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为君恩》 分卷阅读1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古言】《皆为君恩》清浅枝上雪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自古就有的规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君要臣妻呢? 从是不从? 1.女主美 2.巧取豪夺文 3.不接受人参公鸡 内容标签: 爱情战争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颐配角:其它: ☆、001(修) 京城的春日乍暖还寒,一阵冷一阵热的变幻无常,不知道惹得多少人害了病。是日,翰林院新来的学士午歇刚起,便看见自家的小厮在门口张望。 “二爷,夫人病的厉害,今早一到府里便晕了过去,现下更是发起热来。” 小厮匆匆忙忙的传话。 崔珵皱眉,京城局势紧张,世家和皇权对峙局势愈发鲜明,迫于压力,嫡亲兄长辞了官,换了他来,来京城赴任的匆忙,就连年都没在家中过完就上了京。家里亲眷倒是在家中过了年才来京城,本就许久不见,再加上一听这传话,心中有些挂念,立刻就像上峰告了罪早退回家中。 上峰田掌院是个和善的性子,一听这话立刻就准了,还好心提点。 “太医院的李太医治水土不服最是拿手,不若请了李太医一道回府。” 崔珵笑笑应是,但心里却不以为然,一转身就带着小厮回了崔府,并没有去太医院。 世家一向重君子之风,哪怕崔珵是崔家次子,并未充作嫡长子教养,但骨子里的教养还在,即便心急如焚,但仪态仍在,只不过是步履显得匆匆罢了。倒是身边的小厮正则一脸的着急忙慌,活像家里着了火似的。不过也是,府里的当家夫人病倒了,看架势病的还不轻,眼下还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里,这可不是大事?若真的有个差池,只怕伺候的下人们全得跟着遭罪,等到了府里等主子见了应大夫才松了口气。 崔家是世家大族,盘踞江南几百年之久,为当世五姓望族之一,应家祖辈开始就为崔氏族医,此次因京中变故,崔家二郎赴京上任,应大夫自小便照看崔二郎这一房,此时便跟着崔二夫人来了京城,没想到刚到京城便有了这样的事。 “二夫人乃是水土不服而致,连日来路途中的疲乏,再加上二夫人体质纤弱……” 崔珵听完应大夫之言,心中却仍是有些不放心,又让小丫鬟换来悦娘身边伺候着的奶娘王氏。 “悦娘现如今可醒了?” “夫人还未醒呢。” “今日可用过膳食?” “用过,但刚才夫人先前有呕吐的情形。” “让膳房备些燕窝粥和牛乳,悦娘最爱食这个。等醒了就让她用膳,用完膳食再进药。用不完就少用些,不得让她任性。” “不好不好,还是备些清粥和开胃的小菜罢了。”崔珵一一嘱咐,十分仔细。 王氏虽然还是担心着自家夫人的病情,但听着二爷的这些嘱咐,心下已然松快了许多,嘴上不禁开始打趣。 “二爷不若进去瞧瞧夫人吧,应大夫说夫人很快便会醒的。夫人看见您定会欢喜呢。” 崔珵有些意动,微微抬了一下脚,但随即还是停住了,摇摇头。 “我便不进去了,想来她也不大愿意瞧见我。” 说完后转身离开。 后半句话不清不楚的,就像是嘟囔一样,王氏没听清,但前半句话却是肯定的,心里又是一叹,少不得为这对夫妻叹口气。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可二爷和夫人这对夫妻都成婚一年多了,却仍旧是疏离的。二爷倒还好,瞧着是有心的模样,就是这夫人性子太寡淡,不冷不热的,平白地让二爷吃闭门羹,也是夫人这性子,要不然怎么好端端闹出了白姨娘的事儿。 不过还好,此次夫人上了京,白姨娘却是让老夫人留在了江南伺候,合该这样,要不然这崔府可怎么热闹的起来,一个小公子小小姐都没有。 王氏正想的出神呢,却让唤柳给唤回了心神。 “王妈妈,夫人醒了呢,你快来瞧瞧,夫人闹着要吃麻辣兔丁呢。” 王妈妈立刻就跳了起来。 分卷阅读2 r /> “这小祖宗,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悦娘发了一身的汗,说要吃什么麻辣兔丁也只是闹脾气不肯吃那黑乎乎的汤药而已,因而见了急匆匆跑来的奶娘,立刻就开始先发制人。 “奶娘,若要我不吃麻辣兔丁也可以,只是我不吃这药。” 纤长的手指一点便点到了几上的一碗苦汤药。 王妈妈才不理这话,这样的小把戏从小到大不知道闹了多少出,王妈妈自然有治小祖宗的法子。 “夫人若是不喝这汤药,夫人日后的蟹粉酥就别指望妈妈我了。” 悦娘瘪嘴,嘴上因为起烧的原因微微发白干燥,看上去楚楚可怜。人本来就生的纤弱,发乌肤白,小小的瓜子脸上大大的眼,纤长的柳叶眉,眼尾一点红痣,现下嘴一撅起来,活脱脱 就是一幅小可怜的模样。 身边的丫鬟先抗不住了,梓秋见着这样子,小心翼翼的说话。 “若不然这样,夫人先喝了药,奴婢立刻吩咐厨房去做麻辣兔丁和蟹粉酥去,等一做好就立刻端上来。” “简直胡闹。” 这话却是崔珵说的。 原是他还是没忍住,走到半道上想想还是折返回来了。但是没成想竟然又见自己夫人在闹小性子,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个不懂事儿的,竟然还听话的很,连这糊涂话也说的出来。 “夫人身子不爽,哪里能用这些?更别说夫人一项脾胃弱,若有个差池谁来担当?” 梓秋立刻俯身告罪,身边伺候着的几个丫鬟都跪了下来。 王妈妈却是点了点头。 “二爷这话说的对极了,梓秋说的不妥。” 悦娘有些不高兴,本就懒洋洋的靠着,现下更是没精神,身子略略的歪向了一边。但这举动在崔珵看来却是在和他闹脾气。 “你别使性子。” 悦娘觉得身子有些软,说话也跟着软了下来,平日里讲话便是有些娇嗲气,说起话来就有些像是在撒娇。 “我哪里使性子了?” 崔珵一听她这语气,不知怎得心里微微一软,上前做在了床沿上,执起了床上妻子的手,安抚道。 “我知你身子一向不好,此次上京一路奔波也是难为你了。” 悦娘轻哼了一声。 崔珵听到这近似猫叫的声音,声音更加柔和,面上的神色也温柔。 “京城不若江南温暖,气候多变,你千万得听应大夫的嘱咐,吃药调养。” 悦娘却是最烦听这些话。她是家中的次女,爹爹心疼嫡长女,母亲却又钟爱幼女,唯独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却是个最让人忽视的。长姊生了病,有爹爹的关爱关怀,幼妹身子不舒服,也有母亲的殷殷嘱咐和照看,唯独她,只能得几句匆匆的话。时间长了,便也对这些话厌倦了,听着就是假惺惺的,有什么意思。 悦娘脾气坏,听到不爱听的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但也不想和眼前的人吵开来,于是仰头一口饮尽了汤药,片刻后打了个哈欠,做出了一幅困倦的模样。 崔珵细心,见了她这样,立刻就唤丫鬟上前伺候她躺下,自己则是回了前院。 见夫人困倦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立刻就有眼色的退下来,唤柳和梓秋则是去规整行李去了,刚刚上京,一切都还未理好,还有得忙,屋里就剩下王妈妈一人伺候。 王妈妈当年甫一生产,女儿便被家里黑心的婆婆给卖了,心一冷,硬是拖着身子当时就和懦弱的丈夫和离了,随后便进了林府做了奶娘,一做便是十七年。说句窝心的话,王妈妈简直是把夫人当作了自己的女儿看待,哪里看不出刚才夫人是心里不开心了。 “夫人,老奴说句逾矩的话,您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了。二爷是个好性子,但您可不能动不动就翻脸。说句不好听的,您就像刚才做的那样,把您觉得不中听的话当做耳旁风也好,就是不能在和二爷吵起来了。” 王妈妈一边说一边给夫人抚头发。 悦娘舒服的闭上眼,哼了一声,算是应了这话。 王妈妈总算是为夫人顺了毛,心里想着许是不久后便可以瞧见小主子了,再瞧着乖巧的躺着的夫人,一瞬间心神放松,脸上便笑开了。 床上的悦娘却是恍恍惚惚睡去了,还陷入了梦乡。 分卷阅读3 梦中一片白雾茫茫,只蔷薇花下一架硕大的秋千,她坐在秋千上,秋千忽然就晃了起来,她被抛上了天,却是没有被扔到地上,竟然一屁股坐在了云朵上。看上去摇摇欲坠,但云朵却是结实的紧,也大得很,竟然稳稳地载住了她。 ☆、002(修) 悦娘自己在梦乡里恍惚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却把身边伺候的人都给吓得不轻。原以为夫人只是用了药安神入睡的缘故,没想到等到了用膳的时辰竟怎么也叫不醒人。唤柳、梓秋等几个大丫鬟都吓得不轻,一叠声的喊外间的王妈妈。 “妈妈,快来瞧瞧夫人,夫人仿佛烧起来了。” “我去叫应大夫来瞧瞧姑娘。” 迎冬最是个跳脱的性子,一跺脚就跑了出去,就连从前的称呼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若是平常时刻,王妈妈早就拿戒尺教训迎冬了,但这次却只是皱了皱眉就由迎冬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去了。 “去请二爷过来,就说夫人病了。” 扬春立刻应声,吩咐小丫头去了。 二爷来的却是快,比应大夫还快了片刻,在院门口瞧见了气喘吁吁的应大夫还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句。 “怎么来的那样慢?” 应大夫诺诺,正想低头回话却被二爷拎着跑了。 二爷从前习过几年的武,身子健壮,扯着应大夫倒也走的快,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儿就到了房内。看到床榻上双颊烧的红扑扑的悦娘,眉头皱的越发的紧,放下手里的应大夫,径直向前走去。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夫人?要你们何用?” 崔珵一摸悦娘的脸是滚烫的,再一摸掩在被子下的手竟是冰凉的,就忍不住对正房里伺候的下人们开始发脾气。 扬春几个都噤了声,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跪着不说话。倒是王妈妈说了句劝解的话。 “二爷不若先请应大夫为夫人瞧瞧吧,夫人怕是此刻难受的紧。” 仿佛是为了迎合这句话似的,床上的悦娘发出了一声嘤咛,再看面上,眉头紧锁着,嘴唇也烧的没了血色,连眼尾的那颗红痣都失去了以往的灵气。 崔珵没说话,也没放开悦娘的手,只是头往旁边抬了抬。应大夫立刻识时务的上前看诊,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脉象紊乱,再看面上,脸上不由的带出来一丝的为难来。 “如何?” 应大夫也不隐瞒。 “与之前诊断结果无异,只是不知夫人怎么发起热来,只是劳烦王妈妈想想,夫人食药后可服用过什么?” 王妈妈皱着眉头摇头。 “夫人用了清粥后才服了药汤,片刻后便睡了,旁的一点没用。” 应大夫这下才真的是有点为难了,低着头不语沉思。却是崔珵耐不住先了,见着应大夫便是一脑门的气,连忙打发人让去请其他大夫来。 王妈妈也没阻拦,心里的心思却转开了,只想着等夫人醒后要好好商量商量着府内的一切事宜,这次的应大夫便是一个例子,二房人如今入了京,虽崔家尚未分家,但是事实上却像是已经分了,原来弊端没显现出来,如今倒是看得清楚。这崔家最好的始终还是留在江南呢,夫人得好好打算打算才是。 门口的应来接到吩咐,迟疑了片刻,惹得急性子的迎冬快跳了起来。 “你这呆人怎还不快去找大夫?耽误了夫人的病症你可担待的起?” 应来这才开口。 “迎冬姐姐,要不让二爷取了对牌去太医院请李太医来瞧瞧夫人吧。”将刚才去翰林院请二爷时候的是托盘而出,“那位大人可是说了,李太医治病有一手。” 迎冬想想也是,转而去请示去了。 崔珵不妨听到请太医的话,不假思索的便要拒绝,但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直没醒的悦娘,却是点了点头。看迎冬提起裙裾跑得飞快的模样,心下一紧却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自嘉元帝登基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皇家已经有了皇家的模样,而世家也在节节败退。十年前谁会将皇宫中的那位当回事?谁不以身为世家人为荣?而现在,崔家竟也有求到皇宫门口的时候了。 事情可巧合。 想请的李太医却是正在为宫中的李昭仪李娘娘请脉。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李昭仪在博宠 分卷阅读4 罢了。硬是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将嘉元帝从旁人的宫中给拉过来。李太医也识趣儿,给了个身子不适的回复和一张安神药的药方正想退下呢,却被来寻的药仆给堵在了李昭仪的宫门口。 “何事喧哗?” 却正巧被御驾撞见。 李太医也不敢隐瞒,将李昭仪的病情和崔家来请太医的事情一一道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不忿世家,但是嘉元帝也不稀得的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爽快的甩手让李太医前去。 李太医倒真的有一手,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将这病症查探的一清二楚,原因竟是一盏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悦娘转醒后也承认,是自己迷迷糊糊中起身喝了一盏冷茶的缘故。 崔珵虽是忧心悦娘的病情,但却并不想看见李太医诊脉的情形,听到夫人转醒的消息也没立即去看,反倒是打开字帖开始练起字来。 而悦娘却也是不介意,让人拿了个丰厚的荷包塞给了李太医,又趁精神好,懒洋洋的倚在榻上和丫鬟们顽笑起来,半点也不介意崔珵没守在她边上。 悦娘还惦记着自己的秋千梦呢。 “这院里倒是少了架秋千。” 王妈妈带着唤柳和迎冬去整顿行李去了,扬春和梓秋在旁伺候着,两人瞧着夫人的精神好多了便在旁逗趣儿。 “可不是,原来蘅芜苑中就有架呢。夫人那时可喜欢了,恨不得日日都在秋千上呢。”都是从小就在身边伺候着的,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从前了。 悦娘却是从不惦记从前。对她而言,未出阁的时候和现在未必不一样,始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罢了,轻哼了一句。 “也不是念着以前,只是碰巧刚刚做梦梦到罢了,对了,还梦到了一架蔷薇。” “夫人这是想到江南了吧。” 扬春接梗。 “遑论夫人呢,便是奴婢来了这京里也是觉得不舒服,仿佛这迎面来的风都是干的,吹的人脸上都疼。” 悦娘也不争辩,懒懒的点头,雪白修长的手指却放在下巴上,若有所思。 扬春跟梓秋也不打扰,秉着呼吸在旁伺候着。 倒是正院外热闹着。 王妈妈几个正张罗着底下人收拾。到底是积年的世家,年前主子匆忙赴京,但现下主母也进京了自然而然的就把东西都带来了。大到屋里的屏风摆设家具,小到一针一线全得给归位了,大家都是忙的不行,就连前院前不久招来的下人们也都用上了。经年的仆役都闭着嘴不说话,唯独一些京里才招来的丫头们议论纷纷。 “哇,好多东西呢。” “我刚看到满箱子的珍珠呢。” …… 到底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王妈妈也不急着教训人,瞥了旁边的管事一眼。钱管事一激灵,当下便斥了几句,这才肃静了。几个丫头底下打了一番眉眼官司,但心下的火热却一点也减下去,晚上躺在通铺上还在小声的议论着。 “我今天见着夫人了,可真是貌美啊。就像仙女似的。” “可不是,连绣鞋上都缀着眼珠子大小的珍珠呢。” 有人却是不屑。 “可夫人瞧着并不受大人宠爱呢。” “可不是嘛,夫人病的这样严重也不见大人去看。”也有人附和着。 “我若是夫人这样的出身,不见得比人差。” 崔家世代家训,后宅由女子管束,男儿不得干涉,崔珵也是如此,因而前院的管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当自己瞧不见,主母不在、无人约束的情况下,刚进来的下人们都心思浮动。前院洒扫的丫鬟都是新来的,其中拔尖儿的一位就是说这话的依依。 话音刚落,却被人嗤了一声。 “你当你是什么?还不只是个丫鬟罢了。” 依依翻了个身,月光下照在面庞上,眼里散发着莹莹的光,冷哼了一声。 “你们懂什么?” 不 受宠的夫人还比不上家里受宠的妾室呢,依依想到自己有了三斗米便想纳妾的父亲,又想到家中每日垂泪的母亲,咬了咬牙,心下做了个决定。 ☆、003(修) 到底伤了身子,再加上京城春日的飘忽不定,悦娘好好调养了 分卷阅读5 几日才下了床开始打理崔宅。 “这才刚到京里,这帖子就压了一堆。” 悦娘看着门房手里厚厚的一沓帖子就有些小抱怨,可她生的美,再加上一场病初愈,气质纤弱,反而看不出其中的怨气,只让人觉得像是在撒娇。 崔珵这日休沐,难得的坐在悦娘旁边,听着耳旁妻子糯糯的声音,心情倒也不坏。 “你身子不好,择几家去就是了。” 悦娘啪的一声就将手里的帖子都扔在了桌上。 “一家都不想去。” 崔珵对这突如其来的小脾气一点也不诧异,成婚两载,他自是了解枕边妻子的秉性,也不生气,垂下眸子来这手中的茶盏。 “随你。” 悦娘轻轻的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崔珵却是转而说起了别的话。 “你若不愿赴宴,便办个宴会让别人来赴便是了,也是一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悦娘抬抬脚便走。 “去春芳苑里赏花去。”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稀稀拉拉走了大半,崔珵自嘲式的笑笑,不动,继续喝茶。 再说去春芳苑赏花的悦娘,原本还是阴着的脸孔,一踏出门便放晴了。 到底是春日里了,花儿原本就到了该开的时候,再加上花仆伺候的好,院子里的桃杏花儿倒是都渐渐开放了。正对着院子下的一道宽阔的角廊早就收拾了出来,放上了坐榻和小几。 悦娘将宽袖拂到一旁,跪坐了下来,摆弄着几上的茶具。 “这京中的一草一木都带着北地的味道,触目所及皆不同,连花都开的和江南不相似。” 王妈妈最是了解自己奶大的这位小姐的性情,明知道她刚才故意甩脸子给二爷看却也没办法劝解。心底是盼着夫人和二爷和和美美的,但想到反骨的夫人,却也只能屏住话不说。 还是一向性子最是活泼的迎冬快活的开口。 “奴婢也觉得不一样呢,若是在江南早就花团锦簇到处都是香味儿了呢,哪像京里,还只是花骨朵儿。这老天爷也当真是奇奇怪怪的,白日里热的仿佛要穿夏衫,晚上恨不得让人穿夹袄,真让人不适应。” 悦娘一边直起身子倒茶,一边顽笑道。 “不若我带了你回江南如何?” 真的要叫小祖宗。王妈妈知道夫人这话看似玩笑却也带了几分的真心,立刻冲迎冬白了几眼。迎冬在旁吐舌,将话圆了回来。 “那可不行,才来京中还没见识过京中的热闹呢。奴婢还等着夫人带奴婢出去顽呢。” 王妈妈立刻在旁帮补。 “可不是,夫人可还记得从前的赵三小姐么?她如今也是在京中呢?” 悦娘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王妈妈,顺着她的口风回。 “我记得她是嫁到了太原钟家吧?还是冢妇吧。” 王妈妈就当没瞧见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镇定的回话。 “钟夫人也下了帖子给夫人您呢。” 悦娘忽地叹了口气。 “式微的悲哀,上面的人说了句话罢了,底下的人就得抱着团商量办法。” 她何尝不知为什么她才到京中几日就积压了许多的帖子,还不是其他世家。从前五姓望族各有计较,但如今却是同气连枝,全因已经成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已经被皇权逼到了墙角之下。各地的望族不得不都送人到了天子脚下,只是崔家更惨些,嫡长子已经没了官途,直接被贬谪归了家,只能将嫡次子送来充数。 旁边人皆大气不敢出,这些话哪里是他们这些奴婢可以听的。 悦娘神情冷漠,低垂着眼睫,摆动着手里的茶杯。 正是沉默不语间,忽然一个脚步匆匆的小丫鬟神情切切的跑了过来,附在扬春耳边说了几句。 Exclusive arra of DWSN team 扬春眉头一皱,倒也不慌乱,上前小声禀报。 “二爷处置了一个叫做依依的丫鬟。” 悦娘没抬眼,满园的花色在她的脸颊上晕染了点点粉色。 “京里的?” 分卷阅读6 r /> 扬春点点头。 “好生提点下罢。” 悦娘声音轻细,抿了抿唇加了句话。 “我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事发生了。” 细长的黛眉蹙起,露出了几分的忧郁,悠悠的叹了口气,伸手甩了下宽袖,露出一截皓腕来,腕上的羊脂玉镯子与几一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被踢翻在地上的依依还没反应过来去已经被下人给拖了下去,崔珵怒斥了句不知所谓之后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惶惑间就看见自己已经被压在了院子里,身边围满了丫鬟和一些仆役。 “我……” 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已经被人拿布塞住了嘴。 “今日便同大家讲讲这崔家的规矩,既为崔家奴仆,首为忠……” 杀鸡儆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依依便成了那只首当其冲的鸡,还没来得及在崔家溅起一滴水花便已经被抚平了,就连青石板上的血花都已经被擦干抹净了。 余下的人自不必提,都安分了许多。 府里有了主母,各项事务都有了分寸,后院也都井井有条起来,各有各的差事,同江南的本家倒是有了几分的相似的安静,唯独后院里还有几分的欢笑让人侧目。 崔珵当差回来,便问管家。 “今日府里可有事?” 闻琴音而知雅意,钱管家自然心领神会。 “没甚大事,只是夫人让人栽种了一架蔷薇,还在院里架了秋千。” 崔珵扬眉,换下常服便要去瞧瞧。刚走到正院门口,便听到里面的笑声。 “夫人好悠闲。” 一听这话几个丫鬟都敛眉退至一旁,悦娘坐在秋千架上仍是笑意盈盈。 “二爷回来了?” 悦娘今日穿了一身松绿色的群衫,额上却贴了桃红色的花钿,这样挑人的颜色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反而格外的娇艳。颊上泛起微微的薄红,腰间的玉佩还在锒铛作响,似在迎合着她的声音。 崔珵点点头,绕后秋千后替她打起秋千来。 悦娘正玩的尽兴,见他这样也不推拒,一边笑一边还催他快摇。 崔珵忽然想想起了年少时曾在林府后院中见过的悦娘,穿着红衫,在秋千上荡的高高的,笑声清亮,只一眼,他就动了心。 想到这里,崔珵的心更烫了,手下也更用劲了。 夫妻间却是难得的好氛围。 一番玩闹后,悦娘才舍得从秋千上下来,随着崔珵用晚膳。 “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崔珵形容温柔,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了悦娘的碟上。 悦娘笑笑没拒绝,尝了一口,点点头。 “今儿这鱼却是鲜活的紧。” 崔珵又夹了一筷子酥肉放在碟子里,悦娘又食了。 崔珵见她都没拒绝,心下一喜,更加殷勤的夹起菜来,更在膳桌上说起了旁的话来。 世家规矩向来多,也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训。但是崔珵和悦娘两人私下里却是随意的多,一来也是因为崔珵故意缓和两人间的气氛,二来也是因为崔珵和悦娘虽是世家出身、但到底不是家中最受重视的。 “日下京中出了件奇事,说是京郊有间寺庙的佛祖显了灵,每日前去求神拜佛的信徒们都入了愿,就连那十年未得子的夫妇拜过之后竟也很快传来了喜讯。” 翰林院的学士很显然是个闲职,不然的话崔珵也没功夫了解这些,悦娘咬着筷子心里在想。 崔珵却是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接着开口。 “你才入京,这次的休沐日便带你去京郊瞧瞧,郊外如今风光也是正好,你许是喜欢。” 崔家男子是出了名的姿态风流和样貌清俊,崔珵也不例外,特别是当他含笑相对之时,尤为动人。但悦娘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这句话,敷衍了一句。 “那就多谢二爷了。” ☆、004(修) 京郊的寿胜寺最近的确是风头正劲,日日香火不断,不说平头百姓,就连达官贵人也是络绎不绝。就连这原来人迹罕至的小平山 分卷阅读7 如今也是人来人往,更有无数的小商贩挑着担子贩卖各式各样的点心和小玩意儿。 “冰糖葫芦喂,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好吃又好玩的糖人儿……” …… 各色的叫卖声使得这条长而又长的上山之路又添了几分的热闹气息。 “这寺庙原有个规矩,说是佛祖面前终生皆为平等,因而上山拜佛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富贵贱都需自己攀上这九百九十九的阶梯才显得诚心。” 迎冬最活泼,才到山脚下没一会儿就已经将这寿胜寺来听的明明白白。 崔珵到京不久,之前也一直都没怎么出来游玩,听着这规矩到也觉得新鲜。 “倒是有趣。” 唯独悦娘,性子懒懒,瞥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台阶,就先打了退堂鼓。 “我在这儿逛逛便是,就不同二爷一起上山入寺了。” 王妈妈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她年纪大了,平时虽说在夫人身边伺候着,但也是养尊处优的,一看这架势也觉得怕是腿脚没力,但是一听夫人这话心里立刻就啐了一声。 “夫人难得出把子汗对身子也是好的呢,更何况这寿胜寺的香火如此灵验,夫人何不试试?” 悦娘却是兴趣淡淡。她对求神拜佛的事情本就不怎么相信,又觉得自己无所求,不求子也不求富贵,更没有什么求不得,倒是往旁边站着的一个七八岁形容的男孩走去。 “回夫人的话,小子是自小在这小平山上长大的呢,夫人若想知道这小平山哪里的风景好看,那个摊贩上的东西最实惠,找小子没错,只求夫人给几个铜板当作跑腿费就成了。” 悦娘抿嘴,没拆穿这话。 “这附近哪里有落脚的地方,风景不错又安静的就成。” 旁边的扬春从袖子中掏出一锭碎银递给这机灵小子,果然就见他满脸笑开了花,弓着身子在旁边打千儿。 “夫人好心,请往这儿走,当心脚下的路呢。” 崔珵皱皱眉,却也跟着悦娘的脚步去了。 确实是个好地方,一道清溪缓缓流淌,岸边却是自由生长的大片野花丛,被风吹得零落的花瓣零星飘在水面上打旋儿,颇有几分野趣。只是旁边落座的留芳亭看上去几分落败之色,柱子都已经被斑驳不堪,石桌石椅也都有些脏乱,怪不得倒是人不怎么多。 崔珵还没来得及说话,想说的话已经抢先被身边伺候着的丫鬟给说了。 “夫人怎么能在这儿待着?这破败的样子打夫人出生以来都没见过这样。” 迎冬愤愤,还要找那带路的小子算账。 崔珵点点头,伸手想领着悦娘离开。悦娘却是眉一挑。 “我倒是觉得这儿还成,只你们求神拜佛的赶紧走,别打扰了我的清静。” 崔珵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到底是放下了手,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领着小厮去了。 旁边伺候的王妈妈和几个丫鬟哪里能跟着走,又拗不过小祖宗的意思,只能商量着怎么打扫一番,最后连马车上的软垫子都给搬下来将这破落亭子摆弄的差不多样子才肯让夫人进去。 悦娘虽是从小养尊处优着长大的,却到底没有家中几位兄弟那样注重规矩,且性子古怪多有几分不羁的风范,还让人拿出了纸笔和颜料,想要对着这满地的野花作画。 迎冬手里拿了一大堆的糕点和点心,嘴上挂着笑大大的笑容。 “夫人,二爷说烧完香之后来接您回府呢。还有这些点心,都是二爷说给您消遣的。” “夫人脾胃弱,哪里能胡乱吃?” 最操心的扬春阻止。 底下伺候的人这点心思悦娘全然不在意,只全神贯注在笔下。 谁知扬春和迎冬打打嘴上官司也就算了,居然迎冬连手上的杯盏都给打碎了。 “哐铛”一声惹得悦娘的手一颤,纸上立刻多了几团墨滴。 气氛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大声喘气。都是身边伺候着的老人了,谁不知道夫人的脾气是怎样的? 迎冬和扬春都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呵。” 悦娘不怒反笑,她今天穿的是水红色绣白蕊牡丹的窄袄 分卷阅读8 ,底下衬得是石榴裙,鬓边斜斜的横插了一支白玉簪,瞧上去清丽脱俗的紧,但偏偏说出的话让地下跪着的两人心里都是一紧。 “过了。” 迎冬的脸煞白。扬春的脸色也是难看,她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被迎冬给牵连了,但是跟迎冬一样,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说。 悦娘不管二人,拿起纸笔径直走出了留芳亭,将手中的东西全扔进了溪中。 “回去受罚便是。” 底下的皆垂首应答。 悦娘心底其实并未有多大的怒气。她打小的性子便是这样,只觉得世间人情轻薄,不必太过挂在心上。尤其是家中父母爱重长姐、怜爱幼妹,对她却是诸多敷衍,最初不懂事之时还有些愤懑,隐约明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之后也曾尝试过哭闹几回,博得过父母的目光。但几次后便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耐烦起来,要她强撑着笑脸彩衣娱亲实在是个难事,还不若顺自己的性子来算了,最起码活的不会太难过。 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好容易起一回兴致,却被人给扰了。 “妈妈,我有多久没作画了?” 悦娘声音轻之又轻,像是随时都会飘散在风里似的,王妈妈侧着身子竖起耳朵才听了个大概。 “夫人上次作画是在两年前了,那时还尚未同二爷成婚呢。画的那幅荷花图却是挂在林府里了。” 王妈妈记得牢牢的,也不是记性好,只是那幅画还有些让人记得的故事。说来也是命运弄人,夫人原是不应该嫁给二爷的。若是不嫁给二爷,许如今也许性子会变得活泛些,毕竟夫人当年和袁少爷相处的不错。 悦娘不知道王妈妈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她瞧见了小溪旁的不远处的几树桃花。虽开得不怎么繁密,但稀疏有致,倒也有几分娇弱的野趣。 “只扬春跟着便罢,其余人都在这儿等着吧。” 说完便探身前行,扬春立刻小步跟上。 悦娘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单单只打了个照面,便仿佛已经过完了一生似的。悦娘忽地就心悸了下,手中拿着的桃枝也被丢在了地上。 有相似感觉的不止悦娘,祁重熙也一样。 祁重熙自有丧父丧母,幼年失怙,能登上帝位全因旧皇乾启帝无子,便抱养了宗室亲王的几子进行栽培,一路披荆斩棘才踏着鲜血和白骨登上了帝位,更别提登基八年后,将世家制衡的节节败退的手段,他早就不知道自己的心竟还柔软着。即使对方什么也没做,只看了他一眼而已,他的心仿佛就像这枝头的含苞待放的桃花似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对方展示自己。 本朝风气开放,并不忌讳女子外出,更何况是已经成了婚的女人,只要不是太过惹人非议就无妨了。因而扬春竟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见到夫人因撞见了外男而跌落了手里的桃花枝也不在意,依旧如常的扶着夫人漫步,甚至还在耳旁低语。 “那小子还说这儿人迹罕至呢,真是蒙人。” 悦娘胡乱的点了点头,满心都是与刚才那人擦肩而过时的心悸,近在咫尺。 直至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悦娘还有些心不在焉,手上不停的把弄着茶盏,茶盏里的茶水弄洒到了袖上也没察觉,惹得身边的二爷提醒了一声才恍然醒神。 而这边祁重熙却是没有这样的浑浑噩噩,异常的清醒。一挥手,身后一道黑影闪出跪在地上等待吩咐。 “去查查此女身份。” 待人消失,却是纡尊降贵的半跪在地上捡起跌落上的那一枝桃花,小心翼翼。 ☆、0☆、05(修) “去吩咐花房择几支芍药来。” 芍药花其实花期尚未来到,但宫中向来有花匠们在暖房里栽种各色的花朵来迎合主子们的喜好,不过也仅限于受宠的主子。李昭仪就是属于宫中受宠的那一拨,她向来偏爱芍药,几乎隔几日花房便会有人送来开得正好的花,没想到这几日花房竟是懈怠了,莫非是瞧圣上已经几日未来永福宫了么? “真是一帮势利眼,本宫好歹也是从二品。” 如月和如星相视一眼,最后还是如月大着胆子说话。 “娘娘,花房近来可是忙着呢。奴婢昨个儿听说花房最近正忙着栽种桃树呢,说是陛下亲自吩咐的,一点也不得耽搁。” 如星连忙搭腔。 “可不是嘛,听说就连皇后娘娘那儿的牡丹花 分卷阅读9 都是亲自派了宫女去花房摘的,都说腾不出人手呢。” 李昭仪狐疑。 “不过是载几树桃花罢了,花房这么多奴才都不够?” 如月连忙把打听来的消息全部道出。 “不止是花房的奴才们都去了,东西六宫中闲着的奴才都给叫去了。说是要栽成千上百棵桃树呢,都栽种在朝阳宫前那条小道上。” 朝阳宫在宫中略微有些特别,她与皇后的坤宁宫一东一西,邻着皇帝的寝宫甘泉宫。时事以东为尊,因而东为皇后寝宫,而为西的朝阳宫便成了心照不宣的副后寝宫。而嘉元帝宫中一后以及贵德淑贤四妃俱全,底下的低位妃嫔也有,却唯独副后夫人的位置上一直空缺着。如今的动土仿佛像是在意味着什么。 李昭仪能坐上昭仪这个位置,并且还有受宠之名当然不是草包,几乎在如月讲出这话的第一时刻便想到了什么。 “给本宫更衣梳妆,本宫要去皇后娘娘那儿坐坐。” 此 时此刻的情景在各宫中倒是都差不多,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中却是难得的在不是请安的日子也如此的热闹起来,就连贵德淑贤四妃都来了个齐全。 “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竟是大半个宫中的人都来坤宁宫赶趟了,请安的时候可是一个赛一个的不情不愿的。” 皇后端坐在梳妆台前感叹,正在挑选今日穿戴的首饰。 “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宫妃来给您请安本就是正理儿,若不是娘娘您宽和,日日都该是请安日才对。” 清屏嘴巴最甜,一句话说的皇后通体舒泰,嘴角含笑。 “你的嘴是出了名的巧嘴,才不上你当。左右来着坤宁宫也不过一件事,还不是为了陛下。” 清月梳完了发髻,也跟着回话。 “宫中近来可没什么事儿,唯独一件陛下的不过就是那朝阳宫门口的事儿了。” 皇后嗤笑一声。 “不过就是栽几棵花树罢了,值得这起子人咋咋呼呼的当作天大的事儿吗?” 清屏眼珠子一转,又吹捧起来。 “娘娘想的自然不同,娘娘您可是皇后,膝下又有三皇子,腰杆子直着呢,哪同那些指望着陛下恩宠的一样。” 这话是说到了皇后的心上。她如今贵为皇后,膝下更有聪明伶俐的三皇子,同底下以色侍人的宠妃们争宠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她需要的已经不是宠爱了。朝阳宫为副后寝宫又如何?即便陛下立了位夫人又如何?以她对皇上的了解,皇上绝对不是一个会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人。 “罢了,待会子去瞧瞧便是了。” 与热闹的坤宁宫截然不同,此刻的甘泉宫却是如往常一般安静,伺候的宫人们各司其职,行动间一丝的声音都没有,就连衣物摆动的摩挲声音都降到了最低。都是经过精心□□后才摆上来的,第一件学会的就是如何安静。而与这沉闷的甘泉宫格格不入的却是几上一株稀稀落落的桃花枝。花开至盛极已让人觉得开始衰败,哪怕奴才们再精心打理,这灼灼的桃花也已经隐约露出一丝想要凋谢的意味了。 嘉元帝正在作画,画的便是这几上的桃花枝。 画罢便召来李福全问。 “桃花可栽下了?” 李福全最懂圣意,早早就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每日都三次的打发人去看进度,就防这陛下突然问起呢。 “已经栽种了,再过两三日便可完成了。” 嘉元帝点点头。 “也不知还能不能看到。” 李福全不懂这话的意思,只好沉默的听着,嘉元帝也不在意,这话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离寿胜寺小平山一游已有五日之久,他却仍旧惦记着那日的桃花。 不单单他在想,崔府中的悦娘也觉得奇怪极了。 她一向没有常性,记性同喜好一样,常常两三日便是一新,只是这次却是格外的不同,明明已经过去了五日了,她却还记得那日望见的眼睛,黝黑动人、深不见底,仿佛有个漩涡似的眼睛。 “夫人可要进些牛乳?这牛乳里加了刚磨好的杏仁粉,最是养肤。” 悦娘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夫人明日要去钟府赴宴穿什么好呢?” 唤柳和梓秋在旁伺候着,忙忙碌碌的为明日赴宴 分卷阅读10 准备着。 “ 钟府?” 悦娘心里有些疑惑。 “可不是嘛。二爷说寿胜寺归来那日夫人在马车上答应二爷前去赴宴呢。”王妈妈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粉裙的丫鬟进来了,手里都捧着首饰盒。 “红鹉手上的是原来江南带来的首饰,莺歌手上拿的是新近采买来的,时间太紧,不然就自 己画了花样子去叫人打出来才好。” 红鹉和莺歌市新近提拔出的丫鬟,用来暂时顶替扬春和迎冬的,看着虽然面嫩,但两人手脚却都是沉稳着,见夫人看过来,不卑不亢地半跪在地上,将首饰盒举至顶上供夫人挑选。 悦娘点点头。 “扬春花样子做的最好,等她受罚完再画便是。” 这话一出红鹉和莺歌心里不是不失望的,但随即却也打起了精神,主子有情有义是好事,更何况她二人已经露脸了,扬春和迎冬两位姐姐年纪渐长,夫人面前迟早有她们的位置。 “我记得你有套景泰蓝的红珊瑚首饰,最是合适,不若就那个罢。” “二爷。” 却是有人插话进来,伺候的丫鬟们纷纷请安。 悦娘站起来,囫囵的行了个礼便算敷衍过去了,很快又坐了下去,也懒得再看,挥挥手吩咐道。 “就照二爷说的去寻便是。” 翰林院本就是个闲职,上峰今日又有些事,因而崔珵下了朝便径直回府了,想着妻子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的,为了取悦又特地从京城最出名的杏花楼买了杏花糕和‍‎海‌‍‎‌‍棠‌‎粉回来。 “这杏花糕和‍‎海‌‍‎‌‍棠‌‎粉是一绝,你尝尝。” 悦娘对这殷勤却是淡淡的。 “这杏花粉可是用杏花制成?” 崔珵点点头。 “这杏花糕是杏花楼的一绝,每年只有在这时节才有,这滋味倒也别致。” 悦娘神情淡漠,她生的貌美,但不笑的时候却是让人觉得冷若冰霜,就连眼尾的红痣都带着一丝睥睨的意味。 “二爷怕是不知,我对杏花的花粉过敏。” 崔珵脸上露出难掩的狼狈之色。 悦娘避开杏花糕,捻起一块‍‎海‌‍‎‌‍棠‌‎粉入口,点点头,赞了一句。 “味道尚可。” 依旧没有声音,崔珵半响之后,才有些艰难的开口,喉咙有些喑哑,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 “你不曾同我说过。” 悦娘抬起头,面对崔珵的目光不闪也不避,随即勾了勾唇,低下头,拿帕子掩了一下唇角。 “是我的错。” 语气恭谨柔顺,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但崔珵一滞,勉强的牵了牵嘴角。 “是我错了。”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似是酸楚又似是后悔。 “悦娘,你是否还在怪我?” ☆、006 怨? 怪? 悦娘从没想过这些,她性子凉薄,却也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打小儿就有个脾气,从不往后看,既然如今已经是这个模样的,如果不能改变的话,无谓的话从不愿意多说。只是觉得崔珵这话说的就让人有点腻味了。 当下便摇摇头。 “二爷说的这是什么话?” 崔珵只当她口不对心,不肯把心里话说给他听,于是心里平添了两分郁气。两人成婚两载,从未有过交心时分,便是现如今问悦娘自己的生辰,怕也是得不出去答案来。尤其是出了之前那档子事儿,二人隔阂越发深刻,常常好几日连句话都没得说。 悦娘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并不在意,见他不说话了反而顾起自己来。 “赵姐姐从前最爱青山居士的画,找个匣子出来将库里的那副装了,明日便一同送去给她,也算贺她一喜。” 赵三小姐,不,是钟大太太,明日这宴的名头便是满月宴,只不过这满月的是钟大太太的庶子罢了。 崔珵却是皱皱眉,这画是当年他们初初成亲之时,他为了博妻子欢心却求来的如今却被悦娘这样轻飘飘的就送出去了。 分卷阅读11 > “我记得你也爱青山居士的画。” 悦娘挑了挑眉。 “当时钟意罢了,藏在库里也是藏着。” 崔珵无话可说,他总是觉得妻子的一言一行都藏着对他的不满,再看看桌上的杏花糕和‍‌海‎‎棠‌‎‍糕,泄气了。 “罢了,随你吧。” 悦娘微微蹙了一下眉,心里就有点不开心。 本来这后宅的事便都是她说了算的,送什么礼开的也是她自己的库房,偏要他插一嘴?她不乐意装,便也就直接表现出来了,宽袖一拂,转身就要走。 崔珵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她不高兴了,但是追上去问又怕她不耐烦,只能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正房。 王妈妈是亲眼瞧见的,心里只能一个劲儿的叹息。 自己伺候的小祖宗脾气如何还没点数嘛? 只能上前去给夫人揉额头。 “夫人也给二爷点好脸色吧,二爷也不容易。” 悦娘冷哼了一声。 “这世道有谁是容易的,便是皇帝老子也不是事事顺心的。” 王妈妈低低说话。 “夫人还是任性了些。” 悦娘把几上的茶杯拂在地上,“哐当哐当”的瓷片声音响了一地儿。 “我若是真的任性当初就该绞了头发直接做姑子去了,省得过着日子了。” 发完脾气之后忽然又觉得没趣儿,转而拉住王妈妈的手。 “妈妈,你说,我要是自己不顺着自己,还有谁肯来顺着我?” 王妈妈瞬间就心疼了,她是将夫人当自己女儿一般疼爱的,连夫人掉了一根头发丝儿都觉得心疼的人,这下子听了这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叹一声命运弄人。 悦娘情淡,并不会一味沉浸在情绪里,很快便想起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 “明日赵姐姐这宴是个什么说法?” “怎得一个庶子的满月宴也要如此的大张旗鼓?” 世家规矩严苛,莫说嫡庶分明,就是嫡长子和次字之间的待遇也是相当不同的,嫡长子乃是整个宗族的根基,别的子嗣便都只是单纯血脉的延续而已。悦娘也是这种氛围下长大的,自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王妈妈早从钱管家的嘴里把消息打听清楚了。 “钟大爷早两年纳了位贵妾,还是位响当当的郡主奶奶呢。” 难怪赵三姐姐打落牙齿和血吞了,现如今世家示弱,太原钟家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手遮天的钟家了,怪不得要如此给面子。 想来也讽刺,从前钟家清贵,满朝皆是钟家门生,就连内阁也是大半姓了钟,便是公主下嫁也都是要守钟家规矩从钟姓的,但如今呢? 悦娘勾了勾嘴唇,想来想去还是将礼改了。 “明儿备一块玉如意送去门房,那青山居士的画梓秋拿着,等我见了赵姐姐再给,这样大家都欢喜。” 果不其然,现今的钟大太太,原来的赵三小姐,果不其然因为这幅画就笑了起来。 “悦娘有心了。” 悦娘笑容淡淡,也客气。 “哪里。” 钟大太太也不在意,悦娘从小就是这个性子,一同长大的人谁不知道,只看着她就抿嘴笑。她这两年发福了不少,又长得白,笑起来就有点弥勒佛的和气模样,只是眉宇间的几条竖纹还看得出真实的处境。 “你还同我客气什么,快进来坐坐。” 她是冢妇,自然要操办几日的一切事宜,只来得及匆匆给悦娘介绍了在场的几位夫人,便又被琐事给绊住了。 悦娘也不介意,捧着茶杯找个清静的座位落座了。 在场也有几个认识的,毕竟崔家也是世家之一,只不过之前负责世家交际的一直都是大房的,崔珵这一支名气并不是很盛,尤其现在崔家比其他家族来的更加摇摇欲坠,连嫡长子一支都被整个给剥离了仕途,所以在场的人对崔家也就没了什么深切交流的意思,略微打了几个招呼也就算是应付了,倒是也有些二流世家和新贵扑上来,颇有些小家乍富的感觉。 悦娘只懒懒的应着,让人自讨没趣。 很快,身边也 分卷阅读12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3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4 ,而是这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是罢,这人见过的。 山寺桃花丛中。 悦娘从没觉得自己记性这样好过,迟疑了片刻,竟是先开了口。 “香囊。” 如葱一般纤纤玉指指向了地上,示意这人东西丢了。 祁重熙忽而就弯了眼角,语气笃定。 “你还记得。” 是,还记得,那又如何呢? 悦娘忽地转身就走,却没意识到自己遗留在地上的小香包。 扬春奇怪。 “夫人什么也没挑中吗?” 悦娘的心情突然坏了,也不说话了,就点点头。 两个丫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都不敢多话,都安静了下来。 都是打小伺候的,夫人的脾气就是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说高兴就高兴,下一秒也可能就立刻要发脾气了,唯独王妈妈还能耐得住些。其余谁有这个本事?就是二爷,以前也常常被砸杯子泼茶水。 刚到府里下了车,悦娘下意识的就要揉腰间挂着的小香包,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心情变得更加坏。 她一直都有个小习惯,心里烦躁的时候要打发打发手,王妈妈为了这个小习惯,特意给她做了许多的小香包,里面放的都写小米,好让她有事的时候能心里舒服些。 悦娘心里焦躁不已,撤下腰上挂着的玉佩就砸在了地上。 唬了旁边伺候的几个丫鬟连同管家一大跳。 不知道这位小祖宗又怎么心里不舒服了。 可巧,前去赴宴的崔珵这时也到家了。 身上带着些微的酒气,看了这景,揉了揉额头,上前一步拉住了妻子的手。 “怎么又发脾气了?” 悦娘不悦,不肯说话,看了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一股没来头的无名火冒出来,一把扯下玉佩,一起摔在了地上。 崔珵知道她的古怪脾气,也不生气,仍旧好声好气,却也不问悦娘了,去看今日跟着出门的两个丫鬟。 梓秋细心,打量了许久,这才发现了不妥。 “夫人许是有些不舒服,刚才赴宴的时候多饮了两杯。” 这敷衍的话是说给崔珵听的。 悦娘身边的几个丫鬟门儿精,谁不知道自己伺候的是谁?崔二爷是主子不错,但毕竟隔了一层,真正的主子只有夫人一位。 一边这样说一边吩咐旁边战战兢兢的小丫鬟。 “去厨房准备两碗解酒汤来。” 而后偷偷摸摸的冲扬春做了个手势,扬春立刻明白了,悄无声息的退下去准备了。 崔珵信以为真,拉着悦娘往里走去。 “动气伤身,你身子弱,何苦来哉?” 悦娘心里还是燥郁,愤愤的甩开他的手,那模样好像看见路旁栽种的花儿都恨不得去踩一脚似的。 崔珵看得可爱,只觉得很久没见过妻子在他面前的鲜活了,也不拦着,反而吩咐下人。 “没瞧见夫人不喜这花儿?全给拔了。” 悦娘冷哼了一声,径直往前走。 最后还是急急忙忙赶来的扬春消了她的邪火。 摸索着手里装了小米的香包,悦娘总算心气顺了。 看见身边崔珵都跟着进了正苑,一挑眉,眼角的红痣在灯下熠熠生辉,衬得洁白晶莹的脸庞格外好看。 只是脸长得好看,说话可不好看。 “二爷怎么跟着进来了?” 也不等崔珵说话。 指了指旁边的小厮。 “你怎么做事情呢?没瞧见二爷饮醉了?还不扶二爷回书房休息?” ☆、008 崔珵一点也不意外,两人本就夫妻情淡,原来在江南的时候,远比现在更加疏远。二人身边都是成群的仆从,再加上其他的原因,两人之间一个月不说话也是常事。 京里同原来生活不一样,悦娘也需要掌管府里中馈,平日来因为些许琐碎的事情,两个 分卷阅读15 人不自觉地也就来往的多了。若是从前,悦娘性子独,府中事情不用操心,平日里更没有多少知己好友来往,便常常带了仆从去庄子里住着,少则半月,多的三四个月也有。若要寻她,不但需要跋涉,常常还要吃她一顿排头,久而久之,他自己心都淡了。 罢了,比起从前总算会给点面子给他了。 崔珵转身走了。 悦娘没反应,最恨铁不成钢的就是王妈妈了。直到悦娘都洗漱完了,丫鬟们拿着熏炉小心翼翼的给擦拭头发的时候,王妈妈都心里想着这事儿。 王妈妈拿着象牙梳子,小心翼翼的打理着悦娘这一头的青丝。 悦娘享受极了,只差舒服的轻叹。 下一刻,就听见王妈妈说话了。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 老调常弹,悦娘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根本不耐烦听了,于是猛地站起来,将人都轰了出去。 “我要歇了,今晚不用你们守着。” 关完门才觉得清净些,一边拿汗巾胡乱的擦着头发,一边踩着绣鞋往雕花床去。 烦不烦的,她又不是皮影戏里的小人儿?别人怎么说就要怎么动?她已经如人所愿嫁入崔府了,也符合别人的期望入京了,甚至已经谨记着自己是林家女,崔氏妇了,在外一举一动都保持风范,为什么些许的自由都不肯给她自己?就非要活得跟其他人一样吗? 以夫为天?相夫教子?为夫纳妾?教养庶子? 做一个一举一动都能拿贞洁牌坊的典范? 悦娘越想越觉得心情糟糕,看哪里都不顺眼,一生气就踢翻了旁边的小几,引得外面的扬春一叠声的问。 “夫人?夫人?” “可有碍?” “不用你管,你回去睡。” 只听见房中传来夫人不悦的声音。 扬春不敢违背,只得转身走了,她是知道夫人脾气有多执拗的。 悦娘甩开了脚上的绣鞋,赤着脚踩在地上,从脚底心上升的一股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是也消了一点点邪火。 忽然,悦娘“扑哧”一声就笑起来了。 觉得自己真的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作践自己?又去找刚才自己一时冲动甩掉的绣鞋。却是不小心被自己刚才踢翻的小几给绊倒了。 摔倒的那一刻,悦娘还在想。 万物真是有灵啊。 怪不得人家总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这也算是呢。 闭上眼却没感觉到痛,相反,软软的? 悦娘看到身子底下给她垫着的鹅绒垫子,一时狐疑不已。再看看大开的窗门,忽然感觉一丝凉意吹到了耳根。 悦娘在这边疑神疑鬼,其他人呢? 比如说在悦娘身边安排了暗卫的那位嘉元帝呢? “崔珵回书房歇夜。” “夫人今日许是心情不好,回府后砸碎了两块玉佩,两盏茶杯,踢翻了一张小几。” “夫人被小几绊倒,幸天五及时用暗器击落软垫。” …… 事无巨细,一一都罗列在了嘉元帝面前。 嘉元帝一边看,一边拿起一个月白色的小香包在手里摩挲,看着看着就走了神。想起了今日的一幕。 她今日穿着深蓝色的织锦长裙,许是怕冷,在这样的春日里还穿着小夹袄,发间带了几朵小绒花。装扮简单至此,却仍旧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她看到自己的时候,微微皱了眉,眼里却又藏了一点天真和好奇,那一刻,祁重熙只想要用手去抚平她眉间的皱痕,只想问她在想什么?无论她说不说都不要紧。 嘉元帝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反常。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踏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心头血得到了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而后八年内,又竭力勤勉,一步一步打压氏族,扶持自己的势力上位。时至今日,无人对他不忌惮,无人对他不尊重? 说句难听的? 世上有何人不怕他? 而他呢? 一直以来, 分卷阅读16 也非常享受这种孤独,这种被万人敬仰,被万人惧怕的感觉。 但那又如何? 如今竟然有个小东西让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只需要看到,就让他软了心,动了性? 作为君王,还是一个控制欲望非常强烈的君王,嘉元帝觉得自己大概应该要牢牢把握住这玩意了。 但是,很不幸,嘉元帝没想到出了个小差子。 悦娘第二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 王妈妈简直要对着这位小祖宗哭了。 “夫人,您这是又耍哪门子脾气?怎么好端端的又要去庄子上住?” 悦娘比着手里的金钗,一边轻飘飘的回答。 “京里太闷了,去庄子上住两日,顺便踏青。再说了,往常不也常往庄子上跑?” 言下之意还嫌弃王妈妈问的有些太多余了。 “小姐啊,从前可是在江南,现在在京里,这能比嘛?这府里一大堆事儿,您不管不顾的走了,谁来管?” 说到这里,悦娘放下手里的金钗,换了支玉簪子开始把玩。 一边琢磨一边点头。 “妈妈的话是有点道理。” 王妈妈跟着点头,却不妨夫人话锋一转。 “那妈妈就不要跟着去庄上了,留在府里打理吧。” 悦娘一边说一边笑,神情愉悦极了。仿佛解决了天大的一桩事似的。这一场官司,惹得旁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笑开了。 王妈妈恨恨的剜了旁边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丫鬟一眼,脸上还挂着愁容,但心里却是想着这事的可行性了。 说到底,她心也是偏着这位小祖宗的。 王妈妈都妥协了,旁人更没有质疑的权力了。 就连崔珵思索片刻之后,也同意了。 “京里的确是闷了些,只是多带些人去庄上吧。” 悦娘点点头,懒懒的靠在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画册。 崔珵还在说话。 “只是这里到底不比江南,凡事还是该多加小心,只小住两日散散心便回来罢。改日等我休沐,也可带你出去转转。” 悦娘才不听这些屁话。 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也不多说什么平白惹事情,于是向旁边招招手。 “迎冬,去拿支笔过来。” 迎冬轻快的应是,还没来得及将笔递给夫人,就被二爷拿在了手里。而后迎着夫人的目光,就瞧见二爷将笔递给了夫人,态度殷勤。 “当心墨汁洒到了身上。” 崔珵还记得上次她练字的时候将墨汁弄到了身上,一顿发脾气的模样。 悦娘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付了她的关心。 崔珵也不在意,凑过来看画册,却见了满册子的首饰模样。 “这点翠钗倒是花样别致,配得上你。” 悦娘笑笑,在上面画了圈,然后将笔和画册都扔给了迎冬。 “去把这钗订下来,拿匣子装了送回江南。” 崔珵愣愣。 “送回江南?” 悦娘笑,眼神轻飘飘的在崔珵的面上打转。 “白姨娘的生辰就快到了,虽我们在京里,但还是不能不想到她的。” 说完,又冲迎冬嘱咐。 “信上记得写上是二爷亲自挑的,也让白姨娘欢喜欢喜。” 崔珵的心仿似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疼,万般滋味在心头,却唯独没有甜味,愣了半响,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却是拂袖走了。 迎冬犹疑。 却见夫人嘴里又冒出一句似有心又似无心的话来。 “装模作样的。” 这就定下了,送回江南的礼里当真有了这支意义非凡的钗,当然更少不了心寄江南的崔二爷准备的其他礼儿。府里所有的人都有份儿,当然,也包括了那位白姨娘。 这都是后话了,暂且按下不提。 分卷阅读17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8 江南养胎也是事实。 半响才开口,语气里不无苦涩。 “不是你想的那样。” 悦娘轻哼了一声。 “反正我也不想听,跟你说好了啊,我过两日就去庄子上了,别总是去催我回来。” 悦娘心枯着呢。 说白了,她根本就不爱崔珵。新婚时候所谓的耳濡目染也只是因为悦娘初初离家,从崔珵身上汲取到了原来从家人身上汲取不到的温暖罢了。只是当这温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她也就不稀罕了。她连父母的宠爱都不肯去争,更别说崔珵了? 悦娘回到正苑,乐滋滋的开始指挥丫鬟收拾行李。 “带上那条绣满彩蝶的裙子去。” “对了,多带两支绒花簪子去,要粉色的。” “玉佩、镯子的就别拿了,庄子上也用不着。” …… 没心没肺的样子让王妈妈愁白了头发。 王妈妈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把话讲出来了,打发走了房里的几个丫鬟,拉着人走进了内室利。 “夫人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悦娘眨眨眼,有些迷惑。 王妈妈恨铁不成钢,咬着牙把话说了出口。 “子嗣。” 悦娘甩甩手帕,摸了摸自己的脸。 “哦,白姨娘怀孕了呀。” 王妈妈大惊失色,急得连称呼都变了。 “小姐怎么知道的?” 悦娘的神情总算是变了,语气里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情感。 “其他人都瞒的紧紧实实的,唯独那蠢货一确认了便跑到我面前炫耀,不就是肚子里多了块肉,那又如何?” 崔氏虽然如今显了衰落之状,但是族中规矩依旧严苛,本身族里的传统便是倾一族之力捧嫡长子上台,生而为嫡长,便已经占尽了上风,虽说崔珵的哥哥崔珏如今失意,但是依照传统,将来继承崔家的仍旧会是崔珏一支,会是崔珏的嫡长子。 在这种背景之下,崔珵的子嗣不管怎么样将来都会成为旁支罢了。 更何况崔家后院泾渭分明,妾一辈子都只是妾而已,妾生子,哼,根本不值得悦娘费心。更何况,悦娘从来不曾有过生子的心思。 悦娘知道这想法实在太过于大逆不道,一直不曾诉诸于口,但现今,那蠢货倒是给她了一个好借口。 不管悦娘怎么想,王妈妈此刻却是已经怒极。 “崔家真的是好体面,嫡子未出,庶子先生,简直是荒唐不已。” 悦娘却是想的更深。 崔家此举,是不是意味着已经将崔珵变成了弃子,是不是已经默认崔珵大概是要为崔家牺牲在皇权之下了。所以,这才巴巴的留下了崔珵的最后一个子嗣,可能就连崔珵本人都是这样想的。 悦娘摇摇头,不肯去深想,活得一日便算一日,快活一时就是一时。看见王妈妈起的满脸通红,连忙拉着王妈妈的手撒娇。 “我的好妈妈,想这些无谓的事情作甚,你不如多想想你的小姐我去了庄子上是不是吃得饱穿得暖。” 悦娘若是愿意哄一个人哪儿能让他逃开来。 自从嫁入崔府之后,小姐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小女儿娇态了。王妈妈见了,心不由得变得又酸又软。 “悦悦……” 几度哽咽,为自己的小姐感到心酸,连小时候的乳名都喊了出来,现今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却又觉得有些欣慰,世上多的是没有缘份的夫妻,不放在心上反而不会觉得难过。 罢了,由的小姐自在吧。 ☆、010 王妈妈有了这个心思,便对夫人去庄子上的这件事情显得格外的热衷了,恨不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大有让夫人长住也不要紧的意思。 “那顶大红销金帐子给夫人准备好,夫人最近爱的。” “去年夏日里酿的梅子酒,秋日里造的桂花甜酒也都给夫人准备好。” “旁的暂且不说,就是那瓜片茶可一定得带去,夫人只喝那茶叶。” …… 分卷阅读19 /> 那架势,简直是要将整个府里的家当全给带走了。 平白无故弄得悦娘也紧张了几分。 “妈妈这也太夸张了,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要回江南了。” 王妈妈啐了一口。 “呸呸呸,这话可能乱讲。” 悦娘直笑。 “府里的事情就交托给妈妈您了。” 说完,便挥挥手,扶着扬春的手上了马车。 到了车上,由扬春服侍着褪下了手里的啷当作响的镯子首饰,开始用小点心,一大早就出门了,就想着赶去庄子上进午膳,也没来得及用早膳。 扬春舀了一碗干贝鲍鱼粥并几味小菜放在几上,由悦娘自己挑选。悦娘瞥了几眼便觉得不是很喜欢,摇摇头。 扬春见状,又从食盒里端出几碟子小点心放在上面,再冲泡了一盏香片茶,悦娘方点点头,开始动筷子。 “这粥你们同梓秋几人分了罢了,今日倒不是很想吃。” 扬春见状却笑。 “夫人大善,婢子们可算是捡着了便宜了。” 这话却是奉承了。 林府在江南是望族,崔氏就更不用说了,家中的婢女比一般人家的女儿都要过得好,更别说是主子身边得力的贴身丫头了,吃的穿的,说起来比小康之家的小姐日子还要过的惬意。时令鲜果、布料绸缎,主子手里时不时漏下的零丁半点都让她们受用了。 现下不过一碗鲍鱼粥而已。 悦娘笑。 “就你嘴巴甜。” 扬春也笑,笑完又说起别的事来。 “这庄子到底是不必从前在江南时候,怕是还有很多地方布置的不太周到,虽然说唤柳前儿个带着一群丫头已经先去布置了,但到底怕委屈夫人。” 悦娘正咬了一口核桃酥,听到这话就放下了。 “不妨事,本也就打算住个几天而已,只是瞧个新鲜罢了,我要是真挑剔,到京城的第二日便就要闹着回江南了。” 扬春点头。 “夫人用完了膳且歇息片刻,去京郊可得半日功夫,眼下城门还未出呢。” 悦娘点点头。 用完膳之后便歪着身子假寐。 可是马车上到底不安稳,总是不太舒服,几刻之后居然还被人吵醒了。悦娘心情不大好,脸上神色和语气就淡了。 “何事?” 扬春赶紧掀开车帘子去打听。 “夫人,城门口在排队呢,说是前几日监狱里逃出个案犯,现今正在全城搜捕。” 悦娘揉了揉眉心,觉得头有点疼。 “拿着帖子去给守城门的校尉看。” 扬春点点头,时下民风颇为开放,自然没有什么顾忌,扬春领着几个下人径直往城门口走去,来往的小吏看着倒也没拦,这一看便是个权贵人家的架势,自然同寻常百姓不一样。 守门的校尉比对了下帖子,再看了看马车。 “原是崔家的家眷,便从这西门口过吧,只是还望贵人海涵,这马车还是得查过才行。” 扬春皱皱眉就要发作,但顾忌着到底是在京城,颔首施礼后便回到马车旁请示。 悦娘轻轻敲了一下额头,有些不耐烦的应了声,便让车夫往西门口驶去,扬春掀起半卷帘子由校尉查看。 校尉只一瞥便觉得一震,这崔氏家眷好生美丽,白的仿佛在发光似的,红的唇又像是二月里的山花一般,再不敢多看,匆匆打量了一番,便躬身由着通过。 后面几辆坐着丫鬟的马车和其他运东西的车辆自然也一一查过才肯放行。 旁边有小兵啧啧赞叹。 Exclusive of dwsn team “这位夫人倒是比前几位美貌多了,比早上骑马出城的那位公主娘娘还要好看,就连旁边伺候的几个丫头片子也是清秀佳人。” 校尉眉毛一竖。 “说的什么浑话?还不去干活,要是放跑了犯人,你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校尉是个明白人。 他是土生 分卷阅读20 土长的京里人,家中有些富贵财势,也是寻机投了不少的财宝才得了个守门校尉的小官职做做。虽然不入流,但是这京中的风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有些话能说,有些事能做,但多余的言行就会让人掉脑袋了。 出了城门以后就快了,马车行的也快,不比城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马车和人,还有什么避让的。 扬春为夫人梳妆,一边说起闲话来。 “问过车夫了,说是马上就要到了,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婢子给您按按。” 悦娘摇摇头,摆弄了下临行前王妈妈给系在腰上的小香包。 “到了庄子便先去准备洗洗风尘。” 一身疲累,倒是没心想先去玩。 扬春点点头。 一到庄子上就立刻去张罗开了。 原本坐在后面马车上的梓秋立刻上前替换扬春进行伺候。 老早就到庄子上布置的唤柳老早便带人迎在了庄子门口。 “夫人可算是到了,婢子念了您大半天了,庄子上进献了新打的几只野味,都备好了,就等您吩咐呢。” 悦娘来了兴趣。 “什么野味?” “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不过是几只野兔子和雉鸡罢了。赶巧这几日京郊的围猎场开了,林子的另一个口子就在附近,贵人们围猎倒是逼得这些个野物慌不择路跑到这儿了。” 悦娘点点头。 “兔子就叫人处理了做道麻辣兔丁好了。” 悦娘口味重,就爱吃一口辣子,只是刚到京里就病倒了,修养的时候王妈妈也看的紧,平日日不轻易让她满个口腹之欲。 唤柳立刻笑了。 “婢子可是知道,早就吩咐下去了。” 悦娘笑了。 “好丫头,夫人疼你。” 这话一说,惹得旁边的丫鬟都笑了,唤柳立刻就喜滋滋的道谢,旁边的梓秋却是醋了。 “夫人也疼疼我和扬春姐姐罢,想来扬春姐姐也已经备好香汤了。” 悦娘点了下梓秋的鼻子,搭着唤柳的手往温泉池去了。 温泉水滑洗凝脂。 扬春往池子里撒了大半的玫瑰花瓣,由着热气氤氲,空气里都是清甜的花香味,悦娘甫进入净房便被热气熏得浑身热气,就在扬春和唤柳的伺候下脱衣下池子。 “简单的泡泡便是了,待会还得用膳。” 悦娘手一指,示意丫头们把旁边放的桂花甜酒和小点心都撤了。 自然无人不从。 浴后,又由着丫鬟们伺候着涂抹香膏和精油,伺候着穿衣烘发,好一通忙活之后才坐在了膳桌前。 “你们三个都下去自己用膳吧,跟着忙活了一早上,这边先由着红鹉和莺歌伺候着。” 扬春几个应是,径直退下,各自去用膳了。 红鹉和莺歌得了这个机会,心里都是激动,都想要好好表现一番,伺候的更加小意体贴。 悦娘正吃着,就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去瞧瞧,可是落雨了。” 庄子上也有丫鬟侯在门口,听了声就掀开帘子进来回报。 “是下雨了,雨下不大哩。” 悦娘看这丫头口齿伶俐,面容清秀,便来了兴致。 “你叫什么。” 丫头不妨自己入了贵人的眼,立刻就有些激动,说话也带了点点的颤音。 “奴名春雨。” 悦娘点点头。 “沾衣欲湿杏花雨,便改了叫做杏雨罢了,这几日你便跟着伺候罢了。” 杏雨激动的面色发红,一个劲儿的应是。 悦娘也不在意。 “小丫头,你便跟我说说这庄子上有什么好顽的。说的好可是有赏的。” 杏雨正想如数家珍呢,不妨庄子上的管家打发了丫头前来询问。 “夫人,门前有人叩门,意欲前来避雨,看样子颇为不俗,怕是前头围猎的贵 分卷阅读21 人们不知怎么的到了这儿。” ☆、011 “贵人?” 悦娘思索片刻便有了决断。 “引几位贵客去留芳阁,备上热茶点心。” 也没了逗趣儿的心思了,挥退了杏雨,吩咐红鹉和莺歌梳妆。 “不用打扮的太过隆重,便是妆点一番即可。” 现今民风开放,她又是已婚身份,也没有闺阁里的那些讲究了,出去见见外客也不妨事,而且避雨乃是常事。 装扮妥当,悦娘便领着前来替换红鹉和莺歌的扬春和梓秋往留芳阁去了。 原本这庄子建成也不奢华,再加上崔林两家都远在江南,鞭长莫及,更是构造简单,只留了几个人负责平时的打理,好在这几人倒也勤勤恳恳,维护的不错。尤其这几日布置过了,倒也看稍稍让人入眼。 悦娘一边走一边询问来人身份。 “看形容倒是几位贵妇人,带了几位小娘子。” 悦娘脑子一转,因听到今早城门口的闲话,心里就有了些成算。 一进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位贵妇人,穿着大红色骑装,袖子领口都用金丝绣成,梳着高高的发髻,看上去一派富贵景象。 悦娘心里便有了数。 “臣妇崔林氏见过公主娘娘。” 打头的贵妇人忽地就笑出了声。 “崔林氏?可是江南崔家?” 悦娘不卑不亢。 “正是。” 长平公主乃是先皇同太后唯一的子嗣,自小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且行事手段颇为不俗,先皇常叹之,若为男身,当得一帝,则后继有人矣。 悦娘脑海里转过一千一万个想法,但最后却还是得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想觉得随机应变即是了。 “此处竟是崔家庄子?从前倒不知道。” 悦娘只好将首尾缓缓道来。 “此处本是臣妇的嫁妆,因着早些年远在江南而已。臣妇早些日子来了京城,只是身子不好,这才想着来庄子上修养修养罢了。” 长平公主还没开口,她身后一个二九年华的姑娘打扮的贵女先是开声了,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身上穿着跟长公主一个制式的骑装,只是语气跋扈,无端让人先减了三分的好感。 “来了京城身子就不好了?该不会是觉得京城还比不上江南吧。” 悦娘还没发话,却见长平公主先开口斥责了。 “说的什么浑话。” 不轻不重的一句斥责,倒是吓得那姑娘身子一缩。 “让夫人见笑了,这是本宫的三女清安庆,平时骄纵的过了,这才说了些浑话。” 按照常理,听了这话该就要打圆场了吧,可悦娘偏不,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安庆郡主许是说了心里话罢了,何谈见笑。” 悦娘轻笑一声。 长平公主闻言,这才正眼打量眼前的这位崔林氏。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 面容不俗就罢了,这心性怕也不一般。 到底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世家女和世家妇,怪不得父皇生前最为忌惮也最为佩服的便是这些人了。 长平公主落座,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自然。 “崔夫人不如陪本宫饮杯茶。” 悦娘双手交握在身侧,轻轻一俯身,欣然答应,对这位长平公主反客为主的作态丝毫不放在心上。 “长公主请,安庆郡主请。” 悦娘在两人之后落座,挥挥手,示意旁边的扬春和梓秋上前侍茶。 为了待客,奉上的都是上好的瓜片茶,茶汤浓而不苦,香而不涩,是悦娘最爱的,只是这茶好像不怎么讨这位安庆郡主的喜欢,打开茶盏之后只望了望便一口不动了。悦娘思索片刻,便吩咐梓秋去拿了别的茶叶来。 “我这儿倒还有一味茉莉香片,饮后口齿生香,想来安庆郡主该是喜欢。” 果不其然,就见那安庆郡主眼睛都亮了。 悦娘笑 分卷阅读22 笑没说话。心里却是诧异,安庆郡主心思浅显,看起来不太像皇家人,同母亲长平公主更是天差地远,也不知长平公主是如何教养的了。 长平公主倒是不在意女儿这样,反而颇为宠爱的笑笑。 待茶一上来,安庆郡主果然喜欢,大赞。 “茉莉馥郁芬芳,却又不失茶的甘醇。” “安庆郡主既然喜欢,待会拿些去便是了。” 安庆郡主这下子竟然就对眼前这位崔林氏有了些许的好感,也实在是单纯。 经这一遭,留芳阁里的气氛陡然松了一松,几个人也是自在,悦娘深思熟虑下开了口。 “长公主同安庆郡主可是用了午膳的?不若在这儿进用些,不过这儿庄子上的东西可不必京里精细,不过是些野趣罢了。” 长公主没开口,安庆郡主却是迫不及待地就开了口。 “这京郊的野味我可不怎么爱。” 刚说完却又把心思赚到了其他地方。 “雨停了。” 这场雨来的急,走的也急,不过两盏茶的工夫便停了。 长平公主也不啰嗦,看着女儿急不可耐的模样,放下茶盏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安庆郡主走了。 等送完娇客之后,悦娘神情淡淡。 “茉莉香片可送去了?” 梓秋早就打点好了,拿紫檀木的盒子装了几两茉莉香片,一早就给了在庄子门前候着的女侍卫了。 悦娘点点头。 “今日这雨下的巧了。” 扬春和梓秋听不出这话是什么名堂,只能小心伺候着,半响扬春才开口逗趣儿。 “去年蠲的雨水都消耗的差不多,待会子我便带着几个丫头去集些,省得之后夫人又骂婢子们没心肝了。” 这话说的又俏皮又有心,悦娘被逗得舒展了心思,原来蹙起的眉间也放平缓了。 “你这小促狭鬼,我可何时骂过你们没心肝了。” 这伙子连梓秋都笑了。 “夫人可要继续用膳?刚才才吃了两口,今日早膳都没用好呢。” 悦娘点点头。 “让厨娘去做完银耳羹端来就是了,刚才席上的菜色拿去分了好了,都冷了也吃不出个滋味来了。” “那奴婢们晚上可就能加菜了,当真是好口福。” 悦娘笑。 “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活像我平日里亏待你似的。” 想想,悦娘又开口。 “去把那个叫杏雨的小丫头叫来。既到了庄子上,总得玩些新玩意儿,否则何苦出来?你们几人也各自松快去,平日里轮着来伺候就是了。” 两人纷纷应是。 杏雨也是个机灵性子,她是庄子上管家的小女儿,自小就在京郊长大,庄子里的姑娘没那么多的忌讳,从小就是跟着哥哥下河摸鱼,上山爬树长大的,就是十来岁之后才被母亲拘着,说起玩来实在是有说不完的话。 “好玩的可多,婢子小时候常常跟着哥哥们下河去捉螃蟹,也会去钓鱼钓虾,附近有一片桃杏林,春日里桃花杏花洋洋洒洒,轻轻踹上一脚,满头都是花瓣,底下一条小溪,也都飘满了花瓣……” 悦娘懒懒的听着,时不时还发话。 “那成,待会子你就领我去附近瞧瞧罢。” 杏雨激动的连连应是。跟着出庄子的时候,看见躬着身子的父亲,也是格外的自豪。 悦娘笑她。 她却是喜滋滋的笑,小脸红扑扑的。 “夫人可不知道,我父亲平日里都不怎么让我出门,说什么要让我在家待嫁。” “可订了人家了?” 杏雨的脸更红了,但是却也大方的回话,一点也不扭捏。 “订了,同我一起长大的。” 眉目里带着点点的羞涩,看上去又可爱又可怜。 跟着一起出来唤柳小心翼翼的巧了一眼夫人,见她脸无异色才放下心思,却也不在这话上纠缠,立刻打开了岔。 “这京郊的春日和江 分卷阅读23 南倒是有些不同,更加大气疏朗些。” 悦娘点点头,看了眼耕田里正在劳作的人,笑了。 “大同小异。” 杏雨听不懂话的意思,却也懂事,默默的在前方领路。 不一会儿功夫,悦娘就看到了杏雨口里所谓的很大很大的花林了。 唤柳没好气的点了点杏雨的额头。 “就这几株花便是很大很大了?” 杏雨傻傻的点头,脸上写满了很大两个字儿。 悦娘被这姑娘的天真笑开了,提着裙裾走进花丛,顺手折下了面前挡着的一支花枝,却不妨看见了一个背影。 愣了愣,下意识的就将花枝往那人身上掷了过去。 ☆、012 花枝遇到那人的背,“啪嗒”一声坠落在地上,只是生命力仍旧顽强,枝头的花瓣竟还努力着在维持自己的生命,灼灼开放在枝头。 只见那人转过身来,俯身拾起了那枝“武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为了出门,悦娘出门前恰好换了件粉色的袄裙,以防行走间不方便。与这满树的桃花倒也相映衬。用这句的字面意思倒也合适,但偏偏想深了就不合适了。这可是用来赞新娘的送嫁诗啊。 悦娘挑眉。 “非礼勿言。” 再看,竟是张熟面孔,加上这次,已经无意中见过三次了。第一次是在寿胜寺的小山上,还有一次是在一家书肆里。 悦娘不免觉得有些奇妙。 再来,心中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的心悸感,比之前两次,今日的感觉更为明显。悦娘忍不住抚了抚心口,而后又觉得这动作不妥当,心里又焦躁起来,开始不自觉地把弄起腰间的小香包来。 唤柳细心,立即察觉出了不妥当的地方。 “夫人,您怎么了?” 悦娘摇摇头,没说话。 祁重熙却是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妥,上前两步。 “夫人可是有心悸之症?” 他语气严厉,面上神情严肃,兼之为帝已久,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气势藏也藏不住,吓得两个丫头都是一颤。 唤柳还好,勉强还能端住。 “夫人并无心悸之症。” 只是竟然还是不知不觉的回了话,说完之后才觉得懊恼,不过是一生人,她便将什么都脱口而出了。 立刻跪下同夫人请罪。 这下可好,连懵懂的杏雨也一同跪下了。 悦娘神情淡淡,垂下眼看了看被午间一场急雨打湿的草地。 “先起来吧。” 唤柳不敢多言,径直站起到夫人身边,牢牢的守护着。 看着把自己防的同贼一般的几个人,祁重熙轻笑了下。 将手里的桃花递上前去。 悦娘歪着头想了下,迟疑些许时刻,接了他递过来的那枝花,随后走出了花丛,拍了拍身边唤柳的手臂。 “咱们回罢,今日这花也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便将手里的花枝轻轻巧巧的扔到了一旁。 祁重熙跟着走出来,捡起地上那枝被人遗弃的孤零零的桃花,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你刚才折了这花,现在说不要就不要吗?” 若是旁人,被这话一说,无非就两个反应。 要么致歉,要么质问。 偏悦娘不拘常理,回头斜了他一眼,再不说话,领着人走了。 祁重熙笑了。 “脾气倒是挺大。” 说是这样说,却是将手里的那枝桃花放在了宽袖里,妥帖极了。 唤柳也有些不乐意。 “夫人好不容易起兴来散散心,竟是碰到了人,败坏了兴致,杏雨,你且说说,这附近还有什么好顽的,带我们去瞧瞧。” 杏雨苦思冥想,忽然眼睛一亮。 “要不我们去放风筝吧,东边有块 分卷阅读24 平原,那儿疏朗开阔,春日里又是放风筝最好的时候。” 悦娘听了,也无不可,但是瞧着今天的天气,刚下过雨,又觉得草地上泥泞,不怎么想跑动。 “明日再出来放风筝好了,今日回去,你们几个都糊两个别致的风筝出来,明日就做个比赛,若是谁赢了,夫人我必定好好的赏。” 两人都是惊喜,一回去便和所有人都报了个遍,大家倒都有兴趣,从崔府里出来的是觉得新鲜,在庄子上伺候的丫鬟小子们是对着夫人的重赏感兴趣,一时之间糊风筝糊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悦娘却是淡淡,她是最疲懒的性子,从小就不爱动弹,跑啊,跳啊都跟她没什么缘分,看人家动弹倒是还行。 这边庄子上的动静不小,当然就被负责的暗卫全部报给了主子。 祁重熙这次是私服来围场打猎的,知道的人不多,就在围场的行宫里住着。听到暗卫禀报的时候,他正在批奏折。 “放风筝?” 祁重熙来了兴趣,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也觉得活泼有趣。心里就有了打算,却见旁边的李福全李公公进来禀报了。 “陛下,长平长公主求见。” 祁重熙放下手里的笔,嘴角的笑容便从温和便成了讽刺。 “请。” 长平这人,有一颗枭雄之心,当年先皇为了挑选继承人,设置过不少的磨难,而长公主便是其中一环,先帝从小就让长平同宗室子弟一同进学,长平性子要强,同大家有过不少摩擦,先帝担心自己去世之后,自己唯一的女儿会被打压,留了不少的后手给长平。 其中,最让人忌惮的便是一支龙卫军。 长平也一直仗着这点,才大肆的铺张浪费、嚣张跋扈。 他此次来京郊围猎,身边带的都是心腹,朝中也只有几位重臣知道此事,但长平呢?不但来了,还如此的明目张胆的来求见。 真当自己拿她没办法了吗? 长平这次来是有所求,这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长平性格刚硬,年轻时下嫁镇军大将军林武,诞下一女,三载后又同林武和离,次年春又嫁入长春侯府王家,又诞下三女,此后十年,世子病逝,长平同长春侯府关系断裂。由此之后,长平再无出嫁,带着女儿搬回了公主府。 故此,人人都说长平长公主命格太硬,命中无夫无子,但长平却我行我素至极,反而在府里养起了数十面首,仗着手里的龙卫军,竟也震慑住了众人。 但长平性格强硬至此,还是有个弱点,便是纵女。 她的长女林盼云五年前嫁到了云州周家,但没想到周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族内子弟荒唐不已,只知道一味的鱼肉百姓,其夫之弟更是荒唐,竟然在任内打死了良民一家三口。案发之时还在酒楼内大放厥词。 “我父乃云州刺史,我母为柳氏女,我兄为昭武校尉,我嫂嫂乃是长平长公主之女安华郡主,何人敢治我罪?” 偏偏受害者当地的县令是个硬骨头,硬是顶着压力将人给收监、定了罪,不仅如此,更是亲上了奏折,向上通报了这事,并且要求押送案犯回京由大理寺判定行刑。 于是安华便写了信回来同母亲商量,求母亲摆平了此事。 长平对安华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多次曾劝导安华同周家和离,回到京城,到时候自然后大把好儿郎供其挑选。安华就是不肯,长公主没法子,只能低下头颅。 祁重熙对长平所求心知肚明,但他素日制法严苛,大理寺中启用的都是直臣、苛吏,一旦查证此事真伪,这周氏儿郎必定需要偿命。因而也不绕圈子。 “若皇姐是为了周氏而来,便不需开口,此事自有大理寺料理。” 长平可不是为了这句话来的,她要的是天子一诺。 “陛下请说,要如何才能答应?” 长公主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 祁重熙笑笑。 “安华也算是孤的外甥女,孤改日便下一道旨意,着同周家和离。如此皇姐也能不再为女儿心忧,以至于没了分寸。” 长公主面色发红,略带怒意。 若是女儿肯和离,她何须费这么多功夫? 两个人都是刚强果敢的性子,更何况现在祁重熙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 分卷阅读25 由她摆布的宗室子弟了,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压抑住了内心喷薄的怒气。 “好一个无情的天子。” 随后便是拂袖而去。 祁重熙不在意的笑笑。 皇家本就无情,况天子更是孤家寡人,若有情,当年他便坐不上这个位置了。长平是个有成算的,只可惜被“情”字误了一生。若是当年她再狠决一点,怕这江山大概会有个旷古绝今的女帝了。 一边笑,一边在大理寺呈上的折子上落笔。 “可。” ☆、013 旁人的事暂且不提,就看悦娘这边呢? 庄子上旁人糊风筝糊的热火朝天的,悦娘倒好,一个人在躲懒,说是在小楼里看书,也不要多余的人伺候,就要扬春在旁边,免得有人来扰了清静。可其实呢,窗下摆了张躺椅,书盖在脸上。 悦娘没睡着,就是想感受下这种静谧的气氛。 很难得,闭上眼,仿佛全世界都只有一个人似的,很令人着迷的感觉。 悦娘听见扬春踮起脚尖走路的声音,也听到她小心翼翼开关门的时候,更感受到她轻轻的在自己身上披上毯子的动作,不由得勾了一下唇。 她怕是以为自己睡着了罢。 悦娘想着想着,居然真的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了。 扬春在旁边松了一大口气。 “夫人你可醒了,再不醒婢子都要叫您了,眼看着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悦娘掀开身上披着的毯子,笑了。 “倒是突然想吃个牛肉粉丝羹,叫厨娘去做吧。记得葱蒜都不要放,牛肉要切的碎碎的,多放两勺辣子。” “成,这就去吩咐厨房做。” 扬春脆脆的应声。 厨娘也是从崔府带来的,自然了解主子的口味,不仅都按照要求做了,还放了一把庄子上刚刚摘下来的小青菜,微微撒了点刚磨好的胡椒粉。 香味引人垂涎不已。 刚一上桌,就引得悦娘侧目。 “这羹做的不错,赏。” 牛肉爽滑,粉丝劲道,小菜也不失清甜,悦娘是真的觉得很满意。说完这句话,唤柳便含笑应是,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些金银裸子塞到厨房里打发来送菜的丫头手里。 “夫人有赏,快拿去分了。” 小丫头惊喜急了,道谢之后一阵风似的往回跑,引得悦娘都跟着笑了。 “跑得这样快,也不怕跌了,看来明日这丫头放风筝也厉害。” 唤柳不依。 “婢子可就不服气了,跑得快哪里风筝就能放的高了?” 悦娘打趣儿。 “看来我家唤柳明日还非要得个第一名儿了。” 惹得人都笑。 果不其然,第二日,唤柳可是极为用功,连碍事的裙角都扎起来,就怕耽误了自己的动作,悦娘手里拿着笔在一旁看。 “天朗日清,适合作画。” 早上因为有了这句话,伺候的下人们特地搬了张桌子到东面的平原上,颜料画笔、砚台宣纸都是备足了的,悦娘立在桌前,一边瞧他们放风筝一边画着画。 看唤柳那拼命模样,再看立在身边的梓秋,悦娘不由得开口。 “扬春和唤柳都去放风筝了,你也跟着去顽吧,我这边也用不着人伺候。” 梓秋却是不肯。 “婢子哪里就有这么想顽啦,待在夫人身边瞧着也是一样的高兴。” 悦娘笑。 “那你可桃不着今天的赏了。” 梓秋啐。 “婢子眼皮子可没那么浅,伺候好了夫人,便什么赏都比不了的,再说了,比起留在府中管事的王妈妈同迎冬,婢子这几日的松快可是够让她们眼红啦。” 悦娘也不强求。 “也罢。” 说完,不再说话,而是开始自己调起色来。 分卷阅读26 有句话是常说的了,你在看景,却不知道自己是别人的景。 这看悦娘的人还不少。 “母亲,这放风筝有什么好看的?” 安庆百无聊赖的,就想着出去围猎,不想陪着母亲在这儿枯坐。 长平笑了下,冲安庆招招手,让她来到窗前。 “安庆,你来看。” 长平长公主自然也住在这行宫里,虽然说了这是皇帝才能住得,但她从前都是这样住过来的,就连嫁人后,先皇宽厚,也是时常将她着违矩行为视而不见的。长平生性霸道的很,这行宫的摘星阁便是直接划入她手下的。 每次来,都是指定了要入住这行宫的摘星阁的。 “你知道母亲我为什么最爱这摘星阁吗?” 也不等女儿回答,便自己回答了。 “这摘星阁取自‘手可摘星辰’。我每次站在这儿,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大地都在手里。你看西面,是子民勤恳耕种,东面,是可以望到的京城,你仔细看去,还能看得到皇宫的朱檐碧瓦。” “儿,你可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安庆实在不能体会母亲的话,她看来看去都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母亲说话总是这样高深莫测。” 说完嘟了嘟嘴巴,有些不开心。 〔littlealgae has long legs〕 长平不以为意,她最宠爱安庆,也是因为她最单纯。 “你看的市天上飞的风筝,母亲看的却是人心。” 长平嘴角挂着微笑。 若不是龙卫军无意之中发现了这点,她恐怕真的还没办法奈何这位无情的天子呢。 “好了你出去顽吧,多带两个人,母亲有事情要处理。” 而另外一位正准备把悦娘当景色的人是谁呢?正是当今天子祁重熙了。 “今天天气也好。” 李福全眯着眼睛附和。 “可不是,今儿太阳也好,就合适出去散散。陛下可需出去走走?眼瞅着都批了大半天的奏折了,陛下需得保重身子啊。” 祁重熙放下手里的朱笔。 “昨日批阅的奏折都送回京里,大理寺的折子先留着,等明日再送吧。” 李福全自然应是。 “孤出去走走,你就不必跟着了。” 天子出游,身边自有侍卫跟着,即使明面上没人,但是暗下肯定也是都布置好的。李福全自然乐的一个清闲。 祁重熙仗着目力,也不靠近,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作画,画的不是春和日丽,而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但越看却越觉得不满足。 实人太鲜活,这画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死气沉沉。 不由得放下了笔,叹了一口气。 恨不相逢未嫁时。 无端叹了一口气之后又觉得好笑。 他何时竟也会伤春悲秋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他的,难不成还要不来一个人?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刚刚上位受制于人的君王了,如今大权在握,就连世家大族都不敢有违天命了。 这人,他要定了。 祁重熙势在必得的笑笑。 既然想要时时刻刻看着,不妨直接握在手心里,想看便看吧。 祁重熙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但不妨夜里便有人成全了他的心意。 睡颜恬静,一头青丝散乱的披在身上,身上只着素色小衣,肌肤外露,雪花花的一片,在灯光下简直白的晃眼。 再看相貌,瓜子脸,纤长的柳叶眉,眼尾一点红痣,简直就像话本里的鬼魅妖精一般。 祁重熙见到这样的悦娘,心里先是惊,后却是怒意。 春日里夜晚还是寒凉,她身体平日里就是纤弱的,这样也不知冻了多久了。祁重熙扯过床上的被褥,小心的盖在她身上,随后在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间,察觉并无大碍之后才放了心。 待安顿好人之后,却是怒气蓬勃了。 “人丢了你们都没发现? 分卷阅读27 ” 底下跪着的暗卫全部脸色苍白,战战兢兢,背上都是冷汗,却半个字都不敢反驳。过程一点也不重要,结果如此便无法推翻了。 “属下知错。” 祁重熙怒气未消。 “一人一百鞭,自去领罚,若有下次,便直接自己抹脖子吧。” 说完,又冲领头的暗卫统领招呼。 “你去查查这事。去查查是否是龙卫军动的手脚。” 想到之前无缘无故去悦娘庄子上避雨的长平,祁重熙心里已经肯定了这猜测。 昌平做出此事想必是想投其所好,也想抓住他的一个弱点,所求应该还是在周家,既然想让他知晓,必定不会掩藏的太久。 祁重熙已经忍这位有野心的长公主太久了,既然长平的手已经开始伸长了,那也怨不得他的狠心了。 想到这儿,却听到床上的一声嘤咛。 祁重熙不由得脚步就往屋里拐去,却见床上的人缩的紧紧的,就像一尾虾似的,不由得好笑。走上前去,替她掖了掖被角,却不妨被人抓住了手。本想挣脱开来,却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凉意。 “罢了,便做一回暖炉罢了。” 说完,忍不住点了点床上人的鼻子,见她不耐烦的皱眉了,才收了手。 ☆、014 悦娘却还是无知无觉,她体质偏寒凉,夜里常常睡着睡着就发冷,所以她的床榻一直都是打理的最仔细的地方。常年都铺着厚厚的褥子,就连春日里,被窝也都是先仔细熏暖和了才躺进去的。 只是今日这床似乎有点硬了,悦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觉得身上有些冷,无知无觉的往旁边的热源靠上去汲取热气。 这可就苦了祁重熙这位君子了,手臂被紧紧的搂着,没多久就麻了。 尤其悦娘睡相还不好,时不时的还要动动,祁重熙还要给她掖被子,防止她着了凉。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没睡,招招手,又让女暗卫把人送回去。 之后,才在床榻上小眯了一会儿。 而悦娘呢?这一觉睡得也不甚舒服。 一起来就是腰酸背痛的。 “昨夜谁铺的床?不够暖和。” 唤柳听了忙放下手里的铜盆请罪。 悦娘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腰,有些不耐烦。 “先过来给我捶捶再说。” 说完,在榻上趴下,连早膳都没心思用了。 唤柳心里揣揣,不敢再大意,自然是捧了十二分的心思出来仔细伺候着,务求把夫人给伺候顺心了。 悦娘这一不爽快,整个庄子上的人闻着风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厨房里的早膳做了一波又一波,都怕自己会捅了马蜂窝。 “扬春姐姐,这银耳粥要不要送去正苑里?” 厨房里的人探口风。 扬春看了看她手里的银耳粥,微微摇了摇头。 “先放炉子里温着吧。” 想想,又改了主意。 “去做一份牛肉面来,多放些辣子,葱姜蒜这些都不要,面条擀的细细的,牛肉也都切碎了,旁的小菜就不要放了,等做好了,端去给夫人。” 厨娘听了吩咐,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去做了,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将这碗简单的牛肉面做出个名堂来。 先是用昨日熬了一天的牛骨汤做底,再重新擀面条,只不过一盏茶功夫,这碗牛肉面就出炉了。 扬春也不敢打包票。 “其他小食也都在炉子上温着,若是夫人这会子用不下,待会也要用的。” 说完,亲自提着食盒走了。 悦娘本来趴在榻上没几分心思,架不住几个丫头都在旁边劝。 “夫人总得用两口才是,免得伤了身子,昨夜即是没睡好,总得吃些,吃完了婢子们再给夫人捏腰捶背。” “厨房里准备了那日夫人夸过的牛肉汤,里面还下了面条,夫人就尝尝味道吧,喝些汤暖暖胃也成。” 悦娘懒懒的睁眼去打量扬春手里的面,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28 唤柳立刻听了手里的动作,改扶夫人起身。 “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婢子的错,夫人用完膳再来罚婢子吧。” 悦娘扶着唤柳的手慢慢的走到了膳桌前,看了桌子上的膳食,挥了挥手。 “只留这两碟开胃菜和那一碗汤面就成了,其他的都撤下去罢了。” 几个丫头都松了口气,夫人的气性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现下里肯用膳了,便是件天大的好事情了。 悦娘在这里享受着丫头们的伺候,却不知道另外一边可有人在疑惑不已。 “不是说祁重熙看上了崔林氏吗?怎么今日竟是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龙卫军的统领心里一紧,但面上还是没有表情的。 “龙卫军之前探听得来的蛛丝马迹的确市这样显示的,且昨日臣已经照公主您的吩咐去行事了,崔林氏确被掳进了行宫内。” 长平长公主冷哼了一声。 “那今日行宫可有什么动静?” 龙卫军统领依旧跪在地上。 “尚未打听到。” 长平心里又气又急,随着嘉元帝对朝廷的掌控力越来越强盛,她手里的龙卫军已经缩减了不少的人,而且有些地方根本已经插不进去了。若是仍由事态发展下去,龙卫军迟早有一日要成为“弃车保帅”的“车”了。 长平不甘心,但是却也没办法。 “那大理寺那边呢?” “周公子仍旧关押在地牢中。” “哪门子的周公子?都已经是要身首异处的阶下囚了。” 长平气急败坏,可偏偏还有人觉得事情不够糟糕的,要来火上浇油的。 “母亲,不好了,大姐姐出事了。” 安庆郡主提着裙角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长平眉毛一竖,眼里几分厉色。 “出什么事了?” 安庆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刚才得来的消息,周家被抄了,那个混蛋玩意儿也被判了死刑,即日就要行刑了。” 安庆虽然看不上周家的行事,但到底姊妹连心,对着安华也是关心的。 长平眼前一黑,但还是强撑着。 “那你姐姐呢?” 安庆更急了。 “要是周家被抄了,那姐姐可怎么办啊?” 长平长公主到底还留着几分理智在,指着底下跪着的龙卫军的统领。 “派人去将安华接回京里,周家这船沉了,但我长平可还没有,看哪个敢动我的安华。” 安庆还愁眉苦脸着。 “大姐姐和姐夫感情甚好,母亲要把大姐夫也接回京里来吗?” 长平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斥。 “说什么胡话。” 等房里没外人了才说。 “等你大姐姐回京了好好劝劝她,同周家和离才是正经,以后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云州周家了。” 长平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却是更加恨毒了这位手段狠辣的天子。 云州周家自此倒台,不但世家中出现了个缺口,就连她也被狠狠了插了一刀,当真是好手段。只不过当街打死了几个庶民罢了,周家在云州经营已久,若是没人授意,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哪里会有人不识相的去追究? 她当时太过轻敌了,挂女心切,反倒被祁重熙拿捏住了。 当下也就记不得什么崔林氏了,满脑子都是天子的狠辣手段,以及回京后大女儿的泪水了。长平只恨昨日为了避嫌,特地回了京,不然的话,以她的性子,此刻怕是直接就要去见见那位天子了。 不比长平公主府的紧张气氛,祁重熙这里却是心情舒畅。 虽是天蒙蒙亮才睡下的,但他身体向来强健,只小憩了片刻,精神就恢复了,连发麻的手都好了。因为昨夜里的小插曲,心情也是更舒畅了。 李福全小心翼翼的请示。 “陛下今日可是要回宫了?” 朝中毕竟还有许多事宜需要亲自做决断,祁重 分卷阅读29 熙想躲也躲不掉,更何况,这也是权力的象征,更是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得来的。 “午后就回。” 李福全得了吩咐,立刻下去准备了。 祁重熙看了看养在旁边案桌上的那枝桃花,仔细打量了一下,总觉得花已有衰败之态,便觉得宫人伺候的不够精心。 倒是旁边有个小太监,精灵鬼儿,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看重这花,却是想了个好主意,便撞了胆气想要博一个出头的机会。 “陛下,奴才有个让这花常开不败的想法。” 祁重熙来了兴趣。 “哦?” 小太监见陛下竟然问了,愈发的激动。 “奴才会制作干花,将这枝桃花制成了干花,日后便不会再凋零了。” 祁重熙觉得挺有意思。 “将方子说来听听。” 倒也简单的很,将花束倒挂在通风口自然风干几日便成了,祁重熙离开之时,特意让人将这花收了起来,打算带回宫中风干了。 至于这机灵的小太监,祁重熙想想,也干脆放到了御前伺候。 李福全是忠心耿耿,可到底年纪大了,思维僵化不已。 那小太监不妨自己竟因为一支花而高升了,乐得不行,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之后手脚愈发的麻利,也在御前混了点脸面,等日后得知了其中的渊源,更是晓得了真正的恩人是谁。 ☆、015 轻松无事的日子总是千般好万般好,每日里晒晒太阳吹吹风,闲来无事赏赏花钓钓鱼,时不时去泡下温泉,很快就到了要回京的时候。 几个丫鬟都忙忙碌碌的准备着,悦娘却道。 “有些东西就不必搬了,省得以后还要再搬动。” 几个丫鬟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自然按照吩咐行事,日后启程回府的时候,马车比来的时候还要少。 初初回府,悦娘头几日都是懒懒的,府里的事情也不怎么想上手,又有了王妈妈的苦劝。 “夫人这几日也忒懒散了些,庄子上散的心都野了。” 悦娘还强辩。 “妈妈能者多劳,有些事情我也不需得多上心。” 王妈妈哭笑不得。 “那这几日的帖子夫人总得自己处理了吧。” 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沓的帖子来。 “赏花的,游园的帖子便都推了。” 王妈妈着令,又减了大半,就呈上一张制作异常精美的帖子来。 “这帖子我知道。” 悦娘拿起来,看着上面的玉兰花,笑了。 “从前我们下帖子,都是用花令的,这玉兰花贴一瞧就知道是谁了。” 说完一打开,果然是心里想的。 “果然是赵姐姐的,既是之前说好的,便去回帖应了。” 到了四月五这日,仔细打扮了便去赴约了。 约的也不是在钟家,而是京城非常有名的杏花楼。 “这杏花楼的糕点可是京城一绝,妹妹可是尝过了?” 悦娘由丫鬟伺候着脱下身上的大氅,便挨着钟大太太身边坐下了。 “三姐姐最是知我心意,就知道我爱这些个新鲜东西。” 两人相称仍是沿用从前未出嫁时候,看上去形容亲密,恍惚间就让悦娘觉得竟仍旧处在旧地旧日似的。 “你呀。” “知你只喝香片茶,这茶叶还是我在府里特地带来的,待会走的时候可得让你的丫头全带了走,也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悦娘捧着茶杯仔细闻了闻,心情大好。 “三姐姐这茶果然是珍品,香气氤氲,怕是今年的新茶吧。” “就知道你挑剔,哪敢拿些差的来糊弄你?” 两人一番打趣儿,恍若从前。 忽地,从前的赵三小姐、现今的钟大太太就叹了口气。 “也是许久未见你了,嫁入钟家这么多年,日日过的忙忙碌碌的,每日都操持府里 分卷阅读30 的琐碎事情,凭的让人老了三分。” 悦娘点点头。 “这些时候事情是多了些,连我也不得清闲。” 钟大太太忽然就笑了。 “你还不清闲?前几日就知道你去京郊的庄子上躲清闲去了,和从前真真的一样。” 悦娘拈了块茶点,闻言就是笑。 “事情要找上门来,那也只能我去躲着了。” “到底是你洒脱,倒是我,也不知多久不曾跟今日这样清闲过了。” 说着,又觉得自己太过自怜自艾,马上转了画风。 “这杏花楼可不止点心好,热闹也是一顶一的。” 悦娘看了看楼下正在慷慨而谈的学子们,笑了。 “是春闱的缘故吧。” 当今天子为了打破世家垄断朝野,三年前力排众议推行了科举制,为了表示其决心,三年前的第一场会试的头名,虽然其出身贫寒,但现如今已经被提拔成了三品大员,着实让人咋舌羡慕。 也因为这,这些年来,人才陆续出现,从前一些因为出身贫寒没有晋升之道的后生们,都开始走上了科举之路,不仅仅是年轻后生,就连一些埋身在世家的幕僚,也都动了心,有许多人都想凭借学问要从幕后跳到台前。 着实对世家进行了一番打击。不过三年而已,朝堂里已经换了新颜,从前一家独大或者是几家鼎立的情况已经没了。 钟大太太笑了。 “就知道你聪慧,一点就明。” 悦娘不觉得这位钟大太太今日这帖子只是单纯邀她来吃点心看举子畅谈的,只是这位昔日的三姐姐比原来更沉得住气了。 “三姐姐谬赞了。” “这会子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忽然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悦娘想到回府后,王妈妈曾经念叨过的事情,不由得就往窗外看去,底下正一阵喧哗声。 钟大太太也跟着看去,笑了。 “这是犯人游街呢。” 不就是那位因为草菅人命被判了死刑的周氏子弟,以及云州周家一干人等。这周家前脚被天子抄了家,后脚便被人拔出萝卜带出泥,捅出了好多隐私事儿来,没几日整个周家竟都被秘密押解回了京。 天子大怒,责令周家嫡枝满门抄斩,旁支全部发配边疆。 云州周氏,也算得一位世家,近些年虽然中落了,但是在几朝前,这周家可是出了不少的贵人,曾经就有人说出周家女生而为妃的话来。 只是辉煌也都是从前的了,现今世上再无这云州周家了。 悦娘看了游街中还有男子在大呼冤枉的,哂笑不已。心想,这怕不是缺心眼吧。 钟大太太也笑。 “这周家实在是胆大妄为至极,连云州的赋税都敢动手,怪不得落到这个下场。” 悦娘非常灵敏的就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钟家,大概是已经认清形势了吧,怕是要服软了,那今日是何意?打算从她身上来打探崔家意? 悦娘抿了一口茶水,不置一词。 忽地街上动静更大了些,声音甚至盖过了楼下举子们的争辩声。 “夫君,夫君。” 当街竟有一个华妆打扮的夫人想要冲进去,只是被侍卫们牢牢地拦住了,其容凄惨,其声哀切,仿佛字字含泪。 钟大太太适时解惑。 “长平长公主的长女安华郡主五年前嫁入了云州周家,只不过前几日似是和离了,天子开恩,便免除了安华郡主的罪,只是没收了其封邑罢了。” 悦娘仔细看去,当街这妇人的形容果然与之前见到过的长公主有几分相似,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 “三姐姐府中可是也有一位郡主呢。” 话里带着点锋芒。 今日的周家,便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长平长公主的事迹这天下谁人不知,若说当今天子眼里的沙子,可不止世家,这长平长公主恐怕也是吧。这钟家可是和今日游街的周家颇有点相似呢。 “只当一妾罢了,不值一提。” 贵 分卷阅读31 为郡主,却只是一妾,钟家若是真的同长平长公主连为一线,也决计不可能。只是日前钟家为一庶生子大费周章的举办周岁宴,又是为何? 悦娘想通了,忽然就叹了一口气。钟家必然已经向天子投诚了,这长公主想必很有可能就要成为钟家的投名状了。其余的世家,怕是就要看谁跑的快了。 悦娘身为林家女,崔家妇,其责不可谓不重。 钟大太太今日已然透了口风,目的便是达到了,悦娘略坐了坐,也就顺理成章的告辞了。 回府后,思量片刻,还是打发人去请了崔二爷来。 这也是悦娘从庄子上回来,不,是悦娘撕破了白姨娘这层窗户纸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悦娘,你寻我何事?” 话里踌躇之中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期盼。 崔珵还略带了点尴尬之意,但悦娘却没有半分察觉,又或许是,根本没放他在心上,所以才不会理会他心思。 “钟家怕是已经下了决定了。” 崔珵不解,却见悦娘拿手在桌上写下了一字。 “天。” 都不是愚钝的人,旁人看来猜哑谜一样的话,两人却是沟通自如。 崔珵立刻严肃了起来,询问了事情的始末,又匆匆的打算离去。 “我这就写信回去。” 刚踏出门口,却又返回来。 “悦娘,你?” 话虽然只开了个头,悦娘就仿佛知道了他想问什么。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016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悦娘说这话,未必不是在变相的劝慰崔珵。 虽然钟家已经倒戈相向,且局面已经很明显的偏向了一边,但崔家会怎么做,尤其难说。因为崔家向来自诩清高,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便是将崔珵这一支当作弃子给送到京城了。虽然说是崔家族长亲子,但是,跟嫡长子一支和崔家百年清誉相比之下,便是不值一提的存在了,根本伤不了崔家的筋骨。 悦娘想得明白。 崔珵这一封信,递不递回江南其实根本没什么作用。 钟家是因为嫡长子被压在京城,所以妥协了,而崔家呢?一个次子而已。虽说这次子现如今看上去比嫡长子风光,但是从出生就已经注定的事情,崔家根本不会改变想法。 无论崔珵从前在江南是多么的受父母疼爱,还是多么的风光,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世事无常,如今他已然成为一颗弃子。 为今之计,破局的只有崔珵。 倘若崔珵借势,直接上表崔家意,索性将这事直接定案了,本家远在江南,天高皇帝远的,等事成便无话可说了。崔家是伤筋动骨一场还是落得和云州周家一样的下场,这关键就是在崔珵身上了。 端看他有没有冒大不韪的魄力了。 可目前的问题是,崔珵会如何做呢? 悦娘对崔珵是在不甚了解。 两人成婚几载,只最初的时候还算的上关系融洽,而后因为秉性差异,两人便逐渐疏远,悦娘不是能够小意逢迎的性子,更不愿意去做出讨好的手段来,等崔珵纳了姨娘之后,两人感情便更加淡了。 起初,悦娘会觉得崔珵性情平和,同庶务相比,更爱风花雪月,谈诗论画。但后来,崔珵进京之后,不但凭着自己在京里立住了,更是风评甚好,就连钟大太太在言谈之间,也能透露出一二来。要不然也不会平白地就同悦娘示好。 悦娘实在捉摸不透。 琢磨半响还是决定待崔家下了决定之后写封信去家,崔林虽为姻亲,但终究还是两家人,怕只怕崔家终究猪油蒙了心。 平白让林家惹了一身骚。 悦娘看了一眼身边伫立着的丫鬟。 “赶紧把茶撤了吧。” 王妈妈这时匆匆的进来。 “夫人,刚吩咐厨房多做了几个菜,您留二爷用晚膳了吗?” 悦娘放下茶杯。 “不必,将厨房多做的菜给二爷送到书房去吧,不过想必他今日也没什么胃口。” 分卷阅读32 悦娘站起来,秀气的打了个呵欠。 “今儿个出去可累人,时间晃得真快,一眨眼便就到晚上了,快来伺候下梳洗,待会用完晚膳便歇下吧。” 悦娘说到这里停下了,想起了什么。 “妈妈,我屋里的门窗可都是检查过了?前几日入眠的时候总觉得窗外有风漏进来,吹得我凉丝丝的。” 王妈妈就觉得自己主子多疑,但是也只能安抚。 “夫人您说的咱们哪里敢不放在心上呢?夫人不放心的话,不若暂时挪到东暖阁去住着。” 悦娘一听,就直点头。 “还是妈妈知我心意。” 王妈妈摇摇头,就知道这主子的心思难测,还好她早有准备,把东暖阁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紧着收拾下倒也能入住了。 悦娘这边舒舒服服的准备用膳,却不知另一边正在鸡飞狗跳的闹着。 “母亲,求您了,您去求陛下,放过我夫君吧。” 安华跪在地上,哭的妆容都花了,头上的步摇也都散了一地,看上去比长平长公主还要沧桑和老态。 “你死心吧,这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安庆在旁边,看着母亲难看的面色,话都不敢说一句,只能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长姐。 “大姐姐,你先起来。” 安华甩开她的手,仍旧哭个不停。 “母亲,只要您让陛下放过我夫君,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当郡主了,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了,我一定带着他走的远远的。” “这些事情都不是我夫君做的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母亲。” 字字含血,句句带泪,声音几近沙哑。 安庆守不住了,也跟着跪在地上。 “姐姐,我去求太后娘娘,外祖母最疼我了,我让他去放了大姐夫。” 长平狠了心不去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儿,是她错了,她当年太过溺爱几个孩子,处处都保护着,以至于她们根本不懂得现在的处境。 她已经被钳制住了啊。 不是她不救,她若是动手了,恐怕下一个倒台抄家就会是她的长公主府了。长平努力说服自己,不能为了一个女儿葬送了整个长平长公主府的人。 “安华,你放心,你贵为郡主,那周家无论如何也连累不到你,你只要乖乖的,何愁以后不能再找一个好夫君。” 安华猛地拍开了她的手,嘶吼。 “你以为我是你吗?见一个爱一个?我没有你那么淫、荡。” 长平听见这句话,脸色一下子白了,后退了好几步。 “你竟是这样想我?” 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甚至在门口吩咐下人。 “将门窗都给锁了,不许两位郡主出去,若是郡主跑了,你们便提头来见。” 说完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指使身边的丫鬟。 “去将郡主房里的尖锐物都收了。” 长平到底还是心软,即使放了狠话,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侥幸的期盼。若想要保下整个周家,实在太难,若是只保下一个人那便还是可以想点办法的了。 长平在书房里踱步,半响后才下定决心,抿着嘴扭开书桌上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雕着龙形的玉佩。 龙卫军是先皇留给长平最重要的筹码,是为了保她平安的,个个都是精英好手,但八年来,在长平的手下渐微,人也越来越少。长平一直还是努力的抓着,就是不甘心将手里最后一点特殊的权力给放下。 一旦长平公主府没了龙卫军,以后就是任人宰割了。 {summer is the most lovely} 长平思来想去,又将玉佩放了回去。 其实,满京城有点成算的人都在盯着长公主府呢,就想看看长公主是什么打算,可是没想到,长公主这时竟然闭门了,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呼朋引伴出去顽的安庆郡主也都不见了。 这下子大家更能感受到什么叫做天威了。 满京城一下子都好像滚烫的热水中突然洒下了一瓢冰冷的井水一样,瞬间就冷静下来了,但是内力的风起云涌却依旧。 分卷阅读33 而这时呢,最热闹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宫里了。 相比于前朝的寂静,后宫里可是热闹非凡。 “陛下有多久没来了?” 皇后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面容,一边问正在给她梳头的清月。 清月不敢怠慢,身为皇后娘娘贴身的宫女,自然是把这事情记得牢牢地。 “大约有两月之久了。” 皇后对着镜子叹了口气,手抚上了自己脸庞。 “清月,你说本宫老了吗?” 清月心里一慌,嘴上却说的仍旧是甜话。 “娘娘说到哪里去了,您看上同从刚进宫的时候一模一样呢,不,是比那时候更加有韵味了呢。” 清屏也在旁边讨巧。 “就是呀,娘娘。这两个月肯定是前朝事忙,陛下这两个月可是连后宫都没来过呢,哪里就只是不来咱们的坤宁宫呀。” “陛下近些日子连太后那儿都没去请安呢,三皇子也都说近些日子在南书房也难得见上陛下一面呢。” “依奴婢看来,陛下定是事务繁忙呢,娘娘,您尽可放宽心。” 两人这样一番你来我往的劝慰,让皇后心里确实是好受了些。 陛下不是重欲的人,这两个月的确是都没来过后宫,就连之前一直宠幸着的几个妃子都安分了许多。宫妃们都见天的往她这儿钻营,想要她去进言,劝陛下保重身子,不要为了国事过分的操劳。 可她又不是个蠢得。 陛下向来是个心思坚定的人,她即使身为陛下的发妻,在陛下面前也是没有多少的话语权的,更别提是为了其他女人进言了。 她膝下可是有个三皇子在的,陛下宠幸的妃子越少,便越可能少一个威胁,何苦要去自找麻烦? 皇后沉得住气,但是却有人沉不住气啊。 这其中一人便是曾经最受宠爱的李昭仪娘娘了。 “给本宫将这鸡汤装好,本宫要送去甘泉宫。” 如星点点头,将食盒小心翼翼的挎在手上,跟在李昭仪身后。 本以为李昭仪急着见陛下,如星特地吩咐小太监们走御花园过,这样最近。谁知道李昭仪的心意却是说变就变。 “打西边走。” 如星迟疑。 “娘娘,西边可是打朝阳宫门口走了,奴婢听说陛下不喜人往那儿去。” “听说?” 李昭仪冷笑。 “本宫就是想去瞧瞧那条叫大家都称赞的桃花道是什么模样,陛下可是亲口说了不喜人走?别成日里听风就是雨的。” 如星劝不住主子,见主子拉下了面孔,脸上全是恨恨色,只能叫抬轿子的小太监们往那儿去了,谁知道就这样惹了祸出来。 ☆、017 时值暮春,花房的奴才们伺候的再精心,这树上纷纷扬扬的桃花其实也已经是最后的灿烂,虽然看上去还是一片绚烂,但其实风轻轻一刮,便会有大朵大朵的花从枝头掉落,因着陛下对这的重视,伺候花木的太监恨不得日日都仔细的照看着,若是有些宫女们平日里经过是根本不让走动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手多了便去干些什么呢? 但是这李昭仪,实在不好拦住,也拦不住。 这可是位受宠的娘娘啊。 偏这位李昭仪还是个跋扈的,特意指使如星去择花。 “本宫今日的妆容略情淡了些,你去挑了开的最好的那朵来。” 如星哪里敢违背李昭仪,李昭仪看上去弱柳扶风的模样,平日里也是一派温温柔柔的作态,但在她手底下伺候的宫女们哪个不知道她真正的性情,是个最小气不过的了。想着李昭仪的偏好,如星指使着小太监爬到树上摘了开在最顶上的那朵最粉嫩的。 虽然小太监灵活得很,但是这桃树到底脆弱,且还是刚刚移栽过来,再加上时节已过,小太监这么一爬一跳,弄得这附近相邻的几株桃树都开始晃动,身上的桃花一下子就凋谢了大半,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侍候花木的小太监看的心疼的不行,但是看着李昭仪的模样,没敢吭声。 好在李昭仪还是有点分寸的,也没多折腾 分卷阅读34 。 “这桃花也没有多好看,耽误的时间长了,这鸡汤都冷了。” 这又紧巴巴的开始催小太监们抬轿子了。 却不妨在甘泉宫吃了个闭门羹。 “昭仪娘娘,陛下正在批阅奏折呢,此刻怕是无暇来见您。” 面对着李福全,李昭仪却是卸下了私下的作态,反而一片小意殷勤。 “李公公,这是本宫亲手给陛下熬的鸡汤,陛下这几日操劳国事,实在令人担忧,麻烦李公公再通传下。” 一边说,一边冲如星使眼色。 如星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大大的荷包,放在食盒下一起塞了过去。 往御前呈的东西都是要经过查验的,更何况还是要入口的食物,李公公顺理成章的收了这份心意,但嘴巴上却还是打着哈哈。 “昭仪娘娘还请稍等,待老奴去秉过陛下。” 这就是用好处来换一个通传了。不过可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来“贿赂”人的,李福全也是看在这李昭仪之前受宠的原因了。 可没想到,祁重熙并没有准备接见。 倒是这鸡汤放在案桌上了。 伺候的宫女打开食盒,小心翼翼的从里面端出鸡汤,却不妨祁重熙在食盒上看到了一抹粉红色。 “退下,孤看看。” 一看,那抹粉红色竟是桃花瓣,得,许是路上飘来粘住的。 满宫现在栽着桃树的也就朝阳宫一个地方了。 祁重熙将食盒上的桃花在指尖碾碎,指尖很快晕染了一抹红色。 “去把李昭仪请进来。” 李昭仪本在外磨磨蹭蹭的,生怕陛下会改了主意要见她,走也没走多远,听着后面有人唤她便是欣喜的回头,再听陛下接见,高兴的恨不得立刻就提着裙角跑进去,但还是强抑着欢喜,双手交握着放在肚脐上方,规规矩矩的迈着小步子跟在李福全身后。 祁重熙站在案桌前,看见李昭仪行礼温和的叫了起,而后看着面前娇羞不已的人,忽然就笑了。 “鬓上簪的可是桃花。” 陛下一向严谨自持,便是和妃嫔们私下里相处也都是端方的,李昭仪哪想到陛下一见她便问她的妆容打扮,只觉得是自己入了陛下的心,微微的粉了脸,做娇羞状。 “回陛下的话,正是桃花,朝阳宫外的桃花开的号,臣妾路过的时候就择了一朵。” 祁重熙点点头。 “这花开的是好,你回去吧。” 李昭仪摸不着头脑,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陛下很少会在甘泉宫接见嫔妃,她今日不但进来了还得了陛下的赞,怕是回去就有人要在她的宫门口等着了。 只是这乐还没乐多久呢,李昭仪刚到宫门口,下了轿子,就接到了圣旨。 却不是什么封赏的旨意,还被按了个罪名御前失仪,不但被罚了半年的俸禄还被禁足三月。 这可就立刻成了宫里近日来的一桩笑柄。 众人都以为陛下是因为李昭仪去甘泉宫而被降罪,唯独李昭仪自己心里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只恨自己宫里人脉少,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几日悦娘呢? 到底回了京就是没有之前的舒适日子了,凡是掌管中馈的人都忙得很,虽然说崔家刚到京里,但是有些人情来往也是避免不了的,再加上家族之间盘根错节,崔家的冢妇既不在京里,这些事情便都一下子落在了悦娘的身上。 “田掌院既是二爷的上峰,家里娶媳又是喜事,这礼就重上三分,将库里的那尊送子观音送去也是恰当。国子监祭酒田大人那边嫁女,便送那套喜鹊报喜的首饰去添妆吧,意头好。” 悦娘说着说着自己就笑起来了。 “怎么这样巧,两位田大人,一位嫁女,一位娶媳,偏偏又是差不多的日子,这两位上辈子合该投胎为兄弟才是。” 扬春也笑,她手头上有一部分夫人的嫁妆铺子,风收的快,有些事情不比在外的二爷知道的少。 “这两位田大人听说还是本家呢。” 悦娘埋首理了半天的事宜,这伙子脖子就有些疲惫,站起来,伸了伸腰。 分卷阅读35 > “这两日少不得又得吃两场喜宴了。” 王妈妈听见了。 “参加喜宴有什么不好的,沾沾福气对夫人您也好。” 悦娘撒娇。 “多累呀。” 王妈妈啐了她一口。 悦娘仍旧是笑,却想起了一事来。 “铺子上的事可处理好了?” 说来也是倒霉,悦娘的嫁妆大多数都是在江南的,在京里也就郊外的一个庄子,但是自打她入了京之后,江南的铺子也就陆续的关了门,陪嫁的管家和管家娘子们也都跟着上了京准备开铺子。 前不久就刚在东三街上盘了个铺子做书画生意。 却不妨京城的水深,竟让一个掌眼书画生意几十年的老掌柜都看错眼了,把一幅仿画给当成了魏时一位大家的真迹了。这样一来,平白地竟是损失了有上百两之多。老掌柜过这一遭,胆气竟就被打散了,萌生了退意。 扬春无法,只能将这事上告了来。 若只是区区的几百两,扬春只怕不会去劳烦了,但偏偏这老掌柜的心气都败了,若是强求他留下,日后这铺子怕是就此败了。 悦娘听了,叹了口气。 “老掌柜既然已经到了这年纪,便让他在家颐养天年罢了。” 悦娘今日问的就是这铺子是否已经找好了新的掌柜来。 扬春说起了这事便是哭了脸。 “老掌柜的养老钱已经拿了去,只是这新掌柜实在难找,老掌柜倒是举荐了他儿子来做事,但婢子瞧着实在不是个稳重的人,还没答应呢。” 悦娘点点头,倒的确是,若是从前在江南,一家铺子的掌柜走了,自然立刻就有人顶上来,底下多的是培养好的二掌柜,可现在却是在京城了。 “罢了,不着急,慢慢寻就是了,实在不行,这书画铺子便不开了,并入胭脂铺子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看几个丫头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悦娘先是笑开了。 “是今日的早膳准备的不够好吗?几个人都是一副丧气模样,走吧,咱们去喂鱼去。” 说完,打头走了。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明白夫人怎么情绪变化的这样快,但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崔家这府邸落地虽然不是非常的广阔,但住的主子少,看起来倒也是绰绰有余,或许是因为主人家都是江南人士,这府邸建设的也颇有江南袅娜意味。通往池塘中心亭子的游廊雕琢精美,环绕游廊两侧的池塘里还栽种着各色的睡莲,其中几尾锦鲤在其中嬉戏,不远处还放了一叶扁舟。 格外意趣。 悦娘慢慢的走着,手里还拿着帕子,帕子里抱着碾碎了的小点心沫子,时不时的便往池塘里掷去,引得池里的锦鲤们跃然出水抢食。 悦娘被逗得直笑,等走到了游廊尽头的亭子里,坐在旁边,整个人倚在栏杆上,看里面的锦鲤在水里尽情欢悦,还催着丫鬟们把手里的点心全部碾碎了喂鱼。 迎冬最活泼,笑声也大。 “夫人,您看那尾最红的鱼,吃的多胖呀。” 悦娘定睛看去,池里果然有一尾浑身通红的锦鲤在吃力的游来游去,虽然比其它鱼儿胖了几分,但是却其他鱼儿还要灵活,看上去有趣极了。 悦娘身子不由得往前倚了倚,但是去不妨听见“咔嚓”一声,倚靠着的栏杆竟然断了,悦娘差点掉入了池塘,亏了旁边的扬春拉了一把手,用力的把人往回拉,但扬春却自己“扑通”一声落入了池里。 ☆、018 悦娘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看着刚从水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扬春,不知怎得,浑身就是一颤,莫名的有种直觉,今日这事不是巧合。 悦娘在迎冬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来。 “去请应大夫给扬春瞧瞧,天气变化的快,别伤风了,扬春这几日便好好休息把。” 吩咐完丫头去找大夫,悦娘又对着扬春说话。 “好丫头,你这几日且休息着,这次少不了你的赏赐。” 池里养了锦鲤,还栽了莲花,看上去干净,但还是脏兮兮的,扬春此刻形容不整,裙衫上就是沾染了星 分卷阅读36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37 ,当时赴京之时就应该给悦娘一封和离书,当他并没有。 想到这里,崔珵又巴巴的加了一句。 “我记得你从前也爱瞧人家蹴鞠的。” 悦娘听了倒是眼前一亮。 蹴鞠赛是挺有意思的,悦娘喜欢看别人做有意思的事情,于是也有了兴趣,便不像刚才一样怏怏了。 “那可好极了,这几日在府里待的人闷死了。” 崔珵也含笑。 到了蹴鞠赛那日,果然早早的就派小厮过来正苑。 悦娘有点些微的起床气,若是睡得不好,或者是早上起来不舒坦,保准是精神恹恹的,也容易发脾气。但这日,虽然早早的就起了,但是精神头非常好。 “就穿那件姜‌‎‍‎黄‎‌‌‎‍色‌‎的裙衫,外衫是月白色的那件,袖口还绣着迎春花的那件,不要披帛了,走起路来不方便。” “不戴步摇和玉簪了,头上就带些简单绒花好了。” 迎冬忍不住取笑夫人。 “婢子怎么瞧着今日像是夫人要下场蹴鞠一样啊。” 悦娘啐她。 “你这恼人的小蹄子,待会子不带你去凑热闹了。” 因着上次迎冬留在府里没去庄子上,悦娘今日是特地打算带她去顽的。 迎冬连忙讨饶。 “婢子错了,夫人大度,宽恕婢子吧。” 一边说,手里一边利落的给人装扮,把一支镶嵌了黄宝石的银簪子斜斜的插入髻中。簪子样式精巧,其中的黄宝石倒是珍贵异常,即使头上只带了些珠花绒草,也能让人看出其身份,恰到好处的装扮。 悦娘满意的点点头,心情甚好,她眼角有颗红痣,她便拿了笔在眼角花了朵小梅花,清新中带了点点的妩媚,几个丫头都说好。 就连崔珵瞧了都不由的点点头。 他从未见过妻子有这样开心的模样,嘴角的梨涡都是深深的,仿佛盛满了令人荡漾的美酒。忽然,就上前一步扶住妻子的手,掺她上马车。 悦娘心情甚好,也没给他脸色,顺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蹴鞠的地方就是平日里专供贵族子弟进学的成均,马车离学馆还有半里之遥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这场盛事的热闹劲儿了。悦娘从车窗里望去,看见的都是各色的马车,上面都挂着铭牌,一瞧便都是有身份的贵人。 而来凑热闹的百姓,也都在士兵们的看官下排着队入场,手里还拿着各色的旗子和花枝,用来摇旗呐喊的。 崔珵见悦娘看的有趣,于是开口解释。 “门口的花枝是用来最后遴选的,由在场的人在优胜的队伍里选择,到最后,谁身前的花最多谁就是本场最佳了。” 悦娘捂着嘴笑。 “倒是有些意思,跟游街的状元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啊。” 崔珵点点头,等下了马车,也带着她去门口那了两枝花来。 悦娘特地选了枝桃花。 这时节,桃花大都已经开败了,看上去蔫蔫的,仿佛连树枝都是软趴趴的,没什么精神,大家多数都挑旁边的月季、茶花,就连崔珵也是先选了月季拿给悦娘的,但悦娘偏偏就看中了其中被压在底下的一枝桃花。 “这桃花就不错。” 悦娘点点头,将花拿在手里,满意极了。 “你们几个,也都去领花吧,今日好好顽顽,不必顾忌着了。” 悦娘还让后面跟着的迎冬和小厮们也去领花。等一行人手里都拿着花了,才跟着崔珵往里走去了。 今日气氛是好,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就连从前只见过一面没什么交情的人都能笑着攀谈两句,或是说今日参赛到底谁胜谁负,又或是说哪个队伍的儿郎最是英俊潇洒。 本朝民风开放,今日又是这样的场合,自然大家都没什么顾忌。 瞧着崔珵被上官叫住了,仿佛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悦娘也识大体。打算带着迎冬往旁边走去,打算乘着蹴鞠赛还没开始先到处逛逛。 崔珵点头。 “蹴鞠赛就快开始了,稍微逛逛便回来,待会我去寻你。” 悦娘急着去逛,哪管他说什么,敷衍的点点头 分卷阅读38 ,就带着迎冬就往前走了。 成均乃是两朝天子推行的教学之地,时下许多大家乃至朝臣都会在此教学,甚至就连皇子满十岁之后也会在此入学,因为引得许多子弟慕名前来。平日里成均很少会有外人进来,这次有了机会,自然许多人都会同悦娘一样,生了随处逛逛的想法。 不过大家都喜欢往子弟们平日来去的骑射场地和书堂去逛,悦娘却是喜欢往没人的地方去走,眼瞧着夫人往槐树林走去,迎冬忍不住了。 “夫人,蹴鞠赛快开始了,咱们往回走吧。” 悦娘若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顺从性子就好了,可她根本不是。 “瞧瞧这几株槐树再走。” 想来瞧瞧这树,没想到竟在树下瞧见了人。 ☆、019 悦娘瞧见有人,便没走近,只见树下那人背对着,看不清长相面容,身上穿着件玄色的袍子,边缘用金线勾勒,领子上面还有暗色的图形,若隐若现的,悦娘远远的看着,并不大清楚,只觉得像是蛟龙之类的图案,心里却突然打了个激灵。 心里有种猜测隐隐跃于心上,不敢多想,也不愿意去多想了。 悦娘再不肯往前走,拍了拍迎冬的手。 “咱们回吧。” 迎冬就等着夫人这句话呢,听了之后立刻松了一口气。她看上去活泼爱笑,但其实是个最胆小不过的了。槐树,木中之鬼,迎冬小时候不知道听了多少有关槐树招鬼的故事,因而看见这槐树就觉得耳根子凉凉的,仿佛想起了小时候有个妈妈说的鬼话了。 悦娘哪里没察觉迎冬松了一口气的动作,立刻就笑了。 “古有南柯一梦便是在这槐树下了,想想多有趣,槐树令人生梦,一梦便是一生了。” 迎冬瘪瘪嘴。 “婢子可不知道什么南柯一梦、黄粱一梦的,婢子只知道俗话都说‘屋后不栽槐’这话,这树不吉利才是。” 悦娘正想嘲笑她,一抬头、一转眼,却发现刚才在槐树下的人竟然此刻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悦娘定睛瞧去,这人竟然是张熟脸,于是脱口而出两个字。 “是你?” 那人嘴角含着笑容,点了点头,目光却盯着悦娘不放。 不单是悦娘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就连迎冬都感觉到了,但她是第一次瞧着这人,只觉得这人身上的气势惊人,心里揣揣的,但还是努力站在夫人的面前,厉声喝斥。 “你是何人?竟敢造次,你可知我家夫人是谁?” 祁重熙哪里管这丫头的动作,他眼里只有一个人,只有她雪白、粉光融滑的脸儿,和眼角旁边描画的一朵小梅花,一双眼睛清凌凌的,黑白分明的,静的像是一汪湖水似的。祁重熙望着她,几乎想要叹息,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见着这人,仿佛就觉得这人生已经完满了似的,见着她,就忍不住的嘴角含笑,再想不起其他的了。 悦娘呢? 她又有了第一次见到这人时的感觉,一种莫名奇妙的心悸感又袭上了她的心口。仿佛每一次相见都是有这种感觉,悦娘感觉心口闷闷的。悦娘忽然记得特别清楚,每一次两个人相见的场景都在脑子里回放。悦娘不禁觉得有些怀疑起来,一两次是巧合,可多了呢? 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迎冬,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迎冬,退下。” 悦娘又想起刚才隐隐瞧见的蛟龙图案,到底还是做出了个端庄有礼的模样出来。 “打扰阁下赏槐了。” 祁重熙见她这样说话,浑身竖起刺儿的模样,活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却想到了那夜里,她依偎在他身边乖巧睡着的模样,紧紧的搂着他的手臂,仿佛他便是一切似的,不觉得恼,反而只觉得可爱。 “无妨。” 祁重熙说完,转身走了。他是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将人带进宫里,捧在手里,但现在尚未到时候,今日得见一面便已经是巧合至极了。他今日虽是知道她会来看着蹴鞠赛,但根本没想着能这么快碰到,他原只想着能在蹴鞠赛上远远望见一眼罢了。 罢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祁重熙更想要的是眼前这人心甘情愿的同他好,而不是强逼着掳着到了宫里,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徐徐图之便是 分卷阅读39 ,他能为皇位筹划数年,能为扳倒世家绸缪数年,难不成其他的就等不起了? 悦娘哪里知道面前这人心里打的主意,她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还是迎冬点出了其中的症结。 “夫人,您之前见过这人吗?” 悦娘这才恍然大悟,但自己也摸不清楚其中的微妙之处,但也没说实话,嘴里同迎冬说的却是另一个答案。 “不曾,方才认错人了。” 还好今日跟着出来的是迎冬,不然的话悦娘怕是没这么容易就将人给糊弄过去了。 迎冬特别单纯,又爱顽,立刻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拉着悦娘往前走去。 “夫人,咱们快去看蹴鞠赛吧,待会蹴鞠赛都开始了。” 悦娘却是懒洋洋的。 “蹴鞠赛从前看的还少吗?” 迎冬却是摇摇头。 “夫人您想啊,从前咱们在江南瞧得蹴鞠赛跟今日的可不一样,婢子只要想到今日在场上满地乱跑的都是从前在堂上高坐着的大老爷们,这看热闹的心思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悦娘想象了一下,平日里疏于骑射武功的文官们,今日一个个穿着球衣,脑门上绑着各色丝带,年轻些刚入六部的还好,年纪大些的恐怕现如今还得挺着个大肚子了。 悦娘这么一想,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促狭的丫头。” 虽然说着迎冬促狭,但是自己脚下的动作不由得也快了,不多刻就到了蹴鞠场了。 崔珵已经落座了,见悦娘来了,吩咐小厮将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 “本来还打算让人去寻你了,这里供应的茶点你怕是用的不惯,这是府里带来的香片茶和蜂蜜核桃红枣糕。” 悦娘点点头,却并不用点心,只端着茶捧在手里抿了一口。她是并不爱吃这甜口的,只觉得腻味,还是迎冬变着法的端来了一盒子芝麻脆片来。 “夫人尝尝,奴婢刚才在门口买了点小点心来,这芝麻脆片和花生脆片,做的不甜却是香脆的很。” 悦娘点点头,伸手去拈了一片放在嘴里,只静静的等着这蹴鞠赛开始了。 也没什么繁琐的仪式,这蹴鞠赛虽说是六部之间的,但是若是每一年都要让六部的官员都来一次蹴鞠赛,怕是上头坐着的几位大人一把老骨头都是吃不消,所以便成了轮流制。但今年却是轮到刑部和兵部,刑部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兵部明职掌全国军卫、武官选授、简练之政令,两部都是瞧着精干不已的,一上场气势都是十足,比去年礼部和户部那场软趴趴的蹴鞠赛不知道精彩多少。引得底下的百姓们都在不停的嘶吼,就连双方的亲眷们也在互相的叫喊,已经成年的大人还好,就是有几个年轻官员的儿女们,现如今不过是四五岁年纪的,叫的最厉害,声音响亮的喊着“爹爹加油”,引人瞩目。 悦娘看着也得了趣味,连手里捻着的芝麻脆片都忘记吃了。她肌肤白皙,明亮的阳光照在她纤细柔嫩的手指上,竟显得透明一般,崔珵不经意间瞧见了,却是愣了一下。他心底复杂,他知道妻子一向貌美,当年求娶的时候也只是因为无意之中看到了她的笑颜,便是直接上门求娶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自私。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了京城,但悦娘呢?林家比崔家势弱,林家也不是天子眼中钉、肉中刺,时下民风开放,他上京之前若是舍得给妻子一封和离书,以悦娘的才貌,必定会嫁入其他好人家里,不比崔家富贵,但日子不会过得差。 只是崔珵不舍得啊,他当时想着,若是同悦娘生同衾、死同穴,他了了这一生也就罢了,再不济,他总有血脉留于世上。 悦娘哪里知道崔珵的复杂心思,只瞧到他出神了,手居然还想来拉她,悦娘轻巧的将手放到茶杯上,端起来抿了一口,正好躲过了他的拉扯,看也不看身边的崔珵,对着旁边的迎冬说话。 “迎冬,看仔细些,丢了魂似的。” 迎冬一头雾水,哪里听得懂悦娘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悦娘见仿似崔珵醒过来了,这才放下了茶杯,认真的往蹴鞠场上看去,这一看却是立刻忍不住拍了拍手。 正是场上有位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做了一个“鸳鸯拐”,将球踢进了球门,迎冬也在旁边小声欢呼。 “这是7号呢,婢子待会可要将花投给他。” 分卷阅读40 悦娘点头。 “今日这场蹴鞠赛可真是精彩极了。” 全身心的投入了眼前的这场蹴鞠赛上,崔珵见妻子这样,也只好往场上看去。 悦娘见状,心里一丝厌恶闪过,崔珵这厮实在让人平白地觉得不舒服,无情便是无情,须得做出一副多情反被无情恼的模样出来,实在可恶。 这样想,悦娘便是觉得这蹴鞠赛再好看也不想看了,只因不想再同他坐在一起,正想将茶杯打翻寻个借口回去了,却不妨这时有人来寻她了。 “崔夫人,长公主有请。” 悦娘一愣,本朝就只有一位长公主,不做他想,便是那位曾经来庄子上避雨的长平长公主了。悦娘面上不显,但心底却全是疑惑。 长公主究竟有什么事?总不能是来道谢的吧。 她虽为崔家媳,林家女,但是比之长平长公主了,这富贵便是不值得一提了,长平究竟有何图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面前? 悦娘只觉得心烦,她总不耐烦去揣测人的心思,俗话都说,慧极必伤,可到了京里,这心思用的越发多了,心里这样想着,却是还要跟在人后往长平公主那处去了。 ☆、020 今日的长平长公主同一月之前悦娘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了,不单单是指形容打扮,身上的气质仿佛更加阴沉了些。长公主似是偏好这骑装打扮,今日虽然只是看他人蹴鞠,今日打扮也是穿着大红色的骑装,发髻更是高高竖起,气势凌厉。不知道是不是眼睛花了,悦娘仿佛看到了长平鬓边有一根银发。悦娘不敢多想,垂下了眼眸,看向自己手里的茶杯。 世家大族有规矩,女子自小都是教养好的,在外为了避免尴尬,是不会多喝茶的,悦娘端起茶杯,沾湿了嘴唇便放下了茶杯。 长平不开口,悦娘也不开口,悦娘虽然脾气、耐性不太好,但是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谁先沉得住气谁就占了上风。今日既然是这长平长公主有所图谋,她便是不开口,眼前这人也总要想了办法的。 长平本来是想用气势吓吓这妇人,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自恃美貌的妇人罢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天子的眼罢了。但是面前这妇人,却是安之若素的喝着茶,时不时往蹴鞠赛上看去,嘴角甚至含着笑容,单纯的只是以为自己是来叫她一起看蹴鞠的。 于是,长平开口了。 “崔夫人觉得今日哪队能赢?” 长平要兜圈子,悦娘自然奉陪。 “兵部队伍强壮,刑部技巧性更强,臣妇看来倒是势均力敌。” 长平点点头。 “以本宫看来这兵部虽是占了人的优势,但却远远及不上刑部,有时候胜负不就在一瞬吗?” 长公主刚说完这句话,场上便传来一阵欢呼,原是刑部队伍进了一球。悦娘往场上看去,私下不敢苟同长公主这想法。刑部重技巧,但看着体力都不是好的,有几个甚至已经趴在地上喘气了,腿都在发抖了。反观兵部,基础扎实,反败为胜未尝不可。 “崔夫人可知,今日这蹴鞠可是还有个名堂的。”说到这里,长平轻轻摇了下手里的茶盏,目光牢牢地锁住了悦娘。 littlealgae is the shortest height~ 悦娘一头雾水,摇了摇头,不知这长平长公主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仔细想来,竟是每句话都得推敲一番,话中有话似的。 长平嘴角含笑,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今日这蹴鞠场上可是来了个贵人的。” 长平的话意有所指,悦娘也的确是想到了什么,但定了定神,还是把太极打了回去。 “臣妇只看到了长公主这位贵人。” 神情坦荡,语气自然,丝毫不觉得这话是在奉承,同样的,长平也没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阿谀奉承的意思,但她可没忽略刚才眼前这崔林氏一瞬间的晃神。长平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心里却是肯定了这崔林氏果然是同祁重熙有私情。 可惜了这崔家的门楣了,但转念想到翻脸无情的世家人,又想到他们自命清高的嘴脸,长平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了快意。 这快意夹杂着对祁重熙的恨意,一时之间都在长平的心里激荡,好在她控制力一直非常强,很快就压住了心底的情绪。 她今日请崔林氏来看蹴鞠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分卷阅读41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42 “小姑奶奶哟,这褶裙可是你最爱的,到时候想穿了找不见又要发脾气了。” 悦娘的气早跟着刚才那个四分五裂的茶杯跑了,见王妈妈这样说话,不由得就气弱了。 “我这刚才不是气不过嘛。” 王妈妈哪里不知道这个小祖宗的脾气,从小带到大的,一半都是王妈妈惯出来的,王妈妈左不过就是念念而已,见她这模样,立刻又好声好气了。 “夫人莫要生气了,裙衫脏了便脏了,再做就是了,一模一样的料子库里还有呢。” 悦娘还在这里小女儿作态,那头却有人正在历险哩。 不是旁人。 正是嘉元帝祁重熙。 “胆子大到会在宫门口动手的不作他想,必然是那长平了。”祁重熙看着空空荡荡的城门口,忽然就笑了,神情冰冷,“看来先皇留给长平的恐怕不只是一支龙卫军啊,后手留的不少,不过,孤自然会一一料理过来。” 看着穿着夜行衣、头上蒙着面的刺客们,祁重熙并没有多慌张。 长平动手的已经太晚了,现在的他可不是八年前的那个傀儡了。 “陛下,这里由臣来处理,还请陛下先行回宫。”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论天子? 祁重熙偏偏反行其道,他是真正从血海里厮杀出来的霸主,从前为了博得先皇的宠爱,连战场也是上去过的。今日这刀光剑影,祁重熙并不觉得如何,反而从心里激起了他许久不曾有的杀意。 “无妨,孤便在这儿看着。” 说完,扬声吩咐正在奋战的侍卫。 “孤有令,全部就地诛杀,诛一人孤便赏你十两黄金。” 众人皆知,当今天子从帝以来手段狠戾,任用的便都是酷吏,不比先皇手段仁慈,实在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无情天子。当然,这样的手段也就更快的帮助稳固的朝政,将数百年世家重于皇权的局面给打破了,对寒门百姓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而此刻在场搏杀的暗卫们,大多数都是由祁重熙亲自挑选出来的,不说以一挡百,以一当十都是可以的,多数都是寒门出生,既有知遇之恩,又有黄金悬赏,自然一个比一个拼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在场的形势就有所逆转了。 刺客人数开始急速的变少,到最后,甚至都已经有刺客开始四处逃窜。 祁重熙当然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孤要见到所有的尸体,一个都不能少。” 暗卫统领领命,自然是领命前行,却不想竟是遇到了难题。 ☆、021 原来竟是这剩下的刺客四处流离逃窜之下,竟有几个慌不择路的往东城去了。 总所皆知,京城以东为贵,东边住着的大多数都是贵人,说句夸张些的,每日里上朝的基本上都住在那儿了。所以东城里是出了名的繁荣,每日里最忙碌的就是四五更的时候,各家的老爷少爷们都忙着上朝。也是因为这种现象,造成了京城人人都挤破了头想往东去的情况,一旦家中有人发家,多数都要往东去了。 因而,造成了东城为豪富权贵聚集地的局面,而西城便就成了平头百姓住处。京城东西两边由此泾渭分明,东边高墙红瓦、富丽堂皇,西边多数都是低矮、朴素的民居。 刺客一旦往东去了,查探刺客的下落便有了很大的阻碍。 大肆搜捕很容易会造成恐慌,一来,权贵家里哪个没有点隐私的,哪里容许别人查探,二来,有家底的权贵家中也总有些厉害角色,万一被察觉到了也怕坏了陛下大事。 但这其实并不是最让人为难的事。暗卫统领看着面前的崔府,才是真正的伤了脑筋,这一路寻来,好险在东城杨柳胡同一条僻静的小街里有了动静,几个重伤的刺客皆已伏法,唯独只剩下一个手臂负伤的跑了,跟着血迹一路查过来,竟是发现这刺客竟然已经潜逃进了崔府。 崔府在京城掀不起什么风浪,跑进了一个刺客也不算什么,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世家之人,就算是被误杀了,陛下怕是也不会多有责怪。可这是崔家呀,想到被陛下安排在崔家的两个女暗卫,暗卫统领定了心,打起了精神,祈祷最好不要惊动主人家,暗下将这事处理了便是最好的的解决方式了。 但是在此之前,这事必须的上报才是。 分卷阅读43 r /> 两头不耽误,暗卫统领显示派人回宫传讯,然后自己带着人潜入了崔府。 悦娘此刻刚刚沐浴完毕,身上穿着雪白的亵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一头青丝,悦娘钟爱用热水泡暖了身子再入睡,此刻便是被刚才净房的热气蒸的面若桃花一般。 “夫人,汤已经呈上来了,夫人不若用了再入睡吧。” 悦娘这几日睡眠不大好,晚上总睡不安生,王妈妈总觉得是那日亭子里的事情惊到了,因而日日嘱咐着厨房做了安神汤送来,还非要伺候的丫鬟们盯着主子喝了才好。悦娘体谅王妈妈这一片心,也没拒绝,点了点头。 今日厨房熬的是莲子‍‎百‎‌‎‍合‍‍‎‎瘦肉汤。取莲子‍‎百‎‌‎‍合‍‍‎‎佐上切块的猪瘦肉一起熬了汤,莲子味甘,能养心、益肾、补脾、涩肠;‍‎百‎‌‎‍合‍‍‎‎有润肺止咳、养阴清热、清心安神、益气调中等功效。对于舒缓精神,治疗心悸失眠等症状有奇效。 最合适此时的悦娘了。 厨娘的手艺又好,这汤做的清甜极了,丝毫没有腥臊气,悦娘拿着汤匙慢条斯理的小口喝着。可是悦娘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声音似的,想起之前有一晚的事情,悦娘放下了手里的汤匙。 “窗外像是有声音,打发人去瞧瞧。” 梓秋自然是点头去查探了,却没看出个究竟来。 悦娘心里有些不舒坦,她明明窗外有动静的,莫非是听错了?越想越发的烦躁,便要人撤下着安神汤,端了茶水漱了口之后就打发人全部退下了,自己亲自将蜡烛都吹灭了才捏着小香包在床上侧着躺下来。 甫一闭眼,又听见西索西索的声音,悦娘心头实在火起,一睁眼,却是隔着床帘,见到一个穿着黑衣,脸上用黑布蒙着的一个人蹑手蹑脚的从窗外跳了进来。悦娘心里唬了一大跳,连大气也不敢喘,捏着香包的手紧紧的放在心口,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紧紧的盯着房内多出来的那个人。 那人像是右手臂有伤似的,左手紧紧的捂着右手臂,四处张望了下,便闪入了悦娘设在屏风内侧的一个衣柜中。这是悦娘最钟意的柜子了,她嫌衣服都收在箱笼里,每次穿都要又熨又烫的,于是亲自画了图纸,又寻来老师傅打造了这一只柜子,都是用上好的百年沉香木制成的,悦娘平日里穿的寝衣、小衣都收在里面。 悦娘瞧这人竟然往钻进那里面了,气的满脸通红,恨不得起来指着那人的鼻子先骂一通才好,但脑子里又有根弦绷得紧紧的,告诉自己得忍耐,竭力的保持着平稳的呼吸。 祁重熙安排到悦娘身边的暗卫自然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察觉到屋子里进了外人,也跟着翻进了窗子里,第一时间便是心有顾忌的看了看床上的人,见里面的人仍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这才放下了心。一人站在床幔前守着,另一人却是顺着血迹查到了最前头那人的踪迹,须臾间,一根细若牛毛的针便穿过屏风穿过那百年沉香木射到了柜子里那人的眉间,轻轻的一个闷哼声过后,这屋子里就只有三道呼吸声了。 柜子前的那人穿过屏风,将柜子里那穿着夜行衣的家伙拖出放在背上。 “你守着主子,我去将尸体交给统领再回来。” 说话的声音非常的轻,随时会飘进风里一样,但悦娘这耳力实在敏感,竟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几个字。 有人在她身边放了人,所以说其实前几次晚上听到的莫名其妙的动静,已经那日夜里垫在她身下的垫子便都有了原因。 想到这人虽没有伤她的心,但悦娘还是一下子怒从心起,再压抑不住自己的心绪。将手头的小香包向床幔外守着的人扔去。 “说,你到底是何人派来的?” 悦娘脑海里有很多想法,但她又不是真的天真,这两人已经守在她身边有些时日了,说明并不是害命,今日这行径更是有保护之实,悦娘趁此机会发作,少不得能套出些东西来,否则的话,单让她知道身边还有旁人不清不白的守着,她非要心里怄死不可。 床幔前的那个女暗卫心里暗暗叫苦,不明白自己怎么漏了形迹,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陛下将她和十七放在了这位崔夫人的身边,她便要尽心尽力,但是她没想到竟是被察觉了,但她也不能将这一切脱口而出,垂了垂手,就要往窗外去。 悦娘一急,赤着脚从床榻上起来,拉开床幔小跑出来。 “你若是就这样走了,不给我个交待,我明日便将这事往大了闹,你主子许是不想看见这场面吧。” 悦娘不肯展眉,只威胁道。 两人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了。 分卷阅读44 /> 那女暗卫十六正不知怎么应对,却在耳边听到了动静,本以为是方才去处理尸体的十七回来了,但是再侧耳仔细去听,却听到了不止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有轻又重,随即淡淡的开了口,声音低沉暗哑。 “夫人要的回答许是有了。” 说完这句话,就往窗外跳出去了。 悦娘不察她动作这样迅速,气得不行,忿忿的跟着小跑到窗前去望,却发现已经看不见那人了,只能恨恨的跺脚。奈何她却是赤着脚站在地上,这样跺脚反而惹痛了自己,更加气恼不已,吃痛的两眼迅速噙上了点点泪花,悦娘来不及擦又在下一刻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转头去望,却看见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来人正是祁重熙。 他动作自然的推门进来,然后瞧见了窗前月光下的悦娘,脸上忽然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若是叫朝里的重臣们瞧见了这幕,怕是要惊得眼珠子都掉了下来,这位喜欢任用酷吏的帝王,什么时候竟有了如此温情的时刻。 祁重熙觉得眼前这一幕,着实已经在心里演过成千上百回了。她在家等着他归来,他一推门,她便抬眼往来,随即奔向他。 只是下一秒悦娘便打破了他的幻想。 皱着眉,寒着声问他。悦娘以为此刻的自己面色严肃,却不知道,她刚刚黑白分明的双眸刚刚被泪洗刷过,反而更加的清凌凌,而眼角呢?也是粉粉的,在今日的月色好,动人姿态让人更加看的分明。 “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祁重熙根本没注意这话,不,或许是听到了,但是注意力却是放在了其它的事情上,比如说悦娘此刻竟然是赤着脚站在这地上的,他立即就大步上前,三步并作两步站到了悦娘的面前,将她横抱起来放到了榻上。 “病不是才好?这地多凉?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斥责的说完,手很自然就把悦娘冰凉的双脚拿了起来,然后放进了自己衣襟里。悦娘的脚,触到了他的胸膛,被那炽热烫了一下,随后浑身都像烧了起来似的,悦娘恨恨的想要甩开他,却不妨他太有力气,竟怎么也挣脱不开。于是更加气氛,顺手就想拿起几上的茶盏就往他身上砸,但又怕动静太大,引来了下人。只好将茶盏里的茶水往他身上泼去。 祁重熙被她泼了一脸的茶水,却一点也不恼,他本来想着时日尚多,但是却不察还有这许多的因素不能被他掌控,便改了主意,尤其是听到暗卫禀告贼人潜逃进了她的屋子,便是越发的后怕,此刻见她这样生气勃勃的模样,只觉得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感受着抵在自己胸膛上的柔软赤足,祁重熙不觉半点欲念,只觉得一颗心更加柔软了些,为这怀里的人,于是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不欲动摇。 夜长梦多。 这事还是得早日解决了才是,这人也需得早日入宫才是,否则的话,他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得等出事了才能知道。日日的将人哄着捧着,不信不能叫这心枯的姑娘软了心。 悦娘见他一无所觉,甚至还敢斥责自己不爱惜身子,更加生气了,恨不得自己力气再大些,直接将这没脸没皮的东西踹个四脚朝天才好。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悦娘的声音已经不耐烦极了,含着压抑的怒火,两眼瞪得圆圆的,牙齿也紧紧的咬着,眼角的那颗红痣也变得更加的鲜艳欲滴,仿佛同样的淬了怒火一样,活像个被人已经撩拨到极点的猫儿似的,下一刻就要伸出利爪来挠人了。 祁重熙见她黛眉高高的蹙起,脸色气的通红,脸上全是愤怒,连身子都微微的颤抖了,心下知道这人怕是恼极了他,只好放下身段轻哄。 “咱们不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你不记得我了?” 说的悦娘越发的气氛,恨不得呕血,这人这样熟稔的语气为哪般?难不成自己就这样平白的被人轻薄了去? 悦娘原来刚才就踢到了自己,脚上正隐隐作痛,被这人一吓忘记了,现下缓过神来却是更加的察觉到痛楚了,泪珠儿不由自主的就扑簌簌的全落了下来。 祁重熙被她唬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吓到她了,连忙将她放下,接下自己的披风给她盖在身上,人却是站开来了。 “你别哭,哭伤了眼睛可如何是好?” 悦娘发脾气。 “全赖你。” 祁重熙便是哭笑不得 分卷阅读45 ,全天下只她敢这样对他说话了,仿佛他就活该捧着她似的。想想又转过念头来,他现在在她眼里可不就是活该吗?一个孟浪的登徒子,夜闯香闺就算了,还上前动手动脚的,怪不得她怨恨。 悦娘只恨自己平日里脾气古怪,不喜欢别人守夜。不然的话今夜哪里会出这样的事端来?让人闯了院子也就算了,还被人轻薄了,越想越恨,看眼前这人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只能举起袖子掩了面,嘴里喝道。 “还不滚出去?” ☆、022 滚? 祁重熙是天子, 更是大权在握的天子, 听了这话,心里一瞬间便暴怒,恨不得拂袖离去。但是瞧她缩在他披风下的可怜模样, 又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再看她通红的眼儿, 垂着泪的面庞。 “你好大的胆子。” 悦娘此刻正是又羞又气,哪里听的下去他的话, 也想不起白日里瞧见的他身上衣物上的蛟龙, 只做胡搅蛮缠的模样。 “你给我滚出去。” 可祁重熙却是注意到她的脚趾,方才未发现她脚伤了, 此刻她放在榻上却是一目了然。 悦娘的脚生的好看,雪白玲珑的,五指圆圆润润,看上去倒是恨不得让人揉揉才好, 但此刻月光清朗,祁重熙一瞧就瞧到了她脚趾盖上的乌青。 心上半点恼意都没了, 只余下心疼。 “你脚伤了怎么不说?” 又气又急,手就去拉她的脚。 悦娘哪肯就范,脚就去踹他,一点也不留情,但是没想到这人的筋骨硬, 没踹翻他,倒是惹得自己又伤了,当下便是痛的直抽气。 祁重熙只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手像铁箍一般箍住她不安分的脚,还是肃着脸去看她的脚伤。叫指甲盖上乌青了,里面怕是有了淤血,脚踝处肿了点。 还好只是轻伤,休养几日便好。 “不妨事。” 松了一口气。 悦娘脾气大,此刻又是痛极攻心,冷笑一声,把身上的披风就一股脑的往那人身上砸去。 “假好心。” 说完之后,泪水又是一阵扑簌簌的流下来。 祁重熙心里可算是哭笑不得了,只好开口道明事实。 “孤心悦你。” 这世上能称“孤”的还有哪个?悦娘仓促间,又想到了白日里见到的他,一下子泪都忘记流了,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祁重熙心知今日已经太过刺激她了,此刻也不愿意再强逼她,从袖子里拿出了帕子给她拭干净泪水,然后转身走了,只是走之前到底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望了她一眼。见她仍旧卧在榻上呆呆的模样,长叹一声,又回过头上将横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 “你先休息吧,今日受惊了。” 说完,这才转头走了。 门外守着的人立刻上前。 “陛下,刺客皆已……” 刚说到这儿,却被陛下脸上的红印子给吓了一大跳,再不敢看去,垂手禀报。 “刺客皆已伏法。” 祁重熙点点头。 “照之前吩咐的做吧。” 说完,便回宫去了。 而悦娘呢,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哪里能睡得着,在床榻上硬是辗转反侧着,等天蒙蒙亮了,才闭着眼睡了一小会儿。但却总是也睡不踏实,一连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梦。 一下子是她小时候在府里荡秋千的场面,又一下子变成了她和崔珵成亲时候的梳着红妆的模样,下一刻又瞧见了她屋子里那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对着她笑。 悦娘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伺候的梓秋早就在门外等了许久了,听到房里有动静,才轻轻的扣了门进来,却发现满地都是狼藉。 榻上一件陌生的披风,还有几上残留的茶叶,以及榻上已经干了的茶迹,最令人惊心的还是地上竟有两地血迹。梓秋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退出,对着外面端着水盆帕子的丫鬟吩咐。 “我去看看夫人醒了没,你们在外面候着。” 说完,转头进了门,掩住门。 先是轻手轻 分卷阅读46 脚的将榻上的披风收了起来,再拿了帕子将地上的血迹抹了去,这才小心翼翼的到了床榻前。 “夫人可要起了?” 悦娘头疼欲裂,但还是开了口。 “起吧。” 梓秋这才打起了床幔,却见到床榻上的夫人脸色苍白,眼睛也肿了,唬了一大跳。 “夫人,您这是昨夜里没睡好吗?” 悦娘摇摇头,望见屋里已经被梓秋整理了,便不再嘱咐,只脚伤瞒不了人,于是随意的找了个借口敷衍道。 “昨夜里口渴起来喝茶,没想到绊了一跤,伤到脚了,倒也不是很严重,便没叫人。” 梓秋心知事情肯定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深知夫人的性子,于是便将这事烂在了肚子里,只装做相信的样子出来。 “婢子差人去请大夫来,还请夫人先行洗漱用膳。” 悦娘点点头,在梓秋的搀扶下起身,只是脚还是疼的厉害,只能趿拉着绣鞋,匆匆洗漱一番过户,便又躺在床榻上了。 好在应大夫看过之后,只说是不妨事,休养几日便成了。 悦娘便放下了心,打起精神来用早膳。 “夫人,王妈妈特地嘱咐厨房做了蹄花汤,夫人吃一碗吧。” 眼瞧着都用完了,迎冬又端着一碗汤上前了,悦娘困得不行,只能勉强睁着眼拿起碗来一口喝了,就像是喝药似的。 “撤了吧撤了吧,没事不要进屋来吵我。” 悦娘歪着身子、闭着眼,忽然有坐了起来。 “等下,梓秋守着吧。” 悦娘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梓秋点点头,拿着针线坐在了外间的几上守着。 悦娘这边补眠,却不知那头有人正坐立不安。 说来也巧。 周家的事情算是了了,男子皆已处斩了,剩下的也都发配了,在这京里,算是人人都忘了这事了。唯独安华仍然耿耿于怀,心里同母亲置着一口气,每日里都是穿着孝服,头上带着白绒花,一副为夫守孝的模样。 长公主对着长女这做派,虽然看不上眼,但是心里也能体谅她的悲痛,说过几次之后见她只是这样,并没有寻死的心思,也就算了,只吩咐安庆每日里多陪陪长姐就算了。 就说那安庆呢? 是个顶爱热闹的性子,在府里拘了这么长时间,老早已经待不住了,但是想着母亲的吩咐,也只能安安分分的待在长姐的身边看着,但是总是忍不住在旁念叨。 “大姐姐,咱们今日出府去瞧瞧吧,听说那翠华楼里出了好多时兴的料子,咱们去瞧瞧吧,你都多久没来京城了啊。” 安华冷笑。 “我怕是下半辈子都要留在着京里了,还没时间去瞧?” 安庆吐吐舌头,在她身上撒娇。 “大姐姐,是我说错话了,你就当陪我去瞧瞧,我都陪了你这么多天了。” 安华看着妹妹这样作态,却是默认了,正当两人穿过院子,还没出长公主府邸门口呢,却见门前摆放了三个大箱子,封的紧紧实实的,一丝缝隙也没有。安庆看着旁边垂手立着的管家,好奇的发问。 “这是什么?” 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回话。 “天不亮就有人送来的,说是给长公主的回礼。” 安华听了便没了兴趣,她打小不知道看了多少人往公主府送礼,多珍奇的东西都有,只不过三个箱子而已,冲安华摆摆手就要走。 “你不是说要去翠华楼?快走吧,让管家备马车。” 安庆却是晃晃脑袋。 “先不去,我要看看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说完,硬是磨着管家开箱子。 管家哪敢? 长公主还没发话呢。 “这?长公主还没回来呢。” 谁知安华听了这话竟是立刻发作了。 “偏是她的话才是话吗?人人就非得以她为尊?” 说完,便指使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去开箱子,却发现旁边的丫鬟脸上 分卷阅读47 也全是为难之色,动也不敢动。 安华气不过,竟是要自己动手拆了箱子去,安庆最开心,在旁边凑着脑袋要去看看这箱子里到底放了什么宝物。 谁知道,入眼的竟是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垒起来的泛着青白之色的人头。 安华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再看那安庆,也好不到哪里去,竟是被恶心的吐了起来。 大家一下子都乱了起来,还是那管家当机立断,立刻将箱子合了起来,吩咐下人将两位郡主扶回院子。自己也不敢在拖延,立刻让人去寻长公主回府处理这事儿。 长平原是在宫里太后处请安,接到了府里传来的讯儿,也坐不下去了,只能僵着脸跟太后告退。 “长平,不是母后说你,还是同陛下服个软吧。现在不比从前了,你父皇已经不在了,咱们孤儿寡母的,你再如此强硬,陛下怕是真的要对你动手了,这叫母后怎么活?” 太后对着这女儿也是没什么法子,看长平脸色难看,只以为她不爱听这话,只能想着以后慢慢的教她改了,便也就挥挥手。 “罢了,多说无益,你且多听听母后的话,回去吧。” 长平也没回,只转头大步的往宫门口走了,连轿撵都忘记了,到了宫门口,拦下路上一匹马挥鞭就往公主府赶去。 那三大箱人头却还是摆在进门的那个院子里,长平满脸阴沉之色,想了想如是吩咐道。 “刚才瞧见的人全部打发了去,这件事不许透漏半点风声,这箱子连夜叫人拿去乱葬岗埋了。” 管家回是,但随即为难。 “两位郡主呢?”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长平开了口。 “此事本宫自会料理。” 长平说完后,往后院去了。她此刻正是焦头烂额,祁重熙这厮当真是心狠手辣,竟然明目张胆的将这些人头往她府里送,偏生她还不能张扬开来,只能将这事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事到如今,长平反而已经坦然了。 刺杀事败,既然刺客已经全部死了,那便是一个死无对证,祁重熙既然已经将人头送回,那便是已经知道这事是她指使的了,两人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无谓什么怕不怕了。长公主冷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心头肉了。 安庆她早已有了安排,而安华呢?既然已同周家和离,她便要着手重新安排安华的归宿了,为死人守什么孝。 想到这里,长平便往安华的院子去了。 安华刚才受惊晕了过去,此时却是在丫鬟的服侍下用安神汤,见母亲进来了,也不说什么,只冷笑。 长平瞧她穿着孝服的模样,心里便泛起恨铁不成钢之意。 “堂堂一位郡主,竟为一个死刑犯守孝,贻笑大方。” 安华一下子便摔了手里的碗,站起来反驳。 “你虽然强逼着我和离了,但在我看来,我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 长平大怒。 “你既然这样有骨气,何必苟且偷生?” 说完这话就悔了,怕刺激这倔强的女儿真的去寻死了,只能放软了声音。 “明日便把这孝服除了,本宫自会替你安排一切。” 哪知这安华也是烈性。 “你以为我同你一样无情吗?我父亲当年不过只是驻守边疆罢了,你便耐不住寂寞和离了,此后四妹妹的父亲病死之后,你又迫不及待的除服在府里养了许多的面首。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淫、荡的女人?” 长平不妨被女儿这样戳到了痛处,大怒之间竟然往安华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才是真正的伤了母女之间的情分。 但长平强硬姿态做惯了,一项只有人捧着她,断没有反而要她放下姿态去哄的人,看着安华佯装镇定的样子,冷笑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想她长平要强一生,怎么会有几个如此沉溺于儿女私情的女儿。 不如不生。 殊不知长平公主府此时此刻的动静已然全部放到了祁重熙的桌上。 祁重熙看过便笑笑。 “想来倒是还要多谢孤这皇姐了,若不是她,孤这层窗户纸恐 分卷阅读48 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捅破了。” 李福全不知陛下何意,也不敢轻易搭话,但觑着陛下心情仿佛极好的模样,却是小心着开了口。 “皇后娘娘宫里递了讯来,说是有事要陛下拿个主意。” “什么事?” 祁重熙放下手里的纸条,开口询问。 李福全头垂得更低。 “想来约莫是选秀的事宜了。” 朝里的祖制,三年一次小选,七年一次大选,新帝登基时会有一次格外的大选,祁重熙登基八年,初时的一次大选倒是草草了事,只因那时他大权旁落,这次的选秀却不同了,他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帝王了。此次的选秀显而易见是非常的重要的,恐怕这次入宫的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些小鱼小虾了,而是会有真正有分量的了。 祁重熙并不重欲,他一日里多数时候忙的都是朝政,偶有休息时候放松也都是往几个旧人那里逛逛,多数是去看看孩子的。所谓的新宠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面罢了。他的皇后是先皇择定的,几位嫔妃也都是早年看为了平衡前朝而立的。 再加上他之前朝政不稳,根本没有心思在后宫作乐,因而后宫并不充盈,放眼望去,竟多数都是从前王府里的老人了。 祁重熙闭眼思索了片刻,却觉得当下是个好机会。 一个能让他得偿所愿的时机到了。 “今日便安排坤宁宫用晚膳吧。” 李福全即刻排了小太监将这消息传去坤宁宫,好做准备。 坤宁宫今晚迎驾,这消息一出,不知道后宫多少人咬了牙齿,都恨恨不已,没成想到最后竟然还是一个人老珠黄的皇后掐了尖。 比之坤宁宫的欣喜,其他宫里的观望,李昭仪的宫里竟是冷的像冰一样。 这宫里是最爱迎高踩低的。 你受宠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冲你笑,会巴结你,你能吃到最好的、用到最好的,能被人捧到天上去,若是你失宠了呢?那便是成了御花园地上的泥了,人人恨不得都上来狠狠踩你一脚,好让你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李昭仪自从上次御前失仪之后便成了人人嘲讽的对象,禁足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就连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有了异心,天天变着法子的往外跑,想要托人情托关系的想要离开这儿。 “娘娘,今晚陛下到坤宁宫用膳了。” 李昭仪把手里的帕子捏的紧紧的,咬着牙恨恨道。 “去坤宁宫又怎么样?本宫始终觉得上次有人算计了本宫,上次在御前明明陛下还夸赞本宫了,怎么一转眼便说本宫御前失仪?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你去,去给本宫打听。” 如星和如月心中都暗暗叫苦,两人相视苦笑,只得退下。 的确,李昭仪虽然偏激,但是她的心思却是同这宫中大部分的人都是一样的。 坤宁宫又如何?皇后又如何? 皇后并不受宠,底下虽然抚养着皇子,但谁不知道,这皇子的生母其实就是坤宁宫曾经的一个小宫女。皇后虽然养着三皇子,但陛下却并没有依照皇后的心意将皇子记名了。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婢生子而已。 甚至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御驾降临坤宁宫所为何事了,大家都憋着气在等呢。 不单单是宫里,就连宫外大家都开始忙活起来。 大选可不比小选,遴选的都是官女子,颇有些政治意义,尤其是现如今嘉元帝已经掌握了朝政了,宫里有人可比没人要稳妥的多了,毕竟耳旁风可不是虚的。就连几个世家都是蠢蠢欲动,四处斟酌着适龄的女儿想要送进宫了。 说来也好笑,远在江南的崔家竟也写信来掺了一脚。 说是崔家一位姑娘要上京待选,人已经出发了,要悦娘好好照应。 悦娘收到这封信之时着实觉得好笑。 这崔家可是有趣极了,许是上次崔珵的信有了点作用,于是便想在这事上掺一脚,却又有顾忌,因而选来选去,竟是选了崔家旁支里的一位嫡女上京。 “崔十二娘要入京了,且把那绣楼收拾一番吧。” dwsn and the cht belongs to the author” 悦娘一吩咐,便有人丫鬟去收拾了,身边只留下王妈妈给她揉着额头。 分卷阅读49 “夫人近日气色不太好。” 王妈妈可不管什么十二娘、十三娘的,她最关心的还是夫人的身体。 悦娘唔了一声。 “近日里总睡的不舒服。” 王妈妈忧心。 “这暖阁里睡得到底不舒服,夫人还是搬回正房吧。” 悦娘想想,点了点头。 “妈妈说的是,便搬回去吧。” 王妈妈一边轻轻的揉着,一边说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瞧着您近日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平日里总是走神,我就担心您的身子,您夜里睡不好,这就更忧愁了。最能养神的便是这睡眠了,就怕您耗神太过,又伤了身子。” 悦娘轻笑。 “哪里就有妈妈说的这样严重了。” 嘴上这么说,但悦娘心里却十分赞同这话。 她最近脾气越发的急躁,一大半的原因都要归结于晚上睡得不好。 她心里存着事儿,晚上便迟迟不能入睡,一入睡也都是在不停的发梦。一会会儿是父母的脸,一会会又是崔珵,最后又都会变成云端上的自己,有时候还会梦见对她说“孤心悦你”的人,半夜里醒来都是浑身是汗。但偏偏这事又不能对旁人说,怕惹出什么事端来,悦娘只得憋在心里。 悦娘不知道,她这几日的憔悴除却了身边的心腹,还有一个人也看在眼里。 “罢了,今夜孤去瞧瞧就是了。” 说这话的正是祁重熙。 他这几日内外都是消停,听到暗卫的禀告,自然动了心思想要来安抚安抚佳人。 于是漏夜前来。 恰是见到正躺在床上的悦娘。 只见她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身上的锦被几乎要把她掩藏住一般,祁重熙叹了一口气,不禁心里暗道,她竟如此瘦弱。往前走了一步,掀起床幔一瞧,才发现她脸色苍白,眼下泛着点点的乌青,鼻尖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子。 祁重熙见她眉头紧皱,便知她睡得不安生,伸手去握她放在寝被外的手,不想入手冰凉,一下子心便重了。 而此刻的悦娘呢? 她正在发梦,以为自己掉进了水里,又不会泅水,只能奋力挣扎,浑身发冷,忽而手里握到了一个东西,暖暖的,便一点迟疑也没有的紧紧抓住,汲取着附近唯一的一点温暖。 祁重熙见她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手,就连额上高高蹙起的眉头都有了点放松的姿态,便是满心的欢喜。 心下万般柔情,看着她额上的发因为汗湿而黏在额头,就要去帮她抚开,却不想,刚伸出去就被人握住了。 原是悦娘梦醒了。 “你怎么又来了?” 悦娘语气里都是不耐烦和无措,带着点小烦躁。 祁重熙却是好声好气。 “知你近日不大舒服,我便来看看。” 悦娘刻薄。 “你又不是大夫,有什么用?” 说完又是冷笑。 “我不舒服还不是拜你所赐?” 说完,习惯性的想要在伸手拿东西砸他,却不妨原来自己两只手都被他握住了。 于是立刻竖起了眉毛。 “放开。” 颐指气使。 她满心的羞恼根本忘记了面前人的身份。 “身体不舒服怎么没让大夫来瞧呢?” 悦娘几欲抓狂了,低声小吼。 “还不都是你,快点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祁重熙却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我让御医来给你瞧瞧身子?” 悦娘恨不得抬脚去踹这个听不懂人话的人。 “你是不是非要把这事闹个人尽皆知、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祁重熙逗她,竟然还假模假样的点点头。 “可以,到时候孤就能光明正大的将你接进宫里了。” 分卷阅读50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51 城交界的洒金街上,这街如其名,洒金洒金,确是一条能让人挥金如土的街市,上面商铺林立,实在都是些销金窟,且都是有来头的东家才能在这儿立足脚跟。从崔府到洒金街,有两条路可走,先去翠华楼那便是要走绕远路了。 “婢子想着夫人怕是想多瞧瞧街上的景儿,便做主儿先去翠华楼了,待会夫人还能瞧见汴河呢,听说这几日正是热闹时候,汴河上可都是来往游玩的船呢。” 原来倚在靠上,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由着扬春打起车窗上的帘子,往外望去。 不多时,果然如扬春所言,瞧见了汴河。 汴河上热闹,河边也热闹,到处都是小摊贩和茶馆,悦娘放眼望去,便瞧见了三个举着草木棒子在卖冰糖葫芦的货郎,悦娘看的有趣,还打发扬春下去买一根上来。 若换了应荣,早就高高兴兴的拿着钱袋子跳下马车去买了,可换作扬春却是不一样。扬春有些迟疑。 “这东西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婢子买了夫人紧当个新鲜罢了,而不要多吃。” 悦娘也不笑她谨慎,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脾胃,怕是吃这个也吃不惯,只当看个新鲜罢了,赶紧点点头,打发她去买了。 即便得了保证,扬春也还是万分注意,千挑万选的在几个货郎身上打量过,才在衣服最整洁的那个手里接过了一串糖葫芦。 上了马车之后递给夫人,却还是紧紧的盯着人,生怕她一错眼、没留神,夫人就全吃了。 悦娘不由得发笑。 “你这丫头,罢了,我就瞧瞧。” 说完拿在手里把玩了下,又放下了,她实在不爱吃这些甜腻的玩意儿。 扬春看了松了一口气,又往车窗外看看。 “夫人,翠华楼就要到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翠华楼也就到了,悦娘笑了。 “好丫头,看来你对京城已经非常熟悉了。” 扬春也笑。 “这可没有,只是婢子之前同迎冬来过罢了。” 迎冬好热闹,怕她才是几个人里面最熟的了。 两人打趣间,便下了马车往翠华楼里走去。 翠华楼的掌柜都是有眼力见儿的,瞧见迎头进门的这位夫人华衣美服,身上的收拾都是价值不菲的,立刻从柜台上下来迎过来亲自招呼。 “打江南来了不少时兴的布料,这位夫人可要瞧瞧。” 又觑着眼风,叫底下的小子带路。 “夫人,楼上有雅间,奉着热茶和点心,您楼上请,待会我就让小子拿着布料给您过目,咱们这翠华楼的布料可是京里最时兴的,京里的夫人们都喜欢呢。” 悦娘往柜台上匆匆望了一眼,的确有不少料子都摆着,织金锦、浣花锦、素软缎…… 点了点头,便领着扬春跟着领路的小子上了楼。 这也是巧合了,她刚上楼还没进房呢,却瞧见旁边房间有人出来了。也不是旁人,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庆郡主。 悦娘福身打了个招呼。 那安庆郡主竟还认得她,看起来也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崔夫人。” 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拉着身旁的人介绍。 “崔夫人,这是我长姐,安华郡主。” 又对着安华介绍悦娘的身份。 她活泼,虽然性子有些跋扈,但也不是个不省事儿的。 “你上次的茉莉香片很香。” 悦娘笑了。 “郡主若是喜欢,家里还有些其他花制成的香片茶,改日便让人拿些给您。” 安庆都这样说了,悦娘自然有‎‌‍‌成‍‎‎人‎‌‍‍之美,崔家好此物,江南又盛产茶叶,各色的花样极多,不单单只茉莉香片,就连玫瑰香片之流的也有不少。悦娘又不爱喝这些夹杂着花香气的,所以便存了许多。 听悦娘这样说,安庆果然就高兴了起来。 倒是那安华,一直都神情郁郁的,只淡淡的同悦娘点了头,便不做他声了。再看她形容打扮,穿着白色的素服,头上带着白色的绒花,一副未亡人的打扮,悦娘心中便有涟漪。周家是罪有应得的牺牲品,这位安华郡主却是个多情人儿, 分卷阅读52 怕是恨不得能同周家一同赴死吧。 只是多情总被无情恼。 悦娘这厢还在感叹,下一个却是猝不及防的看到安华冲她做了一个口型。 “小舅母?” ☆、023 “小舅母?” 悦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却瞧见安华郡主脸上忽地闪过一丝笑容, 心里便隐隐的不安,随即心里烦躁起来。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烂摊子却全部都在身上了。 平白的添了一个心虚。 还好那安庆此刻正忙着去别处逛, 拉着人走了, 否则的话悦娘少不得得探探口风。忽而叹了口气,等下次瞧见那登徒子的时候, 得把这件事问清楚了。 悦娘不再停留在门口, 一转身进门了。 但是初来的好心情已经消失殆尽,看着琳琅满目的布料都已经没了什么兴趣。 “这几匹珠光锻和织锦都要了, 剩下的不必拿来了。” 扬春心里也是纳闷,怎么夫人心情突然就变坏了,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却也不敢多问,只吩咐车夫直接回府, 连胭脂阁都不去了。 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 悦娘看着马车里因为一时之趣买来的糖葫芦也觉得碍眼。 “拿出去扔了。” 扬春见她模样恹恹的,也不敢说其他的,只得拿帕子将糖葫芦包了,打算路上寻个地儿就给扔了。却不妨马车半路上颠簸了下,然后竟是直接车轱辘散了, 好吧,直接就停在了马路中央,连手边包好的糖葫芦也从马车上滚了出去。 悦娘心情更是糟糕, 马车颠了下,弄得几上的茶盏也洒了,好在扬春机灵,立刻拿了马车上的巾子擦拭了,这才没弄湿了裙衫。 但眼下的问题是马车动弹不了了,瞧着车夫愁眉苦脸的模样,悦娘只得下了马车,吩咐车夫。 “去找人将车修了,我和扬春且在附近茶楼等着。” 悦娘吩咐完,便看到一个小娃娃,五六岁模样,穿着不合身的布衣,看上去却是玉雪可爱,像是个贫民出身的孩子,站在不远处,巴巴的瞧着马车底下的糖葫芦,嘴里像是要流口水的模样。若不是这糖葫芦在马车下面,这娃娃怕是早就捡起来吃了。 悦娘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动了恻隐之心。就想从腰间的荷包里拿银裸子给他去买糖吃,想想又觉得不妥,打发扬春去旁边买了两串糖葫芦过来。 洒金街上繁华,倒是有不少的小贩子在吆喝,扬春手脚利落的紧,须臾之间就将手里的糖葫芦和糖山药拿了过去。 那娃娃却是怯生生的,不敢伸手拿,只一对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会会看看悦娘,一会会看看拿着糖葫芦的扬春。 扬春看着也是无奈,这孩子胆气竟这样小。 正想去哄他拿糖呢,不妨瞧见不远处有个妇人快步上前,一脸警惕的搂住了孩子。扬春正想开口,却见那妇人打量了两人一番,转眼又满脸赔着笑容。 “多谢好心的夫人,这孩子生下来就有点痴傻,不如还是将买糖的钱给这可怜的孩子买药吃吧。” 扬春皱眉,只觉得眼前这妇人好是贪心。但瞧了一眼夫人,见她瞧着那孩子,还是从荷包里摸出了一点碎银,正打算递出去,却被叫住了。 “扬春。” 扬春听到夫人唤她,就要往回走,却被那妇人拉住了衣角,再看她满脸垂涎的模样,下意识就是喝斥。 “好厚脸皮的妇人。” 谁知那妇人去还是不管不顾的,满眼盯着扬春腰间的荷包。 扬春瞬间怒了,正想掰扯,却不妨不远处的夫人开了口。 “给她。” 那妇人瞬间满脸笑容,扬春气煞,不情不愿的给了人,但嘴里还是嘟囔。 “夫人如此好心,可婢子觉得那妇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孩子衣衫都不合身,脚上踩得也是草鞋,那妇人手上却还带着玉镯子,不是后娘便是养母。” 扬春这样的出身,是最惯常打量人的衣着的。 悦娘听罢恍然大悟,她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却说不出哪里不妥,还是扬春一语点醒了。 “停罢。” 分卷阅读53 悦娘小步上前,见那夫人带着满脸的笑容,还以为她还能拿到什么好处呢。但悦娘看向的却不是她,而是她手里牵着的孩子。 端看那孩子,面容白皙,脸上肌肤平滑,但额上却有一道不显眼的红痕,手臂上隐隐约约的都青青紫紫的伤痕,手上粗糙,但指甲却是干干净净,再看他眼神清亮,丝毫没有痴傻模样。 悦娘心里便笃定,冲那孩子招招手。 “可愿意入我府为书童?” 那妇人眉眼警惕,手一瞬间收紧,那孩子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开口,只眼里渐渐泛起泪花。 悦娘皱眉,脸上便有不渝之色。 那女子见面前夫人形容打扮,便知道这是一位贵妇人,也不敢多得罪,原本拿了好处就想走的,也怕自己露馅,但是见眼前这夫人竟是一副想要将这孩子带走的样子,不由得开口。 “这小子生来痴傻,哪里是读书的料子,夫人可不要抬举了这孩子。” 一边说一边狠狠的用手指头点了点这孩子的脑门,直到将孩子的脑门都戳红了才罢手。 悦娘见此,淡了神情。 “我子正值读书识字年纪,原看着这孩子模样还行,买回去当个小厮贴身伺候着倒也好,但现在看来却是不行。” 那妇人眼睛一亮,买回去当小厮?再看眼前这夫人,发上的金簪熠熠生光,簪上的珍珠也是颗颗圆润,身边只带了个丫鬟,应当只是个富贵人家,却不是什么权贵了,心里就开始打算。再看自己身边这孩子,三月之前拐来的,已经被打到怕了,现在就是让他跑都不会跑了,连话都不会说了,这才常常带出门做个掩饰的,但是瞧他这痴傻的模样,恐怕之后也卖不了几个钱,眼下这机会可是难得。 当机立断道。 “这小子虽然愚笨,但是伺候人还是可以的。” 说完,满脸笑容更加殷勤。 说来也巧,崔家那车夫正好把车收拾好了,驾着车过来。 “我身上倒是只有些碎银子,你跟我回府去取吧。” 悦娘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那妇人见状,立刻带着孩子钻进了马车,扬春冲车夫使了个颜色,那车夫便立刻迅速打道回府。 那妇人心里直叫乖乖,她还从来没坐过这么好的马车呢,眼珠子不停的在里面打量,最后却是心生嫉妒。 眼前这小妇人,不过是仗着生了张好脸皮子,才这样富贵,若不是她爹娘不争气,此刻她也应该这样养尊处优。不过,又想到即将要到手的银子,心里又可开了花,只想多两个这样的冤大头,好让她将手里的这些孩子都给送了出去换作一堆的金元宝,将来才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 悦娘闭着眼养神,扬春却是满脸不解,不明白夫人究竟要干什么。明明府里还没有小公子啊,买这孩子回来作甚?甚至还让人跟着上了马车? 车夫往回去却是特地挑了近路走的,没多少功夫就到了崔府门口。 那妇人第一个就跳下了马车,四处一打量,心里就觉得不好,但想着白花花的银子,硬是占住了脚跟,对着正下马车的妇人舔笑。 “夫人,您看?” 悦娘笑笑,对着门口的门房招招手。 “叫人把这妇人绑了扭送到京兆尹那里,就说疑似人贩子,再将这孩子送去。” 说完,即刻就有强壮的下人拿了绳子过来,将想要逃跑的妇人给绑住了。 悦娘叹了一口气,正想进门,却发现那孩子满脸都是泪珠子,手执拗的拉着她的裙角,任人怎么拉都不肯放手。 悦娘低下头问他。 “那人可是你娘亲?” 那孩子摇头。张了好半天的口,才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儿。 “我没有爹娘。” 悦娘不知怎么的,心忽然酸涩了下,蹲下身子对着他笑。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说完,看那孩子还是愣愣的,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挥挥手就让人带走了。 悦娘进了门,又吩咐扬春。 “把今日这马车给烧了吧。” 等回了正苑,没半日功夫,这事就被好热闹的迎冬知道了,央着扬春不知道讲了多少遍,夜里正好轮到 分卷阅读54 她伺候,嘴里还是喋喋不休。 “夫人,婢子的好夫人,下次能带婢子出去吗?您不知道,今日扬春姐姐可羡慕死人了,您怎么这样厉害呀?您怎么看出那妇人是个拐子的啊?” 悦娘无奈,拿手点了点迎冬的鼻尖。 “你都问了多少遍了啊。” 迎冬笑嘻嘻。 “夫人这样威风,婢子听个八百遍也不觉得厌倦。” 悦娘却是笑眯眯的不留情。 “我要就寝了,你可赶紧退下。” 迎冬瘪着嘴,只好气鼓鼓的退下了。 悦娘今日有种莫名的预感,总感觉这夜不踏实,果然,半梦半醒间,就被人抓住了手。 “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这样聪慧?” 悦娘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想也没想,就从旁边拿了个趁手的砸了过去。 祁重熙接过靠枕,干脆放在身下当作垫子坐着,更方便对着床榻上的悦娘说话了。 悦娘冷哼了一声。 “别说那些浑话。” “安华是怎么知道的?” ☆、024 祁重熙哪知她无缘无故的说起了安华, 一时之间还摸不着头脑。 “知道什么?” 悦娘想起安华的口型, 便觉得有些羞恼,反手就在他手上掐了下,她力道小, 软绵绵的, 也没什么力气,只留下个红印子罢了。 “她叫我小舅母。” 祁重熙先是愣了下, 然后便是低笑。 悦娘见状, 便是更羞更恼,恨恨的瞪大了眼睛, 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人,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祁重熙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 言下之意却是应承了这事他来处理了。 悦娘得了这句话,心下变安了,她又是个没耐心的人, 一件事情不高兴也不愿意去记着那么久,非要迂回着几百道弯去解决问题也不是她的风格。 好吧, 现在解决了心里搁着的一块大石头,就看眼前的人不顺眼起来。 “你可以走了。” 她不让握着手,祁重熙也没强迫,他正把玩着她垂落在腰间的青丝,细细软软的, 像是春天拂过水面的杨柳一样,慵懒风情。这听见她毫不留情的赶人话,没作声。 悦娘却是烦了, 颇不耐烦,又见他手里捏着他的头发,就开始耍脾气。一把要夺过头发来,但没注意,反而扯痛了自己,就更加烦心,眉毛皱的高高的,眉间好几个褶子,层层叠叠的,看起来绝对小孩子模样。 祁重熙站起来,俯下身子,将她的头发打理顺了,勾着唇笑。 “脾气真大。” 悦娘冷哼了一声。 “真爱发脾气。” 悦娘将自己靠着的枕头都拿起来向他砸去,砸完之后还挑衅的勾勾嘴唇。 做完之后又觉得懊恼,白日里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演练,就想着客客气气的劝退了面前这人,但是没想到总是忍不住被他激起脾气来,都怪面前这人太过可恶了。 祁重熙又想起来她白日里的事情,也不再惹恼她,出声道。 “你这样喜欢孩子?” 悦娘不作声,半响才道。 “不喜欢。” 声音明显的郁郁,藏着不开心。 祁重熙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她头上抚了抚。 悦娘这次却是没张牙舞爪,她心情不好,也不愿意闹了,省得明日又是呵欠连天,也不再管面前人如何,径直躺下拉起衾被就要睡了。 祁重熙却是很大气,将她刚才发脾气时扔掉的枕头拾了起来,然后轻轻的半抱起她的身子,将枕头放在她头下,更是轻柔的为她整理好了散乱的发丝。 悦娘背对着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能察觉到此刻他正在望着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感觉,半响,才轻轻开口。 “不要再来了。” 悦娘睁着眼,许久没听 分卷阅读55 到身后的动静,料想他已经走了,便转过身子来侧躺着,忽而又觉得心里闷着气,就想起身喝盏茶。谁知一掀开床幔,却见到一个人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悦娘没设防,被唬了一大跳,一下子倒退了两步,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祁重熙听声察觉到不对劲儿,又见悦娘此刻摇摇欲坠、受惊的模样,赶紧上前拉住了她。 说实话,见是他,悦娘此刻已经缓了过来,但被他扶着心里还是变扭,见他拉着他更是想挣脱。 祁重熙哪里肯,拉的更紧了。 “吓着你了?我不过是想等你睡着了再走。” 说实在的,悦娘也不是多天真,哪里不晓得身为天子有多辛苦,尤其还是他这样手握大权,但其实朝中还有隐患的天子,更是半步都不得行差踏错。 “你快回去歇息吧,眼瞧着都要天亮了。” 这话是心里话,但你说悦娘有多少情意吗?也不是的,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着想而已。 但祁重熙却只觉得自己已经软化了悦娘,心情颇好的点点头,等她喝完了茶,上了床歇息之后立即走了。 过后的几个夜里,悦娘倒是没察觉到人来,满心以为这人听劝了,放下了猎奇的心思了,也就照常的吃吃喝喝乐乐。 是日早上一起来,悦娘就听到迎冬像只麻雀儿似的,叽叽喳喳的在耳边念叨。 “夫人,二爷早上送了只拂秣狗过来,黑白相间的长毛,可有趣,现下大家都在院子里逗她顽呢。夫人要不要看看?” 悦娘挑眉。 “拂秣狗?” 又见迎冬满脸耐不住的模样,点了点头。 迎冬欢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手里就抱着个小东西进来了。 那小东西脖子上还系着红丝带,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悦娘,吐着舌头,看上去憨态可掬。 迎冬甫一将它放下,它便跑到了悦娘的身边,伸着舌头舔悦娘鞋子上的珍珠。 悦娘原正坐在膳桌前用膳,见状就笑了。 “去吩咐厨房给它准备下肉沫。” 说完,放下筷子就去抱它。 那狗也温顺,也不乱动,任由悦娘抱着,还用头去蹭悦娘,就靠在她身上,活像成精了似的乖巧。 迎冬嘟着嘴。 “婢子刚才逗了许久才肯让婢子抱着,现下只不过看了夫人一眼便让夫人抱了,忒的会看人脸色了。” 悦娘也笑。 “既是这样,便唤它小机灵罢了。” 新得了一物,悦娘也是欢喜的逗它,用完了早膳就在院子里逗小机灵顽,手里拿着小铃铛和小绣球引得它来追逐,那小东西也是个憨性子,乐此不疲的追,一时之间,正苑却是欢声笑语不停。 引得休沐在家的崔珵也过来瞧热闹了。 待悦娘跑的满头大汗的,主动上前递了帕子。 “就知道你欢喜。” 悦娘点点头,她是个爱新鲜也爱热闹的性子,这小机灵实在是送到了她心坎上,所以此刻对着崔珵也有了点好脸色。 summer is the tallest and the most handsome “那就得谢谢你了。” 谁知崔珵竟是受宠若惊,许久没见道妻子这样的好脸色了。 “夫妻本是一体,这有什么可谢的。” 崔珵生的芝兰玉树,一副翩翩风流公子模样,又是俊俏脸庞,这样说话,倒有几分深情模样,院子里好几个丫头都不敢再往这儿看,都悄悄的退开了好几步远,偏悦娘毫无所觉,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还望着正在咬她裙角的小机灵。 也顾不上拭汗了,抱起它就是一顿的教训。 “小混蛋,你又咬我裙衫。” 崔珵看着不知怎么的竟有了个想法,竟是觉得这府里些微的有些寂寞了,他总觉得和悦娘之间似乎是少了些什么,现今想来,却是觉得少了个孩子。 若悦娘为母,大概为人会更加温和些,不会像现在一样任性了。 这样一想,便有些意动。 不由得就跟在悦娘身后进了屋。 悦娘见 分卷阅读56 他跟着进来了也是诧异,他们之间向来有一种默契,若是无事便不会相见,悦娘有时候甚至会恍惚,连崔珵的名儿一时之间都想不起来了。 “你有什么事儿吗?” 崔珵也觉得有些干巴巴的,想了想,便随便找了件事情出来打发。 “十二娘约莫过几日就到了。” 悦娘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怀里的小机灵,闻言便是点点头。 “我已经吩咐好了,十二娘来了便住在东院的绣楼里好了,王妈妈会打理妥当的,二爷不必操心。” 崔珵点点头,十二娘入京选秀这事乃是族里商量了许久的,此事攸关重要。选秀虽然还有半年,但是此中的种种都需要打点起来了,需都得仰仗管理内院的悦娘才是。 “如此便好,那十二娘为夫便拜托夫人了。” 崔珵许久不曾在悦娘面前表现得如此亲昵了,这话一说出口,悦娘就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怕他起了什么旧梦重温的心思,一句话便是马上脱口而出。 “不必如此。” 说完,看着怀里的小机灵,再不肯开口。 崔珵此刻也感觉到了悦娘的推拒之意,不以为意,反而说起了昨日的事来。 “夫人前几日之举实乃机智不已,府尹昨日审了那妇人,果然是个拐子,顺藤摸瓜的又在那妇人姘头家中找到了好几个孩子。” 悦娘扬头奇道。 “这么快就审好了?” 崔珵见悦娘搭话了,说的便越发的详细起来。 “府尹这几日连夜都在审案子,听说那案子牵扯的有些深了,拐来的孩子里有个是边城千户家的子弟,便是夫人让人送去的那个。” “那孩子听说是最近打由边城送来京里的,说是寄居在亲戚家,好让他读书识字。不知怎么的,从学堂放学就没回去,之后才想到可能是让拐子给拐了的。” 悦娘听到这里便皱了皱眉,思索。 “有些蹊跷了。” 崔珵也是笑笑,都是世家出来的子弟,其中的猫腻一听就知道了。家中既是有武官世袭官职的,何由会送来京城读书识字?便是学,也是要以武为重的,更何况,竟还这样巧合的就让拐子拐了去了。 不过都是人家的家事,两人点到即止也是罢了。 “不过那孩子倒是聪慧的,性子也坚毅,身上被打的青青紫紫的,却还是非常坚定的将事都说清楚了,甚至还能记住那拐子家门口的特征。” 听崔珵这样说,悦娘也点点头。 “那孩子是个坚韧的,那日瞧着他的眼睛我便知道了,小小年纪的,眼里竟然就有了一个忍字儿。” 悦娘这样夸赞,崔珵竟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崔珵官职清闲,再加上他身份特殊,有些事儿做的太积极了,难免会惹得闲言碎语出来,且府中也太过清净,时下便动了教这孩子读书的念头来。 有了这心思,崔珵便同悦娘商量起来。 “你既也可怜这孩子,你说我教他读书如何?” 时下文人也有收徒之风,那孩子家里也是个军户,若是由崔珵教导,不得不说是走运了。悦娘思索片刻,便开了口。 “随你罢。” 她不是乐意操心这些闲事的人。 哪知崔珵下一句便是让她瞠目结舌了。 “也叫我先练个手,待来日你我孩子读书识字之时便好办了。” ☆、025 崔珵这话是真心的。 他原以为上京便是踏进了一个漩涡, 不得进也不得退, 弄不好就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但谁知,钟家的头转的快,惹得其他世家便也就慢慢转了风向, 就连远在江南的崔家在商量之后竟是也有了些微动摇的想法。 此次将十二娘送来京城, 便是一个隐晦的风向标了。 崔珵往深处想去,此刻竟是觉得自己许是前处生路可寻了, 这样想着, 比之前的沉寂便是想法多起来了。 就连对着悦娘,也在深深的庆幸。 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同她和离, 庆幸自己甚至还有时间去弥补同悦娘之间的间隙。 这样 分卷阅读57 想着,就往悦娘看了过去,但悦娘呢? 悦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去看旁边站着正在倒茶的迎冬, 很显然,迎冬都被震到了, 她同其他几个丫头不同,她是小孩子心性,总觉得夫人不喜欢二爷,两个人不热不冷的相处着还能让夫人图个自在,所以崔珵这话的确是惊到她了, 以至于连茶都溢了出来。 悦娘连忙嗔她。 “你怎么这样不仔细。” 迎冬连忙应声,也是个机灵丫头,手一翻, 袖子带着茶杯翻在了桌上,茶水沿着小几的边缘便滴滴答答的滴在了悦娘的脚边。 “都是婢子不好,夫人您的裙衫都湿了,快去换件衣衫才是,您刚才逗小机灵,也出了一身的汗。” 一边说,一边搀着悦娘往净室去了。 到了净室,就听见迎冬长舒一口气,悦娘“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 “你这丫头呀。” 迎冬反而沾沾自喜。 “可多亏婢子了。” 悦娘点点头,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回话。 “如果不是你把茶杯打翻了,怕是我等下就要把茶杯砸在崔珵身上了。” 迎冬拍拍胸脯。 “那婢子可是立了大功了。” 悦娘轻哼了一声,由得迎冬上前服侍着褪衣。 “好丫头,就赏你今天去胭脂阁采买。” 悦娘最知道迎冬的性子,让她出府去转转估计比什么都开心。果然,迎冬高兴的简直要跳脚,恨不得扑上来亲夫人一口。 “夫人对婢子真好,婢子听说西城那里有家酒肆的麻辣花生做的非常好吃,待会回来就给夫人买来。” 悦娘摇摇头,笑了。挥挥手,放她走了。 倒是来接替的唤柳,嘟着嘴喊了一声。 “夫人好偏心迎冬。” 悦娘摇摇头。 “我哪里不偏心你了?” 唤柳想到之前去庄子上,又开心了起来,忙在桌案上开始研磨。 “夫人今日要作画吗?” 悦娘摇摇头。 “写封信。” 却是想到之前说要给林府一个提醒的事情了,趁着手头无事,抓紧的就将钟家这事写了,末尾也是无意的提了一句崔十二娘的事情。崔十二娘是旁支,若不是有心人去盯着,倒是真的有可能忽略过去。 想到崔十二娘,悦娘又是一阵出神。 那可是个难得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尤其是一身的风流仪态,最是惹人怜爱。去年及笄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的风流才子曾经上门求亲,若不是崔家旁支声明不显,怕是又得多处一位出名的奇女子来。 这圣上倒是好艳福。 想到这儿,手下便慢了些,羊毫笔上的墨汁便滴了下来,在纸上形成一个墨团,位置也巧,正好将“选秀”的“秀”字儿给藏了一半。 唤柳见状便问。 “夫人,可需要重写?” 悦娘歪着头思量了片刻,又觑着外面的好天气,将笔搁到了一边。 “不必。” 说完就将信吹干放入信封内封好。 “待会拿去给王妈妈,让她寻人送去林府。” 说完,便冲着旁边坐在榻上的小机灵招招手。 “走,出去扑蝶了。” 那小东西倒是通人性,见悦娘一招手,便撒欢似的从榻上扑了下来,冲到了悦娘的脚边,还不停的噌噌噌,像是撒娇要人抱似的。 悦娘蹲下身子,深处手指摇了摇。 “不行,自己走。” 竟还恰着呜咽了一声,似是在装可怜,悦娘惊奇不已,但还是不抱它,径直站起来走了。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那小东西欢天喜地的跑到了悦娘前边。 那小东西现在是院子里的新宠,它一冲出门,便有一堆的丫鬟们涌过来,围着它转圈、逗它玩。悦娘也不是多苛刻的人,挥挥手。 “留几个人守着院子,其他人都随我去院子里顽吧,带小机灵去扑蝶去。” 分卷阅读58 br /> 大家一听,都欢呼不已。 悦娘见状,笑笑后便打头走了。 白日里顽的酣畅淋漓了,便有些疲倦,悦娘夜里用完晚膳便倒头睡了,再醒来却是因为口干舌燥,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感觉眼睛还是睁不开,但感觉着应该已经天亮了,便扬声唤人。 “扬春,扬春?倒杯茶来。” 听到耳边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便伸手去胡乱的拉,想借助扬春的力气坐起来喝水。没想到摸到的却不是扬春的手,硬梆梆的,不是女子的触感,而且手掌上竟还带着薄茧子,悦娘忽地就醒了。 “怎么是你?” 声音沙哑但是盖不住其中的嫌弃之意。 祁重熙这几日手头有些事要处理,日日忙到夜里,今日原本是打算好好歇下的,却是看到了暗卫的传讯。 送犬讨夫人欢心? 夫人甚喜? 院中为夫人拭汗? 如此一看,就有些坐不住了,且明日还是休沐,不用早朝,等回去之后歇息片刻也无碍,且他一项精力旺盛,批阅奏折或者同重臣议事到深夜也是常事。 再加上想到悦娘前几日挂在心上的事情,他便更想见到悦娘了。 此刻见悦娘声音沙哑,努力撑着眼皮的样子,祁重熙笑笑,没理会她的嫌弃,坐在床沿上,一只手扶着她坐直,另一只手却把茶杯递到她嘴边。 悦娘推拒,将茶杯推开,恹恹道。 “不喝,你走。” 这点小力道,几近于无,祁重熙常年骑射,哪里会这样轻易的被推开,但是他却顺着她的力气拿回了茶盏。 “你真的不喝?不喝我可就喝了。” 说罢,便真的要放到自己唇边了。 悦娘又疲倦,眼皮也睁不开,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只觉得眼前这人真的是烦人的很,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杯来,一口气就要饮尽。 祁重熙见她这迷糊模样,只好将袖子放在她下巴处,免得她手一软,将茶打翻了,等下还怎么睡? 悦娘喝完便不耐烦的将茶杯推他手里,自己躺下来扯过衾被闭上眼就要继续睡,谁知道耳边却一直有个声音。 “今日得了一支拂秣犬?” 悦娘半梦半醒间却是很听话,说什么应什么。 “喜欢的不得了?” 悦娘又是点点头,但她又困又倦,点头就点的有些不耐烦了,便要卷着被子往另一侧倒去,想要躲避那喋喋不休的声音。 祁重熙哪肯? 好容易才瞧见这脾气大的不行的人这样乖巧的模样,低眉顺眼,有点懵懂,侧着脸,安安静静的就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祁重熙拉着她的被子不让她转身,困她在这头,但看她用力的扯了几下被子,无果之后只能在这头继续睡的困窘模样,又想发笑。伸出手指头去碰了下她气鼓鼓的脸,却是被她反手就是一巴掌,还得到了两声哼哼。 “啧啧。” 得,睡着了也是个脾气大的。 还想同她说说安华的事情,眼下怕是说了她也听不见了。也不再闹她了,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自己也有几分困意上了头。 罢了罢了,下次寻机会再说吧。 悦娘第二日起来,就总觉得怪怪的,夜里的事情她只记得个大概,只记得半夜渴醒了,然后喝了水又睡下了。 且手臂酸痛的不行,就连手心都是红红的,便又有些疑惑。 王妈妈在旁纳鞋底,眯着眼看了下她,摇摇头。 “许是昨日里抱那小东西之过。” 夫人养的娇,那小机灵看上去小小一只,但其实也有些分量在的,昨日抱了两回,今日手臂能不酸痛嘛? 说完,朝地上正在咬绣球的小东西怒了努嘴。 悦娘听听,倒是也有道理,打发梓秋将它抱上榻来。还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它的脑门子,嗔道。 “都怪你。” 屋子里正是一片欢声笑语,却见门口的小丫鬟跑进来了。 “夫人,二爷的小厮来了,说是有事儿要禀您呢。” 分卷阅读59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60 /> 王妈妈手里拿着厨房刚做好的枣泥糕,一边扬声。 “夫人且吃着,估计还要好一会儿呢,那船到了靠岸还要好段时间呢。” 见悦娘拈了快枣泥糕入口,王妈妈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最是紧着夫人的。 悦娘今日心情倒也不是很坏,那崔十二娘是好福气,甫一进京,便是个好天气的日子,前几日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下的人心都烦了,今日这日头一出来,便让人心情无端的开阔了三分。 悦娘吃完了手里的枣泥糕,慢条斯理的拿起几上的绣棚,比划起来。 她在绣修竹一丛,打算做个香包,眼瞧着就要到夏日了,好用来装薄荷叶子的,放在身上又驱蚊又清凉的。打量了一下时间,在崔十二娘来之前,恐怕整好能将这修竹绣完。 果不其然,前头丫鬟来秉的时候,悦娘正好放下了针线。 悦娘抬眼便往那帘笼处看去,就见一穿着‌‎海‌‍‍棠‍‍红的女子打头进来了。走近些,悦娘才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的长相。鹅蛋脸、长挑身材,腮凝新荔,长着一双月牙似的眼睛,仿佛天生就带着笑似的,颊边两点梨涡,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悦娘打量她,殊不知那崔十二娘心中也在暗暗的思量着悦娘。 这位二嫂嫂,闺中便是出名的‌‍美‎‎‌‍‌人‎‍‌儿,只教二哥偶尔见了一面,便执意要取之为妻。她原来自视甚高,只觉得世间的女儿里,比她美的没她聪慧,比她聪慧的又及不上她的长相,可直到看见这位二嫂嫂曾经画过的一幅画,才领悟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今日见着,只觉得这位二嫂嫂又漂亮了些,似是比从前在江南时候更加有生气了些,身上的气韵也是同从前不一样了。 悦娘打量完便率先开了口。 “十二娘来了便安心住着,一切事宜都已经打理好了。” 十二娘见此便笑,颊边的梨涡愈发的深了,像是浸了蜜糖一般。 “多谢二嫂嫂,二嫂嫂待十二娘这样好,十二娘实在无以为报,这是十二娘在路上绣的一方丝帕,望嫂嫂不要嫌弃。” 一边说,一边让丫头把丝帕拿了过来。 “十二娘有心了。” 悦娘点点头,她并不是个热闹的人,同十二娘草草两句话便觉得已经尽了力了,也不再说。倒是那十二娘,是位知情识趣的姑娘,体察情绪也是极为厉害的,适时的便推说自己累了,想要先行回去歇息了。 悦娘瞧着,便想,这确实是朵玲珑的解语花,适合波诡云谲的深宫。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崔十二娘在有的人眼里却是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人得偿所愿的台阶,这愿就是悦娘了。 这人便是祁重熙了。 祁重熙早已打定了主意。 要悦娘入宫来他身边,且要不留后患。 如此便要仔细布一个局才是。 听得暗卫禀报说崔十二娘入京之后就笑了,看了眼案桌上花瓶里插着的一枝干桃花,笑意更深。 一切具备,只欠东风了。 又问李福全。 “安华今日进宫拜见太后了?” 李福全点头答是,做到他这个位置上的,自然是各个风向都要注意的,有些地方芝麻点大的事儿都是得上心的。 祁重熙把手里的朱笔扔到一边,理了理身上的龙袍,打头走了。 “摆驾寿安宫吧,孤也有几日未去拜见太后了。” 这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明着去见太后,但私下却是去见安华的了。 祁重熙对这安华上心,说来也是多亏了这悦娘。要不然他还真没注意,长平养了位好女儿,虽然看起来同她长相不相似,甚至连性子也不一样,但骨子里透着的阴狠劲儿,丝毫不逊于长平。 “那物可有寻到?” 祁重熙把玩着腰间的小香包,似笑非笑的发问。 那安华咬着唇,半响才咬牙回话。 “陛下之前答应臣妇的事情真的能做到吗?” 祁重熙轻哼了一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安华轻轻的摸了摸肚子,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她早已随了夫君而去。她 分卷阅读61 母亲一心想让她改嫁,恐怕并不会让人诞下这孩子,且不说这孩子还是个罪臣血脉,现下想保全这孩子,并且给予这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唯一的路便是这位天子舅父了。只是,她虽然能称这位天子一声舅父,但其实关系并不亲近,托母亲的福,甚至可以说关系非常疏远。安华即使有心,却没有这个机会。 不过,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日她在府里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晕倒,醒来之后同母亲吵架,而后夜里心里气不过,又想去寻母亲说理,但是没想到没在房里寻到人,却在桌上的香炉里看到一张未被焚烧殆尽的纸条,上面透漏了一个天机。 不过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安华看到了其中藏着的机会。 安华不在乎什么伦理道德,她只在乎肚子里这孩子能否平安诞下,将来的路如何才能走得最顺。 因而,安华便借此奋力一搏,打算天子做了个交易。还好,事情便由她所想,一切顺利的很,唯一需要牺牲东西的人便是她的母亲长平长公主了。 她许诺用龙卫军的信物换肚子里这孩子一条生路。 祁重熙当然答应了。这些年来,龙卫军已经渐渐式微,不消两年,他有把握让龙卫军全部消失,但是他想瞧瞧,这位一向不可一世的长姐在得知被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背叛时候的表情。 祁重熙睚呲必报,他不会忘记初初入宫之时被这位长姐喊做奴才时候的自己。祁重熙在那时,便已经为自己许下了承诺,总有一日,要成为人上人,无人可要他低头。 见眼前的陛下如此道,安华舒了口气。 “母亲将玉佩收的很好,但是臣妇已经得知这玉佩放在哪里了,只是还需要一个能拿到的时机。母亲这几日倒是天天都在府里,仿似没什么忙的。” 祁重熙笑了。 “这有何难?孤为你吹来东风便是。” ☆、027 是夜, 宫中太后便传来身体不适的消息, 长平长公主第二日清晨便进了宫。她为人刚愎自用,但却是个孝顺女儿,当年先帝驾崩的时候, 长平便三日三夜未曾合眼的守在灵前。现今太后生病的消息一传出来, 长平公主便是第一个入宫的。 太后也欣慰,到底女儿还是自己的亲。 “就是几声咳嗽而已, 底下人大惊小怪了, 非要把事儿闹大了。” 长平见正在诊脉的太医脸色平和、神态冷静,心知母后身体并无大碍, 又听母后这样说话,便是嗔怪,露出了非常少见的少女情态。 “母后,便就是我要他们这样做才是, 您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太后揽着女儿的肩膀,拍了拍, 语气里都是慈爱。 “长平,母后在宫里一切都好,只盼你也是一样。” 长平自然是应一切都好,却不知此时此刻她的女儿正在筹谋给她一个“大惊喜”。 长平为人谨慎,但却多疑, 安华再了解不过。书房前必定几重把守着,但若是进了书房,那便一切都好说了。她素有几分急智, 看着在她身边给她解闷的安庆,便是故意开始摆局。 “安庆,母亲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亲事?” 安庆摇摇头,双颊飞上绯红,眼里期待和紧张夹杂。 安庆单纯,安华同安庆相处几日早就摸熟了她的性子。就连安庆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已然透漏了一个怀春心思。这人也不是别人,便是之前会试中的会元,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只是却只是一个寒门子弟,听说家里只有一位以缝补衣裳谋生的老母亲。 恰好那日放榜之时,安庆在附近的酒楼里看热闹,结果一眼就瞧中了这位会元。 安庆是个直性子,看中了便立刻回府同母亲说了。 “不过长姐怎么知道母亲已经在安排了?” 她犹记得母亲当日说的是考虑考虑的,难道母亲已经做了决定了吗?想到这里,安庆便忍不住问话。 “有日听母亲听到过。” 的确是听到过,安华记得那日她伤痛欲绝,恨不能与夫君同生共死,母亲站在她的床头,话语冰冷,用劝慰的语气说着无情的话。 “世上无数好男儿,何必只留恋一个?你放心,母亲日后必定为你物色更加优秀的儿郎。母亲膝下现今便只有你和安庆承欢,安庆已经有了安排,将来是要嫁去范阳的,母亲会将你的事情放在心上 分卷阅读62 的。” 范阳只卢氏最盛。 长平一项最重门户,所生几女无一不是嫁入高门大户,除了那之前流落在外的不知死活的嫁去了钟家为妾,其他的,都是成为世子妇,安庆当然也不会例外,安庆的归宿约莫就是这卢氏了。 安华原本不在意,但是之后了解到安庆喜欢的另有他人之后,再想到自己,早就起了要将这事戳破给安庆听的心了,只是一只舍不得让这单纯的幼妹受伤。 但时至今日,不舍得说也要说了。 安华一说,安庆果然立刻就坐不住了。 “母亲怎么能这样欺骗我?他答应我要考虑我跟李逵云的婚事的,她明明就答应的。” 安庆一边说,一边提脚在房里踱步。 安华立刻发问李逵云的身份,安庆心绪本就混乱,稍微一哄弄便彻底的交了底。安华稍一点拨,安庆便咬了牙,要去书房寻个证据出来,要毁了那定亲的信物才好。 安庆性子鲁莽,又是个脾气跋扈的主子。 再加上是长平的幼女,在公主府说起来可以试横行霸道,让所有人都是要绕着跑的对象。虽然一靠近书房的院子就被下人给拦住了,但是安庆一鞭子抽上去,便强行穿过院子来到了书房前。安华跟在后面,做出个劝阻的模样,也就一样的入内了。 安庆得意的笑笑,但没想到,刚打算把书房的门打开,就被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龙卫军给拦住了。不过,安庆却并不怵,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冷笑道: “都给本郡主滚,不滚就把命留下来吧。” 她是见惯了龙卫军统领在自己母亲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的,哪里对这些人有丝毫的尊敬之心,挥着鞭子就要往人身上抽去。那龙卫军也是心里叫苦,长公主疼宠女儿是出了名的,他哪里敢对安庆郡主做什么?但他身负看守书房的重责,若是教两位郡主闯进去了,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只能忍着痛吃了这一鞭。 安庆却是不管不顾,“啪啪啪”几鞭子抽的门口两个人东倒西歪的,趁机就推开门跑了进去。 一进屋,动作更是粗鲁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东西翻的一塌糊涂,加了锁的匣子打不开,便扔在门口的龙卫军身上砸去。她自觉今天是占了理跑进来的,哪怕就是母亲回府后责问她,她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出理由,便更加的肆无忌惮,连屋里的花瓶什么的都砸了。 安华也趁机走到了安庆的身边,混乱中拿到了东西,悄无声息的将东西揣进袖袋里,便好声好气的劝安庆离开。 但没想到,还真的被安庆翻到了信物,一个装着一对洁白玉如意的匣子,上边秉着两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红纸,安庆一瞧,就看到了自己的生辰,气的将那玉如意直接摔碎了,还狠狠的在上面碾了好几脚。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小就被宠坏了,心思不坏,但却是跋扈,甚至说得上一句脾气暴戾。如果说她是作的可恶,悦娘便是作的可爱了。 悦娘此刻也正在发脾气。 她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那只机灵狗。 “小东西,你要是再把我裙子咬坏了我就打你了。” 悦娘一边说,一边举起自己的手,在小机灵的背上比划着,脸上还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但那手却是迟迟不落下,非常没有说服力。 那小东西也是懒懒的,十足十的像极了拿乔的悦娘,只拿着眼去瞅她,并不慌张,连叫都懒得叫。 悦娘见状,更加气愤了。那小东西今日早上咬坏了她一条新做的织锦裙,才刚上身,就被她咬的抽丝了,那织锦偏偏也娇贵,抽丝便就是坏了,再也补救不得。 “你这个小混蛋。” 悦娘直用手戳小机灵的脑袋。 那小东西也不怕,还要伸出舌头来舔悦娘。 悦娘简直要跺脚。 “扬春,那裙子绞了给这小东西做个牵绳,我把它给栓了,谁让它这样不听话。” 这孩子气的话一出,连王妈妈都笑了。 “原我瞧着自这小东西来了,夫人有了些提前做母亲的样子,每日操心着这小东西的衣食住行,还时刻惦记着要带它出去扑蝶摘花散心,一副捧在手心里的架势,谁知道今日不过是咬坏了一条裙子,便就要气煞了。” 悦娘冷哼。 “偏 分卷阅读63 这小东西坏得很,前两日的旧裙子不咬,就要捡我今日的新裙子来咬。” 大家看着这官司,倒是都乐的很,就连一项严肃的王妈妈脸上都是乐开了花。心里直觉得,自这小东西来了,府里着实多了许多的欢乐,想着便有些感叹,私下便同悦娘说话。 “夫人这几日心渐宽,多亏了这小东西。若说夫人膝下能有个孩子,想必这府里就更加热闹了,从小便有一大群人围着转,等会跑会跳了,更是满府里窜着跑。”王妈妈一边说,一边想,似是见到了那副场景,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 悦娘却是撇嘴。 {Reading Girl} “孩子?只不过是拖累罢了。” 王妈妈无暇纠正夫人的这个想法,因为她想到了远在江南的白姨娘,甚至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心里就是一紧,眉头皱的老高,眉间的竖纹深深。 “实在不是我多想,夫人,您也该有个打算才好,依我看来,这崔家阖府没一个好东西,就连二爷,也不是一个能为您多想的主儿。眼瞧着日子一日一日的过,瓜熟蒂落的日子就要到了,到时候若是侥幸叫那起子小人得逞,岂不是亏大了。夫人您这章程也得拿出来了。” 叫王妈妈说来,两人既已成为一对怨偶,又何必强绑在一起?原来在江南,夫人迫不得已需要估计崔林两府的声誉,但现下可是在天高皇帝远的京里,夫人何必顾全他人,牺牲自己?再说了,到时候夫人先斩后奏了,难不成那林家还真的能不管了?那老爷夫人还能真动刀动枪?崔家不顾体面,嫡子未出、庶子先行可是已经败坏了规矩,还有什么可辩的? 王妈妈是个果决的性子,当年和离的时候也是抱着这样的决心,现在更加证明了从前的她没错,心里便越发的偏向快刀斩乱麻的做法了。 悦娘是王妈妈奶大的,哪里不知道王妈妈的性子,以及她这句话的意思。拉着王妈妈的手,微微颔首。 “妈妈放心,我有分寸的。” “那崔珵,我是必不会忍的。” 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但神情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王妈妈正想开口问,却不妨一道声音横空在屋里响起。 “我倒想看看,你是如何不忍我的?” ☆、028 竟是崔珵。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情严肃, 脸长得通红, 眼里全是愤恨,一副怒气勃发的样子,很显然,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已经把不该听的该听的全部听进耳朵里了。 悦娘倒也不慌,就连王妈妈也是镇定的样子。她看的很清楚, 二爷和夫人之间的关系, 瞧着虽是二爷占了上风的,什么姨娘庶子, 什么红袖添香的,但其实夫人根本不在乎二爷。不管二爷做了什么,夫人都懒得给个反应。反倒是二爷,常常还抱着对夫人的一丝幻想。虽然平日里得到的都是夫人的冷脸, 但时不时还总会跑来献献殷勤。 王妈妈福了个身退下,将这空间留给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而悦娘呢, 面对崔珵的质问,真的是懒得同这厚脸皮的人计较,冷笑了一声便站起来往内屋里走去。 那崔珵见状,更是怒发冲冠,三步并作两步向前, 便追上了悦娘,见她不停脚的往前走去,便伸手去抓住了她的肩膀, 试图让她转头解释刚才的那句话。 悦娘不耐烦的甩甩手,并不想理会他。 崔珵却是尤不死心,改为紧紧的拉住她的手腕,执着的追问,像是入了魔怔一般。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做什么?” 崔珵的心里很复杂,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正在失去什么东西一样的,他努力去忽视自己心里的不舒服,看着面前一脸不耐的妻子,只觉得怒火在节节攀升。他是个好脾气的君子,在整个崔家都是有口碑的,从来都不会发脾气,但今日,他觉得胸中的那团火,快要将他燃烧殆尽了。 悦娘只觉得自己的左手腕仿佛被铁圈箍住了一般,勒的生疼生疼的,恨不得掉眼泪,她也是个气性大的人,伸起右手就往崔珵脸上甩去。 “啪”的一声总算让两人都回复了些许的神智,崔珵总算放开了箍住悦娘的手,虽脸上挂着红痕,但却神情执拗,很显然,他还在执着于刚才的那个问题。 悦娘横眉冷对。 “崔珵,你自己心里合该有点数才是。” 分卷阅读64 /> 崔珵听罢便言。 “我心里有数?当初便是我心里没数才上门求娶了你。” 一对夫妻要闹到这份上总是难免的让人神伤,便就是生活里有再多的不如意,也总不该诋毁当初的自己。悦娘想到这里,忽然就意兴阑珊,便是同他争辩都不愿意,一句旁的也不想多说了,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淡淡的说话。 “崔珵,我们和离。” 悦娘也是想了许久的。要做出这个决定,说实话,很难。或许有时候生而为民家女,反而能够获得更加自在。她生世家女,既享受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便要以身来反哺家族。第一道便是这婚姻,她当年如父母、宗族所愿,嫁入崔家,没多久,又如他们所愿,上京同崔珵同生共死,以维系崔林两家关系。 原以为的死局,没想到竟是出现了一条生路,反倒让她也萌生出了其他心志来。 她前十八年,为林家而活 ,后一年,为崔氏而活,虽平日里肆意生活、权力富贵,一一不缺,但总觉得内心空洞。现下,她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崔氏败落,林氏又远在江南,命运注定她这次定能得偿所愿。来京城,反而造就了她死局中唯一一条生路。 悦娘语气十分的认真,连看着崔珵的神情也是十分的专注。 崔珵晃神,而后便是冷笑。 “一日为崔氏妇,便是终生。那些荒唐的想法,我劝你有都不要有。” 说完,拂袖而去。 悦娘听完,不怒反笑,轻轻的低哼了一声。 “这可由不得你。” 言下之意,竟是已经打定了要和离的主意了。 两人这番争吵瞒不过众人,就算听不到正房内两人的争吵声音,但光看着二爷的冷峻神色,以及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就已经足够让这阵风吹遍了崔府。不多时,就连花园里洒扫的下人都知道两位主子闹起来了,但钱管家和王妈妈实在管束的紧,竟没几个人敢议论这事,但悦娘身边的暗卫就不是这样了。 当夜里,这事就被呈上了御桌。 彼时祁重熙正在议事,同重臣们商量今年殿试事宜。会试已经结束,还需要殿试选出三甲来。祁重熙重实事,便同几位商量今年的考题要考察哪几方面。瞧见李福全拿着信纸进来,本欲打算搁在一边,但看看底下几位重臣一时还商量不完,想想有拿了起来。谁知一看便生了怒气,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桌上高高堆起的奏折便塌了下来,还有几分甚至跑到了桌子底下。 几位臣子心里都是一惊,随即全部跪下请罪。 “陛下恕罪。” “陛下还请保重身子。” 祁重熙脸色难看。 “几位请起,今日便劳烦几位将这事商量个章程出来,晚上便在倦勤斋安置吧。” 当今励精图治,常常同大臣们议事道深更半夜,一旦过了宫门口落锁的时辰,大臣们便可以得到准许,留在倦勤斋安置,第二日再行回府。 几位连忙应是,各个低眉顺眼的,当作看不见陛下匆匆离去的身影。 再说那祁重熙究竟是因何而生气呢? 却是暗卫信中提到的一句话。 “贴身侍婢取红花油,夫人疑有伤。” 祁重熙匆忙之间,竟是连两人争吵的细节都没来得及看,便是径直赶去了崔府。 夜还不算深,悦娘这夜歇的早,也没什么心情去应对别人,连守夜的丫鬟都打发走了,一个人拿着小剪子在屋里剪烛花,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影子给罩住的时候,悦娘微微抬起了头,见到这人,还歪着头打量了下。 “好像瘦了些。” 说真的,祁重熙有些受宠若惊,从未在她这里得到过什么好脸色,她这样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还是第一次呢,于是竟然犯了傻,手不由得摸着自己的两颊。 “瘦了吗?” 悦娘又仔细的打量了下,点了点头。 “好像是瘦了些。” 说完,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腰身,颇为苦恼的皱着眉发问。 “你怎么瘦的?” 别看悦娘小小只的,四肢纤细修长,但其实她并不瘦,身上还是有些肉的,尤其她只要多吃些东西,腰身便立刻显出了。 分卷阅读65 /> 祁重熙哭笑不得,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闲情逸致问这些古灵精怪的问题,正想取笑她,眼睛忽地瞥到了她袖子挽起的手腕上。那上面竟是一圈乌青,烛光下还泛着点点的油光,仔细一问,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药油味道。 不由得就伸手去拉她的手,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怎么弄的?” 悦娘微怔,她仿佛在眼前人的眼里看到了很复杂的东西,水火交融,她不敢再看,低低的垂下眼皮,也不说话。 祁重熙碰也不敢碰,若是这淤青出现在世上任何一个人身上,甚至在他自己身上,他都能淡淡说一句,小事一桩。但偏偏,出现在了悦娘身上,一个他只愿脸上永远挂着笑的人身上。 “孤不会放过他。” 一个孤,猛然提醒了悦娘,面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敷衍的点点头,要甩开他的手放下手里的小剪子,冲他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要走。 祁重熙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她,拉住她的肩膀。 “带了玉容膏来,这个去淤青最有效果,我给你敷上。” 悦娘哪里有这么好说话,是个别人说就听的人?手一撑便要轻巧了离开挣脱,却不妨下一刻就被人横抱起来。 悦娘气恼起来,就要发脾气,但眼珠子转了转,又觉得自己发脾气对面前的人不起作用,又冷了神色,抿起嘴角不动了。 祁重熙见她老实了,便将她放在圈椅里,自己蹲下身来,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玉容膏。仔细一打量,心里更加心疼,对崔珵便更加不悦。 “得给个教训才是。” 摸着这句话,悦娘忽而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 “陛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臣妇同夫君的事情,何时需要陛下您做主了?便是天子也管不得人家的家事。” 不得不说,悦娘这话是直接将刀插到了祁重熙的心上。 但他忍得,几番下来,哪里不知道她有多难搞,实在需要包容心和忍耐力。只闷声不响的继续涂着玉容膏。 悦娘见着情状,看着他低着的头,又是懵。 这人的脸皮怎么这样的厚,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她都把话讲的话这样的清楚明白了,这人竟然还像狗皮膏药似的,实在让人头痛不已。 正想着,忽然这手腕一阵的刺痛,仿佛针扎的一样。 却见祁重熙仰着头对她解释。 “这玉容膏还需要力气化开,否则的话药气入不到里面,养不好。” 悦娘气煞,只觉得这人必定是故意的,再也扮不了刚才的冷淡模样,恨恨的低声叱问。 “你究竟想怎样?” ☆、029 究竟想怎样? 祁重熙有些玩味的笑, 他不信悦娘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便是个傻瓜都明白他的心意了, 更何况她这样聪慧。 悦娘见他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恨恨的咬了咬牙。 “你做梦。” 祁重熙笑了。 “我做没做梦以后就知道了。” 悦娘冷笑相对,心里直呼做梦。 但是悦娘当夜里却是自己做梦了。 梦到了自己穿着穿着红嫁衣嫁人的场景, 坐在大红色的轿子里, 手里捧着一坛女儿红。 林家女儿有一个习俗,若生女, 出生之时便会在宗祠门口的那棵树下埋一坛酒, 称为“女儿红”。这酒一埋就是十几年,要等女儿长成嫁人那日才会亲自从地里挖出来开封。 悦娘当年嫁给崔珵的时候, 动了手脚,并没有将自己的那坛女儿红启封,而是在外面买了一坛来滥竽充数,出嫁的时候更是懒都懒得拿着, 直接放在陪嫁的箱笼里拿去的。 所以,此刻在梦里摸着怀里这个沉甸甸的酒坛子倒是感觉新鲜, 再来,她也好奇,这存了十八年的女儿红到底是个什么味道,于是偷偷的拿开封盖闻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不想, 立刻就醉倒了。 悦娘迷蒙着眼,歪在轿子里听见外面喜娘高声喊话。 “新娘子下轿子 分卷阅读66 咯。” 悦娘抬眼去看,却唬了一大跳, 唬的一下子就醒了。 悦娘手抚着胸口,狠狠的喘了一口气。 简直要命了,她竟然在梦里看到了那人的脸。闭上眼居然也是满脑子都是,再也睡不着了。悦娘叹了口气,只好认命的睁开眼,透过床幔往窗外望去,却是发现已然天光了,便下了床榻,趿拉着绣鞋站到窗前去看今日的天气。 无风也无雨,倒是一个适合外出去逛逛的日子。 想到这儿,用早膳的时候便问迎冬。 “现下京里哪里的景致最好?” 迎冬如数家珍的一一道来。 “此刻正是暮春初夏时节,正是赏白兰、玉兰的时候。京城的南面有一个戏园子,白兰花栽的满堂都是,且那园子最近新来了个青衣,戏唱的可好。” 悦娘一边用膳一边听,听罢点点头。 “听你讲起来倒是有趣的很,今日便往那戏园子去吧。” 再看迎冬那发亮的眼,悦娘忍不住笑了。 “便你和梓秋同我去好了。” 悦娘这样讲,果然又赢得迎冬一阵的高兴,一叠声的好话,仿佛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悦娘忽然想起了东院绣楼里的崔十二娘,自入京也已经有了好几日了,但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她刚开始每日早晨都会过来,或一起用膳,或喝杯茶,但悦娘懒得应酬,有两次情状便有些惫懒了,这十二娘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之后就来的少了,只是隔三岔五的还会往悦娘这里送送东西。有时候是一条自己绣的帕子,有时候是一条配色新鲜的络子,有时候也可能是一碟子点心。 “差人去绣楼问问十二娘,今日可要一起出去走走。” 自有人领命去了,没成想,没多久崔十二娘竟亲自来了。 “嫂嫂见谅,原嫂嫂邀我出去是不该推拒的,只是好几日之前便同几个姐妹约好了,说是今日要去赏花的。” 十二娘一脸的难色。 话说的这样客气,悦娘自然不会强求,她本来也就是随口问下而已。 “既你有约了,我也不强求,咱们改日再一同去顽吧。” 十二娘同别人赏花去了,悦娘自然一个人带着梓秋和迎冬往广和园去了。 “的确是个雅致地方。” 满园子的白兰花,花香氤氲,夹杂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曲声,生生的让人以为这是个造在花丛里的戏台子,中间一道小溪隔开了戏台子和观戏楼,戏楼看台在北边,分上下两层,还用隐隐绰绰的屏风隔出了许多个包间。 悦娘坐在二楼的看台上赞叹。 迎冬站在旁边添茶倒水,满脸的殷勤。 “婢子不懂这些。不过夫人说雅致那肯定就是雅致了。” 倒是会拍马屁,悦娘朝她翻了个眼风,却是像旁边的梓秋伸手,将梓秋怀里的小机灵接过来。 “小东西,今日带你来听戏,可是开心?” 小机灵也是真机灵,竟像是个能听懂的样子,还像模像样的往底下的戏台子看去,一副认真模样。 悦娘一边给他顺毛,一边等着戏开场。 头一曲便是一出罗敷女。 罗敷采桑陌上,却因貌美被赵王看中,不顾已为人妇的身份,强抢入宫。而后夫死,罗敷遗恨三曲,扑潭自尽而亡。 那青衣唱功极好,自尽而亡的时候,悦娘都听见了隔壁包间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悦娘转头,看见身边站着的两个丫鬟也是满脸的哀伤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人间惨剧似的。悦娘摇摇头,这戏也太赚人热泪了。这样看来,反倒衬得她心有多硬似的,心下一点感触也没有。 这情情爱爱的东西怎么就这样重要? 悦娘想不明白。 这一发怔,手下的小机灵便就从她的怀里跑下来了,一溜烟的从屏风下窜到了隔壁的包间。 悦娘忙站起来喊,语气里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这个不老实的小东西,看我以后还带它出来吗?” 说完,听到隔壁包厢里传来的一阵的惊呼声,连忙绕出去敲门。 一进门,瞧见那小东西竟然窜上了屋里的桌 分卷阅读67 子上,正在舔着桌上的一碟子点心,悦娘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当真是对不住……”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了崔十二娘的声音。 “竟是这样巧。” 崔师娘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拉悦娘,嘴里同屋内其他人介绍。 “这便是我那二嫂嫂了。” 悦娘这才恍然,原来崔十二娘今日同旁人约的地方竟也是这广和园,也笑了。再听崔十二娘嘴里的介绍,便明白了在场人的身份。 全是秀女,都是来京待选的世家女,却大多数都是旁支的,少有是嫡枝的。 “对不起众位了,刚才略有疏忽,才让这小东西扰了大家的兴致。” 悦娘说完,又对着旁边伺候的戏园子的下人吩咐,今日这包厢的一应费用挂崔府的帐便是,就当是赔罪了。 这一通下来,倒是没几个人抱怨了,悦娘这才吩咐梓秋上前抱了那小东西走,离开前还同十二娘说话。 “你且放心顽着罢,待会子我便先回府了。” 十二娘自然点头硬是。 悦娘便走了,却不知道背后被人议论了一番。 悦娘待字闺中之时,在江南是有些小名气的。出生望族,虽比不上崔家清贵,但是也是有底蕴的大家族,再加上她模样好看,一手的画技出众,也是受人追捧的,只是她性子孤僻,不大出现在人前,才不如其他人名声在外。常听人家说,林家二娘是位才色双绝的佳人,但真正见过的人却少,等之后嫁入崔家之后,出来的就更少了,渐渐的便没了什么声响了。 “青娘,你这位二嫂嫂真是美貌。” 崔源,小字青,排行十二。 这话一出,很快又有人附和。 “的确是美貌,那脸居然只有巴掌大小。” 十二娘轻笑点头。 “二嫂嫂自然出众,要不然当年我那位二哥哥怎么会一见倾心呢?” 说完,拿着帕子捂着嘴笑。 对于女子来说,再没有比能让男子一见倾心更加动人的赞美了。更何况,崔家的二公子当年也是有名的风流公子。 在场的人都纷纷点头轻笑,唯独一个手里拿着一把羽毛扇子的姑娘轻叹。 “却是我们运气好了,若是你这二嫂嫂一年前未曾嫁入崔府,那今日咱们可就要多出一个劲敌了。” 在场的人忽然脸色就开始精彩了起来。 现在的情状在场的有哪个心里不清楚?身为世家女,平日里来往的不算少,再加上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众人身上都有些能攀上的东西。似敌非敌,似友非友,但是都是人精,哪有人会将眼下这层窗户纸捅破? 除了刚才说这话的女子山西袁家的芫娘。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最后还是一向以善解人意为名的十二娘开口打破了这沉寂。 “芫娘这玩笑开的真是。” 她一开口,自然多的人开口附和。 眼下还不是可以撕破脸的时候,哪里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就是有人当了大家也要将她的头摁下去。 再说这头打算离开广和楼的悦娘。 却是偏苑教训着。 “你说你,偏偏就这样调皮,带你出来看戏,你还要惹麻烦?” 偏苑是个小花园,栽的也是白兰花,郁郁葱葱的,好是清雅,倒是没几个人来,许是前边戏台开着,大家都去看戏了的缘故。因着这样,悦娘才开始教训这调皮东西。 再看那被教训的。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怏怏不乐的,仿佛真的在检讨自己的错误一般。 悦娘看着,心气总算是顺了些,正欲上前抱住它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隐约的笑声。 ☆、030 “是你?” 竟是安华, 悦娘看见来人是她的时候, 眉头蹙起,显然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她又想起了安华之前那句没头没脑的“小舅母”。 那安华郡主倒是一副笑模样,身上的素服已经除下了, 只是打扮依旧简单, 毫无奢华气息,模样同悦娘之前见到时差不 分卷阅读68 离, 只好像丰腴了些。 “夫人好。” 安华也不拘郡主架子, 不复之前的冷淡,今日显得有些恭敬有礼的过了, 同那日精神恍惚的她判若两人。 悦娘眉头蹙的更高,将怀里的小机灵递给迎冬,示意她和梓秋两人离得远些。 两个丫鬟虽然心里纳闷夫人什么时候同这位安华郡主这样熟稔了,但是到底还是懂事的, 默契的分散在两边守着,不让旁人接近。 悦娘这才看向安华。 “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看上去表情虽然平静, 但其实悦娘心里懊恼死了。怎么该说的全没说,该听的全没听,这样重要的事情跟他说了,都没个交代的。 安华倒也直接。 她将手里的那块玉佩趁乱送进了宫里之后,便再也没回长公主府。母亲现下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 若是回去哪里有什么好下场?她将会在三日后离京,前往南疆,便是她父亲镇军大将军镇守之处。一路上会有陛下的亲兵护送, 身上更有一个钦差的名头在身,只消到南疆,她母亲便是鞭长莫及了。 因而,她现在倒也没什么顾忌了。 “夫人是个有大福气的人,日后便是我见着您都需要行礼了。” 悦娘哂笑,眼里却是没什么笑意。 倒是那安华,自顾自的又继续说了下去。 “且祝夫人心想事成了。” 安华今日也是巧合,她这几日躲的实在憋闷,便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想到竟是遇到了这位崔夫人。她既然得了陛下的眷顾,便明白自己已然摘去了长平之女的名头,想着日后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留一份香火情,便主动现身交好这位日后恐怕有大造化的的崔夫人。 这句话说的,竟是将事情都推到悦娘身上了。悦娘听的心头火气直冒,她好端端的到底招惹谁了?从来都是这样,都只会将事情推到她身上,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当年崔珵就是这样,无意中见到了她,便一意孤行的上门求亲,她不愿意的话还没说完,便先落了个母亲的埋怨。 “那崔家是我替你三妹妹相看的人家,偏看上你了。” 悦娘哑巴吃黄连,连赌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又被父亲的一句话给压下了。 “我已经答应崔家了,崔家较林家势强,你在崔家警醒些。” 现在也是这样。 悦娘冷笑了一声,别人偏当她是个好欺负的。 “郡主这话说的好生没来由,臣妇有什么大福气?” 那安华只当她不愿意在人前提起这事,又笑着转圜。 “便当我这话没说好了。” 悦娘又是冷笑,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再继续搭腔,勉强周全了礼数便拖累告退了。看戏的心思也没了,看花的心情也没了,反而还带了一肚子的气回了府,却又接到了宫里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 说是皇后要邀几位待选的贵女进宫说话,崔十二娘也在其列。 悦娘又连忙打发下人去广和楼找人,十二娘收到了消息,便即刻匆匆忙忙的赶回来接懿旨。 悦娘瞧着眼前乌泱泱一片人,更觉得心浮气躁,忍着气打发走了来传旨的内侍和接旨的十二娘之后,才在正房的圈椅上坐下,用手拿着帕子作势扇了扇,却是半点凉风都没感受到,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 “现在这样热的天气还不用冰吗?” “夫人且先消消火,婢子去看看可有什么消暑的东西先拿来给夫人降降火,这两日便吩咐府里准备冰。” 现在的天气只午后有些热意,早晚都还是舒适的,只悦娘心头有火气,便觉得热汗涔涔了。底下伺候的人都知道夫人的脾气秉性,见她发脾气哪里敢招惹,王妈妈又不在,又不敢劝。梓秋只得去厨房看了看,就想着先端一碗冰镇的酸梅汤来降降火。 这是厨娘们平日里做来自己喝的,天气渐渐热起来,厨房来本来火气就旺,最需要败火的地方,酸梅汤做好了都用井水吊着,寒意沁着碗壁上都是点点的水意,摸上去凉飕飕的。梓秋瞧着,有想到夫人今日吃的不多,怕她不舒服,又着急忙慌的吩咐厨房做了几碟子点心,打算一起拿了过去。 悦娘却只用了一碗酸梅汤,且还是一口气饮尽的,没想到却是不小心惹了病。 “夫人应是近些日子思虑太盛,再 分卷阅读69 加上用了些冰冷的食物,导致肝火太盛,脉象虚浮无力,才导致这几日的头疼症状了。” 悦娘手点着头,听应大夫诊断完便开口。 “这两日头实在疼的紧,且先开些药吃吃再说。” 应大夫却是摇了摇头。 “是药三分毒,夫人这病还是用药膳慢慢调理着吧,药膳温和些。夫人平日里少些忧思,心胸开阔些,凡事自然迎刃而解了。” 应大夫劝慰。 悦娘胡乱的点点头,一只手挥手示意迎春送应大夫出去,另一只手扶着额头,脸上神色苍白,梓秋看着难受,便上前替悦娘揉额头。 “婢子给夫人揉揉,夫人且安心睡会子。” 悦娘放下了手,蹙着眉闭上眼养神,殊不知,此时此刻一场以她为中心的风暴正在慢慢的蔓延开来。 事情的起头便是皇后的那一场邀约。 话说那崔十二娘从宫中出来之后,心事重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总觉得皇后对她的态度有些古怪。这次进宫的都是世家拟定的进宫人选,如无意外,应该都是要进宫的,毕竟这也算是个隐晦的示好。照理来说,众人应该都是一样的,但皇后却是待她十分亲厚,言行举止之间,竟是将她同众人隔开了。 若单单只是这样便罢了,偏最后皇后还拉着她说了许多的话。 其中,最让人心惊肉跳的便是这一句了。 “陛下曾同本宫说过,崔家最是明白的人家了。” 明白?如何才叫明白?难道现今还不够明白吗? 十二娘越琢磨越觉得其中疑问重重,几番思虑之后,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二哥哥的书房,想要寻个主意。 还没上京的时候,族里的人便说了,若有拿捏不定的事情便交给崔珵,他必定不会推辞,说白了,他的身家性命同十二娘也是挂钩的。 果然,崔珵看到这信,心下也开始琢磨起来,他心下的焦虑不比十二娘少。当今圣上选秀,世家送女入宫待选,陛下笑纳,一环扣一环,若是完美的衔接了,虽然不能说陛下接受世家的求和了,但短时间内最起码能维持现今的局面,至少能让世家喘口气了,崔家也能有点休养生息的时间。 但若是陛下将名字勾了,那就不好说了,但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这些在京城的“质子”了。 崔珵怕只怕陛下只对崔家有些想法。 前有云州周家,不得不让人多虑。 但没想到,竟是忽然有了面圣的机会。 这几个整个翰林院都在忙殿试的准备事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学士,平日里也就没什么事,不过就是去点个卯罢了,没想到是日陛下竟亲临了翰林院,且竟然如此好运被他在门口撞见了。 崔珵不得不提着心好生伺候着。 问及出身,崔珵倒也有几分的傲骨。 百年望族,世代书香,从骨子里培养出了一个人的骄傲,即使面对的是帝王,崔珵虽然语气谦卑,但是底气却很足。 祁重熙也是玩味。 世家都是这样子的自傲,只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自己能让一个周家消失,就也能让第二个 、第三个周家消失。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这些世家可还能这样?自矜身份?自诩高贵? 不,或许还不用十年。现在的他,不是已经开始令这些世家折下头颅了吗? “江南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崔珵这下子总算感觉到了其中不妥的地方了。 仔细想来,帝后表现竟都是这样古怪,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很快他又被圣上宣召了。 “崔卿,你可知孤今日宣你来为何?” 崔珵拱手回话。 “臣不知。” 祁重熙倒也直接。 “孤有一物,甚爱之,却身在崔府,崔卿以为何?” 崔珵敛眉。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祁重熙挑挑眉笑了,将手里的朱笔扔到一旁,站起来,踱步走到案桌旁,看着堂下垂首而立的崔珵。 分卷阅读70 “依崔卿而言,这崔府也不例外了。” 崔珵只觉得这话里有话,但却仍听不懂其中意思,只能维持着恭谨中立的态度。 祁重熙并不在意他此刻的表现,他真正想说的话却是此刻才说出口。 “孤悦颐。” 祁重熙说完,双目便紧紧的盯着堂下的崔珵。 ☆、031 林家悦娘, 名颐。 取自《周易》中六十四卦中第二十七卦, 观此卦象,思生养之不易,从而谨慎言语, 修身养性。 崔珵对这个字印象非常深刻。当年初初成亲的时候, 他曾经问过悦娘,此字为名有何意。悦娘当时答曰, 谨言慎行。崔珵诧异, 时下女儿取名皆是好字,这颐字倒像是男儿名讳。是以这句话一出口, 崔珵便明白了堂上这位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了。顿时心中怒气横生,即便你是天子,也断然没有夺□□的道理。 “陛下何意?” 崔珵昂起了头,第一次直视面前的天子。 目光如炬, 神色凌厉,一看便是一位手里握着权柄的人。 祁重熙略微有点惊奇。在他眼里, 崔珵不过是个懦夫,一个就连为自己和妻子争取生存权力都不肯的男人罢了。但也正因为崔珵是这样的人,所以才对自己有信心。崔珵胜过他的无非就是时间而已。但现在看来,崔珵却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至少骨子里还有三分的血性在。 只可惜, 祁重熙并不是在征询崔珵的意见。 “孤悦颐。” 再次重复了一句,语气虽轻,但其中势在必得的意味却着实浓重, 让人不可忽视,压得崔珵心中一重。使得崔珵心中怒气更甚。 “陛下请恕臣不解其意。” 崔珵像个被惹怒狮子一般,高高的昂起头颅,脸色涨得通红,面上满是愤怒的神情。他崔珵再不济也是诗书教养出来的崔家子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妻子被人如此欺辱。哪怕是拼着身死的危险,他也要护住自己的妻子。 祁重熙玩味的看着堂下的人。 祁重熙不怒反笑,踱步到堂上的红木圈椅前坐下。 “你很快会知道你该怎么做的。” 这个很快并不是妄言,崔珵很快便体会到了。 小小一个翰林院学士,世家出身,竟直接被陛下宣召了,还是殿试和选秀的紧要关头。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这一下,崔家算是直接被架在炭火上烤了,里里外外许多的眼睛一下子盯上了崔家。大家都在猜测,难道这崔家、抑或是崔珵,违背了大家私下里的承诺,主动的投靠了帝王? 有了这猜测,大家行动间难免就会露出形迹来。 不说崔珵,就连府里崔十二娘的邀约也越来越多,像雪花似的从各方飞来。来往言语间的试探,也更加的频密。十二娘虽然聪慧,但到底只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心里慌张,便急着来找二哥哥讨个主意。 “要不是我们自己都一头雾水,眼下这迹象看着却是像崔家得了圣上的青睐似的。”说到这里,十二娘的眼睛眯了一下,不动声色的从自己这位二哥哥身上晃过。讲真的,她现下心底倒是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位二哥哥私下走了什么路子。现在看着,像是她前路可期,但十二娘不是个蠢人,她深知深宫之中家族的重要性,更明白自己身为家族棋子的使命。 崔珵心底发冷。 此次选秀,各个世家望族都很有默契,精神上达到了一种统一,因而大家虽然看着是各自为政,但因为私下的共同利益,却是无声的盟友。秀女间的竞争对秀女们来看或许是十分重要的,这关系着他们日后这一生是富贵还是落寞,但对于世家来说,并没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要看圣上是否愿意接纳世家女入宫,是否愿意宠爱世家女。 但现在,这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圣上和皇后的一举一动,便是有意的告诉众人。 /DwSn整理/} 崔家违背了规矩,很快便要成为第二个钟家了。第一个钟家为了保全自己,牺牲了云州周家,那崔家呢?哪个会是第二个周家? 钟家能够以摧枯拉朽之势拉周家下马,全因为一个快字,打的其他人一个措手不及。但若是旁人有防备了呢?崔家会不会树倒猢狲散,自己倒是做了那个周家? 即便是身为五兴望族之 分卷阅读71 一的崔家,也是承受不了所有世家的落井下石的。 更何况,崔家根本还没有投靠皇权的想法。 这是在逼他啊,用整个崔家的前程在逼他啊。他身死无碍,但他不能愧对崔家。他不知道后果如何,但他不能一点的风险都不能冒。 崔珵想到这里,神情更加阴郁,猛地站了起来。 “你放心,这事我来处理。” 说完,离开了书房,却是往悦娘的正苑来了。 悦娘此刻却是正惬意。 正苑的院子角落里栽种了一小片的竹子,有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悦娘突然起了兴趣,便让人搬了一张竹榻到竹林旁,半卧在上面倒是也有几分的意趣。婢子们手脚麻利也贴心,更是在旁摆放了各色新鲜果子和点心。更有一群丫鬟拿着绣球在不远处逗着脖子上系了一个铃铛的小机灵,权当给悦娘逗闷子了。 悦娘瞧着不远处正被人逗着满园子瞎跑的小机灵,喝着手里的香片茶,心情愉悦,忽而却看到了出现在院子门口的崔珵,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她还记得上次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谁知崔珵看见她就在院子里之后,三两步走上前来,像是没看见她的冷脸一般,对着她言辞凿凿,眼神急切。 “悦娘,我有话同你说。” 语气中竟是有一丝丝的紧张,悦娘觉得出奇,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谁知道崔珵竟是觉得她已经默认了,伸手便打发了院子里所有伺候着的人,等人全部离开之后,才在一旁一张竹凳上坐下了。 “悦娘……” 崔珵想开口,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也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但不知道为何,看到悦娘面无表情的脸,便先哑了声。 悦娘却是最看不得他这样的德性,忒不爽快,甚至比女子都不如。一见他这模样,脸色更臭了,站起来就要马上往房里走。 崔珵一急,总是能开口了。 “你之前要同我和离的话是真的吗?” 他还是最在意这点。说实在的,他面圣回来之时,心下不知道思量了多少遍,究竟这圣上是不是单相思?但他又非常坚定的相信悦娘的为人,也觉得自己平日来对悦娘诸多包容,悦娘根本不可能会起了别的心思。 悦娘见他说起这个话,便又坐下了,歪头看他,直到看到他神色紧张,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是真的。” 崔珵听到这话,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愤怒有之、怨恨有之,苦涩也有,但他素来是温和的性子,更何况此刻还是对着自己的妻子,所以只能哑声问。 “为何?” “是为了圣上吗?”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崔珵这句话充满了深深的嫉妒和怨恨,就连神色也是阴森,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这话一出口,后面刺人的话也就顺了。 “你以为同我和离他就会迎你入宫吗?我便是只有一个姨娘你都心生怨恨,更何况他有三宫六院。” 崔珵的阴森语气着实吓了悦娘一大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崔珵,但他说出口的话却又是这样的可笑。 “崔珵,我要同你和离,从来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你。” 悦娘说的是实话。崔珵竟是以为她是因为一个白姨娘才同他渐行渐远的,直到今日他还不明白呢。悦娘忽然就笑了。身为世家女,通房和姨娘这些有什么?从小见的还不够多吗?真正让她心冷的是崔珵。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曾心悦过你。” 悦娘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勾着的,仿佛没看见崔珵煞白的脸色一般。 “当年若不是你强求,哪来今日的一双怨偶。” 崔珵诺诺说不出话来。 悦娘却是仍旧笑着,且笑意越来越深。 “崔珵,你瞧你多好笑,还来问我为什么要同你和离。你倒是好,为家族舍生取义,千里赴死,偏偏还觉得一个你不够,还要死活拉着我一起。这便算了,将来一抔黄土,你墓前还有子女来上香,唯独我?却是想让我连死了也不得安静吗?” 崔珵脸色难看的不行,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 “我的孩子也唤你母亲,也是你的孩子,自然也会为你上香敬酒。” 分卷阅读72 /> 悦娘拨弄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哼了一声。 “你这话说的亏不亏心,只怕将来连墓碑都不会给我立呢。” 听起来像是俏皮话,语气也是轻快的像是在开玩笑,但却是像一把刀一样扎进了崔珵的心上,扎得他的心鲜血淋漓,扎得他的心痛苦不堪。 悦娘拿手指绕了绕头发,忽而长叹了一声。 “崔珵,你说你自不自私?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得起崔家,对得起你父母,对得起你兄长,对得起白姨娘,甚至对得起你自己,但唯独对不起我?你既不爱重我,却也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崔珵愣了。 “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语气轻的像是会被风吹散一般。 ☆、032 声音即使轻的快要被风吹散似的, 却也被悦娘听到了耳里。 “你怎么会爱我呢?” 悦娘说话的语气里盛满了怜悯, 替崔珵悲哀,更替自己悲哀。 崔珵很想反驳她这句话。 他怎么会不爱她呢?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爱上她了啊, 要不然也不会执意上门求娶, 更不会对她百依百顺,即使她脾气不好, 他也全部忍让包容了啊, 若换作了别人,怕是早就已经修葺了。但是看着眼前悦娘的脸, 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崔珵忽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才收敛了自己内心的复杂想法,竭力使自己的心绪转回到正事上。 “你可知前几日圣上召见我是为了何事?” 说这话的时候, 崔珵紧紧的盯着悦娘的脸,他内心五味陈杂, 脑子里思绪混乱无比,根本不知道现在应该要怎么做。他想要从悦娘的言行举止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证明他内心荒谬的猜测。但同时也是抱着一丝的侥幸心理,他热烈的盼望着证明自己的妻子并没有背叛他。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心里的另一个想法,他迫切的想要解决家族面前的危机。 悦娘不妨他转眼问起这遭,摇了摇头。 随即想到他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 又冷笑了一声。 “我怎么会知道?” 崔珵站起来,三两步走到悦娘的竹榻前,拉住悦娘的手。 “悦娘, 崔家有难了。” 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挫败感。崔珵从来都是一副世家公子模样,骨子里仿佛天生就带着优雅,不管什么事都是一副从容模样,哪怕就是上京来赴死也是一样的。若是换作一般的女子,怕是连心都要化了,一个男子在女子面前呈现出如此的低姿态。但这却是悦娘第二次见他这模样了。 说来也可笑,第一次是他纳白姨娘的时候。 举着手在她面前赌咒,说自己只是喝醉酒了,将白姨娘错认成她了,纳她为妾,也只是因为他坏了她的清白而已。 悦娘又不是天生的冷情冷肺,那时候还天真,信了他的话,可是换来了什么? 悦娘对眼前这番作态的崔珵根本无动于衷。 “崔家有难同我何干?” 崔珵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忍着心里的耻辱开口。 “崔家之难便是起源你我。” 悦娘冷笑,她不知那人对崔珵说了什么,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但她知道崔珵接下来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不其然。 “悦娘,你能不能在陛下面前为崔家美言几句。” 悦娘听罢,眼里燃起熊熊怒火,双手牢牢的握成拳头,但嘴角却是勾起。 “你先放开我的手,再听我说。” 崔珵见她这模样,果真将手放开了。却不妨刚松手,悦娘就站了起来,崔珵又去拉她。 “我就站起来一下而已。” 悦娘嗔他,还伸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 崔珵点点头,还是焦虑,但是情绪已然平静了些,但没想到,下一刻就被悦娘踹了一脚,他没设防,猛不丁的竟跌了一跤,倒在了地上,吃痛不已。 悦娘在原地跺了跺脚,重重的哼了一声。 “不要脸皮的混蛋。” 悦娘气的不行,扬声便道。 分卷阅读73 /> “伺候的人呢?全部没长眼睛耳朵吗?” 崔珵听她叫喊,顾不得手心的刺痛,连忙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在旁边勉力站着,但狼狈的模样却是盖不住的。 守在院子门口的下人丫鬟们赶紧跑进来,见着崔珵身上的脚印,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权当作看不见似的。都是悦娘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明白自己的卖身契到底握在谁手里,这可不是在江南的时候了,当初来的时候就有这个觉悟了。再说了,从前也不是没看过脸上带着手掌印的二爷。 悦娘见人都进来了,点点头,指使着两个丫鬟。 “送二爷回书房,再去请应大夫来看看。” 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说不定是坏了脑子了。 崔珵倒像是也生气的模样,深深的看了眼悦娘,转身拂袖走了。 悦娘全然不在意,冲着身边的扬春抱怨。 “他是不是嫌我病好的太快了?” 扬春能说什么?只能安抚。 “夫人您这几日才舒服些,哪能再动气?应大夫之前都说您肝火太旺了。” 想不到竟是一语成谶,悦娘前两天刚调养好了一点的身子,又一下子冒出火头了。当夜里就开始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容易发梦,一个连一个的发些稀奇古怪的梦。 一会会在河里泅水,一会会在火里跳舞,一下子在天上,一下子在海里,早上起来就是腰酸背痛。 悦娘看着水银镜里憔悴的自己,便是恨的牙痒痒。 “去叫人收拾行李,咱们午膳后就去庄子上。” 悦娘说完,又转头拉住梓秋。 “去告诉王妈妈,让她也跟着去松快松快。” 梓秋迟疑。 “若是妈妈也去了,那这府里的差事?” 悦娘冷笑。 “要你操什么心?” 倒还是王妈妈听见她这吩咐,跑过来劝住了人。 “夫人先别动气,喝口茶先。” 王妈妈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菊‍‌花‎‌枸杞茶递上,而后打发了房里的所有丫鬟,亲自上前来替她梳发。 “我知夫人您心里委屈,但去庄子上这事还得慎重着。像之前去调养身体小住个几天没什么大问题,可若是把手底下的人全带走了那成个什么样子?您现在可还是崔家的主母呢?” 悦娘最喜欢王妈妈给她梳头发了,一下又一下的,感觉梳走了所有的烦恼,便一声不吭地听王妈妈说话。 “再说了,后院还住着一位娇客。夫妻间闹了矛盾,您便要离家出走,传到江南去是个什么说法?” 悦娘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撅着嘴巴好不情愿。 王妈妈见她一副小女儿娇态,胜似从前可怜可爱,恨不得要将她搂进怀里好一番的揉搓。 “也不是去不得,便跟从前一样的说法便是了,任人将理说到天边去,也不能说不让人调养身体去。” 悦娘的脸色这才转阴为晴。 她这厢倒是好了,崔珵书房这里却仍旧是阴阴沉沉的。 这两日前院伺候的丫鬟小厮们,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不说欢声笑语,就连走路时的脚步声都轻了许多,生怕惹了主子的不高兴。 崔珵看着桌上的冷茶,便冷了脸。 “连添茶都不会吗?” 伺候的丫鬟瞬间跪下请罪。心里却是千百个冤枉,明明就是二爷刚才说不用添茶的,现下又成了她的错。 见人这样,崔珵心里更是烦躁,随手灌下一大口冷茶,又提笔开始书写。 他要写一封信回江南,但一提笔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写他的妻子被当今天子觊觎?还是写天子有意夺妻,从而连累家族?又或者是写崔十二娘进宫选秀之举有可能夭折? 无论写什么,都仿佛透着无能。 崔珵想想,又将笔扔下,问旁边伺候着的小厮。 “之前告假了几日?” 小厮赶紧回话。 “二爷请了三日的假,今日才第一日呢。” 崔珵点头 分卷阅读74 。 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使写信回江南也解决不了目前的困窘。眼下这情形,根本容不得他们崔家说个不字。偏那悦娘,还在使性子,他都还没怪她招蜂引蝶,她竟然还要得寸进尺。崔珵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拿不定主意。 他不肯就这样同悦娘和离,事关他的尊严,但是他又拿不定主意,此举是不是会拖累崔家。若是只他一人,他便是拼了姓名不要,也要维护妻子,维护自己身为丈夫的气节。 偏这时候,管家又来禀报。 “二爷,夫人让人准备马车,说是午后要去庄子上休养身体。” 崔珵摆摆手。 “胡闹,这时候去什么庄子上?” 一转眼,却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 “等会儿,多备一辆马车。” 说完,又打发小厮去东院的绣楼里请十二娘来。 “悦娘近日身子不太舒服,今儿个要去庄子上修养身子,我不太放心,你同她一道去。” 崔十二娘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这位二哥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此刻明明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偏要她陪着二嫂嫂去庄子上养病?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难不成真如他所想,自己这位二哥哥却是要叛离本家了吗?想到这里,十二娘忽然对自己这位二嫂嫂生起了一点鄙夷,当真是位无知的后宅妇人,此时此刻竟还想着去养病,半点敏锐的触感都没有,不知道就快要变天了吗?该不会还沉浸在江南的荣耀当中吧? 崔珵见她不开窍,也不着急。 若圣上真的如他所讲这般看重悦娘,那么悦娘去庄子上养病必然会去探望一二,十二娘必定能看出蛛丝马迹来,若是利用得当,提前出一个后宫的主子也不一定。倘若不成,那还有一个下下策可行。 只是,如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崔珵还是不想放开悦娘。 得亏悦娘不知他这想法,否则的话还要啐他一句。 没脸没皮的玩意儿。 33、033 ... 且不说一头雾水的十二娘, 就是悦娘得知十二娘要一同跟着去庄子上的时候都是懵懂, 府里的下人一项管束的非常的严厉,轻易不敢往外透风,尤其这崔十二娘初初入京,更是半点根基也没有, 悦娘根本不信她的鬼话。 “听闻二嫂嫂近些日子身体不适,十二娘入京承蒙嫂嫂照顾, 无以回报, 陪嫂嫂去庄子上住两日也是应当的。” 瞧瞧这话, 是铁了心要跟着去庄上的做派。再看她身后的丫鬟, 居然都连细软包裹都收拾好了。 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 悦娘也不阻止,便点了头,她也想看看这崔珵和崔十二娘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十二娘嘴角挂着笑容, 看上去温柔可亲,甚至还主动伸手扶悦娘上车。悦娘也没有推拒,但在十二娘想要跟着上马车的时候,却是笑着拒绝了。昨夜本就没歇好, 疲惫的很,悦娘懒得在马车上应付别人。 十二娘最是贴心的解语花, 自然不会不同意,甚至还开口说自己的不是。 “嫂嫂精神仿佛不大好的模样,合该在马车上小睡下才是,倒是我不识趣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悦娘自然也是点着头应了。上了马车之后,还真的睡了一小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庄子门口。 悦娘透着车帘向外看去,先笑了。 “倒没什么变化。” 唤柳笑。 “不过才多少天,能有多大的变化呀。” 等下车后,瞧见门口站着的是杏雨,悦娘一下子便笑开了,还冲她招手。 杏雨苹果似的脸庞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儿,一溜烟的跑上前来,刚才在门口的规矩样全没了,气的在旁的管家恨不得吹胡子瞪眼的。 悦娘拉着旁边的迎冬笑。 “迎冬,瞧瞧,这是杏雨。我总觉得她像极了你,一样的跳脱。” 迎冬最是淘气的性子,上前便拉起杏雨的手,调侃。 “让婢子瞧瞧,这莫不是我异父异母的姊妹吧。” 可把悦娘逗的,直忍不住笑,转眼看到崔十二娘,这才收敛了神情,吩咐门口的管家。 “这位是十二娘,且将上次收拾的西苑腾出空来,好让十二娘住了。” 分卷阅读75 > 吩咐完,又对着十二娘说话。 “这庄子上到底比不了京里,十二娘且别见怪。这庄子上虽是简陋,但有一口硫磺温泉却是稀罕,十二娘平日里倒是可以泡泡,对女子身体调养倒有些好处。” 崔十二娘掩下心里淡淡的嫌弃,连忙道谢。 “嫂嫂说哪里的话?嫂嫂来庄子上调养身体,这硫磺温泉自然是留给嫂嫂的。我只不过是陪着嫂嫂来庄子上修养的,哪里敢光顾着享受呢。” 十二娘现下是这么说,但回到西苑之后,没少同自己身边的丫鬟抱怨。 “庄子上到底粗鄙,。” 旁边的丫鬟也是诸多的怨言。 “姑娘何苦非要跟着二夫人跑来庄子上,这院子看上去从未住过人的模样,一股子霉味,刚才婢子去厨房提晚膳,却发现连那厨房都污脏得不行。” 十二娘虽说是崔家旁支,但却也是自幼娇养的,且她一向自诩清高,光是看着庄子门口的泥泞路,已然心生不喜了。 但她心机深沉,见婢子这样附和她,倒觉得有些不妥了,立刻又反过来劝慰她。 “你这话说的偏颇了。庄子上的这些也算得上是野趣,往日从没见过的,今日便当作是个新鲜吧。” 悦娘哪里知道西苑里的这一番官司。她现如今正哄着小机灵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新地方,这小东西看着有些蔫蔫的,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就连从前最喜欢的红绣球都勾不起它的兴趣来,迎冬和杏雨两个人连番拿着玩意儿逗它都不肯动弹,只懒懒的趴在悦娘的怀里。 “吩咐厨房给它做些肉沫来,要上好的猪腿肉,仔细的剁碎了,葱姜蒜这些都不要放。” 悦娘对着小东西倒是十分的精心,就连它的口味都知道,引得第一次见的杏雨咋舌。 “它吃的可比婢子还要精细。” 但等小机灵的晚膳跟着悦娘的晚膳一起到了,它却还是打不起精神来。迎冬连忙在旁伸出手来,嘴上也说。 “夫人您先用膳,我哄着这小东西吧,总不能让您都吃不好了。” 悦娘想想也是,便冲迎冬挥挥手。 “你和杏雨带它出去散散好了,这里唤柳伺候着便是了。待会也不用进来伺候了,我待会子用了膳便睡了,也不用把它在抱来了。” 两人最是喜欢这小东西,得了这话便欢天喜地的抱了小东西出去。 悦娘瞧着两人这情状,倒也笑笑。 “迎冬和杏雨倒是臭味相投,同进同出瞧着像是亲姊妹一般。” 唤柳正拿筷子布菜,听到这儿便应声。 “夫人不若将杏雨带回京里去,杏雨性子活泼,想是常能给夫人逗闷子。” 悦娘摇摇头却道。 “杏雨早已经许了人家,看她这年纪,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况她还是家中宠爱的小女儿,去了京里还不如在这庄子上舒服。” 唤柳闻言也不再多说这话,还是悦娘看着桌子上的膳食笑了。 “也不知是不是上次来赞了一句,今日倒是又做了牛肉来。” 悦娘夹了一筷子送进口,却被麻辣的味道冲了一下,一下子竟被呛了一口,忍不住咳了好几声,连连喝了几口茶缓过来之后才能开口。 “这牛肉卤的不错,该赏。” 唤柳却是不依。 “夫人这几日上火,还要吃这辣的,偏这厨房还做这些口味重的端上来。您刚才都被辣的呛到了,还说什么赏不赏的。” 悦娘还说没关系。 谁知道入夜还没睡多久,就被渴醒了,喉咙里还有些不舒服,怕是晚膳吃的真的辣过了,悦娘也没叫醒外间陪夜的唤柳,自己起身来倒茶。 这两天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悦娘连鞋子也懒得趿拉,就直接光着脚小跑过去,拿起桌上的茶盏一股脑的灌了下去,又转身准备跑回去,却没想想到撞到了一面“硬墙壁”。 “你怎么又来了?” 悦娘捂着被撞痛的额头,抬头看,不由得脱口而出一句。 祁重熙脸色黑黑的,看她捂着额头,眼里泛着点点泪花,像是吃痛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伸手拿开她捂着额头的手,凑近了去看,果然看到红红的痕迹。 分卷阅读76 br /> “有些泛红了。” 说完,微微弯腰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吹了一口。 悦娘感受到额上的凉风,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避开身前的压迫性。 “你干什么?” 语气里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祁重熙却是瞧了个仔细。他原本就是得到暗卫的传信,说悦娘这几日身体不适,才想着来看看的。本来瞧着她起夜喝水的模样,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此刻近着看,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了。脸色微微有些憔悴,连眼尾一向鲜艳的仿佛要滴血的朱砂痣都黯淡了些,且听着声音还有些不妥,哑哑的。 再看她竟还没穿鞋,光着脚踩在青砖上。 祁重熙的脸色一瞬间更黑了。 他本就是大权在握的帝王,万万人之上,呼风唤雨的,身上气势就强盛,平日里拉下了脸,皱了眉,就要旁边的人胆战心惊,就连朝里的臣子看了心里都要发怵。更何况悦娘还只是个闺阁女子,从未见过他这模样。 猛不丁的看见他的黑脸,竟然心里也虚了一下。 被他横抱起来放到床榻上的时候,也不敢多说话。 “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悦娘听见这话,一瞬间又直起了身子,想明白了。 “关你什么事?” 悦娘这性子,实在不够讨男人喜爱。这世上的女子,大多都是柔情似水、端庄贤惠的,偶尔有些看上去风风火火的,其实内里对自己的丈夫也都是恭敬柔顺的,哪有她这刺猬性格?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但不知道为何?祁重熙就爱她这生机勃勃的模样,连她生气都爱看,更乐意看她发脾气,也愿意低下头来顺着她。 “好好好,现在不关我事。” 悦娘哼了一声,自己昧着良心当作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骂也骂了,赶也赶了,但却还是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牢牢地黏在她身边。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祁重熙不知道悦娘心思,他开口问起了其他的。 “你晚膳用了些什么?” 皱着眉头的样子能唬住不少人,最起码眼前的悦娘不知不觉得就开口回答了。 “辣的卤牛肉和一道炸鱼用得最多,最后还用了碗银耳汤。” “上火还用这些?伺候的人都该拉下去处置了。” 祁重熙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悦娘其实也心虚,难不成她自己不知道?偏她嘴馋,且这次来得急,庄子上的人只知道她口味,不知她这段日子不能进这些。用晚膳时,身边的唤柳也是劝了再劝的,可她哪里会听? 别说这些下人了,就是日后祁重熙这位天子也一样。 最头疼的就是她嗜辣这个毛病。平时还好,但偏偏她病了还不愿意忌口,挑剔又任性,若是不遂她的意,她就敢筷子一扔,一口都不动。 祁重熙拿她没办法,只好把脾气发在旁人身上,就常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 “夫人不听劝你们就不劝了?合该拉下去打板子。” 34、034 ... 悦娘冷笑了一声。 “呵。” 都懒得理他这种话, 反是问起了白天崔珵说起的事情。 “你同崔珵说什么了?” 没想到说到正经的事, 眼前的人反而闭上嘴巴了。 若是别的人见此情状,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悦娘偏偏不是一般的人,你不说就算了,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同崔珵和离了,管他是什么事呢。 于是打了个哈欠, 拉拉被子就躺下了, 还是背对着祁重熙的。 祁重熙也没有不满, 他为了来京郊, 晚膳都没用, 等会儿还要漏夜赶回去,看她要睡了,干脆踱步出去了, 临走前,顺了桌上的一碟子点心。 第二日,迎冬进屋来伺候洗漱的时候,瞧见桌上的点心碟子都空了, 茶盏里的水也都没了,一阵惊呼。 “夫人, 您夜里将点心都吃完了吗?” 悦娘正想回嘴,她又不爱吃这些个甜甜腻腻的点心,更何况晚上吃岂不是不消化。转转脑 分卷阅读77 子,却又觉得不对, 生硬的敷衍过去了。 “嗯,夜里饿了。” 迎冬却还是嘟嘟囔囔。 “饿了不能光吃点心啊。” 两人正闲话,却见杏雨跑了进来。 “夫人,十二小姐在门口呢,说过来给您问安。” 悦娘皱眉。 “这一大早的就过来?” 随即又摇摇头。 “算了,让她进来吧。” 这崔十二娘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这一坐竟然也没完没了的,陪着用完早膳之后又坐在旁边看悦娘绣花,左一句夸赞又一句附和的。 “从前只知道嫂嫂画技出众,没想到嫂嫂的绣艺也这样好,瞧着画样子真的是栩栩如生。” 悦娘看着手里只绣了一片叶子的青竹,抽了抽嘴角,状似无意的扯开了话题。 “十二娘倒也不用陪着我在这儿枯坐,庄子边上景致不错,你可以出去走走。” 十二娘想到庄子上到处都是泥巴的小路,脸色变了变,瞬间又挂上笑容。 “哪里会觉得闷了,都说了是来陪嫂嫂休养身体的,更何况二哥哥临走前可是殷殷嘱咐了好久,恨不得在庄子上让我和嫂嫂形影不离呢。” 话语中不乏羡慕。 说真的,世上男子多数都是粗疏的,少有体贴入怀的,像崔成这样细心的,在多数女子的眼里已经称得上是如意郎君了。崔十二娘虽然已经做好了入宫的准备,但心里的想法也差不离。也是,对于世家女子来说,若是能成为正妻,哪里会想要去成为妾室呢?即使伺候是再尊贵的人,也还想要一份体面。 悦娘笑笑,没应这话,但心底有许多的心思。 崔珵这厮,到底心里在做什么打算? 莫非是让崔十二娘来监视她的吗? 想到这里,怒从心起。 “那我待会可得送封信回府感怀二爷的体贴了。” 是日,还真的差人往府里送给了封信。 崔珵一收到就打开了,随后便跟悦娘一样的怒不可遏。 竟是一封和离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崔珵气煞。 “不知所谓,简直是不知所谓。” 随即叫来因为打理后院的王妈妈,将这封信扔在了王妈妈的面前。 “瞧瞧你伺候的这位夫人,好大的主意。去庄子上就为了这一出吗?” 崔珵知道,悦娘心里最看重的便是这位将她从小带大的乳娘,若是王妈妈能说一声劝,这事未必没有什么转圜余地。 没想到却是打错了算盘。 王妈妈看了之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是冷静,更没说什么准话,还推辞说什么做不了主人家的主儿。 崔珵本就已经被逼的不行了,外面情势紧张,京里的世家们近来动作频频,连连聚会拜访,内里,崔十二娘去庄子的举动也被误解成崔家有意避开众人的打探,他有意解释,但是因着他告假在家,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出门邀约。 当下便怒气丛生。 “我便如了她的意。” 话一出口,心先是一紧,而后便是一松。 这几日他心底多番思考,想来想去却都觉得事情的症结目前就出在悦娘身上,他摸不清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想要他双手将悦娘奉上吗?抑或是做出一个偷龙转凤的意思,崔家送进宫的人不能是十二娘?还是,他只是一时新鲜?所以他之前才猪油蒙了心想着要悦娘体谅他的不容易。 但他同时又心生疑虑,陛下做出这么多事,难道就仅仅是为了一个女子吗? 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名为悦娘,但其实真正的目的在于崔家。 这样想着,便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既舍不得悦娘,也舍不得崔家的百年基业。 但悦娘眼下偏偏又这样闹,他头疼之余,萌生了一个新想法。 分卷阅读78 r /> 若是他同悦娘和离了,那悦娘便不是崔家的人,是不是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他甚至还可以以此为借口,在众人面前圆过场来。他的告假,十二娘的离京,诸多事宜都有了个解释。甚至面对陛下,他也有了托词。 若是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待选秀事宜结束之后,他完全可以视情况再行定夺悦娘之事。倘若悦娘真的同陛下有染,等选秀事毕,悦娘怕是也会对这位后宫佳丽三千的陛下灰了心,到时候,他纳悦娘为妾也不是难事。毕竟林家不过是个小小世家而已,待崔家修养生息过后,要怎么说怎么做还不是任由他说了算。 他始终不信,圣上会拉的下脸真正迎一个和离的夫人入宫为妃,也不相信 还可以趁此机会磨磨悦娘的性子。悦娘的性子太硬,实在不是为妇之道。 这样想着,第二日便将这封签了落款的和离书送回庄子上。 悦娘不妨崔珵竟这样爽快,不敢相信的打开看了好几遍,还揉了好几遍眼睛,怕自己看花眼了。崔成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竟然立刻做了决定。同和离书一到来的,还有小厮的一句口讯。 “二爷说了,夫人既然身子不舒爽,在庄子可多住几日也可,不必忙着回府。只是十二娘选秀事宜迫在眉睫,就不便留在庄子上了。” 悦娘点点头,十二娘回京最好不过。这一日被她缠的都快没了脾气,还有杏雨在旁悄悄告状。说十二娘旁边的婢女性子高傲又挑剔,在庄子上嫌三嫌四的,实在令人讨厌。 Exclusive arra of DWSN team “即使如此,你便去西苑告知十二娘一声。” 崔十二娘也是欣喜,不用留在庄子上当然是好事。她在这里吃也吃不惯、住也住不惯,更是想着京里的繁华,同各贵女赏花游玩的场面。旁边的婢女又抱怨了一通。 “前日才来,今日又要回去,这二爷惯会折腾人。” 十二娘也不训斥,显然婢女这话市说到了她心头了。 十二娘倒是识礼,且她尚且还不知道悦娘同崔珵和离的事情,临行前还特意来悦娘处拜别。 “嫂嫂见谅了。” 悦娘哪里会计较这些,她现在心情非常好,甚至还嘱咐十二娘路上当心。 等十二娘走了,便领着人到院子里逗狗玩。 崔珵这几年为了讨她欢心,没少送东西,但悦娘通通不怎么喜欢,唯独送的这只狗,却是合她心意。 悦娘拿着花逗它。 “前几日还怏怏的,今天就这样欢快了,瞧瞧你的爪子上,都是泥巴。” 悦娘一边说,还一边皱了皱鼻子,做出了一副嫌弃模样。 迎冬可爱护这只宝贝狗。 “物肖主人形,夫人您还不是一样。” 悦娘瞪大了眼睛看迎冬。 “好你个大胆的丫头,竟然敢这样编排我。” 显然并没有生气的模样。 悦娘的好心情显然持续了好几天,晚上将和离书宝贝似的放在枕头底下,之前生的火气也很好消了下去,更有一日早起,说是要去附近的茶园瞧瞧,还像模像样的带了竹帽采了一个手的茶叶。 唤柳和迎冬心疼的要命。 “夫人,您看您的指甲。” 悦娘最是爱美的性子,平时一双手保养的极好,干过最重的活怕就是自己端茶杯了,才一会会功夫,指尖就红了,指甲里还有点青青黑黑的汁水。 悦娘却是觉得好顽,将手里的茶叶递给梓秋。 “好好拿着,回头我要泡茶喝的。” 旁边的杏雨捂着嘴偷笑,这点茶叶怕是炒都炒不起来。 心情舒畅了,悦娘看什么都顺眼。 就连当晚上看到不请自来的客人,都没那么不耐烦了,还歪着头打量了下外面的天色。 “哟,今日来的挺早。” 祁重熙诧异,可少见她的好脸色,脸色也是从从容容,然后走过悦娘的面前,到她的床榻边站定,然后在悦娘的注目下,从她的枕头底下取出了一张纸。 悦娘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脸色瞬间青红交错。 “你这个大混蛋。” 悦娘骂来 分卷阅读79 骂去就这么两句话,祁重熙都不痒不痛了,瞥了瞥她,甚至还有闲心逗她。 “可别气坏了。” 35、035 ... 悦娘气坏了, 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手里的和离书抢回来。 可祁重熙生的高大, 手长脚长的,悦娘才将将到他的肩膀处,怎么够都够不到,恨不得跳起来去抢, 可是蹦达来蹦达去的折腾了半天,却还是拿不到, 再看那祁重熙, 居然还将手举了起来, 着实的可恶。 祁重熙手里拿着和离书, 心情非常的愉悦, 见她这可爱模样,更是干脆地笑出声来了。 “你这样当心把这个撕坏了。” 还不是故意在逗她? 悦娘想想也是,只能撅着嘴摆出臭脸。 祁重熙见好就收, 弯下腰来凑近她的脸,将和离书还给了她,手还在头上摸了摸。 “怎么这么不经逗?” 状似抱怨,但神情含笑, 还刮了刮她撅起的嘴。 悦娘“啪”的一声挥掉了他的手,怒斥。 “你的手往哪儿放?” 悦娘不知, 这举动无意中竟有些打情骂俏的感觉。若是有外人瞧见了这情景,怕是得误会。但当下悦娘却是真的生气。 眼前这人未必也太无赖了些。 祁重熙也不呼痛,还伸手去拉她。 “你乖乖的在这庄子上,等我安排好一切, 我便来迎你入宫。” 几真心,几认真,说话的时候望着悦娘的眼睛,还拉着她的手放在她胸膛上。 摸着良心讲话,若是一国之君在你面前服低做小,还对你说这样的话,怕是一般人都要捂着怦怦跳的心,恨不得立刻点头了。若是有些有心计算计的,甚至还会趁此机会谈条件了,想要试探下帝王真心了。 但悦娘偏不,手用力一推,恨不得让身前的人摔个大马趴。 但推了半天,眼前的人都像堵硬梆梆的墙似的,动也不动,悦娘才作罢,又瞧着他说话不似作假的模样,便敷衍的点点头,想先蒙混过关再说。 祁重熙却以为悦娘答应了,狂喜之下都没发现悦娘的神情不对,半点喜悦神色都没有。 这悦娘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翌日一大早,便招了几个丫鬟商量。 手里捧着茶杯,不说正事,却是先问了昨天她亲手采的茶叶。 迎冬先笑开了。 “还以为夫人您这样严肃是为了什么呢?您昨日采的茶叶还要炒青呢。” 新鲜采下来的茶叶一定先要经过炒青等工序,制出来的茶饼才会茶香四溢。 悦娘点点头,这才说起了正事。 “以后便不要叫我做什么夫人了,同以前一样唤作小姐吧。” 四个丫鬟哪个不是聪慧人儿?一听这话便立刻明白了大半。迎冬是最乐观了,且她心思单纯,立刻便开口唤道。 “小姐。” 说完就笑了,她是个爱笑的甜姐。 “这才顺口,婢子之前也总是容易叫错,现下却是不会了。” 悦娘点点头,然后看下扬春。 “之前让你将手里头的铺子都整理下,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扬春点点头。 “都按之前小姐您的吩咐做了,若是掌柜想要顶下来的都按照比市价低一成的转了,掌柜不愿意顶下来的铺子,也都同他们说过换东家的事儿了,端看新东家怎么处置。若是想要退下来,也都给了一笔补偿金。” 扬春算是几个丫鬟里知道最多的,一来她性情稳重,嘴巴又紧,不该说的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二来,她手脚麻利,打理起铺子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悦娘手头上的铺子私产基本上都是由着她来打理的。 悦娘满意,又问梓秋。 “来庄子前,让你把咱们手头的金银细软都收拾了,可办妥了?” 如果是扬春是悦娘外面的大管家,梓秋便是悦娘对内的一把手。 梓秋说话语速不紧不慢,但却沉稳有力。 “除了小姐从前库房里的大件还留在府里,其余 分卷阅读80 的小件基本都收拾好了。” 悦娘也不算早有准备,只是稍微留了个心眼,她其实早已有了预感,即是王妈妈劝她不要太过急切。 悦娘放下茶杯,看着自己身边这四个丫鬟,忽然就柔了声音。 “自小便是一同长大的,咱们自然有些情分,我既同崔珵和离了,以后便不再是锦衣玉食的崔夫人,今日便同你们说说交心的话,听听你们以后的打算。” 其他人还没说话,倒是迎冬率先开了口。 “我自然是要跟着小姐的,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说完,俯下身子蹲在悦娘身边,仰着脸看悦娘。 悦娘点点头,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 “你这么不懂事,我也不敢放你走。” 这样一闹,气氛总算是松动了些。 其余几个丫鬟也都跟迎冬一样,纷纷表示要跟着悦娘,但悦娘却是开口再三确定。 “既同那崔珵和离了,我怕是也回不了江南了,你们可得先想好。” 迎冬跟这悦娘久了,把悦娘的语气学了个十足十,先是冷哼了一声,而后皱着眉说话。 “那江南不回也罢。” 悦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了,泪花都要笑出来。 “你这个淘气丫头。” 唤柳也笑,但是心头有疑虑,沉默半响还是咬着牙把话问出来了。 “那小姐您打算去哪儿呢?” 悦娘笑。 “往北边去。” 悦娘也不是无的放矢。 南方多世家,来来往往之间往往盘根错节,但北边却是少世家,多军户,关系简单些。再加上林家曾有一位族叔同家里闹翻了,一气之下到北方的琉城自立门户,竟真的还当了个千户。悦娘同这位族叔有些渊源,想必看着当年的面子,倒是也能对她照拂一二。 悦娘这里正商量呢,却不妨门口来了位小客人。 悦娘还记得那孩子的名字,沉默许久,还是点点头。 方逢春甫一进门,便实实在在的冲悦娘磕了个头。虽然看上去还是五六岁的小娃娃形容,但面上表情却是实打实的沉稳。脸上已经养出了点点肉来,身上的衣着穿的虽然还是朴素,但却比上次的褴褛好得多了。 “夫人大恩大德,小子无以回报,唯有磕头谢恩。” 悦娘点点头。 “磕了头便走吧。” 谁知那孩子竟是仍旧倔强的跪在地上。 “夫人,老师说您最近身体不适,不知这两日可有好些了?” 说来也奇怪,悦娘竟从这孩子的眼里看出了孺慕之情,这么一恍惚,就也没急着叫人送他走。这孩子现在的模样实在像极了从前她尚不懂事的时候,努力去博父母关注时候的模样。这样想着,悦娘就硬不下心肠来。 “好些了。” 孩子是对情绪最敏感的人,悦娘初初情绪一边,方逢春便察觉了,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顺着旁边丫鬟姐姐的力道起了身,脚步微微有些踉跄,脸上忽然带出了一丝丝腼腆的笑意。 悦娘又问他。 “你一个人出的城?” 方逢春在示意下拘谨的坐在旁边的圈椅上,说话倒也是清清楚楚。 “跟着表叔来的,表叔来京郊收茶叶。” 现下虽然已然入了夏,茶叶已经远不如春日里的金贵,茶香气浅淡,味道也有些苦涩,但这却是大多数平民们家中最常买的一种。 梓秋最细心,端上了一碟子点心放在那小公子的面前。 方逢春却看也没看那点心,从怀里珍而重之的拿出了一块帕子,从圈椅上跳下来,跑到悦娘面前,塞进她的手里。 “夫人,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 瞧他这模样便知道这物对他来说有多珍贵,悦娘哪里肯收。 “你既然已经磕过头了,便算是谢过了,这东西我不收。” 谁知道那方逢春竟然抬头、很认真的说出了一番话。 “夫人且帮我保管,等日 分卷阅读81 后我有能力报答夫人了,我再来赎回这块玉。” 悦娘这才对他刮目相看。 男儿当有此锐气。 怨不得崔珵会看上他,并收之为徒。 悦娘也站起来,弯下腰,伸出手来,同他击掌。 “以此为定,带你日后封侯拜将,我必归还此玉。” 不是对待小孩子的诱哄语气,而是‍‌‌‎‎成‎‌‎‍人‍‎‍之间一个正式的约定。 待方逢春走了,悦娘便叹。 “小儿如此聪慧。” 世家已然落寞,不需得多少年,出身就不再是束缚了,便是寒门子弟也能有“跃龙门”的机会了。悦娘这样想着,不知怎么的,却忽然对当今这个圣上有了点别的看法。 旁的暂且不说,算是个励精图治的明主。 不过即使是这样,悦娘也没想过要顺着他的意入宫。刚从一个火炉里出来,又要跳到另一个深渊里?真当她林颐的脑子是摆设的吗?还是莫非她就长了张蠢人的脸,看上去就像是能被人随意摆布的吗? 还不是跟崔珵一样,是把一张脸当宝贝一样的东西? 她同崔珵和离,怕是即是林家远在江南,得知消息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寻她茬,若是发现她人不见了,怕是就恨不得开宗祠要见她除名了。林家重清名,想必以后断然不会在提起她这人,而那崔家呢?想必也引以为耻,怕巴不得她就此消失。 至于其他人呢? 她不信当真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迫她如何。 36、036 ... 端看她和崔珵和离的事情, 那人便反应的这样快, 甚至连自己的和离书藏在哪里都一清二楚,悦娘便知道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暗卫是个事无巨细都要往上报的。她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走,若是动作不利索,反倒落了下乘。 悦娘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自己需要找个障眼法才对。转转脑筋,想出了个馊主意。于是, 也不遮掩, 便在庄子里大行其事。还嘱咐几个丫鬟, 若是有人问起便说, 要回江南去。几个丫头虽然觉得奇怪不已, 但是却仍旧依照主子的吩咐,若有人问起便这样回答。 几天下来,庄子上的人全部都知道主家要离京了。 这庄子是悦娘的陪嫁庄子, 底下的人当然不会多说、多议论什么,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且若是主子回江南了,庄子上的人反倒过的更自在,没那么多的顾忌, 同以前一样过活,虽说赏赐少拿了些, 但是京城富裕,大家日子都过得去。这样想着,大家反倒一时之间少了许多的感伤,各家纷纷拿出家里的珍藏。 这日悦娘起床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场景。 院子里挂满了各色的腊肉和菜干,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悦娘忙忙后退了三步,捂着鼻子皱眉问身边的迎冬。 “这都是些什么?” 迎冬却笑。 “夫人,这都是庄子上的产物呢,听说您要回江南了,大家都拿出来让您带回江南呢,说是江南没有这些。” 悦娘捂着鼻子往外走了几步,一探,却发现满院子只有小机灵在不停的疯跑,时不时还一个劲儿的高高跳起,想要撕咬挂着的腊肉,但却没一次能成功的,就这样,还乐此不疲的,脖子上挂的铃铛响个不停,看上去便是快活极了的样子。 悦娘便冲它招招手,唤了一声。 “你这小东西,平日里是少给你吃了吗?这副馋模样。” 迎冬连忙在旁喊冤。 “可怜见的,婢子平日里可没虐待它啊,它吃的可比婢子们还要精心呢。” 那小东西见悦娘出来了,连忙放下怎么扑也扑不到的腊肉,摇头摆尾的冲向悦娘,嘴里还不停的伸着小舌头,一把扑到了悦娘的裙边,但悦娘却是被它吓得跑开了,冲着旁边的迎冬直叫。 “先带它去洗洗,快点。” 那小东西哪里知道自己遭到嫌弃了,还要追逐悦娘。 但悦娘哪肯让它近身,更加着急的叫迎冬。 等瞧着小机灵被迎冬强抱走,悦娘才放下了心,但她最爱洁,总觉得身上有股子气味,又去打发迎冬收拾衣物,要去硫磺温泉那里。 临行前,看着满院子的腊肉菜干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82 /> “将东西都送回去吧。” 她不爱用这个,也没那个不爱偏要收的毛病。 扬春去准备衣物了,梓秋最是贴心仔细的人,悦娘到温泉池边一看,梓秋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大大的食盒。 见着她就笑。 “小姐先用些东西在下水吧,否则怕是受不住。” 说完,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小碟子。 全是些精致玩意儿,都只有一两口的分量,几块点心攒成一盘,还放了一盏的热茶,只怕她吃多了泡池子又会觉得疲惫。 悦娘点点头,示意两人都出去守着,这几天脑子里思绪太多,她想独自清净下,仔细安排下眼下的事情,怕人在旁说话想不明白。 只是泡着池子太舒服了,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疲惫了,不由得合上了眼皮。 没成想,跑在池子里眯着眼假寐没一会工夫,就听见悉悉窣窣的走动声音,悦娘没正眼,懒懒的趴在池子旁。 “扬春?” 不待她回答自己又开口。 “不是说了让你们别进来吗?” 没听到回答,耳边也没了悉悉窣窣的声音,悦娘便以为扬春又出去了,也不再说话,却不妨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们很听话,都在门口守着呢。” 悦娘吓得浑身一激灵,立刻转身看去,却发现祁重熙坐在池边的石凳上,含笑看她。 悦娘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无耻,拿起手边的茶盏就要往他那头砸去,没成想自己力气太小,茶盏都没扔过去,而是直接跌落到了池子里,悦娘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仿佛隔着花香味道都能闻到空气里的茶香味,顿时觉得自己泡在了茶池子里一样。 也是她自己心里过不去,其实在这样的花香味和硫磺味道下,哪里有什么茶味。 水里也待不住了,悦娘看那人还在直勾勾的看着,立刻恼羞成怒。 “你给我滚出去。” 祁重熙扶额,再看她鲜红欲滴的脸,原本就被蒸的面若挑花的,再逗她恐怕她真的要气大发了,于是听话的转过身去,欣赏墙上挂着的工笔画。 悦娘连忙从温泉池里站起来,绕到屏风后面,手忙脚乱的换下身上的浴衣,一边换,还一边探头去看那头的人老实不老实,一着急就更加慌乱,连颈上的口子系错位置了都没发现,头发都没来得及擦拭,由着它湿哒哒的披在肩上,趿拉着绣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大大的巾子披在身上。 祁重熙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见悦娘头发湿的,忙走上前去,想要替她擦干头发。 “就这样披着,也不怕自己着凉了。” 悦娘眼珠子转转,不但没拒绝,还闲聊似的开口。 “你刚才在看什么?” 一边说,一边走到刚才他站着的位置观望。 只是这样一来,祁重熙只得站在她身后,即是浴池的边沿,略微有些湿滑。他也没注意这些,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头发,一边回应她刚才的问话。 “这墙上的工笔画倒是画的不错。” 这话引得悦娘转身对着他。 祁重熙刚想说让她安分点,却见她眼里发着光,睫毛扑哧扑哧的,像把小扇子似的,顿时就开不了口了。 “这可是我画的。” 悦娘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她这手画技。 年幼时,总以为自己再优秀些,便会博得父母的关爱,多学些琴棋书画的,父母眼里总能看到她。但后来彩衣娱亲之后,却发现她如此卖力竟还不如姊妹的一句话重要之后,自己也就厌倦了,只唯独这画技时时还在练习。再之后,家里姊妹聚会,她的画便传了出去,也有些美名。 只是她画画却是看心情的,自从嫁入崔府之后便没怎么拿起画笔,之后到了京城,才算捡了起来。 祁重熙点点头,笑了,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 “栩栩如生。” 悦娘也笑了,只下一刻,便抬脚往身前这人的腿上踹去。 祁重熙骑射功夫不错,又不是崔珵那样的文弱书生,哪里会这样容易被她得逞,偏悦娘一脚不成,又在他另一只脚那里踹了下。 祁 分卷阅读83 重熙本来就站在浴池边沿,有水汽,容易打滑,又加上悦娘刚开始卸了他的心房,竟还真的猛的扎入了池子里。 悦娘正在岸上洋洋得意呢,却发现温泉池子里竟一下子没了动静,本来上面就飘着许多的花瓣,看不清池下,现下一个人掉下去,竟是连泡泡都没有,心里一下子慌了。 “陛下,祁重熙,祁重熙。” 吓得花容失色,脸上刚刚被水汽氤氲出来的血色都退了大半。 祁重熙这才从水里冒出头来,浮到悦娘的面前,故意冷着脸看他。这模样乍看之下倒是还能唬到人,但没发现自己头上还沾着花瓣。 好半响,才道。 “知道害怕了吧?” 悦娘见状,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归气,但是瞧他这模样,到底不敢像刚才那样造次了,小心翼翼的将他头上的花瓣拿开。 “你没事吧?” 说完,又跑去旁边拿了帕子递过去。 祁重熙哪里是真的生气了,但还是面无表情的,没接她手里的帕子,而是撑着她的手从池子里起来。 悦娘恨的牙痒痒,拿帕子擦了擦被他握过的手。 祁重熙冷哼了一声。 “就你胆子不小。” 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上还沾了不少的花瓣,却全然不在意,负手站在悦娘面前。 悦娘转身就要走,祁重熙这才知道玩过头了,又去拉他。 “脾气真大。” 说完之后,抢过她手里的帕子来擦脸,擦完之后,又干脆把帕子收了起来。 “你要回江南?” 不等悦娘说话,又直接开口。 “不是说了要你等我迎你回宫吗?” 悦娘甩手,发现没甩开,心里却想着该是糊弄住他了,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家在江南,既然和离了,自然归家才是正理。” 可祁重熙却是狐疑。 “依你这性子,实在不像是会乖乖回去的人。” 说完,越想就越觉得奇怪。 悦娘到底心虚,听着他的话,便不自在的避开他的眼神。 “我什么性子?” “我什么性子关你什么事?” 祁重熙对悦娘再忍让,说到底他还是个君王,还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君王。 “怎么就不关孤的事了,你是孤的女人。” 37、037 ... 悦娘恨不得将这个自说自话的人再次踢进水里, 但看着他浑身湿漉漉的样子, 莫名的气短,而且手也被抓着,走也走不了,只能低下头不说话。 其实也怕多说了漏出马脚。 毕竟眼前的这位可是心眼和手段多到不行, 她不敢和他拼心眼,多说多错, 少说少错, 不如不说。 但祁重熙是什么人? 在倾轧下成长的铁血帝王, 踏着无数人的血肉坐上帝位的人, 他瞬间就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儿。眼前这姑娘小心思不少, 脾气更是大,若不是戳中了软肋,此刻不会是这样的安静, 怕是要将他再次踹进池子里才是。 “孤可不是好糊弄的。” 说着说着,心里便生了点火气。 想来也是,这几年他威严愈发的重了,说一不二, 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就连朝中的重臣或者是世家势力也要避其锋芒, 悦娘也算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挑衅的人了。 祁重熙欺身上前。 “孤不管你怎么想的,你不会想知道违抗孤有什么下场的。” 祁重熙说话之后,见她神情怯怯,不由得想起半阙词来:水是眼波横, 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一时之间,又放轻了声音,面上表情也柔和了些,放开了悦娘的手,轻轻的揉了揉悦娘披散着的一头青丝,袖子上有水滴下来,他甚至还将袖子摞了起来,怕落到了她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看起来有多珍惜。 “乖乖的。” 悦娘面上不做表情,心上却如刀刺一般。 祁重熙这是在威胁她,眼 分卷阅读84 前的人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了獠牙。是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就算现在跑了,但是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悦娘心中多少悲哀。 莫不是一生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既是如此,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些念头旨在转瞬之间,悦娘想着想着,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妾身谨遵陛下吩咐。” 既以同崔珵和离,便不再是官家夫人,以妾身自称,不单是敬畏,更是疏远,不但如此,还跪在地上行了礼。 悦娘是江南女儿,本来身量就偏纤细,而且她身子骨偏弱,眼下更是一头青丝披散在肩上,这样伏着身子,更让人觉得弱小,仿佛在面前缩成了一个团似的。 按常理来说,祁重熙看她这样听话心里应该高兴才对,不知怎么的,祁重熙心里忽然就有些不舒服起来,但他也懒得深究,儿女情长在他心里总归分量太轻,他平日里处理朝政已经耗费了许多的精力,也不乐意在这样的小事里追究。也就是悦娘,还能让他些微耗费点心思,若是换了旁人,怕是从一开始就被直接被他咔嚓了。 祁重熙想到这里,便点了点头,扶起悦娘。 “你明白孤的心意就好。” 悦娘垂下眸子、掩下眼底心思,不说话,也不挣扎。 这一番下来,瞧着悦娘的神情,祁重熙竟觉得词穷,往日他总觉得夜太短,尤其夜里来瞧悦娘的时候,哪怕是瞧着她的睡颜,他也觉得轻松自在。但今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妥起来,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好,但终归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过既然已经敲打了悦娘,祁重熙也不做他想,转身走了。 待他走后,悦娘这才呜咽起来,泪珠子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心中这口恶气怎么咽的下去?她是个太过明白的人,哪里不知道自己的退路已经被斩断了,是以竟然就在心上恨了起来。 想想又觉得自己没用,成了人家的瓮中鳖。 眼眶里的泪珠子不断的掉落砸在地上,眼眶也是红红的,只恨不能一口气投入这池子里淹死罢了。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她便要这样窝囊? 想到这里,恨恨的拿起袖子擦了擦脸。 悦娘这边生气,殊不知,有人现下比她更生气。 这人便是长平长公主了。 龙卫军认令不认人,用来控制龙卫军的龙形玉佩被盗之后,她便失去了龙卫军的掌控权。这事她稍微一想,便知道是谁做的好事了。她是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子,若说之前有多疼爱怜惜这个大女儿,现在便有多恨她。尤其在知道她去了边疆之后,怒气更是到达了巅峰。 想她长平聪明一世,竟然生了这样一个蠢货。她吃的亏完全就是她平日里最疼爱的女儿给她送到嘴边的,真的是气煞。不过是为了肚子里一块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的肉,竟就要生生的把自己的母亲给打落谷底。 当真是可笑之极。 还有那些瞬间倒戈相向的东西,也不想想,若是长平长公主府倒了,那祁重熙便是越发的猖狂,其他人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一群没脑子玩意儿。 长平想到这里,恨恨的拿起酒杯往嘴里倒。 旁边的管家弓着身子,却是当作没看见眼前主子的模样,也没闻到屋子里浓重的酒味似的,仍旧尽职尽责的禀报着京内外近日的动静,无论巨细。 “柳州刺史告老还乡……” “……” “崔学士同夫人和离,崔林氏已经挪到京郊,据悉,择日将回江南。” 听到这儿,长平放下了酒杯。 崔林氏?不就是那个狐媚子?和离了?这崔氏夫妇不是出了名的恩爱?那崔珵长得可是玉树临风的,在世家子弟中尤其清白,据说家中只一妻一妾,而这次上京,更是只带了崔林氏一人。在宴上,更曾推拒同僚赠送的美姬。 莫不是那崔林氏同祁重熙的丑事被发现了? 想到这儿,长平嘴角露出笑容,忽然站了起来,吩咐管家备马。 往哪儿去? 自然是往宫中去。 虽然她失去了龙卫军,但她毕竟还是长公主,且是先皇唯一留下来的血脉。虽然没有提前递牌子 分卷阅读85 给皇后,但是宫门口的侍卫和太监哪里敢拦着? 只太后瞧见她满身的酒气,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喝酒伤身,你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的不懂事。” 长平却是不理这话茬,不耐烦的冲旁边伺候着的嬷嬷、宫女和太监挥手。 “都下去,本宫同母后有要事相商。” 太后无奈的点点头。 女儿的性子太燥太硬,她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说吧。” 太后缓声缓气地道。她做了十年的太子妃,做了二十年的皇后,现在更是做了太后,若是一般女人,怕是威严深重,但她这一生并不平顺。少年时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在原皇后底下求生存的太子妃,等自己登上后位之后,偏偏又因为子嗣的事情遭人诟病,人人都说是因为她手段狠戾,后宫才无子诞生。不说前朝的弹劾之声,便是身为枕边人的圣上也对她隔阂甚多,再后来,成了太后,但偏偏为帝的是宗室子弟同她半点亲缘也没有,她只是荣养的命。她总觉得是自己福气太薄,撑不住这凤命,便信了佛,因此性子更是被磨平了,成为了一潭死水。 长平却是同她截然不同,身为公主的骄傲,连同几十年的高高在上,她连说话也是又急又快的。 “母后,女儿听到了一些闲话……” 听罢,太后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手里既没有掌握宫权,也不是名正言顺的母亲,更何况这还是帝王私事。她若是贸然插手,怕是要直接激怒了天子,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虚点了一下长平。 “长平,母后一项知道你性子要强,但这事决计不是你该管的。” 长平听了母后这番话,脸顿时就板了起来,立起身来,面向母后。 “他做了那等腌臜事情,偏还容不下我说?” 长平却也不想想,自己之前还曾指使龙卫军将人掳到祁重熙床上呢。 太后轻叱了一声。 {Duwen arra} “慎言。” 长平见母后这样,只觉得失望,一时之间竟觉得这世上竟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她身为女儿身,但她却一直比不上世间男子?父皇是这样,母后竟也是这样?两人如出一辙的偏着那祁重熙?凭什么?不过是一贱种而。 想着眼中就带了一丝的冷意。 “母后你既不愿意帮我,那我也不再多求。” 说完,便是拂袖而去。 长平本是打算由母后在后宫掀起波浪,由此推及前朝。其实,民风开放,妇人入宫为妃的事情不是没有,前朝更有一寡妇入宫为后的,若这崔林氏真的能入宫也算不得什么,哪怕她曾是世家女,世家妇。但若是两人在和离之前就有了首尾,那可就是丑闻了。德行不端的帝王肯定是要被人攻讦的,更何况祁重熙称帝以来,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大毛病。这事情一爆发,才更要命。 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 崔林氏想回江南? 怕是有命来,没命回。 长平这样想着,嘴角便勾出一丝凌厉的笑容。 若说谁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心中已然有个名字了。 38、038 ... 长公主想到的人选不是其他人, 正是在宫里沉寂已久的李昭仪。 要说这李昭仪, 也是传奇,她是县官之女,但生来便是长得花容月貌,是由先皇赐给当时还是宗室子弟的嘉元帝的。且因为出身比之其他嫔妃低, 在宫中向来是以小意谦卑著称,由此获得盛宠, 更在登基之后被封为昭仪。只不过肚子却是不争气, 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补药偏方, 却始终不见效。日久天长的, 便移了性情, 从一开始的性情平和,便成了现如今的人前人后不同面,是个外宽内忌的主子。 若说只这样也就算了, 宫中哪位女眷不是人前一番话,人后又换了一副面孔,但她却是意外失宠了,还被陛下直接斥责了。陛下虽然在前朝手段凌厉, 但放在后宫的心思实在不多,大多事宜都是由皇后管辖的, 能直接被陛下厌弃,后宫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在背后偷笑。她失宠不过几天,宫里的丫鬟和太监就被其他主子借的七七八八的。 由此,李昭仪的心性扭曲的更厉害了。 分卷阅读86 > 宫里的人仿佛天生就有看人下菜的毛病, 更何况是在宫中长大的长平?她天生就仿佛被淬炼出了这种敏感的触觉,更是能够掌握宫里女人的所思所想。她甚至连李昭仪都不需要见,只要在她耳边吹吹风,便达成了所想。 果不其然,没多久,宫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一个传言。 “听说那朝阳宫马上要有人入主了。” “是啊是啊,你也听说了?还有人说陛下之前栽桃花也是为了这位呢。” “可不是,”又有一个宫女神神秘秘的开口,“李昭仪失宠就是为了这件事呢,说是摘了朝阳宫门口的一枝桃花,被陛下知道了。” 其他几个小宫女齐齐发出惊叹。 “怪不得。” 这时候,刚才那个神神秘秘的宫女轻嗤了一声。 “还有一个更加耸人的消息呢。” 这却不是李昭仪散的风了,而是长平安排的人了。长平向来不放心完全把事情托付给别人,她喜欢自己掌控全局。她更是明白李昭仪骨子里的小家子气,不敢断定她是不是敢把话说出口,于是干脆地就直接把这事交给了自己宫里的心腹。 其他几个小宫女赶紧凑上前去,将耳朵都竖了起来,看上去完全像是一堆竖着耳朵等胡萝卜吃的长耳朵兔子。 那宫女正要悄声的把话说出口,不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一下子,几个人都吓得不敢动弹。 竟是李福全李公公。 有胆子小的都已经先跪下了,哆嗦着声音唤了一声。 李福全似笑非笑的挥挥手,示意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们把这几个小宫女给押走。 “这宫里可容不下耳朵长、话又多的人。” 这才是前菜,刚过了晌午,各个宫的下人们便都被唤到了甘泉宫门口,就连坤宁宫的几个嬷嬷、宫女也是。 祁重熙来了个杀鸡儆猴,几个宫女被当着众人的面杖毙,听说流出的血将宫门口的青石板都染红了一片。 这位铁血帝王,终于在后宫也来了个下马威,一时之间,底下的人都心里揣揣,言行之间不知道谨慎了多少。 而李昭仪呢,就连禁足令解了都没敢出去,甚至还请了太医来,推脱自己生了病,更还禀告皇后,说要静养。 别说皇后,就连几个主位上的妃嫔心里都是嘲讽。 胆子这样小还入什么宫?看她前几年那张狂模样,还以为成了气候呢。但心里想的更多的却不是李昭仪,而是朝阳宫了。 看来后宫这天真要变。 若不是确有其事,陛下不用大动干戈。若不是陛下真动了心思,也不用现在要清除流言。祁重熙登基八年,那么他后宫的这些妃子,也同样在这深宫中扎根了八年,不长不短,但足够建立人脉、打听消息了。 底下宫女传的这些话,她们早就已经听到耳朵里了。 只是他们道行深,都是有所依仗的人,哪里愿意为着一阵邪风便贸贸然动手的道理?只能出手试探试探,要不然,光凭李昭仪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让流言传得这样广、这样快? 悦娘不知道,她尚未入宫,却已经先被宫里人记在心里了。 悦娘此刻正懒懒的伏在‎‌‍‌美‎‍人‍‍榻上,庄子上比京里凉快,她身子又比一般人寒凉些,平日里都不用冰块,只一个丫头在旁边打着扇子便够了,扬春坐在不远处的小几上给她读书,念的是《山海经》。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 悦娘听的昏昏欲睡,却不妨一个小东西忽地窜到了她的身上,一下子将她惊醒了。一看,却是小机灵这东西。悦娘懒得翻身,便由得这小东西趴在自己的背上。 “你越来越重了。” 悦娘有些嫌弃。 对着打扇的梓秋吩咐。 “这几日它的伙食减半,瞧瞧迎冬给它喂成了什么模样?” 梓秋含笑应是,不一会儿,迎冬手里端了个果盘子进来了,上面放的正是红瓤的瓜,是在井水里浸了一个上午才切开的,看上去就寒意涔涔的,沁的瓷盘子上都是小水珠子。 “婢子仿佛听见了小姐在念叨我。” 悦娘这才睁开眼,手指了指她。 分卷阅读87 r /> “来得正好,快把它给我扔下去。” 迎冬看了直乐。 “这小东西就偏爱黏着您,平日里婢子伺候它吃、伺候它喝的,就是养不熟。” 悦娘轻轻哼了一声。 “不就是这个理儿?你对他越冷淡,他偏越要黏上来。” 大家都以为小姐这话说的是二爷,一时之间都不敢开口附和,生怕说错了话。唯独只有那小东西,对着迎冬手里的果盘子吠了好几声,更是一下子跳下了榻,扑到了迎冬的面前。 迎冬连忙跺脚吓它。 “走开。” 那小东西又咬着迎冬的裙角,吠叫个不停。迎冬无奈,只得放下手里的果盘子,蹲下身子来安抚它。 “这东西你可吃不了,待会子我去厨房拿些骨棒来给你咬着玩可好?” 那小东西感觉像是听的懂人话似的,竟是乖巧的立在迎冬的脚边,同刚才吠叫的仿佛不是同一只狗似的。 悦娘瞧这景,竟是若有所思。 狗是这样,那人呢? 硬的不行,来软的呢? 这样想着,是以等祁重熙再来的时候,悦娘便换了一副面孔。 她生得好看,又精于保养,平日里从头到脚都是仔细呵护的,上了妆是娇艳,不上妆又是另一番处处可怜,尤其她眼下那点朱砂痣生得好,看上去便是多了一份的娇媚。此刻虽不施脂粉,但仍旧楚楚动人,尤其她还脸上挂着祁重熙从来没见过的温和笑容。 祁重熙一时之间竟是受宠若惊,手里端着她倒的茶,还有些不安。原来这茶可都是倒给他身上的衣物“喝”的啊。 转念头想想,祁重熙又觉得是自己上次来吓到她了。这样想着,心里便添了三分的愧疚,之前还想着多包容她几分,上次竟舍得让她吃了罪。 于是,便咳了咳嗓子,清清声音。 “上次是我不好,吓着你了吧?” 祁重熙这话说的艰难,甫一开口,自己也是一怔。他似是许多年都没说出这样柔和的话了,更何况还是道歉? 悦娘眨眨眼,觉得好像这招出乎意料的有用,她连口都还没开始张呢,只端了杯茶,便先得了句歉? 她心里打定主意,就要以柔克刚。 “陛下。” 祁重熙听到这两个字,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她现今如此柔顺,侍立在他身边,端茶奉水,他心中应该欣喜才对。但为什么总觉得违和?她明明是个脾气大、气性也大的人。来之前他甚至在想,会不会见面就是一盏茶水砸到了他的身上。 祁重熙打断悦娘的话。 “我字慎之。” 悦娘点点头,从善如流。 “慎,慎之。” 到底还是陌生,说的不算流畅,且悦娘自己还觉得肉麻极了,有些叫不出口,磕磕绊绊的说出口,却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一时之间,竟然没了下文。 祁重熙笑了,点了点头,只觉得她声音涓涓,柔情似水,面上也似柔情万种,双眸含情。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赞许道。 “以后便这么叫吧,我很喜欢。” 悦娘实在想继续,但却有些窘迫,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听了这话,眼中先有了三分的郁色,她竟沦落到要以色侍人、小意逢迎的地步。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打起来精神来。 “今日朝事不繁忙吗?” 祁重熙点点头。 “殿试已过,手头一时之间也没什么急事要处理。想着几日未见你了,今日便来了。”说完,又伸手指了指,“这几日我便住在京郊的行宫内。” 悦娘点点头,不知道要接什么话,绞尽脑汁,半响后,才又挤出了一句话。 “白日里就在围场打猎吗?” 祁重熙终于想到了哪里不对劲儿了,随即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乖乖,你真以为能哄的了孤?” 39、039 ... 说完, 状似亲昵的点了点悦娘的鼻尖。 “你还是做回你的小刺猬吧。” 还装模作样的搓了 分卷阅读88 搓自己的手臂。 “你这样温柔, 孤也受不了这‍‎‍‌‎美‌‍‌‎‎人‎‍恩。” 悦娘真的是瞠目结舌,连怎么反应都忘记了,再叫他一声轻笑一激,哪里脸上还挂得住笑容, 顿时心里就忍耐不住,一把夺过祁重熙手里的茶盏, 手一翻, 就一杯茶当头泼了过去。 祁重熙看她娇靥生气, 柳眉横竖, 不知怎么的, 心里就忽然舒服了些,叹了声。 “到底是正常了。” 悦娘是个硬性子,本来就不耐烦放软身段去讨好人, 现下一口气上来,更是原形毕露,啐了一声。 “轻骨头。” 不要好脸色,巴不得得她的冷脸, 也不知道是什么破毛病。 悦娘这番不假辞色,反倒让祁重熙放下了心, 想要去拉她的手。 悦娘半点不留情,一把将他的手拍开。谁知竟是痛到自己了,但她冷着脸,一时之间也不想呼痛, 叫人看了笑话。 祁重熙手掌微红,听到刚才“啪”的一声,便觉得她使得力道不小,偏他不是那种教养的人,常年骑射功夫下来,竟是一点也不觉得痛。 再看她的手,微微颤了下,隐隐约约露出掌心红彤彤的 祁重熙便执意拉了她的手过来打量。 “之前给你的玉容膏抹些,待明日便好了。” 悦娘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她倒不是感动,而是从心底里觉得发笑。眼前的人,身前衣襟上都是茶水和茶叶沫子,他没注意到,就连脖颈上都有一片沾着,看来实在滑稽。 笑了一声又觉得不对,自己明明还冷着脸呢,又要强收笑容,装出一副臭脸来。 都这么长时间了,祁重熙哪里还不知道她这别扭性子,也不乐意在这当口惹她。况且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只等悦娘入宫了。 原不应该拖延这些日子,他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但谁知道崔呈那厮还是个好面子的。即使心里已经做好了建设,但还是捂着和离的这件事,直到祁重熙又添了一把火之后,他才忍耐不住,让崔十二娘出门赴宴之时,慢慢的将这事张扬了出去。 之后的时候才顺理成章。等他自己再做出个失意的样子,出门也不用多说,但做个苦笑的模样就成,倒真的好让他糊弄了一些人。剩下的人再看殿选也过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崔家这是在摆什么阵,倒也开始观望起来。 倒是同崔珵同一辈儿的,还曾有过来往的,且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有来试探口风的。 为什么和离? 崔珵有苦难言,哪里敢把真话说出来。 只能摆摆头苦笑。 到最后,还是一个打江南来的子弟透出了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崔家内事的,竟然真的说出了一些苗头。 “听说崔珵在江南纳妾肚子都那么大了,眼瞧着就要落盆了。” 众人这才纷纷解了惑。 倒是能够理解崔珵了,都是各世家送来京里的,比照烽火连天的从前,那便算得上是个质子,是生是死都说不好,崔珵想留个后也是无妨的,哪怕是世家少有这“嫡子未出,庶子先生”的事儿。 在京里这倒也算得上是个小谈资了。 却也有人同情悦娘的,多数都是各家的夫人。世家女遭此欺瞒,也算是折辱了,和离了不冤。依她的身份,回了江南再嫁也不是难事。 风向转成这样,倒也是崔珵意料之外的,但却是祁重熙一力推动的。 他此刻,便只差一个明面上的理由了。 等出现了新的谈资,崔家的事情淡了,他这次来了京郊的围场。 一见钟情,倒也算是个能成一段佳话。 祁重熙想着,自己便笑了。 悦娘不防他忽然笑了,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变脸快呢,便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 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谁知那人还强来搂她。 “乖乖,你且等着,我必让你风风光光入宫。” 悦娘这刻还不知道有多少风光,她只知道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即使入了宫,怕也不会展颜,只怕又是下一个崔家罢了。 这样 分卷阅读89 一想,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来。 “我不想入宫。” 低着头,垂着眼,说了真心话。 两人之前相处,看上去仿佛一直是由悦娘主导,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且脾气娇纵,动不动便泼茶倒水的,对着帝王也是毫无顾忌,但实际上却一直都是祁重熙在控制。他要她入宫,要她和离,要她变成他的人。 悦娘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即便他宠着她,也是在这个底线内的。 因为悦娘说出这话来,根本不奢望他能够给出回答。 谁知面前这人,竟是认真的将这话听进去了。 “我知道。” 悦娘抬头看他,她身量小,站在榻前,正好同坐着的他平视。 “你知道还迫我。” 即使悦娘不懂情爱滋味,她也知道若是一个人真心爱惜,是决计舍不得强人迫人的。 “放过你,便是放不过自己了。” 祁重熙实在明白这道理,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若他不争不抢,难道要看着悦娘为崔珵生儿育女?又或是回了江南,另嫁他人? 于是,便谆谆诱导。 “我只怕别人不待你好。” 悦娘嘟着嘴巴,有些不乐意。 祁重熙也是难得的说了真心话。 “孤可以保证,自你之后,再无他人。” 用上了“孤”的自称,便是已经帝王承诺。帝王一诺,自然价值千金。悦娘却是不敢相信,仍旧胡搅蛮缠。 “现在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以后呢?色衰而爱弛?崔珵尚是如此。”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其实心里也明白一件事儿。眼前的人,比之崔珵,的确真心。帝王之尊,但是在她面前却始终都是放低身段的。她也是仗着他的真心,笃定他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才如此放肆。 祁重熙还握着她的手。 “你既不信,可愿意同我打个赌。” “两年之期,若是你还不信,孤便放你离开,再不纠缠。” 悦娘嫁于崔珵,还不足两年,若是再费上两年的功夫,祁重熙不怕捂不热眼前这人的心。 悦娘思索着,便有些迟疑。 眼下即便她能找到机会远走高飞了,但到底还有隐患。但若是两年后实在不行,她便只当作又嫁了第二个崔珵。两年前是为了林家,今日却是为了自己争取一次,只消她自己坚定,不怕两年后不能天空海阔。 于是,便眨眨眼,点了头。 “立字据为证。” 祁重熙自然应允。 悦娘得了这字据,仔仔细细的看了,然后吹干了上面的笔墨,珍而重之的将它同崔珵的和离说一起摆到了一个妆匣子里,还上了锁,锁的钥匙还给挂到了心口。 祁重熙见状,面上没做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松快了许多。 总算是将人哄到了手。 悦娘还浑然不觉,她今日明明要哄人的,反到被别人哄骗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悦娘一直在等,看祁重熙要如何迎她入宫。 她是和离之妇,入宫必然会有一番阻滞,她只盼祁重熙会忽然打消了这念头。但转转脑子,又觉得不大可能,两年之约都已经立了,再看他那胜券在握的样子,只怕入宫之日便要临近了。 这日午膳过后,天气忽而转阴,悦娘刚走到窗口,便看到一阵狂风骤雨袭来,豆大的雨珠子就从天上落了下来。 扬春见状,立刻吩咐小丫头上前关窗,拿着帕子递上前。 “小姐当心湿了衣衫。” 悦娘接过帕子来擦拭,望了望窗,感叹道。 “京城的天气变化多端,早晨起来还是阳光明媚的,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便就是电闪雷鸣的,雨珠子也来的急。” 扬春笑笑。 “小姐不大喜欢这样的大雨,索性没多少日子,咱们就要走了。” 几个丫头到现在都不知情,都以为悦娘一心要走呢。 悦娘这才想到扬春这四个丫鬟。 若是她真的入宫了, 分卷阅读90 她们该如何安排呢?她们怕是绝不想要离开她的,她更是也不习惯新人伺候。 正想着,却不妨管家匆匆忙忙的来了。 “小姐,有贵人来避雨了。。” 满头的水珠子,也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神情紧张,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恐慌两字了。若是一般人,怕是管家尚不会如此不知分寸,但是他也是个老人精,瞧着门口打头的人穿着一身明‎‎‌‌黄‍‎‌色‎‌‎‌骑射服,身边还带着一大堆的侍卫,马下还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 没吃过猪肉,还没讲过猪跑啊? 他也是看过戏文的人啊。 见此,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开了门将人迎进了庄子里,自己更是心急火燎的跑来了。 悦娘想到了之前的长公主,突然就笑了,对着旁边的扬春说话。 “看来咱们倒是可以在门口开个茶寮了,每逢下雨便有人来避雨。” 扬春也笑。 “小姐机敏,这茶寮怕是生意不错。” 再看那管家满脸通红的样子,悦娘心里一动,也不耽搁了,理了理发髻,便要往留芳阁去。尚未到门口,就先看见了庄子里处处守着的侍卫,心下便肯定了。 甫一入门,便先迎来了屋里人一句含着笑意的问候。 “夫人来了?” 40、040 ... 时下, 女子未婚, 及笄之前梳丫鬟和丫髻,就是两鬓头发和后脑的头发都梳成小辫垂下来,及笄之后就可以梳花样奇多的各色发髻了,但是鬓角的和后脑的头发还是有散发少量梳下来。但已婚女子一头青丝却是尽数挽起的。 因而, 祁重熙这一声夫人唤的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悦娘觉得话中似是有深意,便抬头去看, 明‎‎‌‌黄‍‎‌色‎‌‎‌骑射服, 戒备森严的巡逻侍卫, 无一不在昭示着面前人的身份。虽然说这张脸在她面前出现过很多次了, 但是还是第一次这样的有存在感, 以及,让人陌生的距离感。 悦娘敛眉垂眼,像是不认识对面人似的, 向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 规矩做的实实的。 “民妇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此刻屋内还有侍弄点心和茶水的丫鬟, 见此状心中都是一惊。还是扬春和梓秋最沉稳,不动神色的看了眼战战兢兢的丫鬟,见他们神色微恙,立刻偷偷的拉了拉她们的衣角, 示意她们退到一边去。 祁重熙上前扶了一把。 按常理来说,都是虚扶,他这一把倒是实实在在的,甚至还冲悦娘眨了眨眼。他今日可是要做一个痴情种。 天子围猎途中,忽逢大雨,借庄上避雨,却对主人一见钟情。此后,力排众议,将人迎入宫中,此后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 忍耐的日子眼见着就瞧到了头,祁重熙怎能心情不愉悦?见悦娘在人前又是这副正经模样,丝毫瞧不见她私下的任性脾气,不由得就有些想逗逗她。 悦娘瞧见他的眼神,手正好由他扶着,便转了转手腕,在他小臂上掐了一把,力气不大不小,却正好会让他觉得痛。 祁重熙果然吃痛,但他在悦娘身上吃了多少的亏,现在只不过就掐了一把,相比之下,倒是觉得悦娘性子还收敛了些。 他倒是没想到,正是他这样的想法,才惯的悦娘无法无天。甚至惯到了悦娘只要人前给他面子,人后怎么发脾气他都只有哄的份,甚至还暗自庆幸,刚才旁人面前兜住了。 以后的事暂且按下不提,再看现今他们俩是如何演绎着初遇的。 不说别的,旁边的李福全恐怕是全场唯一直到实情的人,除了暗里的暗卫不算,所以他此刻看上去虽然是面无表情的,但其实肚子里一堆的话。看着眼前的陛下,心里的感情尤其的复杂,他是见瞧着陛下把一株桃花小心翼翼地呵护了十几天的人,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对着那块玉玺都没这么的珍而重之。哦,对了,他还曾经亲眼瞧见陛下翻过窗。 祁重熙可不知道身边这位跟着自己几十年的老奴心里的感想,他还在装模做样的同悦娘寒暄。 “幸好这附近倒是有座庄子在。” 悦娘也垂下眼皮,看着茶杯里茶水,回话。 “民妇也是近来才搬到庄子上来修养的。” 祁重熙还点了点头。 “郊外倒是比 分卷阅读91 京里清净许多。” 悦娘也点点头,一时之间,倒也没话好说。 两人之间看着倒也自然,手里都端着一盏茶,面上神情有种如出一辙的平静淡然。 午后的雨,来的也急,去的也快,雨一停,当然也就没了可以逗留的理由。鉴于眼前人的身份,悦娘当然要亲自在门口送客,刚在台阶上立定,却不妨在前面三步远的人忽然转身。 “多谢夫人,此为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话音刚落,便有一侍卫,手里捧着一对儿活雁奉上。一只雁翅膀上还带着点点血迹,看上去像是射伤,模样也恹恹的。另一只大雁,像是腿折了,看上去也是无精打采的。 悦娘有些迟疑,面上表情不免就带了一点。 她有些心动,她只在想麻辣雁肉好吃吗?俗话说“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一斤”,想必这雁肉滋味不错,但是瞧着这雁活生生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忍。到底是收还是不收?现下有两只,正好还有一只可以炸了吃。 祁重熙哪里给她犹豫的机会,冲侍卫看了眼,那侍卫便机灵的将手里的活雁塞在了旁边站着的管家手里。 悦娘见此,便施礼谢恩,不再推辞。 祁重熙见此,自然是满意。 北方有礼,男子同女子求亲,便要猎上一对活雁作为求亲礼,不过近些年这规矩却是轻了。一来,南北通婚多了,南方氏族有自己的规矩,二来,这规矩原就是在北方上层人家里的,这些年,世家多崇诗书之礼,骑射功夫便都看轻了。 收了这雁,便是当誓了这盟约了。 她哪里知道悦娘心里的盘算,竟是要吃了这两只雁。 却也怪不得悦娘,江南本就没这个规矩,她又是个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的主子。看到活雁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吃。 等人走了,也不看管家,便背对着他。 “送去厨房。” 迎冬最明白主子的心思,立刻心里就有数了,而且她最了解小姐口味不过了,也不用悦娘指使,立刻从善如流的跟着跑去厨房了。 夜里,祁重熙又到了。 他倒不是痴缠至此,他只是想到今日一过,京中不知道多少有心人会知道了此事,这世上多的是七窍玲珑心的聪明人,到时候必定会有些动荡。暗中守护的暗卫已经安排好了,但是明面上的人却不是暗卫可以挡住的,他不放心悦娘的脾气,便要上门来仔细交代她。 谁知道,悦娘眨着眼,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雁真好吃。” 悦娘一边说,还一边舔了舔唇,眯着眼睛,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祁重熙当真是哭笑不得。 “你这个活宝。” 悦娘歪着头,眼睫毛像是小扇子似的,扑闪扑闪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怎么了?” 又加了一句。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尝尝,麻辣的好吃,炸的也好吃。” 她以为是这个原因呢,哪知道祁重熙却是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可知道送活雁是什么意思?” 悦娘呆呆的摇摇头,就一对大雁,还能有什么天大的意思吗?却见面前的人缓缓道来。 “是求亲的意思啊。” 说完,像是不解气似的,还手一勾,弹了下悦娘的额头。悦娘一时之间怔住了,也顾不得呼痛,只弱弱道。 “你又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祁重熙学着她往常的样子,轻哼了一声。 “人家收到了活雁,都好好养着,偏就你,转眼就给下锅了,还说好吃。” 悦娘扯了扯祁重熙的衣袖,眉头蹙的老高。 “那怎么办啊?” 祁重熙声音淡淡。 “再送一对过来便是了。” 悦娘闻言,舒展了眉头,冲他白了一眼。 “这样简单就解决了,何苦还要吓我?” 祁重熙没好气的拖住了她的手,还泄愤似的捏了下。 “简单?今日的那对雁可是我亲手猎的, 分卷阅读92 之后送来的可就不是了。” 悦娘闻言,便是意兴阑珊。 “这有什么?还不就是一对大雁。” “没心没肺的” 祁重熙抓着她的手一下子就紧了,悦娘立刻惊呼了一声。 “你干嘛?痛你不知道呀?” 祁重熙瞥了她一眼,放开她的手,却是撩开了自己的衣袖,把手往悦娘面前一伸。 “你自己瞧瞧,你白日里掐的。” 悦娘根本不想看,但是这手臂就放在眼前,躲也躲不过去,看见手臂上的指甲印子,便敷衍的道歉。 “是我没分寸了。” 哪知面前这人却是得寸进尺,手臂还不伸回去,仍旧放在悦娘面前晃着,像是在暗示她什么似的。 悦娘站起来,转身就走,却一下子被他抓住了手臂。 悦娘只好回头安抚他。 “我去拿玉容膏。” 祁重熙这才满意的放手。 等悦娘坐下来给他涂药的时候,便整了心思同她说起正经事。 “你若不想理会便不要理会,若是觉得烦心便不要见了,横竖由着你的心思来便是。凡事有孤给你担着。” “你切记着,不要被人激了脾气,你若推辞不掉,那便装傻,扮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成了。” 悦娘嗤了一声。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这还用得着你交代?” 悦娘一边说一边给他涂药膏,又想到平日里几个丫鬟给自己涂药膏的时候,还一边吹气,便凑近了身去,一边涂,一边吹气。 悦娘不知道这样子实在像极了像是在哄小孩。 尤其她皱着眉头忧心的样子,瞧着像是不知道受了多大的伤似的。 祁重熙本想张口说什么,但是瞧着这模样,忽然一下子也说不出口了,眼前这景,实在叫人心都酥了,只觉得完满极了,哪里还肯说一些煞风景的话来。 于是,他也凑近了,仔细的瞧着悦娘。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之前我同崔珵说了什么吗?我这便告诉你。” 悦娘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起了这茬事,便停下手里的动作,微仰着头看他,眼里满是疑问,却是淬不及防的听到了三个字。 “孤悦颐。” 41、041 ... 悦娘手顿了顿, 放下玉容膏, 看了一眼他的小臂。 “药膏也抹好了,没事情你就可以走了。” 祁重熙点头,已是深夜时分,夜里睡得太晚了也不是养生之道。对于悦娘的反应, 他也没抱什么期待。 “刚才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吗?过两日,这庄子上该是没那么平静了。” Exclusive of dwsn team 悦娘点了点头, 简短的给出答案。 “知道了, 你可以走了。” 又再次催促。 祁重熙捏了捏她的鼻子, 只好转身走了。 不过他倒是说对了, 庄子上的确是开始不平静起来, 首先还是庄子上的下人先出的纰漏,像是把那日来避雨的人当成了一种谈资,话隐隐约约的都传到了悦娘的耳边来。悦娘当时就发作了, 一摔茶盏,吓得屋子里侍候的丫鬟们心里都是一惊。 “都叫他们仔细着舌头,不该说的不要多说。” 这样发脾气还不算,悦娘干脆还将闲话说的最多的几个婆子都给罚了, 罚她们去锄草,将荒僻的几个院子都给规整起来。如此不算, 还放了狠话。 “若是还嚼舌根子的,便直接打发走罢了,这庄子上也容不了心大的人。” 此番一下来,算是暂时将事情给平息了。 悦娘看着扬春, 还是叹了句。 “到底是庄子上的,规矩松散了些。” 梓秋这样听着,便立刻跪下请罪。 “都是婢子办事不力,望小姐恕罪。” 王妈妈尚在崔府,庄子上的事务都是由梓秋掌管的,只是她性格算得温和,管束下人并不算十分严厉,再加上前几日忙 分卷阅读93 着整理悦娘从江南带来的嫁妆,便有些疏忽了。 悦娘并没有立刻叫起。 “梓秋,切记没有下次了,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 梓秋一听,立刻点头应是,对庄中下人管束一下子便紧了起来,丝毫不敢怠慢。 如此一来,效果倒是显著。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悦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开始精心起来,连门口守门的小子也稳重了起来。 再遇见人来,也不再是着急忙慌的了,而是按着规矩来的。 悦娘瞧见留芳阁里的钟大太太,脸上有了笑意。 “原是赵三姐姐来了。” 那钟太太点了点头,脸上也全然都是笑容,亲切又自然。 “这几日天气憋闷,倒是带着家中的姑娘们来京郊透透气,”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东边,“也是巧合了,谁曾想竟就在你庄子附近。” 悦娘含笑应是,也不戳穿她这话。 那随着钟太太来的三个女孩子,一时之间倒都是好奇的瞧着悦娘,悦娘也回看过去。 那钟大太太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介绍道。 “燕娘,羽娘,音娘,快来见过你们林姐姐。” 她是玲珑性子,自然是知道悦娘已经同崔珵和离的事情了,且世家联系紧密,怕是这几日从崔家不断送到庄子上的嫁妆也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悦娘冲扬春眨眨眼,扬春便端着匣子上前来侍候。 “倒也不必客气。” 悦娘见三人都同她厮见,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却也温和的同她们寒暄。 燕娘肌肤微丰,身材高挑,鹅蛋脸儿,杏仁眼,看上去就是个温柔可亲的,悦娘便从匣子里拿出一支玉簪来递给她。第二个羽娘身量娇小,却长着一双出众的桃花眼儿,顾盼神飞,令人见之见之忘俗,悦娘便取出了一支画着喜鹊衔花花样的金簪子给她,最后的音娘,比之两位姐姐,看上去倒是平凡了些,但她一双眼儿圆圆的,瞧上去便是个活泼性子的姑娘,悦娘最钟意她长得可爱,便取了一支镶着一串珍珠的步摇送给了她。 三个人都红着脸收下了,嘴里自然是一番的道谢。 就连那钟大太太也是捂着帕子笑。 “原是碰巧了上门来瞧瞧你的,没想到今日反倒是让妹妹你破费了。” 悦娘自然摇头。 “哪里的话。” 几人又是一番寒暄,说了许多不痒不痛的话之后,钟大太太才终于打算入了正题,在开口前还先打发了几个女孩子。 悦娘也知趣,便道。 “庄子上倒有些新奇的事情,你们若是感兴趣的话倒是不妨去瞧瞧。” 说完,又冲杏雨招招手,示意她领着主子们出去瞧瞧。 期间,钟大太太倒是也不闲着。 “我倒是从京里带了些小玩意儿给妹妹。” 悦娘从善如流,让扬春跟着钟大太太的丫鬟们去了,屋里独独就剩下两人。 钟大太太这才开口。 “妹妹心里约莫应该猜到了。” 说完便是先一阵苦笑,也没等悦娘回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这也是全然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怪这世道,若是从前,哪里需要如此。” 悦娘不爱听这话,从前便已经是从前了,现今说出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但是也不开口打断,仅等着眼前这位钟太太说出来意。 “听说陛下送了你一对活雁?妹妹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悦娘眨眨眼,故作疑惑。 “不过是避雨的谢礼罢了。” 那钟太太摇摇头。 “陛下这是对你有意呢。” 悦娘故意装出一副吃惊模样,连手里的茶盏都放到了一边。 “这怎么可能呢?” “妹妹生的这样好,入宫为妃绝非难事。”说到这里,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的笑意,只悦娘看的隐隐约约的,并不真切。她有预感,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若是圣上真有此意,妹妹该如何自处?” 分卷阅读94 r /> 如何自处?悦娘心中冷笑。感情这钟家是来助她一臂之力了。倒也是,她同崔家和离,崔家不用说,当视她为眼中钉了,而林家呢?林家的古板一向出名,怕此刻也是肉中刺。若她真的因为一张脸被纳入宫了,那想必此刻必是惴惴不安。 慌忙之间,同钟家结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她入宫后能够立稳脚跟,那钟家怕是有了个保险。 谁敢忽视耳旁风的作用? 便是现在的世家,不也是一窝蜂的将女儿往宫中送? 钟家笼络住了她,再稳妥些,日后选秀往宫里送的女儿怕是就先有了着落。今日跟着来那三个女孩子,怕不就是钟家日后要送进宫的三个? 悦娘想的透彻,却也不肯立刻将她这美梦戳破。人心复杂,不要说闺中曾经有过交情,便是亲姊妹,产生嫌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怕到时候怕还要闹出些事来。 这样想到,悦娘便继续装傻充愣。 “还没发生的事,我倒不愿意去想。赵姐姐也知晓我性情,我一向怕麻烦的紧。” 钟太太没得到肯定的回复,自然不肯罢休,但她也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不敢硬着来。临走前倒是还拉着悦娘的手殷殷嘱咐。 “妹妹若有难处只管上门来找我便是。” 悦娘脸上挂着笑的将人送走了,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也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爽快,便打起了说烂了的借口来。 “这几日钟太太再上门,便推说我旧疾复发,不便待客就是了。若是有其他人来,也就这样说成了,省的要没日没夜的算计。” 下人们自然应是。 这样一来,悦娘却是推掉了不少人,只庄子上临时用来当府作用的厢房一下子竟被络绎不绝送上门的礼物给堆满了。 也还是梓秋来报,她才知晓。她嫌这些事情太琐碎,找了个托词之后,便每日在庄子上悠闲度日,闲来无事便去逗弄小机灵。 “堆满了?” 悦娘听这话便是诧异。 “我的嫁妆难道有这么多吗?” 梓秋摇摇头。 “若单单只是小姐的嫁妆那倒好了,只是近些日子来,不知怎么的,庄子上来了好些人送礼的。” 悦娘皱了皱眉。 “这有什么难办的,寻了帖子,直接将回礼送回去罢了。” 谁知道梓秋竟是为难的摇了摇头。 “有好些帖子竟都没有落款,送来的还都是奇珍异宝。” 悦娘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白送礼的,其意必有所图,就算不是现在,将来怕是也要跳出来。又想到之前祁重熙说的话,便点点头。 “无碍,先收着,日后自有去处。” 梓秋得了这话,自然是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悦娘却道。 “慢,将看着最珍贵的送来我屋子里来。” 梓秋自然不敢怠慢,让人将一株红珊瑚树抬了过去。 等几日祁重熙夜里来的时候,果然第一眼就瞧见了这树。 红珊瑚红的仿似要滴血一般,枝头还挂满了各色的宝石,最珍贵的却是顶上镶嵌的那颗珠子,婴儿拳头般大小,在夜里还会幽幽的发光。珠光皎洁,比之月色光辉不差分毫,更何论与烛光相提并论了。 “不错。” 悦娘摩挲着枝头那颗夜明珠,没好气的回话。 “不是好东西人家怕是也不会送出来了。” 心里还嫌他不会说话,这样珍贵的东西,怕就是世家里,也是需要珍藏用来传家的,但此刻却被人送来摆在了她的房里,企图为何? 祁重熙却道。 “皎洁若琉璃,却是配得上孤的悦娘。” 42、042 ... 悦娘啐了一声。 “就知道说浑话。” 她自己倒是没发现, 自从定了那个两年之约之后, 她的心情便舒缓了许多,就是连说话间都随意了不少。虽然心里还梗着一根刺儿,但好歹不再想着避开了。 祁重熙浑不在意。 “既送给你了,那便好好 分卷阅读95 收着。将来放在殿内也不错。” 说完, 便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图纸来,铺在了小几上。 “这是朝阳宫的图纸, 你且瞧瞧, 若是哪里不喜欢, 再给你改。” 几上的这副图纸, 是祁重熙亲手画的。 朝阳宫已经几朝未有人入住, 虽然偶尔会有修葺,但到底是没人气的地方,既然他打定主意了要悦娘入主, 那便要再好好动一番土,该粉刷的粉刷,该盖瓦的盖瓦。 悦娘闻言,倒是从那棵红珊瑚树旁走了过来, 坐到了榻的另一边,趴在几上看图。 “这宫门口两旁种的都是桃花吗?” 祁重熙点点头, 这本就是他特意为悦娘种的,却也不邀功,话还说的轻描淡写的。 “对,你若是不喜欢, 就叫人铲了种别的。” 悦娘想到这里,忽然站了起来,提着裙裾就要往隔间的书房跑。 这庄子上的正苑很别致,内屋同书房是打通的,用一道水晶珠子隔开的,悦娘最喜欢撩开时候那一阵叮咚叮咚的声音。 “你等我下。” 话音刚落,人已经跑的不见影了。 再看见,却是手上拿着不少的笔墨颜料。 微微的喘着气,鼻尖上有细小的汗珠子。 祁重熙训她。 “跑那么急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递帕子给她。 悦娘接过来一看,那方帕子地上绣着一朵小小的桃花,越看越让人觉得熟悉,忽而恍然大悟。 “这不是我的帕子嘛?” 祁重熙看她已经拭完了汗,又将帕子拿了回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收回了自己的袖袋里。 “你拿颜料干什么?” 悦娘又被引走了注意力,开始专心调起色盘来。 祁重熙倒是耐心地等着,就看她拿起笔来在图纸上描画起来,刚开始以为她要做什么修改呢,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在涂颜色。一边涂还一边嘟着嘴巴抱怨。 “这画图的人怎么想的啊?只在旁边标注一个字儿,这乌泱泱一片的,我怎么看的清楚。” 个没良心的东西,祁重熙哭笑不得,倒是把他的话给堵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着头,附和她的话。 悦娘一便给桃花上色,一边还指使坐在对面的人。 “你给我调个青色的出来,我要画丛修竹。” 祁重熙只能道好,嘴里还提醒着。 “这宫室内的也仔细瞧瞧。” 悦娘眼睛这才从宫门口挪开,往里面瞧了,然后惊奇的眨眨眼。 “这内室同书房也是打通吗?” 这却是祁重熙的心思所在了。他想让悦娘自在些,没有什么比熟悉的地方更让她舒服了。便打算照着她的喜好一一布置。只是那道水晶帘子,他却打算换成一道合浦珍珠帘,更显暖色、圆润些。 这样想着,手便往那里点去。 “可依你心意?” 其中便能见人心意了。 从前悦娘初初同崔珵成亲之时,常常会恍惚,觉得自己在他人家中做客似的,尤其每每天亮时分,睁眼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孤寂。崔珵为人自私,凡是都想要人去迁就他,偶尔弯下腰来哄一哄她,便就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大度了。也是等之后,看穿了崔珵的为人,看透彻了人心,才选择自己纵容自己,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过日子。 悦娘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自己近来太过多愁善感,从一张纸上也能想到那么多事情。定下心神,放下笔,也没有了上色的心思。 “还成吧。” 祁重熙哪里不知道她的别扭心思。得了她的一句“还成”,便觉得已经合了她的心意了,于是含笑接过她手里的笔。 “这里种一架蔷薇,旁边给你搭个千秋,闲来无事,给你打发打发时间。” 一边说,一边给蔷薇上色。 悦娘敷衍的点点头,有点不大想听他说这个,便说起了别的叉开话题。 “你之前说要送来的雁呢?” 分卷阅读96 祁重熙手里动作不停,但却仍答道。 “明日就让人送来,你可别再给吃了。” 悦娘一听这话,便就是恼羞成怒。 “谁稀罕?你明日若是再送来,我便仍旧叫厨房炸了。” 抛下一句话便下了‌‍美‎‌‍人‌‍‍‎‎榻,临了,还转身下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 祁重熙当下却是没走,他就这样坐着,上完色后将笔墨都归置好,再掀开床幔,为悦娘盖了盖被子才离开。 等第二日天光亮,果然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又送来了一对大雁。梓秋瞧着,便嘱咐管家约束好下人,一丝的风声都不许透露出去。随后,将大雁归置好了,便去禀报小姐。 虽然悦娘昨夜里赌气说要将送来的雁给炸了,但是哪里真的会这样做。这事情做一回只当她不懂,若是闹出了第二回,那不就是让人笑话吗? “好好养着吧。” 悦娘说完,却见梓秋没退下,反而在旁矗立着,便知道她肯定心里有话要说。 “小姐,婢子有惑。” 悦娘猜到了些许,她本来也就没想瞒着梓秋她们。她们都是守在她手边的,不说别的,端看着前几日前来避雨的圣上,大概也察觉到了。 梓秋心思更是细腻,她犹记得第一次夜间见祁重熙的时候,地上落了条披风,现在想来,收拾的人除了梓秋,不作他想。 “不必说,我有分寸,过些日子你们便明了了。” 悦娘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梓秋几人一同带入宫中。若是得当,两年后便一同出宫,拿了家当去北方逍遥快活。 梓秋见此,只好退下,按下满肚子的疑惑和不解。 悦娘见屋子里没人了,才垮着肩,托着腮,盯着屋外的柳树发呆。 这几日外面怕是闹翻了,只她在这里清净,但也不知道这清净的日子还有多久。 正如悦娘所想,外面的确是翻天了,就这短短几日功夫。 尤其以崔家最甚。 崔珵这几日疲惫不堪,应对别家的打探本就已经十分耗费心神,但这位天子却丝毫不肯给他喘息时间,竟然这几日又弄出了个避雨送雁的举动来,累的他又要重新应付上门来打探的人。 怕只怕,江南本家前来问责的信已在途中了。 崔珵忧心至极,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空想悦娘了,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应对。正想着呢,却听小厮来报。 “柳公子下了帖子来,邀大人晚上杏花楼喝酒。” 崔珵只能强打精神继续应对。 此刻,同崔珵一样焦头烂额的还有长公主。 上次不过在宫中推波助澜了一番,竟让祁重熙将宫中的钉子折了大半,更累的她被母后骂了一通。 再听说祁重熙竟有要迎那崔氏弃妇入宫的打算,心中更是悔恨。恨他如此狠辣,竟能一次又一次的顺心如意。 老天竟然如此不宫。 长平这样想,越想越不忿。 她倒是要好好看着,究竟这世道会不会永远偏着这嘉元帝。 好歹要让他尝尝自己受过的折磨。 这样想着,心里才暂时冷静了些。 不仅仅宫外风云变幻,连宫内这几日也是颇不平静。虽说后妃不得干政,但是身处高位的妃子们,哪个没什么手段?会是那些连消息都不灵通的人? 就连高高坐在坤宁宫凤座上的皇后,也是心里起了些不安。 之前她觑陛下意,便以为陛下钟意崔家那十二娘。故意将人都召进宫中,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器重的模样,好叫她处在风口浪尖上,还未进宫便先树敌无数。哪知,现下,陛下竟是打上了崔家一弃妇的主意? 况且,看这架势,陛下竟是有意将这妇人迎入朝阳宫中? 真的是让她情何以堪。 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盏都抖了一抖,殿内伺候的奴才们吓得跪在了地上。 却只有那清屏上前进言。 “娘娘,怒气伤身,请听奴婢一言。” 皇后此刻正是怒火冲天,哪里听得进去,听她这样说话,却是立刻拿了桌上的茶盏外清屏 分卷阅读97 头上扔去。 清屏也不敢躲,只能生生的受了,额上便被砸了个血窟窿,红色的血缓缓流下。但她却仍旧坚持,跪在地上言道。 “娘娘,您且听奴婢一言。” 皇后叫她这样一弄,倒是怔了怔,怒气总算平静了些。 “你说。” 清屏也不管额头上的血渍,把脑袋磕在地上进言。 “娘娘,奴婢倒觉得这并不是坏事,这林氏毕竟是再嫁之身,且又是江南出身,怎能在宫里掀起波澜?况您膝下已然有了三皇子,地位稳固。” 皇后想想,心绪顿然开阔。 清屏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了。 那崔十二娘她是见过的,姿容绝色,且年少青春,那面色和身姿,一看就知道是精心调养的,若是入宫承宠了,必是心腹大患。但那林氏可就不同了,端是因为有过和离这话柄,便已经叫她不得翻身了。且陛下如今为色所迷,待日后幡然悔悟后,那就更别用说了。 再听说那林氏,身子骨并不强健,两日三番的便是抱恙。 待她日后进了宫,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她若做出个贤惠样子来,少不得还能拿她当作一把称手的剑。 再来,陛下岂不是也对她满意? 这样想想,竟还不算坏事了。 43、043 ... 同皇后抱着一样想法的妃嫔不少, 与其让一些年少青春的贵女们得宠, 不如还是现在这样好。男人都是爱新鲜的,现在看着是宠爱极了的模样,但等时间长了谁知道呢? 于是乎,有点成算的高位妃嫔大多沉寂, 剩下来的像闹出什么也不敢。 这样看着,宫内倒是比宫外更冷静些, 不过风雨欲来的味道却是让一些聪明人都夹紧了尾巴。 祁重熙打开宗室递上来的折子瞧了一眼, 便把他放在了旁边高高叠起的一沓奏折上, 然后指着这些对着李福全说话。 “从前倒是不见他们对孤这样关心。关心到连孤的后宫都想插手了。” 语气里倒是没什么怒意。 但李福全可不敢轻忽, 只能扯着脸赔笑。 祁重熙点了点那沓奏折, 看着这堆小山,也跟着笑了。 “倒是该给悦娘瞧瞧这些,好让她看看, 不光是她一个人不愿意,还有许多人同她一样呢。可是有什么用?这天下到底是孤的天下,由孤说了算的。” 李福全心里大惊,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陛下, 这……” 祁重熙却是挥挥手。 “悦娘怕是只会把这些砸在孤身上吧。” 他最近心情颇好,脾气也比平日里好得多, 若换作了平常,定是要将这些联名上折子的大臣们收拾一番,但今日,很显然并没有这个想法。 片刻, 又拿起手里的朱笔,却并不是批阅奏折,而是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了起来,随后冲李福全招招手。 “这一处圈出来的地方,挂一道珍珠帘子,就用之前进贡的那匣子合浦珍珠。这里,放一个八宝琉璃瓶子,里面不插花,去寻两幅名家真迹来放着。还有这儿,腾出空来,给悦娘放株红珊瑚树。” 想想,又添了一句。 “孤记得库里倒是有些夜明珠,都去取了来,都镶在内殿的外间。她夜里常要起身,点灯不便宜,省得她又摔跤闹幺蛾子。” 李福全仔细的听着,心里却咋舌。 哎哟喂,陛下您这是纳妃还是迎了位祖宗奶奶啊。看着这纸上花花绿绿的上色,李福全简直不敢想这是谁涂得,生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祁重熙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口气吩咐完,便打发了李福全。 闭上眼沉思半响之后,复又提笔,提起笔来,却又放下,再三思量之后,才终于落了笔。那凝重的模样,不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以为他在写什么机密要事呢。 到底纸上写了什么呢? 悦娘也是一头雾水。 刚从花园折花回屋,便在几上瞧见一封信,上面还用一个点心碟子盖着,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瞧着便让人觉得可疑。 梓秋最是小心翼翼 分卷阅读98 ,瞧见了,见悦娘要伸手去拿,都不依,拿着帕子将这信抽出,摊在几上。 悦娘这才看到信。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信上还奉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悦娘对这信倒是不感兴趣,看着只觉得肉麻极了,牙都酸了。却将信下的桃花拿了出来仔细的摩挲。 “小姐,这不清不楚的东西你还拿在手里,万一……” 悦娘瞧着这话,便知道是谁送来的,只安抚梓秋。 “无妨。” 说完,又向着梓秋问。 “你瞧这朵桃花,像不像是真的。” 梓秋凑上前去看,半响之后点点头,像是风干了的真花。 恰巧杏雨捧着一碟子切好的蜜梨进来了,瞧见悦娘手里头的桃花,便惊奇的开口。 “这时节怎么还有桃花开呢?明明附近的桃花都已经败了。” 悦娘扬眉,跟她调笑。 “难道只有这附近有桃花吗?京郊附近多山,怕是山上的晚桃。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杏雨却是很认真的摇摇头。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附近这桃花可不是普通的桃花,而是撒金碧桃。且附近这撒金碧桃同其他地方的并不一样。婢子小时候可就是在这树下长大的。” 杏雨一边说,一边引着悦娘瞧手中这花。 “您瞧,这花花蕊根部可带了点点红色?这便是区分了。” 悦娘仔细瞧去,发现正是这样。 一想,便发了怔。 犹记得有一次,她在附近将一枝桃花砸到了祁重熙身上。莫不会就是手上这个吧? 悦娘想着,心里不知是何想法。 花落成泥碾作尘才是正理,何苦要强留? 这人原来早已起了心思。 想到这里,也不看手里的桃花了,将信和桃花都一股脑的塞在了信封里,干干脆脆的放进了匣子里。 眼不见心不烦最好。 有些事情,悦娘不愿意去想,木已成舟,多想更是无益,不如走好眼下的路。 悦娘做完这些事,才拈了块蜜梨入口,并让杏雨去叫扬春来。 “打发扬春过来。你便去陪小机灵顽吧。现下天渐渐热起来,它都有些蔫蔫的了,你多哄哄它。” “钟大太太可已经返京了?” 等扬春一来,便先问起了这事情。 扬春点点头。 “昨日返程,临行前在庄子门口停留了片刻,听门口的小子说您身体不适之后才转头走了。” 悦娘点头,又问梓秋。 “这几日往庄子上送礼的人还多吗?” 梓秋先是点头,后是摇头。 “送礼的还有,求见的倒是愈发的少了。” 悦娘指了指碟子里的蜜梨。 “这梨倒清甜可口,你们俩也尝尝。” 两人都是机敏性子,哪里不知道主子这作态便是要同她们交心了,说的恐怕就是最近的事情了。两人便都放下了平日里的规矩,都拿了块蜜梨吃下。 “这梨子倒是比原来在江南吃到的还甜。” 扬春笑。 悦娘点点头。 “的确。” 说完这句话之后,才肃了肃脸,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两年盟约以及夜探香闺之事自然略去,掐了头、去了尾,便只留下一个平铺直叙的事。悦娘没什么将故事说的曲折离奇的本事,说起来也仿佛置身事外,话说得干巴巴的。 末了,还添了句。 “我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你们四人全带进宫中的。现下你们却是可以想想,不愿意也无妨,我必会为你们安排好的。” 扬春和梓秋听罢,相视一眼,便跪在了地上,头也伏在地上。 “婢子愿追随小姐。” 就如当年她们跟着去 分卷阅读99 崔家一般。 都是浮萍一样的人。从小就跟在了小姐身边,便等于将根立在了那里。思虑的功夫也不必,立刻便可以下决定。 悦娘却是摇了摇头。 “这次同从前都不一样。宫中多凶险,我未必能护得住你们。你们且下去好好想想,同唤柳和迎冬说说。” 悦娘说罢,便打发人下去,推说自己要静下。 等人都走了,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起之前在花园折的花来。 修剪了多余的枝桠和叶子,将根茎剪断,悦娘手里握着一把银剪子,欲用插花来平和心气。谁知,却是将花枝越剪越短,到后来,放到花瓶里根本连看都看不见了。悦娘深吸了一口气,干脆“咔擦咔擦”两剪子,将花枝全剪了,留下一堆的花瓣和花朵。 看着这乱糟糟的样子,悦娘心更静不下来了。 “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剪子放了下来,揉了揉手,啐了自己一声。 “蠢死了。” 说完了,还觉得不解气,便跑到榻子上躺下了,还拿着帕子蒙了面。 恍惚间竟是迷蒙的睡了过去。 四周都是巍峨的红墙,她在红墙里荡着高高的秋千,一下又一下的,期盼着看到红墙外的景色,说句通俗的,就像是兔子面前吊着的一根糖葫芦,看得到吃不到似的。 秋千架在蔷薇花下,她坐在秋千上,不停的指使着身后给她摇秋千的人。 “再高些,再高些呀。” 〔littlealgae has long legs〕 她正看的起劲,却不妨秋千忽然就晃了起来,她被抛上了天。悦娘吓坏了,明知道这是梦,却也下意识的闭着眼,不敢看自己摔成什么模样。 谁知道,竟是被人接住了。 悦娘睁眼一看,竟是祁重熙。 只见他穿着一身玄衣,神情舒展,嘴角含笑。 见她挣了眼,还开口说话。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悦娘一下子惊醒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轻呼。 “好可怕。” 她此刻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疏忽了,竟是这么容易就叫人哄进了圈套里。原来根本没打算要同他怎么样的,但如今却是先心甘情愿的赔了两年时间给他。她自己都知道说后宫凶险,但当时脑子一热,叫人激了两句,便什么都忘了。 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悦娘已经无力再去改变了。 正如悦娘所思,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没几日,迎她入宫的旨意已经到了门口。 勿论其他的,从此刻起她便已经身不由己了。 悦娘垂眼看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想到前几日小寐之时发的梦,心下却是更加坚定,总不得让人再得逞了。 她偏要给这人一点颜色看看才是,免得他当真觉得自己有多好哄骗了。 44、044 ... 悦娘想的发狠, 但是实际上做起来却并没有嘴上说的简单。尤其是当她还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人, 看见满殿里跪着的宫女太监,忽然就发了怔。 “都起来吧。” “奴婢/奴才谢过主子。” 悦娘虽然已经先入了宫,但正式的册封礼却还未举办,宫中的人还只能称呼一声主子。 扬春几个也像是发了梦似的, 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小姐来了宫里,但她们都是见过场面的人, 即使不习惯, 但对着底下的人, 到底还是先装出了三分脾气来料理。毕竟小姐不是喜欢管事的人, 她们就得替小姐看着了。 这样想来, 四个人之间各有分工,一时之间倒也震慑住了底下的人。 但其实,底下的人这样老实, 还不是慑于天子之威。 这可是陛下亲册的夫人。 副后之位哪里能让人怠慢。 虽说这不合祖制,但皇帝老子就是天,他说了什么底下的人哪里敢不满?没看见前朝的大臣们都睁只眼闭只眼的,哪轮的到她们这下下人计较? 再论, 跟着这般受宠的主子,日后只有好没有坏的。 这样下来, 朝阳 分卷阅读100 宫里的奴才们看上去都是格外的勤力和老实。 就连梓秋都在悦娘面前都赞叹。 “宫里的果然都是人精,话都不需得说上第二遍。” 悦娘摇着手里的团扇,说话声音淡淡。 “这才第一日,日后再看。” 悦娘摇着摇着, 就将手里的团扇扔到了地上,颇有些心浮气躁。京里果然比京郊热辣的多了,真的是让人不舒服的紧。 旁边的小宫女见状,立刻上前捡了团扇放在几上。 扬春见状,连忙接过宫女手里的扇子,替悦娘打起扇来。 “小姐别动气。向来是因为我们在京郊住了些日子,哪里荫凉,所以现下您才觉得不适宜。” 扬春打着扇子,其实自己额上也都是汗水。 悦娘只觉得连这风都是热辣的,心情更加糟糕,便随意指了殿里一个小宫女问话。 “宫里什么时候才能用冰?” 那宫女在宫里也待了五六年了,各项宫规当然都铭记于心,且对皇后掌管中馈的事宜也都熟悉的很。 “宫里往常都是要等到7月里才开始派冰的。” 皇后爱惜羽毛,时常以勤俭为美,更是曾经自请削减坤宁宫用度,以充盈国库。皇后此举倒是赢得了前朝几位老臣的赞誉和推举,见此,皇后更是将此举推行至整个后宫。慑于权威,其他宫里倒也就这么下来了。 只是上面的主子受不了多少罪,受罪最多的却是伺候的宫女太监们。 但此时,悦娘却觉得自己遭罪了。七月里,悦娘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那不是还有十来天。” 悦娘长叹了一声。 叹完气,又是生气。 恰是这是,祁重熙进来了。 底下的人立刻全部跪下请安,悦娘见了,皱着眉草草的行了一个万福礼。 祁重熙觑她模样,知道她肯定又是哪里不顺心了,边张口问话。 不提还好,提了悦娘反而气性就上来了。 抓起几上的团扇就掷向祁重熙。 祁重熙并不恼怒,只是唬着脸不说话,旁边的李福全见状赶紧冲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使眼色,倒是扬春和梓秋都担心不已。 小姐对陛下发了脾气,陛下冷了脸,待会子小姐会不会出事? 这样想着,两个人便盯着热辣的日光,站在殿门口,一眼不错的盯着。 李福全想着陛下的样子,便知道陛下的心意了。又看着门口这俩人,打定主意要给这朝阳宫卖个好,便上前道。 “你们不必担心,咱们去旁边耳房里坐坐喝杯茶?这儿让底下人守着便是了。” 扬春和梓秋对视一眼,她们初入宫,并不想得罪人,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陛下的亲信,最是了解陛下不过了。便齐齐下了决定。 “那便多谢李公公了。” 李福全所言非虚,悦娘完全不用让人担心。 只见那祁重熙接住了那团扇,见人走了,便换了神情,走到悦娘面前,一边揽着她的肩,一只手便摇起团扇来。 待两人都在榻上坐定了,祁重熙才出声。 “都是我想的不周到,待会就吩咐人将甘泉宫里的冰送些给你。” 甘泉宫是天子寝宫,自然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况祁重熙喜欢练骑射功夫,火气又旺盛,甫一入夏,甘泉宫里就早早的用起了冰。 悦娘轻哼了一声。 “摇‌‎‎大‌‍力‎‌些,一点风都没有。” 这样指使着一国之君,若是有人瞧见了,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但偏偏两人都不以为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祁重熙更是如她所愿,一边摇扇子一边跟她说起了话。 “你的册封礼在二十,孤已经吩咐了礼部。” 祁重熙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还有些曲折。 他下了圣旨册封悦娘为夫人,虽然人迎进了宫中,但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须得行过册封礼之后才算得上正当。 更何况夫人乃为副后,须 分卷阅读101 得同皇后册封之时一样着凤冠穿袆衣,光为了这个制式,礼部尚书都不知道愁白了多少的头发。他两次三番拟定的奏折都被陛下驳回了,只好抓耳挠腮的的继续想。到最后,总算是在李公公的暗示下,懂了陛下的心思。 但这之后便是为难。 陛下不想委屈这位夫人,想要以皇后之礼相待,但这并不合祖制啊。况皇后素有贤名,他这奏折一上,却要被御史们弹劾到掉脑袋不可。 因而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折衷的法子。 九龙四凤冠改成七龙三凤冠,皇后袆衣上的织金云龙纹也改成织金凤纹。唯一差的便是,皇后可以在祖庙前受百官朝拜,但夫人却只能在自己宫中受内外命妇朝拜。 这道折子总算是被陛下纳了。 但陛下转眼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二十日的晚宴上须得百官朝贺。 但无奈陛下之前的态度太过强硬,百官也无可奈何,生怕陛下生了反骨,越反抗便越要大肆庆贺,搞到最后,大家都无法收场。众人只好捏着鼻子默认了这事。 月娘却是不明白其中的曲折的,她只听到册封礼在二十日,便嘟着嘴不愿意。 “天气这样热,还要穿着厚厚的袆衣,带着花冠,会晕过去的。” 祁重熙却是点了点她的鼻子。 “你只需要坐在殿里,接受朝贺便成了,哪里累的到你?再说了,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准你用冰了吗?不够只管再问我要。” 悦娘得了这话,才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 祁重熙不知道她心底的小心思。原来悦娘是故意的,在他面前故意娇纵,好让他招架不住,时间到了便可以依那纸盟约所言。 于是,悦娘之后的几日,便想了法子打发人。 向甘泉宫要了许多的冰,殿里全摆满了,惹得她自己在殿里都要穿起夹袄了,还尤觉不足。打发朝阳宫的小厨房每日做各式各样的冰碗子来吃,甚至连瓜果都要冰镇过的。 梓秋看的忧心。 小姐体谅王妈妈年事已高,不愿她在宫里受罪,便留她在宫外养老。但偏偏小姐又是个任性脾气,只有王妈妈能制得住,现下便是大家怎么劝都不理。 果不其然,这样放纵立刻就出了问题。 悦娘的口味重,爱吃些辛辣的,这几日冰镇的东西又用的多了,便一下子伤了脾胃。悦娘一下子就蔫掉了。 祁重熙循礼,男女双方未成婚前,需少见。再加上他想要空出几日来,这几日便忙着国事,一时之间倒也没怎么关注着,只叫李福全看着。 谁知道这日午后,便是听李福全说,朝阳宫宣了御医。 其实哪里就李福全关注着朝阳宫的一举一动,便是整个后宫都在看着呢。 副后之位竟是被一个和离后的妇人霸占了去,后宫哪个不想看看这位狐媚子长什么样子?若不是陛下将话摆上了台面,怕是这朝阳宫早就被人踏破了门槛。 所以,朝阳宫甫一请了太医,宫内不知道多少人都私下里偷乐。 都说这位新主子怕是没福气享受这些。 后宫内连日来的怨气竟消散了些许。 祁重熙却是不管,听了李福全这话,便放下手头的事,往朝阳宫去了。 起初,看悦娘恹恹的躺在床上,头上还围着抹额,心里还有几分心疼。但听到太医委婉的说出病因之后,便只剩下可气。 “你就会瞎折腾。” 没好气的斥责她。 但瞧着她脸色苍白,嘴里其他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便是要拿朝阳宫的奴才们出气。 “都是些不尽心的东西。瞧主子这样都不进言的吗?合该全部拖下去斩了。” 悦娘按住他的手。 “你冲她们发什么脾气?” 说话声音弱弱的,偏她长了这样一副模样,脸色一苍白,便显得气色虚弱,觑着声音都让人觉得娇弱,即便是这样说话。 祁重熙拍了拍她的手。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悦娘撇撇嘴,若有所思。 以后可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算什么?不如直接折腾他才是。 分卷阅读102 />45、045 ... 祁重熙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 看着悦娘半伏在床上的样子, 心里的火气就全然冲向了朝阳宫里伺候的宫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小厨房的。一通相干人等都被发落了,打板子的打板子,罚月俸的罚月俸。大家都是心里冤枉, 但嘴上哪里敢喊? 其实,若不是看悦娘护扬春几个护的紧, 恐怕祁重熙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她们。主子不懂事, 难道伺候的人也跟着不懂事吗?见主子执意都不愿意进言相劝的? 祁重熙思来想去, 却是觉得悦娘身边还是少了个人。想到悦娘从前的奶娘, 祁重熙眯了眯眼睛, 该找个嬷嬷放在悦娘身边才是,好歹让她能听进一声劝,闹起性子来也有个度。 于是第二日, 祁重熙来朝阳宫的时候便领来了一位老嬷嬷,悦娘彼时正在喝药。 她是个看心情折腾的人,有时候吃药吃的爽快,有时候又是磨磨蹭蹭的, 非要旁边的人说上一箩筐的好话,哄着她喝药都不大愿意。 只见悦娘身边几个宫女正围着她团团转, 一个给她读书,一个给她打扇,一个给她拿糖。自她病了之后,祁重熙便严格约束了朝阳宫的冰块用度, 屋内便只放着一两个冰盆子,殿内就没有前几日凉意十足了,所以连带着她情绪上也有些恹恹的,吃药也吃的不爽快起来。 祁重熙看着,便是摇了摇头,上前两步接过扬春手里的药汤。 悦娘可不给他面子,摇摇头,还是不肯吃,还是使性子。 碗在东,她便扭头向西,碗放到西边来,她又扭着头往旁边去。 实打实的像是在捉迷藏一样。 “太烫了。” 祁重熙哪里感受不到瓷碗上的温度,若真的是非常烫,底下的人也不敢端到主子面前。但他还像模像样的把碗壁贴到悦娘的脸颊上。 “烫吗?” 悦娘皱皱眉头,不高兴的拍开他的手。 “你干嘛?” 声音里都是不悦。 祁重熙见她这样耍性子,只好沉了沉声音,面带严肃的开口。 “快吃药。” 哪里震慑的住悦娘,悦娘一看,便觉得他是在装腔作势,她还巴不得他直接生气呢,现在册封礼还没行,她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走了。撇撇嘴,眼神一转,却看到了屋里居然还站了一个陌生的人。 穿着一身深色宫装,看上去四十岁模样,鬓边有几缕白发,却是梳的一丝不苟,眉宇间几道竖纹,神情沉静,正目视前方,炯炯有神。 悦娘忽然就不自在了起来。 怎么看上去像是有些像王妈妈? 仿佛她再不吃药,下一刻就要冲上前来唠叨她了似的。 悦娘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接祁重熙手上的药汤,举起来一口饮尽,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娇气模样,就连梓秋递过来的冬瓜糖都不用,只喝了一小口水冲淡了嘴里的药味。 祁重熙看着干干净净的瓷碗,拍了拍她的发顶。 “很好。” 悦娘却是没理他这句话,戳了戳他的手臂问他。 “那是谁?” 祁重熙瞧她好奇模样,也就不吊她胃口了,径直将自己的想法款款道来。 “这是陈嬷嬷,在宫里几十年了,懂得多,调养身体也是一把手……” 悦娘话没听完,就要摇头。 “我不……” 还没张口说完,看见陈嬷嬷正看着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悦娘这几日自在惯了,哪肯来个人约束她?再来,看着陈嬷嬷,就容易想起宫外的王妈妈,悦娘当初是为了王妈妈着想,不愿意她一把年纪了还跟着来宫里受罪,宫里的规矩个顶个的多。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王妈妈。毕竟,她从小便是王妈妈奶大的,就算之前嫁人,也都是带着王妈妈的。 此刻,看着陈嬷嬷,不免就有些触景伤情。 祁重熙哪里知道她心绪复杂,便耐心说服她。 “陈嬷嬷在宫中几十年,宫里的规矩知之甚详,她在朝阳宫里看着,我也放心。” 悦娘转念想想,到底也是。 扬春几个她知道,哪怕聪慧,但是对宫里的 分卷阅读103 事情到底还是一知半解,还需要时间熟悉,而朝阳宫里其他的宫女太监呢,她心底里也不是有多放心的,到底还是缺个称心的人来挑梁。 于是,便点了点头。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了。 别说,有一位仔细的老嬷嬷在,朝阳宫里一下子就顺畅多了,就连悦娘也没了那种一团糟的感觉,特别是陈嬷嬷还懂些药理,会做药膳,时不时的就给悦娘补补身子。 悦娘每次瞧见她,就仿佛瞧见了王妈妈一样,不由得将一些孺慕之情转移到了陈嬷嬷身上,只是陈嬷嬷到底比王妈妈更严肃些,悦娘刚开始在陈嬷嬷面前还是端着的。等熟悉了之后,却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模样。 就比如今日,距离二十号不过三两天了,尚宫局的司珍房和司制房紧赶慢赶的制好了七龙三凤冠和袆衣,也不敢耽误,立刻就给送来了。 悦娘看着托盘里的首饰盒衣物便有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意味。 “这个看上去分量就不轻。” 陈嬷嬷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下,悦娘才在尚宫和两位女官面前收敛了下,冲旁边的宫女们使眼色,入了内屋。 尚宫局的尚宫和陈嬷嬷倒是有些交情,见主子走了,便也就开了话头。 “原还以为你出宫了,没成想竟是在这朝阳宫里。” 陈嬷嬷摇了摇头。 “对我们来说,宫内宫外不是一样?” 做了一辈子的宫女子,宫内宫外都是孑然一生,甚至宫外还不如宫内,毕竟她们已经非常适应宫内的生活了。 应尚宫点点头,说起了正事。 “明日司珍房和司制房会送来二十日晚宴主子穿戴的衣物首饰,还得再劳烦主子试试,若是有不合心的地方还来得及改。” 陈嬷嬷点点头。 “你一向周全,之前送来的花样子主子满意的很,想必明日定会顺利。” 应尚宫得了这话,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说实在的,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夫人。果然是个‍‌‎‌美‎‎‌‍‌人‍‎‍‎模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仍是娇嗔也动人。看上去却不像是流言蜚语里说那样,也不像和离过的,看上去就是个娇养的女孩子模样,发脾气也是随意,全然没有宫里女子的谨慎样子。刚才,可不是就因为花冠太重了而不高兴。 好在也没有多说什么,不然闹个小性子出来,吃罪的还是尚宫局。 两人寒暄了一盏茶功夫,便看见主子着七龙三凤冠和淡‍‌‎‍黄‍‌‎‍‎色‍‌‍的袆衣走出来了,看上去虽是瘦弱,但架子却是端的稳稳的。 悦娘也不是瞎胡闹的人,知道这都是规矩,也不难为尚宫局,只微微的皱了皱眉,有些苦恼的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七龙三凤冠。 “真的不能再轻了吗?” 司珍女官上前回话。 “回主子,这七龙三凤冠乃是由纯金打造,重五斤二两,上缀宝石108块……” 悦娘还没听完这一大堆的话,便觉得头皮发麻。 “罢了罢了,我不听了。” 这小孩子气模样,惹得几人都是一怔,进而心中不由得都忍俊不禁起来,这位主子却是个天真性子。 陈嬷嬷却是看了一眼悦娘。 悦娘哪里不知道她眼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规矩些,形容端庄些,偏她早就不痛不痒了。 等尚宫局的人走了,悦娘就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提起裙裾就要走,一边走还一边冲陈嬷嬷扬声说话。 “嬷嬷,我晚上想吃鸭舌包,你去小厨房瞧瞧。” 陈嬷嬷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主子太过跳脱了,虽是个可人疼的,但到底还是让人操心。眼下瞧着千好万好的,但谁知道日后的事儿?只是陛下已经将她安排在了朝阳宫,她便一心得替这位主子打算了,想到这里,便往厨房去,想要去吩咐做些炖汤来,主子近几日有些些微小咳嗽。 悦娘哪里知道陈嬷嬷心里的想法。 她正发愁呢。 她眼下是进了宫,但宫外不知道是不是翻了天了。 说到底,她还是林家女。 等二十日的册封礼一过,该来的便都要来了。 林家、崔家、各世家,明 分卷阅读104 里暗里的事情怕是多的要人招架不住。 悦娘光想想,眉眼就都恨不得垂下来了。 到时候,还有宫里这些人。 悦娘想到了腹背受敌这个词,忽然间就弓了弓腰,都感觉背上和肚子上凉意涔涔的。 为今之计,走一步算一步了。 且过好当下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自己当下痛快了便是了。 想到这个,悦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祁重熙之前说过,二十日有个晚宴,百官都会列席,那崔珵是不是也会来? 悦娘忽然心情复杂起来。 崔珵怕是没想到会有这日?他许是认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蛰伏在他的羽翼之下吧,任凭他闲暇时候的逗弄。 忽然,心里便产生了一丝隐秘的快感。 悦娘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原来,她也是有恨的。 46、046 ... 悦娘虽然心里有千般想法, 甚至还在脑海中来回设想过多次, 但是等真正到了二十这天,她却是忙的四脚朝天。 今日是钦天监则出的吉日,连吉时都是测好的,丝毫耽误不得。一大早天还没亮, 就已经被陈嬷嬷叫醒。 悦娘困得连发脾气的精力都没有,半睁着眼皮子又宫女们伺候上妆和着衣。淡‍‎黄‎‌‎‌‍色‎‌‌‎的袆衣上绣着织金凤纹, 看上去便是雍容华贵。明‍‎黄‎‌‎‌‍色‎‌‌‎乃是天子着色, 便是皇后, 也只有袆衣或者吉服才能用着这色, 其他人更是想都不用想。便是连这相近的淡‍‎黄‎‌‎‌‍色‎‌‌‎平日里也都是惹人忌讳。所以悦娘今日着这袆衣, 绝对是天子授意。 再看她头上戴着的七龙三凤冠,金龙嘴里还衔着龙眼似的珍珠,凤凰嘴里也都是含着用宝石缀成的花球, 乍看上去,竟同皇后所戴的九龙四凤冠丝毫不差。 其实也是,难不成还真的有人拿着这冠去数上面的金龙和金凤? 伺候的人手上动作都是一轻再轻。 一来,怕惹了主子不高兴, 二来,也是怕弄坏了东西。 因而, 等悦娘醒了神,眼皮能睁开了,发现自己已然是装扮好了的模样。 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有点紧张了, 不由得看向身后的陈嬷嬷,却见一直以来都很严肃的陈嬷嬷嘴上竟然带了一丝的笑容,似乎像是在鼓励她一样。 悦娘看着,心里却是越发慌张了,紧张的抿了抿嘴,脑袋里也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 陈嬷嬷还是不要笑才好,笑得太难看了。 正发懵间呢,便听到外面有人通传。 前来宣旨的宗正同礼部尚书都已经到了,悦娘该出去接旨了。 等接了旨意,遥遥参拜祖庙之后还要再去甘泉宫谢旨。 如此这番还不算完。 若是册封妃位,需还得再去坤宁宫参拜皇后,但偏偏,悦娘册封的却是夫人一位。夫人乃是超脱于嫔妃之位的,说的更隐晦些,夫人便是副后。大周建朝一来,从来还未有过皇后在位之时便册封夫人的例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大周建朝以来,便是皇权弱于世家,多少年来,便都是世家掌控着后位。倒是到了今日,这情况才算是逆转了。 因而,祁重熙便驳回了礼部的折子,免去了这一遭的参拜。 悦娘等到了甘泉宫才知道这点。 因着陈嬷嬷这几日在耳边的叮嘱,便是说册封当日还是需要去参拜皇后的。 所以,当她听到待会就可以回宫准备今日晚宴的时候,还愣了下,反抓住祁重熙扶住她的手。 “可以直接回去歇息了?” 祁重熙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点了点头。 宗正和礼部尚书自然是早早的就退下了,只留下帝妃在殿内。 悦娘便也就肆无忌惮起来,拍了下他的手,随后就是一叠声的抱怨。 “这花冠真的是太重了,我的脖子都伸不直了。” 悦娘一边说,一边锤了下肩膀。 祁重熙只好半抱住她,拉着她往旁边的圈椅上坐下,自己便站在了她身侧,小心翼翼的替她取下花冠。 “好些了吗?” 分卷阅读105 /> 悦娘松了口气。 “好多了。” 祁重熙又伸手给她揉了揉脖子。 “你且再坚持些时辰,夜里,你得带着这凤冠接受百官朝拜。” 悦娘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之前司珍房不是送来了十二支凤钗?说是晚宴上带那个的,怎么又要带这花冠?” 悦娘的语气里满是怀疑。 祁重熙一边给她捏脖子,一边安抚她情绪。 “就一小会儿,朝拜完了你便可以摘下这凤冠了。” 悦娘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此刻又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但肚子里又叫嚣着。她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为着这所谓的规矩,连热乎饭都没吃上两口,就吃了几块点心垫底,连茶都不敢多喝,只沾了沾唇,此刻自然是又困又累。 祁重熙今日倒是也没吃什么,全心全意都在想着悦娘,等她真正在宗正和尚书的带领下,缓缓的走进甘泉宫之时,心里才真正有了尘埃落定的安定感。 见悦娘捂着胃,也觉得自己忽然饿了,便扬声吩咐外间伺候的宫人们准备膳食。 悦娘听着声音醒了,眨巴眨巴眼,便对着祁重熙道。 “今日起的太早了些,现下里困得不行,怕是要吃些东西提提神。” 悦娘这话无疑就是在暗示。 祁重熙自然明白了,先是皱了皱眉头,瞥了她一眼之后,才点点头。 “下不为例。” 悦娘赶紧跟着点头。 她也是无奈。这位陛下口味清淡,油盐都是不爱吃的,每次同他用膳,悦娘都觉得自己吃的都是无滋无味的。且两人每次用膳,哪怕就是在朝阳宫里,也都是御膳房备了食物送去的。御膳房的人也都是伺候惯了的,自然是按着主子的喜好来,但是陪陛下用膳的那位可就不在考虑中了。 悦娘吃了几次,便很是抵触。 但今日实在是饿狠了,感觉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不得不在这儿用膳了,便只能低声下气的‎‎‍同‎‍‌人‌‍‍‌‎商量。 “要一个麻辣兔丁、辣子鸡丁,再要一个麻婆豆腐,对了再要一个牛肉汤,也要放了辣子的。” 悦娘吩咐宫人,那宫人自然应是,却不妨被陛下叫住了。 “太多了,去掉一个鸡丁吧。” 悦娘撇撇嘴,也不争,只盼着能快些上膳。 御膳房是只管天子饮食的,听到今日陛下点的几道菜,瞬间便都疑惑了。陛下改吃辣了?没道理啊。那掌勺的大师傅便拉住传膳的小宫人仔细询问。 “这都是夫人点的。” 那大师傅瞬间了然,不仅现下里准备好了这些,就连晚膳食谱里也临时加了两道膳食进去。将食谱呈给李福全之时,李福全也是点了头的,还夸了句机灵。 先不说这遭小事,且先来看看今日这宴的名堂。 其实,来参宴的几个是心甘情愿的? 就连操办这事的皇后,便都是背后咬碎了一口银牙的。 陛下这事实在太伤她脸面,若不是她听了清屏的劝,怕是一早就要闹了起来。只是她心里想的透彻,越是不甘心便越要将今日这宴办的体体面面的,一方面全了她在世人面前的贤惠名声,另一方面也定要叫这位林夫人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其他的嫔妃那便更不需的说了,哪有不记恨的? 而来朝拜的百官呢? 为私为公,心里大都不悦。 但即便心里是这样想的,等陛下携着夫人入殿的时候,众人还是全数跪下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夫人,陛下万岁,夫人千岁……” 悦娘站在祁重熙身侧,瞧着满殿乌泱泱的人全部跪着行礼的情景,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怨不得人人都想称王。” 这还只是京中六品以上官员朝拜之景而已。 祁重熙却是看惯这场面,去拉悦娘掩在袖中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堂上最高的位置,脚步缓慢而有力。 悦娘平日里虽然爱闹小性子,但这时候自然不会不知趣儿,便由着他拉住自己的手。 殊不知,此时此景,却 分卷阅读106 落在了一人发红的眼里。 这人便是崔珵。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崔珵的官阶恰恰是够到了这边,所以竟也要入宫朝拜。崔珵在得知此事的时候,简直不敢想象别人心中的看法,当下便急火攻心的把书房都给砸了。 奸、夫、淫、妇、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偏偏他还有苦说不出,甚至都不能推脱,否则便是大不敬。 只能跟这种人一同参拜。 不过他到底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参拜便不如旁人般尽心,随意磕了个头,便抬起头来打量,正好他排在末流,倒也没几个人关注他,让他一眼便瞧见了帝妃间的小动作。 瞬间目眦欲裂,恨不得当时便要站起来,只他心中尚留一丝理智,勉强压抑住,喉间又是隐隐的想要咳嗽冲动,忍住吞咽间竟是感受到了一丝的腥甜,面色便更加青白。 悦娘哪里注意到他? 殿中乌泱泱一片,她此刻心神又全部被摄住,根本就没想起崔珵这号人。她还是有些紧张,秉着呼吸、抓住旁边人的手,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堂上。 她的座位便安排在帝座的西侧,东侧的皇后已然提前入席,此刻也正低着头行礼。 等祁重熙轻声叫了起之后,悦娘才用新近学的宫礼同皇后福身。她是夫人,行半礼便是,尚没有等到皇后说话,便先让祁重熙扶了下。 悦娘顺着他的力道站起,便听他在耳边喝了一声,随后感觉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手。 “平生。” 悦娘冲他眨眨眼,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扬声到。 “起。” 参拜的众臣这才缓缓起身。 谁知道,竟是出了个插曲。 靠近殿门口的那里,忽然闹出了点小动静,好像是哪位起身之时踉跄了一下,撞到了身边的人,还惹得那人身上的玉玦掉在了地上,因此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音。 这样一来,自然大多数人都往那里看去。 {summer is the most lovely} 看看,究竟是哪个冒失鬼? 竟然闹出了这样的笑话来。 047 这人仅是一个学士罢了, 穿着官服, 现下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脸也涨的通红,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似的,见大家都望了过来, 一时之间又是脸色又是青红交错。 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不算小, 那得看陛下心意。 若是他运气不好, 那担上个御前失仪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 那田学士便立刻跪下请罪。 “请陛下恕罪, 臣……” 他这一跪, 他旁边站着被他碰碎了玉玦的人也得一同跪下请罪。 巧了,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脸色苍白的崔珵。 这一瞬间, 满殿的人都寂静了下,但心底的心思却是决计少不到哪里去,说句夸张些的,要是有人能听见人心底里的声音,此刻怕是让震聋了耳朵。且不必说, 大家心里此刻想必都兴奋了起来。 多么巧合, 大家的眼光全部隐晦的聚集到了跪在地上的两人身上。 今日是吉日, 祁重熙自然不会大动干戈, 也没理会众人的反应,私下里轻轻的拍了拍悦娘的手臂。 悦娘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哪里懂他的意思,见是崔珵,本来眉头就皱着,心神被祁重熙这两下拉回来,只好疑惑不已的看着他。 祁重熙却是侧耳过去,做出了一副倾听的模样。 悦娘更闹不明白了,只好开口轻声在他耳边问话。 “什么意思啊?” 祁重熙却是并不回话,点了点头,便扬声道。 “既然夫人开口了,便起身吧。” 这就是不追究的意思了。 在田学士这里,便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似的,脸上神情迅速从惶恐转为欣喜,而在崔珵这里呢?那便是天大的耻辱了。他纵使刚才跪在地上没瞧见殿上那番作态,但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也已经够让他心中郁气深种的了。 夫人?这曾是他崔珵的的妻,合该以他为天才是。但现在呢?竟是 分卷阅读107 要他反过来跪下行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是崔珵必须还得忍着,且还不能让人看见他的异样,好叫自己做了笑话。于是,他的手在衣袖下面紧紧的纂成了拳头,指甲印的掌心都有了血痕。 相比于这两人,其他人的心思可就更加复杂了些。这番情状让人一看,不得不让人你觉得意味深长。 众所周知,陛下乃是一位手段十分强硬的天子,且行事果断,不容他人置喙,素日里只有他发号施令的份。且他为人,是个令行禁止、雷厉风行的主儿。但今日呢?那新夫人不过一两句话,便哄得陛下转了心思。 当真是好手段。 相比于殿下的大臣,台阶之上的各位嫔妃们才是最看得清楚的人。她们可是眼睁睁的瞧着陛下形容变幻的。 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将这事放在心上了。 就连皇后,心下也是隐隐的不安起来。 这女人,实在是不简单。 悦娘哪里知道众人心中这么多的戏码,她自己心里都糊涂了。听他刚才说话这样掷地有声,她自己都觉得刚才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求情的话了。 正慌神间,却被身边站着的扬春提醒了入席,这才提着袖子缓缓地在西侧坐下。 只是她头上的七龙三凤冠太重了些,刚才端着还没注意到,现下里坐下松了心神,实在是觉得不舒服,脖子便僵硬的动了下。 没想到,这细微的动作竟也被注意到了。 “去更衣吧。” 祁重熙转头对她说。 悦娘听了,眼里先带了三分的欣喜,点了点头便立刻在扬春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好歹是在陈嬷嬷的教训下练了些功夫的,扬春此刻看着竟是不慌不乱、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是沉稳非常。 到了后殿,脱下头上这冠一会儿工夫后,悦娘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端详着镜中自己头上的凤簪,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是这簪轻巧。” 扬春立刻就笑了。 “虽然都是金的,那冠可是实打实的重,更别说上面的宝石、珍珠了。便是这十二支凤簪加在一起,怕是都比不上那冠一半的重量。” 一边说,一边给悦娘披上外衫。 悦娘点点头。 “倒是这个理儿。” 等她再入席的时候,便是换了一身的打扮。 却还是一席淡‍‎‍‎黄‎‌色‌‍‎‌的宫装,头上的花冠便成了十二支雍容华贵的凤簪,凤簪上还衔着红色宝色雕就的牡丹花。便是耳朵上,也缀着牡丹花式样的红色宝石耳坠。 不得不说,这一身当真是耀眼异常。 咋一看,竟比东侧端坐着的皇后还要显眼,尤其今日陛下身上穿着的是明‍‎‍‎黄‎‌色‌‍‎‌的常服。 毕竟,皇后今日可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宫装。 相比之下,竟是悦娘看上去更华贵些了。 悦娘自然是不知道底下人的官司,她一入座,便是感觉气氛有些不同了,明明刚才并不是这样的,她甚至上一刻似乎还听见有嫔妃在低声说笑,于是她便好奇的看了看坐在东侧的祁重熙,用眼神同他示意。 谁知道那人却是冲她点了点头。 悦娘不解其意,只好隐晦的冲他白了一眼,便再也不看他,而是低着头开始打量起自己膳卓上的菜肴。 黄焖鱼翅、万福肉、金银鸭子、三鲜鸡…… 悦娘一瞧,便不怎么想下筷子。 转念想想,今夜该是要在这宴上坐上些时间,一筷子不动,难道要等到夜里吃夜宵?便又勉强的拿起筷子,思来想去,却是夹了一块核桃酥。 看来看去,这桌上唯一能入口的便就是这个了。 其他点心,看着就让她觉得发腻。 好吧,这时候,御膳房之前拍的马屁就用上了。 李福全悄悄地冲底下的侍膳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刻麻溜的去办事了,不多时,陛下眼前的膳卓上就端上了两道菜肴:一道辣子鸡丁和一道牛肉羹。 祁重熙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对着布菜的李福全开口。 “端去夫人桌上吧。” 便是这动静再小,也都是看在众人 分卷阅读108 眼里的。 众人不得不在心中加重了这位新夫人的分量,甚至底下已经有些人在暗暗盘算了,平日家中母妻参拜之时,是不是要将这贺礼加重三分了。 不说其他人,就连底下坐的最近的这些妃子,也是心中犯了嘀咕。 这陛下明明是最重养生之道的,也是因着他的喜好,这宫中女子大多随了他的口味,更是有些逢迎的厉害的,甚至连肉都戒了,平日里只食素了。没想到,这位林夫人,竟是如此不拘一格,还惹的陛下为她破例? 但大家都还沉得住气,唯独有一位公主起身了。 “今日也算是个大喜日子,南康便在此便敬夫人您一杯,愿您日后同父皇和和美美。” 也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膝下年龄最大的南康公主。 南康是祁重熙的第一个孩子,她生母乃是淑妃。南康出生之时祁重熙尚未登基,他心系大业,对膝下孩子并未有多上心,等他成了帝王,有了教子的心思和时间,对皇子教养更加严厉,对于公主却是疏忽了些。再加上淑妃出生也并不是十分高明,于是乎,便纵的这南康性子有些霸道。 原来她这番庆贺倒也合情合理。 宫妃皆以庆贺完毕,她是长女,子女辈里由她开头也是正理,只是她话说得咄咄逼人,且一开口便是变相的请酒,便先让人失了三分的好感。若是换了别人,怕是只会当场咽下这口气,喝了这杯酒,否则的话,只会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同个孩子争一时意气。 可是偏偏这人是悦娘。她可不是那种喜欢勉强自己的人,当下便冷了面庞。 “本宫抱恙在身,怕是受不了公主这杯酒。” 众人哪妨她这样直接。 淑妃听了立刻就挂不住脸了。 她膝下便只有南康一女,平日里如珍如宝的宠着,今日这人当众落了南康的面子,不就是代表看不起她淑妃? 淑妃平日里便是一个绵里藏针的人,当下便赔笑起身。 “夫人莫怪,小孩子不懂事,何必同南康计较?” 言下之意便是悦娘不懂事了。 悦娘偏偏装作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径直点了点头。 “的确是有些不懂事了。” 淑妃嘴角的笑容僵了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倒是南康,听了这话,便举手将杯中的酒饮了。 “夫人教训的是,南康有些莽撞了。” 南康的性子霸道,这宫中谁人不晓?偏这宫中就两位公主,除了她以外另一个宝阳公主的母妃只是一个‍‎‎美‎‌人‌‌而已,便更加少有人同她争锋了。其他皇子呢?更是岁数偏小,平日里也都被拘着读书,鲜少在内宫的。 这话一出,便叫大家心里一惊,随即也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心思来,还算收敛,都没怎么表现出来。 果然,南康饮完酒之后,便从身后宫女的手里拿出了一幅画。 “此为贺礼,还请夫人一观。” 南康这话一出,淑妃便跟着附和,就连皇后都含着笑容点头。 “南康懂事了。” 南康不待悦娘点头,便自顾自的将画展开。 竟是一副柳絮图,更为人惊讶的却是落款,乃是崔应看。 一点就通的妃嫔们看了,心里都是轻笑,面上却做出懵懂神色来,只偷偷地看这位夫人的表情。是真傻还是装傻,即刻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陛下是个戏精! 生气,没写到崔珵,铺垫了好久 明天才是重头戏 048 崔应看, 乃是百年前一位大家, 出了名的擅画技,且他脾气古怪,作画全然看心情,酷爱画柳絮, 但画了之后又会全然撕碎,不留于世。但总有那么一两幅是令他不舍得撕碎的, 还流传着。相传曾经有就一副柳絮图卖到了万金, 为世人追捧不已。这位崔应看不是别人, 正是江南崔家嫡枝一脉。 但这幅画的玄机却并不仅仅在此。 还有这图中的柳絮。 柳絮, 又名杨花。 只要明白这点的人, 哪个不知道南康真意为何? 分卷阅读109 r /> 悦娘虽然算不得博学多才,但这点却还是明白的。 这便是在当场打脸了,若是她收了这画, 不就变成了笑柄? 悦娘当下便沉了脸,但比她反应更快的却是祁重熙。 他看着南康,便沉声发声。 “南康退下。” 悦娘却是不依,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南康公主这礼何意?” 竟是直接大剌剌的开口,要问个所以然出来。 南康本来就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 她虽然怕自己这位严厉的父皇, 但是瞧着这位夫人也开了口, 自己若是依言闭了嘴, 便就是算落了下风。 “崔应看乃大家,笔下柳絮多情温柔、天真烂漫, 作为贺礼最好不过了。” 这话算是直接的挑衅了,是戳着悦娘的心窝子说话了。 这还不算完,南康还有更加过分的。 “夫人莫不是怕这不是崔大家真迹?儿臣也有此顾虑,不过还好,今日殿内不是就有一位崔家后人吗?不若让他上前查验一番?” 南康一边说,一边冲着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指使。 “哪位是崔珵崔大人?请上前来。” 祁重熙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儿女中还有一个这样的本事人,这做派倒是不像她,十成十的像足了从前的长平,一样的嚣张跋扈、颐指气使。他也不阻拦面前这发展,他想瞧瞧自己这女儿有多少斤两,更像看看这崔珵知不知事。人哪里能不认命?既然技不如人,便该努力做个聪明人。 而那被了名的崔珵呢? 却也不能不站出来。 只是他竭力保持着风范,不卑不亢的上前。别说,他这张脸,还真的有些迷惑性,当他对着这幅画侃侃而谈之时,众人心中倒是都对他有了三分的好感。 “笔触细腻,行笔流畅,着色由细微之处可见……” 得了一个真迹的结论。 南康听这话便笑了。 “既然崔大人也都说这是真迹,夫人您且放心收下吧。” 悦娘若真的这么听话便也就不是她了,闻言便笑了。 “本宫瞧着这画却是像仿制的劣作。” 祁重熙这时候也跟着开口了。 “孤同夫人此意。” 这画真假已经没人在乎了。陛下已经发话了,他说这画是真的就是真的,说假的谁敢说是真的?谁还敢道个五六出来? 更重要的是,陛下的脸色已经变了,连声音里仿佛都带了寒意。场上的明白人,哪个不知道陛下心中怕是怒气已生,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了眉头,都纷纷附和。 悦娘看了众人反应,微微的点点头,看了一眼站在堂上的崔珵,话中带话。 “崔大人的眼光一向不怎么样,这次怕也是看走眼了罢。” 崔珵心中如何不恨?他当然听得懂这话的意思。只感觉别人看着他的目光,仿佛都变成了一把又一把利剑,刺得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想他崔珵,这辈子哪里受过如此之大的屈辱,还是因为悦娘?一时内,已经忘了从前的情谊,满心都是恨意,眼里更是火辣辣的疼,嘴里有一股铁锈的味道,喉间更是一股子奇异甜味,隐隐的忍不住想要咳出来。 那悦娘呢?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看也不看堂上跪着的崔珵,对着南康言。 “也罢,虽是赝品,但你既诚心贺喜,那这画本宫便收下了。” 这还不算完,她慢条斯理的捏了下手里的帕子,继续说话。 “本宫并不爱这杨花,但今日觑淑妃一身月白色裙衫靓丽、身姿袅娜,颇有柳絮因风而起之感,便借花献佛了赏给淑妃了。” 说完,堂上的人便都愣住了。 好一个借花献佛,既成全了自己的体面,也将这画还了回去,更是借画讽刺了淑妃,用一个“赏”字点名了两人之间的差别。 淑妃的脸青红交错,论理儿来说,她入宫时间可比这位夫人长多了,年龄也长于她,宫里经营的人不比其他人少,平日里那个敢不给她面子?但这宫里,可是以分位论大小的,这画,她还不能不收了。 还得陪着 分卷阅读110 笑脸谢赏。 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臣妾多谢夫人赏赐。” 淑妃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南康不忿,还欲为自己母妃争理,哪知却被人打断了。 不是别人,正是祁重熙。 “南康贺完便退下吧。” 话里带着淡淡的警告,淑妃看得一清二楚,她伴驾多年,哪里不知道陛下的性子,今日南康太过放肆,怕是已经惹怒了陛下。此刻再不收敛些,怕是要直接在这儿得了厌弃了。于是,她看着满脸不甘心的南康,难得严厉的剜了她一眼。 南康从小到大,哪里有遭受过母妃这般严厉神色,一时之间倒也被唬住了。 悦娘心里实在不舒服,之后再也没拿起筷子,就连众人之后的庆贺和奉承也没心思听,敷衍的点点头。 奈何众人从刚才这遭中看到了她的厉害,以及陛下的偏心,竟忍着她的冷面能够继续逢迎,一句又一句的捧着她。 “夫人今日肤光胜雪,比这宴上琉璃灯还要夺目……” 听着这肤浅的话,悦娘更是连笑容都欠奉。 祁重熙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心里有多大的不痛快,正想安抚她,却见她站起行礼。 “臣妾身体不适,还望陛下恕罪。” 祁重熙也站起身来,扶住她的手。 “孤同你一道。” 悦娘却是甩开了他的手,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了个笑脸出来。 祁重熙再度去握她的手,这次抓的就有些紧了,悦娘挣脱不开,便也随着他。 帝妃既然都已经走了,这宴便算是散席了,待皇后和众妃退下之后,众官员也该打道回府了,唯独留下台上载歌载舞的‍‍‎‌舞‎‎‍女‎‌‎‍、乐女,她们是最低等的存在,甚至还比不上这宴上的一盏琉璃灯珍贵。 再说这边的帝妃二人,谁知祁重熙却并不是带悦娘回朝阳宫,而是坐着龙撵往攀月楼去了。 攀月楼乃是宫中最高的一个楼阁,平日里多做看戏听曲之用。 祁重熙也在这里为悦娘准备了一场戏。 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铁树银花。 铁水被抛上天,一瞬间火星满天,灿烂夺目,当真是漫天撒红雪,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伺候的人都看了津津有味,只悦娘仍旧是锁着眉头,并没有被哄开心的模样。 祁重熙知她心结,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承诺。 “孤必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委屈。” 悦娘扯了扯嘴角,冷哼了一声。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堵得很,就是觉得不爽快,她明明都已经给了人教训了,哪里算得上吃亏?要说吃亏也是那淑妃母女,秉着崔珵那厮吧。 悦娘看着这铁树银花,也没甚兴致,转身就要走。 却不妨被祁重熙拉住了衣袖。 悦娘撇撇嘴。 “有些累了,我回去歇着了。” 祁重熙还能怎么样?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这小祖宗。 “今夜歇在甘泉宫如何?” 悦娘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 “想得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闹到最后,还是祁重熙跟着来了朝阳宫。 悦娘甫一进殿便傻眼了,面前的摆设完全变了模样,到处都贴满了红色的窗花,就连白玉的花瓶统统都不见了,只留下红色的八宝瓶。 悦娘摇了摇头。 “这颜色也太俗了些。” 再绕进屋内,却发现连蜡烛都变成了粗粗长长的龙凤烛。 祁重熙看着却是颇为满意,他虽贵为天子,却也不能免俗,想要乞讨个好彩头,却是悦娘不解风情。 “弄这些劳什子干嘛?” 祁重熙点了点她的额头,又见她乖乖的坐在梳妆镜前,模样实在讨人喜欢,便挥退了殿中伺候的下人,亲自上前为她卸下头上的凤钗。 “花烛夜自然需要龙凤烛。” “龙凤烛有什么用?也没有比一 分卷阅读111 般的蜡烛亮上三分。” 悦娘故意装蒜。 哪知头皮忽然一紧,悦娘立刻“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能不能轻些?” 祁重熙听着悦娘的抱怨,才看到了钗上缠着的青丝,连忙点头,收下动作却是一轻再轻,让人看着实在有些笨手笨脚的样子。 悦娘等得不耐烦,只好自己动手,摸索着三两下从头下拆了簪子下来,也不愿意收拾,全堆作一团摆在了梳妆台上。 还伸手打了个呵欠。 “该洗漱了,你也该走了。” 这就是要赶人的意思了,祁重熙哪里能如她愿?既入了宫,成了他的人,也就没有能逃开的理了。 ☆、049 “你可以回去了。” 见他迟迟不走, 悦娘又出声催促了一遍。 祁重熙点了点头, 装模作样的负着手在殿内踱步。 悦娘看他这样,也不再管,顾自叫了宫人伺候入了净房。 悦娘今日实在疲乏的很,甫一下浴池, 被热气蒸了蒸,便半阖上了眼, 一盏茶后才叫宫人叫醒了。 “夫人, 当心着了凉, 奴婢伺候您起身。” 梓秋小心翼翼的在她耳边唤道。 悦娘半梦半醒间, 正迷迷糊糊的, 听着这话便胡乱的点了点头,待宫人伺候着擦干了身体,便胡乱的披了一条寝衣步出净房。 才在榻上趴下, 便有人上来拿着干净的棉布给她擦拭头发,她便闭了目养神。 谁知道今日伺候的梓秋似乎是有些不伶俐,手脚有些重了,悦娘便不耐烦的支起手臂,往后挥了下。 “轻些。” 声音颇有些不耐烦。 谁知道却被人捉住了手臂, 感觉有个人一下子靠到了她的身边。 “嫌我太重了?” 声音低沉、语气暧昧。 惊得悦娘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她又不是不知事的闺阁女儿, 自然从这话里听出了点点味道, 只是她这会子累得很,不愿意同他歪缠、打嘴仗, 便拍了拍他的手。 “快帮我擦了头发,我困乏极了。” 悦娘的语气像极了哄小娃娃,因着困乏,说话也像没气力似的,更加柔和,祁重熙凑到她面前才听明白了这话。便起身继续拿着棉巾给她擦拭头发。 这会,祁重熙的手劲儿却是轻了许多,擦着擦着,悦娘又昏昏入睡起来。 梓秋在旁倒是有些为难,夫人打小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洗漱完之后是要擦香膏的,这膏脂是护肤的,一日都不能停的。夫人最是爱美的性子,若是因此肌肤有了瑕疵,怕是立刻就要恼怒了。但眼下,陛下却守在旁边,瞧这模样,倒像是要把她打发走的样子。 梓秋咬了咬牙,上前说话。 “陛下,奴婢要为夫人涂香膏了。” 祁重熙一听,倒是觉得新鲜,便看向梓秋手里捏着的瓷瓶。 梓秋瞧了一眼像是已经入睡了的夫人,又瞧了一眼正看着她的陛下,到底横了心,颤颤巍巍的将手里的瓷瓶递上,嘴里却道。 “这膏脂需要特殊的手法的。” 祁重熙听了,颇为感兴趣,指着悦娘的手道。 “你且先在夫人的手臂上涂抹给孤看看。” 听了这话,梓秋只好上前示范。 果然,等她给夫人手臂上仔细的涂好了之后,陛下便要打发她走。她尤磨磨蹭蹭的,却被陛下瞪了一眼,究竟碍于圣威,不敢造次,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榻上的夫人,望她此时此刻醒过来才好。 而祁重熙呢,手里把玩着小瓷瓶,哼笑了一声,心里却想。 “今日却是要伺候一位小祖宗。” 虽这么想,但眼里却都是笑意,任凭谁人看了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意。 他缓缓的褪下悦娘身上的寝衣,将瓷瓶中的膏脂倒在了手上,待膏脂在他手上慢慢融化,再将手放在了悦娘的雪背上。 甫依触碰,便是心神一荡。 也是悦娘太过爱美的性子 分卷阅读112 ,日日都精心保养着身上的每寸肌肤,平日里便是再累,都不敢在这保养功夫上疏忽。尤其她知道自己爱吃些口味重的,不符合养生之道,每日里便对这些功夫更不愿意省了。 且她正迷糊着呢,察觉道有人在她背上作乱,但是混着鼻间上隐隐的香味,便下意识的忽略了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只当是自己那几个丫鬟正在伺候,还嘀咕了一句。 “今日怎么这样粗心,头发都没撩开。” 发上粘腻的感觉实在让她不舒服,便强撑着手起来,将头发捋到了一边,复才又懒懒的趴下身来。 这时候她倒有些清醒了,闭上眼只做养神了,这一清醒,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再想到刚才迷迷糊糊间好像是祁重熙在帮她拭发,瞬间头皮都发麻了,立马起身拢了寝衣起身,慌忙间还跳下了榻子,狼狈的不行。 祁重熙镇定多了,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去手掌上残留的膏脂之后,才下了榻一把搂住惶惑不已的悦娘,将她抱起重新放在榻上。 “你慌什么?连鞋子都不穿?” 悦娘觉得眼前这人实在厚脸皮极了,她双颊绯红,眼里的怒火将眸子洗的清亮,一时之间仿若是三月里枝头怒放的灿烂桃花一般,让人觉得可爱极了,气急,更是指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祁重熙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见她眸子亮晶晶的,便知道她生气了,悦娘又是他心爱的人,只能放低身段来哄她。 “我伺候的不好吗?” 说是哄,没把持住,一出口又变成了调笑。 悦娘气的想要跳脚,作势就要下榻,却惹得他斥。 “容易着凉你不知道?” 说完又放低了声音。 “我替你拿鞋。” 竟是下了榻,蹲在悦娘身前亲自给她穿鞋。 时人女子地位随已经比从前高了许多了,但到底还是男子地位更加崇高些,有些老旧的世家,到现在还是不允许家中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更何况,一国之君竟然肯蹲在自己身前替自己穿鞋,悦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睡着了还在发梦,便下意识的一伸脚,竟是直接将身前的人踢的踉跄了一步。 悦娘的脚也有些发疼。 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在发梦。 当下看着榻下面色发黑的人就有些惶恐,声音喏喏。 “你没事吧?” 祁重熙其实也没摔着,只故意做出个黑脸模样来逗她,哪知道她这么容易就上当了,面上神情紧张,皱的像个苦瓜似的。心里一时觉得好笑,便扯下了脸,继续装严肃模样,负着手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看着榻上的悦娘。 悦娘叫他看的心情越发紧张,便不由得开口辩解。 “我以为我在发梦呢。” 祁重熙想起她往常发脾气、使小性子的模样,便学着冷哼了一声,将榻上的她横抱起来,往内屋里走去。 悦娘心里也是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腰就没有挺得那么直,也不挣扎,由他作为。 这其实也是悦娘心里早就做过准备的了,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更是二嫁,既入了宫,便早就做好了准备,之前拿乔也只不过是想拖得一时是一时。 这样想着,便半推半就的成了他的心意。 只是悦娘到底对这档子事有些惫懒,龙凤烛照的太亮,躺在祁重熙身下,不由得眼前就有些恍惚,看着就像是走神了一般。祁重熙哪里肯,便俯身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 悦娘吃痛,手不由得抓了下,却被他牢牢的禁锢住。更不妨,眼前却是突然一片漆黑,原是祁重熙将手捂在了她的眼上。 只听到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生受着。” 话音刚落,悦娘便闷哼了一声,忍不住咬住自己的唇来抵御这股忽如起来的陌生感觉。 那祁重熙见状,却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厮磨了起来,惹得悦娘终是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娇吟声,混合着龙凤烛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叫人听的不禁心神动摇。 祁重熙只觉得酣畅淋漓,自遇见了悦娘,他便再没有在后宫歇过,算是旷的时间有些久了,再加上他平日里精力旺盛,日日以骑射来发泄,到底不如同悦娘水、□□融来的令人畅快。 这样一来,竟是闹了大半夜,悦娘被折腾的声音 分卷阅读113 都有些喑哑了。 到最后,感受着身上的濡湿滋味,禁不住恨恨的骂了句混蛋。 祁重熙却是在她耳边低笑。 “我已经收敛了,若不是瞧你明日还要接见命妇,哪里会放过你。” 说完,便拍了拍悦娘的背。 “快歇吧。” 悦娘却是挣扎着要起身。 “不行,要沐浴。” 明明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祁重熙只好如她所愿,却是不肯假手于人,叫了水自己抱着她清理,等她皱着的眉放平了才拉着她的手一同睡下了。 悦娘第二日被叫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透着媚、意,脸颊更是绯红,尚未上装,便已是一副面若桃花的模样。 几个伺候的人自然是知道的,但瞧着悦娘的模样,却是都不敢提。 原是悦娘今日又被早早的叫醒的,今日是接见内外命妇的日子。一大早,朝阳宫门口便现有内命妇在等了。 悦娘坐在梳妆台上梳完发髻,才□□榻上的祁重熙悠悠的起了身,便立刻转身道。 “陛下睡得可好?” 若是单听这话,还能说是问候,但偏偏她面无表情的,这就是讽刺了。 祁重熙早些日子忙碌,将手里的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就为了这几日的清闲,昨夜餍足了,今早自然是神清气爽,只装做没看见她面上神情。 “不错。” 待李福全服侍着穿完了衣服,便坐在膳卓边上招呼悦娘过来一同用了早膳。 “待会子孤便在书房待着。” 于是乎,悦娘就瞧着用完早膳的祁重熙悠哉游哉的入了她的书房,掀开珠帘的时候还带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心情便更加抑郁了。 实在是好不公平。 带着这样的神情接见命妇,让人瞧着这位新夫人便觉得不好接近,再想到昨日对淑妃母女的连消带打,倒是一时之间也少了许多阿谀奉承的话。 一时参拜完毕,便有许多人依礼都退下了,唯独留下几位不惧冷脸的,仍旧笑吟吟的坐着同悦娘饮茶。 littlealgae is the shortest height~ ☆、050 钟大太太便是其中一位。 她城府颇深, 即使之前知道悦娘的婉拒之意, 但却能够仍居毫无芥蒂的同悦娘闲话家常,加上她,还有几个长袖善舞的人在旁搭话,场面一时之间倒也和谐。 悦娘开口不多, 只是一开口,无论说什么, 都有人附和。 这样的次数多了, 悦娘便也就懒得开口了, 无论说什么都有个应声虫附和的滋味或许有人会喜欢, 但悦娘可受不了, 总感觉哪里不舒服。 但她就算不开口,也有人能够找到话茬来。 说句夸张的,就连用来待客的点心和茶水都被人夸了一遍。 这些人这样追捧、奉承她无非都是因为有利可图, 只是悦娘却不想作为她们的青云梯,但也总不能赶客,于是只能耐下性子来同她们周旋。 正不耐烦之际,就瞧见一个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神情惶惑。 “夫人, 陛下发脾气了。” 听到这话, 在座的人神情各异。 悦娘却是眼睛一亮, 总算找到了个机会。 果然,到了书房一看, 说是生气正在发脾气的那位哪里有在发脾气,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册书,看的神情舒展,见她来了,还冲她招招手。 “过来,给你看点好玩的。” 悦娘半信半疑的走过去,刚靠近他,却是被他手一拉一把搂在了怀里。 祁重熙将手里的书册放下,改为圈住悦娘,轻轻的将头靠在悦娘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声调笑。 “救你脱离苦海了。” 悦娘听到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 “也太聒噪些。” 祁重熙笑。 “还不是为了讨你欢心。” 说完,轻轻的咬了下悦娘的耳廓 分卷阅读114 。 悦娘不妨他这样轻佻,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又羞又恼,没好气的推开他。谁知道那厮捉她捉的也紧,她一时之间根本挣不开,只好故作疾言遽色。 “快放开。” 偏她生的柔软模样,再加上昨夜的滋润,声音柔媚,话里根本体现不出什么怒气,反而倒引起了祁重熙一股子邪火,恨不得拉她在书房就胡闹一番。 悦娘哪知他心中的龌龊心思,耳朵红红的、面颊也红红的,眼看着就要恼的不行了,再看他脸上仍旧挂着笑意,便顺手就要抄起书桌上的书砸过去。 这些祁重熙向来只当作是小情小趣的,哪里会生气,若是能亲下,让她再砸下也无妨,只他怕真的惹恼了悦娘,夜里没有好果子吃。 爽快利落的便就讨饶。 “仔细碰了手。” 乖乖的放开了悦娘。 悦娘瞧他这样,不禁噎了一下,心里骂了句厚脸皮才舒服了点。 这便是两人日常相处的常态了,祁重熙总爱撩拨悦娘,悦娘也总能轻易的被他激起小性子,不过这样几日相处下来,两人倒也算入了佳境,最起码生疏没有了。 见主子这样得圣意,朝阳宫的宫人都欣喜不已,连带着走路都生起风来。哪怕是酷热的夏日里,朝阳宫的宫人也都不似别处蔫蔫的,一个个都是昂首挺胸的。毕竟朝阳宫水涨船高,此时正是春风得意时候,宫中不少人都上赶着,就连一应用度都是最好的,明面上虽然比不上坤宁宫,但私下里的孝敬都是不逊色的。 最可气的还是那皇后,居然还秉持着什么母仪天下的风范,便让朝阳宫继续这样得意下去。 明明知道皇后是在捧杀,但却还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这人是谁? 还不就是淑妃。 自那一日的宫宴上南康同她吃了个挂落之后,淑妃很明显的察觉到宫里人的心思浮动,就连平日里依附她的低位妃嫔们也像是对她不太热情了,有两个更是日日都往朝阳宫方向跑了。 有些事情她眼不见便也罢了,更偏偏还有人将事情捅到了她眼前,让她气煞。 “娘娘,司膳房真的太可恶了,明明是您昨日吩咐让司膳房准备的熊掌,可今日奴婢去拿的时候,司膳房那些个东西竟说熊掌是要送去朝阳宫的。” 四妃都是可以在宫内开设小厨房的,但是小厨房的开销却是要在自己的份例里扣除的,平日里要是吃些寻常的鸡鸭鱼肉倒也没什么,但若是珍奇的、份例里没有的,还是得要去司膳房拿的,就譬如淑妃昨日里吩咐司膳房准备的熊掌,处理复杂,工序颇多,还是需要司膳房的大厨来掌勺的。 淑妃自己倒不吃这个,这满宫的妃嫔都是迎合陛下口味的,口味清淡,她也不例外。这熊掌却是南康喜欢的,只是平日里工序太过繁杂,淑妃在宫中行事小心,比之其他贵德贤三妃都更简朴,轻易是不愿意让司膳房去做的。只是她瞧南康这几日都怏怏不乐,这才去吩咐了司膳房。 从前这也是有的,司膳房也都没拒绝过,毕竟淑妃可是高位妃嫔,且膝下有女,陛下不大爱管后宫的事情,而皇后呢,对于小心的淑妃因为南康偶尔做出的事情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朝阳宫里去司膳房领食材的小太监无意之中瞧到了这熊掌,便调笑了一句。 “原来今日还有这好物,也不知道夫人爱不爱用。” 只这一句,便让司膳房的起了心思。 朝阳宫小厨房里的掌勺可是陛下的御膳房里调去的,工作清闲又自在,听说还有拿不完的赏赐。司膳房的王大厨子不免的就有些动了心思,朝阳宫的这位主子可是从来不在司膳房点菜的,若是今日能得了夫人青眼,那往后可就是高枕无忧了。 这样想着,他自然是小意殷勤的将这道红焖熊掌送去了朝阳宫。 淑妃也不是蠢人,虽然心里气急,但是到底还有分寸,打发了歪缠的南康之后,却是摸着午膳前往朝阳宫去了。 她算盘也精。 她倒是打着为南康之前的不懂事而赔礼道歉的旗子去的。若是膳卓上瞧见了这道红焖熊掌,倒是还可以演场戏出来。好叫那位林夫人知道,朝阳宫究竟有多霸道,连道菜都要来争。若想在这宫里好生活下去,光靠一张脸可不行,她得叫她知道这个理才是。 谁知道,竟是没如愿。 分卷阅读115 br /> 淑妃倒是坐在了这膳卓边上,也瞧到了桌上这道红焖熊掌,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悦娘给怼回了肚子里。 “这道熊掌可是司膳房的拿手菜,南康也是爱用极了的,昨日里我倒也吩咐了司膳房准备,不想今日竟是在夫人您这里尝到了。” 宫中人都是按位份来称呼的,但淑妃自矜身份,绝对不可能称眼前人为姐姐的,便说了尊称。 悦娘听见她这话,才瞧了一眼那道熊掌,一瞧便皱了眉。 她是决计不爱吃这味的,因而变道。 “你既喜欢,那便赏了你吧。” 淑妃一噎,心里不可谓不生气,但她城府可深,面上竟是还挤得出笑容来。 “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就这样不知分寸,不过是一道菜,给您吃和给南康吃又有什么区别呢。” 画外音可不简单。 悦娘懒得去琢磨,便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若不要便撤了吧。” 宫中也有这惯例,主子撤了的菜,是可以拿去给宫人们加菜的。朝阳宫的几个洒扫的小奴才运道也好,一人分到了一口,吃完了便大肆宣扬,叫淑妃在宫里丢尽了面子。 事后,祁重熙问悦娘是不是故意的,悦娘却是没好气的冲他白了一眼。 “什么故不故意的?这熊掌瞧着忒恶心,我哪里会用这样的东西?” 那样子,恨不得头要摇到天上去,祁重熙摸着她的头发直乐。 “乖乖真聪慧。” 悦娘嫌他恶心,站起来在他脚上跺了一脚,故作恶声恶气。 “一大把年纪了,你害臊不害臊?” 祁重熙一下子黑了脸,欺身上前。 “嗯?你说谁老?” 拉着她在屋里胡闹了一番,欺负的她直讨饶才肯歇下来。悦娘被他恼的浑身乏力,眯着眼在床上昏昏欲睡,嘴里还在抱怨。 “这几日也太热了些。” 悦娘有些苦夏,尤其这些日子又异常的热,往常在江南倒还没这么热,于是她日子就尤其的难过,只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 祁重熙手在她手臂上拍拍,一边同她闲话。 “这几日是热了些,过几日便好了。” 悦娘嘟囔。 “过几日哪里就能好了?我听说京里要热到九月里呢,这才七月里。” 祁重熙轻笑。 “我的意思是过几日去行宫便好了。” 悦娘猛地一清醒,转个身钻进他怀里,朝着祁重熙看去。 “你刚才说什么?” 祁重熙半阖折眼,故意装蒜。 “对啊,刚才说什么了?” 悦娘伸手去抓他的耳朵,脸也往他面前凑去,威胁道。 “好好说话。” 这样的天赐良机祁重熙哪里会不把握?见兔子都把自己送上门了,自然一口就给叼走了。悦娘还没意识到,眨着眼还在盼他回话,却是不防被他狠狠的亲了一口,连挣扎都不得,整个人就被他给吞吃入腹了。 “伺候好再说。” ☆、051 今年要去承德的避暑山庄的消息如风一般吹遍了整个宫中, 有的人却还是半信半疑, 只因当今天子可是一位勤勉至极的,登基八年,可是从未松懈过,别说去避暑了, 就连到京郊的围猎场围猎放松都是偶尔的事。 “这话哪里传出来的?去年暑日里也有这风,但是陛下却根本没提这事儿。” 几个嫔妃坐在一道喝茶, 谈起这事有人不屑, 但有人却神神秘秘的开口。 “还不是那朝阳宫?” 还有个‍‎美‌‍‎‎‌人‌‌‍‎接了话茬。 “是朝阳宫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宫女说的, 说是陛下亲口在朝阳宫对夫人说了的, 不仅如此, 朝阳宫已经在准备着了,听说过两日便要动身了。” 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当下就有性子急的忍不住开口。 “想着在这暑日里也许久未同皇后娘娘请安了,今日难得太阳没那 分卷阅读116 么烈,倒不如咱们姐妹作伴去坤宁宫。” 有相同想法的倒有许多,坤宁宫今日倒是格外的热闹,其实众人更想去的市朝阳宫, 不过那林夫人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别说打探消息了, 十次登门请安, □□次都进不了门,更有陛下直截了当的开口。 “夫人身子弱, 需要调养,无事不得上门叨扰。” 这话一出,哪有人能再厚着脸皮上门? 不怕惹恼了陛下? 更何况,皇后可是出了名的贤惠大度,对手底下的宫妃也都是体恤居多。 比如此刻,皇后虽然心里也是烦躁,但是却还是依旧接见了今日格外热衷于请安的宫妃们。 众人东拉西扯,话里话外却不外乎就是一件事。 去避暑行宫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皇后虽知道这事,却也不能随意应承,只能含糊开口。 “陛下似是说过这话,只是还没确定下来呢。” 这便是确定这事了。 众人心思都浮动起来。 谁不想去那行宫呢? 当然不是为了贪凉,而是为了博宠。 后宫佳丽三千,平日里得见圣颜的机会少之又少,若是去了行宫那便不一样了。地方小,能遇到的机会也多,更何况,去的人少了,得宠的机会不就大了? 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皇后,但皇后却又是开始兜起圈子来,始终不肯把话讲明白了,众人不由得更加急切起来。心里对皇后却也是起了一丝的不满,既然贵为皇后,怎么一点威严都没有,不就是一张名单,也值得这样拿乔。 这却是冤枉皇后了。 她之所以能在这皇后之位上坐的稳稳当当的,都是因为她平日里的小心谨慎,虽会阳奉阴违,但是明面上也都是唯陛下马首是瞻的。此事,陛下也只不过同她提过,根本连人选都还没确定好,况且觑着陛下的意,许是不会带多少人。 她身为皇后,自然要坐镇宫中,四妃都像恶狼似的盯着她手里头的宫权,她自然不能给别人机会。 她既没了所谓,此刻自然也不会去应承别人。 眼前的这些是什么?说的难听些,就像苍蝇似的,哪里值当她费心思?若说是心腹的话费心思还差不多。 皇后如何应付众人暂且不说,再看看看此刻的朝阳宫。 却是另一幅景象。 穿着各色宫装的宫人来来往往,行动间却有条不紊,丝毫不乱,静的只有衣物之间摩擦的声音,只有一个小东西最欢快,殿里殿外蹿来蹿去,东嗅嗅西嗅嗅,还时不时的从宫女们的裙边飞蹿过去。 但这些天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都知道这是娘娘的爱物,平日里伺候的比什么都精心,于是瞧着它这样便也当作没看见。 有些胆子小怕狗的,见了它也只躲开,不敢呵斥。 唯独有一个人却是不一样。 悦娘正拿着绣棚在给自己绣荷包,感觉到眼睛都发涩了,便放下荷包往窗前站了站,透透气养养神。 没想到这一站就看到了让她火冒三丈的事情。 殿前院中的一个小角落里,竟有一个小宫女踢了小机灵一脚,那小东西被踹在了地上,低低的呜咽了一声。虽然被修竹掩住了,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大概,但悦娘还是细心的记住了那小宫女的衣物。 便扬声唤人。 “去叫今日穿了紫色裙子的宫女进来。” 扬春不解其意,但还是去唤了,很快,一排穿着紫色裙衫的小宫女便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排,脸上又紧张又好奇,心里疑惑着却又暗存期待,期望自己能一下子得了夫人的青睐。 悦娘在她们面前来回踱步,却在回忆着刚才看见的那个小宫女到底是哪个,转了转宴,便唤迎冬将小机灵抱了来。 果然,那小东西到了殿中就有些不安,低低的呜咽着,就连迎冬都有些疑惑,抱住它不断地安抚着。 悦娘见状也是心疼。 这小东西自来到她身边后,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也是她初来这宫里有些疏忽了,便忘了照顾榻,谁知道就有人这样胆大包天。 悦娘从迎冬手里接过小机灵,有些吃力的抱着它坐到榻上。 分卷阅读117 > “我知道你委屈。” 悦娘一边给它顺毛,一边打量着底下低着头站着的一排宫女,倒真的还让她看出点端倪来。站在左侧第三排的那个小宫女的脚边沾了一些青泥,再看她形容,便肯定了这人就是刚才瞧见那人。 悦娘便放下手里的小机灵,站起来走到了那小宫女的面前,那小宫女还以为自己得了天打击机缘,正激动的抬头,却不妨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悦娘冷冷的哼了一声。 “被踹痛不痛?” 那小宫女脸色惨白,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慌乱的不行,明明她已经四处环顾过了,那个角落根本没什么人的啊,竟还是被发现了。 但她还是为自己辩解。 “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在同小机灵玩耍罢了。” 恰好唤柳这时候匆匆忙忙的进来了,见殿内这架势愣了下,再看见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眼里不禁闪了闪,三两步上前在悦娘耳边说了句话。 悦娘听了点点头,指向底下那个小宫女。 “拖去慎刑司。” 说完便对着殿内的宫人们说话。 “日后谁若是在外多说些什么,再多做些什么,这便是下场了。” 这一招倒的确震慑住了朝阳宫的人,本来正是飘飘欲仙之际,却不妨被主子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都机灵起来了,因着大家嘴都闭严实了,于是其他宫里的人一时之间倒都不知道为何这样处置了宫女。有人便以讹传讹的说林夫人秉性暴虐,甚不喜紫色,所以才处置那小宫女。 一时之间,宫里面穿紫色裙衫的人都少了。 祁重熙听了还拿这事来取笑悦娘。 悦娘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掐着他的手臂咬牙切齿。 “我又不是那什么杀神转世?哪里会因为一个颜色处置了人。还不是那个小宫女,在外吹嘘朝阳宫内的事情。” 祁重熙拍了拍她的手,满脸都是冤枉。 “都是人家传的,我不过就来问问而已,你怎么就冲我发脾气。” 悦娘忿忿的骂了句。 “没脑子。” 祁重熙敲了敲她的头,咳了两声,故作威严。 “怎么说话呢?” 两人又调笑了几句,这才说起了正事。 “已经拟定半月后动身前去行宫,你且准备好吧。” 悦娘开心,眼角眉梢都挂起笑容来,恨不得立刻就去吩咐宫人们。 祁重熙见她这样,倒是也开怀。又想着自己多年不曾如此畅快,熬了十几年才终于成为掌权帝王,一时之间便动了真心真意,握着悦娘的手保证道。 “不过就是去行宫避暑罢了,哪里值得你这样开心,孤日后定每年都带你出去散心。” 悦娘张张嘴,想说那个两年之约的事情,看他这样,终是没说出口。罢了罢了,且不先坏他兴致。 这去行宫避暑的时间一定,人选自然也都定下来了。 大一些的皇子都要留在京内读书,便打算带了两个三岁的皇子同行,公主也只带了尚六岁的二公主去,至于南康,祁重熙却是根本没打算。这孩子秉性实在需要好好磨练磨练,否则日后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长平。 至于宫妃,带的也不多,都是皇子公主的母妃。 这样一来,明眼人便都明白了陛下打的主意。 合着根本没打算带旁人去,就连这几个宫妃,也都是纯粹因为皇子皇女才带去的。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气竭。 其中最气的莫过于淑妃母女了。 就连母妃仅是一个小小‌‍‌‎‎美‌‌‍人‎‍‎‌‌的二公主都跟着去了,她竟然被留在了宫中,这便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她们已经失宠了。世态炎凉,这样一来,还会有多少人肯给她们面子? 南康恨不得直接跑去甘泉宫去问。 但淑妃却是拦住了她。 “还冲动?这次便当是个教训。” 南康第一次被母妃凶,一时也被震住了,但心里却是愈发的恨上了朝阳宫,恨上了那位林夫人,若不是她,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052 分卷阅读118 且不说各方人士心头这点小心思, 先来看看悦娘, 喜不自胜。她本就苦夏苦的怏怏不乐,一知道马上可以出去望风了,便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觉得看什么都顺眼了起来, 甚至还有闲心指挥来送花木的小太监当场摆弄花木。 可怜那小太监,被她看的战战兢兢, 生怕自己哪里忍了贵人不开心。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啊, 会因为宫女穿了件紫色的裙衫而大怒的。自己只不过是来送盆花木啊, 怎么就遇上了这事, 简直是要人命。 悦娘哪里知道那小太监的心思, 她还兴致勃勃的“提点”他。 “这枝桠长得不够好看,剪了。” “那叶子枯了” …… 那小太监看着自己手里的盆景欲哭无泪,这玩意儿要是让他师傅瞧见了, 怕是要气得打他脑袋。 这什么四不像的玩意儿啊。 悦娘却是觉得挺有意思,还叫小太监搬进殿中摆着,等祁重熙未时来的时候还同他炫耀的。 “这盆栽怎么样?” 一个好端端的罗汉松盆景,硬生生的剪出了花形,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祁重熙皱着眉, 刚想点评上两句, 却听见悦娘的话。 “这也算是我修的吧。” 不由得立刻转了口风。 “别出心裁。” 悦娘满意的点点头, 还在乐滋滋的打量着这盆栽。 祁重熙看着这样的她, 想了想便张口。 “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想着她在宫中日子活动匮乏,再加上她苦夏, 已经好些日子没找到事情打发时间了,眼下既然有感兴趣的,那当然得满足她。 悦娘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了。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倒也有些风吹着,比之昨日算是舒适了些,不然的话,她是死也不肯出去的。仿佛跟那娇花似的,怕被太阳烤焦了。 话说,祁重熙究竟想带悦娘去哪儿? 也不是什么稀奇地方,怕热到悦娘,赶在晚膳前祁重熙领着悦娘往花木坊去了趟。 花木坊是宫里专门用来培育花木的地方,像御花园和各宫里的花木都是先在这里培育的,之后才由着宫人依据各宫主子的喜好和时节来分派。不过,这满宫里都是看人下菜的宫人,花木坊也不例外,当然是紧着受宠的位份高的巴结,其他嫔妃们不要说挑选了,根本连花木坊的人都见不到。 也因为这些各色的花木,所以这花木坊里倒是比其他的地方荫凉的多。悦娘甫一进入,便舒心的吐了口气,再感受到空气里满是的馥郁芬芳,便不由得点了点头。 “喜欢什么就去挑。” 祁重熙拍了拍她的肩膀。 悦娘当然不客气,她又是喜欢由着自己心意来的人,便伸手指了指。 “这一盆,这一盆,再加上那便角落里的……” 那花木房的掌事是个白了头发的老太监,素日里便是拿着这些花儿当宝贝的,一边有些肉疼,一边又要挤出笑容来,看见她手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心都直颤颤,心下却只能安慰自己,还好几盆心爱的都留下来。 谁知道悦娘下一句话竟是。 “除了我刚才说的,其他的都送去朝阳宫。” 简直要让他吐血了,偏偏陛下还在旁笑吟吟的看着,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叫坊内的太监宫女们都放下手里的活,端着盆栽往朝阳宫去。 偏悦娘还有别的要求。 “再要两个侍弄花木的人吧。” 说完,点了点早上来朝阳宫送盆栽的那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可真是受宠若惊,高兴坏了。 那掌事看了一眼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的小太监,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在叹这小子好运道。他可是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的人,还能看不清这世道?况且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没了想要往上爬的力气,只想呆在这个地方好好养老,便看的更清楚了。 悦娘可不知道底下人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随手一指便让一个小太监上了青云路,她只关心自己呢。 悦娘一时兴起,动动嘴皮子,倒是忙活坏了底下的一群人。 分卷阅读119 按道理,一个宫里是有不少人居住的,就像淑妃之类的四妃们,主殿由淑妃她们住着,但是后殿和偏殿里还是有其他低位的妃嫔们住着的。但是朝阳宫只悦娘一人住着,她便划了后殿,要人造一个花木坊样式的出来,让这些花木们摆放着。 等要启程去行宫的时候,还异想天开的说想把宫里的盆栽都挪去行宫,陈嬷嬷只能劝道。 “夫人何必如此?老奴听说行宫气候比这宫中温和,想必那里的花木更加葱郁,夫人这些个花花草草的不如放在宫里先,老奴在宫里必会替夫人好生打理着。” 陈嬷嬷是要留在宫里打点朝阳宫的事宜的,倒不会跟着去行宫。况且这宫里不留两个人,悦娘也不放心。 悦娘想想,倒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这才放心的启程去了行宫。 起初,心里还记挂着,但是等到了行宫,却又很快的将这事忘却了。 无他,这行宫的确是比宫里住着舒心多了,天气适宜,花木也都像是精神人一般,花枝摇曳、腰杆挺直。 悦娘每日里赏花逗狗,闲时便同祁重熙去池边钓鱼,烦心的人和事也少,几位妃嫔和皇子皇女们也都安安分份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去招惹悦娘。 悦娘乐不思蜀之余,甚至有了种错觉,就像从前住在庄子上一般的,闲适又自在,只除了一件事,那便是现在身边多了个粘人精。 还不就是祁重熙。 忒的罗嗦了些。 她插花的时候在旁指点。 “这枝须得留长些,这枝却得剪短些,如此显出错落有致来。” 她垂钓时候,他又能在旁边说话。 “鱼竿动了你都没瞧见吗?” …… 悦娘嫌他罗罗嗦嗦的,每日里对他就有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专门同他作对,他说东她偏要往西,他说南她又偏要往北。 譬如这日,行宫里的膳房备了冰镇的杨梅端上来,悦娘手里拿着书册,便随手在碟子里拿了一颗,又听见他开口。 “你手上的这颗颜色这样红,必定还没熟透,不如旁边那颗紫黑色的好用。” 悦娘听了这话就轻哼了一声,不等他将那颗紫黑色的杨梅拿过来便一口将自己指尖的杨梅放入了口中。 唔,入口也没那么酸涩,悦娘倒是觉得挺可口,便又捻了一颗鲜红色的杨梅入口。 瞧她一颗又一颗的吃着,祁重熙不仅狐疑。 “不酸吗?” 悦娘摇摇头,手里的杨梅拐了个弯,递到了祁重熙的面前。 祁重熙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也不接过,而是俯身直接张口,甚至将调笑似的将悦娘的指尖都舔了舔。 占了这样的便宜,祁重熙本应该笑得,但是下一刻就被嘴里的杨梅酸掉了牙,恨不得立刻吐出来。好不容易强忍着面子吞了下去,却是不由得拿起几上的龙井茶喝了好几口。 “这样酸。” 皱着眉,看了看快要被悦娘吃完了的碟子,忍不住劝道。 “当心等下酸倒了牙,午膳都吃不了。” 悦娘不高兴了,将手里的杨梅“啪”的一声扔到了几上,满脸都是不高兴。 “不过就是多吃了两颗杨梅罢了,值得你这样念叨嘛。” 祁重熙见她脾气这样,当下立刻软了声。 “我哪里是在怪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悦娘便是这样的性子,软硬不吃,哪能这么简单的算了?“啪”的一声将手里的书册扔到了一边,一赌气,跑到了旁边的榻上去歪着了,还将帕子盖在脸上,一副“我不高兴正在发脾气”的模样。 祁重熙无奈,只能摇摇头。 这戏码这几日不知道演了多少次了,祁重熙也不知道她最近的气性怎么这样大起来,而只能放低了身段去哄。也不拿下她面上的帕子,搬了个小凳在榻边上坐下了,来回的给她顺头发安抚。 这样的日子多了,祁重熙也摸清了她的习惯,悦娘脾气燥的时候有两个习惯,一个是把弄腰间装满了小米的香囊,另一个就是喜欢别人给她顺头发,仿佛这样就能把脾气也给顺明白了似的。 分卷阅读120 > 果然,悦娘慢慢的就平静下来了。 她也有些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于是拿下了面上盖着的帕子,低低发问。 “我最近发脾气发的太多了,是不是?” 悦娘没来由的觉得不安。 祁重熙亲了亲她的额头。 “没有,是我不好。” 照常哄她。 悦娘却是不听这虚伪的话。 “说实话。” 祁重熙只能点点头。 悦娘闻言眉头锁的更紧了,手捂着心口。 “我最近总觉得心口不舒服。” 祁重熙凑过去,却被悦娘一把推开。 “没个正形的,我在说正经的呢。” 悦娘更不耐烦了,心头一口邪火就要忍不住要发出来,又想到自己发脾气发的太多了,又要强憋住,于是脸色就有些不好,感觉心口更不舒服了。 祁重熙见状,立刻叫人请了随行来行宫的太医来。 这太医可是圣手,专门只为天子诊脉的,听说是为夫人诊脉,想着这些日子的传言,脸上根本不敢表露一丝情绪出来,心里却也跟着忐忑。 就怕诊脉诊出了毛病来。 于是,便格外的谨慎,连面色都是凝重,半响之后,才放松了心神,露出了个微笑。 “夫人并无大碍。” ☆、053 听到并无大碍的时候祁重熙先是松了口气, 而后瞧见太医的神色, 便敛了敛心神,同太医一同退到了外间。 “说吧。” 太医深谙陛下心理,先说出来好消息。 “夫人有喜了,” 祁重熙果然大喜, 喜形于色。 “真的?” 神色尚且掩藏得住,但语气的急切却是骗不了人。 太医回道。 “虽因着月份不大, 脉像不显, 但微臣却是有□□分把握。” 祁重熙喜不自禁, 这虽然不是他第一个孩子, 但是却是他同悦娘的第一个孩子, 意义非凡。 哪知太医接下来又说。 “只是娘娘似是天生有不足之症,须得好好将养着,切忌动气盛怒。” 祁重熙听完认真的点点头。 “你去开几副安胎药。” 说完, 往内屋去了。 dwsn and the cht belongs to the author” 悦娘可没忘了两年之约,乍一听到自己有孕了,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两年后怎么办,这么一想,也不能安心的躺着, 便要站起来。 祁重熙此时正对她千依百顺之际, 捧在手心都怕摔了, 瞧她要站起来, 立刻上去扶她。 悦娘更加烦躁了,冲他挥挥手。 “我自己来。” 说完, 下了床榻,在屋里踱来踱去,来回的转悠。 说实话,悦娘心情十分复杂。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天。 她能承担起母亲的责任吗?她能在这深宫中保护一个孩子吗? 且到了那时候,她还能像现在一样随心所欲吗? 小时候父母面前博宠,当时不觉得,后来懂事之后想来便觉得像是做猴戏似的,上蹿下跳的,就为了父母手上的一颗糖果。自此之后,便也就感情淡了,不论什么东西都觉得争没什么意思。对于之后的崔珵也一样,白姨娘甫一出现,她便几乎像是烫手山芋一般的将崔珵打包送走了。她也承认,她看上去洒脱,其实最擅长逃避,无作为、消极的逃避。 悦娘越想越挣扎,眉头锁的越来越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到自己有孕了之后,就感觉肚子里像是真的有东西一样,有些难安。 祁重熙哪里知道她心思这样复杂。 他从前对这些事根本不上心。听到后宫中嫔妃有孕,便是大手一挥送去一堆的赏赐,而后便不管了,等孩子出生后,再赐个名字便罢了。一眨眼,不知不觉 分卷阅读121 的膝下也已经有了好些个子女。甚至,心中都没什么血脉相连的感觉,对待她们,更多的也是在衡量,衡量孩子天性是否聪慧,衡量孩子母妃家族是否过于显赫。 他也从来不懂为什么一向狠戾的长平,会阴沟里翻船翻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之后居然也还舍不得对女儿动手。一蹶不振的颓废模样根本看不出从前的巾帼枭雄风范。 但此刻,他光看着悦娘尚未显怀的肚子,便已经先柔情万种。 这是连结了他同悦娘血脉的孩子啊。 说句不沉稳的话,若不是怕吓到悦娘,他此刻恨不得将悦娘抱起转圈圈。 见悦娘此刻愁眉深锁的模样,祁重熙连忙拉着她坐下。 “月份太小,平日里还是须得当心些。” 祁重熙了解悦娘,虽然看上去小性子小脾气多,平日里也是一副难伺候的样子,但是心底里却是再柔软不过的。 悦娘果然点了点头,依着他的话坐下了,却是没说话。 祁重熙也不在意,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 “若是个儿子,孤便亲手教他读书识字,教他骑射功夫,好教他文武双全。若是个女儿,便要生的同你一样美貌,将来……” 他也难得有这样的时候,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平日里的铁血帝王,同一般的男子根本没什么差别。 悦娘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这怎么像是预谋已久似的?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从前也不是没看过大夫,她嫁给崔珵三月之后尚未有喜,崔林两家父母已然都着了急,请了大夫来看,也都说她先天不足,子嗣艰难。谁知道,进了宫之后,竟是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孕。 悦娘倒也没想错,难道陈嬷嬷准备的那些药膳平日里是白吃的吗? 哪里有什么意外,不过是有人蓄谋已久罢了。 祁重熙却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这便是天意了。” 说完,又描补了一句。 “天意注定你我长久一生。” 悦娘撇撇嘴,才不相信这鬼话,却也不反驳,她已经被肚子里这块肉搅乱了心神,尤其是听了嘱咐之后,也不敢再轻易动气。但是这句话里有两个字却是真的。 天意。 悦娘信命。 于是便只能竭力让自己活得快活些。 这样想着,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便好生的将养身子,也不再提起其他的。 到底是月份还小,怕折了孩子福气,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瞒住了这消息,还吩咐伺候的人都闭紧了嘴巴,连同来避暑山庄的几位妃嫔都不知道这消息。 悦娘也仍旧同往常一样,闲时赏花逗狗,早起有心情甚至还会在行宫内散步。 这日便是早起,梳洗之后便便想着去花园散散心,还带了小机灵一道。 底下人怕冲撞,已经拘着小机灵好几日,小机灵已经好几日没瞧见主人了,这日便一直绕在悦娘裙边不停的撒娇,扬春在旁扶着悦娘,迎冬蹲下身来哄小机灵。 “你听话啊,去扑蝶去,别围着夫人瞎转悠啊。” 悦娘在旁看的好笑。 “哪里就需要这样紧张?” 她手里拿着小机灵平日里最爱咬的小绣球,往不远处高高一抛,指挥道。 “去叼回来。” 那小东西屁颠屁颠的就跑向了花丛中,叼了小绣球跑回来,悦娘又抛出去,它再乐颠颠的跑出去扑球。 正玩闹间呢,小机灵快活极了,不停的吠叫着。 悦娘正瞧着呢,却发现打不远处缓缓来了一行人,其中有个女娃娃模样的,一见到正在花丛中扑腾的小机灵,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场面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秋‌‎‍‎美‌‍人‌‌看着正哇哇大哭的二公主,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夫人,当真是进退两难。二公主年岁尚小,她向来是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的,怎么舍得她哭成这样子。可是,她该先带着二公主去给夫人请安才是。 悦娘眯着眼看着,便冲花丛中的小机灵招招手,而后吩咐迎冬将狗抱了起来。 那小小的二公主这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含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 分卷阅读122 睛,牵着秋‎‌‍‎‌美‎‍‌人‍‎‎‌‌的手上前给悦娘请安。 悦娘瞧着,心里便先摇了摇头。 人小小的,声音也弱弱的,瞧着便觉得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悦娘也没为难,略微说了两句话便带人先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还往后看了一眼,看见那秋‎‌‍‎‌美‎‍‌人‍‎‎‌‌正低着头抱起二公主不住的安抚。不禁想道,好好一个公主,竟被养成了这胆子,连一条狗都怕的眼泪汪汪,若是换了之前的南康,怕是直接便要人把小机灵拖下去宰了。 当真是两个极端。 夜里悦娘便同祁重熙说起这事来。 自悦娘怀孕以来,两人之间的隔膜愈发的少了,相处起来也更加的饿轻松自在说话也全然没有什么避讳的。悦娘在他面前说话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祁重熙更是,有时候甚至还会将朝堂里的事带上,或吐槽臣子异想天开,或怒骂臣子尸位素餐。 她说这话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其他感情,只是单纯觉得二公主的性子太过软弱,也没提什么要不要改,更没提什么其他人。 祁重熙却是不以为意。 “怎么样的性子也是金枝玉叶,也受不了欺负。” 这话是真的,宫中女子互相倾轧,但是底下的孩子却是底线,断没有人敢残害皇嗣。 祁重熙说着说着,便想到了什么,拉着悦娘的手。 “我知那日宫宴上南康给你难堪了,你心里难免委屈。南康的秉性已然被淑妃养歪了,日后必定严加教养才是。这次没将她带来行宫,也只算个小教训。” 悦娘撇撇嘴。 “南康是在叫我想起了一个人。” 倒也不是什么嫉妒的要挑拨离间,悦娘实话实说。可能她尚还缺了一根弦,又或是经历了事情,对什么事情都看淡了。尤其有了身孕之后,性子也比从前稍稍柔和了些。若是从前的她,提起南康,便首先要冷哼一声才是,随后别说是接话了,怕是他再提都要得两个白眼。 祁重熙接话。 “是不是像长平?不独独你这样想。” 悦娘点了点头,提起南康,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也不再说,想想便指着自己的肚子,说起了别的。 “若是将来我肚子里是个公主,也是这模样的小哭包可如何是好?难不成竟我要扔了去。” 祁重熙弹了弹她的脑门。 “瞎说。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是我亲自教养,还能不成材?” 话说得这样自得自满,谁知道,竟是招了一个克星来。 祁重熙还不知道他日后的头疼呢,且有的看。 54、054 ... 常人都说, 女子怀孕之后会移了性情, 这话还真不假。悦娘怀孕之后,脾气变得阴晴不定,而且转换心情就在一瞬间,常常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忽然转喜为怒, 惹得旁边照顾的几个宫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够好, 就惹怒了主子。 就连口味都变了。 从前是爱辣口的, 这下便成了酸辣口。 更要命的是, 现在膳卓上没有它要吃的, 她便放下筷子, 一口都不肯动,非要哄得别人照着她的习性来才是。不似从前,还有些收敛, 若是被别人劝上两句,还能勉为其难的吃上两口。 祁重熙也是没法子。 也不是不让她这么吃,只是怕她上火。到时候惹了不舒服,倒是让她平白地受罪。有时候瞧见了她这样子, 也终究是忍不住说上两句。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不是你爱吃的就一口不动?” 也不说为了孩子的话, 一来,怕惹了悦娘不高兴,二来,这孩子虽然重要, 但是在他眼里,当然远不及悦娘重要。 悦娘一听到这话,果然就拉下了脸冷笑。 “怎么?我现在连吃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了?” 看她这模样,像是要直接扔了筷子似的,便立刻改口。 “成成成,是我说错话了。” 悦娘听了这话还不依不饶的,依旧甩着脸子。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拿着筷子好歹没甩出去,但是总感觉心上还不是很舒服,吃了一口就要撤膳。 分卷阅读123 祁重熙见状,只能扶了扶额,这场景这两日不说演了有□□次,但五六次肯定也是有的,次次都要他扶低做小,当真比处理国家大事还要让人觉得棘手。 只能心里嘟囔了一句。 “偏你就吃定了我。” 但也就是心里想想这句话,面上却不做表情,示意伺候的宫人们撤膳,自己端了膳卓上的一道腌渍的梅子跟在悦娘身后。 她现在没胃口,也不强逼着她马上就进食,反正小厨房是每日时时待命的,防着主子忽然就要张嘴。 悦娘发完了脾气便觉得舒畅了,见祁重熙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一碟梅子,便冲他张手。 “梅子给我。” 祁重熙摇摇头。 悦娘就这点好,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尤其怀孕之后,发脾气的时候看着怒气满满,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倒了。三下五下之后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要生气,之后你再提起的时候她甚至都不会承认自己当时乱发脾气了。 祁重熙递过腌制的梅子,搂着她在榻上坐下,忧心忡忡。 “你每日里就只吃这些,哪里顶得住啊。” 悦娘却浑然不在意。 “至少我还吃了。” 振振有词还。 祁重熙摸了摸她尚未显怀的肚子,摇了摇头。 “难不成里面怀的是个混世魔王?累的你脾气都变坏了。” 悦娘睨了他一眼。 “鬼话连篇。” 祁重熙都习惯了她这副刺人的模样,也不往心里去,跟她说起了别的。 “你这两天若是肯乖乖用膳的话,过两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悦娘懒懒的看了他一眼。 出去逛逛?还不就是在行宫的附近看看,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害得她白白的压抑了几日,最后却只是坐着轿撵在行宫附近看了看花草树木。 悦娘不禁想到,难道她额头上就刻了“蠢蛋”两个字吗? 一次上当受骗还不够,还要巴巴的自己扑进陷阱里第二次? 想到这里,悦娘当即冷哼了一声。 “你当我蠢?” 祁重熙只好给她顺毛,这人是一点脾气都不讲究的,想发就发,完全看不出什么柔顺样子,尤其她仿佛根本不在乎其他的。 “这次是去山下的街市上瞧瞧。” 祁重熙哪里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他也是难办。之前是怀胎未满三月,他哪里敢带悦娘去人挤人的街市上逛?若是一个不当心碰撞了该如何是好?眼前这人偏还不领情,还为这事活活的气了他三天,也难为她憋得住,,三天里一个字都没同他说过。 悦娘却还是半信半疑。 “真的假的?” 祁重熙揉了揉太阳穴。 “真的,你若不信我给你立字据?” 不过是一句戏言,悦娘却是当了真,当下扬声吩咐道。 “快去准备笔墨纸砚。” 说完,还看了一眼祁重熙,眼里意味深长。 祁重熙无法,竟当真给她写下了“保证书”。 悦娘小心翼翼的拿着纸,吹了吹上面半干的墨迹,看了一会儿,犹觉得不满意,便不客气的张口道。 “你快去拿印章来。” 一副非要盖章的样子,生怕别人唬了去。 祁重熙哭笑不得,只好吩咐李福全去取了私印来。 待李福全气喘吁吁的跑了来,祁重熙在纸上盖了章,悦娘这才把这张纸宝贝似的放在了梳妆台的一个匣子里,还锁了起来。 祁重熙没好气。 “哪里会有人拿?还要锁起来。” 悦娘看了他一眼,此刻心情好,也不同他计较。 “防的还不是你。” 这话说的快又轻,祁重熙没听见,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便睁只眼闭只眼的当作没听见过去了。只李福全在旁觉得没眼看,这陛下是被夫人吃的死死的了,这模样,忒让人看不起了,比他见着夫人还要巴结。 分卷阅读124 br /> 祁重熙哪里知道底下这些官司,既已经说定了,他便开口。 “现在可以用膳了吧。” 悦娘点点头。 祁重熙又对着李福全开口。 “去吩咐膳房上膳,多准备两道滋补的,夫人这两日有些消瘦了。” 悦娘看了他一眼,想到刚才那张字据,到底没张口截断这话。 等用膳之时,好歹也用了一两口,让众人都放了心。 底下伺候的宫人心里都道。 到底夫人还是听陛下的话,现在哪里还看的出刚才发脾气的模样。等之后两日,看夫人脾气有所收敛,日常发怒的时候少了,连用膳都不怎么挑食了,大家便又是一番心思,觉得这陛下手段厉害,到底是帝王。 就连扬春几个也私下里嘀咕,冷眼瞧着这些日子来的变化,一时之间也觉得小姐入宫竟也不算是个坏事了。最起码陛下如此宠爱小姐,小姐眼下还有了骨肉,两人之间相处融洽,小姐甚至还能听得进去陛下的劝道。 悦娘浑然不知道这些,她在板着手指头数数呢,数还有几日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 一日早起,便看着梓秋准备了一套鹅‍‎‎黄‎‎‍‍‌色‌‎的裙衫,心里就有数了,嘴里却埋怨。 “怎么早上才同我讲,我都没个准备。” 迎冬快人快语。 “若是同您说了,怕您夜里都睡不着呢。” 悦娘被她噎了一句,只好瘪嘴,轻哼了一声便作罢了。 其实这也是祁重熙的吩咐,他也知道这点,所以瞧见穿着常服的悦娘,也根本不提起这遭。 悦娘也不提,她今日正副心神都在热闹的街市上呢,等瞧见祁重熙,根本没来得及打量他,便拉着他问。 “什么时候走啊?” 祁重熙搂着她的肩膀笑。 “就你心急。” 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他就是要逗逗悦娘。 悦娘嗯了一声,又望着他不做声。 祁重熙对她一向是无所不从的,瞧她真的急了,自然马上就说出发了。 悦娘满意的点点头,在祁重熙的搀扶下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这马车是改制过的,尤其的平稳,一点颠簸感都没有,悦娘只觉得没一会工夫,便到了街市,最明显的便是耳边传来的喧哗声。 好久没听过,悦娘一下子还有些恍惚,适应了一会儿才有了真实的感觉,等下了马车,瞧见了街市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便觉得有了烟火气。 鼻尖还隐隐的传来了各种小吃的香味。 悦娘闻着却是丝毫没有想吃的欲望,实在是她嘴巴挑剔,从前就不爱的,眼下更是别说了。她只是想出来放放风,每日都待在一个地方实在是太闷了些。 祁重熙往旁边瞧瞧,见侍卫都已经不动声色的融入了人流中,这才带着悦娘开始走动起来。 行宫山下的这条街市今日热闹非凡,说不上人挤人,但是各处都摆满了小摊贩,因着这日是约定俗成的赶集日,附近村里、庄上的人家都赶着这日子出来买卖的。所以悦娘一个接一个的挑着看,倒也能看上个大半日的,且里面还有好些新鲜玩意儿,悦娘买的不多,但是看的却仔细。 其中更有些是半大小子支起的摊,嘴巴甜又灵活,话也说得天花乱坠的。 悦娘瞧着瞧着,就逛到了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上,上面摆满了弹弓之流,还有各色的玻璃珠子,附近围满了各色的小娃娃。 悦娘眼神一动,旁边的扬春便蹲下身来捡了一个玻璃珠子递给悦娘。 那支摊的小子看了这伙人,便觉得来了笔大买卖,立刻冲这悦娘开口。 “夫人,我这摊上的玻璃珠子可是个顶个的好,长得又好看又实用,放在弹弓上还可以做弹子,平日里摆在家中也是好看的,你瞧瞧这五颜六色的……” 悦娘摸了摸,玻璃珠子上还有些坑坑洼洼的,正想开口,却又听到那小子说话。 “若是老爷和夫人的小公子瞧见也必定是喜欢的。” 这话却是讨了巧了,悦娘暂且不说,祁重熙听了却是高兴的很,手一挥,便叫旁边的李福全掏了银子将整个摊上的玻璃珠子全收了。 分卷阅读125 br /> 悦娘有些诧异,但知道他意思,也没说什么,只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祁重熙现下便是觉得什么东西都值得给的,但等悦娘肚子里的娃出生没多久就后悔了。 完蛋了,怕是养成个皮小子来。 55、055 ... 逛完街市, 祁重熙又带悦娘去用膳。 祁重熙也是精心, 特地找了家符合悦娘心意的酒楼,上菜上的都是各地的特色菜,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悦娘一看,倒是有了几分的兴致, 拿着筷子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这样看下来, 倒也用了不少。 祁重熙一看, 自觉满意。 “今日胃口不错。” 悦娘点了点头。 “这酒楼挺有意思。” 一边说, 一边抿了一口酒楼自制的葡萄汁。 “这葡萄汁应是西域的酿造。” 祁重熙见多识广,什么都有所涉猎,什么都能说上一两句。 悦娘拿着杯子晃了下。 “葡萄美酒夜光杯, 可惜现在没有夜光杯。” 祁重熙最是上心,临走的时候吩咐人买了一壶,等回到行宫,便往悦娘处送了两只夜光杯来。 悦娘把玩着杯子, 笑了。 “再过几月,等花园中栽种的那架葡萄成熟了, 咱们摘下来自己酿。” 悦娘又有了新主意,换了爱好,底下的人自然应是。 但迎冬却道。 “也不知何时要启程回宫,能不能等到葡萄成熟时。” 悦娘想想, 也有了几分失落,将这事放在心上,当夜里便问了祁重熙。 祁重熙摸着鼻子想了想。 “等你满了三月之后吧,否则的话也不放心,毕竟路上车马劳顿。” 悦娘想想,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一个半月时间,便有些不太开心。 “要不你先回宫吧,等我生了孩子我再说。” 祁重熙睨了她一眼。 “留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悦娘其实不想回宫哪里就这么简单,只不过是借着这说话试探一二罢了,听了祁重熙这话,便不作声了。 祁重熙上前搂了她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肚子。 “不妨事,等你生了孩子调养好身子之后,来年再来行宫便是了。” 悦娘仍旧嘟着嘴。 “那怎么一样?” 祁重熙笑着摸了摸悦娘的头发。 “那就多待一月吧。” 悦娘皱皱眉,想了想,也算得满意,便点了点头当作应了这话。 这样一来,倒是直接等入了秋再回宫了。 悦娘便安心的在行宫内打发时间。 眼下她的兴趣发生了变化,倒是又开始让行宫内的人开始忙活,原来是忙着搜罗各色的花木,现下变成搜罗各种方子和各色的鲜果。 等悦娘回宫之时,光要带回去的东西,便满满的装了好几马车,且都是些瓶瓶罐罐的,得让人一场小心。 祁重熙取笑她道。 “瞧你那样子是恨不得将这行宫都装回宫呢。” 悦娘斜着眼看,甩了一句话给他。 “就你管得多。” 祁重熙摇摇头。 伸手去扶悦娘上辇车。 悦娘却是“啪”的一声把他手拍开,自己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动作利索,却是看的祁重熙心惊。 “都是快要做娘的人了,怎么就这样?” 悦娘看他也跟着上了马车,便冲他小吼了一句。 “你越来越啰嗦了。” 啰嗦,可不是吗?自从悦娘有孕之后,祁重熙当真是啰嗦了不少。见悦娘穿得少了要念叨,见她吃的少了也要说话,见她站的久了也要啰嗦。 祁重熙冲她白了一眼,个小没良心的。 “现在嫌我啰嗦了。” 分卷阅读126 悦娘假装听不懂他话里意思点了点头。 “嫌你啰嗦。” 祁重熙哼了一声,佯装生气。 “那我还是要继续啰嗦的,你且看着。” 悦娘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无聊了,也不同他继续争,而是闭起眼开始养神起来。 他们这边正清静了,李福全却突然在外面说话了。 “陛下,秋美人那边递话来了,说是二公主有些不适。” 悦娘闻言便戳了戳祁重熙的肩膀。 “找你呢。” 祁重熙皱了皱眉,问。 “南山怎么了?” 李福全回话。 “许是有些晕车。” 祁重熙听了点了点头。 “那就停下,让随行的太医去瞧瞧。” 本以为这样没事了,谁知道悦娘听了晕车两个字,也感觉自己有些不舒服起来,喉间有些异物感。 她扯了扯祁重熙的袖子。 “我怎么感觉……” 话还没说完,就开始作呕。 祁重熙一下子慌了,急忙唤人。 “去找太医来。” 成,这回程就开始不太平起来。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离开太医。 而今天听说陛下要启程回宫的宫内嫔妃们,早早的就候着了,谁知道等了许久硬是没瞧见人影,大家都有些不安起来。且烈日炎炎的,皇后为了做个表率,早就领着嫔妃们等在太阳底下了,此刻感觉都有些焦躁起来。 有忍不住的不禁开了口。 “陛下怎么还没到,莫不成是出事了?” 这声音虽然轻,但是却被耳朵尖的淑妃听见了,斥了一声。 “说些什么昏话,陛下洪福齐天。” 皇后听了,心里便是哂笑,她还站着呢,这淑妃便忍不住先跳出来了?当她这个皇后是摆设吗?皇后咳了一声,便道。 “罚一个月俸禄吧。” 大家一听,便立刻止了声,也不在交头接耳了,全心全意的都看着宫门。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瞧见宫门开了,打头的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陛下回宫了。” 众人连忙正了正衣襟,跪下行礼。 悦娘一下马车,瞧见的便是这万人朝拜的景,只她还晕乎这,瞧见这乌泱泱的一片,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和汗水的味道,又有点作呕,忍不住腿软了下。 祁重熙自然而然的半搂住她。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心中感慨万千,心中自然有酸有涩,只有最前面的几位妃嫔看出来了几分端倪来。 只因悦娘的肚子此时已经有了一点点起伏了,虽已经入了秋,但是天气还有些热,仍旧穿着轻罗薄衫,因而很容易便让人看出了些异样。 再加上她脸色苍白,拿手帕捂着嘴的模样,便让人实打实的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大家心中不可谓不心慌。 不都说这林氏是个病秧子吗?成日里都离不开药膳的?自入宫后,大家也都是眼瞧着太医成日里往朝阳宫去的,怎么行宫一回来看,就有孕了?这肚子瞧着竟像是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有的了。 皇后心中也是犯了嘀咕,但她仍旧做出个贤惠的模样,上前轻言细语。 “陛下同妹妹一路车马劳顿了,不如先回宫稍作歇息才是,还有几位妹妹们也是一样。” 祁重熙虚扶了皇后一把,点了点头。 “辛苦你这些日子在宫中打点了。” 皇后听了这话,眼角的笑纹更深。 “臣妾分内之事,当不得陛下夸赞。” 说完,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悦娘。 悦娘倒是还记得礼数,忍着恶心福身,只不过才开了个头,便让祁重熙扶了一把。 “你既有孕在身,不便如此多礼了。” 这算是肯定了大家的猜测了,一时之 分卷阅读127 间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悦娘的肚子上。 悦娘若有所感,侧了侧肚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祁重熙以为他不舒服,便立刻打发的众人,搂着悦娘回了朝阳宫。 甫一回道朝阳宫,悦娘便吩咐人准备热水。 一是洗去一身的疲倦,二也是为了身上这股子味道。祁重熙往她面前凑了凑,悦娘便捂着鼻子嫌弃道。 “你身上这股子味道。” 悦娘这会子下了马车,踏上了平地,便已经好多了,因而也有了精力去嫌弃,但这模样,却是丝毫想不起这味道是因为谁了。还不是因为她在马车上吐了个昏天暗地的。若是换了一般人,祁重熙早就将她扔到一边去了。 祁重熙也不同她计较,乖乖的先去洗漱了。 悦娘也在众人的服侍下往净房去了。 她实在也受不了自己这副德行,等洗漱完毕,也不挽发,披着发穿着一身轻便的罗衣便坐到了榻上。 祁重熙早就在膳卓上坐着等她了,瞧她一屁股坐在了榻上,挪也挪不动的样子,便亲手乘了一碗莲子粥端过去。 “你刚才吐了许多,现下肚子里正空着,先用些清淡的才是。” 悦娘肚子里的确是在唱空城计了,也知道现下用碗清粥是最好了,如此便也不再挑剔,努了努嘴便道。 “放那里吧。” summer is the tallest and the most handsome 她还在擦拭头发,刚才净身的时候,发尾有些打湿了。 祁重熙却是拿了勺子喂她,悦娘也乐得有人伺候,便是一口接一口的张嘴,直到将粥用完了。 跟着去行宫的宫人此刻也都下去休整了,殿内伺候着的都是没跟去了,眼瞧着陛下如此伺候夫人,心里头官司一大堆。 祁重熙却是心底高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悦娘难得肯这样乖乖用膳,今日可是整整的进了一碗粥,看上去样子也没不高兴,便扬声赏赐小厨房。 悦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了。 祁重熙放下手里的碗盏,刮了刮悦娘的鼻子。 “只盼你日日用膳都如此乖巧才好。” 悦娘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哼了一声。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日日都跟今天一样吐得昏天黑地才好吗?” 才说了她一句,便就又开始挑刺,祁重熙摇摇头。 “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56、056 ... 倒真的是被自己那句话给说坏了。 吐个昏天黑地。 悦娘忍着恶心往嘴里灌了一口清水, 脑子想的全是自己几日前说的那句话, 恨不得回到那日给自己两巴掌。 “夫人,要不要用些清粥。” 悦娘摇摇头,听到粥两个字,喉间又是蠢蠢欲动的恶心。 “不要。” 扬春和梓秋都是一脸担心。 夫人自从回宫后就一直这样, 什么都吃不下,刚开始还能用上一碗清粥, 但这几日, 就连清粥也几乎都用不下了。 陈嬷嬷在旁更是不用说, 见了这景, 便是每日都在厨房里盯着, 各色的菜肴都源源不断的端上来,竟是仍旧没什么成效。 迎冬不由得开口。 “奴婢去请太医。” 说完,就要提着裙裾快步小跑, 谁知道刚到门口,就被悦娘喝住了。 “三天两头的就请太医,烦不烦?” 悦娘心气不顺,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虽然知道身边人都是为了她着想, 但是被人这样围着,她反而更加心气不顺。 迎冬站在门口, 有些不知所措,谁还不知道夫人脾气?哪里敢背着她去请太医? 扬春立刻开口。 “迎冬,你去小厨房瞧瞧,有没有新鲜的梅子。” 是的, 这几日悦娘唯一能用的就是最近上贡来的孤山杏梅,只是这是贡品,到 分卷阅读128 底量有限,司膳房不单只往朝阳宫里送,其他宫妃那儿也是需要送的。 迎冬在小厨房看了看,之前送来的一筐杏梅已经见了底儿,只剩下几个品相不好的,也不能端上去,便又苦了脸。 最后还是陈嬷嬷,拿了一盘腌制的青梅给迎冬。 “先拿去给夫人试试,杏梅我来想办法吧。” 等迎冬拿着青梅走了,陈嬷嬷却是收拾收拾形容,往尚宫局去了。 她同应尚宫有些交情,也都明白尚宫局的一些“规矩”,就比如此次上贡来的孤山杏梅,先是由御膳房同司膳房七三而分,司膳房得的这三分,再往后宫各处分派。看上去是公平的,但其实里有许多的小门道。受宠不受宠的宫室分到的东西可差的远了,有些末位的妃嫔们,甚至拿到手里的都不是什么孤山杏梅,只是一般的梅子罢了。 再来,司膳房总会先留三分余地,留下一分作为转圜,省的之后有事情不好周旋。 陈嬷嬷此时往尚宫局去,就是为了和应尚宫讨这一分。 无非将来得许下一个人情罢了。 但这和夫人的身子相较,可是丝毫不重要。 应尚宫听闻来意,倒是也爽快。 朝阳宫现在正是鲜花着锦之时,尚宫局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甚至还派了小太监亲自提了那一小筐杏梅送过去。 倒是喜坏朝阳宫一干人等。 连忙端着杏梅和白粥往殿内送。 悦娘瞧了瞧膳卓上黄澄澄的杏梅,抬了抬眼皮,终于坐下了。 陈嬷嬷又在旁边劝道。 “夫人就是用不下,也好歹吃个梅子用一口粥。” 少吃也总比不吃要好。 祁重熙就是这时候来的,看见桌上的清粥,脸就先拉长了。 他这几日为了处理之前留下来的政务,忙的团团转,都不曾往后宫来过,有时候处理完了当日的事,一瞧蜡烛都已经燃了大半了。就是有心想来瞧瞧悦娘,都怕扰了她夜间的清净。好不容易今日得闲就往朝阳宫来看看,谁知道就看到了宫人这样怠慢,怎么能不生气? 宫人一下子都屏气、一声都不敢出,还是悦娘开了口。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用不下。” 她放下手里的杏梅,看了看旁边的清粥,一口想用的欲望都没有,挥挥手,示意旁边伺候的宫人把粥撤了。 陈嬷嬷的眉头紧的都快打结,只好将这几日的事情都对着陛下说了。 祁重熙一听,也是担心,第一句话却还是质问,他是舍不得说悦娘的,只能同宫人撒气。 “夫人这样子你们都是死的吗?不会去请太医来吗?就连孤也瞒着。” 迎冬听了这话,立刻机灵道。 “奴婢这就去太医院请太医。” 悦娘瞅了她一眼,又看看祁重熙,到底咽下了嘴里的话。 祁重熙又看向悦娘。 “你哪里还不舒服?怎么也不同我说?” 悦娘把玩着手里的香包,淡淡的开口。 “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能治。” 祁重熙被她噎了一下,也不计较,看着桌上她用了一半的杏梅,便对着李福全吩咐。 “去将御膳房的杏梅都送来朝阳宫,日后这些都紧着朝阳宫来。” 这话一出,算是将朝阳宫小厨房的用度算在御膳房里了,可谓是天大的荣耀了。要知道,就连皇后的坤宁宫,日常用度也都是在司膳房里的。朝阳宫日后便算的是真正的例外了,哪里还需要同后宫别的宫室争? 悦娘点了点头,懒懒的说话。 “也好。” 祁重熙摸了摸桌上那碗粥,发现有些凉了,便对这宫人说话。 “重新做一碗粥拿上来,再单拿一碗米汤上来。” 宫人立刻立刻照搬,就连陈嬷嬷都退下往小厨房去了。 一时之间,其他人也不敢打扰两位主子相处,都静静的退到殿外去了。 祁重熙蹲在地上,正好同悦娘的肚子持平,他便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悦娘的肚子。 “你可别再 分卷阅读129 闹脾气了,你娘这样好的性子都让你带坏了。” 这话说的淘气,连悦娘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悦娘自己也知道,她的脾气能好到哪里去?发脾气、使小性子是常事,谁不说她难伺候,偏只有他甘之如饴。 悦娘绷不住脸,屋内的气氛一下子便松快了。 祁重熙这才仰着脸对她道。 “下次有什么事你只管直接同我说,那些宫人都是唯唯诺诺的,哪里知道要怎么做?” 悦娘看他神情认真,便也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这句话。 太医来的时候小厨房正好将粥端上来了,悦娘用了一口便觉得犯恶心,祁重熙在旁看的紧张,连忙吩咐太医查看。 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孕期的反应罢了。紧着龙胎,太医自然也不能用药,便委婉的提了些意见。 言而总之,便是要底下人精心伺候着,想用的东西尽量多用,如果用的少,那便少食多餐。 这些道理哪个人不晓得? 太医说的额上都起了一层汗珠子,生怕陛下怪罪。 但悦娘却点了点头,也不难为太医,便惹了恶心用了一碗米汤,食后用杏梅压了压,倒也压住了。 祁重熙瞧着悦娘一口又一口的用着杏梅,便先觉得牙都酸了,只是又想着她现下里只爱用这个,便就嘱咐。 “想吃什么千万别拘着,若是宫里没有的也要去给你寻来。” 成,朝阳宫这番折腾,也入了后宫所有人的眼,便有人私下里讨论。 “像是谁没怀过似的,偏就她这样折腾,连陛下都要惊动了,等她肚子里的呱呱坠地后,怕是咱们都不需要活了,只瞧着她们母子富贵便是了。” 这样类似的酸话不知道有多少。 大家心底里想法都不少。 就连皇后都有些不安,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天真了,这林氏已然一派独宠之态,若她肚子里是个男胎,岂不是要翻天? 于是她便更加紧锣密鼓的筹办选秀的事宜,恨不得选秀之日立刻就到了,好弄些出类拔萃的贵女们来分分宠爱、打压打压这股歪风邪气。 本来吧,面对选秀,宫中众人都是不乐意的,哪里会有些希望多来些有威胁的青春少艾来分宠?但是,经过这几月的事情,大家竟然都觉得选秀成了件不错的事情,好歹得把这宫里的水给搅浑了,谁让这朝阳宫如今独大?这后宫俨然已经只剩下朝阳宫一宫了似的。陛下每次来后宫,便是直接往朝阳宫去,其他地儿竟然都跟不存在了似的。 宫外呢? 也是没人能想到。 一个二嫁的妇人,竟能在宫中盛宠不衰,现下竟还是怀了龙裔。一时之间,看着家中娇花似的女儿们,竟都有了急迫性,忍不住去到处打听。这曾经的崔林氏,现下的林夫人,究竟有何名堂,竟有这样的本事。 别说京城的崔家,就连远在江南的崔家和林家,一时之间竟也是门前车水马龙。 崔家自不必说,自然是闭口不言,可这林家呢? 林家是诗书传家,相比于其他的世家,底子薄弱。当家人正是悦娘的父亲,但说实话,要他说说自己这个女儿,他也是说不上来的,只记得她脾气古怪,同父母都不太亲近。当初她同崔珵和离的时候,他亲自上门同崔家致歉,甚至想过一封书信送去京城责问,只是后来,突然就得了消息,他的二女儿入宫为妃了。 林家祖上从来不曾攀附皇族,他便不知如何是好,便在族中宣言,只当林家没了这个女儿,打定主意便当作生人了。 谁知道,眼下竟是因为这个女儿,林家竟然慢慢地开始炙手可热起来。 但是秉着骨子里的清高,他还是硬了心肠,闭门谢客,权当没有这件事,更严令族中众人在外不得开口。 57、057 ... 悦娘哪里知道宫内外的这些风风雨雨, 她此刻正忙着呢, 好不容易孕吐好了些,她便有闲暇功夫出来整理之前在行宫里带回来的各种瓶瓶罐罐。 悦娘身形原本就娇弱,又因为天气的缘故穿的轻薄,于是凸出的肚子更加明显, 偏她本人还没意识到,挺着微凸的肚子在院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不停的指挥着。 “喏, 这些都搬到偏殿里去。” “欸, 这 分卷阅读130 些啊, 这些都送去厨房吧。” “这些么, 你们都拿下去分了吧。” …… 大家都被指使的团团转。 有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朝阳宫要干嘛呢。 悦娘却是将宫门一关,自得其乐, 为自己圈出了一番自在天地。 祁重熙抽空来的时候看见这景象,只觉得好笑。宫中的嫔妃向来都自矜身份,哪怕就是真有什么喜好,也绝对不会表露的这样明显, 怕这又怕那的,唯独悦娘真性情, 凭自己喜好瞎折腾。 不但如此,悦娘还喜欢折腾祁重熙。 见她来了,将手里的团扇往旁边一扔,拉着祁重熙往偏殿里走。 “瞧瞧之前栽下的花, 这会子全开了。” 祁重熙还真以为要陪她赏花呢,结果,才看见个花骨朵,便听见她说。 “你同我一起将这些花苞头给掐了吧,陈嬷嬷说这花苞晒干了该能冲茶。” 祁重熙虎着脸,挥了挥袖子。 “竟敢指使国君干活?谁给你的胆子。” 悦娘却是浑不在意,点了点他的胸膛。 “快干活,少废话。” 说完,自己却是先要伸手。 这花苞一掐开,便都是汁液,指尖上染的都是,悦娘才动手掐了一个,便就有些嫌弃的停手了,然后眼巴巴的就看着祁重熙。 祁重熙哪里还不了解她,只好拿出帕子给她拭手。 “一边儿去吧,我来。” 说完,将帕子塞在悦娘的手里。 边上的宫人们都识相的退远了,就连李福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神神在在的走到了一米之外。 这是主子的情趣,他们这些奴才哪里需要不识好歹的上前“帮忙”? 等把这些话摧残的差不多了,悦娘便喊了停,伸手接过祁重熙手里一捧的花苞,小步就要往外面跑,却被祁重熙一把拉住。 “你可长点心吧。” 悦娘这才想起来,缓下步子。 她亲手将花苞都递给了陈嬷嬷,在太阳底下站着,看她怎么晒花苞,祁重熙在旁给她打着伞,知她怕晒又娇气。 此刻又要瞧着,但是等待会要是晒红了肌肤,晚上怕是又要闹小性子。 正看着呢,悦娘忽然“哎哟”了一声,吓得旁边人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祁重熙最夸张,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她横抱起来冲回殿中,李福全也在旁大喊,让人去请太医。 悦娘一下子懵了,等她坐在了榻上上才反应过来,其实真的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感觉肚子动了一下。 “我没事。” 祁重熙不信,还以为她逞强。非要她半躺着,等太医过来了再说。悦娘要站起来,又一下子被他按下了。旁边还围着一群宫人,脸上都是紧张的表情,大家一时之间都紧紧的盯着悦娘以及他的肚子,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悦娘被人看着,就有些恼羞成怒。顺手拿起几上的杯子就砸在地上。 “都出去,我都说没什么事了。” 祁重熙深深的看了悦娘一眼。然后才挥挥手,示意大家都退下。 悦娘被他这样盯着,才收敛了些许,扭捏了半响才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真的没什么,就是刚才肚子动了一下,肚子里就像是有条小鱼儿在游来游去似的,我没反应过来。” 应是胎动。 祁重熙这才松了口气。 太医曾说过,悦娘先天不足,时刻都得注意着身体,所以他才格外紧张。这心神一放松下来,想到她刚才的形容,便不由得想笑。 小鱼儿在肚子里游。 祁重熙不由得摸了摸悦娘的肚子,闷笑道。 “我来摸摸看。” 说完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的确,像条小鱼儿。” 悦娘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这下子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妥当了,恼羞成怒的就要推开他。 …… 这便是两人的日 分卷阅读131 常了,悦娘恍惚间,竟然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入的不是帝王家,而是寻常家似的。祁重熙在她面前从未摆过帝王架子,而她,因为仗着他给的承诺,也不断恃宠而骄。 只是,这终归就是错觉了。 让她醒悟就是这满满一宫的妃嫔们。 她此刻正坐在坤宁宫里,也是皇后下的帖子。正是菊花好时节,名头自然就是赏花宴。她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是皇后却殷勤,还说有要事相商。 宴无好宴,竟是要和悦娘以及众妃相商选秀事宜。 皇后说了一大通的话,来来去去就一个意思,便是同她相商,要往朝阳宫塞人,塞得还不是别人,却是选秀之后新晋的秀女们。 皇后惯用迂回这招,小算盘也打得响。 将悦娘架在火上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话里话外都是劝悦娘大度些,此次选秀规模盛大,为了节省后宫开支,朝阳宫进人乃是不可避免的事,劝她自己同陛下开口,也好博个好名声。 众人都屏息瞧着。 谁不知道这林夫人霸道,一入宫便得陛下专宠,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还有她脾气极差,听说朝阳宫里时不时的就要传唤太医,现下怀有龙裔,被皇后这招一打,怕是要气的当场就要发作。就算勉强忍下了,事后也必定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众人谁不盼她最好出点事才好。 可悦娘偏就不走寻常路。 捧着手里的茶盏,轻启朱唇。 “皇后娘娘许是不知,朝阳宫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容人了。陛下也曾说,朝阳宫太过拥挤了些,不过等朝阳宫扩建之后再议此事吧。” 朝阳宫还要扩建? 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朝阳宫按规格来论,在宫中就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仅仅就比坤宁宫小上一二,现如今还要扩建,那还成什么体统? 皇后的脸都快僵了,难道还要她先向陛下进言扩建朝阳宫,然后再往里面塞人吗? 这话便按下不提了。 在场的妃嫔们虽然见皇后都吃了瘪,但都不是好惹的。 都开始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带到选秀上。 “听说这次的秀女们都是出类拔萃的,个个都是一顶一的优秀呢。” “谁说不是呢?等她们入了宫,还有咱们这些老人什么事呢?” …… 还不都是说给悦娘听的,只可惜悦娘并不动气,只觉得这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惹得她脑瓜都疼了。 众人瞧着她蹙着眉头的样子,心里都泛上喜意,便对选秀这事更加热衷起来。 祁重熙还不知有人拿这事招惹悦娘了,正在朝阳宫里等悦娘,看她脸色不好的从坤宁宫回来便问道。 “不是说去赏花的吗?谁又不长眼惹了你了?” 悦娘斜睨了他一眼,气鼓鼓的坐在他旁边。 “还不是你。” 祁重熙简直是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招惹到悦娘了,便问。 “我怎么了?” 悦娘捏了捏鼻子。 “人太多了,吵得我脑瓜子都疼了。一人一句叽叽喳喳的,活像是一大群麻雀。还有她们身上的脂粉味道,实在是太重了。” 祁重熙点了点头,这点他也有同感,但他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无独有偶,他说起的也正是一月后的选秀事宜。 “此次的选秀按理说你得去瞧着,有些事得你要做。” 祁重熙说到这里,看了看悦娘,又忍不住搂着她开始肉麻。 “乖乖,你得做个贤内助了。” 悦娘冷哼了一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这个贤内助,帮你挑选美妾吗?” 祁重熙摸了摸鼻子,他哪里是这个意思。 况且本次的选秀他根本无意充盈后宫。若是从前,他是无可无不可,但是自从有了悦娘之后,他便觉得其他人都入不得眼了。 祁重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这 分卷阅读132 是秀女的名单,这些圈出来的人都是有用的。” 祁重熙握着悦娘的手,放到其中一个名字上。 悦娘望去,定睛一看,正是崔十二娘。 若是旁人,悦娘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这崔十二娘,悦娘一想到她要入宫,便觉得有些膈应,面上神情不免的带了点出来。 “怎么是她?” 祁重熙点点头,捏了捏悦娘腮边的肉。 “这崔家是最顽固不化的,既然始终都不肯为孤所用,孤便送他们一条去路。” 祁重熙又拿出另外一张纸,上面同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祁重熙便是要利用这次的选秀,将世家的这潭水彻底搅浑。让这些各有心思的世家们,彼此先窝里斗起来。 一个出嫁女说明不了什么,但若是涉及到其他利益了呢? 赐婚给无实权的宗室,抑或是寒门举子,一来可以笼络人心,二来更可以杀杀世家风气。 他可不是只要世家面上的忍让,他真正要的可是臣服。 他要这世上将来只以皇权为尊。 58、058 ... 这次的选秀可算是让人跌破了眼眶, 前期筹备的这样轰轰烈烈, 但是等最后,却是个落寞收场,千挑万选的秀女们,历经千辛万苦, 好不容易站在了殿堂之上,到最后还是没能留在宫中, 反而全部都赐了婚。 嫁给无实权的宗室已经算是其中顶了天的, 更有甚至, 甚至被赐给了寒门子弟和世仇。 这让这些世家们哪里好过? 很快, 世家们就开始混乱起来。 门第被打乱, 等级被忽视,过个几十年,那不就得让高高在上的他们失去超然的地位了吗? 不管宫外的一锅乱粥, 宫内人也都是心里不舒服。 尤其是皇后。 她不能不多想。 任谁想想都知道,殿选之时的事情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最重要的事, 这底下必定有陛下的授意,否则的话那林氏如何有这样的胆子? 可是凭什么? 不过一个夫人罢了, 竟敢越过她行事,根本没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这林氏已成心腹大患。 皇后这才悔悟,之前实在是太掉以轻心,哪怕有动作, 也都是小打小闹的,根本不能伤她筋骨。眼下这林氏,占着夫人之位,独占盛宠,肚子里更是有了依仗。再看那朝阳宫,已经被护成了铁桶模样,哪里还能再让人插手? 同皇后一般思想的还有其他的嫔妃。 眼下竟是已经无力回天。 瞧陛下那模样,竟是已经完全被迷了心窍了。若不是朝堂之上隐隐吹来的风,告诉他们陛下在政事上还是那个铁血的帝王,她们都会认为陛下已经换了个人了。 于是,宫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寂静下面却是无数人的蠢蠢欲动。 随着天气渐渐凉快下来,宫里各处走动的人越来越多,御花园里赏花的人从早到晚,一茬又一茬的,多不胜数。 而悦娘这里呢,自选秀之后,她的宫门口都快被踏破了,宫内外的帖子都跟雪花似的飘过来,奉承讨好的、试探君心的,各式各样的理由都有。悦娘倒也干脆,借着肚子里的那块肉直接便让所有人吃了闭门羹。 哪里还敢有人不识眼的来纠缠? 调养身子,诞下龙嗣,事关皇家子嗣开枝散叶,若是出了个差错,便是九尾猫也没命了。 不过,却也没有真的那么清闲。 太医千交代、万嘱咐过,临近生产前一定需要保持体力,祁重熙对此上了心,每日晚膳过后都要拉着悦娘散散步,不让她懒懒的窝在宫里。 但原来还好,这几日朝阳宫附近的小径却是忽然热闹了起来,每次用完晚膳,祁重熙和悦娘都能遇到人。 有时候是对花吟诗的美人,有时候迎风歌唱的贵人…… 悦娘每每看见,都不得不揶揄的冲祁重熙笑笑。 祁重熙倒是也说不清什么滋味。 分卷阅读133 /> 第一时间当然是喝退了这些别有用心的人。 随后心里就有些隐隐的涩意,悦娘似是对他的这些嫔妃根本毫不在意,仍旧该吃吃、该喝喝,看不出任何捻酸吃醋的模样。 但是祁重熙又是个疏朗的性子,实在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钻牛角尖。他知道,当初是他使了计诓了悦娘入宫的,如今,能够留她在身侧已经是万幸了,更别说,还有了两人的血脉结晶,日后,总有一天能将这个小没良心的心捂热。 这样想想,对待悦娘便更加上心。 别说包容悦娘的小性子,便是让他想办法去摘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是得要去琢磨的。 就这样,终于等到了悦娘瓜熟蒂落的这一刻。 陈嬷嬷老道,早就在朝阳宫内准备好了一切事宜,就连龙子出生后的奶嬷嬷也都是挑了六个,祖宗十八代都已经查了个透。 所以,当这日清早,悦娘初初喊了一声痛,朝阳宫的宫人便立刻准备起来了。 就连太医都已经侯在产房门口了。 谁来也奇怪,悦娘明明是第一胎,但是刚进产房一个时刻,这孩子就非常顺利的出生了,那一刻,恰是东边日出之时,随着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响起,忽然万丈光芒便从天边照下,累的露天下的人都睁不开眼。 祁重熙本就爱屋及乌,此刻更是大喜,认为这是一个吉兆。 再看陈嬷嬷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从产房里出来,便亲自上前抱了孩子。 “恭喜陛下,夫人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恭喜陛下,恭喜夫人。” 闻言,自然是在场的人都跪下了。 祁重熙抱着孩子,喜笑颜开,姿势虽然僵硬,但面上眼里全是一片柔和。 “全部有赏。” 说完,便紧紧的盯着陈嬷嬷。 “悦娘可好?” 他也不是不晓事的人,知妇人生产不是轻易的事,必定是个磨难。即使知道此刻悦娘已经顺利诞下麟儿,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陈嬷嬷嘴上含笑,她难得也有这样轻松愉快的时候,脸上虽然皱纹横生,但是看着却更加慈祥了些。 “夫人很好,过不了多时陛下可以进去瞧瞧。” 她是知道陛下有多看重夫人的,自己也不是个拘泥于陈规的俗套人,便是主动说起这个话。果然就见陛下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了她,一心往产房看了。 悦娘虽然此刻身下还有些痛楚,但是比之刚才已经好了许多了,再听产婆们说话,便知道自己情况良好,身子没有大碍,便慢慢的放下了心神,有些瞌睡起来。 谁知道眼皮子还没完全阖上呢,便有个人在耳边喊她。 “醒醒,醒醒。” 悦娘想忽视,但奈何那声音实在是吵闹,嗡嗡的像只恼人的蜂儿似的,便强撑着不断袭来的睡意睁开了眼,瞧见是祁重熙,便有些无奈。 “你干嘛呀?” 她刚刚生产完,自然是面色苍白,声音虚弱,且额发都被汗水沾湿,看着就是一个纯纯粹粹的小可怜。 祁重熙满脸爱怜的看了看悦娘,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辛苦你了。” 悦娘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手从锦被里伸出来,这样轻轻的动动,还是不妨事的。伸手干什么?当然是如同往常一样,戳了戳祁重熙的胸膛。 “你太吵了。” 祁重熙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转而变成十指紧扣,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上。 “你才吵,日日都在我的心上说话。” 悦娘有些迷糊,没听清。 “嗯?你说什么?” 祁重熙此刻正是万般柔情在心头,也不再多说,便这样半蹲在床榻旁边,看着悦娘。即便是悦娘睡着了,也不肯离开。 朝阳宫的夫人诞下一子,这消息瞬间就像是在油锅里滴了一滴水,一下子让所有人都炸了锅。 这还了得? 其他人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有子有女的妃嫔们还好,尚且能端的住。孩子养成需得十年八年,便看这位夫人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真的教养出 分卷阅读134 一个好儿子。就连皇后也拿林氏没辙,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陛下便是最忌恨后宫阴私的,若是查出来,那必是严惩不怠的,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后宫不知道有多少的鲜血淋漓,只这几年好些,大家都知道怕了,便也就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真正的都不怎么敢动手。 因而,其他人更无从着手,只能寄希望于陛下厌倦。 毕竟,哪里有男人不贪花好色? 即使此刻林夫人一副长盛不衰的模样,但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陛下此刻瞧着的确也是情深义重,即使林夫人孕期之时,也不曾往别的宫殿去,但是以后呢?等她年老色衰了还不会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不小心久等了许多年。 等到悦娘的小皇子都会满宫里乱跑了,大家还没等到那天。 而悦娘呢,真的是一不小心时间就飞逝了,她还没怎么来得及想,就感觉从前抱在手里的孩子都已经许久不要她抱了。 是的,悦娘实在是个慈母。 {Reading Girl} 慈母多败儿,这句话实在不是假的。 瑾瑜长这么大,悦娘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总觉得还不够亲香。悦娘只要一想到小时候的她,便觉得如何疼爱都是不够的。 但祁重熙不一样,他是君父,从取名中就可以得知他对孩子的期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悦娘有孕之时,买的那些玻璃珠子还有弹弓惹的祸,这小子格外的顽皮,从小就喜欢招猫逗狗,等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去了书房,更加无法无天。他上面的几个哥哥都因为各种原因忍让着他,他倒好,领着其他的伴读们各种调皮捣蛋。 且每次事情一败露,他便跑到朝阳宫里去装蒜。 吃准了他这个父皇不敢在他母妃面前发火。 比如今天,他将太傅的戒尺给掰断了,之后还将这两截戒尺藏到了朝阳宫里。 祁重熙一掀开被子就瞧见了,当时便是火冒三丈。 恰好悦娘去花坊了,祁重熙逮住机会便教训了一番,戒尺虽然断了,但还是能够使使的,打的他一双手红彤彤的。 看他忍住眼泪,不呼痛也不哭的倔强模样,祁重熙便觉得还可以教教,也不再怒,估摸着时间便让人将他带下去上药。 只是哪里瞒得住悦娘。 悦娘瞧着瑾瑜的小手,眼圈都红了,夜里就没肯同祁重熙说半句话。 祁重熙将她抱在怀里哄。 “还不是他太闹了。” 悦娘咬了咬唇,在他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我知道。” 道理她明白,但生气还是生气的。 “好了好了,下次动手轻些便是了。” 即使过了这些年,悦娘还是维持着从前的脾气,温柔贤惠模样全无,但祁重熙却觉得安心极了。哪怕时不时的就要被折腾一番,他也是甘之如饴。他始终记得,当年初见时的那一眼,不过只是打了个照面,他便已然知道了自己这一生。 59、059(番外) ... 001 相处日常 “夫人, 夫人, 小皇子又被陛下罚站了。” 虽然说话的小太监语气夸张,但是这话悦娘听的连耳朵已经快要起茧子了。无他,实在是这小子太皮了,被罚实属稀松平常。刚开始还会眼泪汪汪的回来找悦娘告状和撑腰, 但是现下,就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回来说了。只有底下伺候的下人们还在关心, 时不时会跟悦娘通报一二。 悦娘转了转手里的暖炉, 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子发话。 “他又干了什么?” 那小太监利索的回话。 “小皇子将太傅的胡子剪了。” 悦娘扶额, 她已经可以想象祁重熙的脸有多黑了。 果然, 用晚膳的时候, 她身边的两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悦娘先给祁重熙舀了一碗人参鸡汤,再给瑾瑜夹了一筷子青菜。 谁知道那小子还不识趣儿,嘟着嘴挑三拣四。 “我不要吃菜。” 祁重熙果然暴怒。 “不吃就给我 分卷阅读135 滚出去。” 悦娘也有些不开心, 这两人简直是不将自己放进眼里。“啪”的一声将筷子一扔,声音淡淡。 “你们想干嘛?” 好吧,悦娘一生气,两人都不出声了。 喝汤的喝汤, 吃菜的吃菜,识相非常。 等夜里, 祁重熙搂着悦娘时还小心翼翼的轻哄。 “我今日并不是对你发脾气。” 悦娘翻了个身,冷哼了一声。 祁重熙紧紧的搂住她诉苦。 “我也是被那混小子气昏头了。” 悦娘听了这话,立刻把被子一卷,坐起身来。 “你说谁混?” 悦娘最是容不得别人说瑾瑜不好, 她知道他调皮的紧,所以对祁重熙的严厉睁只眼闭只眼,只是今日也太过分了,竟当着她的面开口说滚? 祁重熙忙忙开口认错,这些年他也是被磨得没了脾气,对于悦娘的性子更是拿捏得当,哪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当下里一番劝哄,直叫悦娘笑开了才算好。 但接下来的话就是捻酸吃醋了。 “你就知道护着瑾瑜。” 悦娘哼了一声。 “那当然,这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祁重熙带了点莫名的酸意,当然,酸意是冲着瑾瑜去的,他可不知道,他又要遭罪了。 002 江南林府。 “外祖父,这画上的人是谁啊?”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幅画,对着正在喝茶的林父问。 林父本是漫不经心的,这孩子是他外孙女儿,平日里少往这里来,这次女儿带着她回来,因而他对这孩子颇为纵容,虽已她在府里走动。没想到,这孩子竟是跑到了那个被封起来的院子里去了。 林父看着那孩子手里的画,心中复杂,好半响才道。 “这是你的姨母。” 那小娃娃摸了摸自己脑袋,疑惑道。 “姨母?可是姨母不是长这个样子啊。” 林父笑了,摸了摸她的脸。 “你这个姨母啊,嫁的很远很远,远的外祖父都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那小孩子尤不死心。 “那她不回来看您吗?” 林父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回不来。” 003 京城崔府。 崔珵自悦娘之后并未再娶,不,也不能这么说,也是没人敢嫁,难道不怕惹了别人忌讳嘛? 因而崔府内并无一个正式的女主子,妾室倒有几位,只是上不了大雅之堂,一切事宜便都是由府中管家打理的。 而管家呢? 这几日正忙着呢。 小小姐要从江南来京城了,这可是二爷膝下唯一的子嗣,可不能轻忽。二爷这些年在京里过的并不好,时常饮酒度日,也不知道这小小姐来了之后,能不能让老爷振作起来。 想到这儿,管家又往书房去了,小小姐不日就要抵达京城了,二爷却没有丝毫动静,就连提都没提过,这也不是个事儿。虽然他在打理这崔府,但他毕竟不能越俎代庖。 谁知道,崔珵竟眯了眯眼。 “只不过来待两日罢了。” 崔珵想的很清楚。 若在江南,崔家尚算能说的上话,看在自己在京苦挨的份上,对自己女儿还有两分照拂,但若是进了京,那就不好说了。 虽说自己是崔家的罪人,但祸不及妻儿。 恨只恨,他这一辈子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崔珵这么一想,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往桌子一趴,睡去了。 多好,人生不过一场黄粱梦。 004 悦娘常常会想,自己到底过的开心不开心? 出生富贵,虽然不得父母偏 分卷阅读136 宠,但是也从来没有被亏待过。之后,嫁入崔府,虽然不是自己的意愿,但日子尚算得得过且过。 等后来,被骗入了宫,日子便更加过的随心所欲,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宫,但她地位尊崇,不必说内外命妇,就连有时候碰到了众多朝臣,对她也是作揖朝拜。 不仅如此,她深受帝宠,膝下更有子嗣。陛下更是一心要教养成才,将来能谋个大前程。 虽然也有过不顺遂的时候,但到底这生还算过的圆满。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