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说他不可以》 分卷阅读1 ================ 书名:魔尊说他不可以 作者:梨仔 文案: 祖先和魔尊做了交易而登上皇位,此后每任新帝登基时,都会去魔尊面前表忠心。 从小到大受尽宠爱的小公主,没想到有一天咣当一声,皇位落在了她头上。 小公主:呜呜呜皇祖父我真的不可以,我不会做皇帝,我做不来。 老皇帝:没事啊心肝,你只要听尊上的话,照他说的做就可以了。 小公主:真的吗?什么都听他的就可以了吗? 老皇帝:是是是,对对对。 转头对魔尊:我的孙女就托付给您了。她愿用一生侍奉尊上。 魔尊:……(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于是从此之后,魔尊的宫殿里 小公主:呜呜呜西边的将军不满我登基,起兵要杀我。 魔尊:关我什么事? 小公主:西南有旱灾,大家说都是因为我要当皇帝了才这样。 魔尊:……知道了。 到晚上,小公主抱着一大堆公文跑到魔尊面前 小公主:呜呜…… 魔尊:(头疼)从哪开始? 突如其来的疾风将反叛军吹走,久旱的田地迎来甘霖,等到谋逆的臣子一族也被魔尊解决,小公主又跑到魔尊面前。 魔尊:说。 小公主:朝臣说国不可一日无后,你能当我的皇后吗? 魔尊:走…… 小公主(大喜):走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堵住朝臣的嘴! 魔尊:……走开,让我静静。 以为是小公主,结果是小祖宗:)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迟;薛惊 ┃ 配角:预收 ┃ 其它: ================== ☆、反叛军 迟迟叼着袖子,靠在椅子里昏昏欲睡。 坐在下首的诸位大臣,讨论激烈。迟迟原先还觉得吵,但睡意袭来,她慢慢就听不到那些声音,头一歪,完全睡了过去。 旁边站着的青袍圆脸公公,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今日讨论的,是西北来势汹汹的反叛军。 驻守西北的闻将军,骁勇善战,功绩颇丰。但也刚愎自用,野心勃勃。 几年前,迟迟的祖父,也就是明帝,找了个由头把闻将军调去了西北,还派了驻城的官员,名义上是协理治城,其实上就是监管看守。 这几年看上去一直风平浪静,但一个月前,明帝下了一道旨意,旨意传遍大齐,远在西北的闻将军,应声而反。 这旨意,就是册封明帝唯一的嫡孙女,懿文太子的嫡女,清平公主迟迟,为皇储。 议事厅里沸反盈天。有主战的,有主和的。主和里面又有暗搓搓希望明帝收回旨意,重新册立皇储的。众人心思各异,到最后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等大臣都告退了,守在迟迟身边的徐公公,才悄悄走到纱帘外。 议事厅的宝座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身着龙袍的老人。 徐公公朝着他回:“小殿下又睡着了。” 坐着的老人,也就是方才一直不说话的明帝,听见徐公公回话,叹了口气站起来:“我去瞧瞧。” 新晋皇储迟迟,勾脚缩在紫檀雕荷花的宝座上,睡相安静,嘴里还咬着一截衣袖。 明帝弯下腰摇醒她:“心肝迟迟,该醒了。” 迟迟晕晕乎乎睁开眼,明帝便将她嘴里的衣袖抽出。 “袖子脏不脏?别在这儿睡了,回去再睡。” 迟迟一如既往皱起小脸,对着皇祖父呜咽:“我不想当皇帝,我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明帝拍拍她的脑袋:“让徐公公送你回去。” 坐在回去的软轿里,迟迟忽然掀起纱帘:“徐公公,刚刚是不是有人说,咱们要打仗了?” 徐公公弯着腰,边走边回:“是西北的闻将军有了异动。不过有陛下在,小殿下不用担心。” 迟迟问:“是因为皇祖父要我当皇帝么?” 这个问题徐公公就不敢说了,嘿嘿笑着:“奴婢脑子笨,不知道这些。哎哟,起风了,小殿下快快放下帘子。” 坐回轿子不久,窗子里重新露出来一颗小脑袋。 迟迟:“我要去御花园。” * 才下完一场雪,御花园里到处白雪皑皑。迟迟提着裙角,对想跟上来的徐公公说:“在这儿等着。” 说完,她朝着角落走去。 徐公公往前迈了几步,末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迟迟一路走到角落的石林,这里也是白茫茫一片,但她好像有人指引一样,东拐西拐,最后走到了一座半人高的石柱前。 石柱旁有一团旋涡状的黑雾,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旋转。只是这会儿除了迟迟,谁也看不见它。 迟迟抬脚,毫不犹豫跨进了黑雾里面。 不过她一走进去就后悔了。黑雾连通的是通往地宫的过道,而过道又长又暗,没有灯,她连一步都不敢迈出去。 耳边呜呜吹着寒风,放眼望去全都是一片黑。往常岳思亭吓唬她的妖魔鬼怪好像真的就藏在周围的黑暗里,等着要蹿出来,一口吃了她。 摸着墙走了几步,迟迟就被自己想的东西,吓得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太难了,做皇帝太难了。 老树精伏在地宫殿前打盹,入了冬,它浑身上下的叶子就簌簌往下掉光,只剩秃秃的树干。 过了一会儿,它忽然跳起来,用秃秃的枝条开始扒门。 “迟迟心肝来了!迟迟心肝来了!” 殿门紧闭,没有应答。老树精报了几声,回头朝着过道的出口飞奔。 于是薛惊一睁眼,就看见被老树精送到他寝殿的迟迟。小公主吧嗒吧嗒掉着泪珠,脸蛋冻得红红的看着他。 薛惊又闭上了眼睛。 不看见就是不存在。 但“不存在”的小公主很快就呜呜哭了起来。 迟迟本来就不乐意当皇帝,现在因为她当皇帝这件事,皇祖父要跟人打仗。听说西北的闻将军身高七尺,长了一张横眉怒目的脸,能止小儿夜啼。而且他打起仗从来都是战无不胜,要是真的打起来,谁还能拦得住他? 再加上一路又冷又黑,迟迟早被吓破了胆子,现在一见到躺在床上的薛惊,鼻子一酸,立马又掉起了泪珠。 薛惊听着小公主哭了一会儿,最后投降:“什么事?” 迟迟哭得口齿不清:“有人……打我。” 回答言简意赅:“去找老皇帝。” 迟迟哭得更凶:“皇祖父也……没有用了。” 明帝也没用了? 薛惊这才慢吞吞坐起来,对着床边哭个不停的迟迟说:“过来。” 语气平平。 迟迟抽噎着走了过去。 她的鞋底带着御花园里踩上的雪,这时候都化成了水,把地 分卷阅读2 上的团花毯子踩得一塌糊涂。 薛惊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等到小公主走到他跟前,他才又问:“你皇祖父怎么了?” 上个月带小公主来拜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快就没用了吗?怪不得哭着来找他。 迟迟呜呜道:“因为我当皇帝,西北的闻将军不开心,起兵要杀我。” 闻将军当然不敢说得这么直白,人家打的是“清君侧”的口号,明帝立了一个小姑娘当皇储,是“被奸人所惑”,所以他要清君侧。 薛惊琢磨了一会儿,明白了:“关我什么事?” 这世上打打杀杀的多了去了,况且说到底,大齐只是他小小一处藏身之地,和他有交易的大齐先祖早死了几百年了。薛惊在这儿待了这么久,要是大齐灭了,他还正好换个地方。 床前的小公主并不知道这些事,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脸上犹带泪珠,对着坐在床边的薛惊语气天真:“因为你是大齐的守护神呀。” 噗。 薛惊转开脸,没让小公主看见自己脸上略带嘲讽的笑意。明帝随口扯的谎,小公主竟然也真信了。 他“哦”了一声:“年纪大了,忘了。” 迟迟疑惑地皱起眉,坐着的“守护神”朝她挥了挥手:“回去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也没说答不答应。 但不说话就是默认。 迟迟提着裙子,也不哭了,一面往外走,一面开开心心对刚才躲在柱子后的老树精说:“疏疏送我。” 老树精很喜欢迟迟帮它取的这个名字,手舞足蹈送小公主出去了。 冰冷的寝殿又安静下来。薛惊坐在床边,地下没有光亮,暗色笼罩,他对着黑漆漆的窗子长出一口气。 妈的,好烦。 * 议事厅又吵起来了。 迟迟还是坐在纱帘后面。这次比上次吵得还要凶,因为明帝决定用兵镇压。 原本明帝就忌惮西北的闻彬柏,迟迟要登基,他就不能给小孙女留着这个隐患。因此闻彬柏一起兵,明帝正好有了理由,调兵遣将挖掉这个隐患。 不过派谁出军,何时出军,路上需要的粮草又从哪里调用,大臣们继续吵成一团。 迟迟坐在椅子里,凝气静神,想要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自然是请岳老将军出马。岳老将军久驰沙场,战功累累,还是闻氏的师门,深谙他如何排兵布阵。有岳老将军在,大军一定很快凯旋而归。” “呵,我听说岳老将军上个月才在家里散步摔了一跤,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请岳老将军出马?是叫马拉着他上战场吗?我看倒是新起的小李将军不错,正值青年,前程可期。” “小李将军性子暴躁,杀起平民来也不眨眼。你是要西北的百姓先出龙潭,又入虎穴吗?” “你竟然敢说闻彬柏的地方是龙潭!意思姓闻的是龙吗?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 “既然出兵,自然要天时地利人和。不如让钦天监先扶乩,以定下出兵的日子。” “打仗就是要措手不及,你告诉姓闻的什么时候出兵,岂不是让他早作准备?” …… “嘉州仓占地广大,临近运河,而且储粮丰富,从这里调粮也不用担心影响周边的百姓用度。” “淮河以北全部结了冰,运河?是叫人把运河砸出路来,还是让马拖着粮草往冰上走啊?等拖完了再去拉岳老将军上战场是吗?” “或许可以走旱路……” “水里冷,地上就不冷啊?况且路途遥远,等粮食送到西北,大军早饿死了。” 挂帅的人定不下来,要调用的粮仓也定不下来。有人开始争执从何处调兵,议事厅里更乱了。 迟迟又努力听了一会儿,眼皮止不住打架,头一歪,身子滑到软垫上,不动了。 一旁的徐公公叹了口气,已经见怪不怪。他先上前,替小殿下盖上准备好的薄被,退到一边后,徐公公低下头,想着等会儿还是用老话回明帝。 迟迟瞌睡朦胧,外面据理力争的声音她又渐渐听不到,眼睛快要完全阖上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寒风。 纱帘一动,有人穿了进来。 迟迟一下子就清醒了。 薛惊:不看见就是不存在。 迟迟:不说话就是默认。 你们两个真的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门哈。来的是谁就不用多猜了叭 ☆、祭品 徐公公一直低着头,好像没有被那阵寒风吹到。他好像,也没有注意到纱帘后多了一个人。 迟迟捂紧了嘴巴,看了看身边的徐公公,又看了看忽然出现的薛惊。他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又穿过了纱帘,就这样径直到了隔间。 薛惊:“好看吗?” 迟迟点头,回过神来,又连忙摇了摇头。 薛惊并不在乎,一脚踩上脚踏,对迟迟说:“让开。” 迟迟挪开位置,薛惊就和她一起坐在了雕花宝座上,他伸展手臂,将迟迟挤到了角落里。 薛惊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鹤氅,衣摆绣满了复杂华贵的花纹,敞开的衣领里,是同样黑墨色的上衣和下裳。 迟迟从他的衣摆下把自己的裙子抽出来,压低了声音:“尊上怎么来了?” 薛惊却是正常音量:“不是你哭来的吗?” 迟迟惊呆了:“尊上这样说话,会被发现的。” 倒是没有反驳薛惊说的,是被她“哭来”的话。 “哦。”薛惊随口应了一声,但也没有要小声的意思。 迟迟记起什么,朝着四周望了一眼。果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连就站在他们身边的徐公公,也是原来的模样。 好像只有迟迟才能看见他。 迟迟放心了,她问:“那尊上来做什么?” 薛惊躺在她的椅子里:“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话,薛惊示意她看外面。 大臣们吵吵嚷嚷,谁也不服谁,明帝皱着眉,坐在上面满是不耐。他早有了决定,等着大臣们再吵一阵子,就当众宣布。 不过谁也没想到,在那之前,有人闯了进来。 “西北来报,叛将闻彬柏的数万叛军,被、被风吹走了!” 被风,吹走了? 连一向在人前不动声色的明帝也愣住了。原本吵得乱糟糟的大臣们鸦雀无声,一时间有点消化不来这个消息。 明帝缓了缓,问报信的人:“你再说一遍。” “西北来报,说叛将闻彬柏的数万叛军,被风吹……吹走了。”报信的人自己也不太相信,说得犹犹豫豫的。 “怎么就吹走了?” “说是闻彬柏领着大军在城外布阵的时候,突起大风,黄沙刮得到处都是,连 分卷阅读3 眼睛也睁不开。等风停了,原来列阵的闻彬柏和他的叛军,全都不见了。守城的大人找了几天找不到,就立刻快马加鞭送消息来了。” 议事厅里,霎时间静得连呼吸都听不到了。 最后贺丞相先跪了下去:“陛下真龙天子,天佑大齐。” 于是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山呼“天佑大齐”。 明帝虽然疑惑,但此时此刻也只能面带微笑,还不忘提醒:“上天佑朕,也佑朕的清平。” 众人又山呼“天佑清平殿下”。 等大臣们都告退,明帝在宝座上待了一会儿,等到徐公公来回禀迟迟的情况。 “小殿下很是精神。” 明帝一奇:“今日没有睡着吗?” 徐公公连忙回:“小殿下精神着呢,陛下亲自去瞧就知道了。” 纱帘后,迟迟缩在宝座上的一个角落里,呆呆的还回不过神来。 明帝走上前安抚:“迟迟是不是吓到了?不怕,有皇祖父在。” 明帝一说话,迟迟的注意就转移到了他身上:“皇祖父。” “哎。” “刚才那个人,”迟迟坐直了,“刚才那个人是不是说,闻将军的军队都被风吹走了?” 报信的人是这样说,但究竟如何,又是不是闻彬柏的算计,明帝还要派人再看。不过这时候,最要紧的还是让小孙女放心。 明帝于是说:“是啊,天佑我大齐,这次平乱竟然不战而胜。” 迟迟昂起小脑袋,似乎还要说话,但她又好像缩了一下,然后安静了下来。 明帝拍拍她的小脑袋:“让徐公公送你回去,你去向皇祖母说这个好消息,好不好?” 迟迟坐上回程的软轿,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 大齐的守护神帮他们赶跑了闻将军! * 迟迟在议事厅听政,王皇后就在寝宫里揪着一颗心。 皇室一直没有太多孩子,明帝是独生的,明帝的父亲是独生的,明帝的祖父也是独生的。明帝自己也没有逃过,和王皇后生下懿文太子后,后宫就再没有动静。 好在懿文太子天资聪颖,还与太子妃生下了玉雪可爱的迟迟,帝后二人又是欣喜又是感动。但懿文太子成年没有多久,就丢下父母妻女,撒手人寰。 这样一来,迟迟就是帝后二人唯一的孙辈,也是大齐皇室仅存的嫡传血脉。 因为没有继承人,从懿文太子死后,大臣们就一直主张明帝立宗室子侄为皇储。虽然四代单传,但四代再往上,那时候的大齐皇帝,还是难得留了两个儿子的。皇后生的那个当了皇帝,后妃生的那个就被扔到北方,封了相王。 大臣们主张立的皇储,就是如今这一代相王的世子。 整天吵吵着要拉一个陌生男人来给你当孙子。明帝憋屈了十多年,等到迟迟十五岁的时候,突然下旨,立了她为皇储。 大臣们霎时间如丧考妣,哭着喊着求他收回旨意。天底下哪有女皇帝这种事? 但明帝大义凛然,怎么?迟迟不是皇室子侄?迟迟没有继承资格?路是人走的,事是人干的,从前没有女皇帝,那好,从此之后就有了。 他打服了跪在午门前哭嚎的那群人,然后天天带着迟迟去议事厅听政,还说先让小殿下适应适应,等听满一个月,就带她去上朝。 这次没有人敢去午门前哭了,一个个安静如鸡,明帝领着小孙女进议事厅的时候,跪得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端正。 明帝要立迟迟为皇储,王皇后也不能拦着。她忧心了几天,看着明帝开始带迟迟去议事厅。迟迟在议事厅待多久,王皇后就忧心多久,等徐公公送全须全尾的迟迟回来了,她这一天才算能安下心。 今天也是这样。 王皇后早上起来,领着宫女去叫醒迟迟,迟迟要赖床,王皇后搂着她“心肝呀宝贝呀”叫个不停。送睡眼惺忪的小孙女坐上去议事厅的软轿之后,王皇后就开始了等待。 这几天明帝心情不好,西北的闻将军反叛,风声都传到了王皇后这里,她更担心了,一早上连东西也吃不下,怕迟迟个可怜孩子,因为这个被不满她做皇储的大臣为难。 等到中午,徐公公总算把人送回来了。 王皇后连忙拉起宝贝小孙女的手仔细打量:“早上如何呀?大臣们有没有吵架?有没有和你说话?皇祖父生气了吗?” 刚开始的时候,迟迟每次回来都哭着跟王皇后说,大臣们吵得好凶,她不想去了,以后也不想当皇帝了。王皇后没办法,搂着宝贝心肝安慰。后来倒是好了,迟迟练出本事,大臣们吵得再厉害,她也能完完全全睡过去,什么都听不到。 听见皇祖母担忧,迟迟却兴奋难挡:“皇祖父不生气。闻将军和他的大军都被……”她停顿了一下,“嗯……被风吹走了。” 王皇后也愣住了:“迟迟心肝说什么呢?” 什么被风吹走了? “风呀,刮了好大的风,闻将军和他的军队,一个都没有剩。” 王皇后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徐公公,这是怎么说?” 徐公公解释了一遍,又说具体的事明帝已经着人调查。 王皇后听懂了明帝的担心,万一是闻彬柏使诈,那就不好了。 “不是使诈。”迟迟趴在窗下,昂起小脑袋,“是真的。” 王皇后转过脸去,对着小孙女笑容慈爱:“好好好,是真的。是皇祖父还有咱们迟迟得上天眷顾,所以才帮了咱们这一回。” 迟迟想了想,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她请守护神帮了忙,神仙不都是天上的吗?也算是“上天”眷顾了。 小孙女回来了,王皇后叫人上膳,迟迟喝了一大碗的虾仁鸡皮汤,然后去暖阁里睡午觉了。 王皇后守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迟迟忽然问:“那上天眷顾了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要回报他?” “迟迟有心了。”王皇后笑眯眯,“皇祖母一会儿就叫人去告诉皇祖父,让他准备祭典。” 迟迟侧身躺着:“上天都喜欢什么呀?” 王皇后就说:“自然是大家的香火,还有祭品。” “祭品?” 迟迟跟着明帝去过奉先殿,那里供着大齐历代的先祖,里面自然也有祭品,牛羊豕三牲全备,叫“太牢”。 但是她要去哪里找这些祭品? 王皇后还不知道自己为小孙女挖了多难填的一个坑,她继续说:“是呀,酒醴肉食,金玉珠帛,这些都是祭品。” “金玉珠帛也是吗?” 王皇后点点头。 迟迟明白了,她拦住王皇后拍着哄她睡觉的手:“我自己睡。” “好,心肝自己睡,皇祖母就在外头,有事就喊人。” 等王皇后走了,迟迟睁着眼睛看着头顶。 三牲全备, 分卷阅读4 她找不到牛羊猪,不知道小马算不算。皇祖父为了哄她开开心心当皇储,送了她一匹小母马,就在御马监的马厩里养着。至于金玉珠帛,那就简单啦,迟迟有一整个私库的珠宝,她可以全部都送给守护神,反正皇祖母还会给她。 不过守护神要这些做什么呢? 大概是看着开心开心吧?地宫那么大,又那么黑,守护神也真是不好当。 守护神:呵呵。 ☆、虾仁鸡皮汤 要把小马带去地宫有点麻烦。 迟迟捧着一口袋的金玉珠帛,最后决定去找岳思亭。岳思亭就是上次在议事厅里,大臣们争论的岳老将军的曾孙女,也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然后她又让御马监的人,把她的小马带到御花园来。 “这就是你的小马?” 岳思亭绕着棕色皮毛的小母马走了一圈:“别告诉我,你要在这里骑马。” 小母马矮矮的,身上的毛发软软的,看起来不太能驮人的样子。而且御花园各处都是奇珍异树,要是撞坏了,岳思亭可赔不起。 当然不是。 迟迟摇头:“我们来玩捉迷藏,我和小马一队,你来找我们。” 岳思亭:“……” 宫人们都被迟迟赶走了,岳思亭背着身,在一座凉亭里喊:“藏好了吗?” 迟迟回头:“你别偷看。” 岳思亭生气:“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把金玉珠帛放在小马背上,迟迟牵着小马,一起走进了石林。 这回迟迟学聪明了,找到黑雾后,她从小马背着的口袋里翻出一盏琉璃绣球灯,又掏了掏,找出一个火镰。 这样就不怕黑了。 * 地宫里,老树精缩在王座边,忍着不要瑟瑟发抖。 忽然脾气不太好的魔尊,一只脚踩着它的根须以防它逃跑,一只手又抓住它光秃秃的枝桠晃了晃。 “谁让你带人进来的?” 老树精有点委屈:“是迟迟心肝自己走进来的。” 薛惊揪住它头上一片刚刚长出来的绿芽:“心什么?肝什么?她是你哪儿的心?哪儿的肝?” 老树精不敢响了。 薛惊就说:“下次再带进来,我把你树根撅了。” 老树精被人踩住命根,只好屈从于薛惊的淫威:“知、知道了。” 才说完话,薛惊眼神一动。 老树精也察觉到了:“迟迟心……来了。” 大殿门口,又站了一个哭得呜呜叫的小公主。 她站在石阶下,手上挂着一盏没有点着的琉璃灯,另一只手牵着一匹矮矮的小马,小马打了个响鼻,温顺地站在迟迟旁边。 她不会用火镰,最后还是摸黑走出过道。 薛惊:“……”是我自己没有关好门。 他微微抬起脚,老树精明白了,抽出自己的根须,风一样蹿了出去。等它出了大殿,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殿门关了。 老树精吓得抱住自己的树根僵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才活动起来,慢慢滑到石阶下。 “迟迟小心肝。”老树精弯下腰,压低了声音,轻轻喊她。 迟迟哭了一会儿就好了,她牵着小马:“我来送祭品的。” 老树精转过身,好像在看迟迟身边的小马。 薛惊点化老树精的时候,只是随手一指,没有多细致。老树精有五感,能说话,也能蹦能跳能跑路。不过它还是一棵树的样子,没有五官,没有手脚,只是木愣愣一棵树。它自己也不会修炼,过了一百多年,还是这副样子。 地宫没有其他活物,老树精看见迟迟带来的小马很是好奇:“这是什么?” “祭品呀。” 殿门关了。迟迟想把小马拉上去,但是小马忽然不合作起来,摇头晃脑不肯跟着她走,脖子上的铜铃也被晃得乱响。又忽然一个退步,把背上的口袋甩了下来。 “哗啦”一声响,迟迟的金玉珠帛全都撒了出来。 * 王座宽敞,薛惊横躺在上面,摊开手脚。 比小公主的宝座舒服多了。 他放老树精出去,然后关上门,不打算再管。不过外面很快就传来了马蹄嘶鸣,伴随着铜铃铛铛响,还有“哗啦”一声之后,玉石碎裂的声音。 小公主当然又哭了。 还没有人敢在地宫这样吵过。勉强养了几百年才养出的好耐性,“呼”的一下随风飞走了。 薛惊一挥衣袖,殿门洞开,他从王座上拾级而下,最后走到了殿前。 地宫是没有灯的。薛惊不需要光也能看见,老树精在黑暗里待惯了,压根不知道灯这种东西。 大殿上倒是悬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那是薛惊之前随手丢上去的,懒得拿下来,就由它一直陷在顶上。但那么点光,对迟迟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可是薛惊从大殿里走出来的那一刻,迟迟忽然觉得自己看见了光。 他穿的还是一身黑墨色的外袍,衣领上用金线绣满了花纹,下摆轻轻拂动,好像有微风吹过。不过这里是没有风的。 周围都是黑暗,于是就显得薛惊的肤色更白,眼珠更黑。他站在殿前,垂着眼睛居高临下,所有一切都要来向他臣服。 然后小马臣服了。 它倒退了几步,一甩头要往后面逃。迟迟来不及放开缰绳,被小马拽倒在地,整个人就这样扑倒在铺满泥沙的地面上,还摔碎了手上的琉璃灯。 幸好是冬天,身边的宫女替迟迟穿得又厚又暖和,这样摔了一跤,倒是没有伤到骨头,就是下巴、手心、手腕蹭破了皮。 迟迟趴在地上没有动作,像是突然摔懵了。身边的老树精想扶她,但它没手没脚扶不起来,只能在旁边干着急,最后把主意打到了石阶上站着的人身上。 “尊上……” 薛惊“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尊上。”老树精跟着走了几步,有点没明白。 不过一边的迟迟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她坐在地上拍了拍手,抹了一把下巴,然后开始捡东西。 十分坚强。 这回守护神没有关门。迟迟把安静下来的小马驹系在门口的石柱上,抱着捡回来的金玉珠帛,摸黑进了大殿。 迟 迟问老树精:“你会用火镰吗?” 老树精:“不会。” 迟迟有点失望,不过就算老树精会用也太迟了。她的灯已经碎了,口袋里也没有带夜明珠,所以现在用来探路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空旷的大殿寂静无声,迟迟只好麻烦老树精,像上次一样,再让她踩在树根上,载着她走。 老树精倒是很乐意,它问:“你这回来做什么呀?什么送祭品?是送给尊上的吗?” 迟迟于是点头:“就是 分卷阅读5 送给尊上的。” 大殿内忽然亮了起来。 两百多年没有用过的石灯里,静静燃着红色的火焰。这些火焰虽然亮,却没有热气,犹如暗夜里的鬼魅。 迟迟发现不了这个,她从老树精身上跳下来,发现正对着她的地方,修了高高的台阶,台阶上就是大殿内的王座。 薛惊就坐在那里。 老树精不敢乱动了,迟迟抱着自己的口袋,闷头往台阶上走,一直走到薛惊面前。 没有可以摆东西的地方,迟迟蹲下来,摊开了口袋。 口袋里能碎的都碎了,迟迟坐着挑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挑出来。 她有些沮丧,找出一只黄金做的小猪,放到守护神的脚边。 守护神看了她一眼。 “下次我再带好的来。” 迟迟收起口袋,准备走了。 守护神忽然问她:“为什么送我东西?” 迟迟回答得理所应当:“因为尊上帮了大齐,也帮了我呀。大齐的那份皇祖父会报答,我自己的这份,我就自己报答。” 守护神不说话了。 怕守护神误解,迟迟很快又说:“我没有跟皇祖父说是尊上帮的忙。大家都以为是天降奇观,所以才想着要谢谢上天。” 原本在议事厅里,迟迟立刻就想告诉皇祖父,是守护神干的好事。但她才要开口,后脖子被一只冰冰凉的手碰了一下,守护神说:“别跟其他人说。” 迟迟下意识缩了一下,又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解释完了,不过守护神好像没什么反应,迟迟只好干巴巴道别:“那我先走了。” 背着口袋看了看下去的路,迟迟觉得有点累,要是能一眨眼回到御花园就好了。 往前走了几步,有人踩住了她的裙子。 薛惊随手扔过来一样东西:“下次用这个装,你那破烂口袋能装多少祭品。” “这是什么?” “乾坤袋。” “乾坤……” 迟迟拉开抽带,往外倒了倒。 “铛”一声,有东西掉了出来。 迟迟马上捡起来,是一颗发着光的玉石,晶莹通透。 薛惊单手撑着额头:“灵石。你可以拿去修炼,说不定能够长生不老。” 她要长生不老干什么? 迟迟握着灵石:“送给我了吗?” 守护神哼了一声,表示默认。 但他突然想到什么,对迟迟说:“拿来。” 迟迟乖乖递过去。 薛惊拿着灵石在手里转了几圈,他记得灵石也可以用来修补,不知道能不能修一修小公主那堆摔成破烂的翡翠。 先应该注入灵力。薛惊想了想,试着灌了一丢丢法力进去。 “砰”的一声,灵石炸了。 迟迟靠得很近,她捂住眼睛,吓了一跳。 薛惊看着手上被他的法力瞬间爆成飞灰的灵石,有点无语。 比小公主的破烂还要破烂。 “唔……”迟迟抬起手臂,左看右看,“脏了。” 薛惊拍拍手把飞灰拍掉:“别碰瓷,早就脏了。” 迟迟于是说:“我的礼物没了。” 薛惊把乾坤袋拿过去,抖了抖,果然没有东西再掉出来了。这是他很久之前捡的,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这不是礼物?”薛惊拎着乾坤袋晃了晃,“不用谢我。” 迟迟捏着乾坤袋,脚边是她背来的已经碎了的金玉珠帛。她忽然捂着肚子摸了摸。 这回薛惊看到了,以为刚才灵石爆炸的碎屑弄到小公主身上去了。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毕竟他不能杀人,也不知道要是小公主因此出了事,算不算是他杀的。 迟迟神情犹豫,吞吞吐吐道:“我饿了。” 薛惊:“……” 守护神没有动静,迟迟不知道哪儿长出来的胆子,又小小声加了一句:“我想喝虾仁鸡皮汤。” 薛惊:你看我像不像虾仁鸡皮汤? ☆、灶神 御花园。 岳思亭等到听不见迟迟回应的时候,又在心里默数了几声,然后转过身去。 奇珍异树还是那些奇珍异树,但已经看不见迟迟和她牵着的小马驹了。 岳思亭用力拍了一下手,发自内心地夸赞:“藏得可真快!” 她走出凉亭,朝着之前马蹄声消失的地方先找过去。迟迟这个小傻子,马蹄得得的声音那么大,她肯定马上就能找到她。 一刻钟后,岳思亭靠在假山边喘气。 她有点迷茫。御花园虽然大,但没道理藏得住一匹活蹦乱跳的小马驹啊。况且她和迟迟划定了范围,不能走进那些亭台楼阁躲起来,也不能换来换去找地方躲,不然找的人就吃亏了。 岳思亭直起身子,两只手圈成一个小喇叭:“迟——迟——” “迟迟——” “薛清馥——” “清平公主——” “我认输了,你出来吧!” 白雪皑皑,岳思亭的声音打了几个转,孤零零地消失在天地间。 没有人回应。 守在御花园外的宫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平殿下和岳老将军的曾孙女在里面捉迷藏,他们被赶了出来,等着有人叫了再走进去。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合,宫人们只要等上一个时辰左右,就可以见到结伴的二人开开心心出来。 但这次,才过了三刻钟,岳二小姐就黑着脸来到他们面前。 岳思亭是真的黑了脸,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不止脸黑,印堂也应该发黑,因为马上就有大祸临头。 宫人们不明所以,还向她行礼问安。 岳思亭摆了摆手,语气低沉,说:“清平公主太调皮了,我找不到她,你们跟我一起去找。” 湖里的水都结了厚厚的冰,迟迟不可能掉进去。假山虽然可以藏人,可是藏不住一匹小马驹。亭台楼阁也都找遍了,整个御花园被翻了个底朝天,但就是找不到一人一马。 为首的大宫女有些犹豫,她走到岳思亭面前,行了个礼,小心翼翼问道:“岳二小姐是跟小殿下一起,在和奴婢们玩吗?” 你看我这样像是在和你们玩吗? 岳思亭坐在游廊的栏杆上,双手撑着膝盖,眼神悠远:“不是。去禀告皇后娘娘吧。小殿下不见了。” 大宫女立刻晕了过去。 好在她并没有晕多久,角落的石林里跑来一个喜气洋洋邀功的小太监:“岳二小姐,找到小殿下了!” 被老树精送出过道的迟迟没什么变化,手里牵着小马,小马驮着口袋。就是口袋里的东西都已经被摔烂了。 遍地都是找她的人,迟迟有点不解。 她应该没有离开多久呀?岳思亭居然这么快就作弊找外援。 分卷阅读6 小太监跑去报信,“找外援”的岳思亭很快赶了过来。她拉着失而复得的迟迟又哭又笑:“你躲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喊也喊不应,还以为你掉到哪个黑窟窿里去了。” 迟迟偷偷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缓缓旋转的黑雾,她确实掉进这个黑窟窿里去了。 只是除了迟迟,周围的人都看不见这片黑雾,迟迟于是一本正经解释:“我就在石林旁边躲着呀,可能石柱太多了,你没有看到我吧。” “是吗?”岳思亭有点怀疑,“那我怎么也没看到小马驹?” 它比迟迟可大多了,没道理岳思亭看不到。 迟迟:“嗨呀,我让小马趴下来了。” 小马应声打了个响鼻。 岳思亭嘴角微扯。 不过找到了就是好的。晕过去又醒过来的大宫女走到最前头,对着两位小祖宗语气卑微:“天寒地冻,小殿下和岳二小姐还是回皇后娘娘那儿去玩吧。要不然去亭子里坐着,暖暖身子。跑来跑去的,就怕冻着了。” 岳思亭也不敢玩了,拉着迟迟要回去。 迟迟去地宫里走了一遭,肚子早就饿了,于是让人把小马身上的口袋拿下来,然后把小马送回去。 真可惜,守护神没要这个祭品。 大宫女上来检视,怕迟迟哪里磕着碰着。这一检查不要紧,小殿下的下巴、手心、手腕,全都是蹭破皮的伤口。再一看,上衣裙子也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有点飞灰。 迟迟:“嗯……我摔了一跤。” * 王皇后守在迟迟身边,迟迟一边喝汤,她就一边替她抹药。 “跟着的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把皇祖母的心肝都摔成这样了。” 迟迟抬起一点头,好让王皇后抹到伤口:“我自己摔的呀,又不关他们的事。” 王皇后收回手,挑了药膏开始替她涂手腕:“放两位小主子单独在御花园玩,这就是失职。” “是我不让他们跟的。” “听话也要听话在点上,什么时候跟,什么时候不跟,难道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就算是在宫里,两个小姑娘单独待着,怎么能放心?” 迟迟不说话了。 王皇后涂完小孙女的伤口,擦了擦手,对小孙女说:“从前迟迟是公主,由着性子怎么都可以。但现在迟迟是皇储了,就不能再任性。” 她又问:“为何带着小马驹去御花园?” 迟迟耷拉着小脑袋:“我带它去玩的。” 王皇后说:“等开春了,你再带小马去玩,去围场玩。那里又大又宽阔,小马肯定也更开心。” 话一说完,迟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先喝汤吧。”王皇后摸摸她的脑袋,“皇祖母去瞧瞧,热水备好了没有。” 洗了澡换了衣服,迟迟陷在柔软暖和的被褥里要午睡。她突然爬起来问王皇后:“皇祖母跟皇祖父说了祭典的事了吗?” 王皇后就说:“昨天就已经提了,皇祖父还夸迟迟心肝聪明伶俐呢!” 迟迟放心了,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西北闻将军的事,很快就传来了后续。闻彬柏和他的十万精兵,被风一直吹到了沙漠边缘,浩浩荡荡的大军赶了十来天才赶回来。举旗造反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原本忠心耿耿跟着闻彬柏的人生了退意,等回城的时候,十万精兵已经跑得没剩多少了,剩下的也都气息奄奄,被明帝派去守城的官员着人捉拿,圈在城外,等候发落。 过了没多久,城里就传出“大齐皇储得神眷顾,清平殿下登基是天意所向,不可违抗”这种话来。 明帝听完汇报,松了口气。 不管是哪儿吹来的神风,到底解了他的难处,还顺便将迟迟的位置坐实,明帝当然高兴。想到王皇后说的,迟迟提起祭典的事,明帝又老怀欣慰。小孙女真是懂事了。 正好春节有筵宴,明帝便下令,把筵宴与祭典同办。 迟迟也知道了。 不过她没办法告诉守护神。从御花园回来之后,王皇后就不敢让她出门了。岳思亭来了,也只是和迟迟一起待在柔仪殿里玩。 几个宫女被叫到通炕旁边,岳思亭和迟迟让她们跟自己一起玩藏钩,猜是谁手上有玉钩。 轮到迟迟猜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她看着灯下站着的宫女,试图从她们的表情里找出那个人。 看了半晌,迟迟忽然直起身子,指着其中一个宫女说:“是你对不对?” 鹅蛋脸的宫女和身边的同伴相视一笑,摊开了手。 空空如也。 另外一个安安静静的宫女亮出手心:“回小殿下,是在奴婢这里。” 迟迟问鹅蛋脸:“那你刚才偷笑什么?” 鹅蛋脸的宫女只好说:“奴婢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忍不住就笑了。” 迟迟输了。她把面前的金玉珠宝往前一推:“你们分吧。” 听她说话不怎么高兴,岳思亭凑上来:“你不开心吗?不然咱们再玩一次,藏在我手上,你就直接猜我就得了。” 迟迟闷闷的:“我就是困了。” 其实她是在想,要怎么告诉守护神,他们马上就要为他办祭典了。 岳思亭不知道这一茬,伸手摸摸迟迟的头:“好吧,那我们去床上。” 说好了今天岳思亭要留宿,迟迟记起这个,暂时忘了祭典的事,翻箱倒柜找起了东西。 等岳思亭换了衣服回来,迟迟已经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个小熏炉。熏炉飘出淡淡的烟气,闻起来有花香和果香。 岳思亭于是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迟迟把熏炉放在帐子外,宫女们替她们放下帐子。 “是新进贡的香饼,可以安神,一夜无梦。” 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宫女们悄悄退出去守夜。 迟迟把整个脑袋藏进被子里,和岳思亭说悄悄话。 “你相信有神仙吗?” “信呀。不是说从脚下一直往东走,走到头,就可以看到神仙了吗?” “真的吗?那神仙都是什么样的?” “衣袂飘飘,仙气飘飘,大概就是这样吧。哦,对了!还有长相,长相一定俊美非凡。” 衣袂飘飘,仙气飘飘,长相俊美非凡。 很符合。 迟迟拉下被子,用力呼吸了几口,又问:“那黑咕隆咚的是什么神仙?” 岳思亭也露出脸,有点不确定地说:“呃……灶、灶神?” “什么是灶神?” “就是厨房……御膳房里的神仙。” 迟迟被震在当地。   ; 迟迟:震撼我全家。 下次更新在周五晚上九点,一口气替换四章,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从头开始 新进贡的 分卷阅读7 香饼真的很好用,岳思亭很快就熟睡过去,迟迟也是。 但她没有一夜无梦,反而连着做了好多梦。梦里,大齐的守护神追着老树精满地宫跑,要揪下它头顶的嫩叶,给迟迟做汤。 守护神恶狠狠对她说:“没有虾仁鸡皮汤,老树嫩叶汤吃不吃?” 迟迟飞快摇头:“不吃不吃——” “迟迟?迟迟——” 迟迟一下子睁开眼睛。 躺着的还是自己的床,睡着的也还是自己的卧房。迟迟松了口气。 边上的岳思亭有点奇怪:“你是不是做梦了?不吃什么?” 不吃老树嫩叶汤。 迟迟捂着脑袋坐起来:“头晕。” 岳思亭捂住她的额头:“发热了吗?” 并不是发热。迟迟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缓了过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迟迟吓得一个激灵:“怎么不叫醒我?来不及去议事厅了!” 看她这样紧张,岳思亭笑倒在床上:“今天休沐呀。” 今天休沐,而且再过几天就是除夕,明帝已经答应给小孙女放假,让她过完年再跟着去上朝。 迟迟突然间精神百倍。 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迟迟才慢吞吞爬起来洗漱。 宫女为她穿上外衣,迟迟摸了摸腰,问:“我昨天带回来的那个乾坤袋呢?” 岳思亭竖起耳朵:“什么钱袋?” 一边的大宫女连忙说:“是小殿下昨天系在腰上的那个荷包吗?奴婢看它有些脏,就拿下来,准备一会儿洗一洗。” 迟迟急了:“怎么可以洗?不可以洗,快拿回来。” 见小殿下这幅样子,大宫女也害怕了,急忙翻出迟迟说的东西,递到她手上。 迟迟小心翼翼接过,岳思亭挤了上来。 果然有些脏,有些破。 大齐的小公主什么时候看得上这样的东西了?岳思亭有点嫌弃:“你从哪里捡回来的?我送你个新的好了。” 谁送的也比不上守护神亲手给她的。 迟迟转开脸:“不要。” 然后宝贝一样拍了拍乾坤袋,打开床头的木匣子,和她那些金玉珠宝放在一起。 “不要就不要……”岳思亭自顾自梳头发,一边和迟迟聊天。 “你还记得陈国公府的周以柔吗?” 陈国公府是懿文太子妃的娘家,周以柔是懿文太子妃的侄女,论起来,迟迟还要喊她一声表姐。只不过迟迟不怎么和他们来往,她连懿文太子妃都难得一见。 岳思亭乐不可支:“你住在宫里不知道,自从你当了皇储,周以柔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关我什么事?”迟迟有些郁闷。 “哎呀,陈国公府因为出了一位懿文太子妃,所以想着让周以柔也当太子妃,以后好坐上皇后的位置。可是谁知道大齐下一任竟然是女皇帝呢?周以柔现在肯定呕死了。” 周以柔是京中闻名的贵女,温柔端庄,进退有礼。如果迟迟是男儿身,她倒是挺适合当迟迟的太子妃的。 迟迟坐在床边,打开木匣,忍不住又摸了摸守护神给她的那个乾坤袋,顺便回答岳思亭:“别这样说别人,或许是天太冷了呢,这么冷的天,大家都不想出门。” 岳思亭才不信,她哼了一声,不跟迟迟说话了。 但所谓背后莫说人,早上岳思亭才和迟迟说了周以柔,中午的时候,周以柔就进宫来了。 她是来见懿文太子妃的,先到王皇后这里拜见。 迟迟和岳思亭坐在王皇后身边,看着周以柔温温柔柔行礼:“以柔拜见皇后娘娘。” 王皇后脸上笑眯眯的:“起来起来。许久未见,以柔都长成大姑娘了。” 周以柔笑得也很温柔:“多谢娘娘夸赞。” 王皇后于是对着身边的两个小姑娘说:“你们两个小孩子,瞧瞧人家以柔,真是又大方又礼貌……又大方又礼貌。” 周以柔嘴角微抽。 不过她当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娘娘谬赞了。以柔来之前知会了懿文太子妃,这会儿太子妃应该等着了,以柔就不多打扰皇后娘娘和小殿下,还有岳二小姐了。” 王皇后笑容和蔼:“去吧去吧。” 等人走了,王皇后拉着两个小姑娘的手:“皇祖母最喜欢迟迟了,迟迟什么模样皇祖母都喜欢。”又对岳思亭说,“思亭也是个好姑娘,我也喜欢。” 是王皇后不让迟迟和陈国公府还有懿文太子妃多来往的,不过她也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迟迟以前还疑惑,等到时间长了,也就不问了。 岳思亭嘴巴甜,马上说:“小殿下和我都知道的。” 王皇后笑呵呵的:“你们自己去玩吧,我有些乏了,要歇一会儿。” 回到卧房,迟迟又端详起了薛惊给她的乾坤袋。 岳思亭趴在她旁边:“什么好东西呀?你看得这么入神,到底是哪里来的?” 迟迟说:“就是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守护神连自己做了好事都不让她往外说,况且皇祖父也跟她说过,除了历任大齐的皇帝,没有别的人知道他们有守护神。所以迟迟并不打算说真话。 “库房的小宫女不整理的吗?这么脏。”岳思亭在乾坤袋上抹了一把,表情霎时难看起来,“洗洗再用吧,求你了。” 不过很快她就被袋子上面的花纹吸引住了。 被不知道什么脏污糊住了图案,岳思亭伸出手用指甲刮了刮,发现上面居然有字。 “无……用。”岳思亭皱着眉,勉强辨认出了两个字。 “嗯……”岳思亭擦擦手,“这钱袋还有点自知之明。” 脏成这样也确实没法用。 不过迟迟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她问:“这是什么人的名字吗?” “我怎么知道?”岳思亭皱起眉,“不是你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吗?” 迟迟不做声了。 岳思亭又说:“可能只是随便绣上去的吧?别管这个啦,咱们去吃点心吧。” 今天不能再留宿了。晚上,迟迟依依不舍送走了岳思亭,一个人有点无聊。宫女们服侍她睡下,悄悄走到外面去守夜。 “笃笃笃——” 迟迟一愣。 “笃笃笃笃——” 有人在敲窗子。 迟迟飞快用被子蒙住脑袋,又露出一双眼睛,看向窗子。 外面的人敲了几下,见里面没有反应,停下了手。但是没过多久,窗子旁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窗子底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顶住,沿着撬开的缝隙开始慢慢钻进来,一点一点打开了窗。 迟迟吓得睁大了眼睛。 不过进来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根细细的树藤。树藤只有手指那样粗细,手臂那样长短,在窗子撬开的那么一点缝隙里 分卷阅读8 ,爬得比乌龟还慢,进来得很吃力。 迟迟犹豫了一下,喊它:“疏疏?” 树藤吓了一跳,马上又欢快地扭了几下,发出细细的声音:“是我呀,迟迟。” 它往窗子里挣了几下,最后掉在了窗边的通炕上。 迟迟不怕了,赤脚走下来,到通炕上捡起老树精:“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变得这么小,老树精也有点别扭:“我想来看你,尊上说我太大了,会被人发现,所以撅了这么一点,让我出来。” 其实薛惊随口施一个隐身诀就好了,但他不高兴老树精几次三番带着迟迟去地宫,故意折了它一段树枝。 原来是这样。 迟迟信了老树精的话,点点头:“尊上想得可真周到。” 老树精跟着附和:“是呀是呀。” “对了。”迟迟记起重要的事,“你什么时候回去?回去记得跟尊上说,皇祖父要为他办祭典了,到时候还有春节宴,他可一定要来啊。” “什么祭典?什么春节宴?我能不能来?” 迟迟于是又把祭典和春节宴解释了一遍,老树精更兴奋了:“我想来!迟迟,我想来!也请我来好不好?” 它很喜欢热闹,刚刚跟地宫里的花花草草一块儿被薛惊点化的时候,老树精就每天跟它的同伴讲话。但那些同伴没过两三年就枯死了,薛惊看上去也没有再点化一批的打算,老树精只好独自一棵树待着。 大齐的皇位要更迭的时候,会有那一任的皇帝领着太子来拜见魔尊,不过他们来去匆匆,神情惶恐,老树精也没有跟人家说话的机会。 只有迟迟,她一点也不怕它和尊上,还夸老树精是天底下最奇特的守卫。 听了老树精的恳求,迟迟纠结了半晌,最后说:“要是那天你也是这个样子的话,那应该可以。” 被折断树枝并不疼,老树精飞快答应:“好好好,我一定请尊上帮忙。” 迟迟捧着树藤,和床头的小灯一起拿进帐子里,老树精语气飘飘然:“好香……” 它在被褥上翻了个跟斗,对迟迟说:“我跟你讲讲尊上的事,好吗?” 迟迟求之不得,她跑下床拿了一包果脯,又回到床上,摆出一副夜谈的模样:“你说吧。” 老树精十分得意:“从哪里说好呢?就从——” “从头开始吧。” 迟迟和老树精都是一愣。 帐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说出来的话满含威胁:“从头开始,一缕树皮一缕树皮,从头开始慢慢撕下来。疏疏,你说好不好?” 老树精(天真可爱):这个魔尊,在跟世界上最活泼最可爱的树精说什么呢? 嘿嘿,还是隔日更叭,还有多少小可爱鸭? ☆、小人 薛惊不怎么喜欢老皇帝的那个小孙女。 他在地宫独自过了两百多年,除了他,再没有别的活人。只有唯一的一次,薛惊不知道从哪儿起来的念头,突然随手点化了地宫里种着的花花草草,还有一颗老树。 虽然和薛惊做了交易,但大齐的先祖还是很怕他这位魔尊的。具体就表现在,薛惊提出要在大齐找一处避身之所后,大齐的先祖马上就为他修建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不过薛惊也没多高兴,他不想住在地面上,凡人的生气让他感到抗拒。 于是大齐的先祖又飞快修好了地宫。地宫内奢靡华丽,除了建造在地下,其他的和一座小皇宫也差不了多少。怕魔尊看久了宫殿无聊,地宫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时不时还有不同代的皇帝,想送美人进来,讨魔尊的欢心。 美人当然没能留下。种着的花花草草,虽然有人躲着魔尊定时来打理,但很快也就因为没有阳光,全都枯得快死了。 薛惊倒不怎么在意,那些皇帝知道了他不愿见人,也不敢再让人来换种,免得打扰魔尊清闲。 安静过了几年。那一天,薛惊一定是因为太无聊了。他坐在殿前,托着腮看石阶下一排快要枯死的花草,还有旁边一棵苟延残喘活到现在的重阳木。 本来是有两棵的,一左一右正好对称。不过另外一棵种下没多久就飞速掉光叶子。薛惊又不会种树,他也不在乎居住环境。死了就死了。 留下的这一棵倒是顽强。 薛惊看了很久,忽然鬼使神差,伸出手指,从西到东虚虚画了一条长线。他没学过点化,福至心灵,居然也被他弄出了几株五感全通的。 老树精就是那个时候学会蹦蹦跳跳的。 地宫从来没有那么吵过,薛惊每天被叽叽呱呱的声音包围,烦得要死。 不过很快,那些声音就都没了。 薛惊能点化它们,却不能更改它们既定的宿命。等长到了一定的年岁,它们还是会像其他普通的花花草草一样,就这样枯萎死亡。 点化也没什么了不起。 倒是老树精,可能本来就能活个几百年,所以一直和薛惊待在地宫里。它对薛惊又是尊崇又是畏惧。尊崇是因为有薛惊,它才能变成现在这样。畏惧是薛惊整天拉着一张脸,看起来随时都要杀人。 不是,砍树。 而老皇帝带进来的迟迟,能比当初叽叽呱呱的花草烦一百倍。小公主不说话,但她哭。 薛惊两百多年没见过女的了,一来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娇弱小姑娘,她哭一回,薛惊得在床上躺着缓三天。 太难了,做魔尊太难了。 但老树精竟然喜欢极了她。 薛惊无语。 妈的,到底谁是你的再生父亲,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因为西北那个什么反叛军的事,小公主又来哭了,薛惊帮她解决了,然后就听到老树精吵着要去看她。 你才几岁你就半夜去幽会? 薛惊撅了它一根树枝,把它的五感放到上面,说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老树精疯狂点头,要走的时候,薛惊一脚踩住变成了树藤的老树精,让它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 “在单独的树藤上附灵太久,就不能回去原来的身体。到时候你就会跟着这根折断的树枝,一起枯死了。” 站在帐子外的薛惊,一身黑衣隐在夜色中,语气低沉,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啪嗒一声。迟迟手中的桃干掉了。 老树精也呆住了。 还是迟迟先反应过来,抓起现在变得细细的老树精,一把塞到薛惊手里:“快点把疏疏带回去吧。” 声音发颤,已经被吓懵了。 薛惊没料到这出,傻头傻脑的老树精被塞了过来。小公主因为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待着,一双手也是暖烘烘的,身上带着莫名的香气,可怜巴巴求他把老树精带回去。 他突然想到刚才老树精说的“好香”。 不仅香,而且还又软又暖。 分卷阅读9 小公主握着他的手,好让他把树藤拿住,烛火朦胧,她的肌肤就是最莹洁的玉。 薛惊清了清嗓子:“那倒也不是很急。”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薛惊手指一动,迟迟放在匣子里的乾坤袋就飞到了半空。 “你还留着这个?”他以为小公主早当垃圾扔了。 守护神送的东西还能扔的吗? 迟迟看见乾坤袋,想起白天岳思亭在上面找到的字,于是问:“上面有字,是尊上的名讳吗?” “什么字?” 丢在地宫里两百年,他怎么不知道上面有字? 翻过来正要看,小公主拿着灯过来了。 薛惊神色有些古怪。小公主不知道他能暗中窥物。 迟迟披散的长发,轻云一样的寝衣,光脚踩在地上,晃动的衫裙下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脚踝,甚至下巴上留着的,就是在他的地宫里摔出的浅浅的伤痕,薛惊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光。 “无用。” 迟迟点了点乾坤袋上的两个字,抬起头,对着守护神说。 守护神飞快移开了目光。 他又清了清嗓子,说:“不知道。不是我的名字。” “是吗?”迟迟失望了一会儿,又找到新的话题,“过几日,皇祖父就要办祭典了,到时候还有春节宴,尊上会来吗?” “看心情。” 说完话,守护神勾勾手指,把老树精勾到手上。 见他一副要走的模样,迟迟连忙搬了自己的宝贝木匣过来。这里装的都是她的宝贝,之前薛惊给的乾坤袋就是放在里面。 “上次的祭品都碎了。”迟迟抱着沉甸甸的匣子,有点吃力,“尊上选自己喜欢的。” 想了想,迟迟又说:“全都带走也可以。” 只有一盏小灯的光照着,但木匣里金光灿灿,各种奇珍异宝光彩夺目,叫人眩晕。 薛惊哪儿需要这种东西?他随手推上木匣的抽屉,带着老树精走了。 迟迟原本就抱得摇摇欲坠,被薛惊这样一推,退了几步,最后坐在了地上。 守护神已经走了。 迟迟抱着一箱子的宝贝,在地上呆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东西爬上床,自己睡着了。 离开了迟迟的寝殿,薛惊要回地宫。老树精躲在他的袖子里,探出头看头顶黑漆漆的夜空。这几天到了月底,月亮在天上只剩东边的一个边边。 老树精突然说:“好可惜,看不到圆圆的月亮。” 薛惊没理它。 但老树精一向乐观,它很快又说:“马上迟迟还会请我去玩,到时候就可以看见圆圆的月亮。” 它在地宫许多年,从未离开,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今天还是第一次出来这么远。以前不在地宫的时候,老树精却没有五感,连白天黑夜都不知道,更别说圆圆的月亮。 气氛有些伤感,薛惊终于开口了:“春节宴在初一,那天是新月。” 新月?一听就是好名字。 老树精在原地翻滚:“什么新月?是新的一轮圆圆的月亮吗?” 薛惊语气平平:“就是没有月亮。” 袖子里的动静停了。 “还要看吗?” 老树精探出一小截,它没有脸,也就没有表情,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说:“那我不看月亮了。我看迟迟。看不到月亮,看到迟迟我也一样开心。” 它又说:“尊上说得对,我原来那样太大了,会被人发现。等到宴会的时候,尊上可以像今天这样把我折断吗?” 把我折断。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薛惊还是说:“看心情。” 老树精不响了。 薛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又提起之前的话:“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老树精老老实实回答他:“不知道。不过,大概是因为我没有看到过,所以才一直想着看一看吧。” 薛惊就说:“这世上你没看到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何必这样念念不忘?” “可是那是月亮。”老树精变小了,声音也变细变轻了,“最最好看的月亮。” 这回轮到薛惊不说话了,他在黑漆漆的夜空下独自站立,寒风烈烈吹起他的衣角发梢,好像立刻就要乘风归去。 最后是老树精求他快回地宫。 “尊上,一个时辰快到了,我马上就要在这里枯死了……” “哦,那个啊,”薛惊说得漫不经心,“我骗你的。” 老树精:“……” 薛惊似乎笑了一下。 “走吧。” * 虽然守护神说了看心情,但迟迟还是怀了很大的愿望,期盼着薛惊可以来祭典。 她成了皇储之后,从前没有参加的祭典还有宴席,现在就需要她参加了。从早晨开始,迟迟就一直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天没亮她就被王皇后叫醒,然后洗漱沐浴更衣,先跟着明帝去祭典,然后去奉天殿参加春节宴。 老树精就藏在她的袖子里。 守护神这回突发奇想,他用老树精身上的树藤扭了一个小人,有手有脚,然后再把老树精的五感放进去。老树精还没有待过这样的身体,细细的树藤挥来挥去,那是它的手和脚。 “迟迟你看!我的手,”老树精在原地跳了跳,“啊,不对,是我的脚。” 迟迟也很惊讶,她看着活蹦乱跳的老树精,问它:“是尊上替你做的吗?” “对呀对呀。” “真好看。”迟迟夸奖了一句,立马又问,“那尊上是不是也会来?” 能费心把老树精弄成这样,守护神的心情一定很不错吧? 守护神:只是无聊做了个手办。 ☆、危局 守护神没来。 迟迟带着老树精也很开心。祭典步骤繁琐,还要她不停磕头下跪。而春节宴虽然是宴席,迟迟不用跪,但她要看着底下的大臣下跪。赐茶要跪,喝茶要跪,谢茶还要跪。迟迟就看着底下的人头起来又下去,下去又起来。 头昏眼花。 还好有老树精。它躲在迟迟的衣袖里,对迟迟面前那一桌子的菜肴垂涎欲滴。 “这要怎么吃?” 迟迟把袖子搁在桌子上,老树精就从她的衣袖里探出身,两只手趴在桌边,很是 分卷阅读10 ” 老树精叹气:“鹅真好,我喜欢鹅。” 虽然是皇储,但迟迟到底是小姑娘,她被安排坐在屏风后,正好阻挡了其他人的视线,和老树精玩得不亦乐乎。 等白天的春节宴结束了,晚上,王皇后的私宴就开始了。 私宴的规矩没有那么多,参加的人不但有各位王公大臣府上的夫人小姐,还有府上的小少爷小公子,宴席上也有各种游戏,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不过岳思亭没有来,她的曾祖父岳老将军,自从摔了一跤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岳思亭和岳府其他的小姐少爷一样,要在家里侍疾。迟迟还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岳府看望她和岳老将军。 因为白天老树精说喜欢吃鹅,晚上,它的面前就堆满了各种鹅做的菜肴。迟迟本来想陪着它,但是只过了一会儿,王皇后就派人来找她。 留老树精单独在这里,迟迟有点不放心。 老树精扒着一碗胭脂鹅脯:“你去吧,我自己会吃。” 这里是清平殿下的位置,除了她身边的宫女,其他人也不敢靠近。迟迟想了想,叮嘱了老树精几句,就跟着王皇后派来的宫女走了。 迟迟走了,老树精霸住了一整张桌子。身边是各种各样的欢声笑语,还有美丽窈窕的宫婢穿梭其中,夜空里五彩缤纷的烟火竞相绽放,旁边的树上挂满了宫灯丝穗。 “真好呀……”老树精又用手点了点刚才尝过的那样东西,然后缓缓晕了过去。 倒在了它刚刚碰过的酒杯旁。 王皇后派来的宫女,一直将迟迟引到了宴席的角落里。 这里离宴会有点远了,不过还是能看见其他人。迟迟放慢了脚步,问那个宫女:“皇祖母让你带我到哪儿去?” 宫女没有回头,走得很急,一面走一面回答她:“小殿下,马上就到了。” 迟迟不肯往前走了,她往后退了两步,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质问:“是谁派你来的?” 宫女好像本来就很慌张,听见迟迟这样一问,腿一软,噗通就跪在了地上,连声求饶:“小殿下饶命,小殿下饶命!是、是——” 有人笑着接过了宫女的话:“是我们叫她去的。” 周以柔分花拂柳,从一边的树后走了出来。她脸上永远都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对着迟迟姿态大方:“我们一直想找小殿下过来,怕小殿下不来,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 她身后还有许多贵女,因为迟迟来了,所有人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原来树后还有一处小小的空地,空地旁边就是一座角亭,现在被摆上了桌椅酒席,她们刚才就是坐在这里。之前有树挡着,而且这些贵女也没有出过声,所以迟迟才没发现。 王皇后对她唯一的小孙女很是宝贝,外人不大能见到迟迟,那些贵女都对她很是好奇。还有人借着树影,在那里窃窃私语。 迟迟有点不高兴,她明显地皱起了眉。 周以柔仿佛没看见一样,侧着身,让其他人都能看到这位清平殿下,然后才缓缓屈膝行礼:“民女拜见小殿下。” 其他人稀稀拉拉,跟在周以柔后面,也向迟迟行了礼。 迟迟转开脸,突然发现在这里能远远望见席上坐着的王皇后。她一下子放下心来。 周以柔还以为这样把人骗过来,迟迟会生气,但迟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进了她们之中。 她平平稳稳走到最上首:“有什么事?” 周以柔只是顿了一下,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轻声说:“她们见小殿下独自待着,怕小殿下无聊,所以想请小殿下和我们一起玩。” 迟迟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玩什么?” 反正有皇祖母在,谁也欺负不到她。 击鼓传花。 周以柔随手拦了一个宫女来敲鼓,又拿出一块帕子当花,在贵女中间传递。她自己坐到迟迟旁边,以显示自己和小殿下的亲昵。 “小殿下还得喊我一声表姐呢。”周以柔捂住嘴娇笑。 马上有人起哄:“你可别护着你的小表妹。” “我就只有这一个表妹,她也只有我一个表姐。”周以柔看向迟迟,神色温柔,“不护着她,还护着你们呀?” 众人都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迟迟板着脸,努力冷哼一声,可惜太吵了,她们都没听到。 宫女开始击鼓了。周以柔的那块帕子在不同的手中飞快地抛来抛去,最后回到周以柔手上的时候,她慢了一步,递给迟迟的时候,急促的鼓声正好停下。 迟迟当然想不到这是故意的,她从不与人作对,也想不到会有人要跟她作对。 既然花在她手上,迟迟就问:“要做什么?” 底下有人插嘴:“小殿下讲个故事吧?” 周以柔斜了插嘴的人一眼,这么好的机会,讲什么故事?她对着迟迟道:“故事太长了,要是讲故事,一个一个的,也玩不了几轮。不如我们向小殿下问一个问题,请小殿下回答好不好?” 迟迟随意点了点头。 周以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小殿下最喜欢的人,是谁呢?” 自然是明帝和王皇后。 迟迟也这样说了。 听完迟迟的回答,周以柔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那就继续往下传吧。” 下一个,轮到了周以柔。 也有人问她,最喜欢的人是谁。 迟迟有点无语,什么意思?要把在座所有人喜欢的人都问出来吗? 但是周以柔先是一笑,然后说:“我最喜欢的,自然是我的母亲。她生我养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有人忽然说:“我最喜欢的人,也是我的母亲。母亲为了养育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要是听到我说最喜欢的人是别的人,一定很伤心吧。” “是呀,就是如此。” 迟迟突然觉得奇怪,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朝着她身上来了。她于是问:“还玩吗?” 周以柔拿着那块帕子,正要说话,忽然有人走了过来。 “以柔。” 周以柔眼睛一亮:“哥哥。” 来的人是个相貌温润的年轻男人,长得和周以柔有几分相似。因为皇储在这里,周以柔就拉着他向迟迟介绍:“这是民女的哥哥,比我年长四岁。” 迟迟总算烦了。她平时看上去乖乖巧巧好说话,但也是有脾气的,周以柔说话做事让她觉得不喜欢,迟迟就不想再待着了。况且老树精还在等着她。 她站起身:“不用向我介绍,年后我就会跟着皇祖父去上朝听政,要是你哥哥有功名官位,到时候我自然能在朝堂上认识他。” 迟迟只是说了实话,周以柔和周以谦的脸却猛地烧了起来。 就是因为陈国公府的男人读书不好, 分卷阅读11 考不上功名,所以才一直靠家里的女人吃饭。如今局势变化,原本留着送进皇储后宫的周以柔用不上了,周以谦才只好自己上阵,想用皮相来勾得皇储的恩宠。 迟迟这样一说,不但打了周以柔的脸,还狠狠打了他的脸。 兄妹俩心思百转千回,迟迟没耐心陪他们,起身走了。 贵女们又慌忙行礼。 “对了。”迟迟突然回身,认真提醒满场的贵女,“以前我是公主,现在我是皇储,不过不论什么时候,你们要是朝我行礼,就该行大礼。” 下跪的那种。 于是贵女们的脸也烧了起来。 迟迟才不在乎这个,她离开周以柔的小圈子,就连忙提起裙摆朝着自己原先坐着的位置走去。 她走得太快,所以没有看见,角亭高高的飞檐上,垂下的一片黑墨色绣金线的衣角。 薛惊在夜风中盘腿坐着,他单手托腮,看着小公主急急忙忙的背影,突然嘴角一勾。 还挺厉害。 还挺厉害的小公主,在见到桌子上晕过去一动不动的老树精之后,两行泪珠倏地掉了下来。 “疏疏,疏疏?” 老树精浑身僵直,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树枝小人。迟迟吓坏了,又不知道怎么办,她几下抹掉脸上的泪水,把老树精揣进怀里,就朝着御花园跑去。 她要找守护神。 于是不过片刻,前脚还觉得小公主厉害的守护神,后脚就看到一个满面泪水朝自己跑来的迟迟。 薛惊扶住一旁的树,这么不禁夸的吗? 前一秒 迟迟(叉腰):哼!欺负我的人,通通都要跪在我脚下。 后一秒 迟迟:55555我把疏疏弄坏了。 下一更在8号晚上6点,以后就都是晚上六点更新奥,有变动会在文案公告 ☆、好厉害 清平殿下走了,留下一地脸烧得通红的贵女,和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不适与尴尬的周以谦。 周以柔还在想如何挽回面子,忽然有人阴阳怪气说了一句:“什么皇储殿下,不知回报生母恩,以后肯定也不是什么——” 身边的人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一个圆圆脸的贵女安慰周以柔:“以柔,你别往心里去,小殿下年纪还小,所以才不知道如何好好与人相处。” “是呀。”周以柔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走,“小殿下年纪小,所以脾气嚣张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 “都是十五岁,我家里十五岁的妹妹可比她谨慎懂事多了。” “真是好笑,难道你十五岁的妹妹也跟清平殿下一样,是大齐的皇储吗?人家可是以后要君临天下的人。” “我可没见过有女人能当皇帝的。之前不是一直在说,是相王世子来……” “嘘……你才真是不要命了。” “不说这个了。以柔,进宫之前,你不是一直说想要瞧瞧你姑母吗?她一个人住在宫里,也不和其他人走动,一定很寂寥。这会儿正好这么多人,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懿文太子妃吧?” 提到懿文太子妃,周以柔完美的温柔笑容有些僵硬:“前几日我见过姑母,她伤了风正在养病,今天应该不会来。” “是么?” 提起这个话的人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着,清平成了皇储,以后懿文太子妃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后,要是她们能和懿文太子妃相处愉快,说不定能为自己还有家里争一分另眼相待的机会。 周以柔哪里不明白这些贵女的心思?只是她虽然说是太子妃的侄女,但太子早死了,没了太子依仗,一名不值的太子妃又有几个用处?况且王皇后一直不喜欢他们陈国公府,也不知道当初懿文太子妃做了什么事,让王皇后这么针对他们家。 以前一直说着明帝会过继相王世子,周以柔也暗暗憧憬过,她容貌过人,身世背景也有几分,要是拼一拼,说不定她就是下一个太子妃,甚至皇后,皇太后。谁知道明帝出其不意,竟然顶着众人的压力,封了迟迟那个小丫头当皇储,周以柔的美梦就这样轻而易举破碎。 况且这个迟迟,一定是被王皇后教坏了,连她自己的生母都不来往,对陈国公府也是一样的不冷不热。 想到这里,周以柔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不过想起这时候的场合,她又很快恢复原样,对着众人说:“大家也别扫兴。刚才来的时候,我瞧见那里有对诗作画的,不如咱们去那儿玩。” 然后转身对着一直不说话的周以谦:“刚刚似乎有人在找哥哥,不如哥哥找个宫人去问问,是不是贺公子在找你?” 有人竖起了耳朵:“咦?哪位贺公子?” 周以柔自然而然地解释:“是贺府贺丞相家的公子。” “哇,原来以柔你还认识贺公子啊?” 周以柔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哥哥认识,他们一道读过书的。” 贺丞相是明帝倚重的老臣,他的孙子也是满京城闻名的贵公子。没想到周以柔的哥哥居然认识他。之前还以为周以柔当太子妃的希望没了,谁知道她还有这一手,要是以后周以柔成了贺丞相的孙媳,那地位也不容小觑。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偷偷打量周以柔,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只有周以谦听见妹妹说的话,笑得脸都僵了。 什么贺丞相的公子在找他?贺公子都不知道有他这个人,怎么会找他?还有什么一道读过书。贺公子从小由他祖父手把手教导,周以谦不过是在贺丞相门生那里认字启蒙而已,最多也就碰见过一两回来请教学问的贺公子,根本算不上“一道”读过书。 自己这个妹妹睁眼说胡话的本领也太厉害了点,周以谦只能假笑着敷衍过去:“那我就去瞧瞧。你和其他小姐们玩得开心些。” 等和众位贵女分别,周以谦才松了口气。 他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周以谦有资格来王皇后的宴会,但他那些狐朋狗友可没资格。陈国公府不如从前了,也没人来讨好他这个陈国公府的嫡少爷,因此走了一会儿,还是一个人。 乱逛了一会儿,周以谦忽然脚步一顿,然后往旁边的树下走了几步,悄悄将自己藏了起来。 前面的树林里,一高一矮有两个人,正头挨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其中一个娇小的人影,正是片刻前他才见过的,清平小皇储。另外一个隐在树影里,周以谦一时间认不出来。 但那绝对是个男人。 还以为今天要无功而返,没想到老天爷这就给他送了份大礼。 周以谦猫着腰,贼头贼脑朝着二人张望。 * 提早离开众位贵女的迟迟,一见到树下抱着手站着的守护神,就呜呜哭着跑了上去。 迟迟哭得很伤心,老树精忘记跟 分卷阅读12 她说,就算一直附灵在别的东西上也没有关系。看见老树精这样,迟迟以为是自己在周以柔那里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才害得老树精回不去了,要枯死了。 她原本还努力憋着眼泪,知道这时候要马上找守护神才对,但一看见树底下闲闲站着的守护神,迟迟鼻子一酸,泪珠啪嗒啪嗒止不住地往下掉。 薛惊无力扶树。这小公主真不能夸。 他问:“没给你吃饱吗?” 哭这么厉害。 迟迟摇摇头,把怀里的老树精捧出来:“我把、把疏疏弄坏了。” 不久前还活蹦乱跳吃着迟迟桌上菜肴点心的老树精,这会儿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瘫在迟迟的手心上。 薛惊抱着手臂,只低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喂它喝酒了?” 迟迟吸吸哭得红红的小鼻子,抬起头,神情有点懵懵的:“我没有呀……”她还特地叮嘱过老树精,不要碰酒杯里的东西的。 但是迟迟走之后,她就不知道了。 这样一想,迟迟连忙捏起老树精的小“手”嗅了嗅。果然,除了各种菜肴的味道,还有一点点淡淡的酒味。 迟迟懂了,正要说话,守护神忽然微微倾身,语气很是温和:“别哭了,它只是醉倒了。” 还没有听过守护神这样温柔地说话,迟迟有些迟钝,她捧着手上的没动静的老树精,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守护神,倒是真的没哭了。 小公主原来吃这种套路的吗? 薛惊用指尖蹭了蹭脸,若有所思。 不过迟迟很快又有新的问题。她知道要是人喝醉了,吃解酒药就行了,但一棵树喝醉了,也可以吃解酒药吗? “嗤。” 薛惊似乎笑了一声,他朝着迟迟勾勾手指,迟迟很是识相地把老树精递了过去。 下一瞬,她就看见守护神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一小捧冰水,当头朝着老树精泼了上去。 老树精瞬间跳了起来:“下雨了!下雪了!” “啊……”抬头看见两个人,老树精又迷迷糊糊,“迟迟……” 迟迟连忙问:“你还好吗?” 她没想到守护神竟然这么直接,就这样把老树精泼醒了。 老树精用它那颗脑袋在她手上蹭了蹭:“好……好好吃。就是吃了有点晕。” 迟迟摸摸它的小手:“你不小心喝到酒了,是尊上把你喊醒的。” 正好一阵寒风吹来,老树精忍不住用力打了个抖:“多谢尊上。” 迟迟也跟着打了个喷嚏,老树精一直在她手上待着,守护神倒水的时候,把她的手也淋湿了。 一人一树煞是可怜。 薛惊掀了一下眼皮,迟迟和老树精身上的水,顷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迟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的神通。之前守护神平定西北反叛军的时候,她看不到那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此时此刻,这一切就发生在她眼前,守护神小小的一个法术,就让她满脸惊讶,眼睛里全都是光,亮晶晶的,比满地的宫灯满天的烟花还要美丽。 她小声赞叹:“尊上好厉害呀。” 好厉害。 薛惊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他是千年前,魔界大举进犯且末仙山时,自战场上孕育而出的一团混沌气息。磅礴的魔气杀意,还有数也数不清的死气就是薛惊的养料。那一战魔界与且末仙山两败俱伤,死了不知道多少修为上乘的修士与魔主。而薛惊却飞速成长壮大,他天生就懂得如何修炼,更懂得如何杀戮。 大战勉强结束,没有了养料,薛惊竟然也没有停止生长。日渐波动剧烈的魔气引得大战才歇的且末仙山起了疑心。 在且末仙山的人找到薛惊之前,魔界就已经将薛惊带回。 那时候薛惊灵智未开,勉强化成一个男童模样。在他失手杀死两位所剩无几的魔主后,魔界的人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将薛惊奉若至宝,惶恐地拜倒在他脚下。 他们称他为魔界的希望,将这个连路都走不稳的男童推上了魔尊的王座。 但很快,魔界的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薛惊就像是天地创造万物时出现的一个漏洞,他长势惊人,急速成为这世间最强大最有天赋的至尊,甚至能与天道抗衡。 然后天道发现了这个漏洞。 它理所当然要将这个漏洞修补,或者完全去除。 天道不能立刻杀死薛惊,于是只要薛惊遵循他的本性杀了人,就会被天道反噬。因此杀死两位魔主后,八十一道天雷劈开夜幕,几乎将男童撕碎。 魔界的人自然看到了这一切。对他们来说,要是不能杀戮,哪怕神力无边又如何? 薛惊成了第一位被抛弃的魔尊。 且末仙山一派的修仙人士容不下他,因为他出身罪恶,本来就该被囚禁灭杀。魔界的人竟然也不要他,因为他不但不能带着魔界征伐,还会连累魔界,是个累赘。 薛惊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样有人当着他的面对他说,好厉害。 不是惶恐,不是讨好。 是一位娇弱爱哭的小公主,在朦胧醉人的灯火中,小声地赞叹。 薛惊:妈的,心动了。 几天后 迟迟:呜呜呜呜呜—— 薛惊:……当我没说好吗?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吗? 我要在评论里抓幸运鹅子发包! ☆、小白脸 迟迟和薛惊站的位置太偏,又没有像外面那样多的灯火可以照亮,周以谦偷看得有点吃力。而且御花园里人来人往,他还要提防着有人发现这里,小心不要坏了他的事。 周以谦躲在树干后,眼睁睁看着暗影里的迟迟,和一个陌生男人耳鬓厮磨,动作亲密,甚至还和对方交换了手上的一样东西。 恰好远处烟火升空,借着这一点光,周以谦勉强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轮廓与穿着。 侧脸倒是入得了眼,瞧上去像是个漂亮的小白脸。可惜穿了一身丧气的黑色,也不知道要撞谁的晦气。 周以谦摸摸下巴,虽然宴会上的人他不是全部都认识,但王皇后办的宴席,谁敢这么不要命穿一身黑来触霉头?看来这男人并不是正经来参加宴会的。而且宴会上来的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小姐少爷,这样看,这男人的家世大 约就是不入流了。 那就是清平皇储私下会面的小白脸了? 周以谦又兴奋又嫉妒,还有一点怒气。原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储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和男人私相授受,以后成了女皇帝,也一定是个荒淫无度的女皇帝。 想到这里,周以谦就隐秘地兴奋起来。看来他也不是没机会,他的皮相中上,家世也过得去,这小白脸可以和皇储举止亲昵,他凭什么 分卷阅读13 不可以?再想起方才被迟迟当着众位贵女羞辱,周以谦又怒上心头。 呸!装什么装,人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人后倒和不知道哪个野男人在这里私会。 眼看着迟迟转身要走了,周以谦往树后面又躲了躲。他不打算和迟迟照上一个对面,毕竟她是皇储,周以谦也怕自己不小心惹恼了她。不过那个小白脸就不一样了。 要是能知道他是谁,拿住他搓揉威胁一番,套出迟迟的喜好脾气,再装作偶遇碰上几次。这小皇储到底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有他这样一位温柔体贴的俊公子小意奉承,还怕小丫头不拜倒在他脚下吗?况且他们还是表兄妹,比起旁人又多了一份亲近。 周以谦混迹花丛,对女人向来志在必得,今天忽然撞见迟迟和薛惊单独在一处,还以为自己知道了大齐皇储了不得的一个秘密,飘飘然就要上天。 对面的迟迟毫无所觉,她把老树精还给守护神之后,就和薛惊道别了,还让薛惊也早点回去,怕他被人看到。 薛惊颠了几下手里一动不敢动的老树精,语气不怎么好:“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迟迟神情认真:“尊上住在地宫两百年,除了历任大齐的皇帝,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我想尊上一定有不见人的理由。” 他确实不想见人。杀戮是薛惊的本性,在他身边围绕的生命太多太鲜活,他就忍不住想要摧毁。 可他不想受八十一道天雷。 薛惊忽然伸手,掰掉了老树精的一只腿。 老树精:“?” 站在他旁边的迟迟,呆呆看着守护神掰断了老树精的腿,又呆呆看着他把那条腿塞到自己手上。 “我和你先祖的约定,并不包括要帮他世世代代守着大齐。” 当初薛惊和大齐先祖达成交易时,薛惊正好在人界边缘晃荡。魔界虽然知道薛惊对他们几乎毫无用处,但想着薛惊本质是一团混沌气息,说不定能把他炼化,所以也就由着他继续当那个空有头衔的魔尊。 只是魔界努力了几百年也毫无头绪,反而薛惊日复一日汲取着魔界的气息,日渐强盛,逐渐成为他们眼中的威胁。 等到魔界摸索出一点苗头,薛惊却察觉出什么,飞快逃了出去。他单枪匹马,一路杀死前来追捕的魔主,绕过且末仙山,一直到了人界。 人界也是一片混乱,各方势力拉锯,混战不断,人人都奢望能称帝称皇。 答应下大齐先祖恳求的时候,薛惊正想着如何躲过天雷。他不怕它,但应付天雷也有点麻烦。最后薛惊施下最广阔的隐身诀,骗过天雷,让它降落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八十一道天雷,第一道就让数十万混战的士兵,顷刻间灰飞烟灭。 天雷于是震怒,一道又一道似天柱的惊雷接踵而至,令人目不暇接。薛惊生生挨下,等到天雷消散,他也奄奄一息,被躲起来的大齐先祖捡了回来。这是他和大齐先祖约定好的。 薛惊准备假死,以避过天道。 大齐先祖不知道薛惊的打算,他以为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惊雷,是薛惊这个魔尊使出来的法术,惊恐万分,见天雷歇了,就慌慌张张把魔尊迎了回来,只希望这位魔尊不要把这个法术施到自己头上。 薛惊给他皇位,大齐世代供养。 这就是他们的交易。 并不包括要帮他世世代代守着大齐。 守护神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迟迟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手里捏着老树精的一只腿,不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办。 他是生气了吗?因为迟迟用西北反叛军的事去求他,所以才说这样的话警告他。 但守护神话题一转,说:“不过我给你个例外。” 他用只剩下一条腿的树枝小人指了指迟迟手里的东西:“下次有什么事,你可以拿这个来找我。” 原来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守护神突然这样,不过迟迟听懂了后面的话。 她懵懵地点头,然后把老树精的腿放进了腰上系着的荷包里,又对着守护神说:“我真的走了。” 之前就道过别,不过守护神给了她老树精的一只腿,耽误了一点工夫。 薛惊把缺了腿的老树精收起来,继续抱着双手:“嗯。” 语气淡淡的。 看小公主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薛惊才收起脸上的表情,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以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从树后出来,先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确定无人注意这里之后,才悄悄跟上小皇储的那个小白脸。 小白脸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一路挑人少的地方走,眼见小白脸马上就要走出御花园,周以谦飞快抄了个近道,在宫墙角落堵住了他。 宫人都去宴席上伺候了,这个角落一时半会儿没有人经过,连石灯里的烛火都比别处更加暗淡。周以谦暗自狂喜,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然后他抬起头。 没办法,小白脸比他高。而且近距离看,这小白脸好像更好看了。 周以谦黑着脸,拿出在家颐指气使的那股劲儿,对小白脸说:“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这会儿不往热闹的地方去,反倒钻进这个黑咕隆咚的角落里来,难道是哪里见不得人了?” 不论小白脸回答什么,周以谦都想好了对策,要扣一个淫.乱宫闱的罪名到小白脸头上。 小白脸—— 没理他。 周以谦以为他没听清,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一遍。 这回小白脸总算有了反应,他微微侧头,说:“多事。” “你、你说什么?”周以谦一愣,随即就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羞耻感吞没。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白脸,竟然、竟然敢对他这个陈国公府的嫡子这样口出狂言。之前迟迟那个小丫头也就算了,这个小白脸仗着她的恩宠,竟然也想要往他的脸上踩。 周以谦憋得满面通红,大冬天的气得出了一身汗,他勉强压下怒气,对着小白脸虎着脸道:“方才你在同谁碰头?我倒是不小心撞了个正着。” 没给小白脸说话的机会,周以谦很快又自顾自接了下去:“不过不论是谁,现在可是在皇后娘娘的宴席上,出了事可就是冲撞了皇家。再说这里的人个个身份尊贵,你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让你刚才那位主子出头来保你?” 先给了当头一棒,周以谦又拿出甜头诱骗:“不过我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少男少女总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忍不住也是正常。只要你一会儿跟着我出去,我就当做没看见,如何?” 留小白脸在宴席上,周以谦怕他会找小皇储告状,这会儿只有让他寸步不离,等出去了,周以谦才能随心所欲地摆布他。 “你可要快点做决定。瞧这时辰 分卷阅读14 ,宴席快散了,到时候被人看到你这一身晦气样子,再连累了你的小主子,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周以谦说完,得意洋洋看着面前的小白脸。 远处又是一波烟火升天,等这一轮的烟花放完,王皇后的宴席就歇了。 小白脸似乎被烟火吸引了注意,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周以谦已经在等着他的回答了。他很是体贴地问了一句:“说完了吗?” 周以谦一噎:“……说完了。” 这小白脸什么意思?等出去了,他一定先把他这张脸揍开花。 周以谦暗自构想着出宫后的事,忽然只觉耳中一痛。他下意识去捂耳朵,却从耳朵边抹下一手的鲜血。紧接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通通流出了红色的血,身上各处更是如同锥心一般地疼了起来。 他大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整个人痛得蜷缩成一团,脸上、手上全是血,衣服也很快就变得血迹斑斑。 “你……你……” 因为太痛,周以谦张嘴已经没力气发出声音,只能“嗬嗬”喘着气。他浑身发抖,视线模糊,面前的小白脸糊成了好几个,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小白脸居高临下望着他,最后又轻飘飘重复了一句:“多事。” 周以谦眼前一黑,直接痛晕了过去。 大齐的守护神(×) 迟迟的守护神(×) 迟迟的一次性守护神(√) 老树精:全场最无辜 ☆、疯了 皇后娘娘的宴席结束之后,周以柔跟着其他贵女一起出了宫,她以为她哥哥也应该像她一样,和其他的少爷公子一起回去,但到了陈国公府,周以柔才知道,周以谦并没有回来。 国公夫人立刻就瘫倒在了椅子里:“你不是和你哥哥一起进宫的吗?怎么你回来了,你哥哥倒不见了?” 周以柔拉下脸:“我怎么知道?哥哥又不是没长腿,他自己不回家,关我什么事?” “什么关你什么事?”国公夫人哭嚎起来,“这府里头生下来的 ,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你那个姑姑,自己做了太子妃,生下的女儿成了皇储,她以后就是大齐的皇太后,却一点都不想着帮衬帮衬娘家。这十多年没一件事能指望得上她不说,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反倒让陛下与皇后冷落了咱们家。” “还有你,”国公夫人又指着周以柔嚎个不停,“养了你这么久,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亲哥哥不见了,也不知道着急,是不是要把我这唯一的指望给害死了,你才安心呐?” 周以柔冷眼看着,等国公夫人哭声小了才说:“母亲也别哭了。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这会儿宴席散了,正好趁着夜色去花街柳巷溜一圈,快活得很,也用不着我们替他操心。” 这些话戳了国公夫人的痛脚,她千辛万苦生了个儿子,这儿子却不争气。她从小不在乎的女儿倒逐渐硬了翅膀,处处和她作对。 周以柔又说:“本来我就不愿意让哥哥赴宴。他又不是多聪明的人,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位权贵,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我们国公府?” 国公夫人马上紧张起来:“你可不要胡说,你哥哥最是胆小,给他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跟人吵架。” “是是是。我也希望他不要跟人吵起来。”周以柔撇撇嘴,“叫人去宫门守卫那里问问,我们都是在那里下的马车。” 国公夫人有了希望,连忙吩咐人去问了。 但宫门守卫却说陈国公府的少爷并没有从宫门出来。直到凌晨,才有人急匆匆从皇宫出来,请陈国公和国公夫人快快进宫。 周以谦是被洒扫的宫人发现的。他气息奄奄躺在黑暗的角落里,衣襟上全都是凝固的血迹,脸上也被血糊住。宫人吓了一跳,看清躺着的是个活人之后,连忙去叫人了。 王皇后听到禀报也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宫中进了刺客,一面叫迟迟睡到她这里来,一面急忙告诉了明帝。 半夜三更被叫醒的明帝,披着衣服去见完了血人似的周以谦,然后开始叫宫中侍卫搜查,还让人去验了宴席上吃的菜肴。七窍流血这个模样,看上去可不是一般的刺客能弄出来的。他怀疑是有人下毒。 太医也被叫进来了。周以谦好歹是懿文太子妃娘家的人,也是陈国公府的嫡子,明帝不能不卖这个面子。 周以谦被放在御花园的清月阁里,由太医诊治。明帝就坐在外面的明间,等着陈国公府的人上门。 一听到陛下有急事召见,国公夫人的腿先软了半边,她一面跟着陈国公上了马车,一面在心里暗骂周以柔。 呸,乌鸦嘴。要是自己的儿子出了事,她也别想好过。 等见到清月阁里面如纸色的儿子,国公夫人更是另外一边的腿也软了,当即晕倒在地上。 周以谦面色灰白,唇无血色,宫人替他换下的外衣上,全都是已经变成黑色的血。 还是陈国公忍得住,没有在天子面前失态,他朝着明帝跪下,小声询问道:“陛下,这、这……” 明帝沉着脸:“朕已经命人去调查,一定给陈国公府一个交代。” 陈国公连忙拉着半晕半醒的国公夫人谢恩。 太医给周以谦喂了几口参汤,周以谦忽然咳了一声,将参汤全喷了出来。 国公夫人连忙挤开太医,拉着儿子的手喊:“我的儿啊,怎么就成了这样了?你叫你母亲可怎么办啊?” 周以谦眼神混沌,没有焦距,等国公夫人喊了几声之后,才猛地一抖,尖叫着拼命朝角落缩去。 他双目圆瞪,嗓音嘶哑,已经没了人样。 还没等国公夫人发话,周以谦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浑身发颤,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有、有怪物!御花园里有怪物!皇宫里有怪物!” * “皇祖母。” 王皇后被叫得回了神,朝着小孙女轻笑:“哎。心肝怎么还不睡?” 迟迟半张脸藏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双圆圆亮亮的眼睛:“我睡不着。皇祖母突然叫我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呀?” 王皇后拍拍她:“怎么会?只是皇祖母想迟迟了。新年第一天,皇祖母想和迟迟一起睡。” 听了她的话,迟迟把被子拉到头顶,然后在里面打了个滚。 打完滚,她又露出小脑袋,顶着 被弄乱的长发说:“我也想皇祖母。” 王皇后把她的头发轻轻压下去:“睡吧,皇祖母拍着你。” 但是迟迟又喊她:“皇祖母。” 王皇后笑着问:“这是怎么了?” 迟迟看着王皇后,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为什么皇祖母不喜欢太子妃娘娘?” 从 分卷阅读15 小迟迟就不亲近懿文太子妃,王皇后又有意疏远,她不让迟迟喊懿文太子妃为母妃,而是让迟迟像其他人一样,喊太子妃娘娘。 听见小孙女的问题,王皇后的笑容滞了一瞬,不过在迟迟看出来之前,她就转开了话题:“皇祖母喜欢迟迟就好了。皇祖母的心很小的,只装得下迟迟一个人。” 迟迟知道今天还是像之前一样,问不到答案。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很快将疑问抛去脑后,趴在被子里,对着王皇后软软地说:“还要装下皇祖父。” “好,把皇祖父也装进去。”王皇后替她掖好被角,“早点睡。” 迟迟一觉睡到天亮,而王皇后等她睡熟后,就起身去外面等候明帝的消息。 她太不放心了,生怕是因为迟迟当了皇储才出了这种事。她可怜的小孙女,要是有人想害迟迟,王皇后一定会把这个人千刀万剐。 只是天意弄人,过去十多年里,王皇后最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偏偏就是刚才迟迟提起的懿文太子妃。 明帝在清月阁里待到快要破晓的时候才回来,他的脸色不太好,冒着寒风,披着厚厚的斗篷,进了王皇后的柔仪殿。 看见等候的王皇后,又知道小孙女已经睡下,明帝才稍微安心一点。 他坐在椅子里,王皇后过来问他:“陈国公府的嫡子怎么样了?” 明帝嘴角紧绷:“疯了。” 王皇后被吓得一颤:“疯了?” 明帝“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在周以谦喊出“皇宫有怪物”的时候,他就只剩下死亡这条路。天威神圣,怎么能容许他这样亵渎污蔑? 太医想替周以谦重新诊脉,但他疯疯癫癫,只知道一个劲瞪着眼睛喊“怪物怪物”,最后被灌下一整碗的安神汤之后,才逐渐阖上眼皮,没了动静。 国公夫人已经又晕了过去,陈国公牙齿打战,朝着明帝下拜:“犬子犯了疯病,冲撞了皇室,还请陛下恕罪。臣一定将他好好看住,以后再也不打扰圣驾。” 他想把周以谦的举动归到疯病上,虽然名声不好听,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等了很久,明帝才缓缓说道:“那就送回老家去修养吧。” 处理完了周以谦,明帝去了王皇后那里,说了上面那些话。 王皇后还在吃惊,又问:“这病,总不会传人吧?” 明帝失笑:“不会。” 太医说周以谦没有中毒,这样一来,周以谦应该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然后才被伤成这样,又被吓疯,不然他也不会一醒过来就没了命喊“怪物”了。不过明帝并没有将地宫里的魔尊往凶手上贴,他知道魔尊一向深居简出,不屑理会外人。 但是“皇宫里有东西,御花园里有东西”这个话,还是让明帝有了隐忧。他决定等天亮了,就去地宫找魔尊。好歹魔尊也住在这里,要是真有了什么东西,他或许会出手消灭。 做好了打算,明帝也不忘派人盯着疯了的周以谦,要是他把在清月阁的话对外说出一个字,就会有人立刻断了他的命。 外面闹得人仰马翻,地宫里,弄出这些事的罪魁祸首,正懒洋洋躺在王座上,闭着眼睛假寐。 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底下的老树精已经快哭了。 虽然掰一点撅一点并不疼,但薛惊莫名其妙把它的“腿”送给迟迟,老树精还是有点难过。 它坐在地上,看着只剩一只的树枝腿伤心:“怎么不撅这条,比送给迟迟的那条好看多了。” 又哀求:“尊上,再为我做一个身体好不好?” 金鸡独立也不是做不来,就是站久了风一吹就倒了。 尊上,没有理它。 老树精自给自足,单腿跳到原来的那颗树旁,试图去折一段合适的枝条。它才爬上第一步,忽然身体一轻,悬空朝着后方飞速冲了回去。 薛惊懒懒靠在王座上,一手拿着老树精,一手拿着一根树藤,似乎思考起了要怎么改造。 片刻后,他用树藤把老树精手脚一捆,绑成了一条—— 毛毛虫。 老树精: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脾气。 ☆、拜年 老树精根本不敢反抗,安安静静躺在地上装了一会儿毛毛虫,薛惊又手指一勾,把它的五感放了回去。 恢复成一棵大树模样的老树精,还有点恋恋不舍之前的小人身体,当着薛惊的面,偷偷把树枝小人藏了起来。 薛惊终于开口说话,他说:“离我远点。” 语气冷冽,和平时完全不同。 魔尊的心思一向难猜,老树精捡起树枝小人,飞快溜走了。 偌大的寝宫只剩下薛惊一个喘气儿的。他静静躺在寝宫的软榻上,强压下刚才见到鲜血后,几乎就要喷薄而出的杀意与暴戾。 地宫外,乌云压顶,雷鸣阵阵。天雷在皇宫上空滞留了整整一夜,到天亮才慢慢散去。 明帝并不知道地宫里魔尊的举动引来了天雷窥看,他因为周以谦的话生了心结,准备天亮后就去拜访魔尊。不过他还没有见到魔尊的面,就被地宫门前一棵矗立着的重阳木,犹犹豫豫开口拦住了。 虽然心中乍地一紧,但明帝不愧是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面对着突然能说话的重阳木也强自镇定,甚至和他聊起了天。 “这位……阁下,敢问是尊上宫中的守卫吗?” 老树精见过这个老皇帝几面,所以它才拦下他。不过虽然大着胆子和老皇帝说话了,但老树精不敢乱动,怕薛惊听到外面的动静,生气出来撅它的根。它于是就停在原地,压低了声音回明帝:“今天尊上心情不好,你别来了。” 明帝也跟着放低了声音:“因为御花园里出了事,我特地来求助尊上。还请阁下通报一声。” “不行。”老树精的声音更轻了,“我不想死。” 明帝:“……打扰了。等有空了,我再来拜见尊上。 ” 他朝着老树精微微欠身,正准备先离开的时候,老树精忽然浑身一颤,然后朝着明帝的方向飞速冲过去,一把拱起明帝,带着他一起跑到了过道的出口。 可怜明帝一个快古稀的老人家,被疯狂逃窜的老树精突然从背后一顶,又顶着风贴在树干上,一路被顶回到了进来的地方。 老树精还在后怕,它刚刚听到了地宫里有动静,吓得一个激灵 ,连忙朝着过道跑了,顺便不忘把老皇帝也带上。 毕竟是迟迟的皇祖父,它还是要救一下的。 等到了过道里,老树精才后退了一步,好让老皇帝站稳,然后对他说:“快回去吧。” 明帝被老树精带着一路疾行,双脚回到地面上之后,还有点头昏眼花。他缓了缓,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 分卷阅读16 于是明帝对着能说能跑却没人样的老树精问:“昨天晚上,御花园在办宴席,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去凑个热闹?” 老树精听不出是试探,老皇帝问它有没有去,它当然去了。 明帝懂了。料想皇宫里有魔尊坐阵,怎么可能有那些鬼怪之说?周以谦一定是遇到了他面前这棵会说话会动的重阳木,所以才吓疯了。 呵,无知小儿。 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的明帝,满面春风对着面前的老树精又说了一次:“叨扰了,下回有机会,我再来拜见尊上,还有阁下。” 他和王皇后一样,都不喜欢陈国公府的人,周以谦在这里吃了亏,明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同老树精道完别,明帝就神清气爽离开了地宫。 过道里冷冰冰又黑漆漆,老树精在这里待到浑身发抖,才拖着满地冻得快要结冰的根须回到了地宫。 殿门已经开了。 老树精一缩头,正要往回跑的时候,被一团突然出现的黑雾揪住树根,一直拽进了幽深的大殿。 薛惊满脸不悦,他已经恢复过来,想起刚才殿门外的说话声,此刻手痒痒的,很想掐断点什么东西。 老树精抱着头,可怜兮兮蹲在地上。薛惊问它:“不是说了离我远点吗?你没长耳朵是不是?” “……”老树精抬起头又低下,“没、没有长……” 薛惊只点化了它的五感,并没有让它长出五官。 “还敢顶嘴了?”薛惊空手一扔,在半路化出一把碎沙,当头朝着老树精撒过去。 老树精最怕这个,碎沙粘到叶子上,它要一片一片清理好久才能全都弄干净。但这次不一样了,它哇哇叫着逃开,猛然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叶子这种东西了。 入冬之后老树精就一直为落叶烦恼,不过这会儿它倒是暗自窃喜,又一边装模作样躲去了角落。 薛惊不想理它:“滚到外面去。” 老树精乖乖滚到了外面,然后和提着灯笼,抱着一个箱子正要上台阶的迟迟撞了个正着。 小公主穿着针工局新做的衣裳,戴着银作局新打的珠翠,整个人简直就是精雕细琢的美人胚子。她喜气洋洋,看见老树精就快快乐乐喊了一句:“疏疏,新年快乐!” 老树精根本没想到迟迟会突然对它说话,迟迟一出声,它就吓得抱头鼠窜,整棵树贴在了殿门前的石柱上,想要假装自己不存在。 对不起,迟迟,我今天已经救过你的皇祖父了,就不救你了。呜呜呜我真的太害怕咯。 迟迟看着贴在石柱上一动不动的老树精,满头雾水,她往前走了几步,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呀?是昨天的酒还没醒吗?” 宫人昨夜为小皇储呈上来的只是味道淡淡的果酒,她没想到老树精这么容易就醉晕了。 老树精一声不吭,好像只是一棵不小心长在了石柱上的树。 没得到回答,迟迟也没有纠缠,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抱着怀里的箱子,迟迟心情雀跃,重新朝着大殿走进去。 大殿里面还是像以前一样,静悄悄的,乌漆漆没有光。不过这次迟迟有了准备,她提着小灯笼,就着灯笼的光,慢慢朝着大殿中.央走去。 但是走到一半她就走不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漆黑的地面涌过来,困住迟迟的脚步,一直把她围在中间。 迟迟连着退了好几步,手上的灯笼也跟着摇晃起来。烛火摇曳,时暗时明,那些看不清的东西越发显得面目恐怖起来。 有人在高高的王座上开口:“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一出现,迟迟的心莫名其妙就定了下来。她用力抬起脚,往前迈了一大步:“我来……拜年的。” 殿中的石灯缓缓亮起,地面上涌动的东西也悄悄退了下去。 迟迟眨了眨眼睛,原来是她之前见过的黑雾。 薛惊托着腮,连着被祖孙二人打扰,他还没有发火,真是脾气太好了。 下面站着的小公主,抱着箱子提着灯笼,抬起头眼巴巴望着高处的他。 守护神没有说话,迟迟只好蹲下来,先把灯笼放到了地上,然后捧着箱子,闷头往高高的王座上走。 薛惊毫无反应,就这样看着小公主气喘吁吁走到他面前。 走到了。迟迟缓了缓,才小小声对守护神开口:“尊上,新年快乐。” 她把箱子递过去:“这是礼物。” 箱子里装的是一个布偶小人,穿着和迟迟身上一样的裙子,戴着和迟迟头上一样的首饰,一双眼睛也是圆圆的,像极了迟迟。 迟迟有点不好意思,她解释说:“本来要做出尊上的样子的,不过宫人好像弄错了。” 而且前几次来,她也没看清过守护神长什么样子。只能对宫人说,想要一个小人偶。宫人想讨小皇储的喜欢,就照着迟迟的模样做了一个。 迟迟很是忐忑:“但要是被人知道了尊上的模样,尊上应该会不高兴。所以,我就把这个带过来了。” 这个小人还挺漂亮的,或许守护神就喜欢了呢? 薛惊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迟迟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放下了手,眼睁睁看着小公主从箱子里掏出一个更小的布偶小公主。 他憋了半晌,最后憋出一个“哦”。 守护神没有拒绝。迟迟连忙蹲下来,把布偶小人带着箱子一起,放到了守护神脚边。 薛惊低头看了一会儿,抬起眼睛,正好对上迟迟注视着他的目光。有一点期盼,还有一点怕被撞破心思的慌张。薛惊懂了。 他张开手,布偶小人就自己飞到了薛惊手上。然后薛惊收拢四指,只留出食指,在小人的眉心轻轻一碰。 薛惊一收回手,小人就动了起来,轻飘飘飞到迟迟面前,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迟迟。 正要问小公主喜不喜欢,却看见蹲在地上的迟迟表情僵硬,忽然往前一扑,把自己的小脑袋藏在了王座底下。 裙子下的脚被人踢了踢,守护神问她:“不喜欢?” 迟迟捂着自己的脸呜呜呜:“小人的眼睛好可怕。” 之前不会动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动起来,幽暗空旷的大殿,一个布偶小人用一双直勾勾的不会眨的眼睛盯着你瞧。迟迟想起来岳思亭吓唬她的那些妖精女鬼,一下子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刚才怎么不怕?薛惊无语,勾勾手把布偶小人勾回了箱子里,顺便把箱子也盖上了。 迟迟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看见守护神已经把她送的礼物关回去了,她语气低落:“对不起……下次我再送别的过来。” 还有下次? 薛惊拜服,他坐在王座上,对着小公主意味深长:“历任的大齐皇帝,从来没来过地宫拜年送礼。” 所以你也别三 分卷阅读17 天两头往我这里跑,给我老实待地上去。 迟迟一愣,原来之前,她的先祖连过年都没有来拜谒过守护神吗? 守护神看着她,眼神幽深,于是迟迟试探着问:“那我以后每年都过来,把以前没有来的次数补起来,可以吗?” 见守护神没有回答,迟迟以为他不满意,又说:“过完年,我就要跟着皇祖父上朝去了。到时候我常来拜见,向尊上禀报朝政事务,这样可以吗?” 薛惊: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发现多了好多好多营养液呀!谢谢大家!会茁壮成长噶!!! ☆、平衡之术 问完了守护神的意见,守护神却一直没有回应。迟迟以为他还是觉得不够,想了想正要再说话的时候,守护神忽然俯身,伸出手掌对着她。 从守护神的方向,他的手掌正好遮住了迟迟的脸,守护神也就看不见她。 迟迟:“?” 守护神转开脸,语气沉重:“知道了,够了。随便你。新年快乐,走吧。” 老树精一直贴在外面的石柱上,它很想跑走,但是想起在大殿里和魔尊独自待着的迟迟,又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老实巴交躲在石柱后。老树精看着殿内亮起昏暗的光线,也听到了魔尊和迟迟的对话。 迟迟来了,魔尊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 老树精贴着石柱转了半圈,从原来背对着殿门变成了侧对着殿门。它又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提着小灯笼出来的迟迟。 “迟迟呀。”老树精连忙小声喊她。 本来见完了守护神之后,迟迟就准备来找老树精的,所以老树精这么一喊,迟迟正好顺着它在的地方过去找它。 只是小公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难过:“疏疏。” 老树精伸出一根枯枝,在迟迟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不过它也不敢大声,一直送迟迟到了过道出口,才敢跟她说话。 老树精替她挡住过道里偶尔吹过来的寒风,然后问迟迟:“怎么了呀?” 迟迟提着小灯笼,看着小灯笼里的烛火孤孤单单,想起地宫中的守护神也像灯笼里的烛火一样,孤孤单单。前天是除夕,昨天是正月初一,每一个都是团团圆圆的日子,可是对守护神来说却不是。 他一个人在地宫里,只有老树精日日夜夜陪着他。而昨天,她甚至还把老树精从他身边带走了。怪不得一直不离开地宫的守护神会在御花园里忽然出现,他一定是担心和他朝夕相处的老树精出事吧?而她居然还让唯一能陪着守护神的老树精醉晕过去。 越想越难过,迟迟忍不住掉起泪珠,她看向老树精,很是诚恳地对它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呀。”老树精顺口就回答了,又问她:“什么对不起?” 迟迟说:“就是昨天的事。” 昨天什么事? 老树精还想问,但迟迟已经擦掉眼泪,从怀里拿出来一样东西。它的注意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老树精看着迟迟打开一块方方正正的帕子,又打开帕子里包起来的荷包,最后把里面的东西递过来给它。 是一张画了奇怪图案的黄色的纸。 迟迟笑眯眯的,把那张纸在老树精面前晃了晃,说:“这是我叫宫人去京郊寺庙里求来的灵符,那个寺庙的灵符可灵了。我还让宫人特地跟住持说了,要可以保佑不掉叶子的。” 宫人听到小皇储吩咐他的话,很是不解,不过他马上就骑马去了京郊,把这个不解抛给了寺庙的住持。住持也不懂,可是大齐皇储吩咐下来,住持只好硬着头皮叫人画了一张可以助人静心养性的黄符,然后供在了佛祖面前。 静心养性,百病皆消,秃头也能好。很合理。 至于为什么要求这张符。因为在迟迟和老树精有限的几次会面中,它都无意识地在注意着头顶那几片还没掉下来的叶子,也对唯一一张长出来的小嫩叶充满了极大的爱。 不过很可惜,除了小嫩叶,其他的叶子还是掉光了。 虽然迟迟也保不准灵符能不能对老树精起效用,不过她还是乐意试一试。而且现在老树精也很开心。 它不敢用硬邦邦的树枝去接,怕不小心把灵符戳破了。迟迟就把灵符卷起来,仍旧放回了荷包,然后踮起脚,在老树精配合着弯下树干的时候,挂在了它的头顶。 老树精才发现,连荷包也是叶子形状的,带着绿绿的穗子,在它头顶一荡一荡。 它太高兴了,在迟迟面前转了好几圈,看着荷包晃啊晃的,对迟迟说:“这是我的新年礼物吗?” 刚才魔尊和迟迟说话,老树精听懂了一点,迟迟是在送礼物。 迟迟点点头:“你喜欢就太好啦。” “我很喜欢很喜欢。”老树精说完这句话,又顶着绿色的穗子悄悄问,“那你送了尊上什么?” 薛惊和迟迟说话的时候,没有提到布偶小人几个字,而且就算提到了,老树精也不一定知道。 听见老树精兴致勃勃的模样,迟迟又垂头丧气起来:“尊上好像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或许一开始是喜欢的,但迟迟忽然怕得要命,守护神一定是看见她的模样,所以才把小人塞回了箱子。 喜欢也变成不喜欢了。 老树精安慰她:“不要难过,我看尊上就没有一个时候是高兴的。说不定他其实很喜欢,要等你走了之后才偷偷观赏呢?” “是吗?”知道老树精是在安慰她,迟迟努力扬起一个笑脸,然后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老树精依依不舍:“你下次早点来哦。” 迟迟挥挥手:“我会早点来的。” 她还在守护神面前许下承诺,要多多来看他呢。 在守护神面前可不能说谎。 送走了迟迟,老树精顶着迟迟送给它的荷包,晕晕乎乎回了大殿。它是真的高兴得晕了,不然迟迟一走,老树精早就找地方躲起来,也就不会碰上一看就不高兴的魔尊。 不高兴的魔尊背着手站在殿门口,问它:“我就没有一个高兴的时候,是吗?” 老树精拼命摇晃树枝,不敢答话。 不高兴的魔尊又看了一眼它头上跟着晃起来的荷包,更不高兴了,问它:“你也有,是吗?” 老树精还是拼命摇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不是不是,什么都不是。 好在魔尊没有再说下去了,他就这样背着手,又走回了大殿。 老树精立刻就溜走了。 * 过年了,明帝也有休假,他搬到柔仪殿和王皇后一起住,顺便看着迟迟读书。 虽然已经为小孙女铺好了路,但明帝也不希望她继续什么也不懂地过下去,所以偶尔也会教迟迟一 分卷阅读18 些简单的治国制衡之道。 这天明帝按时起来,已经坐起身的王皇后却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 “这段日子,迟迟总是往外跑。”王皇后神情忧虑,语气中充满了对小孙女的担心,“前几天,有宫人呈了一个箱子上来。我撞见了正要问,迟迟倒一把抱过去,说这是要送出去的礼物。后来我叫来那个宫人一问,她吞吞吐吐的,最后才敢告诉我,是小皇储叫她做了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小人偶。” 说到这里王皇后就心痛起来:“你说要去送给谁,才会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偶啊?” 她等了几天,小孙女对这份礼物只字不提,等到昨天王皇后再偷偷去看放箱子的地方,发现箱子已经不见了。 “一定是送出去了。”王皇后捂着心口,“也不叫我们知道。” 她都急死了,不敢问小孙女,也不敢随便就告诉明帝。憋了一晚上,还是在明帝面前说了出来。 明帝一听,原本已经站起来的腿一弯,又坐回了王皇后身边:“是不是叫人送出宫去了?” 先前王皇后办的那场宴会,本来也是想替迟迟寻觅合适的夫婿。要是有迟迟自己看上眼的,若人品学识过得去,倒也不是不行。 就是没有送出宫,王皇后才着急:“哪有的事?我派人去查了,没有领着皇储的命令出去的宫人。” 不是送到宫外的,那就是送给宫里的人了。宫里有的都是什么人? 明帝听了蹙起眉,还不忘安慰自己的妻子:“放轻松,说不定迟迟只是换了地方摆东西。一会儿我去问问她。” 王皇后叮嘱:“你可要慢慢说,别吓着迟迟。要是不行,就叫思亭进来,让她探探迟迟的口风。” “我明白。” 生怕小孙女认识什么不该认识的人,帝后二人心情沉重,用完早膳才勉强恢复过来。 明帝打了个招呼:“我去了。” 王皇后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小心点。” 迟迟还在赖床,身边的大宫女喊不动她,一转头,明帝已经到了面前。 大宫女连忙跪下:“拜见陛下。” 明帝摆了摆手:“都出去。” 小孙女发现他进来了,于是裹着被子瞌睡朦胧地坐在床上,对他说:“皇祖父,我马上就起来。” “不用不用。”明帝坐到床边,和颜悦色,“初五就要上朝去了,迟迟还记不记得之前皇祖父教给你的制衡之术啊?” 迟迟的声音软软的,一个字一个字背了出来:“不可独大,不可结党,此消彼长,势均力敌。” “是是是。”明帝连忙夸奖她,又循循善诱,“其实这世间万物都有其平衡之术。你看,有日,就有夜,有阴,就有阳。我们人啊,也是如此。” 明帝适时停下,好给小孙女一些准备时间。 迟迟裹在软乎乎的被褥里,见皇祖父停了,于是很是配合地歪头:“……哦?” 明帝继续说下去:“我与你的皇祖母,是大齐的帝后,一阴一阳,这就是一种平衡。迟迟当了皇储,以后也需要像皇祖父和皇祖母一样,要有人前来平衡。只有平衡了,大齐才会欣欣向荣,长盛不衰。” 迟迟懂了,她对着皇祖父说:“我也要找一个人平衡。” 明帝欣慰点头:“正是如此,那个人要能帮到迟迟,帮到我们大齐。他——” 要身份尊贵,言行得体,最好长得也数一数二,这样他的小孙女看了才喜欢。 不过明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见小孙女疑惑地问他: “是守护神吗?” 身份(顶级)尊贵,言行(可能以后就会)得体,长得(绝对)数一数二,能帮到迟迟,也能帮到大齐。 很合理。 明帝:心肝,你还真敢想。 迟迟:? ☆、是谁 听到小孙女的疑问,明帝心情复杂。心肝宝贝还真是无所畏惧,什么都敢想啊。 不过按他说的,迟迟想到了魔尊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当初是明帝自己哄骗小孙女,说地宫中住着的是大齐的守护神。 既然是守护神,身份自然尊贵。送大齐先祖登上皇位,那就是功绩累累,能力过人。不过就是长相这个,明帝有些不确定。为魔的好像都是凶神恶煞,说不定连人样都没有长好。而且明帝每次去拜见魔尊,周围都是乌漆墨黑的,明帝从来不敢抬头。 忽然间一个激灵。明帝霎时回过神来,想什么呢!被迟迟说的带到哪里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想着要怎么说才能不打击到小孙女的希望:“守护神——守护神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神仙都是清心寡欲无牵无挂的,迟迟要找的是凡人,和迟迟一样的凡人。” 迟迟于是拉长声音应了一声:“哦……” 明帝觉得自己快要说到点上了,他将方才没说出来的要求对小孙女说了一遍,然后对着小孙女语重心长道:“迟迟是大齐的皇储,是天之骄女,能配得上迟迟的,也一定要是人中龙凤,千万不能随随便便挑一个。迟迟不仅要为自己想,也要为大齐想一想。” 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明帝如释重负,肩上的担子落下一半。还有另一半,就看小孙女怎么回应了。 皇祖父好像已经说完了,迟迟眨了眨眼睛:“哦。”怕皇祖父不相信,她又做出一副严肃表情,重重点头,说:“我明白了。皇祖父。” 明帝:“……” 算了,你不明白。 明帝慢慢站起身,招来外面的宫女:“替小殿下洗漱吧,一会儿带到暖阁来。” 他摸摸小孙女露在被子外面的脑袋:“不明白也没关系,有皇祖父,还有皇祖母替你把关呢。心肝不用担心。” 明帝安慰完小孙女,躬着背负着手走了。还是叫思亭来问好了。等下次迟迟要出去的时候,他再偷偷跟着确定一下,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 要是有,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敢带坏他的心肝迟迟?看他不把这混账抽得皮开肉绽原地升天。 王皇后在房里望穿秋水,总算看见忧心忡忡的明帝往这里走回来。 她连忙问:“怎么样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明帝说:“迟迟这么小,我能直接问吗?你不怕她伤心怕她哭?没问。一会儿叫思亭进宫吧。顺便问问她曾祖父恢复得怎么样了。” 王皇后无语,不是你说你去问的吗?不过她也怕自己和明帝不小心说错话,伤了小孙女的心,所以马上答应下来:“我现在就派人去岳府走一趟。” * 被寄托了帝后二人全部希望的岳思亭,僵着一脸的笑,走进了柔仪殿的暖阁。 “思亭!” 迟迟不知道岳思亭会来,看见门 分卷阅读19 口的人,立马就从通炕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岳老将军卧床,你要一起去侍疾的吗?” 岳思亭揉揉脸:“曾祖父已经好得差不多啦。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向陛下禀报他恢复得怎么样,顺便来瞧瞧你呀。” 才不是,主要就是为了你这个小皇储来的。 迟迟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派去找你的宫人,你见到了吗?补药有没有收?人参有没有收?” 岳思亭“嗨”了一声,挥挥手,和迟迟一起在通炕上坐了下来:“当然见到了,东西也收了。我不是还让宫人给你带信,叫你不要担心吗?小糊涂虫,你都忘啦?” 迟迟在她肩头蹭了蹭:“我就是好想你呀。” “我也想你。”岳思亭揉揉她的头,“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她拍拍手,就有一个身段窈窕的宫女捧着礼盒进来。 “快看看喜不喜欢。” 礼盒里是十二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小金猪。 迟迟的属相就是这个,所以岳思亭送了她一整套。 “上次我看见你的百宝箱里有一个大的,我送你小的,正好让它们全家团圆。” 迟迟放在床边的那个箱子,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玉珠宝,岳思亭于是叫它百宝箱。 听了岳思亭的话,迟迟马上说:“我去拿过来。” 但她走到一半就停住了,慢慢转过身来,声音轻轻的:“上次不小心丢了。” 又连忙对岳思亭说:“不过你送我的,我绝对不会丢。” “怎么会丢啊?”岳思亭随口问了一句,“不是就在你的百宝箱里吗?问问打扫的宫女们,是不是掉在哪里了?” 迟迟拼命摇头:“没有,就是丢了。问了也找不到。” 找不到就算了。 岳思亭正要说别的,却忽然间灵光一现,跳下通炕把迟迟拉到了身边,表情严肃:“是不是你把它送给谁了?” 迟迟不会撒谎,一说假话就满脸通红,耳朵也红红的。 现在她就是这副样子,被岳思亭拉住了双手不能逃走,神色慌张,连额头都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 但迟迟一口咬定:“没有送人,就是丢了。” 岳思亭明白了。那只金猪很有可能就是被迟迟送人了,但她却不敢说送给了谁。至于为什么不敢说,还能有为什么?一定是对方见不得人。 她半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缓缓打量着一副可怜相的小皇储,沉着嗓子,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既然丢了,我们就去找陛下和皇后娘娘吧。那只金猪不说多贵重,价值千两还是有的,况且还是皇宫里的东西。要是有人不小心捡到了,一被人发现,可就要被冤枉成小偷了。敢偷宫里的东西,不是杀头也要关进大牢,一辈子出不来。” 迟迟僵着身子,被吓得不轻,但她还是说:“就是丢了,找不回来的。” “那就是被人偷了,我们现在就去找陛下和皇后娘娘。” 迟迟吓得呜呜哭:“不是小偷,他不是小偷……” 那是她奉上去的祭品,是给大齐守护神的回报。 岳思亭抓住了迟迟说出来的一个字,立刻问道:“他是谁?” 只是迟迟咬住嘴唇,不断小声抽噎,却再也不响了。 明帝跟她说过,大齐有守护神保佑的事不可外泄,连皇祖母都不知道守护神的存在。而守护神,似乎也很厌恶见到外人。 迟迟咬紧不开口的模样,瞧在岳思亭眼睛里,就是—— 完了。 岳思亭眼前一黑,这个小哭包、娇气鬼、烦人精,快要被人拱走了。就是有一点想不明白,迟迟平日都和王皇后住在一起,去柔仪殿外面也大多数有她陪着,到底要多神通广大,才能避开那么多人的耳目,趁虚而入,得到小皇储的芳心? 总不能是神仙吧? 岳思亭嘴角微抽,打算换个怀柔的方法。 她和善可亲,拉着迟迟坐下来:“好好好,我不逼你了,不是就不是。但是我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总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认识他的吧?” 迟迟犹豫了一下,最后回答她:“宫里。” 不是在宫里,还能让你飞到宫外去认识他啊? 只是小皇储肯开口了,总比之前好多了。 岳思亭又问:“那他人怎么样呀?是你自己送他金猪的,还是他向你要的?” 当然是迟迟自己送上门的。 迟迟说:“是我送过去的。他什么都没要,就留了这个。” 第一次送的都碎了,后来守护神跟着老树精到她卧房里,也没有再收迟迟送他的东西。 这样的吗?看起来有点手段啊,竟然对小皇储用欲擒故纵这种办法。 岳思亭心中恨恨,脸上却还是和和气气的:“原来是这样啊。但是金猪这么贵重,你们认识多久了,你就送给他了?我可是要吃醋的。” 迟迟老老实实说:“一个月。” 岳思亭:“!” 暖阁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岳思亭不提告诉明帝和王皇后的话了,迟迟安心了一点,她最好的玩伴就是岳思亭,遇到什么事,除了明帝和王皇后,迟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于是迟迟像没有骨头一样,贴在岳思亭身上,眨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她:“思亭,你不会告诉皇祖父和皇祖母的,对不对?” 岳思亭点头:“我当然不会。” 迟迟彻底放心了,因为她还想求助:“思亭,要是送你新年礼物,你最想要什么呀?” 岳思亭嗅到其中不对劲的味道,她问:“是送给那个人的吗?” 迟迟“嗯”了一声:“我送了一份,但是他好像不喜欢。” 哈?居然还钓着小皇储,说不喜欢。岳思亭觉得对方也太厉害了点,她自己可是没有任何办法能拒绝迟迟这个黏人精的。 岳思亭于是说:“那就要问跟他亲近的人了,你问问跟他经常待在一起的人,知道喜好之后才好送礼。” 跟守护神亲近的人?老树精吗? 迟迟懂了,又开心地笑着搂住了岳思亭的脖子:“谢谢思亭,我知道了。” 看着迟迟一脸期盼的样子,岳思亭吐出一口浊气。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等我抓到那个骗你的人,就立刻原地把他捶死。 &am p;nbsp; 魔.忽然变成所有人公敌.尊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提到中午十二点奥 ☆、喜好 迟迟并不知道,因为她瞒着人跑去地宫给守护神送礼物,皇祖父和皇祖母简直要担心坏了。她最好的朋友岳思亭,甚至和她的皇祖父一样,已经虎视眈眈,磨刀霍霍,就等着抓住那个带坏她的混蛋,然后一刀两断。 分卷阅读20 虎视眈眈的岳思亭,现在正在对着面前开开心心的小皇储微笑:“没关系呀,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嘛,当然要帮你啦。” 迟迟也跟着她一起笑,觉得岳思亭真是替她想了一个好办法。 离开暖阁以后,岳思亭转头就把迟迟跟她说的话告诉了明帝和王皇后。听到岳思亭说,迟迟和那个人认识,是在一个月之前。明帝和王皇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个月前。 明帝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那正是他封迟迟为皇储的时间。难道是有人还存着要害皇储的心思吗? 因为明帝心意已决,再加上西北反叛却神迹天降的事,朝堂上,在明面里,反对迟迟当皇储的人,已经一个都没有了。但明帝也知道只是明面上这样,暗地里有没有不满的人,那就难说了。 想到对方有可能将迟迟作为动摇大齐江山的筹码,明帝越发怒上心头。 也别原地升天了,直接就挫骨扬灰吧。 派人将岳思亭送了回去,明帝与王皇后说好,等下次迟迟再出去的时候,他就偷偷跟着,看能不能把人抓住。 定下了对策,帝后二人相对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唉,孩子大了可真不好管啊。 赶在明帝年后上朝之前,“不好管”的迟迟,终于又找到机会,跑去了御花园。 上次迟迟能去地宫找守护神,还送他新年礼物,是因为她听说明帝也去御花园逛了,所以迟迟一本正经对王皇后说,要去御花园找皇祖父。然后顺顺利利就出来了。 这一次,她是牵着小马来的,也是一本正经地对王皇后说,要带小马出去逛逛,别让它在御马监的马厩里憋坏了。王皇后竟然也和颜悦色地答应了。 等到了御花园,迟迟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把小马放了。这样她就可以让宫人离开自己,去找小马。不过迟迟又担心放掉缰绳,小马也不会跑。毕竟这是皇祖父替她挑的,脾气是一等一的好,听话也是一等一的听话。 迟迟正纠结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石林边上。她犹豫着松了松缰绳,哪知道小马一发觉到了上次来过的地方,马蹄一掀,撞开迟迟就跑了。 被小马顶了个四脚朝天,迟迟当场就愣住了。好在很快宫人们就围上来,把小皇储扶了起来。 宫人们还在替她清理裙子上沾上的雪和灰,迟迟回过神,当机立断马上说:“不要管我,快去把小马找回来。” 来之前明帝就吩咐宫人们,如果小皇储要将他们支走,他们就乖乖走开好了。于是迟迟一说完话,宫人们装作着急找小马的样子,立刻就散得远远的。 见宫人都走了,迟迟提起裙角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飞快跑进了石林。 不远处一路悄悄跟着小孙女的明帝,看见小孙女竟然径直朝石林跑了,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 从初一晚上见了血之后,薛惊就一直不大舒畅。忍耐着收了小公主的礼物之后,他就紧闭殿门,独自一个人待在宫殿里。 与生俱来的东西被勾起,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压下去的了。他不断地回想起两百年前,他逃往人界,一路前赴后继要抓他回魔界的魔主,是怎样死在他的手下。 魔界的魔人都是身材高大,修炼精进的魔主更甚,简直有平常凡人的两三倍大。薛惊虽然吸收魔气,但长得却好似且末仙山那些修士,担得起一句“俊美若谪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战场上还吸了不少散落的灵气的缘故。 总之青面獠牙的魔主们,领着魔兵魔将蜂拥而至的时候,薛惊毫不犹豫,转身就投入到了打斗中。 那些追来的魔主是魔界新长起来的一代,没有见识过还是男童模样的魔尊,几百年前是如何轻而易举,徒手就劈开了两位炮灰魔主的脑袋。不过很快,他们就亲自体会到了。 薛惊似乎根本用不着动用那些黑雾,他凌空跃起,一脚踢断了第一个冲上来的魔主的脖子。黑色的血沿着没了头的脖颈喷涌而出,那个魔主甚至还在地上站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倒了下去。 轰然巨响。 剩下的魔主们不自觉后退一步,又立刻全都一起涌了上来。 等处理完所有追兵的时候,薛惊手上已经全都是黏糊糊的血液。他记得他空手掏出了谁的心脏,还顺便一脚踩碎了一个魔主的脑袋。 有点脏。 那时候的薛惊还不会用法术清洁,杀完了所有追兵,他就找了条小溪,在岸边认认真真把手洗干净。 不久后天雷就开始缓缓汇聚,酝酿着再次将薛惊这个漏洞灭杀,薛惊还是要踏上躲藏之路。但他却永远不会忘记,生灵在手上逐渐消亡的那种感觉。 什么都不用管,顺着天性,舒爽到头皮发麻。 ——“咔”。 薛惊回过神,顺着动静看过去。原来是他不自觉捏碎了王座上一个石雕的角。 因为他情绪波动剧烈,老树精已经不敢往大殿里来了,连在周围都没出现过。它也有生灵惧怕死亡的本能。 薛惊拍了拍手,把手上石角留下的飞灰拍掉,没什么所谓。 他本来就独来独往,也无需有人陪伴。 起身的时候,王座下有什么东西被他踢到。盯着被他踢了一脚的箱子想了半天,薛惊才记起,这是前几日小公主送过来的新年礼物。顺便又记起小公主被她自己送的礼物吓得半死的样子,薛惊忽然“嗤”地笑了出来。 笑声乍停。 薛惊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他猛地起身,飞下了王座。 * 迟迟一走出过道,就被慌慌张张的老树精拦住了路。 老树精见到她,先是兴奋,又很快转为担忧。它没想到迟迟说话算数,真的这么快就又来地宫看它。但是记起现在地宫里危险等级是顶端位置的魔尊,又担心迟迟要去里面见他。 看到老树精就在过道出口,头上还顶着她送的灵符与荷包,迟迟很是高兴:“你是在等我吗?” 老树精也很是老实地摇头:“我在躲尊上。” 迟迟歪头:“躲尊上?” “嗯。”老树精应了一声,推着迟迟回到了过道里,头上的荷包一晃一晃,它说:“你别去里面了,要是碰到尊上就完了。” “怎么回事呀?”上次来不是还好好的吗? 老树精也解释不清,它的本能告诉它,这会儿要离魔尊越远越好。 不过迟迟本来也不是来找守护神的,老树精在就好了。她于是问老树精:“疏疏,你是不是跟着尊上很多很多年了?” 老树精点点头。 迟迟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又问它:“那你知道尊上喜欢什么吗?” 尊上喜欢什么。这个问题老树精倒真的不知道。它努 分卷阅读21 力想了想,发现这两百多年里,魔尊真的就像它之前说的那样,没有一个时候是高兴的。 作为地宫里除了薛惊之外唯一的活物,这意味着,老树精也是地宫里唯一能惹恼薛惊的活物。生气的时候,薛惊会恶狠狠踩住它的树根,威胁要拔光它的叶子。这种场合,老树精就会努力缩起来浑身发抖。都不用薛惊动手,它自己就可以抖掉一地的叶子下来。 但薛惊也不是一直生气的。更多的时候,他沉默寡言,隐没在黑暗的大殿内,在高高的王座上,枯坐许多天。 他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如果没有老树精不小心打扰到了他,惹得他开始新一轮的发火,薛惊好像可以这样一直一直坐下去。 老树精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迟迟也开始担心起来,连朝夕相处的老树精都不知道守护神的喜好吗? “大概……”老树精吞吞吐吐,“大概尊上喜欢安静吧?他不喜欢有人打扰他。” 迟迟也知道守护神不喜欢看到外人,不过这要怎么送礼呢?守护神已经有一座可以隔绝世人的地宫了,他应该喜欢安安静静的地宫,可是迟迟送不起这样的地宫。 一人一树都没了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老树精应声一缩,头上的荷包立刻被枯枝遮了起来。边上的迟迟也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着出口望去。 刚才还在老树精那里问他的喜好,这会儿,一身黑墨色锦袍的守护神,已经站在了出口。 守护神的语气不怎么好,怪不得老树精一见到她就说不要去里面。 迟迟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撞上去的好,她于是说:“嗯……我的小马跑走了,我来看看它是不是跑到里面来了。” 唬谁呢?没有你领着,小马就算跑死也跑不进这条过道。 薛惊就问她:“那你的小马找到了吗?” 迟迟偷偷往后挪了一步:“没有。我觉得它应该不在里面。我还是去外面找找吧。” 但她还没有转身,原本在出口站着的守护神,眨眼间就来到了她面前。 以后魔尊会知道,还有别的东西也可以让人舒爽到头皮发麻的。 ☆、不对劲 边上的老树精缩得更小了,抱住了头不敢看这边。但它也不敢逃走,只能努力藏到黑暗里去。 看见霎那间就来到眼前的守护神,迟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离得好近…… 突然出现的守护神果然一脸不高兴,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他看着迟迟后退了一步,忽然问:“这次不说好厉害了?” 迟迟一愣,想起上次宴席上的事,于是小声嗫嗫:“尊上……好厉害。” 但她说了之后守护神也没变多高兴。守护神对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跟我来。” 薛惊话音一落,老树精就有了动静。它似乎想站出来,但一瞥见薛惊的衣角,老树精就僵在了原地,最后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迟迟有点迷茫,不知道守护神忽然叫她干什么。可是守护神的要求不能拒绝。她看了看恨不得把自己贴到石壁上去的老树精,觉得也指望不上它,只好闷头跟着守护神走了。 一路上,迟迟都想问守护神为什么叫她过去。但她又怕惹到守护神生气,于是全程都安安静静,连喘气声都听不见。 因为她一句话都不说,守护神却好像更生气了。 一走进大殿,殿门就自动关上。殿内的石灯稀稀拉拉亮起来,迟迟老老实实站在守护神身后,等着他发话。 守护神兀自站了一会儿后,转过身来,对迟迟说:“你说吧。” 迟迟茫然:“说什么?” 守护神一挥袖,化出一张椅子坐下:“随便。” 这要求奇奇怪怪的,迟迟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守护神靠在椅子上看她,见迟迟一直不说话,皱起眉:“之前不是很会说吗?叽叽喳喳的。烦死。” 他一说完话,迟迟的耳垂顷刻间就变得滚烫,脸也变得滚烫:“对不起……” 守护神并不想听这个,他顿了顿,换成了另一个要求:“那你哭吧,哭试试。” 迟迟:“……” 她小心翼翼问:“尊上,你怎么了?哪里不开心吗?” 守护神一脸坦然:“你哭了也许我就开心了。” 迟迟:“……” 今天的守护神真的有点不对劲啊。迟迟有点后悔刚刚在过道里没有跑走了,要是她跑了,守护神应该不会大动干戈来追她。 看她还是没有反应,守护神好像忽然明白过来,对她说:“是不是要有工具?” 他招了招手,不知道从哪里,把之前那个布偶小人给招了出来。 布偶小人飘飘悠悠飞到迟迟面前,还是睁着那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迟迟连忙捂住了脸。 见到她这副样子,守护神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又把小人招回去了。 迟迟从指缝里露出眼睛,只看见守护神握着小人低着头,却看不清他的动作。她问:“尊上在做什么?” 很快,守护神就让她看到自己做了什么。 布偶小人重新飞到了迟迟面前,迟迟立刻并拢手指,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但装看不见已经没有用了,布偶小人忽然慢悠悠地对着她发出了声音:“迟迟……” 是小女孩的声音,尖尖细细,拖得又慢又长,带着回音,在昏暗寂静的大殿里停留了好久才消散。 “迟迟呀……” 迟迟终于被吓哭了。 * 薛惊把布偶小人收了回来。 面前的小公主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双手捂着眼睛,不住地换气抽噎,好像下一瞬间就要喘不过气来一样。大殿里冷得很,小公主却哭出满额头的汗,连鬓角的发丝也湿了起来。 薛惊坐在她面前,认真看着她哭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对劲。 他之前以为自己的不对劲,是因为忽然有了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公主。但现在小公主就在他面前,薛惊却又感觉这个不对劲,和之前的不对劲不大一样。 算了。 薛惊对哭个不停的小公主说:“好了,停吧。别哭了。” 但被吓到的小公主哪有那么容易停下来的?迟迟捂着半张小脸,不住地抽气,好像把所有 的力气都拿来哭了。她一边哭一边道歉:“我、我停不下来呜呜呜呜……” 薛惊把布偶小人勾回去,听到迟迟的话,又看见她捂着脸,泪水已经流到了下巴,连嘴唇都红红的被泪水沾湿,像极了带着露珠的桃花。 他突然有些烦躁。 “好了。”薛惊皱着眉,“我不吓你了。” 他抬起手掌,之前说话把迟迟吓哭 分卷阅读22 的布偶小人也跟着飞了起来。 “你看,我把它揍一顿,替你出气。” 听见守护神的话,迟迟小声哭着,一面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守护神伸出手指,轻轻在布偶小人心口点了点,布偶小人—— 炸成了飞灰。 飞灰飘飘荡荡落到地上,守护神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嗯……不小心。” 他向来杀人不留活命,一出手,所有东西都要化成飞灰。 于是迟迟哭得更害怕了。 妈的,怎么哄?叫老树精把她带出去算了。 薛惊长出一口气。老皇帝,真有你的,养了这么个哭包成精。 他试着伸出手,调了一点黑雾出来。这些黑雾是薛惊吸收各种气息后炼化的,也是他能够轻而易举大杀四方的杀人武器。不过薛惊只用它对抗过天道,抵御过天雷。 毕竟杀人什么的,薛惊只靠徒手就可以撕碎整个魔界。 对抗过天道,抵御过天雷的黑雾,杀气腾腾地从魔尊掌心冒出,然后被魔尊一把捏住,动作满含警告。 “看。”魔尊张开手,被捏成一个球的黑雾就乖乖在他手上不停地旋转。“好玩吗?” 小公主哭的声音小了不少,她对上守护神的目光,轻轻抽泣一下:“是黑雾。” “嗯。”守护神松开手,黑雾就朝着迟迟飞了过去。 迟迟被吓了一跳。小球一样的黑雾绕着她飞了一圈,然后雾气四散,缓缓将她围住。她从两只手中间露出眼睛,又迟疑着放下手,伸进了面前淡淡的黑雾里。 黑雾像懂人心一样,无比温柔地涌过来,虚虚盖在迟迟的手掌上,绕着她的指尖转圈。 迟迟的手指指向哪里,黑雾就跟着往哪里飘,好像传说中仙人的仙术。 迟迟马上就不哭了。她忽然踮起脚用力往上一划,黑雾倏地跃向高处,原本黑色的雾气也瞬间变成了耀眼夺目的金色,带着能照亮整座大殿的金光,一路飞到最高处,顷刻间又在穹顶化作点点金光,灿若繁星。 金色的雾气带着光点,又缓缓落了下来,最后洒在迟迟的裙摆上,不动了。 迟迟从头到尾都在惊叹,等到金色的雾气笼罩在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有雾气金光跟着飘飘摇摇,有的甚至化做金蝶与金莲的形状,衬得迟迟宛若九天仙子。迟迟惊讶得简直连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好厉害好厉害!” 薛惊托住下巴:“嗯。好厉害。”接受了小公主的夸奖。 但是小公主很快又说:“我好厉害呀!” 薛惊:“……” 行吧,你好厉害。 守护神问她:“不哭了?” 迟迟立马停下动作,飘摇的金雾还停留在她的裙摆上,迟迟偷偷看了看那些金色,然后小小地摇了摇头。 “让老树精带你出去。” 守护神发了话,迟迟有些犹豫,她小声问:“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 似乎考虑了一会儿,守护神最后还是说:“不行。” 就算变成了金色,黑雾也仍旧沾满了魔气,没有薛惊压着,要是被天道或者魔界、仙山察觉,就是徒惹麻烦。 听到回答,迟迟失落了一小会儿,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对着守护神道谢:“谢谢尊上。” 身后的殿门缓缓打开,躲在过道里的老树精已经被薛惊抓了回来,此刻正扒在石柱上不敢抬头。 迟迟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发现了老树精,她很是开心地和老树精打了个招呼。再转过头要跟守护神道别的时候,却发现守护神已经不见了。 老树精也发现了,原本压得它不敢抬头的气势已经淡了下去,地宫里随处弥漫的威压也逐渐消退。它松了口气,朝着迟迟轻喊:“迟迟。” * 迟迟裙子上的金雾,一直等到她快要走出过道的时候,才渐渐转回黑色,消散在黑暗中。 她还向老树精炫耀了金雾,得到了老树精一路连续不断围绕式的赞美与夸奖。 但是等到走出过道,回到石林,迟迟才反应过来。 关于守护神的喜好,她什么都没问到。可是在守护神让迟迟随便说话的时候,她也是真的不敢开口。 好像开了口,就会像后来的布偶小人一样,被守护神炸个粉碎。 迟迟一边想着怎么办,一边往外走。然后她就看见在石林外等了她许久的皇祖父,正满脸又是不敢置信又是恍然大悟,还夹杂着一丝略显迷茫的神色。 原来一个月前,是自己把小孙女介绍给那个让他和王皇后都如临大敌的男人的啊。 一时间,明帝的心中充满了“我是不是引狼入室了?”、“想什么呢?那可是魔尊,怎么会跟迟迟这个凡人情投意合”、“可是魔一向做的事,不正是引诱拐骗、最后吃人不吐骨头吗?” 他脸色复杂,在看到小孙女的那一刻,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迟迟心肝,过来,到皇祖父这儿来。” 放烟花^ ^ 魔尊:哄小公主?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说的是甜甜的恋爱,你们在想什么呢! ☆、不找他 明帝是独身一人来看小孙女的,那些跟着迟迟的宫人也识趣地站到了御花园外。因此现在,整座宝月阁里,只有祖孙二人相对坐着。 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后,明帝连着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有点迷茫,也有点郁闷,更多的还是惶恐。 大齐先祖与魔尊的事情,明帝是等到做了太子好几年之后才知道的。那个时候,他跟着一言不发的先帝走进御花园的石林。这石林普普通通,以前明帝逛御花园,不知道路过多少次,但只有先帝领着他走进来之后,他才见识到了石林里的不寻常。 他看着先帝在一座石柱前站定,然后转过来抓住他的手。一瞬间,一团呈螺旋状缓缓旋转的黑雾就出现在明帝眼前。明帝还没有展现心里的惊讶,先帝就带着他走进黑雾,穿过又长又黑冷的过道,最后到了地宫。 地宫中是大齐世代要供养的魔尊。 这是明帝出了地宫后,先帝告诉他的真相。大齐的天下来得一点都不光明正大,史书上记的什么大齐先祖威猛过人计谋过人、以一当十以一当百,通通是瞎扯。大齐先祖起兵时就势力衰微,一天到晚被人追着 分卷阅读23 易,助你杀光敌军。 但魔主也不是那么好容易就能说上话的,不然人人都是皇帝了。多的是雄心壮志结果死在路上的,一碰面就被撕碎吞进肚子改善伙食的。渐渐地,所谓魔界,所谓魔人,都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言。毕竟没有一个人亲眼目睹魔界之后还能平安回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听了传言,大齐先祖一咬牙,头铁朝着东边出发了。也许是他真的命中注定要当皇帝,都没摸到仙山的影子,就碰到了从魔界逃出来的薛惊。 然后直接就和至高无上的魔尊达成了交易。 这是大齐皇室为何能坐拥天下的秘密。一代一代的大齐皇帝,在时机成熟时,会领着下一任继承人去拜见魔尊,以示忠心。同时也在隐晦地暗示魔尊,只有大齐不断地延续下去,才能一直供养着他。等这任继承人成了皇帝,他也会再带着新的继承人前去拜谒。 一轮接着一轮,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明帝后来也领着懿文太子进去过,只是懿文太子不久撒手人寰,明帝只好又领着小孙女去了一回。 但那时候刚被先帝带进地宫的明帝到底年轻,知道自己家的皇位居然是这样来的,而且以后自己活着的几十年里,竟然还要供养一个凶残邪恶的魔尊。身为天之骄子的他怎么能甘心接受。 先帝根本用不着猜,一眼就看出来儿子的想法。他翻出一个宝匣,打开之后推到明帝眼前。 宝匣里是堆成小山模样的白灰。 明帝不解,先帝就告诉他:“这是魔尊杀的人。” 是他们的先祖,从战场上扒拉回来的,数十万敌军在魔尊使用了通天的法术后,勉强留下的一点飞灰。至于其他的,早就不知道化成哪里的轻雾飘散在天地间了。 对魔尊来说,要灭杀皇室的人太简单了。大齐的皇帝根本不敢动别的心思。何况这位魔尊,虽然出手时不留活口,甚至连尸体都不给你留。 但他似乎也无欲无求,说是要大齐供养,实际上不过也就是住在地底下的地宫不见人而已。 于是大齐的皇帝和地宫的魔尊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平。你住在地宫里不见外人,我就只在继承人要拜见你的时候打扰一次。其余时间,大家各干各的,很祥和。 可是谁知道到了如今,这份祥和竟然差点被自己的小孙女打破了。 明帝又张开嘴,这次总算有了声音,他小心地问小孙女:“迟迟啊,你告诉皇祖父,除了皇祖父领着你去拜见尊上的那次,你还去了地宫几次?” 迟迟乖乖坐在明帝对面,开始在心里默数,最后她说:“六次。” 六次? 明帝眼前一黑,这都抵得过三个大齐皇帝加起来去的次数了。他的心一抽一抽的,又努力和颜悦色问小孙女:“那心肝都是做什么去的?” 迟迟老老实实回答:“第一次是偶然到了御花园,我就又进去了一回。第二次是疏疏,就是地宫面前的那棵树,叫我再去玩的。第三次是——” 是她知道皇祖父要跟人打仗,所以哭着去找守护神帮忙。不过守护神说过这件事不能说出去。迟迟就换了说法:“是我去了议事厅,有点害怕,就去找尊上了。后面几次都是给尊上送礼物的。” 就是守护神没有收,留下的布偶小人也被他炸成灰了,不知道迟迟放在他脚边的那只小金猪还在不在。 当然,后面这段,迟迟没有说。 明帝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啊?这样的吗?还能几次三番打扰魔尊,给魔尊送礼都不被捏成灰的吗?还有那个去议事厅,害怕了还能去找魔尊的吗?他父皇怎么没跟他说这事? 最可恶的还是上回自己也碰上的重阳木成精,居然一开始是这老树精,拐得迟迟又进了地宫。 明帝心思翻涌,看到小孙女完完整整坐在自己面前,还有点后怕,他跟迟迟说:“心肝啊,你知道地宫中住着的是谁吗?” 迟迟语气疑惑:“不是守护神吗?” “是啊,”明帝默默流泪,“是守护神啊。” 他又接着说:“既然是神仙,那自然和我们凡人是不一样的。神仙要修炼,以后要飞升。迟迟这样常常打扰,是尊上心地宽广,所以才不和你计较。但身为皇储,迟迟最要紧的还是读书做功课。年后迟迟还要跟着皇祖父去上朝,所以还是不要再去叨扰尊上了。” 明帝是说过守护神不见外人,但迟迟没想到,原来自己也算是打扰守护神的“外人”。 听完他的话,小孙女明显有些犹豫。她看了看面前面容慈爱的皇祖父,又想了想自己还没能送成功的新年礼物,最后迟疑地问:“那我能去和尊上道个别吗?” 顺便干脆就去问守护神,他喜欢什么礼物,然后让老树精帮忙送进去。 但是明帝语重心长:“去道别反而显得要和尊上生疏了。迟迟专心功课,尊上以后知道了,也会理解欣慰的。” 是这样的吗? 迟迟纠结着被说服了,起身跟着皇祖父,一起离开了御花园。 * 带着小孙女回了柔仪殿,王皇后早眼巴巴等在门口。明帝面色如常,让小孙女先回去休息,然后才坐到椅子里,放松了一点点。 王皇后连忙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担心了半天,真是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好。” 明帝疲惫地挥挥手:“没事了,已经好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尤其是在迟迟面前。” 王皇后有些奇怪:“到底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记起小孙女高高兴兴跑进过道时的样子,明帝后背还在出冷汗,“总之我已经跟迟迟说好了,她以后不会再乱跑出去。你也别太操心了,不是咱们想的那样。迟迟好得很。” 好到能在一个月之内进出地宫七次都手脚齐全,没变成飞灰。 王皇后脸上的疑惑一点没消散,不过明帝这样说了,她也不能一直问个不停。又想到明帝的叮嘱,王皇后也不敢旁敲侧击去问迟迟。 总之小孙女平平安安,没有被骗就好了。 王皇后松了口气,但明帝却不行。他还要偷偷观察,看小孙女是不是真的再也不去地宫了。 年假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初六。明帝在兴庆殿开了笔,就开始正式上朝了。这一回,他是带着迟迟一起去的。 和之前的春节宴一样,迟迟的位置在皇祖父坐着的宝座后面,前面则挂了一面竹帘。她可以从竹帘的缝隙里清楚地看到下首站着的每个人,不过这些人却不可能看到她。朝臣们也没那个胆子,敢当着明帝的面,直视他的小孙女。 第一次跟着上朝,迟迟十分光荣地,听晕了。 没有议事厅那么激烈,兴庆殿好歹是个正式隆重的场合,大臣们也都文 分卷阅读24 质彬彬,端着读书人的矜持,在底下兵不血刃地你来我往。 但上奏的事都是要扯皮的,你说我不行,我还觉得你不行呢。在明帝拍板之前,大家就要拼命阐述我方观点和论据,最好能引经据典,用典故事实先把对方给砸死。 迟迟没读过那么多典故,也不知道那么多史实。之前十四年里,身为大齐唯一的小公主,她一直都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就算读书也是兴起了才看一眼。和她一起玩的岳思亭,还要痛苦地背、,关在闺房里学女工,而迟迟根本不用。 没有人敢要求这位小公主该怎么做,该怎么说。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想说什么也都可以。这样看起来,迟迟没有长成一个跋扈嚣张的公主,真的也是明帝与王皇后教养有方,再加上上辈子积了很厚很厚的福。 可是成了小皇储之后,迟迟就不能这样了。就算明帝已经想好,尽早替小孙女寻一个合适的夫婿,等小孙女生下小小皇储,他就可以手把手教曾孙如何治理天下。等他百年之后,迟迟也可以继续安安心心当无忧无虑的皇太后或者太上皇。 但在那之前,还是要由迟迟自己来面对一些事情。 比如大臣们讲的听也听不懂的典故。 一回到柔仪殿,迟迟就跑去翻书了。她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带着笔墨去,这样的话,就可以记更多大臣们讲的话了。下次要记得带才行。 看见小孙女如何勤奋如此刻苦,明帝与王皇后真是老怀欣慰。 王皇后捧着茶杯,眼角含泪,对着丈夫说:“咱们的小孙女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明帝跟着应和:“是啊。” 小孙女没有再去地宫找魔尊,真是太好了。 而独自坐在书桌前翻书的迟迟,忍不住又想到了地宫里的守护神。要是能去找守护神就好了。 他一定有办法,把这些书里所有的东西,通通塞进她的脑子里去。 守护神:想得美。本人无这种功能。 ☆、元宵 于是从初六开始,迟迟不但要跟着皇祖父去上朝,上完朝,迟迟还要向皇祖父复述一件大臣们上奏的让她印象最深刻的事。 皇祖父听完之后会为她细细分析,这件事该如何看待,如何解决。如果迟迟记了一件引起大臣们争执的事,皇祖父还会替她解释,为什么大家会有不同的意见。 迟迟早上就忙这个,她要把皇祖父讲的东西记下来,方便以后翻阅。下午就待在皇祖父的书房里,皇祖父处理奏折,迟迟在一边自己翻书、练字。 明帝专门为小孙女编了一本书,当做小孙女的启蒙。里面是历朝历代皇帝励精图治的小故事。也记了一些被后人视为反面例子的皇帝,是做了什么事才导致王朝灭亡。 这本书明帝几年前就在着手编了,那时候他就已经渐渐起了把小孙女册封为皇储的念头。为了不让小孙女看得无聊,明帝还请了画师配图,整本书简直妙趣横生。 迟迟看的就是这本书。 一天安排得满满当当,晚上回去柔仪殿之后,迟迟连吃饭都晕晕乎乎在背书。王皇后看得简直心疼死了。她叫来宫女替小孙女按肩按手,又问小孙女:“今天大臣们有没有吵架?有没有吓到心肝?” 迟迟靠在椅子里打了个哈欠:“没有吵,今天大家都很和气。” 王皇后松了口气:“那就好。皇祖母真是担心死了。” 迟迟于是坐直了安慰她:“皇祖母不用担心,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王皇后就揉揉她的小脑袋:“长多大都是皇祖母的心肝。皇祖母叫人替你熬了燕窝粥,一会儿回去了,记得先喝了再睡觉。” 迟迟答应了,等回了自己的卧房,王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果然送来了燕窝粥。 喝完粥躺在床上,没过多久迟迟就睡熟了。她以前都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还没有哪天像这样一刻不停一直在做事。 一天下来,实在累得慌。 又过了几日,岳思亭进宫来找小皇储,一进门就看见迟迟趴在通炕的小桌上背书。她踮着脚走进去,弯下腰对着迟迟猛地大喊一声:“嘿!” 迟迟立刻被她吓得从书上爬起来。看见是岳思亭,迟迟又趴了回去:“我要被你吓死了。” 岳思亭连着“呸呸”几声:“正月里说什么死啊死的,不吉利。” 她坐到迟迟旁边,凑过去看了一眼迟迟面前的书。 不感兴趣。 岳思亭于是问迟迟:“我听说今天休沐,知道你会休息,所以才特地来找你的。你后天有空吗?” 迟迟顺着她的话回答:“今天十一,要再过五天才是下一个休沐。后天就没空。” 哪知道岳思亭忽然冲着认认真真算日子的小皇储笑起来,她说:“后天是元宵假呀,怎么会没空?你个小傻子。” 对哦。 迟迟忽然反应过来,马上就是元宵了。 每年元宵有五天假,从十三放到十七。这五天里,整个大齐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通通都会外出赏灯。历任皇帝还会带着后妃皇子公主一同出宫赏玩,与民同乐。 所以迟迟也会跟着明帝和王皇后出去,这是她难得可以出宫的机会。 一听到元宵放假,迟迟很快动作起来,她要去王皇后那里提前说明,这样就可以在出宫的时候,到岳思亭家里和岳思亭一起去玩。 只是才穿了一只鞋,迟迟就停下动作,对岳思亭说:“我马上就看完这一页了,等我看完这一页,再去跟皇祖母说。” 岳思亭坐在边上啧啧称奇:“这么厉害呀,不愧是当了皇储的人。那你看吧,我去外面,不打扰你。” 迟迟点点头,继续坐回去看书。等看完,她就立刻飞去了王皇后身边。 晚上,明帝回来的时候,迟迟正伏在王皇后膝头,问她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去岳老将军府上见岳思亭。 王皇后耐心地对小孙女说:“往年都是十五出去,今年应该也是这样。皇祖父会带着咱们去赏灯赏舞,等看完了,皇祖母派人把你送到思亭那里去,好不好?” 迟迟想了想,觉得可以,又说:“我要把我的琉璃灯带出去。和思亭一起提着去玩。” 岳思亭也有一盏,和迟迟的一样,都是王皇后给的。上次去地宫,迟迟不小心把灯摔碎了,王皇后就又给了她一盏新的。 小孙女的要 求,王皇后哪有不同意的?她笑呵呵应下:“好好好。带带带。” 明帝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他听到迟迟要和岳思亭同游,忽然说了一句:“让贺丞相的孙子带你们去玩吧。” 王皇后一愣,抬起了头。 迟迟也是一愣,不 分卷阅读25 过她是奇怪:“贺丞相的孙子是谁?我又不认识她,思亭也不认识。为什么要他带我们去玩?我们自己也可以玩。” 明帝笑眯眯走过来:“贺丞相的孙子就是贺丞相的孙子。他博览群书,知天文识地理,是翰林院俢撰。前几天迟迟问皇祖父的事,他也可以替迟迟解答。而且待人有礼,品行也很好。他比你们大不了多少,都是年轻人,总能玩到一起去。” 听完明帝的话,王皇后由原先的愣怔,慢慢换成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贺丞相有很多孙子,但明帝说的这个是他的嫡孙贺词。贺词从小就被称为神童,五岁断文识字,九岁通晓六经,十三岁考秀才,十四岁中举人,一路顺风顺水。 去年他十八岁,在殿试上被明帝钦点为探花,直接进了翰林院,一时间更是风头无两。 听说这个贺词,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明帝在殿试时见过,他一定有了安排,所以才对迟迟说这样的话。 王皇后懂了,她和已经来到身边的明帝,交换了一个“明白了吗”、“明白了”的眼色。 不过迟迟不知道这些。听完皇祖父的话,她有点不太高兴:“我不认识他,我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一起游玩。” 明帝就长吁短叹:“迟迟心肝呀,今天.朝堂上的大臣们,你不是也不认识吗?可是没有办法,身为皇储,不可能只和认识的人相处。不认识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家说说话看看灯,这不就认识了吗?” 迟迟不响了。过了半晌,她才闷闷点了点头。 明帝与王皇后,一同松了口气。 十三开始放元宵假,只要过了明天,就能等来五天的假期。见小孙女兴高采烈的样子,明帝干脆让她十二的时候也不用跟着上朝,不过却被小孙女严词拒绝。 迟迟振振有词:“大齐的皇储怎么可以偷懒呢?” 听了小孙女的话,明帝的笑真是收也收不住:“好好好,对对对,心肝说得都对。” 等到正月十三这一天,迟迟一早起来,翻出琉璃灯就要往外跑。王皇后连忙叫人跟上去:“还早呢,外面冰天雪地的,当心别在节下冻坏了身子。” 迟迟抱着灯,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朝王皇后回应:“不会!” 因为过元宵,御花园里张灯结彩,比之前王皇后办私宴时还要热闹。到处是各种形状的花灯,还有用花灯做成的灯树、灯楼、灯轮。整座园子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迟迟被跟随的宫人们团团簇拥,去什么地方都是呼啦啦一大群人,她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独自去石林。 花灯再好看,迟迟也没心思看了。她有点恹恹的,抱着琉璃灯回了柔仪殿。到了门口,迟迟又一扫之前的低落,怕王皇后担心。 看见小孙女不出片刻又回来了,王皇后问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御花园里的花灯好看吗?” 迟迟把琉璃灯挂在床头,对王皇后说:“好看。有好大一棵灯树,还有好大一盏花轮。等大家都赏完了,我要把它们搬到门前去。” 王皇后笑着答应:“好。” 元宵节自然也要办节宴。从明帝那里接收到信息,王皇后还特地将贺丞相的孙子孙女全请进宫来,想找机会让迟迟先跟贺词接触接触。 等到开宴,岳思亭和迟迟没吃多少东西就跑出去一起闲逛。迟迟很想去地宫,但记起皇祖父的话,又有点犹豫。 岳思亭没有看出她的心思,拉着迟迟的手让她看烟火:“快看那个!好像一只炸毛狗啊!” “那是麒麟。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此为麒麟。” 因为迟迟和岳思亭身边跟了一大堆的宫人,大家都知道这里站着的是新册封的小皇储,所以没有人敢擅自靠近,更别提随意开口搭话了。 忽然有人说了话,迟迟和岳思亭于是一齐回过头去。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落霞红常服,戴玉冠的年轻男人。他站得与迟迟这里有七八步远,一张脸隐在烟火与灯火中,有点看不分明,但是身姿挺拔,落落大方。 迟迟穿的也是红色,岳思亭悄悄在她耳边说:“他学你,真不要脸。” 年轻男人说完前面那句话,就再也没开口,好像并不在乎面前站着的人是大齐最尊贵的小皇储。 迟迟也不想接话,不过明帝叮嘱过她,今天来赴宴的都是往后或有作为的年轻新贵,让迟迟多多认识,以后可能会用得上。 迟迟就问:“你是谁?为何到这里来?” 年轻男人说:“臣翰林院俢撰,贺词。” 下线的第一天 魔尊:爽! *对麒麟的描述摘自百科【麒麟】词条 评论只能在后台看到了,有谁要偷偷夸夸小作者吗?(聆听.jpg ☆、贺词 原来年轻男人就是王皇后特地关照过,要放他和迟迟单独相处的贺词。 岳思亭神色僵硬,又凑到迟迟耳朵旁边说:“我说错了。你们穿的都是红色,真是太巧了,简直就像一对。” 迟迟不解地看向她。岳思亭也很无辜,来之前王皇后特意把她叫了过去,说今天晚上贺丞相的嫡孙贺词也会来。到时候贺词会去找迟迟,要是岳思亭看见了,就找个理由离开,让他单独和迟迟待一会儿。 岳思亭于是清清嗓子:“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去看看。你就先让这个贺公子陪你逛一会儿吧。等会儿我再回来找你。” 迟迟拉住她:“谁叫你?我怎么没有听到。” 当然没人叫她。岳思亭拉开小皇储的手,心虚地说:“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就溜走了。 宫人们似乎也被关照过了,现在都远远地退到了一边,只剩下几步之遥的迟迟与贺词。 迟迟有点郁闷,她想了想,问贺词:“你是一个人吗?” 正好烟火到了暂停的时候,贺词的声音于是很清楚地就传到了迟迟的耳朵里。 他语气冷淡:“自然。” 迟迟察觉出他的疏远,她也不高兴和一个陌生人说话。朝着宫人们站着的方向望了望,宫人们看见小皇储的目光,诚惶诚恐,连忙都躲开了。 她只好说:“哦。” 两个人都不出声,迟迟觉得无聊。她现在站在湖边,刚才放烟火的时候,湖面上满是绚烂斑斓的色彩,好像也放了一场华光煜煜的烟花。烟火停了,湖面又恢 复到了之前平静的样子。 又看了一眼贺词身后,宫人们为了不打扰他们,已经不知道躲到哪儿去,迟迟突然福至心灵。 她先朝着贺词走过去,然后露出一个软软的笑,说:“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贺词不动声色皱了皱眉,以为这小皇储在刁难他,他于是问:“不知小 分卷阅读26 殿下想玩什么?” 迟迟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那就捉迷藏吧。我来藏,你来找,不许找外援。如果半个时辰都找不到,我就自己出来,你也就输了。好吗?” * 过道还是那副阴冷黑暗的样子,迟迟抱着王皇后新给的琉璃灯,一路闷头冲了进去。 一直跑出过道,见到地宫的影子,迟迟才松了口气。 她举着灯笼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寻找着老树精的身影。老树精最爱瘫在大殿前的石阶上睡觉,但是现在却不见踪迹。 没有办法,迟迟只好小声喊它:“疏疏,疏疏?” “干嘛?” 迟迟瞬间就吓得呆住。 幽寂的地宫里,守护神慢慢悠悠走过来。他穿着那身金色暗纹的黑衣,此时此刻看上去,就好像直接从黑暗里幻化出来的一样。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守护神又问了她一遍:“干嘛?” 迟迟连忙说:“我来找疏疏的。” 听见迟迟的回答,守护神上下打量着她,然后才说:“它不在。” 不在? 迟迟一愣:“那、那尊上知不知道疏疏去哪儿了?” “不知道。” 答案来得干净利落,迟迟只好说:“谢谢尊上,那我先走了。” 但是守护神却又问她:“你找它有事?” 守护神还从来没有主动跟迟迟挑起过话题,迟迟有点惊讶。不过她马上就说:“我想请疏疏出去,和我一起过元宵的。” 因为老树精一直待在地宫里,而且被皇祖父叮嘱了之后,迟迟也不敢擅自来地宫。要是能把老树精带出去,这样既不打扰守护神,还能和老树精过一个元宵。更重要的是,说不定迟迟就能和老树精一起琢磨出,到底该送守护神什么新年礼物。 迟迟还没有放弃送一份礼物给守护神。毕竟以后她就不能一直来地宫了,也算给守护神留个纪念。 说完话,守护神却还是看着她,目光静谧,好像在等她的下一句。 迟迟犹豫了一下,又说了一句:“也想请尊上一起过元宵。” 守护神这才转开了脸,顺理成章拒绝她:“不去。” 被拒绝了,迟迟反倒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不敢在守护神面前表现出来。往后轻轻退了一步,迟迟向他告别:“那我就走了。要是疏疏在了,还请尊上转告它,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它都可以来找我。” 守护神忽然皱起眉。 但是迟迟已经低下头,转身朝着过道走了。 * 没想到老树精不在地宫里。迟迟提着灯笼走出石林,正要返回去找贺词的时候,一根树枝拦住了她。 老树精恹恹的,它今天也请尊上帮它做身体了,还精挑细选了好几根漂亮的树枝和树藤。不过尊上没什么耐心,随意抽了一根最短的细枝就把它的五感放进去了。 现在拦住迟迟的这根树枝就是老树精。 老树精拼命从地上蹦起来,拍打着迟迟的裙摆,好不容易被迟迟发现了,它简直要哭出来。 “呜呜呜呜呜我从来没有这么短、这么小过。”老树精躺在迟迟手上,看起来像在流泪。 不过它没有泪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迟迟捧着它小声安慰:“这样也很好呀,你可以偷偷躲在我的袖子里,或者荷包里。我们一起过元宵。” 老树精立刻跳起来,语气兴奋:“真的吗?” * 小皇储已经藏起来快两刻钟了。 贺词独自立在湖边,微微有些不耐。他并不想和这个小皇储玩游戏,事实上,贺词根本连见都不想来见她。今天清晨,贺词像往常一样早起练字,贺夫人却忽然惴惴不安地来找他,说祖父让他去花厅。 等到了花厅,贺词才发觉,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在那里。他的祖父贺丞相坐在椅子里,旁边是两位从宫里来传信的人。一个是穿着青袍笑容可亲的圆脸公公,另一个则是穿粉衣的宫女。 一见到贺词,圆脸公公马上就夸他:“不愧是从小跟着丞相大人长大的,贺小公子果真有当年丞相大人的风范。不仅一表人才,连学识也是数一数二,以后必定声名显赫,扶摇直上啊。” 圆脸公公就是一直跟在明帝身边的徐公公,贺词偶尔被传去替明帝进讲经史,也碰见过他。 贺词于是拱手:“徐公公。” 徐公公笑眯眯还了一礼。身边的粉衣宫女见人都来了,于是当众宣读了王皇后的口谕。 王皇后请贺府的各位公子小姐,参加今日晚上在御花园中举办的元宵节宴。 以前也有宫人来传达王皇后的消息,请大家去宴席游玩。只是贺词忙于功课,很少前往。 不过节宴的邀请半个月前就到各府中传过一遍,今天特地再来一次,连明帝身边的徐公公也跟着来了,贺词忽然觉得有些异常。 等徐公公走了,贺府其他公子小姐也跟着告退,贺词却被贺丞相单独留了下来。 说话之前,贺丞相先叹了口气,然后才问孙子:“你知道陛下与皇后的意思了吗?” 贺词摇头:“孙儿愚钝,不解其意。” 贺丞相于是说:“这里没有外人,祖父也就不瞒你了。自从懿文太子病逝之后,陛下伤心欲绝,一直不肯再立皇储。但懿文太子只留下清平公主这一个女儿,不能继承大统。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准备,有朝一日,陛下总会有另外一个继承人。而皇室子嗣单薄,那个继承人,也只能是相王的世子。” “可是谁能料到,年前陛下竟册封了清平公主为小皇储。” 说到这里,贺丞相停顿了一下。他也是当初试图阻止明帝旨意的人之一,但是明帝心意坚决,不肯听任何人的劝告。 听见贺丞相说的话,贺词心中一震,不明白为什么祖父突然跟他说这些。他对着祖父开口:“小殿下聪明伶俐,有陛下在旁指导,假以时日也必成大器。” 贺丞相听得皱眉:“从古至今……” 不过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话题:“陛下现在这样,摆明了是要让清平殿下早日择婿,早日诞下小小皇孙。” 就算小皇储以后真的能励精图治,勤于朝政,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少不得有心的人借此说闲话,挑起不满。况且北边的相王还有一位世子,比起明帝嫡亲的小孙女,不少人仍旧觉得应该由相王世子来承袭皇位。 明帝当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教导小孙女,一边又替她挑选合适的人选。等他将小孙女生下的孩子养大,以后皇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落到这个孩子头上。 贺词明白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不想成为驸马,他还有许多抱负尚未实现,不想被驸马这个身份困囿。 “若是如此也就…… 分卷阅读27 ”贺丞相紧紧握着桌角,语气不稳,“陛下英明神武,想得比咱们还要长远。要是有人成了驸马,等小小皇孙长大,只怕会牵连他的父亲还有族人。” 明帝毕竟年事已高,如果他百年之后,驸马心生不轨,他可就保护不了小孙女了。为了杜绝这样的事发生,最大的可能,就是驸马能在小小皇孙诞下之后撒手人寰,最好连他的族人也一起没了夺位的可能。 贺词悚然一惊。 湖边的夜风悠悠吹过,夹杂着的寒意将贺词从回忆中拉回。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不远处,身着华衣的小皇储,提着灯笼,高高兴兴朝这边走了过来。 虽然被迫营业但似乎有点乐在其中的魔尊(? 分享上一章把我笑死的评论: 魔王:地宫真大没人真爽 小公举:守护神一个人好孤独(来自易烊千玺永远的小甜心) 魔尊:有点爽又感到一丝丝不对x(来自一条后台菜鸡夸奖技术咸鱼) 居然还能连起来( ☆、不喜欢 老树精现在附灵在一根短树枝上,被迟迟放进了荷包。荷包里装了几片杏干桃干,还有几颗梅花形状的梅子糖。老树精就在这些东西上面蹭来蹭去,蹭得浑身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迟迟走动的时候,腰上系着的荷包也跟着轻轻晃动。老树精在里面一起晃了一会儿,就感觉到迟迟停住了脚步。 然后她说:“贺小公子,你输了,所以我自己走出来了。” 迟迟在跟人说话吗?老树精有点好奇,摆出一副想听一听的样子。 在湖边站了半个时辰,贺词还是之前那个脊背挺直的姿势,一点也没有变。 小皇储小心翼翼靠了过来,问他:“你没有告诉宫人,让她们一起找吧?” 贺词提步往前:“没有。” 迟迟立刻松了口气,开开心心跟上去:“那我们去找她们吧。思亭应该也快回来了。” 小皇储提着灯笼走在他身边,贺词可以闻到从风里带过来的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香气。他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一点,就听见小皇储糯糯问他:“明天也是你陪我们游玩吗?” 进宫之前祖父就叮嘱过他,不能对小皇储失礼,最好的希望是小皇储自己看上了别的人选。因此贺词虽然不愿意和迟迟多接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她:“是。” “哦。”小皇储点点头,又问他,“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呀。” 贺词停住脚步,微微转过头去:“什么忙?” 小皇储也跟着停了下来,她手上提着的琉璃灯光彩熠熠,映得她冰肌玉骨,仿佛绝世佳人。就在琉璃灯柔柔的光芒中,小皇储看着他,吞吞吐吐地开口:“明天我会跟皇祖父说,不喜欢你陪着。不过不是真的不喜欢你,就是假装的。你只要不说话默认就好了。” 不过不是真的不喜欢你,就是假装的。 贺词神思微动,终于第一次抬起眼睛,目光轻轻掠过了面前的小皇储。小皇储正眼巴巴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期盼。 她的眼睛—— 比之前的烟花还要美丽。 贺词将目光移开,小皇储的话他求之不得,于是贺词冷淡着嗓音回:“是,全凭殿下决定。” 得到贺词的同意,迟迟总算放下心来,弯起眼睛对他说:“谢谢你呀。” 她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了。贺词在原地待了片刻,最后和她一前一后朝宴席走去。 岳思亭一离开迟迟就到了王皇后身边,她早就和王皇后一样翘首以盼,看见迟迟和贺小公子一起回来了,立马对王皇后说:“他们回来了。” 王皇后也等得心焦,听见岳思亭的话,连忙问道:“哪里哪里?” 岳思亭指给她看:“那儿呢。” 王皇后的位置在高处,迟迟于是低着头,一只手提着裙子,一只手提着小巧精致的琉璃灯,一路从人群里走过来。路边的贵女宫人纷纷避让,垂下头朝着小皇储行礼。小皇储身后还有一位年轻男人跟随。虽然穿着和小皇储一样的红衣,但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是一位前程似锦的少年郎。 歇了一段时间,现在烟花又放了起来。他们二人就在这缓缓升起的漫天烟火中,朝着同一个地方走来。 王皇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儿对岳思亭说:“瞧瞧,瞧瞧,真配呀。” 岳思亭也忍不住点头,如果是素来有神童之称、京中第一的贵公子贺词,那她勉强可以把迟迟交给他。 等迟迟走近了,先把手上的琉璃灯递给了宫人,然后一下子扑进了王皇后的怀里:“皇祖母。” 王皇后一面应着她,一面轻轻柔柔拍着她的脊背:“心肝玩得开不开心呀?” 迟迟眨眨眼睛:“开心。” 当然开心,现在疏疏还在她身边陪她呢。 问完了小孙女,王皇后转过头,对着席下安静立着的贺词道:“今夜多谢贺小公子陪伴皇储了,一会儿本宫会叫人将赏赐送到丞相府上去。” 贺词叩谢,又起身告退。 王皇后看着贺词离开的背影笑意吟吟,被迟迟捧住脸转了回去:“皇祖母不许这么喜欢他。” “哪儿有?皇祖母最喜欢迟迟,谁都比不上。” 陪王皇后又聊了一会儿,迟迟撒娇说:“刚才我都没有跟思亭玩呢,现在我想和她去玩一会儿。” “知道了知道了。”王皇后笑着答应,又叮嘱她们,“叫宫人贴身跟着,虽然有灯,但大冷天摔一跤也不是玩的。” 迟迟乖乖点头:“好。” 等离开了王皇后,岳思亭马上把耳朵凑过来:“你们玩什么去了,玩了这么久?” 迟迟说:“捉迷藏。” 你让京中第一贵公子陪你玩捉迷藏吗? 岳思亭有些不敢置信:“他陪你玩了?” 迟迟点了点头。其实贺词并没有同意,但他也没有拒绝。那就勉强算答应了吧。 岳思亭的脸色霎时精彩纷呈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好吧。” 听说贺词性子淡漠,他身份尊贵,又有逸群之才,连明帝也赏识他。所以就算贺词为人冷淡,还是有很多人捧着他,对他趋之若鹜。既然贺词肯耐心陪迟迟玩游戏,应该也是对她有意的吧?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有王皇后的嘱 咐。岳思亭抓了抓头,这个问题太难了,她想不来。 她回头问迟迟:“你想去哪儿玩?我之前看到前面有一盏龙灯,栩栩如生。要不我们先去那儿看看。” 于是两个女孩儿牵着手朝前跑去,宫人们也跟了上去。 但岳思亭很快就出宫回家了。岳老将军忽然晕厥,将军府的人在王皇后那里说明情况,把岳老将军所有的小辈都悄悄叫回去 分卷阅读28 了。 岳思亭走得很急,迟迟也没来得及安慰她,只好连忙指了一个宫人跟着出去,回来的时候好让宫人禀报情况。 又走回到湖边,迟迟让宫人们都留在外面,自己走到亭子里坐了下来。老树精已经从荷包里探出了头,小声喊她:“迟迟。” 迟迟于是把老树精捧到桌上:“有没有闷坏你呀?” 老树精摇摇摆摆:“没有。迟迟,你怎么一个人?” 刚才不是还有一个什么贺小公子陪她玩吗? 以为老树精问的是才出宫离开的岳思亭,迟迟就回答:“她家里出了事,所以先回去了。” “哦。”老树精摆动着身体,“迟迟不要难过,我来陪迟迟玩。” 迟迟被它逗笑:“我没有难过。岳老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树精翻了个跟斗:“哦?” 恰好宫人送来了茶点,老树精飞快藏进了迟迟的袖子里,却又被食物的香气勾了出来。 老树精想起荷包里的那些东西,问迟迟:“迟迟,你的荷包里装了什么呀?太好吃了。” “就是果脯呀。”迟迟想了想,“等一下我拿一点给你,你可以带回地宫里吃。” 老树精立刻蹦蹦跳跳:“好呀好呀。” 跳到一半,老树精忽然顿住。它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盘子边缘被盘子绊倒,但老树精却没有爬起来。 迟迟问他:“怎么了?” 老树精好像特别震惊又特别开心,它斜着身子,姿势像是一个人仰起了他的头,远远望着天边低垂的那轮圆月:“是月亮。好美的月亮。我好喜欢。” 迟迟也跟着抬头。 月似圆盘,散发着淡淡的金黄色光芒。迟迟恍惚一瞬,记起在地宫大殿里,守护神用黑雾让她放的那一场小小的烟火。 她也好喜欢。 但是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说,迟迟坐直身子,对开始兴高采烈品尝点心的老树精开口:“疏疏,我以后,就不能常常来地宫了。” “啪嗒”一声,老树精从糕点上掉了下来。它有些着急:“为什么呀?为什么不来了?” 迟迟垮下肩膀:“我不能一直找尊上了。不过我还是会来找你的。我们定个日子,等到了那一天,我就来出口等你,把你带出来玩,这样好不好?” 老树精靠在盘子里一动不动,似乎很伤心:“那你不要尊上了吗?” 迟迟的声音轻轻的:“可是尊上要修炼,他不喜欢有人打扰。” “没有呀。”老树精语气天真,“尊上很喜欢你的。你来了地宫之后,尊上变得可精神了,每次都追着我拔叶子。” 迟迟有点怀疑:“真的吗?”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老树精立马竖了起来:“真的!” 和老树精吃了几样点心,又看了几场烟火,迟迟慢慢有了睡意。她揉了揉眼睛,低头看向老树精。 老树精已经完全睡了过去,丝毫没有动静。 迟迟于是小心翼翼把它装回荷包,又把桌上的点心装进衣袖,然后走出去对宫人们说:“我的一朵珠花掉在路上了,你们跟我一起去找找吧。” 宫人们不疑有他,跟着小皇储一路走到了石林。趁宫人们都在低头找东西的时候,迟迟悄悄走进了黑雾。 她摸黑穿过通道,轻轻把老树精放在了殿前,又把点心放在了它的旁边。 守护神没有出现。 迟迟有点失落,又看了一眼禁闭的殿门,最后提着裙子离开了。 老树精睡得很香很沉,中途翻了个身,却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它立刻清醒过来。 原来不是尊上把它的树枝折断,只是它的五感又回到了树身上,翻身的时候不小心压断了一根枝条。 老树精松了口气,但下一瞬它的瞌睡就被通通吓跑了。 黑暗里,一袭黑衣的尊上踩着它的树根问:“玩得开心吗?” 老树精老老实实回:“开心。我和迟迟吃了点心,还看了烟花,烟花很好看。我们还看了月亮,月亮也很好看。” 尊上往后一仰:“还有呢?” 还有? 老树精憋了一会儿,终于想到还有什么。 它说:“还有贺小公子,迟迟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来他就走了。” 说的是什么来着? 老树精猛地一拍手:“迟迟问明天是不是贺小公子陪她玩,还说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假装不喜欢。” 下一瞬,老树精就感觉到,踩着它树根的力气忽然一松。 薛惊:什么意思?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假装?所以是喜欢我的意思?喜欢我什么意思? 搞错指向对象的迷惑魔尊 ☆、灯会 十五是元宵当日,迟迟早早吃了晚膳,等着明帝和王皇后带她出宫。昨天岳思亭被家里突然叫了回去,虽然跟着去了岳府的宫人说岳老将军已经无碍,但迟迟还是有点担心。 帝后出行的仪仗很长,从街头开始,一直到街尾才结束。迟迟和王皇后坐在同一座與轿里,舆轿外安安静静,百姓们都在等着帝后的车马走过。 等到了落脚的地方,迟迟跟着王皇后下了轿。他们来的是京城中最高的明月台,从这里往上看,可以望见天边的一轮明月,往下看,可以看见百姓熙熙攘攘在街上游玩。 王皇后知道小孙女在记挂什么,叮嘱了几句,就叫宫人送她去岳府。 贺词也去了。 到了岳府,门口的仆人进去通报,很快一大群人都迎了出来,岳思亭就在他们当中。为首的中年男人朝着迟迟下拜,他身后的人也很快跟着跪了下去。 “拜见小殿下。” 迟迟身边的宫人替她出声免了礼,然后大家前前后后簇拥着小皇储进了大门。 岳老将军虽然突发晕厥,但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迟迟来了,他还硬撑着下床,给小皇储行了礼。迟迟也马上还了一礼回去。 明帝立迟迟当皇储的时候,朝中有反对的,有中立观望的,不过岳老将军却一直都是支持的一方。他年轻的时候是明帝的伴读,后来从军替明帝南征北伐,还教出了许多了不得的学生。现在有了小皇储,他就为小皇储保家护国,马革裹尸。 岳老将军还向迟迟请罪,说教出了闻彬柏这个叛国的罪人,他自己也算 罪人了。 迟迟认真地回答:“才不是这样。岳将军为什么要把不是自己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呢?好比我去教人学武艺,有的人学会了之后除暴安良,有的人学会了却用来杀人劫财。人心本来就各有不同,自己的路是自己走的。岳将军困囿于众多学生中的其中一个时,大齐的子民却都因为您而能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这才是岳将军更应该看到并且觉得 分卷阅读29 自豪的事情。” 岳老将军深深叹了口气:“小殿下聪颖,能识得大局,是老臣自己狭隘了。” 迟迟摇头:“岳老将军安心养病。等好了,皇祖父还请您进宫陪他下棋呢。” 贺词站在迟迟身后的人群里,他一直低着头,所以没有人发现贺丞相的嫡孙也来了。贺词不想让人看见自己与小皇储同进同出,但迟迟说了上面的一番话之后,贺词忍不住抬起眼睛,看向了他一直以来都故意冷淡相待的小皇储。 这是陛下教她说的话吗? 今天要来岳府,所以迟迟穿了一身素淡的初桃粉色。她整个人也像刚刚开放的桃花,生气勃勃,叫人止不住流连。无论如何,贺词都不能否认,小皇储倾国倾城,没有人比得上。 想到这里,贺词顿了一下,又轻轻收回了目光。 迟迟说完话,屋里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点,岳老将军被扶着回了床上,他让曾孙女好好陪小皇储玩,不要因为自己而打扰到了小皇储玩乐。 于是岳府的人送迟迟和岳思亭一起离开了主屋。 走出院子,岳思亭立刻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迟迟心肝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 迟迟被她捧住脸,因此声音有点含糊:“岳老将军都说了是我聪颖。这是天生的,没有为什么。” 岳思亭揉揉她的脸蛋:“好好好,你聪明绝顶,绝顶聪明。” 她问迟迟:“想去哪儿玩?我听说街上有舞狮舞龙,还有好多表演杂耍。你想不想去看?” 迟迟当然想去,她立刻用力点头。 等进了轿子,岳思亭才偷偷凑到迟迟耳朵旁边问她:“你的宫人里面,什么时候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了?” 迟迟奇怪:“什么这么好看的宫人?” “就是那个穿青袍的呀,不过我只在上桥的时候瞥到一眼,没有看见他的正脸长什么样子。” 迟迟反应了过来:“那是贺小公子。” * 街上的百姓来来往往,人人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有招财的螃蟹灯,送吉祥的兔子灯,还有寓意太平有象的象形灯,预祝蟾宫折桂的蟾蜍灯。 迟迟看得眼花缭乱,岳思亭马上说:“我去帮你买一盏,你就继续逛吧。我买回来了会来找你的。” 看来这个元宵佳节,她得为迟迟与贺词让出位置了。 岳思亭说完就蹿进了人群里,迟迟连她的影子都没摸到。目睹了整个过程,现在没了带路的岳思亭,贺词知道该自己出面了。他走上前去,对着小皇储说:“小殿下随臣来吧。” 街市里很是热闹,路边有玩竹马戏的小孩子,骑着竹竿,手里拿着一把竹刀,嘴里呼呼喝喝,跟他的玩伴你来我往。也有放爆竹的人,点燃爆竹后连忙捂着耳朵躲去一边。空地上聚着的人更多,有人在跳圈,从抬高的藤圈中纵身飞跃过去。有人在顶缸,用脚顶住一只大缸,大缸上还站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小男孩。 场面最大的是扮作各种神仙的走会队伍,一路有吹吹打打的乐队相随,四周还有香火烟雾缭绕,真的像极了仙人过境。 迟迟抬起头,看着一对踩高跷的“仙人”从她身边过去。其中一个“仙人”注意到了这个小美人,对着迟迟一连表演了好几个动作,最后才紧赶慢赶,踩着高跷去追走会的大队伍。 贺词一直静静站在小皇储身后,自然看到了小皇储是如何兴高采烈地观赏表演。 她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光。 走过了最热闹的一段路,前面是灯会猜灯谜的地方,附近也有可以坐下来吃元宵的小摊。 迟迟走得有点累,宫人连忙替她擦干净凳子,让迟迟坐了下来。 这里比较安静,男男女女或是提着花灯走来走去,或是驻足在灯笼前猜灯谜。迟迟问:“我也可以过去吗?” 贺词站在她旁边,对小皇储说:“小殿下稍等。” 说完他就朝着猜灯谜的地方走去,看起来似乎在和看守的人交谈。等他回来,又叫了几个宫人过去,把人家的摊子整个搬了过来。 迟迟:“……” 贺词语气温和:“小殿下现在可以猜了。” * 迟迟趴在桌子上,宫人就把灯一盏一盏拿到她面前。 第一盏灯写的是:“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打一字。” 迟迟动也不动,轻轻松松就说出了谜底:“是‘日’字。” 宫人翻出谜底,果然是一个“日”字。 第二盏灯猜的是:“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迟迟想了想,问:“是流萤吗?” 宫人翻开谜底,正是流萤。 一连猜了几个,迟迟次次都答对,她很是高兴,嘱咐宫人把这些灯都收起来,等一下可以让皇祖父和皇祖母看一看。 最后一盏灯被呈了上来。这盏灯上贴了许多绢做的桃花上去,花蕊则是用细珠穿成的,映在灯影里,栩栩如生,好像灯笼上真的开出了桃花。 这次的谜面是:“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通。打一用物。” 迟迟慢慢皱起了眉。 她没有猜出来,身边站着的一直没有说话的贺词,突然出声替她答道:“是算盘。” 摊子上大半的灯笼都被迟迟猜走了。贺词出手大方,给了摊子主人一锭一两的金子。摊子主人诚惶诚恐,他一早看出来这两位贵客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小姐,于是立刻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离开了猜灯谜的地方,迟迟提起桃花灯,仔细摸了摸上面的花瓣,然后对贺词说:“这是你猜对的,这个灯是你的。” 看着小皇储恋恋不舍把桃花灯递了过来,粉色的桃花衬着粉衣的美人,贺词就在这朦胧的灯火中轻声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盏桃花灯自然也是小殿下的。” 两个人正在说话,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游玩的贵女,却突然发现了这里的小皇储。 是一个圆圆脸的贵女先开的口,她语气疑惑:“咦?那边站着的是小殿下吗?我怎么觉得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一说话,旁边几个人的注意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 站着的果然是小皇储,身边还有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又有人眼尖地说:“小殿下身边的人好像也有点眼熟。” “那不是贺府的贺小公子吗?” 果真是贺词。虽然贺词很少参加宴席,但他丰采高雅,只要在宴席上出现过一次,就能让人永远也忘不了他。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小皇储和贺丞相的嫡孙出现在元宵节会上,总不能是来这里讨论国家大事的吧?看来十有八.九,贺小公子是要被小皇储收 分卷阅读30 入囊中了。 有人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边上的人问她:“你笑什么?” 笑出来的是一位一直没有说话的贵女,她替自己辩解:“我才没笑。不过就是突然想起了以柔姐姐,有点担心她。” 她当然在撒谎。 自从上次在王皇后的宴会上分别,很快各府里就听到陈国公府的嫡子生了怪病,连夜被送到乡下去养病的消息。 陈国公府人丁凋零,本来就靠着祖上余荫,再加上出了一位太子妃,才能在各位王公大臣中有点地位。没想到唯一的嫡子却出了这种事,有消息说,周以谦大概是没机会再继承陈国公的爵位了。 以前周以柔自持身份,从来不愿意跟那些小官的女儿来往。上次王皇后为了热闹,请了京中各位大臣的儿女一同进宫玩乐,周以柔为了展示自己的大方,像主人一样领着她们到各处观赏。又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叫来了小皇储与她们玩游戏,最后还说了什么她的哥哥认识贺丞相嫡孙的事。 谁不知道她话里暗示的意思?大家虽然表面上附和她恭维她,但暗地里也有不少看不惯她的人。 现在周以谦没了继承人的资格,以后陈国公府不知道要落到谁的手里。周以柔嘴里的贺小公子这会儿正跟着小皇储一起夜游灯会。一时之间,真是天翻地覆。 最开始发现贺词与迟迟的圆圆脸贵女,听了解释之后目露担忧:“你说的也对。以柔以前最爱热闹的,今天却没有答应和我们出来玩。我也有点担心,不如下次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陈国公府看看她吧。” 马上有人附和她:“月莲说得对,以柔从前对我们那么好,我们也该去关心关心她。” 被称作月莲的贵女柔柔一笑,跟着点了点头。 有奖竞猜! 迟迟跟贺词逛灯会的时候,魔尊正在—— *灯会上的谜面来自网络,算盘的那个出自贾迎春的灯谜。 ☆、桃花灯 迟迟如愿以偿拿到了那盏桃花灯。岳思亭说话算数,也为她带回来好多形态不一的花灯。不过她没有多留,送迟迟上了轿子就带着自己家里的仆人回岳府去了。她和迟迟约好,下次再去宫里跟迟迟玩。 于是迟迟就跟贺词一起回了明月台,她还把之前猜谜赢来的花灯给明帝和王皇后看了。明帝龙心大悦,当场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夸小孙女夸个不停。王皇后也搂着迟迟说了许多夸赞的话,最后迟迟自己困了,说想回宫去。 王皇后揉揉她的小脑袋,叫宫人先把小皇储送回宫。 因为帝后都出宫去了,今天宫里就没有之前两天热闹。迟迟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轿子外挂了贺词帮忙赢回来的桃花灯,正跟着往前走的轿子一路微微摇晃。 忽然间轿子停了,桃花灯也跟着不晃了。 迟迟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眼睛问:“到了吗?” 轿子外的宫人小心翼翼地禀报:“小殿下,前面的路被太子妃娘娘挡住了。” 宫人的话说完,迟迟清醒了几分。 * 正是因为明帝和王皇后都出宫去了,周宴筠才敢离开东宫。出来之前,她已经吩咐贴身宫女打探好了,确定了小皇储是单独回来的。于是周宴筠借着看花灯的机会,偷偷拐了个弯,到路上碰见了刚刚回宫的小皇储。 宫人不敢开口让懿文太子妃让出路来,只好停下轿子,禀报给里面坐着的小皇储,让小皇储来决断。 迟迟坐在轿子里,一颗心一跳一跳得很用力。她从来没有单独见过懿文太子妃,就算懿文太子妃是她的生母,但迟迟从四岁之后就一直由明帝和王皇后亲自教养了,所以她跟太子妃一点也不亲。至于跟着懿文太子妃度过的那四年,迟迟早就忘了。 可能是那个时候她太小了,跟太子妃的相处,迟迟竟然一点事情也没有记住。 从四岁之后,迟迟就只在几年前的中秋节上见过懿文太子妃一次。那天的太子妃穿了很淡很淡的竹篁绿,她身体不好,很少露面见人。她自己整个人也像是被病气缠绕着,没什么精神。 但迟迟目不转睛看了她很久很久。这就是她的母亲,也是明帝与王皇后都不愿意让她接近的人。 要不要见一见太子妃呢?迟迟心里的疑问又被勾了上来。为什么皇祖父与皇祖母都不在她面前提起太子妃?迟迟问的时候也常常被王皇后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或许当面见一见懿文太子妃,这些事就都能明白了。 迟迟坐在轿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轿子外的懿文太子妃忽然问:“里面坐着的,是迟迟吗?”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还带着一点明显的虚弱。 迟迟的手忍不住放在了帘子上。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慢慢收了回来,然后敲了敲轿子,对宫人说:“我困了。太子妃娘娘身体不好,不用她让路,我们绕路走吧。” 宫人连忙答应,让抬轿子的宫人转了个弯,一行人朝着另一条路走了。 等在路上的周宴筠,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今天来,是想着能和迟迟说上话,然后顺理成章与这个女儿重修旧好。迟迟可不是当初那个突然间没了父亲的小女孩了,现在她是大齐的皇储,以后是大齐的帝王,是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人。 前几天,陈国公府的事传到了东宫里,周以谦竟然已经疯到不能继承爵位了。虽然陈国公府日渐衰微,但好歹是大齐先祖赐的爵位,多少能给周宴筠一点依仗。 可是没想到连这点依仗也快没有了。失去了周以谦这个继承人,陈国公就只能在陈家的旁支里找一个男子袭爵。那些人和陈国公府的血缘远而又远,以后对她这个已故太子的太子妃,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周宴筠才铤而走险,想靠着迟迟翻身。明帝和王皇后不喜欢她没关系,只要迟迟喜欢她,日子久了,帝后二人也没办法不接受她。 等到哪天明帝宫车晏驾,那她就会被迟迟奉为皇太后,从此扬眉吐气,再也不用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整天躲在东宫里不敢现身。 谁知道迟迟居然见都没有见她,甚至连她的问候也没有回答,直接就叫人绕路离开了。 周宴筠站在石子路上,一阵寒风吹来,刮得她的脸生疼,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巴掌。 她突然握紧拳头,猛地转身走了。 * 因为在路上碰到了懿文太子妃,迟迟回到 柔仪殿之后,就一直有些恍惚。宫人替她沐浴更衣,还端了点心上来。迟迟的晚膳吃得早,宫人们怕她现在饿了。 迟迟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马上就睡了。” 等宫人们都走了,迟迟才趴在床上开始出 分卷阅读31 神。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内疚了?” “嗯……”迟迟跟着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真的是守护神。 他还是穿着那身黑衣,靠在迟迟的椅子里,姿势懒散。看迟迟惊讶地望向他,薛惊避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然后低下头对着自己的袖子说:“你的心肝回来了。还不快滚出来。” 迟迟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跑下了床。 “呜呜呜呜呜……”老树精一边哭,一边从薛惊的袖子里探出一颗小小的圆脑袋。 “疏疏。”迟迟伸开手,装着老树精五感的树枝小人就跳到了她手上。 它抱着迟迟的手哭个不停:“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迟迟记起自己让守护神转告老树精,说晚上都可以来找她。刚才在明月台的时候,她也是记着老树精可能会来柔仪殿,所以才提早回来的。不过被路上的太子妃一打扰,迟迟差点忘了这件事。 “对不起呀,疏疏。”迟迟不好意思地摸着老树精的圆脑袋,“都是我不好,答应了你却没有等着你。” 老树精呜呜了一会儿之后就停了。看到迟迟平平安安回来,老树精就已经好了,它问迟迟:“迟迟,你今天怎么突然去了皇宫外面?我来找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迟迟察觉到老树精问的话有点奇怪,她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宫外?是宫人们说的吗?” “不是呀。”老树精语气轻快,“是——” “哒。” 旁边一声不发的守护神,忽然抬起一根手指,敲了一下椅子扶手。 老树精立马缩到迟迟手心里:“就是宫人说的,我不小心听到的。” 迟迟也听见守护神敲椅子的声音了,她犹豫地抬起头,看向了守护神。但守护神面色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于是迟迟换了话题,她又摸了摸老树精的手和脚,发现比守护神上次做的那个树枝小人精致多了,连脑袋都圆了不少。 “是尊上专门用法术帮我做的呀。尊上做得可好了,你瞧。”老树精张开拳头,让迟迟看他小小的树枝手指,“不过我不会用。” 迟迟把自己的手指伸出去,老树精就抓住了她的一点点指头。 她轻轻笑出声:“用久了就习惯啦。” 迟迟穿着寝衣跪坐在守护神身边,屋子里有暖烘烘的炭盆,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所以她一点也不冷。而老树精因为有了比上次更精细的身体,在她面前一直表演个不停。 “迟迟你看!”老树精凌空跳得高高的,“像不像那个钻圈的人?” 它又握紧两只手,假装手里有棍子,绕着迟迟跑来跑去:“这是举灯笼的!” 最后高高举起自己的腿,一大步一大步地往前迈,老树精得意地说:“是那个大肚子。” 迟迟笑得肚子疼:“是高跷,是踩高跷的人。才不是大肚子,那是弥勒佛。” “迷了我?什么迷了我?” “就是一个神仙。” 迟迟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又看向守护神。 守护神第一时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别问。不认识。” 原来守护神和弥勒佛不熟啊。 迟迟只好小声说:“哦……” 地上的老树精跳到了迟迟的手心上,话里满是期待:“迟迟,下次也带我出宫玩,好吗?” 迟迟开心地应下:“好呀。” 但是她又觉得有点不对,问老树精:“疏疏,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就好像老树精也去元宵灯会上逛了一样。 老树精毫不掩饰地回答她:“尊上带我去看的。” 刹那间,卧房里安静了下来。 迟迟有点不敢置信:“尊上?尊上也去了灯会吗?” 不过老树精已经不敢说话了,它扒拉着迟迟的袖子,妄图躲到迟迟的衣袖里面去,却被忽然俯下.身来的薛惊一把抓了回去。 薛惊说:“多事。” 听到守护神说的话,迟迟犹豫着又问了一遍:“尊上真的去了灯会吗?” 守护神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嗯。” 怪不得老树精会知道那些了。迟迟又问:“那尊上是不是也看到我猜灯谜了?” 她可是全部都猜中了,除了最后一个是贺词帮的忙。不过这也算很厉害了,要是能被守护神看到就太好了。 不过为什么太好了,迟迟没有细想。 又等了一会儿,守护神说:“嗯。” “对了。”迟迟忽然想到什么,跑去把挂在床头的那盏桃花灯拿了下来。 “这是我猜灯谜赢回来的最好看的一盏灯,我把它送给尊上,好吗?” 尊上:花心思做了她喜欢的小人,她却送我一盏野男人替她赢回来的灯。呵,喜欢,什么喜欢?呵,爱情,什么爱情? 上一章的答案:迟迟跟贺词逛灯会的时候,魔尊正在(旁边)。 分享来自易烊千玺的小甜心的评论: 魔尊:我能干啥?当然是先揪老树精的叶子再唱一首我是一个小妖精,来去自由真如意,没人管来没人理,躺在地宫真开心。唱完再说一句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圆,就像我几百年前剁的头一样圆? 还有猜魔尊在薅疏疏叶子踩疏疏树根的。 疏疏:倒也不必如此,告辞。 ☆、吹一吹 卧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守护神看了一会儿迟迟递过去的桃花灯,却一直没有动作。迟迟快要以为是守护神不喜欢这盏灯的时候,他才总算有了反应,伸手把桃花灯接了过去。 迟迟松了口气。然后她小心翼翼举起两只手,对着守护神摊开了掌心。 守护神看了她一眼,把刚才抓过来的老树精还给了她。 老树精一直在薛惊手里装死,等回到迟迟手上,立马往她的衣袖里钻。不过迟迟穿的寝衣袖子窄,老树精钻了半天都没有钻进去。 迟迟连忙拉着老树精的腿把它拉出来:“这个不行。” 老树精的语气又是不解又是伤心:“为什么不行?” 迟迟有点为难,看了看守护神,又看了看老树精,最后小声说:“这是我的寝衣,女孩子的寝衣是不可以乱碰的。” “ 可是刚刚不是还可以吗?” 迟迟的脸马上红了起来,她的声音细细的,也软软的:“里面……不可以进去。” 老树精好像有点明白了,它从迟迟的手里跳下来,跳到了厚厚的毯子上。 边上的薛惊一直看着,他忽然问:“为什么内疚?” 迟迟吓了一跳,才想起来刚才她趴在床上,守护神开口问她是不是内疚了。那个时候迟迟正在想路上的事,所以点了点头回应了。 不过这件事有 分卷阅读32 点复杂。迟迟就先说:“尊上知道为什么皇祖父和皇祖母叫我迟迟吗?” 但是她很快说出了答案:“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母亲生了很久都没有把我生下来。皇祖母说,因为我迟迟都不来到这个世上,所以就叫我迟迟。” 安静了一小会儿,迟迟接着往下说:“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懿文太子妃。” 守护神坐在椅子上听她慢慢讲话,老树精却按捺不住,在毯子上抬起头问迟迟:“懿文太子妃是什么?” “嗯……”迟迟垂下眼睛,“她就是我的生母。是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 迟迟的睫毛很长,在朦胧的灯下,就像一把羽毛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最后停了下来,盖住了眼睛。 “我在四岁之前都是跟着懿文太子妃一起过的。四岁之后,皇祖父和皇祖母才把我接到身边养育。但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了。” 除了中秋节那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迟迟继续说下去:“不过皇祖父和皇祖母好像不喜欢懿文太子妃。他们说太子妃身体不好,所以才待在东宫养病,让我不要去打扰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说起太子妃,皇祖父和皇祖母都会转到别的事情上去,宫人们也是一样。” 慢慢地,迟迟就不会再问了。可是今天她却忽然在路上遇到了懿文太子妃。 “其实我有一点想见她。不过想到皇祖父和皇祖母,我就不见了。他们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我见了太子妃娘娘,皇祖父和皇祖母就要伤心了。” 迟迟不断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说下去,她说出口的声音也轻轻的:“我不想让皇祖父和皇祖母伤心。” 所以她让宫人们绕路,避开了太子妃。 可是有的时候,迟迟还是会想一想这位很少出现的母亲。 岳思亭的母亲是一位巾帼英雄,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她的母亲说话的声音很大,笑起来的声音很大,还会为了岳思亭要不要念、学女红,跟她的丈夫当场打起来。 其他贵女的母亲就不一样。她们说话的声音很温柔,笑起来的时候会用帕子捂住嘴。这些贵女的母亲们应该不会跟自己的丈夫打架。因为迟迟还没有听说过除了岳思亭的父亲母亲之外,还有别的人打架打到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的。 那她的母亲呢? 岳思亭的母亲虽然会追着做错事的岳思亭满院子跑,但她也会耐心地教岳思亭读书念字,还会带着岳思亭满京城地去逛。迟迟知道的那些关于宫外的事,都是岳思亭告诉她的。 迟迟很喜欢岳思亭的母亲。但是想到懿文太子妃的时候,迟迟觉得她应该和那些贵女们的母亲一样。说话做事都温温柔柔,对迟迟也一定很好。 不过这些迟迟都没有跟王皇后说过。今天守护神问了她,迟迟才有了可以说的人。 毯子上的老树精忽然在原地跳了一下:“迟迟怎么哭了?” 迟迟连忙捂住眼睛:“是太暖和了,我被炭盆熏的。” 可是小皇储的卧房里用的是最好的炭火,宫人们也留了地方,让几乎算得上没有的烟气可以飘走,根本熏不到迟迟的眼睛。 老树精倒是相信了迟迟的话,它摇摆着树枝小手:“我来帮迟迟吹一吹。” 迟迟被它逗笑:“你都没有嘴巴,怎么给我吹?” 老树精顺着就说下去:“那请尊上帮你吹一吹。” 迟迟马上做了个手势:“嘘——” 又偷偷去看守护神的神色。 迟迟说起懿文太子妃的时候,守护神一直都没有出声。等到老树精说了上面那句话,他才往椅子里靠了一靠,问迟迟:“你想吗?” 我该想吗? 迟迟僵硬地摇头:“不……不想。” 守护神于是靠在椅子里望向房顶:“那就算了。本来还想给你的疏疏变个嘴巴出来的。” 变个嘴巴出来? 迟迟愣了一下,马上直起身子,很是惊喜地问:“真的吗?真的可以给疏疏变嘴巴吗?” 老树精也很高兴:“那我可以用嘴巴吃东西了是不是?” 守护神看了一眼老树精,又看了一眼迟迟:“你不是说不想吗?” 迟迟重新坐了回去,眼巴巴望着他:“我没有听明白。尊上再问一次好不好?” 你叫我问我就问? 抬着头看了一会儿屋顶,守护神嘴唇开合,真的又问了一遍迟迟:“你想吗?” 迟迟连忙点头:“想想想,我想的。” 老树精于是又回到了守护神手上。迟迟看着老树精忽然飘在了半空中,守护神也直起身,摊开手,从手心引出了一小股黑雾。 黑雾缓缓在守护神的掌心里转动,慢慢地,黑色的雾气中间又分出了一小缕淡蓝色的雾气。 迟迟睁大了眼睛,看着守护神把那缕蓝雾从黑雾里抽了出来。但是很快,蓝雾又回到黑雾里面,混进去看不见了。 然后迟迟就听到守护神说:“嗯……失败了。” 原来这是失败了吗? 迟迟不懂守护神的法术,不过守护神说失败了,她就点点头:“没关系,疏疏没有嘴巴也可以尝味道。” 老树精也马上跟着说:“我没有嘴巴也可以尝味道。” 守护神收回黑雾,让老树精回到地上,又从椅子里站起来:“走了。” 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呆呆问了一句:“走去哪里?” 守护神于是低头看着迟迟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回去。” 原来守护神是要回地宫里。 迟迟连忙从毯子上爬起来:“我送尊上。” 又把守护神放在桌子上的桃花灯拿起来:“别忘了这个。” 老树精在地上蹦蹦跳跳:“我来拿!我来拿!我喜欢这个灯!” 迟迟就把桃花灯给了老树精。 外面太冷了,迟迟想披上斗篷再偷偷从窗户爬出去。不过守护神没给她这个机会,等迟迟找来斗篷的时候,他已经带着老树精一起不见了。 迟迟只好又脱了斗篷,自己爬回床上睡了。 通往地宫的过道里,老树精欢欣雀跃。它把迟迟送的桃花灯顶在了圆圆的脑袋上,这样走来的一路,它就都被桃花灯淡淡的光包围。 老树精还问身边和他一起在走路的魔尊:“尊上,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回来?” 魔尊随便用一个法术,就可以让自己和老树精在瞬间回到地宫,但他却只到了石林。最后的这条过道,他和老树精是走进来的。 魔尊没有回答它的问题。不过老树精还是很开心。 但没过多久,它就不开心了。 不知道哪里突出的石头把老树精绊了一个跟头,它头上顶着的桃花灯也飞了出去。在老树精反应 分卷阅读33 过来之前,掉在地上的桃花灯猛地蹿起一股黑红色的火焰,只是眨眼间,桃花灯就全都被烧没了。 老树精还趴在地上,维持着摔跤的姿势,看着面前的景象,它有点傻眼:“迟迟的灯……” 魔尊很好心地提醒它:“不是迟迟的灯。” 说完话,魔尊忽然一挥手。刹那间,老树精就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地宫的大殿面前。 魔尊说:“走累了,不想走了。” 老树精趴回地上,在心里想象自己正在伤心地落泪。 * 东宫。 周宴筠坐在梳妆镜前,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她梳得很慢很慢,好像有很多时间可以用在梳头发这件事情上似的。 事实上,周宴筠确实有大把的时间。自从十年前,被震怒的明帝和王皇后下令不准踏出东宫一步之后,她的人生就像静止了一样,再也没有人来东宫看她,也没有人请她出去。 从前一直盼望着能住进来的这座宫殿,突然间就变成了她的牢笼。 周宴筠一下一下挥动着梳子,又慢慢把头发梳成发髻。她耐着性子梳妆打扮,直到她的宫女跑进来禀告她:“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手里的梳子一下子就掉了。周宴筠顾不上梳子,急忙问宫女:“皇后娘娘怎么来了?她的脸色怎么样?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本宫的脸色怎么样,不如你亲自来看看。” 王皇后跨过门槛,一路朝着周宴筠走过来。她虽然满头白发,但身上一国之母的气势却十分摄人,跑进来报信的宫女立马就跪在了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周宴筠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母后……” 已经来到她面前的王皇后却伸出手,狠狠朝着她的脸上扇过去。 这巴掌用了王皇后十成十的力气,周宴筠的脸都被她打得歪到一边。 桃花灯:“关我屁事?干嘛烧我?我******!” 下章开始入v,按照惯例,评论那个奥 推荐预收: 因为生得貌美,朝朝要被养她长大的“父亲”卖给一个老头冲喜。朝朝哭求无果的时候,是齐小侯爷出手救了她。 他接她进候府,为她新取了名字叫朝朝,又夜夜喊她心肝,在府中替她撑腰。后来皇子谋反,祸及候府,也是齐小侯爷想尽办法,把朝朝平平安安送了出去。 可是朝朝不愿意独活,她饮下毒酒,又偷偷跑了回去。在小侯爷怀里阖上眼的时候,朝朝听到他隐忍的哭意:“朝朝怎么这么傻?” 再睁开眼,朝朝回到了被小侯爷买回去的十天前。 她于是日日掰着手指数数,想着再有十天就可以回到小侯爷身边。她一定要好好对他,还要早些提醒他,以避开日后的杀身之祸。 日子转瞬即逝,十天后,丞相府找寻多年前遗失的嫡幼女的人马到了。 朝朝:?这走向不对。 * 前世一直到死之前,齐献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杀意都冲着自己而来。重来一世,他不但要替上辈子的自己报仇,还要名正言顺拿回属于他的皇位。 哦,还有傻乎乎饮下毒酒要陪他一起死的小傻子,他也要早点圈到自己身边。 只是上辈子娇滴滴的心肝,忽然变成了丞相府中如珠如宝的小女儿,齐献抓耳挠腮—— 这可有点不太好圈。 ☆、喜欢呀喜欢 因为这一巴掌用了太大的力气, 王皇后的右手在袖子里止不住地发抖, 她用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一动不动的懿文太子妃:“谁准你离开东宫去见迟迟的?” 周宴筠被扇得耳朵嗡嗡作响, 才梳好的头发被打散,狼狈地黏在她的脸上。而她上了妆的脸也明显地肿了起来。 额头冒出了冷汗,周宴筠慢慢把脸转了回来,试图对王皇后解释:“母后……” 王皇后却扬起手, 用上全部力气,又扇了她一个耳光。 “你以为迟迟忘记了就可以过去了?可陛下和本宫却会记一辈子。像你这样的毒妇,若不是因为有懿文太子的遗言,早就被本宫千刀万剐,丢到山里去喂狼了。” 周宴筠动了动嘴唇,却不敢出声。 王皇后增派了东宫的人手,看了一眼不敢再把脸转回来的周宴筠, 语气冷厉:“以后再让太子妃跑出去,东宫, 还有陈国公府的人,就一起跟着太子妃入葬吧。” 等王皇后带着人走了, 周宴筠才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 前一天晚上跟守护神说了话,第二天,迟迟一直赖到中午才肯起来。 好不容易起床了, 迟迟坐在被褥上,揉着眼睛问一旁的宫人:“皇祖母醒了吗?” 宫人们一边把帐子撩起来,一边回答小皇储的问题:“皇后娘娘早早就醒了, 现在在暖阁里等着小殿下过去,正好和娘娘一起用午膳。” 迟迟点点头,由着宫人们替她洗漱穿衣,然后提着裙子跑到了暖阁里。 王皇后果然就坐在梅花桌边,一只手倚在桌上,正看着窗外。 迟迟开开心心跑过去,弯下腰搂住王皇后的脖子:“皇祖父和皇祖母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 从明月台下来,等明帝和王皇后的仪仗再回到宫里的时候就已经迟了,所以帝后二人没有让宫人再叫醒迟迟。 王皇后露出笑脸,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小孙女的肩膀:“昨天你睡得跟小猪一样,就算我和你皇祖父在外面敲锣打鼓,你也醒不过来。” 迟迟不服气:“才没有呢。” 说完,迟迟松开手坐到了王皇后的对面,语气爱娇:“我有点饿了。” 王皇后就说:“昨天的晚膳吃得那么早,回来之后,宫人们还说你别的什么点心也没吃。现在睡到中午,要是再不觉得饿,那就成了神仙了。” 迟迟把脑袋凑过去,靠在王皇后的肩膀上,对着她撒娇:“那我好想喝火腿汤。” 午膳一样一样被送了上来,迟迟低下头开始专心用膳,王皇后在旁边替她盛汤。 吃了几口,迟迟忽然问:“皇祖母怎么不 用右手?” 王皇后动作不停,一面把热腾腾的火腿鸡丝莼菜汤放到迟迟手边,一面笑着对她说:“昨天睡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抽了一早上的筋。可让皇祖母吃到苦头了。” 迟迟连忙放下筷子:“那要快点叫太医。” “太医来过了。”王皇后伸出右手,好让迟迟能够看到,“现在倒是好多了,等再过一阵,大概就能完全好了。” 迟迟于是拉住王皇后的手:“皇祖母不要动了,我来替皇祖母盛汤。” 说完,她拿起边上的小碗,盛了满满的一碗,小心翼翼端到王皇后面前。又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  分卷阅读34 “那请尊上帮你吹一吹。” 突然间,老树精的话像是又在迟迟耳边响起了一次。她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吹着勺子里的汤。 看汤凉得差不多了,迟迟把勺子举到王皇后嘴边,对着她张开嘴:“啊——” 王皇后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我的心肝,喝汤这点事,皇祖母还是能自己做的。” 喝下小孙女喂过去的一口汤,王皇后接过小孙女手上的勺子,重新放回了碗里。看着汤碗上描着的吉祥图案,王皇后突然说:“迟迟小的时候,皇祖母还有皇祖父,也是这样喂迟迟的。” 迟迟抬起眼睛。 王皇后于是转过来看着她,笑容慈爱:“一晃眼,皇祖父与皇祖母的心肝居然都这么大了。” 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们的头发居然也都这么白了。真是眨眼间就老了。” 迟迟连忙摇头:“才不是,皇祖父与皇祖母才不老。” 王皇后轻轻笑着,她把话说得慢慢的:“好,迟迟说不老,皇祖父与皇祖母就不会老。” 揉了揉小孙女的脑袋,王皇后又说:“皇祖父和皇祖母,还要陪迟迟很久很久。要把这世上还没有给迟迟的宝贝,全部都给迟迟。” 迟迟抱住王皇后的胳膊,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王皇后说的都是反话,她和明帝不会再陪迟迟很久很久。她和明帝,也已经把这世上最好的宝贝,全都给了迟迟。 “哎呀哎呀。”王皇后连忙抱住小孙女,“都是皇祖母不好,无缘无故说了这么多话。心肝的火腿汤都要冷掉了。” 迟迟捂着眼睛呜呜哭:“要换新的。” “好好好。”王皇后笑着答应,又叫宫人换了一碗新的汤。 * 过了十五,元宵节的假就只剩两天。今天的这一个早上已经被迟迟睡过去了,她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假期过完之前,把新年礼物送到守护神手里。 于是在暖阁里吃了午膳,迟迟就回到自己的卧房,开始苦思冥想。 放在各个角落的炭盆让整个卧房都暖和舒服,刚刚吃下肚的火腿汤让迟迟心满意足。她托着下巴趴在美人榻里,不久就有了结果。 手一松,美人榻上的小皇储,维持着侧头趴着的姿势就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王皇后轻手轻脚领着宫人走进来,让她们替小皇储翻了身,又轻手轻脚关门出去了。 炭盆里还放了香饼,淡淡的香气飘散在四周,睡得迷迷糊糊的迟迟睁开一点眼睛,看到有一缕细细的烟气正在从熏笼里往上飘。 她躺在榻上,一直看着那缕烟气缓缓升起,最后消散在半空中。 迟迟慢慢眨了眨眼,然后突然坐了起来。 去看了睡午觉的小孙女回来,王皇后在暖阁里坐着,叮嘱宫人修剪窗下的罗汉松。只是没过多久,小孙女就又跑了过来。 王皇后问:“怎么了?” 迟迟坐到她的身边:“皇祖母,我想要一个新的荷包。” * 针工局送了好多荷包到柔仪殿,迟迟坐在通炕上,一个一个拿起来瞧。 送荷包的宫人就站在旁边,怕万一这里没有小皇储喜欢的,她们可以回去再取别的。 小皇储很快就看中一个,她拿起来对着宫人说:“我想要这个花纹,但要绣在蓝色的荷包上。” 宫人连忙答应下来。 迟迟又说:“你把东西拿过来,我自己来绣。” 宫人也应了下来。 针工局送来了材料,迟迟于是坐在通炕上,开始跟着宫人一起绣。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迟迟抬起头揉揉脖子,对宫人说:“东西就留在这里吧,我明天再做。” 宫人们向小皇储行了礼,轻轻退出了卧房。 在王皇后那里吃了晚膳回来,迟迟把没做完的荷包,还有其他一大堆东西都搬到了床上。 她坐在帐子里,把灯笼也拿了进去。然后从已经裁剪好的布料里挑出了一块,照着白天宫人教她的那样,又重新做了一个。 第二天,迟迟自己做的那个蓝色荷包,就挂在了她的腰上。 王皇后笑眯眯把小孙女拉到跟前,托着她的荷包打量:“这么快就做好了?不愧是皇祖母的心肝。做什么事都这么厉害。” 迟迟就说:“那我给皇祖母也做一个。” “等空了再做,不然眼睛要疼了。” 迟迟点头:“好。” 还有最后一天假。 之前迟迟在王皇后面前说,等元宵过去了,就要把御花园里的灯树和灯轮搬到柔仪殿来观赏。王皇后当然答应了。于是今天吃了午膳,迟迟提起这件事,说她正好带着人去搬东西。 御花园的花灯还没有撤,不过因为是白天,所以灯都没有点上。 迟迟煞有其事,绕着各种各样的花灯一圈一圈地逛,好像在十分认真地挑选。最后她说:“好了,刚才我们看过的都搬走吧。” 宫人们愣了一下,刚才您和咱们可是把御花园大大小小所有花灯都看遍了啊! 但是小皇储已经朝着角亭走过去,准备坐着看他们搬了。 宫人们马上分成三个队伍,一队卷起衣袖开搬灯楼灯轮,一队跑去御花园外找帮手,还有几个跟在小皇储身后,要和她一起走。 迟迟于是皱起眉:“我就在那里坐着,抬头就可以看见,不用一直跟着我。你们快去搬吧,一定要在天黑前搬好,这样今天晚上就能看到了。” 宫人们只好全都走到花灯那边去了。搬的时候宫人们有点担心,还悄悄观察小皇储是不是平平安安坐在亭子里。这样偷偷望了几回,小皇储每次都是安安静静抱着手炉看他们搬东西,宫人们总算放下心来,开始专心搬运。 角亭里,迟迟坐了好一会儿,虽然看上去她像是在监督宫人们搬运,但其实迟迟的注意一点都没有放在这个上面。 又过了一刻钟,迟迟抱着小手炉,轻轻从垫了软垫的石凳上站起来,然后猫着腰,一路从亭子里溜了出去。 因为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去见守护神,迟迟忍不住越跑越快。她一路像蝴蝶一样飞出了过道,又飞到了地宫的殿门前。 殿门没有开,老树精也不在。 迟迟想起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最后是守护神走出来问了她。 把怀里的手炉放下来,迟迟走上石阶,抬起两只手贴在殿门上,想推门试试。 谁知道她微微一用力,殿门就缓缓朝着里面开了。 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打开的吗? 迟迟站在门口,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的大殿里并不像以前那样一片漆黑,石灯静静地散发着红色的光,照亮了因为殿门开了,所以朝着门口站着的迟迟望过来的守护神,还有在他手里挥动着树 分卷阅读35 枝小手拼命挣扎的老树精。 一见到迟迟,老树精好像见到救命恩人一样,疯狂踢动手脚,更想从薛惊手里逃出去了。 迟迟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就马上提着裙子跑到守护神的王座边。 看到守护神手上的树枝小人,她有点疑惑:“尊上,你在做什么呀?是要为疏疏做新的身体吗?” 守护神好像没想到迟迟会来,听到迟迟的问题,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一下头:“嗯。” 老树精立刻在他手里恨恨踢了一下树枝小脚。 骗子! 一听到这个迟迟可就高兴了。不过因为刚才一路她都是跑着来的,所以现在迟迟扶着王座,还有一点儿喘。 看到迟迟已经近在眼前了,老树精更加努力地扭动身体,试图让迟迟发现。 迟迟果然察觉到了不对,她皱着眉毛问老树精:“疏疏,你怎么不说话呀?” 以前都是老树精第一个高高兴兴跟迟迟打招呼的,但今天迟迟都走到它面前了,老树精连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听到迟迟的话,老树精停下摆动的手脚,被守护神抓手里,做出一副暗自落泪的模样。 老树精没有回答,迟迟于是看向了守护神。 守护神移开了目光。 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我把疏疏说话的能力——弄没了。” 迟迟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尊上为什么要把说话的能力弄没呀?这样疏疏不是就不能说话了吗?” 像是为了配合迟迟说的话,老树精悲伤地举起树枝小手,朝天抓了一把。 抓到一把空。 守护神又清了清嗓子,说:“本来想给它变个嘴巴。” 但是薛惊从头到尾就没学过这种东西。当初随手一挥能让老树精有了五感,是他天赋异禀福至心灵。现在一心一意想变个嘴巴出来,倒把老树精说话的本事给弄没了。 真是无心插树树成精,有意变嘴嘴不来。 原来是这样。 迟迟明白地点了点头,又小声问拿着树枝小人的守护神:“那尊上可不可以,先把疏疏说话的能力变回来呀?疏疏好像,有一点点伤心。” 听到话,守护神把目光移到了迟迟的身上。 迟迟抿着嘴唇与他对视。 小公主的脸上还带着因为跑了一段路而留下的一点红晕,耳垂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鬓边戴了一只珍珠发钗,前后摇晃着,在她的粉色小耳朵上蹭来蹭去。 守护神转开了头。 他咳了一声,语气平平,说:“不可以。” * 迟迟坐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一级石阶,老树精就仰面躺在她的膝盖上,一声不响。 不过它现在也说不了话。 迟迟摸着老树精的树枝小手安慰它:“不要伤心了。尊上一定有办法的。” 坐在她背后的守护神适时开口:“我没办法。” 一人一树都看向了他。 守护神单手托腮,回望着抬头看他的小公主,一副“我真的没办法”的样子。 因为迟迟不能待得太久。她就握着树枝小人站起来,又慢吞吞走到守护神面前。 守护神:“?” 他的神情懒懒的:“我说的是真话。” 迟迟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嗯……我就是,想到送什么礼物给尊上了。” 她拉开身上的斗篷,斗篷内侧缝了口袋,迟迟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被仔细包起来的东西。 “这个。”迟迟把东西递到守护神面前。 守护神先看了她一眼,然后才伸手把东西拿了过去。 里面是一只蓝色的荷包。荷包上绣着金色和黑色的花纹。 迟迟对着他认真地解释:“黑色的是黑雾,金色的是黑雾变成的金色烟花。蓝色的,是上次尊上引出来的蓝雾。” 她全都记得。 守护神好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才指着一团糊在一起的黑线说:“这是黑雾?” 迟迟就小声地说:“我绣得不好。” 又忐忑地继续注视着守护神。 守护神拿着荷包翻来覆去地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她:“为什么一定要送我礼物?” 第一次送了金猪,第二次是布偶小人,第三次就是这个。 薛惊有点想不通。 从前讨好他的大齐皇帝,送他财宝美人,是恐惧于薛惊的强大。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小公主面前展示过那些杀人流血的手段,最多炸了她一个布偶小人。 而且炸了她的布偶小人之后,小公主也没有生气。 完了。 薛惊想,看来这个小公主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守护神问起这个,迟迟忽然有点失落的样子,她解释说:“荷包可以用来装很多小东西。尊上是神仙,要修炼。我在里面装了几块香饼,点着了有凝神静气的功效,正好在尊上修炼的时候用。” 她又说:“里面也可以装药丸。刚刚尊上一直在咳嗽,要是早点知道,我还可以带一点止渴生津的药丸过来。” 守护神一顿。 谁告诉你我是因为生病才咳嗽的? 说完上面的那些,迟迟把另一只手握着的老树精举到守护神面前:“要是以后尊上想带着疏疏出去,就把它附灵在小树枝上装进荷包里,这样又方便又好看。” 解释完了,迟迟捧着树枝小人,等着守护神的回应,但守护神却突然歪了一下头:“你腰上的是什么?” 顺着守护神的目光看过去,迟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给自己也做了一个。” 掩人耳目用的。 小公主的腰上也是一只蓝色荷包,薛惊看得清清楚楚,荷包上绣的东西和他手上的这只一模一样。 于是他琢磨了一会儿,然后问小公主:“你是不是想要我带老树精出来找你?” 小公主像是愣了一下,薛惊就说:“我知道了。可以。” 说完把手上的那个荷包也挂到了自己腰上。 见守护神自问自答完,迟迟犹豫了一瞬,才小小声说:“不是……” “不是?”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守护神的眼睛了:“明天元宵节假就放完了,我要继续跟着皇祖父去上朝,回来还要看书做功课,就没有时间一直来地宫看尊上……看疏疏。而且……” 迟迟说:“而且从柔仪殿跑到御花园石林,也有一点不方便。” 最不方便的是她答应了皇祖父,不会再由着性子来地宫找守护神了。她不能对皇祖父说话不算话。 薛惊懂了。小公主嫌路太远了。 他摸着嘴唇没有说话,最后倾身过去,握住了小公主的手腕。 四周的景色突地一变,从昏暗的地宫变成了迟迟明亮的卧房。 迟迟忽然间就站在了卧房里厚厚的地毯上,而守护神牵着她的手,正 坐在她的 分卷阅读36 椅子里。 她的舌头都打结了:“什么……” 守护神就说:“这样方便了吗?” 迟迟愣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过来。她皱起一点眉毛,对着守护神糯糯开口:“可是如果是我想来找尊上的话,该怎么办呀?” 她又不能用法术一下子把自己变到地宫里去。 守护神似乎也想到了这件事,不过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迟迟于是就看着守护神把手一抬,引出一道黑雾。黑雾团团转着,变成了石林里那样的漩涡。 轻轻松松又为她再造了一个入口。 迟迟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她想过去看一看,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在守护神手里握着。 薛惊假装没有察觉小公主投来的目光,反而轻轻一拉,把小公主拉到身边。然后勾勾手指把黑雾勾了过来。 黑雾乖乖朝着两个人飘过来,最后停在迟迟面前不动了。 迟迟看了一会儿,又转头担心地问守护神:“可是皇祖父也能看到黑雾,被皇祖父看到了怎么办?” “这是给你的入口,皇祖父看不到。” 迟迟放心了。 黑雾缓缓地旋转着,迟迟开始兴致勃勃考虑要把它放在哪里。 “放在柜子里好吗?这样我一打开就可以走进去了。” 迟迟一说完,黑雾就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一样,乖乖飘到了柜子里。 “好厉害。” 迟迟夸奖完,又回过头眼巴巴看着守护神。 守护神松开她的手腕:“去吧。” 小公主马上就高高兴兴朝着柜子跑过去了。 衣袖动了动,薛惊托着下巴,让老树精从他的衣袖里面飘了出来。 盯着老树精看了一会儿,一直把老树精看得瑟瑟发抖,薛惊才终于收回了目光,然后用食指随意在它脑袋上点了一下。 “迟迟救命啊救命啊呜——” 老树精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它竟然又可以说话了! 薛惊满意地露出一个笑,手指一曲,下一瞬,老树精果然又舞动着手脚,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知道怎么收放这个新的法术后,薛惊把不会说话的老树精收回了袖子里,抬起头,正好看到从柜子里钻出来的小公主。 小公主满脸惊讶,对着他说:“没有过道了。” 她可以直接从自己的卧房穿到地宫的大殿里。 当然没有过道了。 过道是用来让那些打扰他的皇帝吃苦头的,至于小公主嘛,既然她喜欢自己,怎么可以让她吃苦? 就是干嘛假装不喜欢自己呢? 对于这个问题,薛惊有一点烦恼。他天生天养,后来在魔界里度过了几百年,魔人少有感情,多的是各种各样数不清的贪欲。 从前有不少不知道真相的魔人,不论男女,在薛惊面前极尽媚态,说仰慕他多时,求尊上怜惜。但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乘上薛惊这个魔尊的东风,以助修炼而已。 薛惊不懂她们嘴里说的什么爱呀爱喜欢呀喜欢的,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把人杀死,但可以把人打个半死。 于是这些魔人最后都奄奄一息爬出了魔宫。 可是现在,薛惊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懂,什么是爱呀爱,喜欢呀喜欢了。 他靠在小公主的椅子里,懒懒地问她:“那你不喜欢吗?” 小公主从柜子旁边回过头,对着他语气甜蜜又雀跃:“喜欢。” 魔尊:唉,有点烦恼。 明帝:突然眼皮狂跳。 接着往下翻 ☆、相王世子 虽然守护神为她又做了一个新的入口, 不过迟迟还是要确定一下。 于是迟迟关上柜门, 提着裙子慢慢走到坐在椅子里的守护神身边。 守护神微微斜倚着抬头看她, 然后轻轻挑了挑眉毛,表示不解。 还有什么事? 迟迟就问:“但是尊上要修炼,我常常来找尊上的话,不是就打扰尊上了吗?” “不用。” 迟迟:“?” 守护神又耐心说了一遍:“我不用修炼。” 他根本用不着修炼, 杀人的那些本事薛惊与生俱来。至于其他的小法术,他也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成功。简单来说,只要不去杀人,薛惊的人生简直就是躺赢。 迟迟明白了,原来守护神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她的语气变得欢快:“那我可以常常来找尊上吗?” 守护神无甚所谓:“随便你,高兴就来。” 说完这句,守护神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迟迟连忙后退几步。 “尊上要走了吗?” “嗯。” 守护神果然没有再留,眨眼间就离开了迟迟的卧房。 迟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忽然记起被她叫去御花园搬花灯的宫人,于是又跑到卧房外, 告诉柔仪殿的宫人,说自己在御花园坐累了就走回来了,让她们去和搬花灯的宫人说,不用担心她。 御花园的宫人们发现小皇储不见了, 正慌乱的时候,柔仪殿的宫人就到了,跟她们说了小皇储已经回去了的消息, 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迟迟也松了一口气,她想,多亏守护神直接把自己送回来了,这都是守护神的功劳。 又想起柜子里那个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入口,迟迟忍不住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就好像和守护神之间,突然有了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小秘密一样。 不对,还有疏疏。 迟迟一骨碌爬起来。她钻进柜子里去的时候,没有看见薛惊已经领悟了新的法术,可以随意变化老树精说话的能力。所以迟迟的记忆还停留在老树精仍旧不能说话的那个时候。 要是一直不能说话,老树精一定很伤心。不知道守护神什么时候可以想出办法,让老树精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迟迟看了一眼帐子外的那个柜子,又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还是明天再去找守护神吧。 第二天,元宵节假就结束了,迟迟要跟着明帝一起去上朝。她原本打算等下了朝,可以趁午睡的时候去地宫。但是明帝却让她留在了书房里。 “皇祖父还有什么事吗?” 迟迟有点不解,以前上完朝,明帝都会和她一起回柔仪殿,在柔仪殿里解答她的问题,等吃了午膳,再把迟迟带回书房。 明帝坐在椅子里,对着小孙女面色和缓:“今天来了一个客人,一会儿就会来书房拜见,心肝你也跟着皇祖父见一见。不过不用说话,只要看着就好了。” 迟迟于是乖乖坐在明帝身旁,等着客人进来。 不久,徐公公就来禀报了,他说:“陛下,相王世子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明帝 分卷阅读37 挥了挥手,徐公公明白了,轻轻退出门外去喊人。 相王世子? 迟迟转头去看明帝,明帝对着她安抚地一笑:“没事,有皇祖父在。” 说话间,徐公公说的那个相王世子就进来了。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苍蓝色的常服,上面绣着兰花花纹。 看见书房里的明帝,还有明帝身边坐着的一个安静的女孩儿,相王世子于是先朝着明帝下拜:“臣薛望,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明帝抬手:“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行这些虚礼。” 站起来之后,相王世子又对着迟迟拱手:“小殿下。” 明帝就对迟迟说:“这是相王的世子,你喊他堂兄就好了。” 迟迟于是对着相王世子,乖乖巧巧喊了一声堂兄。 明帝又赐了座,相王世子就坐在椅子里,和明帝说话。迟迟悄悄打量了他几眼,相王世子很快就发觉了,他转过头,对着迟迟轻轻笑了笑。 这位相王世子,长得并没有很出挑,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相貌。但是气质温润,无论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偷看被抓到,迟迟连忙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的膝盖,不敢再乱看了。 听着皇祖父和相王世子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迟迟好像听到明帝说,要请他留下用午膳。 只是相王世子婉拒了,说才到京城,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处理好。等过几天,再入宫正式拜见明帝与王皇后。 明帝笑着答应。 等相王世子告退了,迟迟才奇怪地问:“为什么相王世子会来京城?” 她知道在北边有大齐唯一的一位王爵,也就是大家说的相王。逢年过节,朝中常常会收到从相王府送来的节礼。迟迟作为大齐唯一的公主,相王府也会给她准备礼物。 不过明帝寄出书函,请相王府来参加京中祭祀或者宴席的时候,相王府却都是婉转拒绝,一次都没来过京城。 毕竟是除了懿文太子这一脉之外,天底下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另外一脉,相王府这么谨慎,也是情有可原。京城可是属于明帝绝对把握的地方,要是脑子一抽真的来了,说不定就再也走不了了。 但这一次,相王府竟然大大方方,让他们最尊贵的世子入了京。 迟迟不知道后面那些,她只看到一贯神隐的相王府派人来拜见皇祖父,好奇不已,于是缠着皇祖父问个不停。 明帝说:“信函是过年前发出去的,那个时候皇祖父下了圣旨立你为皇储,王公大臣都要来拜见。所以相王府不是无缘无故入京的。” 说起来,还迟到了很多天。 迟迟点点头,又问明帝:“那相王世子还会来是不是?他刚才说的。” 她没有兄弟姐妹,唯一可以一起玩的人就是岳思亭。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堂兄,迟迟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看见皇祖父点头了,迟迟又说:“我们是一家人吗?我觉得堂兄的额头和我长得好像。” 明帝对着小孙女笑了笑:“是有点像。” 他召来徐公公,让徐公公派人先送迟迟回柔仪殿,对小孙女说自己一会儿再过去。 等徐公公回来了,明帝还坐在椅子里,他沉着脸,说:“去查查这个世子,是不是真的相王世子。” * 为小公主造了一个新的入口之后,薛惊好像突然间有了动力,开始琢磨着可以开发什么新的法术,然后去小公主面前展示。 老树精就是第一个被薛惊迫害的对象。 它原来是一棵快两百年的重阳木,长得高高大大,有殿门那么高。不过薛惊嫌它长得太高,笨头笨脑,所以一直都把它变成一棵小树的样子。 现在,薛惊对它下手了。 老树精的五感还是被放在之前的那个圆脑袋树枝小人里,薛惊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过一会儿就用手指在老树精的脑袋上点一点。 被薛惊点得心慌,老树精不能再继续假装放空,它抖着身体,对薛惊说:“尊上,我觉得我现在长的这个样子已经很好看了,没有嘴巴也没有关系,真的。” 但是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薛惊,他忽然神思一动,放开老树精,让它在半空中漂浮,又对着老树精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 眨眼间,树枝小人就飞快地长大,一直长到十五六岁的女孩儿那样大小才停止。接着,原本青褐色的树枝手和树枝脚,逐渐光滑柔嫩,也变成了女孩子的手和脚。老树精的圆脑袋上长出长长的黑发,一直长到了腰后。 老树精举着自己的两只小人手,有些不可思议。它又摸摸自己的脸,不是树藤了,而是一样莹洁娇嫩的肌肤,脸上面长出了眼睛眉毛鼻子嘴,还有一对长在脑袋两边的小耳朵。 “哇——” 只惊叹了一声,老树精就马上捂住了嘴巴。它犹豫地转向坐在王座上的魔尊,松开嘴巴,试探着又说了一句:“哇……” “真的是迟迟的声音!”老树精猛地跳起来,在原地手舞足蹈,“好厉害!尊上好厉害!” 薛惊托着下巴,坐在王座上看了一会儿,又缓缓蹙起眉毛。 下一瞬,老树精就“砰”一声变回树枝小人,掉在了地上。 不像她。 薛惊用小拇指按了按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掉在地上的老树精一骨碌爬起来,腾腾腾冲到薛惊面前,仰起脑袋求他:“尊上,再把我变回去吧。我好喜欢迟迟的声音呀。” 老树精并不知道刚才它变成的人就是迟迟,还以为薛惊只是让它有了跟迟迟一模一样的声音。 可是薛惊并不做声,继续坐在王座上想事情。 没有得到回应,老树精有点失望,耷拉着脑袋坐到了地上。 迟迟就是这个时候从柜子里钻过来的。 她一出来就愣住了。原本上次经过柜子可以到地宫的大殿,但是这一次,迟迟直接就站到了大殿里的王座旁边。 听见她过来的动静,靠在王座上的守护神抬起头,看了迟迟一眼。 迟迟就软软地说:“尊上,我过来看疏疏的。” 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了守护神。 听到迟迟的话,守护神轻轻皱了一下眉毛,又抬脚把地上坐着的老树精移过去:“在这里。” 老树精朝着迟迟张开手臂,迟迟就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 “疏疏。”迟迟对着老树精开口,“你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呀。 但老树精一张嘴,就发现自己又发不出声音了。它愣了一下,然后愤愤把圆脑袋转向王座上懒懒散散坐着的魔尊。 因为老树精不能说话,迟迟看见它把头转了过去,以为是老树精还在伤心,她于是轻声安慰它:“不能说话也没关系,而且尊上那么厉害,一定马上就能把 分卷阅读38 你变回去的。” 就是因为尊上那么厉害,所以他才会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老树精转回了圆脑袋,又把手臂用力地抱在一起,表示自己的气愤。 迟迟小声对它说了几句话,老树精听着听着就松开手臂,转而抱住了迟迟的手腕。迟迟没有觉得不妥,摸摸老树精的脑袋,然后看向了守护神。 守护神也在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迟迟的脸慢慢地就热了起来。昨天在卧房里,轻而易举为她再造了一个入口的守护神,那是迟迟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看到他的脸。 面色如雪,宛若谪仙。 小公主忽然抬起眼睛看自己,薛惊还以为她有话要说。但等了半天,小公主也没动静,反倒两只耳朵红了起来。 懂了,害羞了。 薛惊于是体贴地开口问她:“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有什么事?没有什么事,只是想来看看老树精是不是能说话了。 不过迟迟隐隐感觉,她不能这么说。 于是迟迟对着忽然间变得又温柔又耐心的守护神,一本正经地汇报今天自己的行程:“今天相王世子来拜见皇祖父了,我也看到他了。” 守护神点点头:“嗯。” 相王世子?不认识。 迟迟又说:“皇祖父让我叫他堂兄,我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兄长。而且他的额头和我长得好像。” 说着说着,迟迟自己倒津津有味了起来,她掰着手指数辈分:“我们的祖父的祖父的父亲,是一对亲兄弟。” 守护神又嗯了一声。 “堂兄说下次还会来宫里拜见皇祖父和皇祖母。他是第一次来京城,我要不要请他一起去玩?”迟迟眼睛一亮,语气也欢快了起来,“相王府的人从来没有来过京城,要是我带堂兄去玩,他一定很高兴。到时候还可以叫上思亭。” 守护神还是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守护神忽然一改之前,迟迟说什么他都嗯一声表示知道的做派,下巴也不撑了,在王座上坐直了身体,然后对着迟迟沉声道:“不行。” 迟迟还沉浸在或许可以和堂兄一起出去玩的喜悦当中,被守护神这么一否决,她有点呆呆的:“为什么不行?” 你说为什么不行? 守护神看着她,微微蹙起眉:“你怎么能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去?” 迟迟小声说:“是堂兄,不是别的男人。” 守护神像是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堂兄也不行。” 魔界里亲兄妹亲姐弟都光明正大毫无遮掩,小公主的这个堂兄还是个堂到不能再堂的,什么祖父的祖父的父亲是同一个。薛惊立刻就警铃大作。 小公主有点委屈:“思亭也会去的。” 薛惊于是朝她招招手。 看见他的动作,小公主抱着手腕上的树枝小人一起走了过来,又在薛惊面前停下。 薛惊微微抬起头看着她,小公主的眼睛像是汪着水,湿漉漉的很是可怜。 他的心思马上变得复杂起来。 算了,小公主才活了十五年,他都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还是要让着她一点。 薛惊勉强说服了自己,问小公主:“什么时候去?去哪里?玩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迟迟也只是想到可以请相王世子在京城里游玩,具体的,她还没有想好。 看小公主一脸犹豫的样子,薛惊于是说:“知道了,去的时候告诉我。” 听到他这么说,小公主像是松了一口气。 被一连串的问题问晕,幸好守护神没有再问下去,迟迟单手抱住在她手腕上挂着的老树精,向守护神告别:“那我先走了。等有了结果,我再来告诉尊上。” 守护神点头:“回去吧。” 迟迟走出一步,要把老树精从她手上拿下来,但老树精拼命抱住她的手腕不放,像是在求她把自己也走出去。 求求了,我不想待在尊上身边了。 不能说话,老树精就努力用动作向迟迟传达自己的哀求,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 迟迟有一点反应过来了,她问老树精:“疏疏,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出去?” 老树精连忙点头。 “可是,”迟迟看了看坐在王座上的守护神,神情迟疑,“尊上还没有帮你恢复呀。” 他哪里是在帮我恢复?他是在肆意玩.弄我的身心! 老树精默默在心里流泪,又可怜兮兮地用圆脑袋蹭了蹭迟迟的手心。 迟迟心软了,对着守护神小声开口:“尊上,我可不可以把疏疏带出去?要是换个地方,说不定疏疏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守护神盯着她手上的老树精看了半晌,最后才勉为其难点了点头:“随你。记得带回来。” 迟迟立刻答应下来:“我会很快就送回来的。” 很快?不要很快啊,我很愿意在迟迟心肝那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的。 老树精有点郁闷。不过能跟着迟迟离开地宫,它还是很高兴的,短短的树枝小手一抓,攀在迟迟的手腕上荡起了秋千。 迟迟倒不觉得什么,带着荡秋千的老树精,快快乐乐从入口又回去了。 地宫里霎时间又安静了下来,薛惊在王座里又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太.安静了。 但他两百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偏偏现在却不习惯了。 薛惊换了个姿势坐着,回忆了一下以前他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最后得出了结果。 ——没怎么,不打发,就这样枯坐。 薛惊于是往后仰倒,抬起手画了一个圈。圆圈里很快浮现出不同于地宫的场景,明亮温暖。里面,迟迟跪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看着老树精用树枝小手勾住椅子靠背,挂在椅子上高兴地荡来荡去。 迟迟说:“御花园有大秋千,疏疏,我带你一起去玩好不好?” 开始划圈,把小公主圈起来的魔尊 ☆、小温泉 晚膳的时候, 迟迟对明帝说, 想请堂兄在京城里逛一逛。明帝怔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小孙女说的堂兄,是白天来拜见他的相王世子薛望。 明帝于是笑着说:“世子不是说才到京城,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安置好。等以后有空了, 心肝再去找他玩也不迟。” 迟迟只好闷闷点头。 看见小孙女这样,明帝换了个话题:“年前我们一起去的小温泉,心肝不是说很喜欢吗?明天就是休沐了,你叫上思亭去那里玩,好不好?或者心肝和皇祖母一块儿去也行。” 小温泉就在皇宫后面,出宫不久就到了。迟迟想了想,点了点头, 又说:“我想一个人去。” 明帝全都应下:“好。” 一回到卧房,迟迟怀里的老树精就钻了出来:“什么是 小温泉?我也想去。” 分卷阅读39 迟迟趴到床上, 看着已经跳到被褥上的老树精说:“就是有很多热水的池子。” 老树精在迟迟的被子上踩呀踩:“带上我好吗?” 迟迟伸出手握住它的腰:“好呀。我还想请尊上一起去,你说尊上会答应吗?” 被握住腰的老树精骤然一僵, 迟迟后知后觉,这时候才发现了不同。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手里还捧着老树精:“疏疏,你可以说话了!” 老树精却好像并不高兴, 用两只树枝小手捂住脑袋,想往她的袖子里藏进去:“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没有说什么?” 迟迟问了一句, 忽然发觉有一个影子,从她身后压了过来。 她转过身去,恰好对上了守护神的目光。 守护神弯着腰悬空在她上方。看见迟迟转过身去,他似乎皱了一下眉毛,然后避开一点,伸手把她手里的老树精拿了过去。 迟迟讷讷开口:“尊上。” 守护神也回应了:“嗯。” 想了想,觉得似乎不够,又说:“我听到了。” 迟迟立刻呆住。 听到了,听到什么了?从哪里听到哪里了? 她小声问:“那尊上愿意去吗?” 守护神在她的椅子里坐下:“什么时候?” “明天。我在皇祖父那里说好了,只有我一个人去,到时候我可以把疏疏一起带过去。” 守护神似乎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摸了一下嘴唇,又看向迟迟:“那我呢?” 迟迟语气欢快:“尊上只要变一个法术,就可以直接过来了呀。” 听完她的话,守护神没有立即回答。他把手上浑身僵硬的老树精倒转过来,又用老树精的圆脑袋“哒哒”地敲着椅子扶手,像是在思索该怎么开口。 迟迟从床上直起身,有点犹豫:“尊上,是不是不想来呀?” 敲椅子的声音霎时就停了。 迟迟连忙说:“不来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和疏疏一起玩。” 闻言,守护神看向她,又很快移开目光,最后说: “哦。” * 因为小皇储要独自去小温泉玩,宫人们做足了准备。王皇后把自己的轿辇借给了小孙女,还亲自送她到宫门前。 王皇后对着小孙女嘱咐:“天冷,可不要贪暖和。在水里泡一泡就好了,别一直待在里面,不然就要晕倒了。” 又对跟随的宫人们说:“你们也要提醒着小殿下,记住了吗?” 宫人们垂头应是,迟迟于是抱住王皇后的胳膊:“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只有这么一点路,皇祖母就放心吧。” 王皇后拍拍她的手:“早点回来。” 一行人朝着宫外的后山走去,迟迟坐在轿子里,过了没多久,老树精就从她的斗篷里钻了出来。 “我们在路上了吗?还要多久能到呀?” 迟迟小心地把老树精收好:“马上就到了。” 小温泉是从京郊的行宫引来的温泉水,这里建了亭台楼阁,看上去像是一座普通的宅院,但是因为离皇宫近,就算再普通,也没有人敢往这里来。 迟迟一走进其中的主屋,就说她路上坐得累了,要休息一会儿,然后把宫人们都赶到了外间。 因为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宫人们也就听从小皇储的命令,都退了出去。 人一走,迟迟就扑到了床上。 老树精在被褥上滚来滚去,双手双脚划得欢快:“迟迟,我们什么时候去泡水呀?” 从被褥里直起上半身,迟迟对老树精说:“等我换好衣服。” 她下了床,又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老树精头上:“不可以看。” 老树精“刷”一下躲进了被褥,浑身包裹在里面,连一根须须都没有露出来。 小温泉就在主屋的后院里,四周围了山石,山石中间栽种了几丛竹子。这样温泉里外互相看不见,但是可以听见声音。 迟迟靠在温泉边上,看老树精在冒着热气的水面浮游。 “迟迟你看!”老树精朝她挥挥小手,“我会飘起来!” 话音未落,老树精就好像被人压着,一直往温泉最底下沉了下去。 老树精的方向没了动静,迟迟离开岸边,在一片雾气中语气犹豫:“疏疏?” “哇!”老树精“噗”一声冒出两只脚,紧接着又从水面冒出整个身体,“好热呀。” 迟迟松了一口气,又捧起一捧水,朝着老树精泼去。 “坏疏疏,差点把我吓到了。” 老树精顺着水流飘荡,一直飘到迟迟的身边:“对不起呀。” 碰到迟迟的手臂,老树精就飘不动了,停在了原地。于是它用自己的圆脑袋顺势蹭了蹭迟迟露在水面上的肩膀:“迟迟好香,好好闻。” 迟迟红着脸,轻轻把它推开。 老树精倒没有觉得什么,很快又被角落里的秋千吸引了注意。上次迟迟带着它在御花园里玩了一次,老树精就记住了。 它游到小温泉的另一边,两只树枝小手扒着岸边的石头,语气中满是渴望:“我想去那里玩。迟迟,我可以去秋千那里玩吗?” 迟迟点点头,又说:“小心地上滑。” 老树精开开心心朝着秋千跑去,迟迟看了它一会儿,然后专心泡起了温泉。 只是没有多久,她就觉得有点累,眼皮也止不住地打架。 是不是她在温泉里待得太久了?皇祖母还特地嘱咐过,泡久了就会晕过去的。 但迟迟已经没有力气想了。她慢慢阖上眼皮,整个人贴着温泉边缘,缓缓地朝水中滑进去。 千钧一发,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 因为在温泉底下待了一会儿,老树精浑身湿漉漉的,连树枝身体的颜色都深了不少。它轻轻趴在石桌上,注视着闭眼睡过去的迟迟。 但迟迟一直没有动静,老树精忍不住喊了她一声:“迟迟。” 听到声音,抱着迟迟的人看了它一眼。 老树精又马上缩了回去。 不过似乎是老树精的声音传到了睡着的小美人耳朵里,她的睫毛颤了颤,紧紧闭着的眼睛终于微微睁开。 老树精连忙惊喜地爬过去:“迟迟,你醒了?” 迟迟确实醒了。她一睁眼,就发觉自己是躺着的姿势,而且她躺着的位置,好像是个人。 眼前是忽然贴得极近显得极清晰的金色花纹,迟迟只在守护神的衣裳上看到过它们。她呆呆地伸出手指,沿着花纹画了一遍。 看上去像是什么符咒,又像是云纹。迟迟看不懂。 收回手,迟迟还带着疑惑,然后对上了守护神低头看过来的目光。 一瞬间,迟迟的脑子就清醒了 。 “迟迟,迟迟!” 老树精还在努力喊她,守护神忽 分卷阅读40 然皱了下眉,老树精立刻浑身一抖,蹲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没有了老树精的声音,迟迟觉得周围更安静,也更 ——奇怪了。 她躺在守护神的怀里,因为直接从温泉里被捞了起来,迟迟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衣服贴在她湿漉漉的身体上,原本梳好的头发也湿了大半。而且她没有穿鞋袜,两只脚就露在外面。幸好他们就在温泉边上,倒也没有多冷。 迟迟的衣服是守护神随便套上去的,他不会系衣带,只把迟迟的手脚塞进去就完了。现在迟迟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迟钝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守护神。 “尊上……” 守护神伸出手,拢住了她的头发。眨眼间,迟迟的头发就干得透透的。 原来守护神还会这个吗? 迟迟慢慢眨了眨眼睛,又看着守护神一挥手,把自己的衣服也都弄干了。 做完这些,守护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很好,又会了一门新的技术。 他收回手,低头问迟迟:“冷吗?” 不是薛惊故意等到迟迟醒过来再替她弄干衣服,而是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敢在迟迟身上用新的法术。 万一把小公主炸成灰就不好了。毕竟他还没学会怎么补回来。 迟迟舌头打结:“不、不冷。” 守护神皱起眉:“真的不冷吗?” 迟迟连忙摇头,又小声说:“尊上,我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老树精悄悄凑到石桌边,迟迟朝它伸出手,老树精就藏进了她的怀里。 衣服穿得不好,不过迟迟也不敢当着守护神的面整理,只好抱着老树精站在原地。 她问:“刚刚是尊上救了我吗?” 守护神微微颌首,他微微后仰,看起来又想倚在椅子背上。但这里摆的是石凳,没有可以让他靠的地方。守护神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坐直了身体,对迟迟说:“嗯。” “是我在温泉里待得太久了吗?”迟迟有点奇怪,“可是我也没有泡很久。” 守护神看着她回答:“不知道。” 迟迟就说:“我刚刚突然觉得很困没力气,所以才掉下去的。”又抿了抿嘴唇,向守护神道谢,“谢谢尊上。” 守护神又嗯了一声,然后朝着她摊开手心。 什么意思?向她要道谢的礼物吗? 迟迟愣了愣,最后试探着摘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小心翼翼放到了守护神的掌心。 守护神移开手:“疏疏。” 迟迟的耳朵瞬间就红了,她把怀里的老树精还给守护神,然后自己把手镯戴回去了。 守护神拿着老树精,在它脑袋上随意点了点。等老树精回到迟迟手里的时候,它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了眼睛鼻子耳朵嘴。 迟迟满面惊讶,看看老树精,又看看守护神。 老树精也察觉到了,它摸着自己新长出来的五官,兴奋得不行:“尊上好厉害!尊上最厉害!” 听完了老树精的夸赞,守护神又转头看向迟迟。 迟迟一怔,对着守护神犹豫地也夸了一句:“尊上……好厉害。” 守护神似乎这才满意了,他站起身,对迟迟说:“早点回来。” 然后消失在原地。 差点就掉进温泉里,迟迟不敢再下去,她抱着老树精,叫来宫人替自己整理好衣服,离开了温泉。 在屋子里用了午膳,又和长出五官的老树精玩了一下午,迟迟赶在天黑前回到了皇宫。 她撩起帐子让老树精躲在床上,然后去暖阁和明帝王皇后吃晚膳。 不过明帝却没有来。 “皇祖父怎么还不来?” 王皇后替小孙女盛了一碗汤:“皇祖父有事情要处理,今天就不回来和我们一起用膳了。” 迟迟点点头。 但是接下来的好几天,明帝都没有再回柔仪殿。 原本去完小温泉,迟迟就该接着和明帝一起去上朝,可是第二天早上,徐公公就亲自到小皇储的寝殿里来通报,说这几天她可以继续休息,不用每天都去前朝了。 迟迟拦住他:“出了什么事呀?” 因为明帝说过,如果小皇储问起原因,可以不必隐瞒,徐公公于是说:“是西南的旱情,每年都有的,陛下正和大臣们在议事厅商议对策呢。虽然不用去前朝,不过陛下说,要是小皇储想去议事厅,也可以去听一听。” 冬去春来,天气逐渐暖和,春耕也开始了,这时候就需要大量的水灌溉耕种,不过每年这个时候的西南,雨水落得少,常常缺水。要是久不下雨,渐渐地就会变成旱灾。 所以每年开春的时候,明帝就会和朝臣们商议,先做好准备,以免真的出现灾情。 这些都是迟迟自己从议事厅里听来的,她还是坐在帘子后面,听着大臣们你来我往,说要怎么处理应对。 现在迟迟已经不会再打瞌睡了,听到一半的时候,明帝还问她:“小皇储觉得如何?” 之前大臣们已经说遍了各种妙计良方,比如修水利,备粮草,迟迟觉得很有道理,皇祖父突然这么一问,她努力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说:“既然出现旱情的时候正好是春耕的时候,那旱情结束,会不会影响耕种呢?如果能换成不怕旱的作物就好了,这样就算有了旱情,大家还是可以吃上食物,也不用千里迢迢运送粮草。” 一位大臣突地一笑,拱手道:“小殿下果然奇思妙想。” 剩下的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奇思妙想奇思妙想。” 明帝咳了一声。 霎时间,议事厅又恢复了安静。 等明帝决定好了旨意,带着小孙女离开议事厅,迟迟才问他:“是不是我说错了,他们好像并不同意我的话。” 明帝背着手慢慢走着:“迟迟想得很好。但这样的作物难找,况且就算找到了,适不适合在西南栽种生长,又怎么改变百姓的饮食习惯,还是另一回事。” 看小孙女低落的样子,明帝笑着安慰她:“这没什么,一时间做不到并没什么关系。要是既做不到,又想不到,那才是大问题。” 迟迟抬起头,明帝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天就到这里吧,一会儿皇祖父为你挑几本书,你再去看看。” 但是迟迟忽然说:“要是能按时下雨,是不是就没有旱情这种事了?” 明帝一愣:“自然是。可是——” 可是哪有那么顺遂人心的事情,都是看老天爷的脸色。 迟迟于是试探着问:“那皇祖父为什么不请守护神帮忙呢?神仙不是都可以呼风唤雨吗?” 听小孙女这么一说,明帝立刻戒备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小孙女:“心肝啊,你是不是又去石林了?” 迟迟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明帝松了口气,又叮嘱她:“守护神有 分卷阅读41 自己的事要做,从不与凡人往来。况且这样的琐事太多,要是都去请守护神帮忙,守护神岂不是没有清净的日子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 因为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情禀报上来,应对的措施已经成了惯例,明帝拟了旨意传达下去,大臣们山呼圣上英明,以为今年也如往年一般,西南马上就会迎来雨水,缓解旱情。 但一直等到三月,西南都没有降下一颗雨。 堂堂一个魔尊,做的都是烘衣服、做手办、放烟花,还有用法术看小公主这种事。 啧。 ☆、西南旱情 天气暖和起来了, 迟迟身上的冬装也都换成了轻便的春装。针工局为小皇储做了新的常服, 上面绣着的都是一条一条欲飞的金龙。 迟迟就穿着这些新衣服去朝堂, 去议事厅。那些大臣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心理障碍地朝着她下拜,好像大家都已经接受了, 他们的小皇储是个女孩儿,以后的天子也是个女孩儿这件事。 不过很快,迟迟就知道,只是表面如此而已。 西南整整三个月没有下雨,这件事到了三月初,突然在朝堂炸开。 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下雨,水库里的水都被晒干, 拨去的粮草也被食用殆尽,西南附近的粮仓已经空了, 再也不能为灾民提供食物。饿殍遍野,西南的官员想尽办法, 连祭祀祈雨都做了好几轮,却一点要下雨的动静都没有,最后实在顶不住,快马加鞭报给京城, 希望京中能有决断。 旱情比想象中严重,明帝先下令调兵调粮,然后在议事厅里向朝臣征集意见。调粮赈灾只救得了一时, 要是再不下雨,再多的粮食也救不了西南的百姓。 有大臣说,请陛下亲自去祈雨,一定能感动上苍降下甘霖。也有大臣说,或许是最近出了什么事,让上天震怒,所以才降下惩罚。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帝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位大臣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明帝于是问:“哦?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上苍这样生气震怒,要将灾祸降到无辜的百姓头上?” 何大人清了清嗓子,姿态卑谦:“臣不敢妄自揣测。但臣记得,几个月前,臣夜观天象,忽见长星袭月,这正是灾难的预兆啊。” 说到这里,明帝已经拉下了脸,何大人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那一日,正是旧年的十一月二十四日。” 这下大家都不出声了。 去年的十一月二十四是什么日子?是明帝册封清平公主为小皇储的日子。 当初朝臣反对迟迟当皇储的时候,自然有人察觉到了这个天象,也以这个天象为借口,来反对明帝立储。但是都被明帝硬生生压了下去,这些话也从来没有传到过迟迟的耳朵里。 十一月底侧立皇储,当天夜里长星袭月。十二月初,西南开始再无降雨降雪,直到今日酿成灾祸。 迟迟坐在帘子后面,听着大臣们再次因为她这个小皇储该不该立,吵成一团。 最后,明帝沉着脸说明日再议,把吵架的大臣们都赶走了。他走到帘子后,看见小孙女坐在椅子里,低着头,却没有声音。 正要开口,小孙女忽然抬起眼睛冲他一笑:“我没有事,皇祖父不要担心。” 在皇祖父和皇祖母面前假装平静,还和他们一起用完了午膳。等回到卧房,迟迟钻过柜子,立刻跑到守护神面前,呜呜哭个不停。 守护神正坐在椅子里出神,被小公主哭得回了神,又微微皱起眉,问迟迟:“何事?” 迟迟已经很久没有在守护神面前哭过了,老树精见状,从守护神的王座上跳到她怀里,还用自己的树枝小手摸摸迟迟的手,当做安慰。 然后没摸完就被守护神抓了回去。 迟迟擦擦眼泪,看见守护神还在耐心等着她回答,鼻子一酸,又掉起了泪珠。 “西南的旱情太、太严重了。”小公主边哭边说话,手背上全是她自己抹下来的泪水,“大家都觉得,是因为皇祖父立我当皇储,所以才天降灾祸。” “因为我要当皇帝,所以才害得西南的百姓吃苦。” 迟迟说完了,也哭完了。她一面止不住抽泣,一面努力忍住哭意,把眼泪都擦干净。 守护神歪在王座上,没有出声,只安静看着她擦眼泪。等迟迟哭好了,他才朝着迟迟招了招手。 上回哭还是被守护神用布偶小人吓的,这回因为白天议事厅的事,在守护神面前又哭了一次,哭完之后,迟迟才觉得有点丢脸。 她慢吞吞走到守护神面前,听见守护神问她:“你也是这样觉得的?” 迟迟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守护神就问她:“为什么是?” 迟迟于是小声说:“上一次长星袭月,是一百多年前西北冬旱,虽然有水利,也有赈灾的粮草,但还是死了好多好多人。” 停了一小会儿,迟迟继续说下去:“当时的皇帝偏宠奸佞不理朝政,西北大旱后,他幡然醒悟,下了罪己诏,又亲手斩杀了身边的小人。当天夜里,西北就降下甘霖,旱情也终于缓解了。” 守护神听她说完,又问:“为什么不是?” 这一次,迟迟偷偷看了他一眼,才说道:“因为大齐的守护神就在我面前,如果我不适合当皇储,他就应该像那个皇帝一样,亲手……把我杀掉。” 说完话,地宫里静了一瞬。 就在这静谧中,迟迟听到守护神忽然一笑。 他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我永远也不会杀你。” * 旱情迫在眉睫,去完议事厅第二天,明帝就下了旨意,派军队从嘉州粮仓运粮过去,随行的还有经验丰富的太医,怕灾情过后出现疫病。 明帝还让礼部的人准备好,挑选黄道吉日,他要亲自去祭坛扶乩祈雨。为表诚心,明帝还要步行去祭坛,光走路来回,就得花上一天的工夫。 迟迟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作为大齐的皇储,她理应跟着明帝一块儿去,但明帝心疼她,打算让迟迟留在皇宫。不过迟迟在他面前伤心地哭了一场,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去祭 坛的队伍有一整条街那么长,明帝走在最前面,迟迟就在他身边跟着。 祭坛建在城南,不在京城内,而是在城门外。他们从清晨出发,临近中午,一行人才到了地方。 祈雨的准备已经做好,明帝坐着略歇了歇,就领着人上了祭坛。 祭坛是个硕大的圆形,迟迟跟着明帝走上石阶,最后在这个圆的最中心停了下来。 这里早备好了木盘细沙,还有扶乩的乩笔。鸾生与唱生候在一旁,扶乩开始前的仪式完 分卷阅读42 成后,他们就一前一后走到木盘前,嘴里念念有词,开始扶乩。 从迟迟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鸾生闭着眼睛浑身乱颤,他手中的乩笔先是乱画了几下,最后一鼓作气,写完了一列字。唱生连忙将字读了出来。 “月中无主水空流,万顷烟波一旦收。” 听到念词的众人,心里都是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话,甚至暗示了大齐的衰败。 明帝于是沉声道:“但求尊神解救。” 他一说完话,鸾生又开始浑身乱抖起来。 迟迟跪在地上,她走了一早上的路,现在又这样跪着一动不动,只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 迷糊了一阵,迟迟突然一个激灵。 祭坛的另一面,她看见守护神缓缓走了上来。 迟迟连忙看向一边的明帝,但明帝丝毫没有察觉。迟迟又去看其他跪着的大臣,他们也是一样,低着头躬着背,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祭坛上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守护神并没有去迟迟的身边,他径自走到正在扶乩的鸾生和唱生面前,低头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写字一个念唱,神情很是认真。 唱生已经把“神明”给的指示又念了出来:“皆因所托非人……” 但他没有念完,就猛地瞪大双眼,连连往后退去。鸾生的反应更剧烈,“啊”地大叫一声,丢开乩笔,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这下是真的浑身发抖了。 众人不解,以为是木盘里的字把两人吓成这样,一个两个忍不住偷偷伸出头去张望。于是大家都看见了,被鸾生的“神明”写出来的字,正一点一点又被无形的东西慢慢抚平,然后在重新恢复平整的细沙中间,自己动起来的乩笔,一笔一划,又写出了新的乩语。 明帝跪直了身体,一个字一个字,把凭空出现的那句话念了出来:“尔敢……欺我?” 一念完,旁边的鸾生就活生生吓晕了过去。后面跪着的大臣们也不敢偷看了,一个个的额头贴紧了地面,生怕惹怒了“神明”。 只剩下明帝和迟迟还抬着头。 明帝久久注视着木盘中的四个字,最后缓缓弯下腰去,行了大礼。 而迟迟,眼睁睁看着守护神随手把木盘里的字抹掉,然后自己写了新的上去。写完之后,他拍了拍手,走到迟迟的面前。 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迟迟孤零零地跪立在最前面。一身黑衣的守护神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 因为扶乩上突然出了事,明帝震怒,下令要找出欺瞒神明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再想到被真正的神明抹掉的那些话,京城里忽然传出,小皇储就是天定继承大齐之人,有奸人想用扶乩来害小皇储,所以才引得神明亲自“露面”来保护。 亲自“露面”的神明,现在正领着被他保护的小皇储,站在少有人烟的大街小巷里。而小皇储牵着他的衣袖,神色满是不敢置信。 之前在祭坛摸了迟迟的头之后,守护神就走了。迟迟跟着皇祖父一起回了宫,只觉得又累又恍惚。不过一回了自己的卧房,她就不恍惚了。 消失的守护神正坐在她的椅子里,一手撑着额头,听见迟迟进来的动静,慢慢朝着她转过来。 他问迟迟:“想去西南看看吗?” 于是现在,迟迟抓着守护神的衣袖,和他两个人站在距离京城千里万里远的西南,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京城的繁华,这里不但天气干燥,连人也少,好像百姓都躲在家里或者通通都跑了出去,他们面前一个人影都没有。 迟迟犹豫地张望了一圈,最后问守护神:“我们真的在西南吗?” 守护神往前走去:“自然是真的。” 因为牵着他的衣袖,守护神一走,迟迟不得不跟了上去,又问:“那这儿是哪儿呀?是西南的哪座城?” 守护神说:“不知道。” 他没有在大齐游历过,对于这些被大齐命名的城镇,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迟迟小跑了一阵,忍不住用了一点力气,拉住了守护神的袖子,语气不自觉带上委屈撒娇的味道:“我走了一早上呢,真的走不动了。” 守护神一顿,把迟迟手里的衣袖抽出来,然后揽住她的腰,眨眼间带她到了另一个地方。 西南官员呈上来的奏折,迟迟在皇祖父的书案上翻到过。上面说,久未见雨水,所以西南的耕地都成了一块一块,要是小孩子走上去,一不小心就会把整条腿都卡在裂缝里。风吹在人的脸上,好像要把人也吹成人干。 如今,迟迟就站在奏折上说的这个地方。龟裂的大地满目都是苍黄的颜色,土地变得又干燥又坚硬,一块一块矗立在迟迟的面前。不止是耕田,漫山遍野都没有了绿色,树皮草根都被人挖出来、揭下来吃掉,只剩下枯死的主干东倒西歪,还留在原地。 低矮的山坡上似乎有人影在移动,迟迟一回头,就被一个踉踉跄跄跑过来的小孩扑了满怀。 抱住她的是一个身材瘦小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她抬起头望着迟迟,眼中全是惊讶与惊喜:“你是仙女姐姐吗?是仙女姐姐来救我们了吗?” 迟迟还来不及回应,原本在山坡上找东西的妇人马上冲了过来,一把拽回了小女孩,又在她身上用力拍了几下:“要死了你,怎么敢冲撞贵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两个人,身上穿的都是她们从来没见过的料子。其中的少女肤色雪白,头上手上戴的都是金玉珠宝,光彩熠熠,恍若神仙。要是稀里糊涂惹到这两个人,她们只怕立刻就要死在这里。 想到这儿,妇人心惊胆战,忍不住又在小女孩身上用力打了两下。小女孩被她吓得哇哇大哭,只是下一瞬,母女俩都齐齐没了动静。 守护神面露不耐,用之前在老树精身上用过的法术,把母女俩说话的能力都封住了。 迟迟有了机会开口,连忙对着惊慌的二人解释道:“我们只是过路的,没有恶意。” 说完话,她轻轻拉了拉守护神的袖子。 下一瞬,母女俩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妇人拽着小女孩在他们面前跪下,神色惶恐凄凉:“神仙救命啊神仙!” 魔尊的表白方式:我永远也不会杀你。 迟迟:那可以下雨吗? *月中无主水空流,万顷烟波一旦收。出自 ☆、生病 柔仪殿。 老树精独自一个树趴在床上的被褥里, 只从中间露出一个圆脑袋。卧房里空荡荡的, 伺候的宫人们怕打扰小皇储午睡, 所以都不敢进来。但是原本应该睡在床上的小皇储,却不见人影。 入春了 分卷阅读43 ,为了透气,雕花的窗子开了一半, 窗子外面就是开得旺旺的桃花。香气袭人,老树精抬起圆脑袋,用它刚刚长出来的鼻子一嗅,然后又趴回了被子里。 它有点伤心,还有点难过。 迟迟扔下它,和尊上跑了。 用刚刚长出来的嘴巴又叹了一口气,老树精换了个方向趴着。 没过多久, 就有人撩开了帐子,两只手湿漉漉的, 把老树精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疏疏!” 被人用两只手举过头顶,老树精吓了一大跳, 连忙对兴高采烈捧着它的迟迟开口:“迟迟,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也找不到尊上呜呜呜呜呜。” 迟迟的脸上还沾着几颗水珠,她的眼睛圆圆的, 也亮亮的,就像一只兴奋的小狗崽。抱着老树精,迟迟又躺回了床上。 “我和尊上去西南了呀。” 老树精嘟着嘴, 还有点不开心:“为什么不带上我?” 迟迟翻了个身:“对不起呀,我们走得太急了。” 老树精抱着手臂:“没关系。” 迟迟笑了一会儿,又兴致勃勃对老树精说:“你知道尊上在西南做了什么吗?” 老树精从她的手心里站起来,自己坐在了被褥上,问她:“尊上做了什么?” 这下迟迟的眼睛更亮了,她正要开口,却被突然间伸进帐子里的一只手抓住手臂,然后整个人被拉得站了起来。 “尊上……” 看见拉她的人是守护神,迟迟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背后的老树精悄悄钻进了被褥,又只剩下一颗圆脑袋露在外面。 它看着迟迟耷拉着脑袋,而魔尊皱着眉,用上次在小温泉用过的法术,把迟迟的衣裳和身体都烘得干干爽爽。 老树精后知后觉,刚刚迟迟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像沾满了露水。 所以他们到底去西南做了什么? 老树精有点好奇,但是魔尊就在它和迟迟面前,它不敢开口。等了一会儿,最后等来迟迟的一个喷嚏。 “阿嚏!” 迟迟捂住鼻子和嘴巴,觉得好像连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 守护神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生气:“下次再乱跑,就在你头顶放一朵下暴雨的乌云。” 迟迟连忙去抓他的衣袖,小声求饶:“我不跑了,尊上不要在我头顶放乌云。” 守护神没有说话,抽出了被迟迟抓住的衣袖,让老树精飘到他的手里,然后消失在原地。 迟迟有点无措,刚刚守护神施云布雨的时候,她没有听他的话留在他身边,而是跟着抱过她的那个小女孩一起,兴奋地冲进了雨幕。要不是守护神眼疾手快把她拽回来,只怕迟迟的衣服都要湿透了。 想了想,迟迟打开柜子,弯腰爬进了黑雾。 原本回到地宫想静一静的薛惊,才坐到王座上。结果手边的黑雾缓缓旋转,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娇小的人影。 迟迟飞快站起来拍了拍手,然后又慢吞吞走到守护神身边。 她态度诚恳,对着守护神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守护神挥了挥手:“午歇要结束了,再不回去,宫人就要发现了。” 小公主却不走,耍赖一样贴在他的王座扶手上,语气娇娇的:“那尊上不生气了吗?” 守护神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了声:“嗯。” 小公主马上顺着杆往上爬:“下次还可以再去吗?” 守护神抬起眼睛,又收回视线,像是有些无力:“随你。” 得到守护神肯定的回答,迟迟开心得简直无以言表。从前她高兴的时候,会抱住皇祖父或者皇祖母撒娇,但是现在,她总不能扑进守护神的怀里表达自己的欢欣快乐。 于是迟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住守护神的手,然后用了一点力气握住:“谢谢尊上!” 守护神好像怔了一会儿,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一瞬。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由着迟迟握了好一阵。 过了一会儿。 守护神:“好了吗?” 迟迟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守护神的手温温热热,握起来很是舒服。把守护神的手放回他的怀里,迟迟的耳朵红红的,有一点不好意思:“嗯……我要回去了。” 守护神转开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迟迟又对悄悄探出头的老树精道别:“疏疏再见。” 回到卧房没多久,叫小皇储起床的宫人就进来了,看见小皇储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坐在床上,宫人愣了一会儿,然后就出去叫水了。 被宫人们围着洗了脸洗了手,迟迟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 “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 王皇后坐在床边,满脸心疼,伸出手摸了摸小孙女的额头,皱眉道:“这么烫……” 迟迟躺在被子里,小脸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比下午在守护神身边的时候还要红。她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对着王皇后开口:“皇祖母,我有一点难受。” 王皇后替她掖了掖被子:“太医一会儿就来了。心肝别急。” 迟迟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太医替小皇储诊了脉,说小皇储是风邪入体,吃几帖药,再注意保暖就好了。王皇后于是命人去煎药,自己则守在小孙女身边,不时用手去探她的额头。 看着小孙女睡得昏昏的,王皇后喃喃自语:“心肝可要早点好起来。” 她问了照顾小皇储的宫人,宫人们都说,午睡前还是好的,午睡之后,小皇储就有点没精神了。 王皇后只好把小孙女突如其来的发热,归结到是午睡的时候没有关好窗子。 她有些生气:“这样的事也能出错,你们自去领罚吧。” 宫人们应是,低着头退出了小皇储的卧房。 卧房的门一开一关,明帝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先到床前看了看发着热熟睡的小孙女,又轻声问王皇后:“出了什么事?怎么忽然说病了?” 王皇后解释了来龙去脉,明帝就在边上的椅子里坐下来,安慰她:“没事,正好让心肝休息几天。” 又问:“太医来过了?” 王皇后点头:“来过了,开了方子,已经在煎药了。” “那就好。”明帝放下心来,“这几天事情也多,就让心肝好好养养身子。” 王皇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我就是觉得迟迟还是太吃力了,正经也没有学过那些东西,现在倒好,直接叫她跟着去上朝。之前去议事厅的时候,她还一回来就哭,一回来就哭。这会儿去上朝了,倒是不哭了。” 明帝听着她说话,没有插嘴。 王皇后于是说:“积劳也能成疾,你可不要把太重 分卷阅读44 过头,摸了摸小孙女熟睡时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明帝知道王皇后这是怕迟迟因为朝政而生出心病,他就对着王皇后说:“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王皇后压低了声音问明帝:“之前正月里见过的贺小公子,到底怎么样了?怎么我这两个月里,都没听迟迟提起过他?” 说起这个,明帝也有些郁闷:“这几个月事情太多,贺词公务缠身,我也不太好意思请他进宫。” 主要还是小孙女似乎并不喜欢他,过了这么久,也没听她提起贺词一言半语。虽然贺词是明帝心中最衬得上自家小孙女的人,但要是迟迟不喜欢,明帝也不会勉强。 王皇后就说:“机会都是要人堆出来的。迟迟年纪小,还不懂这些,既然贺小公子合适,咱们就要推一把。实在不行,也好趁早换人。” 记起前几天小孙女吵着要去骑马,想了想,王皇后对明帝说:“开春不是有春狩?正好迟迟想去骑她那匹小母马,你就在随行的名单里加上贺小公子,让他教迟迟骑马,这不就行了?” 明帝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知道了,等西南的事了了,我就提一提春狩的事。” 西南大旱一事,王皇后也有耳闻,她还以后宫的名义捐了不少财物,也烧了不少香。 王皇后又说:“算了,西南正吃苦呢,咱们也别提春狩了。就请贺小公子到猎场教迟迟骑马,这样也好,年轻男女在一块儿待上几天,要是再没动静,正好能换个人。” 明帝挥挥手:“就照你说的做吧。记得叫上思亭,迟迟不懂,要有人教一教她。” 帝后二人在小孙女的事上达成一致,正要叫人问一问小孙女的药煎得如何了,床上的小人儿忽然难受地嘤.咛了一声。 两人如临大敌,连忙凑上去问:“心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迟迟皱着眉,她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好像整个身体都在隐隐作痛。但是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好呜呜哭了几声,很快又昏睡过去。 难受得不行的时候,迟迟还在迷迷糊糊地做梦。 她断断续续地梦到白天在西南的景象。守护神一袭黑衣,朝着挂在天上的烈日伸出手掌,原本的万里晴空,霎那间就风起云涌,闷闷的雷声不停地在她的耳边炸起,好像一下子到了黑夜。 墨黑的天空让迟迟有点害怕,她忍不住偷偷靠近了守护神,躲在他的身后。 守护神察觉到了,他干脆一只手牵住迟迟,另一只手继续凌空拉扯着半空的黑云。 但黑云好像并不乐意被人撕来扯去,然后顺顺利利地降下雨水。守护神皱起一点眉毛,手掌一旋,召出了黑雾。 眨眼间,铺天盖地的黑雾飞一般朝着压在半空的黑云奔去。它比盘旋的黑云还要黑,好似离弦的利箭,冲破了成群的黑云,又瞬间蔓延开来,把黑云包裹其中。 迟迟抬着头,太远了她有点看不清,但那些黑云好像人一样在瑟瑟发抖,没一会儿就停了雷声,降下丰沛的雨水。 “下雨了……” 迟迟伸出手掌,冰凉的雨水梳着她的指缝落下去,掉到脚下干燥开裂的黄土中,很快润湿了整座山。 守护神已经画了结界,迟迟收回手,那些硕大的雨点就落不到她身上。 小女孩和抱着她的妇人,呆呆地看着“神仙”真的瞬息间就为她们降下了雨,还有些回不过神。最后是小女孩先挣脱了妇人的怀抱,朝着雨幕冲进去。 “神仙下雨啦!神仙下雨啦!” 回过头,小女孩又扑去拉迟迟的手,迟迟一个趔趄,被一起拉进了雨幕里。 但她没能出去,守护神面色不善,拉住了她另一只手:“再跑,就把那片乌云拉到你头上来。” 迟迟一个激灵,连忙放开小女孩的手,又抱着守护神呜呜哭:“我不跑了,我也不淋雨了呜呜呜……” “……把这个喝了。” 迟迟抬起头,她哭得有些厉害,现在看人还是模糊的。而模模糊糊的守护神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碗黑乎乎的的东西,他掐住迟迟的下巴,黑着脸要把东西灌进她的嘴里。 “我不要喝,我不要喝……” 迟迟咳嗽了一声,忍不住又哭了。 喂药的宫人很是为难,小皇储闭着眼睛哭个不停,但就是喂不进去。 王皇后坐在一边,神色焦急,想了一会儿,叫宫人轻轻把小孙女的小脑袋固定住,然后自己拿起勺子喂药:“心肝啊,把这个喝了。喝了就好了。” 勺子才碰到小孙女的嘴唇,小孙女用力咳嗽了一声,药顺着她的嘴角,全滑进了她的衣裳。 一碗药喂了小半个时辰,喂到最后,迟迟挣扎得没了力气,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不过却乖乖把药都咽了下去。王皇后喂得也没了力气,让宫人替小孙女擦身换了寝衣,又被宫人扶着出了卧房。 临出门前,王皇后还不忘吩咐:“晚上警醒点,小皇储有什么动静了,马上报上来让我知道。” 宫人们连忙应下。 入了夜,宫人们又细细检查了小皇储的情况。她们不敢去门外守夜,就都在卧房门后站着,打算熬过这一夜。 只是没多久,一个接一个的宫人全都软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凌空出现几缕微风,薛惊皱着眉,在卧房里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 他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人影,正要上前,老树精却比他更快,直接从他怀里跳到了被褥上。 “迟迟!” 被褥软绵绵的,老树精东倒西歪地朝着熟睡的小公主跑过去,只是才跑了两三步,就被人捏住树枝小脚,倒吊着提了起来。 “吵。” 老树精不敢动了,被薛惊倒着拎在手上,还因为之前跑得太快,一提起来就止不住缓缓转了几个圈。 薛惊把它丢开,老树精一骨碌钻到备用的被褥旁边,不动了。 没有烛火,不过薛惊也不需要烛火,他微微弯腰,轻而易举就把小公主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小公主已经被宫人换上了干净的新寝衣,身上盖的锦被也换了新的,但卧房里还有淡淡的药味,不太好闻。 薛惊皱了皱眉,伸出手,贴在了小公主的额头上。 还有一点点热。 他收回手坐下来,就这样看着小公主,没有动。 老树精装了一会儿死,竖起耳朵,发现外面没声音了,才敢挪着屁股,一点一点从被褥下钻出来。 魔尊安静地坐在床沿,看着熟睡的迟迟,而迟迟闭着眼睛,一点反应也没有。 老树精小声开口:“尊上,迟迟怎么了?” 听到它的问话,魔尊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她生病了。” 老树精一听就急了: 分卷阅读45 “什么病?虫子病吗?” 它刚刚能说话的那时候,也常常有虫子爬到它身上咬它,而且地宫也没有阳光雨露,老树精整棵树就一直不太好。后来是薛惊烦了它每天用枝条赶小虫子、哭没有太阳,施了个法术,老树精就再也没有被虫子爬,也再没有因为缺少阳光雨水而生过病了。 老树精啪嗒啪嗒跑到薛惊面前,语气哀伤:“尊上,救救迟迟吧。” 薛惊看了它一眼,没理。 老树精又跑到迟迟露出的小脸旁边,试图用树枝手去摸它的脸。 理所当然被薛惊倒着拎起来,又扔了一次。 被丢到地毯上的老树精跳不上床,也不敢顺着薛惊的腿往上爬,只能在地上干着急。 “救救迟迟呀!救救迟——” 世界安静了。 薛惊放下手,继续看着床上的小公主。 剩下突然又不能说话的老树精,可怜地躲进床边的帐子里,眨巴眨巴眼睛,偷偷瞧着一躺一坐的两个人。 没有了老树精的哭声打扰,薛惊一心一意注视着闭目昏睡的小公主,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其实小公主一开始发热的时候,他就已经待在这里了,只不过那些人看不见他而已。 他听到太医说是她风邪入体,所以才忽然病倒,还说吃了药再注意保暖就能好了。 薛惊从来没有生过病,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小公主打的那几个喷嚏,就是她生病了的意思。 他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端着热水毛巾,又送了煎了许久的药进来,然后开始替小公主喂药。他也看到,小公主虽然昏睡了,却还是哭着把药弄翻,宫人们又是替她擦拭,又是急着跑去拿新的药。 薛惊忍不住感慨,不亏是哭包成精,该哭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现在他一个人坐在小公主身边,小公主已经没了刚才哭起来那么唬人的气势,她整个人乖乖裹在柔软暖和的被褥里,轻轻呼吸,像是完全无害。 薛惊伸出手,这回放在了小公主的脸上。 她的肌肤娇嫩如新雪,好像轻轻一碰就会融化在他掌心。因为之前烧了有一会儿,小公主桃花一般的嘴唇这会儿泛出微微的粉红,他的拇指近在咫尺,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可以碰到。 而小公主露出一点点的颈子,离他的手更近。 薛惊神色一动,忽然把拇指挪到小公主的脖颈上,轻轻压了一下。 小公主立刻咕哝一声,似乎有些不舒服。薛惊于是松开了力气,又把手收回。 她这么美丽,又这么脆弱。 薛惊在小公主身边坐着出了一会儿神,最后提起藏在帐子里的老树精走了。 * 前一天吃了药,迟迟的发热退了一点,晚上宫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早上迟迟醒了过来,看上去精神了不少。王皇后总算放了一点心。 她让宫人把早膳端到小孙女的卧房里,自己就在边上看着宫人喂小孙女喝粥。 “慢慢喝。”王皇后看着看着,就露出一个笑来:“心肝,皇祖父说你生了病,就放你几天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皇祖母想着,之前你不是想去骑马?等你好了,也正好去外面散散心,别老拘在宫里。” 迟迟一面喝粥,一面看着王皇后。 王皇后被她软软的眼神看得心也软了,又接着说:“不过你一个人去,皇祖母可不放心。等好了就和思亭一起去猎场。那里又大又宽敞,学起来也合适。还有上次元宵,带你在灯会上游玩的贺小公子,他最会教人,把他也带上。” 贺小公子? 迟迟努力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就是那个帮她赢了桃花灯的人。她把这盏灯送给了守护神,不过守护神说,回去的路上,疏疏就不小心把灯摔破,然后烧成灰了。 想到这里,迟迟还有点可惜。 那盏灯还有些漂亮的呢。 王皇后说完话就一直等着她回答,迟迟于是点了点头。正好宫人喂过来一口粥,她又张嘴,把这口粥吃进了嘴里。 见小孙女点头了,王皇后松了一口气,又说:“去骑马要有骑马的衣裳。正好迟迟也长高了,再过几日,皇祖母让针工局的人来替你量一量,干脆把春天夏天的新衣服都做了。” 她的小孙女长得这般倾国倾城,不装扮也一样叫人倾心,要是再好好装扮一番,还有多少少年郎能不拜倒在迟迟的石榴裙下? 王皇后兀自高兴了一会儿,抬起头正要和小孙女接着说话,没想到才一抬头,就听见小孙女突然用力地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呛着了吗?” 王皇后连忙走上前,伸出手掌,在小孙女的背上轻轻拍着。 但迟迟推开了她,又马上俯身下去,将方才才吃下去的粥全都吐了出来。 魔尊的威胁方式:在你头顶放一朵下暴雨的乌云。 今日魔尊的感慨:小公主好脆弱,一下就可以掐死。 迟迟:? 来了好多新的小读者呀,还收到好多评论,快点过来让我挨个亲亲^^ 明天还是中午十二点奥,我再也不通宵了TvT ☆、疫病 吐了一场, 迟迟又躺回了床上。 王皇后担心得不行, 连忙叫宫人去把太医请来。太医瞧了半天, 最后说,或许是发热引起的后症。又调整了药方,好让宫人去煎新的药。 细心叮嘱了宫人,王皇后坐回小孙女身边, 一颗心还在突突地跳。 迟迟虽然看上去娇娇弱弱,但其实被明帝和王皇后悉心养育,很少会生病。看着小孙女闭着眼睛,在梦中也不得安眠的样子,王皇后简直心如刀绞。 很久之前,她和明帝去把小孙女从懿文太子妃那里接回身边养育的时候,小孙女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闭着眼睛, 高烧不退。王皇后和明帝神情惨淡,彻夜守在小孙女床边, 直到天渐渐亮起来,迟迟身上也渐渐出了汗, 退了热,他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今就好像旧情重演。 王皇后伸手摸了摸小孙女的头发,眼角掉下一滴泪:“好迟迟,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小孙女的情况不好, 明帝下了朝就往柔仪殿赶过来。 王皇后坐在椅子里,守着迟迟喝药。迟迟半睡半醒,顶着满额头的汗珠, 乖乖把药都喝了进去。 看见明帝进来,迟迟还小声喊他:“皇祖父。” “哎哎,心肝。”明帝伸手替小孙女抹掉汗珠,王皇后于是把自己的帕子给了他。 用帕子又擦了擦小孙女的额头,明帝微微笑道:“不怕了,皇祖父来了。” 迟迟从被子里露出一张红红的小脸,对着皇祖父点点头,又皱着眉毛闭上眼睛:“头疼。” 分卷阅读46 王皇后连忙替她轻轻按了几下,又问她:“这样有没有好些?” 不过迟迟已经又睡了过去。 继续按了几下,明帝喊来宫人替王皇后,然后又把她叫到了外面。 一离开卧房,王皇后的泪水就流个不停,她一面擦着泪,一面对明帝说:“迟迟这样,又叫我想起十年前,咱们刚刚把她接回来的时候。” 明帝沉着气,说:“事情早过去了,不论现在还是以后,都没人敢怠慢咱们的心肝。” 他又问:“太医怎么说?还是说受了风寒发热吗?” 王皇后点头:“已经换了新的药方,刚才也都给迟迟喂进去了。” 明帝却隐隐觉得不对,他想了一会儿,对王皇后说:“把太医都叫过来。” 在皇宫轮值的太医都被叫到了柔仪殿,明帝坐在椅子里,听他们汇报小皇储的情况。 迟迟突然发热,又头疼呕吐,几个太医都下结论,是受凉受寒引起的症状。况且正好前几天迟迟午睡的时候,宫人为了透气就开了一点窗子。春寒料峭,被风这么一吹,也不是能小瞧的。 明帝紧紧皱着眉,过了半晌,他忽然问:“小皇储说,不止头疼,好像浑身都疼。这是怎么说?” 这下太医们面面相觑,到了最后,才有一个看起来资格最老的站出来回话。 “这些都是风邪的症状,不过小殿下的病来得快,病情也猛,所以才会如此。” 明帝又入神思索了一番,然后挥挥手叫太医们都出去:“就在次间候着,小皇储一有什么情况了,你们马上就进去。” 太医们连忙应是。 * 因为昨天和薛惊一起去看迟迟,知道了迟迟生病这件事,老树精一整个晚上还有一整个白天,都没有过好。 它坐在石阶上枯等,偶尔从王座旁边的黑雾里伸一个头进去,到另一边听听动静,想等着没人了,就立刻钻过去看迟迟。 但老树精等了很久,迟迟的卧房里却一直都有人在。 王皇后不敢离开,明帝一会儿在外面看折子,一会儿又进来瞧瞧小孙女的情况如何。还有那些轻手轻脚在卧房里进出的宫人,和随时注意着动静的太医。 老树精躲不过这些人,只好在柜子和地宫之间来回探头,急得不行。 薛惊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老树精靠不到他,抓耳挠腮,自己努力想着办法,希望能看一看迟迟病得如何了。 到了晚上,老树精也没能过去,不过消失了一天的薛惊倒回来了。 一见到薛惊,老树精就马上朝他跑过去。 看见是老树精,薛惊皱着眉把它提起来:“别学她哭。” 老树精在他手上转了两圈,晃着手想让自己停下来,一面又说:“迟迟病了一天一夜了,我想去看她。” 听到老树精说的一天一夜,薛惊似乎有些诧异:“还没好吗?” 老树精其实并不知道迟迟好没好,它只是说:“我一直听到迟迟那里有人,我过不去。” 一直有人守着,那应该就是还没有好。 薛惊松开手,把老树精丢到王座上,自己也坐了上去:“你又不能帮她治病,过去做什么?” 老树精蹭蹭蹭爬起来:“那尊上帮迟迟治病。” 薛惊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会。” 他确实不会。之前老树精得了病,又忽然变得活蹦乱跳健健康康,是因为薛惊简单粗暴把黑雾放进它的身体转了一圈。也亏得老树精皮糙肉厚能够抗住。 不过换成是人的话,薛惊就保不准效果了。况且还是又漂亮又脆弱的小公主。 薛惊一根手指就能摁死她。 得到他的回答,老树精有点失落,不过没过多久,它又跳起来问:“那我们偷偷去看看迟迟好不好?” 薛惊转头看它。 偷偷? 眨眼施了法术之后,薛惊坦坦荡荡出现在了小公主的卧房。 什么偷偷? 老树精躲在他怀里,想去床边看昏睡的迟迟,又怕自己离开了薛惊就会被人看到,因此很是犹豫。 薛惊于是在它头上一点:“去。” 老树精立刻冲了下去。它绕过守在床边的王皇后,用树枝小手抓着帐子,辛苦地从地上爬到了床里,然后又一路溜到了迟迟的耳朵旁边。 “迟迟。” 老树精凑得很近,靠在迟迟的耳边轻轻喊她。 迟迟好像很不舒服,忍不住在被子里动了动。 边上的王皇后连忙轻声询问:“心肝醒了吗?还难不难受?” 迟迟微微睁开眼睛:“热……” “怎么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的?”王皇后不疑有他,叫宫人小心把迟迟身上盖着的被子换了一床。 “这样好了吗?还热不热?” 迟迟却没有回话,眼睛一眨不炸,只是看着床边,很是专注。 王皇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只瞧到微微打开的窗子。她就问:“皇祖母叫人把窗子打开一点,好吗?” 迟迟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王皇后点了点头。 再回去看的时候,原本忽然出现在床边的守护神却已经不见了。 是她看错了吗? 迟迟稀里糊涂,又睡了过去。 换了新的方子后,又喝了两次药,但迟迟的身体似乎并没有见好。她之前一直说冷,后来又嘟囔太热,王皇后翻开她的衣领,果然摸到一手滚烫。 太医们也都奇怪,虽然说病去如抽丝,可是眼前的情况,好像小皇储的病莫名其妙就越来越严重了。 明帝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下令让徐公公带着人,去检查迟迟前一阵子的吃穿用度。他甚至怀疑是有人对迟迟下了毒。 毕竟相王世子来京,总有些人在暗处蠢蠢欲动。 又熬到半夜,太医们讨论了许久,忽然有人说:“小皇储的症状,倒像极了疫病。” 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仔细一想,忽而怕冷忽而怕热,又高烧不退全身疼痛,确实很像疫病。但小皇储身在皇宫,根本没有与疫病接触的机会。况且近月来,大齐也没有听到哪里报上来有疫病出现。 不过为求稳妥,太医们还是把这个猜测报给了明帝。 听到太医呈报的结果,明帝久久没有出声。他坐在椅子里,半晌才道:“确定了吗?” 回话的太医说:“确是如此。如果是疫病,小皇储的反应就都说得通了。” 明帝的吐息变得沉重:“那就去治。” 有了新的结论之后,太医们连夜换了药方,宫人在次间看着煎药。柔仪殿彻夜未眠,终于在天蒙蒙亮得时候,把小皇储的症状暂时压了下去。 王皇后靠在床柱上,明帝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去睡一会儿吧,等迟迟醒了,我让人来叫你。”  分卷阅读47 话音未落,王皇后就惊醒过来。听到明帝说了什么之后,她摇摇头:“也不差这一会儿,等心肝醒了,我才能放心。” 明帝于是也跟着坐下来,和她一起守着小孙女。 倒是王皇后又说:“还是陛下去休息吧。一会儿就要上朝了,又不是年轻人了,一晚上不睡,总归熬不住的。” 明帝摆摆手:“也就这一天,没事。” 两个人守着仍旧昏睡的迟迟,就和天底下所有平凡普通的祖父祖母一样,只盼着小孙女能快快好起来。 或许真的是心诚则灵,明帝和王皇后说完话没多久,躺了两个晚上的迟迟,忽然睁开了眼睛。 帝后二人连忙凑上去问她:“心肝终于醒了。还难不难受?疼不疼?” 迟迟愣了一会儿,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王皇后握住她的手塞回去:“别着凉了。” 迟迟摇头:“不难受了,也不疼了。” 明帝已经让人去叫太医,又返回来仔细看着小孙女。 迟迟面色如雪,额头也不烧了,好像一下子就精神百倍。 不过明帝还是有些担心:“叫太医来看看吧,来看看。” 这回迟迟点点头,又趁着皇祖父和皇祖母不注意,对着卧房中空无一人的地方开心一笑。 隐身的薛惊收回目光,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魔尊:偷偷?什么偷偷? 梨仔:加更?什么加更? ☆、金色花纹 小孙女醒了, 明帝于是叫来太医, 又为她诊治一番。 太医们就候在屏风外, 细细的丝线穿过屏风,一直连到躺在床里的小皇储手腕上。几位太医你诊完了轮到我,我诊完了轮到他,每个人都仔仔细细探了一回小皇储的脉象。最后他们捻着花白的胡须, 两两相视,仿佛有些困惑。 明帝就问:“情况如何了?” 太医拱着手说:“小殿下脉象很好,疫病的症状也好像完全消失了。” “什么叫好像消失了?有没有消失你们看不出来吗?” 太医只好说:“请小殿下露面一看。” 明帝挥挥手,旁边的宫人就连忙将太医请了进来。 原本一直昏睡的小皇储,现在正披着外衣坐在床头,肌肤似雪,红唇如樱, 丝毫没了之前的病容。 太医小心翼翼地询问:“小殿下还觉得头痛、身子痛吗?” 小皇储摇头。 太医点点头,又问:“那小皇储身上, 有没有哪里仍觉得留有不适的?” 小皇储皱眉认真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太医继续问了几句, 得到回答后,朝着帝后二人还有小皇储行了礼。明帝就起身,先走到了外面。 在椅子里坐下,明帝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 他问:“小殿下究竟怎么样了?怎么会忽然染上疫病?” 跟出来的太医也有些不解,对明帝说:“或许是小殿下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不小心同染病的人接触了, 所以才忽然有了这一遭。” 明帝不说话了。他之前让徐公公去查,徐公公回禀说,小皇储的吃穿都是和往常一样,也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伺候的宫人也都查过了,并没有人得病,也没有人能有机会在小皇储的穿衣饮食中动手脚。 突然得了疫病,又突然间痊愈。明帝想了想,终究不太放心,对太医们说:“这几天你们就留在宫中,以免再有什么意外。还有,再开几副方子,替小皇储调养调养身体。” 太医们都一一应下。 吩咐完了,明帝背着手,又回了小孙女的卧房。 王皇后正搂着迟迟轻声安慰她,一听到明帝进去的动静,连忙回头问:“皇祖父回来了。怎么样了?” 明帝走过去,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没事了,太医说咱们的心肝已经好了。” “好了?”王皇后松了口气,笑着转过头,把小孙女搂进怀里,“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她又对明帝说:“既然没事了,陛下就去休息一会儿吧。” 明帝摆摆手:“没那工夫了,我这就换衣服上朝去了。”又弯下腰揉揉迟迟的脑袋,“等皇祖父下朝了,再来好好瞧瞧你。” 迟迟靠在王皇后的怀里,对着明帝点了点头,又忽然间想起什么,起身拉住明帝的袖子:“皇祖父。” 明帝“哎”了一声:“心肝还有什么事?” 迟迟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对他说:“西南的事情,皇祖父不用再担心了。嗯……马上就会有好消息传过来的。” 明帝以为小孙女是在安慰他,不由得失笑道:“心肝不必忧虑这个,好好养身体才最要紧。西南的事,皇祖父会有办法的。” 他直起身:“皇祖父走了,叫皇祖母陪着你。” 迟迟看见明帝的神情,知道他没有当真,不过迟迟也没有多说。她已经亲眼看到守护神在西南下了一场大雨,这个消息一定很快就会传到京城来的。到时候,皇祖父就不用再这样操心了。 王皇后叫宫人跟着明帝,去替他更衣洗漱。过头,却发现小孙女弯着眼睛正在笑,她就也笑着问:“什么事让我们的心肝这么开心?” 迟迟抱住她:“现在不生病了,所以开心。” “是该开心。”王皇后轻轻拍着小孙女的肩膀,“不过以后也要多加注意。这几日可吓坏皇祖母了,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疫病,叫我们心肝吃了这么多苦。” 迟迟奇怪地抬起头:“疫病?” 王皇后看着她,目露慈爱:“是呀。太医说那些都是疫病的症状,对症下药开了除疫病的方子,果然一晚上就好了。” 又说:“皇祖父已经派人去查了,也下令让京城百姓多多预防。季节交替,这些病确实容易滋生传染。” 迟迟听说过疫病,那还是她小的时候。有一年夏天,南方发了大水,等水过去了,就是满地染了瘟疫的病人,和那些因为瘟疫死去的人的尸体。明帝焦头烂额了好几个月,又是派人又是派药,疫情才终于被慢慢压了下去。 听到王皇后说自己也染了这个病,迟迟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满是后怕。她靠在皇祖母的怀里,小小吸了一口气:“好危险呀。” 王皇后柔声安抚小孙女:“过去了过去了。等心肝大好了,皇祖母替你办一场宴席,正好去去病气。” 迟迟在她怀里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小小声说:“好厉害呀。” 王皇后隐隐约约听到小孙女在说话,她问:“心肝说了什么?” 迟迟贴在王皇后的心口:“没有什么。” 又更紧地抱住了王皇后。 然后在心里想—— 守护神,好厉害呀。 * 太医在柔 分卷阅读48 仪殿里留了四五天,确定小皇储已经痊愈之后,就搬回了太医署轮值的围房,等着柔仪殿叫人了,他们再去看诊。 虽然不用再吃治疫病的药,不过太医却留了很多补身体的药丸还有方子,迟迟每天都苦着脸,把各种各样的补药喝进肚子里去。 因为生了一场病,明帝就让迟迟待在宫里修养。迟迟闷在柔仪殿,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想起之前王皇后说了,让迟迟带着她的小马去猎场学怎么骑,还说可以叫上思亭,于是这些天,她就一直缠着王皇后,迫不及待就想出宫。 王皇后只好说:“再等几日,等天热起来,咱们再去。这会儿,皇祖母还不放心心肝出去。” 迟迟答应了,开始算着大概还有多久能完全暖和起来。针工局赶制的新衣裳也到了,迟迟就在一堆新衣裳里挑挑拣拣,又换来换去。 这天晚上,迟迟吃了晚膳,趴在床上看新衣服上的刺绣。看着看着,她突然下了床,找来纸笔,在上面画起了东西。 “什么东西?” 迟迟吓了一跳,手一抖,笔下就糊了一小团。 守护神已经在她对面坐下,看着迟迟画的地方多了一团黑,于是提醒她:“糊了。” 要不是尊上吓我,我才不会糊掉呢。 不过这些话,迟迟是不敢从嘴巴里说出来的。她小声喊了一声“尊上”,然后就放下笔,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一救。 思考了半晌之后,迟迟换了一张新的纸。 守护神看着她继续画花纹,忽然像是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你好了吗?” 迟迟抬起头,懵懵地回答:“没有呀,我才刚刚开始画。” 守护神于是清了清嗓子,重新问了一遍:“你的病,好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迟迟马上露出笑容:“好了,很早就好了。” 又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小声问守护神:“是尊上帮我治好的吗?” 那天一睁开眼,迟迟就看到了站在她卧房里的守护神,而别的人,皇祖父、皇祖母还有宫人们,全都没有看见他。 头疼也没有了,发热怕冷也没有了,迟迟只觉得浑身舒爽,又回到了生病之前的模样。 太医署的药再怎么灵,也不能一下子就把她治好得这么快。 迟迟问完话,就目光炯炯注视着他。守护神移开了目光,然后才说:“嗯。” 不过他很快又问:“你知道你是怎么染上病的吗?” 这个倒是把迟迟问住了。她犹豫地说:“皇祖父说,可能是我去小温泉的时候,不小心伤了风,身子虚弱,所以才让疫病有了可乘之机。” 老皇帝是这么解释的? 守护神回过头来,对上迟迟的视线,问她:“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迟迟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看来小公主还没明白过来,是自己带着她去西南的时候,被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传染了疫病。 薛惊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小公主的回答,忽然就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小公主圆圆亮亮的眼睛,他又神色复杂起来。 小公主太过弱小。有些事情如果放在薛惊身上,他根本丝毫都不会在乎。但放在小公主身上,一点点病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于是再看着面前的迟迟,薛惊只觉得她浑身都散发出“这个小公主需要好好保护,一刻钟也不能大意”的讯息。 迟迟并不知道面前的守护神在心里想了什么事情,但是就在她点完头之后不久,守护神忽然无比温柔地问她:“想要什么东西?我做出来送给你。” 想要什么东西? 迟迟愣了一下,呆呆地问:“为什么要送给我东西?” 守护神只说:“你的病好了,当做是你身体恢复的礼物。” 原来是这样。守护神真是贴心。 迟迟对着他笑出来:“我现在还没有想要的礼物,可以留着以后要吗?” 守护神应下:“随你。” 一时间没了话,迟迟就问:“尊上还有事吗?要不要吃点心?” “没事。不吃。你接着做你的事。” 守护神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迟迟画的花纹,忽然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迟迟有点不好意思,捏着纸张的一个小角,解释说:“是尊上外衣上的花纹。”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 迟迟又说:“因为觉得尊上衣领的花纹很好看,所以才想画下来。” 其实迟迟是想画出来,然后让针工局也绣到自己的衣服上的,但是齐守护神就在她面前,迟迟不敢说。 用了和守护神一样的花纹,是不是渎神?守护神会不会不高兴? 听到她的解释,守护神有点奇怪:“好看?” 他用了几百年的花纹,还没有什么时候仔细观察过,这花纹好不好看。 迟迟就小声说:“好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尊上穿着,格外好看。” 守护神一面听着她说话,一面慢慢往后,靠在了椅子里,长长“哦”了一声。 不过既然说起了这个,迟迟好奇地问:“这些花纹是谁绣的呀?我从来没有看到过。” 守护神却不怎么在意:“忘了。” 这是从前魔界的人替他这位魔尊准备的。魔界的人最会以能力强弱来分地位尊卑,所以薛惊虽然在魔界里没有实权,用的东西却仍旧是一等一的好。因为穿得合身又舒服,薛惊学会用洁净的法术之后,就再没想过换别的衣裳穿。 没有得到答案,不过迟迟也不伤心,她试探着问守护神:“要是我把花纹画下来的话,尊上会生气吗?” 守护神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迟迟的眼神转来转去,就是不肯对上守护神的眼睛,她鼓起勇气问:“那我可以绣在自己的衣服上吗?就当作刚才尊上说的礼物。” 怕守护神不悦,迟迟连忙又说:“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如果不行的话也没有关系。” 越说声音越小,迟迟没什么底气,神情忐忑等着守护神的回答。 守护神:“哦。” 迟迟抬起头。 守护神靠在椅子里回她:“随你用。” 得到他肯定的回应,小公主马上喜笑颜开,薛惊看着看着,又生出几分感慨。 真是容易满足,原来小公主还挺好养活的。 他对着高高兴兴准备临摹花纹的小公主开口:“就这样吗?” 小公主一呆:“什么……” 薛惊循循善诱:“身体恢复的礼物就要这个吗?别的就都不要了吗?” 迟迟:什么别的?别的是什么? 魔尊:孩子还小,不懂。 更新两倍的话,夸夸难道不应该也变成两倍吗?(认真 ☆、新人 守护神 分卷阅读49 目光认真, 就这样直直地盯着自己。迟迟被守护神近在咫尺的美貌砸中, 晕晕乎乎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什么别的?别的是什么?” “嗯?”守护神从椅子里坐直, 一边用手指在桌面上随意点着,一边回答她,“比如金银财宝,比如长生不老。” 迟迟听着听着就没了兴趣:“我不要那个。” 守护神似乎很是惊奇:“不要吗?那, ‌‎‍‍美‌‍人‌‎呢?‌‎‍‍美‌‍人‌‎要不要?” 迟迟语气纠结:“……不要。” 她要‌‎‍‍美‌‍人‌‎干什么? 守护神好像也意识到了,迟迟并不需要‌‎‍‍美‌‍人‌‎这种东西,他靠回椅子里,嘟囔了一句:“哦对,你自己就是个小‌‎‍‍美‌‍人‌‎。” 迟迟立马竖起耳朵:“尊上说什么?” 守护神懒洋洋的:“没什么。” 见迟迟边看自己的衣服,边在纸上临摹,守护神忽然大发慈悲, 对迟迟说:“你想绣在哪里?” 迟迟抬起头。 守护神于是又问了一遍:“想绣在哪里?” * 帮迟迟在一条牡丹粉红的裙子上变出金色花纹后,守护神就走了。剩下迟迟捧着裙子, 在卧房里转了好几圈。 王皇后说,等迟迟好了, 要替她办一场宴席去去病气。迟迟就决定,在宴席上穿这条裙子。 她拿着裙子往腰上比划的时候,宫人们端着小皇储要喝的补药,轻轻走进了卧房。 一闻到补药的味道, 迟迟垮下了肩膀。她抱着裙子坐回了椅子里,然后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药碗,屏住气一口把药喝光。 平平静静过了几天, 忽然有一日,明帝下朝回来,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气。他连朝服都没有脱,直接就往柔仪殿来了。 一踏进暖阁,明帝就问:“心肝呢?醒了没有?” 王皇后连忙从椅子里站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明帝挥着手:“是好事。是西南的事。” 王皇后忍不住提起一颗心:“西南又怎么了?怎么还有迟迟的事吗?” 明帝就让王皇后和自己一起去见迟迟:“好事好事。今天西南来了急报,说七天前忽然降下大雨,缓解了西南的旱情。而且那些枯死的作物树木,竟然也在这一场大雨之后,全都活了过来。” 王皇后一喜,也跟着明帝高兴起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所以我才想着跟迟迟也说一声。”不过明帝还有些奇怪,“只是报信的人说,死了的作物又活了,我倒有点不信。” 王皇后就安慰他:“或许是官员为求喜报,撒了个小谎。也或许那些作物根本没有死透,雨一浇,就又都活过来了。” 明帝点头:“横竖还是要派人派物过去,到时候再说。” 帝后二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进了迟迟的卧房,倒把正在写字的迟迟吓了一跳。 “皇祖父,皇祖母。” “哎哎。”明帝一面应着,一面在小孙女的对面坐下,“心肝做什么呢?” 迟迟拍拍桌上的纸:“我在练字。” “好好好。” 明帝的笑怎么也止不住,迟迟就问:“什么事呀?皇祖父这么高兴。”又歪了一下头,“皇祖母也这么高兴。” 听到小孙女果然问起,明帝先和身边的王皇后相视一笑,然后才说:“西南下雨了,好大的雨。” 迟迟立刻睁大了眼睛:“真的?” 明帝笑着说:“很真。旱情都解了,之前的粮草也到了一批,这一遭暂时是过去了。” 看来西南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迟迟早就有了准备,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见了,守护神是怎么布云施雨的。现在听明帝一说,迟迟就努力做出一副很是惊讶的模样。 见祖孙俩高兴的样子,王皇后在边上插了一句:“既然如此,迟迟的病也好了,不如择日就把之前说的宴席办了吧,也算庆祝。” 明帝点点头:“很是。” 说话间,明帝又记起一件事:“来报的人还说,降雨的是一男一女两个神仙。当地的官员特地叫人画了出来,让报信的人一同带到京城来了。” 迟迟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她小心翼翼问明帝:“皇祖父看过了吗?” 明帝笑着说:“有幸一睹。心肝要瞧瞧吗?皇祖父让徐公公替你呈上来。” 迟迟没想到还有这种结果,她看着明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这下明帝也奇怪了:“心肝怎么了?” “没有……”迟迟绞尽脑汁,想要打探画像的消息,“可是,既然是神仙的话,怎么可以把他们画下来呢?要是神仙知道了,生气了,那要怎么办?” 原来小孙女在担心这个。 明帝安慰她:“神仙大度,况且咱们也不做什么,还要将他们的画像供起来,用香火养着呢。” 迟迟还想说话,但徐公公却已经到了。 他手里捧着一幅画卷,气喘吁吁在外通报。 明帝让他进来。徐公公于是低着头,走进了小皇储的卧房。 “陛下真是老当益壮,走得像风一样快。咱们这些人在后头,连陛下的影子也都跟不上。” 明帝大笑:“不要耍贫嘴,快将画像拿来,叫朕的心肝也瞧上一瞧。” 一旁的王皇后悄悄探头,也想要一睹“雨神”的风采。 迟迟只好硬着头皮,眼睁睁看着徐公公轻手轻脚将怀里的画卷展开。 画卷上是磅礴的雨雾,远处群山环绕,近处则是干裂的土地。就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站立着两个人。高的是男子,一袭红衣,气度非凡。与他并肩站立的是一位娇小的女孩儿,穿的也是红衣,但是却明显地娇憨可爱。 大概是怕亵渎了神明,作画的人也不敢画正面,只画了二人的侧影,求的是神似。 而且衣服的颜色也不一样。迟迟松了口气。 王皇后笑着说:“这模样瞧上去,倒像是一对成婚的新人。” 说完话,王皇后又忙捂了嘴:“上神饶恕,信女嘴拙,只是随口一说。” 迟迟却忽然看向了她。 明帝在一边解释说:“当地已经准备建祠庙,来供奉这两位神仙了。咱们就把这画像,也找个地方供起来。” 他问小孙女:“迟迟说,好不好?” 迟迟还在出神,听见皇祖父的问话,只连连点头:“好好好。” 叫徐公公把画卷收起来,明帝起身:“我这衣服还没换呢。” 王皇后陪他一起出去:“叫心肝接着练字吧,咱们别打扰她了。” 皇祖父和皇祖母走了,迟迟拿起笔,准备接着写字。可是她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迟迟迟迟。” 分卷阅读50 啪嗒啪嗒朝着迟迟跑过来,最后停在了迟迟的脚边。 迟迟于是把它放到桌上,老树精一上桌就对着她的纸东看西看,然后说:“我在柜子里等了好久,皇祖父和皇祖母一直不走。” “皇祖父和皇祖母有事呀。”迟迟趴到桌上,“你过来这里,尊上知道吗?” 老树精摇摇头:“我自己过来的,没有和尊上说。” 它坐在迟迟的桌子上,两只树枝小手向后撑住身体,然后摇着树枝小脚,姿势惬意:“还是迟迟这里好,尊上那里都没有太阳。” 迟迟对它笑眯眯:“那你常常来呀。” 老树精语气欢快:“好好好,我要常常来。” 迟迟忽然记起王皇后的话,她问老树精:“过几天,宫中又要办宴席了,你要不要再和我一起去玩?” “好呀好呀。” “然后天气再暖和一点,我还会去猎场骑马。” 老树精立刻站起来蹦蹦跳跳:“我也去我也去。” 迟迟看着老树精兴高采烈的样子,鬼使神差问了一句:“尊上会骑马吗?” “嗯?”老树精停下来,“我不知道。” 迟迟“哦”了一声,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觉得能够从老树精这里得到答案。 老树精很快又问她骑马好不好玩,于是迟迟向它描述了一番猎场里的景象,说不但可以骑马,还能放风筝钓鱼玩水。老树精简直盼望得停不下来,恨不得立刻就能和迟迟一起出宫去。 说得兴致正高的时候,迟迟还翻出了新裙子,对着老树精说:“你瞧。” 老树精一看到上面的花纹就认了出来:“是尊上的花纹。” “嗯!”迟迟用力点头,神情是说不出的开心,“尊上为我做的。” 那天她拿出了这条裙子之后,守护神就顺手为她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很快,迟迟的裙子上就映出了这些精致美丽的花纹。花纹也是淡淡的金色,仿佛浑然天成。 老树精伸出小手摸了摸:“好漂亮。迟迟穿给我看看。” 本来是打算宴席的那天再穿的,不过老树精这样说了,迟迟就躲到屏风后面去换上。 “迟迟。” 老树精跳下桌子。 屏风后面传来声音:“我好了。” 换上新裙子的迟迟转过屏风,耳朵红红的走出来:“好不好看呀?” 她抬起头,想要问老树精的意见。但瞬息之间,原本蔚蓝的天空风云突变,黑云如出鞘的利剑一般,乌压压地朝着柔仪殿冲过来,张牙舞爪犹如出笼的妖魔。 它们的目标,是柔仪殿中的迟迟。 下一章 魔尊:我不会骑马,但我会骑*。 迟迟:? ???? 拖着我掉了enter的键盘来更新了。 ☆、魔物 在地宫中无所事事逛了几圈, 薛惊回到大殿中, 发现老树精又钻过王座边的那片黑雾, 跑到迟迟那里去了。 真是没脸没皮。 薛惊在王座里坐下,用拇指摸了摸嘴唇。 上次替小公主变了花纹之后,薛惊恍然大悟,原来小公主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比如上次他用黑雾化成的金色焰火, 还有这次的金色花纹。小公主的那个百宝箱里,装的也都是各种亮闪闪的首饰珠宝。 这还不容易? 薛惊于是回想自己去过的那些地方,在哪里可以找到这种东西。他闭上眼睛回忆,电光石火间,薛惊倏地睁开眼。 有东西来了。 * 黑云蔽天的时候,老树精也发现了。它在地上连连后退,努力想在窗子里看到全貌。 老树精往后退的时候, 一直撞到迟迟的小腿上才停下来。迟迟弯腰抱起它,一边奇怪地嘀咕:“要下雨了吗?” 但那些黑云并不像平常那样, 而是不断在半空中涌动分散,隐隐可以看出它们似乎要变出什么形状。 迟迟抬起头看了看云, 又低头和被她抱住的老树精对视。可惜老树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无辜地对上迟迟的目光。 空中的黑云还在不断变化,而且看上去,它们好像离皇宫越来越近了。翻滚的黑云中偶尔显露出奇怪的脸, 像是要冲出黑云,却又很快被黑云再次吞没。 迟迟抱着老树精,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老树精也看到了, 它想钻进迟迟的衣服躲起来:“我不想看这个,迟迟把窗子关起来好不好?” 迟迟摸了摸老树精的圆脑袋,准备照它说的,先去把窗子关起来。 往前走了一步,那些黑云就像察觉到了迟迟的动作似的,涌动得更加欢快,颜色仿佛也变得更黑,蠢蠢欲动,好像恨不得立刻冲到迟迟身边。 迟迟犹豫了一下,但怀里的老树精已经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她担心老树精,所以还是鼓起勇气朝前走了。 “叫宫人来,叫宫人关窗吧。”老树精抓着迟迟的衣襟,“我有点害怕。” 迟迟安慰它:“马上就好了,用不着叫宫人。” 她正要再往前走,但那些黑云仿佛突然静止了一瞬,然后又逃命似的,飞快在半空消散。 只是眨眼间,天色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蔚蓝无云。 迟迟一愣,踟躇着站住了脚步,不敢再动。但是她怀里的老树精先出了声:“尊上。” 守护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迟迟的身后,他看了看窗外平静的天色,又看了看背对着他站着的小公主。 “有什么事吗?” 迟迟连忙回头:“尊上……”又小声回答他,“没有,刚刚好像要下雨了。” 她看不出那些黑云的异常,只是以为那是要降雨的征兆。 守护神于是点头,也不再说话。 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黑云,就这样被轻轻放过。 老树精在迟迟的卧房里待了一整个白天,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它想着迟迟说的话,不忘提醒她:“迟迟别忘了带我去宴席,还有猎场。我好想出去,也好想天天和迟迟待在一起。” 迟迟当然不会 忘:“我会带上你的,到时候我就到地宫来叫你,好吗?” 老树精开心地点头,迟迟为它打开柜子,老树精于是爬进柜子,朝着迟迟挥了挥树枝小手,然后钻过黑雾走了。 从黑雾一出去,老树精就对上了坐在王座里的魔尊。 魔尊单手撑着额头,姿势懒散,对着老树精慢条斯理开口:“好想出去?” 老树精拼命摇头:“不想不想。” 魔尊又问:“好想天天和迟迟待在一起?” 老树精只差没有把脖子上的圆脑袋摇下来:“不想不想。” 魔尊忽然起身。 老树精吓得想直接从黑雾里再跑回去。但魔尊轻轻一勾手指 分卷阅读51 头,老树精就控制不住身体,浑身变得轻飘飘的,飘上了半空,一直飘到了魔尊的手心。 魔尊仔细打量着手上的老树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直到老树精浑身僵直,他才又出声问:“真的不想?” 老树精已经丝毫不敢动了,但是记起迟迟的模样,它努力着像蚊子一样嗡嗡叫了两声:“……想的。” “哦——”魔尊拖长了语调,“想的?” 他忽然一笑,随手把老树精丢到王座上:“那你就想着吧。” 被丢到王座里,老树精一个骨碌站起身,从王座的边缘又溜了下去,翻身躲进了黑暗里。 薛惊看着在黑暗中抱头狂窜的老树精,微微勾起嘴角。但很快,他又将嘴角绷直。 以前老树精可绝对不敢在他面前就开始逃跑的,跟着小公主才多久,就这么胆大妄为了。 他想,挑个日子,一定要好好在老树精面前立立自己的威望。下次再敢当着他的面跑,就先撅了它的一只腿。 至于小公主—— 小公主有什么错? * 薛惊半夜在地宫中,想着如何再把自己的声望树起来的时候,迟迟正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睡得香甜。 她闭着眼睛熟睡,白天穿过的新裙子已经被宫人整理好收了回去。卧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被宫人特意留在床头的一盏小灯,还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万籁俱寂,床头的灯火突然摇晃了一下。 迟迟自然没有察觉,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仍旧继续安睡。 灯火又晃了一下,或许是烧得久了结出了灯花,原本淡淡的光似乎越来越暗了下去。 没有被光照到的那些地方,也瞬息之间变得更加黑暗。那些黑暗缓缓朝着床边涌去,似乎要将那点灯火完全吞没。 地上、墙角、窗后,从卧房的四面八方,静静地钻出一层又一层的黑色雾气,雾气又逐渐聚集黑云,眨眼间变得更加浓郁,浓得好像能滴出同样黑色的水。 黑暗中,忽然有人嗤笑一声:“原来是你。” 话音未落,黑云猛地化作雾气,但薛惊比它们的动作更快,手一伸,直接将黑云整个从角落里拽了出来。 被抓住命脉的黑云立即发出刺耳的惨叫,薛惊眼神一动,惨叫声又戛然而止。 逃不掉又叫不出声的黑云,被薛惊几下卷成一团,然后乘风而上,几息之间,就带着它们到了京郊荒野。 这里没有人烟,此时又是深夜。薛惊松开手,黑云立刻想要往地底逃窜。 徒劳无功地钻了十数次,却怎么也钻不进去。黑云又扩散成漫天的黑雾,想往天上跑,但也是一样的结果,就算撞破头,它们也撞不出去薛惊随手化的结界。 薛惊就抱着手臂,在结界里看着黑云垂死挣扎,最后黑云偃旗息鼓,缩成小小的一团,伏在薛惊的脚边,不敢动了。 黑云在对他表达自己的臣服。 薛惊于是问:“白天是你们吗?” 黑云连忙呜呜叫了几声,努力展示着自己的乖巧配合。 “哦。”薛惊点点头,又说,“怪不得我觉得不对劲。” 他弯下腰,看了看地上的一滩黑云,扯了扯嘴角:“多久没见了?” 黑云又呜呜几声,好像在说—— 也就几百年吧。尊上,这么说吧,其实我们并不知道那个女孩儿也是你的人,所以能不能看在几百年前,我们一出场就被你踩断脖子抱头鼠窜,从此在魔界的地位名声一蹶不振,连才出生的小魔人都再也不怕我们的份上,您就放了我们吧呜呜呜呜呜—— 地上的黑云呜呜叫着,哭得好不伤心。 薛惊竟然也听懂了它们的意思。 这些黑云是魔界的魔物所化,平时不会出现,要有特殊的符咒才能将它们召唤出来。魔物不但吃人肉喝人血,连魔人它们都可以眼都不眨整个儿吞下。所以就算在魔界,魔物也是人人忌惮的存在。 几百年前,魔界的人对薛惊这个魔尊束手无策,杀又杀不死、炼又炼不化的时候,秉持着“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便宜了别人”想法的魔主们,干脆向他奉上了绣满金色花纹的衣裳。 其实不止衣裳,魔界之后送上来的所有东西,或是光明正大,或是隐秘,都被弄上了这种花纹。 花纹就是可以召唤魔物的符咒。 魔物很少登场,但一登场,不大杀四方大饱口福是不会休止的。因为知道薛惊的能力深不可测,魔界原本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头,想让薛惊和魔物厮杀一番,等他们都奄奄一息之时,他们就可以捡现成的便宜。 谁能料到,被寄予厚望召唤出场的魔物,才压抑着吼叫了半声,连化形都没来得及化出来,就被暴躁的薛惊一把拽住命门,然后在地上踩了个稀碎。 “什么破烂玩意儿?吵不吵?” 魔界的人吓得连头皮都要飞出来了。 怎么回事?是符咒画错了吗?来的该不会是赝品吧?这他.妈原来魔物还有脖子可以拽,有脑袋可以踩的吗? 从此魔界看上去一片安详。 被一脚踩烂的感觉还留在心间,现在魔物贴在地面上,一动都不敢动。 抓住它们的魔尊也没有动静,好像走神想别的事情去了。 唉,给个痛快吧。 魔物才想完,魔尊就有了动静。 他说:“小公主要穿带花纹的裙子,你们不准再出来,听到没有?” 小公主?哪个小公主? 魔物呆头呆脑没有反应过来,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它们疯狂点头,呜呜啼叫着,表示自己会牢牢记住。 薛惊皱起眉:“吵。” 下一瞬,天地间静得好像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自觉闭紧嘴巴的魔物,甚至还化出一张讨好的笑脸,谄媚地对上薛惊的目光。 薛惊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好难看。” 吓得魔物连忙又缩成一滩。 过了一会儿,魔物以为魔尊要放过它们的时候,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 薛惊一抬脚,又把魔物踩了个稀烂。 魔界的东西说话,怎么可以信呢?还不如踩得它们不敢靠近小公主来得简单直接。 薛惊收回脚,又用力一踹,把稀烂的魔物踹回了地底下。然后他收回结界,飞速朝着皇宫回去。   ; 魔物:哈哈哈哈是谁在召—— 薛惊:再吵头给你打烂。 魔物:(55555我觉得我真的好无辜 上一章是 薛惊:我不会骑马,但我会骑魔物。可以吗,迟迟? ☆、梦 薛惊从京郊回到皇宫的时候, 原本在卧房熟睡的迟迟已经醒了。她坐在柔软的床中间, 身上拥着一床薄被, 看上去神情有些茫然 分卷阅读52 。 床头的小灯已经恢复正常了,豆大的灯火照亮了床头的一小片地方。忽然间灯火一晃,卧房中静悄悄又多了一个人影。 迟迟走了一会儿神,最后才对着出现在卧房里的人影小声喃喃:“尊上……” 看见她醒着, 守护神似乎也有些意外,他轻轻皱了皱眉毛,问她:“吵醒你了?” 迟迟下意识摇头,想了想,犹豫着又点了点头:“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屋子里说话。” 所以她才醒了过来。 听见迟迟的回答,守护神慢慢走到椅子里坐下, 长长“哦”了一声,说:“那可能是你睡懵了, 听错了。” 是这样的吗? 迟迟不疑有他,她又轻声问守护神:“尊上怎么会过来?” 守护神:“来逛逛。” 迟迟也点头:“哦。” 夜半三更跑到别人的卧房里“逛逛”, 也就只有小公主听完之后,还能满脸信服地点点头。 守护神的目光在卧房里转过一圈,忽然问:“你的裙子呢?” 迟迟一愣,反应过来守护神说的, 是他替她在上面变出花纹的那条裙子。迟迟就说:“宫人帮我收起来了,准备等到宴席那一天再穿。” 昏暗朦胧的灯光下,守护神似乎侧了侧头:“这样。”他微微歪在椅子里, 对着床上的迟迟开口:“那穿给我看看。” 迟迟懵懵的:“尊上说什么?” 因为从沉沉的睡梦中醒过来,迟迟说话也慢吞吞的,语调又娇又软,说什么话都像在撒娇。 守护神顿了一下,重新又说了一遍:“我想看,换上给我看看好吗?” 大概真的是睡懵了,听到守护神的话之后,迟迟一点也没有迟疑,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她从柜子里翻出宫人叠起来收好的裙子,靠着床头微弱的灯火,磕磕绊绊把裙子穿好了,又穿了一件外衣。 卧房里并不明亮,迟迟转过身,又拿起床头的小灯,想把其他的灯也点起来。 看着她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弄什么,守护神出声问:“你在做什么?” 迟迟一面拿开宫灯的灯罩,一面回答:“点灯呀。这里太暗了,我怕尊上看不清。” 守护神却说:“不用。” 迟迟回过头去,只见守护神慢慢摊开手心,一团金色的火焰就从他的掌心飞了起来。火焰徐徐升空,最后安安稳稳悬在最高处,照亮了整个卧房。 霎时间,整个卧房都被淡金色的光芒笼罩,迟迟抬着头看了一会儿,又恍恍惚惚望向椅子里的守护神。 守护神语气坦然:“这样就可以了。” 有了光,迟迟低下头,慢慢吞吞提起裙角在原地转了一圈,又自然而然地问守护神:“好看吗?” 其实薛惊只是想要确定,就算小公主用了他的花纹,那些魔物也不敢再打小公主的主意,至于小公主的裙子穿着怎么样,他倒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听见小公主这样问,薛惊还是对着她一笑,说:“很好看。” 迟迟一直知道守护神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长得比京中闻名的贵公子贺词还要好看。只是现在这样,在宁静的夜里,守护神和她一坐一站,对着她笑,对着她轻声说话,还夸她穿着新裙子很好看,迟迟忽然就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小公主又不出声了,薛惊就问:“累了吗?” 迟迟连忙摇头,又记起白天的事,她红着耳朵小声对守护神说:“西南的旱情缓解了,消息已经传到京城来了。”又抿了抿嘴唇,“谢谢尊上。” 守护神摸了摸嘴角:“不用。” “还有一件事……”迟迟的耳朵变得更红,也更热了,“因为尊上和我去了西南,结果被人看到了,还画了下来,以为我们是施雨的神仙。” 但守护神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我知道。” 迟迟有些惊讶:“尊上知道吗?” “嗯。” 他还特地在第二天又去了一趟,费力把那个妇人和小女孩的记忆篡改了。薛惊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那……”或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迟迟的胆子忽然间大了起来,“画像上的衣服变成了红色,这也是尊上做的吗?” 守护神又“嗯”了一声。 这下迟迟真的呆住了。她张了张嘴,想问守护神为什么要变成红色,为什么把自己的衣服也变成了红色?因为都穿着红色的衣裳,皇祖母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新人。 但最后迟迟只是问:“为什么呀……” 守护神不假思索地说:“你穿红色好看。” 还能有为什么? 因为待了有一段工夫,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守护神朝外看了一眼,从椅子里站起身:“就到这里,你继续睡。” 迟迟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移动,等到守护神在原地消失了,卧房里的金色火焰也跟着一起消失,她才回过神来。 这个梦,好真实呀。 * 隔一段时间,会有守夜的宫人轻轻走进卧房查看情况。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宫人又进来了一次。 小皇储侧躺在床上熟睡,身上半披着一件外衣,还穿了白天的新裙子。 宫人有些疑惑,不过白天小皇储看上去很喜欢这条新裙,所以宫人没有多想,轻手轻脚替小皇储脱下衣裙,又盖好被子,然后退出了卧房。 等早上迟迟起来,看见自己穿的还是寝衣,被子也好好地盖在身上,于是她更以为昨天夜里只是一场梦了。 王皇后准备的宴席,定在了三月二十。因为是替小孙女去去病气,所以王皇后请的人并不多,时间也定在了中午。 岳思亭站在湖边,看着不远处在花丛旁说笑的贵女,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迟迟。 迟迟一脸疑惑:“怎么了?” “你瞧。” 岳思亭示意迟迟看向那些忽然间止了声音的贵女,原来是贺词来了。 贺词由王皇后身边的宫人引着,避开众人,一路朝着迟迟这里走过来。 自从元宵之后,贺词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小皇储了。祖父跟他说了那些话,贺词就心中明白,要是与小皇储往来,非但对他的前途无益,甚至还会危及贺家全族。 但王皇后极力邀请,贺词不敢一直都回绝,只能答应下来。 他一面觉得这样不对,一面却又隐隐期盼着什么。可是他在期盼什么呢? 贺词回过神,宫人已经将他带到了小皇储面前。 小皇储今日穿的是一条粉色的裙子,上面绣了金色的花纹,瞧上去精致又华贵。但贺词的视线只是轻轻掠过,他很快就低下头,对着小皇储行礼:“小殿下。” 迟迟看了看向她行礼 的贺词,对着他说:“嗯,贺小公子。” 分卷阅读53 又看了看一边朝着她挤眉弄眼的岳思亭,迟迟担心地问:“思亭,你不舒服吗?” 岳思亭一愣,她与一脸担忧的小皇储对上视线,正要反驳,却忽然间福至心灵:“对,我不舒服,请贺小公子陪你逛一会儿吧。” “那我也不逛了。”迟迟挽起她的手臂,“我陪你去凉亭坐一会儿。” 别呀。 岳思亭把迟迟的手拉开:“我自己就能去的。你刚刚不是还说,过几天就要去猎场学骑马吗?你看,贺小公子就文武双全,很会骑马。你向他问一问,到时候学得也更快。” 迟迟看出来了,只要贺小公子一出现,身边的人都会找借口离开。她微微蹙着眉:“好吧,那你去吧。” 岳思亭立刻就溜了。宫人也识趣地跟着走了。 之前聚在一起的那些贵女们,看见贺词走到了小皇储身边,也就继续说起了话。但她们的目光,都有意无意,朝着这里飘过来。 迟迟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她于是对贺词说:“我们去角亭吧。” 角亭在御花园的角落,宫人们也在那里摆了茶水点心,而且也阴凉。 贺词应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湖边。 “哎——他们走了。” 不知道是谁压着嗓子,用气声说了一句。一时间,原本还小心翼翼偷看的诸位贵女,现在都光明正大往湖边望去。只见方才还在湖边逗留的小皇储与贺小公子,果然朝着另一边走了。 “小皇储与贺小公子,真的会成婚吗?” “人家郎才女貌,用得着你操心这个?” “哎呀,我只是好奇问问嘛。” “我看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次次在宴席上瞧见他们待在一处了。” “什么次次?一共也才三次。” “你记得可真牢。” 贵女们边笑边说着悄悄话,夏月莲站在她们中间,微微仰起下巴,看着小皇储和贺小公子在视线里慢慢远去。 忽然有人问她:“月莲,你怎么不说话?” 夏月莲收回目光,面上带笑,很是自然地说:“你们叽叽喳喳的,早起的小鸟似的,我又插不进嘴,自然只好乖乖听着你们说。” “才没有。咱们也找个地方坐坐吧。这么站着,倒也累了。” 夏月莲就说:“去湖心亭吧,那儿有水,凉快。” “好,就去湖心亭。” 于是夏月莲迈开步子,领着六七位妆容衣着精致的贵女,慢慢朝着湖心亭走去。 几个月前这些贵女还以周以柔马首是瞻,如今却一个个都成了她的拥趸。 夏月莲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踏上了通往湖心亭的栈道。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 在众位贵女中回过头,夏月莲又望向了小皇储与贺小公子离开的那个方向。 迟迟:这个梦好真实哦。 写得太慢啦,今日评论发包做补偿吧! ☆、新衣服 到了角亭这里, 果然再没有人偷偷把视线投过来。迟迟走到石凳边坐下, 抬起头, 却看见贺词站在了旁边,毕恭毕敬没有举动。 迟迟奇怪:“你怎么不坐?” 贺词微微侧身:“小殿下身份尊贵。没有小殿下首肯,臣不敢擅自与小殿下同桌。” 迟迟就说:“那我准你坐下。” 贺词拱手:“谢小殿下。” 其实迟迟是为了躲避那些贵女的目光才过来这里的,现在坐下来了, 她却不知道要怎么跟贺词单独相处了。 倒是贺词见小皇储一直不开口,想了想,挑了个话题,微微笑着说:“今天小殿下的衣裙十分美丽,将小殿下衬得越发国色天香了。” 话音才落,小皇储就看向了他。 贺词从前从来没有这样夸过一个小姑娘,他斟酌了一会儿才把夸赞的话说出口, 哪知道小皇储听完,竟然抬起眼睛, 一直盯着他看了。 他轻轻清了清嗓子,觉得耳尖慢慢热起来:“是臣辞措不妥么?小殿下为何……” 小皇储忽然回了神, 对着他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你说你的,没有不妥。” 她就是,想起了上次梦中守护神夸她的话。 而迟迟的回答让贺词不知该如何反应。一时间,角亭里又静了下来。 迟迟心里想着别的事, 贺词一下子也不知道要和小皇储说些什么了。两个人相对坐了一会儿,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前些日子——”贺词终于想到可以说什么,“西南的旱情, 想必小殿下也听说了。” 小皇储果然把注意放回了他的身上,对着贺词点了点头。 贺词禁不住露出笑,语气和顺:“如今旱情已解,西南接连来了许多喜报,一定是上天庇佑大齐。” 小皇储又点了点头:“嗯。” 今天的贺词不知道为什么,态度温和,跟她说话都温柔了不少。迟迟有点困惑,不过又觉得,应该是皇祖父和皇祖母跟他说了什么。 只是刚才听到贺词说,上天庇佑大齐的话,迟迟就在心里悄悄想,不是上天庇佑大齐,而是守护神庇佑大齐才对。 贺词又说:“方才岳二小姐提起,小殿下要去猎场学骑马。”他微微顿了顿,“这件事,皇后娘娘也跟臣提过。” 小皇储转过头来看他:“你很会骑马吗?” “略知一二。” 又没有声音了。 迟迟觉得难受,她根本和这个贺小公子一点话都讲不上,思亭什么时候才让宫人来叫她?迟迟又觉得,她刚刚就应该跟着思亭一起回去才对。 似乎贺词也察觉到了小皇储的心不在焉,他又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告辞:“愿小殿下贵体安康。臣告退了。” 贺词离开了角亭,迟迟其实也想回去,不过她不想跟贺词一块儿走,所以耐着性子在角亭里继续坐着。 角亭里阴凉,迟迟百无聊赖坐了一阵,忽然打了个喷嚏。 “迟迟!你又生病了吗?” 老树精的声音从一边传了过来,语 气担心又着急。迟迟连忙转头去看,果然见到老树精在石子路上朝自己跑过来。 迟迟于是弯下腰,老树精熟门熟路跳进她的手心,被迟迟放在了桌上。 “我没有生病。”迟迟趴在石桌上,又问老树精,“你怎么来了?尊上呢?” 老树精说:“尊上也来了呀。” 守护神也来了? 迟迟一愣,坐直了身体往四周望去,但是并没有守护神的身影,她小声问道:“尊上在哪里呀?我怎么没有看到?” 老树精站在石桌上,叉着腰朝自己来的方向看过去,奇怪地回答:“明明刚才还在的。那我不知道了。” 大概守护神有自己的事要忙 分卷阅读54 。 迟迟又趴回石桌,把桌上的果盘都挪到老树精面前:“吃这个,这个好吃。” 老树精开开心心,坐在盘子旁边吃起了点心。它吃得津津有味,迟迟也忍不住跟着尝了一块,要咬第二口的时候,石桌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坐着的人影。 喉咙一梗,迟迟立刻用力咳了起来。 守护神看着她微微蹙眉,迟迟马上用手捂紧了嘴巴,怕自己的咳嗽把宫人引来了。 桌上有茶水,迟迟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终于把点心咽了下去。她虚虚用手指捂着嘴巴,对着守护神眨了眨眼睛:“尊上。” 今日的守护神,好像分外俊美,他一直穿着的那身黑衣,瞧上去似乎隐约多了暗色的花纹。 迟迟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晕晕乎乎对着守护神开口:“尊上换了新衣吗?真好看呀。” 听见迟迟的夸赞,守护神看了她一会儿,却没有说话,而是移开了目光。 守护神没有回应她,迟迟有些无措,她并不知道守护神来这里做什么,又以为自己问错了话,也不敢再轻易开口,怕惹守护神生气。 老树精也躲到了石桌边上,用力一跳,跳进了迟迟的怀里。 守护神转头看了过来。 但他什么也没说,旋即又消失了。 老树精藏在迟迟怀里,闭着眼睛问:“尊上走了吗?我好像没有感受到他的威压了。” “什么威压?” 迟迟有点奇怪,威压是什么东西?不过她还是回答了老树精的问题:“尊上已经走了。” 听见迟迟的回答,老树精立马从她怀里钻出来,跳回了石桌上。它一面吃点心,一面对迟迟说:“本来我一开始就可以来找你的。不过尊上和我看到有人跟你坐在一起,所以才没有过来。” 迟迟一怔:“你和尊上,很早就来了吗?” “对呀对呀。”老树精点着头,“我们就在那边——”它用树枝小手指了一个方向,是湖边,“尊上站着看了一会儿,我不敢催促尊上,就也跟着看了一会儿。” 迟迟懵懵的:“宫人没有发现你们吗?”但她一出口就自己否定了,“哦,尊上可以用法术……” 尊上用法术,隐身在湖边站着,看着她跟贺词也在湖边站着,最后还两个人来了角亭。 迟迟心里觉得有些不安,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个不安是哪里来的。 老树精还在毫无所觉地大吃大嚼,离它咫尺近的迟迟却坐立难安。 她语气忐忑,小声问老树精:“疏疏,你们来了多久呀?” 老树精想了想:“没有多久。就是那个小公子来了的时候,尊上和我也刚好来了。” 守护神和老树精,还有贺小公子,是一块儿到的御花园。但守护神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迟迟就和贺小公子一起走了。 所以守护神就生气了吗? 迟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找到了守护神不高兴的理由。她问老树精:“疏疏,等你回地宫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好吗?” 老树精不知道迟迟想了什么,听到迟迟会跟它一块儿去地宫,高兴得了不得,连点心都不吃了,在果盘上窜来窜去,兴高采烈:“好呀好呀,咱们一起回去。” 迟迟的疑问解决了,看着老树精高兴得不行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但她没有笑多久,就突然伸出手,把老树精藏进了袖子里。 “迟迟——”老树精在她手心里蹬了几下腿,不明白迟迟为什么把它藏起来,“你抓得太紧了。” 迟迟却像是在跟别人说话:“没有呀,堂兄一定是看错了。” 老树精立刻安静下来。 原来是相王世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角亭边上,对着迟迟温声问候:“小殿下万安。”又笑着说,“我似乎瞧见小殿下的桌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迟迟一脸无辜:“没有呀,堂兄一定是看错了。” “是吗?”相王世子倒没有纠缠,他在角亭外站住脚步,轻声询问迟迟,“我能进来坐坐吗?没想到这会儿太阳就开始晒起来了。” 迟迟虽然对这个堂兄很有些好感,但她并不想让相王世子发现老树精,所以迟迟就客客气气地回答他:“堂兄进来坐吧。” 等相王世子走到角亭里坐下了,迟迟立马站起身:“这里凉快,堂兄好好坐。我已经坐够了,就要回去了。” 相王世子失笑:“原本还想着找小殿下说说话,小殿下竟然就走了。” 迟迟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下次堂兄再来找我,我一定陪堂兄说话。堂兄再见。” 她提起裙子,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角亭。 留下独自坐在亭子里的相王世子,一脸无奈地看着小皇储的背影消失,像是对着妹妹无可奈何的兄长。 石桌上还留着一些点心,相王世子随意看了一眼,没有过多注意。他在亭子里歇了一会儿,就自自然然地离开了。 好像真的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 迟迟一路小跑着回了王皇后身边,王皇后正在听宫人回话,听她们说宴席的安排进展。忽然间瞧见小孙女朝着自己跑过来,王皇后连忙叫宫人停住,又张开手,将扑过来的小孙女搂进怀里。 王皇后笑着问她:“哎呦我的心肝,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迟迟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一个人没意思,就回来了。” “一个人?”王皇后有些诧异,“贺小公子没有陪着你吗?” 因为迟迟是单独跟贺词去的角亭,宫人们没有跟着,所以贺词提前离开,宫人们自然也没有发现。 听见皇祖母的问话,迟迟皱着眉说:“我没有话可以跟贺小公子说,贺小公子就自己先走了。” “怎么会没有话说?”王皇后操心极了,“心肝今天穿得这么漂亮,贺小公子就不夸夸你吗?” 迟迟接口道:“他夸了。” 王皇后还等着小孙女接着往下说,但小孙女说完这句就没了动静。她只好自己问:“贺小公子夸了你,你是怎么说的?没有也夸一夸贺小公子吗?” 迟迟一愣,又小声嗫嗫:“没有。” 她那时候光顾着想梦里的守护神了,自然没有工夫在意身边的贺词。 王皇后有些失望,又问:“还有呢?心肝不是在每天练字吗?你可以请贺小公子去柔仪殿,看看你写的字呀。” 迟迟就说:“我不想让别人看。” 行。 王皇后绞尽脑汁:“那朝堂的事呢?这半个月你没有去上朝,不是正好可以问问贺小公子 ,都出了什么事吗?” 迟迟奇怪地说:“可是皇祖父每天都会整理给我看,我为什么要跑去问贺小公子。” 听到这里,王皇后的心已经碎了一半。但小孙女忽然说:“不过贺小公子跟我 分卷阅读55 说了西南的事。他说一定是上天保佑大齐。还说了去猎场骑马的事。” 王皇后立马来了精神:“是呀是呀,西南的事,我们不是还和皇祖父一起,看到呈上来的神仙的画像了吗?心肝有没有向贺小公子说这个?以后请他去瞻仰瞻仰也好呀。” 迟迟无辜地回答:“我忘了。” 这下,王皇后的心全都碎了,她不抱希望地问:“那骑马呢?不是说好了,请贺小公子教你骑马吗?心肝盼了这么久,怎么不多问问?” “骑马……”迟迟的眼神转来转去,语气软软的,想和王皇后打商量,“我让别人教我好吗?贺小公子说,他只是略知一二。” 什么略知一二,那肯定是人家谦虚呀。 王皇后知道了,贺小公子也不是对迟迟无意,是自己的小孙女勤勤恳恳,一步一步,把人家的每条路都给堵死了啊。 她搂着小孙女,在心底里默默流泪:“好。皇祖母明白心肝的意思了。” 听到话的迟迟,却在王皇后怀中一脸茫然。 什么明白?她有什么意思让皇祖母明白了? 迟迟真.超级无敌大直男! 本章魔尊:换了新皮肤,然后被小公主气到隐身 ☆、特地 从宴席回来, 迟迟就琢磨着, 要什么时候去找守护神说清楚。但是要说清楚什么, 迟迟还没有想好。 她就是觉得,要找守护神说清楚。 王皇后用了晚膳,就带着被小孙女碎了一地的心,去找明帝说话了。原本迟迟想穿着有金色花纹的裙子去找守护神, 只是她已经穿了一天,觉得这样让守护神去看不好。最后迟迟还是沐浴,换了寝衣。 卧房中的宫人熄了灯都退了出去,迟迟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衣,钻进了柜子里。 守护神果然就坐在王座里,单手撑着额头, 看着面前的黑暗无光的大殿,安安静静, 一言不发。 迟迟松了口气,兴高采烈跑到了守护神身边, 然后软乎乎地喊他:“尊上。” 守护神似乎早就知道她来了,丝毫都不惊讶。他放下手,往后靠了靠,一直靠在了王座里。 然后对小公主说:“你来做什么?” 迟迟仔细听了听, 觉得守护神也并没有特别生气,她就回他:“我来瞧瞧尊上呀。” 守护神于是又说:“瞧我做什么?” 迟迟蹲下来,两只手扒在王座的扶手上, 眼巴巴盯着守护神看:“白天尊上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我没有瞧够,所以特地再过来仔细瞧瞧。” 守护神默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垂下眼睛对迟迟说:“贺小公子不好看吗?特地来瞧我。” 迟迟很自然地就接下去:“不好看。尊上最好看。” 说完话没多久,守护神就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但他很快转回头去,不想让迟迟看到。 迟迟连忙说:“白天我不是故意要跟贺小公子一起坐着的。他一个人来的,要是我不陪他,就没有人陪他了。那他多可怜呀。” 守护神不相信:“那么多宫人,谁不能陪他?” 迟迟睁着眼说瞎话:“宫人也不愿意陪他,只有我愿意。” 守护神不说话了,良久,轻轻哼了一声:“知道了。你最好最善良了。” 迟迟马上喜笑颜开,又很快苦着脸说:“我的脚蹲麻了。” 守护神看她一眼,伸开手心:“过来。” 迟迟抓着他的手指站起来,然后被守护神拉到王座里一起坐下。 “疏疏呢?” 一坐下,迟迟一边揉着脚腕,一边忍不住问出来。她回了柔仪殿后,老树精就跟她告别,钻进了柜子里。 守护神还是懒洋洋靠着的姿势,他把手放在王座背上,看上去像是揽着迟迟的肩膀。 他回答说:“不知道。” 迟迟转过头来。 和她的目光对上,守护神还是一脸坦然的样子:“可能去睡了吧。你不是来瞧瞧我的吗?为什么要问它?” 迟迟就把脑袋转了回去。 她以前也和守护神坐过一张椅子的。那还是迟迟才去议事厅的时候,她去守护神面前哭西北出现的反叛军的事,然后守护神就过来,和她坐在宝座里,听了一会儿帘子外面大臣吵架。最后让她知道,西北的事他已经解决了。 那个时候,迟迟满是惶恐,还有点恍惚。她没想到大齐的守护神会和自己坐在一起,心里充满了忐忑和慌张。 现在也和守护神坐在一起,迟迟仍旧忐忑慌张,但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从迟迟过来的时候,原本没有亮的石灯就缓缓升起了红色的火焰,将整座幽暗的大殿悄悄照亮。 迟迟看着底下那些淡淡的红光,不知不觉挺直了脊背。 她有点后悔,刚刚把脸转回来了。莫名其妙地,迟迟竟然真的像自己刚才说的那样,想仔细瞧瞧守护神了。 小公主背对着薛惊,看不到他,薛惊却能清清楚楚看见小公主。 她穿的不是白天的衣裳,应该是换了一身新的。鹅黄的外衣上绣了许许多多金色的小凤凰,淡淡的红光笼罩下,隐隐泛出金光。 薛惊摸了摸下唇,问小公主:“怎么不穿那条裙子?” 听到话的小公主一惊,犹犹豫豫回过头来,小声对他解释:“穿了一天,我就换了。” 薛惊就点头:“哦。” 但小公主又很快加了一句:“下次我再穿给尊上看,好吗?” 薛惊还是点头:“好。” 因为守护神开了口问她话,迟迟有理由把头转了过去,然后她就不想再转回来了。 守护神眉眼似画,一只手搁在王座上,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嘴唇,就这样看着迟迟。 迟迟也茫茫然看着他。 只是没过多久,迟迟就回过神:“我要走了。” 她从王座里站起身,轻轻理了理衣裳:“我走了。” 守护神的目光跟随着她,迟迟站起身,他也跟着抬起了头:“好。” 等迟迟走了,老树精才从大殿外面姗姗来迟。它啪嗒啪嗒地跑着, 手脚并用爬上了石阶,又跑到王座里坐着的魔尊面前,然后对魔尊禀报: “我检查过了,里里外外都没有虫子。” 刚才魔尊忽然说,他之前好像看到,老树精原来的那个大树身体,又长出了虫子。老树精吓得头皮飞起,连忙要去外面查看情况。魔尊还十分好心,直接用法术把它送了出去。现在老树精检查完了,也就自己跑回来了。 但魔尊现在似乎又并不关心了,听到老树精的话,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老树精还是十分认真地道谢:“谢谢尊上提醒我。” “嗯?”魔尊看了它一眼, 分卷阅读56 又恍然大悟老树精在对自己谢什么,然后说,“出去吧。” 老树精又腾腾腾腾地跑走了。 全程都不知道迟迟来过。 * 过了几天,迟迟终于等到可以去猎场的日子。以前大齐的每任皇帝,每年都会在猎场进行春狩冬狩。明帝也在猎场纵马驰骋过,但如今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平日的朝政就够他操心,所以渐渐地,他也就不参加了。 今年的春狩时间早就过了,不过迟迟来猎场也并不是为了这个。 因为要学骑马,迟迟就不能再穿裙子,她穿了一身利落的骑装,还把头发高高束了起来,瞧上去英姿勃勃,就是圆圆的小脸和同样圆圆的眼睛出卖了她。 御马监的宫人牵着小皇储的小马,已经等在了猎场里。 迟迟拉着岳思亭的手要往外冲,岳思亭赶紧拦住她:“慢点儿吧,一会儿有的你骑呢。” 听见她话的小皇储,气鼓鼓把两腮鼓起:“你这个师父真不称职。” 贺词不来了,不知道王皇后同明帝说了什么,总之他不来猎场教迟迟学骑马了。所以这件事情,就落到了岳思亭身上。 岳思亭揽住小皇储的肩膀:“哎呀,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呢,慢慢来。我还不是怕你跑得太快摔跤吗?你这个小皇储才真是不识好人心。” 迟迟反驳:“我不是小狗。” 狗咬吕洞宾,才不识好人心。 岳思亭马上笑眯眯说:“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你是小金龙小凤凰,好不好?咱们过去吧。” 见小皇储过来了,宫人连忙把小马交给了跟着她一起来的岳二小姐。 岳思亭拉住缰绳,对迟迟说:“你先摸一摸它,跟它熟悉熟悉。” 迟迟照做了。 没过多久,就有说话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 迟迟摸着小马头,奇怪地望了过去。岳思亭也把目光转向她们来的方向。 看见一众忽然出现的贵女贵公子,岳思亭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迟迟说:“皇后娘娘怕你无聊,就让京中王公大臣的孩子都来了,说这样热闹。” 连许久没有消息的周以柔都来猎场了。 迟迟回过头来,对着岳思亭说:“我好了。” 我也好了。(谁?谁在夸我? 十月日六计划1/31 大家节日快乐!!!!! ☆、学骑马 迟迟摸完了小母马, 岳思亭就扶着她的腰, 想让她坐到马背上。结果岳思亭的手才贴上迟迟的衣服, 迟迟马上就说:“我害怕。” “害怕什么呀?这么矮的小马。” “就是害怕。” 岳思亭明白了,伸出手捏住迟迟的耳朵:“撒娇精今天不要撒娇了好吗?” 迟迟弯着眼睛笑个不停,被岳思亭虚虚抱着,扶上了马背。 岳思亭问她:“好了吗?” 迟迟说:“好了。” “我先牵着你走一走, 一会儿再让小马跑,好吗?” 迟迟乖乖点头:“好。” 于是岳思亭在旁边牵着小母马,迟迟就在马背上坐着。而御马监的宫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小姑娘,以免出什么意外。 春风和煦,缓缓吹拂在迟迟脸上,小马走得很慢,她揉了揉眼睛, 发现之前在凉棚下说话的几个贵女,朝着她和岳思亭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皇储在这里, 她们自然要前来行礼。 日光有些晒,跟随着贵女们的丫鬟替她们打了伞, 贵女们自己也拿着扇子,轻轻遮住照到眼睛上的太阳。 等她们走近了,岳思亭只好停下脚步,坐在小马背上的迟迟也跟着停了。 贵女们站定了, 又一起朝着迟迟缓缓下拜:“小殿下金安。” 迟迟就说:“免礼。” 行了礼,贵女中忽然有人开口说:“小殿下是在学骑马吗?真是巾帼英雄,英姿不输男儿呢。” 听到话, 迟迟看向了这位贵女,不过她并不认识,应该是哪位小官的女儿,毕竟今天京中臣子的孩子都受到邀请了。 迟迟于是说:“多谢夸奖。只是今日我有事,不能招待你们了,众位就自己在猎场里玩吧。” 贵女们连忙谢恩,又往后避开,目送着小皇储一行人远去。 等小皇储走了,才有人问:“方才是谁说的话?月莲都没开口,她倒上赶着在小皇储面前露脸了。” 话音未落,众人就把目光都投向了一个穿黄裙子的少女。少女已经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向夏月莲道歉:“对不起,月莲姐姐,是我不懂事。” 除了朝小皇储行礼之外就没有开过口的夏月莲,冲她淡淡笑了笑:“什么懂事不懂事的,大家年龄相仿,都是姐妹,不要生分了。”又说,“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怪晒的。” “是该回去。”有人咯咯笑着,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我刚才瞧见,另一座凉棚里,都是京中的公子才俊呢。他们向小殿下行了礼,应该也会回去。” “就你恨嫁,瞧上谁了?说不定咱们这里还有他的姐妹呢。” 一众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回了之前的凉棚。 而她们口中的公子才俊,也确实到小皇储面前去拜见了。 迟迟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另一群人拦住了去路。来的人个个都是京中正适龄的小公子,被王皇后专门命人记在了整理出来的小册子上,这一次也都被王皇后邀请来了。 王皇后想着,年轻人在一块儿玩玩闹闹,说不定小孙女就能在这中间挑中一个喜欢的。 现在这些公子们,都站在了迟迟面前。 他们这一拨都是年纪和迟迟一样的,也不过十五六岁,站住脚步之后,已经忍不住好奇,抬起眼睛偷偷瞧着马背上的小皇储。 活了这么久,他们可没亲眼见过小皇储,况且还是女孩儿身的小皇储。 小皇储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绣着的花纹是尊贵的小金龙。头发在脑后高高梳起,将她整张小脸都露了出来。小皇储的脸圆圆的,肌肤雪白娇嫩,是最莹洁的白玉。她的眼睛也圆圆的,像一汪湖水,叫 人轻易就陷在其中。 “小皇储……”有人偷偷开口,“长得真美。” “嘘!不要命了你。” 总要有个领头的人开口表明来意,于是其中一个穿云峰白衣袍的少年率先站了出来:“臣岳思云,拜见小殿下。” 剩下的人也都纷纷拱手表明了身份:“拜见小殿下。” 迟迟听到少年的名字,笑眯眯地喊他:“思云哥哥。” 岳思云挺起胸膛,瞧上去得意得不行:“小殿下要学骑马吗?要是思亭教得不好,你来找我,我教你。包教包会。” “岳思云你给我闭嘴!” 岳思亭牵 分卷阅读57 着小马,看上去忍无可忍:“你是不是在书院没待够?我回去就告诉爹爹,让他把你扔回去再待几年。” 岳思云马上一脸菜色:“我不说了,你教得最好。快走吧。” 听见他说的话,岳思亭握着缰绳换了个方向,走了几步,又觉得太慢,干脆翻身上了马背,双手环住迟迟的腰,带着她骑马小跑了起来。跟着的宫人也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岳思云立马在后头大喊:“你小心点!别把迟——”他吞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迟迟”,换了个称呼,“别把小殿下摔了!” 岳思亭头也不回:“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空口教。” 看着岳思云神色懊恼,身边的那几个贵公子都围了上来。 一个说:“思云,原来你姐姐真的同小皇储的关系这么好啊?” 岳思云皱着眉:“什么姐姐,是妹妹。” “小皇储怎么还喊你哥哥?”另一个笑得暧.昧,“看来咱们都不用肖想驸马的位置了。” “驸马什么啊?我说是太子妃才对。” “以后就是大齐的皇后哈哈哈哈哈哈——” 岳思云黑着一张脸:“滚你娘的。就你们这些人,小殿下还瞧不上呢。” “嘿嘿嘿嘿。” “对了,贺词怎么不来?” “他不来,咱们这些歪瓜裂枣,小皇储确实看不上。” “你倒有自知之明。” “我要是没有自知之明,就跟姓高的站一块儿去了,哪儿还会来找你?” “你去站,你去站。谁要你跟我一块儿似的。” 来的公子才俊分了两拨人,岳思云这里的,都是背靠家中的势力,个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儿。另一拨则是勤学苦读,想着自己挣功名的少年郎。他们说的姓高的,就是后一批人中的翘楚。 叽叽喳喳吵了一阵,岳思云终于开口:“哎哎,咱们回去吧。马都在原来的地方拴着呢,不如回去赛马。” “我听说这儿有不少野味,咱们去借了弓箭,来比比谁猎得多。” “输了的人就打下手,伺候咱们吃野味儿!” “你也太狠了你。” 有人跃跃欲试:“要不去找女孩子说话也行。” “想得美。我妹妹可在那里面啊,别瞎打主意。” “哎,你妹妹是哪个?”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小公子们勾肩搭背,乐乐呵呵又朝着来的路走了回去。 另一边,带着迟迟小跑了一段路的岳思亭,在一处林子旁牵住了缰绳,让小马停了下来。 迟迟被她搂着腰,因为在马背上颠簸了一阵,小脸红扑扑的,她回过头来,兴奋地对着岳思亭说:“再来!” “来什么呀。” 岳思亭在她额头上抹了一把:“脸都红了。” 迟迟就问她:“思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你都没有跟我说。” “就这几天。”岳思亭撇了撇嘴,“烦人精回来有什么好说的?好像过几天他就又得回去了。” “这么快呀。”迟迟有点可惜,她一直很羡慕岳思亭有一个哥哥,而且岳思云小时候跟她们一块儿玩的时候,对她很好,就像亲妹妹一样。 岳思亭抬腿下了马,让迟迟也先下来:“别一会儿把腿磨到了,先歇会儿吧。” 迟迟被她抱着下了马,还在说:“你都不想哥哥吗?要是我有哥哥走了三四年,我一定可想他了。” “是弟弟。”岳思亭纠正她,“想什么呀?他不在,我一个人在家里,可开心了。” 迟迟轻轻鼓起脸颊,岳思亭就用手指戳了戳:“走吧。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 “我能走。不用抱。” “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岳思亭让跟着的宫人把小马牵走,然后拉着迟迟的手,沿着林子边缘,慢慢地走过去。 “这里好像有野兔,要是我把弓箭带来就好了,到时候请你吃烤兔。” 迟迟顺着她的话望向林子里,林子后是一座小山,小山后面跟着的就是连绵的山群。那里的树更多,也更密。 “猎物肯定也很多。等会儿我就去拿弓箭。”岳思亭回过头:“你一会儿可别骑着小马乱跑啊。”想了想,又说,“我还是跟你一起骑小马吧。” 迟迟乖乖点点头。 走了一会儿,岳思亭又带着迟迟上了马,然后慢慢驾马,领着她回了来的地方。 外面还是太危险,岳思亭想着先让迟迟在空地上骑马溜几圈,等她适应了,再让她去猎场里玩。 回来的时候,凉棚里的人还等在那里。小皇储不走,他们也不能擅自离开。 岳思亭远远瞧了一眼,偷偷对怀里的迟迟说:“是不是有几个,我们好像之前没见过?” 刚才来向小皇储请安的,还少了高骞那一批,也有几个迟到的贵女没来得及跟其他人一起过来,怪不得岳思亭会奇怪。 迟迟也看了一眼,回头对岳思亭说:“哥哥不在。” 岳思亭马上接话:“弟弟不在。” 说完,岳思亭“驾”了一声,骑着小马,从凉棚前缓缓经过。 凉棚里的‎‍‎男‍‎‌‍‌男‌‎‌‎‍‍‎女‌‌‎‍女‎‎‌,见到从远处来了两人一马,她们身后又跟着一大队小跑的宫人,就知道这是专门到猎场来学骑马的小皇储了。 他们于是毕恭毕敬,朝着驾马走过的小皇储躬身下拜,又注视着她们从自己的视线里离开。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宫人又退了回来,说小皇储请他们移步清凉殿用膳。 第一个三千 I love 思云boy! ☆、小黑马 来邀请的宫人们走在前面, 贵女们在后面, 那些公子才俊则跟在最后。 走了一会儿, 贵女中间有人偷偷抱怨:“岳思亭算什么,咱们竟然还要给她行礼。” “她跟小皇储坐在一匹马上,难道你还能不向小皇储行礼吗?” “向小皇储行礼是应该的,我就是看不惯岳思亭。” “人家会攀高枝儿, 你有本事,你也跟小皇储共骑一匹马呀。” “哼,我看她应该很后悔自己 不是男儿身,不然现在肯定借着小皇储的东风,成了驸马了。” “哎——”有人止了她的话,“正经驸马,这会儿应该在我们后头跟着呢。” 于是有几个人又悄悄回头望了几眼:“隔太远了, 看不清。” “真是不害臊。你想要多近?” “小皇储会看上哪个呀?我都好奇了。” “不是说岳思亭的哥哥回来了吗?他会不会……” “你可别乱操心了,当心被人听见。” “我就跟你们说了这些话, 要是有人透露出去,我只找你们。” “话可不能这么说 分卷阅读58 。”对方示意她看周围, “还有不少咱们不认识的外人呢。” 一时间,说话的各人都静了下来。 正好到了猎场外围,贵女们坐着来的轿子车马就停在这里,她们三三两两道别, 又各自上了车轿。 走在最前面的迟迟,原本也是坐着软轿来的,不过岳思亭问她要不要骑马回去, 迟迟立刻用力点头。 于是岳思亭就从后面搂着迟迟,跟她一起骑着马到了清凉殿。 清凉殿里已经备好了宴席,专门招待今日来猎场的各位贵女与贵公子。不过迟迟一向不应付这个,她和岳思亭下了马,就去了清凉殿后面的小院子。 用了午膳,岳思亭不敢让迟迟马上就活动,所以迟迟说要先睡一会儿的时候,岳思亭就放她一个人去了主屋午睡。 迟迟进了主屋,就把宫人们都赶了出去。然后坐在椅子里,等着老树精来。 她和守护神说好了,中午的时候,守护神会把老树精送到这里来。怕守护神不认识路,迟迟还在纸上画了图,告诉守护神要往哪里走。 但是等了一会儿,守护神并没有出现。 迟迟从椅子里站起来,悄悄走到窗下,打开一点窗子,朝外望了出去。 宫人们正在廊下洒扫收拾,岳思亭则在偏房休息。这会儿各处都安安静静,没有人敢传出动静,怕打扰了小皇储和岳二小姐午歇。 迟迟收回手,关了窗。 京郊这么大,守护神应该也要一点工夫,好好找一找她在哪里吧? 迟迟一面安慰自己,一面转回身。谁知道一回头,就看见守护神坐在了她之前坐过的椅子里。 小公主一脸震惊,薛惊拎起手里的老树精晃了晃:“怎么,不认识了?” 老树精已经快快乐乐在喊小公主了:“迟迟迟迟——” 薛惊于是微微弯下腰,放开了老树精。一松开手,老树精就跑了出去。 先把跑过来的老树精接住,迟迟才摇摇头:“没有。我记得可牢了。” 守护神似乎轻轻哼了一声。 迟迟又说:“早上我跟思亭去骑马了。她带着我骑的,小马还背着我们跑了。” 守护神配合着“嗯”了一声。 老树精在一边说:“是上次来地宫的小马吗?” 迟迟点头:“疏疏要不要去?等会儿你藏在我的——” 不过说到这里,迟迟犹豫着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骑装的袖子不像她之前的那些大袖衫,可以让老树精轻轻松松躲在里面。而且为了方便在马上活动,骑装剪裁贴身,她的怀里也容不下老树精。 迟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守护神。 守护神:“……” 守护神:“看我干什么?” “尊上神通广大,”迟迟连忙夸起了他,“一定有办法让疏疏和我一起去。” 守护神懒洋洋往椅子里一靠:“有是有。” 他忽然问迟迟:“真的很想骑马吗?” 宫人们仍旧在院子里干着自己的活,还竖起耳朵时刻注意着,万一小皇储或者岳二小姐叫人了,她们就要立刻进去。 但宫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应该睡在主屋里的小皇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 迟迟慢慢眨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四周荒无人烟的景象,有些不敢相信。 她抬起头,对着带她来到这里的守护神问道:“这里没有小马呀。” 守护神镇定自若:“小马有什么好骑的?” 况且迟迟的那匹小母马胆子小得不行,他一出现,小马就甩蹄子跑了。 他转头看着小公主,又看了看勾着小公主的手腕,正在悠哉悠哉晃秋千的老树精:“骑疏疏就行了。” 老树精一惊,立刻在半空中伸直了两条树枝小腿,抱着小公主的手腕停了下来。 小公主也被他说的话惊住:“怎么可以……” 骑疏疏呢? 薛惊倒一点都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他从小公主的手腕上把老树精的两只树枝手扒了下来,然后举起它朝着空中一扔。 只见老树精在半空被扔得转了几个圈,然后“噗”一下掉在了草地里。 迟迟见状,连忙跑过去把它抱起来,还心疼地替老树精拍了拍身体。 她有点奇怪,小心翼翼地问守护神:“尊上,为什么要扔疏疏?” 守护神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原本想把它变成小马的。没变出来。” 并不是,他就是单纯地想扔一下老树精。 但迟迟没有怀疑,摸了摸在她怀里缩起来的老树精,语气带着商量:“那就不要变了吧。要小马的话,我们可以回去,把小马也带过来。” 老树精伤心地跟着迟迟的话,一起点头。 守护神最后看了老树精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迟迟身上:“不用。” 他伸出手,凭空画了几道。手指经过的地方,都带出一缕细细的黑雾,最后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图案。 迟迟就在旁边站着,不敢随意出声,只等着守护神开口说话。 但守护神过了许久,也没有动静。迟迟忍不住问他:“尊上,好了吗?” 守护神微微皱眉,挥手把黑雾收了回去,然后说:“再不出来,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尊上,你在跟谁说……” 迟迟的疑问还没有说完,忽然脚底下一动。她愣了愣,朝着地上看去。 原本平坦的地面,正缓缓冒着黑气。而那些黑气飘上半空,又逐渐变得浓厚。 就像那天见到的诡异的黑云。 迟迟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守护神身后,两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守护神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 他回头,对着被迫现身的魔物说:“刚才怎么没反应?没听到吗?” 魔物战战兢兢伏在他脚边:“尊上召唤,怎敢不应?实在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所以才来迟了。” 它们早就感受到有人在召唤它们,但探出头来偷偷一瞧,一看见是个穿黑衣服的人,连脸都没敢看清,立马又缩回了地底下。 出门没看黄历,没看黄历。 但薛惊说了后面的话,魔物们就不敢不出现了。它们谄媚地对着魔尊露出笑脸,想起上次魔尊说它们变的脸太难看,紧赶慢赶又压了回去。 魔尊就淡淡地说:“变匹小马出来。” 魔物一愣,小马?变小马?让它们这种在魔界里向来横行霸道的魔物变小马? 虽然愤愤不已,可是它们打不过魔尊,只好当着他的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屈辱地变成了一匹小马的形状。 魔物无论变什么东西,都还是黑云的状态,还在外面缓缓环绕着黑气。所以它们变的小马,也是一匹黑云组成的、冒着黑气的小黑马。 不过它们变的样子活灵 分卷阅读59 壮,一块块肌肉虬结,可以驮着人跑个几天几夜都不停歇。马嘶彻空,仿佛千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它的叫声。小马的神情也很尽职,凶残横暴,好像下一瞬就能把敌人撕咬成碎片。 非常像。简直和魔界里的魔马一模一样。 变完了,“小黑马”哒哒跑到魔尊面前去邀功:“尊上,这样可以了吗?” 魔尊没有开口,他抬起手,二话不说就把魔物的小马头扯了下来。 这回魔物连尖啸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薛惊封了说话的能力。 魔物在心里哭个不停,它们的一部分还留在魔尊手上,只是它们不但开不了口,就算能说话,魔物也不敢开口去讨回来。 在拽掉魔物变的小马脑袋之前,薛惊已经伸出另一只手,把小公主揽进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对着不争气的魔物开口:“变个这里的马。” 什么破烂玩意儿! 魔物:5555555 2/31 ☆、又是地宫 在魔界叱咤风云人人闻风丧胆的魔物, 现在正委委屈屈趴在地上, 对着面前的魔尊小声讨扰:“尊上, 我们没有见过这里的马,所以、所以……” 它们变不出来啊。救命啊。 不争气的东西! 薛惊于是问:“那你们会变什么?变一个给我瞧瞧。” 魔物连忙点头如捣蒜:“会会会去!我们、我们会变这个。” 说完,原本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的黑云,只是瞬息就乘风而上。腾空的黑云四散开来, 顷刻化做庞然大物。庞然大物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又乖乖顺顺回到了薛惊眼前。 是一条魔龙。 魔物变出来的魔龙张牙舞爪面目狰狞,身体就像一座小山一样大,爪子就像最顶级的刀剑一样锋利,而它的眼睛,炯炯有神虎虎生威。 薛惊沉着脸,说: “不行。” 得改。 薛惊忙着单手给魔龙捏脸的时候, 迟迟正被他用另一只手揽住,小脸贴在他的胸口上, 什么也看不着。 迟迟并不知道守护神在做什么,只觉得守护神的手臂很有力, 一圈住她,她就一动都不能动。守护神的胸膛也很硬,硌得她鼻子都有点疼了。 ——做什么呢?还没有好吗? 迟迟靠在守护神的怀里,迷迷糊糊开始出神。她想到王皇后从前教导她, 男女有别,女孩儿是不能和男子随意往来的,更不要说应该自尊自爱, 也不能和男子随意接触。 但是,如果换成是守护神—— 迟迟在脑海中天人交战,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推开他。最后守护神似乎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事情,手一松,在迟迟做出决定之前,就这样把她放开了。 心里的弦一松,迟迟往后退了一小步。 守护神转头向她望过来,又说:“看。” 迟迟一愣,顺着守护神说的方向朝后看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间出现了一条只有她胸口那么高的小黑龙。小黑龙顶着两只圆圆的龙角,眼睛也圆溜溜的,长长的龙须拖到它的胸口。瞧见迟迟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小黑龙还不甚熟练地在半空中打了个滚,模样很是活蹦乱跳。 然后嘤嘤呜呜,偷偷觑着边上站着的魔尊的脸色。 够了吗?可以了吗?小公主十分满意了吗? 魔尊没有理它,只是对身边的少女开口:“骑这个。” 少女闻言抬起了头,很快又回过来,继续打量着小黑龙。 小黑龙的爪子也是圆溜溜的,小小地团在一起,尾巴一甩一甩,像只可怜的小狗。 迟迟神色纠结:“我会不会把它骑坏?” 看起来不太结实啊,还在冒黑气呢。 守护神倒是一点不担心:“不会。”又抬起手掌贴在迟迟的后腰,轻轻把她往前一推,“去试试。” 从腰上传来一点温热,但是转瞬即逝,迟迟后知后觉,那是守护神的手。 被推着走了两步,迟迟又不敢往前了。她回过头,可怜兮兮地朝着守护神投去求助的目光。 没有缰绳,没有鞍,她要怎么才能坐稳? 守护神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轻飘飘从小黑龙身上掠过。小黑龙被瞥得一个激灵,立马趴在了地面。迟迟于是顺顺利利爬到了小黑龙身上。 背上驮了魔尊口中金贵的小公主,小黑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慢慢从地上浮了起来。它一边飞,还一边注意着魔尊的神色。 魔尊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勉强对它们的做法满意了。 魔物变成的小黑龙也放心了,驮着背上的小公主,安安稳稳一直往上飞了好几丈。 地面上的树林山岭都逐渐变得小了起来,魔物原先还在慢慢浮动,但飞得越高它们就越心潮澎湃。从前它们被魔人召唤的时候,也是这样从高高的晴空出现,然后在瞬间遮天蔽日,把天上地下都搅得一团乱。 哪像现在,被人一直踩到地底下,丢光了脸,真是不配再做魔物。 猎猎劲风从魔物的身体边飞速掠过,魔物忍不住高啸一声,像一支利箭般,直直朝着地面俯冲。 它们太想念以前唯我独尊肆意杀戮的日子了,要不是那个魔尊—— 魔尊?魔物悚然一惊。 眨眼之间,它们就被那个突然出现在半空的魔尊带回了地面。因为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魔物瘫在地上,像一团黑泥,动也不敢动。而之前坐在它们背上的小公主,已经被魔尊伸手抱了下来。 果然是不争气的东西! 薛惊黑着脸把小公主抱下来,小公主面色发白,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 冰得刺骨的风好像还在她耳边刮个不停,似乎把她的脸刮破烂也不会停止。在百丈高的地方,没有依傍,手里脚下都是空的,她只要不小心侧一侧身,就能立刻掉下来摔成肉泥。 守护神抱着她,微微弯下腰,好像要把她放到地上。迟迟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 小公主一个字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只是搂着他的脖子不动。薛惊想了 想,顺脚把闯了祸的魔物踢进了地底下,然后抱着小公主回到了原来他们站着的地方。 老树精等得焦急,看见魔尊抱着迟迟来了,连忙跳起来朝他们挥手:“迟迟!尊上!” 但这两个人,一个都没有回应它。 老树精奇怪地跑上去,迟迟趴在魔尊肩头,它看不见她的脸。 “怎么了呀?”老树精抓耳挠腮,在地上跳个不停。 薛惊总算分出神看了老树精一眼,然后他又收回目光,看着怀里的迟迟:“害怕了吗?” 迟迟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薛惊琢磨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60 怀里抱着小公主,又带着老树精一起,浮上了半空。 “哇!”老树精还才没有这样过,它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竟然能在魔尊和迟迟身边转个不停,“迟迟你快看呀!我们飞起来了!” 迟迟还是没有理它。老树精挠挠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薛惊见老树精也没办法让小公主回过神来,他干脆自己上阵。侧过头去,在小公主的耳边对她说:“别怕了,我把它们都赶走了。你瞧。” 又等了一会儿,小公主终于有了反应。 她偷偷抬起眼睛,朝着四周一望。周围的山坡草木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澄澈的天空。 迟迟一怔,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有看错。”守护神好像听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很是耐心地解释,“小黑龙不行,我来带你飞。” 说完话,他微微仰起脸,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景色,然后抱着迟迟,朝着其中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迟迟搂着他的脖子一声不吭。其实守护神飞得也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她的人换成了守护神,迟迟好像就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耳边的风呼呼吹着,迟迟探出一点身子,朝着下方望去。树林郁郁葱葱,溪流蜿蜒在它们其中。 守护神飞得不高,迟迟看着那些在她脚下飞速后退滑过去的高树,竟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不过她没敢。缩回脑袋,迟迟继续靠在守护神的肩头。 很快守护神就到了想去的地方,他抱着迟迟略略弯下腰。迟迟知道这是要自己下去的意思,她松开手,乖乖站到了地上。 这里好像是京郊最高的一座小山,守护神带她停留在山头,从站着的位置望下去,可以将远处的整座京城收在眼中。 万物渺小,只有她是最大的。 哦,还有身边的守护神。 迟迟抬起头:“尊上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守护神朝边上走去:“随便看看。” 迟迟抓起脚边的老树精揣在怀里,连忙跟上了守护神。 山路崎岖,迟迟走得并不顺利,好在她穿着的衣服倒便利,所以迟迟也没有吭声,卯足了劲儿跟着守护神一块儿走。 不过没多久,守护神就想到了这回事。他回头,等着迟迟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迟迟目露疑惑。 守护神二话不说,又把她抱了起来。 迟迟立刻耳朵通红:“我自己也可以走的。” 守护神停下脚步:“你不想我抱吗?” ……说不的话,会被丢在这里喂狼吗? 迟迟努力对着守护神露出笑脸,:“想呀……” 没走多久,一座从断崖直下的瀑布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守护神走到这里也没有放下迟迟,他直接踏上水面,朝着瀑布走了过去。 而瀑布迎面朝两边分开,露出来中间黑漆漆的洞穴。 像是会吃人的怪物。 迟迟抱住守护神,把脸转到了后面。 守护神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入了洞穴。 洞穴深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里没有光,黑乎乎的很是吓人。因为外面有瀑布,这里面也冷得刺骨,又冰又凉。不过一走进洞门,就再也听不到那些轰隆隆的水声了。 迟迟正奇怪的时候,怀里的老树精忽然开了口。 “是地宫!是地宫的过道!” 地宫? 迟迟下意识地看向抱着自己的守护神。难得地,守护神竟然没有阻止老树精嚷嚷。不过他也没有别的反应,仍旧抱着迟迟朝里走去。 守护神个子高高的,步子迈得也大,没多久他们就走出了过道,而熟悉的地宫就静静矗立在过道前面。 原来地宫不是在皇宫底下,而是在山里面啊。 迟迟看看地宫,又看看守护神,有点糊涂了。 她轻轻从守护神怀里下来,和老树精大眼瞪小眼,悄悄问它:“尊上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老树精迟疑着摇了摇头。 尊上能有什么东西呀?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过很快,守护神自己给出了答案。他说:“我的地宫建在这里,记住了吗?” 听到守护神的话,迟迟点了点头。 但是就算迟迟知道了,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京郊最高的山上,再从那个瀑布钻进来。她不是有守护神给的黑雾吗? 可是守护神却好像做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他松了一口气,问小公主:“要回去吗?午睡差不多也该醒了。” 于是迟迟稀里糊涂,又被守护神送回了清凉殿的卧房。 没过多久,宫人就在外面敲门,要进来伺候迟迟起床了。迟迟还是呆呆的,因为想不通为什么守护神要告诉她,地宫建在哪里。 用法术隐了身的薛惊,靠在窗子底下,看着宫人们替小公主洗面梳头。 薛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小公主地宫建在何处,他只是觉得,就应该这样。 况且告诉了就告诉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薛惊收了法术,要从小公主的房间回去地宫。 但他没有走成。 害,有什么事不能告诉op——(改口 小公主的? 第一更! ☆、高骞 迟迟刚刚换好衣服, 岳思亭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一进卧房就瘫倒在迟迟的椅子里。 听到岳思亭走进来的动静, 迟迟转过头,问她:“怎么了?你没有睡好吗?” 岳思亭哼了一声:“我根本就没有睡。还不是岳思云?他想进来找你玩。你在睡午觉,他就改来缠着我。” 一听到几年没见,好不容易又回到京城的岳思云的名字, 迟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思云哥哥进来了吗?” “没有。”岳思亭没什么好气,“我怎么可能放他进来?” 迟迟走到她对面,也跟着坐下来,她问岳思亭:“为什么不让哥哥进来?” “弟弟。”岳思亭先纠正了迟迟的称呼,然后才说,“现在又不是小时候,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岳思云和你见面?” 分卷阅读61 岳思亭理所当然地说:“你是大姑娘了, 长大了,当然要挑驸马啦。”不过她也有点怀疑,“但是你现在是小皇储了, 应该不能再叫挑驸马了吧?那叫什么?额,太子妃?” 可是大齐还有一位太子妃——懿文太子妃,她还好好在东宫里住着呢。 两个小姑娘一下子陷入沉思,竟然拿不准以后要称呼迟迟的夫君为什么。 “哎呀哎呀。”岳思亭挥了挥手,跳过了这个话题,“别说这个了。总之你别喜欢跟着岳思云一起走的那些人就行了。” 说完这句,岳思亭忽然觉得,岳思云这个烦人精,有时候还挺有用处的。比如跟他一起混的,就都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区分起人来,这倒挺方便。 岳思亭又补上一句:“也别喜欢岳思云。” 迟迟一脸震惊:“思云哥哥也不能喜欢吗?” “不是、不是——”岳思亭脸色纠结,“不是那种。就是、就——就别让他当你的夫君就行了。” “哦。”迟迟似懂非懂,却还是顺着岳思亭的意思点了点头。 岳思亭也放下一颗心:“衣服换好了吗?要不要吃点心?还是先去走走醒醒神?” 她挽着迟迟的手,一面询问,一面和迟迟一起走出了院落。 宫人们也都跟了上去,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几个专管洒扫的宫人,霎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忽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疾风,把院子中的养着的几盆花带得东倒西歪。 “啪”的一声,廊下的一盆兰花,竟然就这样从石阶上摔了下来。扫地的宫人愣了半晌,才匆匆忙忙放下扫帚,跑过去把地上兰花扶了起来。 但花盆已经被摔碎,花泥也撒了一地。 宫人一面收拾,一面觉得奇怪,刚才的风,原来有这么大吗? 廊下有宫人在打扫残局,原本早就应该离开的薛惊,却站在窗子边,一声不响。 在原地又待了一会儿,薛惊也没有解除隐身的法术,而是轻轻挥手,跟上了之前离开院子出去的迟迟和岳思亭一行人。 * 下午也是岳思亭带着迟迟骑马,小母马性子温顺,迟迟很快就能自己骑着慢慢走。 会骑着走了,迟迟还想骑着快快跑。不过岳思亭不放心,没有放手,还是让她慢慢来。 到了傍晚,被邀请来的贵女贵公子,都聚在清凉殿前专门摆出来的宴席上,准备用膳。天擦黑的时候,王皇后也来了。 她在柔仪殿里待了一整天,一边觉得要让小孙女自己看自己选,一边又担心小孙女被其中的纨绔公子哥儿骗去。虽然仔细挑选过人,但为了均衡各家,王皇后也塞了几个充数的进去。 要是迟迟看上这些充数的,那可就不好了。 一到清凉殿,王皇后就问小皇储在何处,得到的答案,是由岳二小姐领着在后头沐浴。王皇后松了口气,又让宫人带路,她要亲自去瞧瞧小孙女。 在太阳下骑了半天的马,迟迟认认真真洗了半天,最后披着半干的头发,出来见了王皇后。 “皇祖母。” 王皇后朝着小孙女张开怀抱:“叫皇祖母看看,一天没见了,可把皇祖母想坏了。” 迟迟在王皇后的身边坐下,跟随的宫人就将干帕子递了过来。王皇后顺手拿起,替小孙女轻轻擦起了头发。 “怎么连头发都洗了?一会儿不见客了?” 迟迟朝她撒娇:“我今天足足骑了一天的马呢,可累了。晚上我就不想再出去了。” 王皇后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那就歇着吧。”又清了清嗓子,问小孙女,“今天可来了不少人呢,迟迟可都见过了?” 迟迟老实地回答她:“不知道。今天来了多少人呀?” 有的一早就来向小皇储行礼了,比如夏月莲领头的那些贵女,还有岳思云带着的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公子。不过也有一些没有过来,等着在晚上的晚宴上,再正式向小皇储拜见。 王皇后就说:“那一会儿心肝去见见他们,怎么样?不然该让人偷偷说咱们失礼了。大老远把人请过来,小主人却不露面。心肝说,是不是?” 迟迟想了想,最后答应下来:“好吧。” “真是皇祖母的乖心肝。”王皇后揉揉迟迟快完全干了的长发,“咱们也就稍微见一见,见一见就回来。” 迟迟点头:“嗯。” 宴席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面坐着的都是青年才俊少儿郎,后面的则是京中各位贵女。 王皇后牵着迟迟的手,先走到了后面,然后对小孙女说:“心肝去前头,皇祖父也在那儿。” 迟迟表情惊讶,又很快向王皇后道别,转过身,开开心心朝着小路跑去。 明帝果然在前面的席面上。 宫人上前禀告,说小皇储到了。明帝开怀一笑,对宫人说:“快把朕的心肝带上来。” 席下坐着的众位年轻公子,一听见明帝这样说,就知道是去年新侧立的小皇储来了。 他们于是都坐直了身体,不想在小皇储面前失礼。还有几个已经忍不住好奇,偷偷掀起眼皮,想要一睹小皇储的模样。 毕竟小皇储之前的身份,可是作为女孩儿的清平公主啊。 宫人下去不多久,就又返身回来,身后还多了一个娇弱的小‌‎‍‍‎美‌‍人‌‍。小皇储没有做白天的打扮,晚上她穿了一条鹅黄的裙子,外衣也是淡淡的‍‌‌‎‎黄‍‎色‍‎‌‎。和她上次半夜梦到守护神时,穿的那件外衣颜色一样,不过这次衣服上绣的,是活灵活现的小金龙。 小皇储低着头认真看路,只囫囵露出小半张脸,但就算只露了这半张脸,就已经够底下的人吸气了。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居然在今夜,在小皇储的身上,轻易得到了验证。 迟迟一直走到明帝身边,亲亲热热和皇祖父坐在一起:“皇祖父,你怎么也来了?” 明帝就说:“心肝在这里,皇祖父和皇祖母,当然也要跟着来。” 迟迟立刻搂着明帝的脖子,笑个不停。 明帝就轻轻拉开小孙女,让她坐好了,又对下首的人开口:“这是我大齐的皇储,也是以后你们要效忠的对象。” 于是众人都俯身下拜:“拜见小殿下。” 迟迟看向明帝,小声跟他说:“皇祖母说,我只要出来见一见人就好了。” 明帝知道小孙女今天专门来学骑马的,点点头:“好。皇祖父知道了。” 他让底下的众位起身,叫他们都自便,不必拘束。又悄悄指着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对小孙女说:“心肝瞧瞧,这是翰林院的侍读,今年二十五岁,叫高骞,是渭南郡王的嫡次子。家里的爵位由他哥哥继承了,他就自己出来念书考功名,也是当年的状元。” 这是难得能与贺词平分秋色的一位,当 分卷阅读62 初提小孙女挑选合适的夫婿时,明帝也想到过他。不过明帝又嫌弃高骞年纪大,和小孙女不是一辈人,所以就暂时放弃了。 现在小孙女明摆着不喜欢贺词,明帝也只好将之前被他抛弃的高骞重新捡了起来。年纪大就大一点吧,年纪大,还更体贴人呢,是不是? 说完了上面的话,明帝面露期待望着小孙女,等待着她的反应。 迟迟正要开口,但她忽然觉得背后一凉。迟迟奇怪地回头。 夏天都要到了,怎么还有这么冰冷刺骨的风呢? 明帝:当初二十五岁的高骞我看不上,后来一千岁的魔尊……唉,总之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日六3/31 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心肝宝贝龙凤胎 见小孙女忽然回头看去, 明帝顺着她的方向也瞧了瞧, 又问:“怎么了心肝?” 听到皇祖父在喊自己, 迟迟转回来,对着明帝摇了摇头:“没有。” 明帝于是又问:“心肝要不要过去,和他们说会儿话?”清了清嗓子,明帝又重点强调, “瞧瞧那个高骞。” 但迟迟并不想多留:“我和皇祖母说好了,一会儿要回她那里去。” 明帝只好说:“那下次,下次再瞧瞧。” 让宫人把小孙女再送回王皇后那里,明帝看着席下正和身边的人说话的高骞,默默叹了口气。 下次吧,下次一定让小孙女仔细瞧瞧。 明帝在前面替小孙女操碎了心,王皇后则在后头, 跟岳思亭聊起了白天的情况。 王皇后也听说岳思云回家来了。岳家的这对龙凤胎,王皇后记得可牢了。三年前, 岳思云被送去豫州的书院念书的时候,她还同意让迟迟出宫去送了一段路。 迟迟是宫里唯一的孩子, 小时候王皇后怕她一个人孤单,所以选了好几个王公大臣家里的女儿进宫来陪迟迟。不过到后来,也只剩岳思亭留了下来。 岳思亭性子活泼,待人接物都很有她母亲的影子, 姿态很是大方。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真心喜欢迟迟,不像其他人, 总想着从迟迟身上为自己、为家族挣一点东西。 王皇后就坐在席上,和岳思亭说起了话。 她先问了岳思云:“听说你弟弟前几天也回来了?怎么不来跟我说?我也好备一份礼物,叫人送到将军府去。” 对于王皇后把岳思云称做她弟弟的行为,岳思亭很是满足,她对王皇后说:“他那个人,回家也待不住,书院都白去了。娘娘还是不要浪费心意了。” 王皇后笑得慈爱:“这怎么能行?不在家也没关系,你替你弟弟收着。我也另外送你一份礼。” “无功不受禄,我又没有做什么事,怎么可以平白无故收皇后娘娘的礼物?” 王皇后就说:“你不是教迟迟骑马了吗?怎么是无功?” 岳思亭听得咯咯直笑:“好,那我回去就等着娘娘的礼。” 王皇后于是故意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我还有事要托你呢,这礼也不是那么好收的。” 岳思亭听懂了,她对着王皇后垮下肩膀:“没有呢。今天迟迟跟我学了一天怎么骑马,她并不愿意去见那些贵公子。” 王皇后说:“那些人可都来拜见过了?” 闻言,岳思亭想了想,才说:“贵女们倒是都来了,至于另外的公子们,好像是为了避嫌,只来了一部分。” 毕竟小皇储是女儿身,哪怕明帝已经昭告天下,迟迟以后就是大齐的九五至尊,但还是有些人没有适应,仍旧将她当做女孩儿看待。 王皇后暗自思虑了一会儿,又问岳思亭:“来拜见小皇储的人里,有渭南郡王家的人吗?” 岳思亭还是摇头。 “好孩子。”王皇后止了话题,她已经看到小孙女被宫人带着到后面来了,“让你费心了。” 岳思亭连忙说:“不费心。我还怕看得不好呢,可不能亏待迟迟。” 王皇后听得笑了出来。 “皇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呢?” 迟迟一来,就看见王皇后正对着岳思亭笑得开心。她提起裙子坐到王皇后身边,马上就问了出来。 王皇后把小孙女搂过来:“说什么?没说什么?说咱们心肝漂亮,说咱们心肝聪明。” 迟迟哼了一声:“思亭要跟我回去睡觉了。” 王皇后装作十分伤心的模样:“一来就走,也不多陪陪皇祖母。” 迟迟抬起头:“皇祖母也早些回来,别饮多酒了。” “好好好。叫宫人提着灯,别摔了。一会儿晚宴散了,皇祖母就回来。” 迟迟都应下,拉着岳思亭的手走下了台阶。但岳思亭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跑回了王皇后身边,看样子是在和王皇后说话。 “出什么事了?”迟迟看着岳思亭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有点奇怪地问她。 岳思亭挥了挥手:“不是什么大事。是岳思云。” “哥哥怎么了?” 岳思亭虎着脸:“不许叫他哥哥。”但她下一瞬又快快乐乐拉起迟迟的手,朝清凉殿后跑去,“跟我来。” 迟迟不明所以,跟着岳思亭一直走到清凉殿的后殿。清凉殿后是一座小山,还有一座人工开凿出来的湖泊。湖泊水面广阔,挖出来的那些泥石,就全放在湖中间,被堆成了一个小岛。 岳思亭就是带着迟迟到了这里。 原本宁静的湖岸,现在已经挂了一排灯笼,把通行的小路照得透亮。湖边泊了一条小船,岳思云就站在船上,单手靠着船舱,笑吟吟跟她们挥手。 迟迟立马高兴地喊他:“思云哥哥!” 岳思云朝两个女孩子招招手:“快来。”又从船上跳到了岸边。 等人到了跟前,他还嫌弃岳思亭走得慢:“怪不得当初是我先从娘肚子里出来,从小就慢。” 岳思亭气得跺脚:“是我先出来的。” 当初岳夫人生龙凤胎的时候,她还和岳将军一起,在沙场冲锋陷阵纵马杀敌。甚至中了敌人的埋伏,和岳将军两个人拼死才杀了出来。他们又担心敌人 有后着,干脆找了个山洞躲了一晚上。 结果就在乌漆嘛黑的山洞里,岳夫人早产了。 至于为什么岳思亭和岳思云会有这个关于是姐弟还是‎‎‌‌兄‎‌妹‎‍‌‍的争执,全都要怪那个山洞——实在太黑了。 岳夫人说:“生了双胞胎呗。我哪儿知道谁先下来,谁后下来,问你爹去,他接的生。” 岳将军说:“我夫人都要死了,我还管是小子先出来,还是闺女先出来啊?” 于是两个人吵吵闹闹到了现在,谁都觉得自己是大的那个。 看见岳思亭生气,岳思云一副幸灾乐祸讨打的 分卷阅读63 模样:“别气了。”他伸出手捧住岳思亭的脸,语气认真,“哥哥会心疼的。” 岳思亭往后一仰:“滚开。” 岳思云立马说:“怎么能在迟迟面前说这种话,把她教坏了。” 岳思亭一时心虚,推开面前的岳思云,又拉起迟迟的手:“我不小心的,迟迟别学我啊。我们走吧。” 边上的迟迟笑得很是开心。 小船上并没有人,迟迟坐进船舱,问岳思亭:“我们要去湖心吗?” 岳思亭点了点头:“我刚刚在王皇后面前讲过了,她知道的。” “可是没有人划船呀,我们要怎么过去?” “我来撑船啊,迟迟小心肝。” 岳思云一面笑着回应,一面从船舱外把脑袋探了进来。 岳思亭立刻抬起一条腿:“别进来,再过来我把你先踹下去。” 岳思云对她做了个鬼脸,转头又对迟迟温温柔柔地开口:“别担心,我来撑船,把你们都带过去。” 说完话,岳思云就把脑袋收了回去,在外面系紧腰带撸起袖子,准备开船。 迟迟的眼中满是羡慕:“思云哥哥好厉害啊。” 她也想撑船。 岳思亭看着岳思云,在船舱里开口:“就知道你在书院里没学什么好东西。看我回去不告诉爹娘。” 岳思云撑着长长的船杆,在岸上一抵,轻轻松松把小船推离了岸边。 他回过头,对岳思亭说:“你才不会告诉呢。” * 水天一色,半轮月亮挂在高空,在湖面撒下银辉。 迟迟坐在船舱里,从这里望出去,离湖岸已经有些距离。看了一会儿,迟迟忽然发现,小船停了。 岳思亭也奇怪:“怎么停了?没力气了吗?” 岳思云从船头走进来:“什么没力气?我的力气可以把你从这里直接扔到月亮上去。” 他半跪下,从船舱里的小桌底下,掏出了什么东西。 一看清岳思云拿出来的是什么,岳思亭就抬手,用力在他背上一拍:“你胆子真是大了,敢偷喝酒了。” “啊!”岳思云痛呼一声,站起来之后直接坐到了迟迟身边,对着安静坐着的迟迟嘿嘿一笑,“还是迟迟乖。” 迟迟看着他手里的水壶:“是酒吗?” 岳思云晃晃酒壶,轻声回她:“嗯。”又从桌子下面摸出另外一个壶,“宝贝喝这个。” 听到岳思云对迟迟的称呼,岳思亭皱起脸:“算了,你还是喊迟迟吧。” 小时候他们还争过怎么称呼迟迟。岳思亭要跟着明帝和王皇后一样喊她心肝,但又不准岳思云跟着她一起喊。最后龙凤胎打了一架,岳思云屈居下风,只好喊迟迟宝贝。 心肝宝贝。心肝在前,宝贝在后。 年幼的岳思亭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听到岳思亭的话,岳思云皱起眉:“就你事多。” 岳思亭没有理会他的话,伸手把他手里的小壶拿了过来:“你给迟迟喝什么?也是酒吗?那我一定立刻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岳思云翻了个白眼:“我会做这种事吗?是玫瑰清露,掺在水里喝,养身体的。” 岳思亭已经打开闻过了,果然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她把小壶放回桌上,对着迟迟伸手:“过来跟我坐。” 迟迟于是抓着她的手,换到了另一边。 但岳思亭也不敢放岳思云随意饮酒,她拉着脸:“你要是醉了,我可就带着迟迟撑船回去,把你丢进湖里喂鱼。” 岳思云“嗨”了一声,胸有成竹:“不会。” “你的酒量这么好了?果然没在书院干正事。” “不是——” 岳思云顿了顿,对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说出真相:“我喝的,是果酒。” 是专在宴席上为贵女们准备的酒,不会醉人,却可以尝到酒味。 船舱里,岳思云觍着脸笑得开心。 “嘿嘿。” 嘿嘿。 第一更!我可以有好多好多评论吗?看也看不过来的那种(捧脸.jpg ☆、醉酒 迟迟只在王皇后那里稍微待了一会儿, 王皇后也没有向晚宴上的贵女们介绍她, 但还是有眼尖的人, 注意到了在宴席上忽然出现的小皇储。 “你们瞧,皇后娘娘身边的,是白天我们见过的小皇储吗?” 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有人认了出来, 点头道:“正是小殿下。你眼睛可真亮。” 先发现小皇储身影的那位贵女一脸得意:“那是自然。”又羡慕地说,“小殿下生得那么好看,人群里不注意到她才奇怪呢。” 聚在这一处的几位贵女,又交头接耳,开始讨论起小皇储穿的衣裳,戴的首饰。 “咦?小殿下衣裳的颜色,有些眼熟呀。” “不是那个吗?白天争着在小殿下跟前露脸的那个。” “我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她吗?” 说话的几个人捂着嘴笑,直到夏月莲过来, 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于是这几个人先朝着夏月莲的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瞧见那个穿黄裙子的少女, 才笑嘻嘻对夏月莲说:“没什么,就是现在瞧见小凤凰,让人想起了之前的小麻雀。” 什么凤凰,什么麻雀? 夏月莲的目光顺着那些贵女们望着的方向一瞥, 瞧见远远坐在王皇后身边的那个鹅‌‍‍‎‌黄‌‎‌‍‍色‍‌‍身影,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在说什么。 她微微一笑:“麻雀也能飞上枝头, 可别小瞧了人家。我来这儿是找你们过去玩的,那边才热闹,快来。” 夏月莲开了口,大家也都不继续说了,提着裙子三三两两跟在她身后,和她去了另一边。 没想到周以柔也在那里。 自从周以谦被送出京城养病,早就开始衰败的陈国公府更加没了动静。原本在贵女中自诩为出挑的周以柔也不再出现。今天她倒是来了猎场,晚上也在清凉殿的宴席上出现了。 一见到周以柔,已经有人忍不住窃 分卷阅读64 廊下,看上去像是强打精神。 周以谦是不会回京了的,陈国公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是说她哥哥以后就养在庄子里,一天也不能入京。国公夫人哭了半个月,最后竟然跟着去了周以谦那里,说要照顾儿子。周以柔简直被她的举动弄得快炸了。 儿子儿子,现在还想着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她难道没有意识到,陈国公府都要被人抢走了吗?到时候来了个不认识的人继承家业,哪儿还会顾及她们这些原来的主人? 周以柔觉得自己的母亲真是蠢死了。而且国公夫人这一走,不但让好事的人更看起了国公府的笑话,连周以柔在婚事上都被耽误了。 她已经是适婚的年龄,没有母亲带着,要去哪里认识那些京中的年轻新贵?如今整个国公府,还有可以撑得起来的人吗?要是自己能找一个东床快婿,说不定还能救一救他们陈家。 真是不分轻重缓急。 周以柔越想越气,今天她知道京中的年轻才俊都来了猎场,所以就算明知道可能会被人在背后议论,她也仍旧来了。 远处三五成群的那些贵小姐,往常都是围着周以柔转的,这会儿倒全都凑在夏月莲身边,跟她玩什么猜谜对联的游戏。 元宵都过去好几个月了,猜猜猜,猜什么谜? 周以柔站直了身子,打算从游廊走过去。 前面是明帝主场的宴席,那里的人,才是她今夜的目标。 走了没有多久,很快从另一边匆匆忙忙过来两个人,周以柔放慢了脚步,等着对方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对面是一个小公公领着一位年轻男人。周以柔就着游廊挂着的宫灯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看对方的样貌平平无奇,身上的衣料也不是多金贵,周以柔泄了口气,站到边上给他们让出了路。 对方似乎察觉到周以柔在让路,略略低着头向她道谢:“多谢这位小姐。” 小公公忍不住催促:“世子殿下,往这边走吧,咱们已经迟了。” 话未说完,两个人就沿着路走出了游廊,一直朝着前面走去。 四周安静,贵女们交谈的声音隐隐地传到这里,但周以柔十分确定自己听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世子。 这京城中还有哪位二十来岁的世子?只能是从年后开始,就一直滞留在此的相王世子了。 周以柔抬头看着离去两人的背影,霎时间神色复杂。 * 比起清凉殿前殿的热闹欢畅,后山的湖泊上,飘着的一艘小船,静悄悄的,只有三个人的声音。 岳思亭知道岳思云拿的原来是果酒,很是笑话了他一顿,岳思云气恼,在船上就要跟她打起来。 她立刻说:“你可别乱来。翻船了,把你淹了就算了,迟迟可不能出事。” 岳思云撸着袖子,气势汹汹:“你放心,我一定打击精准,只把你踹下船。” “你敢!” 迟迟在中间连忙拦住他们两个:“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不怪迟迟这么害怕,这两个人打架,那是有前科的。小时候打也就算了,毕竟年纪还小不懂事,而且他们知道迟迟胆子小,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打起来。往往等到第二天,岳思亭进了宫,鼻青脸肿遮不住,迟迟才后知后觉,原来昨天他们又打起来了。 后来长大了,这对龙凤胎仍旧不消停,岳将军一气之下,把岳思云扔去了豫州的书院,让他好好学学君子之道,为兄之道。 岳思亭还生闷气,才不是为兄,是学学怎么乖乖当她弟弟。 小心肝吓得快哭了,岳思云连忙坐下来,袖子也拉好了:“我开玩笑呢,迟迟别哭啊。” 岳思亭也转头去哄她:“别担心,就算打,我也不怕他。一定把他踹进湖里喝凉水。” 听完话,迟迟更害怕了。 “喝点水吧。”岳思云把水杯翻过来,杯口朝上,往里面倒了一点之前说的玫瑰清露,又用温水掺了一掺。 霎时间,船舱里满是淡淡的玫瑰香气。 岳思亭从他手里接过,递到了迟迟手上:“给。” 迟迟乖乖喝了一口:“好喝。” 岳思云立马得意洋洋:“我就说吧,好喝的。” “那是迟迟给你面子,你以为她没喝过这个?” “岳思亭。” 岳思云忽然一本正经,喊了她一声。 岳思亭颇有气势地回他:“干嘛?” “你这样,以后——” 岳思云眉头紧缩,似乎很是担心,连迟迟都竖起了耳朵,忍不住想听他要说什么。 “嫁不出去的话,哥哥可以勉强养着你哈哈哈哈哈。” “岳思云——!” 闹了一阵,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岳思云喝着果酒,岳思亭也抢了一点去。而迟迟捧着水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里面玫瑰味的甜水。 “迟迟。” 岳思云突然出声。 迟迟于是抬起眼睛,朝着他望过去,脸上满是疑惑。 只见岳思云一脸笑容,把手里的杯子朝她递过来:“要不要喝这个。” “你好脏啊。”岳思亭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喝过的东西给迟迟。” “轻点儿,对哥哥这么狠心。”岳思云嘀咕了一句,重新换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果酒,“那喝这里的。” 迟迟要去接过来,岳思亭拦住她:“果酒也是酒,小孩子不能喝。” “我喝过的。皇祖父和皇祖母也知道。”迟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岳思云手里的果酒太香了,比她的玫瑰清露还要香。 “真的吗?” “真的。”迟迟点头,“就是及笄的那天晚上,我喝了一点。” 岳思亭犹犹豫豫地放下手。既然明帝和王皇后也知道,那就应该可以吧,况且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果酒不会醉人,就算真的醉了,在船上稍微睡一会儿,喝下去的酒也可以醒了。 迟迟顺顺利利把装了果酒的杯子接了过来。 她先抿了一小口,酒味很淡,更多的是梅子的香气。迟迟立刻说:“是梅子酒。” 岳思云笑吟吟地对她点头:“嗯。” 岳思亭起先还注意着迟迟的反应,但是看她连着喝了好几口,都一副高高兴兴的模样,丝毫没有要醉倒的迹象,岳思亭放了心,转头继续喝岳思云吵架去了。 等到迟迟忽然握着杯子往旁边软倒下去,两个人似乎都还没有发现。 然后平空多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迟迟的脑袋。 &am 分卷阅读65 住她的脑袋, 迟迟才恍恍惚惚,稍微清醒了一点点。 那只手温暖舒适,迟迟把脸贴在上面轻轻蹭了蹭,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是思云哥哥吗?还是思亭呀? 迟迟迷迷糊糊想着, 觉得渐渐困了起来。但托住她的那只手却往一边动了动,然后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在船舱里的位子上坐直。 于是迟迟就变成了背对着岳思亭和岳思云两个人的姿势,她的眼前有一个人影在动,不过她并看不清是谁。 迟迟伸出手,用力抓住对方的衣服:“不要动了。” 对方像是顿了一下,然后对迟迟说:“我没有动。” “真的吗?”迟迟嘀咕了一句, 似乎明白了过来,“是船在动。” 她又气呼呼地说:“船不要动了。” 扶着她的那个人又说话了:“为什么船不要动?” 他的声音很轻, 迟迟要很努力才能听清,她干脆用双手压住对方的肩膀, 从位子上半站了起来,然后把耳朵凑到了对方的嘴唇边:“你说什么?” 对方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自言自语说:“喝醉了……” “才没有喝醉!”这回迟迟听到他说了什么,立刻反驳, 她捂着额头,“就是、就是这里有点晕。” 迟迟抬起手拍了拍船舱:“船不要动了,晃得我难受……” 隐隐约约还带了一点哭腔。 话音才落, 对方就对她说:“船没有动,是你喝醉了。” 迟迟一个劲儿地摇头。 果酒怎么会醉呢?而且和她一起喝了果酒的岳思亭岳思云,他们都没有醉。 想着想着,迟迟就扭着身子要去看船舱里的另外两个人,试图以此来验证自己“果酒不会醉人”的想法。 但她之前半跪着,头上的船舱顶又矮,迟迟一时间站不起来。她急了,随手一抓,抓住了从头到尾一直扶着她的人,对着他呜呜哭:“我站不起来,帮帮我……” 对方握住迟迟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拿下来,原本平整的衣襟已经被抓得出现了皱褶。 看了一眼,薛惊就收回了目光,开始专心致志对付着眼前醉醺醺的小公主、小醉鬼。 他问:“怎么帮帮你?” 小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泪珠,对着他声音轻轻的:“不知道……” 薛惊就说:“不知道,那我怎么帮帮你?” 小公主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里还蓄着泪水,她很是费劲地想了一阵,最后才哭哭啼啼有了答案:“我想站起来。” 薛惊干干脆脆地回她:“这里太矮了,你站不起来的。” “站不起来。站不起来……”小公主重复着他的回答,念了好几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于是理所当然地又哭了。 薛惊扶着东倒西歪的小公主,其实船早就没有晃了,是小公主自己站不住,也坐不住,身子软软的,他一松手就能立马在原地摔个四脚朝天。 “别哭了。” 小公主的肩膀一抽一抽,听到薛惊的话,目光就停驻在了他的身上。 薛惊问她:“你认出我是谁了吗?” 小公主揉着眼睛,又用揉过眼睛的手来捧他的脸,她的泪水都被带到了薛惊脸上。 薛惊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随手就擦掉了。 但小公主还没有认出他,她的眼神没有聚焦,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没有。过了好一会儿,小公主才忽然惊喜地认出了他:“是守护神呀。” 小公主喝了酒,身体变得软软的,声音也变得更加软软的,娇滴滴的在薛惊耳边说,是守护神呀。 薛惊忍不住侧了一下头。 小公主可没有就这么放过他,她转而搂住薛惊的脖子,笑眯眯地开口:“我知道了,我又做梦了。” 薛惊把视线转回来:“又做梦?” 小公主用力点头:“嗯!” 她的目光四处游移,像在认真回忆:“上次,半夜,也做梦了。” 薛惊好奇:“哪次的半夜?” “就是上次呀。”小公主有点不耐烦,怎么守护神忘记了呢?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上次,我穿了新裙子给你看的。” 原来是那一次。 薛惊明白过来。不过,小公主以为上一次是做梦吗?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公主,忍不住向她靠了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住小公主的。 小公主立马笑出来:“好近呀。” 薛惊问:“好近吗?” 小公主这回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他:“好近。” 太近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了。 目光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守护神的嘴唇上。 薛惊倒没注意到这个,他对着小公主轻声说:“我今天,有点生气。” “生气?”小公主学着他的话,“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 薛惊也不明白,不过这不妨碍他吓唬一个小醉鬼。 于是薛惊说:“今天你去见了谁?” 小公主高高兴兴地回他:“思云哥哥回来了呀。还有思亭教我骑马了,还有好多贵女,嗯……但是我不认识她们。” 薛惊忽然问:“那你想到我了吗?” 小公主没有说话了,微微皱起了眉毛。 薛惊继续问了第二遍:“你想守护神了吗?” “守护神一个人在地宫里,住了两百年。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阳光,没有活人,连可以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你有没有想到他?” 骗人。 薛惊自己不想见外人,所以才搬到地宫住了几百年。从前被派来伺候他的活人,也都是被薛惊自己吓跑的。还有说什么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叽叽喳喳的老树精,它可是十分愿意和他这位魔尊说话的,结果呢?薛惊自己学了新的法术,随手就把人家说话的能力给变没了。 但是小公主不知道这些,她听着听着就内疚起来,一边小声地抽泣一边说:“我没有想到守护神,孤苦伶仃,是我不好呜呜呜呜呜。” 薛惊的坏心思得逞,他忍不住低下眼睛笑了一声。但一抬起眼睛之后,薛惊就又回到之前一副控诉的模样:“那你要怎么补偿他?你今天还见了很多贵公子,是不是?” 小公主哭了两声,然后说:“等我做完梦醒了,我就去地宫找守护神。” 做完梦? 薛惊一本正经:“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小公主往后微微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慢慢露出惊讶的表情,眼神透着迷茫,看起来有些困惑,“不是做梦吗……” “嗯。”薛惊点头,“不是做梦。你现在,此时此刻就可以 分卷阅读66 薛惊侧过头去,看着她的眼睛:“你要怎么补偿他?” 小公主摇摇头。 原来还没想好。 薛惊懂了,他于是露出一点笑,对着小公主说:“那我来帮你想,好不好?” 说不好也没关系,薛惊有的是办法,让面前这个小醉鬼点头。 而小公主晕晕乎乎的,一听到有人可以帮她想办法,立刻开开心心地点了点头。 薛惊满意了一瞬,很快又觉得不行。 看来以后不能绝对让小公主碰酒,不然被谁骗走都不知道。 薛惊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小公主做的事。他不需要金银财宝,也不需要有人陪伴。 不过,有个小公主喜欢他,好像也还能接受。 最后薛惊说:“那你就,永远喜欢我,好吗?” 小公主呆呆地点头。 薛惊:“知道永远是多久吗?这么快就点头。” 小公主就说:“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小醉鬼。” 薛惊轻轻碰了一下小公主的额头,小公主顺势往后一倒,竟然就这样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但她之前就有了困意,现在睡着了,也是正常。 船舱里只剩下薛惊还醒着,小公主醉得睡倒,其他的两个人,很早就被薛惊用法术迷昏了过去,现在睡得正熟,哪怕船翻了也不会醒。 看着小公主说完话就不负责任自顾自地睡了,薛惊有些无语,他摇了摇小公主的肩膀,喊她:“迟迟?薛清馥?心肝?” 小公主皱着眉毛,把脸埋进了小桌底下,彻底不动了。 算了。 薛惊把睡着的小公主扶起来,让她在小桌上趴好,然后手指一动,收回了自己的法术。 * 果酒喝着喝着就晕了过去,岳思云微微睁开眼,懵了一瞬,又猛地坐直了身体。 坏了坏了。 他环顾四周,迟迟趴在小桌上,像是睡着了。对面的岳思亭,歪靠在船舱里,雷打不动,睡得比迟迟还要熟。 看见小皇储还在,岳思云松了口气。他先拍了拍迟迟的肩膀,迟迟被他的动作惊醒,慢吞吞揉着眼睛,想要坐起来。 “嘘。”对面的岳思云却示意她不要说话,又小声问她,“还好吗?头晕不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迟迟摇头,岳思云立刻朝她挤眉弄眼,让迟迟趴回了小桌上。 迟迟不解,不过还是照着岳思云的意思做了。 等准备完了这些,岳思云弯着腰站起来,一脚迈到对面,神情慌张,语气焦急,抓住岳思亭的肩膀前后狂摇:“我们怎么晕了?岳思亭醒醒!快起来,酒里有迷药!” 岳思亭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战。她还没来得及完全睁开眼睛,就被岳思云晃得头昏眼花。又听到岳思云的话,着急地想要跟着岳思云一起站起来,结果“砰”一声撞上了船舱。 “好痛!”岳思亭痛呼一声,捂着头,还不忘去查看小皇储的情况,“迟迟,没事吧?别吓我啊,迟迟!” 岳思云马上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别碰她。”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岳思亭的手背都被他拍红了,但岳思云一脸严肃,岳思亭不敢打回去,只能听着他继续说话。 岳思云说:“我敢肯定我拿的是果酒,不会醉人。但咱们俩喝了之后都昏睡了,迟迟也是。” 说着,岳思云还看了用后脑对着他们,安安静静趴在小桌上的迟迟一眼。 岳思亭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她想看看迟迟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一动不动,但岳思云不准。 “如今情势不明朗,我们绝对不能擅自碰迟迟。万一出了事,那就不是我们能担得起的责任了。” 岳思亭被他的话吓哭:“什么万一?才没有万一,你别吓我。要是迟迟有什么不好了,我一辈子也不会理你了。” “求之不得!”岳思云忽然捧腹大笑,“一辈子不理我,我求之不得。” 岳思亭一愣,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拉下脸,伸手要去扯岳思云的头发:“你干的好事!” “什么我干的好事?是别人随便说一句话,你就信了。关我什么事!别揪我头发!” 岳思亭松开手,指缝里好几根岳思云的头发,她拍拍手,转头去看迟迟。 岳思云抱着自己的脑袋愤愤:“阴险小人!” 岳思亭才不理他,绕到另一边,气呼呼地对迟迟开口:“迟迟你也帮他。” 但她脸上的神情瞬息间就变了。 “迟迟?”岳思亭轻轻推了推迟迟的肩膀,而迟迟还是趴在小桌上,没有任何反应。 岳思亭这下真的哭了。她抬起头,对着另一边的岳思云哭出声:“迟迟她、迟迟她——” 看见岳思亭着急的模样,岳思云立刻放下自己的宝贝头发,一面朝着两个女孩儿的方向冲了过去,一面问:“迟迟怎么了?” 他冲到迟迟面前的时候,岳思亭也终于把后半句话完整说了出来:“迟迟睡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嘘。” 岳思亭得意洋洋,声音却压低了:“你想吵醒迟迟吗?” “哼。”岳思云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抱着手臂背对着两人。 “喂。”岳思亭喊他,“把船撑回去,晚上水面冷,迟迟现在睡着了,再让她睡久一点,说不定就生病了。” 岳思云没什么好气:“知道了。” 他跳出船舱,找到搁在船头的长杆,然后把手搭在额头,朝着岸边望了望:“有点远,回去还要一会儿工夫。” 岳思亭在船舱里回他:“谁让你划这么远的,你快划吧你。话这么多,有这工夫说话,早划回去了。” 她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迟迟身上,又耐心地掖了掖紧。 一转头,另一件外衣劈头盖脸砸到了她头上。 岳思亭一把扯下头上的衣服:“岳思云!” 船舱外的岳思云奋力一撑船杆,小船摇摇晃晃朝着湖边回去:“别谢我。这是哥哥应该做的。” 原本岳思云说,把船划回去还要一会儿工夫,但等他们回到湖边,也似乎只过去了一小会儿。 岳思亭有些奇怪:“你划得这么快吗?又没有吹顺风。”马化腾 岳思云挠挠头,他也有点想不通:“嗨,到都到了。你让开点,我把迟迟抱回去。” 只是他才弯下腰,忽然后背一疼,一下子就直不起身来。 “啊,我的腰。”岳思云呲牙咧嘴,“我的腰直不起来了。” 岳思亭才刚刚把迟迟扶到自己怀里,听见岳思云的话,转头看他:“没用的东西。” 说完话,她微微用力,把迟迟平平稳稳抱出了船舱。 然后趾高气扬,朝着岸上走去。 岳思云扶着腰,一瘸一拐跟在她身后:“你、 分卷阅读67 你慢点走,我跟不上了。” 岳思亭让他闭嘴:“别把迟迟吵醒了。” 不过她也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了等岳思云。 岳思云一脸菜色,好像还没有缓过来。他走到两个人的身边。看见岳思亭轻轻松松抱着迟迟,忍不住问她:“抱得动吗?还是我在这里陪着迟迟,你去叫宫人来帮忙。” “不用,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岳思亭回头,要朝前走了,她问岳思云,“你好了吗?能走了吗?” “别管我。你继续走。” 岳思亭小声嘀咕:“刚才是谁要人等等你的?” 她撇了撇嘴,接着往前走。 和岳思亭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儿,岳思云忽然感慨:“皇宫就是皇宫,点的灯也比外面的亮。” 岳思亭纠正他:“这里是清凉殿,不是皇宫。” “一个意思,反正都是皇宫里的人用的。” 拌了一会儿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最后岳思亭和岳思云道别,抱着迟迟遇到了前来巡视的宫人。 一直把迟迟抱回卧房,岳思亭才卸下力气,自己也回房去睡了。 而熟睡的迟迟,被宫人们轻手轻脚伺候着换了衣服,又拆散头发重新洗了脸,然后才小心翼翼被宫人们放到了床上。 守夜的宫人吹熄灯火,静悄悄走出卧房,到外面轮值去了。窗子上隐隐约约映出月亮的影子,万籁俱寂,该睡的人都已经睡着了。 薛惊没睡着。 不过他本来也不需要睡。在船上收回法术之后,薛惊并没有走,他施了隐身的法术,坐在迟迟身边,看着船上的龙凤胎一前一后醒过来,又相互骗得对方团团转。 薛惊觉得有点无聊。 还不走吗?迟迟都睡着了。 最后龙凤胎有了分工,一个在船舱里守着迟迟,另一个去外面撑船。撑船的那个小崽子说,回去要好一会儿工夫。 听到他的话,薛惊朝他投去一眼。 他的姐姐后来说得真对,果然是没用的东西。 回过头来,薛惊抬起手,用食指转了一个小小的圈。载着四个人的小船,就急速朝着湖岸回去。 他又看见龙凤胎里的姐姐,好像叫什么思亭,正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迟迟身上,而船舱外的那个弟弟,又把自己的衣服扔给了她。 扔来扔去有什么用? 薛惊用手指碰了碰船舱,霎时间船舱内温暖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薛惊又随手让路上的灯变亮了许多,还让巡视的宫人径直往湖边来,正好遇见抱着迟迟的岳思亭。 一直等到现在,迟迟平平安安睡到了床上,薛惊站在窗子边,才总算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自己来管比较放心。 * 因为岳思亭向宫人坦白了小皇储饮了果酒的事实,第二天一早,迟迟一醒过来,一碗醒酒汤就端到了她跟前。 王皇后坐在床边的椅子里,脸上满是担心:“怎么喝酒了?心肝最容易喝醉了,还好昨天晚上是跟思亭思云在一起,不让皇祖母可要担心了。” 迟迟捧着热热的醒酒汤,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看上去又乖巧又听话。 王皇后立马没了脾气:“好了好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听见王皇后说不再追问,迟迟的醒酒汤也正好喝完,她把碗放回宫人手上,对着王皇后笑得甜蜜无比。 王皇后拿着帕子替小孙女擦嘴,又叮嘱她:“下回真的不许再随意喝酒了,记住了吗?” 迟迟用力点头。 王皇后还在后怕:“幸好是思亭跟思云,不然换成别的人,心肝在他们身边喝醉酒,皇祖母真是要担心坏了。”她又问小孙女,“今天还去不去骑马了?喝了酒,干脆歇一早上吧。” 迟迟很想立刻就去骑马,但王皇后还在担心昨天的事,她于是顺着王皇后的心意点头:“我跟思亭说,休息一早上,下午再去。” 王皇后摸摸小孙女的脑袋:“起来洗漱吧,用完早膳去外头走走,醒醒神。” 迟迟也都应了。 去外面散步消食的时候,岳思亭也跟来了,她蹙着眉头:“你怎么不跟我说,你不能喝酒呀?幸好你平平安安的,不然我真要后悔一辈子。” 迟迟小声辩解:“我可以喝的,就是皇祖父皇祖母不让我在外面喝。” 因为她一沾酒就会做不好的事,明帝和王皇后提心吊胆,不敢让小孙女在外人面前碰一滴酒。 “什么不好的事?”岳思亭倒在别的地方起了兴趣,“为什么不能在外人面前喝?” 不过迟迟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把她当做自己人了,岳思亭还有点开心。 迟迟的声音更小了,她摸摸自己的脸,说:“要是我喝酒的话,马上就会醉倒。” 原来是这个。 岳思亭毫不在意:“这有什么?一杯就倒的人多了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迟迟却摇头,看了面露疑惑的岳思亭一会儿,最后犹豫着说:“不是,是我醉倒的话,就会、就会——” 迟迟的耳朵都烧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醉倒之后会做什么事: “我会抱人,还会亲人。太不好了。” 所以迟迟喝酒却不在明帝和王皇后身边的话,他们才会这么担心。 岳思亭一愣。 魔尊:?为什么在我这里失效,我不服。 奉上六千!!!! ☆、小羊 原来迟迟喝酒之后, 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岳思亭在原地沉思了一阵, 最后神色严肃对迟迟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迟迟目露迷茫, 但岳思亭已经拉起了她的手,朝着前面走去:“走吧,我们去前头逛逛。” 逛了一会儿消完了食,两个小姑娘又回了住着的院子。在路上, 迟迟和岳思亭还遇到了几个向她们行礼的贵女,迟迟于是有点奇怪。 “昨天的宴席早就散了,她们怎么没有回去?” 岳思亭正在倒水喝,听见迟迟问她,回过头来解释:“昨天晚上,有好些人留宿在清凉殿,没有回京去呢。” 因为王皇后没有回宫, 而是住下来,好照顾小孙女, 所以被邀请来的那些贵女贵公子,看见皇后娘娘没有走, 连明帝都住在了这里,他们也就没有回去。反正清凉殿大得很,住上十来个人也没什么。 回答了迟迟的问题,岳思亭不忘问她:“你要不要喝水?” 迟迟摇头, 又迫不及待问岳思亭:“我们什么时候去骑小马呀?” 她已经等不及了。 休息了一个晚上再加一个早上的小母马,看上去精神无比,被带到马厩外面和小皇储见面的时候, 还冲着她响亮地打了一个响鼻。 分卷阅读68 迟迟摸着它身上的鬃毛,转头问岳思亭:“今天我可以去外面骑吗?” 昨天岳思亭不放心,没敢让迟迟去猎场里骑,只让她在马厩旁边小小的围场里骑着走了几圈。 听到迟迟的问题,岳思亭无奈叹气:“知道了,先在这里练练,等会儿我就带着你去外面。” 迟迟立马笑了出来。 猎场里果然还是要围猎才能玩得痛快,明帝自己骑不动马拉不动弓,但也没有耽误那些年轻人。叫人搭了好几个凉棚,让大家都坐在里面,说要看看谁猎得最多,最多的那个,他有大大的赏。 帝后亲临,还带着小皇储一起,明白明帝意思的人,都想趁这机会得到明帝的青睐,况且小皇储国色天香,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不明白的,也心心念念能脱颖而出,好在明帝心里留下印象,这样对以后自己的仕途也有利。 于是众人都卯足了劲,一定要夺得魁首。 迟迟原来在清凉殿,等着下午跟岳思亭去猎场骑马,但是没多久,就从明帝和王皇后那里来了人,说帝后请她去前面的凉棚。 片刻后,迟迟和岳思亭就都站在了明帝与王皇后面前。 王皇后向迟迟招手:“心肝快过来。” 迟迟提起裙子,朝着她走过去,面露不解:“为什么叫我过来呀?我都要和思亭去外面骑马了。” 王皇后拉着她,让小孙女在自己身边坐下:“等会儿再去。你瞧瞧,他们要去找猎物了。” 迟迟顺着王皇后的话望出去。果然,昨天的贵公子们,这会儿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拉弓的拉弓,试马的试马,个个都跃跃欲试,好一会儿出风头。 王皇后说:“心肝想要什么,让思云哥哥帮你猎来,好不好?” 听到王皇后提起岳思云,迟迟就开始在人群里找他的影子。 “在那儿。” 王皇后替小孙女指了出来。 岳思云正在低头绑袖子,身边的几个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围着他不停地在说话,不过岳思云看上去没怎么搭理他们。 迟迟想了想,对王皇后说:“我想要一只小羊。” “小羊?”王皇后就对小孙女说,“那你去问问思云哥哥,让他瞧瞧,这里有没有小羊。” 迟迟点头,她原本想和岳思亭一起去,但一转头,岳思亭已经跟着宫人去牵马,想要跟着一起上场试一试。迟迟只好自己一个人走下了凉棚。 围在岳思云身边的,都是昨天跟着他一起来向迟迟拜见的小公子们。从昨天晚上,在晚宴上看到小皇储的身影,这些小公子就忍不住了,一大早就去岳思云的房里烦他,想问问他,到底怎么跟小皇储认识的。小皇储竟然还喊他哥哥! 岳思云可不会说,他是托了小时候岳思亭的福。 于是一直等到现在,都要出发了,这些人还不放弃,死缠烂打想知道岳思云跟小皇储的往事。但是没多久,他们就都不约而同收了声。 岳思云正奇怪,抬头一看,原来是身边人讨论的小皇储走过来了。 因为答应了王皇后早上休息,所以迟迟没有穿昨天的那身骑装,而是换上了裙子,现在她就穿着一套香叶红的衫裙,从一众贵公子中间走过去。 有宫人在前面领路,沿路的各位贵公子,见到小皇储来了,都低下了头行礼。迟迟跟在宫人身后,走到岳思云面前才停下。 岳思云也笑眯眯朝她行礼:“小殿下。” 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喊她迟迟。觉得女孩子的乳名不能随意让别人知道。 迟迟也笑得甜甜蜜蜜:“思云哥哥。” 不过她是找岳思云来帮忙的,迟迟先问他:“你要去狩猎吗?” 岳思云点头:“我给你带野兔回来。” 迟迟也点点头,又说:“我今天还想要一只小羊。” 岳思云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一会儿给你带小羊回来。” 旁边几个低着头,其实却在努力竖起耳朵专心听的的小公子,也默默在心里对小皇储说,我们也知道了。 迟迟开心了,向岳思云道别之后,又踏上了回去的路。 零零散散的贵公子仍旧垂着头,安安静静向小皇储行礼,但是小皇储却忽然间停住脚步,然后转向了其中的一个人。 原本垂首的高骞,低垂的视线中突然多出一个人影时,他忍不住怔了一下。 香叶红的裙子上绣着一整幅的珠玉流苏,还有珍珠与红宝石穿成的腰链坠在上面。十足的美丽,也是十足的贵气逼人。 高骞没有抬头,等到小皇储出声了,他才微微抬起眼睛。 小皇储问他:“你就是高骞吗?” 高骞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拱手回答:“是。正是微臣。” 小皇储“哦”了一声,说:“那我看过你了,也认识你了。” 这样的话,以后皇祖父,应该不会再找机会让她看一看这位高骞了吧? 高骞不解其意,挑了个稳妥的话来回答:“能被小殿下认识,是臣三生之幸。” 不过小皇储也没有多留,点了点头,又跟着带她过来的宫人回去了。 虽然只待了一会儿工夫,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岳思云和高骞身上。 为什么小皇储会独独跟这两个人说话?高骞是京中颇有实力的新贵之一,背后的渭南郡王府也会给他撑腰,小皇储看上他,跟他说话,那是众人都能理解的。 至于岳思云,有的人知道他小时候跟小皇储一块儿玩过一段时间,现在叙叙旧也是正常。而那些不知道内情的,看见小皇储朝着他走过去,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岳思云从前可是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这次回京,没把京城闹个鸡飞狗跳,已经是很克制了。 小皇储和他? 大家连忙停止遐想。 岳思云可不知道这些,他系完袖子,就一脚跨上马背,又朝着已经回到凉棚里的迟迟招了招手。回过头,岳思云轻喝一声,骑着马往猎场里面奔去。 身后的那些小公子也连忙跟上。 众人都前后骑着自己的马走了,迟迟坐在凉棚里,也想跟着走。 王皇后在替她剥核桃,转头瞧见小孙女一副哀求的模样,她哪里还会看不出来小孙女的意思? 正好明帝凑过来问:“心肝,你刚刚去见谁了?” 迟迟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高骞,高大人。” 明帝心内一喜,这回他可什么都没插手,是小孙女自己主动去见人的。他连忙又问:“可见到高大人长什么模样了?是不是很有君子风范?” 如果说贺词待人还有些冷淡疏远,那高骞可是真的让人如沐春风。反正都是明帝亲自挑选的,一定都是人中龙凤。 明帝等着小孙女的回答,小孙女也确实回想了一会儿,最 分卷阅读69 后她眨了眨眼睛,对着掩藏不住期待神情的皇祖父说:“我没有看清。” 刚才和高骞说话的时候,他为避嫌,一直低着头,只勉强露出半张脸。而迟迟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兴趣,她也没有抬头,确认他是高骞之后,就走回了凉棚。 没有看清。 明帝有点失望,高骞长得,还是挺不错的呢,不然在前几年的殿试上,明帝也不会选中他做状元郎了。 当然,他的才学也是有目共睹。 “没看清啊……”明帝叨叨了几遍,又露出了一个笑,“没事没事,没关系,啊——”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小孙女,还是安慰自己。 王皇后看不下去了,她把剥好的核桃仁放到小碟子里,擦了擦手,对着明帝说:“心肝都等急了,你的话问完没有?快点儿把这只宝贝小凤凰放出去,让她也出去飞一飞吧。” 配合着她的话,迟迟做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明帝立马心软了:“好好好,是皇祖父一时间没想到。”又反驳王皇后的话,“什么小凤凰,咱们心肝是小龙才对。” 他让宫人牵来迟迟的小马,问了一句:“思亭去哪儿了?” 王皇后就说:“思亭也要去狩猎,你要让迟迟跟她一块儿去吗?” 明帝犹豫了一下,对迟迟说:“咱们心肝就在林子外面走一走吧,狩猎,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要是小马也跟着狩猎的大部队快跑起来,不小心把背上的小孙女摔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行。” 王皇后应下来,又嘱咐了迟迟几句,然后和明帝一起,目送着她跟宫人去后面换衣服。 * 换上骑装的岳思亭英姿飒爽,隐约还有几分岳夫人年轻时候的味道。她驾着马,一路奔驰到岳思云身边。 看见身边追上来的人原来是岳思亭,岳思云头都炸了。 “你怎么又来了?你阴魂不散啊?” 岳思亭对着他翻了一个大白眼:“是你自己慢得像乌龟爬,还说我。” 话音才落,她就扬鞭,驾着马去了另一个方向。 岳思云马上在后面对着岳思亭的背影大喊:“你当心被野猪拱了你!” 但岳思亭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岳思云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刚才被他落在身后的小公子们,都一个一个赶了上来。 有人微微喘着气:“你跑这么快干嘛?又不是赛马。” 岳思云撇嘴:“要是都像你这么慢,猎物早被人挑完了。” “哎呀,我们本来也不擅骑射,不过是图个乐子凑个热闹嘛。” “哎,思云。”有一位年纪稍长的小公子开了口,“刚才那个是你龙凤胎妹妹吗?” 岳思云哼了一声,默认了。 “你妹妹,”那个人转了转眼睛,又问,“是不是还没有定亲?” 岳思云警惕起来:“你可别瞎打主意,当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对方怕了:“只是问问。你妹妹,可不就是我妹妹吗?我怎么会打自家妹妹的主意呢?” “放屁。”岳思云调转方向,“我妹妹就是我妹妹,别乱攀关系。” 剩下的几个人嘻嘻哈哈,跟着岳思云一起骑马往前:“刚刚小皇储是不是找你要小羊?咱们现在是去找羊吗?” 岳思云“嗯”一声,继续朝着林子深处骑去。 比起岳思云被众人簇拥环绕,独自一人骑着马进林子的岳思亭,很快就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凌乱的草丛里,正有一只野兔在中间觅食。 岳思亭远远停住了马,屏息凝视,又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利箭,搭在了弓上。 兔子好,等她猎回去,兔毛给迟迟织帽子,兔肉给迟迟做鲜汤。 岳思亭缓缓拉开弓,把箭头对准一无所觉还在找寻食物的野兔,然后她松开了手指。 一箭穿喉。 被利箭射中的兔子,身体连带着被掀翻在地上,后腿无力地蹬了蹬,顷刻间就没了动静。 看见自己射中了,岳思亭松了一口气,驾着马,要过去瞧瞧情况。 没想到从边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也骑着马,在树影后看见了全程。 他从树后慢慢绕过来,对着岳思云,语气里满是赞扬:“好箭法。岳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不亏是岳老将军的后人。” 岳思亭被吓了一跳,满脸警惕,对着他高声问:“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对方身边并没有别的贵公子,后面也没有侍从跟随。岳思亭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一眼。 穿的也是普通的衣料,长得也是普通人的样子。 她并不认识。 岳思亭语气不善,但对方好像没什么脾气,对着她先拱手,然后才慢慢答道:“在下薛望。” 薛望? 岳思亭的眉毛还是没有松开。她莫名其妙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这个人竟然也姓薛,可是京中并没有第二家姓薛的,难道是迟迟的亲戚吗? ——迟迟的亲戚。 电光石火,岳思亭突然明白过来。 薛望,相王世子——薛望。 * 骑着马的其他人都去狩猎了,只留下迟迟一个人,坐在小马背上,慢吞吞沿着林子边缘走来走去。 明帝专门叮嘱了牵马的宫人,让他们不要带小皇储走得太里面,所以宫人们也只敢领着小皇储在林子外边走一走。 迟迟坐着坐着就没了兴趣,她昨天已经坐了一天了,今天是想骑着小马跑的。可是岳思亭丢下她去狩猎了,陪着迟迟的宫人不敢擅自让小皇储跑,她就有点不太高兴。 又走了一会儿,迟迟干脆趴了下去,闭着眼睛问牵着缰绳的宫人:“还要走多久?我可以跑了吗?” 宫人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走都走不稳,就想着跑了吗?” 迟迟一愣,睁开了眼睛。 “宫人”已经牵住了小马让它停下,然后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落在迟迟身上。 迟迟一看到“宫人”的脸,立刻就高兴得喊了出来:“尊……”不过没有喊完,她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又小声地说,“尊上。” 守护神从抬起头的时候,就已经变回了原来的衣服,迟迟连忙提醒他:“会被人看见的。” 不过守护神似乎并不在意,他转过头,示意迟迟看他们刚才走过来的路。 迟迟不解,等回头,看清了守护神要她看的东西的时候,她才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原来的小路上,正有另一个“迟迟”,坐在马上,由着牵马的宫人带着她来回在林子外走动。就和刚才的迟迟做的一模一样。 迟迟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背后忽然一动,守护神就这样跨上马背,坐到了她的身后。 他伸出手圈住了迟迟 分卷阅读70 的腰,然后重新拿起缰绳,又在迟迟耳边随口解释了一句:“是障眼法。” 听上去毫不在意,好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法术而已。但其实他已经连着练了好几天,现在才完全熟练,可以拿出来在小公主面前用了。 障眼法。障眼什么?什么眼法? 迟迟涨红了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守护神就坐在她身后,因为马鞍只有那么一点大,所以迟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迟迟一直不说话,守护神好像有点奇怪,他微微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问:“怎么了?” 但他话音未落,迟迟立刻就闭上了眼睛。 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身后的守护神忽然笑了一声,对着她说:“嗯,你是在做梦。” 迟迟不敢闭眼了,她睁开眼睛,对着守护神小声说:“不是做梦。” 守护神转开头。 你也知道不是做梦啊? 不过薛惊没有说出来,他瞧了瞧四周,随意找了个方向,要带着迟迟一起骑马过去。迟迟连忙问:“尊上要去哪里?” 薛惊自然而然地说:“找小羊。” 小公主不是说要小羊吗? 听到他的话,迟迟却有些犹豫,她侧过头,这样能看见守护神的眼睛:“尊上刚刚也在我身边吗?” 迟迟有点知道,守护神会隐身的法术,而且守护神可以决定让谁看见自己,让谁看不见。之前她生病躺在床上,就瞧见了守护神,但明帝与王皇后却没有一点反应。他们看不到。 问了话,然后迟迟就看见,守护神点了点头。 刚才脸上还没有褪完的的粉色,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迟迟的耳尖上,她有点无措:“尊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直跟着我?” 守护神皱起了眉:“我不放心你,自然要一直跟着你。” “但是、但是——”迟迟急得想哭,可是她说不出来。 守护神似乎明白过来:“我没看。” 迟迟的泪珠正好掉了一颗。 守护神顺手替她擦掉:“别哭。” 迟迟小小抽泣一下,忽然想起来,她面前的这位,可是大齐的守护神啊。是法力无边的神仙,清心寡欲的神仙,神仙怎么会做那些坏事呢? 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又忍不住一面哭,一面向守护神道歉:“是我想错了……” 守护神倒一点也不在意,问她:“还要小羊吗?” 迟迟抽噎着点了点头。 守护神于是让她坐稳:“走,我们去抓羊。” 和守护神坐在小马上,迟迟忽然说:“小马不怕尊上了。” 以前就连靠近石林,小马都立马撒蹄子逃走的。 守护神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而被魔尊徒手捏出这个世界的小马模样,还被迫染上颜色的魔物,正在心里放声大哭。 真的,一点尊严都没有了。累了,真的不想活了呜呜呜呜呜。 两个人静静骑着“马”走了一段路,迟迟眼尖发现了人影:“有人。” 守护神于是转了方向,朝着迟迟指的地方过去。 果然有人。是之前也答应了给迟迟找小羊的岳思云。 迟迟有点想喊他,但现在守护神和自己在一起,她又不敢喊了。而守护神好像明白她心思似的,对她解释了一句:“他看不见我们。” 原来看不见。 迟迟放心了,又求守护神,让他把他们骑的小马也赶到岳思云那里去。 “赶去那里做什么?” 迟迟眨着眼睛:“我想看看思云哥哥是怎么狩猎的。” 守护神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答应了。 岳思云卯足了劲儿,一定要找到一只小羊给迟迟带回去 。所以一路上遇到别的猎物,他看都不看,只一门心思找小羊。 别的人多多少少已经在马背上挂了山鸡野兔,只有岳思云,马鞍上光秃秃只坐了一个人。 不过他一点都不气馁,在这里晃了半天,终于被他逮到一只羊的踪迹。 岳思云在马背上撸着衣袖,一面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又一面对其他人说:“都别动,这是我的。” 说完,他就飞快射出了箭。 但那只羊原本揣着蹄子在地上休息,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岳思云的箭自然没有射中,他低头骂了一句,驾着马就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继续搭弓射箭。 身后的人连忙劝他:“这里太难骑了,你追不上的。” 但岳思云没理,骑着马追了几步没追上,干脆下了马,徒步赶了上去。 小羊时快时慢,好像在钓着身后追赶的岳思云。只是岳思云没有多想,一心记挂着迟迟的心愿,现在就在他眼前。 没跑几步,原本还算平坦的林地突然伸出一根歪倒在地的树干,岳思云躲避不及,脚一歪,摔了个狗啃泥。 “什么、什么鬼东西!” 岳思云抹了抹嘴,看向了绊倒自己的那根树干。原来是被草丛遮住了,怪不得刚才没有看见。 他再朝前一看,小羊竟然停在前面,开始低头吃草了。 好机会。 岳思云想都不想,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匍匐朝前继续爬了过去。 可是近在眼前悠闲吃草的小羊,在岳思云射出第二箭的时候,忽然闪身一躲,飞一样地冲出了岳思云的视线。 岳思云傻了。 这他妈是羊吗?有躲得这么机灵跑得这么快的羊吗? 羊不见了。岳思云身上还带着刚才又摔又爬沾上的泥,他站在原地,回想起刚才一连串的倒霉事儿,禁不住陷入沉思。 早上出门看黄历了吗我? 天真的思云哥哥还不知道,他的黄历上,从此再也没有“诸事顺利”四个字。(不是 来了!六千! 对不起大家5555最近家里装修,等过几天我搬出去住,就给大家日万!(暴言 今天就先发包补偿8 ☆、小鹿 岳思云朝着一个方向徒步跑去追小羊的时候, 和迟迟坐在一块儿的守护神, 拉住 手里的缰绳, 让小马停了下来,没有再跟上去。 对此,守护神解释说:“这里草丛太深,看不清路, 小马容易摔跤。” 迟迟于是点了点头,乖乖在原地等着岳思云回来。但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看到岳思云一瘸一拐地从原路返回。 “思云哥哥怎么了?” 迟迟有点担心,仔细一看,岳思云的衣服也弄脏了,腿脚也不太灵便,他两手空空, 看起来有点沮丧。 守护神很是认真地回答:“不知道。” 不过显然,岳思云并没有追到那只小羊。 迟迟和守护神 分卷阅读71 看了没多久, 之前被岳思云甩在身后的那些小公子们也过来了,他们牵着被岳思云丢下的马匹, 瞧见岳思云一副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回事啊你?追个羊还能摔到泥坑里去吗?” 岳思云白了他一眼:“滚。” 还有人故意问他:“那小羊呢?小皇储要的小羊呢?” 岳思云已经跨上马背,听到这个话,转过头去, 对着说话的人轻蔑一笑:“会有的,你等着瞧。” 大家嘻嘻哈哈,骑着马簇拥着岳思云, 很快又离开了这里。 剩下迟迟和守护神坐在马背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迟迟就说:“我们要回去吗?” 守护神反问她:“你想回去吗?” 她当然不想。 迟迟小声回答:“我还想骑马。” 守护神:“知道了。” 眨眼间,他们就来到了一片广阔的草地。迟迟一愣:“这是哪里?” 守护神环顾四周,最后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他只是随便挑了个能骑马的地方,至于具‎‍‌‌‍体‎‌‍位‎‌‍‌置在哪里,薛惊也说不上来。 不过迟迟也没有多问,反正守护神在她身边,无论无何,她都是安全的。于是迟迟朝着身后的守护神开口:“那我现在可以骑了吗?” 她想一个人骑。 守护神听懂了迟迟的意思,他把下巴轻轻搁在迟迟的肩膀上,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才翻身下了马。 迟迟独自坐在马背上,缰绳被她抓在了手里,然后迟迟低下头,看着守护神:“我走了。” 守护神点了点头。 其实迟迟还没有试过一个人骑着马快跑,她握着缰绳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喊了一声“驾”。但是今天的小马好像格外聪明,驮着背上的迟迟,跑得又快又稳。 迟迟连忙照着岳思亭教她的那样,伏低身体,目视前方。 小马背着她跑了一个小圈,最后带着她回到了守护神身边。 迟迟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的表情兴奋难掩:“我会骑了!” 守护神似乎也被她感染,微微一笑,拍了拍小马的脑袋:“做得好。” 也不知道是在夸奖小公主,还是夸奖被小公主骑着的小马。 又跑了几圈,迟迟觉得有点热,额头也冒出了汗珠,正好守护神过来说,他的障眼法术要失效了,所以今天就到这里,得回去了。 并没有。只要薛惊愿意,他变出来的障眼法,可以骗人骗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会被拆穿。 迟迟自然不知道这些,想了想今天出来的是有一会儿工夫了,她就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守护神重新上了马背,坐到了她身后。 其实,守护神不用和她共骑的吧?他的法术不是很厉害吗?就算不和她坐在一起,也可以轻而易举带着她消失出现。 迟迟的心中恍惚掠过一个疑问,但很快,她就被守护神带回了猎场,也没有机会再想下去了。 守护神牵着马走到原来他们走过的林子外面,而迟迟坐在马背上,有点紧张:“我要做点什么吗?” “不用。” 迟迟根本来不及看清守护神是怎么收回的法术,只是一瞬间,她就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再仔细看牵着马的宫人,也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不是守护神了。 迟迟还有点不放心,张了张嘴,想要问宫人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在这之前,就有人在她耳旁轻轻地说: “别担心。” 是守护神的声音。 * 回到凉棚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迟迟下了马,从边上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宫人在空地上,一一清点那些贵公子猎来的猎物。 野兔是最多的,还有山鸡鸟雀,也有小鹿,缩着四只脚趴在地上,眼珠又大又黑,看上去很是可怜。 迟迟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里面并没有她要的小羊。 是思云哥哥没有猎到吗?还是他还没有回来,所以这里才没有? 迟迟来不及多想,她快快走了几步,一直到了明帝与王皇后跟前才停下。 “皇祖父,皇祖母。” 王皇后正托着脑袋打瞌睡,一听到小孙女的声音,立马就精神过来,朝着迟迟招手:“快来。” 迟迟走到她身边,问:“思亭回来了吗?” 王皇后摇头:“没呢,思云也没回来。” 迟迟点点头,明帝就问她:“小马骑得好吗?” 可好了。 不过迟迟不能说是守护神陪自己去骑的马,她笑眯眯说:“骑得很好。下次还想去。” 明帝笑呵呵地说:“好。”又说,“他们在点猎物呢,心肝要不要去瞧瞧?顺便问清谁猎得最多,皇祖父好给他奖赏。” 迟迟应下,又走回了凉棚外的空地。 见小皇储来了,众人连忙行礼,迟迟让他们起身:“不必多礼。”又问边上的宫人,“猎物都清点出来了吗?” 拿着册子计数的宫人说:“回小殿下,这里的已经点了大半了,还有几位公子没有回来,所以还没有点到。” 迟迟看了看地上趴着的那只小鹿:“那是谁猎的?” 宫人朝着小皇储说的方向望去,看到是什么之后,恭恭敬敬对着小皇储回道:“是高大人的猎物。” 原来是高骞猎的。 其他人为求数量,猎的都是小只的鸟兔,这样也方便携带。但高骞却费心思猎来了这只小鹿。 迟迟朝着小鹿走过去。趴在地上的小鹿忽生警惕,立刻踉跄着站了起来。只是它的腿受了伤,勉强站立了一小会儿,就很快又倒了下去。 看见这样,迟迟不敢走过去了,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 “小殿下。” 迟迟顺着声音回头,竟然是高骞走了过来。 他仍旧穿着早上的那身骑装,但神情却莫名地高昂不少。走到小皇储面前,高骞先行了礼,然后才看着地上受伤的小鹿说:“可惜射错了地方。” 迟迟有些迷茫:“什么?” 高骞轻声解释:“如果一箭射进这小畜生的脖颈,那就能将完整的鹿皮剥下来了。现在伤口在腿上,倒是毁了这么好的皮子。” 说完,高骞又笑了一声:“不过鹿肉嫩滑鲜美,小殿下可以一试。” 迟迟看了看地上的小鹿,又看了看身边的高骞。 高骞笑容温和,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迟迟只好慢吞吞“哦”了一声,说:“你要吃掉它吗?” 高骞理所当然地回答:“弱肉强食,既然落到我的手里,自然是由我处置。” 迟迟不说话了。 高骞问:“小殿下是觉得微臣残忍吗?” 迟迟摇头:“你说得对,弱 肉强食,逃得不够快的话,只能任人宰割。”  分卷阅读72 高骞的笑容忽然间变得玩味起来。 还以为只是被明帝推出来堵住朝臣的嘴,清平公主应该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娇娇女,以后也难堪大任。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是明帝教她的吗? 陷入自己的想法中,高骞也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小皇储问:“不过今天我想把它救下来,可以吗?” 听清了小皇储的话,高骞哑然失笑。 从高骞那里把受伤的小鹿要了回来,迟迟又回到了明帝与王皇后身边。 “什么时候用午膳呀?我的肚子都饿瘦了。” 王皇后搂着她:“那咱们就先回去吧,让皇祖父自己在这儿待着。是他想出来的主意,要来看狩猎,就让他待个够。” 迟迟听了,立马笑个不停。 明帝故意“唉”了一声:“给我留点吃的。皇祖父也饿了。” 他又问:“里面谁猎的最多,心肝知道了吗?” 迟迟老老实实回答:“出去的人还没有都回来。不过现在,是礼部侍郎家的梁公子数量最多。” 不应该啊。 明帝想了想,问:“那高骞高大人呢?” “他猎了一只小鹿,还有两三只野兔狐狸。不过我把他的小鹿要过来了。” 明帝一顿,脸上有了些喜意:“那高大人就给心肝了吗?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得来的,怎么能白白送人。” “给了,他还说小鹿交给我养,是小鹿前世修来的福气。” 小孙女好像并没有懂自己的暗示,明帝只好直接说了出来:“有来有往。高大人送了你小鹿,心肝是不是也要还一份礼过去?” 其实迟迟明白皇祖父的意思,不过她不怎么喜欢高骞,所以才装糊涂。她隐约感觉到高骞说的那番话像是在试探自己,又像在吓唬她这个小皇储,跟明帝说的温柔贵公子一点也搭不上边。 不过迟迟才不会被他吓倒呢。 但是明帝开口说了话,迟迟假装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说:“我知道了,等过几天,我就去回礼。” 得到小孙女肯定的回复,明帝高兴得不行:“好好好,好心肝。” 一旁的王皇后插了嘴:“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心肝真的要饿瘦了。” 明帝也意识到了:“那咱们就回去吧,让那些已经回来的孩子也回去。”又转头对徐公公说,“留几个人守在这里,等人都回来了,再来禀报。” 徐公公都一一应下。 原本明帝想着跟王皇后还有小孙女一块儿回去用午膳,但他才刚刚起身,就有一个宫人朝着凉棚跑了过来,把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禀报到了明帝面前。 明帝朝前迈出一步的腿又收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问那个宫人:“身边有跟随的人吗?” 宫人摇头。 明帝的神色变得凝重,但转过头来,对着王皇后和小孙女,他却是一脸笑意:“皇祖父忽然记起来,这里还有事要办呢。心肝先和皇祖母去用膳吧。” 迟迟奇怪:“什么事呀?” 王皇后看懂了明帝不想多言的心思,她于是揽着小孙女,笑着说:“一定是要紧的事。咱们先走吧,别打扰皇祖父了。” 迟迟只好说:“那皇祖父早点回来。” 明帝朝她们挥手:“知道。一定马上回来。” 等王皇后和迟迟走了,明帝才回过头,沉下脸色,对着刚才来传递消息的宫人问:“人在哪儿?” 没有被高骞吓倒的迟迟:其实我胆子超————大。 守护神:真的吗? 迟迟:假的55555尊上救救小鹿 第一更!!!! ☆、断腿 往常明帝离宫去行宫或者别的地方小住的时候, 常常会有太医跟随, 以防在皇宫外出了什么意外。 这次帝后二人带着小皇储, 还有京中王公大臣的儿女来了猎场,这么多金贵的公子小姐,太医们更是严阵以待,生怕有人哪里出点小毛病。 好在这两天并没有听到有人叫太医, 跟随来的太医们都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他们也不敢太放松,仍旧随时都准备好了被叫走。 第二天中午,竟然真的有宫人跑来太医们住的小院子,说请他们去明帝的卧房看诊。 一听到要去的是明帝的卧房,太医们吓得头皮飞起,背上开始冒出冷汗。 敢情一直没有消息, 就是为了憋这个大的吗? 不敢耽搁,太医们拿上药箱, 跟着宫人一路小跑到了地方。在路上,有人想打探一点消息, 但宫人守口如瓶,只说到了地方,他们就知道了。 完了,这得是多大的情况, 才能让宫人一个字都不敢说啊? 太医们战战兢兢,进了主屋,一抬头, 就看见主位上坐着的面色不善的明帝。 明帝黑着脸:“看我干嘛?人在里头。” 原来不是明帝,太医们提着一颗心,跟在宫人身后进了卧房。 难道是王皇后?小皇储? 没一个是他们大意得起的。 进了卧房,躺在床上的,却是一个脸色发白的年轻男人。 他半靠着床头,一只腿脱了鞋,搁在床边的凳子上,裤腿上映了几点红色的血,但并不多。 再看他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像在地上滚过,上面还破了好几处,挂着草叶湿泥,狼狈得很。年轻男人似乎也在强忍着疼痛,看见进来的人背着药箱,他先勉强笑了笑,然后对着太医们歉意地开口: “是我不小心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好像伤到腿了,麻烦各位大人替我诊治。” 语气温和,彬彬有礼。 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吗?太医们有点不确定,不过既然是明帝派人来找他们,那就一定是身份不菲的人。 太医们于是放下药箱,又让宫人拿来剪刀,打算把年轻男人的裤腿剪开,瞧一瞧他的腿伤成什么模样了。 卧房里,太医们正在认真诊治,卧房外,明帝慢慢站起身,对着坐在下首,已经被吓傻的人开口:“思亭,出来跟我说话。” 岳思亭被吓了一跳,听清楚明帝说了什么之后,她才扶着 椅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明帝一见,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好孩子,没什么好怕的。” 他还伸出手,扶了岳思亭一把。 岳思亭觉得自己的腿软得不行,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不过明帝的话好歹给了她一点安慰,她点点头,跟着明帝,一直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张石桌,石桌边是几个圆圆的石凳,角落还有一座小小的秋千。秋千是迟迟小时候玩过的,她以前跟着明帝来猎场,明帝不敢让她去跟着狩猎,就让人搬了这个过来,让小孙女坐在上面,明帝就在后面推。 岳思亭也帮迟迟推过秋千。 分卷阅读73 想到迟迟,岳思亭的精神忽然恢复了大半。 明帝已经坐在了石凳上,又让岳思亭也坐下,然后才仔细询问她当时的情况:“相王世子怎么会找到你?” 岳思亭也不知道,为什么相王世子会遇到她。她一个人在猎场里摸索找猎物,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一路上也没有别人的影子。等到她拉弓射中一只野兔的时候,相王世子却忽然冒了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岳思亭还没有认出他,等到相王世子自己说出了名字,岳思亭才后知后觉,原来是今年忽然来了京城的相王世子。 她有点无措,因为相王世子身边,也没有其他人。 岳思亭问他:“世子怎么会一个人?没有人跟着您吗?” 相王世子似乎有些赧然:“我应该,是和他们走散了。” 走散? “嗯。”相王世子骑着马停在原地,他没有靠近,只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对岳思亭解释,“本来有两个人跟着我,但刚才我看见一只野兔,便追了上去。谁知道回过头,人就都不见了。而且,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野兔?岳思云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出口:“该不会就是我射到的这只吧?” 相王世子笑得很是温和:“不是,岳二小姐放心。” 但既然他迷路了,岳思亭总不能把人丢在这里不管。她于是对相王世子说:“世子要是不介意,可以跟着我走,我先带你回去。” 听到岳思亭的话,相王世子有些讶异,不过他很快就赞赏道:“岳二小姐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令在下刮目相看。” 夸了两回了,岳思亭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举手之劳而已,世子不用这么记在心上。” “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岳二小姐过谦了。” 他说得文绉绉,岳思亭平时最不耐烦这个,不过相王世子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岳思亭只好闭上嘴,老老实实领着人往回去的路上走。 只是骑着马走了没多久,岳思亭就不老实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的草丛里露出一点隐约的白色,岳思亭一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然后驾着马轻轻过去。 跟着她的相王世子不解:“岳……” “嘘。”岳思亭头也不回,“世子你先等一下。” 她弯下腰,伏在马背上,这个角度正好让岳思亭看清了草丛中的东西。 果然是一只小羊。 岳思亭乐开了花,又反手去抽背上背着的箭。草丛里的小羊一无所觉,还在悠哉悠哉摇尾巴。 找准时机的岳思亭瞬间暴起,拉弓搭箭射出,一发就射在了小羊的腿上。受了伤的小羊却没有倒下,带着腿上的箭朝前飞快逃窜。 岳思亭皱起眉:“不到黄河心不死。” 她用力一夹马腹,驾着马也立刻赶了上去,依稀间还听到身边的相王世子的呼喊:“岳二小姐……” 岳思亭哪有工夫停下,只高声回他:“我马上就回来!” 谁知道回来的时候,相王世子已经靠在一棵树下,原本骑着的马没了踪迹,他拖着一条明显受了伤的腿,对着岳思亭满是歉意:“又给岳二小姐添麻烦了。” “这么说,你也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摔的?” 听到明帝问她话,岳思亭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着明帝摇了摇头。 明帝想了一会儿,先安慰岳思亭:“既然这样,这事就跟你没有关系。你先回去吧。” 但岳思亭不敢回。 她虽然没有涉足朝堂,却也知道相王世子的身份,迟迟的皇储位置坐得不稳,都是因为有这个世子。要是在她这里出了事,万一波及到迟迟怎么办? 最后岳思亭低着头开口:“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明帝就说:“你不是猎了野兔要带给迟迟吗?不如先去瞧瞧迟迟,要是待会儿还是想过来,那你就再过来。” 于是岳思亭心事重重地回了和迟迟一起住的院子,宫人提着她猎来的野兔跟在后面。一进院子,岳思亭就听到迟迟苦恼的声音。 “思亭。”迟迟蹲在角落,眉头皱得紧紧的,回过头来向她求助,“你快来。” 岳思亭打起精神,从宫人手里拿过野兔,满面笑容朝着迟迟走过去:“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跟着迟迟一起蹲下来:“一会儿给你做炒兔肉。” 迟迟却让她看已经缩到墙角的小鹿:“怎么办呀?” 看到比自己手里提着的野兔大了好多倍的鹿,岳思亭一愣:“哪儿来的?” 迟迟老老实实说:“从高骞嘴巴里抢下来的。” 高骞:? 今天的六千也是完成了呢 (躺 ☆、四脚动物 什么高骞?什么抢下来? 岳思亭愣了一会儿, 不过很快, 迟迟就继续说了下去。 “小鹿受伤了, 我想请太医来给它瞧瞧。但宫人说,太医都不在。” 确实不在,太医都在替相王世子看腿呢。 岳思亭就说:“你叫宫人烧点热水,找点纱布找点药粉。”她撸起袖子, 一副要自己亲自上手的模样,“我也会治伤。” 迟迟的眼睛立马亮了:“真的?我马上就去。” 宫人们很快就准备好了小皇储要的东西,摆在了小皇储和跃跃欲试的岳二小姐身边。 岳思亭端着热水走近小鹿,然后在它身边蹲下,放好水盆,打算去捞小鹿的蹄子。 “做什么呢你们?放血杀鹿吗?” 迟迟顺着声音回了头:“思云哥哥。” 岳思云大摇大摆从院门走进来,一边走还在一边说:“干嘛啊?这种事也要你们自己做吗?宫人干什么吃的?还有你, 岳思亭,平常还教训我, 不能在迟迟面前乱说话,你今天怎么回事啊?竟然在心肝面前杀生。” 岳思亭:“闭嘴。” 迟迟在边上解释:“不是, 是小鹿受伤了,我们在给它治伤。” “是吗?”岳思云也跟着蹲了下来,他瞧了瞧两个小姑娘的架势,咧嘴一笑, “厉害。” 最后岳思云也帮了忙,小鹿受伤的 那一条腿被捆得仔仔细细结结实实,然后被宫人们抬了出去。 “对了。”岳思云洗了手, 一面笑眯眯对迟迟开口,“你的小羊,我找到了。” 岳思云找回来的小羊,毛茸茸的,又小又白,站在小小的笼子里,偶尔细细地“咩”一声,就像一只精致的玩偶。 迟迟看得出神,岳思亭在边上撇嘴:“是你猎的吗?我怎么不知道猎场里还有这么干净漂亮的小羊?” “嗨。”岳思云坦坦荡荡,“我什么时候说是我猎回来的了?” 他明明说的是,找回来的。至于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分卷阅读74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相王世子的事还没有传开来,明帝暂时也不会让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岳思亭担心了一个中午,最后觉得担心也没用,干脆放到脑后,先陪着迟迟一起玩小羊了。 迟迟拿着一根竹枝,慢慢地伸到笼子里面,小羊很给面子地过来吃了。岳思亭蹲在一边看小羊吃竹叶,渐渐地也看得出了神。 “烤羊腿、羊肉汤……”岳思亭举着一根手指,虚虚在小羊身上,从头到尾指过去,“清炖羊肉,孜然羊肉,红焖羊肉……” 听到岳思亭嘀咕的声音,迟迟忍不住朝她看去。岳思亭也正好抬起了眼睛。 她问:“还有什么?” 迟迟想了想,说:“羊肉串。” 居然把这个给忘了。岳思亭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又转回头,重新把目光投回到了一无所知还在吃竹叶的小羊身上。 而她们身后,正抱着一大捆新的嫩竹叶回来的岳思云,看着两个小姑娘认真讨论的背影,神情复杂。 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迟迟当然没有吃小羊,午后天渐渐热起来,她在卧房睡了一个午觉。因为知道小皇储昨天和今天骑马有点累着了,所以宫人们也没有去喊她。等迟迟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黄了。 她在床上睁开眼,看到从窗子外透进来的夕阳,伸手揉了揉眼睛。 “小殿下。” 宫人推开门进来,看见小皇储已经醒了,连忙让同伴去叫热水,几个人一起服侍小皇储起身。 迟迟就问:“什么时辰了?” 宫人说:“快到酉时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在前面等着用晚膳了。” “那怎么不叫醒我?” 宫人老老实实回答:“这两天小殿下太过劳累,皇后娘娘说,就让小殿下多睡一会儿。” 迟迟于是点头:“走吧。” 但到了明帝和王皇后面前,迟迟还是忍不住皱起眉撒娇:“皇祖母为什么不让宫人叫醒我?下午睡了那么久,晚上我就睡不着了。” 王皇后招手让她过去,搂着小孙女又是抱又是哄,明帝在旁边解释:“是叫心肝养足精神,晚上可以看歌舞呢。迟点睡也没什么。” 既然来了猎场,明帝干脆放了几天假,让人安排了可以尽兴开怀的表演项目,打算让那些跟着来的孩子们都高兴高兴。 “有杂耍呢,还有心肝最喜欢的喷火。” 迟迟靠在王皇后怀里,侧着头,勉强同意了这个理由:“好吧,那我一定会等到喷火的。” 明帝让宫人上了晚膳,祖孙三人围着桌子吃完,迟迟就迫不及待要去围帐围出来的空地看看。帝后二人叮嘱了小孙女几句,也就放她去了。 路上还遇到了岳思亭和黏在她身后的岳思云。岳思亭没有和迟迟一起用晚膳,不知道迟迟午睡的时候她跑去了哪里。 迟迟连忙朝他们招手:“思亭,思云哥哥。” 岳思云先发现了小皇储,远远儿的抬起下巴,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他又拉起后知后觉的岳思亭,两个人一起朝着迟迟这里跑过来。 岳思亭跟着跑了一段路,对着岳思云一脸不悦:“别拉我。” “你走这么慢,我不拉你,你得走到明年去。” 先呛了岳思亭一句,岳思云回过头,嘻嘻哈哈对迟迟说:“我从前面空地过来的,那儿已经摆好家伙事儿了。人多手杂的,心肝还是不要过去了。” 迟迟有点可惜:“我还想去看看,有没有喷火的人呢。” “有有有。”岳思云点头点得飞快,“放心吧,我就知道你想看这个,先在里面找了找,喷火的也跟着一起在里头。你就别再去了。” 迟迟的一颗心放回去了:“什么时候开始呀?” “陛下和娘娘用了晚膳了吗?” 迟迟点头。 岳思云就说:“那就快了。我看刚才那些‎‌‌男‌‎男‎‍‌‎‍‍女‍‍女‌‌‍‍也走出来了,应该马上就会开始了。” 和岳思云说了几句话,迟迟也察觉到有一点奇怪,她望向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的岳思亭:“思亭,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岳思亭被喊得回了神,她哈哈一笑:“没有,就是白天又骑马又射箭的,这会儿有点累了。” 岳思云抱着手臂斜斜看她:“还又骑马又射箭,结果也没看你带回来点什么东西啊,白费劲。还不如我的小羊呢。” 岳思亭立刻朝着他喋喋不休:“你的小羊是你猎的吗?我记得这里有专门养育这些牲畜,等长大了就放到猎场里的地方吧?不如去问问,白天有没有一个一脸欠揍的小公子去向他们买的,嗯?” 岳思云用力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迟迟早就已经用手捂住脸了,等到两个人都不出声了,她才敢松开手,然后小声问:“那我们要去哪儿?” 岳思云看了岳思亭一眼,又收回目光:“既然她说累了,我就先把她送回去吧。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听到岳思云的话,迟迟于是看向岳思亭。 岳思亭也像刚才岳思云那样,用力哼了一声,之后才说:“不用。我自己走。迟迟玩得开心点。” 她朝迟迟挥挥手,自己一个人朝着卧房回去了。 望着岳思亭逐渐远去的背影,迟迟慢吞吞开口:“思云哥哥去送送思亭吧。” 岳思云回答得很是迅速:“不送。我看起来像是想送她的样子吗?” 迟迟慢慢地点头,又慢慢地说话:“像。” 很像。 岳思云还是刚才抱着手臂的姿势,他又站着看了一会儿,最后憋不住了:“我马上回来。” 话没说完,就朝着岳思亭离开的方向奔去。 岳思亭走得不快,岳思云几步就追上了人。他在转弯的地方拦住她,劈头盖脸就问:“出什么事了你,这么心事重重的?” 看见岳思云追了上来,岳思亭下意识推开他,皱着眉回:“能出什么事?没有的事。” 岳思云只好说:“迟迟都看出来了。” 岳思亭一惊:“迟迟竟然都看出来了吗?” 不会啊,迟迟这小宝贝,可是天底下最容易骗的人了,她居然连迟迟都骗不过了吗? 岳思亭忐忑地抬起头,却发现岳思云笑得一脸得逞的模样:“说吧,到底什么事?” * 岳思云去追岳思亭了,迟迟又变成一个人带着身后一大帮的宫人。她听了岳思云的话,不打算自己去空地了,等着明帝和王皇后过来的时候,她再跟着一起去。 百无聊赖在游廊下逛了一会儿,迟迟找到一个亭子,随意在里面坐下休息。又对宫人说,看到明帝和王皇后出来了,就马上来告诉她。 嘱咐完了,迟迟趴在桌上,看着地上已经亮起来的石灯,开始出神。 分卷阅读75 守护神的地宫里也有很多石灯,不过迟迟没有仔细观察过那些石灯长什么模样。现在她面前的石灯,亮起来的光是黄色的,地宫里的却是红色的火焰。 是蒙了什么东西吗?就像那些红色的灯笼。 “迟迟。” 有人在喊她。 迟迟一愣,下意识先偷偷看了一眼在亭子外站着的宫人,发现她们都没有什么反应。迟迟这才放下心,顺着声音去找老树精。 “疏疏?” 声音是从脚边传来的,迟迟低下头,却并没有发现老树精的身影。她有点奇怪,是自己听错了吗? 迟迟又轻轻喊了一声:“疏疏?是不是你呀?” “是我。” 回答她的语气有些沮丧,迟迟抬头,发现亭子的圆柱边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迟迟小声问它:“你怎么不过来?” 一听到迟迟问这句话,老树精就立马放声大哭。 “我不能见人了,我不能见你了!” “怎么了?”迟迟慌了,她还没听过老树精哭得这么伤心。 看了看周围的宫人,迟迟轻轻咳了一声:“我刚刚好像把一只耳环掉下去了。你们留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都去路上找找吧。” 宫人不疑有他,应了小皇储的命令,留下一个宫人继续待在亭子外面,剩下的人都原路返回,去找小皇储的耳环了。 迟迟站起身,做出一副自己也要跟着去找的模样,又对留下的那一个宫人说:“你也找找,说不定是在草丛里。” 宫人也应了。 等人走开了,迟迟连忙跑到柱子后面,要问老树精发生了什么。 但她并没有看到老树精的那个树枝小人模样,迎接她的,是一只用树枝缠成的四脚动物,小小地缩在柱子旁边。 迟迟有点犹豫:“疏疏,这个、这个……” 这个东西是什么,迟迟也说不上来,她只好含糊略过:“这个是你吗?” 四脚动物哭得心碎:“不是我,不是我呜呜呜呜呜。” 那么请问罪魁祸首是谁呢? 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评论发那个包来了 ☆、小羊精 迟迟被老树精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坏, 连忙把它藏进袖子, 然后起身回到了桌子边。 宫人还在亭子外圈找小皇储说的掉了的耳环, 迟迟确定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之后,小心翼翼把老树精从袖子里单手捧出来,放在了果盘附近。 这样宫人就算看过来,也发现不了藏在果盘后面的老树精。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 迟迟有点怀疑,还可以说疏疏是树精吗? 老树精坐到桌子上之后,就已经止了哭声。自从有了眼睛鼻子嘴,它现在已经可以用五官熟练表示自己的心情了。比如这个时候,它就皱着眉毛垂着眼角,是一副忧郁悲伤的模样。 迟迟仔细打量着老树精四只脚的新身体,语气纠结:“这是尊上替你, 嗯……改善的吗?” 老树精伤心地说:“才不是,是尊上骗我。” 守护神骗它? 迟迟有点奇怪:“尊上骗你什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树精做了一个擦眼泪的动作, 然后说:“尊上告诉我,他说迟迟喜欢小羊, 所以就要把我重新扭成小羊的样子。” 守护神竟然还听到她说要小羊的话了吗? 迟迟有点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对老树精开口:“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呀,疏疏,是我的原因。” 老树精却摇摇头:“没有, 我很乐意变成迟迟喜欢的小羊的。” 但是魔尊捏着捏着就觉得不对劲,小公主喜欢的是小羊,他把老树精变成小羊, 那小公主就会喜欢变成小羊的老树精。 所以有他什么事? 最后魔尊甩手不干了,还是半成品的老树精既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去问,只好顶着一个圆脑袋和四只脚,跑到了迟迟这里。 “那……”迟迟慢慢眨了眨眼睛,“那要怎么把你的身体变回去呀?要找尊上吗?” 一听到“尊上”两个字,老树精吓得抬起前面两只脚,捂住了眼睛:“不要不要,我怕尊上把我撅了。” “那怎么办?”迟迟也没办法了。 她看向老树精的新身体,是用柔软的树枝缠成的,看起来尊上应该施了法术,所以才这么容易就可以做出形状。 迟迟小声地问:“我可不可以帮你重新做呀?” 老树精挪开它的两只新蹄子,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嘴角也跟着往上。 现在是一副高兴期待的模样。 * 薛惊在地宫里转悠了一圈,忽然间福至心灵。 小公主喜欢变成小羊的老树精,当然有他的事儿!比如小公主看见小羊,就会想到这是自己特意替她重新扭的。他还可以让老树精变成的树枝小羊长出柔软的毛发,就像真的小羊那样。 或者让老树精身上长出金色花纹也行,反正小公主好像挺喜欢他衣服上的花纹的。 至于这个花纹会不会引来魔物让老树精遭殃,薛惊一点都没有考虑。 失策失策! 薛惊最后转完了一圈,打算把老树精抓过来,继续完成他刚才没有完成的事。不过老树精却不见了。 一定又跑到小公主那里去了。 薛惊已经摸透了老树精的套路,在他这里碰上钉子,就转头去找小公主。 啧。 没有多想,薛惊一挥手,眨眼间就从地宫来到了小公主在的清凉殿。卧房里没有小公主的身影,薛惊闭上眼睛凝神静气,仔细分辨了四周的说话声,最后准确地出现在了亭子里。 周围只有一个低着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的宫人,小公主坐在亭子里,小脸埋进手臂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睡着了? 薛惊向前走了几步,他并没有发出声音,但小公主却忽然抬起了头。 一见到薛惊的身影,小公主神情恹恹,又像是受了委屈,又像是做了错事,朝着他呜呜开口:“我把疏疏弄坏了。” 薛惊一顿,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一直走到小公主身边,向着她伸出手。 小公主抽抽搭搭,把圈在手臂中间藏起来的几块四脚动物的碎片,小心捧到了他的手上。 她想替老树精重新拗成树枝小人的模样,但看上去柔软的树枝,到了迟迟的手里,却变得又硬又脆,只是轻轻一折,老树精的一只前脚就掉了一半。 迟迟傻了,连忙问老树精:“疏疏你疼不疼?” 老树精瞧着自己的断腿,摇了摇头。 迟迟就说:“我好像不行,还是我们一起去见尊上吧。好好说一说,他一定会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老树精可不敢去招 分卷阅读76 惹莫名其妙生气的魔尊,它用剩下的一只前脚,踢开掉在桌子上的半只断脚,语气真诚又天真,鼓励着面前犹豫的迟迟:“什么也没有发生,咱们重新再来过吧。” 又掰断了老树精的另一只脚后,迟迟不敢动了,她抱着老树精的碎片:“我们还是等尊上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尊上把你撅断的。” 老树精躺在迟迟的手心里,失去了一只前脚的一半,失去了一只完整的后脚,也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与希望。 到了现在,薛惊掂了掂在他手上装死的老树精,手掌轻轻握拢又摊平。 断脚都回到了它们原来的位置,而老树精原本光秃秃的头顶上,竟然长出了两只小小的角,屁股上也多了一条垂下来的尾巴。 这下完全变成树枝小羊了。 迟迟看得惊奇,等守护神变完了,忍不住朝着他伸出了手。守护神明白了她的意思,手一收一放,把变成新模样的老树精交给了她。 “疏疏。”迟迟捧着老树精,“你不是树精了。” 变成小羊精了。 老树精也十分震惊,它呆呆地用四只脚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然后抬起头看着迟迟:“我变成小羊了吗?” “嗯。”迟迟松了一口气,“而且是很好看的小羊。” “真的吗?”老树精语气惊喜。 迟迟立刻说:“疏疏,你看你的尾巴。” 老树精听到她的话,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长出来的那条树枝尾巴,竟然在欢快地摇晃。 迟迟若有所思:“一定是你太高兴了,所以尾巴也跟着摇了。” 树枝尾巴摇得更快了,老树精看着自己摇个不停的尾巴,幸福得快晕了:“我变得太可爱了!” 它在迟迟的手心里,试着用四只脚蹦蹦跳跳了几下,然后一头从迟迟的手上跳到了桌子上。 魔尊还站在桌边,老树精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树枝尾巴摇得起劲:“谢谢尊上,我太可爱了!” 怕让宫人注意到亭子这里,迟迟坐在桌子边上小声地笑,老树精于是又跑回她的面前:“我是不是变得比以前小了?” 仔细打量了小羊模样的老树精,迟迟点了点头。 “太好了!”老树精用四只脚用力一蹦,“这样我就更容易藏在迟迟身上了。” 它迫不及待问迟迟:“昨天的衣服可以让我藏进去了吗?” 昨天迟迟穿的是骑马用的衣服,太贴身,老树精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进去。 不过迟迟还没来得及回答,老树精就脑袋朝下,被刚才一直一言不发的守护神拎着尾巴倒提了起来。 迟迟奇怪:“尊上。” 守护神把老树精塞进腰间的荷包,一边对迟迟说:“太小了,容易丢。” 好像是这样。 迟迟又看到守护神系着的那个荷包,之前被他的外衣挡住了一点,所以迟迟都没有注意到,原来守护神一直把她送的荷包带在身上。 守护神真好呀。 迟迟看了看亭子外的宫人,又转回头,对着守护神说:“一会儿有表演,尊上,你要不要留下来看?” “表演?” “嗯!”迟迟语气兴奋,“还有会喷火的人!尊上一定要看看。” 守护神:什么喷火?喷什么火?看我不行吗? 日六的梨崽崽回来惹 ☆、喷火 老树精被薛惊塞进了荷包, 但迟迟满眼都是可怜兮兮一副渴望的模样。没过多久, 薛惊就又把老树精还给了她。 等等, 我为什么要说“还”?老树精不是我的东西吗? 薛惊隐身站在小公主身后,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之前小公主说的空地上,这里像小公主说的那样,站满了准备表演绝活的各类人。 看到小皇储来了, 宫人们连忙跪下行礼。那些杂耍艺人虽然不知道来的人是什么身份,但眨眼间地上就呼啦啦跪了一圈的人,他们也立马跟着跪了下来。 迟迟让他们起来,又问身边的宫人:“会喷火的人在哪里?” 宫人下去问了一圈,最后带回来一个年轻男子。 之前听到了宫人们对迟迟的称呼,这会儿大家都已经知道,站在上头的人就是他们大齐的皇帝去年册封的小皇储。原来他们的小皇储竟然是个女孩子? 一时间每个人都心思各异, 但都老老实实,没有人敢随意出声。 身份尊贵的小皇储就站在台阶上, 被叫上来的年轻男子低着头,小皇储没有问话, 他不敢擅自开口。 好在小皇储很快就问:“你就是待会儿要表演喷火的人吗?” 年轻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是,正是草民。” 他有些忐忑,今天的演出本来就是明帝一时兴起下的令,他们都是临时准备, 难免会有地方显露出仓促。而且从前观看的那些贵女贵公子,也从来没有人会特地叫出一个人来问话。 毕竟他们这些人地位卑下,只是贵族取乐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小皇储听了他的话, 很快就给出了反应,她带着笑意,对他说:“那你一定要好好表演,我可最喜欢看这个了。” 说完话不久,明帝与王皇后就来了,迟迟自然要朝皇祖父和皇祖母那里过去。等小皇储走了,表演喷火的年轻男子四周,隐隐约约都被人围了起来。 “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高高在上天仙一样的小皇储居然会跟你说话!” “小皇储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我是不是疯了看错了?” “你确实疯了,小皇储也是你敢偷看的人?当心一会儿就来人,把你眼珠子挖了,拖到荒地里去喂狼。” “今天见到这么多贵人,就算把我的眼珠挖了,我也值了。” “别说傻话了,好好准备,贵人们高兴了,咱们就可以得多多的赏赐呢!” “对对对,快,去准备了!” 没有说太久,艺人们都各自散开,准备自己的东西去了,留下那个喷火的年轻男子,还晕晕乎乎沉浸在小皇储对他的鼓励里面没有醒。 “哎哟!” 年轻男子忽然捂住额头,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小石子,正好砸在他的眉毛上。他连忙用手擦了擦,又拿下来仔细查看。 幸好,只是有点疼,倒没有流血。要是流血破了相,他可就不能出现在这些贵人们面前,更不能出现在小皇储面前了。 年轻男子挠挠头,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检查一会儿喷火要用的用具去了。 明帝和王皇后来了,迟迟早就小跑了过来,王皇后连忙搂住小孙女:“才刚用了晚膳呢,这么一跑,可要肚子疼了。” 宫人请明帝和王皇后坐到准备好的位置上去,迟迟自然而然倚在了王皇后的怀里, 分卷阅读77 但没过多久,她就忽然自己坐直了。 王皇后笑着问:“怎么不靠了?哪里不舒服了吗?” 迟迟小声说:“没有,我自己也能坐直。”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偷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守护神。 王皇后当然看不见施了隐身法术的薛惊。小孙女这么说,她也没有多怀疑,只说:“累了就和宫人说,叫她们帮你捶捶腿。骑了好几天的马了,一定把我的心肝累坏了。” 迟迟红着脸:“不用她们捶,我才没有那么娇弱呢。” “好好好。心肝可厉害了。” 王皇后让她喝茶,又让宫人摆上了许多果盘。明帝正好转头,忍不住说:“才吃过晚膳,再吃这么多,心肝的肚子可要被撑坏了。” “我只是叫宫人摆出来,又没让心肝全部吃完。难道我会不知道这些事?” “行行行,你最知道。我不和你争。”明帝挥了挥手,问坐在王皇后身边的小孙女,“心肝做什么呢?” 被忽然问到的迟迟,动作一顿,眼睛水汪汪的,对着明帝开口:“没什么呀。” 其实她在替守护神找一个可以坐下来的位置,总不能他们都坐着,却让守护神一直站着吧? 不过她现在坐在王皇后的椅子里,地方不够大,不能分出一点给守护神。 迟迟于是说:“我想自己坐着。” 宫人把小皇储的宝座搬到了明帝与王皇后的下首,迟迟规规矩矩坐在椅子里,身板挺得直直的,连明帝都惊奇了。 “今天心肝好像坐得格外直。” 王皇后也附和他:“确实确实。” 明帝疑惑:“怎么就今天变成这样了?” 他和王皇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向陆陆续续在入场的各位贵女贵公子们。这会儿入席的,正是白天迟迟特意去人群中叫出来见过的高骞。 或许是这个原因吗? 帝后二人相识一笑,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迟迟并不知道她的皇祖父与皇祖母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现在坐得直直的,像一根笔挺的小木桩,努力不要让自己碰到守护神的身体。 守护神什么都好,就是一坐下来就好像没了骨头一样。迟迟从前在地宫里就见过他的这个脾性,只要一沾到椅子,守护神就会自动软下来,然后瘫在椅子里,姿势懒散。 第一次和迟迟坐在一张椅子里的时候,守护神就是这样,那时候他还坐在了迟迟的衣服上。后来来了几回迟迟的卧房,守护神也是如此。 如今还是这样。 好在守护神这回没坐到她的裙子,不然迟迟伸手去拉,其他人一定会觉得奇怪。 迟迟没有回头,她不知道守护神现在坐成了什么姿势,不过他的一条腿已经搁在了扶手上,另一条腿垂下来,一直踩在了地面。 右边忽然多出一只手。 迟迟一愣,微微回头,果然是守护神把手也垂了下来。 他半阖着眼皮,仰躺在迟迟的宝座里,神态懒洋洋:“什么时候开始?” 迟迟小声回答他:“人都齐了,应该马上就开始了。” 果然,迟迟说完不久,明帝见那些孩子都来得差不多,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随意说了几句让大家不要拘束,看得开心之类的话。之后空地上的杂耍艺人,就纷纷亮出自己的绝活,想再各位贵人面前落下一个好印象,以此来得到更多的赏赐。 因为迟迟最喜欢的就是喷火,明帝专门把人安排在小孙女跟前的地方,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而之前得到了小皇储的鼓励,喷火的年轻男子也表演得格外卖力。 可惜迟迟坐在宝座里,却没能尽兴观看这场表演。 她整个人坐得笔直,注意着不要碰到了后面的守护神。偶尔看喷火看得入神了,身体松懈下来,迟迟的后背就会碰到守护神的腰,她立马一个激灵,继续停直了脊背。 不过迟迟这么小心,守护神却似乎没有领情。 身后躺着大齐的守护神,任谁也不会坐得安稳的。而且这个守护神还渐渐起了别的心思。 迟迟一心二用,又要注意自己的坐姿,又要观赏底下的表演。忽然间,她的腰上一紧,迟迟低下头,原来是守护神揽住了她的腰。 守护神搂着她,从宝座里慢慢坐了起来。他随意看了一眼下首卖力喷火的年轻男子,然后把目光放到了被他半抱着的迟迟身上。 迟迟只觉得肩上一沉,守护神已经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还轻声问她:“你喜欢这个?” 表演的时候有许多声音,夹杂着偷偷观看的宫人们发出的惊呼。所以守护神和她说话的时候,嘴唇自然而然贴近了她的耳朵,怕她听不清楚。 守护神的吐息就近在咫尺,迟迟忍不住缩了一下。 怪痒的。 她小幅度地点头:“嗯。”又小声说,“这个好看。” 守护神抬手,用手指轻轻绕着迟迟鬓边的发丝,还是懒洋洋问她:“有我的焰火好看吗?” 自然没有。 迟迟老老实实摇头。守护神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又接着躺了回去:“慢慢看。” 只是守护神虽然躺了回去,手却还搁在迟迟腰上。迟迟低着头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说。 又过了一会儿,迟迟也坐累了,不知不觉就往后靠去,一直靠在了守护神的侧腰上。不过守护神也没有说什么,任由迟迟靠在他的腰腹,而他自顾自闭着眼睛,好像在养神。 迟迟这里安安分分什么事也没有,坐在最上面的明帝与王皇后,暗暗观察底下的小孙女,隐隐犯起愁来。 明帝看看已经没有再坐得端端正正,转而认认真真低着头吃起果盘的小孙女,又看看底下与其他贵公子坐在一起,什么反应也没有的高骞。最后他和一样困惑的王皇后对上眼神。 王皇后先开口:“心肝是怎么个情况?” 明帝琢磨了一阵:“好像,没情况啊。” 两个老人家相顾无言,一时间都没了观赏表演的心思。 倒是迟迟,似乎是吃到合心意的东西,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又高兴又甜蜜的笑。 明帝跟王皇后自然也看到了这幕,他们的心随着小孙女的笑容,缓缓往下放了一点。 “慢慢来吧,慢慢来。” “没错没错,心肝开心最重要。” “明天高骞还在吗?” “在在在,放心放心。” 说完这番话,帝后二人又把目光投到了高高兴兴吃果盘的小孙女身上。 而咬着樱桃的迟迟,伸出手,偷偷把果盘里其中一颗放到了躺着的守护神嘴里。 她悄悄问:“甜吗?” & amp;nbsp; 守护神:啊———(张嘴等喂  分卷阅读78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79 迟迟说,“这件事很重要,以后说不定陛下会亲自告诉你。不过现在,我还不能说。” 事关国祚,岳思亭也把握不准,明帝会不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如果要说,又是什么时候才会说。她只好闭紧嘴巴,一个人都不敢告诉。 岳思云抓耳挠腮:“谁让你这么上心,连哥哥都不能告诉?咱俩可是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说到这里,岳思云忽然转了一下眼睛,嘿嘿笑道,“不如我来猜猜是谁。” 岳思亭立马要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别猜!” 岳思云却动作灵活,一面逃一面猜道:“是跟我在一起的那群人吗?——不是。” “是高骞那些人吗?——不——”岳思云躲了一下,因此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不是!” “他是不是去过猎场?——是!” 岳思云一把抓住岳思亭的手,高高举起让她不能动,然后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有谁也来了猎场?” 他转向迟迟,不过迟迟也不知道。 岳思云犯了难,而岳思亭已经作势要踢他的腿了,他连忙松开了岳思亭的手腕。 “好好好,我不猜了。” 岳思云一面说,一面朝后退去:“我直接去问,看看还有谁也来了猎场!” 岳思亭一跺脚,恨恨说出了口:“是相王世子。” 话音一落,房间里忽然就没了声音。 迟迟神色茫然,原来堂兄也来了猎场吗?她怎么没有看到?虽然这个堂兄的样貌普通,但也不会普通到让她直接忽视了过去吧? 岳思云也在茫然 他呆呆地朝着岳思亭走了两步,忽然伸出手,用力抱住了她。 “没事,有哥哥在,什么相王世子,就算是大齐的皇储,哥哥也照样让他风风光光来明媒正娶。” 岳思亭一把推开他:“说什么胡话?” 果然是被马踢了吧? 岳思亭转身回到椅子里坐下,有些懊恼,又有些轻松。懊恼的是自己的嘴巴怎么这么不严,轻松的是,再也不用瞒着迟迟和岳思云了。 她根本不想挖空心思对这两个人撒谎。 手背上忽然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搭住。 岳思亭抬起头,原来是迟迟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一脸认真:“思云哥哥说得没错,身为大齐的皇储,要是思亭想,我也可以把你娶进宫的。” 岳思亭噗嗤一笑:“不要开玩笑了。” “我才没有开玩笑呢。”迟迟轻轻哼了一声,又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又说到相王世子身上去了?” 守护神:开没开玩笑这个事情,我希望你仔细想一想再说一遍。 迟迟(严肃):那我真的没开玩笑。 守护神:。 ☆、异常 等岳思亭一五一十把猎场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卧房里, 忽然之间都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 迟迟终于忍不住说:“可是,这明明不关思亭的事。” 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因为受伤的人是相王世子,岳思亭可能就要背上罪名。 岳思云就问:“现在太医都去看过了吗?他们怎么说?” 岳思亭摇摇头:“太医都去看了, 但后来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迟迟犹豫地说:“是皇祖父不让你知道的吗?” 岳思亭连忙说:“陛下有他自己的顾虑,才会现在还没有把情况宣扬出来。我是不想有事情瞒着你们,所以才跟你们说的。” 迟迟自然知道明帝有他的考量,她认真地回答:“我明白。皇祖父怎么做,一定都有他的道理。” 想了想,迟迟又问:“那你可以去看望相王世子吗?” 岳思亭还是摇头:“陛下说, 这件事暂时不用我担心,等有了结果, 他会来告诉我的。” “既然这样,”岳思云开了口, “我们就假装不知道吧,陛下一定有办法的。你放心,”他把手掌按在岳思亭的肩上,“咱们清清白白, 也没有那份害人的心。” 岳思亭努力扯了扯嘴角,却没有说话。 相王世子的身份太敏感了,他跟着众人去皇家猎场围猎, 结果摔断了腿,任是谁都会忍不住怀疑一下,是不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毕竟现在的情况,相王世子与小皇储之间,只要其中一个出了事,另外一个能够得到的,可就是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皇位。 岳思亭忽然有些担心:“迟迟,你也要注意安全,这几天还是跟陛下与皇后娘娘待在一起。” 对于明帝这一支来说,相王世子要是有了不测,受益的就是迟迟。相反,如果迟迟有什么情况,对于相王府那一支而言,那可是天大的好处。 “哎呀,”岳思云伸手揽住岳思亭的肩膀,“别瞎担心,迟迟都要被你吓坏了。再说了,朝堂上的事,咱们也不懂啊。说来说去,倒把自己说蒙了。” “好了好了,就到这儿吧。”岳思云从椅子里站起身,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们坐了多久了?迟迟该去吃早膳了吧?你这么关心她,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跟你玩,是不是?” 岳思亭也回过神来:“是有点久了。迟迟一会儿用早膳,你要留下来吗?” 岳思云嘿嘿一笑:“让我蹭一蹭迟迟的早膳吧,我都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吃的了。” 以前岳思亭来宫中陪伴迟迟,那个时候迟迟的身份还是清平小公主,两个孩子玩得高兴了,王皇后就会留岳思亭在宫里过夜,第二天岳思亭自然就会和迟迟一起吃早膳。偶尔岳思云跟着岳思亭一起进宫,那他也可以吃到清平小公主的早膳。 知道了岳思云的用意,岳思亭难得乐得笑出声:“就知道吃。” “就知道吃怎么了,”岳思云抬手叉着腰,“民以食为天。迟迟,我们走。” 他松开叉着腰的一只手,拉起椅子里的迟迟,就要往外走。岳思亭抬腿也跟了上去:“你可别吃得太多,迟迟这么瘦,你别抢她的吃的。” 迟迟连忙说:“我不瘦的。”她捏捏自己的脸蛋,“你瞧,都是肉。” 岳 思亭也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这才不是肉。这是美貌。” 迟迟立马就笑弯了眼睛。 用完了早膳,迟迟就说要回卧房去了,岳思亭问她不骑马了吗,迟迟回答:“今天不骑了,我一会儿要去皇祖母那里,她说有事找我。” “是吗?”岳思亭想了想,王皇后找迟迟,该不会是为了高骞的事吧?那她可不能拦。 迟迟顺顺利利一个人回了卧房,一进门,她就钻到了床上。 “疏疏?” 床上空空荡荡,迟迟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老树精的身影。难道守护神 分卷阅读80 来把它接回去了吗? 正奇怪的时候,边上的枕头忽然一动,老树精摇摇摆摆,从枕头底下爬了出来。它抬起前面的两只蹄子,直立着朝迟迟走了过来。 小羊不是这么走路的吧? 迟迟有点疑惑,老树精已经在用一只蹄子挠头,还对她抱歉地说:“我不习惯用四只脚走路,对不起呀迟迟,我变不了你喜欢的小羊了。” 原来是这样。 迟迟朝着老树精露出笑颜:“没关系,疏疏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她是带着事情来的,迟迟问用两只蹄子站着的老树精:“尊上现在会在地宫吗?” “唔?”老树精咬着蹄子,“迟迟找尊上有事吗?” “嗯。”迟迟点头。 不过她现在在清凉殿,守护神给她的那个通道在皇宫里。虽然这些天守护神时常在她身边出现,但迟迟还没有主动找过他。现在换成迟迟去找人了,不方便就显现出来了。 老树精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应该在的吧。” 它也没见过守护神去过除了地宫以外的地方。 迟迟为难起来,还不确定今天守护神会不会来找她。或者她回宫,还是直接去上次的那个瀑布?守护神的地宫就在那里。只是上回守护神直接带着她飞到了地方,迟迟自己去找,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老树精用脑袋拱她的手:“迟迟的事很要紧吗?” 很要紧。 迟迟皱着眉毛,神色严肃点了点头。 “什么事?” 迟迟一愣,顺着声音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袭黑衣立在床尾的守护神。他就站在窗前,把一大半的光都挡住了。逆着光的守护神,这样看上去,竟然莫名有几分阴戾。 守护神顿了顿,一侧身,坐在了迟迟的床上,又问了一遍:“什么要紧事?” 他刚好坐到了迟迟的身边,迟迟出的神也回来了,她小声对守护神说:“尊上,是不是什么法术都会呀?” * 相王世子的伤一天半会儿的好不了,清凉殿里所有的太医都聚在明帝这里,和其他宫人一起,小心照顾着这位病人。 因为明帝暂时没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太医们也就没有离开这个院子的机会。他们守在相王世子修养的偏房,仔细观察他的伤情反应,时辰一到就换一波人,继续来观察。 相王世子似乎也有点无奈,他坐在床上,宫人们端来热水替他洗漱,然后又摆出小桌,要伺候他用早膳。他于是失笑道:“我断的是腿,用膳还是可以自己来的。你们不用这么面面俱到。” 宫人一听到他的话,连忙低着头跪下:“世子息怒,奴婢们多事了。” “不是多事不多事。”相王世子以手掩面,“算了,你们就先出去吧。我自己吃完了,就会叫你们的。” 宫人语气犹豫:“但奴婢们该时刻守在世子身边……” 相王世子就摇着头笑:“我都断了腿了,不会跑的,你们放心。” “奴婢们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抬起手,阻止了宫人继续说下去,“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这样可以吗?” 宫人们几次三番阻拦,这会儿也没理由继续待着不走了。相王世子毕竟身份尊贵,要是他动起怒来,她们这几个小小的宫人,根本不足挂齿。 况且她们走了,还有一屋子的太医盯着呢。 宫人们起身告退,相王世子拿起汤碗,慢慢喝完了一碗汤,然后转过头,对着屏风另一侧的太医们开口:“我真的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知各位大人是否方便离开一会儿?” 众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默起身:“等世子用完膳,我们再回来。” 再怎么样也是天之骄子,忽然间断了腿只能从早到晚躺在床上,还有一大帮人形影不离盯梢,任是谁都会不舒服的。要是影响病情就不好了。不如暂时放他一个清净,何况用早膳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实在不行,他们也可以提早回来。 靠在床上的相王世子笑容温和:“多谢。” 等人都走了,相王世子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猎场里的时候,他确实是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虽然他不敢自恃骑术高超,但驾驭猎场里早就训练好的的马匹还是绰绰有余。可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还会从马背上摔下?甚至断了一条腿,以后能不能恢复如初都是未知。 因为那匹马,在那个时候,突然发了疯。 相王世子松开手里的勺子,闭上眼睛,颇有些无力地朝后靠去。 他不敢胡乱怀疑,况且在猎场里甩下他的那匹马被找回来之后,也没有消息说那畜生有什么异常。 但真的是没有异常吗?正好马受了什么惊吓,结果被独自一人的相王世子赶上,然后相王世子就被发了疯的畜牲从马背甩下断了腿。 还是,没有人敢说有异常? 睁开眼,床上坐着的人忽然有些茫然。 他还记得,从相王府出发之前,相王在书房里和他聊了许久。因为大齐的皇室子嗣单薄,所以他们这一支唯一的旁支,经常提心吊胆,生怕被当今天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一不小心就被灭族。可是他们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让天子防备猜忌,好像相王府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么多年,相王府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尽力讨好京城里的天子,只为求活命。富贵不富贵,权势不权势,反而成了次要。如今既然明帝侧立了小皇储,这节骨眼儿上,相王府自然要表态。 所以相王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上京,把自己的命根送出去给明帝看,相王府全部的希望都在这里了,我们真的没有谋朝篡位的意思啊。 而且相王世子从小学的就是君臣忠义之道,相王连兵书都没让他看到过,除了学习必要的骑射可以用来强身健体,其余的舞刀弄剑,根本都不敢让世子看到。 这也是养成了这么一位温柔可亲的世子的原因。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相王世子靠在床头,一时间竟然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让身边的人去调查他坠马的事。 世子别怕,小皇储马上就带着她的守护神来治你的腿啦。 相王世子:告辞。 ☆、我试试 偏房里, 相王世子正在疲惫地思考着自己的生 死大事。 虽然性命无虞, 但这一条腿毕竟受了重伤。要是真的有人针对他, 那这条腿能不能平安保下来也是个问题。 能够在猎场里对他骑的马动手脚,那在伤药上做点其他的事,自然也不会多困难。甚至—— 相王世子看向被自己喝过的汤碗,神情复杂。 他一个人在这里忧虑重重, 房 分卷阅读81 间的另一边,有一个人突然说了一句话: “是这里吗?” 可是床上坐着的相王世子毫无反应,似乎并没有听到。 难的是迟迟。 她被身边守护神忽然发出声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躲到守护神的身边,不敢让房里的相王世子看到自己。 躲完了,迟迟才记起来,守护神是可以用法术隐身的。 她犹犹豫豫抬起头, 目光对上守护神的,小声问他:“他看不见我们, 是不是?” 守护神也看着迟迟:“嗯。看不到,也听不到。你可以放心做你的事了。” 但要做事的不是迟迟。她拉着守护神的袖子:“尊上真的可以替世子治伤吗?可以让他的腿好起来吗?” 守护神回答得很是坦荡:“我试试。” 可以就可以, 不可以就——没这个可能。 薛惊慢条斯理朝着床上的男人走去,一面走一面上下打量着他。这就是小公主刚才一直记挂着的相王世子吗?对了,上次她还说过,想领着这个相王世子去京城各处逛一逛的, 不过明帝好像拦了下来。 老皇帝,做得好。 仔细观察了一圈,薛惊在心里啧了一声。长得马马虎虎, 看上去还愁眉苦脸的。 太不行了。 薛惊一直走到相王世子的跟前才停下,迟迟跟着他,也走到了相王世子面前。 相王世子的腿被盖在锦被底下,迟迟看不清他现在伤得怎么样了。但相王世子的脸上愁眉未展,似乎在担心。 任谁摔断腿,都不会开心的。 迟迟忍不住又拉了拉守护神的衣袖,守护神回过了头。 “尊上一定要治好他呀。” 守护神平淡着脸色,问她:“你这么担心他?” “因为思亭很担心呀,”迟迟没有要瞒守护神的意思,一股脑儿把事情都说了出来,“相王世子出事的时候,只有思亭在他身边。如果相王世子不快点好起来的话,思亭就一直不会放心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有人追究她的责任,说她没有照看好世子。” 薛惊于是咕哝了一句:“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女孩子照看。” 不过小公主一直抓着他的袖子,薛惊就让她放心:“我有什么不会?我什么都会。别担心。” 听到他的保证,小公主松了口气,又把手收回去:“那我去边上等着,不会打扰到尊上的。” 看着小公主转过身,果然乖乖去边上站着了,薛惊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走也没关系,还能近距离观看他的英姿呢。 话不多说,薛惊低下头,居高临下看着床上毫无所觉的相王世子,开始回想,一百多年前,自己是怎么给生了虫子病的老树精治病的。 反正都是病,就那么个意思。 迟迟守在屏风边,看着守护神仿佛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缓缓伸出手,平放在了相王世子的身体上方。 一道黑雾从守护神的手心溢出,流水一样往下沉去,最后竟然无声无息穿过了被褥。迟迟看不见被子底下的景象,但守护神的侧脸一脸笃定,好像胜券在握。 迟迟不由得放下了心。 没过多久,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的相王世子,果然有了很大的反应。 他的脸色突变,直起身抬手去捂自己受伤的那条腿,还控制不住打翻了放在床上的小桌。一时间,碗碟勺筷摔了一地,相王世子也咬紧了牙关,额头两侧青筋暴突,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用力咬牙忍耐没多久,相王世子终于还是痛呼了出来:“啊——我的、我的腿!” 这就是在治伤吗? 迟迟抓着屏风侧边,忍不住望向了在床前站着的守护神。守护神已经收回了手,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心,似乎也有些怀疑。 外面守着的太医与宫人已经冲了起来,迟迟连忙要躲开,还顺便拉走了守护神。 偏房里立刻忙翻了天,谁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相王世子的腿又出了问题。宫人忙着去拿止疼的药丸,资历最老的太医凝神屏气,掀开被褥,隔着层层的纱布,开始查探相王世子断腿之处的情况。 迟迟站在角落里,看着房间里人来人往,神色有些茫然:“尊上……” 她抬起头看身边的守护神,守护神很是坦然:“我给他治了。但没想到他承受不住。” 不是,真的有哪个凡人能承受得住魔尊的黑雾在他体内来回跑吗? 迟迟皱着眉,原来还有这种情况吗?看来是她没有想得足够周到。迟迟又问:“那承受不住会怎么样?相王世子的腿还能好起来,回到像从前那样吗?” 守护神微微一笑,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不会怎么样。当然能。” 不会怎么样。最多爆体而亡,就像在他手上炸成灰的乾坤袋和布偶小人。 当然能。重新投胎的话,有什么不能恢复到从前那样呢? 不过这些话薛惊是不会告诉小公主的,他也就在心里想想而已。小公主这么担心这个相王世子的情况,薛惊才不会蠢到在她面前杀人。 背后当然也不会。忘了薛惊一杀人就到处追着他劈的天雷了吗! 于是迟迟就在角落里,一直等到相王世子看上去好了一点,喝了药睡了过去,她才稍微放心一点。 “要多久才能好呀?” 守护神“嗯”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迟迟在问什么。 “哦,那个啊,”反应过来了,守护神随意回答,“晚上吧,他要是能醒过来的话,晚上就好了。” 要是能醒过来。 一听到这个话,迟迟的心立马又吊了起来:“万一要是醒不过来呢?” “醒不过来?”守护神想了想,回她,“那就明天早上吧。” 也就一个晚上的事。 迟迟总算完全放心了。她看了看偏房里还在忙碌的太医与宫人,和床上其实是痛晕过去的相王世子,最后对守护神说:“那我们回去吧。” 守护神抬起手,要施法把他们两个人传送回迟迟的卧房,迟迟却忽然握住他的手指。 “不要这样回去。”迟迟慢慢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如同小鸟的翅羽,轻轻扇动。 她说:“我们走回去。” 相王世子的房间里满是药味,一直等到走出了院子,这股味道才似乎消失。 迟迟对清凉殿还是很熟的,这里不像皇宫或者其他行宫那样,气势恢宏,富丽堂皇。反而有许多庭院,不同的院落都是不一样的布置,比起宫殿,清凉殿更像一处园林。 她领着守护神朝着其中一条小路走去:“刚刚那个院子,是皇祖父住的地方。” 迟迟小的时候,明帝身体健朗,还热衷于骑马射猎,她也跟着来过几回猎场。到了晚上,迟迟就住在清凉殿里,明帝的卧房她自然 分卷阅读82 也待过,不过过更多夜的,还是王皇后的院子。 “皇祖父的院子药味太重了,下次我再带你逛。”迟迟一边解释,一边慢慢停下了脚步,“这是皇祖母住的地方。” 迟迟回过头,对着守护神一笑:“我以前就是睡在这里的。” 王皇后正在廊下坐着,指点着宫人修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小孙女已经偷偷走到她身边。 迟迟站在王皇后身边,王皇后正皱着眉对底下其中一个宫人说话:“别剪了别剪了,再剪都给你剪秃了。” 宫人收回手,不敢动了。 王皇后就说:“你去浇点水,等会儿摘几朵开得好的,给本宫的心肝送去。” “是。” 说起自己的小孙女,王皇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许多,她又说:“小皇储早上的早膳用得如何?吃了多少?” 马上有宫人细细回禀给她听。 迟迟站在后头听,一面对着石阶下的守护神小声说:“皇祖母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事都会担心。” 守护神点了一下头。 十五岁嘛,比起他,那真是小得不行。多关心关心也是正常。 正想着,王皇后又理所当然问起了别的事:“小皇储有没有提起前面那个高大人?昨儿白天,小皇储可还见到他的人了?” 她又轻声嘀咕:“我看心肝也不怎么喜欢那个高骞,陛下还说年纪大点会疼人呢。要我说,贺词倒挺好的,年纪也合适,两个孩子,说话能说到一起去。” 可惜,就是迟迟不喜欢。 被王皇后惦念不已的心肝,此刻站在她的身后,听到王皇后在担心什么,一瞬间就涨红了脸。 守护神:youdiannage ☆、好了 从王皇后那里出来, 薛惊跟着小公主一起往外走。原本刚才还一路指点着地方, 向他兴致勃勃介绍的小公主, 这会儿却忽然沉默了起来。 薛惊也没有说话,一直安静地跟在小公主身边。 脚下的石子路,迟迟走得很是晕晕乎乎。她觉得自己应该向守护神解释一下,比如皇祖母说的高大人, 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一点都不喜欢他,请守护神不要担心。 可是她为什么想到要向守护神解释这个?她又为什么觉得守护神会担心? 因为心里在想事,迟迟走得很慢,身边的守护神也一直没有出声,他微微落后一点,跟着迟迟沿着石子路朝前走。没过多久, 守护神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 但迟迟并没有发觉,她又往前迈出两三步, 忽然间手臂一紧,整个人被带着往后转了半圈。 守护神弯下腰, 对上迟迟的视线:“要撞上了。” 他靠得太近,迟迟甚至可以闻见从守护神身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因为在她的卧房里待久了所以染上的玫瑰香气。 守护神的呼吸近在咫尺,迟迟微微瞪大眼睛, 守护神于是放开她的手,示意她回头看。 原来前面就是一丛月季,刚才要是迟迟再走几步, 就能直接撞在盛开的月季花上了。 迟迟呆了呆,回过头来对守护神慢慢地说:“谢谢尊上。” 守护神问她:“还要逛吗?” 迟迟摇头:“我该回去用午膳了。” 说完,迟迟就转身要走上回去的路,但她走了没几步,守护神也跟了上来。 迟迟:“?” 守护神:“你的法术,还没有解。” 差点忘了。 迟迟就说:“那,请尊上帮我解开吧。还有,我自己会走回去的。” 守护神似乎想了一会儿,然后才伸出手,在迟迟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这样就可以了吗?” 听到迟迟的话,守护神颌首。 “哦。”迟迟也跟着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我再向守护神介绍清凉殿。” 迟迟晕晕乎乎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小皇储从外面进来,宫人们有点惊讶,不过小皇储似乎有什么心事,宫人们也不敢擅自去问。 回了卧房,迟迟又走了一会儿神,才记起老树精好像还在她床上。 “疏疏?” 迟迟话音才落,一只两脚走路的树枝小羊就从床上的被褥里钻了出来。 看到是迟迟,老树精很是兴奋:“迟迟,你回来了呀?你都跟尊上去哪里了?” 迟迟努力露出一点笑容:“我们去了相王世子那里。” “相王世子?”不过老树精对这个人并不感兴趣,它朝着迟迟的方向走了几步,迟迟就上前,坐在了老树精的旁边。 刚才她的举动,就像是丢下守护神自己跑了。迟迟叹了口气,看上去有点忧虑。 老树精用头上的小羊角拱她的手:“迟迟你怎么了?” 迟迟微微垮下肩膀:“没有什么。” 还是下次她自己找守护神解释吧。 看到老树精的小羊模样,迟迟记起岳思云替她抓的那只白色小羊,她问老树精:“疏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和小羊玩?” * 老树精在迟迟这里一直待了两天,它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去,守护神好像也忘记了老树精似的,并没有出现来接它。 两天里,迟迟记挂着相王世子的事情,又记挂着要找机会向守护神解释,简直是心事重重。 又是一天过去,守护神还是没有出现。老树精倒不觉得担忧,它和迟迟去看了那只雪白的小羊,小羊一看见老树精,就蹦蹦跳跳朝它跑过来,低下头要吃它的树枝,吓得老树精马上跳起来抓住了迟迟的裙子。 到嘴的树枝飞了,小羊似乎很是不解,抬起头冲着迟迟长长“咩”了一声。 老树精回头看看小羊,又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羊腿羊屁股羊尾巴。 尊上做得真像啊。 用了晚膳回到卧房,迟迟正要去沐浴,岳思亭已经冲了进来。她喜气洋洋,一改之前几天的垂头丧气,伸出手一把抱起迟迟,在原地转了一个大圈。 迟迟被她转晕了头:“怎么、怎么了?” 岳思亭 “哎呀”一声:“相王世子好了!” 迟迟一愣:“好了?真的吗?真的好了?” 岳思亭重重点头:“嗯!是陛下告诉我的,我今天自己也去看过了,相王世子已经完全好了。太医们还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实在是好得太快了,一点摔伤的痕迹都没留下。” 看来是守护神的法术生效了。 迟迟松了口气,说:“太好了,世子好得这么快,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但是也太快了吧?”岳思亭皱起眉,走到椅子里坐下,“太医说,相王世子之前坠马时留下的伤口,完全不见了。我去看望的时候,他走起来的样子,一点 分卷阅读83 都不像从马背上摔下来三四天,简直就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的模样。” 那是因为大齐的守护神亲自出手救了他。 迟迟有点脸红:“那,太医怎么说呀?或许是他们医术高明,又用了上好的医药,所以……” 岳思亭回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太医们也很奇怪。” 她打量了一眼迟迟的房间,又把目光落到迟迟身上,压低了声音对迟迟开口:“你说,是不是相王世子故意假装摔伤的?不然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迟迟就说:“可是之前太医们都去看诊了,如果是假装的,怎么会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对哦。”岳思亭若有所思点点头,忽然又说,“该不会是有神仙用了仙术吧?” “不是!” “唔?”岳思亭奇怪地看着脸红的小皇储,“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打断我的话?” 迟迟于是小声嗫嗫:“不是……” “我当然知道不是。”岳思亭拍拍椅子扶手,站起身,“世上怎么会有鬼神?都是大人用来骗小孩儿的。” 她又问迟迟:“你刚刚是不是要去沐浴?” 迟迟轻轻点头。 岳思亭就冲她露出一个笑:“那你快去吧。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 等沐浴更衣上了床,迟迟叫出老树精,问它:“疏疏,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尊上?” 老树精趴在床上喝迟迟杯子里的糖水:“没有。都是尊上来找我的。” “哦。” 迟迟有点失望,她也学老树精的样子趴到了被褥上,下巴抵在手臂上,对着老树精说:“再过两三天,我们就要回宫去了。” 老树精“啊”了一声:“那我也跟着迟迟一起回去。” “好呀,你就跟着我一起回去。”迟迟换了姿势,侧躺在软软的锦被上,小声地说,“要是能早点见到尊上就好了。” 因为转身侧躺,迟迟的长发都贴在了她的脖子和肩窝。她伸手要去理,却已经有一只手帮她把头发捋到后面去了。 迟迟一愣,她躺在床上,于是看到的守护神的脸就是倒着的。 倒着的守护神说:“见我干嘛?” 迟迟一惊,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小心翼翼转过来,用正面对着守护神。 守护神一来,就把老树精收到了手上。他收拢掌心,把老树精放进了荷包。 是迟迟送的那个荷包。 见小公主没有回答他,薛惊又问了一遍:“见我有什么事?” 小公主一怔,回过神来,对着他小声道:“相王世子的腿好了。” 特地把他叫出来,原来就是为了说相王世子的腿吗? 薛惊:“哦。” 小公主又说:“多谢尊上出手相助,这样一来,思亭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薛惊:“嗯。” 守护神好像有点冷淡。 迟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来还想对守护神说清楚上次高骞的事,现在这样,迟迟就有点退缩了。 “那……”迟迟开口,“尊上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守护神看向她。 小公主就这样把天聊死了吗? 薛惊琢磨了一会儿:“你有心事?” 果然,他才说完这句话,小公主的耳朵立刻蹭蹭蹭红了起来:“……有一点。” “什么事?” 薛惊伸手把窗边的椅子招到身后,然后坐了上去。 而小公主似乎是被他招手就让椅子飞过来的举动惊到,愣愣看了好一会儿。 薛惊坐在椅子里,被小公主盯得身心皆满足,他耐心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迟迟就说:“前几天,皇祖母说的那个高大人,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守护神懂了:“你想要他怎么样?断手?断脚?丢到山里去喂狼?”想了想,他又补充,“炸成灰也可以。” 不可以。 迟迟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尊上不要这么做。” 守护神于是往后靠在椅子背上:“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迟迟的声音轻轻的,“就是想让尊上知道,皇祖母只是随口说的。我不喜欢他。” “哦。”守护神的目光对上迟迟的眼睛,“就这个?” 迟迟慢慢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就这个。” 但是守护神却笑了起来:“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 复健的三千,明天恢复六千。 55555作为补偿,到下礼拜一之前,评论都会发包。 ☆、蹊跷 薛惊本来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跪坐在床上的小公主竟然真的认认真真思考了起来。她的神情有些踟躇, 皱着眉, 轻轻对薛惊说:“喜欢皇祖父皇祖母,还有思亭思云……” “没了?” 小公主飞快看他一眼:“还有尊上,还有疏疏。” 薛惊于是从椅子里站起身:“好,我知道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小公主:“早点睡。” * 相王世子的腿忽然痊愈了, 跟着明帝一起来清凉殿的那些太医们,个个都说不出所以然。前几日相王世子断腿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们也确实确定了相王世子断了腿骨,少则几月,多则半年,这段日子,他是决计不可能下床的。 但只过了三两天工夫, 那天相王世子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没多久,只有他一个人的屋子里忽然传出痛呼。守在外间的宫人们连忙跑进去, 然后就瞧见相王世子双手捂着断腿处,满头大汗, 神情是说不出的痛苦。 太医们也焦头烂额,明明伤口已经做了完全的处理,相王世子却突然锥心地疼起来。 确定不了病因,太医们只好先让宫人去拿止疼的药丸。还没等宫人把药丸拿来, 相王世子就已经痛得昏了过去。 他这一昏,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 太医们并不敢轻易惊动明帝,但相王世子昏了这么久, 实在是瞒不住明帝的眼睛。明帝得知消息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等明帝 到的时候,相王世子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或许是疼得太厉害,他的神色还有些迟钝茫然。宫人一边扶着他半躺在枕头上,一边小心翼翼喂他喝下汤药。 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明帝背着手走到了外面。为首的太医连忙跟上。 “现在情况如何?” 太医回答:“世子暂时是醒过来了,但具体的原因,还要等查验了才知道。” 明帝的脸色不怎么好:“是真的疼昏过去了吗?该不会是饮食上出了差错?” 他沉着脸说了这些话,是怀疑有人欲对相王世子下手。 太医出了一身冷汗:“是,世子只喊腿疼,别的地方都没事。早上世子用的早膳都事先 分卷阅读84 检查过,出了事后也重新又查了一遍。况且世子体内也无毒素残留的脉象。并没有人——” 明帝听明白了:“朕知道了。” 他挥挥手:“一会儿看看他的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太医应下,又目送着明帝离开了偏房。 屋里躺着的相王世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昏头昏脑地靠在床头,由着太医拆了他腿上包裹着的纱布与小夹板,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摸骨的太医摸了半天,脸上的疑虑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忍不住“咦”了一声。 边上协助的另一位太医小声问他:“怎么了?” 那位太医就压低了声音说:“你来瞧瞧,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协助的太医于是先恭恭敬敬朝着床上的相王世子拱了拱手,又洗净双手之后,才开始沿着世子的小腿骨上上下下地检查。 这下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是不是?”先前的那位太医问,“咱们是不是治错腿了?” “胡说什么?怎么会治错腿?” 但手底下的这条腿却十分健康正常,除了外面的一大块淤青还没有消退,里面的骨头竟然已经长好了。 谁的腿能断了两三天就自己长好的? 两位太医面色凝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余在场的太医们。 听到这样的结论,年纪最长的那位太医呵斥道:“胡言乱语。” 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前几天他们亲自确诊了相王世子的伤情,也亲手替他清洗包扎伤口。什么现在竟然已经长好了?哪里会有这种荒唐不可信的事情? 于是剩下的几位太医,轮流上前,亲手摸了一把相王世子的腿骨头。最后,他们都沉默了。 “还是禀告陛下吧?” “禀告陛下你要怎么说?世子从马背上摔下来几天工夫,断了的腿就自己长好了?这又不是什么擦伤蹭伤,那可是断腿,断腿。” “但是好都好了,难道我们不说,陛下就不知道了吗?” “可要如何解释呢?或许是我们学艺不精,前几天误诊了世子的伤情,所以他才好得这么快。” 可前几天相王世子的那副惨样,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断了的骨头他们也是隔着皮肉摸到过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先禀告陛下再说。” 于是从偏房离开没多久,明帝又收到了太医们的消息。 听完太医们前前后后的回禀,明帝皱着眉毛:“什么东西?” 太医战战兢兢下拜:“回陛下的话,世子的腿,如今已经好了。” “好了?” 明帝一愣,然后就是生气:“你们跟我说,前两天断了腿骨头的人,现在好了?能跑能跳了?” 为首的太医低着头:“能跑能跳,臣等还不好说。但世子的断骨,确实已经长好了。如果情况不错,再过个几天,世子就可以跑跑跳跳了。” 我问的是这个事情吗? 明帝面色不善:“世子的腿,真的已经大好了?” “是。” 在椅子里又坐了一会儿,明帝一直没有出声,等到最后,他才开口说:“先看着,别叫人乱跑。” 太医又回:“是。” 这事是在有点蹊跷。 明帝顶着一头雾水,离开了偏房。 但要是相王世子真的好了,至少明帝可以把岳思亭完全摘出去了。 你自己骑马不当心摔断腿,揪着一个无关的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不过相王世子的随从不是这样想的。 自从相王世子被人从猎场里抬了回来,从相王府里跟着他来到京城的随从,就茶饭不思坐立难安,恨不得时时守在世子身边。对世子的伤情也是十分在意关注,太医说的话更是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世子的腿就莫名其妙好了。 随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愣在原地:“殿下说什么?” 相王世子靠坐在床头,他虽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太医言之凿凿说他已经好了,而且他的小腿也没有之前的伤痛,好似一夜间就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这下相王世子自己都不得不信,他的腿是真的忽然好了。 看到随从一脸迷茫的样子,相王世子微微笑道:“太医说,我的腿已经好了。再过几日,应该就可以下床。” “怎么可能!” 话一出口,随从立马反应过来:“不,小人的意思是说,殿下之前的伤势那么严重,那些人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说殿下好了?我看说不定是他们不想替殿下用心诊治,所以才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来。” 相王世子笑着说:“不是,是真的好了。” 想了想,相王世子掀开被子,弯曲膝盖,让先前受伤的那条腿踩到了地上。 随从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喊道:“殿下小心!” 他慌慌忙忙跑过去,但相王世子已经两条腿都踩在了地面,而且神色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随从傻了:“殿下……” “我没事了。”相王世子站在地上,慢慢转了一个圈,他似乎松了口气,“前些天你不是说要传信给父王吗?口信送出去了没有?还是把人追回来吧。既然现在我已经好了,就不用再让父王担心了。” 边上的随从看得目瞪口呆。他确信那一天相王世子是从狂奔的马背上直接摔到在地上的,也在暗处看见相王世子捂着断腿打滚,又满头汗水拖着残腿爬到了树底下,最后等来了返程的岳家二小姐。 可是怎么可能呢? 怎么能说好就好了呢? 随从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恐惧地看向床边站着的相王世子。 相王世子坐回了床上,抬起头,发现随从的神情奇怪,他就问:“怎么了?” 随从被他的声音喊得回了神,连忙摇头:“无、无事。”又神情恍惚地接着说下去,“世子殿下一定是得神迹眷顾,所以才好得这么利索。” “是么?”相王世子低下头,伸出手,隔着锦被摸了摸自己已经恢复的腿。 太医说,虽然现在不知道原因,不过看上去,只要保养得宜,他的这条腿就不会留下任何遗留的病症。 没有人想要一条残腿或者一身的毛病的。有了太医的这个说法,相王世子总算能松口气。 不过随从似乎一直很焦虑,看着相王世子坐回床上,他于是重新把桌上的饭菜端起来:“这些菜都凉了,我出去让宫人替殿下热一热。” 相王世子点头:“早去早回。还有,记得派人将传信的人马拦下来,不必兴师动众让父王知道了。” 头顶盘桓的乌云眨眼间散尽,相王世子觉得自己甚至能多吃一碗饭。 随从端着放了碗碟的托盘,低下头回道:“是 分卷阅读85 。” 从相王世子在的偏房离开,随从先把饭菜交给宫人,然后转身去了围房。 给相王世子治腿的太医们都在这里,随从到的时候,他们还在吵架,觉得相王世子的腿实在好得有问题。 不过随从一来,原本还吵个不停的太医们,立刻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 第一更!评论那个奥 ☆、什么东西 随从立在门口, 态度很是恭谨:“众位大人, 打扰了。小人是跟在世子身边伺候的。这会儿过来, 是想向大人们问问世子的情况。” 他陪着笑脸:“方才小人进屋去伺候,世子忽然对小人说,他的腿已经大好。可、可前些天,世子明明从马背上坠落, 摔断了腿,各位大人当时也是仔细诊治过的。小人怕世子太过悲痛反而乱了心神,所以才想再来确定一次。” 说到这里,随从喉头吞咽了一下,他小心翼翼问:“世子殿下的腿,如今真的无妨了吗?” 没想到其中一个留胡子的太医马上就回答他:“怎么可能?” 听到这几个字,随从的心下一松,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那位太医就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你请你家世子放心, 再养上几天,必定就能恢复到从前那样。” 什么意思? 随从一时愣住, 屋子里的太医还以为他是太过震惊所以没有反应过来,于是耐心向他解释:“现在世子的骨头已经长好了,不过腿上的淤青还得养几天。好在这样涂涂抹抹的药宫里多得是,世子要是担心留下疤, 回头我们再开几份药膏给他擦一擦就好了。” 随从张口结舌:“那、那之前……” “之前?”太医轻松笑道,“之前都没事了。叫世子殿下放心即可。” 怎么可能放心? 随从满脸疑惑出了门,宫人已经把饭菜热好了。他接过来, 准备再进去瞧瞧相王世子的情况。 * 在围场待了几天,因为小孙女明显对高骞也不感兴趣,又出了相王世子这桩事,明帝就打算择日回宫去了。 倒是岳思亭,因为相王世子的腿莫名其妙痊愈了,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放了下来,最后的这几天,拉着迟迟满围场跑得开心,还让迟迟把骑马也全学会了。 临走的时候,迟迟特地把岳思云送她的小羊,还有之前那只受了伤的小鹿都一起带回了皇宫。 老树精问了迟迟之后,又求魔尊帮它变回了树枝小人的模样,它举着自己的两只手,十个树枝手指头握了又放。 果然还是这样方便。 回宫没有几日,岳思亭又到柔仪殿来找迟迟了,这回岳思云也跟着一同进来。 迟迟正在王皇后那里做功课,岳思亭和岳思云一进来,她就抬起了头。 王皇后似乎很是高兴,对着行礼的岳思亭连连招手:“思亭快到前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瞧什么? 迟迟有些不解,转过头去看王皇后,还有已经走到她跟前的岳思亭。 岳思亭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别扭,她站在王皇后身边,听见王皇后问她,见没见到人。 见到谁? 迟迟更加奇怪了。 岳思亭已经老老实实对着王皇后回答:“见了。不过我是在屏风后面看的。” “哎呦。”王皇后笑,“自然是如此,难道叫未婚的两个人正大光明地面对面呀?” 岳思亭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皇后就拉下她的手:“思亭真是长大了。” 她又看了看在边上拿着笔望着她们俩的小孙女,微微叹了口气:“我的心肝也长大了。” 迟迟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似乎有点明白岳思亭见的人是谁。王皇后让他们几个孩子自己去玩,岳思亭就拉着迟迟的手,走到了柔仪殿后面的花园里坐着。 一坐下,迟迟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去见谁了?怎么不跟我说?” 怎么跟你说啊? 岳思亭又开始挠头,岳思云坐在两个女孩子旁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迟迟看了看岳思云,又回过头继续看着岳思亭,忽然从石凳上直起身,抹了一把岳思亭的嘴角:“这里怎么沾上东西了?红红的。” 岳思亭一愣,伸出手背擦了一下嘴:“忘了。” 早上照顾她的嬷嬷替她梳发上妆,还抹了口脂,迟迟说的“红红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 “口脂?”迟迟看了看自己指头上淡红色的东西,又抬头望向岳思亭。 岳思亭用手指把嘴巴上剩下的全抹掉了,然后对着迟迟点了点头。她抽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又把迟迟的手也拉过来擦了擦。 迟迟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好香。” 岳思亭就回答:“能不香吗?里面都是玫瑰花汁,还有各种香料。”说着她又抹了一把嘴,“怪甜的。” 岳思云在旁边憋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倒在石桌上:“岳思亭你太行了你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迟迟被他吓了一跳。 岳思云边笑边说:“今天她去见那个谁家的公子了,早上嬷嬷压着她半天才打扮好。岳思亭你也太不像女孩子了,我看那个什么公子,长得那么文弱,能一拳被你打死。” 岳思亭举起拳头,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阴恻恻对岳思云说:“我看是你先被我打死。” 迟迟听得糊里糊涂:“什么公子?” 提起这个,岳思亭叹了口气,她放下拳头:“就是像你去见贺小公子,还有那个高大人一样。” 迟迟问:“你也去见他们了吗?” 岳思亭“嗨”一声:“我哪儿见得上这两个人。” 眼看岳思亭马上就要十七了,岳家对这位二小姐的婚事难免心急了起来。所以等岳思亭一从围场回来,岳府里就由岳将军发出邀请,请了几位适龄的年轻公子上门。说是同后辈聊聊天亲近亲近,其实就是为了让岳思亭找一个顺眼的,以后能发展发展。 岳思云乐不可支,又一面大义凛然地说:“你放心,哥哥也会好好帮你挑夫君的。” “闭嘴。” 岳思亭为此事烦恼,迟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岳思云就在一边插嘴说:“上回的小羊还留着吗?” 迟迟马上点头:“就在这里。” 原本小羊和小鹿都要送到御马监去,那里的宫人照顾这些东西有经验。不过王皇后看小孙女喜欢,就让她在这里先养几天。 迟迟领着两个人到了花园一角,这里被竹篱笆圈了起来,篱笆里,跪坐着一只小鹿和一只羊。 一瞧见那只鹿,岳思云的眉毛就皱了起来,他嘀咕:“怎么这个东西还留着?” 迟迟半趴在有她腰那么高的篱笆上, 分卷阅读86 朝着那只坐着的小羊招了招手。原本坐着的小羊,长长“咩”了一声,竟然就这样站起来,朝着她走了过来。 岳思云叹为观止:“不愧是我选的。” 瞧见迟迟摸着小羊的羊角,岳思云又把目光放到了角落的小鹿上:“这个你还要吗?不如我们捉去烤了吃吧。” 迟迟当然没让岳思云吃了小鹿,岳思亭在她这里待了一个上午,等到用了午膳,她就拖着岳思云回去了。迟迟想留她,岳思亭就说,她还有好几个公子没见过,等她回去见完了,再来找迟迟。 王皇后于是让小孙女回卧房去午睡,迟迟听了她的话,乖乖回了房。宫人上前来替她拆头发,迟迟坐在梳妆镜前,扫了一眼面前的梳妆台,一面问宫人:“还要多久?” 宫人轻手轻脚拿下一枚珠钗:“回小殿下的话,马上就好。” 迟迟就伸出手,在梳妆台上到处乱摸。她从匣子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圆盒,一打开香气扑鼻。 宫人正好瞥见,笑着对小皇储解释:“是口脂,旧年小殿下及笄之礼时也用过的。” 迟迟想了想,记起去年的时候她确实用过这个,那时候宫人替她上完了妆,王皇后还夸她实在生得好看。 宫人替小皇储解完了头发,发现小皇储正挑了一点往嘴里送。 不过这东西本来就是各种花汁加上蜂蜡做的,尝一点也没什么。 替小皇储盖好被子,宫人放下纱帐:“奴婢们就等在外面。要是有事,小殿下记得喊奴婢们。” 小皇储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并没有睡多久。 迟迟才躺下,床边的柜门一开,老树精从里面哼哧哼哧爬了出来。 “迟迟?” 迟迟立马坐了起来。 从上回老树精说,要请守护神帮它变回树枝小人的模样之后,迟迟还没有见过它。这一回老树精总算来了,迟迟捧着它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下了结论:“脑袋不圆了。” 之前守护神捏的脑袋真是特别特别圆。 听了迟迟的话,老树精自己摸了摸头顶:“不好看了吗?” “好看。”迟迟放下老树精,又跟着钻回了帐子里。 还是好看的。 老树精欢天喜地钻进迟迟的枕头:“迟迟你要睡午觉吗?” 迟迟就说:“不睡也没关系。”她问老树精,“尊上这几天在做什么呀?” 老树精没有来,守护神也没来过。 “尊上在做什么?”老树精认真想了想,能有什么?“他没做什么。” 就是整天无聊坐在王座里出神。 迟迟点了点头,换成仰躺在床上的姿势,对着老树精叹了口气:“我又跟着皇祖父去上朝了。上朝好难,功课也好难。” 老树精用脑袋去蹭她的手心:“那你什么时候休息呀?来地宫玩,尊上很想你。” 迟迟立刻爬了起来:“真的吗?” “胡说。” 迟迟一愣。 帐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一个黑影,守护神沉着脸,直接伸出手穿过帐子把老树精拎了出去。 他盯着老树精的嘴:“看来我真是多捏了一点东西。” 老树精拼命摇头,它知道这时候该向迟迟求救,于是又划动手脚,想让迟迟来救它。 迟迟果然一骨碌下了床,站到了守护神面前:“没有多捏没有多捏。” 守护神看了她一眼,正要用手指去把老树精的嘴巴摁没,忽然方向一转,朝着迟迟的嘴巴去了。 迟迟吓了一跳,守护神却看着自己抹下来的水红色,奇怪道:“什么东西?红红的。” 守护神:(直男行为 ☆、镯子 守护神的手指贴上来的那一霎那, 迟迟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的指腹温暖, 随意在迟迟的唇瓣上掠过, 像一只轻轻落下又很快就飞走的蝴蝶。 “什么东西?红红的。” 迟迟回过神,小声回答:“嗯,就是涂的口脂。是用各种花还有蜂蜡做的。很甜。” 听到小公主的解释,薛惊嗅了嗅指尖, 果然有一股花香,还有像蜜糖一样的甜味。 不过犹豫了一会儿,薛惊还是没有敢尝一口。他朝着小公主身后的梳妆台上望了一眼,然后拿起她的帕子,把指头上的那一点红色擦掉了。 一边擦,薛惊还一边问:“很甜?你吃过?” 小公主的眼神飘散开去:“……没有,我就是猜的。” “哦?” 因为之前的老树精还在他手上, 薛惊擦手指的时候,就让它浮在半空。老树精找准了机会, 划拉着手脚,想朝迟迟怀里游过去。但它并没有成功, 薛惊伸出手,轻而易举就把老树精捞回了手里。 不过迟迟也看见了,她伸出手,正好和守护神的撞在了一起。 就是这只手, 刚刚还在她的嘴唇上贴了一贴。迟迟一个激灵,立刻把手收了回来,于是也就错过了把老树精抓回来的机会。 老树精手脚耷拉着被抓在守护神手里, 对着迟迟呜呜哭:“迟迟心肝救我。” “心肝也救不了你。” 把老树精放进荷包,守护神看向迟迟,对她说:“这几天,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却不知道怎么找吗?” 迟迟一愣,老老实实对着守护神回答:“现在不用了。我已经回宫了,以后想找尊上的话,只要钻过那个柜子就可以了。” 守护神不动声色皱起眉:“是吗?” 他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回答。 于是守护神继续说:“但万一以后离开皇宫了,你可就找不到我了。” 迟迟呆住。 好像确实是这样,她就说:“那尊上不来找我吗?”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薛惊:“我当然会来找你。不过——” 他微微侧身,拉住了小公主垂在身边的手。 一缕黑雾从他的手心溢出,又顺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慢慢游走到了迟迟的掌心。 迟迟奇怪地问:“尊上要做什么?” 守护 神并未立即答话,而是一边驱使黑雾绕着迟迟的手腕转了一圈,一边又耐心向她解释:“我把黑雾留在你手上,等你要找我了,只要把它敲碎,我就知道了。” 敲碎? 守护神才说完话,原本游离的雾气渐渐环住了迟迟的手腕,又缓缓凝聚在一起,变成一只黑玉做的手镯。 迟迟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凉凉的玉镯,又看了看面前的守护神,神色有些为难:“但是敲碎的话,不是只有一次机会吗?” 守护神忽然一笑:“怎么可能?” 他用手指轻轻捏着迟迟的手腕,然后带着她往最近的墙壁上用力一磕。 迟迟吓了一跳,不过守护神早把她 分卷阅读87 的手护好了,并没有伤到她。只有那只黑雾凝成的手镯碎成了两段。 而碎成两段后的手镯也没有掉下来,而是像原来一样,虚虚浮在迟迟的手腕边,不久又变作黑雾,最后又恢复到镯子的形态。 竟然是这样。 演示了一遍,守护神放开了迟迟的手,迟迟连忙握着自己的右手打量:“好厉害呀。” 守护神一面听着她的夸赞,一面把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 那是自然。 他忽然说:“要不要试试?” 迟迟站在屋子中间,守护神已经离开了。她握着守护神给的玉镯,掂量着该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一下子就把它磕碎。 往之前守护神带着她磕过的地方,迟迟先轻轻磕了一次,果然没有动静。她想了想,又加了力气,这一回倒是很轻易就把镯子弄碎了。 迟迟连忙转头去看,不过屋子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不灵吗? “在这里。” 迟迟回头,守护神抱着双手,斜倚在柜门上朝她笑:“我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灵?” * 岳思亭果然说话算数,被家里人摁着头,在屏风后见完了那些要她相看的对象,立马就逃到柔仪殿来找迟迟了。 不过迟迟似乎有些忧虑。 “怎么了呀?” 岳思亭趴在迟迟的床上,她打算在迟迟这里住几天,现在已经沐浴换了寝衣,准备入睡了。不过她这一天看迟迟,总觉得似乎这位小皇储有什么心事。 小皇储很是纠结,但躺在她身边之后,还是说:“没有呀,没有事。” 岳思亭哼哼了两声,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对着迟迟问:“连我都不说了吗?” 迟迟于是侧过来躺着,很是郑重地问她:“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读心术?” “噗。”岳思亭笑倒在床上:“你听谁说的这个话?哪儿来的读心术?要是真有这种东西,岂不是人人自危了?” “没有吗?”迟迟有点失望,不过她没有放弃,继续问,“那神仙呢?说不定神仙修的仙术就有这个。” 听完迟迟说什么,岳思亭直起身来。她收起笑意,脸上是藏不住的疑惑:“你怎么回事呀?又说起神仙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神仙?都是骗小孩的。” 岳思亭一边说,还一边用自己的额头抵上迟迟的:“发热了吗?” 迟迟乖乖由着她试自己的额头,一面回答说:“没有。” 岳思亭于是躺回去:“那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迟迟把被子拉到下巴,小声嘀咕:“才没有。” “咦?”才躺下不久的岳思亭又仰起了上身,“这是什么?皇后娘娘新给你的吗?” 因为手上刚才拉被子的动作,烛光下,迟迟手上戴着的黑墨色的玉镯,就从她的袖子里滑了出来。 “好奇怪呀。”岳思亭拉着迟迟的手左看右看,“这镯子好像一点都不透光。” 她举起迟迟的手,想靠近帐子外的小灯仔细瞧瞧,但迟迟忽然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岳思亭顺着她的举动看向她,迟迟已经把自己的手缩进了锦被:“就是普通的镯子。” “是吗?”岳思亭可不信,“既然是普通的镯子,让我瞧瞧也没什么。再让我看看!” 说完,她的手就摸进了迟迟的被子,一把攥住了迟迟的手。 如果只是普通的镯子,迟迟绝对不会这样躲避。但这是守护神给的,而且还是他用黑雾做的东西,迟迟不确定黑雾会不会对其他人有伤害,她可是亲眼目睹过黑雾在守护神的驱使下,是如何在西南下了一场大雨。 黑雾的威力,远远不止迟迟看到的那些。 “不行。”迟迟在被子里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岳思亭,压住了自己的手,“现在不行。以后再给你看好不好?” “坏迟迟,”岳思亭压在她身上,隔着被子把人压制住,“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迟迟细声细气:“没有。” 岳思亭眯起了眼睛。 “好吧。”她干干脆脆松开手,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以后就以后吧。” 身上的重量一轻,迟迟松了口气:“以后一定给你看。” 她得跟守护神先确认一下。 但岳思亭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迟迟才放松下来,忽然手腕一紧,岳思亭轻轻松松就把她的手臂拉了出去。 “嘿嘿。”她抓着迟迟的手,“现在就是以后了。” 只是岳思亭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眼神一定,握着迟迟的力气也小了,整个人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奇异地停在了原地。 迟迟不解,以为岳思亭放过了这个机会,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等回过神,她才发现岳思亭的不对劲。 “思亭?” 迟迟犹犹豫豫靠上前去:“你怎么了?” 但岳思亭毫无反应,就像一个木头桩子。 “思亭?”迟迟急了,难道是镯子的效果吗? 她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赫然发现守护神已经站在了她的卧房里。 迟迟一愣,下意识低头去看手上的镯子,还以为刚才和岳思亭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把镯子弄碎了。 看到迟迟的动作,守护神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对着她说:“没有碎。” 是没有碎。 迟迟松了口气。但她又疑惑起来:“那……” “黑雾察觉到危险,提醒了我。” 守护神还是之前站立的姿势,迟迟坐在床上仰头看他,半天才憋出一句:“尊上,好厉害。” 已经听小公主说了许多遍这句话,但薛惊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心情莫名愉悦,他随手招来一把椅子坐下:“所以有事吗?” 迟迟马上说:“思亭……” 守护神的目光落在迟迟身后的岳思亭身上,他似乎觉得有些没劲:“是她吗?她被我定住了。” 迟迟瞪大了眼睛:“那、那为什么……” 守护神顿了顿,说:“刚才过来的时候,来不及隐身。” 所以干脆把人给定住了。 迟迟放下心,又问他:“现在可以解开吗?” 守护神微微诧异:“现在?” 你就不想让我多待会儿? 但小公主听不懂,又问了一遍:“是呀,现在不能吗?” 当然可以。 薛惊坐在椅子里,不情不愿地抬起手,正要施法的时候,小公主忽然拦住他:“等等。” 一听到让他等等的话,薛惊立马收手停下。 怎么,小公主想通了吗? 薛惊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淡下来,问:“什么事?” 小公主说:“要先把椅子搬回去。” 不然被思亭看到,就不容易解释了。 守护神:“……哦。”&am p;nbsp; 分卷阅读88 守护神:一位心灵手巧的手工艺人/小公主的工具人 不,我不会断更的,但大姨妈真的打倒了我,明后天我把三千字数补起来 ☆、‎‍美‍‌‎‎人‍‍‎‎风筝 岳思亭恍惚了一瞬, 她甩甩头回过神, 发现迟迟的手还被她抓在手里。 抓着迟迟的手, 岳思亭的语气颇有些犹豫:“迟迟……” 迟迟奇怪地问她:“思亭,你怎么了?” “没事。”但岳思亭的疑虑未解,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趁她回想的这功夫,原本在她对面的迟迟忽然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想起来了。 岳思亭一个倾身, 把试图躲进被子的小皇储紧紧抱住,笑着说:“哪里逃?” 迟迟还是像刚才那样努力抵抗,不过岳思亭轻轻松松又把主动权拿回了自己手里。 “什么宝贝呀?” 岳思亭嘀咕着,被她抱住的迟迟已经放弃挣扎了,干脆伸出手让她看个够。 她语气自然:“就是普通的镯子,没什么好看的。” “我可不信,没什么好看的, 你这么不愿意让我瞧瞧。” 但岳思亭端详半天,似乎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玉镯。刚才她一晃眼看见的不透光的地方, 拿到灯下,就又透光了。好像就只是她自己看错。 “嗨。”岳思亭把迟迟的手塞回被子, “我搞错了,咱们睡觉吧。” 她还抱着迟迟又揉又蹭:“是我的错,心肝可不要不喜欢我。” 话未说完,岳思亭猛地打了个寒颤。 被她圈住的迟迟歪着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岳思亭松开手, 神色犹豫,“你的屋子,刚刚好像有点冷。” “怎么会?都已经入春好久了, 怎么会冷?不然我叫宫人给你搬床厚被子出来。” “不用不用。”岳思亭连忙拦下迟迟,“我们还是睡觉吧。” 迟迟不放心:“真的不要吗?” 岳思亭把脑袋晃得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等岳思亭在她身边睡下了,迟迟才小心翼翼从被子里拿出了自己的手。 刚才守护神不但把椅子搬了回去,还变了另一个黑玉镯子出来,让迟迟戴在手上,好把岳思亭应付过去。 守护神说,等她们都睡了,他会把迟迟的镯子再换过来。 回忆完了这些,迟迟呼出一口气,把手收回被子,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岳思亭先醒了过来,她侧躺在床上,看着正睡得沉沉的迟迟,脸上满是笑意。 睡梦中的迟迟忽然皱了一下眉,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清面前的人是谁,迟迟办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喊她:“思亭。” 岳思亭就趴下来,对着迟迟轻轻地说:“起来了,宫人们已经等在外面了。” 迟迟翻了个身:“什么时候了?” “唔,反正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岳思亭说完,起身下了床。迟迟睡在里面,听到身后的动静,想起岳思亭说今天带她去放风筝,干脆也坐了起来。 伸出手揉揉眼,手腕上温凉的触感,让迟迟记起一件事。 守护神说,会来帮她换镯子。 迟迟捏着手上的黑玉镯看了几眼,想着要怎么确定这就是正确的那只。 要敲碎吗? 正迟疑,那只镯子就好像通人心一样,缓缓在迟迟的腕子上化作一片黑雾,又凝回原来的模样。 就是这只。 迟迟放下心,下了床高高兴兴去洗漱更衣了。 * 御花园里春光正好,梨花桃花开了满树,石子路旁也摆满了各色花卉盆景。岳思亭一只手拿着迟迟的‎‍美‍‌‎‎人‍‍‎‎风筝,一只手拉着迟迟,往宽广的湖边走去。 等到了地方,岳思亭朝着四周打量一番,最后说:“就在这儿吧。” 她松开迟迟的手,一边把风筝的线理出来,一边问:“是让宫人放了给你,还是你自己放?” 迟迟盯着她的手,闻言连忙回答:“我自己放。” “好。” 岳思亭把‎‍美‍‌‎‎人‍‍‎‎风筝交到迟迟手上,又放出一段线,两个女孩子颇有默契,很快就把风筝放上了天。 因为有风,风筝飞得又高又快,迟迟仰起头,岳思亭把线交到了她手上:“我去向宫人拿剪刀,你等着。” 迟迟回头望去,岳思亭果然朝着宫人那里跑了。 她又转回头,专心致志盯着天上越飞越高的“‎‍美‍‌‎‎人‍‍‎‎”。转轴上的线很快就到了头,迟迟只觉得手上的力气一紧,紧接着又控制不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绷得太紧了。 她想把线收回来一点,但才一动作,手上就忽然一松。 线断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迟迟往身后看了一眼,宫人也似乎注意到了,想往小皇储这里赶过来。迟迟又望向断了线的风筝,原本它飞得很高,但不知怎么,风忽然静了下来,连带着那只‎‍美‍‌‎‎人‍‍‎‎风筝也飘飘悠悠,朝着地面掉下来。 风筝掉下的方向是—— 迟迟跟着望过去。 ——是石林。 她连忙让宫人不要追上来,自己则朝着石林那里跑了过去。 等岳思亭拿了剪刀回来,只瞧见宫人立在原地,却没有小皇储的身影。 她有些疑惑:“小殿下呢?” “小殿下去捡风筝了,嘱咐我们不要跟上去。” 岳思亭听了直皱眉:“小殿下说不让你们跟,你们就真的站在这里不动了?” 宫人急忙解释:“奴婢们不敢,已经有人瞧瞧跟上去了。岳二小姐放心。” 上回就是在御花园里,小皇储和岳二小姐玩捉迷藏,结果最后差点找不到小皇储。她们这些柔仪殿的宫人都被王皇后叫去训过,深深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放小皇储一个人待着。 听到已经有人跟上去了,岳思亭如释重负:“那就好。” 而迟迟并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几个宫人小心翼翼跟随,她一路跑进石林,又琢磨着风筝应该掉在哪个地方。 怎么偏偏掉到这里来呢? 迟迟知道石林里有迷阵,不知道对风筝有没有影响。 埋头找了半天,迟迟最后直起身,决定放弃继续找风筝。 “你在找这个吗?” 迟迟一怔,这个声音,怎么是从她的上方传来的? 她顺着声音抬起头,忽然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她的鼻子上。 迟迟被蹭得眯了眯眼睛,她微微转开头才看清,原来是‎‍美‍‌‎‎人‍‍‎‎风筝上的流苏。 守护神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单腿盘着,另一条腿随意垂下,手上是迟迟找了半天的风筝。他拎着风筝一角,用风筝上的流苏,轻轻蹭着树底下迟迟的脸。 似乎有些笑意。 这里什么时 分卷阅读89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90 。 岳思亭就一五一十告诉她:“我听说,陈国公府已经接了一个宗族里的子侄进门。看样子,以后就是这个人继承陈国公的位子了。国公夫人之前跟着去照顾她的儿子,现在国公府里就只有周以柔和她父亲。” 周以柔的担心成了真。她的母亲走了,不但没有人领着她去各类宴席露面相看,她还成了京城贵女之间的笑话。陈国公府的嫡女又如何,到头来,家里的家产拱手让人,什么东西都没剩,说不定以后还要被新的继承人当做棋子嫁出去,凄凄惨惨过一生。 迟迟的眉毛轻轻皱起来:“真的吗?” 岳思亭喝了一口茶,对着她点头:“很真。” 虽然从前和周以柔之间有诸多不快,但听到这样的消息,迟迟还是有点动摇:“那怎么办?可以让皇祖母替她赐婚吗?皇祖母插手的话,国公府就不能不同意了吧?” 听到迟迟的话,岳思亭怔了一下:“可是她以前那么坏。” 趾高气扬,贬低别人,捧高自己,还暗暗和迟迟较劲。尽管迟迟从来没察觉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敌人”。 “那她也是一个女孩子呀,”迟迟有点犹豫,“而且她也没真的做多少坏事。” 岳思亭垮下肩膀:“知道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不过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见皇后娘娘,然后问问她周以柔的事。” 迟迟就对着她轻轻地说:“思亭,你真好。” “好的人是你才对。” 岳思亭忍不住抱住面前娇气善良的小皇储:“要是真的是我女儿就好了。” 迟迟却义正辞严:“不许胡说。” “我也就是嘴上说说。”岳思亭松开她,“今天还要放风筝吗?还是回去?” 刚才说了周以柔的事情,迟迟自然是不会再放风筝了,她拉着岳思亭回了柔仪殿,然后找到了王皇后。 王皇后正倚在窗下打盹儿,一听见小孙女由远及近喊她,连忙睁开了眼睛:“心肝什么事?” 迟迟小跑到她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岳思亭。 她问王皇后:“皇祖母在做什么呀?我刚刚和思亭去放风筝了。” “皇祖母还能做什么?”王皇后拉着小孙女的手,让两个女孩子都坐下,“就只是时时刻刻都记挂着心肝罢了。” 听了王皇后的话,迟迟笑得很是开心,她又问:“这几天,皇祖母怎么不请宴席,让大家进宫来玩了?” 王皇后一奇:“心肝这么突然问起这个?你想见谁,把人直接召进宫来就好了——” 说着说着,王皇后忽然群主,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孙女目露期盼,一直听着她说话,好像在等着什么。王皇后心思一转,小皇储是可以召见宫外的各位贵女小姐,但她要召见那些贵公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里,王皇后露出一个笑:“回回都让人家进宫来,其实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如今天气暖和了,心肝要是想起谁,正好约了一起去京郊踏青。皇祖母听说,京郊有一座寺庙,那里求的签啊,是最灵最准的。” 尤其是姻缘签。 王皇后清了清嗓子:“到时候叫上思亭,也别忘了思云,再加上心肝想叫的人,一起热热闹闹去玩一玩,这样不是更好吗?” 原本只是想让王皇后记起周以柔,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附带效果。迟迟极少离开皇宫,就算出去也是陪伴在明帝与王皇后身边。没办法,谁让迟迟是独苗。就像上一回,她独自和岳思亭去了猎场,没过多久,不放心宝贝孙女的明帝与王皇后,立马就拖家带口跟着一起去了。 迟迟马上弯起眼睛应下来:“好呀。那皇祖父和皇祖母要一起去吗?” 总不能次次都抱着小孙女不撒手,王皇后笑道:“不去了,心肝能自己顾好自己吗?” 迟迟用力点头。 从王皇后那里出来,岳思亭一半高兴一半不高兴。 迟迟问她为什么,岳思亭撇撇嘴:“要是岳思云不出现,那我就是全部的高兴了。” 说起这个,迟迟立马说:“你们可不准吵架。” 但她也有点踟躇:“我们要叫上周以柔吗?明明是为了她才来找皇祖母的。” “你想带就带呀。”岳思亭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如瞧瞧她中意哪个贵公子,要是对方也有意思,你再禀明王皇后,成人之美,那不是更好吗?” 迟迟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不过岳思亭又说:“这样就要一份名单了,我也不知道京中都有哪些适龄的公子。” 迟迟看着她,慢慢眨了眨眼睛。 岳思亭最受不了这个,她放弃一般地开口:“知道了,我去找岳思云。” 迟迟点点头:“可以,不然我就去找皇祖母。既然思云哥哥靠得上,我就不去打扰皇祖母了。” 岳思亭迟钝地眨着眼睛:“你不是那个意思吗?” 迟迟奇怪:“什么意思?” 冲我撒娇让我帮忙的意思啊。 * 岳思亭出宫去找岳思云了,迟迟有点没把握,她怕死了这对龙凤胎会打起来,向岳思亭问了好几遍,不如就写个字条送出去就好了。 但前几日被家里压着见了许多人,岳思亭早就生气岳思云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了,她活动着手脚,准备借这个机会,让岳思云好好哭一哭。 看着岳思亭摩拳擦掌,迟迟皱着小脸想哭:“早点回来。” “放心。” 岳思亭拍拍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岳思亭离开了,迟迟先在书案边坐了一会儿,她看了几页书,又写了几个字,却怎么都觉得,好像哪里缺了什么。 宫人正好拿着熨好的衣裙进来,迟迟抬头看见,忽然福至心灵:“你放着,我现在不想有人打扰,一会儿你再进来整理。” 听到小皇储的吩咐,宫人放下衣裙,安安静静退出了卧房。 如果是想要一起去京郊踏青的人选,头一个自然是—— “尊上!” 黯淡无光的地宫,薛惊歪在王座里,懒懒散散。一听到小公主兴高采烈的喊声,他下意识抬起手,先把石灯给她点上了。 守护神:……(别担心,这只是条件反射 这章和上一章的包明天一起发奥 ☆、枇杷果 石灯中的火焰缓缓升起, 薛惊斜斜倚在王座里, 看着从黑雾中走出来, 渐渐变得清晰的小公主。 小公主怀里捧着一个水晶碗,亲亲热热朝着他走过来。 薛惊看了一眼:“什么东西?” 小公主于是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一眼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是枇杷。” 她把碗举到薛惊面前:“今年刚刚有的,很甜。” 不过薛惊一向没有什么口腹之欲, 他看了看 分卷阅读91 满脸期待的小公主,想了想,最后问她:“怎么吃?” “剥了皮就好了。” 小公主很是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在王座上放了碗,从里面找出一个最大最圆的,开始慢条斯理剥枇杷皮。 熟透的枇杷剥起来很快,小公主捏着它的梗, 把果肉送到薛惊嘴边。 薛惊张嘴咬了一口,小公主迫不及待就问他:“是不是很甜? ” 嚼了几口, 薛惊认真点头:“嗯。” 小公主于是开开心心把一大碗的枇杷全都推到他面前:“都给尊上。” 她朝着大殿内环顾,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疏疏不在吗?” 是不是她过来的时候直接到了王座旁, 老树精在外头,所以才没有看到她?也就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她。 听到小公主问了什么问题,薛惊下低头,先咬了一口她拿着的枇杷, 然后语气坦然地回答:“我让它晒太阳去了。” “原来是这样。”小公主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尊上真好。” 薛惊接受了她的夸赞:“嗯。” 一颗枇杷很快就吃完了,小公主拿出帕子擦手, 擦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犹豫了一下,转过来对着他,小声问:“尊上要不要用?” 说完,她把帕子翻了一个面:“这里我没有用过,是干净的。” 薛惊用帕子随意擦了擦嘴,最后小公主接回去,重新叠好,放进了荷包。 她问:“尊上还要吃吗?” 薛惊摇头:“你自己吃。” 小公主看了看放在边上的枇杷核:“可以用这个种树。” 她像是想到什么,抬起眼睛问薛惊:“尊上当初,是怎么把疏疏变成现在这样的呀?” 薛惊一听就明白她的想法:“你想要枇杷树精吗?” 小公主摇摇头:“不要,我只要疏疏一个就够了。” 还挺专一。 薛惊问:“那你想瞧瞧枇杷树长什么样子吗?” 小公主眼睛亮晶晶:“尊上可以让它现在就长出来吗?” 倒也不是不行。 薛惊一挥手,原本放在碟子边缘的枇杷核就飘到了半空。他凝起心神,牵出一缕黑雾包裹住那颗果核。黑雾裹着果核袅袅上升,又缓缓降到地上。很快,黑雾又化成长长一缕,打着圈儿朝上飘散,跟着它一起往上的,是细细小小的一株嫩苗。 小公主已经看呆了,薛惊一翻手,黑雾乍然扩散,那株小苗也几乎在瞬间就长成成熟的模样。 什么叫成熟的模样?就是挂满了黄澄澄又圆又大枇杷果的模样。 小公主完全看呆了。 薛惊召回黑雾,有转过头对小公主说:“要摘吗?” 当然要。 小公主捧起水晶碗,先把里面自己带来的枇杷全倒到了薛惊怀里,对着薛惊认真地说:“尊上保管好这个。” 然后兴高采烈去摘新的了。 迟迟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她是大齐唯一的清平公主,现在又是唯一的小皇储,谁敢劳动她来亲自摘东西呢? 结了果的枇杷树并不高,迟迟轻易就可以摘满一碗。她连着枝叶一起摘下,最后回到了守护神身边。 守护神单手撑着额头,看上去姿态随意。瞧见迟迟过来,他随口问道:“摘完了?” 迟迟点头。 守护神就示意她坐下,迟迟抱着碗坐在他身边,守护神问:“你不吃吗?” 说着,他从枝条上折下其中一颗,照着刚才迟迟的做法,剥了果皮,举到迟迟面前。 迟迟没有犹豫就咬了一口,含着果肉模模糊糊地说:“好甜。” 守护神皱起眉:“咽下去再说话。” 迟迟乖乖咽下,又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 迟迟就说:“尊上好像思亭呀。” 岳思亭也会一边皱眉一边改正她的坏习惯。 守护神转开眼神:“哦。” 他问:“还不回去吗?” 迟迟一愣:“可是我才来了一小会儿。” 而且她的枇杷果也没吃完。 守护神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还有别的事?” 迟迟定定望着他的眼睛:“有。” * 小皇储要去京郊的嘉福庙玩。夏月莲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问前来告诉她的侍女:“小皇储请了哪些人去?” 侍女一五一十回答:“和上次去猎场的人差不多,似乎京中的贵女贵公子都收到了邀请。” “周以柔也收到了?” 侍女回:“收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也到了陈国公府,应该就是去邀请周小姐的。” 夏月莲就笑:“她还真好意思去。” 不过她的重点不是这个,夏月莲又问:“那贵公子呢?贺府有没有收到邀请。” 侍女就说:“自然是有的。不过……” 不过贺词去不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夏月莲就有些失落:“知道了。记得那天准备糕点饮品,别忘了再替小皇储备一份礼物。” 侍女试探夏月莲的意思:“备什么好呢?” 夏月莲微微透出一些不耐烦:“随便什么就好。这天底下,还有小皇储得不到的东西吗?” 侍女只好退下。 到了出行的那一天,夏府来了接人的马车,夏月莲坐进马车,想起今日或许还是见不到贺词,不免有些打不起精神。 贺词是京中最前途无量的贵公子,他的家世再加上他如今的仕途,若是能和他结为连理,以后的好日子简直就是明摆着的。 夏月莲很清楚这一点,她从知道有贺词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他拿下。她生来娇贵,以后也一定是配最矜贵的公子才对。 之前已经问过侍女,说去各府接人的马车都是单独的,所以夏月莲坐的这辆,除了她贴身伺候的侍女,也就没有其他人上来。没有外人,夏月莲自然懒得摆出一张笑脸,她伏在小桌上准备小睡,打算等到了地方再整理一番,然后下去和其他人见面。 马车走过热闹的街市,出了城门,就安静了许多。夏月莲半梦半醒,忽然车身一个颠簸,她的手臂就从小桌上滑了出去。 夏月莲皱眉:“怎么回事?” 马车内同坐的侍女,听见自家小姐的话,立马掀起一点帘子,问赶车的小太监:“这位小公公,是车行得不稳吗?我们小姐可是差点撞到了。” 小太监连忙解释:“方才有人驾马迎上来,躲避不及,还望夏小姐宽恕。” 驾着马还敢横冲直撞吗?侍女有些生气,朝着马车前方望去,正要开口斥责,却忽然失了声。 夏月莲坐在马车里,马车已经停了,她抬头看见问 话的侍女呆呆坐在原地,怒火更盛,压低了声音厉声问道:“看什么这么专心?马车怎么不走了?” 侍女 分卷阅读92 连忙回神,她的脸烧得通红,低着头放下帘子,对夏月莲小声道:“刚刚有一位、一位驾马的公子,不小心迎上了咱们的马车,这会儿赶车的小公公已经准备走了。” “公子?”夏月莲就淡淡地笑,“谁家的公子把你迷成这样?脸红得什么似的。” 侍女却没有反驳:“奴婢不认识他,不过公子长得——”她偷偷瞧夏月莲的脸色,“与贺小公子不相上下。” 夏月莲拉下脸:“胡说什么?” 侍女不敢吱声了,正好外面赶车的小公公也已经继续朝前走了,不过他们才走了一步,侍女说的那个公子,却忽然出了声。 “不知里面是哪位贵人,小生初来此地,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千万别扫了贵人的兴才好。” 声如环佩,似水如歌。 夏月莲眼神一动,不过她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搭理这些路人,于是让侍女随意打发掉对方。 谁知道侍女满面通红,说个不必放在心上的话都说了半天。 “丢人。” 侍女低着头,难得小声反驳道:“要是小姐见了他,说不定也会。” “闭嘴。” 侍女不敢开口了,老老实实替继续趴到小桌上的夏月莲披上薄毯,然后坐回了角落。 与他们对面迎上的马车已经走得很远了,马背上的年轻男人忽然一笑:“这些就是平时和小皇储一起玩的人?” 他的侍从也驾着一匹马,闻言,低着头恭敬回道:“是,这是其中一个,是夏家的嫡小姐。” “哦。”年轻男人点了点头,但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又问,“知道小皇储要去哪儿吗?” “京郊,嘉福寺。” 年轻男人一笑,眼尾的那粒红痣就微微往上扬了一点:“走,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 趁着春光短暂,出来游玩的人不少,草坡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夏月莲靠在马车窗边,掀起一点帘子,看了许久。 最后她松开手,忍着火气问:“小皇储就是让我们在这儿会面吗?” 侍女知道这是夏月莲要发脾气的前兆,她战战兢兢回:“是。” “这么多走来走去的平民,难道要我和他们站在同一块地方吗?” 侍女已经把脸埋到了膝盖:“或许,小皇储正在叫人清理场地,马上就会把这些无关的人赶走了。” “最好是。” 夏月莲弯着腰要起身,侍女连忙先钻出马车,替她掀开帘子。 眼尖的贵女已经看到了这里的马车:“月莲!” 夏月莲轻轻踩在地面上,抬起头笑吟吟回应:“你也来了呀,其他人呢?” 守护神:今天是秒结果神器。 猜猜这个年轻男人是谁,绝对猜不到的嘎嘎。 今天只有一更,大家不用等了奥 ☆、年轻男人 出去玩这种事, 岳思亭哪有不贴身跟着迟迟的道理? 这里有许多外出游玩的百姓, 因此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岳思亭走在迟迟身边, 忽然指着其中的一男一女说:“你瞧,这俩肯定是一对。” 迟迟奇怪:“一对?” 她顺着岳思亭指的方向看过去,河岸边的两个人微微错开,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时不时笑着说一两句话。 “真好呀。”岳思亭捧着自己的脸,又看向迟迟,“不知道能和我们心肝并肩走在一起的人,会是哪个积了八辈子福气的人呀?” 迟迟就说:“不是你吗?” 这会儿确实是她陪在迟迟身边,岳思亭于是咯咯笑个不停:“对对对,是我是我。” 一同前来的贵女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换了普通衣裳的宫人上前来禀报, 说大家都在前面的空地上等小皇储过去。 岳思亭问:“周小姐来了吗?” 宫人回答:“来了,也已经到了。” 岳思亭立马朝着迟迟挤眉弄眼:“走, 我们去瞧瞧。” 周以柔的处境确实不怎么好。 她独自立在马车边,并没有人上前来招呼她, 只有跟着她一起出来的侍女站在她身旁。接送的小公公已经离开了,周以柔呼出一口气,慢慢朝着人群走去。 “小姐,”侍女轻声提醒她, “前面的是晴小姐。” 以前最阿谀的人就是她,现在最无视周以柔的也是她。 周以柔撇撇嘴,没有理, 径自走开了。 她们注意着贵女们的动静,贵女们自然也注意着周以柔的举动。 侍女嘴里的晴小姐,远远瞧见周以柔目不斜视走开了,忍不住咬紧了牙:“故作姿态……” 落难凤凰不如山鸡。况且这周以柔也算不上凤凰。 晴小姐头一转,朝着真正的凤凰去了。 “小殿下。” 迟迟正和岳思亭朝着宫人说的周以柔在的地方走去,没想到半路就被三五成群来朝她行礼的贵女拦住了。 和上次一样。 迟迟小小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起眼睛笑容灿烂:“大家不用如此拘束,各自去玩就好了。一会儿会有宫人来引路,去附近的嘉福寺。要是有不想去的,也可以自行先离开。” 但小皇储都去了,哪儿有人敢擅自先离开的? 不过小皇储发了话,众位贵女也就不打扰她了。 岳思亭忽然拉了拉迟迟的袖子。 迟迟一怔,然后就看见了孤零零和侍女一起站着的周以柔。 “我们要去搭话吗?” 听到迟迟的疑问,岳思亭也有点迟疑:“先看看吧。”她又问,“岳思云什么时候才来?该不会睡过头了吧?” 不过迟迟怎么会知道岳思云什么时候来?她皱着眉毛摇了摇头。 岳思亭就说:“那就等岳思云来了再说吧,他鬼点子最多了。” 被两个女孩子翘首以盼的岳思云,却一直到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姗姗来迟。 岳思亭蹙眉就问:“你去哪儿了?是不认识路了吗?怎么这么迟才来?我和心肝都等半天了。” 岳思云“嗨”一声:“压轴的就是要后面才出现啊,一早就到了还有什么精彩?” 岳思亭伸手就捶他的头:“迟到还敢找借口!” “别别别!”岳思云捂着自己的脑袋,“痛死了!你谋杀亲兄吗你!” 他又问:“今天宝贝要去哪儿玩?我可是都没应我那些朋友的约,专门空出一天来陪宝贝的。” 说完这话,岳思云就笑吟吟盯着迟迟看。 “呃……”迟迟小心翼翼地回答,“那倒也不用。” * 既然岳思云也到了,迟迟就和这对龙凤胎一起坐上马车 ,准备朝嘉福寺去了。王皇后说,这座寺庙求的签是最灵的。岳思亭说,这里求的姻缘是最灵的。 对面“咚”一下扔过来一个杏子,岳思亭动作敏捷抱住头:“干嘛砸 分卷阅读93 我?我要回去告诉母亲。” 岳思云立马说:“我才要告诉母亲,女孩子家家,什么姻缘不姻缘的。不害臊。” 岳思亭把杏子扔回去:“下去单挑。” “我才不要。”岳思云拿起杏子,随手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张开嘴咬了一口。 而在他们正中间坐着的迟迟,努力放空自己,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咦?”岳思云忽然顿住。 岳思亭斜他一眼:“又怎么啦?” “这杏子好甜。”岳思云从盘子里挑出一个大的,顺手递给他的宝贝,“迟迟吃一个。” 迟迟接了过去,但并没有吃,只是握在手里。 岳思云也没觉得什么,他继续咬了一口,又挑了一个给岳思亭。 岳思亭原话还给他:“我才不要。” 趁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岳思亭就问:“今天都来了谁家的公子?你都看到了吗?” 岳思云:“我怎么会看到?我来得那么迟。” 岳思亭气道 :“要你有什么用?” 不过岳思云倒是记起来一个人:“贺词来了。真是稀奇,他可从来不出来的。满脑子就是读书读书。没意思。” “人家那是上进。你瞧瞧你,”岳思亭嫌弃地移开眼神,“去书院待了这么几年也没什么变化。真是白费心思了。” 岳思云哼一声:“有你这么打击哥哥的妹妹吗?” “没有。但是有我这么鞭策弟弟的姐姐。” 一直没有出声的迟迟低着头,已经捂住了耳朵。 嘉福寺还没到吗?路有这么长的吗? “迟迟。” 龙凤胎不知道聊到了哪里,忽然喊了一声出神的迟迟。 迟迟捂着耳朵,懵懵地抬起头:“什么?” 岳思云目光炯炯望着她:“一会儿你去求签吧,就求姻缘签。” 岳思亭也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她。 “不过迟迟就是个孩子,她都不知道什么是姻缘。”岳思亭滑回自己的位置,拿起刚才岳思云递给她的杏子,咬了几口。 迟迟反驳:“我知道。” “这样看起来,还是要找个脾气温柔的,贺词就不行。” 岳思云连声附和:“对对对,贺词的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谁也看不上。” “高骞好像也不行吧?我看他就是个笑面虎。” “是是是,对谁都客客气气,谁知道心里其实有多黑。” 龙凤胎讨论得火热,一点都没听到迟迟不满的话。 算了。 迟迟坐回去,一面开始猜测,今天守护神会在哪里出现呢?上次她去地宫向守护神提了这件事,其实守护神也没有说要不要来。 但迟迟觉得,他一定会来。 一路上龙凤胎分析来分析去,最后都没得出个结果。 “我觉得都不行。”岳思亭说得口干舌燥,抬手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了对面的岳思云。 岳思云喝了一口水,往旁边倒下去,仰面躺在位子上:“大概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配得上我们心肝了。” 岳思亭笑:“还要那种长得好看,又会为我们心肝做许多许多事的神仙。” 岳思云呼出一口气,感叹道:“做梦真好。” 岳思亭应和:“真好呀。”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公公在外面禀告道:“小殿下,岳二小姐,岳二公子,嘉福寺到了。” * 果然是求签最灵验的地方,才下了马车,迎面就是喧嚣的人群。 岳思亭皱眉:“怎么这么多人啊?” 她好像有点小看这座京郊的小寺庙了。 岳思云单手叉着腰:“别怕,我有办法。” 他领着两个女孩子,七拐八拐,最后走到了寺庙的后门。 比起前面正门那里的热闹,这里竟然连一个人影都不见。 岳思亭有点疑惑:“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不是更好吗?吵吵嚷嚷的你不烦啊?” 岳思云一脸坦然,然后又解释道:“这里是住持住的地方,他就是那个解签最灵的,所以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所以你就领着我们来打扰了?” “哎呀。”岳思云挠挠头,“主持不在,云游去了。” 在后门站了一会儿,没多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从门后探出一个光光的脑袋:“岳施主,请进。” 岳思云很是得意:“你以为我刚才来得那么迟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 原来他提前几天就跟嘉福寺的僧侣说好了,今天会有贵客来,早上也特地来绕了一圈,让人先准备好。 岳思亭对着他啧啧啧:“没想到也有用得上你的一天。” 岳思云随口说:“多了去了。” 于是三个人就光明正大进了嘉福寺的后院。 有小僧侣奉上热茶,岳思亭道了谢,就对迟迟说:“住持不在,还要抽签玩吗?” 迟迟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 求签的时候可不能心不在焉。迟迟闭着眼睛,认认真真摇出一支。 “是什么?”岳思亭第一个凑过来。 但上面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岳思亭并看不懂。 岳思云抱着手臂蹭过来:“去后面解签吧。” 反正他都和人通过气儿了,一定要给心肝吹出天下第一的上上签来。 之前的小僧侣走上前行了一礼,龙凤胎于是跟着一起走上前去,不过小僧侣却拦住了他们:“本处的规矩,解签时只能有施主本人在场。两位在此稍候片刻吧。” 哪有这样的道理? 岳思云用力瞪着那个小僧侣,想提醒他自己就是上次来过的人。但小僧侣视而不见,一点都没被影响。 岳思亭犹豫道:“那我们就在旁边等着,这样行吗?妹妹太小了,我和弟弟都不放心。” 小僧侣勉强同意了。 最后迟迟拿着签,独自走进了一座小院。岳思云就在边上安慰岳思亭:“没关系,咱们有暗卫。” 迟迟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她绕过小院里的影壁,里面并没有人出来领路。 要她自己走进去吗? 正犹豫的时候,面前的屋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看见迟迟独自立在影壁后,上下打量了迟迟一眼,似乎有些吃惊。 迟迟就问:“我是从前面来解签的。这位公子,解签的人就在里面吗?” 听了她的话,年轻男人慢慢笑起来:“是,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等了迟迟很久了嘎嘎 守护神:正在赶来的路上 ☆、神仙 年轻男人侧身让出位置, 迟迟先谢 过他, 然后经过年轻男人, 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门都开着,迟迟左右看了一眼,却并不见人影。 她有点奇怪,回身 分卷阅读94 想出去的时候, 赫然发现之前替她让路的年轻男人就站在她身后。 悄无声息。 迟迟吓了一大跳,连忙朝后退了几步,脸上也生出几分警觉。 年轻男人却毫无吓到别人的歉意,他甚至往前迈了一步。 “不吓你了。”年轻男人突地一笑,“我就是那个解签的人。” 他几步就路过迟迟站着的地方,又在上首的椅子里坐下:“是哪支签?” 迟迟看着他,悄悄朝着门口挪了一步:“我不解了。公子继续等下一个人吧。” 年轻男人笑意未收:“是吗?”他摸着自己的下颌:“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人, 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呢。” 他不是解签的人。 迟迟听出了这个意思,捏着手里的签, 镇定自若朝着年轻男人开口:“那就祝公子早日能等到人吧。” “哈哈哈哈哈——” 年轻男人忽然大笑起来,他捂着自己的心口, 差点笑得没了声音:“多谢。” 又一本正经对着迟迟说:“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妹妹。” 迟迟没有理会,趁着年轻男人还在继续笑的时候,转身跑出了屋。 但她没跑出几步就被人抓了回来。 * 迟迟离开之后,年轻男人又一直笑了很久, 他眼尾的那颗红痣随着他的表情时隐时现,等到年轻男人忽然止了笑声,红痣才清清楚楚显露了出来。 年轻男人单手托着下巴, 说道:“好大的胆子,谁叫你跟进来的?” 他的话音才落,先前和他一起来的侍从就从屋门迈进来跪下:“殿下恕罪。” 侍从看到刚才迟迟从屋子里走出去的那幕,他有点懊恼:“殿下为何不直接结果了那孩子?这样一来,拿到皇位就是囊中探物。” 他以为殿下来嘉福寺就是为了杀小皇储,毕竟小皇储单独外出的机会少而又少。如果唯一的皇储死了,皇位落到谁家简直就是明摆着的。 年轻男人用小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她可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妹妹动手?” 您和那小皇储的血缘早就淡得找都找不出来了,还妹妹呢。 但侍从不敢再出声了,他知道自己的主子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刚刚自己抱怨的那一番话,已经是年轻男人的底线。 侍从低下头,恭恭敬敬应道:“是。” 年轻男人没有再理堂下跪着的人,他转而用两只手撑着下巴,回忆起刚才站在迟迟身后,闻到的她身上传来的香气。 妹妹真好闻啊。 * 被人握住手臂的时候,迟迟惊出一身冷汗,她下意识要喊人,但对方已经先她一步出了声。 “跑什么?” 是守护神。 迟迟立马松懈下来,转过头看到守护神那身黑衣,一颗心霎时间落了地,又朝着他呜呜哭:“刚才我见到人了。他不是解签的人,我只有一个人。” 人来人去的。 薛惊皱起眉,随手揩掉了小公主脸上的泪珠:“吓着你了?” 小公主点头。 “有什么好吓的,”薛惊举起她的手腕,“忘了这个了?” 手腕上正是前些日子,薛惊送她的玉镯。 小公主抽噎了一下,似乎才记起自己还有这样的宝物。 “算了。”薛惊举着她的手端详一番,“我再改改。” 泪珠掉完了,小公主猛然想起,院子外面还有两个人在等她:“思亭和思云哥哥还在等我回去。” 又想起身边还有暗卫跟着保护自己:“这样尊上会被发现的。” 薛惊笑了笑:“我会想不到?” 他早就把小公主身边那些暗卫安排得明明白白,绝对不会记得小皇储身边出现的他。 可是还有龙凤胎呢。 小公主有些愧疚:“对不起,尊上。” 薛惊奇怪:“对不起什么?” 小公主就说:“每次我请你一起出来玩,但每次都不能一直陪着你,也不能让你出现在思亭和思云面前。” 迟迟道歉道得很是诚恳。她觉得自己做的好像很不对,她很喜欢守护神,所以每次有了机会可以出去玩,就想把守护神一起拉上,但其实守护神并不喜欢出现在外人面前,或许让他独自待在地宫,才是守护神最想要的。 下次还是不要去打扰守护神了。 正难过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迟迟的肩膀上,同时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 迟迟:“?” 她抬起头,守护神站在她的面前,两手空空垂在两边。 不是守护神的手,那是—— 迟迟吓得屏住了呼吸。 肩膀上的手的主人慢慢靠了过来:“心肝,这是谁?” 腰上的那只手也凑了过来:“为什么不能让我和思云看见?” 小公主连话都不敢说了,伸出手,薛惊把她牵到了自己身边:“呼吸。” 听到话的小公主,这才飞快呼吸了几回,把气喘了回来。 对面的岳思云不乐意了:“你是哪家的公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而一边的岳思亭暗暗打量着迟迟身边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出声。 薛惊无视了对方的怒气,开口道:“我是唔——” 小公主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他也是来解签的,我刚刚不认识路了,所以、所以在问路。”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岳思亭,听了迟迟的话,恍然大悟:“原来心肝是在问路吗?” 小公主连连点头。 薛惊被小公主捂着嘴巴,于是他安安静静嗅着她掌心的香气,没有做声。 小公主有时候真是,傻得可爱。 果然,岳思亭脸上的表情瞬息就变了,她也学着迟迟的样子点头,一边点头还一边说:“哦,原来也是来解签的,那他的签在哪里呢?心肝还向他问路了,这么几步路心肝都记不得了吗?” 还有迟迟你捂着他的两只小爪子,快给我放下! 岳思亭用恶狠狠的眼神朝着那个被迫中断话语的男人瞪过去,但她只瞪了一会儿,眼睛里的狠劲就跑得一干二净,转而对着男人喃喃道:“对不起……” 身边的岳思云一扯她:“你说什么对不起?” 岳思亭被扯得回了神,她愣道:“我说对不起了?”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再看那个男人,已经将迟迟的手拉了下来,顺便把她挡在了身后。岳思亭悄悄看向他的眼睛,只觉得如万丈深渊,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那是天然的畏惧。 岳思云还没有察觉到这些,一看见迟迟被人拉走了,不耐烦地对着男人又问了一遍:“你到底 是谁?” 又对着迟迟说:“心肝到哥哥这里来。” 迟迟的头都大了,她说错了话,现在两方僵持,迟迟 分卷阅读95 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小声对守护神说:“尊上,可以让思亭和思云忘记这件事吗?” 小公主为了凑到他的耳朵边上,轻轻踮起了脚,薛惊于是朝着她微微弯腰。 两个人动作亲密,一看就不是今天才认识的。 岳思云怒极:“你他妈要对心肝做什么!” 他抬手要把迟迟抢回来,但一伸手就撞到了什么东西。 “嘶……” 岳思云立马收回了手,低头一瞧,指尖上红红的,一看就撞得不轻。十指连心,他疼得呲牙咧嘴。 但是那个地方,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没事吧?”岳思亭总算从恐惧中脱身而出,一回神就瞧见岳思云撞到了看不见的阻碍。 她吞了吞唾沫,拉着岳思云问:“暗卫呢?暗卫怎么不出现?” 对啊,暗卫呢?保护小皇储的暗卫呢? 岳思云似乎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捂着撞红的手,茫然环顾四周,发现现在,好像只有他和两个女孩儿,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看到岳思云撞了手,迟迟也被吓住,她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前方,又看了看就站在自己跟前的守护神。 守护神冲她一笑。 然后沉下声音开口:“如今人间的小孩儿,就这么目无神明了吗?” * 等到和守护神还有龙凤胎三个人一起,太太平平坐在客房的院子里,迟迟的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刚才守护神在岳思亭和岳思云面前直接公开了自己的身份,迟迟吓得要死,抓着他的袖子不敢动,守护神却把她拉出来,又对着二人说:“这就是我要守护的人。” 岳思亭和岳思云已经被双双震在原地,嘴巴里磕磕绊绊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我不信!”岳思亭先开口,“大话谁不会说,除非你能证明你就是神仙。” 岳思云在边上飞快跟着点头。 守护神轻蔑一笑,然后举起手—— 让他们两个人飞上了天。 “哇啊啊啊啊啊——” 在半空飘了一遭的龙凤胎,脚才刚落地,就立马抱住对方尖叫:“真的是神仙!真的是神仙!” 岳思云又冲到守护神面前:“神仙大人,还有什么仙术,还有什么仙术?” 守护神微微有点不耐烦,他随手丢出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一落地,就噔噔噔跑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岳思云又尖叫起来,“会走路的小人!” 说完,岳思云就扑上前去,试图把地上乱跑的小人抓住。 老树精:莫挨老子。 年轻男人:妹妹真可爱( ☆、下下签 嘉福寺用来招待客人的小院里。 石桌边围坐了四个人。不对, 是三个人和一个守护神。 岳思亭和岳思云已经完全相信了守护神刚才随口说出来的话, 认定了他就是大齐皇储, 也就是迟迟的守护神。此刻这对龙凤胎端端正正坐在守护神和迟迟对面,大气都不敢喘。 废话,谁敢在神仙面前造次? 虽然这样说,但岳思云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之前守护神随手丢出来的那个树枝小人。树枝小人这会儿, 正坐在石桌上的盘子里,抱着一颗蜜饯大吃大嚼。 真的是树精,能跑能跳还能说话,它居然还在吃东西! 岳思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让自己不从位置上蹦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真想摸一摸那个小人啊。 岳思亭也晕晕乎乎的,她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神仙,好像之前迟迟还问过她, 世上有没有神仙这种问题。那个时候,岳思亭还以为迟迟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志怪, 胡思乱想罢了。 谁知道迟迟是真的碰上神仙了! 这位神仙容貌俊美,气质出尘, 就是似乎有些不易近人。不过人家是神仙嘛,活了几百年几千年,不能用世俗的眼光看待。 岳思亭偷偷抬起眼睛,看见对面的守护神拿起茶碗, 轻轻喝了一口茶。 神仙也会喝茶!神仙也会吹气! 龙凤胎各自心内激荡,而坐在守护神身边的迟迟,全程都懵懵的反应不过来。 守护神的秘密就这样说出来了, 真的没事吗?皇祖父还说这是大齐至高的机密,绝对不能让皇储之外的人知道。 结果现在守护神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虽然他只是说自己是皇储的守护神,没有说是大齐的。可是皇储不就是大齐的未来?这样说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 还是其实再等一会儿,守护神就会把思亭和思云的记忆抹掉? 迟迟皱着眉,悄悄望向身边的守护神,守护神一脸淡然,连迟迟的半分忐忑不安都没有。 薛惊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安,他轻轻松松说出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坐在这里,跟这对龙凤胎一起喝茶。 于是只在小院里坐了一会儿,薛惊就开口道:“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到了? 龙凤胎一头雾水,岳思云先小心翼翼问:“神仙大人,什么时候到了?” 守护神放下茶碗,难得耐心地解释:“小皇储年岁尚小,正是该用功修习的时候。本尊既然担下了这个责任,就要好好教导她。所以——” 岳思亭立马反应过来:“所以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听到她的话,守护神颇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神仙看我了! 岳思亭兴奋难掩,拉着试图拿爪子扒拉树枝小人的岳思云,轻手轻脚,倒退着走出了小院。 “好了。” 听到守护神的声音,迟迟回过神。守护神握住她的手,举到迟迟眼前晃了晃:“想去哪儿玩?” * 来踏青的人果然很多,来嘉福寺祈愿的人也很多。 迟迟躲在守护神身后,探头看那些路过的游客。被思亭和思云知道守护神的存在也就算了,其他跟着一起来嘉福寺的贵女贵公子,可绝对不能让他们也知道。 薛惊在原地站着,颇有耐心等着身后的小公主打量情况。他微微侧头,问身后的小公主:“有认识的人吗?” 小公主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是都认识的。” 她从小住在皇宫,虽然也有同宫外那些小姐公子接触的机会,但小公主哪来的心思把所有人都记全?现在瞧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样出去会不会让人认出她。 薛惊往后一揽,把小公主从他后面捞了出来。一到前面,小公主就连忙捂住了脸,躲进他的怀里。 这样不是更明显? 薛惊失笑:“他们看不 见。” 小公主后知后觉,张开手指,从指缝里抬起眼睛望着他:“……我忘了。” 虽然隐身了,但人来人往的地方迟迟也 分卷阅读96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97 树底下人来人往, 已经看不见之前贺词的身影了。迟迟又坐了一会儿,微风徐徐, 渐渐将她脸上的热度吹散。 忽然间她的目光一定,被人群中的两个人吸引,迟迟抬起手,指着那两个人对身边的守护神说:“看。” 守护神朝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 只看见并肩走着的一男一女。 迟迟笃定地说:“他们两个是一对。” 守护神点了点头:“嗯。” 两个不就是一对,难道还是两对吗? 但是迟迟起了好奇心,她拉了拉守护神的袖子:“我们跟上去看看。” 刚才在河岸边, 岳思亭指着这两个人,说的话也奇奇怪怪。这会儿迟迟又遇见这两个人,自然想知道什么算是“一对”。 她看向身旁的守护神,守护神注意到迟迟的目光,转头也朝着她望了过来。 小公主很是认真地打量他许久,最后还是转了回去,似乎还叹了口气。 薛惊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而转过头去的迟迟,在心里想着,算了,守护神应该也不知道什么叫“一对。” 既然要跟上去,迟迟抱住守护神的腰,被他从树上带了下来,然后隐身穿过人群,跟着先前的两人一路走过去。 那一男一女自然想不到自己引起了一位皇储、一位魔尊的注意,两个人微微错开,一前一后进了嘉福寺。 等进了前殿的门,其中的男子才轻咳一声,对着女子说:“这里求的,咳,姻缘签最是灵验。絮娘,你要不要求一支?” 女子于是一脸羞涩,微微点了点头。 迟迟看得认真,守护神弯下腰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来这里的不就是为了求签?还特地强调,做作。” 守护神凑得很近,他的吐息打在迟迟的耳朵里,痒痒的,热热的。 迟迟一个激灵,立马往旁边跳开。 “小心。” 守护神也立马把她拉了回去,眉头微微皱起:“不是才说了当心一点吗?” 原来刚才差点撞到人。 迟迟用手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两只眼睛,慢慢眨了眨。 守护神随手一揉她的头发:“接着看吧。” 那两个人果然去求签了,求的是姻缘签。 迟迟站在他们身边,看了看他们手里的签。竟然是一支上上签。 那两个人自然欣喜,迟迟望着两人前去解签的背影,奇怪地嘀咕:“怎么我的就看不出来是什么签……” 守护神“嗯”了一声,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迟迟就拉着他跟上两个人的脚步:“我们去看看。” 替这两个人引路的是另一个小僧侣,迟迟和守护神跟在三个人身后,一起走进了一个小院。 既然抽中的是上上签,解签的时候说的自然也都是喜庆话。迟迟听了几句,大概明白了,这两个人原来年底前就要完婚,亲事是从小定下的,今天难得一起出来,就到嘉福寺来求个保佑。 听完了解签的话,男子领着女子离开,迟迟和守护神一起离开了。 但这两人并没有回到前面,而是转进了其中一条小道。 迟迟和守护神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迷茫。 转了弯的两人,先瞧了瞧四下无人,然后男子才松了口气,轻声说道:“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被他称作“絮娘”的女子掩唇一笑:“谁瞧不出来你的心思?恨不得天天上门来拜访。我爹看你都看烦了。” 男子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不过是想多瞧你几眼。” “司马昭之心。” 男子忽然喊了一声:“絮娘。” 絮娘垂下头,男子就弯下腰来,凑上去在她的侧脸上轻轻碰了碰。 眼前忽然没了景象。 迟迟一愣,守护神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好看。”迟迟忍不住辩驳。 但守护神握住她的手,迟迟只觉得浑身一轻,等再能看见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嘉福寺,正站在之前的河岸上。 “不是想放风筝吗?”守护神手一扬,一只燕子模样的风筝就出现在他手心,“现在可以了。” 迟迟看了看栩栩如生的燕子,又看了看守护神。 “好吧。” 不情不愿地。 守护神就皱眉:“我是为你好。” 迟迟把他手上的风筝拿过来,又顿了一下:“没有线。” 没有线怎么放? 要线做什么? 薛惊握住小公主的手,往上轻轻抬了抬,风筝忽然无风自起,从小公主的手上缓缓飘了起来。 看着风筝慢慢升上半空,薛惊的嘴角忍不住也朝上翘了起来。 小公主也太小看他了。 薛惊低下头,已经准备好接受小公主的惊讶与赞扬,但这次小公主却一动不动,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出神。 “怎么了?”薛惊也跟着看了看,“不高兴吗?” 他松开手,只是小公主也没有抬起头来。 薛惊想了想,又问:“是因为我没让你看完刚才的事吗?” 小公主似乎微微动了动。 那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迟迟也并不都是因为这个,她的手刚刚被守护神攥在掌心,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可是今天她忽然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同。 还没等迟迟想明白,守护神忽然说:“你真的想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吗?” 迟迟一愣。她的下巴被人抬起,正好对上守护神的目光,他说:“我做给你看。” 什么? 但守护神想了想,先问她:“今天也抹了口脂吗?” 迟迟听完,犹豫着点了点头。 守护神就伸出另一只手,在迟迟的唇上轻轻蹭过。迟迟一怔,又马上睁大了眼睛。 沾了一点迟迟唇上口脂的那只手指,守护神看了一眼,然后放进了口中。 他慢慢吮了吮,最后放下了手,说:“是很甜。” 尝完了指尖上的那一点,薛惊握住小公主的肩膀,俯身问她:“我可以再吃一点吗?” * 从院子里被神仙大人客客气气赶出来的龙凤胎,沉浸在巨大的狂喜中,还回不过神来。 岳思云看上了那个能跑能跳的树枝小人,拉着岳思亭一个劲儿地问:“我能不能也有一个?要是向神仙大人开口的话,大人会给我也做一个吗?” 岳思亭一巴掌拍开他:“你做梦。” “没错。”岳思云点着头,神色严肃,“如果让迟迟去说,好像能成功。” 牛头不对马嘴。 岳思亭懒得理他,她想的是,不知道迟迟的守护神有多大能力,现在迟迟的皇储身份还不能服众,要是守 护神能插一手,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接受迟迟当皇储、做皇帝就好了。 不过还有一件 分卷阅读98 事,龙凤胎都想到了一起—— “你觉得可以吗?” “不过分的话,我觉得应该可以。” “对吧?咱们也没有求长生不老这种虚无缥缈狮子大开口的事。” “没错没错。你去说。” “啊?你不是姐姐吗?应该姐姐去说。” “你这个哥哥平时嚷得挺欢,这会儿倒想躲在后面了?不要脸。” “行。” 岳思云思索一番,挺起胸膛对着岳思亭道:“我去就我去。叫我哥哥我就去。” 岳思亭嘁一声:“去了再叫。” “说定了。” 岳思云从石凳上站起来:“现在迟迟还跟神仙大人在里面吗?” 他们离开了院子,随意找了个凉亭坐着,也不知道这会儿迟迟和守护神还在不在。 岳思亭奇怪:“不在里面能去哪儿?” 岳思云斜斜看她一眼,神情嫌弃:“神仙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修习?一定是带着心肝去那种秘境、仙境,到那里去修身养性了。” 一听到这个话,岳思亭垮下肩膀:“那我们上哪儿去找他们?” “等着呗。”岳思云重新坐下来,“总会回来的。” 他用手托着下巴,和身边的岳思亭对视一眼,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那可是真的神仙啊。 没过多久,神仙回来了。 岳思云先发现,他的眼前一晃,原本无人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再一看,正是他和岳思亭等候多时的迟迟和守护神。 他连忙去推岳思亭:“回来了回来了!” 岳思亭等得差点睡过去,岳思云一推她,她挠着头回神:“在哪儿呀?” 岳思云已经站起身来,顺便把瞌睡连连的岳思亭也揪了起来,恭恭敬敬等在亭子里。 小径上的守护神看到亭子里的他们,果然朝这里走了过来。 迟迟:断线中 ☆、原来你知道 龙凤胎想提的事情是, 请守护神教他们一点小小的法术。 岳思云面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不用很厉害的, 只要小小的, 小小的法术就可以了。” 让他能在人前装模作样唬唬人的那种。 岳思亭也一脸期盼地望着眼前的守护神。 但守护神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拒绝:“不行。” 龙凤胎霎时垮下了肩膀。 边上一直没有出声的迟迟忽然开口:“我想回去了。” “嗯?”岳思亭先给出反应,“可是我们还没有去看……” 周以柔呢。 迟迟摇头:“下次再看,今天我想回去了。” 小皇储的语气坚决, 连守护神都朝着她这里望了一眼。 “好吧。那你要怎么回去?”岳思亭朝着她眨眨眼睛,“是和我们坐马车,还是请守护神‘咻’一下带你回宫?” 听见岳思亭的问题,迟迟抬起头看向她。 薛惊以为小公主会跟着岳家龙凤胎一起回去,哪知道小公主却说:“我要跟着尊上一起。” 话音未落,薛惊就忍不住转过头去。 虽然说好了由守护神带迟迟回去,但表面工夫还是要做一做的。迟迟跟着龙凤胎一起上了马车, 然后再被守护神领走。 马车内孤零零的龙凤胎大眼瞪小眼,岳思云于是说:“叫哥哥——” “弟弟。” 岳思云:“言而无信。” “信口开河。” “河东狮吼。” “吼、吼……”岳思亭哼了一声, 背过身去,“谁跟你玩这个了?幼稚。” 对面的岳思云笑倒在位置上:“没用的妹妹!” “给我闭嘴岳思云!” 从马车上出来, 薛惊和小公主出现在先前的河岸上。 还是和刚才一样,用了隐身的法术,只是还没有停稳,小公主忽然气势汹汹对着他问:“干嘛亲我?” 薛惊开口想问的话又被他都吞了回去。 他慢吞吞道:“原来你知道……” 那个是亲啊。 小公主的表情中似乎露出了一丝苦恼, 她低着头,声音也轻轻的:“皇祖母说,只有喜欢的人才能做这种事。” 但她才说完, 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个身影。 薛惊望着小公主的眼睛,轻声问她:“你不喜欢我吗?” 被他凝视的小公主神色慌乱了一瞬,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过来。 小公主仰着头,伸手勾住薛惊的脖子,然后踮起脚,侧头,用嘴唇在他的嘴角轻轻碰了碰。 她说喜欢。 * 不知道是不是岳思亭的错觉,从京郊回来之后,柔仪殿里的小皇储似乎更加用功了起来。 她坐在窗下翻着书,对面是誊写明帝批阅文字的迟迟,岳思亭仔仔细细盯着她,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心肝呀,你已经半个时辰没有休息了,歇一歇吧。” 说着,把桌上的热茶朝着迟迟推了推:“喝口茶。” 岳思亭一出声,迟迟才从纸上回过神来:“这么久了吗?” 她倒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岳思亭点点头:“那是你太认真了。快站起来走走,放松放松。不如我陪你去外面逛一逛吧。” 但迟迟却摇头拒绝:“我还没有写完呢。等我写完再和你出去。” 看着那一大堆的文书,岳思亭皱起眉:“这要写到什么时候?”她撸起袖子,“我来帮你抄。” 迟迟连忙把纸都护住,摇头摇得更快了:“我本来就是为了熟记才抄的,要是你帮我抄了,就没有那个效果了。” “好吧。”岳思亭败下阵来,“那你喝茶。” 看着迟迟开始小口小口抿着茶水,岳思亭单手托腮,看着她悠悠叹气:“做皇储可真难呀。” 迟迟不解地抬头,岳思亭就说:“你看你,每天都这么辛苦。” 她趴到桌上,忽然问:“那天你和守护神去做什么了?” 从回程的马 车上离开,等到马车进了皇宫,守护神才又带着迟迟出现,中间有一段时间,他们是没有见到守护神和迟迟的。 岳思亭其实就是好奇问了问,哪知道迟迟忽然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回道:“没有做什么。我们,嗯……我们去放风筝了。” “风筝?”岳思亭问,“哪儿来的风筝?” 不过还没等迟迟解释,岳思亭就自己补充道:“守护神是神仙,他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变出来,对吧?” 迟迟红着脸点了点头:“对。” 说到这里,岳思亭又羡慕起来:“要是能跟着守护神学仙术就好了,我也想腾云驾雾,上天入地。” 对面喝茶的迟迟放下茶碗看着她,认真地回答:“腾云驾雾一点都不好玩。” 岳思亭立马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分卷阅读99 :“你驾过?” 话没说完,岳思亭又软趴趴靠在椅子里:“我也想有一个守护神。” “我啊。” “哎呦。”岳思亭捂住被敲了一下的头顶,朝着来人飞了一个眼刀子,“你来凑什么热闹?” 被她瞪了一眼的岳思云,舒舒服服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又靠着椅背长出一口气:“累死我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丢到岳思亭面前:“喏,你想吃的金丝香芋酥。” 一听到是吃的,岳思亭立马从椅子里坐起来,笑眯眯打开桌上的纸袋:“好香。” 岳思云就在一边看着她,问:“要说什么?” 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放在迟迟面前,岳思亭才假笑着转过去,细声细气对着岳思云说:“谢谢哥哥。” 迟迟满脸的不敢相信。 “嘿嘿。”岳思云笑着贴过来,“乖乖妹妹,下次哥哥再给你带。” 话没说完,岳思亭就一掌呼上去,把岳思云的脸推开了。 她对着迟迟满面期待:“尝尝这个,可好吃了。和宫里的不一样。” 迟迟顺着岳思亭的话尝了一口,岳思亭立马就问:“好吃吗?” “好吃。” * “好吃吗?” 薛惊倚在王座里,看了一眼坐在石阶上和老树精一起吃点心的小公主。小公主的身边摆了一个荷叶模样的盘子,里面装的都是颜色形态不一样的各色糕点。 老树精吃得停不下来,连连说:“好吃好吃。谢谢迟迟,我最喜欢迟迟了。” 没有说完,它就噎了一下,手里的点心也掉了,两只树枝小手拼命扒拉着自己的喉咙,两条腿也跟着蹬起来:“咳!唔咳!” 看上去难受极了。 小公主连忙也丢下点心,小心翼翼拍着老树精的后背:“疏疏没事吧?” 一面说,小公主一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座上的薛惊。 薛惊皱起眉:“不是我。” 他看起来是那种人吗? 老树精咳了一会儿,终于把卡在喉咙口的一块馅料吐了出来。小公主回头找了找,但她只带了点心,并没有带茶。 小公主于是可怜兮兮地回头:“尊上……” 薛惊一招手,老树精就从地上缓缓飞到了他手心,小公主也跟着提起裙子跑到他身边。 装模作样替老树精检查了一番,薛惊笃定说道:“没事了。” 小公主仍旧有些担心:“真的吗?可是刚才疏疏咳得很厉害。” “真的。”薛惊点头,又问,“要喝水吗?” 他从半空虚虚一带,手里就多了一只茶碗,正是迟迟平常用的那只。 经过了薛惊的手,茶碗里的水不冷不热,是适宜喝的时候。 老树精坐在薛惊的衣服上,抬着头,眼巴巴看着迟迟喝水。 迟迟抿了一小口,又把茶碗递到老树精嘴边。老树精喜笑颜开,但它还没碰到茶碗边沿,薛惊就握着迟迟的手,把茶碗拿开:“换一只。” 说完,薛惊果然伸手,又随便捞了一只茶杯过来。 茶杯里的水腾腾冒着热气,小公主看起来有些犹豫:“是不是有点烫?” “没有。”薛惊用两根指头捏住老树精的嘴巴,“它又尝不出来。” 但才灌了一点,老树精就哭着把水都喷了出来,“噗”一声全吐在了薛惊身上:“难喝。” 小公主连忙把薛惊的手拉了过来,她仔细闻了闻茶杯里的气味,有点发苦:“好像是苦丁茶。” 她转过来对着薛惊:“你是从哪里拿来的呀?怎么都不先瞧瞧是什么?万一疏疏吃坏肚子怎么办?” 树精这种东西是不会吃坏肚子的,而且它还是被薛惊的黑雾过了一遍全身的树精。 不过薛惊并没有说这些话,他握着茶杯,小公主则握着他的手。薛惊顿了顿,问:“你叫我什么?” 小公主一愣,才发觉自己好像直呼了守护神——“你”。 但薛惊一问完,又自言自语道:“我好像也没告诉过你我叫什么。” 他于是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公主,认真地说:“薛惊。我叫薛惊。” 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久到薛惊已经忘记他为什么会叫薛惊,久到薛惊也记不起上一次是谁这样连名带姓喊过他。应该是哪个不知道尸首已经烂在哪里的魔人或者魔主吧。 薛惊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过往,最后对着小公主微微笑了笑。 小公主也看着他,小声跟着他念了一遍:“薛惊……” “嗯。” 还坐在薛惊衣服上的老树精张开嘴巴,似乎要说话,薛惊眼神一动,老树精就被定在了原地。 而远在皇宫外的岳府后院,岳思云绕着屋里空无一物的桌面走来走去:“我茶呢?我茶哪儿去了?岳思亭!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干,我又要重泡一杯!” “吵什么呀你!什么茶不茶的,爹爹在叫你呢,还不快去!” 岳思云神情沮丧:“我就是知道爹爹叫我,我才泡茶的啊。” 岳思亭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临时抱佛脚。” 她想了想,对着急得转圈的岳思云粲然一笑:“叫什么?” 岳思云立刻回头:“果然是你搞的鬼!” 岳思亭皱眉:“我都说了不是。”她又说,“你叫我一声,一会儿我就叫娘亲过去。” 岳思云一脸宁死不屈,岳思亭悠哉悠哉倚着门等他。 “……姐姐。” 老树精:我想喝水,我想喝水…… 开始小学生谈恋爱 ☆、亲吻 最后迟迟还是把自己的茶碗给了老树精。老树精趴在茶碗边沿, 一头栽倒下去, 咕咚咕咚吸水。迟迟就在边上, 收拾还没有吃完的那些糕点。 她问守护神:“尊上……” 守护神抬起头。 迟迟犹豫了一下,小声喊他:“薛惊。” 守护神唇角一弯:“替疏疏留着吧。” 薛惊笑得太好看,迟迟被晃了眼睛,呆呆地朝着他点头。 看见小公主这样, 薛惊慢慢靠过去:“方才我替你拿了水,现在拿什么谢我?” 不怀好意。 小公主一愣,目光落在薛惊微微弯起的嘴唇,她又看向薛惊的眼睛。大殿内的石灯缓缓烧着,就着红色的光,薛惊的眼睛好像也带了一点红色。 见小公主没有动静,薛惊于是自己侧头, 朝着小公主的嘴角轻轻贴去。 但小公主却忽然避开,她说:“不要这样。” 被小公主拒绝了, 薛惊正沮丧,哪知道小公主从石阶上站起身, 然后把他也拉了起来。 迟迟站在最高的那级台阶上,而守护神被她推到了第三级。她微微垂头,这样正好比守护神高出一点点。 守护神也抬头看她:“怎么了? 分卷阅读100 ” 迟迟伸出手搭在守护神的肩上:“这样。” 她不用踮脚,也可以轻易够到面前的人。 老树精的水吸溜到一半, 忽然觉得四周无比安静。它顶着被水溅得半湿的树脑袋,悄悄朝着上面看去。 平日里不发一言脾气暴躁的魔尊,现在正乖乖站在石阶上, 仰起下巴由着小公主慢慢地碰他。 迟迟的手指掠过薛惊的眉眼、鼻梁,薛惊就轻轻笑着问迟迟:“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 迟迟捧着他的下巴凑上去,用嘴唇碰了一下他的脸。 薛惊的眉毛挑了挑:“就这样吗?” 迟迟笑眯眯:“就这样。” 裙角被人拉了拉,迟迟奇怪地低头。原本在喝水的老树精已经跳到了她的身边,仰起圆脑袋,眼神里满是期盼:“我也想要。” 不过老树精还没来得及说别的话,就忽然身子一轻,整个身体眨眼间到了薛惊的手里。 “要什么?” 老树精立刻装死:“要喝水。” 薛惊嗤一声,把它重新丢尽了茶碗:“喝吧。” 在地宫待了一阵子,迟迟也该回去了,她磨磨蹭蹭对薛惊开口:“那我下次再来。” 薛惊点头:“嗯。” * 明帝和王皇后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小孙女已经找到了心悦的对象,还是被明帝自己撒谎说成是“大齐守护神”的魔尊。 因为迟迟对贺词对高骞似乎都不喜欢,明帝愁得白头发更白了。他思前想后,觉得这样不行,但最近要他操心的事情也多了,明帝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跟着皇祖父又上了几□□,这一日下了朝,迟迟跟在明帝身后,和他一起去了谨身殿。 明帝停下脚步笑道:“皇祖父要更衣了,心肝自己先回去吧。” 迟迟抿着嘴巴:“皇祖父有什么烦心事吗?” 刚才在朝堂上,迟迟并没有听到大臣说了什么难办的事情,但她总隐隐觉得皇祖父有事藏在心里。 明帝笑着叹了口气:“心肝得让皇祖父换身衣裳吧?皇祖母该在柔仪殿等急了。” 却也不说到底是什么事。 迟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先离开了。 等明帝回了柔仪殿,先悄悄问王皇后:“心肝呢?” 王皇后不解,不过还是回他:“回房做功课去了。”她又说,“这些天,心肝似乎格外用功,连思亭来找她玩,她都没应过。” 原本王皇后是想向明帝夸奖小孙女,谁知听了她的话,明帝竟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王皇后一怔:“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明帝摇摇头:“今天心肝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望向王皇后:“咱们的心肝真是长大了。” 只是明帝担心的事,对迟迟来说,还是太沉重。 王皇后也静了一会儿,她忽然说:“上一次心肝去京郊玩,贺小公子也去了。” 明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王皇后继续说:“从他上回参加宫宴后,除开公务,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家门了。这还是头一次。” 明帝当然也知道。 王皇后就说:“有时候兜兜转转,其实还不如最先看中的那一个。” 明帝没有出声,低着头,似乎在考虑。 良久,他才说:“过几天就是贺丞相的寿辰,到时候我让心肝去贺府走一趟。” 这里明帝与王皇后议定了事情,另一边,因为贺丞相寿辰,丞相府里也正忙碌了起来。 贺丞相拿着宾客的名单细看,管家就在边上等着。 过了一阵,贺丞相开口:“相王世子那里,也送了信去吗?” 管家摇头回:“还没定下来,不知道老爷是什么意思,我们也不敢随意定夺。” 现在算起来,相王世子已经在京城里待了好几个月。但他一直住在宫里,看起来,明帝并没有让他在外单独住的意思。 年初相王世子来京,是因为侧立了新的皇储,相王府本来就该派人入京前来朝贺。可是在那之后,相王世子就一直住了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去。或者说,也不知道明帝还同不同意让相王世子回去。 贺丞相过的是六十九岁的寿辰,也算是大寿。京城中有头有脸的这次都准备了信函,至于相王世子,他的身份倒有些尴尬。 想了想,贺丞相道:“也送一份过去吧,不必如此避忌。” 管家应下,接过贺丞相递过来的名单,退出了书房。 * 等迟迟知道自己要去丞相府的时候,已经是贺丞相寿辰的当天。 明帝把小孙女叫到跟前,对她说了此事,说自己已备好了贺礼,只要迟迟以明帝的名义送过去就好了。 “贺丞相到底为大齐鞠躬尽瘁四十多年,皇祖父皇祖母身子不好,就不过去了。心肝替皇祖父去表表心意,好不好?” 迟迟当然不能拒绝,她在柔仪殿用了午膳,趁着午歇的时候,从柜子钻到了地宫里。 薛惊正在发呆,老树精从他的膝盖上跳到王座上,再从王座里跳回薛惊的膝盖,把薛惊的膝盖当成了玩乐的地方。 简直放肆。 但薛惊竟然一动不动,连斥责都没有。 老树精先发现的迟迟,它停下动作,爬上王座的石头扶手,冲着迟迟张开手臂:“迟迟!” 迟迟一把捞起它:“你在做什么呀?” 老树精有点委屈:“尊上不陪我玩。”不过它又喜笑颜开,“迟迟陪我玩好吗?” 你竟然还妄想守护神能开开心心跟你一起玩吗? 虽然连薛惊的嘴唇都贴过了,但迟迟还记得他是大齐的守护神,和老树精提起来的时候,也记得和他保持距离。 迟迟摸了摸老树精的圆脑袋:“疏疏,你一直待在这个身体里,会不会不舒服呀?要不要尊上替你把原来的身体搬出去晒晒太阳?” 她说这话自然是好意,哪知道老树精一听,就立马躺倒在她手心。 “不用了。我觉得有一点困,现在想睡一会儿,迟迟不要叫我好吗?” 迟迟不明所以,以为老树精真的困了,于是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把它放回了王座上。 这里毕竟平坦些,老树精应该睡得比较好。 在老树精开口的时候,薛惊就已经回过神来了。但他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听着迟迟和老树精一来一回地随意聊天。 这样就很好。 等迟迟安置好老树精,再抬头的时候,对上了薛惊淡淡的笑眼。 “你在笑什么?” 薛惊往后靠在王座里,用手背盖住眼睛:“我没有笑。” “骗人。”迟迟坐到他身边,“我明明看到了。” “好吧。” 薛惊放下手,转过来对着她,“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分卷阅读101 可是身为魔的薛惊,是不会睡觉,也不会做梦的。 身边的小公主问他:“做什么梦?” 薛惊想了想:“美梦。” 小公主专注地看着他,忽然弯起眼睛:“那你要试试吗?” 薛惊“唔”一声:“怎么试?” 话音未落,小公主的手就捏住了他的脸,然后用力一捏:“这样。” 迟迟只是想和守护神玩笑,但守护神并没有出现她预料中的反应。他的目光落在迟迟身上,脸颊可笑地被迟迟捏起一块,连嘴角都被微微牵连起来。 慢慢松开手,迟迟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守护神说:“道歉有什么用?” “我要还回来。” 他伸出手,照着迟迟之前的样子,也捏住了—— 她的下巴,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 丞相府的寿辰是晚宴,客人们热热闹闹祝寿,看见来丞相府里的人里竟然有相王世子,众人都忍不住背地里小声议论起来。等到迟迟这位小皇储也带着贺礼前来,晚宴更是到了高.潮。 明帝已经和贺丞相打过招呼,因此虽然贺丞相心中或许难以接受,但面子上还是高高兴兴,他对着迟迟行礼:“小殿下身份尊贵,臣之寒舍简直蓬荜生辉。臣实在受不起这样的礼啊。” 跟着明帝好几个月,迟迟也学了几句客气话,她回了礼后,就朝着四周望了望。 贺词和其他立起身迎接小皇储的人一样,此刻恭恭敬敬低着头,不敢随意窥看小皇储的容貌。 迟迟朝着他的方向说:“贺小公子,借一步说话。” 跟着迟迟来贺府的宫人,得了王皇后的吩咐,一看见小皇储和贺小公子走到一起了,都小心翼翼放慢脚步。 等到贺词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皇储的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换句话说,现在他正和小皇储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 薛惊:你不是,你没有 ☆、寿宴 今天出门, 迟迟特地挑了那件守护神为她化出了花纹的裙子。但迟迟忘记了, 上回染上疫病又康复, 之后在王皇后替她办的宴席上,她穿的也是这条裙子。 路边的石灯照亮两人前进的小路。贺词垂眸,轻而易举就看到小皇储裙子上,那些特殊的金色花纹。 他自小过目不忘, 如今这个花纹,贺词笃定自己没有记错。上一次和小皇储见面时,她穿的也是这条裙子。 贺词放缓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一会儿,微微落后一小步,轻声对在他前面走着的小皇储说:“小殿下今日的衣裙,分外美丽。” 迟迟当然不知道贺词心里的百转千回, 听到他的赞扬,很是自然地接受:“是有人特意为我做的。” 小皇储的态度并不疏远, 反而有些柔和。贺词心中一动,但他以为小皇储说的是宫中哪位绣娘, 便应道:“是吗?那小殿下一定要好好奖赏她。” 奖赏? 贺词说了这话,迟迟忍不住神游。 奖赏吗?要是她跟守护神说要给他奖赏,守护神一定没什么好主意。 于是贺词就听到小皇储娇娇道:“为我做事不是应该的吗?我才不要给他奖赏。” 要是放在以前,贺词一定会觉得面前的小皇储脾气骄横, 自以为是。但今夜他和小皇储独自走在院中的小路上,晚风吹拂,小皇储身上的香气, 就这样淡淡地随着风飘到他身边。 贺词忽然觉得小皇储哪儿哪儿都好,连她皱着眉娇声说“才不要”的时候,都显得格外生动。 她本来就高高在上,偶尔发发脾气不是很正常的吗? 贺词说动了自己,他抬起手引路:“前面就是书房,小殿下可要去那里坐坐?” 今天来贺丞相的寿宴,迟迟还领了明帝的任务,他让迟迟替他向贺词要一份史料,是之前借阅给贺词的。 其实明明让宫人来一趟就好,或者贺词下回进宫的时候捎带上也可以。明帝如此费尽心思,也就是想让小孙女与贺词多些时间相处。 迟迟明显没有领情。 她问贺词:“皇祖父要的书就是在那里面吗?” 贺词说:“是——”但他又忽然说,“只是借的时间太久,臣要好好找一找。外面风凉,小殿下去里面坐着等吧。” 骗人。贺词作事向来一丝不苟,哪里有要“好好找一找”的东西? 可惜迟迟不知道,她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远远儿跟着的宫人,见小皇储与贺小公子一起进了书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好在小皇储一进去就叫了水喝,宫人连忙应声进房,替小皇储倒茶去了。 迟迟跟着贺词进的,是他自己的书房。 贺词从小就跟着贺丞相读书念字,平时做的最多的事也是看书,因此他的书房里是各种各样的书籍。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 迟迟一进去,就被满墙的书吸引了注意。她开口问了一句:“这么多书,贺公子都看过吗?” 贺词摇头:“有些只看了一遍,也不是所有的都熟读。” 人家看过的标准是“熟读”,果然是考中状元的人。 迟迟的目光在书架上掠过,贺词见状,就说:“要是小殿下有感兴趣的,可以随意取拿。” 听见他的话,迟迟皱着眉回头:“真的吗?” 她可是听岳思亭说,贺词对他这些书宝贝得不行,轻易不肯让人碰,平时也是他自己打扫整理,绝对不会让别的人经手。 贺词微微笑了笑:“小殿下一贯心细,臣相信小殿下必会善待臣……的书。” 说到中间的时候,贺词奇异地顿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停顿这一个字。 迟迟就更没有听出来了。她望着那几面墙的书,仰起头感叹道:“我还是不要夺人所好了。” 她回头:“皇祖父要的书,贺公子现在可以找了吗?” 贺词一怔:“是。臣这就找。” 迟迟于是唤来宫人倒茶,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等着贺词把明帝要的书找出来。 她等了一会儿,身边的宫人安安静静,书房里,只有贺词翻找的声音。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看,迟迟托着下巴,偶尔朝着贺词的方向望一望。 没过多久,就有一只手把她的脸转了回来。 薛惊一脸不高兴:“看他干什么?” 迟迟一愣,下意识望向身边立着的宫人。 小公主在担心什么,薛惊不用看也知道:“我有这么鲁莽吗?” 当然没有。 迟迟对着薛惊弯起眼睛,轻轻笑了笑。 薛惊随意翘了翘嘴角:“说话也可以。我设了结界 。” 结界? 迟迟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既然守护神说可以说话,她立马趴到桌上 分卷阅读102 撒娇:“好累呀。” 薛惊看着她:“累什么?跟贺小公子走得不是很开心吗?” “唔……”迟迟慢慢眨着眼睛,“不开心,和你一起走才开心。” 小公主在某些方面,倒是意外地聪明。 薛惊问:“真的不开心吗?” 小公主点点头:“真的。” 于是迟迟眼中的守护神渐渐放大,他靠过来,用额头轻轻贴了贴迟迟的额头。 迟迟懂了,她“唔”了一声:“有一点点开心了。” 薛惊就笑,然后把额头换成了自己的嘴唇。 贺词在书架上翻了许久,其实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明帝要的那一本放在哪里,只是贺词不想那么快就让小皇储离开。 几乎是贺词生命中第一次磨蹭,最后他从书架上抽出那一本书,然后转过身去。 小皇储正好也在看他。见到贺词回身,小皇储似乎慌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着贺词友善地笑了笑。 只是没笑多久,小皇储就低下了头。 因为恶霸薛惊在边上说:“不许笑。” 贺词自然察觉不到书房里还有除了小皇储与宫人之外的人存在,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书,然后走过去,要将书交到小皇储手中。 “就是这本。”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书递过去,手心忽然一烫,那本书竟然在贺词手上自燃了起来。 而贺词瞳孔微缩,手一颤,书就掉到了地上。火舌瞬息将书席卷,眨眼间就烧成了飞灰。 哪来的火? 贺词下意识去看桌边的小皇储,怕惊吓到她,但小皇储神色镇定,仿佛并没有见到这场面似的。 怎么回事? 贺词愣住,等他再低头,地上燃尽的灰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本书又回到了他手上。 小皇储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贺词惊出一身冷汗:“没、没什么。” 他捏着书脊,转而把书交到离一旁的宫人手上:“好生收着。” 宫人收下,又回道:“是。” 听到贺词的话,小皇储看了一眼宫人收下的书,然后站起身:“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果然要走了。 贺词微微失落:“是。”他又小心问道,“臣送小殿下出去吧。” 小皇储却回绝:“前面的宴席还没有散,贺公子还是替贺丞相待客去吧。我自己也能回去的。” 既然小皇储已经拒绝了,贺词也没有理由跟着她出去。他立在书房门口,看着小皇储被她的宫人簇拥着,慢慢离开了院子。 不多时,就有前院寿宴上的下人来禀告贺词,说丞相正在找他,请小公子去前面。 贺词醒醒神,跟着下人往前走了。 没想到丞相府的寿宴,还邀请了相王世子。 虽然小皇储来的时候,前来赴宴的众人都震动了一会儿,但小皇储很快就离开了宴席,剩下的人,自然把注意放到了相王世子身上。 跟着相王世子前来的,除了他从相王府带来的一个贴身侍从,还有两位宫里派来随行的侍卫。 但大家自然知道,随行是假,看管才是真。毕竟这么大一个威胁就在眼皮子底下,明帝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相王世子单独与人往来的。 有好事的人还私下打赌,看这位性子谦和的相王世子,什么时候会出事。 因为相王世子身份特殊,贺丞相虽然依照礼数将他请来,但如何对待这位世子,还是需要他万分注意。 贺词跟着小皇储去了后院,贺丞相叫人跟着,等小皇储离开了,就马上把贺词叫了回来。 看着面前站定的长孙,贺丞相沉声道:“你去世子跟前敬一杯酒,然后就回来吧。” 贺词应是,下人端来一杯温过的酒,主仆二人朝着相王世子走去。 之前贺词也与相王世子接触过,不过只是短短地问了声好,相王世子脾性温和,说话做事都使人如沐春风。一向孤傲的贺词,倒因此对他有一分好印象。 到了相王世子跟前,贺词先行礼:“臣贺词,问世子安。” 相王世子和和气气:“快起来。我与贺公子的年纪也差不多,不必如此拘于礼数。” 贺词于是接过下人托盘上的酒:“薄酒一杯,贺词代祖父谢世子驾临。” 相王世子也略饮一口杯中的酒,笑容和气,又看着贺词告辞。 席中来的客人大多还带了自己的侍从,众人看着丞相府的长孙去敬了相王世子酒,相王世子也客客气气接下,一时间忍不住又在心里想了许多事。 陛下到底对相王世子是什么意思呢?贺丞相是陛下的心腹,现在丞相府对相王世子如此客气,但世子本来也该受到这样的礼待。 天子的心思。不敢猜,不敢猜。 席中有一位面生的年轻男人,他坐在角落里慢慢饮酒,一面又望着席上方才贺词与相王世子的举动。 没多久,他的侍从前来回禀:“小皇储出了贺府,独自回宫去了。” 侍从犹豫了一会儿,又说:“身边跟随的侍卫并不多。” 年轻男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嗤笑道:“你真的以为,明帝就会派这么点人保护他的小孙女吗?” 侍从连忙低下头:“小人逾矩。” 年轻男人不再理他,转而继续望着席上的相王世子。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冷哼:“有趣。” 侍从心一跳,背上的冷汗全冒了出来。 所幸年轻男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留,他起身从角落离开。见状,侍从急忙跟了上去。 离开丞相府后发生的事情,迟迟一件都不知道。她坐在马车里,伸出手准备敲一敲,这样宫人就知道可以走了。 但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 守护神的轮廓缓缓清晰,他的手还搁在马车壁上。宫人只听到里面敲了敲,于是吩咐驾车的小公公起行。 马车一动,薛惊就收回了手。他靠在车壁上,对着小公主笑眯眯开口:“想去哪儿?” 明帝:我以为我是在给贺词创造机会。 ☆、往事 虽然薛惊很愿意跟小公主外出去玩, 但从丞相府到皇宫也就那么一段路, 其实也不能去哪里 。小公主于是耍赖趴在马车里, 说太累不想动。 听到这样的回答,薛惊抱起手臂,凉凉道:“我看就是跟那个什么贺小公子一起走了路,所以才说累的。” 迟迟伏在位置上, 听见他的话,故意皱起眉毛:“守护神怎么可以这么小肚鸡肠。” “什么长?” 薛惊想了想,松开手臂,朝着迟迟伸出去:“过来跟我坐。” 迟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继续趴在位置上,也伸出手:“走不动,你过来跟我 分卷阅读103 坐。” 薛惊啧一声:“没骨头吗?” 迟迟点头:“嗯。没骨头。” 最后他还是换了位置, 坐到了迟迟身边。 一看薛惊过来了,迟迟立马坐直身子, 笑眯眯转头看他。 薛惊奇怪:“看我干什么?” 迟迟回答得理所当然:“好看呀。” 薛惊忽然握住小公主的肩膀。迟迟目露疑惑:“怎么了?” 他就问:“今天也涂口脂了吗?” 迟迟于是用手指抹了抹嘴唇:“没有呀。” “没有?”薛惊若有所思,“那怎么说话这么甜?” 迟迟一愣, 然后才神色严肃:“尊上学坏了。” 薛惊就对着她笑:“哦。” * 回了宫,等迟迟去向明帝与王皇后问了安回了卧房,明帝连忙唤来跟小孙女同去丞相府的宫人,问她们小皇储与贺小公子都做了什么事, 说了什么话。 宫人老老实实回答:“小殿下与贺小公子在书房里待了一阵,贺小公子是为了寻书。小殿下就坐在桌边等候,最后拿了书就回来了。” 没了? 明帝一愣, 又问:“说了什么话没有?” 宫人摇头:“奴婢们进去的时候,贺小公子已经在寻书了,后来与小皇储也并没有说什么话。” 不行啊这样。 听了宫人的禀告,明帝与王皇后面面相觑,最后是王皇后先让宫人退下,然后她说道:“你也该找个好点的理由。让心肝去要书,那可不就拿到东西就走了吗?” 明帝于是嘀咕:“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心肝有想法,就算我不找理由,她自己也会想办法去见人的。” 好像确实如此。 王皇后不说话了,良久,她叹了口气,说起了另一件事:“马上就是仪儿的日子了,你可得记得空出那一天。” 明帝明白王皇后在说什么,他似乎在一瞬间老了许多,回答道:“我知道。哪年我没有空出来的?不用这么提醒我。” 王皇后就说:“好心提醒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不怪不怪,我哪儿有怪你的意思?” 说完这句,帝后二人都沉默下来。最后是明帝先开了口。 他问:“太子妃那里,还是和去年一样?” 王皇后点头:“年年都是一样。她要跟就跟,不跟就算。”又皱眉,“不准叫她太子妃。” “好好好。”明帝拍拍她的肩膀,“不叫不叫。” 大概是因为过年的时候,被王皇后扇了两巴掌,从那之后,懿文太子妃就安分了太多,在东宫里一步不出,宫里就好像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可惜王皇后并不会因此原谅她曾做下的事。 既然说起了这个,王皇后就和明帝商量起行程与要带的东西。明帝在灯下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 “仪儿最喜欢我做的玫瑰粥,我也得给他带一点儿去。” 明帝轻轻点头:“是该带。都带上。” 王皇后又说:“那天别忘了让心肝早些起来。这几天开始晒了,可得防着,别中了暑气。” 明帝就笑着说:“知道了。” 暖阁,明帝与王皇后说着懿文太子的事,迟迟的卧房里,她撑着下巴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老树精好几天没有见到迟迟了,它在迟迟的床上蹦蹦跳跳兴奋难掩。等最后一次高高蹦起又落下,老树精学着迟迟的模样,也趴在了被子上。 它悄悄问迟迟:“迟迟,你有没有觉得,尊上好像脾气更不好了呀?” 嗯? 迟迟一怔:“真的吗?” 老树精颇为苦恼:“真的呀。你看,以前我天天来找你,尊上什么话都没有,好像还巴不得我不要去吵他。可是、可是——”老树精挠挠自己的圆脑袋,“最近他都不让我来见你,还把我赶出地宫去晒太阳。” “哦——”迟迟长长应了一声,“……可是晒太阳不是对你有益吗?最近天气好,尊上是关心你才会这样做的。” 老树精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它又把脸埋进被子,只露出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我觉得我好像长高了一点。” “是吗?”迟迟小声回应,“那我下次一定要看看。” “好呀好呀。” 但老树精话没说完,面前的迟迟手一松,倒在了被褥上。 “迟迟?” “她睡着了。” 老树精一惊,飞快想窜进被子里。但薛惊比它的动作更快,一抬手,老树精就飞到他手上。 不过薛惊没打算对老树精做什么,他松开手,任由老树精飘在半空打转,然后自己弯下腰,替床上趴着的小公主翻了个身,又帮她盖好了被子。 小公主睡熟之后分外安静,薛惊低着头摸她的头发,小公主也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尊上……”老树精在后面嘀咕。 薛惊没有理会它,最后替小公主掖好被角,就转过身要回去。 老树精问:“不亲亲吗?” 听见老树精的话,薛惊抬起眼睛看它。 半晌,薛惊慢吞吞说道:“我听说大漠里的阳光很是充足,要不要送你去那里晒一晒,让你再长高点?” 老树精不知道什么是大漠,但本能告诉它,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它抱住圆脑袋,又缩起两条树枝腿,浮在半空不动了。 * 之前明帝与王皇后说过的懿文太子的事,迟迟也被提醒了。 她坐在王皇后身边,靠着王皇后的肩膀,轻声问她:“还是和去年一样吗?” 王皇后搂着小孙女的肩膀:“一样。” 犹豫了一会儿,王皇后还是说了出来:“不过这次,太子妃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迟迟有些惊讶:“真的吗?” 王皇后摸着小孙女柔软的头发:“嗯。但是心肝放心,你和皇祖父还有皇祖母一起坐车,不与她待在一处。” 迟迟于是点头,小声说道:“好。” 一回卧房,她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薛惊。 薛惊正坐在她的椅子里,翻那些折子和文书,瞧上去很是无聊。 迟迟屏退了宫人,坐到他的对面。桌上的东西被翻得有些乱,她微微皱眉,正要伸手去整理的时候,薛惊一挥手,霎时间所有的东西都恢复了原样。 抬起头,这位守护神笑得很是开心。 迟迟就说:“作弊。” “做什么?” 迟迟却跟他说了另外的事:“过几天我要出宫。” “嗯?”薛惊来了兴致,“去哪儿?” 迟迟顿了顿,说:“西山皇陵。”她望着面前的守护神,“我要与皇祖父还有皇祖母,去 看懿文太子。” 也就是,她的生父。 薛惊手里还捏着一支笔,听到迟迟的话,那支笔在他的手指间缓缓转了一圈 分卷阅读104 :“要我一起去吗?” 迟迟犹豫了一下:“不用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薛惊应了一声,眼睛盯着迟迟没有离开。 迟迟故作轻松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薛惊抬起一点手,那支笔就回到了原先的笔架上。 他问:“你还记得懿文太子吗?” 迟迟柔柔地对着他笑了笑,语气也是软软的:“没有呀。我出生不久,太子就薨了,我只在画像上看到过他。” 说到最后,迟迟的笑容里还带了几分遗憾:“皇祖父和皇祖母说,太子很是喜爱我。我小的时候,他还常常想要抱我。不过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每次都没有成功。” 迟迟是懿文太子第一个孩子,他自然爱若至宝。可惜迟迟出生后,懿文太子就日渐体弱,到后来突然抱病缠绵病榻,身边的人也就不敢让身为小婴儿的迟迟接近他。 说起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的这一位父亲,迟迟伸出手托住下巴,慢慢地回忆:“懿文太子长得可好看了,我在画像上看到过。皇祖母也说,我长得很像他。” 她朝着薛惊轻轻地笑,眼睛里满是光。 薛惊点点头:“是很像。” 迟迟一愣。 薛惊就说:“忘了吗?每任大齐皇帝,都会带着继承人前来见我。” 迟迟也是因为有了大齐皇储的身份,才被明帝带着去见了薛惊。 听到薛惊的话,迟迟记起了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位大齐守护神的那天。她忽然皱起鼻子:“你好老哦。” “……嗯?” 迟迟咯咯地笑:“这样的话,岂不是懿文太子年轻的时候,还有皇祖父年轻的时候,皇祖父的皇祖父年轻的时候,你都见过吗?” 薛惊一牵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嗯。” “原来尊上活了这么久了呀。”迟迟笑他,忽然又自己收起笑容,“有多久?” 薛惊仔细算了算:“一千……?” “一千年!”迟迟睁大了眼睛,她皱起眉,“那你一定见过许多许多人。” 薛惊没有明白小公主的意思,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是很多。” 每一任大齐皇帝他都见过,算多吧? 哪知道小公主沮丧起来:“那你一定也见过许多‍‌‌‎美‌‎人‍‌。” ‍‌‌‎美‌‎人‍‌? 薛惊确实见过,大齐最早的那几位皇帝,为了讨好他所以送了许多那些珍宝那些‍‌‌‎美‌‎人‍‌。不过薛惊对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于是又点头:“是见过。” 小公主就说:“怪不得你会说那句话了。” 那句话?什么话? 薛惊认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小公主的那天。 那一天,明帝提着灯笼,久违地从长长的地道走进来,他的身后跟了一位才哭过的娇弱小‍‌‌‎美‌‎人‍‌。小‍‌‌‎美‌‎人‍‌手里也提了一盏灯笼,小小的,是用琉璃做的。 她躲在明帝的背后,伸出手抓着明帝的袖子,小小声地对明帝哭,说她不会做皇帝,当不来皇帝。 不过那时的薛惊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见明帝领了一个抽抽搭搭的小‍‌‌‎美‌‎人‍‌进来,一愣,然后顺口说: “我不喜女色。” 明帝也一愣,先对着薛惊行了礼,然后委婉地向他解释,这是他唯一的嫡亲孙女,已经下了旨意,以后她就是大齐的皇储。等明帝百年之后,她就是大齐的皇帝。 “哦。”薛惊倒也没有觉得丢脸,他单手撑着下巴,听小‍‌‌‎美‌‎人‍‌站在下面轻轻地哭。 “呜呜呜皇祖父我真的不可以,我不会做皇帝,我做不来。” 明帝没有办法,他知道小孙女没经历过这样的大事,如今人已经到了魔尊面前,册立皇储的旨意也颁布下去了,是绝对没有让小孙女后悔的机会了的。 于是明帝小心翼翼看了王座上坐着的面目模糊的魔尊一眼,又小声提醒自己的小孙女:“心肝忘了吗?皇祖父之前跟你说的,这是我们大齐的守护神。今天皇祖父就是带着你来拜见他的。” 迟迟这么会忘记? 她抽噎一下,泪眼朦胧对着明帝点了点头。 明帝伸手,爱怜地替小孙女抹掉脸上的泪珠:“没事啊心肝,你只要听尊上的话,照他说的做就可以了。” “真的吗?”迟迟还是不敢相信,“什么都听他的就可以了吗?” 明帝连连应下:“是是是,对对对。”又说,“要叫尊上。” 迟迟迷茫地看着自己的皇祖父,最后点了点头。 哄过去了。 明帝松了口气,又转过去对着薛惊颤颤巍巍行礼:“尊上,这就是大齐这一代的皇储。” 他又对着薛惊深深下拜:“从此就托付给尊上了。她愿用一生侍奉尊上。” 明帝努力压低了声音与小孙女说话,但其实薛惊把刚才祖孙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并没怎么生气,也不想发脾气,听到明帝的话,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还是应了一声。 “嗯。” 回忆完了全程,薛惊回过神来。原来小公主说的,是他的那句“不喜女色”。 他于是皱起眉:“我确实不喜女色。” 迟迟闻言看向他,薛惊就说:“喜欢你。” “花言巧语。”迟迟哼一声,不过却是笑着看他。 “花?”薛惊故意问道,“你要花吗?” 他顺手一扬,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涌出盛放的花。玫瑰、牡丹、月季、绣球……琳琅满目,堆满了整个房间。 迟迟呆住。 一丛茉莉卷上迟迟坐着的椅子脚,迟迟微微挪动,替它让出位置。 薛惊眼神一动,那株茉莉于是缠在椅子扶手上,对着迟迟缓缓绽开花瓣。 香气袭人。迟迟摸了摸那朵最顶上的茉莉花,忽然问:“你记得我,那你还记得懿文太子吗?” 懿文太子? 虽然大齐也就这么几位皇帝,但这些人对薛惊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薛惊又怎么会花心思去记? 既然迟迟提起来,薛惊还是好好想了想。 “懿文太子……” 懿文太子被明帝带着去见薛惊的时候,他已经与太子妃成婚,迟迟也已经被太子妃揣在了肚子里。而明帝只有懿文太子这一个儿子,从侧立了储君之后,就盘算着,要挑个日子,领着他去拜见魔尊。 但大齐的皇位是和魔尊交换得来的这件事,是不能轻易说的,明帝也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再三叮嘱懿文太子,让他只静静听着照做就可,其余的不必多言。若真有什么事,也要等出来再说。 懿文太子应了,然后也跟年轻时的明帝一样,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会有这种——” 明帝沉下脸:“不可妄议。” 懿文太子不服:“就算真的有,我们怎 分卷阅读105 么能与这样凶残的魔人做交易?还要生生世世奉养他?” 明帝喝止自己的儿子:“那是魔尊,魔人怎敢与他相提并论?” 他叹了口气:“父皇知道你的心思。但假以时日你就明白,其实魔尊很好说话,大齐与他也各不干扰,你只当——”明帝顿了顿,“只当没有这回事也可以。” “父皇是在教我自欺欺人吗?” 明帝劝他:“吾儿不必如此计较。” 懿文太子没有说话,过了良久,忽然喃喃道:“既然有魔,那就也有仙吧?” 明帝没有听清,懿文太子拱手继续说道:“儿臣……明白了。” “以后儿臣……会当做不知道这回事。” 明帝稍微宽了心:“你会明白父皇的心的。以后就明白了。” 懿文太子是明帝唯一的希望,他自己也争气,不论读书还是处理朝政,都隐隐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天妒英才,迟迟被生下来没多久,懿文太子就渐渐虚弱,等迟迟到了三岁,懿文太子就薨逝了。 薛惊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他等到明帝领着迟迟来见他,才明白过来。哦,原来上一个皇储已经死了,所以难得明帝来见了他第三面。 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薛惊也只是模糊记起一个轮廓。 懿文太子确实长得不错,意气风发,很有年轻人的朝气。他的太子之位坐得很稳,朝廷内外都对他寄予厚望,一见钟情的太子妃也娶进了宫,还替他孕育了后代。 事事顺心,一路通畅。 “嗯……”薛惊用手指绕着茉莉花的花藤,“很高,眼睛很有神,站得也很直。声音……” 他想了想:“没有说过话。我不知道。” 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对自己只在小时候见了几面的父亲的描述,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迟迟目光专注,专心听着薛惊的话。 薛惊于是又说:“看上去是个挺有本事的人。” 可惜英年早逝。 迟迟张开嘴,轻轻“哦”了一声。 她眨了眨眼睛,想把眼眶里的湿意眨掉。 薛惊看着她,忽然问:“你想见见他吗?” 迟迟愣住。 * 等到了懿文太子的忌日,薛惊果然没有跟着去。他在地宫里费尽心力钻研,想把许多年前懿文太子经历过的事情回溯出来。 或者直接回到那个时候也可以。 薛惊摸摸下巴,继续去做事了。 皇宫里,出行的队伍在兴庆殿前整理完毕,然后再出发。 迟迟和王皇后坐在一辆马车里,趁着王皇后还没有来,她偷偷掀起帘子,朝着另一辆马车望去。 那是懿文太子妃的马车。从前懿文太子妃都是留在东宫里,今年不知怎么,她也跟着一起来了。 或许是为了避开与明帝王皇后撞见,懿文太子妃早早就到了,她坐在马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迟迟看了半天,眼睛都看酸了,也没有见到懿文太子妃的影子。 倒是把王皇后等来了。 迟迟连忙放下帘子,乖乖巧巧坐回自己的位置。 王皇后上了马车,先是脱下披风:“真是老了,这么早起来,皇祖母竟觉得有些冷了。” 迟迟甜甜地笑:“才不老呢。”又说,“我想挨着皇祖母坐。” 王皇后笑着将小孙女搂到怀里,问她:“起这么早,心肝困不困?靠着皇祖母歇一会儿吧。等到了地方,皇祖母再叫醒你。” 迟迟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她就听到王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迟迟装作没有听见,继续闭着眼睛,等着马车动起来。 从皇宫到西山要一段时间,迟迟趴在王皇后的腿上眯了一会儿,然后又揉着眼睛坐起来,说不舒服。王皇后马上让她睡到垫子上去了。 这样皇祖母的腿就不会被自己压得不舒服。 迟迟躺在垫子上,听着马车慢慢行进的时候,心里响起的,却是前几天守护神对她说的话。 他说,说不定有一种法术,可以让她见到从前发生过的事。 从前发生的事。 迟迟其实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懿文太子妃与皇祖父还有皇祖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说,还弄到关系如此僵硬。 不知道守护神能不能找到他说的那种法术。迟迟微微皱着眉。 如果找到的话,说不定她就会知道,如何能让皇祖父和皇祖母与懿文太子妃和解了。 身上多了些重量。 迟迟轻轻睁开眼睛,王皇后于是弯腰对着她笑:“是不是冷了?瞧这眉皱的。”她替迟迟揉揉眉心,又说,“心肝接着睡,皇祖母已经替你盖了薄被了。” 看着王皇后慈爱的笑容,迟迟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希望守护神,真的可以学会那种法术。 这章回忆了一下小公主第一次见到薛惊的时候。 见到了小公主,但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的魔尊。(无辜 ☆、秘密 原本只是假寐, 但马车在大路上走得很是平稳, 迟迟躺着躺着, 最后真的睡了过去。 等到王皇后轻轻来推她的肩膀,迟迟才半梦半醒,揉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小声问王皇后:“到了吗?” 王皇后笑着回道:“到了。心肝醒了吗?” 迟迟放下手, 冲着王皇后弯起眼睛笑:“醒了。” 明帝已经下了马车,正站在路口等她们。迟迟先出来,然后和宫人一起,回身去扶王皇后。 其实上山的路也可以坐马车上去,但这段路,明帝与王皇后一直都是走上去的。 迟迟扶着王皇后,走到明帝身边。明帝一看见小孙女的脸, 就笑了出来:“是不是在路上睡着了?瞧瞧脸上还有印子呢。” 听见明帝的话,王皇后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小孙女的脸。果然迟迟的侧脸上, 还有一点淡淡的红色印子。应该是刚才侧躺着,不小心印出来的。 王皇后于是摸了摸小孙女的脸, 怜爱地说:“一会儿就 消下去了。” 迟迟点头,明帝就说:“走吧。” 祖孙三人在前,跟随的宫人在后,谁都没有在意另外一个在场的人。 浩浩荡荡的人群已经朝着上山的路进发了, 没有人到周宴筠这里来问一声,也没有人提醒她该做什么。 周宴筠立在马车边,身边跟着她从东宫来的宫人, 低着头轻声回:“太子妃娘娘,我们要跟上去吗?” 听见宫人的话,周宴筠轻轻点了点头:“走吧。”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决不能放任它白白飞走。 上山的路还算平,迟迟走在明帝和王皇后中间,微微落后 分卷阅读106 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明帝与王皇后略略停下歇了歇。 宫人连忙搬来椅子,迟迟也坐了下来。 她趁着明帝与王皇后喝茶的时候,悄悄地回了一次头。 因为走在前面的帝后都停下了,懿文太子妃也没有自己走的理由。她和自己的宫人一起跟着停下,不过没有可以让她歇脚的椅子。她就独自站在后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微微的热风吹过来,懿文太子妃忽然抬起手,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和迟迟的对上了。 两个人都有些愣怔。最后是懿文太子妃先反应过来,对着迟迟微微笑了笑,然后转开了头。 懿文太子妃真的很瘦。 迟迟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在明帝与王皇后发现之前,把目光收了回来。 王皇后没有察觉小孙女与懿文太子妃的互动,她喝完了茶,笑眯眯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孙女:“心肝歇好了吗?” 迟迟连忙点头:“好了。” 于是一行人又继续往目的地走。 大约两刻钟后,终于到了懿文太子的陵墓所在。 迟迟对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她来的次数并不多,可是里面埋葬着的,是与她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 比起懿文太子刚薨逝的那几年,王皇后已经很能控制住自己了。她转过身,朝着迟迟招了招手。 迟迟走上前去。王皇后就揽住小孙女,和她一起慢慢沿着周围的路走。 陵墓四周种了许多松柏,此时正是青绿的时候。王皇后看着那些茁壮成长的树木,笑着说道:“要是太子还在,这会儿一定会夸一夸这些树。” 迟迟小小地点了点头。 王皇后又说:“要是还在,太子就该三十六了。” 明明是最应该有作为的年纪,却早就长眠地底。 宫人小跑着上前,前来提醒王皇后。祖孙二人回头,明帝已经在原地等着她们了。 等迟迟也见完了礼,她退到王皇后身边,看见王皇后挺直了脊背,望向朝着他们这里走来的人。 懿文太子妃一直低着头,她今天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裙,肩上的披风已经取了下来。身材单薄,看上去越发弱不禁风。 迟迟的目光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移动。 周宴筠在蒲团上跪下,闭上眼双手合十,神情是隐忍的悲痛。说她不伤心是假的。那时候,是懿文太子替她带来了满门荣誉,万人之上的地位,也给了她最贴心的关爱。 虽然这些东西,全都随着懿文太子的薨逝消失了。 周宴筠缓缓睁开眼睛,泪珠也顺着她的脸滑下来。 如果不是懿文太子的死,她后来也不会做出那种天大的错事,把自己的处境弄成现在这样。 迟迟看到了懿文太子妃的泪水,王皇后自然也看到了。她转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周宴筠从蒲团上站起来,连眼泪也来不及擦,就低头朝着明帝与王皇后行了礼,急忙退下去了。 迟迟只看到站在她与王皇后面前的明帝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准备回去。 回去还是坐马车,从前与明帝还有王皇后来的时候,路上虽然说不上说说笑笑,但王皇后会找几句话逗小孙女开心,而这一次,她坐在马车里,神情疲惫,一个字都没有讲。 迟迟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声问她:“皇祖母是不是走累了?”她对着王皇后露出笑容,“学迟迟睡一觉吧。等回宫了,迟迟再喊你。” 王皇后努力牵起嘴角,也朝着小孙女笑了笑:“不了,皇祖母靠一会儿。心肝要是累了,就自己睡吧。” 迟迟于是也不说话了。 马车缓缓前行,迟迟看着王皇后靠在马车壁上,她轻轻转头,掀起了帘子。 “迟迟是在看太子妃吗?” 没想到王皇后会突然这样直白地问出来,迟迟吓了一跳,放下手回头,像是被抓到错处的小孩子。 王皇后笑着揉了揉小孙女的脑袋,没有再问下去。 但迟迟难得没有忍住,她垂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喃喃地问道:“皇祖母,还有皇祖父,什么时候才能告诉心肝,到底和太子妃之间出了什么事呢?” 说出这句话,迟迟又后悔起来。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睛去看王皇后,却发现王皇后已经靠着睡了过去。 没有听见。 迟迟松了口气,凑过去拿了一块盘子里的酥点,又喝了一口温得正好的茶,最后也和王皇后一样,在马车里慢慢睡着了。 而看上去一直闭眼休息的王皇后,在迟迟睡过去后不久,轻轻睁开了眼睛。 马车里这么安静,她怎么会没有听见小孙女喃喃自语。 出了什么事呢?出的事,是王皇后与明帝,决心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小孙女的。 * 元封三十年,冬。东宫。 太子妃已经在产房里待了两天两夜,但还是没有动静。 王皇后等在屋外,看着宫人不断进进出出,一颗心揪得就没有放下来过。 柔仪殿的一个宫人跑了进来。王皇后连忙问她:“通知陛下了吗?” 宫人回:“陛下已经往这里来了。” 王皇后点点头,总算安心了一点,她又问:“太子呢?太子回来了没有?” 但是这件事宫人就不知道了,只好为难地摇头。 西北遭了雪灾,太子自请去赈灾,原本盘算着在太子妃生产之前就可以回来,哪知道太子妃忽然早产,宫里连忙派人快马加鞭,去请太子回来。 王皇后揉了揉眉心:“知道了。下去吧。” 宫人应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前一夜,产房里还不断传来太子妃的痛呼,到了这会儿,只有仔细听,才能听见她细细的喘息。 王皇后坐一阵,又站起来走一阵,等重复了几回之后,终于把明帝给等来了。 一看见明帝,王皇后急忙迎了上去:“陛下。” 明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沉声问:“怎么样了?” 王皇后只是摇头。 又沉默着等了一会儿,倒是接生的医女轻轻走了出来。 一瞧见她,王皇后就皱起眉:“太子妃是已经平平安安生出来了吗?你这会儿出来做什么?” 医女神色为难,对着帝后二人下拜:“奴婢才疏学浅,怕是……” “什么‘怕是’!”王皇后怒极,“要是太子妃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万一,本宫只拿你们是问。” 医女连忙磕头:“皇后娘娘息怒。” “还不快滚回去!” 医女低着头又跑进去了。 来了这么一出,明帝的脸色更差了,他坐在椅子里,一只手握住扶手,良久都没有说话。 等到太子终于赶回来的时候,太子妃已经 分卷阅读107 产下一女,又昏死过去。太医与医女站了一屋子,小心翼翼替她用针。 王皇后略抱了抱刚刚出生的小孙女,走过去与明帝坐在一起,稍微松了口气。但想起还在昏迷的太子妃,她又忍不住把心提起来。 挡风的门帘被掀起,太子薛仪从后面露出一张冻得微红的脸。他微微蹙眉,一进来就问:“太子妃呢?” 太医署拼尽全力,总算把太子妃的命救了回来。 虽然如此,但四天四夜的难产加早产,还是将周宴筠的身子拖累到极致。后来她一直在床上躺了小半年,才恢复了一些元气。 生下孩子之后,周宴筠差点没了性命,等她好不容易清醒时,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皇孙呢?” 宫人连忙笑吟吟抱着仍在熟睡的小皇孙过去。 看到襁褓里的小婴儿,周宴筠不但没有觉得喜爱,反而从心口涌起一阵难受。 她强压住这股不快,以为自己是还没有休息够,所以才如此不舒服。 宫人弯腰抱着小婴儿,好让周宴筠能够看到。 周宴筠勉强撑起身子,一旁的宫人连忙来扶她。她半躺在枕头上,气息微弱:“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宫人笑着回:“是位小郡主。” 周宴筠一愣:“小郡主?” 宫人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只高兴地对周宴筠说道:“陛下与皇后娘娘极为喜爱小郡主,还替小郡主起了乳名。” 但听见话的周宴筠并没有回应,宫人以为她在等着听,于是继续说道:“是皇后娘娘取的,说小郡主在太子妃娘娘肚子里迟迟不肯出来,所以就叫——” “闭嘴。” 周宴筠忽然喝止正在说话的宫人,她气息不稳,要宫人赶紧出去。 “那小郡主——” “滚!” 宫人手一颤,她怀中的小婴儿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听到小婴儿的哭声,周宴筠更是烦心:“快滚!快滚!” 她不想听到这个声音,丝毫都不想。就是这个声音,害她难产几乎丢了性命,更重要的是,她挣扎了这么久,到头来,竟然只是一个女孩儿。 周宴筠说不出原因,她无名地烦躁,但虚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撑她的怒火。赶走抱着小婴儿的宫人后不久,她就又晕了过去。 东宫里又是一次兵荒马乱。 太医说,太子妃过于虚弱,怕是要好好养一阵。 暖阁里,太医跪在底下,犹豫地说道:“太子妃身子亏空太多,以后怕是难以再生育……” 坐在上首的王皇后闭上眼睛,她疲惫地挥了挥手:“下去吧。还有,这事不要声张,尤其是太子妃那里。” 太医应是,磕了头告退。 但就算王皇后这里瞒得再好,周宴筠还是知道了。 那个时候太子已经抱病,他从西北雪灾之后,就忽然小病不断,日渐虚弱。原本还能勉强来瞧瞧太子妃,后来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他很是喜欢周宴筠替他生下的女儿,也喜欢“迟迟”这个乳名。 已经能自己坐着的迟迟,隔几天就会被宫人抱到太子床上。迟迟隐隐约约对床上的人有些熟悉,不过或许是早产,她并不活泼,被抱到太子床上之后,也只是低头玩自己的东西。 但太子很满足。 他如往常一样,靠在床头看女儿安静地玩耍。直到宫人来报,说太子妃来了。 太子皱眉:“怎么过来了?快请进来。” 周宴筠一现身,太子就抬手朝着她招了招。 看见在太子床上的那个孩子,周宴筠顿了一顿,然后才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请太子安。” 太子笑着让她起身:“你身子不好,不用对我行这些虚礼。”他又小声说,“过来瞧瞧咱们的女儿。” 周宴筠确实身子不好,因为这个原因,从生下孩子后她再也没有接触过。不过也可能是宫人向王皇后与明帝回禀了她声嘶力竭的那一声“滚”。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周宴筠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意,一直走到了床边。 宫人替她搬来椅子,周宴筠于是坐下。 床上的迟迟好像察觉到多了人,她懵懵懂懂抬起头,忽然对着周宴筠软软一笑。 太子也忍不住笑出声,他伸出手握住女儿的小拳头:“迟迟,看是谁来了?” 周宴筠问道:“迟迟?” “是呀。”太子一直笑着,眼睛里似乎只有他玉雪可爱的女儿,“母后说,这孩子迟迟不肯出来,所以就叫她迟迟。” 原本太子只是当做趣事说出来,但听在周宴筠耳朵里,就变成了她生的女儿不受重视。 虽然只是一个乳名,可是竟然这样随意。 她微微沉下脸,随口应和着说道:“确实是迟迟没有出来。” 还差点拖着她下了地狱。 不对,她好像已经下了地狱了。 周宴筠望向床上半躺着的太子。因为女儿在这里,太子的脸上难得有了喜色,可是他被病痛缠身,整个人瘦削又毫无血色,就算笑起来,也仿佛是一具随时会倒下去的骷髅。 明显是时日无多。 偏偏她现在又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床上的迟迟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把许多个圆球都叠在一起。可惜次次都失败。迟迟倒是有耐心,接着一次一次又重新放上去。 蠢货,圆球怎么可能叠得起来? 周宴筠转开头没有再看:“妾身先走了,过几日,等天气好些,妾身再来看望太子。” 太子点头:“小心路上,可别吹了风。” 周宴筠强忍住不耐:“是。太子也要保重身体。”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等到太子薨逝的那一刻,周宴筠终于也倒了下去。 没有了太子,她这个太子妃又算什么呢?若是能留下一位男孩儿,周宴筠就能安安稳稳用这个男孩儿傍身,不用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发愁。可惜迟迟却是一个女孩儿。还是一个差点害死她的女孩儿。 周宴筠没有养育过迟迟一时一刻,她对她一点爱意都没有培养出来,唯一有的只是后怕与厌恶。 但明帝与王皇后没有料到这些。 太子薨逝,他们历经丧子之痛,迟迟的情况也不好,莫名烧了好几天,帝后二人不眠不休,等小孙女身上的热意逐渐退到正常,两个人才总算松了口气。 小床里,迟迟闭着眼睛睡得安稳,王皇后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悄悄走开。 明帝坐在灯下批阅奏折。就算才丧子,又陪着生病的小孙女熬了好几夜,他身为大齐的皇帝,也得将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完。 王皇后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明帝就问:“迟迟睡了?” “睡了。”王皇后想了想,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东宫今天,似乎又叫 分卷阅读108 了太医。” 明帝一听,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王皇后说:“我想了想,等迟迟再养些日子,还是让她回东宫去吧。太子妃也不容易,要是有个孩子陪在她身边,或许还好过些。” 迟迟生了病,太子妃自己的情况也不好,所以王皇后之前与明帝商量了以后,就将生病的迟迟接到柔仪殿来养了。 现在既然迟迟已经好了,还是得让她回去,陪陪太子妃,让她有个念想也好。 明帝沉思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决定,差点将迟迟的命送出去。 除了休沐,明帝每日都要去上朝。这一天早上,他才更了衣回柔仪殿,还没有迈进殿门,就看见王皇后从里面冲了出来。 明帝正好将她的路拦住,见状就问:“出什么事了?” 只见王皇后气息不稳,对着明帝勉强说:“陛下也跟我一起来。” 明帝不明所以,一路上王皇后抿紧了嘴唇,一个字都没有解释。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东宫。 从太子走后,明帝就极少踏进这里,算起来,也快有半年时间了。 他同王皇后一起,跨过门槛。而王皇后才一进去,就厉声斥问:“小皇孙在何处?” 柔仪殿的宫人连忙入内,没过多久,她们就从太子妃的房间里,将迟迟抱了出来。 几个月前送来还健健康康的孩子,这会儿缩在宫人怀里,一张小脸烧得通红,结成小丸子的头发乱糟糟地堆在一处。谁也想不到,这副模样的小女孩儿,竟然会是大齐最尊贵的小郡主。 王皇后将迟迟接过来,迟迟似乎感觉到换了人抱她,她微微睁开眼睛,小声地喊道:“皇祖母……” “是皇祖母,皇祖母来了。”王皇后连忙安慰小孙女,又一面探手试她的额头。 但不用试也知道,一定是烧得厉害。 太医已经在外等候,王皇后要将迟迟交出去,忽然间,她停下动作,小心地将迟迟的小衣裳往下拉了拉。 小孩子娇嫩的脖颈上,是清晰的一圈淤青。 王皇后霎时僵在原地。 周宴筠在房里挣扎了许久,宫人虽然制住了她,但好歹她头上还有太子妃的称号,宫人们也不敢拘得太紧。正因为如此,周宴筠最后拼尽全力一冲,竟然被她冲了出去。 一出去,她就看见王皇后横抱着迟迟的小身子,脸上神色难辨,但王皇后的目光却紧紧盯在迟迟的脖子上。 完了。 周宴筠腿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她哑着嗓子开口:“母后……” 她想解释,想辩白。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会朝着迟迟的脖子伸过去。是迟迟一直在哭,不吃不喝,就只是哭。她真的太烦躁了。宫人请来太医,但太医也止不住小郡主的哭声,只好试探着说,或许请太子妃哄一哄,小郡主就能好些。 她毕竟是小郡主的母亲。 可是太吵了,太吵了! 等周宴筠清醒过来的时候,迟迟已经没了哭声,她的小脸因为发热已经很红,而现在,因为周宴筠掐住她脖子的手,变得更红。 周宴筠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又急忙弯腰去推迟迟的身体:“迟迟?迟迟?醒一醒,醒一醒——” 屋里小郡主的哭声忽然没了,被周宴筠赶出去的宫人偷偷往里瞧。只是一眼,就将宫人吓得瘫倒在地。 然后飞奔去禀告了王皇后。 “你该死。” 将小孙女交给太医之后,王皇后留下这句话,和同样隐忍着怒意的明帝离开了东宫。 那是他们的儿子曾经住过许久的地方,不能在那里见血。 又是不眠不休的几夜,王皇后看着小床里呼吸逐渐平稳的小孙女,忽然笑道:“我竟觉得好像回到了仪儿才去的那几天。” 也是一样的发热,也是一样的寸步不离。 明帝就坐在边上,轻声问道:“还回去吗?” 王皇后摇头:“不回去了。” 因为懿文太子希望帝后二人善待太子妃的遗言,明帝与王皇后最后还是留了周宴筠一命。但从此之后,迟迟就被接到柔仪殿来养育,宫里也不准再提起太子妃半句话。整座皇宫都故意将周宴筠遗忘。 似乎是老天也站在帝后二人这边,迟迟好转之后,竟然将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明帝与王皇后算是放下一桩大心事。 因为太子妃想要杀死迟迟,差点杀死迟迟,所以他们才不让迟迟与她接触,也不愿有人提起。 可是这样的事,要怎么跟小孙女开口说呢? 马车还在慢慢朝前走,王皇后长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熟睡的小孙女的肩膀,眼角忽然掉下一滴泪来。 终于把这个事说完了,我也长出一口气。 然后薛惊已经学会了那个法术,所以他也知道了。 ☆、生辰 从西山回来后不久, 迟迟就听到消息, 说懿文太子妃自请出宫, 去碧云寺小住,替太子祈福。 “太子妃为什么要出宫?” 不能问明帝与王皇后,迟迟于是逮着机会,抓住了薛惊的衣领。 薛惊正躺在花园的摇椅里晒太阳, 迟迟坐在他身边,微微地侧着身子,手里勾住他的外衫。 听到迟迟问的是谁,薛惊先皱了一会儿眉,然后他才懒洋洋回道:“不是说了吗?她去碧云寺祈福。” 迟迟松开手,语气里有些不解:“可是以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宫,皇祖父与皇祖母, 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答应的样子。” “嗯。”薛惊慢条斯理应道,“可能他们改了主意吧。” “是吗?”迟迟小声地回答。 她的手指在摇椅上慢慢地抚过, 神情有些沮丧:“碧云寺,好像离皇宫很远呢。” 比上次她和薛惊去的嘉福寺还要远。 薛惊于是看向她。 小公主是认认真真在伤心, 她虽然与懿文太子妃交集不多,但心底里却还有对生母天然的亲近。 她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她的祖父母会与她的母亲闹成现在这样。夹在中间的小公主,其实也很是为难。 “对了。”迟迟忽然想起来, “上次你不是说,可以让我知道皇祖父皇祖母与太子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现在可以了吗?” 薛惊垂下眼睫:“不行。” 迟迟却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又问:“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小公主很是期盼得到他的回答。薛惊慢慢抬起手, 最后撑住了自己的额头:“不行的意思,就是不行。” 迟迟一愣:“没有那个法术吗?还是尊上学不会?” 薛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屈辱,他转开头:“没有,没有那种法术。” 迟迟于是遗憾地低下眼 分卷阅读109 睛:“哦……” 原来守护神也并不是万能的呀。 她坐在摇椅上,两只脚垂下来晃来晃去,在地上画出一道一道的痕迹。 腰后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迟迟转回头,奇怪地看向薛惊:“怎么了?” 薛惊却用手背盖住眼睛:“没事。” 他躺在摇椅上,一条腿搁在扶手上,一条腿微微曲起,摇椅前后轻晃,让人渐渐生出困意。 迟迟坐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朝着薛惊倒了下去:“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薛惊于是伸出手,将迟迟的脑袋托住,迟迟在他边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 他在骗人。 薛惊从没有自大过,但区区一个时光回溯的法术,他还是轻而易举就学会了。迟迟去西山的那天,薛惊独自到了东宫,然后施法。 理所当然看到了明帝与王皇后瞒得紧紧的那个秘密。 明帝与王皇后为什么不愿让迟迟知道的原因,也是如今薛惊没有说出口的原因。 微风吹拂,薛惊小心替睡在他身边的小公主拂去耳边的碎发。 第一次,他站到了另外一个人的立场上,替她担心,替她思前顾后,最后做出决定。 * 懿文太子妃自请去碧云寺,王皇后犹豫了半晌,然后应下了她的要求。 “派人好好看着,别让她做什么事。” 得了王皇后的同意,周宴筠不日就启程了。 东宫里,宫人正在替她收拾行李,周宴筠坐在桌边,皱起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 看见宫人整理出来的衣裙,周宴筠阻止道:“不用装这么多,我是祈福去的,又不是去游玩。” 宫人笑着回道:“是,娘娘天生丽质,不用这些外物装点,也是一样的出尘脱俗。” 周宴筠看向说话的宫人。 这个宫人是大约一年前进来东宫的,东宫里的宫人个个都沉默少言,她也不例外。但似乎是日子久了露了本性,渐渐地,她就藏不住少女的活泼,偶尔同年纪相仿的几个宫人说话聊天,总是一张笑脸。 有一回她进来倒水,周宴筠正坐在窗子底下抄佛经,她看了一眼,竟然顺嘴说:“京城外的碧云寺最是清净,又灵验。娘娘不如去那儿拜一拜,说不定想求的事就成真了。” 要不是为了能在明帝与王皇后面前有个好印象,谁会整日整日地抄这些东西? 周宴筠当即就让她滚出去,还顺手将桌子上的茶碗扫下,说她摔碎了东西,去殿外跪到午时再进殿。 虽然发了火,但周宴筠心中还是不快了许久。过了几天,这个宫人又和其他宫人一起进来,替周宴筠洗漱穿衣。 因为上回被周宴筠罚了,这一次,宫人躲得远远的,只稍微做一些递东西的活。 看到她畏畏缩缩,周宴筠又不舒服了。 她让宫人单独留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小心翼翼回:“奴婢竹瓷。” 周宴筠嗤笑:“竹为君子,瓷器精贵,你也配叫这个名字?” 宫人连忙又将头低得更低。 心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几分,周宴筠挥手让她退出去。宫人慌忙低着头跑走了。 以后的几回都是这样,周宴筠见到这个竹瓷就要挑刺,竹瓷见了她也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刻都不敢轻松。 直到一日,周宴筠看着竹瓷跪在地上替她剥干桂圆,忽然问道:“谁告诉你的碧云寺?” 竹瓷手上的动作一顿,小声地回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 “我就是问你听谁说的。” 竹瓷神情为难:“是奴婢入宫之前,随便听了一耳朵。” 她哪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懿文太子妃视她为眼中钉,次次都要叫她遭难才舒服。 周宴筠冷笑:“还真是随便。”她一挥手,“滚出去吧。” 但竹瓷滚到一半,又听见周宴筠喊她回来。 “太子妃娘娘。” 周宴筠上下打量她,最后问道:“碧云寺,真的很灵验吗?” 到了现在,周宴筠决定去碧云寺小住。 她在皇宫困了太久,从十一年前开始,帝后二人就不再将她放在眼里。东宫里的宫人也一个两个不敢与周宴筠太过接近,怕王皇后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拿她们开刀。 难受了太久太久,要是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发疯的。 正好又到了懿文太子的忌日,周宴筠失眠了好几夜,在夜里睁着眼睛想了许久,最后决定主动去王皇后面前求情,希望能同他们一起前去西山祭拜。再然后,趁这机会,提出离开皇宫,去碧云寺小住,替太子,还有国运祈福。 因为懿文太子,所以王皇后才收留她在东宫继续住着。可是谁会对想要害死自己小孙女的女人有恻隐之心?周宴筠想离宫,王皇后顺水推舟应了。 不出意外的话,周宴筠的“小住”会变成“长住”,然后再也不能回宫。 周宴筠自然也察觉到这个可能,但她还是去求了。她觉得有些累了,要是清清静静在宫外住一阵子,她可能会开心一些。 况且现在迟迟的皇储身份已经板上钉钉,等以后明帝与王皇后百年,迟迟坐上皇位,她或许还有一博的机会。 整理好了行李,竹瓷前来回禀:“娘娘,都已经好了。” 周宴筠起身,目光在屋子里转过一圈,慢慢地说:“走吧。” * 太子妃离开了,迟迟当然不知道,等她想起来问薛惊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是早已经走了。 老树精趴在迟迟的腿上,薛惊难得没有把它撸下来,它的后背一起一伏,像是在呼吸。 迟迟摸着老树精的脑袋,忽然说:“守护神好厉害呀,疏疏就像真的小人。” 薛惊轻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说完话没多久,薛惊突然皱眉:“有人来了。” 迟迟还没有反应过来,薛惊一抬手,就让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腿上趴着的老树精也不见了。 房门外宫人轻声来回:“岳二小姐到了。” 原来是岳思亭。 迟迟连忙让宫人请她进来。 一进门,岳思亭就朝着迟迟挤眉弄眼:“我们真的变成红娘了。” “什么?”迟迟没有听过红娘的戏,也没有看过红娘的书,一脸茫然地看着岳思亭。 岳思亭“哎呀”了一声,说:“就是周以柔呀。我听说,她的亲事好像定下来了。” 她在迟迟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继续说:“好像是哪个侍郎的儿子。” 迟迟托着下巴听她讲:“那应该是好事吧。” 岳思亭点点头:“当然是好事。而且就是那天出去踏青,他们才认识的。” “真的吗?”迟迟立马竖起了耳朵。 分卷阅读110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11 叫人生不出怒意:“就算没有去过,奴婢也知道,太子妃娘娘要待的地方,一定是个好地方。” 周宴筠嘴角一勾:“油嘴滑舌,你是觉得本宫不会对你发火是不是?” 听到她的话,竹瓷委屈道:“娘娘在奴婢身上发的火还不够大吗?奴婢的膝盖现在还疼呢。” 周宴筠就笑:“谁叫你的扯谎?那是多早前的事儿了?这会儿还疼,那这两条腿一定是坏了,我看也不用要了,叫太医来断了完事。” 竹瓷顺手替她倒了一杯茶:“奴婢的腿还有大用处呢。”又说,“娘娘用茶,别坏了嗓子。” 周宴筠喝了口茶,果然浑身舒畅不少:“你注意着,到了叫醒本宫,本宫要歇一会儿。” 竹瓷应下,看着周宴筠慢慢睡去,自己拿出一柄扇子,开始轻轻地在马车里扇风。 心肝,fg不要乱立。 迟迟:? ☆、礼物 因为岳思亭特意来提了她生辰的事, 迟迟自然要好好准备送给她的贺礼。于是她理所当然抓着薛惊不放, 耍赖让他教自己一个小法术。 御花园天气正好, 老树精坐在凉亭中的石桌上,怀里抱着一块有他半个身子那么大的杏干,眼睛盯着亭子外空地上的迟迟和魔尊,偶尔还低头, 从杏干上咬下一块慢慢咀嚼。 迟迟站在空地上,薛惊在后环住她,手把手教她怎么收放。 “很简单,只要张开手,它会自己出来。” 迟迟认真地点头,手心向上慢慢张开,轻雾一般的金色波浪, 就从她的掌心蔓延开来。 小公主于是感叹:“真的好简单!” 目睹了全程的老树精,咬紧牙齿用力撕下一块杏干。 这种伸手握手的事, 它也会做啊。只要尊上也愿意借它黑雾用一用。 迟迟玩了几回,转过头去求助薛惊:“怎么才能藏起来呀?” 薛惊垂头看她, 手指一转,变成金色的黑雾就乖乖躲进了迟迟的衣袖。 看见这景象,迟迟若有所思:“这样的话,你要和我待在一起才可以。” 不会啊, 黑雾很听话的。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它自己就能完成整场表演。 薛惊在心中过了一遍这句话,然后开口说:“对。我要和你待在一起才可以。” * 离岳思亭的生辰还有些日子, 迟迟和往常一样,每日早起跟着明帝去上朝,回来之后就在柔仪殿看书看折子,明帝就陪在小孙女身边。等过了中午,到小皇储午歇的时候了,薛惊就准时出现在她的卧房里,然后歪在迟迟的椅子里打瞌睡。 “疏疏还说你根本不用睡觉的。” 迟迟握着笔,一边打量对面坐着的守护神,一边奇怪地说道。 薛惊看着她:“确实不用。” 迟迟就说:“那你怎么还会打瞌睡。” 薛惊换了个姿势,好在椅子里躺得更舒服些:“我装的。” 听了他的回答,迟迟更奇怪了:“装这个做什么?” 薛惊慢慢摸着下巴:“这样不是更像一个真的人吗?” 唔? 迟迟笑出声来:“装这个做什么呀?” 说完话,她就低下头去,继续在纸上写出对面前奏折的批阅内容。这些奏折都是明帝挑选出来的,他当时就处理完了,现在让迟迟看一看,写出她自己的意见,然后交到明帝那里,让明帝评估。 薛惊看她删删改改,纸上密密麻麻已经写了许多。他于是凑过去,仔细瞧了瞧。 迟迟注意到身旁多了个影子,她一抬头,就看见薛惊的脸近在咫尺。 薛惊也正好抬起眼睛。 目光相对的一瞬,迟迟微微怔了怔。 然后薛惊理所当然地更加靠了过来。 等亲完了,迟迟按着嘴唇,小声嘀咕:“我以后一定是个昏君。” 薛惊没有听清:“唔?” 迟迟连忙摇头。 想起自己刚才是有事要问,于是薛惊开口道:“要写到什么时候?” “要看上报的事情难不难。”迟迟认真地回答,“还要看我以前有没有处理过差不多的例子。” 就是说不准。 薛惊没了兴趣,又躺回了椅子。 可是他手长腿长,椅子里躺得还是不舒服。薛惊揉着脖子站起来,在卧房里看了一圈,最后躺到了迟迟的床上。 舒服了。 小皇储午睡的这会儿工夫,偶尔会有宫人悄悄走进来看看情况。等宫人第二回来看的时候,发现小皇储仍旧埋头在书桌前,宫人忍不住劝道:“小殿下也歇一歇吧。要是累坏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可要心疼了。” 迟迟随口答应下来,却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瞧见这样,宫人踟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手轻脚离开了。 等宫人走了,迟迟才小小呼出一口气,然后放下了笔。 她是有点困了。 迟迟回头,床上的帐子已经放了下来,上面躺了一个四仰八叉的大齐守护神。 守护神说:“来睡。” 等到了岳思亭生辰那天,迟迟坐在马车里,时不时伸出手,盯着那团缩在她掌心的黑雾看。 黑雾安安静静的很乖,每次迟迟张开手,它都小小地浮动一下,表示自己感觉到了。 迟迟握拢手掌,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这么开心吗?” 马车里的另一个人忽然开口。 迟迟很是自然地接下去:“开心。”她对着薛惊也笑,“是你给的。所以更开心。” 把已经翘起来的嘴角压下,薛惊问:“什么时候回宫?” 难得遇上可以出宫的机会,迟迟在明帝和王皇后那里说好了,在岳府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去,所以薛惊这会儿才问了这个问题。 想了想,迟迟回答:“明天晚上再回去。” “要我跟着吗?” 迟迟就说:“不是说好了,只有我和思亭两个人吗?”她又补充,“思云可能也会一起。” 一听到还有第三个人 ,薛惊皱起眉:“怎么还有他?” 迟迟“唔”一声:“我没有听清。” 薛惊于是转开头去:“知道了,早点回来。” 知道迟迟一定会来,岳思亭早等在门口。远远看见迟迟的马车过来,她连忙从进府的人群里矮身钻了出去。 岳将军一个晃眼,就瞧见自己的女儿已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气得跳脚:“不可无礼!” 岳思亭这时候还能听得进去岳将军的话?马车还没停稳,她就挂着大笑脸蹿了进去。 迟迟自然是在马车里,但与她同坐的,还有一位不苟言笑的大齐守护神。 岳思亭一愣,手还抓着身后的帘子没有放下。她僵在原地,过了 分卷阅读112 好一会儿,马车都停稳了,岳思亭才轻手轻脚倒退着想出去。 “对、对不起,神仙大人。” 她怎么知道守护神也会跟着迟迟一起来啊?可是说起来,守护神是迟迟的守护神,一直在迟迟身边陪着,好像也无可厚非。 岳思亭顶着满脑袋的汗,夹着尾巴退出了马车。 一直在门口晃荡等着迟迟的人,当然不止岳思亭一个。 岳思云一面问“怎么出来了”,一面擦着岳思亭的边钻了进去。岳思亭连拦都来不及拦。 然后和岳思亭一样,岳思云低眉敛声,微微睁大眼睛,满脸惊恐地从上面退了下来。 他转头看见比他早一步躲出来的岳思亭,用气声问她:“怎么不跟我说!” 岳思亭也用气声回他:“我来得及说吗我?你跑那么快,跟有人在后头追一样!” 岳思云一愣,恢复了正常的声音:“你说什么?” 字太多了,没有听清。 岳思亭连忙朝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眼疾手快把岳思云拉到自己身边。 原本在门后迎客顺便调度的岳将军,气势冲冲跟在两个孩子后面,已经冲到了这里。 他知道两个小兔崽子为什么这么兴奋,所以等到了马车前,岳将军换上笑脸,对着正从马车里下来的小皇储微微弯腰。 “小殿下。” 明帝已经嘱咐过,小皇储来的时候不要大张旗鼓,就当孩子来串串门,所以岳将军这会儿并没有行大礼。 迟迟也朝着岳将军微微倾身:“岳将军。” 岳将军让出路,又道:“臣今天要失礼了,小殿下莫怪。” 迟迟摇头:“岳将军忙自己的就好。” 岳将军朝边上站木头桩子似的龙凤胎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迟迟说:“就让这两个孩子照顾小殿下吧。臣告退了。” 迟迟目送岳将军离开,转头打算跟着龙凤胎一起走的时候,却看见龙凤胎使劲在朝她挤眉弄眼。 “怎么了?” 岳思亭偷偷看了一眼迟迟身后停着不动的马车:“那个,神、神仙大人——” “不、不下来吗?”岳思云替她补全了这句话。 岳思亭连连点头。 原来是担心这个。 迟迟“哦”了一声:“他不来。” 他? 岳思亭的汗水又下来了:“怎、怎么可以直呼神仙大人?” 明明之前还称“尊上”的。 倒是岳思云反应得快,立马窜到迟迟面前:“心肝宝贝教教我,怎么能和神仙大人关系这么好?” 这个?迟迟皱起眉毛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对岳思云说:“看人。” 既然到了目的地,迟迟自然要跟着两个人去后院。于是岳思亭挽着迟迟的手,垂头丧气的岳思云在后面跟随,三个人从垂花门进去,一直走到了岳思亭的院子。 今天虽然是岳思亭的生辰,但以往并没有像这回这样大肆操办的。只是因为今年岳老将军又是摔跤又是卧床,于是岳府才想着多办喜事冲一冲。况且岳思亭的婚事也成了岳府如今的头等大事,正好趁机宴请京中适龄的年轻公子,也算是替岳思亭相看。 岳思亭当然不会领情。 离开宴还有些工夫,岳思亭把迟迟带进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去就朝着迟迟伸手:“我的礼物呢?” 迟迟于是转身,向跟着自己的宫人招了招手。 她送的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哇……”岳思云捧场地在边上拍手,他很是好奇,“这个礼物,你是怎么向陛下还有皇后娘娘开口的?” 迟迟就说:“我没有向皇祖父和皇祖母要。” 岳思云顺口问:“那是谁做的?宫人吗?” 迟迟没有回答。 还能有谁? 迟迟接着说:“还有一份。” 说完,她弯起嘴唇,朝着龙凤胎伸出了自己的手。 准备让他们大吃一惊。 薛惊:操碎心。 ☆、意外 迟迟张开手的时候, 感觉到她动作的金色雾气, 忽然间醒了过来。于是一片柔和的金色从迟迟的手心开始, 旋转着往上飞升。 岳思亭大张着嘴巴:“什、什么玩意儿?” 迟迟一翻手,金雾乖乖顺着她的指尖又回到她手里。 还没有完。 龙凤胎差不多已经想到,这是守护神教给迟迟的。果然,迟迟再一扬手, 原本能窝在她手里的金雾,猛然间一跃而起,又在半空中乍地四散开来,轻易将整间屋子照亮。 散落的金雾变成了一只只金蝶,徐徐扇着翅膀,飞到岳思亭身边。 不过是最简单的变化,龙凤胎却已经目瞪口呆。岳思亭望着在自己身旁翩跹起舞的金蝶, 喉咙咽了咽:“好厉害啊,迟迟。” 而岳思云已经在一旁做起了梦:“我也有吗?我也有的吧?今天不是也是我的生辰吗?” 刚刚宫人呈上岳思亭礼物的时候, 岳思云的也在其中了,是一份他之前一直想要的孤本。虽然迟迟想不通, 岳思云明明一点都不爱读书,却还要这种东西。岳思云就说,她不懂,等回那个破烂书院去了, 这破烂孤本就是他笼络人心的资本。 听到岳思云话的迟迟,皱着眉,冲他认真地摇了摇头。 “啊?”岳思云嘀咕, “怎么这样?过分,下辈子我也要当一个女孩儿。” 岳思亭一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好妹妹,跟姐姐一起去坐下来吧。” 岳思云捂着头冲到桌边坐下,故意呲牙咧嘴说道:“岳思亭,看在今天咱俩一块儿生日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坐下来之后,岳思亭先抱住迟迟蹭了一回:“是不是神仙大人教给你的?呜呜呜被守护的人就是不一样。” 迟迟握着她的手臂,干笑道:“我只是借用一下,等明天回去了就要还的。” 岳思云凑上前来,好奇地问:“仙术也可以借的吗?” 其实迟迟借的是黑雾,不过她不会这样说。既然岳思云问了,迟迟只好含糊着搪塞过去: “……嗯?嗯……” “啊……”岳思云坐回自己的位置,又感慨了一次,“做女孩儿真好。” 屋子里的两个女孩儿都没有理会他。 岳思亭松开怀里的迟迟,问她:“你真的可以过夜吗?” 迟迟点头。 “哇!”岳思亭立刻欢呼,“那我就可以带你出去玩了。” “啪!” 岳思云收回手,轻轻吹了吹:“别说这种傻话,带心肝出门,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另一边的岳思亭低着头,是被岳思云还了一掌。她缓缓地抬起头,说话也慢慢的:“看在今天咱俩生日的份上,我就——” “不把你打死 分卷阅读113 了!” 龙凤胎又开始上窜下跳,迟迟伸出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等着这一轮过去。 等待的间隙,她又摸出那团金雾看了看。金雾乖乖窝在迟迟的手心,偶尔悄悄抬起一点,像是对着她仰起脑袋。 迟迟轻轻地笑了笑,又把金雾收了回去。 生辰宴快开始了,作为主角,龙凤胎不情不愿被岳府的下人先请了出去。临走前,岳思亭对着迟迟千叮咛万嘱咐,说自己马上就回来,让迟迟稍微等一会儿就好。 迟迟也点了点头。 龙凤胎走了,迟迟在屋子里随意转了转,没过多久,就有岳府的婢女进来倒茶放点心,然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端进来的点心是迟迟这几日最爱吃的杏干,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想到了一样爱吃这个的老树精。 应该把老树精也带出来的,岳思云很喜欢它。 迟迟咬着咬着,就觉得眼皮渐渐地沉了下来。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觉得脑袋也变得好沉。 有人忽然在她身旁轻轻地笑:“杏干好吃吗?” * 等迟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颠簸的马车里,耳边嗡嗡作响,浑身都没有力气。 迟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剧烈而慌张。她微微闭上眼睛,手腕用力往下一压。 “这可不行。” 从头到尾坐在马车里都没有出声的年轻男人,笑着握住了迟迟的手腕:“他来了就不好玩了。” 迟迟努力想要仰起头,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那一天在嘉福寺里遇到的奇怪男人。 昏暗的马车里看不清年轻男人的长相,他其实刚才一直坐在这里。但迟迟脑袋发晕,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他。 看见迟迟试图起身,年轻男人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妹妹陪我待一会儿,好不好?” 妹妹?什么妹妹? 迟迟晕晕乎乎,眼皮又沉了下来,没有多久,她就控制不住,又倒了下去。 边上坐着的年轻男人顺手接住她,让她靠在了自己身边。 快到宵禁时分,京城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出现在路上,侍从驾着马车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 停了马车,侍从转身去掀起帘子。 他其实跟在年轻男人身边也不过两年时间,因为知道了相王府的秘密,所以对年轻男人越发忠心。他觉得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能靠着年轻男人站到高处。 如今关键的小皇储就在马车里,侍从恨不能立刻冲上去解决掉这个拦路石,可是年轻男人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侍从自然想不明白,明明可以一步到位的事情,皇位也唾手可得,他的主子偏偏要百转千回,不知道绕到哪里去。 帘子掀起来,年轻男人抱着昏睡过去的小皇储下了马车,侍从偷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已经没了知觉的小皇储。 小皇储闭着眼睛,可是她并不安稳,微微蹙着眉毛,被年轻男人抱在怀里,只露出半张脸。 侍从收回了目光。 小皇储确实国色天香,但也不能阻挡他主子的光明大道。 年轻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侍从悄悄的打量一样,抱着怀里的迟迟,沿着路走进了府邸中一座小院。 侍从想要跟上来,却被年轻男人挡下。 “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想起年轻男人让他准备的东西,侍从的脸僵了僵:“是,全都放在房里了。” 年轻男人笑了笑,点头道:“那就好。” 他独自抱着迟迟走进房间,侍从在外徘徊片刻,最后还是离开了。 房间里,年轻男人让侍从备好的东西,果然全都摆在了桌上。 把怀里的迟迟放在床上,年轻男人理了理衣裳,坐在了床边。 迟迟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年轻男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咕哝道:“放太多了吗?” 明明算好了量,怎么现在还没有醒? 才说完不久,床上的迟迟忽然皱了皱眉毛,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中还带着明显的迷茫,并不清楚此刻自己的处境。但一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还坐了一个笑吟吟的年轻男人,迟迟立刻就升起了浓浓的警惕。 勉强撑起了手臂,迟迟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她咬了咬嘴唇,想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又警觉地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年轻男人似乎很惊讶迟迟的反应,他上下打量了迟迟一眼:“这么快就能说话了吗?是因为和他待久了吗?” 迟迟听不懂他的话,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是从岳府里把我带出来的吗?” 年轻男人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迟迟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她知道明帝一定派了暗卫保护自己,可是从她被人带离岳府,再到这个不认识的地方,那些暗卫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见迟迟警惕的模样,年轻男人忽然一笑,说:“你有的东西,我怎么会没有?” 他是说暗卫吗? 迟迟故意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可是年轻男人好像很自信,迟迟的那些侍卫不会找到她,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他也没有再回答迟迟的话。 迟迟偷偷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里灯火通明,所以她刚才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个年轻男人。 他就是上次迟迟在嘉福寺遇到的那一个人。 “你……”迟迟背着手,试图转移年轻男人的注意力,“你把我从岳府带出来,现在岳府里的人,一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 龙凤胎跟她说好了马上就会回来,迟迟也相信他们会这么做。况且小皇储就在自己府上,岳将军也一定会时刻关注她的举动。 被发现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如果现在把我送回去的话……” “那我就会死。” 迟迟一愣。 年轻男人随口说了这句话,就把双手撑在身后,瞧上去很是放松。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做这样的事。” “镯子——”年轻男人慢条斯理开口,“好用吗?” 话说得慢吞吞,年轻男人的动作可是一点都不慢。他抓着迟迟的手腕,一点点地、不容反抗地把她藏起来的手从身后抽了出来。 黑雾凝成的玉镯,仍旧完好无损地戴在迟迟手上。 虽然迟迟不知道为什么年轻男人会发现这件事,但既然他来者不善,迟迟也就干脆豁了出去。 她用力把手抽出来,然后对着床柱狠狠一磕! 久违地评论发个包吧! ☆、魔人 在迟迟的手落下去之前, 年轻男人就已经把她控制住。 他脸上的笑 分卷阅读114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15 的时候就把她弄晕了。 薛惊一遍遍摸着迟迟的头发,迟迟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微微避开:“头发要散掉了。” 手上的动作一停,薛惊小声说:“对不起。” 迟迟后知后觉,她竟然一直都躺在薛惊怀里。她于是直起身,小心翼翼环住薛惊的肩膀:“没关系。” 抬手的时候迟迟才发现,原先在她手上戴着的黑玉镯子不见了。 “是我把镯子敲碎,然后你就来了吗?” 薛惊点头。 迟迟就乐:“那我还是挺机灵的。” 可是—— 薛惊皱起眉。 他到的时候,迟迟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而她的镯子已经碎了之后了无踪迹。魔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但迟迟要是早就晕过去了的话,她的镯子又是怎么碎的?魔人不会认不出镯子上带着的魔气,薛惊的气息太霸道,魔人也不会随意把镯子上的魔气划分到同类上去。 有第三个人吗? “怎么了?”薛惊没有回应,迟迟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我太让你担心了?” 薛惊失笑:“怎么会?” 不过提起这个,薛惊问:“要告诉其他人吗?” 小皇储不见了,到这个时候,岳府早应该已经发现了。说不定他们已经通知了宫里的明帝和王皇后。 迟迟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纠结了一会儿,问薛惊:“魔人,很厉害吗?” 她还不知道魔人是什么,单纯以为是哪个地域的人。 薛惊就说:“一点都不。” 他小时候就能随随便便撕碎两个成年魔主了,何况在魔主之下的魔人? 迟迟又问:“那可以不说吗?” 如果明帝和王皇后知道了,一定会担心得要死,或许还会不再放心迟迟外出。还有整个岳府,出了这样的事,必定也会自责。更不用说岳思亭和岳思云了。迟迟就是在岳思亭的院子里被人带走的,她一定很后悔,也很伤心。 但要是不说,万一牵扯到什么国家大事,那就是迟迟担不起的责任。她就又不敢瞒着皇祖父了。 听到迟迟的问题,薛惊想了想:“可以。”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迟迟很是松了口气,她开心地抱住薛惊,脸贴着脸蹭了蹭他:“谢谢你。” 薛惊弯起嘴角,短暂地笑了一下。 比起这个,还有更紧要的事,就在眼前。 蹭了一会儿,迟迟忽然松开手,她疑惑地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地宫顶:“是……打雷了吗?” 薛惊:那我要短暂地离开一下。 迟迟:? (其实魔人很单纯的,可以养一只 ☆、碧云寺 迟迟站在岳府的后院里, 雷声隆隆, 闷闷地从遥远漆黑的天际响起, 又缓缓朝着这个方向涌过来,犹如一只蛰伏试探的巨兽。 薛惊就立在她身后,表情平静,一个字也没有说。 小公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皱着眉,抬头望着远处,看起来似乎因为天气突变而有些苦恼:“要下雨了吗?这样的话,思亭和思云的生日宴就要停了。” 她转过头来,又对着薛惊问:“现在就开始施法了吗?” 薛惊答应她,会将那些知道她被掳走这件事的人的记忆消除。 听见小公主的疑问,薛惊点了点头:“嗯。” 他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天雷, 又移开目光,然后对着迟迟说道:“我可能要离开几天。这几天, 你就和老树精,还有思亭思云一起玩吧。” 迟迟皱鼻子:“我又不是小孩, 整天只知道玩。” 薛惊轻笑:“哦。” 他抬起手,从掌心牵出一道黑线。黑线慢慢往下沉去,如流水一般将迟迟的双脚包围,又化作雾气, 漂浮到她的四周,最后逐渐消失。 如果有魔人接近,这些黑雾就会立刻将他们绞杀。 “好了。”薛惊收回手掌, “我马上就会回来。” 迟迟抬头注视着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要去哪里?” “一个很远的地方。”薛惊又说了一遍,“不过我很快就回来。” 迟迟慢慢点头:“那你路上当心。我还是在柔仪殿等你。” “嗯。” 把小公主送回了岳思亭的小院,薛惊从平地一跃而起,自高空俯视被黑夜与些微灯火笼罩着的整座京城。 岳府已经发现小皇储不见了,苦寻无果,派了人前去皇宫禀告,好在人还没有到。薛惊一挥手,连人带马又把他们送回了岳府。 片刻后,磅礴的黑雾铺天盖地将岳府围住,做完要做的事之后,薛惊收回黑雾,他望了一眼已经逼近的天雷,讥笑一声,然后消失在半空。 * 薛惊说话算数,岳府的人果然不记得小皇储有过短暂的失踪。 迟迟坐在岳思亭的卧房里,桌上的点心已经被薛惊换过了,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没有咽下去,就听到岳思亭跑进来的声音。 “怎么回事呀?”岳思亭摸着脑袋进了门,“居然在路上耽搁这么久。” 看见迟迟正乖乖坐在桌子旁边,岳思亭松了口气,又笑眯眯冲到她面前蹲下:“是不是都等急了?” 迟迟咽下点心,冲着她摇了摇头。 岳思云紧跟在岳思亭后面进来:“你怎么跑那么快?”说完,他也笑嘻嘻对上迟迟的视线,“好了好了,现在就可以和心肝一起了。” 龙凤胎目光炯炯注视着迟迟,迟迟低头,先看看这一个,再看看另外一个。她想了想,试探着问:“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呀?” “嗯?”岳思亭奇怪,“什么也没有发生啊?我不是去生日宴了吗?但是宴会上人太多,我回不来,所以到现在才过来。” 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迟迟于是点头:“对哦,是我忘记了。” 岳思亭站起来揉揉她的脑袋:“饿不饿?我让厨房做点面端过来。” 岳思云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他递给迟迟:“心肝送我礼物,我也有礼物送给心 肝。” 是一枚流苏玉佩。 岳思亭立刻骂他:“奸诈!” 居然背着她给迟迟准备礼物。 岳思云得意洋洋看了她一眼,又问迟迟:“喜欢吗?我自己……嗯,选的。” 迟迟点点头,一边的岳思亭朝着岳思云做了个鬼脸,拉起迟迟去了里间。 “今天太迟了,我让婢女去准备热水,咱们早点睡吧。明天再出去玩。” 岳思云自然不能和她们睡一间房,他咬紧牙齿:“奸诈!” 等到和岳思亭都躺在了床上,迟迟睁着眼睛,看着面前黑咕隆咚的一片,轻声问:“思亭?” 岳思亭“嗯”了一声:“怎么了?睡不着吗 分卷阅读116 ?” “不是。”迟迟慢吞吞地说,“思亭,如果思云要离开几天,你会想他吗?” “怎么可能?”岳思亭立刻就说,“我巴不得他快点回书院。” 迟迟:“……” 忘了岳思云离家三年,才刚刚回来。 迟迟只好说:“哦……” 不过岳思亭察觉出了一点不正常,她用胳膊蹭了蹭身边躺着的迟迟:“你在想谁?” “没有呀。”迟迟往下缩了一点,只把自己的上半张脸露在外面,“没有想谁。” 岳思亭哼哼:“我才不信呢!你可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说吧,你想谁了?反正明天出去玩,我可以陪你去找他呀。” 迟迟支支吾吾:“真的没有谁。” “唔?”岳思亭在被子里支起上半身,“真的没有吗?” 屋子里只有岳思亭的问话声,灯也已经都灭了。 迟迟忽然记起一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岳思云就跑到岳思亭这里来,想喊她们起床。但岳思亭早就梳洗完毕,正坐在一边等迟迟。 岳思云满脸不敢置信:“竟然起这么早?”他反坐上椅子,两只手垂在椅背上,“想去哪儿玩?我带你们去啊。” 岳思亭瞥他一眼:“京城我比你熟。” “嘁,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是谁乱说话?上次在皇宫,要不是我,你早迷路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皇宫是京城吗?你才乱说。” 迟迟捂着耳朵,岳思亭的婢女轻手轻脚替她簪上一枚珠花:“小殿下,已经好了。” “好了好了。”岳思云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吧走吧。跟我走。” 岳思亭不服输:“是跟我走。” 最后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迟迟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岳思云才反应过来:“咱们到底去哪儿啊?还没说呢。” 岳思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迟迟,说:“嘉福寺。” * 碧云寺离京城不近,但离嘉福寺却很近。 在嘉福寺下了马车,岳思亭揽着迟迟的手臂,又问了一遍:“我们真的要去看太子妃吗?” 作为和迟迟一起长大的孩子,岳思亭自然也被王皇后叮嘱过,不能在迟迟面前提起懿文太子妃,也不要提起陈国公府。 但岳思亭也看得出来,迟迟对这个生母还有隐隐的依恋。 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而迟迟在明帝与王皇后面前也一直都是乖乖的,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太子妃,就好像太子妃并不存在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在岳思亭面前请求,想去看看太子妃。岳思亭就怎么也拒绝不了。 迟迟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点点头,又小声说:“我就是远远地看一眼。” 岳思亭也跟着点头:“我陪你远远地看一眼。” “什么远远地看一眼啊?”岳思云满头雾水,“我们不是去嘉福寺吗?” “是是是,我们去嘉福寺。”岳思亭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走吧,去嘉福寺。” 离开岳府的时候,岳将军让几个侍卫跟在三个孩子后头,虽然小皇储这次出宫,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但该防备的还是得防备。 迟迟和岳思亭进了嘉福寺,却又从后门出来,然后走上一条没什么人影的小路。 岳思云拦住她们:“往哪儿走啊?我怎么不认识了?” 岳思亭站住脚:“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岳思云哼哼几声,看了一眼注视着自己的迟迟,软下心肠:“好吧,心肝慢慢走。” 等望见了碧云寺的影子,岳思亭停下来:“到了。现在往哪儿走?” 他们走的并不是通往碧云寺寺门的路,只是能望见而已。 岳思亭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正打量着可以从哪里下去,谁知道迟迟却说:“不走了。” 听到话,岳思亭转过头去。 迟迟静静望着山间露出的碧云寺的一角,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说:“就到这里,不走了。” 岳思云站在她们身后,他在路上揪了根草,放在嘴边叼着,现在正顺着他说话的动作一上一下:“不走了吗?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下去。” 岳思亭回过头,岳思云就说:“说了我比你熟吧,你还不信。” 他取下嘴里的草梗,笑眯眯问迟迟:“心肝可以走吗?路太难走了,思云哥哥背你吧?” 迟迟的目光转到他身上:“不用了。”她抿了抿嘴唇,“我不下去了,回去吧。” 岳思亭闻言看向她。 迟迟语气坚定,脸上也没有犹豫的神情,她是认认真真准备回去了。 岳思云于是恹恹地“哦”一声。他原本还想,能在迟迟面前出出风头呢。 三个人转过身去,原路返回。但没走多久,就遇上了对面而来的两个人。 周宴筠只是突发奇想来后山走走,她并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迟迟。 女孩儿真是女大十八变,明明离上回见迟迟不过月余,但周宴筠却觉得,迟迟又长高许多。 她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孩子,她甚至厌恶这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却是周宴筠如今唯一的希望。 龙凤胎和迟迟也愣住了。龙凤胎是并没有认出面前懿文太子妃的脸,而迟迟,忽然间浑身僵硬,再也动不了一步。 她第一次,和她的生母离得这样近。 脑子:想日万。 手:给我撤回。 马上换地图,希望很快就能写到(。 ☆、天雷 虽然明帝与王皇后早就将周宴筠视若无睹, 但作为太子妃该有的东西与待遇, 帝后二人却一样也没有亏待过她。以前在宫中时是如此, 现在到了碧云寺,也依旧这样。 竹瓷对面前的这三位小客人很是好奇,她跟在周宴筠身边,时不时偷偷打量三人。竹瓷进宫之后就直接被调去了东宫, 而东宫在皇宫中又是被明显地孤立,所以她不认识小皇储,不认识小皇储身边的岳家龙凤胎,也算是正常。 进了屋,周宴筠让竹瓷去准备茶水点心,她自己则亲自将迟迟迎入房内坐下。 岳思亭和岳思云跟在迟迟身 边,两个人都是一脸警惕, 但警惕之外,他们对这位传闻中的太子妃, 又觉得隐隐兴奋。 这就是那位懿文太子妃吗?看起来不就是平常人,也没多长个脑袋嘛。 碧云寺不像皇宫那样广阔华贵, 但干净整洁,周宴筠住得也算勉强舒心。 迟迟已经在桌边坐了下来,周宴筠坐在她对面,眼睛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柔情。 她弯起唇角, 脸上带笑对迟迟轻声问道:“小殿下今天,是偷偷出来的是不是?” 迟迟看着她,小小地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117 龙凤胎站在迟迟边上悄悄咬耳朵:“太子妃笑起来, 和迟迟好像哦。” “她们是亲生的母女,怎么会不像?” “嘘——” 周宴筠于是说:“小殿下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她又问一旁站着的龙凤胎,“你们是小殿下身边的宫人吗?” 龙凤胎一愣,迟迟连忙小声解释道:“这是岳老将军家的孙辈,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周宴筠微微有些尴尬,她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是我不知道。小殿下,还有岳公子、岳小姐,莫怪才好。” 龙凤胎飞快摇头。 迟迟注视着离她不过咫尺的太子妃,她刚刚听见了岳思亭和岳思云的小声嘀咕,所以现在,迟迟的视线就黏在太子妃的嘴角上离不开。 自己笑起来,也是这样的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迟迟的目光,周宴筠垂下眼帘:“是我失礼了吗?小殿下怎么一直看着我。” 迟迟一惊,连忙移开了视线,又立马表白道:“不是不是。是我失礼了才对。” 对面的周宴筠轻笑几声,再问了一次:“那小殿下今日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周宴筠已经问了两遍,而迟迟却说不出来。 见迟迟一直没有说话,周宴筠了然:“我很高兴,小殿下还记得我。” 迟迟抬起头,周宴筠就温柔地朝着她笑:“不过,小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立在一边的龙凤胎跟着点头。 竹瓷正好端着茶点进来,看见屋中的四人已经站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小殿下要走了吗?点心才刚刚送到呢。” 周宴筠摆摆手:“不用了,你就放在桌上吧。” 竹瓷有些迷茫,但她还是照着周宴筠说的,进去放了茶点。 走过去的时候,竹瓷注意着避开那三个小客人,她微微弯腰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起身。 屋内分外寂静,因此唯一走动的竹瓷就成了四个人目光的焦点。迟迟似乎也在看着这个太子妃身边宫人的动作,其实她的注意都在太子妃身上。 宫里的人谁不认识岳府的龙凤胎呢?可是太子妃就不知道。她长年住在东宫,几乎与世隔绝。 迟迟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太子妃,余光里人影移动,她下意识投去一瞥。 竹瓷没想到小皇储会转向自己,有些慌乱地对着小皇储露出一个笑。 迟迟一怔,回过神来,也对着她柔柔地笑了笑。 但竹瓷的笑意很快收敛,她摸到托盘底部微微凹进去的地方,手掌翻转,握住被藏了许多日子的那枚刀片,干净利落朝着迟迟刺去。 * 薛惊躲避的速度极快,天雷紧咬在他身后,一直和他纠缠到人界与且末仙山的交界处。 隆隆的雷声仿佛跟在脚边,薛惊略停了停,天雷就铺天盖地撕咬而来。他皱眉,又继续往前。 从且末仙山再到魔界,薛惊花了不过片刻。 千年前的战场就在且末仙山与魔界接壤的地方,这里群山围绕,几无人烟,从那场大战之后,更是连一丝生灵的踪迹都没了。 但也是因为毗邻两界,群山中灵气魔气混杂,一般两界的人都不会接近,大战后越发千里不见人影。 薛惊在群山半空停驻,抬头看了看已经蓄势待发的天雷,转过头,猛然朝着其中一个方向俯冲而去。 从薛惊这个魔尊逃走之后,魔界平静了两百多年,如今为首的,是一个叫符叶的魔主。 两百多年里,魔界并没有放弃对薛惊的寻找。他们顺着当初天雷的蛛丝马迹,一直跟到了人界。然后在这里,和当初的薛惊一样,遇见了从人界前来寻求与魔人交易的凡人。 符叶是难得有脑子的魔主,他阻止了身后已经露出獠牙跃跃欲试的魔人,问对方是什么人。 对方脸上是天然的恐惧,而听见符叶的询问后,惊惧的脸上又是盖不住的狂喜。他战战兢兢对符叶说,自己是大齐的相王。 亏得符叶这么一问,很快他就理清了薛惊和大齐先祖之间的关系。 可就算知道薛惊就在大齐的皇城里,魔界也不敢轻举妄动。两百多年前他们已经真刀真枪和薛惊打过,结局就是被薛惊单方面揍得爬不起来。到现在,苟活下来的那些魔人提起薛惊,还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但薛惊身上的‌‎‎诱‎‍‌‎惑‍‎‌‌‎太大了,他快得难望其项背的强大速度,一出生就飞速站到魔界绝对力量的顶端。甚至因为他身上混杂的灵气,薛惊修习起仙术来也毫不费力。 这是从前的魔主做过的尝试,原本以为薛惊会因此经脉混乱修为大减,没想到薛惊毫不费力就掌握了窍门,仙术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虽然那个魔主立马就停止了这个决定,可薛惊体内的灵气被调动,他几乎完全碾压魔界内所有修为高深的魔主,遑论那些不过尔尔的魔人。 一定要捉到薛惊。 符叶留了那个自称相王的人一命,假惺惺答应他想登上皇位的请求。然后蛰伏下来,等待时机成熟。 他们不敢轻易在薛惊附近出现,相王府的人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等到符叶想要的东西炼成,他派了一位年轻的魔人前去京城,就当作行事前的献祭。 不过符叶并没有把握薛惊会立刻杀死那个魔人,他做好了薛惊到魔界来报复的准备,甚至连抵御天雷的阵法都备下了。 薛惊这个行事不定阴晴难猜的魔尊,说不定会把天雷引到魔界来。 但天雷的轰鸣声逐渐响起的时候,在魔宫中演练阵法的符叶,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就知道薛惊这个祸害会把天雷带到魔界来。 符叶立刻下令,让阵法中的魔主各司其位,自己也站到了魔宫外的高阶上。 魔界的魔都中,所有魔主与魔人严阵以待,直到第一道天雷蓦然炸开,连魔人环手都抱不住的粗壮雷柱,直直朝着魔界劈来。 天雷一道道接连降下,光芒耀眼,连给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魔宫前的几位魔主,因为修为高强,勉强能看清天雷中飞速而来的一个模糊人影。 那正是天雷此次的目标,薛惊。 兜头劈下来的天雷将方圆几里都照成一片雪白,疾风猎猎,卷起薛惊身上的黑衣。他被一道又一道天雷劈中,脸上已经失去血色,却仍旧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魔界中心奔去。 已经有魔主惊慌地叫喊起来:“他来了他来了!” 符叶满头汗水,死死盯着逼近的人影,大吼道:“用法!” 话音未落,魔宫前的阵法已经生效,顷刻间四周就撑起一个结界,在薛惊引着天雷抵达的时候,勉强抵消了几道。 符叶被天雷照得已经快睁不开眼,他张嘴喃喃:“这个疯子……” 薛惊面无表情,立在结界之上 分卷阅读118 ,看着那些天雷落在他头上的同时,也将结界一点点砸碎。 他明明自己就可以撕开这个结界,可薛惊偏偏要把天雷引来,劈头盖脸砸在魔界的人身上。 天雷以薛惊的消亡为目标,下手的时候自然不会留有余力,符叶命人撑起的结界很快就碎裂开来,魔人被天雷炸开后的哀嚎接连不绝,霎时传遍整个魔都。 八十一道天雷足足持续了一刻钟。一刻钟后,天雷销声匿迹。 原本辉煌的魔宫早被劈成废墟,石柱断裂,殿宇倾塌。薛惊在满地的狼藉中,一步一步走到最高点。 不愧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魔主,有几个竟然还躺在原地苟延残喘。 薛惊神色冰冷,问:“谁是主使?” 可惜魔主们都有气无力,根本给不了他回答。 薛惊打量着他们惊慌的表情,又在剩下的几个魔主中一一瞥过,最后定在其中一个人上。 符叶瘫在地上,他屏着呼吸,眼瞳中薛惊的身影逐渐放大。 他听见他轻轻地说:“你该死。” * 谁也没想到过去了两百年,魔界还是轻而易举被薛惊踩在脚下。符叶被薛惊撕碎在众魔主面前,他神情冷静,好像在撕一张纸。 留着在天雷结束后围攻薛惊的魔主队伍也根本没有派上用场。薛惊打起来简直连命都不要,周身魔气四溢,黑雾尖啸着绞碎所有冲上去的人,到最后,再没有人敢接近薛惊一步。 因为薛惊又杀了人,魔界等着的第二场天雷很快就聚集起来。明明薛惊孤立无援,连天雷都站在魔界这边,但他丝毫退缩都没有,在夺目的白光中,一个接着一个扯掉身边魔人的脑袋。 天雷根本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魔人绝望地得出这个结论。薛惊身边的天雷似乎成了他的保护罩,只要靠近就会被连累,就算能躲过漫天的雷罚,最中间还有一个徒手在撕魔人的魔尊等着。 什么狗屁魔尊!谁奉他为魔尊的?这他妈根本就是魔界的天敌! 活着的魔人心有余悸,只敢在魔都外徘徊。再怎么勇猛好战,也都是怕死的。不怕死的那几十上百个,早就死在薛惊手下了。 等到第三场天雷停歇,幸存的魔主和魔人缩头缩脑出来探看。 天雷是不是没有了?他是不是杀完了? 被杀怕了的魔人,一步都不敢接近废墟,直到有人出面组了队伍前去查探,才发现薛惊早就不知去向。 白死了这么多人了。 回来老婆死了。 薛惊:草。 于是开始重新养(不是 ☆、不在 等到了魔界与且末仙山交界的群山深处, 薛惊缓缓在地面平躺, 然后呕出一口血来。 薛惊:“……” 其实我不是一团气息吗?怎么每次都吐血吐这么厉害。 没力气转头, 薛惊就这样躺在地上,一连呕出了满地的鲜血。身上的黑衣被血液浸得湿透,脖子与肩膀那一片尤甚。他的脸上耳朵上也满是鲜血,都是顺着他的嘴角流到地上去的。 黏黏糊糊的感觉并不好受, 不过薛惊也没工夫管这种东西了。 他记得天雷来了三回,一回比一回凶猛剧烈,最后劈得连魔人都不敢动了,整座魔都中都是让人反胃的血肉腥气。也正是因为如此,薛惊才有机会逃脱,来到这里。 魔人以为他不会死不会伤,甚至还借着天雷降下的时机, 引来教训报复魔界。但并不是这样。 此刻薛惊无力瘫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硬生生受下三次天雷, 躯体大损,所以吸收起这里的魔气比从前慢, 伤势恢复得也比从前慢,况且他还分了一部分黑雾给迟迟。 薛惊闭上眼睛慢慢回想。如果有魔人靠近迟迟,那他留下的黑雾会干净利落绞杀魔人,同时这笔账会被算到薛惊头上, 天雷就会再来一次。 可是在魔都里,薛惊撕了太多人,天雷劈得他浑身剧痛, 又失血过多,现在他有点晕。 应该没有魔人在迟迟身边出现,不过出现也没关系,薛惊的黑雾会替她杀人,然后他就一并把对应的天雷受下。 ……有点太晕了。 薛惊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几下,最后控制不住,终于失去了意识。 * 有关小皇储的消息,皇宫中丝毫没有透露。 岳府的龙凤胎被接进宫,说陪伴小皇储玩耍。但这二人一个从肩膀到心口被深深划了一道,另一个惊厥了许多次,吐到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 龙凤胎被安置在同一座宫殿中,与迟迟在的柔仪殿有些距离。 夜黑风高,岳思云偷摸下床跑出去,一路溜到岳思亭的窗前。 岳思亭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就算睡着也很快就惊醒,太医开的安神药在她身上已经失去了效用,甚至一闻到药味,岳思亭就会吐到好像五脏六腑都要被她呕出来。 守夜的宫人听到窗外的动静,吓了一跳,岳思亭眯着眼睛认出是谁,她于是勉强抬起手,哑着嗓子说:“开窗吧,让他进来。” 进到屋里,岳思云还想说些俏皮话:“你身上可没有我这样的大口子,怎么连我都不如,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 岳思亭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偏过头去费力地对宫人开口:“我想和我弟弟待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宫人应是,轻手轻脚退出了屋。 岳思云安静下来,他看着宫人离开,头一回没有反驳岳思亭说出来的“姐姐弟弟”的称呼。 “不能说话就别说那么多了。”岳思云找了把椅子,拖过来的时候拉扯到肩膀,痛得他连连“嘶”了好几声。 他一坐下来,岳思亭就静静看着他,眼底含着泪珠。 岳思云明白她要问什么,别过头,闷闷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胸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岳思亭吐出一大口浊气,岳思云听得连忙替她倒水拍背:“别吐了别吐了,再吐可就把心也吐出来了。” 一说到心,岳思亭的眼眶又酸了起来。 她还记得那个宫人刺中的就是迟迟的心口,迟迟 那么小一个人,却流出了那么那么多的血,她怎么捂也捂不住,徒劳地看着迟迟的眼皮变得沉重,最后被冲进来的暗卫抱走。 伸出手,岳思亭一面掉眼泪一面盯着面前的岳思云。 岳思云也很为难:“我真的不知道,柔仪殿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不过心肝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她不是还有一个守护神吗?神仙大人什么不会?他一定能让迟迟平平安安的。” 但岳思亭哭个不停,无声地流着眼泪。岳思云没有办法,走上去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没事的,心肝一定会没 分卷阅读119 事的。” * 柔仪殿中。 从碧云寺接回来几天,迟迟就被放在卧房的床上几天。 王皇后哭得视线模糊,就算擦掉眼泪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浑身无力靠在小孙女床头,紧紧握着迟迟的手。 但迟迟再也不会回握她了。 锦被下的身体毫无起伏,暗卫把迟迟带回来的时候,迟迟就已经阖上眼睛。整个太医署在柔仪殿中连夜救治,可小皇储早在路上就没了气息,太医们做的都是无用功。 那天傍晚,明帝面色苍白坐在椅子里,下首跪了满地的太医和宫人,柔仪殿内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太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禀告明帝:“陛下,小殿下已经薨了。” 听到话的明帝竟然还笑了一声:“你说什么?” 但很快他就沉下脸来,从椅子里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王皇后已经晕了一次,现在她被扶到迟迟的床边,正拥着小孙女逐渐凉下去的身体不肯放手:“心肝,皇祖母的心肝,你快醒醒,怎么这会儿就睡着了?快睁开眼睛看看皇祖母,好不好?好不好啊心肝?”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但宫人都跪在地上,没有人敢去点灯。柔仪殿内因此昏暗一片。 被王皇后抱着的迟迟一动不动,脸色灰暗毫无生气。明帝站在床前,忽然觉得王皇后的哭声变得渺远。 连明帝也倒下了。 就算看起来精神奕奕,但明帝与王皇后毕竟年事已高,小皇储的死简直像在他们心上活生生挖了一块肉下来。太医署忙得脚不沾地,源源不断的药被送去帝后二人身边,柔仪殿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大齐就要变天了。 嚼了一片参片咽下,明帝披着外衣,又回了小孙女的卧房。 王皇后半倚在床头,身边的宫人小心扶着她,怕王皇后没力气摔下来。 明帝也是被人搀过来的,他脚步虚浮,等到了小孙女跟前,明帝抽出手屏退了宫人。 迟迟的脸色有些微微发暗,她的手被王皇后握过,现在还维持着刚才的模样,王皇后努力几次都不能将小孙女的手指摆正,只好放弃,将小孙女的手整个握在掌心。 “没关系……”明帝忽然喃喃,“没关系,迟迟会活过来的,没关系……” 王皇后疲惫地抬起眼睛,她的嗓子哑哑的:“你说什么?” 明帝却跌跌撞撞冲出了房,一面还在嘴里喃喃“没关系”。 他踉踉跄跄到了御花园的石林,宫人根本不敢拦他,明帝冲进石林,找到黑雾后又一头扎了进去。 通往地宫的过道长且黑暗,明帝的外衣已经不知道掉到了哪里,阵阵阴风吹得他刺骨般的冰冷,但明帝扶着石壁往前冲,一心只想早点找到魔尊。 地宫还是一如往常般寂静无声,明帝走上石阶,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叩了叩殿门。 “你来找尊上吗?” 明帝一愣,老树精从一根柱子后探出头,又问了一遍:“你来找尊上吗?” “是,我来找尊上,有万分要紧的事。” “哦。尊上不在。” 明帝连忙问:“尊上何时回来?去了何处?” 可是老树精怎么会知道?薛惊根本没有跟它说自己送小公主去了岳府的生日宴。老树精于是苦恼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魔尊不在。 明帝的心霎时塌了一块。他脚步不稳,后退到石阶上坐下:“没事没事……我等尊上、等尊上回来。” 等尊上回来,迟迟就可以活过来了。 * 小皇储身亡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整座柔仪殿内噤若寒蝉,明帝亲自将小皇储的尸身抱去冰库,他不准宫人提起小皇储的事,也不准她们靠近冰库。 明帝每日还是会去上朝,但他明显在强撑,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王皇后悲痛了几日,强打着精神去同明帝商议,要何时发丧,如何发丧。可是明帝勃然大怒,把她赶了出来。 柔仪殿的宫人嘴上不敢说,但心里都隐隐觉得,陛下受了太大的打击,先丧子又丧孙,怕是心神都错乱了。 他不仅不让宫人提起小皇储三个字,还每日准时准点去御花园,也不让宫人跟着。等从御花园回来,明帝的脸色就会更加难看。 连王皇后都担心起明帝的情况,可惜明帝却拒绝跟她说话。 没有办法,日子总要过下去。王皇后独自跟着明帝进了御花园,却在石林附近跟丢了他。 王皇后连忙喊来宫人搜寻,众人找了数个时辰,什么都没找到。 小孙女已经走了,如今连明帝都莫名其妙没了踪影,王皇后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地宫中的明帝一无所知,他每天都来这里等魔尊,但魔尊仿佛人间蒸发,再没有出现过。 守在地宫里的老树精不知道去了哪里,明帝坐在石阶上,冷风灌入,他的脸被吹得发白。 明帝恍惚一瞬,好像小孙女并没有冷冰冰躺在冰库里,她还在柔仪殿里,等着自己下朝回去。 迟迟怎么会死呢? 薛惊还在吐血中 ☆、去哪里 连着去了地宫十四天, 明帝几乎心如死灰。 他不知道为什么魔尊会突然失踪, 也不知道这样等下去, 能不能将魔尊等回来,更不知道魔尊会不会愿意复活他的小孙女。明帝只知道,他的小孙女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民间说,人死后七天, 他的魂魄会回来见亲人最后一面。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七天,迟迟的魂魄又去了哪里呢? 地宫前的石阶上,明帝低下头,这么多天,他第一次哀哀地哭了出来。 “你的皇位被人抢走了吗?” 明帝脑中霎时嗡地一响,连忙抬起头来。 薛惊慢慢朝着这里走来,他微微弓着身体, 原本身上穿着的外衣难得被他披在了肩膀上。 看见明帝抬起头,薛惊移开视线, 绕过他朝着大殿走去。 “到我这里哭什么?” 薛惊的声音很轻,他还没有完全恢复, 说话走路都有些吃力。 明帝并没有看出薛 惊的异常,在他眼里,魔尊回来了,那么他的小孙女也马上就要回来了。 薛惊还没有走上石阶, 坐在上面的明帝就拦住他的路,朝着他跪了下去。 明帝磕了一个头:“尊上,求您救救我的孙女……求您……” 马上入夏, 走在路上到处都暖洋洋,除了皇宫的冰库。 冰库里是没有其他东西的,明帝命人将迟迟的床榻移到了这里。如今,迟迟就躺在同样冰冷的锦被里,双目紧闭。 薛惊慢慢走到她跟前,在床边站定。 明帝轻声在后解释:“是一个宫人, 分卷阅读120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21 静问道:“怎么取?” 白胡子一副惊诧的模样:“你认真的?” 薛惊忍着脾气:“不然我何苦与你在此处周旋?” “我没想到竟然真的要干这种事……”白胡子咕哝一句,第二次从地上站起来,“既然如此,你总该带了尸首吧?” 一见到薛惊抱出来的迟迟,白胡子就连连摇头:“你的法力这么强大,竟然连一具尸体都保存不了吗?” 薛惊蹙眉:“她不是尸体。” “好好好,行行行。”白胡子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开始仔细打量起迟迟。 看了一会儿,白胡子笑着说:“可以可以。其实只要灵气足够,魂魄还在,就算没有尸首,也一样能做出一具身体。” 他又望向薛惊:“那就把你的灵气拿出来,然后和她的……咳,和这小姑娘的身体炼化混合,这样她再长出来,就是原来的模样。” 薛惊问:“这样就可?” 白胡子说:“可可可。” 他啧啧几声:“不过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可别赖到我头上。” 薛惊摇头:“不会。” 白胡子惊奇:“你不怕我其实是在乱说,等你失去灵气快死的时候,把你杀了然后逃走吗?” 薛惊怀里抱着迟迟,闻言一顿,接着转头看向白胡子:“我下了同生咒。” 他死了的话,白胡子也会跟着一起死。 白胡子愣住:“你在开玩笑吗?” 可是薛惊神色不似做伪,白胡子上下摸着自己的胸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下的?” 薛惊没有理他:“可以开始了吗?” 白胡子问:“现在就你这德行,确定要开始吗?” 薛惊看着他,没有作答。 “知道了知道了。”白胡子挥挥手,“开始开始。” 这魔尊真是不要命了。 造人了造人了! ☆、灵气与魔气 上一章结尾增添了一点内容,记得先看 虽然薛惊说, 他在白胡子身上下了同生咒, 如果白胡子存了什么坏心, 薛惊出事,白胡子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但等到要剥离灵气的时候,薛惊还是放了个结界,把白胡子关了进去。 白胡子老老实实被扔进结界, 又麻溜爬起来,从结界里注视着薛惊,看着他开始将自己身上的气息一点点逼出来。 气息从薛惊的指尖开始溢出,颜色混沌,好似水流一样,慢慢从薛惊的手指上流出来。不过气息并没有沉到地上,而是恋恋不舍围绕在薛惊周身没有走。 做这件事的时候, 薛惊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的神色平淡, 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 但事实上,剥离灵气比抽筋扒骨还要痛苦上万倍。 薛惊起先站在原地, 目睹从自己的身体脱离出来的气息。不过渐渐地,他就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他身上透明的地方也起了变化。薛惊抬起手掌, 看着气息流完之后的他的手,开始慢慢消失。那些气息也不再留恋他,而是缓缓朝着地面流下去, 又沿着四周散开。 白胡子的脸已经贴到了结界上,看到这幅场景,他连忙对着薛惊问:“还好吗你!记得稳住心神,别都散了!” 薛惊蹙眉,用剩下的一只手微微一勾,将那些水流般的气息都归到了自己身边。 四肢百骸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插‎‍‌‎‍进‍‌‎‎‍骨肉,然后在血肉间用力搅动。而被搅过的地方又慢慢变得透明,那把刀子将他的血肉筋络剥离,只留下骨架,或者说从一堆血肉里,用刀子割出摇摇欲坠的骨架。 薛惊生于天地,自战场上的混沌气息孕育而来。现在,他的身体在重归天地。 他跪在地上,头颅低垂,整只左手臂已经完全没了,只留下衣袖还空荡荡垂着。气息又从他的胸腔开始流散,薛惊一言不发,等到他的右手臂也开始变得透明的时候,薛惊忽然动了动。 白胡子猜到他的目的,他要留着这只手臂,把流走的气息再召回来。 “痛不痛啊……”白胡子扒着结界,小声喃喃。 薛惊自然没有回答白胡子,他的胸腔已经全都变得透明了,现在又沿着他的脖子往上、腰腹往下。 白胡子看了一会儿,忽然间薛惊身上的黑衣朝下一坠。 他的半身完全消失了。 等到薛惊的躯体化做流水状的气息,撑在地面上的那只手臂终于也阻挡不了变成透明。 白胡子于是眼睁睁看着薛惊最后只剩下一个指头,然后这个指头微微勾了勾。 四面八方的气息蜂拥而来,和指头化成的气息一起,悬到了半空之中。 如同当初白胡子在战场上看到磅礴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最终凝炼成薛惊,现在,白胡子也看着他一点一点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起先气息的颜色还不分明,但很快,就从其中明显地分出两股。一股是来自魔界的黑墨色魔气,另一股是生在且末仙山的蓝色灵气。 与灵气分开之后,魔气明显震荡起来。裹挟着汹涌杀意的黑色气息,直白地朝着四周唯一的活物冲去。 白胡子立马缩头,跑回了结界中间,不敢再扒着结界探看。 不过薛惊设的结界怎么会被轻易撞破?魔气再三冲撞之下,结界仍旧不动如山。 白胡子在里面小声嘀咕:“你们不是同宗所出吗?怎么还能对撞起来?” 眼看这个结界撞不破,魔气方向一转,直直朝着另一个结界奔去。 吃不到活的,还吃不到死的吗? 魔气张牙舞爪,马上又朝着迟迟的身体俯冲。 看清魔气朝哪里去之后,白胡子吓得从地上跳起来:“站住……” 不过他并没有惊吓多久,魔气调转方向的瞬间,就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动作戛然而止,又被硬生生拖回了原地。 白胡子打了个抖:“是你吗?” 都化成这样了还有意识,不亏是天地所生啊。 白胡子又嘀咕:“不能顺便也救救我吗?我不是也很重要吗?” 被 拖回原地的魔气在周围打转,乖顺活泼像个小孩,丝毫看不出刚才凶残冲撞的模样。而和它一起出现的蓝色灵气,已经缓缓聚到了迟迟所在的结界边缘。 结界发着莹莹的微光,在灵气贴近的时候慢慢淡去,好让灵气能够顺利入内。 所有的灵气都进入结界之后,仿佛有意识一般朝着地上的迟迟环绕过去。蓝色的灵气映得迟迟的脸色也有些发蓝。灵气温柔地在她身边绕了一圈,最后把她全都包围在中间。 白胡子又扒在了结界上,眼巴巴盯着另一个结界内的动静。 灵气已经将迟迟的身体都遮了起来,只能 分卷阅读122 看见原本流水般的灵气逐渐萎缩,它包裹起来的迟迟的身体,也在被它自己慢慢融合。 两刻钟后,所有的灵气都萎缩消失,迟迟的身体也消失了。结界内,只剩下一个发着淡淡蓝光的圆球。 “哇……”白胡子连连赞叹,其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虽然说灵气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但需要花费的灵气太多,千百年来,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人做成过这件事。 这会儿只剩下被关在结界里的白胡子,和在另一个结界里滚来滚去的发光圆球。 “喂!哎!这里!”白胡子隔着两个结界大声喊着,试图引起圆球的注意。 可惜圆球并没有反应,它在结界里横冲直撞,连着碰了几次壁后,圆球终于知道结界的边界在哪里,又开始贴着结界的光壁慢慢滚动。 就像一个自娱自乐的小孩。 见喊不动圆球,白胡子收回目光,开始打量起原本薛惊站着的地方。 他已经消失了一个时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也可能根本回不来。 灵气已经完全被圆球吸收了,薛惊化成的气息,现在只剩下还在地上流动的黑色魔气。 白胡子盘腿坐在地上,一会儿看看圆球,一会儿看看水塘那么大的黑色魔气,忍不住开始盘算,要是薛惊回不来,他结的这个结界什么时候可以自然消散。 但记起薛惊下在自己身上的同生咒,如果这个结界消失,说明薛惊也已经消散,那白胡子也得跟着薛惊一起去死。 白胡子:“……”开始骂骂咧咧。 白天很快就过去,白胡子撑着头昏昏欲睡。 他一直盯着圆球看,圆球好像精力无限,在对面的结界里动个不停。中途似乎磕到什么东西,圆球停了一瞬,像是不敢置信。不过它很快又动了起来,只是之后每次滚来滚去,都避开那个磕过它的地方。 “还挺机灵。”白胡子啧啧称赞。 不过再有意思的东西盯一天也会盯烦,这会儿白胡子的脑袋一点一点,马上就要睡过去。 天都黑了,早该睡了。 白胡子闭上眼睛,余光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蹙着眉头睁眼,原来是薛惊剩下的那件黑衣。 大概是夜风吹的。 白胡子继续闭目养神。 等到确认在场唯一的威胁已经睡着之后,薛惊留下的外衣又悄悄拱起一个角。再然后,一团黑云从这个角落慢慢涌了出来。 魔物已经窥伺许久。其实它时时刻刻都在被薛惊衣裳上的咒文召唤,只是因为从前有薛惊在,魔物知道自己就算回‌‍‌‎应‌‌‎召‎‍‍‌‌唤,出来了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现在可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薛惊要把他自己压回到气息的样子,但魔物知道,它的机会终于来了。 薛惊已经被他自己搞成两股气息,其中一股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收变成了一个球。另外的一股魔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安安静静在原地流动,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魔物沿着地面缓缓朝前行进,它一面兴奋,一面还苦恼。 唉,真是的,要先吞魔气好呢?还是先把那个傻乎乎发光的圆球吃了? 魔物避开了白胡子在的结界,最后朝着魔气汇集的地方涌去。 薛惊看来是死了,他留下的这些魔气不如让自己吞了完事,也算是对之前被薛惊掐着脖子揍了好几顿的报复。 夜色浓重,等白胡子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魔物已经将整汪流水状的魔气包围。它从层层的黑云中露出一张似人非人长满獠牙的脸,然后朝着魔气其中一个地方大张开巨口。 白胡子连忙结出一个仙印,甩手砸在困住他的结界上,结界猛地一震。白胡子连忙去看,却发现结界只微微松动了一点。 薛惊制造的东西还真是坚硬实用啊——这他妈要砸到何年何月? 白胡子凝神屏气,干脆准备强冲出去。 不过他并没有来得及。 被魔物裹挟的魔气,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危机,还是在原地缓缓打转。 魔物大张着嘴,蓦地咬下一口。 它一口就吞下几乎一半的魔气,魔物囫囵吞咽,准备继续吃下另一半的时候,它却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魔物体内的魔气急剧膨胀,而还留在外面的另一半则猛地腾空而起,化成铺天盖地黑雾状的气息。 被瞬间里外都制住的魔物,还在摇头摆尾拼命挣扎,但黑雾已经没有耐心,倏地在空中炸开,只是眨眼间就将魔物压制吞噬。 白胡子看得目瞪口呆,他认出这是让魔人闻风丧胆的魔物,也知道魔界从来不敢轻易召唤它们,就算是在千年前的混战中,魔界都没有动用魔物。 他们怕魔物一兴奋起来,杀了且末仙山的修士不够,说不定就随手灭了整个魔界。 魔物可没有其实它自己也属于魔界一份子的责任感。 现在看来,亏得那个时候魔物没有出来。这一出来,只怕也是现在这样,说不定就被吸收进造出薛惊的那团气息之中。 吞下所有魔物的魔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夜里的缘故,仿佛比之前更黑了一点。现在它像是要消化吞到肚子里的东西,缩回原先的大小,停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白胡子独自一人,被困在结界里,还是一会儿看看圆球,一会儿看看魔气。 这他妈的,能不能出来个人样先? 白胡子胸闷气短,又转向了对面的结界。结界里的圆球也是一样的一动不动。 也对,滚了一天了,球也得累。 没办法,白胡子只好继续坐回地上。他撑了一会儿脑袋,最后抓抓头发,躺在了地上。 仙山不愧是仙山,月明星稀,硕大的圆月现在正挂在天际,遍洒银光。 白胡子把衣服往脸上一搭,遮住了月光。 睡了。明天再说。 ☆、圆球 第二天, 白胡子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他翻个了身, 脸上搭着的衣服就滑了下去。 阳光和煦照在他眼皮上, 白胡子皱着眉睁开眼睛,与他对视的,是一团发着淡淡蓝光的圆球。 白胡子一愣,圆球大约只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 正在原地滚来滚去。 是昨天薛惊生出来——呸,薛惊用他所有的灵气凝炼出来的圆球。 白胡子小心翼翼撑起身体,伸出手正要去捉住圆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迟迟,回来。” 白胡子连忙转过头去。 昨天薛惊用来困住白胡子的那个结界已经消失了,此刻他正立在白胡子身后,披着一袭黑衣, 注视着对面的圆球。 白胡子于是上下打量薛惊一眼:“你回来了?” 他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看到 那个圆球朝 分卷阅读123 着薛惊骨碌碌滚了过去。 “这是那个小姑娘?” 虽然昨天已经目睹了全程, 但白胡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不该出来一个人吗?” 他边说边望向薛惊,而薛惊也正看着他。 白胡子一缩脖子:“也、也正常, 孵一孵可能就出来了。” 薛惊转开目光,没有再理会他,弯腰将圆球收回到了手上。圆球在薛惊手心动了动,最后乖乖停住了。 “哎, 她能听懂你的话吗?”白胡子起了好奇心,盯着薛惊手里的圆球开口问道。 薛惊抬着手,看着掌心的圆球:“嗯。” 白胡子就说:“既然已经造出来了, 你总该放我走了吧?” 薛惊看向他。 白胡子理直气壮:“生死人肉白骨,你自己都生出来了,还扣着我干嘛?” 薛惊没有答话,转过身,带着圆球走了。 见薛惊离开,白胡子在心口一摸,果然,同生咒已经解了。他于是抬头,对薛惊喊道:“我的东西也该还我了吧?” 背影顿住。 白胡子继续说:“千年前,我掉在战场边上的那个乾坤袋。” 原来当初随手给了迟迟的乾坤袋,是这个白胡子的东西。 薛惊回头:“丢了。” 白胡子一愣:“开玩笑吗?” 薛惊摇头。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不过白胡子怔了一会儿就想通了:“行,我走了。” 结果这回换成薛惊喊住他:“无用。” 白胡子凶巴巴回头:“干嘛?” “你挺有用的。” 听到这话的白胡子嘴角抽搐,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他没走出多远就又快步回到薛惊身边,对着薛惊说:“别带她回人界,也不要留在仙山。在仙山附近的村庄里待着就可。等她长回原先的模样,那时候再带她回人界。” * 且末村是一座傍山而生的村落,因为傍着的这座山叫且末山,所以这座小村落就叫了这个名字。 很久之前,村里的老人还信誓旦旦地说,且末山深处住着仙人,进山就能遇到。仙人还会在天上飞来飞去。 说的次数多了,就有些年轻人蠢蠢欲动,果真结伴进了山,想一探究竟。可惜时过多日都没有人回来,村里于是找了几个青壮年前去搜寻,等把人救回来一问,原来是且末山太大太深,他们迷了路,差点死在里面。至于仙人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有了这一遭,不管老人再怎么叙说,所有人都当做笑话一笑而过。几百年过去,就再也没了关于仙人的传闻。 不过这几天,且末村又多了一件众人都津津乐道的事。 虽然只是一个小村落,但且末村也有引以为傲的一样东西。 村子的西南角,离且末山不远的地方,有一大一小两座湖。小的湖泊边经常有妇人端着衣服前来浣洗,大的那座湖风景秀丽,可是却被人圈了起来,还在湖边建了一座精致华贵的府邸。 据说这座府邸是一个极有钱的富商造的,他路过且末山,被这里的景色所迷,所以出钱建了府邸,隔几年就千里迢迢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日子。 且末村的村民没有见到过富商的模样,只知道他来这座府邸小住的时候,跟随的马车列了好几里地,仆从浩浩荡荡,竟然比且末村里的村民人数还要多。 众人于是纷纷点头,怪不得要建这么大一个宅子,有这么多人要进去,可不得造得很大很大吗? 而最近几天,这位神秘的富商又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来了且末村。 “你瞧见那阵仗没有?嚯,得有几百个人跟着吧?” “跟着在外面走的是几百个,我听说,那十几辆马车里还有许多丫鬟坐着呢。只是咱们没有瞧见罢了。” 对方一听,啧啧称奇道:“连丫鬟都有马车坐?这得多有钱?” “嗨,人家的丫鬟可比你这糟老婆子精贵得多了。” 在小湖边窃窃私语的几位妇人,一面洗着手上的衣服,一面忍不住将目光投在不远处的大湖还有它岸边的府邸上,满脸都是艳羡。 已经成为村民这几日谈资的府邸里,薛惊托着腮,看着面前桌子上的圆球出神。 离开且末仙山已经十天了,薛惊能感应到圆球中有他的灵气存在的痕迹,也感受到圆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长大。 无用让他们找个仙山附近的村子住下来,薛惊原本还犹豫,毕竟仙山中灵气充沛,说不定对迟迟的生长有利。但那里常有修士前来巡逻,而薛惊自己也才刚凝炼回来,待在灵气四处飘散的仙山中,他体内的魔气时不时会暴动,这对薛惊百害而无一利。 最后薛惊还是带着迟迟离开了仙山,转而在仙山不远处住了下来。 为了不引起怀疑,薛惊还在府邸里放了几十个丫鬟,几十个仆从,和一般的富商无二。不过其实这些人都是薛惊变化出来的傀儡,他不可能让外人知道迟迟的存在。 而他随身带着的迟迟,现在仍然是一个只有他半个手掌大的圆球。 薛惊叹了口气,伸出手,原本在桌上滚来滚去的圆球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摇一摆滚进了他的手心。 圆球莹莹发着光,摸起来就好像嫩豆腐,软软凉凉。但它比豆腐又结实,偶尔在薛惊手上跳一跳,也不见它会碎开。 薛惊就说:“今天去外面晒晒太阳。” 他轻轻抬手,圆球就缓缓浮到了空中。薛惊走出屋外,圆球就像被一根线牵在他身旁,也跟着薛惊出了房门。 院子里有丫鬟正在洒扫,还有丫鬟在修剪花枝。薛惊出来了她们也没反应,仍旧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毕竟只是傀儡。 薛惊也没有理会她们,走到院中的一棵银杏树下,转头看向绕在他身边飘来飘去的圆球。 圆球还没有意识到薛惊做了什么,忽然像凭空出现一道力气,轻轻托着它飞上枝头。上了树的圆球兴高采烈,在枝头上轻轻滚动,就算不小心掉下来,薛惊也会把它平平安安送回去。 这是圆球最新喜欢上做的事。薛惊立在树下,微微仰头,看着光影交错的树枝间,发着淡淡蓝光的圆球正在钻来钻去。 感应到什么,薛惊忽然露出一个笑。 她现在很开心。 * 虽然已经找到地方住了下来,但薛惊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大概是因为体内的灵气消失了,留存下来的魔气天性嗜血,他常常感到难以言喻的暴躁,看到身边走来走去各自做事的傀儡也会觉得格外碍眼。住进来短短几天,府邸中的傀儡就被薛惊随手捏碎了好几个。 好在制作傀儡也不费工夫,捏碎几个,薛惊就重新填上去几个。 让薛惊觉得有一点棘手的,是他的这些魔  分卷阅读124 气,正本能地排斥着仙山里的灵气。薛惊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应该去魔界,那里才是有助于他迅速恢复的地方。 但薛惊选择忽视这一讯息。迟迟还没有回到原先的样子,那么他一天也不会离开这里。 又是一天清晨,薛惊在床上睁开眼睛,他已经习惯了装作平常的凡人来生活。一睁眼,圆咕隆咚的小球就滚到了薛惊的脸边。 圆球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亲热,薛惊怔了一下,伸手把它捞到自己手心比了比。 果然,圆球一夜间就长到了他整个手掌那么大。 薛惊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他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圆球高高兴兴在他的手心上转圈,像是一个炫耀自己的小孩。 薛惊想了想,说:“那今天带你去湖边。” 圆球似乎特别喜欢水,自从上一回在荷叶上玩不小心沾到底下养花的水之后,它就着了迷一样,恨不得连丫鬟摆在桌子上的茶壶都要跳进去滚一滚。 薛惊自然是阻止它。 现在听到薛惊说带它去湖里,圆球蹦蹦跳跳,从薛惊的手里滚下去,薛惊还半躺在床上,于是圆球一路滚过他的胸膛,直到在他脸上轻轻贴了贴。 薛惊一顿:“迟迟?” 圆球晃着身体,似乎在回应他。 薛惊说的湖就是府邸外面被圈起来的那座大湖,他一路走出府邸,圆球还是像之前那样,被他用法术牵在身边。一定距离内圆球是可以自由浮动的,于是薛惊就和他身旁悬空在起起落落的圆球一起,走到了湖边。 到了地方,薛惊先在水面划了个范围,然后才将圆球慢慢放下,又对圆球说:“去玩吧。” 被放到地上的圆球,起先还有些犹豫,但一看到不知道多少个茶壶才能装走的湖泊,立马忘了身后的薛惊,骨碌骨碌朝着水面滚去。 薛惊划出的范围里,一小团泛着蓝光的圆球正在飞速滚动。怕它钻到水底深处,薛惊只让它在浅浅的湖面玩乐。不过这样圆球已经很高兴了。它滚一会儿就露出身体让薛惊看见,意思是我就在这里。 主人出门了,仆从们送来桌椅和遮阳的凉棚,薛惊于是坐在湖边,托着腮,目光追随着湖面的隐约蓝光。 蓝光时隐时现,偶尔浸到水里,它的光就会稍弱一些。薛惊看了一早上圆圆的光,竟然也不觉得无聊。 等到了中午,仆从来提醒薛惊回去用午饭。薛惊坐在椅子里,抬手招了招,还在快乐玩水的圆球就平平稳稳飞回了他手心。 回来的圆球还有些恋恋不舍,在薛惊的手上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再回去。它用力一蹦,竟然真的蹦出了薛惊的掌心。 跳出去的圆球也没有掉下去,而是像之前一样浮在半空。圆球稍微试了试,确定自己可以朝前滚进之后,立马开开心心朝着湖面滚回去。 注意到圆球的举动,薛惊却并没有阻止。他看着圆球才滚了一段路,就仿佛遇到无形的墙壁,怎么滚都滚不过去,换了方向也是如此,就是滚不出去。 薛惊微微弯起嘴角,起身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一直在用力顶撞结界的圆球,忽然朝前冲出一段距离。 圆球好像愣了愣,有点没有明白过来。不过能朝前就好,圆球马上又动了起来。 可惜薛惊已经不打算让它继续玩了。他转身往回走,于是结界内的圆球就被拢在看不见的墙壁里,跟着薛惊一起朝府邸内回去。 被结界推着往回飘的圆球,起先还没有放弃挣扎,挤扁了身体想撞出去,但很快它就意识到这样没用,愤愤在结界上撞了两下,然后就装死不动了。 反正薛惊会带着它回去。 屋内丫鬟已经摆好了午饭,薛惊坐下,把圆球也放了上去。圆球敷衍地在他面前滚了几下,就自顾自到桌边去玩了。 之前在且末仙山待着的那几天,薛惊已经发现,圆球并不会吸收那里的灵气,这也是薛惊选择离开的一个原因。后来到了这里,薛惊试过喂圆球喝水吃东西,不过圆球并没有嘴巴,而且它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兴趣。最后薛惊也就放弃。 这会儿薛惊慢慢喝着汤,圆球就管自己玩。它追着一只飞进屋子的蝴蝶,在桌上滚来滚去。蝴蝶很快飞走,圆球也想跟上去,但一离开桌子,它就直直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下一瞬,薛惊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拢着被他接住的圆球,轻轻往上一抬。 圆球飘飘乎乎,慢慢在他手里飞了起来。 蝴蝶停在珠帘上,圆球也跟着停在了珠帘上。面前忽然多了个发着光的东西,蝴蝶扇扇翅膀,轻轻落在了圆球头顶。 圆球一动都不敢动,任由蝴蝶在它头上停着,一直等到薛惊吃完午饭走近珠帘,蝴蝶才惊了一下,扇着翅膀走了。 头上的蝴蝶被吓没了,不过圆球也没有生气,它已经满足了。所以等薛惊走近的时候,圆球就松开力气,由着自己往下掉。 它知道薛惊会接住它。 魔尊养球记 圆球的手感就是果冻那种 ☆、变化 自从上回醒过来, 圆球忽然变大了一圈, 薛惊就再也没有睡过觉。反正他本来也不需要睡眠, 反倒更方便时时刻刻看着圆球。 但奇怪的是,圆球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薛惊手掌那么大的程度,似乎再也没有要长大的痕迹。 薛惊每天还是带着它在宅子里四处走动,偶尔在半空中凝一汪水, 看着圆球在水中间窜来窜去玩。 中途薛惊也带圆球去过几次且末仙山,只是半点效用也没有。 这一天,薛惊按时出门,他的脚刚跨出门槛,一个鼓鼓的圆球就紧跟着滚了上来。原本薛惊都是用法术牵着它,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圆球忽然发了脾气, 一定要自己在地上“走。” 当然每次走过之后,圆球变得灰扑扑脏兮兮, 还要靠薛惊替它清洗干净。 薛惊在前面走了一会儿,等到下了石阶, 他停住脚步,回身朝着后面看。 圆球滚到台阶边上,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停了下来。它在原地晃动了几下, 最后“咚”一声往下砸了下去。 接着“咚咚”两声,圆球一直掉到了石阶下的平地上。 薛惊其实随时都准备好让圆球浮起来,怕它摔伤, 到了最后,薛惊弯下腰想要把圆球捞起来,但圆球骨碌碌转了两圈,自己朝着前面跑了。 很坚强,一点事情都没有。 圆球已经滚远了,薛惊突然记起,那一次带着小马来地宫的小公主也是这样,摔了一跤爬起来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发现薛惊竟然没有立刻跟上来,圆球绕了一圈又滚回来,然后在薛惊的脚边转悠,催他快快走。 今天可是去且末湖玩的日 子。 分卷阅读125 隔几次薛惊都会换一个地方划出范围,怕圆球待腻,好在且末湖也算大,就这么玩了几回,圆球还是次次都兴奋至极。 这一次,薛惊坐到了且末湖的中间。 圆球在他脚边亲亲热热滚了几圈,然后喜滋滋跳进了湖水中心。 桌椅都浮在水面上,薛惊慢慢剥了几颗龙眼肉,一面放进嘴里,一面看着圆球在水里打滚。 他吃了两颗就停住了手,皱着眉将水面上的圆球召回了自己身边。 在水里待了一会儿,圆球身上还湿漉漉的,倒是不脏了,躺在薛惊手上的时候,还在滴着水。 薛惊看着圆球,圆球一动不动,似乎也在注视着他。 圆球又变大了一点。 薛惊托着它仔细打量,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圈,但确实比刚才下水之前大了一些。 究竟是什么原因?是它玩得开心了所以才长大的吗?可是之前几回却并没有这样的变化。 薛惊蹙着眉,一直没有将圆球放下,很快圆球就不同意了。它先在薛惊的掌心轻轻晃动,见薛惊没有反应,又加大了晃动的幅度。薛惊一个不察,就被圆球逃脱。 “迟迟——” 圆球早就掉进了水中,慢悠悠绕着薛惊转来转去。 薛惊头一次感到无奈:“知道了,想玩就去玩吧,不用一直在我身边这样。” 听到话的圆球一摆一摆,继续绕着薛惊转圈。 “怎么了?”薛惊难得看见圆球不肯离开,他抬手,干脆让圆球周围的水一起浮了起来。 圆球于是就在更大的水球中间游动,它一遍又一遍地转着圈,薛惊不明所以,圆球似乎并不满意,转了几圈之后就朝着薛惊游过来。 它不想待在这里了。 薛惊带着圆球回了宅子,一进房门,圆球就从他手上跳了下去,开始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它用身体去撞桌脚,薛惊连忙把它送到桌面上。圆球立刻一头掀翻了桌上的茶壶,壶口中流出温温的水,圆球滚到浅浅的水面上,但温水很快就流光。 圆球有些惊讶,在水渍上徒劳地滚了滚。 薛惊反应过来:“你要温水?” 他吩咐丫鬟去准备浴桶,接着把圆球放到温水中间。 圆球终于安静下来,它慢慢沉到浴桶底部,停住不动了。 薛惊看不透为什么它要这么做,不过他还是施了法术,让浴桶中的水能一直都保持原来的温热。 和沉在温水中的圆球在一间屋子里待了一个下午,天色开始昏黄的时候,薛惊忽然冲去浴桶边。 原先比他手掌微微大一圈的圆球,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大,散发的光也隐隐变得更亮。 薛惊紧紧盯着水底的圆球,这一回比上一回变得还要大,圆球已经快长到他膝盖那么高了。 等到最后结束,圆球身上的蓝光明显微弱了下去,浴桶里的水溢出来一部分,圆球沉在水底,对着薛惊的方向微微晃了几下。 薛惊抬起手,圆球就从水中慢慢飘了起来。 他伸手轻轻贴在圆球表面,圆球立刻依恋地朝薛惊靠了过来。 薛惊安抚地摸了摸圆球,把它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这天开始,不知道是不是薛惊的错觉,圆球忽然变得很黏他,从前它只想着去外面玩,去水里玩,但长大之后,圆球就一心一意只贴着薛惊,简直和他寸步不离。 薛惊倒也没有觉得什么,仍旧和从前一样,每天带着圆球去散步晒太阳,偶尔往它头上放点花花草草。圆球会躲避一样逃开,又很快滚回薛惊身边,继续黏着他。 就是下台阶上楼梯有点麻烦,薛惊得弯腰抱起它,走过楼梯之后才能放下。 和变得更大的圆球住了十来天,薛惊终于等到了它再一次变化的时候。 不知道变化的条件是什么,薛惊守在边上,看着在被褥中间滚来滚去的圆球。 它身上的光又在明明暗暗,上回薛惊就是这样发现圆球起了变化的。 这一回,蓝光最后暗了一次之后就完全暗了下去,圆球也不动了,它身上的颜色慢慢变得透明,一点一点显露出中间的模样。 竟然是一个熟睡的婴儿。 * 深夜,薛惊坐在床上,和一个吮着手指的小婴儿四目相对。 从圆球中出来的其实不算小婴儿,至少她已经可以手脚并用四处乱爬了。比如现在,她就忽然拿出手指,然后爬上了薛惊的膝盖,一路高歌猛进要朝着他的胸口爬上去。 “不行。”薛惊拦下小婴儿,把她放回了原地。 他没有见过迟迟小时候的模样,不过面前这个小婴儿的眉眼,让他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毕竟是从他身体里分出来的,熟悉也是正常。 但凡人的小婴儿要怎么养? 府邸中虽然有丫鬟仆从,却都只是傀儡,没有人能告诉薛惊这个答案。 他看了看开始在被褥里乱钻的小婴儿,忽然觉得前途难卜。 爬了没多久,小婴儿就累了,她换了个姿势坐着,又开始吸起了手指。 薛惊后知后觉,凡人是要吃东西的。 他将一旁的糕点递到小婴儿面前,小婴儿闻到食物香气,随手抓了一块,代替手指含在了嘴里。 不过没多久,她就把糕点吐了出来,一点都没有吃。 薛惊皱起了眉。想了想,薛惊开口问:“迟迟不饿吗?” 听到薛惊叫了迟迟,小婴儿忽然一顿,她慢慢眨了眨眼睛,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就跟着上下翻动。 见状,薛惊又问了一遍,还把新的糕点递过去:“不饿吗?吃了这个就能长大了。” 小婴儿看看他,又看看糕点,最后头也不回地继续钻被子去了。 薛惊摸不准用灵气制造出来的身体需不需要进食,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吩咐丫鬟准备好易消化的汤汤水水,打算喂小婴儿喝下去。 藏在被子里的小婴儿被薛惊挖了出来,他用特意变小的衣裳把小婴儿裹住,试了试一手抱住她,一手喂她喝汤。 小婴儿并不配合,她在被子里玩得好好的,却被人半途捞了出来,还要往她嘴巴里放东西。 薛惊试了几次没有成功,他忽然一顿,松开手,让小婴儿浮到半空。 ……忘了自己其实是个有法术的魔尊这回事了。 初次飞上半空的小婴儿很是惊奇,她扑腾着手脚,又去抓薛惊的衣裳。 薛惊举起汤匙,小婴儿勉强喝了一口,继续扑腾去了。 “迟迟。”薛惊跟在身后喊她。“再喝一口。” 果然,听到“迟迟”两个字的小婴儿,会停下动作,然后好奇地看着喊出这两个字的薛惊。 薛惊眼疾手快,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口汤。 等到喂完一碗汤,薛惊坐在椅子里,看着在半 分卷阅读126 空飘个不停的小婴儿,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开口喊:“迟迟。” 小婴儿真的又停了下来。 薛惊于是招招手:“过来。” 小婴儿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迟迟:叛逆。 评论发包! ☆、长大 小婴儿迟迟已经“出生”三天了。这三天里, 她精力旺盛, 几乎没有睡着的时候, 整天都在屋子里爬来爬去。 但屋子再怎么大,也就只有这一处地方。薛惊怕她爬得腻了,到后来他就打开房门,然后施法让小婴儿浮在半空。 于是小婴儿的探索范围变成了整座府邸。 宅子里各自做事的丫鬟仆从,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还会在凌空爬行的小婴儿丝毫没有感到诧异。有时候不小心将小婴儿的路拦住,他们还会停下脚步,为她让出一条道。 薛惊就跟在乱爬的小婴儿身后,看她这里摸摸那里闻闻,累了就摊开手脚,在半空呼呼大睡。 真是无忧无虑。 薛惊叹了一口气, 走上前把已经累得睡着的小婴儿横抱进怀里,带着她回了房间。 之前她还是圆球时的两次变化, 中间相隔的时间并不远,可是也没有规律可循。薛惊觉得小婴儿应该也会很快就长大。不过毕竟现在迟迟已经成了凡人的模样, 和她是圆球时的状态一不一样还两说。 熟睡的小婴儿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薛惊打开房门,吩咐丫鬟去准备米粥,打算等小婴儿醒了喂她吃。 一回头, 小婴儿已经坐了起来。 薛惊一愣,几步走上前去,问她:“不想睡了吗?” 小婴儿当然听不懂他的话, 她坐在床上,双手拉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不舒服吗?” 薛惊于是弯腰,将她身上的衣服解开,但小婴儿短手短脚脱不出来,薛惊于是又仔仔细细把她的衣服都褪了下来。 一从衣服里脱身,光溜溜的小婴儿立马爬到了角落,坐在那里不动了。 薛惊手里还拿着她的衣服,看见小婴儿这样,他皱眉,微微动了一下手指。一瞬间,屋子里暖和了不少。 小婴儿呆呆地坐在原地,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看了看立在床前的薛惊。 薛惊也看着她。 但没有对视多久,小婴儿忽然移开了目光,转而看着自己的手臂。 她的手臂正在慢慢舒展变长。 * 就在小婴儿迟迟一夜间长成五六岁小女孩迟迟的第二天,她发热了。 薛惊坐在床边,替迟迟换掉额头搭着的湿帕子。她刚刚喝了温水躺下了,现在正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难受。 因为迟迟的新身体是由灵气做的,薛惊放弃了用黑雾治疗。他让府邸中的仆从去村子里找大夫,这会儿仆从已经领着大夫快要到了。 且末村的人还没有一个能够靠近这座府邸的。葛大夫背着药箱,跟在一言不发的仆从身后,小心翼翼走进了美轮美奂的宅子。 之前来的路上,葛大夫还试着想从仆从的口中问一问,是谁得病了,病的情况如何。但仆从神情冷淡,对他的提问毫无反应。 葛大夫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大概是有钱人家的规矩,不能在外多说。人命为大,葛大夫也不敢多嘴,收拾了药箱就跟着来了。 一进府门,葛大夫低着头不敢乱看,但眼角隐隐约约瞥到的景色建筑,都让他这个在山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人大开眼界。 那墙壁,比新出生的婴儿脸庞还要平滑还要雪白。路两边的鹅卵石,颗颗饱满圆润微微闪光,简直就和玉石一样。还有府中时不时走过的一列列丫鬟,个个都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就连种着的花草树木,好像都比外面的更加郁郁葱葱有生机。 葛大夫一路走一路在心里惊叹,等他和仆从穿过好几道门后,两个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宅子真大啊。 葛大夫一边擦汗,一边仍旧低着头进了屋。 屋子里已经有人在等他。 仆从把人领进门就离开了,一个年轻男人从床边抬起头:“你是大夫?” 葛大夫连连拱手点头:“草民就是这且末村里的大夫。不知道府上是何人身体不适?” 薛惊颔首,又让大夫上前:“是……”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是这个孩子。她有些发热。” 葛大夫顺着年轻男人的话往床上望了望,原来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正闭着眼睛睡着。他拱了下手,将肩上的药箱放下,取出脉枕,然后走到跟前。 走近一看,葛大夫才发现小孩子的脸有些红通通。仆从之前已经摆了一张椅子在旁边,他坐上去替小孩仔细诊了脉象,发现并不是普通的伤风着凉。 葛大夫收回手,问年轻男人:“公子,这几天这位小姑娘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吃什么东西? 薛惊说:“只有一些汤汤水水,都是清淡饮食。” 就在一天前,这个小姑娘还是个婴儿呢,喂她吃东西也没有吃进去多少。 不过薛惊不会说这个,他皱起眉:“是吃坏了吗?” 葛大夫考虑一一会儿才回答:“大概是吃错了什么,有些不太克化。开几副方子喝下去就好了。” 说完话,葛大夫站起身,打算找笔墨写药方,但屋子里只有他和坐在床边的年轻男人。他总不能让这位明显看起来是宅子主人的年轻男人帮他找东西。 葛大夫欠了欠身,打算去找外面的仆从要。 但他朝外走了几步,身后的年轻男人却叫住他:“你去做什么?” 葛大夫回过身,朝着年轻男人讪讪道:“不知道贵府的笔墨在何处,草民正打算找人问问。” “哦。”年轻男人点头,他侧头,“取纸笔来。” 他的声音并不多大,葛大夫还在疑惑,外面的人真的能听见吗?不过很快,葛大夫的疑问就得到了答案。 面无表情的丫鬟奉上了笔墨纸砚,一一在另一边的桌上摆开,还替葛大夫细心地研好了墨。 身后的年轻男人开 口:“是我考虑不周,大夫请去写吧。” 葛大夫连忙躬身,然后去桌边写好了方子。 等到被仆从送回家的时候,葛大夫还在暗暗感叹,果然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连伺候的下人竟然都冷冰冰的。反倒是主子待人接物还有些温情。 不过这也不是葛大夫可以置喙的事。只是没想到因为他去过府邸,走在村里遇到和他搭话的人都多了。都是来偷摸问问府邸里的事的。 毕竟是人就有好奇心。 薛惊并不知道这些,他守着熟睡的迟迟,丫鬟熬好了药端进来,但迟迟还没有醒。 想了想,薛惊 分卷阅读127 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举起装了药的汤匙,慢慢贴着迟迟的嘴唇喂进去。 药一沾到迟迟的嘴她就醒了。小姑娘用力呛了一声,又挥动着手臂把薛惊手里的汤匙格开。 她是被苦醒的。 虽然模样长大了,但似乎迟迟的魂魄还是小婴儿的样子,她还没有习惯这具身体,也不会说话。 薛惊耐心哄着她:“不是难受吗?喝了这个就不难受了。” 迟迟却不听,一门心思避开送到她嘴边的汤匙,在薛惊怀里扭来扭去不肯坐好。 薛惊当然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轻易就让她安静下来,不过他并不想那么做。 他松开手,汤匙就稳稳浮在了空中。 * 薛惊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办法,用来喂养这个刚刚长成五六岁的迟迟。 “还要。” 薛惊颇有耐心地问:“还要什么?说清楚。” 迟迟盯着碗里的肉丸,又抬头看看薛惊。 薛惊毫不回避对上她的视线。 迟迟撇嘴:“丸丸。” 话音才落,她要的那颗肉丸就徐徐飞到了她的嘴边。 小姑娘眉开眼笑,一口就咬下一半。 薛惊扶着她坐稳,继续像刚才那样的对话,直到迟迟摸着肚子说饱了。 “去散步,然后午睡。” 薛惊说着和前几天一样的话,不过这一次迟迟难得开口了。 她说:“薛惊惊不睡。” 怎么每次都是她去睡觉,晚上也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都能看到守在她身边的薛惊。 听到迟迟的话,薛惊摇头:“不睡。” 迟迟想不通,不过她还是乖乖从椅子上爬下来,由丫鬟牵着出去散步了。 让丫鬟带着迟迟活动散步,是薛惊再三思量后的决定。 他不能一直让迟迟只接触自己一个人,毕竟迟迟的身份还有一个是大齐皇储。等迟迟完全恢复之后,薛惊也会带着她返回京城皇宫。 她有自己该担起的责任,薛惊不会瞒着她。 先从身边的丫鬟开始,尽管只是傀儡,但也能练练迟迟的胆量和与其他人的对话。 为此,薛惊还特地在一百多个傀儡里挑了几个,让她们能够说话。 这会儿,其中一个会说话的傀儡,就牵着迟迟的手,慢慢走到了外面。 迟迟的个子还小,步子也小。拉着丫鬟的手,迟迟一面认真走路,一面问她:“柳柳不睡觉?” 被她称作柳柳的丫鬟,一听到迟迟的声音,嘴角缓缓地弯起来,先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才回答迟迟的话:“柳柳不睡觉。” 薛惊其实就跟在她们身后,不过主仆二人看不见他而已。 听到迟迟问了什么,薛惊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他又要开始装睡了。 于是从这天开始,薛惊就像普通的凡人一样,每日早睡早起,中午还会午歇。 直到一天,薛惊没有跟着两个人出去,他坐在桌边,一只手握成拳搁在桌面上,微微蹙着眉。体内的魔气沉寂了这些日子,现在终于又开始向薛惊抗议。 没有灵气之后,薛惊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虚弱了不少。不单是因为灵气的流失,更因为他的魔气被打散又重聚。 他隐隐明白自己应该去魔界,那里有充足的魔气可以让薛惊吸收炼化,恢复到从前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他不能去。 薛惊忍耐着体内魔气的暴动,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能感受到从血脉深处传来的对于血肉的渴望。他想杀戮,想不顾一切地破坏,像上次在魔界做的那样,来一个撕一个,直到手上满满都是还冒着热气的血液。 “薛惊惊,柳柳不理我。” 薛惊忽然一顿。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门口站了一个正在生气的小姑娘,叉着腰,娇滴滴地向着他告状。 没有了。 一息间就迅速平复下去的魔气,犹如海水退潮,没有留下丝毫的踪迹。 薛惊脸上是止不住的惊诧,不是为了魔气的变化,而是对着那个生气的小姑娘。 他犹豫地开口:“迟迟?” 迟迟已经换了姿势,现在是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听见薛惊喊她,她奇怪地歪头:“嗯?” 门口的迟迟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确实是刚才她出去前的打扮,但却莫名地变大了许多,穿在如今这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身上,倒正是合身。 ☆、不认识 迟迟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确实是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裙。薛惊也能确定, 门口站着的小姑娘, 就是迟迟。 她又长大了一点,样貌也和薛惊记忆中的小公主更加相近,大约再下一次变化,她应该就能完全恢复到原先十六岁的模样。 但是她的衣裙是怎么回事? 薛惊从桌边站起身来, 门口的迟迟一见到他动了,立马跑了进来,又对着他告了一遍状:“柳柳不理我。” “嗯……”薛惊先安慰她,“大概是柳柳认不出你了。” 小姑娘并不满意他的解释,嘟起嘴:“怎么会认不出我?” 连说话都比从前连贯了,确实是一副十一二岁的小孩样子。 薛惊就说:“因为迟迟长大了。” 听到他的话,迟迟的神情迷茫了一瞬:“什么长大了?” 薛惊眼神一动, 屋外的柳柳就从房门走了进来。 一见到薛惊,柳柳就对着他禀告:“迟迟不见了。” 她只知道之前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是迟迟, 却不知道现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也是迟迟。 薛惊没有回答她,抬起手, 一点莹莹的光就从他的手心飞入了柳柳的额间。 做完这些,薛惊对身边的迟迟开口:“再去看看。” 迟迟看看他,又看看门口的柳柳,最后不情不愿走了过去。 “柳柳?” 柳柳果然像前几天一样, 听到迟迟的声音,先笑了笑,然后对迟迟说:“是我。” 虽然现在认识她了, 不过迟迟还是有点不高兴,她问:“为什么刚才不理我?” 因为柳柳只是一个制作不怎么精密的傀儡人。 但薛惊还不想迟迟现在就知道这些,他拦下迟迟的话:“不是说了吗?是因为你长大了。” 迟迟回过头。 薛惊说:“你瞧瞧你的手,是不是比刚才变大了一点?” 何止是一点,原本肉乎乎的小手,这会儿已经细长了不少。 见迟迟盯着自己的 手若有所思,薛惊问出了那件他从刚才就关心的事。 “迟迟。” 听到薛惊喊她,迟迟将注意从自己的手上拉了回来。 “你的衣服,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 迟迟或许可以使用组成她身体的那些灵气。 分卷阅读128 这个认知,让薛惊有些不知所措。 他以为灵气只是能重创一具身体,让一个人能再一次获得生命,但没有想到,竟然会因此改变迟迟原本的体质。她似乎再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凡人了。 在且末仙山的时候,无用说每个修士都依傍灵气而生。那么靠灵气重活的迟迟呢? 薛惊花了两天的时间来重新审视这件事。 如果迟迟真的不再是凡人,她的皇祖父和皇祖母会接受她吗?大齐的子民会接受她吗?更重要的是,可以调动灵气,也就意味着,迟迟或许以后会和他一样,永远存在这世间。 迟迟她自己,会接受吗? 薛惊想得头疼,这两天里,连迟迟来找他,他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十一岁的迟迟自然不高兴,现在的她并没有之前明帝与王皇后十五年悉心教导的记忆,她不高兴了,自然要生气。 柳柳来禀告,说迟迟把院子里的兰花都拔光了的时候,薛惊正坐在窗下。 他闻言一顿,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迟迟把兰花都挖出来了。” 薛惊眉头一皱:“用什么挖的?” 当然是手。 迟迟站在一堆连根带土的兰花中间,裙摆被她撩起塞到腰上,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沾了不少泥沙。而她的两只手比裙子的情况还要严重。甚至连原本白净的脸上都抹了几道泥。 薛惊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他问:“把这些东西挖出来做什么?你不喜欢它们种在这里吗?” 迟迟磨蹭着脚上穿着的软鞋,嗫嗫道:“……不是。” 薛惊于是回头,对跟着他一起出来的柳柳说:“种回去吧。” 柳柳应下。 迟迟听到了薛惊的话,也看到了薛惊的反应。她在原地站着,眼睁睁看着柳柳朝她走过来,然后蹲下.身,准备将那些被她□□的兰花全都种回去。 柳柳弯腰下去的时候,迟迟小声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柳柳。” “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何还要做呢?” 薛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迟迟有些惊慌地回头。 她的脸红红的,是刚才用了全身的力气挖兰花,鼻尖额头都有细细的汗。 薛惊抬起手随意替她擦了擦,又握起她的手看了看。果然,全是泥。 他叹了口气:“进来,我替你弄干净。” 薛惊活了一千多年,加起来叹的气都没有这一个月的多。 孩子可真不好养。 柳柳被留在院子里种花,迟迟乖乖跟在薛惊身后,和他一起进了屋。 屋子里已经有其他丫鬟准备了热水帕子,薛惊坐到原来他的位子上,迟迟也坐了下来。 薛惊将帕子浸进热水里,微微绞干,然后沿着迟迟的脸一点一点擦过去。 他擦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问:“帕子太热了吗?” 怎么越擦越红了? 迟迟连忙闭上眼睛摇头,又伸出自己脏乎乎的两只爪子。 薛惊于是没有再问,拉起她的手放进温水里仔细清洗。 洗着洗着,银盆里的水越来越脏,迟迟的手倒是干净了,连手指都变长了。 薛惊并没有抬头,他用帕子仔细擦干迟迟的手,然后开始替她修剪清理指甲。等这些都做完了,他才放下东西,缓缓将目光落在与他面对面的少女身上。 迟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薛惊忽然定定地望着她。不过她虽然有些害羞,却还是直视他,没有躲避。 “那个兰花……”迟迟也向他道歉,“因为你总是盯着它看,都不理我。不过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真的。” “……对不起,薛惊。” 她喊他薛惊。 薛惊恍惚了一瞬,仿佛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没有躺在冷冰冰的冰库里,毫无生气,等着他回去救他。她好像一直都在他身边。 回过神,薛惊开口:“以后不这样就好。” 听到他的话,迟迟松了一口气,她对着薛惊笑:“我挖了可久呢,这会儿柳柳肯定还没有都种好。我去帮她。” 她说完就要起身,薛惊下意识拉住她。 “怎么了?”迟迟奇怪地回头。 薛惊怔了一下,很快松开手:“没事。去吧。” 迟迟在原地踟躇了一会儿:“真的没事吗?” 薛惊摇头:“去吧。记得回来了换身衣裳。” 迟迟这才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她走了,薛惊坐在已经凉透了的水边,过了半晌,忽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回来就好,至于迟迟的衣服变化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用灵气做的,这会儿的薛惊,早就把这件事排到了最末尾。 * 无用没有说,用灵气生死人肉白骨之后,这个人还会不会记得前尘往事。但如今按照迟迟的状态来看,她似乎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除了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外貌,她简直就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薛惊不知道这是暂时的还是一直都会这样,也不知道要是将迟迟带回京城,带回她以前生活的环境,会不会让她想起那些事。 要是老皇帝看到现在的迟迟,说不定会哭死。 为了试试结果到底如何,在迟迟恢复原样的第二天,薛惊送了她一份礼物。 迟迟对着面前的礼盒慢慢眨了眨眼睛:“是什么?” 薛惊抬起一点下巴:“你自己看。” “是好吃的吗?”迟迟一面拆,一面还在猜,“是新裙子吗?” 不过一打开,她就睁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好漂亮。”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夸它漂亮,还是树枝小人模样的老树精,麻溜从盒子里站起来,兴奋难掩:“迟迟!迟迟!” “它会说话!”结果迟迟比它还要兴奋,看看薛惊,又看看老树精,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发着光,简直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送给我了吗?送给我了吗?”迟迟还在不停地向薛惊确认,看见老树精的动作,忽然又惊讶地喊出来,“它会动!它在动!” 倒是老树精看见迟迟的这些反应,忽然间变得有些迷茫,它站在盒子里,看了一会儿迟迟, 分卷阅读129 记了自己这件事, 老树精大受打击。它坐在桌子边缘, 两条树枝小腿垂下来一晃一晃, 薛惊就坐在它旁边。 “尊上。” 薛惊侧头。 老树精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迟迟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会不记得我?” 薛惊就说:“她只是暂时记不起来而已。” 听到薛惊这样说,老树精连忙问:“那以后迟迟就会想起来了吗?” 会吗? 其实薛惊自己也不确定,不过他还是点头道:“会的。” 说话间,刚才跑去屋外的迟迟已经又兴高采烈跑了回来, 老树精一见到她的身影,立马从桌子边上站起来,朝着迟迟挥手:“迟迟!” “咦?”迟迟放下手里的东西,“当心一点,摔下去就不好了。” 老树精看了看迟迟特意带进来的点心茶果,忽然问:“迟迟,你知道他是谁吗?” 迟迟一愣, 老树精说的是薛惊。 她慢吞吞道:“当然知道啦,是薛惊呀。” 并不知道老树精为什么这么问, 但迟迟的话一出口,她就看见老树精迅速低落下去, 它还一面在嘴里喃喃:“记得尊上不记得我,记得尊上不记得我……” 迟迟于是伸出手指,在老树精的圆脑袋上轻轻点了点:“怎么了呀?” 就算有怎么,老树精也不敢再在薛惊面前开口了。它拖着忽然间好像变得分外沉重的身体, 慢慢走到迟迟带进来的糕点碟子边上,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老树精跑到碟子里去大吃大嚼了,迟迟就在桌边坐下, 偷偷指了指老树精,小声问薛惊:“我从前,认识它吗?” 不但认识,连它的名字都是你起的。 薛惊点头:“嗯。” “哦。”迟迟也点头,又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怪不得我觉得它有些眼熟。” * 那天迟迟的一番话让薛惊生出了几丝希望,他考虑着,等再过几天,就带迟迟回京,或许回到皇宫,她可以恢复得更加快。 不过在那之前,有几位不速之客,先来到了且末村。 与其说不速之客来的是且末村,不如说这一队人,专门来的是薛惊与迟迟所在的府邸。 为首的蓝衣男子,与身后两个一样穿着蓝衣的少年少女对视了一眼,然后抬手,轻轻叩了叩这座美轮美奂的府邸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神色冷淡的仆从,他打开一点门缝,从里面探出一张木木的脸。 敲门的蓝衣男子连忙自报家门:“我们是路过这里的旅人,想来府上讨口水喝。” 他的话音才落,仆从面无表情关上了门。 遭到了拒绝,但这几位少年少女并没有失望,他们离开了府邸,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其中一个圆圆脸的少年忽然开口说:“竟然是傀儡人。” 语气中带着眼藏不住的惊奇,圆圆脸少年几步追上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蓝衣男子,也就是刚刚去敲门的那位,少年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绪:“师兄,你看到了吗?真的是傀儡人吧?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傀儡人呢。” 但蓝衣男子蹙着眉,看起来并不像少年这样兴奋。 看见蓝衣男子这样,另外一个少女开了口:“灵均你能不能争气点。傀儡人本来就是违反自然规律不可存在于世的,这会儿看见了,你居然还这么高兴。真是不知道轻重。” 被叫做灵均的少年,微微有些不满:“那我之前只在书上看到过嘛。惊讶一下都不行了?”说着说着,他又转向之前的蓝衣男子,“师兄,你管管灵雨。她怎么一直骂我。” 蓝衣男子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回去禀告师父,然后再议。” “啊?”灵均有些懵,“因为傀儡人吗?但是……” 话没说完,灵雨就替他接上:“但是我们不是为了灵气才来的吗?” 且末仙山的修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临近人界的山群中巡视,万一有误入的凡人,他们会将凡人的记忆模糊后送出去。而这一次,且末山脚忽然有时隐时现的灵气出现,正好轮到巡视的灵雎三人,于是三个人打算前来查看。 没想到在凡人的府邸里发现了傀儡人。 且末仙山的修士是不会做这种傀儡人的,只有魔界的人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方才在府邸周围,他们却并没有察觉到魔气的存在。 要么是对方不在此处,要么,是对方的能力太强,灵雎这样的仙门弟子,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踪迹。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应对的。灵雎当机立断,打算带着灵雨灵均先返回且末仙山。 但有人比他们的速度更快。 时近午时,正是阳光最盛的时候,灵雎以剑挡在胸前,对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年轻男人神色警惕:“不知阁下是哪位,为何拦我们去路?” 年轻男人什么话也没有说,抬起手,一缕黑雾缓缓自他指尖溢出。 躲在师兄身后的均小声嘀咕:“这是什么?”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法术,书上好像也没有记载过。 灵雨骂他:“别说话,当心点。” 两个人小声说话的时候,灵雎已经浑身紧绷了。他也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肯定来者不善。 灵雎突地拔剑出鞘,对着年轻男人划出一个阵法,又朝身后的师弟妹大喊:“走!” 发着微光的阵法,瞬间就逼近年轻男人,年轻男人微微蹙眉,一扬手,竟然轻轻松松就将阵法挥开。 灵均看得叹为观止,连连称赞道:“好厉害,好厉害,居然能光用手就将阵法挡开,连我们的师父都不能这样。” 灵雨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快逃!” 一边的灵雎已经催动佩剑,打算带着二人潜逃。只是他没有防备,眨眼间,年轻男人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等走近了,三人才发现,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年轻男人,不但修为高超深不可测,连一张脸都生得万里无一风华绝倒。 灵均先咽了咽口水,紧张问道:“你、你要做什么?我们可是且末仙山的弟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整座且末仙山的修士,都不会放过你的!” “灵均!”灵雎来不及拦住他,只好硬着头皮,对面前一言不发的年轻男人开口,“是我们年少无知,挡了阁下的路。万望阁下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他的话,年轻男人忽然一笑:“确实年少无知。” 他继续抬起手,对着面前浑身僵硬不敢乱动的三个人,缓缓放出了黑雾。 * 大早上就找不到薛惊,迟迟闷闷地坐在院子里,老树精就从椅子上艰难地爬到了她的眼前。 “迟 迟!” 迟迟一愣,马上又露出一张笑脸:“是你呀,疏疏 分卷阅读130 。” “是我是我。”虽然知道迟迟其实并不记得它,但听到她这么喊自己,老树精还是忍不住开心了许多。 它于是问迟迟:“为什么你和尊上会到这里来呀?来之前也不告诉我,我都在地宫里等了好久好久了。” 迟迟听不懂它的话,不过想一想就知道,老树精说的是以前的事,她于是开口:“我也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老树精撇撇嘴:“一定是尊上带你来的。坏尊上,带迟迟不带我。”它又想起什么,抬起头对迟迟说,“对了,我之前在地宫的时候,老皇帝来过好几次,都是问尊上在不在。不过后来我就不去门口了,所以也不知道这会儿他还在不在。” 老皇帝,那又是谁? 迟迟并不知道,不过她不想扫了老树精的兴,所以就附和着它说道:“哦。这样吗?” “对呀。”老树精又接着说下去,“老皇帝看起来挺伤心的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说,是不是他的皇位被人抢走了,所以他才这么伤心?” 迟迟哪里懂这个,她又附和着点了点头:“应该吧。” 好在老树精说了这几句就没有再提老皇帝了,它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情。 “迟迟。” 迟迟侧过头:“嗯?” 老树精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咱们什么时候回宫呀?” 第一次见到老树精的时候,它就提到过皇宫。不过那时迟迟并未放在心上,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要问一问:“疏疏,为什么你一直都在说皇宫呀?我们为什么要回皇宫,我不是一直都和薛惊住在这里吗?” 其实满打满算,迟迟的心里,自己也就过了一个多月的日子。这一个多月的时候,她都是和薛惊在这座府邸里度过。 之前虽然还小,但迟迟什么事都记得很牢。她记得薛惊千方百计喂自己吃饭,也记得薛惊帮她搭那些迟迟自己搭不起来的圆球,更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 可是皇宫又是什么? 听到迟迟的话,老树精一愣,它理所当然地说:“才不是,迟迟是住在皇宫里的小公主,当然要回皇宫去。” 小公主? 迟迟张开嘴想说什么,不过她最后还是没有说。 想了想,迟迟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喊薛惊尊上?” 这个问题更简单了,老树精开开心心地回答:“因为他是魔尊呀。” 薛惊:房子塌了。 昨天的更新,今天的等一下奉上!留言有包 ☆、骂人 将三个且末仙山弟子的记忆抹去后, 薛惊反身回了府邸。 府邸中的傀儡仆从仍旧低着头, 继续干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好像一点都没有被方才的事情影响到,也不知道自己做下了什么麻烦事。 毕竟只是个傀儡而已。 薛惊在边上站着看了一会儿,最后离开去了后院。 他并不想和且末仙山的人扯上关系,虽然已经将那三个人的记忆抹去, 但为求稳妥,薛惊还是打算,带着迟迟换一个地方居住。 不过自从走进屋子之后,薛惊总觉得,迟迟看他的眼神,比刚才他出门之前,热烈了那么一点点。 薛惊在她身边坐下, 先顿了一顿,然后才开口问:“怎么了?” 迟迟连忙摇头, 不过还是托着下巴,继续看着他。 她的眼睛亮亮的, 好像忽然间对薛惊生出来千万分的兴趣与好奇。 薛惊于是转向另一边埋头用力啃糕点的老树精:“你来说。” 说什么?怎么说? 老树精手里的点心“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薛惊皱起眉。 老树精马上从盘子里爬出来,躲到了迟迟的手臂后面。 “嗯?”迟迟直起身子,她有些不解, “疏疏怎么了?” 薛惊冷笑一声:“那要问它自己。” 听到这句话的老树精,闭紧了嘴巴,只一个劲儿想把自己藏到迟迟的袖子里去。 迟迟被它挠得有些痒, 她抬起手臂:“这里不行。” 说完话,屋子里的两个人俱是一怔。 薛惊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迟迟也懵懵地抬起头。 老树精正好又在她的袖子上滑了一下,迟迟被吸引了注意,低下头将老树精从自己的袖子里拉出来:“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老树精轻轻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被迟迟乖乖放回了桌面。 迟迟红着脸,小声开口道:“就是……” “就是不行。”薛惊替她说完了下半句。 这下连老树精都忍不住看向薛惊了。它小心翼翼地问:“尊上,你是不是真的学会读心术了?” * “没有那种东西。” 薛惊心平气和,第不知道几次回答了迟迟关于读心术的问题。 “真的吗……”迟迟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些闷闷的,“可是疏疏说的呀。” “它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不是才认识它几天吗?”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薛惊继续往下帮她捋:“它还说什么了?” “说——”迟迟偷偷看向他,又飞快将眼睛转回来,“没有说什么。” “真的吗?” 老树精从迟迟的怀里探出圆脑袋,它抬起头,正好和迟迟的眼神对上,迟迟于是斩钉截铁回答:“真的。” 为了不让薛惊问下去,迟迟换了个话题:“我们要去哪儿呀?为什么这么快就起身?” 她连行李都没有整理,薛惊说,等到了地方,他会给她买新的,所以衣裳首饰都不用带。 连仆从都没有带。 迟迟还奇怪,不过薛惊说,他们先走,等到了地方,那些仆从自然会跟上来。 等到了地方,等到了地方,可是迟迟连他们要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马车走得还算平稳,迟迟抱着怀里的老树精昏昏欲睡,之前的老树精细细长长,迟迟觉得怎么拿都不对,还要小心不要把老树精的身体掐 住了。薛惊就替她把老树精变大了一点。现在的老树精,大概有小猫小狗那么大,抱在迟迟的怀里,大小正好。 刚变完的时候,被换了模样的老树精愣在原地。它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可以变大的,它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胖小手,对着薛惊目露期待:“可以再变大一些吗?” 薛惊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它一眼。 老树精:“哦……” 它以后去求求迟迟好了。 现在,迟迟坐在马车里,困得头一点一点。老树精看着她点头,自己也困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准备缩进迟迟的臂弯里睡一觉。 不过它的美梦没有成真。 马车忽然 分卷阅读131 剧烈地一颠,老树精被吓得睁开眼,它第一个看的人,就是平平稳稳坐在另一边的薛惊。 但薛惊安安静静,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错觉吗? 老树精在心里嘀嘀咕咕,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次。 很快,第二次颠簸又来了。 这回老树精可确认得真真的了,它连忙摇迟迟的手:“迟迟,迟迟,马车晃了吗?” 迟迟迷迷糊糊被它摇醒:“什么晃了?没有晃呀。” 老树精很是怀疑地看向薛惊,只是薛惊还是原先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化。 看到老树精望向他,薛惊还皱了皱眉:“什么?” 老树精自然不敢对着薛惊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它动了动圆脑袋,往下一搁,搁在了迟迟手臂上。 搁上去的那一瞬间,马车又猛地晃了一下。 “哇呀呀呀呀!”老树精吓得一个激灵,手脚乱挥,“救命啊救命啊!” 薛惊见状,伸出手,将迟迟身上的结界往下拉了一点,把老树精也罩了进去。 他起身:“我去外面瞧瞧。” 被放进结界里了,老树精才体会到迟迟说的“没有晃”是什么意思。 平平稳稳,安安静静,连马车轮滚过凸起的碎石都感觉不到。 老树精抱着迟迟的手臂,心内愤愤。 尊上真偏心! 偏心的魔尊,这会儿正停在半空,神色淡淡,对着面前一大帮不知何时聚到这里来的修士。 薛惊略略扫了一眼对面人的面孔。 不认识。 薛惊不说话,但对面的人已经忍不住了,一个瞧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对着薛惊质问道:“是你消去了我爱徒的记忆吗?” 听见有人出声了,薛惊的目光于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奇怪地问:“什么爱徒?我不知道。” 中年男人像是很气愤,他往前一步:“早上的三个蓝衣修士,你该不会现在就忘了吧?” 薛惊忽然一笑:“嗯。” “你——” 中年男人气得抽出剑来,隔空直直对着薛惊:“魔界的人果然说不了道理。如今明目张胆来犯我且末仙山,难道千年前的大战还没有让你们死心吗?” 看见中年男人的举动,薛惊皱起眉嘀咕:“我可不想杀人。” 平常人听不见薛惊随意的一句嘀咕,但中年男人好歹修炼了数十年,这么一点细小的声音,完完全全传进了他的耳朵。何况薛惊并没有隐藏的意思 中年男人立马气得跳脚,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告诉他,且末仙山与魔界水火不容,魔界的人也都是茹毛饮血无恶不作的。如果有朝一日遇上魔界的人,万万不可犹豫,一定要将其斩杀,以行天道。 面前的这个魔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与书上说的满脸横肉,状似野兽,一点都不一样。反而除了有些冷淡,与且末仙山的修士倒更为相近。可是他身上既然存在着魔气,况且还在且末仙山与人界的交界处肆意行动,那就必定要将其击杀。 中年男人握紧手里的佩剑,方才灵雎三人一被找到,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尽管问起话来,三人的回答滴水不漏,丝毫没有异常。但中年男人执意要出山查证,结果却被他遇上这滔天的魔气。 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很棘手。 看见对面十来个人一脸敌意的样子,薛惊也觉得棘手。 摆脱这些人并不是问题,就算马车里还有迟迟和老树精,薛惊也自信能平平安安带着他们离开。麻烦的是,这些人既然盯上了薛惊,那就意味着以后很长一段日子,薛惊都会是他们的目标。 他不能带着这样的隐患去往京城,只将这群人就地解决。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个“就地解决”法? 首先,他不能杀人。 ……这还怎么玩? 薛惊立在半空中,很是认真地考虑,将面前这些人的记忆全都抹掉,大概要出动多少黑雾,出动这些黑雾,会不会被其他的修士发觉?要是发觉了,他能在人界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等着修士自己放弃吗? 但且末仙山这群人自诩天道,如果放薛惊这么大个这么明显的魔界祸害去人界,怕是绝对不可能停止搜寻。说不定还会主动联系人界的统治者,请他帮忙找出薛惊。 也就是老皇帝。 这他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薛惊严肃地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对面的人群已经隐隐不满起来。 一个来自魔界的魔人,竟然敢无视他们这么久? 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少年气冲冲开口:“喂!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怕了且末仙山?要是如此,不如快点自我了断,也不用白费这么些工夫。” 薛惊一愣。 少年人仗着师父在前面,气呼呼又道:“哼!魔人也不过如此,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该不会是在等你的同伴来吧?怎么样,是马车里的人吗?” 说着,少年人就举剑冲向停在半路的马车。 中年男人连忙拦住他:“灵玉不可!” 但少年人已经冲了出去,只是奇怪的是,明明他想去的方向是马车,却在半途忽然变道,直直冲向了停在空中的薛惊。 少年人立刻大惊失色,软着手将剑格在胸前:“我、我不怕你!要杀就杀!” 薛惊让他停在自己面前,然后开始仔细打量他。 少年人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张脸生得很嫩,只是此刻他的神情满是惊慌,对上近在咫尺的“魔人”薛惊,少年人记起往常所学的魔人都是如此残暴血腥,他忽然白眼一翻,生生吓死过去。 薛惊一怔。 对面的人也是一怔。 这算什么?活生生就把一个修士吓死了吗? 但其余弟子都在自己身后,中年男人不敢莽莽撞撞冲过来,只好对着薛惊喊话:“快将灵玉归还,否则不要怪我撕破脸皮!” 薛惊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天边隐隐传来的雷声上。 什么意思?不是这小子自己死的吗?关我什么事? 薛惊抬起头,雷声渐渐明显起来。天色很快昏暗下去,黑幕压下,在场的每个人听见这雷声,都觉得有着无比难言的压抑。 除了薛惊,以及被他的结界保护起来的迟迟和老树精。 于是他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他在说什么?”迟迟抱着老树精,和它一起躲在马车窗下,看到薛惊好像说了一句话。 老树精全神贯注盯着薛惊的举动,因此它很快就分辨出来,薛惊到底说了什么。 然后老树精老老实实对着迟迟回答:“他在骂人。” &n bsp; 薛惊:我*******(已消音 第一更 ☆、天雷 分卷阅读132 天雷居然来了。 身为修士, 在场的中年男人还有他的弟子们, 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有人修炼有成, 有所进阶,天道便会降下天雷考验。 但这好端端的,难道现场竟然有人要升阶了吗?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连中年男人都忍不住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徒弟。 每个人眼里都是十分明显的一句问话,“你要升了?” 而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一样,“不是我。” 都不是。 众人一噎,这回是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对面的“魔人”。 难道是你? 薛惊微微一笑。 ——正是他妈的本人。 他自然不能在这群修士面前经受天雷。薛惊只考虑了几息,就飞速转身回了马车。 中年男人见对面的“魔人”走了,先在原地观察了片刻,确认对方不会再回来之后, 中年男人才领着其余徒弟赶到先前“魔人”立着的地方。 被称作灵玉的小修士确实已经被吓死了。中年男人接连用了几个小阵法,将他的魂魄守住, 然后带上灵玉的尸身,准备先回且末仙山再说。 至于那个忽然逃走的“魔人”, 他也要禀告上去。 * “逃走”的“魔人”薛惊,此刻正坐在马车外,一脸严肃赶着马车往前走。 迟迟抱着怀里的老树精,乖乖坐在马车里面, 但一阵阵隐约的雷声,就好像追在马车后头不肯离开。 “要下雨了吗?”迟迟偷偷问怀里的老树精。 老树精摇摇头,又缩回了她的怀抱。 马车没有走多远, 薛惊很快就跳下车,然后撩起了帘子。 外面已经变换了天色,迟迟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薛惊就将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 拉着薛惊的手下了马车,迟迟才发现,他们似乎来到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城镇。这座城镇的风格极为粗犷,见到的房屋都是用巨石垒成,门窗也比先前迟迟见到过的大了不少。只是没有见到有人。而且这些房屋多半都已经倒塌。 是什么荒城吗? 迟迟不懂,而薛惊已牵着她的手,沿着同样是用巨石铺就的路往前走。 一出马车见到的天色太暗,等迟迟适应了,她才发现原来不是天黑了,而是在半空停留的烟尘太多,掩盖了原本的天色。 她也渐渐闻到了淡淡的焦味。 这里是烧了什么东西吗? 薛惊全程都没有出声,他带着迟迟朝前路走去。迟迟不时打量着周围的房屋建筑,眼神好奇。似乎越往前走,房屋破损得越厉害,等到后面,就看不到屋子了,只有满地的废墟与飞灰。 比起她还能随意查看,老树精却已经快要吓得不能动了。 “迟迟……”老树精呜呜叫,“你不觉得难受吗?” 迟迟愣了一下:“什么难受?” 老树精呜咽一声。 可恶的魔尊,又把它拎到结界外面来了。 薛惊听到他们的对话,随手一挥,把老树精重新放了进去。老树精这才安静下来。 巨石铺成的路走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似乎望不到头的石阶。 迟迟霎时间觉得腿酸起来。 不过薛惊自然不会让她费工夫一步一步走上去,他揽住迟迟的腰,只是眨眼间,两人就到了石阶最高处。 原来石阶上是一座黑色的宫殿。 迟迟还在打量这座似乎也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宫殿,薛惊已经转过身去,正对着石阶。 怀里的老树精先发现了不对劲,它拉拉迟迟的袖子:“迟迟……” 迟迟顺着它的意思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石阶下密密麻麻,已经站满了人。 她朝四周看去,原来她与薛惊站着的这个地方,是这里的最高处。以宫殿为中心,他们前方的那一条路上,好像被人用火暴力清扫过一样,一路都是焦黑,离宫殿越近,焦黑也就越严重。 迟迟想看清那些人的面孔,但实在太远了,而且那些人似乎都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她什么都看不到,只好放弃。 身边的薛惊像是有些嫌弃这里,他轻轻啧了一声:“还没修好。” 然后他就自己动手上了。 从大半已成废墟的黑色宫殿里,忽然飞快升起一片黑雾。黑雾席卷着废墟冲天而上,最后又徐徐降落,凝成一座新的魔宫。 薛惊又将满城飘散的烟尘挥散,然后对迟迟说:“你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先离开一会儿,马上回来。” 一小团黑雾沿着迟迟的裙子爬上来,迟迟伸出手,它就跳进了迟迟的掌心,又讨好似的蹭了蹭。 迟迟抬起头,薛惊就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说:“等我回来。” 他瞬息间就消失在原地,迟迟还没有反应过来,老树精忽然紧张地又扯扯她的衣袖,示意迟迟往下看。 原先静静立在石阶下的人,已经一个都不见了。 * 魔界的人是真没想到,薛惊这个挂名魔尊,竟然又他妈的来了。 您老也别一直逮着魔界祸害啊,祸害祸害且末仙山不是也很好吗?其乐融融让我们也开心开心。 薛惊说,不行。 眼睁睁看着天雷又朝着魔界来的时候,魔主们还在互相问:“那是什么东西?轰隆轰隆的。” “我看有点像天雷诶。” “天雷为什么来我们这里?是不是瞎?” 魔界自形成几万年以来,从来也没有天雷降下过。虽然说魔人凶残,但他们也只在自己的地盘凶残凶残,况且恶人自有恶人磨。今天有魔人扯了另一个魔人的手脚,说不定回去的路上就有比它更没人性的魔人摘了它的脑袋。 天雷要是真的降下,魔界早几万年前就没了。 只有一个人,就他一个人。 魔界的人忽然一凛。 于是魔宫周围幸存的那些魔人,默默地跟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进了魔界的马车,看着马车上果然走下来薛惊,还有一个凡人少女。 魔人们很是谨慎,时刻跟前面牵着凡人少女在走的薛惊保持安全距离。不过他们也知道,只要薛惊想杀他们,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安全距离。 他们是来向薛惊示弱的,只是谁都没有胆量上前去剖白,怕像之前的魔主符叶一样,说没就没了。 于是这群魔人安安静静跟在早就察觉到的薛惊,还有一点都没有察觉的迟迟身后,看着他们上了石阶,再造了魔宫,薛惊又忽然离开了这里。 完了。 各位魔主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朝四周查看。好在薛惊也没有隐瞒 自己的去向,魔人们很快就又循着他的踪迹找到了他。 薛惊正站在魔城外的山巅,他还极有耐心地先给整座魔城布了一 分卷阅读133 个结界,这样迟迟就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聚集起来的魔人们,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进不去魔城,而原本隐隐作响的天雷,已经开始疯狂朝着薛惊所在的山巅袭来。 然后他们就在山脚下。 ……为什么。 魔人们忽然觉得自己看开了。 算了,赶紧的吧,毁灭毁灭吧别说了。 天雷也是由万物中诞生,供天道差使,用来惩戒那些不符天道规律的人与事。比如修士进阶。几十万年前修士也不过只是凡人,但长年累月被且末仙山中的灵气熏陶,渐渐改变了体质,最后竟能与天地比肩,所以天道要惩戒他们。 薛惊也是。他能吞噬天地气息,本来就说不通道理。后来居然又凭空生出人形,天道怎么能容忍? 天雷已经蓄势待发,原本被薛惊清干净的天空又变得晦涩阴暗起来,第一道天雷骤然降下的时候,薛惊忽然朝着它伸出了手。 山脚下,准备好被天雷一击然后就灰飞烟灭的魔主与魔人们,听见天雷炸开的声音,浑身一颤,但等他们回过神来,除了因为惊雷带来的白光睁不开眼,居然手脚俱全。 他们还活着。 魔人们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快看——快看尊上!” 尊什么上?他愿意当你尊上吗你就喊?谁家的尊上会把天雷往自己地界引的? 直到抬起头,所有人霎时间都腿软了。 薛惊立在白光的中心,连他身上的黑衣似乎都被照得变成了白色。天雷根本没有一道接着一道来,它像是无比恼怒,三四道天雷聚集在一起,朝着薛惊身上劈下去。 只是在劈下的瞬息间,来势汹汹的天雷就无比诡异地消失在薛惊的身体里。 天雷也不过是生于万物的气息。 因为失去了全部的灵气,所以现在薛惊的身体里有一半是空出来的。刚才看着天雷在他头顶盘旋的时候,薛惊忽然福至心灵,朝着它伸出手。 果然可以。 薛惊啧了一声,觉得之前的那些天雷真是浪费了。 八十一道天雷,道道都被薛惊吸收进了体内,他皱着眉感受了一下—— 还行。好像还有点空。 薛惊低下头。 山脚下的魔人们人头攒动,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懵的,天雷已经过去了,但他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吗?真的有人可以把天雷也吞下的吗?当初到底是谁脑子撞坏把薛惊捡回来的? 这他妈还是人吗? 魔人们抬起头,他们的膝盖已经不自觉软倒下去,完完全全朝着山巅上的人臣服。 山巅上的薛惊慢吞吞飞了下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一大帮人,忽然伸出手,一个一个点数过去。 魔人们老老实实跪着不敢出声,由着薛惊在他们脑袋上点来点去。但其实心里的声音早就滔天响了。 ——他在干吗? ——是什么新招数吗? ——怎么感觉他好像在犹豫,不知道该挑哪个杀一杀。毕竟唯一能劈伤他的天雷也不怕了。 ——…… ——…… ——别说了,毁灭吧,赶紧的。 薛惊: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魔人:……草。 ☆、交界 薛惊点了一会儿魔人的头, 最后什么也没做, 收回手, 朝着魔宫飞去。 留下一地瘫软的魔人,颤颤巍巍摸着自己的脖子,确定自己的脑袋是还在上面。 之前薛惊离开之后,剩下迟迟和老树精, 还有她手心的黑雾,孤零零待在原地。 老树精看出迟迟有点不开心,于是在她怀里抬起头,说:“我们进去看看吧,尊上不是说一会儿就会回来吗?” 迟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黑雾就牵着她往里走。 虽然薛惊不费吹灰之力就重建了这座宫殿,但里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随意走进其中一间, 房间内的高几上摆着各式花瓶,瓶中甚至连鲜花都插好了。 看上去随时都可以入住。 老树精抱着迟迟的手臂晃啊晃, 忽然动作一顿,兴高采烈地喊道:“这是迟迟的柔仪殿呀!” “什么……”迟迟有些懵懵的。 老树精从她的怀里跳下去, 在屋子里飞快地跑了一圈,现在它长大了不少,腿也长了,跑起来也轻松多了。 它一面跑, 一面还蹦蹦跳跳介绍说:“这是迟迟的床,这是迟迟的桌子,这是迟迟的纸笔……这是迟迟的柜子!” 老树精兴冲冲打开柜门, 但柜子里并没有那个由黑雾做成的入口。 毕竟这不是真的柔仪殿。 可是就算只有这样,老树精也已经很兴奋了。它跑回迟迟身边,拉着迟迟的裙子让她往前走。 迟迟被老树精带得往前冲了几步,最后倒在了床上。 老树精也跟着爬了上去,站在迟迟的肚子上,对着她说:“这是迟迟!” 迟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 原本站在她肚子上的老树精被人拎开,然后对方朝着迟迟伏下.身来。 他的身上似乎还带着风的凉意,迟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薛惊皱眉:“冷吗?” 离得太近了,迟迟连他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她缩了缩脖子,薛惊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在迟迟身边躺下,一手把她揽得紧紧的,然后将额头抵在她的肩窝。 薛惊闭上眼喃喃:“有点困,我得睡一会儿。” 他需要时间将那些天雷中的气息消化。 老树精从薛惊的身边探出头,迟迟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对着它轻轻“嘘”了一声。 * 薛惊说要睡一会儿,结果等到天色将晚,他才慢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迟迟就被惊醒了,她揉着眼睛慢慢问他:“你醒啦?” 不知道薛惊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迟迟一直坚持着没睡过去,迷迷糊糊了好久,终于等到薛惊动了一动。 老树精早就 趴在薛惊边上呼呼大睡了。 薛惊回头看了看它,又回过头来。 迟迟稍微回过来一点神,看见薛惊的动作,奇怪地问他:“你要做什么?” 薛惊并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替迟迟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怎么了?” 薛惊顿了顿:“没什么。起来吧,该用晚膳了。” 说完话,薛惊就伸手将他身边的老树精一推:“起来了。” 老树精睡得好好的,被这么一吓,“哇”的一声就喊了出来。一睁眼发现魔尊正冷冷淡淡盯着它,老树精又连忙将叫声全部吞下。 但薛惊并没有放过它,他对着老树精说:“你让他们去准备晚膳。” 让谁准备?怎么准备 分卷阅读134 ? 老树精一头雾水,满脸茫然。薛惊毫不怜惜地将它丢出了殿门,然后老树精骨碌骨碌从石阶一路滚下去。 殿门外,石阶下,早就有一大堆的魔主与各自的魔人眼巴巴等候着。 老树精一出现,他们立马将它围了起来。 这个树精,就是被凡人少女抱在怀里的那个。 魔主们殷殷勤勤凑上去,又小心翼翼问:“这位大人,是不是尊上有什么吩咐?” 大人? 原本已经吓得抱住圆脑袋的老树精忽然动了动耳朵。 * “迟迟喜欢吃甜的,要多多放糖。” “这是什么东西?不要。” “汤在哪里啊?怎么没有汤?嗯?要什么汤?那就莲蓬汤吧。” “没有莲蓬?哼,关我什么事!不开心也是尊上不开心,你们能承担下后果就好啦。” 老树精趾高气扬,站在厨房的长桌上,两只胖胖的树枝手叉着腰,对着魔人们挑挑拣拣。 魔主们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就将晚膳备好,又万分小心挑了几个长得稍微不那么吓人一点的魔人,让他们端着晚膳,跟在老树精身后进了宫殿。 老树精一蹦一跳,它还从来没有指挥过这么多人,还是那么高大那么可怕的魔人,现在简直神气极了。 迟迟和薛惊在的那座宫殿,殿门并没有关,老树精在门口探出脑袋,轻声问:“尊上,晚膳已经好了。” 里面传来薛惊懒洋洋的声音:“放进来。” 老树精立刻领着战战兢兢的魔人往里走。 方才还在卧房里的两个人,此刻已经到了次间里。迟迟坐在梅花桌边,看见老树精进去,还对着它甜甜笑了笑。 老树精挠了挠耳朵,觉得有点热热的,它连忙说:“快点放到桌子上吧。哼,动作这么慢,迟迟都要饿死了。” “唔?”迟迟摇头,“没有,我没有要饿死。” 老树精三两下跳上迟迟的膝盖,抱着她的腰撒娇:“我就是这样说,吓吓他们的。” “好吧。”迟迟摸摸它的头,只是摸了没几下,薛惊就伸手过来,拎着老树精的一条腿,把它拎走了。 他皱眉:“脏不脏?才在地上乱跑过。” 老树精被倒吊着转了几圈,小声求饶道:“我错了。” 整整齐齐候在次间门口的魔人,领头的那个大着胆子问:“尊上,可以上膳了吗?” 万一冷了,到头来挨揍的还是他们。 薛惊松开手,老树精就在半空翻个跟头,跳到了桌子上。 十分熟练。 魔人们一一将菜肴摆放好,最后还是那个刚才开口询问的魔人,努力扯出一个笑脸:“尊上,迟迟大人,还有树精小大人,可以用膳了。” 听到魔人的称呼,薛惊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魔人立刻一个瑟缩,低下头,轻手轻脚拿着空托盘,往后退出了房间。 魔界的饭菜并不怎么可口,连傀儡人做的都比不上。 迟迟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她问薛惊:“柳柳要什么时候到?” 柳柳会做桃花酥,荷花酥,各种酥。 且末村那里的傀儡人,薛惊在临行前就已经将他们全都销毁。让他再原模原样全都变出来,其实并不是多大的难题。 不过因为才吸收了天雷,薛惊还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随意调用那些气息。 听到迟迟的话,他想了想,回答说:“过几天就到。” 吃饭可是大问题。没过几天,薛惊果然将柳柳带到了魔宫里。 “柳柳!” 迟迟原本还趴在床上和老树精玩,一听到有人进来,她回头,发现竟然是她念了好几天的柳柳。 柳柳还是老样子,听见迟迟的声音,脸上先露出笑,然后才循着迟迟的方向望过来:“是我,迟迟。” 迟迟就问她:“薛惊说你们要收拾行李,所以迟点才能赶上我们。” 柳柳笑着点头:“嗯。” 现在见到人了,迟迟于是小小松了口气:“来了就好。” 她拉着柳柳的手进房,一面同她抱怨说:“我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呢,不过这里的东西可真不好吃。” 薛惊在后跟着,闻言轻轻咳了一声。 一听见他的声音,柳柳像是忽然记起什么,她从迟迟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然后说:“我去替你做点心吃。” “可是我现在不想吃点心。”迟迟看着柳柳自顾自走出了门,只剩下薛惊还在屋中站着。 “嗯……”她看了看薛惊的脸,低下头小声又说了一句,“有点想了。” 薛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 魔尊带着他的夫人出来逛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飞遍了整座魔都。只要还能动弹的魔人们,纷纷走到街道两侧,微微低着头,前来迎接魔尊和他的夫人。 薛惊召出黑雾,让迟迟能坐在上面,然后他缓缓驱动黑雾,引着黑雾在整座魔城中周游而过。 但魔城里面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况且上次薛惊还借着天雷把这个地方劈了个稀巴烂。现在朝下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雾蒙蒙的废墟。 薛惊轻轻啧了一声,带着黑雾和迟迟朝城外飞去。 见到头顶的那片黑雾消失在城外,城内的魔人们偷偷松了一口气。 又忍不住想,这位大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呢? 等到了薛惊想要去的地方,黑雾的速度渐渐放缓,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迟迟拉住薛惊的手站起来,发现他们来到了群山之中。 不过这里和其他的山群有所不同。她和薛惊站着的地方,还残留着原先魔城里的那种焦黑色,四周氤氲的空气也都带着淡淡黑色。而一步之遥的另一座山,则完全没有这种颜色。 那里围绕着的,是淡蓝色的云雾。 薛惊持续开大 ☆、回宫 赶着从且末仙山过来, 打算替小徒弟讨回公道的中年男人, 还没有过两界的交界线, 就看到远远飘过来一片黑雾。 灵雨眼睛最灵,一瞧见那片黑色,就连忙对着中年男人说:“就是 那个!就是他!” 中年男人拦下他,轻声斥责道:“仙尊在此, 怎么还如此不沉稳?” 听到中年男人的话,灵雨闭上了嘴,又偷偷朝着人群中间望去。 灵玉死得实在太过轻易且让人不敢置信,中年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徒就那样在自己面前断了气,自然是不愿接受。他带着灵玉的尸首回了且末山,正要向上禀报的时候,已经几百年没有露过面的仙尊却在他面前现身了。 中年男人不知道仙尊为何忽然出现, 而仙尊似乎已经知道灵玉的事 分卷阅读135 ,一言不发, 直接朝着魔界而来。 虽然很想替自己的小徒弟报仇,但中年男人也不敢莽莽撞撞就冲进魔界, 毕竟他连那个害死他徒弟的“魔人”的底细都还没有摸清楚。 现在有仙尊在前,中年男人有了底气,他喝止了灵雨的话之后,自己朝着仙尊拱手, 然后开口道:“确实是这个魔人,将灵玉,嗯……吓死了。” ……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但仙尊并没有多言, 他立在原地,看着对面山巅上的那片黑雾渐渐消散,最终露出中间被遮蔽的一男一女。 薛惊早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不过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对面的阵仗。 身边的迟迟也见到了,她拉拉薛惊的衣袖:“那是谁?” 薛惊摇头:“不认识。” 他是真的不认识。薛惊是带迟迟来看仙山与魔界交汇处的奇景的,没工夫理会对面那群人。 于是薛惊果然无视了另一边的那群人,专心致志牵着迟迟的手,带着她在山顶走了一圈。 两界交汇处的气息,一黑一蓝,颇有界限地互不干扰,只在半空中缓缓浮动,到了边界就朝两边流开,好似有意识的流水一般。 迟迟伸出手,黑色的魔气十分乖顺地沿着她的指缝流下去。她再伸得远一点,那些淡蓝的灵气就如同被什么吸引了似的,一丝一丝消失在她的手心。 “薛惊,你看。”迟迟很是好奇,连忙喊来薛惊。 薛惊自然也看到了,他微微蹙起眉。 迟迟的新身体,果然可以吸收灵气。就像之前的他一样。 “果然果然。” 不知道是谁笑着说了一句。薛惊立刻伸手,将迟迟揽回身边。 原本待在另一座山上的那位仙尊,不知何时凑到了两个人跟前,还看见了灵气流入迟迟身体的瞬间。 他将目光转到薛惊和迟迟身上,露出一个笑:“她从你的身体中而来,怎么会与你不同呢?” 薛惊不语,对方也不恼,继续笑着说道:“都是定数。” 千年前薛惊的降生是定数,从此后,就算天道再如何想要摧毁他,都是无用。因为他本就该来这世上。千年后薛惊的选择也是某种定数,他的选择是,将自己的一半命分给了迟迟。 所以如今的迟迟,才有了这个结果。 看了看薛惊怀里的迟迟,仙尊笑眯眯问她:“新身体用着还好吗?” 迟迟不解,抬头望向薛惊。 薛惊就说:“很好。”又说,“不关你的事。” 仙尊摇着头笑:“慢慢来,快好了。” 说完话,仙尊就转身走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余人都留在且末仙山的那边,中年男人见仙尊很快又回来了,忍不住问:“仙尊,此事可有结果了?为何——” 为何那个“魔人”还是平平安安一丝变化都没有? 仙尊说:“真的没有变化吗?只是你看不出来罢了。” 他笑了笑,又对着中年男人说:“且末山中灵气众多,为你的小徒弟再造一具身体,也不是多难的事。” 中年男人霎时间面色为难起来,他也想过用灵气替灵玉再活过来,但这件事还从没有人成功过。至少他活着的这些年里,没有听到有人成功过。 仙尊于是越过他往回飞去,留下一句: “我来造吧。此事不要再管。” 中年男人朝着他的背影拱手,又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薛惊,也跟着仙尊飞走了。 眨眼间,仙尊与师父都走了,剩下的小徒弟们,自然没有留下来的道理。况且他们听到了什么? 仙尊说他要用灵气让灵玉复活! 小徒弟们还只在古籍上看到过这种事情,现在一听见竟然有真的,慌慌忙忙都站上自己的佩剑,也随着前方两个人的背影而去。 灵玉的事,好像就这样过去了。连且末仙山的仙尊都亲自出动,还说“不用再管”。所有知道此事的修士都自发自觉忘了此事,也忘了薛惊。如今且末仙山里最叫人心潮澎湃的,就是仙尊真的要用灵气使人重生。 谁还管得上魔界中一个普普通通的“魔人”呢? * 交界处的气息涌动还是很好看的,迟迟留在山上一直看了半天。不过她有点奇怪,只有蓝色的云雾她才可以随意使用,比如像流水一样掬在手心,或者用它们在半空中划出不同的花纹。 换到黑色的云雾上,她就完全不行了。 “薛惊!” 迟迟忽然很是惊喜地喊了他一声,薛惊回头,就看见迟迟的指尖上正冒着一团一团的蓝色雾气。 他一怔,立刻将她的手握紧:“怎么跑出来了?难不难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呀。”迟迟动动手指,“我是让你看这个。看——” 那些灵气从她的指尖流出,环绕一圈后又缓缓回到了迟迟的身体里。 原来不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薛惊松了一口气,又认真夸奖她:“好厉害。” 迟迟忽然盯着他。 薛惊问:“怎么了?” “这句话,”迟迟犹豫地问,“以前你也说过吗?” 好厉害。 ——“尊上好厉害呀。” 薛惊摇头:“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嗯?”迟迟微微笑出声,“原来是这样。” 她又让灵气转了一圈,然后说:“薛惊也厉害。” 迟迟的记忆确实在零零碎碎地恢复。 薛惊确认了这件事后,就决定领着她启程回京城。 原本在且末村就打算带着迟迟回去,只是中间出了别的事,所以才没有成行。现在既然薛惊已经恢复大半,迟迟的状况也稳定了,他自然要让她回到明帝与王皇后身边。 算起来,也有两个月了。 坐上马车的时候,迟迟从车窗里探出头:“柳柳不走吗?” 薛惊把老树精递给她:“柳柳不走,她在这里留着。” 迟迟接过老树精抱进怀里,又似懂非懂点点头:“柳柳要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吗?” 薛惊就说:“嗯。你想回来了,我们就回来。” 迟迟笑:“好。” 魔人们战战兢兢看着马车缓缓驶出了魔宫,又朝着魔城外驶去,总算松了口气。 这挂名魔尊终于走了。 回过头,被临行前的迟迟惦念着的柳柳正面带笑容站在魔宫前。 魔人们立刻汗如雨下。 他妈的人走了,眼线居然还在。 * 马车并没有走多久,薛惊直接驾着它进了柔仪殿。 看见殿前莫名其妙出现的马车,柔仪殿的宫人先是一愣,以为自己站久了眼神出问题了。再一看,从马车里缓 缓走下一个年轻男人,宫人们立马对着他大声斥问:“尔是何人?怎敢闯 分卷阅读136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37 王皇后一起到了迟迟的卧房。 卧房里没有其他人,薛惊正和迟迟一起坐在床上,指导着迟迟怎么运转她体内的灵气。 看见蓝色的云雾从小孙女的手心慢慢涌出来的时候,明帝脚步一顿,不过他也有了这样的准备,只是片刻后就缓了过来,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倒是王皇后,看见迟迟同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床上,先吓了一跳,然后才注意到她周身围绕的蓝色云雾。 发觉有人来了,薛惊也没有让迟迟收起来的意思,他明白这件事瞒了也是无用,总有一天明帝与王皇后会发现,还不如坦坦荡荡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也免得以后他们担心。 明帝在两人面前停下,语气恭谨道:“尊上。” 薛惊应了一声,又对迟迟说:“收回去吧,今日就到这里。” 迟迟乖乖收回手,不过有些灵气没有那么听话,薛惊于是抓住她的手轻轻晃了一圈,帮她把不听话的灵气都收拾了个干净。 收回了灵气,薛惊却没有松手,他直直看向明帝:“都瞧见了吗?” 明帝冷汗涔涔:“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是魔——” 薛惊与他同时出声:“是灵气。” 明帝连忙把“魔人”两个字吞回了肚子里。 薛惊自然听到那个字,不过他没什么所谓,继续解释下去:“我去了且末仙山,然后用灵气助她重生。” 但灵气是哪里来的,他还差点因为这件事重归天地,薛惊通通没有说。 他平静道:“她不是凡人了。” 明帝听着薛惊说话,连眼神同薛惊的对上了,明帝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慌忙移开,他直直望着面前的魔尊,只想从薛惊嘴里知道,自己的小孙女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薛惊说:“算不算修士我也不知道。但是往后,她或许能像凡人一样平平常常地老去。也可能,”薛惊顿了顿,“也可能长生不老,就一直一直这样活下去。” 明帝连忙说:“无甚要紧,我会替迟迟安排好一切。就算,就算有一日我先走了,迟迟也会继续平安快乐地活着。” 薛惊没有说话,轻轻低下头:“嗯。” 迟迟正好抬起眼睛,她看看薛惊,又看看明帝,目露不解。 薛惊把床上趴着老树精拿给她:“早点睡,明日我再来这里看你。” 见薛惊要起身,明帝连忙拉着王皇后让开。但迟迟却急忙直起身,拉住薛惊的衣服,语气着急:“你不陪我睡了吗?” 你不陪我睡了吗? 七个字,字字如巨石打在明帝心头。他胆战心惊抬起头,正好对上薛惊有些慌张的目光。 一和明帝眼神相对,薛惊马上就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他清咳一声,耳尖可疑地红了一点:“今天就不陪了。” 迟迟伤心道:“为什么不陪了?从前都是——” 薛惊立刻硬邦邦打断她:“自己睡。从前什么从前,今天自己睡。” 说完,薛惊拉出迟迟手里抓着的衣角,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迟迟抱着老树精,微微抿着嘴角,一脸不舍与委屈。 明帝还没有缓过来,倒是王皇后,瞧见迟迟这模样,心软道:“那心肝要不要和皇祖母一起睡?” 迟迟抬起头。 王皇后连忙对她露出一个笑。 迟迟却问:“你为什么哭?” “哪有?”王皇后随意用衣袖擦了擦脸,解释道,“是沙子迷了皇祖母的眼睛,不是哭。” “是吗?” 王皇后笑中带泪:“是。”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举止,就是她的迟迟,就是她的心肝。 * “迟迟与尊上,尊上与迟迟……” 明帝坐在书案前,对着面前两个被他用纸捏出来的小人发呆。 他拿起小一点的那个纸人,让它对另一个纸人说:“尊上救了迟迟的命,所以迟迟要以身相许。” 另一个纸人就说:“嗯,好。那我们去告诉你皇祖父与皇祖母吧。” “要是皇祖父与皇祖母不答应怎么办?” “哈哈,为什么不答应,本尊可是魔界霸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天底下还有哪个人比本尊还要厉害?” “尊上是最厉害的人,迟迟最喜欢——” 明帝一个激灵,扔开手里的小人,想了一会儿,又轻轻将小人拢回手里,嘀咕道:“说的也没错……” 就是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唉,能对劲吗?小孙女要跟着魔尊跑了,看来看去,竟然看上了魔尊。 魔尊啊。 明帝往后一靠,又喃喃道:“是魔尊,魔尊啊……” 但再怎么念叨,小孙女还是要去看的。明帝批完了折子,就朝着柔仪殿走去。 迟迟正站在屋子里,王皇后往她身上比着不同花色的料子,一面高兴道:“这个好看,用这个替心肝做新裙子好不好?” “疏疏也要。” “好好好,疏疏也要。” 疏疏,什么疏疏? 明帝不明所以,走进屋去,看见王皇后手里的衣料,他就说:“这么厚的料子,这会儿做出来怎么穿?” “那就留着天冷了再穿。”王皇后收起料子,又悄悄同小孙女咬耳朵,“你瞧,皇祖父真小气,连新衣服都不叫咱们做。”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做新衣服了?”明帝脱下外衣,在桌边坐下,又翻了翻桌上一叠一叠的衣料,指着一件红底的说:“这个好看,用这个做。” “你就喜欢红红火火的,”王皇后让宫人都收拾好,“那得留着等咱们心肝成婚的时候穿。” “那这件不行。成婚的时候,心肝得穿比这个好看一百倍的。” 帝后二人都轻轻笑了起来。 两个月前,一柄刀斩断了他们所有的希望,谁能想到,两个月后,他们还能这样和心肝在一间屋子里,还说起她成婚时要穿什么呢? 屋子里霎时安静了不少,涌动着的都是温柔欣慰的气氛。 迟迟却听不太懂,她看向坐在一堆衣料上的老树精,老树精就气鼓鼓大声问:“迟迟要和谁成婚?和尊上吗?什么时候,怎么又不告诉我?” 明帝吓了一大跳,他顺着声音找到了衣料上坐着的老树精,老树精也看向了他。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怎么还能说话的?说的还是这种话! 明帝拉下脸,伸手要去抓老树精。 老树精没有察觉,还在气呼呼问迟迟:“怎么回事?你和尊上怎么就要成婚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以后是不是生了孩子也不让我知道?” “啊!”老树精忽然大喊一声,指着迟迟的腰哭道,“是不是已经在里面了?所以才要成婚,成婚成婚,其实是奉子成——” 话没说完,老树精就被明帝一把抓住了头 分卷阅读138 。 * 那天关于“成婚”的事,因为明帝捏住了老树精的嘴而不了了之。迟迟虽然奇怪,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光一个柔仪殿就让她看不过来,很快她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在柔仪殿住了几天,王皇后与她一起整理卧房的时候,迟迟忽然拿着一个匣子问:“这是什么?” 听到她的话,王皇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迟迟手里的东西,笑着回答:“是心肝的百宝箱。” “百宝箱?” “是呀,里面装着的,都是心肝的宝贝。” 迟迟好奇起来,只是百宝箱被锁住了,她找来找去找不到钥匙,干脆一抬手指,用灵气打开了锁。 王皇后就在边上,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回过头去继续替迟迟整理衣裳。 心肝回来了就好了。别的事,她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百宝箱打开了,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宝石珠玉,差不多都是明帝与王皇后送给她的礼物。迟迟翻看了几样,又珍而重之关上了。 “咦?” 不过关上之前,迟迟发现了一样明显与周围的宝石格格不入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从底下翻出来,发现是一根枯树枝。 “这个也是我的宝贝吗?” 王皇后回头,看见迟迟拿着的树枝,也有点奇怪,不过她说:“既然是迟迟自己放进去的,那自然是迟迟的宝贝。” 迟迟想不起从前的事,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自己竟然把一根枯树枝放进了一堆堆的玉石里。 “好了吗?”王皇后笑着问她,“先收起来吧,该用晚膳了。” 落日余晖从雕花窗子洒入,照在那根枯树枝上,像是为它镀上了一层金光。 * 到了晚上,薛惊准点来了。 这几日他每晚都来教迟迟运转灵气,之前他对明帝说的那两个可能,看起来是要朝着后一个发展了。 迟迟会像他一样,长长久久存在于这世间。 薛惊推开门,迟迟已经坐在床边,笑眯眯等着他了。 运转完了灵气,薛惊起身要走,迟迟又像先前那样拉住了他的衣袖。 薛惊也跟从前一样,对着她一板一眼道:“如今你长大了,我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跟你一处睡了。明白吗?” 迟迟点头,又摇头:“我有事要问你。” 薛惊就转过身,问:“什么事?” “魔尊与人约定的话,是不是不能反悔?” 薛惊一怔。 不过比起迟迟知道他是魔尊这件事,下一句话,才让薛惊定在了原地。 迟迟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手,将手心里的东西亮给他看:“我想要的是,薛惊和我永永远远在一起。” 薛惊忍不住看向她。 “好吗?” “好。” “不过我是大齐的皇储,以后说不定还要当几年大齐的皇帝,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皇后了。” “……” “这样就不好了吗?” “好,很好。” “真的吗?” “真的很好。” 迟迟收回树枝腿,一本正经道:“我开玩笑的。” 薛惊却说:“我没有开玩笑。为了公平起见,你也要跟着我去魔界,当几年魔后。” 一提起魔界,那副荒芜颓败的模样就在迟迟面前浮现。 薛惊问:“怕了吗?” 迟迟一个激灵,立刻说:“不怕。” “真的吗?” 迟迟张开手,薛惊就抱住她,然后听到她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我才不怕呢。” 有薛惊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正文完———— 没想到写着写着也就又写完了,大魔王和小公主的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鞠躬 ☆、番外一 小皇储回宫这件事, 只有明帝王皇后, 还有几位柔仪殿近身伺候的宫人才知道。外人都以为小皇储在宫中养病, 这几天身子好了,她偶尔也会跟着明帝去上朝。 不过小皇储继续去上朝的事传到岳家的龙凤胎耳朵里,那就大不一样了。 这日下了朝,迟迟才走进柔仪殿, 就被一个飞扑,来人将她搂进怀里,嘴上还一个劲儿地哭:“呜呜呜呜是活的迟迟,是活的!” 原来是岳思亭。 迟迟好不容易挣开她,岳思云又凑了上来,她连忙避开:“不行,不能抱。” 岳思亭在原地撅起嘴:“凭什么我不能抱, 心肝你这是歧视我。” 迟迟笑眯眯拉着岳思亭的手:“我们进去再说吧。” 进去之后又是一通哭哭啼啼,岳思亭靠在迟迟肩头:“是不是守护神救了你呀?一定是守护神救了你吧。” 迟迟一愣。 岳思亭和岳思云还停留在以为薛惊是大齐守护神的时候, 但其实迟迟已经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守护神, 他是魔界的魔尊,和“神”这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迟迟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对呀,是守护神救了我。” “呜呜呜呜我就知道。” “思亭。”迟迟忽然语气严肃,“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一点都不像你了。” “嗨, 你不知道。”一旁的岳思云一边剥着核桃一边开口,“她这两个月可会哭了。白天哭夜里哭,在家哭出门也哭。上次——” 岳思云突然记起一件事:“上次出门, 不小心被贺词的马车堵在路口,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差点没把贺词吓死,第二天人家还特意来登门拜访了,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哈哈哈哈哈。” 贺词? 迟迟想了想:“真的吗?” 她忽然间有些恍惚,总觉得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人,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岳思云就说:“真的呀。我就没看见过贺词这么没分寸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胡说什么!”岳思亭坐直了身体,作势要捶他,“我是看到贺词想到迟迟了而已。才没有整天哭呢。” 岳思云哼哼两声,把剥出来的核桃仁推到两个小姑娘面前:“哦?你说是就是吧。” 岳思亭毫不客气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又问迟迟:“现在你的情况还好吗?”她犹豫地望向迟迟的心口,“伤还在吗?疼不疼了?” 迟迟就笑:“当然好啦!守护神可是为我做了一具新的身体呢,什么伤口都没有。” “那就好。”岳思亭松了口气,又说,“这几天你是不是又去上朝了?有没有看见贺词?” 迟迟点头 。 贺词似乎升了官,比起从前也更加沉稳,更加……冷冰冰了。 岳思亭用手肘轻轻推她:“私底下呢?你好了,皇后娘娘一定会庆祝一番吧?到时候就可以请他入宫。说起来 分卷阅读139 ,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贺词比较好,值得托付。” 她还踢了踢桌子底下岳思云的脚:“是不是?” 岳思云啧了一声,背过身去没有理她。 “这个啊,”迟迟慢吞吞回答,“好像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 迟迟慢慢眨着眼睛:“因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了性命,所以我已经决定要以身相许了。” 岳思亭没听明白:“许、许谁?” 迟迟弯起嘴角:“守护神。” 说完话,原本三个人的屋子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被她们谈论的“守护神”就坐在迟迟的边上。 岳思亭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核桃仁放回碗里,端端正正在椅子上坐好。 迟迟转过去问:“好玩吗?每次都这样,无聊。” 岳思亭的眼睛瞪得更大,不可思议地看看迟迟,又偷偷看看守护神,最后目光又回到迟迟身上。 他、他可是守护神啊!怎么可以这样跟守护神讲话?就算你以身相许……不对,不——凡人怎么可以嫁给神仙? 岳思亭迷迷茫茫,眼睛不住地在面前两个人身上打转。 薛惊倒没有在意这道目光,对着迟迟很是满意地点头:“不错,已经可以发现我了。” 其实是他自己放水,不然他在迟迟身边坐一百年,迟迟都不可能发现。 迟迟哼了一声,又转了回去。发现岳思亭惊异的表情,于是又对着她说:“就是这样。” 就是怎样?不对啊,迟迟你别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这种话啊!怎么了我是漏了什么事不知道吗?怎么就突然跳到这里来了? 岳思亭朝着岳思云投去求救的眼神,岳思云看了一眼在座的守护神,无视了岳思亭的小动作,十分努力抓紧了她的手,一本正经道:“良宵一刻值千金。我们退了。” 然后拽着岳思亭飞快跑出了屋。 “干嘛呀你!”岳思亭气呼呼甩开他,“干嘛不让我问清楚?那可是迟迟!” 岳思云也说:“那可是守护神!”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你这个行为叫什么吗?” 岳思亭揉着自己的手:“叫什么?” 岳思亭却深深看了她一眼,自顾自走了。 “叫什么啊?”岳思亭愣了一下,又飞快追了上去。 叫什么,还能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