜欢对方?这十年的时间,基本上就是他们两人对对方的心意不是吗? 「我们成亲吧.....」项少卿如是说道。 他磨了十年,总算磨得初慕自行开了口,这时机虽然略晚了些,但也还算洽当,初慕年纪方过弱冠,这也才算正式长大成人,在这成熟之时成亲,是正好不过的事。 当年的初慕脸上还略带些稚气,虽饱受风霜和磨难,但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眸正是最吸引他目光的原因之一,这双眼眸放至今日,仍不带一丝阴霾,依旧绚烂耀眼。 他希望这双眼眸永远只放自己身上,这一路走来,他有多想佔有他,但碍于身藏在初慕体内多年的断情花毒,他迟迟不敢多加越雷池一步,如今初慕已长大成人,只要他们成亲,即便将来初慕的断情花毒发作,他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他有肌肤之亲。 只是这成亲是件好事,初慕却反倒为一件事烦恼不已。 这男男成亲,怎么好像大家自然而然就将他当成妻子的角色了?上回樵夫张叔喝了大酒以后,张嘴就喊他谷主夫人,搞得谷里的人也跟着戏謔地喊他未来的谷主夫人。 这要不是他极力抗拒谷主夫人这个名字,恐怕这日日夜夜的他也不用想安生了。 而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来自小梅恶意的玩笑。 这小梅不知哪里讨来的纸笔,成天正事不干,就想着给他和谷主设计喜服,设计就设计,给他设计的全是女人穿的裙装是闹哪样?真想给他穿裙子拜堂?要不要乾脆还给他来个头盖盖着脸算了,反正他也没脸见人了。 「小梅,你还记得我是你初慕"哥哥"吧?」初慕刻意加重了哥哥两个字,直接伸手就揪起小梅头上绑的丸子发辫。 瞧瞧,又给他画了好几件裙装,真的是不打她一顿不长记性。 「我当然记得你是初慕哥哥嘛!可这喜服你不穿,难不成让我们谷主穿吗?」 给谷主穿?初慕脸色怪异的想像着项少卿穿上这身喜服裙装的模样,感觉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项少卿长得刚柔并济,既能为翩翩少公子,也能为清丽俏佳人,这项少卿若为女人,不知该是如何倾国倾城的绝色。 「我觉得挺好的。」脑海中浮现项少卿穿着裙装喊自己相公的模样,他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好你个头!」小梅翻了一个大白眼,实在懒得搭里这傻子。 「你们这在聊什么?」 两人身后传来项少卿的疑问,项少卿拿起小梅手里的画,来回打量道,「看不出小梅挺有画画天分?这画的挺好的。」 「嘿嘿~我这在给你们画喜服的样式呢!可是初慕哥哥不喜欢,他刚刚还想让谷主你穿裙装和他成亲呢!你看他是不是很过分?」小梅趁机告状着。 初慕难为情的看了项少卿一眼,脑中还是将喜服的样式套道项少卿身上,忍不住笑出声。 「他要喜欢,那我便配合。」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项少卿居然愿意为初慕穿裙子拜堂?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我就跟小梅开开玩笑,你可别当真。」初慕连忙摆摆手,开玩笑,这要是真的让项少卿穿裙子跟他拜堂,这谷主的名声他还要不要了?谁知道这股里的人以后会怎么看他们。 项少卿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伸手摸了摸初慕的发,牵起他的手。 「只要你喜欢,我穿什么都行。」 小梅傻眼的看着眼前的情况,这闪光闪得她猝不及防,险些没让她瞎。 这人到底是谁啊?能不能再没下限一点? 完了完了,谷主威名恐怕就要被初慕这人给败光了,这还没成亲就当足了妻奴,成亲以后还得了?以后她得小心一点,看见他们两个共处一室的时候就先绕道走,不然自己迟早会被闪瞎眼。 小梅闷不做声的拿起自己的画悄然离去,将此处留给两人。 「这几日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我可以出谷去买。」 项少卿将人拉至自己的怀里,贪恋的汲取那人身上的气息,这几日他暗地里让几个谷里的人协助他在山谷的另一处建造一间新房,将来就是他和初慕的家了,但这一忙就是从早至晚,也都没好好的陪他,方才被人提醒,才想到应该要问问初慕有什么需要或想要的东西。 「嗯......喜服当然要买,但能不能我们两个都穿男装就好,不然我觉得好彆扭。」 初慕就这么依靠在项少卿的胸前,这熟悉的温度让他异常安心,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跟他成亲,这一切来的太快,让他总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唯有像现在这样抱着项少卿,他才有真实感。 「都照你说的,你喜欢怎么做,我们就这么做。」 「啊对了!我想我们一起出谷找人订製喜服如何?我还想给我们两个订製几件新衣服,顺便还能一起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最近收了谷里的人好多礼物,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当小礼物回礼的。」 「你想出谷?」项少卿捲弄着初慕的发丝,语气不自觉的冰冷了几分。 初慕察觉到他骤变的情绪,忍不住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 项少卿歛下了眼,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初慕伸手圈住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胸前。 「我想着这每天都有人来叨扰,你又忙的不见人影,如果我们两个能够偶尔一起出谷玩,不是很好吗?」 说白了,他其实也想和项少卿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虽然晚上两人都腻在一起,但是他想要看见项少卿更多不一样的样子,出了这谷,也没人认识他们,他们又能够朝夕相处,无人打扰,何乐而不为? 这话说得让项少卿心中原本兴起的霾怨化作了绕指柔,他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心中对他的情感宛若洩洪般的倾泻而出,原先的一丝不安也跟着消失无踪。 「那我们明日便出谷去吧?这婚事办在下个月初,我们还有两周的时间准备,还能在外头玩上几天。」项少卿道。 原以为自己说要出谷的这个要求会引来项少卿的拒绝,初慕也不过就抱着一试的心情,但项少卿竟就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这反倒让他开心的喜不自胜。 「那我们可要偷偷溜出谷去,不能让小梅发现,要不然那个小跟屁虫肯定又说她要跟着出谷。」 「她才没你这么贪玩。」项少卿摸了下他的鼻子,又恢復成以往似水般的笑容。 决定好以后,两人便悄悄的整理了简便的行囊,趁着夜深无人之时,偷偷的出了药王谷。 隔天两人失踪的事情很快的传遍了药王谷,率先发现这事的小梅更是急的团团转,她没想过自己这师父居然真的这么见色忘徒,就这样带着这还未过门的老婆跑出去玩了!! 小梅拿着初慕留在她竹篓里的纸条,气得发抖。 这两个可恶的傢伙,等他们回来她一定要好好的找他们算帐,就算自己不敢找师父算帐,这该死的初慕也别想跑,肯定就是他教唆师父带他出去的。 "小梅,我和谷主出谷玩几天,顺便採买婚礼要用的东西,我会记得带礼物回来给你的,去去就回,勿念。初慕哥哥留。" 「啊!!!气死我了,死初慕!!!」 小梅气愤的将纸条撕得粉碎,外头帮忙寻找的人见小梅这状况,猜想这两人应该也不是失踪,便放心的成鸟兽散去了。 第三十三章 偶遇 距离药王谷最近的一座城是南国的边陲之地,虽算不上繁荣,却还是拥有一处聚集了各地百货的市集。 这一路在市集中,初慕兴奋地东张西望,在他有记忆的这段日子里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药王谷,看到这些琳瑯满目的商品,自是感到十分新奇。 这才一转眼间,初慕就跑得不见人影。 项少卿的额间渗出一层薄汗,初慕自自己的视线下消失,这让他十分紧张,只得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追寻初慕的身影。 忽然有人点了点他的肩膀,项少卿下意识回过头,却见一人正调皮的带了一张鬼面具吓他。 项少卿瞠目结舌的模样逗乐了初慕,他忍不住指着项少卿捧腹大笑,一面拿下脸上的面具。 「你看你被我吓到的样子真好笑。」 项少卿收敛心神,又恢復一派的间淡,叹了一口气,伸手牵起初慕的手,深怕他又在自己一个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里人多,别乱跑。」 见他俩亲暱的模样,周围的人也似乎见怪不怪,这南国向来男风盛行,哪户好人家里没养个几个孪童,不过两人姣好的外貌仍旧引来不少男女暗中窥探。 初慕对项少卿的举止并没觉得哪里奇怪,拉着他就往一处卖糖人的小摊贩跑去。 「少卿你看这糖人,做得可真好。」 初慕拿起一隻糖人,是一兔子外型,其馀还有些寻常孩子喜爱的猫猫狗狗,都让初慕爱不释手。 「喜欢的话都拿一枝吧......」 项少卿从怀里掏出了钱袋,直接给了一锭碎银到小贩面前。 有财神爷上门,小贩自是欢喜得紧,连带还多给了两枝给初慕。 免费的糖人不拿白不拿,初慕也不推辞,一手抓着其馀外型的糖人,一手则拿着兔子的糖人旋转着。 「你这钱从哪里来的?我和你相处这么多年,从没看你多拿谷里的人一分钱,可看你好像也没有短缺过什么,你会点石成金啊?」 初慕的话引来项少卿一阵笑意,他摇了摇头,否决了初慕的话。 「你以为我出谷都在做些什么?当然是赚钱。」 药王谷里的人生活不易,项少卿自然不会和他们拿取半毛钱,自己之所以能够生活不虞匱乏,是因为每次出谷行医时,他总会挑选几个家底丰厚的人医治,自然这诊金就比寻常人要丰厚,不过为了不引人詬病,他总会佯装做是自己心情好才给他们看病,也因为如此等着他上门医治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将这小小的秘密分享给初慕知道后,初慕露出了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 这药王谷主还是有几分自己的坏心眼嘛!看谷里的人老将他捧得高高在上,他又总是这般不喜形于色的模样,他还真以为项少卿就是这么个圣洁君子。 再怎么说他也不是神,也需要过日子,既然要过日子,那肯定就不能少了银子。 突然想到自己这十年来的吃穿用度绝大部分都出自项少卿的手笔,初慕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说他什么,毕竟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初慕的心思在项少卿面前崭露无遗,他摸摸初慕的脸,温柔的说道,「以后我们就真的是一家人了,你还担心什么?」 「养自己的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项少卿附耳在他身边说道,惹得初慕脸上一阵红晕浮现。 「谁......谁是你妻子!」 两人身后忽然一阵骚动,一名男子拿着棍棒追赶着一名穿着破烂的乞丐,乞丐手捧着一个包子,一个不注意,在两人面前摔了跟斗。 「快替我抓住那个偷我包子的臭乞丐!!!」后头的男人不断大声咆啸着。 乞丐害怕的瑟缩在一旁,随后赶来的男人一棍子就要朝他脑袋打下,这一棍子下去,乞丐定会被打得头破血流。 说时迟那时快,初慕伸手替乞丐挡下了棍子,忿忿不平的挡在乞丐身前。 「你这傢伙,他不过偷了你一个包子,你至于要这样下狠手吗?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呸!老子又不是做慈善的,我也是靠着卖包子养家活口,要每个乞丐都这样跑来我摊子上偷包子,我一家老小怎么过日子,你要替他出头就替他把包子钱赔给我,要不我不仅要打他,我还要抓他去报官。」 初慕被眼前这不讲里的男人气得不轻,看也无法反驳。 项少卿摇摇头,从袖袋里拿出了几个铜钱,交给了眼前的男子。 「我替他赔吧....这位兄台就不要再为难这乞丐了。」 「哼!算你这臭乞丐运气好,要不还不看老子打断你手脚,看你还怎么跑来偷东西。」男子拿了钱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初慕转过身,想要扶起眼前的乞丐,却见他十指破碎,像被人碾碎过似的,不成形状,偷了包子也只能勉强用手掌捧着,完全无法用手指拿捏。 乞丐还惊魂未定,全身不住的颤抖,但在他抬头看见初慕的瞬间,眼底透漏着难以置信,激动的咿咿呀呀的狂叫。 初慕和项少卿面面相覷,不明白这乞丐怎会突然这么激动,但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乞丐不仅十指尽遭人辗碎,连舌头也被人割了去,这才让他无法完整的发出声音。 不知道这乞丐先前得罪了何人,竟遭此下场? 初慕光用想的就浑身发疼,同情的心火再度被点燃。 「我们先带他去客栈安置可好?」 听见初慕的话,乞丐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作梦也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这人,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不认得自己,身旁又多了这不知道身分的男子,他需要找机会将眼前的状况釐清。 项少卿的心中扬起一抹异样的不安,他总觉得这乞丐的来歷恐怕不这么简单,自然对他也多了一分堤防,但初慕又开了这口,他也不好当下抚了他的脸面,街上人来人往,也只得到了客栈后再找机会和初慕说说。 得到项少卿的应允,三人来到一家客栈,初慕还很贴心的在路上给乞丐买了一套布衣,让他可以更换。 「你先休息休息吧!这段时间我们都会在这,虽然不能长久的照顾你,但这段时间你的食宿我们就包了。」 初慕拍了拍乞丐的肩膀,示意他这段期间可以安心的在客栈住下。 见初慕就要离开,乞丐再度咿咿呀呀的叫着,一面比手画脚的央求初慕别离开。 初慕不明白他为何是这种反应,只能歪着头想办法。 「你的手还能写字吗?要不你想做什么用写的行吗?画的也行。」 听到可以动笔写字,乞丐的眼里迸射一道光芒,开心的点点头,虽然手指被废,但他还勉强能用两个手掌写字。 项少卿替他给乞丐拿来了纸笔,三人围在一张桌上,等着乞丐写些什么。 乞丐看着项少卿,总觉得自己在不知名人前暴露身分好似不是件好事,只得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何人两个字,再指指项少卿。 「喔~他是药王......」初慕的话忽然被项少卿打断,抢先在他说完话前开了口。 「你想知道我们是谁,不该先自报家门吗?你十指被废,舌头被割,若不是犯下滔天大错,怎会受到如此折磨?」 听到项少卿的话,乞丐再度想起自己的境地,也是,自己已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身分,又怎能用这样的语气直问他人? 艰难的握住笔桿,乞丐缓缓地在纸上写下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八个大字。 看他写下这八个大字,项少卿机敏的想起前些日子他出谷时不经意听见的消息,易帝驾崩,传位给三皇子继任新帝的事。 若他猜得没错,眼前的人恐怕跟这宫廷斗争有牵连。 既是如此,那他绝不可和初慕和他有所交集。 见眼前的乞丐再度写下新帝二字时,项少卿抽起了眼前的纸张,揉做一团。 初慕不明所以,项少卿就算对生人有时有些脾气古怪,但也不至于到现在这副模样。 乞丐也跟着着急了,站起身就想将纸拿回来,他还有好多话要告诉眼前这个人,怎么能够被这陌生的男子打断他的计画。 「少卿?」 「我们药王谷从不招惹朝堂之事,这人既与宫中之人有关,我们就不能管。」 项少卿难得态度强硬,他知道依照初慕这古道热肠的性子,肯定会接着要求自己把人带回药王谷,先不论把这人带回去会不会给药王谷招来什么祸患,单凭此人可能认识失忆前的初慕这件事,他就无法容忍。 「钱我就放在这,恕我们不能奉陪。」项少卿拿出一定金子放到桌上后,便扯着初慕的手臂就往外走。 一直到离开客栈,项少卿都没有放手的打算,他深怕自己这一放手,就再也无法将人带回来了。 乞丐从客栈的窗外看两人离开,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人就是那个人找了十年了人,也可以确定,身旁那男子肯定知道他们的身分,否则不会这么急匆匆的带人离开。 深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那残暴肆虐的三弟,易扶疏只能莫可奈何,谁叫他的三弟最终胜出了这场夺位之战呢? 举起自己被废去十指的双手,易扶麟狠戾的面孔还歷歷在目。 或许他们谁也不该去招惹这人。 肖洺硕......。 第三十四章 新帝即位 太和殿外的太监手执长鞭,用力甩了三下,清脆的啪啪声贯彻皇宫。 殿内殿外依序按照官品等级位列由内至外,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清冽的喝声回盪在皇宫四处,今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看着身着龙袍的年轻皇帝缓缓的从太和宫门踏着殿外的丹陛石缓缓上前,接着不疾不徐地撩起龙袍的衣襬,端坐在那张以黄金雕琢而成的龙椅。 换做在十年前谁也没想过,这年仅二十二岁皇子最后成了这场腥风血雨下的胜利者。 易扶麟冷冷地看着跪倒在地的文武百官,心知肚明眼下这一切成就,是他踩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沐浴了多少人牺牲的鲜血才得以拥有的。 「新帝即位,奉皇帝詔令,封原侧妃连梧为皇贵妃,执掌六宫之令,馀下妾室依侍奉年资分封妃嬪......」 这新帝即位,优先分封的居然不是自己的皇后,就连和他最为亲近的侧妃也只有皇贵妃的位置,这件事让下方的大臣都面露不解,但也没人胆敢提出异议。 这三皇子登基即位,已和过去的他截然不同,有的老臣甚至觉得这三皇子过去都只是在掩盖自己的野心,忍辱负重,最后才得以给互相争夺皇位的太子和二皇子最后致命的一击。 「今日登基,寡人甚是欢喜,有劳各位今日前来,大典过后若无要事秉奏,就退朝吧......」 站在易扶麟右侧的一名老臣突然站了出来,低头秉奏。 「皇上隆恩,诸臣共喜,但不知这丞相之职,皇上想好该由谁担任得好?」 说这话的老臣是鼓起了十万分勇气才敢出面提醒,这丞相之位的重要,就有如皇帝的一面镜子,除了替皇帝分忧之外,还必须时刻提醒皇帝,在政事上给予提点。 原先的肖丞相因为站错阵营,加上失去两名儿子的打击太大,最后心疾暴毙,原以为新帝会对原先站在二皇子阵营的肖府斩草除根,但没料到他不仅没有除去肖丞相的职位,反倒在肖常安死后加封于他,并以隆重的丧礼为其送葬。而肖夫人更是授予一品誥命夫人的头衔,使其衣食无忧。这如今迟迟不肯任命新任宰相,其箇中缘故眾人心中各有揣测。 「爱卿的提醒寡人听见了,寡人心中自有安排。」 易扶麟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反倒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退朝。」 他缓缓站起身,接受眾人对他的朝拜后,转身迈步离去。 心情易常的沉重,自那日以后,他几乎夜不能寐,脑中想的全是肖洺硕最后和自己道别的画面。这十年来他动用了所有关係,这才知道当年竟是自己的父皇派出暗卫在途中劫杀肖洺硕,甚至连二皇子和他的人全都不放过。 所得到的消息,都是肖洺硕一行人无一生还的消息,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那人既然就这么离去了?就像当初他说要离宫那样,洒脱的离去了?这就和他天人永隔的离去了? 他不知为何对肖洺硕有这般的执念,那日在马车上发生的一切更是让他恍若隔世,他曾试图和自己纳的妾室敦伦,却怎样也没有那日发生的激情激昂。 越想越难解心头之恨,他转而嘱咐身旁的太监。 「摆驾,去天牢。」 「这......皇上今日登基,是否不太吉利?」 身旁的贴身太监为难的问道,这新帝心性难以捉摸,不知这又是哪根筋不对,又想到要去折磨那牢里的人了。 「少囉嗦,寡人说摆驾,」 「遵旨,摆驾天牢。」太监莫可奈何,只得放声大喊道。 易扶麟走的仓促,后头的太监宫女也不敢不跟着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纸希望这新帝看见了牢里的人不要心情更差,害得他们这些人也跟着遭池鱼之殃。 来到昏暗的天牢,一名纤瘦的男子被掛在墙上,正确地说,是钉在墙上。 肩膀两处皆有两个大弯鉤穿过囚服和他的肩骨,流出的血已凝固多时,却仍能猜道这人先前受到了和种酷刑折磨。 囚犯双脚悬空,无力的垂落,正确地说,他的双脚早已没有任何知觉,肖洺硕的死讯传来后,他便知道这个三弟最先恨透的便是自己这个强行让肖洺硕替自己找寻药王谷主医治腿疾的二皇兄。 只是他没想过,这个三帝心思竟如此縝密又歹毒,起初佯装做什么事都不在意,一路帮着自己剷除太子这个异己,却在重要的时刻反过头咬了自己一口,这一口让易帝对他这个儿子彻底失望,甚至连带将自己的母妃打入冷宫。 牢房门被人打开,易扶燁勉强撑起自己红肿的眼皮,看向那道刺眼的黄色身影。 「好一阵子不见,二哥精神可好?」 「呸!」易扶燁恶狠狠的朝他吐了一口痰,为了夺得皇位,易扶麟竟联合宫里的侍卫太监,污衊他母后给父皇戴绿帽子,甚至让太医造假病歷,说他非皇帝亲生之子,而是庆妃和自幼青梅竹马的叶太傅之子。 叶太傅自然是他麾下势力最庞大的重臣,遭此一污衊,疑心病重的易帝自是对他们起了疑心,而后易扶麟又设计叶太傅轻薄自己的母妃,这一切都是为了坐实庆妃红杏出墙的证据。 庆妃被打入冷宫,很快就被易帝派人毒杀,而身为她的儿子,疾便她是易帝的亲生儿子又如何,有这样的母妃,他势必和皇位无缘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易扶燁无话可说,但施计污衊自己母后的清白,这件事他不能忍。 「看来二哥精神挺好的,还有馀力吐口水。」易扶麟走近他身旁,用力的压下他肩头的大弯勾。椎心之痛立刻蔓延至他四肢百骸,易扶燁咬紧牙关,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浑身冒着冷汗,易扶燁瞪着眼前这残虐无道的男人,「你就这么恨我?」 「恨?怎么会呢?我要是恨你,早就把你像大哥那样扔出宫做乞丐了,大哥那张脸,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 朱凰阁发生的一切他还清晰的记得,不仅这朱凰阁的人该死,就连太子和舒逸都不能原谅,只可惜舒逸逃得快,没能好好折磨他,他只希望这两人滚得越远越好,不然只会让他再想起那日不堪的场面。 「你根本是病态。」 易扶燁聪明一世,却没能看透易扶麟这丑恶的心思,这才让他鑽了空来对付大家。 「病态?我就告诉你,你们这一个一个,都得给肖洺硕陪葬。」 易扶麟掐着眼前人的脖子,只要再用力些,那人的颈椎便会应声断裂。 易扶燁闭上双眼,等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而易扶麟却松开了手,眼神空洞的看向一旁,「不,肖洺硕没死,他一定被人救走了。」 这十年的打听下,他几乎让人走访了南国境内所有他们皇家之人势力所及的区域,却唯独找不着药王谷这地方,所以他也坚信肖洺硕不可能就这么死去,说不定人就在药王谷里好好的活着。 「只要你说出药王谷的位置,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易扶麟再度换上狠戾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被他当成死人的男人。 「呵!做梦去吧!药王谷的位置我就只给了肖茗硕,这他人都不见了,我去哪里找药王谷的位置给你。」易扶燁冷笑着,但他的话中半真半假,因为他就是不想让易扶麟好过。 易扶麟知道那人在嘴硬,仍旧止不住心中的愤怒,回头抽起侍卫的配剑就往易扶燁的腹部捅去。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留你有何用?」易扶麟恶狠狠的将剑插进他的肚子,自从失去了肖洺硕,他的人生便失去了色彩,几番恶梦下来,他发现只有鲜血才能让自己冷静,这个执念已经彻底捆住了他,再也无法逃开。 易扶燁知道自己今天最终难逃一死,却无法释放自己的怨气,最后也只能用最后的力气,诅咒眼前的人。 「我咒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你也一辈子都得不到他,你就用你一辈子的时间去跟他耗着吧!......」 易扶燁留乾了体内最后的鲜血,一直到嚥下最后一口气时,他的双眼仍恶狠狠的瞪视着眼前的人。 那双眼和方才的那番话让易扶麟心烦意乱,他拋下手中的剑,挥手让身旁的人收拾残局。 「冥顽不灵!来人给我挖下他的眼睛,就掛在太和殿上,寡人要让他好好的看着,就不信他的诅咒能应验!」 「皇上,有探子来报。」 身旁的太监接到消息,低声在易扶麟耳边说道。 「最好是好消息,否则寡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皇上,是暗中看顾太子的人来报,说疑似发现一个长相和肖公子十分相似的人在边城出没。」 深怕扫到帝王之怒尾巴的太监连忙全盘拖出,听了太监的话,易扶麟先是一愣,随后开怀的大笑了起来,甚至挑衅似的看向已经断气的人,开心的说道,「听到了吗?人就要被我找到了,真可惜二哥你的遗愿是不能成真了!哈哈!哈哈哈哈!!」 易扶麟笑着离开了天牢,但很快的他便发现,这条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竟又无缘无故的中断了,好似那人从未出现过,只是一个假情报。 这一气之下,易扶麟又连着处死了几十个负责传递消息的亲信,想着这些人没一个可靠的,最后难道又是要自己亲自出马才行吗? 左思右想了许久,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还能利用的人。 「来人,给寡人宣红华进宫。」 第三十五章 大婚之夜(微H) 「一拜天地!!」 药王谷中,此刻所有谷里的人全都聚集到了药王的新居,今日是药王的大喜之日,谁也不想错过这件大喜事。 初慕低着头,最后他还是决定给自己盖个红纱盖头,因为他实在没法坦然的面对大家的注目礼,光用想的就羞死人了。 身后的小梅也穿着一袭红色短旗袍,一面替两人招呼前来庆贺的人,一面感动的看着喜事进行,她在心里暗暗的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找个和他们两个一样好的夫君。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面对屋内坐在高堂上的曾奶奶,在决定的婚期时,曾奶奶便託曾叔来要求他们一定要给她这个当见证人的机会,也不知是否喜事临门的因素,曾奶奶心情大好,不但得以下床行走,还能满面红光的参与这桩美事。 曾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人活到这把年纪,总是喜欢看看热闹,沾沾喜气的,这也算了了她一桩心愿。 「夫夫对拜!!」一旁负责进行婚礼的人十分识趣的改了词,等到两人弯腰对拜后,场面的气氛迎来了最高潮。 「送入洞房!!」 初慕的手被项少卿轻轻牵起,为了怕他看不见眼前的路,项少卿十分贴心的一手牵着他,一手扶在他的腰间,指引前方的道路。 目送新人进入房间后,一行人在外头吵吵闹闹,讨论着等等吃完喜酒要怎么来闹这洞房的好,毕竟平时总看药王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如今难得有机会闹闹他,谷里的人怎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你们这些坏心眼的傢伙,坏人好事是要遭雷劈的,还是赶紧出去吃酒吧!」小梅拜推半挤的将人全赶了出去,开什么玩笑,她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这两人喜结连理的日子,怎么可以让这群棒槌打乱他们的好事。 只希望谷主这次能给力点,都磨了十年,她可是听谷里的小姑娘说,禁慾太久会有障碍的,所以她会替谷主排除其馀一切困难,就希望谷主能安心把人给吃了。 等到外头的宾客离去,项少卿闔上房门,屋内一片安静。 初慕侷促不安的坐在这刻意铺上大红床帐的床沿,身旁缓缓落下一个熟悉的气息,他知道项少卿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那日从谷外回来后,谁也没再提起和那乞丐有关的事,各自为今日的大喜之事忙碌筹备,也没有多馀的时间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但夫妻之间,不应该有任何隐瞒的,项少卿心里挣扎了许久,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初慕,毕竟自己藏在心里的事太多了...... 「怎么了?」 发觉项少卿久久没有反应,初慕微微掀起自己的红盖头,用眼角的馀光偷看了项少卿一眼。 见他这副模样,项少卿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拿起桌上的玉如意,将初慕的盖头掀了开来。 「这盖头应该由夫君掀起来的,你怎么自己给揭了一半?」 「那还不是你动作慢嘛!我在里头都要被憋死了。」初慕不满的嘟嚷道。 今天的初慕看起来特别诱人,头上的发半束起,其馀的发丝自然的垂落在两侧,项少卿看着他发上熟悉的白玉簪,知晓这是他刻意为自己戴上的,心中满是幸福。 初慕突然向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枚玉质腰佩。 「我一直在想,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当礼物,便想着当初你捡到我时,我身上戴着一枚玉佩,就想着今日赠与你,虽然我还是想不起过去的事,但我想既然我的将来都交付与你了,那我的过去,也一併给你,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所有。」 项少卿愕然的接下了初慕手中的玉佩,没想过他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淡淡一笑,将人轻拥入怀。 听着彼此同步跳动的心跳,项少卿轻叹了一口气。 「你想恢復过去的记忆吗?」 「没想过,反正我现在过得很好,那年的我还那么年少,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初慕不是不曾想过自己的出身,照小梅告诉自己的话来看,自己当时伤得很重、命垂一线,即使是项谷主这样能够妙手回春的人,要耗费了近一个月的心力才将他救回来。他实在也想不到会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对一个当时才十一二岁的少年下此狠手。 后来在谷外遇到了那名乞丐,项少卿的反应也曾让他起疑,然而转念一想,或许谷主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又何必再去多想呢? 「有你在我身边,过去的事记不记得,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听了这番话,项少卿的心中升起一抹沉重的罪恶感,和初慕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害怕失去初慕,在平时抑制断情花毒的汤药中,他悄悄加了一味药材,就是忌惮初慕有朝一日想起过去的事后会离开自己,离开这药王谷。 初慕这么信任他,他却这般对他...... 将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一轻柔的吻,项少卿轻轻啃噬着那双柔嫩的唇瓣,此刻的他只想将初慕深刻的揉进自己的血骨中,永远不分开。 拉开两人身上的大红外袍,两人眼中尽是对对方数不尽的情意。 初慕的呼吸紊乱,生疏的在项少卿身上胡乱摸着,平时两人之间虽也有不少肌肤之亲,但如今的他拋开的已往的羞涩,只想俩彼此紧密的交缠在一起。 身上仅存剩馀的单衣,也因两人乾柴烈火下的爱抚便得凌乱不堪,项少卿看着眼前的人胸口开敞一片,眼底瞬间燃起一层慾火,隐忍了十年,如今终于能够彻底的拥有他了。 初慕误以为项少卿此刻停下动作又是顾忌着自己体内的断情花毒,过去的他便总是以此为由不肯和他有过多的亲密接触,但如今两人已成了亲,怎可不行周公之礼? 想到这里,初慕一个翻身,将项少卿压在床上,乘坐在他腰间。 「初慕你.....」项少卿吓了一跳,却见初慕骑在自己身上,慢条斯理的揭开自己最后一层单衣。 受到慾望的浸染,初慕白晰的身子罩上一层淡淡的緋红,胸前的茱萸微微挺立,等待他的人採擷。 初慕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倾吐在他的耳际,「少卿,抱我。」 短短的字句却成了极大的诱惑,项少卿抚过初慕的背脊,上头依旧残留着过去的伤痕,初慕始终坚持不抹灭这些伤疤,说是为了永远记着项少卿对他的救命之恩,这一条条的伤痕,成了两人之间最深刻的烙印。 向下探那秘密的股间,皱褶间满溢着濡湿,不知是主人的动情或是断情花毒的病徵,都在倾诉着那长久以来的渴望。 试探性的伸进一指,紧緻的甬道立刻紧紧的吸附着他的指头,初慕忍不住嚶嚀一声,全身无力的趴倒在项少卿身上。 项少卿不疾不徐的在穴口抽送自己的手指,一手揉捏初慕的乳尖,异样的快感瞬间从体内深处扩散,初慕仰起头,全身一紧。 「啊....那里.......」 脑中闪过一阵丝白光,白光中隐隐浮现了两名男子交欢的情况,被压制在下的男子疯狂地扭动自己的臀瓣,恬不知耻的将男人的炙铁深深的箍在自己体内,而那不断娇吟之人,竟是自己。 初慕回过神来,身下的人早已蓄势待发,火热的慾望顶着自己的穴口。 不知怎地,初慕忽然一阵噁心感,脸色发白,摀住自己的口鼻,强撑着离开了床。 「初慕?」项少卿见状,滔天的慾火顿时被浇熄,连忙跟着走下床,查探初慕的状况,「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初慕一阵头晕目眩,他难受的扶在墙边,一闭上眼,便是自己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交欢的画面。 「呕..............」最终还是难以忍受的狂呕着,项少卿在一旁轻拍着他的背脊,开始思索起初慕这突如其来的病徵会出自何处。 这一吐几乎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给一併吐了出来,直到半个时辰后,他才全身发软的被项少卿搀扶自床上。 为了避免初慕着凉,项少卿拿起单衣替他披上,并给他倒了一杯温茶,舒缓他的不适。 「..........对不起。」初慕看项少卿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再想到自己方才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不知怎么的,他方才下意识的抗拒项少卿的求欢,明明只差一点两人便是真正的夫妻了,但却被那些破碎的画面彻底毁灭。 「不要紧,今日你不舒服,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们来日方长。」 项少卿将初慕拥进怀里,这十年他都能忍了,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是得看看初慕这到底是怎么了。 项少卿拿捏起初慕的脉象,却没察觉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可能是我吃坏肚子了」,初慕心虚地给自己和项少卿找了一个藉口,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一天忙碌下来,根本还没有机会进食。 「谷主!!谷主!!初慕哥哥!大事不好了!!」屋外传来小梅的呼喊,项少卿眉头深锁,对她的打扰感到十分不悦。 门一打开小梅就看到自家师傅铁青着脸的模样,她急的都要哭了,自己这才说坏人好事会遭天打雷劈的,结果居然是自己先把自己说中了,但要不是情况紧急,她才不肯来敲这对新婚夫夫的房门。 「谷主!外头有外人打架打到我们谷里了,好多谷里的人都跟着遭殃,东西被打烂不打紧,还受了不少皮肉之伤,你快去看看!!」 听见有外人闯入药王谷,项少卿二话不说便迈步前去,初慕也跟着站起身,仓促的随着项少卿和小梅前往事发之处, 第三十六章 不速之客 暗夜下,一名手执长鞭的红衣女子疯狂的朝一黑衣男子攻击,长鞭所及之处,无一不遭致破坏,男子勉强撑过女子几轮攻击,身上仍旧被打中了几鞭。 周围的居民不断惊呼,只能四处逃窜,远离两人战斗的距离。 长鞭打翻了妇人曝晒蔬果的竹架,打碎了储水的陶瓮,材质较为脆弱的屋子也被打得支离破碎,两道身影不断在屋顶小径上缠斗,项少卿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女子的身法异常敏捷,一看便是长期练武之人,但另一名男子虽仅守不攻,也能看得出是个底蕴深厚的练家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受伤的男子落了下风,周围群聚的人躲在远处指指点点,项少卿环顾四周,确认谷里的熟人无人受到严重的伤害后,便打算静观其变,毕竟这两人并非谷里的人,如今误闯药王谷的原因不明,谁为善谁为恶也不甚明朗,若贸然出手恐会遭致祸患。 黑衣男子藏在帷帽下的双眼微瞇,紧盯着眼前的女子。 而就在此刻,女子目光一凛,长鞭一甩,竟朝男子的后方甩去,男子想也没想的就飞身向后仰去,伸手捲住女子的鞭尾。 淋漓的鲜血汨汨的顺着男子的手臂留下,身后站着的是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初慕。 见初慕险遭捲入这场危机,项少卿想也不想的便甩出随身携带的扇子,几只淬着剧毒的暗器从折扇里,笔直的朝女子的方向射去。 女子敏锐的察觉身侧飞来的暗器,果断收回长鞭,身手矫捷的朝后空翻滚了几圈,躲避险些取他性命的暗器。 项少卿飞快的来到初慕身旁护着他,眼神佈满杀机,不论来人是谁,若伤着初慕半分,他定要她以命偿还。 女子的长鞭再度接连甩到三人面前,黑衣男子拔出了腰间的配剑,顿时间电光石火,兵器相斗的鏗鏘声不断回盪在这偌大的山谷中,但很快的男子又再度败下阵来,流血过多的他只得单膝下跪,以剑着地撑住自己的身体。 女子的目光转而放到项少卿和初慕的身上,意味深远的看了两人一眼,扬手吹起一声口哨,远处的天际传来一声梟鸟尖锐的呼应声,项少卿意会到女子的意图,连忙将初慕推至一旁。 黑色的巨鹰从天而降,锐利的爪子和鹰喙直直朝项少卿所处的位置落下,项少卿只得以折扇抵挡,折扇中的暗器方才已射出去,无法再用距离攻击,仅能用近距离的招式抵挡黑鹰的攻击。 这是初慕和谷里的人第一次看见谷主施展武功,若不是情况太危急,恐怕都要有人拍手叫好了。 黑衣男子已无战斗能力,女子缓缓迈步来到项少卿身前说道,「久闻不如一见,想不到小女子竟有幸看见药王谷主的真容。」 一挥手,黑鹰停止了攻击,乖巧的飞到她肩上停驻。 「这里不是你们该闯的地方。」项少卿收回手里的折扇,大喜之日被人打扰,她的语气比起寻常要更加冷冽。 「好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仇,传言药王谷主妙手回春,方才出手莫不是想阻止我取他狗命吧?」红华丝毫不在乎对方冷漠的话语,嘴里说着客套的话,下一秒却将手里的长鞭往一旁的黑衣男的方向打去。 正确地说,她打的人并不是黑衣男,而是那个偷偷摸摸凑近黑衣男身边想将人救下的那人身上。 "啪!"的一声巨响,初慕闭紧了双眼,却没等到预想中的疼痛。 黑衣男粗喘着气,再度替他挡下长鞭。 长鞭划破了他的衣裳,鲜血从伤口疯狂涌出,染红了初慕的眼。 见女子的长鞭再度挥向初慕,项少卿气急了,抽起男子掉落在地上的剑就往女子刺去。 「进到我的地方伤及无辜,你还想让我袖手旁观?」 项少卿的攻击凌厉,和女子缠斗了起来,女子的身手再好,却也显得有些体力不支。 握着长鞭的手被剑气震得发麻,女子所幸闪身退进了入口的树林。 「今日你参和了此事,将来定会有人踏平你药王谷。」 女子饱含内力的声音回盪在眾人耳中,大伙儿面面相覷,想着这药王谷终究还是迎来了这一天。 待到女子的气息彻底离去,项少卿丢下手中的剑往初慕的身边跑去。 黑衣男子此刻也终于无力的倒了下来,失去意识。 「初慕,你怎么样?」项少卿急切地问道。 初慕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弯下身探视着黑衣男子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来得及。 「少卿,此人.....」 项少卿本想放任男子自生自灭,但看初慕的神情,知晓他定又是同情心氾滥,剑不得有人受伤,再者此人即便只是误闯也是进了药王谷,眾目睽睽之下也断不能坏了"入此谷者,必有生天"这个规矩。 「你想救就救吧......」寻思初慕的医术也有所长,方才他看了一圈,这黑衣男子虽看起来伤势严重,但大抵不过是些外伤,还用不着让他亲自出马,话这一说完,项少卿便转身离去,初慕知道他肯定又生气了。 「小梅,小梅!你来帮我。」 初慕转而朝躲在远处的小梅求救。 小梅皱皱鼻子,怎感觉自己怎么老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两人同心协力的将男子搬至以前初慕所住的草庐,初慕小心翼翼的将男子用来遮住面貌的幃帽拿下,露出一张俊逸的脸。 小梅跟着凑上前去打量着黑衣男的脸,做出了点评,「没想到这人长得还不错。」 「小姑娘家家的这样盯着陌生男人的脸瞧,知不知羞耻。」 听到初慕又在编排自己,小梅忍不住双手插腰,一副准备和他打架的模样,「好意思说我呢!今天是你跟谷主的大喜之日,你这不回去和谷主缠绵,跑来这里跟个陌生男子共处一室,你要是个女人,像这般不守妇道,早就被人抓去浸猪笼了。」 「跑来叫我们的可是你耶!我的小梅姑奶奶,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了救人嘛?刚才两次我都差点被那可怕的女人打到,多亏他替我挡了两下,不然现在皮开肉绽的,就该是你初慕哥哥我了。」 想到项少卿方才带着怒气离去的模样,初慕想着自己明天得好好想办法把人哄好才行。 「行~都有你的理由,真搞不懂谷主怎么受得了你......」小梅看着男子身上还在出血的伤口,「我记得我那里还有止血用的草药,等等拿来给你替他止个血吧!不然我看这人就算再强壮,也禁不起这样消耗气血。」 小梅话一说完,便快速的跑开了,初慕看了看眼前人的状况,决定先将人把衣服剥了,才好替他上药。 黑衣男很快的便被除去了上半身的衣服,初慕小心翼翼的拿起沾水的毛巾替他擦拭伤口,但冰凉的水却让沉睡中的男人惊醒过来。 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起藏在腰间的匕首,将初慕压至身下,锐利的刀刃死死的抵在初慕的脖子上。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坏人。」男子出其不意的举动简直把初慕吓掉了半条魂,慌乱中打掉放在一旁桌几上的烛台,室内瞬间一片黑暗,仅有细细的月光顺着窗櫺的纹路洒落在初慕的脸上。 男子的神智此刻才清醒,他看着身下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还以为自己在作梦。 想起刚才交战的情形,戴着幃帽的他并无法看清初慕的样貌,只觉得他的身形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人有三分相似,令他全然忘了自己原先的目的,下意识替他挡了两下对方的攻击。 如今这距离下仔细一看,那眉眼、轮廓,无一不和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 易扶麟那颗死寂以久的心瞬间燃起生命,松开手中的匕首,捧起眼前的人便是深情的一吻。 他终于找到他了......十年了......他终于找到他了....... 下一秒,一个脆生生的巴掌声从草庐中传来,小梅在外头听见这不寻常的声响,连忙三步併作两步的跑进屋内,只见初暮像是受到什么极大的惊吓,而床上的男子则是黑着一张脸,端坐在床上。 初慕看见小梅,连忙嚥下几口口水,佯装镇定,这不管怎么说,绝不能让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止血草呢?」初暮走向小梅,不等小梅回应,便将她手里的草药盒抢了过去。 小梅一脸不明所以,总感觉这屋子里的气氛很奇怪。 虽然受到惊吓,但初暮仍旧抱持着医者之心替眼前这轻薄自己的登徒子疗伤,只是自头自尾,他都不敢抬头迎向男子的目光。 即便知道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炽热,他也不敢有所回应。 直到将草药全都将患处敷遍,初暮才站起身交代了几句。 「这几日伤口不能碰水,你就好好在这里静养,明天会有人给你送饭菜,没事不要乱跑。」 初暮劈哩啪啦的交代完后,就拉着小梅离开草庐。 床上的男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拿出了事先备好的止血丹,吞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磅礡大雨 经过那日的事,为了替家当被毁坏的居民重建家园,项少卿和初慕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只是忙碌的人不仅只有他,那黑衣人在第三天后也跟着一同替谷里的人四处奔走。 初慕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姿不断忙里忙外,还不不免有些担心他的伤势,但想到那夜发生的事,他也不敢和他太过亲近,就连这几日的饮食药品也都让小梅代替自己送去给他,就怕那日的事再度发生。 初慕不寻常的模样看在项少卿眼底,自是多了几分心眼,那日初慕回去,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但项少卿是何人也?儘管初慕掩饰的很好,他还是察觉初慕心底的那点恐惧,只是这恐惧之心从何而来,他还要再多加观察。 「初慕,等等忙完我们一起用膳吧......」项少卿替初慕拭去脸上的汗水,两人之间好似不曾存在任何芥蒂。 初慕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将放在那远处的人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他没有忘记自己惹得项少卿不开心的事,但项少卿一如既往的温柔,让他忍不主又想起那人在那夜里的吻,总感觉自己像做了什么坏事。 两人亲密的举止看进易扶麟的眼底,虽然脸上毫无波澜,心底却已经项少卿这人千刀万剐了好几回。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性子耿直的少年了,这十年来在朝堂后宫的腥风血雨下,他已经懂得如何不让自己的心思表露在人前,儘管在他知晓那人竟已和他人结为连理时,他气愤的跑到竹林中大杀四方,几乎剷除了方圆百尺的所有活物,但也不妨碍他下定决心要将人带离这里的縝密计画。 易扶麟彷彿一尾螫伏在暗处的毒蛇,安静的等待时机,只要能将人带走,他迟早要将这地方夷为平地,让这药王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椎心之痛。 当初忌惮这药王谷在外的名声,便隻身带着红华闯到药王谷来,深怕药王谷真如同外界所传的那样能人异士眾多,所以刻意和红华上演那夜的好戏。这几日的打探,他很清楚的知道,在这个谷里,唯一有武功的人便只有项少卿一人,其馀都只是普通老百姓罢了,如此这般,要剷平这个地方也不过就弹指之间的事,所以他不急,只要将人带离,他便让人毁了这里。 只不过现在还有个大麻烦,项少卿这块绊脚石无时无刻不守在那人身边,加上自己那日的唐突之举已让他对自己起了排斥,要将人带走恐怕要花上一番工夫,若是直接抢人,带着他恐怕也不好对付项少卿这号人物。 思量许久,易扶麟决定再等等,对于肖洺硕这个人,他有的是耐心。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见小梅?」初慕开口向身旁的男人问道。 「她黏你黏得可比黏我紧,估计又跑去哪个地方野了。」 初慕有些困惑的歪着头,想想今日好像交代她去给那男人送饭以后就没看见她了,他明明交代过她今天还要和他一起帮曾叔砍柴的。 「喂!你有看见小梅吗?」隔着一段初慕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他奋力的朝易扶麟所在的方向大喊。 易扶麟没有吭声,只是摇摇头。 「还真是怪了......」初暮纳闷道,心想小梅虽然总爱和他拌嘴,但若是有事情交代她,她可从来没推辞过,更不可能故意跑掉偷懒,这一早上都看不到人影,项少卿也没交代她其他的工作,那这女人是能跑去哪了? 「别多想了,小梅从小在谷里长大,指不定又发现哪里有什么宝贝,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等天色暗了她自己就会回来。」项少卿安慰道,一面将人带回他们的住所。 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两人简单的一起吃了午餐后,外头开始下起了大雨,伴随着忽远忽近的雷声,初慕心里的不安再度油然而生,忍不住一直看向窗外,希望能看见那到熟悉的身影。 但一直到傍晚时刻,两人都没见到小梅的身影。 「少卿,我们出去找她吧!这雨下得这么大,小梅早上出去没带伞,肯定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躲雨,天色都暗了,我怕她出什么意外。」 项少卿看着天色确实有些暗了,便应允道,「那好吧!我们分头去找她,东北面的地势比较险峻,让我去找,剩下的地方让你去,顺带问问谷里的其他人有没有看见小梅。」 初慕点点头,拿起伞便向外头走去,心急如焚的他并没有发现有道隐蔽的身影正在他后头悄悄的跟着他。 「小梅!!小梅!!」初慕朝着四周大声呼喊道。 偌大的树林间只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没有任何回应。 出现在初慕前方的是两条岔路,一条岔路是通往温泉的洞穴,另一条是几乎不曾深入前往的陌生路线。 初慕想了想,假设自己若是小梅会往哪里去,不出片刻,他便往陌生的路前进。 这药王谷的路错综复杂,虽是也大大屏蔽了外人进谷的可能性,但就连初慕在这里住了十年,也不敢保证自己已经将要王谷的地势摸了个片。 回想起以前和小梅曾误闯了巨蟒的领地,初慕忍不住头皮发麻,深怕这小梅是不是要跟小时候一样闯了大祸。 脚边的杂草茂密,杳无人跡的地方自是没有可让人行走的小径,急着想找到小梅的初慕没有注意到脚边的地势突变,一个窟窿使他脚步踩空,整个人笔直的往地上摔去。 身旁忽然窜出一道人影,吓得初慕险些放声大叫,但那人飞快的摀住了他的嘴。 「别紧张,是我。」易扶麟说道,但眼前的人可不领他的情,很快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初慕下意识朝后方退去,心想道自己怎么可能看到他不紧张,却发现自己的脚传来一阵疼痛。 易扶麟搀扶着他,直接弯下身脱去他的鞋子查探。 「你的脚扭了。」 「没事,我还能走。」初慕只想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远的,他可不想再让那天的事重演。 见他仍旧回避着自己,易扶麟心中燃起了一把火,直接将人一把扛在肩上,寻找附近有无可以就近避雨休息的地方。 一路上初慕猛烈的拍打男人的背,命令对方赶紧将自己放下。 「放开我!放开我!!」 当然,若易扶麟会乖乖听话,那他就枉为一国之君了。 易扶麟找到了一个小山洞,这才将他轻轻放下。 「你!你这浑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初慕气得大气直喘,忍不住对着易扶麟破口大骂,他着实搞不懂这男人的意图,一处在他身边,紧迫的压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好比现在。 易扶麟对他的咒骂罔顾无闻,逕自在一旁捡起为数不多的枯枝,在这狭小的山洞中升起火来。 「我要回去!」初慕说道,忍着痛迈步就想往外走去。 「你要想变成另一个麻烦,就儘管出去,外头雨下得这么大,天又这么黑,别让人还得花心力在你身上,一个小梅失踪已经够麻烦了。」 易扶麟的话让他十分不高兴,他明明就是出来帮忙找小梅的,怎么说得他好像在给别人添麻烦似的。 但看着洞穴外黑漆漆的模样,初暮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谁知道这药王谷里还藏着什么样的凶禽猛兽,若是自己平时熟悉的地方也罢,这里他实在没什么印象。 「我要是你,就会赶紧把身上的溼衣服脱下来晾乾,等着明天天亮再出去。」 初慕回过头,这才发现男子不知何时已脱光了上身的衣物,露出结实的身材, 他连忙收回目光,想着自己今晚竟要和这登徒子相处一个晚上,他就头痛。 男子侵略性的气息从身旁传来,初慕又被吓了一跳,朝后挪了几步。 「坐下!」 男人一声令下,初慕不知怎的下意识乖乖听话,一屁股直接往地上坐去。 易扶麟抓起他的脚,从自己放置一旁的衣物中拿起一小瓶随身携带的药酒,仔细的推拿着。 他的力度适中,并不会让初慕感到多痛,反倒是他掌心的温度不断从初慕的脚上传来,初慕看着男人的动作,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的手指不断揉捏他的脚踝,这揉着揉着,让初慕忍不住胀红了脸。 「够了够了,我不疼了,你快放开我。」初慕慌乱的挥舞自己的手,想将自己的脚从他手里抽开,但男子的态度却十分强硬,硬是将他的脚紧紧的扣在自己手中。 见他这么不听话,易扶麟坏心的压了下他发肿的伤处,让初慕瞬间痛得嗷嗷叫。 「痛还不痛?」 「痛......」痛死了。 初慕的眼睛闪着泪光,刚才那一下让他差点痛得掉眼泪,这男人怎么这么可恶,真是气死他了。 「痛就乖乖的。」 这一下疼痛果然效果斐然,初慕一直到最后都不敢再多半句废话,直到男人恋恋不捨的放开了他的脚,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要不愿脱衣服,就靠近火一些,否则晚上会着凉。」易扶麟漠然地说道,他知道自己若是语气和他太过亲暱,反倒会引来他更大的反弹,便刻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好让眼前的人能够松懈下来。 见男人和自己保持了适度的距离,初慕这才一点一点的朝火堆靠近。 洞穴中持续传来柴火燃烧的劈啪声,这阵诡异的沉默让初慕难以忍受,决定先由自己打破这尷尬的气氛。 「那个什么.....都过了好一段时间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初慕轻声的问道。 易扶麟斜眼打量着眼前的人,有些意外他竟然还敢和自己搭话。 「我有很多种称呼,你想听哪个?」易扶麟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歪头看向初慕。 他也确实没说谎,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喊他皇上,而以前的他和其馀的奴才则唤自己为殿下,他的父皇和母后则唤他麟儿。 初慕哑然,有些后悔自己和他搭话了。 「易扶麟,这是我的名字,记好了.....」也别再忘了。 易扶麟的眼中难得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但更多的是令人看不透的繾綣。 第三十八章 意外(H有,慎入) 眼前的火光不断摇曳晃动,外头的雨势仍没有减弱的趋势,初慕觉得睡意不断在侵袭自己,眼皮沉重的不得了。 然而为了防备身边这人,初慕仍旧不断用意志力克服朝他招手的周公。 初慕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再度和身旁的人搭话,聊天总比半夜被偷袭的好,他心想。 「易公子,那日你为何会被追杀?」而且还是被个女人追杀,感觉这背后肯定有惊天的秘密。这么一想,初慕体内那股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而后想想他们两人素昧平生,对方也不见得会告诉自己这天大的秘密。 易扶麟望向他,良久才开口道。 「我在追寻一个人,为了追寻这个人,这十年间我得罪了很多人。」 「十年?」初慕有些讶异,眼前这人看来莫约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竟已寻觅一个人十年之久,「看来那人对你而言一定很重要,否则你也不会花十年找他。」 「不,这个人一开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易扶麟叹了一口气,他自己曾经想过,若是有天真让他找到了人,那自己是否就不会再如此癲狂?别说身旁的人无人能够明白他如此执着了十年是为了什么,就连他自己也问了自己十年,但他就是无法放手。 「一直到有天,我发现他可以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和我分享他,甚至.....他还很不听我的话,那时候的我十分生气,我气得根本不想和他讲话,但我发现和他没有交集后,最难受的人反倒是我,我才发现,原来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易扶麟闭上了眼,十年前的一切都还清晰的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他甚至想过自己那时要不是那么愚钝,放任自己和他冷战,或许他会愿意和他分担自己遇上的麻烦,也不至于让二皇子有机会让他离开,但终归这一切都要怪自己,怨不得谁。 人常常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眼前这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初慕暗自在心里说道,「那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易扶麟摇了摇头,「十年的变化太大了,时过境迁,那人压根儿不记得我。」 男人脸上透漏着落寞,这使得初慕也跟着感到难受。 「就算不记得你,你也该和他倾诉你的心意,要不然这十年的功夫不是太浪费了吗?」 「他和人成亲了。」 这个回答让初慕有些讶异,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话安慰他。 「你晓得当我知道这件事时有多生气吗?他明明告诉过我他喜欢我喜欢了很久,但却转头就忘了我,还和别人成了亲,那我算什么?这十年我就像个傻子!」 易扶麟难过的朝初慕大吼着,强压在心里的痛在此刻终于难以忍受的迸发出来。 他将脸埋入自己的手中,痛哭失声,他从未如此失控的哭过,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初慕凑到他身边,伸手轻抚着他的背,试图安抚下他的情绪。 岂料那人突然就止住了哭泣,接续着说道,「我看着他和人亲密无间,我忍不住就在想,他是不是也会承欢在那人身下,是不是也像当年引诱我那样引诱对方,在对方身下放浪形骸的娇喘......」 易扶麟抬起头,看着初慕的目光变得炽热,漆黑如墨的双眸饱含着爱意,也饱含着恨意,但更多的是赤裸裸的慾望。 初慕这下子再迟钝也察觉了对方的侵略之意,才想起身退开的瞬间被人一把拉了过去,那双粗糙的手有别于项少卿柔嫩的手,粗鲁的拉扯他身上的衣服,初慕被眼前骤变的状况吓傻了眼,等到会意过来时身前的衣物已敞开了大半,那双炽热的手也不断在他胸前蹭道。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身下的褻裤也被人一把扯下,露出了他光洁的双腿,初慕这下子真的急了,眼前的人这次是来真的,自己就不该松懈防备,脚就算痛死也该爬着回去,自己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蛮力,只能薄弱的拉扯自己身上仅存的衣物。 然而初慕很快的发现,自己非但抵挡不了对方的侵犯,自己的身体还很不争气的被点燃了簇簇火苗,不到半刻鐘的时间,他便浑身发烫,全身上下的肌肤像被蚂蚁啃噬搬的难受,尤其是下身的私密处。 自己好像好些天没喝抑制断情花毒的药了。 意识到这件可怕的事实,初慕挣扎的更凶了,但他越是扭动身体,越是引发男人体内暴虐的心。 易扶麟丝毫不怜惜他,一想到他也曾这番模样躺在其他男人身下承欢,他便嫉妒得几乎发狂,他要在他身上留满自己的痕跡,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忘了自己。 身下的慾望早已勃然焕发,初慕不断挥舞的手不经意擦到易扶麟那处坚硬,他吓得不知所措,只想彻底远离这可怕的硬物, 易扶麟扯过他的双腿,大大的将他的腿分开,露出中央那处含苞待放的穴口。 「你这不是也很兴奋吗?」恶意的伸手把玩初慕的嫩根,意兴未饶的看着上头渗出的爱液。 他用手指沾染上头的湿润,转而伸手探入初慕身后的紧緻。 后穴突然被异物侵入,初慕顿时难受的掉下泪来,但即便他心里万般的无法接受,身体的反应却不受控制,浑身颤慄的发着抖。 易扶麟将他整个人翻过来背对自己,好让他的穴口能够在自己眼前绽放。 「求求你......不要......」初慕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只能抱持仅存的希望求饶道。 紧緻的甬道忽然被一硕大的硬物插入,初慕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没想到对方竟就这么直接将自己的慾望插了进来。 恍惚间,他又再度想起曾经出现在自己脑海中那些淫秽的破碎片段,再想想方才易扶麟的话语,脑中顿时混乱不堪。 身后的律动还在进行着,体内被压抑许久的断情花毒得到实质的解放,他的理智彻底的断了,只想任由本能操控自己的慾望。原先不适的感觉逐渐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快感。 易扶麟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痕,只想让眼前这人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只留下自己的气息。 「啊......不要了.....求求你.....啊!!」 一个深入的挺动,初慕忍不住放声大叫,但身后的人并不想这么快的放过他,紧紧的将他揽在怀里,一手搓揉着他胸前的粉嫩,一手揉弄着他身前的嫩根,身下来跟着一下又一下用力的耸动。 脑海中片段的记忆变得清晰,随着外头一声惊雷劈下,初慕那遗失了十年的记忆一点一滴的窜回自己的脑中,同时也在此刻,两人同时登上了慾望的巔峰。 易扶麟停下自身的动作,激情过后残馀的是无尽的空洞,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更痛恨为何这一切会失控至此。 「三......三殿下。」 身下的人传来微弱的呼喊,将易扶麟从悔恨的黑暗深渊拉了回来,易扶麟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下的人,将他翻过身来面对自已。 萧茗铭无奈的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自己这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你记得我是谁了?」易扶麟不敢确定的轻声问道。 萧茗硕浑身无力,这一折腾下来让他连根手指都懒得动,只能微微点点头。 得到他的回应,易扶麟欣喜若狂,没想到这一番"活动"竟把他失去的记忆坐回来了,这意外的惊喜让他欢喜得不得了,伸手将萧茗铭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宛若他是一见失而復得的宝贝。 相较起易扶麟的欢喜,萧茗铭可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先不论自己身下痠痛得紧,这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切他也一併记得清清楚楚,这三殿下的债他还没能跟他算清楚,自己这一失忆转头还惹了项少卿这笔大债。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事,萧茗铭就头痛不已,自己这应该是史上最悲惨的作者了,不但把自己书里的两个主角睡了遍,还让这两个人直接从恋人变成仇人,这下该如何是好? 不对,更正,自己并没有把项少卿睡了遍,他和他之间可还算是清白的,至少肉体上是。 「跟我走!你明天就跟我走。」 易扶麟激动地开口说道,既然肖洺硕已经恢復了记忆,那么自己要带他走可就简单了,他要将他带回皇宫,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萧茗铭看着这有些癲狂的三皇子,心里有些难受,在自己失忆的这十年间,易扶麟究竟经歷了些什么?为何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但最终萧铭茗还是摇了摇头,他和项少卿之间的事,岂能容许他一走了之? 他还需要点时间,好好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自己造下的孽。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你难道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 被拒绝的易扶麟不能接受这样的回答,用力的晃着萧茗铭的肩,萧茗铭被摇的有些头晕,无奈的开口打断了男人的话。 「我答应过他永远不离开他的。」就算答应他时是那个失忆的自己,但他怎么也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易扶麟忽然沉默地站起身,穿上一旁的衣服。 他骤变的情绪让萧茗铭有些摸不着头绪,但很快的,他便知道易扶麟的意图。 「既是如此,那我只好杀了他.....」 「等等!!」 易扶麟的身影很快的自萧茗铭眼前消失,萧茗铭也顾及不了自己身上的伤,胡乱套上衣服后就一拐一拐的踏上回程的路。 天空鱼肚渐白,等待他们的,却不是黎明的光。 第三十九章 抉择 当萧茗铭拖着痠疼的身子回到他与项少卿的住所时,项少卿与易扶麟正怒视着对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项少卿手中握着一把剑,萧茗铭认出那是易扶麟那日带进谷里的配剑。 当看见萧茗铭的身影出现时,项少卿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原本紧绷的气氛也略为松懈下来,但很快的,当他的视线从萧茗铭的脸部往下移去时,他颈项那几处惹眼的红痕令他的怒火比先前更甚。 「你对他做了什么?!」项少卿气急败坏的拔出了剑,直指向易扶麟。 易扶麟的脸上扯起一抹恶劣的笑,恢復冷静的他回想起昨夜在洞里的经过,他知道那人的身子并未被玷污,否则一开始怎会是如此紧涩稚嫩的反应。 「做你胆没对他做过的事?」 易扶麟的心情突然变得大好,他的宝贝仅管十年不见,依旧属于他一个人。 话音未落,项少卿手里的剑刃已逼至他面前。 易伏麟也不闪躲,直接用手接住了尖锐的剑刃,握着剑刃的手心瞬间血流不止,顺着剑尖低落在地。 萧茗铭此刻也立即衝上前去,握着项少卿的手,避免他下一次接连攻击。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绝非他所希望看见的,两方当中有任何一个因他受伤都会使他极度自责,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显得多馀,他仍然希望能将彼此的伤害降到最低。 「初慕,过来我身后。」项少卿在盛怒之下仍旧顾及萧茗铭的安危,但岂料剑下之人却放声大笑了起来。 「药王谷主,你威名远播、足智多谋又心思縝密,这十年间少说也出谷三次以上,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寡人想找的人吗?你这番罔顾圣意,莫非真将你这药王谷当一回事,就不怕寡人派人辗平你药王谷?」 寡人?方才易伏麟自称自己寡人?这十年的时间,难道他当了皇帝? 萧茗铭瞬间脑中有些矇,虽说这十年间的记忆他十分清楚,但对谷外所发生的一切却一概不知,此刻他想起来在谷外遇见的那名乞丐,心中顿时惊愕不已,莫非这十年的时间,三殿下真的排除眾议、力挽狂澜,灭了太子一党和二皇子,夺到了皇位? 如果真是如此,不知道自己那个站在二皇子阵营的便宜老爹下场怎么了? 「若真要辗平,陛下何必在那日和人在我们面前演戏?」 项少卿果然非等间之辈,从一开始他便对易伏麟抱有戒心,当他在午夜的林子里发现昏迷不醒的小梅身旁遗落这把剑时,他便知道对方这是刻意和他下战书,但无奈淋了大雨的小梅高烧不退,这才使他错过了找寻初慕的时刻,竟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卑鄙,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将人吃乾抹净,还胆敢回头找他拼命。 「呵?你何时发现的?」易伏麟心底感到有些意外,他和红华那日确实是在演戏,还刻意让红华说了那番话好误导对方他们之间只是江湖恩仇,没想到项少卿竟早就识破了他的身分。 「那日你看起来伤势虽重,却丝毫未伤及筋骨,再者,手中这把青冥宝剑可是南国皇室之人才能用的剑,上头还刻着字,如此明显的证据,岂能忽视?」项少卿不屑的丢下手中的宝剑,他虽习武,却对这硬兵器没有特别喜好。 「你若能为官为将,定是能足以定江山的能人,只可惜?你没这机会了。」 易扶麟一把推开萧茗铭,出奇不意的踢起被项少卿丢下的剑,剑尖毫不留情的往项少卿的腹部刺去。 项少卿早有准备,腰身一闪,再度使出折扇挡住攻击。 眼看两人又打了起来,萧茗铭急得发慌,却完全插不进两人的战斗。 事情怎么会变这样呢?原本应该相亲相爱的两人,如今却要争个你死我活? 「?我对你的江山事业一点兴趣都没有,明明可以相安无事,你非要入我药王谷来捣乱!」面对眼前恼人的近距离缠斗,项少卿的耐心正一点一滴的流逝,他仍顾及易扶麟的身分,这新帝才登基不久,若死于他手下,必然有大麻烦。 「放屁!你佔着我的人十年!还有脸面说这种话!真是不知羞耻!」易扶麟气愤的爆粗口,反手又是一劈。 「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知羞耻的人是你!」项少卿气急,他处心积虑捧在掌心呵护十年的人,竟又被人强行佔去,他怎能不气?再好的修养也在此刻拋诸脑后,就算不能杀了这狗皇帝,他也要废了他。 项少卿趁势扔出了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针,准确的刺中易扶麟身上的穴道。 易扶麟顿时手一麻脚一软,整个人便跪倒在地。 眼看自己佔了上风,项少卿便缓缓的走到易扶麟跟前。 「你输了,要是你答应立刻离开且永不再回来,我就放你走,你还能当好你的皇帝,我们药王谷与你毫无瓜葛。」 「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要带他离开!」易扶麟强硬的说道,「我找他找了十年,我不可能轻易放弃!」 「我说了,他是我的妻!不可能跟你走!」 「够了!」萧茗铭再也忍不住了,自己人就站在旁边,为什么他们没有人要问问他的想法?就自己决定要怎么处理了?他又不是什么奖品,赢得就能将他带走? 「少卿?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萧茗铭十分无奈,只想着或许能从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项少卿下手,说不定是个好突破口。 项少卿盯着眼前的人许久,他的心思一直放在萧茗铭的身上不曾离开,他的一顰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深深的烙印在他心里,他又怎会没发觉眼前人的不对劲。 过去的十年间,仅管初慕十分怕羞,但他总能看见初慕眼中对他那深沉的爱恋,但如今这人的眼底看着自己的神色是如此复杂且犹豫不绝,和以往纯粹的情感截然不同。 若要说单凭一晚的情事便足以让他改变,那他必然是不信的,唯独只有一种可能。 「?你,都想起来了?」 萧茗铭艰难的点了点头,自己的身分是真的尷尬,也不知道这后面该怎么面对项少卿才好。 项少卿在这一瞬间感到有些动摇,若是初慕,他很确定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但眼前这个人,不单单只是初慕,而是一个这半生和自己是陌生人的人。 「要谈什么?你答应过我就算你恢復记忆,你也绝不离开我身边。」 一旁的易扶麟冷笑了下,「你怕了吗?怕他恢復记忆以后离开你?你可知道,他的胞弟可是因你而死,他的父亲也因为他生死未卜积忧成思而亡,如今他家只剩下他母亲一人独活,你让他要一辈子背负这个责任?」 易扶麟刻意将话挑明,为的就是让肖洺硕知晓这些事,连带着将责任退卸给项少卿。他没忘记肖洺硕在洞穴中告诉过自己他答应过项少卿会留在药王谷,为了破坏这件事,他只能出此下下之策。 人心看似坚强,却在遇到重大变故时意外的软弱,他同时也在赌,赌肖洺硕听完这番话后,是否还能坚持初衷,维系他和项少卿之间的承诺。 萧茗铭看向他的眼神变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便乘胜追击的接续的说道,「你的母亲和我一样,一直相信你一定还活在这世界上,你就算不愿跟我走,难道也不愿意见她一面吗?」 萧茗铭回头看向项少卿,眼底尽是哀求,他知道自己答应过项少卿的事,但易扶麟的话十足十的掐中他的命门,他的心里挣扎、犹豫、痛苦,但想到疼爱自己的母亲,他的心不由得妥协了。 「少卿,我能不能?」回去见母亲一面就好,只要一面就好。 对于眼前之人的态度,项少卿只能强自平抚心中的怒意,他知道这场争夺,自己是输了。 大袖一挥,项少卿转身背过两人,不再看向那张写满悲悽的脸。 「药王谷的规矩,只入不出,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你自己做决定吧!」 「少卿?」 萧茗铭原想追上前去,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解开了被封的穴道,易扶麟伸手紧紧将他扣在怀里,不愿让他再度走向项少卿的身旁。 「我们回家好吗?求求你了?你可以忘了我,你也可以不爱我、不在乎我,只要你跟我回去,只要你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就好。」 萧茗铭听着易扶麟哽咽的嗓音,心中满是悵然。 他无疑还是喜欢易扶麟的,但在他脑海中的易扶麟,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何曾会如此卑微的拋却自己尊贵的身分有求于人? 只是对于和他生活了十年的项少卿,他真的放不下,他也不忍心伤害一个给他无尽温暖、无尽宠溺的人,项少卿的温柔宛如一阵清风,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你别这样?」 如今的易扶麟已经成了一国之君,他原先本想着只要给易扶麟一个好结局,说不定这一切荒谬的事就能结束了,但为何反倒演变成现在的状况? 萧茗铭忽然有些想念那个会提醒自己走错路、做错决定的雷声,他好希望有个谁能来告诉他该怎么做。 但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萧茗铭终究得不到答案。 第四十章 杯酒逝 萧茗铭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易扶麟安抚下来,和他交换条件,并要求他给与他三天的时间,让他能够和项少卿说清楚。但这三天之内,项少卿却让他吃尽了闭门羹,为此,萧茗铭彻夜难眠。 原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和项少卿不告而别,但在这离去前的这日清晨,小梅将他喊了过去,并告诉他项少卿最后有话要告诉他,这让萧茗铭顿时提振起精神,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好让项少卿原谅自己的决定。 但他这个想法,在看见项少卿的瞬间消失无踪,原本想好的说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向来有如謫仙般的项少卿此刻披头散发,光洁的下巴竟也长出鬍渣,若不是那张脸太过熟悉,他都要以为这是哪个不修边幅的陌生人。 他的脸色惨白,眼神也黯淡无光,这三天不好过的人不仅只有彻夜未眠的萧茗铭。 「少卿......」 「坐吧......」项少卿打断了他的话,他也不想用这副模样示人,但他着实没有心思好好拾掇自己,这三天下来他心烦意乱,既有愤怒,也有怨恨,他甚至想过乾脆杀了眼前这个人,让那美好的初慕永远留在他心中。 但终究,他还是不忍,不忍伤害他一分一毫。 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而这份决定最终的选择权,则交到那人手中。 萧茗铭坐了下来,看着这原该是他们两人共享的家,心中满是愧疚。 摆放在两人左右的各是两组成双的无色酒水。 「这是?」萧茗铭疑惑的问道,不明白项少卿是何用意。 「我知道你和他有三日之约,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将决定亲自告诉我。」项少卿眉头紧锁,心口不住的钝疼,儘管他避不见面,仍旧对萧铭铭一切行踪瞭如指掌。 「若你选择出谷,就和我一起喝下左边的酒,踏出药王谷,我们便是陌生人,自此不再相见,也不曾相识。若是你还愿与我廝守终身、相依相伴,那便喝下右边的酒,所有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如梦一场。」 萧茗铭心中一惊,虽然项少卿说得隐晦,但依他话里所言,这般说法便是要两人一同喝下酒赴死。 「少卿,我不能死,我此次出行不过就想见见我母亲,外头还有我必须完成的使命,但我也不想要你死,你为何要苦苦相逼?事情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转圜馀地吗?」 一把握住项少卿的手,手中传来的冰凉让他更加难受。 「你爱他,对吗?」 项少卿闭上眼,语气十分轻柔,但这句话,却让萧茗铭难以回应。 理智不断的告诉过自己,这一切不过只是个故事,不是现实,但他仍旧清楚自己对易扶麟的喜爱,尤其在他知晓易扶麟这十年来为了他受到多少磨难才走到现在时,他极力克制的情感便一发不可收拾,然而他并无法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诉项少卿,毕竟他们每一个人此时此刻,都是活生生的人。 「那你爱我吗?」得不到正面的回应后,项少卿转而将问题的矛头转向自己,但这个问题对初慕来说或许是肯定的,但对于萧茗铭而言,却是另一个更大的难题,他既不能说他爱,他也不能说他不爱,就如同对待易扶麟的态度一样,哪一方他都不能爱,他已不是初慕,已不是那个能够放任自己感情的初慕。 「罢了.....喝了酒,你就和他走吧.....忘了这里所有的一切,放过你,也放过我。」 项少卿将怀里揣着的白玉珮放到桌上,心中的意思溢于言表,那枚玉珮是初慕给他的,那时的情深义重、山盟海誓,都附在了玉珮身上,他选择将玉珮退回,一併也将两人过去的情意抹灭了。 萧茗茗并不想忘了这里的一切,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但他也无法看项少卿为了自己如此堕落,说不定,让他忘了自己也是好的。 颤巍巍的拿回手里的玉珮,他端起眼前的酒水,看着项少卿毫无犹豫的喝下另一杯酒,彷彿他在这里多停留任何一刻对项少卿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萧茗铭隐忍着心中的痛,决绝的离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项少卿难以克制的流下泪来,他看着桌面残馀的另外两个酒杯,将所有的酒一饮而尽。 断肠红,肝肠断,只消一杯,便能让人肝肠寸断,但喝一杯、两杯、三杯又有何不一样?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那人做出任何决定,他都仅有赴死一途,唯有死了,他才能彻底忘了这个人,才能忘却这份疼痛,只是为何心还是比其他地方还疼呢?还要多久,他才能不再疼呢? 随后而至的小梅一进门便看见眼前的惨状,大惊失色的她飞奔到项少卿身边,忍不住放声哭喊。 「谷主!谷主你这是怎么了?!谷主!!!!」 她紧紧捧着项少卿嘴角不断溢出血来的脸,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嚥下最后一口气,「谷主.......谷主你不能死,谷主.....为什么会变这样,为什么?!小梅不准你死,谷主......」 她不懂事情为何会演变至此,她也不解为何初慕哥哥会在恢復记忆后彷彿变了一个人,为何明明两人还曾如此浓情密意的深爱彼此,一转头却翻脸无情。她不懂为何一向对世事淡薄看待的谷主最后竟会用这种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 「谷主.....谷主你醒醒....小梅求你醒一醒.....呜.....呜呜.....」 小梅的哭喊并没有传到萧茗铭的耳中,他才一踏出门就被易扶麟拉上马,头也不回的踏上离开药王谷的归途。在抵达药王谷出口的小径时,易扶麟抬头看着远处潜伏在树林中的女子和黑鹰,不着痕跡的下了暗示。 在得到易扶麟的指示后,红华领着预先埋伏的大批将领士兵,大摇大摆的进入了药王谷,随后不久,药王谷便付诸火海,一草一木皆无所留。 原本晴朗的天际倏地打下一片不寻常的惊雷,萧茗铭看着天上的闪电,忽然心有所感的回过头。 后方漫天的火海染红了他的眼,他错愕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 易扶麟将他的脸埋进自己胸口,不愿让他再看下去。 萧茗铭发了疯似的挣扎着,他不敢相信易扶麟竟敢食言,也不敢相信他才一离开药王谷,易扶麟就迫不急待的痛下杀手。 「你这不守信用的浑蛋!!你明明告诉我,只要我跟你回去,你不会为难任何人!!」 三天前两人曾有过协议,这也是萧茗铭最终为何下定决心要离开的原因,因为易扶麟深怕他改变心意,告诉他若是他不肯离开,他便会真的派人辗平这个地方,反之,若是萧茗铭答应和他离开,他便不会为难任何人,但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易扶麟的骗局,他从没想过留下药王谷任何一个活口,因为他知道,只要药王谷存在一天,怀里的人便迟早有离去的可能。 萧茗铭疯狂的捶打眼前的人,他不明白为何易扶麟会变成这样的人,如此很心,如此决绝,如此不顾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药王谷里的人都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毁了他们的一切?为什么?!!!」 深怕怀里的人会就此摔下马,易扶麟停下马,将怀里的人紧紧的扣在怀里。 「你恨我也好,说我不守信用也罢,如今事已成定局,药王谷里的人都是犯了罪的逃犯,他们本就该受到国法制裁,至于项少卿,我绝不能容忍他和我抢人。」 「你放开我!你这浑蛋!我不认识这样的你!你给我滚开!」 萧茗铭无助的哭了起来,这一步错便步步错,他没想到自己离开的决定竟会引来灭谷之灾,这让他良心如何过得去?这让他还能如何面对以后的事? 他感到好无助,他好希望这可怕的一切能够立刻结束,他不想再面对这样可怕的易扶麟,也不想再面对项少卿被自己害死的这个事实。 他明明想让他们两人都有好结局的,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易扶麟紧紧抱着他,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接续着喃喃自语道,「你还有我,回宫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我的宰相,前朝后宫皆为你一人所有,我会陪你到永远,陪你到老,陪你到死,陪你生生世世。」 萧茗铭没有回话,也不再挣扎,对他而言此刻的心情哀莫大于心死,他不知道,也不想再管任何事情,眼神呆滞的看着远方。 好累......他真的好累...... 一手似乎摸到易扶麟腰间的某项东西,萧茗铭突然发了疯似的拔起他的配剑,想要就此结束自己这失败又痛苦的生命,他想离开这里,他想要结束这一切,他只希望这一切不过都只是自己的梦。 易扶麟扭开萧茗铭那双想自残的手,剑柄应声掉落,他连忙斩断马的韁绳,将萧茗铭的双手捆伏住,让他无法再度寻死。 「我不可能让你死的,你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就算是死,我也会去地狱把你揪回来。」 易扶麟起了火气,将人直接丢上马,快马加鞭的继续赶路。 天空再度打下几道惊雷,瞬间乌云密布,下起连绵的大雨来。 有些故事,错了就是错了,错的令人痛心,错得令人难受,但依旧是错了。 第四十一章 软肋 为了避免自己好不容易才寻回的人再有自残的举止,易扶麟一将人带回宫,便派人严加看守着萧茗铭,但回到宫中的他,既不吃也不喝,即便睡着,也经常梦囈,被噩梦缠身惊醒,清醒时则依旧眼神空洞的注视某个地方,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这状况接连持续了好几日,易扶麟为此大发雷霆,但得到的也不过是项少卿害的的瑟缩在墙边,双手紧抱着自己的头不发一语。 眼看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人儿日渐消瘦,几乎不成人形,成日只能懨懨的躺在床塌上,易扶麟满肚子的气无处可发,只得将怒火发在身旁的奴才。 「去!让太医院那帮废物都给寡人叫来,这今日要是没将病因给寡人找出来,这一个一个的脑袋都别想留了。」 易扶麟将桌上的茶盏奏折一把挥扫落地,身旁的太监宫女全跪了一地,深怕自己一不小心触及龙的逆麟。 在太监十万火急的吩咐下,太医院的太医鱼贯进入屋内,这连日来被皇帝不分昼夜的传唤,每个太医脸上写满了恐惧,但无论他们替肖洺硕把了多少次脉,也医治不了那人的心病。 为首的太医放下手中微弱的脉博,不知所措的看着身后的其馀太医。 「.....都愣着干嘛?给寡人说清楚,这究竟怎么回事?」易扶麟冷眼看着这屋内的人,心里再度起了杀意。 「皇上恕罪!!」太医跪了下来,将头嗑在冷硬的地上,身后的太医也跟着跪成一片,若是医术最为精湛的顾太医也无能为力,那这宫里也无人有其他方法。 「皇上.....」顾太医颤抖着嗓音,硬着头皮将心中的话说出口,「肖公子这是心病......若他无心想活,臣等,无能为力。」 此话一落,易扶麟愤怒的抽起身旁侍卫的剑,剑尖指向顾太医的单薄的背脊。 「无能为力?寡人养你们这帮废物又有何用?!都给寡人去死!!!」 剑尖再次落下的同时,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他无力的撑起身体,朝向易扶麟伸手,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能让他顺利勾到他,萧茗铭身子一倾,便从床上滚了下来。 巨大的声响引开了易扶麟的注意,他一见到萧茗铭竟掉落在地,立刻心疼的拋开手中的剑,跑到他身边将他抱回床。 萧茗铭依旧没有开口,但易扶麟知晓他的心性,必然是因为自己方才的盛怒让他又害怕了。 「别怕,寡人不会对你生气。」 易扶麟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深怕自己一晃眼,人就又消失了。 「皇....皇上,臣斗胆有个建议......」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和同僚的命,顾太医只得再度硬着头皮大胆提出建言。 「说!」 「不若,让肖公子的母亲进宫探望他?说不定对肖公子的病情有所帮助。」 心病要用心药医,虽不能确定肖公子为何失去求生意志,但若是让他看见自己的亲人,或许会有好转。 「命人去将向氏接进宫,就一个时辰!寡人要在这房里看见她!」 「是。」身旁的太监和护卫匆忙离去,屋内每个人仍旧提心吊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看着这跪了满地的人,易扶麟感到有些厌烦,挥挥手示意让他们离去。 「都别碍寡人的脸,都给寡人滚出去,谁也不准待着。」 屋子里终于恢復一片安静,易扶麟将萧茗铭身上的衣领拢紧,深怕他再受到风寒,但却不经意瞄见他心口处的异样蓝光。 他拉开萧茗铭的领口,看见他的心口处竟有一条条诡譎的蓝色条纹,像藤蔓般可怖的自心脏处向外蔓延,隐隐约约还闪烁着诡譎的蓝光。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人脸,他还记得他当年派人剿灭朱凰阁时,便曾在一人身上看过类似的情况。 那人便是曲凌。 当他知晓曲凌善用毒物操控朱凰阁的恩客时,便拷问过他,那时他身上便有这条条蓝纹,他告诉自己这是他为了测试毒性,给自己下的断情花毒,为求一晌贪欢,也为求能让自己断情忘爱,但殊不知自己最后仍旧着了断情花的道。 身上的蓝纹,便是他作茧自缚的最佳印记。 但为何这些蓝纹会出现在肖洺硕身上?若依曲凌所言,他仅只在朱凰阁的客人身上用了断情花办和花粉当作药引的药引,只为了让客人流连在他身上,就算当年肖洺硕曾和太子招惹过他,也不该出现这层蓝纹。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地方是他错漏的关键? "断情花毒,只贪欢不求爱,越是深陷爱的泥泞,花毒便会从心脏漫佈全身,一点一滴吞噬人体,直到整个人成为断情花的容器。" 人若将死,其言也善,那时的曲凌儘管意志有些恍惚,他也仍知道曲凌最后不过是在为自己可悲的馀生叹息,那时便没有下毒手,仅只放任他自生自灭。 但是如今,他只想将人抓来重新仔细询问详情,却无奈曲凌多年前的某一天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生死不明。 深思至此,易扶麟只觉得眼前的蓝纹十分骇人,这也难怪宫里的太医无能为力,这曲凌本就是药王谷之人,若能研发此种复杂的毒误导也不让人意外,只是这毒现在他心爱之人身上,他要如何能够释怀? 此刻,易扶麟是真真切切的后悔了,自己就不该一时衝动将药王谷消灭彻底,眼下这情况,莫非只剩项少卿能解? 易扶麟攒紧拳头,想到那仅剩一具焦碳的尸体,仍旧无法解气。 该死的药王谷,该死的项少卿,连死了也不愿放手吗? 他回想起自己那日等在外头时,不经意瞥见那两人面前的酒水,那时的他便总觉得有些怪异,这也才让他等待不及的派人捣毁药王谷,只为求自己心里深处那一丝安心。 难道自己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易扶麟无力的闭上了眼,百般不愿承认自己竟沦落至此。 肖洺硕的失踪,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在这世上,唯有掌握权力的人才有权利定人生死,所以他螫伏多年,先后扳倒了太子党及二皇子党,甚至不惜在拿到传位詔令时,亲手戕害了自己的父皇,这一切,都为了能够找回肖洺硕。他不但要找回他,还要给他这辈子享用不尽的财富、名利,他要让他成为这南国举国上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 只是为什么,事情的走向却不若自己所想的呢? 屋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皇上,向氏到了。」 外头传来太监略显尖细的通报声,打断易扶麟的沉思, 「传。」易扶麟轻轻将人放置在床头旁倚靠着,目不转睛的查探萧茗铭的状况,原以为他在听见母亲的到来时会有所反应,岂料床上的人却依旧木然地看着远处。 向氏快步走上前,肖洺硕被皇帝寻回之事她早有耳闻,却不见皇帝派人传唤她覲见,这让她的心里焦急如焚,如今终于等来了传唤,却看见自己十年来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竟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眼睛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硕儿......」向氏一声接着一声叫唤着,却不见床上的人有任何反应。 新皇上任后的行径,早在百姓之间传了开,易扶麟的暴虐无道、喜怒无常她是知道的,但他可以残杀任何人,却不该折磨她的儿子。 向氏回头就往易扶麟脸上搧了一巴掌,「你告诉我!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想骗我!太医传来消息,说硕儿是在回宫前受到重大打击,这才让他失去求生意志,若是你能寻回他,你就该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易扶麟张口又闔上,对于向氏的质问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在肖洺硕失踪以后,他便经常走访肖府,将向氏也当作自己的母亲看待,而失去儿子的向氏,也自然而将易扶麟也当作自己的孩子,感念这番母子般的情意,这也是为何在二皇子一党倒台后,肖府仍旧维持丞相府的派头,向氏还成了身分尊贵的一品誥命夫人。 「你早该让我见他的不是吗?」 「向夫人......」在向氏面前,易扶麟成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知道若是自己将这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全盘拖出,向氏必然无法原谅他。 「他是我的儿子!你为何.....」 「不,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易扶麟的狂癥再度发作,他愤怒的一拳砸向窗櫺,木製的窗台应声碎裂,吓坏了屋里屋外的人,却唯独没吓倒向氏。 向氏也同样心疼的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皇帝,她一直知晓易扶麟的心思深,也知道他对自家儿子的一番心意,却不知他这十年日积月累的执念,致使他如此癲狂。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到萧洺铭身边,轻抚他清瘦的脸庞。 易扶麟自她身后抽出防身用的短刃,一步一步的走向向氏,他想知道,都做到这个地步,肖洺硕是否还会视若无睹。 萧茗铭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在易扶麟打算下手的同时伸手抱住眼前的妇人。 「不要......」喉咙艰涩的传来沙哑的两个字,萧茗铭眼中那灰暗的世界,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易扶麟笑了,想到方才自己要杀太医时,肖洺硕的状况,他突然明白了。 绝情断爱,若他心中仍有情,又岂会真正断爱。 「来人!向氏以下犯上,将她压下去关入大牢.....」 易扶麟一个字一个字决绝的在萧茗铭面前说道,「你可以不要我,但你若是死了,这世界上你唯一在乎的人,也会跟你一起死。」 他轻轻地拍着萧茗铭绝望的脸,对于自己终于握住他的软肋感到乐不可支。 「你就恨我吧!带着对我的恨意!活下去。」 第四十二章 逆臣 将手中汤勺里的清粥吹凉,易扶麟小心翼翼的将汤勺送进萧茗铭嘴里,虽然萧茗铭还不愿意同自己开口说话,但愿意让他像这样餵食已是很大的让步。 他知道段时间内他不会原谅自己,但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他可以就这么慢慢跟他耗着,只要这人能够陪在自己身边,还有得是相处机会。 这段时间,易扶麟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萧茗铭身边,所有日常饮食起居杂务全都不假他人之手,两人每晚同塌而眠,丝毫不放过任何看得见人的时候。 「若皇上不肯见臣等,我们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外头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易扶麟面露不悦,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赶来打扰他和肖洺硕的相处时光,「外头是怎么回事?皇宫内苑岂能容许外人吵吵闹闹?」 「啟秉皇上,尚书大人和中书大人今早又等不到皇上上朝,这便带着一帮老臣闯到内苑来,吵嚷着今天非要见到皇上不可。」太监尽职本分的上前汇报。 易扶麟放下手中的汤碗,一面温柔地替萧茗铭擦拭嘴角的残液一面说道,「让他们进来,寡人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些什么。」 得到易扶麟的旨意,太监连忙将外头的人领进屋里。 「皇上!」率先开口的尚书大人立刻得到易扶麟一记杀人的目光,一旁的太监不等易扶麟开口,便抢先挥动手中的拂尘,有模有样的教训道,「叶大人,这里是肖大人静养的地方,还劳烦各位大人儘量放低音量,以免打扰到叶大人休息。」太监若是不开这口,恐怕皇上开口就不是什么吉利的话了。 一干人等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床上眼神呆滞的人,尚书叶大人和中书何大人对看了一眼,两人眼底皆透漏着不满,这新帝一登基就消失了大半个月,回来带回了这肖老大人的大公子倒也就罢了,但没想到皇帝就这么成天照顾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将所有朝政之事都荒废了,他们这帮大臣更是为了各种琐碎的国事繁忙到头发都白了。 「皇上,容秉老臣此番无礼之言,您方继任新帝,前朝后宫都有很多事物等待皇上裁定,结果这登基大典没过多久,您就一声不吭的消失大半个月,回宫以后也拒不上朝,再如此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阿!」 「后宫有皇贵妃掌管六宫,前朝又有诸位大人在,寡人有何需要担忧的?莫不是诸位老臣的能力不足,这才没了寡人就乱成一团?过去肖老大人在的时候,先帝也为天天早朝,仅凭肖丞相一人便可管理整个六部,如今寡人立了底下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竟抵不过丞相一人?」 「皇上此言差矣。」何大人接过话语权,这有了一个带头开口懟皇帝的人,大伙儿的胆子也壮了起来,心中累积已久的埋怨非得一吐为快不可,「我与其馀两位大人各自管部不同的六部,意见难免有歧异之时,若皇上不肯寻人任职宰相,就该亲自为六部事务做定夺。」 言下之意,若皇帝不肯亲自处理朝政之事,也该另立一名可以让朝内文武百官马首是瞻的能人。 何大人一面说道,一面打量床上的人,也不知道这肖公子究竟有何魅力,竟在皇帝还在当三皇子之时就将人迷的头昏转向,耗费十年的心力竭尽所有寻他,这人一回来,皇帝连正事都不管不顾,成天只想和他参和在一块。 套句话说,此人就是狐媚惑主,万万不可留。 「何大人,寡人准你们前来商议政事,可没有准许你的眼睛乱飘,当心寡人这就让人刨下你的眼珠子。」 易扶麟喝了口清香的热茶,杯中的茶叶正是今年进贡来的新茶,甘甜香醇,温润顺口,丝毫尝不出任何苦涩的茶味。 他不恬不淡的说道,语气十分平淡,但字里行间夹枪带棍,肃杀之意不言可喻。 何大人的心头惊慌一跳,连忙将自己不善的视线收回。 「皇上,内朝之事,大可日后慢慢商议。」跪在后方的男子倏地站起身来,身形相较前方的几名老臣魁梧许多,他不客气地朝前站了几分,再度跪在易扶麟跟前,「皇上,这近期有许多都城都有人做乱,造谣煽动百姓,此事不可不管。」 「哦?」易扶麟微微挑眉,对这件事倒有几分兴趣。 「是什么样的谣言,说来让寡人听听。」 「乱贼在各处大酒楼里买通说书人,说新任皇帝德不配位、刚愎自用、残暴不仁,杀手足、弒亲父,还有......」 说到这里,将军顿了顿,有些顾忌坐在床上的人。 「说下去。」 「还说皇上被妖魔迷了心智,说肖公子当年小时候失忆后便被妖魔附体,这才让还是皇子的您被迷惑心神,变成如此残暴。今时今日的肖公子被皇上寻回,是祸非福,便是那妖魔不死心想捲土重来,灭了我国的江山。」 「大胆!!!!」易扶麟一拍桌,眼前的眾人再度戒慎恐惧的下跪伏地,不敢抬头,只能大喊"皇上息怒"。 原来自己竟被人视为妖魔? 坐在床上的萧茗铭始终安静的听着这荒唐的一切,若要这么说,好像也不能说他们说的全是错的,自己确实取代了肖洺硕这个原主的身分,原本该发生的一切全变了调,耿直的三皇子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皇帝,而肖洺硕这一代逆臣却成了现在这个窝囊样。 可笑的是儘管自己现在如此窝囊、狼狈,还能被人当作祸国的妖魔,不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若是知道了,是不是会哭笑不得。 易伏麟若有所思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要怎么说他这个皇帝当的不好,他都无所谓,但事关肖洺硕,这样的谣言他不能忍。 「传旨,若再查到有人谈及此事,诛杀九族,绝不宽容。」 「可是皇上......」这到詔令下去,恐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这件事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都滚出去,这事到此为止。」易伏麟下了驱逐令。 「等等......」后头的床上传来了萧茗铭沙哑的声音,这是自那日见到向氏之后,第二度开口说话。 这件事让易扶麟又惊又喜,见他脚踏下床准备起身,他连忙上前去扶住他,但萧茗铭却仍旧不肯多看他一眼,反而看着底下的一帮臣子说道,「皇上先前,说要允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不知可否还作数?」 「作数!当然还作数,你还想要什么寡人都给你。」 一帮老臣也没想到这肖公子竟会突然开口,暗地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就让臣接下父亲原先的官职,助皇上掌管国事。」 方才听了一帮大臣的话,萧茗铭心里忽然有了别的主意,既然他还无法死去,何不就承了这个谣言的风向,好好作妖?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与其坐在这成天看着这让他痛苦万分的男人,不如也将这份痛苦加倍还给他。 萧茗洺愿意开口搭里自己,易扶麟自是欣喜万分,原想直接一口答应,但想到自己原先的打算,忍不住收回口。 他当然知道易扶麟在想什么,前朝后宫,唯独那两个大位迟迟没有人在,这便是易扶麟心中最大的挣扎。 「只需要一个月,让臣陪着皇上处理完这些杂事,臣便卸下官职,听凭皇上吩咐。」 萧茗铭勉强撑起身子,将手自易扶麟的手里抽开,高高的举起对天作揖。 「好,如此甚好,只要你好好的待在寡人身边都好。」 见皇帝竟就这么简单的答应,尚书大人还想接着阻止,却被一旁的何大人拦了下来,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再多嘴下去。 皇帝之所以会放任他们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那个人在,为了避免再刺激到那人,皇帝在他面前总会用尽自己所有的耐心,尽可能不再对其他人发脾气,但现在既是那人自己和皇上开了口,那其他人便是再有多少不满也得吞下去,触捻龙鬚是小,触逆龙麟可就事大了。 反正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倒要看看,这个肖大人到底能替皇帝作多少事,又有何能耐替自己和皇帝堵住这悠悠之口。 然而萧茗铭心中所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非但不会堵住百姓这悠悠之口,反倒会让这些谣言,变成事实。 他既捣毁药王谷,那他便让他承受亡国之痛。 「谢王上恩典。」 易扶麟抓起他的手,阻止他下跪的动作,其馀的人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将眼前的人抱进怀中,易扶麟忍不住蹭进他的颈盼,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他不想管肖洺硕为何会突然起了变化,或许他有别的想法,或许他有其他计策,但若能让他恢復过去那般灵动的模样,他不在乎这个人算计自己。 萧茗铭心口的蓝纹持续蔓延着,轻微的灼热钝痛随着两人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他不知道断情花毒是否真的能让自己绝情断爱,但他知道体内有东西正在一点一滴的夺去自己的性命。 或许有朝一日,他便会变成曲凌那般惨状,在那之前,他要和易扶麟讨回药王谷那些无辜之人一份公道。 第四十三章 代价 萧茗铭和易扶麟一道坐在书房里,萧茗铭不成样的躺在易扶麟怀里,一面翻阅奏摺,一面吃着易扶麟替他剥好的葡萄。 「蜀川郡出了鼠疫,要请皇上多加派人手平乱,至于吗?」 「你觉得不需要就不至于。」易扶麟垫高自己的腿好让萧茗铭枕在自己腿上能舒服些。 「那这折子就不用批了。」萧茗铭将手中的折子往一旁地上扔去,随侍的太监立刻弯下身捡起,放置一旁堆叠的那些所谓"不重要"的折子堆里。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萧茗铭十分尽责地当了个妖魅祸主的乱臣,不仅随意替易扶麟批奏摺,还替易扶麟主持早朝,与其说是个宰相,倒不如说更像是个摄政王。 对于这样的角色设定,萧茗铭只得在心中暗自苦笑,怎地肖洺硕最后仍然成了摄政王?真是命运捉弄人。 他不知道在自己故事的最后,肖洺硕是否当了好摄政王,但自己是肯定不能当个好人了。 「咿—这葡萄怎么这么酸?」萧茗铭仰头看着易扶麟,略为不悦的蹙起眉头,「这不好吃,我不要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换过来。」易扶麟一心只扑在他身上,对于朝政大事不管不顾,他只想弥补这逝去的十年,加倍的对他好。 「荔枝吧!荔枝甜一些.....」 「皇上,荔枝只有在当季才会从北亿国运来进贡,现在这时节,恐怕找不着。」听见萧茗铭的要求,太监忙不迭的开口。 「就让他们现在送,否则叫他们以后也不用进贡了。」 「嘻嘻~皇上对臣真好。」萧茗铭在易扶麟脸上亲了一大口,满脸堆砌着笑容。 「只要你喜欢的,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寡人也会想法子摘给你。」 易扶麟的脸深深刻印在萧茗铭的眼底,他越是对他这般的好,萧茗铭的心口就越是难受,胸口蔓延的钝痛,便是断情花毒再度生效的反应。 书房内的太监们全低着头,对书房内所发生的一切见怪不怪,对他们而言,肖洺硕的存在,不单仅只是宠臣那么简单,但这些日子的经验告诉他们,寧可惹得皇上不高兴,也不能让肖洺硕这个小祖宗有半点不快活。 「皇上,那三省就还是废了吧!尚书大人和中书大人都已经辞官回老家了,若要在找新的人来担任未免太过劳师动眾,你之前还说我父亲一个人就管得过来了,我一个人一定也行。」 「嗯......你说废就废了吧!都给你决定。」 「你不怕吗?」萧茗铭有些困惑,他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易扶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朝堂中的老臣忠臣,这近一个月内若不是被萧茗铭气得解甲归田,就是被撤除职位,这些事情易扶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也从未想要隐瞒过他,易扶麟不是个昏君,却甘愿让自己变成昏君。 「怕什么?」易扶麟宠溺的摸着他的发,轻声问道,心中一丝窃喜此时这人称呼自己不在是生疏的皇上和臣,而是和以前一样,动輒就是你呀我的,听起来反倒让他感到亲暱许多。 「怕有人起反叛之心,现在说我是佞臣的人越来越多了.....」 「不怕,寡人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唯独怕他离开自己,他在心里想道。 萧茗铭的袖子里藏着另一本奏摺,那是有关各地方百姓官兵联合起来抗争的奏摺,他唯独隐瞒了这件事。 这几日下来的事间接连发酵,引得各地的臣民怨声载道,这乱臣贼兵,怕是过没几日就会联合起来杀到宫外。 「皇上。」萧茗铭突然叫住了眼前的人,两颗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易扶麟,「臣觉得这个宰相当得无聊了。」 「那你想当什么?」易扶麟停下手里的动作,心中有些惧怕,他害怕易扶麟这一时兴起,就想要离开这宫中。他虽将奏摺全交给萧茗铭批阅,却不代表他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他知道这都是怀中之人对他的报復和算计,但他寧可当作自己毫不知情,只要他不离开宫里,不离开自己身边,什么都可以。 「......嗯.....我想想,我觉得当你的皇后挺不错的。」 「你想当寡人的皇后?」 易扶麟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在他心中盘算已久,没想到肖洺硕会自己提出来。 身旁的太监微微一震,对萧茗铭此番要求感到十分诧异,这南国的男风虽盛行,却从未有过男后的歷史,毕竟一国之母不仅要母仪天下、执掌六宫,还要替皇上绵延子嗣,诞下嫡子。 心中虽震惊,太监的脸上却不敢有任何变动,只得屏气凝神的等待事情接下来的演变。 萧茗铭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虽是自己计画中的一部分,提出这样寡廉鲜耻的要求,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羞涩。 他的这番模样看在易扶麟眼底却是另一番解读,全当作是肖洺硕愿意接纳自己的第一步,若是如此好事,也不枉他装聋作哑这么些日子了。 「寡人大喜,传令下去,赐肖丞相冬暖阁,不,以后就不是丞相了,他是寡人的皇后,择吉日良辰,准备大婚。」 易扶麟拉起他的双手,放在自己手中细细的摩娑,他等待的莫过于此,这辈子未曾如此开心过,先前最开心的事,也仅只是知道肖洺硕的下落罢了。 「皇上,既然是大婚,那臣的母亲是否...」可以放出来了? 「无事,寡人会让你在那一天再见到她的,这次绝不食言,也绝不会再欺骗你。」 萧茗铭扬起淡淡的笑容,心中勉强感到有些宽慰,在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珍视的人,唯独只剩下向氏,虽然心里知道她并不是自己实质上的母亲,但她对原主肖洺硕的爱是最真切的,也是最难以令他割捨的。 易扶麟的狂癥也已经好久不曾发作了,萧茗铭暗自替他诊治过,患有狂癥的他,只能不给他过多的刺激,所以这些日子来他总会刻意笑脸相迎,因为唯独只有他的笑容,才能换来易扶麟的温柔以待。 这皇帝迎娶男后的消息很快的被散播出去,相较于宫里人的禁言,宫外的人早已吵成一片,原先不想参与争斗的中立派也有些无法接受,纷纷投靠到起义反抗新帝的阵营里,外界抗争的喧嚣声日渐庞大,每过一日就有近千名的人投入。 宫里,也有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此人便是易扶麟亲自下令册封的皇贵妃连梧。 这日连梧便风风火火的闯进御书房,一见到两人纠缠在一块的模样,便忍不住怒火直升,讲话也跟着尖酸刻薄起来。 皇帝不宠爱她,她可以忍,皇帝专宠一个男人,她也可以忍,只要她是皇贵妃的一天,她便是这六宫中最无可取代的人,但如今皇帝要封后了,而皇后竟是那个男人,这让她顏面何存?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尊彻底被践踏在地,这让她怎么忍? 「皇上万福金安,肖大人安。」 连梧擅闯御书房,易扶麟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登基后,他一心一意只想找到肖洺硕,对于后宫根本不曾踏足半分,如今却有人胆敢直接擅闯御书房,不知道是何人给她的胆子。 「有何要事?让你亲自跑来这一趟?」 「皇上藏人可藏得真紧,这封后的大事怎么没事先和臣妾说一声,好让臣妾可以趁早晓諭后宫,准备给皇后的大礼?」连梧的目光从进了御书房就黏在肖洺硕身上,平时只闻其人不见其身,今日这一看,果真是肤若凝脂,纤弱无骨,整个人就这样在眾目睽睽之下掛在皇帝身上,果真如同传闻所言的妖媚惑主。 「你现在不就已经知道了,现在赶快去准备还来得及,再过两日寡人才要迎娶皇后,时间很充裕。」 连梧在打量萧茗铭的同时,萧茗铭也同样在打量着她。 果真是帝王之福,随便这么一来个人就是如此绝色,只怕就算是向氏年轻时也不敢确定能与之媲美。 只可惜时间有限,他并不能确保再过不久后,这些后宫佳丽是否能够继续存活。 连梧还想说些什么,却遭到易扶麟不耐烦的打发了去,她前脚一走,易扶麟便用力将人一把搂靠在自己腰边。 「你刚刚在瞧些什么?」 「瞧瞧当个皇帝能有多少艳福呢!这后宫随便走出来个女人就这么漂亮,臣看了羡慕。」 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引来易扶麟一阵哈哈大笑,逕直朝他的嘴上亲了一口,「你这是在吃寡人的醋?」 「皇上说笑了,臣怎敢吃皇上的醋,臣就是想想罢了,说不定哪天臣当皇后又当腻了,想当个皇帝呢?」萧茗铭再度嘴欠了起来,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不曾和人这样拌嘴了。 易扶麟笑了笑,将他的手心捧在自己手中亲吻道。 「你要当皇帝,寡人直接将皇位双手奉上,只是,恐怕你的后宫是不能有其馀的美人了,你的身旁,只能有寡人一人。」 此番举止,令萧茗铭难以自持的胀红了脸,这三殿下怎么长大了以后如此油嘴滑舌,只可惜面对的人是他这样已无情无爱之人了。 第四十四章 付之一炬 「硕儿......」 向氏在皇帝大婚前一日被送回了原来的肖府,说是为了替肖洺硕能够有个长辈送亲。皇帝大婚,需让皇后娘家人从娘家跟随皇帝的迎亲队伍入宫,在萧茗铭软磨硬泡的坚持下,易扶麟才允他可以回肖府一趟。 萧茗铭看着眼前哭得泪眼昏花的向氏,心中感慨万千,原来向氏这些日子以来根本没有被易扶麟抓入天牢,反倒被秘密送至都城里的一座府邸,还派人悉心的照料向氏的起居。 向氏不捨的千着萧茗铭的手,母子两人在前一夜促膝长谈,萧茗铭将自己的计画和向氏全盘拖出,知晓萧茗铭计画的向氏,自是十分担心萧茗铭的安危,但门外便是迎亲的大队人马,她也无从再和萧茗铭说些什么。 萧茗铭身着大红锦绣华服,不在乎身上垂坠的饰品和沉重的头冠,缓缓的在向氏面前跪了下来,「孩儿不孝,不能在母亲身旁奉养母亲,只能就此拜别。」 「硕儿......」 「肖夫人,这吉时将至,恐怕不能再耽搁下去。」一旁领队的老太监打断眼前这对依依不捨的母子,萧茗铭站起身,回头看着外头等待着的大批人马,淡淡一笑。 「这就啟程吧.....」有些事,也必须要在今天做个了断。 萧茗铭果断的踏上迎亲的大红鑾轿上,不再回头看向向氏,今日这一别,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向氏了。 向氏追在马车后头几步,才被身旁的侍女拦了下来,她的心疼得紧,有句话说母子连心,当年肖洺硕下落不明那会儿,她的心也不若今日这般难受,总感觉这次的事情过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宝贝儿子了。 迎亲的队伍在百姓的围观下缓缓步入皇宫正门,迎娶男后这件事惹来不少非议,百姓间交头接耳,对今日之事议论纷纷,无一不唾弃肖洺硕此人,简直是败坏死去的肖老大人一世英名。 「佞臣乱世!国之将亡啊!!!」 难听的咒骂声传入鑾轿中,萧茗铭不为所动,因为再过不久,驻扎在外头的义军便会全进到都城之中,到哪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亡国之时。 队伍进到正门以后,鑾轿停了下来,轿帘被一名太监掀开,「大人,这之后要麻烦你亲自走了。」 萧茗铭步下鑾轿,大殿前的广场站满侍卫和文武百官,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到他身上,但他的目光却落到远处那抹黑色锦袍之人,他就这么看着前处远方的易扶麟,同时也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 这段路说远不远,说短也不短,萧茗铭一步一步的踏稳脚下的步伐,人生走了这一世,既是如此虚幻又真实,他想起了老爱黏着自己的小清弦,想起老爱对他板着一张脸的肖丞相,想起张扬跋扈却本性不坏的太子,想起穷尽一切算计自己的二皇子,想起老爱和自己过不去的小梅,想起将自己捧在手里护着的项少卿..... 眼前一阵恍惚,萧茗铭彷彿看见项少卿身着大红喜服朝自己伸出手来迎接,他同样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在两手相接的瞬间,眼前的人又变回了易扶麟的样貌。 萧茗铭有些发楞,被动的任由易扶麟带着自己祭拜天地。 直到礼成,两人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进了东暖阁。 「你累坏了吧......」易扶麟搀扶着他到被人精心布置过的床塌上坐着,轻柔的抚摸他的发丝。 萧茗铭看着大床的床帘和床帐,底下坐着的大红锦被十分柔软,周遭的装饰也看得出易扶麟为这房间下了不少心思。 「头上的冠一定很重,我让人给你取下。」易扶麟迈步就要向外叫人,却被萧铭铭一手拉住。 「不用麻烦了,今日是我们大婚,我不想要有别人来打扰。」 萧茗铭嘴上是如此说着,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易扶麟也不多怀疑,双眼牢牢的锁在萧茗铭身上,他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穿着红袍锦锻也会这么好看,就像一朵艷丽的花,在他面前绽放芬芳。 「接下来还有什么礼没做的吗?」萧茗铭问道,虽然先前结过一次亲,但皇帝的大婚和一般的婚礼并不一样,所以他并不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计画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喝过合卺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易扶麟看向一旁摆设酒水和瓜果的桌席说道。 「那我来盛酒吧.....」萧茗铭淡然一笑,起身替两人盛好了两杯酒。 易扶麟坐到床边,看着萧茗铭的背影,若有所思。 萧茗铭将酒水举止两人面前,勾住易扶麟的手臂,准备行交杯酒礼,却发现眼前的人似乎没有行动的打算,反倒直勾勾的盯着他猛瞧。 「皇上?看什么呢?」 萧茗铭心跳得有点快,以为自己的计画被眼前的人识破了。 「寡人在想,你当时和那人成亲时,是否也这么美。」 没料到易扶麟居然在此刻提起项少卿,萧茗铭顿时有些愣住,没能及时回应他的疑问。 「若你真的这么爱他,为何当时他问你的时候,你不回答呢?」 易扶麟接续着问道,那日在离开药王谷前,他在门外听到两人的对谈,他知道眼前的人并未开口和项少卿表露心意,也不承认自己爱的是谁,他对此抱持侥倖,想着只要项少卿不在,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重新得到他的心,所以这段日子,他对肖洺硕所有要求一概不拒,只想证明自己绝对比另一个男人更爱他。 「臣不太明白皇上说的话。」 萧茗铭的心乱了,拿着酒杯的手有些不稳,只能瑟瑟的吞下口水稳定自己的心神。 他和项少卿之间的感情是真切的,但自己原先对易扶麟的痴迷也是真的,所以他没有办法说明自己究竟爱的人是谁,只能不断否定这个世界只是自己原先写的故事,用来麻痺自己,逃避自己的情感。 「十年前的时候,你曾告诉寡人,说你爱我爱了很久,寡人很高兴。」 「那是......」那是自己中了毒,意乱情迷的时候胡乱说的,怎么能作数? 萧茗铭如此在心里说道,却没有勇气在易扶麟的面前说出来。 「寡人为了你这句话,寻你寻了十年,等你......也等了十年。」 易扶麟收回自己拿着酒杯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人,「你知道吗?我可以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夺一切,也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我只想再听你说一次.....」 他的眼中充斥着痛苦,也充斥着不甘,「一次就好,你再说一次你爱我。」 萧茗铭哑然,对易扶麟的话感到有些动摇。 「皇上!!皇上!!!」一名太监匆忙的闯入东暖阁,而在那个瞬间,易扶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萧茗铭吓了一跳,连忙抓着易扶麟的肩膀,拼命摇着头。「不!等等!你快吐出来!!你不能喝那酒。」 易扶麟的嘴角汨汨的流出血来,他应该感到疼痛的,但不知为何,当他看见萧铭铭为自己落下泪时,他开心的一点也不觉得痛。 太监对眼前的变故吓傻了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通报,只得转身逃去。 「你在外头安排的人,应该杀进宫里了吧?」 「先别说话,等等,我有准备解药......」萧茗铭的手指不住的颤抖,明明是他自己在酒里下毒的,然而当易扶麟喝下酒的瞬间,他却慌了。 同时他也知道易扶麟其实早就识破了他的计谋,否则不会在太监闯进来通报的当下,刻意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易扶麟紧紧的揪着萧茗铭的手,阻止他拿出解药的动作。 「不用了......既然你想杀我,我便心甘情愿的赴死。」 「为什么?!」萧茗铭的泪水狂流,此刻的他才明瞭,原来眼前这人竟已爱自己入骨,即便知道他存心欺他、害他,灭他江山,他也甘之如飴。 「我错了,皇上......求求你别死,你让我救你,求你。」 看着怀里的人脸上渐渐失去血色,萧茗铭发现自己其实原来根本就下不了手,否则又岂会事先又准备了解药,只是现在易扶麟不愿让自己救他,再拖下去,毒入心肺,便无力回天。 「别......喊我皇上了....喊我名字好吗?」易扶麟气若游丝,却仍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手来,替萧茗铭逝去脸上的泪。 「扶麟.....扶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死,求求你....」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眼前的人,「你好好活着,你想听我说什么我都说给你听,我爱你,求求你,让我救你......」 易扶麟微微扬起笑容,最终,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不!不要!!!不要!!!」萧洺铭哭得撕心裂肺,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着,心口的钝痛化成尖锐的疼痛,痛得让他昏死过去。 蓝色的花叶突破了肌肤的阻碍,缓缓的从萧茗铭的心口处长了出来,一点一点将两人的身体裹住,待到外头的兵马杀入东暖阁时,全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都给本侯爷滚开。」舒逸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却在看见眼前的场面时也停下脚步,惊愕地看着被蓝色花丛与藤蔓包围的屋子。 他知道萧茗铭和易扶麟都在里头,他会带着叛军在这个时辰杀到这里来,都是萧茗铭事先给自己的指示。 「侯爷,这......」一旁的将领不安的问道。 「将这屋子烧了吧!」舒逸闭上了眼,深呼了一口气。 东暖阁很快的窜起层层火苗,在眾人眼中火光一片,就如同当时的药王谷那般,彻底被燃烧殆尽。 自此世上再无新帝易扶麟和佞臣肖洺硕两人。 尾声 大结局 耀眼的阳光刺痛了萧茗铭的眼,艰难的微微张开眼皮,眼前尽是白花花的一片。 他眨眨眼皮,试图让自己适应自己所处环境的光线。 一个男人的身影隐约在他身前晃动,在察觉他清醒过来时凑进他身旁探视着。 「喂?607号病房的病人清醒了,麻烦派护理师过来看一下。」男子按下萧茗铭身旁的按钮,对着一旁的对讲机说道。 莫约一分鐘的时间,另一名身穿白袍的医生连一名护理师便来到萧茗铭的病床前,替萧茗铭观察身体状况。 「恢復状况良好,萧同学,我是学校附设医院的医师,你听得到我讲话吗?」男子拿着小灯,来回看他双眼的瞳孔状态,以确保那人没有额外的问题。 萧茗铭的脑袋顿时有些无法转换过来,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些异样。 他漠然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其馀不舒服的地方,仅只是心里有些适应不良。 他居然就这样回来了?那自己最后死了? 周围的环境无疑是一间医院,这家医院他也十分熟悉,是他学校附设的医院,也是专供给医学院的学生作实作教材的场所,平常学生若在学校出了什么状况,也会优先送到这里来医治。 「那看来没什么问题,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性子太暴躁了,居然为了一点小事聚眾打人,还好这个同学路过看见将你送了过来,你得好好谢谢他。」 萧茗铭顺着医生的话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易扶麟有些疑惑萧茗铭看着自己的反应,他知道萧铭铭是和自己就读同一个科系的学弟,但两人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五味杂陈的看着自己。 「......我,昏迷了多久?」萧茗铭问道。 「也就三四个小时吧!除了脑袋受到轻微的脑震盪,其他都只是轻伤,如果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医生朝萧洺铭点头示意后,随即和护理师离开了病房。 萧茗铭还在消化眼前这既定的事实,短短三四个小时,却让自己恍若隔世,难以相信先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你怎么会在学校里被揍?怎么得罪人的?我看打你的人有至少五六个学生,而且大部分都是女生。」 易扶麟看着萧茗铭,心里暗自揣测萧茗铭会不会其实是个拐骗女生感情的小渣男,这才被女生们挟怨报復,直接在学校就将人痛打一顿。 萧茗铭无奈的苦笑,怎么也不可能和他说,是因为自己写了篇和他有关的耽美同人文,结果因为结局太惨,被他和项少卿的粉丝打的吧! 就在他思考该如何回答易扶麟的问题时,门外站着另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人。 「唉!什么?原来受伤的是个男生,我还以为惹得易大少爷亲自英雄救美,会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呢?」 项少卿戏謔的走到易扶麟身边,将手里的花束举到易扶麟面前。。 「你这在电话里也不说清楚,这和我以为你在医院陪的是一个大美女,还替你买了花来。」 易扶麟没好气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你的内心戏未免太多了,更何况,有人探病拿蓝色花的吗?」 萧茗铭看着项少卿手上的蓝色花束,艰涩的吞了几口口水。 虽然和断情花截然不同,但那色泽太过相似,害得他忍不住打了寒颤。 「这是新品种的蓝色玫瑰,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现在天气如此炎热,这顏色正巧可以稳定人的情绪。」项少卿将手里的花束放到萧茗铭面前,报以一笑。 「初次见面,我是项少卿,幸会。」 萧茗铭颤巍巍的握住项少卿伸出的手,那双白皙手依旧有些冰凉。 「他没什么事,只是受了轻微脑震盪,等等就可以离开医院了。」易扶麟打断两人的对谈,言下之意就是项少卿根本不必跑这一趟,这也是为何他没有将事情交代清楚的因素。 「如此甚好,要不我还以为娇贵的一大少爷居然捨得花个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在医院陪着,这天都要下红雨了。」 听到易扶麟居然在医院陪了自己这么久,萧茗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侷促的低了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易扶麟斜睨了项少卿一眼,这人要是能不这么鸡婆又爱多嘴,这世界肯定会太平很多。 萧茗铭在两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医院,手里还抱着被项少卿硬塞的花束,这使得萧茗铭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得不接受项少卿的一番美意。 出了医院大门,项少卿和易扶麟打算就此和萧茗铭分道扬鑣,在离去前,项少卿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茗铭一眼,随即便和易扶麟勾肩搭背的离去。 对于项少卿和易扶麟如此日常的对谈,他还是有些适应不良,原来这两个人平时说话方式是这样子的,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项少卿边走边凑近易扶麟耳边,低声的问道,「这学弟,是不是有些奇怪?」 「你也发现了?」 「是阿...我们明明不认识他,但他看着我们的神情不像是对陌生人的反应,诡异的很。」 易扶麟回过头,看着萧茗铭离去的背影,想到方才他看着自己的神情是如此震惊,看着项少卿的表情又是如此哀伤,不知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无所谓,他和我同个科系,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时候。」 「啊?真好,我看那学弟其实长得挺不错的,要不你这单身狗就凑合一下?」项少卿戳了下易扶麟的腰间,就等着看他被自己气到的表情。 易扶麟打掉他的手,脸色不善,「少乱打别人的主意,我也不像你这样男女通吃,一点节操也没有。」 项少卿笑了笑,对于易扶麟这意料之中的反应没有多大反驳,反倒耸耸肩,接续着说道,「你要没兴趣,那就让我玩玩?」 「玩你个头,你能不能正经点......」 两人一路你来我往的相互拌着嘴,此刻的萧茗铭在路边打了一个大喷嚏,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困境一无所知。 手里的蓝色玫瑰沿途掉落了许多花瓣,一路上形成了一条线,隐约牵扯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命运。 属于他们之间真正的故事,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