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孰》 1我说了,你他妈听吗 1. 蒋绎从KTV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外头到处亮着霓虹灯光,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豪车的咆哮。 他站在门口,吸了口空气。比大厅里热,而且空气中掺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太好闻。客户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讲着带满酒气的话。 他酒量一向很好,只不过今天喝得着实有点多,再被客户猛地一抱,脚下没站稳,晃了两步。鼻梁上的眼镜滑下半截,他抬手推上眼镜,扶住客户陪着说了几句话。 无关紧要的废话。客户喝醉了,眼下紧要的就是把客户送回酒店。 跟着客户一起来的还有几位年轻人,酒量更差,被他的同事扶着在路边拦车。 他扶着客户,转头看跟在后头的女同事。她脸色不是很好。 来的人只有她一个女生,也不算是新人了,倒也被这位秃顶中年大腹客户烦得够呛。追着人问有没有男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蒋绎听得都有些烦了,端着酒杯绕过去跟她换了座位,笑着跟客户碰杯,哄着客户点歌合唱。 “你先打车回去吧,到家在群里说一声。” 女同事嗯了一声,没多废话,抬腿下台阶走了。 客户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一条胳膊揽着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捏。蒋绎皱起眉,扭头看站在门口的门童。 送完一趟下来,饶是不爱出汗的他也出了一身汗。 站在酒店门口跟同行的同事聊了两句,又抽了根烟,这才坐上出租车回家。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车里放着深夜电台,正在放一首英文的抒情歌。蒋绎报了地名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到了。” 他睁开眼,拿出钱包付钱下车。 关上车门,周边一片寂静。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亮着灯,周边的店铺都关了门,只剩招牌的霓虹灯在亮着。他走进小区,门卫坐在小房间里,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小区里前一阵茂盛得几乎遮住路灯的树枝像是被修剪了,光线亮了不少。他拐进小路,看见树下散落着几支细细的树杈,应该是今天修剪的,吸气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草木味道。 前面不远是一处小喷泉,像这样的小喷泉,小区里有好几处。这处的池水中不知是哪家放了几条鲤鱼,他几次晚上路过都能听到鱼背拍水的声音。 他站进电梯,刷卡按下楼层,仰头看着电子屏上的数字。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他走出电梯,按着门锁上的电子屏输入密码。 客厅里漆黑一团,他站在玄关,脱掉西装外套,扯开领带,抬手按开客厅灯。 低头时发现两双鞋。 一双高跟,一双球鞋。 他挑起眉,脱掉皮鞋,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出来。 公文包搁在客厅沙发上,他拿出手机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拎起西装外套闻了闻,皱起眉,一股酒味混着烟味,不太好闻。 他拎着西装朝卧室走,卧室的门紧闭着,越靠近越能听清里头的声音。 蒋绎推开门,铺面而来一声绵长的喘息。他额角一跳,抬眼朝声源看去。一片黑暗中,他只能看清那两人的轮廓交迭在一起,立在窗前。 “射完了吗射完赶紧松开,玻璃很凉啊…操!你滚啊裴邵!” “你不是热?凉点不正好?” 蒋绎只扫了一眼,抬手打开灯,没什么表情地走进衣帽间找衣架,脱掉裤子一起挂在待送去干洗的晾杆上。 外头两人吵了几句,很快又没声音了。 拿着衬衫和睡衣走出衣帽间,那两人已经滚到床上了。 “给你打电话怎么关机?” “没电关机了。”蒋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下的人,“她不是感冒了?” 裴邵按住她挣动的肩膀,“你真信她的话了?这丫头嘴里就没一句真话,我今天跟东子他们去喝酒,正好碰见她在酒吧看男模,握着手机跟人家要微信。” “裴邵你少他妈乱说话!跟你说了几遍不是我要是我朋友要!” 裴邵低头看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理都不想理她,抬手捂住她的嘴,“你要来吗?我们才开始没多久。” 蒋绎点点头,“我去洗个澡,你们先玩儿。” 裴邵嗯了声,刚要说点什么,捂着她的手就被咬了一口。疼得他抽着气立刻松了手,握住她的下颌,“阮月安,你这两排牙不想要了是吧?” “不要了。”阮月安扬起眉,张开嘴给他看被威胁的那两排牙,满眼得意,“你去酒吧就是喝酒,我去酒吧就不是喝酒?” 蒋绎看了两眼,没说话,转身去浴室洗澡。 “你少给我混淆。”裴邵捏着她的下颌左右晃了晃,“你去喝酒?是,男模当下酒菜你去喝酒。” 晃了两下又觉得不解气,松手捏她脸颊上的软肉,轻轻撕扯,“你不是感冒了?不是头晕得起不来?我给你送药送饭你嫌烦,转头你就穿着超短裙去酒吧喝酒。” 他磨磨牙,盯着她看,“怎么着,酒吧的酒里有退烧药?还是男模身上有退烧药?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回头我就让人把店给你挪到家里玩儿,还省得我去找你了。” 阮月安盯着他看了一会,瞧出他是真生气了。抬起胳膊搂他的脖子,软着声音哄他,“我真没装…你给我送的药我都吃了,今天才好,小圆她们叫我出去玩,我就去了,你知道我们关系很好的。而且我也没喝酒。”,她张开嘴,冲他吹气,“你闻,我真的没喝酒。” 裴邵不说话,看着她凑过来吻他的嘴角,心里软了软。但又想她说的话,句句避重就轻错开重点,一点诚意都没有。不由郁郁地哼了一声,不回应她的吻。 “别生气了,再说你去酒吧又不是去找我,你也是跟朋友出去玩才碰上我。你一来我不就跟你回来了吗?” 裴邵挑起眉,“这还是我的错了?” “我可没这么说,我也没想跟他们玩儿。”阮月安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腕,“再说了,外头男模再好玩哪儿能比你好玩儿啊。身材比你好的长得没你帅,长得比你帅的身材没你好。我心里就你一个人!” 裴邵都快叫她给气笑了,“是吗?” “是啊!”她贴近裴邵,与他贴着鼻尖,压低了声音,“骗你干嘛,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也只想跟你一个睡。” 裴邵回头看了眼卧室门外,“蒋绎呢?” 阮月安摇摇头,“不想。” 裴邵挑起眉,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他在床上太狠了,我不喜欢。”阮月安伸手摸过来一个安全套,递给他,“我们以后别带他了,好不好?” 裴邵没说话。 阮月安继续轻声说,“他最听你的话,你不要让他过来,他一定不会过来的。” “好不好?” - 浴室里很快升起一阵热雾,迷迷朦朦的。 蒋绎打开排气扇,仰头冲掉头发上的泡沫。低头抹掉身上的泡沫时,他看到落在浴缸边缘的蕾丝内裤。 是阮月安的。 他眯起眼,默念了一句阮月安。 高中的时候他对她印象不浅,裴邵总带着她来找他。他也有很多次在家里看到裴邵跟她在卧室里接吻。那时候阮月安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裴邵跟他说过很多次,阮月安问起他的事。裴邵问他,阮月安会不会是喜欢你? 蒋绎关掉花洒,抹掉脸上的水。阮月安可没有喜欢他,因为她很快就跑到他面前,问他,你是不是同性恋?是不是喜欢裴邵? 都挺好玩的,不论是高中时他们在一起,还是他们再次相见后又在一起的事。 阮月安变了很多,比以前更高、比以前更漂亮、性格也变了不少。不过唯一没变的是,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喜欢他。 这倒是挺奇怪的,有时候蒋绎也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要是不喜欢,为什么会在裴邵问她,要不要叫蒋绎一起的时候同意呢? 头发擦到半干,他拿起搁在一旁的眼镜戴上,穿上睡衣走出浴室。 - 卧室里空调开得低,未干的发尾潮乎乎的贴在脖颈上,有点凉。 他握着手机走到床头,弯腰捞起数据线充电。 裴邵正压着阮月安尽兴,瞧见他进来,喘了口气,直起身,拍拍她的大腿,哑声对他说道,“阮月安刚跟我说了点事。” 蒋绎捞数据线的手顿了顿,扫一眼趴在床上的阮月安,垂下眼插上数据线,“什么事?” 阮月安一听裴邵说的话,立刻要翻身骂他,被死死按着后腰又顶弄两下。 “啊…操!裴邵你个王八你滚吧!” 裴邵嘶了一声,捉住她试图抓他的一只手腕,俯身压在她背上,另一只手摸到她身下,先是碰了碰自己,然后顺着缝隙向上,按着小小的凸起玩弄起来。 阮月安立刻闭了嘴,被他抓住的手掌合起,右手紧紧抓着枕头,皱着眉喘息。 裴邵埋在她里面,存了心的让她说不出话,手上速度越弄越快。感受到她里面慢慢收紧,他眯着眼,抬头看蒋绎,“她说你最听我的话。” “让我…”他话还没说完,忽地咬了下嘴唇,重重地喘了一声。 刚充上电的手机只亮起图标,并不能开机。蒋绎把手机搁在床头小柜上,撇到搁在一旁的盒子。 裴邵退出半截,露出戴着套子的阴茎。蒋绎扫了一眼,问他,“让你怎么?” “让我不许你碰她。”裴邵松开手,直起身,捞着她的腰把她的臀部提高些,瞥了一眼蒋绎,“说是不喜欢跟你上床。” 蒋绎没说话,立在床前,垂着眼看她。 她的侧脸贴在床上,头发凌乱,双唇殷红,脸上泛红,紧紧闭着的眼睛因裴邵说的话立刻睁开,只看了他一眼就挪走。扭头盯着裴邵,张口骂他。 “裴邵你个骗子!” “骗子?我怎么骗你了?”裴邵抿着唇笑,按着她弄了两下,“刚我也没答应你啊……” 阮月安张着嘴吟了两声,抓起枕头就要向后丢他。 枕头扫出一道弧线,冲着裴邵丢过去。 蒋绎伸出手接住她丢出来的枕头,握在手里捏了捏。他向前走了两步,单膝跪在床上,垂眼与她对视。 “操…你他妈别突然吸这么紧啊……”裴邵忽地皱着眉,额上青筋凸起,按在她臀部上的手紧了紧。 阮月安听了又要扭头去骂他,才抬起头,就被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我是听你的话。”蒋绎放下枕头,看裴邵一眼,又垂眼看阮月安,“不过这事应该她亲自说才对。” 阮月安握着他的手腕,甩开他按在脖子上的手,“我说了,你他妈听吗?” 蒋绎皱起眉,他不喜欢听脏话,尤其是这脏话是对着他的脏话。 不过他好像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伸手捂住她的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回答她的问题。 “当然不听。” 她眼睛睁得很大,紧紧盯着他,情绪不明。不过这眼神很快就被裴邵操散了,他那头像是要射了,按着她没命地插。内壁被他磨得要命的酥,里面流出的水顺着大腿内侧流下,很快就爽得浑身颤抖。 2去你妈的 2. “怪不今天我跟她要来你这边的时候她死活不愿意,在车上跟我闹了半天。”裴邵跪坐在床上,摘掉套子打了个结。 蒋绎让开身,把垃圾桶踢近些。 他丢了套子,扭头看俯趴在床上的阮月安。她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双腿略分,腿间一片水渍,隐约能看到被他弄了许久的那处微微泛红。 他伸手去摸她的屁股,抚了抚上头印下的指痕,扭头看蒋绎。 阮月安闭着眼,浑身发软,就是蒋绎撩开她脸上的头发,她也一点力都不想用。 “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裴邵指了指床头的纸巾盒,蒋绎伸手捞过纸巾盒递给他,“本来没打算来,在车里提了一嘴,她说不想来,我就来了。” 在车里他想着好久没跟蒋绎一起了,就问了一嘴,没想到阮月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拒绝得干脆,反倒让他来了兴趣,开着车就过来了。 蒋绎嗯了一声,没接话。 裴邵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了擦。手指才碰到,人就颤了两下。他没弄太久,擦得差不多就撤手了,看着蒋绎笑。 “说是你操得太狠了,她不喜欢。” “是吗。”蒋绎放回纸巾盒,没什么情绪。脱掉睡衣,拿了个套撕开。 阮月安听到塑料撕开的声音,立刻睁开眼,扭头看他,有气无力,“好歹给点贤者时间行不行?” 裴邵低头在她腰上亲了亲,抬腿下床,问蒋绎,“你烟搁哪儿了?”。他刚在酒吧走得急,烟跟钱包都忘在桌子上了。 “客厅沙发上。”他推了下眼镜,低头戴套。 见他不理人,阮月安慢吞吞爬起,握着裴邵的手腕要跟他一起走。 “我也要抽烟。” “不行。” 蒋绎捉住她的脚踝的一瞬间,她忍不住打了个颤。他的手很凉,略一用力,就把人给拽了回来。 “抽根烟都不行?” “我带烟过来给你。”裴邵弯腰捞起床脚的内裤套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阮月安抓住他的手,张了张嘴,还没说点什么,身后的人已经分开她的双腿要挤进去了。 “你他妈……” 蒋绎皱起眉,还是不喜欢听脏话。 握着腰把人拖到身前,拉着她的胳膊给她翻了个身,抬起她一条腿就操了进去。她刚跟裴邵做完,又是爽到高潮的,里面又湿又热,小口正不停地收缩。阮月安也没防备他,阴茎蹭着充血发肿的小口入进来时,她就不受控制地颤了两下,张嘴娇吟两声。 蒋绎这头也没想到她里面是这副模样,湿滑么倒跟之前差不太多,就是这小嘴一缩一缩的,咬得他差点喘出声来。 他眯起眼受着,俯身压下去,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嗯…谁他妈?” “你他……”阮月安与他对视,镜片下一双眼里情欲流转,正盯着她。 要骂出口的脏话就这么咽了下去,却也不甘心就这么把话咽了,伸手推了他一下,“你来点前戏是会死吗?” 蒋绎直起身,垂眼俯视,眼带轻蔑,按着她操了两下,“用不着吧,你里面这么湿,再来就把床单弄脏了。” 阮月安就是再能忍也忍不住他这张狗嘴,扬手打他,张口就骂,“湿你妈。” 蒋绎在她指尖将要碰到眼镜前后撤,皱着眉啧了一声,俯身捂住她的嘴,“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能闭上嘴吗。” 他离得很近,呼出的气中带着酒味,阮月安皱起眉拽他的手。蒋绎松开手,听她的回答。 “我不想跟你做,你能滚吗?” “不能。” “那我也不能。” 蒋绎点点头,嗯了一声,捂住她的嘴,“那就这么着吧。” - 裴邵略带悠闲地在客厅里转了一会,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打开喝了两口,关上冰箱握着啤酒朝客厅去。在蒋绎公文包里翻出烟盒,单手倒出一根叼在嘴上,牙关微合,咬着烟嘴找打火机。 打火机上面印着酒店名字,裴邵扫了一眼,眯着眼凑近火苗点烟。 抽了两口,在茶几上的烟灰缸上掸掸烟灰,这才往卧室去。 还没踏进去,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喘息声,隐约还掺着点闷闷的哼声。 他仰头喝了口酒,走进卧室。 蒋绎把阮月安压在床尾,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手撑在床上,肘弯上挂着她一条腿,正在发狠。察觉到有人过来,立刻抬眼扫了过去。 裴邵给他这眼神看得一愣,还未张口,就听见他身下的阮月安呜呜叫他。 “你捂着她干嘛?”他坐在床边,抽了口烟。 蒋绎垂下眼,看着阮月安,她颊边出了不少汗,发丝黏在脸上,有点可怜相。捂在她嘴上的手被她紧紧抓着,看着他的双眼中含着水似的,似真似假的带着那么点哀求。 “不想听她说话。”他皱起眉,不打算松手。 裴邵弯腰把啤酒搁在地上,伸手去捉他的手腕,“松开吧,脸都给憋红了。” 蒋绎没说话,捂在她嘴上的手才松了一点,还未撤走,就见她伸手去抓裴邵的手。 眼睛也不再看他了,转而对着裴邵求饶。 捂在她嘴上的手紧了紧。他不吃阮月安这一套,可裴邵很受用。 果然他软了脸色,捏着她的手哄了两声,抬眼看蒋绎。 “裴邵……” 他才松开手,阮月安就张口软声叫裴邵,扭着身子伸手要去抱他。 裴邵怕烟头烫着她,抬起夹着烟的手,坐近了一点,弯下腰单手抱她,“在呢。” 阮月安靠在他腿边,揽着他的腰,作出一副要哭的样子,抬手指着蒋绎,“你让他滚。” “啧…”蒋绎捉住她的手,抬着她的腿压了下去,用力弄了几下,凑在她脸前,“不长记性?” 阮月安扭头瞪他,伸手握着他的下颌紧紧捏他的脸,不装了,“你他妈什么态度?” “你温柔点会死吗?” 蒋绎扭头躲开她的手,她捏得紧,一下没躲开。 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拽下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你乖一点,我就温柔。” 蒋绎看着她,她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天然的卷翘,认真看着一个人时候很容易叫人沉溺进去。不过就是性格太差,嘴太臭,蒋绎总是溺不进去。 在他还不太了解阮月安,也就是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有那么点要溺进去的意思。 那时候阮月安像是有那么点害羞,在他面前总束手束脚的。跟裴邵做完,他俯身过去时,她看着他的眼里带着点慌张,看看裴邵又看看他。越是慌张就越想隐藏,他做什么都乖乖的受着,爽到时的叫声都压得小小的。抵在他胸前的手又软又热,他握住时,她会张开手掌与他交握。 不像现在,他握着她的手,她立刻就要抽走。 “去你妈的。” 蒋绎放下手,看着裴邵,不说话了。 裴邵摸着她的脸,笑,“他不喜欢听脏话…” “我还不喜欢他这么凶呢,你怎么不劝劝他?” 裴邵抬眼看蒋绎,有点无奈。阮月安就是这么个性子,吃软不吃硬。偏偏蒋绎跟她一样,阮月安越跟他对着干,他越不肯退让。 也怪,阮月安对着他的时候就常常软下来撒娇,她一撒娇,裴邵就拿他没办法了。多少次都是这样,他再生气,阮月安都能把他哄好了。 倒是没见阮月安哄过蒋绎。 “你跟她说这些没用。”蒋绎像是有点烦了,伸了两根手指进她嘴里捏着她的舌头,“她也听不进去,像这样让她说不出话就行了。” 阮月安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捏着她的舌头玩弄起来了。 “干嘛非得这样,你温柔点不就行了。”裴邵抬手抽了口烟,烟灰已经一大截了,摇摇欲坠。他抬脚勾过垃圾桶,掸了掸烟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等会该咬你了。” 裴邵的话音才落,蒋绎已经看到阮月安张嘴要咬了。 他捏着她的舌头,退了出来。 阮月安六成的力,全咬在自己舌头上,眼眶里瞬间盈上泪水,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瞪着眼看着蒋绎。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你他妈还是人吗?” 蒋绎抿唇笑了一下,抬眼看裴邵,“我很凶吗?” 裴邵指指阮月安,“你得问她。” 蒋绎看了她一眼,“算了。” 阮月安握着他的手腕,扯了两下才扯开,一句还没说出来,就又被他捂住了嘴。 “不想听她说话。” 蒋绎眯着眼,压在她身上,单手扳着她的肩膀狠狠操了进去。他操得用力,纵是扳着她的肩膀,她整个人都在被她顶得上滑。 眼看着肩膀就快滑出床沿悬空了,裴邵正要伸手去捞,阮月安已经抬手抱住蒋绎了。 双手紧紧缠在他脖颈上,呜呜着落了一滴泪。 蒋绎这样由她抱着操了一会,这姿势他操得也不爽利,射不出来。喘了一声,盯着她,“你乖一点,我就松开手。” 确认阮月安点头之后,才松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回床上。 裴邵弯腰拿起啤酒喝了两口,床垫晃动的动作有点大了,他扭头看过去。 阮月安单手挡在嘴前,闭着眼紧紧抓着床单。她的双腿被蒋绎捞起,架在肘弯,跟着他抽插的动作摇晃。 蒋绎垂着眼,看着她摇晃的双乳,看着她紧皱的眉毛和挡在嘴上的手,才发觉有哪里不太对。 他听不到她刚才跟裴邵一起时的叫床声。 莫名有些恼火,他松开她一条腿,伸手拉开她挡在嘴前的手,声音哑得厉害,“叫出来。” 阮月安既不睁眼,也不肯叫出来,只是闭着眼摇头。 蒋绎绷着脸,退出来,狠狠操了进去,身体交合,发出一阵黏腻的声音。 “叫出来!” 烟烧到指尖,裴邵垂下眼,把烟蒂丢进啤酒罐里。他放下酒罐,抬腿上床。 “蒋绎你个傻逼!我操你…啊!” 蒋绎看着她忽地咬住下唇,身体向上仰了一下又落回床上,忍不住挽唇笑了一下,退出一点再狠操进去,反复弄了她一会。听着她压抑不住的呻吟声,伸手握住她的下颌,问她,“还骂?” “你操谁啊?你这不是在被我操?” 裴邵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手背贴着她的脸蹭了蹭。阮月安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与他紧紧交握,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带着哭腔哀求,“裴邵…救救我…我快被他操死了……” 裴邵轻笑一声,拨开贴在她脸上的碎发,“乱说。” 蒋绎直起身,抬起她的双腿分得更开,大开大合地操干。一时间阮月安一声完整的呻吟都叫不出来,被他撞得细碎,双乳跟着他的顶弄不停摇晃。交合声中掺着她细碎的叫声,让人听得心惊。 泪水顺着眼角流下,落入鬓角前被裴邵擦去。 她紧紧握着裴邵的手,闭着眼不停地叫他,“裴邵…裴邵……” 听得裴邵口唇发干,喉结不停滚动,伸手去扶摸她一侧乳房,低头吻她。 阮月安乖顺地张开嘴,伸出舌头与他交缠。 精关将近,蒋绎松开她一条腿,抬高另一条腿,架在肘窝,伸手捞了她一条胳膊紧紧拉着。粗喘一声,发狠地操她。 只是这姿势还是不够爽利,阮月安身子叫他操得发软,一点力都用不上似的,他拽着她的胳膊,她就朝自己偏过来。弄得他额角直跳。 “裴邵。”他叫了一声,抽出阴茎。 裴邵抬起头看他。阮月安像是知道他要干嘛,他一抽出去,就拉着裴邵的手,双脚蹬着床单往他怀里钻。 蒋绎皱起眉,向前伸手握住她两只脚踝给她拖了回来,“跑什么?” 他给她翻了个身,扶着她的腰折迭双腿。阮月安腰身发软,膝盖跪在床上一下没跪住,歪倒在床上,缩着腿也要躲开他。 蒋绎没吭声,伸手把人拽回来,重新扶起,握着她的小腿向两边分开些。 “要射了?”裴邵捞起她落在床上的一缕头发,指尖摩挲着把玩。 “嗯。”蒋绎按着她的后腰,跪在床上,扶着自己重新入了回去。 “她快被你玩坏了。”裴邵笑了一声,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床单上全是水。” 蒋绎埋进去,闷哼一声,在里面略弄了两下,弯腰捞起她两条胳膊。 闻言扫了一眼床单,深色的床单上零零散散的散着几片更深颜色的水渍。他这才注意到,不光是床单,两人交合的地方也尽是淫水。顺着交合处流出来,落了他和她一大腿。 “玩坏…这才哪到哪。”他握着她的手腕向后拉着试了试,笑了一声,“水是够多的。” “多你妈。”阮月安脸贴在床上,扭头骂他。 “嗯…”蒋绎点点头,也不生气了,看看裴邵,“都是叫你给惯的。” 裴邵摸摸她的脸,“有吗?” “有。”蒋绎点点头,拽着她的胳膊顶了两下,眼看着人又老实了,舒展了眉毛对裴邵说,“得替你管管。” “别。你想使坏别带上我,不用你替着管。等会你完事了她不恨你该恨我了。” 阮月安扭头咬他的手,没咬到,骂他,“裴邵!你个王八!我现在就恨你们两个傻逼!” 蒋绎皱着眉,向后扯着她的胳膊用力弄了两下,弄得她咬唇闷哼一声,又气又恨,“蒋绎大傻逼!” “嗯嗯…”蒋绎不想理她,扯着她的胳膊专心弄她。 阮月安又骂了两声,换回来他更深更狠的操干,没一会就受不住了。胳膊也他向后扯着发疼,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扭头改口求饶。 “还骂吗?”蒋绎问她。 阮月安摇头喘息,“不…不骂了……” 蒋绎抿唇笑,跟着她一起摇头,“不骂就不是你了。” “真的疼…”她看着蒋绎,试图抽回胳膊,却被他拉得更紧。 眼看着就不理她了,阮月安转头叫裴邵,“裴邵…胳膊疼……” 裴邵伸手摸摸她的耳垂,抬眼看她的胳膊,被蒋绎拽着手腕拉得笔直,手腕附近都被捏出红痕了。 “别这么弄她啊…” 蒋绎没松手,拽着她弄,几乎要把她拉起来,“收着力呢。” “射了就松手。” 3裴邵世界…宇宙第一好 3. 蒋绎喘息一会,松开手,扶着她慢慢退出来。退出时不知碰到哪儿了,她又颤着身子吟了一声。他伸手在她下面摸了摸,一手的水。 扫一眼伸手去抱她的裴邵,摘掉套子,声音不轻不重。 “她就指着你吃准她那一套。” 要搁平时,搁刚才,他这话没说完阮月安就得张口骂他,现下像是爽极了,双腿颤了好一会,都没理他。 裴邵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脸亲了一会才回神。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窝在裴邵怀里,闭着眼不说话。 他抬起阮月安的手腕,看着上头的红痕心疼,转头踢了蒋绎一脚,“你他妈还说人家,看看这手让你捏的。” 蒋绎抬眸看了一眼,有些语塞。推了下眼镜,抬手把套子丢进垃圾桶。 他伸手捞起她的手,握在手里垂着眼看。阮月安皮肤白嫩,这一圈指印绕在她腕上,看着还真有些触目惊心。 之前她也是那样软着声音求饶,他听了。才一松懈,就被她一脚踢在脸上,眼镜都给她踢到地上摔碎了。他那时气得不轻,眼镜都不戴了,按着人弄到她大叫着高潮都不肯松手。 刚才他确实是收着力的,手上有分寸,拉着她的手腕没用多大力。可他没用力阮月安就喊疼,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不是装的。 眼下这手腕上的红痕确确实实是他刚刚弄出来的。白白嫩嫩的手腕上,一圈泛着红的指痕。 也够怪的,蒋绎自诩不是那种在床上带暴力倾向的人,当然也没那么温柔就是了。不过像这样带着作弄人的心思,阮月安还真是第一个。 他做不到像裴邵那样娇惯她。打个比方来说,就是她今天去酒吧喝酒看男模被发现了。裴邵会很生气,然后凶她,拿着她撒谎的事跟她纠缠。就算蒋绎没亲眼看见也能猜到,无非是两个人吵来吵去,就是裴邵占理也能被阮月安把这份理给拽过去,然后再那么哄一哄,裴邵就不生气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办法,裴邵就吃阮月安这一套。阮月安也知道怎么做,能把他哄好。 蒋绎呢?要是他,他就不会拿着这事去跟阮月安吵。他会坐在酒吧里,要么等她发现然后过来、要么就等着她自己回家。然后逮到机会狠狠惩罚,问她,为什么撒谎?下次还敢吗?更别提她还用脏话骂他了。 之前蒋绎也很好奇,要是阮月安拿她对裴邵那一套过来对他,会是怎么样。 后来确认了,他不会怎么样,他压根就不吃那一套。 看着她似真似假地撒娇求饶,他反而会更想欺负她。 从小时候开始,就有很多人都说裴邵性子太野,像头野狼,不好惹也不好哄。说起他的时候就会带上蒋绎,说蒋绎跟裴邵正相反,性格温软,像个小姑娘,人乖学习又好。 说裴邵生在裴家是来讨债的,他蒋绎不管生在哪家都是去报恩的。 这话之前裴邵跟阮月安说过,当时蒋绎并不在场。但这不妨碍阮月安在下次见面时,拿这句话出来讥讽他。 说她家裴邵就是吃亏在不会装又跟他这么个人做邻居的事上了。 真的挺难形容阮月安这个人的,你说她不识相吧,她还很会察言观色,要不怎么把裴邵哄得服服帖帖呢。可你要说她很懂分寸吧,她还总是出言挑衅蒋绎。占不到便宜、甚至吃亏也要让他不舒服。 就是知道她这一点,蒋绎才没法跟裴邵一样对着她的撒娇求饶心软。 “还不哄哄?”裴邵瞥他一眼,伸手去床头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拭。 哄哄?怎么哄?蒋绎没这经验。 以前是没打算哄过她,今天这是真弄狠了,又给裴邵怨上,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了。可真要哄吧还找不到要哄的点。做都做完了,再道歉有意义吗? 想来想去,他还是捏着她的手凑过去,想先说两句好话。 他抬眸看看裴邵,再垂眼看阮月安,一句抱歉才说出个抱字,阮月安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裴邵挑起眉。说意外吧也没那么意外,就是阮月安能干出来的事。 力道倒是不大,她也使不上力。软趴趴的巴掌扇在他脸上,声音不大,把他的脸带歪了,眼镜差点掉下来。 阮月安是早就想扇他了,从他捂着她嘴的时候就想。现下是天时地利人和,就是可恨使不上劲,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她抬起手,想再来一巴掌。手掌才抬起来,就被他攥住了。 蒋绎握着她的手,垂下眼扶正眼镜,听不出来情绪,“真够野的。” 裴邵怕他要做点什么,护得及时。抽回她的手,偏身挡在他面前,“好了好了。” 蒋绎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被他护起来的阮月安,笑了一下,“你就惯着吧。” 阮月安一看见他这副装起来的样子就混身不舒服,抬腿蹬了他一脚,“你管得着吗?” 脚掌蹬在他膝盖上,没把人蹬倒,脚掌一滑,落下去之前被他一把捉住了脚踝。 捏着她脚踝的手凉凉的,拇指关节按着踝骨划了两下,蒋绎看着她,似笑非笑。 阮月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脚踝上的触感也让人不舒服,凉凉滑滑的,像蛇。 “确实管不着。” 裴邵捞回她的脚,问蒋绎,“你明天不上班吗?赶紧睡了吧,我明天也得去趟公司。” 蒋绎没说话,看了阮月安一眼,翻身下床,去衣柜里拿要换的床单。 “你呢?明天干嘛?还在家里躺着?”裴邵捏着她的脚,转头看她。 阮月安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坐在他腿上,靠在他身上,“我妈明天回来,我得过去陪她吃顿饭。” “阿姨旅游回来了?” “早回来了。回来之后又去香港找她朋友玩去了,说是明天中午的飞机回来,让我去机场接她。” 裴邵笑了笑,“阿姨真够潇洒的。” 这个潇洒是指各个方面上的潇洒。他高中的时候见过一次阮月安的妈妈,就一个印象,贵妇。开着跑车在校门口等阮月安出来,副驾上坐着个帅小伙,跟阮月安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后来又跟阮月安见面在一起之后,又见过几次,说过两句话。她妈妈还是那样,变化不大,车换了,副驾上的人也换了。 阮月安跟她妈妈挺像,就是个子比她妈妈更高点。 “是够潇洒的,羡慕。”阮月安想到阮宁家里那两面墙的包,又想到她身边源源不断的年轻帅哥,羡慕。 阮月安眼珠一转裴邵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捏着她的脸瞪眼,“你羡慕什么?我还不够好啊?” “好好好!你最好了!裴邵世界…宇宙第一好!” 这话说得他十分受用,嘴上哼哼着不想理她,心里美得没边了。 一转念,又想到她高中忽然退学,心里头不免还是好奇。 “一直都没问你,高二的时候怎么就突然退学了?” 他知道阮月安爸妈离婚,当年她爸妈离婚可是大事。他不认识阮月安的时候就知道她爸妈离婚,还是小学在他家里听自家人聊天说的。高中遇到阮月安时,她早改姓了,他也不知道阮月安是阮宁的女儿。后来蒋绎来他家跟他说阮月安像是出国了的时候,叫他妈妈听见了。几个人聊了两句,裴邵才知道阮月安以前不姓阮,也知道点她家的一点事。 “怎么突然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啊。”阮月安捏着他一缕头发,瞥见蒋绎拿着床单回来,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过我爸想让我出国,去我姑姑那读书啊。” 裴邵愣了愣,想不起来,没这印象,“说过吗?” “说过…吧……” “帮我换床单。”蒋绎抱着床单,垂眼看他们。 - “她说过吗?”裴邵拽着一边床单,问拽着另一边床单的蒋绎。 蒋绎弯着腰把床单掖进床垫,直起身,推了下眼镜,“不知道。” 他那时候又没总跟他们在一块。 裴邵想了一会,还是想不起来,弯着腰也把床单掖好。一抬眼,看见阮月安拎着内裤回来了。 “我内裤还是湿的!” 刚他们在浴缸里泡着玩了一会,内裤就搭在浴缸边缘浸着水。 蒋绎回头看她,她穿着他的睡衣,没穿裤子。睡衣套在她身上很大,下摆落在大腿上。 “先晾着吧,明早就干了。”裴邵绕过来,拿起刚蒋绎拿过来的睡衣穿上,打算再去抽根烟。 “那我这么睡?” “又不是没睡过,晾着吧,我去抽根烟。”扭头问蒋绎,“你抽吗?” 蒋绎指指换下来的床单,“我把床单放洗衣机里,等会过去。” 叁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 阮月安翘着二郎腿,低着头看手机。 裴邵掸掸烟灰,问蒋绎,“你生意谈得怎么样?” “今天签了。”蒋绎眯着眼抽了口烟,“真够难缠的。” 裴邵笑了笑,“庆祝一下吗?” “下个月你过生日,一起庆祝了吧。” 阮月安抬起眼,伸腿蹭了蹭裴邵,“生日想要什么?” 裴邵笑着,还没说什么都行呢,一垂眼就看见她手机屏幕里一张半裸照片。 “还说没要人家微信?” 他伸手捞过她的手机,聊天框里发过来好几张腹肌照。 阮月安瞪着眼跟他抢手机,手上的烟灰落在地板上,“我没加!小圆加的!她给我发的那人朋友圈截图!” “这就是好姐妹是吧?”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小圆还跟她感叹这男模胸大呢。 “看看都不行?” “当然不行!” 蒋绎看着他们俩闹着抢手机,垂眼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抽了张纸擦掉地上的烟灰,丢进垃圾桶,起身,“我先去睡了。” 阮月安抢过手机,匆匆掐了烟,跟着他一起往卧室走,“我也要睡了!” “你给我回来!我今天必须得给你上上女德培训!” “上个屁!也没见你多守男德!” - 隔天蒋绎醒过来时,闹钟还没响。抬了下胳膊,才发觉怀里有个人。 他眯起眼。阮月安窝在他怀里,一条腿搭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腰抱得紧紧的,脚尖贴着他的脚踝,热乎乎的。 蒋绎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捞起她落在枕头上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捏了一会。收回手时,不小心扯了一下。 怀里的人立刻哼哼着伸手过来,捉着他的手塞回被窝。伸手进他的睡衣下摆,摸摸他的腰,手掌贴着他的背与他贴紧,靠在他胸前的头也蹭了蹭。 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别闹。” 外头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搁在床头的手机闹钟也在这时候响起,一直响。 怀里的人这才皱着眉醒来,在他怀里又蹭了一会,撒娇,“你要走了吗……不想让你走……” 这声音蒋绎可没怎么听过,又娇又软的,含着蜜似的发甜。 没听到回答,她按在他后背上的手慢慢下滑,勾起他的睡裤边缘钻进去,还未碰到屁股就被捉住了手。 闹钟响了一会就自动灭了,外头脚步声越走越近。 “醒了么?”裴邵擦着未干透的头发走进来,轻声问。 阮月安立刻睁眼,一睁眼就是蒋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说不上生气,倒像是羞愧,“松手。” 蒋绎不说话。 她动了动手,他还是不松手。 “松开。” 蒋绎松开手,还是不说话,只笑了一声,翻身起床。 4你答应吗 4. “裴邵!” 裴邵回过头,在烈日下眯起眼,看见阮月安从不远处的树荫下跑过来。 “你干什么去?” 不远处茂盛的柳树上,蝉没完没了地叫,空气中隐约能看见翻滚的热浪。她穿着短袖校服,露出来的胳膊白白嫩嫩的,跟她的脸一样。 这人就晒不黑么,他想着。军训完最不容易被晒黑的蒋绎都黑了点,更别提他了,这一阵才好一点。 “问你话呢。”她靠得更近了一点,看着他笑。她的头发束在脑后,额头梳不上去的碎发翘着,怪可爱的。 裴邵挪开眼,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脸,“不干什么。” “你是不是要去抽烟?”她指着他鼓起一块的校裤口袋,一脸了然的神色。 “跟你没关系。”他转身就走。 “哎!”阮月安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你走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裴邵躲开她的手,退了一步,皱起眉,“说什么?主任在六班。” “谁说我要去告状了?” “那你想干嘛?” 阮月安走到他身边,还是笑嘻嘻的,“我要跟你一起去抽烟。” 裴邵愣了一下,皱着眉转身就走,不理她。女孩抽什么烟。 见他不理人,阮月安也不生气,就在他身后跟着他走。 裴邵一回头看她,她就笑。她一笑,裴邵就不回头了,专挑着阳光底下走。 这时候天正热,没一点风。他走了一会,额上出了点汗,后面脚步声没了。以为阮月安放弃了,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人在离他稍远一点的阴凉地方跟着。 见他回头,还扬起手叫了他一声,让他过来。 裴邵停下脚,看了她一会,快步走过去,脸上带着恐吓,威胁她,“回去。” “我不。”阮月安一点都不怕他,知道这人就是色厉内荏,绕过他走,“你不想带我,那我自己去。” 眼看着她就要拐进去了,裴邵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我让你回去!” 阮月安皱起眉,他手劲很大,攥得她手腕疼。她甩了一下,没甩开,就这么扯着,毫不示弱地吼回去,“我说了我不!” “想让我回去,那你就去叫主任啊。” 裴邵当然不可能去叫主任,但也不想把她带过去,就这么僵持着,都不说话。 树上的知了声音大到吵人耳朵,两人就这么在树下站了好一会。阮月安看着他,有那么点委屈,动了动胳膊,小声说,“你攥得我手疼。” 裴邵立刻松了手,看着她握着手腕轻轻揉着,有点烦躁。 “对不起。”他道了声歉,不再停留,抬脚走了。 - 抽烟的地方在后操场的一处旧仓库附近,那边杂草丛生,也没有监控。学校通告过几次要把那里重修成仓库,但一直没动工,就这么荒废着。 早集几届的学生就在这里抽烟打牌了,裴邵他们下课午休有时候会到这边来玩。 阮月安知道这边是学校男生的抽烟点,但她从没来过。杂草中踩出来的路很窄,她跟在裴邵身后,小心翼翼地不被灌木划到。 “裴邵。”里头已经有人在了,看见裴邵过来,抬手打了声招呼。 裴邵点点头,看了他们一眼,回头看阮月安。 “哟,怎么带女生来了?” 这人阮月安见过,隔壁班的,叫什么记不清了,就记得裴邵总东子东子的叫他。 裴邵没说话,走过去在水泥台阶上坐下,掏出烟盒倒了一根在手上。再摸摸兜,才发现自己没带火。 “我也没带。”东子刚掐灭烟头,指了指站在靠里一点的人,“他带了。” 这地方没阮月安想得那么差,至少味道还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她扭着头看灌木下生长的小花,有一大片。 站在里头的人迈开步子,在裴邵面前停下,蹲下去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火。 阮月安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扭头看过去。 “蒋绎?” 蒋绎跟她和裴邵不是一个班的,他跟东子都在隔壁班。阮月安对东子印象不深,但是对蒋绎是很有印象的。前一阵学校开大会,他还当做新生代表上去发言了。她一打听才知道,这人是第一名考进来的,是还没进学校就很有名的好学生。 好学生还抽烟,阮月安挺惊讶的。 蒋绎一手按着打火机,夹着烟的手护着火苗,听到她叫他,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垂下眼看着裴邵点了烟,收起打火机坐在他身边。 阮月安也不在意蒋绎不理人,好学生嘛。她走过来,也在裴邵身边坐下,伸出一只手亮在他面前。 裴邵眯着眼吸了一口烟,抬手在她手心上拍了一下。 手被拍下去,阮月安也不恼,又把手伸上来,“你答应我了。” “我没答应你。” 阮月安盯着他,他直视着前面,压根就不看她。靠在一旁的东子笑了一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烟。”她转向东子,手也伸了过去。 “成。”他掏兜,摸出烟盒倒了一根烟丢给她。 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阮月安扬起手,接得正好。捏着烟,看了一眼东子。东子对着蒋绎抬了抬眉,示意只有他带了打火机。 阮月安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转头扬着脖子叫他,“蒋绎,借我用一下打火机。” 蒋绎看了她一眼,掏出打火机,才递到裴邵面前,阮月安的手还没碰到,就被忽然伸出手的裴邵给夺走了。 “你干嘛?”阮月安拧眉。 “不许抽烟。” 蒋绎看了一眼裴邵,没说话。 阮月安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人,说着你管我,伸手就去他手里抢。 打火机被他攥得死死的,阮月安扣都扣不进去,不免有些气急败坏,抬手在他手腕上打了一下,“给我!” 她的指头又使劲往他手心里钻,痒痒的。裴邵躲了一下,“女孩抽什么烟。” 阮月安哼笑一声,“你管我?我只听男朋友的话,怎么着,你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她追裴邵这事可没瞒着谁,她恨不得全校都知道。本来坐在一起的,班主任硬生生给她挪到前排,跟裴邵隔了四五排。 东子挪开眼咳嗽两声,有点尴尬地看看蒋绎。后者压根就没反应,坐在那默不作声地吸烟。 裴邵手一松,手里紧攥着的打火机就被她扣了出来。他顿了顿,扭头看着她低头点烟,吹了一口气,迎着她恼火的神色,“别乱开玩笑。”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阮月安看着他,“你不信是吧?” 她忽地伸出手,握着他的手腕低头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他指尖的烟。 她没抽过烟,也不知道轻重,凑上去就吸了一大口,含在嘴里。抬眼时与坐在他身边的蒋绎对视了一眼,蒋绎看着她,垂着眼,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裴邵给她着动作吓了一跳,夹着烟的手差点就要甩开她,又怕烫着她,没敢动。用另一只手薅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拽开,有点气急败坏,“你干什么!” 之前她也干过类似的事,比如给他买水啊、去食堂坐在他身边一起吃饭啊、放学了撵着也要跟他一起走一段路啊,都是那种不痛不痒的事。像这样超脱出平常男女关系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做。 说第一次么,好像也不是。之前好几次她要拉他的手,都被他躲开了。这次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阮月安想学着他们吸烟那样把烟吸进去,可是又不会,再这么被他一吼,一着急,就把嘴里的烟给咽了。 她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刚才吸得不对,有点恶心。忍了忍,张口说道,“证明啊!” 她一张嘴,嘴里就冒出来一点烟,把东子都给看笑了,捂着嘴耸肩憋笑。 裴邵可笑不出来,他又气又恼,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办。看着她还要伸手去抓他手里的烟,赶忙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起身走人。 他一起身,阮月安就跟着他起身,“你干嘛?”。她起得猛,脑袋晕了一下,没站稳又坐了回去。 东子冲她笑了笑,跟上裴邵一起走。 蒋绎摁灭烟头,看了她一眼,扶着膝盖起身,在她面前伸出手。 “谢谢。”阮月安握上他的手,借力站起来,扭头就要去追裴邵。 蒋绎拉住她,声音不轻不重,“还我。” 阮月安愣了愣。 蒋绎看着她,继续说,“打火机。” “哦。”她把打火机递给他,又说了一声谢谢,抬腿去追裴邵。 蒋绎握着打火机,常见的不能再常见得塑料外壳的打火机,被紧握了太久甚至有点烫。他收起打火机,抬腿时,看到地上落的一根完整的烟。 是阮月安落下的。 他看了一眼,就走了。 - 裴邵走得很急,跟在他身后的东子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回头。 心里很烦躁,说不上来。 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阮月安那张笑嘻嘻的脸。 他开始后悔刚才没能更凶一点,最好把她凶得不敢看他。或者更早一点,在她晕倒的时候,他就不该背着她去校医室,更不该在她伸出手去牵他的时候,就那么张开手握住她的手。 他张开手掌,那种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上面似的。 “裴邵!” 又来了。 他不想回头,也不想看她。可她已经追了过来,在他身旁,气喘吁吁的。 “你怎么又跑?”她抹了抹额上泌出的汗,拉着他往阴凉地方走。 裴邵没再躲开她的手了,跟着她走进树荫。 “你干嘛总想跟我谈恋爱。”他问。 阮月安没松开他的手,听了他的话,转头看他,“喜欢你呗。” 少年时期的感情,提起来总是青涩与隐秘,彷佛都是一种懵懂中慢慢摸索的事。裴邵对喜欢这样的词感触不深,初中时有过那种心动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实在太短暂了,短暂到他怀疑是否真正存在过。从开始到结束,他们两人都是青涩又害羞。从未说过喜欢,也从未像她追逐他一样,好像有无穷的动力。 这样直白又热烈的告白,她说得像是理所当然,彷佛全世界都懂只有他一人不懂一样。 “你长得好看,我看见你就高兴,这不就是喜欢么?”她扬着脸,神采飞扬,“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试试。要是你好,我就一直跟你在一起。” 这样热烈的话,由她这样好看又张扬的人说出来,怎么能不叫人心动? 裴邵挪开眼,她就歪着头去对上他的眼,“你答应吗?” 5看视频学的 5. 才入秋一个星期,阮月安就着凉发烧了。她爸爸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请了两天假,让她跟着刘秘书去医院输液。 在医院病床上昏昏睡睡一整天,第二天上午又去输液,输完液就被刘秘书送回家了。又在家里躺了半天,无聊得要命,算好他们放学的时间,就收拾收拾出门去蒋绎那等他们放学。 蒋绎家就在裴邵家隔壁,他一个人住。 说是一个人么,也不全是,裴邵说有时候他爷爷奶奶也会过来住一阵,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他陪蒋绎一起住。有时候他去蒋绎家住,有时候把蒋绎叫过来一起住。以前叫过来的时候更多,现在他过去的时候比较多。 阮月安头一次跟裴邵去他家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一开始以为蒋绎的父母跟她父母一样,离婚了不住在一块。可在他家转了转,看不出一点除了他还有别人在的迹象。 问了裴邵才知道,蒋绎爸妈在他们初中的时候出了意外。当时他还小,爷爷奶奶本打算把他接过去养着,可两位老人岁数都挺大了。他们商量之后就过去跟两位老人说,把孩子养在他们家吧,这转学转来转去的,对孩子也不好。蒋绎这么乖,还能带着裴邵一块好好学习。 裴邵爸爸跟蒋绎爸爸都在一个单位工作,两人的妈妈又是高中同学。两家从刚结婚就是邻居,两家都是看着俩孩子一起长大的,关系本就亲密。蒋绎家出了这种事,裴邵父母既心疼又觉得他可怜。蒋绎多乖的小孩啊,从小到大就没给家长惹过祸,学校考试回回都考前叁。糟了这事,他哭得都叫人心疼。 裴邵那时候个子比他高点,陪在他身边,心里揪得慌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张臂抱着他。听着他的哭声,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阮月安问起的时候,裴邵只说了个大概,没把个中细节告诉她。一方面是觉得这事总归还是蒋绎的私事,另一方面还是怕她口无遮拦哪天张口就来,让蒋绎难受。 当时裴邵还纠结要是阮月安非要缠着问,他该怎么办呢。没想到阮月安听到他说了意外俩字之后就闭嘴不问了。 阮月安打车到他们小区楼下,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个冰淇凌坐在店里等他们俩回来。 快吃完的时候,看见他们俩从路那头过来了。都背着书包,裴邵冷着脸,在听蒋绎说话。 阮月安把手里的包装纸丢进垃圾桶,推门走出便利店。 “裴邵!” 蒋绎抬起眼,看她迎着过来牵裴邵的手。 裴邵眉毛皱着,像是想躲开她的手,但没躲,由她牵着,不咸不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打完针,在家呆着太无聊了,想过来找你玩。” 裴邵没说话。阮月安觉得有点奇怪,看看他,又扭头看蒋绎。 蒋绎与她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挪开眼,越过他们先进了院子,掏出钥匙开门。 “你怎么了?” 阮月安绕在他身边,不停地问,“是不是在学校被主任逮住了?” “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裴邵摘掉书包,丢在玄关,换好鞋跟着蒋绎往楼上走。一路都没理她。 到了卧室,蒋绎把书包搁在书桌上,扭头看着坐在他床上的人。这两人进他卧室是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裴邵拿起搁在床头的游戏机,低着头开机插卡。 阮月安坐在他身边哄着问了一会,见他还是不理人,一把夺了他手里的游戏机,“问你话呢!你干嘛不理人!” 裴邵这才抬起头看她,抿着唇瞪她,夺走她手里的游戏机摔在床上,“你真当我不知道是吧?” 这一句把阮月安问得是一头雾水,“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她们都说了你跟她们打赌,打赌你能不能追到我!现在你赌赢了,应该很高兴吧?” 蒋绎家里平时出了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做饭的阿姨,就没别人。蒋绎看着桌上放着的电子钟,估摸着做饭阿姨快过来了,起身下去等阿姨过来。 走到楼梯口时,听到阮月安软下声音哄裴邵。 话是跟东子玩得好的一哥们在体育课时,听他们班女生说的。他听了之后告诉了东子,东子听了之后就告诉了裴邵。蒋绎就在他身边,跟他同一时间知道的。 裴邵本没什么反应,放学前碰到那几个女生,想着过去诈她们试试,结果还真给诈出来了。 回家的一路上裴邵心情都很不好,问蒋绎,阮月安到底什么意思。蒋绎怎么可能知道阮月安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照实把他的想法告诉裴邵,他觉得阮月安找他吸烟就是个借口。 “我们是打赌了,但是我追你就是因为喜欢你啊!”阮月安靠近他,坐在他腿上,“她们都说你长得帅,但是人太凶了,不敢追。” 这话可是真话。当时军训的时候,晚上大家都坐在操场上玩。累了一天了,阮月安靠在刚认识的女生身上,听围坐在一起的女生说话。她们谈论一群男生中谁长得帅,说蒋绎长得帅,阮月安扭着头去看,乖学生,看着就好追。又说了几个,都不是她的菜。说到裴邵时,都说他虽然长得帅,但是太凶了看着就不好追。她也扭头看了,正巧跟他来了个对视,一下来了兴致,张口就说,有什么难追的,等着吧! “她们不敢,我敢!”阮月安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再说了,你哪儿凶啊…一点都不凶,我当时就想了,要是你真有那么凶,我就赶紧跑。” 她捏捏裴邵的脸,“可你一点也不凶啊…可爱死了!我想跑都跑不了。” 裴邵抬着眼皮看她,听着她甜言蜜语,不说话。她今天没穿校服,穿了条淡紫色连衣裙,坐在他腿上,软着声音哄他。 他哼了一声,阮月安立刻凑在他脸前亲他,“你别生气嘛…我才打完针,手背上的针孔还疼着呢,就来找你了。” 她抬起手给他看,“你都不心疼我。” 裴邵垂眼看她的手背,胶带上还能看到些许渗出来的血渍。他这才缓了缓心思,又哼了一声,“你还用我心疼?” “当然用啊!”阮月安看他有缓和的意思,刚想再多哄几句,就被他身下的东西硌了一下。 两人同是愣了一愣。 裴邵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脸都红了,“你下去。” 阮月安被他拉得晃了晃,反应过来后立刻笑了,抱着他的脖子不下去,凑在他耳边笑,“你硬啦?” 她这么一问,裴邵的脸更红,不敢看她,“你…快下去。” “我上次让你买的东西,你买了吗?” 楼下的蒋绎还在等做饭阿姨过来,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阮月安急匆匆地跑下来,跑到玄关蹲在裴邵的书包前,在里面翻找。找了一会,就握着找到的东西跑上去了。 蒋绎扫了一眼,想起裴邵前几天买的东西了。在离家很远的便利店里,买的一盒避孕套。 “你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裴邵看着她拆开包装盒,拿了一个递给他,有点惊讶。 阮月安看他一眼,“看视频学的,你不知道?” “视频?你看过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 “你说小黄片?看过啊,怎么了?就只许你们男生看啊?” 裴邵噎了噎,“我可没这么说。” 阮月安回身关好门,转过来问他,“你要做吗?” 裴邵默了默。 阮月安紧接着说,“我不喜欢那种上来就干的,你懂吗?就是那种欧美的,看着就很不舒服。我要很温柔的,你可以吗?” “……我试试。” - 做饭阿姨来的时候拎了不少东西,蒋绎过去接着,跟着一起走到厨房,往冰箱里摆。 两人聊了几句,阿姨问他今天家里来同学了? 这个同学不包括裴邵,他经常来,做饭阿姨都认识他。她指的是阮月安。 蒋绎点点头,没说话。 做饭阿姨也没多问,说做好饭还要一会,让先上去跟同学玩,等会做好饭叫他们。 蒋绎没上楼,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有点后悔刚下来的时候没把游戏机带下来,手机也在书包里。 盯着电视看了一会,他看了看时间,快半个小时了。他起身上楼,想拿游戏机。 走到卧室门口,按着把手推开一条缝隙,里头的声音泄了出来。 他没进去,关上门。在门口立了一会,转身下楼。 6怎么一个两个的,嘴都这么臭啊 6. 冬至之后,学校里忽然流传起关于蒋绎的流言。 流言的主人公当然是蒋绎,内容么,是说他是个同性恋。等到留言传到阮月安这时,已经颇有些愈演愈烈的意思。甚至说到他初中就被一个中年男人包养,现在住的地方就是那男人给买的。后来他们分手,蒋绎还哭了好一阵子,描述得有声有色。 阮月安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靠,这他妈也太不会编了吧? 蒋绎?被包养?被一个中年男人包养?被抛弃之后哭了?哭得巨伤心? 相声班子里都没这么好笑的段子。 她一点都不信,也没当回事。但后来又流传到蒋绎跟裴邵的故事时,她坐不住了。竖着耳朵听了几个版本。 有说蒋绎其实没跟中年男人在一起,其实是跟裴邵在一起的,他们从初中就开始好,好到现在。这版本禁不起细敲,阮月安听了就嗤笑,反驳了几句,围在一起的人看她过来就不说了。 还有说蒋绎跟裴邵在一起,但是裴邵后来移情别恋,跟阮月安在一起了。蒋绎很伤心,但是又不想跟他彻底分开,就跟他说做兄弟。每天看着裴邵跟阮月安在一起,心痛得要命,上个月月考写的那篇作文,就隐晦地提起这段感情。字字泣血。 这个版本还像那么回事,阮月安听得津津有味,转头就去找蒋绎要他的月考卷子看。拿着研究了一整节课,除了这人作文竟然能满分文笔还不错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事在她脑子里转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周末忍不住了。 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雪,她穿好羽绒服,戴着帽子手套,背着要写的作业打车去蒋绎家。一开门,穿着厚睡衣的裴邵接过她的书包让她进门,叁个人围坐在客厅里写作业。 蒋绎跟他们不一个班,有两科作业不一样,剩下的都差不多。 阮月安脱掉羽绒服挂起来,坐下去接过裴邵递过来的毯子盖好腿,伸着脖子瞟了一眼蒋绎摊在桌上的数学卷子。蒋绎装没看着,裴邵一抬手就把他的卷子给拿了过去。 “你干嘛?”阮月安摔笔,笔盖弹开,落在蒋绎面前的英语卷子上。他默不作声地挪开笔盖,接着看题。 “自己写,别总想着抄。” 他这话一说出来,阮月安就冷笑,“不让我抄,那你也别抄!”。她抢走裴邵手里的卷子,迭好递给蒋绎。 蒋绎接过卷子收好压在文具盒底下,推了推眼镜,接着写题。 裴邵坐在她身边,跟她闹了一会,起身去冰箱里拿喝的。 他一走,阮月安就低着头写卷子,写了两道题,停下笔。听着旁边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忍不住扭头看他。 蒋绎低着头,单手扶在额上,握着笔在一堆单词里挑重点。 他们俩都穿的厚睡衣,估计昨晚裴邵又是在他这睡的,看他那黑眼圈,应该又是打了一晚上游戏。 阮月安看着他,想问,但莫名有点不太好意思问。 蒋绎察觉到她的视线,扶着额抬眼看她。 阮月安挪开视线,装作在看他身后的沙发和沙发后不远处的绿植。 “中午吃什么?”裴邵拿着叁罐可乐过来,搁在桌子上。 阮月安立刻捞过一瓶,拉开拉环,“想吃麻辣烫!” 裴邵转头看蒋绎,蒋绎放下笔,“我都可以。” “那我订外卖。”裴邵坐在阮月安身后的沙发上,拿起手机打电话。 “我要多加两根油条!加麻加辣!”阮月安向后靠在他腿上,仰着脸跟他说。 裴邵摸摸她的脸,点点头。 “我不要麻不要辣。”蒋绎站起身,像是要上楼。 看着他走上楼,阮月安才跟裴邵笑,“麻辣烫不要麻不要辣,他只吃个烫吗?” 裴邵笑了笑,没接她的话。 - 午饭吃完,叁人收拾了外卖盒子,继续在客厅写作业。 裴邵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就没睡多久。昨天阮月安就说要来,他起了个大早,在楼下等她。这会吃完饭就开始犯困了。 开始时还能忍着,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低头看题。后面就忍不住了,头一点一点地低下去,就快趴桌子上了。 阮月安抽走他手里的笔,让他躺沙发上睡。 他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阮月安把腿上的毯子盖在他身上,转回来低头写题。 写了一会,客厅里的挂钟响了两声。阮月安忽然抬头叫蒋绎。 “蒋绎。” 蒋绎抬起头,看着她。 “你是同性恋吗?” 蒋绎挑起眉,没说话。 阮月安继续问,“你是喜欢裴邵吗?” “不是。” “哦。”阮月安看着他,“那你是同性恋吗?” 蒋绎的脸上这才有点烦恼的意思,他摘下眼镜搁在桌上,捏着鼻梁,叹了口气,“都不是。” “你听谁说的?” “学校里的人。”阮月安看他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试探着问,“你不知道吗?” 蒋绎放下手,双手搁在桌子上捏着笔杆,眯着眼看她,“不知道。” 阮月安把学校里的传言都告诉他了,包括流传较广的几个版本。她以为蒋绎听了会很生气,但他并没有。听她说完,他只是点点头说声知道了,就没了。 “你不生气吗?”她问。 蒋绎戴上眼镜,拿起笔,看着她,“有一点。” 不过更生气的应该是裴邵吧,怪不得这几天裴邵总跟东子在一起,背着他聊什么事。 阮月安哦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可能是蒋绎平时看起来太清冷了。学校有不少人追他给他写过信表过白,他都没回应。他平时除了跟裴邵在一起,就是一个人。话又少,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谁都不在乎,也不在乎任何事。一下子流传出这样一个刺激劲爆的消息,让很多人都觉得意外。 “你也别太在意…”犹豫再叁,阮月安还是开口安慰道,“虽说清者自清吧,但是我觉得还是要找一下这个流言的源头,看看是谁散播的。” 她看着蒋绎,皱着眉毛举起拳头,“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蒋绎抿着唇,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很轻,阮月安认识他到现在,还是头一回看他这么笑。不禁有点窘迫,立刻放下手,结结巴巴地问了句你笑什么,就不看他了,低着头握起笔盯着卷子看。 “没什么。”蒋绎止住笑,“是该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可真到了逮住人要揍的时候,阮月安又反悔了。 就在周一的下午,裴邵在教学楼前把那人给逮住了。 那天下午阮月安他们班去上体育课,正好跟蒋绎他们班一起。体育老师带着他们跑了两圈热热身,之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可以回班也可以去球场打球。 裴邵本打算跟蒋绎东子他们去打球,要回班里拿篮球。阮月安月经刚来,身体不舒服,要回班里休息。几个人就一起往教学楼走。 还没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有两个人从里面出来了,迎面朝他们走过来。 裴邵脸色一变,把阮月安往身后拉了一下,自己走过去,问了他两句话。 问的什么阮月安没听清,再下一瞬裴邵就把其中一个人给按到在地上了,“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阮月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人就是造谣蒋绎是同性恋的人。 刚巧,学校主任在楼上开窗户吸烟。学校之前有过规定过不让老师在校区内吸烟,但就是规定,也没人管,他经常在办公室里开着窗户吸烟,吸完了再关上窗户。 这一开窗户,再那么一低头,就看见底下有人在打架。 他张嘴吼了一声,才看清下头的人,指着裴邵威胁,“果然是你裴邵,你今天要是敢动手,明天你就别想再进学校!” 裴邵抬头看了一眼秃头主任,还没说什么,就听被他按着的人张口,“你知道我哥是谁吗?你敢打我?” “你哥?”裴邵按着他的脖子,用手背拍拍他的脸,“你爹来了我也不怕!” 说着就要抬手打人。 阮月安赶忙冲过去拉着裴邵不让他打人,纵使她拉着,还是抵不过裴邵的力气,眼看着他在那人脸上狠狠砸了两拳。 拳拳到肉,那种声音阮月安还是第一次听到,听得心惊胆战。裴邵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凶狠,眼神中像是带着恶光似的,让人看着害怕。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害怕裴邵控制不住自己把那人给打死。 她紧紧拉着裴邵,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接着打了,急得满头大汗,扭头喊蒋绎东子,“你们倒是过来帮帮我啊!别让他打了!” 蒋绎从小就没少看他打架,也跟他一起打过架。不过没东子多,东子总跟他一起打架。他不喜欢听脏话也不喜欢骂脏话,打架吧,总少不了脏话,他就不太爱去。 听到阮月安这么喊,两人还吓了一跳,以为裴邵手重了。凑过去一看,也没什么事。 东子抬手挡着跟那人一起的同学,不让他靠近。 蒋绎正对着阮月安的视线,点点头,走了过来。 被裴邵按在身下的人当然知道裴邵和蒋绎,他初中跟他们就是一个学校的。不光知道他们,他还知道蒋绎父母双亡。惹不起裴邵,他还惹不起蒋绎么? “操!”他盯着蒋绎,“我说错了?你他妈不就是被老男人操屁股的烂货?” 阮月安心里一惊,扭头看蒋绎。 蒋绎与她对视,没什么表情。 “裴邵!你还不松手?”楼上的主任又喊了一声,看那样子是要掐烟下来了。 裴邵听都没听见主任说话,扬手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额角的青筋凸起,咬着牙问他,“你他妈再一说一遍试试?” 又是一巴掌扇上去,“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眼看着阮月安都拉不住他了。她看着裴邵的表情,真的害怕了,带着哭腔求他,“裴邵裴邵!你别打了!” 蒋绎走过来帮着她拉裴邵,重复了一句,“你别打了。” 他摘掉眼镜,迭好眼镜腿递给阮月安。 “你给我眼镜干嘛?”阮月安握着他的眼镜,眼看着就要拉不住裴邵,急得都快跺脚了,“快帮我把他拉走……” 话音还没落,蒋绎已经拎起那人的衣领,握拳砸了下去。 “怎么一个两个的,嘴都这么臭啊。” 阮月安和裴邵,还有站在一边的东子,连带着在楼上刚掐灭香烟,还没下来的主任,都傻了。谁都没想到蒋绎会动手。主任是觉得他这好学生,怎么可能?也不可能会打人的。裴邵和东子已经太久没看到蒋绎动手了。 几个人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被蒋绎揍得哀嚎了。一边哀嚎一边胡乱伸手反抗,蒋绎只顾着揍他,压根就不防备他的手,脸颊被他的指甲划过,渗出两道血痕。 阮月安看着蒋绎又抬起手臂,冲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闭着眼喊裴邵,“裴邵!你快过来拉着他啊!别让他打人了!主任马上下来了!” 裴邵看着蒋绎被阮月安推开,勾起嘴角,撸起袖子接着揍。 才拉走一个,又扑上去一个。阮月安话都说不出来了,指着裴啥你你你了半天。 蒋绎拍拍她的手,“让开。” 阮月安抬眼看他,他的眼珠很黑,里面盛着很浓的冷意,左边脸颊渗出两道血痕,就在眼下,看上去有点吓人。 她愣了愣,蒋绎越过她跟裴邵一起按着那人揍。 主任冲下来,喝令东子跟另一个同学把他们拉开,全都带到了主任办公室。 阮月安跟着一起上楼,想进办公室,主任开始不让她进。站在办公室里的裴邵也不想让她进来,一直在冲她摆手,让她赶紧回班里。 她瞪了一眼裴邵,求主任,说她算个见证人,她能作证。主任这才放她进去。 阮月安站到蒋绎身边,把握在手里的眼镜还给他。 蒋绎接过眼镜戴上,没说话。 他的表情不是很好,或者可以说是很差。 主任先挨个骂了一会,骂到蒋绎,他顿了顿,冷哼一声不骂了,转头让他们交代事情经过。 阮月安在那站了一会,小腹的下坠感连着痛经一起,让她回了神。 听到挨打造谣那人故意忽略自己造谣的前提,着重交代了主任看到的事情之后,阮月安气得头晕。张口对主任说他撒谎,正要把事情前后经过全都告诉主任时,站在她身边的蒋绎轻轻拉了她一下。 她扭头看蒋绎,蒋绎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他动作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不肯说,也不让阮月安说。主任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见裴邵和蒋绎在教学楼前打人。安慰了被打的人之后问用不用去医院,得到不用去的答复后就让他走了。 转头对着裴邵蒋绎,让他们现在就打电话把家长叫来。 裴邵在电话里挨了一顿骂,打完电话,在蒋绎开口之前转头对主任说,“我爸妈就是他爸妈。” 主任一头雾水,这时候两个班的班主任都下课进来了。四个人被赶到走廊,站在门口等里头的人传唤。 阮月安急死了,问为什么不让她说。 裴邵拍拍的胳膊,让她先回去,等会回家跟她说。 “我不回去!等会你爸妈来了我要说!你不许拦我!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你们被冤枉啊!” 裴邵见劝不动她,也就没说什么了。可没一会就见她脸色发白,背靠着墙,像是要站不住了。赶忙过去扶着她,问她,“你怎么了?刚才打着你了吗?” “没,我痛经。”她扶着裴邵的手臂站直身体,忍了忍,忍不住了,“我回去吃片止痛药就回来。” 班主任开门叫他们进去,裴邵回头看了她好几眼,“别回来了!” 阮月安怎么可能会乖乖听他的话,她吃了止痛药就回来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等。 没一会办公室的门就开了,裴邵跟着班主任出来,两人看见阮月安都是一愣。班主任让她回去上课,她点点头往回走,算着时间,就又跑了回去。 这次没在办公室门口了,在楼下,等着他们一起下来就凑了上去。 裴邵爸爸正在骂他,“你妈妈嫌丢人,非得让我来。我就不嫌丢人吗?”。蒋绎跟在裴邵身边,没说话。 阮月安张口叫了声叔叔,还没开口说事,就被裴邵拉了过去,站在门口跟他爸爸告别,“爸爸再见。” 蒋绎也说了声,“叔叔再见。” 阮月安要憋死了!等到裴邵爸爸走了之后,狠狠在他背上锤了两拳,“啊啊啊啊!你烦死了!” 裴邵痛呼一声躲到蒋绎身后,阮月安绕着蒋绎握拳追着他打。 - 放学后的路上,裴邵才把事情跟阮月安说了。 蒋绎初中的时候找过一个补课老师,中年男人,教数学的,看着很儒雅,每天晚上过来给他补课。有时候裴邵会过来跟他一起补课,不过他那时候看见数学题就头疼,那个补课老师又特别爱让他们做题,裴邵来了几次就不来了。 那个男人可能后来察觉到这家没有大人在,又看蒋绎乖乖的,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蒋绎开始没察觉到有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人有点怪。后面他低头要吻他的时候,他扇了那人一巴掌,就往外跑。刚巧裴邵刚从外面打完球回来,抱着篮球看他慌不择路地跑出来,问了两句。一抬眼就看那男人走出来了,一脸若无其事地叫蒋绎回来,说是有道题他做错了。 裴邵当然相信蒋绎,抬手就把篮球丢在他脸上,冲过去打他。裴邵那时候身高就比同龄人高出不少,但还是比男那人矮上一些,好在年轻冲劲儿大,很快就把他按倒在地上,拳头一拳一拳砸在他脸上。 蒋绎四下看了看,掰了一截树枝,照着他的手插了下去。 “真插下去了?”阮月安扭头看蒋绎。 蒋绎摇摇头。 那截树枝插在那男人手指间的缝隙中,裴邵指着隔壁自己家,问那男人,“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姓裴,他是我兄弟。”,他拿过蒋绎手中的树枝,“以后再让我见到你,这截树枝就直接插你几把上,懂吗?” 这事他们没跟任何人说。之后蒋绎再补课,裴邵就让他跟补课老师到自己家上课了。 “那那个谁是怎么知道的啊?”阮月安皱着眉听完,忍不住问。 裴邵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谁知道呢?是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说的吧。” 阮月安看了一眼蒋绎,他又恢复了平常的那种姿态,仿佛下午那个按着人挥拳的人不是他似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蒋绎扭头看她。 阮月安转开视线,看着裴邵,“主任罚你们了吗?” “记过,一万字检讨,打扫他办公室叁个月。” 蒋绎点点头,“一样。” 这时候夕阳才落,天边仅剩的余晖和路边亮起的路灯照在他们身上。阮月安看着他们俩,一个愁眉苦脸,一个风淡云轻中带着些许疲惫,看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加油!” 7活儿好 7. 裴邵生日前一星期,阮月安跟阮宁回了一趟老院,给姥姥过寿。 一大家子在一起吃了顿饭,饭后都坐在客厅里聊天。两个舅舅家各有个四五岁的孩子,在外头院子里玩。 阮月安坐在沙发上跟两个表哥聊了一会,又跟阮宁聊了一会,觉得无聊,站起身说要去院子里陪表弟表妹玩。 院子一角有个爬满葡萄藤的亭子,阮月安蹲在地上跟两个小孩玩了一会,腿麻得不行,把两个小孩拉到亭子里玩。 四五岁的小孩,一个拿着芭比娃娃一个拿着变形金刚在一起玩过家家。 阮月安胳膊撑在石桌上支着下巴看他们俩玩,日头有点要落的意思了,天边飘着一片彩霞,很漂亮。 家里的保姆没一会送出来叁杯果汁,搁在石桌上。 阮月安跟保姆一人哄一个,给表弟表妹喂了果汁。自己也端着杯子喝果汁,放下杯子时,远远地看见有人进院,手里拎着礼盒。 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二舅给送到院门口。回头看见亭子里的阮月安,叫了她一声,让她进屋里待着,等会认人。 她不想进去,指着表妹就说表妹要她陪着玩,等会再进去。 二舅见叫不动她,就自己回去了。 没一会又有人陆陆续续来,阮月安趴在石桌上滑手机,跟朋友聊天,商量晚上去哪玩。 “月安。” 阮月安抬起头,看清来人,叫了一声,“刘秘书!” 刘秘书拎着礼盒,点点头,“怎么在外头坐着?不热吗?” “不热。”阮月安站起身,走过去问他,“是我爸让您来的吗?” 刘秘书点点头,想了想,“你爸爸一直在出差,实在脱不开身,只好让我过来给老太太祝寿了。” 阮月安跟着他一起点头,不信。 “他之前还问起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陪他吃顿饭?” 阮月安不知道该怎么说,接过他手里的礼盒领着他往客厅里走,“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外头这么热,咱们快进去吧。” 把人领进去,她就出来了,坐回石凳玩手机。 眼睛一瞥,看到表妹放下芭比娃娃,伸长了手臂要够石桌上的杯子。阮月安放下手机,端起杯子弯腰喂她喝果汁。 小姑娘脸蛋肉嘟嘟的,两只小手盖在她手上,就着她的手喝果汁,乖得要命。喝够了还知道说声谢谢姐姐。 阮月安放下杯子,手背蹭了蹭她肉嘟嘟的脸,“真乖。” 眼睛一瞥,看见院门口又进来人了。扫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定睛看过去。 “裴邵?!” 裴邵眯起眼睛笑,看着她走过来,抬起一条胳膊抱她。 “你怎么来啦?” “过来给老太太拜寿啊。”他抬了抬手里拎着的礼盒。 “那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 裴邵揽着她的腰,贴贴她的脸,“我怕提前跟你说了,当天再有事来不了。” 阮月安哦了一声,抱着他的胳膊打算带他进去时,看到蒋绎从后头慢吞吞走了过来。 他才从公司出来,都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裴邵就已经到他公司楼下了。车上备好了两份贺礼,等着他上来就走。刚下车的时候又接了个电话,慢了裴邵几步。这会过来也是跟裴邵一样,手里拎着礼盒。 阮月安与他对视一眼,本不想理他,但又看他拎着礼盒,这么冷待着显得她多小心眼似的。于是冲他笑了一下,叫了一声,“蒋绎。” 蒋绎看她一眼,没说话,反倒是跟裴邵说了句,“进去吧。” 阮月安气死了,早知道就不理他直接跟裴邵进去了。 叁人进去的时候刘秘书正好出来,立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刘秘书没见过裴邵跟蒋绎,略作打量,眼睛落在阮月安牵着裴邵的手上。 “刘秘书,您要走了吗?” 刘秘书点点头,笑了一下,“公司还有事,得赶紧回去。” 阮月安松开裴邵,“那我送送您。” 刘秘书婉拒,“不用了,车就在外面停着。下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阮月安嗯嗯答应着,还是送了刘秘书几步,转回来跟裴邵蒋绎一起进去。 客厅里阮宁正好从沙发上起身,一扭头看见阮月安,和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挑了下眉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都来齐了啊。”她笑着说。 阮月安有点窘迫,接过他们手中的礼盒,摆在楼梯侧的桌子上。 裴邵对阮宁点点头,跟站起身的大舅二舅握了手,对坐着沙发上的姥姥说了两句祝寿的词。蒋绎跟在他身边,跟大舅二舅握完手之后,对上坐在一旁带着审视意味的阮宁,略顿了顿,对她点点头。 阮月安在阮宁身旁坐下,才一坐下,阮宁就伸手搂住了她的腰。靠在她身上,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男人,声音压得很低,“你胆儿肥了,两个一起往家里领?” 阮月安装听不懂,“啊?” 阮宁哼笑着掐她的腰,“装?” “没装没装…”阮月安扭着腰躲开她的手,抬头看了一眼,裴邵跟蒋绎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正跟大舅说话。她握着阮宁的手,小声解释,“我也没想到他们俩会来。” 这话是真的,往年裴邵家里都是秘书过来,今年是头一回。蒋绎也是头一次来。 “这么说…”阮宁捏着她的手,指腹在她的美甲上轻轻按着,“你是真两个都想要?” 阮月安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她这个样子,阮宁丢开她的手,哼了一声,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拿得住么就敢这么玩?” 坐在对面的蒋绎正在听他们讲话,点点头,回了两句。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看向她们这边。 阮宁在他们高中的时候就见过裴邵,虽说印象不大深,但是能看出来这男孩被阮月安拿得死死的。那时候也没注意过蒋绎,也没想到阮月安会跟他们有那样的关系。 大概是两个月前的周末吧,她跟朋友逛街的时候,看见一套衣服还不错,挺适合阮月安,就买了。跟朋友吃了个下午茶,朋友有事先走了,她无聊,就打算去阮月安那把衣服给她。 去之前给阮月安发了微信,没回。她没当回事,以为她不在家又跟朋友出去玩了,就在微信里跟她说了要过去给她送件衣服。 到那,开门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门口有好几双鞋。她也没细看,以为阮月安跟朋友在家玩。拎着袋子进了客厅。 蒋绎正坐在客厅里吸烟,两人对视,都是一愣。 她是没想到大白天的,能在阮月安家里看到一个只穿着内裤的男人。蒋绎是没想到这里会忽然来人,门铃都没按就进来了。 两人之前或许见过面,但都印象不深。 蒋绎反应倒是快,立刻掐了烟,道了声阿姨好,起身就要往卧室去。阮宁叫住他,让他别不用叫人,她就过来送个东西。 鞋都没脱,把袋子放在玄关就走了。 她知道阮月安回国之后又跟裴邵好上的事,但像今天这样,还有一个男的,只穿着内裤坐在客厅。再说是普通朋友,就说不过去了吧。 倒是没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的意思,就是怕阮月安吃亏。 之前也一起吃过饭,裴邵跟阮月安就像普通情侣一样,没什么可说的。 就是蒋绎,她说不上来。 他坐在那,你要说他眼里没人吧,他还总时不时看阮月安一眼。可你要说他心里有人吧,也看不太出来。 看不明白。 阮月安也说不明白,她能很明确地说很喜欢裴邵,但是到蒋绎的时候就会迟疑。她跟阮宁说过很多,这个很多里面总是裴邵裴邵。每当阮宁问起,“那那个蒋绎呢?”,她就说不上来了,只说不喜欢他的性格。 不喜欢就别跟他玩啊,阮宁是这么说的。 她这么一说,阮月安又不肯说话了。 阮宁试着问她,那不还是喜欢? 她追问阮月安,喜欢他哪儿? 阮月安沉吟一会,活儿好。 这话不是说裴邵活不好,就是感觉不一样。裴邵跟她在一起就像是一团柔软温暖的云,你会被包裹着,然后一点一点地被带入云霄。蒋绎呢,他就像是一处从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湖,可你一旦踏进去才会发现,平静湖面下竟藏着这样汹涌的暗流,他会无视你扬起求救的双手,卷拖着你往湖底的深渊落去。 8裴邵生日快乐 8. 裴邵生日这天,天公不作美,从早上就开始下雨,淋淋漓漓的。 阮月安陪阮宁去素菜馆吃饭,她从来不爱吃这些东西,让她不吃肉,就等于不让她活。不过好在这家菜做得不错,她吃得挺高兴,给裴邵发了好几张照片。 没坐包厢,坐在靠近庭院的位置赏着雨边吃边聊。她们来的时候雨下得大,店里人少。这会雨小了,能看见廊下服务生又陆陆续续引来几桌人。这地方有庭院,庭院里有座假山,上头郁郁葱葱的长着些她叫不上来名的树啊草啊的,房檐上头垂下几根雨链,廊下挂着铜铃,时不时响上两声。就一个字,雅。 裴邵那头正在跟家人吃饭,围了一桌子人,蒋绎坐在他身边正跟他爸说话。他举着手机拍照,也给阮月安发了几张照片,自家饭桌上的菜。 一桌子菜,龙虾鲍鱼的手边还搁着瓶茅台。 「吃得挺好啊。」 「你也不差,哪家啊?下次带我去。」 「带你可以,账单你签。」 阮宁看她一直盯着手机,轻咳了一声,问她,“跟谁聊呢?” “裴邵呗,他今天过生日。”阮月安抬起手机给她看裴邵发过来的照片。 阮宁扫了一眼,也说了一句吃得挺好。 阮月安收回手机,看着裴邵发过来的OK手势,笑。 「OK,我晚上去哪接你?」 「我等会跟我妈去逛街,之后再跟你说。」 「好。」 “他叫你过去吗?” 阮月安放下手机,摇摇头,“他问什么时候过来接我,晚上要跟他朋友一起吃顿饭。” 阮宁点点头,不说话了。 吃完喝茶清口的功夫,阮宁的电话响了,她朋友叫她打麻将,叁缺一。 “我去打麻将,你跟我一起去?”阮宁挂了电话,问她。 “不是去逛街吗?” “打麻将不比逛街有意思?” 阮月安又不会打麻将,“当然没逛街有意思了!” “那要不你让裴邵现在来接你?”服务生过来添茶,阮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香溢满口。 “他现在正家吃饭呢,来接我干嘛?” 阮宁放下杯子,“反正我要去打麻将了,你想来就跟我一起,不想就自己找地方玩去。” 阮月安瞪她,上午她还没睡醒阮宁就打电话过来说想逛街,叫她陪着去,才冒雨出来的。这会吃完饭她又不想去,要去打麻将了。 “别瞪了,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阮宁看着她笑,“你自己去玩吧,今天买东西都记我的帐。” “买什么都行?” “买什么都行。” “那我买包。”阮月安挑衅地笑。 阮宁拿起包起身,“走吧,结账去。想买就买呗,我亏着你似的,要什么没给你买啊?” 这话说得是对的,阮月安从小到大就没短过东西。她跟邵建安还没离婚时,两家人都宠着她。离婚后她跟着邵建安,邵建安也没短过她,别人有的她都有,别人没有的伸手要了就有了。阮家这边更是,从小她就招姥姥姥爷稀罕,好吃的稀罕的没少给她。阮宁刚离婚那阵,玩得有点疯,虽说没怎么顾着她吧,也是把手头好的往她那送。养得她看惯了好东西,对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兴趣。 阮月安跟着起身,挽着她的胳膊贴着她笑,哎哟一声,“妈妈对我最好了!” 阮宁捏着她的手,哼哼笑,“就你一个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结完账,服务生引着她们出去。走在廊下,庭院里的湿气伴着微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线香味道。 “忘了问你了,你最近跟邵建安见过面吗?” 阮月安从庭院里收回视线,“上个月去奶奶那时见过,再就是上次刘秘书去姥姥那时,说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就没了。” 想了想,又说,“卡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每个月都打钱。” 阮宁意味不明地笑,摸着她的手背,“你最近见过他老婆没有?” 阮月安不知道她问着是什么意思,照实说了,“挺长时间没见了,怎么了?” “没怎么。” 服务生送她们到门口,取来她们的伞。 坐到车里系上安全带后,阮宁笑着说,“我朋友说她在酒店见过那位,带着她女儿跟一男的吃饭,像是在相亲。” 这阮月安可是一点都不知道,没主动问过,刘秘书没跟她说,也没听别人说过。 她对他爸的现老婆和那个没血缘的继姐没什么兴趣,以前读书的时候住在一起,也没有太深的交集,现在她自己住,更没交集了。 “相亲就相亲呗,相的又不是我男朋友。”她系上安全带,想要去哪玩。 阮宁笑,伸手捏她的脸,“真是我亲女儿啊,像我。” - 傍晚时雨停了,天空放晴,远处天边亮出一道彩虹。 裴邵开车去商场接阮月安。 阮月安真就一个人去逛街了,阮宁本打算带着她一块去打牌的,她不想去,到商场这边就下车了,在里头逛了一会就去喝下午茶。裴邵来的时候她刚做完头发,带着一身香坐进他车里。 “今天真够漂亮的。”裴邵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阮月安笑嘻嘻地亲回去,从后座的购物袋里摸出来一盒东西给他,“生日快乐!” 一瓶香水,刚逛到男士香水的时候闻了几个,这个最喜欢,干干净净的木质香调,尾调还有点甜。她一闻就觉得这香水适合裴邵。 “还有别的呢!这个不是重头。”阮月安伸了伸腿,问他,“猜猜送你什么?” 裴邵把香水盒搁在腿上,扶着方向盘开车,侧目看了她一眼,笑,“在你身上吗?” “在。” “哦……”裴邵故意拖长了尾音,作出一副愁眉苦脸思考的模样,“是什么呢?让我猜猜…” 他故作姿态,拖了一会没说话。 阮月安有点急了,“快猜啊!” 裴邵这才笑着看她一眼,“是不是腕表?” 阮月安满意地笑,今天特意背了个大点的包,掏出来盒子给他看,“猜对了!” 车正好停在红灯前,裴邵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挑起眉,“这么好?” 阮月安得意地哼哼两声,满嘴甜话,“你当然值得好的呀!” 裴邵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等会就戴上。” 阮月安十分受用,摸着他的脸捏了捏,问他,“今天过来的人多吗?” “挺多的,有些你认识,有些你不认识。”裴邵盖上盒子,回身放到后座上。 吃饭的地方是蒋绎定的,他们常去吃的一个地方,定了个大包厢。 阮月安他们到地方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一进门就有人冲着裴邵放礼花,纸条落了他们俩一身。东子跟蒋绎还有几个人,人手两个礼花。放完一个,又放了一个,这次只冲着裴邵,弄了他一身彩色纸条。 一屋子十几个人,一半阮月安都认识,剩下的几个人有的见过但不熟,有的就是完全没见过。她跟几个熟的聊了两句,才发现有个女生站在蒋绎面前正仰着头跟他说话。 屋子里有点吵,蒋绎微微偏着头听她说完,点点头,没说话。 阮月安想了一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生。她穿着香奈儿套裙,长发垂在腰间,看着性格很乖。 裴邵笑着跟他们拥抱,牵着阮月安落座。 十几个人围着圆桌坐,等人都落座了,外头进来几个服务生上菜。 蒋绎挨着她坐下,手机搁在桌上,拿起桌上的热毛巾擦着手扭头跟旁边的朋友聊天。 东子坐在裴邵身边,跟他聊了两句,发现他手上换了表,“哟,什么时候换的表啊?” 裴邵扭头看阮月安,“自家人送的,刚换上。” “这一比,兄弟我送的可真寒酸呐。” 东子一起哄,座上的人都注意到裴邵的表了,纷纷摇头跟着说自己送的东西寒酸。 裴邵笑着骂了两句,“蒋绎什么都没送我都没说寒酸呢,你们可别起哄了。” 被点到的蒋绎笑了笑,指着一桌子菜,“今天这桌饭是我请的,怎么就什么都没送呢?” 服务生进来倒酒,裴邵指着醒好的酒,“是这最贵的酒吗?不是我不喝啊。” 一桌子人都笑。 饭吃的差不多时,众人起身想合个影,叫服务生进来拿着手机拍。 站位时那个香奈儿套裙女生站到蒋绎身边,看了他一眼。 蒋绎回看她一眼,没说话。 站在他们旁边的人冲蒋绎笑,“人都站你身边了,还不露个笑脸啊?” 众人都看了过去,阮月安不认识那个女生,有点好奇,看裴邵也正看着,就问了一句。 裴邵挑眉笑了一下,没说话。 蒋绎微微皱起眉,阮月安看出他是有点生气了,这点跟他不是很熟的人都看不出来。他生气,脸上不会很明显,就是微微皱眉。 裴邵当然也能看出来,伸手把他捞到他跟阮月安中间,搂着他的肩膀,故作埋怨,“你站那么远干嘛?等会还得你买单呢!请客的人得站中间!” 阮月安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她看着有点委屈,但是很快就露出了笑脸。 服务生举着手机,向后退了两步,让他们靠得更近些,要不镜头装不下。十几个人就肩膀挨着肩膀,对着镜头摆姿势。 拍好发到阮月安这,她点开照片看,这照的,跟毕业毕业合影似的。 大家都不太满意,又换了个服务生过来拍照,是个女生,拿着手机退在后头,让他们放松站着,不用靠得那么近。 这回拍得不错,阮月安还没点开照片,就看见自己的大长腿了,十分满意。略p了一下,问了他们之后就发朋友圈了。 配文:裴邵生日快乐! 9你说的对 9. 吃了饭之后众人又去酒吧玩,坐在包厢里喝酒聊天。 裴邵他们聊的东西挺多阮月安都不太感兴趣,低着头跟小圆聊了会微信,又跟阮宁聊了两句。阮宁还在打麻将,让她帮忙给订几份小龙虾过去,就上次给她订过的那家。 上次是去阮月那住,晚上她看剧,定了份小龙虾过来边看边吃。开始阮宁还嫌味道大,弄得满屋味,后头就戴着手套跟她一起剥小龙虾了。 阮月安跟裴邵说了一声,起身出去打电话。 打完电话去了趟卫生间,洗手时整碰到那个香奈儿套裙女生,正拉着蒋绎在外边说话。看到她出来,立刻闭了嘴。 蒋绎看她一眼,也没说话。 这地方挺安静,公共区也有座位,有几个驻唱歌手在唱歌。 阮月安刚就问裴邵了,裴邵只是笑,说那个女生大学的时候跟他们认识的,具体不告诉她,让她问蒋绎。 这么一看,明显就是这女生对蒋绎有意思。不过看着,蒋绎像是对她没兴趣。 她看了一眼蒋绎,擦着他的肩膀走了。 回去她就找东子问,裴邵不告诉她,东子肯定能告诉她。 果然,她一问,东子就跟她说了。说那女生以前是蒋绎的女朋友,以前总跟东子的朋友玩,后来认识了蒋绎。他们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来她出国,就分手了。前一阵才回来,就跟东子打听蒋绎有没有女朋友。 阮月安听完,还没说点什么,蒋绎就推门进来了,后头跟着那个女生。 那女生表情看着不是很好,一进来就去她朋友身边坐着,低着头滑手机。 蒋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他在裴邵身边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裴邵正跟人聊天,看他回来,也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东子站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挨着他的肩膀问他,“你跟她说什么了?真拒绝了啊。” 蒋绎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烟盒倒出来一根,夹在指尖,“没说什么。” “我看着还行啊,你不就喜欢那样的吗?怎么着,现在改口了啊?”东子他们几个都知道,蒋绎就喜欢那种乖的。他笑了一声,拿起烟盒,捏了根烟出来递给阮月安,“你单身这么久,不寂寞啊?” 阮月安接过烟夹在指尖,又听见东子继续说,“成天看着裴邵他们俩腻歪,我看着都羡慕。” “去你的吧。”阮月安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我跟裴邵哪儿腻歪了?” 蒋绎垂着眼点烟,夹着烟吸了一口,握着金属打火机一开一合地玩。 “你俩还不腻歪?裴邵看见你跟看见什么似的……”东子捏着烟,看了一眼阮月安,啧啧感叹,“我是真没想到你俩还能走到一起,咱高中多少对情侣啊,比你俩腻歪的多了去了,毕业之后都分手了,再同学聚会也没见哪对又复合。” 东子又看了一眼阮月安,笑道,“复合说你俩不够贴切,你俩啊,是再续前缘!” 阮月安笑骂他两句,指尖捏着烟嘴轻轻揉。 “我说的不对啊?蒋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蒋绎捏着打火机,把它轻轻立在茶几上搁好,靠回沙发,夹着烟吸了一口,垂着眼看茶几上的打火机。点头,“你说的对。” 东子这嘴最会说恭维话,阮月安听得舒心,看了一眼转过来问什么再续前缘的裴邵,弯腰伸手去够立在茶几上的打火机。 “说你跟阮月安呢呗。”东子凑过去,跟他讲了个遍。 裴邵听完也笑,靠在蒋绎身上伸手去拉阮月安,东子被他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起身让了位置。他让了位置,还伸手拉蒋绎,“走走走,蒋绎,咱俩赶紧走,这儿恶臭的味。” “嫌臭?想走?都给我坐回来!”裴邵一手按着蒋绎,不让他起身,另一手去拽东子。东子拉不动蒋绎,自身也难保,赶紧甩开他的手坐到阮月安那边,给他们仨留在那。 蒋绎抿着唇笑,一垂眼,视线落在裴邵手腕上的表。这表裴邵只提过几句,说挺喜欢。 阮月安拉着东子不让他坐得远,“挨近点,好好闻闻这臭味。” 闹了一会,一屋子人又聚到一起玩游戏喝酒,裴邵喝了不少,阮月安替他喝了几杯就不行了,她酒量还不如裴邵。 到结束时已经快凌晨了,一群人在路边又聊了两句,各自上了出租车。 蒋绎一条腿才跨进出租车,就听到有人叫他。一回头,又是她。他没说话,敞着门看着她。 “我能跟你坐一辆车吗?” 蒋绎靠在椅背上,让出地方给她看,“坐满了。” 裴邵跟他坐在后排,阮月安坐在副驾上,叁个人都扭着头看她。 - 一直到车开出两条街,裴邵还在笑。 “真不愧是你,蒋绎。” 蒋绎推了下眼镜,看着窗外的风景,“少说两句吧。” “这我可忍不住,可惜东子没看着,不然还能更好玩。”裴邵抬胳膊撞了他一下,“东子说她打听你来着,刚找你了吗?” “嗯。” “你俩聊什么了?” “没什么,她问我交女朋友没有,我说没有,没那个心思。”车里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蒋绎有点烦躁,按下车窗,风吹进车里,扬起他的头发。 裴邵哼哼笑了两声,没说话。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车停在阮月安家门口停下,裴邵付了钱,下车去前边拉阮月安。 阮月安拉着他的手下车,踩着高跟鞋,包在裴邵手里,她低着头跟阮宁发消息。阮宁说小龙虾不够,跟她要电话自己订。 叁个人先后进了客厅,阮月安脱掉高跟鞋,踩着拖鞋直往卫生间去。 裴邵轻车熟路,脱掉鞋把阮月安的包搁在沙发上就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水,扭头问蒋绎,“你喝吗?” 丢了一瓶水给他,裴邵边喝水边往卫生间走。 蒋绎关上门,扫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仰头喝水,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搭着几件阮月安的衣服,他看了一会。卫生间里边阮月安扬声让他滚出去,裴邵笑了两声,没出来。 蒋绎坐了一会,有点热,客厅里没开空调。他站起身,按开嵌在墙上的控制器。控制器上贴了花朵样的贴纸,他上次来时还没有的。 卫生间里没一会响起了水声,裴邵压低了声音跟她交谈,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阮月安笑得很开心。 门打开,裴邵从里面出来,看见站在墙边的蒋绎,吓了一跳,“站在这干嘛?” “开空调。” 裴邵笑了笑,停下要去卧室的脚,问他,“要一起吗?” 蒋绎握着水瓶,水刚从冰箱拿出来,瓶身很凉,与瓶身接触的掌心很快沾满了水。他看了裴邵一眼,把水瓶立在一旁沙发扶手上,攥着掌心,嗯了一声。 “套子在她卧室柜子里,那你去拿吧。” 蒋绎点头说好,进了卧室开灯找。 阮月安卧室床头有两个柜子,还有几个置物架,堆满了零食漫画游戏机。他走近床头,床上的被子铺的很随意,能看出来铺好后又在上头坐过的痕迹。被子上丢着几件衣服,应该是她选穿什么时丢在那的,有几件衣架还挂在上头。 蒋绎想了想,弯腰一件件捡起床上的衣服,在最下头看见两件内衣,一件粉色一件淡蓝色。 他拿着衣服进了衣帽间,不清楚她平时挂衣服的习惯,就都挂在门口。 床头柜有叁层,他打开第一层,里面放的都是些小女生的东西,头绳发夹,还有几个充电器。他打开第二层,在几贴面膜中间找到几盒安全套,有一盒已经开过封。他拿出来一盒,合上柜子。 要离开时,忽然很想看看第叁层装了什么。 他拉开第叁层,看着里面的东西,无声地笑了笑。 里面装的都是小玩具,有些包装还没拆。 10这就受不了了 10. 卫生间里已经腾起雾气,蒋绎一踏进去,鼻腔中就充满了沐浴露的香甜。 这种香甜他很熟悉,阮月安不喷香水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种淡淡的香味。之前她嫌弃他家里的沐浴露味道不好闻——她不喜欢薄荷,就网上买了同样的沐浴露放到浴室里。 裴邵被阮月安压在墙上,揽着她的腰亲吻。花洒喷出的水落在她背上,长发顺着水流贴在背上,描绘她身体曲线似的,美得惊人。 蒋绎垂下眼,看了看两人脱在洗手台上的衣服,把安全套搁在一边。 阮月安揽着裴邵的脖子,后退了一点,鼻子碰着他的鼻子,笑眯眯的,“你身上有酒味。” 裴邵抚摸她的腰身,手掌握住侧腰,也说,“你身上有香味……”他在她嘴上舔了一下,感叹似的压低声音,“香得我想舔。” 两人的眼中带着同样的热度,这样对视一会。阮月安哼哼笑,捏他的腰,“我不想站着,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裴邵自然是点头说好,伸手接过蒋绎递过来的浴巾,围着阮月安把她抱在怀里,“你洗好出来。” 想了想,又问,“今天要先来吗?” 蒋绎摘眼镜的手顿了一下,把眼镜搁在洗手台,走到花洒下,“怎么突然要我先?” “突然?”裴邵抱着阮月安打开门,像是很惊讶,“以前没有吗?” 蒋绎没说话。 他们叁个人在一起时,总是裴邵先,之后再是他,仿佛早已约定俗成。 阮月安抱着裴邵的脖子,看着他背对着他们,仰头抹掉脸上的水,低头张口咬了裴邵一口。 裴邵嘶了一声,偏头躲开她,捏着她的大腿,扭头对蒋绎说,“先出去了。” 蒋绎转过身,没说话,嗯了一声,眯着眼看过去。 他近视不是很重,但是不戴眼镜看稍远一点的东西就会模糊。他眯着眼,看得清清楚楚,阮月安抱着裴邵的脖子,冲他竖起中指,脸上作出鬼脸。 也挺奇怪,这一刻蒋绎是一点都没有生气。阮月安就是这样,时不时地就要挑衅他,做出他不喜欢的样子,占不到一点便宜也要让他不舒服。他看着阮月安,看着她迟迟没有收起的中指,想起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突然有种逗猫玩的乐趣。 他抿唇笑了笑,没有理她。 冲掉身上的泡沫,关掉花洒,他立在镜子前擦拭头发。 洗手台上堆满了瓶瓶罐罐,同样的东西阮月安在他家也放了不少,之前他收拾时,全都收到了柜子里。阮月安洗漱时找不到,以为他全扔了,还骂了他几句。等到他打开洗手台上的柜子,给她看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瓶罐时,她不说话了,被他盯了一会才不情不愿的道歉。 很难形容阮月安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多数时候,她都对他作出一副’我很讨厌你’的样子,嘴上更是从没说过什么喜欢的话。 曾经蒋绎就把她表现出来的东西都当作是对自己的讨厌,但这种想法也有相悖的地方。就比如他一直在思考的——既然阮月安这么讨厌自己,为什么还愿意跟自己睡。 在现在的蒋绎看来,她故意对他表现出来的种种,与其说是讨厌,倒不如说是不服。 不服什么?蒋绎现在还没有弄清楚。 头发擦到半干,他戴上眼镜,拿起洗手台上的衣服,开门出去。 卧室里裴邵正伏在她腿间,弄得阮月安紧拽着床单喘息。她喘息的声音很轻,夹着更轻的哼声。 蒋绎把衣服铺开,搭在凳子上。 “裴邵…”阮月安支起身子,伸手去推他,皱着眉喘息,“我不要了……” 裴邵捉住她的手握着,舌尖舔弄,弄得她身子发颤。 蒋绎坐到床上,看着她不自主发颤的小腹,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会,引到身下让她握着,嗓子发干,“给我弄起来。” 阮月安被裴邵弄得呻吟一声,缓过劲来,扭头看他,虚握着他讽刺一笑,“硬不起来就别上。” 蒋绎俯视着,她的脸上带着娇红,双眼水汪汪的,神色动人。就是这张嘴,这张红殷殷的嘴说出来的话很不中听。 他握着她的手腕,看着她嘲讽的笑容,勾唇笑了一下,起了恶劣的心思。弯腰俯在她面前,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操一下你的嘴,阳痿都会硬。” 阮月安听得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就伸手去打他。手伸到一半忽地握拳,裴邵弄得她受不了了,重重地落回床上,皱着眉喘息。 喘息很快带上泣音,裴邵按着她抬起的腰身压了回去,抬起头盯着她,入了两指进去,勾着手指弄。 “舒服么。” 蒋绎握住她的手包着自己,撸动着。她的手背滑腻,一不留神就从他掌心落了出去。他捞回她的手,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重新握了回去。他伸手去握她一侧乳房,软软的窝在他手心,柔软得想让人更加用力。 之前有次裴邵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套情趣内衣给她穿,说是内衣,拿在手心时就是一堆绳子。裴邵坐在她身边拿着绳子在她身上绕来绕去,穿好之后,那两只乳房就被绳子勒得挺立起来。绳子这东西,平时是工具,可一旦在特定的场合下,绕在人身上时,很难不变味,不变得色情。 她的胸不小,腰又细,平时穿得紧身些就会显得格外色情,更何况是被绳子缠绕。被缠绕,就等于被束缚。蒋绎格外喜欢那次,每每回想,都能清晰地记起来。 “舒服么?”裴邵按着她的小腹,手上动作越发的快。 阮月安快哭出来了,软着声音求他让他松手。 裴邵心情大好,嗯嗯嗯着,把她弄到高潮才抽手。 “你看看。” 他把手伸到蒋绎面前,手指微微张合,指尖沾着的液体在灯下闪闪发光。 蒋绎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轻轻撸动。 “来吗?”裴邵下床,拿起床头的水漱口。 “嗯。” 蒋绎松开她的手,弯腰在第二个柜子里拿出一盒安全套,捏出来一个撕开,套了上去。 “这么舒服么?”裴邵坐回床上,捧着她的脸,弯腰舔舐她的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 蒋绎跪在她腿间,她那处水光粼粼,入口不停收缩。他伸手摸了摸,喉结滚动两下,扶着自己慢慢入了进去。 “嗯……”他皱起眉,绷着脸喘息一声 每次她高潮之后都是这样,绞得他额角直跳。 他退出半截,俯身握住她的一只乳房,盯着她,哑声说,“别这么咬我。” 阮月安张着嘴与裴邵接吻,闭着眼与他唇舌交缠。 蒋绎缓着入了两下,里头还是绞得厉害。他皱着眉,索性整根没入,好好受着她。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喘息几声,捏着她的乳尖,声音哑得厉害,“听到没有,别,嗯……” 他闭上眼,张口重重地喘了一声。就这么顿了一会,俯身压在她身上,握着她的下巴,扳过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别这么咬我。” 阮月安猛地与他对视,眼中还迷蒙着,聚了一会焦点才正正看向他。 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额角绷着青筋凸起,看得她心情愉悦,忍不住反问道,“受不了?” 她拨开他的手,“这就受不了了?” 蒋绎总有本事一句话把她的好心情搞没,多少次她提醒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嘴臭但是活好,能忍则忍。 可她即高估了自己的忍耐,也低估了蒋绎的嘴。每每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她都会立刻炸毛跳脚。同样的事,若是裴邵,一定会说出一些荤话来调情。 蒋绎说的话这是调情吗?这他妈不就是挑事?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转向裴邵,抬起手揽着他的脖子,张开嘴与他接吻。 蒋绎不说话,垂着眼看她。 不可否认,她的身体很漂亮,各处都很美。柔软又温热,少有的几次拥抱都让他为之沉迷。像是抱着一只看似乖顺的猫,一不留神就会从怀里溜走。 这只猫优雅高贵,又被人宠得太久,眼神中透露着不在意,对任何东西都不在意似的,让人难以亲近。 不过可惜,这只猫现在落到了他的怀里。他不喜欢她满不在乎的眼神,也不喜欢那被人宠惯出来的尖牙利爪,总想着要折断那些尖牙利爪,让她乖乖顺顺地窝在自己怀里。 最好是不能离开。 他直起腰嗯了一声,不再多话,握着她的腰操干起来。 他熟悉她的身体,又存了心地弄她,次次冲着敏感的地方去,弄得她里面水声阵阵。没一会就再无心与裴邵接吻了,扬起脖子喘息。双手抵在他的小腹上,用力推他。 “受不了了?” 蒋绎看着她蹬在床单上的脚,按下她抬起的腰身,俯在她身上,恶劣地笑,“这就受不了了?” 阮月安用力推他的下巴,皱着眉喘息,蹬动双腿,“你滚……” 蒋绎握住她的手,点头,“嗯,又骂。” “这叫骂?”阮月安甩开他的手,喘息都出了泣音,拉着裴邵的手叫他,软着声音,“裴邵,我不舒服…我想你抱我……” 裴邵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哄了两句,把她抱在腿上。 蒋绎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伏在她耳边,声音很轻,带着嘲讽,“阮月安,你真的不舒服吗?” 自然是假的。但她怎么可能会承认,怎么可能会让蒋绎知道。蒋绎那个性子,一旦知道了,一定会十分得意。 阮月安最讨厌他那副样子,讨厌他轻蔑的眼神,讨厌他的得意。仿佛自己的一切心思都能被他看透。 她不理蒋绎,却被他弄得浑身发颤,咬着下唇呻吟。眉毛皱着,心里慌得厉害,有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失控感。 他直起身,抬起她的双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抽插着弄了一会,在她压抑不住的呻吟身中深深埋进去,抵着她射了。 “这么快。”裴邵笑着说。 蒋绎扫了一眼裴邵,他早硬了,在她脸上蹭。他垂下眼,阮月安偏着头,手臂挡在眼前,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嗯。”他退出来,放下她的腿,“挺长时间没做了。” 裴邵伸手摸摸阮月安身下,“没上次那么湿。” 阮月安抬手打他的胳膊,有气无力,“说点人话吧裴邵。” 确实是挺长时间了,从上次在他家那次到现在,也有半个多月了。 裴邵笑了笑,捏捏她的乳房,捞过来一只安全套撕开戴上,看他一眼,“东子不是说那女的总找你吗?” 蒋绎摘下眼镜,皱着眉揉了揉眉心,重新戴上眼镜,“没那心思。” “是么。”他拉起阮月安,抱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亲,“月安,要玩骑乘吗?” 阮月安身子还是软的,被他扶着坐下,略动了动,抿着唇哼了一声。 “那你…”裴邵转头问他,“没跟她单独做过吗?” 蒋绎看了看阮月安,摇头,“没。” “也没那个心思?”裴邵扶着她的腰,略动了两下,舒服得眯起眼。 蒋绎没说话。 阮月安抬手捂住裴邵的嘴,“裴邵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就不怕我跟他跑了?” 裴邵握住她的手,“你会吗?” 阮月安愣了愣,“谁会跟他跑啊。” 裴邵咧开嘴笑,搂着她的腰亲她,“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现在可不是高中,你跑到哪我都能把你抓回来。” 抱着她弄了一会,裴邵扭头叫他,“蒋绎,只要她同意。” “别瞒着我,也别太频繁。” 他扶着阮月安的腰,看着她在自己身上动作,“不然就是玩玩,我也会吃醋。” 蒋绎没说话。 玩玩。 一开始阮月安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你要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儿吗? 玩儿什么?他没问。他知道裴邵跟阮月安在干嘛,就是意外阮月安会过来邀请他。 后来再问,裴邵说是阮月安提议的,阮月安说是裴邵提议的,谁都不肯承认是自己的意思。可没办法否认的是,他们两个都是同意的,同意第叁人的加入。 只是为了好玩。 他们是为了好玩,那他呢? 蒋绎也记不清了,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也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同意。或许是想看看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许也是为了好玩。 他都说不上来,等到自己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叁个人就已经成为这样的关系了。 11马上就好 11. 这样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有时候蒋绎会这样问自己。 他知道裴邵喜欢阮月安,从他们高中那段无疾而终的短暂恋情,再到重新跟阮月安在一起,他都是喜欢阮月安的。 同样的,阮月安也喜欢裴邵,这一点仿佛从未改变过。从高中到现在,他们在一起时就是相互喜欢的。他们那样登对,从出身到经历,再到性格,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他们不配。 只有他,只有蒋绎。 从前跟在他们身边的人,现在被拉到他们中间。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没有他,他们是不是也会找别人。但这个想法从他想出来的那一刻,就立刻被自己否定了。裴邵绝不可能跟任何人分享。 这一点也很矛盾,他了解裴邵,知道裴邵绝不可能跟任何人分享。但是却不能明白,裴邵为什么会同意他的加入。 相比阮月安为什么会同意,他其实更加好奇裴邵是怎样的想法。 但他似乎从没有打算为这点解释的意思,他们叁个成为这样的关系之后,裴邵对待他的方式还是跟以前一样,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甚至还可以提出同意他跟阮月安单独的事。 裴邵到底是笃定了什么呢?笃定阮月安绝不会背叛他,还是笃定自己绝不会与他相争?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蒋绎就止不住地皱眉。他唾弃怀着这样心思的自己,但同时又忍不住地去揣测。或许就是因为裴邵太了解他,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笃定他绝不会与他相争。 蒋绎伸出手,握着阮月安的下巴,在她惊诧的眼神中,低头吻她。 他确实不会,他永远不会也永远不能与裴邵相争。从那个令人心碎的夜晚,当裴邵拥抱着他说我永远是你的家人,我爸妈也永远是你的家人开始,从裴邵一次又一次挥拳维护他开始,他就绝不会拒绝和背叛裴邵。 纵使怀中的人再软再甜,他都不会。 更何况这人从不肯对自己示出软甜的一面,她的那一面永远属于裴邵。 他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 他说过,阮月安的眼睛很漂亮,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样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觉得阮月安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这双眼睛。 阮月安咬着他的下唇,眼中的诧异过后,是得意的笑。 蒋绎很欣赏她的这种得意的笑容,或许也很欣赏她占不到便宜、宁愿吃亏也要挑衅他的做法。 一旦她这样做了,他再做出的事,就说得过去了。 他用拇指拨开她的牙齿,后退了一点,捏着她的舌头把玩。口水顺着指尖流到手心,指尖尽是些熟悉的湿滑。 阮月安握着他的手腕,身下被裴邵弄得舒爽过劲,叫她止不住地发颤,握着蒋绎手腕的指尖都在发颤,盯着他的目光涣散一瞬。就是这一瞬,叫他看得心跳加速。 裴邵扶着她的腰身,爽到忍不住叹息,握着她的一侧乳房,低头咬了上去。 舌尖卷着乳尖,酥酥痒痒的,阮月安张口要叫,一声喘息被蒋绎捏着舌头堵了回去。他两指夹着她的舌尖,轻轻拉出口腔,拇指抵着舌尖轻轻摩挲。 他低头看着她嘴角的口水,出神似的盯了一会。 阮月安握着他的手腕推开他的手,喘息一声,忽地睁大了双眼。蒋绎凑近她,直视着她的双眼。 下一刻,他就伸出舌头舔掉了她嘴角的口水。 舌尖温软,试探着轻轻蹭着她的嘴角。 这一次她没有再合起牙关咬他,就这么张着嘴,由他的舌尖从嘴角慢慢钻入口中。在她的牙齿上轻轻划过,然后卷着她的舌纠缠。 蒋绎看着她,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她的目光已经看到他心中,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看透了他的一切。 所以他抬起手,盖住她的眼睛。 他们曾经接吻,只是不知道是从哪一次开始,就很少再接吻了。 或许阮月安已经不记得了,蒋绎记得却很清楚。那一次他俯下身,凑近她,试图吻她时,她扭头躲开了,嘴里叫着让他滚。 那之后就很少再接吻了,只是这一刻,纵是知道她不喜欢,他也想这么干。 张开嘴卷着她的舌头,吞掉她言语和喘息。 带着一股无头无尾、无处也无法倾诉的奇怪愤恨,吞掉她的一切。 阮月安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握住他挡在眼前的手腕,试图拉下。 裴邵从她胸前抬起头,眼中情欲流转。他碰了碰蒋绎,低喘了一声,“你抱着她,我要射了。” 蒋绎在她身后坐下,接着她倒下来的背,抬手盖住她一侧乳房,抬眼看裴邵。他表情不是很好,跪在她腿间,扶着她的腿重新入了回去。喘息一声,大开大合地操。 阮月安叫他操得娇喘连连,双手紧紧拽着床单,叫他,“裴邵…我受不了……” 裴邵眼底发红,抬起她一条腿搭在肘弯,喘息,“快了…马上就好……” 这才应该是情侣间该有的样子。 蒋绎抚着她的脸,垂着眼看她。 像他们那样相互讥讽,甚至谩骂,怎么可能是相爱?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一点的,从开始到现在,都不能再明确了。 从开始的’玩玩’就注定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有情可原的,答应跟他们成为这样关系的是他自己,从这样关系中得利的是他自己,唯一逃出掌控的也是他自己。 蒋绎垂着眼,指尖轻轻抚过她的下颌。她闭起眼,呻吟声更大。一声又一声的呻吟中,裴邵抵着她射了。 他喘息着,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带起,抱在怀里亲吻。 蒋绎低下头看了看,起身去床头拿了一个安全套。他贴在她背上,揽着她的腰把她带起,跪在床上,叫了一声。 “阮月安。” 阮月安的身体很热,他的手抚过时,会不自主地打颤。蒋绎很意外这一刻自己会仅仅因为她的发颤而难以自抑,他的心跳很快,身下入得很顺畅。她那儿太湿太滑,几乎是没用丝毫力气,他就入了进去。 几乎是他入进来的一瞬间,阮月安就睁开了双眼,回头去推他,“还来?” 裴邵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笑。 蒋绎看了他一眼,垂下眼握住她的手腕,想了想,“马上就好。” “好个屁!再来我就被你们操死了人就没了!”阮月安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回头看他。 他眼中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漆黑的眸子中带着浓浓的情欲。 阮月安愣了愣,不自觉放软了声音,“都做过一次了…” 蒋绎看着她,点点头,打断她的话,“还想。” “想个屁!”阮月安叫他这样理直气壮的语气气得不轻,瞪了他一眼,扶着裴邵的肩膀就要起身,“我不来了。” 蒋绎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走了,他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了回去,搂着她的小腹贴近自己,抵着她磨了两下,弄得她身下响起一阵水声。 阮月安抿唇忍住声音,回头看他,“松不松手。” “不松。”蒋绎摇头,搂着她的腰用了两下力。 阮月安没防备,叫了一声,回手按在他的腿上,掐他。 裴邵看得好玩,伸手摸了摸她颤动的乳尖,对着蒋绎笑,“等会就该骂你了。” 蒋绎没吭声,阮月安捏着他大腿内侧的软肉,用了十成十的力。 “等会?我现在就要骂了!” 东子说他,不就喜欢那种乖的么。 对,他就是喜欢那种乖的。说话时轻声细语,笑起来时像猫在怀里撒娇一样乖,会撒娇哄人也会说甜话。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 像阮月安这样混身是刺,碰哪都觉得扎手的人,谁又会喜欢? 蒋绎握住她一只手腕,另一只手绕在她身前,按着她的小腹,“你试试。” 他的语气淡淡,阮月安听了,立刻就能预料到她说出来,他听了之后会做什么。只是这会早没跟他刚才那样硬碰硬的力了,只哼了一声。 “你还讲不讲理了?”阮月安甩开他的手,扭头瞪他。 蒋绎俯身贴在她背上,握着她另一侧乳房,像是笑了一声,“不想讲了。” 阮月安少见他这样缠人,一时有些无措,被他这样抱着弄了一会,听着他的喘息声,被他弄得几次发颤,跪在床上的腿都软了。 “你…嗯…轻点……”她皱着眉,握着他搂在腰上的手。 蒋绎嗯嗯两声,身下动作却没放轻,搂着她的腰操得用力。阮月安抬手扶着裴邵的肩膀,忍了一会,张口叫他,“裴邵…” 裴邵捏着她的乳尖,抬眼看她。她的头发早乱了,发丝绕在脸旁,有那么一点妖娆的美。他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抚摸她的脸,“你叫得我都硬了。” 他转头看蒋绎,问他,“还要多久?我也想再来一次。” “滚!” 蒋绎笑了一声,松开手,捞着她一条胳膊顶弄她,“快了。” 跟上次同样的姿势,他弄了一会,阮月安就回头喊胳膊疼。蒋绎嗯了一声,松开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撞进裴邵怀里。 按着她的后腰,绷着脸弄她。 裴邵抬手抚摸她的脊背,捞起她一缕发丝在指尖,低头吻她的脸,“她出了不少汗。” 蒋绎退出一点,又撞回去,看着她背上的汗,摸了摸两人交合的地方,点头,“也流了不少水。” 阮月安张口就要骂这两人,蒋绎忽地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握着她的下巴扭过她的脸,与她接吻。 这样的吻让她想起那一次,蒋绎压着她发狠,弄得她浑身发颤几乎要失神尖叫。而他就那么盯着自己,把她的一切的表情都收入眼中。当他再次俯身试图吻她时,她扭头躲开了。 蒋绎忽地皱起眉,她又开始绞他。 他松开手,下巴垫在她颈窝上,搂着她的肩膀叹息一声,无奈地笑,“你怎么这么会咬啊?” 他的笑声很轻,吹气一般落进她耳中。阮月安愣了愣,想要回头看他,却又被他推进裴邵怀里。 - 待他结束,已经是深夜了。 蒋绎给她擦了身体,翻身下床。 阮月安卧在床上,翻身的力气都没了。 裴邵捞着她一只手,捏着她的指头玩,“还想来吗?” “滚。” 裴邵笑了两声,捞起她的胳膊,把她抱进怀里。 阮月安挣动两下,“松手,我不来了,困了想睡觉。” 裴邵拍拍她的屁股,低头吻在她额头上,“逗你的,带你去冲个澡。” 浴室里蒋绎已经冲好了,正站在洗手台前擦身。阮月安被裴邵抱在怀里,累得话都不想说一句,看了他一眼。 等到他们冲好出来,蒋绎已经换好床单了。 叁人并排躺在床上,阮月安睡到中间,搂着裴邵,累极了似的闭上眼。 蒋绎伸手关了灯,摘掉眼镜阁在床头躺下,在一片黑暗中,卧室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规律。 不知过了多久,阮月安翻了个身,仰面躺着,胳膊落在他的胳膊旁。 他们来她这的时候不多,她家里没有男士睡衣,也说过再来带两套,他跟裴邵谁都没记得过。每次只有阮月安穿睡裙,他们两个只穿着内裤睡。 她的胳膊同她的身体一样光滑,贴着他的地方很快热了起来。 蒋绎闭着眼,抬起胳膊挪了挪。 过了一会,又挪了回去。 他张开手掌,又合起,最终只伸了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 阮月安像是睡熟了,没有一点反应。 蒋绎闭着眼,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 12好久不见 12. 大概是在两年前的冬天,裴邵跟东子去朋友新开的酒吧玩。 那天下了一天的雪,晚上踩着雪出门的时候,天上还零星飘着雪花。 他那阵感冒刚好,在家呆了几天,出门时穿了很多,围巾手套羊绒大衣,好像从长大后就很少有穿得这么多的时候。平时从没感冒过的,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就着凉了,断断续续一个星期才开始好转。 朋友是之前玩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东子跟人家更熟。那天好像是谁过生日还是庆祝什么,忘了,反正挺热闹。那朋友给他们这桌开了几瓶好酒,裴邵还在吃药喝不了酒,点了根烟陪着。坐那跟他们聊,聊店里装修,聊车聊表聊生意,然后就聊女人。 聊着聊着就叫了几个陪酒的姑娘过来,长相各异,共同点就是年轻漂亮,嘴甜会说话,酒量都挺好。 东子兴致很高,端着酒杯跟陪酒的姑娘聊得热乎,逗得人家不时捂着嘴笑。 裴邵身边也坐了个姑娘,身上很香,端着酒杯张口就叫老板。 裴邵听了就笑,摆摆手,才伸长胳膊,那姑娘就把烟灰缸端过来了。端在手心里,让到他跟前不远不近的地方。他收回胳膊,在烟灰缸里掸烟灰,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有点沙,“吃药了,喝不了酒。” 那姑娘笑着仰头把酒喝了,说是敬老板。 裴邵点点头,跟她聊了两句。 蒋绎也说要来的,不过他这阵挺忙,好像有个大单子在跟,刚打电话时说还得等一会才能过来,让他们先玩不用等。 聊着聊着,坐他旁边的东子忽然抬着胳膊碰了碰他,看着一个方向,扬着下巴,问他,“你看那姑娘。” 他顺着东子的视线看过去,他侧面不远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姑娘,正笑着跟人聊天。 看了两眼,没看出东子要他看什么,“看了,怎么了?” 东子还看着人家,感叹似的,“长得有点像阮月安。” 阮月安。 他有好几年没听过这名字了。 从高中她出国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系了,最近的一次联系好像还是大学的时候,她qq被盗,群发了好几条诈骗信息。 说实话,他那时候忽然收到她qq消息的时候是很惊喜的。毕竟他发过那么多条消息都没得到过回信。 不过好在她也没跟任何人联系,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让那个时候的他难过之余也有点安慰。 他重新定睛看过去,把那两个姑娘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发现哪像。 东子看着他,以为他已经忘了谁是阮月安了,笑着,“你不是忘了?高中跟你一个班的……” “没忘。”他轻轻拍了拍身边姑娘的手腕,接过烟灰缸,掐了烟,探身把烟灰缸放回桌上,“没看出来哪儿像。” 东子又说了两句,说那姑娘其实也没那么像阮月安,就是发型很像,坐得远,这灯光又暗,仔细看看也没那么像。 裴邵端起冰水喝了一口,笑了笑,没说话。 - 蒋绎被服务生带过来时,裴邵刚要走。这地方空调开得太足,他又吃了药,昏昏沉沉的总想睡。 才穿上大衣,蒋绎就过来了,跟坐着的人打了招呼,带着一身凉站在他身边问他,“喝酒了?” 裴邵看着他摘下眼镜在大衣下摆上擦镜片,围上围巾,捏着手套笑,“吃着药呢,喝个屁。你跟他们玩,我回家睡了。” “我送你回去。”蒋绎重新戴上眼镜,大衣都不脱了。 “我没喝酒,你跟他们玩吧,放松放松。”他摆摆手,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哦对,你这两天空了就回来住几天。你邵姨知道你最近加班,一直没回来住,担心你饮食不规律又犯胃病。” 邵姨就是裴邵妈妈,他一直这么跟蒋绎叫,你邵姨,你裴叔。 说到这,裴邵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今天少喝点。” 蒋绎点点头,脱了大衣,“我今晚就回去住。” “行,那你今天回去直接住我那吧,正好跟他俩打个招呼。你那房子都快一个星期没进人了,估计也冷的住不了人。” 他捏着手套,又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才踏出大门,空气中的冷意就顺着袖口钻了进来,他把手揣进大衣口袋,捏着车钥匙快步往停车位去。 这时候才晚上十点多,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他一路走一路迎面跟过来的玩的人擦肩而过。不少姑娘光着腿套着大衣跟朋友说说笑笑,裴邵暗笑,感叹自己真是上岁数了,夜生活才开始,他就要回家睡了。 坐上车就立刻开了空调,吹了一会才发动车子。 还有两条街就到家的时候,裴邵忽然不想回去了。他想去吃砂锅面。 晚饭的时候食欲不好,喝了碗粥就吃不下了,这会倒是又饿了,特想去吃那家砂锅面。 那家店没招牌开得也偏,老城区的居民楼下,一个不大的临街商铺。都忘了是谁带他去吃的,好像是东子,也好像是别人。他吃过几次,也带蒋绎吃过几次,还有一次带他爸妈去吃过,都说好吃。 那砂锅面没地方停车,他把车停在已经关门的商场停车位上,下车步行过去。 再有两个多月给该过年了,路边树上早早地挂上了彩灯,看着就喜庆。一路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响。 他张嘴哈了口气,仰着头看着雾气向上飘散,心情就这么好起来了。 这时候店里人不算多,有两桌人,都是刚下班住在附近的人。他推开布满雾气的玻璃门,在门口的垫子上跺了跺脚,要了一碗砂锅面。一共就四张桌子,两张都有人,还有一张桌子上堆满了锅碗瓢盆,他在靠里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了。 对着门,坐了一会,还是觉得冷。挪了位置,面朝墙挨着暖气片坐下了。 这店是对外地夫妻开的,说是打工挣了点钱,盘下的店面做点小生意自己当老板。 老板在煮面,一排燃气灶上摆着一排沙锅,没一会就煮熟了。老板娘端着砂锅过来,见是熟客,立在那跟他聊了两句。 调侃他穿得够多的。 裴邵摘掉手套,搁在桌子上,笑,“感冒了,怕冷。” 身后门被人推开,又有客人来了。 “真够冷的,这就是你说的绝好吃的店啊?” 老板娘跟裴邵摆摆手,说了声慢用就过去迎客了。 裴邵从桌角的笔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身后是两个女生在交谈,他听着,低头搅了搅沸腾的面。 “没座了呀妈妈,打包回去吃吧。” “来都来了,拼个座吃吧。” 裴邵垂着眼,直觉那两个人要过来找他拼座了。 果然,一双皮靴很快走进他的视线里。嘴里叫着冷,这姑娘不还是光着腿吗。 “你好,可以跟您拼个桌吗?两个人。”这声音很年轻也很活泼。 “可以。” 裴邵笑着抬起头,对上这人的眼睛。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他在对方惊讶的眼中看到了同样惊讶的自己。 这就是从她离开起,过了许多年之后他们的相遇。 在这样的一个寒冷的冬天,在这样的一个冒着食物香气的夜晚。 没有一点怀疑,仅一眼,他确认这就是阮月安。 不是任何人口中或与之相似的,是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的、多年不见的阮月安。 她变了很多,容貌更加成熟,裹着皮夹克,微微弯腰,更长的头发从肩头滑下,带着一股冷厉的香气,几乎要落到他的肩上。 她的微笑慢慢变成惊讶,她瞪大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试探着叫他,“裴邵?” 他从没有听过阮月安用这样的语气叫过他。她从来都是嚣张且自负的,在他面前她似乎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不确定。 那他又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裴邵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笑了的。 因为很快阮月安也笑了起来,勾起落下的头发别到耳后,笑得眼睛弯弯的,“好久不见!” - 回家时,蒋绎刚好也回来,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蒋绎看着他,有点意外,“不是睡觉吗?去哪了这么高兴?” 他们站在门口,在小小的照明灯下。这时候又开始下起雪来,颇大的雪花片片落下。裴邵摘下手套捏在手里,低头看着落在皮手套上的雪花,指尖抚过,就化了。 “我见到阮月安了。”他说。 他曾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以为他早就把她放下。也曾想过再见时他会如何面对她,是冷漠?是淡忘?还是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再见到阮月安时,他会像以前一样,对着她笑,同样也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蒋绎愣了愣,“是吗。” “嗯,今天在那家砂锅面那碰到她跟她妈妈,说是才回国不久。” 裴邵打开门,跟他走进去,笑着,“她还问起你,说有时间要一起吃个饭叙叙旧。我跟她约了后天,后天你有空吗?” 蒋绎关上门,低着头换鞋,想了想,“后天公司有事走不开,替我跟她带个好吧。” 裴邵摘掉围巾,脱掉大衣,“好,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 13算不算一直在等 13. 跟阮月安约的是裴邵常去的店,订了个小包厢。 他到得早,跟着服务生在包厢坐下后,有点紧张。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紧张。 前天跟阮月安约地方的时候是很高兴的,直到刚刚出发前也是同样的高兴,还去花店买了一束花。 他端起服务生倒好的温水喝了一口,垂下眼看那束小小的铃兰。 铃兰花小巧可爱,他走进花店,一眼就看中了。 以前好像也送过她花,高中周末,从电影院出来,牵着手在商场外面逛的时候,路边有卖玫瑰的老奶奶。察觉到阮月安看了几眼插在桶里的大束玫瑰,他就问她,想要花吗?阮月安捏着他的手笑,说,你送给我,我当然想要。 服务生推门引人进来。 “你来得好早啊!我还想早来一会等你呢!” 裴邵放下杯子站起身,看着她走进来。她笑着放下包,脱掉羽绒服递给服务生,里面是一件针织紧身裙。 裴邵看了两眼,挪开眼,看着她的脸笑,“怎么能叫你等我?” 阮月安在他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冲他笑,“你变了不少啊。” 裴邵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没看,搁在桌上,闻言也笑了,“变丑了还是变帅了?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 阮月安翻着菜单看,从菜单上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变帅了呗。一般见到老熟人要是变丑了,我就不提变化。” “是吗。”他握着杯子,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擦。 “是啊……来个这个。”阮月安指尖点着菜单上的图片,这菜名字太长,她懒得念。 裴邵也点了几个菜,服务生收起菜单,问他们要喝酒吗。 阮月安看着裴邵,“不喝了吧,你不是感冒了吗?” 裴邵笑了一下,点点头,“是感冒了,不能喝酒。” 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裴邵看着阮月安。她今天化了淡妆,一头长发披在肩上,看起来很温柔。 他放下杯子,“你还跟谁见面了吗?” “我是说,我们以前的同学。之前同学聚会的时候,提起了你。” “没有,我那天不是跟你说了才回来嘛。上星期才回来,去我奶奶那住了几天,前天晚上我妈说带我去吃好吃的,才在那碰到你。真够巧的,你也知道那家店,看来是真的挺有名。” 阮月安眼睛一垂,看到放在一边凳子上的花,挑起眉毛,“是送给我的吗?” 裴邵点点头,拿起花递给她,有点拘束,“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铃兰……” “喜欢。”她接过花,凑近闻了一下,没味道。抬眼看他,“谢谢你的花。” 裴邵嗯了一声,挪开眼,“这些年,你一直在英国吗?” “差不多吧。回来之前在东京住了快一年,我有个同学在那工作,过去玩了一阵。”她把花放下,问他,“你呢?一直在这吗?” “嗯。”他点点头,想问那个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没问出来。 服务生进来上菜,介绍了几句之后又退了出去。 “蒋绎让我给你带个好,他最近挺忙的,之后再请你吃饭接风洗尘。” “没事。”阮月安吃了一口菜,抬起眼看他,问他,“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裴邵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看着阮月安。她眼里带着笑,像是随口一问。 “没有。” 阮月安笑了一声,看着他,“那你这算不算一直等着我?” 一连悬着几天的心就这么落了回去。 他看着阮月安。她变了很多,但也有很多没变。就好像他们昨天才以少年的姿态分开,今天就以成人的姿态相见一样。中间缺少的那么多年,只在眨眼之间。 “等个屁。”他也笑了一声,勾着嘴角,“有你没你日子我照样过。” 两个人都笑。 笑过之后,裴邵问她,“以后还走吗?” 阮月安摇摇头,“应该不了,这么多年下来还是觉得这里适合我。” “我刚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这里发展得太快了,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 裴邵笑了笑,“这几年发展是挺快的。” “对啊,我都觉得陌生了。” “那吃完饭我带你逛逛?” “好啊!” 一顿饭吃完,裴邵结好账,扭头问她,“开车了吗?” 阮月安拉上羽绒服拉链,“我还没驾照呢,今天打车来的。” 裴邵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小票,在手心攥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笑了笑,“有想逛的地方吗?我带你去看看。” 阮月安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以前的高中。 “去高中?” “去高中!” 裴邵与她相视一笑,并肩而行。 冬天天黑得很快,出来时外头各处已经亮起了灯。前天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空气中干冷干冷的,微风乍起,吹散了呼出来的雾气。阮月安走在他身边,怀里抱着那束小小的铃兰,念叨,“真够冷的,这花不会被冻坏吧。” “不会。”裴邵捏着车钥匙,走近副驾,拉开车门,“冻坏了我再送你。” 阮月安坐进车里,仰着头对他笑,“再送送什么花?” 风吹进车里,带出一阵淡淡的香。 裴邵扶着车门的手快被冻僵了,他松开车门,攥着拳头紧了紧。 他向前走了两步,扶着椅背俯下身,在她冻得发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送玫瑰。” 14肯定不会赔 14. “醒了?外卖刚到,快去洗漱,洗好过来吃饭。” 裴邵才开门拿到早餐外卖,放到餐桌上打算进卧室看看她醒了没有。一推门,就看到阮月安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闭着眼发怔。 他啪的一下按开灯,强光刺眼,阮月安皱起眉,抬起被子盖住头重新躺了回去,“别开灯啊。” 裴邵笑了一声,走过去,单腿跪在床上拉她,“还要睡?快点起来,等会豆浆该凉了。” 阮月安裹着被子,被他捞出一条胳膊拉着,用力后仰与他对抗着,不想被他拉起来,嘴里咕哝,“不想起床……” 裴邵伸手捏着她的脸,左右晃了晃,“昨天谁说想喝豆浆的?” 她紧闭着眼,握着他的手腕,“不是我。” “不是你?”裴邵单手绕到她颈后托着,带着她坐了起来。她头发很乱,裴邵在床上坐下,伸手梳了梳她的头发。 阮月安睁开眼,还没太适应灯光似的眯着眼,“反正不是我。” 裴邵点点头,“那是我听错了……没事,你不想喝,那我就全喝了吧。” 他松开手,作势要起身。阮月安立刻拉住他的手腕,睁开眼看着他,“不许全喝完。” 被子从她怀里滑落,她左边肩上的睡裙肩带落了下去。裴邵笑着,伸手给她提上肩带,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那你快去洗漱。” 阮月安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跟在他身后朝卫生间去。 “你去哪?” “我先吃点东西,饿了。”裴邵回头看她,笑,“刚才逗你玩的,不会都喝完。” 阮月安切了一声,揉着眼睛去卫生间,站在门口伸出手。 才碰到门把,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 蒋绎一手拿着眼镜,一手握着门把,身上带着一股湿热的香气,垂着眼看她。 阮月安给吓了一跳,松开门把后退一步,没站稳,拖鞋绊着拖鞋,啊了一声就要倒。 蒋绎拉住她扬起的胳膊,略一用力把她拉了回来,拉进自己怀里。她身上的睡裙面料光滑,蒋绎揽着她腰的胳膊在上面滑了两下,才牢牢把她揽住。 阮月安被他拉进怀里,靠在他光裸的胸膛上。他的身上很热,还带着一股她沐浴露的香。他才洗过澡,头发半干不干的,发尾还再滴着水。 细小的水珠落在她的胳膊上,凉凉的。 揽着她的胳膊收得很紧,他手里还握着眼镜,眼镜硌在腰上,有点疼。 她抬起头,蒋绎正垂着眼看她,没说话。 他松开手,退了一步,戴上眼镜。 “你……”阮月安看着他。他只穿着内裤,腰上腿上有几处被她掐出来的红痕。 蒋绎让开身,推了一下眼镜,声音很轻,“不知道你在门外。” 睡裙的肩带纤细,刚那么一折腾,又落了一边下来,露出半截白嫩的乳房。偏她还没注意,站在他面前不动也不说话。 他伸出手,食指滑过皮肤,勾起落下的肩带。 “沐浴露快没有了。”他收回手。 阮月安捞起肩带,嗯了一声,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 洗漱好再出来,蒋绎已经走了。 “他回家换衣服,今天还要上班。”裴邵把豆浆插上吸管,递给她。 阮月安没接,她手心里刚挖出来的面霜还没涂。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皱眉,“有点凉了。” 裴邵放下豆浆,看她抹匀面霜拍着脸在凳子上坐下,哼了一声,“谁让你赖床?有得喝不错了。” 阮月安扫视餐桌,没理他。 “我也走了,得回家换套衣服。”他站起身,“你今天要干嘛?” “不干嘛,晚上应该要跟我妈去吃个饭。” 裴邵走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扭头看她,“去哪吃?” 阮月安说了酒店名字,“品牌办的晚宴,估计没什么意思。”她抹着手背,“你要来吗?” “去不了,晚上跟朋友约了,之前跟你说过的老羊,估计今天能回来。” “还是谈投资的事啊?” “嗯。”裴邵在客厅镜子前照了照,踱步过来,笑,“那小子拉我进来还不够,前一阵一直在找蒋绎。” 阮月安笑了一声,一个冤大头还不够,“他还找蒋绎?” “嗯。”裴邵走到玄关,“蒋绎跟他聊了几天,同意投他。” 阮月安挑起眉,她出国之后跟他们都断了联系,好多人都是回来之后再认识的,老羊就是其中之一。 老羊岁数比他们大几岁,算是跟他们一个圈子的,跟裴邵蒋绎关系一直都不错。不少人说这人性格怪,跟圈子里大多数人都玩不到一起。阮月安见过他几次,倒是没觉得人家性格怪,人家老羊压根就是不想跟他们玩。他们琢磨着玩车玩表的时候人家就开始搞生意了。这几年一直在搞游戏方面的生意,早先弄了个电子俱乐部,赚了点钱。最近是想扩大规模,好像还在跟对家竞争几个选手,这才找到裴邵。 裴邵从高中就喜欢玩游戏,主机端游都玩,之前就投过几个项目,没挣一分钱。多少次阮月安拿这事说他,他还能反驳,虽然没挣钱,但他也没亏啊。 蒋绎可不像裴邵,能仅因为自己的兴趣就投钱。没挣钱在他这就是亏,能让蒋绎同意投钱的事,肯定是赚钱的。最起码叁年内不会赔钱。 “他投了多少?” 裴邵穿好鞋,抬手比了个数。 阮月安挑了下眉毛,有点心动。 “怎么着?你也想来?”裴邵靠着墙,也不着急走了,笑着看她。 “他还差多少?” 裴邵又比了个数。 “你帮我跟老羊说一声,剩下的我跟了。”她拿起豆浆,喝了一大口。 裴邵挑起眉,“你又不懂这个,就敢跟?” 阮月安说,“我是不懂,但是蒋绎都跟了,肯定不会赔。” 裴邵以为她会说有他在不害怕什么的,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听了之后忍不住笑骂一声,“滚吧。” 又问她,“那你晚上怎么说,叫蒋绎过去陪你?他晚上应该没事。” 阮月安想起蒋绎,似乎立刻就能看到他在晚宴上会摆出什么表情来。她皱起眉,捏起包子咬了一口,“算了吧,我妈还在呢。上次看到你俩一起去我姥姥家,骂了我好久。” 裴邵笑了一声,“阿姨上次不是还说要给小男朋友弄个经纪公司吗?” 阮月安嗤笑一声,心说,你可太不了解阮宁了,她最会给男人画饼,说的是以后…… “你俩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了。” 裴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该走了,“你嫌无聊就打电话问问蒋绎,我不去,他一个人,阿姨应该不会说你。” 阮月安摆摆手,“你快走吧。” 15你跟他熟吗 15. 蒋绎从家里换好衣服出来,才拉开车门,就接了个电话。 公司同事来的电话。 他握着手机坐进驾驶座,跟对方讲了几句,歪头夹着手机拉下安全带扣上。他发动了车子,握着手机抬起眼看后视镜。 狭窄的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如常,没了刚才在浴室里的苍白。 早上醒之后就开始胃痛,在客厅里坐着缓了一会。太久没有胃痛过了,从他意识到自己开始有胃病经常胃痛开始,他就有刻意在保养。尽力避免在他生活中最容易出现的叁餐紊乱和空腹喝酒,可能是昨晚在饭桌上没好好吃点东西,又喝了不少酒,今早他又时隔许久体验了一把胃痛。 不过好在不是很痛,平时的保养是有成效的。 裴邵起床后,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他,立刻就看出他是胃病犯了。问了两句,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喝着,叫外卖时给他带了碗粥。 喝了粥后胃就舒服了不少,一度让他怀疑自己只是饿过头,饿得胃不舒服。 “嗯,知道了,到公司再说吧。” 他放下手机,握着方向盘想了一会,踩下油门开出车库。 上午在公司开了两个会,讨论了几个方案。吃过午饭后,蒋绎坐在办公室里查看邮件。 内线电话忽然响起,他接起电话,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没动。 电话那头说是之前谈过的澜华来了人,蒋绎嗯了一声,看完邮件,等着人进来。 澜华的张经理之前跟他们合作过几次,彼此都很熟悉。 蒋绎起身迎人,握手时忽然发觉跟在张经理身边的人很眼熟。那人看着他,冲他点了点头。 “这是董事长身边的刘秘书。” 蒋绎与他握手,想起来了。 这是之前在阮月安姥姥家见过一面的刘秘书。 - 阮月安在家里吃过早饭,洗了个澡,没化妆,拿上车钥匙去爷爷奶奶那。 她隔一两个星期就得去一次的,过去陪陪他们,吃个午饭。 到那时才十点多,奶奶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她过来,很惊喜地放下水壶,揽着她进了客厅。 “真会挑时候回来,你爷爷他昨天才钓回来两条鱼。”奶奶印着她往厨房去,指着地上的水盆给她看,“看看,多大!” “真够大了,这是爷爷钓过最大的吗?”阮月安弯腰看了看,不认识这是什么鱼。 水盆里两条鱼应声翻了个背,泼出来不少水。 奶奶拉着她后退了两步,“不是,他跟几个老哥们钓过更大的。”奶奶张开手比划了一下,拉着她的手笑,“都放了,说是鱼能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阮月安笑,往客厅里看,“爷爷呢?” “楼上跟你爸聊呢,他也刚过来。” 阮月安哦了一声,跟着奶奶又回到院子里,看她种的菜。 菜地边摆了两张小凳子,凳子中间摆了个小菜篮,里头装了不少刚摘下来的豆角。阮月安拉着奶奶坐下,随手捞起两根豆角在手里捏着,听奶奶讲话。 “我爸一个人来的吗?” “嗯,小张跟他一起来的。”奶奶指了指外头,“刚带着保姆去买菜了,估计这时候还没回来。你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告诉他们一声。” 阮月安笑了一声,丢下豆角,抱着奶奶的胳膊撒娇,“奶奶对我真好,我想吃奶奶做的绿豆糕。” 奶奶拍拍她的手,“绿豆糕一时半会可做不出来,你下次再来提前告诉奶奶一声。奶奶提前做好,你来了就能吃。” 阮月安抱着她哼哼,撒了一会娇,问她,“奶奶,你知道我爸跟爷爷在聊什么吗?” “聊你姑姑呗。”奶奶弯腰捞起一根豆角掰成小段,丢进菜篮,冲她笑了笑,“说是要回来了。” 阮月安扬起眉毛,“真的?” “真的。” “她给我来信,信里没说要回来呀?” 两个月前来的信,信里跟她说,她小时候抱过的羊又生了两只小羊,还附了一张照片——小羊卧在干草上,眼睛都还没睁开。相机估计还是她当年在那时买的拍立得,她那连电话都没有,更别提数字相机了。 “我给她写信,说再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她才答应回来的。”奶奶看着她,哼了一声,“信里明确说了只能回来住一个星期。” 阮月安有点高兴,她有好几年没见过姑姑了。从离开英国到现在,她们仅靠书信联系。 她姑姑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英国读书,学成后也回来工作过几年。大概是在她两岁还是叁岁的时候,又去了英国。一开始并没有住在阮月安住过的那个格外偏远的乡下,而是在伯明翰工作了几年,后来就搬到乡下去了。阮月安小学的时候,她回来过一次,带了很多自己做的干酪给她吃。 阮月安那时候就很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姑,她的话不多,很少跟人交流,在家的时候总是在看书,或是在写字。姑姑也是她除了阮宁以外,第一个觉得是世界上最酷最漂亮的人。 “她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下个月。” 阮月安抱着奶奶,轻轻摇晃,“她有说要住在哪里吗?” 奶奶点着她的鼻子推了一下,“她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管得了吗?” “那我想跟姑姑一起住!” 奶奶抱着她笑了两声,“只要她同意。” - 午饭是在奶奶家吃的,邵建安也在。 阮月安问了他几句关于姑姑的事,他挑着回答了。侧目看她,“当初不是哭着闹着说不想跟她呆在一块吗,怎么现在就改了?” 阮月安不好意思地笑,那时候她才多大啊,忽然就从充满电子智能的文明时代到了只有简单电器的地方,连电话她都不装,谁受的了啊。 奶奶在一旁给阮月安帮腔,“像那样的日子,除了年华,谁受得了?再说那时候你也是,干嘛就非要把阮月安送到她那去?” 邵建安看着阮月安,“她那时候天天不着家在外面疯玩,阮宁又撒着手什么都不管,我说她也不听。正好年华来信问起她,就送过去了。”像是想起以前的事,他皱起眉,“阮宁最近跟你见面吗?” 阮月安乖巧点头,“见。” 不光见,见得还比您多。 邵建安不说话了。 阮月安跟爷爷聊了几句,他忽然开口问道,“刘秘书上次去你姥姥那,说看到你跟一个男生牵手。”他顿了顿,看着阮月安,“男朋友?” 阮月安点点头,“他叫裴邵。” 邵建安嗯了一声,“裴家的儿子?还可以。” 阮月安皱起眉,没说话。 奶奶不知道她交了男朋友,听了之后就扬起眉,说着要她赶紧把人带回来给她看看。阮月安哄着她应了。 “裴邵有个朋友,叫蒋……蒋绎?” 阮月安捏着勺子喝汤的手顿了一下,她没抬头,嗯了一声。 “那孩子也不错,刘秘书说公司跟他有过几次合作,做得不错。” 阮月安不知道邵建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好接,也不好不接。就这么低着头装作忙着喝汤,没吭声。 “你跟他熟吗?”他追问道。 这下不得不接了。 “还……行,挺熟的?” 阮月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问。邵建安点点头,放下筷子,脸上表情轻松不少,看了看她,问她,“这周末,你有空过来跟我一起吃顿饭。” 阮月安看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点点头,还是应了。 - 直到从奶奶家出来,开车去找阮宁,她还是想不明白。 搞不懂邵建安在想什么。 他是知道蒋绎跟她的关系了还是怎么? 知道她跟蒋绎的关系,这不可能啊。除了阮宁她谁都没说过,阮宁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说。 阮宁正在做头发,看到她过来,从手机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她,“吃过饭了?” 阮月安在凳子上坐下,“在奶奶那吃的,碰到我爸了。” 阮宁正在玩消消乐,正好卡在这里,游戏结束。 她皱了下眉,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晦气。” 阮月安跟发型师聊了几句,不想花太长时间做头发,只说把头发扎成一个漂亮点的马尾就可以。 漂亮的马尾扎了十分钟,她就起身出去打电话了。 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想了又想,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十多秒,被接起来,那头是一声淡淡的,“喂。” 阮月安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是我。” 那头嗯了一声,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我知道。” 说完就不说话了,等着她开口。 阮月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想问他邵建安有没有见过你?见你干嘛?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张了张嘴,却问不出来。 电话那头一直等着,不主动开口,也不催促。像是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似的,忽然笑了一声。 阮月安听着他的笑,忽然觉得十分窘迫,语速很快地问他,“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跟你见一面问点事情。” “今晚?”他没问是什么事,只是重复她的话。 “嗯。” “可能没空,约了客户。” 一阵微风吹过,阮月安忽然冷静下来。 她太急了,邵建安不会是那种很快暴露意图的人。他都不肯告诉她,怎么会告诉蒋绎?邵建安一定会等到周日当天,等到她亲自去了才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图。而且以他的个性,一旦知道了她跟蒋绎的关系,绝不会那样平静的跟她在餐桌上提起蒋绎。 “改天可以吗。”他问。 “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想通,阮月安就放松了肩膀,“我想问下,你这周末有约了吗?” “还没有。”他说。 阮月安疏了口气,嗯了一声。 那头顿了一会,问她,“那…你今晚还想见面吗?我或许可以推…” “不用。”阮月安笑了笑,“真没什么大事,我晚上跟我妈去吃饭,你忙吧。” - 晚宴定在酒店顶楼,露天形式的长桌宴。 餐桌上每个位置前都有今天被邀请的客人的名字,菜单在盘子下压着。长桌上空架了架子,吊灯从上面垂下,亮着舒适的黄光。架子上、会场里到处都是鲜花,还有品牌logo。 阮宁跟阮月安来得不早不晚,入场后阮宁带着她跟不少朋友打了招呼。没一会阮月安无聊地趴在栏杆上向下眺望夜景,夜里微风阵阵,带着一股花香吹下楼顶。 品牌方发表完感谢致辞,落座后阮月安才发觉邵建安的现老婆也在,坐在离她稍远的地方。 两人对视,那人冲她点点头,阮月安也冲她笑了笑,点到为止。 主菜上到第叁道的时候,蒋绎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有点惊讶,接起电话,“怎么了?” “我在楼下。”蒋绎坐在车里,抬头遥望酒店顶楼的彩色灯光。 - 叁个小时前。 蒋绎靠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手机看了一会。 眼镜搁在手机旁,他拿起眼镜戴上,拿起手机给裴邵打电话。 头一遍没人接,第二遍才被接起。 “蒋绎?怎么了?刚下车买瓶水,没拿手机。” “阮月安刚才给我打电话…” “哦,她说今晚要跟她妈参加晚宴,嫌无聊想叫我陪她。我说要跟老羊见面,让她问问你。”裴邵拧开水喝了一口,“你有空吗?” 蒋绎没说话。 “没空也没事,她嫌无聊肯定就自己跑出来玩了。” “我有空。”他说。 裴邵嗯了一声,“那你就过去陪她玩吧……哦对,老羊的项目,她也要跟。”他笑了笑,“说是跟着你投,肯定不会赔。” 蒋绎笑了一下,“是吗。”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蒋绎翻着通讯录,给张经理拨电话过去。 “张经理?今晚不太好意思,家里有点事走不开……改天您订个地方?” 16你答应了我,我就不会走 16. “有事?”阮宁放下杯子,扭头看她。阮月安坐在她身边,不停地抬起手腕看时间,还时不时拿起手机发消息,显然是坐不住了。 “没有啊。”阮月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对她笑了一下,作出百无聊赖的样子,“就是太无聊了。” “刚怎么没见你说无聊。”阮宁瞥了她一眼,“接了个电话就无聊了?” 阮月安语塞,刚好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她拿起手机,裴邵终于回了她的消息。 「他不知道你在哪,刚打电话问我来着。」 「这时候应该到了吧,你见到他了吗?」 阮月安看完他发过来的消息,立刻问他,「他不是晚上有事吗?」 「可能已经忙完了,你见到他没有?」 「还没。」阮月安打完这句话,扫了一眼手机屏幕顶部的时间。 已经九点四十叁了。 距离蒋绎打电话过来,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还没到?那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裴邵那头正跟老羊喝酒,握着手机发了句语音过来。 “裴邵叫你?”阮宁问她。 手机的声音不大,周围又略有些嘈杂,阮宁听不太清语音说了什么,但能听出是裴邵的声音。 阮月安摇摇头,“是蒋绎,他现在就在楼下。” 阮宁挑起眉,脸上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哦?怎么不把他叫上来?” 她这一声’哦’,哦得阮月安有些不自在,别开脸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他没邀请函怎么叫?不叫,我先走了。” 阮宁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发颤,“你早点可以带他一起上来啊。” 阮月安披上外套拿起包,扭头跟阮宁道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别在外面玩得太晚,早点回家。”阮宁贴着她的脸说。 “……知道,我走了。” 她脚步匆匆地出了会场,站在电梯里,按着手机回裴邵,“不用,他已经到了。” 电梯慢慢下降,裴邵回得很快。阮月安看了一眼他过来的消息,没再回了,盯着数字面板出神。 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想到蒋绎会过来,这太突然了。突然听到蒋绎说他在楼下时,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月安。”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低低的嗓音贴在耳边似的,“你在听吗?” 阮月安回过神,立刻回答他马上下去。可嘴上虽答应了蒋绎马上下去,身体却一直没动。 就坐在那,等。也不知道等什么,就这么等。或许是等自己想好每一句与他相见后的能用到的话。或许是等他等到不耐烦,打电话来催,不再给她回避的机会。 可她既想不出来每一句话,也没有等到蒋绎的不耐烦。 大堂的冷气开得很足,阮月安快步走过,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板上咯咯作响。才一出大堂,外头与大堂过于反差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微风卷着热浪,吹在她身上。 刚才在高处时没觉得有多热,现下倒还是有点热的。 阮月安想脱掉披在肩上的外套,可门童就在身后看着她。就这么脱下来,搭在手上,多少有点不体面。 酒店门口是可以停车的,但不能停得太久。阮月安站在这的那么一会,已经有两辆车开过来,下来人之后就开走了。喷泉旁的一侧行车道边上有一排停车位,蒋绎说在楼下,或许就停在那里。 她走过喷泉,踩着台阶下去,在一排路灯下找他的车。 - 蒋绎坐在车上,车里的空调静静地吹出凉爽的风。他接了个电话,又等了一会,阮月安还没下来。 他给车子熄了火,放下手机拿起烟盒,开门下车。 天早就黑透了,不远处的酒店亮着漂亮的灯光,隔着这么远,蒋绎也能看清酒店门口那座颇为大气的喷泉,正亮着灯工作。 他停车的地方在行车道边缘,一排白线画出来的停车位。他旁边还有许多同样停在这里的车,不同的是车里没人。 他关上车门,立在车前,眺望酒店顶层的露台。看不到露台内的场景,只能远远的望见露台边缘有个硕大的品牌标志,标志着这里正在举行宴会。时不时有人趴在露台边缘的扶手上向下眺望,但是隔得太远了,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蒋绎握着烟盒,倒出一根烟在手心,夹在指间低头点烟。 在公司时给裴邵打电话问了地址,他开着车就来了。却不知道顶层的活动是会员制的,没有邀请函,他连顶层都上不去。 坐回车里的时候,他想了一会自己为什么要来。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来,心里会一直不舒服。 就像从裴邵口中得知,阮月安是想要他陪她时,那种心脏一瞬间收紧的感觉。 不太舒服,但是仔细回味时,还有那么一点享受的意思。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少见,但通常都很短暂。 同样的感觉,他在两年多前也有过一次。那次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到他有时会特意去回想,特意去寻找在记忆中存档的那种心脏收紧的感觉。 两年多前,他去了一趟日本。那时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到处都是来旅行赏樱的游客。 蒋绎住在鸭川旁的民宿,有庭院茶室,日式榻榻米就有两间,本打算跟裴邵一起住的,他在国内有亲戚要见,要晚两天才能来。 他一个人住了几天,白天出去四处逛,偶尔拍点照片。晚上时穿梭在叁条附近的居酒屋中喝酒吃烤串,吃到好吃的,他会拍照发给裴邵,说再不来他就要回国了。吃完后,沿着鸭川跟在熙熙攘攘的人后赏夜樱。河道旁的樱树被灯光照着,有一种赢弱的美。微风吹过,花瓣片片坠落,落尽流动的河水中,向下游飘走。 那几天他过得很自在,季节太好,随处望去都是满眼的美景。 去清水寺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淋淋漓漓的雨水落在庭院中,蒋绎思索再叁,还是不想就这么在屋子里闷一天。 他撑着伞出门,沿着河道走,走过河道,走在马路边缘。 雨下得并不算大,清水寺附近有很多游客,他走在青石路上,身边随处可见穿着和服经过的少年少女。他们叁叁两两,撑着伞走在一起,讲出来的话中都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 他一个人沿着石阶走,遇到几个中国女生问路,站在门廊下跟她们聊了两句。聊完后他一个人进了清水寺。 寺里鸟叫声很清脆,樱花开得很多,地面的积水中漂浮着大片落下的樱花花瓣。撑着伞经过樱树下时,也有几片花瓣落在伞面上。寺里游客很多,他漫无目的地逛,然后跟着游客一起出去。 下楼梯的时候,旁边有僧人开始敲钟。他回头望了望,寺庙上空,雨雾遮盖住大片天空,远处茂密的重山也被雨雾遮住大半,有那么一丝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味道。 出来后不久,雨越下越大,纵是撑着伞,脚下溅起的雨水也几乎要打湿裤脚。 他站在屋檐下躲雨,垂着眼看脚下的雨水顺着砖缝流走。然后抬起头,隔着雨伞望向昏沉的天空。空气很湿,有淡淡香气夹在其中。 这香味很淡,掺着雨水的味道,颇有些沁人心脾。 他寻着味道去找,在一家线香店门口停下脚。 香味是从店门口的香炉中传出来的,颇大的香炉中聚集了大量的香灰,缕缕青烟从中冒出,带着万重青山的味道,飘散在雨幕中。 蒋绎从没有闻过这种味道,他撑着伞立在香炉前,垂着眼看,香灰边缘立着一个小小的牌子,写着今日燃烧的线香名字——嵯峨的朝雾。 她就是这时候出来的,店员送她出来,立在门口,把包着透明塑料的纸袋递过去,躬身道谢。 很奇怪,仅是一个侧脸,仅是一个侧影。他就认出她了。 有几个结伴的女生收起伞,走进店内。她让开身,皱着眉直视雨幕,像是很困扰这忽然大起来的雨。 雨水噼啪,落在伞面上。 蒋绎侧目看她,在她扭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歪了伞面,遮住自己。 雨水冲刷伞面,他们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接过纸袋,抽出伞,走下台阶,撑着伞踏入雨中,走了。 或许是蒋绎在香炉前站了太久,店员站在门口,躬身问他,有什么需要吗? 蒋绎回过神,他握直伞,看着香炉中将要燃到尽头的线香,摇了摇头。 - 忽然想起往事,蒋绎靠在车上,笑着摇了摇头,抬起手吸了一口烟。 那年的香味他没有买,但是也从没有忘掉过。 雨水中,那种若有似无的淡淡幽香。 “蒋绎!” 他抬起头。 昏黄的路灯下,阮月安迎着他,身后是富丽堂皇的酒店灯光。她穿了一身漂亮的蓝色,头发干练得高高竖起,手上拿着外套,看起来很酷,也很有味道。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隔着老远,她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还以为你走了。”。她踩着高跟鞋,从酒店门口走到这边,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找不到哪辆是蒋绎的车。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她真的以为蒋绎等烦了,已经走了。 她身后有车亮着前灯开过来,蒋绎眯起眼,看着她向他走来,丢掉烟头,在地上碾碎。 车子经过他们开走,阮月安也走到了他面前。 抱怨归抱怨,让他等了这么久,阮月安心里是有些不安的。 她看了一眼蒋绎的脸色,低头把外套抱在手上,刚想问他等很久了吧,然后顺势道个歉。 蒋绎垂眸,看着她,声音很轻,“你答应了我,我就不会走。” 17如果我偏要呢 17. 他的眼神很平静,说完了,就这么看着她。 没下来时,阮月安是有点后悔自己冲动给他打电话,约他晚上见面的。她觉得自己跟蒋绎会没什么话说,会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可现在她站在他面前,并没有发生她担心中的一切尴尬。仿佛她跟蒋绎之间什么都没有变、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对她来说过于短暂的高中生活——放学时他们叁个人走在一起,他有时就是这么看着她,回答她问的事情。 阮月安抬头看他,笑了一下,“你不是没空吗?忙完了?” 蒋绎看着她的笑脸,摇摇头,“推了。” “推了?” 他点点头,“嗯。” 阮月安不说话了,她看着蒋绎,似笑非笑,好半天才张口问他,“为了我吗?” 她双手交握,抱着外套立在他身前,一张脸迎着昏黄的路灯看着他。眉眼上挑,脸上是她一贯的高傲神色。 蒋绎看着她,低下头,笑了一声,“别自作多情了。” 他看着手中的烟盒,轻轻捏了捏,抬起手,让到她面前,问她,“抽吗?” 阮月安把包搁在车前盖上,外套搭在上面,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支烟,同他一起背靠着车。 两人都没说话。 蒋绎捏着烟嘴递到嘴边,张口咬着,垂下眼拨开打火机的金属外壳,转动齿轮,火苗颤巍巍立起来,贪婪地包裹住烟草。他眯起眼,就着火苗吸了一口。 烟尾燃出猩红色,阮月安捏着手中的香烟,伸了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等着他用完打火机。 蒋绎扫了一眼她的掌心,没松手。咬着烟嘴,一手按着打火机,一手护着火苗弯腰。 火苗照亮她的脸,阮月安抬眸看他。火苗也同样照亮了他的脸,镜片上倒映着不停摇晃的火苗。她垂下眼,夹着烟,低头凑近火苗点燃香烟。 烟草燃烧,发出轻轻的声响。 阮月安抬起头,对着天空吹出一道笔直的烟雾。 蒋绎收起打火机,把烟夹在指尖,同样抬起头,望着夜空。 夜空深邃,乌云遮住半边月,零碎的星星缀着。微风吹过,带着远处草坪中的虫鸣声,吹到他们身上。 阮月安望着天,有点想就这么后仰着躺下去算了。 她伸手摸了摸车前盖,还是微微发烫的。 “没洗车。”蒋绎忽然说。 阮月安扭头看他。 他仍抬头望着夜空,他的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衬衫扣子开了一颗,露出一截脖子。下巴与脖颈抬出一道弧线,喉结微微滚动。 “你怎么知道我想躺下去?”阮月安问他。 他始终没有看阮月安,却能知道她想干什么。 蒋绎察觉到她审视的视线,没有看她,仍是望着夜空,勾唇笑了一下。 “猜的。”他说。 阮月安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抬手吸了一口烟。 过了一会,蒋绎忽然开口问,“裴邵说你想跟老羊的项目?” 阮月安没看他,嗯了一声。 蒋绎低下头吸了一口烟,不说话了。 阮月安等了一会,扭头看他。 两人对视,蒋绎先张了口,“我看了老羊给的文件,数据挺好,目前看是没有问题的。等今晚裴邵跟他谈完,你可以再问问裴邵怎么看。” 阮月安点点头,嗯了一声。他继续说道,“老羊这个项目做了挺久,算是国内最早开始的。” 他扭头看着阮月安,问她,“怎么突然想投这个了?” 阮月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掸掸烟灰,“想挣钱呗。” “这个东西牵扯的东西比较多,不稳定因素也很大。”他斟酌说道,“你没有经验,不应该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地跟。” “我没两眼一抹黑啊。”阮月安看着他,“我虽然不懂,但我又不是不认识懂的人。你跟裴邵不都在我前面么,有你们两个在,还算两眼一抹黑么?” “再说我也没跟多少。”她掸掸烟灰,看了一眼他的领带,“万一真亏了,我那点钱可比不上你跟他的,说不定到时候你俩还要来找我蹭饭。” 蒋绎听完她的话,笑了一声,微微摇头。 微风阵阵吹来,带来一阵淡淡的香。 蒋绎沉默着丢掉烟头,抬脚碾碎。鞋底摩擦地面,沙沙地响。过了一会,他忽然张口问道,“你下午…想问我什么事?” 阮月安吸完最后一口烟,丢掉烟头,抬起高跟鞋碾灭,回身从包里拿出口腔喷雾喷了两下。她扭头看向蒋绎,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阮月安,没说话。 “真没什么事,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来的吧……”阮月安与他对视,半晌,递出手中的喷雾,“要喷吗?” 淡淡的柠檬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酸涩的甜。 阮月安拿回喷雾丢进包里,远处又开来一辆车,远光灯晃过来,晃得她眯起眼,拿起外套和包转身问蒋绎,“走吗?” “去哪?” 阮月安看着他,问,“你吃晚饭了吗?” “没。” “那就陪你去吃晚饭,你特意过来一趟,我也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她绕过车头,站在车门前,拉开副驾驶的门,冲他抬了抬下巴,“走啊。” 阮月安坐进车里,蒋绎车里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跟裴邵车里的味道还不太像。阮月安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皱着鼻子又闻了闻,“你车里是喷了香水吗?” 蒋绎系上安全带,扶着方向盘,扭头看了她一眼,单手拉开扶手箱拿出一瓶香水递给她看。 “娇兰?” 蒋绎点点头,发动车子,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握着香水瓶,打开盖子凑近闻了闻。 “裴邵放这的。”蒋绎说。 阮月安哦了一声。怪不得她觉得熟悉,裴邵就喜欢喷这种香调的香水,骚骚的。蒋绎身上香味很淡,他很少喷香水,有时候阮月安会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冷松味。 “你想吃什么?”他说。 阮月安盖上盖子,给他放回扶手箱,“你想吃什么?吃你想吃的吧。” 她在楼上吃了点东西,不是很饿。 蒋绎嗯了一声,把车子开出停车位。 - 蒋绎带她去了他常去的一家淮扬菜馆,开了很多年。在他高中的时候搬过一次店,之后就在这里一直没动了,装修还是高中时的装修。 经理跟他很熟,阮月安他们来的时候还过来打了声招呼。 菜上得很快,阮月安看着桌子上清清淡淡的菜色,忽然间想起裴邵曾跟她说过,蒋绎的口味很淡。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 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口味重的他都不怎么动筷。 “我口味没以前那么淡,是好久没过来,忽然想吃。”蒋绎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阮月安是无辣不欢的。他舀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喝碗汤吧。” 阮月安哦了一声,看了一眼碗里的汤,看着还行。 她低着头喝汤,喝了一会,搁在桌上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她拿起手机,是小圆给她发的消息。 全是照片,一张接着一张,直接刷屏了。 阮月安放下勺子,握着手机给她回消息。 小圆跟阮月安说她朋友给她介绍了个新酒吧,有不少新人,她看了照片,打算今晚跟另外两个朋友过去,问阮月安要不要去。 阮月安滑着照片想了一下,今晚也没什么事,就回复她,「去。」 「行,那等会店里见。」 她放下手机,看着蒋绎。 蒋绎垂着眼吃面,吃完一口,抬头看她,等着她说话。 “我朋友叫我。”她说。 蒋绎嗯了一声,没问她要去哪。他知道她要去哪,这个时间阮月安最喜欢去的地方不就是酒吧么。 “我吃完送你过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 “这么晚了,你朋友叫你还能去哪。”蒋绎眼都不抬了,夹了一筷子青菜。 阮月安笑了一下,轻轻捏着碗里勺子,“不用送了,等会你吃完,我打车过去。你明天不是还上班么。” 蒋绎停下筷子,抬眼看她,眼里带着戏谑的笑,“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老板。” - “你回去吧,我晚上要么打车回家,要么就去小圆那住了。”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迈下一条腿,回身接他递过来的包和外套。 蒋绎没吭声,等她拿走手里的东西后,拿起手机和钱包,也开门下了车。 车门砰的一声合上,阮月安回头看他,哎了一声,“你干嘛?” “看看你都在玩什么。” 蒋绎平时不怎么来这地方玩,他对这地方没什么太大兴趣,偶尔有朋友招呼才会过去喝点酒。 阮月安看着他按着车钥匙锁上车,有点急了,快步走到他身边,“我刚开玩笑的,你明天上班玩这么晚起得来吗?” 刚才在车上,阮月安就在跟小圆她们在群里聊天。蒋绎随口问了一句,她们一般几点玩完回家。阮月安张口就是「后半夜吧。」蒋绎点点头,无意似的问了一句「是吗。」。阮月安就从手机上抬起眼,半开玩笑地问他,「是啊,你知道我要去哪,那你知道我们一般玩什么吗?」 还真不知道。这么多次了,他都是从裴邵口里听说的,听说她在酒吧怎么玩,还真没亲眼见过。 “又不是没这么晚睡过,有什么起不来的。”蒋绎停下脚,身后有人聊着天过来,他让开路站在一边,低头看着阮月安,点点头,“嗯,我知道你刚才在开玩笑,但是我真挺好奇你们玩什么。走吧,让我见识见识。” 他抬脚就走,阮月安跟了几步,在门口把他拉住,握着他的手腕,“你别闹了…我朋友跟我都是一群女生,你进去干嘛?” “长见识。” 阮月安给他噎了噎,却不肯松手,软着声音劝他,“我们也没玩什么,就是在一起聊聊天喝点酒,玩一会就回家了。今天她们都没带人来,我也没跟她们打招呼,怎么带你进去啊?” 她越着急,蒋绎越从容。她越不想让他进去,蒋绎就越要进去。 他点点头,“不用你带,我自己开个台,不影响你们玩,行不行?” 靠。 阮月安瞪着他,所以她最讨厌蒋绎。软硬都不吃,撒娇从来都没用。 “行,我可以带你进去。”她松开他的手,拿起手机跟小圆发了个消息,发完抬头看着他,“但是我有条件。” 蒋绎看着她,不说话,等着她说是什么条件。 阮月安冲他笑了一下,笑得不怀好意,“第一…” “只能一个条件。”蒋绎说。 “行!你一会进去不许到处乱走,只能坐在我身边,只能跟我们聊天。”她凑近蒋绎,看着他的眼睛,“或者你也可以先走。” 蒋绎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从他们身旁经过的人,重新看回阮月安,“为什么只能跟你们聊天?” 阮月安后退一步,“因为是我带你来的。” “可以。” - 小圆来门口找他们,看到蒋绎,挑起眉毛笑了一下,拉着阮月安的手夸她今天的衣服很漂亮,发型也好看。 阮月安给他们互相介绍了对方之后,跟她边聊边走,余光跟着蒋绎,看着他跟在她身边。 蒋绎一进酒吧就觉得不太对劲,开始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跟着阮月安在卡座坐下,活动渐渐开始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酒吧里的女生有点过于多了。 “怎么样?跟你们在英国看过的魔力麦克秀差的多吗?” “差的多了。”小圆端起酒杯跟阮月碰了一下,“没法比。” 阮月安点点头,“顶多算个热场吧。” 她们聊的东西蒋绎听都没听过,音乐声渐渐大起来,她们就凑到一起讲话去了。他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看着舞台上站着的男人们,心止如水。 阮月安跟她的小姐妹们开始还坐在沙发上看,后面就一起过去台前看了。蒋绎看着那一身蓝色在闪光灯中若隐若现,最后在台下,在一群半裸的男人面前站定,仰着脖子看他们跳舞。 他能理解裴邵为什么会生气了。 他抬起手扶额,分不清是音乐声太吵还是头疼自己刚才的坚持。 阮月安在前边蹦了一会就回来了,她穿的高跟鞋,累得很。在蒋绎身边坐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扭头看他,张口笑着说了一句话。 周围音乐声太吵,蒋绎只看到她做口形,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他弯腰偏头凑过去,听她又说了一遍。 “你坐这干嘛?不是要来见识吗?坐这么远能见识到什么?”她笑得声音很大,“跟我去前面看看?” 蒋绎没说话,他看着阮月安。 他早就说过,要是他在酒吧看到阮月安这么玩,他一定不会说什么,只是不要让他逮到机会。 他现在就迫切地需要逮住一个机会。 可惜没有。 阮月安的脸近在咫尺,他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能看清她眼皮上闪着亮光的眼影,还有眼尾画得极漂亮的眼线。甚至他能看清她一张一合仍在说着话、涂了红色口红的双唇上的细小纹路。 他伸出手,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进怀里,张口咬住这张似乎永远都在喋喋不休、永远都能轻易挑起他情绪的嘴。 他吻得凶狠,牙齿磕在她嘴唇上、眼镜也磕在她的鼻梁上,痛得阮月安立刻皱起眉。 蒋绎握住她抬起试图推他的手,张口缠着她,把她推倒在沙发上。 在巨大的、几乎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他压着阮月安,用尽一切缠住她,把她紧紧缠在怀里。 “这有监控!”阮月安用力推开他,大声吼道。 嘴上沾了她的口红,黏黏腻腻的,不太舒服。 蒋绎抬起手,用掌心抹了一下。他垂下眼看了看掌心中红色的印记,又看她的双唇,附身在她耳边,蛊惑似的问她,“你怕什么?” 阮月安推开他,“我怕你等会就把裤子脱了!” 蒋绎拽住她要走的手,又把她拽进怀里,跌坐在他怀里。 “你别乱发疯。” 蒋绎把下巴搁在她颈窝,脸颊蹭着她的脖子,碰到她的耳环,凉凉的。 他嗯了一声,问她,“你能跟我去一趟卫生间吗?” “你说我只能在你身边。” - 阮月安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带着他找卫生间还绕了一会才找到。 这里的卫生间不分男女,洗手区出奇的大。 阮月安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照了照,看着嘴上已经花掉的口红,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蒋绎,转身就要走,“我出去拿口红,等会过来找你。” 蒋绎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抱进怀里,抱着她进了一个隔间。 “你是疯了吗蒋绎?”她看着蒋绎关上门,抬腿踢了他一脚,“你他妈吃错药了吗?” 蒋绎贴近她,把她压在隔板上,贴着她的鼻尖,“又骂脏话。” 阮月安伸手推他,被他紧紧握住手腕,瞪了他一眼,“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骂你还是我的错吗?” 蒋绎看着她,没说话。 阮月安与他对视一会,缓下气,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松手,我没带套,我也不想在卫生间跟你做这个。” “我没想在这里跟你做爱。”他说。 “那你想干什么?” 他沉默。 阮月安等了一会,皱着眉又动了两下手,“说话。” 他看着阮月安,低头吻了上去。 卫生间里很安静,外头巨大的音乐声传进来,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阮月安握住他试图拉开她裤子拉链的手,偏头躲开他,“我说了不想在这做。” 蒋绎没说话,他盯着阮月安,慢慢蹲了下去。 阮月安看着他,张了张口,没说出一句话。 他脱掉她的裤子,隔着内裤触碰她。 “你为什么会喜欢来这里玩呢?阮月安。”他抚摸着她,贴在她的大腿上轻吻。 阮月安咬着下唇,别开头。还能为什么,食色性也。 “多看男人才能保持审美,不然以后你跟裴邵长胖长丑了我带着滤镜都看不出来。” 蒋绎笑了一声,张口咬住她大腿内侧的软肉,手指从内裤边缘钻了进去。 阮月安喘了一声,伸手推他的头,立刻改口,“他们都没你好看,身材也没你好。” “是么。” 他脱掉她的内裤,抬头凑了上去,舌尖舔舐顶弄。灼热的喘息落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颤栗。 阮月安的手指穿在他的发间,皱着眉喘息。 他抬起手,钻入衣服下摆,向上抚摸她的腰身,推开她的内衣,握住她一边柔软乳房。指尖捏着挺立的乳尖,他张口包裹着她,听她难耐的喘息。 身下叫他弄得快感节节攀升,阮月安抓着他的头发,紧靠在隔板上,双腿弯了又弯。 “我不行了……”她皱着眉,带上哭腔叫他,“蒋绎……” 蒋绎没吭声,推直她的双腿,含着她舔弄。这么弄了一会,阮月安抓着他的头发忽地推他,“啊…” 他仰着头,看着她高潮的脸。 阮月安的身体在微微发颤,被他按着的双腿尤其。透明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内侧流下,他站起身,把她抱进怀里,伸手入了两指进去。 水声跟着他的动作一起,越发急促。 阮月安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哭泣似的喘息。她紧紧拽着他的领带,叫他,“蒋绎…蒋绎……” 蒋绎偏头,脸颊贴着她的发顶,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回应她。 “嗯。” 内穴一阵收缩,伴着她呜咽的喘息声一起。蒋绎缓了动作,磨蹭着她又入几下。 他感受着她的身体的发颤,听着她细小的呻吟声,喉结上下滚动。抽出手指,他轻轻抚摸她。 “看着我,阮月安。”他说。 阮月安垂着头。 蒋绎看着她的发顶,“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她不说话,不反驳,也不抬头。 “回答我,阮月安,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揽着她的手握住她的下巴,试图抬起她的脸。 阮月安握住他的手,在他胸前摇了摇头,“蒋绎…你不能逼我。” 沉默。 在巨大的音乐声中,蒋绎轻声说。 “如果我偏要呢?” - 一直到重新坐回沙发,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小圆她们玩嗨了,叫了几个男模过来围着,哪个长得帅嘴甜会说话就发钱。 阮月安站在她们身边,笑着玩了一会,就说累了想回家了。小圆她们挽留了几句,见留不住就送她出去了。 蒋绎跟在她们身后,拎着她的包和外套。 一路无话。 车子在小区外的路灯前停下,一路都扭头对着窗外的阮月安没动。 蒋绎看了她一会,她的双手搁在腿上交握。她的手很漂亮,细白柔嫩,握起来时很舒服。 她像是睡着了。 蒋绎看不到她的脸,他转头看向车外。 这个时间外头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街边的商铺亮着永不熄灭的霓虹招牌,远处第六个路灯坏了似的一闪一闪的,道旁的绿树树冠在黑暗中轻轻摇晃,像是起风了。 他垂下眼,看着方向盘下的手。 张口叫她,“阮月安,该下车了。” 21你把我当成什么 21. 蒋绎走进包厢,一眼就看到了阮月安。 他刚跟在刘秘书身后,门打开还没进去的时候,他就听到了阮月安的笑声。她的笑声很清脆,他听着声音,脑中就能浮现出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看着阮月安,阮月安见到他,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她看着他,带着一点警惕。 有点奇怪。 他挪开眼,才发觉阮月安身边坐着一个男人。这男人看起来跟她岁数不相上下,头发染成栗色,穿着一身常服,脸上带着悠哉的笑,也正看着他。 邵建安站起身,叫了一声,“蒋绎。” 蒋绎走过去,伸出手与他握手,“邵先生。” 两人寒暄,邵建安请他入座,给他介绍在座的人。 “这是我妻子,我的两个女儿,邵芸…”,邵建安看向阮月安,对他说,“月安跟你应该很熟了,她常跟我们提起你。那边是陈长卫,月安的小学同学,岁数跟你们都相差不大。今天是你们年轻人的主场,我们几个都是陪衬。”邵建安环视一桌子人,笑道。 陈长卫起身与蒋绎握手,寒暄。 “你好,我是陈长卫,邵月安的小学同学。” “你好,我是蒋绎。” 两人落座后,刘秘书起身叫服务生传菜。 陈长卫跟邵建安聊天,刘秘书跟着,时不时把话抛到蒋绎身上。蒋绎跟着聊了几句,服务生进来上菜的时候,他垂下眼,抹了抹手指。 再抬眼,发觉阮月安正在看他。可一与他对视,她就挪开了眼,扭头跟陈长卫聊天。 “我高中的时候回来过一趟,听邵叔叔说你去英国了,想问你在哪读书来着。我那时候正好要去英国修学,还想找你带我在英国逛逛。”陈长卫扭头看着阮月安,笑道。 “我爸没跟你说我那时住在农村吗?你那时候要是真过来找我,我只能带你在农田羊圈里观光……”阮月安看了一眼邵建安,笑,“或许还能让我姑姑带你去打猎。” “你?农村?”陈长卫看看她又看看邵建安,作出不可思议脸,“我记得我们小学的时候,学校搞过一次孵鸡蛋养小鸡的活动吧?孵小鸡的时候你多积极,小鸡孵化出来养在教室的时候你就有多嫌弃,嫌弃吵嫌弃臭。” “你少编故事,我哪嫌弃吵嫌弃臭?” 他们聊得热乎,你一言我一语的,邵芸听了直笑,一屋子人都笑。刘秘书附和说他那时候接阮月安放学,好几次见到陈长卫拎着阮月安的书包跟在她身后。 “她那时候就总欺负我,我跟我爸妈说,他们都不信。就是你太会装了,在大人面前装得乖,人后你就不装了。” “拎书包我没逼你吧?” “你是没逼我,你威胁我。我不对你唯唯诺诺你就打我。” “你少来。”阮月安朝他瞪眼。 “邵叔叔你看她……” 邵建安笑着制止了阮月安,转头看蒋绎,“你跟月安是高中同学吧?” 蒋绎停下筷子,看着他点了点头,“不过不是一个班。” “她凶过你吗?”陈长卫问他。 蒋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阮月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没有。” 阮月安没接他的话,看他一眼,扭头看陈长卫,“你这问的什么话?在美国活久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中国话了是吗?不知道说什么就低头吃菜。” 陈长卫也不肯让她,一边跟她拌嘴一边吃饭,还能抽空跟蒋绎搭上几句话。 刘秘书听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桌子人仿若习以为常。 邵芸也跟着笑,偏头看一眼蒋绎。蒋绎垂着眼,捏起公筷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盘子里。 “这家的狮子头很好吃。”她说。 蒋绎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狮子头。 他不说话,邵芸也不说话,听了一会他们聊的东西之后,转头问他,“你跟月安谁比较大?” 蒋绎抿了一口狮子头,味道不错,“她比我大两个月。” “你跟她只是高中同学吗?” “嗯。” “你知道今天的饭局是什么意思么?” 蒋绎扭头看她,没说话。 “方便加个微信么。”邵芸朝他靠近了一点,握着手机划开给他看。蒋绎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垂着眼看她的手机,没说话,扫完后坐直身体安静吃饭。 外头下了大雨,又都是开车过来的,就没人再喝酒了,服务生时不时进来添倒茶水。 阮月安跟陈长卫聊没一会就累了。跟陈长卫聊天就是这样的,累得慌。他话多又杂,絮絮叨叨的能讲一大堆,从小学开始就是这样的性子,没想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点都没变。 刚才她看见刘秘书带陈长卫进来,还真给她吓了一跳。要不是他这双圆眼一直没变,阮月安都不敢相信以前总跟她屁股后头的小胖墩长成这样了。 她惊讶,陈长卫可一点都不惊讶。邵建安早就给他打电话约他过来吃饭了,他站在阮月安身前,低头给了她一个拥抱,张嘴就是,“阮月安你这么多年没长个啊?”,给阮月安听得一肚子火。 “那你这是在英国农村玩了两年多长才去考大学啊?你学习学了多久?没读高中啊?……我算算你比我晚几年毕业。” 阮月安翻了个白眼,“你算这个有用干嘛?你比我早毕业,做生意好到哪去了吗?没有吧。” 说着就又吵了起来,阮月安跟他吵了一会,实在烦了,借口起身去卫生间不想理他。 服务生给他指了卫生间的方向,要引她过去,被她婉拒了。 卫生间的位置稍远,穿过廊下迈上台阶就是。 她低着头看了眼手机,给小圆回了条消息,收起手机扭头看中庭。中庭铺了窄窄的石子路,旁边尽是摆放规整的假山石和盆栽,若不是因为下雨,那条石子路就是最近的路。 这会雨势仍没有变小的意思,大叶的盆栽被拍打的直不起腰,房檐上的雨水哗啦啦地落下。阮月安靠里让了让,怕雨水落到自己身上。雨下多了有点冷,她抱着胳膊快步穿过廊下。上台阶时,一双皮鞋正巧在她面前迈下来。 她抬起头,蒋绎垂着眼看她。 阮月安还真没注意蒋绎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主要是陈长卫话太多了,她招架不住。 两人都没说话,阮月安擦着他的肩膀走进去。 洗手时,阮月安不自觉地皱起眉。她看到陈长卫来,惊喜之余还以为邵建安是打算撮合邵芸与陈长卫,叫她过来牵个线。她跟陈长卫差不多可以算是一起长大,他爸妈跟邵建安关系很好,阮宁还没跟邵建安离婚的时候也带他们俩一块出去玩过。好像是初中的时候,他就出国了,走的时候还在她面前哭了一场,拽着她的手要她一起走。 他们俩关系从小就不错,但也从没有过一点多余的情愫。更何况之前姥姥过生日那天,刘秘书都看见她牵裴邵的手了。之后在奶奶家邵建安也问了她裴邵,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牵她跟陈长卫的线。 陈长卫在她身边坐下,她还推了他两下,说他坐错地方了。 直到蒋绎跟着刘秘书进来,她才明白过来。 阮月安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那天问蒋绎他周末有约没有时蒋绎的回答,捏着纸巾的手顿了顿,皱了下眉,把纸丢进垃圾桶。 外头天阴得厉害,出来的时候廊下已经亮起了灯。暖黄色的灯,隔着雨幕看还挺漂亮。 她垂着眼下台阶,在这个时候特别想抽上一根烟。可惜不能,卫生间里贴了禁烟标志,外头廊下也贴了。 所以当她闻到烟味的时候,立刻皱着眉抬眼看了过去。 烟雾在雨幕中变得朦胧,蒋绎站在廊下,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阮月安脚步不停,看到他身后不远处贴着的禁烟标志,经过他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声音在廊下显得格外突兀。这时候附近又没有其他人,远处的交谈声穿过雨幕变得朦胧不清,只有中庭落雨拍打树叶地面的声音。 蒋绎捏着烟的手紧了紧,看着她面无表情仿若看不到自己似的越过自己,忍不住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冷声问她,“你有什么好哼的。” 阮月安扭头看他,指着墙上的标志,“看不到这里禁烟么。” 蒋绎看着她,没说话,松开她的手,走了几步到垃圾桶旁。按灭香烟前,抬手又吸了一口。 阮月安看着他,看着他优哉游哉地又吸了一口烟,心中郁郁,忍不住冷眼嘲讽道,“你不是不想交女朋友?不是没那个心思?” 蒋绎掐灭香烟,没解释,冷笑一声。 他冷笑,阮月安也冷笑。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蒋绎快步追上她,拽住她的手腕。 “松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把裴邵当什么了?” 阮月安难得没甩开他的手,她看着蒋绎,扯了一下嘴角,“他是我男朋友。” 蒋绎捏着她的手紧了紧,同样假笑,冷言问道,“你也知道你有男朋友?” 阮月安懒得跟他解释,甩手要走。又被他拉回来,抵在墙上。石砖堆砌的墙,靠上去有点凉。不过这时候顾不得这么多,在这地方阮月安可不怕他,使劲推开他,“让开。” 蒋绎不让,盯着她看了一会,问她,“你就不怕裴邵知道?” “知道什么?”阮月安同样盯着他,冷笑,“你有什么好威胁我的?陈长卫是我小学同学,我不知道今天是相亲局,以为就是过来跟我爸吃顿饭。” 她顿了顿,好笑地看着蒋绎,“结果就看到您跟邵芸相亲。” “你想跟裴邵说就去说,你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蒋绎不说话,他看着阮月安,试图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是真话,那她为什么会特意问他周末有没有约,在他问到底是什么事的时候欲言又止、为什么会在看到他进来的时候立刻变了脸色。 想到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变了脸色,蒋绎就止不住地发抖。当他听了刘秘书说邵建安的女儿也在时,他无法否认当时自己心怀期待。他会去想,去想那个人也许就是阮月安,会想或许刘秘书没看出她与裴邵的关系,想要撮合他与阮月安。他知道这不可能,但他还是要不受控制地去想。 可当他看到阮月安对那个男人笑,然后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收敛笑容。他的心情是怎样的?他知道自己从不受阮月安的喜爱,但在那一个瞬间,他还是能感受到胸腔中的一阵钝痛。 他早提醒过自己的,早以为习惯了的。 “松手。” 蒋绎沉默着,不肯松手。 “我说松手。” “那我呢?”他看着阮月安,问出他一直想问却从没有说出口的话,“阮月安,你把我当什么了?” 阮月安张了张嘴,没说话。她挪开眼,看向他身后的落雨,声音很轻,“松手。” “回答我。”他说。 “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阮月安,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呢?” 阮月安皱起眉,她用力推开他,甩开他又伸过来的手,“没什么,我不想跟你吵。” “你姐她有喜欢的人。我跟你一样不知道今天是相亲局,刘秘书只说你父亲想见见我。” 这话是真的,刚才邵芸借着加微信的时候,故作不小心地打开了相册让他看到邵芸与一个男生的合照,姿态亲密,不像普通朋友。 他拦住阮月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隐隐觉得,如果这时候就这么放她走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阮月安皱着眉,绕过他,急着走,“与我无关。” “阮月安。”蒋绎拉住她的手,“你能别对着我这样吗?” 阮月安站定,看着他,“对你什么样?” 蒋绎沉默一会,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在颇大的雨声中,他又重新问了一遍,“在我们叁个人的关系中,你把我当成什么?” 阮月安也沉默,她看着蒋绎,“你想我把你当成什么?” 蒋绎不说话,他想说你就不能像对待裴邵一样对待我么,但他说不出来。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他甚至连自己对阮月安的心意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阮月安转身离开,像曾经经历过的每一次一样,在他面前转身离开。 24 24. 阮月安生日的前一个星期,邵年华终于回国。 接到奶奶的电话那天晚上,阮月安正把裴邵压倒在沙发上,手脚并用地控制住裴邵,坐在他腰上伸着胳膊跟他抢手机。 “操…阮月安你快起来,我腰要被你坐断了……” 裴邵本来是跟她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看手机,各干各的。阮月安跟朋友聊了会微信,就去刷短视频。同样的背景音乐听了快十分钟,裴邵实在烦了,凑过去看了一眼她在看什么。 这一看就看到她在跟朋友在谈论短视频里男人的身材,打了什么字没看清,就看见胸、腰、屁股、色这几个关键字。还想看她们都聊了什么,阮月安捂着手机躲开,不让他看了。 阮月安哼哼笑,又在他腰上坐了坐,“你把手机给我我就起来。” 裴邵侧着腰被她压倒在沙发上,被她一坐就疼得不行。 “嘶你故意的是不是……给你给你,快起来。”他皱着眉,把手机还给阮月安。 阮月安拿了手机,扶着沙发背从他腰上起身。她一起来,裴邵就在沙发上躺平了,后腰舒舒服服地贴着沙发。 阮月安低头看着他皱着的脸,没忍住,笑出声了。 她一笑,裴邵就不高兴了。看着她在自己上空笑得一脸得意,话也没说,伸手捉住她扶着沙发背的手腕,拉着把她拉到怀里。 “你干嘛?腰不疼了?”阮月安趴在他身上,调侃他。 裴邵哼了一声,搂着她的腰,瞪她一眼,“视频好看吗?” “好看。”搂在腰上的手隔着睡裙捏了她一把,不疼。阮月安笑嘻嘻地向上蹭了蹭,鼻尖抵着他的下巴轻轻蹭着,“你吃了醋了?小醋包,我单纯的欣赏肉体……” 裴邵轻蔑地切了一声,“你眼前是没人了还是怎么?我身材没你看的视频色?还是家花没有野花香?” 阮月安笑着丢开手机,在他身上微微起身,被他按着背又压回来。她隔着他的睡衣按在他胸上,掌心寻到那处凸起,轻轻蹭了蹭。 “你最色了。”她看着裴邵,张口舔他的下巴。 裴邵不说话了,搂在她腰上的手松开,捏着她腰间的睡裙一点点地提起,攥在手里。阮月安露出的双腿一张一合,夹住他的一条腿,脚尖勾着他的裤腿钻进去,抵着他的脚踝磨蹭。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掌握着她的屁股捏了又捏。 阮月安在他唇上舔了一下,捏着他的乳尖用了点力,“想要吗。” 睡衣扣子一颗一颗被她解开,裴邵看着她,她敞开他的睡衣,触碰他的胸膛。指尖抵着他的乳尖晃动,手掌贴在他的腰上慢慢下滑。 “你…”他喘了一声,伸手去握她的乳房。隔着丝滑的布料,他托住她的乳房,揉了又揉。 阮月安直起腰,脱了睡衣搭在沙发背上,把落在胸前的头发拨到肩后。她看着裴邵,笑,“我什么?” 她叉着腰故作姿态地晃了晃,问他,“我美吗?” “美。” 裴邵盯着她,眼睛一刻也不松。他伸手把她拉过来,乳房贴在他身上,说不出来的爽。他扶着她的后颈,张口舔吻她的嘴唇。 阮月安与他吻了一会,手掌顺着他的小腹下滑,钻入内裤,握着他弄了几下。她看了一眼裴邵,低头含住他的乳尖吮吸。 裴邵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舌尖扫过皮肤,激起一阵颤栗。牙关微合,咬着乳尖磨蹭。 他扬起头,眯着眼喘了一声,叫她,“月安……” 阮月安应了一声,没说话。她松开牙齿,吮吸他的乳尖。掌心中握着的阴茎已经完全立起,她松开手,直起身,后退了一点。 裴邵看着她,看着她拉下他的睡裤,把落在脸边的长发别到耳后。他的喉咙有点发干,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发出一声暗哑的声音,“你……” 阮月安弯下腰,抬眼看着他,皱了皱鼻子,“我要咬你了。” - 裴邵垂着眼,看着她伏在腿间,握着他张口吞吐。 他闭上眼,听着她含着自己发出的声音。进入口腔时碰到湿软温热的舌头和插到喉咙时的收紧,都让他额角紧绷。 阮月安握着他后退,握着他套弄,低头吻他的腿根。 耳边的喘息声一声重过一声,她看了裴邵一眼,他的小腹紧绷着,胸前的两点又硬又挺。被她握在在手中的阴茎直直的翘着,上面沾满了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她想起了蒋绎。 她也曾给蒋绎口交,大概是他们叁人的关系刚开始没多久,他们还没那么熟络的时候。裴邵压着她弄的时候,蒋绎就在旁边坐着,她那时会伸手去握住他,伏在他腿上给他口交。忘了是哪次了,她躺在床上,握着蒋绎给他弄,弄着弄着,他问阮月安能不能给他口交。阮月安答应了,他双腿分开跪在她脸侧,低头看着她给他口交。 他握着她的下巴,拇指拨开她的嘴唇,阴茎蹭着拇指插进去。开始时还只是在口腔中浅浅试探,在她放松下来主动去含的时候,他扶着自己插进她的喉咙。在她喉咙反射干呕时退出一点,然后又插回去,如此反复。 阮月安叫他弄得难受,别开头想跟他说让他别插得这么深。 她别开头,蒋绎就握着她的下巴转回来,不说话,扶着自己在她唇上蹭,然后又是拇指拨开她的嘴唇,插了进去。 那次的体验实在是太差了,阮月安被他弄得双眼含泪,也顾不上裴邵了,握着他的手腕推着他的小腹想让他退出去。 推阻几次后,他是退出去了,但他把精液射到她下巴上。 精液落在她的下巴和脖颈上,她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裴邵都从没这样过,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脸上也被溅到了。 她看着蒋绎,一时说不出话来。 蒋绎看着她,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哑得厉害,他说了什么? 他说不好意思,没忍住。 阮月安看着蒋绎,看着他没有丝毫愧疚的脸,这上面似乎写满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她骂他,你他妈有病吗? 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蒋绎不再隐藏自己——他用自己想用的方式对待阮月安。也或许这次只是他的试探,试探阮月安对他的底线。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踩到了阮月安的底线。阮月安不再对他温和,或者可以说阮月安也不再隐藏自己,她会对蒋绎的某些行为破口大骂,也会对他出言挑衅。仿佛在蒋绎记忆中的那个会小声跟他请求,能不能轻一点、慢一点的人从不存在。 裴邵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握着她套弄。 阮月安抬眼看他,他的眉毛紧皱着,胸膛的起伏很大。她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阴囊,轻轻揉弄。 她垂着眼,裴邵的跟蒋绎相比,颜色是有些深的。他本身肤色就没有蒋绎白,硬起来时青筋盘踞,狰狞中带着点色情。蒋绎的颜色跟他身上的肤色也不太像,他的身体很白,但这里却是有点发粉的,硬起来时前端很翘。 “月安……”裴邵叫她。 她抬起眼,看着他笑,“要射了么?” 裴邵点点头,坐了起来,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吻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套弄,喘息了一会,射到她手中。 阮月安扭头吻了吻他的脸,从他怀里起身,去茶几上抽了几张湿巾擦手,又抽了两张丢给裴邵。 裴邵接着擦了擦自己,提上裤子,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握着她的乳房舔她的耳垂,问她,“你要爽一下吗?” - 搁在沙发上的电话震动了两次,长时间的震动后归为静止,然后再次震动,两次都没有人接起。 阮月安跪在沙发上,双手扶着沙发背撑着,以防自己完全坐到他脸上。 裴邵托着她的双臀,仰着脸舔弄。细微的呻吟声在他上空响起,有些模糊不清。 牙齿不小心碰到,阮月安抬起腰叫了一声。 裴邵笑着抚摸她的大腿安抚,“不小心碰到……” 呼出的热气落在她腿间,痒痒的。阮月安扶着沙发背,腿有点软,“我不想这样了,腿软。” “是吗?”裴邵握着她的大腿,含糊不清地问她,“是累得腿软?还是爽得腿软?” 舌尖抵着她弄,阮月安低着头,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握成拳,脚尖抵着沙发后蹬。在他吮吸的色情声中,她抬起腰,推着他的下巴,打断他。 她虚坐在他脖颈间,大腿内侧的肌肉紧绷着,那处在他下巴上蹭了几下之后,小腹不受控制地抽动。她咬着下唇,发出哭泣一样的哼声。 裴邵歪过头,张口咬她的大腿,双唇触碰皮肤,在牙齿碰到前,舌尖先伸出,舔吻着轻咬。 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阮月安趴在裴邵肩上,一动也不想动。 “要接电话么?”裴邵伸手抽了两张湿纸巾,给她擦了擦。 阮月安摇摇头,没说话。 裴邵捞过手机看了看,然后给她看,是奶奶打来的电话。 裴邵接了电话,递到她耳边。 “奶奶…”阮月安垂着眼看他的胸膛,听着电话那头奶奶问她是不是已经睡了,怎么这么久没接电话。她摇摇头,伸手去捏他的乳尖,“还没睡呢,刚刚有事没看手机,怎么了?” 她捏自己的乳尖,裴邵也捏她的,握着她的一侧乳房,指缝夹着她的乳尖玩弄。 “啊?”阮月安直起身子,眼睛瞪得老大,把裴邵吓了一跳。 他看着阮月安,眼睛也瞪得跟她一般大,刚想问她怎么了,阮月安就从他腿上跳了下去,声音分外高兴,“真的假的!她刚到吗?住在奶奶家吗?” 阮月安站在那听了一会,叫了声“太棒了!”,又坐回裴邵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话,“所以你跟爷爷还有我爸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飞机,她自己做地铁回来的?” 裴邵看着她,她嘴角的笑容一直就没消失过,看得他也莫名笑了起来,捏着她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绕着玩。 “那我明天早上就过去!奶奶,我可以让姑姑搬过来跟我住的吧?” “好吧……那我可以过去跟姑姑住吧?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听筒露出来的声音不大,裴邵听不太清,却也能从阮月安说出的话听出个事情的大概。阮月安跟她奶奶聊了好一会才挂电话,电话一挂断,她就抱着裴邵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裴邵,我姑姑回来啦!” 裴邵对她皱了皱鼻子,搂着她的腰笑,“听到啦。” “她这次回来,应该会等我过完生日再走,到时候我要跟你们一起过!” “没问题。”裴邵看着她笑,“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阮月安捧着他的脸,在他嘴上亲了一口,亲出一声响,“没什么想要的,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裴邵笑了一声,抱起她朝浴室走,“不错,还挺好满足的,那我就送你去浴室洗个澡。” 25 25. 蒋绎躺在床上,慢慢翻了个身,一片漆黑的卧室中没有一点声音。 朦胧中他听到外头雨水落下的声音,隔着厚重的窗帘,听得不太清楚。 他闭上眼,仔细去听。 雨水淋淋漓地漓落下,声音很轻。 在这样的雨声中,他放松了身体,想要再次沉睡。 门就是这时候被打开的,按下密码后门锁发出一声轻响,裴邵拉开门,伞搁在外头没带进来。弯腰在玄关换鞋,伸手开灯时朝里面叫了一声,“蒋绎?” 没人回应。 裴邵疑惑地看了看客厅,蒋绎的包搁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个马克杯,马克杯边散落着几板药。他皱起眉,走进卧室,没开灯,又叫了一声,“蒋绎。” “嗯。”蒋绎没睁眼也没动,只发出一声闷闷的回应。 裴邵走到床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手掌拨开额前的碎发贴在额头上,“又发烧了?” “吃药了……”蒋绎拨开他的手,说出来的话沙哑的不像样子。 喉咙像是肿了,一说话就疼。他皱起眉,吞了口口水,慢慢从床上坐起,轻轻咳了一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裴邵没说话,起身出了卧室,没一会端着一杯水又进来了,开了卧室灯,重新坐回去,把被子递给他,“喝点水。” 蒋绎眯着眼伸手去摸眼镜,裴邵把眼镜递给他,看着他戴上后端着杯子喝水,“阮月安她姑姑不是回来了么,阮月安叫我们过去一起吃顿饭。” 他喝完水,裴邵接过杯子放到床头上,看见他放在床头的手机,问他,“你睡了一天吗?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蒋绎点点头,喝了水,嗓子舒服了一点,但声音还是哑,“可能手机忘记充电了,昨天晚上吃了药就睡了,现在几点了?” “快晚上五点了。”裴邵抬手看了眼腕表,皱着眉,“你一天没吃饭?” “嗯。” 裴邵拿出手机,“那我跟阮月安说一声,你想吃什么?我叫份外卖过来,吃完我带你去趟医院。”,他看着蒋绎泛红的脸,皱起眉,问他,“前几天不是说要好了吗?东子说还在老常那看见你了,怎么又发烧了?” 蒋绎掀开被子,“是要好了,没发烧,就是吃了药犯困,睡热了。我现在还不饿,等会自己点。别打电话了,一会你过去了跟她说一声,我嗓子不舒服就不去了。”,脚踩在地上,还有点虚服,他踮了踮脚,继续说,“昨天跟客户去老常那吃饭,少喝了点酒……” 裴邵刚点开外卖软件,听到他的话,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但也快了。他站起来,看着蒋绎慢悠悠地往卫生间走,吼他,“你他妈吃着药呢还敢喝酒?” “命不想要了?” 蒋绎关上卫生间的门,声音隔着一道门,闷闷的。他笑了一下,张嘴吼了回去,“就喝了一点!” 外头裴邵一边骂他一边威胁他,说要给他邵姨打电话,让他等着接邵姨的电话挨骂。 估计是没听到蒋绎回他的话,蒋绎揉了揉嗓子,有点后悔刚才干嘛要跟他吼回去。裴邵听不到不说,他嗓子还给吼得生疼。 洗完澡出来,裴邵正靠在外头墙边打电话,看见他出来,瞪了他一眼。 “他出来了,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蒋绎捏着眼镜腿戴上,轻咳一声,“真没事……” “这没你说话的份啊蒋绎,你要是不想我把你邵姨叫过来就闭上嘴。”裴邵背过身,看都不想看他,跟电话那头的阮月安说话,“我先带他去医院看看,看看医生怎么说。” 这头阮月安正在奶奶家,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接电话,“行,那我跟姑姑说一声。”,她揪着抱枕的边缘,听着电话那头蒋绎隐隐约约的声音和裴邵转头骂他的声音,想了想,没问。 “那先这样,等会到了医院之后再跟你说。”裴邵指着蒋绎让他进去换衣服,对着电话说,“帮我跟姑姑道个歉。” 阮月安嗤笑一声,“行,放心吧,我姑姑人可好了,不会生气的。” 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邵年华从楼上下来,看到阮月安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盯着黑掉的屏幕出神。她叫了阮月安一声,问她,“怎么了?” 阮月安抬起头,冲她笑,“裴邵刚打电话过来,说是蒋绎发烧了要去趟医院。” 邵年华嗯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阮月安,“那今晚的饭还出去吃吗?” “出去啊,他们俩来不了,小圆她们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了。”阮月安看着邵年华,她换了身衣服,昨天出去逛街的时候阮宁给她挑的。 察觉到阮月安的打量,邵年华笑了一下,问她,“衣服好看吗?” “好看。”阮月安点点头。在她记忆里,邵年华是很少穿这样的衣服的,她在家里总穿牛仔工装,要么就是棕色大衣。像这样干练的黑色套装,她还是头一次见。 邵年华笑了笑,“年轻的时候买过很多这样的衣服,楼上衣柜里挂了不少,你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去穿。” 大概是初中的时候,阮月安跟着奶奶进过几次邵年华的房间,也看过她的衣柜,一片黑色,没一点别的颜色。她那时候对这样的衣柜一点兴趣都没有,跟这样的衣柜相比,她还是对邵年华的首饰柜更感兴趣。 “很多都是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买的,里面应该有你喜欢的。”邵年华扭头看了眼挂钟,“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阮月安也跟着她看了一眼挂钟,“现在?” “行。” 两人各拿了一把伞上车,邵年华坐在车里,打量一圈她的车。 “姑姑,帮我拿下护手霜,在你那边的储物箱里。” 邵年华打开储物箱,里面躺了几个白色的小玩偶,她翻了翻才找到下面的护手霜。阮月安接过护手霜涂了一点,揉着手看她拿出躺在里面的两只玩偶。 “可爱吗?”阮月安问她。 邵年华点点头,捏了两下。 “蒋绎送的。” 准确地说,是她从蒋绎那里拿过的。 挺早之前的事了。她第一次坐蒋绎的车,他车里就摆了几个这样的小玩偶。后来熟点的时候,她问蒋绎是别人送的吗。蒋绎说不是,是自己买的。阮月安就问他,知道这玩偶叫什么吗。蒋绎说,不是叫玉桂狗吗。阮月安问他,那你知道玉桂狗是男生吗。蒋绎就看着她,不说话了。阮月安说他车里这几个玉桂狗挺可爱的。蒋绎没说话,等她下车的时候就把车里的几个小玩偶都给她了。 “别人送的,干嘛塞这里面。”邵年华把玩偶放回去,关上储物柜。 跟邵建安和陈长卫他们吃饭的那天,她跟蒋绎之间闹得很不愉快。她送陈长卫回家的路上,陈长卫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后面还指着她挂在后视镜上的小玩偶问她这是什么。把陈长卫送到地方,她开车回家,路上那只被挂在后视镜上的玩偶一直在晃,晃得她心烦意乱。就摘了下来,连带着摆在挡风玻璃下面的玩偶一起,全都塞进储物箱了。 阮月安扶着方向盘开上马路,打开雨刷器,看着前面的路,目不转睛,“想摘下来洗洗来着,结果一直放在车里,忘了。” 邵年华没说话,过了一会,张口问她,“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谁?” “送你玩偶的蒋绎。” “他跟裴邵关系很好,我出国之前跟他们在一个高中。裴邵跟我同班,他在我们隔壁。” 邵年华嗯了一声。 阮月安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把她跟裴邵和蒋绎之间的关系全部告诉邵年华。 邵年华只知道裴邵是她的男朋友,不知道蒋绎与她的关系。 如果阮宁没有在那天去她家,没有看到蒋绎坐在客厅,然后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话。她想,她是不会跟任何人主动说起的。 可在这一瞬,她很想问问邵年华,她是如何看待像他们这样的关系的、能不能告诉她该怎么做。更或者她想问问邵年华,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可当她与邵年华对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自己还没有想好,没有整理好情绪和想法。她不想在这样的状态下,以一种不确定的态度去询问任何人。 “姑姑。”她直视前方,雨水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被雨刷器拨开。 邵年华看向她。 “我有一件事很想告诉你,但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我可以问问你吗?” 邵年华笑了一声,问她,“很重要的事吗?” “嗯。” “那你可要快点想好,我再过几天就要走了。” - 护士在手腕上系上橡皮筋,手臂上青筋更加凸起,护士捏着针在他面前蹲下身。 蒋绎垂着眼,针尖对着血管,刺进去时,他眯了眯眼,有一点点的刺痛。血液回流了一小段,护士按着针,解开橡皮筋拨开调节器,回流的血很快流了回去。 裴邵站在护士身后,手里捏着单子,看着护士给他贴好胶带,跟护士道了声谢,“你先在这坐会,我去给你拿药。你想吃点什么?我正好给你买回来。” “我不饿。”他说。 裴邵没理他,转身就走,“那我随便给你买了,别乱跑啊。” 蹲在他身前的护士给他打好针之后就走了,他坐在急诊外的长凳上,鼻腔里尽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急诊大厅里有不少人,消毒水混合着食物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几名护士推着病床匆匆走过,停在急诊门口,像是在接人。很快就有救护车鸣着笛停下,一片嘈杂声中,伤者从车上被抬到病床上。轮子边的金属蹭在瓷砖地板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救护车的人与护士做交接,快速的语句中蒋绎只听到了高速车祸两个词。 床上的人蜷着腿,血染了半条裤子,痛苦的呻吟声从远处被推到他身边。 他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他扶着额低下头,不知道是谁穿了运动鞋,沾了外面的雨水,在瓷砖上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很像,真的很像。 像他那年在体育馆里打球,他穿着新买的球鞋穿梭在球场上。他出了一身汗,裴邵也出了一身汗。他们在体育馆打到很晚,出来时才发现外头在下雨。雨势并不大,裴邵说,是男人就跑回家。蒋绎没说话,冲他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抢跑。裴邵在他身后骂他,边骂边追。 他们一路跑回家,他家里没人,裴邵家里也没人。他们在他家玩游戏机,很快外面有车停下的声音。 蒋绎很少见邵姨开车,也很少见她那样失态的神色。 她跑进客厅,顾不上整理仪态,她看着蒋绎,叫他,小绎,你得跟我去趟医院。 很奇怪的是,当时的蒋绎没有问为什么。他那时脑子好像是一片空白的。却仿佛已经预见到即将要发生的事一样,为了避免亲眼目睹,他握着游戏机,坐在那没动。 在游戏机传出gameover的音效声中,他听到裴邵试探着问发生什么事了。邵姨没说为什么,她很快走过来,拿走蒋绎手里的游戏机,对着裴邵说,你陪小绎一起去好吗。 她离得很近,后来蒋绎问过裴邵,那时候他有没有在邵姨身上闻到过什么味道。裴邵说没有。蒋绎十分确信,确信自己那时候在邵姨身上闻到了消毒水和血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在他踏入医院后,浓度达到顶峰。 他忘了一切,忘了他是怎么过去的,也忘了当时谁跟他说过什么话,后来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一切都好像被真空罩罩住了,一切都很不真实。只有他身上不停出的冷汗和手臂不自觉地发抖,提醒他他并没有在做梦,眼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 手术室里有人出来过几次,护士跟邵姨和裴叔交谈。裴邵握住他的手,牵着他走出急诊大厅。他们站在屋檐下,裴邵握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紧到让蒋绎反感,他甩开他的手,裴邵就重新去握。直到他累了,不再甩开他的手。 他们站在那,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蒋绎盯着地面问他,裴邵,你觉得他们……会死吗。 裴邵没有回答,他站到蒋绎面前,紧紧握住他的两只手。 邵姨叫他的名字时,他立刻看了过去。他从没有哪一个瞬间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笑容。他也从没有哪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心脏的阵痛。 - 蒋绎睁开眼,眼前不远处的瓷砖上落了几滴红色的血。白色的瓷砖上,被人踩过的血。 他站起身,抬起手想要撕掉胶带立刻离开这里。至少,此刻的自己是没有办法坐在这里的。 长时间输液的手臂冰凉,撕开胶带时,连带着针头一起被拔出来,他感觉不到疼痛。 “蒋绎?” 他抬起头,阮月安拎着伞和一袋吃的,慢慢朝他走过来。 她看见蒋绎撕开胶带,手背上流了不少血。她皱起眉,问他,“你想干嘛?站在那干嘛?坐下。” 他被她按着肩膀重新坐回去,她叫了护士过来,重新给他扎针。在护士的抱怨声中,阮月安附和着骂他,然后又跟护士道歉。 她向来都是嘴甜的,只要她想,任何人都可以被她哄得开心。 “给。” 面前忽然多出一个包子,他没接,抬眸看着她,不说话。 阮月安看了他一眼,挪开眼,然后又看了回来,问他,“吃不吃?” 他接过包子,捏在手里,热乎乎的。 “你怎么来了。” 这话很硬,但他的嗓子很哑,说出来的话沙沙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阮月安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牛奶,“吃饭的地方离这不远,裴邵说取药在排队,我正好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有解释的嫌疑。 “我姑姑她们还等着我,不能走开太久。” 蒋绎嗯了一声,“谢谢。” 他这一声谢谢听得阮月安浑身不舒服,把牛奶递给他后就四处打量、四处看,总之就是不想跟他对视。眼睛一垂,看见他身边空着的凳子上斜靠着一把伞,就是他那天在饭店里说不要了的那把伞。 “裴邵呢。”他问。 “他在排队。”阮月安没看他。 “你现在要走吗?”他捏着包子,没吃,“如果不走的话,你能牵一会我的手吗?” 阮月安有点惊讶,她看着蒋绎,他手中的包子一直没吃。 “你不吃东西吗…裴邵说你一天没吃东西。” “我不饿。” 他放下包子,伸出手,“可以吗?” 阮月安没说话,她盯着蒋绎看了一会。伸手握住他的手。 握住的一瞬,她才发觉他在发抖。 “你在发……” “可以握得紧一点吗。”他闭上眼,低下头,声音很轻。 “我很快就好了。” 26 26. 掌心中的颤抖渐渐平歇,阮月安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的双唇紧紧抿着,鼻梁上的眼镜下滑了一点,他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 阮月安从没有见过蒋绎这幅模样,这样脆弱易碎似的模样。 她所认识的蒋绎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他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眼中没有任何东西的模样。仿佛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或是任何一个人能让他驻足侧目。 阮月安身边从没有过像蒋绎一样冷漠的人,她也不会主动去接触这样的人。在她身边的人太多了,对她好的人也太多了。所以在高中军训,她们坐在一起讨论男生时,她就没有对蒋绎有过一点兴趣。 她不喜欢这样的冷漠情绪,当她付出情绪之后,她希望得到的是相同的、或是更为热烈的回应。而不是像蒋绎一样的,在她表露情绪后,没有任何反应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蒋绎常有的模样,也是阮月安最不喜欢他的一个地方。 曾经她对此感到好奇,很想看看蒋绎是不是永远都是那副模样。 蒋绎当然不是永远都是那副模样,至少在面对她的挑衅时,他就会做出平时绝不会做出的反应。但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至少阮月安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 像现在这样,她握着他的手,握着他微微发颤的手。这样明显的变化,阮月安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明确的情绪变化。 这让她感到陌生,也让她一时无措。 她握着他的手,掌心中出了点汗,周围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阮月安动了动手指,还未开口,蒋绎慢慢松开她的手,说了一声谢谢。 阮月安没说话,她握着伞立在身前,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忽然问他,“裴邵说你发烧好几天了?” 蒋绎嗯了一声,拿起搁在一边的牛奶搁在膝盖上,用打着针的左手扶着,想要把吸管撕下来。但左手太久没动,又凉又无力,牛奶从膝盖上滑下来,落到腿上。 阮月安看着牛奶从他膝盖上滑下去,在他握起牛奶想要再次放到膝盖上时,伸手从他手中抽走牛奶,撕下吸管插好递给他。摸了摸被他搁进袋子里的包子,“袋子里还有叁明治跟面包,包子凉了就别吃了。” 牛奶还温热着,蒋绎捏着纸盒低头咬住吸管,抬着眼皮看她,没说话。 阮月安垂眼与他对视。这个的视角的蒋绎倒是少见,她抿抿唇,又问了一遍,“怎么发烧了。” “淋了雨。”蒋绎喝光了牛奶,捏着空掉的纸盒。他看着她,声音沙沙的,很轻,“回去拿伞的时候淋了雨。” 阮月安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问他,“你是在示弱吗?” 蒋绎也沉默了一会,轻声回答,“是。” 阮月安哼了一声,挪开眼不再看他,声音也很轻,“活该。” 蒋绎点点头,“嗯,是活该。”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阮月安以为蒋绎会干脆不回答她的问题,像以前一样只是沉默。以为蒋绎会冷言挤兑她,以轻蔑的态度否认。但她以为的都没有发生,蒋绎直面了她的问题,并且以一种她从没见过的态度和语气、甚至是神情告诉她,坦白明确地承认他在示弱。 这种转变好像是从他们叁人最后的那一次开始,从他忽然发生细微转变的态度和刻意的不让阮月安看到他的表情开始,他就发生了变化。只是那个时候蒋绎的变化还有大到让她感到反常,只是让她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太对劲。 蒋绎垂着眼,盯着手背上的软管出神。 现在这样的感觉很奇怪,这样的气氛也让阮月安坐立难安。她掏出手机看时间,回了几条小圆发过来的消息,裴邵才回来。 裴邵拎着一袋药过来,立在他们面前,握住阮月安伸过来的手捏了捏,转头看了一眼蒋绎,问她,“吃东西了吗他?” 蒋绎点点头,没说话。 “只喝了个奶。”阮月安握着伞站起身,“我本来想在医院门口小摊那买点热乎的,看了几个都在排队,就去便利店买了点叁明治和面包。” 她指着袋子里的叁明治和面包,“买了挺多的,应该够你们两个吃。我该走了,小圆她们还在等我。” 裴邵弯腰拨开袋子看了看,确实买了不少,光牛奶就买了叁个。他点点头,在她坐过的位置上坐下,“等会用我接你吗?” “不用,我开车带我姑姑来的,等会要跟她回奶奶家住。”阮月安握着伞站在他们身前,看了蒋绎一眼,问裴邵,“要不我等会叫饭店给你们送点吃的吧,叁明治跟面包没什么营养也没那么好吃。” “不用。”蒋绎忽然张口说话,声音还沙哑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裴邵,“你跟她去吃饭吧,我打完针,时间要是早,就过去找你们。” 阮月安看看他,又看看裴邵,没说话。 裴邵看着他,他抬手指了指吊瓶,“这瓶打完还有一瓶,别等我了。” “你能走过去?”裴邵扶着膝盖,有点想起身的意思。他还没见过阮月安的姑姑,总听她说,也知道阮月安很喜欢这个姑姑,这几天都在陪她,都没怎么跟他见面。 昨天阮月安微信问他想不想见她姑姑时,他是很高兴的。 蒋绎笑了一声,声音很轻,“我是有点感冒,不是断了腿,怎么走不过去。” “那行。”裴邵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打开装着刚取回来的药的袋子,一个一个拿出来给他看,“这两个是饭前吃的,这个冲剂是饭后吃的。” 蒋绎点着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药,一个一个又塞回袋子里,“知道了。” 裴邵看看阮月安,站起身,对他说,“那我走了。” “嗯。”蒋绎看着他,笑了一下。 “你打完针过来?”阮月安问他。 “嗯。” “你知道在哪吗?” “知道。”蒋绎说了饭店的名字,“离这不远。” 裴邵又嘱咐了他几句,蒋绎一句句应了,摆着手催他赶紧走。裴邵走之前又去找了护士,拜托她等会过来帮他换药。拖了一会,直到小圆给阮月安打电话过来催,才走。 蒋绎看着他们走出大厅,裴邵还回头跟他摆手,他抬起手回应他。背影消失后,他才落下手。 凳子上放着两个塑料袋,一个装着药,一个装着阮月安带来的吃的。阮月安刚刚就说让他别吃这些了,等会打完针过来吃饭。他答应了,但没打算把这些吃的丢掉。 他垂着眼看了一会,伸手把那只冷掉的包子拿了出来。 - 裴邵跟着阮月安还没走进包厢,就听见里头传出来一阵笑声。一听就是女生的笑,很清脆,其中还带着几声男人的笑声。 他侧目看了阮月安一眼,没说话。 阮月安扭头看他,“小圆她们都在,还有我的一个朋友你没见过,我的小学同学陈长卫,他前一阵才回国。” 服务生在他们面前推开包厢,请他们进去。 阮月安扶着他的胳膊,小声跟他说,“他话很多,你少跟他说话,不然他就会一直粘着你说话。” “是吗?”裴邵抿唇笑起,“话那么多吗?” “邵月安!你怎么干什么去了?我来的时候你没在,姑姑说你出去了,你去哪了?……你身边这是谁?是你男朋友吗?你去接他了?真够可以的啊你……” 阮月安看都不看陈长卫一眼,拉着裴邵进了包厢就往邵年华那领。裴邵一路跟小圆她们几个打了招呼,又隔着桌子跟陈长卫打招呼,“你好,我叫裴邵。” “我知道你叫裴邵。”陈长卫冲他笑,问他,“阮月安是去接你了吗?” 裴邵张开嘴,话还没说出来,阮月安把他拉到了邵年华身边坐下,“裴邵,这就是我姑姑了。”,给他引荐完,阮月安就直冲着陈长卫去,捏着他的胳膊让他在闭嘴吃饭跟出去说话选一个。 要不是邵年华问起他,阮月安是绝对不会叫他来的。 裴邵看了阮月安一眼,她瞪着陈长卫,威胁他的声音不笑,把小圆她们几个看得直乐。 他点头跟邵年华问了好,邵年华也点点头,就没说话了。过了一会才问他怎么跟阮月安认识的,他如实说了,说他们是高中同学,高中谈过恋爱,后来她出国了,之后回来又在一起了。 邵年华听了,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不问他多大也不问他做什么工作。 裴邵坐在她身边,阮月安威胁完陈长卫,站起身朝他这边过来。他侧目草草打量了邵年华两眼,她的坐姿端正,头发很黑也很长,梳成一束马尾,肤色是很健康的肤色,脸上能看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邵年华问他话时,看向他的眼神并不严肃,但很认真,让他不自觉地挺直腰背回答她的问题。她的声音不大,但能很清晰让他听到她说的每一个字。 “聊什么了?”阮月安在他身边坐下,扶着他的肩膀问邵年华。 邵年华笑了笑,看了一眼裴邵,不说话。 阮月安看向裴邵,裴邵笑了一下,“聊你。” “聊我什么?” 裴邵不告诉她,只是笑,笑得阮月安又追问了几句,他才把刚才跟邵年华说过的话又跟她说了一遍。 外头服务生没一会就进来上菜了,小圆坐在阮月安身边,问她生日打算怎么过,想出去玩还是在家过。 阮月安说当然要在家过,她已经订好了酒店和菜单,就等着她们人过去了。小圆听了就笑,小声跟她说还以为她会想去上次她们看好的酒吧过呢。阮月安听了也笑,压低声音跟她说,姑姑好不容易回来,在家过方便,等之后再一起去。 小圆笑着点头,说好主意。她比阮月安小两岁,读大学的时候跟阮月安认识的,性格特别合,后来阮月安比她先回国,两人联系也一直没断过。 裴邵看她们俩小声聊了半天,也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刚想张口问阮月安,就感受到一束格外炽烈的视线。他抬起头,陈长卫正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想跟他说话的渴望。 裴邵想张口跟他搭话,一转念又想到阮月安的嘱咐,闭上嘴,对着陈长卫点了点头,低头夹菜。 直到饭局临近结束,蒋绎才来。服务生引他进来,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陈长卫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走到他身边跟他说话。 阮月安看着蒋绎被陈长卫带着在他身边坐下,陈长卫的嘴就一刻没有停下。问他怎么这么晚才来,蒋绎说刚去医院打针了。他就问蒋绎为什么打针,生了什么病。蒋绎笑着看他,不说话了。 陈长卫还要再问,阮月安站起身,叫蒋绎到她这坐,她要跟他换个座。 换座的功夫,阮月安把他介绍给邵年华。蒋绎坐下后,冲她点头问好,说自己叫蒋绎。讲到跟阮月安的关系时,他顿了顿,说自己是裴邵和阮月安的朋友。 邵年华点点头,没多问他什么问题,看着他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之后,邵年华看了裴邵一眼。裴邵弯腰跟他小声说话,问他吃药了没有,蒋绎摇摇头,说现在吃。 阮月安压低了声音威胁陈长卫,陈长卫转头去跟邵年华告状。 邵年华看着阮月安,笑了笑,端起杯子喝水,没打算开口。 阮月安收拾完陈长卫,起身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坐下跟小圆她们几个聊天,聊阮月安生日那天要穿什么衣服。 结束后,阮月安跟着服务生去结账。结完账出来时,手里拎着几盒打包好的菜。 邵年华站在台阶下,看着她走近裴邵和蒋绎,把打包盒递给蒋绎,跟他说了几句话。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也听不清蒋绎说了什么。裴邵拉着她的手跟她告别,然后跟蒋绎一起坐上车走了。 - 裴邵开着车把蒋绎送到楼下,蒋绎解开安全带,抱着外卖袋子下车。裴邵叫了他一声,把他忘下的药丢给他,“什么记性?回家赶紧把药吃了。” 蒋绎接住他丢过来的药,点点头,没说话。 “明天状态不好就别去上班了,回来跟你邵姨裴叔吃顿饭,正好让你邵姨数落数落你。” 蒋绎抿唇笑起,“知道了。” 裴邵摆摆手,“赶紧上去睡吧。” 蒋绎站在原地看着他开车离开,才转身走进小区。 外卖袋子搁在餐桌上,他转身去卧室拿手机。今天出门的时候脑子昏沉,忘了带手机,到了医院才想起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看手机,果不其然,手机上有不少未读消息。 他把手机搁在餐桌上,解开外卖袋子,把几盒外卖一一打开。两份炒菜和一份粥,都是清淡口的。他边吃边看消息,挑着几条回了。 向下划着,忽然看到一条阮月安发来的消息。 时间是昨天晚上,问他「你今天有没有时间过来跟我姑姑吃顿饭?」 没有表情包也没有颜文字,只是这么一句话。在这句话之前,是两条都被撤回的消息。 蒋绎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放下勺子和手机,起身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带回来的药也搁在餐桌上,他拆开药盒喝了药,坐回去拿起勺子喝粥。 粥快喝光时,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这条已经错过时间的消息。 「有。」 27 27. 阮月安生日当天,零点刚过,裴邵就给她发了条生日祝福。 他刚洗完澡,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等回复。这个时间阮月安应该还没睡,刚才他还在朋友圈看到阮月安给东子发的照片点了赞。 东子这一阵交了女朋友,隔叁差五地就要往朋友圈发合照。 等了一会,阮月安还没回,他起身出去接水喝。下楼时正碰到他妈妈从卧室出来,两人打了照面,问他怎么还不睡。 裴邵说他渴了,喝杯水就睡。 端着杯子回到卧室,阮月安还没回消息。 裴邵把杯子放到床头小柜上,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干嘛呢,睡了么?」。他点进阮月安的朋友圈看,她也没发朋友圈。 再退出来,阮月安已经回了,「还没呢,这会消息有点多,回不过来了。」 裴邵点开键盘,想了想,没打字,给她转了个红包。 转账过了一会被收下,阮月安连发了叁个表情包,回他一句「谢谢老板~」。 裴邵抿着唇笑,问她,「能给你打电话吗?」 「等会。」 视频消息很快发过来,裴邵坐直身子,拨弄两下微潮的头发,对着阮月安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阮月安从阮宁房间里出来,头上还带毛绒头箍。她晚上跟阮宁和邵年华一起吃的饭,吃完后邵年华有朋友要见,她就跟阮宁回来了。两人刚在一起边做面膜边聊天,刚涂完护肤品,阮月安的手机就震个不停。 都是朋友还有亲戚发来的生日祝福,二舅家的表哥跟她关系不错,几乎也是踩着点给她发的红包。阮月安跟他聊了几句,才腾出时间回裴邵消息。 “怎么还不睡?”阮月安摘掉头上的毛绒发箍,对着镜头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裴邵靠回床头,笑,“我要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啊。”。他看着手机,阮月安不知道走到哪去了,灯光昏暗,镜头也没对着她的脸。 他看着屏幕上她的下巴,问她,“我是第一个吗?” 阮月安推开卧室门,开了灯,抬起手机看他。裴邵卧室里的灯光发暗,他靠在床头,脸侧照着暖暖的光,看起来很温柔,让她有种想伸手捏他脸的欲望。 “你猜呢。”她笑着爬上床,也跟他一样靠在床头,抱着玩偶看他,“你猜猜你是不是第一个。” 裴邵眯起眼歪着头思索,“嗯…你在你妈妈那吧……” 他停下来,看着阮月安。 阮月安只是笑,不说话。 “那我感觉我不是第一个了。”他说。 阮月安笑出了声,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是!我刚从她房间出来的时候她才想起我今天过生日。” 裴邵也笑眯眯地看着她,看着她握着手机关了大灯,打开床头的小灯,握着手机躺了下去,侧着脸枕着枕头跟他说话。 “那天回来之后,我姑姑跟我说…” “说什么?说我吗?”裴邵也躺了下去,跟她一样的姿势,侧脸枕着枕头对着手机说话。 阮月安笑了一声,“说你长得还不赖。” 裴邵哼哼两声,有些得意地挑起眉毛,“那是,见过我的没一个不说我长得帅。” 阮月安皱起鼻子佯作恶心地吐舌,“少臭美了,我就没说过你长得帅。” 裴邵笑着骂她,握着手机跟她聊了一会,问她明天什么安排。阮月安说她中午要去姥姥家里吃饭,下午得去一趟奶奶那,晚上才能跟他们出来吃饭。 “明晚我姑姑和表哥应该都会来,还有一点别的亲戚。我妈不一定,她下午约了人,说要是来得及就过来。”阮月安趴在枕头上,把手机靠在床头,下巴垫在胳膊上跟他说话,“晚上的时候东子给我发消息说,明天带女朋友来,问我行不行。” “你怎么说的?” 她笑了一声,继续说,“我说行啊。笑死了,我说你带男朋友来都行。” 裴邵跟着她笑,“那明天人应该挺多的。” “对啊是挺多的…哦对,小圆她们说想吃完饭去酒吧玩,问我行不行。” “你怎么说的?说行?” “错了。” 裴邵挑起眉,阮月安看着笑,“我说肯定行!” 两人又聊了一会,聊到都困了,才挂掉电话关灯睡觉。 - 当天下午,蒋绎提前从办公室出来,跟同事打了声招呼,拎着包下楼。 在电梯里给裴邵打了个电话,那头接得很快,张口就问他从公司出来了没有。 蒋绎抬眸看了一眼电子屏上的数字,嗯了一声,“我回趟家换衣服,你们先过去吧,不用等我。” 中午时东子给他发了消息,说要跟他们俩一块过去。蒋绎下午有个会要开,走不开,只说自己下午开完会早的话就过去跟他们一块去。 这会已经不早了,他看了眼腕表,电话那头的裴邵应了一声,说那他们先过去了,让他也早点过去。 “知道了。” 蒋绎挂断电话,电梯正好停到负二层。他走出电梯,低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他走到的地方一扇扇亮起。空旷的车库里很静,只有皮鞋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响,和白炽灯亮起时短暂的一声噪音。 脚步声静止,蒋绎站在车前,扫了一眼车头。 昨天去洗了车,前盖一尘不染,抛过光似的在白炽灯低下反光。挡风玻璃右上角的车检标有点发皱卷边了,看着不太好看。挡风玻璃下边的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红穗平安扣,在一片黑色的车内饰中,有点扎眼。 平安扣是去年他过生日的的时候,阮月安送的。那时候还他们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关系,跟东子还有其他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裴邵提了一嘴,问他生日想怎么过。阮月安那天就问了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说没有。阮月安哦了一声之后不问了,然后在他生日当天送了他这个平安扣。 送的时候说这个也算是还他的车内挂饰,她拿了他的玩偶,还他一个平安扣。说料子是她姥姥给挑的打镯子的料,打完还剩不少,就叫人打了个平安扣一起送过来。 她说完就看着蒋绎,害怕他会不高兴,还解释了几句。说虽然是边角料,但水色跟她的镯子没差。又说自己说边角料的叫法不太好听,东西是好东西,实在不知道该送他什么,问了裴邵裴邵也不说。 说来说去,她看着蒋绎半天没说话,也有点不高兴了。闭了嘴,伸手去拿平安扣,说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回头在给你找个贵的你喜欢的。 她捏着穗子想从他手里拽出来,却没想到蒋绎握得还挺紧,一下没拽出来。 后来阮月安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他已经忘了。但奇怪的是,当时的那份心情却没有忘掉。 蒋绎坐进车里,衣服与皮质座椅摩擦发出一阵声响。他关上车门,扭头去看。 平安扣下面的红色穗子因车门关上产生震动摇晃,他伸手捏住穗子,指腹轻轻磨蹭了两下。 他原本就没有对她送出的生日礼物抱有什么期望,她送或者不送他都无可挑剔,真的不送的话,无非也只是对他们之间的友谊没有那么看重罢了。就像他本就没有对埋在心中的某种想要得到回应的情绪抱有什么期望一样,这本就他自己的事,从未宣之于口、从来缄之于心的事。他也并不是缺少了这样东西就无法呼吸和无法生活。 只是有时候,在他呼吸或生活之余,在他停下来思考的时候,会去想。 想如果他拥有了会怎样。 如果他的情绪得到了想要的回应,他会怎样。 蒋绎松开穗子,摸了摸玉环。 他不知道,也或许知道。 - 阮月安跟邵年华一起从车上下来,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站在门口等着的裴邵已经走了过来。 他抱着一捧花,朝她走来。 “生日快乐!” 他拥抱她,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偏头在她脸上轻吻。 花瓣碰到她裸露的皮肤,凉凉软软的触感,带着一股淡淡的香。 阮月安拥抱他,接过他怀里的花,“等了很久吗?” “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才到。” 裴邵看着她,她今天穿了一条很漂亮的黑色长裙,v领露出的锁骨上戴着钻石项链,颈边的长发微微卷曲,靠过来时身上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香。 阮月安低下头,鼻尖与花瓣相碰,轻嗅玫瑰,然后抬起脸对着他笑,“谢谢你的花。” 裴邵看着她,眼波流转,抬手扶在她裸露的背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感叹,“你好性感。” 邵年华看着他们,笑了笑,没说话。 大厅门口站了几个人,邵年华先走过来,大家都跟她打了招呼。小圆走到她身边,亲热地夸她的衣服好看,然后对着走过来的阮月安笑。 裴邵接过她怀里的花,看着她跟小圆拥抱。 阮月安挽着她的胳膊跟向她祝贺的人道谢,东子牵着女朋友的手跟蒋绎站在一起,笑眯眯地对阮月安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中,蒋绎转开头,视线落下去前,与邵年华相撞。 邵年华看着他,似笑非笑。 蒋绎愣了一下,还未做出什么反应,邵年华已经转过头去跟阮月安说话了。他皱起眉,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成拳紧了紧,然后慢慢松开。 - 陈长卫来得稍晚一点,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去。不过他来得很巧,大家把礼物递给阮月安的时候,服务生引他进来。门一推开,他就叫了一声邵月安,抱着一大捧满天星进来,站在门口扫视一圈,找到阮月安后走了过去。 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把花递给她,“祝你生日快乐啊!” 不怪阮月安震惊,因为陈长卫递过来的花束实在是太大了。说是递,阮月安还没接住他就松了手,多到几乎要冒出来的满天星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 “从小学之后就没送过你生日礼物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送你小时候喜欢的满天星准没错吧。别太感动,我买了最大的。” 陈长卫说完就跟在座的认识的人打招呼去了,阮月安抱着满天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坐在她身边的小圆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帮她把花抱了下去,搁在墙角的方桌上,“你这朋友真够有意思的啊。” 她笑着拎起搁在脚边的袋子,“这是我送你的,我跟我妈逛街的时候看的一条项链,你快打开看看喜欢吗。” 阮月安低着头拆开包装,打开盖子,眉毛一挑,“喜欢,你可以帮我换上吗?我想现在就戴上。” 小圆自然说可以,摘掉她戴着的项链递给她,站在她身后给她戴上。 项链戴在脖子上,微微的凉。她捏起来垂下眼看,颇为满意。等小圆坐下后,她转回去拥抱她,感谢她的礼物。 裴邵与她隔着小圆,笑眯眯地看着,夸了一句很漂亮。 小圆心满意足,转头问他送阮月安什么。 服务生这时候进来上菜,坐在姑姑身边的表哥把他的礼物递了过来,阮月安与他跟邵年华聊了几句。 裴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圆眼睛瞪得老大,有点惊讶,声音也高了点,“你要求婚?” 一桌子人都看了过来,裴邵一时有些窘迫,他看了一眼阮月安,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邵年华,没说话。 他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阮月安面前,“打开看看吗。” 阮月安看着他,伸手拿起丝绒小盒子。房间里静了下来,连陈长卫都没在讲话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邵年华,邵年华没什么表情,只是挑了下眉。视线转回的时候,她看到众人的表情。表哥很惊讶,坐在他身边的表嫂也很惊讶,正贴近表哥跟他耳语。东子的表情很夸张,跟坐在他身边的女朋友一比,有点滑稽。在座的人神色无非意外或者惊喜,只有蒋绎垂着眼,看着面前的餐巾,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月安看了看手中的小盒,抬眼看向裴邵。 裴邵对着她笑。 阮月安看着他的笑容,从他的笑容就能看出来,她手上的戒指绝不会是求婚戒指。她笑了一声,打开盒子,果然,是一枚蓝宝石戒指。 “不是求婚戒指。”裴邵看着她笑,“你说的对,这个宝石的尺寸做戒指正好,戴上看看吗?” 众人笑起,陈长卫惊魂未定,“我还以为我要见证邵月安嫁人的瞬间呢。” 阮月安对陈长卫翻了个白眼,都懒得说他了,拿起戒指戴在手上,翻转着看了看,宝石很衬肤色,戒指尺寸也正好” “看的时候确实觉得做戒指有点大,其实做出来倒也没有那么张扬。”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颗宝石时她之前跟阮宁一起看的,拍了照片,但是没买。应该是哪次翻到相册,给裴邵看过几眼,跟他说过想买下来,做什么还没想好。这个尺寸做项链有点小,做戒指又有点张扬。 “得有两个月了。”裴邵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对着众人笑,“不是求婚戒指,让大家失望了。” 小圆凑过去看阮月安手上的戒指,陈长卫也凑过来看,盯着戒指问东问西。东子也给他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说虚惊一场,刚刚真以为裴邵要求婚,生日宴要变成订婚宴。 裴邵回了陈长卫几句,听到东子的话,转头笑着骂他,说真要是订婚宴你不随个五位数别想进来。东子笑嘻嘻的,说哪能只随五位数啊,他得随个六位数。 阮月安戴着戒指对裴邵笑,说了声谢谢,我很喜欢。裴邵颇为受用地扬起眉毛,没说什么。 东子送的东西中规中矩,阮月安笑着收了。 轮到蒋绎时,他看了一眼阮月安,“忘在车里了…我现在下去拿。” 他的感冒还没有彻底好,声音很轻,带着点沙沙的腔调。 阮月安哪能让他中途退席去车里拿,说等会再给也来得及。蒋绎没有推脱,点点头,说了声抱歉就不再开口了。 - 饭局结束后,外头的天早黑了。 阮宁一直没来,在他们临走的时候给阮月安打了个电话。阮月安边接电话边朝外面走,邵年华跟表哥表嫂都不去玩,她得把他们先送走。 送到停车场,跟阮宁的电话也收了线。 邵年华没驾照,表哥送她回去。几个人在停车场聊了一会,才分开。 阮月安站在停车场边,看着表哥把车开走,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冷吗。” 她回过头,蒋绎的车就在跟前。他站在车前,与她隔着一段距离,他逆着光,阮月安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 “裴邵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朝她走近几步,递过来一件外套,裴邵的外套。 “陈长卫在跟他聊天,他不好走开。” 阮月安接过外套披在肩上,奇怪的是左边明显比右边要重一点。她皱着眉脱掉外套,摸了摸左边,在口袋处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不是戒指盒,比那要大很多。 她摸出盒子,丝绒面料外打着一个漂亮的缎带蝴蝶结。 蒋绎看着她捏着缎带一角抽开,蝴蝶结散开,缎带落下,轻轻缠住她的手腕。她打开盒子,他看不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他看到阮月安的神色。 她的眉毛扬起,双眼微微放大,嘴角向上扬起,一副惊喜的样子。 微风乍起,昏黄的照明灯照亮她的轮廓,肩头的长发被微微吹起,透明似的泛着金色的光。 手腕碰到微微凸出的外套口袋。 阮月安对着项链感叹了一声真漂亮,然后合上盖子。 “走吧,去喝酒。”她问蒋绎,“你还开车过去吗?” 蒋绎摇了摇头。 “不开也行,估计那边也不好停车。”阮月安把盒子塞回外套口袋,重新把外套披在肩上,抬头看他。 “干嘛?” 蒋绎摸着口袋里的丝绒小袋,略作思索之后,掏了出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 阮月安拉开丝绒口袋的小口,从里面倒出来一个镯子。她挑起眉毛,看了蒋绎一眼,没想到他会送她玉镯。 蒋绎看着她,手掌微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这边光线不好,她还是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我很喜欢玉镯。” 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下,他看着阮月安,没说话。 “真够巧的,我就今天没戴镯子。”阮月安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就把镯子戴上了。 “你感冒还没好吗?”她问。 “快了。” “走吧,过去找他们。” 蒋绎看着她,点点头,“嗯。” 28 28. 去的酒吧离吃饭的地方不算近,都没开车。阮月安跟小圆和另一个朋友,还有东子的女朋友坐一辆车,聊了一路,到地方下车前一秒还在笑。 酒吧门口这时候已经聚了不少人,豪车聚集,引擎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裴邵他们几个早到了一会,站在路边等她们来。 陈长卫出国时间早,国内的朋友除了阮月安,还在联系的朋友也没有几个,他回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来酒吧玩。站在门口等人的功夫一直在跟裴邵聊天,也跟蒋绎聊,但他话不多,回答的多说话的少。 东子握着手机跟女朋友发消息,问她们到哪了。 陈长卫确实如阮月安所说的那样,话多又杂,聊着聊着就从这个话题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不过他讲话很有意思,裴邵跟他聊着聊着就忍不住地笑。 他们站在门口一侧,身边不少来玩的人经过。也有结伴来的女生过来跟他们搭讪,不巧的是她们选错了对象。 蒋绎偏头看她们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好意思,拒绝她们想要同行的邀请。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笑。 裴邵边笑边往远处看,出租车又在远处停下一辆,车门打开后,他想见的人终于来了。 阮月安穿了细高跟,个子比平时高了不少。她先下了车,回身伸手扶小圆下来。 裴邵就在那一片人群里看到了阮月安,她肩上搭着他的外套,衣服颜色都是黑色。在外头昏暗的灯光下其实并没有多么显眼,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他朝东子抬了抬下巴,“来了。” 几个男人都朝那边看。 她们的穿着各异,但都十分性感。阮月安的长裙这时候才让人看出端倪,裙子左侧开了很高的叉,走动间她的大腿若隐若现。 裴邵扬了扬眉毛,走过去接人。 “不该穿这条裙子来的,一点都不日常。”阮月安走在他身侧,抱怨。小圆她们就穿的很舒服,她下午出门的时候还想了一会要穿什么,最后是邵年华给她挑的这条裙子。漂亮归漂亮,但是动作一大就容易走光。 “挺好的,比平时更漂亮。”裴邵笑了笑,伸手牵她的手。手腕碰到她的手腕,微微的凉。 他抬起她的手,手腕上的镯子蹭着皮肤滑了下去。 “刚才还没戴呢…谁送的?” 阮月安送开他的手,握着镯子转了转,“蒋绎,刚拿给我的。” 裴邵挑了下眉,问她,“那我送你的,你收到了吗?” 有人出来接他们,小圆过去跟那人聊了几句,回头冲他们招手。 阮月安应了一声,转头看他。他们的视线平行,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当然收到了,很漂亮。已经放我包里了,下次戴。” 裴邵捉下她的手,捏在手里。 她的手与他相比,又小又软,被他捏在手中,像是在揉一朵云,“早知道小圆也送项链的话,我就提前送你了。”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样今天我就可以见到你戴上的样子了。” 阮月安抿着唇笑,声音也压得很低,“可以啊,我晚上戴上给你看不就好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 陈长卫忽然凑过来,跟在裴邵身边歪着头看他们俩。 蒋绎走在他们身后,看着阮月安跟陈长卫拌了几句嘴,松开裴邵,跑过去牵小圆的手。 身边的人很多,她小跑着,垂在身后的头发轻轻晃动。很短暂的一瞬间,在他眼中却变得很慢。他看见她的裙摆微微扬起,露出一截细嫩的脚踝。肩膀与身边经过的人相碰,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滑落下来,她裸露的背闯入他眼中。 在这个瞬间,他是很想成为那个扶着她的后背、或是为她披上外套的人。 - 酒吧里的灯光闪烁,忽明忽暗,巨大的音乐声下,一排举着灯牌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小圆兴奋地脸都红了,抱着阮月安,喊,“你高兴了吗?” 一排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在她们面前停下,东子可没见过这情景,他常见的是一排穿着清凉的女人举着灯牌端着酒。他惊得嘴张了半天,转头看看裴邵,又看看蒋绎。 前者一脸无奈,后者像是没看到一样。 反倒是陈长卫,比他还惊讶。瞪着眼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又惊讶又兴奋,但又不敢靠近,坐在那看着猛男举着灯牌扭腰。 阮月安拥抱小圆,声音比她喊得还大,“高兴!!” 香槟一瓶瓶打开,阮月安站在他们中间,高举着杯子与他们捧杯。 杯中气泡香槟的味道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但在此刻,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在身旁亲密朋友的欢呼声中,阮月安的心情是绝无仅有的好。她脱掉裴邵的外套,在裴邵伸出手去拉她之前,起朋友的手冲向了舞池。 舞池中人挤着人,她们站在一起,蹦着蹦着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来的人除了裴邵跟蒋绎,哪见过她们这场景,一时间段着杯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东子的女朋友先放下杯子,拉着他也朝舞池去。 陈长卫坐在裴邵身边,望着不远处的人满为患的舞池,想去,但又没动。 裴邵望着舞池,看了一会,想起阮月安今天穿的衣服。他放下杯子,跟他们指了指舞池,也过去了。 只剩陈长卫和蒋绎了。 陈长卫看着他,蒋绎看着远处,灯光晃过来,照在他的脸上。 在他正打算起身也去舞池里玩一会的时候,蒋绎站起身,先他一步,走了。 陈长卫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沙发上留下的包和桌子上留下的手机,张嘴哎了一声,立刻被巨大的音乐声淹没了。 - 蒋绎没有进舞池,他出了酒吧,站在门口吸了一支烟。 身边经过的人有说有笑的,他捏着烟,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中乌云遮住半边月亮,周边有几颗零散的星星。他掸了掸烟灰,丢掉烟头,抬脚碾灭。再抬起头时,天上的乌云已经飘走了,露出一个完整的月牙。 他走了回去,站在舞池边看了一会。 音乐声震耳欲聋,台上的dj在炫目的灯光下扬着手摆头,在灯光再一次灭掉,然后忽然亮起的一瞬间,他看到站在舞池中的阮月安。 她背对着他,漂亮的背在摇摆的人群中忽隐忽现。 在一明一暗的灯光中,他看着她向四周扭着头毫无目的地走,像是在找人。 他站了一会,然后在dj切歌的一瞬抬起脚,走上拥挤的舞池。 - 阮月安再一次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从让出来的路中侧身走过去。心中再次暗骂今天不该穿这条裙子,至少不该穿着它来酒吧玩。 “美女,你真漂亮。” 陌生人凑过来搭讪,阮月安面无表情地躲开,说了声谢谢,心中默念如果你不靠近我的话我会更漂亮。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力道颇大,是男人的手。 她皱起眉,扭头的同时甩开那人的手。灯光照亮,一句脏话还没骂出口,她看清了身后的人。 蒋绎再次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阮月安没想到会是他,有点惊讶。 “你怎么来了?”她大声喊。 身边的人蹦的起劲,脚下在晃,灯光暗了下来。 蒋绎贴近她,问她,“你的朋友呢?” 阮月安靠近他的耳朵,声音很大,“我刚才跟裴邵在一块蹦来着,现在正在找她们!” 她贴得很近,出乎他意料的近。 呼吸落在他的耳廓,像是被她碰到似的,耳垂微微的痒。 他与她分开,借着亮起的灯光看着她。她脸上的妆容很精致,或许是在这里挤了太久,她的额角出了一点汗。她抬手拨开颈边的头发,扇了扇风,贴近过去,想要跟他说算了不找了。 还未凑到他耳边,他已经抬起了手,扶着她的后颈吻了过来。 灯光灭掉前,蒋绎看到她惊讶地睁大双眼。他揽着她裸露的后背,手掌按住腰窝,贴紧她的身体。 在巨大的音乐声中,鼓点一声一声地敲击,如同他的心跳一样剧烈。 29 29. “你喝多了吗?” 陈长卫端着杯子靠过来,胳膊碰到他的胳膊,杯中的酒散了一点出来。 蒋绎挪开脚,酒液泼在他脚边。他向一侧挪了挪,转头看着陈长卫发直的眼神,“是你喝多了。” 陈长卫嘿嘿笑了一声,靠得更近,“我没喝多,我酒量可好了。” 蒋绎没说话,跟醉酒的人争论没意思。他点点头,说,“是我喝多了。” 陈长卫得到满意的回复,不再缠着他,端着酒杯去跟阮月安说话。 东子的女朋友有点喝多了,眯着眼睛靠在阮月安身上。阮月安与小圆对坐着,小圆手里捏着几颗骰子在跟她说话,东子凑过来跟她们聊了几句,起身过去把女朋友抱了过来,揽在怀里跟她小声说话。 阮月安推开凑过来的陈长卫,跟他说别吐到我身上。 陈长卫瞪着眼睛看着她,“我没喝多!你男朋友才喝多了!” 阮月安端起酒杯跟小圆碰了下,仰头喝了半杯,扭头看裴邵。 裴邵就坐在她身侧,仰着脸靠在沙发上。胳膊挡在眼前,好半天都没动一下。 他喝多了就是这样,话也不说,就想找个地方睡觉。 但是这地方音乐声又大又吵,灯光总时不时地照过来,他睡不着。阮月安坐过来,拉下他挡在眼前的胳膊时,他的眉毛还皱着。 阮月安抿着嘴,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在他低低的咕哝声中,她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微微的烫。 “你就这点酒量?”她笑着说。 裴邵闭着眼睛好半天没睁眼,缓了一会才睁开眼,一睁眼就看见阮月安一脸调侃的跟他说了这句话。不由气得冷哼一声,拨开她抚在脸上的手,骂她,“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啊阮月安,我怎么醉的?不给你挡酒我会醉?” 刚才玩骰子,他自己输的酒自己喝,阮月安输的酒也让他挡着喝进肚子里。啤酒洋酒掺着喝,铁人也受不了,都后头蒋绎还给挡了几杯。 阮月安笑着凑过去,在他脸边哼哼着哄他,“你生气了吗,别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最好了,裴邵……你别生我的气。” 裴邵哪会真生她的气,只是在这个时刻,在阮月安软着声音哄他的这个时刻,他刻意冷了脸,闭上眼睛不理会她。 果然阮月安看他真的不理她后,急得捧着他的脸,凑在他脸前软声叫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轻轻敲击在他的心房上。 “别叫了,我没生气。”他睁开眼,抬手揽住她的后背把她抱进怀里,仰头咬了一下她的下巴,“就是有点困了。” 他松开阮月安,坐直身体,捏了捏眉心。 陈长卫又在跟小圆玩骰子,小圆玩骰子很厉害,在座的没一个能赢过她。陈长卫更不用说了,都不知道第多少次输了,在小圆的笑声中又喝了一杯。 他输了之后还是不服,又跟小圆玩了几回,一次没赢。他喝了酒,就不跟小圆玩了,转头叫裴邵,拿着骰子要跟裴邵玩。 裴邵被他缠得没办法,跟他玩了几回,有输有赢。输的酒喝了两杯,剩下的一杯阮月安替他喝了。 散场的时候裴邵走路都走不稳了,阮月安扶着他上了出租车,回去帮蒋绎把陈长卫也扶上车。 小圆酒量很好,跟他们玩骰子也没输几回,跟另一个朋友挽着胳膊站在路边跟阮月安聊了两句,拥抱之后就坐进出租车走了。 东子也喝了不少,但没他女朋友那么醉。阮月安帮他把女朋友抱进车里,跟他聊了两句,目送着车开走了。 回到出租车边,拉开车门,裴邵歪着头靠在蒋绎肩上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蒋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阮月安也没跟他说话,她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陈长卫,这人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这么安静。她跟司机说了陈长卫的地址,低头给阮宁回消息。 车里酒味很重,车子开了一会之后又变得发闷。阮月安按下车窗,拨开颈边的头发,迎着风呼吸外头吹进来的新鲜空气。深夜的空气有点点发凉,吹在身上很舒服。 她刚刚从酒吧出来后,就在前前后后地忙。忙着把喝醉的人扶上车,又跟几个朋友寒暄告别,坐进车里之后才觉得热。 裴邵的外套她穿着出来的,此时裸露的后背上出了点汗,与外套的内衬相黏,不太舒服。 她坐直了身体,想脱掉外套,但是想到一会还得把陈长卫扶下车,就没脱。拉着外套后摆,不让它与自己的后背相贴。 蒋绎侧目看了她一眼,挪开看向车窗外。 风灌进车里,扬起他的头发。他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霓虹招牌飞速划过,像是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剑。眼睛聚焦,他在玻璃上看到了阮月安的倒影。 车子开了一路,一路没有人说话。 开到陈长卫的家,车子停稳,阮月安下车前叫了一声蒋绎。 “你能帮我一起把陈长卫送回去吗?” - 陈长卫的母亲还没睡,阮月安跟蒋绎帮着把他送进卧室后,跟他母亲在客厅里聊了几句。 时间太晚,外头出租车还在等着,阮月安和蒋绎很快就出来了。 路灯昏暗,阮月安走在他前面,脚下没注意,踩到一颗石子,差点崴了脚。 蒋绎看着她轻轻踢开石子,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坐上了副驾。 车子再开到她家,蒋绎扶着裴邵下车,阮月安付了钱,跟在他身边扶着裴邵。 裴邵醉得不轻,阮月安叫了他两声,他就迷迷糊糊地凑了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阮月安被他这忽然一压,压得差点没站住,晃了几步才站稳,扶着裴邵叫蒋绎。 “快帮帮我,我要摔倒了……” 蒋绎没说话,伸手把裴邵扶了过来,没再等站在原地喘气的阮月安,先扶着裴邵走了。 等到阮月安追上来,他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低着头,看着堆立在门口的、大量的玫瑰。说是大量一点都不为过,玫瑰立满了门口,只留出一个进出的细小道路。或许是摆放的人没有想到会有两个人并排走过来的情景,蒋绎扶着裴邵过来的路上,不小心碰到了几支玫瑰,花瓣脆弱地落到地上。 红色的玫瑰,在发黄的声控灯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抱歉,不小心碰到了。”蒋绎扶着裴邵后退开,给她让开开门的路。 阮月安站在原地没动,她捏着钥匙,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意外。她看向趴在蒋绎肩上的裴邵,后者闭着眼,眉毛紧紧地皱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蒋绎看着她,她一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裴邵。 刺眼这个词别人都是在什么时候体会到的呢?蒋绎不知道。 从他认识阮月安,从阮月安跟裴邵在一起之后,他看过太多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多到他以为他早就习惯了这类场景,就像他早就习惯其实阮月安并不喜欢他一样,再也不会为之动容。 可在这一刻,在他看到被玫瑰包围的阮月安直直地看向裴邵的一刻。 他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烦躁。 这烦躁感来得无头无尾,却在他心中越烧越烈。 他冷眼看着阮月安,任由这股烦躁在心中肆虐,冷声命令道,“开门。” 阮月安被他吓了一跳,抬眼看向他。在他冷冷的眼神中,她下意识地就想顶上一句,但看到他肩上的裴邵后,闭上了嘴,捏着钥匙去开门。 门被打开,阮月安丢下钥匙,脱了高跟鞋跑进卧室去开灯铺床。 蒋绎扶着裴邵,皮鞋踩过落下的花瓣走进客厅。 阮月安打开了卧室的门,小跑着过来帮他扶着裴邵进卧室。 “我来吧。” 蒋绎直起腰,垂着眼看她扶着裴邵在床上躺下,半跪在地上给他脱鞋。他没说话,转身出了卧室。 阮月安帮他脱了鞋,又爬上床扶着他给他脱了衣服。裴邵中途醒过一次,配合着她把衬衫脱了,之后就趟下去又睡着了。阮月安跪坐在床上,有点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裴邵的脸,“你不是还想我戴项链给你看么。” 裴邵睡得很熟,被她捏了几下都没什么反应。阮月安笑着摇头,脱掉外套,拿出口袋里的项链盒子,打开看了看,又抬起手看了看指间的戒指,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把项链盒子搁在床头,下了床,想去冰箱里拿瓶水。 客厅的灯没开,门口的门也没关。她皱了下眉,怪蒋绎走了也不知道关门。 她去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喝了几口,走到玄关去关门。快走到玄关的时候,她在地板上看了几枚花瓣。她绕过花瓣,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堆立在外面的花,心情颇好地蹲下身拿了几支,几只放在门内,几只捏在手里,然后起身关了门。 她低着头细嗅玫瑰的香气,却在淡淡的香气中闻到一股烟味。 阮月安抬起头,在昏暗的客厅中,看到一点猩红。 蒋绎没走,他坐在沙发上吸烟。 阮月安退了一步,有被吓到。她看着蒋绎,问他,“怎么不出声?” 蒋绎看着她,从她从卧室出来后就一直看着她。 “我吓到你了吗?”他说。 阮月安站在原地,看不清他的脸,“……我以为你走了。” 蒋绎弯腰在烟灰缸里按灭香烟,“嗯,是该走了。” 猩红的一点被按灭,蒋绎从黑暗中站起身,慢慢走了出来。 手中的水冰得手掌不太舒服,阮月安走进厨房,把水和玫瑰放在餐桌上,“要我送你吗。” “不用。”蒋绎垂着眼,皮鞋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 他没看阮月安,目光所及之处,是他带进来的几枚花瓣。他踩着花瓣走过,手掌按上门把手的时候,他看到门前斜倚着几支玫瑰。花苞的形状饱满,花瓣娇艳,枝干也笔直。一支如此倒也没什么值得说的,斜靠在墙边的几支都是如此,刚才在门外看到的也是同样。 一看就能知道准备的人是真的花了心思在上面的,一看就知道被送花的人一定是被放在心上的。 “……那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阮月安拿起餐桌上的玫瑰,打算把这些插进卧室的花瓶里。 蒋绎闭了闭眼。 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松开门把手,转身走向阮月安。 阮月安听着去而复返的脚步声走近,惊讶地回头。 蒋绎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到墙边,在她的惊呼声中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她。 混着烟味的吻比刚才在酒吧的那个吻更为灼热,阮月安手中的玫瑰落了下去。蒋绎握着她的手腕抵在墙上,抬腿分开她的双腿,与她贴得更近。 阮月安挣开他的手,再次把他推开。 蒋绎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站稳后,他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一下嘴唇,口红印转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抬起头,看着阮月安,没说话,再次凑了过去。 “……你还敢?”阮月安伸手推着他的下巴,不让他接近。 蒋绎握住她的手,抬起举到她头顶按在墙上,膝盖抵在她腿间,低头吻她。 阮月安扭头躲开,“你是疯了吗蒋绎?” “是。”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扳回她的脸与她对视,镜片下的眼睛黑得吓人,“我早该疯了。” 他低头吻她,阮月安张开嘴,在他把舌头伸进来时合上牙关。在他退开的一瞬,阮月安推开他,朝卧室跑。 蒋绎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抱进怀里。 阮月安在他怀里挣扎,“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蒋绎?你松开我,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你喝多了,你这个样子我很害怕,我……” “你不要害怕……”蒋绎抱着她,胳膊收紧,他弯下腰,下巴搁在她颈窝。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我没有喝醉……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很想吻你。” 阮月安没说话,过了一会,她问他,“你能松开我吗?你抱得我很不舒服。” 蒋绎没有动,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阮月安想要回头看他。他抱着她,不让她回头。 “蒋绎,我说我很不舒服。” 蒋绎慢慢松开手,后退了一点。 在这一刻,他忍耐了许久的情绪仿佛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颤,掌心中正在出汗。 “阮月安。”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隐约带着点因感冒而产生的鼻音。 阮月安看着他,他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 他看着阮月安,沉默了许久,向她走近了一步,看着她的眼睛,“阮月安,你能……爱我一点吗?” “像你对裴邵那样,一半就好。” - 昏暗的光线中,蒋绎把她抵在墙上亲吻。唇舌交缠间,他的手伸进她裙子左侧的开衩里,抬起她的腿轻轻抚摸。阮月安推了他一下,他歪着头睁开眼,舔弄她的口腔。 阮月安别开头,贴近他,“墙上很凉。” “我身上不凉。”他的手贴上她的背,从腰窝抚到蝴蝶骨。他再次凑近去吻她,揽着她的腰与她交换了位置。他抚摸她的大腿,抚摸她的腰身,然后轻轻握住她的乳房。 他撩开她的裙子,手掌顺着内裤边缘滑入,轻轻抚弄。 在她轻哼出声时,他抱起她,含着她的耳垂轻声问她,“套在哪?” 手指划过,阮月安紧紧夹住他的手,咬唇喘了一声,抬眸看他。 她的眼神迷离,唇上的口红也被他弄得凌乱不堪,看得蒋绎心中一动。他的喉结滚动,又抵着她弄了两下,问她,“套在哪?” “在卧室。” 蒋绎看着她,没说话。 裴邵就在卧室里。 他松开阮月安,转身去卧室拿套。 卧室里亮着大灯,裴邵背对着门,睡得很熟。 他拉开柜子,拿了几个套捏在手中。装着项链的盒子搁在床头柜上,他立在那看了一会。 床上的裴邵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 蒋绎看着他,他的呼吸很均匀。裴邵从小就是这样,睡觉睡得很熟,喝醉之后更是。不像他,有一点声音都睡不着。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然后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关了大灯后带上门,出去了。 阮月安坐在沙发上吸烟,听到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客厅的落地窗很大,外头的月光照进来,也不是一片黑暗。 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蒋绎很清楚地看见了阮月安的表情,一种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表情。 蒋绎皱了皱眉,捏走她手中的烟,抬起手吸了一口。 烟嘴上沾了她的口红,湿湿黏黏的。 “他醒了吗?”阮月安看着他。 他吐出一口烟,扭头看她,“没有。” “你会告诉他吗?” 蒋绎没说话,他垂着眼又吸了一口,然后在烟灰里按灭了香烟。 “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阮月安笑了一声,抬脚蹬在他大腿上,“你刚才的态度呢?你不是想要我爱你吗?爱你一……” 蒋绎握住她的脚踝打断她的话,“我是说了想要你爱我。”,他凑到她面前,与她鼻尖贴着鼻尖,“你不是没有回答我么。” 他顺着她的小腿向上,抚摸她的大腿。他跟裴邵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此,他可以也愿意示弱服软,但是他做不到事事如此,他更喜欢看阮月安对着他示弱服软。“你没有回答,阮月安。” “裙子别乱扔,是我姑姑的,穿完还要还给她。” 蒋绎拿着她脱掉的裙子,低头看了看,似乎又想起阮月安穿着它的样子了。 他把裙子搭在沙发背上,脱掉裤子凑近她。拉下她挡在胸前的手,低头吻她的掌心。 蒋绎看着她指间的戒指,蓝色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中仍闪烁着光芒。 “有时候我很羡慕陈长卫。”他捏着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抚过宝石,切割面轻轻划过指腹,“至少他可以跟别人说是你的朋友。” 阮月安抽回手,“你也可以说是我的朋友。” 蒋绎看着她,没说话。 “你不满意?”她看着蒋绎,似笑非笑地贴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或者你也可以说是我的狗。” 蒋绎看着她,没说话。他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会她戴着戒指的手,低下头,张口含住她的手指。 阮月安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手指被他含住的一瞬间,她打了个哆嗦。指腹在他的舌尖上滑过,被他紧紧缠住。她缩了下手,手腕被他握得太紧,没缩回来。 他盯着阮月安,张口含到她的指根,舌尖顺着指根,包裹着她吮吸。 阮月安被吓到似的,立刻抽回手。 有点失去控制了,这一点也不像蒋绎,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你今天真的很漂亮。”他跪在她腿间,低头戴套。 “在酒吧的时候,我看着你,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阮月安看着他,有点后悔答应跟他做爱了。 “不想知道。”她说。 蒋绎点点头,问了句是吗。他分开她的腿,看着她,慢慢入了进去。他眯起眼,俯身压在她身上,握着她的乳房喘息一声,“我心里只想着该怎么操你。” 他还是第一次把这样的肮脏的心思宣之于口,感觉竟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尤其是在他看到阮月安的表情之后。 他好像有点能理解了,为什么裴邵有时候会在做爱的时候讲这样的话。因为有些话、有些词天生就适合在做爱的时候被讲出来,即使是被他一直讨厌的脏话,在此刻,被他说出来的时候,倒也没有预想中那么反感。 相反的,他竟然感到很爽。 这种爽感在阮月安惊讶着问他’你说什么时’达到顶峰。 他深深地埋进去,与她平视,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我说,我心里只想着该怎么操你。” “嗯…”他低下头皱着眉喘了一声,再抬起头时,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干嘛忽然这么咬我?” “我说想操你会让你变得兴奋吗?” “嗯…又在咬我了……” 阮月安推开他凑过来的脸,“你闭嘴!” 蒋绎握住她的手,与她交握。他靠近她,凑在她颈边轻吻,“我很喜欢你这么咬我…阮月安,你能多这样对我吗?” 阮月安张口骂他,“你他妈吃错药了吧?你他妈是蒋绎吗?” “嘘——”蒋绎抬手捂住她的嘴,“我怎么不是蒋绎?你以前不是说过,很想看看我说脏话是什么样子么。” 在高中的时候,裴邵跟东子都跟阮月安说过,蒋绎不喜欢说也不喜欢听脏话。阮月安不信,没有人会不说脏话。她去问蒋绎,你是不是真的不说脏话。他说是。阮月安问他为什么,他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阮月安那时只是笑,对着他说很期待他将来讲出第一句脏话的样子,最好她也能在现场。 “现在你看到了。”他松开手,凑近阮月安。 “符合你的期待吗?” “不符合!”阮月安推开他的脸,“我不喜欢你说脏话!” “是吗……”他直起身,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抱进怀里,坐在沙发上握着她的腰顶弄了几下,“我也不喜欢你说脏话。” “可你一直在说。”他握着她的乳房,仰着脸看她,“而且,你的身体好像在说喜欢,喜欢我说脏话。” “喜欢我说想操你。” 阮月安咬着下唇喘息一声,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捂住他的嘴,“很好玩吗?你再多说一句,就现在立刻滚出去!” 蒋绎看着她,扶着她腰顶弄,在她压抑的喘息声中,他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 阮月安哆嗦了一下,松开手,伏在他肩上喘息。 他埋在她里面,扶着她的背把她压回沙发,压着她弄了一会,在她抬手挡在眼前的时候伏下身,拉下她的胳膊,吻她,“不要高潮…阮月安。” “跟我一起高潮……” 阮月安皱着眉推开他,声音发颤,“你…你真的很奇怪。” “你不是想要我温柔么,我温柔了。” 他抬起她的腿,压在她身上,“你喜欢吗?” 阮月安咬着下唇,不说话。 “还是说你更喜欢我像以前那样对你?”他直起身,退了出来。扶着阮月安翻了个身,抬高她的屁股,重新入了回去。 他握着她的腰挺弄着操干了一会,弯下腰伏在她背上,又说了一遍,“阮月安,别高潮……” “你滚啊……”阮月安推开他,声音颤抖,软软的带上了哭腔,“你别弄了……” “嗯。”蒋绎直起身,退了出来,很想看她高潮的样子。 他抬起她一条腿搭在肘弯,伏在她身上弄她。蒋绎看着她紧抓着头顶的抱枕,腰腹不自觉开始发颤,他绷着脸,猛力操干了几十下,在她弓起身,仰着脖子发出哭泣一样的呻吟时,射了出来。 30 30. 阮月安生日当天,零点刚过,裴邵就给她发了条生日祝福。 他刚洗完澡,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等回复。这个时间阮月安应该还没睡,刚才他还在朋友圈看到阮月安给东子发的照片点了赞。 东子这一阵交了女朋友,隔叁差五地就要往朋友圈发合照。 等了一会,阮月安还没回,他起身出去接水喝。下楼时正碰到他妈妈从卧室出来,两人打了照面,问他怎么还不睡。 裴邵说他渴了,喝杯水就睡。 端着杯子回到卧室,阮月安还没回消息。 裴邵把杯子放到床头小柜上,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干嘛呢,睡了么?」。他点进阮月安的朋友圈看,她也没发朋友圈。 再退出来,阮月安已经回了,「还没呢,这会消息有点多,回不过来了。」 裴邵点开键盘,想了想,没打字,给她转了个红包。 转账过了一会被收下,阮月安连发了叁个表情包,回他一句「谢谢老板~」。 裴邵抿着唇笑,问她,「能给你打电话吗?」 「等会。」 视频消息很快发过来,裴邵坐直身子,拨弄两下微潮的头发,对着阮月安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阮月安从阮宁房间里出来,头上还带毛绒头箍。她晚上跟阮宁和邵年华一起吃的饭,吃完后邵年华有朋友要见,她就跟阮宁回来了。两人刚在一起边做面膜边聊天,刚涂完护肤品,阮月安的手机就震个不停。 都是朋友还有亲戚发来的生日祝福,二舅家的表哥跟她关系不错,几乎也是踩着点给她发的红包。阮月安跟他聊了几句,才腾出时间回裴邵消息。 “怎么还不睡?”阮月安摘掉头上的毛绒发箍,对着镜头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裴邵靠回床头,笑,“我要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啊。”。他看着手机,阮月安不知道走到哪去了,灯光昏暗,镜头也没对着她的脸。 他看着屏幕上她的下巴,问她,“我是第一个吗?” 阮月安推开卧室门,开了灯,抬起手机看他。裴邵卧室里的灯光发暗,他靠在床头,脸侧照着暖暖的光,看起来很温柔,让她有种想伸手捏他脸的欲望。 “你猜呢。”她笑着爬上床,也跟他一样靠在床头,抱着玩偶看他,“你猜猜你是不是第一个。” 裴邵眯起眼歪着头思索,“嗯…你在你妈妈那吧……” 他停下来,看着阮月安。 阮月安只是笑,不说话。 “那我感觉我不是第一个了。”他说。 阮月安笑出了声,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是!我刚从她房间出来的时候她才想起我今天过生日。” 裴邵也笑眯眯地看着她,看着她握着手机关了大灯,打开床头的小灯,握着手机躺了下去,侧着脸枕着枕头跟他说话。 “那天回来之后,我姑姑跟我说……” “说什么?说我吗?”裴邵也躺了下去,跟她一样的姿势,侧脸枕着枕头对着手机说话。 阮月安笑了一声,“说你长得还不赖。” 裴邵哼哼两声,有些得意地挑起眉毛,“那是,见过我的没一个不说我长得帅。” 阮月安皱起鼻子佯作恶心地吐舌,“少臭美了,我就没说过你长得帅。” 裴邵笑着骂她,握着手机跟她聊了一会,问她明天什么安排。阮月安说她中午要去姥姥家里吃饭,下午得去一趟奶奶那,晚上才能跟他们出来吃饭。 “明晚我姑姑和表哥应该都会来,还有一点别的亲戚。我妈不一定,她下午约了人,说要是来得及就过来。”阮月安趴在枕头上,把手机靠在床头,下巴垫在胳膊上跟他说话,“晚上的时候东子给我发消息说,明天带女朋友来,问我行不行。” “你怎么说的?” 她笑了一声,继续说,“我说行啊。笑死了,我说你带男朋友来都行。” 裴邵跟着她笑,“那明天人应该挺多的。” “对啊是挺多的…哦对,小圆她们说想吃完饭去酒吧玩,问我行不行。” “你怎么说的?说行?” “错了。” 裴邵挑起眉,阮月安看着笑,“我说肯定行!” 两人又聊了一会,聊到都困了,才挂掉电话关灯睡觉。 - 当天下午,蒋绎提前从办公室出来,跟同事打了声招呼,拎着包下楼。 在电梯里给裴邵打了个电话,那头接得很快,张口就问他从公司出来了没有。 蒋绎抬眸看了一眼电子屏上的数字,嗯了一声,“我回趟家换衣服,你们先过去吧,不用等我。” 中午时东子给他发了消息,说要跟他们俩一块过去。蒋绎下午有个会要开,走不开,只说自己下午开完会早的话就过去跟他们一块去。 这会已经不早了,他看了眼腕表,电话那头的裴邵应了一声,说那他们先过去了,让他也早点过去。 “知道了。” 蒋绎挂断电话,电梯正好停到负二层。他走出电梯,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他走到的地方一扇扇亮起。空旷的车库里很静,只有皮鞋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响,和白炽灯亮起时短暂的一声噪音。 脚步声静止,蒋绎站在车前,扫了一眼车头。 昨天去洗了车,前盖一尘不染,抛过光似的在白炽灯低下反光。挡风玻璃右上角的车检标有点发皱卷边了,看着不太好看。挡风玻璃下边的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红穗平安扣,在一片黑色的车内饰中,有点扎眼。 平安扣是去年他过生日的的时候,阮月安送的。那时候还他们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关系,跟东子还有其他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裴邵提了一嘴,问他生日想怎么过。阮月安那天就问了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说没有。阮月安哦了一声之后不问了,然后在他生日当天送了他这个平安扣。 送的时候说这个也算是还他的车内挂饰,她拿了他的玩偶,还他一个平安扣。说料子是她姥姥给挑的打镯子的料,打完还剩不少,就叫人打了个平安扣一起送过来。 她说完就看着蒋绎,害怕他会不高兴,还解释了几句。说虽然是边角料,但水色跟她的镯子没差。又说自己说边角料的叫法不太好听,东西是好东西,实在不知道该送他什么,问了裴邵裴邵也不说。 说来说去,她看着蒋绎半天没说话,也有点不高兴了。闭了嘴,伸手去拿平安扣,说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回头在给你找个贵的你喜欢的。 她捏着穗子想从他手里拽出来,却没想到蒋绎握得还挺紧,一下没拽出来。 后来阮月安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他已经忘了。但奇怪的是,当时的那份心情却没有忘掉。 蒋绎坐进车里,衣服与皮质座椅摩擦发出一阵声响。他关上车门,扭头去看。 平安扣下面的红色穗子因车门关上产生震动摇晃,他伸手捏住穗子,指腹轻轻磨蹭了两下。 他原本就没有对她送出的生日礼物抱有什么期望,她送或者不送他都无可挑剔,真的不送的话,无非也只是对他们之间的友谊没有那么看重罢了。就像他本就没有对埋在心中的某种想要得到回应的情绪抱有什么期望一样,这本就他自己的事,从未宣之于口、从来缄之于心的事。他也并不是缺少了这样东西就无法呼吸和无法生活。 只是有时候,在他呼吸或生活之余,在他停下来思考的时候,会去想。 想如果他拥有了会怎样。 如果他的情绪得到了想要的回应,他会怎样。 蒋绎松开穗子,摸了摸玉环。 他不知道,也或许知道。 - 阮月安跟邵年华一起从车上下来,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站在门口等着的裴邵已经走了过来。 他抱着一捧花,朝她走来。 “生日快乐!” 他拥抱她,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偏头在她脸上轻吻。 花瓣碰到她裸露的皮肤,凉凉软软的触感,带着一股淡淡的香。 阮月安拥抱他,接过他怀里的花,“等了很久吗?” “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才到。” 裴邵看着她,她今天穿了一条很漂亮的黑色长裙,v领露出的锁骨上戴着钻石项链,颈边的长发微微卷曲,靠过来时身上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香。 阮月安低下头,鼻尖与花瓣相碰,轻嗅玫瑰,然后抬起脸对着他笑,“谢谢你的花。” 裴邵看着她,眼波流转,抬手扶在她裸露的背上,低头在她耳边轻声感叹,“你好性感。” 邵年华看着他们,笑了笑,没说话。 大厅门口站了几个人,邵年华先走过来,大家都跟她打了招呼。小圆走到她身边,亲热地夸她的衣服好看,然后对着走过来的阮月安笑。 裴邵接过她怀里的花,看着她跟小圆拥抱。 阮月安挽着她的胳膊跟向她祝贺的人道谢,东子牵着女朋友的手跟蒋绎站在一起,笑眯眯地对阮月安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中,蒋绎转开头,视线落下去前,与邵年华相撞。 邵年华看着他,似笑非笑。 蒋绎愣了一下,还未做出什么反应,邵年华已经转过头去跟阮月安说话了。他皱起眉,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成拳紧了紧,然后慢慢松开。 - 陈长卫来得稍晚一点,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去。不过他来得很巧,大家把礼物递给阮月安的时候,服务生引他进来。门一推开,他就叫了一声邵月安,抱着一大捧满天星进来,站在门口扫视一圈,找到阮月安后走了过去。 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把花递给她,“祝你生日快乐啊!” 不怪阮月安震惊,因为陈长卫递过来的花束实在是太大了。说是递,阮月安还没接住他就松了手,多到几乎要冒出来的满天星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 “从小学之后就没送过你生日礼物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送你小时候喜欢的满天星准没错吧。别太感动,我买了最大的。” 陈长卫说完就跟在座的认识的人打招呼去了,阮月安抱着满天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坐在她身边的小圆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帮她把花抱了下去,搁在墙角的方桌上,“你这朋友真够有意思的啊。” 她笑着拎起搁在脚边的袋子,“这是我送你的,我跟我妈逛街的时候看的一条项链,你快打开看看喜欢吗。” 阮月安低着头拆开包装,打开盖子,眉毛一挑,“喜欢,你可以帮我换上吗?我想现在就戴上。” 小圆自然说可以,摘掉她戴着的项链递给她,站在她身后给她戴上。 项链戴在脖子上,微微的凉。她捏起来垂下眼看,颇为满意。等小圆坐下后,她转回去拥抱她,感谢她的礼物。 裴邵与她隔着小圆,笑眯眯地看着,夸了一句很漂亮。 小圆心满意足,转头问他送阮月安什么。 服务生这时候进来上菜,坐在姑姑身边的表哥把他的礼物递了过来,阮月安与他跟邵年华聊了几句。 裴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圆眼睛瞪得老大,有点惊讶,声音也高了点,“你要求婚?” 一桌子人都看了过来,裴邵一时有些窘迫,他看了一眼阮月安,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邵年华,没说话。 他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阮月安面前,“打开看看吗。” 阮月安看着他,伸手拿起丝绒小盒子。房间里静了下来,连陈长卫都没在讲话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邵年华,邵年华没什么表情,只是挑了下眉。视线转回的时候,她看到众人的表情。表哥很惊讶,坐在他身边的表嫂也很惊讶,正贴近表哥跟他耳语。东子的表情很夸张,跟坐在他身边的女朋友一比,有点滑稽。在座的人神色无非意外或者惊喜,只有蒋绎垂着眼,看着面前的餐巾,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月安看了看手中的小盒,抬眼看向裴邵。 裴邵对着她笑。 阮月安看着他的笑容,从他的笑容就能看出来,她手上的戒指绝不会是求婚戒指。她笑了一声,打开盒子,果然,是一枚蓝宝石戒指。 “不是求婚戒指。”裴邵看着她笑,“你说的对,这个宝石的尺寸做戒指正好,戴上看看吗?” 众人笑起,陈长卫惊魂未定,“我还以为我要见证邵月安嫁人的瞬间呢。” 阮月安对陈长卫翻了个白眼,都懒得说他了,拿起戒指戴在手上,翻转着看了看,宝石很衬肤色,戒指尺寸也正好。 “看的时候确实觉得做戒指有点大,其实做出来倒也没有那么张扬。”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颗宝石时她之前跟阮宁一起看的,拍了照片,但是没买。应该是哪次翻到相册,给裴邵看过几眼,跟他说过想买下来,做什么还没想好。这个尺寸做项链有点小,做戒指又有点张扬。 “得有两个月了。”裴邵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对着众人笑,“不是求婚戒指,让大家失望了。” 小圆凑过去看阮月安手上的戒指,陈长卫也凑过来看,盯着戒指问东问西。东子也给他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说虚惊一场,刚刚真以为裴邵要求婚,生日宴要变成订婚宴。 裴邵回了陈长卫几句,听到东子的话,转头笑着骂他,说真要是订婚宴你不随个五位数别想进来。东子笑嘻嘻的,说哪能只随五位数啊,他得随个六位数。 阮月安戴着戒指对裴邵笑,说了声谢谢,我很喜欢。裴邵颇为受用地扬起眉毛,没说什么。 东子送的东西中规中矩,阮月安笑着收了。 轮到蒋绎时,他看了一眼阮月安,“忘在车里了…我现在下去拿。” 他的感冒还没有彻底好,声音很轻,带着点沙沙的腔调。 阮月安哪能让他中途退席去车里拿,说等会再给也来得及。蒋绎没有推脱,点点头,说了声抱歉就不再开口了。 - 饭局结束后,外头的天早黑了。 阮宁一直没来,在他们临走的时候给阮月安打了个电话。阮月安边接电话边朝外面走,邵年华跟表哥表嫂都不去玩,她得把他们先送走。 送到停车场,跟阮宁的电话也收了线。 邵年华没驾照,表哥送她回去。几个人在停车场聊了一会,才分开。 阮月安站在停车场边,看着表哥把车开走,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冷吗。” 她回过头,蒋绎的车就在跟前。他站在车前,与她隔着一段距离。逆着光,阮月安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 “裴邵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朝她走近几步,递过来一件外套,裴邵的外套。 “陈长卫在跟他聊天,他不好走开。” 阮月安接过外套披在肩上,奇怪的是左边明显比右边要重一点。她皱着眉脱掉外套,摸了摸左边,在口袋处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不是戒指盒,比那要大很多。 她摸出盒子,丝绒盒子外打着一个漂亮的缎带蝴蝶结。 蒋绎看着她捏着缎带一角抽开,蝴蝶结散开,缎带落下,轻轻缠住她的手腕。她打开盒子,他看不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他看到阮月安的神色。 她的眉毛扬起,双眼微微放大,嘴角向上扬起,一副惊喜的样子。 微风乍起,昏黄的照明灯照亮她的轮廓,落在肩头的长发被微微吹起,透明似的泛着金色的光。 他的手腕碰到微微凸出的外套口袋。 阮月安对着项链感叹了一声真漂亮,然后合上盖子。 “走吧,去喝酒。”她问蒋绎,“你还开车过去吗?” 蒋绎摇了摇头。 “不开也行,估计那边也不好停车。”阮月安把盒子塞回外套口袋,重新把外套披在肩上,抬头看他。 “干嘛?” 蒋绎碰了碰口袋里的丝绒小袋,略作思索之后,掏了出来,递给她。 “这是什么?” 阮月安接过来,拉开丝绒口袋的小口,从里面倒出来一个镯子。她挑起眉毛,看了蒋绎一眼,没想到他会送她玉镯。 蒋绎看着她,手掌微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这边光线不好,她还是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我很喜欢玉镯。” 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下,他看着阮月安,没说话。 “真够巧的,我就今天没戴镯子。”阮月安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就把镯子戴上了。 “你感冒还没好吗?”她问。 “快了。” “走吧,过去找他们。” 蒋绎看着她,点点头,“嗯。” 31 31. 去的酒吧离吃饭的地方不算近,都没开车。阮月安跟小圆和另一个朋友,还有东子的女朋友坐一辆车,聊了一路,到地方下车前一秒还在笑。 酒吧门口这个时间点已经来了不少人,门前马路上豪车聚集,引擎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裴邵他们几个早到了一会,站在路灯下边聊边等她们来。 陈长卫出国时间早,国内的朋友除了阮月安,还在联系的朋友也没有几个,他回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来酒吧玩。站在门口等人的功夫一直在跟裴邵聊天,也跟蒋绎聊,但他话不多,总是回答的多说话的少。 东子握着手机跟女朋友发消息,问她们到哪了。 陈长卫确实如阮月安所说的那样,话多又杂,聊着聊着就从这个话题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不过他讲话很有意思,裴邵跟他聊着聊着就忍不住地笑。 他们站在道路一侧,身边有不少来玩的人经过。也有结伴来的女生过来搭讪,不巧的是她们选错了对象。 蒋绎偏头看她们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好意思,拒绝她们想要同行的邀请。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笑。 裴邵边笑边往远处看,出租车又在远处停下一辆,车门打开后,他想见的人终于来了。 阮月安穿了细高跟,个子比平时高了不少,下车时脸上还带着笑。她先下了车,回身伸手扶小圆下来。 裴邵就在那一片人群里看到了阮月安,她肩上搭着他的外套,衣服颜色都是黑色。在外头昏暗的灯光下其实并没有多么显眼,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他朝东子抬了抬下巴,“来了。” 几个男人都朝那边看。 她们的穿着各异,但都十分性感。阮月安的长裙这时候才让人看出端倪,裙子左侧开了很高的叉,走动间她的大腿若隐若现。 裴邵扬了扬眉毛,走过去接人。 “不该穿这条裙子来的,一点都不日常。”阮月安走在他身侧,抱怨。小圆她们就穿的很舒服,她下午出门的时候还想了一会要穿什么,最后是邵年华给她挑的这条裙子。漂亮归漂亮,但是动作一大就容易走光。 “挺好的,比平时更漂亮。”裴邵笑了笑,伸手牵她的手。手腕碰到她的手腕,微微的凉。 他抬起她的手,手腕上的镯子蹭着皮肤滑了下去。 “刚才还没戴呢…谁送的?” 阮月安送开他的手,握着镯子转了转,“蒋绎,刚拿给我的。” 裴邵挑了下眉,问她,“那我送你的,你收到了吗?” 有人出来接他们,小圆过去跟那人聊了几句,回头冲他们招手。 阮月安应了一声,转头看他。他们的视线平行,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当然收到了,很漂亮。已经放我包里了,下次戴。” 裴邵捉下她的手,捏在手里。 她的手与他相比,又小又软,被他捏在手中,像是在揉一朵云,“早知道小圆也送项链的话,我就提前送你了。”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样今天我就可以见到你戴上的样子了。” 阮月安抿着唇笑,声音也压得很低,“可以啊,我晚上戴上给你看不就好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 陈长卫忽然凑过来,跟在裴邵身边歪着头看他们俩。 蒋绎走在他们身后,看着阮月安跟陈长卫拌了几句嘴,松开裴邵,跑过去牵小圆的手。 身边的人很多,她小跑着,垂在身后的头发轻轻晃动。很短暂的一瞬间,在他眼中却变得很慢。他看见她的裙摆微微扬起,露出一截细嫩的脚踝。肩膀与身边经过的人相碰,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滑落下来,她裸露的背闯入他眼中。 在这个瞬间,他是很想成为那个扶着她的后背、或是为她披上外套的人。 - 酒吧里的灯光闪烁,忽明忽暗,巨大的音乐声下,一排举着灯牌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小圆兴奋地脸都红了,抱着阮月安,喊,“你高兴了吗?” 一排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在她们面前停下,东子可没见过这情景,他常见的是一排穿着清凉的女人举着灯牌端着酒。他惊得嘴张了半天,转头看看裴邵,又看看蒋绎。 前者一脸无奈,后者像是没看到一样。 反倒是陈长卫,比他还惊讶。瞪着眼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又惊讶又兴奋,但又不敢靠近,坐在那看着猛男举着灯牌扭腰。 阮月安拥抱小圆,声音比她喊得还大,“高兴!!” 香槟一瓶瓶打开,阮月安站在他们中间,高举着杯子与他们捧杯。 杯中气泡香槟的味道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但在此刻,在巨大的音乐声中,在身旁亲密朋友的欢呼声中,阮月安的心情是绝无仅有的好。她脱掉裴邵的外套,在裴邵伸出手去拉她之前,起朋友的手冲向了舞池。 舞池中人挤着人,她们站在一起,蹦着蹦着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来的人除了裴邵跟蒋绎,哪见过她们这场景,一时间段着杯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东子的女朋友先放下杯子,拉着他也朝舞池去。 陈长卫坐在裴邵身边,望着不远处的人满为患的舞池,想去,但又没动。 裴邵望着舞池,看了一会,想起阮月安今天穿的衣服。他放下杯子,跟他们指了指舞池,也过去了。 只剩陈长卫和蒋绎了。 陈长卫看着他,蒋绎看着远处,灯光晃过来,照在他的脸上。 在陈长卫正打算起身也去舞池里玩一会的时候,蒋绎站起身,先他一步,走了。 陈长卫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沙发上留下的包和桌子上留下的手机,张嘴哎了一声,立刻被巨大的音乐声淹没了。 - 蒋绎没有进舞池,而是出了酒吧。这个时间没有人出去,身边与他擦肩而过的都是进来的人。他如同逆行,在人群中慢慢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吸了一支烟。 身边经过的人有说有笑的,他捏着烟,抬头望了望天。 天空中乌云遮住半边月亮,周边有几颗零散的星星。他掸了掸烟灰,丢掉烟头,抬脚碾灭。再抬起头时,天上的乌云已经飘走了,露出一个完整的月牙。 他走了回去,站在舞池边看了一会。 音乐声震耳欲聋,台上的dj在炫目的灯光下扬着手摆头,在灯光再一次灭掉,然后忽然亮起的一瞬间,他看到站在舞池中的阮月安。 她背对着他,漂亮的背在摇摆的人群中忽隐忽现。 在一明一暗的灯光中,他看着她向四周扭着头毫无目的地走,像是在找人。 他站了一会,然后在dj切歌的一瞬抬起脚,走上拥挤的舞池。 - 阮月安再一次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从让出来的路中侧身走过去。心中再次暗骂今天不该穿这条裙子,至少不该穿着它来酒吧玩。 “美女,你真漂亮。” 陌生人凑过来搭讪,阮月安面无表情地躲开,说了声谢谢,心中默念如果你不靠近我的话我会更漂亮。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力道颇大,是男人的手。 阮月安皱起眉,扭头的同时甩开那人的手。灯光照亮,一句脏话还没骂出口,她看清了身后的人。 蒋绎看着她,再次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阮月安没想到会是他,有点惊讶。 “你怎么来了?”她大声喊。 身边的人蹦得起劲,脚下在晃,灯光暗了下来。 蒋绎没有回答,贴近她,问她,“你的朋友呢?” 阮月安靠近他的耳朵,声音很大,“我刚才跟裴邵在一块蹦来着,现在正在找她们!” 她贴得很近,出乎他意料的近。 呼吸落在他的耳廓,像是被她碰到似的,耳垂微微的痒。 蒋绎与她分开,借着亮起的灯光看着她。她脸上的妆容很精致,或许是在这里挤了太久,她的额角出了一点汗。她抬手拨开颈边的头发,扇了扇风,贴近过去,想要跟他说算了不找了。 还未凑到他耳边,他已经抬起了手,扶着她的后颈吻了过来。 灯光灭掉前,蒋绎看到她惊讶地睁大双眼。他揽着她裸露的后背,手掌按在腰窝,贴紧她的身体。 在巨大的音乐声中,鼓点一声一声地敲击,如同他的心跳一样剧烈。 32 32. “你喝多了吗?” 陈长卫端着杯子靠过来,胳膊碰到他的胳膊,杯中的酒散了一点出来。 蒋绎挪开脚,酒液泼在他脚边。他向一侧挪了挪,转头看着陈长卫发直的眼神,“是你喝多了。” 陈长卫嘿嘿笑了一声,靠得更近,“我没喝多,我酒量可好了。” 蒋绎没说话,跟醉酒的人争论没意思。他点点头,手里捏着薄荷糖顺着他的话说,说完,撕开包装把糖吃进嘴里。 陈长卫得到满意的回复,不再缠着他,端着酒杯去跟阮月安说话。 东子的女朋友有点喝多了,眯着眼睛靠在阮月安身上。阮月安与小圆对坐着,小圆手里捏着几颗骰子在跟她说话,东子凑过来跟她们聊了几句,起身过去把女朋友抱了过来,揽在怀里跟她小声说话。 阮月安推开凑过来的陈长卫,说他喝多了,让他小心点别吐到她身上。 陈长卫瞪着眼睛看着她,“我没喝多!你男朋友才喝多了!” 阮月安不理他,端起酒杯跟小圆碰了下,仰头喝了半杯,扭头看裴邵。 裴邵就坐在她身侧,仰着脸靠在沙发上。胳膊挡在眼前,好半天都没动一下。 他喝多了就是这样,话也不说,就想找个地方睡觉。 但是这地方音乐声又大又吵,灯光总时不时地照过来,他睡不着。阮月安坐过来,拉下他挡在眼前的胳膊时,他的眉毛还皱着。 阮月安抿着嘴,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在他低低的咕哝声中,她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微微的烫。 “你就这点酒量?”她笑着说。 裴邵闭着眼睛好半天没睁眼,缓了一会才睁开眼,一睁眼就看见阮月安一脸调侃的跟他说了这句话。不由气得冷哼一声,拨开她抚在脸上的手,骂她,“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啊阮月安,我怎么醉的?不给你挡酒我会醉?” 刚才玩骰子,他自己输的酒自己喝,阮月安输的酒也让他挡着喝进肚子里。啤酒洋酒掺着喝,铁人也受不了,都后头蒋绎还给挡了几杯。 阮月安笑着凑过去,在他脸边哼哼着哄他,“你生气了吗,别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最好了,裴邵……你别生我的气。” 裴邵哪会真生她的气,只是在这个时刻,在阮月安软着声音哄他的这个时刻,他刻意冷了脸,闭上眼睛不理会她。 果然阮月安看他真的不理她后,急得捧着他的脸,凑在他脸前软声叫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轻轻敲击在他的心上。 “别叫了,我没生气。”他睁开眼,抬手揽住她的后背把她抱进怀里,仰头咬了一口她的下巴,“就是有点困了。” 他松开阮月安,坐直身体,捏了捏眉心。 陈长卫又在跟小圆玩骰子,小圆玩骰子很厉害,在座的没一个能赢过她。陈长卫更不用说了,都不知道第多少次输了,在小圆的笑声中又喝了一杯。 他输了之后还是不服,又跟小圆玩了几回,一次没赢。他喝了酒,就不跟小圆玩了,转头叫裴邵,拿着骰子要跟裴邵玩。 裴邵被他缠得没办法,跟他玩了几回,有输有赢。输的酒喝了两杯,剩下的一杯阮月安替他喝了。 散场的时候裴邵走路都走不稳了,阮月安扶着他上了出租车,回去帮蒋绎把陈长卫也扶上车。 小圆酒量很好,跟他们玩骰子也没输几回,跟另一个朋友挽着胳膊站在路边跟阮月安聊了两句,拥抱之后就坐进出租车走了。 东子也喝了不少,但没他女朋友那么醉。阮月安帮他把女朋友抱进车里,跟他聊了两句,目送着车开走了。 回到出租车边,拉开车门,裴邵歪着头靠在蒋绎肩上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蒋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阮月安也没跟他说话,她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陈长卫,这人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这么安静。她跟司机说了陈长卫的地址,低头给阮宁回消息。 车里酒味很重,车子开了一会之后又变得发闷。阮月安按下车窗,拨开颈边的头发,迎着风呼吸外头吹进来的新鲜空气。深夜的空气有点发凉,吹在身上很舒服。 她刚刚从酒吧出来后,就在前前后后地忙。忙着把喝醉的人扶上车,又跟几个朋友寒暄告别,坐进车里之后才觉得热。 裴邵的外套她穿着出来的,此时裸露的后背上出了点汗,与外套的内衬相黏,不太舒服。 她坐直了身体,想脱掉外套,但是想到一会还得把陈长卫扶下车,就没脱。拉着外套后摆,不让它与自己的后背相贴。 蒋绎侧目看了她一眼,挪开看向车窗外。 风灌进车里,扬起他的头发。他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霓虹招牌飞速划过,像是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剑。眼睛聚焦,他在玻璃上看到了阮月安的倒影。 车子开了一路,一路没有人说话。 开到陈长卫的家,车子停稳,阮月安下车前叫了他一声。 “你能帮我一起把陈长卫送回去吗?” - 陈长卫的母亲还没睡,阮月安跟蒋绎帮着把他送进卧室后,跟他母亲在客厅里聊了几句。 时间太晚,外头出租车还在等着,阮月安和蒋绎很快就出来了。 路灯昏暗,阮月安走在他前面,脚下没注意,踩到一颗石子,差点崴了脚。 蒋绎看着她轻轻踢开石子,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坐上了副驾。 车子再开到她家,蒋绎扶着裴邵下车,阮月安付了钱,跟在他身边扶着裴邵。 裴邵醉得不轻,阮月安叫了他两声,他就迷迷糊糊地凑了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阮月安被他这忽然一压,压得差点没站住,晃了几步才站稳,扶着裴邵叫蒋绎。 “快帮帮我,我要摔倒了……” 蒋绎没说话,伸手把裴邵扶了过来,没再等站在原地喘气的阮月安,先扶着裴邵走了。 等到阮月安追上来,他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低着头,红色的玫瑰,在发黄的声控灯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蒋绎看着堆立在门口的、大量的玫瑰。说是大量一点都不为过,玫瑰立满了门口,只留出一个进出的窄小道路。或许是摆放的人没有想到会有两个人并排走过来的情景,蒋绎扶着裴邵过来的路上,不小心碰到了几支玫瑰,脆弱的花瓣被碰落到地上。 “抱歉,不小心碰到了。”蒋绎扶着裴邵后退开,给她让开开门的路。 阮月安站在原地没动,她捏着钥匙,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意外。她看向趴在蒋绎肩上的裴邵,后者闭着眼,眉毛紧紧地皱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蒋绎看着她,她一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裴邵。 刺眼这个词别人都是在什么时候体会到的呢?蒋绎不知道。 从他认识阮月安,从阮月安跟裴邵在一起之后,他看过太多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多到他以为他早就习惯了这类场景,就像他早就习惯其实阮月安并不喜欢他一样,再也不会为之动容。 可在这一刻,在他看到被玫瑰包围的阮月安直直地看向裴邵的一刻。 他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烦躁。 这烦躁感来得无头无尾,却在他心中越烧越烈。 他冷眼看着阮月安,任由这股烦躁在心中肆虐,冷声命令道,“开门。” 阮月安被他吓了一跳,抬眼看向他。在他冷冷的眼神中,她下意识地就想顶上一句,但看到他肩上的裴邵后,闭上了嘴,捏着钥匙去开门。 门被打开,阮月安丢下钥匙,脱了高跟鞋跑进卧室去开灯铺床。 蒋绎扶着裴邵,皮鞋踩过落下的花瓣走进客厅。 阮月安打开了卧室的门,小跑着过来帮他扶着裴邵进卧室。 “我来吧。” 蒋绎直起腰,垂着眼看她扶着裴邵在床上躺下,半跪在地上给他脱鞋。他没说话,转身出了卧室。 阮月安给裴邵脱了鞋,又爬上床扶着他给他脱了衣服。裴邵中途醒过一次,配合着她把衬衫脱了,之后趟下去就又睡着了。阮月安跪坐在床上,有点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裴邵的脸,“你不是还想我戴项链给你看么。” 裴邵睡得很熟,被她捏了几下都没什么反应。阮月安笑着摇头,脱掉外套,拿出口袋里的项链盒子,打开看了看,又抬起手看了看指间的戒指,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把项链盒子搁在床头,下了床,想去冰箱里拿瓶水。 客厅的灯没开,门口的门也没关。她皱了下眉,怪蒋绎走了也不知道关门。 她去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喝了几口,走到玄关去关门。快走到玄关的时候,她在地板上看了几枚花瓣。她绕过花瓣,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堆立在外面的花,心情颇好地蹲下身拿了几支,几只放在门内,几只捏在手里,然后起身关了门。 她低着头细嗅玫瑰的香气,却在淡淡的香气中闻到一股烟味。 阮月安抬起头,在昏暗的客厅中,看到一点猩红。 蒋绎没走,他坐在沙发上吸烟。 阮月安退了一步,有被吓到。她看着蒋绎,问他,“怎么不出声?” 蒋绎看着她,从她从卧室出来后就一直看着她。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吓到你了吗?” 阮月安站在原地,看不清他的脸,“……我以为你走了。” 蒋绎弯腰在烟灰缸里按灭香烟,“嗯,是该走了。” 猩红的一点被按灭,蒋绎从黑暗中站起身,慢慢走了出来。 手中的水冰得手掌不太舒服,阮月安走进厨房,把水和玫瑰放在餐桌上,“要我送你吗。” “不用。”蒋绎垂着眼,皮鞋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 他没看阮月安,目光所及之处,是他带进来的几枚花瓣。他踩着花瓣走过,鞋子踩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手掌按上门把手的时候,他看到门前斜倚着几支玫瑰。 花苞的形状饱满,花瓣娇艳,枝干也笔直。一支如此倒也没什么值得说的,斜靠在墙边的几支都是如此,刚才在门外看到的也是同样。 一看就知道送花的人是真的花了心思在上面的,一看就知道被送花的人一定是被放在心上的。 “……那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阮月安拿起餐桌上的玫瑰,打算把这些插进卧室的花瓶里。 蒋绎闭了闭眼,心中的烦躁感丝毫没有减退。 阮月安收回视线,光着脚朝卧室走,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 蒋绎立在原地,摇了摇头。牙关微合,他咬碎了口中的薄荷糖,松开门把手,转身走向阮月安。 阮月安听着去而复返的脚步声走近,惊讶地回头。 “你……” 蒋绎的脸近在咫尺,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他握住她抬起的手腕,把她推到墙边,在她的惊呼声中握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带着浓烈薄荷味的吻比在酒吧的那个吻更为灼热,阮月安皱起眉,手中的玫瑰落了下去。花瓣与地面相撞,微微弹起后掉了几片下来。 蒋绎握着她的手腕抵在墙上,抬腿分开她的双腿,与她贴得更近。 阮月安挣开他的手,再次把他推开,“你疯了?” 蒋绎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站稳后,他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一下嘴唇,口红印转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红色印记,抬起头,看着阮月安,没说话,再次凑了过去。 “……你还敢?”阮月安伸手推着他的下巴,不让他接近。 蒋绎握住她的手,抬起举到她头顶按在墙上,膝盖抵在她腿间,低头吻她。 阮月安扭头躲开,“你是疯了吗蒋绎?”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扳回她的脸与她对视,镜片下的眼睛黑得吓人。 “是。”他说。 蒋绎低头吻她,阮月安张开嘴,在他把舌头伸进来时合上牙关。在他退开的一瞬,阮月安推开他,逃离他的怀抱。 蒋绎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抱进怀里,贴在她背上握住她的下巴。他的怀抱从未这么紧过,落在颈边的呼吸极为灼热。阮月安张了张口,忽然放弃了挣扎。 “松手。” 她扭头看他,“蒋绎,我说松手。” 蒋绎立在她面前,舌尖还有点刺痛感。他看着阮月安弯下腰去捡落在地上的玫瑰,裸露的脊背弯成一道极为美好的弧度。几支玫瑰被她收拢在掌心,握着枝干站起时,有几片花瓣落了下去。 “你喝太多了……” 他看着散落在她脚边的几片花瓣。 “阮月安。”他叫她的名字,声音还带着一点因感冒而产生的鼻音。 “你不是问我想让你把我当成什么吗。”他看着落在地上的花瓣,有一枚刚好落在她的脚趾前。 他抬起头,与阮月安对视,“……我想让你把我当成像裴邵一样的人。” 沉默。 阮月安看着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知道蒋绎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说出这种话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仿佛在某一个她不知道的瞬间,蒋绎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再是以前的蒋绎,他变得步步紧逼且咄咄逼人,一定要迫使她直面某些她从来都不想面对的情绪一样。 “裴邵对我好,你对我好吗?”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连自己都不能信服一样。 蒋绎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挪开眼,看了一会别处后扭头看她,声音同样的轻,“如果你要我像裴邵一样,我做不到。” “跟裴邵一样……那我就不是我,而是另一个裴邵了。” 阮月安没说话了,她垂着眼,看着手中的玫瑰。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看着蒋绎。 两人对视,谁都没说话。 漫长的沉默过后,蒋绎向她走了一步,声音依然很轻,“我可以吻你吗?” - 昏暗的光线中,蒋绎把她抵在墙上亲吻。唇舌交缠,他的手伸进她裙子左侧的开衩里,抬起她的腿轻轻抚摸。阮月安推了他一下,他歪着头睁开眼,舔弄她的口腔。 阮月安别开头,贴近他,“墙上很凉。” “我身上不凉。”他的手贴上她的背,从腰窝抚到蝴蝶骨。他再次凑近去吻她,揽着她的腰与她交换了位置。他抚摸她的大腿,抚摸她的腰身,然后轻轻握住她的乳房。 他撩开她的裙子,手掌顺着内裤边缘滑入,轻轻抚弄。 在阮月安轻哼出声时,他抱起她,含着她的耳垂轻声问她,“套在哪?” 手指划过,阮月安紧紧夹住他的手,咬唇喘了一声,抬眸看他。 她的眼神迷离,唇上的口红因被他数次亲吻而弄得凌乱不堪,这个样子的阮月安看得他心中一动。他的喉结滚动,又抵着她弄了两下,问她,“套在哪?” “在卧室。” 蒋绎看着她,没说话。 裴邵就在卧室里。 他松开阮月安,转身去卧室拿套。 卧室里亮着大灯,裴邵背对着门,睡得很熟。 他拉开柜子,拿了几个套捏在手中。装着项链的盒子搁在床头柜上,他立在那看了一会。 床上的裴邵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 蒋绎看着他,他的呼吸很均匀。裴邵从小就是这样,睡觉睡得很熟,喝醉之后更是。不像他,有一点声音都睡不着。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然后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关了大灯后带上门,出去了。 阮月安坐在沙发上吸烟,听到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客厅的落地窗很大,外头的月光照进来,也不是一片黑暗。 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蒋绎很清楚地看见了阮月安的表情,一种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表情。 蒋绎皱了皱眉,捏走她手中的烟,抬起手吸了一口。 烟嘴上沾了她的口红,湿湿黏黏的。 “他醒了吗?”阮月安看着他。 他吐出一口烟,“没有。” “你会告诉他吗?” 蒋绎没说话,他垂着眼又吸了一口,然后在烟灰里按灭了香烟。 “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阮月安笑了一声,抬脚蹬在他大腿上,“你刚才的态度呢?你不是想要吻我?想要我把你当成像裴邵一样……” 蒋绎垂眼看着她的脚,听她因胜过他一头而得意的话。嗯了一声,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打断她,“我是这么说了。”,他凑到她面前,与她鼻尖贴着鼻尖,“你不是没有回答我么。” 他握着她的脚踝,拇指轻轻滑过凸起的踝骨,顺着小腿向上抚摸她的大腿。他跟裴邵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此,他可以也愿意示弱服软,但是他做不到事事如此,他更喜欢看阮月安对着他示弱服软。 “是你没有回答,阮月安。”他说。 “裙子别乱扔,是我姑姑的,穿完还要还给她。” 蒋绎拿着她的裙子,低头看了看,似乎又想起阮月安穿着它的样子了。 他把裙子搭在沙发背上,脱掉裤子凑近她。拉下她挡在胸前的手,勾着她腕上的玉镯凑近,低头吻她的掌心。 指尖在玉镯上轻轻摩挲,蒋绎垂下眼看她指间的戒指,蓝色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中仍闪烁着光芒。 “有时候我很羡慕陈长卫。”他捏着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抚过宝石,轻轻划过切割面,“至少他可以跟别人说是你的朋友。” 阮月安抽回手,“你也可以说是我的朋友。” 蒋绎看着她,没说话。 “你不满意?”她看着蒋绎,似笑非笑地贴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或者你也可以说是我的狗。” 蒋绎看着她,笑了一下,没说话。他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会她戴着戒指的手,低下头,张口含住她的手指。 阮月安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手指被他含住的一瞬间,她打了个哆嗦。指腹在他的舌尖上滑过,被他紧紧缠住。她缩了下手,手腕被他握得太紧,没缩回来。 他盯着阮月安,张口含到她的指根,舌尖顺着指根,舔过那颗微凉的宝石,包裹着她的指尖吮吸。 阮月安被吓到似的,立刻抽回手。 有点失去控制了,这一点也不像蒋绎,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今天真的很漂亮。”他直起腰,跪在她腿间,低头戴套。 “今晚在酒吧的时候,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去看你,心里想的……却只有一件事。”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想知道。”她说。 蒋绎点点头,问了句是吗。他分开她的腿,看着她,慢慢入了进去。他抿着唇,俯身压在她身上,握着她的乳房喘息一声。 握在一侧乳房上的手收紧,蒋绎盯着她,眯了眯眼,说,“我心里只想着该怎么操你。” 他还是第一次把这样的肮脏的心思宣之于口,感觉竟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尤其是在他看到阮月安的表情之后。 这一刻,蒋绎好像有点能理解了,为什么裴邵有时候会在做爱的时候讲这样的话。因为有些话、有些词天生就适合在做爱的时候被讲出来,即使是被他一直讨厌的脏话,在此刻,被他说出来的时候,倒也没有预想中那么反感。 相反的,他竟然感到很爽。 这种爽感在阮月安惊讶地问他’你说什么时’达到顶峰。 他深深地埋进去,与她平视,重复说过的话。 “我说……我心里只想着该怎么操你。” “嗯……”蒋绎低下头皱着眉喘了一声,再抬起头时,镜片下的双眼微微眯起,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干嘛忽然这么咬我?” “我说想操你会让你变得兴奋吗?” “嗯…又在咬我了……”他的声音发颤,带着隐忍的笑意。 阮月安推开他凑过来的脸,“你闭嘴!” 蒋绎握住她的手,与她交握。他靠近她,凑在她颈边轻吻,“我很喜欢你这么咬我……阮月安,你能多这样对我吗?” 阮月安张口骂他,“你吃错药了吧?你他妈是蒋绎吗?” “嘘——”蒋绎抬手捂住她的嘴,拇指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摩挲。他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轻。 “我怎么不是蒋绎?你以前不是说过,很想看看我说脏话是什么样子么。” 在高中的时候,裴邵和东子都跟阮月安说过,蒋绎不喜欢说也不喜欢听脏话。阮月安不信,没有人会不说脏话。她去问蒋绎,你是不是真的不说脏话。他说是。阮月安问他为什么,他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阮月安那时只是笑,对着他说很期待他将来讲出第一句脏话的样子,最好她也能在现场。 “现在你看到了。”他松开手,凑近阮月安。 “符合你的期待吗?” “不符合!”阮月安推开他的脸,“我不喜欢你说脏话!” “是吗……”他直起身,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抱进怀里,坐在沙发上握着她的腰顶弄了几下,“我也不喜欢你说脏话。” “可你一直在说。”他握着她的乳房,仰着脸看她,“而且,你的身体好像在说喜欢,喜欢我说脏话。” “喜欢我说想操你。” 阮月安咬着下唇喘息一声,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捂住他的嘴,“很好玩吗?你再多说一句,就现在立刻滚出去!” 蒋绎看着她,扶着她腰顶弄,在她压抑的喘息声中,他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 舌苔划过掌心,阮月安哆嗦了一下,松开手,伏在他肩上喘息。 蒋绎埋在她里面,扶着她的背把她压回沙发,压着弄了一会。 在她抬手挡在眼前时,他伏下身,拉下阮月安的胳膊,吻她的脸颊,“阮月安……阮月安……” “不要高潮……” 他的声音叹息一般的轻,却裹着浓厚且深沉的欲望。那些他不曾表达过的情感、那些他沉默多年到几乎忘记的东西,全都涌上心头。 阮月安皱着眉推开他,声音发颤,“你……你真的很奇怪。” “你不是想要我温柔么,我温柔了。” 他抬起她的腿,压在她身上,“你喜欢吗?” 阮月安咬着下唇,不说话。 “还是说你更喜欢我像以前那样对你?”他直起身,退了出来。扶着阮月安翻了个身,抬高她的屁股,重新入了回去。 他握着她的腰挺弄着操干了一会,弯下腰伏在她背上,又说,“阮月安,不要高潮……” “你滚啊……”阮月安推开他,声音颤抖,软软的带上了哭腔,“你别弄了……” “嗯。”蒋绎直起身,退了出来,很想看她高潮的样子。 他拉着她的胳膊翻过身,抬起一条腿搭在肘弯,伏在她身上弄。蒋绎看着她紧抓着头顶的抱枕,腰腹不自觉开始发颤,他绷着脸,猛力操干了几十下。他看着阮月安被他弄得双手握拳,紧闭着眼呻吟。看着她弓起腰身然后又落下,他锢着她的腰,维持着一个交合的姿势。 在阮月安忽然仰起脖子,发出哭泣一样的呻吟时,他俯下身,压在阮月安身上,埋在她身体里射精。他叫她的名字,在她低微的呻吟声中,声音发颤。 “阮月安……” 33 33. “人会渴望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吗?” “……你会渴望自己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吗?” 月光顺着落地窗照进客厅,光线落在地板上,反射出一片微光。蒋绎就站在这微光之中,一半脸迎着月光,一半脸被黑暗掩藏。 他扶着阮月安的腰,看着她,“我忘了,你是什么都有的……” “你还记得吗?裴邵说你跟她很像的话。”蒋绎停下来,看着阮月安的表情。她皱着眉、闭着眼,不像是还记得的样子。他凑过去,在她眼皮上吻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会觉得你跟裴邵一点都不像。” “反倒是跟我很像。” 温软的双唇在眼皮上只碰了碰就离开,阮月安睁开眼,双手紧握着他的手腕怒视他。 蒋绎与她对视,声音很轻,“就是那一次你从家里出来,走到我家的那一次。”他握住她的手腕举起,抵在墙上,身体又向前凑了凑,听她闷闷的哼声。 “在黑暗中,你坐在台阶上,我听到了你的哭声。” 蒋绎偏着头,他在回想,回想阮月安那时候的样子。 “你现在还能发出那样的哭声吗?” 阮月安试着挣扎了一下,被他压得更紧,脚尖踮了太久,早就开始发酸了。她摇了摇头,想要他松开手。 蒋绎却好像还陷在回忆中似的,皱起眉,但很快又松开。他凑近阮月安,与她贴着鼻尖,声音很轻,“如果你现在哭出那种声音,我一定会射。” “你还能哭出那种声音吗?” 阮月安盯着他,他也看着阮月安。 过了一会,蒋绎哦了一声,说,“我忘了。” 他松开捂在阮月安嘴上的手,后退了一点。 “现在你可以哭出来了。” 阮月安被他抵在墙上,后背早就感受不到凉了,捂在嘴上的手退开的下一瞬,她就伸出手用足了力气推在他胸膛上。 “哭你妈!” 刚才沙发上结束,阮月安坐了一会,又吸了一支烟。眼睛瞥到落在客厅地上的玫瑰,走过捡起来,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捏着掉下来的花瓣在手里把玩,刚要张口问他什么时候走,蒋绎就把她拉了过去。 在沙发上弄了一会,又被他抵在墙上弄。 阮月安几次叫他轻一点慢一点,他嗯嗯敷衍,还是没轻没重,又嫌她叫声太大,阮月安跟他犟嘴几句,他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捂着弄了许久,直到现在才松开手。 阮月安靠在墙上,眼睛紧盯着他。本来是打算推开他之后就跑的,腿却软得厉害。又被捂了半天,推开他之后就站在原地,弯着腰喘了一会。 蒋绎没防备阮月安会忽然用这么大力气推他,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埋在她身体里的阴茎也滑了出来,现下正在衬衫底下直挺挺地立着。 他盯着阮月安,没说话。 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阮月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眼睛往客厅里瞟了一瞬,迅速想好了要往哪边跑。 才跑出去几步,就被蒋绎攥着手腕拽了回来。 “滚啊!” 蒋绎拽着她,把她推得趴倒在沙发扶手上。 他抬起她一条腿,阴茎抵在腿跟,抵在入口处蹭了蹭,蹭着一片湿滑重新入了进去,阮月安扭身握着他的手腕,没忍住,叫了一声。 “你他妈的怎么不阳痿啊?” 蒋绎听得一笑,俯下身压在她背上,握着她的下颌转过脸与她对视,问她,“阳痿了还这么操你?” 阮月安皱着眉被他弄了两下,听了他的话,立刻张口咬住他的手。牙关一合,咬着他的手不松口。 “嘶……”蒋绎皱起眉,但没动。他盯着阮月安看了一会,伸手在她腰上拍了拍,“松嘴。” 阮月安不动,咬得更紧。 蒋绎捏了捏她的脸,挺身狠弄了一下,“松嘴。” 阮月安张嘴骂他,一句话才说出一个你字,蒋绎的手就伸进她的口腔中,捏住了她的舌头。食指与中指曲起,与她绕了一会才牢牢夹住她的舌头。 “你再咬试试。” 他压在她身上,话音才落,阮月安又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十足的力,痛得他闷哼一声,额角突突直跳。 蒋绎咬着牙,叫她的名字,“阮月安。” 阮月安咬了一会咬累了,松开嘴,扭头看他。他直起腰,抬起手就着昏暗光线看了一眼,手上的两处齿印上、掌心里都沾了她的口水。 阮月安撑着沙发起身,抬手蹭掉嘴角的口水,扭头看他。 蒋绎与她对视一眼,“你要看看你咬出来的牙印吗?” 在她的注视下,蒋绎低下头,张口舔舐她咬出来的齿印。 阮月安愣了一下,看着他伸出舌头舔舐掌心。姿态肆意、眼神放荡。 “你……你他妈的真是疯子。” 她伸手去推他,却被攥住了手腕。蒋绎拉着她换了个姿势,与她面对面,抬起手给阮月安看,上面的齿印很清晰。 “现在,到底谁才是狗?”他问。 蒋绎摸了摸手上的齿印,抬起眼,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盯着她,声音很轻。 “谁是谁的狗?” 阮月安拽着他的领带,借力凑到他面前,怒视他,“你是我的……” 蒋绎握住她的手腕,凑近去吻她,打断她的话。他扶着阮月安的后腰,挺身弄她。她的乳房贴在他身上,隔着衬衣,立起的乳尖在他身上摩擦,带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轻轻咬她的舌头,抵着她入到最深处。在阮月安皱眉后退时,他抬手扶住了她的后颈,舔舐她的双唇。 握着领带的手撑在他胸前,蒋绎握住她的手,后退了一点。阮月安低下头,靠在他身上皱眉,身下叫他弄得一塌糊涂。水声与交合声相互掺杂,他的呼吸粗重,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然后松开,顺着她的腰侧摸下去,指尖滑进缝隙,抵着阴蒂玩弄。 “嗯……”内里收绞,蒋绎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她的发顶。 “……我是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细微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靠在身上的人抬手锤他的胸膛,喘息的声音压得很低。 蒋绎低下头,侧脸贴在她的发顶,“阮月安……” “生日快乐。” - 窗外夜色深沉,大片乌云遮住月光。昏暗的客厅里,挂钟指针慢慢走动,发出极规律的响。靠在沙发上的抱枕忽然掉了下来,落在地上,轻轻弹动后,落到茶几边。 沙发上,两人交迭,阮月安双手紧抓着他的衬衫,被压在沙发背上,声音呜咽。 蒋绎单手扶着沙发背,曲腿跪在她腿间,挺腰狠弄了她两下。 乌云飘过,借着昏暗的光,蒋绎垂眼看她。阮月安皱着眉,漂亮的眼睛紧闭着,睫毛细微的颤抖。她抬起手,握着他的手腕轻拍。 蒋绎没有松手,他垂眼看着阮月安,问她,“还骂吗。” 阮月安睁开眼,看着他摇头。 蒋绎没说话。 刚才他说了生日快乐后,阮月安看着他,说了声谢谢,态度却极为敷衍。蒋绎与她对视许久,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从来都不会对你好?」,阮月安说是,「你对我好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操我。」 蒋绎都听笑了,他难掩情绪,讥讽她真以为自己是万人迷呢。 阮月安自然讥讽回去,「那你他妈的滚啊!别跟发情似的拉着我操别求着我对你好对你像裴邵一样啊!」 气氛骤变,她变了脸色,蒋绎也冷了脸。 蒋绎松开手,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轻轻摩挲。口水沾在指尖,温热的湿滑。他看着阮月安,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这样饱含泪水的模样最为漂亮。 阮月安拨开他的手,不再看他。 蒋绎双手扶在沙发背上,把阮月安困在怀里,沉默着。 两人都不说话了。阮月安的后背紧贴在沙发背,她环着蒋绎的肩膀,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入。他的喘息声落在她耳旁,她咬着牙忍下叫声,却不受控制地发出哼声。 她哼一声,蒋绎就弄她一下。沙发坐垫的声响几乎盖过交合的声响。 阮月安扬起头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挡在嘴前,忍了一会,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 蒋绎垂眸看着她,伸手拿开了她挡在嘴上的手,他俯在她面前,低头吻住她的嘴。 - 结束之后,阮月安半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由他给自己做了清理。 她看着蒋绎,看着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抱枕,然后站起来穿裤子。他低着头,把弄乱的沙发摆好,把刚刚丢在地上的安全套包装丢进垃圾桶。 阮月安直起身子,依然看着他。 从结束之后蒋绎就没再看过她一眼。 “你会告诉裴邵吗。”她抱着抱枕,脚尖踮在地上,翘起腿。 蒋绎没说话。 他一直在沉默,在他们结束之后,他沉默着退出来,沉默着摘掉安全套丢进垃圾桶,沉默着与她保持距离。 恼怒就是从他的沉默开始。 阮月安看着他,伸手拿了一支烟,点燃。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蒋绎,“如果裴邵问我,我会说是你强迫我。” 蒋绎弯着腰,把套在垃圾桶上的塑料袋封好,拎在手里,闻声回头看她。阮月安坐在他身后,她没穿任何衣服,两条腿交迭,一只脚翘在他小腿边上,轻轻晃动。 她夹着烟,与他对视,挑衅似的歪了歪头,放下腿伸着胳膊探身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 蒋绎伸出手,握住她要收回去的手腕,掌心滑过玉镯,滑过她的手背。他夺走了阮月安手中的烟,夹在指尖吸了一口。 她伸手要抢,蒋绎抬高手臂,躲开她的手。 两人对视,阮月安没再抢了。 她坐在沙发上,盯着他,重复着说了一遍,“我会说是你强迫我。” 蒋绎没说话,他看着阮月安,很仔细地把她从下到上看了一遍,然后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在她挑衅的神色中,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阮月安看着他转身离开,搁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她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又气又恼,拿起抱枕丢了过去。 蒋绎知道她要扔,没躲。抱枕砸在背上,也没什么感觉,他没回头。 阮月安瞥见搁在茶几上的几支玫瑰,握着枝干拿起,快步追了上去。 在他回头的时候,把玫瑰甩到他身上。 花瓣顺着他的衣服落了几片下来,蒋绎伸手接住落下来的玫瑰,还是有一支落到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阮月安,弯腰伸手去捡。 一只脚踩在他捏着花枝的手上,脚心很凉。 “你笑什么?” 阮月安低头垂着眼看他,又问了一遍,“你笑什么?” 蒋绎仰着头看她,她的气息不太稳,胸膛的起伏很明显。他试着抽了一下手,却被踩得更紧。 他对着阮月安笑了一下,说,“没笑什么。” 阮月安看着他,她最讨厌的就是蒋绎这样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仿佛她说的话做的事十分滑稽一样。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蒋绎捡起玫瑰,与其他几支一起握在手中,推门离开。 - 垃圾袋落进垃圾桶时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里面的东西本就不多。 蒋绎抬起手,指尖夹着的烟已经快燃到过滤嘴了。他站在路边,就着昏黄的照明灯,抬起手,在烟草完全烧尽前,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蒂落在地上,被皮鞋碾过。 他抬起手,看着手中握着的几支玫瑰。有两支的花瓣已经散开了,摇摇欲坠。 刚刚被阮月安甩过来时碰到的脖颈忽然有点发痒,他抬起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低头盯着花看了一会。 远处传来很轻的行车声,绿化中有细微的虫鸣声。 蒋绎松开脖子,伸手托住了几片将要落下的花瓣。柔软的花瓣落在掌心,他合拢了手掌,握着厚厚的花苞。 花瓣分离时发出一阵轻轻的脆响,他闻到一股很浓的花香。数枚花瓣从他的手掌边缘掉下,落在他脚边。蒋绎丢掉花枝,盯着掌心中的玫瑰看了一会,合起手掌,捏碎了花瓣。 34 34. 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雨刮器刮开,阮月安趴在方向盘上,枕着胳膊看挂在后视镜上的玩偶。 雨珠敲在玻璃上,车打着双闪,跟着雨刮器一起发出极有规律的声音,闷闷地响。 阮月安闭上眼,什么都不想想。 前头响了一声喇叭,她抬起头,停在她前面的车亮着尾灯开走了。 阮月安直起腰,握着方向盘把车开过去,占在那等——等裴邵从公司里出来。 他昨晚喝得太多了,睡到中午才醒。从卧室里出来时,阮月安刚把外头的玫瑰挪到客厅来,累得一头汗。一回头就看见裴邵站在卧室门口,揉着额头叫她。 阮月安立在那,刚开口说给他煮了汤,裴邵就放下揉着额头的手,走过来,在阮月安的惊呼声中把她抱了起来。 抱着她转了两圈,然后倒在沙发上,带着一股酒味亲她。亲得阮月安直皱眉,推开他,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进卫生间,按着让他洗漱。 洗漱完裴邵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有事得过去。阮月安端着汤从厨房出来,他匆匆喝了半碗就走了。 他走了,阮月安在家里收拾了一会之后也出门了。 邵年华明天的机票,她得过去看看。 到奶奶家的时候,奶奶正在劝邵年华再呆一阵子。阮月安收了伞,脱掉沾了点雨水的大衣,坐在邵年华身边,听她跟奶奶讲话。 邵年华不反驳奶奶的话,顺着她听。奶奶说什么她听什么,但是一点都不动摇,说早就定了明天的机票。奶奶说机票可以改签啊。邵年华就笑,说她早定好了计划,不想改签。 阮月安坐在她身边捂着嘴笑,笑邵年华这一点从她小时候就没怎么变。 她高中的时候去跟她生活,拿着她对别人的那一套对邵年华。她撒娇,邵年华不为所动;她佯装生气威胁,邵年华也不在意。邵年华就是这样,只要决定了的事情,无论怎么劝怎么求都没用。她能听别人说的一切理由和借口,但她很少为之改变自己的心思。 没想到她对奶奶也是这个样子,阮月安忍不住地笑。转念又想,邵年华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待邵建安的。 应该也是这样的,阮月安想到邵建安曾经跟她提起邵年华时叹过的气。她也是第一次知道邵建安竟然能对一个人束手无策。 奶奶劝不动邵年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看阮月安,又看看邵年华一眼,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奶奶一走,客厅里就剩阮月安跟邵年华了。阮月安低头看了一会手机,抬头问邵年华,“爷爷呢?” “钓鱼去了。” “下雨了还去钓鱼啊?” 邵年华侧目看她,“你奶奶说下雪也不耽误他钓鱼。” 阮月安想起去年冬天她跟裴邵他们去滑雪,回来看奶奶的时候,就说他去钓鱼了。她默了默,点头,“还真是……” 邵年华笑了笑,问她,“还记得约翰吗?” “小约翰?” “嗯。”邵年华点点头,“我回国的时候,他开车把我送到镇子上坐火车。他问起了你,让我给你带个好。” 阮月安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邵年华一提起约翰的名字,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在英国时的那些回忆。约翰和简,还有其他跟她一起在农田中穿梭过的朋友们,那些她以为正在淡忘的事,很容易地就想了起来。 “他现在怎么样?还在那里生活吗?简呢?杰瑞米呢?” “约翰读完大学之后就回来了,现在在家里的农场帮忙。简在镇上当老师,杰瑞米现在是一名水手。”邵年华伸手从茶几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扭头看阮月安,“我之前信里跟你说过约翰结婚了,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妻子生了个小女孩。” 阮月安脑中浮现出约翰的样子,她想不出来小约翰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 “去年圣诞节简过来看我,她收到了你寄的贺卡,她说她很想念你。” 阮月安笑了笑,回手捞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捏着流苏揪了一会。 歪头看向邵年华,“姑姑,好奇怪啊……你一跟我跟说起他们,我就很怀念那段日子。在这之前,我就没有这种感觉。” 阮月安没有等邵年华回答,自顾自地说,“可能是那段日子太美好了吧……我以为我会淡忘的,其实我永远都不会忘。” “那就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好了。”邵年华放下杯子,站起身,伸了伸腰。 阮月安愣了一下,她看着邵年华,没说话。 邵年华笑了笑,“回忆再美好也只是回忆。你要是想,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现在走不开,我妈那我得帮忙……”阮月安低头看着手中捏着的流苏,“我小表哥再过两个星期结婚,我也不能不出席……” 邵年华看着窗外,外头的天还是昏沉,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无数条交错的痕迹。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搁在扶手上的书,按着封面摸了摸,“说到结婚……你奶奶刚还在说呢,说邵芸很抗拒你爸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最近一直在跟他吵架……” 阮月安点点头,她只知道一点,邵芸跟她在微信聊过几句。她现在有男朋友,但邵建安对对方并不十分满意。邵建安喜欢像他一样的人,性格沉稳,以工作为重,并且要在在事业方面有突出成就。最好对方父母的条件也要与他相差不大。 邵年华看她一直没说话,顺着问了一句,“你呢?” “我?”阮月安看了她一眼,挪开眼,“我有男朋友……” “嗯。”邵年华笑了笑,“你那天跟我说……很想告诉我的事,你现在想好了吗?” 阮月安直起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想要说的事情太多太乱了,她找不到一个切口,也没办法在这个时间点匆匆忙忙地告诉邵年华。 她落下肩膀,叹了口气,“还没想好……” 邵年华笑,没再开口了。 - 午后邵建安冒着雨来了一趟,坐在沙发上跟邵年华聊了一会。之后又走了,说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给邵年华践行。 走之前看着阮月安,让她把裴邵也叫过来。 阮月安给裴邵发了消息,裴邵说他现在在公司有事,可能得晚一会才有时间。阮月安也没什么事,就开着车过去了,在楼下等他下班。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裴邵终于发来了消息,说他马上下来。 阮月安回了个好,把手机搁在腿上,扶着方向盘望着前面出神。 隔着朦胧的雨幕,裴邵撑着伞在停车场望了一圈,找到他要找的人了。 阮月安在车里朝他招了招手,裴邵笑起来,也冲她摆摆手,踩着雨水过去。 坐进车里的时候,衣服跟皮质座椅摩擦,发出一阵声响。裴邵边收伞边跟她抱歉,说会议开得太久了,他没办法提前离开。 “没事,也没等多久。”阮月安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袖,冷冷的,带着潮意。 裴邵收了伞,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扭头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吸了口气,“嗯…真香。” 阮月安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脸上也亲了一下,吸了口气,“嗯…真臭。” 裴邵笑骂一句,捏着她的手,问她,“车里有吃的吗?今天公司一直有事,忙得没时间吃饭,饿死了。” “应该没有吧…我车上不怎么放吃的。”这么说着,阮月安拉开储物箱,在里面翻了翻,什么都没有。 裴邵眼明手快,从里面底下抓出两颗糖,捏在手里,“糖也行,真饿了。” 他撕开包装,把硬糖含在嘴里,薄荷味在口中化开,很冷厉的味道。 裴邵眯了眯眼,“怎么你车上也有薄荷糖啊……” 阮月安看着倒视镜,扶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捏着方向盘转弯,开出停车场,“之前蒋绎开过我的车,他放这的吧……除了他也没人那么爱吃薄荷糖。” “确实……”裴邵笑了一声,伸了伸腿,“他这习惯挺长时间了,好像从高中就有。” 忘了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大学。裴邵又看见他吃薄荷糖,一时兴起,问他,你这是对薄荷糖有瘾啊?蒋绎笑,说是习惯,还没到有瘾那么严重。 他一笑,裴邵也笑,说以前没注意,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的。蒋绎说,仔细想想,这个习惯还是因为他才养成的。裴邵很惊讶,问他什么时候,他又不说了,只说忘了就算了。 裴邵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出来蒋绎为什么会因为他养成这个习惯。 阮月安看着前面的路况,没接话。 雨还在下,路边亮着路灯,被雨照着,雾蒙蒙的。 车窗上起了一层雾,裴邵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划了两下,指尖沾湿了。 他收回手指,弯起手指在手心蹭了蹭,扭头看阮月安。她看着前面的路况,很认真。前面有辆车开得很慢,她打了转向灯,想要变道超过去。 “你戴了我送的项链吗?”他问。 阮月安嗯了一声,超了那辆轿车,关了转向灯。看了他一眼,“昨晚就想戴给你看的,怎么叫你都不醒。”,阮月安单手扶着方向盘,捞起脖子上的项链给他看,“好看吗?” 裴邵点点头,“好看。” 阮月安哼哼两声,放下手,盯着前面的路,问他,“那你这一天,只早上喝了半碗汤啊?” “是啊……忙得不行。”裴邵抬起手,搁在车门的扶手上,手指在上面轻轻敲打。 “我们现在过去可能有点早,姑姑他们才出发。我找个便利店先给你买点吃的可以吗?今晚就不要喝酒了。”阮月安皱起眉,邵建安的酒量很好。刘秘书今天应该也会在,他的酒量更好,如果喝酒,裴邵只会比昨天更难受。 “等会你就说感冒了在吃药,别喝酒了。” 阮月安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一直看着车窗外,不吭声。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裴邵扭回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听到了,不喝酒。” 阮月安与他对视一眼,扭回头,看着前面的路,没说话。 “我昨天真的喝太多了……”裴邵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视线一垂,落在她的手腕上。 她扶着方向盘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镯。 阮月安所有的玉镯他都见过,现在戴着的,是蒋绎送给她的。 他好像从没有送过阮月安玉镯。 裴邵松开握着伞柄的手,雨伞歪倒,靠在他腿上。 他抬眼看着阮月安,问她,“早上走得太急了,都忘了问你,看到门口的花时是什么心情。” 阮月安笑起来,扭头看了他一眼,“还能是什么心情?我特别高兴,这辈子简直没有更高兴的时候了!” 这话说得让他很受用。裴邵忍不住笑起,“我昨晚真不该喝那么多的,没能亲眼看到你高兴的时候真的很可惜……” “我现在也很高兴啊!”阮月安看他一眼,“你想看我的反应,我还想看你的反应呢。那么多花,真的……” 她顿了顿,笑,“我第一次收到那么多花,我也是第一次收到花能有这么开心。” 裴邵笑着,不说话了。 车子转了个弯,裴邵歪着身子,看向外头。 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昨晚……是你一个人把我带回家的吗?” 35 35. “怎么可能?” 阮月安看了他一眼,他侧脸对着她,搁在腿上的手微微合拢,“你喝得烂醉,我倒是想一个人把你带回家,可你差点把我压倒在路上……” 她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前面的红绿灯,绿灯刚好还剩十秒,她踩着油门开过去,看了一眼倒车镜,跟在后头的车停在斑马线前。 “蒋绎把你送回去的,还有陈长卫,他跟你一样醉。蒋绎扶着他进家门的时候,他还拽着蒋绎要跟他喝酒。” 口中的薄荷糖化得很薄,舌尖顶着糖块在牙齿上轻轻一碰,就碎了。 裴邵点点头,转头看了她一眼,“我想也是……” 前面不远就要到地方了,阮月安扭头看了一眼周边,有两家便利店。 “要吃点东西吗?” 裴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摇摇头,“算了,没地方停车,也没刚才那么饿了。” “我下去买,就在路边停一下。”阮月安看了他一眼,打开转向灯拐过去,“你吃什么?叁明治?饭团?” “我爸订的那家饭馆做菜挺好吃的,现在少吃一点垫垫。” 车子停在路边,轮胎碾过水洼,溅起小片水花。 阮月安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拿靠在他腿边的伞,“想好了吗?吃什么?” 裴邵把伞递到她手里,摸了摸她的手背,“那买个叁明治吧。” “好。” - 邵建安他们来得稍为晚了一点,阮月安跟裴邵跟着服务生在包厢里坐下,才喝上一口热茶,邵芸先到了。 进包厢后跟阮月安打了声招呼,说她刚跟朋友逛完街,就一个人过来了。 说完又看向裴邵,对他点了点头。 她只在阮月安朋友圈看过裴邵照片,之前裴邵来家里接过一次阮月安,车停的远,阮月安也没叫他进来,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 裴邵放下茶杯,也对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阮月安看着服务生给邵芸倒茶,拿着她脱下来的大衣出去,忽然开口问她,“我听姑姑说爸在催你结婚?” 邵芸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她抬头看向阮月安,没想到她会开口问她。 其实阮月安跟她的关系并不算亲近,从她妈妈跟邵建安再婚,阮月安就是那副样子,从没主动关心过她,也不会跟她讲自己的事。 她比阮月安大叁岁,阮月安高中的时候她刚读大学,在本地读大学。住进邵建安家里的时候,阮月安的反应并没有像她预想中的那样。她没有情绪,对着她或是她妈妈都没有情绪。阮月安对她们没有敌意,但是也没有很亲近。 邵建安对她和阮月安没有差别,刚住进来的时候,她妈妈担心阮月安会不高兴,跟邵芸商量过要她在学校或者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事。阮月安才高中,她担心阮月安会不适应她们忽然住进家里。 邵芸那时候在学校住过一阵子,跟同宿舍的同学关系不是很好,就回家住了。她也从没一个人在外面住过,她妈妈提出建议的时候,她是很不高兴的。凭什么就要照顾阮月安的心情让她一个人住?为什么再婚之后就更关心阮月安而不是我的心情?我也会因为换了新环境而内心脆弱。 说出这话的时候,阮月安不巧刚从外面回来,站在玄关听到了她说的话。 场面一度尴尬。 阮月安背着书包换好鞋,上楼前跟她们说,她没有不适应,只是她从来都是这个性格而已。而且她们搬进来是邵建安的决定,她不希望她们因为她的原因作出不想做的事。 那时的心情,阮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忘掉。 她很羞惭。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阮月安听到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也或许是因为阮月安的内心比她更加成熟。 她曾以为阮月安的家庭与她相似,说不定性格也会跟她很像。她的母亲在她小学的时候跟父亲离婚,离婚后父亲就到国外工作去了,很少回国,也很少与她联系。在她很小的时候,她曾度过一段很自卑的时候。这种自卑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即使是她妈妈也不知道。 所以她听到妈妈说阮月安的父母也很早离婚时,她是有点期待的,期待阮月安像她一样。但其实并不是。她们的父母同样都是离婚,她们都同样跟随父母其中一方生活,但阮月安的性格与她一点都不像。 或许就是因为她们的不同,或许就是因为阮月安拥有她没有的一些想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太敢主动与阮月安亲近。 而阮月安也从没有主动与她亲近,所以在听到她问出这样的话的时候,邵芸惊讶之余,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高兴。 她松开茶杯,搓了搓温热的指尖,点了点头。 “上次跟你和你的朋友吃饭之后,他又叫我见了几个人……”她的声音很轻,说完之后看了阮月安和裴邵一眼,然后又垂下头。 “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而且…其实我并不是很想结婚……但是他跟妈妈都很想让我早点结婚。” 裴邵端起茶杯,抬眸看了一眼阮月安。她皱着眉毛,没说话。 正要开口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爷爷奶奶他们到了。 裴邵看清来人,立刻站了起来,跟着阮月安跟长辈们打招呼。 他们坐两辆车来的,刘秘书一家也来了。爷爷奶奶没见过裴邵,奶奶一进来就很高兴,拉着裴邵问了不少。问得裴邵脸都红了,一边支支吾吾地回答,一边看阮月安。 阮月安笑眯眯地,过去拉奶奶的手,“奶奶!快坐下吧!今天都把话问完了以后还怎么聊啊?” 一屋子人都笑。 邵年华跟在后头,看了一眼裴邵,也笑。 落座之后,邵建安问了裴邵几句,裴邵都答了。他对裴邵颇为满意,很难得地露了笑,转头跟刘秘书讲了几句。 裴邵坐在阮月安身边,另一边是她的奶奶。跟邵建安说完话之后,奶奶就一直在跟裴邵讲话,接着刚才没问完的话问他。 他们圈子很近,即使以前没见过裴邵,也知道他的家境如何,问的问题的都偏私人。问他跟阮月安什么时候在一起、在一起多久啦、喜欢阮月安哪啊之类的。 问得裴邵脸上红得发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低着头小声答了。 阮月安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摸到他掌心里的汗,有点惊讶。转过来一看,才发现他的脸竟然这么红。握着他的手捏了又捏,小声笑话他。 笑得裴邵又气又恼,瞪了她一眼,松开她的手。 上菜之后,一桌人又开始围绕明天要走的邵年华聊天。邵芸跟邵年华不是很熟悉,很好奇邵年华在英国的生活,气氛聊开之后,她也问了邵年华几个问题。 邵年华心情不错,跟她讲了一点。讲她如何在森林中打猎、如何给羊接生和给初生的小羊喂奶。 邵芸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她听得兴致很高。阮月安接着邵年华的话头,讲了她刚到英国的事。讲了她是如何在英语很烂的时候跟当地的小孩交流交朋友,又是如何跟他们一块去田野上牧羊。 裴邵也没怎么听过阮月安讲起过这些,听得很入神。 阮月安讲到她跟着朋友去森林里猎鸟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马蜂窝,被蛰了之后脸肿了两个星期,裴邵震惊得嘴半天没合拢。 等她讲完之后,在桌下拉着她的手,小声跟她说话,“怪不得蒋绎总说你性子野,你是真的野啊。你也不怕真出了什么事?” 阮月安皱了皱鼻子,捏着他的手指,“那种马蜂没毒,蛰了就是会肿,过一阵就好了。” 裴邵哼哼两声,看着她,“现在看,你当时不联系我,不是因为别的,是不是因为你玩疯了根本想不起我?” “你少恶意揣测我啊,我可没这么说过。”阮月安扭头看了一眼邵年华,“不信你问我姑姑,她家里有什么?她连电话都不装,我读大学想跟她打电话都是先打给别人,然后叫她过来接电话。” “她还经常说自己没空不来接电话,让别人听了之后转达。” 话题抛到邵年华身上,邵年华捏着筷子,没停。侧目看了一眼阮也安,笑而不语。 气氛一度十分轻松,都是家人吃饭,没人劝酒,阮月安先说了裴邵在吃药喝不了酒,裴邵就跟她一块喝茶喝果汁。 直到邵建安问起阮月安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一桌人都停了筷子,目光聚在阮月安身上。 裴邵本不想在这时候看她,但他控制不住,也扭头看着她。 阮月安脸上没笑,她看了一眼裴邵,对着他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裴邵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他笑不出来了。 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刚才那样美好的心情从没有存在过一样,他的心情不明所以的低沉,一下子就回到了他最近常有的状态。 一个他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的状态。 “我们还没谈过这个呢。”阮月安说。 “那要早点商量呀。”刘秘书笑着说。 阮月安没接话,她转头跟邵年华说话,问她明天走的时候要带些什么。 话题转得很生硬,邵建安有些不太高兴了。 “……月安他们还小呢,现在结婚有点早。”邵芸开口圆场说。 邵建安转头看她,邵芸抿了抿嘴,有点后悔开口圆场。 果然,邵建安的矛头转向了她。 “你不小了。”他说。 “我……” 邵建安皱着眉打断她的话,“要长大到四十岁结婚才不算早吗?” 阮月安看着邵建安,脸色冷了下来。 “好了。”邵年华放下筷子,抬眸看向邵建安,“你那么难为小孩干嘛?我刚过四十岁。” “一辈子不结婚都不算晚。”她说。 邵建安变了脸色,偏邵年华不把他放在眼里。她抬眸看着桌上的一盘鱼,对着他扬了扬下巴,“吃菜吧,那盘鱼挺好吃的。” 阮月安看了一眼那盘鱼,愣了一下,差点笑出来。她侧身靠近裴邵,声音压得很低,“是鲫鱼,我姑姑嫌他话多。” 邵年华听到她小声说话,转头看了她一眼,“在国外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鱼,是不是?” 阮月安笑了起来,“是啊。” -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至少阮月安是很愉快的。 散场要走时,邵建安看了阮月安一眼,叫她什么时候回家一趟,跟他谈谈。阮月安嗯嗯答应了,但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邵芸刚好在旁边听到了,走之前,她叫住阮月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裴邵,犹豫再叁,开口说道,“你不要太生气,姑姑说得挺对的,我也那么觉得。” 阮月安看她一脸纠结,没忍住笑了出来,“我不生气了,他就是那样的人。他这几十年就是那么过来的,我不指望他能为我改变。倒是你……” “我?” 阮月安点点头,“你不想去相亲就不要去了,有很多方法可以敷衍的。” “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们俩改天可以聊一聊。” 阮月安跟她聊了一会,又跟邵年华聊了几句。她打算明天去送送邵年华,邵年华说没那个必要。阮月安偏不,就要去送她。 “你都决定了一定要做干嘛还问我?”邵年华看她一眼,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外套穿上。 阮月安也穿上外套,对着她笑,“我就喜欢跟你拉扯啊姑姑!” 邵年华没跟她说话了,转头跟裴邵聊了两句,走了。 - 坐上车之后阮月安还在笑,外头雨停了,车玻璃上落了不少雨珠。 她系上安全带,打开雨刮器擦了挡风玻璃,转头问裴邵,“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刚才没有在饭桌上反驳我姑姑吗?” 裴邵也系上安全带,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 “我姑姑比我爸小十来岁,是爷爷奶奶老来得女。从小就宠惯着的,谁都不能得罪。以前我姑姑谈恋爱的时候,我爸就骂过她,后来被我爷爷狠狠训斥了一顿。好像就是从那之后,我姑姑就定居在英国不肯回来了。” 阮月安握着方向盘,把车子开上马路,“爷爷奶奶都很宠姑姑的,因为她不肯回家这事,他们把原因归结到我爸身上,没少骂他。” 聊到邵建安吃瘪,阮月安是很兴奋的。这事其实是阮宁告诉她的,因为她那时候还没出生。不过听到的时候她就很兴奋,因为很少有人能让邵建安吃瘪。阮月安知道的除了阮宁,就是邵年华了。 裴邵皱着眉,“为什么你姑姑谈恋爱,你爸爸要骂他呀?她那时候很小吗?” “不小。”阮月安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红灯,踩着刹车在斑马线前停下,转头看他。 “我姑姑……”她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裴邵看出她的纠结,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阮月安接着说了下去。 “她的恋爱对象是女生。”阮月安看着他,“你知道的,在他们那个年代……我姑姑是很难过的。不被任何人认可。” “我虽然没有能亲眼见到,但是也能想象。她是如何鼓足了勇气告诉家人,然后又是如何心灰意冷地离开……” 绿灯亮起,阮月安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开过红绿灯。 裴邵沉默了一会,问她,“那姑姑现在跟她的爱人,一起在英国生活吗?” 阮月安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想起她当年去到英国,在姑姑的床头与书桌上看到姑姑爱人的照片。她很漂亮,与她靠在一起的姑姑也同样的漂亮。照片里的姑姑露出极度快乐的笑容,那样的笑容,阮月安很少在邵年华脸上见到。好像在姑姑爱人去世的同时,姑姑的那个笑容也跟着消失了。 “她生了病……她们曾经在伯明翰生活,之后……姑姑就一个人搬到乡下去了。” 裴邵没说话了,阮月安的心情也低沉了下来。 车里静了一会,在另一个红灯前停下后,阮月安转头看着裴邵,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掌。 “今天你不开心吗?” 裴邵转头看她,笑了一下,“我很开心,见到你的家人。为什么这么问?” 阮月安捏着他的手指,指腹按在他的指甲上,轻轻摩挲,“我爸问我结婚的事,我那样回答,你不高兴了吗?” 裴邵垂下眼,她的手很漂亮,纤细又柔软。他握住阮月安的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 “有点。”他说。 阮月安有点惊讶,“你很想结婚吗?” 裴邵没有回答。 阮月安顿了顿,有点吞吐,“你从没跟我说过,我们也没有聊过结婚的事……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 裴邵捏了捏她的手,抬头对着她笑了笑。他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但是结婚这个词好像并不重要、并没有他今天所想的这么重要。 “那如果我现在说,我很想跟你结婚,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他看着阮月安,脸上的笑容很像是在开玩笑,但他的语气很平稳,就是在很认真的询问。 阮月安张了张口,没能说出答案。 裴邵叹气一般的笑了一声。 这样的叹气声,让阮月安十分心慌。她直觉这件事,她不能像往常那样敷衍过去。或许就算她敷衍了,裴邵也不会表现出什么,但是她不想也不该做出这种在这时候会伤害到裴邵的事。 “裴邵,我爱你。”她歪着头,凑在他面前,小声表白。 裴邵抬起眼,对着她笑,但是并不说话。 “我很爱你。”阮月安靠过去,贴了贴他的脸。 碎发蹭在脸颊上,有点痒。裴邵伸手握住她的一缕头发,声音很轻,仿若只是自问。 “你真的爱我吗?” 阮月安退开一段距离,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当然真的爱你!我爱你!但是这跟我们结不结婚没有必要关系啊,我不会因为我们结婚而变得更爱你,也不会因为我们不结婚而不爱你!我对你的感情、对你爱或是不爱,都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结婚不结婚的这样一段关系。” 指尖的发丝抽开,裴邵轻轻捏了捏指腹,“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也能理解阮月安所说的话。因为曾经的他也跟阮月安一样,以为他爱阮月安这就够了。他们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一种关系绑缚,就是单纯的在一起。但是他现在会去想,他想要跟阮月安结婚。因为他也同样的爱阮月安,他渴望能有一个把他们绑缚在一起的关系,他渴望把这段关系定性。 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他现在十分渴望像结婚这样的一个名义,来确定阮月安依然爱他,来打散他心中的那些不安和不确定。 “裴邵……” 绿灯亮起,跟在后头的车按起喇叭。 在断断续续的喇叭声中,裴邵抬起头,看着她,“月安……” “我们结束跟蒋绎的关系吧。” 36 36.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的天空变得万里无云。 只是盛夏已过,午后的太阳不复往月毒辣。 蒋绎坐在大堂左侧的落地玻璃前,偌大的休闲区只有他一个人。 沙发前的矮茶几上摆着一盘糖果,叁种类,摆放得很漂亮。美中不足的是,左上角不知道是谁拿的时候不小心碰乱了,还有一颗落到了桌子上。 在蒋绎犹豫要不要把那颗糖果放回去时,窗外响起一阵声音,他侧目看了过去。 巨大的落地玻璃外站着两个正在修整绿植的工人,数片棕榈叶被剪下,应声落在地上。枯黄的针叶与地面相撞,掉了不少下来。 大堂里的空调开得太足了,他握了握拳,指尖冰凉。 坐在服务台里的接待挂掉电话,扫视休闲区时认出蒋绎,端着一个纸杯过来,把接好的温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问他需不需要给里面打个电话。 “不用了,我跟他约了时间,是我来早了。” 这个他指的是裴邵。 昨晚裴邵给他发了消息,约他今天出来吃个饭。 接待露出标准的笑容,点点头,说了句有需要您再叫我,然后就坐了回去。 窗外的矮棕榈被修剪得差不多了,工人弯腰捡起脚边的水管,握着喷头避开粗硬的针叶开始浇水。水流很小,那人捏着软管回头看了看,发现了身后软管打结的部分。 同伴笑着跟他说了句什么,隔着一段距离和一扇玻璃,蒋绎听不太清。只看到那人的同伴放下了手中里的工具,躬身去解开那块打结的水管。 几个穿着套装的男男女女从工人身后经过,他们交谈着,从旋转门走了进来。皮鞋鞋跟与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传过来,蒋绎抬眸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并没有特意给约定做安排,只是今天公司的事出奇的少。他在办公室里坐了半个小时,索性就直接过来等了。 昨晚接电话的时候,他以为裴邵是叫他回家跟裴叔邵姨一块吃个饭,电话里还说了一句要带点东西回去。裴邵问他带什么东西,他说是邵姨爱吃的点心。前两天公司有同事出差回来,带回来不少伴手礼。 裴邵笑着,说,“那我们吃完饭之后你跟我回去亲自给她好了,正好在家住一晚。她总念叨你毕业之后就不怎么在家住了,很担心你再犯胃病。” 挂了电话之后,蒋绎有很长一段时间大脑在放空。 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裴邵不是没有单独约过他吃饭,有时候只有他们俩,有时候也会叫上东子和别的朋友。吃饭、喝酒,甚至有时买点什么的时候都会叫上他。仔细想想,裴邵跟他单独吃饭一起玩的时候,要比跟几个朋友的时候多出不少。 他握着手机,垂着头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 说不觉得奇怪是假的。 但是好像现在发生的、或许还有之后即将要发生的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他没有太惊讶。 只是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陌生,又不陌生。他曾在电影里、音乐中、或是身边的人身上见到,但他从没有代入过。 至少以前是没有代入过的。 直到那天晚上,他握着花瓣站在黑暗中,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在别人身上见到过的事。 他回想起那个跟他处境或许相同的人,回想起那个人是如何面对、如何解决,以及是如何被评价的。 很轻易地想起了那个词——卑劣。 那么我也是同样的卑劣,蒋绎想。 或许比那个“别人”要更为卑劣。 他划开手机,点开微信,看了几条同事发来的消息。 回复几条之后,手指点着屏幕上划,指尖停在阮月安的聊天框上。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上一次他回了一句「有」的时候。 阮月安的微信头像从他们加上好友到现在就没有变过,一直是她的照片。一张她坐在餐厅里,手掌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的照片。 这张照片她在朋友圈发过,很久之前的照片了。她说是阮宁去英国找她的时候拍的,她那时刚刚毕业,还没有决定好以后要干些什么。 蒋绎盯着她的头像看了一会,照片拍得很好,氛围感很足。照片里玻璃窗外的霓虹灯光虚化成模糊的光斑,她侧脸对着镜头,被柔和的灯光笼罩,温柔又美好。 就像他印象中的阮月安一样。 蒋绎按灭了屏幕。 有时候他也会想,到底他印象中的那个温柔美好的阮月安是真的,还是现在这样的阮月安才是真的?更或许只是他的印象出了错,阮月安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被他定义的任何一种,她既温柔美好又狡猾刻薄。他曾经看到的,只是他想看到的,或是阮月安愿意给他看到的。 就像阮月安问他你到底是不是蒋绎一样,他也很想问阮月安你到底是不是阮月安。如果是,为什么你会跟我想的、认识的不一样。 至于阮月安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蒋绎想,他或许并不需要答案。 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或许阮月安也知道。 - “才来?” 裴邵从电梯里出来,跟同事聊了几句明天的工作安排。经过前台的时候,坐在里面的接待叫住了他,指着休闲区跟他说蒋绎在等。 他跟同事告了别,快走近的时候蒋绎还在出神,出声叫了他一句才回神。 “你是才来还是等很久了?” 蒋绎从沙发上站起来,“才来没多久。” 裴邵笑起来,伸手在他肩上锤了一下,“难得啊,我还以为得我等你呢。走吧,正好饿了。” 约的地方他们常去,两人菜单都没看,轻车熟路地点了菜。 服务生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裴邵握着杯子,指腹贴着温热的玻璃杯壁,抬起头看他。 “老羊最近联系你了吗?” 蒋绎看着他,点点头,“前几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让我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看看。” 裴邵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笑,“他今早给我打电话也这么说来着,问这几天有没有空,想让我们过去看看钱都花哪了。” 服务生端着凉菜进来,搁在两人中间。 蒋绎拿起筷子,看了他一眼,“他给我发了报表,我看了……” “我知道你肯定看了。”裴邵笑着打断他,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拌的凉菜,“我打算后天过去看看,你要一起去吗?” 蒋绎想了一下,点点头,“行。” 裴邵跟着他点头,“阮月安后天跟我们一块过去。” 服务生端着两盘炒菜进来,摆在桌上,顺手把那盘凉菜往边上摆了摆。 “是吗。”蒋绎垂着眼看着桌上的那盘凉菜,捏着筷子尝了一口。青菜裹了香油和芝麻,嚼出满口的香。 “我以为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抬眼看着裴邵。 “是不感兴趣。老羊给她发消息说安排了不少好玩的项目,她又想去了。” 蒋绎点点头,没说话了。 裴邵又跟他聊了一会有的没的,东子跟他女朋友的事、他自己公司的事,话题十分轻松,以至于让蒋绎以为自己的那种预感只不过是他一瞬的错觉。 裴邵的表现也很轻松,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他很随和,永远都对人这样温柔,似乎他永远都是这幅样子,没有任何事情能打破他的温柔随和让他陷入失落。 除了阮月安。 蒋绎垂下眼,他想起了高中时阮月安不告而别。 毫无预兆的不告而别。 起初的时候裴邵是困惑的,他给阮月安打了电话,但没有人接。他去问班主任,班主任也毫无头绪。 蒋绎和裴邵都想不通,为什么阮月安前一天还跟他们在一起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抱怨裴邵总粘着她耽误她复习,甚至她还聊到了暑假想要跟他们一块去旅行的事。结果第二天她没有来学校,第叁天第四天,往后的每一天,她都没有再来过一次学校。 那个晚上,分明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裴邵跟他把阮月安送回家,阮月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她甚至还跟蒋绎说明天要借一下他的英语笔记。她当时的表情,蒋绎回想过很多次,他试图从回忆中抓取一些他当时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但是没有,一丁点的异样都没有。 起初裴邵还总是问蒋绎,说不定阮月安只是家里有点事她不能来上学,说不定她很快就会回来。 这说不通,蒋绎想,如果真的如裴邵所想的这样,阮月安不至于连个电话都没有。 但是他不能这样跟裴邵说,他只能沉默。 他沉默之后,裴邵也陷入了沉默。 然后这一切被阮月安退学出国的消息打破。肉眼可见的,裴邵陷入了巨大的失落。 蒋绎从未见过这样的裴邵,甚至可能裴邵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失落。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在一个晚上,把阮月安送给她的东西全都丢掉了。他坐到蒋绎的卧室里,跟他谈论阮月安。 他说他想明白了,阮月安是没有心的,她从未把他放在心上,她就是如那几个女生所说的那样,只是在玩弄他。 他说他不能再这样了,说不定他现在的心情早就被她算好了,他不应该再这样为她失落了。他说他不该被阮月安甜言蜜语迷惑,也不该沉溺于她,他要立刻忘掉阮月安。 蒋绎始终沉默,他听裴邵跟他说的一切。 他忘掉阮月安了吗? 没有。 在蒋绎偶然在他卧室的底层抽屉里看到那些曾经被他丢掉的东西后,他确信,裴邵没有忘掉。 就像他一样,裴邵忘不掉阮月安,他也从未忘记过。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在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在一个未曾预料到的场景之下,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她的模样。 可能这就是少年时会遇到的难题,太容易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也太难忘掉心上的这样一个人。 有过后悔吗?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蒋绎想,如果他没有遇到阮月安,他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但是,如果不是遇见了阮月安,他也就不会拥有他曾经幻想过、然后实现了的一种陌生感情。一种陌生的、却让他无法自拔的感情。 “想什么呢?” 蒋绎抬起头,裴邵已经站起身,在穿外套了。 他跟着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没什么。” 裴邵笑了一声,“那我去结账了,你先过去开车吧,我结完账就往那边走。” 来的时候裴邵没开车,坐他的车来的。到地方的时候正好是饭点,没车位,就把车停到不远的一个商场地下了。 “好。” 蒋绎穿上西装外套,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出了大厅,外头的空气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泥土味道。昨天一天的雨,似乎把地面都浇透了。 他握着车钥匙往商场走,这个时间,天空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路边已经亮起了灯。他走在灯下,皮鞋碾过细碎的小石子,哒哒作响。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他在路边看到了裴邵。 裴邵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对着他笑了一下,“刚你邵姨给我打电话问来着,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怎么说的?”蒋绎侧目看了他一眼,笑着踩下油门。 “我说刚吃完饭,这就回去了。她不信,估计要给你打电话了。” 他的话音刚落,蒋绎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裴邵与他相识一笑,看着他接起电话。 邵姨就是不相信裴邵的话,亲耳听了蒋绎说马上回去才放下心,挂电话之前还抱怨了裴邵几句,抱怨他干嘛非得在外面吃饭,就是有事在家谈也行啊。 蒋绎笑着应声,但没说什么。 收了电话之后,他跟裴邵聊了一会。 车子开过红绿灯,快到家了。 他们同时下车,蒋绎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拿带给邵姨的点心。他弯下腰,拿出两盒点心,裴邵接在手里。 蒋绎拎着另外两盒点心,直起腰关上后备箱时,裴邵叫了他一声。 他站在蒋绎身边,叫他的名字。 “蒋绎。” 蒋绎没扭头,他看着后备箱的车盖缓缓盖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在这一声响结束后,他嗯了一声。 他预想的事情,似乎就要发生了。 裴邵随意地挪动几步,他看着蒋绎,声音很平稳,“我们结束那样的关系吧。” 他没有说那样的关系是什么,也不需要直说。他们都心知肚明。 蒋绎抬起手,推了一下落到鼻梁上的眼镜。 他看着裴邵,点点头,说,“好。” 37 37. 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缓行了一段距离。 才停稳,机舱内慢慢嘈杂起来。 蒋绎握着手机,关了飞行模式,解开安全带,侧目看了一眼阮月安。 她裹着毯子,仍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刚到机场汇合的时候,她的状态就不是很好。妆都没化,上了飞机就跟空乘要了毯子,窝在那睡了。直到降落前,空乘过去把她叫醒。 裴邵解开安全带,到她身前弯下腰,低声跟她聊了几句。 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老羊的电话。他站起身,拎着背包走到裴邵身后,“老羊的电话,我先出去接电话,在外面等你们。” 裴邵接过阮月安递过来的毯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他们马上下去。 外头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玻璃照进登机桥,鞋跟踏在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 老羊在电话里说他堵车了,可能得迟到十多分钟。蒋绎跟他聊了一会,挂断电话后,停在出口处等裴邵和阮月安下来。 裴邵拿着阮月安的包和外套走在她前头,看到站在出口处的蒋绎,问了他一句,“老羊到了吗?” “堵车了,说要迟到一会。”蒋绎看着他,余光瞥到跟在他身后的阮月安。 她皱着眉,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这个点还堵车啊?”裴邵挑起眉,不过就只是惊讶。他回头看了一眼阮月安,停下脚,把怀里的外套递过去,“穿上。” 阮月安推开他的手,绕过他走下去,“热,不穿。” 裴邵眉毛一横,看着她的背影,气不打一出来,“你穿这身还不冷?还当是夏天呢?” 阮月安这才回头,朝他走过来。 裴邵缓了口气,又把外套递过去,“穿上吧。” “包给我。”阮月安没接外套,从他手里拿走了自己的包,“我去卫生间化个妆,等会老羊到了给我打电话。” 她拎着包转身就走,裴邵拿着她的外套,没办法了。他看了一眼蒋绎,想跟他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蒋绎与他对视一眼,问他,“要喝杯咖啡吗?” - 冰块碰撞在唇边,咖啡入口,蒋绎垂下眼,看着杯中的咖啡。 方形的冰块有两处凹陷,咖啡液灌在凹陷处,呈浅褐色。 裴邵握着自己的咖啡在他身边坐下,捏着吸管低头喝了一口,满口可可香。他抬着胳膊碰了蒋绎一下,问他,“尝尝吗?” 蒋绎看他一眼,没拒绝。 冰沙混着浓郁的可可粉,其中还掺着点细碎的巧克力。 “怎么样?” 蒋绎摇了摇头,“太甜了。” 裴邵握着杯子笑起来,“我没加奶油,还甜?” 蒋绎看着他,没说话。 他从小就喜欢吃甜食,喝咖啡也只喝星冰乐的那种。蒋绎跟裴邵相反,他不太喜欢甜食。 好像以前也是有喜欢过一段时间的,但是小学的时候,在目睹裴邵蛀牙以及拔牙的全过程之后,就不喜欢了。 想到他以前的模样,蒋绎握着咖啡杯,冲他笑了一下,语带调侃,“成人也会蛀牙。” “你少来。”裴邵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说什么,“我的牙好着呢,上个月去洗牙的时候牙医还说我牙齿整洁。” 蒋绎点点头,不反驳,放下杯子站起身,扭头看他,“去趟卫生间,你去吗?” 裴邵摇头,“不去,我给老羊打个电话问一下。” - 这个时间点,卫生间里没多少人。蒋绎站在洗手台前,低头洗手。 卫生间里响起一阵航班信息播报,盖住流水的声音。水流落在手背上,顺着凸起的青筋沿着手指滑落。 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拎着工具进来,蒋绎收回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手。 镜中的他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丢掉纸巾,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转身出去。 阮月安从卫生间走出来,她挎着包,正低着头在里面翻找东西。 蒋绎看着她,她穿的还是昨天出去玩时候穿的衣服,贴身的吊带和牛仔热裤,刚才还披散着的头发已经束起,露出她漂亮的脖颈。 她朋友昨天过生日,几个女生在一起玩的太晚了,家都没回,她接到裴邵的电话的时候还没睡醒。蒋绎跟裴邵在她家门口等了一会,等着她匆匆赶回来,进家里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就一块去机场了。 她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戴,手上也是。 蒋绎停下脚,看着她低头在包里翻找,然后等着她朝这边走过来。 “哦!不好意思……”阮月安撞到他身上,很快退了一步,抬起眼。 他看着阮月安,没说话。 阮月安有点不太自在,她挪开眼,默了默,又看向他,“老羊到了吗?” “应该到了。”他说。 “……裴邵呢?” “在休息区。” 阮月安不说话了,又低下头,在包里翻找东西。蒋绎看了她一会,迈开步子走了。 回到休息区,裴邵正在跟老羊打电话,看到蒋绎回来,立刻站起身,问他有没有看到阮月安,刚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了。 蒋绎回头看了一眼,阮月安正朝这边来。 裴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拎起蒋绎搁在沙发上的背包递给他,“正好,走吧,老羊到了。” - 老羊给他们的安排是先到住的地方休息一下,晚上再跟俱乐部里的队员们吃饭,他说他约了个挺大的地方,可以好好给队员们介绍他们仨。 阮月安睡了一路,这会精神已经好起来了,听他们仨聊了半天,插了个空直着腰问老羊,“佳音姐哪去了?” 老羊的女朋友叫程佳音,她妈妈跟阮宁很熟,经常一块打麻将。阮月安回国之后,有几次吃饭的时候见过程佳音,后来陪阮宁打麻将的时候也跟她聊过天,对她的印象就是会说话,人挺好。 老羊跟程佳音好像从高中就在一起,算是他们圈子里的老夫老妻了。听裴邵说老羊在这边做俱乐部,就是因为程佳音大学考到这边来,又没有回去上班的打算,他就慢慢把那边的生意放了,专心在这边做生意。 “佳音?她妈妈这几天来这边了,今天陪着去海边玩了。”老羊抬起眼,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阮月安,笑,“昨天跟她你们要过来,还跟我提你呢,问你晚上要不要跟她打打麻将。” “我可不打。”阮月安可没忘,阮宁上个卫生间的功夫,让她坐下替她打牌。阮月安说自己不会打,还是被按着坐下,程佳音就坐她旁边,笑眯眯的,前一秒还跟她说没事不杠你,后一秒就在她那和牌了。 程佳音自己说,阮宁的牌技很好,她很少能在阮宁那和牌,借着阮月安的手和一把也不错。只不过阮月安是真的不会打,不然她心情会更好。 “佳音姐是真的坏啊,知道我不会打还总叫我。”阮月安靠回椅背,握着没电关机的手机问他,“你车上有充电口吗,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老羊从前面捞出来一根数据线向后递过去,数据线有点短,他松了手,“数据线有点短,你把手机给蒋绎,让他帮你充上吧。” 阮月安把手机递过去,坐在副驾上的蒋绎看了一眼,他伸手接了手机,插上数据线,把手机搁在中控台上。 “你真不会打麻将啊?”老羊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有点不信,“你妈妈打麻将可是圈里有名的厉害,程佳音哪次回家,打完麻将,都得跟我念叨半天。” “阮阿姨确实挺厉害,我妈之前有段时间打麻将也没少念叨。”裴邵笑着开腔,“她那段时间还在家让我跟蒋绎还有我爸陪着打呢,结果她牌技没涨多少,反倒把蒋绎教出师了。” 阮月安抬起眼,她知道裴邵会一点,因为之前裴邵去阮宁那接她的时候,阮宁正好在打麻将,出来的时候跟她提了一嘴。但是她不知道蒋绎也会,有点惊讶,侧目看了过去。 蒋绎目视前方,没吭声。 “哟。”老羊扭头看了一眼蒋绎,笑,“是吗?蒋绎也会打麻将啊?程佳音这两天就跟我念叨想打没人陪呢,正好,明天一起玩两把?” 蒋绎笑了笑,没拒绝,“行。” - 老羊给安排的酒店离俱乐部不远,把他们送进酒店之后就回去了,说是要先去俱乐部里安排一下,晚上再过来接他们。 阮月安的手机充了一半的电,站在电梯里跟阮宁和小圆发了几条消息。裴邵和蒋绎站在她身前,在聊生意上的事。 她给程佳音发了条微信,才发出去没一会,程佳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们到酒店了?”程佳音这边也才刚到家,带着她妈妈在海边玩了半天,买了不少东西。 阮月安背靠在电梯上,被冰冷的金属冷得哆嗦了一下,又站直身体,跟她说话,“刚到。” 程佳音笑了一声,问她,“要出来玩一会吗?正好我妈想去吃冰淇淋,我过去接你?” “行啊,那我在楼下等你。” “又去哪啊?”才挂断电话,裴邵扭头问她,眉毛还皱着,“你不是没睡够吗?还出去干嘛?” 阮月安把包递给他,“佳音姐叫我,我睡够了,现在可精神了。” 电梯停下,裴邵还想跟她说点什么,没说出来,就被阮月安推着下了电梯,“我跟佳音姐去吃个冰淇淋。” 裴邵哎哎两声,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按上电梯下去了。 “你外套不拿啊!” 蒋绎立在他身边,看着电梯门关上,没说话。 38 38. “所以我都说了,小杨你们俩都多少年了。既然在这边房子都买了,不如也早点把证也给领了吧。酒席我跟你爸我们俩安排?亲家那边安排也行,不过还是在家办的好,亲戚还是在那边的多。” “早些年不让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倔的跟头驴似的,叛逆又厌学,这两年让你们俩结婚又不吭声了,又开始倔。说也不听,家也不回,你爸在那边给你找的工作多好啊?朝九晚五还有双休,天天坐着在那上班,别人想进都进不去,你倒好,在这边天天加班,跟你视频十次有九次还没下班,合着我跟你爸真生了一头驴啊?” 阮月安捏着铁质小勺,垂着眼看面前的冰淇淋,大气不敢出一口。 刚才是她主动问起程佳音,问她房子买在哪了什么时候买的。问的时候也没多想,问完程佳音还没回答呢,她妈妈就接了腔。 催婚的腔,这她哪敢开口啊。 捏着勺子看冰淇淋,要把冰淇淋球看出个花。 “行了妈,你说我就说我,别把自己跟我爸骂进去啊。”程佳音懒懒开口,捏着勺子在阮月安的冰淇淋上舀了一勺。 蓝莓味的冰淇淋,裹着浓浓的奶味在口腔中化开。 “你少给我贫啊,说你多少次都不听的……”她妈妈缓了口气,捏着吸管喝了一口面前的气泡水,放下杯子,继续说。 “小杨也是,他自己在这边做什么俱乐部的生意,干嘛还让你跑这边来啊?妈妈就你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又跟着别人跑了。早知道大学的时候就不该听你爸的让你报这边,留在家多好啊?你都不知道,妈妈单位里几个朋友孩子都结婚了,人家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孙子孙女去了,妈妈都插不上话。” 程佳音嚼了嚼口中的蓝莓果肉,捏着勺子又在阮月安的冰淇淋球上舀了一勺,“您可别乱说啊妈,是我要在这边上班,杨少安过来陪我。” 她妈妈被噎了一句,半天没缓过来。 程佳音看着阮月安面前的冰淇淋,点点头,“还是蓝莓味的好吃。” 阮月安忍着笑看了她一眼,问她,“那我跟你换一下?” “换什么换,吃我的吧,多大了还跟月安抢东西吃。”她妈妈把自己面前的冰淇淋推过去,还在气头上呢,瞪了一眼程佳音。 程佳音笑眯眯地接过冰淇淋,捏着勺子故作惊讶,“呀,妈妈你一口没吃啊?” “气都气饱了,还吃?” 程佳音咧开嘴笑了出来,阮月安跟着她一起笑了。 “妈妈你都知道我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们感情怎么样。干嘛非得揪着那个证不放啊?”程佳音收了笑,捏着勺子挖开冰淇淋,在里面挑出一颗完整的蓝莓果肉。 “你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这么好,干嘛不领个证?”她妈妈反客为主,反问她。 阮月安看了看程佳音,她吃了那颗蓝莓,想了一会,“因为我比他有钱?万一离婚我吃亏?” “程佳音!” “好了好了妈妈,哈哈哈哈不逗你了。”程佳音放下勺子,看着她,“我跟杨少安这几年是没打算结婚,之后不好说,有结婚打算的时候我第一个告诉您行不行?” 她妈妈盯着她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又说,“你小心像你表姐一样,等到怀孕了才着急忙慌地结婚。” “嗯嗯嗯……”程佳音点点头,“别担心了妈,杨少安结扎了。” “……你快闭嘴吧你!” - 吃完冰淇淋,她们叁个人又在商场里逛了一会,程佳音给阮月安买了个项链,说是补的生日礼物。 之前阮月安过生日的时候他们这边忙,她脱不开身,就给阮月安微信发了条祝福。正好现在她来了,就把生日礼物给补上了。 阮月安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挺高兴,“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佳音姐。” “谢什么呀?下次你过生日我再当面送你,这次老羊那太忙了,我也走不开。”程佳音扭头看了一眼在柜前挑手镯的妈妈,对着阮月安的手腕扬了扬下巴,问她,“你镯子呢?要不再买个镯子戴上?” 阮月安摆摆手,“忘朋友家了。昨天我朋友过生日,在她家喝多了,早上差点没起来……镯子项链都忘她家了。” 昨晚好像是谁啊,想看她的镯子,摘下去之后就忘了。 程佳音点点头,“那正好,买个搭的。” “别了,镯子我不戴贵金属。” “还有这讲究?”程佳音挑起眉,印象里哪次见阮月安,她手上戴的都是玉镯。“行,那之后再碰见好玉镯我再送你。” 阮月安有点不好意思,她跟程佳音见面的次数其实并不多,关系么……她挺喜欢程佳音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她性格比较好,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想法很正,或者说很对她的胃口。 “佳音姐你对我这么好,我会不好意思的……” 程佳音挑起眉,胳膊肘支在柜台上看她,“哟,还脸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喜欢你,想送你东西而已。” 阮月安笑了一声,“谢谢佳音姐。” 结账的时候,阮月安跟程佳音前后脚接了电话。 程佳音比阮月安先接,老羊打电话问她跑哪去了,家里也没见到人。 程佳音歪着头抬起肩膀夹着手机,从钱包里掏出卡递给收银,“逛街呢,现在要去吃饭了?” 阮月安在她身后跟她妈妈聊了两句,塞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是裴邵的电话。 老羊握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人,裴邵正握着手机打电话,蒋绎扭头看着窗外。他转回来,跟司机说了地址,“现在正往那边去,你把人家女朋友带走了啊?” “带出来吃了个冰淇淋。”程佳音接回卡,插进钱包,把钱包丢进包里,握着手机转身,“那我现在开车往那边去?” “不用急,小刘他们先过去了。阿姨也一起过去吗?” 程佳音又扭头问了一次,她妈妈不去,说玩了一天,已经累了要回家歇着。 叁人走出商场,“那我把我妈送回家,之后就带着月安往那边去。” “行。” - 吃饭的地方不是很远,车从市中心开出来,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程佳音才把车开过酒店门前的喷泉,阮月安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的人。老羊跟裴邵蒋绎站在台阶上,正聊着。 老羊远远地看见程佳音的车开过来,停在车位上,赶紧掐了烟。 裴邵笑着调侃,“哟,这就掐了?刚怎么说的?” 老羊笑了一声,没搭理他,在蒋绎面前摊开手,“还有糖么?给我一颗。” “有。”蒋绎也笑起来,摸了摸口袋,没摸到。 他抬起手,把烟递到嘴边,牙齿微合,咬着烟嘴又摸了摸裤子口袋。 老羊接过他递过来的糖,才撕开包装把糖塞进嘴里,程佳音跟阮月安已经走过来了。不过程佳音正歪着头跟阮月安说话,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小动作。 程佳音把阮月安带到裴邵身前,对着他扬了扬下巴,“人给你带回来了。” “冰淇淋好吃吗?”裴邵也掐了烟,笑眯眯的,抬起胳膊把人捞进怀里。 阮月安没防备裴邵会忽然把她抱进怀里,鼻子差点撞在他下巴上,扭头时,与立在他身边的蒋绎对视了一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与她对视一瞬,就挪开了视线。 “项链刚才买的吗?” 阮月安点点头,与他分开一点,回头看了一眼程佳音,“佳音姐送的。” “好看。” “人都到齐了,进去吧。”老羊握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转头看程佳音。 约的包厢是个极大的包厢,十二人圆桌在里面摆了好几桌,阮月安站在门口,才一进来,就被齐刷刷几十人的视线吓了一跳。 程佳音站在她身边,小声跟她说,这些都是俱乐部里的人,正式队员和训练生们都来了。 阮月安跟着他们一块坐下,挨在程佳音身边,还是有点惊讶,“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老羊说你们仨帮了大忙,这排场不算大。”程佳音笑了一声,“明天还是这些人,还得一块去海边烧烤呢。” 程佳音一边跟她说着,老羊一边跟队员们介绍了他们几个。 阮月安环视了一圈,基本上都是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女孩不多。 服务生陆续上菜之后,包厢里的气氛就暖了起来。都是年轻人,聊着聊着就闹起来了。跟他们坐一桌的有几个正式队员,岁数也都不大,裴邵跟他们聊了一会,也聊开了。 阮月安对这可是一点都不懂,听他们聊了半天也没听出来什么,反倒是隔壁桌几个男孩在聊的东西更有意思。他们在聊明天的安排,说终于不用训练了,明天去海边要好好玩一把。 程佳音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眯眯地回头看了一眼,转头问阮月安,“有意思吧?” 阮月安笑着点点头,“还都是小孩呢。” “可不是吗,有时候看着他们,我就会想起我高中的的时候。”程佳音看了一眼坐在另一侧的杨少安,“老羊高中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以后想打职业,不过可惜他技术不行,只能曲线圆梦办俱乐部了……” “哦对,老羊跟你们说了吧,他明天想带你们去俱乐部看看,晚上再跟俱乐部里的人一块去海边烧烤。这安排挺好,刚过旅游旺季,晚上海滩人会少一点。” 阮月安没怎么来过这边,以前来的时候也就是在市内逛逛街,海边是一次都没来过。前一阵还在网上看到有人发呢,说这海边新建了个游乐场,晚上的时候会放烟花。她看了照片,挺漂亮的。 “那晚上还有烟花吗?” “有啊,夏天还没过完呢。”程佳音看着她,笑了笑,“海边现在晚上就有人卖手拿烟花,明天带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说着,又想起来刚电话里老羊说过的话,问她,“老羊说蒋绎跟裴邵都会打麻将啊?” 话题跳跃太快,阮月安愣了一下,点点头。 程佳音笑眯眯的,说明天要抽个空摆一桌,她挺长时间没打了。又问阮月安麻将现在打得怎么样,阮月安说还那样,程佳音就笑,说明天得跟她玩一把。 一顿饭吃了挺长时间,从酒店出来,天早就黑透了。 老羊喝了酒,程佳音跟他一块把阮月安他们几个送回了酒店,又在大堂聊了一会,约了明天的时间才告别离开。 裴邵跟蒋绎喝得都不多,站进电梯之后还在聊老羊俱乐部里的事。 蒋绎不怎么打游戏,也不太了解那些职业选手,但他仔细看了老羊发过来的报表,跟裴邵聊得还互补。阮月安跟在他俩身边听了一会,也听懂了。 从电梯里出来往房间走的时候还问了两个问题。 蒋绎跟她解释了几句,忽然停下脚。 阮月安跟在他身边,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停下脚,他的话明显就是还没说完。她扭头看着蒋绎,跟着停下脚,“?” 蒋绎看了她一眼,拿出房卡。 “月安,房间在这边。”裴邵叫了她一声。 电子锁发出一声轻响时,阮月安挪开了看着他的视线。 39 39. 隔天上午,程佳音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碰上老羊带着裴邵跟蒋绎过来,叁人同行,唯独不见阮月安,便张口问了一句。 裴邵笑着,说她没起来。 昨晚睡得也早,估计还是前一天睡得太少了,今早裴邵叫了她几次,她都不肯起床。不起就不起吧,裴邵略作收拾之后就跟蒋绎一块下楼了。 程佳音点点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对着老羊说,“快十点了,我得回家买菜做饭了。”,说完又转头看裴邵,问他,“那等会我买完菜,直接过去把月安接过去?” “也行。”裴邵点点头,“估计那时候她也该醒了。” 阮月安确实醒了,但是接到程佳音的电话时,她还窝在被子里,握着手机看视频。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句,程佳音问她想吃什么菜,又说她再过半小时过去接她。挂断电话之后,阮月安就起床了。 昨天程佳音就说今天中午要带他们在家里吃饭,不为别的,就为吃完饭下午他们能陪她打会麻将。阮月安不打麻将,但是阮宁打,都有瘾似的,一段时间不打麻将就手痒。 她夹好睫毛,对着镜子眨了两下眼,拿起眼线笔画眼线,才画完,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程佳音已经到酒店楼下了,阮月安把梳妆台上没合上的眼影盒合上,进卧室拿起包匆匆下楼。 两人到家的时候,程佳音的妈妈正在跟做饭阿姨聊天。阮月安帮程佳音拎着食材,把东西送到厨房,几个人又在厨房整理了一会食材,弄了快半个小时,才回到客厅坐下。 聊了没一会,老羊他们几个也过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程佳音很意外,以为他们还得再晚一会才能回来。 老羊在玄关换了鞋,“队里今天休息,要么就是还没睡醒,要么就是在准备晚上的海边烧烤。我们几个呆一会都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裴邵换了鞋就在阮月安身边坐下,端起她面前的杯子,吹开茶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扭头看着她,“睡够了?” 他脸上带着笑,看得阮月安也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手,“你们看的怎么样?” “挺好。” 老羊跟程佳音去厨房拿了几个杯子,一回来就听见裴邵说的话,没忍住,笑了一声,说,“他还想跟小六打两把来着,可惜今天他们休息,我们进去看了一圈,要走的时候小六他们几个还没起来。” 小六就是昨天跟他们坐一张桌子的职业选手,岁数不大。昨天裴邵就跟人家聊得挺好,没想到他还想跟人家打游戏。 阮月安扬起眉毛,转头笑着调侃,“裴邵跟职业选手打,杨哥你觉得谁会赢?” “这……”老羊拿着杯子接水,调侃着嘶了一声,“不太好说啊。” 裴邵反握住她的手,瞪着眼看着她,威胁似的捏了捏。 阮月安佯作害怕,哎哟叫了两声,哄他,“肯定是我们裴邵赢啊!” 她脸上笑容灿烂,纵是知道她有意调侃,但她说出的话还是让裴邵的心中也忍不住得意。 阮月安握着他的手,捏了又捏。裴邵松开她的手,哼了一声。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聊了一会,程佳音妈妈说下午就要飞回家,程佳音劝了她两句,“再住两天呗,你不是说还想再去海边玩吗。” 她妈妈看了她一眼,“我还有事呢,下次再说吧。” 话说到这,程佳音也就不劝了。只是几个人就这么干坐着,实在无聊,就拉着杨少安把麻将桌搬出来了。 阮月安跟杨少安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打麻将,给他们添茶倒水。 麻将碰撞的声音清脆,几个人的手在麻将桌上来来回回。程佳音妈妈昨天新买的镯子时不时碰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杨少安看了一会,站起身去厨房了。阮月安坐在裴邵与程佳音中间,看着他们把一张又一张牌打出来。她扫视一眼几个人的杯子,转身拎着茶壶给程佳音和裴邵又添了点水,站起身绕过去给程佳音的妈妈和蒋绎也倒了一点水。 她端起蒋绎的杯子,倒了半杯多的水,放下杯子时看了一眼他的牌面。还没等她看出点什么呢,蒋绎捏着一枚麻将,指腹划过花样,侧目看了阮月安一眼放下茶杯的手,“和了。” 他推倒牌面,端起阮月安刚刚倒好的水,吹开茶叶抿了一口。 厨房里的菜正好做的差不多了,杨少安端着两盘菜摆上餐桌,扬声叫他们过来吃饭。 - 一顿饭吃完,杨少安开车去送程佳音妈妈机场。 程佳音饭前就没打过瘾,拉着阮月安让她过来打。说打到杨少安回来就行,输的钱都算杨少安的,又给她讲了一遍麻将规则。 阮月安接上上午阿姨坐的位置,心想这哪是钱不钱的问题啊,这是她会不会打的问题。却又不好扫程佳音的兴,硬着头皮在裴邵对面坐下了。码了一排麻将在面前,反复回忆刚才听到的麻将规则。 头两局玩的还行,精神紧绷着摸牌出牌,没出什么错。两局都是程佳音和牌,一次自摸一次在蒋绎那和的。 玩到第叁局的时候阮月安就有点放松了,脑子里开始想怎么做牌型。一张八万摸在手里,又扫了一眼牌面,才把牌放到桌子上,坐在她身边的蒋绎就拿走了她的牌。 “吃。” 阮月安扭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出了一张牌。 又轮了一圈,阮月安看着手里的牌,略作思索之后,出了一张牌。 蒋绎推倒牌面,“和了。” 程佳音直起腰看了看他的牌面,啧了一声,又看看裴邵的牌面,说要不是阮月安点炮,就该是她和牌了。 阮月安端着杯子喝水,心说谁想点炮啊?她还想和牌呢。 接着两局阮月安也没能和牌,勉强打过去一局,又给裴邵点了次炮。之后就再没好过了,又给蒋绎点炮,点完蒋绎点程佳音。 “碰。”裴邵伸手拿走她刚打出来的东风,笑,“月安,你是真的不会打啊。” 阮月安正烦着呢,瞪他一眼,抬腿在桌子底下踢他。裴邵看她眼神就直觉不妙,躲得快,阮月安没踢到他,反而把拖鞋踢掉了。 拖鞋落在蒋绎脚上,他抬起眼看了阮月安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快四点了,还玩吗?” “不玩了。”阮月安穿上拖鞋,站起身,“知道我不会打还叫我玩,给你们点了一下午炮,没意思。” 程佳音笑眯眯的,伸手拉住她,“再玩一会再玩一会,这把还没打完呢,等老羊回来就不打行不行?” 推辞了一会,还是坐了回去。磨磨蹭蹭打完这一局,叁个人一块教阮月安怎么打牌。 教了二十多分钟,老羊回来了,说俱乐部那边的人已经出发了。几个人离了牌桌,略作收拾之后也往海边去。 到海边的时候,沙滩上已经聚了不少人,烧烤架散落在塑料桌椅附近,不少人围在那在烤东西。 阮月安扭着头看了一圈,海风吹过,带着一股肉香。 老羊把他们领到座位之后就跟人说话去了,程佳音拿了几瓶矿泉水递给他们,说这边本就是给游客做烧烤用的,旅游旺季的时候很难约,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阮月安靠在塑料座椅上,跟程佳音聊了几句。 老羊跟一个小男孩搬着两箱啤酒过来,放在桌边,指着前面的烧烤架,“裴邵你们要是想自己烤,就用这个架子,要是不想烤就等吃他们烤好的。” 程佳音拉着阮月安起身,跟她说,烤肉的活交给男人干,我带你在海边转转。 - 两人沿着海岸线,踩着沙子边走边聊。 阮月安抬起手把头发别到耳后,转头顺着程佳音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就是游乐园,晚上会放烟花,在这边正好能看到。”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游乐园,“我跟杨少安去玩过,人特别多,吃的也不好吃,没什么意思。” 阮月安笑出声来,想起她曾经跟裴邵去过游乐园,也是一样,人很多,干什么都需要排队,中午吃饭排了半个小时队,结果吃到的时候一点都不好吃。 “太阳要落山了。”程佳音望着海面,“哦,太阳要落海了。” 阮月安看着远处海面上的落日,太阳的余晖倒映在海面上,波纹阑珊,晃动着带出五光十色的光芒。 两人在海边转了一会就回去了,烤肉的香气时不时会飘过来,很勾人。 阮月安跟在程佳音身边,看她一路上跟不少人打招呼。她望向不远处的烧烤架,裴邵正立在烧烤架前,翻转了架子上的肉串,低头点烟。 蒋绎立在他身边,把串好的蔬菜放到架子上后,问他要了一只烟。裴邵给了他一只烟,按动打火机递到他面前。蒋绎捏着烟低下头,凑在打火机前点燃了香烟。 阮月安看着他们说笑聊天,看着裴邵抬起胳膊肘撞了蒋绎一下,蒋绎被他撞得晃了一下,抬起胳膊肘撞了回去。 在这个瞬间,阮月安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改变的从前。 裴邵笑着又撞了回去,扭头望向阮月安刚才离开的方向,发现她正在朝这边走。他抬起胳膊,摆摆手,叫她,“快点回来!肉已经烤好了!” 蒋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阮月安跟在程佳音身边,海风扬起她的头发。他垂下眼,视线落在烤架上,伸手翻动烤串。 阮月安走过来,立在烤架前看了看。 裴邵给她和程佳音递了一串烤肉,“尝尝。” 程佳音转头看了一圈,问他,“杨少安呢?” “在那边呢,刚被叫过去喝酒。”裴邵捏了一串烤肉递给蒋绎,跟他说,“就先烤这么多吧,应该够了。” 蒋绎掐了烟,接过烤串,转身拿了一个盘子递给他。 手里烤串很烫,阮月安吹着吃了一小半,伸手帮他们端着盘子放到桌子上。 程佳音开了几瓶啤酒,坐在阮月安身边给他们倒酒,夸蒋绎和裴邵的烤串手艺不错。 几个人边吃边聊,没一会老羊就过来了,带着几个人一起过来喝酒。 阮月安听着他们聊天,笑个不停。桌上的烤串很快就吃完了,老羊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很快就有人送了吃的过来。烤串毛豆拌凉菜,阮月安吃了不少。 老羊搬过来的两箱啤酒很快也喝完了,阮月安吃饱了,也喝不下了,就坐在那玩玩手机、听他们聊天。 程佳音怕她无聊,问她要不要再去海边转转消消食。 阮月安点点头,站起身,跟她一块又往海边走,不过这次去的是另一个方向了。 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只有他们聚集的地方亮着灯。裴邵看着她们起身,嘱咐了一句别走太远,阮月安笑着应了,说转转就回来。 蒋绎端着杯子跟他们碰了一下,玻璃杯相互碰撞,发出一声脆响。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她们离开的方向。 程佳音带着她走在沙滩上,跟阮月安聊了点她上学时候的事,又问了点阮月安在英国的生活。 聊到现在的生活时,程佳音说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她跟杨少安目前的相处方式就很舒服,她不想因为爸妈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程佳音问到阮月安现在的生活怎样时,阮月安想了一会,说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只是心情很怪。好的时候会很好,但是又很快会陷入低落,当周围变得安静时,她很容易陷入低落的情绪里。 程佳音点点头,说她焦虑的时候会这样。 阮月安没说话,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焦虑。 她摸出口袋里的烟,问程佳音,“我能抽支烟吗?” 程佳音抱着胳膊,“你抽吧,正好我回去拿个外套。” 阮月安倒出一支烟,点点头,“你回去吧,别过来找我了,我抽完烟也回去。” 程佳音点点头,“那你早点回来,别一个人乱转了,不要离光源太远。” “知道。”阮月安立在原地,看着程佳音转身离开,低头点燃了手中的烟。 她望向海面,看着海浪冲刷上沙滩,潮湿的海风迎面吹来,鬓角的碎发被吹到耳后,她抬起手吸了一口烟,内心平静。 - 蒋绎放下酒杯,站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间离海边有段距离,他慢悠悠地走过去,途中遇到了几个在俱乐部时见过几面的小孩,打了声招呼。 他低着头洗手,抬起头对着镜子看了一会镜中的自己。 从洗手间出来往回走时,不远处的天边忽然炸起一簇烟花。蒋绎抬起头望着绽放的烟花,看着它燃尽。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一年前的夏天。 那个夏天,阮月安跟裴邵还有他一块自驾去西藏玩,东子因为家里有事而没能赴约。 一路上风光无限美好,他们就住在当地人的家里。夜晚燃起篝火,吸引了许多同样来游玩的人。 他们围在篝火前,听新疆人唱歌,看新疆人跳舞。阮月安就跟在他们身边,学着他们一块跳舞。篝火的光芒照在她身上,她的笑美好又张扬。她拉着裴邵一起跳舞,然后过来拉他。 阮月安的手温暖又柔软,握着他的手,拉着他融入跳舞的人群。 怀揣着一颗隐秘的心,蒋绎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或许那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笑容是何时出现在脸上的。 或许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知道该怎么隐藏自己。 当裴邵重新跟她在一起之后,他也跟阮月安变得更熟悉。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还喜欢阮月安,又有时候觉得这只是一种错觉。 他跟自己说,他喜欢的是那天在楼梯上碰见的,看起来乖乖的阮月安。 他总是说自己喜欢很乖的女生,但事实是这样吗?如果他真的喜欢那种女生,他绝对不会喜欢上阮月安。 是不是对自己经常重复的事,早晚有一天也会欺骗得过自己。 好像就是从这一刻,从阮月安牵着他的手的这一刻,他确信了,他的确还喜欢阮月安。不论她是如何的,他都喜欢。 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很想要阮月安也喜欢他。 - 阮月安蹲在沙滩上,低着头,看着不断翻涌过来、一遍又一遍冲刷着沙滩的海浪。一簇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泡沫涌到脚边,还未触到脚尖就退了回去。 她捏着打火机,把它插在鞋尖前的沙子里。 海水卷起浪花,翻涌着滚上海岸。立在鞋尖的打火机被海水触到了一点,蜻蜓点水一般。 阮月安盯着涌到打火机前的海浪,远处的人声嘈杂和天空中绽放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这一刻都与她无关。她在想,想是否连海浪都有该如何涌上沙滩的规则呢?不论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不论谁站在海滩上,海浪都永不停歇。现在碰不到她的海浪,永远都不会碰到她。 只要她在原地不动,海浪就永远不会。 仿佛回答一样,海浪忽然汹涌起来,卷着巨大的浪花冲上海岸。 阮月安立刻站起身后退,却还是晚了几步,海水没过鞋尖,沿着脚趾涌过。 她看着急速后退的海浪,摇了摇头,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捡起仍立在沙子里的打火机。 打火机沾了水,她握着甩了两下,试着按动打火机。细小的火苗颤颤巍巍地立起,看来里面并没有被海水沾湿。 阮月安收起打火机,塞进口袋里。 一阵海风吹过,带着湿湿的海腥味。 她抬起起手摸了摸裸露的胳膊,有点冷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掏出手机,是裴邵发来的消息。 「哪去了?」 天边又燃起一朵烟花,阮月安抬起头,看着烟花燃尽。 「刚跟佳音姐在海边散步聊天呢,现在就回去了。」 她收起手机,转身,小声念了一句冷,打算回去了。 有人在她身后不远处,立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阮月安退了一步,与他对视。 海浪依旧在她身后翻滚,两人的脚步都没有动。 天边再次亮起烟花时,她看见蒋绎迈开了步子。 40 40. “冷么?” 阮月安收回望着烟花的目光,靠着椅背摇了摇头,“还好,不冷。” 裴邵放下酒杯,向她那侧挪了挪,膝盖挨着她的膝盖,笑,“你跟程佳音聊什么了,聊了那么久。” “你想知道?”阮月安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颗花生,手指捏和,挤出两粒花生。 “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吗?” 阮月安把花生壳丢在桌上,吃了花生,扭头看着裴邵,笑,“倒也不是……就是怕说了你不爱听。” “怕我不爱听?”裴邵挑起眉,“你还有怕我的时候?” 阮月安用膝盖撞了他一下,笑嘻嘻的,“没有。” 裴邵嗤笑一声,挪了挪腿也撞了她一下。 阮月安抬手按住他的膝盖,手肘压在他的腿上靠了过去。声音压得很低,语调却带着调侃,“佳音姐跟我说,老羊做了结扎手术。” 裴邵心中一动,挑起眉,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那只手正按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敲打。 他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这是在暗示我?” 阮月安扭头看他,“别乱说啊,是你问我们聊了什么……佳音姐跟我聊了挺多她跟老羊的事,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 “知道了。”裴邵点点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老羊和程佳音。老羊喝得有点多,程佳音正坐在他身边偏着头跟他讲话。 “你知道什么了?”阮月安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巴。 裴邵抬头望着夜空,烟花已经没有在放了,夜空中的挂着一轮明月,细碎的星星点缀在旁。微风轻轻吹过,他抬起手,揽着阮月安的腰,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没什么。”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阮月安皱了皱鼻子,躲开一点,“你身上有酒味。” “嫌弃我?”裴邵又凑了上去,贴着她的脸蹭了蹭,“你身上的有烟味我都没嫌弃你。” “你少来,我身上只有香味。” 裴邵笑着嗯嗯两声,低头在她颈窝蹭了蹭,轻轻嗅着,“是挺香的。” 阮月安给他弄得脖子发痒,缩着脖子推开他,“别耍流氓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也算耍流氓?”裴邵看着她站起身,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怀里。 阮月安跌坐在他腿上,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呢,裴邵已经抱着她贴在她的背上了。下巴搁在她颈窝,声音压得很低,“我还想干点更流氓的事呢。” 话说到这,阮月安就不打算起身了。她扭过头垂下眼看着裴邵,扬起嘴角,“是吗?那不如展开跟我说说,我还挺想知道你到底想干点什么更流氓的事的。” 裴邵双手环着她的腰,轻笑了一声,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很短的一句话,带着呼出的热气,落在颈边时阮月安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可一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阮月安立刻就变了脸色,掰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她盯着裴邵,一脸不可置信。想骂他,又没能骂出来。不骂吧,心里这口气又咽不下去。瞪了他好几眼,又踩了他一脚,咬牙切齿的,“你,你真的不要脸……” 裴邵抿着唇笑,格外喜欢看阮月安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点点头,顺着她说,“我是挺不要脸的。” “多亏你提醒我,不然我也想不到我能这么不要脸。” 他这么一说,阮月安又想起刚才他到底说了什么话了,脸上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心跳也快得不行,偏偏裴邵还要伸手来拉她,问她,“你害羞了吗?” 指尖才碰到手腕,阮月安就甩开了他的手,匆匆从他身边走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否定他的话,“我才没害羞。” 裴邵看着她走远,脸上笑意更甚,故意扬声叫她,“那你别跑啊?” 阮月安头也不回走得飞快,她抬起手,手背贴在脸颊上,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脸有多烫。 她咬着牙,做梦都想不到裴邵有一天会对她说出这种直白且下流的话,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种她经常说的下流话给弄到脸红。 从她认识裴邵开始,在他们的关系中,脸红的人就一直是裴邵。她也乐得享受看裴邵脸红的样子,像这样被他弄到脸红,还是头一回,真是阴沟里翻船……又想起来他说的话了,阮月安气得踢了一脚沙子,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他。 裴邵还坐在那,等着她回头似的,一与她对视,立刻就对着她露出了笑容。 阮月安扭回头,不再看他了。 她走过烤架,立在沙滩上迎着海风望向海面,脸颊边的头发被吹到身后。 已经过了盛夏,夜晚的海风带着一点冷意。脸上的热度很快就褪了下去,阮月安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月安!”裴邵在身后叫她了。 阮月安不想回头,也不想回应。 “要走了!回家了!” 阮月安转身,看见裴邵立在那朝她招手,脸上带着讨人厌的笑。 她瞪了裴邵一眼,踩着沙子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 - 几个人都喝了酒,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老羊拽着裴邵跟他说了好一会的话。蒋绎立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吸烟,掸烟灰的时候抬起眼看了他们一眼。 程佳音出门时就没拿外套,现在穿的是老羊的外套。她立在阮月安身边,跟她说明天要带他们去哪玩去哪吃饭。 聊了一会,车陆陆续续到了,程佳音把他们先送上车,立在车窗边跟他们告别。 车子开起来后,阮月安还趴在窗边冲程佳音摆手。车开得颇快,外头的风顺着车窗灌进来,又从另一个车窗吹出去。裴邵扭头看了阮月安一眼,她的长发被吹得扬起,在背上乱舞。 他伸手握住她的飞扬的头发,指尖顺着发丝理了理,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坐好。” 坐在前排的蒋绎抬起头,看了倒车镜一眼。镜中的阮月安很快收回的手臂,转回身坐好了。 她坐正身体,在垫子上挪了挪,才发觉屁股口袋有些硌。伸手摸了摸,摸到一颗硬糖。 “怎么了?”裴邵从手机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阮月安收回手,靠在椅背上又挪了挪屁股,“没怎么。” 裴邵笑了笑,“累了吧?今晚早点睡。” 阮月安嗯嗯两声,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的手机。他正在跟同事聊天,阮月安看了两眼就不看了,也掏出手机看。 她点开朋友圈,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口袋里的糖是刚才在海边时蒋绎给的。 她要走的时候蒋绎朝她走过来,他握住了她的手腕,说有话要对她说。 于是阮月安就站在那,等着他说。 蒋绎与她对立,沉默了一会,抬起手,露出掌心中的两颗糖。 “要吗?” 她伸手接了糖,没有吃。 蒋绎撕开包装吃掉糖,然后抬眸,看着她,说,“裴邵跟我说,我们结束了。”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淡,陈述着他想要说的事。 阮月安避开他的视线,挪开眼,没说话。 “我们早应该结束。”他说。 一阵海风吹过,阮月安抬起眼看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高兴或者是不高兴,甚至是他一向的轻蔑神色,都没有。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阮月安攥紧了拳头,锯齿状的包装刺在掌心,她忍住冷哼,转身就走。 蒋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 他拥抱阮月安,双臂环在她的背上,与她紧紧相贴。阮月安伸手推他,可他的怀抱太紧,她推不开。 “我们早应该结束……” “我该这样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结束。” 阮月安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很轻。 他松开环抱的手,退开一点距离,与她对视。 阮月安看着他,她该说点什么的,无论拒绝或是接受,她都说不出来。 蒋绎抬起手,捏着她被风吹动的碎发,别到她耳后,掌心顺着脸侧的弧线抚摸她的脸颊。他低下头,贴近阮月安,带着蛊惑一般的深情,叫她的名字,“阮月安,我一点都不想结束。” 阮月安看着他的眼睛,脑中空白了一瞬。 双唇被轻轻触碰,她回过神。 发丝扫过蒋绎的手背,阮月安退开了。 “我们不该这样。” 在她转身离开时,蒋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 阮月安随手给几个朋友的照片点了赞,然后退出了朋友圈。 聊天页有几条红点提醒,她点过去看,顶部的小圆给她发了几张照片。在小圆的对话框下面,是蒋绎的头像。一片夜空,从他们加上微信之后就没有变过。曾经她也问过蒋绎的头像是什么意思,他说没什么意思,网上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一直用着。 现在这片夜空的左上角出现了一个红色标记,他的名字下面带着一句话,一句乍一看没头没尾的话。 「你是如何回答的呢?」 同她离开时蒋绎问她的话一样。 阮月安没有点开,她看了一会,然后删除了对话框。 - 裴邵跟同事聊完工作上的事,放下手机,扭头看了一眼阮月安,她正握着手机低头聊天。 他坐过去了一点,“又在跟小圆聊?” 阮月安头都没抬,指尖划着屏幕的照片来回看着,“是啊,帮她挑裙子呢。” 裴邵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阮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裴邵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后,冲她笑了一下。敲着键盘的手顿了一下,阮月安抬起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你聊完了?” 裴邵握住她的手背,歪着头在她掌心里蹭了蹭,“是啊,聊了点工作上的事。” 阮月安笑了笑,收回手,让出手机给他看小圆发过来的几张图片,“你帮我看看,哪件我穿着好看。” 裴邵看了她一眼,接过手机滑动图片,“不是帮小圆挑么。” “帮她挑完了,我自己也想买一件。”阮月安直起腰,与他凑在一块看手机。指尖点着屏幕,滑到自己看中的那张图片,“这件你觉得怎么样?过一阵我表哥结婚的时候我想穿这个。” 裴邵看着图片,粉色的连衣裙,裁剪十分贴身,“好看。” “那我让小圆帮我定了。” 他点点头,想了想,“穿的时候记得加件外套,裙子有点露。” 阮月安抬眸看着他笑,“知道了。” 车很快开到了地方,叁个人下了车,一起进了酒店。 裴邵公司那边有个文件寄过来要他签字,下午的时候酒店打电话过来说放在前台了。下车之后叁个人就一块进了大堂,边聊边走。走进电梯的时候,裴邵才想来文件还在前台。 文件要得急,刚才在微信里聊的就是这个。于是裴邵又下了电梯,让他们先上去,他过去签个字把文件寄走就上去。 阮月安笑了他一句记性不好,看着他匆匆往前台去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后,阮月安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 电梯上升的很平稳,密闭的空间内也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蒋绎站在阮月安身后另一侧,抬头看着电子屏幕里缓慢变化的数字。楼层上升到一半的时候,他看到阮月安抬起胳膊,低着头在包里翻找房卡。 电梯到达楼层,短暂地叮了一声。 阮月安捏着房卡走出电梯,蒋绎跟在她身后。 皮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响。 他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然后抬起头,阮月安仍旧走在他前面,与他隔着一段不近又不远的距离。他停下脚,拿出房卡开门,只不这次阮月安没有再跟在他身边认错门了。 - 阮月安躺在浴缸里,仰头盯着天花板,什么都没想。 浴室门外响起一阵声音,裴邵回来了。他脱掉外套,走进卧室看了看,叫了一声阮月安。 回应从浴室中传出来,他把外套挂起来,转身去了浴室。 “怎么泡上澡了?” 一拉开门,浴室里的雾气就扑了出来,温热又带着点香气。 “有点累,泡热水澡放松一下。”阮月安从浴缸里坐起来,趴在浴缸边缘看他,“文件寄走了?” 裴邵立在洗手台前,洗了洗手,“这个点快递已经下班了,前台说明天一早就寄。”。说完又扭头看她,笑,“泡热水放松?不如我给你按按摩吧。” 阮月安嗤笑一声,抬手从浴缸里舀了点水,冲着他泼了过去,“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水落在他身上,裴邵没有躲,他关了水龙头,扭头看着她,故作懵懂,“嗯?” “我是什么心思?” 阮月安不接他的话,看着他慢慢朝这边走过来,又从浴缸里舀了点水泼他。 水落到他的裤子上,裴邵很惋惜似的啊呀一声,摇了摇头,“我是真心想要给你按摩的,可惜现在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阮月安看着他,不接话,等着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的胳膊支在浴缸边缘,下巴垫在掌心,抬着一双眼睛看他。裴邵被她戏谑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太自在,挪开眼,抿抿唇又看了回来。 朝她走了两步,话却说不下去了。 阮月安伸手拽住他的手,把他拉近了一点,捏他的掌心,歪着头笑,“接着说啊。” 裴邵看着她,脸上有些发热。他伸出另一只手,在阮月安的脸颊上摸了摸,声音发哑,“……说不出来了。” 阮月安笑着,没有再揶揄他了,看着他脱掉衣服迈进浴缸。他一坐进来,浴缸里的水就溢出了不少。阮月安伸手摸了摸他的腰腹,问他,“我表哥过一阵结婚,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裴邵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向自己,搂着她的腰低头,吻在她颈侧,“好啊。” 阮月安按住的手,在他怀里喘了一声,“你不是要给我按摩放松吗?” 裴邵嗯了一声,掌心按着她的背与她贴近,压低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我想换个方式让你放松。” 他握着她的乳房,捏揉着,在阮月安的轻喘声中低下头,张口舔吻她的乳房。 换个什么方式?阮月安没有再问了,因为她很快就被裴邵抱出浴室压在床上了。 裴邵俯在她身上,握着她的乳房与她接吻。口舌交缠,阮月安抬起手环着他的脖颈仰头迎合。揉弄着乳房的手顺着她的腰线下滑,滑入她的双腿之间。 他与她分开一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在她嘴上轻吻了一下。 口腔包裹着那里舔弄时,阮月安闭上眼睛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裴邵从她腿间抬起眼,清晰的看到她腰身的起伏以及乳房晃动的幅度。他抬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舌尖抵着她晃动。细碎的呻吟声跟着她的小腹一起发颤,阮月安忍着哭腔,伸手去推他。 指尖穿过他的发丝,掌心抵着去推他,“裴邵……别……” 紧抓着床单的手松开,手肘撑起上半身,她试图要翻身躲开。 裴邵按住她的大腿,自下而上用力地舔弄了两下。 “啊……” 压抑不住的呻吟声和颤抖的小腹,以及被刺激到不断收缩的入口,都同阮月安一起失控了。 裴邵直起腰,抬手擦了擦被沾湿的下巴,俯身在颈侧吻了吻,“有放松下来么?” 阮月安抬起手,环住他的背,扭头埋在他颈窝里,不说话。 裴邵听着她无意识的轻吟,喉咙发紧。他握着阮月安的手臂让她松开,然后直起身,伸手从床头拿了安全套。 他抬起阮月安的双腿,扶着自己入了进去。内里的收绞和阮月安的呻吟声都弄得他额角紧绷,咬着牙忍了又忍,挺腰抽弄。 他抬着她的双腿,偏头在她大腿内侧落下一个吻。 “月安,看着我。” 阮月安睁开紧闭着的双眼,伸手想要拥抱他,“裴邵,我,我有点受不来……” 裴邵松开她的腿,俯身抱住她,扳着她的肩膀,挺腰狠弄了一会,然后低下头吻她的脸颊,“是刚才被我舔得太爽了吗?” 阮月安摇了摇头,不说话。 裴邵轻笑一声,张口含住她的耳垂,声音沙哑又低沉,带着浓浓的情欲叫她的名字,“月安。” “我真的很想射在你里面。” 话音才落,裴邵忽地皱起眉闷哼了一声,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又紧,维持着这个姿势缓了一会才忍住射精的欲望。 他抬起头,看着阮月安,挺腰在她里面缓弄了一会,笑,“你喜欢我这样吗?” 阮月安伸手推他,“不喜欢。” 裴邵握住她的手腕,吻过她的掌心,偏头在她掌心里蹭了蹭,“但我很喜欢。” “我也很想射在你里面。” 他弯下腰伏在她耳边,笑,“你又害羞了吗?” 阮月安别开脸,伸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没有。” 裴邵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了。他直起腰,抬起她的腿操弄。弄到阮月安再一次颤身高潮后,他俯下身,压在她身上射了。 他弄出来一次,还要再来,被阮月安推开了。 “明天佳音姐过来接我们,我可不想到时候起不来床。” 阮月安是这么拒绝的,但抵不过裴邵的死缠烂打,又坐在他身上弄了一回才算完。 41 41. 周末,窗帘外的日光顺着缝隙照进卧室,在昏暗的卧室中照出一小片暖色的光。 蒋绎从梦中醒来,恍惚间,扭头看了一眼窗帘,又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后,他拿起了搁在床头的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 他握着手机,闭上眼,趴在枕头上试图回忆起刚才的梦。很奇怪,明明刚才还十分清晰的梦,却在他睁开眼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如同朝阳升起后的雾一样,散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他在梦中说了什么和干了什么。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东子昨晚给他发的消息,问他到家了吗。还有裴邵说让他明天回家吃饭的消息。他挨个回复了,翻身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昨天下班之后跟裴邵东子他们几个去喝了点酒,有个朋友撺的局,几个人都没喝多少,聊的比喝的多,散局的时候几个人都十分清醒。他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打算回家之后看看文件,结果洗了澡换上睡衣,拿着电脑坐到床上之后就犯了困,躺下之后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现在,醒来时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都有点恍惚。 可能是太累了,他眯起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从老羊那回来之后,他回过一次家,吃饭聊天的时候,邵姨问他最近怎么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蒋绎记得邵姨问出这句话之后自己的反应——他忍住去看裴邵的视线,垂着眼夹菜,声线平稳地嗯了一声,说是有点太累了。 他拿起搁在洗手台上的眼镜戴上,有点意外自己会在这时候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反应。 刻意,又卑鄙。 蒋绎抬起眼看着镜子,镜中的自己脸上带着笑,一种不知道在嘲讽什么的冷笑。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后,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皱了下眉。 毛巾忽然从架子上掉下来,落在洗手池边缘,发出一声轻响。 蒋绎垂下眼看了一会,拿起毛巾把它重新平铺着搭上架子,转身出了卫生间。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他扶着冰箱门缓慢地扫视一圈,冷气扑面而来,他关上冰箱门,打算点个外卖。 他周末通常都是这样。没什么打算的话就在家里呆着,看书或是电影,然后下午去游泳。阮月安回国之前,裴邵经常跟他一起去游泳。阮月安回来之后跟他们一起去过,后来她的朋友小圆联系上她之后,阮月安就不来了。 说到阮月安,蒋绎忽然想起上次在家吃饭的那一天,裴邵在饭桌上跟邵姨聊天,聊到阮月安的表哥。他说他过几天要跟阮月安一块去参加她表哥的婚礼。邵姨跟他聊了什么内容,蒋绎记不太清了,但他记得很清楚,裴邵说完那句话之后,眼神立刻朝他看了过来。他与裴邵对视,裴邵的脸上是他意想不到的窘迫神色。 他不觉得裴邵该对他露出那样的神色,他们的关系如他同意的一样结束。裴邵不在他面前提起阮月安,这不置可否。或许说理所应当也不为过,毕竟他跟阮月安之间如果少了裴邵,就剩不了什么。 裴邵从没有哪一点愧对于他。相反的,是他,是他自己愧对裴邵。那样的神色也该由他露出来。 所以当看到裴邵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时,蒋绎垂下了眼,躲开他的视线,内心极为烦躁。 烦躁什么呢? 烦躁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卑鄙?还是烦躁裴邵看不出他的卑鄙对他还如往常一样? 蒋绎握着手机,看着裴邵发过来的消息,抿了抿唇。 「才起?上次买的酒在你那吗?」 上次是指去老羊那之前,东子他们几个一块出去喝酒的时候,裴邵在人家那拿了两瓶酒,蒋绎记得那两瓶酒是搁在东子车上了。 「我记得是放东子车上了。」 「行,那我等会问问。」 「怎么忽然想起这两瓶酒了?」 「你裴叔想尝尝那酒,昨天问我来着,要不是他问,我还真忘了。」 「嗯。」 那边没再回复了,蒋绎握着手机,退出微信。 下午在健身房里游了半个小时,踩着台阶上来休息时,碰到了楼上之前带他练腿的教练,两人站在泳池边聊了一会。聊完之后他又下去游了两圈,游到深水区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刚才上去想干却被教练打断之后就忘了的事。 他站在更衣室,拿着浴巾擦干手上的水,从柜子里拿出手机。 18:49 他划开屏幕,打开微信,点进了阮月安的朋友圈。 - “拍到我了吗?邵……阮月安?” 阮月安低着头,正在看刚刚录下来的视频。陈长卫站在她身边,一颗脑袋凑过来挤在她脸旁看她的手机。 手机里是她刚才拍下来的视频,她表哥在跟新娘跳舞。阮月安本来没打算拍的,看着几个婚礼摄像举着摄像机围着他们两个拍,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就举起手机过去拍了一段。 拍的时候没注意陈长卫站在哪,一不留神就把他给拍进来了。 “哎!拍到了!拍的还不错嘛!给我发一份给我发一份,airdrop。”陈长卫立刻掏出手机,立在她身边,跃跃欲试。 阮月安刚抬起来手,想推开陈长卫,却没想到他退的还挺快,手推了个空。 “愣着干嘛?怎么了?” 算了。 阮月安放下手,握着手机给他隔空投送。 陈长卫收到了视频,坐下去安静地看了一会。阮月安转身,刚打算拉起裴邵也过去跳个舞,陈长卫又凑了过来,举着手机问她,“哎,你觉得我截这一段发朋友圈怎么样?” “挺好。”阮月安推开他,朝立在她身后的裴邵伸出手。 裴邵忍着笑牵住她的手,眼睛看着陈长卫,直觉他还会跟阮月安搭话。 “那这一段呢?” “你别烦我行不行?” “这也能叫烦?”陈长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冤枉神色。 可阮月安压根就不关心他到底是什么神色。她抬起眼皮看了陈长卫一眼,“你让我歇会,放过我吧行吗?从中午你来了,就开始在我身边问东问西。我表哥他俩交换戒指你要我看那枚钻戒几克拉,他俩接吻你要让我猜他俩会吻多久,丢手捧花的时候你还要问我这花会不会丢到你手里。我不是神,陈长卫,但我倒是想成为神。我要是神,我第一个就把你的嘴给缝上。” 从中午婚礼开始到现在傍晚酒会,陈长卫就一直在她身边喋喋不休,裴邵几次过来解围想要把她带走,陈长卫都跟在他们身边,就是不肯走。弄得阮月安想跟裴邵单独合照都没机会,陈长卫跟裴邵一个站她左边一个站她右边,照出来的照片,叁个人里她的脸最臭。 陈长卫听得一愣,还没说点什么,阮月安拉着裴邵已经走了。他们俩牵着手,绕过人群,也加入了空地上跳舞的人。 “你生气了吗?”裴邵单手扶着她的腰,歪着头看她的表情。 “没生气。”阮月安皱着眉躲开他的视线,握住他搭在腰上的手,拉着他跳进舞池。 新郎新娘已经跳完两轮了,音乐也变成轻松的电子音乐,不少情侣都在圆形的舞池中央跳舞。阮月安在旁边看了半天,除了刚才新娘跟伴娘的辣舞一眼就能看出是练习过的之外,大家都是跟着兴致乱跳。她抬起手,扶着裴邵的腰朝他靠过去。 “他就那个性子,没什么恶意,我不会真跟他生气,但还是会烦。” 阮月安伸手摸了摸他的领带夹,抬头看他。难得裴邵穿了一整套颇为正式的晚装,黑色的青果领外套里头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下头是一双擦得锃亮的牛津鞋。今天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说来着,这一套搭配得挺好看。一套黑色晚装,剪裁十分贴合他的身材,丝质的青果领在黑色薄羊绒外套上反着暗光,系上腰扣之后更显腰窄。 裴邵笑了一声,扶着她腰的手上抬,穿过她的头发盖在裸露的肩胛骨上,“看出来你烦了。” 阮月安跟着他跳了两步,抬起眼睛冲他笑,“刚才就想说来着,你今天这身挺好看。”,她拍拍裴邵的后腰,“腰收得很漂亮。” 裴邵挑起眉,颇为得意地哼了一声,“也还行吧。”,指腹在她裸露的背上摩挲两下,垂下眼看她。 她身上的这条裙子就是前一阵给他看过的裙子,粉色的缎面连衣裙,非常衬她的肤色。剪裁得很贴身,胸部被托得极为漂亮。 “往哪看呢?”阮月安故意往他身上撞了一下,语带调侃地看着他。 裸露的小片乳房跟着她撞过来的动作晃了晃,鬓边垂下来的一缕长发落在她的胸部上方。裴邵抿了抿唇,抬起眼,看着她,“看你的项链。” 阮月安轻哼一声,也不拆穿,抬起下巴问他,“好看吗?” 阮宁给她的黄宝石项链,颇大的方形黄色宝石被碎钻点缀,在她颈间闪闪发光。 裴邵点点头,拨开她颈边的头发,低下头,凑在她颈间嗅她身上的香。 炙热的气息落在颈间,有一点点痒,阮月安躲了一下,再一抬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人群中的阮宁了。 阮宁今天没穿裙子,穿了身裤装。她刚穿上外套,正在朝阮月安招手。 “我妈叫我。”阮月安拍了拍裴邵的胳膊,“你跟我过去吗?” 阮宁叫她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走之前跟她打个招呼,顺便跟她说一下明天早点去公司,有几个人要给她认识认识。 “这就走了?”阮月安看了一眼立在她身边的男生,估计是新男朋友,看着岁数跟她相差不多。那个男生与她对视,有点腼腆地笑了笑。 “都快呆了一天了,累了。”阮宁眼睛一垂,落在她颈间的项链上,挑起眉,伸手捞起来凑过去看,“我送你的那个吗?” 阮月安嗯了一声,问她,“好看吗?” “我送的肯定好看。”阮宁松开吊坠,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掏出手机,“我给你拍张照吧,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阮月安自然愿意让她给自己拍照,当即后退几步,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让她拍,拍完之后又拉着裴邵把今天想拍但是一直有陈长卫打扰的合照给拍了。 - 舞会临结束前,阮月安逮着机会就拉着裴邵先跑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躲开陈长卫。陈长卫来的时候没开车,跟他爸妈一块来的,他爸妈跟阮宁前后脚走,阮月安怕他要跟他们坐一辆车。 裴邵被她拉着匆匆离开酒店,坐上车之后还在笑。 阮月安脱掉外套,系上安全带,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他要是跟咱一辆车,我今天晚上都睡不好了。” 她的话音才落,搁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就连着来了几条微信消息。不用看,肯定是陈长卫。 “明天还得早起去上班呢,快走快走。” 车子开起来,开上马路之后,阮月安接起了陈长卫的电话。听他说完之后,颇为惊讶和惋惜地啊了一声,“我没看手机,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我跟裴邵走之前还找你来着……我们俩都快到家了,唉,真不好意思。” 裴邵憋着笑,听她跟陈长卫讲电话。陈长卫的声音从听筒里露出一星半点,他可不是质问阮月安怎么不等他,而是在讲一件很长的事。裴邵看着阮月安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几次没忍住要发出笑声,都被阮月安瞪回去了。憋到她挂了电话才放声大笑。 他笑得开心,阮月安可笑不出来,跟陈长卫聊天太累了。说点什么事都得先把他要说的事讲完,刚才在电话里,陈长卫倒也不是非要跟她一块走,就是要跟她分享他刚刚认识的一个女生,他跟人家讲了什么话。饶是阮月安嘴快,先把想说的事说完了,陈长卫还在跟她讲自己想说的事。 或许是因为故意丢下他跑了的原因……阮月安几次想挂断电话,都没能狠下心。 “早知道就不接电话了……”阮月安扶额,都怪她自己起了坏心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裴邵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扶着方向盘,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活该啊你,你就直说能怎么样?” “直说?直说他该缠着问我为什么了。”一想到陈长卫满口为什么为什么,阮月安就头大。 裴邵抿着唇笑,他今天也算是知道阮月安为什么对陈长卫那个态度了。上次见面的时候陈长卫还算是收着的,今天就完全放开了,他想到什么都要跟阮月安说。不光说,还要问她,为什么总不回他的微信。阮月安说他发的都是啥啊,一道菜一棵树一只蜗牛也要发,你想让我回什么。陈长卫就说回什么都行啊,你想回什么就回什么。阮月安说她不想回。陈长卫又问她为什么不想回。 死循环。 “他刚回国不久,除了你也没什么好朋友。”裴邵看了她一眼,安慰道。 “跟那没关系。”阮月安冷笑一声,“你想他为什么除了我就没什么好朋友?” 裴邵噎了一噎,说不出话了。 - 车子停在路边,阮月安拿着外套和包开门下车。 裴邵伸手拽住她,笑,“不请我上去坐坐了?” “坐什么坐,你都听见我妈说的了,明天还要早起,改天再坐。” 话是这么说的,裴邵扶着她的后颈凑过来与她接吻的时候也没拒绝。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裴邵的手都要按上她的胸部了,阮月安退开了一点,“真走了。” 裴邵嗯了一声,却还是不舍得让她就这么走了,拉着把她抱在怀里抱了一会。阮月安偏头在他颈边吻了两下,低声哄他,“明天我过去找你。” “今天做完早点睡呢?” 阮月安推开他,“你少来,哪回都没早睡过。” 裴邵握着她的手笑,“我明天叫你起床。” “不行。”阮月安抽回手,开门下车,“明天我过去找你。” 裴邵看着她下车,笑着,“那晚安。” “晚安。” 阮月安回到家,立刻脱了高跟鞋,光着脚走进客厅,把外套和包都丢到了沙发上。 沙发边的绿植叶片有点枯萎了,阮月安去卫生间卸了个妆,拿着水壶出来浇水。 “喝吧喝吧,喝饱了早点开花。”阮月安垂着眼看着干裂的土被水浸湿,念念有词。 这盆栀子是从奶奶那移栽过来的,在奶奶那明明开得很好的,到她这就没怎么开过花。搞得阮月安一度怀疑是不是移栽的时候弄错了,拿着照片对照了许久,结果失望的发现没弄错,就是一种。 水壶里的水快浇完时,门铃忽然被响了。 阮月安抬起头,看着客厅里的挂钟,也就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她放下水壶,光着脚踩着地板走过去,边想着该说点什么,边伸手按着门把手开门。 “不是说了明天去找你吗?” 42 42. 车子慢慢倒进车位,裴邵停稳车子,熄了火,拿着手机和车钥匙下车。 车钥匙上坠着个皮质小挂件,他就捏着那个小挂件轻轻摇晃,钥匙在他手中绕着圈画椭圆。裴邵握着手机,点开微信看朋友圈,下滑着刷了几下,刷到了阮月安几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婚礼的照片、她表哥表嫂的照片、阮宁给阮月安和他拍的合照、还有阮宁跟他们俩一块拍的叁人合照,一共九张照片,配文只有一句话,「表哥新婚快乐!真是开心的一天!」 手机屏幕的光亮照在他脸上,照亮他脸上的笑。他点开与阮月安两人的合照,看了又看,然后退出来给她点了个赞。 进家门在玄关换鞋时,他爸爸正好从厨房出来,穿着睡衣,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要上楼。 两人打了声招呼,裴邵停住脚,看见他才想起来,白天问蒋绎说在东子那的两瓶酒他忘了问东子了。中午跟蒋绎聊完就打算问的,现场有点乱,他跟着阮月安见了不少亲戚,转头就忘了。 在客厅跟他爸聊了两句,跟在他身后握着手机边给东子打电话边上楼。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起来,裴邵跟他寒暄了两句,直奔主题,问他,“上次我是不是放你车里两瓶酒啊?” 东子想了一会,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他也记不太清。裴邵笑了两声,让东子明天有空看看在不在车里,他明天好过去拿。东子说行,问了一嘴他干嘛忽然想起来这两瓶酒了。 “我爸想喝啊,他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裴邵扯开领带,摘下来的时候没注意,领带夹落到了地上。他又弯下腰去捡领带夹,握着手机嘱咐,“你明天好好看看车里有没有。” 东子嗯嗯两声答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裴邵就去浴室洗了个澡,穿着睡衣从卫生间出来,再坐回床上拿起手机就看见他洗澡这十多分钟的功夫,东子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他以为东子是在家里找到了那两瓶酒,立刻拨回电话,语气颇为轻松,带着调侃问他,“不是说明天找吗?找到了?” “找到个屁!”电话那头的东子嗤笑一声,“我跑到车库,在车上找了半天才想起来,你那天压根就没把酒放我车上!” 裴邵愣了一下,坐在床上听他说话。 “你是打算放我车上,后来你不是说要去找阮月安吗?就又拎着酒走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裴邵皱着眉回想,那天他是打车去的阮月安那,但也不记得自己去找她的时候手上有没有拎着那两瓶酒。阮月安后来也没跟他提过,他一时间还真不记得那两瓶酒是在阮月安那,还是被他忘在出租车上了。 “你问问阮月安是不是在她那,要不是,那就肯定是你忘出租车上了。” “要是真忘出租车上估计酒找不回来,都过去半个月了……用我帮你再找两瓶吗?老齐那估计能有。” 裴邵笑了一声,“先不用,我等会给阮月安打个电话问问。要是真忘出租车上,我再自己找老齐借两瓶。” 挂了电话,裴邵丢下手机去卫生间吹了个头发,吹干之后又回到卧室,握着手机给阮月安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还没响一声呢,裴邵又给挂了。 已经过十一点了,他怕这时候阮月安已经睡了,自己一个电话过去再给她吵醒。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家里有没有两瓶酒。 等了五分钟,阮月安没回消息。 裴邵笑了笑,退出微信打算睡了。 可关了灯、放下手机躺在床上,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阮月安今天穿着那条裙子的模样。 很漂亮,从高中起就一直很漂亮。 在认识阮月安之前,裴邵很少跟女生接触,所见到的女生在他眼里也都差不多一个模样。他知道自己的模样不差,也能注意到学校女生对他投过来的视线。但她们只是在他背后谈论关于他的事。他知道自己在老师和同学中的评价并不太好,他不热爱学习、或许相对来说还有那么一点不尊师重教。这些评价对他来说其实无足轻重,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关心别人该怎么看他。 初中大家都情窦初开的时候,他跟同班的一个女生有过一段短暂的接触。那个女生是少数敢接近他的人。当那个女生走过来跟他表白的时候,裴邵是很意外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同意了。或许是因为好奇,也或许是因为虚荣心。在他还不懂什么叫喜欢的时候,有一个女生在他面前说喜欢。 那段关系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很快。裴邵能感觉到那个女生对他有好感,但他们相处时,裴邵总是心不在焉,他感觉不到自己对这个女生有任何好感。或许是有的,因为她能主动接触他,主动跟他搭话问一些他很感兴趣的事,没有一个女生这样做过。但接触时,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女生的感情与她对自己的感情并不一样。至于那是什么,他想不太明白。 蒋绎说这不是喜欢。 喜欢蒋绎的女生一直都很多,他收到的情书多到让裴邵咂舌。但是他也没有谈过恋爱啊,他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后来他遇见了阮月安。 就像高中报道那一天他们相撞一样,阮月安一下子撞入他的世界,围绕着她奔跑。 他从没见过像阮月安一样的女孩。有时候他觉得阮月安很成熟,又有时候觉得她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阮月安总是把喜欢挂在嘴边,她看向他的眼中总带着笑,一种让他慌乱的笑。 那种慌乱对高中时的他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阮月安跟他对视,他总是忍不住挪开视线。即使在心中数次提醒过自己不能认输不能认输,但结果总是一样的。 他试过不去理会阮月安,故意无视她。但是当她真的离开时,他又总忍不住去看她。 或许这就是喜欢。 他不确定,直到阮月安牵起他的手,凑过来亲吻他。 他记得阮月安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落在睫毛上的碎发,还有她睁开眼看他时脸颊上浮起的红晕,她的声音软绵,与他相碰的柔软双唇微微张合,“闭上眼睛啊。” 裴邵睁开眼,在黑暗中直视天花板。他翻了个身,伸手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12:17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跳成12:18。胸腔中的心跳仍然很快,他握着手机,低下头埋进枕头,回想阮月安身上的香味。 两分钟后,他放下手机,打开床头小灯,起床穿衣服。 - - “……怎么了?” 长久的沉默后,阮月安率先张口。 她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半边身子在门内。 蒋绎立在她身前,没有说话。 在更衣室里,他握着手机,看到了阮月安发的朋友圈。他依次划过照片,看到裴邵跟她的合照。他们站在一起,阮月安挽着裴邵的手臂依偎他身边,歪着头对镜头笑。 印象中的阮月安似乎一直都很爱笑,他对阮月安最深的印象似乎也是她的笑。第一次与她相遇,在楼梯上,她就是这样对他露出笑容的。那时候的蒋绎很喜欢她这样笑,或许他就是因为这个笑容才记住阮月安的。 但现在,他看着手机屏幕里阮月安的笑容,皱起眉,他不太喜欢阮月安这样的笑容了。 他看着阮月安,看着她脸颊边湿湿的头发,问,“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阮月安的眉毛微微皱起,扶在门框上的手指蜷缩。她没有问蒋绎问的是什么,默了默,反问他,“那你又是怎么回答的?” 蒋绎沉默着,他不该来的。 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口按下门铃了。 在来的路上,他想过在这时候,与阮月安相见时他们会说些什么,也想过他要跟阮月安说些什么。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也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他现在需要她的一句话,一句让他和他们都能回归原本轨道,一句能让他彻底死心的话。 只要她一句拒绝,他就会转身。 如同他答应裴邵那样,真正的结束这段关系,结束自己长久以来对阮月安所有的妄想。 “我不想跟你结束。”他说。 他走近阮月安,伸手抚摸她的脸,指尖挑起鬓角的长发,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声音压得很低,呓语一般的叫她,“阮月安,你能喜欢我一点吗。” 阮月安看着他,没有动。 她看着蒋绎慢慢贴近,然后扭开了脸。 蒋绎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 “我们不该这样。”她推开蒋绎,后退了两步。 蒋绎紧跟着她踏进玄关,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贴近她的身体,“我不想再放开你。” “我从没有也从不会放纵自己。” “可是现在,阮月安,我很想放纵一次。” 阮月安摇了摇头,看着他,“蒋绎,我们都不该背叛裴邵。我答应了他,我不能……” “你对我,哪怕是一丁点的爱都没有吗?” 蒋绎盯着她,紧紧盯着她的脸。他看到阮月安复杂的脸色,看到她别过头躲避他的视线。他握着她的下巴别过她的脸,轻声追问,“我爱你,阮月安,你对我有过一点爱吗?” 阮月安迎着他的视线,他的掌心很热,看着她的视线却热过掌心,几乎要烧灼到她心底。 有过吗? 从何时开始的,阮月安已经记不清了。或许是从最初对他的好奇开始,好奇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得到的答案却又被他亲手打破。或许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她对蒋绎的感情开始转变。一种不能也不该告诉任何人、甚至不该表达出来的转变。 她不该回答的,可是迎着蒋绎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她明知道蒋绎又是在故意示弱的眼神中,口中的答案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有。” 她看到蒋绎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是爱你。但是然后呢?” “蒋绎,然后呢?” “我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你不想背叛裴邵,想让我充当这个背叛者的角色。” 蒋绎看着她,心中一震,一种奇特的感觉立刻从心中腾起。是惊慌?还是欣喜?在他那掩藏已久的、从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心思就这样被阮月安剖开丢在台面上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放开阮月安的手,也很想拥抱她入怀。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中,他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做出你想要的选择,我该怎么面对裴邵?” “……裴邵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该我也不能做出任何伤害他的……” 她说的是对的,蒋绎想。 “没有做错么……”蒋绎放下手,退了一步,看着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是你们提的玩玩,是你们提的开始。” 阮月安看着他,默了默,“你有拒绝的权利……蒋绎,你从来都有拒绝和提出结束的权利。” 蒋绎看着她,他能理解阮月安说的每一句话,他也知道阮月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因为他也曾这样想过,他知道他不能这样,不能像这样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指责他们对他做出的一切,把一切过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 他知道也明白,但是他不想这样去想。 蒋绎盯着她,“那么你呢?阮月安,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你说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会跟我做爱做到高潮?”他看着阮月安,“当我按着你操的时候,当我用你说的不喜欢的那种粗暴方式操你时,爽到流泪的人,不也是你么。” “在我面前的你,是不是才是真正的你?” 阮月安沉默着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挪开视线,“我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不该这样。” “我永远爱裴邵,他在我心里无人可以替代。” 啊……真是格外动听的表白。 如果裴邵在场的话,一定会被她的甜言蜜语哄得心花怒放吧。 没有人会不喜欢甜言蜜语。纵然蒋绎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自己一点也不喜欢阮月安的那些甜言蜜语,她最擅长的就是用说甜话哄人。他也会不可避免地沉溺在她的笑语甜言中。清醒之后,他既恨自己又恨阮月安,恨自己再次沉溺,恨阮月安这样熟练地用对待裴邵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但是在这样的情绪背后,他是不是也藏着一点连自己都不愿去想的渴望呢?渴望她就这样对自己,像对裴邵一样对自己。 “你有什么好的?”蒋绎盯着她的眼睛,“你能回答我吗阮月安?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有什么值得我为你背叛裴邵?有什么值得我时时刻刻都得把你放在心上?” 阮月安挪开眼,“我没什么好的,也不值得你为我背叛裴邵。” 蒋绎看着她,他得到了一直以来都想要的答案,这个答案再完美不过。多少次他在心中幻想,幻想得到这样的拒绝后,他能够死心能够满足。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他该做的也应该是这样。 但是他却没有感到满足,一点都没有。 蒋绎看着她,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答案。即使他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能不要也不该,他都无法做到真正的放开。如果真的可以,他绝不会在京都,在那样的一个雨天仅凭一句话、一个侧脸就认出多年未见的阮月安。 或许就是因为忽然的得到才让他拥有这样的情绪。就像他曾经问过阮月安,人会渴望自己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吗一样,当他见到阮月安跟裴邵在一起、当他看到阮月安跟裴邵的感情、当他加入,才第一次发现,哦,原来他也很渴望得到这样的感情。 他渴望阮月安对他产生同样的,或许是更为浓烈的感情。 蒋绎靠近阮月安,牵起她的手,五指顺着指缝钻入,与她十指交握。他抬起手,歪着头贴在她的手背上,抬起眼皮看着她,放低了声音,诱哄一般的,“……我并不是要替代谁…阮月安,我也想成为你心中,一个无可替代的人。” 他的脸颊微凉,阮月安试着抽回手,没能抽回来。 她咬了一下嘴唇,挪开与他相对的视线,“不要这样…引诱我。” 43 43. 夜里空气发凉,从车上下来,站在路灯下时,裴邵才感到有点冷。 不是刺骨的寒,而是夏末夜里特有的凉意。 他关上车门,把钥匙塞进裤子口袋,望了一眼已经一片漆黑的住宅区,迈开步子朝阮月安住的地方走。 有点太冲动了。 站在门口开门时,裴邵忍不住抿唇,摇了摇头。 不过他是真的想来拿那两瓶酒的,如果它在阮月安家的话。 如果不在的话,他该怎么办呢?回去还是就这么留下? 裴邵笑了笑,他似乎已经能看到阮月安被吵醒后的样子了。 他握着钥匙开了门,望了一眼一片漆黑的客厅。说是一片漆黑,也不太准确,客厅一侧阳台的窗帘没有拉上,外头的月光顺着照了进来,灰蒙蒙的。 他没开灯,脱了鞋走进客厅。 卧室的门紧闭,他走过去,想先推门进去看看阮月安。转念一想,还是先找找酒在不在,免得等会把她吵醒了没有借口。 于是又转身朝厨房去了。 开了灯,路过餐桌时,他看到餐桌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只玫瑰。应该是上次过生日时剩下的,时间过了太久,花已经枯萎了。 裴邵走过去,凑近才发现花瓶里并没有水,花快成干花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干脆的花瓣立刻落到了餐桌上。 他收回手,离开餐桌,走进厨房,环视着找那两瓶酒。 厨房内的燃气灶上还摆着一口平底锅,锅里很干净。水槽里放着一只用过的马克杯,里面盛满了水,淡褐色的水,应该是她喝过咖啡之后就泡在这里的。 阮月安有这样的习惯,在他那住的时候也是,裴邵给两人冲咖啡,喝光之后她就是这样洗杯子的。热水泡一会,然后冲洗干净。 裴邵打开橱柜看了看,里面餐具摆得整整齐齐,没有酒的痕迹。他弯下腰,打开烤箱边的小橱柜,里面放了不少瓶罐的调味料。都是开过封经常用的。 裴邵记得他第一次吃阮月安做的饭,是在她回国,刚搬到现在住的地方的时候。请他和蒋绎东子来还有小圆几个人过来庆祝,一桌子菜,她一个人连炒带炖,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他在跟小圆在厨房里就帮她收拾了一点菜,收拾完就站在旁边看她炒菜。 小圆说她在英国的时候,每吃到一家中餐都要跟阮月安的手艺比。 阮月安听了就笑,笑小圆懒,转头跟裴邵说,在国外呆过的,只要不懒都能会做几个菜。 她的厨艺的确很好,但是很少下厨,裴邵到现在也没正经吃过多少次。 裴邵关上橱柜门直起腰,在厨房里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看到酒在哪。在他以为自己应该是把酒忘在出租车上,并没有带过来的时候,他在冰箱旁的地板上看到了那两瓶酒。 挨着冰箱,立得端端正正的两瓶白酒。 裴邵哼笑了一声,弯腰捏着包装盒把酒拿了起来。 “原来放在这了啊……” 他把酒放到餐桌上,掏出手机给东子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找到酒了。然后收起手机,心情颇为愉快地朝卧室走。 - - 卧室的灯被关掉。 阮月安被他压在门上,视野忽然变暗,她闭了下眼,试图适应此刻的黑暗。 在一片黑暗中,蒋绎握着她的下巴,低下头,精准地吻在她的唇上。 眼镜撞在脸上,阮月安皱了下眉,轻推了他一下,反而被压得更紧,后背紧贴在门板上,很凉。 握着下巴的手下滑,顺着她的脖颈抚摸过胸前裸露的大片皮肤,指尖向下钻入裙子,轻轻握住她的乳房。 唇舌交缠间,阮月安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阻挡他刻意揉弄乳尖的动作。 指甲划过挺立的乳尖,她皱着眉轻哼了一声。 蒋绎张口吞下她的轻吟,大腿挤入她的双腿之间,扶着她的后腰与她贴得更近。粗糙的裤子面料蹭过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肤,他的手顺着她的身体曲线下滑,沿着裙摆钻入,抚摸她的身体。指尖勾起内裤边缘,手掌贴在她的屁股上揉捏。 “唔……” 阮月安皱着眉,被挤压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让她有种受困于蒋绎掌心无法逃脱的感觉。 这样的想法一旦生出来,心底的不安便愈发强烈。 她别开头,喘息着,“我不舒……” 蒋绎握住她的下巴,扭过她的脸,张口堵住她的话。 身后的手下滑,触碰到内裤底部的湿滑,蒋绎顿了顿,而后发出一声轻笑。 笑声细微且低沉,若没有仔细分辨,会以为那是一声闷哼。偏阮月安这时候是睁着眼的,在卧室内昏暗的光线中,她看着蒋绎睁开了眼睛。 蒋绎与她对视,没有挪开视线也没有辩解,指尖轻轻上挑,在入口处轻轻摩挲,感受她那处的收缩。 阮月安试图扭头,下巴却被他握得极紧,于是抬手在他肩上锤了两下。 她锤了蒋绎几下,蒋绎就张口咬了她几下。细微的刺痛从舌尖传开,她皱起眉,抬手扶着他的后颈咬了回去。 蒋绎闷哼一声,握住她下巴的手微动,拇指与食指钻入她口中,撬开她的牙关,退了出来。 他看着阮月安,阮月安也看着他,两个人都不说话。触碰她的手慢慢收回,他垂下眼看着指尖,然后松开握着她下巴的手,勾下她的肩带,把指尖沾着的液体涂抹到了她的乳尖上。 指腹按压着挺立的乳尖,轻轻揉弄。阮月安握住他的手腕,打断他的动作。 “别……这样弄我……” 蒋绎嗯了一声,抬眸看她,眸色深沉。他松开按压乳尖的手指,手掌张开,握着她的乳房低下头,张口含住了她的乳尖。 舌头扫过乳尖,牙关微合,咬着她的乳尖轻轻磨蹭,阮月安忍不住挺起腰,手掌推着他的额头轻吟。 蒋绎揽着她的腰,感受到她不停挪动的脚步和发颤的双腿。他抬起头,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吻她,手掌顺着小腹下滑,掀开她的裙摆钻入内裤,在一片湿滑中揉弄她。 阮月安抬手推开他的下巴,低头握住他的不停动作的手,喘息着。 “啊……” 蒋绎松开扶着她肩膀的手,穿过腋下握住她的乳房。他捏起挺立的乳尖在指尖把玩,歪着头,脸颊靠在她的发顶蹭了蹭,轻声诱哄她,“张开腿。” 靠在胸前的脑袋微微摇头,然后发出一阵细微的呻吟。 她松开了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颤抖。 “阮月安。”他叫她的名字,伸在腿间的手掌张开推了推,却被夹得更紧。他皱起眉,紧握她的乳房,“张开腿。” 怀中的人只是摇头,蒋绎皱着眉啧了一声,松开握着乳房的手,弯下腰,胳膊穿过腿弯,抬起她的腿。 触碰她的手得了空,弄得便愈发强烈,阮月安紧抓着他的衣服,扭头埋在他胸前,哭泣一般喘息。 “蒋绎……”她叫他的名字。 蒋绎歪着头靠在她的发顶,听她喘息中叫出他的名字。他扭过头,吻她的发顶,轻声回应,“嗯。” 然后等待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 “你滚。” 意料之中的回答,蒋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只不过他刚才的确是有心存幻想的,幻想她能说点什么话,说点他没听过的话。 没听过的什么话呢?蒋绎想不出来。 不过这样的答案也还算足够,或者说,正和他的意。 他嗯嗯两声,抬着她的腿,揉弄她。 在她靠在他胸前颤抖着高潮时,他合拢两指顺着湿滑的入口插了进去,感受里头频繁的收缩。他抽出手指,叁指并着插进去,却很快被挤压得并拢到了一起。 紧紧的挤压感让他额角直跳,淫液顺着相连处流了他一手。他抽出手,放下她的腿,单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带着她朝床上走。 阮月安被他放到床上,胳膊肘撑着床,才抬起上半身,蒋绎已经压了过来。他掀开她的裙底,脱掉她的内裤,分开她的双腿,跪在她腿间解腰带。 金属碰撞的声音听得阮月安心底直跳,她趴在床上,支起上身还未坐起来,一双手就扶上了她的腰,在她的惊呼声中入了进来。 “嗯…” 一插到底,两人都闷哼了一声。 蒋绎按着她的屁股,把她的裙子向上推了推,退出来一点,又深深的入回去。她里面湿滑又紧热,他缓着插弄一会,便直起腰用力操弄起来。这姿势操起来黏腻的不得了,交合声与水声都黏腻。 阮月安皱着眉,分不清他是故意还是无意,偏她还看不到他是何表情。她背过手,摸到他分跪在她身侧的腿。手指攥着他的裤子骂他,“……你他妈裤子都不脱?” 身上的人像是笑了一声,很快俯下身来,握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在她的仰视中与她对视。 他挺腰操进去,“忍不了了。”,掌心抚摸过她的脖颈,他俯下身,凑在她耳边,说,“太想操你,忍不了了。” 纵是能猜到他的想法,阮月安也被他这毫不掩饰的态度给气得一噎,抬手握着他的手腕骂了他一句。 蒋绎没回应,他握住她的乳房,叫她的名字,“阮月安。” “你再骂一次,我就操你一次。” “好不好?” “好你大爷!” 蒋绎俯下身,压在她背上,拨开她的头发,吻在她耳后,轻笑着,“一次。” - 蒋绎低下头,看着阮月安的脸。她闭着眼,手掌合拢,抵在他胸前。 “你会觉得我卑鄙吗?阮月安。” 他握住她的手腕,拨开她握拳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可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我渴望你,渴望你的一切,渴望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你的一切。” 阮月安别开脸,不作回应。 他单手扳着她的肩膀,操进去,“有时候我会想……” “如果你的心能够像你的身体一样,都为我打开就好了。” “你还记得高中时你问过我的话吗?你问我会不会有贪心的时候。”蒋绎松开她的手,握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我有。” “我不想只跟你认识、不想只跟你是朋友,也不想只能触碰你却得不到你的回应。” 阮月安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蒋绎握住她的手腕,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在她缩回手的时候紧握她的手腕,歪着脸靠在她掌心中,“回应我,阮月安。” “我爱你。”他贴近阮月安,在缓慢的动作中操弄她,“……回应我。” 阮月安别开头,又被他转回来。他俯身与她接吻,操弄她,在她一阵压抑的低吟声中,再次张口叫她的名字,“阮月安,回应我。” 她闭着眼,上半身几乎要被他顶出床沿,失落的感觉让她感到一阵恐惧。她抬起手,环住他的肩膀,紧紧攀附着他,颤声回应,“我…我爱你。” -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蒋绎立刻护着她的后脑贴近自己,抬起眼看了过去。 灯光亮起。 他眯了下眼,看到裴邵立在门口,两人对视,裴邵的视线下滑,落到阮月安的身上。 沉默过后,裴邵哑声叫她,“月……安?” 怀中人的身体一震,咬着他的那处收绞。蒋绎绷着脸,忍了忍,却没有退。他收紧手臂,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裴邵仍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握成拳,微微发颤。 心脏破碎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拒绝他留宿的爱人与他的好兄弟在一张床上做爱。 他的爱人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 裴邵闭上眼。 他是不是早该想到会这样?是不是早在他们叁个人开始那段荒谬的关系时,他就应该要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就应该要想到结束不只是嘴上说说的而已。因为这个世界不是事事都要顺遂他的心,他想要如何就如何。即使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如此。 可是,可是他们都答应了的。 都答应了结束的。 - 完了。 阮月安躺在床上,胳膊遮盖住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字。 蒋绎站在床边,整理好衣服,扭头看她。他伸出手,想要拉下她的手,被她拒绝了。 他立在那,沉默了一会,“我会跟他说的。” 阮月安没有回应。 蒋绎在床沿边坐下,拉下她的裙子,又说了一遍,“我会跟他解释的。” 她还是不说话,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蒋绎在她身边坐了一会,也想了一会。他看向阮月安,她仍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过。 过了许久,阮月安埋在被子里说了一句话。 “你走吧。” 蒋绎没动。 “我没事。”她又说。 假的。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蒋绎看了她一会,还是站起身,走了。 站到小区里,他摸出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凉爽的薄荷味在嘴里迅速化开,他抬起头看向夜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没觉得紧张。从刚才到现在,他的心情一直没什么波动。是因为他在脑海中已经幻想过太多次的原因吗? 他不知道。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他此刻的想法了。 44 44. 上午的会议结束,阮宁带着阮月安陪大老远过来的朋友吃了顿饭。 饭后,两人送走了阮宁的朋友,站在车旁聊了一会。 阮宁从包里掏出一支护手霜,挤了一点到手背上,边擦手边抬眼看她,“昨晚没睡好?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阮月安早上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阮宁原以为她是早起不舒服,没太在意。可一直到中午,她的脸色都很差,上午在会议室里也是,心不在焉的。刚在饭桌上,她捏着筷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阮宁叫了她两声才回神。 “没有。”阮月安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盒烟,倒出来一支捏在手里,打算吸烟。 “月经来了?脸色这么差。” 阮月安握着打火机低头点烟,吸了一口后,收起打火机,夹着烟的手又抬起来,吸了两口,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阮月安没说话,她低着头,看着指尖的香烟,抬起食指点在过滤嘴前,掸了掸烟灰,声音很轻,“我跟裴邵,可能要完了。” “什么?”阮宁皱起眉头,走近她。 一走近,她才发现阮月安的手在抖。 阮宁握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车停在停车场边缘的出口处,两棵茂盛的梧桐罩下的阴影笼罩住两人。一阵微风吹过,树冠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阮月安低着头,看着指尖香烟燃烧产生的烟雾随风飘散。一辆车从她们身旁开过,轮胎碾压石子,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阮宁看着她慢慢抬起头,然后露出一个了难看的笑。 梧桐叶片碰撞摩擦,在风中沙沙作响。 “我跟蒋绎……被裴邵看到了。” 阮宁松下肩膀,她还以为裴邵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可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她看着阮月安的脸色,才察觉到她刚才说的话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叫她跟蒋绎被裴邵看到了?他们叁个不是一直在一起么,有什么看到看不到的。 “你这话……” 阮月安丢掉烟蒂,抬脚碾碎,低着头,“我们跟蒋绎结束了,我答应了裴邵的……” 她没再说下去了。 阮宁顿了顿,结束了?这是什么意思?还是不玩了还是玩脱了? “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阮月安没吭声。 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答应了他……我不该这样的,可我现在做的事……实在是太无耻了……” 阮宁没说话,她张开手臂抱住了阮月安,手掌盖在她的背上轻轻抚摸。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妈妈……”阮月安靠在她身上,低着头,声音发颤,“我一想到他用那样的声音叫我,我的心脏就像被撕裂一样痛……” “他的声音就在我脑中,不停地叫我……我一闭上眼,就会看到他的脸。他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我……” 阮宁轻声打断她,“好了,不要再说了。”,她轻轻拍她的背,安抚,“也不要再想了……” “我做不到。”阮月安摇了摇头,“……他那么好,我怎么能这样对他?” 阮宁沉默着,她从没有见过阮月安这样的时候,她也从来就不是这样的孩子。她的脸上永远带笑,叫她妈妈的声音永远轻快。即使是她最为叛逆的时刻,阮宁也从未有过此刻的不知所措。就算是阮月安还未成年的高中时候,深夜里她从邵建安那哭着跑过来,都没有现在这样让她心疼。 可她又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她跟裴邵与蒋绎的叁人关系中,在他们荒唐的叁人关系中,阮宁没有做过任何评价,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女儿,阮月安永远不要受伤。 或许在阮月安第一次告诉她他们的叁人关系时,阮宁就想到过会有今天的结局。 但那个结局绝不会是这样。 她也想不到阮月安与裴邵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所见到的裴邵谦逊温和,对待阮月安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从不掩饰对阮月安的爱意,也从不吝啬表达出对阮月安的爱。如果阮月安将来说要跟裴邵结婚,阮宁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赞同。 相反,蒋绎这个人。阮宁说过的,她看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人如何看待阮月安。阮月安自己也说不明白,她到底对蒋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在她看来,阮月安与蒋绎之间就像是隔着一重迷雾,看似面对面,实则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曾经她觉得蒋绎这个人跟邵建安很像,他们的确很像。都是同样的沉默寡言,沉默寡言又给他们都戴上一个同样的神秘面具。她当年就是好奇这神秘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想要接近邵建安。可当她掀开那个神秘的面具,真正的认识了面具下的人,她才发觉,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蒋绎或许与邵建安有所不同,但阮宁不知道他们的不同之处在哪里,也不在乎。 她想要的只有一个,还是那句话,阮月安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况且,如果蒋绎真的有心的话,为什么要让阮月安与裴邵之间产生这样大的裂痕?他应该知道阮月安与裴邵之间的感情,知道还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阮宁皱起眉,问她,“那蒋绎呢?他是怎么说的?” 阮月安没有回答。 她抱着阮宁,沉默着。 过了许久,她松开阮宁,站直身体,攥了攥冰冷的手。 “我要去找裴邵。” - - “工作上还顺利吧?” 蒋绎停下筷子,点了点头。 邵姨冲他笑了一下,嘱咐,“裴邵总跟我们说你加班,也不要太拼了。虽说还年轻,但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身体,太拼的话,到老了到我跟你裴叔这个岁数,年轻时候攒下来的小痛小病就该找上来了。” “胃痛没有再犯了吧?” “嗯。”蒋绎看着邵姨,问她,“您现在还经常腰痛吗?我有个同事前段时间出差,我托他买了几贴很好的膏药,等会给您拿过来。” 邵姨扬起眉,颇感欣慰,“好多了,但是一久坐还是会痛。” 蒋绎点点头,“您也要多注意身体。” 视线扫过餐桌,看到裴叔正要伸手去拿酒。蒋绎放下筷子,先他一步握住了酒瓶,给他倒酒。 “嗯,谢谢小绎。”裴叔端起小酒杯,凑近闻了闻,酒香扑鼻。转头看了一眼垂着眼吃饭的裴邵,笑,“这酒真不错啊。” 裴邵抬起头,看了他爸爸一眼,嗯了一声,没说话。余光撇见蒋绎握着酒瓶给他倒酒,他看了他一眼。 蒋绎与他对视,什么话都没说。 捏着筷子的手瞬间收紧,裴邵绷起脸,盯着他。 “来,陪我喝一杯吧。”裴叔举起杯子,语气颇为轻松。 蒋绎放下酒瓶,侧目看了一眼瓶身上的商标。他没有想到这酒会放在阮月安家里,也没有想到裴邵那么晚了,会去阮月安家里找这两瓶酒。 他端起酒杯,与裴叔举起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玻璃相撞,发出一声小小的脆响。 裴叔扭头看向裴邵,叫了他一声,“裴邵?” 裴邵没吭声,他盯着蒋绎看了一会,忽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他这一出弄得突然,裴叔举着酒杯的手还没放下,就看着走了。 “哎!这吃饭吃一半呢!你干什么去!”邵姨站起身,在身后叫他。 她的语气焦灼,满怀疑惑和关心。裴邵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停下脚,留下一句干巴巴的‘想起来公司有急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邵姨又叫了他两声,听着他离开关上门后才坐回去,叹了口气,“不会是听我说小绎工作太拼,心里不舒服了吧?” 裴叔摇摇头,“你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估计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吧……” 邵姨一听他这么说,立刻瞪眼,“喝你的酒吧!”,瞪完之后还是放不下心,转头问蒋绎,“他公司最近很忙吗?这么晚了还要过去?” 蒋绎捏起筷子,摇了摇头,没说话。 一顿饭就这么结束,蒋绎帮着邵姨收拾了餐桌,又留下来陪他们聊了一会。从家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站在自家院中,抬头看了看院外墙边的树。昏黄的灯光照在树冠上,给深绿色的树冠蒙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他立在院中,看着那片淡淡的光芒想了一会,转身出了院子。 - 裴邵没有去公司,他去了自己的公寓。 早些年买的公寓,本来是图上班方便买的,但是也没怎么住过,站在电梯里找钥匙就找了半天。 电梯门打开,他刚好找到钥匙。捏着钥匙抬起头,一条腿才迈出来,他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阮月安。 阮月安看到他,很局促似的,不安地挪了挪脚,但却没开口说话。 她没说话,裴邵也没有开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裴邵只顿了一下,挪开眼,看不到她一样,握着钥匙开门。 门锁打开,他拔出钥匙进门。阮月安跟在他身后,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由她进来。 阮月安看着他换鞋进客厅,跟在他身后换鞋,叫了他一声,“裴邵……” 她的声音很轻,是裴邵从没听过的语气。同一句话,却不同于往日的任何一种声线,是一种带着试探与讨好的音调。 他捏紧了拳头,没有回头,直接进了卧室。 阮月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打开衣柜拿出睡衣,看着他脱掉衣服换上睡衣,拿着衣服走过她去往卫生间。她立在卫生间门口,等着他出来。 他洗了澡,没有吹头发,打开门看到立在门口的阮月安,没有说话,侧过身,从她身边走过。 “裴邵……”阮月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温热,还带着点潮乎乎的湿意。 裴邵甩开她的手,一言不发。 阮月安跟着她回到卧室,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坐在床上用毛巾擦拭头发。 他低着头,抓着毛巾的手在头发上毫无规律地擦拭着。擦着擦着,他的手停了下来。 “是他告诉你我在这的?” 阮月安立在原地,摇了摇头,“不是。” 她慢慢靠近他,在他身前蹲下,试探着伸手去碰他的膝盖。 毛巾盖在头上,裴邵低着头,看着膝盖上出现的手。这只手他亲过很多次,也握过很多次,光是看到他就能知道这只手有多柔软。 同样的也是这只手,在昨晚他推开门的一瞬,紧紧攥着蒋绎的衣服。 裴邵伸出手,轻轻盖住她的手掌。 她的手很凉,裴邵想,但他并没有握住,并没有像往日的任何一次一样握住她的手。 两人都沉默着。 过了许久,裴邵张了口,喃喃道,“阮月安,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自己并不想也并不能跟任何一个人分享你,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心情了。” 他的声音很低,陈述着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阮月安垂着眼看他的手,他的手很漂亮,五指匀称,手背皮下的青筋微微凸起,她与他牵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去摸那几条凸起的青筋。 她沉默了一会,“……对不起。” 裴邵听到她说的话,笑出声来,重复她说过的话,“对不起?是我做错了,该我说对不起。”,他收回手,“我现在在想,当我问你和他会不会跟单独做爱的时候……阮月安,你的心中,是不是在很得意的笑?” “你是不是在心底里笑我蠢?” 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低,也很平静,却让阮月安听得无比心惊。她伸出手,想要去握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了。 “我是很蠢,我看不出来你对蒋绎或者蒋绎对你有什么,我也想不到你们之间会瞒着我做些什么。但我还是不够蠢,再蠢一点,蠢到发现不了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就能皆大欢喜了?” “哦,说看不出来还不太对。我隐约能察觉到你的不对劲之处,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去问。” “裴邵……”阮月安攥着他的睡衣,打断他的话,“是我对不起你……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裴邵摇摇头,“是我自己活该,早在我们跟他开始这段关系的时候,我就应该要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我就应该要想到的,是我活该……” 他慢慢沉默了下去,不再说了。 他看着阮月安的手,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在发颤。 过了许久,他问她,“你爱上他了吗。” 阮月安没有说话。 她爱上蒋绎了吗?她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回答。或许她可以在这时候告诉裴邵,说她并没有爱上蒋绎,她从来都没有爱上过蒋绎。但是这个回答太恶心了,当她被蒋绎抱在怀里,当她回应蒋绎的吻,当她沉溺于蒋绎,她就已经在背叛裴邵了。 从她藏起的那颗糖到当她内心中那个叫喊着‘不该这样,这样不对’的声音被欲望压过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爱上了蒋绎。 手背上忽然落了两滴温热的水渍,烫得她颤了一下。 阮月安抬起头,她看到裴邵脸上流下的泪水,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掉在她的手背上,一颗又一颗的泪水。 他看着阮月安,“你爱上他了吗,阮月安。” 阮月安没有回答,她伸出手,触碰他的脸颊,抹掉他的眼泪。 裴邵看着她,摇头,“你说过的,我们已经跟他结束了,你答应过我的……” “对不起……” 又是这句话又是对不起,除了这句对不起,她已经对他没什么能说的了吗。 裴邵别开脸,推开她的手,“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他从来没有跟阮月安说过这样的话,她能理解裴邵的心情,也不怪他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切她在来之前都想到了,但是她的心脏还是像被紧握着一样难受。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阮月安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咬紧了牙,绝不想在这时候落下一滴眼泪。即使心痛到发颤她也绝不能也不要在这时候,在裴邵面前流下一滴眼泪。 她不想在裴邵面前做出一副委屈的受害者模样,是她活该。活该她心痛,活该她受到这样处刑一般的拷问。 可她还是要说,像她曾经说过的每一次一样。即使现在的裴邵听了不会有任何触动,即使他会感到恶心,但她还是要说。 “裴邵,我爱你。” - 蒋绎从车上下来,才走进小区没多远,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阮月安。 她低着头,脚步缓慢,路灯下的影子被拉成一条长线。 他缓慢地走近,但阮月安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他。他伸出手,拉住了从他身旁经过的阮月安。 阮月安抬起头,借着路灯的微光,蒋绎看到了她脸上的泪。 心脏微微抽动,他低下头,想要吻她,却被她扭头躲开了。 阮月安推开他,转身要走。 蒋绎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抱进怀里。 他垂眸看着她,抬起她的脸,拇指沿着眼下轻轻抹掉了她脸上的泪。 两人都没有说话。 蒋绎看了她一会,然后扶着她的后颈把她靠到了自己肩上。 阮月安推了他两下,被他抱得更紧。 过了一会,靠在肩上的人又开始哭了。 蒋绎抬起手,扶着她的后颈,安抚一般地顺她的头发。 如果裴邵昨晚没有去阮月安家的话……他会如何呢?就这么装下去?还是跟他坦白? 他不知道。 因为他所设想的事情已经真实地发生了,结局现在就在他手里。 阮月安是真的很爱裴邵啊……他想,或许说是确信才更为贴切。 靠在肩上的人的哭声慢慢不再压抑,她抬起了手,环抱着他,放声大哭。 路灯下是他们拥抱在一起的影子,蒋绎收回视线,歪着头靠在她发顶,眯起了眼睛。 擦过眼泪的手还没有干,抚过她的头发时仍会带起一缕发丝。 他抬起手,搓了搓指尖残留的泪水。 这眼泪要是为他而流就好了。 45 45. “多谢惠顾!” 裴邵拎起收银员递过来的袋子,嗯了一声,转身。 门口的电子铃声在他推门的时候响了一声,门外跑进来两个小孩,背着书包,边笑边跑进来。 袋子里装了几罐啤酒和香烟,圆罐在袋子底部撑出凸起的形状。裴邵抬起手,避开两个小孩,走出了出去。 外头的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了,一阵冷风刮过,冷风裹着落叶,刮蹭着地面在他面前划过。 “裴邵……” 他的脚步一顿,但没回头,皱着眉毛往前走。 脚步就跟在身后,与他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陪他走近小区,走过一段小路,然后跟在他身后站进电梯。 没人说话。 裴邵抬着头,看着按键上放的方形电子屏幕。 数字慢慢变化,电梯叮了一声停下,门缓慢打开。 他捏着钥匙走出电梯,低着头开门。 门锁打开的一瞬,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扭过头,看着她。 她的眼睛泛红,直直地看着他,叫他的名字,“裴邵……” 她很憔悴,从他认识阮月安起,就没见过她这样憔悴过。她似乎从来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张扬且跋扈,像现在这样,露出这种表情的阮月安,他从没有见过。 握在手腕上的手很凉。裴邵闭上眼,捏着钥匙的手没动了。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裴邵睁开眼,盯着她。 “我说了,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他挣开她的手,打开门。 阮月安不该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他。是他一直在把阮月安往外推,推给蒋绎。也是他,无视过很多次阮月安提出想要结束的请求。无论当时阮月安说出的请求是否出于真心,不可辩白的是,他都无视了。 是他亲手造成今天的局面,该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阮月安,而是他自己。 是他活该。 他能够清晰地认识到造成现在局面的原因,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对待阮月安,但他仍会感到愤怒。 愤怒什么? 愤怒阮月安背叛自己?是他亲手把阮月安推出去的。 还是愤怒蒋绎的背叛?蒋绎从来都没有义务要对他坦诚一切。 更或许是愤怒自己的愚蠢无能?愚蠢他看不出枕边人与身边人的变化,无能于他根本无法预料与掌控这种变化。 他不知道,或许都有,也或许都没有。他想不出来,也不想再去想了。 痛苦绵长而持久,他无暇去分辨痛苦的来源。 “别再来了。”他说。 - -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蒋绎应了一声,门被打开。助理拿着两份文件走过来,要他看了之后签字。 蒋绎合上电脑,戴上眼镜,端起搁在电脑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接过文件翻阅。 翻到最后一页,他扭头在桌上找钢笔,刚才还用来着,这么一会就不知道哪去了。 身边助理递过来一支签字笔,蒋绎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谢。 助理拿着签好的文件与他聊了几句,蒋绎点点头,挪开眼,抬起手轻轻触碰电脑的边缘,有点想吸烟。 窗外的天气很好,夕阳将落,天边映着一片暖色的余晖。 助理离开后,蒋绎坐在那发了一会呆。他在想一些事,一些他想了很久的事。 关于裴邵、关于阮月安……关于他自己。一些他曾经想过的、没想过的事。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接了电话。 “小绎,下班了吗?阿姨没有打扰到你吧?” 蒋绎摇摇头,食指按着电脑边缘划过,“没有,正准备下班。” 那头哦了一声,问他今天回不回来吃饭。蒋绎说明天公司还有事,就不回去了,周末会回去。 那头又嗯了一声,顿了顿,问他,“你知道裴邵最近怎么了吗?” 沿着电脑边缘划过的手停住,蒋绎看着自己的手指,没说话。 “他这两个星期都没回来,打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就说在忙,我前几天去他那看他,门都不让进,在门口聊了不到五分钟就赶我走。” “你知道他是怎么了吗?跟月安分手了?没有吧?” “没有。”蒋绎拉开抽屉,拿出烟和烟灰缸。 “那是怎么了?他遇到什么事了吗?” 蒋绎垂眸看着被卷在白纸里的细碎烟草,轻轻捏了捏,细碎的烟草落了一点出来,掉在他的裤子上。他放下烟,捏起掉落的烟草碎,在指尖轻轻摩挲。 他该怎么跟邵姨说?说他跟裴邵的女朋友上床了?还是跟她说裴邵和阮月安跟他玩3p玩脱了? 蒋绎捏着烟草碎,丢进垃圾桶,单手撑着办公桌站起身。 “我不知道。”他说。 蒋绎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他转向办公桌旁的落地玻璃,看着窗外的余晖,声音很轻,“我会去看看他。” 电话挂断后,蒋绎仍在窗边站着。 他握着手机看向窗外。那天之后,他去找过几次裴邵,但都没能好好跟他说上一句话。 他了解裴邵,在这种时候,裴邵是不会跟他说任何一句话的。裴邵不会跟他提起任何关于阮月安的事,当然也不愿意听他提起。 蒋绎眯起眼睛,他和裴邵上一次产生类似这种的隔阂是什么时候呢? 想不太起来了,好像是没有的。 他比裴邵了解他要更为了解裴邵。他能知道裴邵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也能知道裴邵对待他会产生怎样的怨恨。他都知道,他早就知道。早在他察觉自己对阮月安有那种不该有也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时,他就想过会有现在这一天。 那当时的他有为还未发生的今天做过什么准备吗?蒋绎想,应该是没有的。 不然的话,他就不会看到阮月安那样流泪了。 想到阮月安,蒋绎闭上了眼睛。 或许他不该在那天晚上去找她的,至少也不应该在那种状态下被裴邵发现,让阮月安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蒋绎抬起手,手掌贴着西装外套上滑,轻轻盖在心脏的位置上。 不过,如果有机会重新再来一次的话……他想他还是会去找阮月安的。 在那个夜晚,在阮月安拒绝之后,在他知道裴邵会来,在他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在他知道一切之后……他都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因为机会难得,也因为他早就迫切地想要打破现在的一切假象。 他厌倦了伪装,厌倦了跟他们玩3p游戏,也厌倦了只有在那个游戏中的自己才能表达出爱意。 他要抛弃曾经的那个只在幻想得到的自己,他要让阮月安回馈于他同样的爱意,也要让裴邵真正的认识……或者说是想起,想起裴邵忘掉的、曾经的他是什么样子。 蒋绎睁开眼睛。 曾经的他是什么样子……他自己都快忘了。 当他得知阮月安要离开这里,离开他、离开裴邵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想起,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 - 入秋不久,夜晚的空气开始变冷。 蒋绎从车上下来,抬起头望了一眼夜空。夜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灰蒙蒙的一片,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路灯这一种光亮。 冷风吹过,鬓角的碎发划过脸颊,他收回视线,迈开步子朝裴邵的家里走。 他的手握成拳,插在风衣口袋里。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滑过,皮鞋踩过落叶,发出一声脆响。 蒋绎想起了在电话中与阮月安的对话。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当他在一次被裴邵拒之门外后,他拨通了阮月安的电话。 电话被挂断两次后,终于被接起。 他叫了阮月安的名字,阮月安没有回应。 于是两人陷入沉默。 阮月安率先开口,她说她要离开这里。 蒋绎问她要去哪里,她说英国。 意外吗?蒋绎不知道。不过听到她说完要去英国后,他的确开始慌乱。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也想不到阮月安会选择离开。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又沉静下来。 他问阮月安还会不会回来。 阮月安说她不知道,然后沉默很久,说她这段时间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悲伤的梦。在这个梦中,她找不到自己悲伤的源头,也分不清自己何时在梦中何时又在现实。她有时候会听不到阮宁跟她讲话,也想不起来很多事,好像她的一切精力都放到去寻找那个悲伤的来源、去寻找自己到底是身处现实还是梦中的证据去了。 蒋绎沉默着听她说完所有,在她的尾音中,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阮月安就笑了起来。 非常短暂但很轻快的笑声。 她说,我们叁个真奇怪,都在跟对方说对不起,都只跟对方说对不起。说完之后她又问蒋绎,你跟他说了对不起吗? 蒋绎说他说了。 阮月安没说话了,她沉默了一会,叫他的名字。 蒋绎其实很喜欢听她叫自己的名字,从他们初识到现在,无论她是以何种态度叫出来,嚣张或者哀求,他都喜欢。 可在这一刻,当阮月安叫出他的名字,他却皱起了眉。 他不喜欢她叫他名字时掺杂着的悲伤。 这种悲伤不适合阮月安。 “蒋绎,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我觉得你很难被看透,又有时候觉得你的目的表现得太过明显。你毫不掩饰你的想法,你说你要我爱你,把你当成无可替代人。” 蒋绎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随着她说出的话而加快。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把你当成无可替代的人,我们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困境。” 他当然想过,因为此刻他们的困境就是由此而生的。 不过有一点阮月安没有说出来,他想要的其实不是也成为,只有一个‘也’对他来说不太够。 他想要‘只’。 只有他。 人类的欲望其实是无穷无尽的吧,蒋绎想。 曾经的他庆幸过还好不是喜欢,期待过跟她成为朋友,也惊喜过能在这里遇到她。这一切的游离在外的情绪从他真正的触碰到阮月安之后开始转变。他慢慢的不再满足于只是能够触碰,他变得想要回应,得到回应之后他又开始渴望这种回应只对着他一个人。 仿佛他的欲望在碰到阮月安的那一刻就被打开了被那个称之为节制的阀门。 他想要更多,他贪得无厌,因为欲望的阀门一旦被打开,就很难被填满。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告诉阮月安,他只是沉默着听她说完,然后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再次跟她说。 对不起。 - - 杯中的酒液裹着冰,在绚丽的灯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裴邵握住搁在桌上的杯子,指腹在玻璃杯的切割面上轻轻划过,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人靠过来,手臂揽在他的肩膀上,亲热地问他,“怎么了,看着心情不太好啊?” 裴邵侧目看了一眼趴在肩上的东子,没说话。 “不是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这么难约啊?一叫你就是有事有事的…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忙?”东子收回胳膊,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扭头看着他,“不光你,蒋绎也叫不出来,一叫就说在忙……你们怎么都这么忙?” 裴邵还是没说话,他握着杯子,垂着眼。 东子又跟他说了几句,都不见回应,就不说了,端着杯子凑过去,在他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喝一杯。” 裴邵点点头,端起杯子仰头喝了。 “操,喝这么猛?” 圆形的冰块抵在唇边,一阵冰冷的凉。裴邵放下杯子,抬眸看了一眼酒保,指了指自己的杯子。 很快,又一杯同样的酒被滑到手边,裴邵抬起手,指尖按着杯沿轻轻划动。 东子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了一会,试探着问他,“跟阮月安闹矛盾了?” 裴邵皱起眉,没说话。 “害,情侣哪有不吵架的嘛……哥们给你支两招哄哄?” “用不着,喝你的酒吧。” “嘿?” 跟东子分开,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裴邵站进电梯里,握着钥匙闭上眼。 电梯门打开,他睁开眼,与立在家门口的蒋绎对上视线。 蒋绎掐了烟,看着他。 裴邵当看不见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你半个多月没回家,邵姨很担心你。” “知道了。” 蒋绎伸手挡着他要关上的门,“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想听。松手。” 蒋绎不松手,就站在那挡着门。 他看着裴邵,他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长大。裴邵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他在蒋绎的世界里,就像是一颗永远都在发热的小太阳。在蒋绎陷入黑暗的时候,是裴邵走入黑暗把他拽出来,也是裴邵拽着他,拽着他一路跑离黑暗。 蒋绎垂下眼,看着他。 现在,这颗小太阳要熄灭自己的光芒了。 两人对视,过了一会,蒋绎跟他说,“阮月安去英国了。” 裴邵心中一动,捏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他看着蒋绎,笑了一声,叫他的名字,“蒋绎……” 蒋绎没吭声。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会打你?” “我要去英国找她。” 裴邵没说话,他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 “如果你要退出,我不会拦你。”他说,“或许这样会让阮月安很难接受我,但我很乐意去尝试。” 毕竟他都等了这么久,不会再差与之相比那么短暂的一刻。 裴邵抬起眼,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不装了?” 听到这句话后,蒋绎看着他,也笑了起来,以一种极为轻快的语气回答他。 “不装了。” 长久以来被浓厚的低落情绪所掩盖着的愤怒在此刻破土而出,势如破竹。他瞪着蒋绎,在他的话音落下后挥拳。 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裴邵早已习惯了现在的蒋绎,从那个夜晚,从他在自己面前那样流泪之后他就忘了。忘了曾经的那个蒋绎是什么样子,忘了那个在小时候的某个瞬间,曾经让他感到过害怕的蒋绎。 他的本性从来不是这样,他的本性恶劣,又极善隐藏。 明明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但蒋绎就是要比他更为狡猾。他了解一切裴邵不了解的规则,也非常善于运用这些规则,在他们面前的所有人表演出一个乖巧且聪慧的孩子形象。 或许他就是这样对待阮月安的。 拳头落在他的下巴上,他鼻梁上的眼镜顺着他扭头的姿势落下,但是还未落地,便被他接住了。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他都早有准备。 裴邵握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进门内。 蒋绎的脚步凌乱,他握着眼镜,抬眸眯起眼看着裴邵。他的脸上是极度的愤怒,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裴邵这样的表情了。 从上一次他为自己出头之后? 蒋绎跟裴邵小时候好像也打过架的。 那时候蒋绎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他只是看起来乖顺。他知道该怎么在大人面前表现才会获得夸奖,他知道大人们喜欢听什么,也知道他们喜欢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什么。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打架,他并不讨厌打架,相反的,他甚至有点享受。享受被打的人露出哀求的眼神,发出痛苦的哀嚎。 或许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慢慢学会了骂脏话。但这很快就被家里人发现,他们很惊讶于听到他在房间里骂脏话,并且很快就教导他小孩子不应该骂脏话,他们也不喜欢听他骂脏话。 所以蒋绎就不再骂脏话。 但是他开始频繁的以被骂脏话、自己并不喜欢听到脏话为由,去教训一些人。 裴邵是少数他听到骂脏话而没有任何反应的人,因为他们一起长大,因为他们比其他人要更为亲密。或许也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想要宣泄的一个借口而已,也或许是那个时候的他意识到了裴邵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因为裴邵很信任他,并且心思过于透彻,以至于蒋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裴邵的性格又极为顽劣,几乎成为当时所有家长口中的反面教材。 所以他在裴邵面前从不隐藏,他想要怎样就怎样。 裴邵当然感到奇怪,但是他又很快的习以为常。 但当他的父母去世后,一切事情都开始转变。他变得沉默,裴邵也变得对他处处小心。 他知道裴邵是真的在对他好,也知道裴邵一定是出于真心,但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 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变,他只是学会了伪装。在不论任何人面前伪装。 他慢慢变得更加乖戾和狡猾,而裴邵却仍然是那样的阳光。 阮月安偏偏就喜欢他那种愚蠢的阳光。 曾经的蒋绎想要试着像裴邵一样,以阮月安喜欢的姿态去靠近。但他又很快就意识到,如果那样做的话,他并不算得到,反而会成为替代品。 他不想要成为替代品,他要无可替代。 当他们第一次邀请他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心情来着? 他好像极为兴奋,又好像过于平静。 他不记得了。 他知道裴邵把阮月安看得有多重,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他做出这种低劣的背叛。裴邵对他太好了,好到有时候他会去想,是不是他已经发现我喜欢阮月安,故意以这种姿态来告诫我,不许不能也不该跟他争抢。 真是卑鄙又低劣的想法啊…… 他就是以这样的念头去揣摩裴邵的,也是以这样的念头来告慰自己,这算不上背叛。 不过曾经的他是很怕裴邵知道他对阮月安的心思的,但事到如今,他的内心反而没了当初的胆怯。或者说,他早就在期待着有这么一天,期待让他知道自己对阮月安的想法。 他要与裴邵相争。 蒋绎看着他,在他极为愤怒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浅笑。 他抬起手,握住领子前的拳头,说,“裴邵,你根本配不上阮月安。” “我跟她才是同一类人,我们才应该是天生一对。” 18幸好我又遇见你了 18. “想什么呢?” 裴邵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不远处站着的服务生立刻走过来,问他点什么。 阮月安回过神,对他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气泡水,捏着吸管喝了一口。 他指着阮月安面前的一杯渐变色气泡水,问服务生,“含酒精吗?”。服务生摇摇头,说不含酒精、含果汁。 “那就要一杯跟她一样的。”裴邵捏着手里的车钥匙,抬头看了一眼阮月安。 服务生点点头,记好单子就走了。 两人约的地方是湖边的一家咖啡店,座位在湖面上铺设的木栈道上。湖边种了不少柳树,过长的柳枝垂在水面上,这时候正值傍晚,微风吹过,柳枝带动水面,落在水面上的夕阳就慢悠悠地荡起旖丽的橘红色。 裴邵刚从公司出来,给阮月安打了电话就过来了。 刚才他远远的走过来,就看到阮月安看着湖面发呆,他人都走到跟前了,还没回过神来。 他放下车钥匙,问她,“自己出来的?” 阮月安点点头,没说话,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裴邵看了她一会,忽然站起身,拿起她放在身边凳子上的包,搁到桌子上。坐在她身边,捞起她的手,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脸上带着笑,指腹按着她的掌心轻轻揉捏,“心情不好么?” 阮月安看着他,没说话。 她腕上戴着玉镯,裴邵握着她的手,手指慢慢滑过她的手背,悄悄钻入镯子的空隙中,勾着镯子把她带向自己。 “嗯?” 阮月安一下子笑了出来,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抬头看了一眼端着饮品过来的服务生,“没有。” 服务生在他面前放下杯子,裴邵看了一眼,又看向阮月安,轻轻拉动她的手,“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阮月安皱了皱鼻子,“刚刚就是想事情想入迷了。” “想什么事情?”裴邵追问她。 “什么事情都有,乱七八糟。”她看着裴邵,哎呀一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真的没有不高兴,你干嘛这么认真地看着我?” “我觉得你有不高兴。”裴邵看着她,“是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杯子里装了几块方方正正的冰块,或许是低下的某一块化了一点,摞在上面的冰块错位落了下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阮月安扫了一眼桌子,他面前的杯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露水,落在木桌上,印出一个深色的痕迹。 “不是。”她说,“我是在想,过不久我的姑姑就要回来的事。” “你知道我的姑姑吧。”她看着裴邵。 裴邵点点头,“是一直在英国的那个姑姑么?” 他只知道阮月安在英国的时候是在她姑姑那里住的,但是从没见过她的姑姑。之前在阮月安家里时,她给他看过邵年华的照片,很老旧的照片,但也能清楚的看出照片中的人。邵年华坐在草地上,身前是抱着小羊的阮月安。 “嗯。”阮月安点点头,“她都好多年没回来了,我在想,她忽然回来会不会觉得不适应?” 裴邵笑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气泡水,“应该会吧。这里十年前跟现在,完全是两幅模样。你当初回来的时候不也觉得陌生吗?” 阮月安立刻附和,“是是是,还得多亏了裴邵你,带着我一点一点认识新鲜事物。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适应呢。” 提起往事,两人相识一笑。 裴邵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看着不远处湖面上游过的几只天鹅。看了一会,忽然扭过头看向阮月安,“我一直都没问过你……” 阮月安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拿起手机,一条微信消息。 她抬眸看了一眼裴邵,问了句什么,低头看滑开手机,点开微信看是谁发来的。 “你在英国那么久,为什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是蒋绎。 但在她看清他发来的消息前,他已经撤回了消息。 阮月安皱了下眉毛,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裴邵,“我姑姑住在乡下,她那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话,我刚开始是很想要联系你的,毕竟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她皱着眉,“早知道在飞机上就该跟你说一声的,但是我登机前就没怎么睡,到了之后又转火车转大巴,等到了我姑姑那才知道她那什么都没有。” 裴邵点点头,有点惊讶地挑起眉。他对阮月安姑姑是有些印象的,除了从她口中听到的。以前就听说过,邵建安的妹妹邵年华,一个人住在国外,几乎都不回国的。 “我还以为你一直住在伦敦。”他说。 阮月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住什么伦敦啊,我给你看的照片除了羊圈就是农田,那像伦敦吗?” “而且我姑姑很讨厌去城里的,后来我到伦敦读书,从入学式到毕业典礼她都没来。” 她刚到英国的时候英语不好,又很不适应这里,每天都在跟自己赌气,总是要跟邵年华吵着要电话,要给邵建安打电话告状,让他把她接回去。后来在乡下生活了两年多,邵年华要把她送到城里学习备考的时候,她还不想走了。 “我到城里备考的时候想过要联系你的,但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猜测你可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就放弃了。” 裴邵点点头。其实说实话,那个时候他要是真的想联系阮月安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他完全可以去邵建安家里问一句阮月安去哪里了,我是她的同学,很想联系她。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失落。 陷在阮月安的不告而别中的失落。 或许在这巨大的失落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怨恨。怨阮月安总是说甜话哄他、怨她仿佛从不把自己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怨她能这样轻易地把自己丢掉。却也是恨自己的,恨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她掌控着的,从开始到结束,从来都是阮月安一个人说的算。 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此刻自己的心情也早就被阮月安算好了。 那个时候太小了,想事情还很不成熟,现在看来,就显得很幼稚。明明以成年人的方式会有很多、各种解决方式的,但那个时候就是想不到,想不到任何解决的方式。 跟阮月安再次相遇后,阮月安问过他是不是一直在等,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笑着说,「等个屁,老子有你没你日子照样过。」 这句话或许可以很好的概括裴邵,他总是这样认为的。认为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是他放不下、忘不掉的。 事实是这样的吗?或许是,或许也不是。 在没有阮月安的日子中,他的确在照样过自己的日子。他按部就班地学习,参加高考,然后读大学,毕业,之后参加工作。在这之中他或许有想起过阮月安,但这又有什么呢?他跟她的想法一样,都猜测对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都放弃了可能会打扰到对方的想法。 两个人都在过自己的生活。 不过幸好…… “幸好我又遇见你了。” “幸好我们又遇见了。” 阮月安看着他,他也看着阮月安,都在笑。 远处的湖面上,夕阳渐沉,天边仅剩的一点余晖倒映在水中。隔壁桌围坐在一起的几个男男女女忽然发出一阵笑声,阮月安好奇地看过去。 裴邵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从护栏边游过的天鹅,点着头,很小声地附和,“嗯…幸好。” 19 19. 夜幕降临,室外停车场旁的公园亮起漂亮的灯光。 裴邵牵着阮月安的手,抬着头看公园边缘树丛后闪烁的暖黄灯光。那里面有不少小孩在玩,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伴着广场舞的声音一起,生活气很浓。 “你饿了吗?裴邵。”阮月安松开他的手,拍了一下露在外头的胳膊,皱着眉看向他,“有蚊子。” 她拍的那一下声音十分清脆,拍完还抬起手看了看手心。 裴邵捏着她的指尖拉过她的手,就着昏黄的灯光凑近低头看,她手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拍到。 他笑了一声,抬眼看阮月安,揶揄道,“看来蚊子比我饿。” “快滚。”阮月安瞪了他一眼,抽出手,在他背上打了一下。 力道么,跟她拍自己的力道差不太多。 裴邵抬手捂着背,顺着她的力向前踉跄几步,扭头看着她故作疼痛地叫了一声。 “你叫什么?我又没用力。”阮月安拎着包链,向前轻甩。 包蹭着他的后背滑过,落下去时被他伸手握住,捏在手里拽着,把人带到跟前,笑,“我装的,不行么?” 阮月安索性松了手,让他拿着包,歪着肩膀撞了他一下,“行,怎么不行?”。她笑着退开,扭身去找车,边找边问,“你车停哪了?” 裴邵拎着包悠闲地跟在她身后,抬手指了一下,“那边,那个路灯底下,看见没?哦对了,昨天我不是跟老羊吃饭么,跟他说了你想投他的事,他说回头联系你……他联系你了吗?” “给我发了条微信,说下次回来再聊,他今早又坐飞机走了。”阮月安立在他的车前,回头看他,“你跟他聊得怎么样?” 裴邵捏着车钥匙解了锁,两人先后坐上车。他捏着安全带扣上,扭头看阮月安,“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之前就听他说了不少。昨天也没聊什么,倒是你……” 他故意拖了长音,引得阮月安侧目看过去,“我?” “你昨晚跟蒋绎去哪玩了?” 阮月安低头扣上安全带,拿过他手里的包搁在腿上,“他没跟你说?” “他说了。”裴邵启动了车子,扭头看她,“我不能再问一遍你吗?” 阮月安抬头看他,车里的小灯亮着,照在他正在笑的脸上。她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略用了些力气捏他的脸颊,“蒋绎又不会骗你,你干嘛还要再问我一遍?” 裴邵没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张口咬住她的虎口。 阮月安哎哟一声抽回手,他用了力气,手心手背都给他咬出了齿痕。她看着齿痕上的口水,张口骂他,“你属狗的吗裴邵?” 裴邵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垂眸看着,“他说你们去酒吧跟小圆一起玩?” 阮月安翻了个白眼,心说蒋绎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嗯了一声,有点不耐烦,“我们几个女生玩,他也要去就带他去了。” 裴邵笑了一声,抬头看她,“你们带他去看男的跳脱衣舞?” “哪儿来的脱衣舞?你别污蔑我啊裴邵。”阮月安抽回手,“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喝喝酒蹦蹦迪。” 裴邵看着她,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贴着她的鼻尖问她,“是吗……往常你玩完从没有不高兴的时候,昨天是发生什么了吗?” 阮月安皱起眉,别开头看向窗外,“都说了没有不高兴……” 裴邵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转回来与她对视,“别骗我,阮月安。” 车里很安静,旁边停着的车主人回来了,钥匙解锁车门,车门打开又合上,引擎发动之后就开走了。 阮月安看着他,看着他因为她的沉默而渐渐严肃起来的眼神。 半晌,她对着他笑了一下,说,“我饿了。” 裴邵看着她,慢慢松开手,摇头叹了口气,握住方向盘倒车,问她,“说吧,想吃什么?” - 小龙虾送过来时,阮月安正在浴室吹头发,头发吹到半干,隐约听到外头开门的声音,就立刻穿上睡裙出去了。 裴邵关上门,回头就看见她一脸掩不住的雀跃表情,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小龙虾。 “就这么喜欢吃小龙虾?”他心中一动,忍不住笑起。拎着外卖到餐桌旁,轻轻搁在餐桌上,转身去厨房找餐具。 阮月安拽住他,“别找餐具了,用了还得洗,我用手套就可以。” 裴邵点点头,在凳子上坐下,看着她解开袋子打开外卖盒。才一打开,一股诱人的麻辣味道就飘了出来,阮月安吸了吸鼻子,站起身从袋子里拿出两罐可乐,捏出两只一次性手套递给他。 “你应该没吃过这家吧,之前小圆她们带我去吃过,真的特别好吃。”她搓开一只手套戴上,“你过生日那天,我妈让我给她订了叁斤送去都没够。” 裴邵握着可乐罐,拉开拉环,把可乐搁在她面前,嗯了一声,“还真没吃过。” 阮月安剥出一颗完整的虾肉,在汤汁里沾了沾,递到他面前,“张嘴。” 他张开嘴,虾肉带着麻辣的汤汁落在舌尖,很快席卷全身,辣得他脸都红了。 “现在你吃过了。”阮月安看他一眼,捏着一只龙虾剥壳,“很辣吗?” 裴邵喝了两口可乐,摇摇头,“还行。” 阮月安笑,剥好一只没沾汤汁递给他,“那你试试不沾汤呢?” 裴邵就着她的手吃了,比沾汤汁的要好一点,没那么辣。 两斤小龙虾,阮月安剥得飞快,两人边吃边聊,一个小时就吃完了。裴邵还是被辣到了,握着阮月安没喝完的可乐仰头干了,张着嘴嘶哈。 阮月安摘掉手套,一边调侃他中国有嘶哈,一边去冰箱里给他拿冷饮。 不沾汤汁的小龙虾刚开始吃的时候是没那么辣的,越到后面就越辣了起来,吃完后辣劲彻底上来了。辣得他额上出了不少汗,接过阮月安递过来的果汁,仰头喝了半瓶才压下口中的火辣辣的感觉。 “还辣吗?”阮月安在他身边坐下,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汗。 裴邵放下果汁,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摇摇头,“好点了。” 阮月安笑了一下,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很烫,“下次不点特辣了,辣得你脸都红了。” “你去洗澡吧,这里我收拾。” 裴邵点点头,还是陪她一起收拾了餐桌。 - 浴室里水声响起,阮月安拉开阳台门与厨房两扇窗户放味道。外头凉爽的风吹进客厅,吹散室内浓浓的香辣味道。 她站在阳台上,迎着风抬手撩起头发。发尾随着风扬起,然后慢慢落了回去。她看着微信聊天框,在想蒋绎到底发了什么过来。 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来。 昨晚他们在她家楼下分开,分开时谁都没有说什么。下车时他张口叫了她一声,她没回应,也没回头。砰的一声关上门,装作没有听见。 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他多做纠缠。这种心情在她面对蒋绎的时候时常会出现,很奇怪,她面对裴邵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过。只有蒋绎,只有面对他的时候会这样。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在面对蒋绎的那个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并不像自己。她在面对裴邵的时候就不会有那种像是要躲藏起来的样子,她愿意对裴邵袒露一切,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但裴邵好像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在意,他只是有时候问她是不是真的讨厌蒋绎。 她总是这样说,说她讨厌蒋绎的性格。从不避讳,在他面前也这样说。 蒋绎听了也总是没什么情绪——这让她更加讨厌。 她看不透蒋绎,蒋绎也并不想让她看透。这点时常会让她感到莫名的烦躁。 就像现在一样,她想不到蒋绎到底发了什么过来,在很短的时间里又撤了回去。她不知道也不能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忽略不去管,却也做不到。就像今天一样,她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去想蒋绎到底在想什么。 阮月安皱起眉,这太不像自己了。像这样优柔寡断、因为一点事情就开始胡思乱想,甚至开始躲避的自己。 她点开聊天框,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远处隐约能听到几声汽车的引擎声,阮月安低头看着霓虹交错的城市。远处的汽车尾灯在路灯间划过,像一道出矢的光剑。 蒋绎没有回消息。 她看着手机,眯起眼睛想了想,也撤回了这条消息。 - “怎么站在阳台上?” 裴邵走出浴室,去卧室看了一眼,没找到阮月安。又在客厅看了看,才看到她正站在阳台上。 “放一放客厅里的小龙虾味。”阮月安走进客厅,关上阳台门。 裴邵拨弄两下发尾,嗅了嗅客厅里的味道,“还是有点味。” “那厨房的窗户不关了。” 阮月安看着他,他只穿了一条内裤,内裤边缘上的小腹肌肉紧实。她伸手摸了摸,问他,“你最近又去健身了吗?” 她的手有点凉,裴邵躲了一下,又迎回去给她摸,“练了有一阵了,才看出来?” 说完又臭屁地让她摸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怎么样?练得好看么?” “好看。”阮月安捏了捏他的肌肉,摸上他的胸,捏了捏,笑,“胸没练大一点吗?” 她按着他的胸肌,按着按着就变成捏他的乳尖了,边捏边看他的表情。 裴邵盯着她看了一会,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揽着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撩开睡裙摸她的大腿。 “你喜欢大胸?”他问。 “你不喜欢?”阮月安抬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揽着他的脖子笑。 裴邵抱起她,转身朝卧室走,“我只喜欢你的。” 阮月安笑着骂他,跟他一起倒在床上。 裴邵俯在她身上吻她,炽热的呼吸落在她颈肩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颤栗。他脱掉她的睡裙,握着她的乳房,含着她的耳垂轻声问她,“要我舔你么?” 他吻她的锁骨、乳房、小腹,然后停在腿间,抬起她的腿轻吻她的腿窝。牙关轻合,叼着一块软肉轻轻摩蹭。 阮月安抬起腿,搭在他肩上,叫他的名字。 “裴邵……” 他嗯了一声,按着她的小腹,俯在她腿间,张口舔弄。 一阵阵细密的呻吟声从她口中发出,被他弄急时,她会发出像哭泣一样的声音。裴邵格外喜欢她这样的声音,他舔弄她的阴蒂,舌尖抵着入口舔弄。口水掺着她流出的淫水一起,落在床单上。 阮月安抓着床单,脚背绷得笔直,腰腹一阵阵发颤。她伸手去推他的头,含糊不清地叫他,“不…不要再弄了……” 裴邵顺从地抬起头,指尖抵着她揉弄。他看着她,俯下身咬她的乳尖,舌尖卷着她吮吸。 在她一阵阵的颤栗中,他凑在她耳边问她,“舒服了么?” 阮月安夹着他的手,不理他,张口喘息着。 裴邵捏着她乳房,笑了一声,“舒服了我就要操你了。” 安全套搁在床头,他伸手拿了一个在手里,撕开套上。垂眸扶着自己,慢慢入了进去。才入进去,他就咬着下唇闷哼了一声。 他俯身压在她身上,喘息着弄她。阮月安抱着他的背,偏头咬他的脖子。 “嘶……还真咬啊?”裴邵笑了一声,没躲,扶着她的后颈深深入了进去。 阮月安喘了一声,舔他的脖颈,问他,“舒服么?” 这声音就在耳边,从她口中说出来,像是带着蛊惑的香一样让他为之心动。他没说话,直起身,抬起她的双腿操她。 “舒服……”他紧紧盯着阮月安,“怎么会不舒服?” 他这样按着她弄了好一会,直到射出来之后,才俯在她身上,握着她的乳房喘息。 阮月安轻推了他一下,“你压得我喘不上气。” 裴邵直起身,慢慢退了出来,摘掉套子打结丢进垃圾桶。 他垂眸看阮月安,她躺在床上,腿上有他按出来的红痕。他伸手去抚摸那处红痕,忽然叫她,“阮月安。” “干嘛?”阮月安没动,抬眼看他。 两人对视,裴邵对她笑了一下,问她,“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蒋绎?” 这话问得奇怪。 不是这话本身奇怪,而是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时刻由裴邵问出来的奇怪。 “干嘛忽然这么问?”她说。 “忽然么?” 阮月安没说话了,她看着裴邵,笑出声来,问他,“你不是不怕我会喜欢上蒋绎吗?” 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在他们刚确认关系,还没有拉进蒋绎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跟蒋绎一起吃饭一起玩,有时裴邵也会带她去蒋绎家做爱,就像他们高中的时候那样。 大概是半年多前,裴邵跟阮月安又在蒋绎家做爱。中途蒋绎忽然开门回来,看到在沙发上的他们。他跟裴邵都没什么反应,只有阮月安尖叫着骂裴邵。 蒋绎立刻背过身,裴邵边哄着边把她抱进卧室,然后又被推出来捡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阮月安就问他,「你干嘛老带我来蒋绎家做啊?都好几次了!」 裴邵是怎么说的?他说,「他家离得近啊。没关系,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们关系就这么好啊?」这话她高中的时候就说过很多次,此刻完全说说出来讽刺他的,可裴邵好像没听出来。 裴邵想了想,「确实很好。」 阮月安冷笑,想了想,问他,「好到什么地步?好到能跟他分享一切?」 「可以。我可以,他也可以。」 「包括我?」 裴邵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如果你想的话。」 「你就不怕我会喜欢上他不要你了?」 「不怕。」 曾经说过的不怕。是他笃定在这样一段建立在‘玩玩’和并没有任何感情铺垫的基础上的关系。或许其中还掺杂着他对蒋绎以及阮月安的笃定,笃定蒋绎绝不会喜欢上阮月安、也笃定阮月安绝不会喜欢上蒋绎。 可当他看到蒋绎一次又一次的不对劲之处,以及阮月安这样不对劲的情绪后,心中那种飘忽的不确定终于落了下来,轻飘飘地写着两个大字——害怕。 “怕。”他说。 阮月安挪开眼,问他,“那你想……”结束跟他的这段关系了吗? “我怕你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裴邵看着她,“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我现在就是怕你会喜欢他多过我。” 就像是他说过的,蒋绎可以跟她单独做爱但是不能瞒着他一样的,他同样的也不希望阮月安对蒋绎的喜欢多过他。即使是分享,他也要占有多数的那一半。 很卑劣吧,但他真的不想阮月安会更喜欢他。 “怎么可能!”阮月安坐了起来,她看着裴邵,“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多过你?” “那你有喜欢蒋绎吗?”他问。 阮月安皱起眉,她扭开头,“不喜欢……我不知道。” 裴邵不再追问了,他看着阮月安,伸手揽过她把她抱进怀里。在这个时刻,他常挂在嘴边的‘我爱你’反而说不出来了。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轻声说,“阮月安,不要再丢下我。” -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司机回头叫坐在后排,像是睡着了的蒋绎。 蒋绎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在闭目养神。 付完钱下车。他的脚步略有些虚浮,刚刚的饭局上他跟张经理都喝了不少,他离开的时候还能自己打车,张经理被刘秘书扶着上了车。 要离开时,刘秘书忽然叫住了他。 小区门卫看见他,打开窗户跟他打了声招呼。蒋绎扭头看过去,点了点头。 他脚步不停,走过小喷泉时,他停下脚,掏出烟盒倒了一支烟夹在指尖,握着打火机低头点烟。 喷泉边就有个垃圾桶,他立在垃圾桶边吸完了一只烟,掐灭香烟转身回家。 到家后才发觉手机没电了,他放下公文包,拿着手机走进卧室去充电。插上充电线后就拿着睡衣去洗澡,洗完澡,吹干头发,搁在床头的手机也已经开机了。 几条公司群里的消息,他跳着看了。 还有就是阮月安发来的消息,一条被撤回的消息。 他摘掉眼镜搁在床头,眯着眼睛对着聊天框看了一会,点进她的朋友圈翻了翻。 又退回来,看着聊天框——两条被撤回的消息。 他撤回的东西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下午时他给她发了消息,简单的一句「抱歉。」,为他昨晚的事情抱歉。 可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又觉得不妥,太刻意了。 他撤回了消息。 却不知道阮月安也给他发了条消息,同样的,也撤回了消息。 他看着手机,莫名地笑了一下。 然后就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把灯关了。 20 20. 接连着下了叁天的雨,开始是淋漓小雨,下了快两天。在大家望着天空想‘是时候该停了吧’的时候,雨忽然就变成了暴雨。 新闻和车载电台都在播报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网络上也到处是分享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周末生活节奏的人。城市交通因暴雨而发成拥堵,地下铁因提前做好了防备,并没有收到太大影响,只是高架与交通主干道发成大片拥堵。 蒋绎坐在车里,隔着雨幕,看着前面亮着尾灯的车屁股,前面穿着荧光雨衣的交通警察在车辆中间穿行,手里拿着湿透的旗子在挥动。 豆大的雨珠前仆后继成片地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刷不停地挥动,一次又一次拨开落下的大片雨水。车身被拍打,噼里啪啦地响。 车载电台的主持人正在播报发生拥堵的路段,说是他所在的路段前方不远有车祸发生,因而发生交通拥堵。蒋绎已经在这堵了快二十分钟了,前后左右都是同样被困的车辆。汽车尾灯在朦胧的雨幕中闪烁,鸣笛声先是响起几声,后面就成片地响起。 很吵。 蒋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图,被困在雨水拍打声与成片的汽车鸣笛声中,有点头疼。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要临近约好的时间了。在他头疼该怎么办,是否要给对方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时,前面的车辆忽然动了起来。 交通警察站在前方,挥舞着湿透的旗子指挥车辆通行。 蒋绎放下手机,踩下油门缓行,如此缓行了两分钟,路面宽敞起来。他踩下油门,打开转向灯转头。 行至约好的地点时,雨势仍没有变小的意思。 他在饭店门口停好车,伸手拿起搁在副驾脚下的伞。才打开车门,手上就落上一片雨水。伞面撑开,他迅速下车关门,深蓝色的西装袖口上还是沾了几滴雨水,皮鞋上也落了雨点。他皱起眉,踩着雨水走上台阶。 跟前台打了招呼之后,就立在那等服务生去通知。身后门又开合一次,吹进来一阵湿湿凉凉的风,他回头去看,两位客人正在门口收伞。门口雨伞收纳架中几乎要插满了伞,他自己的伞是一把黑伞,好像是阮月安哪次跟朋友去旅游回来,他开车去机场接,她忘在他车上的伞。后来也跟她提过一嘴,阮月安说放在你那吧,就一直放在后备箱里,今天才想起。 刘秘书跟在服务生身后过来,见到他,立刻笑着伸手过来。 蒋绎伸出手与他握手,“不好意思,来得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一点都不晚,约定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恶劣的天气,辛苦你了。” 蒋绎摇头说哪里的话,又问他,“邵先生已经到了么?” 刘秘书点点头,引着他朝里面走,“邵先生的妻子和女儿都到了…”,刘秘书顿了顿,看着他疑惑的眼神,笑道,“邵先生的女儿跟您岁数差不多大……” 蒋绎点点头,懂了。 前几天跟张经理的饭局结束后,离开时刘秘书单独叫住他,跟他约了今天的饭局。他那时还想,邵建安干嘛要单独约他吃饭。现下一想,就明白了。怪不得,头一次跟刘秘书见面时,他就在试探他是否单身。 他是知道阮月安的父亲再婚,有个没血缘的继女的,只是从没见过。 刘秘书笑着与他点点头,停在包间门口。服务生躬身越过他们,推开门。 只是不知道,刘秘书口中的这个‘邵先生的女儿’,会是哪个女儿。 - 阮月安早上去了阮宁那一趟,跟她去店里看了一圈,陪她见了几个人。出去吃午饭时接了邵建安的电话,提醒她晚上的饭局要来。 在她叫出一声‘爸’时,阮宁就翻着白眼放下了筷子。 阮月安看着她笑,跟邵建安聊了没两句就挂了电话,“我也不能叫他大名啊妈,你干嘛这么瞪我。” 阮宁懒得搭理,直接问她,“他给你打电话干嘛?” “约我吃饭呗。”她垂着眼夹菜,抬眸看了她一眼,“上星期在奶奶那碰到他了,哦对,奶奶说我姑姑快回来了。” 阮宁挑起眉,“去哪吃饭?我看这雨等会还要下大……邵年华要回来了?” 阮月安点点头,说了饭店的名字,“你跟她也好多年没见了吧?” 是有好多年了,上一次应该还是阮月安刚被送去英国没几个月的时候。那时她玩得比较疯,平时也不怎么管阮月安,阮月安主动找她她也会陪着,阮月安不找她她玩嗨的时候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过去看看她。 知道阮月安被邵建安送到英国时,是她出国玩了一阵,回来之后忽然发现阮月安已经有几个月没来看她,也没给她发任何消息。她去学校找阮月安,学校说邵建安给她办了退学,气得去阮宁他办公室跟他吵了一个小时,问他凭什么不问她的意思就把阮月安送走?抚养权在你手里你就是这么养的吗? 得知阮月安在邵年华那之后,她就立刻乘飞机去英国了。 “是有好几年了。”阮宁沉吟。邵年华是她还没跟邵建安结婚时就很有好感的人,说不上原因。邵年华对人话不多,待人也比较冷漠,但就是让她很喜欢。 “她这次回来还走吗?” “肯定要走的。”阮月安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水,“奶奶说她在信里写了只能回来住一个星期。”,她看着阮宁,“妈你还记得你来看我时,我抱的那只羊吗?前一阵姑姑给我写信说又生了两只小羊。” 阮宁回想起那时候阮月安的样子,挑了下眉。她当然记得阮月安抱的那只羊,她过去的时候那只小羊才出生不久,站都站不稳,阮月安经常跪趴在稻草上看着小羊仰头吃奶。 “当然记得。”她说。阮月安她生来就白嫩,那阵子在邵年华那呆了许久,身上裸露的地方都晒出了健康的小麦色。在国内常穿的裙子都不穿了,穿着工装裤跟一起群差不多大的孩子每天在农田、森林、羊圈里穿梭。阮宁笑了一声,“我那时还说你不要离得太近,小心羊妈妈抬腿踢你。怎么样?你后来被踢了吗?” “当然没有了!”阮月安放下杯子,“我怎么可能会被踢?我跟它们关系可好了。” 阮月安看着她笑,阮宁也看着她笑。那时候她本打算过去直接把阮月安带走的。好像是从邵建安擅自把阮月安送到英国,她去找邵建安争吵之后,才发觉自己这么多年其实从没有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职责。她曾经以为只要把阮月安想要的都送到她面前就是爱她——这当然不能说是不算。可除了这些,再深一步的就没有了。 其实不枉邵建安说她心里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一段关系负起过责任,她的确如此。跟邵建安结婚时,家里人并不十分赞同,但是她喜欢,就结了婚。后来生了阮月安,她无法忍受邵建安的控制欲,邵建安也同样无法忍受她的无责任感,两人谁都也不愿意为了对方改变自己,就那么离了婚。她跟阮月安一样,生来就受尽宠爱,天性如此,不肯为了任何人做出改变委曲求全。 她在邵年华那陪阮月安住了几天,也是那个时候,当她把阮月安真正的当成一个成年人,而不是只需要跟她讲出需求、或是被她提供任何需求的女儿对待时,她好像才真正的第一次认识了阮月安。 阮月安跟她很像,但是也不像。 她们同样受尽宠爱,同样喜欢在亲近的人面前撒娇。但不同的是,阮月安在这个十几岁的年纪比她多了几分她形容不上来的深沉。或许是深沉、也或许是冷漠。对,就是冷漠。有时候阮宁也会觉得这是自己错觉,但有时候又很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曾经很难理解阮月安到底有什么好冷漠的,她能把阮月安想要的一切都呈现给她,她能满足阮月安的所有要求,所以她不能明白阮月安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冷漠。 直到她与阮月安一同躺在森林中,躺在发着嫩芽的青草地上,身边就是垂头啃食草地的羊,她们头枕胳膊望着天上飞过的褐色大雁,嗅着青草香气、听着青草被羊的牙齿咬断的声音,她们一起聊天。当阮月安抱着她的腰把头枕到她的肚子上的时候,她才忽然发觉,是她一直搞错了重点。 她以为只要把阮月安想要的一切呈现给她就是对她好,可她从没有问过阮月安想要什么,她只是把自己觉得‘阮月安想要的’当作阮月安想要的给她罢了。 阮月安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自己想要什么。 她跟邵建安离婚时,他们谁都没有问过阮月安想要跟谁一起生活,他们只是争夺抚养权。离婚后阮月安跟着邵建安一起生活,邵建安再婚,她一直没有。她也会像曾经一样空闲时,在阮月安放假的时候带她去游乐园玩。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她真的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从哪一刻起,阮月安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提出任何像以前那样的请求,请求她陪着去买衣服、陪她去旅游…甚至不再跟她要任何东西。 或许这就是她内心中一直隐隐发觉的阮月安蕴含的冷漠之处。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内心即刻产生了巨大的愧疚。 阮月安大学毕业后,她从国内飞过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典礼后她们去餐厅吃完饭庆祝,在那个令人难忘的晚上,阮月安穿着漂亮到过分的裙子,在钢琴声中握着香槟杯与她捧杯,然后起身站在她面前,伸出手,邀请她,能否跟她跳一支舞。 阮月安从没觉得阮宁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她知道自己倍受宠爱,知道自己被阮宁疼爱。她也知道如果没有阮宁的宠爱,她很难成长成为现在的样子。她不提任何要求,是因为阮宁在她提出要求之前就已经满足了她,是因为她根本也不想要其他。她说过的,阮宁是她这辈子第一个觉得很酷很酷、很有个性也很值得尊重的一个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也曾梦想过快快长大,然后变得像阮宁一样。或者可以更直白地说明白一点,“阮宁,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这样直白且肉麻的话,在当时的阮宁看来,可以抵过世间任何的一段值得永久流传的神话。 在现在看来也是,从未变过。 “想什么呢?”阮月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爸就约我吃个饭,吃醋了?” 阮宁笑骂她一句,“邵建安还不值得我吃醋。我在想…他那时候把你送到英国,对我来说或许还是件好事。” 阮月安撇撇嘴,“我是您亲生的吗?在异国他乡,我都快想死你了。” “少来。我几次去看你,你哪次不是跟我聊两句就跑出去玩了?” 阮月安捏着她的手,嘿嘿笑,“我那时不是还小么,贪玩。” “现在就不贪玩了吗?”阮宁看着她笑,“人家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就能把你从我身边叫走。” 阮月安装听不懂,“我爸约我吃饭我也不能不去啊……” “你少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 - 两人吃完饭,阮宁下午有几个朋友约了麻将,阮月安不想去,就回家了。 在家里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边化妆边看剧,收拾好之后就差不多到约定的时间了。 她开着车去赴约,途中堵了一会车,不过很快就疏通了,到地方的时候服务生正在倒茶。 邵建安跟他老婆坐在里面,邵芸坐在她旁边。阮月安一进门,邵建安就跟她招了下手,让她到身边坐着。 阮月安坐下,跟邵芸和她妈妈打了声招呼,端起杯子喝水。 “雨真够大的。”她说。 “是啊,本来以为雨该停了的,忽然就下大了。”邵芸放下手机,看着她,笑了笑。 阮月安跟他们聊了几句,刘秘书坐在边上也聊了一会,然后起身出去了。阮月安看着空空的餐桌,有点疑惑,扭头问邵建安,“还有谁没来吗?” 邵建安点点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该到了。” “谁啊?” 话音才落,刘秘书就推门进来了。 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了一阵笑声。 阮月安扭过头,看着进来的人,眉毛高高扬起,她站起身,叫他的名字。 22 22. “看什么呢?” 裴邵立在他面前,背迎炽烈阳光,在蒋绎身上遮出一小片阴凉。他扭过头,顺着蒋绎的视线看过去,操场边缘的高大柳树下,围坐着一群女生。都穿着同样的军训服,一片迷彩中,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蒋绎抬头看他,接过他手中的冰水。掌心触碰塑料瓶,摸了一手的水。 “没看什么。” 裴邵在他身边坐下,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迷彩胶鞋踩在塑胶跑道上,烫得慌。他盘起腿,撸起袖子,摘下帽子捏着帽檐扇风,“真够热的。” 蒋绎嗯了一声,没说话。张开手,把沾湿了的手盖在他刚刚露出来的胳膊上。 “靠!”裴邵被他凉得一个哆嗦,丢下矿泉水瓶按住他的手,一边骂他一边把胳膊上的水蹭到他身上,“烦死了你。” 蒋绎不动,由着他把水蹭到身上,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光线,他看着裴邵笑,“你不是热么。” 裴邵瞪了他一眼,蹭干净后还觉得不解气,又看他笑得开心,心里更不爽。夺过他的水瓶,捏在手里朝他后脖颈去。冰冷的水瓶蹭到皮肤的一瞬,蒋绎就打了个哆嗦,缩起脖子试图躲开。 “好兄弟,别躲啊。我也怕你热,给你降降温。” 裴邵握着水瓶,在他脖子上胡乱蹭了一气,见他一直躲,不由笑了一声,拉开他的后领,把水瓶塞了进去。 “嘶……”冰冷的瓶身才挨到后背,蒋绎就仰起身子,眯着眼打了个哆嗦。 “舒服了?”裴邵把手上沾着的水尽数蹭到他身上,重新坐下。看着他直起背,背着手从衣服下摆中捞出水瓶,捏着衣裳与后背拉出一道距离。 蒋绎把水瓶搁在脚边,提着后背的衣服,抬腿踢了他一脚,语气不咸不淡,“舒服。” 裴邵迅速缩起腿,蒋绎一脚没蹬着,还想再来一脚,裴邵立刻站起身跑了,“你自己在这晒着吧,我去那边了。” 蒋绎看了一眼他留下的水瓶,扯着嗓子喊他,“你水不要了啊?” 裴邵又跑回来拿水,弯腰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啧了一声。 蒋绎抬眼看他,“干嘛?有话直说。” 裴邵在他面前蹲下,仔仔细细观察他的脸,边看边摇头,“你他妈怎么晒不黑啊?我看你们班也总在太阳底下晒着啊,怎么着,你请假了?” 起了一阵风,操场中央的红旗迎风飘扬,不远处柳树垂下的枝条也在风中晃动。蒋绎拉起衣裳后摆,风顺着衣摆吹进衣裳,吹得背上沾的水渍凉凉的。 蒋绎看了他一眼,“没请,我们教官只给女生假。我涂防晒了。” “你邵姨给的那个?” “嗯。” 裴邵皱起眉,嘶了一声,“她给那个我也涂了啊。”,他伸出胳膊,与蒋绎的胳膊放到一起,色号差了至少叁个度,“你看看……我妈给我那个不会是过期的吧。” 蒋绎缩回胳膊,“过什么期,我陪邵姨一起买的,你那个也是我拆的封,晚上回家把我的那个给你用。”,说到这,他看了裴邵一眼,“你干嘛忽然这么在乎这个?” “你不是说男人还是要黑点好看么?” 裴邵顿了顿,抓了两把头发解释道,“我说的黑点好看是指健康的小麦色,你还记得咱们在去年在海边我晒的那个颜色吗?那种肤色才好看,我现在就有点过了。再说前几天我还听我们班女生说紫外线晒多了容易得皮肤癌。” 蒋绎点点头,“你好好涂防晒就行了,你本身就比我容易晒黑。初中的时候不也是么,等军训完就会好的。” 他一脸正经地解释,看得裴邵心里痒痒,忍不住就想搞点事。伸手勾了一下他的眼镜,冲他挑了下下巴,问他,“哎,你知道我们班女生怎么说你么?” 蒋绎躲开他的手,把眼镜推了回去,抬眼看他,“怎么说?” “她们说你像吸血鬼,住在森林深处城堡里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说完又问他,“你知道什么是吸血鬼吗?” 蒋绎皱起眉,“无聊。” 裴邵笑了两声,还要再揶揄他几句,操场上,教官吹起了集合口哨。 蒋绎放下水瓶站起身,跟他打了招呼,回到自己班的集合地。 - 军训结束后的晚上,每个班都围坐在一起,跟着教官一起学唱军歌。 高昂的歌声中掺着细碎的笑,有人跑调、有人唱错词、有人浑水摸鱼,教官戴着帽子板着脸指导了几句,也跟着笑了。 蒋绎班跟裴邵他们挨得近,军歌环节一结束,东子就带着蒋绎坐过来了。几个同班的男生跟他们围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游戏,不知是谁开的头,他们聊起了同年级的女生。 说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好像在跟教官谈恋爱,又说隔壁班个子最高的那个已经跟同班最漂亮的女生谈起了恋爱,说来说去说到裴邵他们班里漂亮女生多,军训休息的时候总坐在一起聊天,笑声特别大。东子靠在裴邵身上,就着操场边缘的照灯光线看,问裴邵哪个最好看。 裴邵推开他,“你自己不会看吗?” 东子被他推开,顺势靠在蒋绎身上,还朝那边看,“我看啊?我看……我看那个扎马尾的就挺好看。”,他直起身子,定睛看着那个女生。扎马尾的女生靠在朋友身上,被她靠着的女生察觉到东子的视线,拍拍扎马尾女生的肩膀,她转头看过来,正跟东子来了个对视。 距离隔得不算远,东子看清了人家的脸,扬眉笑了一下,抬起胳膊肘碰了碰蒋绎,“看过来了,蒋绎你看看,是不是挺漂亮的?” 蒋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了一眼,没说话。 “裴邵,那女生叫什么啊?” 裴邵扭头看了一眼,“哪个?” “就那个扎马尾靠在齐刘海身上的。” 裴邵沉吟一会,“好像是叫阮月安?” “你跟人家熟吗?” “不熟。”裴邵看过去,跟阮月安对视,看到她冲他笑了起来,挪开眼皱了下眉,“军训站队她好像站我身后,说过两句话。” “说过话还不熟?”东子指指自己,又指指蒋绎,“我们都没跟她说过话。” 裴邵抬腿踢了他一脚,力道不大,笑骂他,“你他妈跟我们一个班吗?再说你看看你都晒成什么色了,夜里要是跟人家说话只能看见两排牙。” 东子气得不轻,“我…我他妈…蒋绎你听听他说的话是人话吗?” 蒋绎看着他,笑了一声,点点头,“东子,你现在是有点太黑了,比裴邵黑太多了。” 言下之意,裴邵说的没错,你夜里要是跟人家说话,人家只能看见两排牙。 “你应该涂点防晒的。”蒋绎说。 裴邵点点头,“既能防晒又能预防皮肤癌,皮肤癌你懂么东子?” “懂个屁!”东子坐下,看着蒋绎说他,“你也没跟人家说过话,干嘛跟裴邵一起挤兑我?” “行了行了,东子,蒋绎说的也是实话,总不能不让人说实话对不对?明天我把我的防晒给你带过来,你涂点吧。”裴邵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说男人黑点好看吧,但也不能黑得发亮是不是?” 蒋绎看着东子拍开裴邵的手骂他,裴邵笑眯眯地挤兑他,他们俩又闹作一团。 其实东子说的不太对,他跟那个叫阮月安的女生说过话。 开学报到的那一天,他比裴邵早结束一会,站在楼梯口等他出来。等了一会,还没等到他过来,就下楼去看了看别的班级。看到一半,裴邵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他一边低着头回消息,一边上楼梯。 阮月安就是这时候上来的,她跑得快,哒哒哒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着,经过蒋绎时还说了声借过。蒋绎低着头往旁边挪了挪,也不知她怎么走的,就在他面前一脚踏空,叫了一声就要倒下来。蒋绎一抬眼就看见她高高扬起的手,他抓住她挥过来的胳膊,握着手机的手揽在她的腰上,把她捞了回来。 阮月安手里抓的资料掉了一地,站稳后立刻跟他道了谢,蹲在楼梯上捡资料。蒋绎收起手机,蹲下来帮她捡资料。阮月安像是很急,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抬头冲蒋绎抱歉地笑,然后说了好几声谢谢。 那时候的天气还不算很热,阮月安应该是跑了一路,额上、鼻尖都沁出细密的汗。蒋绎蹲在她身边,离得太近了,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说不太上来是什么味道,很好闻。 他点点头,说了声没事。垂下眼,目光扫过她的胸前,她穿了领口很大的衬衫,蹲下时领口就向前敞开。只是一眼,他就皱着眉挪开眼,盯着捡回来的资料理了理,看着录取通知书上钢笔题写的名字——阮月安。 阮月安整理好手里的几页资料,掏出手机接电话,说着快了快了,站起身。蒋绎把资料递给她,她接过资料,又冲他笑了一下,道谢,然后指了指楼梯上做口形,‘我先走了’。蒋绎点点头,没说话,看着她一步迈两个台阶向上跑,笑着摇了摇头,理解她是怎么摔的了。 兜里的电话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走上台阶站在楼梯口,还没来得及接起,又听见那女生叫了一声。他看过去,她站在班级门口,被从里面出来的裴邵撞得后退了两步,不过这次手里的资料没掉,手机掉了。 裴邵捡起她的手机看了看,确认没有摔坏后还给她,连声道歉。阮月安接过手机,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进去了。蒋绎站在那没动,等着裴邵过来。 “想什么呢?” 裴邵抬起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问他,“你这两天怎么总心不在焉的啊?” “有喜欢的人了吗?”东子靠在裴邵身上,笑嘻嘻地问他。 喜欢么?蒋绎不知道,他除了名字之外就不知道人家的任何一点信息。有时候在军训休息时,他去找裴邵时能听到她跟朋友聊天的声音,他们有过对视,但她好像已经对他没有印象了。在报到日的楼梯上,那一段短暂到不能更短暂的几句话之后,她已经忘了那天的事。在平淡且短暂的对视之后,她就挪开眼,继续跟朋友聊天了。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很没有道理的感觉。他从前到现在就没有多么了解对方,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和几句话的对谈。他也不太能理解这种感觉,这种会控制不住地想要看她在干什么,甚至是她的一个背影、会想听到她的声音,即使这声音只是一声笑的感觉。 这或许只能算是好感,他想。 或许他跟她说上一句话,她就会想起来了。 “真的吗?”裴邵也靠了过来,笑得不怀好意,伸手去摘他头上的帽子,“是谁啊?我认识吗?” 蒋绎没说话,他看着裴邵,握住他摘下的帽子,笑。 “裴邵。” 蒋绎抬起头,他想听到的声音在此刻,在他身边响起。 阮月安站在他们身边,手里握着迷彩帽子,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操场边缘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照得她鬓角的碎发像是在发光。蒋绎好像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睫毛有这么长。 围坐在一起的男生都静下来看着她。她只看着裴邵,冲他笑,问他,“我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在一阵起哄声中,蒋绎垂下眼,听着东子兴奋的叫声,听着裴邵不知所措的回答,听着远处嬉笑打闹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微风吹过,柳枝相互摩擦的声音。 蒋绎抬起眼,看着阮月安。她歪着头凑到裴邵面前看着他,马尾从肩上落下来,垂在他眼前,轻轻摇晃。 幸好只是有好感,并不能算得上喜欢。他想。 - 后面的事情发生得理所当然,阮月安卯足了劲地凑近裴邵。他们在一个班,她那样热烈地想要接近裴邵,很快裴邵就跟她在一起了。 没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阮月安跟裴邵在一起之后,他们叁个人经常一起回家。走在放学的路上,他们聊各种事,学校发生的事,网上发生的事,听说的事。都在聊。 有时蒋绎会忍不住地想,想要是报到日那天他没有在楼梯上遇见阮月安,他还能注意到阮月安吗? 他想不出答案,因为那件事真实地发生过,阮月安真实地曾被他抱在怀里过,即使是一瞬。 他只能假设,或许不会注意到,阮月安的性格并不是他喜欢的性格,她对着裴邵的强势、对着裴邵的咄咄逼人都不是他喜欢的。但她对裴邵的温言软语、撒娇撒痴、刻意示弱却又是他所渴望的。 可事实是,不管是强势、咄咄逼人还是温言软语和刻意示弱,都不是属于他的。他可以渴望一切他想要的,但是阮月安并不能属于他。 有点像他加入他们之后的感觉,他可以触碰阮月安,可以触碰一切他想要的。但有些话他不能说出口,有些事他也不能做。 他仍是那个高中时渴望着,渴望着得到他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人。 - “你不舒服么?” 蒋绎回过神,包厢内的声音在这一瞬重新回到他耳中。陈长卫一大段饱含情绪的话中掺着几句阮月安敷衍的应和、邵建安与妻子低声交谈间漏出的几个音节、刘秘书与服务生交谈的声音,还有偶尔餐具相互触碰时发出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全都回了过来。 他扫视了一圈餐桌旁坐着的人,轻轻摇头,闭了闭眼,“没有……” 邵芸握着手机回消息,瞥他一眼,“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么……”他说,“可能在外吹了冷风。” 邵芸划开天气,看着暴雨的动态图,翻到体感温度,嗯了一声,“今天气温很低。”,她看看蒋绎穿的衣服,笑了一下,“你穿得有点少了。” 蒋绎点点头,握了握拳,指尖按在手心,微微凉。 “是穿少了,冷。” 23 23. 散场时,外头的天已经黑透。 阮月安站在门口,身后邵建安跟蒋绎和陈长卫还在交谈。她裹着外套,看着玻璃门外的雨,灯光照着雨,给雨带上灯光的颜色,有人撑着伞正朝这边走来。 邵芸叫了她一声,问哪把伞是她的。 “我自己拿吧。”阮月安走过去,一垂眼,看到伞架里那把黑伞。伞柄上贴了她以前旅游时买的纸胶带,红色的,写了几个福字。她没说话,抽出今天带来的伞握在手里,扭头看了一眼蒋绎,又看回邵芸,“陈长卫没开车,等会坐我的车我送他回去。” 邵芸点点头,回头看正在跟邵建安说话的蒋绎,“你朋友脸色不太好…” 阮月安低着头,嗯了一声,“我等会问问他。” 邵芸也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两人就站在门口等,邵建安他们没聊几句就过来了,刘秘书拿了伞就先去开车了,邵建安站在阮月安身边,问她,“晚上回家住吗?” 阮月安摇摇头,“我明天还得去我妈那上班,回家住离得太远了,我早上起不来。” 邵建安嗯了一声,又跟她聊了几句。刚饭桌上蒋绎跟邵芸都对对方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坐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也不知道聊了什么。他扭头看了一眼蒋绎,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先跟妻子一起走了。阮月安送他们俩到门口,站在玻璃门前看着外头发呆。 陈长卫抽出伞,握着伞,走近阮月安,用伞柄在她肩上轻轻敲了一下,“傻站着想什么呢?” “别烦我。”阮月安皱着眉躲开,难得的没跟他一般见识。 陈长卫笑了一声,握着伞撑在地上,站在她身边,用肩膀撞了她一下,“烦什么呢?” 阮月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假笑,压低声音威胁他,“你要是再烦我,就自己冒雨跑回家。” “我跟你说句话就算烦你啊?” “你站在我身边呼吸都算。” 陈长卫顿了顿,笑了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头问她,“邵月安,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大啊?我刚回来,才见到你你就这态度?” 阮月安抬脚踩在他脚上,在他的痛呼声冷笑,“这态度对你不错了,你别找茬,小心我等会把你带到高架上踹你下车。” “你没带伞吗?” 蒋绎挂掉电话,他低头看着伞架里的伞,身后不远处阮月安跟陈长卫的说笑声一直没停,他皱起眉毛,没说话。 邵芸握着伞,扭头看蒋绎,他站在伞架前,不说话,也不拿伞。 “我这把借你?”她问。 蒋绎摇摇头,扭头看了一眼。阮月安仍被陈长卫揽着肩膀。他们俩背对着他,有说有笑,阮月安时不时拿肩膀撞他。 “外面雨不大。”他收回视线,摇摇头,再没看一眼伞架中的伞,“我不要了。” 邵芸疑惑地看着他,看着他迈开步子,走过阮月安与陈长卫,没有侧目,也没有离开前的寒暄,就这样快步走进雨中。 “哎,他怎么不打伞就走了啊?”陈长卫抬起手,看看自己手里的伞,又看看阮月安手里的伞,“你说说你,你朋友没带伞你怎么也不借人家撑撑啊?哪怕把人送到车前呢。” 阮月安看着他走进雨中,眉毛皱得更紧。 邵芸也走了过来,问她,“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阮月安推开陈长卫,骂他,“我怎么知道?他自己不张口要还想让我怎么着?” 她的声音很大,陈长卫跟邵芸都没想到她会忽然生起气来,一时无措。阮月安吼完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可这个时候又偏偏拉不下脸来承认。她紧皱着眉,挪开眼,握着伞朝外面走。走了几步,回头叫陈长卫,“你走不走?不走就自己打车回去。” 陈长卫与邵芸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来了来了。”他跟在阮月安身后撑起伞,跟着她去找车。 - 外头雨相比来的时候已经小了不少,雨珠变成了细密的雨幕,落在伞上,沙沙的轻响。 阮月安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收伞,陈长卫跟着上了副驾收伞,收好后就安静坐在那,不说话了。阮月安系好安全带,看了他一眼,“安全带。” “哦。”他拉着安全带系好,扭头看着车窗外的雨。 等到阮月安发动了车子,开上大路之后才扭头问她,“你刚才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阮月安看着前面的路,目不转睛。 陈长卫不信,他想了想,问她,“你是不是跟蒋绎吵架了?刚吃饭的时候你们都离开过一段时间,又是前后脚回来的。你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是很好,他也是。” 阮月安没说话,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有规律地摆动,刮走一片又一片细密的雨。 陈长卫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颇有些苦口婆心,“好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总不可能避免吵架。再好的朋友的都这样,我大学的时候就跟我一白人朋友吵过一次架,两个星期谁都没搭理谁。我都没想到我能忍住两个星期不跟他说话。后来你知道我俩是怎么和好的吗?”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贼离谱。我打篮球的时候被隔壁班一个亚裔撞了,那小子就盯着我犯规……” 阮月安打开车内播放器,英文说唱忽然冒出来,打断陈长卫的话,也给他吓了一跳。他伸手关掉音乐,骂她,“邵月安你有病是不是,我跟你说话呢你放什么音乐?” “我不想听,还有我改姓了,以后别叫我邵月安了。” “那我叫你什么?你改什么了?你妈妈嫁人了?” 阮月安叹了口气,此刻万分后悔要送这人回家,早知道就该让他自己打车或是跟邵建安他们挤一辆车回去的。 “我爸妈离婚你知道吧?我妈没再婚,我高中的时候就改姓了,跟我妈姓。我现在叫阮月安。” 陈长卫点点头,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改姓啊?” 阮月安扭头看了他一眼,气笑了,“陈长卫,我现在特想跟你吵一架。就跟你刚才说的那个白人朋友一样的架,吵完之后你能忍两个星期不找我说话。” 陈长卫笑起来,握着伞柄看着她,“我可不想跟你吵架,我就想问问你刚才为什么生气。我印象里好像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阮月安没理他,好玩个屁。 “那你刚才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人家的气啊?我以前跟人吵架的时候,就是先生人家的气,气了一阵之后就会变成生自己的气。你跟我一样吗?” 他看着阮月安,阮月安盯着前面的路,打开转向灯转弯,没理他。 “问你话呢。” “你睡一觉吧行吗陈长卫,你话怎么这么多啊?” “我今天才见到你,话能不多吗?倒是你,一点都不热情,还没邵叔叔热情呢。” 阮月安闭上嘴,决心再不搭理他一句。 她不理陈长卫,陈长卫也能絮絮叨叨地讲一路,从他初中出国讲到大学入学,才讲到在大学交了个女朋友,就到家了。 阮月安停好车,下车,伞都不拿了,直冲副驾去。拉开车门,冲他扬扬下巴,“下车。” “你不回家吗?”陈长卫下了车,才撑起伞,阮月安就已经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了。 “我现在自己住。”阮月安冲他摆摆手,“走了。” 陈长卫哎了一声,问她,“你在哪买的房啊?我也想搬出去住来着……” 阮月安装听不到,踩下油门就走了。 车里少了陈长卫,立刻安静不少。搁在中控台下面的手机来了几条消息,全是陈长卫的,阮月安扫了一眼,实在是没心情应付他。随手打开音乐,听了一会又觉得吵,就关了。 关了之后又觉得车里过分安静,安静得让她心烦。 陈长卫的消息终于停了,手机屏幕上堆满了未读消息,亮了一会之后就灭了。 车子开到车库里才停好熄火,阮宁给她打个电话过来,问她回家了没有。 阮月安跟她聊了一会,说见到了陈长卫,他才从国外回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跟阮宁说邵建安试图撮合蒋绎和邵芸的事。 阮宁问了她几句关于陈长卫的事,她敷衍着答了。阮宁就问她怎么了,怎么声音听着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阮宁笑了几声,说让她早点回去休息,等过一阵带她出去玩散散心,阮月安应了。 挂断电话之后,阮月安握着手机,低下头,额头抵着方向盘,闭上眼睛。 车里的小灯忽地灭了,车里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到过了多久,落在腿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阮月安睁开眼,脑中一片混沌,她眯起眼握着手机接起电话,声音嘶哑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顿了一顿才开口,问她,“月安,你怎么了?” 是裴邵。 阮月安嗯了一声,额头仍抵在方向盘上,闭上眼,声音很轻,“刚刚睡着了。” 裴邵笑了笑,也放轻了声音说话,“今天睡得这么早啊…” 阮月安没说话。 裴邵撑着伞走过一处喷泉,回头看了看高层住宅亮着的灯光,“你在家吗?” 阮月安点点头,“我在车里。” “车里?” “嗯。” 裴邵收起伞,坐上车,“你喝酒了吗?” 阮月安摇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不回家?”裴邵笑了一声,问她,“我现在过去找你可以吗?” “找我干嘛。” “想见你了。”他说。 - 客厅里的挂钟指针一点点地挪动,蒋绎坐在客厅沙发上,一直没动。 靠在玄关鞋柜边上的雨伞没立住,忽然滑倒了,发出一声响。 蒋绎睁开眼,看向声源地。 不该回去拿的。他想。 他摘掉眼镜,揉了揉鼻梁。 裴邵才离开没多久。刚才还没离开饭店的时候,裴邵就给他打了电话,说是有东西放在他那忘记拿了,问他在不在家。 他开着车走了一半,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折回去把伞拿回来了。握着伞回了家,裴邵正好拿完东西,跟他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裴邵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竟然不动声色地把雨伞藏到了身后。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蒋绎立刻握紧了拳头。 不过裴邵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两人就站在门口,裴邵问他去哪了。他说去跟邵建安吃了个饭。他看到裴邵的表情有点变化,继续说,阮月安跟她的姐姐邵芸,还有她的朋友陈长卫都在。 他还调侃自己似的说邵建安像是要撮合自己跟邵芸。 裴邵笑了两声,问他相亲局舒服么。 他也笑,说不舒服。 然后裴邵问他下个月阮月安生日想好送什么了吗,他说还没想好,不知道该送什么,问裴邵要送什么。裴邵说他打算送阮月安戒指。 蒋绎点点头,说挺好,送戒指挺好。 他戴上眼镜站起身,过去把伞扶起来,挂在挂钩上,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热气升腾,镜子上很快蒙了一层水汽。 他扬起头迎着花洒打湿头发,伸手去按洗发水时,不小心把一瓶沐浴露碰倒了。 头发上的泡沫顺着后背流下,他眯着眼伸手去按沐浴露。 常用的沐浴露就立在洗发水旁,刚刚被碰倒的是阮月安带来的。她总嫌弃他的沐浴露是薄荷味,味道不好闻,抹起来也不舒服,就放了一瓶在这。 他扶起沐浴露,按了一点。他没用起泡网,掌心按着沐浴露在身上涂抹,抹过脖颈、抹过胸膛,湿滑的触感遍布全身。他眯起眼睛,鼻腔中充满了沐浴露的香气。 是他有时会在她身上闻到的香气,淡淡的香甜,很好闻。 情热来得很突然。 他慢慢握住自己,闭上眼睛,轻轻套弄。 在充满鼻腔的香气中,她仿若立在他面前,被他抱在怀里,头发落在他的肩上,发尾骚动,轻挠在他颈侧。而她就握着他,指尖纤细,手掌温软,包裹着他一下又一下地弄他。 他皱起眉,哑声叫了一句,“阮月安……” 46完结 46. “去你妈的!” 拳头狠狠落在他的脸上,蒋绎后退了几步。眼镜脱手而出,在地板上滑出一段距离,碰到沙发后,停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闷哼一声。血腥味在口腔中散开,他抬起手,抹了一下嘴角。 指腹沾上了血。他抬起头,在裴邵的怒火中扬起脸,露出笑容。 “就这么点力?” 裴邵盯着他,双眼发红,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即便能够听出蒋绎是在故意激怒故意挑衅,他也不愿去细想这其中的缘由。 他由着怒火与怨恨把自己包裹,然后带着这样的情绪扑向蒋绎,冲他挥出拳头。 他早就该像这样对待蒋绎,从他在餐桌上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开始,他就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地上打。 蒋绎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在那个时候用那种眼神看向自己的? 那种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眼神。或许其中还掺杂着一些蔑视,一些他常有的蔑视一切事物的眼神。 仿佛世间万物他都不曾放在眼里,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蒋绎不在乎他也不在乎阮月安,更不在乎他们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 拳头落在他的肚子上,蒋绎瞬间变了脸色。他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手掌还未抚到胃部,他的衣领就被裴邵握住了。 裴邵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身前。 一拳接着一拳。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地挥拳。裹挟着压抑的愤怒拳头一个接着一个落在蒋绎身上,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压盖住蒋绎的闷哼。 又一拳落下后,蒋绎歪倒在地上,皱着眉单手撑地,痛苦地喘息。 裴邵立在原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然后抬起头,盯着他,面无表情。 “为什么不还手?” 蒋绎垂着头,沉默一会,他抬起头,看着裴邵,笑了一声,“你很想我还手?” 裴邵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走近他,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蒋绎歪过头,短暂的耳鸣让他无法听清裴邵到底说了什么。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嗡鸣,在这嗡鸣声中,他看到裴邵在他面前蹲下身,握着他的衣领与他对视。 他说了什么? 蒋绎听不太清。 他看着裴邵愤怒的表情,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努力分辨他到底说了什么。 握在领子上的手不断收紧,他听到裴邵说到良心。 良心? 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蒋绎不知道。 应该是没有的,因为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也不该做出他做的一切。 他知道阮月安对于裴邵来说有多重要,也知道他不该加入和沉溺在那段本就无人当真的关系中,并借此展开更加低劣的幻想。幻想得到和幻想无罪。 他到底是不是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 期待着自己内心中的卑劣被裴邵所发现,期待着失去本就不该拥有的一切。 因为他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卑劣,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做出他所做出的一切。 他承受了本该不属于他的一切关心和在意,他也利用了这些关心和在意去伤害了给他这些的人。 裴邵不应该对他那么好,因为他从来都不配。 他不配得到裴邵给他的一切,也不配借由裴邵去触碰阮月安。他就该像现在这样,被人看破,然后受人指责。 握着领子的手忽然松开。 裴邵垂着眼看他,沉默许久,问他,“好玩吗?” 他的气息已经平稳,但心中的愤怒未消,挥过拳头的手仍在发颤。他捏了捏手,看着蒋绎,等待着,等待着如果他说出‘好玩’二字,他会毫不留情地再次挥拳。 可蒋绎没有说。 他只是沉默,然后抬起头,说,“如果我说,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阮月安,你会相信吗?” 裴邵当然不会相信,他看着蒋绎,扯起嘴角,“所以你才会那么痛快地加入?” 蒋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说,“是你把机会送到我手上。” “我自然不会放过。” 裴邵绷起脸,看着他慢慢站起身,没有说话。 蒋绎站直了身体,与他平视,“如果你没有邀请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出我现在做过的事。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抬起手,摸了摸嘴角,垂下眸子看了一眼,然后抬起眼皮,搓了搓指尖的血,面无表情,“但是有件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当你问我要不要加入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 他看着裴邵,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继续问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阮月安,为什么会问我要不要加入?” “因为如果是我,我绝不会问任何人要不要加入。” “我会把她抱在怀里,不会任何人接近,更不会问任何一个人要不要加入。” 腰腹部在隐隐作痛,疼痛感伴随着呼吸,绵延不绝。蒋绎垂着眼忍了一会,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色僵硬,垂在身侧的双手跟着他的身体一起在发抖。 “当你对着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有把我,或是阮月安当成一个人来看吗?” 拳头在接近脸颊前一刻被挡住。蒋绎握住他的手,以一种极为平静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语气问他,“你是不是也在凭着你对我的好,来压制或者说是威胁我——在这样病态的关系中,即使我可以拥抱和亲吻阮月安,但我也不能做出任何一件脱线的事?永远不会也不能背叛你?” 裴邵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蒋绎,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说不出来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那些他逃避过否认过的想法,此刻全都被蒋绎残忍的剖开挑出然后狠狠地摔在台面上。迫使他去面对,面对这些他明知道是错的,是卑鄙的,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恶心的想法。 “在这段关系中,我卑鄙又无耻。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去引诱阮月安,和隐瞒你。” 握住拳头的手忽然松开,蒋绎看着他,声线平稳,“我愧对你和你对我的一切好,我也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裴邵,在我们叁个人的病态关系中,你会认为自己是无罪的吗?你会认为自己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吗?” 裴邵垂下眼,心脏剧烈地收紧让他无比痛苦。 当一切的一切都像这样被摔在面前,当所有的怨恨和借口都被人说破,他对着蒋绎的愤怒就这样削减了下来。 他能领会到蒋绎所说的一切,就像他跟阮月安说过的那样,是他活该。 如果不是他邀请蒋绎,如果不是他亲手把阮月安推出去,那么他们绝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阮月安不会与他分开然后一个人离开,蒋绎也不会站在这里跟他讲这样的话。 但是他的愤怒和痛苦又是真实存在的,为自己,也为他们。 他垂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蒋绎立在他身前,长时间的等待让他的伤处更痛。密密麻麻的刺痛由腹部开始向上蔓延,这样的痛感让他不禁开始回想,回想上一次经历这样的痛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小学的时候,他跟裴邵一起参加学校的春游。在公园的长椅边,他跟隔壁班的几个男生发生了口角,然后被人推倒,后腰装在长椅上,痛得他直不起腰。当他被那几个人围着打的时候,裴邵从远处怒骂着跑过来,像一头野兽一样,扑倒了离他最近的人。 好像永远都是这样,裴邵不会问到底是谁先挑起事端,也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有几个人。他就像是一头莽撞的甚者有些愚蠢的小兽一样,永远都在保护他,保护他这个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烂人。 蒋绎闭上眼,深深的呼吸,让身上的疼痛更加强烈。 他就该得到这样的痛,比这更重的痛才好。 明明说过自己不后悔所做的一切的,明明说过他早就渴望这一天的,他卑鄙无耻忘恩负义,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坏人都要坏,他都知道。 但是在此刻,在他看到裴邵低垂着的头和颤抖的双手,如滔天一般的悔意和愧疚淹没了他。在这窒息般的痛苦中,他握紧了拳头,细细体会身上与心脏带来的痛感。 客厅里的挂钟不知道第几次发出声响,裴邵终于抬起头。 他看着蒋绎,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蒋绎说不出来。 他从与阮月安的初见开始,一点一点的把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包括他两年前在异国与阮月安有过一面之缘,全都告诉了裴邵。 毫无保留的,把他内心中的想法,以及这些想法是如何发生转变的,全部都告诉了他。 他说他很渴望有一个机会能与裴邵公平竞争,但是没有。 如果没有裴邵,阮月安和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裴邵沉默着听他说完一切,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心中的怨恨与愤怒其实更多的是朝向自己。就像蒋绎说的一样,他在这段叁人关系中,并不是完全的无罪,也不是唯一的值得可怜的受害者。 他做错了,他们也都做错了。没有一个人可以跳出来说自己完全无罪,他们叁个人都是这段关系中的受害者,也同样的都为这件事而痛苦。 蒋绎看着他,他抬起头,露出苦笑。他叫蒋绎的名字,然后问他,“你想要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 “那我们就公平竞争。” 窗外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初生的太阳照进透过窗户,照进客厅,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蒋绎身上的衣服凌乱,西装外套崩了一颗扣子,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脸颊开始肿了起来。他看着面前的裴邵,他的衣服同样的凌乱。 蒋绎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 裴邵愣了一下,没说话,他点了点头。 他会赢或者是输吗?他不知道。 蒋绎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然后扭回头,看着裴邵,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就像曾经裴邵递给他那样,他握着那颗仿佛跨越了十几年的薄荷糖,伸出手。 裴邵垂着眼,看了一眼他手心里的那颗糖,抬起头,看着他。 蒋绎与他对视,一直伸着手,在他的目光中,再次重复他说过的那句话,那句即使他知道自己并不配得到回应,却也无法就这么放任不管的。 “对不起。”—— 连续一个星期的阴雨天气终于结束,太阳久违的重新照耀到这片安静的土地。 烤面包机响了一声,邵年华回头看了一眼,没去管,拿着刀在手里的黄油上切了一小块下来,丢进平底锅里。 落进锅里的黄油迅如融化,邵年华扫了一眼操作台,拿起两个鸡蛋打进平底锅里,蛋液与黄油相碰,滋啦作响。 鸡蛋快煎好的时候,她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快靠近厨房,她弯腰拿出两个盘子,转身去夹面包片。 “好香啊!” 邵年华看了她一眼,“家里没米了,下次去镇里再买,今天就吃面包吧。” 阮月安接过她手中的两个盘子,嗯嗯两声,端着盘子转身走近餐桌,放下盘子后,撕了一块面包下来,边吃边回厨房。 她打开冰柜,拿出牛奶,感叹,“真好啊,姑姑你终于买冰箱了。” 邵年华没说话,拿了两个杯子递给她。 “是谁帮你买的?小约翰?还是简?” 邵年华把煎蛋盛好,端着盘子走出厨房,看了她一眼,放下餐盘,“简。” 阮月安听了就笑,说冰箱是必需品,早拥有早享受。 邵年华没说话,在凳子上坐下后,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问她,“今天还跟我去田里吗?” 快到秋收了,邵年华得去田里给村里人帮帮忙。上个星期没怎么下雨的时候,阮月安跟她去过两次,虽说是坐在机器上操作吧,但那个机器的颠簸也太恐怖了。 完全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聊天全靠吼,屁股都快被颠碎了。小约翰的女儿都比她厉害,在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小约翰把她抱下来的时候,她还不想下来。阮月安坐了半个多小时就受不了了,在农田边的树底下带着小约翰的女儿看着他们在田里忙。 “不去。”阮月安摇头,咬着面包说自己宁愿去放羊。 邵年华笑了笑,“去田里最晚忙到下午就可以回来,你放羊得放到羊吃饱。” “没事,我带着书去。它们吃草我看书,吃饱了我就回来。” 邵年华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了。 饭后阮月安收拾餐桌,才洗好盘子正在擦手,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小约翰的笑声。她走出厨房,跟他打了声招呼。 小约翰笑嘻嘻地,问她为什么不跟邵年华一起去。 阮月安说她要去放羊,还是放羊适合她。 小约翰一听她要去放羊,立刻转头跟正要出门的邵年华说话,问她怎么还在放羊?他不是给了她很多草料吗?就那么几只羊每天都要赶出去再赶回来不累吗? 邵年华说是啊,谢谢你,但是阮月安闲不住,就想去放羊。 阮月安看着他们俩边聊边出了家门,忍不住腹诽,谁想去放羊啊?明明是邵年华想。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跟着跑到院子里,送了他们几步。 告别后,她回到屋子里,拿了剪刀出来修剪爬在院墙上的蔷薇。蔷薇从她高中过来的时候就有,只不过那时候还是很小的一片,现在已经要爬满院墙了。 接连几日的雨,浇透了土地,满墙都开满了花。 阮月安拿着剪子,绕着院墙剪突出的花枝。数量太多,她忙了一个上午才忙完。 站在院子外,认真审视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回到屋子里吃午饭。 午饭也是邵年华准备的,火腿叁明治。阮月安随便吃了一点,上楼拿了两本书装进包里,然后下楼到后院打开羊圈,赶着几只羊去村子后的草地了- 午后的天气和煦,天空中漂浮着大片浓厚的云彩。 阮月安把羊赶到这片宽阔的草地上之后,就去树底下坐着看书了。轻微的鸟鸣声中掺着几句羊叫,阮月安捏着书页翻书,抬起头看了一眼分散在草地上的羊。 一本书看完,羊仍在吃草。 阮月安支着下巴看了一会,有点困了。她躺到草地上,摊开书盖在脸上,睡了。 梦中的她好像已经回国,阮宁拥抱她,然后亲吻她的脸颊。她跟着阮宁去了很多地方,她们也聊了很多事。梦中的她笑的很开心,但是笑容一旦落下,她就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中。 她好像忘掉了什么,忘掉了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她很努力地在想,到底是什么事。 但是想不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清脆又连绵。 阮月安皱着眉从梦中醒来,盖在脸上的书已经掉了下去,天上仍旧漂浮着大片云彩。她歪过头,看到她的羊正在她身边,低着头吃草。草梗被羊的牙齿咬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 她抬起手,盖住眼睛,摇着头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了小约翰的妻子朱莉亚,朱莉亚带着孩子刚刚从镇上回来。小朵拉手里拿着两块巧克力,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问阮月安要不要吃。 阮月安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接过她递来的巧克力。 叁个人在小约翰家门口分开,朵拉牵着妈妈的手叫阮月安,“安娜阿姨!我还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阮月安笑着朝她摆手,答应她一定会再给她讲故事听。 夕阳将要降落,几只羊走在阮月安身前,那只最小的小羊绕在母羊身边,一直在叫着。 阮月安弯下腰,抱起最小的那只羊,赶着羊往家的方向走。 她低下头,捏了捏小羊的下巴,“别叫了,回家再喝奶。” 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阮月安看到自家院门口站了叁个人。 邵年华,和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背对着她,正在跟邵年华讲话。 隔得有点远,她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她看到了那两人身边的小行李箱。 她的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被抱在怀里的小羊看着母羊不断前进,发出不满的叫声。 或许是因为小羊的叫声,也或许是因为邵年华看向阮月安的视线。 那两个男人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他们站在院子外,站在大片的蔷薇花前,他们的身后是将落的夕阳,他们就这样背对着夕阳,看着她,然后露出了笑。 阮月安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她的脑中好像一片空白,就在这样空白的状态下,她放下了小羊,跟着小羊一起向前奔跑,然后张开怀抱去拥抱他们。 邵年华看着他们,挑了下眉毛,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去了。 阮月安看着他们两个人,有些语无伦次。她想要说的有很多,想要问的也很多。从她逃避一般地离开中国,从他们关系近乎破裂,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 但是在此刻,她想说的那些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裴邵看着她,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 阮月安靠在他的手心里,听到蒋绎在叫她的名字。 他看着阮月安,眼中带着笑意,“有没有房间让我们留宿?” 正文到这里完结啦 首-发:[海棠搜书].space「po1⒏sp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