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千金奇遇记》 分卷阅读1 作者:小咪小咪 【文案】 *日常白话一* 寨主:爹给你许了人家。 豆:您摔哪儿了?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嫁人! 寨主:放心,爹给你找了全城最好的教书先生。。 豆:爹,您也放心,我保证什么也学不会 *日常白话二* 阿发:小姐,寨主为你寻的夫婿可还满意? 豆:对方是男人还是女子? 阿发:自然是男子,还是风流美男子。 豆:那正好,我喜欢丑的,要不你替我嫁了吧。 阿发:呃,我也是男的啊…… *日常白话三* 豆:你就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先生:正是。 豆: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嫁人? 先生:知道。 豆:那你还不赶紧收拾走人,呆着干吗? 先生:包袱太沉。 她是粗鲁无礼的山贼千金,老爹的终极计划是将她山鸡变凤凰风光大嫁 计划实行中她意志坚韧顽强不屈,不料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掉下未婚夫布好的陷阱 无家可归的她无奈转而被迫投靠深藏不漏的教书先生,从此落难小姐沦为贴身小打杂 原以为这是平静生活的开始,谁知一桩桩离奇案件的逼近,又将三人悄悄捆绑在一起……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豆,顾雅浓,楼敏之 ┃ 配角:懿宁,承先,阿发,欣儿…… ┃ 其它:女扮男装;三人行;破案;诡计;和亲;意淫…… ====================================================================== 前尘往事卷(上) 第1章 丁家有女初长成 大铭皇朝三十五年。 燕南山。 丰收寨。 丁豆睡得正迷糊,梦见一只喷香油腻的烤鸭,正准备咬上去…… “小姐,我回来了!” 窗外一声洪亮的嚎叫,彻底将她快到嘴的肥鸭子拍飞。 蹭掉嘴角的银丝,丁豆这才爬起身不满道:“同你说过多少回,每日晌午便是小姐我午睡的重要时刻,怎得,皮痒欠抓挠吗!” 闻言,那人推门进屋,隔着屏风将托盘里的干净衣物递给正用追魂夺命眼瞪着他的丁豆。 那人毫无惧色,“小姐,您也别怪我,谁家姑娘日上三竿还在床上赖着。” 丁豆揉了揉睡眼忪醒的杏目,“阿发,几时同老爹回寨子的?” “半柱香之前。”被换做阿发的年轻小斯脸色忽然一变,一本正经道:“寨主一忙完要紧的事,就马不停蹄赶回了寨子。现在这会子寨主正叫您过去,好像要交待什么紧急的事。” 本隔着屏风慢悠悠穿衣得丁豆,系扣得手一顿,又加快速度,“你不早说,全丰收寨都知道我爹他性子急躁,最讨厌等人的。” 不等阿发回嘴,丁豆胡乱抓起外衣,随意套上被强制替换的绣花鞋飞奔出屋。 身后传来阿发渐行渐远的回声:“小姐,寨主禁止您在家跑来跑去……” 丁大姑娘继续一路狂跑,沿路下人见自家小姐本性暴露,皆摇头叹气:小姐何年才能像个大家闺秀,寨主这下又愁小姐嫁不出去了。 推开书房大门,丁豆扯着嗓子叫唤,“爹,我来了!阿发说您找我有事。” 原本在书桌旁安静办公的老寨主,听见自家亲闺女的粗嗓门,无奈抚了抚额头,叹气道:“豆儿,不是同你说过待阁女子家举止不能如野汉般粗鲁。你要一直这般没规矩,哪还有人家会娶你。” “不娶我便拉倒,我还不想嫁。”丁豆大喇喇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没来得及穿好的绣鞋,“豆儿就一辈子陪在您身边,哪也不去,谁都不嫁。” 丰收寨原本就是从打家劫舍发家的小山寨,虽然这会子寨子里上下都不再干以前不正经的行当,但寨子里保留的大半的人力都是真性粗俗的壮丁。丁豆又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举止行为自然与深闺大家小姐不同。 拿这小泼皮没法,丁寨主只得例常询问些自己不在寨子里的近况。丁豆纳闷,看样子老爹似乎没什么要紧的事,难道是阿发又诓自己来着。 “豆儿,爹走之前给你新请来的女红嬷嬷还在吗?” “她呀,走了。” “这是为何?” “我明明绣的是鸳鸯,她非说是水鸭。那我就要她自己示例,结果她一气之下甩手走了。” “你!”丁寨主强压下怒气,又问道:“那琴棋师父呢?” “师父……师父他……”丁豆瞥见老债主愈发铁青的脸,咽口唾沫,声音低到听不见:“师父他哭着说千万别拦着他,他一定要下山……” 丁寨主这下面不青绿,已经白了。 她叹口气,一副心安理得模样,“爹,我说过不嫁人的,您也别非逼我学这劳什子费神的没用玩意了。” 丁寨主来气了,一拍桌呵斥道:“胡闹!女儿家那有不嫁人的道理。你今年二十有二矣,莫说是给丰收寨在江湖落下话柄,就连你娘亲去世前的遗愿你也不听了!” 老寨主半辈子就娶了一位夫人,孩子也只有她这个野地满地拱泥的闺女。当年妻子刚生下丁豆便撒手人寰,最后弥留之际只是拉着寨主的手求他今后定让闺女许人千万要挑个好人家。老寨主忙不迭应承,最终还是含泪送走了相伴十年的糟糠之妻。也因为此,丰收寨上下都知道老寨主与原配夫人鹣鲽情深,才一直未再续弦。 对于早逝的母亲,丁豆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每次和爹聊家常的时,才听说母亲生前是性子脾气极好的皇城一户大家闺秀,由于年轻时爱上既没钱又没势的老爹,毅然不顾家里反对,净身出户跟着老爹上了燕南山。再然后,老爹又创建了如今大铭四大商行之一的丰收寨。 丁豆忘不了的,是当爹提起娘亲时,眼底那一抹浓稠化不开的温柔。 对于成亲嫁人丁豆没有具体概念,只知道要离开老爹,离开寨子,离开从小玩到大的阿发和其他玩伴,孤身一人重新融入陌生环境就浑身不自在。每次丁寨主一提起这档事,她便本能地抗拒排斥。 “多说无益。豆儿,爹已给你相中了人家。”丁寨主用不容抗拒的语气命令道:“飞虎寨少当家做我丁山的女婿,不论江湖地位家事背景,也同你门当户对,明日你便好生打扮一番,去见见人家罢。” 看样子,这回丁寨主似乎是铁了心地要把她往外推。 丁豆满是不甘,却也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丁寨主走上前,宠溺拍 分卷阅读2 了拍她丧气的脑袋,语重心长,“豆儿,这是你娘亲最后的遗愿。别忘了,她是为你而去的。如今,权当是敬你娘亲的一片孝心。你已长大,别再让爹操心了。” 没再看丁豆的表情,老寨主长叹口气出了书房。 自从得知寨主强迫她相亲,干活时丁豆整个人心绪飘忽,不是误写账目便是错点货物。阿发是个人精,看在眼里,特意找个偷闲空档将丁豆拉到小河边散心。 坐着河边的大石头,沁凉溪水粼粼波光,丁豆鼓着粉嫩的腮帮,满腹抱怨,“干什么找我来,我今天心情不好。” 阿发耸肩道,“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我才带你来的啊。” 丁豆侧头看了眼面容端正得青年小斯,少见他一派正儿八经,尽有些不自在。 “阿发,你说我爹是不是嫌我碍眼,才想把我赶出丰收寨?” 阿发摇头撇嘴道:“怎么可能,整个山寨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寨主对你从小是闭目喂养啊。” 他拿起石子扔向水面,平静湖面卷起层层波光,“小姐,咱从小一块长大,我知道你这鲁莽性子一时之间难以转换,寨主是你亲爹,他这么多必定有他的理由。” 这有何不好,不扭捏不矫情,丁豆就习惯这般无拘束。 她凝神,犹豫道:“你说,爹给我相的亲事,我可不可以拒绝?” 阿发目光灼灼看着她,坚定开口,“万万不可,寨主这回方是拿定了主意铁了心,父命不容违抗。况且,寨主膝下只有你一个闺女,我相信能入寨主眼的人家必定是人中龙凤。” 丁豆冲他嗤笑,揶挪地嘟囔道:“盲目崇拜。” 忽然又想起什么,她侧头认真道:“阿发,你老实讲,你觉得我样貌如何?” 为了做出最真实判断,丁豆摇转脸颊配合阿发仔细打量。 阿发摸摸下巴,边审视眼前人边说道:“黑发如墨乌,肌肤透亮白皙,杏目圆且亮,还闪闪发光。鼻小巧润泽,嘴唇嫣红柔嫩。恩……”阿发认可点头,“嗯……仔细来说,长相颇有几分姿色,批准你勉强入选我未来媳妇儿的预备大军了。” 丁豆嘴角直抽,听到阿发授权自己做候选,抬手就是一拳招呼,疼地阿发直叫唤。 “小子,诚心找揍!告诉你我不嫁人的!谁也不嫁!” 晌午闷热的阳光不时被浮云遮盖,山涧飘荡少女的嗔笑与少年的打趣。初夏微凉的风,徐徐滑过竹林翠绿的树梢,带起清新自然。 恍然间,丁豆暂时平定了躁动不安的芳心。 作者有话要说: 西格福莱特!赐予我多多留言吧~~~~~~~~~~~~~~~~~~~ ------ 第2章 谈判 丁豆难得安分坐在软轿里,出门前丁寨主明令禁止不准她自己骑马,女儿家第一次相亲留个好印象乃事成吉兆。 手中绢帕不停晃来晃去,愣是没有一丝凉风。丁豆心里郁闷至极,不就是见个人吗,做什么穿这么多层衣服。她在山寨自幼穿惯了男装,既方便活动又不碍身手,这寻常姑娘家的千纱裙她要穿着自在才有鬼。 正琢磨待会如何说服那人解除亲事,这厢阿发掀起了轿帘,“小姐,时辰到了。” 下了轿,丁豆一路跟着阿发朝酒楼龟速前进。碍于身上的绫罗纱裙,她不能撒腿跑,只得一步一步慢慢挪。 阿发充分发挥他随从的职责,还不忘小声叮嘱,“小姐,按照约定的时辰,此时飞虎帮少寨主应该在天香酒楼恭候,你记得是天字一号雅间,一会儿……” “南小管家!请等等!” 突兀招呼从远处唤来,丁寨主手下小厮急匆匆跑到阿发跟前,“昨日米铺核对的账目出了纰漏,寨主眼下请你火速回寨!” 二人随即停下脚步,阿发沉脸简要询问小厮几句,随即转头对一旁丁豆交代,“小姐你先去,我晚些再来接你。记住了,是在天字一号雅间。” “知道了,你先回寨,天字一号房是吧,我记住了。”丁豆赶忙摆手,头顶的太阳险些将她晒干,快快打发走阿发,别耽误她歇凉。 特意等阿发这个老爹安插的小间谍走远,丁豆赶忙撩起裙摆,毫无淑□□雅形象飞速朝酒楼奔去。 一跨进门槛,丁豆就被这里热闹的气氛吸引。 整个大厅乌泱泱全是食客。 说书,喝酒,划拳,玩儿筛子。看地她心痒如猫挠,要不是碍于那劳什子的相亲,自己也想上去凑个热闹。 小二们忙里忙外,压根儿停不住脚给丁豆指路,她寻思着便自径顺道上了楼。 “天字一号……天字一号……”顺着包间房号,丁豆挨个审视房,“天字一号……天字二号!”瞬间眼前一亮,丁豆见着天字二号房的门牌,顺其自然推断左手边便是天字一号房。 她吸吸鼻子,推门走了进去。 里屋安静沉寂,不由得丁豆神经绷紧。 “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人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绕过巨大木雕屏风,一个高挑的黑袍男子负手背对她站立,听她走近男子也没转身,似乎正审视墙上的画出神。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怎的脸也不屑露,丁豆对男子莫名生出的优越感尤为不满,便愈发坚定自己心里悔婚的方案。 她阴阳怪气哼出声,将苦心学习数日的礼仪统统抛在脑后。 丁豆往桌前一坐,自顾倒杯茶喝,开门见山道:“看来公子也对此事心存不满。那正好,今日我便同你说开了罢。” 黑袍男子身形微楞,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他缓缓转过身。 此时,丁豆才看清那人。 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腰间系着镶玉的金带,黑玉般的长发挽起一半用金簪固定在脑后,另一半随意松散在背心及胸前。额前碎发盖住白玉的肌肤,鼻梁笔直秀挺,斜飞入鬓的长眉英气十足,朱唇若菱姣美,连带着唇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瞬间,丁豆只觉眼前一闪,差点往地下坐去,顿时心里警铃大作。 她虽自小生长在山寨里,见的人自然也少。丰收寨人人都说二寨主前年明媒正娶的新夫人乃天姿国色也,肤白如雪、鹅蛋脸、柳叶眉、双瞳涧水、风姿柔媚,那时成亲大会上丁豆也是看呆了。 可如今,眼前人竟比那二寨主夫人还要美上几分,而且……还是个男人。 这个清瘦的男子为何会生着一张比女人还美的面皮?特别是他那双细长的凤目,连同波光琉璃的眼珠都散发股寒气。 丁豆被他冰冷刺骨视线瞅地直发毛,心里大叫不好,莫非遇上传说中夺人魂魄的狐妖?! 天生胆大的性子让她很快恢复镇定,她先发制人接着说:“老实讲,我对我爹的 分卷阅读3 做法很是不满。但碍于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唯恐受刺激,我还是与公子说便是,此事妄请公子收回成命。” 此番话被丁豆说的有条有理,不卑不亢。多亏阿发提前的突击训练,换做平时自己是打死也绝对说不出口的。只怕还未开声,早就上前揪住人家衣领恶狠狠咬银牙胁迫了。 黑袍男子满面茫然,犹如未听懂似得,他皱起长眉。 丁豆暗自朝天翻个白眼,一字一句重申道:“你回去跟你父亲说,我——丰收寨大当家丁山的闺女……”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不会同你——飞虎寨少当家结亲得,懂了吗!” 黑袍男子楞了楞,似乎明白过来。 片刻沉思,黑袍男子挑眉道:“莫非,小姐是嫌弃在下资质平庸配不上?” 就知道这人不好对付,丁豆叹口气道:“非也,公子乃神仙转世,风流倜傥潇洒万千,我等肉眼凡胎芸芸众生之姿定入不了公子的眼。” 明是该万般陈恳的话语,被丁豆这厢漫不经心,不以为意一说,讽刺十足。 没料到,黑袍男子居然认真从上到下打量她,若有其事颔首,“的确如此,在下果真不是你这般平凡女子能高攀的。”话语说的直白陈恳,却听不出一丝嫌恶之情。 丁豆一时无语,暗自咂嘴,果然面皮生的好看的人心里都有些自负。她摊手耸肩,无辜道:“显而易见,是我高攀不起。我即粗鲁又不温柔,与寻常大家闺秀没法比。我不会吟诗又不会作对,干架说粗话却是我的家常便饭。” “小姐能明事理,便也是过人之处。如此这般,在下倒舍不得了。”黑袍男子神情似笑非笑,不依不饶起来。 丁豆得小脸不断变化各种颜色,“如果公子非要娶我进家门,小女也只能保证一件事——”她最近几步,朝黑袍男子眼下扬起紧攥的粉拳,嘴角弯起一抹坏笑,“你、一、定、会、天、天、挨、揍。” 男子饶有趣味盯着她,没有再做声。 任务达成,她走过去豪爽拍上黑袍男子的肩,语重心长道:“我便是这样的粗俗女子,所以,你不会想和我成亲的。公子您风流倜傥,世间一定还会有更优秀貌美善解人意的姑娘适合你。” 说得口渴,她抓起未喝完的茶水牛饮而尽,“以上便是我要对公子说的,公子听明白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她刚跨出门口,黑袍男子便闻见传来抱怨的嘟囔声:“爹也真是,相得什么亲,真是浪费了我午睡的时间……” 黑袍男子但笑不语,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细长的眼里滑过一抹复杂的色彩。 ………………………………………………………………………………………… 晌午日头毒辣,轿子里闷热得慌,丁豆哪管那多一屁股坐在街边,手里无聊扯着地上的枯草,等着阿发来接。 眯眼看了看正猛烈的太阳,她不停烦躁拿衣袖拭额,为了相亲成事脸上精心准备的妆容也呈泼墨般开散,配上不修边幅举止,甚是滑稽。 原设想是招对方厌恶先开口,没料到自己性子冲动,直接把话挑明。 此事万一传到老爹耳朵里,不知道又要气成什么样。丁豆心里第一百次叹气,绞尽脑汁想着法自辩。 左等右等,阿发却迟迟未现身。这个贱皮子,绝对是老爷子派来成天气她的。 暑气热躁难耐,丁豆干脆撇下轿夫与软轿,悠闲自得一路边吃边逛回了山寨。 摸着喂得滚圆的肚皮踏进院子,丁豆远远瞧见阿发古怪的脸。 阿发快步上前,劈头盖脸一顿质问:“小姐,你去哪了?” “我逛集市去了。” “丝绢裙的下摆呢?” “嫌它碍事,撕了。” “这回你真是闯了大祸,老寨主眼下生气得不行了!” 丁豆只当阿发被太阳烤焦了脑袋说起胡话,连同大不敬的语气都懒得顾忌。 她心跳一滞,“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 第3章 阴差阳错 哪知阿发哭丧着脸,天塌下来一般,“我的天王奶奶啊,您到底去哪里哟?您知不知道那飞虎帮少帮主等您许久不见人,一气之下拂袖而去。飞虎帮主一得知此事,立刻带着人马前来兴师问罪,对着寨主就是一通质问,说我们丰收寨瞧不起他们飞虎帮,故意令他们颜面扫地。您也是,再怎么不愿意成亲,至少也要去当面和人家说清楚啊!” 丁豆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可能!我早去和人家说明白了!” “小姐,瞒不住了,寨主都知晓了。” 对于阿发的好言相劝,丁豆看情形似乎被莫有的罪赖上了。她这性子莫说是揍她骂她也好过被人诬陷,生平最厌恶的便别人冤枉自己。 “我——懒得跟你说,我爹在哪?我现在要找他!” 阿发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赶忙拦住,“寨主眼下正在前厅,这会正给人赔着脸,小姐你……哎先别去……”老爷正火大要对你用家法…… 最后用一句还没来得及说,阿发盯着丁豆瞬间消失的背影满面担忧,自己也只是个小小管家没什么能耐,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毛躁莽撞,一遇到急事不能冷静思考。丁豆对于丁寨主妄图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的异想天开的想法,再次为他老人家感到默哀。 丁老寨主面带歉意笑脸,心里实在呕血。 想当年他丰收寨寨主那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见他不是诚惶诚恐寒暄作揖,如今沦落成给他人道歉赔笑赔老脸。要不是亲眼看着丁豆从她娘肚子里生出,恐怕早将这个举止粗俗、散漫成性的丫头扔出去任其自生自灭好得多。 当然,全山寨都知晓老寨主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宅心仁厚的大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冒着被半数顽固分子灭口得风险,硬是将丰收寨从打家劫舍得贼窝转化为当今大铭皇朝正道商行的个中翘楚。 关于对他没出息闺女撩出的狠话,权当气极所致。 莫当真,莫当真! 丁寨主心里气得滴血,很不是滋味。 余光瞟见熟悉身影风风火火闯入前厅,眨眼间赔笑迅速变为怒斥:“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滚过来!” 丁豆着实被吓一跳,呆愣在原地。上次见老爹这幅皮面还是五岁时除夕贪玩烟火,不慎烧去丰收寨大半粮仓,以至于上寨上下啃了半月地瓜。她心里警铃大作,危机感如潮水侵袭。 “爹,您这是干什么?” “还不赶紧滚过来同楼帮主赔礼道歉!” 丁豆这才注意道前厅上座一个不怒而威的中年人,此人气势压迫沉稳,论气场竟不输自家老爹。 高手面前丁豆自然不敢造次,恭敬站着也不做声。 分卷阅读4 倒是中年人身后站立的白衣男子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刺激起了丁豆不爽的神经。 二十六七,面皮白净精致,一双桃花眼邪气往上扬,玉雕鼻梁竟生的直挺,嘴角扬起玩世不恭的笑,倜傥风姿竟不输那个黑袍金带少帮主,一个优雅一个风流。 趁中年男子垂首饮茶之时,丁豆狠狠剜了那桃花男一眼。 “这位便是丁寨主掌上千斤,丁豆丁小姐?”中年男先发话了,语气随温和却不失威严。 丁寨主歉意拱手,“正是。小女自小骄纵过度,顽劣成性,今日发生此事,是愚弟教女无方。往后定多加严格管教,妄请楼兄海涵不予计较才是。” 听爹唤弟兄,关系似乎还不错。 可是,为什么人人都逼她赔礼,关键是她自己完全弄不懂是怎的回事。 丁豆深吸口气,大着胆子问道:“我一回来,人人都说我惹事犯了错。我丁豆性格耿直,也不是刻意逃避过错的人,但具体怎么回事也没人和我说个明白啊。” “你!”丁寨主眼见不孝女给自己推脱找借口,脸色又铁青一片。刚想开口教训,被楼帮主拦了下来。 “贤弟,有话慢慢说便是,何必动气伤身。” 他转头看向眼前站的笔直的丁豆,笑眯眯问道:“丁小姐莫不是嫌弃犬子资质平庸配不上小姐,所以面也不肯露。” 据说,飞虎帮少帮主楼敏之,乃帮主之独子。自小天资聪颖,四岁熟读各种经商之道,十岁便赚取飞虎寨第一笔过万两白银,十八岁开始料理帮内大小事物,五年后带着飞虎帮一跃成为大铭朝‘四大商行’之一。 也有各种小道消息传言,楼少帮主一副典型纨绔子弟模样,但行事手段利落毒辣,甚至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这些事丁豆不知道,也毫无兴趣。 对于这桩婚事明眼人一瞅便知,相他与闲散度日的鲁莽丁豆而言,简直乃天大笑话也! 一番话说的体面至极,实则却是给丰收寨上下挨嘴巴子,暗地给丰收寨穿小鞋。 丁豆豁出去了,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怎么着都不能丢这份脸面。 她眨巴黑亮的杏眼,反问道:“丁豆这就奇怪了,楼帮主口口声声说我看不上您家儿子才没有应邀。我看是您误会了,今儿晌午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天香酒楼赴约的。您要不相信,大可随便找一轿夫还我清白便可。” 见丁豆铿锵有理的话语,不像在说谎,楼帮主心里便生疑起来:“小姐要是此话当真,可否愿于小儿当面对质?” “当然!” 得到丁豆的肯定,楼帮主与身后站立的白衣男子耳语几句,又扔给莫名其妙的丁寨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白衣桃花男从楼帮主身后踱步而出,站定丁豆跟前,作揖道:“在下乃飞虎帮少帮主楼敏之,敢问小姐今日可见过在下?” 顿时,丁豆傻眼了。 “你?你是飞虎帮少帮主?!” 她惊讶地脱口而出,又不可置信仔细瞅着楼敏之转了好几圈。 奇怪,这个风流男怎么看都不想那个自负的狐妖男。 楼敏之被打量得有些哭笑不得,“正是。” 天呐! 丁豆瞪大眼,捂住嘴,惊愕的说不出话。 原来他才是要同自己联姻的对象! 那……那个黑袍金带的男人又是谁?! 通过一系列询问勘察,终于真相大白——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借着上恭房的理由,丁豆偷偷溜出院子,随手揪起门外焦急等待的阿发的一只耳朵,恶狠狠咬牙,“你怎么不早说清楚天字一号房不在天字二号房隔壁!搞出这档子笑话,都怪你!” 阿发赶忙双手护着耳朵,生怕这位暴力姑奶奶一不留神拽下来,哭丧着脸辩解:“冤枉啊,小姐,我怎么会知道天字一号房不在天字二号房隔壁,您要问一嘴不就没事了……” 辩解声越来越小,因为他看见自家暴力小姐面色露出一丝尴尬,他还没娶妻生子,乖乖闭了嘴。 丁豆回想起来,似乎自己那会擅自先入为主会错意,才造成这场不大不小的灾难。在看到阿发一副可怜被欺负的样子,火气也消了三分。饶过可怜的阿发,回到前厅。 这会子丁寨主正和楼帮主聊得欢实着,方才紧张压抑的气氛仿佛是幻觉。那风流男楼敏之也一副良好教养公子哥的姿态,谦逊有礼附和丁寨主的攀谈。 丁豆憋屈得仰天长叹,乖巧在丁寨主身后老实站好。 得知此事只是误会一场,楼帮主开怀大笑,“豆儿啊,来来来,让楼伯伯好生看看。” 正走神,丁豆一听呆了几秒,硬着头皮挪上去。 “瞧瞧,我们家豆儿长得真是水灵。” 这声“豆儿”简直要将她全身的鸡皮疙瘩生生揪下,这楼帮主也是变脸如变天的主儿啊,我水不水灵同您老有啥关系,再说我又什么时候成您家的了。 “这般标致模样都快赶上她娘亲了啊,贤弟。” 语毕楼帮主看了眼丁寨主,又哈哈大笑起来,丁豆明显感觉老寨主听见提起自己早逝的娘亲,拿着茶杯的手不动声色顿了顿。 丁寨主微颔首,附和道:“楼兄所言甚是,如今豆儿长成已及她娘亲三成容貌,愚弟深感欣慰。” 除去平时咋呼得性子,粗俗汉子般举止,丁豆娴静的样貌也属中姿之上。身段窈窕、肤白如雪、眉目精致,俏丽有余美艳不足。这才像三成,自己那绝色娘亲要标致到哪里去了哟。 丁豆面颊绯红低头不语,楼帮主只当她羞臊,又对身边的风流男颔首,“一场误会,敏之,豆儿并非是嫌弃你。如此娇羞贤惠的豆儿给你做妻子,你还有何不满意。” 风流男顿了顿,淡笑恭敬回道:“儿子全凭父亲做主。” 你没意见,我有意见。 “我……哎哟!”丁豆一开口反对,就被早以观察已久的寨主暗中掐了一把。 “爹您怎么…唔…”她又被老寨主捂住嘴强行拖到身后。 “呵呵,时辰不早了,饭厅早已准备齐全,你我兄弟二人数月未见,不如今日楼兄便与贤弟一同享用家常便饭可好?” 丁寨主成功转移话题,楼帮主也是不拘小节的汉子,压根没注意到。可他那风流儿子就不一样,桃花眼一个劲儿瞅着丁豆似笑非笑。 楼帮主豪气大笑:“贤弟,不巧飞虎帮还有要事没有料理完,就先回府了,下次再与你对饮把酒言欢罢。” 丁老爹寒暄几声就吩咐小厮送了客。 楼帮主和他桃花儿子前脚刚走,后脚丁豆大声抗议起来:“爹!您怎么不反对,我说过不嫁的!” 一反常态,丁寨主并没有开口训斥。 他悠然喝口茶,长叹一声:“飞虎帮乃大 分卷阅读5 铭四大商行之一,金钱权势深不可测,你嫁过去于情于理对双方是绝对的益处。” 丁豆垂头沉默。 “楼家与咱也是门当户对,自不会亏待你,把你嫁过去我也放心……” 就这样,丁寨主毫无商量便把闺女给‘卖了’。 ------ 第4章 教书先生 这几日小姐关在房里没出过门,阿发也纳闷儿了,以往常的脾气小姐应该同寨主大吵一番,再不然离家出走个四五天。他把托盘里的饭菜送到房间,小姐也只是胡乱塞几口便不吃了,又将他打发出门。 初夏晌午的知了吵得人心烦,更别说心里原本就有事。丁豆趴在窗台上郁闷,老爹这回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嫁给那个风流桃花男,三月后便成婚。 丁寨主不服输,在成亲之前,一定要将自家闺女变身名门淑女风光大嫁。首先从基础教育为主,吸取了前面失败的经验,这一次给丁豆找的先生由自己亲自审查决定。 可怜的豆儿也学乖了,不吵不闹,反正还剩三个月,多的是时间想法子。所以,象征性的郁闷了几日就又出山四处捣蛋了。全寨上下几乎以为自己野蛮小姐要转性,期待了几天结果原样返回,也就不了了之。 丁寨主心烦闺女没有哪样拿的出手,不会女红,不懂琴棋书画,不知吟诗作对。样样都要学,各个都要教。上哪找这么多师傅去,且还要收得住那泼皮性子。 哎!丁老爹再次抚额叹气。 告示悬赏数日,虽不乏跃跃欲试之人,但结果始终不能如愿。十个师父有九个对着他笨闺女失望摇头,还剩一个直接被她的拳头吓跑。 盏茶时间,寨主贴身管家近身道:“老爷,今日还剩最后一位先生。” 丁寨主捏捏眉心,无力挥手,“知道了,请他稍等片刻,我换过衣过赏这就过去。” 厅里端正坐着个青衣书生,一见丁寨主走进,起身施礼。也许是学武出身,丁老头对斯文人士颇为偏爱。见书生举止大方有修养,便多看了两眼。 青衣书生不出三十,生的清秀白净,唇红齿白。几番询问也能从容对答,谈吐得体无不透出此人满腹经纶饱经诗书,立刻令丁寨主心生几分好感。 丁寨主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先生擅长何技?” 青衫书生谦虚淡笑作答:“在下不才,琴棋书画吟诗作对,都略懂些皮毛。” 丁寨主眼前一亮,心里大喜,此人性子谦逊,他说自己一分好,便是五分好。切磋数回,当即允诺请下了这位先生,叫人预备了西边厢房供先生住宿与教学。 晚些的时候,丁豆接到通知,更衣梳洗后引荐新请的教书先生,顺道一同用膳。她自然不恼,处理这类麻烦,自己可是个中老手。见招拆招随机应变,所以自己毫无担心的必要。 她安逸倚在矮榻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喜滋滋地翻着最近自家书铺卖地正火的,都是些描写大铭十几年前江湖各大帮派打打杀杀的虚构文集。 看着自己小姐这幅德行,阿发暗暗叹了口气。 丁豆梳洗过,换身衣服早早来饭厅。盯着红木大圆桌上几十碗羞珍嘴馋,看样子爹对这位新雇的先生很是满意。心里暗自琢磨,她又扯着嘴角暗笑,嘿嘿,遇上我丁豆算你倒霉。 趁下人忙传菜之际,徒手拎了一块翡翠牛肉塞入口中。专心咀嚼鲜香牛肉的丁豆,被丁寨主忽然的叫唤惊了一跳,瞬间坚韧肉物卡住喉。急得丁豆慌忙背过身,手忙脚乱想用手指抠出。 当着外人面露出野人姿态,丁寨主铁青了脸,边呵斥边替她顺背,“没有规矩的家伙,当着先生的面成何体统。” 好不容易挖出碍事的东西,丁豆喘口气,又喝下一大杯茶水。 一抬眼,这才看见老爹身后跟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书生倒像见惯了这场合似的,面不改色朝丁豆施礼:“丁小姐有礼。在下姓古,从今日起便教授小姐学习。” 哦?原来是个弱书生呀,那就好办了。 毫无征兆,杏眼月牙弯弯,丁豆热情上前握住书生的手,一副亲民态笑眯眯说:“有礼有礼,古先生有礼。”感觉书生瞬间浑身一震,她才特意收回。 又转头招呼,“爹,来来来,快些用膳吧,别让古先生久等了。” 丁寨主又当铁树开了花,面色红润心情大好,又朝书生做了请的手势方才落座。 丁豆正对古书生落座,心里暗爽。刚才借着握手机会,把满手油污口水蹭到他干净的小白手上。可那古先生只在双手被握住时神色微楞片刻,很快又恢复如沐春风之姿。 瞥见古书生面不改色,毫不在意用净手巾蹭掉油污,她暗自咂嘴,小书生挺有两下子。 趁着寨主与书生谈笑自如,丁豆埋头吃饭,时不时打量起小古子。 相貌倒也符合书生的白净斯文、唇红齿白的模样。挺普通的弱书生,独独长了一双细长眼,微睁微阖生的特别。偶尔对上她的视线,琉璃瞳仁光波潋滟,丁豆心里一惊,赶忙低头。 这双凤眸好生毒刺。 整个晚膳,古书生始终保持三分随意七分高深的淡笑。丁豆惟有低头扒饭的命,正愁怎么对付这个难搞的家伙,得幸自己眼尖,见他一边盛废弃食物的碟子上整齐摞数根韭菜花。 丁豆眼睛一亮,“古先生,丁豆先敬您。”她豪气夹了一大筷子韭菜径直送到书生碗里,“您此等风姿绰约,能成为丁豆的师父,丁豆深感荣幸,往后凡事还得就有劳先生多多提点才是。”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丁豆得意洋洋等他接招。 古书生淡笑,看了看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的少女,侧目扫了眼碗里突然多出来的油绿蔬食。 见古书生迟迟不动筷子,丁寨主便问道:“古先生,你怎么不吃,菜色不合胃口吗?” 丁豆这会在心里为他爹的神经粗糙大喊三声万岁,又银牙轻咬,一副委屈,“先生莫非是嫌弃丁豆天生愚笨,不愿相授?” 话刚说完,下一秒丁豆傻眼了。 只见古书生露齿一笑,便毫不犹豫夹起韭菜往嘴里送,眉头也没皱一下。 她暗自思忖道:小书生,你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能忍所不能忍! 没由来,丁豆下意识吞口唾沫,直觉自己往后不会过的如此轻松了。 晚膳在丁豆自我郁闷中结束,又在厅里饮上一杯香茗,老寨主相谈甚欢,古书生对答自如,一炷香时间过后,老寨主以不多打扰先生休息为由,大家也各自回房休息。 浴房热气缭绕,香气四溢。 丁豆泡在雕花木桶里,盯着房梁出神,忽然脑海闪古书生临走时饱含深意的眼神,没由 分卷阅读6 来打个冷颤。莫非自己还真是捅了个马蜂窝?!她又烦躁地将头浸入水花。 淡淡月色从未关上的窗口直射入窗幔,投下了星点银亮绒光。窗幔里躺着素衣少女,乌黑顺发,白嫩肌肤,娇美婀娜,仿佛仙子下凡。 此时,伪仙子丁豆,捂着肚子翻来覆去。晚膳忙着过招没吃好,便支开阿发开小灶做了招牌酒酿丸子来着,一不留声多吃了两颗,竟有些难以消化。 她勉强撑起身子,揉揉睡眼,下床缓缓来回踱步。走过未关严实的窗前,停住,抬头看着洁白如新的明月。 一阵夜风扬起乌黑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庞,忽闻见丁豆似乎闻见股若隐若现的莲花幽香,久久散不去。一时心血来潮,随手披上床头的外衣踏月而出。 耳旁被晚风儿吹响的沙沙声,鼻嗅着淡淡幽莲香。 丰收寨虽是建在山腰处的府邸,从来也只种植好存活的树类,花卉并不多。更别提莲花这类依水而生的植物,寨子里自然不曾有。 四周万籁沉静,虫鸣之声延绵叠起。 丁豆足踏绣花鞋,接着月光转过了数条小道,就在此时鼻尖的莲花香消失了。不远处亮着微弱烛光,丁豆又走进些,才看清自己随着花香来到了西厢客房。 房间还点着灯,看样子,是今天新来的古姓书生还未就寝。 她想了想,便猫着腰好奇凑近看。 刚挨近厢房窗口,又伸头去瞅。 一个青衫男子挑着灯,手拿着什么聚精会神看着,时不时提笔书写。 男子身材清瘦,乌发散下及背心,侧面可见其长睫如蒲扇,在眼下投上阴影。鼻梁挺直,下颌削尖,薄唇紧抿。就连偶尔微皱起英挺的长眉,也不妨碍他的清秀容颜。 丁豆一时看呆,消失依旧的幽莲香竟又徐徐飘过来,她贪婪的吸了几口。 尽管声响极轻,不料还是被发觉。 “丁小姐既然特意前来探望在下,就别站在窗外了,请进屋罢。” 不知何时,古书生早已停下手中事物,站起身隔窗相邀。 平日里自己举止再如何粗鲁不修边幅,但毕竟还是女儿家,这男女有别自然是知道的。深更露重,他一个未出阁姑娘家怎能与单身男子相处一屋,要被她爹知晓,还不知道要如何家法处置。 脑海闪现,通体油亮的乌藤条,她慌忙摆手,陪笑道:“不了不了,我就是觉着这莲花好香,随着它一路而来。哪知古先生正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没去看古书生眼里闪过的复杂神色,头也不回离开了西厢房。 目送丁豆离开视线,古书生这才垂下淡笑的唇角。 “大人,她走了吗?” 墙角的阴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试探询问,却不是古姓书生。 ------ 第5章 高手过招 古姓书生没做声,重新坐下批阅手里的文书。 眨眼间屋子里多出个蓝衣少年,起身站在一旁,他尴尬地摸摸鼻尖,“大人,属下一时大意……” 古书生轻叹一口气,缓缓道:“一时大意险些毁了全局。承先,本官平时是如何教你的。”语气虽轻,却掩不住一丝责备。 他将手里刚批好的文书放在一旁,又重新拿起另外本审视。 被唤承先的蓝衣少年低下头,“承先知错,谁知道那丁小姐鼻子那般灵敏,竟一路闻着莲香找到这。”他又抬头看着垂目审视文书的那男子,“多亏大人机智,方才脱险。此事……” 古书生停下笔,忽而又回想起那日与丁小姐的初见。 …………………………………………………………………… 天子一号房…… 黑袍男子负手站立,眼里神色复杂。 他薄唇扬起一丝淡笑,那丁小姐居然将自己误认做飞虎帮少帮主楼敏之。 那日,这丁小姐丢给他一长串莫名其妙的话扬长而去,盏茶时间后过后。 直到一个蓝衣少年恭敬跪地行礼道:“启禀大人,卑职已查明二十年前国库失窃案唯一的证人便是当今太后乳母王嬷嬷,据知情人消息十数年隐藏山野的王嬷嬷在半月之前已消失,至今未找到踪迹,恐怕……” “预料之中。”黑袍男子微颔首示意,“不急,我们还有其他的法子。” 蓝衣少年抬头瞥见黑袍男子早已端坐饮茶。 自家大人虽相貌不似凡人,又极少显露表情,朝廷上赫赫有名的‘铁面钦差’——顾雅浓顾左相便是自家主子。 顾雅浓抬眼吩咐道:“承先,命你速速去调查燕南山丰收寨。” “四大商行的丰收寨?”蓝衣少年承先重复确认询问。 顾雅浓点头默认,承先疑惑:“大人,二十年前国库失窃案飞虎帮的嫌疑最大,但丰收寨早在十年前改走商行正道。莫非……此事丰收寨也有联系?” 承先心道,自家主子从不将时间浪费在无用之处。此番对丰收寨如此上心,果然案子另有隐情。 “任何可能都存在,凡事只看表面只会让你越来越远离事实。”顾雅浓起身负手站在窗前,黑袍腰间的金玉带发出温润的光泽。他的目光牢牢印在窗外刺眼的阳光,淡然道:“承先,你要记住。不亲自用双手挖掘,真相是不会自己凭空出现。” 承先双目满是澎湃崇拜,恭敬回了声,又闪身出了房门。 顾雅浓视线扫过丁豆喝过的茶杯,慢慢眯起眼。 ……………………………………………… 从那日的记忆回过神,顾雅浓将一摞批阅好的文书送到承先面前,拿起茶杯饮尽凉透的茶水。 “往后所有与真实身份有关的任何事物,都需一并清理再来。刑部副使承先,官拜一品左相顾雅浓。这是万万不能透露出的机密。” 少年承先取出怀里的药囊,递给顾雅浓,说道:“大人,今日要不是那野蛮丁小姐故意刁难,您也不至于如此辛苦。” 顾雅浓自小就对刺激之物过敏,轻则全身发红疹,重则昏睡好几日。 幽莲其实是药囊的一味药引,本能缓解发病症状。今日承先从暗处见自己大人被迫吃下韭菜,自己便马不停蹄下山回府取药。哪知,这次自己过于着急,药香味配置过量,这才引致丁豆前来,险些破功。 心知承先好意,顾雅浓便没再责怪。只是接过药包拆开,倒出丝缕分量用布包好纳入怀里,又将剩下的大半递还给承先,淡淡道:“这些拿走罢。” 承先担心道:“大人,这些……” “足矣,气味太过浓烈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巧,顾雅浓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人。 许久,少年承先叹气道:“大人,二十年前的国库失窃不是寻常案件,您亲自涉查,唯恐 分卷阅读7 被背后逆反势力牵连。” 顾相不语。 的确,大铭皇朝建国以来类似的案件层出不穷,四周难免有人虎视眈眈妄图造反复国。那件不比这小小失窃案来的要紧,何况仅仅是损失两件稀世宝贝——血琉璃玉如意。 皇上对此事一再打压,或明或暗。态度如此紧张,顾雅浓又善于攻心计,深知此时定当自己出马才行。想他父亲前顾老丞相宽心于自己算是继承了顾家衣钵,正值颐享天年之计。顾氏一族百来人口,又岂是能得罪得起天威的。 承先从命,只得收回药囊,又瞅见顾雅浓近锁骨处,粘着些薄透的连肉眼难以分清的膜状物,“经查证,此案却与丰收寨有关联,调查有多处地方入手,为何大人刻意化装成教书先生?” “丁家小姐涉世未深,野蛮粗鲁之举却是极好的人选,从她着手调查是最简单的突破口。” 顾雅浓只手撑起下颌,细长食指在杯口悠闲画圈。豆点灯芯印在他脸上忽明忽暗,黑绒长睫遮住细长的眼。 顾氏左相,处事老练,思想缜密。又经至而立之年,生的美貌若桃花、非凡俊美。无奈那野蛮丁小姐见过他真面貌,只得被迫易容。如若不然,以真面目示人,必定又掀起不小波浪。 两人又简明交谈有关此案的大小事宜,过丑时不多后,承先将顾雅浓批阅好的那摞文书收入怀中,翻身离开。 独自安静坐了盏茶时分,顾雅浓阖目捏了捏眉心,略显疲惫。 那难对付的丁豆小姐,又不知要耍何花招刁难自己。查案时间有限,只怕还得想些特殊的法子才行。 …………………………………………………………………………………………………………… 或许是昨夜那股幽静莲花香具有凝神安眠功效,丁豆躺在床上一夜美梦。长时间没有睡得这般舒服,她心情大好,难得在阿发每日按例喊门起早前梳洗完毕穿戴整齐。 自家小姐今日面色红润,眉梢带笑。早膳一口气连喝了两大碗粥不够,还临时加了几样糕点。阿发面上欣慰,心里却有丝不安,这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吃饱喝足,丁豆满意擦擦嘴,起身朝内院走。 西厢房。 顾雅浓身材清瘦,着一袭月白长衫,乌发用丝带竖起,淡然书生气多了分倜傥儒雅。 丁寨主特意给丁豆重做了黄梨木书桌,预备了全新的文房四宝。授课之前,顾雅浓便将时间安排说与她听。授课项目为棋艺、音律、书法、绘画、诗词、歌赋、礼仪等等。 不等他说完,丁豆已头昏脑涨,坐的是火烧火燎地疼。 棋艺课。 简要说过规则,顾雅浓抬手一枚白子落在棋盘,抬眼向前方对弈之人问道:“小姐可知这为何物?” “棋子儿呗!”丁豆没好气哼出声。 顾雅浓对于她的粗俗无礼直接无视,淡笑道:“是也非也。它是棋子却又不是棋子——” 丁豆挑眉,这弱书生又想墨迹什么,她胡乱落下颗黑子。 “下棋乃修身养性之举,只图个心理安逸。若硬要将它在棋盘拼个你死我活,实为大过也。最后竟不知到底是人在落子,还是子在制人。如此,便不如不下为好。” 话语间,白子落下,顾雅浓占据主导。 耳边只当回荡噼啪落子声,不多时棋盘上黑子已被白子围了个满档。丁豆心里大叫不好,眼见顾雅浓要圈收尽数黑子,她慌忙一把抓住顾雅浓夹子的手。 “等等!” 估计也被惊愕住,顾雅浓悬着被拽住的手不知往哪放。 可对面那人毫无意识,自顾自话,“等一等!我下错了,重来重来。”说罢,松开手去拨黑子。 顾雅浓急速回神,眼疾手快抄起怀里的折扇打在丁豆的手背。 丁豆吃疼,“呲!你做什么打人!” 顾雅浓面露淡笑说罢,“下棋也该有个棋品,落子定不能悔改。无规矩不成方圆,小姐还是愿赌服输的好。” 委屈捂住手背,丁豆狠狠瞪着一脸人畜无害的顾雅浓,“谁说我丁豆输不起,不就是下个棋,有何了不起的。” 被扁一顿,却不敢贸然出招。无奈丁豆只得撂下狠话,眼睁睁看顾雅浓将自己的黑子全数收尽。 她那不服输的性子连她爹又喜又怕,连连对弈输盘。不幸地丁豆频频输的抬不起头,要是算打赌,只怕这会连亵裤都输给人家。心里明白顾雅浓开始使招数对付自己了,可难就在比拼的全是些斯文人的技艺,要说干架她可是相当有信心。 最终,丁豆连败七局。 她依然不死心道:“再来再来!” 顾雅浓却没了兴致,他整理衣襟起身,“罢了,晌午已到,该是用膳时辰。” 临走之前,他又用扇柄瞧瞧自己脑袋,细长眼睛俯视道:“丁小姐,你可真真浪费在下一大早的好光景。”又故作惋惜状摇头出门。 第一回合,顾雅浓完胜丁豆。 书法课。 我们的常败大将丁豆,没料到这回顾雅浓没给自己喘息时间。他命丁豆研墨伺候,不一会在纸上写下数张小楷体。连对书法毫无造诣可言的丁大姑娘,虽面露不屑,心里却不得不赞叹。 这弱书生人虽讨厌,但写出的字着实漂亮,娟秀不失苍劲,连她这种门外汉也能品出一二,比以前爹请的那个自诩江南第一才子的师父好上太多了。 笔锋一转,顾雅浓停手。 转头朝心里暗暗敬佩的丁豆露齿淡笑道:“请小姐模仿在下的笔迹将次篇文著抄写五十遍。” 三十页的文著,五十遍?! 丁豆当场只想吐血晕死过去,自己当真得罪了个不得了的主儿。 由于头一遭正经接受淑女养成教材学科,一整天下来,丁豆累成半个残废,躺在床上苦脸直哼唧。 每到清早,丁豆就跟抽了鸡血似的,搭拉着脑袋。再怎样装可怜,还是逃不过他寨主爹爹的法眼,强制措施一点不落。 又过了数日,令她欣慰的是检验大关中算是过了,因此丁老爹对顾雅浓这大功之臣赞不绝口,百加信任。 ------ 第6章 未婚夫 一日,丁豆在丁寨主的胁迫下出来巡店视察,并让她把这月南街所有店面盈利统计出来交给他老人家审查。 丁豆带着阿发来到丰收米铺,一想到逼她做的那些正事,心里更烦乱,当即一把扔下算盘,“为什么都算不明白,气死人也!” 听见自家小姐又开始发牢骚,阿发眼都懒得抬,手下珠算利索噼啪响,“小姐你忍忍吧,现在寨主年事已高,好些事力不从心,往后丰收寨的担子还不是得交到你肩上。早知今日当初何不不用功学,哎,说来说去还是你自 分卷阅读8 己造的孽。” 丁豆哭丧着白净小脸,“可我根本就不爱做这些啊,怎的要强迫。” “寨主就是寨主,把你给嫁人的确是高招……”阿发淡定的翻了页账簿,“你这也不干嫌累麻烦,那也不干说无聊,谁还请你专程去玩啊。寨子里上上下下好几百口都等着吃饭呢,靠着你估计早饿死了。你老实说,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干些啥。” 阿发虽是下人,但也是和丁豆从小一块长大,对她脾气性格自然了如指掌,出了丰收寨阿发也越发不那自己当下人了。对此,丁豆倒是也不介意。 丁大姑娘怒气冲冲,扯过打发手里的账本,“同你说过好几遍了,我才不嫁人!” 阿发无奈叹口气,“小姐,你不好好干没关系,还有寨主帮您挑的的夫婿啊,年纪虽轻好歹也挣钱的一把手,至少在吃穿喝住方面不会亏待你,他爹就是你未来公公也逢人必夸,骄傲的那个样子……哎,寨主就……” 想到自家老爷,阿发扯着袖口使劲儿抹眼泪。 丁豆从小拿他这套没法,把账本甩回他怀里,赌气拨弄起算盘,“你别哭了,我干不就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阿发立刻放下两只擦泪的袖子,接过账本若无其事的继续核算,丁豆抽抽嘴角,阿发功力最近似乎渐涨。 正值暑天,燥热难耐。原本核实账本此类关门闭户的活,硬是被丁豆在米铺正厅架起小桌忙活。掌柜没地儿活动,只得窝在柜台旮旯边招呼客人。 晌午南街没见几人闲逛,兴是太阳毒辣过头,也不愿出门,掌柜花白胡子教寨主年长,他撑着脑子昏昏欲睡起。一个呼噜,老掌柜惊地睁开眼。 巧见一袭墨绿身影正要踏门而入。 掌柜一个激灵,迎上前去,“这位公子,请问要买些什么?” 那人长身玉立,一双眉目若桃花自带含笑,丰神俊朗之姿。 男子撑起白玉骨扇,淡然道:“在下飞虎帮楼敏之,听说贵山寨丁小姐在此,在下特意前来探望。” “原来是楼公子,快快有请,小姐她……”老掌柜瞥眼正趴在小桌上呼呼大睡的丁豆,还不时砸吧嘴。 楼敏之露齿微笑,正朝前一步。 旁边一直在用奇怪眼神打量的阿发,戳了戳自家小姐甩出衣袖的雪白玉臂,“小姐……小姐,快醒醒……” 丁豆睡的正欢实着,不满呓语了几句接着换边睡。楼敏之站在一旁悠然打扇,玩味耐心等,急地阿发只得咬牙在她胳膊上一扭。 立马抽风似地,丁豆从桌上弹起来,“哎呀!要死了,要死了,蚂蚁咬人哇!”她一边大喊,还不忘拽起旁边的阿发往后退,“阿发,蚂、蚂蚁……咬…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丁豆见阿发使劲儿冲她眨巴眼,愣愣问道。 阿发只得抚额,叹气道:“小姐,楼公子来看你来了……” 丁豆这才发觉米铺竟又挤进来两人,清秀白衣小厮,和一位长身玉立貌相俊美的墨绿袍男子。 “因家父多次责备,许久不来探望是在下的疏忽,今日特此来同小姐赔罪。” 估计中午暑气重了些,丁豆反应有些慢半拍,只知道这个人她见过,一时忘了叫什么了,“你……” 阿发在身后小声提醒道:“小姐,这位是楼敏之楼公子,你未来的夫婿。” “哦……楼公子好。” 丁豆缓过神来,对于他‘未来夫婿’这个称呼,明显是不满意。 随口打个招呼也就是敷衍两句,态度不温不火,连楼敏之身后的白衣小厮心里直嘟囔不满。 两人进了内厅,阿发奉上香茗老实站在身后,无事打量那主仆二人。清秀小厮也安静伫立,垂目低首,训练极其有素。 阿发不禁咋舌,飞虎帮和丰收寨同名列大铭四大商行,素闻飞虎帮不尽把自家上下大小店铺大理的井井有条,训练下人也自有一套妙招。而自己丰收寨这些方面比不过,但来往主顾都是老寨主多年自己老友,这才成就今日丰收寨一番作为。 自从这个少当家接受飞虎内外事务后,三月内盈利和效益那又是上升了不少个阶段。眼前这个一袭墨绿长衫,轻摇玉扇的风流文雅公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儿。 阿发虽然平时看着憨憨傻傻,但关键时候,那可是一个顶俩。 半杯茶喝过之后,自家小姐毫无礼数竟翘起二郎腿嗑起了瓜子儿。阿发吐血,自己明明听从老寨主吩咐把这些有损大家闺秀形象的零嘴收好,不料那倒霉小姐居然偷偷在兜里藏了一把。 “丁小姐?” 丁豆正出神,被阿发从后面一戳,“何事?” 楼敏之含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丁小姐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嗯……有意思。” “这位楼公子也比传言般……”她眯起小眼,学着楼敏之故意拖长音调,下一秒却忽然变脸,“无聊。” 楼敏之微微一愣,忽而笑得更开了。 丁豆心里暗思忖,她这劳什子未婚夫婿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如此明显的讽刺竟开怀大笑。 她拍掉手里的瓜子壳,喝口茶润嗓,“楼公子今日特意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姐毕竟是我楼家未过门的媳妇,在下前来看望有何不对。” 一提到成亲之事就炸毛,丁豆冲他瞪眼,咂嘴道:“我丁豆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请楼公子说辞小心些。就算我被卖到你楼家也还没成,别急着过早下定论。” “卖到楼家?”楼敏之心生好笑,持扇的手不动声色一滞,反问道:“丁小姐何出此言?” “没有那多为何。”丁豆很烦转脑筋,她不耐烦道:“我丁豆压根儿就不想嫁你楼家去。” 话音刚落,四周气氛忽然凝重起来。阿发惊得身上起疙瘩,寨主明明交代好自己好好看着小姐,如今小姐又发神经,这可如何是好…… 丁豆挑着下巴,挑衅斜视楼敏之,要是怒气冲冲拂袖而去便是最好不过,然后回家同他父亲取消这门亲事……那可就完事大吉咯! “你这什么小姐!粗俗无礼,我们公子乃龙凤之姿,你还配不上!”清秀小厮先气不过了,一张白净小脸涨得通红。 楼敏之刚想制止,对面的姑娘竟一个鹞子翻身,“你又算什么下人,主子们没说话你还敢乱插嘴,没规矩!给我在一边呆着去!” 清秀小厮哪里见过如此野蛮的深闺小姐,以往哪一个大家姑娘见到自家公子不是娇滴滴的有礼数有教养,今日还生生见了回母老虎,吓得他往后退了大步,差点坐在地上。 “好了,清茗。”楼敏之终于出声,“丁小姐是飞虎帮未来少帮主夫人,不得无礼。” 他起身拱手,“是在下管教下人无方,妄请小姐多多担待。” 自家公子居然给 分卷阅读9 那野蛮小姐赔罪,清茗又想开口,却被楼敏之嘴角那抹熟悉的笑镇住。 “刚才小姐说的所言甚是,在下定当记住。” 楼敏之有教养,又生的好面皮,话语诚恳,丁豆没由来放软语气,“楼公子,其实我不是嫌弃你们楼家,只是,我还真不愿这么早离开我爹。况且,我们才见两回面,对楼公子我也没有其他想法。” 收起嘴角那抹笑,楼敏之合扇问道:“丁小姐当真不愿嫁给在下?” 丁豆刚想点头,脑海突然闪现丁寨主的脸,她犹豫片刻,还是重重点头。 意外,楼敏之并未表现气愤哀伤,神色即可惜又稍带些许放松。丁豆看在眼里,心里暗想,难道这楼公子也是被强迫? 楼敏之没有再说什么,借着商铺有事的名义,转身离开。 出了米铺,楼敏之撑起折扇,脚步放缓,不明所以笑道:“清茗,那丁家小姐你可满意?” 清秀小厮垂首跟在主人身后,脱去上方才青涩,老沉之姿,“回少爷的话,清茗很满意。” “恩,满意就好。”楼敏之一双桃花美目慑人魂魄,摇着折扇,大步流星往前走。 “少爷,您现在去哪?” “自然是温香阁。” “陈记酒楼商谈您不去了?” 楼敏之轻笑一声,侧头弯起嘴角,“上次少爷我就告诉过你,先让他们演出好戏,最后我们去收场便是了。” 小厮清茗双目发光,恭敬道:“少爷英明,是清茗糊涂了。” 没走几步,楼敏之忽然抬头望了望天,“清茗,准备好防寒衣物,要变天了。”不等回应,便摇着玉扇往温香阁走去。 清茗小厮呆楞原地:明明是暑天,少爷怎得让我预备防寒衣物?哎,最近少爷的话越来越高深了。 ------ 第7章 小小豆苗称霸王 丁豆和阿发从米铺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她手里拿着账簿郁闷,整整一个下午时间,也没算出个什么爷爷奶奶样。她叹口气,回家免不了又被爹骂一顿,还是狠狠地。 一切看在阿发眼里,除了同情便是安慰。 回了寨子,阿发张罗着向寨主汇报工作,丁豆拖着累个半死的身子回房换衣,这身绸缎罗裙她恨得牙痒痒,跑不得,跳不动,都是给逼的。 现在她衣箱里全部日常的改良男装,都被一夜之间换成了身上碍事的破绸子,还有自己爱好私下偷偷收藏的民间十八样兵器,也惨遭没收。那个混蛋的教书先生,这破主意肯定也有他的份,丁豆越想越生气。 她气冲冲走到偏僻的长廊,突然从脚上拽下一只鞋砸出去,破口骂道:“什么狗屁淑女!他奶奶的做的这么辛苦,劳什子的琴棋书画,还不如让我去码头扛麻包!”气力使大了些,眨眼间绣鞋咕噜噜往前滚了几个圈,忽然碰在一双黑靴前停住。 顺着往上看去,丁豆惊得差点撒腿就跑,方才嘴里碎碎念得罪魁祸首就站在眼前,她咽口唾沫,那番话他听到了吧,老爹要知晓自己便真的尸骨无存了。 丁豆皱着眉头,撇着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裙底隐隐约约狼狈遮掩住一只白花花的玉足,顾雅浓立即收回眼光,弯腰拾起脚边精巧的绣花鞋。 “丁小姐怎的又这般……”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赶紧穿上鞋,要让丁寨主见了,小姐可是知道后果的。” “我就不穿,你能奈我何?”丁豆想起来就生气,“我问你,是不是你让我爹将我的宝贝没收了?” 顾雅浓疑惑道:“宝贝?那是何物?” “就是我压在箱底的十八样兵器。”丁豆冷笑,摊开手掌,“告诉你,识相的就赶紧还给我。”她尽量使细碎银牙研磨的恶狠狠的,“给我惹急了,小心我揍得你爹娘都不认识你!”一个小书生还怕你不成! 十八样兵器? 顾雅浓反应过来,微弯起细长晶亮的眼,淡笑道:“小姐身为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实在不宜收藏男人喜好的饰物。听说是丁寨主下令给你撤换衣物时,顺道在衣柜发现的。本与在下无关,小姐这般找在下也没用。” 深幽双目刺来阴郁视线,丁豆险些招架不住。 “只得怪自己无计谋,不该将重要之物藏于此处。此事全是自己的过失,怨不得他人。”他又揉揉太阳穴处,颇为无奈“丁寨主还等着在下,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先行告辞。” “等等!”丁豆有些急了,嘴角僵硬,“先生……不会把方才的事告诉我爹吧……” 丁豆忽然冲他笑地狗腿,顾雅浓眨眨眼,“这个吗……小姐不说在下还真忘了,告辞。”甩袖从容而去。 盯着顾雅浓高瘦的背影,丁豆暗暗咬牙恨道。 回房换完衣物后,阿发置换新茶点,丁豆赶忙把他拉到一旁,“阿发,那个账本爹看了么?他说什么了?” 阿发抓抓脑袋,“看没看我就不知道,我一进书房寨主就让我把账本搁在桌上,说有要事和古先生商量,然后就要去我出去了。”给她倒了杯茶,“小姐,没事的,别瞎想了。” 丁豆抓起碟子上的茶糕自我安慰,爹应该不会先找我算账吧,即使非得找骂,那也躲不了……没事没事,别无缘无故吓自己。 阿发在一旁苦笑:“小姐,古先生教的进餐礼仪又忘个干净了……”接到丁豆斜眼射来的视线,阿发立马乖乖闭了嘴。 书房。 “古先生,您觉得老夫这般做法还有何不周全之处?”丁寨主站在书桌前,询问旁坐悠然喝茶的顾雅浓。 “寨主何故此问,小姐淑女修养为之重要,这是必定要做之事。”顾雅浓淡笑道,饮口香茗。 顾雅浓这般赞同他私自换了闺女的衣橱顺带剿灭十数收藏冷兵器,丁寨主稍稍安心,又唏嘘道:“豆儿自幼在男人堆里长大,如此这般粗俗也怨不得她,只怪我这当爹的。哎,见她这般不自在,做爹的也没法……” 丁老寨主虽平日对丁豆严格相待,但好歹是自家亲闺女,又是她娘亲留给自己唯一的血脉,再严肃的丁寨主此时也是一个为孩子操心的普通父母罢了。 顾雅浓闻言,挑眉道:“在下敢问寨主,既然不忍心,为何要将小姐下嫁楼家?” “豆儿早已过了适婚年龄,在女子看来年岁已经不小了,我丁山的女儿自然要嫁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楼家和我丁家相识几十年,小女又深的楼帮主垂爱,出此之策便是自然之举。” 顾雅浓但笑不语,丁寨主的回答模棱两可,却是对于有关深入飞虎寨的事闭口不谈,他忽而弯起嘴角一抹诡异的笑。 丁寨主随即又问:“古先生,最近几日小女表现如何,您老实讲,要有破格之举,我定不轻饶 分卷阅读10 她。” 到底是山贼发家,难免露出本性,那丁小姐举止也和男人般粗鲁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小姐表现的很好。”忽而想起刚才丁豆甩绣鞋的山村野妇形象,嘴角不明的笑意又深了些。 “哈哈哈,那就好,以后有劳古先生了。” “一定。” 晚膳前,丁豆听阿发说寨主要她今晚同邀请了丰收寨里一些得力的叔叔伯伯一同用膳,还吩咐要她好生梳妆。爹又要干什么?不会是当着全丰收寨的面教训我账本事宜吧。 心事重重跟着阿发来到饭厅,挑帘见圆桌旁围满了乌压压的一干叔伯众人。丁豆忙笑着和各位叔伯问好,打招呼。 好些没见过丁豆穿女装的叔伯,笑赞大寨主真是好福气,生个天仙般漂亮的闺女。丁豆掩着纱裙,完全一派优雅温婉。众人心里感叹,野蛮丫头如今变为了大家闺秀,丁寨主最大的愿望有机会实现了,实乃丁寨主和丰收寨大幸也。 除了阿发谁也不知,丁豆扯着纱裙袖口,嘴角直抽抽。要不是心存念头,她才懒得装得这么累。 相互寒暄间,圆桌上前前后后摆满了羞珍,丁豆扫眼过去,竟还有最爱的烧鹅,啧啧,她使劲儿嘬着口水,真真想撕下一个鹅腿啃得满嘴是油。 半盏茶的功夫,丁老寨主身后带着顾雅浓,方一落座,就朝众叔伯兄弟引荐介绍顾雅浓,多亏他自己闺女才焕然一新。众人的眼神那个火热,粗人之间就数重情重义这个理。丁豆暗想,这小书生似乎是有练过厚脸皮功,面对众人的吹捧,脸不红,心不跳,一一淡笑回绝。 她心里憋屈,偷偷朝他翻白眼。正被顾雅浓扫视而过,似乎是刻意做给丁豆看,嘴边的笑意多加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你就得瑟吧,风水轮流转,看你好地过几时。 丁老爹给丁豆夹了一块排骨,“昨日全州商铺那边发来消息,有些要紧的小事急需我去处理,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出发,具体时日多久还需到达后定夺,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劳烦各位兄弟帮我照看些豆儿。” 咦?这是什么状况,丁豆叼着嘴里的排骨,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在座之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丁寨主亲自给顾雅浓斟满酒,“我不在山寨的时候,小女还得多多劳烦先生了。” “寨主言重,作为丁小姐的先生,这便是分内之事。”他满目春风刻意迎上丁豆若有所思的视线,“寨主放心,在下自会把小姐培养成合格的大家闺秀。” 丁豆吐出骨头,赶忙帮他爹斟满酒,“是啊是啊。爹,你放心去全州吧,豆儿长大了,不会让您担心的。” 铁树开花,自家闺女如此乖巧,丁寨主顿时心里升起无限欣慰,高兴地连喝了好几大缸子酒。众人皆为眼前父慈女孝的美好画面蒙蔽双眼,殊不知这将是丰收寨内一场恶战的开始。 嘿嘿,老爹不在家,你完了,臭书生,看我怎么收拾你,丁豆狡黠磨着牙。 晚宴后,因为丁老爹心情好,免去了丁豆的每日晚膳后练琴半时辰。这会丁豆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得意的哼唧哼唧,盘算着怎么开始收拾那书生。 “小姐,怎么如此高兴啊?”阿发端来宵夜,听见丁豆嘴里发出的怪里怪气的哼唧声问道。 “有嘛,呵呵,你猜啊。” 暴脾气的小姐今日竟和自己玩起猜谜游戏,阿发不由得大了个寒战,“呃……莫非是楼公子邀请小姐出去游玩?” “什么楼公子!你提他干什么!”丁豆气不打一处来,下床绕过屏风径直倒了杯茶。瞥眼那碍眼的玩意。 原本丁豆施行淑女计划之后,闺房不能让阿发进来了。但事实是,山寨没有适龄的丫鬟,外人听闻丁小姐的暴躁脾气更加不敢来了,没法就先拿个屏风挡一下。早几天,丁豆夜起,被屏风拌着腿,脑门上立即嗑个大包,现在她一瞅着它就忍不住想把它劈烂了当柴烧。 “阿发,你的脑子还能不能再笨一点,这么简单怎么会猜不到呢。”丁豆戳戳阿发的脑门。如此明显的好时机阿发怎会当机,难道只有自己一人想到了这个绝妙的点子。 “小姐,你别笑的这么下流。好心劝告一句,要是和古先生有关的事,劝你还是打消念头吧。”阿发此时犹如一盆凉水,毫不留情浇在刚有盼头的小火苗上。 丁豆眼急了,跳起来,“我会怕那个弱书生?信不信我打得他满地找牙!”她使劲儿攥成粉白小拳,恶霸附身。 “实话告诉你,方才我去书房奉茶时,老爷交待古先生您要出了什么乱规矩的事,可以先斩后奏的。” 丁豆气得脸色煞白,那小书生挺懂得为自己留一手的,看样子不似外表那柔弱。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 第8章 半路杀出程咬金 入夜,西厢房。 月光将桌前清瘦的人影拉的老长,顾雅浓将手里最后一本书卷做好笔录,摞好其余书卷包裹于布卷内,“承先,近日我不在朝堂,可有发生何事?” 少年承先敏捷跳下房梁,半跪于顾雅浓身边,简介道来。 近日顾左相以病假为由不宜上朝,此事除了皇上和几位贴身下属之外,朝堂无人知晓。特别是以太师为首的暗涌分子,早以对大铭成惠帝执政不过十年的皇权虎视眈眈。更是当着众朝臣的面忤逆藐视皇权,鉴于前左相顾老大人对先皇的忠心耿耿又处处牵制反势力,才一直不该有所明面逆反。 三年前,前左相突然的退位让贤,年仅二十五的独子继位。太师听闻更是在家大摆筵席笼络爪牙,笑道:如此稚齿小儿,回家喝奶去矣。顷刻,令朝廷反动势力又死灰复燃。 萧太师胜在知人善用,不料这次却看走眼了。继位不过三年左右的顾雅浓先后大小扫除余党数十人,捣毁私营商铺赌坊,损失不可估量,直接造成反势力消弱。 季太傅乃先皇遗留之重臣,见如此场景谓言:小左相于老左相有过之而无不及,貌若美妇却缜密多谋。如为皇室所用,扫除孽障巩固江山指日可待。 “……朝堂上暂时无任何动静,属下以命暗部人马潜入飞虎帮内部,三日后方知结果。” 顾雅浓捏捏眉心,赞扬道:“做的不错,最重要务必亲自将楼氏父子严密监视好。皇上查得紧,万万不要出差池。”顾雅浓拿出封好的书信放在那摞宗卷上,“你把这个呈给皇上,最近几日不要来了。丁寨主出远门,他那野蛮小姐少不了找我麻烦。” 承先恭敬点头。 “无事你就回去罢,本官有些乏了。” 半晌,承先抿抿嘴唇,没有挪动身体的意思。 “还有何事?” 分卷阅读11 蓝袍少年迟疑开口,“老夫人听闻您和少夫人不甚亲近,命下属带话望大人好好相待少夫人……还有,老夫人还交代下月将启程从临川回皇都,望大人准备。” ” 顾雅浓,抚额道:“知晓了。” …………………………………………………………………………………………………… 这日,太阳高高照在山顶,无限春光美好。 丁豆早早的起床向寨主问安,帮着收拾行李,少了数日禁锢,丁豆浑身爽快。 一大帮子人,乌泱泱的聚集在丰收寨门前的大栅栏,欢送寨主一行人。临行前丁老爹再三嘱咐丁豆要听话,拜托顾雅浓及各位叔伯照看好丁豆,不多会领着一帮子人马出发了。 山中无老爹,丁豆称霸王。 她爹前脚刚走,丁豆后脚就剥了身上的绫罗裙裾,逍遥的在房里吃葡萄。哼着小调,抖着小腿。一副宽心度日,悠闲自得。 阿发心里叹气,果然山鸡变不了凤凰,野蛮丫头始终难以变身大家闺秀的。他偷偷抹了把泪,老爷临走前秘密差遣他务必随时监视小姐的一举一动,回来如实禀告。万一这倒霉小姐还是顽劣不成形,那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他阿发。呜呜,做下人就已经命苦了,自家倒霉小姐一犯事儿,自己还得送去挖煤去,下辈子投胎可别再缺心眼儿。 晌午一过,原本该是习琴的点,丁豆佯装带着阿发去视察米铺,故意在悠闲喝茶的顾雅浓面前将‘寨主吩咐的任务’几个字拖着老长。瞎子都知道,她哪会去干正事,偷摸着玩儿才是主要。说来也怪,平时对着丁豆不依不饶的顾雅浓,不置可否,算是默许了。 丁豆心里暗爽,肯定是这小子走了靠山不敢放肆了。 结果,搞定了小书生,阿发莫名其妙的不干了。非得让丁豆换上女装才肯出门,丁豆不乐意,好不容易甩开看管掌控。夏至穿个裙子不得闷得慌,不换不换。 阿发死活不依,不换衣服坚决不出门。改不了小姐的性子,至少面上装也得装个大家闺秀,他可不想被拖去凤凰山挖煤。丁寨主规定丁豆出门必须有人跟着,眼下除了阿发别无人选,小子犟起来也是个拧得慌的主儿。 没法子,丁豆只得悻悻脱下男装,着一袭备好的翠绿纱裙。出门不带好脸的噘着嘴,嘟囔,“挑啥不好,非得穿得根葱一样。万一要干仗,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阿发对丁豆的碎碎念左耳进右耳出,跟在丁豆身边多少年了,这点应付的绝招都没有还怎么自封为丰收寨第一小管家啊。 丁豆带着阿发一蹦一跳下山去了。 “阿发,你块点……” “呀!阿发你看那鱼游得好快啊……” “哇!那是什么?” “阿发…………” 阳光穿过树林,晒得丁豆白净的小脸红扑扑,到底心里还是小姑娘,出门的少,见到什么总得好奇一番。 如果丁豆下山时是一副俏皮小丫头,那眼下在集市就是一个山沟沟娃。看看这个摊位又跑到那个商铺,阿发跟着她跑来跑去简直要气绝。 “小……小姐,慢……慢点……” 丁豆拿起一个糖人好奇揉捏,“哎呀,就你最慢,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小姐,你又不是没来集市,别人都以为咱没见过世面呢。”阿发抚额,小姐穿着清新可爱,举止行为却毫不相符啊。 “哪次不都是坐轿子来的,又不让我走路,还不准我乱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玩儿个够本对不住自己吖。”丁豆掷地有声的理由,让阿发无言以对了。 今日算是误打误撞来对了时候。 五月初六,大铭皇朝历年的集市盛会,大街小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原本宽敞的道路维满了临时小摊贩,阿发急得满头大汗,丁豆却不以为意,人挤人不一小心丁豆就和阿发走散了。 她捻起小摊车一只精致的琉璃玉簪,把玩地兴致勃勃。看在眼里着实喜欢,打定主意买下。 “老板,这发簪怎么卖?” “哦,这个四……”摊贩主闻声抬头,一见是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姑娘,不是大富也是小贵,心想好好讹诈一番,“这枚琉璃玉簪四百两纹银。”硬生生将四两银子说成四百两。 果然,丁豆瞪大眼睛,“什么!这么贵,没有弄错吧。” 摊贩老板一脸神秘兮兮,“姑娘,您这就不识货了吧,实不相瞒此物乃是我家祖传之宝物,先帝身前微服私行感谢我家先祖相助,亲自从随身摘下赏赐的。” 丁豆接触饰物极少,又不常下山,平素又以刀枪棍棒耍乐。听说是御前赏赐,丁豆竟有些信以为真。心里很是喜欢,但是四百两也太多了。 “四百两太贵了,能否少些。” 摊贩老板一听肥羊上钩,故作为难状,“嗯……看姑娘这般喜欢,就少些,三百八十两。” 丁豆记得上次自己偷偷差人从兵器铺买回的九节鞭来头不小,那还是前任武林盟主生平最爱的武器。如此真品才不过二百两银子,丁豆生平对金额概念模糊,一切都交由阿发打理。这琉璃玉簪竟还贵上百八十两,不免心里犹豫不决。 “这样吧,三百五十两,不能再少了。”摊贩老板生怕眼前煮熟的鸭子飞走,赶忙加上一句,“这可是上等的五彩琉璃,此般货色着实不可多见。最少最少,三百二十两,姑娘要行,我立马包起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白皙掌心映衬的五彩琉璃玉簪,愈加光彩流转爱不释手。 丁豆咬咬牙,“三百二就三百二,我要了!” 摊主忙不迭好生包起宝贝,心里美滋滋宰了个大款。丁豆欲掏银子,忽然察觉阿发没有跟在身边,兴许被人群挤散了。钱袋都是由他保管的,她又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胸兜。 糟了!她今日是穿着女装出来的,原本那几套男装她都会偷偷藏个几张银票,加起来也有四五百两。 “老板,是这样,我和我家仆人挤散了,可否告知你家地址,一会让他给你送去。”丁豆一五一十地解释着。 咦?原来是个想讹诈的,看她穿的人模人样的,竟想打他的主意。 “姑娘莫不是要诓我。无凭无据,万一拿了东西一去不回呢?我这也是小本买卖,家里一大帮子人等着我养,可冒不起这风险。” 怎么不相信我?从小到大我可是最讲诚信的,讹诈骗人的事她丁豆可从来不屑。 丁豆白净小脸若嫣桃红,不知是被日头晒得还是着急上火。她一咬银牙,从白皙颈脖处摸出根丝线,“这个凤血石坠子,我一出生我爹就戴在我脖子上。个头虽不大,我想也值几个钱,我拿它作保证,你看成吗?” 石 分卷阅读12 子大小的血红宝石,摊贩主瞬间移不开目光,血红透亮,淡淡还闻见一股淡淡的奇香,鸽卵般大小,传闻中的凤血石今日可是让自己大开眼界,好说也值一千两银子。啧啧,小姑娘,对不住了。 “看姑娘你这般喜欢这物饰,那好,我就姑且收押。”他是打定主意,宝贝到手立刻逃跑。这门生意太好赚了,天上掉下的馅饼,傻子才不会去捡,摊贩主又随口捏造了自家的住址。 丁豆有些舍不得把血石吊坠交出,虽说他爹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私自取下此物,但一看见琉璃玉簪也狠了狠心,随手就要接过。 玉簪还没到手,突然杀出程咬金,一把夺过,“此物色泽不错,本公子要了。” ------ 第9章 打破沙锅问到底 “喂!” 丁豆猛地抬头,那人二十五六的年纪,一身淡紫镶银边的华服。面冠如玉,一双美目竟比那楼敏之生得还要上挑,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嘴唇笑非笑。丁豆在心里咂嘴,为何最近总感觉男人容貌比女子漂亮多了,难道真是自己关在丰收寨太久,不知外头世道变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见是我先要的吗?”丁豆对于夺取她心头好的人有些生气。 那紫衣公子不着急回答她,仔细把玩过玉簪之后,笑道:“姑娘这还不是没买吗。既然是未成的交易,刚好本公子也相中此物,为何本公子就不能于此竞争。” 即便他一脸无害,笑容如和煦微风,可丁豆对他着实没有好感, “你不懂先来后到吗?你爹娘没教过你吗?” 丁豆性子虽野,但一些基本礼数丁老爹还是没少教管。她以往可没少为心直口快吃亏,丁寨主成天摇头低叹他倒霉闺女。 一般人面对如此挑衅的话语,必会大发雷霆,更何况还是牵扯到自家父母。奇怪的那紫袍男子不仅没有发怒,竟然歪着头认真思忖片刻,回道:“方才姑娘这么一问,在下才想起,在下的爹娘确没有教过在下。”自小的礼仪都是双亲请先生教授,他二人连来探视的时间都很少。 丁豆的粗线条自然没有听出什么意思,耍无赖,谁比得过她,“你爹娘要没教过你,那大王我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长幼有序,先来先到。”说着伸着白玉胳膊就要去抢那玉簪。 紫袍男子心生好笑,这姑娘明眼瞧比自己年幼,竟还同自己说教辈分年龄。什么?大王?土匪头子吗? 他仗着身高优势,轻松抬臂,丁豆瞬间扑了空,“老板,这个琉璃簪什么价位?” 摊贩主着急了,稀罕那凤血石的紧,陪笑道:“公子对不住,是这位姑娘在先,理应……” “本公子说过了,你没出货,她没出钱,如何成事。再说,你打着摊贩的名义,却不愿意交易,难道……另有所图?”紫袍公子字字珠玑,话语里挑不出一点毛病。 丁豆忙顾着夺取他手里的玉簪,完全没有注意旁人。 见眼前华服公子是不好惹的主,摊贩主心里舍不得那凤血石,为难道:“公子若诚心想买,三百二十两是我和这位姑娘的交易数目。”哎,没有凤血石,至少还有银子啊。 紫袍男子一笑,眉梢高挑,“我方才仔细打量,你这五彩琉璃玉簪也不是没有瑕疵,除此不算,光这样的色泽在琉璃来说只能算中下,要不本公子在府上挑一两件,给你一开眼界?” 不是上品?丁豆停下来,盯着摊贩老板,满眼求证。 摊贩老板心念叨霉遇到了行家,吞了口唾沫,“既、既然,公子所言甚是,那就三、三百两。” “什么?再说一遍。”紫袍男子笑的更欢了,弯起嘴角,不动声色朝他倾倾身子。 男子身型高大,隐隐散发出压迫,摊贩主哆嗦矮小身子道:“二……二百……” “听不清楚,劳烦大声些。” “……一……” “还是听不见。” “……五十。” “咦,你怎么坐到地上了,赶紧快起。”紫袍公子说着伸手要扶。 “啊!!十……十两!”摊贩主吓得瘫在地。 紫袍男子这才满意点头掏出银子,满心欢喜带着玉坠转身走出人群。 丁豆看傻眼了,这个人好厉害啊!居然只花了她三十分之一的价钱就把相同的物品搞定了,难道这就是阿发口里传说中的——杀价! 可是…… “喂!那个谁你等一下!”丁豆慌忙穿过人群,对着那抹淡紫的身影大喊道。 紫袍男子面露惊讶,“姑娘,还有何事?” “公子,做事要凭良心,这支玉簪是我先看上的,是你从中作梗才会买到手,它原本就是属于我。” “现在本公子十两银子买下已成事实,姑娘多说无益。”紫袍公子抬脚就走,哪知丁豆像根小豆芽一般,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 “那总得讲个先来后到的理啊。”什么东西到无所谓,丁豆要的就是个理,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一定秉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拼死追问出个所以然。 紫袍男子抚额,这姑娘还真和他杠上了,无奈敷衍道:“姑娘看上的物品却被我抢先一步,是在下失礼,但是已成事实,姑娘又何必如此执着。” 丁豆灵光一现,说道:“这位公子,你气度不凡,想必也是富贵人家子弟,定不会稀罕此类小物件,要不公子把他卖给我,要不信就拿这个押给你,如何?” 她掏出鲜红欲滴的凤血石,紫袍男子扶额不语,她万般不会知道自己这‘破’吊坠这般珍贵,此类凤血石数量稀少,乃是可遇不可求。方才见她差点上当,这才特意替她解围,她倒也不知其中缘由。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姑娘如此喜欢,就赠予姑娘了。”紫袍男子把玉簪塞给丁豆,撩袍擦身而过。 咦咦?丁豆傻傻盯着手里的玉簪,半天没动弹。为什么今日发生的事总让她摸不着头脑,她丁豆平白无故得个好处,爹说的免费的烧饼那可不行。 她有三步并两步,跑到紫衣公子身前,“我爹说无功不受禄,你把玉簪送给我岂不是吃了亏,我丁豆从来不做这样的事。”她硬把凤血石塞在他手里,“这个先押给你,请告知府邸住处,改日我定亲自登门来赎。” 紫衣男子一时半会愣了,他从没见过如此女子,人不都是得了些小便宜就跑的老远的。为何这个姑娘竟不与他人相同,此人要不是深谋远虑,就属心境单纯。可怎么看,她也不似第一类啊,果真如传闻中那样…… 男子瞧见丁豆嫩的脸颊微微泛着绯红,杏眼和盛了水似的晶亮,半晌,他转而一笑,“好!在下家住东街太明酒楼后方, 分卷阅读13 姑娘说话可要算话。”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她眉眼一弯,像极了姿色倾城的娘亲。 她满意揣着玉簪欢欢喜喜去寻阿发,盯着那抹翠绿的身影,紫衣男子嘴角渐渐浮现有趣之色。 ……………………………………………………………………………………………… 阿发找着丁豆时,她已经坐在自家米铺磕着瓜子,桌上东倒西歪摆着各样小零嘴包装纸。 “小姐,你什时候来的?我找了一大圈没见找你?” 丁豆讪讪递上一杯茶,讨好说道:“来来来,先坐下喝口茶。”她把阿发拉到一旁休息,“我呢,来了好一会了。等啊等的,你也没来,我呆着也无聊。就想买些什么,但是钱袋又在你身上,所以在账房赊了些……你看我买完东西就乖乖在这等你了……真的……” 阿发还没消气,深知丁豆这般讨好自己,定是不想自己和寨主告状的。哎!自己这啥命哟。 回到丰收寨天以黑,没有寨主的监视,各位叔伯又不能时时看着她小丫头片子,丁豆进门也是大摇大摆,穿过饭厅,见一人着青衫正襟危坐,饭桌上的菜肴皆以碗扣住。 这厮竟会等她用膳,丁豆好奇走过去。 那人头也不回,缓缓道:“小姐回来了。” 第一句居然没有数落自己,有些意外,丁豆愣了愣,“先生用过餐了吗?” 顾雅浓见她晚归也不生气,淡笑道:“小姐没回,岂有在下一人先吃的道理。” “你先吃吧,我……”她水灵眼珠转悠,“我肠胃不适,什么也不想吃,先生不要等我了。”瞧瞧这慌撒的连阿发心里直吐槽,笨小姐,偷吃都不待擦嘴的。 细长双目扫过丁豆嘴角吃剩的芝麻粒,顾雅浓皱眉,“既然小姐病了,还是让大夫诊治为好。”作势抬手叫人。 丁豆急了,惊道:“不要大夫!我、我就吃些吧。” 顾雅浓便命人重新热饭菜,丁豆一心只想赶紧吃完回房,没心思与他过招,开口道:“不要热了,随意吃些便是。” “不行,饭菜凉了必须热。女儿家身子弱本不比男人,前日子教授的礼仪小姐要全忘了,只怕在下不好与寨主交待。” 又拿寨主威胁她,顾雅浓是笑着说的却字字带针,戳得丁豆心窝子疼。 丁豆老实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顾雅浓问道:“小姐下山查账可有何收获?”明眼人都知她是去玩乐,顾雅浓似乎是要看她如何编造个什么出来。 “最近几日米铺生意还不错,账本我也仔细查阅一番也无差错,还有……”丁豆背书一样,一股脑把回来路上早已准备好搪塞的话转述给顾雅浓听。 接连又问了几个相关事宜,丁豆一脸认真老实机灵作答。见着她自作聪明的模样,阿发在旁只掉汗,小姐啊,人都知道你干嘛去了,这会耍着你玩儿呢。 “看样子,小姐今日确实是去视察店铺,是在下多虑了。只是……”顾雅浓扬眉好奇道:“不知小姐头上的发簪何处得来,早晨也没见小姐佩戴。” 丁豆浑身一震。 ------ 第10章 气急攻心 丁豆夹了口菜,慢慢吞吞才道:“这个…这…这是我在路边捡的,不知道是何人遗失,我觉着怪可惜就伸手拿了,还是不花钱的。”的确没花钱,可是拿贴身玉坠换来的。 她心虚,只得低头猛吃菜,浑然忘了自己早已酒足饭饱,不多会儿,渐渐显示出积食现象。 心思灵精,她瞟了顾雅浓一眼,这人是不是男子,吃饭没自己吃得多。据自己平日观察,每回用膳小书生总是一小碗,不多不少,吃完也不在续。 进餐的姿态说好听叫文雅,俗气些叫慢。自己吃两碗的时候,人刚吃半碗。餐前餐后小书生桌前毫无剩渣冷饭,自己低头一看,哎呀……仙女散花。 不爱吃肉钟爱素食的性子和自己倒是完全相反,除了,嘿嘿,丁豆脑子里精光一闪。 顾雅浓搁下碗筷,从容道:“小姐今日因为下山,耽搁了些时日。丁寨主规定的课程可不能私自篡改,小姐用完餐,请无务必去西厢房与在下授琴艺。”不等丁豆反应过来,便起身施礼离开饭厅。 丁豆瞬间石化。 一盏茶时间,丁豆腆着大肚皮坐落座,瞪着对面品尝香茗的青衫男子。大夜里还饮茶,晚上还睡不睡了。 豆黄色的烛光,印在顾雅浓白净的面皮上,忽明忽暗,一双细长的眼晶亮的闪着不知名的光,丁豆看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个斯文书生竟还有如此惧人的一面。 好似那杂谈异志中的艳鬼。 ‘艳鬼’慢慢开口道:“小姐,请把上节课在下教授的内容重温一遍。” 脑子正胡思乱想,冷不丁他一开口,丁豆心惊,“其实吧,我觉得先生上次演示的有问题,还是请先生再来一遍,让学生问个明白究竟。” “只是普通至极的音律,断不值得再商议,小姐还是快些吧。”顾雅浓红红的嘴角弯起。 丁豆吸口气,“我……我忘了。”怎么着吧,豁出去了。 “原来如此,小姐还是这般不长记性。” 丁豆捏紧手心,嘲笑她没脑子?算了。忍! 挑着灯,丁豆眼皮都快撑不起来了,顾雅浓一边授新课,还不时有意无意把琴弦挑的嗡嗡直响,好几次吓得昏昏欲睡的丁豆差点弹起来。 顾雅浓演示一番,便叫丁豆学跟着来,她不是按错弦了,就是指法错误,弹一会停一会儿。丁豆只想时光赶紧消磨,回去倒个大头觉。她性子急躁,又耐不住。不出半时辰,她便把气发在琴上,砸的咣咣响。 好好地音律课被她搅成噪音课,寨里上下人都受不了了,夜深人静又传出怪音,还让不让人休息,但是罪魁祸首又是自己主子,谁也没有这个胆子说她的不是。哎呀……都怪那新来的先生,自己也更着遭老罪了。 顾雅浓竟也不嫌烦,耐着性子说道:“丁小姐对音律练习如此不屑,莫非自己已有更好的乐曲。” 闻言,丁豆嗡的一下,扶住躁动的琴弦,“有啊,要不弹一遍给先生听?” 她深沉一笑,操起琴来,嘴里还念唱。 “一个蚂蚱两条腿, 三个贱人四个嘴, 五个老鼠天上飞, 六个男人多条腿, 七个王八浮出水, 八个流氓嘴对嘴, ……………………” 如此如此,反复反复。 一曲高歌完毕,得意的看见顾雅浓突突跳起的太阳穴,她接着抛个媚眼,“不赖吧,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家伙,一般人我可不给欣赏的。” 顾雅浓尽量控制自己白玉的手 分卷阅读14 指不要捏破茶杯,这种姑娘,自己活了二十几年还头一次遇见。 一般人敬而远之皆可,但是这丫头偏偏与自己秘密调查的国库亏空案有关。圣上亲自开的口,交给别人自然没有自己来的放心。无论如何也要从她身上挖出些线索,不到非常时刻,使些小手段也未尝不可。 他起身,踱步到丁豆面前,俯视那双无时无刻不闪着精光的瞳仁,摆出招牌书生微笑道:“丁小姐,从您展示的成果而言,确实叫丁寨主失望,在下不愿与小姐一起承担责罚。所以,从今日起,就寝前将习琴时间延长至一个时辰,方能回房。” 丁豆怒了,一巴掌排在桌上,“喂!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我唱首歌也不对!我告诉你,你少拿我爹来压我,有种咱俩单挑。反正我爹这会也不在,你信不信?他回来之前,我多的是手段让你消失!” 她没忍住,动不动就拿她爹压她。丁豆生平最讨厌人威胁她,还是她最敬畏的老爹。这弱书生是要正面和她宣战了,她丁豆也不藏着掖着了,看谁斗得过谁。 顾雅浓不禁皱了皱眉,脾气暴躁粗话连篇,这样的模样着实让他头疼。要是小子还好办,偷偷叫承先拖出去挨顿板子,不出几日必定恭恭敬敬。恼人就在是个精丫头,性子火爆,碰不得打不得,如何手段制服还是个大问题。 这般拖拖拉拉,每日浪费时间在这黄儿小事上,完全不是‘铁面丞相’的作风。多久没遇上这棘手的事了,顾雅浓心里暗暗叹口气。 “怎么不说话,怕了?”嗓门大是其次,丁豆还是有几分惧怕,常言说不叫唤的狗咬人最疼,“今日我累了想早些歇息,从明日起习琴改为一个时辰,”她撇嘴不甘心,“放心,日后我会用心习琴的,辛苦先生了。” 自己太冲动了,他要真和爹告状,自己只会嘴上逞能,依她爹火爆脾气,结果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 早晨太阳极好,阿发早早起床去给小姐做早膳,昨天寨子里新到货的栗菜,拿来熬粥是极美味的。小姐一直叨念个不停,昨夜睡觉似乎还惦记着流口水来着。这不一起早就忙活起来,栗菜粥熬得甜糯香软,自己闻起来也馋地紧。 端着一锅粥,阿发穿过庭院,眼见一位黄衣少女在一旁的石椅上似模似样地练着字,弯弯柳叶眉,朱唇微微抿起,一双滴溜溜的美目也无比专注。打架时的嚣张,骂人时的暴躁,他几乎每日必见,可这样安静的小姐着实是头一回,静若处子,温婉宁静,阿发不由得呆愣了一刻。 “豆儿,在干吗呢?”不远处一个黝黑的年轻汉子靠过来,好奇问道。 丁豆一抬头,见是丰收寨二当家的侄子,弯起眼角笑道:“练字呗,大牛哥有事?” 那大牛自小只见过丁豆穿着男装,着头一回见她女儿身打扮。乌黑的秀发,白净的小脸,弯弯的柳叶眉,黑溜溜的眼珠也闪着光,一时间也有些看呆了。 “啊……没事,看你待着怪无聊的。” 丁豆赶忙放下笔,借口委屈道:“那可不,天天尽干些劳什子的事儿,没病都闷出病了。” 大牛哈哈一笑,“我看妹子这样挺好的啊,活脱脱像我二婶一样,大家闺秀的模样,哈哈。” “别拿我打趣了,大牛哥。我可宁愿天天劈柴倒水,也不愿弄这些小家子气的玩意儿。”她叹口气,“都是那混账的小书生。” 大牛道:“我们一会儿去后山骑马,你去不去?” 一听有玩的,丁豆刚想张嘴答应,但余光瞟到那摞没写完的宣纸,犹豫了。 “小姐,粥来了!你这字怎么还没连完,一会儿先生该检查的。”不等丁豆回话,阿发一个头窜出来了,他又对大牛赔笑,“大牛少爷,真对不住,小姐这会儿忙着练字,可是去不了了。” 大牛也是直爽的人,瞥了眼石桌,没继续说辞,带着一帮人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人群,丁豆依依不舍的视线慢慢回到阿发身上。 “你个叛徒!凭什么不许我去。明明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骑马了。你说,你是不是收了小书生什么好处。” “哪有的事,小姐我是为了你好,不慎心痒一时冲动,回来不知道古先生又该用什么法子整治你了。” “你明明就是收了那个弱书生的好处,你个小叛徒!” 阿发将熬好的栗菜粥,盛出一碗递给丁豆。 一见吃的就什么都忘了,丁豆两眼发光,直勾勾的盯着美食。 阿发拍掉她的爪子,“小姐,你慢些,这是刚出锅的,当心烫着。” “知道知道。”光闻着味儿,丁豆的涎水已下三千尺。 晾凉了些,迫不及待往嘴里送,果真人间美味。阿发好手艺,日后谁要嫁给他,定有口福享。记得最近一次喝栗菜粥还是两三年前,这栗菜不是年年都有,也不是有钱都能买的找着的。 一晃眼喝了半锅,丁豆额头冒汗也不觉热。突然她停下抬起头,问道:“除了这锅还有吗?” “厨房还剩下些。” “那你待会替我把它送到古先生那去。” “啊?”阿发哭脸,这是给我自己偷偷留的啊,呜呜……小姐有了先生就不要阿发了。 满足喝完栗菜粥,丁豆拿着一叠写好的稿纸,领着阿发去了西厢房。还没跨进门槛,淡淡的茶香味迎面扑来。 “先生可在屋?” 丁豆走进大厅,顾雅浓正慢悠悠沏茶,桌上倒扣着一卷宗卷。 “先生好兴致啊,看的什么书?”说完她伸手就要翻。 顾雅浓手快一步,抄起书夺了过来,说道:“只是些普通的诗词而已。” 普通诗词也不让我看,还真当我目不识丁。 “此时未到授课时,小姐为何事前来?” “先生交待练的字,我已完成,请先生过目。” 顾雅浓接过浏览一遍,的确比以往有进步了,可是,这野蛮小姐的转变似乎太快了些。昨天吹胡子瞪眼,今日又笑脸盈盈。 “小姐很有进步。” 丁豆手一挥,“昨日,二伯从南疆购置了些栗菜,早晨阿发又煮了锅粥,寻思给先生尝尝鲜。这些日子对先生多有得罪之处,请先生莫怪。” 栗菜?!顾雅浓挑眉,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了。 他扬眉谢道:“多谢小姐。”顾雅浓接过托盘,放在一旁不着急吃。 丁豆嗅嗅面前的茶具,惊道:“金丝彩瑶?!先生好眼光啊,如此极品的茶叶求都求不来的。”就凭一个普通教书先生居然能喝上整个大铭皇朝达关贵人求都求不来的 分卷阅读15 极品,这厮到底坑害了多少人,讹诈了多少钱财啊。 丁豆不会品茶,但独独对这种有特殊香味的茶记忆犹新,第一次喝还是十岁,娘亲家的亲戚给娘做十年冥寿时送了些。那会儿只觉得香味奇特,便记得了,后来才听她爹提过。 “此乃丁寨主赠予在下的见面礼,外行人喝法,让小姐见笑了。”顾雅浓怎么都没料到,这个不学无术的暴躁小姐居然会闻得出皇上御赐的‘金丝彩瑶’,着实有些心惊,自己还是大意了些。 “先生为何还不喝粥,已经凉了。”丁豆做出一脸陈恳问道。 顾雅浓道:“还是凉些的好,最近天热,热食易造成上火。” “就知道先生会这么说,所以丁豆已经凉了一盏茶时间了,不碍事的。”她又亲自揭开器具,香味四溢起来,“先生要不吃,就是还是在生丁豆的气。” “对啊,古先生,已经晾了好长时间了,逞还有余温赶紧喝了吧,这也是小姐的一番心意啊。”阿发心里也馋得要命,明明应该是自己那份,给你却还不领情,呜呜,浪费。 傻阿发第一次知道帮着小姐了,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此时看你还有理由不喝。 顾雅浓始终微笑的眉眼,不动神色的颤了颤。 半晌,他挑唇一笑,“在下多谢小姐。”眼也不眨,瞬间就把一盅栗菜粥喝下肚。 丁豆得意,计划得逞,不宜久留,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片刻,顾雅浓瞬间拉下嘴角,抱着盅碗硬生生逼出一大半,无奈已有数口已然下肚。他从衣柜拿出一颗小药丸服下,分量虽然不够,但至少能缓解一些。他嘴角弯起一丝冷笑,这便是丁豆的真正目的。 栗菜与韭菜等属性刺激,顾雅浓自小样样都毫不逊色,唯独对这类时蔬敬而远之。五岁时,误食后极易发疹,咽喉过敏水肿,意外险些丧命。 丁豆不偏不倚,正抓住他这死穴。吃也是问题,不吃也是问题。 顾雅浓觉得和丁豆相处一天下来,竟比三日三夜不休在狱寺审犯人来的劳累。 ------ 前尘往事卷(下) 第11章 头牌小倌 楼敏之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婿确是体贴,时不时差人送些稀罕玩意儿给丁豆,不然就是些奇珍异宝。 老规矩,楼敏之差人来送的宝贝照例命人堆在柴房犄角旮旯,眼不见心不烦,令她有些欣慰的,楼敏之本人倒也未曾再出现过,落个清净也实属难得。 习琴,练字,绣花,过了些安逸的时日,丁豆忽然有些鄙视自己。穿衣日常与以前也大不相同,老实给什么穿什么,也不像从前般吵着要穿男装,看着铜镜中精致的面皮,她撇撇嘴,体内奴性因子太强大了。只得心里安慰自己道:改变得了我的人,却变不了我的心。 下意识拨弄手里的首饰盒,刚觉得自己手欠,扫见一样饰物,她呆愣三秒,立刻抓在手里。 糟糕! 这枚琉璃玉簪是几日前在集市上用那她贴身宝贝交换而来的,和那人约好赎回宝贝,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特意给赏赐机会,顾雅浓居然不在山寨。 午后,正是众人小睡之时,丁豆瞒着阿发偷偷换上男装,将乌黑的秀发竖在脑后,裹好束胸换上衣物。最最主要的,她将原本白净的脸蛋,抹上一层蜜棕色的涂料,弯弯柳叶眉描画成连心大刀,在唇上黏上假须。 她得瑟朝铜镜一笑,里面的男子身材虽矮小些,但是丁豆骨子里那火爆豪气的性子却也为这个伪装的汉子添加了不少粗狂气概。丁豆将五彩琉璃玉簪插在脑后,便悄悄溜出门。 还是男装穿起来舒适,能跑能跳,丝毫不耽误事。 晌午天热,为防脸上的涂料污花露了馅儿,丁豆便雇了轿夫前往太明酒楼后街。 “大侠,到了。” 轿夫一声喊停,昏昏欲睡的丁豆清醒过来,掀起轿帘下了轿。 她又重新坐回轿里,“我说,去东街太明酒楼后巷。” 轿夫奇怪道:“没错,这里就是太明酒楼的后巷。” 丁豆有些生气,急道:“这分明是烟花街,莫非你是诓我不识路!” 轿夫冤枉道:“大侠,整个东街的人都知道,太明酒楼的后院就是烟花院,您是不是记错了。” 丁豆急忙下轿,四处眺望,果真在最远处看见太明楼的招牌。她心想,难怪她乘轿前报地名时那轿夫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他竟以为她大白天的来找乐子。 那人明明说的去太明酒楼后街找他,放眼望去,整条街都是操皮肉的干活,莫非那男子竟是小倌? 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温香阁在烟花街是生意最好的销金场所,这类烟温柔乡所通常在夜里歌舞升平,晌午正是小睡的时刻,也不见有人出来迎接。 丁豆走了进去,浓郁的脂粉香一股脑钻进鼻孔,四处打量,暗香、纱蔓、红烛无不透出暧昧气息。 大厅没人,只留一个中年鸨儿看守,见一身材矮小的汉子走了进来,有气无力道:“客官,我们这会儿还没营业,请晚些再来。” 早料到她的说辞,丁豆大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妈妈放心,我只是找个人而已。” 有钱能使鬼推磨,鸨儿两眼发光,一把接过银子,笑地脸上的香粉层层筛糠似地往下掉,“好好好,公子啊不,大侠尽管挑。不过,这会儿姑娘们都在小睡,不知大侠要寻哪位姑娘?” 看见行头,老鸨立马把称谓改成大侠。 丁豆压低声线,“老子找的不是姑娘,是公子。” 老鸨即刻明白过来,“可是,眼下咱温香阁的公子都不在,大侠真不赶巧,您看要不晚些,或者明日?” 丁豆性子急等不到明日,她又掏出比之前更大些的银锭,“你看着办吧。” “好好好。老身立马为大侠挑间上好的房间,大侠请少做些休息,等公子们回来了,马上请大侠挑选。” 鸨儿恭敬请丁豆上了楼,领进了雅间。又命人送上茶水糕点,此时房间只剩下丁豆一人。她呼出口气,倒杯茶懒懒坐着。 对付妓院老鸨这几招都是听大牛哥那群哥们儿提起过,没想到今日居然用上了。 她出门前给阿发留了一个小条,说有急事得晚点儿回去,具体的也不敢告诉他。阿发知道必定得教训自己一番,更别说爹了,肯定少一层皮。 想着想着,她不禁打个寒颤。 话说回来那个紫袍男子叫什么名字,自己还真没有问他。没有指向,找人的确也不太方便。但是,依他条件身材相貌谈吐,想必应该是绝色,找头牌的话一定没错。 屋子暧昧的熏香,丁豆渐渐陷入沉思,仰 分卷阅读16 卧在雕花纱蔓的床上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鸨儿捻着帕子笑得脸上的廉价水粉哗哗往丁豆挂着涎水的嘴里掉。 “大侠……大侠快快请起,温香阁的公子们等候多时了。” 丁豆来不及擦嘴,一个鹞子翻身,起身催促道:“快走快走!” 爹亲娘亲不如银子亲,没到楼下,一干众公子早早被鸨儿安排站在前厅等着挑选。 “大侠,公子们都在这了,您请慢慢挑。” “好好好。”丁豆小手一挥,一大锭滚圆的银子又甩给老鸨。 老鸨双手捧着,高兴地连她爹娘长啥样都忘了,“孩儿们,好生伺候这位大侠,包你们少不了赏银。” 丁豆额心一跳,还真会做生意,拿自己当凯子。 原本黏在一堆和干巴菜的公子们,听见有赏,立马打了鸡血。 一个粘上来,“大侠,你看我这身子多软,肯定伺候的你舒服一百倍。 另一个不服气,“别相信他,大侠,我最近新学的几招要不要试一试” “你说什么,大侠当然是挑我,恩~” “大侠当然是选我……” “大侠选我……” “大侠……大侠……” 丁豆感觉自己就像一滩被苍蝇包围的粪堆。 她气沉丹田,低吼出声:“都-他-妈-给-我-住-手!” 众公子张大眼奇怪。 “他奶奶的,都给老子站直了身子,不然谁都没有赏钱!” 诧异变成了埋怨,公子们撇角,不乐意站成一排。 丁豆灼热声线呈阅兵式一扫而过众公子大同小异的面皮, 她摸摸下巴,怎么没有那个紫衣人? 丁豆清清嗓子,粗声道:“老子找的是温香阁的头牌。” 一秒钟,没反应。 她再复述一遍,公子们互看了几眼,还是没有人出声。 她一指最近的公子问道:“我问你,你们头牌人呢?怎么不出来?” 那公子错意以为丁豆挑上了他,谄笑立刻变轻蔑,“大侠都知道他是头牌了,紫檀那家伙自认身份清高,怎么稀罕和我们一干庸脂俗粉凑在一起。” 其他公子很不满,但迫于头牌紫檀的地位,嘟囔几句没再做声。 “你说你家头牌叫紫檀?” 那公子莫名其妙点点头。 相貌俊美又清高,喜穿紫衣,名字又有‘紫’字……丁豆心里大喜,那个紫衣人必定是紫檀无疑。 “那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那公子一听话语里没戏,不由得咂嘴,“不知道,谁知道他去哪鬼混了。” 不等他抱怨完,丁豆塞给他一锭油水,“有话快说,老子耐性可不好。” 那公子欢喜道:“紫檀在雅间招到客人,这会儿恐怕……” 丁豆一把抓起他前襟,“你只管告诉我雅间在哪,出了事还轮不到你负责。” 那公子指了路,丁豆脚底抹油开溜,只留下没拿到赏钱的公子们气得干瞪眼。 二楼雅间。 丁豆焦急在门口踱步,她急躁奈不住性子是丰收寨出了名的。 一觉醒来都过了和阿发约定回寨的点,得赶紧在弱书生之前回去,不然有得受了。 鸨儿听见这个爆炸消息,赶忙上楼安抚,谁料前脚刚踏进二楼,丁豆后一脚推门进了屋子。她熏香帕子擦擦冷汗,今日自己可放进来个不得了的主儿了。 ------ 第12章 真假紫檀 熏香四溢,琴声优雅顿挫,红烛暧昧梦幻。 丁豆绕过巨大木雕屏风,脚步停在落地纱蔓窗帘前。 里屋隐约见一袭紫色的身影,背对自己斜靠在矮榻上。 琴声悠扬遮盖不少杂音,丁豆进门的时候又是极小心,那人却似乎没有被打扰。 “既然来了就不要站着。”醇厚的男声淡定男传来。 丁豆心里一惊,这人难道脑后长了眼,她三步并两步坐在矮几的另一边,离紫檀一人之隔,其实她也不愿挨这么近,只是房间能坐人的除了矮榻就只剩地板了,她可实在不想屁股跟着受冻。 正酝酿怎么开口,那紫檀吊梢的眼角轻轻一扫,“你是何人?”懒懒的声线没有一点波纹。 定睛看去,丁豆大喜,果然没找错人。 只是那人给自己的感觉似乎和上次不一样,明明再自然不过的眼神,顿时有种贵气逼人的感觉。 “你不认识我了?”好半晌丁豆才回过神。 紫衣男子这才微微坐直身子,细长的凤目审视她,剑眉挑了挑,“本公子应该认识你吗?” 她焕然大悟,此时自己便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彪悍野蛮汉子,阿发都不一定认得出自己,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认得出来才有鬼。 丁豆哈哈一笑,摘下唇上黏着的假胡子,“是我啊,在集市和你抢簪子的那个姑娘。” 紫衣男楞了楞,即刻恢复原状,看样子是记得了。 “紫檀公子,为了不妨碍你做生意,我长话短说,我今天是来和你交换我那宝贝的,趁着你客人还没来,咱赶紧两清,我爹说过断人财路可是会遭雷劈的。”说着掏出十两银子就要递给紫衣男子。 伸手半晌,紫檀似乎并没有接的意思,丁豆只得放在矮几上。 他小酌一杯,半天却没有开口,只是一双微阖的凤目似笑非笑盯着自己,丁豆为了避免尴尬。 “紫檀公子,你、你干这一行多久了?”怕气氛僵掉,丁豆干笑两声。 在盯得她屁股发毛之前,紫檀就着桌上的另个空杯给丁豆满上酒,笑道:“这一行?是指我的身份吗?” 丁豆见终于接话,赔笑点头。原来干这行的也不例外,头牌也是种身份的象征。 紫衣男子从若有所思,端着酒杯酝酿,“从本公子出生起,这个位置就注定是属于我的。” 丁豆没忍住,一口美酒喷出来。 什么?出生?敢情干这行的一出生就注定了,邹巴巴的婴儿如何你那个看出头牌的潜质,莫非这也是项技术活。 莫不是眼花,丁豆觉得提起身份时,紫衣男子眼里好像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矛盾挣扎还有些看不清的情绪,尽管只是一瞬间,却被丁豆逮个正着。 “银子我给你带来了,我丁豆一向说话算话的,你赶紧把我的家传宝贝还给我,我赶时间。” 紫袍男子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没料想你会今日前来,你的宝贝被我放在金铺保管了,现在为时已晚,最快也是能明日,但是今早金铺掌柜有事出门,要三日后才能回。” “啊?那怎么办?”丁豆泄气往矮榻上靠,“我出门的时间不是很多,今日拿不到,我怕日后出来不 分卷阅读17 方面。” 紫袍男子凤目微挑,“实在没法子,三日后未时你在太明酒楼等我,我必定带着你的宝贝准时赴约,这样可好?” “也只有先这样了。”丁豆叹口气,“我不同你聊了,我有急事必须回去,那咱就三日后未时太明酒楼见,你千万不要忘了。”说完黏上假胡子,就要离开。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脚步一顿,回头艰难开口道:“好心劝你一句,年轻固然好,但并非长久之计。男儿大丈夫有什么做不得的,还是趁早改行吧,” 琴声随着乐曲最后的音符消失,隔间的珠帘被挑起,一个白衣清秀少年抱着琴走了出来,“六公子,您笑什么?方才有人来了?” 紫衣男子弯起嘴角,眼里是深沉的幽暗,“人倒没有,只是有只小野兔闯了进来。” 白衣清秀少年惊叫一声,紧了紧怀里的琴,“兔子?!温香阁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你小声些,紫檀,把她吓跑就不好玩儿了。”紫衣男子不以为意笑笑。 白衣少年轻咬樱红的嘴唇,“紫檀还是找人把它抓起来吧。” 紫衣男子没有了笑意,“听话,把刚才的曲子再演奏一边,本公子爱听。” “可是……”白衣少年却有些不依不饶。 话音没落,紫衣男子将白瓷酒杯甩在矮几,发出“砰”地一声,面上依旧是醉人的笑,“本公子花了大价钱把你买来,不是为了和你商量对策的。” 叫紫檀的白衣少年安静收了声,乖乖抱着琴回了内厅,断断续续的琴弦声娓娓传来。 丁豆没走多久,大门再次被推开。 黑袍金带的高挑身型踏门而入,坐在丁豆方才坐过的一边矮榻,握着酒杯的白玉手指猛地停住,又把酒杯放回原处,“同你说过多少回,我的东西你少碰。” 紫衣人但笑不语,自己明明原模原样放回原处了,十几年这人挑剔缜密的习惯还是没变。 他起身亲自给黑袍男子斟酒,“何事如此紧要,连同我喝酒的时间都没有。” 黑袍男子拂过衣角的尘土,带着一丝疲惫,“承先传来的消息,有事必须回府处理。” 紫衣男子没再答话,悠然斜靠着矮榻,闭目听着耳边潺潺如流水一般的音律,如此美妙的旋律却是及不上身边人演奏的一半,尽管是十年岁月如过往云烟,但那音律似乎烙在脑子里,挥不去,吹不散。 这个人不知道,自己从那时就记住他了。 “现在已经一月有余,还没找到玉如意的下落吗?”紫衣男子眼也不睁,淡淡来了一句。 黑袍男子就这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当年国库失窃案唯一的证人王嬷嬷被找到,但不知谁从中参了一把,王嬷嬷失踪后,线索暂时被封断。”他漆黑凤眼一扫紫衣男子,“莫非,是你匡我不成?” 紫袍男子苦笑道:“王嬷嬷是我花了大代价给你的消息,骗你又有何意义。” “谅你也不会如此无聊。”黑袍男子难得的露出一丝淡笑,在这个人身边总可以稍事放松。 “少年英明的铁面丞相顾雅浓顾大人,如果被真真假假迷惑,想必您这职位是花银子买来的吧。” 对于紫衣人的刻意打趣顾雅浓不置可否。 紫袍男子直起身子,“你也真有本事,王嬷嬷的线索断了,愣是找到了此事与飞虎寨有关联,如何?听说丰收寨小姐的先生做的还不错。” 提起此事,顾雅浓漂亮的眉心皱起,“这个案子没那快完结,如此复杂的浑水,你为何又要搅和进来。” “据我所知,顾丞相可是再多银子,再大权利都请不到的授课先生。能够有资格的学生是何模样,实在令人好奇。”紫衣男子轻笑,“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他眼里渐渐浮现出有趣之色,顾雅浓有些无可奈何道:“你不该的,懿宁,这个丁小姐可是不同于寻常女子。” 顾雅浓方才进门时,擦肩而过一个身材纤细的汉子,尽管那汉子英气十足,可瞥见那双白嫩的玉手,顾雅浓心里叹气,那小姐也太不关注小细节了。 懿宁哈哈一笑,抚上顾雅浓的肩,“没有这么严重,顾相,刚才在下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辛亏那丁小姐没有过目不忘的眼力,第一次她走错房,他便顺水推舟做了她的教书先生。飞虎帮是自己在断了三月线索后,不易找到的头绪,丰收寨此次与飞虎帮的联姻,自己当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那真是我欠你一个情?” 懿宁佯装拉下脸,“顾相你可是在威胁我?” “微臣不敢。”顾雅浓嘴里说着惶恐的话语,手下却是按着额角闭目养神。 纱幔熏香氤氲的房间,轻柔的音乐飘荡在整个房间,一黑一紫的身影悠然窝在矮榻,虽是静谧安详,可各自眼底飘散着复杂的神色又有谁人知。 叩门声打断两人思绪。 “何事?” 一个青衫下人恭敬立于懿宁侧身,“六王……六公子,四公子说上回府中宴客,六公子有事在身没赏脸出席,这御赐的西域美酒一直替您存着,四公子听闻您来了温香阁,便差人物归原主。” 俩盅散发着异域香味的酒坛被呈上来,鲜艳彩陶酒盅,一眼便知是可遇不可求之物,顾雅浓轻扫一眼,坐在一旁不出声。 懿宁唇角挑起一抹笑,“四哥的好意懿宁收下了,李管家你替本公子好生谢谢四哥,且同余老板说,今日四哥的帐都算在本公子身上,没事下去吧。” 青衫仆人应允,恭敬行礼就要退下。 “慢着,你晚些时候差人把府里新赏赐的四大美姬送到四哥府上。” 李管家愣了愣,“公子是说全部?” 懿宁伸手拿过彩陶酒盅,“全部。要是漏了一个,小心你的脑袋。” 李管家应声下去了。 带着神秘味道的美酒,香味四溢,毫不吝啬自己的诱惑力,犹如西域奔放热情的妖艳女子,从不好此道的顾雅浓贪婪的吸了两口酒香,“你四哥真是有心人,如此佳酿居然舍得赠送两瓶,果真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懿宁把玩酒壶,“说到底是大哥赏赐的珍贵美酒,如此厚礼,本王也该礼尚往来,自家兄弟还得要明算账。” 顾雅浓毫不客气取出另外一盅,轻啄一口,顿时舌尖齿颊留香,久久不愿散去,果真是稀世佳品。 “四哥想做大哥的位置,是人尽皆知的事,和二哥斗得不可开交,还不得巴结巴结朝廷诸位有影响力之士。没想到本王这等游手好闲的人物四哥居然看得起,本王是不是也该多谢谢他。”懿宁就着酒壶豪饮起来,不失优雅的风流之姿尽揽无余。 “懿宁,贵府长子的位子你就那么不在意。那可是 分卷阅读18 人人都贪婪的九五之尊之位。” “你错了,我不是不在意。”醉香已没入懿宁的眼,上挑的桃花眼神色迷离,他仰天自嘲起来,“是没兴趣,位置只有一个,觊觎之人背后势力不计其数,本公子可没那多闲工夫耗在这上。如今,闲散品酒饮茶,自得其乐岂来的轻松自在许多。” 顾雅浓瞳仁黝黑的视线望着懿宁嘴角那抹调笑没再说话,他拿起酒杯轻碰懿宁手里的酒壶,仰头而尽。 ------ 第13章 伪英雄救美 丁豆鬼鬼祟祟回到丰收寨,阿发早就插着腰,满肚子怒火等着她。 “哟!你吓我一跳!”丁豆吓得险些坐在地上,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没敢摆出小姐的架子训斥阿发。 阿发鼓囊着嘴,眼前的一切令他有些难以适应,白嫩清秀的姑娘转眼间化身为矮小的黝黑的汉子,他哭笑不得打量起自家小姐。 丁豆胡乱抹把脸上的油彩,露出白嫩的皮肤,“你等很久了吗,我接到通知,米铺有事要处理,出去了一小下。” 阿发还是沉着脸不说话。 丁豆有些发怵,“我确有要事出门了一趟,真的真的,我这不一忙完赶紧回来了,你别生气了。” 见自家小姐百年难得一见的求饶模样,阿发终于泄气,“你还知道回来,打扮成这个模样,小姐你还是真的……”找不着词儿形容,他干脆摇头叹气作罢。 丁大姑娘赶紧倒了杯茶,“你要我自个穿着女装出门,万一有人故意为难我,那岂不是亏大了,适当的保护还是要做充足的。”她又献宝似得,起身转了几圈,“看看,我扮相如何,你还能认出我吗。” 阿发瞅了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丁豆不解。 阿发走到丁豆跟前,“语言、举止、外貌、神态似男子无疑,但是偏偏这双手为何生的如此白嫩。” 丁豆这才低头一看,果真,光顾着忙活脸上的干活,忘了手上也是很重要的部位,下次一定改进,一定改进。 她似模似样的摸着尖尖下巴认同得点着头,看样子还会有下一次,阿发,无力咆哮,小姐简直了! 对于阿发早就准备好的花瓣浴,丁豆很是欣慰,到底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知我者莫若阿发也。 泡在香暖的温水,全身的每一个毛孔舒展开来,丁豆心情舒畅。哼着小调,慢慢玩耍划着水。 今天可是遭了老罪,泡在妓院大半天,好几次各色各样的脂粉味都快将自己熏得晕过去,要不是为了爹送给她的那块破石头,才不趟这趟浑水。如今,破石头没到手,还搭上自己宝贵的午休时间,实在划不来。 三日推三日,三日何其多。虽然看那个紫檀公子也不像坏人,但那是老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随意取下来的宝贝啊,还是赶紧拿回来的好。 没法子,只得三日后再去一次了。 对了! 丁豆猛的坐起身,对着窗外叫唤。 守在门外的阿发即刻回声道:“小姐,是要加水吗?” “不是不是。”丁豆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有些焦急问道:“阿发我问你,古先生知不知道我今日偷偷出门?” 那边的阿发没了声响,急得丁豆差点跳出浴桶。 好半天才传来,“说来也巧,今日晚膳没见着古先生,听小顺说古先生今日一早便出门办事了,到现在还没回。” 那就好那就好,丁豆忙抚胸安慰自己,老天爷对自己还不薄。给谁落下把柄都好过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教书先生,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扮猪吃老虎啊。 自从丁寨主出远门之后,顾雅浓待在丰收寨的时间也开始自由起来,经常清早出门直到深夜才回来。如此睡眠不足,那厮的面皮还是那般白净,第二天照样精神奕奕授课。丁豆心痒痒,恨不得上前揪下一块看是什么肉做的。 你丫的,我爹一不在,你也开始偷懒。 丁豆决定反抗策略改为亲近策略,上课认真听,也不无端找茬,课后练习也能按质按量完成,时不时差人送些补品和珍惜玩物。她一咬牙,宝贝她舍不得,反正是那楼公子送的,就当做个顺水人情,自己也不吃亏。 可在顾雅浓看来,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令他一时难以接受,要说这野蛮小姐转了性子,他是万分不会相信的,只怕是背后有什么别的打算。差人送来的汤水,尽管不是刺激发物制成,顾雅浓总会背后偷偷倒掉,送来的宝贝也拿布袋裹好埋在后院地窖,万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某日顾雅浓与丁豆一同用膳,她舀起一碗参汤,笑眯眯地递给他,“来来来,古先生,多喝鹿茸汤,对身体有好处的。” 顾雅浓淡笑接过,晾在一边,“多谢小姐,还是凉些喝的好。” 对于他的不领情,丁豆不仅不生气,还殷勤地替他布菜。随意吃两口,顾雅浓借胃口不好,便离了席。 已经好多天了,这野蛮小姐是时候出招了吧。 顾雅浓按着额角,轻叹一声。 “大人,何故如此伤神?事情还没进展吗?”承先从房梁一应而下。年轻有些稚气的脸庞写满疑惑。 顾雅浓没看他,闭目揉捏,“趁着丁寨主不在山寨,我暗自调查了一番,关于失窃的线索暂时还没有头绪,与飞虎帮的书信内容同生意来往,也只限于两家商讨和亲之事,并未有可靠消息。” 寨主密室书房竟然没有任何机关,连自己这种皮毛轻功之人也可随意闯入,这丁寨主不是太随意就是太有计谋。也正是归于这一点,顾雅浓这类由于身体因素不能习武之人才得以保足生命安全。以往的人生安全之事,全权交与少年承先。 因为此事自己一人调查,没有了少年承先的贴身保护,还是有相当大的危险性。顾雅浓没把夜闯书房密室之事告之承先,不然后者肯定又得一番赤胆忠心的忠言肺腑。 “飞虎帮查的如何?” 少年承先回道:“飞虎帮防范意识极为强烈,派出去的三个探子,两死一失踪,到现在还未获得任何消息。” 顾雅浓拿笔的手毫不察觉一顿,双目黝黑的漩涡又加深了几分,“原来如此,那些探子的家属,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年承先应声。 批改好最后一本,顾雅浓补充道:“别从御前库房拿,从自家库房取便是。”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往后探子的人选还得从市井流浪边缘人里挑选。顾雅浓并非冷血,但也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在他的准则里只有自我评判的合理与不合理之分。 少年承先照例收好批好的折子,“既然没线索,大人还是请早抽身的好,依属下拙见,那野蛮 分卷阅读19 丁小姐迟早是个大包袱。”他又顿了顿,“兴许这条线索根本就有问题。”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我不能放弃,这是我的原则。”顾雅浓站起身,理理被压皱的衣角,“我相信懿宁,再等等罢。离两家和亲的日子也不过半月,应该不会太久了。” 顾雅浓拍了拍承先的肩,“飞虎帮那里,只怕要你亲自前去了,记得小心些。” 难得的安慰,承先感激颔首,他又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少夫人差我捎您一句话,小少爷吵着要见您,您有时间了记得回府一趟。” 顾雅浓接过帕子,上面绣着一对精致的戏水鸳鸯,下方还有两个小小的绣字——碧萝。 他又将帕子递给承先,“你且先还给少夫人,我有时间自然回府。” 根据自家大人的性子,这帕子十有八九是不会收的,承先只得顺从接过,敏捷跃上了房梁。 顾雅浓副手站在窗前,看向远处的神情复杂,坚毅的唇角不自觉紧了几分。 ……………………………………………………………………………… 三日后,丁豆打着米铺收账的旗帜,正大光明的下山,这回顾雅浓没出门,有了理由丁豆没必要畏惧。 同他打了个招呼,领着阿发大摇大摆的出了门了。 其实,丁豆原本的计划是不带阿发的,但是鉴于自己的威望根本是狗屁,阿发压根就不理会她自认为完美的提议。 两人手捧账本,照样在前厅支桌核对。这个晌午丁豆学乖了,没再趴着睡大觉,她瞪大眼盯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等待时机。 话说也怪,自从老爹去了全州之后,弱书生时常翘班就不提了,但是为什么连着楼家人也不时常来,赠送的宝贝也没了踪影。她那未来公公自从那次乌龙事发生后,也没再露过面,只是差喜婆前来给丁豆挑选些婚庆时的物饰。她每回就光说三句“喜欢。”“不喜欢。”“随便。”打发完啰嗦的喜婆们,伤神小片刻,就该干嘛干嘛。 好,楼家老爷不来也不奇怪,她那挂名的夫婿也没了往常献殷勤的动力,没有人没有礼,除了几封草草几笔的相思小情诗。 神经大条的丁豆当然认作这是好事,眼不见心不烦,或许过几日那楼敏之见她态度冷淡,一气之下悔婚,那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借着忙乱的功夫,丁豆佯装请假去恭房,阿发忙着头都抬不起,拨着算盘哼了一声。 出了后屋,丁豆迅速换上那回便装行头,连擦脸的油彩也一并带来了,这些家伙都藏在带来的那堆换洗衣裙里,辛亏出门前阿发没翻开检查。 怀里揣着琉璃玉簪和十两银子,匆匆赶去太明酒楼赴约。 丁豆坐在二楼床边,心情忐忑等着那紫檀出现,今天该不会放自己鸽子了吧。 不好意思白坐着,她叫了壶茶水,耐心等着。 敞开来的窗户渐渐飘来几缕做饭时烧旺的柴火味,丁豆支着脑袋朝窗外,天色越见的暗了下来。街上小跑嬉戏回家的孩子,担着扁担离开的农人,商铺打烊的铺门板声…… 她好不容易修炼的耐心,又一次被磨平。一个时辰过去了,她心里又急又气,这紫檀又拿自己开涮,再不出现,别怪老子砸了他的场。 酒楼挤满了食客,交谈、饮酒、唱菜,好不热闹。丁豆知趣的不妨碍人做生意,喝完最后一口凉透的茶,起身离席,转战温香阁找人算账。 抬脚下楼,耳边一声爆响,她停住步子,因为一个年轻姑娘被人推倒在她身前。她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见那弱女子被身后人大声呵斥的模样着实可怜,年轻姑娘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抱着被摔碎的琵琶,低头啜泣,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在场这么多大佬爷们,居然没人出来阻止。 丁豆叹口气,扶起了那个年轻姑娘,刚想走,却被那年轻姑娘死死抓住衣袖,“大侠救我!” 年轻姑娘双目红肿,面容凄惨,连自己一个女子看着也伤心,女子身上的穿着和地上的碎木片,估计是个卖唱歌女。 “臭娘们,收了老子的钱,还他妈摸不得了,你要清高,就别出来卖!” 丁豆来不及思考,身后男人的粗言激起她最后的精神防线,洽好她这回心情欠佳,正想找人干架,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她把年轻女子安置在一边,转身低喝道:“那个不要命的王八崽子在这放屁呢!这里是饭馆,不是他妈的茅厕!” 一个满身油膘的大胡子壮汉,瞪着铜陵大的圆眼朝丁豆走了几步。 身形对比的悬殊,使丁豆盛怒的气焰抵消一半,纤细的丁豆完全被包围了壮汉的影子里。 壮汉怒目俯视她,语气轻蔑至极,“哪来的豆芽菜,毛都没长齐,赶紧回娘怀里喝奶去。” 丁豆挑挑画粗的连心眉,毫不客气回道:“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这种人就该被江湖人士赶尽杀绝,死了都没人可惜。” 酒楼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全体食客看过来,当着几十双眼睛,丁豆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也看不出怯场,此时的她正是气急之时。 小豆芽菜气焰还不小,壮汉伸手就要抓过她的前襟。仗着身材灵巧敏捷躲开,丁豆猛起一脚只袭壮汉膝盖。 壮汉吃疼,操起手边的椅子猛狠了过去,周围惊呼过后,几乎是贴着丁豆的耳朵擦过,她是躲过了,可怜身后那群看热闹的食客。壮汉没缓和之际,丁豆也学他抓起一个酒坛砸向壮汉,后者身形太大,移动迟钝,躲闪不及,酒坛砸在脑门上,里面的酒撒了一身。 周围人又是一阵惊呼,这个矮小的汉子手劲还真不小,徒手能拎起比自己腰膀还粗上几圈的酒坛,估计也是江湖上哪位物。 全身湿透的壮汉彻底怒了,满面赤红撕嚎一声,徒手相丁豆冲来。近身战对丁豆没有丝毫优势,这壮汉身形巨大,蛮力吓人,那一拳打在身上,骨头不碎也得断了几节。 眼见着无路可逃,丁豆想着从二楼翻身而下。 “这位大侠,我们开着门做生意,图的就是个和气,一点小事,不必这般计较吧。” 突然,有人从人群里生生截住了壮汉那一拳,那人扔给壮汉一大锭银子,“这些权当是给大侠赔不是,请大侠手下留情。” 壮汉本想不干,但一看见那人仅靠一掌徒手拦下自己能一击将野鹿致死的拳头,且颇为轻松安然无恙,不是个吃素的人物。心里思忖了片刻,他抓过银子,对丁豆撂下几句狠话,愤愤走了。 事情平息,那人便招呼小二收拾残局,招呼客人继续用餐。 丁豆松口气,朝那人拱手道谢,“多谢老板搭救。”摸出十两银子,“这些是我的赔偿,抱歉。” 那老 分卷阅读20 板爽朗一笑,“那野汉子时常迫害邻里,骚扰良家女子,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今日多亏小兄弟给了他一个教训,百姓少遭殃。看模样小兄弟也是江湖性情中人,如不嫌弃,在这用完便饭再走也不迟。” 丁豆愣了愣,只是教训了一个汉子对我就这般客气。 老板把银子塞她手里,“赔偿就不必了,小兄弟尽管点菜,这一顿是我太明楼做东。” 她突然有种英雄上身的感觉,连自己到这来的目的都忘了,被捧得有些飘飘然,这种答谢餐是她怎么都拒绝不了的。 老板在雅间布了一桌菜,又命那个被救的歌女在一边伴唱。 面对一桌子菜,丁豆有些感觉不真实,刚才那个英雄似的人物真的是自己吗?她掐了自己一把,果然很疼。 年轻姑娘看在眼里,盈盈笑了起来。 丁豆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姑娘收了笑容,前来朝丁豆一拜,“小女子名叫清儿,本是良家女子,无奈家道中落,被迫到太明楼做歌女,今日多谢大侠的救民之恩,小女子无以回报。” 她一转眼珠,“这好办啊,那你就嫁给我,给我做老婆呗,再生几个娃,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清儿杏眼睁得滚圆,惊愕的说不出话,脸色瞬间煞白。 原本只是尝试一下里调戏丫头的桥段,没想到还真把这姑娘吓到了,她忙起身去掺扶清儿。 “你误会了,我不是……” “只要大侠愿意,清儿这辈子一定为大侠做牛做马。”清儿美目又滴出几滴泪珠,咬牙切齿,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丁豆彻底无语,敢情我还当起了土匪,干起了强抢名女的勾当。 清儿姑娘苦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丁豆无奈只得用行动解释。 她拿起清儿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尽管绑了胸带,可是少女的触感还是让清儿轻易捕捉到。 清儿这回不哭了,呆愣瞪大眼看着丁豆。 “嘘!不要告诉其他人。”她冲清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好半天清儿才缓过神来,“没想到大侠竟是女儿之身!” “我有些事要办,女装不方便,希望你不要声张。” 清儿乖巧点点头,笑起来,美丽的容颜,让丁豆看着好生羡慕。 清儿给丁豆唱了几首曲子,丁豆听着沉醉的很。这个叫清儿的姑娘长的漂亮,又会唱曲,还会吟诗作对,知书达理的模样是丁豆从没见过的,而丁豆的豪气洒脱是清儿羡慕的,两人很快结为了好友。 熟稔之后,丁豆打趣清儿说,当时自己隐藏身份扬言要娶她,为什们她不肯。清儿只是淡淡苦笑着说,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无奈身份地位悬殊太大,注定不能结合。 从没经过人事的丁豆都能感觉出来,清儿和那个豪门公子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羁绊。 自从和壮汉干完那场战,好运气极限上身,当了回大英雄、交了个好朋友不说,晚些的时候,那紫檀公子差人送来了她的宝贝凤血石玉坠,解释说今日有个难缠的客人耽搁了时间,便又赠与些赔罪的佳品,无端受惠,弄得丁豆很不好意思。 于是乎,酒足饭饱后的丁豆,怀里揣着真正用自己银子买的玉簪,心满意足哼着小调回了丰收寨。 ------ 第14章 神秘人 自从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丁豆成天想往外跑。待在寨子里一颗心焦躁不安,只盼着顾雅浓出门,好去太明楼找清儿玩。 丁寨主出了远门还是很挂住她的生活与授课,上次回信时,丁豆不知道是不是随口提了一句,‘没人打扰的时候更适合授课’,结果丁寨主当即给楼家加急书信一封,她那未婚夫第二日带着丰厚的礼品前来她家慰问。丁豆扶额,都怪自己嘴欠,硬是惹着麻烦上身了。 这不。 “小姐,穿好衣服了吗?楼公子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了。”阿发催促道。 她有气无力应了一声,结果美好的午觉又一次被扼杀。 楼敏之一袭蓝袍安静品着香茗,俊美的轮廓透过茶叶香雾有些模糊不清。丁豆扯扯嘴角,几日没见,他似乎愈发潇洒了,我可就惨了。 阿发施展盯人神功,丁豆不情愿施礼,“楼公子久等了,抱歉。” 楼敏之挽起嘴边的笑,回礼道:“是在下打扰了,小姐莫怪。” “楼公子,怎的今日前来,莫非有要紧事。”对付楼敏之总之不要给笑脸,怎么阴阳怪气怎么来,这是丁豆心里拟定的作战计量。 “最近,在下因为商铺的事物出了一趟远门,没来得及告知小姐,是敏之的考虑不周,特意前来向小姐赔罪。” 通知我干什么?我巴不得你走的远远地,永远别回来才最好。 丁豆无聊拎起桌上的茶糕大口咀嚼,丝毫不把食盘上的小箸放在眼里,阿发戳她也不管用了,场面已经控制无能了,阿发心里默默流泪。 没有先开口,气氛怪异的丁豆全身不舒服,那楼公子只是撑着白玉骨扇,优雅含笑看着她也不多说话。 “咦?上次那个小厮呢,怎么没来?”丁豆指了指楼敏之身后站立的新面孔。 “丁小姐说的可是清茗,前些日子,在下差他出门办事了。” “哦。” 沉默…… 就在丁豆起身告辞之时。 “婚期不到半月时间,小姐可有什么要求和不便之处,一同与在下讲了罢。” 问得好,丁豆拍拍手里的糕点碎渣,“既然是你先提的,那我就但说无妨了。” 楼敏之面对刁蛮的丁豆,一副好脾气的优雅公子,嘴角那抹笑始终噙着。 丁豆喝口茶,完全不客气了,“我说楼公子,你总三天两头的往我这跑,知道了的我俩已经定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丰收寨几时收了上门女婿,你不要声誉我还要脸。” ‘乒乓’是阿发打翻托盘的声音。 “劳烦你,不要往我这跑得这般勤快,多管管你的店铺,以后还是要生活的,现在生意不好做,多挣挣钱,这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吗。” ‘咣当’是楼敏之身后小厮倒地的声音。 不管话说的再难听,楼敏之始终不生气,晶亮上挑的桃花美目似乎总在对着你笑,像在观察又像在思考。 丁豆也时常暗自想,这人有涵养,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要不是楼敏之是她未婚夫,她也犯不着成天装恶婆娘,多留些时间睡觉吃东西不岂是人间一大美事。 无礼的要求,你不抓狂才怪。 “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敏之记住了。” 丁豆彻底没招了。 “楼公子要不嫌弃,请在舍下用一 分卷阅读21 餐便饭。”不用说这是小叛徒一号阿发说的,丁豆暗暗盯着他翻白眼,阿发全当无视小姐的全部存在。 楼敏之一合骨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劳南管家。” 一声南管家,把阿发叫的翩翩然,得瑟的那个样,鼻孔都快翘到天上了,真当自己是丰收寨大管家了。 阿发早就把菜布好了,只等楼敏之上钩。 楼敏之撩袍而坐,丁豆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鼻音哼唧,“阿发,叫古先生一同出来用膳。” 阿发愣了愣,小声嘟囔道:“新姑爷难得来一趟,您……” 不等他说完,被丁豆暗自掐了一把,“古先生可是我最重要的先生,怎么能怠慢,我爹出门前可是把我全权交予先生照看,别跟我废话了,快去!” 察觉到楼敏之万年不变的笑意在嘴边又深刻了几分,阿发第一次打心眼里为楼敏之叫屈。丁豆也不客气,蹬了鼻子赶紧上脸。 顾雅浓一袭白袍,清瘦的身形显得有些仙风道骨,他见到席桌而坐的楼敏之,不等介绍便恭敬行礼,楼敏之也既有涵养的和顾雅浓客套了两句。 原来这就是飞虎帮少帮主楼敏之,似乎和传闻中的有出入,顾雅浓习惯性的拿起茶杯嘬了一口。丁豆在一旁自己吃着自己的,也不抬头,也不说话,有哪家小姐与未婚夫吃饭不好生打扮一番,看样子这野蛮丁小姐还真不想嫁人。 楼敏之到底是大家公子,饭桌礼仪和一贯严谨的顾雅浓有的一比,食不言寝不语,速度均匀,哟,这楼敏之还是使左手执筷的主儿。丁豆细心观察,心里照样咋舌,自己由原来的天女散花改进为仙童散财,饭粒范围小了许多。嗯,有进步。 阿发站在一旁见着三人安静吃饭,没有一丝声响,自家小姐吃的相当辛苦,完全是配合着另外两位。 丰收寨未来大管家要这点能耐都没有,还怎么混下去。他端上一盅热汤,使劲使眼色给埋头苦干的丁豆,示意给楼敏之乘汤。丁豆瞥见楼敏之那双吊梢的桃花眼冲自己似笑非笑,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还没咽下嘴里的食物,伸手乘了一碗汤,笑眯眯道:“古先生,来,请喝汤。” 下一刻,阿发得意的笑凝固在嘴边。 她拿起另只碗搁在楼敏之眼前,有气无力道:“手麻了,楼公子你自己盛吧。”根本不去理会楼敏之的表情,自顾自的夹了口菜。 顾雅浓心里也是一顿,丁豆如此给楼敏之甩脸子,他竟然也不在意,真是好生奇怪。 丁豆殷勤夹菜,“古先生来吃菜。” 丁豆低头吃饭,“楼公子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 丁豆放下碗筷,“古先生我再给你乘碗饭。” 丁豆擦嘴,“楼公子你要吃饱了,可以回去了。” 丁豆微笑,“古先生再吃些嘛。” 丁豆剔牙,“楼公子怎么还没吃完。” 一顿饭吃的,阿发站在身后完全石化,风化…… 斗智斗勇的一顿饭终于在诡异中结束。 “下在商铺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多逗留了。”楼敏之噙着淡笑,朝悠然喝茶的丁豆施礼。“多谢小姐款待,敏之定当下次相邀。告辞。”随即撩袍带着小厮出了门。 明明是如沐春风的笑脸,楼敏之眼里那抹晶亮的色彩没由来得让阿发周身一冷。 丁豆如释重负,“好走不送,阿发送客。” 目送楼敏之出了大门,丁豆送口气,瞥见顾雅浓正望向自己的那双毒刺凤目写满了探究疑问。 “你别猜了,我不满意我爹的和亲政策,也不喜欢他。”丁豆难得和顾雅浓畅所欲言。 顾雅浓顿了顿,“恕在下冒昧,那楼公子气质非凡,也是人中龙凤之姿,小姐还有何不满意?”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楼敏之那个人做什么都是一副微笑可亲的模样,真正的心思估计没人知道,喜欢讨厌从来不表现在脸上,和这种人生活一辈子,她丁豆可没有那多心思天天猜想。 ………………………………………………………………………………………………………… 有了婚事的担子,丁豆早已没了和顾雅浓斗智斗勇的兴致,这日她老实拿着抄写好小楷诗词的册子,给顾雅浓过目,确是有进步,他要赶着出门查案,难得放了丁豆一天假。 躺在床上,丁豆没有特别开心,她在自制的婚事计时表上抹去一日,哎,离成亲不到五日了,老爹后日便回,麻烦担子还是躲不了。 她支着脑瓜子烦躁不安。 阿发推门进来,“小姐,外面有个姑娘说要见你。” “谁啊?” “就是不知道是谁,才问你的。”自家小姐交际圈窄的可怜,全都是寨子里的同龄汉子,哪会认识什么姑娘。看小姐不知道的模样,莫非是找错了? 丁豆没多想,“你叫她先进来吧。” 偏厅。 一抹桃红色,远远地就入了丁豆的眼,正思忖这人是谁,那姑娘转过身,“小姐可是丁豆丁小姐?” 丁豆盯着她半晌,兴奋叫起来,“清儿!你怎么来了!” 清儿没见过丁豆的女装,顿时有些愣住,“豆儿,你真美。” 葱绿的绸缎衬得丁豆白瓷的皮肤似乎能掐出水,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欢愉,脸颊两旁的梨涡顿时给丁豆增添了不少俏皮的活力。 清儿由衷的赞叹,阿发听着相当的舒服,丁豆却哈哈大笑起来,“清儿才是真绝色,和仙女一样,漂亮的不得了。” 清儿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绯红了小脸,“豆儿别打趣我了。” 一贯有警觉心的阿发也忘了询问自家小姐如何认识了为仙子姑娘,光顾着盯着仙女发愣。 “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丁豆给清儿倒杯茶。 清儿掩袖一笑,从竹篮取出装饰精致的糕点,“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今日特意给你做的,如不嫌弃请尝一尝。” “不嫌弃不嫌弃。”不等说完,她徒手拎一块塞进嘴里,香香懦懦的真的很好吃。 清儿见她举止豪放,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了,我特意趁着今日和老板告假来的。” “不打紧吗?你掌柜不会克扣你工钱吧?” “当然不会,掌柜人很好,对我也很照顾。”清儿低眉顺目娇羞,丁豆一惊,清儿真的很好看。 清儿明亮的眼睛弯起来,“豆儿,今日东市有集会,各地摊贩积聚此地,连西域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你要闲来无事我两可以去逛逛。” 丁豆听得心痒痒,顾雅浓是批准了,她满目期待的看向阿发。 阿发盯着清儿发愣,回神过来,佯装咳嗽一声,“嗯……小 分卷阅读22 姐今日任务都完成了,可以外出,但是要早些回来。” 丁豆心里三呼万岁,只要批准她出门玩,比谁都兴奋。 身后阿发跟着,丁豆换上男装,并没有化妆,这次是正式批准,不似以前偷偷摸摸。再说清儿仙女似的美人,身边跟着个粗鲁汉子有煞风景。她一袭青衫,腰间承把折扇,好一个偏偏俊俏公子哥。 果真如清儿所说,东市的集会果然比上次自己来的更隆重,大大小小的摊贩,各色的叫卖声,人头攒动的街客。 丁豆一手拉着清儿,另只手还抓着糖葫芦兴奋地跑来跑去。 “清儿,你看这个多好玩。” “清儿,你试试这个。” “清儿,你……” 转眼间,清儿被丁豆拉近了东街最好的制衣坊,丁豆拨开挑布的人群喊道:“老板,给本公子一身最好的衣裳,要最美的。” 掌柜见白衣俊俏公子亲密拉着个漂亮红衣姑娘,拱手笑道:“公子对娘子真是好,公子放心,一定还您一个世间最美的娘子。”又朝受宠若惊的清儿拱手,“夫人请。” 丁豆满意一笑,潇洒撑起折扇示意清儿安心,“娘子快快去吧,别让为夫的等着急了。” 由于大家闺秀特训的结果,丁豆对绫罗绸缎的纱裙也没那排斥了,倒也能安心欣赏一番。这家店衣料优质,一身行头换置下来肯定也不便宜。想起上回那个琉璃玉簪,丁豆摸摸胸口,没事儿,这次可是把银子带足了才敢出门的。 得闲之余,又给自己制得几套男装,顺带连阿发的也一并捎了。阿发嘴上推辞,眼里的笑意可不是这样想的,抱着包裹好的新衣裳他心里美滋滋的。 一炷香过去。 “清儿怎么还没有出来?” 阿发抱着衣服傻笑,“小…公子再等等罢,姑娘家换衣裳是这样的。” 又一炷香时间过去。 丁豆皱眉,“连带沐浴也不要这长时间吧。” 阿发赞同点头。 丁豆找来执事,问道:“掌柜的,我家娘子可换好衣裳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公子没见到夫人吗?”掌柜也是莫名奇妙,“夫人早就出来了。” 人这么多,清儿不会是走散了吧,丁豆扶额,为何每次逛集市都得出岔子,不是自己就是旁人。付完银子,丁豆领着阿发无头苍蝇般的在人堆里找寻那抹鹅黄色的身影, “阿发,你去东头找,我去西街后巷那边,不管找到人没,一个时辰后在丰收米铺会合。” 阿发严肃点点头,两人便分开行动。 清儿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碰着坏人很危险的,偏偏又在这人多时失散,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由于难得的集市大会,人们都围着赶热闹去了,丁豆走在冷清狭小的后巷不免有些心惊,“清儿……清儿……”,整条窄巷回荡她急促的喊声。 丁豆握紧手里的折扇,耳边警惕四周的声响。 转过一个拐角,丁豆眼尖,鹅黄身影映入眼前,她欲伸手喊叫。 “你走吧,我们没有可能在一起的。” 丁豆愣住,是清儿的声音,不知为何她竟手忙脚乱猫着身子躲在角落。 清儿侧过身子,一个熟悉的样貌顿时令她差点惊呼起来。 ------ 第15章 重要决定 那人貌若桃花,尤其是一双吊稍的桃花眼,远远地距离都能感受到盖着层薄雾,他习惯噙着笑容的嘴角也绷得僵硬。 “清儿,最近好吗。” 悦耳的男声如安静流淌的小溪水清澈透明。半晌没人回话,华服男子往前走伸出手想触碰清儿的发丝,却被清儿偏头躲过,那人扑了空的手尴尬地硬生生收回,在身侧紧握成拳。 丁豆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个人居然是飞虎帮少帮主,她的未婚夫——楼敏之! 清儿侧过脸冷冷道:“楼公子,以后请不要再找我了,我是身份卑微如蝼蚁的歌女,你是高高在上的金贵公子,原本就是两种人,永远不会结合在一起的。”冷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情。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丁豆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彻底失去思考。 楼敏之不恼怒,宠溺意味地笑了笑:“恩,看见你这般,我也就放心了。” “怎么还不走?是要我亲自请吗?” “你从小身子弱,多需要休息。太明楼唱曲还是别去了,我同你开间小铺好好过日子罢。” “我这种身份除了会弹曲唱歌,还会干什么。”清儿弯起无温度的笑,“我不要你的银子,只求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楼敏之握着骨扇的骨节泛白,皱着眉头心痛不堪。 这样的楼敏之完全是个陌生人,丁豆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原来微笑的面具下隐藏着这般的心,或许是他最真实的楼敏之了罢。 “楼公子,我知道你快要成亲了,丁小姐是个心地单纯的好姑娘,上次舍命救了我,对她的大恩大德清儿无以为报,你还有何不知足的。” 背着楼敏之,清儿狠狠咬着樱唇,豆大的晶莹泪珠已悄然滴落。 楼敏之身形一震,无力道:“你还是知道了。” 清儿飞速抹了把泪,转过身,“丁小姐是个好姑娘,千万不要辜负她。” “清儿,你明知道我心里的人是你,和那丁小姐的婚事全是我爹一手安排的。”楼敏之的纤纤公子形象荡然无存,孩子般的不依不饶。 “多说无益,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清儿似乎真的铁了心要和楼敏之决裂,看得出她心里真的很痛苦。 楼敏之始终温声细语,表情淡然,见她转过脸来,嘴角竟撩起一丝苦笑:“你别恼,我马上就走。” 他伸手理理清儿被风吹乱的鬓角长发,又不愿离去般在清儿白净的脸颊轻抚。清儿呆住,楼敏之抽回手,对她弯了弯眼角,霎时倾城倾国…… 清儿呆滞了一般,看着眼前的男子转身离去,没走几步,楼敏之又清淡道:“清儿,五日后我便与丁小姐成亲,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自嘲般喃语:“你不想见我,如此这般……也好。” 清儿双眉紧皱,紧咬的嘴唇渗出殷红血丝,她没出声,目光灼灼,任那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微卷着泥土腥味的后巷里。 她抓着心口瘫倒在地,细细的嘤咛声,逐渐变得撕心裂肺。 丁豆窝在角落,手心的汗液不知何时已经浸透衣角,她没在打扰独自离开了后巷。 这天夜里回到丰收寨,丁豆把自己关在屋里,没吃没喝没说话,一直就没有动静。 阿发不明所以,当初在米铺回合的时候小姐就已 分卷阅读23 经思绪飘离一言不发了,也不知那清儿姑娘找着没,问一句小姐也不带回答的。 入夜。 微微的凉意不由打个寒颤,晚些的时候丁豆实在是心口发闷,顺手拿了件外套出门。 银辉月光洒在路面,虫鸣声低低吟唱,使人心里平静不少,深蓝色幕布的夜空,天地万籁沉静。 脚步一顿,这般夜晚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睡不着。朝亭子走近,没出声。在来人身旁坐下,来人不惊不愕,淡然不语。 坐定,美酒芬芳,花香淡淡…… 丁豆尽自倒了一杯喝下,微辛入口,齿颊留香。 顾雅浓手撑着下巴,食指若有若无在石桌上敲击。抬头望向明月,半边脸淹没于沉寂,凤目懒懒地微张仿佛被铭香洗涤过,灿若星辰,秀挺且窄的鼻梁如月光润泽迷人。 此时此刻,眼前纵是五官平淡无奇的书生,却更有道不完的风情…… 丁豆心悸,慌忙去取酒壶,还没碰着壶柄,被顾雅浓半路拦下,“姑娘家,还是少喝为妙。” “瞧您这话说得,何时把我当过姑娘。”丁豆打趣他。 顾雅浓淡淡看她一眼,没说话。 “古先生?”丁豆深深叹口气,抬头望月,“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身为一个女子琴棋书画样样都不会,为什么楼家人非得要我做他们家媳妇儿,定亲的时候连对方长得是圆是扁豆不知道。” 顾雅浓没有接话,似乎在安静聆听。 丁豆灌了一口酒,“楼敏之也算是优秀的人了,好脾气,好教养,又生的好面相,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俊俏郎君居然会要和我成亲。我何德何能,自己完全和他不是一个层次,本该有更好的女子适合他的,却是因为我的身份,非得强迫结合,这样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 原来清儿心中的情人居然是楼敏之,明明相爱却因为世俗传统而不能相守,自己这一搅和不就成了凶手了,阿发说过阻挠姻缘可是会遭报应的。 她打个酒嗝,“古先生你说,人的半辈子幸福为什么要他人来操纵,纵然是自己错误的选择也好过别人为自己的安排的人生。” 顾雅浓原本为了案子伤神,不料这丁小姐擅自对他顿悟感伤起来,他隔着浓雾依旧晶亮的眸子安静看向丁豆半晌。 白嫩的脸蛋被染上粉红光晕,丁豆心眼迷离更盛了水似得晶亮,顾雅浓嘴角弯起一抹不明所以的弧度。 “古先生,你说破坏别人的幸福会不会遭雷劈?” 顾雅浓轻叹一口气,摇头淡笑。 丁豆失笑起身,摇着脑袋离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顾雅浓盯着丁豆喝盛的酒壶,细长的眼里浮上一层薄雾,遭雷劈嘛?这说法真是头一回听说。 第二日丁豆活力再现,照样吃饭,授课,对账。阿发只当是小姐偶尔抽风,他并不知道一夜之间,丁豆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 翌日。 墨绿衫男子支着白玉骨扇施礼道:“丁小姐有礼,离婚期过三日时间不知今日小姐叫敏之前来所谓何事?” 丁豆支走了阿发,连带着楼敏之的随身小厮,没有闲杂人等,丁豆说话也方便许多。 “楼公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在成亲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在自己面前难得正经的丁豆话一出口,楼敏之便收了折扇,正色道:“何事小姐只管问便是。” 丁豆深呼吸口气,“敢问楼公子,你心里是不是有另外喜欢的女子?” 楼敏之愣住,眼神闪烁,问道:“小姐为何这样问?” 丁豆有些着急,“你先别管,只需答是与不是。” 楼敏之收起了嘴角的随意,苦笑,“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父命不可违。” “你怎么能这么想?”丁豆跳起身,她站在楼敏之身前仰视,“你心里分明有其他女子却执意要和我成亲,这是欺骗我的行为,对她和我都是有失信誉的事情。” 楼敏之眼神转开,看向别处。 丁豆急得快速道:“你究竟明不明白,人活着就几十年的时间,一路会遇见许多人,喜欢自己的人自己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心有所属。你喜欢的女子她也喜欢你,有什么比相互喜欢更难得的事了。楼公子,你真的很幸运,你同清儿才是真正的一双佳人。” 楼敏之除了苦笑,别无他法,“那我要如何做?悔婚?喜帖已将发出去了,飞虎帮在江湖上有头有脸,容不得半点损失。” 她拍拍楼敏之的肩,盯着他神色复杂的眼,耐心道:“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真正爱你的姑娘与你相距千里,思念的痛苦你应该比谁都了解,难道你想往后的人生都要在痛苦相思中渡过吗。” “身份,背景,环境有什么重要,只要相爱就好了。”丁豆轻笑道:“人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次,自己做选择也好过后半生为他人所指使,我相信你们坚定的信念一定会令大家接受的。” “我不从盲婚哑嫁,只想找个自己相守的人一起孤独终老,我一个姑娘家,都不介意你退婚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楼敏之俊美的脸上动容起来,他缓缓撑开白玉骨扇。 “清儿是个好姑娘,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理应就该在一起,你现在还想着她吗?” 楼敏之望向丁豆,眼里除了顿悟便是感激。 终于他收起骨扇,躬身,“丁小姐,请带容在下代清儿向小姐道谢,在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个月以来丁豆第一次觉得全身舒畅,连同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清新,平日里恨得牙痒痒的棋盘,拖着顾雅浓连杀了几盘,不耍诈了,输了也老老实实接受处罚,整天都是笑眯眯的。 给人做了善事,自己又解决一个麻烦,真是老天爷眷顾。和楼敏之密谈后,当天夜里收到楼敏之的回信,他已经完全答应在成亲之前亲自向相双方长辈提出退亲。 丁寨主从全州返回寨子,给丁豆捎了不少好玩意,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回来一趟野蛮闺女愈发知书达理娴静温柔,果然付出是值得的,丁寨主心里安慰的不行,当即赏赐了顾雅浓和阿发不少宝贝。 特别是对顾雅浓,丁老爹那个欣慰老泪纵横的眼神恨不得招他做儿子。 丁豆这厢心情高涨,顾雅浓压力可就不小了,最后两天要再找不找新证据,可就真要陪着丁豆‘嫁入’楼家,他‘铁面丞相’大把时间花在此事上,实属无奈中的无奈。 ------ 第16章 协议成亲 六月初 分卷阅读24 七,正是大铭皇朝商界值得关注的一天,也是四大商行飞虎帮与丰收寨的联姻之日。 楼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映入眼帘的满是鲜红刺目的喜字、绸布大花、鲜红烛台……红艳艳一片,喜气洋洋。 宾客们一起聊天相互打趣,面色红润的丁寨主连同威严中夹杂愉悦的楼帮主在大堂招呼宾客。 天色渐暗,随即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被燃上。不多时,正厅里此起彼伏的贺喜声、寒暄声、交谈声、大笑声与礼乐交织在一起。 灯煌火亮,热闹非凡。 一大清早,丁豆被接来楼府梳妆打扮,成功失败就在今日一举,她紧紧握住衣角,不知道待会宣告真相大家会不会有什么反应,老天保佑爹爹千万不要晕过去才好。 她顶着鲜红盖头一言不发,手中的衣角越拧越紧。 忙着打扮的喜娘轻笑道:“丁小姐不要紧张,一会奴家会在旁边跟着你的。” “什么丁小姐,一会儿该改口叫楼少夫人了。”另一个给礼服熏香的喜娘打趣。 丁豆一门心思发愣,压根没空搭理她们,皱着弯眉不做声。 人□□错站在正中间地面铺设好的红毯两旁,一头墙上挂着大大的红喜字,下面一套梨花木桌,绸布桌面摆放小巧精致的糕点。套上大红绸缎的太师椅上,丁寨主和楼帮主分别坐在两边,难得欢聚一堂。 微光跳动红蜡烛洒下点点朱红…… 身着鲜红喜袍的年轻男子含笑接受宾客祝贺,看似儒雅的俊美男子却拥有大铭王朝不少大小商铺的支配权,每日自动跳进口袋里的银子更是一抓大把,此次和丰收寨结亲,这楼少帮主算是赚了夫人又挣了银子,更是喜上添花。 “吉时到,请新娘!” 门前一阵骚动,人头齐齐朝那看,乐鼓声洪亮起来。 几个红衣小丫头围住个喜婆,喜婆背上驮着的娇美身躯,鲜红盖头,身着凤冠霞帔,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一步一步朝里走近。 路过阿发身前,四周绣上金丝花纹的红纱盖头被若有若无的旁风轻掀起一角。只看一眼侧脸,阿发顿时心脏猛收缩,一丝酒气像被泼了凉水般清醒过来。 乌黑的长发被挽起、温顺的柳叶眉、纤长的睫毛、弯弯的月牙眼、秀挺小巧的鼻、倔强紧抿的粉唇、轮廓分明的尖尖下巴还有瓷白透亮的柔肤。 小姐,终于成长为大姑娘了,顿时他心里有种把捣蛋的皮孩子拉扯大的欣慰。 喜婆放下丁豆,将另头牵着楼敏之的大花喜绸递给她。 新人并肩而立。 礼仪执事洪亮的嗓门响彻大堂,“一拜天地!” 盖头下丁豆深吸口气,躬身叩拜。 “二拜高堂!” 快了快了,丁豆指尖冰凉心里默念着,喜娘搀扶着,转身又是盈盈一拜。 “夫妻对拜!” 二位高堂的含笑声她完全听不见了,丁豆心里一惊,来了! 她站直身子,心里祈求长辈们千万不要动真气啊。 等着楼敏之喊出一声“等等!”,顶着盖头只能看见自己的鲜红的裙边,这楼敏之怎么还不开口,快点啊。 “夫人,快行礼啊。”喜娘等的着急,在耳边小声催促。 热闹礼乐回荡大厅,丁豆不动声色扯了扯红绸,楼敏之似乎没有反应,她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礼仪执事拔高音调又是一嗓子,“夫妻对拜!” “豆儿,别愣着了,赶快行礼啊。”身前坐在太师椅上的丁寨主急得小声叫唤。 丁豆心乱如麻,楼敏之这小子不会是怕了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面对进退维谷的状况,她只得咬牙使出一招,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礼乐缓缓停止,喜娘大惊,赶忙上前搀扶,众人围了上来,顿时场面有些失控。 手忙脚乱间,晕倒的丁豆被家丁们架去了偏厅。 刚一踏入房门,丁豆站直身体,伸手拽去红盖头,“你们放开我。” 丁寨主焦急询问自家闺女,“豆儿,你怎样?哪里不舒服?” “爹,我没事,方才是故意是装晕骗你们的。” 这下,丁寨主以为丁豆玩兴大发,当即拉下脸呵怒斥,“混账东西!还不把盖头放下接着给我拜堂!” 她撇一眼身边低眉顺目的楼敏之,急道:“爹,楼帮主,楼公子有要事要同两位说!” 丁寨主不耐烦摆手,“这么多客人都等得着急,有什么事能等到明日再说不迟。” “不行,到明日就来不及了,是很重要的事。”丁豆的话语融入外屋安抚的礼乐,但靠近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胡闹!什么事如此重要,难不成你还不愿成亲了。”丁寨主是真的失去耐性了。 她不管那多,把盖头一扔,大声道:“要说的正是此事。” 宾客骚动,见新人迟迟没有退出偏厅,都伸着脑袋往这探。 这……呆住的丁寨主和同样不明所以的楼帮主对视一眼。 “混帐家伙,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搀着丁豆的阿发捡起红盖头,赶忙塞给她,“小姐,快快带上盖头,免得秽气。” 丁豆却拽起楼敏之的袖子,“楼公子,别怕,事已至此,你只管放心大胆说。” 楼敏之低着头,额发遮住眼睛看不清情绪,始终恭敬站直不发一语。 她急得牙痒痒,这楼敏之在外人眼里一副潇洒公子哥儿模样,一遇着正事胆小的和面瓜一样,幸亏自己不用真的嫁给他。 “豆儿,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丁寨主和楼帮主也只急得来回踱步。 “爹,女儿真的不能嫁给楼公子,不相信便听楼公子解释罢。”丁豆又加重手劲,小声嘟囔道:“你别装了,这里没有外人我可是费了老大劲儿才帮你争取到这个机会,你可千万别辜负我这卖命的表演。” 两人隐瞒着也不道实情,楼帮主终于开声,“敏之!到底有何事,你说。” 楼敏之始终低着头,正眼都不看她,“其实,敏之对丁小姐口中所说之事也不甚明白。” 喂喂,你不会反悔了吧,大哥,这可不是儿戏啊。不要耍我完了,没看我快要哭了吗。 “楼敏之!人要脸树要皮,你一个大男人答应过我的承诺怎么可以不算数!”丁豆急起来,礼仪全无,怒火中烧连名带姓指着楼敏之。 阿发早就惊得在一旁手足无措,成亲大喜日子,小姐闹气这一出,到底是要如何,没见着寨主的脸一会儿白一会绿。 “爹你听我说,楼敏之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他答应我会在成亲之日和您二位说清楚……” “住口!现在赶紧给我盖上盖头拜堂去!我不再说第二遍!”丁寨主是真的动怒了,瞪 分卷阅读25 大的双眼都能看见熊熊怒火,“你到底嫁是不嫁?” 面对沉默的楼敏之,气急败坏的老爹,丁豆的牛脾气犟起来也是拗不过的家伙,她叉腰怒视吼,“不嫁不嫁,死都不嫁!” 话一出口,来不及反悔了,在场所有人瞬间收声,安静的可怕,只闻周身压抑的鼻息。 气氛还没缓和,丁寨主突然给了丁豆一巴掌,可是真材实料的,“混账东西!你想存心气死你爹是不是!你说我生你有何用,当年不如丢到山里喂狗!” 从没见丁寨主发过这么大脾气,瞬间滚圆的杏眼模糊一片,豆大的泪珠在眼里打转,丁豆捂着红肿的脸死咬着牙硬是不出声。 楼帮主看不下去了,无奈叹气道:“丁小姐,老夫问你最后一句,这亲你成是不成?” 半晌,丁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成!” 楼帮主闭目又张开,对早已气的被阿发扶着的丁寨主,拱手道:“贤弟,你既然不愿结这门亲事,何故不早说。我楼家也算也是通情达理,并非强人所难。我楼在天在江湖虽没有你好人缘,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样一闹腾,我还如何有脸面做人。你应该知晓,伤了和气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丁寨主已经百口莫辩。 “敏之我们走,看样子是人家瞧不上咱了。”不等众人挽留,楼帮主领着楼敏之气冲冲出了偏厅。 丁豆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丁老爹了,低头捂着脸,“爹,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 丁寨主把杯子摔得粉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个不孝的混账!你娘亲要是在世也非得被你气死去,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丰收寨都毁在你手里了!” “我没有撒谎,不信你问阿发……”都怪楼敏之那个面瓜,明明说好由他来悔婚的,怎么自己变成了出头鸟,她是真的不想嫁人。 丁寨主擦过丁豆身边,失望之极声音对贴身管家吩咐,“先你和我出去赔礼道歉,其余人先回寨子,集合所有人,我有事要宣布。” ………………………………………………………… 丰收寨大会。 从丁豆懂事起,就知道这是整个丰收寨举行决策的大会,都是生意或店铺存货上的一些重大问题,自己虽然是丰收寨小姐,凭自己根本不够看的资质根本上不了台面。 但是,这一时间,丁豆被安排站在一侧最前面,顺从低着头等待裁决。 缓过神的丁寨主沉声道:“我丰收寨与飞虎帮和亲是关系到全寨山上下下的整体发展,是再 适合不过的对策,但是现在因为丁豆的任性妄为导致祸端,以致于我丁山颜面扫地,我丰收寨在商界再无信誉可言。”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丁寨主早料到会有此反应,他挥手示意安静,“所以,罪魁祸首丁豆,明日你便收拾几件衣服离开丰收寨罢。” 这可不得了了。 阿发噗通一声跪在丁寨主身前,祈求道:“老爷,小姐她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动气!” 丁寨主站起身,扬手制止,“多说无益,往后你丁豆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丁山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他叹气背过身。 随后,众家丁哀声祈求此起彼伏。 丁豆已经惊得说不出话,睁大着眼,不可置信摇头,我一定听错了,老爹才不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从今日开始,由大牛来接手丁豆处理的事物,南风你便从旁协助……” 阿发扯着袖子落泪,却欲言又止没有出声,寨主一旦打定主意很难再改。 大牛只是粗野汉子一个,哪里知道什么经商理念,对于自己被莫民奇妙点名,心里也直犯嘀咕。 “大哥,您只有一个闺女,这样惩罚未免太重了。” “是啊,寨主,况且豆儿也知错了,您看……” “我丁山做错的事,没理由有你们跟着一起受罪,是我教女无方,对不住大家,更对不住丰收寨。”说着老泪纵横,竟要朝众人下跪,众人吓得哄上前,瞬间周围乱作一团。 丁寨主一抹老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从今往后你们谁要帮着她,就是和我丁山,和丰收寨过不去。” 既然说的如此决绝,那好。 丁豆摸了把鼻涕眼泪,“爹,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脸上的精致妆容有些扭曲,她跪在地上恭敬磕了三个响头,“爹的养育之恩,丁豆没齿难忘,大恩大德女儿只有来世再报答。” 不顾众人挽留,丁豆咬着牙跑出了会堂。 她僵直着身体,拖着沉甸甸的步子,回房准备收拾包袱滚蛋。 正伤神间,阿发追过来,身后跟着二当家。 丁豆一见二伯,委屈的眼眶又红肿起来。 仅仅因为不愿意嫁人,亲爹要赶她出家门不说,还要剥夺父女关系,简直不可思议,她喃喃自语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不想嫁人而已,只是不想离开丰收寨而已,这也有错吗?” 二当家慈爱扶上她的脑袋,惋惜道:“豆儿,你怎敢如此大胆。” 她吸吸鼻子,“怨不得我,是爹心太狠。” 二当家背过身,半晌才慢慢开口,“其实,你不知道,你爹是有苦衷的。” 丁豆一楞。 “在你和楼家成亲之前,大哥和楼帮主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如果两家联姻成功丰收寨所有商铺将并与飞虎帮一同运营,尤其是全州一部分经营不善的店面,也将得到缓解。但如哪一方没有遵守诺言,是发生意外,按照约定将转让名下二百间商铺作为赔偿。” 阿发满面焦急,“二百间?这可是丰收寨的五成资金来源,没有了商铺行使权,丰收寨还如何存在下去。最近全州和其他一些地方,都出现了营运不畅,还要赔给人家大半家当,难道百十号口人等着喝西北风吗……” 二当家转过身来,“丰收寨这件事除了你爹和我知道,再无他人,丰收寨里也一直有人有些谋反意识,你爹这样做一部分也是不想你牵制到此事严重的后果中,其实他是在保护你……” 丁豆彻底呆愣了,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老爹怎么会和楼家有这种约定。早知道会害了大家,造成这种局面,自己当初就不任性了,现在和楼家人反悔,会不会太迟了。 她转念一想,就算现在肯和楼家和解,人家正在气头上,也未必会接受,况且自己犟直的性子,打死也拉不下脸认错,原本责任就不在自己,只怪那楼敏之是懦弱至极的面瓜临时打退堂鼓,自己才被连累遭了秧。 “豆儿,我在东市后巷有间房产,你爹不知道,你这几日先去住一段时间,现在你爹正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你爹消气了再 分卷阅读26 想法子把你接回来。”二当家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再怎么说,毕竟你是大哥亲手带大的亲闺女,血浓于水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些话你权当是气话,别担心,过些日子会有办法的。” 丁豆咬着唇,朝二当家鞠躬行礼,“豆儿谢谢二伯,豆儿不在的日子,请二伯多多照顾好爹,他身体不好,麻烦二伯多上心了。” “都是自家人,没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你爹虽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心里他比亲大哥还要亲,你且放心。” 二当家走后,丁豆一直呆呆坐着。 阿发在一旁收拾几件简单的衣物。 “你别管我了,赶紧回去那边,我爹那里有劳你了。”说完,起身塞给他了一个装满银子的绣花锦囊。 阿发莫名其妙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给我发工钱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我现在没有心情同你开玩笑。”丁豆拽过阿发手里的包袱,“你走吧,东西收拾完,我自己会走的。” 阿发歪着头,“那好,小姐你收拾完叫我一声。” “叫你干什么?难道你还盯着我走不成。” “当然不是啊,我要跟着您下山啊。” “你要跟我一起走?” “你是我小姐,自然主子到哪下人跟到哪。” “但是,你的梦想不是争做丰收寨第一大管家吗?况且我爹对你也挺器重的,你走了,米铺的帐找谁算去?” “寨主身边有福叔呢,他第一大管家的称号还得撑上个三五年,况且寨主身边有那多能干的人,还用得着我吗。”阿发一边催促道:“小姐你动作快点,我们还赶着下山收拾二当家的屋子呢。” “阿发……”望着爽朗憨厚的笑脸,丁豆又一次模糊视线,感激地一塌糊涂。 阿发,还好有你。你放心,小姐我一定会帮你娶个漂亮又贤惠的媳妇儿。 丁豆和阿发一同下了山,住进了二当家偷偷资助的屋子,好在屋子挺别致,又经常有人打扫,家具物品一应俱全,她稍微有些欣慰。 阿发这会准备晚膳,丁豆换上一身男装坐在前厅,撑着下巴发呆。昨天自己还是好好的待嫁千金小姐,为何眨眼之间变成了危害丰收寨的全民公敌。 关在屋子里越来越闷,丁豆索性拿起框青菜去午后的溪边,顺便散散心。 清澈小溪,鱼儿在欢快游动。波光粼粼水面,倒映丁豆沉静的面容,她挽起袖子将沾着泥土的青菜在水里漂洗。沁凉的溪水将手指包满,丁豆呆呆发愣,毫无焦距的杏眼渐渐模糊起来。 她甩开手里的青菜,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在里面。 “原本是平庸之姿,这下更难看了。”她身后一个醇厚的男声带着惋惜叹气道。 ------ 第17章 似是而非的因缘 有人和她搭话。 丁豆抬眼一看,墨绿色衣裳的男子手持白玉骨扇,朝自己递上帕子,美目桃花,唇若红菱。 她猛的站起身,一双杏眼怒火中烧,“你来这干什么!给我滚!” 抱起竹筐砸过去,四下飞散的青菜掉在男子脚下,墨绿云绣的衣摆被泥土浊污。 男子没有躲闪,丝毫不在意,“敏之做错了什么,丁小姐何故发如此大的火?” “你这个没心肺的混蛋,倒有脸问我,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模样,要不是你娘的临阵退缩,我能变成这幅田地吗!男子汉说话不算数,迟早会遭雷劈的!” 丁豆气的浑身发抖,什么狗屁礼仪教养豁出去了。 楼敏之面上还真是没事儿人,撑着骨扇,淡然失笑道:“在下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还不承认,你明明答应我,成亲之前会把你和清儿的事坦白。”她抓紧楼敏之的袖子,乡村野妇撒泼似得,“你何故要这样做?难道你真的甘心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吗!” 楼敏之往前踱步,望着清新流动的溪水,背对着丁豆,“如果丁小姐有兴趣听一个故事,也许就会知道在下为何会这样做了。” 她一张小脸气的通红,不知道这楼敏之倒地买着什么关子,又别无他法,只得站在一侧气得紧握双拳。 楼敏之低沉醇厚的嗓音幽幽传来,“二十五年前,皇城绸缎山庄季府有一位名满天下的季三小姐,年方十八,相貌倾城绝色,不仅拥贤良淑德品行又不乏豪爽之气 ,很快便成为皇城一大艳绝,随即引来无数王孙贵族公子求亲,但却因为三小姐的一句‘君若爱我,便要归隐山林。’达官贵人们便纷纷放弃而归,季老爷实在没办法。” “几年之后,三小姐的婚事一搁置就到了二五年纪,其余姐妹兄弟也都成家,传宗接代。错过了美好年华,季三小姐的婚事无人便再提。”楼敏之转身背着光,身影有些模糊。 “后来,季府换来了一批新佣人,机缘巧合下,季三小姐不顾世俗偏见,与长她三岁的伙夫,和长她四岁的库房小厮结识很快成了好友。渐渐的三人成了莫逆之交,再后来伙夫和库房小厮不约而同视季三小姐为心中所爱。” 丁豆有意识时已经坐在溪边石头上,认真听着楼敏之耐心讲述,不知为何这个故事有如此吸引力,背后的真相不那么简单。 “季三小姐是何等冰雪聪明,怎会不知他二人心思,只是依然舍不得三人的友情如此破裂,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这段关系,数年过去。直到,突如其来的一天,季老爷却告知季三小姐,下月初一太师二公子将会娶她做五房姨太。一心只想和有情人眷属的季三小姐怎么会肯委身做人小妾。” “后来呢?”丁豆神情专注盯着楼敏之高挑的身影。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后来伙夫和小厮给季三小姐出了个主意,成亲当晚在入洞房的前一刻装病,利用手忙脚乱之时,然后会有人把季三小姐接到城西远郊的茅屋房,那里会有人在等着她。” “季三小姐半信半疑的照做了,计划实行的很顺利,意外的没有出现什么岔子,当买通好的下人把季三小姐带到茅屋时,见到的只有伙夫一个人,伙夫明知三小姐心仪之人是小厮,谎称小厮贪生怕死此事将整件事向季老爷揭穿,心灰意冷的季三小姐跟着伙夫上了燕南山。” “而小厮得知消息逃出了,幸运的是他居然捡了半条命,存活下来。五年之后,转眼过去伙夫将打原本砸劫舍的丰收寨成了大铭皇朝商界兴起的一方势力。小厮在飞虎帮摸爬滚打多年,终于爬到了帮主的位置,也娶了妻生了子。” “最后,季三小姐在诞下与伙夫的孩子香消玉殒撒手人寰,江湖老 分卷阅读27 一辈之间还在流传的故事就此暂时告一段落。” 楼敏之走进丁豆,迫使她对上自己灼热的视线,“那伙夫名叫丁山,而当年的小厮俨然改名——楼在天。” 尽管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但当事实无情被应证时,她还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回过神,“你一早计划好的?所以清儿接近我也是刻意安排的?你们在后巷谈话也是假装做给我看的?所以你料到我不愿成亲,故意骗我上钩悔婚,好让丰收寨名誉一败涂地?” 楼敏之弯起嘴角,轻抚白玉骨扇,笑道:“丁小姐,你还不算太笨。原先我是准备同你成亲。但是,你我的距离实在差得太远,娶妻当贤,哪家深闺小姐不强过你?我乃一介人中龙凤怎会娶你这种除了吃喝玩乐样样不如意的挂名小姐,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何故毫无道理浪费在你身上。”冰凉的指尖点上丁豆紧咬的朱唇,“在下说的在理吗?” 丁豆嫌恶一把推开他,“为了给你爹报仇,你至于这般算计人心吗!是我爹和我欠了你楼家,你大可朝我们下手,可是丰收寨那些兄弟他们和那件事没有关系,你简直心太狠毒。” 楼敏之晶亮的眼,挑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我原以为你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那么愚笨。” 他亲昵抚上丁豆气的涨红的脸颊,带着兰花香的潮热气息喷在她颈脖,“我做的这些和我爹那件事完全没有关系,丰收寨名下那两百间商铺可是我一早看中的。更何况我楼敏之根本不会像我爹那般为情所困,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哼,愚蠢之极,做大事的人不能拥有感情,我要的东西不需要别人相助,会用我自己的双手亲自取回来。” 眼前人温润笑意的双眼,弥漫着浓烈的嗜血,楼敏之我终于知道为何江湖上人这么形容你了。 不择手段,狠心无情。 丁豆扬起巴掌狠狠朝楼敏之扇去,在半路被拦下。 仗着身高,楼敏之一手钳住丁豆的巴掌,另只手钳住她削尖的下颌,身材瘦弱的丁豆被楼敏之裹在怀里,弯着优美弧线的唇她耳边暧昧地撒着灼热,嘶哑着声线,“夫人,我们虽然没有行使周公之礼,但好歹也是拜过堂的挂名夫妻,看在你听故事这么入迷的份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暂时不会去动你爹,你切安心,但是其他蠢蠢欲动的人,我可是不会给情面。” 他笑着松开丁豆,懒散地撑起白玉骨扇,心情愉悦吩咐道:“清茗,去温香阁。” 远处的白衣小厮恭敬应声。 一绿一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丁豆模糊的眼眶里。 …………………………………………………………………………………………………… 丰收寨与飞虎帮的联姻破裂,是继最近风头最正丰飞两帮结亲之后最轰动的消息,大铭皇朝大街小巷无人不在议论此事。 清晨,天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潮湿的花园略微有些凉意。 暗黑衣袍绣着金丝云底花纹,腰间挂着翠绿的玉带,乌黑的顺发一丝不苟用金簪固定,一人长身款款穿过花园,身后跟着的蓝衣少年将一定镶着宝石的乌纱帽递给他。 出了苑府大门,二人上了四周顶边缀着流苏的乌木马车,车夫一挥遍,四匹骏马打着响鼻走起来。 车内黑袍男子闭目安坐,身边的蓝衣少年有些拘谨叹了口气。 “大人其实可以让承先驾马。” “我近三月不在府中,你竟有些不习惯了?”那人闭着眼,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蓝衣少年猛的半跪下来,“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大人请不要误会。”铁面宰相顾雅浓居然会开玩笑了?!承先不由得有些吃惊。 黑袍人张开眼,狭长的凤目闪着不知名的色彩,“这些时日得幸有你,才没被有太师党羽知晓乘人之危。” “大人言重了,是咱时运地巧,皇上南巡近两月免朝,大人才得以脱身早朝。”少年承先露出单边酒窝,“天子的心思还真不好捉摸,北上寻访才不过半月又接着南巡……” 顾雅浓复又合上眼皮,没有作声。 果真是‘时运’太好了,没想到懿宁居然这么‘听话’。 “大人,不是那丁小姐悔婚,搅得飞虎帮手忙脚乱,我又怎有机会潜入,顺利查出线索。那丁小姐虽然野蛮,说起来也算是出了一份力。”承先从衣襟内拿出红漆的信封交与顾雅浓。 三月时间着实是太长了,自己接手的案子里,从没有令他如此伤脑经的。说来也怪,就在那野蛮小姐成亲之时突然晕倒,醒来后性格大变扬言‘死都不嫁给楼家人!’ 楼丁两家的联姻失败,作为教书先生的顾雅浓无奈被请辞,断了所有国库失窃案的线索。既然连小姐都赶走了,他一个教书先生也没理由带着,丰收寨眼下正是混乱一片,谁也没有顾忌他,顾雅浓只留给丁寨主一封回乡信便悄然下了山。 原以为三月努力全部白费之时,意外承先那里传来捷报,这才好生安心些。 马车穿过宫门,顾雅浓下了马车,吩咐承先在车里等他,踏着稳健的步子往主殿走。 半月病假,二个半月南巡,百官一是相互寒暄打招呼。顾雅浓作为朝廷中间势力,自然是吸引蜜蜂的鲜花,身周围满了大小官员。他带着公式性的三分谦逊七分傲气地同众人一一回礼。 今日早朝过得异常通畅,当朝太师居然在头一天上朝请病假,一干众党羽没有了主心骨,见顾雅浓立于百官之首,也没敢造次。 下朝后,大铭成惠帝又在寝宫单独接见了他。 成惠帝一袭金黄的龙袍,踏步而入,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的模样还真是和他的同母胞弟六王爷全不相像。 “皇上,微臣没能陪着皇上去南巡,实在是微臣的罪过。“顾雅浓撩袍跪下身。 成惠帝笑道:“顾相快快请起,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虽然朕也很想有爱卿陪在朕左右,但爱卿生染风寒,体弱难以痊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风寒愈合的如何?可有感觉什么不舒服?来人,宣王太医。” 顾雅浓站直身体,羊脂白玉的面皮看不出一丝异样,“回皇上,托皇上洪福,微臣的风寒之症早已痊愈,多谢皇上对微臣的厚爱,微臣惶恐。” 成惠帝见状舒了口气。 狭长的凤目暗涌翻滚,“微臣有事要上报,上次皇上命微臣调查二十年前国库失窃两对血琉璃玉如意之案,微臣现已查明主谋之一。”从衣襟拿出承先预备好的信封呈上,“有了这层线索,皇上大可放心,将幕后主使挖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成惠帝接过急忙认真读起来,半晌,他放下书信,严肃道:“顾爱卿,这些消息可属实?” “回皇 分卷阅读28 上,此案是微臣亲自调查,绝无虚假。” 成惠帝异样的叹口气,收起信封,“爱卿,关于此事,朕希望你……暂时撤销调查。” 顾雅浓不可置信抬头,顾不得礼仪了,“敢问皇上这是为何?” 成惠帝缓缓站起身,在眼前来回踱步,“此事牵扯的人太多,吴发曾是太师的党羽,他是策划之一,并不代表太师就是幕后主使,没有确凿的证据,朕也不敢妄下定论,你也知道太师势力之大,整个朝廷三分之一的主力官员不是他的门生就是至交,更何况他也是萧贵妃的亲大哥,是朕二皇子的亲舅舅。萧贵妃如此善解人意,朕不想让她失望。” “但是,萧太师等众党羽私下早已开始行动,谋朝篡位只是时间问题。皇上何不借此机会出去这个大毒瘤,以保大铭皇朝司马氏江山平安无事。”人人都想知道萧太师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何皇上偏偏忌惮他又要袒护他。 “顾爱卿误会了,太师不会的。” 顾雅浓朝前迈一大步,“皇上……” 成惠帝扬手制止,“多说无益,朕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改了。” 顾雅浓没再说话,视线始终盯着靴尖。 “这段时间辛苦爱卿了。”成惠帝笑着拍了拍顾相,朗声道:“来人啊,传令下去,赏赐顾丞相白银千两,绫罗绸缎百批,西域敬宫珍宝十样。” “微臣……谢皇上。” 出了圣上寝宫,顾雅浓心思复杂跟在领路小太监身后,正穿过御花园拐角,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六王爷。” “真是赶巧,顾相怎的这会才走,似乎早已过了下朝的时辰了。” 六王爷锦荣紫袍,金冠高束,较平时少分玩味多分沉稳,除了那双无论何时都在上扬自带笑意的眼。 顾雅浓回道:“皇上留着微臣有要事吩咐。” 上扬的眼尾又加深了弧度,六王爷懿宁端着下巴,有丝调皮的幸灾乐祸道:“丰收寨的事本王听说了,原来,顾相你也有慧眼识错人的时候,呵呵。” 又是丁家大小姐。 “多谢王爷关心,托王爷的福,承先已经查明国库失窃案受何人指使,只是……” “怎的?莫非皇上命你停止调查此事了?”六王爷司马懿宁挑起长眉,“本王早说过,这个案子不会要太久时间,皇上……果然还是在意那件事。” 不等顾雅浓回话,懿宁来回摩挲下巴,“这样也好,你为了这件案子每日伤身,都清瘦了,回头本王差人将近日赏赐的极品鹿茸送到你府上,回去叫你夫人给你补补,从小就属身子骨弱,不知你是如何坐上左相之位的。“语毕,可惜状摇摇头。 顾雅浓对于他的打趣习以为常,轻声道:“多谢王爷赏赐。”接着又将信件的抄本拿出,“微臣斗胆先将此物交与王爷,其中利害关系请王爷替微臣做主。” 懿宁顿了顿,伸手接过,任命般摇摇头,“你啊……果真是。” “谢王爷,微臣静候佳音,若没有其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嗯,本王赶着和皇上母后一同用膳,你且先回罢。” 走了两步懿宁停下,转身对身后不远处那抹高挑的黑袍身影喊道:“雅浓,何事去我府上品尝‘琼汁佳酿’,我可是特意留着同你一起分享的。” 顾雅浓没有回头,朝身后摆手,“多谢王爷厚爱,晚些再说罢,府里最近有事走不开,恐怕得过些时日,实在等不急,王爷可以先行饮用,留一杯给微臣足矣。” 半晌,懿宁的才道:“本王还是等你吧,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佳酿,没有你做伴无异于白水,岂不是暴殄天物。” 丞相府。 顾雅浓吩咐承先晚些再来书房。 “夫君回府了。”粉色纱裙的美妇人笑脸盈盈在顾雅浓身前一拜,这位美妇人便是当朝顾氏左相的正房夫人林氏。 “方才六王爷差人送了极品鹿茸,夫君是想今日享用还是等过些天?”淡雅花香,美丽少妇一颦一笑风韵女人味十足。 顾雅浓淡然看了她一眼,“你决定吧。” 他走了几步。 “夫君,欣儿抄写的五百遍诗词,想你亲自批阅。” “只是诗词抄写,你的书法造诣比我高,还是你去罢。” “但是……” 顾雅浓不由得捏捏眉心“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美丽少妇嘟着樱红小嘴,有些委屈跟在身后。 “碧萝?” 林氏碧萝即刻笑起来,“夫君你要去看欣儿吗?” “书房有要事处理,一会用膳不要叫我了。” 没在管她,顾雅浓转身回了书房。 一想到刚才觐见皇上的接过,顾雅浓促起长眉。成惠帝是先帝长子,有事前皇后所生正宫嫡子,原本即位是顺理成章,哪知道宫女出身的先帝静妃妄想将二子立为太子,眼看计谋就要成功,结果功亏一篑,始终抵不过前皇后家族的势利,最后母子二人被前皇后暗中痛下杀手,直到现在连尸骨都没找到。 憨厚的皇长子在母亲势利的庇佑下,顺利继承了皇位。萧贵妃乃是成惠帝亲生母亲前皇后萧氏一族的后人,二十多年过去,势利居然没有被消减多少,萧氏一族靠着势利硬是将萧才人推上了成惠帝最宠爱的贵妃一位。 萧氏生的貌美无双,性子温顺乖巧,又天生会讨好男人,成惠帝无疑也拜倒在她的吴侬暖语的温柔乡里。萧氏兄长仗着成惠帝第一宠妃兄长的身份,在朝廷内外大肆任意妄为,最近几年开始拉拢羽翼,准备一举兼并司马氏王朝。但是在以前左相顾老大人为首的保守派忠臣一党极力反对下,起谋朝篡位的野心始终得不到满足。 顾雅浓轻啄香茶,要不是自家老爷子盲从,打死自己也不要对这样懦弱的人俯首称臣。 余光扫到懿宁馈赠的精致骨瓷茶具,顾雅浓愣了愣,如果换做懿宁穿上龙袍,上朝时见谁都打趣几声,这……简直难以想象,顾雅浓失笑摇了摇头。 ------ 第18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东市后巷。 夏日晌午之际,安静得只听见燥热的虫鸣,宁静突然被一声苍老叫唤划破,尤为突兀。 “臭小子,你给我出来!” 暗红色朱漆大门被打开,一个布衣年轻男子探出头,“是陈阿婆啊,怎么特意来送银子吗?” 陈阿婆拎着花母鸡,一手叉腰鼓着腮帮子骂道:“事情没办好,还想收银子?我倒想问问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布衣男子见状,领着陈阿婆进了屋,过了院子,冲里招呼,“老大!陈阿婆来了!” 不多时,一个身材矮小的清秀黑衣少年出了屋,见到陈阿婆阴郁的脸,心里有 分卷阅读29 些不妙,远远地推起笑脸,“陈阿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说了银子要我小弟去取就是,还麻烦您专程跑一趟。” “我不是来送银子的!”陈阿婆把母鸡往地上一扔,“我问你,这只花母鸡你从哪找回来的?” 黑衣少年看了看满院子扑腾飞的母鸡,疑惑道:“按您的要求在东巷茅屋那边抓回来啊,怎么?” “没错啊!”陈阿婆人虽老中气却十足,叉腰瞪眼,“我是花银子让你帮我把母鸡找回来,可是为什么隔壁李老头偏说这是他的鸡,还愿望我故意偷来的?”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按照您描述的找着的,三色芦花小母鸡,翅膀下有白色花纹。” 陈阿婆绷着满是皱纹的脸,“你是不是为了骗我的银子,偷了李老头的鸡来糊弄我?!” 黑衣少年哈哈一笑,“为了您这只鸡,我可是花了两日时间,留这时间扛两包大米都能赚几个钱,我何必浪费大把时间去偷。再说李老头家院子的大狼狗又凶又狠,上周还把一个过路的人咬伤了,听说现在还躺着下不了床,东市上下谁家都有一两只鸡,我为何偏偏要偷他家的。” 少年晶亮杏眼闪着光,“一只芦花母鸡悬赏五文钱,上鸡贩子买也只得三文钱,我何不上街买一只来冒充 ,省了时间还赚了二文钱。” 陈阿婆皱着眉点头,有些吱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她转而一想,“但是,那李老头偏说他家的母鸡屁股有特别的花纹,恰巧这只鸡就有。” “整个大铭皇朝的芦花母鸡都长一个样,那李老头是附近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更何况李老头他家是喂鸭的,怎会无端端养起鸡了,都说鸡鸭不相合。您这么精明能干的阿婆,没有理由被这些小把戏迷糊住吧。”黑衣少年露出唇边一对梨涡。 又吩咐另一侧布衣男子抓回母鸡,递给陈阿婆,耐心道:“我已经按您的描述帮您找着母鸡,表示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所以说,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出了巷口往南走一里,然后拿起衙门门口的锤子敲三下鼓面,自然而然就会有人来解决这件事了。” 陈阿婆想了想,掏出五纹钱塞给黑衣少年,领着鸡走了。 大门一关上,黑衣少年温和的笑容立刻耷拉下来,叹口气,示意布衣男子跟他回屋。 布衣男子倒杯茶放在桌上,“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阿发,你记住,我现在是老大,不是丰收寨小姐。”丁豆抓起杯子喝光茶水。 “我都替您不值,为了给那个陈阿婆找只母鸡,这衣裳被划坏好几道口子不说,您这腿都磕破青拉紫。以前在丰收寨你哪干过耗体力的活啊,累死累活才挣了五文钱。”阿发嘟囔着嘴,“二当家给的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可不是办法,要不,明日我回一趟山寨打探情况。” 丁豆怒拍桌,“你要敢踏进丰收寨一步,信不信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阿发委屈,“可是……” “爹那里一天没叫我们回去,我们就不是丰收寨的人。二伯也是好意,他自有他的难处,咱也别去给他添乱。爹下了令,谁助我便是和丰收寨过不去,二伯肯偷偷把屋子借给我们住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拍拍阿发,柔声安慰,“我知道你是怕我辛苦。但是,我丁豆是谁啊,那是吃得苦耐得劳的,一点小挫折小困难怎么能压倒我。”说完,一拍前胸,笑得没心没肺。 阿发被逗得只摇头,“那咱换个别的轻松活做不行吗?” 她眨巴眨巴,“我不会算账,也不会做吃的,没什么基本生存技能,不干这个总不能去卖身吧。” 阿发惊得起身啐她,“小姐,你怎么说这种话!” 丁豆弯起眼角,露出招牌梨涡,“我现在只是东市后巷最最普通的小老百姓不是大家小姐,说些文邹邹的话怪难受的,再说我也不爱做大家闺秀。” “小姐……”阿发还想说什么,被丁豆出声制止。 “好了好了,我饿了,今晚吃什么?” 知道她的牛犟脾气,阿发没再说什么,乘机岔开话题,“青菜粥,烤地瓜,还有隔壁王大爷感谢我们上次帮他找回孙子,特意分了快肉给我们。” 一听有肉,丁豆满眼放绿光,“真的!我好久没吃肉了。” “就知道您多久没吃了,里面特意放了好多,蒜瓣,豆芽……”阿发憨笑着掰着手指数道。 二人打趣的欢声笑语,一扫往日的冷清萧条,渐渐温暖着小小的宅子。 这顿饭由于添了不少菜,结果第二日一大早,阿发起早去集市买柴火,只留下丁豆看家等生意,她无聊撑着下巴寻思要不要出门主动接活,门板被叩响。 “请问是丁老大吗?” 来人是一个憨厚模样的中年男人,宽大的粗布衣裳套在瘦弱的身体,袖口处浸满了油渍。 “是啊。” “我是东街烧饼铺的周四,听说你专程帮人解决难题。”周四憨笑着搓搓手。 见有生意上门,丁豆立刻请他进屋,给他倒杯茶问道:“什么事可以帮你的?” 周四估计没想到帮人破财做事的居然是个清秀的年轻小兄弟,笑起来和小姑娘一样好看,他回过神来接着说:“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你先说来听听。” 犹豫了一会,周四慢慢开口,“我想你帮我讨债。” 讨债? 丁豆挑眉道:“我的原则,四大商铺、黑帮两道的债不讨,太明酒楼、花街柳巷的债统统不讨。您要符合这里哪一项,不好意思,还得请您回了。” 周四人摇摇头。 丁豆想了想,便答应下来,“那行,把欠债人、欠债金额、欠债人地址写给我。我们的费用按照讨伐金额的三成算,如何?” 那人不做声。 怎么,收太贵了吗?丁豆伸出两根纤长手指,“那就两成,已经是底线,不能再少了。” 周四赶忙摆手,“不是,只要能讨回来,给你五成都行。” 咦?有这么好吗?她暗暗想着。 “只是……” “直说无妨。” 周四犹豫开口,“只是,那人是丞相府的厨子,万一……” 丞相府?好像不属于原则之内,况且,只是个小小的厨子 暗自摸了摸扁扁的荷包,为了银子豁出去了! 丁豆潇洒打了个响指,“成交!先付一成定金,明日晚些再过来拿银子。” “多谢多谢。”那人大喜,摔下十两银子没过多停留离开了。 她盯着白花花的银子愣了愣,一成十两,三成就是三十两,五成不就是五十两……丁豆双目炯炯有神,她看见了油花花的蹄膀,香喷喷的烤鸡向她招手。 分卷阅读30 阿发回家得知有些担心,丁豆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午饭后,喜滋滋带着阿发出门了。 “这就是丞相府吗?”丁豆仰头眯缝眼打量宏伟金色刺目的‘丞相府’三个大字。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吗,除了这块金匾,其他的完全没有看头,两尊石狮像,乌木色的大门,看着阴暗沉闷的,这个宅子的主人估计是一个七老八十一脸严肃的老头子。 回头和阿发对上一眼,丁豆叩响了铜狮门柄。 重复了两三回,大门裂开一个缝。 丁豆立马摆出招牌笑脸,“这位大哥,打搅了,我想去贵府找一个人。” 那人盯了她一会,出门站在她身前打量,穿的也不像达官贵人,普通平民一个准没好事,他板着脸道:“这里也是你随便能进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走走走!” 说着转身要走,被丁豆慌忙拦下,“哎哎,这位大哥,帮帮忙,我真是找个人有急事。” 那人呵斥道:“丞相府也是你能撒泼的,我奉劝你乘着我家主子还没回来时候,赶紧走,不然一会打断你两条腿!”扯出丁豆手里的袖子进了门。 不就是个小小的丞相吗,还不是给皇帝打杂的,至于这么得瑟吗,对丰收寨以外阶级社会构造不甚了解的丁豆,完全是她的心声。 阿发皱眉道:“小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收了人家银子,当然得替人家做事,先想想别的法子吧。” 丁豆咂吧嘴,我就说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 坐在街边的石墩上,丁豆撑着下巴想法子。 “糖葫芦!卖糖葫芦!” “大叔,我要一串。” “好嘞,拿好喽!” 三四岁的小孩,拿着糖葫芦,满面知足的朝他娘亲蹒跚走去,“娘,娘,糖葫芦……” 丁豆嘴角忽然浮现一个阴仄仄的笑,潇洒打个个响指,“阿发,我们走。” ------ 第19章 捡了芝麻来了西瓜 半柱香过去。 丁豆换了身粗布衣裳,抹黑脸皮,描粗眉毛,黏上假胡子,手里拿着地上捡来的白纸。她冲莫名其妙的阿发挑眉小声道:“看着。” 丞相府的大门再次被敲开,探头的是另一个小厮。 不等那小厮问话,丁豆裂开大嘴哭起来,“这位小兄弟帮帮忙!请通知你们家厨子张三!他老家托我捎了封信,说他娘趟在床上已经快不行了!最后想见一见儿子,帮帮忙啊,快死人啦!死人啦!” “张三他娘你怎么这么命苦哟!”丁豆嚎啕大哭声惊天动地,捶胸顿足拽着大门,顶天动地的声音,引来了无数过路人驻足相望。 小厮一楞,没料到突然出了这个状况,见围观百姓好奇围过来,他手忙脚乱敞开门,“你们快进来。” 丁豆暗暗冲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阿发竖起大拇指。 小厮在前面领路,丝毫没有心思注意身后两人的举动。 她憋着嗓子,边打量四周,这丞相府外头没什么看头,里有倒是又空旷又大,花花草草也不少,有些生机。这生人勿进的丞相府,也就这回事,还不是进来了。 小厮把二人领到伙房门前就不走了,说自己在这等他们,叮嘱他们快些送完信出去。 丁豆慌忙道了谢,领着阿发往伙房走。 “张三!出来!” 踏过房门,里头出来一个满面油光的白胖子,他嗑着瓜子懒洋洋道:“谁找我?” 丁豆朝他走进,质问道:“你就是张三?” 白胖子吐掉瓜子皮,眯起小眼,“我认识你吗?” “我是替周四拿银子的,你总共欠他一百两白银,劳烦你动作快些。” 一听讨债,张三眼珠子一转鼻孔一哼,死不认账,“周四是谁?我不认识他,你找错人了。” 丁豆拿出周四给的借据,“想赖账?!借据上明明是你写的字画的押,再不承认还钱,我就拉你去官府。” 张三心里一惊,这汉子个子虽小,气势汹汹倒有几分底气。他佯装走了几步,猛地转身抢过丁豆手里的借据,使劲儿往嘴里塞。 丁豆没缓过神,整张借据被他吃了一半,她徒手狠狠撕扯着张三的嘴,“给我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她那力气怎么比得过张三,不一会,张三舔舔嘴巴,“怎么的,这下没有证据了吧!”说完不知耻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气得丁豆拽着他油腻腻的前襟,扯着嗓子干嚎,“你这个欠人钱不还的王八蛋!快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张三一把推开丁豆,往门外小跑欲逃,“哪来的神经病,快给我滚出去!” 丁豆紧紧跟着他不放,“你这个阴险小人,快还钱!” 这一路就追到了花园,围观的家丁多了起来,阿发见时机不妙便要拉扯丁豆离开,丁豆正值气头上,又是暴脾气,哪会听他的。 眼看着张三就要招呼家丁围上来。 “何事如此吵闹?”一袭鹅黄绸缎衫的美妇人走了过来,围着看热闹的家丁立马在一旁站的整整齐齐。 见到救星大人来了,张三停止了挣扎,在一旁恭敬站好,哭丧着脸颇为委屈道:“夫人来得正好,府里突然闯进来这两人说要我还钱,然后一直追着我打,您看我这胳膊还被抓破了。” 丁豆松开张三的衣襟,对美妇人冷哼道:“这位夫人,你家厨子欠我朋友一百两银子,我今日特来讨要,谁知你家厨子死不认账,还趁我不备将借据也一并吃下肚子,毁了尸灭了迹,还恶人先告状,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美妇人秋波四溢的眼打量了周围一圈,启唇道:“张三,可有此事?” 张三哭丧着脸,“冤枉啊夫人,绝无此事,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俩,也不认识周四。小的在府里也待了些时日,小人的为人夫人又岂会不知,小的一向最痛恨小偷小摸唯利是图的人,每月府里的工钱都用不完,又怎会无端端欠人一百两银子不还?这两人明显就是来敲诈的,夫人可要为小的做主啊。”说着痛哭流涕,扑通一声朝美妇人死命磕头。 丁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今日总算长了回见识。 美妇人皱起柳叶弯眉,低喝道:“这位兄弟你听见了,我丞相府是何种地方,绝没有这种人。不要我惊动官府的话,劝你们赶紧离开。” 阿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场面了,心里急得快哭了,走吧小姐,这里可是丞相府啊! 丁豆不怒反笑,扯扯嘴角,“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了借据我还有人证,你家厨子明明在说假话,你却还要袒护他,我看你这主母夫人当的也不怎么样。” 分卷阅读31 走近几步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美妇人,痞笑道:“看你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如何……是这家的小妾吧。” 美妇人那里受过这样的调戏,气得一双美目瞪着浑圆,泪水在眼眶直打转,白嫩的脸上泛着潮红,“放肆!来人,给我把他们抓住!” 得到主人命令,众家丁一哄而上,丁豆下意识拽紧身后的阿发。 “且慢!请夫人手下留情。” 人群中间突然杀出一个持剑的蓝衣少年,年轻的脸上英气十足。 下人回答道:“有人闯入丞相府闹事。” 丁豆气得瞪了那人一眼,回嘴道:“什么闹事,是丞相府有人欠钱不还。” 蓝衣少年只见是个身子矮小的黑汉子把丞相府宅开了锅,他扬起下颚,“丞相府也是你们随便闯进来的?” 丁大姑娘热血上头,“丞相府怎么了,欠钱就要还,就算是皇上欠了钱,我也一并去讨要。”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传来一片吸气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阿发已经做好了被定罪为藐视皇权的杀头准备。 “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醇厚的男声从蓝衣少年身后传来。 身姿高挑挺拔,一身绣着金边云纹的黑袍,腰间碧绿玉带,乌黑的顺发镶入金簪,貌若谪仙,尤其那双眼细长美目的光彩令人不敢直视。 丁豆愣住,盯着这人看了许久,那双狠戾毒刺的细长眼睛仿佛似曾相识。 “夫君,你总算回来了。”美妇人软糯的声音腻了上来。 黑袍男子吩咐道:“碧萝,你先回房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美妇人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敢说什么,福了身领着贴身丫鬟和大部分家丁下去了,留下的一小部分整齐排列在身后。 黑袍男人负手而站,注视着眼前的丁豆,话却是对着跪在地上的白胖子,“张三,你可有欠债不还?” 这个男人气场太强大,周身散发的气势迫使丁豆没由来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的…小的…不…不曾钱…欠钱…”张三满身膘肉筛糠似的抖动,声音虚弱的不行,都后来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凝重半晌。 黑袍男子扫一眼身后,持剑的蓝衣少年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丁豆。 “拿了银子快些离开。” 不等丁豆反应过来,黑袍男人转身抬脚要离开。 “等等!” 黑袍人闻声停下,没有转身,“一百两是还你的债,另外一百两是辛苦费,做人太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丁豆三步并两跑到黑衣男人面前,把银票硬塞他怀里,“你误会了,欠钱的人是他——”她一指跪着不敢抬头的张三,又冲他扬扬粘满假胡子的下巴,“——而不是你,你不是我的寨主 ,我没理由拿你的钱。” 小姐怎么还是这么死脑筋,见好就收得了,为啥非得去搅一棍子水。老天啊,阿发已经吐槽无能了。 黑袍男子不动声色皱皱眉心,看着眼前人晶亮倔强的黑眼珠,终于败下阵来,“承先,把张三账房里的工钱拿来。” 不多会儿,蓝衣少年将装有一百两银子和一些零散碎银子的锦袋递给丁豆。 掏出那一百两银子揣在兜里,丁豆这才满意蹲下身,将剩下的锦囊砸在张三脑袋上,松口气道:“叫你丫欠钱不还,要老实点儿不就没事了吗,给你家主子丢脸丢大发了,看你怎么收场。”她起身弹弹衣袖上的灰,浑身舒畅,“死要面子活受罪,以后做人老实点啊。” 丁豆稽首作揖,惋惜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下次挑选下人可别再看走眼了。”又朝身后打了个响指,跟着的布衣男子应声跟上,“阿发,我们回家。” 这丁小姐还真是人物,悔婚被亲爹赶出了家门,居然跑到丞相府里追债,这大铭第一刚烈不屈的女子她敢认第二估计没人敢认第一了。目送二人身影离开视线,黑衣男子细长的眼睛里寒气冷了几分,嘴角弯起了不知名的弧度。 挑事二人组走后,蓝衣少年道:“大人,张三怎么处理?” 扫了一眼脚底被吓昏过去的张三,顾雅浓淡然,“在查明真相之前,你快些收拾干净。” 怀里揣着银锭子,丁豆心里美滋滋,全然忘了方才那惊险又刺激的一刻,咂吧着嘴道:“阿发,那个长得像狐狸精一样的少爷可真大方,居然想也不想地甩给我二百两银票,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钱多的没处花了。” 劫后余生,阿发拖着虚弱的身子,有气无力道:“什么少爷啊!小姐,那位可是当朝丞相!”人家丞相肚里能撑船,心胸宽广不计较就算是咱运气好了。 丁豆停下脚步,狐疑看着他,“当真?” 阿发没心思和她猜谜,耷拉着脑袋点点头。 她摩挲下巴思忖道:“原来他就是当朝丞相,我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妖精男……”丁豆自言自语嘟囔,“但是,我怎么觉着他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见过……” ………………………………………………………………………………………………………… 丞相府。 雅竹阁。 黑袍男子坐于书桌前,闭目按着额角。 蓝衣少年恭敬递上茶,“大人,还在为国库失窃案伤神?” “非也。” “难道那个野蛮汉子?”承先回忆起来都觉着讶异,“那人怎的如此大胆敢硬闯丞相府,要不是大人您宅心仁厚,他们也休想大摇大摆的走出丞相府。” 年轻的脸上还留着些许稚气,“那个矮小个子的汉子长得还真是奇怪,明明是个粗男人,可一双眼睛黑溜溜居然和女子一样。”承先不由放缓声线,“不过,那个汉子很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顾雅浓淡哑出声,“那个粗汉子你见过的。” “那是谁?”承先实在回想不起来,自己交际于朝廷官场当中,时常何事结识过这类人。 顾雅浓眉梢一挑,细长的眼望向承先,“丰收寨丁豆丁小姐。” ‘叮咣’一声承先猛的站起身,打翻的茶壶渗出的汁液将衣袖浸湿,他惊愕地张大着嘴,“怎么可能!不是说她悔婚之后被赶出了家门了吗!她好歹也是一个女子,怎可如此打扮!” 顾雅浓心里料到承先会有此反应,自己当时也愣了片刻,说到底这丁小姐的伪装手法还是漏洞百出,上次在温香阁擦肩而过,白嫩的双手显出了原型,这一次便是颈脖处。 “先不说这件事了。”顾雅浓拿起手边的文书开始认真批改。 承先回过神,“国库失窃案皇上已经下令禁止我们再继续调查,三月过去只完成一半,可不似您的风格。” “ 分卷阅读32 那件事我先教由懿宁处理,暂时先不提。” 承先还是有些忧虑,“六王爷可是皇上的同母胞弟,皇上明令禁止的事,恐怕……” “你多虑了,我只是将此事暂时搁置六王府,别无他意。”顾雅浓在文书上落下个苍劲的‘议’字,“关于户部侍郎赵谦贪污赃款,你有何消息?” 承先恭敬回道:“户部侍郎赵谦打着当朝太师门生的名义,多次将朝廷放粮赈灾之白银私自藏匿,谎称为解决重区灾民之需要,将中饱私囊的赃款变用于多间商铺的经营运作。” “赵谦汇集赃款的云景绣庄已经被我们控制在掌中,那边今日晌午传来消息,与全州知县勾结之事,全州知县李仁已经被大理寺革职查办并秘密透露赵谦将私自侵吞朝廷赈灾白银的私人账本藏匿起来,现在就只差铁证——赵谦的私人帐目本。“ 承先目光灼灼,“只要这三样证据集合在一起,到时候赵谦就算是找佛祖求情也回天乏力了。” 顾雅浓赞赏点头,“做的不错。” 受到肯定承先暗喜,又继续道:“据消息,赵谦将账本藏在府内后山新建的密室,密室大门乃百年花岗石做成,本身重达千斤又浇注百斤钢水填补空隙,要徒手把它震碎几乎是不可能的……” “开启的锁匙被他随身携带,赵谦本性多疑,随身护卫自然不能靠近,唯一能近他身的便就只有他的枕边夫人。” 顾雅浓习惯食指有节奏在杯口画圈。 承先拱手道:“大人,承先有一计策,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赵谦弱点在于贪图美色,想法子将探子安插在他身边,并找时机偷取打开密室的钥匙。” 顾雅浓摇头,“眼前手下的探子都是男儿身,个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怎么装扮都不似女子。” 承先弯起笑,“大人,探子已经找上门了。” 修长的食指一顿,顾雅浓抬起眼,“你是说……” ------ 第20章 人善被人欺 油汪汪的大鸡腿啃了两口,丁豆望着正撕扯蹄膀的阿发舒心大笑。 说来真巧,帮李四讨回银子之后本可就可拿提成五十两,李四一见她居然真的把债讨了回来,当下大喜不仅又多给了她十两银子做辛苦钱,还送来了几张热乎乎的大肉饼连同一整只大烧鸡。 时运还真是转换得快,前一脚被赶出丰收寨差点饿死,后一脚立刻挣了大把银子。只是想到爹爹,不知道他的气消了没有,身体有没有大碍。 “小姐,来来来,再吃个翅膀……咦,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她吸吸鼻子,鼓着腮帮笑,“没事,刚才眼里飞了沙子,那个鸡翅你先给我留着,等我先把手上的吃完。” 两人就着新买的桂花小酒,吃得好不惬意。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一次这样的大餐不知道会等到何时。二人正值兴头,阿发放下肉饼,“小姐,好像有人敲门,我先去看看,你不要趁我不在偷偷吃光了。” 她胡乱点头,又抓起鸡翅开吃。 啃完鸡骨头又喝了几杯桂花酿,怎么阿发去了好半天还不回。 丁豆敲敲酒壶,大声冲院子嚷道:“阿发,你再不来这酒我可喝—哎呀!”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人走进屋子,除了阿发之外,身后跟着两人。 丁豆愣住,连滚带爬忙起身,一把将阿发拽在身后护住,“这位……丞相是吧,您有何贵干?” 这两人正是丞相府的蓝衣少年和黑袍主子。 她谨慎盯着眼前身材挺拔的顾雅浓,心中暗想:这两人无端端跑这里来干什么,莫非……是回来报仇的?! 承先哼一声,将剑鞘一指,问道:“你就是那个专收钱帮人做事的丁老大?” 丁豆吓得一个机灵,酒精迷糊的脑子立马醒了一大半。 顾雅浓背着手缓缓踱步,那股无名的气势生生将丁豆震退好几步,她赶忙来开距离,扯扯嘴角有些求饶地笑道:“丞相大人,有话好商量,别动手。” 顾雅浓走了几步便撩袍在桌前坐下,“丁姑娘不必惊慌,本官前来是有一事想拜托与你。” 丁豆愣住,自己伪装技术已经够高超的了,这人怎么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女的。不知道这个妖男丞相有什么目的,她故意粗着嗓子道:“您还真有意思,我虽身子瘦弱,但不是娘们儿,莫非丞相大人有眼疾。” 阿发暗暗揪了她一把。 顾雅浓上细长双目望向她,“丁姑娘还是省些时间为好,开门见山说,希望姑娘替本官找到一件物品。” 她低下眼,没有作答。 承先将一个精致绣花锦囊扔在桌上,发出沉甸甸的闷响,那个数量……丁豆咽了口唾沫。 “丁姑娘且放心,此事并非烧抢打砸之事,人生安全绝对保障,这里是订金五百两白银,事成之后另外五百两原数俸上。” 从前丁豆对金钱数目没什么概念,自小到大花销都是由阿发保管的,自从被老爹赶下燕南山后,才开始渐渐明白些。 无端端这么多银子,准没好事。 “丞相大人说笑呢,我一个小打杂的小脚色也配给您跑腿,我这笨手笨脚的万一坏了您的大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看情形扮下去也没意思了,她干脆便说开,“再者,我一个弱智女流也没什么大能耐,您还是另找下家吧,浪费大人宝贵的时间我可就过意不去了。” 承先刚要说话,被顾雅浓抬手制止,“这件事没有你办不了,还有什么要求直提无妨。”语气虽清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丁豆也不在意身份,面对着顾雅浓坐下,“我抓只母鸡也才五文钱,给我这么多银子,只怕不光是要我拿东西这么简单吧。” “的确只是按我的要求拿到物件,再并无其他。”顾雅浓复而认真思忖道:“姑娘说的也并无道理,五百两是有些多余,五十两便足矣。”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提,不料这人竟以为真。 丁豆一拍桌,急道:“喂!说好的五百两怎么能随意更改,堂堂的丞相大人怎的说话不算数,说变就变,也不怕引起他人非议。” 阿发使劲儿在她身后提醒着戳她,丁豆一上火才不管那多。 承先看得目瞪口呆,跟着顾雅浓十年以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铁面丞相’说话,即便是挚交六王爷司马懿宁也不曾如此,这丁小姐的字典里果真是没有‘怕’字。 早知丁豆禁不起激,他毫不在意回道:“他人的私下妄语和本官无关,自然也无须在意。本官一向不做亏本买卖,丁姑娘请再三思。” “听大人的意思,这件个活我是非接不可了?” 顾雅浓俯视她的眼 分卷阅读33 里清冷一片,“正是。” 妖男丞相气势惊人,又得罪不起,还不容自己拒绝,完全是□□裸的威胁。丁豆自忖,想他一个堂堂当朝丞相应该不会骗我。 就这样,原本一千两银子的生意强迫被五十两板上钉钉。 丁豆第一百次叹气,这妖精丞相肯定是刻意来报仇的。 ………………………………………………………………………………………………………… 探月楼是大铭皇都除了温香阁之外最大的声色之娱销金窝,温香阁暗中势力乃是宫廷朝廷达官贵族等人士全力支持的奢华场所,相比之下,探月楼与温香阁不同之处,主要以大批引进异域美人歌舞表演和其热闹奔放的环境为卖点。 户部侍郎赵谦甚爱美人,尤其喜好热辣奔放的异族女子,自然不会错过如此天上人间奢华盛会。 华灯初上,不到午夜时分,探月楼已是歌舞欢笑声一片。 雅间。 “我这样能行吗?”丁豆拉拉衣角冲对面人嘟囔。 一袭淡黄色的轻纱,绸缎的丝带系在腰间更显得盈盈一握,白皙光洁的肌肤从里透出来,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诱人的珠光淡粉。一旁早已见识过丁豆女装打扮的阿发,此刻也不敢正视,心里担心大于惊愕,小姐这幅模样被寨主看见又得迎来一场风暴了。 顾雅浓端着瓷杯低头饮茶,抬眼扫了眼,淡淡道:“虽离本官要求相距甚远,但情非得已,勉强过关。” 丁豆无话可说,自己的姿色却实不如眼前这个妖精,况且还是个男人。 承先抱着剑,朝隔壁屋扬下巴,说道:“一切已经打点妥当,一会鸨儿会领姑娘过去,到时只需姑娘机灵行事便可。” “老大,你好好表现,我会给你加油的。”激动难耐的声音,阿发尽有些兴奋雀跃。 她一把揪住阿发的耳朵,小声咬牙,“你高兴个什么劲儿,你老大我现在是处于危难之中,你不但不帮忙还在这添乱,你说我养你何用。” 顾雅浓仿佛得到肯定般,点头道:“姑娘这般有活力,那赵谦也一定相当满意。” “你……”丁豆气得只得朝顾雅浓呲牙。 不过多会,被买通的鸨儿便来接走丁豆,走之前顾雅浓颔首示意她放心,这才跟着离开。 和自己同行的年轻姑娘个个都是身姿曼妙别有风情的美人,她低头瞄眼豆芽般的身子,有些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鸨儿领着姑娘们进了房,轻纱飘荡,香薰弥漫,耳边还充斥引人遐想连篇的异域曲调。 “各位大人,这些都是最近新来的姑娘,大人们可要好好疼爱着啊。” 老鸨谄媚地摔着帕子,脸上的香粉直往下撒,少许迷了丁豆的眼,“乖女儿,各位大人可是咱们探月楼的贵客,千万不能怠慢了。” “妈妈放心!” 丁豆上次在温香阁就见过这阵势,虽然上次是恩客身份,但好在她有样学样的本领,对此也是信手拈来。 众美人们早分工好了似得,腻在男人们身边,丁豆也随便捡了个靠边的位置落座。 姑娘们很有素的分工合作。 她在呆坐着一角,脑子飞速运转措施。 “美人,怎么板着脸,过来陪我喝杯酒。”一旁的男人端着酒杯,盯着丁豆白嫩的手臂调笑道。 丁豆只做过嫖客,这做姑娘还是头一遭。 她往外挪了挪,正眼都不看一眼。 那男人只当她佯装撒娇,猥亵的笑意又多了“哟,美人这又是怎么了。”说话间借着酒杯抹上了丁豆的小手。 触了电般,她猛的起身,“拿开你的脏手!”滚圆的杏眼满是嫌恶。 四周娇嗔的嬉笑声闻声而止,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丁豆,气氛危险诡异,她这才意识到不好。 那人脸色大变,堂堂朝廷命官居然被一个卑微的卖身女子出声训斥,还是当着众位同僚,面子上自然挂不住,他冷哼出声骂道:“臭丫头,你别不知好歹,青楼女子装什么清高!” 虽然事先顾雅浓给她看过赵谦的画像,可是丁豆实在不觉着那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自己一样就能认出来。装出泼辣清高的模样,也是她临时想出的权宜之计,凭借自己的姿色,不使些非常手段根本没法接近赵谦。 气氛僵持不下。 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盯着自己似笑非笑,她毫不客气瞪了他一眼,谁知那人不但不恼,眼里的笑意却又深了几分。 做戏做全套,丁豆视线扫了一圈,“小女子不会喝酒,不会划拳,不会吟诗,不会弹琴,各位大人要享乐敬请随意,小女可不奉陪。”佯装要起身离开。 满脸横肉的男人一甩酒杯,训斥道:“放肆!赵大人乃堂堂户部侍郎,当着大人的面岂敢造次,你个臭丫头知不知道死活! “户部侍郎又如何,要不是家道中落,小女也犯不着陪你们这些臭男人饮酒作乐。” 眼看着那横肉男人血腥怒气欲喷发。 那儒雅男人扬手笑道:“吴大人,不碍事。” “赵大人,这个丫头……” 儒雅男人又接着扬手示意安好,“这位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吴大人不要一般见识才好。”官大一级压死人,那横肉男人乖乖闭嘴,没再多话。 她冷眼看着儒雅男人,刻意投去感激的目光,心里暗暗咂舌,原来他就是赵谦,人模人样的和想象中不一。 赵谦很是受用,端着酒杯踱步到丁豆面前,如沐春风般笑了笑,“姑娘如此豪爽的性格,实在令在本官好奇。本官最欣赏的就是姑娘这类贞洁烈女子,不知本官有没有荣幸与姑娘共饮一杯酒?” 丁豆暗暗握紧手心,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透过墙上的秘密猫眼,顾雅浓清淡的眼里浮现一丝探究之色 这人看着脾气性子也不坏,丁豆便当即允诺,起身盈盈一拜,“小女子第一次见到如此有风度的人物,既然赵大人诚意相邀,那小女子请大人移驾偏厅,一续畅饮。” 赵谦嘴边的额笑意深了几许,盯着曼妙身姿同她出了门。 入了偏厅,没有人多时的热闹。两人独处,丁豆为化解尴尬的气氛,微微笑道:“多谢赵大人为小女子帮……唔……“ 不等她说完丁豆只觉得有人冲过来,紧紧抱住了自己,当下大脑一片空白。 上一刻还儒雅的赵谦此时口干舌燥,呼吸急促,体内一阵火热直冲下身。顾不得取桌上的酒杯,转身抱住那个香软的身子。 霸道地把丁豆欺在身下,紧贴她急忙侧过脸的耳畔,喘息道:“小美人,想死你了,本官就喜欢你这种野蹄子,够带劲!” 丁豆已经傻愣。 “你个销魂的小妖精,扮什么清高。 分卷阅读34 好,本官……这就满足你……” 慌乱中,瞥见身上压着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欲将喷着灼热酒气的嘴朝自己唇上印去…… ------ 第21章 可怜之人必可恨 慌乱中,瞥见身上压着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欲将喷着灼热酒气的嘴朝自己唇上印去…… 与此同时,丁豆已经惊吓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待到欲挣扎之际,突然耳边闷哼一声,原本爆发侵略雄性激素的身躯便歪头瘫在她颈窝。 老半天才回过神,她手忙脚乱将自己身上发热发烫的男人一脚踹开。 此时她脸色煞白,双目嫌恶瞥见地上如死人一般不再动弹的男人。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只得咬牙狠狠再补上两脚。 虽说丁豆自幼在男人堆里长大,年幼不懂事时难免与同龄小子们打上一架,但是这样被男人欺负是她从没遇上过的,连想象都不曾。 滚圆的杏眼瞬间积满了水汽,她紧紧抓住裙边。 “丁姑娘,你没事吧。”承先从房梁翻下,收起敲晕赵谦的剑柄。 瞬间房间又多出两人。 阿发赶忙跑到丁豆身前,也是如吞了苍蝇似得面色如土,“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丁豆的要强不允许她在人面前丢分,虽说自己毕竟是个女儿身,但脾气性子实在是犟。她胡乱摸了把泪,故作不在意道:“我没事。” 她受委屈,顾雅浓也只是象征性安慰颔首。 果不其然,在赵谦贴身里衫的内兜搜到一块青铜碎片,想必这就是他府邸后山密室的钥匙,顾雅浓方才稍事松口气。 丁豆一瞥,就为了小小的锁片,她受的罪比给人抓鸡还难。 顾雅浓问道:“赵谦还有多少时间才会醒过来?” 承先恭敬抱拳,“属下已经封住赵谦的睡穴,不论他有无内功,至少一个时辰之后才能清醒。” 顾雅浓点头,“从此处前去赵府路途如何?” “顺利的话,一刻钟足矣。” 他若有所思,沉声道:“本官便给你一个时辰。” 说完,承先拎着阿发从进来的窗户神速般飞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顾雅浓和丁豆二人。 “钥匙已经拿到手了,赵谦的手下也被我拖制在大门口,没有一炷香时间进不来,大人还是快些离开吧。” 顾雅浓看了她半晌,欲稍安慰却没有说什么,转头步履稳重的朝大门走去,还不忘回头叮嘱道:“丁小姐,过晚些来水仙轩与本官会合便可。” 丁豆掩口唾沫,那蓝衣少年貌似武功不弱,却选择从窗户潜逃,那他家大人堂堂正正走大门,岂不是武林高手。 顾雅浓的手没来及拨弄门轴,屋外便掀起一阵由远及近的凌乱脚步声,立马就有人声传来,“赵大人,下官方才听见屋子有阵响声,您没事吧?”声音如此接近,仅仅隔着一层窗户纸。 糟糕,是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吴大人,他怎么说来就来。丁豆吓得魂儿都没了,忙把顾雅浓拉进里屋,指指窗户小声催促道:“你快走,我来想办法!” 顾雅浓稍微一楞,摇头道:“本官并无内力。” 丁豆差点晕倒,没有武功装什么深沉。 屋子里半天没有声响,那吴大人敲门声愈发大了,“赵大人——赵大人——您没事吧—” 她眼珠飞速一转,拉着顾雅浓就往里间雕花大木床跑去,胡乱扯开披在肩上的纱衣,手忙脚乱将自己和顾雅浓裹在锦被。 自己这厢还没准备好,那边吴大人已经带着人进了屋。 她低声说了句,“大人,失礼了。”便露出了半个脑袋,将顾雅浓连人带衣压在身下,娇嗔的嘤咛声传来,“赵大人,您慢点…啊…大人,您好厉害……” 身下压着的那人浑身绷紧,没时间照看顾雅浓,丁豆裹着被子扭来扭曲,又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吴大人进了屋,见床上有人裹着棉被正行那巫山云雨之事,一声声娇喘的嘤咛声从美人唇里□□出来。他不由得一滞,换上一副明了的笑容,陪笑道:“原来大人在办事,难怪方才下官敲门没人应声,唯恐大人险遭意外。” 丁豆故作尖叫一声,吓得把脑袋缩回被里,撒娇埋怨道:“赵大人,他们怎么进来了!豆儿好怕啊,羞死了羞死了!” 狭小的空间,丁豆紧贴着顾雅浓,她示意他出声,顾雅浓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急得她不顾礼仪掐了一把他的侧腰,顾雅浓吃痛,皱着眉看向她。 “没看见本官在办事吗!出去出去!”顾丞相不得已憋出一嗓子,由于是闷着锦被,声音听上去沉闷模糊没有分辨能力。 那吴大人是何人物,眼力价可不是白弄得。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随从鱼贯而出,他赔笑道:“大人没事就好,下官不打搅大人办事了,下官立刻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房间。 丁豆嘴里边嘤咛,边竖起耳朵听,好一会儿,确定房间的人都走花光,这才敢探出脑袋。 “好险!” 掀开被子,见顾雅浓皱眉闭目,身体坚硬躺着,丁豆心生好笑,“大人,他们都走了。” 下床套上外套,她又回头检查了一眼捆住手脚堵住嘴巴被扔在床底做垃圾的赵谦,索性在桌前坐下喝了几口凉茶。方才嗓子都喊哑了,辛亏在上看过一些香艳的小段子,不然今日这状况可怎么糊弄过去。 顾雅浓也坐起身,极其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瞥见整齐洁干净的黑袍被压出褶皱,细长凤目有些懊恼之色。 丁豆暗想想,这顾丞相还是个极端好整洁之人。 房间安静的出奇,回想刚才一幕,丁豆连大气都不敢出。自己居然将一个男人拖上了床,还做了那些事,老爹要知晓,自己绝对没有活路。 但是,回忆起来,那顾雅浓虽看上去又高挑又清瘦,但身体肌理手感光滑富有弹性。最最让丁豆难忘的,是他身上那股淡幽莲花香宁神又奇异,自己曾经在丰收寨闻过,是从教书先生小古子的房间传来的。 丁豆眼神迷离,脸颊绯红 ,一条银丝若有若无趟在嘴角,顾雅浓没由来紧抿唇角,随即皱起长眉在她面前坐下,径自倒茶小酌。 回过神,她开口问道:“丞相大人,您还不走吗。” 顾雅浓思忖凝重道:“丁姑娘,方才情况特殊多有得罪,本官虽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按照常理而言理应迎娶小姐过门,但本官府中已有贤妻,眼下又并无纳妾之念,恐怕不能担负其责。如果银两可作为赔偿,小姐只管开价便可。” 丁豆瞬间呆掉,那顾丞相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大人 分卷阅读35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雅浓摇头,一本正经道:“此事还是先说清楚为好,以免日后再滋生不必要的麻烦。”语速不快,却有种掷地有声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威? 她心里直翻白眼,我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你着什么急。 “大人,刚才的事确实是不得已,小女子也从没什么攀高枝的想法,只想每天自由的活着,刚才发生的事,大家权当没有发生过,您觉得意下如何。” 凤目闪烁些不知名的光晕,顾雅浓最终还是默认了之。 ………………………………………………………………………………………………………… 不管如何,在丁豆看来自己玩儿命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第二日清晨,朝廷贴出告示,户部侍郎赵谦在位期间多次私吞朝廷赈灾款项用于其手下商铺运作,身为朝廷命官却将大铭百姓生命视若草芥,其作为影响极其恶劣。今日犯罪证据确凿,以交由大理寺判处斩首之刑,明日将在午门处刑。其党羽全州知县李仁被冠以知情不报同流合污之罪名,削去官位三日后发配西宁。 掂量着到手不易的五十两银子,丁豆心里有如万千感觉汇聚,复杂不清。 原本不知道那个妖精丞相要自己何用,直到阿发看了告示与她说明方才知晓。一片钥匙就砍了人脑袋,啧啧,这个顾丞相不光是外貌惊人,手里还有些狠戾的真本事。 想到顾雅浓漆黑深幽的双目,丁豆没由来浑身鸡皮疙瘩,以后见着面可得惦记着些,宁得罪皇上也不可得罪丞相啊。 又过了两天太平日子,也不见人上门给活,今日闲得主动当起购菜员的丁豆,为了犒劳一直辛苦照顾自己的阿发,决定亲自下厨。 摸出腰间一两银子出了门,现在可不是浪费的时候,听阿发说平常人家一月粗茶淡饭才一两银子,上回自己三天就花了近十两,眼下不在丰收寨,没有了固定收入来源,只得省吃俭用着。 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对金钱毫无尝试概念的丁家小姐,居然学会当街和鸡贩子杀价,二文钱便买回只又肥又大的鸡,半卖半送真不错,丁豆心里那个得意。 左手一筐菜,右手一只鸡,喜滋滋地哼小曲回了宅子,眯缝的笑眼刚弯出个愉悦的弧度,突然她浑身僵硬,手里的菜散落一地,她瞪大眼呆住。 “丁小姐,果真的是你,老天保佑,我总算找到了!” 她使劲儿擦了擦眼。 “许久不见,过得如何。”缓缓的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愣住片刻,丁豆将散落的蔬菜捡起,吹了吹沾上的泥土,继续往屋里走。 “等等,丁小姐我有话想对你说!”那人见丁豆拿自己当透明,急得脱口而出。 丁豆身形顿了顿,还是抬脚走了进去,“有话进屋再说,清儿姑娘。” 来着的人正是清儿,飞虎帮少帮主楼敏之的‘情人’。 站立在丁豆跟前,清儿有些手足无措,漂亮的脸蛋透出羞赧的粉红,“丁小姐,你被丰收寨赶出来的事我听说了,对不住,我没料到会这样。” 丁豆也不看她,自顾自的整理菜叶,“既然来了就别假惺惺卖关子,有什么话直说。” 清儿银牙撕咬着唇,“你误会了,我今日来是专程来向你请罪,其实自从你被赶出山寨,我一直在找你却始终不见踪影,没想到今日居然让我无意在集市看见你。” 她心里咆哮,头一回上街买菜,就被人认了出来。 “怎的,还想再骗我一次?”她有些自嘲的笑笑,“如今的我似乎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清儿眼里渐渐蓄满泪水,诚恳道来:“丁小姐你听我说,我本是农户家卑微的贫女,娘亲去世的早,家里除了好几个弟妹要养活,还有一个重病在床的老父亲。当时我爹身染重病,没有钱去医馆医治,所以每日我也只得去太明楼唱唱小曲,勉强养活自己,家里五口人全都靠我卖唱微薄的工钱度日。有一日我爹忽然发病差一些就回天乏术,这时楼公子出现了……” 她双眼红肿不堪,“他拿了一大袋银子给我,说只要帮他演一场好戏,日后银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实在没有办法便答应了他,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为了吓跑自己的爱慕者,那知道后来……那个人实在太狠心了,事成之后不仅没有兑现任何银两,还将我偷偷关在黑屋里软禁,日夜有人看守,我还听到他要将我卖去荒蛮之地。后来我趁机逃了出来,但是当我回到家时是这才发现我爹已经……已经死了……” 清儿拽着丁豆的衣角,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现在他一定在四处找我,我没有亲人了,只剩你,我求你原谅我,可怜可怜我再帮我最后一次好吗,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你一定不忍心的……我求求你……求求你……” 丁豆性子如男人一样粗鲁,但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事完全没办法抵抗,她内心复杂万千,清儿说得话像苍蝇一样始终围绕在她的脑子里。 看着眼前哭断肠的清儿,胸口像憋着不是滋味,终于丁豆深深叹口气,扶起悲惨无助的清儿,“你先起来,我就只能帮你这一次,从此以后我二人再无任何瓜葛。” 清儿心头一暖,渐渐停止了抽泣,红肿的眼里又开始闪现光彩,“真的吗,太好了!” 丁豆还没答话。 低沉磁性的嗓音带些无奈的语气,懊恼道:“不好,实在不好。” ------ 第22章 意外险逢生 突如其来的话语传进屋子,不是丁豆说的,更不是出自清儿的口。 长身玉立的蓝衣公子,潇洒踏着步子不急不慢,貌若桃花的面上满是如沐春风的笑意,他撑起白玉骨扇,“清儿,原来你在这里,可是让在下好找。” 清儿浑身如筛糠抖个不停,丁豆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握住,连指甲掐入肉中都毫无知觉。 “怎的如此顽皮,看来是应该把你送去西宁才不会给丁小姐找麻烦,嗯。”上扬的声线带着一丝鬼魅。 西宁地处大铭西北方位,乃是稀无人烟荒蛮之地。四周皆被蛮夷之族所占据,平日通往西域的贾商皆竭力避开,惟有在朝廷犯案的官员依照刑律严重才选择发配此地。 丁豆暂且平复好心情,“我以为是谁,原来是苍蝇闻着肉味跟来了。到底是惹人厌的臭狐狸,改不了招摇撞骗。” 身后的白衣小厮刚要上前理论,被公子抬手制止,“清茗,怎么和少夫人请安,几日没见可不要乱了规矩。” 楼敏之上前几步,款款行礼道:“夫人有礼,前些日子夫人不在敏之身边,敏之好生着急,许久 分卷阅读36 不见,夫人清瘦了,似乎也更美了。” 此番赤*裸裸的情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换成别的女人只怕要晕倒。 可是。 “不敢,你楼家的儿媳妇,我可是没福气,谁知道那一天早晨睁开连家都没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冰冷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人啊毕竟是人,怎么能和白眼狼那种畜生同住一窝。” 楼敏之也不生气,若有所思盯她,收起玉骨扇,惋惜道:“夫人明知道这些话对在下毫无作用,为何还要说。” 这人真是不正常,丁豆狠狠瞪他,“我爽快就行了,谁管你那多!” 倏地抚扇笑了起来,楼敏之上扬的眼尾尽是满意之色,“夫人,你简直是个意外,如此单纯真令为夫刮目相看,果真老天爷带我楼敏之不薄。” 夫人夫人,叫的还挺欢实,丁豆呲起银牙啐口道:“谁是你夫人,我才不稀罕,呸!” 楼敏之闲散在狭小的房间来回踱步,嘴边那抹笑意渐深, “在下见居住的环境着实不错,比在丰收寨也差不了多少,夫人学会照顾自己,为夫深感欣慰。” “你要没事赶快滚,你呆久了我怕一会吃饭都得吐出来。”丁豆撇过头,不愿看那张厌恶的脸。 收起笑,楼敏之忽而沉声,“许久没有回燕南山,你就不想知道丁寨主他们的近况?” 心头一跳,无数回忆涌现脑海,她没有理会楼敏之,手心的青菜却被捏得渗出绿色的汁水。 “丰收寨旗下过半商铺已经正式转入飞虎帮名下,除去赔偿的五成之外,另外五成也一并规范在飞虎帮的监视。眼下丰收寨所有资金都源源不断流到了我的口袋,说句难听点的话,如今的丰收寨迟早会落在我手里。” 丁豆死死咬牙,视线仿佛要将地板灼射穿透。 “前些日子,丁老寨主带着二当家赶往全州,想在当地商铺经营危机之时想法补救。”楼敏之用骨扇敲敲额角,懊恼道:“哎,他二位着实走地太匆忙,在下都没来得及告之那些店铺早已被转卖给了其他商户,看来他二人又只得白跑一趟了。” 她胸腔升起无限怒火,却又无能为力,只得紧紧攥拳从牙缝里挤出,“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真卑鄙无耻不要脸!” 仿佛听赞美似的,楼敏之笑得很是受用,“说我卑鄙无耻的不在少数,但是,你倒是头一个说我不要脸的,果真有趣,在下一定铭记于心。” 丁豆抽着大气,简直要背过身去,“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楼敏之一挑眉梢,若有所思道:“所言极是,我手下的商铺也不少,每日不干活银子照样往自家口袋流。我不缺银子不缺乐子不更缺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冥思苦想,片刻后豁然道:“原来如此,在下方才明了,因为——我什么都不缺。” 她已经彻底无语,失声尖叫,“你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夫人,你的形容词真是丰富多样。”楼敏之收起白玉骨扇,“哦 忘了告诉你,如果想向我爹告状的话,恐怕也没了机会,他老人家已经被我送去安州享福了。”不等答话,他抬手一扬,“把清儿姑娘带走,不要给少夫人添麻烦。” 角落蜷缩瑟瑟发抖的清儿吓得尖叫起来,胡乱要往外冲,弱女子怎敌得过身形彪悍的大汉。眨眼间清儿嘴里塞上白布被禁锢住,瞪大眼睛呜咽朝丁豆求救。 此时还能如何,她自己也无力自保。 不由分说,楼敏之带着人马离开。 只听见一个寒冷到极度的声音,“楼敏之,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他顿住。 “这个仇——我迟早要向你讨回来……” 温香阁。 “听说,半个时辰前,东街后巷无缘无故起了一场大火,最严重的当属最靠里的那所宅子,全部烧光了。” “啧啧,那宅子谣传不是丰收寨二当家的名下产业吗?怎么突然烧毁了?” “说来也惨,自从那丰收寨小姐悔婚后,丰收寨上下便一举不振,赔了银子割了铺子,还听说那丁家小姐自从被赶下燕南山便不见了踪影,只怕是凶多吉少,指不定被她未婚夫楼少帮主悄悄杀人灭口了吧。” “嘘!你声音小些,你那些只是猜测,我怎么听说自从那丁家小姐失踪后,楼少帮主便花了大把时间精力来寻找。那楼敏之在皇都烟花场所可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那段时间居然在府里极少露面,搞不好是丁家小姐辜负他在前,丁老寨主绝得过意不去这才赔钱又割铺的……” “哎!别说了,楼少帮主来了!” 楼敏之踏步直接进了雅间,歇歇靠坐在矮榻上听着琴曲闭目养神。小厮清茗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便恭敬退回外屋。 半晌,楼敏之半睁开狭长的眼,打量脚边跪着的人,自顾小酌一杯,这才缓缓起身。 他眉梢一挑,“是你做的?” 跪着的人点头如蒜捣,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小的也是想替少帮主出一口气。丁家小姐一悔婚,飞虎帮在江湖商界也丢了脸面。小的特意出此下招给飞虎帮挣回面子,现在没有了阻碍,少帮主才能更好地完成大业,小的为了飞虎帮上下就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谁让你自作主张?”楼敏之声线瞬间寒刺骨。 那人顿了顿,“小的也是为了飞虎帮好……” “嗯?” 那人吓得直往地上磕头,“小的知错,请少帮主息怒。” “你何罪之有,我没责怪你,起来吧。”楼敏之轻叹口气,淡笑道:“做的好,下去找清茗要赏钱罢。” 那人如获大赦,立马站起身行礼,“多谢少帮主,那小的先出去了。” 楼敏之悠然喝了口酒,“清茗。” “少爷有何吩咐?”清茗恭敬上前。 “可都听见了?” “是。” “该怎么做,你去处理。” “清茗明白。” 楼敏之闭目慵懒依靠,“清茗,你可知我向来最厌恶哪种人吗?”不等回话,他轻轻哼出声,“自作聪明,不知天高地厚。” 他拎着骨瓷酒杯,稍事一松,清脆伴着粉碎,溅出的酒香即刻弥漫开来。 “那丁家小姐我志在必得,在此之前谁要动她一下,可别怪我事先没给过机会。” 嘴角弯起残酷的笑,周身嗜血的分子瞬间暴戾张扬。 …………………………………………………………………………………………………… 自被赶出丰收寨以来的好运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所有的一切,在那夜雄壮的火舌舔舐过后化为乌有。 那日楼敏之走后,丁豆心情躁动 分卷阅读37 难耐,她连夜赶去丰收寨一探虚实,无奈现在丰收寨里外都被飞虎帮的人驻守,根本没可能进去,况且她爹和二伯也不在山寨。 绝望至极唯有借酒消愁,她拿了身上最后的十两银子去太明酒楼过了一宿,宿醉后的丁豆回到西街后巷,邻居好心这才告诉她,昨夜宅子已经被一把火烧光。官差告知,不仅屋里所有物品已经全部被烧光,而且在卧室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当时她脑子一嗡,瘫倒在地,丁豆几乎昏死过去。 无家可归孤身一人漫无目的走在东市的街边,曾几时自己还在这里欢欢喜喜的逛集会,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厨房为何无端端发起大火,阿发虽然性子憨直,但心思却比她这个女子细上百倍,怎会如此大意。那日官差领她去认尸,随口提起从尸首形态判断而言,生前被火焰灼烧时居然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像是先被人杀害再投入火海,尸首骨骼形状保持很完整,就连牙齿也完好无损。 阿发早在十岁的时候崩坏了一颗臼齿,之后再也没张过,而导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偷偷把石子放进阿发饭碗里的丁豆,在那之后她生气的时候还会顽皮念叨阿发,“无齿人。” 这个尸体的牙齿没有损伤,绝不可能是阿发。她总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但是如今阿发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丁豆每每一想起,脑子里就和放了爆竹似得疼痛难耐。 拖着沉重的步子,丁豆已经一天没有进食,哪怕是一口水也不曾。眼前行云流水的街道热闹喧嚣,她坐在街边的角落眼神呆滞。 原来世界上没有那多好心人,记得以前自己风光时曾偷偷瞒着阿发把身上的碎银子打发给些乞讨者。如今自己落的这幅田地,正眼看她一眼的人都没有,丁豆鼻子开始酸了起来,抱着膝盖默默忍受。 熙熙攘攘的街边有顶乌木大轿停在一角,修长的手朝地上蹲着的瘦小身影伸出,手心里居然是一方洁白的丝帕。 丁豆埋着脑袋,感觉有些异样,便抬眼一看。她不确定是自己,朝周围看了看,身边除了自己哪有人。 那只手的主人脾气相当好,始终耐着性子等着她接过。 瞥见那人拇指上套着式样古朴的白玉扳指,她微微侧过身,嘴里小声嘟囔,“给我帕子有何用,又不能吃,不如来点银子花花……” 轿子里的人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轻笑出声。 丁豆打算不去搭理。 “何故停下?” 忽然旁边出现一顶金边流苏轿,醇厚磁性的声线清冷中带些许无奈,居然很是熟悉,丁豆扭过头愣愣盯着那顶金边流苏方轿。 “这丫头着实好玩,真想买了去。”帕子的主人说。 “懿宁你别胡闹,马上回府了。” 随之,金顶流苏轿被掀开门帘。 丁豆猛地瞪大眼,伸出手指着抖啊抖,“大…大人……丞相大人!” 顾雅浓随即一愣,细长的眼睛依旧清淡。 “你不记得我了?钥匙啊,上次帮您那钥匙的那个丁老大啊?!”一时激动,她有些语无伦次。 懿宁见状也赶忙掀开轿帘,一副看热闹。 “本官记得,丁姑娘。”顾雅浓微颔首。 老大?哪家小姐会这般称呼自己,懿宁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丁豆这才把注意力集中过来,朝懿宁扬起下颌,话语却是冲顾雅浓,“大人,这位是你朋友吗?” 懿宁一愣,她似乎真的忘记了自己。 丁豆原本对人就不怎么上心,经过些时日,哪还记得当初与她同争一只琉璃簪的温香的花魁‘紫檀’居然就在眼前。 顾雅浓点头,又问道:“丁姑娘,何故在此?” 她吸吸鼻子,“早几日我家被烧了,现在已经没了去处,看看能不能在这里讨生活。总之一言难尽,大人这是要回府吗?” 顾雅浓颔首。 “那大人好走。”丁豆行了礼,继续坐着。 “保重。”顾雅浓放下了轿帘。 凝视渐行渐远的两顶轿,丁豆也搞不清楚为何见到顾雅浓会如此激动,也许真是算自己少数认识的人,没有了阿发今后自己该怎么办。 抱着膝盖丁豆再一次陷入冥思苦想,肚子咕咕声特别应景,她叹了口气。 “姑娘如不介意,可否应邀去寒舍用一顿便饭?” 闻声抬眼,居然是和丞相大人一道的年轻男子。 那样真诚不容拒绝的笑容,恍惚中丁豆仿佛看见了天上仙君,鬼迷心窍的点了点头。 饭桌摆满十几道馐珍,闻着味丁豆没出息的吸了吸嘴里快躺下的口水,“这些?我都可以吃吗?”睁着滚圆的杏眼,仿佛不敢相信。 懿宁撑着下颌微笑,“当然。” 不管什么礼仪了,当即扯住一只大鸡腿开始干活,嘴里还没咽下又夹一筷子牛肉往里塞,吃得那叫一个仙女散花。抄起桂花酒仰头就喝,只顾自己埋着头哼哧哼哧,完全忘了自己对面还有两人。 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吃饭比莽汉还豪爽,懿宁微愣过后笑得更开了,扫了眼安静喝茶的顾雅浓,笑容又多了些有趣之色。 “丁姑娘你慢慢吃,不用着急,没人和你抢。”懿宁眯着眼津津有味。 “唔……你们……吃……吃啊……”丁豆举着大蹄膀,为了方便夹菜居然站起了身。 顾雅浓捏着茶杯的手背青筋有些涌动,自己三个月的辛苦教导竟然没有一丝成效。 懿宁看得颇有趣味,笑眯眯问道:“丁姑娘,你眼下没了去处,往后可有何打算?” 她放慢速度,咽下嘴里的肉,想了想道:“屋子烧了以后也没地住了,等会吃完去城东远郊那边再看看,听说那里有个破庙专门收留些无家可归的人。” “但是,姑娘你乃一介弱女子……” 她一擦油汪汪的嘴,弯起杏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一个亲人失踪了,我还要去找他的。”官差他们说阿发被烧死了,但是我不信,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丁豆心想着,暗暗握紧拳。 懿宁收起笑容,顾雅浓双目清冷。 丁豆朝懿宁真诚抱拳,目光灼灼,“这位公子,你的好意丁豆没齿难忘,他日有机会定当相抱。对不住,我还有事要先走,告辞了。” 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丁姑娘,请留步。” 她疑惑转身。 “你我相识皆是缘分,如不嫌弃,在下先帮姑娘找个地方住下,等姑娘寻到了合适的居所再搬走也不迟。” 见懿宁笑容舒爽,不似有坏心之人坏人,她迟疑片刻,怯生问道:“敢问何处?” 懿宁顿了顿,“丞相府!” “不行。” 顾雅浓放 分卷阅读38 下手里茶杯,语气冷淡又坚决。 懿宁面露不解,“为何?” “没有为何。” 懿宁俯身靠近顾雅浓,弯起眼角,一字一句道:“顾相,相信本王的眼光,这绝不是一个坏的主意。”抬手抚上他的肩,“或者说,你看不起本王,这点小忙都不愿帮。” 迫于懿宁的身份,顾雅浓终于败下阵来,他哀怨叹气:“王爷府比这大数倍有多,为何偏偏要选丞相府。” “王爷府的美人妾侍都快赶上丞相府的下人,本王可不想这般有趣的人跟着去凑一脚。”懿宁挑眉笑道:“顾相府中只有一位夫人,就替本王担待些吧。” “什么?你是王爷?”丁豆抓住重点惊叫。 “怎的,不像吗。” “那皇上是你兄弟? 懿宁哭笑不得,“正是。” 丁豆端着下巴焕然大悟点头,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满是探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皇亲国戚啊。 ----------------------------------完结 ------ 赈灾银贪污卷 第23章 耐不住的麻烦 六王爷司马懿宁一句话,无家可归的丁豆便暂且在丞相府扎根入住。 由于她身份特殊,又是六王爷指名钦点,丞相府里上下大小活一律统统不让她过手。丁豆现在是男装打扮,为了避免麻烦,顾雅浓便对府里人交代,她乃远亲兄弟,特意来皇城小住几日。顾雅浓又吩咐将间隔自己寝居最近的莲心居指为居所。 顾雅浓一向从简,府里下人刚好够数,丁豆是女子的事实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便省下贴身随从,好在丁豆已经渐渐习惯自己照顾自己。没有黑面皮、络腮胡、连心粗眉,好几次丞相夫人见着丁豆,压根儿当认不出来。 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待在莲心居好吃好喝,然后再是浑噩过活。最多懿宁来探望便陪着聊天解闷,日子这才好过些。一到繁忙的时候,大家都不得空闲,就只她剩自己一个人无聊发呆。时日一久,甚至怀念东街后巷的艰难日子,起码还有事儿可干。 自己现在是丞相的远方堂弟,又是男人装,一见丫鬟她便兴冲冲地要帮她们洗衣裳,姑娘们惊愕端着盆子老早躲得远远的。浪费一项技能,丁豆不由叹气。 厨房的活她想干都没人肯要,前些时日,非得强迫膳房主厨收她为徒,硬是拉着人展示她绝世神功,结果神功没有使出来,倒把人家祖传的铁木砧板劈成了两半儿。 丞相堂弟不能得罪,主厨只得抱着砧板心痛不已流泪千行。又浪费一项技能,丁豆望天。 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了,去找顾雅浓要活。人正眼都没看她一下,淡淡说了句,你的帐本官记得清清楚楚,该欠多少银子,日后必须全数归还。 铁面丞相,果真不给面子。毕竟现在不能得罪他,阿发一日没找到,自己很可能会有求于他,寄人篱下,总要低头的。 一日顾雅浓下朝回府,老规矩叫承先回书房议事。 承先抱剑吞吞吐吐开口,“大人,为何您没有反对? “所说何事?”顾雅浓扶手站在窗前。 “大人,承先不明白,那丁家小姐为何又住进了丞相府?” “原来如此。”顾雅浓轻笑了两声并没在继续。 “您曾经化身丁小姐的教书先生,深知她性子为人,眼下她住所被人烧毁,您大可安顿她去别处,没理由非得安排在府里。那丁小姐一向是个繁琐之人,留在身边属下会怕她无端给大人惹事。” 雅浓转过身,背着光线,绝美容颜轻柔得似要羽化一般,“你也知道,这是六王爷的命令,为人臣子岂敢不从。” 承先毕竟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凡是都抱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哪怕是自己最敬仰的‘铁面丞相’顾雅浓也不在例外,这份性子也使顾雅浓忧之也喜之。 “您要回绝王爷可以用许多缘由,为何这次您没有反对。”他语气一顿,“莫非,对那个案子,您还没有收手?” 顾雅浓坐回桌前,提起笔,“承先,你多虑了。既然你深知我为人,无需质疑我的判断,这不是一个下属该管的事。” 果真让他猜对了,顾雅浓着实对国库失窃案极其上心,碍于皇上惧内被迫就此作罢,他一向心高气傲,容不得半点失败。这次花了他三月时间来查,说停手就停手,他心里着实不服。正好这丁家小姐好不赶巧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六王爷意思都说明,棋局都摆好了,没理由不走这步。 主仆二人为丁豆的事转悠的时候,那家伙在床上挺尸,嘴角还留着哈喇子。 是夜。 莲心居。 丁豆白天喝了太多水,夜里内急憋得不行,丞相府大之又大,那顾雅浓又有洁癖,恭房建在最那头,相府夜里人少感觉空荡荡,丁豆有些怕黑,无奈房间里夜壶都没有,呃,其实就算有,她也没法用。 艰难思考过后,她披上衣裳认命般踏出门。屋外黑乌乌一片,今夜又没有月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丁豆竖起耳朵小心踏着步子往前走。 路过雅竹阁,发现还点着灯。 丞相有那么忙吗,简直和丰收寨请的教书先生小古子有的一比,说起来,那小古子许久没露过面,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她摇摇头,又继续朝恭房走。 殊不知…… 雅竹阁。 烛火前,顾雅浓毫无前兆打出喷嚏。 承先担心道:“大人,您……” “无碍,你接着说。”顾雅浓摆摆手,示意继续。 承先道:“如大人所说,前日赈灾银贪污一案确实有蹊跷。” 顾雅浓喝口茶,“此案你怎么看。” “前户部侍郎赵谦贪污罪证确凿,按照大铭律法已经定罪无疑。但是,关于其共犯全州知县李仁却存在疑点。”承先陷入沉思,“李仁乃家中独子,家境殷实切富裕,这个闲散知县的官位还是买来的,照理他应该不会为了金钱发愁。加上李仁生性胆小怕事,要他与赵谦同流合污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不排除是故意有人在吹耳边风。” 豆大的灯芯,晃动橘黄烛火,在墙上映出两具扭曲身影。 “暗部探子在对此案善后时回报,在案子判定后的第二日,全州曾经有人自称是李仁府中的家丁,报案说李仁乃是被奸人所害。结果探子再去寻找这名家丁,那人已经消失数日,估计凶多吉少。” 顾雅浓幽黑凤目蒙上一层薄雾。 “探子还查到,三月前李仁突然和云景绣庄的老板往来异常亲近,二人交好甚至还结拜为异性兄弟,那人自称姓吴名贵,乃皇都人氏。”不等说完,承 分卷阅读39 先看了顾雅浓一眼。 “吴贵?莫非是……” 承先颔首沉声道:“大人猜的没错,云景绣庄的幕后老板吴贵正是四大商行飞虎帮的二当家!” 顾雅浓不禁撩袍起身,朝前踱步。 “根据上次打探的消息,赵谦将赈灾银经过李仁之手,放置于云景绣庄的营运,哪知审案时碍于云景绣庄证据薄弱,无奈让吴贵逃过一劫。” 他按住额角,淡淡道:“如果那人确实是李家仆人,那他口中所说之事,很可能与吴贵有关。” 承先附和,“眼下李仁已经被发配西宁,赵谦被斩首,李府关键下人又失踪,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吴贵了。” 顾雅浓点头,“看来只能去一趟全州了。” 就在书房沉寂之时,承先突然一跃而起,眨眼间从屋外领回个大型物件。 “谁!” 丁豆还没来得及准备逃跑就被抓了进来,也是,就算要逃跑也没有准备时间。刚才小解回来,一时没了睡意,见雅竹阁还亮着灯,便想狗腿提醒丞相大人该歇息。哪知道,却意外听见他二人在密谈,心中大骇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又听到‘飞虎帮’三个字,这才不由得停下来。 自知做错事,她讪讪笑了笑,“大人还没睡吗,这更深露重的,早点休息对身体好,呵呵。” 不惊不骇,顾雅浓挑起长眉,“你听了多少?” 她飞速想了想,这人聪明得很,自己假话一说就穿。于是,丁豆舔舔嘴唇,颇有些不知耻意味,“该听的听了,不该听的也听了,不知道您问那一部分?” 没有与她正面过过招,承先一听她这话立刻气结,“你!” “此事有关朝廷机密,张扬出去可是杀头大罪,你可知该如何做。” 顾雅浓长眼里满是警告,搬出朝廷,她应该就机灵些了吧。 “小的知道,万万不可张扬,除非……”丁豆滴溜溜的黑眼珠一转,“小的有一个条件,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这丫头真是不知死活,朝廷压不出在她,妄想和自己谈条件。 顾雅浓有些薄怒,“说。” 原本只是试探一问,没想到他还真答应。 “要小的守口如瓶也不是不行,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也跟着去全州。” 承先沉不住气,“这不是儿戏,你可明白。我们调查的是朝廷重案,会牵扯到很多有权有势之人,路上也许会有各种危险,弄不好一去就回不来了。” 他二人唯一失策之事,便是丁豆对朝廷的概念仅仅是皇上、王爷和丞相。 她面朝顾雅浓,表情那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大人,老实同您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危险什么的我也豁出去。就当是给您帮个手,再不让算是我给您打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房钱,白吃白住我也不好意思,您应该了解我可是很机灵的,上次偷钥匙那事不就很好的完成任务了吗。”说完还不忘眨巴猴精猴精的杏眼。 半晌,顾雅浓没有言语,随即转念一想,这丫头小聪明也够多,不管她有何目的,也许真能帮助也说不定。无视承先的强烈反对,当下允诺给予考虑。 丁豆始终自说自话,不顾他人阻拦,一根筋犟到底。她才不管什么查案,自己一门心思要去找老爹。 全州离皇都有段距离,来去半月时间,自己眼下无依无靠,在加上孤身一人上路很不安全,这回跟着顾雅浓绝对没问题,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高手。 她暗自庆幸,爹爹,您耐心等着,豆儿马上就来找您。 ------ 第24章 肉壮士是也 三日后,顾雅浓带着承先和一个拖油瓶坐上前往全州的马车。 顾雅浓回想起,当懿宁知晓丁豆一道同行去全州查案,留下那个既同情又看笑话的神情,不由得安抚额角,这一趟必定不轻松。 丁豆自小调皮爱骑马,坐马车还是头一遭,见承先在赶车,自己忍不住窜到他旁边。 天气不错,万里无云,空气也清爽,一改往日的燥热。随遇而安的性子使她很快忘却自己此行目的,伸着脑袋四处好奇张望,嘴里哼唧不着调的小曲,两条小腿还悠然一晃一晃。 她撑了个懒腰,余光见蓝衣少年双目直视面容严肃,丁豆靠了过去,笑眯眯道:“敢问承先少侠年庚几何?” 原本不想理会她,但见她扑闪的大眼兴致盎然盯着自己,承先无奈回道:“二十。” 仿佛听到了什么心情愉悦之事,丁豆弯起眼角,露出梨涡,“真的?我今年二十有二,比你岁年长,要不唤你一声承先小弟如何?” 他深呼吸,“我乃刑部右使。” 若有所思片刻后,丁豆认真疑惑道:“刑部右使?那是什么?比皇上还大吗?” 这女子动不动就将天子挂在嘴边,承先无语,不再与她多话。 “承先小弟,你的武功是摆哪位大师门下?”丁豆已经兴致冲冲,“无敌霹雳门?娄山一阳指?还是夜风山庄?” 大铭皇朝哪有那些门派,都是她从一书看来的,作者编造的虚构派别,丁豆竟信以为真。 承先挥了一马鞭。 “我还是觉得无情道观的六心剑法更好些,刚中带柔、一招致命、直取死穴,最主要的软剑还可藏匿于腰间,敌人背后偷袭也不怕,顺手抽出那动作多潇洒……” 耳边聒噪不停,年轻面容满是无奈,承先不禁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真没劲,丁豆嘟囔着嘴。刚说了两句话自己就被赶回车厢,原本是想找人闲聊打发时间,顺道搞好关系。哪知那承先小弟太死板,任她如何找话题,都不带接她半句,连扫一眼都嫌费事。 她垂头丧气爬回车厢,伏在桌上无聊打盹。顾雅浓端坐直身子闭目养神,强大的压迫气息令丁豆无法忽视。 丁豆撑起下巴,无聊细细观察起,妖精丞相长得真是美,面冠如玉俊美非凡形容他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暗自咂嘴,相貌不仅比女人美,就连性子也较女人谨慎小心,真是难伺候的主,男人还是像老爹大牛哥那般粗狂不拘小节的好。尤其是这人一双散发冰冷气息的眼,仿佛什么看在眼里都毫无温度,丁豆尤为顾忌。 黑绒蒲扇睫毛随着车厢摆动的节奏微颤,顾雅浓细长眼被掩埋在阴影里,嘴角若有若无弯起平静的弧度。 感受到异样骚扰视线,他微微皱眉并未睁眼。 “为何如此打量本官?” 丁豆只当他睡着,听见低沉的嗓音乍然回响,她倏地坐直身子,半天反应过来,“大人,您娘亲芳容是何模样?” 顾雅浓不语。 她自问自答,“想必也是个美人吧。” 细长的双眼张开,带着冰冷气息的视线望向她。 分卷阅读40 后者只顾抒发此时内心的感叹,她白嫩小脸仿佛能掐出水般,“哎,我就没见过我娘亲,听爹说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曾经一度惊艳全城,是皇城享誉盛名的美人……其实,我也没见过娘亲样貌,也不知道我爹是不是太夸张了……” 顾雅浓带着清淡的表情只说了一句话,丁豆立刻住了嘴 “你再多话,本官就让你随马车跑到全州。” 一路远行,天色渐晚,落脚地附近没有客栈,只得在野外过一宿。盛夏尾巴,深林入夜也不是特别冷,围着火堆丁豆伸出双手取暖。 承先从包袱里取出些干粮,瞧见手里的大白馒头和些肉干,丁豆果断将馒头放回包袱,拿着肉干啃起来,虽然干硬了些,味道也算不错,况且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瞥见吃馒头同用餐一般斯文的顾雅浓,丁豆随嘴问道:“大人,你不爱吃肉吖?” 顾雅浓没理会,直接忽视她聒噪的声音。 丁壮士自顾大口撕扯肉干,含糊不清,“和我爹以前给我请的教书先生小古子一样,也不爱吃荤,整天吃的比兔子还少,好像还对腥发物过敏……”想起以前在丰收寨和小古子斗智斗勇,她不禁笑出了声,“您猜,有一回怎么着?” 顾雅浓手下一顿,承先心里一咯噔,也抬眼望向她。 以为大家好奇,丁豆颇为得意说道,“有一回,我故意送了一盅栗菜粥,愣是逼他喝了下去,害得他连起了三日的红疹。他那脸原本就白净,您没看见那会他的脸肿得像一朵大桃花……”丁豆恬不知耻大笑起来,竟然泛出了泪花。 承先埋着脑袋不敢抬头,四周逐渐深沉的吸气,丞相大人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空旷树林,除了木材燃烧劈啪响,只剩丁豆银铃的戏谑。 半晌,她才正色叹口气,“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其实,他所作的都是教书先生的 分内之事,并没有刻意同我做对。我知道,小古子暗中帮过我度过不少老爹的棍棒伺候,也算是对我还不错。”丁豆仰头长叹,“哎,不知小古子如今可安好……” 顾雅浓收回眼神,垂目不语。 这个傻姑怎么会知道,那个倒霉小古子居然就坐在她旁边。 两个大男人作息习惯太规矩,晚膳完后没多久便休息,承先是习武之人有真气护体,在马车外守一夜根本不是问题。顾雅浓是千金之躯,根本不可抛头露面,自然在车厢里过夜。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拖油瓶丁豆,不会武功不能守在马车外,不是达官贵人不能理所应当睡车厢。再加上自己又是女儿身,车里车外都没法待。见两人都已歇息下,无奈寻了毛毯靠近火堆边躺下。 耳边虫鸣,叶风掠过树梢,月儿在云后露出半张脸。毫无睡意,丁豆睁开眼,无焦距望向火堆,半晌坐起身来。 离全州又近了一步,自己心里是又喜又怕。喜的是路上如此顺利,怕的是万一老爹气还没消怎么办,老爹要知道自己把阿发弄丢了会不会气上加气。最重要的,任何消息都没有,自己此次前去也不知道会有个什么结果。 第二日清晨,丁豆是被颠簸车轱辘弄醒,睁开眼不知何时睡到了车厢,顾雅浓在一旁安静看书卷,黑袍整齐洁净,一派精神气爽,丝毫看不出正在劳碌奔波。 回神瞥见自己湿透的衣襟,微微脸红,原本以为做梦流口水的坏习惯自己已经能控制。哎,人算不如天算。 “醒了。” 丁豆点头,整理着被压皱的衣摆。 “嗯,大人……嗯,我……” 她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的样子,顾雅浓早知道她会问什么。 干净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承先不忍你一个女儿身置身荒郊野地,才将你抱回车厢来。” 心里一暖,严肃小弟虽然不乐意和自己聊天,人还是很好的。丁豆没再说话,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难得娴静下来,顾雅浓忍不住抬头扫了她一眼,心里甚是奇怪。 不出盏茶功夫,承先挑帘禀报,马车方才已经通过全州城门。 ------ 第25章 布衣丞相 全州是大铭皇朝除了皇城之外最繁华的城镇,与攀附朝廷的皇城不同,全州兴盛发达是靠其百姓精通经商之道,大到酒楼妓院,小到粥铺糕点作坊,琳琅满目的商铺都是全州商人的产业。 其繁华程度可想一般,要不是皇城地处天子脚下,凭借全州经济迅猛早将皇城商铺一举兼并,不少皇城商人被利益驱使,开始将商铺中心逐数转移全州,借此开阔自己的一片土地,无奈由于现实残酷,不少外商经营不善,最后不得不打道回府。 既然有赔本失败的,成功融商的自然不在少数,云景绣庄便是其中一绝。 进了全州城,一行人便在就近客栈住下。承先出门收集消息,留下顾雅浓和丁豆大眼瞪小眼,其实是丁豆自己干瞪眼,顾丞相根本没心思搭理她。 一路折腾,全州现在已经到达,怎么去找老爹呢。之前他老人家好几次和自己提过在全州的铺子,可那时自己压根儿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跑出去玩,老爹的话全当空气,阿发或许知道,但是他人眼下又不知身在何方。 伏在桌上丁豆愁眉苦脸,想找也没地儿找,现在可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自己偷跑去瞎逛,反正她心里早已认定,自己独自外出晃悠总会发生点什么事。 顾雅浓坐在房间喝茶,不吱声也不说话。丁豆心想,以情形承先小弟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便懒散伸腰打呵气,“主子,您要没什么事我回去不打扰您了。” 没走到门口。 “谁批准你擅自离开,过来,陪本官下棋。” 她转身见顾雅浓望向她,下棋什么好麻烦,都是耐着性子的活,自己一暴脾气的主儿屁股根本坐不住。本想拒绝,但顾雅浓眼里似乎有些隐隐不容反抗的色彩,丁豆吞口唾沫,老实坐过在对面。 棋盘与棋子是顾雅浓随身携带,虽不是珍稀材料,但好在质地精良、坚固耐用。他抬手执黑子,落下一角。 回忆之前小古子所教授,丁豆跟着拿起白子落下一子。 恍惚间又想起在丰收寨和小古子对弈,耍赖对她来说简直比吃零嘴儿还简单,入今眼前人是这身份,小动作必定是做不了的了。 突然记起和小古子第一次交手曾说过的话,她高深莫测摇头晃脑道:“下棋乃修身养性之举,只图个心理安逸。若硬要将它在棋盘拼个你死我活,实为大过也。最后竟不知到底是人在落子,还是子在制人。如此,便不如不下为好。” 顾雅浓微怔,丁豆眼疾手快吃下一黑子,顿时心里美滋滋,学习棋艺不段,今日还是自己第一次光明正大吃别人 分卷阅读41 一子,而且不是平常人,乃当朝丞相也,精致小巧的梨涡欢愉跳跃起来。 那时自己只是随性一说,哪知道这个野蛮小姐,居然一字不差背记下来,还不算太糟糕,顾雅浓嘴角平静的弧度又弯了几许。 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时辰,吃到甜头的丁豆早已进入了忘我的战斗状态。殊不知她能耐着性子这长时间,完全掌控在顾雅浓手中,怕她急躁太早放弃,才故意钓着她的胃口。 眼看着又要吃上一子,丁豆大喜还没举起手,房门被有节奏敲击,承先小弟总算回了。 一见他二人,承先微愣又很快正色,恭敬回复道:“主子,暗部探子回报,云景绣庄已经数日没有开铺,虽然赵谦一案朝廷没有明示,但云景绣庄受影响范围不小。现在合作商和主顾忌讳回避,绣庄眼下资金周转不灵,吴贵多次请求其他商行合作最终还是无果。再不久,云景绣庄关门大吉也是时间问题。” 冰凉指尖摩挲光洁黑子,顾雅浓问道:“吴贵人现在在何处?” “近日已秘密返回全州。” 顾雅浓颔首,“你派人继续盯紧,此事不要声张,明日本官便去会会他。”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虽然现在不是乖乖提问的时间,丁豆已经将手臂高举过头,充分发挥了有问必提的中心思想。 两人没有异议。 她舔舔唇,“你们说的暗部探子究竟是何人?什么消息都知道,好想很厉害似得。” 承先微微抬起下颌,“暗部乃是刑部与吏部为了调查朝廷重大案件专门培养的一批有能力又头脑的能人异士,主要通过伪装化身等手法收集各路情报与消息,这只队伍暂时先归于我麾下掌管。” 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丁豆晶亮杏眼睁得滚圆,“这么厉害,你是刑部右使,又是暗部探子的头,那你岂不是凌驾数人之上了。” “惭愧。”年轻气盛,承先被赞赏得有些得意。 “真看不出,你年纪轻还小我几岁,居然这么威风。”对于武功高强的高手来说,丁豆从不吝啬赞夸,没有刻意阿于奉承,完全是出于敬仰崇拜。 承先浅麦的面皮有些微微泛红。 顾雅浓见着这一出,有些无奈暗自摇头。 第二日,顾雅浓身着普通布衣,假扮外地前来求合作的商人。丁豆摸着下巴打量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还是原来那身好看。” 怎得不好看,那上乘考究的绸料,金丝修边,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非富即贵来头不小,顾相心思缜密,怎么会连这点破绽考虑不周。承先一身粗布衣裳,并未佩剑。因为祖传先皇御赐之物太扎眼,便闲置在客栈。 云景绣庄没开铺,顾雅浓等人只得去吴府寻人,扣了两三下之后才有人露出一个头。 丁豆赶紧上前,堆起笑容,“这位大哥,我家主子今日前来想拜会吴老板。” 那人一听自家主子名号,以为是找麻烦,没好气道:“你找错了,这里没有吴老板。”说着将要把门关上。 见状,承先上前卡住门缝,“小哥,我家主子是要和吴老板商谈合作商铺之事,麻烦你通融一下。”接着递过一锭碎银子。 那人相当谨慎,将三人打量了个遍,这才说道:“你们先等等,我去通传一声。“ 丁豆咂嘴,头顶匾牌上那么大个‘吴府’两字,不摆明睁眼说瞎话吗,说到底果然银子到哪里都能解决问题,下人这么爱钱,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多时,大门再次推开,那下人领着他们进了府。将三人迎进大厅,安排茶水便退下。 习惯性往椅子大喇喇一蹲,捕捉到一侧正撩袍而坐的顾雅浓射来的视线,她耷拉脑袋站起身,老实和承先并排站在身后。 嘴里还不忘嘟囔,这吴府真小气,讨杯水也没有。承先扫她一眼示意,丁豆这才乖乖闭上嘴。 片刻,走进来一个佝偻着背的男人,满脸皱纹瘦弱矮小。要不是事先知道吴贵四十出头,丁豆险些将眼前人认作七十老大爷。 吴贵平视众人,声音嘶哑苍老,“听下人说,先生此番前来是想和老夫谈谈商铺之事。” 顾雅浓弄颔首,“正是,不知吴老板有何想法?” 吴贵颤抖着竹竿似的腿,落座还没开口就是一阵咳嗽,那个地动山摇,险些把肺给咳出来,苍老的面皮上布满潮红,特别想温香阁的老鸨。 扑哧,丁豆毫无预计笑喷出来,顾雅浓眼角一扫,她嫩皮着小脸佯装假咳两声,使劲儿埋低着脑袋。 顾雅浓这才沉声道:“下在乃皇城人氏王七,旗下有件制衣小绣庄欲在皇城扩充店面,云景绣庄是大铭商界翘楚,在下特意慕名而来,希望吴老板能将绣庄五成行使权卖给在下。继而将皇城作为云景绣庄第二处店铺,乃至宫廷御用制制衣坊。吴大人放心,每年利息一定不会少与三成,不知您意下如何。” 听见有人想收购店铺,吴贵没有显得很吃惊,嘶哑着嗓子,“时至今日,先生难道不知道我云景绣庄出了何事?” “略知一二。” 吴贵叹口气,顺扶灰白胡须,“眼下业内商铺那个不和云景绣庄径直往来,毕竟牵扯到朝廷,谁也没有胆量敢违抗。为何此时先生偏偏相中此处,不知其中有何个中缘由。” 顾雅浓淡然一笑,款款而谈,“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有今日小番成就全都归功于云景绣庄。当年,在下乃是云景绣庄一名粗布工,尽管那时绣庄还未成大型,但绣庄以‘三绝’震惊全州乃至整个大铭皇朝丝制行业。现在因为些莫须有的牵扯无故遭殃,在下实在不忍心,所以此次前来目的为了保全云景绣庄,不在乎付出何代价。” 这丞相大人为人正派,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感觉真有那回事一样,丁豆心里暗自思忖,日后要与此人产生纠纷,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吴贵激动得老眼泛泪光,“没想到我吴贵继承云景绣庄数十载,难得有人对绣庄有这份执念。先生放心,请稍等两日待老夫忙完绣庄琐事再与先生详谈商议可好?” 众人一听鱼儿上钩。 “自然再好不过。“顾雅浓起身垂首施礼道:“那就先谢过吴老板,在下两日后再登门打扰。” ------ 第26章 拔刀相助 回去的路上丁豆兴奋地蹦来蹦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只是顾雅浓依旧阴沉张脸。 “我说主子,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了,为何还愁眉苦脸?” 顾雅浓低垂着眼帘的始终看不见情绪。 “你个门外汉知道什么。”承先在一旁哼出声,“没有办过案,你怎知事情没有其他内情。” 嘴角梨涡弯起甜美,丁豆转头道:“喂喂, 分卷阅读42 承先小弟,我好歹大你两岁,懂不懂什么叫长幼有序尊老爱幼,多年的圣贤书怕是白读了吗。” “胡说什么!不许叫我小弟!” 承先年轻英气的面庞微腾起薄怒,丁豆机灵往顾雅浓身后躲,眨巴大眼委屈,“主子,承先小弟欺负我。” 承先在朝堂算得上少年有为之辈,不知为何和丁豆相处时时能将少年热血发挥得淋漓尽致。 回了客栈正值晌午,三人在酒楼找处靠窗边桌用餐。 尽管两人身份特殊,但桌上菜色还是清清淡淡,两素两荤菜。 丁豆意思性招呼一句,夹起酱牛肉咬了下去。 “为了你个大麻烦,主子可是特意多加了一份荤食。” 心里一顿,瞥见顾雅浓清单的俊脸,丁豆憨憨笑起来,“多谢主子,主子真是好人。” 顾雅浓轻挑竹筷,嘴里嗯声算是应声。 丁豆只要看见肉眼睛就会迸发绿光,和饿了十天半月的野狼,承先不由咂嘴道:“姑娘家怎的这般爱吃荤。” 小声的疑惑被丁豆听在耳里,她咽下食物,露出一对梨涡,“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多吃肉对身体有好处,没有结实的体魄怎能好办事。” 自己吃得那是个天女散花,米粒到处飞,她摸把嘴边的油,“男人又不是女子家家,就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即豪爽又霸气。你这么年轻还没有娶妻生子,只要我提点一二,保准有大把姑娘在后头追求。” 听见后面几句,承先微红了脸,使劲儿埋头吃饭。 丁豆因为吃到肉而满足傻笑,顾雅浓心叹,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番话她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 一顿饭没吃多长时间就被突兀打断,并非丁豆聒噪,而是街边正有人在衙门前击鼓鸣冤。丁豆已经吃的半饱,见有热闹看,放下碗筷往窗外伸长脖子。 击鼓那人狠狠敲打鼓面,口里边嘶声嚎叫冤枉。县衙门前开始围满人,那人还在使劲儿捶鼓面,但不见衙门有人出来,丁豆依稀记得承先提过,原知县李仁被革职查办之后,第二日朝廷连夜马不停蹄从别处调遣官员来补充,没道理有人击鼓鸣冤父母官居然不理会的。 群众熙攘指点,击鼓之人毫不在意,反而嘶喊愈加卖力,似乎真是有天大冤情。 酒楼食客也被惊动,皆伸着脑袋看好戏。丁豆看得心里猫挠一般,抄起一筷子牛肉放嘴里狠狠撕咬。 承先迟疑,“主子,那人敲鼓许久,始终没人出来应接,会不会是衙门府出了什么事。” 顾雅浓专心用膳,眼也不抬,“和案子无关的事不该管。” 承先垂首应了声。 那边又传来浪花似得喧闹,有节奏的击鼓声截然而止,人群哄闹还夹杂着咒骂。混乱过后,丁豆见那击鼓之人被几个人着官差制服衙役推搡在地,光天化日之下便是一顿拳打脚踢。那人被迫弓着身子,护着头硬生生挨打,好奇围观者没有人愿意帮手,看笑话似得幸灾乐祸,还有几个发出倒喝彩。 热血心肠的丁豆一下来气,她猛地一拍桌,喝道:“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样下去那人会被活活打死的!” 承先来不及拉住,丁豆已经怒气冲冲往衙门那跑去。 耳边充斥毫无血性的杂嚷,她费力拨开人群,发足力气朝正要踹那击鼓人的衙役狠狠一脚,衙役毫无预兆被踢翻在地疼地直叫唤。 嘈噪声渐弱下来,见突然有人捣乱,衙役们停下手,怒目瞪着丁豆,大声训斥道:“哪来的黄毛小子!敢拆你官爷爷的台子,不要命了!” 见惯这场面,丁豆母鸡护小鸡一般将那个被打的不省人事的击鼓人护在身后,叉着腰扯嗓子,“我呸!人家击鼓鸣冤你不肯为人家请命就算了,没由来无缘无故把人打一顿,大铭还有没有王法!这种败类还敢自称官爷爷,美得你!朝廷养你们,皇上用你们是为了国家安定!不是让你们滥用职权欺凌弱小!” 人群爆出一阵阵看好戏的叫好口哨声。 几个衙役没料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出口不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官府颜面扫地。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自知理亏,撂下几句狠话,灰溜溜返回衙门府。 热烈掌声渐起,群众叫好声一片。 丁豆好似被吹捧成洋洋得意的英雄,她瞪着眼,转身指了一圈“你们也别在那看好戏了!养出这么一帮子人都是给你们给惯的,这么多人宁愿看笑话也不施以援手,你们良心就那么好过吗!今天算是他倒霉,改日换了你们自己被当街欺辱,我看你们还能幸灾乐祸到几时!” “你个臭丫头说什么!” 有人怒了,“敢胡说!看我撕烂你的嘴!” “大家上啊!” 几十张狰狞的脸朝她靠近,丁豆哪见过民暴阵势,被逼得直往后退。 突然眼前一闪,那银晃晃的物件几乎是擦着她的面而过,待回神时一柄银白透着寒意的长剑没入身前地面,伴随的嗡嗡蜂鸣声像是无形气波,瞬间将围拢的人群震开几步开外。 一个衣着朴素的俊美男子挡在丁豆身前,他朝人群和气拱手,“诸位乡亲父老请别动气,我家小妹从小有顽疾,今日频频发作,行为难免有些不受控制,得罪大家之处,在下向大家赔不是,请诸位多多包涵。” 年轻英气的少年将插入石板的长剑拔出,利索放回剑鞘,恭敬站在男子身后。知道这帮人不好惹,没过多纠缠,人群便不欢而散。 客栈。 “你可知错。” 走在身前的顾雅浓头也不回问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淡。 丁豆一愣,不明所以,“我何错之有?” 承先心知大势不妙,拉了一把丁豆的衣袖,后者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你拉我做干什么,本来我就没做错!” “承先你无需提醒,既然不知错,那今晚且停一次晚膳罢。” 傻傻愣了两秒,丁豆正欲上前找他评理,可顾雅浓压根正眼都没给她便径直上楼回房。 她强压住怒火,硬是将不省人事的击鼓人带回了客栈。自己身上没银子,又拉不下脸找顾雅浓,只得暂时将那击鼓之人先安置在自己房间。 坐在桌前发呆,回想起顾雅浓的质问就十分气愤,明明自己做了好事,为何还让她认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也有责任。最主要的是罚她不许吃晚饭,中午那顿光顾着看热闹根本没吃饱,她几时受过饿肚子的罪。 勉强灌了几口凉水,丁豆便昏昏沉沉在趴在桌上睡着了。 ------ 第27章 无心插柳 待醒来时已经入夜,丁豆浑身一阵凉意,方才饿着肚子打盹,自然全身发冷无力。 她起身前去查看那个击鼓人,床上安静躺着一 分卷阅读43 个年轻男子,满脸脏污头发松散,身上的衣裳被磨破,还残留着不少血痕,悲惨狼狈至极,惨不忍睹。 丁豆唤来小二要了些热水替他擦拭污迹,去除脏土泥垢,虽然那人脸上留有大块淤青,但也不影响端正的相貌。 她叹口气,放下帕子,有人敲门。 推开一看,居然是承先。 “你来做什么?”将他主子的脾气发泄在他身上,丁豆没好气道。 “看你晚膳饿肚子,喏,这个给你。” 还没转头,一阵焦香的烤鸡味钻入鼻子,她嘴里馋得是口水横流。 不好拉下面子,她接过烤鸡嫌弃扔在一边,冷哼道:“我吃过东西了,不饿,你拿走吧,万一被你家主子知道我又得遭殃。” 承先眼尖瞥见早已空空如也的茶壶,“原来喝水也可以饱肚。” 只觉脸上一热,丁豆不耐烦摆手,“我说了不吃不吃,你快拿走!” 承先叹口气,在她身旁坐下,好心安慰,“你不要生气了,其实大人这么做是有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明明是那帮人见死不救我才出手,要不是我及时相助,那个人早就被那帮败类打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明明做了好事为何要我认错?我不服!” 承先耐着性子解释,“强龙毕竟压不过地头蛇,得罪的不是一两个,全程的百姓都被你激起民愤,树敌太多难免招来横祸。百姓是一个国家的主体力量,难免会有些方面的无知。开罪这么一帮子人,他们可没官府那般讲理。再说了,我们现在是出门查案,走漏太多风声对查案是很有影响的。” 头回觉得承先心思同年龄不相符,明明小自己两岁倒像是兄长一般。 她觉得不无道理,但是,“凭什么那些站着看笑话的人就没有错,明明可以帮忙,为何那么狠心,连说句公道话都不愿意!” 少年老成唏嘘,“并非所有人像你一般都有股热血心肠。” 丁豆一时语塞。 “世界之大,天下之人又何其多,自然便有不一样的性子。” “但是,大人他……” “你说的这些大人又岂会不知。很多事情我们没法去改变,有些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强。”他将纸包打开了些,鸡肉的香味弥漫开来,他柔声微笑,“快些趁热吃了。” 丁豆被动容了,她吸吸鼻子,盯着面前年轻英气的脸,“承先小弟,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她一转溜眼珠,“ 我怕……我会喜欢上你的……” 承先惊愕住,半晌,英气的脸上有些潮红的云彩。 她撕下鸡肉,美滋滋的咬了一口,这小子面皮这么薄,果真好玩。 “那我先走了。”承先有些手足无措,他站起身,“烤鸡是大人叫我拿给你的,原本他不想让声张,现在你还当做不知道罢。” 嘴里塞着鸡肉,丁豆手下一顿,胸口有些奇怪的感觉。 ………………………………………………………………………………………………………… 那个击鼓之人终于在第二日清晨醒过来。 丁豆起得很早,昨夜压根就没怎么睡,依稀听见耳边有响动,赶帮跑进去查看,只见那人捂着胸口艰难坐起身。 她飞奔过去,赶忙搀住,“你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人估计没反应过来,盯着丁豆怔住。 她手忙脚乱,探向那人额头试温,“你先不要乱动,我去给你找大夫。” 没走出几步猛的被那人拽回来,他有些虚弱问道:“敢问……阁下,在下是否被阁下所救?” 丁豆点头,“是啊。” 那人深深凝望她,一语不发。 眼下管不了那多,丁豆立即通知了承先和顾雅浓。承先倒是比较上心,听得也认真。顾雅浓很明显不愿为了这小事跑一趟,冷个脸坐着喝茶。 估摸那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帮有气度的人,也惊愕几秒,又恢复了常态。 听丁豆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那人真诚又道了谢。 她一时兴起,询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跑去击鼓,难道你真有天大的冤情?” 那人神情悲壮,正色道:“诸位有所不知,在下姓李名胜,全州本地人氏,先父乃全州前县令李仁……” 话一出口,另外三人飞速交换眼神。 丁豆急急问道:“听说,令尊因为牵扯前户部侍郎赵谦一案被发配到了西宁……” “不可能!我爹是冤枉的!他是被奸人所害!”提到冤情,李胜很是激动,双眼赤红咬牙切齿。 丁豆被他突然的暴怒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承先在暗中扶了一把,才得以幸免。 看这模样不像装出来的,莫非李胜真有冤情。丁豆没想到,头脑发热救回来的人居然是前全州县令李仁的儿子,冥冥之中果然有老天爷在帮忙。 “我在衙门前整整敲了三天的鼓,又去那狗官的府上求他,那帮人始终不愿听我说出事实。今日是第五日,那个狗官气急了,差人将我打个半死……” 李胜冷哼出声,“他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不可能!不查明真相我绝不会罢休!” 李胜还真是够胆,这般坚持实属难得。 不等另外沉思的两人开口,丁豆哈哈一笑,拍了一把李胜的肩,“你真的很好运,碰上了我们主子,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听听。” 承先无语顾雅浓扶额,这个丫头方才告诉她别惹事,眼下就拆自己的台,还没弄清楚状况之前,就急着向人表露身份。 “我们主子可是……” 顾雅浓无奈撩袍起身,“在下曾经受过李大人的关照,听闻大人的事后心痛不已,李大人为人宅心仁厚一身正气,是百姓难得的好官,怎会与贪赃案有关?在下也不相信,如果李公子不嫌弃的话,在下想尽自己绵薄之力为李大人讨回一个公道。” 不知是他太易信人,还是顾雅浓太会做戏,李胜当即眼眶一红,就要起身叩拜。 为了研究案情,顾雅浓找了个理由让李家下人接走了李胜。 顾雅浓的房间熏着檀香,没有人吱声,睡眠不足的丁豆差点就着香薰睡过去。 这才听见承先缓缓道:“李胜为了李仁的案子去击鼓鸣冤有何用,新来的县太爷不过月余还没摸清状况,更何况赵谦一案正值风头,怎么可能舍去老命帮他伸冤。” “这个李胜身份是真是假?” “李仁的确有个独子叫李胜,看情况不像假冒。他不知晓我们的身份,骗来有何干。”承先看一眼丁豆,有些责怪意味,“这件事务必要暗中调查,明目张胆的亮出我们的身份,也不怕招惹麻烦。” 丁豆自知鲁莽,也不敢做声。 顾雅浓摩挲骨瓷杯,轻 分卷阅读44 言出声,“无妨,正面找线索也未尝不可,兴许真有些疑点也说不定。” 头回顾雅浓站对丁豆默许。 她弯起梨涡,揶揄承先,“主子就是主子,永远比属下多个脑子。” ------ 第28章 扑朔迷离 傍晚时分,李胜相邀三人前去府邸,李府虽算不上金碧辉煌但也不至于家徒四壁。 李胜早已在等候,见三人现身来心里大喜,赶忙上前相迎。 丁豆这才注意,李胜自然没有顾雅浓俊美非凡的容貌,但健壮高大的身形却是标准的男儿汉。 被丁豆直勾勾的杏眼盯得发毛,李胜耳根微红,轻咳佯装,“小兄弟,为何如此看着在下?” 她回过神来,尴尬笑笑,“没事,就是好奇李公子怎会今日特意邀我主仆前来。” 奉上香茗,转而,李胜正色道:“在下是有事想拜托各位,在下恳请各位帮在下调查家父的冤案,家父的确是被奸人所害。” 习惯喝茶摩挲杯口,顾雅浓问道:“朝廷下令调查结果,乃是李大人所犯罪行证据确凿,何况是他自己主动认罪画押。不知李公子口口声声说李大人是被冤枉,可还有什么证据?” 犹豫片刻,李胜眼神闪烁,“家父行刑前,在下曾偷偷买通狱卒,见过家父最后一面……” 承先皱起眉,狱寺阻碍数重戒备森严,刑犯被收押是绝不允许亲友以任何借口探视,更何况李仁并非普通案犯,这李胜居然能买通狱卒混入大牢,果真下了几分本钱。 “家父亲口告诉我,自己的确是被奸人所害。在我百般追问下,他最后才告诉我那人……是绣庄吴贵。” 顾雅浓一挑眉,“吴贵?莫非是云景绣庄的老板吴贵?” “没错。”李胜点头,“吴贵是家父今日结识的朋友,听家母提起过,吴贵是全州大商铺云景绣庄的掌权者。”他顿了顿,“吴贵原本为皇都人氏,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大铭四大商行飞虎帮的前二寨主。” 丁豆呼吸一滞,脑海闪现楼敏之微笑的脸,暗自攥紧拳头,起初在雅竹阁偷听以为是幻觉,果真又是该死的飞虎帮。 李胜稍事平息情绪,又接着道:“听闻吴贵是由于对飞虎帮新上任的少帮主有异议,暗地故意命人将旗下商铺捣乱损失不少钱财,事情暴露恰好被少帮主揭发,引起全帮上下震怒,这才被楼帮主赶出来……” 丁豆心里冷哼,估计是被楼敏之那个家伙栽赃嫁祸的吧。 顾雅浓润泽的长眼飞速扫眼她绯红的脸,转而又问道:“敢问令尊是如何与吴贵相识的?” 李胜面露惭愧,“年幼时我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好,但碍于成年后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生活,随着年岁父子间便没有过多交集,这几年我一直在外地同友人合伙开酒楼,直到家父出事才赶回全州……”他深吸口气,“对于家父如何与吴贵结识,在下也不知详情。” 原来和爹闹矛盾不止她一人,想起丁老爹的笑脸,丁豆忍不住唏嘘,别说互相来往了,如今连自己老爹现在何处都搞不清楚,怎么做人家闺女的。 李胜略微思忖片刻,“家母没和在下提过更多有关吴贵的消息,但是家母和忠叔多少应该知道一二。” “忠叔?”承先问道。 李胜点头,“忠叔是我老李家二十多年的老管家,和家父同辈年龄还要大上几岁,忠叔同我们情同手足,而老李家早就拿他当亲人看待。” 顾雅浓挑眉问,“令堂现在可在府上?” 李胜摇头,“不巧,家母早日前去普光寺祈福,忠叔也一并沿路护送,要明日才能回府。” 又是不敢巧,丁豆心里唉声叹气。 李胜恭敬朝顾雅浓施礼,诚恳道:“在下斗胆能否麻烦诸位明日再来府上一聚。” 顾雅浓眼神闪了闪,起身颔首,“那就多有打扰了。” 夜幕降临,一行人谢绝了李胜留下用膳的好意,赶回客栈研究案子。走在全州最繁华的街道,还没完全天黑,夜市摊贩早早在一边做准备。 瞥见一个首饰摊位,丁豆猛然回想起,上次真是吃了豹子胆,拿了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随意现身的凤血石同一个小倌头牌换了只琉璃玉簪。尽管几经曲折,幸好换了回来,真真是虚惊一场,她隔着衣服触摸石坠的轮廓,突然呵呵咧开嘴。 承先侧头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有。”丁豆摆手,咬紧嘴唇强忍住,“我只是有点饿。” 哪有人饿了会笑的,上次被主子罚不许吃饭,一宿还没熬过那个脸拉着比马都长,承先实在搞不懂这个女子成天在想些什么,但好在她笑起来也不难看。 一道经过食杂店铺,在顾雅浓默许下丁豆买了好些零嘴,抱在怀里满当当的特充实。跟在顾雅浓身后和小尾巴一样,笑脸盈盈哼着小调,心情这个欢畅,那个愉悦。 瞅见顾雅浓头上的金簪,“咦,主子你的金簪好漂亮啊 。”丁豆快步走上去,笑眯眯地问:“是买的吗?” 顾雅浓实在不想搭理她,但又怕她耿直的性子吵闹个没完,这才冷淡丢下两个字,“送的。” “送的!谁啊?” 半晌。 不做声。 “我知道了,是您夫人吧,我见过的,美貌又贤惠,主子当真好福气啊。” 不搭理。 “主子啊,你那金簪金闪闪的,晃地我眼疼。” 哪里晃眼,明明是镶亚金工艺。丁豆其实是在没事找事儿,顾雅浓的金簪比自己那破琉璃玉簪好看多了,幸亏当时没花那多银子不然亏大了。 稍微缓慢步子,顾雅浓微侧头,“送你可好。” 瞧见顾雅浓弯起的细长眼角,丁豆立马收起玩笑,她一个哆嗦,头摆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不喜欢戴金子,您自己留着吧。” 这簪子可不是夫人送的,六王爷司马懿宁在大人二十五诞辰的时节赠送,据说是特意请到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首饰名匠精心打造而成。一旁的承先观察到全过程,心不由得叹气。王爷对大人可真好,自己有朝一日能遇上这样的知己朋友,此生也别无他求了。 晚上丁豆吃完一大碗饭,立刻连爬带滚抱着一堆零嘴跑到顾雅浓房里。 桌上摆放的大包小包,旁人见怪不怪,顾雅浓深知丁豆习性,只留下最后底线——如果地板上有一丝糕点渣屑,往后别妄想再吃荤。 秉着铁血律例,丁豆吃零嘴格外小心,拿着小帕子接着,倒还有些姑娘家应有的斯文。 先举手发言,她鼓囊腮帮含糊不清,“在我看来,那李胜不像说谎。“她又冲承先努嘴,笑脸嘻嘻,“要来点儿瓜子儿吗?五香的,脆着呢。” 分卷阅读45 承先直接转过身,“属下也这么认为。” “且听分解。”丁豆不由分说打岔。 “这单案子影响严重、涉及面广,又是皇上和一干朝臣集中的焦点,刑部可是丝毫不敢怠慢,开审了不下数十次,主审此案的王大人在朝中更是以公正无私著称。如果李仁真是被人冤枉,为何不再开审之前禀报自己乃被奸人所害,如真另有隐情,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非得在发配西宁前一晚李胜偷偷探监才说出来。” 承先分析起案子,眉宇间些许的少年气质夹杂老成,“似乎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明知自己被吴贵所害,却眼睁睁看着奸人逍遥法外。开审时不主动供出吴贵也有参与犯案,却偏偏告诉了自己儿子,也难怪云景绣庄会因为没有充分罪证得以逃脱了。” 顾雅浓小啄香茗,看了眼丁豆。 “李仁生性木讷,但为人耿直,一根筋到底,换句话说便是有些懦弱。因为惧内所以几十年都不曾纳妾,膝下只有李胜一个独子。李仁家境也算是优良,父母辈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只是为了满足儿子锄奸惩恶的夙愿,李家二老这才拿银子买了个官位……” 承先摩挲下颌疑惑,“李仁既不缺名又不缺利,为何甘愿冒着天大的风险隐瞒这批赈灾银的下落?与吴贵结识暂且不谈,但为何会认识身份地位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赵谦?” “估计是有中间人引荐。”丁豆认真思忖,“李仁父母死后,全家的经济和掌权都落在李夫人身上,他生性惧内,手头上因为某些大额花销缺银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两口消灭零嘴,她接着道:“他那么面又怕夫人,会不会这件事也和他夫人有关?” “李仁虽与李夫人并不亲密倒也算相敬如宾,但是没见到李夫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顾雅浓一锤定音。 “哎哟!” 忽然传来一声怪叫。 丁豆抱着肚子干笑,“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一溜烟窜出了房间。 望着丁豆滑稽的背影,承先叹口气哭笑不得。 杯中茶水已凉,顾雅浓低沉磁性的嗓音撩拨着火苗,“国库秘密失窃的案子你暂时先不要主动插手,现在时机未到,以免打草惊蛇。” 原来真有心思,自己差点真以为顾丞相见丁豆落难孤苦无依,才好意施手相助。从某方面来说,留丁豆在身边下手时也便利,铁面丞相还真是配得上此称谓。 承先又很快恢复常态,抱拳应声。 ------ 第29章 深入调查另有隐情 胡吃海塞见到零食收不了嘴,丁豆腹泻整整一宿,翌日承先来找她,见她趟在床上,裹着被子直叫唤。 清秀白净的小脸经过一夜的脱水功夫,已经是凹下去一半,如同病入膏肓。 平时滴溜转的杏眼正无神耷拉着,哼哼唧唧,“那个…茶糕…肯定有…有问题……大哥,复仇……复仇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啊……哎哟……哎哟…… ” 承先心生好笑,自己饮食不节制还怪人糕点有问题,他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顾雅浓踏门而入,见状当下长眉微挑,“今日是与吴贵约定好的时日,小丁你且卧床休养,承先随我去足矣。” 小丁这个名字还是丁豆自己取的,穿着男装总不能被称呼小姐姑娘。丁豆?太生疏,豆儿?爹爹的专属,小丁?勉强暂时还凑活。 “不行不行。”丁豆一咬牙掀开暖暖的被子,“我也要去。”她不可能错过任何有意义的场合。 承先好心道:“你还是好生歇着吧,我和主子去去就回。” “我、我没事了,你看我多灵活。”虚弱的身子站都站不直,她有气无力的扯出个怪异的笑。 “任务繁重没那多心思照看你。“顾雅浓侧头扫一眼,抬脚出门,“承先,去请大夫。” 不等承先回答,门前有人回应。 “何事要请大夫,阁下可是身体抱恙?” 来人是李胜。 “无妨,小事。” 李胜看了一眼,好奇问道:“阁下可是要出门?” “正是。”顾雅浓清淡的声线飘来:“李公子,我等约好傍晚时分府上做客,抱歉,现在有要事出门,恐怕没时间招待阁下。” 既然李胜已经告知吴贵的线索,再隐藏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顾雅浓又接着道:“实不相瞒,在下正要去拜会云景绣庄。” “云景绣庄?哪位?” “自然是吴贵。” “吴贵在云景绣庄?” “此乃吴贵名下产业,怎的不能在绣庄。” 陈胜疑惑盯着顾雅浓,仿佛听到什么奇怪的事。 片刻过后,他神情古怪道:“在下不知道你们从何处见到了这个自称吴贵的人,但是在下可以肯定告诉各位,吴贵已经将近消失半月之久,始终未见其踪影,在下也一直在四处寻他……” 三人皆一愣。 “李公子所说的可是真的?” 李胜苦笑,“何故要骗阁下,如果吴贵真在云景绣庄我为何不先抓出他去官府治罪,反而只身前去衙门舍命报案。” 怎么可能?三天前还见过吴贵,怎么会消失半月之久?丁豆虚弱的扶住桌子甚是不解。 承先也是一脸迷惑,顾雅浓就更不用说。 不论之前所见的吴贵是真是假,顾雅浓还是决定先去李府一趟问清楚情况。 请过大夫,丁豆硬着头皮喝下两大海碗黑乎乎的药汤,不到半个时辰,生龙活虎的伪汉子又回来了,顺理成章同众人去了李府。 李胜拱手,“阁下,家母现在正在佛堂诵经,请诸位稍安勿躁。” 丁豆暴脾气又没有耐心,见有招待的精致糕点也就暂时收起性子。 李夫人迟迟没有现身,顾雅浓不禁问道:“令堂可是每日有诵经的习惯?” “不曾,自从家父出事以后,家母整天担心过度,每夜发梦魇,所以特地从普光寺请来一尊佛像,现在每日在佛堂诵经祈求平安。” 无缘无故发恶梦,丁豆暗自分析,莫非是做了坏事心里有鬼? 盏茶时间过去,李夫人姗姗来迟。 年近四十华贵妇人,即便岁月洗礼过的脸庞不再年轻,但轻柔的目光确是很温和宁静。 李胜急忙上前搀扶,“母亲,昨夜可睡得安好?” 妇人点点头,浅笑道:“胜儿有心了,为娘昨日聆听了普光寺慧智大师的禅语后睡得很好。”她视线扫过众人,“这几位是……” 将妇人扶上座椅,李胜回道:“母亲,这几位便是我同您说过协助儿子调查父亲冤案的仗义之士。” 顾雅浓起身行礼,“在下王七,由于路上巧遇令公子,因为李大人 分卷阅读46 早年有恩于在下,听闻李大人被奸人所害心里悲痛不已,在下以尽绵薄之力,希望还大人一个公道。” 李夫人嗔怪看一眼李胜,颔首对众人道:“诸位有心了,我家老爷的案子已经没有必要再费心,请各位不要再浪费时间。” 李胜大惊,“母亲,这是为何?!” 李夫人挽起一抹忧伤的笑,“老李家一世清白做人,就算是做买卖也童叟无欺,更不曾做过些违背天理良心之事。今日我家老爷酿成大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因果缘由。” 看样子李仁一事对李夫人打击不小,几十年的夫妻感情竟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她又转身朝顾雅浓一拜,“犬子与老爷父子情深,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希望公子体谅些。” 李胜有些不可置信张大眼,想开口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词语。 半晌沉默后,顾雅浓声线低沉,“关于您丈夫的案子,夫人就不想知道真相?” 李夫人摇头,“老爷所作的事情已经证据确凿,无需再调查,纠缠不休只会落得庸人自扰。” 李胜始的祈求不奏效,李夫人无动于衷,温婉的浅笑也是寒心。 主人不让查,一时找不出其他借口顺藤摸瓜。 “如果夫人执意,在下也没有再打搅的必要了,告辞。” 丁豆楞了一会,才匆忙跟上承先的脚步,这怎么回事?刚来没多久,什么线索都没问出来,这就要走了? “王公子请留步!” 李胜慌忙叫住顾雅浓,他扑通一声跪在李夫人身前,“母亲,请相信儿子一次,父亲的案子的确是另有隐情!为人子任由父亲受到冤屈欺辱实乃不孝的大罪,九泉之下父亲如何瞑目!” 最终拗不过李胜,李夫人温顺的眉目闪烁,她抚平微皱的衣角,有丝无奈,“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请问便是。” 丁豆稍事放松,这才是正事。 “敢问夫人和李大人成亲多少年?夫妻关系如何?” 李夫人润泽的眼无焦距看向远方,似在回想,“贱妾与老爷成亲已二十五年有余,贱妾本家姓陈,是世代侍奉李府的家仆,后来老太爷相中贱妾手脚勤快性子平和,摒弃门第之言便同家父说成了这门亲事,当年贱妾只有十二……” 十二岁就要嫁人,难怪自己二十二还未许人家,爹爹会这般紧张,丁豆不由心里感叹。 “老爷年长我三岁,算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在我心里之一把老爹当成哥哥看待,成亲后虽谈不上鹣鲽情深倒也相敬如宾,老爷怜香惜玉,怕我受委屈一直没有再纳妾。” “那请问夫人,云景绣庄的老板吴贵是如何与李大人结识的?” 李夫人眼神一滞,似乎没有回过神,半天才道:“贱妾对吴贵的事也不甚了解,只听老爷说过,吴贵是三月前从皇都来全州开绣庄,因为志趣相投二人一见如故,便结成了异性兄弟。我念着老爷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定不会结实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于是对此事没在深究。” 顾雅浓长眉有些微皱,小酌茶水便不再发问,丁豆瞥见他的脸色,直直觉仿佛案情又复杂了。 “如果阁下问完话了,贱妾想回房休息。”李夫人起身,淡笑着行礼就要离开。 忽然她身子一歪往下倒去,李胜大惊,慌忙扶住,惊愕道:“母亲!你怎么样!” 李夫人半天才张开眼,神情疲惫,她尽量放缓声线,示意且安好。 李胜搀着娘亲回了房,丁豆倒皱起眉头。 方才在李夫人晕倒的一刹那,她见到第一个欲冲上前去搀扶的人不是李胜,而是李夫人身后站立的老管家忠叔。老管家瞬间又收回手,那个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矛盾、又像是委屈,自己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总之那个眼神的含义很是复杂。 管家忠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身体直立双手握拳在后侧,仔细还能看见手臂涌动的筋脉。 他有些犹豫的开口,“有些话做下人的是不能随便说,但是如今这般光景,老奴也舍不得看夫人少爷跟着遭罪。”忠叔顿了顿,“老爷并非如你们所了解到那般忠厚老实,自从结识了吴贵,整个人就变成另一个性子。其实,老爷和吴贵之间根本上不是兄弟的手足之情这么简单。” “吴贵在全州开绣坊时日尚短,很多方面打点不齐全,早期生意自然也就不如人。后来吴贵打听到老爷喜爱享受,于是花了重金购来世间珍品孝敬老爷,吴贵还时不时差下人送来美酒佳酿。两人的关系渐渐熟稔,有老爷在差人打点,云景绣坊的生意蒸蒸日上。而后,不知足的老爷总是以绣庄要挟,吴贵怕事,每月就照常差人送来美酒和银子。” 丁豆紧盯着忠叔,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老爷装扮的很好,少爷和夫人都不知情,只当他是个忠厚老实的本分人,老爷和吴贵之间的事都是老奴在经手,甚至还威胁老奴如果敢把事情透漏,就把老奴那乡下的三岁孙女卖去青楼做娼妇……” 不等说完,忠叔已是双手掩面,老泪纵横。 听得牙痒痒,丁豆猛拍桌,“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顾雅浓示意她稍安勿躁稍,又接着问:“李大人在认识吴贵之前也是这样?” “不曾,虽然不是传闻中的大善人但也不至于贪心不足。”忠叔抹把泪,摇头叹气,“要不是吴贵的出现,老爷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方才忠叔的举动,丁豆好奇问道:“李夫人难道没有贴身的丫鬟吗?” 忠叔一顿,“李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能走的都遣走了。” 偌大的府第只有几个下人,没有什么人气,和丞相府有些相同,丁豆不禁侧眼望向顾雅浓,不料被他清冷视线吓得一哆嗦。 平复心情,忠叔道:“公子来之前,少爷早已吩咐老奴一定要请公子在舍下用一顿便饭以表谢意。” 丁豆做好要走人的准备,不料…… “恭敬不不如从命,有劳。” ------ 第30章 纸包不住火 晚膳时分,李夫人身体不适并未落座,食物由管家忠叔送去房间。 饭桌上三个男人吃饭安静地连细微咀嚼声都听不见,气氛不好丁豆也不要意思太大动作,勉强吃了个半饱。 待三人欲离开之际,外头已下起了瓢泼大雨,李胜倒会替人着想,吩咐收拾了三间客房供稍事休息。 饭也没吃饱,心情也不咋。没了找乐子的兴致,丁豆披着外衣在床上无聊打滚。方才去找顾雅浓,那厮居然不在,又一敲隔壁承先的房门也没人应声。 这两人不会趁着她不在偷偷跑了吧,越想越不对,她当即坐起身往屋外踱步。 李府 分卷阅读47 不小,胡乱闲逛难免会迷路,对于丁大姑娘这种不记事的脑子尤其。 穿过拐角,没来得及看见整排翠绿屏风,就被鼻间的淡雅清香迷住,丁豆往前走了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由青竹铺设的房间。四周翠竹书架上整齐摆放各类书本,书具用具无疑皆由青竹所造,案台上还燃着香薰。 急躁心里平静下来,丁豆放松身心深吸口气,松弛愉快的感觉很美妙。 “难得你也喜欢这里。” 她猛回头,李胜居然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端正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丁豆是第一次见到他笑,端正阳刚增添了几分儒雅。 “一直见你待在王兄身后,也不知道你的姓名。” 她愣了愣,“我叫丁丁,是王七公子的随从。” “随从?”李胜凑近她,“我怎么觉得那个持剑少年可比你更像随从。” “其实我是……书童。”丁豆暗暗吞口唾沫,李胜不该会是怀疑他们的身份了吧? “玩笑。”李胜爽朗一笑,“我这书房难得来一次客人,相请不如偶遇,小兄弟若不介意的话请稍坐片刻。” 李胜将竹椅扫去些灰尘,给丁豆斟满香茗。 “想找机会多谢你一直没有机会,当日要没有你伸出援手,在下可能早已命丧黄泉。” 听是报恩,丁豆松口气,“我爹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区区小事一桩,公子又何足挂齿。”她又豪气拍怕胸脯,这可是爹的口头禅,二十几年记不住也该听烦了。 李胜淡笑,喝口茶没有作声。 “李公子如此在意你父亲的案子,他应该对你很好吧。” 李胜顿了顿,嘴角有些无奈,“这间青竹书房是我父亲亲手给我建造的。” “真的?!”虽说只是书房,但好歹面积也不小啊,能容下这么多书。 “父亲知道我自幼爱看书,年幼时常从书里教我做人的道理。从我会认字起,父亲就开始着手建造这间青竹书房——自省居,他希望我能时时自省,诚实为人。” 李胜起身,沿着青竹墙面轻柔抚摸,“父亲没有借助任何工匠,这间书房的每一个竹片,每一颗铆钉都是他亲力亲为……” 忽然,他有些自嘲摇头,“待‘自省居’完工,已然过了整整二十年。此时我心里已经另有打算,不愿待在这里安心看书习字。同友人合伙创办了酒家,时日繁忙也很少回来。我为独子,除了母亲偶尔照看,下人定期打扫,父亲苦心建造的书房便无人问津。” 宽阔坚实背影透出些悔恨无奈,丁豆忍不住跟着唏嘘一把。 “当我知道父亲利用职位犯下滔天大罪之时,我整个人几乎快崩溃掉。我不愿相信老实善良的父亲怎么会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种事。” 李胜靠在青竹墙面狠狠攥拳,“我很不甘心,后来我多方求人疏通这才找到一个肯通融的狱卒,让我见了父亲最后一面。为人子嗣我实在是不孝,明明知道父亲乃被奸人所害却无计可施,我真是没用……” 捶胸顿足,悔恨交加。实在看不下去,丁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安慰道:“你别伤心了,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事。你是你爹的儿子,你有这份孝心,他老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脑海闪现熟悉的面容,丁豆唏嘘,“父亲不会真的责怪自己孩子,就像我爹,样样都说我不如意,可是一到关键时刻肯定第一个挺身而出护着我。我爹样样都好,就是暴脾气动不动就上手揍我。当然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就只骂我两句了。” 回忆与爹爹在丰收寨的点滴,丁豆幸福知足,那样的日子,真的不愿醒过来。 欢快声线,却截然停止。 “后来,我犯了不可弥足的错,气得我爹与我断绝关系,最后不得不将我赶出了家门。” 李胜楞住,丁豆杏眼美目开始蓄满水汽。 “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我爹了,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我很想看他抱着我哈哈大笑,很想看他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她收回记忆,扯出苦笑,“所以就算别人再如何诋毁你的父亲,只要你一直陪在他身边,我想就够了,他不会怪你的,因为他始终是你父亲……” 此时李胜已经完全怔住,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心里居然开始有些温暖的意味。 待丁豆一回神,光顾和李胜谈心,自己竟然忘了时辰,估计一会儿顾大丞相见不着人,又得拿她训话。 “不早了,我该回房休息,李公子也早些歇息吧。” 没走几步路,身子突然被人强有力的胳膊扯回来,“请先等一下!” 李胜从腰间摸出一枚细腻温润的羊脂玉坠放在丁豆手里。 “这是?” 李胜轻柔一笑,“这是在下答谢救命之恩的回礼。” “这怎么行,使不得使不得!”说着就要往李胜怀里塞。 哪知李胜却借着劲儿执住丁豆的手,将玉佩牢牢裹在她手心。 他俯下身,在丁豆耳边低语,“很感激你救了我,多谢你,小丁姑娘。” 触电一般,丁豆猛地推开李胜,“我主子还在叫我,我要走了!” 低着头不知所措,逃也似的跑出了自省居。一路狂奔,心脏简直快跳出来,李胜怎么会知道她是女子?何时发现的事? 不等思路回转,丁豆眼前一黑,没留神撞上一堵肉墙,她捂着鼻子酸疼得说不出话。 “你没事吧?” 好半天,丁豆带着泛出的泪,“你怎么走路的!都不用眼睛看吗!” 承先有些无辜,“分明是你自己低头冲了过来,我都唤你好几遍,你都没听见罢了。” 瞥见丁豆双眼无神心不在焉,承先话锋一转,“怎么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耳边响起‘小丁姑娘’四个字,她身子绷得僵硬,使劲儿摇头,“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承先狐疑扫了她几眼,没再继续追问,“没有就好,主子一直在找你,快同我一起过去。” 丁豆摸着鼻子点头,难得闭了嘴。 进了房,顾雅浓已经悠然自得在饮茶,“方才去找你,你怎么不在房间?” “我……出去消食散步了。”她抬起头反问道:“主子不也不在房间吗。” 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承先小声道:“主子方才同我一道去了暗部驿站,以为你在睡觉,就没叫你。” 丁豆心里郁闷,难道自己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只懂吃喝玩乐的白皮猪吗。 她清清嗓子,“找着新线索了?” 承先沮丧道:“如李胜所说,吴贵已经消失近半月时间,原来那日我们所见的‘吴贵’是另有其人假扮并非本尊,暗部一直监视的人也是被冒名顶替。” 她焕然大悟,“难怪,明 分卷阅读48 明吴贵和李仁的年龄相当,怎么看起来会有一张六十多老头子的样貌,原来是一直跟错了对象。” 承先的脸色有点难看,朝顾雅浓抱臂沉声,“是属下的疏忽才延误案件调查,承先请主子责罚。” 半天没人说话,顾雅浓似乎没有不高兴,表情依旧清淡,看不出情绪。 “我并未责怪你,那吴贵狡猾多心思,出次纰漏也不得全怨你。” 承先并未起身,脊梁依旧挺直如松柏,“暗部探子的失误属下没有及时发现,无故丢失重要证人,属下理应责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是大人教会属下之理,这次请大人不要再网开一面。” 看样子承先小弟是动真格了,丁豆胆小不敢吱声。 顾雅浓微微琢磨,这才启唇,“那好,本公子就罚你………”修长食指冲丁大姑娘一点,“同小丁下棋。” 丁豆一张脸,蓝蓝绿绿煞是好看,怎的又是下棋,诚心是故意的,我要疯了! ------ 第31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李府客房条件比客栈好上太多,但是丁豆一宿没睡好,半醒之际终于梦见数月未见面的老爹,丁寨主先是激动一把抱住她,然后二人结伴回了丰收寨。还没跨过寨子大门,突然爹爹狠狠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又命人把她关在大铁笼里不许她出来。一边狠狠咒骂丁豆不孝女白眼狼,将整个丰收寨都毁了,不配做他丁山的女儿……如此如此…… 起身后,丁豆耷拉着脑袋如斗败的公鸡,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顾相大人有古怪,疏忽的惩罚居然是和小丁下棋,可怜对棋盘深恶痛绝的小丁被迫与他对弈,连连输的没了老脸,哭着跑回了房。 承先有些好笑,“昨夜在隔壁房间都听见你又喊又叫,零嘴吃多了又闹肚子?” 连承先一介武将都技艺精湛,杀的她是落花流水毫无脸面,顾雅浓边喝茶存心故意看笑话。难道自己棋技如此之差,气得回房泄愤把零嘴统统往嘴里塞,半夜到跑了几趟恭房。 明知故意打趣,她却没有兴致,摇头回道:“梦游而已,不碍事。” 没走几步,顾雅浓挡在丁豆身前,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 一时间丁豆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 顾雅浓的手骨节分明,一根根润泽的和羊脂白玉一般。比男人的纤细,比女人的修长,指尖还淡淡带些幽香。 她彻底傻眼,原以为他这类人面冷心更冷,让她意外顾雅浓的手居然十分温热。 额头上暖暖的触感像是能传达如心底,她没由来心跳不自然撇开眼睛,不敢去对抗那股力量。 承先也愣住,印象中自家大人似乎没有和夫人这般亲近过,见面总是很客气,距离不近不远。突如其来这出,自己真是看不明白了。 不待丁豆回神,顾雅浓早已抽回手,“既然如此,便早些回客栈罢。” 三人不等用早饭便起身告辞,见李胜不在府中,李夫人便领着管家忠叔亲自送客。 步行至花园,远远传来招呼声,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踏着流星大步,嘴里边吆喝,“姐,我来了!” 李夫人以袖掩口,“你怎么来了?” 一行人被迫停下步子,中年男子站定在李夫人眼前,“瞧您这话说的,你是我亲姐,怎的不能随时来看看吗。” 那人裂开嘴笑,有些张狂的意味。 李夫人润泽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中年男子的出现令她有些介意。 “姐,听闻胜儿回了,今日我特地来找他。”中年男子佯装往四周扫视,却不见李胜的影子,“怎的?胜儿不在府里吗?” 管家忠叔上前回道:“舅老爷,少爷有几个合开酒楼的友人来全州商讨事宜,一大早天还没亮少爷就匆忙出府了。” 中年男人歪嘴一笑,“真不错,胜儿很有姐夫当年的风范,果然虎父无犬子啊。”语气竟然有些刻意调笑。 虚伪至极的笑脸,明知道李仁一案正值风头,明目张胆揭人疮疤明显是幸灾乐祸,还是血亲一家人。丁豆气不过,当即猛跺一脚,阴阳怪气道:“哎哟,这一大清早哪里来的臭虫!敢往你爷爷脚上爬,看你爷爷不踩扁你!” 瞬时全部焦点都集中在她身上,丁豆依旧将演技发挥的淋漓尽致。 中年男人面上假惺惺的笑脸一滞,很快恢复常色,冲着李夫人努嘴问道:“这几位怎么没见过?” “这几位是胜儿的朋友,听闻我身体抱恙特意前来探访。”李夫人不动声色扯了扯中年男人的衣袖,“你先进屋歇息,我送完客就来。” 她又侧头吩咐,“忠叔,给舅老爷奉茶。” “在下不光是来探望,也是特意来寻人。”顾雅浓居然站出身,“早些时日,在下欠了些银两给云景绣坊的吴贵老板,现在眼下吴老板不见人影,以至于赊金无处偿还,请问阁下可曾见过吴贵吴老板?” 那人想也不想,直摇头,语气有些烦躁,“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吴贵。”嘟囔着自顾踏步离开,举动粗鲁无礼。 李夫人盈盈施礼,歉意道:“王公子见笑了,这是贱妾的幼弟,自小被家父骄纵惯了,方才多有得罪。” 顾雅浓颔首示意无妨。 回到客栈只剩两人,承先半路被顾雅浓支走,丁豆赖在顾雅浓的房间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来全州好些日子,光顾着同顾雅浓他们调查案子快把正事给忘了,她可是特意过来寻老爹的。 回想起楼敏之对她最后说的那番话,丰收寨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楼敏之那人古怪的很,嘴里虽说不会对爹怎样,但谁又知道他到底又会玩什么花样。丰收寨好歹也是大铭四大商行之一,有些风吹草动肯定会有人知,目前还没传出什么对爹爹不利的消息,但愿他老一切安好。 丁豆摇头悲叹。 “盯着本官做什么。” 方才在想事,眼神放空,她压根儿就没留心愣神的方向。 顾相提笔在卷宗上做批注,认真专注的模样再加上动作神态很像教书先生小古子,特别是眉间那抹若无若有的纠结。怎么会时时联想到小古子?真奇怪,丁豆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 “从旁研墨也能走神,真不知你还能做好何事。” 顾雅浓又变回那个冷淡的铁面丞相,仿佛额头那温热窝心的触感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停下手上动作,“我只是有些好奇。” “说。” 丁豆坐直身子,“我现在既然已经是大人的随从了,没理由不了解大人的一些基本情况。万一查案时有人刁难答不上来的话,岂不是很麻烦。” 顾雅浓没看她,提笔一转。 “本官批准。” 自己只 分卷阅读49 是随口一提,既然如此。 “大、大人今年贵庚?” “三十。” 三十?!男子丈夫皮面居然比自己还细嫩,老天爷有没弄错。 丁豆撇撇嘴,“大人喜欢什么颜色?” “黑。” 居然喜欢那么阴冷的颜色,转念想想,迄今为止见到他为止衣着除了黑还是黑,对颜色如此执着,这性子必定也不是随意。 “大人的家族状况?” 顾雅浓心情尚佳,十分配合,“一双父母、并无亲手足、一房夫人、膝下一五岁小儿。” 丁豆拍桌而起,几乎失声尖叫,“什么!居然还有儿子!” 耳边聒噪,顾雅浓皱眉抬起头,“而立之人为何不能有子嗣。” 看起来就二十五六,原以为自己小不了多少,没想到他居然都做孩子的爹,那自己岂不是又长了一辈。 批注完宗卷,顾雅浓便看起书来,逐字逐句看得极其仔细速度又快,没两下功夫已经翻了数页。 从怀里摸出吃剩的五香瓜子,丁豆不敢太放肆,一点一点用手小心剥开,有颗不小心掉在地上发出极细微的碰撞,忽然想起顾雅浓的警告,她迅速弯腰捡起,大气都不敢出,憋得一双杏眼滴溜溜转。 丁大姑娘心里哀叹,吃个瓜子累个半死。然而,她却没看见,顾雅浓翻书的手不动声色一顿,嘴角弯起若隐若现的笑意。 压抑的宁静被承先打破,身后跟着一个蒙着黑布的劲装黑衣人,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令丁豆暗自一声惊呼。 没见过这阵势,她没出息的朝顾雅浓身后挪了挪。 黑衣人在顾雅浓身前半跪下来,恭敬道:“属下暗九,拜见顾大人。” “你且打探到何消息,速速与本官禀报。” 黑衣人抱拳起身,“大人所要调查之人陈广,乃全州前知府李仁原配夫人之同母亲胞弟。陈广性子好吃懒做,喜爱钱财又贪美色。经属下查证,陈广曾在如玉楼为了抢夺花魁玉霓裳与云吴贵大打出手,暗地陈广妄图扬言要火烧云景绣庄以报次仇……” 半路支走承先,原来是为了调查陈广。丁豆不得不赞叹,顾雅浓的心思果真密不透风,任何线索任何可疑之人都不放过。 黑衣人很有质素,禀告完线索,等承先挥手示意,便搜地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就是暗部的探子啊!傻眼的丁豆由衷称赞道:“真厉害!” 承先长身玉立,自豪扬起下颌,潜意思为:那还用说。 丁豆黑圆杏眼眨了眨,“天底下叫吴贵的多了去了,不指名道姓陈广不知情也不足为奇,但是我们分明同他报出‘云景绣庄’,他为何想也不想的张口否认,难道是忘了?” 承先看向她粉嫩的小脸,“如果你是陈广,你难道会忘记?” 当即,她柳叶弯眉拧成团,“怎么可能,对于喜好贪图之人而言,夺走自己心爱之人是万万不可饶恕的,就算被拐跑,强也得抢回来。” 哎……可怜自己那些花高价买来收藏的十八样武器,统统被没收了,她心里暗暗拭把泪。 这是什么比喻,姑娘家说出这种话也不觉害臊。顾雅浓依旧自顾安静品茶毫无异样,承先心叹,大人接受能力如此有韧性,究竟是喜还是悲。 顾相不喜欢频繁变化,酒楼不变,菜色来去还是那几道,除了在丁豆强烈建议要求下,才将酱牛肉换成肘子。 饭吃一半,掌柜笑脸盈盈凑上来,“诸位客观,菜色可否合适?” “有劳掌柜。”承先拿出一锭银子。 掌柜却没有接,他朝后使眼色,数道珍馐被送上桌。 “李胜公子特意吩咐小的送来四季富贵黄金沙、杨枝甘露、七脆彩云、玲珑巧。”掌柜推了推菜盘,“还有……丁小兄弟最喜爱的耗油素青笋,各位请慢慢品尝,小人不打扰了。” “吃荤的何时改素了?”承先挑眉笑道。 “谁说我改了?” 承先戏谑,“难得李公子特意差人加菜。” 丁豆也是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 上回在李府用膳,李胜见丁豆似乎很中意眼前那盘素油青笋,一直低着头默默吃,就留意下了。他哪知道那时丁豆离荤菜最远,从丞相府养成一套规矩,大动作起身夹菜是会被顾雅浓禁止的,于是没法子就着最近的素菜草草吃了小半碗。 她好奇凑上去,一双滴溜溜的杏眼转了半天,金灿灿,绿油油,卖相很是挺诱人,就是…… 鼓胀粉嫩的小脸,丁豆皱眉叫唤,“还真的没有荤啊。”。 她失望地随意来几筷,便又回头啃自己的酱肘子。 丁豆啃得一嘴油,顾雅浓哭笑不得,这粗鲁丫头倒不领人家一番心意,不合意也无需表现这般直白。真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丫头,白白浪费了人家的一片心。 见她不为所动,他确是有些莫名畅爽,真乃怪哉。 ------ 第32章 豆急乱跳墙 有件事令丁豆心窝子始终夹着根刺,她特意趁二人午休之际偷偷跑出客栈,一路飞奔到李府。 下人见是熟脸,没多问开门便领丁豆到了前厅。 “你家少爷可在府中?” 小厮回道:“少爷很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未回府。” “那你可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小厮疑惑摇头,“少爷没说。” 丁豆咂嘴,“我找你家少爷有重要的事,他何时会回?” “小人不知。” 她想了想,“那我先等等再说。” 李府人丁稀少,加上正值午休就更没人气了。丁豆坐不住来回转悠间竟来到内院小花园,见窗台有几株兰花开得格外新鲜,一时玩心大起,当即凑近观赏。 幽静淡香,清雅姿态。她没由来拧起眉头,从怀里掏出玉质细腻透亮的羊脂玉佩。细看之下,玉佩一面雕刻着精致的兰花图案。 上次事出惊慌居然忘记还给李胜,不过是顺手搭救他一把而已,如此价值不菲的贵重物品当成回礼着实有点唐突。丁豆满腹心事翻看玉佩,除了兰雕图案之外,另一面刻着苍劲的‘自省’二字。 自己前来只为将玉佩物归原主,莫名其妙的厚重大礼,丁豆可吃不消。无奈此时李胜人竟不在府中,没法子只得耐着性子等下去。 她摇摇头刚想走,隔着窗台那头却忽然传出一阵响动。 一声哀叹过后,幽幽声传来,“近日可有吴贵的消息?” 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吴贵’两字同浆糊一样紧紧黏住她的脚,刹那间动弹不得。 “不曾。” 这个沧桑的声音她认得,是李府管家忠叔! 秉着从看来的桥段,此时自己应该凝神闭气,将窗户纸戳个洞一探究 分卷阅读50 竟。但她又怕被人抓住罪证,于是便改戳洞为偷听。丁豆半蹲下来,小心将耳朵贴近窗户纸一角。 另一个人似乎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一日找不到吴贵,那件事也不会有人知晓。” 这个女声居然是李夫人?! 这两人无端端提起吴贵,准没好事。 不自觉,丁豆往前凑了凑。 “笑儿,你知道我不怕。” 李夫人有些失笑,“可我还要做人的,忠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是李家夫人,那件事一定不能让胜儿知道。胜儿是我几十年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我不能让胜儿失望。” 忠叔深吸口气,情绪有些激动,“要不是他用这件事胁迫我们,我老忠一世清白,能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全都是为了你啊笑儿。” “只怪我俩不小心才被识破,毕竟他对我而言也是重要的人,只是想不到,他怎能如此对我。”李夫人语气里有些难以接受的感觉。 “别说是消失,吴贵就算是遭遇不测,对大家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李夫人又顿了顿,“我原以为事情就会这样结束,谁知胜儿却要执意要调查此事,我已经尽量去阻止,但是胜儿从小性子倔强,认定的事他人很难再改变,眼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李夫人对吴贵竟恨之入骨,难怪她第一次听李胜要调查李仁的案子会那般反对,原来是另有隐情。 半晌,忠叔又道:“那王姓公子来得太蹊跷,看模样有几分本事。少爷亲自将他们领来,暂时我不便多插手。再等些日子寻不到吴贵的下落自然就会放弃,在他们没离开全州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再单独往来,以免被人发现。” 李夫人没做声,似乎是默认了。 丁豆憋得一脸通红,大气都不敢出,消息来得太劲爆,自己半天都没回过神,得赶紧告诉顾雅浓才是上上之策。 她半蹲着身子,小心往外挪。对于偷听这种不道德的行为,最怕的就是稍不留神发出什么声响引致破功,离开的时候丁豆特意留意脚下有无类似树枝瓦片能发出声响的物件,书上好几回都提到这些桥段,学不会也看会了。 排除一切障碍,她这才敢小心往回撤,退后了几步碰着内院花园里种植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方要加足马力逃跑。 “小兄弟,我找你好久了,你怎么站在这里?” 丁豆浑身一震,全身血液瞬间凝固,三魂七魄已经吓走一魂一魄。 小厮又道:“我怕你等的时间太长,特意那些食物给你打发时间,怎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余音然后继续在院子里回荡回荡……这么大嗓门,屋内两人肯定被惊动。 大脑飞速运转,丁豆猛地急中生智,背靠庭院那株大树低头沉默不语。 如此有价值的消息,自己绝对不能被发现。 果然李夫人和忠叔听闻现身,丁豆暗暗咬牙看向来人。 见外人忽然出现在院内花园,李夫人润泽的眼瞬间一闪而过慌张,“小兄弟,你怎么在这?” “夫人有礼,小的是来找李公子的。”丁豆面色如常,手心已被冷汗浸湿,“未经通报而来多有打扰。” 李夫人环顾周身,“为何你独自一人?” 丁豆没有作声。 忠叔警惕来回打量,示意那大嗓门小厮先退下,半天才缓缓说道:“小兄弟,少爷现在还没回府,找少爷有何事不妨和夫人说。” 就知道这个老头不好糊弄。 乌黑杏眼眨巴,丁豆欲言又止,“不劳烦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李公子不在,那我改日再来,告辞。” 没走两步。 “慢着!” 她暗自啐道,转身故作疑惑道:“夫人还有何事?” 李夫人朝她走近,润泽的眼里模糊不清,她直勾勾盯着故作镇定的丁豆。 “敢问小兄弟手里可是胜儿的玉佩?” 丁豆一惊,“夫人何故这么问?” 李夫人微微皱起眉,“这枚玉佩乃是胜儿的贴身宝物,玉佩上的兰花为我亲手所雕,你说我为何不认得。” 瞥向手里来不及收回的羊脂玉佩,丁豆咬牙,“没错,这枚玉佩的主人正是李公子。” 李夫人闻言挑眉道:“既然是胜儿的玉佩,那为何在你身上?” 丁豆有些迟疑道:“这正是李公子送给我的。” “怎么可能!”李夫人步步逼近,音调逐渐拔高。 润润干燥的唇,丁豆才慢吞吞开口,“实不相瞒,其实这是李公子他……他亲手送给我的信物。” 这枚玉是李胜从小到大的贴身宝贝,平时都舍不得轻易取下来,又怎么会轻易送人。依稀记得有一回打趣,年幼的李胜说往后一定要找寻一位同母亲一般美丽贤惠的妻子,如果这枚还说信誓旦旦要将贴身宝玉赠予她做定情信物,李夫人只当是李胜儿时笑话。 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个清秀书童身上,李夫人惊愕,险些跌倒。 “夫人!夫人!” 管家忠叔赶帮一把扶住,惶恐唤声道。 李胜已过婚配时年,一直并未娶妻。李夫人差媒人说好的亲事,李胜也毫无兴趣,心思整日在酒楼。 难道…… 李夫人微微眯起润泽的眼,有些难以相信,“胜儿……胜儿他怎么会喜欢男子?!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丁豆一身男装,虽然外表看上去叫清瘦娇小,但是说话动作语气却也和同龄少年相差不远。对于她是女子的身份,外人实在很难看出来。 灵机一闪,丁豆也一脸痛心,艰难开口道:“既然夫人执意追问,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隐瞒了,今日我来是想和李公子说清楚的。” 忠叔和李夫人吃惊的眼神同时看向自己,似乎没有一丝怀疑。 很好,注意力成功转移。 “我和李公子相遇只是一次偶然,见他被官差欺凌无人相助,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知道李公子却已经对我入了迷……” 声情并茂说出这番话丁豆其实真的很想吐。 她叹口气,惋惜道:“李公子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时常买些新鲜的东西给我赏玩,又怕客栈的伙食吃不惯,总是命人替换新菜色,我们不仅结伴出游,还在自省居畅所欲言,在我心里已经认作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所有的一切我都忘不了……” 她低头飞速拭泪,尤其‘小丁姑娘’四个字,她怎么能忘记。 李夫人的脸色煞白,美目失去焦距如断线木偶,丁豆暗暗抹汗,对不住了李夫人,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我心里很清楚,我和李公子是不可能的。我只是王府一个卑贱的下人,在我七岁那年差点冻死在街头,全靠王七公子好意收留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我很感激主子,现 分卷阅读51 在心里除了他再没其他人。” 丁豆编起谎话来,眼都不待眨,这招可是跟着顾雅浓学的。 “所以我此番来是想把玉佩还给李公子,请他不要再一错再错,他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不要因为卑贱的我而让李家和自己被他人烙下话柄,万世蒙羞。” 她耷拉头,将玉佩塞入早已虚脱的李夫人手里,“既然夫人在此,我恳请夫人将这枚玉佩转交给李公子,多谢他的好意,如此厚爱小丁真的承受不起。如有来世,我定当相报。” 不等那二人做反应,丁豆带着一脸决绝飞跑出李府。 一直小跑到客栈大门,这才敢大大松口气,这种情况还能跟来,算你们能耐。她背上已经汗湿一大片,好在够机灵,懂得声东击西。 只想赶紧将最新重要消息告知顾雅浓,她定了定神这才往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咋都木有人~~ ------ 第33章 初露眉目 推开房门见另外两人在屋内,丁豆打了鸡血似地,冲进去气都来不及喘,急忙扯着嗓子道:“我有新发现,李夫人和忠叔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雅浓站在窗前沉思,承先在桌前喝茶。 见两人并未异常举动,丁豆纳闷,难道这个消息不够劲爆。 “我们也有发现……”见她气喘吁吁,承先给她倒杯茶,“吴贵的尸体已经找到了。” 茶水喷涌而出,擦都来不及,她腾地站起身,“吴贵死了!” “正是。”承先点头,“我和大人去了一趟衙门,试着查找近一月以来的不明失踪人口。终于,五日前曾有人在河桥下一角发现一具尸体,经仵作鉴定,死者为中年男子。由于受水流冲泡,尸体已经发白发涨,估计死亡时间将近半月前,此人死前曾遭人在面部用乱刀毁容,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有相貌……” 丁豆煞白脸听着直干呕,缓口气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他就是吴贵?” 承先丢出稍安勿躁的眼神,又接着道:“虽然尸体面部已经遭严重毁容,但尸体腰间有一处纹身完好无缺,估计是事发时凶手一时并未注意。那处纹身是四牙青面虎的纹样,照暗部的消息此纹样是大铭皇都飞虎帮的标志图腾。纹样按身份等级来分,帮主为六齿虎头、副帮主是四齿虎头以此类推,吴贵曾任飞虎帮二当家,身上的图腾无异是四尺虎头纹样。所有证据与尸体情况吻合,所以可以肯定这具尸体真实身份就是吴贵。” 分析案件,少年条理清晰,面容冷静。 “吴贵被人用锋利的匕首隔断咽喉,导致失血过多死亡,死后被人用乱刀毁容,为的是不让别人发现尸体的真实身份。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那把匕首,但是在尸体不远处的泥寻到一颗极小的绿松石碎片,相信应该是搏斗过战争中凶犯匕首或是鞘壳上脱落的装饰物。” 不善于思考正事的丁豆好半晌才消化完调查结果,“下手这么狠,难道吴贵杀了人家爹娘连带祖宗十八代?” 顾雅浓转过身,深幽双目带着妖冶,“杀害吴贵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赵谦李仁一案的共犯。” 承先赞成点头,“只要找到杀害吴贵的那把匕首,所有案子一并就能解开。” 丁豆一拍脑门,“天底下匕首何其多,去哪里找那把凶器。” 她又匆匆把在李府听见的内容转述给二人。 承先说道:“照你怎么说,李夫人和忠叔并不知道吴贵已经被人灭口的事情,也就说明他俩不是案件背后的共犯。” 丁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非也。”顾雅浓手执黑子把玩,语气清淡,“小丁听见的这番对话并不完整,只能说明杀害吴贵的凶手很可能背后另有其人,但并不能代表他二人和主使共犯无关。” 丁豆疑惑道:“但是大人方才明明说杀害吴贵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贪污案的幕后黑手,怎的又反悔了?” “你也说了是‘极有可能’,毕竟这个案子复杂,疑点又太多,各种结论都只是未证实前的猜想。” 二人转念一想也有道理。 丁豆眉梢一挑,“那李夫人口中说的那个‘他’又是谁?” “自然是知道她和管家忠叔秘密之人,也是以此指使他二人做某些不情愿做的事之人。”顾雅浓又捻起一颗白子赏玩。 丁豆心里嘟囔,不说也知道。 “承先。”顾雅浓忽然弯起一抹诡异的笑,“替本官再次请李公子来做客,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回皇都。” 丁豆原本不想见李胜,把人娘亲气得半死,又污蔑人家有断袖情结,总的来说是自己不厚道愧对人家在先,但是又不知怎么和他解释,无奈硬着头皮朝顾雅浓身后躲。 不经意与李胜眼神交会,他只是礼貌颔首并无其他异样,难道李夫人没告诉他。 说明来意,顾雅浓将吴贵尸体被找到的之事告诉他,尽管李胜在尽量克制自己不安情绪,可好几次却忍不住低声咒骂出声。惊得丁豆不是躲在顾雅浓身后,就是垂目往承先那处挪。 顾雅浓的要求不多,只请李胜将那日探监时和李仁的对话一句不漏又重复一遍。 之后没再过多停留,李胜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出门前扫了一眼硬着头皮送客的丁豆,低声说了一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熏香夹杂些窗外清淡的土腥,丁豆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直叫唤,“烦死了!烦死了!这么多线索,怎么都整理不完!” 顾雅浓却并不着急,他缓缓开口,“你们可否注意到一点,李胜提到他偷潜至大理寺探监时,说李仁亲口告诉他自己乃是被奸人所害。但是关于那个人的身份李仁一开始似乎并非想吐露,而是李胜在质疑下多番恳求,李仁才将吴贵供出来。” 斜飞入鬓的长眉扬起好看的弧度,“为何李仁既然主动告诉李胜自己是被害,但又不愿说出那人的名字?” “估计李胜一时着急,话语没有理好顺序也说不定。” “在你看来李胜是何种人?” 丁豆坐直身子,撑着下巴仔细回想,“大户人家出生、有私人授课师傅、文化底蕴丰厚、为人斯文含蓄……” 顾雅浓点头,“这人岂会同乡间粗莽野夫一般说话没有条理。” 承先接口道:“唯一能说明的是,李仁迟迟不愿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也许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他目光灼灼,“比如……李仁知道什么秘密,但有人拿他亲人性命要挟他不许说出幕后黑手。” 丁豆兴奋睁大眼,黑溜溜眼珠直打转,似模似样假设案情,“如今吴贵已经死无对证,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并非是吴贵。很可能幕后黑手知晓李胜肯定会去找李仁,故意指使 分卷阅读52 李仁这么说,为的就是将嫌疑真凶的注意力转移到消失的吴贵身上。当事情达成后,吴贵惨遭真凶灭口也不是说不通。” 难得分析出有条理的线索,丁豆心里小小佩服了自己一下。 “不错。”顾雅浓投来赞赏的眼神,“没想到,只爱吃喝玩乐的脑子还有点用处。” 露出嘴边一对梨涡,丁大壮士朝顾雅浓得意拱手,“客气客气。” 承先忍住打趣,又道:“现如今李胜透露知晓自己秘密探监的只有李夫人、管家忠叔、同李夫人胞弟陈广。如果之前假设没错的话,幕后真凶极大可能就藏在这三人之中。” 丁豆附和点头,眼前主要任务就是跟踪这三人,只要从他三人之中任何一处找到那把杀害吴贵的匕首,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此宣布结束。 嘴馋丁豆完全将上次胡吃海塞的惨痛教训抛之脑后,吃完午膳又管承先使小聪明借了些碎银两买零嘴。 还没出客栈大门,恰好见李胜正往里走,她跑也不是躲也没法藏,只得扯着僵硬的嘴角干笑道:“咦,这么巧,李公子。” 李胜见她也是一愣,随即行礼。 见李胜走近她,丁豆润润嘴唇,“嗯……李夫人身体可还好?” 心知她问的是何事,李胜淡淡回道:“有劳关心,家母今日身体欠佳,一直在佛堂诵经。” 哎,为了第一时间掌握重要线索,自己做的有些过火。 她立马歉意道:“着实抱歉,李公子。我并非成心让李夫人受惊吓,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丁豆耷拉着脑袋含糊起来。 半晌,李胜轻笑,“在下明白,不能全怪姑娘。是在下举动下太唐突惊吓了姑娘,给姑娘添麻烦了。” 自己犯错在先,反而是李胜诚恳给自己赔罪,丁豆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谦虚耐心解释,“公子的玉佩太贵重,我何德何能有这份荣幸,是万万不能收下的。所以还是请公子收回成命罢。” 李胜并未言语。 “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公子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夹着尾巴,零食也顾不上,丁豆掉头就往回逃。 “请留步!” 丁豆脚步一停,怎么还没明白。 李胜轻声道:“在下是来找王兄的,姑娘尽管放心。” 哎,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 既然找的不是自己那就成,将李胜引到顾雅浓房间,丁大壮士便开心出门奔着零嘴。待回来时,李胜早已离开。 将零嘴搁在桌上扫见摆着几张写满黑字的白纸,丁豆纳闷道:“这是什么?” “这些全是李胜拿来的。”承先正细心擦拭剑身,“他说自己不在府里的这些事时间,自省居一直没人打扰,今日突发奇想,将书房上下一并清理时在一本诗词的夹缝发现这几张钱庄的借据,加起来总共有三千两纹银之多。” 丁豆惊呼,“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是当然,丰收寨算是大铭商界个中翘楚,资金流通数目从不在话下,但是丁老爹怕对钱没概念的丁豆乱花银子,所有花销都寄存在阿发那处,每次给的零花钱最大面额也只有一百两而已。现在,眼前每一张借据价值五百到一千两不等,她必定也是第一次过眼。 承先英气的长眉一挑,“这几张钱庄借据的借贷人都是同一个名字。” “谁?”丁豆问。 “李夫人。”不等承先回道,顾雅浓脱口而出。 ------ 第34章 千钧一发 丁豆道:“李府不是富裕商户吗,为何还要向钱庄借银子?” 扫见桌上几张印有‘通海钱庄’的借据,顾雅浓若有所思,“李府所有经济来源皆靠父辈经商积累而来,如今老人去世多年的商铺早已衰败,留下的家财也所剩无几。李仁也算是清官,朝廷每月俸禄本就不多,加上他名下并无任何商铺。全府收入仅靠祖上遗留和极少的俸银,三千两现在对李府而言并不是笔小数目。” 实在想不到像李夫人那样无欲无求的人会需要这么一大笔银子,丁豆好奇道:“李夫人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宝剑归鞘,承先转眼问丁豆,“女人通常都把银子用在何处?” “女人?”丁豆鼓着腮帮子,思考状,“别的女子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先花一百两买零嘴,再存一百两下次备用,嗯……然后五百两用来收集里所有的绝世宝贝。”她掰着手指一样样数,粉嫩小脸兴奋地红光满面,“首先是决断情肠剑、冷心破魂刀、金蛇索命鞭……” 顾雅浓极其自然的咳嗽一声,“糖葫芦化了。” 低头一看丁豆乖乖住了嘴,拿起竹签吭哧吭哧开始埋头啃。 承先无奈扶额,平日里这姑娘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鉴于顾雅浓曾给予小小的夸奖,她嘴馋闲暇不忘分析案情,“假如这笔巨款李夫人不是为了自己用,难道是给什么人了?” 顾雅浓的沉默许似乎是接受假设。 糖葫芦甜丝丝,丁豆忍不住咬下一口。 “通海钱庄有吴贵投入的一成资金。” 丁豆咋舌,怎的钱庄也有飞虎帮的份。 “李夫人虽说不过问李仁的结交之事,但是看样子她对吴贵是心存成见胜过毫不关心。明知通海钱庄比其他钱庄利息高出三层,却执意选择向通海钱庄赊银两,对待一个不甚满意甚至是有些厌恶的人为何能做到这一点。” “她和吴贵之间也一定有什么内情。” 风儿从窗前刮过,顾雅浓单薄的身形如谪仙一般飘离,有些不真实的味道,忘了咀嚼,丁豆心跳莫名一滞。 之后,暗部探子齐齐出动,日夜监视李府上下每一个人,连一个小厮都不能落下。 暗部果然是效率的保证,第二日清晨,丁豆与顾雅浓在棋盘杀红眼,一干人等又都集中在房内。 “李夫人在佛堂诵经,连大门未曾踏出,用膳都是由下人送去。李胜一直在酒庄与友人商议名下酒楼也无异样。管家忠叔则在李府看护吩咐日常杂事也未曾出门。” 说道这里,承先顿了顿,语气明显放缓,“至于李夫人的胞弟陈广,暗部暗中追踪发现今晨丑时三刻陈广从后门进入云景绣庄直到卯时才离开,探子怕暴露身份打草惊蛇这才没有敢夜探绣庄。” 丁豆禁不住拍桌而起,“深更半夜偷偷摸摸,陈广肯定有鬼,既然不认识吴贵,又为何溜去他的绣庄。” “传令下去继续监视另外三人,除了陈广……”顾雅浓一撩衣袍官腔味十足,“尔等先同本官去一趟如意楼,答案自会揭晓。” 一行三人换身行头,主要是顾雅浓变回原来的打 分卷阅读53 扮,丁豆点头,还是生人勿进的模样适合他。 如意楼的鸨儿毕竟是阅人无数,一见这阵势,谄媚地笑没了眼,尤其是见到一身高贵黑袍的顾雅浓,没开口要银子,立即让人备了上好的厢房,酒水糕点也一并做足功夫。 “见这位公子面生的很,想必是头一次来我们如意楼吧。” 鸨妈眼尖,那语气掷地有声绝不像是客套。 这样也能认出来,丁豆心生佩服。但是转念一想,见过顾雅浓这张面皮的人,不想忘记估计也难。 “妈妈可有推荐?” 鸨妈眼珠一转,“公子生得气度不凡,整个全州空拍只有我们如意楼的花魁玉霓裳才能配得上您。”又捂着香氛帕子笑眼眯眯,“这两位小兄弟,我们如意楼的双绝如琴、如画,就一并伺候着吧。” 丁豆不爽,只给顾雅浓一个人花魁,真是势利。 “有劳。“被嫉妒的顾某人甩开一张银票。 不多会,一个眼波流装的丰臀纤腰的绿衣美人朝顾雅浓盈盈一拜,“奴家玉霓裳拜见公子。”嘤咛的声线软糯地简直要将人融化。 别说其他男人了,丁豆一个女子也仿佛全身骨头酥软。 这个美艳的女子便是当日陈广和吴贵争执的源头,丁豆满意点头,的确够得上男人相互争夺。 她瞥见自己身边的美人,又瞧瞧顾雅浓一侧的玉霓裳,心里直翻白眼,身份和待遇果然分不开。 丁豆脸颊粉透,双木呆呆盯着玉霓裳美艳的身影傻笑。顾雅浓心生无奈,一个未出阁姑娘家举动和好色登徒子有得一比,他只是朝玉霓裳礼貌性回礼。 玉霓裳坐在顾雅浓身侧,时不时将美好的身子轻轻依着他,而后者完全不顾怀里美人的诱惑,一梦心思花在眼前的美酒上。 承先涨红着俊脸,被美人戏弄地手足无措。丁豆觉得十分有趣,自己不仅当过恩客,还演过姑娘。果然还是嫖客最适合自己,她大胆掐了一把身旁美人的蛮腰,美人羞红着小脸在她怀里撒娇。 从怀里取出几锭银子,顾雅浓冲其余两美人道:“本公子要单独请霓裳姑娘留下,二位姑娘先请回。” 虽然被人莫名其妙驱赶心里不好受,好在有银子拿,俩美人拿着银子乖巧离开。 “姑娘无需紧张,在下是有些事要请教姑娘。” 玉霓裳细腻的眉头有些颤动。 顾雅浓面露一本正经开口,“姑娘实在妨碍在下斟酒,可否离得远些。” 原来有其他事,玉霓裳软糯地媚笑消失无踪,她坐直身子不耐烦拨观赏玉手,“公子有什么想问赶紧问,别耽误我做生意。” 丁豆咋舌,原来这同属自己一类的玉霓裳变脸这么快。 顾雅浓说话声依旧客气,“不知姑娘可否认识云景绣庄的吴贵老板?” 玉霓裳一边整理头发上的朱钗,边漫不经心说道,“他是我的老主顾,已经很久没来了。” “姑娘可认识原全州知县李仁的舅老爷陈广?” 玉霓裳低垂眼帘,“不认识,从没听说过。” 变戏法似得,顾雅浓指尖夹起一张银票,晃到她眼前,“姑娘最好再想清楚,若实在记不起,在下只好去询问其他人了。” 话语间,玉霓裳晶亮眼珠紧盯着银票来回移动,态度大变,“奴家记起来了,陈广光顾过我几回,奴家和他不相熟的。”她浅笑着将银票飞速过了眼,美丽的眼睛越瞪越大,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娇媚。 丁豆想好奇凑上去看数额,无奈那玉霓裳身手太快,银票早被收入她丰满香软的怀中。 “听闻陈广曾和吴贵为了你在如意楼大打出手,这件事是否属实?” “每天为我打架的男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啊。” 片刻,顾雅浓温柔朝玉霓裳缓缓俯过身,“原来姑娘与陈广不相熟。” 玉霓裳转开视线,有些闪烁, “既然你们互不相识的话……”忽然,顾雅浓毫无征兆捉住她的玉腕,“你手上戴着的陈府传家宝——釉白羊脂玉镯,莫非是你偷来的?” 丁豆这才将注意力唱玉霓裳纤白的手腕看去,眼前玉镯质地细腻透亮,和李胜给她的那块几乎相同。之前那枚玉佩是李夫人送给李胜的,人家的传家宝,顾雅浓连这都调查清楚了。 这下,玉霓裳身形僵硬,惊愕说不出话, 顾雅浓松开手,不动声色再衣摆轻蹭,“承先,非法占用且私自盗窃他人财物之罪,以大铭皇朝立律为依据,理应判处何刑? “理应该判流放西宁边塞充军,永世不得回原籍之地。” 玉霓裳顾不得形象,张开嘴胡乱叫,哪还有第一花魁的美誉。 “没有没有!不是我偷的!是广哥亲手送给我的,他说等过一阵要带着我一齐私奔的!” “哦……广、哥。” 丁豆与承先故意拖长音调,默契相视点点头。 顾雅浓揉着额角,显得有些疲惫,“姑娘知道什么消息,赶紧说出来,再迟些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声音虽不大却听着渗人发冷。 玉霓裳咬着唇挣扎许久,还是娓娓道来,“我在如意楼已经呆了十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好色、龌蹉、虚伪……” 丁豆似懂非懂点头附和,用‘看吧,这就是你们男人!’的眼神望向顾雅浓,却被顾雅浓似笑非笑的眼神吓得被口水呛住。 “说实话我已经对男人这种东西失望了,直到一年前我认识了陈广,他对我很好,虽然他急躁粗鲁,但我知道他不同于其他男人只想要我的身体,陈广他是真的喜欢我。” 玉霓裳深吸口气,平复些激动地心情,“不久后一个自称是全州最富有的绸缎庄云景绣庄的大老板吴贵来光顾我,说要收我做他的五房姨太,原本对我这类风尘女子而言是天大的幸运。但是我心已有所属,执意不嫁。为此陈广和吴贵便在如意楼大打出手,陈广一时激动扬言如果吴贵敢纳我为姨太,他不仅要杀了吴贵全家,还要烧了他的绣庄。我当然不相信,陈广只是气急了心疼我才这样说的。” 自古红颜多祸水,卖身青楼对女子而言真真是可怜,丁豆樱红的嘴唇抿了抿。 “有一日陈广带着三千两银子找如意楼的大总管要给我赎身,但是大总管却以不敢得罪有钱有势的吴贵为由拒绝了他。后来我问陈广一时间这么多银子从哪里来的,他只说是从他姐夫家给借的。” 丁豆急道:“那银票上可印有‘通海钱庄’?” 玉霓裳点头。 “大总管不肯让我赎身,拿走了所有的银子对陈广说只准许包我一月。在有限的时间里想了无数办法,始终无果,甚至我们还想到了殉情……” 三千两一个月,丁豆暗暗咒骂,杀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分卷阅读54 。 “但是似乎是老天可怜我们,有一日陈广兴冲冲来找我,说过几日会和一个朝廷大官赵大人还有吴贵做一笔大买卖,等拿到钱之后立刻带我私奔,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玉霓裳勾人魂魄的媚眼已经哭得红肿,丁豆好心安慰,“为什么你还在这里,陈广没带你走吗?” 玉霓裳掩面摇着头,哽咽抽泣道:“从那天过后他再没来,我一直在等他。可能……可能已经被人给……” 好笑,昨夜陈广还夜探云景绣庄来着,丁豆不忍心说出口,玉霓裳你又给人骗了吧。 为了不舍玉霓裳受刺激,丁豆让随身丫头将她送走。 事实水落石出。 顾雅浓饮尽杯中最后一口美酒,宽大黑云纹衣袖从容而拂,“承先,备好人马,吾等立即缉拿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人看~有木有人看~ ------ 第35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雅浓带起人马走得匆忙,丁豆好些疑问没法问出口,只得满腹疑惑跟着。 天色阴沉,灰蒙蒙似覆上层布幔。 此时,李胜正和母亲游走于府中花园,忽闻一干人等突兀踏入庭院。 待定睛一看,居然是换了一身考究黑袍的顾雅浓,他负手站在众官兵身前,面色沉稳官家大派,与之前显然不同。 李胜有些恼怒,他冷哼一声,“王兄,在下虽与你为友人,但是阁下不经通传无故闯入我府内,君子礼数是否有欠妥当!” 不等顾雅浓开口,身后有人一脸煞气怒喝道:“放肆!见到当朝顾左丞相还不下跪行礼!” 李胜和李夫人皆愣住。 “本官今日是来缉拿户部侍郎赵谦贪赃一案的最后嫌疑犯陈广,如知其内情,还请速速相告。” 半晌过去,李胜似乎还没缓过神,“你说我舅舅?怎么可能?!” 身后的兵头还想说什么却被顾雅浓抬手制止。 只见他一抚宽袖,朝李氏母子二人拱手道:“得罪了。” 承先一声令下,鱼贯而入的官兵们便开始大规模搜索李府。 紧张凝重的气氛,丁豆看着顾雅浓有些担心。 李胜十分在意他们对真实身份的隐藏,冷哼道:“大人,您这样慌忙带兵闯入民宅口口声声缉拿犯人,不知您可有何真凭实据?” “你们退后,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 自知顾雅浓位高权重,没人敢出声,近身的兵卒们速速撤开,只留下承先和丁豆。 顾雅浓抬起眼步步逼近,“既然夫人一心向佛慈悲为怀,又何必助纣为虐。” 面对李胜疑惑的神情,李夫人低垂美目不做声,均匀鼻息渐渐紊乱。 终于,在佛堂佛像后逮住匿藏已久的嫌犯陈广。 李夫人始终都没有抬起头。 倒是李胜眼瞪如铜铃,他大张着嘴,不可置信,“舅……舅,您怎么会在这?” 已经是进退两难的局面,陈广倒也不害怕,他扫去衣摆的尘土,裂开嘴满不在乎,“我怎么会在这?好外甥,我是你亲舅舅,怎的就不能过来坐坐。”语气轻松地和唠家常一般。 “有些事注定都瞒不住……”沉默半晌,李夫人终于认命般叹了口气。 顾雅浓容颜俊美,如刀刻般坚毅,“陈广,你已经逃不掉了。” 似乎听了天大笑话,陈广仰天大笑,“从我计划起这件事之前,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好半天才冲顾雅浓裂开嘴,“只是没想到,今日前来抓我的人竟是个比仙人还俊美上白倍的美男子。啧啧,实在可惜,要是个女子该多好……” 不等陈广说完,承先大喝放肆,上去就是一阵掌风。承先乃是练武之人,气道自然比常人要重,才两个巴掌陈广已是脸颊红肿,嘴角泛起鲜血。 丁豆咽口唾沫 这是□□裸的调戏朝廷命官啊。要不是自己身手底气不足,早上去帮着承先补上两脚。 已经被打得头昏眼花的陈广踉跄着身子,眼看就要倒地,李胜突然伸手上前扶住他,还满面关切。 丁豆急得直跳脚,直冲李胜骂道:“你个傻子!还保护着他干什么!要挟李夫人忠叔做坏事的人、还有将你爹卷进这个案子的人就是你的亲舅舅陈广!” 李胜脸色铁青,摇头不相,“不会的,他是我舅舅,怎能…不会的…” 防线彻底崩溃,李夫人掩面抽泣出声,“胜儿,为娘知道什么都瞒不住,只带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你爹……的确是他害死的。” 李胜瞪大眼,目视陈广,有些语无伦次,“舅舅,他们所说可是真的……你……” “你娘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相信?”陈广蹭了蹭嘴角的血污,骂道:“真是和你爹一个蠢样。” “为什么?为什么?” 推开李胜,陈广站起身,往地下啐口血沫,“哼,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钱,李仁那个人食古不化、冥顽不灵,只是找他借些银子花花都是畏畏缩缩,果真是个孬种。” 顾雅浓冷冷出声,“所以,你就假借李夫人之手铲除了李仁?” 陈广猥琐咧开嘴,“你真是聪明,这样也能猜到。没错,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他压低声线,刻意将目光投入不远处的中年美妇。 李夫人润泽的眼里不再平静,她看向陈广,满是垂死挣扎前苦苦的哀求。 众人压迫的视线逼近李夫人,她端庄的神色慌乱起来。 僵持之际,管家忠叔不知何时站了出来,一番话验证了丁豆心里的猜想。 “因为老奴早已和夫人情投意合。” 李胜死死咬住牙关,脸色煞白,仿佛天塌了一般。 忠叔长叹口气,一副视死如归,“当年,老奴是陈府老太爷的门生,自小与夫人一同长大,我俩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十五岁那年我允诺过她一定让她做状元夫人,陈老太爷也同意了我俩的婚约,但是自从我科举考试落榜,陈老太爷便反悔将笑儿嫁给李仁。” “我心里不服找了他好几次,老太爷总是以我没过聘礼、礼数不全为由敷衍我。”忠叔深深看了一眼李夫人,“时间长了我也没有法子,我不敢让笑儿跟着我私奔,更没勇气要笑儿跟着我受苦。无奈计划利用下人身份来到李府,只为了看她一眼,谁知这一待便是二十几载……” 原来是这般,丁豆心里有些苦涩。 “可恨那陈广发现我俩的关系,我们求他不要声张,他却以此欺诈李府钱财。陈广越 分卷阅读55 来越贪心,到后来他居然威胁笑儿要将此事告诉少爷……少爷是笑儿的心头肉,怎么能让他对自己失望……” “后来我们答应他说服李仁和赵谦吴贵合作,将部分赃款运至云景绣庄名下经营。开始李仁不同意,他原本就信不过吴贵,当得知笑儿在通海钱庄欠下巨额银两后,李仁顾念夫妻之情,这才被迫答应吴贵帮他还钱代价是帮吴贵过全州关卡。我和笑儿天地良心,要不是被陈广威胁怎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忠叔古稀年岁,袖口掩面老泪涕零,何不叫闻着心酸。丁豆真想上山前帮忙,却不知自己此时能做什么。 顾雅浓嘴唇紧唇,“李夫人在通海钱庄赊欠银两之事,也是陈广的主意?” “正是!”忠叔擦去眼泪,转头怒目斥责陈广,“混账!笑儿也是你亲姐姐,事到如今笑儿还要顾念情亲帮你藏身,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陈广一脸无所谓,歪着脑袋看好戏,似乎一切和自己无关。 忠叔满面赤红,“害了自己亲姐姐你居然还有脸笑出来!你还是人吗!”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做姐姐的帮着弟弟很正常。”陈广耸肩某语气自然地就像在说‘帮我买俩馒头’一样轻松。 陈广仰天大笑,不动声色移动脚步,忽然他脸色陡然一变,猛扯住已经僵硬呆愣的李胜,迅速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抵在李胜脖颈处,“不许动!你们再走近一步,我就隔断他的喉咙!” 李夫人失声尖叫,几乎昏死过去。 顾雅浓皱起长眉,“他是你亲外甥,你舍得下手?” “只是外甥,我连亲姐姐都舍得,你觉得凭借哪一点我不会动手。” 抵在李胜颈间的匕首,通体银面,握手处镶嵌着颜色艳丽的绿松石,霎时间让三人眼前一亮,这似乎和在吴贵被杀的凶案现场找到的碎片是同一种成分。 丁豆狠得咬牙,“吴贵是你用这把匕首杀死的?” 陈广满意点头,“没错!我将他约到桥底,趁他不备杀了他。” 四周围住乌压压的官兵,陈广果真是下了狠心,倒也不害怕,依旧谈笑自如。 “你究竟给了李仁什么好处,审案那长时间,他愣是没有供出有关你的一个字。” 陈广享受般哈哈笑起来,“那次胜儿同我说已经买通了狱卒要去探视李仁,但他怎么都不会知道,一个时辰前我威胁李仁要敢说出我的名字,我就把他儿子杀了给他陪葬。他自然不敢反我,跪在地上一个磕头一个磕头求我千万不要伤害他的儿子,还说只要不伤害他儿子他什么都愿意做。于是我就将计就计,让他做供一口咬定和吴贵有关,这样怎么都不会查到我身上来。” 忽然他神情有些失望,“没想到死到临头,李仁还是这么孬种,兴许他反抗我一下,我或许会考虑一下放过他儿子……” 丁豆气的已经停止了正常思考,“你这个败类人渣!王八蛋!活该下地狱!”用遍全身所有力气将自己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泄愤一般倒了出来。 承先忙在身后拉住她,唯恐她激动做出不明智之举。 陈广不怒反笑,“小姑娘你模样性子很和我口味,再成熟一些,叔叔可就能纳你为妾。” “你!”没想到死到临头,如此好色成性,丁豆浑身发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陈广将匕首逼近一分,大喝,“都给我让开!” 瞥见身后有人要伺机冲上前,陈广手一加重,李胜颈间立刻破了一块皮,殷红的血珠顺着脖颈渐渐染红衣襟。 周围乱作一团。 “求求你,不要伤我孩儿,让我和他换!” 李夫人跪地祈求,端庄淡然早已荡然无存,令人心酸得看不下去了。 顾雅浓出声下令官兵站开些,他伸手扯过丁豆护住,一旁承先暗中拔出剑身只等着机会。 陈广一边握住匕首一边往外挪,铜陵大的眼警惕注视着周围,忽然脚下石块一拌,陈广重心不稳,一个身影猛扑了上去,与陈广纠缠在一起。 那人却不是承先,而是年老的管家忠叔。 李胜似乎已经被吓呆愣住,被踹在地上,连往外爬都不会,承先掐着空挡时机拎着衣襟将李胜往外一带。 此时,屏息待守的官兵已经将纠缠的两人紧紧围在一起,但有令不得伤及无辜,迟迟不敢上前捉拿要犯。 正纠缠之际,只听见忠叔嘶吼一声,生生用双手死死握住了匕首,鲜红的血水顺着指缝大颗滴落下来。 即使相隔几米距离,丁豆还是能闻见那股让她作呕的腥味 陈广见势不妙,牟足力气抽回匕首,慌忙将利刃刺透了忠叔的胸口,殷红的液体如潮水一般,将白色的衣裳染红。 “不要!” 李夫人凄厉嘶喊,承先指尖发力弹出石子,陈广受伤不备被放倒在地,官兵们瞬间一拥而上将陈广制服住。 见犯人伏法,众人稍事才敢松懈。 李夫人爬动着筛糠似抖动的身子,将忠叔抱在怀里,眼泪仿佛止不住断线珍珠。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嘶声的抽泣。 忠叔蠕动着惨白的嘴唇,还来不及抚上李夫人的面庞,永远的合上湿润的眼,泪水顺着忠叔眼角滑落入衣襟,如同他们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爱情一般消失殆尽…… “忠哥,这辈子是笑儿负了你,你自始孤寡一人全都是为了笑儿……笑儿此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李夫人咬破食指,颤颤巍巍在忠叔的手掌印上鲜红血印,“你放心,下辈子不会那么苦了,来世换我来找你,凭借着这个印记,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笑儿赎完罪后去找你……” 李夫人抱着怀里紧闭双眼的忠叔,泪水如大雨滂沱。 丁豆眼里是一片模糊,手里紧揪着顾雅浓的前襟早已被泪珠打湿,却不知男子将她轻拥在怀中。 …………………………………………………………………………………………………… 犯人伏法了,但是从此少了个忠厚老实的管家,明明应该是大团员结局的为何成了这个样子。 入夜。 回想起白天种种画面,丁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她敲开了顾雅浓的房门,一股子淡淡的酒香飘过鼻尖。 凉意的夜风吹过,幽静的虫蛙和鸣。 顾雅浓正开着窗赏月,丁豆不管劳什子礼仪,坐在顾雅浓身侧,抄起桌上的酒灌下一大口。 她吸吸鼻子,“大人我心里好难受,仿佛这 分卷阅读56 里有什么要爆开了一样……”她冲顾雅浓指指胸口。 顾雅浓不语,只是撑着下颌,半睁着细长的眼睛。桌上的酒丝毫未动,还像是知道丁豆要来,专门准备好了似的。 两三壶下肚,丁豆凝视着顾雅浓俊美的侧脸,喃喃咂嘴道:“大人你相信来世吗?” 顾雅浓同尊石雕般,没发出一点声响。 “李夫人和忠叔明明相爱,如果当年他们能冲破阻碍结为夫妻,现在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老天为何要最他们这么残忍,有情人却终不能成眷属。”她又牛饮一口。 “大人,你信命吗?” 丁豆一愣,这个问题似乎好像问过谁。 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笑了好久,才叹出口气。 “如果今世会有这么一个人来找我,我一定会等他的。哪怕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一定会待在原地,不偏不倚分毫,等到他来寻我为止。” 丁豆眯着眼然自己沉静在酒香,不想起,不提起,这才不会伤心。 沉默许久的顾雅浓,忽然抬起修长的食指拭去丁豆眼角的泪,微微道:“就算心中所爱如此承诺,我也不相信来世。” 被轻柔的触碰惊醒,丁豆只见眼前人似乎弯起一抹极浅的笑。 她绯红脸颊,傻傻开口,“为何?” “因为,这一世遇见所爱之人,我是不会就此作罢。” 丁豆呆呆望着顾雅浓眼里闪烁的流光,沉迷了好久…失神了好久… 仿佛有只温热的手轻柔抚上了她的脸庞,熟悉安心,她不由得陶醉了…… 第二日醒来,丁豆只记得,自己拉着顾雅浓聊心事,什么‘今生’‘来世’乱七八糟的。 肩上披着一件做工精致的黑袍,纹理考究、幽幽熏香,这件袍子的主人除了顾雅浓还会有谁。 丁豆挠挠头,大人不穿衣服也不怕风寒,万一真要有什么病痛还不得赖在自己身上。 结果,当她推开顾雅浓的房门,自己的胡斯乱想真的应验。 顾雅浓自小身子弱,昨夜被丁豆拉着‘聊心事’这才感染了风寒之症。 承先在一旁伺候着,顾雅浓喉咙瘙痒,忍不住轻咳出声。 丁豆赶忙上前,哭丧着小脸,“大人,您有没有什么事啊?哪里不舒服啊?大夫来了吗?对不起大人,小丁对不住您啊……” 病人本应该在安静的环境休息,被丁豆这一嗓子嚎得,顾雅浓微微皱起漂亮的眉心,略显苍白的脸上有些倦意,“别嚷了,你家大人还健在。” 丁豆双眼红肿,吸吸鼻子,“但是,大人是为了我不受凉才将衣服借我披,是我丁豆对不住您啊。” 顾雅浓很铁不成钢的摇摇头,“非也,那件袍子是昨夜你醉酒后,强行从本官身上扒下来的。” 丁豆:囧哩个囧!! 承先已经侧过身笑喷了。 想想也对,顾雅浓那般要面子的人,顶多给你捎条毛毯,怎会除衣给自己御寒。 丁豆啊丁豆,昨夜到底还做了什么出格之事,真是丢脸掉到丰收寨了。 …………………………………………………………………………………………………… 半月后。 皇都。 丞相府。 丁豆拿着信筏兴冲冲往雅竹阁跑。 “大人,大人,有您的一封信。” 顾雅浓叹口气,停笔接过。 丁豆瞪大水汪汪的杏眼,好奇问道:“谁寄来的?” “李胜。” 她心里一紧,“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顾雅浓摇头,“李胜说现在自己接管了李府,酒楼的生意也上了正轨,一切安好。只是,李夫人难逃其疚,在忠叔死后便削发为尼堕入空门,为自己今生所犯之错赎罪。”他顿了顿,“三日前,李夫人还是放不下前尘,因伤心过度离开了人间……” 丁豆低着头,眼睛有些发酸。 回忆起李夫人在管家忠叔的手心迎上一枚血红的印记,她冲顾雅浓弯起嘴角一对梨涡,信心满满道:“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放下书信,顾雅浓起身负手站在窗前,“李胜在信中还说,原本想三日后向你提亲,但母亲意外仙逝,按全州礼仪要替李夫人守孝三年,所以希望本官能帮忙留你三年。” 啊啊啊?? 咦咦咦?? 咽口唾沫,丁豆小心翼翼问道:“那……大人您会同意吗?” 顾雅浓轻笑出声,“当然不会。” 长出口气,丁豆赶忙抚胸安慰,“还好还好。” “因为你还要陪本官下棋。” 她心跳一滞。 顾雅浓转过身,细长美目闪动不知名的流光,“但是,如果三年之内你始终无法赢本官一局,留着你也无用,本官还是会考虑把你给嫁了。” 粉嫩的杏腮一鼓,“那……能不能换个人?” 一时挑起兴趣,顾雅浓挑眉,“谁?” 丁豆弯起眼角,“当然是承先小弟,他武功比较厉害。” 此时此刻,身在暗部的承先没由来打个寒颤,他抬头看天,莫非艳阳高照也要变天了。 ---------------------------------------完结 ------ 鹬蚌相争卷 第36章 堂叔叔乃女壮士 这日艳阳高照,但丁豆的心情却不大好。 已经一个月去过,还没有阿发的消息,也不知道丰收寨那边怎么样了,全州是去了,爹爹的影子也没找着。 顾雅浓一宿没回府,原本丞相府人丁不多这下更无聊了。丁豆入住丞相府已经一月有余,但因为之前在全州跟着查案,这才好生待上两天。 相府花园有汪清澈池水,池中耸立着精致石雕,周围衬托些绿意盎然的花草,吸引着丁豆往深处走。 拐过院子一角,见一个半人高的童子,手持细长竹竿,在茂密的树枝上拨弄什么,白嫩的莲藕小手颤颤巍巍,明显有些吃力。 丁豆好奇走上前去察看,树枝上似乎还真的勾着什么,她来不及和童子打招呼,挽起袖子利索爬上树。 翻找之间眼前一亮,立刻纵身下树,将手中的物件还给童子,“小弟弟,还给你,下次可得小心些。” 那童子约莫四五岁,一身华服,粉雕玉琢的模样真和天上的仙童有得一比,只见那童子眼尾吊梢的大眼睛眯起,“谁是小弟弟,你不要乱称呼。” 童子似模似样的整理 分卷阅读57 衣襟,小大人般的哼出声,“再说我何时说过要你帮忙。” 咦?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是笑脸纯真诚恳道谢吗,对于自己的好心,这小子居然不领情。 瞥见手心歪扭的竹蜻蜓,丁豆撇嘴道:“不要就算了,我放回去了。”佯装就要扔回树上。 “你敢!”那童子急了。 丁豆扯开个坏笑,无赖道:“你看我敢不敢。” 她舒展胳膊作势就要往远处扔,那童子抓紧衣袖又不敢冲上抢,只得干看着,霎时白嫩的小脸急得粉扑扑的,黑亮的眼睛仿佛要挤出水一般,引起丁豆一阵捧腹大笑。 “给你给你,这么丑的竹蜻蜓,送我都不要,看把你急得那个样。” 童子一把拽过竹蜻蜓,气鼓鼓的瞪着她。 丁豆也不甘示弱,直勾勾回望童子。 两人眼神同时对弈,互相上下打量,转而异口同声道。 “你就是父亲那个远方堂弟?” “你就是左相顾大人的儿子?” “没错。” “正是。” 那童子见丁豆知晓了他的身份,扬起白嫩的小下巴,“你不怕我?” 丁豆心生好笑,我连你爹都不怕,还怕你个半大孩子。 “我作甚要怕一个没我高的小孩。”丁豆笑眯眯地摸了摸童子的脑袋,“按辈分说起来,你还得管我叫一声叔,侄儿,叫来听听。” 估计是从没见过和自己说话如此大胆的人,童子粉嫩脸颊气的胀鼓鼓。 丁豆一时玩心大起,“小侄儿,你叫什么?” 童子歪着头,半天才哼出两个字,“欣儿”。 丁豆砸吧嘴嫌恶道:“男孩一个叫什么馨儿,又不是小姑娘,叔帮你改名二狗子吧,多有气势。” 童子好看的小眉毛皱成一团,“本公子的大名叫顾品贤!顾—品—贤!” 见被自己欺辱地直跳脚的童子,丁豆体内的邪恶因子无限欢畅,这么骄傲的小孩,你爹不管那可就我来收拾。 她弯下身靠近童子,耐心说道:“我那叫丁老大,你可以亲热些叫我老大,或者你叫我丁叔也行,反正按辈分我也是你叔。” 欣儿原本气鼓鼓的脸忽然换上微笑,他凑近丁豆耳边,“叫你老大还是算了吧,既然你是我长辈,那欣儿就称呼你……丁、姨、娘,如何?” 差点一个趔趄,丁豆回神道:“怎的!欺负你丁叔叔身材矮小不是男人吗!” 欣儿笑容诡异,上挑的眼尾笑起来和顾雅浓有得一比,完全就是个小公狐狸精。 他弯起的粉嫩小嘴,有些恶作剧意味,“女子的香味我可是能问出来的哦,虽然我母亲的香味比你好闻一百倍,但是我的鼻子绝对不会出错,你一定是女子。” 你个才五六岁的孩子,居然还有做小色狼的潜质。 丁豆尴尬僵在原地,这该如何是好,居然被一个小子知晓身份。 “远房堂弟?这种借口骗骗其他人还可行,我又怎会不知父亲辈分排名最次,并无何远房堂弟。” 大夏天里,丁豆居然浑身发冷。 见她低头不做声,欣儿又接着说道:“我不管为何你要冒充父亲的远方堂弟,既然是父亲带来的必定有缘由。但是如果你帮我做一个竹蜻蜓能赢过隔壁大公子,那我就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如何?” 欣儿粉嫩的小脸满是笃定之色,丁豆心叹,这丞相府到底是何藏龙卧虎的之地,大的小的一个样。为了避免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丁豆起身扫扫衣角的灰尘,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时,欣儿才绽放原本属于年龄的稚嫩的笑容。 “你二人正聊什么,如此神秘。” 未见其人,一袭紫袍忽然晃倒眼前,来人是六王爷司马懿宁。 丁豆还没反应过来,欣儿那厢已经恭敬行礼了,“王爷吉祥。” 懿宁爽朗笑出声,“欣儿还未及弱冠,举止却和你父亲有的一比了,果真虎父无犬子。” 扫见欣儿手中的竹蜻蜓,懿宁问道:“怎的,欣儿这般好兴致拉着你……堂叔玩起这个。” 欣儿小小的身板站得笔直,稚嫩的童声回道:“其实方才这个竹蜻蜓卡在树枝间,是堂叔叔帮欣儿取下来的。”忽然,童子朝丁豆笑得纯真无邪,“是吗,堂叔叔。” 丁豆咋舌,方才那个有些邪恶的小孩难道和眼前是同一个人? 她久久不答话,欣儿扯了扯她的衣摆,大大的吊梢眼弯起漂亮月牙,“是吗,堂、叔、叔?” 暗暗听见欣儿把‘叔叔’二字咬得特别重,丁豆败下阵来,“一些小事不足挂职。” “欣儿一会还有先生授课,就先告退了。”童子走时不忘冲丁豆眨眼。 那个邪恶的孩子终于离开,丁豆缓缓舒口气,意识到懿宁还在身旁,笑脸如沐春风,“今儿什么天,把您给吹来了。” 懿宁嘴角含笑,白玉骨扇悠然煽动,“一月不见,你倒是挺习惯了。” 丁豆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小丁都是多亏王爷的福,不然早就露宿街头饿死了。” 懿宁受用点头,“本王可是来找顾相的。” “王爷,大人从昨日开始就没回府,听说是和承先出门办事了,到现在还没回。” “这样。”懿宁有些为难。 丁豆又接着道:“王爷要不嫌弃,请先去莲心居坐坐如何?” 收起骨扇,懿宁点头,“也好,打搅了。” 莲心居是丞相府内唯一与雅竹阁同院的别院,顾雅浓一向生人勿进,如今却将这空置多年的莲心居腾出给丁豆,看样子私下似乎应给有何打算。 “王爷来,请喝茶。” 懿宁含笑接过。 丁豆叹口气,“其实我一直想和您道谢,你我仅有一面之缘,机缘下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帮了我一把。” 一面之缘?恐怕有三面之缘了吧,懿宁笑而不语。 丁豆信誓旦旦道:“我爹说过,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丁豆欠你一个情,以后有什么事,王爷要不嫌弃尽管吩咐便是。” 懿宁一挑长眉,“此话当真?” 丁豆露出嘴角的招牌梨涡,“那可比珍珠还真。” 懿宁笑出声,“希望你记得今日所说之话。” 看着丁豆乐呵的笑脸,懿宁眼中闪过一丝迷雾。 雅竹阁。 “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懿宁笑着打趣。 丁豆审视悠然喝茶的顾雅浓,“吖?大人昨夜一宿没回府,怎的换了件衣裳,是不是在哪过夜了。” 不等顾雅浓开口,一旁看笑话的懿宁笑出声,“他那是一回府头等大事便是梳洗,整个朝堂都知晓顾相可是素来喜爱干净之人。” 丁豆极其配合地点点头,妖精丞相就是爱美。 顾雅浓微皱眉心,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分卷阅读58 “有何事值得王爷亲自跑一趟。” 懿宁耸肩颇为无奈道:“本想等你下朝再同你说的,哪知你今日告假,差下人也说不明白,干脆自己便过来了,随便……”笑意盈盈的凤目扫见丁豆,“看看我的贵客在丞相府过得可安好。” 见这二人默契十足,顾雅浓暗自扶额,“承先,吩咐下人备壶王爷喜爱的佳酿。” “咦,为何不要我去?”丁大姑娘傻傻问出声。 顾雅浓懒得看她,“你慢。” 丁豆气结,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懿宁挑眉不做声,凤目噙着似笑非笑的光晕。 顾雅浓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不知懿宁这点心思。 “上次暗访赈灾银贪污案,她也出了一份力,丞相府从来不养闲人,这也算她勉强留下的理由。”顾雅浓放下手心的茶杯正色道:“好了,今日你亲自找我所谓何事。” 一听正事,懿宁收起嘴角的玩笑,“季老太傅的独子昨夜被发现在寝居毙命,季太傅是教导皇上多年的老先生,在皇兄登基时曾立下过汗马功劳,此事事关重大,对朝野有一定影响,所以皇上将这件事交由我处理,希望不要对外声张。” 顾雅浓喝口茶,“季太傅素来为人古板仗势,这是朝廷都知晓之事,季太傅在朝中势力非同一般,家父在位时与他也只有点头之交素来无瓜葛,此事最好不要交与我。” 早就料到顾雅浓不愿接受这个烫手山芋,懿宁哭丧着脸,“如今皇兄将这件案子全权交与我,我一个闲散的王爷自身能力有限,能信任之人除了你再无他人。雅浓,你我十几年的交情,舍得眼睁睁看着我被皇兄责备吗?” 丁豆在一旁笑话看得欢实,顾雅浓冷心冷面,就这招还想糊弄住他,那家伙可是吃软不吃硬的。 半晌过后。 “罢了,下不为例。” 正思忖间,忽然被口唾沫卡住喉,丁豆瞪大眼看向故作烦恼状的懿宁,这样也能行。 计划得逞,懿宁迅速换上招牌微笑,冲她一挑眉,潜意思是:看吧,本王这招百试百灵。 麻烦自动找上门,顾雅浓揉揉额角,“季公子自幼体弱多病,患的又是顽疾,一夜之间过世也不是没有可能,怎的还要秘密调查,难不成是有另人下杀手?” 懿宁点头,“在季公子死前的呕吐物里曾发现一味名唤乌青的药渣,但是在季公子平时饮用药材之中并无这一味,季老大人这才有理由怀疑是季公子之死是另有人投毒。” “可有确切对象?” 懿宁摇头,“暂且没有。” “承先,一个时辰后,将与季公子有关的一切消息速速禀报。” ------ 第37章 都是蜻蜓惹的祸 陪着懿宁一同午膳,丁大姑娘拍了拍酒足饭饱的肚皮一路晃悠回房。自在逍遥,她懒散喝口茶,抓起手边的茶糕塞在嘴里。 “父亲见你这没规矩的模样,如何吃得下饭。”稚嫩叹息响起。 眼角处赫然发现有人影,她就着手上的茶糕猛得扔过去,那半高童子微侧头躲过攻击。 丁豆不满嘟起嘴,“喂,你个小色胚,光天化日之下擅闯女子闺房该当何罪。” 欣儿摇头,“这么大声音难道想要府里都知道你是个女子吗,堂叔叔。” 丁豆托着下巴,哼出声,“谁是你堂叔叔,玩儿你的泥巴去。” 欣儿倒也不恼,坐在她身边,正色道:“答应好的事,你不要忘记了?” 为了竹蜻蜓穷追猛,太小题大做了罢,她弯起杏眼,拿出哄骗那套好脾气道:“欣儿乖,一会我还得和你爹出门办事,晚些回来再给你做吧。” “你?”欣儿挑起清秀的眉,显然不相信。 她摊手耸肩,做无可奈何状,“谁叫咱脑身手机灵脑子好使,是块材料呢。” 欣儿汗颜,这女子真会自卖自夸。 童子捎来的竹蜻蜓干瘪歪扭质地粗糙,显然不像从店铺买的,丁豆咂嘴问道:“这个是你做的吧。” 欣儿白净的小脸有些发红,支支吾吾,“随手做的而已。”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匀称的模子你知道,可这两扇叶片怎的一大一小,你也真行了。” “你!” 丁豆捏了捏欣儿白嫩出水的脸颊,“你把材料拿来,我亲自给你示范一个,保准你赢过隔壁那小子。” “真的?”欣儿眯起大眼。 她一拍胸脯,自豪道:“我可是从小玩这个长大的,三岁起就拿着绿蜻蜓将军打遍山寨无敌手了,现在我那群伙伴里还没人能赢过我的,你说这对我有何难。” 欣儿眼睛发光,一阵风时间,便将所有制作器具拢上桌。 丁豆审视一番,摸着下巴琢磨,“工具倒是齐全,只是竹片材料不够新鲜。” 她拎起那只歪扭的竹蜻蜓,似模似样说道:“你制作手艺生疏那是必然,主要选用的竹片太干老,僵直韧性小不易成型,自然也就不能同贩卖的一般比较,即便做好了飞行效果我也不敢保证。” 欣儿很相信丁豆,他郑重点头,“那好,我待会儿就吩咐下人去寻新鲜竹片,只要能赢过隔壁大公子,什么法子都得一试。” 丁豆心里暗叹,小小孩童,功利心那么强,单纯些不好吗。 两人就着竹蜻蜓摆弄了一会,屋外有人敲门,顾雅浓踏门而入,他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常态。 欣儿早已起身恭敬行礼,“昨日儿子劳烦堂叔叔帮了大忙,是专程来道谢的。” 顾雅浓颔首,负手道:“你母亲说上回夫子夸你的文章有新意且见解独到,如有空闲便拿来雅竹阁给我看看罢。” “多谢父亲赞赏,父亲事务繁忙,儿子不便多打扰,母亲过目便可,既然父亲找堂叔叔有事,儿子告辞。”欣儿将工具收拾好便要告辞。 耳边听两人对话,丁豆不由挑起眉毛,当年自己同丁老寨主不是三天小闹便是五天大吵,可感情还是好的不得了,嗯,大户人家的父子果然不一样。 “大人,您有事找我?”丁豆习惯性在桌边摆上茶。 顾雅浓点头,“晌午过后,你替我送一份物件,季太傅那件案子暂由承先去跟,你晚些再去雅竹阁罢。” 怎的又没我份,丁豆泄气应声。 顾雅浓似乎不想多言,没再过多停留,出转身只道:“你离欣儿还是远些的好。” 她鼓胀粉颊心里憋屈,我虽并非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出生,也是家底醇厚的良好人家,只同丞相公子说了几句玩笑话,就算是身份有别,也不用这么警告我罢。 送完物件,丁豆漫无目的游荡在东市,好几次抵不住心里的念想,从燕南山半路又折返回来,她心有不甘却无可奈 分卷阅读59 何,凭借时至今日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她低丧个头,在山脚下清澈的溪边洗把脸,阴郁顿时清醒。她坐着大石上乘着小风歇凉,抬首间赫然发现入眼处竟是大片绿汪竹林,丁豆脑经灵机,便往那头走。 置身翠绿盎然竹林,丁豆略微斟酌,掏出靴子里藏匿的小刀,刷得刮下一块新鲜竹皮。 为了不至于太缺德,她这个削一片,那个来一点,眨眼间,剥下数十枚鲜竹片。小刀虽锋利,但竹以坚韧著称,为了几片竹皮丁豆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滴。 小童子要不以女子身份要挟,她才懒得帮他做那费劲花心思的竹蜻蜓。 她擦擦汗,起身运功,双手握住刀柄,切割最后一块竹片。发力间用力过猛,瞬时汗水迷住眼,一没留神,整个人往后一坐。待缓过神,赫然发现指尖已经被锋利的竹片划破了大口子,鲜红的血液顺势滴落。 伤口这么深,放入口中吸吮会不会吸光啊,她举着滴答鲜血的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我来看看。”说话间,有人将丁豆受伤的手指举在眼前审视。 她疼的直抽冷气,五官扭曲成一团,那顾得上来人。 那人将创口处夹杂的碎屑细心剔除,又将伤口用干净的帕子包好,才道:“无碍,只是划破皮肉而已,回去敷些药数日后即可痊愈。” 听说自己无妨,丁豆这才张开眼,那好心人居然是个清秀温和的年轻公子。 她捂住伤口,感激涕零,“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年轻公子衣着朴素,斯文有礼,估计是哪家普通书香门第之子。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竹片,“竹乃众花草中之傲骨,顽强坚毅不易妥协,看来小兄弟下次可要谨慎行事了。” 自知破坏花草有违功德,丁豆只得讪讪笑了两声。 “小兄弟可是要下山?“那公子舒缓温和的声音问道。 丁豆愣了一会,点头。 “林子里原本潮湿,昨夜又是连绵大雨,山路陡峭不平坦,稍不留神脚打滑,若不介意,小兄弟就同在下一起下山,也好有个照应。” 年轻公子含蓄淡笑,丁豆满心感动。真是个细心的好人啊,丁豆握着伤口,随着那温和的年轻公子往山下走,清风吹过竹林,竹片刮出呼呼响。 遇见如此好心人,丁豆卸下防备,不免说开了,“公子怎么一个人上山?” “闲来无事,远游至此。”那公子冲丁豆一笑,虽然不似顾雅浓俊美非凡,渗透的温和儒雅令她放松不少。 暂时忘记伤处痛楚,丁豆咧开嘴道:“我是特地来取些竹片做竹蜻蜓的,公子只身来踏青,身边不带个友人着实浪费了美景。” 年轻公子摇头,“在下是特意来拜祭一位故人。” “你说的那位故人,可是住在竹林里?” “正是。”年轻公子停下脚步,回头远望,眼里的神色悠远深长,“他就住在那片竹林的最深处。” 丁豆咂嘴,“公子每次探视岂不是要走相当长一段路。” 年轻公子又笑,“一个竹林的距离又有何妨,即便是一个城镇、一个国家,我也会耐心走过去。”忽然他放低语气,有丝无奈,“但是,这世间总有些距离即便是永远也跨越不了的……” 这又说的什么大道理,丁豆完全听不明白,是不是性子喜静的人都喜欢说些高深的话语。这公子也是,顾雅浓也是。 下了山,丁豆便和年轻公子道了别。 这才记起来手上还带着伤,刚忙往丞相府跑。 为了割竹片,此时已经夜幕降临。 穿过花园正巧碰见承先,丁豆还没开口,却被他一把拽住,“大人找你许久,你快随我一同去。” 雅竹阁。 顾雅浓依旧在写宗卷,他头也不抬,淡然开口,“只是叫你出门送一趟物件,怎的浪费这多时间,往后跑腿的活全数交由承先,你且待在府里罢。” 要不是为了宝贝的丞相公子,自己置于弄得这般麻烦吗,费力不讨好。 她紧紧捂住藏在袖子里的伤口,垂头细声嘟囔,“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愿意。” 身侧的承先听见,暗地捅了捅丁豆。 丁大姑娘不但不领情,还朝天翻个白眼,满不在乎,“不就是回来的晚些了吗,至于生这么大气,成天关在这鸟笼子里,岂不闷死。” 敢说丞相府是鸟笼子的,丁豆绝对是史前第一人。 顾雅浓抬起头,细长的眼审视她,半晌才说道:“季太傅那件案子不用给你交代了,先回房去罢。” 不等承先打圆场,正憋屈得丁豆气呼呼转身小跑开。 回到莲心阁气都不带喘,她一股脑将怀里被窝热的竹片倾倒在桌,就着一只残破的手东翻西找寻着药箱。 屋外有人叩门。 丁豆喘着粗气没好气道:“屋子没人,不要敲了!” 来人却推门而入。 来人是顾雅浓,“怎的都不等本官把话说完,来府一月还没学会规矩吗。” 丁豆正直气头翻找药箱,压根不想搭理。 “过来。” 淡然语气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听得她头皮一紧,没出息的停下手来,老实站在他身前。 “手伸出来。” 骂句鸟笼子就要打手心,她猛地抬头,咧嘴鬼叫,“我一时气话,不是真的!我知错了可不可以不要打我。只要不打我,我……我不吃晚膳了,成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丁豆心里憋屈的呕血,却还是没出息伸出了手心。 小脸皱巴等着责罚,半晌后只听见轻笑一声,就在纳闷之际,掌心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体。 清淡的嗓音飘来,“这金创膏对伤口愈合有奇效,你好些用,一会儿我差下人来给你包扎。” 丁豆眨巴着杏眼愣神,他怎么知道自己手受伤了。还没回过神来,顾雅浓已经离开屋子。 摸着碧绿透亮的膏药,她心里疑惑,方才还冷着一张脸,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早过了熄灯时辰,顾雅浓路过欣儿的寝居,发现灯还点着。 他没让下人通传,推门进去时欣儿正捧着本书认真读,连自己进屋也浑然不察觉。 半晌。 欣儿放下书起身行礼,“这么晚了,父亲怎的有空来看儿子。” 顾雅浓摆手,“恰巧路过而已,欣儿看的什么书。” “四经史论。” 顾雅浓挑眉,四经史论讲的都是为政治国。 “丁姑娘今日去竹林取材时大意将手划伤。明日抽空,你便去看看人家罢。” 顾雅浓早知欣儿第一眼见到丁豆起便起疑她的女子身份,欣儿虽然刚五岁,但举止礼数却教同龄玩伴熟稔。对于这个过分稳重的儿子,顾雅浓对欣儿的评价始终是保持些不稳定的距离。 出了欣 分卷阅读60 儿寝居,顾雅浓漫步月色,不禁摇摇头。这个粗心姑娘,手受伤了也不懂知会,要不是自己眼尖见着她衣袖上的暗红血痕,这野蛮小姐还不晓得怎么处理。 方才瞥见她桌上零散摆放的鲜竹片,顾雅浓没有来叹口气,他侧头朝吩咐,“过会送些精致的饭菜到莲心阁。” 下人恭敬点头。 “还有。”他扬手,“多备些荤食。” 没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那金疮药可是懿宁赠予的,御前赏赐世间难求的神奇宝药,整个大铭皇朝也不过五瓶。他懊恼按住额角,自己是在做什么。 殊不知,深夜纠结之时,顾雅浓嘴角却挂起了莫名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帮家伙,只潜水不露头。 可知小咪等得你们好哭吗,呜呜~~~~ ------ 第38章 再见故人 顾雅浓差人送了饭菜,美美吃上了一顿荤食,又有人伺候敷药包扎,丁豆可算将满肚子怨气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她坐起身,鼻间穿透药膏的味道,胸口又是一阵莫名悸动。顾雅浓啊顾雅浓,究竟哪个才是你的真面貌啊! 大清早,丁豆举着雪白粽子笑脸嘻嘻。 承先惊愕道:“小丁,你的胳膊怎么了?” 顾着喝粥,她眼也不抬,“不小心划破了,没有关系。” “怎的如此不小心。”承先人好又实诚,从腰间摸出一盒药膏,“伤口不快些敷药的话,当心留下疤痕。姑娘家娇贵,自然不比男人,还是得多注意的。” 丁豆感激的吸吸鼻子,替他夹个花卷,“承先小弟,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昨夜大人已经给了我送了一盒,伤口暂时无碍,你还是不要破费了。”又往嘴里塞块糕点,根本没心思看承先古怪的眼神。 雅竹阁书房。 “无故在寝居暴毙,季公子生前可曾是与人结怨?” 承先连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回道:“季公子是季老太傅不惑之年得来不易的子嗣,由于自小身子弱,季太傅便将独子保护在府邸中,加上季公子性子喜静很少出府。再说,季公子为人谦逊识大礼不像是有仇家结怨。” 丁豆道:“会不会是季公子暗中得罪了谁,自己却不知道?”她又转念一想,“难道是府里人做的?” 顾雅浓摇头,“季公子对府中下人相待有礼平易近人,将他们当至亲一般。季府上下都对季公子极其尊重,对待如此贤胜君子,你说谁会狠到要将他毒死这般残忍,你所说的假设可能性也是极小。” 觉得有道理,丁豆思忖,“不是自家人下的手,难道是外人做的?” “季公子的交际圈子虽然有限,但是也曾有三两个知己好友。”承先将密保卷宗摊开,“交往甚密之人,其中包括工部尚书杜大人的大公子、太史局林大人的表侄,还有……御史台颜大人的二公子。” 御史台颜大人素来和季太傅不合,整个朝廷都知道此事,懿宁真是给自己甩下个大麻烦。 顾雅浓眉头微挑,沉声道:“派暗部探子将季府所有些人监视起来,也包括季公子生前接触过的人也一并给我看牢,至于那三位身份特殊的疑凶,暗部不方便插手,就由本官拜访调查罢。” 一行人用过早膳,马不停蹄直奔御史台府邸。 马车。 丁豆趴在窗口,外头飘着点滴小雨,灰蒙蒙的天,她有些郁闷。 转头一看,顾雅浓端正坐着闭目养神。 矮几上摆放精致茶具,丁豆一时兴起,每回见他都是茶不离身,难道这宝贝真有那般好喝?心动不如行动,趁这档口,她捻手捻脚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刚碰到舌头,丁大姑娘白净的脸就绿了,甜美五官诡异扭曲。她使劲掐着自己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响,眼角生生被憋出泪花,好不容易将那口销魂的茶水咽了下去。她忙抓过甜腻的糕点直漱口,这么苦的茶哪是人喝的。 顾雅浓这才张开眼,径自倒了一杯小酌回味,眉头都不带眨一下,丁豆满面诡异直视顾雅浓的喉头动了动,她整张脸和干橘皮似得皱起,顾丞相莫非是味觉有障碍。 只见他复而又闭上眼,嘴里轻轻飘出几个字,“不自量力。” 丁豆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她抓着手里的苹果,泄愤般咀嚼的嘎嘣儿脆。 马车渐渐使出城门。 “大人,我们不是去御史台大人宅子吗?为何要出城,难道御史台大人不住在皇都?” 顾雅浓淡淡道:“御史台大人的府邸的确在皇都,但是颜二公子眼下却在别院修养。” 眨巴纤长的睫毛,丁豆咽下苹果,有些玩味道:“被人告发杀人还这么好兴致,我倒要看看那个御史台二公子长的是圆是扁。” 出了城门官道便是崎岖山路,马车晃悠颠簸起来,主人身娇肉贵,车内早已盖上柔顺细腻的厚毛毯,丁豆晃荡着觉着还挺舒服,于是干脆闭上眼,晕晕乎乎打起盹来。 昏睡之际,顾雅浓欲伸手推醒她,瞥见丁豆衣领方才沾染的茶渍污痕,伸到半路的手顿住,他皱了皱眉又硬生生收了回来,起身用黑靴鞋尖点了点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型生物。 “御史台别院到了。” 原以为御史台别院是金碧辉煌的度假山庄,抬眼一看居然是古朴到不行的青砖黑瓦,别说丞相府了,就连自己以前暂住的东市小院也比这里精致的多。 穿过广阔荒芜的前院,丁豆的衣襟已经被细雨浸湿,前脚刚踏进前厅,后脚她兴奋叫唤起来。 “王爷!” 懿宁悠闲坐着喝茶,见熟人露面,不禁弯起嘴角,一副久等了的模样。 “今日闲来无事,接到顾相的消息,想着便想同你们一起过来查案。” 承先朝懿宁恭敬行礼,顾雅浓径自坐在懿宁一侧的太师椅,用软帕细心擦拭着衣摆的水珠。 见熟人在,丁豆也就聊开了,她笑道:“王爷怎的不早告知,我们正好去接您一块儿来,不然这慢慢旅途是有够无趣。” 懿宁特意扫了眼顾雅浓清淡的脸,对丁豆笑道:“既然如此,那一会儿本王就同你们一道回去罢。” “几时来的?”沉默半晌的顾雅浓开口。 懿宁撑起折扇,“就在你们进门前半柱香,别院下人说颜二公子出门拜祭故人,不知何时回府。本王嫌回去麻烦,便先等着你们一道来了。” 天色阴霾细雨纷纷,前院园子堵上湿润的滑腻,不禁有些悲凉意境。 丁豆好羡慕,太师椅上的两位尊贵人物可就舒坦了,不光有茶还有座。 一侧的承先恭敬站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她可站不住了,手上还带着 分卷阅读61 伤,不一小会,腿脚酸麻直往座椅扶手上蹭,刚挨着一点还没缓过神来,被低沉的磁性嗓音喝止住,“下人也该有个下人的样子,免得被他人说我丞相府教导无方的闲话。” 反正也没外人,丁豆大着胆子回嘴,“什么下人,我可是顾相的远房堂弟,同辈之人没我的座就算了,靠一靠也不允许,真是□□。”嘟囔声虽不大,但在座几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顾雅浓侧过头,细长的眼眯起,“丞相府是本官的府邸,府里的一切大小事务由本官说了算,别说本官的远亲,就连欣儿也要一并守规矩。” 不说承先,连懿宁嘴角的惯笑都僵了僵。 见势不妙,懿宁赶紧做起和事佬,“相府向来规矩多,顾相你也不知省心法子,好歹本王是王爷,畅怀随性才是一大美事啊。” 顾雅浓不欲争辩,喝口茶又恢复先前的淡然。 丁豆这个粗神经的都听得出顾雅浓这回是真的动怒了,自己随口一说便捅了个大篓子,王爷又给了台阶下,自然低着脑袋不敢再做声。 没过多时,细琐的脚步自前院而来,见厅堂多出几人,那人有些愣住,随即撩袍匆忙行礼,“不知六王爷和顾丞相远道而来,仲君有失远迎,妄请赎罪。” 懿宁撑起折扇笑道:“颜公子无须自责,未经拜帖贸然造访是本王考虑不周,颜公子请多担待。” 闻声,丁豆下意识抬起眼,愣神片刻,瞬间杏眼睁得滚圆,她盯着那颜公子惊愕叫唤:“居然是你!” 颜仲君怔了怔,嘴角随即弯起温和轻笑,“没想到又一次相遇了,小兄弟你手上的伤可有好些了?” 原来御史台的颜二公子,便是上次在竹林好心帮过自己的年轻公子。 丁豆举起粽子手憨笑道:“上回多谢公子相救,伤口并无碍,公子有心了。” 她又冲疑惑的众人解释道:“早些天我在竹林割竹皮的时候,不小心将手划伤,幸好颜公子路过好心搭救了一把。” 一听这么回事,顾雅浓赶打断丁豆的认亲自来熟,“小丁性子顽劣,给公子添了麻烦,多谢颜公子相助,” 颜仲君年轻的面庞散发温柔宁静,恭迎一行人进了内厅。 命人奉上干净布巾和香茗糕点,片刻过后,颜仲君换身衣服,重新落座。 顾雅浓先问道:“本官今日前来,是想向颜公子打听季太傅之子季博仁。” 叹了口气,颜仲君收起温和的笑,淡淡道:“是关于博仁兄在几天前病逝的事吧。” 此事牵扯之人位高权重,皇上一再下旨秘密封锁消息,只对少数知情者宣称季公子因病过世,此等严密的消息颜仲君是如何知道的。 如此直白,顾雅浓眉梢微挑,和懿宁飞速交换眼神,于是便干脆问道:“颜公子怎知此事?” “我同博仁兄还有几位好友都是相熟之人,时常在一起把酒言欢。”颜仲君惋惜的摇摇头,“上个月我等还一同相邀出游,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如此严重的事在下岂会不知。” 懿宁适度宽慰几句,忽而正色道:“其实,季公子也许并非是自然病逝,很可能是遭人投毒而死。” 果不其然,颜仲君眼神发愣,端着茶杯,定格般愣住。 “王爷所说可是属实?” 懿宁颔首。 “季公子生前与颜公子关系如何?” 颜仲君温润的眼闪了闪,缓缓放下未喝的茶杯,“博仁兄为人大度善心,又天资聪颖饱读诗书,的确是个优秀谦逊君子。但家父在朝中与季太傅一向不合,也明令禁止我与博仁兄有过多接触,我与博仁兄交往除了皇都书院便是友人酒会。” “皇都书院是什么地方?”丁豆好奇问道。 懿宁摇起折扇,“皇都书院是由大铭皇朝先皇司马氏文武皇帝所创建,乃是为了培养未来大铭皇朝官吏人才,朝廷重臣凡官级在正四品以上,其子嗣按规矩都要一并送入书院至弱冠年纪。直至后来,由于皇位权者更替和众多外界因素,书院管理有所松懈,一些四品以下的官员寻到旁门左道将子弟送进书院,为了接受良好授业是少,实则多是为了四处拉拢关系,稳固自己设立保障圈。” 懿宁弯起嘴角,“当然,个别皇子也是可以选择不去上书房授课,当年本王和顾相就是在皇都书院相识的。” 顾雅浓侧头扫了一眼,似乎对不合时宜的题外话有些抵触。 丁豆似懂非懂点点头,能与性子冰冷的顾相成为知己,王爷还真是心宽之人。 颜仲君饮口茶,又继续道:“我们那一群挚友之中,就属博仁兄性子最平和,不骄不躁为人却是清淡如水。”他面色惆怅,阴郁迷离,“如果博仁兄果真是被人杀害,究竟是何人所为?” 顾雅浓摇头,“我等也正是为了此事前来调查。” 颜仲君站起身,正色拱手道:“如果以后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请顾相尽管开口便是,我与博仁兄虽家事不合,但好歹也是相识一场,能帮忙找出凶手,也算是为博仁兄最后尽一些绵薄之力。” 又言谈片刻,眼下却问不出什么线索,一干人等只得先打道回府。 懿宁果然没有食言,将自备马车遣回府,硬是同丁顾二人挤上一辆,原本宽敞的空间由于多出的高挑男子,便有些充实了。 顾雅浓背脊挺直若有所思,而一旁的懿宁随意靠着,支起一条长腿,面色却是淡淡的惬意。 承先在前驾车,丁豆心血来潮想同他一道谈说,又承先的忽视赶回厢内,她像来时一样,趴在窗前。此时地上水渍积成小潭,雨已经停了,却是不见厚沉积压云散开。 她衷心感叹道:“颜公子是个好人,我觉得他不是凶手。” 懿宁挑起长眉,笑出声,“好人就不能是凶手?况且好人可不会将‘凶手’二字刻在面上。” 丁豆托粉腮,敛着水汪杏目,“反正我就觉得他不坏,与我素昧平生,却肯在半路善心助我一把。”又砸吧嘴,“颜公子处暂无收获,大人,我们何时要去调查那个尚书杜大人的儿子啊?” 不等顾雅浓回答,懿宁却插进来,“如果你们寻的是工部尚书杜大人的大公子,我看你们可以省些时间了。” 顾雅浓细长凤目微眯,丁豆满面疑惑,”这是为何?” 懿宁收了扇,敲在掌中,“杜公子早在三年前移居其他城镇,半年前路过皇都便又南下,往江淮游玩去了,那回我还寻他吃了酒。” 眼角弯起,丁豆如释负重,“那正好,又排除一个嫌疑,现在就只剩下那什么大人的表侄儿了。” 当真没心思,什么叫‘又’,顾雅浓垂着眼帘,把玩骨瓷茶杯暗自伤神。 ------ 第39章 小男 分卷阅读62 儿志在四方 暗部传来消息,季府下人安分守己,暂时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如今最有可能犯案的季公子的挚友人里,除去了早已移居的杜大公子,能调查的也只剩颜二公子和太史局林大人的表侄公子。 丁豆在书桌上比划着嫌疑者的名字,似模似样的推算起来。 半天没有头绪,她烦躁的把笔一扔,抱怨起来,“烦死了,烦死了,什么都想不出来!” “脑子笨,想不出来很正常。” 房间内突如其来的叹息很吓人,惊得丁豆跳起,不留神膝盖生生磕着书桌,疼的直呲牙,“做什么每次都不出声,你要吓死我吗!” “我敲门看你半天没应声,就自己进来了。”欣儿理所当然的说道。 丁豆捂着痛处,泪花泛滥,“尽管你还是个孩子,也不能不经允许随意闯进少女的闺房啊。” 欣儿粉嫩的嘴唇抿起,“你不要总叫我孩子。” 她挑眉疑惑,“干什么无缘无故学你爹扮深沉。” “我与父亲不一样。“欣儿话语有些隐隐的薄怒。 膝盖酸麻的感觉缓和,丁豆伸个懒腰,放松僵硬的颈脖,“我这几日忙别的事去了,如果你来催我要竹蜻蜓的话,只怕还得再等上几日。” 欣儿弯起稚嫩的笑,将随身捎来的精致竹篮摆在茶桌,“你且放心,我不是来催你的。你为了帮我削新鲜的竹片将手划伤,我顾品贤一向有恩必报,今日是特地来看看你。” 小孩子说话和大人一个模样,丁豆不免有些失笑。 欣儿将竹篮打开,丁豆一看,全是些自己平时最爱的零嘴糕点。 “我不知道你爱吃哪几样,就差人去福兴斋随意挑选了些,你要都不爱吃我便再差人去买些便是。” 福兴斋的糕点可是一向都是供奉给朝廷,不是有银子就能买着。以前和丰收寨有些生意上往来,送过几回礼品,丁豆嘴馋,吃过福兴斋的糕点,大半个月对其他零嘴毫无胃口。 她脸颊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点小伤不碍事,人来了就好了,还捎什么东西。” 嘴上说一套,手下做一套,丁豆也弯起嘴角的梨涡不客气了。 “别光看着我吃,你也来点啊。” 欣儿谢绝摇头,“我从不爱吃甜食。” 怎么会有小孩子不爱吃零嘴,这小家伙还真和别的同龄孩子不一样。 扫见丁豆伤患包得粽子一样,欣儿有些过意不去,伸出白嫩小手抚摸上绷带,“对不起,竹蜻蜓你还是别做了。” “那怎么行,我们都说好了的,做人不可以没有信誉。”爹也时常说,做生意不可以没有信誉,回想老爹的教诲,做人也在这么个理。 欣儿托腮叹气道:“三日后就要和隔壁大公子竞赛,你的手伤成这样肯定完不成,算了,我还是差其他师傅做罢。” 丁豆咬一口桂花糕,满嘴留香,“你这是作弊,假借他人之手就算赢了也不光彩,亲手打败这才有成就感。”她想了想,“要不这样,我负责在一旁指导,你照我说的动手。” 欣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满心欢喜吃完糕点,丁豆忍痛舍去了午休时间,便亲自指导丞相公子作业。 “这边再削一点……” 吭哧吭哧。 “不行不行,这块竹皮被你削坏了,换一片……” 吭哧吭哧。 “轻一点……要往直里削……” 吭哧吭哧。 丁豆嘴里嚼着瓜子仁时不时伸手比划,欣儿挽起袖子精神那个专注,对于丁豆的指导一味服从,反口都不带打。 她鼓足劲加油叫唤,欣儿拿着工具埋头苦干,白嫩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丁豆顺手拿帕子替他擦汗,欣儿手下一滞,丁豆却忽然想起,这帕子是上次颜仲君帮自己包扎伤口时用的,自己洗干净竟然忘了还,她抖开一看,帕子上绣着娇艳欲滴的粉红月季。 “成功了!”欣儿不禁兴奋道。 丁豆朝那几个新鲜出炉的竹蜻蜓也是欢呼一声。 欣儿擦擦额上的汗珠,稍事松口气,“先别高兴太早,还没试过怎知道能不能飞起来。” 原本白嫩的小手,布满了大小弯曲的淤痕,想他一个金贵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伤,丁豆有些心疼,她执起欣儿的小手,细心替他上药。 起初欣儿有些抗拒,却被丁豆沉声制止,“别动,一会就好。”丁豆手心的碧绿药膏散发一股独特的药香,他不禁眉头一蹙。 只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丁豆动作很轻柔。 “你为何要边上药边吹气?” 丁豆抬起眼,想了片刻,“你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以前我爹给我上药的时候也是这样,总之边吹气边上药就能好得快。” 欣儿清楚看见纤长的睫毛,嘟起的朱唇,因专注而下意识微皱的弯眉。他心里有些欢喜,其实她安静细心的模样很美。 丁豆忽然没由来的问了一嘴,“欣儿何时去皇都书院?” 不知她从何处得知皇都书院,欣儿狐疑,“明年便可。” 六岁就要被困在书堆里,自己六岁的时候还在和阿发大牛哥他们玩泥巴抓鸟。 “哎,真惨。” “男儿大丈夫原本就该知晓世间万物,书院正是能够拓宽眼界的圣堂,皇都书院何等雄厚,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这有何惨。”要不是欣儿声音稚嫩,丁豆打死都不相信,这番话是出自一个五岁的孩子。 “去书院不就意味着,没有时间玩儿了呗。” 欣儿望着丁豆一副了然的模样,“难怪你脑子怎么笨。” 对于一个五岁孩子的人生攻击,丁豆脸皮厚全当赞赏,还恬不知耻的得意笑了一声。 竹蜻蜓是做了不少,由于十几年前很小的时候操作过,还依稀记得些步骤,但是丁豆不肯定哪种好使,于是便吩咐欣儿多做些,一样样试。 她递给欣儿一只叶片较厚的,一声令下,欣儿双掌合十使劲一扭,竹蜻蜓只往上蹿了数秒就败阵下来,欣儿又试了几次,果真飞不起来。 丁豆又拿起一个中杆较粗的,“试试这个。” 哪知道这个不但没有飞起来,还直往下坠。两枚都没有通过,欣儿不免有些灰心。 丁豆弯起水汪汪的杏眼,“咱不是还剩几个吗,我就不信没有一个能飞起来的。” 欣儿伸手拿起另一只。 随着欣儿的动作,丁豆这下面上笑脸挂不住了,她皱着眉将地上的竹蜻蜓仔细审视着,没道理啊,试了这么多个没一个能正常飞起来的,难道是方法有问题,最主要的是已经在欣儿面前夸下海口了,要是再失败她可是没法再见人了。 她若有所思了片刻,将包裹住整只手的白色布带扯去,只是伤 分卷阅读63 了手指,手掌还是安好。 拎起最后一只竹蜻蜓,丁豆凝神屏气,和欣儿对了一眼之后,她闭着眼将竹蜻蜓发射出去。 好半晌,她才敢睁开死死闭着的眼皮,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丁豆失望沮丧,“怎么还是不行啊。” 欣儿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上方,丁豆抬头看过去,一只翠绿的竹蜻蜓在白云里上下自由翻飞,宛如翱翔天空的真蜻蜓。 成功了! 丁豆激动地冲过去一把抱住欣儿,高兴地半天说不出话,只是大笑的揉着他的脑袋。欣儿也是有些意外,只任她手舞足蹈摧残自己。 “欣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一个柔软的女声突然轻唤道。 粉色丝绸裙摆的美妇人站着眼前,一双美目好奇的朝这看来,凝脂般的肌肤透着粉红,吹过的微风夹杂着甜腻的幽幽花香。 欣儿收了笑,赶忙整理衣摆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再次见到丞相夫人丁豆心里忍不住赞叹一番,温柔娴淑又有女人味,顾雅浓果真好福气,老婆贤淑美丽。 “原来是和小叔玩闹。”碧萝这下完全认不出丁豆,只当他是顾雅浓的远房堂弟。 她柔柔一笑,将手里的托盘交与身后的丫鬟,拿出熏香丝帕轻柔替欣儿擦汗,“怎的玩了一身大汗,一会回去记得换身衣服,以免着凉。” 欣儿恭敬低着脑袋,不动声色从碧萝的怀里撤出来,“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碧萝朝丁豆优雅颔首,“刚才妾身给夫君送了些补品,厨房还剩些熬好的汤水,小叔若不嫌弃,可以随意饮用些。” 两人特意挑了一个较空旷的地方,哪知道压根儿没注意,正不偏不移地挑着了雅竹阁的内院。 丁豆笑道:“那敢情好,麻烦嫂子了。” 碧萝又朝欣儿缓缓说道:“歇息一会儿便回书房罢,晚些我会去抽查你背诵道德经,你可知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已是人称冰雪神童,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为娘的一番苦心。” 施了礼,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欣儿面容平静,毫无刚才那兴致。 丁豆冲他撇嘴,半天才说道:“丞相夫人是你后母吗?” 欣儿皱着眉,“胡说!她乃我嫡亲生母。” 五岁童子怎么和爹娘这般客气,甚至是有些距离,以为这孩子不是丞相夫人的亲生儿子,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为了纪念这次合作成功,丁豆在成功试飞的竹蜻蜓叶片上,刻上了二人的名字,‘丁豆’与‘顾品贤’。本来想将‘欣儿’二字刻上,谁知那小子犟地很,无论如何都不肯。 丁豆觉着小孩子还是叫着乳名可爱些,但瞥见那张缩小版顾雅浓的冰山脸,还是乖乖改了过来。 欣儿摩挲着那歪歪扭扭刻着字的竹蜻蜓,心里对胜利充满着期待。 不远处的窗外,顾雅浓望向丁豆背影的视线又蒙上一层莫名暖绒的笑意。 ------ 第40章 陷入疑惑 懿宁对查案兴趣盎然,预备了几坛上好美酒在车上与顾雅浓畅饮一番,但是半路上接到消息,皇太后传他入宫,无奈留下美酒扫兴而归。 顾雅浓如常随意,倒是那丁大姑娘却是满面不舍,鼓着着粉腮直摇头,好不容易碰着聊得来的人,路上少了他必定是一大损失。 懿宁在半路下了马车,通传下人迅速将王府的马车架来,他没有上车,惋惜道:“没有美酒知己相伴,无异于白水,食之无味。”负手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皇宫步行。 少了懿宁,丁豆安静了不少,恰巧太史局林大人的府邸相隔几条街没多远,她这才得以省去无聊的沉默。 还没下马车,承先探出头,“大人,林大人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顾雅浓才放下手中书卷,在未看完那页小心折上记号,揉揉额角这才起了身。 “下官恭迎左相,左相今日亲自前来,实在是下官陋宅蓬荜生辉。” 我们也只是有话找他侄儿说,五十多岁的林大人居然携带众家眷夹道欢迎,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丁豆挑眉瞥见一脸谄媚惶恐的林大人,承先看出她的疑惑,小声在耳边道:“林大人是前顾老丞相在朝廷助力之时追随者之一,自从老顾相退位让贤,林大人又将满腔官仕之途转移到大人身上,你别少见多怪。” 她这才吱声,暗自盯着顾雅浓的背影琢磨,有个当高官的老子就是占便宜啊。 顾雅浓本想速战速决,无奈林大人非得留着用膳,见时至晌午也没什么理由推辞,便点头允诺。 大户官家吃饭可与其他不相同,主子在上桌,随从边角落。 趁着顾雅浓与林大人相互寒暄之际,一旁的承先开始给丁豆普及知识。太史局林大人正妻因为没有生育子嗣,所以林大人先后又续了五房姨太太,奇怪的是五位姨太太先后有了身孕,但是生的清一色都是姑娘。林大人在不或之年终于放弃生子,高官爵位不能没有嫡子延续,于是林大人便将兄长家的小儿子过继在林府,表面上是太史局长公子,但相熟都知晓这位长公子其实是林大人的亲侄子。 丁豆好奇伸着脑袋,除了顾雅浓林大人和他正妻,还有一个端正平凡的青年男子,想必这就是那位林公子。 不知是有感应,还是丁豆偷看人家的目光太直白,那林公子看过来,颔首冲她打了个招呼。 那林大人似乎好久没有见过顾雅浓,饭桌上不停说笑打趣,丁豆本来守着相府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见主子随意,她也放开肚皮吃,可是苦了一旁想安静吃饭的承先。 膳后,林大人又邀请顾雅浓去内厅饮茶,还是说个没完,丁豆听得心里直冒白泡,从没见过这么能侃的大叔。 林公子好似也受不了,婉言请林大人停下嘴,林夫人也是明理之人,拉着自己丈夫就离开了。 丁豆深深呼出口气,声音太突兀,引起了顾雅浓不满视线,她赶忙住了嘴。 林公子见丁豆机灵的模样,淡笑出声,“这位小兄弟好生活泼,顾相请勿怪。” 有人维护自己,丁豆投去了感激的眼神,水润灵活的大眼眨巴。林公子心里一顿,这般机灵清秀的小兄弟自己还是头一次见。 顾雅浓照例深思熟虑之后,开始发话,“林公子,本官事先发来的拜帖想必来意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林公子正色道:“季公子是我为数不多的挚友,发生这种事我也感到很痛心,顾大人有何疑问只管问便是,只求顾大人早日抓到凶手,为季公子还一个公道。” 顾雅浓赞许点头,启唇问道:“季公子平时为人如何?” 林公子偏头想了想,“季兄为人谦逊有礼,心底纯良。不光是对待朋友,就是季 分卷阅读64 府的下人也是极好。最难得的是他博学多才、自幼博览群书,知晓的世间万物许多,一些见识自然与一般人有些出入。尤其是与我等聊到一些风俗礼仪之事时,季兄见解尤其独到,令我等有时叹为观止。” 博览群书?丁豆怀疑,要是被欣儿那个学习狂魔听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林公子与季公子又是如何相识的?” “我等是在皇都书院结识,后来大家兴趣相投,互相都很聊得来,所以在书院我等便结成了挚友。”林公子喝口茶又接着说道:“其实,当时由于季兄身子虚弱又时常需要按时服药,季太傅是很反对他离开,但是后来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季兄居然说服了季太傅,最终还是在皇都书院安顿了下来。” “季兄出门少自然接触到的人不多,所以挚友也只有我等几人。”回忆起往事,林公子失笑的摇摇头,有些自嘲的说道:“不瞒顾大人,其实我与杜公子和颜公子的交好是建立在家父位于朝廷利益的立场之上,多少有些目的。但是季公子却是因为谦虚的为人和广博的才学吸引了我,这样一个博学多才的人就这样消失了,实在令人痛心。” 接着是一阵哀默。 丁豆润了润嘴唇,小声嘟囔道:“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虽然时机有些微妙,但她好歹学会了规矩,插嘴之前先打招呼。 顾雅浓没来得及批准,林公子便颔首,“小兄弟请说。” 丁豆抓抓脑袋,正色问道:“既然林公子等几位是相识多年的挚友,为何林公子不像颜公子那样称呼季公子为博仁兄,而是唤作季兄?你们都是好友,不免觉得太见外了吗?” 顾雅浓眉梢一挑,没料到丁豆也能问出像样的问题,细长的眼望去。 识别投来的视线带着些赞赏,丁豆禁不住骄傲般冲他一笑。 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顾雅浓忽而有些异样,他声色不同转开眼,鼻息竟有丝缕紊乱,他微皱眉心定了定神。 林公子淡然道:“是这样,我与杜兄一直称呼季公子为季兄,只有颜兄一人称呼季兄为博仁兄。” 丁豆只觉得奇怪,但是哪里又说不出,“那你们四位之中有没有谁与谁交情好些?” “我等四位在皇都书院都是受过良好修养,对其他几位或是书院其他同窗都是客气礼貌相敬如宾。” 她心生奇怪,顾相也曾为书院学子,怎的不对自己宽容相待。整日板着个脸,冰山一样生人勿进。她看了看顾雅浓,莫名的耳根子有点烧。 林公子忽然一愣,似乎意识到什么,“你方才一问,在下倒是记起一件事。” “请说。” “那还是在书院时,有回夫子提出一个问题,恰巧点名轮到季兄作答,哪知季兄却与夫子争论起来了,季兄居然说出了些荒谬的理论,夫子怒斥季兄所说的胡话是从何处看来的,这个时候颜兄居然站起来说这番话是自己教给季兄的,夫子气急了,原本想将季兄逐出书院,但是碍于他二人身份便惩罚他二人打扫了一天书院的后山。” 林公子微微皱起眉,有些疑惑道:“其他不熟悉的人也许不知道,但是我等早已心知肚明,那番话的确是像季兄会说的话,颜兄是无论如何绝对想不出来的。” 承先道一语道破,“颜公子这是在帮季公子顶罪?” 林公子点点头。 丁豆笑眯眯地赞叹道:“颜公子还真是好人,助人为乐又仗义,能与他做哥们此生也无憾了。” 林公子被丁豆粗俗的话语逗乐,抚掌笑起来。 “没规矩的家伙。”顾雅浓低声训斥。 “从那次之后,颜兄才将季兄的称呼改为博仁兄,尽管他二人见还是相敬如冰,但我还是能察觉他二人的关系在我等四人中尤其交好。要不是碍于季太傅和颜大人之间不相和,我想他二人早应该结拜为异姓兄弟了。”语毕,林公子惋惜摇头,话语里竟是无可奈何之色。 顾雅浓的眉头紧锁,“林公子最后一次见到季公子是在何时?” 林公子想也不想的答道:“上月初三,是我等挚友会约定好的相聚时日,杜公子也从城外特意赶来皇都。我等一同把臂言欢,对酒赏月,相谈甚欢。只是……颜公子那日只沾染了少许,心头最爱的芙蓉蟹黄膏未曾动用一口,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心事。” 说到吃,那可是丁豆第一大爱好,“蟹黄膏?那是什么?好吃吗?” 林公子好脾气解说,“深秋时节前后,自深湖里捕捉道的肥美鲜嫩的蟹,将其体内的蟹卵取出来加以精致烹饪而成,蟹黄鲜而不腥,香而不腻,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皇都最有名的,莫过于天禧酒楼的芙蓉蟹黄膏。” 丁豆听得神情专注,眼神闪烁。 “此乃我等共同喜爱之物,但是达到狂热的程度也只有颜兄一人,只是可惜了季兄,对腥发食物敏感,不然也能有幸品尝这一人间美味。” 腥发之物,顾雅浓暗暗抿唇。 后面的对话,丁大姑娘没再认真听。满脑子想着那肥美的蟹黄,听林公子形容的无与伦比,要是真是吃在嘴里将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雅竹阁。 突然头上一个爆栗,丁豆吃疼捂着脑袋,委屈道:“你干什么突然打我头,你是习武之人,内力又深厚。知不知道很痛的,划破了皮肉你来负责吗。” 承先替她汗颜,“回府多久了,你还满脑子想着吃,后面的话一点也没听见吧。” 丁豆死不承认,“我才没想那什么蟹黄膏呢,只是有些不舒服,不太想说话罢了。” 承先心生好笑,“究竟什么病不舒服时会双目无神、嘴角淌口水。” 丁豆望着他,用一脸‘你小子不知道了吧’的表情说:“嘿嘿,这世上还是真有,这个病呢就叫相思病。” 论斗嘴承先不是丁豆的对手,对付她只得等有威信之人了。 “说够了?” 顾雅浓闭目,修长的指尖按摩着额角。 没人说话。 “闲话说够了就来说正事,你二人有何看法。” 丁豆眨眨眼,“据林公子所说,颜公子与季公子交情似乎挺深厚,他两关系明明好的很,但是为何听见季公子可能是遭人杀害的,颜公子似乎没有过多痛心的感觉呢。” “那颜公子似乎不愿意提起太过有关自己与季公子之间的关系。”承先赞同点头,“还有一点就是可以肯定,颜公子的确对我们隐瞒了他与季公子交好的内情。” “但是颜公子曾经帮过季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会干的事情吧。”对于曾经对自己有恩的人,丁豆总会选择毫无理由的护短,满面写着坚信的意味。 顾雅浓黝黑瞳仁闪了闪,嘴角弯起若有似无冷笑,“无缘 分卷阅读65 无故替人顶罪,换做是你会吗。” 丁豆瞪大眼蹦起来,想也不想的说:“想得美!谁把我当做替死鬼,看我不拔了他的牙。我又不是傻子,干什么自己找罪受。如果,换做别人替我定罪那就另当别论了。” 承先扫她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按照顾雅浓的说辞,丁豆不愿相信也没法子了。 “颜公子似乎对我们有所隐瞒,找个时间本官再去会会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还真不是写侦探文的料啊。 ------ 第41章 无巧不成书 丁豆阅人资历尚浅,怎么都不能察觉温和文雅的颜仲君有什么古怪,毕竟颜公子是帮过她的。可是转念想想,那个害得她被赶出丰收寨的楼敏之不也是扮猪吃老虎,她这才开始对自己看人完全没有眼力价之事进行深度思考。 之后,承先传来消息,颜仲君身边似乎有高人护着,暗部人马追踪他到燕南山山脚下的竹林那头就不敢再深入。颜仲君暂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只好从季博仁那处尝试找出新线索。 燕南山竹林?不就是自己初次和他遇见的那个地方吗。她愣住,顾雅浓察觉有些异样,随嘴问了一句,丁豆杏眼闪烁摇头。 季府。 “顾相,可曾找到杀害犬子的凶手?!” 顾雅浓刚踏进前厅,季太傅便闻声追出来,慌乱之余焦急问道。 他摇头,叹道:“暂时并无线索,请季太傅再耐心等些时日。” 季太傅头发花白满面愁容写满心酸,丁豆忽然想起爹爹,不由得低头擦擦鼻子,安慰说道:“太傅请放心,如果季公子果真是被人杀害,我家大人一定会为公子还一个清白。” 遣退下人,季太傅抚须深深宽慰,“还记得初次见顾相还是十岁的模样,聪明谦逊有礼,老相果真好福气。十几年过去顾相一表人才,犬子要是与顾相平辈而出,也能像顾相年纪轻轻有所作为了。”老者满面慈爱,“多年不见,令尊近日可安好?” 顾雅浓施礼,“多谢季太傅关心,家父一切安好。” 丁豆见两人叙旧地欢,小声冲承先嘟囔问道:“怎的没见过老大人,难道除丞相府外别有住所?” 承先凑近耳边,“顾老大人喜爱游山玩水,自从将袭位传予大人后便携老夫人出门享清福了,通常数个月才回来看一次。” 丁豆点点头,怪不得丞相府这么冷清,还好二老出远门,不然她这个冒牌的堂弟早别想住着这么安稳了。 “得皇上庇佑这些年,老夫在朝中相安无事,只是颜太史还是一味对我等纳谏有不少歧义,虽然颜太史从前起就与老夫不相为谋,毕竟这么些年早已经厌倦了,老夫亦不想同他争辩什么。”季太傅望向远处,苍老混浊的眼里写满疲惫,“原本过几年,老夫便打算辞官归隐山林,没想到,等来的确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还是没有顾老相的福气。” 顾雅浓半垂着眼帘,睫毛在眼窝处投下阴影,挺直的鼻梁如玉雕的一般,丁豆看得有些愣神,顾相貌不似凡人,竟比那仙子还好看,不禁脸颊有些微红。 “太傅如不介意,晚辈想先看一看季公子出事的寝居。” 季太傅从悲痛中回过神,他点头应允,“福贵,你领顾丞相去一趟少爷的寝居。” 丁豆问道:“季太傅您不同我们一道去吗?” 季太傅闭目摇头,“不了。”兴许还是记挂。 跟着下人穿过幽静的庭院,在季府最深处的一处阁院停下脚步。 “为何季公子的寝居离前厅这么远,用膳也不方便啊。” 福贵搓着手,回道:“少爷自小身子弱,老爷很少让他出府,如没有特殊聚会场合,少爷一般都是在寝居用膳的。” 当走进季公子的寝居,丁豆傻眼环顾四周,“这些……” “少爷自小爱看书,由于常年很少出府,老爷便将少爷寝居的外厅改成了书房。” 顾雅浓早年听闻,季家少爷酷爱读书,对此也没多大惊讶,一旁的丁豆可就不一样,睁大着眼,她可是这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么读书。简直就像小型书铺,就连顾雅浓这般爱看书的书房也有两扇书墙,这季公子而是将四面墙都做上了书架。 穿过另一侧雕花的大屏风,便是季博仁的睡房。 还好还好,丁豆抚胸赶忙抚胸,房间摆设还算正常。 季博仁似乎除了喜爱看书没有什么别的嗜好,房间布置得很素淡,一张雕花床,两张椅,矮桌上鼎立着九孔鎏金香炉,几样装饰的瓷器与少数几幅字画。 虽然物饰不多,连见识不多的丁豆都能看出那些东西质地优良肯定不是便宜货。 顾雅浓淡淡环顾四周,径直走到季公子陈尸的床前,“事发当晚,季公子可曾有喝过汤药?” 福贵老实点头,“有的有的,少爷的汤药是我亲自煎的,当晚我将煎好的汤药送给老爷,是老爷送来给少爷喝的。” 顾雅浓挑眉道:“你煎的?” “对啊?”福贵有些摸不着脑袋。 顾雅浓细长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又接着问道:“那在你煎药的过程中,可曾见到有人接触过或见过这碗药?” 福贵歪着头想了想,“当晚少爷回来的很晚,其余下人都睡了,而且小人煎药的时候一直守在旁边,直到汤药煎好后,再送过去,因为厨房离少爷的寝居较远,途中又怕汤药凉的快,每次我都是一煎完就直接端去给少爷饮用,所以小的很肯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那碗药。” 顾雅浓凝神思考片刻,“季太傅说,在季公子呕吐物中曾发现一味不属于汤药的原料——乌青,你可知晓此事?” “小人听老爷说过,其实小人也有些奇怪,因为老爷不放心交给其他下人所以少爷的药一直都是小人负责的。常用的那几味药材小的也比较熟悉,但是乌青那味药材小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更没有见过。” 顾雅浓问道:“那味乌青可曾留着?” “留着,在老爷那处。” 丁豆眼珠转了转,“照理说你对药材应该略懂一二,难道煎药之前没有分辨的出里面有没有异样?” 福贵有些不好意思讪笑,“小人只是药材煎多了些,琢磨的只是自己一时兴起而起。” “那你煎药的时候需要一一检查吗?”丁豆摸索着下巴,还真有股专心断案的味道。 “基本不要,因为是大夫包好的药,所以小的都是一并放入药罐去煎的。” “给季公子看病的大夫是……”顾雅浓的声音淡淡传来。 “章御医。”福贵又接着说:“少爷从小开始就是由章御医诊治,二十几年从未换过大夫,老爷对章御医 分卷阅读66 的医术从来都很放心。” 丁豆有些烦闷了,她走开几步,踱步到床前也学着顾雅浓蹲在床上检查,忽然脚下一个重心不稳滑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不经意抬起头突然眼前一亮,借着不足的亮光发现靠枕的空心部位似乎藏有东西,鬼使神差的伸手从枕心掏出那个东西,触感上像是一张宣纸,没多想便塞进怀里。 顾雅浓和承先在另一头冲福贵问话,压根没人注意她。 飞速起身,丁豆有些不知所措,初次做贼的她,心脏碰碰直跳。 “小丁你怎么了?”承先见她面色微红,衣摆有些脏乱,好心问道。 顾雅浓也闻声看了过来。 “哦,我刚才没留神滑了一跤,没事没事。”丁豆微微皱眉,佯装拍去衣摆沾染的灰尘,做不在意状。 福贵顺从提醒道:“老爷吩咐了,如果丞相大人问完话了,请移驾饭厅,老爷特意地备了些家常便饭请丞相大人同用。” 顾雅浓点头允诺,领着承先丁豆二人没走几步又停下来,“本官还有一件事想请教。” 福贵惶恐道:“大人请说。” “上月初三,你可还记得季公子做了些什么?” “上月初三……”福贵自顾嘟喃着,想了半晌,突然语气一顿,眼神有些躲闪。 丁豆即刻知道有异样,上前拍拍福贵瘦小的肩,“你不用怕,我们也是为了给你家少爷还一个公道,你照直说无妨。” 福贵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回道:“上月初三,当天是小的值夜班,那天夜里……”他顿了顿,声音更小了,“那天夜里少爷居然三更才回府,而且还喝得酩酊大醉,是御史台颜二公子好心送回来的,但是被老爷发现后怒斥了一番,然后将颜二公子赶了出去。” 顾雅浓长眉拧起,没再问话。 雅竹阁。 丁豆积极举手发言,“我觉得下毒之人首先排除季太傅,虎毒都不食子的,看得出他很疼爱这个儿子,你们有反对的吗?” 承先丢给她一个‘说了没说!’的眼神,顾雅浓拿着茶杯陷入沉思。 丁豆嘻嘻一笑,她早就预料这个结果,又忽然沉声补充,“我觉得下毒之人是章御医!” 承先抽口冷气,顾雅浓倒嗤笑出来,“章御医是宫廷御医,果真要杀一个人想必有很多手段能不让他人发觉,如此兴师动众对他毫无益处。” 承先附和点头,年轻的面庞满是英气,“章御医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老资历,先皇在世时更是对他的医术赞誉有加,想不通为何会与一个年轻人有何不共戴天之仇,狠到要杀死他。” 丁豆的推测有出错,见主仆二人联合攻击,她瞪着杏眼反问道:“难道下毒之人是福贵?!如果是他为什么要承认可能有毒的药汤是自己煎的?况且他与季博仁似乎毫无恩怨,没有动机。” 她顺口气,白嫩的脸颊绯红,“见他对药材如此有兴趣,如果他要下药独害季博仁为何不选长效能暗中增加药效的□□,拖延的时间长,这样发病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偏偏突然一夜就见效,造成如此大的后果,这样的话,被人怀疑的岂不是更多。” “有些道理。”顾雅浓扬起长眉,似乎有些赞赏的弯起嘴角的笑。 好不容易得来的赞赏,丁豆不仅得意不起来,表情反而更加郁闷,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樱红的嘴唇,她有些烦躁,“这些人都不是凶手,到底是谁下的毒啊?” “还有一种设想。”顾雅浓说道:“下毒之人不是与那碗药有接触的,很可能是季公子回家之前早已沾染上,只是他本人不知晓罢了。” 丁豆豁然开朗,“这样也说得通!” “所以,他之前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我等还得再调查。” 激昂的推理,丁豆口干舌燥,寻了杯茶润喉,“林公子没提过在挚友会上季公子喝得酩酊大醉之事,可见应该是他四人聚会结束之后季公子才单独前去寻酒,或者说有颜二公子相陪。” 承先望向顾雅浓,“既然福贵说是颜仲君将季博仁送回家,不管如何,那天挚友会结束后,三人中最后一个接触季博仁的人只有颜仲君。” 丁豆下意识抚了抚前襟,忽然意识到什么,“对了!我忘了有个东西给你们看,可能对案子有帮助。” 她从怀里掏出藏在季博仁枕芯里的东西。 果真是一张纸,摊开来看,确切来说应该说是一幅画,背景是一座雅致的建筑,画上四个欢快畅饮的年轻人在前院饮酒作乐。 顾雅浓审视几眼,表情越发沉重,“这画,你从哪出得来的?” 听口气似乎有内情,丁豆便老实将经过说了出来。 顾雅浓凝神没有做声。 承先禁不住好奇,“大人,画上这些人莫非是……” 顾雅浓负手而立,“这四人正是季博仁同其余三位挚友,他们身后的房屋,正是皇都书院的用于学子起居的赫连轩。” 乖乖,不得了,自己还真捡回不得了的东西。 不等众人从吃惊中回神,门外有小厮敲门。 “少爷,六王爷千岁前来探访。” 顾雅浓叹口气,恢复淡然气,“且先请王爷去偏厅,我这就来。” “不劳烦顾相,本王自己进来了。” 大门被推开,一张面冠如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懿宁主动推门进来了。 金冠华服潇洒倜傥,丁豆只觉得眼前散发金光,令她不敢直视。转眼去看桌上的那幅画,不知何时被顾雅浓收了起来。 顾雅浓微皱着眉刚要责怪,懿宁身后跟进来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他上前一步朝顾雅浓行礼,“老朽拜见顾丞相。” 顾雅浓有瞬间愣神,“懿宁,这是……” 懿宁柔柔一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本王说话投机的伴,本王可舍不得她受伤,今日有机会特地请章御医前来诊治一番,希望顾相不要责怪啊。” 说话间,懿宁又撑扇微笑。 “请问王爷,太医院有几位章御医?” 懿宁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好笑,“太医院享有御医职位之人只有十位,恰巧立早章姓御医只有一位。” 丁豆呆住,这个老者就是帮季博仁诊治的章御医! ------ 第42章 突如其来的婚约 顾雅浓尤其不能容忍被人冒失闯入书房,懿宁举动随性好歹顶着王爷身份,君臣有别,他只能隐忍默许。 懿宁扬起下颌,“章御医,这位丁小兄弟前些日子被竹片划伤了手指,劳烦您且看一看。” 章御医将身后的大药箱搁在桌上,施礼后,抓起丁豆的患处检查起来。 苍老而不失晶亮的眼神细细扫过伤患的手指,又闻了闻,有些疑问道: 分卷阅读67 “老朽有一事想请问公子,在受伤之后是否用过‘雾莲南香’? ‘屋莲南香’?什么东西? 丁豆不明所以摇头,“那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用过一个用碧绿琉璃瓶装的药膏,抹上去有些奇异香味。” 懿宁英挺的长眉不动声色一颤,眼扫过顾雅浓清淡的侧脸,嘴边的笑意扩大几分。顾雅浓端正坐着喝茶,对周围发生的事似乎丝毫不在意。 章御医掌抚长须,对懿宁回道:“那就没错,丁公子所用的药膏正是‘屋莲南香’!此药为西域所仅供,对祛瘀化毒有奇效,公子伤口愈合的很好,现在老朽将祛除痕迹的药膏涂抹上,已经无大碍。” 居然给我用如此贵重的药,她禁不住抬头,瞧见顾雅浓面色沉稳淡然,她有些想激动落泪。 章御医替丁豆上药并包扎好,动作娴熟而沉稳。 懿宁懒洋洋坐在桌前,摇扇笑赞,“章御医医术过人,不愧是先皇在世时最看重的御医。” “王爷谬赞,老朽只是尽本分而已。老朽年事已高,恐怕没有多少些时日为皇上效力。” 懿宁惋惜道:“那真是我等司马氏遗憾,如果太医院允许女子就诊的话,想必令千金一定能女承父职。” 章御医受宠若惊,起身行礼道:“老朽多谢王爷夸赞,小女是老朽的幺女,从小跟在老朽身边,只是略懂些皮毛,王爷莫要折煞,小女着实配不上这个名号。” 懿宁顿了顿,眉毛扬起个好看的弧度,“本王没记错的话,令千金年芳十八了吧,如何?许了人家没?要是没有,本王可是能做个顺水人情。” 丁豆暗暗咂嘴,老婆多的人就是经验充足,哪像丞相大人,不解风情的万年冰山。 “多谢王爷厚爱,小女半年前已定下婚约。” “哦,何人有此福气?” 章御医回道:“正是太史局颜大人家的二公子。” 安静一阵,屋子里除了章御医,其余人皆是一愣,互相飞速传递着眼色。 “太史局颜大人威高权重,颜氏一族又是大户世家,大公子贵为骠骑大将军,三公子又是太子侍读,虽小女只定亲为颜二公子侧室,但我章家也算是高攀门楣,光宗耀祖了。” 懿宁微微往前倾斜,有些正经道:“如此以来,却是好事,只是令千金出嫁的时候,章御医切莫忘记通知本王讨杯喜酒喝。” “王爷说笑了,王爷能光临实在是无上的光荣。” 章御医走后,懿宁留了下来。 顾雅浓将案子给他细细说了一遍,又将丁豆私下偷回的画拿出。 “果真是赫连轩。”懿宁对画中的建筑一见如故,深吸口气感叹道:“真是怀念当初与顾相朝夕相对的生活。” “可惜下官不怀念。”顾雅浓毫不给面子冷冷来了句。 丁豆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懿宁见小丫头笑的嘴角的梨涡更深了,装作苦恼状摇摇头。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画上,思忖道:“这幅画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为何要藏匿于枕芯处,如此隐秘难道是怕被人找到?” 这画是丁豆找到了,她对自己信心十足,“那当然,无缘无故藏起来,跟定有猫腻。” “都是你的推断而已,你怎知季公子没有其他用途。”顾雅浓冷冷来了句。 当着王爷的面,丁豆才敢回嘴,她不屑撇嘴,“我管他用来做什么,总不能是方便睡觉擦口水鼻涕吧。” 话音没落,懿宁已经忍不住仰天大笑,还边拍着顾雅浓的肩,“雅浓,我这一回,可真是捡着宝了。” “多谢王爷夸奖。嘿嘿。” 对于丁豆恬不知耻跟着懿宁傻笑的模样,顾雅浓已经彻底无语。 章御医的千金居然和颜仲君有婚约关系,颜仲君是怀疑对象之一,正面挖不出消息,正好来个侧面试试。 章家是在市井药房发家,谣传先帝曾经微服私访路过此地,偶感风寒,随行的太医因为不慎将药材弄丢少许,没办法只得求助当地医馆,章家在那一带是远近闻名的技术精湛,先帝在服药后不到一个时辰,病理完全康复,龙心大悦,便下旨将章家纳入太医院,之后的几年章家的子弟果真继承了祖上精湛的医术,没过多少时日便任命为御医。 虽然章家已经贵为皇室朝廷所用,但是秉着祖训悬壶济世,依然在坊间开着药铺医馆为平民百姓治病救人。 丁豆盯着头上四个大字,心喜:这几个字我学过。 她豪气念出声:“章-民-医-馆!” 随行的懿宁顿了顿,那双凤眼直乐呵。 她自顾砸吧嘴,“原来章御医叫章民啊,怪不得了。” 顾雅浓微微叹口气,对懿宁说道:“快些走罢。” 承先经过丁豆身旁,目光同情,摇头叹息,“章御医不叫章民,头上的匾额写的是‘章氏医馆’。” 丁豆嬉笑的脸立刻僵掉。 工人们正在医馆内摆放整理药材,柜台里头站着一位身形苗条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拿着手中一味药草,嘴里吩咐着什么,在她身边的掌柜模样的人一直在一旁点头。 懿宁收起嘴角的玩笑,上前唤道:“敢问小姐可是章御医千金章小姐?” 那女子抬起头,姣好的容貌竟有些男子的英气,她低头吩咐了掌柜一声便缓缓走出柜台。 她冲懿宁微微点头,“民女正是。” 懿宁淡笑道:“小姐有礼了,有些事想同小姐说道。” 章小姐沉稳的目光随意扫过懿宁与他身侧的顾雅浓,便盈盈一拜,“二位大人,请这边来。” 丁豆心惊,这女子好眼力,光看一眼就知道谁是主子,也难怪,他二人皆是锦衣华服,不是达官贵人也是皇亲国戚,捡着好听的叫准没错。 章小姐将众人引进内院,奉上香茗,“二位大人寻民女可是有何事?” 懿宁不动声色与顾雅浓交换眼色,款款而道:“听章御医提起过,小姐已于颜家有婚约,本王经过特此来道贺的。” 章小姐起身行礼,低眉顺目,语气沉稳道:“听家父提过,雅娟多谢王爷厚爱。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是民女的福气。” 从大人改叫王爷了,丁豆觉得这个女子是不是太细心了些。 对于奉承的话,懿宁很是享受,他扬起嘴角,“本王还有些事,顺道想请教小姐。” “王爷但说无妨。” “敢问小姐与颜二公子是如何相识的?” 章雅娟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如悦耳的银铃一般,“一年前颜二公子的大哥骠骑大将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是家父冒死前去相救,大将军才得以福体安康从而一举带兵消灭了敌人,颜大人很感激家父,从那时我家才与颜家,然后渐渐的与二公子相识,半年前颜大人便向我爹 分卷阅读68 提亲,民女已经到了试婚年龄,家父于是便允了。” 顾雅浓默契发问,“小姐与颜公子是半年前定的亲,为何直到现在迟迟没有举行仪式?” 章雅娟迟疑片刻,娇美面容依然恬静,“因为颜公子好像在忙于其他事物,无暇顾及成亲。再加上,这些年疾病蔓延的比往年更快些,医馆不能没有人守着,于是我俩的婚事暂搁至今。”唇角忽然绽放个淡雅的笑容,“劳烦二位担心,婚期想必也快了。” “章小姐可认识季太傅家公子季博仁?” 章雅娟点头,“知道,只是在长辈面前见过几次,季公子自小体弱多病,家父与季大人交好,一直是季公子的主治大夫。” 顾雅浓喝口茶,将问题全部一倾而出,“令尊既然是季公子主治太医,为何这几年来你们却从来没有交集 ?” 章小姐耐得住性子回道:“家父的事我做晚辈的不宜过问,再说我与颜家有婚约,所以不敢太接触季府的事。” 顾雅浓吩咐承先,将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摊开,“章小姐可曾见过这个?” 章小姐眉梢一挑,“这是乌青。” 懿宁也来了兴致了,“章小姐何以看一眼便知?” 她叹口气,抬起眼,半晌才道:“民女已知晓季公子去世之事。” 众人不语。 蕙质兰心的章雅娟察觉疑惑,便继续道:“季公子去世后季太傅第一个通知的家父,雅娟曾在医书上见过,此物产自西域,性微凉,是下火化瘀的良药,在大铭皇朝很难买到,最重要的一点此物并不是毒物。” 她语气轻柔,惋惜道:“真是可惜,我虽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曾听颜二公子提起,季公子为人谦逊有礼又博学多才,本想与他交个朋友,没想到……实在是雅娟没有福气。” 丁豆道:“既然章御医与季太傅早已互相熟识,小姐明知道季颜二族有矛盾,为何要与颜家结亲,难道小姐不怕与季太傅绝交吗?” 年轻男子身材纤细清秀白净,一双灵活的乌溜杏眼生得和女子似的。她没由来的冷淡一笑,“这是上一辈之间的恩怨,我等做晚辈的无权干涉,不管是何人士既然是我未来夫君,雅娟定当做好为人内子的责任。” 懿宁心里暗暗想,这章小姐果然有些经过不让须眉气质。 就在这时,有个下人走进来,在章小姐耳边低于交接什么。 “王爷,大人,民女要赶着去处理急事,不能再陪二位闲聊,请慢走不送。” 虽然还有些疑问没问出口,但主人都下逐客令了,再留下去只是失了礼数。 “黄芪与甘草你为何还是分不清楚。”那章小姐有些动怒,拿起药柜盒子里装的药材,“甘草皮色红,断面黄白色,有特殊的甘甜味,略带纤维性,粉性十足。黄芪,皮部黄白色,质地坚硬,难折断,木部淡黄色,纤维性强,咀嚼起来感觉有生黄豆般腥味。” 那下人低着脑袋,似乎做错事了。 “抓错药可是万万不行的 ,单看虽然无碍,但是与相冲的药味混合在一起,难保证不会有些其他反行效果,为人医者轻易拿姓名开玩笑便是十足大罪。” 她将药草放回盒中,“你且将这两味药材拿下去重新分类,我晚些要一一审查 ,要是还是有差错,我章氏医馆不能因此毁了祖上基业,明日你便收拾包袱离开罢。” 远远的,丁豆凝视章小姐,心中生出股奇怪的异样。她没多想,跟着众人出了医馆。 ------ 第43章 人外有人 丁豆斜靠在马车的矮几,她伸出胳膊,描绘天边云朵的形状,喃喃道:“章小姐说乌头这味药无毒,难道季公子不是被人下毒死的,而是旧患发作而亡。所有的一切都是季太傅太看重儿子,气急攻心失去理智而起了误会?” “你那只是推测,毫无真凭实据。”顾雅浓身形端坐,翻了一页书。 懿宁颇有些赞同点头,“本王倒是觉得小丁所说很有可能,当日季博仁身亡,章御医前去也说是患病发作,并没说他死于中毒 ,倒是阴差阳错被季太傅看见了那一味意外的药渣。” 顾雅浓道:“小丁胡闹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一介司马氏皇子怎的也跟着瞎掺和。” 懿宁收起玩笑,正色道:“今日皇上召我去寝宫面圣,陛下对这件案子十分上心,听闻还是没有消息,皇上都有些着急了。” 别说皇上等得失了性子,以傲为尊的顾雅浓又何尝不懊恼,他收起书,“此案牵涉的人都是处在朝廷要员敏感之位,牵一发而动全身,权宜之计也只得慢慢再想对策。” 丁豆自然对皇宫的事兴趣不大,她抓起一个大苹果啃得至淌汁,粗鲁习性暴露无遗,“章小姐虽然性子有些不定,但作为大夫还是蛮有责任感的吗,王爷,你说是吗。” 懿宁若有所思的弯起嘴角,凤目灿若星辰,“本王方才在想着另一件更为严重的事。” 丁豆缩回脑袋,来神了,“何事?” 他悠然摩擦光洁的下颌,不解道:“本王也觉得奇怪,本王的风姿气度是何等潇洒,京城的千金小姐哪一个见到本王不为之倾倒,那章小姐见到本王视线毫不避讳,难道她并无被本王的皇者之气所虏获?不应该啊……” 丁豆浑身一冷,原来是说这件事,风流公子哥关注点有够不同。 懿宁眉梢一挑,带着不解怀疑道:“难道章小姐喜好顾相这类不解风情的男人?” 顾雅浓不满,“怎的又牵扯到我。” 丁豆笑脸嘻嘻,和懿宁一唱一和,“怎么可能,王爷你英俊威武玉树临风,小丁好生崇拜。”她悄悄靠近懿宁,故意压低声线,“顾相实在古板至极不解风情,还是王爷合小丁的胃口……” 懿宁抚掌而笑,好不潇洒,“顾相,怎的,本王又赢了你一局。” 细长的黝黑瞳仁里闪过复杂的神色,顾雅浓嘴角毫不察觉弯起隐密的弧度。 吃干净果实,丁豆将骨核一扔,懒懒躺坐在矮座,回味十足抚摸肚皮,“王爷,你有吃过芙蓉蟹黄膏吗?” 玉骨折扇扇了两下,“御膳房那几套做法早就吃腻了。” 打了鸡血似的坐起身,圆润杏眼满是期待,“那如果有机会,王爷想不想换个口味?” 知道丁豆打的主意,懿宁嘴角一弯,“你且带路吧。” 天禧酒楼。 反正金主在不愁没人买单,丁豆也不客气开口要了间上房。 顾雅浓完全不想来,因为身份上完全拗不过王爷,沉着个脸随二人进了酒楼。 “掌柜的!” “小的在。” 他四人刚踏进酒楼,阅人无数的掌柜精明的早已经跟在屁股后头伺候, 分卷阅读69 丁豆嚎一嗓子,完全是为了模仿一下中描写的大侠风范。 丁豆菜谱也不看,“大爷我听说你们这里最有名的招牌菜——芙蓉蟹黄膏,味道甚是鲜美,即便是一换千金也值。” 懿宁好笑,小丫头一个,小胳膊小腿的还敢自称大爷。 掌柜谄媚笑道:“小爷也是来对地方了,我天禧楼的芙蓉蟹黄膏在皇都美食佳肴中自谦第二,也没人敢认第一。” 真有那美味?丁豆不耐烦催促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做吧。” “这个……”掌柜忽然面露难色,“哎哟,对不住了各位爷,现已入夏,恰是制作蟹黄膏的原料还未成熟之际,还的劳烦各位爷等上一断时间。” 丁豆不解望向懿宁,“六公子不是说前些日子还吃过吗?” 懿宁回道:“伙房用的蟹黄并非产自当季,乃是去年在冰窖冷冻好备用的。” 丁豆眨巴眼,“掌柜你们没有冰窖吗?” “哎哟,小爷,那可是皇宫贵族才有资格建造的,我等小酒楼何德何能。” 唯一的愿望落空了,好不容易来一趟,看顾雅浓这般不情愿,估计下次还不一定能不能吃着呢。 丁豆耷拉着嘴角,很是失望。 掌柜在一旁赔笑道:“要不小爷点些别的菜色?我们这里还有其他招牌菜,味道都是一顶一的妙。” 丁豆懒洋洋摆手,“算了,就是冲你家蟹黄膏来的,其他的没胃口。” 掌柜叹口气,低声自语,“小爷这般喜爱蟹黄膏,却是与季太傅家的公子有得一比。” 嗯?丁豆愣神。 “掌柜认识季公子?”丁豆反问道。 掌柜面皮上笑开花了,骄傲回道:“ 那是,我们天禧的蟹黄膏可是好些达官贵人特意来享用的,其他城镇也有好些宾客慕名前来。” 丁豆若有所思随意指了几个菜,故作平静,“在下与季公子乃是同窗好友,好多年没见着他了,过几日在下就得远行,也不知今生是否还能再一次同他把酒言欢……”她摆摆手欲打发一边自吹自擂的掌柜。 掌柜拿着菜单转身就要走,嘴里还不忘嘟囔,“季公子这月初九还来过一次……” 这月初九不就是季博仁被害的当日吗? 丁豆心知顾雅浓心思,她赶忙拦住掌柜,笑道:“在下找他好些日子了,府衙也寻过却不见他半点踪影,怎么季公子经常来这吗?” 掌柜不明所以,点点头,“网些年是一月来一次,但是最近几个月基本上差个两三天过来一趟。” 丁豆想了想,又问道:“季公子既然初九来过,那之后几天怎的又没来了?”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季公子是天禧楼的常客,那天包了雅间,点了一桌菜好像是宴客一般,光是蟹黄膏就要了满满四大盘。” 季博仁对发物过敏怎么会点四盘蟹黄膏之多,不语的顾雅浓有些急切问道:“掌柜可知那天季公子有没有约什么人见面?” 掌柜转转眼,“那天小的不在,都是听咱这跑堂的说的。”掌柜冲屋外唤了一声,一个跑堂模样的粗汉子进来了。 掌柜问道:“二狗子,这月初九那天季公子包了雅间,你可见什么人找他吗?” 二狗子没好气道:“咱这每天生意都好啊,那么多人我怎么记得清楚。” 懿宁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劳烦小二哥好生想一想。” 这声响动可把二狗子原本绿豆般的眼睛瞬间撑得葡萄大小,他略微想了会,便说:“哦,我记得了,那天有位个子很高很斯文的公子来过。” “只有一人吗?” 二狗子想也不想,“是啊,只有一人。” 丁豆赶忙掏出那幅藏匿在季博仁头枕空隙中的四人画,对二狗子指了指,“你仔细看看,那天来的那个公子在不在画像里面?” 二狗子看了眼,抬手一扬,“……就是他。” 众人凝神一看,倒吸口凉气。 那二狗子所认知人,竟是画像中的颜仲君。 为了进一步确认,顾雅浓低声的嗓音有些急切,“你何以这么肯定?” “因为这个公子来过几回,每次都是穿着很普通,但是这月初九那一日这位公子穿着打扮不似从前,模样完全变了个人似得,同有钱人家公子装扮一般,我就在想他是不是突然发财了。” 承先有些着急了,顾不得尊备身份,穿插顾雅浓的问话,“那你可还记得他是何时进来与离开的?” “大概是未时来的。”二狗子挑了挑稀疏的眉毛,咂嘴道:“但我肯定是戍时三刻离开的,那会我正在厨房吃晚饭。” 四人陷入沉默。 “小二,结账!”外头有人在吆喝。 二狗子应了声便和掌柜一齐走了。 顾雅浓摸索着茶杯,“季博仁是亥时遭遇毒手,最后见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颜仲君无疑。” 丁豆低垂脑袋,心头不住跳动,颜仲君是好人,不会做出这种事吧,难道自己又一次看走了眼。 掌握线索,再没有耽搁的时间,一行人驱车前往颜府。 再见颜仲君的时候,他正在饭厅,见众人来了愣了一愣。 丁豆扫见桌上两副碗筷,瞥见颜仲君温和面容已及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眼前忽然重叠楼敏之温润的笑容,她脑子一热,气不打一处来。 她直径走到颜仲君跟前,颜仲君刚想同她打招呼,丁豆弯起一抹怪笑,“这么熟不用打招呼了吧,我今天只想问你一件事,请问颜公子你这月初九在何事何地干什么?” 颜仲君温和的笑容一僵,于丁豆扯开些距离,沉吟片刻缓缓道:“这月初九在下一直都在府中并未出门。” 眼前人镇定日若,丁豆的心凉了半截,她冷哼笑道:“颜公子果真好记忆,几天之前发生的事连想都不带想的。” 承先觉得情形有些不对,他赶忙扯了一把丁豆,“小丁,你……” 不等说完,丁豆挣脱开来,转头怒目对着承先喝道:“我正问话呢,你别插嘴!” 顾雅浓没有制止,只是面上清淡的表情愈发冷。 丁豆眼神犀利,玩味咂嘴冲颜仲君疑惑道:“不对啊,怎么这月初九有人看见颜公子去了天禧酒楼赴宴?颜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颜仲君面容宁静,他撤退了下人,悠然重新坐回饭桌前。 “初九我是去找博仁兄了,那日我和他约好探讨一些诗词,酒足饭饱过后便回了府,再没踏出府内大门,还有何不解的吗?” 他细细夹口菜,似乎不将周围的人事放在眼里。 “我当然有不解,而且还是大大的不解。”丁豆不怒反笑,她双手环胸,摸索下巴,“颜公子口口声声说同季公子感 分卷阅读70 情不深,看来他对你还挺客气嘛,不过是探讨诗词而已,一大桌好菜不说,还顺带捎上你最喜欢吃的蟹黄膏,这时节的蟹黄膏一份可是抵千金啊,尽管他对发物过敏,但还是为了你足足点了四盘分量。” 她满意看见颜仲君夹菜的手微颤,叹息道:“啧啧,有这么好的朋友,小丁真是好生羡慕。” 片刻过后,颜仲君叹息,卸下从容淡定,“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便是。” 丁豆当然不会跟他客气,“这月初九你几时去的酒楼又是几时离开的?” 颜仲君一撩衣摆,从容应对,“我是未时去的酒楼,申时离开的。” 还不承认,丁豆深深吸口粗气,“真有本事,撒谎都不带眨眼的,有人明明看见你是戍时才离开,可你居然说申时才离开,中间有几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比如……”她缓缓加重字眼,“下、毒、杀、人!” 颜仲君缓缓起身,嘴角温和的笑容又展开来,他轻声道:“没错,我是隐瞒你们我与他的关系,但是我所说的话全都是事实。” “你撒谎!季博仁根本就是你所杀害的!你是凶手!”要不是承先暗中拉住丁豆,估计她早就不知死活冲上去了。 丁豆大怒暴躁的场面已经无人能控制,顾雅浓一直皱着眉,懿宁则是一脸似笑非笑。 “你们不要瞎猜,凶手不可能是他。” 银铃般娇媚的女声突然传来。 一个苗条纤细的女子从内厅走了出来,丁豆看见她的脸,即刻停止了挣扎。 顾雅浓上前将丁豆护在身后,冲那女子道:“章小姐所说须有证据。” 那章小姐谨言慢语,“各位也都猜测季公子乃是被人投毒致死,但是仲君根本不认识药材,跟别说皇都千金难寻的乌头了。” 颜仲君忙唤道:“章小姐你……” 章雅娟会心颔首,安抚看向颜仲君惊慌的脸。 丁豆在顾雅浓身后窜出脑袋,作势又要上前理论,却被顾雅浓早已暗中扯住衣袖,“口说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章雅娟贝齿咬着红唇,迟疑片刻,还是说出口,“因为……申时一刻他和我在一起。” “章小姐你不要……”颜仲君想制止已经来不及。 她抬起眼,隐忍的雾气在打转,“如果不相信,各位尽管去兰阁问个清楚。” 一听见‘兰阁‘两个字,顾雅浓和懿宁的脸色有些古怪。 “兰阁是什么地方?”离自己最近的顾雅浓不接话,丁豆只有望向身侧的承先问道。 承先面颊微红,眼神闪烁,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兰阁是青年男女幽会的居所。” 丁豆惊得掉了下巴。 乖乖!原来是用来偷情的地方!章雅娟也算是大户人家之女,怎的在未出阁之前偷偷和男人私下欢好。虽说两人早以订好亲了,这些时日都难耐。 这章氏小姐真乃生猛也,连被老爹笑称‘大铭第一野蛮姑儿’的自己都想不到这样的事来。 ------ 第44章 极品女流氓 莲心居。 丁豆捧着本书,端正坐在桌前,模样乖巧温顺。她半晌才将一页书纸翻过,精神集中的都忘却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怎么每回见你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女子经常皱眉可是会苍老得快。”欣儿似模似样说道。 丁豆的视线一直在书本上,尽管她脑海游离看不见一个字,心里倒叨念着,这小子终于第一次走正门进来了。 她事不关己一般,咂着嘴道:“随便了,反正我已经是老阿姨了,人要变老上天注定,没有法的。” 欣儿一愣,黑亮的眼珠发光,“我说你老,你怎的不生气,今日你怎么了?” “累。”她一把将书本扣在书桌,半个身子趴在桌前烂泥一滩,半天才哼唧出声,“对了,上次的竹蜻蜓,你和隔壁那个少爷相试如何?” 小小的胸襟挺起,“当然是本公子赢了。”欣儿语气里是遮盖不住的骄傲。 丁豆抬眼扫了那张得瑟的小脸,不可置信道:“真的?!” “我早说过,本公子自有把握。” 小小童子自称公子,丁豆心生好笑,口没遮拦回嘴,“哼,要是没有我,估计你早就输的连裤衩都不剩。” “你这女子怎的总是满口胡言秽语!”果然,欣儿嗔怒起来。 丁豆直起身子,“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孩子面亲不能说粗口的。” “你!”欣儿气得简直跳起。 “我又错了,你不是孩子。”她摸摸脑袋,歪着嘴笑,欣儿气鼓鼓的脸颊让她体内欺负弱小的邪恶因子瞬间充满活力。 “罢了,不同你计较。”欣儿大手一挥,抑制住怒气,“上次给你捎的福兴斋糕点你似乎很喜欢吃,为了感谢你助我赢得比试,我今日又叫人买了些,你尽管吃便是,不要客气。” 丁豆伸着脑袋,看了眼竹篮里诱人涎水的糕点,却似乎提不起胃口,“多谢顾公子赏赐,我过会再吃。” 好生奇怪,这女子哪会不见着吃的第一个扑上去,今儿怎的这么反常,一点也不似往常活泼,欣儿犹豫了一会,放缓语气说道:“有什么能和我说吗?”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她伸懒腰回道:“没有,就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有些事很混乱想不开。” 欣儿起身朝她走进,伸出白净小手倏地探上她的额头。 丁豆耷拉的眼睛随着欣儿的动作瞪着圆溜溜的。 “并无发烧,不像是伤寒……”欣儿若有所思喃喃道。 丁豆突然想起上次在全州,自己不舒服时顾雅浓也这般探过自己的额,她依稀还记得顾雅浓与她肌肤相触时手指的温度,那时鼻间的淡淡幽香,她脸上微微有些潮热,忽然猛地摇开头。 欣儿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生怕有意外,“你究竟怎么了?” 直到脑子开始晕乎,丁豆半晌才停下来,她眨巴着杏眼,有些恳求的目光看向聪明伶俐的小公子,“欣儿。” “干、干吗?”欣儿见她这般讨好,心疑有鬼,有些结巴。 丁豆舔舔红嫰的唇,柔若桃花,“能让我抱一下吗?” 长袖一拂,“放肆!本公子自三岁之后就没让人抱过,就连我母亲也不行!” 丁豆弯起嘴角梨涡,眼神闪烁,轻柔道:“那就借一下你的肩膀行不,我好累只想靠一靠,就一下下……” 狐疑过后,欣儿眼尾上扬的大眼有些动容,好半晌,他才小声说:“那……只许是肩膀哦。” 这么小的肩膀鬼才靠得住,丁豆暗暗歪起嘴角的邪笑,一把将来不及思考的欣儿抱个满怀。 香软的小身子拼了命想挣脱开,“你放开我!” 丁豆赖 分卷阅读71 皮不撒手,此时特别想告诉欣儿,他说的这句话应该还有后半句‘你放开我!你这个流氓!’ “你说话不算数!”小脸羞得镀上蜜粉。 小子,姐姐我这招叫兵不厌诈。丁豆不顾怀里的孩子拼命挣扎,嗅了嗅那股奇特的奶香,孩子皮肤也滑溜溜的,抱起来好软好舒服啊。 无奈二皮子铁了心,欣儿最终放弃,任由丁豆把自己当成玩偶抱着不撒手,半晌过后,才发现丁豆抱着自己半眯着眼,似乎假寐。 从上看,睫毛纤长浓密,古灵精怪的灵活大眼睛被印在阴影里,白皙透着粉的脸颊上嘴角还挂着一抹促狭的笑,欣儿暗自叹口气,这女子安静的模样其实也不差母亲几分,更多份灵动。怪不得父亲要将她接回府,只是…… 待丁豆醒来的时候,屋里极为安静,桌前不知谁已染上烛芯。 丁豆坐起身,舒缓僵硬的身子,随着动作幅度,肩上披盖的毛毯滑落在地。 心中一热,欣儿这孩子还蛮细心的吗。 瞅见外头不知何时天已黑,丁豆肚里空空如也,虽然比不上食正餐,但馋虫鸣动之时好歹有福兴斋的糕点充饥。 塞了几口桂花糕,却发现手边的茶壶已经空了,她干干咽下嘴里的食物,披上毛毯去厨房寻些水喝。 出了莲心居,借着月光路过水池边,丁豆不自禁驻足欣赏,尤其在盛夏时节深夜,月光洋洋洒落在池中的粉紫色睡莲,犹如堵上一层莹莹的薄雾,霎时氤氲缭绕,仙境一般的妙趣。 眼角处回望,丁豆游戏的视线忽然钉住,池边上安静伫立一个人,风姿绰约身形高挑,绝美侧颜印在深幽处,安静得仿佛融入这幅美好的画境中。 她鬼使神差走过去,轻声唤道:“大人,这么晚了,你怎的没有休息?” 耳边早知响动,顾雅浓负手直立,深深凝望那汪莲池,“那你为何在此地?” 怎成了反问?丁豆有些尴尬,顿了顿,“我已经睡过一觉了,这会刚起。” “倒像是你的作风。”顾雅浓清淡的笑夹杂在幽暗的莲花香。 丁豆学着他,望向幽静水池,“大人可是在为季公子的案子伤神?” 顾雅浓没有回答,侧颜轮廓分明,挺直的鼻梁在月光下竟然如白玉般散发丝绒光晕,唇角处弯起似有似无的弧度。 见着这样宁静的顾雅浓,丁豆没由来自叹口气,“大人说的对,果然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好人坏人岂止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明的。”比如饰弱算计她入套的楼敏之,亦或以君子之面弑人颜仲君。 她侧过头望向顾雅浓,杏眼黑亮如宝钻,在夜里酝酿细碎的幽韵,“就像大人一样,虽然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让人不敢靠近。或许心里却是很火热的,只是内心太过容易动摇才用冰冷的外表保护自己。”她语气柔和,顿了顿,“探究于一个人真实的内心,也许是一件相当有成就感的是事情,大人应该寻到那个人了吧。” 真好,媳妇那么漂亮贤惠,顾相你还有何不知足。 顾雅浓眉头微挑,见少女樱红嘴角边泛着梨涡,忽然眼神一变,步步靠近了过去。 只觉有股强力的气息朝自己逼近,丁豆娇弱的身形完全被顾雅浓挺拔身影包裹住。 她不敢抬头,刻意转开视线,闭住呼吸不动声色往后退。 “啊!” 脚下打滑,丁豆还没回神,一只强有力的胳膊环住了她的纤腰,顺势猛地将自己往怀里一带。 丁豆大惊失色,她使劲想推开身前温热结实的身体,顾雅浓潮热的雄性气息打在丁豆的脖颈处,少女死死闭着眼,面上已经绯红一片。 “你再往后退,掉到水池里本官可不会舍命救你。”顾雅浓低哑淡凉的语气,颇有些命令意味。 腰间的手臂松开,丁豆满身冷汗,慌忙睁开眼。 顾雅浓始终是一副冰山脸,丁豆自知会错意了,忙抚胸安慰自己。 她瞥了水量深不可测的池边,缓口气,“我、我只是出来找水喝的,不打扰大人赏花,我先走了。” 顾雅浓淡淡哼出个音节。 转念想,丁豆又将身上披着的毛毯递给顾雅浓,“估摸大人还得待上些时辰,这个给您,冻坏了可就不能办案了,没事我先走了。” 尽量忽视背后两道灼热视线,丁豆低着脑袋没敢回头去看顾雅浓的神情,脚下加快些步伐。 “小丁。” 她心惊,脚步有些不知所措,“怎、怎的?” 顾雅浓似乎无力叹口气,缓缓道:“膳房在另外一头。” 丁豆彻底囧掉。 ………………………………………………………………………………………………………… 第二天,日上三竿,丁豆还赖在床上,被承先粗鲁敲门声惊醒,通知眼下赶紧去雅竹阁有紧急要事。 昨晚丁豆很晚才睡,迷糊着简单洗漱完毕,步调慢悠摸到顾雅浓的书房。 顾雅浓、懿宁、承先他三人早已到齐,就差自己一个。 大家都这熟,又没有外人,丁豆哼唧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模糊着眼找着桌子又趴下来眯个回笼觉。 懿宁合扇笑道:“昨夜做了些什么,将你折腾的如此疲惫。” 丁豆大字趴着,眼都不带张开,砸吧着嘴嘟囔:“别提了,喝了一宿的茶精神亢奋的很,这不早上刚闭眼就把我叫来了。”丁豆深深叹口气,心中感慨万千,她是多么怀念丰收寨混吃等死的闲散日子啊,昏天暗地的美睡无人敢打扰,嗯,除去阿发那个没良心的小探子。哎,如今混成这幅模样,实在有够惨的。 顾雅浓扫她一眼,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蔑视神情,他淡淡冲蓝袍少年道:“承先,但说无妨。” “王爷,大人,暗部探子来报,原来章雅娟在与颜仲君有婚约前,曾与季博仁定过娃娃亲。” “嗨,不就定了娃娃亲吗,怎的……”丁豆懒洋洋的,突然猛地坐起身来,“啊!你说什么什么!” 她这算是完全醒了。 “章小姐口口声声说她与季博仁不熟也是在撒谎吗?” 懿宁含笑摇头,“不一定,可能两方双亲在定娃娃的时,二人年纪尚小,长大后不记得也很正常。” 丁豆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泄气道:“害我白高兴一场。” 懿宁来了兴致,凤目环视,满是笑意,“怎的,你是如何推测的?” 见顾雅浓没有反对的意思,丁豆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我认为杀害季博仁的凶手就是……颜、仲、君。” “缘由?” 她嘿嘿一笑,“理由很简单,四个字‘因、爱、生、恨’。” 众人不语,成功吸引到注意,丁豆学着顾雅浓惯有的沉稳语气解释道:“其实章小姐心里爱 分卷阅读72 的是季公子,却半路被颜仲君横刀夺爱,所以兄弟二人才会反目,为红颜美眷一气之下颜公子将季公子杀害了。” 承先摇头,冲她无可奈何道:“你从哪来的这些幻想,这也太没有根据了。” “我就知道你们一时接受不了。”丁豆老沉的为自己做辩解。 懿宁不在意她夸张的推论,饶有趣味接着问道:“那如果凶手是颜仲君,他不通晓药材之事,你又如何解释呢?” “章雅娟乃御医之女,自然对各味药材熟悉有加,既然章御医肯让章小姐打理医馆,想必对她的医术相当放心,章雅娟乃是颜仲君的未婚妻,他二人私交慎密,也可能从她处听说过乌头这味药。” 这丫头推敲的似模似样,懿宁垂目不语,承先随之也陷入沉思。 “乌头并无毒性,颜仲君如何来毒害季博仁?”顾雅浓挑眉看着丁豆,目光满是冷清。 丁豆懊恼状,“这才是我不懂的。” 她黑溜眼珠又一转,“照我的推理,其实并非没有另一个可能,凶手不是颜仲君,而是章小姐。” 丁豆越扯越没边,三人皆是各异不发表驳论。 “按照你说的结论,既然章小姐钟情于季公子,又何必会对心爱之人痛下杀手。”承先不愧是正值年轻气盛的少年侠,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丁豆冲他露齿暧昧一笑,“哎,少年,你不懂女人,没听说过吗,爱的越深恨得也越深,”转而对懿宁笑眯眯道:“我说的对吗,王爷。” 懿宁摊手觉着有些冤枉,“ 如此问题为何要问本王?” 丁豆陈恳的眨着杏眼,煞有其事,“您有那么多房妻妾,我就不相信她们没有为您争过宠打过架。” 懿宁苦笑,撑扇摇头不再言语。 ------ 第45章 抽丝剥茧 承先忽然被派发项任务,便是秘密探访季府。季太傅爱子心切,恐勾起以往回忆,便叫人将季博仁的寝具暂且封闭,睹物思人之行太傅年纪花甲恐是经受不住。随着案件进展,越来越多的疑团浮出水面,唯有使此招,希望能再找些关于漏掉的线索。 但是,承先这头一遭对顾雅浓的命令有些怀疑,因为顾雅浓吩咐今日密探季府的同时还须得带上不会武功毫无内力的丁豆。 承先太阳穴有些突突的跳,瞥见丁豆双目精光穿戴一新从内厅走来,疑惑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丁豆拉下面罩,低头瞅了瞅身上的夜行衣,“有问题吗?” 承先催促道:“赶紧换了。” 丁豆愣了愣,“不是晚上要去做贼吗?穿成这样才不会被逮住啊。” 承先哭笑不得,“谁说是去做贼,再说我何时说晚上去。” 愈发奇怪了,丁豆又道:“咦?我们不是要去季博仁的房间找证据吗?晚上不去难道是白天?偷偷摸摸的你也不怕被人发现。” 半个时辰后,丁豆开始为这句话后悔,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稳稳的降落道季博仁的寝具。要问过程的话,丁豆只知道自己糊涂之际被承先小弟夹在腋下,身子一紧,然后耳边呼呼的风啸与衣物的摩擦,她下意识惊恐闭住眼睛,待睁开时眼前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还呆着作甚?”承先小声提醒她。 回过神,丁豆傻愣点头。原来这就是轻功,里写的招数果然存在,从此后丁豆看着承先的眼神多少都带点敬佩。 季博仁不喜爱饰物,除了些书本,其他的物件还没自己的全,丁豆伸个懒样,环顾四周咂嘴道:“就这半空的房子怎的……唔……” 不待她说完,承先忽然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靠墙一边,小声道:“屋外有人!” 丁豆竖起耳朵,半晌没有响动,刚准备叫唤,一阵鞋底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那声音走近了些,停留在院子里,却没有进屋,随即传来竹条摩擦地面的声音,看样子似乎在打扫庭院。 有人说:“哎,自从少爷过世之后,老爷好久都没到这里来了。” 另一人回道:“是啊,少爷以前开始就对我们很好的,那么好的人怎么这么快就过世了。”这人叹口气。 “嘘!我听说少爷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你别瞎说,光天化日够吓人的。”那人打了个哆嗦。 “前些日子府里不是来了丞相和王爷吗,我听奉茶的小顺说那二人是来调查少爷死于非命的事情。” 丁豆和承先心会神传对看一眼。 “就算来人了也不见得是因为少爷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多了。” 那人犹豫片刻,压低声线,做贼似嘟囔道:“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 对面人沉默,似乎是点头答应了。 那人咽了咽唾沫,“我曾经偷偷听福贵和别人提起,少爷前些日子中了邪,就在老爷急得不得了的时候,突然托人找着一个道行十分高深的法师替少爷画了符消灾,老爷还请了驱邪的圣符水给少爷喝呢。” “真的假的?” “福贵可是老爷在府里最贴身的下人,他说的话能假吗……” 那两人又说了些其余的话,将庭院落叶打扫完,待不多时便又聊着离开。 丁豆和承先,这会子才松口气放下心来。 呵,证据不用找,即刻送上门。 顾雅浓似乎知晓他二日密探季府能获得新线索,承先将听来的对话转述出来,顾雅浓神情淡定并没有表现的很吃惊,丁豆咂嘴暗想,这也难怪,顾丞相天生就是一副冰山脸,喜怒哀乐都一个模子。 再来季府的时候,顾雅浓身边只跟着承先,而丁豆在相府看屋。 “季太傅,晚辈有个相当有重要的问题,请您如实回答。” 季太傅点点头,“顾相请问便是。” 顾雅浓细长的眼散发清冷沉寂,望向季太傅苍老的脸,一字一句问出声,“敢问季太傅,太傅是否曾经以季公子中邪为由,邀请所谓的驱魔大法师做法消灾,并将符咒烧毁化成水给季公子服用?” 季太傅没料到顾雅浓居然得知此事,本以为是无人知晓的秘密,但是此事肯问出口手握证据八九不离十,于是,季太傅抚须,深深叹气道:“没错,却有次事。” 果然,顾雅浓绒睫微颤,又道:“您贵为先皇之太傅,又是当今圣上的文礼重臣,在朝廷也是德高望重饱经诗书之前辈,驱怪除邪之说乃是无稽之谈,您为何要这么做?” 季太傅缓了缓起身,远眺窗外,沧桑岁月如过眼云烟,千帆过尽一片虚无,“犬子曾经在皇都书院意外结识了三位友人,众人一见如故,后来便结成挚友。自书院授课结业,他四人为了时常把酒欢度,每过一段时日便会齐聚一回。 分卷阅读73 ” 季太傅似乎满腹难言苦开口,“可是,自从上月初三那一次挚友过后,犬子便有些不正常。很多想法令人难以接受,还会时不时会同我说胡话。老夫听人说,犬子乃是中邪的征兆,可能染上了不该染的东西。恰巧有个大法师路途经过皇都,听人说他的法术很厉害尤其擅长驱除赃物,老夫心想他兴许能帮到犬子,所以才请大法师做了法。老夫确实也别无他法了。” 顾雅浓有些微恼,“为何太傅不早些说,杀害季公子的真凶也许就是这个所谓的大法师。” 季太傅花白的银发在风中飘散,仿佛这句老弱的身躯随时会消逝一般,他干瘦的手掌抚了抚白须,“不可能,自从犬子出事后,老夫也想过这个原因,但是法师给我的圣符水我从半月之前给博仁服用过,从来没有出现状况,既然他要加害犬子,为何不快些动手?况且我季某人和他从不相识,何来怨仇,更不同提整日在家养病的博仁。” 顾雅浓低垂眼帘暗自思忖,承先很少见他的这副神情,过了半晌才传来淡淡的声响,“季公子去世的当天夜里,太傅是否将圣符水掺到汤药中?” “正是。那碗汤药福贵煎好后,老夫路上送到一半,不甚将汤药撒光,老夫见时间太晚,下人们也都歇息,便估摸着自己回膳房又熬煎一副,这才送过去。” 顾雅浓没有再说话。 走出季府,顾雅浓在马车前停下步子,眼神直直看向承先,“你去调查一下那个所谓的大法师,记住一定要活口,本官要亲自审问。” ………………………………………………………………………… 清风徐徐吹过山脚,白衣男子伫立远眺,身形如同背后一大片茂密的翠竹一般,丝毫未动,片刻后,他深深凝视着不远处的简陋的小木屋。 温和润泽的眼里满是无可奈何。 他负手而站,并不言语,衣袂翻翻的背影仿佛要随风消逝一般。 直到…… “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足下沙沙枯叶响,丁豆往前走了几步,“原来,这所小木屋便是颜公子的故人居住处。” 颜仲君没有理会丁豆的话语,他依旧背对众人,“不管你们所问何事,我认了。” “还是听我说完,公子再承认也不迟。” 丁豆面容凝重,当顾雅浓通知她去预备缉拿犯人,她已经有些疲惫了,原来这一切都不只是推测。出发之前,她唯一的请求便是由她来亲自与颜仲君对质。 她朝颜仲君的方向靠近,学着他负手,朝远处更深幽的竹林望去。 “我起初还不相信这是你做的,一直从心里认为你是个好人,好到毫不怀疑的对陌生人的我施以援手,但是我想不到你终究还是做了这种事。” 颜仲君温和眼里划过一丝哀伤,嘴唇温柔的弯起浅淡的笑。 “你在因缘巧合之下,与章小姐相识,渐渐的对她心生爱慕,继而得知章小姐与季公子年幼时定过娃娃亲,十数年尚未退订。从此对季博仁心怀不满,从中夺取他人心头所爱,硬是与章小姐有了婚约之定。” 竹林里吹起的风带着寒意,打在丁豆脸上,耳旁一缕青丝贴在脸颊,有一点点的痒。 “你怕季博仁会对你有威胁,便开始计划除掉他,那日你与季博仁在天禧酒楼见面后,想办法对他下了毒手。乌头这味药只是为转移他人视线故意布置的疑点,不料却被我们找到你曾逗留过天禧楼的线索,即使你与季博仁情同弟兄,为了能够摆脱嫌疑,在我们面前你也装作一副与他不相熟模样。” 丁豆深深吸一口气,腿肚子有些打颤,“计划实行的很成功,季博仁终于消失了,从此你同章小姐之间再没有了障碍……” 她转眼直勾勾的怒视颜仲君,“这罪,你认是不认?” 颜仲君唇角那抹浅笑,又加深了几许,他疲惫不堪的点点头,柔和的声音仿佛如同羽翼消逝一般,“我认,是我的错,我会跟你们走。” 没料到他居然豪不辩解就认罪,丁豆原以为他会叙述何难言之隐,此时只得半张着嘴有些手忙脚乱。 “非也,不是你的错。” 万里长叹,顾雅浓挺拔的身姿终于往前踱步,这话虽是看着丁豆,但却是对颜仲君说道:“ 而是小丁错了。” 颜仲君愣神的同时,丁豆不可置信看向顾雅浓,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大人,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这方向…… ------ 第46章 错误的事错误的人 “你错了,他不是杀害季博仁的凶手。” 丁豆几乎惊叫出声,“怎么可能!所有推论都是有根据的,他与章小姐情投意合,为了扫除障碍和心爱女子在一起,才将季博仁杀害,这难道不对吗!?” 顾雅浓无奈舒口气,从怀里拿出那副在季博仁枕芯里找到的画像,递给一脸吃惊的丁豆,“你仔细看看罢。” 颜仲君也很意外,瞪大眼,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不是检查好几次了吗,什么都没有啊。”丁豆拿着画翻来覆去,始终找不出什么疑点。 “小丁,你还不明白吗。”懿宁早就收起嘴角的惯笑,修长指尖一指,“画中颜公子与季公子二人胸前衣襟所系的结,在民间称作同心结,那是寻常夫妻衣物上才会出现的花式。” 丁豆眼前一亮,果真如六王爷所说,他二人衣襟上的绳结的确是一模一样。 懿宁脸上神色肃静,还是将话说了出口,“颜公子心里所爱之人并不是章小姐……而是同窗挚友季博仁。” 话音未落,颜仲君身形一震鼻息紊乱,丁豆也失了魂一般差点瘫坐在地。 颜仲君闭紧双目,双手推在身侧握成拳,想竭尽所能平复起伏的前胸。 顾雅浓走了几步,“昨夜抓到一名以招摇撞骗为生的江湖术士,他交代季太傅曾经到他那里请过驱邪的圣水符,因为太傅怀疑季公子身重邪毒,以致做出一些反常举动。想必那些反常之事,恐怕便是指季公子与颜公子之间的秘密。” 懿宁的脸色格外苍白,顾雅浓不免有些担心。 “那个所谓的驱邪大法师又供出,季公子暴毙的那夜季太傅照常来请符,于是他便将一味唤作乌头的药材偷偷掺入了圣符水里,哪知道当天夜里季公子便暴毙身亡。” 丁豆抓住身护自己的承先的衣袖,如妄痴呆之症目瞪口呆。 “就是说即便当晚没有任何外人接触那碗汤药,凶手也能顺利杀害季公子。那巫医还说,他所作的一切是因为受一个年轻小姐所指示……”话锋一转,“那个年轻小姐就是章御医的幺女、颜太史家二公子仲君的未婚妻——章雅娟。” 分卷阅读74 顾雅浓轻拂袖摆,幽黑凤目神色复杂万千。 “本官推论的正确吗,章小姐。” 女子银铃般笑声由远及近,章小姐姣好的面庞上挂着高傲的轻笑。 顾雅浓又道:“在被害的当日季颜二人确是见过,但颜仲君是未时去的酒楼,申时离开。天禧楼的小二之所以认定他是戍时三刻离开,因为你给个他一大笔银子让他说谎。” 章雅娟击掌赞叹,“大人的推论的确精彩至极。” “小姐有何疑问?” 她不削的笑了笑,颔首反问道:“乌头并无毒,就算我真的是凶手,怎么会选择一味无毒的药材来杀人。” “小姐说的没错,乌头的确没有毒,但是一旦与紫桂草结合毒性胜似□□,对药材相当熟悉的章小姐又岂会不知道。” 章小姐的面皮顷刻僵住。 顾雅浓冲身后承先扬手,“本官这恰好有一位煎好的汤药,正是依照季公子当晚所服用的药方,小姐你可要验一验本官说的有无出入。” 瞬间,章小姐娇媚的笑愈发吸引人,樱红朱唇开启,话语溪水般流淌,“民女胆子小,大人可不要冤枉我,口说无凭,如果谁人能当面将这碗汤药喝下,或许就能还民女一个清白。” 顾雅浓周身的温度瞬间降低,长眉皱起,双目寒气四溢。懿宁也变了脸。 丁豆心里暗叫糟糕,这不是蓄意谋杀朝廷命官吗,自和他相处观察,顾雅浓从来不沾染刺激的食物,季博仁是由于对发物乌头与紫桂草造成的过敏反应致死,难道他也要一样? “大人,怎么了,不是想要证据吗?”章雅娟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顾雅浓抬起低垂的眼帘,好似做好了准备,他伸手去取药碗。 说时迟那时快,丁豆抢先一步夺过,“我们家大人不喜欢晾凉的汤水水,我正好口渴,不介意给我喝吧。”她其实也不知为何,就是鬼使神差的档上来了。 顾雅浓张大眼,有些震惊,望着丁豆一时回不了神。 豁出去了,她咽口唾沫,一闭眼要将汤药送到嘴边。抬眼间,被人伸手打翻。 “你在做什么!”章雅娟瞪大美目失声尖叫起来。 颜仲君面无表情,“章小姐,在下全都知道了。” 捂住唇,章小姐五官扭曲起来,“你、你说什么,何时?” 颜仲君身影单薄淹没在风口,悲凉四溢万千。 章雅娟怒目冷笑,“我杀了你最心爱的人,你不恨我吗?” “事已至此我恨你何用,博仁已经走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颜仲君清淡的面旁苍白。 只言片语犹如引爆弹药的火烛。 章小姐抱着头,歇斯底里开始叫喊,“季博仁是男子,你也是个男子啊,你怎么能对一个男人有了感情。男男□□可是遭天谴的不赦大罪啊,枉读了多年圣贤书。男人之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太肮脏了!” 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丁豆双目蓄水,被顾雅浓又护在了怀里。 此时,章雅娟狼狈不堪,浑身颤抖,“我曾经一度下贱的找过季博仁想让他将你让给我,可是季博仁却告诉我说,我想要什么都行,名利地位或是金钱他都能给,但是偏偏除了你颜仲君,他说这辈子死也不会放开你!” “那好啊,既然这辈子不放手那我就帮他一把,我知道季太傅一直在为此事烦恼,我便买通人假扮驱邪法师引得他的注意,过了些时日我知道机会来了,就在当晚,我命法师将乌头混合进了药汤中。” 她面容狰狞,冲顾雅浓冷笑出声:“乌头与紫桂草之间能生成奇毒,这件事太医也不见得都晓得,却被你查出来,你还真有本事。乌头遇水会诱发痨病顽疾,我原本计划是想利用乌头让他逐渐瘫痪,没料到季博仁汤药中居然含有紫桂草,天助我也,老天都派我来惩罚他!” 怒火转移到懿宁身上,“季博仁连夜死去,哪知道季太傅却偷偷差人调查此事,要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我早就与颜仲君成亲了!” 一直垂首站立的颜仲君叹口气,摇头朝她伸出手,白皙的掌心里是一块洁白的方巾,“章小姐,你错了,不管有没有博仁的存在我都会和你成亲,但是我这一世心里所爱之人只属于他。” 丁豆抓着顾雅浓的衣襟,身子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第一次颜仲君帮她包扎伤口用的拍子和这个一样,绣着娇嫩粉红月季,她恍然大悟,月季……季……季博仁…… “颜仲君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看我可怜施舍给我!我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般温柔,既然心里爱的不是我又为何还要与我定亲!我恨你我很你……”章雅娟终于卸下面具掩面失声痛哭。 颜仲君双目忧伤,弯起的嘴角苦涩味道,“我与博仁自小相识,不是因为两家人亲近,而是我两家一直是宿敌。家父从小教导我千万不要和姓季的沾上关系,在去皇都书院之前我也一直铭记着父亲叮嘱,但是而后与博仁真正熟识,我明白他并不是父亲口中毫无建树的黄口小儿,他博学多才,谦逊有礼。很快的,我心里渐渐生出个可怕的念头……” “博仁性子乖巧,他很尊重我,一直把我当做兄长,我也不想失去他这一个可能是我命中唯一的挚友,为了方面与他见面,我们便瞒着所有人在这个林子里建造了小木屋。” 丁豆放眼望去,矮房简陋,灰褐肃清。 颜仲君想拭干章小姐的泪痕,断线珍珠提防不住,他耐着性子手下轻柔,“上月初三挚友会,我准备等另外二人离开时同他说清楚,但是后来博仁突然向我道明心意,我心中窃喜,但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便难以接受,于是同他发生了争执。那次是博仁第一喝醉酒,季太傅见我送他回府当然很不高兴,二话不说将我撵出门,我并无丝毫理由怪他,太傅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谁知到头来但是居然发现这唯一的希望做出了愧对祖宗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保守的太傅怎么可能接受……” 章雅娟已经狼狈倒在地上细细□□,满腔悲伤环绕在竹林间,丁豆双眼朦胧,心脏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一般痛苦。 “这月初九,博仁白天约我在天禧楼见面,突然告知想同我两私奔,我当时很震惊和害怕,我不可能跟他走的。”颜仲君摇头,“我大哥是将军,三弟是太子侍读,三兄弟中我最无用,整日只会在书房闷头看书,所以我不能让父亲失望。” 他半跪在章雅娟身前,把浸湿泪水的帕子放在她手中,有些祈求道:“我不能和你成亲是因为我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我给不了你幸福,我心里明白博仁是因为我而死,但我却没有勇气去揭开一切承受一切,我害怕失去之后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害了你……” 分卷阅读75 枯叶昏黄,凉风瑟瑟。章雅娟伤心欲绝,伏身几乎昏死过去。 一步错,步步错。 丁豆回想起来,自己当初和楼敏之悔婚也算是好事。至少不用赔上后半生幸福。如果颜仲君能跨出这一步,也许时至今日也不会是这幅光景。 淡金色夕阳穿透竹林,绒绒的光束浸透在身,像长出了难看的斑点,竹林里凄凉萧条,就连同这些人的故事一般,欲罢不能又无可奈何…… 男子爱上男子是伦理纲常所不能接受的道德束缚,爱一个人的心本没有错。若是不想见,便不思念。滚滚红尘,爱恨之间的纠缠又有几人能说清道明,爱过了恨过了,才知是一番何等滋味。 ………………………………………………………………………… 第二日,顾雅浓便上奏,季太傅独子季博仁一案是死于正常发病。天子甚是痛心,念于季太傅高风亮节气度与对司马皇室稳固江山十数年的贡献,便下旨将季博仁风光大葬,并赐封太子少保一职位,追加封号贤德公子。 雅竹阁。 “大人,你知道的吧。” 顾雅浓翻了一页书,“何事? “季公子原本的汤药中根本没有紫桂草,而是季太傅错手将它与自己风寒药交换,其实真正害死自己儿子的是……季太傅。” 顾雅浓没有作声。 “大人果然知道。”丁豆仰天叹口气,“既然凶手不是颜仲君,大人为何还要隐瞒,对颜章二人甚是不公。” “季博仁已死是事实,再引起两派之间的挑拨只怕朝廷有心煽动之人不会轻易罢休,到时整个大铭皇朝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司马氏皇权也会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这番话不是顾雅浓说的,而是出自斜靠在矮榻上的六王爷司马懿宁。 不愧是司马氏皇裔,考虑甚是周到。丁豆无言以对,耷拉着脑袋毫无精神。 懿宁弯起嘴角,朝丁豆道:“你就不想知道颜仲君他们怎么样了?” 丁豆想了想,摇头,“不了,旁观者又岂会了解当局人之事,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她换上微笑,给顾雅浓奉上香茶,“ 大人,下一桩是什么案子啊?” 半晌,“找人。” “什么人?” “自有人找的人。” “替谁找?” “你。” “为何?” “你来府中白吃白住了好些时日,现在是该将你还回去的时候了。” “王爷救我!” “小丁别怕,本王来救你。”冷哼,“顾相,本王以当朝六王爷的身份命令你,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将小丁赶出丞相府,违者便是藐视我大铭司马氏皇权!” 顾雅浓沉默不语。 “王爷你真神气!丁豆要封你为大铭第一偶像!” “呵呵,客气客气。” “承先,将闲杂人等赶出去。” “呃……全部吗?” “本官不想说二遍。” “承先,快些将闲杂人等小丁拖出去!” “啊!!王爷,你这个叛徒!大人饶命啊,不要赶小丁出去去啊,大不了小丁不吃肉了!”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却是适合出门游玩的好日子,可惜丞相府这几个家伙不会像享受啊,太阳仙君可惜般摇摇头随着白云仙子飘远了。 -------------------------------------完结 ------ 夜池和亲卷 第47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继续的生活没有丁豆想象那般忙碌,最近没有案子可查,顾雅浓带着承先处理朝廷要事,回府也是常常赶上晚膳的点。白日里没人看管,丁豆进出丞相府也方便了不少。 好久没随意闲逛了,这不,丁大姑娘大摇大摆出了府,她怀里揣着从承先那“借”来的银子,熟门熟路走进一家食杂小铺。 “刘掌柜,给我来半斤花生糖,半斤五香瓜子还有一斤桂花糕。” 丁豆一声吆喝,刘掌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哟,公子又来了。” 丁豆是这的常客,每回买个零嘴都能同刘掌柜闲扯半天。 她嘻嘻笑着,“可不嘛,馋着你家的糕点香来的。” 刘掌柜憨憨一笑,忙着给丁豆装零嘴,“我这儿的糕点通常都是姑娘孩子家爱吃,这喜欢吃甜食的公子您还真是头一个,趁着今天,我多给公子包一些吧,只怕以后想吃也难了。”说话间,刘掌柜又给她多加了一把。 丁豆问道:“您这的花生糖可是比福兴斋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啊。掌柜怎的就不做了?”虽说福兴斋是糕点商铺中的翘楚,但是花生糖还是小店吃着有股人味。 包好花生糖,刘掌柜又转身忙着装五香瓜子,便说道:“前些日子福兴斋已经卖给飞虎帮了,福兴斋一直是供奉朝廷,听说飞虎帮有意从福兴斋分建一个店铺向平民百姓兜售,就冲着‘福兴斋’三个字,我这小店能存活到何时还是未知数。” 丁豆暗暗握紧拳头,又是这横行霸道的飞虎帮。 刘掌柜叹口气,把剩余的零嘴包好,“自从飞虎少帮主全权掌管,飞虎帮今日的生意做的可大了,接连收购了好些大店铺,隔壁街的丰收米铺据说卖给飞虎帮之后,生意蒸蒸日上,客源越做越大了。” 她接过零嘴,将银子摆在柜台,不等刘掌柜找兑转身出了门。 她低着脑袋,胡思乱想,待抬头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丰收米铺门前,往年总是爹爹逼她过来算账,她还一百个不乐意,现在…… 她匆忙转身,鼻子有些发酸。走了两步,她恍惚间停下。 就看一眼,只看一眼。 丁豆鼓足勇气,小心朝米铺踱着碎步,土黄的米缸,被擦得锃亮的牌匾,心里唏嘘不已,她不敢抬眼佯装路人从米铺门前缓缓走过。 “你把这个结算一下,另外那个数目再讲一讲,一会将账本拿给我看。“ 丁豆闻声停下脚步,愣了片刻,甩甩脑袋,是不是太阳将脑瓜子烤糊了。 “南小管家,账本没算错的话,这个月咱米铺盈利又翻了一倍……” ‘吧嗒’,手中的零嘴全数滚到了地上,被来往人群踩碎。 她瞪大眼傻傻盯着丰收米铺那个低头看账本的年轻人,一旁报帐的下人见有些奇怪,收住声在年轻人耳边小声说;“南小管家,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你看。” 年轻人闻声寻去,忽然双眼一睁,手中的账本和丁豆的零嘴纸袋一样失手掉在地上。年轻人打发下人下去,冲屋外走了几步。 不等他说话,丁豆猛地跑上来一把抱住他,带着不敢置信的哽咽声:“阿发……真的是阿发吗……” 年轻男子浑身一震,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76 委屈的不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阿发将丁豆引入内屋的隔间。 他撅着嘴,泪眼婆娑,“小姐,你不知道,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我以为你……真好,你又回来了!” 眼前熟悉到不行的面庞,将自己满腔怨气委屈发泄出来,“阿发,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屋子已经烧光了,后来官府说在烧毁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去认尸的时候发现那个尸体根本就不是你,那尸体还有牙,而你是缺了一颗臼齿的无齿人。” 听见最后几个字阿发擦着鼻涕哭笑不得,丁豆抹把眼泪也跟着笑起来。 “我就说肯定不是你,你这段时间都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长时间。” 阿发抽泣两口,又娓娓道来,“那天你没回来,我就在屋子打盹等你,然后我闻着了一股浓烟味,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时候,我已经被火堆包围无处可逃了,幸好这个时候楼公子带人来将我救了出去,不然我早就变烤乳猪了,今日也看不着小姐了。”他又吸吸鼻子。 丁豆奇怪看了阿发一眼,挑眉道:“你说什么?楼敏之救了你?” 阿发点点头。 她一转语气,冷哼道:“他那个叛徒怎么会救你,要不是你弄错了,那就是背后另有所谋。”她话锋扭转,“只怕那把火,也是他派人放的罢。” 阿发头摇地和拨浪鼓似的,竭力解释,“小姐你真是误会了,早几日官府已经将纵火之人缉拿归案了,说是外头放炮仗的时候不小心将宅子柴房的干草点燃的。” 谁家无缘无故将炮仗放到自家厨房了,好端端的又没有节日庆典干什么放炮仗。 丁豆睁大杏眼,冷了脸,“阿发,你不要怕,老实告诉我,那姓楼的家伙没有没为难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 见她机灵的大眼睛还是神气活现,阿发心里万分安慰,小姐回来了,真好。 “没有没有,楼公子算起来还是我的救民恩人,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帮过我。”阿发叹口气,年轻脸上写满忧伤,“自从寨子里将五成店铺赔给飞虎帮之后,米铺的生意暂时交由大牛少爷,寨主不但没生气我跟着你偷跑下山,还交由我在大牛少爷身边从旁处理。” 丁豆紧张抓住阿发的袖口,“对了!我爹爹呢?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阿发安慰的笑,“小姐上心了,寨主很好,身体也无碍,只是……”他为难看了眼丁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气,虽然小姐悔婚后赔了不少铺子,但是现在老爷可是全力带领丰收寨上下尽力挽救其余店铺,生意上的运作压力也有所缓解。” 丁豆失望地垂下眼,听二伯说过爹将自己赶出寨子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但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怎的事情还没有一点好转。莫非老爹是铁了心的要和自己断绝关系,她越想越不对劲儿,飞快摸了一把泪。 “小姐,你现在住哪?你还是帮过来和我一起住吧,你一个人在外我不放心。” 丁豆忙摆手,扯出个讪笑,“我在丞相府住着呢,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有能力照顾自己了,你忙你的活不用管我的。” 阿发听得有些咋舌,明明得罪了丞相夫人还敢往人家府里闯,这小姐到底是落魄成啥样了啊,他上下打量着丁豆,还是从前那般水灵俏皮,虽是一身男装但看料子式样都精致,在丞相府应该没有受苦吧。 阿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这怎么行,干脆米铺的生意我不要管了,我还是跟着小姐走罢。” 有阿发这句话就够了,大小的老交情,自己果然没有白费光阴。 丁豆欣慰一笑,杏眼弯起月牙,“我知道你真心对我好,所以你跟着我四处受累我会舍不得,看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现在在寨子里也没个人帮衬,有个什么消息我也不知道,你暂时好好待在这,就当给我传个念想,给老爹子帮帮手吧。” 阿发一直艰难做着思想斗争。 她突然回忆起刘掌柜的话,“怎么我听说米铺要被卖给飞虎寨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阿发点头,“其实,在赔款条约的店铺里原本就包括丰收米铺,只是不知为什么,被收购没多久,楼公子又把米铺还回来了。” 楼敏之城府极深,又善于攻心计,他这样做肯定是在打别的什么念头。丁豆好好叮嘱了阿发一定得小心楼敏之,阿发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今日出府渐长,要被顾雅浓抓包可不得了,告别阿发前,丁豆犹豫了片刻,“你要见着我爹心情好的时候,就悄悄告诉他我过的不错,叫他放心。” 不等阿发回应,她甩了甩袖子,摇头道:“还是别说了。” 阿发又说道:“寨主不知道二当家收留我们的事,二当家当初知道宅子起火了瞒着寨主没告诉,二当家自己也是急得不得了,我一会就把小姐你没事的好消息告诉他去。”说完,欢欢喜喜笑了出来。 “先等等!” 阿发愣住,不解看着她。 “我的行踪除了你之外,你千万不要告诉寨子里的任何人,也包括我爹和二伯。” 阿发挠头,“这是为什么?” 丁豆叹口气,“别问了,照我说的做就行。” 得知阿发如自己所料还活得好好的,丁豆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回丞相府的时候,正好在花园里见到欣儿。 丁豆高声叫住了他。 “正好你在这,我有事找你。” 欣儿手里拿着书本,冲她点头,“你且来我书房来再说。” 跟着半人高的童子,丁豆第一次见到了欣儿的书房。书,满满都是书,她暗自咂嘴,这么多书也不拍给孩子读傻了。 欣儿将书放回一旁书架,给丁豆倒了杯茶。 “喏,我今日出门去买零嘴的时候,正好路过书铺,听老板说这本卖地可好,我看你平日总看些诗词书经,送你一本地理风俗让你缓解缓解呗。” 欣儿有一瞬间愣神。 丁豆抓抓脑袋,白皙的脸颊飞上些粉红,她有些不好意思,“你平日里待我不薄,总给我送糕点好吃吃,我顺手就礼尚往来了。” 欣儿接过书,纸张手感良好,问道:“这书不便宜,你哪来的银子?” “呃……借的。” 欣儿暗想,这女子成天在府里除了吃就是玩,也不见她有何生财之道。一世兴起,抓着她不放。 “找谁借的?” “承、承先。”丁豆乌溜溜的杏眼转了转,承先那处‘骗’来的碎银子早就买零嘴花光了,买书的钱其实是管阿发要的。 欣儿盯着欲言又止的丁豆心生好笑。 屋外传出一阵由远及近的匆忙脚步 分卷阅读77 ,有下人在喊道:“小少爷,夫人叫您赶紧去前厅。” 欣儿皱起眉心,有些不满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下人打开房门,忙着气都不待喘,“老爷和老夫人回府了,夫人唤您出门迎接。” 欣儿猛地站起身。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欣儿看着丁豆,神情古怪,说道:“你伯父伯妈回来了,你这个侄儿是不是也该出去打个招呼啊。” 半晌丁豆才缓缓张大嘴,心跳剧烈,即刻明白过来欣儿话语里的意思,这一打招呼自己的身份不就露馅儿了吗! 来人啊!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 第48章 来也匆去也匆 欣儿皱眉对家丁吩咐道:“你先下去,告诉母亲我换件衣服随后就来。” “你去吧,我不去了。” 欣儿稚嫩小脸板起,“顾家一直以来就是长幼有序尊卑的大户人家,长辈回府每个下人都得出门迎接,你名义上是父亲的堂弟,你要不去不是惹得人怀疑吗。” 怎没会有这种鬼规定,早知道今天不敢巧自己就在阿发那多待几天了,丁豆一时慌了手脚,“怎么办?大人还没回,我……这……”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快哭了。 欣儿一本正经安慰道:“你且放心,我尽量想法子护你周全。” 换了身衣服,丁豆埋着脑袋跟在欣儿身后,虽然欣儿信誓旦旦,毕竟还是个身高还不到自己下巴的童子,如何护她,但是如今丁豆只能祈求老天爷打个瞌睡蒙骗过去了。 果然人人都要迎接,连后厨的师傅都一并在队伍里站好。乌压压的一大片,丁豆低垂眼帘,腿肚子直打哆嗦,平时丞相府都不见几个人影,怎的这会儿都从地里冒出来似的。 绕过雕花屏风,远远见大厅太师椅上端坐二人。 丁豆想也不想的转身欲逃,不料衣角却被欣儿抓住,他抬起小脸小声做着口型,“丑媳妇还得见公婆,你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转而一笑还颇有些拭目以待的意味,“你低着头,跟着我走便是。” 丁豆已经无力回天了。 欣儿几个大跨步上前,冲着座上两人行礼,“孙儿给祖父祖母请安。” “欣儿快过来,给祖母看看。”太师椅上的华服夫人站起身,“欣儿好像又长高了。”语气清淡,但却是带着欣慰。 身后的美妇捂嘴笑,一阵吴侬暖语,“多亏顾家列祖列宗保佑,欣儿一切安好,明年开春便要去皇都书院了。” 华服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丁豆感觉全身都是视线,刺得她几乎想拔腿就跑,不敢抬头手心全被汗湿了。 华服夫人同美妇人碧萝交代了几句,忽然眼神一闪,“这位是……” 怕什么来什么,心里一咯噔,丁豆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完了。 方才要口声要护她的欣儿在一旁没有出声,此时视线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丁豆背上的冷汗珠子滚下,交代还是狡辩,招还是不招,她欲想做最后的挣扎。 忽从天降的天籁之音打破僵局,“母亲回来了,怎的不叫儿子派人去接您。” 身后跟着承先,顾雅浓如神仙下凡现身,及时夺走了众人的视线,他步履沉稳走近,极其自然挡在丁豆身前,冲太师椅上的老祖宗行礼。 丁豆猛烈跳动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此时她缓不过气来,还好还好,天老爷终于睡着了。 “夫君回府了!”碧萝甜腻的声音遮不住的雀跃。 顾雅浓点头,“方才皇上找我议事,半路回府时听下人通报的。” 华服妇人语气淡然说道:“我和老爷从临川出发,顺道经过皇都,想着许久没回府,便回来看一眼,明日便动身去泰安。” 喝了杯茶才解乏的顾家老爷坐起身,语重心长,“承先,这段时间雅浓身边多有你相助,辛苦了。”又拍了拍承先宽厚的肩头。 承先受宠若惊,赶忙回道:“顾老爷,折煞下属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属下一定不负顾老爷期待,好生辅助大人,请顾老爷放心。” 顾雅浓将双亲送上太师椅,自己寻了座喝茶,“父亲,这一趟游山玩水一切可好?” 顾老爷摸了摸两撇山羊胡,笑道:“呵呵,甚好甚好,去了不少地方,确实是大开眼界。” 华服妇人接口说道:“我们在临川捎了些精致的物饰,碧萝。” 美妇人碧萝恭顺命人将箱子里的物品搬到身前。 华服夫人拿出一个精致香囊,温和淡淡道:“雅浓,你自幼身子弱体质敏感,这些是临川太庙真人给你研制专治敏感之症的药材,你且放在香囊里随身带着罢。” 然后,又给美妇人赏了些绸缎衣料首饰,美妇人绯红着小脸上,樱红小嘴笑得合不拢了。 “欣儿,这是你祖父给你挑的一些为臣之道的宗章准则,去皇都书院之前多看看总会有用处。” “孙儿谢过祖母,祖父与祖母的教诲孙儿铭记在心。”他暗中拉了一把窝在最后头的丁豆,“先生还在书房等孙儿授课,孙儿怕先生等久了,先行告退。” 华服夫人点头允诺,丁豆会意的跟着欣儿一同离开。 “慢着!” 丁豆没差些跪下,欣儿匆忙停下脚步。不等转身,华服夫人已经缓缓走到跟前了。 “从方才就觉着眼生,这位公子怎么没见过……” 顾雅浓眉梢微挑,丁豆是懿宁闲置在府中的,为人臣子不得不从。主要是丁豆女子身份要被拆穿的话,难免会引来些麻烦,其中也包括碧萝。 丁豆这才将僵硬的脖子慢慢抬起,缓缓对上眼,华服夫人尤为年轻,看着不过四十风华,尽管已过不惑之年姣好的面容竟必那美妇人碧萝更要美上几分,眉眼间清淡如水,但是遮不住那几丝风韵,尤其是一双细长如星弯柳叶的眼,生得微开微合,看人的时候晶亮的闪光仿佛能看透人的心。 她看呆了,暗暗咽口唾沫,眼前的这个华服夫人就是顾雅浓的娘亲,怪不得模样和说话的语气都这般相识,顾雅浓简直就是华服夫人的翻版。 顾夫人见丁豆目光直视,也不回话,不免心生不悦,顺滑的眉头微微拧起。 眼前的情况瞒也瞒不住了,她咬银牙一跺脚,豁出去了,大不了被赶出相府去投靠阿发便是,她咽口唾沫,“其实,我、我是……” 顾雅浓拂袖上前一步。 “呀,一看我真是老糊涂了。”顾老爷坐起身,“夫人,你看我忘了给介绍,这是我大表姐的幺儿。” 不光是丁豆,所有知晓内情的皆被弄糊涂。 “你叫什么来着……”顾老爷捻着胡子,做深思状。 顾雅浓耐着性子,冲丁豆 分卷阅读78 使眼色。 “丁……丁豆。” 顾老爷张大眼,恍然大悟,“哦,对对,我大表姐夫是姓丁,孩子你叫丁豆啊,你看我这人一老就给忘了。” 顾夫人挑眉,显然不相信,“我怎么没听老爷说过有什么大表姐。” “说起来也有些年岁了,我父亲去世前曾经告诉过我,我这大表姐其实是捡来的孤儿,哎,往事不堪回首。” 顾夫人半信半疑的望向顾老爷子,又扫了扫丁豆,便没再纠缠。 顾老爷慈爱拍了拍丁豆消瘦的肩,“豆儿,几时来的,住的还习惯吗。” 有人无意给顺了台阶,丁豆可不能不走,她粗着嗓子,“前些日子我和朋友从家乡过来,准备在皇都开间铺子,但是不知怎么动手,恰巧在街上偶遇堂哥,堂哥见我人生地不熟,就先带我回了府。” 顾雅浓脸不红心不跳,煞有其事,“正是。” 顾老爷笑眯眯的点点头,顾夫人见此情形,似乎没有那多疑问,只是一双精明的眼时不时在丁豆身上扫射,这威力却比顾雅浓还有压迫力。 “你爹娘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丁豆惶恐点头,“多谢顾大人关心,我爹娘身体很好,他们还时常叨念着您呢,呵呵。”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尽量看上去自然些。 “那就好。”顾老爷高深颔首,“都是一家人,叫大人生分些,往后你便同碧萝一样叫我老爷吧,呵呵。” 身后的承先松了一口气,丁豆扯开笑脸,“那好,小丁就不客气了,多谢老爷。” 顾老爷侧头冲顾雅浓吩咐,“人家大老远好不容易来一趟,好生招呼着罢。” 不知怎么回的房间,丁豆几乎是虚脱在地,差一点就破功了。晚膳丁豆实在不想去,但是看那顾夫人也是若有所思的神情,自己要不去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虽然莫名其妙的被顾老爷撑腰,那就见招拆招吧。 出乎预料,晚膳没人为难她,正确来说应该是没人搭理她,顾老爷基本上招呼她客气吃菜,其余人哪怕短短只言片语也没有,连带那顾夫人也只是顺道扫视而过,压根就不在意。食不言寝不语,自从来了丞相府,丁豆多少次在心中唾弃这一条规矩,此时她心里十分感激上苍。 晚些时候,个人忙个人的了,丁豆顺道返回莲心居,途中却瞥见花园的凉亭里有人坐着,虽然上了年纪,但腰背依旧挺拔。 丁豆迟疑,咬咬嘴唇,走了过去。 顾老爷转身一见她,算好了似的,笑得特慈祥,“豆儿,来了,快过来坐。” 当下脑子一嗡,想起了自家老爹爹,丁豆不由得心里发酸。 她低头沉默片刻,才用弱弱的声音说道:“顾大人,谢谢你这么帮我。” 顾老爷没有说话,只是悠然抚着胡须笑脸盈盈。 “其实我没有坏心,因为,我有很多说不出口的缘由,我……” “无妨,雅浓的为人老夫明白。”顾老爷笑着打断手忙假乱的解释,“今夜月色撩人,甚是妩媚,豆儿,可否陪老夫同赏这难得的良辰美景。” 更深微露,沁人思绪。 丁豆没有拒绝,桌前的香茗散发茉莉幽香,她不禁贪婪的多吸了两口。 顾老爷缓缓道来,“雅浓性子随母亲,严肃冷淡,对男女之事也刻板保守,除了碧萝之外,他带回府的女子你是头一个,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丁豆愣住,女子身份轻易就被拆穿,她决定不再隐藏,轻轻一笑,缓和不少肃静氛围。 她弯起黑亮杏眼,眨吧眨巴,“听老爷方才一说,小丁可算是放下心了,小丁多谢老爷体谅,大人有老爷这样的父亲真是有福气啊。” “小丫头,嘴倒挺甜。” 丁豆小脸嘻嘻,“大人小时候性子应该是同欣儿差不多吧。” 顾老爷闻言,微微叹口气,摇头道:“差远了 难道比较活泼,真看不出来顾雅浓那张脸大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顾老爷又接着道:“雅浓小的时候,比欣儿还要正经。” 丁豆当场噎住,欣儿已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里完全的小大人了,那顾雅浓小时候得又多严肃啊。 月光透过树丫照射下来,洒下点点绒光,耳边的虫鸣声回荡,安逸而宁静。 “跟着雅浓很辛苦吧,那孩子自小对周围人严苛且礼数要求多,难免有些不经近情理,豆儿你也请担待些。” 丁豆不好意思抓抓头,“没关系的,这些我都习惯了,我现在很能忍的。” 月光下俏姑娘的可爱梨涡甚是动人,顾老爷不禁多看了两眼,安慰道:“豆儿,你切稍安勿躁,过些日子顾家自会给你一个名分。” 名分?哪是什么?是宝贝吧。 “顾大人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想要……”什么宝贝啊! 顾老爷摸着山羊胡,满腹唏嘘,“人啊,到一定岁数的时候什么都看开了。年轻人莫要虚度光阴,多去外面的世界开开眼界,不要等到想看却不能的时侯再去后悔。老夫看得出,雅浓那孩子对你……” 顾老爷忽然收住声,半晌他摇头失笑,“ 哎,这事还是等他自己亲自告诉你罢了。” 拿着尚有余香的茶杯撩袍起身,“孩子,记着一句话,珍惜眼前人啊。” 丁豆还处在似懂非懂的状态,顾老爷子已经潇洒踱着步子离开了。 她心事重重回到莲心阁,发现屋内居然有人坐着。 “大人,你找我有事?” 顾雅浓轮廓分明的五官,在橘光烛火映射下显得不真实,“方才,难为你了,我也不知他二老今日会回府。” 咦?这算是道歉吗?丁豆心里有些小兴奋,“没事没事,这不,托老爷子的福,糊弄过去了吗,嘿嘿。” 顾雅浓瞳仁波光流转,凝视丁豆,清淡道:“如果,家父同你说过些不合时宜的话,请你莫要当真。” 老爷子说要赠送的那些宝贝,估计还没有我绝代十八样兵器珍贵,还没到手这倒成了我配不上了。丁豆心里不禁范起嘀咕,她转开视线,敷衍道:“好,我不当真。” “那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顾雅浓神情古怪,像是舒心又像是不舍。 “哦,大人晚安。” “小丁……”出门前顾雅浓又再一次叫住她,一副欲言又止。 “大人,还有事吗?” 最终,顾雅浓只是拂袖,“罢了,你且好生就寝便是。” 回忆顾老爷同自己说的那番话,丁豆脑子小有些适应不过来,转念又记起顾雅浓那难言之隐的面容,清淡如水的语气,仿佛心口要爆发出什么。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胸口莫名堵得慌。 这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一更耶~勤快吧~ 分卷阅读79 哈哈~快快送我一朵花吧…… ------ 第49章 乘龙快婿 大铭成惠三十五年,七月初四。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响彻大殿。 文武百官纷纷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纹金袍的大铭掌权者成惠帝沉稳坐上龙榻,扫视一圈在场的百官,沉声道:“众爱卿平生。 “谢皇上!” 成惠帝目光如炬,“在启奏之前,今日朕有重要决策,要同众卿宣布。” 朝下百官眼神四处交汇,顾雅浓一身黑色官袍,手执着笏板站立于左手百官首位,微微抬眼扫过成惠帝眼下的一片淤乌青。 “近月来,赤炎国已多次犯我大铭皇朝西北边境,庄稼被毁房屋被烧,以至百姓们生活在水深活热之中苦不堪言,先帝在位时曾带领战将赤炎国侵略份子击退,但是先帝去世后,赤炎国新上任的首领一直不曾对大铭疆土放松警惕,前些日子更是有赤炎指示的叛乱分子猖狂作恶。” 成惠帝微微叹口气。 右手边一将军沉不住气了,“启禀皇上,末将愿意带领兵马一并将赤炎国贼子歼灭干净!” 成惠帝抬手安抚道:“陆爱卿,你能如此为朕的大铭江山,百姓的大铭江山着想,朕心里深感欣慰。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朕不能贸然出兵,朕的将士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朕舍不得他们去送死。” 当下就有人三呼万岁,“皇上真是宅心仁厚,实乃我大铭之福!” 从那出狡猾的声音传来,顾雅浓不自觉皱起眉,那声呼喊之人这便是虎视眈眈觊觎大铭皇位最大的一股势力——当朝萧太师。也是成惠帝最得宠的萧贵妃的嫡亲兄长,更是二皇子的亲舅舅。 太师党羽皆是何等见风使舵的人精,一波又一波的寒暄,成惠帝威严的面容十分满意。 不由得,顾雅浓暗自思忖,赤炎虽野蛮凶狠,但是弱点是国土范围狭小,兵器冶炼落后,相对于兵力也不足,探子回报三万人已是最多。除去一万御林军不说,光是部署在西北边界的禁军好说也有十万人,加上骠骑将军同讨伐大将军麾下兵力,总共至少也有二十万,而且个个都是身经百战骁勇善战的死士,皇上怀柔政策不愿出兵力讨伐,只怕又是缘由萧贵妃。 身侧萧太师面上谦卑,嘴角却也隐若现的嗜血的笑,顾雅浓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笏板。 朝廷逆势利最大那股便是太师其党羽,无故留下这多兵力,无非不就是为了今后逼宫做好预备。 金袍加身的年轻天子,居然毫不防备之意。 成惠帝有些不安道:“所以,为了平息边疆的战事,为了百姓们免遭荡世之苦,朕一再考虑,决定主动与夜池国和亲,共同讨伐赤炎。” “敢问皇上,眼下可有人选?” 成惠帝忽然起身,撩了撩衣袍,嘴角抿了抿,这才开口:“朕作为司马氏后族责任深重,诸卿,朕选择与夜池国和亲的最佳人选……是朕的胞弟六王爷。 朝堂之上诡异沉重,忽而百官私下议论炸开锅。 自古以来,和亲人选皆是公主郡主,这眼下挑出王爷,确是于理不合,坏了规矩不说,这大铭的脸面也都丢进。忌惮与萧太师势力,文人仕官虽有异议,也不能启口。 众人面露各异表情。 顾雅浓浑身一震,细长的眼里神色更加复杂不清。 正中下怀,萧太师拱手贺道:“皇上英明!” 党羽三声附和。 一道冰冷的视线袭来,萧太师侧头冲顾雅浓毒刺凤目微微颔首示意,挑衅得意之色昭然若揭。 “朕正式钦定陆权为征西大将军,负责和亲此事安全。” 年轻的陆将军一身正气,他单膝跪地抱拳大声道:“末将接旨!” 下朝后,成惠帝单独召集了与和亲有关的官员。 降龙殿。 “众爱卿也知晓,夜池与大铭不同,乃是以女为尊的国家。夜池国大王的公主自然是整个夜池国最受宠的女子,此次和亲是我大铭先提出,所以理应由我大铭亲自送去与夜池公主和亲。” 那不就是入赘一说,委任新郎官司马懿宁一袭紫袍站在成惠帝身侧,俊美如玉的面旁有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陆爱卿,你是朕在朝为数不多能信得过的忠臣,朕便将六王爷的安危和整个大铭的安危交在你手上,你千万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年轻气盛的陆权跪地接旨,“末将遵旨,请皇上放心末将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成惠帝满意点头,朝殿下扫一眼,“众位爱卿没有异议可以告退了,六王爷你且留下,朕有些事要同你交代一声。” 一干人等告退之后。 成惠帝将龙榻挪出少许,“懿宁,你且过来坐。” 懿宁顿了顿,还是从命,“谢皇上,失礼了。”撩袍在成惠帝身旁落座。 “现在无外人,只有我兄弟两,你还是叫朕皇兄罢。” 懿宁收起嘴角的惯笑,低眉顺目。 成惠帝叹口气,“懿宁,你与朕乃一母同胞兄弟,你可有埋怨朕。” 木已成舟,埋怨有何用,“臣弟不敢。” “老三老四一直对朕的皇位虎视眈眈,夜池国兵强力壮,如为他们所用只怕朕的皇位会不保,偌大的大铭江山只有你与朕最亲近,朕将这个胆子交与你,委实辛苦你了。” 懿宁这才缓缓抬起头,对上成惠帝的视线,“既然皇上深知老三老四对皇位有威胁,为何当初登基之时不将逆势利一并铲除?时至今日也不必如此费心。” 成惠帝面容严肃,沉声道:“你也知道,先帝传位于朕时曾留下遗旨,其中一条便是朕即位之后必须善待手足,保留司马氏其他血脉。” 懿宁嘴角勾起淡笑,起身行礼,“皇兄果然继承了先帝的仁慈,实乃我司马氏统治之大铭百姓之福祉。” 成惠帝笑了笑,伸手拍上懿宁的肩头,“你姬妾虽多,但是正室之位始终悬空,朕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你是真朕最得力的兄弟,如若将来朕的皇位有所威胁,朕至少还有你这个兄弟可以依靠。” 懿宁颔首,“臣弟作为大铭的子民,司马氏的后裔,理应为国家安定做出贡献,皇兄无需多虑。” 这一下,成惠帝才算是放下心,“难得六弟你深明大义,对于和亲之事,你可还有其他需要尽管提出便是。” 懿宁收起从容淡然,恭敬道:“既然皇兄问了,臣弟也不客气,此次和亲臣弟希望带上一个人。” “谁?” 懿宁眉梢一挑,“顾氏左相。” 成惠帝愣了愣,有些犹豫道:“但是,朕近日有些事差事顾相亲自操办,现眼下恐怕……” 分卷阅读80 “皇兄,此次前去和亲所带的人马皆是武官占多数,能随机应变之谋士少之又少,顾相乃臣弟的挚友兼军师,出谋划策之事无他根本不行,如万一途中老三老四要做什么手脚,只怕……” 成惠帝思忖片刻,半晌,才允诺,“六弟说的有理,那朕就下旨批准顾相也通行和亲队伍罢。” 懿宁舒心,“谢皇上。” 见此次和亲之事已交代好,成惠帝松了口气,总归是如了美人的愿了。虽然感觉有些对不住自己兄弟,但是成惠帝更怕看见美人伤心。又下令差人将几样近日夫人贡品一同上次给了懿宁。 告退之前,懿宁低声说了一句,“皇兄,萧贵妃处的酒香则相以,请切记不要贪杯。” 成惠帝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的叹了口气,“你下去吧,朕心里有数,无需你交代。” 丞相府,雅竹阁。 顾雅浓放下书,揉揉额角,“懿宁你果真要去?” 懿宁斜靠在软榻上,懒洋洋的支起一条长腿,“此番和亲对于我毫无损失,我为何不能去,不仅多出个夜池驸马的头衔,还能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 满屋清茶幽香,淡淡熏香四溢,无不令人心旷神怡。 “你甘心为了司马氏江山放弃自由之身?”顾雅浓深知懿宁毕生追逐的便是无拘束的自由,他最厌恶对权力的争夺,这一举动无疑是逼他卷进这场无休止的风暴。 “皇上怕夜池那股兵力交与其他人另有所图,正巧我个闲散的王爷着套了。”他笑了笑,无奈的耸肩,“圣旨都下了,我还能反悔吗,有时候地位真是可怕的东西。” 顾雅浓没再追问什么,敛下幽黑双目,“罢了,和亲是礼部主管之事,为何本官也要跟着去。” “你且放心,此次护送的陆权将军不是太师的人,定当护你的周全。”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顾雅浓习惯喝口茶。 懿宁居然偏着头想了一会,“夜池国离大铭路途遥远,沿途经历地方较多,礼部那帮人实在无趣至极,我怕路上无聊。” “你,不会是想……”顾雅浓飞速抬眼,似乎听出些端倪。 懿宁深知这个表情意义,嘴角笑容更开了,“顾相真是善解人意,没错,你家府上的小丁也一并前去给本王解闷。” 顾雅浓彻底无语了,“懿宁你!”这家伙真是同丁豆唱起了双簧,只怕这一趟旅途没有清净了。 懿宁忽然沉下笑,将身子拉近少许,面冠如玉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正经,这个举动将顾雅浓心里颤出一道水纹。 “顾相,你是本王的的挚友,也是本王唯一轻信的人,本王不想发生这么大事情的时候你不在本王身边。” 顾雅浓有些发愣不再言语,这样的懿宁他是第一次见。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如果当初在皇都书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能转身离开便好了,今时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了。 半晌后,顾雅浓淡然的面容有些缓和,似乎是认命般的默认了。 懿宁嘴角又慢慢弯起一抹得意的笑。 ------ 第50章 和亲公子快快来 古往今来,和亲之事,向来就只有女方提出,可懿宁男子之身实乃闻所未闻。百姓间不少有流言蜚语,但为了大铭皇朝的边境安全,百姓生活的安定,这也却是微乎其微。 人山人海的平民夹道在城门两边欢送,成惠帝面容严肃负手站在高耸的城门上,身后是垂首伫立的文武百官。 官道上遍布数十两豪华大马车,陆权高跨枣红骏马,领着三万亲兵,屏息以待。 此次和亲的大铭皇朝六王爷司马氏懿宁,在队伍最前头。他面容沉静,朝成惠帝恭敬行了三个大礼,半晌成惠帝一挥袖,浩浩汤汤的和亲队伍即刻出发了。 丁豆不愧是和懿宁惺惺相惜,坐在马车里也没有了平日的性子。 其实,呃……她是没睡醒。 因为顾雅浓也要跟着迎亲,自己天还没亮就起来收拾包袱,原本以为王爷成亲和自己没多大直接关系,谁知顾雅浓第一个下令随行的家伙就是她。 懿宁有自己的专属马车,但是闲来无聊非得挤过来。 瞧见他嘴角轻松闲散的笑,丁豆精神一时大好,她端着粉腮眨巴大眼,“王爷,这夜池公主是您第几房夫人啊?” 懿宁懒懒道:“严格说来,是第九房。” 这么多老婆! 丁豆煞有其事的点头道:“大人比王爷年幼,难怪只有一房夫人。” 一旁端正看书的顾雅浓对此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从容拿笔在旁白处做着校注,对于两人无聊的的对话丝毫不在意。 懿宁苦笑,“顾相可是较本王同岁。” “啊!”丁豆扯扯僵硬的嘴角,“王爷不愧是人不风流妄少年啊,年轻就是身体好。”她扫一眼顾雅浓,正遇上那道饱含深意的视线,她赶忙低下头。 丁豆又转头,岔开话题,朝懿宁嘻嘻笑道:“王爷,小丁真羡慕你,可以讨公主做老婆。” 懿宁看笑话一般,挑眉道:“何以这么说?” “既然是一国的公主,肯定是又漂亮又贤惠,知书达理肯定好多男子求都求不来呢。” 懿宁喝口茶水润嗓,颇有些无奈地叹口气道:“小丁你有所不知啊,这夜池国乃是以女子为尊的国家,同咱大铭恰巧相反。借你吉言也就罢了,如果本王果真娶了个娇蛮公主回府,小丁你可是要为这番话负责的啊。” 丁豆闻声咂吧嘴,以女为尊?难怪昨日临行前顾雅浓吩咐自己着女装。 又想到什么有趣的,她傻呵呵道:“王爷,既然你和大人同岁,老婆又比他多,是不是儿子也比大人多啊?” “郡主倒是有几位,本王府中并无世子。”懿宁弯起嘴角摇头。 丁豆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开口,“柿子?怎么王爷喜欢吃柿子吗,王爷府中要没有是柿子树,小丁可以给王爷种几棵的。”原来在丰收寨,也帮过叔伯们劳作打下手,何况这区区柿子树。 这一下,生生将正在喝茶的顾雅浓呛了一把。 懿宁眼前笑的更开了,几乎是毫不顾忌身份放肆大笑。 “实在有趣!果真带着你上路是本王最好的选择!” 丁豆摸不着头脑,跟着傻傻笑了笑,看来王爷真的很喜欢吃柿子啊。 好半晌,顾雅浓擦去嘴边的水渍,深深的缓口气。 马车渐渐停下,车帘被挑起,那人麦色皮肤容貌正气,正是这次护亲队要员陆权将军。 “王爷,队伍已接连行驶近两个时辰,是该时候休整片刻。” 懿宁颔首。 陆权带着将士歇息,顺道给马匹喂食物,这才能下地走走。 懿宁 分卷阅读81 挑起一抹笑,“顾相要不要陪本王一同走走。” “不了。”顾雅浓合上书,闭目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累。 丁豆跨下马车,不由得深深吸口气,生机盎然的景色还是头一次见,连绵不绝的山道,郁郁葱葱的一片连至到道路的尽头。枝头的小鸟在叽叽咋咋,惹得丁豆禁不住逗弄起来。 鼻尖闻飘着自然泥土味,丁豆兴奋拎着裙角跑跳了一会,懿宁见她弯起梨涡,高兴如这般孩子模样,失笑的摇摇头。 丁豆捡起一株奇形怪状的草就要朝懿宁献宝。 “草民参见王爷。” 转过身来,丁豆嘴角的笑容凝固住,脑海中往事一遍遍闪过。手中原本要献宝的草不知何时被风吹散消失不见,也全然不知。 几乎是盯着那个身影,半晌她才能言语,“怎么是你?” 那人身形高挑,一袭墨绿衣袍,他撑开腰间的白玉骨扇,俊美面容一双桃花眼冲丁豆温和的笑着。 丁豆有些不知所措,“我没看花眼吧!你来这做什么!” 懿宁收起嘴角的玩笑,问道:“怎的,小丁你们认识?” 丁豆狠狠瞪着那人,心想恨得暗暗咬牙。哼!何止认识,简直是不共戴天! 楼敏之到也从容,他收起扇朝懿宁行礼,“回王爷,草民和这位丁小姐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丁豆鼓起气的粉红的面颊,将懿宁拉到一旁,小声道:“王爷,你认识他啊?” 不等懿宁开口,楼敏之淡然撑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扇着,温和笑道:“这次和亲所有贡品,皆出自飞虎帮旗下商铺,在下作为少帮主,有责任务必将这批贡品安全送入夜池国,这也是百姓们为了大铭皇朝的国泰明安应经的微不足道的贡献。” 她几乎是失声尖叫起来,“什么!你要和我们一道去夜池国?!” 楼敏之笑了笑,“路途遥远,还请丁小姐多多照顾便是。” 懿宁面容沉稳,似乎是默认了楼敏之的话,丁豆心里不是滋味,彻底没招。 她返回马车里,耷拉个脸子不说话,懿宁看在眼里心知他二人的过节,也没再逗弄她。方才丁豆那一扇尖叫也惊动了顾雅浓,他还在丰收寨伪装成教书先生的时候,知晓那一次她二人的亲事荒唐以丁豆的当场悔婚而宣告破裂,按常理应该是那楼敏之对丁豆心生不满才是,为何相反是丁豆一见他如此愤怒? 难懂果真如此懿宁所说,那次悔婚是背后另有隐情。 顾雅浓掀开轿帘,冲马车窗外轻轻咳了一声。 承先掀开轿帘,将一个精致的竹篮送进来。 丁豆疑惑看着顾雅浓将竹篮揭开,取出一套眼熟的茶具,几本书,一副棋,还有……一碟零嘴。 她当场眼睛发光,盯着盘子里的花生糕转不开眼。 顾雅浓将盛装着零嘴的碟子推到矮几中间,极其自然地用自备的茶具倒了杯茶,又低头看起了书。 这是为我准备的?瞧见他依旧冰山的脸,丁豆心里感激万分,怎的知道自己烦躁的时候需要零嘴解馋咧,大人断案如神,自然不一般。嘿嘿一笑,她伸着爪子抓过一块,慢慢啃着吃,幸福的像吃到肉骨头的小狗。 吃者无心,看者有意。 懿宁视线淡淡扫过,在顾雅浓身上停留了片刻。 一行人大部队,又经过数个时辰旅途,最终抵达客栈已是傍晚时分。 三万护卫队由于人数太多只得在离客栈最近的空地安营扎寨。 那也是,随行的大小官员好说也有三四十人,这个客栈规模算不上小,一时间这么多人入住还是有些拥挤。 懿宁是王爷,住客栈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算屈尊降贵了,顾雅浓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客栈他应该哪儿也不会去,承先作为副手理应跟着主子。 但是,为何楼敏之也一同住一起,丁豆心里不满的直犯嘀咕,不就是提供个贡品吗,至于这么宝贝一路护送,简直是质疑皇上的安排。 懿宁是主子,一路舟车劳顿,早早回房间休息了。顾雅浓也不是省心的主,随□□代了一声也上楼去了。 丁豆其实也想早离开,因为面前冲她笑的楼敏之着实令自己烦躁不安,无奈这到哪里都是身份地位享受待遇,她虽名上丞相随从,但至少也不是个有官衔的,分房也直得等着前面的大人们挑选完,自己留着捡剩的就很不错了。 掌柜的朝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躬身道:“陆将军,您的房间在二楼左手第三间。” “有劳,本将自幼在军营长大和将士们在一起待习惯了,我还是去和他们住帐篷,再说那些随行品也得有人照看。”陆权声音宏亮,朝留下帮手的承先抱拳,“劳烦请转告王爷与相爷一声,末将多谢抬爱。” 见陆权刚正不阿的正值模样,丁豆在一旁闲不住嘴了,“陆将军这么体贴下属,果然是值得追随的好将领。”她称赞道,朝陆权弯出嘴角一对梨涡。 陆权回过神,这才发现同自己说话的是一个窈窕秀美的女子,当即爽朗一笑,年轻将军小麦色的脸颊上闪过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所言过奖。” 轮到丁豆分房已经是盏茶过后。 她推开房门,隔壁承先洽好整顿完毕,转身欲下楼。 “你怎的才回房间,这会儿正好用晚膳,快同我一道去。” 丁豆无力摆摆手,“不舒服,不想吃,我怕吐出来妨碍各位大人的胃口。”前面两句的意思是在刚才马车上零嘴吃大发了,胃力有些犯恶心。最后一句事实,她怕看见楼敏之的脸会更让她不舒服,万一吐出来那多恶心,顾雅浓还是极度爱整洁之人。 承先担忧道:“是不是染风寒了,正好太医院的刘太医随行而来,要不要我给你去唤一声。” 说起太医院,就想起前些日子那单牵扯到那个章御医家千金的案子,万一下错药了,自己可回天乏术了,她没由来浑身一冷。 “没关系,你不用管我,我要饿了自然会寻吃的。” 见她如此坚决,承先没再多言,“那我帮你同大人知会一声。” 刚走出两步,就被丁豆叫住。 “承先小弟!” “还有何事?” 丁豆弯起眼角,“多谢。” 承先愣了一会,淡笑着点头算是受礼了。 她抱着肚子在床上滚啊滚啊,客栈不必在丞相府又高床软枕伺候着,铺盖硬邦邦的不说,被子还散发出一股潮味。丁豆忽然就想,顾雅浓那样爱整洁的人,在这样的房间会不会站一宿,想着那张冰山一样的脸慢慢出现许多扭曲的弧度,丁豆就觉得舒畅少许,似乎连肚子也不疼了。 在快昏睡之际,房门被叩响。 她皱着眉,懒散的拖着步子推开门,“谁啊?” 分卷阅读82 丁豆声音一顿,柳叶弯眉毫不留情皱成一团,“你是走错房了吗!来干什么!” 楼敏之眼含笑,深情脉脉看着丁豆,“夫人是我楼家的媳妇儿,在下做丈夫的怎么不能来看一看。” “呸!你少在这给我装好人!我才不是你楼家的人,你少胡说!” 楼敏之有些懊恼之色,“莫非夫人想站在大门口吵架,让大家来围观。” 丁豆腕他一眼,坐在桌前喝水消气。 楼敏之悠然摇着白玉骨扇,款款踏进屋,身后跟着的白衣小厮,恭敬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立马出门离开。 楼敏之不说话,只是凝视丁豆侧脸,半晌这才开口,“许久不见,夫人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为夫更喜欢了。” 丁豆小脸气的通红,“你个奸人!抢夺了我丰收寨的铺子,还不满足吗?你还要什么!” 仿佛听见一个极为错误的事物一般,楼敏之摇头,耐着性子和她更正,“夫人这话说的可是不对,为夫哪里是强来的,明明靠的是自己的计谋,夫人技不如人,就老老实实承认罢。” 丁豆这下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滚圆的杏眼。 楼敏之唇边温柔的笑意始终不减分毫,“夫人莫生气,叫他人听见只怕会惹来麻烦。” 他合起扇,在托盘边点了点,“为夫见夫人没有吃晚膳,方才叫小二重新做了些,应该合夫人的胃口。” 丁豆冷着脸,不在意扫一眼,一看全是自己爱吃的荤食,肚子不争气的怪叫了一声。 楼敏之笑得更开了。 丁豆面上一红,气冲冲对楼敏之摆手,驱赶道:“没事你快走吧,看着你就心烦。” 楼敏之分明的侧脸影在阴暗处,他丁丁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丁豆,不再言语。 半晌,捧着托盘离开。 “慢着!”出门前却突然被喝止住。 他这才自嘲的弯起嘴角,“夫人还有何事?” “你以后不要叫我夫人,会被人误会。”丁豆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耐烦。 楼敏之上前轻轻托起桃花粉嫩的脸颊,似笑非笑,“误会?当着谁?陆将军、承右使、六王爷、还是……顾丞相?” 这都是哪跟哪啊,丁豆气地拍掉他的手,叉腰低吼道:“是谁你管得着吗!把托盘留下就可以滚蛋了!” 与此同时,屋外。 “大人您这是?” 顾雅浓端着餐盘站在走廊,被承先叫出声。 从眼前划过的那抹墨绿回神过来,顾雅浓淡道:“无妨,这是王爷吩咐的。” 承先有些疑惑,王爷的房间在楼上,刚才自家大人好像是站在丁豆的房门前吧。 顾雅浓把托盘递给承先,丢下一句话转身回房,“罢了,你给王爷送去罢。” 承先愣住,方才王爷分明是和同自家大人一同用过膳的,怎的这会又饿了。承先叹口气,最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长时间没更新了,今天更一章。 ------ 第51章 就知道会出状况 清晨还未天亮,丁豆睁个圆瞪的眼,直至窗外彻底放光。 一宿没合眼,令她原本就混乱的脑子彻底濒临崩溃边缘。 不共戴天之仇人就在眼前,却还得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携他同出游,她怎么能做到!最可恨的是,昨夜还恬不知耻的将敌人贿赂的酱猪蹄吃了个底朝天,真真是太丢脸,丰收寨全口百来人的脸面全给她败光了。 对细微不慎敏感的承先都察觉到丁豆不同寻常表现。作为顾雅浓贴身下属,承先理应随着落座雅间。首先是六王爷、依次是左相、礼部侍郎、征西将军……最后是和亲贡品供应商楼敏之。 大圆桌前,满是各种羞珍美食,这类小客栈当然做不出,随行的御膳房师傅们可是天还没亮就准备开了。 “多谢王爷相邀,其实末将可以同将士们一同用膳的。”英气十足的年轻男子有些受宠若惊。 懿宁笑道:“陆将军客气,这一路都是将军在保护本王安危,区区一顿早膳有何足挂齿,本王还担心不合将军胃口呢。” 陆权感激抱拳。 扫见数十道秀色可餐的羞珍,礼部侍郎赶紧见风使舵,“王爷素来爱才,不光是陆将军的福气,也是我等大铭同朝为官僚友之福。” 扫见一侧的空座椅,懿宁长眉一挑,“怎么少了人?” 丁豆是他的座上宾,当然不能怠慢。 承先小声道:“回王爷,方才小丁要属下带话,她说昨夜一宿没睡,就不来用早膳了。” 懿宁有些惋惜,“难得本王特意差御膳房为她准备了喜爱之食。” 扫了王爷兴致,承先有些不忍,他低声在顾雅浓耳边询问,“大人,属下现在去看看。” 顾雅浓神清气爽,他夹起一颗酥点,头也不抬,“叫她做什么,她要想吃早下来了。错过早膳是她自己的事,一介平民哪有让王爷等的道理,不分尊卑。” 承先有些为难,虽然丁豆举止难以捉摸,但好歹心地单纯好相处,毕竟面上挂着王爷贵客的身份。 “大人,按照她这性子,万一错过了出发时辰……” 顾雅浓不急不慢喝口茶,“如若错过启程,就让她自己走着跟来。” 承先彻底收声,今天的大人好生奇怪,虽然语气不重,以自己多年暗中观察,这模样比气恼更严重。 懿宁看了顾雅浓几眼,弯起嘴角没有说话。 似乎,昨夜不光是自己去送膳。自知所谓何事,楼敏之低头进食,并未说话。 当然,这一幕丁大姑娘并不知情,她美美睡上一觉又跟着大部队继续上路了,冥冥之中似乎有她娘亲保佑,免除了步行跋涉之苦。 奇怪的是,当上了马车她发现顾雅浓一张脸很冷,极度冰冷,似乎没有了温度。她不敢随便说话,暗自纳闷难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得幸,诡异的气氛并无僵持多久,懿宁一声召唤,丁豆见了救世主似地,飞奔出顾雅浓的马车。 “咦?王爷,怎么早膳没吃饱吗?” 丁大壮士贪婪盯着各色小碟精致荤食,原本不饿,却被香味吸引着口水开始在嘴里打转。 懿宁懒洋洋靠着软榻,笑眯眯指了指丁豆。 “本王特意为你留的。” 丁豆愣住,以前在丰收寨,每回自己贪玩错过饭点,老爹总是佯装教训几句,然后吩咐阿发特意将留下的热饭菜送来。 脑海闪现丁寨主慈祥的笑脸,丁豆心里一热,忽然泪眼婆娑。 见她突然低着头安静下来,懿宁好看的眉心皱起,温柔问道:“小丁,你没事吧。” 丁豆回过神,飞速抹把泪,笑脸嘻嘻,“王爷对小丁真好,小丁好生感动。” 懿宁笑 分卷阅读83 得很是受用,扬扬下巴,“快些吃,凉了就不好了。” 待丁豆将美食风残云涌,懿宁已经撑着脑袋倚在矮榻睡着了。 虽然莫名其妙在顾雅浓那里吃了冰碴子,但王爷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啊。相貌俊美非凡不说,风度气质果然有皇家风范。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是“皇家风范”,但只要拣好听的词来准没错。 一时心情大好,丁豆悄悄挪到一边,掀起金丝轿帘张望。 咦?最近那个骑在枣红大马上的高大将士,不就是本次负责护送的年轻将军。 一时兴起,丁豆伸出胳膊招呼。 为恐防有诈,陆权警惕四周观察片刻,这才策着枣红大马靠近。 “姑娘,可是王爷在唤末将?” 丁豆摇头,“不是,王爷这会正休息。” “那……姑娘有何事?” 瞅着陆权胯*下威风凛凛的枣红大马,丁豆心里十分羡慕,“陆将军昨晚睡好了吗?” “多、多谢姑娘关心,很好。” 丁豆白净面颊染上一片绯红,很是可爱俏丽。自幼生长在军营鲜少与女子接触的陆权,不禁挪开视线。 “将军客气了,叫我小丁就行。”她热辣的视线一直在年轻将军的盔甲和大马之间游离。 陆权有些涨红脸,“姑娘是顾丞相与王爷的贵客,末将直呼名讳还是于理不合。” 称呼那都是次要,主要是闲得无聊找个人打发时间。 “将军真是厉害,带这么多兵士,有朝一日小丁也想领略将帅风采,做回将领,带兵战场杀敌,那多威风啊。” 杏眼里熊熊燃烧的雄心壮志,证明丁豆这倒是句大实话。 陆权有些惊愕,这般俏丽的美佳人,性子竟是不拘小节,果真巾帼不让须眉,一时间心里对丁豆有些好印象。 “女将军”笑眯眯望着陆权羞涩的侧脸,“将军今年贵庚几许啊?” “二十有四。” “哇,还长小丁两岁呢。年纪轻轻的做了将军,打仗布阵肯定也有一套。” 陆权不好意思抱拳,“过奖,末将只是自小在军营长大,比常人多懂些皮毛而已。” 语气里,那是谦虚中带些骄傲。 陆权和丰收寨大牛哥年纪相仿,相谈间丁豆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寨子里无忧的日子,刚还想问陆权可有婚配只时,被一声懒洋洋的叫唤打断。 “小丁,给本王倒杯水。” 扫了好兴致,丁豆不舍对年轻将军俏皮眨吧眼,“陆将军,王爷唤我呢,咱下次再聊。” 懿宁自顾整理起本无褶皱的衣袍,丁豆问道:“王爷,你醒来的好快。” “你如此聒噪,本王要还能睡着也算不易。” 自知有愧,丁豆不做声,恭敬递上茶水。 “同陆将军相谈如此欢畅,怎的,你很向往那般打打杀杀的生活?” 回忆当年熬夜点灯翻看,其中不乏令人振奋的一场场血战,看得丁豆是热血沸腾,至今难忘。 “就是感兴趣呀。”她托着粉腮,陷入幻想,“高头大马,精良装备,真的好神气。” 懿宁笑了起来,倒符合这丫头的性子。 近两个时辰的颠簸劳碌,一行人休息整顿。 丁豆也随着懿宁下马,和群臣研究路线。 陆将军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中心展开巨幅地图,“王爷,我等从皇都出发,穿过临川进入大铭国土最西边的牧城,还得经过数个驿站,不多时日便到达夜池国境内。” 食指又比划出条线路,“此条道路是为了防止赤炎国偷袭的最佳途径,因为出了大铭,地形特殊没有官道,较常时相比路上得多花些时日。不过请王爷放心,末将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将王爷安全送达夜池国。” 懿宁郑重颔首,“陆将军,有劳了。” 说的什么,丁豆插在中间似懂非懂,趁懿宁和陆权商量之际,她侧头低声问道:“大人,陆将军口中所说的赤炎国,是个什么地方啊?” 顾雅浓眼不斜视,冷峻的侧颜有些生人勿近,“敌对之国。” 话音刚落,不等丁豆反应过来,顾雅浓便走开了。 留下一脸纳闷的丁豆,我又闯什么祸了?虽然他平时也是冷冰冰的,但如此不耐烦还是头一遭。 不光是丁豆,顾雅浓也觉得自己举动有些欠妥当,自从昨夜好心送饭却看见楼敏之从丁豆房里出来,自己就有些沉不住气,今早用膳时也是如此。 说来,最近也是奇怪。好几回思考正事时,脑中偶尔掠过她的样貌,俏皮、得意、憨笑、委屈……自己竟会笑出来。 他捏捏眉心,应该是自己近日太忙于公务,少了休息时间,太疲惫了些。 吃了闭门羹,丁豆挪到懿宁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煞有其事嘟囔,“王爷,今日大人有些古怪啊,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只当听笑话,懿宁笑而不语。 “对了,方才说的赤炎国是个什么地方?”她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正事。 懿宁收起笑,正色道:“赤炎国位于大铭西北方向,是我大名接壤土地最狭小之国,也是最让大铭头疼之国。从五十年前,先帝在位时,赤炎国一直是我大铭边疆最危险的敌国。赤炎乃蛮荒之地,人民生性凶猛和我礼仪之邦大铭截然不同,现在位的赤炎王在五十年之内,已经多次举兵攻打我西北边境,百姓们苦不堪言,他们不满足搜刮民众财物,还将残忍杀害我大铭百姓为乐……” 听得她一脸凝重,所以这次懿宁与夜池的和亲关乎整个大铭百姓的为难,忽然间,懿宁的形象在她心中又高大了不少。 她紧抿嘴唇,用一副“任重道远”饱经沧桑凝视,“王爷,真是辛苦你了。” 懿宁虽肩有重任,但严重程度还没她想象的那般夸张,心生好笑却哭笑不得,俊美的五官组合成一个复杂的表情。 就在眨眼间,一阵急风将帐篷的帘布吹起,众人还在围在一团商讨对策,丁豆眼睁睁见一柄通体银亮的长剑,自帘外而入。持剑人并未蒙面,瞬间闪现的年轻苍白到病态的皮肤,令丁豆震撼的移不开目光。 没有任何警示,没有任何防备,众人一阵惊呼,冰冷无情的剑尖已经朝懿宁方向刺来。 此时,丁豆和懿宁挨得最近,见突然遇袭,她本能上前一步挡在懿宁身前,但待匆忙之间意识,自己并未携带任何能抵挡武器,一瞬间慌乱失神,惟有本能紧紧闭上眼。 没有预计疼痛。 “叮咣!” “小心!” 下一秒,耳边两种声响,此起彼伏。 丁豆猛地睁开眼。 “叮咣!”那声,是承先生生用剑鞘挑开苍白刺客的剑尖。 而那声“小心”,却是有人用双臂紧紧将自己护在怀里, 分卷阅读84 用身子抵挡刺客的偷袭。 见没有得手,苍白刺客倒也沉得住气,甩下□□乘乱逃走,四周乱作一团。 丁豆在那人怀中早已惊愕住,听到耳边闷哼时,缓缓对上那人的脸。 邪气上挑的桃花眼,弯起调笑弧度,耳语道:“还好为夫反应激灵,伤及了夫人美丽的容貌,为夫可是要自责一辈子。” 方才惊险万分,挺身而出的居然是——楼敏之,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她定定看着楼敏之被划破得鲜血淋漓的手臂,顿时落下两行清泪,煞白着脸从惊险中回神,她竟猛地抱住楼敏之哇哇大哭起来。 楼敏之有些意外,他弯起嘴角,撇下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任丁豆在自己怀中哭得梨花带雨,鼻涕眼泪齐飞。 众人围着懿宁忙做一团,根本没有注意不远处的顾丞相冷面寒霜,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骨节渐渐泛起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啊更新啊,怎么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要是有种软件能将脑海的构思打成文字可就太好了。 ------ 第52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阵惊慌在刺客未得手成功逃脱暂时归于平静。 乌压压众人跪地请罪,首当其冲便是本次负责保卫的陆权,不善于露情绪的司马懿宁当场也有些薄怒。 掌握住刺客的体貌特征,顾雅浓命承先发动所有暗部探子,搜索这名面色异常苍白的刺客,如若被发现带不回活人,可允许先斩后奏。 虚惊一场,好在承先护驾有功,懿宁才得以健全,丁豆这回也稀里糊涂沾上荣光。 只是…… 她满腹心事掀开帐篷的垂帘,见那人倚在矮榻疲惫闭上眼。 “喂,你死没死?” 丁豆挪到楼敏之身前,本是来道谢,怎的话一出口又变了。 一旁伫立的白衣小厮清茗,涨红着白净的脸,掩盖不住的恼怒,“我们公子方才舍命救了你,你这小姐怎么……” “我同你主子有话说,你先出去候着。” 小厮清茗欲言又止,瞥见楼敏之扬起的手,他暗暗瞪着丁豆看了好几眼,这才不情愿离开。 “以你的性子绝不会是路过。怎的,莫非特意来看笑话。” 受伤的家伙还有心情调侃说笑。丁豆压抑自己语气,刻意放缓,“你以为我同你一般吗,我丁豆从来不是落井下石之人。” 楼敏之看着她不说话,脸色苍白的吓人。 扫见他小臂患处覆盖着被鲜血浸湿的白布,丁豆搅动手心里的袖珍琉璃瓶,有些不自在,“太医怎么说?” 他不在意笑了笑,“区区皮肉之伤,何须劳烦太医。” “这个,你拿着用吧。”经过多回思想斗争,最终丁豆还是决定帮他一把,“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你出手救我了的份上,我连话都懒得同你说。” 楼敏之先是愣住,接过满是药香的琉璃瓶,“多谢。” 清风从帐篷的夹缝中钻入,轻柔柔地抚上丁豆粉嫩的脸颊,带起几缕乌黑的发丝,衣裙飘扬,曼妙的人儿如仙子一般伫立在眼前。 楼敏之有些混乱。 “你……为何要救我?” 没敢再去看楼敏之凝视的神情,她的声音很轻,轻的比帐内劈啪作响的烛灯还要微弱。 明明他离自己站得距离最远,却又奋不顾身替她裆下一剑。这算什么?还债?可笑,楼敏之当然不会这么认为。自己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她很不爽,矛盾?不安?内疚?到底为什么,她不知道,其实也害怕知道。 “为何?”楼敏之眯起眼,也似不解,正做深思状。 丁豆快要被四周沉闷怪异的气氛打败,她胳膊一摆,有些泄气,“算了,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次,我就会忘记你曾经骗得我有多惨。想讨好我,没门!” 她转身逃也似的要走,“你赶紧上药,我要走了。”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磁性的嗓音压得很低沉,“你将我下人使唤走了,我如何上药?” “你自己不能上药吗!”丁豆没有回头,异常烦躁。 “自己要能来,何须与你费口舌。” 本想转身潇洒离开送他个大背影,自己这样做已经仁至义尽,但是…… “算了,那……只许这一次。” 她心事重重低头坐在一旁,对面着年轻男子,顺手拉下他肩上披盖衣物,露出苍劲有力肌肉暗涌的男性上身躯体。 她不敢抬头,自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丁豆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是这人换成楼敏之,不知怎的自己就没由来不自在。 指尖触碰到楼敏之温热有力的肌理,丁豆白净小脸发火似地烧热起来,她低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尽量使自己稳住呼吸包扎,心猿意马越忙越乱,手下竟有些不听使唤。 因为自己的关系,楼敏之无故被添上一道痕迹,丁豆心里还是觉得些许愧疚,所以当碧绿的药膏触碰伤口时,她无意识一阵皱眉,边抹药膏边轻柔往患处呼气。 低眉顺目的少女,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莹白透亮如陶瓷的雪肤透出未经人事的粉嫩光晕,面前的妙人儿像是触手可及,却又飘渺虚幻。 楼敏之眼底流动着不明的情绪,弯起的嘴角渐渐紧绷,伏着身子不动声色朝怀中少女靠近。 十分不巧,这档口,清茗在帐外通报。 惊天霹雳雷,丁豆顿时清醒过来,她慌忙跳出楼敏之的怀抱,跑去掀门帘。 一抬头,顾雅浓冰冷的面容,整个呈现在她眼前。由于背着光,顾雅浓的脸看上去有些阴郁深沉。 见满面绯红的丁豆,和衣衫不整的楼敏之,没料到是这状况,顾雅浓眉心微微皱起。 他绕过丁豆,径直往里走。 “楼公子,此番前来原本是想同你调查遇袭之事。现在你似乎不太方面,此事明日再说罢,你且好生休息。” 楼敏之礼貌颔首,似乎没在意所来之人是当朝丞相,“劳烦顾大人关心。” 丁豆待在原地站着不动。 “你在这做什么?”顾雅浓这才将视线看向她,话语里除了往常的淡然还有些抓不住的情绪。 心里惊了一跳,做了错事般丁豆低着脑袋嘟囔,“楼公子是为救我而受伤,我来看看。” “王爷一直在找你。” “哦。”她搅着手心的帕子。 “还站着做什么?” 丁豆匆忙跟上顾雅浓的脚步,“就要走了。” 二人走远,帐篷安静的只剩下烛灯燃烧的劈啪声,楼敏之垂下眼细心摩挲手中的琉璃药品,嘴角渐渐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丁豆跟在顾雅浓身后,出了帐篷顾雅浓一直没有说话,更没有看她一眼。 她小心咽口唾沫,“王爷的帐篷不是在 分卷阅读85 那边吗?大人你怎么带我往这走?” 沉默半天,淡淡的声音传来,“本官要回帐休息。” “咦?大人不和我一道去吗?” “不去。”依旧是冷淡。 丁豆顿时哑然,眼睁睁看着那清瘦的身影拂袖而去。 她有些欲哭无泪,那为何把我叫出来,耍我吗?现在的大人真的好难捉摸啊。 行刺王爷是掉脑袋的死罪,保护不周那可是诛十足的大罪,扰了清驾谁还能泰然自若,方才混乱混战,和亲队伍人心惴惴不安,一干朝臣垂目席地而跪,大气都不敢出,心有余悸惊险画面似乎还在脑中盘旋。 顾雅浓挑帘入账,“你怎么样?可有伤处?” “万幸承先动作利索。”懿宁背对而立。 承先将食篮密封酒菜安置好。 懿宁才转身,“送饭菜此等琐碎小事何须劳顾相亲自动手。” “人多眼杂,难免有有心之人,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挚友便是挚友,带上顾雅浓便是明智之举,懿宁霜冻脸色这才好看些。 顾雅浓满上酒杯,“尚书将军领头在你帐房前跪着,齐刷刷一大片,真是晃眼。” “我没让他们跪。”懿宁就着酒杯小酌,“才一个时辰就顶不住,我大铭要他们何用,一群酒囊饭袋。” 顾雅浓命承先在帐外候着,自己却撩袍生生在懿宁面前跪下。 “你在做什么?”酒杯“叮咣”摔落在菜碟,懿宁警惕眯起眼。 顾雅浓面色淡然,“微臣与他们同朝为官,乃是同奉一国之君,食一国之禄,群臣请罪哪有微臣不参加之理。” 似乎碰见奇闻,懿宁似笑非笑,“顾相,你别告诉我,这是在为那群酒囊饭袋求情啊。” “微臣有愧,王爷与微臣相交慎密,自然知晓微臣为人一向克己奉公。扰了清驾,臣等难辞其咎,负荆请罪何错之有。” 懿宁拗不过,也没这门心思,他眉梢挑起摇头晃脑,“言之有理,那好,还剩半柱香,这罪……你就先慢慢请着罢。” 顾相垂着眼帘不做声。 待吃饱喝足,已是两柱香过后,懿宁长袖一挥,帐外群臣百官如获大赦捏把冷汗,互相搀扶撤下。 打一棒子再给颗蜜糖,懿宁赐了座又奉了茶,这才温声细语,“这刺客来的真蹊跷,真把本王弄糊涂了,尔等不要狠记本王才好啊。” 明知是马后炮,谁人敢反口。 “岂敢岂敢!”礼部尚书陈大人年近五旬,养尊处优的老骨头哪禁得住这般摧残,双膝红肿发痒也只得扮出面露羞愧之色。 礼部侍郎王大人拱手正色道:“回王爷,那刺客招招狠毒致命,行动迅速不假思索,分明是冲着王爷来的。微臣猜想,那刺客很可能是老三老四的人。”这王大人乃陈尚书门生,察言观色见风使舵那是一绝,同陈尚书一唱一便可谓是看家本领。 果然,唱和的一方坐不住了,“放肆!休得在王爷面前胡言,三皇子四皇子乃是王爷亲手足,怎会如此冷血,陷王爷与不仁不义。” 王大人一本正经,“谁人不知当今大铭皇子里,除了圣上,最有威望的还属宅心仁厚爱民如子的六王爷,三王爷四王爷卖弄权贵欺压百姓,早已引起民间乃至朝中愤愤不平。”此人说得起劲,目光灼热,“王爷是青天大老爷,一定会微臣等良民做主,还百姓一个公道。” 喂喂,这马屁拍得有点过了吧,丁豆简直要酸掉大牙。 今日可是在我面前说老三老四的不是,明日难保不在皇上面前搬弄我是非。懿宁对阿谀奉承戏码兴趣甚小,他冲正襟危坐的年轻汉子扬扬下巴,“陆将军,你觉得王大人言之有理否?” 陆权目不斜视,起身拱手道:“末将不才,末将倒觉得那刺客极有可能是赤炎国收到我等欲与夜池国和亲的讯息赶来阻挠,待大铭陷入危难,他赤炎便到手擒来。” 马屁拍大发了,陈王二人自觉噤声。 承先道:“此番随行将士三万人之多,能跨越重重障碍接近王爷身侧,想必此人不是简单人物,照例说单人行刺为何会挑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深夜动手岂不是更有胜算。” 懿宁若有所思,这就是不明白的疑点了。 一番言论并未实质结果,最终推测其一是三王爷或四王爷主使,其二便是妄图侵吞大铭的赤炎国。不管是哪种原因,司马懿宁皆是中心目标。 “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是末将之罪,末将难辞其咎,请王爷惩治。”陆权整整铁骨男儿说跪就跪。 幸得懿宁上前搀扶,“危难关头,陆将军也算护得本王周全,将功抵过了。” 丁豆不明白,这年头怎么大家都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浅显的道理自己都明白,莫非大家是忘了。 “末将谢王爷抬爱,正所谓国有国法军邮军规,末将此次侥幸脱罪,恐怕难以服众,末将愿领亲军杖责。” 陆权年轻气盛,却不与陈王二人油滑相同,刚正的性子深得懿宁几分赏识。他叹口气,硬是将陆权跪地的身子掺起,“此番前去乃是为护国首要任务,路上必定得有将军护得周全,挨板子的事,等回大铭再惩戒也不迟。” “可是,王爷……” 陆权还想说什么,被懿宁不耐烦打断,“好了,本王就这么决定了。” 案件不明朗,为稳定队伍只好对外宣称,那名刺客乃大铭前朝邪教余孽,为报仇伪装手下将士混入军营行刺。 司马懿宁没受伤,倒是楼敏之意外替他挨了一剑,贤王称号并非浪得虚名,懿宁带着太医随从前来探望。 “楼公子,伤势可有好些?” 大批人马现身,楼敏之倒也不宠不惊,“谢王爷关心,一些皮肉伤还劳烦王爷挂记,草民三生有幸。” 懿宁笑容温润,“本王听下人回报,楼公子昨夜并未传召太医。无碍,你我同为大铭尽力,路途遥远还需相互照应,身份就先放一边。” 他一挥手,太医拎着药箱准备作业。 “多谢王爷,小伤不劳烦太医,草民有红颜相赠神药,伤口已经无碍了。” 随之,目光落到懿宁身后的娇弱女子身上。 楼敏之挽起的袖口,透着股淡淡的奇异幽香。 懿宁不由自主看向顾相,“雾莲南香”何时易主了? 没察觉被人窥探心事,顾雅浓余光扫见耷拉脑袋的丁豆,胸口憋得难受。莫非平日自己对这丫头太好了,她竟不识了好人心,真真可恶! 保卫提高了警惕,和亲队继续旅途跋涉。 行至大铭与夜池交界的湘水河畔,懿宁示意半柱香整顿。 “顾相,陪本王去河边走走罢。” 顾雅浓没有拒绝。 青山绿水,生机盎然,神奇美妙的大自然顿时令人忘却烦 分卷阅读86 恼。 波光粼粼的清澈湘水,肥美鱼儿自幼欢畅。 懿宁禁不住捧起一把溪水解暑,“今日天气大好,本王很开心,只是顾相心事重重无暇顾及,难得了这番美景,着实可惜。” “王爷多心了。” 孩童心作祟,懿宁随手拾起石片扔向河水,一圈又一圈波纹搅乱了顾雅浓的心。 “顾相的为人,本王还在皇都书院的时候就一清二楚,无须解释。” 顾雅浓扶手而立没有作声。 擦去手心污泥,懿宁望向他,复杂而灼热,“随之,你变了。” “随之”是顾雅浓表字,“随遇而适,顾若安之”出自司马懿宁手笔,自出了皇都书院,就再没被人唤过,久违的两个字,搅动自己的心同江水波纹晃荡,顾雅浓不由晃神。 “王爷说笑,下官不知王爷所言为何事,倒是下管觉得王爷似乎操心过头。” 懿宁靠近,眼神闪烁,“关心则乱,如此看来,终究是本王的不是了。” “下官不敢。”“不敢“二字,仅仅是嘴上说的不敢。 看向江水,懿宁挽起嘴角,“或许倒是本王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丁豆着实有趣,把本王逼急了,可随时招她做妾室。” 眉心一跳,继而平缓,“恐怕,王爷的心意想达成,不是那般容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与小丁心意相通,再说那般有意思的女子在大铭也寻不出第二人,有何不可。” 顾雅浓不再争辩,如常面容居然显现出一丝笃定。 “呵,果真对她有几分信心。”懿宁将折扇轻点在顾雅浓肩头,耳语道:“随之,你已经有了碧萝,可别忘了当初的承诺。” 随风摇荡的白云,无情遮盖住暖阳日头,久久不愿离走。 顾雅浓身形微震,深幽的双眸愈发沉淀,如浓墨黏腻浓稠磨不开。 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小强附体!没有评论,照样有动力!! ------ 第53章 圣池惊现阿芙仙女 长途的跋涉,终于到达目的地——夜池国。 丁豆无聊的几乎快发霉,之前还能和懿宁他们聊天耗时间,可自从王爷遭遇刺客,一路上他几乎是被陆权贴身保护,生人勿进。顾雅浓性子寡淡,又逢心情欠佳,更是不会响应自己的撩搔。 承先被派遣调查刺客的消息,半路行踪不明,丁豆又不知该拿何种心态来面对楼敏之。 所以,当丁豆踏上夜池国土的瞬间,她几乎放松地惊叫出来。 奄奄一息的丁大壮士又死而复生。 夜池的民风与大名截然不同,街道旁是一幢幢低矮的木楼,色泽陈旧古朴,放眼望去,青瓦牌楼别有一番风情。 行车队缓缓穿过巨大的木色雕花拱形门,便是到达了夜池皇宫禁地。 雕金镶玉楼阁,宽广十字型花园,雄伟耸立的青天宝塔,真是让丁豆大开眼界。 大队人马在皇宫内招待外宾的别苑停下,方才停稳车轱辘,丁豆第一个钻出头,一双圆溜的杏眼写满好奇。 在前方引路的夜池使臣领着身后随从走来,他们穿着晕染鲜艳色彩的衣料,头顶裹着精致印花头巾。 那使臣将右手按于胸前,半跪行礼,“尊贵的大铭客人,欢迎来到夜池,我代表阿拉汗以示夜池国臣民最真诚的问候。” 大铭素有礼仪之国美誉,得意方面自然不能怠慢,几番寒暄献上贡品便算是相互打过招呼。 夜池古有以女为尊风俗,女装丁豆自然大方不用避讳,左看右看觉着奇怪,她从懿宁身后冒出脑袋,“这位使臣大人,你们夜池的阿拉汗呢?” 夜池使臣愣住,随而道:“姑娘口中的‘阿拉汗’,可是在下刚才提到的?” 丁豆点头。 夜池使者一目了然,向天抚胸,“‘阿拉汗’是我夜池宗教中的神主。” “我的意思是,我们大铭的主使都来了,你们夜池大王为何不现身?” 接驾夜池使者前后不过七八人,还都是随从级别,众人觉得在理,无人阻拦。 使臣面色古怪,用有些变调的话语回道:“我们大王因为暂时身体抱恙,需要稍事休养,所以先命下属将请各位使节安顿休息,大王自然会召见诸位。” 借着“以女为尊”的金牌律例,丁豆愈发大了胆子,“这样不公平啊,我们主子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你们国王一句‘抱恙’便打发我们,做人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稍不留神这丫头又有见解,承先暗自叹气,自己奉命看好丁豆,她一贯说话心直口快无遮拦,话是有道理,当人面职责却有为不妥。 只见带头的夜池使者脸色蓝蓝绿绿的,好似万花筒般。 她那是得了道理必定一问到底,承先快步扯住丁壮士的衣袖,示意噤声,又被她挣脱开。 她面露无惧,妄图争辩,司马懿宁眼疾,挡在丁豆身前,“使者莫怪,小丁才疏学浅并无别的意思,既然大王抱恙在身,那我等稍候片刻也不为过。 丁豆不死的心,最终被一道熟悉的清冷视线制止,顾雅浓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起,初来乍到便险些闯祸,早知该把她“囚禁“府中好吃好住。 别苑布置得很是有当地特色,竹席编制的睡床在炎热初夏很是凉爽,丁豆贪凉的除去外纱裙,在竹床来回翻滚了好一阵。 赶明儿回了丰收寨,让阿发也给弄一床,不不,爹一床、二伯一床、林叔一床……丁豆掰着手指默数,灵动的双眼很快又黯淡下来,爹有二伯照应着应该没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气,让她回家。 她倏地坐直身子,一绺乌发来回拨弄,陷入沉思。楼敏之那家伙为什么要救我呢?故作难堪给我看?但又有什么必要呢。他居然以肉身做盾牌舍命来维护,莫非……他真是喜欢我?! 腾地丁豆脸颊发起热,她使劲甩甩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相中我,当初又何必骗我悔婚呢。肯定不是!肯定! 自己一人便是无聊瞎想,她索性四处串门。 别苑前厅,大家都在。丁豆打了个招呼,不客气抓起托盘的大苹果狗啃。 “传闻夜池美人素有花中妖姬美誉,如何,可有人感兴趣同本王一道前去开眼界?” 陆权年轻恪守,听见懿宁相邀喝花酒顿时不自在,“属下还得先安顿手下三万将士,不能陪同,请王爷恕罪。” 懿宁也没打算他会答应,转而问道:“顾相,你可有时间。” 香甜果肉在嘴里引爆,汁水满嘴流淌,丁豆舒心眯起眼,心想不解风情大冰山怎会稀罕。 “既然王爷相邀,那下官就舍命作陪。” 果肉呛在喉咙,丁 分卷阅读87 豆怪哼一声,慌忙抓住顾雅浓的衣袖,“大人,您不能去!” “哦,何以见得?”懿宁懒散摇扇。 其实丁豆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做如此大反应,她艰难咽下嘴里果瓤,吱吱唔唔,“因为……大人……大人有了夫人,不宜出入烟花之地。” 楼敏之这个不嫌事大的,插了嘴,“逢场作戏乃男人天性,有何不可,况且丁姑娘不过是顾相府中小小家丁,何时越级管起了主子的事。” 要你多话了吗!丁豆狠狠瞪了楼敏之一眼,找不出理由只得祈求望向顾雅浓企图讨些脸面,哪知后者压根就不搭理自己,自顾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对懿宁做出“请”。 莫名其妙窝火,丁豆拒绝承先相邀,闷头回房间,越想越憋屈,哪有说不出哪里奇怪,自己的小脑袋瓜又不灵光,总之就是浑身难受。 屋里闷得难受了,一个人偷偷跑出了别苑。 平坦广阔的花园种植各色奇花异草,再适合观赏不过,丁豆正值气头哪顾得上游玩,薅起地面夹缝的小草解恨般拉扯。 不知不觉间误入了花园深处,当她被阴风吹得起鸡皮疙瘩时,丁大壮士已经迷路了。 四周都是一人高的花草,自己被为困住,这该如何是好,她没头苍蝇般,来回穿梭寻找出路,心里的闷气一点一点被担忧替代。最终,她喘着粗气在一口镶满宝石的清泉边坐下歇气,这一刻她恨死自己的易冲动暴脾气了,她抱着双膝,欲哭无泪。 日头早过了晌午,余晖在花园镀上薄纱的金粉。 有脚步声朝这过来,来人回首间在此不禁驻足。 安宁的清泉水面被搅动起细弱的波纹,妙龄女子一袭淡紫纱裙驻在中央,裙边被挽在腰间露出莲藕般白皙的脚腕,她弯起柔韧纤腰在水中摸索,柔顺发丝自然垂下,贴合在莹白手臂愈发衬托地乌黑。 纱裙在清风中吟唱,发丝在夕阳下舞蹈。 书中描述的“伫立湖中的阿芙仙女”,便是如此吧,来人不由看呆了…… 丁豆支起酸胀的腰身,见有人在看自己,惊得一跳。 有人说了句话,她没听懂。 看着装原来是两个当地年轻男子,方才他们说的是夜池话,难怪自己听不懂。 丁豆放下心来,跨出水池,连带手脚比划,“来的正好,我方才不留神,踢落了清泉石壁上的一颗宝石,我找了好久都没找着,你们可否能帮个忙吗?” 询问的那人从片刻的震惊中回神,嘴角绷紧,用有些撇脚的话语道:“好大的胆子!” 会说大铭话!丁豆大喜,转而纳闷,但是这人似乎很生气啊,难道是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她又是一遍耐心的解释。 那男子阴冷着面容走上前,“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踏入神池!” 心理感应果然没错,他真是生气了。 神池?是很宝贝的地方?难怪镶嵌了这多漂亮宝石,丁豆恍然赶忙解释,“方才路过,见池水里有只小鱼从水面蹦出,我将它放回去时没留神踢落一颗宝珠,我见着可惜便没顾忌那多下水打捞,无意指染珍稀泉水,还请这位大人多见谅。” 她暗自打量,生气那人衣着艳丽,非富也则贵,在皇宫出入便身兼一官半职,叫“大人”也不突兀,看人的招数可是跟着顾雅浓练出来的。 越听越生气,华衣年轻男子拂袖怒斥,“混账!神池是我夜池国最宝贵的圣地,是任何人都不许指染的!你居然赤足踏入,该当何罪!” 眼看着那华服男子就要叫人,顾雅浓事先吩咐少惹事,可她咽不下这口气,自己陈恳赔礼道了歉,那人却不饶人,眼急还要教训她。 之前痛恨的暴脾气又噌地上脑,她小脸通红,叉腰斥责道:“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我都和你道过歉了,刁难我有何用!踏入圣池也是我无心之失,只是鱼儿再小也有生存的权利,你不愿意忙帮就算了!难道按照你的意思,是要见死不救不成!” 华府男子警惕眯起眼,“你不是夜池人。” “当然。”丁豆扬起下巴,不带好气,“我乃大铭随行使节之一。” 华府男子上下打量丁豆,轻蔑冷笑,“哼,枉你们大铭素有礼仪之邦之称,原来也不过如此。” 回嘴谁人快得过丁大壮士, “这位大人,我一爱整洁,二无脚气,只不过是在泉水里泡了一泡,有气拿我出便是。何须把我整个大铭做文章,气量如此之小……”她仰着脸冲华府男子咂嘴,“我看,所谓‘友好邻邦’的夜池,才不过尔尔罢。” “你!”华服男子面目赤红,气得言语不出。 一直在旁观战的布衣男子终于开腔,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夜池语。那华服男子显然不想善罢甘休,欲想上前理论,布衣男子加重语气说了句话,这下丁豆听懂了,同时腿软差些摔倒。 仿佛有意让丁豆明白,布衣男子用大铭话道:“二皇子,路上耽误了很多时间,大王速速召回宫只怕一会儿又要怪罪。” 二皇子似乎很畏惧夜池王,瞪了她一眼没再同她计较,便带着布衣男子大步离开。 二皇子?! 方才和她吵架的华府男子居然是夜池二皇子,虽看着像达官贵人,谁能料到居然是位皇子。 丁豆脚下一软,彻底傻眼。 又闯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暑期放假,归来更新。 撒花~~~~ ------ 第54章 君心似热火 正所谓祸兮也是福兮,借着那位二皇子的光,丁豆总算跟在他们身后找到了回别苑的路。用过晚膳,丁豆心里始终挂记那枚未找到的宝石,拿人家圣水洗脚不说,又和人皇子吵了一架。她心里过意不去,还好自己记性不差,丁豆趁着月色,偷偷又溜去了神池。 神池地处花园最深处,无人看守,自然并无人工光亮。白天找不着,这入夜了,丁豆就像瞎子摸豆子——碰运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好听的男声在清冷夜晚格外渗人。 几乎是吓得尖叫,丁豆捂住嘴巴,脸色苍白,“你是谁?” 那人走出阴影,月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年轻面庞,“我们白天见过。” 丁豆靠近,眯缝眼辨认,“哦,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二皇子的随从。” “二皇子……”年轻男子顿了顿,随即道:“你似乎很不满意他。” 丁豆朝天翻个白眼,小声嘟囔,“那种草菅人命的家伙谁欣赏。”她摆摆手,不客气道:“你可看清楚了,我没有踩在水里啊。你不要来监视我,我找到东西自然会离开。” 男子不在意,轻笑一声,“你不要生气,我是来帮助你的。”  分卷阅读88 丁豆不是三岁小儿,显然不相信,“你是二皇子的贴身随从,我怎么信得过你。” 动手比动嘴快,年轻男子除去鞋袜,居然赤足踏入池中,从怀中掏出一颗浑圆发光的珠子,探入池底。 丁豆傻眼了,方想出声,却听见年轻男子欢愉招呼,“你快过看,是不是这个?” 她上前伸脖子,男子手心一枚拇指大小红宝石,正是白日里自己踢落的那颗,丁豆兴奋难耐,总算是找着了。 放下的心又一刻悬起来,她咂吧嘴,“你会这么好心赤足入圣池帮我找宝石,难道不怕被人发现掉脑袋吗,你做什么要帮我?” 年轻男子毫无畏惧之色,话语轻柔,“我的母亲是大铭人,严格说我算是你半个同乡。” 丁豆凑近,男子五官立体轮廓分明,不似大铭人相貌,再凑近看,眼珠确是大铭最常见的深褐色,听承先说过一嘴,纯血统夜池人的瞳仁是浅茶色。 被女子如此近距离观察,年轻男子不好意思,他转过头有些不自在。 丁豆将信将疑,“我看你们那二皇子也不是好惹的家伙,只是因为半个同乡,冒着天大风险无缘无故帮我一把?”她眯眼,骚扰视线来回扫射,“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男子不解,“你们大铭人很讲究回报?” 丁豆摸着下巴思忖,“这世界上,还真有谁会替人做事不求回报?反正,我是从没见过。” “好吧,那我说了。” 男子叹口气,缓缓道:“我的母亲在我年幼的时候去世了,我从小跟着父亲在夜池长大,很好奇大铭是什么国家。 作为报答,你能给我讲讲大铭的样子吗?” “就这么简单?” 男子微笑,“对。” 丁豆弯眉挑起,“那我要说完,你可不能反悔。” “夜池人一向守信誉。”男子的眼神宁静而深邃,纯净的不忍人拒绝。 丁豆暗想,你们那二皇子都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我很是怀疑。转眼看见男子纯良面容,她认栽。无妨,你要是联合二皇子敢骗我,我就把你在圣池洗脚的事告发给夜池大王。凡事推到你身上,我也不吃亏,我就算完蛋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心一横,在一旁的矮石上坐下,她一拍大腿,变身说书先生,“各位看官且听好,那就先从三十年前大铭皇朝,江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金蛇教说起……话说金蛇教主……” 单人口技、一人分饰多角,片刻,丁豆说的那是声情并茂,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哪有第一眼惊艳的仙女模样,身侧的布衣男子不禁陷入沉思。 这边丁豆入戏不可自拔,那边厢男轻男子随着故事情节时而展颜、时而严肃、时而大笑、时而激愤。 月光深蓝如薄纱,娇艳花儿在相互呢喃。 女子身姿灵动在夜里张狂,美妙杏目如同绽放在清澈池水中的星光。 一段说词连带动作下来,丁豆已是气喘吁吁口干舌燥。 “大铭是文人天下,真有你说的那帮血雨腥风?” 丁豆自作摇头晃脑,丢去一个“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那当然,江湖表面上看似一片平静,可是暗势力的迅速蔓延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够预料的。” 年轻男子目光闪烁,想说什么,被丁豆一把捂住嘴,“嘘!” 她侧耳一听,竟是承先的声音。 丁豆放开手,皱眉小声解释道:“有人在叫我,我得走了,我那主子发起火可不是一般能应付的。” 她站起身要离开,却被男子拉住手,“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丁豆挠挠头,“多谢你的相助,要想找我,只管去大铭下榻别苑报上丁豆大名便可。” “好,你等我,我会去找你的。”男子眼底闪动如圣池一般的柔温柔。 “不多说,我要走了。” “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阿克苏。” 丁豆会意点了点头,钻出了花丛。 池边安坐的年轻男子,握住手心的红宝石,垂目而笑。 远远地,那不安分的身影跑过来,承先无奈,“你又跑去哪了,大人交代,夜池不同大铭,入夜后不要四处走动。” 丁豆老实受教,没有狡辩。 承先眼尖,“你这裙摆怎的湿了?” 一定是不小心沾染了泉水,“我……我方才走路没留神,碰到花草上的露珠,不打紧的。”丁豆抬起嘻嘻笑脸打哈哈。 “夜池皇宫花园有汪清泉,谓之神池,此乃夜池皇室朝拜之圣地。 最忌讳外来之人闯入,所以并未护卫看守。”承先郑重提醒,“你可记清楚,千万不要去触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丁豆面上笑着,心里苦得吃了黄莲,承先小弟你要早些提醒我才好啊,不该做的全做了,这是要给顾雅浓知道,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就怕那二皇子告状,但是他那个贴身下属似乎还蛮有分量,既然他自愿要帮我,应该不会说出来吧。 跟着承先,七拐八拐回了房。 念叨啥来啥,丁豆推开门,见顾丞相独坐在桌前,仿佛等了些时辰。 他怎么在?难道没有去花街?她心里一阵莫名高兴,表面又装作不在乎。 丁豆神情自若,走上前,“大人此时不应该是怀抱美人和王爷在温柔乡一起吟诗作对吗?难道是夜池的美女不对大人的胃口?不应该啊。夜池美女火辣……” 一直正襟端坐的顾雅浓,忽然起身一手环住丁豆的纤腰,一手捂住丁豆的嘴。 她就这样傻乎乎被丞相大人抱在怀里,丁豆呆滞了。 “见我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开心。”顾雅浓声线低沉暗哑,透出调笑的意味。 丁豆这才闻出,掺着锦囊幽香的酒气。 原来他是喝酒了。 粗神经的丁豆只知道瞪大眼,傻愣愣看着。 “我很不开心……因为你……你……” 丁豆被火热的身躯包裹,全身烧得发烫,“大人——喝醉酒说起胡话来了——”刚想推开他,又被他抱的更紧,仿佛要陷入肉里。 “豆儿……” 带着酒气潮热的唇,靠近她耳畔,细声呢喃,“豆儿…豆儿…不要喜欢懿宁……” “什么?” 她的耳根彻底红透,“大人喝醉了?我我我我那什么,我去找承先,他我我他……”丁豆吓得语无伦次,只知道拼命推开顾雅浓滚烫的身子。 顾雅浓手下发狠,捧住丁豆的头强迫直视自己,深情四目相望。 细长凤目里的深幽是从没有过的灼热,隐隐掩藏即将暴怒而出的猛兽会将自己拨皮拆骨啃噬干净,这样的顾雅浓十分陌生,丁豆圆瞪双眼蓄满水汽,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害怕。 火热的罪恶即将放下,理智被泪珠唤醒,顾雅浓刹那间回神,他放开丁 分卷阅读89 豆,颓然按压额角,踉跄步履无语离开。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抱歉原谅。 丁豆缩在床角,一夜不能寐。 生平头一回难堪,顾雅浓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壶冰凉茶水下肚,神智逐渐清醒。 喘着粗气蹭去泛滥的水渍,他苦涩的笑出声。 夜池美姬是人间不可多得方物,天下男人都贪图一亲香泽。可为什么环抱住她们温香的身子,脑海里闪现的确是另一张脸。 她的杏眼,她的梨涡,她的樱唇…… 顾雅浓不自觉贪杯,他忘了是怎样挣脱懿宁的阻拦。待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在她的房中,鼻尖的淡淡幽香是她乌发上的味道。 见到她,胸口的胀满几乎止不住倾泻而出,他拥她入怀,此刻她是属于他的,他一个人的,他看不见娇弱的她却在自己怀中颤抖着无助着。他呢喃着,他不要她对别的男人笑,不要她和别的男子打闹,就连懿宁也不可以。 他想让她完全属于自己,他奢望全身心都浸入美酒中,永远不要醒过来,让这一切,这个只属于他的美梦永远沉睡。 就在灼热触碰的瞬间,冰冷刺骨的晶莹刺伤了他的手背,熄灭了了他炙热的心。是那样冰冷,那样无情。短暂的疯狂确是要放手,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 他想拭去她的泪,在她恐惧的眼神中,他深知自己却丧失了资格。 他忍不出放声大笑,原来啊原来,人终究是要从梦中醒来。 一时的欢愉会造成终身的疼痛,原来碧萝说过的,竟是没有错。 晨光挥洒,即将磨灭所有印记。最后的留念,好好珍稀罢。 顾雅浓躺倒在床,无声苦涩。 ------ 第55章 “好”事成双 莫非是自己在做梦,却又如此真实。铜镜映射丁豆憔悴的面容,耳根处不易察觉的红痕被指尖轻抚。如果昨夜是场梦的话,这又是什么? 丁豆催眠自己那只是不足而奇的遗梦,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些,梳洗打扮,这才去了前厅。 夜池国大王召见,大铭随行使者围坐在别苑等候。 丁豆偷偷在人群夹缝中朝里望,大家都到齐了。承先和陆权在商量什么,楼敏之与礼部尚书在清点贡品清单,懿宁悠然摇着折扇,顾雅浓照例在桌前喝茶。 扫见一颗毛绒脑袋,懿宁笑眯眯招手示意。 她硬着头皮,挪步靠近,“王爷,早上好。” 懿宁用扇尖挑起她的下巴,“怎么面色发青,昨夜睡得不好吗?” 昨夜!她不敢看身侧的顾雅浓,滚圆杏目四处游离,“啊,我、我……我,头回睡竹床,有些不习惯,多试几次就好了,呵呵。“ 暗中观察,顾雅浓面容淡然,态度依旧冰冷,丁豆咂嘴大人果然是喝醉了说起胡话,她心又大,久而久之也忘了这茬。 除了重大祭祀和节日,夜池皇宫不允许马车穿行,二三十名大铭使臣只得靠人力竹觐见。 初夏,竹片凉爽又舒适,丁豆耷拉个脸子,比霜冻日还冰冷。 “小丁,你快些上轿,切莫耽误时辰。”承先在竹撵上伸出脑袋。 不说还好,一提心里呕血。 “我不想耽误时辰,我也想上轿啊,可是压根就没有准备我的份。”丁豆坐在路别,扯着杂草,可怜兮兮的惨状换身破布衣裳,完全就是叫花子。 随行的下人也都没资格乘坐竹撵,严格来说她还不算可怜,只是放眼望去就她一个女子。况且天热烦躁,宫殿离别苑又远,生生顶着毒辣太阳穿过大半个皇宫,她好烦躁,好郁闷。 陆将军是好人,他三两步跨下轿,“小丁姑娘,不嫌弃的话,末将的竹撵让给你,姑娘家身子弱不比男人粗糙。” 大将军主动让位,丁豆一下子不好意思了,“不行,你是大铭将军,步行觐见夜池大王岂不是很失礼。” 陆权热心人爽快,推辞着要把竹撵让给丁豆,二人你推我推,氛围有些尴尬。 队伍迟迟没有动身,懿宁不禁挑帘看过来,“小丁,本王的竹撵能容纳二三人,还有些备好的新鲜蔬果,你且过来与本王同乘罢。” 忘了这茬,万事有王爷,又有零嘴。丁豆当下大喜,谢过陆权,一屁股弹起连灰都来不及拍,屁颠屁颠往懿宁那边跑。 就在跟前,耳边忽然回响一个低沉暗哑的男声。 “豆儿……不要喜欢懿宁……” 如触电般,丁豆莫名其妙站住脚,短暂的混乱思想挣扎,最后她心不甘情不愿任命回道:“多谢王爷美意,小丁只是一介下人,和王爷同乘岂不是让王爷失了身份。小丁还是跟着走去吧,反正也不远。”不等懿宁答话,她老老实实站在顾雅浓的竹撵旁待命。 六王爷纳闷了,这丫头几时知晓“规矩”二字如何写了。 皇宫正殿,丁豆大气不敢出,跟在众人身后低着头,遵循着顾雅浓眼观鼻鼻关心的训话。 双方程式性寒暄拜礼,耳边男声浑厚中气十足,丁豆悄悄抬眼望去。 面容严肃威严的中年男人坐在最高处的宝座,他身材高大衣着华美异常,想必这便就前日称身体抱恙的夜池王了。精神头好得不得了,哪像大病初愈的人,分明就是给大铭下马威看看。 丁豆不禁想起那个得理不饶人的二皇子,原来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并非空穴来风。 大铭使节们相继落座,其实就是一方铺满水果糕点的矮榻,丁豆心里很激动,因为她一个小随从的名分也有设座,她双腿早撑不住了,刚跪坐下,面色愉悦而舒爽。 这边的傻姑娘惬意舒坦,上位的顾雅浓嘴角有些微微上扬。 夜池王端坐王位,左侧是大铭使节排开,右侧是皇子们和夜池官员,他扫视唯一突兀的空座,侧头沉声道:“怎么二皇子没有到,你等没有通知吗?” 御前侍奉官擦把汗,回道:“回大王,二皇子方才差下人告假……”他面色为难惶恐,“……二皇子说昨夜身染风寒,有些难受,今日不来见客了。” 夜池王点头思忖,“那你快些宣大夫到二皇子寝宫诊治,万一出了差池本大王摘了你的脑袋。” 那侍从官苍白脸抹把汗,奉旨急速离殿。 夜池王这才转过面,“诸位大铭使节,你们也听见了,我皇儿有疾病在身不能亲自前来作陪,还妄请诸位见谅才是。” 丁豆朝天翻白眼,有没有创意啊,又是生病,就不能换个有新意的借口。两国相交此等大事,那二皇子居然告病,最主要的那夜池大王居然没有半点丢面的羞恼。 旁坐的夜池皇子们私下交换眼色,面色各异。 这便是一种独有的默许吗?那二皇子并非长子,又不是唯一子嗣,能让夜池王 分卷阅读90 另眼相待,想必是有个中缘由。 懿宁脸色变了变,举杯笑道:“夜池王不必自责,生老病死此乃人之常情,我大铭是何等胸襟之气质,断然不会计较。” 丁豆乐了,言下之意,自己可否理解为:就是即便你夜池二王子病故,我等大铭也不会在意。 大殿上夜池王与皇子们轮番对语,懿宁应接不暇。自然见不到一个布艺宫人悄悄走到丁豆身后,又将一张纸条递在她手里。 神池、速来见、阿克苏。 寥寥几个大铭文字,对于异国人写得倒也不错。 丁豆想了想,挪到顾雅浓身后,“大人,离晚宴还有数个时辰,方才一路走来,小丁腿酸疼得不行了,可不可以先回房休息?” 顾雅浓自顾小酌,正眼都不看她,“本官恰好正要找王爷商量要事,你切忌不可乱闯,尤其是神池,承先应该和你说明白了的。” 这么好说话,丁豆双目精光,“当然当然,我保证不闯祸。” 出了大殿,她一路小跑,眼前有人正迎面而来,一袭墨绿衣袍,长身玉立。 丁豆咂嘴,“你怎么出来了,不去拉生意应酬那个夜池王吗?” “人太多,有些吵得头疼,出来透气。”楼敏之按了按额角,有些倦容。 丁豆不管他,绕着走过。 “走的这么急,这是赶去哪?” “你管不着。” 楼敏之侧身挡去过路,摇头叹息,“吃了这么多亏,你始终这般冲动,万一发生何事令你措手不及,为夫该怎样是好。” 又拿“为夫”说事,她很不喜欢啊。 “不关你事,有事我自己担着!”她小脸憋得通红,粗鲁扒开楼敏之,“你别挡着我了,我要去恭房!” 楼敏之面露无奈之色,这家伙还是没学会什么叫文雅。 好不容易摆脱眼线看守,丁豆放下心来,偷偷转战到神池。 “你来了!”阿克苏早已等候,见丁豆现身,眼前一亮,语气带着点难耐的兴奋。 丁大壮士警惕查看四周,确定安全才舒口气。 “做什么神神秘秘约我来这,我主子说这里是夜池禁地,是禁止我到这来的。” 阿克苏挑眉,“你很听他的话?” “有什么法子,谁让我吃他的住他的呢。”丁豆揉搓酸疼的双腿,“有什么话你快些说,我一会得在晚宴前回去。” 阿克苏在她身旁坐下,“那种无趣的宴会有什么可以参加的。” 丁豆嘻嘻一笑,唇边梨涡欢喜雀跃,“在大铭,我除了丰收寨每年的篝火节,好久没有见识到热闹非凡的宴会了,夜池乃他乡异国,是否别有一般风味,自然要长长见识了。” 阿克苏不说话,只是定定凝视俏皮的少女,深邃眼睛里的黝黑暗涌简直想要将眼前人儿魂魄勾走。 “话说回来,你家二皇子也好大的面子啊,大铭使节觐见居然连面都不露,偏偏挑这时候生病,瞎子都看得出在说谎啊。”她摸着尖下巴深思,“你们大王不仅不生气还替他圆慌,看样子,真是没把我们大铭放在眼里,服侍个这么麻烦的王子,真是替你惋惜。”说完话,还同情般在阿克苏肩上拍了拍,似乎在安慰。 对于皇族的事,阿克苏似乎没什么兴趣,“来,给你这个。” 狐疑接过阿克苏手中的琉璃小瓮,丁豆往里看去,杏眼瞪大惊奇道:“咦,好漂亮的小鱼。” “你不认识它了?” 丁豆不解望向男子刀削般的脸孔。 阿克苏笑了,“上次你救了这个孩子,他专程来和你道谢的。” 金黄色的鱼身在瓮中舒畅游玩,好不自由。丁豆欣慰笑了,原来上次就是救了它啊,真是好久不见。 感慨过后,她作势要把琉璃小翁放回神池水中,被阿克苏制止,“你要做什么?” “道完谢了,放它回家啊。” 阿克苏顿了顿,“它说你是好人,想跟着你。” 丁豆坚决摇头拒绝,“不行,太阳下山了,小孩子该回家了,它娘还等它吃饭呢。” 阿克苏笑容有些僵硬,“它是孤儿,举目无亲。” “那也不行,它长这么大,也该有同伴朋友吧,一会不见它会着急的。” 阿克苏脸上蓝蓝绿绿的,“我说是送给你的。” “那就更不能了,我自己还养活不了自己了,它跟着我迟早被饿死的,可惜了漂亮的模样就不值得了。”女子红粉扑扑脸颊像诱人的果实,“你不会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条小鱼吧?” 你都把它放走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捉到手的,阿克苏目光灼灼,“对啊,其实……我是想看看你。” 丁豆暗自皱眉,摸了摸脸,“看我做什么?难道脸上有花吗?” 此时的阿克苏简直是无语了,他摇摇头最终失笑,“好了,没事了,南边的出口守卫被我打发走了,你可以安心从那里回去。” 丁豆撇嘴不信,“真没事了?” “嗯。” “那……我不管你了?” “好。” 没走出两步。 “丁姑娘。” 丁豆回头,“作甚?” 阿克苏走上前,握住丁豆的手,务必温柔的微笑荡漾开,“丁姑娘,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唐突的举动,她本想抽开手,可是看到阿克苏那双迷离深邃的双眼,自己不自觉被点穴般坐不出反应。 “我……我也是……” 晚宴十分,大家盛装出席,本以为会是同篝火宴会那般,结果夜池王就说了一句“以客为尊”,无非就是大铭那套在大殿喝酒享乐看歌舞。期待太美好,丧失了一半兴致,丁豆只得专心于眼前的美食。 几番歌舞声乐,丁豆还是长了见识,歌姬们奔放率真,却是大铭没有的。 夜池王喝得有些高了,“诸位,大铭一向是我夜池的盟友之国,五十年我等从没有互相侵犯之举,今闻赤炎势力嚣张,多次侵略周边国家,以致民不聊生,对于大铭皇帝提出大铭与夜池联合兵力对抗赤炎之事,本大王深有同感。” 夜池王站起身,带着酒色潮红,“对于大铭各位使节,能纡尊降贵来我夜池共商大意,本大王万分感谢,来,干了!”果真豪气,一杯下肚不含糊。 大王一高兴,这回和亲的公主也肯舍得放出来抛头露面。 据所知夜池王儿子不少,但公主却只有这一位,夜池又是素以女为尊风俗的国家,这位公主乃夜池王爱女,赐座与夜池王左侧,可见这位公主在夜池的地位依次是众皇子们。 那位公主,肤若凝脂美艳不可方物,是种女子不多见的侵略性的美,连同身为女子的丁豆都看呆了。只见公主扬起高傲的尖下巴,俯视在场的大铭使节们,似乎丝毫不放在眼里,扫见司马懿宁礼貌冲 分卷阅读91 她举杯,她轻哼出声带着一丝不削。 这细微的动作,却被丁豆捕捉,瞧不起咱大铭?她立即对这夜池公主有些不好印象。 懿宁倒是不在意,不仅没有生气,弯起的嘴角反而更有兴趣。 众人觥筹交错,乐舞声声入耳。 环视几圈,丁豆暗自咋舌,那个二皇子果然有够傲气,觐见不肯来就算了,晚宴都不露面。 就在这厢。 “二皇子驾到!” 乐声停止,众人目光望去。 丁豆手里抓着蔬果,嘴里还含着半块糕点,随之转头。 一人身体挺拔,衣着华贵,他缓缓走上前,站定在殿中,恭敬将手捧在胸口,“父王安康,儿子来迟了。” 那人回过身,视线一一掠过大铭使节,当落在丁豆身上时,他随而微微一笑,最后看向懿宁。 “夜池国二皇子阿克苏,欢迎远道而来的大铭使节。” 手中的蔬果砸碎在地,丁豆惊愕,猛地站起身,失声惊叫,“怎么你是二皇子!” ------ 第56章 小白的后遗症 这声尖叫可就响彻大殿,众人将视线从阿克苏身上移到傻乎乎站着的丁豆。 “小丁,不得无礼。”顾雅浓冷冷命令道。 “可是……”丁豆傻傻站着不动,下意识将嘴里剩下的糕点咽下,指着阿克苏的手抖啊抖。 顾雅浓上前拦在丁豆眼前,对阿克苏拱手,“二皇子请不要怪罪,鄙府家眷小丁一直深养在府邸极少见人,礼数不全之处请二皇子不给予计较。” 阿克苏嘴角弯起,“大铭居然也有我夜池臣民般随性的女子,小王当然不会计较,今日大铭使节觐见,小王抱恙来迟,为此小王以酒赔罪。各位,请!”顷刻间半坛子美酒下肚,豪爽啊。 丁豆被承先拉下,安静在一旁,心情郁闷地闷头塞食物,胸口气得肺都炸了。 众人很快相谈甚欢,殊不知,一双美目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热闹非凡的宴会正在兴头,又是哪个不嫌麻烦的提议素有夜池美姬的夜池公主献上一舞。夜池民风开放,夜池王也就允诺未出阁的爱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上一段,似乎是有意显摆夜池风采。 公主扬起高贵的下巴,却走到丁豆面前,微笑,“本宫人手不够,不知这位姑娘能否帮一把?” 你人手不够,关我什么事。公主是很美,可是为什么丁豆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让自己害怕呢。她是懿宁未来的正房妻子,为了两国的联姻成功,丁豆硬着头皮答应了。 宫人引着丁豆回了公主寝宫,宽敞奢华金碧辉煌。 隔着金丝珠帘,公主在宫人伺候下换衣,丁豆在外咂嘴郁闷,不缺人手还叫我来做什么,我也很忙的,还有几样小食在等我回去消灭呢。 珠帘被掀开,丁豆抬起头,眨眼间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金丝银缕薄纱披肩,镶嵌各色炫目的宝石,年轻女子的身段仿佛仕女画里走出来的美娇娘,尤其露出半边饱满晶莹浑圆的胸脯,丁豆盯着只觉得脸颊火烧火燎的滚烫。 优美丰满,这便是夜池最美丽的美姬。 丁豆羞红了耳根,贪婪的痴迷的双目不禁在公主身上游离,她由衷赞叹,“公主,您真是漂亮!” “哼,本公主一出生被国师预言为仙女阿芙转世,自然不是雀鸟之辈,无需奢望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像一只在乌鸦面前炫耀的骄傲凤凰鸟。 公主玉指轻轻扶了扶乌发上的润泽朱钗,瞥向丁豆,“这想变凤凰的不单单是雀鸟,就连蛇鼠之辈也妄图做美梦。” 公主大铭话音调有些生疏,丁豆并非是心灵聪慧敏感的女子,自然听不出话语里的讽刺,不明所以她傻乎乎笑着,只觉得公主似乎不喜欢自己啊。 穿戴装扮,公主撤下宫人,独自对着镜面轻抹红妆,“姑娘如何称呼?” 周围安静的可怕,丁豆咽口唾沫,“小姓丁,单名一个豆字。” “丁豆,丁姑娘。”公主深陷的茶色眼珠散发幽光,“丁姑娘是怎么认识我皇兄的?” 皇兄?是指二皇子吗?她怎么知道我认识。 “呃,二皇子他……好心帮过我。” 公主明显不相信,“原来是这样。”她慢慢靠近,莹白手指不冷丁摸上丁豆的脸,樱唇吐气如兰,她轻笑,“仔细看,丁姑娘的模样还真是讨喜呢。” “明眸皓齿,眉梢含笑。你们大铭,像你这样的女子想必也不少吧……”顺着丁豆分明的眉眼刮掻到下巴,纤细指甲就要发狠。 突兀推门声耳边响起。 “古娜依,准备的如何,父王让我催促。” 丁豆如梦初醒惊得一跳,来人是阿克苏。 “二哥,你看我这身怎么样?”公主变戏法似地眉笑颜开,美丽动人,似乎方才诡异凝重的表情是幻想。 阿克苏微笑着将古娜依高举起转了好几个圈,由衷赞美,“我美丽的古娜依,真是美得和仙女一般啊。” 古娜依羞红了脸,“真的?” 阿克苏宠溺捏了捏她俏挺的鼻子,“好了古娜依,你快些,别让父王他们久等了。” 后来二人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夜池话,只见阿克苏一边指了指丁豆,又一边比划,最后古娜依才不情愿点点头。 丁豆听不明白,见意思是可以离开,便悄悄退了出去。 “丁姑娘,你等等。” 阿克苏却追了出来,一把拽住她。 一看他就没好气,丁豆白了他一眼,“唤我何事啊,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三个字咬地生生愤怒,阿克苏听出话语的愤怒。 阿克苏不生气, “小丁,再见到我不开心吗,上次你不是说很高兴认识我的吗。” 白净小脸皱起,冷笑,“开心?被人当猴耍,你会开心吗。我可不知道尊贵的二皇子还有这等癖好。” “你生气了?” “小丁区区草民一个,怎敢生高高在上的夜池国二皇子的气。”,还怎敢呢,鼻孔都翘到天上了。 面对丁豆半死不活的德行,阿克苏始终耐着性子辩解,“我从没骗过你,我并没否认自己是皇子,你也从没问过我。” 还想狡辩,丁豆气极冷冷嗤笑,“那为什么那日在神池边,我分明听到你叫你的伙伴‘二皇子’,当我是聋子还是瞎。” 阿克苏恍然大悟,嘴角的温柔又加深几许,“原来是这样,我那日是叫的‘阿、瓦、兹。’” “什么阿瓦兹?我不知道阿瓦兹是什么?” 阿克苏叹口气,“夜池国国师路克之子,名叫阿瓦兹,也就是上次同在我一起的年轻男子,也是你叫他‘二皇子’的那个人。” 阿瓦兹?二皇子?丁豆当场囧了 分卷阅读92 ,回想当日懒散的装扮,她不死心,“但是,哪有你那邋遢的皇子?” “那日我偷偷出宫狩猎,听父王召唤,连衣裳都来不及换赶回来。” 丁豆已经石化,原来竟是自己搞错了,她难堪地想找地缝钻进去。 得罪了夜池皇子,会不会破坏两国的联姻啊,明明是自己会错意,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她赔上狗腿谄媚的嘴脸,“呵呵,原来是误会了啊,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有生气,二皇子别见怪。” 半晌,阿克苏才释然。 “二皇子不用看演出吗,已经开始了,我可不想浪费这次欣赏美人的机会啊。” 阿克苏转头看她,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的确叫阿克苏,我的母亲也的确是大铭人,我没有骗你。” 他执起丁豆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再次认识你真高兴,我的克鲁姆。” 丁豆如涨红的大虾,不好意思抽回手,打着哈哈,“克鲁姆是什么?是吃的吗?” “克鲁姆是夜池古语,意思是带给人善良温暖的神女。” 差点一个趔趄,丁豆羞得无语,要不是看阿克苏态度陈恳,不似拿她开涮,她早两拳招呼上去了。 “古娜依和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从小就很受父王宠爱。 她心肠不坏,是很单纯的女子。” 公主之前说的每个字丁豆压根就记不住,依稀只记得她夸自己好看来着,丁豆敷衍点头 阿克苏笑起来,又过来拉她的手,“宴会开始了,你不是想看舞蹈吗,快走吧。” 男女授受不亲,这些礼仪丁豆还是有的。她挣脱开手腕,“二皇子先去,我先透透气一会再来。” 待丁豆龟步诺道大殿时,公主已经开始表演节目。 古娜依身如柳絮,舞姿翩若惊鸿,似惊似喜似美似媚。在场人忘却了美酒,双眼爱慕发愣。音律如弦入珠,滴滴掉落在玉盘。 待一舞落在最后定格,四周安静地奇异,人们沉浸在幻想,不能自拔。 古娜依纤长白净的脖颈,向众人颔首谢礼,精彩绝伦的欢呼掌声这才翻江倒海袭来。 古娜依迟迟没有退场换裳,她单膝跪地,“父王,古娜依是您的女儿,夜池最尊贵的公主。要嫁的人自然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勇士,怎可为了和亲二字,断送我夜池的颜面,如上门和亲之人是徒有虚名,难免成为我夜池的笑话。” 这番话说得摆明是在打大铭的脸,气氛顿时紧张凝重起来。 身后大铭官员私下纷纷抱不平,丁豆偷偷瞄了眼,懿宁自顾品着酒,仿佛没有在意。 夜池王觉得有理,没有阻止古娜依。 “恰巧三日后便是夜池四年一次的格哈大赛,只要能在大赛中胜出,我古娜依便心服口服承认他是我唯一的夫婿。”古娜依清冷高傲的视线定格在司马懿宁身上。 大铭身后随众臣,“于理不合……万万不可……” 思忖片刻,懿宁这才放下酒杯,起身撑起折扇,面容笃定,“好,公主说的不无道理,那公主就睁大眼,看本王如何风光成为公主的夫婿。” 夜池王一听,有台阶下,便大袖一挥,“既然大铭使臣答应了,那本大王也就允许了。” 古娜依嘴角噙着得意冷笑,那边却有人站起了身。 阿克苏清清嗓,“诸位无非是想与夜池联姻后,取得夜池兵力的支持。夜池是较文更崇尚武的国家,格哈大赛乃是千百年来夜池国传统,适龄的寻常百姓人人都有资格参与,诸位纤弱文雅公子与我整个夜池壮年汉子同场竞技,估计尝不到什么甜头。如若在比赛失了手,岂不是很可惜,弄不好返回大铭也是困难问题……” 懿宁眼神复杂,不知道阿克苏葫芦里卖什么药。 “小王想出一个法子,令诸位可稍事安心。如果小王在格哈大赛中一展身手夺魁,只求向大铭讨个人,如此一来也算是和大铭结成同盟。 算了算,你们不吃亏。” 懿宁身后有人问,“敢问二皇子,向我等大铭讨要的是何人?” 阿克苏淡笑,“此人便是,甲乙丙丁之‘丁’,豆黍稷麦之‘豆’——丁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加油,七月底争取完结。 冲啊!!!!! ------ 第57章 嫁一个人好难 “谁人是丁豆?” 丁豆惊魂未定,背上冷汗涔涔,挪龟步站出身。 “抬起头来,让孤看一看。” 她认命般,闭眼缓缓抬起头。 “模样倒不坏。”夜池王似乎不反感,又问道:“如何,你许没许人家?” 丁豆咬住嘴唇,“大王使不得!民女不能嫁给二皇子啊!” 连皇子也看不上,这女子好大胆,夜池王不免有些动怒,“为什么?” 看向玩味的懿宁和深沉的顾雅浓,丁豆索性抗议,“我不同意!” 阿克苏着急了,“你未嫁,又当试婚年龄,有何不可?” 丁豆哭丧着脸,“我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小丫头,哪里配得上夜池国尊贵的二皇子,于理不合啊。” 原来担心这个,阿克苏脸色好转,“好办,小王会上请父王赐你封号,到时候便门当户对合情合理了,你不必担心。” 她急得面色煞白,直打哆嗦,“二皇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个……其实我……”千万不能承认看不上王子,万一搞砸和亲之事自己便是千古罪人了。 她暗自咬牙,最后把心一横,“实不相瞒,我其实心有所属!” 当场,阿克苏脸色剧变,“那人是谁!” 丁豆喘着粗气,一闭眼一咬牙,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我的心上人——就是他!” 顺着方向,“叮咣”顾雅浓手上的茶杯摔碎在地。 顾雅浓见只要气炸,这个不怕死的家伙居然敢拿自己做人肉挡箭牌,真真可恶。 二皇面色发青,显然动了怒气,“不管你丁豆心里喜欢的人是谁,入了我夜池国的门就得守我夜池的规矩。”他又看向懿宁,“这个交易我相信你们不会吃亏。” 懿宁无奈,只得暂且默许。 又一个也不嫌麻烦的来凑一脚,楼敏之拱手道:“好一个入乡随俗,既然二皇子说过适龄男子也可参与,那草民也就想在大赛中会一会二皇子。” “好,你是勇猛之人,我接受你的挑战。” 就这样,围绕当事人又无需当事人意见的事情就被板上钉钉了。 夜池皇城驿站。 一间房。 一盏烛灯。 几人围坐。 懿宁饮酒,顾相喝茶,楼敏之摩挲骨扇,承先与陆权在一旁安静思忖。 倒霉催的丁豆趴在桌前,哭丧的脸仿佛天塌了的绝望, 分卷阅读93 “王爷,您为什么要答应呢?呜呜……” “我能有什么法子,这是在夜池一切都是人家说了算数,说得难听些,我等是来求人,还得看人脸色。” 她心里狠狠,到底不是自己吃亏,说得心安理得。 丁豆揩把眼泪,“那也不能随便把我给卖了啊,打狗还得看主人的。”水汪汪的可怜大眼看向顾相,后者却不动于衷。 懿宁冷哼,扇尖戳着丁豆的脑袋,“我还没问你呢,来夜池不过短短三日,如何与二皇子认识了,还指名道姓向我讨要你。” 就知道会兴师问罪,她眼珠转了转,“说来话长,当初我要知道他是夜池二皇子,打死我也不敢招惹他。” “好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承先率先打破僵局,“小丁你别抱怨了,这也是事实所逼,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我们此番前来目的明确,为的就是集结兵力,共同抗衡赤炎。” 陆权点头,“夜池公主明显在刁难,那个格哈大赛分明是对她夜池有利,但是转念想想,那二皇子所言并无道理。” 一道骚扰视线袭来,“陆将军,你为甚要陷我于不义啊,万一那个二皇子真的夺魁,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困在这个牢里啊,我想念大铭,我不要离开丞相府……我不要离开大人啊……”说着说着,干嚎嗓子扮起可怜来了。 承先惆怅叹口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当着众人的面许下的承诺,那二皇子真要夺魁,那也只得把你许给人家了。” 丁豆嘤嘤哭了出来,鼻涕横飞,“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为什么你们总要强迫我……我爹也是……王爷也是……二皇子也是……呜呜……” 只觉得吵得耳瓜子疼,他放下茶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拖我下水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顾雅浓皱眉不耐烦,“你再聒噪,就叫你回房睡觉。” 自家大人奏势有威严,丁豆立马瘪嘴不叫唤了。 安静看笑话的楼敏之出声了,“各位大人先不要着急,据我所知,格哈大赛乃是夜池国四年一次的竞技大赛,只要夺得头筹,就能向夜池王讨一个愿望。当然其中不光包括赐婚,升官发财的也不在少数…… 他顿了顿,“全民适龄男子皆有资格参赛,只是说得好听,百姓哪有胆子和贵胄硬拼,其实不过是些王公贵族贪图捷径升官发财的戏码罢了。” 合起白玉骨扇,楼敏之最后定义,“说白了,格哈大赛攀比的就是勇气和体力。” 众人聚精会神。 “到时候只要……” 盏茶过去。 最后,众人分配两项任务,第一是帮助懿宁夺得魁首,第二比赛中妨碍阿克苏获胜。 一哭一笑,小狗撒尿。这下丁豆破涕为乐,“好了好了,大家全部都参加哦。” 这时。 冷淡的,“不要算我。” “为什么?大人,你一定要参加啊!”丁豆慌了神,“我的克鲁姆……行行好,救救可怜的丁豆吧…… 开什么玩笑,你不参加那怎么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啊。 她居然死皮赖脸,拽住顾雅浓的衣摆,癞子德行,“谁都可以走!就是你不行!” 顾雅浓腾地红了脸,对着癞皮狗,简直无语了。 一切看在眼里,懿宁似笑非笑。克鲁姆?果然,顾随之,这一次你真真是在劫难逃。 入夜,承先怕丁豆无聊,找来棋盘对弈。 承先问道:“有件事我不明白,除去随性年长的诸位大人们,在场年轻男子好说也有数十位,为何偏偏要说大人是你的中意人,莫非……”他眼神十分奇怪。 丁豆落下白子,“没有,你想啊,王爷是来和亲的,若我说心上人是他,岂不是未来会影响他和公主之间的关系啊。” “陆将军嘛,我和他认识不长,不熟悉啊。”她吃颗黑子,“楼敏之,那家伙我看一眼就觉得烦,怎么可能会选他。” 忽然,丁豆诡异笑起来,“我要说是你,你会怎样?” 承先想也不想,“当然会第一时间否认。” 她嘻嘻一笑,“那不就结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对大人……” “没有的事,你多心了。”丁豆回想起,昨夜顾相喝醉酒将自己搂在怀中,脸上禁不住发烧起来。 “没有就最好,小丁我好心劝你一句,该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身份的事,大人虽然和夫人不慎亲近,但也好在相近如宾。”承先难得像兄长般语重心长,“你这么天真单纯,被搅和进来很容易吃亏,其实你并不了解大人,他……” 丁豆胡乱搅碎棋局,“哎呀,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再敢说一个字,我回大铭就替你找个姑娘提亲了。” 本不想说,却还是忍不住。 “小丁,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你对大人说的‘克鲁姆’三个字的意思是,一生挚爱的人。下次不知道,不要乱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凑字数啊凑字数。 ------ 第58章 真女子真汉子 格哈大赛是整个夜池国上下最盛大最有威信的竞技比赛,并非是年年都有,许多人为了四年一次的机会,花费了不少心血。 分明四年才举行一次,为甚偏偏这次中了招,众人心中无奈。 此次格哈大赛地点依旧遵循规矩,选在夜池境内最大的森山地区——千草之林。 千草之林除了由做格哈大赛的主场,无非盛宴时节并无人来。传说在千草之林幽深之地居住着保护夜池国的神兽,贸然闯入将会被神兽看做灭国叛敌。以前总有些人不相信,私下偷偷一探究竟,结果那帮人进入千草之林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如今连尸骨也无处寻找。从那以后,千草之林在除格哈大赛之外,被看做禁忌之地。 大批夜池百姓积聚在千草之林入口正前方的寺庙处,乌压压的都是攒动大片人头。 离寺庙牌匾不远处搭起擂台,以供参赛选手预备。 站在擂台最前排的懿宁换上一身劲装,英姿飒爽,他弯起惯性的淡笑,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还真有几分把握夺得头筹。顾雅浓完全是被迫拉来凑数的,他没有内力不会武功,好用的脑筋在这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还好两位大官人身边有征西将军陆权和刑部右使承先护着,自身安全系数还是相当大的。毛遂自荐的楼敏之本就便是有武艺傍生,自然无需操心。 最令百姓们欢呼的,还是伫立风口处,负手而立的高大男子。深邃如雕刻版的面容被淹没在阴影里,无形中透出压抑迫人的气势。尽管只身参赛并未下携带帮手,顾雅浓还是忧心撑住额角,恐怕这次格哈大赛不 分卷阅读94 是那般好赢取。 耳边铜铃有节奏敲击,由鼓点配合,百姓们忽然往后推让,数十名身披兽皮的巫师带着涂画的兽首边走边跳,他们围成一个圈,嘴里还念念有词。 三炷高香由夜池王制定侍从向山兽叩拜后,伫立在巨大的漆金香炉。紧接着,那边宰杀生活牛羊,最后将割下的头部抛入千草之林算作是生祭。女性祭祀巫师围绕在烧红的篝火边,唱跳念经,语言怪异舞姿奇特。 整个繁琐的一套祭祀程序算是完成。 夜池的祭祀教大铭算是更加粗狂原始,可惜丁某人没运气见识这一幕。按照规矩,作为大赛优胜者的奖励,公主和丁豆是不允许参与比赛,就连旁观也不允许。 与其说夜池国是以女为尊的国家,不如说是将女子看做能匹配最强者的最高赏赐。 很简单,格哈大赛中第一个夺得宝贝的才算赢家,夺宝步骤不复杂,分三项任务。 第一项,距离起始线西南方向的五里外有一处吊桥,以最快的速度夺回上面的竹编藤球(四色可选)。第二项,拿藤球去交换鱼食(四种类别)、用鱼食在千草湖中垂钓得到生鱼(四个品种)、鱼肚子里有线索(有真有假)。第三,根据线索在不知名的地点找出夜池王亲自藏匿的信物,用时最短便是胜利者。 看似一环扣一环很简单易懂,最难每个小细节将会影响不同的成果,所以这种比赛体力是一半,运气也是必不可使的重要条件。 百姓们欢呼又高涨起来,刺耳的铜锣敲响,赛事蓄势待发。 参赛的百位壮年男子们接收到指示,大吼一声,纷纷气势汹汹朝指定吊桥处跑去。 顾雅浓自幼身子弱,又有发物过敏症,不多会,白净的前额渗出了细绵的汗珠。 承先担心道:“大人,山路崎岖恐怕不好走,属下来帮您。”作势就要半蹲下。 顾雅浓脸色骤然一变,“荒唐!我堂堂大铭皇朝左相,走几步路还不行了,几时沦落到让你背。” “可是……”眼见着顾雅浓的汗珠变成了绿豆大小。 “夜池天热暑气重而已。”懿宁懒懒撑起折扇,神情自在。 陆权老实道:“只怕,再晚些,藤球可就被人摘走了。” 顾雅浓道:“无需着急,藤球是按参赛人数预备,哪种花色起决定作用都还不知道,他们先到先得的人你敢肯定拿的是正确的线索。” 懿宁弯弯翘起嘴角,“顾相言之有理,能不能抽中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再说藤球算是按人数准备的,到时能真正摘取的人又有多少。”他倏地收了扇,“山路陡峭,一晃眼就不见人影,难免会有人求生心却暗中动手脚啊。” 陆权舒口气,“难怪王爷不着急,是算准了咱们志在必得,王爷还有何对策请速速道来。” “唉,陆将军,此言差矣。本王可没有百分百信心,并无对策。” 陆权不解。 懿宁神秘微笑,用扇子指指天,“天意不可违,老天爷还要不给我面子,又能奈何。” 看王爷的态度,陆权着实着了急。 “船到桥头必有路,万事总有解决的法子,走吧,不要错过了难得的千草之林的奇异景色。” 一直沉默的楼敏之终于出声,“王爷说的果然不错,但是依在下愚见,老天无情戏弄人间,万事不争取是没有机会的,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有轻功就占了便宜,只见楼敏之脚尖一点,衣袂飘飘,借着道路两旁的参天大树,眨眼间便到了数丈之外。 这楼敏之好生不听指挥,分明事先商量好了对策,怎的又单独行动。承先心有不满,也不能说什么。 待四人到达吊桥处,果然一切如懿宁预料,他们是走在队伍的最后,理应只剩下四个彩色藤球才对,如今眼前五颜六色藤球均匀分布,少说也有七八十,这说明这次格哈大赛真正又“资格”参与之人其实只有一二十位。 四人各摘一色,便去执行第二项交换鱼食。 重要档口。 “陆将军,本王累了,歇息会可好。”懿宁笑眼眯眯,一副好商好量。 陆权擦把汗,“王爷,其他人一路找急忙慌,咱们这和散步似的。” 懿宁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何不可,我大铭国风文雅清明,岂能和夜池这般粗野蛮横之人相提并论,这样的风景只怕除了夜池再也看不见了。” 山林幽绿,鸟儿清脆鸣响。 新鲜空气拂面而来,不免带走心里浮躁。 懿宁面山负手而立,嗓音哑然,“如果,最后夺魁的果真是阿克苏,你们说本王该不该把丁豆嫁给他。” 顾雅浓眉心拧起。 陆权抱拳,正气凛凛,“当然不行,他夜池乃我大铭小小西南附属国,这样做未免有失我泱泱大铭的身份。” 懿宁不置可否。 “丁豆与王爷惺惺相惜,断然不想看见她伤心失望,承先一定会尽全力阻止阿克苏。”承先是丁豆与王爷友情发展的忠实见证者,可是发自肺腑的感叹啊。 调笑的视线飘向那侧淡然清高的年轻男子,“顾相可有高见。” 树梢的鸟儿打着鸣儿从上空飞过,寂静挠着人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的承诺不兑现,有违君子行为。” 四周沉默,似乎对于这样的回答早已明了。 随之,淡然的声线又响起。 “但是,臣活了三十五载,每日被教条捆绑束缚,从没好生洒脱过。”顾雅浓一挥衣袖,遗世独立的气质是那般坚韧,“天下谁人可知 不做君子的感觉,臣很想尝试一回。” 陆权垂目沉思,承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懿宁看向远处没有说话,眉间似乎飘过了淡淡忧虑。 ………………………………………………………………………… 与此同时,大铭下榻别苑。 丁豆在房间急得团团转,一边悲叹自己被人肆意摆布的悲惨命运,另一边求爷爷告奶奶,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千万不要让阿克苏得逞啊。 “不好了不好了!丁姑娘你在吗!出大事儿了!” 屋外嚎叫混合敲门声,刺激丁豆此时脆弱的心理防线。 她猛地挑起,打开门,“什么事?难道格哈大赛有结果了?谁赢了?难道真是那二皇子?” 来人是一年轻小厮,他愣了愣,“不是不是!出大事了!” 出大事!丁豆煞白了脸,“你要急死我吗,到底什么大事,你快说啊!” 小厮气喘吁吁,汗都忘了擦,“小的……是尚书陈大人的小厮……我家大人有个……毛病,除了自家……下人,其他人都不能在前侍奉……就比方说……在陈府的时候……” 丁豆被整急眼了,她一把钳住小厮瘦弱的肩膀拼命摇 分卷阅读95 晃,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再不说重点!信不信我掐死你!” 小厮被掐的吐出了舌头,“丁姑娘饶命啊!饶命啊!小的知错了!” 丁豆松开手。 小厮摸着脖子,十分委屈,“方才,给陈大人奉茶的时候无意迷路了,小的生在大铭境内与夜池接壤的一个小村庄,夜池话多少会听一点。就听见……就听见……” 他掩口唾沫,迟疑道:“就听见……夜池公主古娜依在寝宫,偷偷吩咐下人说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大铭六王爷司马懿宁不能继续参加比赛,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阻止他夺魁,哪怕是……”说到这里,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丁豆面色如土,魂魄吓掉一半,她颤抖嘴唇,“这不是玩笑?你说的话可是属实?” “小人用生命发誓,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年轻小厮快要泪彪了。 丁豆跌坐在地上,“这可怎么办啊?陆权和承先跟着去了,格哈大赛女子不能参加,我又不能出宫通知,万一懿宁真要被那个公主……这可怎么办啊?” “恕小人斗胆,有一计不知可行否。”年轻小厮不是省油的灯。 “还等什么,快说!” 小厮稍事酝酿,娓娓道:“当时小人一听不妙,想方设法花钱从别处打听到王爷眼下在赛场所在的位置,听公主的意思,是在王爷最后一轮比试中动手,现在王爷他们正要参加第二项,依小人估计待丁姑娘通知相告应该能赶上他们动手。这是地图,丁姑娘,现在能救王爷的只有你了。” 纸张被手心的汗浸湿,丁豆六神无主,“这……我……这……” “没有时间犹豫了,丁姑娘,万一王爷遭到毒手就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握紧手心,丁豆面色一沉,“那好,我现在就去,可是……”她顿了顿,“我这样装扮,如何能出宫门?” 小厮似乎松了口气,“这好办,小人随行的行囊有好几套预备新换的,一会你换上衣服,从皇宫西边侧门出,西域神驹在那边等你,那里的侍卫小人都买通好了。” 这小子聪明,办事能力真有效率。 丁豆点头,“那好,等王爷安全返回,我会替你说好话的,你叫什么?” 小厮愣住,“呃……小人叫小五。” “小五……我记住你了,放心交给我吧。” 一路护送,见丁豆骑着神驹偷偷从西门出宫,年轻小厮绷紧的嘴角放松下来,他一路谨慎走到花园处的精致凉亭。 “都办好了吗。”榻上婀娜多姿的美人拨弄花瓣。 小厮半跪,恭敬低头,“回公主的话,都办好了,地图也给她了。” “她有没有怀疑?” “小人装扮成陈尚书的随从,看神情她深信不疑。” 美人幽幽笑起来,“作为夜池人,你说的大铭话都能将大铭人绕得团团转,真是优秀呢。” “多谢公主赞赏。” “放心,安心替本公主办事,你不会吃亏的。”莹白玉手微抬,“来人,带他下去拿赏钱。” 小厮大喜,“谢公主赏赐。” 古娜依坐直身子,交待随身侍从,“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里。”“亲自”两字语气尤其重些。 古娜依凝视手中的花朵,似乎在喃喃自语,“天气是好天,怎么办,你这么丑陋,根本不配生长在我的花园里呢。” 突然她手心发力,花瓣碎成残缺,随凉风飘逝,眼神狠戾,“来人啊,把院子里所有的花全部连根拔起统统烧掉!要是剩下一朵,我就砍了你们一个人的脑袋,剩两朵,砍两个,剩三朵吗……全给砍了!” 三百里外。 丁豆没由来浑身一激灵,不免心生出异样,又说不上哪里怪,沿着地图标记的小道,万里无阻策马奔腾,一想到懿宁有危险她心急如焚,又挥了一马鞭,只是……这路上未免太顺利了吧。 …………………………………………………………………… 懿宁他们以稳定为中心指导,第一关通过毫不费力。 四个彩色藤球换取四种鱼食,蚯蚓、水蛭、鲜虾、蚂蝗。懿宁和顾雅浓拿到的是前两种,本想四人以不同的食饵钓上的不同种类的鱼,总会有一个是真正的线索,眼下看着手中的四张不一样的纸条,众人开始犯难。 如果四人分头行动,没有武功防备的懿宁和顾雅浓就很危险,但如果大家一起行动,成功效率便会降低 就在内心的反复纠结。 树丛忽闪沙沙攒动起来,四人神色警惕。 接着,半颗脑袋伸出来,最后是一张通红焦急的脸。 “王爷,你还好吗,我来救你了!” 紧绷的神经放松,懿宁摇头失笑,“你这丫头,怎么来了,格哈大赛是不允许女子参加的,你究竟知不知道。” 她匍匐暗中观察好一会了,丁豆窜出身,“你看我现在是男子啊。” “就知道你一个人待着肯定不会安生,你快回去,要被发现了,万一我等局面有利,夜池很可能借此为由大做文章。”顾雅浓冷着脸说。 丁豆忙解释,“不是的,我接到密报,据可靠消息,王爷你这一趟十分凶险。” 懿宁哭笑不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何来凶险?想凑热闹也得编个好些的理由吧。” 着急了的丁豆开始手舞足蹈,滑稽小丑十足,“王爷是真的,小丁跋山涉水,一路遭罪,可真是为了保护您来的,您看,我骑马都快把屁股震成两半了。” 不雅词汇引起顾雅浓不悦,他皱眉佯装轻咳。 承先抚额无奈,“姑娘家家的,怎么又在人面前说粗口。” “是真的呀,不信你看。” 一着急,丁大壮士差些除去裤带展示。 嬉笑片刻,懿宁难得沉下脸,“小丁,不要闹了,我真是没时间陪你玩。” 她走上前抓住懿宁的衣袖,双目泛水珠,陈恳的不能再真实,“王爷,你一定要相信小丁,我方才听陈大人的下人说,公主她……” “小心!” 空气瞬间骤变。 话还没说完,丁豆猛地被人抱住,几乎是同时耳边擦过铁兵器划破空气带起的嗡鸣声。 方才光秃的大树上,赫然插着枚通体乌黑的飞镖。 “当当当”承先出剑躲过了几次袭击。 承先和陆权将众人护在身后,凝神等着出招,战事蓄势待发。 可是,片刻后杀气消失,似乎确认了安全,承先才放下心,隔着帕子小心拿起一枚被打落的飞镖审视,“这飞镖式样并非大铭特有,并且上面啐了毒。” 这么说,丁豆说的是真的? 懿宁面寒如霜。 方才情况危急,也不知哪来的力量,顾雅浓顺势将丁豆紧紧抱在怀里,他慌忙松开手。 “没… 分卷阅读96 …没事……”丁豆煞白了脸,仿佛丢了魂。她放空双眼,不停控制的往后退坐。 泥土潮湿,哪知脚下一打滑。 “啊————————!” 她双眼死死紧住,身子在空中腾起,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把薅住离手边最近的物件一齐向山脚翻滚。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终于撞到一截矮树桩,她头昏眼花,五脏六腑移位,身子使不出一丝力气。 等头上的星星消失,丁豆觉得全身快要散架。她撑开灌了铅的眼皮,愣神住,忽然见鬼般大叫起来。 “大人!怎怎怎怎么是你!” 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居然是顾雅浓。 “怎么是我,我还想问你呢。”顾雅浓衣裳破损,面露污浊,头发散乱开,狼狈的模样着实让丁豆不敢相信。 丁豆有些迷糊,“方才脚下打滑,一时情急抓了什么一把……” 顾雅浓冷笑,“要不是你抓我一把,我还能自己滚下来?” 顾雅浓的表情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真是被自己一把抓下来的。 丁豆欲哭无泪,“大人……我……对不起我……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雅浓叹口气,起身稍事整理,又在四周环视,“方才,他们都看见我们从这处滚落下来的,依地貌而看此处距离山脚底还有段距离,我等待在原地,以承先的速度,到达这里不出半柱香。” 一听有救,丁豆便又放心了。 “大人,方才……被偷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护住我……” 顾雅浓没有说话,他直勾勾看着惶恐的丁豆,秀长指尖缓缓擦拭去自己脸上的污泥,直到看得丁豆发毛,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觉得呢。” 她转开视线,好可怕,要哭了。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的啊,做什么这样眼看着我,好渗人的啊。 顾雅浓瞥她一眼,嘴边却不合时宜,勾出极浅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保证日更,保证填坑,保证完结。 呼呼~~~~~~~ ------ 第59章 山中又遇险 眼睁睁看着两人滚下上,承先着急的涨红了面皮,此时懿宁的脸色也不好看。 承先企图施展轻功,脚尖方触及树丛枝干,暗处银白飞镖又是一番袭来,来不及回头照看,那边陆权抽出宽刀连贯击落数枚淬了毒液的暗器。 承先硬生生被逼退,眨眼间,数个脸蒙面具身穿兽皮的汉子齐刷刷现身。 “你们是何人!要做什么!” 面具人并没有理会懿宁的质问,他们只是站着不动,也没有回应。忽然,身后蹿出一个人影,身形体魄与周围汉子截然不同,那人身材瘦小清挑。 “方才淬了毒的暗器是不是你们下的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小个子没说话,往前走了几步,不怀好意上下打量被护在身后的懿宁,随即嘴里乌拉一句,大汉们脚步开始混乱不安。 陆权暗自洞察,他将司马懿宁推在承先身后,握紧宽刀咬牙迎面攻击,陆权嘶吼迅速裆下蒙面汉子四面八方袭来的匕首,虎口被金属碰撞震得发麻,他憋红着脸,欲想抓住那刻意躲避在汉子们后方的小个子。 怒吼着将最后一个大汉撂倒,陆权像钢钳一般,狠狠钳住即将逃跑的小个子,他手下施力,毫无防备的刺耳尖叫险现些他脱了手。 陆权瞬间动作迟缓,一个被撂倒的蒙面大汉似乎是见没了机会,射出最后的暗器企图同归于尽。 原本朝陆权的方向,被承先的剑尖在空中触碰到,眼见着寒光刺眼的毒镖就要刺入陆权身侧的小个子。 绝望的刺耳惊呼略过。 说时迟那时快,陆权居然飞身扑向小个子,小个子被扑倒在地,硬是躲过了这一劫。 说来奇怪,小个子一声尖叫,横七竖八倒地呻*吟的大汉们,被打了鸡血似的爬起身,嘴里急促的乌拉乌拉叫唤。 为防止小个子挣扎逃脱,承先跨坐在他身上,扯去他的面具。 陆权呼吸一滞,“果真是你,公主。” 面具下露一张美丽的面孔,她眉头紧锁神情倔强,懿宁和承先赫然发现,小个子此人便是易了装扮的夜池国公主古娜依! 懿宁警惕眯起眼,“公主你怎么在这?” 古娜依到是性子刚烈,“哼,关你什么事。” 公主被擒,蒙面大汉们只得在一旁血红眼喘粗气,不敢上前。 “这帮人是你带来的?” 古娜依双目怒视,冷笑,“我被你们逮住就认命了,要杀要剐要告发随你,少在这假惺惺装好人!” 懿宁叹气,苦恼状,“我何时说要杀你,再说你还是我大铭未过门的六王妃。” “呸!谁是你的福晋!乱臣贼子!奸人!” 粗鲁刚烈,哪还有点公主的姿态,古娜依似乎是真不想下嫁大铭。无端端被冠上不雅命好,自诩风流豁达的懿宁只有苦笑不语的份。 “公主为了此事生气,实在没有必要。”懿宁倒也不恼,他扶起古娜依,嘴角淡笑如风,“只要你告诉他们,就此停手的话,我不会继续追究。” 古娜依愣了愣,盯着懿宁眼神古怪,她似乎在思忖,随即嘴里叽咕一串夜池语。 懿宁忽然捏住古娜依瘦弱的手腕,“为什么你们女子总是自若聪明呢,分明有更好的选择,偏偏愿意铤而走险,到头来不过是撞破自己的脑袋罢了。”他手下发力,冷冷扫视蒙面大汉,“不想你们公主受伤的话,我数三声,你们马上将武器丢下山,统统给我消失!” 古娜依瞪大眼,不可置信听见懿宁说出一长串句子,便是方才自己说的原话,一字不差。 “这句夜池话翻译过来,便是‘你们先听我命令,待我眨三下眼你们就动手。’” 古娜依大惊失色,竟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怎么会听懂我夜池话?” 懿宁背着光,扬起下颚,仿佛不可一世的自负,“在下不才,不光是夜池话,就连赤炎话也略懂些。” 眼见没招,古娜依无奈,只得忍辱撤离了蒙面大汉手下。 被承先封住气门穴道,古娜依暂时使不出内力,蹲靠着树桩成了阶下囚,古娜依心里很不是滋味。 陆权绷紧了嘴角,“公主贵为夜池国尊敬的女子,作何要做这种涉险之事。” 半晌,古娜依抬起眼,“为何?当然是我不想嫁给他。” 懿宁刚想说话,年轻气盛的陆权忍不住上前蹲在古娜依面前,“和亲之事关乎两国安定,岂止是个人可以儿戏的。和亲自古乃是两国互通之间互相信任的信物。这世间上有很多无可奈何,在其位便司其职,即便贵为公主,在大义面前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摆设,每次都要 分卷阅读97 任意妄为的话,受到侵害的人便会愈多。六王爷是大铭百姓最爱戴的贤王,他为人正直,性子豁达。嫁给这样的君子,你算得上幸运。” 古娜依仰天冷笑,目光灼灼,“我古娜依一生下便被国师预言是阿芙仙女转世,国师还预言我未来夫婿必定是这混世间的豪杰英雄。这样的安排我不服!你们大铭被赤炎欺辱是你们国家的事,偏偏扯上夜池不觉得不公平吗,为什么要牺牲我,凭什么!不公平!” 陆权隐忍着一拳锤砸在树干,古娜依惊了一跳。 他咧开嘴,银牙摩擦着,“赤炎王生性凶残好战喜功,以夺取其他国家国土为乐,退一万步而言,如若不幸大铭被吞并,你觉得他还会让独霸一方的夜池存活多长时间?国难当前最为重,任性妄为而行迟早会拖累自己的国家。” 古娜依双眼蓄满泪水,撕咬樱唇说不出话。 “公主,为今之计,为共保大铭和夜池尊严,及两国人民存活,有些事情注定是必须来完成。”陆权深深凝望倔强的美丽女子,“这也是你无法逃避的使命。” “陆将军所言并无道理,格哈大赛中谁是赢家还不知晓,一切论定会嫁给我未免太早些了。”懿宁远眺深处的山林,满腹感慨,“你我皆凡人,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株草而已,世间的一切皆有定数,逃不了避不开,凡夫俗子的你,又能做什么。” 古娜依心有不甘,可又能说什么呢,她擦去泪水垂下了眼帘。 “公主,因为你的过失,我大铭左相可是意外跌下山脚。” 懿宁蹲下身,替古娜依拢好散乱的碎发,手指轻柔。接着,又附在她耳畔,“如果顾雅浓有任何异样,保证我大铭一定会向夜池讨个公道,我相信你不会想见这样的场景。” 如此,古娜依被迫暂且休战。 “王爷,属下已经推测出大人他们的位置,陆将军先护送王爷先行一步,可以尽量不延误时辰,属下一旦找到大人会立刻想法与王爷集合。” 懿宁却摇头,“顾相是被本王前行拉来的,他出了事本王怎能放心。况且,这件事,公主怎么都逃脱不了责任,应该也很乐意帮助我们呢。” 他如沐春风的微笑,古娜依不禁打了个激灵。 ………………………………………………………………………… 与此同时,对行刺事件毫不知情的二人,困在山腰。 丁豆心疼审视磨破皮的伤口,另一边顾雅浓倚靠树干,仰头闭目养神。 她不自觉盯着顾雅浓愣神,视线划过嘴唇,想起那晚喝醉的他抱着自己在耳边呢喃,叫自己不要喜欢懿宁。 王爷和她?这是什么概念?脸上不禁有些发烧,气氛尴尬难耐,她极不自然偏开头轻咳两声。 “想问什么便说话。” “没有,我只是……”她低头揪着手指。 顾雅浓睁眼看她,幽黑的瞳仁发着光。 面上如火烧,丁豆不知所措,“大人,承先他们还有多长时间。咱掉下来已经有好些时候了,况且你看这天……”果真是灰蒙蒙的,这荒山野岭万一下起雨她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啊。 顾雅浓还没答话,她肚子又咕咕叫唤,被安静氛围称托得愈发响亮,丢脸丢大发了,丁豆赌气扯草泄恨。早不饿晚不饿,专挑现在饿,你这么不听话,下回不给你吃肉了。 顾雅浓却轻笑起来,“小丁,你真是……” 笑声越是愉悦,丁豆小脸越是通红。 “大人,你饶了我吧!不要作弄我了,为了这个劳什子的格哈大赛,我担心的好几天都没吃下饭,呜呜……” 修长温柔的手指突然抚上她的黑发,“未嫁人的姑娘家怎能这般狼狈,男子们可不会喜欢脏兮兮的姑娘。” “大人……”这样的顾雅浓,丁豆很不习惯。 指尖从发丝轻滑到脸颊,顾雅浓嗓音低沉醇厚,“很奇怪,你的样貌并不美,可为什么却生了一双这样的眼睛呢?”柔软纤长的睫毛被触碰,“清澈…坦诚……你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丁豆死死闭着眼,几乎成了煮熟的大虾,她颤抖着唇忍耐男子暧昧的举动,而顾雅浓深深叹口气,却松开手。 “大人你最近好奇怪啊,为什么总是和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顾雅浓摇头使自己清醒些,他失笑,正要解释档口。 丁豆一屁股做起,“大人大人!你看承先来了!” 久违的身影,唰唰两下,承先放下悬心的大石,“总算找着了,大人小丁,你们可有受伤?” “摩擦而已,并无大碍。” 瞥见顾雅浓刮坏的衣摆,承先有些内疚,“属下来迟,大人受惊了。” “承先小弟,你来的正好,我想死你了!”丁豆抹把辛酸泪,可把太阳盼出来了。方才那样的场景,自己可不知道怎么应付。 她身子一歪,被承先扶住,“你小心点!怎么腿软了?是受伤了吗?” 丁豆傻笑,羞赧的小脸红扑扑,“没有,呵呵,我好长时间没有吃饭,肚子饿得没有力气,腿软而已。” 承先哭笑不得,他掺住丁豆的胳膊,“走吧,我扶着你。” “没事,天热黏在一起怪难受的,我自己走。”她推开承先,“王爷他们呢?” “陆权护着王爷,在山上候着。” 承先飞速看了眼顾雅浓,“那帮偷袭我们的人确实是夜池公主派来的,她本人也被我们当场逮住。” “是吧,我没说错!”她一激动,又是一个趔趄。 “对了一半,那帮人的目标不是王爷。”承先话锋一转,“……而是你。” 她愣住,“怎么可能是我,我分明听见她说要朝王爷下手的。” “只怕是那个陈大人的小厮在从中作梗。” 丁豆愈发不明白了,“是王爷要娶公主,又不是我。朝我下手有何好处?” 承先回答,“把你铲除了,阿克苏参赛就没有意义了,大铭也名正言顺丧失掉一个顺利和亲的好机会。” 丁豆嘴一歪,弯眉皱起,“哎呀,真是弄不懂,你们成天算计来算计去的真是弄得我头都大了,做人简单一点不好吗?每天吃得开心玩得高兴,老实做人不错坏事,不就行了吗?心安理得的过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啊。” 顾雅浓脸色不太好看,他的声音闷闷的,“这样的生活说得容易,这世间上也有很多无可奈何。”身处险恶环境,她的单纯善良知足总有一天会将她扼杀,这是他最不情愿看见的。 走到半山腰,忽然天空变得灰暗,云层密集,响雷闷响在头顶作怪。 大家抓紧脚步往回赶,不给喘息时间,豆大的雨点打落下来,脚下的泥土渐渐潮湿变得打滑。 雨水 分卷阅读98 已经模糊了视线。 前方似乎有短树阻挡了去路,承先全身湿透,他抹把雨水,将丁豆交给顾雅浓,往前探路而去。 瓢泼大雨,几乎要震聋耳膜。 不留神,丁豆一只脚陷入粘黏的泥水中,一时拔不出来,她快急死,顺流而下的山洪已经淹没到小腿处,树干打滑她被迫放开手,任由身子往后翻腾,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在失去知觉前一刻,惊愕闷雷过后,似乎又闻到了熟悉的幽淡莲香…… 作者有话要说: 受不了了,快完结快完结~ ------ 第60章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大人 恢复知觉,丁豆撑开眼皮,入眼的是翻着稻草灰蒙的屋顶,她转动眼珠,身子僵硬的像铁块,我这是在哪? 屋里有堆烧得正旺的柴火堆,有人背对自己坐着。 丁豆艰难蠕动喉咙,试探出声,“大人……是你吗……” “醒了。”顾雅浓闻身转过脸来。 果然,丁豆讶然。 “这是在哪?” 顾雅浓将丁豆扶起,说明道:“方才雨势太大,将我们直接冲到了山脚下,你那时已经昏迷了,雨太大没了方向,承先暂时很难找到我们。我只得背着你沿着山脚顺着水流走,幸好见到这间无人居住的茅屋,便暂时安定下来。” 丁豆心有余悸,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肯定是平时做多了好事阎王爷舍不得收她,福大命大。 庆幸之余她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不知道何时有救援,那不就只剩下她和顾雅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往角落里缩了缩。 浑身湿冷发抖,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浇透,黏在皮肤上好难受。 “你在做什么?”顾雅浓忽然拔高音调。 “衣服湿透了,不烤干会生病的,我爹说不能穿湿衣服睡觉。”似乎被雨水淋坏了脑子,丁豆只顾拽着外衣拉扯。 顾雅浓难得有些结巴,“你不要脱下来,靠近火堆坐着,一会变自然干了。” “不行,暑天我怕热。”外衣被扯下,丁豆预备朝中衣下手。 顾雅浓三两步上前,将丁豆的动作制止。 好死不死,丁大壮士脑子一热,伸手去车顾雅浓的外衣,“大人啊,我听承先说你身子不好,瞧你也淋湿了,要不把外衣脱了,和我一起晾干。” 几乎是压着脾气涨红着脸,顾雅浓硬生生将丁豆的魔爪扒开,“君子衣衫不整,有违礼仪。”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计较什么。” 丁豆手下忍不死心,顾雅浓干脆不理会她,径自背对她做回火堆旁,“你要烤便烤自己的,不用管我,反正我身上的衣物马上就要干了。” 最后丁豆是敞着中衣,斜靠着石床。 柴火堆噼啪吐露着橘红色的火信,丁豆开始觉得身上发暖了,舒适的温度令眼皮不自己往下耷拉。 “大人,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何事?”顾雅浓依旧清醒。 她咽口唾沫,“我现在有点困,想眯一下眼睛……就一下下哦,你待会记得叫我好不好?” 想不答应也不行,轻微的酣睡已把丁豆占据,她趴在石床再无动弹,女子特有的香味和绵长呼吸均匀交织。 顾雅浓叹口气走过去,脱下烘干的外衣遮盖在丁豆裸*露大片肌肤的胸口,又将她原本靠着石床的脑袋移到自己肩上。他就这样保护在丁豆身旁,轻柔抚上女子嫣红的微酣面容,眼底深处的冰寒似乎在渐渐融化。 丁豆再次恢复神智,是被热醒。她抬头,发现一张放大的俊美容颜,那人双眼紧闭,黑羽般颤动的睫毛,几乎要戳上自己的脸颊。 暑气顿时清醒,自己居然枕着顾雅浓睡着了。她赶忙坐起身,瞥见顾雅浓肩胛处衣料沾染一片水渍,心生疑问,衣服不是烤干了吗?又抬头审视,屋顶也没漏水啊? 她下意识擦拭嘴角,双眼圆瞪,这难道是我的口水? 她匆忙起身不知所措,顾雅浓这般爱干净的人,我将这污秽之物染了他的衣裳,他会生气的啊。 她动静不小,顾雅却似乎没有反应,她轻轻捅了捅,四周沉默。 “大人?” 她壮着胆子,喊了几声还依旧没有回应。 再捅一桶,这下,顾雅浓直接歪头倒在石床上。 “娘啊!”丁豆跌倒在地,心中不祥预感显现,她颤抖着手上前检查,顾雅浓紧闭双眼,满面烧红,额头不断往外渗出大颗粒汗珠。丁豆试探鼻息,随气若游丝总归好过没有的强。 她这才敢擦把冷汗,这……染上风寒了? 丁豆慌了神,扶起顾雅浓的肩头使劲儿摇晃,“大人你醒醒!你醒醒啊!” 没有任何呓语,几乎哼不出半个音节,顾雅浓就安静躺着,任手忙脚乱的丁豆肆意摆弄,用了好些方法,顾雅浓始终不见睁眼,她索性把坚硬的石床用稻草垫厚实,又小心将顾雅浓放上。 一定是方才的湿衣服受了凉气,他原本身子骨就弱,这一路遭罪,又是摔伤又是淋雨,怎会不生病。丁豆狠狠往胸口捶打,都是自己的错,小心一点就不会连累他了。 再没时间自责,丁豆回忆从阿发那看到的,拿废铁盆烧开水,撕下衣沾湿温水摆替顾雅浓擦拭。他脸颊越烧越红,汗珠越冒越大,嘴唇开始发白干涸。顾雅浓清高好强的性子几时受过这样的罪,看得她心口堵得简直要难受死了。 万一这人是醒不过来了,那可怎么办,她不敢往下想,一边擦汗一边掉泪,这回她是真的怕了。 换了四趟热水,守了数个时辰。 还好,丁豆命不该绝,顾雅浓有知觉时,丁豆正紧握着他的手,低声祈祷。 手心的指头动了动,丁豆瞪大红肿发泡的眼,惊喜道:“醒了醒了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还认识我是谁吗?” 顾雅浓沉默半晌,酝酿呼吸,扯开了干涩的唇,“不得无礼……小丁……” 丁大壮士仰天长叹,说不出的欣慰,“还好还好,没烧坏脑子,你知不知道我刚才都要吓死了,万一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该怎么办啊?”我住谁的?吃谁的?找谁借银子花啊? 顾雅浓没有说话,只是凝视她。 “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 “那叫什么?顾相?” 顾雅浓嘴角扯出浅笑,“随之,叫我随之。” “随……随之……”丁豆转过头,不敢看那迷离的目光。随之,真是好别扭,“……我……” 顾雅浓想坐起身,力气却还没恢复,丁豆将他的身子挪正。 “豆儿,真是辛苦你了。” 丁豆不动声色抽出被顾雅浓握住的手,“方才我跌落山坡的时候不是你一直在护着我吗,要不是 分卷阅读99 因为顾及我的安危,你也不会受伤。”等等,方才他唤我“豆儿”?我没听错吧,这好像是第二次了。 顾雅浓刚醒过来,似乎要下床走动,被丁豆出声制止,“别别别,你先别动,让我看看。” “大……”抬起头看见顾雅浓从未有过的深沉,丁豆下意识把“人”字咽下,“随……随之,你最好还是先躺一躺,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她低着头,飞也似的转身就往外逃,她快要窒息了。 倏地被抓住手腕,修长无力的手指仿佛根根滚烫的烙铁。 丁豆心绪混乱,低垂长睫,“放心,我一会儿就回。” …………………………………………………………………… 手心握着枚纸条,是方才飞鸽传来的紧急通知,懿宁面色平静。 古娜依的内力还未恢复,在身侧低语,“格哈大赛自举行以来,从为下过这么大的暴雨。千草之林突发洪水,必定是惹怒了山中神兽。”她讽刺看眼懿宁,“这一时半会雨夜停不了,格哈大赛暂且终止,王爷何必在雨中苦等。” 仿佛对古娜依的话语充耳不闻,懿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伫立。 陆权忽然急促唤道:“王爷,是承先!” 来人浑身透视,打湿了的发髻外在一旁,模样狼狈,“王爷,属下赶下山时,大人和小丁都相安无事。” 懿宁舒口气,“那就好,既然没事,他们人呢?” 承先双眉紧皱,“方才急速的暴雨洪流,小丁误踏入泥沼,大人为了救她,跟着小丁双双又滚下了山脚,属下冒着大雨下山也不见人。” 每说一个字,懿宁如常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陆权急道:“王爷,接下来的计划……” “算了,暂且在这里避雨。”懿宁似乎铁了心留在山中凉亭,“把找到的线索统统拿给我。” 不可置信,古娜依眯起眼,“比赛暂且停止了,王爷还要继续?” 懿宁不想与她多话,随即,研究起宝物藏匿的线索。 雨水沾湿了衣摆,泥泞的泥土斑点不甚好看,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懿宁便将得到的线索传达给承先陆权,其思路清晰头脑清醒博得了古娜依敬佩的眼光。 混合泥沙摩擦的脚步靠近,懿宁眉头挑起。 “六王爷,真是巧。” 懿宁起身撩袍行礼,“原来是二皇子殿下。” 阿克苏道:“由于突袭暴雨,哈格大赛暂且停止,父王正召集各位参赛选手们速速下山返回,王爷难道没有接到通知。” “此言差矣,不光是我。我看,二皇子殿下似乎也没接到通知罢。” 阿克苏哈哈大笑,“夜池人不像大铭人拐弯抹角,我不说暗语,这丁豆姑娘,我是娶定了。” 懿宁撑开折扇,“二皇子,我钦佩你的直爽,但有些事太直接,可就会吃亏的。” 阿克苏眼神扫视,大惊道:“古娜依,你怎么在这里?” 承先冷冷道:“公主为了破坏大铭和夜池的和亲,命人在赛场上刺杀丁豆。” 当即,阿克苏变了脸色,“怎么可能?这么说,小丁她来了?她有没有受伤?她现在在哪里?” 懿宁勾起嘴角,“在哪里可得问问你的好妹子。” 面对阿克苏的震惊,古娜依变了性子,论阿克苏怎么质问,只是转开眼神不去看他。 沉默的证实,阿克苏神色微变,朝懿宁深鞠一躬,“这件事是古娜依的不对,我作为他的兄长向你们道歉,可否把人交给我。” 折扇“啪”地合上,懿宁拦在古娜依身前,摇头拒绝,“那可不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公主居然明目张胆□□,本王倒要看看,夜池王会给个什么交代。”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古娜依?” 懿宁挑眉,“为了她,你真的什么都能做到?” “只要在我力所能及范围,我决不食言。” 稍事思忖,“那好,那我就用公主一辈子的名节,和你交换宝物的最终下落。” 阿克苏似乎没想到条件这么简单,然而他摇头,“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在哪里?” 懿宁却不买账,“只身一人独闯过关,不可能只是幸运而已吧。格哈大赛是你的主场,或多或少知道些内情,我司马懿宁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讨要个确凿的线索一点不过分,时间紧迫你没有考虑。你要换,公主便还给你,我怕保证不向外人提起此事,你要不换,那咱么等着谁能笑到最后。” 古娜依瞪着大眼,神色复杂望着阿克苏。 “好,我换。” “二哥!” “成交。” 懿宁接过阿克苏的纸条,并交出了公主。 古娜依被带走,陆权忍不住出声,“王爷,您就这么相信二皇子给您的是真的线索。” 转身,懿宁看也不看,将阿克苏的纸条揉碎,“真也好假也罢,这个古娜依对我们而言是个烫手山芋,我只需要一个放走公主的机会罢了。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况且……”他难掩疲惫揉按着眉心,“……皇兄的耐性可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顾随之。 你果真要命丧如此,便是我司马懿宁看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一章,加油哇~~~~ ------ 第61章 金枕明天见金枕天天见 暴雨渐渐停下,丁豆蹲在附近的巨大岩石缝中发愁,放线望去,这深山老林哪来的食物。想吃肉嘛,又没本事逮野兽。想吃鱼嘛,小溪里的鱼基本被洪水冲走了,想吃果实嘛,这绿油的参天大树估计一千年也难结颗小芝麻。 她郁闷扯着头发,自己还可以忍,可顾雅浓那家伙虚弱得无力了。找不到食物,如何回去交差啊。 陌生山野,丁豆不敢走远,为防止迷路,她以最大的巨岩石缝为中心,在四周尝试搜寻。 手持树枝在矮树丛里翻找,无头苍蝇一般,丁豆对找到食物渐渐失去了希望。 走累了,就着溪边她泄气坐下,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混浊,联结着她的心情也愈发烦躁,索性丁豆脱下再次被浸湿的鞋袜,白嫩的小脚在溪水来回拍打,山涧到处回荡“啪啪”的水声。 忽然,丝缕若有若无的独特味道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仔细嗅了嗅,歪头想了片刻,又匆忙套上鞋袜,去寻那股味道。 穿过无数大树,跨越数座树丛,眼前的一切她几乎要放声欢呼。 只见不远处两人高的矮树上,密麻倒挂着金灿灿的超级大果食。丁豆跑上前,那股浓郁的独特味道无限放大,她贪婪的打量金果实,咽口唾沫嘴里嘿嘿傻笑。 她找来几片大芭蕉叶别再腰后,唾沫润润手心,深吸口气开始往树上爬。这 分卷阅读100 树不高,丁豆又是个中好手,不多时已稳稳坐在树枝上。 抽出身后芭蕉叶来裹住双手,只见她双手抱住最近那颗浑身满是大刺的金果奋力拉扯。 一二嘿……一二嘿……一二嘿…… 顾雅浓半梦半醒间,闻见刺鼻的异味,越来越近,他撑开厚重的眼皮,是丁豆回来了。 她浑身污浊,肩上担着两颗被绿油树叶包好的球状物,喜气洋洋的进了屋。 那浓烈的味道,便是从绿色的球状物发出来的。 顾雅浓受不了,他忍不住捏住鼻子,“你把什么招回来了?” 丁豆不着急回答,笑咪咪将球状物拆包,露出金黄色满身刺的本尊。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丁壮士自然很喜欢,可顾雅浓双眉紧皱,“怎么把腐败的东西拿进来,快扔出去。” 丁豆完全将他的话当耳旁风,她不以为然,朝一颗准备下手,嘴里煞有其事念叨,“我吃过这个果子,有一段时间丰收寨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爹常常出远门,然后回来就会给我捎各种各样奇怪的小食和别致玩意。” 献宝似的,她冲顾雅浓指指大金果,“这,你别看它满身尖刺又丑又臭,吃上去口感可是意外的软绵香糯,一大块吃完后很精神的。” 嘴里说着手下不停用竹棍将果实撬开,第一块掰好的果肉被放进洗净的树叶上,丁豆将果肉伸到顾雅浓面前。 那股刺鼻味顾雅浓难以接受,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丁豆迫切的眼神,和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性子,迟疑过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接过。 “吃吧吃吧,很香的。” 那边丁某人已经徒手抓起一块往嘴里塞了。 顾雅浓皱着眉,咬下小小的一角,舌尖划过,忽然他愣住。 丁豆丢下果核,满面幸福,“好吃吧。” 结果是出人意料的香甜软糯。 在吃的方面得到了认同,丁豆别提有多开心,一时间话语连环炮似的,圆圆大眼弯起,“我丁豆是谁,虽然高档美食没什么机会尝试,但这种小零嘴果蔬我还是各种好手哩。其实这世界上有好多东西不能光看外表的,比如漂亮的蘑菇人人都喜欢,结果千辛万苦抢回去,吃了中毒了……” “哪像这榴莲果啊,又丑又臭,丢在路别都被人嫌弃,可就是美味好吃啊,真正的美食只有慧眼识英雄者才不会错过。” 顾雅浓犹豫着是否学着大口咬下,“就这么吃?” “对啊,掰开硬壳就吃果肉。” “你放着,我来。”说话间,就要拖着虚弱的身子下床。 丁豆有些受宠若惊,“不用,你还生着病呢。” “姑娘家手指娇嫩。” 她嘿嘿笑道:“这算什么话,自己摘的果子就得自己掰,这样味才好,我来我来,你别扎着手。” 抢过剩下的榴莲果,她麻利处理。 “给,吃吧。” 她给自己的都是处理过后拿干净芭蕉叶盛好的,自己便随意手指一抓往嘴里送。白嫩纤细的手指被扎了数个红包包,顾雅浓看在眼里,心里疼惜的至叹气,心痛的不行。 “你的手……” “哦,我爬树摘榴莲果的时候弄的。”她往衣服上蹭了蹭,弯起杏眼傻乎乎笑了,“没关系,小时候我在丰收寨,经常瞒着我爹爬树掏蜂蜜吃,常常被大蜜蜂蛰得满脸大红包。我爹知道了,气得拿笤帚满院子追着我打,我就顶着满脸红包四处逃窜,和这一比简直小意思。” “你……有多久没有见到你爹了?” 放下果肉,丁豆吸吸鼻子,“好几个月了,我想见他,估计他看见我就心烦,我不敢回去。” 顾雅浓没说话。 危难时刻怎么能说感伤的事情呢,她将最后一块囫囵咽下,拍拍手,“像你爹就很好啊,人特别的和蔼,上回帮我在老夫人面前圆谎来着。那日深夜还邀我一同赏月,我始终记得那迷人的月色……。” 她看着顾雅浓不解,“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他老人家说你待我与常人不同,迟早要给我个名分。‘名分’到底是什么宝贝?你要给我吗?” 顾雅浓哑然,深幽的双目暗淡下去,“那是家父酒后胡言,你不要听信。” 她倒觉得可惜,“害我白担心一场,我以为有什么宝贝呢。” “你想要什么宝贝?” 晶亮杏眼转了三圈,她拖着粉腮咂嘴,“之前我肯定想也不想就说金蛇教主的银蛇手杖。可是眼下……”她伸个懒腰,“要有大蹄髈吃我就知足了。” 顾雅浓默默将自己那份最大的果实推到丁豆眼前,“我吃饱了。” “你不要了?” “嗯。” 欢呼雀跃,“随之,你真好。”自己其实没吃饱啊。 吃饱了嘛,就得睡,添上柴火丁豆呼呼大睡起。 待醒来的时候,又发生了天大的事。 顾雅浓虽然暂时退烧了,但是他的脸又红又肿,像极了充满气的羊皮筏子。她傻眼了,这下又怎么了?难道是榴莲果惹的祸,没道理啊,自己也吃了不也没事。 她拍打着顾雅浓肿胀的脸,一声声叫唤,“你不要死啊,千万出事啊……” 她恨不得扇死自己,吃什么不好,非得吃榴莲果,这下顾雅浓可有的受罪了。慌乱间,赫然发现顾雅浓小腿处有污迹,丁豆撕开看,皮肉翻卷的伤口渗出了乌黑的血迹。 血水发乌分明是中毒的现象,难道是最开始遭受埋伏的时候为了护住自己被暗器射中? 中毒可比榴莲果过敏要严重得多,不管是何原因,她都是罪魁祸首。 大脑空白一片,失去了理智思考,丁豆撕开顾雅浓的裤腿,俯身就要用嘴吸出乌毒。 “你做什么?” 关键时刻,顾雅浓哑声制止,捂住伤口。 “再不把毒汁吸出来,你就快没命了!”情况紧急,丁豆哪还关乎身份地位。 “你走开……不要你管……” 顾雅浓强硬的,几乎使她发狂,“我不管难道你自己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约束。我可不想回丞相府的的时候被欣儿记恨,是我害他没了亲爹!” 她一把扯开顾雅浓的手,对准伤口俯身吸吮,一下一下,直到乌黑的血色渐渐变红为止。清水漱完口,又给伤口包扎过后,顾雅浓已经昏迷失去知觉了。 他失血过多,嘴唇干裂,又没了反应,别到时候,毒还没发倒是缺水虚脱。顾忌不了那多,丁豆含着清水,嘴对嘴给顾雅浓渡了过去。 起初水渍会在嘴角漏出,丁豆加大了水量,几番来回,顾雅浓的喉头总算有些缓慢蠕动。 丁豆满身冷汗,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握着顾雅浓的手,趴在床沿,哭啊哭啊的就昏迷 分卷阅读101 了…… “小丁……小丁……你醒醒……” “小丁……是我……你快醒醒……” 小丁?有人在叫我吗? 她眼睛撑开一条缝,咦?王爷怎么在这里?是做梦吗? “小丁……快醒醒……我来了……” 丁豆掐了自己一把,果真很疼,这不是梦! “王爷?”她几乎喜极而泣,“大人他……我……我害怕……” 懿宁任她在怀里委屈,他拍着丁豆的背安慰道:“我知道,雅浓中了毒,你不要担心,我这里有解药,已经给他服下了,他没有生命危险的。” 顾雅浓在一旁由承先照看,她总算放下心了,哭够了,她揩把鼻涕,“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按着纸条的线索,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的话,格哈大赛寻找的宝贝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陆权在屋子里四处搜,任何不显眼的角落都不放过,终于在墙面的暗格找到镶嵌夜池皇族标记的木盒。 丁豆凑上前去,“王爷,这是什么?” 懿宁神秘兮兮,“这里边装的可是你不用嫁人的宝贝。” “你的意思,格哈大赛……是我们赢了?!” 话应刚落,一个身影飞身飘过,瞬间懿宁手上的木盒已经消失。 “那可不一定啊。”那人稳稳落地,手里把玩这抢来的木盒。 “你是何人?”陆权沉声质问。 年轻男子一身夜池华服,他弯起嘴角,“上次见面来不及介绍。”男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大铭文人见面礼,“六王爷,在下乃是夜池国师路克之子——阿瓦兹。” 轻佻自负的面孔,丁豆再熟悉不过,“原来是你!” 阿瓦兹端着下巴,很满意她的反应,“看样子你还记得我,真是感动。”忽然,他偏头冲外喊,“怎么样,这个赌注是我赢了吧。” 另一个身姿健硕的夜池男子走了进来。 丁豆已经气炸了,“阿克苏你个小人!枉我一直那你当好汉!原来你们一早串通好了!” 阿瓦兹咂吧嘴摇头,“仙女,你可就责怪错人了,二皇子可一点都不知道我来了格哈大赛。” 阿克苏有些无奈,“阿瓦兹,你不要闹了,参赛花名册没有你的名字,就算拿了宝物也不会算你赢。” 丁豆感激冲阿克苏颔首,又对阿瓦兹呵斥道:“阿瓦兹,你听见没有,二皇子说得对,你快把宝物交出来,是我们先找到的!” 阿瓦兹居然歪着脑袋,神色懊恼,“糊涂,我居然忘了这个规定,可惜了啊,那我把宝贝给你吧。” 丁豆傻眼了,阿瓦兹指定的人竟是阿克苏! “二皇子为人正直深明大义,定当不会接受的。”壮士急切求证看向阿克苏。 阿克苏面容含笑,并无异样,“丁豆姑娘说的在理,小王为人正直深明大义,定当不会讨要这般市侩俗物。”他却接过木盒,“但是,如果能用它换得心头好,小王似乎没有理由拒绝。”眨眼间,木盒稳稳落在了阿克苏的手中了。 这人果然没有看上去简单。 丁豆心如死灰,悲鸣一声,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嗨森~~~ 离计划又近了一步,yeah! ------ 第62章 承认错误还是好同志 丁豆不死心,她不承认这样的结果,她狠狠咬牙扑上去,“阿克苏,你快把盒子给我!还给我!” 娇小的个子哪是阿克苏的对手,他长臂托起毫不费力,丁豆也只有干瞪眼跳脚的份了。 懿宁面色绷得紧,他将接近疯狂的丁豆拽了回来,“算了,小丁,结局已定,再争吵也不会改变结果。” “王爷,是他耍诈在先!本来就是我们先拿到的!” 先到不一定先得,承先陆权心有不甘,却也是没有办法。 最可怜莫过于丁豆了。莫名其妙被人指婚,莫名其妙被嫁人,自己像算盘珠傻乎乎被拨来拨去。她讨厌被人耍弄,厌恶被人同商品随意买卖。 阿克苏取出木盒里的锦囊塞入怀中,“六王爷到底是明大理之人。” 转眼看见泄气瘫坐在地的丁豆,阿克苏不由得伸手摸摸她的头,“丁豆姑娘,今日是小王赢得了格哈大赛,你就任命接受阿拉汗的赐予,安心做我的王妃吧。” 冷冷的视线抬起头,她一把拍去阿克苏的手,“呸!我就算去大街乞讨,也不要做你的老婆!” 看好戏的阿瓦兹脸色巨变,他挡在阿克苏身前怒目而视,“你这个臭丫头不要不识抬举!二皇子赏赐你的可是正室之位!要不是你运气好,就凭你个卑微的小丫头休想碰二皇子一根手指头! 破罐破摔,丁豆也不害怕,她歪嘴蔑视,“呵,少在这说风凉话,真是奇了怪了。我丁豆可不稀罕,你要觉得羡慕,那你嫁给他呗。” 阿瓦兹俊脸涨红,青筋暴露,“你说的什么鬼话!” “这叫什么鬼话,谁说男子只能娶亲就不能嫁人了,告诉你个井底之蛙,在我们大铭还有男子之间相互许诺终生的呢。”丁豆朝他翻个大白眼,“我看你整天跟在阿克苏身后,小尾巴似得,二皇子二皇子叫唤的比谁都欢实,主动把机会让给你替你完成心愿你还要怨我,太没良心了。” 万人之上的国师之子几时受过这种侮辱,他低喘粗气伸手上前给她几个大嘴巴,看她还敢胡说。 “阿瓦兹,你不要动气。”半路,阿克苏拦住愤怒阿瓦兹伸向丁豆的手。 一见人要招呼巴掌,丁豆被踩了似得跳起来,她气呼呼挽起袖子,“你还要来打我?来啊来啊,老子不怕你!正好老子心火烧得慌,来啊! 老子打不过你就跟你同归于尽!”尖叫着,随手从地上抓起小臂粗的柴火棍就要开打。 预料她气极会干出些失去理智的事,承先早有准备,他飞速从身后牵制丁豆的手腕,硬生生迫使她停下。 “承先,你放开我!我要好好教训那个奸人!臭贼!” 阿瓦兹一时间被惊愕住,做不出反应,怒气瞬间消失一半。 众人当场僵持石化。 “小丁,你这是在做什么?” 虚弱清淡的语气再熟悉不过。 慌乱中丁豆转过头,顾雅浓正看着她,脸色苍白下颌泛青。 丁豆嘴一瘪,无数委屈涌上心头,她立刻泪彪飞奔过去,“大人,你醒了?你没事了?” 顾雅浓被陆权搀扶着,尽管能开口说话,身子还是很虚弱, “你怎么双眼通红?” 她大喇喇抹把鼻涕,转头怒视,“那个王八蛋耍诈把我们好不易到手的宝贝抢走了,我正要找他算账!你不要拦着我!” 顾雅浓吃力伸手梳理黏在丁豆脸颊旁的碎发,“你怎么总是这么冲动, 分卷阅读102 冷静下来才会有法子解决问题。” 丁豆立马不叫唤了,低眉顺目乖巧听话。 顾雅浓亲昵的举动,刺激阿克苏刻意压抑胸中的薄怒。 阿克苏沉声道:“丁豆姑娘。” 丁豆阴阳怪气哼唧,“叫我干嘛?” “你是不是讨厌我?” 她歪头认真想了想,眉梢挑起,“说实话,在之前我觉得你是好人,也拿你当半个朋友,可是如今你要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我没理由不厌恶你吧。” “如此说来,你原本就不讨厌我。”阿克苏负手踱步到身前,他直视丁豆,仿佛要在她脸上烧出两个窟窿,“你不愿意嫁给我,是不是另有原因?” 原因?多的数不过来,一时捡不着重点,她迟疑,“嗯,算是吧。” 阿克苏低头靠近,“你和我说实话,你心里的人,是不是顾丞相?” 口水被噎住,她瞪大眼下意思望向顾雅浓,“其实我……我……” “既然二皇子是爽快之人,那在下就不隐瞒了。”清朗的男声由远及近,“其实丁豆姑娘与在下早有婚约,她乃是在下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一句犹如惊天雷。 来人是楼敏之! 乱上加乱,这家伙还来插一脚,丁豆的脑瓜子应付不过来了。 “丁豆姑娘,他说的可是真的?”阿克苏嘴角绷紧,眯缝眼质问。 她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嗯。” 阿克苏不吃她这套,“既然楼公子是你未婚夫,那为何你不否认顾丞相才是你的心上人?” 真真看好戏,懿宁眼角不自觉往身旁扫过,顾雅浓的长眉早已纠结起。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老天,我该怎么回答,她不敢抬头,扣着手指,“我……因为……我……” 楼敏之搂住丁豆的双肩,有些嗔怪,“夫人,这事应该早些向大家坦白的,弄出误会多麻烦。” 鸡皮疙瘩掉一地,丁豆立刻炸毛,“谁是你夫人,边儿去!”她推开楼敏之,没好气翻白眼。 在他人眼中犹如宠溺夫人的好好夫君,楼敏之好脾气道:“没有如实相告,很对不住二皇子,三月之前我夫妻二人已经成亲了。” 迷离深邃的双眼写满震惊,简直不可置信,阿克苏高大的身子绷得僵硬。 丁豆大声抗议,“我们曾经是有过婚约,可我不是你夫人,你不要乱叫。” “我们已经三拜叩首,为何不算?” 莫名的,她很忌惮顾雅浓会误会,想也不想道:“怎么可能,叩拜高堂之前我已经昏过去了,难道你忘记了吗?我们拜堂礼数不全,自然不能算数。” 懿宁暗自拿扇尖敲敲额角,可惜,这傻姑娘怎么就看不出楼敏之实在帮她,怎的就不会利用机会呢。 丁豆的竭力否认,对二皇子是颗定心丸,他一扫阴郁满心欢喜,“既然丁豆姑娘自己承认礼数不全,那这门婚事叮当不作数,小王就当没有这回事。” 阿瓦兹不干了,“二皇子,这怎么能当不知道……” “我已经说过一遍了,阿瓦兹,完全是误会,没有这回事。” 只是一个侧眼,阿瓦兹便乖乖闭了嘴。 “诸位,事不宜迟,小王现在要马上赶回皇宫报告这件喜讯,稍后会有下人来引路,失陪了。”临走之前,阿克苏还不忘深深看一眼丁豆。 众人愁容未展,丁豆是心烦意乱。 格哈大赛是圆满结束,夜池上下举国欢庆,其实喜悦的是他们英明神武的二皇子一举夺魁,并非是被外人占尽优势。 夜池人是得意了,接下来的通知,整整令别苑又铺上厚厚的阴霾。 大铭传来消息,近日萧太师趁着朝臣们出使夜池,在朝堂十分得势好几次险些威胁皇权,和亲如若失败,即将是给萧太师送上门落下致命话柄,此事不能再拖延。 懿宁没有松口,又迫于顾雅浓的压力,随性朝臣只得私下集聚商议由丁豆代替六王爷与夜池联姻之事。 自回了皇宫别苑,公共场合丁豆再没露面,一来是被阿克苏闹的。二来嘛,她隐瞒与楼敏之的婚事,感觉对不住懿宁他们。三来最主要,说了那番话,她不知该和脸面面对顾雅浓。她一贯脸皮厚的她,第一觉得有些羞耻了。 吃不下睡不着,丁豆心烦出门透气,悄悄溜出别院。 随便找个没人看守的凉亭,她皱眉撑着下巴郁闷。 夏日暑气重,及腰长发在背心捂出汗,干脆一把将黑发整个挽成髻盘在脑后,可任凭她怎么捣鼓,头发总会松散开。 “被人迫害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欺负我!”她眼下急了,反手把珠钗扔地远远的。 “丁姑娘。” 不知从哪出现的娇弱柔美女声在叫她。 古娜依一袭白纱,如同仙子驻足。 丁豆刚忙起身,警惕盯着她,边拉开些距离。 “你害怕我?” “你要杀我,我当然怕你。” 古娜依心虚偏开头,“我,我不想的。” 丁豆咂吧嘴,没好气道:“公主,你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惩罚我损坏花草吧。” 避退宫女,古娜依端着托盘落座,倒了杯酒饮下,“丁姑娘,看在二皇兄的份上,陪我喝一杯吧。” 罪魁祸首就是阿克苏,我看他的面子做什么。只怕,这人又想耍什么诈。 古娜依看出她的心思,笑了笑,“你放心,我要真想害你,何必光天化日亲自动手落人话柄,我只是顺道过来想和你聊聊而已。”她取出另一个雕花酒杯满上。 原来是借酒浇愁,丁豆将信将疑,在古娜依对面坐下。 “丁姑娘,我……很羡慕你。” 丁豆心生好笑,“你可是夜池王的掌上明珠,怎会羡慕我这等身份地位的小打杂,公主您醉了拿我说笑呢。” 莹如葱白的手掌攥成拳,指甲已经深深陷入肉,古娜依的美丽脸庞十分落寞,“再过几日,你便会光明正大的成为了夜池国二皇子的皇妃。待昭告天下之时,便是你最风光之日。” 这值得羡慕吗?丁豆苦笑。 “夜池一直流传着一个不能见光的事实。 ”古娜依似乎在自言自语,她喃喃蠕动粉色的唇,“二皇兄,并非父王亲生,三十年前父王还是皇子,排名最末最无势力可言。在皇位争夺战之中曾受过一位忠臣的庇佑,幸而捡回条命。” “然而,其他皇子的势力愈发强大,最后那位忠臣被告发藏匿皇子,忠臣一族被冠上误国莫须有的罪名,实施诛九族刑法。结果,不幸中的万幸,忠臣百来族人之中,却有一个婴孩躲过劫难。” 丁豆似乎猜出了答案。 “父王最终当上了新夜池王,为了当年忠臣的恩情,将那个遗留的婴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养在身边。三十年后,婴孩便 分卷阅读103 成了夜池国的最尊贵的皇子——二皇子阿克苏。” 坎坷崎岖的身世。怎么也不能和那个拥有温柔笑脸的男子联系在一起,丁豆郁闷,“我对阿克苏从没有别的想法,和我有什么关系,说这些做什么。” 古娜依忽然握住她的双手,冰凉的触感,说不出的难受,“二哥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动过心,请你一定要真心待他,二哥他……是真心喜欢你。” 纯白纱裙像蝴蝶的翅膀,轻柔搅动不安的氛围,忧伤,惆怅。 丁豆赶忙出声叫住,“古娜依!” 纤美的人儿停下,但没有回头。 “人生还有那么长,往后的变数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不勇敢争取一次。” 那头气息均匀,古娜依似乎在轻笑,“争取了又如何,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姻缘,或许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不得不承受的命运罢。” 丁豆哑然,懿宁也是帝王家的子嗣,那张总是带给人愉悦微笑的面容,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是不是也会酬张不安呢。 她吸吸鼻子,走到古娜依眼前,握住那双冰凉的小手,头一次发自真心微笑,“你不是坏人,我不讨厌你。往后,除了超出范围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你开口我一定量力而行。” 温热的能量从手心传入,古娜依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丁姑娘,对不起。二哥喜欢你的原因,我知道了。” 清爽凉风吹走夏日燥热,连同心头躁动,难得可以有一分钟宝贵时间沉静下来了。 丁豆挽起了嘴角的梨涡。 作者有话要说: 中饭没吃饱,吃了个鸭脖,辣的嘴疼。 更新更新~ ------ 第63章 You will be back! 夜池王很是高兴,承诺在这月初十阿克苏大婚之日,大赦天下以显皇恩。夜池人也渐渐对这位未来的异国皇妃心生期待。 木已成舟,只待航行。 大铭境内,迫于成惠帝的压力,萧太师的张狂,司马懿宁虽心里不甚满意,却也只有不置可否的默认。 丁豆这回只怕是摆脱不了了,她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天大地大在人生地不熟的夜池,她又能去哪,挣扎得一时,最后还不是流浪街头躲躲藏藏之后,又被灰头土脸押回来。只怕到那时估计没有高床软枕好饭菜伺候了,说不定与亲人的最后一别都要在牢狱中。一连串脑补,这个看似潇洒的计划,惋惜被扼杀在摇篮中。 她关在别苑房间不出来,也不见客,熟食的人知晓她的性子,没来打搅,阿克苏倒来了几次,每回被丁豆不咸不淡打发走,顾忌古娜依的原因,丁豆对阿克苏态度稍稍有了缓解,她不敢和他闹翻,在人家地盘还是得守人家规矩。 茶水喝完了,丁豆掀开竹帘,房间好几日没见光,估计等上些时候自己就该被臭虫在睡梦中咬死。 她捧着空茶壶,蹑手蹑脚出了房门,瞪着大眼四下张望。转过拐角,懿宁正巧面朝走来,丁豆吓得转身找地准备回避。 “小丁,你去哪里。” 她停下来。 “准备一辈子不见人了吗?” 丁豆叹息,认命耷拉脑袋,“王爷,我……我不好意思……” 斜飞入鬓的长眉挑起,懿宁有些吃惊,“本王有没听错,你居然会害臊。” “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呢?” 她顿了顿,“您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丁豆低头看鞋尖,“我不是有心要隐瞒的,我和楼敏之的关系很……” “很复杂吧。” “王爷,你不惊讶?”丁豆着急抓住懿宁的衣袖。 “哦,本王是没有紧要,但顾相似乎因为这事有些郁郁寡欢啊。”懿宁耸耸肩,“有时间你好生同他解释一番罢。”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如何解释,王爷这又是为难我。 “对了,你来的正好,我省得去找你了。”懿宁回过神,接着道:“方才二皇子派人相邀大铭使臣外出狩猎,大家都去准备了,你去换身方便的男装一同随我们出发。” 她咂嘴,甚是烦躁,“可是,我不想看见他。” “我没说你必须要去,只是我怕二皇子一生气,明日便要举行大婚,到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 耳边声声马蹄呼啸,汉子们吆喝追逐。 承先陆权等武将们都是狩猎的高手,背弓上马,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丁豆撑着下巴坐在车里,视线描绘着围场的风光日丽,她爱骑马又爱凑热闹,但她更怕热。 远处男人在嘶吼,混沌的马蹄如奔流水,高大挺拔的男子稳稳骑在骏马背,之见他张开金色大弓,单眼瞄准,松手瞬间野兽悲鸣倒地。随行之人此起彼伏大声叫好。 阿克苏除去上衣扎在腰间,露出精装的麦色皮肤,他揭开囊带牛饮一口,又将剩下清水从头上倒下。 清水顺着坚韧力量的肌理浸透衣物,回头发现丁豆似乎在朝这里看,满心欢喜大步走去。 被方才一幕羞红了脸,丁豆撇开眼睛,佯装喝水。 阿克苏深邃双眼如碎钻闪亮,“坐在车上很无聊,来,和我一起去狩猎。” “我怕黑,晒不得太阳。”她打着哈哈,“ 渴了吧,喏,给你。” 羞红了的小脸霎是可爱,阿克苏忍住亲吻的冲动,接过丁豆递来的水囊,“那好,你在这等我,今天我就是你的专属勇士。” 手指吹出长哨,阿克苏纵身跃上马背又跑开。 不分国家彼此,众人齐心协力捕获不少猎物,夜幕降临。一摊篝火燃起,夜池人豪放洒脱的性格,成了赶走压抑的最好的氛围调剂品。 美酒香飘四溢,只待时机成熟。作为肉食动物的佼佼者,丁豆怎能错过美食的诞生,挽起袖子主动打起下手,刚拨皮的新鲜鹿肉,腌制、加料、刷蜜…… 围场凉爽的夜风也止不住她额上掉下的辛勤汗珠。终于抽空抹了把,鲜肉在滚火中发出滋滋焦香,高温渗出的油脂裹上一层诱人的色泽,不一会便吱吱往下躺着油滴。 鲜美肉汁渗透出来,丁豆熟练用小刀分割。 将军陆权不拘小节随意来块,承先善用脑带筋皮肉不能少,少而精贵的脊肉最适合王爷懿宁,食素代表顾雅浓腱肉两绺浅尝即止,原装腿肉豪放粗犷舍阿克苏其谁。 踟蹰片刻,丁豆还是把喷香的鹿腿送到阿克苏跟前。 丁豆的主动,阿克苏很惊喜,“这是你做的?” “不完全是,只是帮了小忙。” 闻着喷香鹿肉,阿克苏握住丁豆的手,“我的阿拉汗,真是幸运,我一定好好享用 分卷阅读104 。” 丁豆立刻抽回,“我手上太脏了,去河边洗洗。”话没说完,低头跑远了。 围场空旷,不远处都能听见男人粗嗓子的吆喝。 冰凉溪水从指缝间流走,绷紧的神经暂时舒缓,她索性蹲下身,双手伸进小溪摸索宝贝。 湿了裤腿,浸了衣袖。 借着月光亮,凑近观赏打捞上的湿漉漉贝壳,呀,不仔细看还没发觉是彩色的呢。 “天黑路滑,注意脚下。” 她一个踉跄,来人手快拖住身子,险些摔下溪。 又是这张不情愿见到的脸。 “二皇子,你也来洗手啊,这里的水很干净的。”丁豆湿透的双手往裤上蹭了蹭,“正好我洗完了,不妨碍你了。” “丁姑娘,你不要躲我。” 她扯开僵硬的嘴角,“哪有,我只是饿了要去吃东西而已。” 阿克苏沉默,拍了拍水边的大石块,“你过来坐,我想和你说说话。” 灰暗云层遮住月光,溪流湍急搅动恬然,愈发不宁静。 丁豆老实不敢惹事,任由阿克苏搓圆捏扁。 凉风把她的鬓发吹起,淡幽香气,一丝丝吹在阿克苏鼻间。 安静过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轻柔套入丁豆的手腕。 “在我们夜池有个传说,只要将千草之林深处采集的罕见血藤,用三天三夜编成手环送给心爱的姑娘,那么这两个人会受到真主阿拉汗的庇佑,从此幸福快乐一辈子。”阿克苏掩埋在阴影的侧脸,深如雕凿,“你愿意做我的‘克鲁姆’吗?” 丁豆盯着手腕深紫的藤镯发愣,垂着眼帘没吱声。 “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 她拍拍脸,使自己清醒些,“你除了知道我的名字之外,还知道什么?我家住在哪?是做什么的?家里几口人?我喜欢吃什么?我的性格?我的喜好?我的优点?我的缺点?” 阿克苏看了她一眼,神情犹豫不定。 “你看,答不上来吧。对于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不觉得有些唐突了吗。”丁豆轻笑,摘下藤镯好奇把玩,“阿克苏,你相信我,你只是暂时觉得我好玩,一时心血来潮而已。等过了一段时间新鲜劲过了,你自然会为自己的冲动懊悔的。” 阿克苏站起身,愤怒反驳,“我不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一次!” “我凭什么用一辈子相信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我丁豆是个胆小鬼,我不会拿自己的幸福来冒险。”丁豆把藤镯还给阿克苏,“我不讨厌你,我也不喜欢你。你不要对我好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被人无情拒绝表白的心,阿克苏脸上布满倔强阴郁,他不想接受,“这样的话我不想听,你给我唱首歌吧。”他尝试去拉丁的手,被无情躲开。 唱歌?大哥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啊。 丁豆简直郁闷地要哭了,她一不做二不休,掰正阿克苏的头,目光灼灼直视,“我只是一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年纪又大,相貌也不好看。像我这样的女子在大铭是没有人家会娶的,我这样的姑娘根本不会与任何男子有姻缘,我说的你究竟明不明白。” 阿克苏油盐不进,倔犟强硬,“你们大铭人说话饶了太多弯子,我听不懂。” “你!”额上青筋暴起,她竭力再次深呼吸,“那我再说一次……” 没说完的话,被阿克苏粗暴打断,“再说一次,我还是不会明白!我是夜池国的二皇子,我喜欢的女子一定会娶回家!” 真是,我表达的已经很粗俗了,怎么还会说不通。 她擦擦额上的虚汗,心不死,“我真的不好,什么都不好,吃得多干活少,已经懒得无可救药。我不想指染你一个高高在上受人爱戴的皇子,我更不想你变成夜池人口中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君!” 阿克苏孩子气捂住丁豆的嘴,“我不许你说自己不好。总之,我说你好你就是好,你再解释一万次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撂下狠话,阿克苏神经暴怒,拂袖而去 心中无奈郁闷,丁豆烦躁的简直想投河自尽一了百了。 身后草丛忽然西索响。 “谁在那里?” 清瘦身影从暗处走进。 “你和二皇子的对话,我都听到了。”顾雅浓向来一阵见血,专捡重点。 丁豆背过身,不想话说。 “你……真要嫁给他?” 肚子窝火一点就着,她冷冷哼出声,“大人,那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嫁呢?” 莫名的指控,顾雅浓不自觉一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于一介女子甚是荣光,能以身换得大铭的安定,乃是流传千古的奇闻。” 火山爆发,哪顾得上选对象。 丁豆杏眼氤氲,浑身止不住发抖,“呵,你们男子就是会拿女子当枪使,凭什么私自轻易决定我们的终生幸福,丝毫不在乎我们心里在想什么!天底下最自私的就是你们男人!我最最讨厌你!” 她胡乱抹眼泪,发了疯似的往回跑了。 她嫁不嫁人和顾雅浓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哭?她不明白,弄不懂,为什么心里会隐隐作痛?为什么? 一门心思逃离开,未料撞上个人。 “你哭了?” 又是讨人厌的楼敏之,“没有,你走开,烦死了!”丁豆推开楼敏之,又逃走了。 顾雅浓没有动弹,呆愣了似得,身侧握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顾丞相既然知晓心意,何苦故意说些难受的话,掩耳盗铃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楼敏之的出现,顾雅浓心生不满。 他眉梢挑起,“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小丁既然与你有婚约,为何时至今日她对你始终心存怨气。” 楼敏之不在意笑了笑,“因为那时,我并未心动。” 他侧头凝视纤细身影离去的方向,不禁弯起了嘴角,“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顾相,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否极泰来,物极必反,阴天总会放光明……呃,其实主要的中心思想是老天不会给一个俗人赶上绝路。 丁豆对美好生活的自由渴望又再一次被唤醒。 事情是这样的…… 承先敲开丁豆房门,抑制不住喜悦。 大铭圣旨道来,赤炎王忽然暴毙而亡,其子嗣为了皇位开始争夺内斗,暂且无暇顾及边疆战事。得知此消息,皇太后以性命逼迫皇上解除大铭与夜池的联姻,随即召集大铭出访夜池使臣即刻回朝。总结一句话,因为太后一己私利,两国和亲失败,也是种下了大铭和夜池之间隔阂的隐患。 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丁豆几乎是喜极而泣幸福得快要晕倒过去了。 圣谕有命,自然不敢怠慢。 懿宁率领大 分卷阅读105 铭使节即刻启程,丁豆坐在车里心里始终回荡临走前,阿克苏说的那句话。 “这次夜池与大铭未能顺利和亲,真是遗憾。但是,小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你一日未许人家,小王一定会心服口服让你做我的王妃。” 虽然和亲泡汤了,丁豆隐约觉得阿克苏之间并没有完结。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阿克苏代替夜池王欢送使节,他扶手站在城墙远眺车队,然后侧头朝身后的男子微笑。 “阿瓦兹,和我打个赌吧,丁豆一定会回来的。”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 夜池卷总算完结了。 ------ 丰收迷雾卷 第64章 我没听错吧 “我最最讨厌你!” “……最讨厌你!” “……讨厌你!” 次从夜池回了丞相府,每晚好几次丁豆被吓醒,脑子里总是回旋这句话,不断闪现当时的场景。 现在她一看见那张淡然的脸,神奇心慌无力不知所措。她尽量不在顾雅浓出入府中时出来溜达,她脸皮厚自尊心强,该如何道歉解除误会,她完全没有头绪。 出访夜池一事,全丞相府便知道了她是女儿家身份,丞相夫人对于丁豆男装借住之事也不好奇。 心里藏着疙瘩,丁豆清晨就张开眼,她简单梳洗过后索性在院子练习打靶子,在丞相府好吃好住,身子养得娇贵有柔弱,要不是夜池狩猎她全程躲在车里,到现在都不了解身体素质下降得如此厉害。 抬起脚背,攻击利索正中靶心,她已经是大汗淋漓。 娇媚幽香吹过,鹅黄纱裙的美妇人摇曳生姿走来。 “夫人怎么来了?” 美目扫过丁豆汗湿的前襟,“丁姑娘这是……” 丁豆随手抹汗,“哦,我闲着没事,练练武功。” 碧落用香帕捂住嘴,不动声色上下打量。 丁豆被盯得不耐烦了,“夫人找我有何事?” “丁姑娘虽是寻常百姓人家,但好歹也是丞相府的贵客,身边出入没有下人,叫外人看了岂不失了礼仪。”美妇人这才笑笑。 我自己都顾忌不过来了,我要下人做什么。她摇头拒绝,“不用客气,我只是暂住几日,不劳烦夫人。” 碧萝双瞳剪水,隐约显露难以掩饰的愉悦,“难怪昨晚夫君和我说,丁姑娘过几日就会离开,原来是真的。” 丁豆扯扯嘴角,心里不是滋味 ,冲动说的几句气话就巴不得赶我走,顾雅浓你真是小肚鸡肠! “对,有些缘由不得不暂住相府。夫人放心,我不会乱了相府的规矩,夫人始终是相府唯一的主母。” “瞧你说的,真拿我当妒妇了。”碧萝禁不住捂住帕子弯起眉眼,银铃笑声风韵十足。 “既然这样……”她使个眼色,又道:“小翠,在丁姑娘离开相府之前,你就好好服侍罢。” 身后的绿衣小丫头走出来,朝丁豆行礼,“姑娘有礼,奴婢名叫小翠,奴婢新来不久,要是做错事还请姑娘担待些。” 莫名其妙塞来个丫鬟,丁豆心生不爽。小丫头性子温柔,模样讨喜,她找不着理由拒绝,就暂且收下了。 她安慰自己,也正好,无聊时有人可以说话。 …………………………………………………………………… 蝉鸣鸟儿叫,树梢随风摇摆。 欣儿路过凉亭,见一俏丽身影背对自己,凝望湖水似乎心事重重。 “有何烦心事,可以说来听听。”才五六岁的童子,言行举止却老成懂事。 见丁豆不理他,欣儿前去查看,这才发现她哪是对着一汪池水沉思,分明是贪图凉风,小憩睡着了。 欣儿叹口气,拔高音调,“有时间打瞌睡,不如习琴绣花。” 丁豆松醒睡眼,打个打呵欠,“咦,怎么是你。今日没上学吗,有心思往我这跑。” “不学无术。” 她歪嘴坏笑,调侃道:“你都叫我‘堂叔叔’了,做什么学些女儿家的玩意,让我当娘娘腔吗。” 欣儿不与她争口舌,“母亲昨日来找你了?” 想起被强塞来的小翠,丁豆就闹心,“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怎的专听别人嚼舌根。” “对了,府里都是到你的女子身份了。‘堂叔叔’三个字可叫不得了,从今开始我便唤你丁姨娘。” “为什么是姨娘,不是姐姐?” 欣儿好看的小眉毛皱起,“你与父亲同辈,父亲又年长你几岁,我叫你姐姐,你好意思应声吗。” 丁豆换上一本正劲,“有啥不好意思的,奴家还是待嫁闺中的俏佳人啊。”她暗自发笑,脸皮厚谁比得过我。 欣儿白嫩小脸鼓起,将她吹乱的额发理通,“寻常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还未成亲,竟沾沾自喜,究竟你害不害臊。” 她笑眼咪咪,嘚瑟摇头,“这说明我不寻常啊。” 逃脱伸向自己脸蛋的魔爪,欣儿不想再搭理她。 “好闷啊,大家好像都有事做,都没人陪我说话。”扫见欣儿手里的书本,“你这是做什么去?” “我方才下学,正要回去温书。” “温书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和我一道上大街去溜达。” 欣儿摇头,“不行,温故而知新的道理你不会懂。” 丁豆眼珠一转,咂嘴耸耸肩,“哎,真是可惜了,上回听黄金轩的老板说最近书谱新增了好些奇闻异志,卖的可好了,让我有时间赶紧去挑几本。这回卖断货了,就该等到三月之后了……”自怨自艾过后,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欣儿赶忙拉住她的衣袖,支支吾吾,“我……我同你一道去。” 丁豆得意,“那你的“温故而知新”呢?” 想了想,欣儿仿佛下定决心,“今日晚些就寝也是可以的。” 呵呵,小子,我还治不了你。她心里乐开了花。 “好吧,我回去换身衣裳,再去找你。” “这样就很好。”听见奇闻异志,欣儿就等不及了。 “不行,我等换身男装再出门。” 欣儿拉住丁豆往外走,边回头说道:“整个相府都知道你是女子了,就不要折腾了,你这么厉害肯定没人敢招惹你。” 想想也是,“好吧,现在就出发。” 二人方踏出大门,却见流苏乌木大轿落下。 碧萝掀开轿帘,见欣儿牵着丁豆,疑惑问道:“欣儿你要去哪?” 松开丁豆的手,欣儿恭谨作揖,“母亲,儿子预备和堂叔……和丁姨娘出门购置新书。” 碧萝 分卷阅读106 对姨娘这个称呼明显不满意,清冷美目来丁豆脸上来回扫视。 “那些旁门左道的书不看也罢,上回老夫人捎回的你可看完了?” 枯燥乏味,欣儿摇头。 碧萝拿香帕擦擦欣儿额上的汗珠,“出门也一个随从不带,我怎么能放心。” “夫人,不打紧,欣儿我保护着呢。”她不动声色牵住欣儿的小手。 “丁姑娘,再如何说你是女流之辈,遭遇急事自身都难保,怎能照顾旁人。”碧萝不再看丁豆,命令道:“欣儿,回书房温习,半时辰过后岑夫子会过来授课。” “母亲忘了,岑夫子今日告假。” 美妇人扇着香扇,皱眉不耐烦,“那就用八抬大轿再请来。” 欣儿咬住下唇,欲言又止,最后作罢。 “好了,我一会便抽查你的五经,如果不过关,晚膳也就免了。” 欣儿沮丧耷拉着脑袋,“你听到了,这回是去不成了。” 丁豆深深感叹,“你娘真是拿你做状元郎培养啊。” 她拍了拍欣儿安慰,“没关系,她不让你逛街,还不让我出门吗。那些书我帮你捎回来好了。” 欣儿大眼泪光闪闪,他吸吸鼻子,“姨娘,你真好。” 丁豆面皮抽搐,“我还年轻,要叫姐姐哇。” 零嘴满怀,嘴里还嚼着花生糕。本想着有伴出来逛逛,可会比现在有取得多,没了兴致,丁豆照例买完东西往回赶。 想得出神,没留意脚下踩住大石块,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怀里的宝贝就要往地上砸灰。 “哎呀我的花生糖!” 她腰上一紧,有人伸手接住纸包。 那人放开手,把纸袋还给丁豆。 “多谢多谢。”虚惊一场,丁豆抚胸安慰,她抬起头准备道谢,五官瞬间扭曲,“怎么是你?” “正是在下。” “这也太巧了吧。” 那人一双眼上扬的桃花眼满是笑意,他撑开折扇,“不是巧合,我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我没空。”丁豆白他一眼,紧了紧怀里的宝贝。 她阴阳怪气的态度,楼敏之习以为常,“丞相府的人几时这么守规矩了,准点回府。” “喂,你别搞错了,我可不是丞相府的人。只是借住而已,你快走,我没空招呼你。”她挥手道别,说完就要绕到离开。 楼敏之长臂拦住,严肃,“在下果真有要事找你,你不会吃亏的。” 他很少这幅表情,莫非真有要事。丁豆狐疑打量,反正现在回去也没事干,鉴于他救过自己,也没与以往的强硬,“先说好,太远的地方我可不去。” “请!”紧张的神色有些缓和。 好饭好菜伺候,楼敏之领着丁豆就近酒楼就餐,辞退了清茗小厮。 雅间两人对坐,气氛神秘兮兮。 天大地大蹄髈最大,丁豆不客气上手。 “就不怕我下毒?” 满嘴油汪汪,丁豆懒得抬眼,“怕我就不来了,既然想加害于我当初就不会以自己肉身做盾牌替我挡了一剑,别看我平时脑子不灵光,关键时刻可是一个顶俩。” 楼敏之淡笑不欲,独自小酌。 “豆儿。” 嘴里咀嚼牛肉,含糊不清哼了一声。 “从现在起,我楼敏之代表飞虎帮将原属丰收寨下的所有店铺归还于丰收寨。” 丁豆愣了半刻,没回过神,一口汤呛回气管,满脸通红。 楼敏之好心替她顺背。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楼敏之颔首,从袖子拿出收据。 每扫过一个字,丁豆眉头拧紧一分。 她狠狠把收据拍上桌,生气质问道:“楼敏之,我丁豆是个明人。你那点斤两我还是知晓的,和我玩虚的没有意思。你会主动把丰收寨的商铺还回来?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又想做什么!” 楼敏之苦笑着脸,觉得冤枉,“什么都不做。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封归还商铺的授权书我已经签字画押了,随你怎么想罢。” 越想越奇怪,难道这厮终于良心发现了? 丁豆猛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即便全大铭的人都会做,根本不会轮到他楼敏之。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楼敏之挽起嘴角,不再强辩,“如果你非得觉得在下另有所图,那……你就再嫁给我。” 见了鬼一般,丁豆跌坐在地,煞白着脸,说不住半点话语。 呆傻的滑稽模样,楼敏之没半点反应。 他神情落寞,似乎在自嘲感慨,“和我成亲就这么让你为难吗。” 楼敏之把授权书塞入丁豆手心,“放心,方才只是玩笑。我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归还不属于我的东西,仅此而已。” 一出接一出,丁豆彻底被弄懵了。 重振丰收寨?她很是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刚起来,就tm困得要死。 每天喝中药,都tm苦得要死。 每天更新没人看,也tm郁闷得要死。 ------ 第65章 疑似定情信物 “姑娘,你去哪了?怎么全身湿透了?”丫鬟小翠守在莲心居大门,见丁豆现身,着急迎上去。 丁豆还没有从楼敏之告知的惊天消息中回神,小翠唤了好几次,她才有反应。 “方才去集市逛了逛,哪知道碰上阵雨,我在路边等了好长时间不见小,就冒雨跑回来了。”她嘿嘿一笑。 进了屋,丁豆连淋湿的头发来不及顾忌,接过小翠递来的帕子,细心擦拭纸袋,“还好还有,没有湿透。” 她随手撸了把额发,作势抱着纸袋又要出门。 “姑娘你又去哪?” “我去送东西。” 小翠拦住丁豆,“你全身湿淋淋的,先换身衣服再去也不迟,不留心患上风寒很难受的。” 想想也对,丁豆预备随便擦擦再换身衣裳,小翠却搬来大木桶,在水里撒上鲜花瓣。她从小跟着阿发长大,几时受过花瓣澡待遇,有时候想想,自己比丫鬟还像丫鬟。 丁豆跳进木桶,温热水流舒服极了,还有花香围绕,她惬意的闭上眼享受。 一旁的小翠,挽起袖子开始往澡巾上打香胰。 冒出个脑袋,丁豆不好意思了,“小翠,你先出去,我自己洗就行了。” 圆圆脸蛋笑起来,“姑娘,这有什么害臊的,小翠本来就是伺候你的啊。” 细腻的白色泡沫,在丁豆后背细心轻柔涂抹。 头一回被人伺候,丁豆及不自在,有很舒爽。 带着泡沫的小手划过前胸,小翠张大眼睛,“咦,这是什么?” 丁豆顺着目光低头看,“哦,这是我爹给我的凤血石,从小就戴在身上了。” 分卷阅读107 鸽卵大小的浅红琉璃珠被丝线穿上,晶莹剔透的精致模样映衬丁豆雪白肌肤,煞是惹人爱。 小翠忍不住赞叹,“真是漂亮啊。” “你想看吗?” “奴婢可以吗?”小翠有些受宠若惊。 丁豆歪着脑袋,“嗯……虽然我爹禁止我摘下来,但是没关系,只是一小会,反正他也不知道。” 小翠好奇的视线已经牢牢粘住手心的凤血石,时而观赏时而把玩。 “真是美啊,这很贵重吧。” “谁知道。”丁豆笑脸嘻嘻,把丝弦重新系回脖子,“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告诉过我一句话,他说等我长大了,如果有个青年凭借凤血石来找我,不出意外他便是我的未来夫婿。” 她叹口气,趴在木桶边,“如今我已近二十有二,还是自己乐得逍遥,真是奇怪,我整天把它藏起来,谁又能知道呢。说不定,是我爹在同我编故事逗我呢。” 小翠笑了笑,没有答话,不断来回扫视丁豆的脖颈。 ………………………………………………………………………… 承先瞥见丁豆怀里的大小纸包,讶然,“小丁,你又出门了?” “大人没说不让我出去啊,我待着闷,出门逛了一逛。”她掏出纸袋里的包裹,开始献宝,“你放心,我可不是吃独食的。喏,给你稍的酥香茶果,不要太感激我哦。” 承先腼腆道谢,“有心了,我现在要回刑部。大人为了审案几宿都没有好好休息,眼下刚回府歇口气,你没事不要去打扰。” 方才还信誓旦旦点头,这下,拿着纸包不自觉就走到雅竹阁。她刚想敲门,又停住,最后还是往回走。 转身的同时,顾雅浓正推门而出。 他愣了愣,“你在这做什么?” 这还是她回了大铭,头一回正面遇见顾雅浓。 她马上转开眼,“我……我……我刚才上街去了……我…这个送给你。”大纸包胡乱往顾雅浓怀里堆,那次在夜池得罪了顾大人,希望他不要记仇啊,“其实你……不要也没关系……反正是不值钱。” 顾雅浓看着她沉默。 “没事我……我先走了……” 他却逮住了她的手,“小丁,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两人入屋对坐,谁都不吱声,丁豆尴尬得汗湿了手心。 “对了,听南街的跌打王李老头说,他们家祖传的跌打药效果十分神奇,上回你为了保护我受伤了,说实话,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顾雅浓眼下泛着淡青,苍白憔悴。面对丁豆蹩脚的道歉,他心里有丝微妙的欣慰。他除去外衣,露出小臂。 伤口已经结痂,弯曲得像可怕的蜈蚣。 记得那日,他抱着她滚下山,他不让她看,他告诉她只是擦伤。 指尖来回轻抚,丁豆心里和腕了一块肉似得,她垂下眼帘,鼻音浓重,“可能会有一点痛,你先忍着,马上就好的。”随着药膏延伸的方向,嘴唇边轻柔呼气,生怕弄疼。 顾雅浓的呼吸渐渐紊乱,“上回,楼公子受伤,你也是这般给他上的药?” “什么?”丁豆神情专注,哪顾得上别人和她说话。 顾雅浓很快清醒回神,“没什么。” “大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错……” “你已经道歉很多次了,无须自责。” 丁豆手下顿住,下了决心似得抬头看他,“大人,你还在生气吗?” 顾雅浓双目寡淡清冷一片。 “就是上回我说讨厌你的话,我不是真心的,我是被阿克苏气糊涂了口不择言,你不要生我的气……” 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骨节生生泛出雪白,他转开头,“喜欢也好,怨恨也罢,都和我没关系,这种事我不会在乎。” “可是我……” 视线扫过褶皱的纸包,顾雅浓撤回小臂,冷淡道:“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回去吧。” 他不能,还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看着离去的娇弱身影,顾雅浓心中的悸动早已酿成了苦涩。 …………………………………………………………………… 翌日。 日丽风和。 “丁姑娘,有你的拜帖。”下人阿甲急匆匆跑来。 丁豆难得耐着性子在凉亭看书,她伸伸懒腰,“谁啊?” 下人阿甲摇头,“一个眼生的清秀小哥送来的,指明要亲自交到姑娘手中。” 她放下书,拆开来开,居然是楼敏之的亲笔拜帖,无非是约她出来见面。 “劳烦了,你去忙吧。” 下人阿甲迟疑道:“呃,那送信的小哥还等着姑娘的回话呢。” 她摆摆手,重新拿起书,“你就告诉他,我不舒服没空出门。” 小厮好打发,这主子就不一定了。 楼敏之似乎知道她不会应邀,拜访之时丁大壮士脸上盖着书,在窗前睡得呼呼的。 盯着她半晌,没反应,楼敏之用扇尖点点书。 “好大的排场,非得主动来请你。” 打乱美妙的午憩,丁豆眯缝眼不爽,“不是同你说了,我不舒服不想出门,做什么还来打扰我,真是无聊。”她转过背,不再看他。 “茶水也不招待就立刻赶人,相府待客之道也不怎样啊。” 丁豆泄气,冲他不耐烦招手。 “茶给你了,喝完快走。” 楼敏之撑着下巴微笑,“茶太烫,放凉再喝。” 请神容易送神难,就知道不好应付,丁豆索性抓起茶糕开吃,“你怎么进来的?” “公明正大正门走进来的。”楼敏之侧头望她,“真是不近人情,清茗为了等你回信,现在还在外头候着。” “你可别冤枉我。”她心生好笑,抹了把嘴,“是你为难他吧,明知道我不会出门,非得让他跑一趟,我看啊是你这主子太有心计。” 楼敏之合扇叹息,“罢了说不过你。” “我在太明楼预定一桌好菜,尤其是特意从淮阳河运过来的新鲜肥美罗湖鱼,可是千金难买到的珍宝。你没理由拒绝我罢。” 岂止不想拒绝,简直想立刻飞奔过去。但是,丁豆擦了擦额上的虚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估计是回来的时候淋雨染了风寒。 “我真不舒服不想出门,这事下次再说。” 楼敏之以为她又耍性子,话语有些急促,“在下只问一句,丰收寨你究竟想不想要。” 丁豆冷笑,原来还是拿这个威胁我。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既然现在诚心归还商铺,当初为什么要夺走,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你不拒绝提亲。” 不愿辩解,楼敏之噙着的笑容似有苦涩。 脑子里嗡嗡作响,丁豆压抑内心躁动,起身推开房门,“你先让我冷静两 分卷阅读108 天再答复你。” 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楼敏之不再言语。 无时无刻不在于嘴作战斗的丁豆,做出一个可笑的举动,她没出息舔舔嘴唇,“那个太明楼的酒席,你不要推掉哦。” 楼敏之哭笑不得,随即点头,“好。” “你等等!”丁豆抄起果盘的金果抛给楼敏之,“日头毒辣,拿给清茗小哥解渴罢。” 忽然她眼前白光闪烁,身子一歪,直直就要落下。 楼敏之一把搂住她,担心道:“豆儿,你怎么了?” 强健温热的身体,有力跳动的心脏。结实宽阔的胸膛很舒服很安全,有着不同于顾雅浓的味道。一个火热,一个冷清。 仿佛被烫伤,丁豆急促呼吸,费好大力推开他,“我没事,有些头晕,躺会就好了。” 楼敏之把她抱上床,临走前摸了摸她的头,这才在丁豆的催促中不舍离开。 然而,这一切被看在一双黝黑的眼里。 “夫君回府了,恰好我熬了鸡汤,现在让人送来。”顺着方向,碧萝笑容一滞,“夫君在看什么?” 顾雅浓转开眼,“没什么。” 他尽自朝雅竹走,脚步又停下,“碧萝,小丁那边可能有需要,你过会去看看罢。” 顾雅浓攥紧的手掌,也跟着捏紧了碧萝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生了!生了! 生出个带丁丁的! 恭喜熹熹师妹~~~~~~ ------ 第66章 世上只有爹爹好 这日承先来相府送公文,被无聊至极的丁豆拉着下棋。 “姑娘,有您的拜帖。”远远地,下人阿甲的声音急促传来。 丁豆没工夫抬眼,吃掉包围的黑字,心里喜滋滋。 “是谁呀?” “是个年轻小哥。” 她摸着下巴咂嘴,“又是上回那个吧,你就说我不在。” 下人阿甲摇头,“不是,这个小哥比上次那个小哥年长,而且他放下拜帖就走了。” 丁豆狐疑扯过来看。 ——小姐,速来丰收米铺,南枫。 寥寥几个字,丁豆失魂般站起身。阿发,是阿发的字迹! 招呼也不打,撇下承先丁豆心急火燎的跑了出府。 穿过大街小巷,一路小跑。 还没踏进米铺,她扯着嗓子叫唤,“阿发!阿发!” 阿发正露出脸,“小姐你来了。” 丁豆喘着粗气,没心思歇气,“我看见你的纸条就赶来了,究竟除了什么事?是不是我爹……” 阿发面色如常,方要开口,门帘又被挑开。 “你终于肯来了。”那人嘴角噙着微笑。 “楼敏之?”这么到哪能遇着这个家伙,丁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这做什么?” 楼敏之不躲藏,大方坦白,“是在下让南枫小兄弟给你写的信。” “阿发你这个叛徒!”丁豆气结。 “小姐,你别生气,先进屋里说。”赔上狗腿笑,几乎是连拉带拽,才把丁豆“请”进内厅。 粉嫩脸颊气鼓鼓,丁豆咽不下这口气,刚要质问。 “豆儿,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不能再熟悉,那一瞬间丁豆眼睛模糊一片,浑身血液凝固。 中年男人头发花白了大半,沧桑倦意的面容带着难耐的喜悦。 丁豆不可置信张开嘴,溢载不住的泪珠夺眶而出,她跑过去,紧紧保住中年男人,“爹!” “真的是你啊,豆儿!” “爹……爹……我好想你啊……你不要生气……是豆儿不对……豆儿错了……爹……你不要不理我啊……”丁豆嚎啕大哭,满腹委屈倾泻而出,泪水湿透了丁寨主的衣襟。安心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真的是老爹,她没有做梦。 丁寨主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爹都知道,是爹对不住你。”又捧起她哭红的小脸,心疼叹息,“豆儿你都瘦了啊。” 阿发在一旁感动得使劲儿那袖子擦泪。 有人叹口气,“大哥,豆儿自从离开丰收寨,都学会照顾自己了。” 说话的是丰收寨二当家。 二伯是寨子里除了爹,最疼自己的叔伯长辈。有二伯在丁寨主身边,丁豆欣慰不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发泄完心中委屈,丁豆红肿双眼,擤把鼻涕,“爹,我不在你身边,身体怎么样?头疼有没有好些?” 她抱住丁寨主的脑袋,左看看又看看,浓重鼻音把话语都糊住,“爹,您看您,气色一点也不好,一定要多吃点肉啊,这样才有劲儿啊。”她捏住自己的腮帮子展示,挂着鼻水哈哈笑,“爹,您看我,天天有肉吃,身体强壮得和牛似得,现在我能一口气背二十斤米了。” 楼敏之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下,点燃了火药。 “你笑什么笑,还不都是你惹的祸。你个害人精!”丁豆大眼瞪他,脱下鞋作势要朝那招呼。 阿发眼疾手快,拦住丁豆,“小姐,你不要冲动!” “你这个叛徒,别叫我小姐!快给我松手,看我不抽死这不嫌事大的倒霉精!松手,不要阻挠我为民除害!” 只听“小姐……”、“松开……”,怒嚎声此起彼伏,内厅稀里哗啦乱成一锅。 丁山看不下去了,他拍桌沉声呵斥,“豆儿,万万不可!” 以为自己听错了,丁豆诧异指着楼敏之,冲丁山申诉,“爹啊,做什么维护这个小人。丰收寨支离破碎我流离失,还不都是他的错,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二当家语重心长劝解,“豆儿,你先听大哥把话讲完,真是你误会楼公子了。” 愤愤瞪着楼敏之,丁豆眼里仿佛要蹦出火花。 “豆儿,你误会敏之了。”丁山深深叹口气,“当初在成亲之前,丰收寨和飞虎帮签订了契约,条款上其实并没有悔婚的一方割地赔款,全都是楼帮主私下添上的。” “他以一些缘由给我施压,我没办法便默许了。眼下楼帮主年事已高,退位不再参与帮会大小适宜,将主权交予了敏之。敏之得知事件的真相后,无条件主动将丰收寨所有的商铺还了回来,这些敏之忧毫不知情啊。” 他不知情?那当初我悔婚流落东市街头的时候,又是谁来奚落我的?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残酷的人,会白白放手,不计回报归还商铺?让我拿什么相信! 丁豆握住丁寨主的手哀求,“爹,他肯定是在做戏博您同情,您千万不要听信他。” “豆儿,爹还没老糊涂,你不相信敏之可以,难道连爹的话也不信了吗?”丁寨主态度坚决,似乎铁了心。 丁寨主是生意人,商场打滚多年,对用人方面很是挑剔。老爹无条件信任这楼敏之,丁豆噤声思忖。这么说, 分卷阅读109 楼敏之其实一直在帮着自己?为什么呢,她可不觉得他是伸张正义的好人。 楼敏之道:“在下也不奢望小姐相信,如今丰收寨的商铺已经归还,在下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丁豆收了怒气,抬眼直视楼敏之,“那好,如果我爹说的都是真的,我丁豆只问你一句。我虽学问少,浅显道理还是晓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不求回报还回商铺分明是和楼帮主作对,你究竟作何打算,为名为利,咱一次说开了罢。” 上扬的桃花眼闪烁莫名光晕,楼敏之轻笑,“小姐咄咄相逼,认定在下另有所图,如此笃定的态度,在下否认也没了意思。” 丁豆给了丁山一个“看吧,果然会这样。”的眼色。 楼敏之却不看她,转身朝丁寨主问道:“丁伯父,那是日出有因,敏之敢问一句,在下与小姐的亲事究竟还做不做算。” “你的意思,还是想让豆儿嫁给你?”丁寨主着实诧异。 楼敏之恭顺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小姐与在下有婚约,那便是在下明媒正娶的妻子。” “贤侄!”丁老爹忽然老泪纵横,握住楼敏之的双手。那深情感激的场面,简直以为丁豆一辈子嫁不出去似得。 “暂且不可。” 关键档口,出声制止的却是二当家, 姑娘有人要,为何要拒绝?丁寨主有些面露不悦。 二当家倒不慌忙解释道:“这段时间丰收寨里人心不安定要处理的事很多,丰收寨再如何混乱,至少面上依旧是四大商铺之首。豆儿又是我丰收寨的千金,风光大嫁自然必不可少。况且眼下楼公子归还商铺之后,必定还得处理一些事宜。” 二当家又换上和蔼笑脸,“以老夫愚见,待丰收寨事业回到正轨之后,再另择良辰吉日把亲事办了,楼公子,不知这样可好。” 楼敏之明显踌躇,“二当家所言甚是是敏之考虑不周那好一切就依二当家所言 跟着丞相府混了些日子,她比砂纸还粗的心思,倒听出了不少话中之话。丁豆由衷佩服,二伯真是机敏,这样下来,不仅预防了楼敏之对归还商铺耍赖,还可以延期自己的婚事。 两件大事有了着落,丁寨主甚是欣慰,他笑眯眯招呼,“豆儿啊,今日就和爹回寨子吧。” “爹,我……我先不能走。” “还有何事比回家重要?你现在住在哪里?” “一个认识人的家。” 含糊回答,丁寨主疑惑,“地方再小总该有地址啊,万一我要找你好歹也有个去处。” 老爹,丞相府可是比丰收寨只大不小啊。丁豆抽抽嘴角,“哪里你就别管了,爹,我这段时间都在那借住,招呼也不打就离开实在不好,反正那家人也快赶我出来了,我答应您,事情交代我马上回丰收寨。” 分明有猫腻,丁寨主没有深究。 “敏之,我和二当家还有要事,劳烦你送豆儿回去。”寨主挥了挥手,二当家立马跟上。 “丁伯放心,敏之一定平安送小姐回府。” 寨主二人走后,阿发借口米铺对账,也出了厅。 脱去恭谨谦虚的模样,楼敏之悠然撑开扇,“再瞪眼珠都掉出来了,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 丁豆没好气冷哼,“楼敏之,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非得强人所难呢。” 楼敏之咧嘴坏笑,“做不喜欢的事,嫁不喜欢的人,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你!”丁豆呛得一口茶水喷涌而出,她眼神又暗下去,“刚才谢谢你,没有说我住丞相府。” “谢我何用,迟早会被赶出来,寄人篱下始终不是办法。” 那日碧落的话让她心如猫挠,丁豆撑着下巴,撇嘴自言自语,“我也不想,小肚鸡肠的伪君子。” 小肚鸡肠?等他不肯放人的时候再说罢。楼敏之眉梢挑起,嘴边失了笑意,“你迟早是我楼家的人,旁观者好心相劝,美好虚幻的假象始终不是真实,抱着侥幸迟早会遍体鳞伤。” 眼看楼敏之就要挑帘而出,丁豆傻呼呼问了一句,“你不是要送我吗?” 楼敏之侧过轮郭分明的脸,“忘了说了,其实小肚鸡肠的伪君子不止一个。” 是夜。 小翠没有等门,兴许是太晚了,丁豆独自往莲心居走。阿发留着自己吃晚饭,好长时间没见到阿发了,好多好多话不知该从何说起。丁豆正说完一路去夜池国的事迹,最精彩之处还未讲完,才不舍被阿发“赶”回来。 夜风微凉,她不禁哆嗦。 消息来得太突然,老爹怎么就中邪般听信了楼敏之的鬼话,不管那楼敏之是否另有打算,亲眼见到老爹安然无恙,她算是了却了一见心事。 路过雅竹阁庭院,面前有人正缓缓走过来,顾雅浓穿着月白长衫,乌发披散开,单薄的身子愈发清淡如谪仙。总见他着黑袍,这回换了色儿,丁豆一时间有些发呆。 他抬起眼,倒不惊奇,“你回了? “恩。” “听承先说,你白日看完拜帖脸色都变了,这么着急出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顾雅浓走进,怜惜拍拍她的头。 幽静莲香,是顾雅浓专属味道,她回过神,“我,我去见我爹了。” 顾雅浓微微皱起眉心。 “大人,我……”丁豆舔舔干燥的嘴唇,“我……想和你说件事。” 银沙月光将花草笼罩,两人踱步到雅竹阁内院的清池。 夹杂夏夜独有的燥热,虫儿时而在水面点上波纹。 沉终而宁谧。 丁豆仰头望天,下定决心,“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丞相府了。” 顾雅浓有些鼻息紊乱,没有说话。 站着脚疼,丁豆索性退了鞋袜,坐在池边,“在夜池,估计你也猜到了。我是丰收寨寨主丁山的女儿,和飞虎帮少帮主楼敏之有婚约。最后成亲那日我因为悔婚,丰收寨被迫将五成店铺赔付与飞虎帮谢罪。为了平息众怒,我被赶出了丰收寨,然后就遇见了大人你,被你收留在丞相府……” 她声音轻柔地像是在讲与自己不想关的故事,白嫩脚丫浸在池水,来回晃荡,“今天我见到我爹和二伯了,我哭着向我爹认错,可是我爹一点也不生气了,他让我跟他回家的时候我好开心,真的好高兴,我以为他会一辈子生我的气不理我。后来我才知道,是楼敏之把丰收寨赔偿过去的店铺全部原封不动还了回来,丰收寨才得以重振……” “大人,我始终觉得他怎么做不简单。后来……”忽然她停住脚,仰头看向顾雅浓,“你猜他居然提出什么要求?” “他让你和他成亲。”顾雅浓淡然道。 她圆圆杏眼在夜里发着光,“大人,你怎么知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 分卷阅读110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让他如何开口,顾雅浓唯有沉默以对。 丁豆又轻声诉说:“我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欺骗我悔婚被赶出家门,但他又曾舍命替我挨刀。他百般戏弄刁难我为乐,但他又不求回报救丰收寨于危难。”她轻声叹口气,“你说,这样的人,我该如何看待他呢?” 风儿吹起,丁豆将吹乱的头发别再耳后,目光深幽望向远处,“他今日又提起婚事。大人,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呢?” 她咯咯笑起,“我不漂亮,不温柔,对他凶巴巴,又不聪明,他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你问我何用,我毕竟不是楼敏之。顾雅浓不自觉绷紧嘴角,“男女之事,岂非只言片语就能说明白。” 丁豆赤脚站在顾雅浓眼前,“大人,那你喜不喜欢我?” 呼吸一滞,内心慌了神,顾雅浓却故意沉着嗓子,“胡闹。”转过身去不敢看她。 丁豆点头,“对啊,夫人美丽温婉,儿子冰雪聪明。多少人求不来的美事,大人怎么会对我这种野蛮老姑娘动心,是我想多了……” 顾雅浓心里不是滋味,胸口憋着难受,他想伸手将她温软娇弱的身子拥在怀里,用吻堵住她的胡言乱语。 然而半路,手却硬生生收了回来。 她顾着自怜,毫无察觉。 “夜深了,回吧。” 她笑着摇头,吸吸鼻子,“大人你先回去,我还想再坐会儿。” 顾雅浓的脚步渐行渐远。 他忍不住回过头。 女子独坐在池边,夜晚的纱幕淹没了天与地,她单薄的身形仿佛虽时会随风消逝。 顾雅浓幽黑的眼里闪烁,那是不舍,那是无奈。 你要离开,我不会阻止,只求你不要再回头看我,这已是我最大的忍让……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咯~~ ------ 第67章 翻来覆去糟蹋人 东市。 熙攘人群回避让开道,威严铜锣叮咣作响,乌木金鼎官轿在十数人簇拥下行在道中间。 深蓝官袍少年持剑走在轿边,鹰隼双目洞悉周围。转开眼,他扫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汉子,抬手停了轿。 察觉异样,轿内有人撩开轿帘,“何事?” 少年冲那人扬扬下巴。 顺着视线望向远处走来的瘦弱汉子,那人轻叹口气,索性撩开门帘。 瘦弱汉子似乎认了出来,从两侧避讳的人群冒出来。 “咦,大人,真是巧。” 少年道:“大人方才下朝,正往府中去。”看了看瘦弱汉子,“怎么每回在大街见你就是这幅模样。” “承先小弟,原来你这么关注我,我都没有意识到啊。”瘦弱汉子哈哈大笑,“我没事出门买点东西咯,况且又没强迫我出府还得打报告。” 没错,瘦弱汉子就是变了装的丁豆女壮士。 顾雅浓似嗔怪,“已经恢复女儿身,为何又要穿男人的衣饰上街。” “我已经很好了,没有往脸上糊油彩。”丁豆捏把脸皮,不以为然,“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吵架还有得看头,碰上武林高手很容易被欺负的。男装不更方便些,再说我只是相府一个吃白食的,哪配有下人跟着。” 她的话是很带着自嘲的陈恳实话,顾相却不这么想。 “前些日子不是小翠跟着吗。”他居然认真思忖,“你要不满意,晚些你上管事房领再换一个。” 意思被曲解,丁豆赶忙赔笑,“不不不,我只是打个比喻而已。你误会了,我不是问你要下人,我可不要别人服侍。”对待小翠就是无聊的时候赶紧来,有事的时候让她自己玩儿去。 “没心思和你贫嘴,本官还得去处理要事,玩够了记得回府就行。” 丁豆心里有些感动,除了爹还有人惦念叮嘱自己回家。 就在顾雅浓放下轿帘刹那,气氛异样。 忽然队伍骚动起来,只见前排护卫兵大吼一声“保护大人!”,齐刷刷抽出腰间配刀。 宽敞的官道有人满身血污,连滚带爬,边扯着嗓子边逃跑,“杀人了!杀人了!” 四周百姓乱作一团,纷纷鸟兽散。 承先手快,在护卫队之前抓住那人按压在地,喝道:“放肆!大人面前休得胡言乱语!” 那人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承先手下使劲,那人只得压在地面吃灰。 血污的眼睛,扫见顾雅浓的着装行头,即刻明白过来,呜咽开始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千真万确看见有人杀人!” “混账!冲撞了大人该当何罪!”承先手下不留情又是一撞,那人眼冒金星哀怨呻*吟。 顾雅浓清冷目光俯视,淡淡道:“故意扰乱民生可是要蹲大牢的,你所说可是实话?” “青天大老爷!借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大人!快些将凶手拿下!他被小人困住了,再晚些他就逃走了!” 本该是当地府尹管辖的事,远水救不了近火,人命关天顾不了那多。 示意承先将那人捉起,顾雅浓问道:“你说的地点在何处?” 那人喘了几口粗气,颤颤巍巍回道:“就……就在前面路口转左的米铺……” 前面路口左转不就是东街,那里的米铺只有一间。丁豆嗡地脑子一片空白,心头又不好的预兆,她失魂般拔腿就往路口跑,顾雅浓伸手想拦都拦不住。 转过路口,原本熙攘的街道冷清的让人害怕,祛除了百姓,府衙的衙役们团团将米铺围住,俨然是重兵把守。 她缓缓抬起头,丁豆差点晕倒,牌匾上赫然写着“丰收米铺”四个大字! 米铺出事了! 丁豆只想弄清事情,全然不顾官兵的阻碍,哭着吵着要冲进去。 官兵可不知道她的来头,只当疯妇处理,举起刀鞘狠狠砸下。 她哪能受这种伤,还好赶来的承先单手接下刀鞘,他阴冷着脸,“竟敢对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手!平日里就这是么欺压百姓吗!” 那头正有个矮胖子嚷嚷着被官兵簇拥,宽大官服盖住圆鼓鼓的肚子,不耐烦的神情一见承先,脸色发白,在顺眼望去而后赶来的顾雅浓,腿肚子一个没撑住,跪了下去。 “下、下官参拜顾、顾相!” 顾雅浓看都没看他,“方才有人拦轿,同本官告状,说这里发生了凶杀案。” 知府满头大汗,眼光下油腻腻发光,“正是,下官一接到消息就派人赶了过来,现在下官派人将米铺周边控制住,凶手还在屋子里逃不出来,只等时机到,下官立刻抓人。” 顾雅浓沉吟片刻,担心看了眼焦急的丁豆,“你且打开门。” “相爷,这可使不得!”知府大人绿豆小眼瞪得 分卷阅读111 比鸡蛋大,唯恐出现闪失自己付不起责任。 “无妨。”顾雅浓牵住了丁豆的手,冲承先点头。 只会指示,承先屏息推开紧闭的门。 一个青年男子坐在内院大厅的太师椅,他抱着头,神情颓然无助,左手上是一柄沾着鲜红血迹的锋利匕首,承载不住的鲜血将男子热衣袖染上刺眼的深红。 地下侧躺着一个人,衣裳污浊血肉模糊,丁豆定睛求证,她双腿一软,简直要昏死过去。 她浑身筛糠似得发抖,倒在血泊里的一动不动的人,无论从身形样貌看来,除了丰收寨的二当家还会有谁。 “二伯……二伯……怎么是二伯……”丁豆呆傻了,嘴里喃喃念着。 那抱头懊悔的男子,听见丁豆的声音,疯了似得冲上来,“小姐!小姐!二当家他……二当家……” 男子立即被埋伏在四周的官兵压制住,顾雅浓顺势将快昏倒的丁豆抱在怀里。 挣扎中,男子手中染血的匕首跌落在地,折射出寒意光亮。丁豆蹲下身凑近看。 银质刀柄上印着一个“枫”字,她失了魂魄跌坐在地,忘记了叫喊忘记了哭闹,只是呆呆傻傻,双眼发愣。 她认得这把匕首,那是上回老爹从全州看铺回来捎带给阿发二十三岁寿辰的寿礼,上面的“枫”字是老爹亲手刻上去的,她当时就在场。 丁豆如垂死挣扎的鱼,嘴唇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机械突出几个音节,“阿发你…二伯他…” 这时,那个拦轿告状的人出现在内厅,他指着被钳制的阿发大喊到:“大人!是他!就是他杀了人!证据确凿你跑不了了!” 这一刻,丁豆心如死灰,“阿发……你怎么可能呢……阿发……你为什么要杀二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我们那么好的,为什么!” 阿发痛哭流涕,拼了命摇头,“小姐!小姐!我是……不……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你相信我!我没有杀二当家啊!” 嫌烦被伏法,知府才窜出身,看了看顾雅浓的脸色,他才敢喝道:“现将犯人和证人押回府衙,本官要亲自审问!” 眼睁睁看着阿发被府衙衙役带走,丁豆失心魂魄跟出去。 承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我要跟着去。” 承先摇摇头,“照衙门规矩,今晚会提前审问,过几日才会公审,你现在去也没有用。” 她着急如火上的蚂蚁,“他们会不会打阿发啊?阿发会不会死在大牢里啊?” “平日对疑犯那些手段肯定不会少,你放心,在事情清楚之前我会尽量相法疏通。”承先扫眼凝重的顾雅浓,如今也只有这能这样暂时安慰丁豆。 莲心居。 小翠端着托盘,着急的快哭了,“姑娘你多少吃一点吧,身子垮了可怎么办?” 丁豆安静抱膝坐在床角,“我吃不下。”她喃喃自语。 二伯死于非命,阿发被关了起来。回了丰收寨,发现好不容易正恢复正轨的丰收寨又乱作一团,爹早些日子处理商铺出了远门还没回皇都。她不敢修书,她不知道爹爹要知道这个消息,会受怎样打击…… 她把脑袋深深埋在双膝,如果能这样躲藏一辈子该多好。 “姑娘,你三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相爷怪罪下来……”小翠愁容满面就要下跪。 她嗓音沙哑,十分疲惫,“没事,你就说我不想吃,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小翠没有办法,只得放下托盘出了门。 丁豆索性和衣躺下,蜷缩成团。 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发呆睁着眼,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 静谧封闭的空间,被房门吱呀声打破。 她无力叹气,“小翠,我说了不要打搅我,我现在好累。” 来人脚步沉稳,不是女子。 丁豆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顾雅浓瞥见托盘冰凉的饭菜,道:“都凉了,我一会吩咐他们热热再送来。” “都说了我不想吃!为什么都非得强迫我!我心里已经够烦了!” 三天没进米粒,这一怒吼生生耗费大半力气,她气喘如牛眼里金星直冒,老半天顺不过气。 顾雅浓耐着性子,坐在床头,“我知道你心里的难过,身体是自己的,他看见你这样不会好受的。” 丁豆却摇头嗤笑,“你不知道,阿发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他和我一起长大,处处关心爱护我,我爹早已将他看做亲生儿子般。而对于他,俨然成了我的兄长。” 干涸已久的双眼渐渐湿润,“阿发没脾气,没性格,是一个多好的人啊。我不相信,怎么他会杀了二伯。二伯从小看我们长大,是我们的亲人啊,当初我和阿发被赶出丰收寨,要不是二伯背着寨子偷偷收留我们,现在早估计风餐露宿流落街头。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胸口积蓄的委屈难过现在才倾泻而出,顾雅浓轻柔把嚎啕大哭的丁豆拥在怀里安慰,顾不上什么丁豆紧紧抓着顾雅浓的衣襟,伏在宽阔的胸膛卸下了全部防备。 “随之……我的心好痛……我好难过……简直是挖了我的心啊……” 仿佛将怀中的人儿揉进自己心里,顾雅浓苦涩无语,他头一回厌恶自己,现在除了看她在自己怀里难过,还能做些什么让她停止流泪呢。 ………………………………………………………………… 皇都府衙。 大殿外头分布手持府棍的衙役,外头围满了听审的百姓。 丰收寨杀人案件影响太大,震惊了皇都百姓。知府何大人也想途省事儿,私下了解。无奈,公审也是为了平众怒,增加百姓对知府的信任力。 何大人正襟危坐在案桌,不禁视线扫见一身常服,隔着屏风旁听的顾左相。他不禁紧张清了清嗓,听说左相大人并非喜好主动揽事之人,怎么今日来这一出,难道是因为那个小兄弟的缘故。 他又伸头打量,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清秀瘦小男子。 惊堂木叩响,犯人被带上大殿。 丁豆伸着脖子焦急等待,阿发素白囚服,手脚被乌黑粗铁链锁住。叮咣叮咣的刺耳声,听得丁豆难受的几乎又要大哭,她压抑住,深深呼吸。还好还好,阿发虽头发脸皮脸上有些脏污,但身子骨完整正常,好在没有受大刑。承先小弟果然有够意思,她欣慰朝吸了吸鼻子,朝屏风后的承先偷取感激点头。 “堂下何人?” 阿发跪在大殿,“草民南枫,皇都人氏,是丰收商行的管事之一。” 何大人哼一声,又问道:“南枫,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阿发垂目,“知道,草民被冤枉杀害丰收商行二当家张明。” 他话语清晰思路清楚,丁 分卷阅读112 豆诧异,从小到大这样的阿发几乎没见过。她不免又放下些心,阿发如果你是无辜的,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啊。 “是不是冤枉,本官一审便知。”圆滚滚的何大人咧开嘴,“本官问你,三日前也就是本月初六,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阿发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回大人,本月初六草民从早晨起便一直在丰收米铺收货对账,一直没有离开。” 何大人不相信,“哪里都没有去?” “回大人,没有。” “你可认得被害人?”天热人多,何大人扯了扯领口。 阿发始终低着头,“认识,他是丰收商行二当家。” “你平日和他关系如何?有无发生过纠纷?” “草民从小在丰收寨长大,二掌柜张明待我如亲生儿子。”他鼻息紊乱,有些激动,“我南枫是孤儿,从小被无血缘的长辈关心,我敬仰他都来不及,又怎会因为纠纷杀害亲人,简直是猪狗不如!” 围观群众纷纷小声在下议论,丁豆也紧张的抓紧衣袖。 何大人又一记惊堂木,大殿安静下来。 “本官问你,本月初六,张明在酒楼约见商客,丰收米铺不归张明官权,自然无需撇下商科跑去米铺,那他为何会出现在丰收米铺?” 阿发终于抬起了头,“草民不知,张明偶尔来米铺查视是常有的事,他与丰收商行当家丁山情同手足又相互照应,丰收寨各管事之间时常串门是常有的事。大人要不相信,随意找个丰收商行的伙计一问便知。” 似乎问不出什么结果,何大人额上又冒起了汗珠,他下意识看了眼屏风后正襟喝茶的顾雅浓,一时难以继续。 丁豆心理安慰,她就知道阿发是被冤枉的,怎么会杀害亲如生父的二伯呢,简直是说笑。 就在这时,知府师爷不知从哪窜出来,附耳与何大人。 只见何大人脸色巨变,他狠狠一拍惊堂木,沉声道:“你撒谎!有人证可以证明,当日张明是看了你传递的纸条,才主动来丰收米铺。” 他接过师爷递来的一张褶皱泛黄的纸条,摔在阿发眼前,怒喝,“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说张明在丰收寨出现自己毫不知情,分明就是狡辩!” 阿发脸色有些发白。 “如果你没做亏心事的话,为何要撒谎!张明分明就是被你所杀害!你认不认罪!”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了殿外人群。 似挣扎,似哀求。 叮当一声,丁豆被震出几步,心脏仿佛被狠狠捏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好所以“杀”一个人,over! ------ 第68章 男版冤屈小白菜 人群议论指责,难听的话语正一刀一剑刺穿丁豆的心脏。 阿发垂着眼没有狡辩,他想张嘴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何大人冷冷俯视堂下的疑犯,“来人,将证人带上来!” 一个瘦小的男人被带上大殿。 “堂下何人?” 大殿上纷纷投去眼光,那人有些胆怯,他叩拜磕头,“叩见大人,小人名叫毛大东,是丰收寨商行二当家手下的随从。” 毛大东?丁豆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兴许是二伯不常带随从出行,所以自己没什么印象。 “你在丰收商行做了几年?张明平时为人如何?” “回大人,小人在丰收商行已经干了三年,张明是丰收商行的二当家,对工作他很严苛与挑剔,但私下为人和气好说话,十分照顾手下的小辈们。”毛大东飞速抬了眼又低下去。 何大人摸摸八字胡,似琢磨状,“你既然是张明手下的随从,那你可知张明有没有与何人结怨?” 毛大东想了想,摇头,“就是因为平日张明为人谦逊有礼和蔼可亲,不光是商行的小打杂还是合作的客户,都对他印象良好,小人想不出张明会与人结怨。” 何大人转动芝麻大眼珠,“毛大东,你与嫌犯南枫可否熟识?” 毛大东身子顿了一下,他侧头看了眼阿发,才回道:“回大人,我刚入丰收商行的时候,就是南枫负责带我熟悉环境,可以说是熟识。自从南枫回了丰收寨之后,我俩就不常见了。” “南枫为人在丰收寨如何?” “他为人很和气,很仗义很帮忙。从他去了丰收寨当上大小姐的贴身随从,我们就不常见了。”毛大东越说声音越小,忽然他话锋转开,“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洋洋得意在我们面前炫耀,说总有一天要坐上丰收寨大管家的位子……” 脑子飞速回想,当初在丰收寨,阿发也是时不时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丁豆已经将它作为他的口头禅。 听到最后,何大人笑得深沉,像是抓住了把柄,“照你的话而言,本官是否可以认为,南枫这给人面上虽很和气,其实内心陈城府深有野心?” 毛大东愣住,犹豫点了一下,又点了几下脑袋。 “回大人,其实这并非小人一人的想法,他年纪轻轻大有可为,但总是围着大小姐转,大小姐好动又经常闯祸,每回南枫都是主动替她揽责任背黑锅,估计是想先和大小姐讨好关系,从而利用寨主的身份捞好处。” 一直旁听不语的阿发,不可置信嘶吼出声,“不是!我怎么会利用大小姐!她同我从小长到大,我把她看作亲妹妹!不会!不可能!” 毛大东吓得一身冷汗,哆嗦成团。 何大人示意衙役让阿发噤声,又将那张泛黄的纸条展示出来,“毛大东,你可认得这张纸条?” “这……”毛大东扫了一眼,便转开头,眼神闪烁,“不认识。” 何大人早就猜到他会抵赖,手持惊堂木又是一下, “还不说实话!你也想坐大牢吗!” 不光是毛大东几乎惊得趴在地,浑身发抖如病发。堂外的看客们也被弄得吓掉了魂魄。 忍不住站起身,何大人怒斥,“这是在你屋里的床下才找到的!纸条上面写着——‘请二当家速来米铺商量要事,南枫。’分明是当日南枫派你去给张明送的信!为什么你迟迟不坦白,要不是我们搜到证据,你是不是准备继续隐瞒下去!难道,杀害的张明的真凶不是南枫,而就是你毛大东!” 毛大东身子歪倒,趴在地磕头如蒜道,嘴里嚎叫哭丧,“大人冤枉啊,我老实招了!其实是南枫让我这么说的,他说我只要把纸条交给二当家看过后烧掉,并且保密的话,他会给我三百两作为安家费……我怕他反悔,于是准备留下证据日后要挟他!大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丁豆站不住了,双颓然软,随时都会晕厥,她死死扣紧手心的肉。 屏风后端坐的顾雅浓,也只能看着虚 分卷阅读113 弱的丁豆故作坚强,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你胡说!胡说!”阿发双目赤红仿佛要流出血,他死死瞪着毛大东,要吃人一般研磨银牙,“大人明察!我的确曾经叫毛大东帮忙送过书信!但是绝对没有承诺拿钱买封口费!” 就等这句话,何大人冷哼,“这就说不通了,方才你作供说你不知道张明会来米铺之事,这下又承认指使毛大东传递消息。这么说,你之前所说的话不都是谎话?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要本官如何相信!” 阿发鼻喘如牛,气得说不出话。 “大人,我还有事要说。”干瘦的手掌颤巍举起。 何大人点头示意。 毛大东狠心把牙一咬,“几个月前,丰收寨手下大部分产业都因为大小姐悔婚赔偿给了飞虎帮。直到前些日子,丰收寨才将商铺收回。寨主有意将大半店铺交予二当家,南枫不同意,并要挟二当家如果不把丰收米铺交给他,不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大不了大家一起鱼死网破……他还叮嘱张明,日后小心些……” 铁链叮咣响不停,“你血口喷人!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我从没觊觎过丰收寨的一砖一瓦!你撒谎!你撒谎!”阿发嘶吼的喉咙充血也不在乎,脖子肿胀的青筋仿佛随时会爆裂开,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尝试了好几次才将他的暴怒勉强压制住。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毛大东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汗珠还止不住滴落在地,他连擦拭都不敢,“回大人,小人是无意间听见张明与南枫在书房争吵……小人怕事,没敢说出来……” 整个殿外炸开了锅,人群的细琐碎语,渐渐变为谴责。 阿发双膝跪地,对天狂嚎,“天地良心!我南枫从没对不起任何人!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陷我与不仁不义!为什么要诬陷我!毛大东你说实话!说实话!” 铁链挣脱地叮咣刺耳,阿发暴怒,哀怨嘶吼,如野兽般就要朝毛大东身上扑倒,两名衙役眼看就要拉扯不出。 大殿乱作了一团,何大人一手扶住吓歪的官帽,一手指着阿发大喊:“快、快!用刑!” 随后又上来几名衙役朝阿发就是棍棒扑打,没多会工夫已然见了血。 毛大东已经吓得昏死了过去。 耳边皮肉声胀裂,阿发死咬牙关,牙齿生生陷入嘴唇流出了鲜血,他哼也不哼。 人群有人捂住眼不敢再看,丁豆已经泪流满面,她背过身看不下去,难受捏住胸口。 “监狱疑犯与证人已经昏倒,无法继续作证,本官宣布,先暂且休息片刻。” 发完话,何大人恭谨将顾雅浓请进了府内。 承先在人群寻着丁豆时,她惨白脸色反应呆滞。 他担心道:“小丁,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公审完了我会去找你。” 丁豆呆呆转过脸,拉下承先的手,“不行,我一定要看下去,我一定要亲眼见证还二伯公道。” 承先有些为难道:“照这样下去,情况对南枫很不利,如若张明真是南枫所杀,那……” 不等承先说完,丁豆斩钉截切封口,“不会的,阿发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虽看错过楼敏之,看错过阿克苏。但是,阿发不一样,他是发自心底对我好的,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他,我相信他。” 她眼里的坚定与信任是从没有过的炙热,承先没有强求。 再度开审,阿发被打得只去了意识,无法继续作供。 大暑天,肥胖的何大人已是热得汗水浸染了官府前襟,那帕子擦把汗,审案俨然是有些力不从心。 “堂下又是何人?” 又有人被带上大殿。 “小的是喜庆粮仓的下人任九。”这人正是当日举报凶案之人。 何大人尽量使自己集中注意力,“本月初六,你在官道揽轿冲撞了左相大人,并声张丰收米铺发生了血案,可有此事?” 任九倒是冷静,“回大人,正是。” “那你把当时的情景详细说一遍。”何大人也不一一发问了,一次□□代干净。 任九点头,稍事整理便答道:“小的是喜庆米仓的下人,丰收米铺的大米一直都是用的我们家的货。这月初六,小的照例将白米送去丰收米铺,因为丰收米铺是喜庆粮仓常年的老主顾,平时只要将货物送到后院仓库就可以走了,但是初六正巧到月结账目之时,小的送完货就等着结账,小的在后门左等右等没有人出来,于是小的准备进屋子去找人……” 任九咽口唾沫,不急不慢继续说道:“结果……结果,看见新换上任的掌柜南枫,正拿着匕首从张明身上抽出,那时张明已经倒在血泊中没有动弹。小的吓得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沾了一身血。这时,被南枫发现,他瞪着眼拿匕首想要来杀小的,小的就吓得从后门跑了出去。小的跑了出来,怕他逃跑,于是折回去将大门反锁住,然后就拦了相爷的官轿……” 何大人道:“本官问你,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见了事情发展的全过程?” 任九不假思索否认,“没有,只有小人一人……”他顿了顿,“对了,和小人一道来送米的林威,当时因为闹肚子,蹲在茅房没有出来。” 何大人心里嘟囔,结合刚才的证词,南枫很有可能怀疑是杀害张明的真凶,但是……他眼角扫视屏风后的俊美男子,他始终神情淡然不发一语,何大人不免泛起嘀咕。 “你所说的可有实质证据?” “小人说的话不就是证据吗?”任九胆子到大,反问一句。 纠结之际,何大人掌心悄悄被师爷塞入张纸。他赶忙解雇,低头扫了眼,心中愈发地迷惑不解。 “方才,你说亲眼见到南枫把张明尸体上的匕首拔出。本官再问你一遍,任九,你可有亲眼看见南枫把匕首插入张明体内行凶?” 任九表情似犹豫似挣扎,“当时屋内有些昏暗,小的一时看不清楚,但是他拿着凶刀,屋内也只有南枫一人。他不是凶手,还有谁会是凶手。” 这个任九似乎有些自作聪明,又会转移重点,何大人有些不满,“本官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废话无需多讲。照你证词所言,你没见到南枫亲手杀害张明,只是见到他把匕首拔出尸体外。” 一时没有作供证词,任九低头沉默。 何大人悄悄往旁边看了眼,总结,“鉴于证人任九不是十分肯定当时情形,且案发目击证人只有你一个人,又暂且拿不出实质证据,无法证明嫌犯南枫就是杀害张明的真凶。” 惊堂木最后落定,“本案疑点尚多,先押后审查,择日再公审,退堂!” 这一下何大人算是活了过来,下堂后,何大人照例给顾雅浓拍马屁,又想起方才那张写着“ 分卷阅读114 慎重”两字的小纸,何大人愈发的搞不明白状况了。 回府后,丁豆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直直闯入雅竹阁书房。 顾雅浓正打算换下官袍。 丁豆却失了耐性,貌不避讳,“大人,这样一来,阿发是不是会无罪释放?” “案件只是押后审理,何来无罪释放一说。”他停下手,转战到桌前倒杯茶。 丁豆尾巴一样,跟着顾雅浓抗议,“分明是那任九眼拙,误以为阿发杀了人,大人,阿发是无罪的!” “南枫是否有罪,还待日后公审判决。” “大人,我求求你,把阿发放出来吧,再关下去他会疯的。” 顾雅浓哑然,这是头一回她因为别的男子向自己祈求。 “你言辞尚早,暂时只是证据不充分,才认定南枫可能不是凶手。如若日后有了新的人证物证,南枫真真是杀害张明的凶手,你该怎么办。” 丁豆双眼晶亮,信誓旦旦,“阿发不是那样的人!我明白的,求求你大人,哪怕只是软禁也好比在大牢受刑啊。” 顾雅浓小酌茶水,没再看她,“南枫由于不能出席审理,证词还未采集,怎可草草了事。这件案子主审是何大人,我不能干涉,你求我也于事无补。” 面对冷心冷面的顾雅浓,丁豆很生气,还以为这些日子他变了,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 她气呼呼双手叉腰,怒视道:“小气,自私鬼!你不是丞相吗,多大的官啊,连王爷都不怕还会怕个破芝麻小官!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丁豆离了你还办不成事了!我最讨厌你!顾随之!” 不想理会顾雅浓,丁豆涨红了气鼓鼓的脸颊,跑出雅竹阁,推门却看见一脸诧异的承先。 不由分说,承先一把将丁豆拽出院子。 “你别拉我,我现在好生气,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想冲你发脾气。” 承先放开手,无奈开口,“招程序常理,毛大东和任九提供的作案动机和证词对南枫十分不利,完全可以将南枫判罪。是大人想法提出疑问,向何大人施压,南枫才得以有机会重审……” 难怪,最后那何大人表情有些奇怪,总是有意无意往屏风后看。丁豆的气焰抵消一半。 “你错怪大人了,大人一项克己受律,凡是以讲求证据事实为判断标准。无条件选择相信我还是头一回遇见,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这是他最大的底线。” 内心纠结,丁豆不说话了。 “但愿,南枫真是被冤枉的。大人在朝中那是忠诚一派的主心骨,如若失了苦心建立的官威,那日后以太师为首的党羽份子,可就有做文章之地了……” 她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没把门的嘴,火气上脑总是无法控制,懊悔的丁豆心里百感交集。又惹回麻烦,难道自己真像是毛大东所言,自己就是个没头脑的闯祸精。 她看着承先,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 JJ是不是抽风了,一夜间突然多了这么多点击,一大早吓得我菊花一紧。 不过,大家要觉得有意思,咪咪是很欢迎你们来的。 ------ 第69章 欠钱之人必还其身 坚持爱和正义的美女壮士登场! 老爹说过,求人办事必须随礼,况且求的是自己得罪过的人,有礼不够还得心意。 丁豆特意花了一上午工夫,向小翠请教煲汤的秘诀,完全是白手起家,估计她这辈子没有厨艺方面的天赋,好几次温柔耐心的小翠都看不下去了。 秉着亲力亲为的方针,在小脸被烟灰磨抹成了大花猫之际,所谓的靓汤千呼万唤使出来。 她端着下巴审视,半天说不出话。这罐汤,恩……怎么说,诚意是肯定有的,只是似乎掺杂些许不良成分,应该不会闹肚子吧。 顾雅浓下朝回府,照例回了书房批文书,已入初夏有些暑意,便随手支开书桌前的窗户,正拿笔做着教注。 “大人,在看书呢。” 一张喜盈盈放大的笑脸伸出来。 闻见其人先闻起身,顾雅浓太阳穴突突跳起,他放下笔失了专注。 那边,俨然丁豆拿书房当了自家地,“大人,累了吧,来来,我给你送宝贝来了。” 瞧见丁豆将瓦罐里的汤水倒入小碗,顾雅浓思忖,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天热,大人办公有繁忙,来喝完汤解解暑气。” 澄黄汤水晶莹透亮,顾雅浓却回想起自己潜伏在丰收寨做教书先生的时候,丁豆曾送来栗菜粥,腥发之物简直险些要了性命。 他只是看了两眼,“你想说什么,不要绕弯子。” “嘿嘿,这是我头一回做的汤水,大人不嫌弃随便喝两口我就满足了。”她搓搓手,绯红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大人,既然你好心想帮阿发,就好人做到底吧,我想见阿发一面。” 原来还是没死心,顾雅浓暗自冷哼。 “凡打入大牢且为重案犯者,大铭律例一律不许探访。” 丁豆又转到他眼前,“那您想想办法,我就只看他一眼,一下下就好了。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只想亲自当面问他几句话,我会悄悄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明律禁止之事 本官断然不会做。”顾雅浓态度强硬依旧不松口。 丁豆压住内心的暴躁,好声合气道:“这样,你只要告诉我阿发关押在哪,其他的我来想法子,好不好?我保证会很小心的,好不好?” 顾雅浓双目清冷,“即便将地点告诉你,你也见不到南枫。大牢狱寺乃是严禁之地,除了相关官员的官印,别说打大牢,就大理寺的大门你也进不去。况且,我根本不会将信物交与你。多说无益,你且回罢。” 顾雅浓轻抚衣袖,十足官腔。 “还有,”他眼角扫过,“我劝你打消找承先帮忙的念头,他的官级还未够资格。” 好说歹说油盐不进,丁豆掩抑不住的怒火重新复活,“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古板,不知道变通!阿发分明是被诬陷的啊,就着这么眼睁睁看好人受冤屈而死!枉腻你被朝廷称忠臣派,你还有没有良心!” 顾雅浓忽然眼神凌厉,一步步压迫的气息,将丁豆推向墙角,“本官说过,南枫有无罪过,会在公审得出结论。你一个卑微的弱质女流,除了瞎胡闹之外,能拿什么帮助他脱罪。再胡搅蛮缠,也于事无补。” 丁豆也不是省心的料,她一把掀翻托盘里的汤水,怒目冷笑,“我知道我没能力,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丁豆就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街边流浪儿,但是我还有我的良心,我有我的正义!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亲人喊冤被世人诟骂!我再卑微也比你活得像个人,你这个毫无血性的家伙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冷 分卷阅读115 酷的人!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不等他答话,丁豆狠狠推开顾雅浓,往外跑了。 她像被激怒的公牛,滴着脑袋气势汹汹往前冲。 “你这家伙,怎么每回都着急忙慌……你……”没工夫抬头,被那人逮住手腕,“小丁,你怎么哭成这副模样,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耳边醇厚磁性的嗓音,丁豆眼泪就忍不住如断线珍珠,“王爷,我求求你,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梨花带雨,撕心裂肺。 在懿宁看来,丁豆是打碎眼往肚里咽的女子,这般柔弱捂住,想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抽泣着哽咽着,好不容易拼凑几个完整的句子,大概听完来龙去脉,懿宁替丁豆擦去泪,柔声安慰道:“顾相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不过,你别难过,他原本就是克己守律之人,他也是以大局为重才会对你说那些话的,你先别哭了。” 咋能说止住就止住,丁豆捂着湿了半边的袖子。 “你说你那个小兄弟被关押在何处?” 她擤把鼻涕,“大理寺。” 懿宁苦恼,“大理寺啊,本王原本兴致高涨,这下被你弄得没了意思。”折扇悠闲晃了两下,“也罢,本王就陪你走一遭,当做打发时间罢了。” 丁豆不敢相信,呆呆盯着懿宁,“王爷……” 他调笑嘴角向上扬起,“好了好了,顾相说话直来直去不会转弯,你别太放心上。这下算是本王带他向你赔罪了。”懿宁又仰天唏嘘,“哎,这世间让女子流泪的男子,都是罪人啊。” ………………………………………………………………………… 很顺利,借着懿宁的令牌和身份,丁豆终于到达了大理寺深处的牢狱。 牢狱由钢水青石建成,耸如天的高大石墙层层把人保卫,昏暗冰冷。 “本王只是说两句话便走。” 守在入口大门的狱卒惶恐回话,“狱中有规定不得探视,劳烦王爷快些,小的们也好交差。” 懿宁点头道谢,“放心,有劳了。”接着塞过一锭大银子。 狱卒们四下观察了几眼,知趣走远了些。 懿宁催促道:“小丁,这条道直走左转就是了,你且快些,本王在这里等你。” 丁豆捏紧手里的衣袖,郑重点了点头。 她犹豫着走了进去,里头晦暗难辨,燃着昏黄的油脂灯,一股子潮湿的霉味直往鼻子里钻。她忍住恶臭,低头直径往懿宁指的方向走。 过了转角,左手边的牢房有个人抱膝窝在墙角。 丁豆小心靠近,“阿发,是你吗?” 那人愣了一愣,挣扎着站起身,手脚上的铁锁链叮咣作响,“小姐?!小姐?!” 刹那间,丁豆湿了眼眶,“阿发,你还好吗?身上疼不疼?他们有没有打你?” 阿发满脸污泥,下巴胡茬杂乱,他嘴唇颤抖,“没有,我好的很,他们说上头有位大人提前给了关照,我没事的,小姐你别哭了。” 他试着给丁豆擦干热泪,“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不让人进来的。” 丁豆衣袖一抹,正色道:“我想法找人帮的忙,这你就别管了。阿发,时间紧急,我问你几个事,你必须说实话,这样我才能相法救你出去。” 阿发只顾瞪大眼发愣,半天才喃喃道:“小姐,你相信我是无辜的?” 丁豆坚定点头,“当然,我拿我的生命打赌,你一定是被冤枉的。” 阿发憋开嘴,眼看着要哭留下铮铮男儿泪。 丁豆捧住他的头,直视他的眼睛,目光灼灼,“好了,你听我说,我一定会想法来救你的,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 阿发点头如蒜捣。 “二伯……是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阿发双目如炬,激烈否认。 丁豆又问道:“那你为何会拿着沾血的匕首?喜庆米仓的任九作证说,亲眼看见你把匕首从二伯身上拔*出来的。” 阿发沉吟片刻,理了理思绪,“我确实拔出了匕首,但人不是我杀的。当日我从外头赶回米铺,一进门就发现二当家躺在地上,浑身鲜血,他背上插着把刀。我一时惊慌,想把刀拔*出来再去喊大夫,谁知便将它抽*出来之后,却发现这把凶刀,居然是寨主送给我的那把匕首。” 他心有余悸,停了一会,“我当时就吓懵了,然后就看见任九从后门进来,我刚想找他帮忙,他就大叫着跑了出去,然后你们就来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丁豆惆怅的脸豁然开朗,“我就说,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二伯呢,他对我们那么好。”忽然,她神色变了,“等等!你说你从外头赶来才看见尸体的,但那日作证你分明说没有出过米铺,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发转开了眼,“其实我……我…出去了……” “你出去了?你去哪里?” 阿发羞赧撇开头,涨红了脸,“我……我去了……去了…温香阁……” 温香阁,是皇都烟花街规模最大、档次最豪华的青楼。 她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起来,“那你为何要作假供?” “我是第一次去,我不好意思说出来。”阿发羞愧低下头。 不好意思?丁豆彻底是无语了,“哎,你真是……你去闻香阁做了什么?然后怎么回的米铺?” 阿发瘪嘴,抠着手指头,“我去找了楚楚姑娘……然后…就那个…” 丁豆羞红了脸,粗鲁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对了!我回米铺的路上,忽然肚子疼得不行,估计是吃坏了东西,然后去了趟后院的茅房,这才进的屋。” 时间宝贵,丁豆默默将阿发说的每一句话在心里记下。 阿发疑惑咂嘴,“说来奇怪,按道理,这个月喜庆粮仓应该延迟一日再付月钱,因为上月末有回他们送货质量没过关,我便拒收签货。任九来找我是第二十九日,一月整结算,他没理由忘记啊……” “那张纸条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偷偷叫人传递,你叫二伯赶去丰收米铺是因为什么事?” 顿时阿发噤声,似乎有难言隐,只顾低着头不说话。 急得丁豆忍不住催促,“阿发,没时间了,你快老实告诉我!” “小姐……” 远处有回声有节奏在敲击,那是懿宁给的信号。 丁豆咬住牙,“不行,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小姐!”阿发慌忙叫出声,“其实二当家他……” “什么?”她回过头。 阿发眼睛里闪了闪,“我说……你一定要找出杀害二当家的真凶,九泉之下让他能瞑目,还有寨主那里多照看点,他身体不好,不要惹他生气。” “恩。”丁 分卷阅读116 豆握住阿发的手,严肃郑重,“阿发,你放心,我丁豆发誓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成功救出来。你一定要挺下去!一定咬牙坚持!我走了,有机会会再回来看你。”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大牢。 “见到了?” 她点头,“王爷,求您再帮我最后一件事?” 懿宁停下扇,挑眉望她。 …………………………………………………………………… 雅竹阁。 顾雅浓放下手中的信纸。 “这丫头让我把信交给你,就走了。” 顾雅浓径自拿起桌旁卷宗翻开。 懿宁摩挲下巴,“你不去追她?看她一脸决绝的神情,好似不会再回来了。” “要走之人,何必强留。”语气淡然,听不出情绪。 “她说没脸再在你这住下去了。”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懿宁又道:“随之,这可不像你,嘴里说的风轻云淡,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可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渴望想要被了解,被接受。”他继而抚扇嗤笑,“丁豆啊丁豆,为何你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不见呢。到底该说她傻,还是该说你盲。” 被戳住痛处,顾雅浓不满皱眉,“不觉得你话太多了些吗。” 懿宁惋惜般,冷笑出声,“我早就提醒过你,有些东西玩玩罢了,有些东西碰了便难以抽身,为何你总不听我的话呢。” 笔尖的浓墨沾染在卷宗,渐渐浸出成难看的黑斑点。 “懿宁,你说的我从没忘记。只是因为惦念碧萝,我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懿宁嘴角僵硬,他诧异眯起凤目。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啊。” 顾雅浓的眼里,那是一汪清泉的深幽。 “我现在要进宫面圣,你要没事的话,去看看欣儿。那孩子,日后必将有番作为,所谓‘虎父无犬子’也便是这个道理。” 懿宁轻笑,没再说话 ……………………………………………………………………… 入夜。 顾雅浓无意翻到手边一封信,他打开,全是歪歪扭扭的小楷。 大人亲启: 随之,我走了。谢谢你当初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我。对不起,我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搬走,你怪我我不会生气,我没有资格。我坚信阿发是被冤枉的,我会倾尽一切找出凶手。你对阿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承先都告诉我了,对不起,又一次误会了你。 现在没有我,丞相府可以恢复安静了,你保重身体,勿念。还有,对欣儿多关心些,他是个好孩子,他将你视为榜样。嗯……暂时想到这些。还有一点,丞相府的东西我一样没拿,我只是借你的十两银子有急用,过段时间我会还回来的。我走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是对的。 ————————-————————————————————————小丁留 顾雅浓不禁笑了,教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变,总把“我”字多加一撇。 丁豆算是净身出户了,顾雅浓心情有些焦躁,他绕路经过莲心居,意外见到一个站在门前的小小身影。 顾雅浓走了过去,“怎的还没睡?” 欣儿见是顾雅浓,赶紧行礼,“母亲抽查儿子的诗词,方才默写完。” 顾雅浓知会颔首。 “父亲公务繁重,理因早些休息,怎的来这儿了?” 顾雅浓面容清淡,没有接话。 “父亲,早几日丁姨娘送了儿子一套图书,儿子还没来得及道谢回礼,丁姨娘就走了。”欣儿稚嫩的小脸伤心落寞,“父亲,丁姨娘,还会回来吗?” 顾雅浓叹气,“她原本就不是相府中的人,迟早会离开的。” 欣儿低下头,心情低落。 “你倒是很喜欢她。” 欣儿乖巧点头,“她对我很好,从不逼我念书,还带我四处去玩,给我买好多喜欢的图书和好多好吃的。她是好人,没有坏心。万一她不回了……”欣儿低头擦擦眼,稚嫩的声音有些话哽咽,“父亲,我很想丁姨娘……” 瞥见欣儿手里拿着个纸包,那是丁豆心头好,福兴斋的鲍鱼酥。 顾雅浓轻笑,伸手抹了抹欣儿的头,“如果她有心,一定会回来的。” 欣儿不解抬起泪汪汪的大眼。 顾雅浓却勾唇一笑,“因为,她还欠了我十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擦!JJ果然是抽风了,害我白高兴一场-_-!! 哎~哪有不努力就会收获果实捏,我更我更我更更更!! ------ 第70章 真正的壮士勇于面对黑漆漆的狗洞 丁豆彻底从丞相府搬了出来,被收留这么久,都不当面说一声就赌气跑了出来,只让懿宁捎带封信。她明知道这样不合适,可现在她更加难以面对顾雅浓。 衣裳银子都留在了丞相府,手里剩下些散钱,又把西街原本从二当家处借住又被烧毁的旧屋,重新贴上瓦片糊了墙。 买了床破棉被,又继续入住了。 孤人寡院。 再苦再累,她不会害怕,只要阿发能平安回来,吃再多的亏她也不会拒绝。 一个人能力有限,况且她又不是靠脑子的货,眼下一步,便是寻个靠谱的帮手。阿发平时都是在丰收寨活动,出门不多,外头相识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丁寨主一日没有恢复她的身份,她对丰收寨而言还是罪人。她为了帮助阿发洗脱嫌疑,实在是没法了,硬着头皮上了燕南山。 丰收寨就建立在燕南山上,是所有专人看守独立封闭的大宅子。 丁豆熟门熟路上了山,偷偷躲在一旁做思想准备。 当值的小伙手持□□来回巡视,扫见角落草丛有悉索声作响,他□□指了指,“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出来!” 丁豆无法,扭捏钻出身子,“是我。” “哟,这不是大小姐吗,你怎么来了”小伙发现了稀罕物一般,瞪大了眼。 丁豆看着他,好脾气道:“我有事要进山寨,劳烦你快开开门。” 小伙嘴一瘪,幸灾乐祸,“寨主现在不在寨子里,就算他在,估计也不想见你。” 好你个臭看门的,老子失势了,你就给摆脸子给老子看。 丁豆压抑火气,忍气吞声。 那小伙似乎有心刁难,“算了,看你也曾是丰收寨人的份上,勉为其难,给你开个缝吧。”说着,指了指大门墙边的幽黑角落。 这分明是以前厨房的土狗为出去偷情刨出的狗洞,丁豆杏眼圆瞪,“耍我吗?这么窄,连耗子都进不去!”如今狗洞附近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植被,找个光亮的突破口都困难。 小伙挠挠耳洞 分卷阅读117 ,不耐烦咂嘴,“我说,大小姐。哦不,丁豆姑娘。我能给你留条缝就不错了,要不是看在寨主的份上,连个洞都没有。别要饭的嫌犯馊,要进就进,不进滚蛋。” 这小人,当真我翻不了身!小子,我记住你了,等爹回来,我第一个就办了你。 她在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憋住窝囊气,就开始刨土。小伙看她狼狈的德行,捂着嘴在后面笑得前仰后俯。 不知是否心存怨气,力量呈直线上升趋势,丁豆没几下就挖通了封闭了数年的狗洞。她侧着身子,总算是咬牙进了山寨。 她深深吸口气,丰收寨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现在该去找谁,爹不在,二伯被人杀害,阿发又在大牢,还有谁能帮我呢? 她没了主意,先随处找找再说。绕过无人的后院,丁豆一下眼睛放亮了。 正巧,吴大牛带人正过来。 “大牛哥,是我!”丁豆边跑边扬手,生怕被错过。 幽黑的汉子愣了一会,犹豫开口,“豆儿?你怎么来了?” 激动坏了,丁豆脸蛋红扑扑的,“大牛哥,看见你太好了,我想找你帮忙。” 大牛语气一顿,“该不会,是为了二当家的事吧。” 真是神人也,她赶紧点头,“对啊,就是此时想请你帮忙。” 吴大牛没接口,吩咐身后的下人先离开,带着丁豆来了凉亭,又命人准备酒水。 “豆儿,来,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都瘦成这样了。”大牛露出白牙大笑,亲热招呼,“来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外头可吃不到。” 丁豆心里十分感动,大牛哥还记得自己爱吃的,原来她还不是被遗忘的。她着急喝了口水,开始说正事,“大牛哥,你应该听说了二伯的事了吧。” 大牛笑容敛去,点头,“前些日子听去衙门围观公审的下人说的,我真是没想到,南枫竟然是杀害二伯的凶手。”他惋惜痛心,“人不可貌相,我以前觉得他人老实不错,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丁豆着急了,“你误会了,大牛哥!阿发是被冤枉的,他是被人陷害的!他没有杀二伯!” 大牛安慰拍拍她的肩,“豆儿,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但是证据确凿,你想否认也没有用的。” 她隐约猜测其他人会有这种反应,没料想到大牛哥居然也和他们一样。丁豆紧紧拉住大牛的衣袖,恳求道:“大牛哥,我相信阿发。你虽长我几岁,我们三个也算是从小相识到大。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阿发的为人,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这次我回来,是想找人帮帮我同阿发脱罪,大牛哥,你能不能答应帮我?”她眼眶湿润,几乎又要泪奔。 大牛定定看着她,却生生撇开脸,满腹为难,“这……我与南枫虽然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但毕竟时间长了人总是要长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能保证他没有变坏呢。” “大牛哥,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我吗?我丁豆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大牛叹气,拉住她的手,老实道:“豆儿你是我的好妹子,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只是,现在寨子里的长辈们都发话了,南枫从今往后不再是丰收寨的人,他和丰收寨也再无任何关联。别说我难做了,即便是这寨子的每一个人,那个不躲着避嫌啊。” 心里咣当,大石头狠狠砸在心脏,难以忍受的疼痛,丁豆震惊目光呆滞。 大牛虽十分同情,也无济于事,“二当家不在了,但寨子还有百十号人口吃饭,现在长辈们将二当家生前手下的商铺交给我暂时管理,恐怕我也没有什么时间顾及别的。” 连阿发最好的兄弟都如此说,寄予的渺小希望彻底破灭。 “豆儿,寨主出了远门,正好你回来了,吃过晚饭再走吧,我吩咐他们多做些你爱吃的。” 大牛的盛情好意,她无福消受。丁豆低着头,闷闷出声,“不了,大牛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牛在身后焦虑的叫唤,她没有听见,残存的最后一点弹药已经用光,她该怎么办。她给了阿发信誓旦旦的承诺,她不想让阿发失望,更不能失去他。 她好累,累的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寨子里对她突然出现,都抱着冷漠的情绪,她一路呆呆走,被人指指点点。 有人小声说:“就是她,害得我们丰收寨赔了不少铺子,没了钱挣,喝了三个月稀粥。都是她害得。寨主都不愿认她做女儿了,啧啧……真是……” 有人附和,“她还有脸回来?肯定是在外面闯祸了吧,寨主真可怜,有这样的女儿真是丢脸……” 有人在笑,“真是,南枫好好的一个小伙,就是经常和她混一块,才变得这么坏了。连二当家都敢下手,哎……拖累了丰收寨的名声哦。” 有人点头,“可不嘛,二当家对南枫像亲生儿子一样,南枫那个杀人凶手,丧尽天良,真该当场把他砍了才能平天怒。” 失魂般的丁豆突然暴怒,抓着那人衣襟,就是一拳打在眼眶。 大家都懵了。 丁豆手下丝毫不放松,她磨牙怒吼,“你这个王八蛋,说的什么鬼话!阿发在丰收寨待了这么多年,他的为人你们还不了解吗!你们那个没看他老实好说话没占过他便宜?他跟你们计较过吗!如今他出了事,你们倒好,没有人帮忙就罢了,居然趁机落井下石!” 又是一脚,硬是将男子踹下了地,“丰收寨这个大家,就是被你这种王八羔子搞坏了风气!他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二当家!他不是凶手!” 血红了眼睛,丁豆气喘如牛,狠狠瞪着在场的人,“你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谁都不能说阿发的坏话!谁再敢说一个字!我丁豆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撕了他的嘴,拔了他的牙!” 一连串炮轰,那人怔住,顾忌着她的身份,没敢回手,只有哀怨求饶。 大牛惊慌拨开围满的人群,拉开失去理智的丁豆,“豆儿,你快松开,他会被你打死的。” 又转头怒斥,“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敢和大小姐动粗!好大的狗胆!等寨主回来后,还不剥了你们的皮!都滚下去挨板子!” 几个说闲话的赶忙拉起地上不省人事的,逃命似得跑了。 “大家冷静一下。”大牛清清嗓子,刚想说话,身后又来了一人。 “楼公子,是楼公子来了!” 人群自觉让开道,四周安静下来。 楼敏之长身玉立,摇着折扇。 上扬的桃花眼扫了扫,开口道:“在下本不想开口的,但是听见有人说错了话,在下一定不说明怕是有人误会。” 他走到丁豆身前,拿出里袖的帕子给她擦拭污浊的脸颊,嘴里确是对着外人说:“你们都回去相互转告,现在转让店铺的契约还未办齐全, 分卷阅读118 寨主不在没有人有资格做主,在下不满意的话随时可以反悔。” 这回丁豆老实呆着没有动弹,他手下轻柔,微微弯起嘴唇,“丁豆是我楼敏之的未婚妻,是我飞虎帮未来的当家主母。她是丰收寨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不是被人唾弃的罪人。要不是因为这个缘由,你们以为自己有几个斤两能让我还铺子。往后说话小心些,在下心眼可是很小的。” 大牛心里忌惮楼敏之,没敢吱声,只是领着大伙走了。 “我说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原来是你回来了。”楼敏之语气轻松。 丁豆抓住他的帕子用力擦拭,“这是我的家,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今日来归还商铺,交回契约。”楼敏之收去调笑,正色道:“你别瞪着我,我既然下了决定,必然经过深思熟虑,断不会轻易反悔。方才威胁那番话,我一时情急,惟有想出此招。” 丁豆把脏污的帕子还他手里,一语不发又开离开。 “刚看见熟人,你就要走了?” 她摆手,没有回头,“我很烦,没时间和你拼智商。” 折扇撑开,楼敏之悠悠道:“你是为了南枫的案子回来的吧。” 丁豆停下脚。 “现在,丰收寨百十号人已经彻底和他划清界限,还有谁会肯站出来替他讨公道,人性本自私,真是心寒。” 她静默不语。 “不过,我答应你,我可以帮你。” “对于只见过几面的人,凭什么说大话。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来显摆,这样的人我不需要。”丁豆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你。”楼敏之拿扇尖,点了她的鼻,“我手下几分力你应该知晓,要拒绝未免可惜。别忘了,时间紧迫。” 丁豆严重重现燃起光亮,“为什么?有什么条件?” 楼敏之笑得欢愉,“偶尔做做好事,也不失为一间有趣的事情。条件吗……我现在想不到,等日后再想你讨回来罢。” 就这样,同盟军一号——楼敏之,便诞生了。 ……………………………………………………………………… 楼敏之跟着丁豆回了东街的老宅。 朱红大门已是死灰的破木片。院子长满了杂草,荒芜凄凉。 楼敏之自进了屋子,眉心就没松开过。 “你不要嫌脏,我已经打扫过了。” 唯一一件像样的靠椅留给楼敏之,丁豆抽过矮板凳一屁股坐下,忙往嘴里灌水。 楼敏之四处打量,“这样的房子还能住人吗?” “怎么不能,我就住的挺好的。”她抹去嘴边水渍,给楼敏之倒了一杯。 残旧水杯还缺俩口,楼敏之自然不肯喝,他站起身,“走吧,我给你寻个住处。” “不要,我有地方住,不需要你施舍。” 楼敏之咂嘴,“这房子,失过火、死过人,你单身一人一点都不怕?” 她大眼圆溜溜,豪气拍胸,壮士附身,“我当然怕,我怕没饭吃,没地方睡,我怕那虚幻游离的鬼魂做什么?我丁豆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他要敢来找我索命,即便是烈鬼,看我不剥他层皮。” 楼敏之摸着下巴,神色玩味有趣。 丁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走吧,我饿了,先去吃饭,回来再详细和你说说案子。” “你去哪?” 她疑惑,“出去吃饭啊。” 楼敏之挑眉,“为何不在这里做?” “什么菜都没有,拿什么做。” “那你这几日吃的什么?” “做饭好麻烦,俩馒头蘸水咯。”丁豆耸耸肩,说得理所当然。 “你……”楼敏之扶额无语。 她拍拍肚皮催促,“快走吧,我就等人请吃饭啊。” 楼敏之却不干了,“我腿疼,走不动了。” “怎么可能?刚才还好好的,大哥,你别玩了,我真的快饿死了。” 他表情严肃,“我没有同你开玩笑,我是真的腿疼。” “那怎么办,不吃饭了?” “自然要吃的。” “吃啥?吃空气吗?” 他指指门口,“你去外面买食材,回来做给我吃。” “你!” 楼敏之微笑,“我这人一饿,脑子就不好使,说不定一会儿会错过什么重要线索。” 现在不能得罪他,丁豆吸口气,“好,我去买,你就坐着等吃吧。” 还叫人坐着等吃哩,光是生柴火就费了老鼻子劲。刚庆幸之余,又犯难了,在丰收寨有下人做,被赶出来有阿发做,在丞相府有伙夫做,她光会用嘴吃,不会动手弄。 夜幕降临,才完成任务,最后一桌丰富好菜,都是楼敏之亲自操刀。 她夹快排骨,仔细审视,“你居然会做菜……” “偶尔为之。”楼敏之撑着下巴她,不着急动筷。 嘴里鲜香的肉块愉快翻腾,她心想,你这家伙连菜都会做,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仿佛看穿她的心声,细长桃花眼弯起愉快,“只有暂时想不到,还没有在下做不到之事。” 白了他一眼,丁豆郁闷低头吃饭。 两人。 一盏灯。 丁豆咂嘴,暗暗打量靠在窗前赏月的楼敏之,一桌菜她一个人干光了,这家伙筷子都没拿光看我吃,他这兴趣爱好也够特别的了。 楼敏之回神看过来,“找你这么说,现在主要的证人便是,张明的下人毛大东,和喜庆粮仓的任九。只要从这两人身上找突破口,南枫判无罪就有一线希望。 方才一顿噼里啪啦的解说,额头浸出了汗,丁豆下意识抬手擦。 楼敏之眼尖,“你这手又怎么了?” 她不解低头看看,手背擦破拇指大小的嫩皮,她不在意道:“哦,我去丰收寨的时候,看门的小子故意整我,找个缝让我爬进去的。可能那时候没注意,被刮伤了吧。” 话语间就要拿凉水冲,被大步走来的楼敏之制止,“你是女孩子家,能不能小心些,这样胡乱冲洗,很难痊愈的。” 楼敏之掏出伤药,预备给她擦拭,丁豆却挣脱手腕拒绝,“不用,小伤不碍事。” 楼敏之手下一僵,冷冷笑了,“对了,我可不是顾丞相。”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往事涌上心头,丁豆有些烦躁。 “看样子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他居然也不来找你。” 她扯过药膏,“别和我提他,从今往后,我就当不认识这个人。” 楼敏之闪烁的眼睛凝视着,没有说话。 累了一天,丁豆有些乏了,将楼敏之送到了大门,“我先把毛大东和任九的供词回忆一下,等做好了准备,再去找你。” 懿宁点头示意。 大门吱呀合上,阴影处出 分卷阅读119 来个白衣小厮。 “公子。” “你来了。”楼敏之淡淡道,“对了,往后你不要跟着我了。” 小厮清茗诧异。 楼敏之侧头微笑,“因为,这段时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公子最近变得好奇怪了,总是与丰收商行有牵扯,有时又偷偷派人暗中保护丁小姐,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就是变了。难道是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清茗挠头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迷恋大鱼解密游戏,真真是考验英文啊! 昨夜已经看完第五遍了,我不是大叔控,但就是觉得师叔是风华绝代的男神啊!! ------ 第71章 快!太快了! 睡到半夜,丁豆瞬间清醒了,中了邪似得,趁着朦胧黑夜,扯过炭笔在草纸上就开始鬼画符,嘴里还嘟囔哼唧。一抹黑,猛地一看,真真骇人也。 火急火燎,丁豆怀里揣着鬼画符的草纸马不停蹄去找楼敏之,楼府占地大人也多地方宽敞。连守门的小哥都训练有素,跟本不需要她自我介绍说明来意,开门之后径自引她入了内宅。不像丰收寨那帮家伙,逮着谁就开始嘴碎看热闹,丁豆郁闷,照这样下去,丰收寨与飞虎帮合作也不失为好法子。 七拐八拐,小厮领着丁豆入了院子。 “丁小姐,少爷在花园练剑,请稍等片刻。” 小厮退下,丁豆顺着鹅卵石小道往里走。 素衣飘飘的男子,身形高挑,手持长剑,舞出一连串优美剑花,时静时动,时跳时舞。 丁豆看得有些呆了,他从未觉得楼敏之如此惊人。 奈何进入桃花林,仙姿绝色也如此。 楼敏之收了剑,擦拭薄汗,喘口歇气。 这家伙的剑法实在美哉,丁豆虽不像承认,但心底不免有些小小敬佩之情。 她走过去冲他打招呼。 楼敏之转过眼,当即变了色。丁豆白嫩的小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肿,一个个红豆大小,整个看去,就像种植在白土地的红辣椒。 他彻底无语了,“你这脸上又是怎的了,爬树偷蜂蜜了?就不能老实安些吗。” 头一句话就是责怪,丁豆不免没好气道:“这哪能怪我,天热本来虫子就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屋子窗户都没了一半,我一大活人在里头睡着,该死的蚊子哪能放过我。” 他作势又要叫人。 她又挠挠脸上的‘小红豆’,“没事,痒痒的而已,一会就好了。” 楼敏之抬头看了看天,“早膳还未到时辰你就来了。” 丁豆呵呵笑,“我这不着急吗,诺,这个给你,这是我连夜回想的。” 飞速扫视草纸龙飞凤舞的大黑字,楼敏之静默住,努力分辨它们的偏旁部首。 怕他看不明白,丁豆赶紧补上一句,“这是毛大东和任九的证词。” 楼敏之这才恍然大悟,眉心的川字这才抚平,他随意将草纸折叠放在袖口,“不急,先用过膳再说不迟。“ 丁豆反应过来,一大清早敲开人家大门是有点那啥。她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嘴里打着哈哈,自言自语道:“早饭啊,我好长时间没吃过了,都是睡到晌午直接吃中饭……” 楼敏之对她真是无话可说了,他拿上剑领着丁豆回了卧房,换身衣裳,二人又在饭厅坐落。 早膳以后下人备好,跟着在身后待命,丁豆好不习惯。楼敏之一脸淡然自若,吃东西也是够挑剔,材料虽平价,制作倒精良。精致小菜分别盛放数个盘子,他倒也不怎么夹,随意喝几口稀粥便不再动手。丁豆嘴里嚼着秘制腌制小萝卜,下人开始帮着盛第三碗稀粥。 正吃得兴头,熟悉的面孔出现了。 她冲清茗友好招手,清茗显然吓了一跳,又很快恢复训练有素的随从之姿。 清茗道:“公子,陈员外送来上好的野鹿蹄髈,已经好些天用冰镇着了,再不处理只怕又过了时节,中午要不要一并做了?” 楼敏之想也不想回道:“蹄髈味大,野鹿腥臊味重,再说府中就我一人也不爱吃荤,算了,扔了吧。” 丁豆听得心痒痒,野鹿蹄髈,在大铭可是上好的野味,好多贵人都求不来的。一听要扔了,她嘴开始发痒了,“哎哎,你别浪费,我喜欢吃,要不你给我吧,反正我也没材料做饭。” 楼敏之看她,满是调笑,“给你带回去也是糟蹋了,你连饭都不会做,如何处置这山珍野味。” 她倔强咽下柔韧的海带丝,“那,要不,中午做了,大不了我在你这吃不就行了。” 觉得可行,楼敏之也就点头应允了。 清茗从冰库取出蹄膀,拎去伙房。 王师傅正准备作料,一抬头,便问道:“清茗小哥怎的这会来了,是不是早膳小菜做咸了?” 清茗摇头,只是道:“王师傅,中午把蹄膀做了。” 瞥见案板竹筐里肥大饱满的蹄髈,王师傅奇怪了,“哟,这不是为少爷寿辰准备的吗,怎么像在就要吃,究竟今儿是什么喜庆日子比少爷的寿辰更重要。” 清茗叹口气,这不摆明的正主夫人来串门,公子赶紧来献宝。公子也是的,不就是想留下那野蛮小姐吃个饭罢了,还刻意演这出戏,没看见自己的表情多么生硬造作吗。 公子思,女子心,一样是难以捉摸的啊。 吃完了早餐,丁豆算是小小享受一把。 她摸了摸饱饱的肚皮,问道:“家里就你一个人,楼帮主呢,我来你家不和他老人家打个招呼不合适啊。” “家父将帮内大小适宜交给我,他老人家便四处云游去了。” 丁豆道:“现在你是当家,你先去飞虎帮处理事情,我在这里等等不碍事。” 楼敏之微笑,“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能反悔。毕竟你的事情比较紧急,帮里事情自有清茗帮衬,必要时他会知会我。” 丁豆其实有些感动,但嘴里不饶人,“说得好像我会感谢你一样,哼。” 顾雅浓一到商量正式默认把集合地点设置为书房,实在无趣又古板。楼敏之倒是会享受,花园凉亭,茶具小食一样不落。 清茶淡香,楼敏之鼻嗅氤氲,“你为何认为南枫无罪。” 丁豆拿出分析案情的正经,回道:“第一,他是我最好的伙伴。第二,我去大牢见过他,他亲口对我说自己是无辜的。我相信他,为了他的平安我堵上了全部的人生。” 楼敏之眯起眼,“大理寺有规定疑犯者一律不许人探视,谁带你给你的门路,顾丞相?” 丁豆没好气哼唧,“那个小气鬼才不会帮我哩,是王爷亲自带我去的,他真是好人。” 好看的嘴角弯起,楼敏之神色饶有 分卷阅读120 趣味,“六王爷对你还真是好啊。” 懒得琢磨楼敏之的表情意义,又继续说道。 楼敏之看似玩世不恭,自顾闲暇,可该留意的一个没漏,“眼下,主要人证只有毛大东和任九,往好的方面想,我们目标明确,不易分神,这是现在最大的优势。” 丁豆说的口干,赶紧喝口茶。 楼敏之扬起侧脸,伸手逗弄起鹦哥儿,又道:“你慢慢在脑海里回忆毛大东说过的供词,尝试着将他组织语言念出来,一字一句都要细细读几遍。” 丁豆不解,“为什么?”这有什么作用吗。 “这样印象更深些,便于发现细微的遗漏。” 丁豆似懂非懂点头,酝酿一会,“那好,我试试。”她捏着手心密麻大字的草纸,边回想当日公审情形。 “毛大东是丰收寨二当家张明的下人,三年前他到了丰收商行,与阿发是旧相识……” 那边在说书,手舞足蹈神队飞扬。 这边闭目养神,惬意随性。 折扇悠然煽起,楼敏之淡淡道:“毛大东自从南枫回了丰收寨成了你的随从,他二人之间再没联系。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听毛大东的说话口气,此人心眼不小,很可能会因为妒忌,说出些不切实的证词。只要你利用他善妒这一特点,主审对他连带的证供可能看法会有些出入,这便是一个突破口。” 一句惊醒梦中人,丁豆受教点头,赶紧拿笔记下。 “阿发承认他给二伯送过信,但是既然阿发要保密的话,为什么要安排他这个相熟之人?”丁豆一副好学生模样,手拿纸笔的耐心等回答。 楼敏之歪头想了想,“南枫亲口承认,事发当日的确给张明送过信,如果说不想被人发现的话,为何南枫不随便找个陌生人偷偷送了?何必又故意差使心眼多的毛大东,刻意讨麻烦?张明并非深宅大院王公贵族难以露面,除非……” 丁豆圆眼一睁,言之凿凿,“除非,毛大东隐瞒了些事实,比如阿发根本没有给他银子……” 楼敏之满意颔首,面容那是孺子可教的欣慰。 “还有,你方才说南枫那日去了温香阁,回来的路上忽然腹痛,如果任九说的那个林威在后院茅厕躲过案发的话,很可能他们就见过……” …………………… …………………… 最后,丁豆锁定几个重点任务,第一是毛大东有没有被阿发送过银子,第二、找到任九口中的林威,第三去温香阁找楚楚姑娘证实当日阿发是否来过。 丁豆思路清晰,一下豁然开朗了。 楼敏之有件事情实在好奇,想忍住,又止不住发问,“我说,人家南枫有名字,你别总阿发阿发的叫。堂堂七尺男儿,被你这一捣蛋,像是叫唤看后门的大黄狗。” 丁豆挑起柳叶弯眉,“他才不是呢,阿发这么名字比南枫好听,你不觉得很适合他傻乎乎的模样嘛。” 阿发年幼被丁寨主领回山寨只有六岁,为了他日后前程似锦,不善读书的丁寨主,在一本江湖武侠借用了英雄主角“南枫”的名字,那会子丁豆还小,只认为英雄就该是像爹爹和二伯那样的糙汉子,小阿发瘦瘦小小的不爱说话只会傻笑,哪里配得上“南枫”二字。于是她十分无聊地指着他的鼻子命令:我不管别人叫你什么,但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阿发。 那时阿发傻乎乎的笑脸和牢狱里狼狈的汉子重叠,她不禁唏嘘抹把鼻子。 清晨到晌午,晌午到傍晚,傍晚到深夜,丁豆这一天都待在楼敏之府上,未曾离开。 书房的客桌,丁豆已经俯身睡熟了。 楼敏之想留早些送她回去休息,这丫头非得与他探讨案子,一会一个问题,一会一个猜测。几乎没休息过,自然逮着机会才能歇口气。 楼敏之起身把她抱回睡房,丁豆侧着小小身子,弯成一个球。时而呓语,时而翻腾。楼敏之坐在床边,就着橘黄光晕的烛灯,看着她,眼里无数暗涌在搅动。 不安,混乱。 宁静也是孕育混乱的前刻。 第二日,丁豆醒来时,楼敏之不在房中。 她随意穿戴,伸了伸懒腰,就往屋外走。 庭院有个工人在打扫落叶,另一个推车伙计过来了。 工人拿着扫帚,似乎有些不满,“趁着大少爷不在,阿财这是又偷偷出门会相好的,害得我一个人手忙脚乱的。” 伙计停下车,擦把汗大笑,“哪里啊,阿财那媳妇在乡下,要听你这么说还不抄锄头打死他,别瞎说了,阿财一大早去衙门听公审了。” 工人问道:“公审?是丰收米铺命案吗?” 伙计点头,“可不是吗。” 满面诧异的丁豆钻出身,“你们在说什么,这案子公审不是还有三天吗?” 伙计认出她,又说道:“丁姑娘,难怪你不知道,今日早晨天还没亮,衙门就已经发了榜,听说是上头有人着急,提前了公审。” 这一下,丁豆吓得没了魂,浑身无力腿软坐在地,怎么会提前开审,自己可都什么都没准好啊。 她拼了命的飞奔到衙门,里头挤满了乌压压的人头,她用吃奶的力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 只见黑压压的大堂肃静的可怕,阿发跪在中间,毛大东和任九还有不相识的几人依次跪于手边,高堂上端做的魁梧中年男子不是草包何大人。 右侧方,一位俊美非凡的男子一袭官袍坐着听审,在他身后站着英气的持剑少年,少年脸上绷得僵硬。 丁豆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所看到的。 顾雅浓怎么来了! 只见,阿发浑身颤抖,冷汗流淌大殿,染湿了泥地。 难道说…… 旁边有人小声嘟囔,“这下可真要判了……” 丁豆心如死灰,呜咽不出话语,眼睁睁只能看着惊堂木就要落下。 “案犯南枫,你因本月初六杀害丰收商行二当家张明一案,且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在,依照大铭律例现在本官宣判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卷写得我要吐了! 每日更新中~ ------ 第72章 状王宋士‘丁’转世 “冤枉——!” 她心绪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热血攻心,扯着一声悲鸣。 殿堂沉浸死寂,主审大人的判词生生被截断。 惊堂木赫然如惊雷,“谁人喊冤枉!” 人群又齐齐往后避讳,留下立在最中央的瘦弱人影。 无处逃避。 丁豆大步站出身。 莫名其妙被这小个子截断,威严荡然无存,他挂不住面子,隐隐怒气,“大胆!公审还未结束,你竟敢阻拦本官办案,扰乱视听!来人,拖下去!” 分卷阅读121 丁豆浑身紧张,手心满是冷汗,但她双目炯炯确是豁出去了,“且慢,为官之道必以仁为先,大人这样屈打成招,岂不是顾百姓生命如儿戏,譬如大铭官僚皆是如此,叫百姓如何相信朝廷。” 死寂的人群瞬间炸开锅,这家伙不要命了,当庭指责朝廷,真真是嫌命太长活腻了。 主审官飞速瞧眼神情镇定的顾雅浓,彻底失了脸子,“大胆!竟敢辱蔑朝廷,你是何人!” 她三步并两步,一撩衣袍下跪,“回大人,在下乃是东街闲散状师豆丁,因为觉得此案甚有蹊跷,依大铭律例但凡在公审过程有状师提出质疑,主审务必要参考其状词才能定案。” 状师?这瘦弱的小身板居然是状师?丁豆自从丞相府偷跑出来,又恢复了男装打扮。主审官盯着她上下打量,见此人公然在会审大喊冤枉,势必有些皮毛胆色。主审官神情犹豫,边角落听审的白胖何大人也是紧张直擦汗。 她往前踱步,高堂公案几步之遥,被衙役持棍拦住。丁豆低声道:“经在下分析,此案另有隐情,如若大人认就坚持下令,恐怕百姓心有不服的占多数,大人的名声也不甚好听,再者犯案者如是真被冤枉,大人岂不是得了一项美誉,百姓自会拥戴。” 主审官神情似乎有些动容。 “到底案犯清白与否,大人听在下言语几句不就都清楚了,如果最后案犯依然被判有罪,大人可以以扰乱公堂为由当场将下载捉拿治罪,在下绝无怨言。” 顾雅浓握着茶杯静默,面容绷得僵硬,丁豆这回真是拿了生命来做赌注。 有了台阶,主审官顺着下了,他沉声道:“大铭条例有文,案犯如对证人供词有疑问,可以启用状师申诉。” 丁豆心里有些底气了,她顺着眼,深深望向一遍跪地的汉子。 “疑犯南枫,你可同意申请状师为你申诉?” 阿发头发蓬乱,面容污浊难辨五官,可一双眼却晶亮发光,他定定回望丁豆,嘴唇颤抖不止,“回大人,草民愿意。” 丁豆冲他坚定点头。 主审官简要复述案情发展经过,证人证词。 丁豆拱手道:“大人,由于时间仓促,在下并未来得及速写状词,在下便用言语演示,也方便百姓们也能明白。” “本官批准。” 丁豆神色一凛,“大人,在下想与证人毛大东核对一次供词。” 主审官颔首,“将毛大东带上堂来问话。” 衙役掺着瘦小的男子上了正堂。 丁豆望着他,“毛大东,你可认得堂下所跪之人?”伸手指了指阿发的方向。 “认得,他是小的在丰收商行的同门南枫。”毛大东打量了她一眼,确认不出眼前的矮小状师便是自家商行大小姐,毛大东一直在商铺做事,并不是丰收大宅之人,更别说居住在丰收寨了。对寨主的闺女只听过并没亲眼见过,好在这一层关系,丁豆才得以展示冒充状师不被认出。 “在第一次公审时,你曾说南枫是因为回了丰收寨并且做了大小姐的随从这才与你失去联系。” “是的。”毛大东未察觉异样,老实作供。 丁豆又问道:“那你对他与大小姐熟稔是不是很不满?” 有些奇怪,毛大东顿住,“为何不满,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丁豆眯起眼,咂嘴,“接近了大小姐便是在丰收寨有了靠山,往后对在丰收寨的地位有利可图啊。” 毛大东惶恐的态度渐渐松懈,他蔑视轻哼,“南枫表面上厚道老实,估计也是一肚子坏水。他在丰收商行没钱没势,不然大小姐随从的哪轮的到他。” 丁豆挑眉,“这么说,如果有机会将他换成你,你也愿意了?” 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当然,有机会往高处走,傻子才会放弃,就凭他那点斤两,啧啧,肯定是从中耍了什么手段。”毛大东似乎积累满腹埋怨,有人帮着捅破口子,就控制不往外哗哗流。 而这些恰恰是丁豆最乐意看见的,她朝主审官拱手,字字有声,“大人,毛大东明显对嫌犯南枫有先入为主的不满,在之前的证词从曾提及过对南枫亲近大小姐不屑的态度 ,毛大东明显是带有主观偏见,可见毛大东性子善妒,也可能会因此,作出带有商榷的证供。” 毛大东慌了,瞪着眼否认,“你别冤枉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丁豆又道:“本月初六,张明之所以推掉商谈饭局,只身来到东市丰收米铺,是因为南枫写了一封信通知他赶来,然而交这封信的人便是你。” “没错。”毛大东压抑住不安的情绪,“他把信给我之后,叮嘱我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和知道这件事。” “那好,你说疑犯南枫是何时将信封交给你的?” 丁豆来回踱着步子,神情自若胸有成竹,话语通顺逻辑缜密。顾雅浓有些诧异,这难道就是那个整日不学无术野蛮无理的山贼千金?他探究的双瞳墨色愈发浓烈。 毛大东咽口唾沫,“初六的一大早天,还没亮南枫上门就来找我。” “什么信件这么重要非得一大早亲自来送给你?” “谁知道。”毛大东揣摩着看了眼主审大人,“也许他抓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威胁二当家交回店铺咯。” 丁豆端着下巴摩挲,“你曾说,曾经亲耳听见南枫和张明在书房为了商铺主权争吵,南枫甚至说出了威胁张明的话?” “没错,我亲耳听见的。” “几时听见的?在哪听见的?”丁豆视线厉如针,仿佛能一下刺入心脏。 毛大东顿时噎住,低头转着眼睛,半天才吞吐出声,“半月前,在二当家东街的宅子里的书房听见的……” 丁豆俯下身,看着他眯起眼,“你确定?” “确、确定,我亲耳听见的。” 丁豆面色陡然一沉,她当着众人拂袖呵斥,“毛大东你可知道,张明在东街的宅子三月前因为事故发了大火,将宅子全都物件烧毁了。别说书房了,就连卧室都成了一把灰。”她目光锐利,咄咄逼问:“我倒要问你,半月前你在哪里听见的?在哪个书房听见的?” 听审百姓炸开了锅,当日东街的老宅无辜发起大火,不仅事发的宅子全部烧了,零星火点还引得附近几家遭了秧,这事当时在东街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些人还在小声议论,还有人指责毛大东做假证,现在局势所谓顺风顺水了。 眼睛被冷汗浸透,刺得眼珠发疼,毛大东根本无暇顾及,他对着主审官就是慌乱磕头,“这,哦,我我记错了……大人,不是东街的宅子……是张明西边的本宅……” 丁豆乘胜追击,“毛大东你可知,呈堂证供入不得半点假,提供任何虚假的证供会 分卷阅读122 负连带责任。这关乎性命的证供你怎么就记错了呢。你一会这边,一会那边,你到底是从东宅还是西宅听见的?或者说……”她赫然截住话口,“你根本就没有听见这段对话,你根本就是在编撰!” 承先握紧拳,心里大声叫好,这丁豆着实叫他另眼相待了。 “我……我没有……”毛大东明显底气不足。 丁豆冷哼,“照你认为南枫是个笑里藏刀之人,凡是善工攻心计表面怎么也得一副好人模样,又怎么会在为夺大权之时,公开与二当家翻脸呢?不应该先暗中观察,待时机成熟再一把反攻吗?这不符合他的性子吧?” “这……我……我怎么知道……”毛大东腿肚子瘫软,要不是跪着估计已经瘫倒在地,竟开始语无伦次。 丁豆冲主审官大言辞咄咄道:“南枫如此善于用脑,难道不知道越是牵扯的人少,事情就越难暴露?送信这件事,他放着其他无关者不雇,非得找一个熟识人?这么秘密的事,岂不是人多眼杂?” 主审大人似乎也被说动,微微点着头附和她的猜测。 “毛大东,你为什么要藏着纸条?” 毛大东也不是省油的灯,方知如此下去自己定会方寸大乱。他深深吸口味,抹把冷汗,又开始恢复之前的冷静,“我将纸条藏起,是因为我怕他反悔不给我银子。” 丁豆追问道:“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三百两。” “这三百两银子现在何处?” “被我藏起来了。”毛大东眼观鼻鼻观心,没了先前的慌张。 丁豆看着他却突然不说话了,她随意晃荡几步,放柔声线,“听说你在家乡有一病重的老母亲,现在拿到银子,病情应该会有好转把。三百两白银啊,你娘应该很高兴吧。” “这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她点头,一副了然,“当然有啊,只要有了钱就可以治病了啊,看你遮遮掩掩的,莫非你没告诉你娘?” 毛大东不动神色,身子一震,他眼神异样,“我娘不知道。” 丁都佯装不解,“你是你们村出了名的孝子,怎么还不接她老人家来看病,为什么没告诉她这件事?难道说,你没有拿到这三百两?” 毛大东忽然抬眼,死死怒视着丁豆,“我当然有,存起来了而已。” 她嘻嘻一笑颇有些无赖,朝毛大东伸出手,“那就把你的钱庄的收据拿出来。” 毛大东没料想这突如其来的麻烦状师居然知晓了他的底细,究竟他知道了多少,这一问硬是将自认口齿伶俐的他难住,该如何作答,毛大东耷拉着脑袋没有做声。 主审大人似乎也是个急脾气,他手边惊堂木一拍,着急道:“毛大东,你老实回答!你到底有无收据,赶紧呈上堂!” 换个方式,毛大东神色暗下,偏开头,不屑咂嘴,“我、我没有存在钱庄,那三百两我统统花光了。” “才两三天就花光了?三百两白银,你究竟买了什么?有什么证据统统拿上来?” 毛大东也不看她,一脸无谓。 这会,这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丁豆也腾起怒气,“你之所以拿不出证据,其实你根本没有收过南枫的银子!这件事纯属是你杜撰的!” 主审大人勃然大怒,惊堂木环绕大殿那是震耳欲聋,“毛大东,本官最后问你一句!你所说的证词究竟是真是假,如你所言为真,速速将证据呈上,如你所言虚假,本光便要以作假供为由将你当场用刑!” 虎背熊腰的衙役,齐声低喝,手持小臂粗细的廷棍就要过来架住他。瘦小的毛大东哪见过这阵势,连连趴着地着往身后退。严禁瞒不住了,只好从实招来。 “大人,虽然南枫和二当家在书房争这件事是小人听说的。但是这件事是真的,南枫也的确曾经让我给二当家送信啊……” 身后人群有人仗义出声了,“没想到是这小子撒谎诬赖人!”、“就是就是……”、“我看估计那二当家也是他杀害的哩……”。 大殿嘈杂碎语满天飞,百姓嘴里手下齐上阵。 丁豆心里紧紧捏了把汗。 场面有些混乱,主审大人赶紧扬手催促,“带下去带下去。” 丁豆上前失礼,沉声道:“大人,毛大东乃是不守信之人,他做的证供还请大人三思,莫因为他无稽之谈而冤枉了一个好人。” 主审官刘大人是刑部要员,自然见惯了场面,这会也像被草包何大人附身了一样,时不时拿眼角看看端坐如常的顾雅浓,左相乃位高权重,又是朝廷的中坚之力,这种民间常见的小案居然要求亲自听审,未免不有得有些浪费时间。顾相前来定有缘由,他不发一语只在旁听,刘大人心里叮咣不安,顾相到底站的那一边啊,他要如何判别啊。 一把年纪的刘大人真的很惆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没人看,我也就不说了。 ------ 第73章 爱你爱到打死你 刘大人心里暗自叹口气,这才道:“豆状师,毛大东已经对过供词了,你可要传证人任九?” 丁豆一揖,“自然。” 任九老实自己上前,他丝毫不为方才的情形所动,他仰面抬头,一脸正色。 丁豆暗自咂嘴,这任九可就没有毛大东好对付,她敛去琢磨,开口问道:“任九,你可认识疑犯?如果认识可有纠葛?” 任九道:“认识,嫌犯南枫是丰收米铺的新掌柜,我们之间只是商业合作关系,私下并无往来,更没有纠葛之说。” “能否请你把当时的案发的现场演示一遍,包括你如何看见南枫杀人的全过程。” 任九点头,接过丁豆手里从看客那处借的细竹棍当做案发的凶器,演示了一遍,他话语缓慢动作有条不紊,将每个细节说的清楚明白,他那边还没说完,丁豆就已经低头不做声了。 待任九全部演示完,丁豆依旧站直着身子,没有说话。 大殿里安静得难受,众人噤声,好奇伸长勒脖子等着丁豆的犀利反驳。 似乎在酝酿什么,她低垂的脑袋点了点,忽然,她大步走到顾雅浓身前,因为熟识的缘故,在身后保护的承先并未阻拦。众目睽睽之下,丁豆一把夺过顾雅浓手中的茶杯,放在自己嘴边仰起头,而后以袖掩嘴,发出好大的咂吧声。 众人迷糊不解。 随即,丁豆慢悠悠走到任九跟前,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发问,“任九,我问你,我方才做了什么?” 任九微愣,很快答道:“方才,我看见你在喝茶。” “喝茶?”丁豆睁大眼,夸张耸耸肩,“当然不是,我分明没有喝茶,你为什么要随意给我下定论。” 任九不知她卖弄的什么,只得实 分卷阅读123 话实说,“怎么会,我亲眼看见你拿着那位大人的茶杯喝了口茶,嘴巴分明碰到了茶杯,在场的百姓们也都看见了,不是喝茶是什么,吃饭吗。” 突如的反唇而击,引发人群哄笑。 可丁豆好似被冤枉了,嘟囔起嘴,“我的确没有喝茶,这位大人可以作证。”她毫不顾忌,伸手指向顾雅浓。 刘大人方才背心出了身虚汗,这会又站在风口挨冻。 任九觉得好笑,“你无需在狡辩,那你说,既然你没有喝茶,那你在做什么?” 她弯起梨涡,笑脸嘻嘻,“我当然没有在喝茶,我只是在闻茶香。” 这奇怪的答案,和强词夺理的思维,看客对此意见开始分歧。 丁豆索性拿过方才演示的茶杯,将杯口倒立过来,数缕干涸的茶叶棍变魔术似得纷纷掉落在地。 “这个茶杯里,本来就没有茶水,几片风干的茶叶而已。”她负手朗声道:“我只是做了个喝茶的动作,任九就以为是我在喝茶。那换句话说,他看见的案发现场南枫正将尸体上的匕首拔*出,只凭借一个画面片段,任九就断章取义说南枫是犯人。” 她话锋一顿,“如果说,当时南枫根本不是在行凶,而恰恰相反是在救张明呢?这个推论也没理由说不通吧。毕竟,大多数人遇见亲人被害这种情况,都会无意识选择将凶器抽*出。” 众人哗然。 “只是看见某个动作而联想它的结果,大人,您认为这证词该不该听信呢。”丁豆冲刘大人挑起眉。 主审大人还未发话,任九恍然大悟,“哦,我记得了,我看见南枫了行凶的全过程,我亲眼看见的。” 丁豆警铃大作,只道情况不妙。 没有任何要求,任九亲自演示阿发在杀人的全过程,声情并茂,字字交到清清楚楚,精细到每个动作神态,一瞬间丁豆竟险些信以为真。 丁豆冷眼出声反驳,“任九,你上回做供时,分明说案发时屋内门窗紧闭昏暗不明,你既然看不清楚的话,怎么这会连南枫握刀的姿势神态和行凶的伤口位置,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我忽然记起来了。”任九沉住气,丝毫不惊慌。 这一下,刺激到了丁豆的最后防线,她略微思忖,主动要求扮演死者,让任九再近身示范了一次。 任九假装从身后勒住丁豆的脖子,拿着细树枝往下佯装发力,半路被丁豆双手拦住,一抬眼,清明的杏眼神采光亮。 “你确定当时南枫是这样拿着匕首刺入张明体内的?” “肯定。”任九松开手,十足确定。 丁豆仰天大笑,愈发证实心中所想,她弯嘴笃定,“你分明在说谎,南枫根本不会这样拿刀。” 任九冷目注视却是不语。 她对任九努嘴,“你看看你现在持刀的手势。” 丁豆在身上做比划,“如众人所见,死者是从后面被人勒住,再拿刀行刺入下腹部,失血过多身亡。死者的伤口应该在下腹偏右的位置。但是,仵作在尸检时,却发现死者的伤口位于左下腹被凶器刺入。如行凶者用右手行凶的话,伤口应该在受害者右下腹才对,这足以说明凶手是用右手持刀杀的人。” “但是……”她放缓声线,故意停顿住, “疑犯南枫他是左撇子,如何能从左侧绕道右侧下手。” 任九不服道:“他可能是用右手杀的人,这也不奇怪。你怎么知道,惯用左手的人不能用右手做事。我看是你有些专注武断了吧。” 他不知道,此刻丁豆的小宇宙正式熊熊燃烧时。 “被害人是身体健全中年男性,挣扎之时力气应该有些力道,凶手虽然力气不小,稍微走神很可能反被杀害。这样一个情急状况,任何人都会在最短的时间,下意识利用惯用的方向做动作,就像你现在依然用右手拿着树枝。”丁豆忽然抬眼望向,高坐公案的刘大人,“大人,您平日也是惯用左手的吧。” 刘大人惊诧,视线立马往下转移。左手是不假,自己已经有意识多利用右手了,怎么惊堂木握在左手,何时交换的自己没有反应。 丁豆伸手指着任九的鼻子,“是你在说谎!你并没有看见南枫杀害张明,只是看见他将凶器从尸体上抽*出便主管判断他就是杀人凶手,这个决策未免太武断!分明是你眼拙,按照联想顺理成章认定南枫是杀行凶者!” “这……这……”‘这’了半天,任九只得张大嘴,说不出半点辩解。 人群骚动,群众再次喧哗,甚至有人拍手叫好。 刘大人下令,衙役当场检查了阿发的手掌,净水除去脏污,确是左手指尖有常年握笔形成的老茧,右手明显光溜不少。 “大人,那是我看、看错了,南枫是左手拿的刀……”一贯沉静的任九此时极力的辩解,到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上天赐予的好机会,丁豆拼了命的也不能浪费,“任九,你前言不搭后语,公堂之上严肃之地岂任你欺诈。案犯南枫是不是被你冤枉,你最好快快从实招来!” 她给刘大人暗施压力,“大人,任九这个人两面三刀话语又时常反复,他做的证供大人如何能听信。” 丁豆冷冷一笑,如果这就是算完了还为时尚早,“还有,任九你当日说过,那日你是和林威一起来送货,但你目睹事发现场之时,林威由于身体不适在后院茅屋,并未目睹案发。大人,南枫曾经作供事发当日,他一直守在丰收米铺没有出门,那不是事实。” 她踟蹰片刻,还是决定道出实情,“事发之前,南枫曾从米铺出了门,去了烟花街温香阁找了楚楚姑娘。回来的途中,不巧也是腹中作疼便折回了后院茅房。在下猜测,林威可能在那时就见到过南枫,大人,只要传召林威作供即可,辨别在下猜测的真假。” “既有心埋伏杀人,又为何半路出门。”最后的一锤定音,丁豆依然忘却自己是谁身在何方了。 大殿后方的观审百姓已是压抑不住的活跃起来。 刘大人听得是脸上青青白白,这一下,证人言词都有问题,摸过惊堂木就要开判。 “你走开,我来审。” 突然,手中惊堂木被夺过,刘大人惊慌一转头,那人竟是一直在旁听审的顾雅浓,他虽不知情,赶忙连滚带爬让开身。 “啪嗒”这下声响火力正佳,扎扎实实打在丁豆的心脏。 顾雅浓面色波澜不惊,似乎好比寻常,丁豆望向那双深幽暗涌的眸子,忽然一阵阵发冷。 “豆状师,你的推论很精彩也很合理,你口口声声说证人没有实质证据,你倒有何证据?没有的话,无异于强词夺理。” 顾雅浓的忽然转变,丁豆还有些发蒙,“在下所说的证人,大人找人对质 分卷阅读124 便知真假。” 顾雅浓道:“既然你手中有人证,为何又不携堂作供。” “这……时间仓促,在下没有时间预备,待明日……” “大胆!你自称是状师,但本官方才命人调查,皇都东街根本没有状师,你何来状师一说。” 丁豆傻眼,顾雅浓漠然的神情吓得自己失去了半缕魂魄。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冒充状师?你和疑犯南枫有何关系?为何要替疑犯南枫翻案?你和张明是否熟识?是否张明一死与你有关?是否张明被杀一案有人暗中指使?受谁的指使?他究竟有何目的?这些你全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代干净,经过本官核对真假,才会考虑之前你推翻的证词有无可取之处。” 丁豆不敢相信,傻睁着大眼望向面沉如水的顾雅浓,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说不出来了?”顾雅浓微微冷哼,手中惊堂木又是作响,“你冒充状师扰乱公堂,又多次藐视朝廷出言不逊,按大铭律例该压入大牢受刑。本官念你浩然正气救人心切,胆敢在公堂叫屈。今日就判你仗刑,再从轻发落,疑犯南枫暂且收押,择日再审暂听发落,行刑!” “大人,使不得!”承先心急低声唤道。 顾雅浓正经危坐,根本不看他。 救人的反被打,小姐怎么可以。 阿发扯着嗓子鬼哭神嚎,“大人!是我杀的人!你不要打她!是我,我是凶手!她是无辜的,是我骗她来救我的!是我的错!大人!你打我!我才是罪魁祸首啊!”阿发哭得撕心裂肺,祈求话语已失去神智。他一个头一个头往地上磕,‘咚咚’敲击粗糙的泥地,硬是磕破了狰狞的大口子,鲜血立刻染红的囚服。 顾雅浓目无表情,尤似被抽离人类感情的木偶,他拔高音调,低斥出声,“来人,将此人杖责三十,当廷执行。” 丁豆瘫坐在地,死死瞪着一脸淡然的顾雅浓,嘴里狠狠地咬出鲜血。 顾随之,你这是真的要对我用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要吐血了,快快完结,我都快疯了!! ------ 第74章 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衙役迅速围成人墙,拦在大殿前,丁豆被有力的膀子压在竹板刑具,脑子早已空白停止了运转,施刑人一声大喝,后背猛烈撞击一阵麻痹瞬间失去了知觉……… 恍惚间,全身火烧火燎,难受的简直要昏死过去,明明身子沉重的如压碎了般,为什么还会有知觉呢? “你怎么样?” 睁开眼皮,焦距还未对准,隐约的灰蒙蒙床板,潮湿味道钻入干燥的鼻子。 胸口呼吸困难,她缓过劲儿,想支起趴着的身子,却使不出一点劲儿,对了,她被人打了打板子,哪这么快好。 虽是这么想,手下可不听使唤,刚提口气,火辣酸酸疼刺入全身没了神经细胞,只疼的唔呀闷哼。 有只手探过来,“你不要乱动。” 咦?怎么有人?她吓了一跳,赶紧转过眼。 那人从容露齿微笑,居然是她的头号膈应人选——楼敏之。 “我这是在哪里?”她不能翻身,只能学王八趴着。 楼敏之收了笑,“我只是回了一趟飞虎帮,你就出事了。我赶去衙门的时候,你当时趴在大门口,背上全是血水。我想带你回府,可是你哭着说要回家,于是,我就把你抱回来了。” 她不敢相信,闭上眼深深呼吸,“我……还活着?” “还好那帮人没有下死手,大夫来过又给你上了药,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地走动了。”楼敏之交代的很简洁,丁豆心里却炸开了花。 她死死揪住被角,剩余所有力气,忿忿道:“顾随之那个混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恨死他了!顾随之你这个臭王八蛋!”骂着骂着,扯着嗓子闷头大哭起来。 嗓子疼,脑瓜也难受,最最难受的那是胸口啊,简直要爆炸了。 楼敏之没有安慰,只是在一边等她嗓子哭哑全身无力昏倒过去,才上手照顾。 他就守着趴在床上烂布一般的丁豆,换药,擦拭。 月牙儿探出了脑袋。 半夜还没过,丁豆发起高烧,浑身烧的滚烫,楼敏之谨遵医嘱,给她擦身喂药。她小脸通,低垂的长睫脆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破碎的声音,若影若现,“爹娘啊……豆儿好疼啊……爹,你在哪里……快来啊……豆儿要疼死了……” 眼角晶莹滚烫的泪,灼伤了楼敏之的指尖。 他就这样看着柔弱的女子,心思被紧紧缠成了团丝线。 ………………………………………………………………………… 御花园。 懿宁命人撤去棋盘,懒洋洋靠着亭柱。 等待的那人款款朝这走,他忍不住弯嘴调笑,“你还真下得了手,不怕她记恨你一辈子?” 顾雅浓尽自理了理衣袍,没有答话。 懿宁又道:“我知道你想帮她,但也可以用别的法子,眼睁睁看着女孩子家受皮肉之苦,未免有些太残忍了吧。” 清冷视线扫过来,“王爷,你似乎理解错了,我从没想过帮她,我只是尽了为人臣子的责任而已,切莫混淆。” 随性淡然出声,顾雅浓踱步离开御花园。 懿宁摇头轻笑,望向远处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渐渐僵硬。 ………………………………………………………………………… 挨完板子,再发高烧,似乎是程序的标配。待丁豆有知觉,便是她烧醒之后,发现楼敏之靠在桌前,随手撑着头闭着眼,丁豆神智现在开始恢复过来,她鼻子酸呼呼,心中感慨滋味百千。 楼敏之睡觉很轻,一丁点响动,把他惊醒,丁豆仰着脖子,睁着两只大眼傻愣愣的看他。 他赶忙坐到床边,往丁豆额上探手,“不发烧了,好些了吗?可以说话吗?” 仰着脖子好酸啊,她索性闷头,“我、我屁股好疼,可不可以侧一下身。” 楼敏之见她煞有其事,不羞不恼,心生好笑。替她稍微翻了身,那家伙才安生下来。 丁豆闷声道:“我是不是昏迷了五六天,难怪身子没有一点力气。” 楼敏之愣住,“其实今日才是第二天。” 丁豆咂嘴,暗自不满,这怎么和武侠上描述的不一样呢。 她朝楼敏之笑笑,在平常不过的动作,嘴巴干燥脱皮,这下扯开两个大口子,正哗哗淌血,看着楼敏之好骇人。 “我好渴,可不可以喝口水。” 楼敏之将杯口挨着她的嘴边,瞥见精致的茶杯,丁豆边喝便出声,“咦?这不是我的杯子。” “我从府中带过 分卷阅读125 来的。” 难怪,丁豆恍然大悟,方才醒来就觉得屋子里变了样,破损的门窗都修正好了,还新添置了完整的桌椅设备,原来都是这家伙置换的,难怪少爷公子哥习惯还是很重要的。 “对了!”她一个鲤鱼打挺,全然忘了背上的伤,猛然的夸张动作,疼得她五官缩成球,“阿发……阿发……他……” 楼敏之柔声道:“你不要着急,南枫暂时被关押起来,他没有被定罪名,眼下并没有性命危险。” “时间不多了,我要……哎哟……”她又想起身,难忍的痛楚又把她折磨下。 楼敏之叹口气,“你现在这个样子,连稍微动谈一下都困难,着急也是于事无补。” 丁豆倔强撇嘴,双眼有些模糊。 楼敏之坐在床边,将锦被拉了拉,“当时怎么想着就拦着喊冤了呢,平日你这脾气一上来壮牛都拉不住,这回胆子也太大了。” 那会的场景,丁豆还心有余悸,她神情落寞,嘴里喃喃道:“那有什么法子,眼看着阿发就要被行刑,我怎么可能干坐着。” 楼敏之反笑出声,“不过好在还算够机灵,居然知晓我大铭还有状师一职。” 说起这个,自己也是误打误撞,她解释道:“开始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熟识的糕点铺老板抱怨过,他请状师写状纸状告隔壁老王头偷他们家花生,知府大人到现在还没宣他上过堂。” “好了,你往后有何打算。” 丁豆眼神暗下去,“往后的事我不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成功替阿发脱罪。” 她咬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我想好了,只要找到林威和楚楚问清楚当时的情况,我就有法子提供新的证词。” “顾丞相似乎很关心这件案子,他这么厉害,你就不怕他会反供。”楼敏之自然脱口而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丁豆明显变了脸色,“待我找到了决定性证据,看他能耐我何!” 那个冷血残酷的王八蛋,从今往后,我丁豆与他誓不两立。 看了她一眼,楼敏之不再提起,转而笑道,“听说,那日大闹公堂的小状师很有魄力,口才灵力思维敏捷,连连推翻证人口供,证人被博得一愣一愣,好多乡亲至今津津乐道。” “说起来,那还要多谢你。”丁豆红着脸,佯装咳咳嗓子。 楼敏之不解,“是你敢与权威对簿堂,谢我作甚,” “要是没有你帮我分析点醒我,那番对质的话我怎么可能说出口。”丁豆转开视线,不敢看他,“这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你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我一定鼎力相助。” 楼敏之俊逸的长眉愉悦舒展开。 “不过,还是等到阿发这件案子完结后再说,现在的我心有余力不足。” 他好脾气点头,表示理解。 扫见楼敏之褶皱的衣袍和有些苍白的面容,眼下还隐约泛着乌青,丁豆愈发不好意思了,“你先回去吧。” “你现在走不得,不要勉强。”楼敏之干脆拒绝。 她舔舔干燥的嘴巴,“不是,你先回去梳洗打扮再换身衣服,这样的你我好不习惯。” 楼敏之愣住,继而明白过来,“也罢,那我晚些再来,你千万不要下床,我把清茗暂时留到你这里,你有事可以唤他。” 出了里屋,小厮清茗在阴凉墙角候着。 “清茗,未来少奶奶就先交给你了。” 清茗点头,他变戏似得,掏出一个琉璃瓶和香囊,道:“公子,这是在大门口发现的,好像是被谁故意放在这里的。” 楼敏之拿过,摸索审视,琉璃瓶药味芬芳明显是伤药,小巧绣花锦囊看材质手工纹饰应该是宫里的物件,还泛着一股淡幽莲花香。 他不在意轻笑,“清茗,这只是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下次不要再眼拙了,被脏污了身子很麻烦的。” 清茗嘴上附和,心里嘀咕,就冲着做工这哪是别人随手会扔掉的啊,公子刚才的眼神很不屑啊。 清茗想起,道:“公子,陈员外的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您回府小顺会携礼随您去,您记得准时到天禧楼就行。” 哪知,楼敏之回道:“晚上本公子另有约会。” “是要照顾丁小姐吗?那陈员外的饭局……” “取消。” 清茗急出汗,“但是,陈员外是飞虎帮多年的熟客,靠着他的人脉,飞虎帮的生意才越做越大……这,不去恐怕不好吧。” 楼敏之思忖,“也对,那你就代我去罢。” “咦?公子,我……”日头太毒辣,清茗摸不清头脑了。 楼敏之一撩衣袍,好不潇洒,“清茗啊,当一个人有价值且为你所用,那是上天赐予的福气。陈员外是我爹相熟那辈,如今飞虎帮已经交到我手上,一朝天子一代臣。你就跟他说,想靠这行混口饭吃,就别私自开小作坊。撕破脸面又如何,整个皇都这么大,没了陈员外还有刘员外李员外张员外。”他展露微笑,合扇击掌,“可这丁小姐,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知了,叶子,大松树。 嘶嘶,唦唦,哗啦啦。 清茗是名合格的小厮,他秉着公子的话绝对服从,老实蹲在墙角,却不自觉回想楼敏之话语,公子,这是真的对丁小姐动心了?不要啊,他可不想被这野蛮粗鲁的女子呼来喝去啊。 答应的承诺很快兑现,楼敏之回了府,梳洗一番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又赶来照顾丁豆。 唤过行头,楼敏之又是一副神清气爽。 “来,张嘴。”他举起木勺,话语温柔。 丁豆受惊若宠,磕巴起来,“我、我自己来吧。” “不要,我要喂你。”调笑的桃花眼神采飞扬,楼敏之竟孩子般撒娇。 丁豆木然张开嘴,其实嘴已经吓得长大了。 “好吃吗?” 嘴里咀嚼软弱的稀粥,她点头,是真好吃。 楼敏之满意微笑,“那就好。”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木勺又舀了一勺。 “你府中有伙房师傅,不需要自己动手吧。”这家伙居然是带着食材专门过来给她做饭的,他这个样子自己好难消化啊。 “他们喜味重油料掌握不好,你是病人,还是以清淡为主,对伤口愈合有帮助。” 楼敏之夹起时蔬小菜,“剩下的要吃掉。” “我不太喜欢吃洋葱。” “那也要吃掉,乖。”好看的嘴角弯起来。 被电打了魂魄,丁豆忽然一大口,老实吃光。 亲自下厨就罢了,喂饭也不管了,楼敏之细心擦去丁豆嘴角的油渍,丁豆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你不要管我了,听清茗说酒楼有饭局,你快去,我自己可以,已经吃饱了。” “不去。”毫无保留否认,似乎楼敏之低语 分卷阅读126 了一句,“清茗真是多嘴。” 丁豆急忙解释道:“你不要怪他,是我问他的。” “不想去,你比较重要。” 入了夜,楼敏之依旧在守着她。屋里闷热,伤口上过药火辣辣,她提议去院子吹会儿凉风,楼敏之便把特意准备的美人榻挪到了屋外。 小风吹走燥热,丁豆忽然少了好多烦恼,她趴在矮踏望着添上的繁星感慨,“楼敏之,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楼敏之好情调,就着一小壶桂花酿,靠着支起条长腿,闲散慵懒。 “凡事总有原因吧,就像之前你施计夺走我丰收寨大半边商铺,我才那么厌恶你一样。” 楼敏之仰头喝酒,不言语。 她叹口气,转头看向楼敏之,“我之前从来没想过,我现在很好奇。既然你三番五次帮我,还同我爹讨要我,当初你为什么要假装答应我悔婚呢。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总在危难时候帮我,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夜空下,丁豆的眼里犹如繁星闪烁,不稳定不安宁。” 楼敏之把玩手中的酒杯,“谁知道,只道那时还年少。” “你不要这样,你会难受,我也会有负担。” “那谁最得意?”忽然,楼敏之眼神犀利看向她,“顾丞相?” 仿佛被灼灼视线烫伤,丁豆瞬间低下头,没有说话。 楼敏之自嘲摇摇头,“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明白,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会明白的。” 楼敏之就是这样,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想打哈哈混过去。丁豆怎么也没想到,她和楼敏之也有促膝长谈的一天,就如同她怎么也想不到顾雅浓会这般对她一样。 “对了,忘了把这个还给你了。” 暗红清透的宝石在手里发着光,丁豆惊讶道:“你从哪捡到的,我以为丢了。” “那日你浑身鲜血倒在衙门口,手里紧紧握着这枚凤血石,我见缠绕宝石的丝线挣脱断了,便先想着重新换一根给你。” “多谢。”紧紧握着凤血石,丁豆真诚道谢 楼敏之来了兴趣,“这是你爹给你的?” “对啊,他说这是我娘亲的遗物。” “你娘亲去世很久了吧。” 丁豆点头,“恩,从我出生起,娘亲就去了。” 楼敏之的神情有些落寞。 她没心没肺笑道:“你别这个样子,我没有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只是我娘亲早了些,何况我还有爹。听我爹说,我娘临终前将这个凤血石遗留给我,她说如果二十年后有个青年通过这枚凤血石找到我,若那时我未嫁,那个青年便是我唯一的丈夫。” 楼敏之没有说话,只是凝视丁豆,似乎心口有千万种情绪。 她挠挠头,露出梨涡傻笑,“呵呵,有意思吧,我到现在还没遇见那个青年呢。” 夜风将月牙吹入了云朵,雾雾蒙蒙,像是给黑夜万物穿上薄纱。 楼敏之喝光最后一滴酒,“如果,有一天,那个青年来找你了,你会嫁给他吗?” “也许会吧。”丁豆咂吧嘴,又道:“应该不可能吧,我一直当它是个玩笑罢了,说不定等他出现的时候,我早已成了牙齿掉光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了。” 丁豆暗自思忖,这家伙好像对我的未来夫君很感兴趣啊。放心,如果我找到了,会介绍给你认识的。 有人嘴里哼着小歌神情却越,有人沉默不语满腹心事。 月牙偷偷伸出脑袋,叹息,世间造化多弄人啊。 …………………………………………………………………… 雅竹阁。 “怎么,还有事?”顾雅浓语气淡然。。 承先迟疑道:“大人,丰收寨南枫的案子,您亲自旁听,恐怕不只是小丁的缘故吧。” “你几时变得学会揣测人心了。”顾雅浓抬眼扫过他,“正如你猜想,关于此案,皇都知府受了刑部某大人的压力,不然这种小案哪里有公审的必要。” “刑部能无条件打压的大人只有一位。”承先忽然眯起眼,似乎恍然大悟,“莫非……是刑部尚书杨大人?” 顾雅浓不置可否,烛火微光映衬出完美的侧脸,连同那眼里不明的思绪。 “杨大人为什么关心此案,他堂堂朝廷正三品尚书,好似与商铺杂役南枫没有什么关系吧。要论道这有关联嘛,说起来杨大人是六王爷在朝中的心腹,这件案子六王爷关联都比杨大人大来着……” “怎么,结交了新朋友,就开始学着嚼舌根了。” 是说小丁吗,承先语气低沉,“大人,你难道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 承先心道,明知故问为的那般,“小丁。” 顾雅浓回道:“王法乃是立国约民的根本,她触犯了本应该受惩罚,何来担心一说。” 承先心想,大人怎得变的太快,难道他和丁豆之间发生了生么事情。 “没事的话,你回去吧。” 承先还不放弃,“大人,我有些担心,便悄悄去探了小丁的宅子。这几日一直是楼敏之在房间照顾小丁……” 顾雅浓挥了挥手,神情疲惫,“承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多余无需操心的不需要理会。” 大人怎么知道,丁豆门前的伤药和香囊是自己暗中送去的,难道暗中有人监视,但是照他现在的态度怎么可能。 烛火映出寂寥的身影。 顾雅浓拿着笔在总卷上书写,眼中却是空白一片,他停下笔,僵住了身子。 楼敏之吗…… 他轻笑,这样就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章,对此文我已经心力交瘁,八月十五月圆之前保证完结。 ------ 第75章 窜稀是完美形象的幻灭 有了楼敏之几乎是不离身的悉心照顾,丁豆的伤好得飞快,原本大夫诊断十天才能下地走,她一周就能飞跑了,但毕竟是大病初愈,动作幅度太大,难免会牵扯旧伤。 身体渐渐康复是件大事,另一件大新闻从楼敏之嘴里说出来,丁豆内心希望的幼小火苗又瞬间熊熊燃烧。衙门告示贴出几日后将是丰收米铺杀人案宣判最后一天,且承诺不再择日公审,距离阿发审判的时日将近,能耽搁的时日所剩无几。 丁豆不免心急如焚,但好歹还有些缓冲,找出致命证据相当有希望。 首要之人,便是那日一同与任九送货的林威。 这日匆匆塞了几口午饭,便和楼敏之策马出行。两人坐在车里,绞尽脑汁想法子,喜庆粮仓最不喜生人随意进入,收成繁琐之时招工雇人也只是相熟之人介绍,从不四处宣扬。以往的话,这对丁豆是个大难题,现在有了楼敏之的帮衬,哼哼,容易的很啊。  分卷阅读127 楼敏之虽年轻,在大铭商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出口谁不买他个面,防备着往后还能从中捞些油水,借着合作的关系,丁豆得意蒙混过关。 喜庆粮仓在皇都郊外,待二人下车天边以渐渐露出晚霞。 值守看门下人开门一见楼敏之那张俊颜,恭敬把红橡木大门敞开到最大,生怕他进不来一样。 迎着两人进了院,一个管事模样的小哥命人上过茶点,推起满脸笑,“楼公子,您肯纡尊降贵来我等小粮仓,真是喜庆的荣耀啊。” 楼敏之公示性微笑。 “您要有事,随便遣个跑腿的就是,您还亲自舟车劳顿过来,这样,时间不早了,您要不赏脸在这用个便饭,小的马上去酒楼准备。” 这个狗腿子抱得,连爹娘都快不认识了。 楼敏之道:“多谢,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处理,不便多逗留,在下见完杜老板也就该离开了。” 管事小哥搓搓手,为难道:“真不巧,我们老板这会下地组织收割了,按平时也该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今日怎么回事,也不见人影。” 原来留着吃饭是这个原因,嗯,这小管事还挺机灵的嘛。难怪那苛刻的杜老板会让他做管事。 “这样。”楼敏之懊恼状,丁豆心道,就是故意等他不在才来的,那家伙出了名的难应付,省去不必要阻碍,事情会好办很多。 楼敏之叹口气,“那是在下唐突了,供米之事下回来也可以商议。”他语气一顿,“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小兄弟帮忙。” 巴不得,管事小哥急切道:“楼公子尽管说,只要小的能搭上手的一定帮忙。” 楼敏之指了指身后的丁豆,“这位是在下乡下的表弟,半月前来皇都,在东街被小偷偷走了钱包,是贵粮仓的林威林小兄弟出手相助。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在下的小表弟听闻在下金日要与杜老板商谈,便跟着来了,特意只来当面感谢。” “林威?”管事小哥眼神有些奇怪,嘴里喃喃低语,“他一向胆小啊,怎么会……” “难道那林小兄弟不在粮仓?” “在是在……” 楼敏之淡然微笑,“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随手赛过银光闪闪的银锭子。 管事小哥乐开了花,“没问题,两位跟我来。” 丁豆心里暗骂,真是见钱眼开。 管事小哥将人领到后院的粮仓仓库,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顺着他指点的方向,丁豆和楼敏之绕紧宽大的米仓。 似乎是到了歇气时间,工人们都不见影子,留下一个背影在仓库清点货品。 丁豆观察片刻四周,进了屋随手锁上门。 “你就是林威?” 那背对着的人转过身来,“谁在叫我?” 确定目标,丁豆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掏出银子塞他怀里,“这是五十两,我不会害你,只是问几个问题,问完话立刻离开,你不要声张。” 林威张着大眼,这忽然一出,摸不着头脑,“你们找我做什么?你们要问什么?”话虽如此,手下的干活可不老实,管它真假,银子已经入了手。 人人都是见钱眼开,银子还真是好东西呢。 丁豆望了他半晌,问道:“林威,这月初六你是不是和任九去了丰收米铺送货。” 林威老实点头,“对啊。” “那你一定知道那天米铺里发生了什么。” 他大叫一声,就疯了似得往屋外跑,“不要冤枉我!我没有杀人!不要抓我!”说着就要逃跑,幸好丁豆事先做了准备锁上门。 她一把抓回林威,拎鸡仔似得,“我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没有说要抓你见官。”她阴仄仄咬牙,“详细情况我是知道的,如果你不老实,说了假话,那就证明张明的死与你有关。” 林威病怏怏的,力气拼不过丁豆,只得委曲求全,“好好好,我不说假话,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保证句句属实。” 在一旁看着的楼敏之挑起眉,显然是嫌弃这种逼供方式,丁豆却朝他扬扬下巴得意,就像在说:谁说动口不动手,有时适当动手还是很有效率的。 她松开手,插腰道:“就从你和任九送米到了丰收米铺说起。” 林威点头如鸡琢米,“好好好,我说,你一定不要抓我啊。” 他陷入回忆,道来,“那天,我和任九照例赶着车去给丰收米铺送米,路上我贪凉,吃了几碗街边的凉粉,兴许是凉着肚子了,半路疼痛难忍,刚一进了丰收米铺,我就直接往茅厕跑,因为是熟识的店家,很快就找到了,然后我就蹲在茅厕拉啊拉啊……” 急脾气的丁豆咬紧牙,“捡重点!” 林威舔舔嘴巴,无辜道:“哦,马上就到了。我拉啊拉啊,就拉到一半,我听见茅厕的木门吱呀响了,因为丰收寨的茅厕是一间屋两扇门,不是我这间的门,那一定是有别的人进来了。我没有吱声,继续拉,后来我蹲得脚发麻了……” 说到此处,他小眼豁然精光闪亮,林威压抑了声线,“后来,你们猜隔壁怎么着?” 丁豆入戏已深,她全神贯注,不自己咽口唾沫,“怎么了?” 林威一拍大腿,笑得前仰后附,“原来隔壁那家伙也和我一样在拉肚子,可他拉的比我多好多哦,估计是后来肚里拉的没货了,都窜水了……我听那人痛苦□□的声音,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丁豆眉头皱起,无意识咂嘴,“阿发这身体强壮得一餐能吃下三大碗饭,怎么就拉稀了呢?那天究竟吃了什么?还居然窜水了……这腹泻是病,往后可得提醒他赶紧治疗啊……” 楼敏之彻底风化了,一动不动,和缓过神来他捂嘴清咳。 恍然大悟,丁豆红着脸,扯着林威的嘴巴,“叫你捡重点!别瞎说些没用的!” 皮肉被拉的变形,林威说话口吃不清,“公子手下留情,前面是铺垫,后面重点就来了。” 他委屈柔柔被拉扯变形的嘴, “然后,我蹲在茅坑,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桌子椅子倒地之类的响动。然后就是一声男人的惊呼,只是一下子就没有了,我当时吓坏了,提了裤袋没敢出门。” 林威吸了吸鼻子,“最后,另一边隔间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他瞬间就推门跑了出去,木门发出好大的吱呀声,我耳朵都快震聋了。后来就听说,任九撞见凶手杀人,拦路喊叫。” 楼敏之双臂环胸,他懒散歪着头,“案发现场发现的损坏桌椅,很可能就是他第一次听见的巨响,只是,茅屋隔着内院那么远的距离,不说听清楚,就是听见响动也是有些困难吧。” “对哦。”林威似模似样端着下巴点头。 这家伙倒还不客气了,丁豆扯了扯嘴角,“当然能听见,别 分卷阅读128 看茅房和内院之间距离远,其实原本内院在之前就是后院的一部分,后来嫌占地太大,当时的老掌柜为了从中捞些好处,随意在后院用稻草活着泥灰,砌了几面墙,就算做了现在的内院……” 站的累了,索性坐在脚边的大米麻袋,丁豆继续道:“泥灰草在隔音承重方面自然不如石砖厚实,过了几年这事才被发现,我爹念及老掌柜年纪大也回乡享了福,又见内院暂时完好无损,便没有搭理它。只是最近才有人提出要重新换上材料修葺的,预备月末动工,哪知道就出了这事。”她摇头叹息,眼神暗下去。 楼敏之领会没有作声。 “停住!”丁豆倏地抬起眼,盯着林威,神色紧张,“你说当时在茅房听见一声悲鸣,然后身边另一间蹲坑就有人冲了出去?” 不知为何,林威傻傻点头,“对啊,那个人好激动的,像箭一样就跑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来得及擦屁股。” 并未发现槽点,丁豆进一步逼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有没有和他说话?” “当时拉稀腿都软了,哪还有力气说话。” 她稍是思忖,猛地站起身,拉住楼敏之的衣袖,眼里那是满满激动的泪水,“楼敏之,阿发告诉我,当日他也在后院茅厕,如果那个人是他的话,按照林威所说,内院那声叫唤很可能就是二伯被害时发出的最后的悲鸣。那就足矣证明阿发不是杀害二伯的凶手,其实早在阿发进屋子前,凶手就已经将二伯杀害!” 楼敏之不愿打击她的积极性,只是,他又柔声道:“这只是一种猜测罢了,那声悲鸣也可能是任九正看见南枫行凶发出的。” 丁豆松开手,落寞低下头。对啊,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重要的线索,难道说这样唯一的希望就要破灭了吗。 楼敏之皱着眉头沉默。 这时。 一只干瘦的手举起,林威弱弱道:“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因为绝望而烦躁的眼神瞪着他,丁豆示意有屁快放。 林威害怕得往楼敏之身后缩了缩,瘪嘴道:“那人在进入茅房之前,我曾经叫任九给我递了草纸,然后我就随便问了句等我拉完稀再和他一起卸货,任九就答应了,说他口渴,去李记喝碗凉茶,等我完事再去叫他。”他小心观察丁豆的神情,“所以,我认为当时屋子里那声喊叫不是任九。” 不是阿发,不是任九,但是当时米铺没有外人,那就只有剩下二伯了! 这说明,阿发是在二伯被害之后进的屋子。他手里握着沾血的匕首,是因为他想救二伯。 一双杏眼瞬间晶亮,她高兴地拉住林威,激动的不能言语,几乎要拉着林威拥抱起来。 林威觉得她好奇怪,一会凶、一会恼、一会哭、一会笑,但是她笑起来蛮好看的,嘴角的梨涡好可爱哟。 被弄得不好意思了,林威挠着头,自己言语起来,“只是,我好奇怪,任九为什么要提前一天去收月钱,估计是他娘等钱花吧。” 他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问完话了,我可以走了吗?” 丁豆豪爽摆手,“恩,有需要还会再来的。” “啊。”林威哭丧着脸。 “大哥,你行行好,如若我有事请你帮忙,请不要拒绝,这关系到一个人命啊。” 林威生平没被人害过,也没过亏心事,算是什么大事都与他无缘,看这小哥着实诚恳,算了,就当头回做善人吧,他估摸着点了点头。 丁豆这才笑开了花。 夜幕降临,楼敏之找借口离了粮仓。 丁豆做在马车里,撩起珠帘打量,轻松道:“这一下证据充分了,只要找到温香阁的楚楚姑娘作证,阿发就真真有救了。”话语里说不出的愉悦。 “温香阁的楚楚?” “对啊。”她转头看他。 楼敏之张开眼,问道:“你现在是要往温香阁走?” “自然,时机难得。”她坚定握拳。 “那我劝你现在最好先回家歇会。” 她嗤笑,“怎么的,你怕老鸨子不放我进屋吗。你看我现在的装扮,再加上腰间银子,还有进不了的门吗。”方才管事小哥和林威很好的向她表述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真理。 “我说的并非这个原因。”楼敏之道:“闻香阁的楚楚,三月前已经赎身从良了,前些日子只是偶尔来探视姐妹们。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怕南枫见的那次,是最后一面吧。” “怎么会这样。”丁豆歇气摊在矮榻。 楼敏之不着急,柔声安慰,“你先别心急,身上还有伤,先回家休息。我找人去打听一下消息,楚楚曾说过她即便赎了身也不会离开皇都的,估计短时间内她除了皇都暂时别无去处。” “慢着,你怎么会知道。”她迅速眯起晶亮的眼,狐疑冷哼道。 楼敏之抖袍一笑,“说来惭愧,在下不仅是那里的贵客,温香阁有一半是属于在下的产业。” 就知道他是花花公子,没想到皇都最大的豪华妓院也有他的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白了,这文是我自己写着给自己看的。 悲催的更一章。 ------ 第76章 蛇蝎美人 暂时去不了温香阁,丁豆只有回家耐心等。 她坐着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更不是。心里那是火烧火燎,更猫挠似的。 匆忙而不慌乱的脚步进了屋。 丁豆赶紧围上跟前,“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楼敏之喝口凉茶,不紧不慢说道:“我已经叫人多方打听,全城搜索了,暂时没有消息,我已经交代他们,有了线索第一时间会通知我的。” 他轻轻拍拍丁豆的肩,“你不要着急,凡事交给我,没有关系的,南枫一定会脱罪的。” 她低垂着眼,飞速抹把泪,“谢谢你,楼敏之。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却一直陪着我。” 丁豆搅着手指,思绪全无。 好大的碰撞声,院内有人过来,惊得丁豆心头一跳。 “公子!” 小厮清茗跌跌撞撞跑进屋,边高声呼叫。 “清茗,你怎么来了?” “公子……”清茗累得弯下腰喘粗气。 一贯沉稳的清茗几时如此莽撞,楼敏之蹙眉问道:“何事惊慌,出了什么事?” 缓几口大气,清茗涨红面皮,断断续续说道:“上回陈员外寿辰……公子没有现身,眼下陈员外就拿了这件事在飞虎帮里打闹,还暗中派地痞流氓打砸了好些铺子……公子,整个飞虎帮的人都没了主心骨,你快去看看吧。” “这……”楼敏之转头瞧眼丁豆。 “这什么啊,你那是大事耽误不得的,你快走。”不由分 分卷阅读129 说,丁豆将他往外推。 楼敏之沉吟道:“那好,我先回去处理,完了之后再过来。万一楚楚的下落有了消息,你先等我回来商量再做决定,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去吧。” 屋子里闷得慌,丁豆抽把竹椅出了院子,外头乌压压的厚积云灰蒙一片,将整个皇都笼罩住。她眼神空洞,头靠着柱子发愣。背部旧伤刺疼发麻,她全然不在意,痴了般僵住身子。 咕咕咕,翅膀来回拍打,不知哪来的鸽子飞落她脚边,她心有感触,忍不住伸手逗弄,那鸽子不怕人倒也乖巧,任她捧在手心,小小的脑袋还在她手背上蹭了蹭。丁豆心里软乎乎的,鸽子啊鸽子,你也懂得我的悲伤吗,这是来安慰我吗。 感叹唏嘘间,手指触碰到硬物,丁豆将鸽子举到眼前,顺着手感在鸽腿上发现一个袖珍竹管,当下来不及思考,她打开竹盖抽出夹藏在里头的纸条。 她眯缝眼辨别,上面写的一连串地址,和一个人名——张楚楚。 张楚楚是温香阁楚楚姑娘的原名,这消息想必是楼敏之派出去的人搜得的情报,丁豆捏紧纸条心头当下大喜。 原本她耐着性子等着,楼敏之临走之前也叮嘱切勿只身行动,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自己已经喝光三壶茶水一盘糕点,这楼敏之半片衣角都见不着。她着急得坐不住了,随即给楼敏之留下便条和地址,自己按照方位出门寻找。 纸条上的地址有些偏僻,出了皇都市区向东,还得出了外郊,丁豆不太识路,便雇了轿夫一同前去。 一路颠簸,丁豆的心也紧紧揪成一团。 穿过城门,淌过小溪,跨过石板桥,轿夫便不再前行,他只给丁豆指了方向又原路返回。 她只得大着胆子深一步浅一步,在稀疏荒芜的狂野寻找,终于在靠近山脚下的偏僻小道旁发现了地址上那所瓦房,虽然朴实简陋,周围的环境倒也不坏。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一样不落。 丁豆顾不得泄气,快步上前叩响大门。 不多会,门板支开小缝。 丁豆赶忙道:“请问,楚楚姑娘是不是住在这里?” “哪个楚楚?”里头人问道。 “艳绝天下第一,皇都温香阁花魁楚楚。” 那人将门敞开些,露出一张秀美的鹅蛋脸,水汪的媚眼上下打量她,“公子是……” “我有急事找楚楚姑娘,劳烦通知一声。”丁豆着急,脸色通红。 那美人沉吟片刻,将门打开,柔柔道:“小女子就是楚楚,请问公子有何事?” 原来竟是眼前人,丁豆高兴的热泪盈眶,只拿袖拭泪。 楚楚望着她奇怪的举动,没有吱声,秋波荡漾的美目愈发转动的灵敏。 稍事整理心情,丁豆问道:“楚楚姑娘,请问你这月初六有没有见过南枫?” “南枫?哪个南枫?我不认识。” 冠绝美人自然是多忘事,成天数以百计的恩客慕名而来,想要记住也不是件容易事。 丁豆道:“就是丰收商行的杂役南枫。” “初六……”楚楚小嘴撅起歪着头回想,忽而恍然道:“哦,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个斯文白净,下巴上有颗朱砂痣,有些木讷的小哥吧。” 记得太好了,丁豆双目发光,拼命点头。 楚楚环顾四周,倾城一笑,“外头不好说话,公子请进来喝杯水慢慢说吧。” 屋子地偏,院子里又清冷,似乎只有楚楚独居。 丁豆进了厅,刚才落座,就着急了,“楚楚姑娘,现在南枫被冤枉杀人,我赶到这里来,是希望楚楚姑娘还他一个清白。” 楚楚给她到杯茶,淡淡出声,“小女子只是一介从良的娼妇,何德何能能救人于危难。” 丁豆诚恳祈求,“姑娘只需要在公堂说出那日你和南枫的事,其余的不会劳烦姑娘。” 楚楚却轻声笑起来,剪水双瞳如媚如丝,“我就说一个公子为了这件事找急忙慌,原来是他的心上人啊,姑娘。” 这楚楚好毒的眼力,自己粘了胡渣涂了油彩还能看出本尊,这……公子好姑娘也罢,总之。 “南枫他是我的兄长,还请姑娘能谅解。” 玉手懒散拨弄乌发,楚楚缓缓道:“不碍事,我看那小哥人不错,长得也俊朗,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丁豆又是一拱手施礼,“多谢姑娘大度,这月初六姑娘可去过温香阁?” 楚楚想也不想答道:“去过,不久前我从温香阁脱了籍,初六那日来市集买水粉,顺道回去看看一帮姐妹和妈妈。” 她樱唇弯起,“哪知,就瞧上了那个小哥,看他扭扭捏捏害臊模样,猜得出是第一次逛青楼,哪有人白日里来的。他红着脸对妈妈说想看看我,我觉得他斯文俊俏甚是有趣,也就破例接下他……” “一番乐舞助兴,我们在帐中准备行那云雨之事,没想到那小哥忽然变了脸色,他捂着肚子说不舒服,然后匆匆忙忙的跑了,其实我想告诉他每家青楼都是有恭房的。呵呵,当时那个小脸红的,真是可爱……”楚楚捂住嘴,忍不住轻声媚笑。 丁豆脸色花花绿绿的。 楚楚收了笑,忍不住叹口气,“谁又能想到,那小哥居然杀了人。” 似乎听到了想要的证供,丁豆道:“多谢姑娘作证,这些足够了,只希望日后姑娘能在公堂之上说出实情,小妹感激不尽。” 楚楚合掌大赞,颇有些巾帼豪气,“无妨,就冲你一声‘小妹’,这个忙我帮定了。” 她顿住,“对了,那小哥当日走得匆忙,留下几件衣裳,放在我这也没有用,你且拿回去吧。” 楚楚姑娘虽是风尘女子,也是好人一枚啊,丁豆心里庆幸着好运气,边跟着楚楚出了屋子。 不留神间,已经跨过院子大门,往后山腰处走。 楚楚在前头领路,嘴里幽幽说道:“我见那几件衣赏有些脏污便一道洗了,现在晾在了后山,一会就到了。” 丁豆听着没说话,又要步行上山,她不满纳闷,方才那院子也够宽敞,几件衣服怎么还晾到那么远的地方,莫非是为了吸收天地灵气。 走到半上要,楚楚停下,给丁豆指了指方向,“衣服就晾在那里了,你能看见吗?” 绿油油的茂盛树梢随风摆动,丁豆眯缝眼走进观察,哪里有衣裳,不都是大树丛枝桠吗。 “楚楚姑娘,我……” “你就下去吧!” 不等她转过头来,有人在她背上狠狠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丁豆就这样滚落到身前的大土坑。 她眼前天旋地转,吃了一嘴土,丁豆缓不过神,大声喊叫,“楚楚姑娘!你做什么!” 楚楚站在土坑边缘俯视,狠戾了脸面,她冷笑, 分卷阅读130 “做什么?一会自然有人来收拾你,拿人钱财□□。对不起了,妹子,只怪你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丝毫没有逗留,楚楚说完话转身不见人影。 丁豆拼了命的大声呼叫,她身上原本就有伤,土坑四周围壁陡峭且湿滑,想不借助物体爬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嗓子哑了,楚楚也走了,丁豆绝望坐在坑里。 “没用的,你跑不了的。” 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 丁豆挪动身体,伸长脑子。 不知何时,一个黑衣蒙面男子,负手站立饶有趣味看着她。 头脑飞速联想,丁豆做大彻大悟状,她不断往后退,“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南枫是不是你杀的!” 黑衣人打量她半晌,“南枫是不是我杀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会就会变成我的刀下亡魂。”说话间,从腰后抽出明晃晃的剑,黑衣人阴仄仄笑出了声。 后背碰抵触湿润的泥土坯,丁豆无了退路,她哆嗦着嘴,扯出个诡异的笑,“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激动啊。” 蒙面人歪着头,不发言语。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命掐着大腿,“我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在劫难逃,小女子只是有几件事不明白,想问问大哥,小女子不想死的时候还蒙在鼓里糊里糊涂,只想做个明白鬼。”死到临头,还不忘自来熟讨个欢心,说不定人家看她态度好又老实,大方善心留她一命。 黑衣蒙面人玩味咂吧嘴,暂且收了剑,“看你挺识相,好吧,给你半柱香时间让你多吸些人气,往后做了鬼也少些留恋。” “多谢大哥!”丁豆表面感激涕零,心里早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吸你爹的人气!要被我逮住,看老子不把你扔到茅房闻臭气。她转动视线,慌乱不安,这楼敏之怎么还不来救我。 丁豆索性坐下来,暂时拖延时间,她好脾气冲黑衣人笑脸咪咪,“大哥,你热不热,我看你蒙着嘴讲话好好不方便,声音乌拉乌拉的,一点也不符合你这身英气的打扮。” 黑衣蒙面人不只是觉得有道理,还是故意逗弄,伸手除了黑布。 丁豆望去,方长脸,一个鼻子两个眼,危险时刻居然还心生感叹,还以为身穿黑衣蒙面者定是容貌冷峻气质出众,着眼前的杀□□贼也不就是一般人呀。小破书,亏我每月花银子将你共进屋子,你就是这样回馈我的。 她柔声张嘴,“大哥,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黑衣人冷哼,“丰收寨寨主丁山的独女丁豆。”心里咯噔,希望落空,那就是没有找错人。 “大哥,你既然认识我,是不是也认识张明和南枫?” 黑衣人双手插胸,鄙夷挑眉,“不认识。” 丁豆嘿嘿一笑,“那张明被杀了,你知不知道?” 小妮子想逃套我的话,没关系,你已是将死之人,也不怕告诉你了,“张明被杀我当然知道。”黑衣人眯起眼,“因为——他是我杀的。” 心中的堡垒轰然倒塌,丁豆煞白脸,暂时失去了反映。阿发,你果然是被冤枉的,她心里滋味交杂。 她压抑住内心激动,居然开始掰手指,“大哥,我二伯待我很好的,他很照顾我,丛小就一直关心我爱护我,我才能长到这么大,我二伯脾气好人善良……” 每说一样优点,她伸出一只指头,直到两只手来来回回了好几次,黑衣人笑话看的兴趣正浓,没有出声打断。 最后,她口干舌燥,深呼吸一口,“……我二伯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置他于死地?” “小丫头,你很啰嗦啊。” 丁豆抓头傻笑,废话,不罗嗦怎么拖时间啊。 黑衣人道:“他张明我根本就不认识,何来得罪一说。” 丁豆试探道:“那是谁拍大哥你来的呢?” 黑衣人仰天大笑,“即便你是将死之人,我也不能告诉你。”他眼神一凛,“那位大人,手段厉害得很……” 还真是有幕后黑手,丁豆暗自思忖。过了许久,楼敏之始终不见人影,她已经害怕得冷汗涔涔。 “你杀了张明之后,为什么嫁祸给南枫?” 黑衣人一边端着下巴,一边回味,“我的剑很贵重不屑用在这种无名小卒身上,于是借着屋里随手馊到的匕首杀了他,本想再悄悄逃走,我感觉到有人进了屋,便埋伏在房梁上。正好那小子进屋了,看见张明倒地,他尽然傻乎乎的拔*起了那把刀。” 说道这里,他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他傻不傻,人都死了,他还想着去救。怪只怪他运气不好,为人愚钝。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黑衣人收了笑,刹那时间绷紧了面皮,裂开寒意的嘴角,“放心,他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那位大人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重新抽出的泛着寒光,刺伤了丁豆的眼睛,她害怕的失去了思考,愣睁着无神大眼,心如死灰。 “张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也算是他的下场了。”黑衣人紧了紧手中的剑柄,锋利的剑刃一抖,“好了,小姑娘。时间到了,你该上路了。” 丁豆尖叫,疯了一般,使劲爬着泥墙想往外逃命,鼻涕眼泪齐飞翔,楼敏之你这个王八蛋,我再相信你就是个大傻子! 黑衣人皱眉,手持短剑来回比划,“你不要动,我不想刮花你的小脸,老实呆着伤口也会好看些。” 拼尽了全身力气,丁豆瘫坐如泥。 难道,我丁豆真的要命绝于此? 对不起,二伯,没有替你找到真凶。对不起,爹,女儿不能再孝顺你了。对不起,阿发,答应你的诺言没有做到。 轰隆闷雷大响,雨滴一点点落在泥地。 黑衣人屏息低喝,丁豆认命合上眼皮。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 第77章 云雾突逢及时雨 她死死闭着眼,祈祷着那人下手不要太疼啊,她刚挨板子没多久,可不想再受一回苦。 锋利的刀刃带着凉意,划破她脖子的皮肤,就这样她凝固住惊恐的头颅生生削落在地。她不受控制抽搐的眼皮,视线里映射鲜血在她被砍断脖子的缺口处,如喷泉般爆发而出,四周被血浆渐渐掩埋,堵上刺目的深红。 就这样,就这样…… 丁豆不忍抹了抹脖子,其实,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她照旧闭着眼,迅速回想书中描写的人物的死状,不出意外的话,这便是她最后残留人世的德行。 都说了不出意外的话,丁豆脾气暴性子急,阎王爷看着她都烦,怎会肯收她,所以意外华丽丽的诞生了。 期待的刺皮之痛没有出现,反而莫名其妙被从身后拎回地面,然后迷迷糊糊跌 分卷阅读131 进一个宽大的怀里。 是楼敏之吗,这个混蛋终于赶来了。 丁豆激动地模糊了眼睛,胸口堵着说不出话。 耳边是刀剑相韧的刺耳回声,混合着“哈!”“呵!”“啊!”发力的短哼。 “混账!杀人逃窜者,逍遥法外本是不该,居然还敢对人证下死手毁灭证据,今天不将你老实就地正法,我顾承先愧对我顾氏列祖列宗。” 这个声音是承先! 她激灵挑起,燥热鲜血往头上涌,直直红到了耳朵根。那这个味道…… 没错! 丁豆猛地抬起头,气沉丹田大喝,“顾随之!居然是你!” 顾雅浓俊美的面容不甚好看,他嘴角紧抿,漆黑双目深幽如水,他收紧怀中的小身子,“豆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震惊的张大嘴,浑身硬邦邦。 千言万语竟在不言中,但不言又怎么能表答此时奇异的心理呢。所以,丁豆喃喃说了一句话。 “原来,承先也姓顾。” 顾雅浓立即从方才的深情绝色中醒悟,微微扭曲的脸上,冰碴子渐渐融化开,“承先是我正统远房堂侄。” 丁豆失神哼笑,“你总叫他承先承先,我以为他姓承呢。” “连名带姓直呼其人,有失礼仪。” 提着一口气,太多话语说不上来,丁豆一歪头,昏死过去。 那边可就是玩真家伙,承先舞出连串剑花,凶猛朝黑衣男进攻,“你这狠心杀人犯!还不速速就擒!” 两人个人一黑一蓝,从这里打到那里,从那里又打回这里。 正义的一方最后都会胜利,当承先将剑刃贴住黑衣人的脖子,这场决斗宣告着胜利。 黑衣人嗤之以鼻,冷哼,“就算你抓住我也没用,那位大人他……”话还留在口中,他绝望大笑,蹙眉闷哼,一行狰狞的乌血从嘴角划出颤栗的颜色,便外头倒在地。 手指探上脖颈,承先道:“犯人已经服毒自杀身亡。” 顾雅浓凝重叹口气。 丁豆把脸上邋遢黏糊的液体,全在顾雅浓衣襟蹭干,哑着鼻音道:“你们怎么会来的?” 承先将剑收回鞘,“是大人在暗中派了人马一直保护你,我们才能及时赶到。” 又打她又护她,丁豆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赌气转过身“我不要看见你,你不是想看着我被打死吗,我恨死你了……”又呜呜抹起了伤心泪。 承先赶忙上前安抚,“小丁,你误会大人了。大人早知道南枫是被冤枉的,如果不引出真凶,南枫是没法洗脱罪名的。” 她拨开承先的手,毫不领情,“我已经找到证据,南枫不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要我挨板子,你可知道我都快要疼死了!” 承先皱眉,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件案子上头有人从中做着手脚,不是你找一两个人就能证明清白的。为了引出真凶就只有做一场戏,你是南枫被定罪的最大的阻碍,除掉了你,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我又没得罪谁,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丁豆揉着五官扭曲的脸,哭晓不得。 “恐怕是张明惹了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南枫只是被顺进去的替罪羊而已。” 承先往远处探首,对顾雅浓道:“大人,刘大人带着亲兵赶来了,我先同他们交代一声。” 淅沥沥的毛毛雨,打在头顶,周身还围的山水景色,印如蒙蒙雾中。 一人鼓着腮帮发气,一人背脊挺直垂手而立。 “豆儿,你还好吗?” 丁豆白他一眼,“好好好,好个屁,都他奶奶的疼死我了。” 顾雅浓有种受伤的神情,“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不要生气了。” 他示好,伸手想要掰过丁豆的身子,却被无情躲开。 “顾随之,你可知道,当你要下令打我时,我多失望,我多害怕!我害怕你变了,我害怕你不认识我了,我……”丁豆喉咙哽咽,掩面泣不成声。 顾雅浓手忙假乱,赶紧把她抱入怀中安慰。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我爹……看不到阿发……看不到你了啊……呜呜呜…”就着姿势,丁豆微微踮起脚尖,伸出胳膊抱住顾雅浓的脖子,埋在他前胸委屈,“…你是坏蛋……大坏蛋……超级大坏蛋……呜呜……” 修长手指轻柔抚摸,女子乌黑如水的秀发,“豆儿,对不起,我知道南枫对你很重要,你都可以拿性命来赌。可是,如果不演着一场戏,他们不会信以为真,就不会派人来杀你,没有绝对证据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南枫。” 顾雅浓深情凝视丁豆红肿的眼,爱恋般轻柔替她拭去泪珠,“我已经私下吩咐他们下手轻些了,是我错了,不该让你受伤,也是我错了,你不要哭了。你知道吗,当我看着你被行刑,简直心痛得在滴血,豆儿,是我糊涂,原谅我。” 发泄完半肚子怨气,丁豆也哭够累。 “你什么时候知道阿发是被冤枉的?” 顾雅浓道:“第一次公审后,我找暗部调查的。” 他将丁豆大湿的碎发理在耳后,“那个任九,其实是被他人冒名顶替的,他并任九本尊。” 丁豆大彻大悟,“难怪阿发说过任九突然早一天来收月钱,竟然是假冒的,按道理真正的任九不可能不知道这月少送一天粮食月结也延迟一日。林威也提过,原来是这样……”她的脑袋此起彼伏,豁然清醒。 顾雅浓赞同颔首,“那林威在喜庆粮仓时间不长,所以为能识破任九真容。那假任九可是案发时案犯行凶唯一的目击者,他曾看见一黑衣人将张明杀死,南枫只是无意拿起匕首,任九害怕被灭口。于是,顺水推舟编出了假口供。” “他的口供也是对南枫脱罪的重要根据。”丁豆蹦跶起来,杏眼完成了月牙,“太好了太好了!随之,这真是太好了!” 云雾中流出流彩光线,点缀着顾雅浓轻笑得唇,绝色容颜,霎是灿烂风华。 ………………………………………………………………………… 余音绕梁,轻纱珠蔓,红烛芬芳舞动。 静谧安适,有一黑衣人应声而入。 他低着头,径直走到房中,单膝跪地,“回禀主子,黑十三当场被擒获,已经服毒自尽。” 不等踏上斜躺的人出声,黑衣人又飞速离开。 “那个蠢材早就提醒过他少说话多办事,事情没办成,反倒搭了性命。”他挑眉微笑,“不过,算了,反正这事我也没算吃亏。” 帐中抚琴之人,骤然停下,强硬压住的琴弦嗡嗡作响,他带着三分调笑三分薄怒,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养着这帮人不就是为了办事的吗,我帮你解决了一个饭桶,反倒是我吃亏 分卷阅读132 了。” 榻上人直起了身子,摇头惋惜,“啧啧,张明得罪了你着实可怜啊。” 抚琴人指尖一勾,愉悦音律缓缓流出,“话不能这么说,看看他做的那些勾当,我是替天行道。” “可惜啊,那个人却不知道。”榻上人独自饮下美酒。 抚琴人淡笑,“着什么急,我得到的终究逃不了。只是,某些人想达成心愿,似乎更难了一步。” 指尖律动加快,急速飞奔的节奏,挣一点一滴敲击在榻上人的心里。 究竟是不是痴人说梦,我等边走着瞧。 ……………………………………………………………… 三日后,丰收米铺案正式宣判。 刑部侍郎刘大人主审,知府何大人从审。 堂上开审,主审告知,前夕府衙有人匿名举报丰收米铺杀人一案真凶另有其人,据消息说真凶因为迫于压力服毒自尽,匿名人不仅将凶手作案过程交代清楚,并且亲自指证了真凶陈尸的地点。进官府派人一再查证,此匿名人所举报证供一切属实。 迫于事实压力,证人任九改翻口供,承认事发当日亲眼所见一名黑衣人将死者张明刺杀在丰收米铺,错将准备救人的南枫当成凶手。 经历数时辰审讯,南枫杀害死者冬季不足没有直接证据,当堂宣判,疑犯南枫杀害死者张明实属被人诬陷,当堂签字画押无罪释放。 落下惊堂木,刘大人这些天悬着的小心脏,这才缓缓落地。 还未退堂,丁豆激动地搂着阿发,当场二人抱头痛哭。 暗自圆满落幕,阿发无罪释放,约定的承诺总算兑现了。当天,阿发重回丰收寨,知晓实情的老寨主匆忙赶回,并亲自迎接,阿发跪地不起,又是一阵痛哭。 夜里,阿发向丁豆道出实情,自寨主有意将店铺交予二当家以来,二当家便心生歹念,私下开始混迹于其他商行,并承诺将高薪卖掉丰收旗下店铺。他曾无意间听到过二当家与其他商铺的老板商谈,便找过二当家质问,当时二当家竭力否认。阿发无奈,只得先放出威胁的话,再案中观察。本月初六,案发之日,阿发让毛大东给二当家送书信,原本是想约二当家在米铺再次质问。哪知道阴差阳错,成了替死鬼。 阿发之所以在牢狱中迟迟不肯说出实情,是为了不想破坏老寨主和丁豆心中如亲人般信任的二当家,所以一直忍辱负重学则沉默以对。要不是案情的意外逆转 ,估计他倔强的性格,也会带着这个秘密永远消失。 丁豆当场震惊不敢相信,最后二人商议此事,不再与他人说起。特别是丁寨主,既然二伯已经去世,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经不住软磨硬泡,丁豆返回丞相府的时候,承先和欣儿都在门口守候多时,见到她的身影,欣儿更是流下了珍贵的小小男儿泪。 回复头等重要大事,就是去还那拖欠依旧的十两银子。 推开雅竹阁的主卧,里头陷入黑暗。 “大人……大人……你起床了吗?” 丁豆轻手轻脚往內卧走。 床头纱幔放下,隐约有人躺在床上。 走近一瞧,顾雅浓还睡的熟。 她耸耸肩,就要出门。 忽然,身后摩挲响动。 下一秒,丁豆被人压在床榻。 一张绝色面容靠近,隔着的距离,都能看见顾雅浓细长凤目,微开微合。 “大人,我不知道你在睡觉,我马上就走。” 哪知,顾雅浓望着他忽然冷冷一笑,暗哑着声,“饶了我的清梦,还能让你好走。” 参合檀香与莲花香的浓郁雄心气息,扑鼻而来,丁豆肿成了通体烧红的大虾,她尖叫着挣扎,无奈甚身子瘫软使不出一丝气力。 顾雅浓压在丁豆身子上,滚烫的嘴唇来回在她耳畔吹气,丁豆死死闭着眼,大气都不敢喘。 他忽然柔柔笑了,轻咬袖珍的晶莹耳珠,然后…… 然后…… 然后,他就歪在丁豆颈窝睡着了。 睡着了…… 睡着了………… 真的,睡着了……………… 丁豆囧的,简直了! 她又气又羞,紧紧攥拳,心内狂咆哮。 顾随之,你这个混蛋!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每日一章,现在奉上! ------ 国库盗窃卷(终卷) 第78章 该来的始终逃不掉 深秋圆月,又是一个好时节,转眼这年香山红叶飘,已是丁豆在相府入住的第四个月头了。 丰收寨的铺子全部收回,事业也逐渐回到正轨,丁寨主当着二百号亲友的面,正式恢复丁豆丰收寨大小的的身份地位,这些名号对丁豆而言无所谓,最要紧的是老爹终于消气,可以随时陪在爹爹左右了。 阿发的案子刚结案没多久,丁寨主曾多次劝说丁豆返回山寨(他依然不知丁豆住在丞相府),无奈丁豆每次找不同借口推脱,眼下寨子里事务繁忙,丁寨主又不得不经常带着阿发出门巡店,返回皇都也只是暂作歇息便又出发,这下她暂时可以安生赖在相府。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十月满山红叶开,六王爷司马懿宁相邀,在王府一同赏叶饮酒作乐。 懿宁的别苑坐落于香山落脚处,一行人驱车赶往,虽说是一行人,但也只有自己顾雅浓和欣儿,承先有公务在身不能来,正房丞相夫人碧萝也未现身,丁豆不明所以,顾雅浓没有主动说明,她知趣得装糊涂。 欣儿成天待在书房不常出门,这回远足有丁豆陪着一块儿打闹,这才暂时抛弃少年老成,重回稚嫩童真。 下了马车,有人引着进了别苑。 小桥流水,清雅别致。 清风林中一抹淡朱。 好一派淡泊名利的宅子,除去繁琐厚重的富贵雕花,随性慵懒的气质倒也符合懿宁。 庭院内一株苍天大树伫立在正中央,嫣红的树叶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 一亭,一席,一人,一壶酒。 懿宁轻摇折扇已等候多时。 丁豆兴奋难耐,她走进左右打量,“咦?王爷,就您一个来的,您美丽的夫人们呢。”她还等着那传说中几房绝色美娇娘给她开开眼界呢。 懿宁率性一笑,“夫人太多,怕伺候不好她们。”他牵出个小人儿,道:“来,见见本王最小的郡主。” 丁豆怔住,三岁的小姑娘,小脸雪□□嫩,五官模样和懿宁极为相似,一双未长开的吊梢丹凤眼圆澄澄,皇家小孩就是一身贵气。 忍不住逗弄,丁豆小眼咪咪,“好漂亮的小女娃娃,小郡主,你好啊。” 小女娃娃小半人 分卷阅读133 高,躲在懿宁身后害羞望着她,乖巧可爱,丁豆愈加喜欢了,要不是有身份顾忌,丁豆早一把抱起她亲昵了。 “欣儿给王爷、郡主请安。”欣儿恢复常态,恭敬行礼,小身子腰挺得笔直。 懿宁宽慰摸摸他的头,“欣儿又长高了啊,孩子,不必多礼,只是简单聚会。” 落了座,丁豆没多会嘴巴闲不住了,“王爷,好久没见您啊,您怎么都不来相府做客了,小丁可是很想您的。” “你这小妮子。”懿宁微笑嗔怪,忽而看向顾雅浓正色道:“皇上有差事,本王去了朱风国一趟,感受了风土人情。” 一听国事,丁豆没兴趣,也不打搅,带着欣儿和小郡主走远些玩了。 顾雅浓微微整理褶皱的袖口,淡淡道:“又是因为赤炎内乱之事?” 懿宁换上一副“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表情,开口道:“老赤焰王去世,他十个儿子争得不可开交。不管谁能夺得王位,对我大铭都不利。这十个子嗣,可都是老赤焰王用鲜血喂养大的。” 他停住,小酌美酒,淡淡道:“皇兄担心,一旦赤炎达成统一,便会盯着这疆土之事先下手。新王上任难免根基不稳,恐怕会四处寻找同盟国以占地为利诱,其他泛泛小国实力较弱,赤炎也看不上。这之中便只有大铭以东的朱风国势力最大,猜测要没错的话,赤炎和朱风联手的可能相当大。所以,在此之前,皇上先派我同陆将军去了一趟朱风国,先探探口风。如果,先赤炎一步与朱风国达成共识,那再好不过。” 顾雅浓双瞳深幽,问道:“结果如何?” 懿宁不禁顺口气,“朱风国国王以悲痛丧子为由,拒绝见客。照这种情形,不用我说,明眼人都能猜出了七七八八。” 四周陷入淡淡的惆怅。惟有那头丁豆和孩子们玩耍的不亦乐乎,逗弄起孩子一阵阵的咯咯笑声。 顾雅浓收回视线,道:“夜池那边探子回了消息,夜池王最近正草拟退位诏书,群臣反对上书。夜池王大怒,将带头朝臣当场就地正法,其他朝臣皆畏惧谏言,看来夜池王似乎已经决议要退位让贤。” 懿宁端着下巴,被勾起盎然兴趣,“那个夜池王处事手段利落干脆且心思缜密,不是个容易糊弄之人,究竟谁能说动他几乎是双手供出王位又毫无怨言呢?” 顾雅浓眼光一闪,轻哼出声,“除了他,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选。” 懿宁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阿克苏?” “恐怕也只有此人能做到这一步了。”顾雅浓推开眼前的酒杯,倒了杯茶。 懿宁不敢设想,“如果,赤炎真的联合其他国再次南侵,夜池这里恐怕难以修好,毕竟上次算作大铭撕毁承诺在先。”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太后每日以泪洗面一再以死相逼,皇上怎敢不从。” “失去了和夜池共享兵力的机会,单凭大铭这帮看不中用的家伙,皇兄还剩多少日能踏实坐稳皇位。”懿宁枕着头,似在叹息又想在自嘲,“母后啊母后,您究竟是爱孩儿,还是在害孩儿啊。” 丁豆带着两个小家伙玩乐得气喘吁吁,开始小郡主还认生不敢说话,正直兴头的欣儿便充当了好哥哥,领着小郡主在大树下荡秋千,很快两个孩子玩的满头大汗,嘴里直喊渴。于是,丁豆自告奋勇去寻水。 她踏着唦唦响的枯叶往亭子走,只见懿宁悠然喝着美酒赏红叶。丁豆慢悠悠往托盘倾倒茶水。 见她眼珠来回转悠,懿宁道:“别看了,顾相不在。” 说中心事,丁豆赶紧收回眼,“没有,我没有找他。” “顾相临时有公事在身,离开好一阵了。”懿宁瞧着她脸上的变化,有些玩味道:“他将你交予我,叮嘱晚膳后送你回府。” “这样……”丁豆撇撇嘴知会,扭捏着身子。 懿宁挑眉问道:“你找他有何事?” “没、没有。” 还没有呢,说谎也太没经验了吧,丁大壮士托盘里的茶水都溢满了。 “没有就最好。”懿宁挑挑下巴,示意她过来些,“小丁,你是个性子耿直的女子,我说话就不和你绕弯了。” 丁豆没来得及说话。 懿宁神情陡然一变,“我想请你尽早搬出丞相府。” 手中的茶壶落地,摔成几片,懿宁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她不明所以,“王爷,这……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种话。” 懿宁低垂眼,拿帕子将她沾湿的手指擦干,“小丁,不论你相不相信,我也是为了你好。我们认识了一段时间,我也知晓你是个什么性子。离开顾雅浓,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他收回手,凝视丁豆,“趁现在陷得不深,一旦晚了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丁豆惊慌背过身,语气加重些,“王爷,你误会了,我和随之……” 懿宁怔住,眯起狭长凤目,“随之?她连这个名字都肯然你唤,我还会误会什么。”他忽然哼出声,“我二人相熟十余载,他的为人我自然比你清楚,他所有做的这些,你不会没有感觉吧。” 感觉?就是什么感觉都有才说不明白啊。丁豆低着头,胡乱揪着衣袖不知该从何处辩解。 懿宁收回了随性,捞起一片红叶在手心把玩,深沉道:“你二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身份背景完全不一,本就不应该多做接触。现在朝廷以萧太师为首奸臣当道,顾相为中坚的保皇份子奋力打压。朝廷就是这样,忠臣只身心怀着满腔热血单枪匹马奋战,绝非上上之道。” “林氏碧萝乃是征远大将军之女,席下幕僚谋士追随者在朝中多占有一席之地。你生在民间无权无能,只是一介商人的女儿,拿什么稳固他在朝中的位置。”他五指倏地并拢,枯叶在手心嘎吱作响,随着他张开的手心,化成了一抹秋风中的残骸。 丁豆的脑子很混乱,她理不清头绪,仿佛懿宁说的她了解又不了解,如果王爷没有察觉错,难道自己是真的喜欢顾敏之了?不是吧,他有家室,又有孩子,她神经比较粗,可没兴趣和其他女子争来斗去。嗯,应该是自己一直住在相府,与顾雅浓又走得近,所以王爷才产生了错觉。一定是这样。 须臾的静默,懿宁又恢复常态,“小丁,你和他在一起迟早会受伤害,为了你自己好,我劝你早些想明白罢。” 丁豆暗自定下心,“多谢王爷关心,你真是误会了,小郡主和欣儿等着急了,我先过去了。” 懿宁轻柔一笑,摆了摆手。 待走远了,丁豆停了脚,从怀中掏出个荷包,巴掌大小的锦缎囊包上用金线歪歪扭扭绣了两只水鸭,她虽不怎么喜欢鸭子,但之前女工嬷嬷只教了她一种,能记住就不错了。为了这小东西,她三天三夜挑灯没睡 分卷阅读134 ,手指都被针扎的没了好地方。 她深深瞧了两眼,又放回怀中。原本想送给顾雅浓当做谢礼,既然被王爷误会了,这就作罢了吧。 ………………………………………………………………………… 晌午时分,皇宫正门突然大开,数十名身怀急召的宣旨宦官,快马加鞭奔赴各个朝臣居所。 十万火急,皇上紧急召见群臣进宫商议。 顾雅浓身着绛紫色官袍站在大殿,群臣也是一幅幅面面相觑之姿,成惠帝自从等级三十余载从未传过急诏,他并不属于敏感多疑之人,何事如此惊慌召集文武百官大臣。 他侧眼扫过旁列几名威武盔甲的武官,镇守西南边境的要员大将们也被召见回京。究竟所谓何事,顾雅浓暗中思忖。 成惠帝在百官身前落座,免了朝拜省去了繁文缛节,刚一沾到龙椅,成惠帝露出些许担惊之色。 “众卿,朕有十万火急军情的传报,特此将尔等急召回殿。要事情紧急,还得及时与众卿共同商议。” 成惠帝冲右侧武官派头的盔甲官员抬手,“胡将军,请将军情速速道来。” 胡将军听命,朝成惠帝抱拳施礼,道:“大铭疆土的三方边关有重兵驻守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近日受到一份确切消息。赤炎国老皇帝被刺杀之后,赤炎国内混乱不堪,在王位争夺之中,直到赤炎五皇子斩杀了他的亲手足,登基做了新赤炎王。在登基大典之时,他曾在民众眼前对天血誓,要将这大铭国土增予他逝去的父王和兄弟。末将认为,恐怕这一回将重新经历五十年前那一次混沌无光嗜血飞沙的战势。” 群臣哗然,顾雅浓皱起眉心,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末将听闻潜伏在朱风国的探子回报,朱风王已经接受了赤炎的联盟邀请,朱风境内也开始打大规模征兵采粮。假以时日,两国准备联手攻打大铭。” “众卿有何良策?” 众臣低垂着头互相探查,私下伤着脑筋。 成惠帝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和大臣们心头着急。 有人站出身,“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无须过于担心,赤炎地处狭小之国土,资源材料稀少,原本十万精兵也在这次内乱中损失惨重。众所周知,朱风乃是封闭之国不与外界流通,常年且无战事,军事戒备自然有所懈怠。如此两国联盟,别说我泱泱大铭三十万大军,就是驻扎东西边境的十五万亲兵,也能将他们消灭的一干二净。依微臣愚见,圣上切莫担心,只需派重兵把手边界静观其变即可。” 有了保守派必定有反对派,这不。 “回皇上,臣认为,此时此刻反而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新赤炎王相较于历任赤炎王,对大铭而言绝对是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威胁,有消息说,新赤炎王刚上任不过三日,仅靠他三万亲兵便将其周边十数小国纷纷吞并,且大量杂合屯兵。新王年轻气盛,赤焰军凶猛残暴,臣认为赤炎短时间内重新集合强势兵力并不是难事。” 保和派的脸绿了。 “如此赤炎,再加上国富丰饶重新招兵买马的朱风,守株待兔未免有失护国其职。”那大人别有深意扫了一眼。 保和派为代表的朝臣,当然不会忍气吞声,“赤炎小儿有何可惧,老夫就不信联合夜池的五十万大军,由胡将军的亲手带领,赤炎朱风还不乖乖跪地求饶。” 行动派嗤之以鼻不屑道:“要是之前的夜池还好说,上回联姻失败,夜池人心里难免有诟病,哪会再出面帮你。皇上,调兵之事一定要三思啊。” “皇上,我大铭的同盟并非只有夜池首选,南诏诸国从前起就对大铭频频示好,只要派遣使者出使沟通,相信一定会有好消息。” “皇上……” 成惠帝被吵得脑子都大了,他出声制止,“两位爱卿皆有理,尔等建议容朕再好生想想。” 众人收声,垂目而站。 成惠帝面色凝重,从龙椅上站起,来回踱步,“其实,在赤炎与朱风勾结之前,朕早有准备,以连盟国身份再次向夜池请求兵力增援。朕本做好被万般刁难的准备,毕竟我大铭曾有愧与人,哪知夜池王却欣然接受协议。” 话音未落,就有拍马屁者赶紧跟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英明,实在是我大铭百姓之福啊!” 成惠帝微微酝酿,“但是,夜池提出个不可更改的条约,只需我大铭将一人交出,无需再附加金银城池。” 忽然成惠帝晶亮的视线,扫到了顾雅浓身上,“顾相,朕问你,上回大铭派遣去夜池的使节里可有一女子名唤丁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卷了! ------ 第79章 强人所难总是很悲催 心有不好预言,顾雅浓身形猛地一震,他有些难以启齿,“回皇上,却有一大铭女子名唤丁豆。” 成惠帝点头,“现在这名唤作丁豆的女子可还在相府居住?” 必定是谁透露了口风,皇上才事先早已做了准备,顾雅浓瞬间恢复神色,“回皇上,她暂住在府上,不过此女子早已有婚约在身,近日就要成亲臣会尽量安排她快些离府。” 哪知,这对成惠帝一点不管用。“朕预备接受夜池的条件,爱卿认为如何。”成惠帝有些急切问道。 如何?当然不好。顾雅浓上前道:“回皇上,丁氏女子身份卑微,粗鲁野蛮又无学识,无以配得上夜池王,这于理不合之处,传出去也是我大铭失了脸面。” 成惠帝似乎松了口气,豁然开朗,“哎,爱卿,你多虑了,身份那些都不成问题,只要朕一开金口,她便能重新改头换面,成为呼风唤雨的王家之女。学识礼仪让宫里的嬷嬷教授便是,这些无需爱卿操心。” 哪知顾雅浓一步不肯退让,“丁氏性子刚烈,做事不顾后果,上回在夜池得罪王子犯了不赦大罪,幸而运气好才暂且躲过一命。如若惹得夜池王大怒,随时有撤兵的可能,微臣建议皇上从长计议或另派他人代替。” 顾氏一族朝廷三代名门朝臣,颇有些影响力,成惠帝虽贵为天子,也不敢面对顾氏一族太专权。他忍了忍脾气,道:“爱卿,只用一女子,便可换得我大铭安危,这样的好事天下有几许,她再倔强不也是一名弱女子罢了。” 顾雅浓面上如常,心里一阵冷嗤,“回皇上,此女子非同寻常,虽说是可保我江山的关键,但也可能招祸大铭。” 成惠帝着急了,他打断顾雅浓的谏言,奈不住性子,“爱卿,要不朕召她进宫觐见探探虚实,说不定她能主动为百姓做贡献。” 明面给着阶梯下,顾雅浓偏偏视若无睹,“臣劝皇上还是打消此番念头为好,此女曾 分卷阅读135 悔婚多次,做事莽撞不顾后果,单独召见臣唯恐陛下安危。” 成惠帝一时说不出话,又气又恼。 朝堂之上谁敢出声,百官皆低着脑袋佯装沉思。除了一人,他抚须大笑,“一介平民值得顾相如此反对,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说话那人正是当朝国舅萧,也是威胁皇权乱党之中的魁首。 浓烈的讽刺,惹得顾雅浓不悦,他顿时哑然。 萧太师冷哼,“顾相贵为大铭贤臣,理应时刻为百姓着想,为百姓的安危为大,危难关头又岂能为儿女私情之事左右,还请顾相仔细斟酌再下谏言。” 成惠帝眼神晶亮,赶紧点头肯首,“太师所言极是,顾相,这也是关乎百姓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万万不可轻率鲁莽。因为大铭毁约在先,夜池提出必须将指定之人安全送到夜池国境,夜池王才会派遣二皇子阿克苏带兵出发前来相助。” 顾雅浓加重语气,“皇上,夜池国不求财不求地,只为一人而言,恐防有诈。” 萧太师看向皇上,似乎眨眼示意,成惠帝朗声道:“朕心意已决,无须再议。”他无力挥了挥衣袖,“朕累了,今日就到这里。” 顾雅浓,胸口气得要吐血,阿克苏实在越厉害,这萧太师也真真是个难缠的人。 只是,该如何同那丫头解释,回忆起一张挂笑的小脸,顾雅浓几乎绝望的长叹。 ……………………………………………………………… 那边,在相府晃荡不明所以之人被几个宫人请上马车。 大太监周公公领着丁豆进了御书房。 跨过前厅,还没等周公公训话,丁豆对长桌前低头看折子的明黄身影,唤出声,“皇上您叫我啊。”那语气就像是问候老熟人。 周公公第一次见这么没规矩的丫头,憋红着脸怒斥,“大胆,看见皇上还不下跪,天子面前岂容你用‘你’‘我’粗言秽语!”作势就要抬腿踹她,丁豆哪能无故受伤,她往旁边灵巧一躲。 周公公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这女子是夜池讨要之人,他恨不得现在就叫人拖出去一百大板。 这个不嫌事大的丁豆还觉得奇怪,小声嘟囔,“怎么就不能用啊,大家是个人都用啊,难道皇上不是人吗。” 周公公被雷得外交里嫩了,“你!混账!” 成惠帝好脾气,放下折子,挥挥手笑道:“罢了罢了。” 他若有所思,来回打量丁豆,“丁姑娘。”成惠帝拍拍龙塔,招呼她,没心没肺的丁豆,无所顾忌,在周公公张大嘴垂到胸口的下巴的背景里,大喇喇坐下。 成惠帝道:“你可知道朕找你来所为何事?” “我不知道啊,他们说皇上要见我,又不容我拒绝,我就跟着来了。大铭皇室,我只认识六王爷懿宁,皇上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她转动乌黑的杏眼款款道。 真是直率过头的女子啊,不过这样也好。 成惠帝低低叹口气,“看来顾相不忍心告诉你啊。”他冲周公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皇上……”周公公一双眼在丁豆身上打转。 成惠帝看出他的心思,道:“无妨,她一个弱女子使不出花招。” 待众人离开。 成惠帝凝重启唇道:“丁姑娘,朕这次是有要事拜托你。” “您拜托我?”丁豆指了指自己,仿佛听错般求证。 “正是,你也知道上回大铭请求夜池和亲政策,也是为了融合兵力共抗赤炎。那次由于赤炎国内乱,联姻政策没有成功。可这一次不一样了,赤炎不仅会南侵我大铭疆土,而且还结合了大铭东边的朱风国,妄想共同瓜分大铭。现在,大铭边关告急,已是无法坐以待毙。” 成惠帝神情复杂,一副难言之隐。 “这回夜池王接受了大铭的请求,只需答应他一个条件,方可出兵助我大铭。” 丁豆似懂非懂,什么要求?关我何事?难道还把我送过去吗?皇上怎么这种事都找我,真是有意思。 成惠帝忽然抬眼看她,“他们的要求就是将你送去夜池国。” 丁豆懵了一下,一时半会脑子晕乎,“我说皇上啊,您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有没有什么能耐,他们要我何用。” “当然没有,况且朕眼下暂时无良方,一旦战事打响受苦受难的总是朕的百姓们和将士,朕舍不得看他们难过。”成惠帝掷地有声的否认,丁豆心里大喊不妙。 她弱弱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是那我去夜池做交换?” 成惠帝站起身,“此言差矣,不是做人质,为了大铭百姓的将来,朕这是在赏赐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这是什么状况?夜池需要我做什么?” 被人拿来做交易,丁豆莫名有些不爽。反正也没外人,她瘪嘴,赖皮性子爆棚,“巧了,皇上,我也经常拜托别人,但是从没人拜托过我。我性子急躁办事不牢靠,他们有事从不会想到我。”她嘿嘿朝成惠帝弯起坏笑,“因为我只会坏事,就我这样那还立德了功,不添乱就是很好的了。” 成惠帝凝视她半晌,才开口,“你于寻常女子不同,朕知道你有胆识,定不会让朕失望。当然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待四方平定朕会把你接回大铭的。” “我怕有命领功,无福消受,皇上拿什么保证。”丁豆没好气道。 成惠帝笑了笑,“朕就拿你丰收寨二百颗人头交换。” 丁豆眼皮跳动,均匀的呼吸渐渐变得燥热。 “民女笨拙,皇上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去夜池,丰收寨的人全都保不住性命吗?” 成惠帝道:“丁姑娘所言诧异,朕不但不会伤害他们,还会把他们接进宫好生招呼。”语气忽然变得低沉,“特别是你的父亲丁寨主,尤其是朕的座上宾。” 赤*裸裸的威胁啊,丁豆气得说不出话,心口堵着怒气无处发泄。 “朕给你三天考虑,是要保住丰收寨,还是老老实实去夜池国,你自己做抉择。” 丁豆木然失笑,考虑?你都不让我反驳,还考虑什么。 成惠帝坐回书桌,唤来守在门口的周公公,示意带走离开。 丁豆愣愣挪着脚步,走到门前,忽然她停下,小声说道:“皇上,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好卑鄙。” 成惠帝淡然轻笑,“为了朕的这大铭江山,朕的黎民百姓,承受这二字有何难。” 无心再批改奏折,成惠帝神情疲惫,接过周公公奉上的茶。 “皇上大可不必传召她觐见的。” 成惠帝揉揉眉心,“若是一般女子,朕当然不会这么做。” 周公公低头不语。 成惠帝叹口气,“但这丁豆是顾相极力保护之人,顾相在朝中的地位影响力你是知道的,他又是六王爷 分卷阅读136 的亲信。这两人都是朕此时最需要的棋子,况且朕现在不能得罪他,暂时忍让给他三分薄面。” 顾相如是知晓朕以无辜者相逼,会不会对朕日后有看法,希望萧太师所言不假,为今之计也只有信任太师了。成惠帝如是想。 ………………………………………………………………………… 十一月初三,成惠帝昭告天下。收民间丁氏女子为义妹,赐封号安定郡主,赏珍珠黄金白银万两,数日后,便出使夜池和亲。 圣旨以下,明日丁豆便要进宫了,顾雅浓放心不下丢下文书来见见她。 他推开门,俏丽的身影伏在茶桌上发呆。 顾雅浓走进,淡淡道:“你决定了” “决定什么,这有什么可决定的,都拿丰收寨的人头做担保了,我还有什么选择。”丁豆有气无力,连头也不想回。 “皇上也是以国事以百姓为重,折多损少,也是暂时权宜之计。” 她冷笑一声,坐直身子转头看向顾雅浓,“你们朝廷的世界我真的不懂,我只想吃好喝好玩好就够了,为什么非得逼人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不光在朝廷,人世间也有很多无可奈何。”顾雅浓伸手捞起丁豆一缕黑发,似珍惜似不舍。 “大人,真庆幸不是你来告诉我。其实……”丁豆眼神闪着温润的光彩,她抿抿嘴,有些不好害羞,“我怕你会真的想赶我走,我真的很怕你讨厌我。” 黑色的发从指间滑落,“豆儿,我会再找机会向皇上谏言,期望收回成命。” 她垂着长睫,语气了然,“没有用的,都已经昭告了天下。就算我不顾自己,也得顾忌丰收寨二百号人。” 丁豆忽然抓起顾雅浓的手,目光祈求,“随之,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我走了之后,希望你可以帮助我守住丰收寨,守住丰收寨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他们由于我受到伤害。” 顾雅浓凝视她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更显深幽,他轻轻哼出音节。 丁豆如释重负对他会心一笑,随即她撑住下巴,喃喃道:“我丁豆生在丰收寨,长在丰收寨,从小只会捣蛋惹麻烦,没做过对寨子有益的事,这回算是我尽一点孝道吧。” 顾雅浓觉得丁豆成熟了长大了,但是这样的她好令人痛心,他还是怀念那个爽朗耿直的姑娘。 百姓与她,孰重孰轻,他定是只晓得。只是,他舍不得这个姑娘,这个让他欢喜让他忧的女子。 顾雅浓静默片刻,忽然恢复往常的冰冷神情,“成了安定郡主,从今往后你不是丁豆,丁山再不是你的爹,丰收寨再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点你一定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的太多……哎~更新一章。 ------ 第80章 大龄女青年的初次心动 丁豆收拾包袱从相府滚到了皇宫,不是每个女子都有这么好命,好到要拿自己做出无私贡献。 成惠帝顾忌她是特殊人员,便将后宫中配置算得上精良的华庄殿暂让给她吃住行。每天几个不同面孔的嬷嬷夫子给她教授礼仪学识,和当初耐着脾气性子的教书先生小古子可不一样,老嬷嬷们成天严肃耷拉个棺材板冷脸,耐心可不好,她一做错或不耐烦,老嬷嬷冷哼指着她说不练习到合格为止,不许休息吃饭。 早晨睁眼,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轰炸,连进膳的礼仪姿态一点不放过。丁豆每天活在水深火热中,简直要崩溃了,一天的折腾她累趴在床,想着一觉睁眼又得受折磨,光是想想她就胃疼。 大铭自开国一百五十年以来,皇室从未出现过平民血统,更别说平民郡主之说。有史以来,平民郡主册封大典是空前的热闹,大街小巷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最近皇宫隆重的仪式,还是成惠帝在登基后的皇后册封大典。 丰收寨可风光了,出了个平民郡主,喜庆放起了炮仗摆了三天流水席,丁寨主迷迷糊糊做个名义上的国戚,虽见不到闺女问清事实,粗神经也没多想,只盼姑娘吃好喝好就满足了。可曾想他们欢笑得意的背后,丁豆是怎么样忍辱艰辛。 司仪官和护卫簇拥着丁豆在皇家香火福禄寺烧香祈福,然后坐上乌木金丝豪华大马车游街已示百姓。丁豆身着金红相间华丽大宫服,整个人精心装扮一番,确是从头到脚换了一个人般,她恬静淡然的面孔经过雕琢还真是符合高贵公主的气质。 人群夹在官道两旁,伸长着脖子看稀奇。 透着若影若现的纱帘,丁豆嘴角挂着练习数日的微笑,心头惆怅那是一汪化不开的浓浆,她自嘲笑出声,这回可真的是要为国捐躯了。 游*行队伍,缓缓朝城门过来,顾雅浓只身驻立在城前上,隔着攒动的人头喧闹的氛围,默默注视马车里的人儿,凝固的视线仿佛要将人看穿。 似乎有心理感应,丁豆掀开纱帘一角,没有任何搜索,双目定格在城墙,衣袂飘飘俊逸男子正深深凝望过来。 她心跳急剧加速,匆忙转开目光,随手放下轿帘。 顾雅浓随着放下的轿帘黯然伤神。 “舍得舍得,无舍何来得。”低沉的声线从他身后传来。 顾雅浓没有说话,静静站着看了一会,转身就离开了。 懿宁挽起嘴角,抬头看天,风和日丽又如何,纵然是竭力掩盖也是徒劳。 当晚,册封大典结束,皇宫设宴款待,欢庆平民郡主诞生是假,其实都是眼见夜池搬救兵心里给乐的,忍不住提前祝贺。 丁豆是主角,却不想掺和。 她累得浑身酸疼,摘掉浑身金银首饰,繁琐厚重的宫装。从没睁眼就开始打扮,这几日给变态老嬷嬷闹得没吃过一餐正经饭,现在好不容易清静下来,饿的前胸贴后背,就着凉水吃个大半盒干枣。 外头礼花震翻天,肚里空空多忧愁。 她被吵得睡不着,索性又出门去寻吃的。 今年初冬来得很快,屋子外头已经凉意嗖嗖,丁豆随意套件薄中衣,披着貂绒大麾出了门。 有些凉意,她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踏着肃静的夜风,丁豆百无聊赖漫无目的走着。 上到皇上大臣,下到厨子伙夫,大家都忙着庆祝和准备,哪有人有时间管她。 这样更好,白日里那个鬼仪式敲锣打鼓闹翻天,耳根子到现在还嗡嗡作响,丁豆满腹心事叹口气,足下不自觉走到了御花园。 绣鞋踩着薄雪,一个白色的修长人影很是熟悉。 丁豆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懿宁支起长腿斜靠着,他倒不怕冻,金丝龙纹长衫,外加一个小巧精致暖壶,还有最重要的一壶酒美酒。 丁豆似模似样请安,柔声道: 分卷阅读137 “王爷万福。” 懿宁早知来人是她,深幽朦胧的凤目弯起,“小丁快快起,不对,应该是郡主无须多礼才是。” 见懿宁似笑非笑,丁豆收起刻意的造作,无丧着脸道:“王爷,小丁都这样了,您就别打趣了。” “你是皇兄收的义妹,当然也是我的妹子。”爽朗磁性的声音轻笑。 她摇头不语,拉下帽檐,露出冷风吹红的小脸,“若是其他情况下做王爷的妹子,还是我高攀不起的。可是眼下,这郡主却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 懿宁见她低垂的双目泛起水汽,正色道:“皇兄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边关告急,如果没有强大的兵力对抗赤炎和朱风,受困就会是我大铭百姓。皇兄也是顾虑如此,才被迫答应条约,你不要怨他。” 丁豆拍去披风上掉落的霜冻,嗤笑,“我怎么可能不怨,莫名其妙被封为郡主,莫名其妙送去夜池做人质。我只是个小百姓,不懂舍小从大的道理,没有那高做人民英雄的觉悟,可是我怨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手已经冻得通红,拼命想将黏在衣裳的碎冰拿掉,她吸了吸冻出的鼻涕,“丰收寨二百条人命都在我手上握着,我若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便是无德无孝之人了。” 不想继续这个冗长的话题,懿宁将暖炉塞给她手心,“今天的册封大典我看了,你很美,小丁,真真是像公主端庄,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你。” 丁豆把玩着暖炉,神情专注,嘴里的话确是道:“美又有何用,注定不是我想要的。” 懿宁不置可否,自己小酌起来,“有时候奢望太多,人会活的很累。” “大家都在忙着庆祝,王爷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喝闷酒?”丁豆转而问道。 “现在有何可庆祝的,待事成之后小酌两杯也未尝不可。”懿宁回答的得简明扼要,他又道:“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还是朋友三四对饮畅谈来得痛快,况且你又怎知道我喝的是闷酒?” 丁豆嘻嘻笑脸,“那既然不是闷酒,小丁就陪王爷最后喝一次吧。” 她神色暗下去,“我这一去,注定无法回来了。”就着懿宁的杯子满上,“王爷,这杯小丁敬你,谢你一直以来帮我很多忙,很照顾我,如果你不是王爷的身份,我早就想和你拜把子了。” 她眉头一蹙,“咦?怎么是茶?” 懿宁爽朗笑出声,“我想试试,拿着酒壶装茶,是不是也醉得快些。”他点点头,似在回味,“原来确有此事。” 丁豆就郁闷了,本来就累得慌,想讨口酒喝睡得快些,这下浓茶下肚估计得数着手指到天亮了。 懿宁还在斟酌她说的话,“难道我是王爷,你就另眼相待?” 她摇头晃脑,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大彻大悟状,“非也非也,只是舍去了身份,人与人之间相处会更坦然些。就好比当初皇上拿丰收寨与我做交易,因为它不仅仅是皇上,更是你的兄长,我不能失去理智。” 丁豆望向他,双目晶亮,“如果当初说这番话的人是你,我肯定当场就狠狠和你干起架了。为了朋友我丁豆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同样我不希望受到朋友的背叛伤害。可皇上不是我的朋友,这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懿宁默默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她冰凉的额发,欣慰赞叹,“小丁,你真的成熟了好多。” 丁豆不好意思,食指搓了搓鼻尖。 “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就这么认命了?”清幽的话语淡淡传来,懿宁看向远处空中一闪而逝的烟花,“你顾忌丰收寨的安危,可曾想过顾相,你若走了,他该如何面对。” 正踩雷心,丁豆扯扯僵硬的嘴角,“王爷,我早说过,是你误会了,我……” “小丁,我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你不是感受不到,而是你不明白这种感情,你害怕,所以拒绝接受。” 懿宁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扎在她心里,手中的跌落在地,蹦出微弱的小火星,挣扎着很快被冰雨浇灭。 自己真是这样想吗? “我若接受他,又有什么法子。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就现在的我能做什么……” 懿宁凤目倒映出繁华落景,他展颜一笑,“若我是你,一定带他远走高飞,不要顾及后果,那都是谁也料想不及的。舍去这虚实无华的官场,只为做对平凡夫妻,离开这里寻觅一方山水,永不再回来……” 丁豆怔住,瞪着大眼,一字一句咀嚼。 刹那繁华只是过眼云烟的虚幻,绝美的礼花点深蓝的星空,难忘的只剩那须臾的遐想。 懿宁收回目光,喝光酒壶里的茶水,“可我终究不是你,终究无处可逃,早已经被禁锢在牢笼,纵然这茫茫天地,何处是心乡……” 苦涩压抑涌上丁都心头,她扶住摇摇欲坠的懿宁,“王爷,你是不是醉了?” 懿宁笑着摇头,推开她,“小丁,你后日就要启程了,你要想见顾相,我可以给你安排,他可是一直在等你。” 她深吸口气,“不了,注定没有结果的,不要强求了,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没有遗留了。” 丁豆走后,懿宁一直坐在花庭,他撑着下巴有些沮丧,“随之,她说再见你只是徒增感伤罢了。” 顾雅浓修长的身子隐藏在黑夜中,他双手紧紧握拳,复而又松开,黝黑的双目流淌着压抑的暗涌,“如此这样……也好。” 烟花过后的硝烟味钻进屋子,丁豆捏着鼻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懿宁的话语,一直循坏在她耳边。 “……你不明白这种感情,你害怕,所以拒绝接受……” 她看着铜镜中有些扭曲的面容静默,是否是自己害怕,才不敢接受?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正确,她没有评判标准,她不知道,她真的是不明白。 与随之相处的点点滴滴里,她时而开怀舒心,时而脆弱无助,时而拧巴难受。好多感受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是否长生了男女之情呢?是否这些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标准呢?爹爹没教过,父子也没教过,到底是不是啊? 她扯着头发牢骚,焦灼的脑浆几乎要爆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完结,每日两更。 ------ 第81章 肩负重担的艰难抉择 平民郡主册封大典的翌日,大铭再次接到边疆战事的消息,赤炎在吞并二十二个游牧小众国家之后,已经初步完成了三十万大军的统一编配,只等赤炎王与朱风王下令便能整合军队,打响南下侵略战争。 成惠帝得知消息,震惊得摔碎了司马皇室祖传三代的□□镶玉盏,他马上修书夜池商议更改条款。大铭希望与夜池的交易地点,从夜池境内改换两国距离对等 分卷阅读138 的中心地标边境驿站。 第二日凌晨,快马加鞭的回信,书道:夜池可以接受要求将交易地点更改。但是大铭必须在遣送人质的时候,赠送万两黄金上等织百匹物良驹等,并将两国接壤的三座城池规划为夜池国土地,永不以任何借口回收。 真真是会趁火打劫,成惠帝是气得直咬牙,恨不得将那夜池王撕碎。战事一触即发,容不得成惠帝拒绝,最后他只能愤愤在回书盖上国印。 朝廷因为是否备战对抗赤炎朱风吵得不可开交,两派各抒己见,成惠帝那是头都大了,做了二十几年皇帝,头一回想把龙椅拱手送人。 以萧太师为首的保和派也是日渐张狂,皇上虽无大智才能,倒也受过几年传统司马氏为君之道,这回对夜池求和也或多或少打压了保和派的气焰,眼见利益受损,萧太师倒镇定自若,一切随着成惠帝。他是何许人也,能屈能伸无说不用其极。 主战一派的中坚顾雅浓暗自伤神,越是萧太师放松的时机越要观察他背地的目的加以防范。 自夜池得寸进尺之际,成惠帝几乎是没有一夜安眠,每回批改奏折有些困意,便在桌前撑头小憩半柱香。为应对夜池的额外要求,成惠帝又将大铭最大商行的飞虎帮宣进宫,因为有了之前出访夜池的契机,楼敏之作为主权人理应站在了御书房。 大铭乃是地大物博,丰饶富庶之地,多产物资。经楼敏之核算,夜池所要求的条例皆在承受范围之内,这也让成惠帝稍微放宽心。 当下拟好运送物资名单,成惠帝立马下令将准备齐整的物资命人看守,随时准备运送夜池。 退出御书房,顾雅浓微垂双目心事重重,不想被人拦去出路。 “顾相步履着慌,这是要去哪啊。” 顾雅浓看他一眼,“本官与你无甚谈说,请让开。” “相府乃是禁门重地,闲杂人等定当避嫌,在下出此招才有正当理由与顾相见面。”楼敏之却不让步,反而有些强势,“在下为解燃眉之急而来,顾相连听也不屑,丧失良机未免有些可惜了吧。” 顾雅浓没反驳,眯着凤眼看他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楼敏之道:“看顾相面色凝重,心不在焉,想必是有麻烦。” 顾雅浓最忍受不了吊着说话的人,当下低沉出声,“你究竟要说什么?” 楼敏之收起嘴角噙着的笑,“在下有个法子,可以解顾相心头之恼。” “尔并非朝廷之臣,如何妄自夸大。” 楼敏之知他会错意,道:“朝廷之事确是在下无能参与,但是,丰收寨丁小姐被送予夜池之事,在下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 听见“丁小姐”三个字,顾雅浓忽然僵直住身子不动了。 严肃的面上,神色开始动容。楼敏之心道,是时候了。他沉声冲顾雅浓道:“皇宫重地,耳目尚多,不便多言,还妄请顾相移架太明楼。” 太明楼,雅间。 楼敏之靠窗而坐,“贵府少了一人,是相当清净吧。” 顾雅浓坐在对面,敛着神色等他着重点。 带着调笑的桃花眼望过来,“敢问顾相,丁豆作为夜池联兵的唯一条件,是否是夜池二皇子在从中作梗?或者换句话说,根本就是他的主意?” 顾雅浓道:“既然楼公子都猜到,本官无须再多言。” 楼敏之轻叹,身子轻轻依靠在窗棂,“早知道那阿克苏不简单,如今这一出倒也不奇怪,毕竟她那样很是惹人疼的女子,天下再无二人。” 不知为何,楼敏之这个样子和某人却有些相似,顾雅浓收回视线。 “想必顾相也是如此认为吧。” 顾雅浓忽然大方颔首,“本官的确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有必要,他一向是磊落之人,当着楼敏之的面就更无须否认。 楼敏之挑眉诧异,估计是没想到他会回答的干脆,“既然这样,丁豆被送予夜池做人质,顾相为何不制止?”他长眉蹙起,低声质问。 如何制止?顾雅浓嘴角绷紧,神情落寞,“这并非本官之意,圣命不可违,况且除了与夜池联兵,百姓才最大极限免除遭屠杀之苦。” 楼敏之嗤笑出声,“即便要将心爱之人拱手送出,也要保全为官清道,真是为百姓着想的贤人。” 顾雅浓有些薄怒,“大胆!尔凭何质问我!”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作为竞争对手,你在我眼前的官称只是虚架子而已。”楼敏之毫无惧怕官威,眼角挑衅看着顾雅浓。 顾雅浓压抑怒气,“你又怎知自己配得上她,妄想做本官的对手,不自量力!” 楼敏之摇头不屑,“丁豆是在下的未婚妻有何不可,按理说来,顾相还是后来插入我夫妇之人罢。” “你!”顾雅浓猛地拍桌,将酒壶震倒在地。他不可置信,自己仿佛如妒夫在争宠,他握紧双全,制止住自己可笑的行为。 “顾相,在夜池我给过你机会,是你没有抓问罢了,现在不要怪我伸手来取了。”楼敏之面上三分调笑三分蔑视还有一份执着。 顾雅浓暗自定了定神,恢复了常态,“能不能抓住那得看你本事。你把我叫来,如果是为了说这些话,恕本官要事在身不奉陪。” 楼敏之微微歪着头,笔挺的鼻梁如白玉雕琢,“原来顾相面上沉着冷静是装出来的,没想到骨子里却是性子急之人,那在下就不兜圈子了。” 他这才坐直身子,略微正色道:“在下有个计策可以让丁豆不必送去夜池。” 顾雅浓一顿,急切的眼神仿佛示意他快说。 “那便是出发之日将假丁豆替换成真丁豆。” 顾雅浓显然怀疑,“阿克苏可是亲眼见豆儿,如此拙劣的蒙骗过关并非如此容易。” 楼敏之又道:“在下手里有一名女子,年龄身形都与丁豆相仿,就连模样也有几分神似。在下曾无意间寻觅到一位易容高人,只需看一眼本尊,便能制作出惟妙惟肖的人皮模具。到时候只需让此女子戴上面具代替,便可以假乱真。” 顾雅浓想起,最初他化身教书先生,潜藏在丰收寨的时候使用过那假面皮,至今无人发现真假,说不定可行。但是…… “豆儿现在身边每时每刻都有人监视,如何能掩人耳目偷龙转凤……” 楼敏之双眼光亮,笃定挽起嘴角,“大铭不是将交换地点改在了两国之间的驿站,就从那处下手。” 沉吟片刻,顾雅浓道:“瞒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只要假丁豆已进入夜池国,被识破也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就怕阿克苏大怒,反而倒戈相向朝我大铭泄愤。本官觉得此计甚鲁莽尚有漏洞,不可为之。” 楼敏之一副“早知道这样说服不了你的表情”,缓缓道:“提出这样 分卷阅读139 的荒唐意见,在下又怎会让百姓遭殃呢。顾相不妨换着想,夜池同意在两国中心驿站交换必然是阿克苏带兵做好了准备,待夜池兵与大铭汇合,估算花费三日之久。行军部队毕竟速度快些,只要到时候吩咐和亲使节速度慢些,两队其中至少会相差一日。正值兵荒马乱之际,万一突发何种意外状况,比如被山贼截走,或者战乱消失……” 他压低声线,“在夜池国境内发生的意外,就算他阿克苏痛心不堪,估计也不会把账算在大铭头上。” “既能报大铭国土百姓平安,又能救回心头所爱,何乐而不为。”楼敏之目光灼灼,“顾相只需在驿站换人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余的权交给在下来处理。” 顾雅浓垂下眼帘,“始终是欺骗的不道德行为,我不能拿全大铭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时日不多,顾相要答应,派人知会一声即可,如果顾相始终坚持,所有的一切在下来承担。如事成,但求劳烦顾相不要再与丁豆有何往来最好。”楼敏之潇洒仰头,杯中酒一饮为尽。 离开时,顾雅浓不忍问出声,“何以让你执着如此。” 楼敏之轻笑,望向远处的神情有些黯然,“即便她不想嫁给我,我还是不忍她难过。” 顾雅浓看着,深幽的眸子愈发江搅动不安。 楼敏之收起微笑,“仅此而已。” 是夜。 顾雅浓将自己关在莲心居,那是丁豆住过的屋子。 他坐在丁豆曾近躺过的雕花床发愣,不说话,只是呆呆坐着。他轻柔抚摸过留有余香的被褥,这还是她的味道。 大门被叩响,是丫鬟小翠。 “不论何人,皆不见。” “大人,奴婢小翠有事找您,是关于丁姑娘的。” 顾雅浓起身开了门,微微皱起眉心,“何事?” “大人,这是丁姑娘亲手绣的。” 顾雅浓接过小翠递来的物件。 小翠道:“丁姑娘走之前,叮嘱小翠收好的,如果她有一天离开了丞相府,就让奴婢将这个锦囊交给大人。” 巴掌大小的锦缎用金线绣上两只手工略显拙劣的小水鸭,顾雅浓低头摩挲。 “奴婢暗中观察,这是丁姑娘花了三天三夜闲余时间绣好的,虽然模样……不怎么,但可是姑娘每一针枚一线,亲手绣上去的,姑娘性子急躁,估计为了这个锦囊吃了不少苦头吧……”小翠在一边喃喃念着。 顾雅浓回忆,怪不得好几回总看见她手上布满零星红点,又以为她淘气。 小翠暗自叹口气,“真好啊,没想到 ,丁姑娘一夜之间居然做了郡主,真是羡慕,好长时间没见她来,她肯定高兴坏了吧……” 顾雅浓脑海忽然闪现一张笑脸,她说的话也想湍湍小溪滴在心底。 ——“荣华富贵有什么好,我只想要我的自由,我的快乐……” ——“大人,做人何必那么累呢,吃好喝好不就很满足了……” ——“这辈子,我丁豆只求做人问心无愧,好生过完我的下半辈子……” 顾雅浓将锦囊狠狠攥在手心,嘴角绷得僵硬,该死!他到底该如何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比一章写的屎,对于文笔欠佳的我,写古风文简直是作死,我已经尽力了。 ------ 第82章 老狐狸出山 赤炎与朱风已经完成集合,总数预计超五十万大军,现已驻扎在大铭东北与西北点出重要战点,随时便能开始举兵攻向大铭。 与夜池的联军再不能拖延,这日征西将军陆权领着五万精兵护卫出发。前日,左相顾雅浓向圣上主动请缨参与护卫,成惠帝念及顾相联军有功,便准其一同出使夜池。 征西将军陆权领着大军出了城门,浩浩汤汤的队伍,放眼望去如同一只小规模行军阵仗。与上回不同这次事关重大随身的皆是手握重兵器的将士,以护得人质安全送达夜池。为何身为文官的顾相也主动请缨,陆权心中起了些疑惑,不管如何他对任务才是最需关心的。年轻的将军一拉缰绳,一声号令,全军护送战士又加快了步伐。 跃过高山,穿越密林,淌过江河。 事先研究的路线进展的很顺利,一路上并无受敌军干扰,训练有素的组织,身体健壮的战士,很快,他们花了最少的时间来到了与夜池交易的地点——中心驿站。 全军原地驻扎休整,耐着性子等候夜池大军汇合。 顾雅浓在驿站房间来回踱步,他这一趟出门,眉心就没松开过。 他心口堵着大石喘不过气来,楼敏之的计划虽然可行性较高,但是,他不得不做好失败的准备,百姓无辜的生命他不敢拿来做赌注。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夜池大军随时可能汇合,他究竟该作何选择。头一次他果敢干脆的行事方式有了踟蹰。 丁豆是否参与了此计策,顾雅浓不得而知,他心事重重,不放心前去查看。 他出了屋子,往前走了几步,叩响门框。 俏丽的女声应答着,开了门。 丁豆一身华服宫装,俨然是那深宫的待嫁公主。 她怔了怔,随即将门敞开些,“顾相有礼,是否该启程了,本宫收拾一会马上出发。” 顾雅浓双目凝视,叹道:“豆儿……”他心有千言万语说不出,“你变了,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一时间丁豆心猛烈跳动,她讪笑着转过头不敢看他,“我说顾相,你喜不喜欢与本宫有何关系,反正我迟早会送去夜池做人质,很快您就不用再见我了。” 顾雅浓却捉住她的手,心痛道:“你不要这样说,豆儿。” 压迫的雄性气息靠近,丁豆吓得慌忙甩开,“你想做什么!” “我……”顾雅浓一时语塞,他垂下手,黯然道:“我只想再看看你而已……” “想再看看你”——这五个字,一点一点扎在她内心的脆弱,丁豆眼眶湿润了,鼻子里酸呼呼的,她低着头,“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孤男寡女始终惹人非议,没有事的话请顾相你出去。” 顾雅浓神情迟疑,犹豫须臾,他淡淡开口:“楼敏之来过吗?” “他来做什么?”丁豆竖起眉,冷哼,“难不成你看见他进来,以为我又和他发生了点什么?” 莫非她还不知道这个计划,顾雅浓不自觉逼近,“豆儿,你……” “请放尊重些!本宫现在是安定郡主,被人看见难免遭人诟病!” 她知她在恼她,顾雅浓耐着性子,放低声线道:“豆儿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有件事你先听我说……” 丁豆粗鲁打断他,“还能说什么,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梨涡闪现,露出绝望的笑,“顾随之,待我 分卷阅读140 去了夜池,这辈子算是和你再无关系了,你好好做你的丞相,我今后是死是活你也无需再管,你我二人从此后再无牵扯。” 顾雅浓怒火中烧,她就这么想和他划清界限吗。 他面上一紧,忽然紧紧攥住丁豆的手腕,不容抗拒命令道:“什么都别问,你先跟我走。” 几乎是连拖带拽,她的手腕仿佛被钢水浇筑,生生蹭掉了皮肉,她使劲叫喊拍打,顾雅浓没有回头,力道丝毫不放松。 “你怎么回事!这是要做什么!” 一直到了附近的竹林,顾雅浓这才公开 他背着身子,命令道:“你快走,向南五百米,有辆马车在接应。” 丁豆瞪大着眼,不知所云,“你在说什么?” 顾雅浓伫立在林中,清瘦萧条的背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刮跑,“别再追问浪费时间了,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 丁豆气急了,她狠狠将顾雅浓翻过身,怒气出声,“我凭什么不知缘由就要听你摆布,顾随之,我不是你的谁,妄想我再相信你!” 沉默半晌,顾雅浓缓缓抬起眼,瞳仁是从未有过的迷茫和难过,他双手俯在丁豆瘦弱的肩头,一字一句柔声道:“豆儿,你听我最后一次,你一定要走,一定要离开。”内心的防线已然崩溃承受不了再多的顾雅浓已经认命。 丁豆停止愤怒举动,她甩甩混浊的脑子,不自觉咽下唾沫,“你的意思,是让我逃跑?” 顾雅浓的静默是最好的回答。 她心绪万般滋味略过,最后才叹息道:“随之,你是不是糊涂了。天大地大莫非王土,又能逃去哪里呢。” 凛冽的寒风吹得干枯竹叶唦唦响动,像是撩拨心口的不安定。 低沉无奈的惋惜传来,丁豆纤腰被一双强健的臂膀紧紧缠住,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陷入他身体里面,“哪里都好,只要是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就好……” 顾雅浓将丁豆娇弱的身子揽在怀中,颤抖的小身体是那样的冰冷脆弱,“我……我舍不得你,我管不了那多了,我舍不得看你受伤。” 他修长的指尖,转而抚摸着她的脸颊,视若珍宝般爱怜,“豆儿……我……我喜欢你…我不想看你离开…我只想你是我的……” 丁豆的心口慢慢被灌上厚实实热乎乎的东西,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最终她忍不住环抱上顾雅浓的脖子,贪婪在他胸口摩挲,她喜欢这样的温度,他喜欢这样的味道,她喜欢这个人这样抱她,她喜欢他和她这样亲昵,她喜欢他…… 仿佛付出的感情得到了回应,顾雅浓心内狂喜,复而将怀中需要保卫的小身子越搂越紧,她的乌发,她的香味,她的一切,他都已经拥有了。 两个人紧紧相拥,一刻也不分开。 青山在舞蹈,竹林在吟唱,风儿在呢喃。 像是跨越千年的梦,又是尽在咫尺的相依。 顾雅浓松开她,是那样的万般不舍,“豆儿,你先离开这里,待我把这里处理完,一定会去找你。” 丁豆抹把泪,“要我走可以,但你会怎样。万一阿克苏发现我不在,大铭又会怎么样?” “等你走后,会有人假扮你继续出使夜池,阿克苏还得带兵来汇合,自然不会长时间逗留,我会尽量安排与他少见面。只要到了夜池境内,再以其他原由将你劫走,夜池找不出证据自然不会随意拿我大铭发难。”顾雅浓嘴里如是说,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丁豆思忖片刻,摇头拒绝,“不,我不能走,阿克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看不见你平安就算我离开也不能心安。”她顿了顿,“况且,事情如果败露遭殃的不只是我们,更是那大铭的百姓,我不能看着你背负上误国利己的罪名。” 她握住顾雅浓冰冷的大手,柔和低声道:“随之,我还是先去夜池国,待我等边疆战事取得胜利,再想想法子。阿克苏虽然霸道专横,但我了解他是好人,他喜欢我更舍不得伤害我,只要我态度诚恳去央求他,他一定会放我回来的……” 顾雅浓急切道:“豆儿,只怕你一踏入夜池国土,就再没机会出来。像阿克苏那种男子,一旦爱上人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他有些唏嘘,“我了解那样的人……因为我和他是同类。” 丁豆捧住顾雅浓的脸,神情倔强,“一路上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如何能脱离关系,我就算拼了性命也绝记不能让你涉险。” “豆儿……”顾雅浓说不出话,只是带愣住凝视她。 “随之,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等你来接我为止。如果阿克苏不肯放过我,我便偷偷留出来去找你,到那时我们去寻觅一方山水永远不要再回到大铭了,好吗?” 顾雅浓深幽双目,光彩闪烁,“豆儿,今生有你此言,我再无所求。” 一番真诚誓言,最终令顾雅浓动容。 丁豆心底苦涩,分明是权宜之计,她却不得不说出口。她如何做到奋不顾身,她没有信心,没有胆量,更没有勇气。 忽然间,竹林间传来躁动不安的繁琐脚步响,宁谧的淡然被彻底打碎。 手持兵器的亲卫军门从竹林冲出,团团将他二人围了个严实。 一个高大强壮的中年男人单独走近,他身着大铭一品重臣官袍。 “哟,这不是郡主吗!这荒草野地的,您跑这来做什么?” 来人居然是萧太师。 顾雅浓环顾一圈亲兵,冷着脸盯着萧太师。 萧太师似乎很意外,“老夫带兵从这路过,不小心误入了竹林。原来顾相你也在啊,老夫见你二人偷偷摸摸,难不成在商议何大事?” 顾雅浓收起方才的慌张,回复常色,“这句话我应该问太师您,此次出使夜池与您并无直接关系,千里迢迢从皇都赶到这,堂而皇之带兵扰了郡主的清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趁机谋反。”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顾相,和你爹真是一个模子引出来的,一张嘴不知判了多少人在生死游离。 萧太师摸着八字胡,大喝出声,“好你个朝廷侵犯,尽敢出声辱骂本官,在你眼你还有没有王法!” 顾雅浓冷眼而视,只觉得荒唐,“太师对郡主大不敬在先,还强词夺理恶人先告状,待我回朝禀明圣上,萧太师岂止是出言不逊,更是藐视我大铭司马氏皇权。” 萧太师气得直咬牙跑,“你无须再狡辩,来人,快把他拿下。” 几名亲兵一声吼,眼看气势汹汹朝这过来。 顾雅浓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金印,呵斥道:“我乃大铭当朝左相,朝廷一品命官,谁敢动一下,不怕人头落地的,尽管来试试。” 巴掌大小的金银,赫然印刻着先皇的御笔。 单单一个“令”字,众亲兵吓得折回萧太师身后。 分卷阅读141 “见此令牌,又如见先皇,污蔑造谣生事者可是以先斩后奏的。”顾雅浓步步逼近,压迫的寒气肆意飞散,“敢问萧太师,以何罪名治我。” 萧太师在朝中十数年,自然见惯了大场面。之间他微微一笑,忽然厉色道:“事到如今还想抵赖,来人,将顾雅浓以叛国通敌罪名压回朝!”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 第83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太师一句话,顾雅浓却莫名其妙的被押解回了皇都。一众萧太师的亲卫兵拥着顾相,直接进了宫上了正殿。 宽大寂静的正殿,成惠帝满面阴郁高坐在龙椅,还有一些以顾氏为首的保皇派幕僚也在殿前候命。 除退手下的亲卫兵,萧太师颇有些得意的沉声道:“禀皇上,案犯顾雅浓已经押解回朝,请皇上定夺。” 成惠帝面上陪着笑,有些尴尬,他摆摆手,“哎,萧太师,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请不要如此称呼顾相,他毕竟是朕最看重的左膀右臂。” 顾雅浓的脸色不甚好看,“皇上,明知此次出使夜池对大铭至关重要,萧太师却堂而皇之带兵将臣捉拿回朝是何意思!”反问成了质问,尤其加重“捉拿”二字,很是讽刺。 成惠帝好言道:“爱卿,朕突然接到密报,有人告发爱卿私下与夜池国二皇子阿克苏有往来。朕是万万不相信的,可是其他朝臣难免有些心存芥蒂,所以朕也是为了爱卿的清誉,才让萧太师请你回来澄清事实的。” 顾雅浓觉得荒唐至极,他低喝出声,“本就是虚无的事,何需澄清。” 成惠帝未言语,萧太师倒坐不住了,“顾相,说这话不觉得有些心虚吗。” 顾雅浓冷眼一扫,“哼,按照太师的意思,顾某难道还真做出了不赦之事。” 萧太师道:“空口无凭老夫当然不敢乱说,事实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你抵赖!” 他转身朝成惠帝抱拳一揖,“皇上,方才臣在中心驿站请顾相回朝时,发现顾相和安定郡主二人单独在离驿站数百米之远的树林,似乎在偷偷商量什么。” 顾雅浓神情淡漠,言语犀利,“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萧太师不要胡乱猜测了,坏了郡主的名声犹如污蔑司马氏皇族,大胆忤逆的言辞还是烂在肚子里最好。” 萧太师不为所惧,咄咄逼人,“既然你二人未作亏心之事,为何要掩人耳目躲藏。” 顾雅浓失笑,“笑话,我只是在和郡主交代去夜池的相关事宜,郡主一时有些不适,我才带她出门透气。”他轻蔑摇摇头,“这种事也能编纂,莫非萧太师平日在圣上面前也是这般胡言乱语惯了。” 萧太师看了看成惠帝,老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小顾相,老夫当下是请教了你的好口才。 这时,大太监通报六王爷觐见。 司马懿宁步履虽沉稳,话语倒急切,“皇兄,顾相本应出使夜池,听说你又把他召回宫,又是所谓何事?” 萧太师插嘴道:“有人密报,顾相私下与与夜池交好意图不轨,皇上特意将顾相召回宫问话。” 懿宁颇为头疼叹口气,“萧太师,原来你也在。果然有纷乱的地方就有你,朝廷时不时闹出纷争可都有你的功劳。” 萧太师扬起下巴,反倒为荣,“王爷,老夫不敢,老夫只是为皇上尽力为朝廷经理办事而已。” 不与他口舌之争,懿宁冲成惠帝正色道:“皇兄,那些荒诞的无稽之谈听听也就罢了,万万不能轻信小人之言。”随之,意味深长看一眼萧太师。 “顾相是何人你我都心知肚明,出使夜池万不能再耽搁,赤炎随时会攻过来。顾相是否真有所谓叛国之事,可以待联兵之后再议。” 成惠帝眼神闪烁,一时拿不定主意,“这…皇弟言之有理,那朕……” 萧太师忽然张狂大笑,“哈哈,王爷来得正好,省得老夫去请您了。” 他又道:“皇上,方才老夫子希望顾相能坦白,也算是给他顾氏忠门一个谢罪的机会,眼下老臣不能再让皇上受蒙骗,大铭百姓受到伤害了。” 说着,萧太师从怀中逃出一张牛皮纸信筏。 成惠帝不明所以,接过来看,随着视线移动,神情瞬间变得凌冽。 顾雅浓心道不好,结果成惠帝下一刻便证实。 天子震惊大怒,一拍桌,琉璃茶盏应声落地,肃静大殿刮起刺耳噪声。 “顾雅浓你好的胆子!竟敢私下勾结夜池国妄图夺我王位!” 心有不好预感,顾雅浓赶忙撩袍跪地,“皇上,微臣从未作欺君叛国之事,请圣上明察不要听信谗言。” 成惠帝已经气得浑身不停抖动,他将牛皮信筏狠狠摔在殿前,他指着顾雅浓字字咬牙切齿,“证据确凿,还想狡辩!” 殿前候命的顾氏幕僚,纷纷应声跪下。 顾雅浓大惊,当即真惊得张大眼说不出话,“这是……” 萧太师怒目冷哼,“顾相,你再三抵赖已经无用了,这封通敌信件是在你丞相府书房中发现,你早于上次出使夜池时便于夜池二皇子阿克苏达成私下往来,你二人已商议好,待大铭与赤炎交战兵荒马乱时,想法逼御驾亲征,趁机将皇上杀害。”他混浊的视线一扫,“等四方平定,将先皇六子司马懿宁扶上位称帝。” 懿宁惊愕地不可置信,仿佛听错了般,“皇上,此人狼子野心,勾结乱臣贼子,误军叛国,万万是留不得!” 大难当前,顾雅浓倒也沉着,“皇上,此事子虚乌有,微臣从未见过此信筏,也从未与夜二皇子有任何私下往来。微臣确实遭人陷害,请皇上明鉴,还臣清白。” 成惠帝喘着粗气,沉重步伐一步一步,走到顾雅浓跟前,“朕只问你,信筏上的印章是否是你的亲印。” “是微臣的不假,但是……” 成惠帝不留情打断,“信筏上的笔记是否是你亲笔所书?” “照笔迹、轮廓、字体书写习惯,确实与臣相似,可臣从未见谢过这封信。”顾雅浓垂下眼帘,如实道。 添火加油是萧太师的强项,他在成惠帝耳边嗤道:“平日顾相如此谨慎之人,定是将私人印章收藏起来,不是自己亲手取出又怎么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分明就是他自己按上去的亲印。” 成惠帝阴冷着脸,俯视低声道:“顾相,一切事实都摆在眼前,你还有何抵赖,朕劝你及早交代,朕会给你机会的。” 懿宁出声道:“请皇上三思,此事疑点重重,须得从新再议。” 成惠帝转过脸,视线冰冷,“还有你懿宁,你是朕的胞母手足,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受蛊惑,难道你就如此觊觎皇帝之位。” “ 分卷阅读142 皇兄,你说的什么话?”懿宁摇头不可置信。 萧太师冷笑,“皇上,我等在缉拿顾雅浓的竹林五百米外,发现一辆可疑的马车,经审讯,车上那名易容成安定郡主的女子,便是顾雅浓安排用来狸猫换太子的假郡主。那名女子也承认一切受顾雅浓指使。皇上,顾雅浓妄想先一步将郡主掌握手中,好借以阿克苏威逼利诱,稳固于他推翻皇权。” 成惠帝失望之极,不再言语。 萧太师得意了,对顾雅浓大喝,“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再狡辩。” 成惠帝一边摇头,一边踉跄了步履,“朕明白了,你们都觉得真不是做皇帝的料,朕清楚朕都知道你们在背后议论朕。” 他忽然捉住懿宁的肩头,额角青筋暴露,神色癫狂,大吼道:“既然当年先皇有意将皇位传给你,你为何要假惺惺禅让给朕,是觉得朕可怜吗……” 成惠帝仰天长笑,发冠的珍珠帘相互猛烈碰撞,他血红了双眼,发出嗜兽的红光,“我告诉你,司马懿宁!既然当年你拒绝皇位,这个位置就永远不会有你的份!即便你是朕的亲兄弟,只要你威胁到了朕的皇位!朕一定不会顾及先皇遗召和手足之情将你治罪!” 懿宁还有何好说,他神情哀伤,叹息,“皇兄,你……居然连我也不相信了……” 成惠帝咧开银牙,钳住懿宁的下巴发狠道:“如今连朕最亲的手足都背叛了朕,朕还能相信谁。” 他站起身,拂袖怒斥,“来人,将罪臣顾雅浓拖下去,听审发落。” 顾雅浓神色黯然,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微臣但愿皇上及早明辨忠奸,莫再听信小人谗言。” 这日,突如其来的局势大变,顾雅浓及其顾氏幕僚借以叛国罪名,被成惠帝打压在大牢。 太后得知此事,气急攻心,晕倒在玉藻宫,经过御医轮番治疗,苏醒过后,太后只拉住成惠帝,哭声祈求:皇上,纵然是左相有罪,也与懿宁无关啊,他是你的亲弟弟,肯定是受了顾相的唆使,他是无辜的! 成惠帝本就是以孝为先之人,上回与夜池的和亲之事,也是太后绝食相逼才未果,这次太后是真真以性命做威胁,成惠帝无法,只有先安抚太后,暂且将懿宁软禁府中。 顾雅浓及其背后的幕僚,皆被冠以通敌叛国之罪被囚禁在府中。 太后力保懿宁,将过错推在顾雅浓身上。太后从未见懿宁如此慌张祈求,爱子心切的太后最终不顾成惠帝及萧太师反对,毅然将顾雅浓从大牢遣送回府软禁起来。 顾雅浓被软禁在府邸,然而就在懿宁私下偷偷看望时,顾雅浓提出交换条件,他以自身安危为条件,换得顾氏一族及其幕僚和家眷软禁,暂且免于牢狱,朝廷派人在府中严加看管。 懿宁当下拒绝,顾雅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懿宁又深知他的刚强的性子,这才万般无奈,又求于太后。 最后成惠帝气急,将顾雅浓关押至大理寺深水大牢,由刑部共同监审,那是触及国情案犯关押的死牢,几乎从没有案犯能活着离开。 就在一夜之间,顾雅浓的失利,导致以顾氏为中心的保皇派组织在渐渐土崩瓦解,萧太师与其党羽,又复而取得权势。 大铭皇朝又重现陷入内忧外患的混沌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严打真是膈应人,好好的章节被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锁。 真是气死人了。 ------ 第84章 夜半无人会情郎 不知居于何原因,顾雅浓被关押大牢后,成惠帝命将军陆权兵分两批人马,陆卿亲自将安定郡主返送回皇都,以郡主高烧不止危在旦夕须及时治疗为由,先将丁豆遣返皇都,择日再遣送。剩下的将士由副将直接将随行宝物贡品送予夜池,也算当做是交易的订金。 顾雅浓被关入大牢,丁豆又一次陷入痛苦的边缘,这回懿宁被软禁,承先也消失不知所踪。顾雅浓会叛国?即便是天塌下来,都比这个更有信服力。 现在朝廷注意力全都集中到顾雅浓身上,丁豆少了人盯梢,出入皇宫也相对自由些。 如今该去找谁,该怎么帮顾雅浓脱罪,她完全没有头绪。在阿发被陷害杀害二伯之后,丁豆再一次尝到了这种无力委屈的困苦。 她心生一计,偷溜出去皇宫上了燕南山,她叮嘱阿发去找药铺李老板借点欢喜剂,又拜托将军陆权打通人脉,但光是这两件事她累得伤了大半元气。 次日,她通过内部关系,站在熟门熟路的大理寺深处的牢狱大门前,深深呼吸几口,仰天笑了笑,原来自己还真不是做郡主的料啊。 丁豆转过拐角,果然看见两名把手的狱卒。 “开门。” 狱卒一号被这大活人吓了一大跳,“郡主?您在这做什么?” 丁豆虽一身简装,无奈那场册封大典闹得太隆重,她现在成了民间的名人,大铭百姓的代表。 她弯起甜腻的笑容,好脾气道:“大理寺牢狱向来禁人禁足,难以你以为我闲的没事过来找你喝茶吗。” “这……”忽然这句,狱卒一号挠头很是不解。 狱卒二号反倒机灵些,他拱手道:“郡主,大理寺有规定,案犯一律不许探监,还请郡主赶紧回去,勿要浊了贵体。” 丁豆依旧微笑,“我知道,你快开门。” 狱卒二号握紧手里的棍杖,加重了声道:“郡主,请不要逼小的难做。” 丁豆反而往前走进,灵活的大眼水汪汪,无辜道:“我没有逼你们啊,我是在和你们商量。” “郡主倘若不离开,休怪小的们无礼了。”不想多纠缠,狱卒二号给狱卒一号打个眼色,二人就要架着她轰出去。 好商好量不管用,丁豆嘴一歪,插腰道:“我就不回去。”她拿出看家的赖皮德行,“不妨告诉你们,你们谁敢碰我一下,我就向皇上告密说你们调戏本郡主,到时候看皇上不砍了你们的脑袋才怪。” 果然凑效,二人迟疑停止动作,“郡主莫要污蔑我等,请郡主自重!” 丁豆盯着慌忙转开眼的狱卒二号,道:“别找了,其余人都轮休吃午饭了,现在这附近就你们两个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拍拍手,“我看你们是选择以死明志,还是偷偷给我半柱香时间,然后息事宁人,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狱卒一号想说什么,被二号拦下,相劝道:“郡主,只怕你过的了小的们这一关,里头可就不一定了。深水大牢可是大理寺最为严密的监牢,特意为重型案犯也以打造而成,好说看守也有四名精炼狱卒。他们可不见得认识您,您这样贸然闯入,万一出了岔子小的们也难辞其咎。” 事先 分卷阅读143 工作都做不好,还混个什么劲。丁豆不耐烦了,“你们只管放我进去,其他的无需你们负责。” “郡主,使不得啊……”狱卒一号苦苦哀求。 二号思忖过后,收回棍仗道:“最多半柱香,劳烦郡主快些。” “有劳。”丁豆松口气,冲他感激点头。 忽然,她转过脸,双目晶亮,微微一笑,“这位小哥,我记住你了,倘若有朝一日你若能出头,千万不要背离做人的根本。” 狱卒二号顿了顿,神色有些动容,殊不知不久后的一日,这机灵的狱卒二号在“刑部侍郎”一职刻画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后话了。 丁豆憋着嗓子,往黑黝黝的暗道走,口中默念深水牢的方位。 按照计划那四名守在狱内的贴身看守,已经被午饭掺杂的迷药迷晕了。偷偷摸摸,丁豆露出一只眼,瞧见一方的桌椅七歪八倒躺着几个人,她当下大喜,李老板果然没介绍错,阿发臭小子好样的。 “别藏了,他们都晕倒了。” 悠然低沉的男声回荡在空洞昏暗的空间,说不尽的浑厚沧桑。 丁豆暗自叹口气,这才显出原形。 “我就知道是你。” 一人素衣,翩然伫立在青石铁水浇灌成的牢笼,是那般着淤泥而不染。 丁豆慌忙迎上前,黑夜里晶亮的双瞳上下来回穿梭,顾雅浓除了神情有些疲惫,俊美的脸倒也没受损伤。 她憋得满脸通红,这才赶忙抚胸安慰自己,“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们会毒打你一顿,然后将你屈打成招。” 顾雅浓淡然道:“萧太师当然是如此想,但他始终顾忌顾氏一门,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好。”丁豆点点头,转身朝昏倒的狱卒身上摸钥匙,半天也没捞着个影,也对,那种重狱的钥匙怎么可能配发给小杂兵,自然有专人管收。 她擦把额上的汗珠,直接放弃了。 “你这么鲁莽就进来了,要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顾雅浓有些嗔怪望着她。 “所以我只能停留半柱香时间,估计那时他们也就醒了。”丁豆随脚替了替被迷晕的狱卒,理所当然说道。 顾雅浓皱起眉心,颇为不满,“怎么只有半柱香?” 丁豆耸耸肩,“谁知道呢,李老板说这种迷药如果超过一炷香,绝对是骗人的,这是我花了大人情才借来的,市面上哪还有的卖啊。” 他没听出顾雅浓话里的意思,颇为得意炫耀。 顾雅浓舒口气问道:“你偷偷跑来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挨揍,特地赶来看笑话的。”丁豆忽闪着长睫毛,闪烁的眼里那是相当陈恳。 顾雅浓似笑非笑盯着她。 丁豆垂下眼,泄气般扁扁嘴,“好吧,其实我想你了。” “豆儿,你真是……”顾雅浓隔着钢柱,爱怜抚摸着她的额发,忽然脸色微变,“边疆战事如何?皇上有无将你治罪?” 丁豆呵呵一笑,“那个傻皇帝当然不敢,他还得留着我讨好夜池,未曾听起有关战事的消息,估计暂且安全吧。” 她站着腰疼,索性寻了竹椅,靠着栏杆坐下。 “那个萧太师真真是个奸人也,这样污蔑你,也不怕被人诟病。” 顾雅浓道:“如今我已失去势力,懿宁又被皇上软禁于王府,承先生死未卜,在朝廷无人可助你,你千万要小心萧太师,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人。” 丁豆乖巧应答,心口很温暖,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啊。 “说来也怪,那个萧太师怎么知道你的亲印是何模样,你给他看过?” 顾雅浓敛去神色,“既然是私人印章又岂会随意露与人手,那枚亲印就连懿宁都不曾见过。” 丁豆咂嘴,“那就是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印章长什么样子喽?” 顾雅浓略微回想,道:“除了我知晓,还有打理府中杂事的碧萝。” 林碧萝,左相之正妻。丁豆张大眼,“难道泄密之人是你夫人?” “我不知道。”他摇头,轮廓分明的面庞被湮没在阴影里。 还有一点,她觉得奇怪,问道:“你夫人她不是大将军的女儿吗,为何不派人救你。” 顾雅浓下意识抬眼看她,直觉如常,才缓缓道:“碧落只是林将军收养的义女,并无血缘关系。更何况,在这个风口浪尖强拔出彩,是不明智的选择。” 丁豆哭丧着脸,握着顾雅浓的大手,“你还会关押多久?我等不了了。” “一切自有定数,清者自清,时辰一到自会还世间一个公道。” 丁豆听他话一股子算命味,也懒得多想了,负气般背过身,“你倒好,悠然自得,害我整天吃不下睡不香,白担心一场。” 顾雅浓醇厚的轻笑,撩拨她敏感的耳垂,“豆儿,小翠已经把香囊给我了……”他从贴身内兜,掏出个眼熟的锦囊。 她浑身血液上脑,娇羞都红到了耳根子,面上却装糊涂,“什么香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雅浓莞尔,捧住她的小脸,“豆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一点也不会撒谎。” 脸上烧得难受,她飘忽的视线无目的游离,“我没有……” 修长干燥的手指,来回摩挲她娇嫩的脸颊,“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你。” 她随手相赠的不值钱的东西,他居然如获至宝贴身带着。只觉得被烧掉一层皮,丁豆刚忙拍开他的手,“看在你不厌恶的份上,我就把勉为其难送给你吧。” 丁豆娇憨窘迫的模样,顾雅浓忍不住逗弄。 “上回,听懿宁说你来过这里。” 她大方点头。 “你上回看见南枫,也是如此这般。”顾雅浓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气。 丁豆挠头想了想,认真道:“没有啊,我那会一看见他就哭的稀里哗啦,看见你我就哭不出来。” 顾雅浓当场卡住气道,哭笑不得。 然而,丁豆沉下玩笑之色,“一看见你,我心里就难受的要命,仿佛血肉被一片一片割下,想哭都哭不出。” 她倏地抬头,轻声问道:“随之,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我答应你,不会有事。”顾雅浓牵住她的小手,落下灼热的吻。 丁豆澄亮的大眼蓄满水汽,“我会等你,一直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除了爹爹和阿发,我就只有你了……” 一瞬间,她放下了心里密麻堆积的防卫,也许懿宁说的对,她真的是喜欢上他了。 顾雅浓深幽的瞳仁闪着细碎的光彩,微微张开薄唇淡淡微笑,他该庆幸呢,还是惋惜,在她心中自己居然排第三位置。不过,纵然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她此时的字字如金。 半柱香很快要过去,昏倒的狱卒也开始有些响动 分卷阅读144 。 “豆儿,万一突发急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拿着这玉佩去北街找庆丰祥酒楼的老板,就说是我让你来的,他自然会带你去见懿宁。” 丁豆接过收起,乖巧点头,“恩,我记住了。” 临走之时,她还不忘再吩咐一句,“随之,那个香囊千万不要掉了哦,要是不见了我可不会再给你绣一个了。” 顾雅浓笑了,刹那风华,倾国倾城。 待牢狱恢复安静,顾雅浓浑身僵直沉重,早就听父亲言说,伴君如伴虎,况且这只虎还是傀儡。所谓的官场亦是如此,站得越高必然也会摔得更狠罢。 ………………………………………………………………………… 刚一回宫,丁豆听闻顾老相拎着大帮朝臣入宫觐见,她放心不下也就跟着跑了过去。 还未经通报,远远的就听见大殿里人声此起彼伏的哀嚎。 竟是顾老相带着一干开国忠臣齐齐跪于大殿,他老泪横流,磕头求情,白发苍苍的花甲之年,看着甚是辛酸。 然而,龙椅上端坐的成惠帝漠然冷目而视,丝毫没有退让意思。 余光扫见一角的小丁豆,成惠帝对她扬手,“你来得正好,朕方才要通知你,原计划路线已经被赤焰军唯围堵,暂时动不了身,你且先听消息,最晚后日出发。” 大殿上依旧是哭嚎成一片。 她回想起自己年幼时一次病危显现丧命,当时老爹也是这样向大夫跪地祈求,就连丧发妻也是强忍湿了眼眶,丁豆记得很清楚,当时老爹面上满是喷发不主的伤心泪。丁豆的心也紧紧跟着揪起,铮铮的男儿汉子啊,几时有过落魄狼狈。 她心有不忍,沉声说道:“皇上,顾相所谓的叛国,您就没有一点怀疑他是被冤枉的。” 成惠帝当即翻了脸,“混账!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朝廷的事了,一个小小的民间郡主,只是给了点颜色就仗着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他怒瞪着赤红双眼,揪住对跪地老泪纵横顾老相的衣襟,斯文礼仪全无,“老相,朕念及你顾氏一门忠臣,对我司马氏辅佐有功,才未伤及连坐,换做其他人,朕早一刀砍了他脑袋抄了他的家。你现在还有和脸面,领着所有大铭重臣和朕求饶。你不要考验朕的耐心。” 顾老相脸色煞白,成惠帝这回是真真动了元气。 成惠帝松开手,冷哼,“顾雅浓叛国一案已经证据确凿,尔等无须再议,朕不会留下一个隐患在身边。明日,朕便将他交由大理寺与刑部齐齐联办,朕不再涉足。” 听承先说过,不到事况尤为重大的时刻,大理寺与刑部不会联手,这是分分钟要弄死人的节奏啊。 丁豆来不及多想,出声制止,“皇上,你万万不能伤顾相,他是无辜被陷害的!” 成惠帝方才缓和的怒火,噌然暴起,“你说什么?” 她不怕死,提起腰杆往前大步走,“我说,在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你若敢将顾雅浓屈打成招,或伤他一毫一发,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句话,将一干跪地抽泣的朝臣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顾老相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生怕自己看错。 大太监周公公吓破了胆,想要阻拦,无奈一口气提不上来,瞪着混浊的大眼到底做最后挣扎。 成惠帝伸手牵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盯着她,“笑话,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威胁朕!” 丁豆眼中无惧,拍掉成惠帝的手,“什么叫我威胁你,分明是你听信谗言在先,还不听人辩解,有本事来人拖我出去砍我头啊!” “你!来——”成惠帝火冒三千尺,眼看这就要下令,却又硬生生将“人”字的满腔怒火咽回肚里。 丁豆心里嗤笑,就知道你不会砍我脑袋,没了我你拿什么和阿克苏交差,果然江山还是比面子更重要啊。 “你别以为仗着有夜池二皇子撑腰,朕不会摘了你脑袋!”成惠帝双目充血,粗气喘如牛,“没错,朕不仅不会摘你脑袋,还得将你供奉的好好的。” 他冷冷裂开银牙,“你可别忘了,丰收寨的两百个人头,都还在朕的手上。” 丁豆一听,猛然跌倒,吓掉了魂。 她哆哆嗦嗦颤抖着身子,嘴里不断言语,“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皇上恕罪……小的在也不敢顶嘴了……” 成惠帝张狂冷笑,“知道怕了。” 丁豆颤颤巍巍好半天支撑住身子,她双手掩面,深深吸口气,露出一张鄙视轻蔑的笑脸,“你以为我会这样向你求饶吗?笑话!我丁豆行得正站得直,哪会被你的歪理左右。” 原来仅竟是那他打趣,成惠帝气得非都炸了,勉强扶着龙椅站住,“你就不怕朕砍了他们!” 丁豆歪嘴一笑,颇有些油滑之色,“我连命都不要了,还怕这些。有本事你就砍,反正你就是昏君,也不在乎多杀几条人命了。” 她一步一步朝成惠帝逼近,“你要真敢下手,我丁豆也敬重你是条汉子,来,你要敢下令,我现在就敢下手。” 她从头上拿过一柄珠钗,锋利的钗尖抵住脖子,手下微微使劲雪白的肌肤上赫然一道狰狞的血痕。 成惠帝低喝,“莫非你不要命了!” 丁豆淡然一笑,“我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哪有空担心他们。” 这下,成惠帝真的傻眼了,“你究竟是何人!” 她静静盯着成惠帝,一字一句缓缓道:“我只告诉你,休想动顾雅浓一分一毫,管好你的萧太师,别到时候被人抢去了皇位还迷迷糊糊不知何人作怪。无颜面对你司马氏一族,就有你好受的了。” 她手背随意蹭去鲜血,利索收起珠钗放回头顶。 大殿一干人,看傻了眼,谁都没有回过神。 丁豆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她不知道这招管不管用,事态紧急她别无选择。 “来人,将安定郡主拿下。” 忽然鱼贯而入的官兵将丁豆为主,有两人已经将她双臂架起。 萧太师那张狡猾的狐狸老脸现身,他对成惠帝道:“皇上,老臣来迟让皇上受惊了,郡主只怕是染了风邪,说出这番大不敬的话,老臣这就将郡主请回宫诊治。” 就这样,方才霸气还没时间回味,这下又被老狐狸狼狈捉走,真是失败,丁豆心里郁闷的要哭了。 ------ 第85章 挟天子令太师 丁豆被押送回了寝宫,双手被粗暴绑在床头,嘴里塞了块不知哪弄来的臭布团,光是那消魂的腋窝味丁豆直接翻白眼。 众人退去,萧太师似乎不着急走,他悠然在桌前喝起茶。 丁豆挣扎着身子,呜呜呀呀叫唤。 “郡主,放弃吧,我不会帮你拿出来的。 分卷阅读145 ”萧太师笑眯眯看着她,仿佛慈爱逗弄孩子的和善老爷爷。 丁豆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嘴里哼哼哈哈。雕花木窗被她撞得嘎吱作响,几乎要倒塌。 萧太师想了想,居然妥协了,“好吧,我可以把它拿出来,但是不会解开绳子。” 丁豆拼命点头。 他不放心,又叮嘱几句,“那你答应我,一会我把它拿出来,你可不能大喊大叫,老夫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 她晃得脑袋要掉了。 萧太师伸手将她嘴里臭烘烘的布团拿出。 新鲜空气刺激,丁豆喉头就是一阵翻滚,她干呕不止。 “萧太师!你这个老匹夫!放开我!你有本你把我松开!老子和你单挑!把我绑着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松开,看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萧太师料到结果,他耳朵不耐烦,“郡主真是不诚实。” 拿起臭布团准备重新塞回丁豆嘴里。 黝黑神秘散发着独特味道的臭布团,正步步朝她靠近。 味道过来了,味道过来了…… 丁豆顿时双目瞪如牛眼,扯了扯嘴角,“别别别,我不叫了,我保证不叫了!” 萧太师恶作剧般一笑,“郡主,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顾氏一族已经完了。” 丁豆喘口气,收起惊慌,正色道:“胡说,皇帝是个糊涂蛋,我丁豆可看得明明白白,罪大恶极的奸臣就是你。” 萧太师似乎很享受,满脸菊花折纸甚是欢愉,他走进几步,“郡主,老夫劝你识相些,老夫可不是皇上,不在意在你身上开几个小洞养养虫子。” 成惠帝虽愚钝但也算单纯,这萧太师就不一样了,背地里干的勾当自然都是见不得光的,丁豆看着他渗人的笑脸有些害怕。 萧太师很满意她的反应,“老夫早知道你与顾雅浓暗生情愫私定了终身。”他拍了拍丁豆的小脸,“老实点,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将你二人风光合葬,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丁豆冷笑,“我说,萧太师,您这处心积虑扫除一切障碍,不会是为了以后做皇帝吧。” 闻言,萧太师嘴角抽搐收起笑。 “哎,这么大岁数了,即便坐上皇位,当得了几天皇帝。别到时候,眼中钉都好好的,自己早已暴尸荒野,被不知名野狗啃噬得连渣都不剩。”丁豆惋惜摇头,“我劝你,早死别超生,省得祸害百姓连累无辜。” 萧太师忽然一个大耳光抽来, 丁豆被震得发麻,眼冒金星,大脑失去思考,她嘴角泛起咸腥,靠!这死老头子用了十成力气。从小到大,这张脸只有老爹下过手,你个臭虫也配有份,她厌恶朝萧太师狠狠吐口血沫星子。 “老夫年纪大了,脾气自然不好,请郡主莫要在胡言乱语。” “报——!” 屋外有人小跑进来。 是萧太师手下的小兵一号。 他将一个信筏交给萧太师。 萧太师随意扫一眼,把信筏递给小兵,“老夫眼睛有些模糊,你且念出来。” 小兵看见床头被绑住的丁豆,神情犹豫,“这……” 萧太师盯着丁豆嗤笑道:“无妨,郡主现在耳朵有些问题,听不清楚。” 小兵这才回道:“我等二十万亲兵已经备好,随时可以调度。赤炎王回信说,赤炎派出的十万大前锋已经乔装打扮埋伏在西北边界的凤凰山,也在等我们的消息,太师何时下令只需唤人通知。” 丁豆傻眼了,真让她猜中了,“好你个奸人!通敌卖国之人居然是你!是你故意冤枉顾丞相!你才是罪魁祸首!” 萧太师仰天大笑,浑身结实肌肉绷得僵硬,他得意摸摸胡须,“啧啧,真是可惜,这个机密的消息都被你知道了。只是,即便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你的。” 他周身的暴戾混合凶残将丁豆惊出一身冷汗,她不自觉摇着脑袋便往身后躲。 “放心,老夫现在不会杀你,少了和夜池谈的条件的砝码,岂不是很浪费,老夫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 萧太师沉声吩咐道:“传老夫命令,只要将郡主伺候的好好的,日后老夫重重有赏。” 疯了疯了,萧太师居然想谋朝篡位啊! 紧绷的神经线骤然迸裂,丁豆尖叫一声,昏迷过去。 ……………………………………………………………………… 成惠帝下了御诏,将顾雅浓勾敌叛国一案相关人员,全数交予大理寺与刑部合办,由萧太师从审。 移交当日,大理狱寺围满了待命的看守狱卒。 顾雅浓神情淡漠正襟危坐,却迎来意外之人。 “真是热闹,方才我只是站在门前,还没来得及说话,狱卒居然恭敬放了我进来,想必是上回有人来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那人浅浅一笑,憔悴之色荡漾开。 顾雅浓叹道:“懿宁,你来做什么。” “可不止是我。”懿宁侧过身,身后窜出一个小身影。 “父亲!” “欣儿?” 顾雅浓微微愣住,道:“大理寺牢狱多晦气,岂是孩童可以沾染的。孩子不懂事就罢了,难道你也不懂。” 懿宁颇为无辜,“这孩子哭着喊着求我要见你,我没法拒绝。” 欣儿抱住钢柱不松手,小脸哭得涨红,“父亲,欣儿好想你,你快回家,我想你快回家,在这里不好。他们守着不让我出府,欣儿见不到父亲,见不到丁姨娘,欣儿好害怕……” 平日言语再沉稳,到底还是五六岁的孩子,哪见过这阵势。 顾雅浓心软下来,他蹲下身抚摸欣儿的小脑袋,柔声道:“好孩子,莫要再哭。父亲很快就会回府的,你且好好跟着王爷,王爷自会护得你周全。” 懿宁道:“接到密报,赤炎与朱风已经派出前锋潜伏在大铭边境,具体方位具体人数暂且不得而知,为保险起见,四处要塞都由各将军派出重兵把守。战事一触即发,估计大铭难以等到夜池救兵。” 顾雅浓静默思忖。 懿宁又道:“萧太师重新得势,其党羽份子又逐渐活跃,老三老四那边也开始想法巴结他得些好处。”他摇头伤脑筋,“真是内忧加外患啊。” 顾雅浓淡淡道:“司马氏建国近二百年,经历过无数争夺内斗,这些不过是赶上了时机罢了。” 懿宁忽然眼神暗淡,“你真的准备将这莫须有的罪名一直背负下去。” “现在朝廷被萧太师一手遮天,保皇派失去了同盟,还有谁胆敢来抵抗。” “哪怕是要你性命,你也不在乎?”懿宁瞬间变了脸。 顾雅浓自顾整理衣摆,“我在乎的是夜池能否遵守诺言助我大铭旗开得胜保全大铭百姓之命。如若我逃不过这一劫,往后的一切就交由你了。” 分卷阅读146 深幽的双目看向懿宁,“如有幸渡过此劫,有朝一日成惠帝演成了失败暴君,我只求你万万不要接手王位,以贤王身份善待民便足矣。” 懿宁扬起下巴,似笑非笑,“老三老四为争夺皇位想尽一切法子,不光是我司马氏一族,就连外戚也想尝试分得一杯羹,你又怎知我不想做皇帝?” 顾雅浓摇头失笑,“皇上有句话说的在理,既然你想坐王位,当年就不会退位让贤了。” 懿宁静默半晌,淡笑出声,“顾雅浓,果真没叫我失望,你还是有些了解我的啊。” 懿宁,那并不是你所追求的安逸日子,我不希望那座金冠将你打磨成无血无肉之人。最终,顾雅浓只能万般唏嘘。 懿宁弯起嘴角,“一直到现在你还在现在想着朝廷,顾氏一族的衷心,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顾雅浓摇了摇头,“顾氏一族经历大铭皇朝数十年起起落落,我只是其中资质平庸者罢了,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好像某人可不这么想。”懿宁想起什么,挑起长眉,“丁豆早日和皇兄在朝堂吵了起来,当着顾老相和一干归隐田园大铭老忠臣,她还放言只要皇上敢动你,她立马和皇上拼命。那时她凶狠的气息,真真把皇兄气得现在胸口还作疼。” 无需现场观摩,顾雅浓脑补即可,他颇为难无奈,“她这性子往后一定少不了吃亏,我若不在,凡事还得劳烦你从中提点照看些。” 倏地,懿宁收起玩笑,冷哼,“为何?我又不是她的谁?” 懿宁一把揪过顾雅浓的衣襟,血红的眼里装载着嗜血的兽。 “顾随之,我命令你!休想将烂摊子摔在我身!你给本王听好了,你一定会平安无事,本王会想尽一切法子将你救出来!所以,你老实乖乖等着罢!” 低吼出声,懿宁头也不回得出了监牢。 ……………………………………………………………………… 另一头,丁豆被锁在屋子里一天了。外头什么个情况,她也不知道。 “来人!” 萧太师随身小兵跑了进来。 “本郡主肚子饿了,要吃饭。” 小兵点头哈腰,“郡主想吃什么,小的们一切听指挥。” 丁豆皱眉不满,“手被你们绑着,我拿什么吃。” “小的随时侍奉郡主用膳。” 丁豆鄙夷翻翻白眼,“切,就你那小短手,都不知道上恭房有没有沾染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想给本郡主喂饭,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小兵尴尬挠头,要不是萧太师事先吩咐,他才不干这种累死人的活。 “没办法,太师的命令谁敢违抗,郡主请多多担待。” 丁豆不干了,“你们稍微给我松开些,吃完饭再绑起来行不行。” 小兵为难之色。 丁豆又讨价还价,“没关系,我要求不多,只要一点点就行。”她佯装可怜道:“哎,手腕原本就娇嫩,这下磨皮了皮,不知道阿克苏是不是会心疼。” 果然,小兵满面笑容,替她解开了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光是这一点点,丁豆已经稳操胜券了。 小兵跑前跑后,布置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丁豆还要使劲加菜,似乎是饥饿了数月的大老虎。 小兵将桂花酿圆子端上桌,这才有时间擦擦汗。 丁豆当下将木勺摔在桌上,“这个汤怎么这么咸,你是故意要害我吗!” “没有啊,宫里的御厨哪会不知咸淡。” 丁豆很生气,她冲小兵挑起下巴,“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自己尝。” 小兵听话的尝了一小口,分明味道就很好,“没有啊,这个很好……”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眼花缭乱浑身无力,最后的印象是丁豆扭曲的脸和嘴边的奸笑。 丁豆总算松口气,她摸出小兵怀里的钥匙给自己松开锁链,幸亏自己机敏,还记得上回欢喜剂还留下点粉末,不然不知被人监视到何时。 她轻轻将小兵绑在床上,又将最后剩下的迷药做成迷烟,成功将守在大门的两名侍卫放倒。 赶紧去给成惠帝通风报信了。 她熟门熟路,小心翼翼躲避侍卫的巡视,悄悄来到成惠帝的寝宫。 丝竹声声入耳,殿内一派舞乐升平,成惠帝两耳不闻窗外事,靠在萧贵妃的怀里贪婪享受着温柔香。 丁豆猫着腰,利用宫殿两边的吹奏的乐手躲藏,待靠近高榻,她猛地现身,将头上的珠钗抵住成惠帝的咽喉。 宫人吓做鸟兽散,尖叫着抛下乐器网殿外逃命。 大殿顿时乱作一团。 萧贵妃吓得花容失色,当场坐在地 御前侍卫们齐刷刷冲进大殿,拔出佩刀。 “刺客!有刺客!“成惠帝差的脸色苍白如纸。 丁豆揽住成惠帝的脖子,紧了紧珠钗,“皇上,我要是刺客不会给你喊叫的时间,早就下手了。” 成惠帝余光一扫,大惊,“是你!你要做什么!” 丁豆十分镇静,“我知道你不会见我,我没有法子唯有出此一招,抱歉。今日貌似前来,就是为了向你透露消息,有人正施计夺你皇位。” 成惠帝怒道:“朕当然知道,不就是顾雅浓那个奸臣吗!” 丁豆叹口气,“错了,真正想夺取你皇位的并非顾雅浓。”她转头看向脚边如花貌美的娇丽女子,“而是,萧贵妃的兄长,萧太师。” “你说谎!萧太师根本不会这样做!” 丁豆加重了语气,“我骗你做何事,顾雅浓才是被陷害的,只要你放走他,我丁豆一切随你处置。” 成惠帝显然不信。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啊。” 成惠帝喘着粗气道:“朕不信,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她着急道:“皇上你有危险,萧太师已经联手赤炎准备将你逼宫啊,皇上请你清醒一点啊! “胡说!休想朕会听你的胡言乱语!” 丁豆已经没了招,只得眼睁睁看着萧太师带兵闯入。 “大胆丁豆,竟敢以下犯上,伤了龙体该当何罪。” 成惠帝如获大释,慌忙挣扎,“萧太师,你来得正好,快快将他这个乱臣贼子抓起来。” 御前侍卫嘶吼着跑过来,丁豆心如死灰。 下一秒,丁豆被拖开,明晃晃的数十把利刃架在成惠帝的脖子上。 “爱卿,你这是……”成惠帝傻傻开口。 萧太师一捻胡须,笑起来,“皇上,郡主说的没错,的确是老夫想要你的皇位。” 成惠帝如僵硬的尸体,身子发软,瘫坐在地。 ------ 第86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 几十把佩刀反射非善意的银光,成惠帝还没缓 分卷阅读147 过劲儿来,张大着嘴,“萧太师……你在做什么……” 萧太师负手笑眯眯,一副好商好量,“皇上,你可别动哦,割破皮肉是很疼的。” “萧太师你究竟……”突入其来的打击太大,成惠帝语无伦次。 萧太师一抬手,侍卫们齐刷刷收起佩刀,他蹲下身替成惠帝整理凌乱的衣襟,“做什么皇上不是看见了吗,为何还要老夫再解释一遍。” 成惠帝视线扫一圈,乌压压的人头那都是漠然的表情,他眼大如铜铃,一个劲往后挪,“你、你、你竟敢谋反?!” 萧太师肯首点点头,脸上的沟壑深了几许,“大惊喜啊,没想到吧,皇上。” “朕确实想不到,朕念你对朕忠心耿耿,罔拿你当忠臣,你居然早已在背后谋划,想谋夺朕的皇位!”直到现在,成惠帝不得不面对现实。 萧太师坐在成惠帝方才躺过的高榻,捻起他吃剩的西域贡果悠哉把玩,“哎,做忠臣没有什么好下场。你看,顾氏一门忠心不二,你不照样听信几句谣言,就把顾雅浓压入大牢。忠臣难做,老夫就只有选择另外一条路。”他摇头叹气,又将贡果放入口中。 清甜香软的汁肉在嘴里爆开,齿颊顿时弥漫香气,“啧啧,真是妙哉,这般美味恐怕只有皇帝才有资享受。”他忽然对着成惠帝诡异冷笑,“坐拥天下万里江山,享尽世间一切荣华富贵,你说何人不想做皇帝。” 成惠帝艰难爬起身,凌乱不堪,“顾雅浓原来是你陷害的,朕当时为什么听信于你,丝毫不怀疑呢……”他双头捧头摇晃,高大背影佝偻成团,他在后悔在痛心。 另一侧,丁豆被侍卫禁锢住双手动弹不得,她恶狠狠的盯着萧太师,仿佛要在他得意的脸上烧出大窟窿。 萧太师端着下巴,好整以暇,惋惜般舒口气,“皇上啊,你为何如此愚笨,多少双眼睛,多少张嘴都劝你离老夫远些。为何你总是不听劝呢,心眼也不留呢。之所沦落到这个下场,只能说明你不是当皇帝的命。” 轰隆一声雷鸣,外头忽然下起暴雨,灰蒙阴郁的刺骨寒风刮进大殿,带起鬼魅般的低语,成惠帝前胸上的张牙舞爪的金龙被风刮的扭曲变形。 “朕信错你了,奸贼!” 迟迟不来救援的亲兵,正在剥离着成惠帝最后希望,一点一点崩塌。 “后悔来不及了,皇上。” 只见成惠帝忽然抬起头,绕烧的血红的双目,狠狠怒视,“哼,就凭你五万亲兵,如何抵得过朕手下二十万。” 萧太师眉头微皱。 “抚远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可皆是惟朕是从,随时候着朕的指令。只要朕一句话,便可将你五万残兵杀个片甲不留!”成惠帝气魄如虹,不可一世,肃静的王者之气蔓延开,“萧太师,朕念你是萧爱妃的兄长,只要你乖乖投降,朕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不杀你!” 萧太师忽然愣住,老脸上变换着五颜六色,他猛地抱腹狂笑不止,犹如听了什么大笑话,笑得前仰后附,低沉苍老的张狂笑声,在空旷大殿回响,久久不能停止。 成惠帝方才的霸气一丝丝消逝,“有什么好笑?难道你不怕死吗?” “世间有何人不畏惧死。老夫只是笑你,自负愚蠢。”好半晌,萧太师才平复下,他佯装擦擦眼角的泪花,“皇上你说的没错,我若求饶,你绝对不会杀我,因为……你是个不敢面对事实的懦夫。” 萧太师步步逼近,边道:“成王败寇的道理一点也不同,如果当年没有六王爷禅让皇位,恐怕你一辈子都和龙椅无缘。” 这是他一辈子不能提及的痛楚,成惠帝颓然往后退步,碰到长椅竟绊倒在地,“你!混账!待将军把我救离这里,看朕第一个不砍了你的脑袋!” 一代天子捏在自己手心里翻来覆去玩耍,萧太师浑身舒爽,“皇上,你这话说的不觉得底气不足吗?还有,他们拜我为干爹的事情,没告诉你吗。” 是先皇临终前交予自己的最后保障,先皇叮嘱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贸然动用此人,但是现在,连这两人都没萧太师笼络而去,失去了最后保障,自己什么都不是了。 成惠帝这一下真真是绝望了,他嘶吼着暴怒着,“你为什么要和赤炎勾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朕也可以!只要你放过朕,放过大铭百姓,朕可以既往不咎!” 丁豆心中绝望,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萧太师是打定了主意要逼宫夺位,只怕这一回皇上要凶多吉少啊。 一个小兵模样的人,扒开健壮侍卫们组成的人墙,对着萧太师耳语。 萧太师双目泛出兽光,冲绝望的成惠帝离开森冷银牙,骇状甚是可怖。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几位贵妃、还有皇子郡主们,已经在九泉之下等着你了,这下您上路可就不孤单了……” 整耳欲聋的惊鸿闪电,瞬间闪现成惠帝死灰白的脸,“你胡说什么……怎么会……难道你把他们……” 萧太师得意洋洋。 成惠帝暴怒,伸手掐出萧太师的脖子,恨不得一口气拧断骨肉,“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太师也是练家子,侍卫们刚低喝抽出佩刀,他反手钳住称惠帝的手腕,将他摔倒在地,如同丢弃污浊的破布,冷笑,“皇上,你老实点,老夫自然会给你留个全尸。不对,从今你不再是大铭的皇帝。” 成惠帝狼狈爬起身,怒吼嚎叫,“你放屁!普天之下除了朕,还有谁敢称帝!”如同走投无路的山兽,他衣帽歪斜,遍体鳞伤。 远处缓缓走来一人,他低声着轻笑。 “难道你把我忘了吗,皇兄?” 三分调笑七分随意的声线传入耳蜗,丁豆心口猛烈抽*动,她失声尖叫出来,“王爷?!” 萧太师收起戾气,自觉往后恭敬退几步。 “皇兄,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那人站在成惠帝身前,稍事环顾四周,皱起长眉咂嘴。 来人正是司马懿宁,大铭王朝六王爷。 成惠帝傻眼了“懿宁,你怎么……你没事吗……萧狗贼他没有杀你……” 懿宁一身紫袍,脸上挂着慵懒的笑,“他何故要杀我,我若死了,可就没有人接替王位了。” “懿宁!你胡说什么!你!” 不光是成惠帝,丁豆也跟着傻眼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猜出她心中的疑惑,懿宁转头朝她眨眨眼,甚是俏皮。 他将成惠帝扶起身,给他拍去沾染的尘土,淡淡道:“皇兄,你这样好生难看,没有一点帝王的威严。待日后我做了皇帝,再演示给你看什么叫九五之尊,可好?” 成惠帝猛地推开他,“懿宁你个混账,朕是你嫡亲大哥,你怎敢觊觎朕的王位!” 分卷阅读148 懿宁端着下巴,微笑,“皇家弑亲手足,根本不足为奇,何况同胞又如何。司马氏从小到大的帝王之道,皇兄,你别开告诉我你忘干净了。” “王爷、篡位、皇帝。”丁豆脑子里这三个词来回转悠,她停止了思考,失去了判断,一切都来得不可思议。自己是在做梦吧,王爷他怎么可能。 “你若杀了朕,三弟四弟你怎么交代?太后你怎么交代?司马氏列祖列宗你怎么交代?”成惠帝心不死,咬牙切齿质问道。 懿宁双手环胸,好整以暇,似乎有些难办,“这个交代吗,还真是个麻烦事。普天之下最无需同人交代的就是天子,所以……”他掰起手指,似模似样数落起来,“三哥四哥,我早已安排他们后半生享福去了,估计也不会回来了。母后那里吗,她爱子心切,已经死了一个亲生儿子,不可能再逼死另外一个,所以皇兄你无需担心。最后,司马氏的列祖列宗……就等我日后回归尘土在伤脑筋吧。” 晶亮调笑的凤目看过去,“皇兄,这样的安排,你满意否。” 疯了疯了,每个人都疯了! 成惠帝癫狂了,他粗暴撕扯身上的龙袍,仰天狂笑。 这该死王位,该死的王冠,该死的九五之尊! 萧太师使了眼色,围在身后的侍卫重新抽出刀,握紧武器朝成惠帝步步逼近。 忽然成惠帝小跑到另一侧站着的萧贵妃跟前,噗通跪在地,攥紧她的裙边,“爱妃,你看在朕宠幸你多年的份上,救救朕!朕不想死!爱妃!” 萧贵妃惊了一跳,随后她眼角冷冷一扫,无情踢开成惠帝的手,背过了身。 成惠帝颤抖着身子,痛哭流涕,又爬到懿宁跟前,“懿宁……我的好兄弟……我把皇帝让给你……江山统统让给你……只求,只求你绕我性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啊……求求你……” 不可置信,懿宁张开嘴,受宠若惊,“皇兄你这是求我吗?没想到,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他拉下嘴角,“当初,我被你拉进这肮脏的争斗,你何事听过我的请求。皇兄,人在世间上,什么都该试一试的。” 懿宁揪住成惠帝的衣襟,眼中的调笑荡然无存,“皇位是我亲手让给你的,原本就属于我。我给了你时间稳定根基,这些年我一直没动你,当我打算放弃一切时,你却开始拿我做你的垫脚石,后来我发现其实我错了。司马氏的遗训,完全就是给人软弱的借口,所以我不能错下去了。” 成惠帝趴在地上,灰头土脸,五官剧烈扭曲。 “如果你不求我,我兴许可以考虑给你机会。但是,司马氏可没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种。”懿宁淡笑,拍了拍他的脸,“——皇兄,好生上路吧。” 一柄长剑从背心直直没入成惠帝的心脏,他呜咽着抽蓄着闷哼着,一切都晚了,嫣红的鲜血染红了明黄龙袍,无数朵血红鲜花蹦出,浸湿了衣袍,染红了地面,蜿蜒着……流动着…… 最后,成惠帝身子一挺,永远地闭上了眼。 萧太师收回剑,逝去血污装剑回鞘。懿宁凝神叹口气,抹去脸上的血珠,这才站起了身。 他走到丁豆眼前,微微撇嘴,“因为你这一闹,我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不过也无妨,做好的准备谁随时都能起效。”他恢复柔和的笑容,轻抚她的额发,“小丁,你真的很有本事呢。” 丁豆惊骇的泪流满面,说不出只言片语。 污浊的尸体被侍卫拖了下去,多余的护卫也被遣下。 萧太师躬身,朗声道:“恭喜皇上随时□□登皇位。” 不满扫他一眼,懿宁道:“萧太师,计划还没有完成,现在称帝为之尚早,关键时刻更须谨慎,切勿分心。” 萧太师恭谨递上帕子,“这一下所有对王位有威胁的都清除干净了,抚远骠骑两大将军已经归我等调遣,只是还有那手握十万精兵的陆权,他虽年轻实力也不容小觑。一日不知他踪迹,老臣心有不安。” 懿宁细心将手指的污迹一点一点擦净,“陆权你就无需担心,此刻他的人头恐怕已经被赤炎王拿去下酒了。” 转转眼珠,萧太师大喜,“原来王爷竭力劝说陆权上前线,尽是如此打算,王爷好计策啊!最后的障碍扫除完毕,王爷可算安安稳稳拿到了皇权啊。” 外头雨势渐大,豆大雨水拍打,滴滴答答惹人心烦。 懿宁道:“我说,你怎么总是往外头看,在等人吗。” 萧太师尴尬收回脖子,吱唔开口,“按约定好的计划,赤炎派出的前锋大军部队,此时应该闯进宫了,为何没有听见信号……” 懿宁面色如常,转眼看他,“想知道为何吗?” 不明所以,萧太师顿住。 “他们当然不会来了。” 屋外远远一人撑着纸伞款款走过来,雨水沾湿他墨绿的衣摆。 那人进了殿收起纸伞,闪烁的桃花眼自带含笑,他说:“因为,你的命令对赤焰军已经无效了。” 懿宁柔柔微笑,面庞似五月春风,“听见了吧,这就是原因。” ------ 第87章 丑人多作恶 顾雅浓一身素服坐在深水牢笼,耐心等着审判前的交移。 精装狱卒们走进,将手谕交给看守之人,便领顾雅浓出了牢笼。 数日未见的阳光将他全身笼罩,顾雅浓抬头望天,不自觉眉梢微跳,审讯然提前至正午时分,他并没接到通知。 顾雅浓身为朝廷重臣,自然不应该与平民百姓为流,舍去传统游街的木轮牢,他被送上四周隐蔽的马车。 顾雅浓一路被护卫,马车颠簸不止,他坐起身子,有狱卒来换班,借着他人挑开的车帘,顾雅浓扫了一眼外头建筑,顿时心生疑,“敢问这位小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换班的狱卒随口道:“当然是刑部的审讯室。” 顾雅浓愈发奇怪,“刑部审讯室位于大理寺牢狱正门东南方,这是不是走错了?”他往常在朝中处理事件,多游走于大理寺与刑部,这熟门熟路顾雅浓绝不会记错。 狱卒顿时哈哈一笑,摸了摸脑袋,“哦,对了,是走错了。”不等顾雅浓反应,他把手中藏匿沾染迷药的帕子,捂住顾雅浓的口鼻,几乎是没有挣扎,顾雅浓歪头昏迷过去。 待他醒来,马车已经驶出市区,顾雅浓尝试挣扎,发现双手被牢牢绑住。 有人在车里监视自己,顾雅浓冷静的出奇,“你们在做什么?” 那人衣衫污浊浑身酸臭,他吱出一口大黄牙,嘿嘿一笑,“我们当然是来给大人你劫狱的啊。” 看着大黄牙非善类的表情,顾雅浓暗自皱眉,“你们是否想杀我?” 大黄牙一拍大腿称赞,“真是 分卷阅读149 聪明!这都被你猜对了。” 顾雅浓沉声道:“谋杀朝廷命官该处极刑,你们不怕死?” 一听要砍头,大黄牙浑身哆哆嗦嗦,捏着嗓子,“砍头啊,我好怕,怎么办……”忽而他嘴一歪,“无所谓了,我们只是小杂碎,反正砍头还有上头人顶着,哪轮得到我们。” 顾雅浓暗中酝酿,“谁派你们来的?” 大黄牙一撇嘴,挠挠癞子头,“自然是看不惯你的人呗,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难怪死的可怜。” 顾雅浓稍微坐直身子,不惊慌,“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大黄牙原本还想说什么,突然马儿一声长啸,马车颠簸着停住,大黄牙没留神一头撞在门框,吃疼地捂住眼睛,嘴里咒骂着,“操,你妈的,怎么驾的车,会死人的,疼死老子了……” 待马车挺稳当,驾车的黑大汉伸出脑袋,“他娘的和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赶紧动手。” 被这一吼,大黄牙不敢做声了,他自知多嘴,只得悻悻把顾雅浓抗下车。 放眼而望,四下是广阔的无人旷野,没有大树没有房屋,只有地面大片枯草,上头还覆盖着一层薄冰,天空飘着灰蒙蒙的小雨,沾湿了衣裳和头发。 顾雅浓被随手摔下地,单薄的身子被石子硌着疼。 忽而刮来凉风,黑汉子裹紧身上薄袄子,他拿出一个人头大小的铁榔头叮咣砸在地。 黑汉子上下打量顾雅浓,似乎考虑从哪下手,他举起榔头就要往顾雅浓身上砸去。 这回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顾雅浓任命闭上眼。 “等等!”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看着的大黄牙拦住黑汉子。 “你干什么,赶紧做完这一票,老子还得去拿钱。”黑汉子横肉颤抖,不满推开大黄牙。 大黄牙赖皮狗哈哈笑,“大哥,别着急嘛。”他冲顾雅浓努嘴,“你看这小子,这么美的脸,死了可惜了。” 黑汉子大眼圆瞪,“你想做什么?” 大黄牙忽然面露淫猥*亵,钳住顾雅浓的下巴,“老子把你带出来可冒着风险,你就当感谢我,就这么死了还不如便宜老子。”猥琐脏污,满嘴浊气,顾雅浓惊得喘着粗气,险些快被熏死过去。 然而黑汉子不干了,一屁股把大黄牙怼一边,吐着唾沫骂咧,“去你娘的!老子平日看着烟花街撅着屁股发嗲的兔爷,就他奶奶的想揪了他老二!你别他妈在我眼前做这些下贱的勾当,滚一边儿去!别妨碍老子发财!”重新举起榔头,又准备砸下。 只见大黄牙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呼爬起身,抱住黑大汉腰身就是不撒手,“大哥,你别啊!小弟知道自己长得丑,讨不着老婆,也没有女人看上,更别说漂亮的女人了。这回好不容易捡个现成的,可是老天爷看我作孽赏赐给我的……大哥,我就只有这一个小心愿,我保证很快……” 黑汉子大手一抓,三两下摆平了大黄牙,“你他娘滚一边去,身上发痒你怎么不找个窑姐泄泻火,一帮大老爷们卖□□的干活,你恶不恶心!” 大黄牙鼻涕眼泪喷发而出,揪着黑大汉的裤腿就是哭天喊地,“大哥,小弟很喜欢他啊!要不我去车里,你看不见心不烦。保证我很快完事,求求你了,大哥!大不了一会拿到钱,我全部给你!” 听见有钱拿,黑汉子又是遇见这泼不要脸的下贱皮子,冷哼算是默认了。 一听黑大汉同意,大黄牙破涕为笑,他迅速抹干眼泪鼻涕,扛着顾雅浓连滚带爬就往马车跑。 刚把顾雅浓丢进车厢,大黄牙就□□焚身难耐,伸手去解他的衣袍。 手指触碰到细致滑嫩的皮肤,大黄牙哈喇子都流下来了,“美人……我来了……” 顾雅浓死白着一张脸,深幽漆黑的双瞳烈火燃烧,仿佛要吸入人的魂魄。 这下,大黄牙更喜欢了。 他贪婪大口呼吸顾雅浓身上浅淡的莲香,欲望不住攀升。 大黄牙捧住顾雅浓俊美如仙的面庞,就要凑上丑陋肥厚的嘴。 忽然,愤怒绝望的顾雅浓却诡异弯起唇畔淡淡的笑,那瞬间,大黄牙好似心中生出无数涟漪水波,直往心窝挠啊。 大黄牙失魂般停住,忘记了自己。 一只手瞧瞧伸到大黄牙后劲,发力间,大黄牙哼都没哼一声,直直砸在车厢,惊起马匹不断打着响鼻。 黑汉子远远听出异样,他赶忙往马车查看。 “别说话!”黑衣人低声吩咐,又利索爬上车顶。 待黑汉子发现状况,黑衣人瞬间扬手割了他的喉。 黑衣人将黑黄两具尸体踢下马车,割去首级,挖了大洞掩埋干净。 他解开顾雅浓手腕上的铁锁链,抬眼间顾雅浓却一直在凝视他。 良久,顾雅浓收回目光,低低叹口气,“碧萝,你怎么来了。” 黑衣人瞬间瞪大眼,惊慌道:“你!你知道了?!” 顾雅浓点头沉默。 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娇嫩美艳的面庞,竟是丞相夫人林氏碧萝。 “相爷,你现在有危险,是萧太师派人来杀你的。” “我知道。”他淡淡应声。 她不叫他夫君,而是相爷。 顾雅浓颇为伤神道:“他二人一死,便死无对证,你却成了劫狱的钦犯,纵然如此,你为何要舍命相救。” 碧萝一咬贝齿,神情倔强,氤氲水汽蓄满眼眶,“我当然不想,不是为了他,我不会答应。” “看来,这么多年,你始终忘不了懿宁。” 碧萝惊赫回头,“你、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究竟知道多少!” 顾雅浓面沉如水,仿佛一切早已洞悉。 ………………………………………………………………………… 皇宫。 清心殿。 那人一袭墨绿衣袍,他进殿收伞,双眼含笑,他对萧太师说:“因为,你的命令对赤焰军已经无效了。” 懿宁轻声微笑,“听见了吧,萧太师,这就是原因。” 身为良好观众的丁豆几乎晕厥,来人居然是消失已久,未曾露面的楼敏之! “楼敏之你来这里做什么?来救我的吗?”她一着急,高喊出声。 桃花眼愈发晶亮,楼敏之歪头作惊讶状,“豆儿你也在,乖,等我和萧太师说完话,在再你叙旧。” 还想说什么,丁豆嘴巴又被身后看守的侍卫捂住,她心中庆幸,还好不是那臭布团。 萧太师老脸绷得僵硬,“楼公子,你方才说老夫的命令已经失效?这怎么可能,赤炎王和老夫一直是至交,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状况?难道他赤炎就不想要这大铭半壁江山了吗?” 楼敏之轻弹衣摆的水珠,从容道:“老子死了小 分卷阅读150 子未必要听话啊,比起半壁江上他似乎更想要金银财宝啊。” 萧太师看向懿宁不解,“王爷,这究竟什么意思?” 懿宁喝口香茶,瞟他一眼,有些孩子气得不耐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萧太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都听不明白。本王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权力到此为止,赤炎不会再与你联手,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萧太师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逼近几步,低声质问:“王爷,你是要利用完之后,将老臣踢走?” 懿宁这才“孺子可教”般点头,他亲昵拍了拍萧太师的肩,“我也是没办法啊,萧太师,你知道了太多秘密。本王不是皇兄,不会给自己留有后患的,你应该能理解。” 乍一听,肺都要气炸了,萧太师手捂胸口满面痛苦大口喘气,“老臣为你夺皇位费劲了心机,到都来却落得这样的结果。王爷你别忘了,还有好些事,没有老臣出马万万解决不了。现在,你就明白张胆把老臣踢走,岂不是太不明智了。” “所以,你以为我请楼敏之来,是陪你玩家家酒的。萧太师,你未免太小看本王了吧。”懿宁耸肩无奈状。 萧太师一个脑梗塞,差点往地下坐,手指抖得帕金森氏症似得,“你们、你们一早就勾结好了!” 懿宁微笑,“别说的那么难听吗,我们那叫合作。” 楼敏之默不作声,面上似笑非笑。 “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懿宁从袖中抽出一柄通体银亮的短匕,随手扔到萧太师脚边,冷冷道:“萧太师,若你还有一丝骨气,便自行了断吧,本王自会厚葬你,依国葬标准。” 萧太师阴冷双目,瞪着懿宁,咧开嘴,“老夫就算死,也得拉着顾相陪葬。” 懿宁嗤笑,“只怕你此生难如愿了。” 萧太师费劲力气站直腰杆,“敢问王爷,可曾认识一名唤作花容的女子。” 懿宁嘴边笑容刹那僵硬。 “听说,花容听从你的命令去解救顾相了。” 懿宁冷冷道:“这机密的事,你怎么知道?” 萧太师缓缓摇头,嘚瑟挑下巴,“当然是我的好干女儿花容告诉我的啊。” “你!”懿宁气结,双目赤红,“碧萝竟是你的人?!” “没错,顾相正房夫人林碧落,就是被老夫秘密养大的干女儿——花容。”萧太师抚须大笑。 懿宁恶狠狠咬牙,额角青筋暴起,“好你个老匹夫!居然骗我至今!” “彼此彼此,这招还是和王爷学的。” “顾雅浓现在在何处?”懿宁急切问道。 萧太师换上高深莫测的模样,“王爷放心,我现在还不会动手。” 他朝天打个手势,变戏法似得,殿外出现两人。 顾雅浓走在前头,身后有人将长剑抵住他的脖子,赫然走进居然是左相正房夫人碧萝。 “随之!” 几乎是嘶吼出声,懿宁神色慌张的无以复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三章正是完结。 ------ 第88章 遭人背叛 顾雅浓想出声,被碧萝从后推了一把警告。 一切来的太不可思议了,大家跟说好了似的接连着上场,秘密一个比一个劲爆,丁豆睁大眼睛,大力扭动身子呜咽,发泄亢奋的情绪。 懿宁揪住萧太师的衣领,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凶狠,“你竟敢拿顾雅浓威胁我!” 萧太师也是人高马大的汉子,被高挑的懿宁捉住前襟,有些滑稽。他不怕死,笑笑,“王爷,老夫这些都是和你学的。如果你方才说要踢走我的同时将我杀了,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你动作稍快点,兴许我还不会出这招,这都是你造成的。” 懿宁骨节泛白,紧扭住衣裳,烧红的双眼似乎要生生掐死萧太师,“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顾雅浓一分一毫!”他气急冷哼,“怎么,你想造反不成!” “我早料到你们司马氏没一个好东西,老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得亏我防备一招,不然就真栽在你个乳臭未干、还妄想做春秋大梦的臭小子手里了。” 懿宁大吼一声,狠狠将高出他半头的萧太师掀翻在地,浑身上下散发狠戾,他拿起银短匕就要刺入萧太师胸口。 处于低风的萧太师也不是吃素的,他反手猛敲懿宁的麻经,懿宁手肘涨麻,反把短匕掉落,萧太师大喝道:“我劝你别冲动,顾相万一有了损伤,我可不负责!” 匆忙,懿宁抬头望过去。 剑尖逐渐在顾雅浓白皙的长颈滑下一条血痕。 “且莫要伤他!”懿宁停止一切行动。 萧太师整理在争斗中弄皱的衣服,冷眼俯视,“王爷,我原以为你和三王爷贪婪四王爷软弱不一样,你随性浪荡无欲无求,原来你也有软肋。” “只要你不伤他,一切好谈。” 萧太师语气一顿,“如果我说我要王位呢?” “你若放过他我让你当皇帝。”懿宁地垂眼帘,看不清神色,前胸起伏不定。 萧太师如同吃了苍蝇一眼,五官扭曲变形,转眼看着沉如止水的顾雅浓,“哈哈哈,顾相,你可知他为了皇位牺牲了什么,如今他却可以拿皇位换你一命,当年你爹以身家性命,劝阻求他都没能说动登基。你呀你呀,真是厉害,比你老子还有本事。” 苍老的菊花褶子脸,变化着各种形状,丁豆胃里莫名一阵反酸。 “懿宁,你……” 刚要启唇,顾雅浓的话语被懿宁抬手制止,“随之,你先不要说话,我和这老匹夫的帐还没算完呢。” “姜还是老的辣,到底在朝廷多吃了几年油水,做事懂得留一手。”懿宁瞬间恢复如常,危险眯起眼,“萧太师,我告诉你。无论你今日是放人还是不放,都休想活着走出这个宫殿。我要是你,可会主动求饶,至少还能留个体面。” 话音未落干净,忽然他瞳仁如野兽竖起,手持短匕全身乏力刺向老不及闪躲的萧太师。来不及回神的萧太师奋力躲避,通体银白的匕首锋利划开空气,躁动嗜血的暴躁因子肆意在压抑鬼魅的氛围中爆裂生长,懿宁灼热着双目,下手招招狠毒分分致命,稍不留神便会被切开皮肉刺入骨髓。 萧太师也算伸手敏捷,他提着真气东躲西藏,试图需找可以抵挡的武器。梁柱被刮破,桌椅被劈裂,萧太师被步步逼近,丁豆被身后的侍卫惊慌拉着躲藏,萧太师眼看着被逼无路,他咬牙大吼,用尽力气伸手将那侍卫的佩剑抽*出。 动作太快,角度太刁钻,几乎是剑身出鞘的瞬间,一股热流喷涌在丁豆脸上,一颗鲜活的人头还带着惊恐的表情,似乎还没明白就被锋利剑刃削落在地。丁豆顿时眼 分卷阅读151 瞪如铜铃,她头一回近距离看见真人带着鲜血的热烘烘的头颅,不只是害怕还真震惊,她傻傻僵住身子完全没有了反应。 短匕被长剑挡住,发出巨大的金属碰撞,萧太师使尽了浑身力气,大吼一声,“花容!快动手!” 碧落手下微微发力,却迟迟没有抽舞动长剑。 “花容!”萧太师忙中又是大声呐喊。 碧萝颤抖着双手,红唇被咬出血印,“义父……我……” 那二人忙顾着对付眼前,没有人注意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艰难匍匐前进,她悄悄直起身,猛地随手拿起一角的花瓶砸在碧萝后脑。 长剑落下,碧萝歪着身子倒地。 丁豆不由又分说,扯过顾雅浓就逃离危险范围。 “豆儿,你没事吧。”顾雅浓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眼中那是满满的担心与疼惜。 丁豆深深呼吸,一边打手势,“先别多说,赶紧跑。” 忽然轰隆巨响,烟雾灰尘弥漫,顾雅浓下意识那丁豆抱在怀中,只见厚重的雕花大门被劈裂几大瓣,竟然拦住了去路。 林碧萝手持长剑,表情冷漠残酷,“还不乖乖束手就擒,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这声巨响,并不能打扰内殿正交手的花火四射的两人,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交缠不休,长短宝剑互相穿梭。 面对懿宁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迟迟分不出高下,萧太师索性使出阴招,他腾出一只手,内力全数灌输于掌中。趁懿宁查看顾雅浓分神时猛地拍在他胸口,顷刻间懿宁被震出,直直砸在梁柱哇得呕出一大口鲜血。 萧太师行事手段毒辣,凡事未雨绸缪,没有给懿宁喘息的机会,他几乎是提剑而上不再拖延时间浪费话语,长剑高高举过身侧,他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发力。 懿宁还未清醒神智,只觉得身上一沉,有人瞬间扑向自己。 待看清那人,滚烫的鲜血顺着她肩胛流淌下来,衣袖完全被血水浸湿。 萧太师抽出剑,惊赫道:“花若,你疯了吗?” “碧萝!”懿宁疾呼。 她竟然用自己的身子替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林碧落艰难蠕动嘴唇,刺目的血水顺流而下,“对不起……我骗了你……”滚烫的泪水滑落脸庞,灼伤了懿宁的手背。 他紧绷着脸,将身受重伤的碧萝小心安置在一旁,拾起掉落的短匕嘶吼着又向萧太师冲去。 伤口的血水似乎止不住,泊泊往外流,碧萝虚弱的眼都睁不开,丁豆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她歪扭的身子,撕下衣摆替她轻柔包扎。 碧萝嘴唇干裂,努力挣扎,似乎想说什么。 丁豆低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与现在无关,性命要紧,你先不要乱动。” 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手心是一只翠绿的瓶子,丁豆认得那是化瘀止血神药,她赶紧冲顾雅浓点点头。她不知道有没有效,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萧太师的长剑被暴怒的懿宁打飞到一边。 懿宁死死压制住萧太师,冲那个一直待在一边没动弹的人影喊道:“楼敏之,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快来帮我一把!” 丁豆这才注意到一边快淹没在阴影中的人,楼敏之似乎被吓呆了一般,这方才回过神,他默不作声,拾起长剑而来。 他面无表情,双手握紧剑柄,毫不犹豫往下刺去。 悲鸣的嘶吼划破大殿,懿宁捂住手臂万分痛苦,攻击被迫停止,反被萧太师擒拿住。 他血红双目咆哮,“楼敏之你在做什么!” 楼敏之平静开口,“王爷不是让在下帮忙吗?” 萧太师迅速在懿宁身上点了几下,“哎呀,好险好险!楼公子,得亏老夫听了你的话。”他大喘粗气,擦把汗,“还是你的计策靠得住,早就猜到这小子会背后耍诈。” 懿宁全身穴道被封闭,半点动弹不得,“楼敏之你疯了吗!居然会沦落到和这个老匹夫狼狈为奸!” “王爷谬赞,拿在下与萧太师相提并论是在下惶恐,在下只是一介普通商贩而已。”楼敏之温和微笑,似乎在接受赞扬。 体内注入那道真气太猛烈,并非轻易能化解,懿宁放弃挣扎,他扬起下颌凤目冰冷,“我要原因。” 楼敏之回答得很诚恳,“商人不都是唯利是图吗。” 这家伙怎么变得如此冷酷绝情,仿佛从没见过似得,丁豆气得要爆血管,她叉腰怒吼出声,“楼敏之你是不是嫌命太长,说的什么胡话!干什么和这个死老头沦落为伍!你难道不知道他阴险讨人又狡诈吗!” 顾雅浓扯住她制止,在她耳边低语,“你纵然生气也于事无补,他已经不是你原来认识的楼敏之了。” 怒火攻心哪顾得了那多,她充耳不闻,拉开顾雅浓,望向看着自己的懿宁,“王爷你也是,作什么不好非得抢着做皇帝。一大家子被你搞的家破人亡,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那么重要吗,每天过的轻松快活不是更重要吗…随之,我方才是不是说成语了…好激动啊…你不要再拉我了……” 懿宁眼神黯淡,无力笑笑。 嘴巴立刻被大手捂住,顾雅浓直接上手噤声,丁豆呜呜呀呀挣扎叫唤。 “豆儿,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楼敏之的表情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懿宁捂住伤口的指缝间流出了鲜红色液体,他失血过多有些发白,“既然你唯利是图,这老匹夫答应给你什么好处,说不来不妨和我谈谈。” 楼敏之挑眉,笑得很高深,“当然是你给不了的。” 生生一句话打断懿宁的猜想。 萧太师从惊愕中回神,赶忙安慰自己,连丁豆的辱骂似乎都没听在耳里,“楼公子,方才那一瞬间,老夫真是骇人。” “以为我会杀你。”楼敏之眼角一扫。 得了势,萧太师重新长牙五爪了,他轻蔑冷笑,“懿宁小儿,老夫这就教你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太师狰狞的瞪大虎眼,欲放声欢呼。忽然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居然是懿宁那柄银白短匕插在了自己背心。 而那只手的主人居然是楼敏之! 匕首又往里退了几寸,萧太师大口呼吸,巨疼开始蔓延开。他死死揪住楼敏之的肩,恨不得撕下一块肉,“你——!” 楼敏之嘴角始终亲着那抹淡笑,抽*出匕首又是一插,这下萧太师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为人臣子,自然要尽忠,萧太师竟然舍身来教授‘黄雀在后’,在下实在佩服。” “老夫……实在失算……错信了你……” 楼敏之抬起脚,把萧太师踹到一边,暗涌的眸子是冷酷无情,“对了太师,有位故人向我带你问好,她说太长时间没见怕你忘 分卷阅读152 了。太师可还记得三十年月圆夜御花园的哪只绣鞋吗?” 萧太师愣了一秒,便发疯似摇晃着散乱的夹杂白发,“你怎么知道难道!不可能!你!难道是你?!怎么可能!不会是你!”他癫疯了一样疯狂摆头不敢相信。 他把弄短匕惋惜叹气,“只可惜,你那位故人十年前去世了,她说这份大礼必须要还你。”楼敏之第三次,将短匕直插他的心窝,“她说,多谢你当年的知遇之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萧太师眼珠充血爆出,口中鲜血如泉涌,他的身子在抽搐,须臾过后就这样在惊赫中一动不动了。 丁豆吓得躲在顾雅浓怀里直发抖。 楼敏之拍了拍手,轻松地就像刚刚打死一只苍蝇,他愉悦道:“老头子太吵了,我早想这么做了。王爷,我替你摆平一个眼中钉,你不要太谢我哦。” “你为何杀他?” “我和他曾有过节。” 懿宁大喘几口气,“当初你主动来找我,早就和萧太师串通好了。既然你是来报仇的,为何不及早同我说明,无需你亲自动手,我可以帮你暗中杀了他。” “同你说也是于事无补,我的仇人,可不止萧太师一个。”楼敏之摇头,“王爷,你功夫做得不够,防得了萧太师,忘了还有我了。” 原本以为只是不要命求财的俗人,之前的确是小看了他,如今遭人算计也只怪自己轻敌,懿宁道:“你费尽心机只为取他一命?你真拿我当三岁孩童,千方百计扫除后患,难不成你也想做皇帝。” 楼敏之居然认真起来,“不行吗?” 懿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嗤笑出声,“哼,想做皇帝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一个流着下贱血种的凡人,也想指染我司马氏皇位,肝胆镶上铁再来!” 楼敏之只是看着他张狂的笑,既不怒也不恼,“王爷,难得在下也有认同你的一天,你说的很对,贱种当然没有资格坐拥司马氏江山。算起来,你这个侧妃生下的杂种又有几分资格呢。” 懿宁死死瞪着仿佛要渗出血,要不是穴道未接,早狠狠抽他个不长眼的东西两耳刮子。 “哎呀,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啊。怎么,萧太师没告诉你吗?”楼敏之好奇状。 “你究竟想说什么!” 楼敏之冷眼俯视,裂开银牙,“不知道就滚回去问问你那慈祥善良母后,三十年前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懿宁没做反应,倒是顾雅浓倏地皱起眉心。 ------ 第89章 尘封已久的真相 墨绿的衣摆随冷风飞扬,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楼敏之忽然大彻大悟状,“可惜,忘了告诉你,太后已经被萧太师秘密杀死了,你想问个清楚只怕是很困难了。” 懿宁手臂血流如注,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仿佛像将眼前人的皮肉撕成碎片。 然而。 “对了,我记得了。还有一个人,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楼敏之不怀好意的探究视线,忽而落在顾雅浓肩上。 丁豆心中察觉不对劲,她飞速转头证实。 顾雅浓静默着,垂着的眼帘,黑羽睫毛微微颤抖,片刻后,他才艰难张开嘴,“三十年前皇宫确发生过一件大事,我只是听家父提过,那年宫里正巧赶上一年一度圆月大会,先帝的正宫皇后已诞下嫡长子三个月,先帝大喜索性就将嫡长子百日宴和圆月会合办,当时夜宴群臣皇宫灯火辉煌……” 声线缓缓往下移,“……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宴会举行到后半夜,突然一帮死徒悍匪偷偷溜进皇宫,趁着看守疏忽之际,盗走了国库存放的三百万两黄金、五百万两白银、百件稀世珍贵宝物,还有一对西域进贡的特级血琉璃玉如意……” “就在运送赃物的途中,皇后正好抱着嫡长子回宫,悍匪们眼见计划被撞破,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残忍的杀害了正宫皇后,以襁褓里的嫡长子作为人质要挟出了宫。就在离宫门向南五百里,他们将割下了嫡长子的幼小的头颅,将尸体挂在附近一颗柳树……” 丁豆忍不住咬住嘴唇。 “之后,先皇大怒,不管出动了多少精兵,组织了多少次缉拿要犯行动。至今,那帮悍匪再没被找到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于人世。丧发妻又痛失爱子的先皇,从此久病积劳,十年后郁郁孤欢先逝而去。先皇在弥留之际,留下口谕封静妃的二子为新皇,但是年仅十岁的静妃二子以“麻烦”为由,将皇位禅让给胞母兄长,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成惠帝。” 大殿里安静的只听见呜咽的风声,与滴答而落的雨水。 清脆有节奏的掌声敲击,楼敏之赞许,“果然顾老丞相知道的不少啊,三十年前那场血案能知晓一二的朝臣大多已退位归隐,顾老相虽是忠臣,也有看不到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不屑冷笑,面容是那不可一世的自负,楼敏之朗朗而道:“当年的事实,在早就被淹没在鲜血之下。区区几名悍匪,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顺利越过那道守卫森严的宫门?如若不是有人做内应,他们如何能得逞?” “再纠缠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我索性不隐瞒将事情真相告诉你们。”楼敏之冷眼看着懿宁,“等你听完,也许就会为你之前说的话后悔了。” 他敛去暴戾,逐渐有些难以言喻的忧伤,“三十年前,一帮劫匪被后宫一名妃子收买,皇宫夜宴时他们悄悄潜入皇宫,假借偷盗国库为幌子,目的是为了杀死正宫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计划当夜,匪徒们很顺利到达国库并在附近埋伏,宴会上那妃子偷偷给小皇子喂了一颗药,然后‘好心’提醒皇后小皇子身体不适,爱子心切的皇后便匆匆抱着小皇子回寝宫,路途经过悍匪埋伏的的地段,慌忙之中,皇后为拖延悍匪毒害小皇子惨遭杀害……” 楼敏之双拳握紧,鼻息厚重混浊,“皇后的乳母王嬷嬷抱着孩子趁机逃跑,逃至御花园碰巧遇上当时还是礼部侍郎的萧太师。王嬷嬷不知萧太师已被收买,暗中遭算计之时,却被私定终身的侍卫相救。王嬷嬷在奄奄一息之时,将婴孩交付给了侍卫便死在了萧太师的手上……” “被人打断计划,那名妃子不甘心,她买来一户农家幼童充当小皇子,演了一出戏给先皇看。待先皇死后,妃子的儿子顺利做了新皇帝,她也就成了当今成惠帝的母亲,乳名静怡的当朝皇太后。” 怎么会?懿宁震惊的无法言语。 “侍卫带着小皇子逃出了皇宫,从此过起隐性埋名的生活。多年之后,侍卫创建了飞虎帮商行,化名楼在天。”楼敏之勾起嘴角,弯起残酷的一笑,桃花双目魅惑众生,“而当年小襁褓中的皇子却成了他的独子——楼敏之。” 分卷阅读153 众人呆滞了。 “没想到吧,当年的小皇子居然还活着。王爷,你觉得我有当皇帝的资格了吧。”楼敏之微笑。 懿宁长眉拧起,咬牙切齿道:“你是个连太师都敢杀的人,别以为说的什么鬼话我都要相信!你有何证据?” 似乎早猜到这番爆炸性言语一时难以接受,楼敏之解下腰间香囊掏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物件,“这枚玉佩上的文字乃是先帝亲手篆刻赠予我母后的。” 顾雅浓眼尖,立马认出这精致雕花玉坠便是司马氏帝王传家宝,这枚玉佩代代相传,传至先皇手中也只是雕花素玉,先帝素来宠爱正宫皇后,为了嫡长子的诞生,先帝大喜亲手雕刻上“明智”二字,将玉赠予与了皇后,再后来皇后死于意外,那枚玉佩也跟着消失了,丢失了三十年没想到居然落到了楼敏之手里。 “怎么会——不可能——母后不会做出这种事——你弄错了——当年施计的妃子绝对不是她!”懿宁双目失神,疯狂摇着头否认。 楼敏之摩挲宝玉,“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兄长。皇位原本就是我的,是你母亲使奸计杀害了我母后!你的兄弟夺走了我的帝位!一切都是你们的报应!”他面容狰狞而扭曲,裂开的白牙渗出咄咄逼人的寒气。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是谁呢?还是楼敏之吗?”面对如此状况,丁豆失去了思考,她喃喃启唇。 转过眼,楼敏之笑得深沉,“豆儿,你真是可爱得紧啊,我说的话都挑明了,怎么你还是不明白。”他靠近,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我的真名叫司马明智,是大铭先皇孝成文帝司马云之正宫皇后所生的正宫嫡长子,也就是原本这个朝代的皇帝。” 明智……敏之……丁豆彻底糊涂,脑中被浆糊糊住,湿湿黏黏,扯不开了。 “就算是当年母亲的过错,凭什么又要伤害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们。”懿宁还在追问。 “你可冤枉我了,你那好皇兄可是一早就知道你母亲干的好事,他贪图富贵享受留恋皇权,完全没有一丝内疚感。”楼敏之摇头惋惜,忽然发力扣住懿宁受伤的手臂,拨弄着模糊翻卷的皮肉,“而对于你——司马懿宁,你原本不该卷入这场争斗。没想到竟然为了一个人,你终究还是向命运妥协。况且——那个人还是个男人。” “住口——!”大颗汗珠滴落,懿宁哑声嘶吼,不只是为疼痛还是对方的话语。 楼敏之不看他,继续娓娓道:“如今,那个男子有了自己的爱人,有了对美好希望的寄予,他不会再回头看你了。”他故意停顿住,“应该说他从未将你放在心上,因为他从不知道你的存在,真是可悲……” 身心剧烈的疼痛,迫使懿宁俯下身大口呼吸,混合着汗液的血水,浸湿了衣背。 “我早提醒过你,那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注定是无望的爱恋。你为何要不顾一切往里跳,你不敢表白,不敢直视,你什么都不敢。只会远远望着他,然后什么都不做,你就满足了……” “楼敏之别说了!你赶快住口!” “我的好臣弟,事到如今还想隐藏?没有必要了吧,司马懿宁,你真让父皇失望,最后到头还是个孬种。”楼敏之双目含水,如碎钻闪耀魅惑的光晕,他冲静默的顾雅浓招手,“我想你估计猜得差不多了吧,顾丞相。” 懿宁倏地抬起头,恨不得将眼前人撕成粉碎,早知无用他还拼命扭曲挣脱,“楼敏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 丁豆惊愕,那个声嘶力竭癫狂如暴风般的男子,他还是随性潇洒的六王爷吗。 转而头看去,顾雅浓身形未动,低垂着眼帘,面容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空气搅动的难受,懿宁死死咬住唇,他不敢抬眼,他害怕那个人,哪怕是任何细微的举动,他都不能停止继续猜想。二十年,小心翼翼保存的自尊心,在那个人眼前被残酷撕成一片一片,那是他最后的尊严……他仰天狂笑,眼角笑出了泪。 碧萝浑身鲜血,她面色灰白几乎快要昏厥,楼敏之陶醉状欣赏着懿宁心理被践踏的场面,对她弯起笑眼,“你看,这样逃避现实不敢面对的男人还让你死心踏地,况且他只是利用你做工具,却从不曾爱过你。花容,你真是可悲啊!” 碧萝奋力撑开眼皮,倔强道:“那又如何,我是自愿的,没人逼我。” 楼敏之忽然神色冰冷,不屑嗤笑,“最最愚蠢就是你们这种人,自以为伟大,牺牲自己的爱情来换取对方的感激。不虚伪吗?对方从没说爱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付出自己,强迫自己坚信他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不知是否眼拙,丁豆居然在他眼中看见丝缕悲伤,快速划过即止。 “简直可笑至极,世间的人都很现实,一味的付出根本不会有回报。自己想要的只有自己亲手夺过来,到那时内心渴望的才会真正属于你!”楼敏之双拳握住,强有力的小臂爆出青筋,他是那样的坚定果然,似乎手中已经握住了一切。 “那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是个……没有心的人,不配说爱……”丁豆怕她动气,安抚碧萝不要激动,却被冷眼忽视。 “爱是世间最虚伪丑陋东西。”楼敏之道:“所以,你情愿做他背后的眼睛,为了稳固他的利益地位,不惜做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可笑的是,你嫁给这个你不爱的男人,确是你深爱男人心中永远放不下的伤痛。” 碧萝泪流满面,已经承受不住再次打击了。 “你还真是用了真情啊,甚至替他生了个孩子。” 懿宁慌乱抬头,“什么孩子?!” 楼敏之偏了偏头,“看吧,这就是默默无闻的爱恋。难怪你不知道,深爱你的花容可是一次都没与顾相同过房啊。” 懿宁怒火烧红的眼,看向碧萝求证,简直不敢相信。 “那孩子,欣儿……欣儿……难道是我的孩子?” 碧萝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虚弱的默默哭泣。沾湿了睫毛,染红了鼻尖。 欣儿居然是懿宁的孩子,这件事随之是否知晓,丁豆暗暗扯住顾雅浓的衣角,后者面容清淡依旧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经知道。 懿宁心死了,内心无力的虚脱令他此时此刻只想有人掏出他的心脏。 楼敏之居高临下,负手道:“花容,最后一刻,我替你完成了心愿,也算功德圆满了。” 碧萝十分配合似得,呕出大滩乌血。 丁豆抱住她,丢了魂般,“怎么会吐这么多,为什么是黑色的?” “我早已中了毒……命不久矣。” 碧萝费力朝懿宁爬去,扯开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容,“王爷,好生待我们的孩子……纵然有错……都在我,欣儿是无辜的… 分卷阅读154 …” “花容!” 纤细的手指沾满污血,碧萝抓住懿宁的衣摆,“王爷,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可我还是觉得碧萝好听,下辈子…纵然你爱上了别人……我还是不后悔遇见你……” 半张的美目随着最后一个话音合上,碧萝侧身蜷缩起来,优美的曲线优雅得像朵玫瑰,刹那光华,又宁静凋谢。 丁豆模糊的眼眶,霎时奔流出承载不住的泪水,湿了脸颊,透了衣襟。 “好弟弟,看见了吗?这就是一无反顾下场,不要为她可怜,你会比他伤得更惨,有时间多为自己着想吧。”碧落的尸体如同破布,被楼敏之嫌恶踢开,蔑视道:“你知道了花容的心意,但顾相他未必知道你的心意。身为男子居然爱慕同性,我司马氏何时出了个如此龌龊的孽障,真为你高贵尊贵的血统蒙羞。” “楼敏之!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许再说一个字!闭嘴!求你闭嘴!你杀了我吧!”如他所愿,懿宁已经无所顾忌的崩溃了。 “大好江河,也抵不过他回眸一瞬。司马懿宁,你倒是个情种。” 拂袖而叹,墨绿衣摆划出利落弧度,他转开视线,惊讶道:“咦?顾相你的脸怎么白了,受了惊吓吗?” 顾雅浓没有理他,径自往前走,他蹲下身默默扶起懿宁,开始替他止血。 铮铮男儿泪,终于如泉涌,他带着小心翼翼,“随之,你……你不生气?” 指尖挖出药膏细心涂抹伤口,顾雅浓低沉着淡淡开口,“为何要生气,即便我要生气,早在二十年前就愤然离去了。” “你早知道了?”懿宁撇开头。 “嗯。”顾雅浓慢条斯理私下衣摆。 懿宁心中百味陈杂,他又恼又羞耻,“你也像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不能启齿的耻辱吧。” “我顾雅浓身边从没有羞耻之人。”顾雅浓眼也不抬,继续手里的干活。 然而,懿宁目光殷切看着他,“如果,当年我告诉你,你还会待我一如既往吗?” 疮痍的伤口被细心包扎好,顾雅浓直直望向他,“懿宁,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可夹杂多余感情,你对我的的感觉只是一时的迷失罢了。” 懿宁噗嗤笑出了声,“哈哈,迷失……对啊,迷失……谁知道,我这一迷失竟是二十年……” 他边摇头,颤抖着身子,“我不敢说,不敢告诉你。你是多么正统的君子,怎么会接受污秽的爱慕,我怕你会一走了之,不会再理我,我暗暗下了决心,一辈子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我要让它拦在肚子里随我一起进入坟墓……” “如今,你却对我说只是我的错觉。顾随之,你有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残忍!”懿宁自嘲狠狠捶胸,鲜血又一次浸出了绷带,那是刺目的猩红。 顾雅浓不恼怒不厌恶,他出奇冷静的态度,在这个随时都令人震惊的场合完全不搭界。 “懿宁,分明知晓这是无望的爱恋,还要执意下去,我该如何说你好呢。”他摇摇头。 修长的手掌轻柔搭在懿宁的不断耸动的肩,“纵然是众人眼中无望的爱恋又如何,只要真心喜欢一个人,便是莫大的勇敢。”顾雅浓回望身后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娇小身影,“明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却还要一无反顾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保护着她,替她开心为她难过。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人愉快的。” 他眼角带着不屑一扫而过,“楼敏之,你喜欢索取一味贪婪,你没有资格评价他。” 楼敏之的嘴角僵硬住。 顾雅浓扶起他颤抖的身子,轻声柔笑道:“懿宁,你能视我若珍宝,我万分荣幸。” 懿宁掩面,激动得不能言语。他太累了,经受不住的打击瞬间被人抗下,心底渐行渐远的光点,又逐渐以另外一种颜色覆盖上自己冰冷的身体,它是那样的暖和舒心,让人忍不住放下周身的防备。 他浑身无力,歪倒在顾雅浓身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他的声音虚弱而苍白,“那天皇都书院天气很好,我很少看见三月有那般明媚的阳光……我第一踏进赫连轩的时候,听见院子里一阵悠扬的琴声……我走近一看……是一个黑发白肤的童子在树下抚琴。他是那样的随意又不失稳重,我记得……他的眼睛深幽得像西域进贡的深紫色的葡萄……” 懿宁伤口的血越流越多,神智几乎是快昏迷了。顾雅浓托住他,没有松手。 “……那年初夏,榕树下……你没有走开……真是太好了……” 丁豆咬着拳头眼泪刷刷流淌,无望的爱恋,为何要演变成这种结果,世间众生都是可悲可怜之人,为何小小的挣扎都能将人伤害的体无完肤,凭什么…… “好了,叙旧时间结束。”冰冷的突兀声音,敲击脆弱的神经线。 一声轰隆,大门的阻挡碎片被挖开,大批叛军泉涌般出现,迅速占领了大殿每一处地方。 楼敏之眼也不眨,亲手拿起短匕挑断了懿宁的双脚筋脉。 “将他压入大牢,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 ------ 第90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 大铭边境战火如荼,赤炎前锋十万精兵一路由西北边界攻打进了皇都,失去了夜池的相助大铭军队孤军奋战,征西将军奉当权者密令,亲自前往敌军阵地以求和为由谈条件,铭军暂时避免进一步攻击。 成惠帝萧太师接连被杀害,楼敏之得势,他下令关押身受重伤的懿宁,又将丁豆与顾雅浓二人囚禁起来严加看守。 四处都有叛军看守,一点空隙也不留。 狭小禁闭的空间,丁豆烦躁走来走去。 “随之,你说王爷会不会有事?我不想他出事,纵然他做过不好的事情,我依然坚信他是有苦衷的,我还是不想他死。” 她扯着头发愁眉苦脸,“为什么大家都变了,变得很可怕,变得利欲熏心,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残害人性命,我好难过……” “都是人心的欲望在作怪。”修长温热的大手抚上她哭红的脸颊,“有我在,你不要惊慌。” 丁豆抬起朦胧的杏眼,“随之,我们逃出去吧。” 顾雅浓缓缓摇头,道:“现在整个皇宫都掌控在楼敏之手里,外都围满了叛军,即便能侥幸逃跑又能逃多远,只怕还没出宫门,就被乱箭削去了首级。” 丁豆丧气,“那怎么办,我好担心我爹,好担心阿发,还有丰收寨上上下下老老幼幼,如果楼敏之不放过我们,难道就乖乖在这等死?” 顾雅浓忽然点上她冻红的鼻尖,戏谑道:“原来你怕死。” 她大咧咧道:“死我倒不怕,不就是 分卷阅读155 脑袋上碗大个疤吗,我就是怕疼……”丁豆特应景摸摸脖子,想想就心里打寒颤。 顿了顿,她瞳仁晶亮望着顾雅浓,嘴边弯出梨涡,“可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了。” 顾雅浓心中温热暖流划过,“豆儿,你真美。”他忍不住抱住眼前娇美俏皮的女子,下巴在她发顶细腻摩挲,“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抢走。” “那你就抱紧我,千万不要松手哦。”她颇有些恬不知耻的笑了。 还没享受暂短的幸福时光,突然有人架着丁豆一语不发的扛到了一座大殿。 楼敏之懒散靠在矮塌上假寐,身形颀长高挑,面容如山水画般清澈俊美。 “干什么!” 楼敏之缓缓张开眼,微坐直身子,“豆儿,别这样盯着我,我会心痛。” 嘴角那抹随性的坏笑,仿佛就是原来的楼敏之,丁豆有一瞬间恍惚。 “你会心痛?杀兄弑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伤心?呸!你个卑鄙小人!” 楼敏之叹口气,眯起闪烁的桃花眼,“豆儿,你为何非得要这样和我说话,我是楼敏之啊,你的未婚夫,怎的把我忘了。” 方才一波接一波的惊天内*幕把自己都雷了半死,她要忘了才怪。丁豆自然没好气,朝他翻白眼,“谁认识你个大魔头,我只认识以前狡黠聪慧的楼敏之,可不认识披着羊皮吃老虎的司马明智。” “楼敏之是我,司马明智也是我,只不过是不同身份叫法不同罢了。”楼敏之笑笑。 他站起身,拂袖而立,“赤焰朱风已和我达成契约,他们会全力支持我做大铭新皇帝。待我登基后,便立刻昭告天下,将你册封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那时你就是我大铭最尊贵的女子。”风流潇洒的俊颜满是柔情蜜意,“豆儿,你喜欢吗。” 丁豆一掐喉咙做作呕状,“喜欢?喜欢你个大头鬼!我听见郡主两个字就反胃,还想做皇后!我连阿克苏都不要,还会要你!楼敏之,你莫不是想当皇帝想傻了!” 刹那,楼敏之周身凌厉,散发不容抗拒的压迫,“只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丁豆挑眉,“你又想拿什么威胁我?” “皇上死了,萧太师也命丧剑下,司马懿宁成了阶下囚。知道我留着顾雅浓有何用吗?” 就知道又是这招,丁豆愤愤反驳,“楼敏之,勉强是没有幸福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当了皇帝,自然是少不了江山和美人,到时有大把女子被你收入后宫成为妃子。为什么非得强迫我做你的皇后,为什么又是我?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啊?我改还不行吗。” 楼敏之居然有些赞同点点头,他似乎在思考,“你说的这句话好像有些道理,勉强是没有幸福……” 丁豆有些激动,难道万年茅坑终于被疏通了? “不过,若换种思维方式便是——勉强不会有幸福,但不勉强就一定不会有幸福。有了机会,我凭什么放过。” 她丧气摇头哭死,这是什么鬼歪理啊。 楼敏之琢磨着她的神情,有些发笑,“方才你问我,看上你哪一点,你现在照照镜子就明白了。” 她狐疑盯着楼敏之,伸手摸了摸捏了捏又掐了掐,这张脸她看了二十多年,从未发现有何特别,即不长草又没开花,难道这家伙有眼疾。 心中猜想并未得到证实,楼敏之又道:“我要更正一点,我不是拿顾雅浓的性命做赌注,而是你的自由。你猜,顾丞相,看见你被锁在暗无天日的水牢整日受折磨被摧残,你说他的心会不会痛呢。” 他学聪明了,丁豆气急败坏跳脚,“你简直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多谢夸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生气的模样很是惹人爱啊……”楼敏之仗着身高优势一步一步将丁豆逼迫在一男的小角落。 感受男人浑身散发的灼热又危险的气息,丁豆警惕张大眼,死死护住前胸,“你要做什么?” 誓死捍卫并没起作用,强健有力的身子紧紧贴住,楼敏之的唇划过她的耳畔,在晶莹小巧珠垂轻柔一点,噗嗤笑出声:“不着急,等我二人大婚那日,我会连本带利全部讨要回来。” “你真是个疯子!”丁豆狠狠推开他, “只要达到目的,即便疯魔又如何,一层皮囊裹住的世俗之物,你以为能高尚到哪去。” “所以,为了不许人违抗自己,你派杀手杀害了二伯。” 楼敏之惊讶,“豆儿,你变聪明了。” “我只是鲁莽,并非愚笨。”假设被证实,丁豆难免有些难过。 “那是他罪有应得,我不除掉他,自然会有人。丰收寨少了个害群之马,我不主动邀功,算我大度了。”楼敏之满不在意道。 若非当初二伯出言制止爹答应婚事,他也不会死在楼敏之手下,这个男人真是眼中容不得半粒沙,丁豆负气不再看他。 屋外有响动,由远及近的脚步 ,换乱闯入大殿。 “不好了不好了!有只精兵杀进皇宫护城门了!” 被人打断,楼敏之皱眉不爽,“谁人有此胆识?” 初冬时节,外头还飘着细雨。那小兵浑身冒汗,兴许是受了惊吓,“看战旗……是大铭将军亲卫兵。” “胡说!征西、骠骑两大将已收为我囊中,暂且在驻扎在边境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人也不敢班师回朝,肯定是有人图谋不轨假扮我军妄图扰乱视听,他们有多少人数?” 小兵颤巍回道:“目测,近三十万。” “怎么可能!”楼敏之当即变了脸色,“走,先随我一探究竟。” 马不停蹄,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拂袖离开。 丁豆傻眼了,做思考状,现在是该乖乖回去坐以待毙,还是趁机逃走。 没等她酝酿出第一备用选项,有人将紧闭的房门踹开。 “豆儿,你没事吧。” 丁豆惊叫出声,“随之,你怎么进的来?守卫呢?” 顾雅浓叹口气,“外头现在一团乱,陆权带兵赶回了皇宫,正与叛军正殊死搏斗。” “陆权?陆将军没死?!”丁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雅浓点头,道:“恐怕是懿宁在楼敏之身后布下的一记死局罢。” 如此说来,懿宁可能早猜到楼敏之会叛变了,最终是棋高一招,丁豆似懂非懂咂嘴。 顾雅浓拉住她,催促道:“时间不多了,快走。” 四处传来厮杀的喊叫,兵器的刺耳搏斗,硝烟火药染透了整个皇宫上空,两人为躲避正面战乱,选择往偏门逃跑。 其两人都没有把握能否平安出城,只得先转移再作打算,领着丁豆左闪右躲,来至一处暂且尚好未被战事阻挠的别苑,顾雅浓停下。 身后的丁豆,撞在 分卷阅读156 一度温热的肉墙,她摸摸鼻子,不满道:“你干什么突然停下来,我的鼻子被你撞的好痛啊。” 顾雅浓没解释,只是盯住前方沉默。 “着急也不通知我一声,顾丞相这是要带我的皇后去哪里啊?” 慵懒自负的调笑,光听声音丁豆就觉得完了。 楼敏之神仙一样,忽然出现在眼前。 “谁是你的皇后,你丫边儿玩去。”丁豆嘴里气势汹汹,身子不禁往顾雅浓背后钻。 顾雅浓道:“陆权以领着三十万亲兵赶回皇都,你逃不了了,我劝你莫再贪恋这权势,束手就擒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楼敏之嗤笑,高傲扬起下颚,“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信,我是司马王室光明正大的皇帝,我不可能会输!” 他面容冷峻,从容不迫。 “你这个人多留一天对我是块心病,罢了,我改变注意了。” 话音刚落,楼敏之抽出腰间长剑,迅速向顾雅浓进攻。丁豆一声惊呼,顾雅浓抱着她飞速转身往旁处躲避,楼敏之心有顾忌,只得在寻机会下手。 她的身子被紧紧护住,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拉扯,丁豆险些晕厥过去,她闭住眼,双手用力扣住顾雅浓的腰身。 原本就没有内力,身体素质并非上乘,格斗根本不是学武之人的对手,顾雅浓一个人应付已经很勉强了,怀中还有个丁豆,身形没闪躲几下,已经是冒出额汗。 丁豆似乎挣扎着想探出脑袋,顾雅浓垂目一撇。 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楼敏之抓住机会,寒光四射的剑尖就要往他头颅刺去。 树梢传来声响,一个矫健的身影还未落地,便将发力的剑尖挑开。剑身震得楼敏之虎口发麻,他冷冷注视那突入其来的救兵停止攻击。 丁豆张开眼,一张熟悉的脸,她激动得热泪盈眶,“承先是你!你没事太好了!”她忍不住挑起来,以示此刻澎湃的心潮。 承先颔首安慰示意,便靠近顾雅浓抱拳道:“大人,我照你的吩咐去了夜池提谈判要求,最终夜池王答应增派兵马援助。现在陆将军领着十万亲兵与二十万夜池军杀入了皇宫,东南边界与西南边界夜池二皇子已经用五十万精兵之力,割下了征西大将和骠骑大将军的人头。” 朝楼敏之侧过头,承先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灼热,“赤炎朱风联军伤亡惨重,现在已经狼狈撤退!”少年声声掷地,字字铿锵,那是带着通往胜利召唤的心情。 楼敏之煞白了脸,径直往后退几步,仿佛丢了魂魄般。 顾雅浓淡淡总结道:“楼敏之,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凌冽的寒风擦过楼敏之的面容,似尖刀刮擦,飞散的发丝张狂舞动,他轻轻嗤笑,握紧手中的剑柄,“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既然没有了江山,我还有美人!” 眨眼间,丁豆手腕被拉扯,一阵刺疼,竟是那楼敏之血红着眼要过来抢她。 楼敏之眼见江山不再,变想私自带走丁豆,别说顾相了,就是承先也定当不会坐视不管。他发力扯过丁豆甩回顾雅浓臂弯中,与楼敏之纠缠在一起。 两条身影飞速过招,承先是武将又是各种高手,自然将节节逼退占道下风的楼敏之擒住。 眼下,楼敏之身上多处刺目的猩红,他发丝散乱狼狈不堪,被承先完全控制住。 楼敏之浑身筋脉被划伤,他半残着斜靠石柱,喘着粗气,心不死道:“我的字典没有认输。丁豆,你注定是要和我在一起的!” 他死到临头还不放弃,丁豆有些急躁了,“凭什么说大话!” 楼敏之冷笑,伸出颤巍染血的手,一指丁豆,“你脖子上的凤血石就是唯一的凭证。” 闻声,丁豆扯出脖子上挂的丝线,一枚通体晶透的鸽卵红宝石躺在白皙的手心。 “这凤血石,便是皇宫当年惨案中丢失的血琉璃玉如意上镶嵌的最珍贵的宝石。” 顾雅浓眉头皱得更紧了,之前不知出于何原因,成惠帝派他调查三十年前国库盗窃的宝物血琉璃玉如意,而后种种原因,这道秘指被成惠帝收回,最终不了了之。不曾想过,那玉如意的蛛丝马迹就在丁豆身上,他从未见她佩戴,亦或者说他之前从未认真审视过她。 经最初得到的结果,当年玉如意是十分罕见的贡品,先皇素宠爱皇后,为了避免闲话影响国与国关系,便悄悄命人暗中将一对玉如意中的一只赠与了皇后。 楼敏之幽幽说道:“我母后在未进宫为后时,曾结识皇都艳绝一时的季府三小姐。二人兴趣相投很快就成了金兰姐妹,之后我母后入了皇宫,季三小姐下嫁山贼。二人在最后一次离别时约定好,将来诞下的孩子,若是儿子便结拜成兄弟,若是女儿便为姐妹。若为一男一女,那便是对方终生唯一的伴侣——你的凤血石,和我手中的绣帕就是婚约证明!” 丁豆努力辨认楼敏之胸口小心珍藏的丝帕,一角绣着清秀的两个字:婉芝。老爹说过,那是她娘亲的芳名。 她捏住凤血石,沉默了,复而神情有些唏嘘,“你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我嫁给你,竟是这个原因。” 楼敏之默许,他费力伸出手掌,温柔淡然微笑,“豆儿,跟我走,日后我会令你变成全大铭最幸福的女子。” 呆呆凝望哪只染血的手掌,丁豆蛊惑般朝他靠近,她蹲下身,目光直视,“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先告诉我,什么是幸福?” 楼敏之神色一滞,一时回答不上来。 不去理睬他的讶异,她却婉婉而道:“在我看来,幸福就是和最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每天好吃好玩好喝,自由不受约束,偶尔发发脾气吵吵架,小打小闹的过平凡日子,这样的幸福你能给我吗?” “胸无大志毫无建设。”楼敏之嗤之以鼻,“最尊贵的地位,是所有女人想要的,我不相信你不觊觎。” 丁豆只是笑,“对我这个人来说,真要想当皇后才是胸无大志毫无建设。楼敏之,我不是其他女子,你不要拿我和她们相比,我也比不过她们,我只是我自己而已。我不想和别人争爱人,当然的我也争不过她们。” “二人互相倾慕,又为何要将好不容易到手的快乐搅动地混合不堪,与其坐拥那样的尊贵,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她的眼中波浪平静,如一叶小舟在静水湖面清澈荡漾。 他思忖她的话语,楼敏之面容逐渐扭曲而诡异。 这时,乌压压的亲卫军鱼贯而入,将周围满满当当包了个水泄不通,年轻的将军一身戎装,霸气又沉稳。 陆权带兵围了上来,低喝道:“叛贼楼敏之,你们的人已经被消除了,劝你乖乖束手就擒。” 没有了退路,一切都已是徒劳。 陆权威吓的话语,楼敏之漠不 分卷阅读157 关心,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丁豆脸上,忽然,他如常般叹口气,“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丝一毫一瞬间……” 丁豆舔了舔嘴,心中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我要说有,肯定是在骗你。楼敏之,我已经有喜欢的认了,对不起三个字,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让了。我性子直说话也直,说实话你的喜欢给我增添了很多额外的负担,我是很无奈……” 然后,丁豆握住他的大手,“但是,谢谢你,能正眼瞧上我这个粗鲁汉子一样的大龄老姑娘,让我很享受作为朋友之间友谊的碰撞,做为朋友我是很欣赏你。” 绵绵细雨沾湿了楼敏之的睫毛,就像滴不出的伤痛,瘙痒的人心疼。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我,既然彼此痛苦,为何不放手给大家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留给他最后一个笑容,丁豆起身走到了顾雅浓的身边,“楼敏之,我们这辈子注定是不可能的……你忘了吧……” 他垂下眼,手心是一枚晶红的凤血石。无望的爱恋。懿宁是,我也是,原来我是最没资格的。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下巴滴落,就像一颗颗苦涩的泪。 楼敏之摇头苦笑,“豆儿,这辈子我很高兴遇见你,哪怕你从来没有动心过,我很喜欢那样的感觉,是我从没感受过的……纠结痛苦甜蜜苦涩,我的人生圆满了吧……报了杀母之仇,遇见了心爱的女子,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唔……应该圆满了……” 他平静地将袖中藏匿的短匕抽出,丝毫没有踟蹰捅入了自己的心窝。 暗红的鲜血,粘合在指剑,一点一点浸出,连同他心底无法宣泄的感情。 楼敏之缓慢蠕动发白的嘴唇,“……我不愿失去记忆……但求你不要忘记我……” 丁豆木然往前挪,哑声道:“是楼敏之?还是司马明智?” 他惯性扬起她熟悉的弧度,“楼……敏……之……” 双膝跪地,丁豆把他的头枕在自己双腿,抚摸他依旧俊美的面庞,指尖勾勒他精致的五官轮廓,她杏目氤氲,却笑了,“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遵守承诺……” 乌云密集满布了整片天空,大雨再一次如滂沱倾泻而出,混合着刺骨的寒风,冲刷了鲜血,拭去了回忆,消除了所有罪恶…… 人生原本就是游戏人间,苦中作乐,若是赌注倾尽一身所有,注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自己如是,楼敏之亦如是。 丁豆轻轻抱住膝上陷入沉睡的人,她宁静的闭上眼,尝试着陪同他一起去感受。 那是苦涩,悲怆,和挥之不去的辛酸。 ------ 第91章 尾声 赤炎朱风叛军一举被歼灭,大铭皇室得意幸运保存,灭门惨案导致司马氏子嗣危在旦夕,唯一幸存年仅六岁的司马氏后裔司马贤,在刑部尚书顾承先、安国大将军陆权、太子太傅季守仁等朝廷重臣的簇拥下,登上了新皇位,称成懿帝,遂改年号忆宁元年。 熙熙攘攘的东街,溜达过一辆马车。 “咦?随遇阁,新开的酒楼啊?”车内女子聊起帘子奇怪道。 赶车小伙点头,“对啊,夫人,看你好久没来皇都肯定不知道。这是前阵子开张的酒楼,生意好得不得了。这家店铺说来也怪,只卖荤食,素食一样没有。” 年轻女子咂嘴赞赏,“这么对我胃口,谁人这么有远见啊。” 赶车小伙道:“我是没见过,不过,听小道消息,随遇阁幕后的老板是一个没落大家族的少爷,好像排第六还是第七……忘了,他从来不轻易抛头露面,听见过的人说,他好像双腿有顽疾,只能靠轮椅代步……” 马车里正襟危坐的男子倏地张开眼,幽黑的瞳仁眼波闪耀,稍纵即逝。 年轻女子撇嘴,“你好八卦啊,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又拍拍车夫小伙,扬起下巴示意,“走!” 车内的另一个俊秀男子悠然出声:“夫人要去哪?” “新开的酒楼不去试试,自然对不住我这张嘴吖。”女子说的头头是道。 男子清冷的视线一扫,“豆儿,忘了出门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年轻女子老实点头,“记得,不许擅自行动吗。我知道了,那算了。”她又拍拍小车夫,“阿达,我们回去吧。” 小阿达心脏也很受伤,我也很想尝尝鲜啊,他对女子无语了。每次见你丈夫一个眼神,你就一股怂样了,虽然你男人确实比你好看了不至一丢丢,但你也有远远的杏眼和可爱的梨涡呀。罢了,下次还是和村口的李翠花一家子来,那可是当地有名的好吃婆母夜叉啊,和她混熟了还怕没好东西吃。 小阿达带着不知何时能实现的愿望回了村子。 风和日丽,天气晴朗。 幸福村的蓝天是那么的蓝,那么的蓝,那么的蓝…… 小袜子躺在草地上,枕着脑袋望着洁白的云朵,心情灰常雀跃。 半年前,自村子里的私塾来了一位新上任的教书先生,小袜子的心就跟着砰砰跳起来起了。 那夫子个子很高,俊美非凡,学识渊博,温和谦逊。完全是自己心中的完美爹爹啊,从第一眼见到新来的夫子,小袜子就立志要将夫子介绍给寡妇娘,做自己的后爸。 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破产了,因为,夫子还带着一个女子来了,他叫她夫人,一看见那个女子,他漂亮的眼睛好似会发光一样,忽闪忽闪的。 小袜子没有放弃寻找夫子爹爹的梦想,他很不喜欢那个女子,第一次,她弯起一对梨涡嘲笑他,“你叫王五啊,那我就叫你小袜子吧。” 现在不光是小伙伴,村子里的老少爷们,甚至是自己的寡妇娘,都叫他小袜子。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也快渐渐忘记了。 小袜子吸吸鼻子,很是忧伤啊。 私塾放了学,孩子们欢笑着冲出了学堂。 远远地,又看见那个令人讨厌的身影了,小袜子道:“顾夫子,你家野蛮媳妇又来找你了。” 女子鬼精灵忽然窜出身,把他吓一跳,瞧见他手里拿着鬼画符的宣纸,女子笑得诡异,“小袜子,你又说我坏话。你几个字也联不好,一会我就回去告诉你娘,看你晚上不饿肚子。” 小袜子气鼓鼓的,冲她做个鬼脸,跑了出去。 学识渊博俊美非凡的顾父子叹口气,道:“豆儿,你怎么来了,不是叮嘱在家等着吗。” 女子白净的脸小面色酡红,兴奋道:“我有好消息通知你啊,赶紧回家。” “不行,我一会还有学生。” “哎呀,没关系,我方来的路上看见他了,我告诉他今日你告假,他什么都没问,开开心心回去了。” 顾夫子无语了 分卷阅读158 。 回了家还没坐下休息,年轻女子也就是丁豆,甩出两封信筏。 “先看阿发寄给我的。” “嗯……”她拿着信纸,认真一目十行。 “呀,阿发媳妇生了双胞胎,问取什么名字好?” 顾夫子,也就是顾雅浓道:“那待我查查古籍,再回信。” 丁豆一拍胸脯,“不用查,我想好了。” 顾雅浓看向她。 “一个叫福大,一个叫喜大。乳名阿福和阿喜。” “你……”顾雅浓扶额无语,“为什么总是能想到如此接地气的名字。” 她哈哈一乐,“名儿贱,好养活。” 顾雅浓耐着性子道:“南枫接手了丰收商行,他的妻子亦是官家小姐,何需贱养之说。” “阿发能讨着个美丽贤惠家室又好的媳妇儿,我也高兴啊,算是完成了我对他的小小承诺了。赶明你可得替我谢谢你娘亲这个大媒人。” “我母亲下月来探视。” 丁豆偏头,“咦?她不和老爷云游四海了吗?” 顾雅浓叹气,“自从你介绍了丁寨主这个棋友给老爷认识之后,他二人整天可以关在书房三天三夜,从起初的相互寒暄客气逐渐演变成幼稚争执,好几次都险些拆了房梁。” 丁豆扯扯嘴角,尴尬笑笑,“呃,这个,我老爹下棋可是有点点脾气,呵呵呵,和我差不离啊。” 顾雅浓拆开另一封。 “谁给你的?” “承先。” “何事?” “新皇年幼,他来信想让我回朝廷,辅佐欣儿……不,皇上。” 丁豆惋惜,“承先做了刑部尚书很威风啊,不是还有陆权将军他们在身边,着急传你回去肯定是事态紧急,你不想回去吗?” “你想?”顾雅浓勾起唇边调笑。 “我随意啊。”丁豆回答得很虚伪。 深幽的双眸仿佛要将人沦陷,“是谁当初在楼敏之面前信誓旦旦,视金钱权力如粪土,只想追求自由恬静的人生。” 丁豆囧掉,“我,我那是吓他一吓。回去做官好歹可以不为银子发愁,每天吃香喝辣,也不用教那可恶的小袜子念书。” 早猜到她不是安分的家伙,顾雅浓失笑,“承先还说,下月是陆权和古娜依成亲的日子,古娜依发来请帖务必请我们去夜池观礼。” “啊,可不可以在大铭成亲,我不想去夜池呀。”她低头绞手指。 “你怕阿克苏?” 她小声嘟囔,“明知故问。” “放心,阿克苏即便还惦记着你,如今也只有睁眼羡慕的份了。” 丁豆大喜,“你有妙计?” 顾雅浓眼中精光一闪,笑道:“那是自然。” 说着,他伸手抱起娇弱的身子,大踏步往雕花大床上去。 丁豆被羞红了脸,她闭着眼感受着男人温柔的触碰,浑身苏苏麻麻的,好舒服啊。 顾雅浓的唇就要落下…… “唔——”丁豆忽然捂住嘴巴。 顾雅浓停下,不耐烦道:“你怎么总是之关键时刻出其不意呢。” 她捂嘴摇头,“……我想吐。” “上回小袜子给你的生水地瓜,你吃了整整一大筐,上吐下泻了一宿,你又忘了。” 丁豆抗议摇头,“我没有偷东西吃啊,这段时间我总告他状,小袜子都讨厌我了,还请我个球吃哩!” 顾雅浓直觉不对,“你哪里不舒服?” 她想了想,“最近几天肚子里都时不时酸一下,今天特别厉害,每天还吃不饱……”她指指小腹,“这里胀鼓鼓的,你说我是不是好吃懒做长肥肉了。” 顾雅浓深沉的表情带着莫名的激动,“豆儿,莫非……你有喜了。” “有喜?有什么喜,等我长成了大肉球你就不喜欢我了,呜呜……” 他握住她掩面的小手,“哎,我该如何说你才好。有喜不是说你长胖,而是说你有身孕了。” 她瞬间僵掉了,“身孕?不会吧……“ 顾雅浓立刻翻身下床,“走,现在为夫就带你回皇都看大夫!” “我不去……我害怕……你放过我吧……顾随之,我还年轻不想当娘啊……” 他一把打横抱她在怀里,眉心落下安心一吻,“此时不当更待何时,放心,有了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等他大了再叫他读书写字。” “不~~~~要~~~~啊~~~~~~” 此时,幸福村上空回荡着这三个大字,久久没有离去。 啊,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