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靠摆摊发家致富》 分卷阅读1 作者:惗肆 文案 祝寻一朝重生,成了现代一名没钱、没势、没文凭的‘三无人员’。次日,他就成了一名摊位小贩,举着锦旗逢人就问—— “你好,你家需要捉鬼吗?捉鬼起步价五十,嫌贵可以商量!”“……诶!别走啊!” 原以为要独自一人勤勤恳恳,却没想到身边突然涌出众多帮手。 “前辈,你要用符纸招邪?我帮你!”——挥出符纸捉鬼的世家小公子。 “寻兄,你要调查这个人?我帮你!”——拿出生死簿翻阅的地府阎王。 “祝寻,你要驯化这厉鬼?我帮你!”——甩出祖传御鬼鞭的驭鬼大师。 祝寻:这波甩手掌柜,我当得很轻松[摊手.jpg] “阿寻。”世上第一仙尊拉住他,沉思后开口,“择良辰吉日成亲吗?我帮你。” 祝寻:[???还能有这操作.jpg] …... #阿寻:我身边隐藏着无数大佬,今天轮到谁掉马?#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穿越时空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寻、宁越之 ┃ 配角:喻言、尤忘、沈顷岚 ┃ 其它: 第001章·初01(修) 陵城五月的夜,燥热和凉意同时处在空气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与热闹的市中心不同,此刻城西的渡水胡同一片死寂。路灯忽明忽灭,短促而微弱的光亮打在破烂不堪的胡同石墙上,依稀可辨上面一排的红色‘拆’字。 早在两个月前,这里就被列入了城区改造重点。原住民们拿到合理的拆迁费,陆陆续续地从这个老胡同里撤出。剩下租客零零散散,恐怕加在一起也不满十户。 滴答。 似是屋檐上方的水珠落在地上,短促而清晰。 一个女人站在巷子门口,憔悴的脸色显出几分惶恐不安,手中提着的黑色袋子溢出一股浅淡的香烛味。她低头看了一眼,终是下定决心快步走入巷子。 滴——答—— 水滴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忽然放大。 忽然间,女人的脸侧忽然刮起一阵凉风,熟悉而又阴森的寒意骤起,直直钻入心间。她慌乱地缩紧身子,加快脚步。 年久失修的石板路早已坑洼不平,女人没走几步就一脚踩空,摔倒在地上,“啊!” 黑色的袋子从手中脱落,香烛、还明灯、纸钱……各式各样的祭奠物品散落一地,甚至还有几张纸钱被妖风明晃晃地卷到了半空中。 路灯扑闪了几下,猝不及防地陷入沉寂。 唯一的光亮被掐断,女人彻底慌了神,她企图从地上爬起,却又不受控制地重重摔了回去。胡同两侧的石墙突然被无限延长,完全看不到尽头,浓郁的血腥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令人觉得恶心作呕。 地面传来了钝钝的摩擦声,缓慢却又渐渐放大。女人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望去,一瞬间,所有的求救都卡在了喉咙中。 坑洼肮脏的地面上正摊着一具残破不堪的鬼尸。 对方的头凹陷出了一个大洞,从中源源不断地流出恶臭的脑浆。它的双脚成了断肢,双手也被扭曲成了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满身脓血的它爬行而来,留下一地浓稠的血迹。 “阿宁。” “我可算等到你了。” “我在这里好孤单,你留下来陪我,好吗?” 含糊不清的字样从它的喉咙中溢出,没了往日的温柔爱意,徒剩下一腔阴森杀意。 被叫做阿宁的女人想要逃离,可身子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怎么都不可相信眼前这令人作呕的可怖鬼尸,会是她昔日的男友! 两人是大学情侣,毕业后就同居在渡水胡同里的简陋出租屋里。男友没有上进心,工作的三年还是原地踏步。爱情的新鲜期过后,就是日复一日的争吵。陈宁忍不可忍提了分手,哪知隔日就得知男友‘醉酒从高处坠楼死亡’的消息。 不仅如此,就连尸体也从殡仪馆里离奇消失。 从那之后,便是陈宁噩梦的开始。 深邃骨髓的恐惧让陈宁浑身颤抖,就当她以为自己要葬送在这一片黑暗中时。巷口的路灯却又扑闪着亮了起来。 一声清冽短促的口哨声划破静谧的夜巷,“两位,大晚上的就别吵架了?你们挡着我回家的路了。” 余音微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 鬼尸和陈宁一前一后地看了过去。一个年轻男子就站在路灯下,他穿着件黑色的薄型衬衫,显得身形清瘦。只可惜距离过远,没能看清容貌。 陈宁濒临绝望的心突然涌起几分希翼,破碎的呼救声从她的口中脱出,“救我!” 此时此刻,年轻男子成了她唯一的希望!陈宁费力爬向男子,可一下子就被鬼尸按压在了地上,口中的哭声更显绝望。 路灯下的祝寻听见这凄厉的呼救,望了一眼地上的鬼尸,眼中泛出点幽光。他叹了一口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路见不平还得拔刀相助。 他就要是这样‘见死不救’,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祝寻思索片刻,终是走近,扬声开口,“这位兄弟,打个商量?你要是现在收手,我还能帮你超度投胎。” 鬼尸显然听得懂这番话,它发出压抑的低吼,扭曲的双手突然折出不可思议的攻击之势,转瞬间延出锋利的鬼瓜,直冲祝寻的身体而去。 “呲——” 下一秒,鬼爪就穿过祝寻的身子,捅出一个好大的窟窿。可出乎意料得是,祝寻仍是直直地站在原地,看似鲜活的身子没能溅出半点血液。 鬼尸的动作慢了一拍,显然摸不清眼前的情况。 “啧。我说……”祝寻勾了勾唇,只是这笑里藏着冷意。只一刹那,他就捏住了鬼尸穿膛而过的手臂。 前所未有的刺骨疼意席卷了鬼尸的全身,不着调的凄厉叫声回荡在胡同内。 祝寻盯着面色扭曲的鬼尸,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眸中已经弥漫了猩红,脸上的厉意任谁都要退让三分,语调骤沉,“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话音刚落,祝寻便将鬼爪拉出自己的身体,用力甩在了一旁。石墙上被砸出几道裂缝,鬼尸跌落在地,原本就变异的身躯更显扭曲。 祝寻随意挥手,一道血咒黄纸就从腰中的袋子中飞出,腾空落在他的眼前。祝寻冷着脸默念了两句,符咒散发出诡异的红光,如同一道利剑直接刺入鬼尸的脑门。 “散!”一个字,掷地有声。 还在挣扎的鬼尸骤然爆开,继而消散于无形。 滴答。 落水声还在继续,可由鬼尸衍生出来的异像全部消失了。 祝寻站在原地,紧闭双眸,将满身的 分卷阅读2 戾气收敛消散。他腹部的窟窿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愈合,只有撕扯破的衬衫,证明了刚刚发生过了一切。他略作思考,直接走向软倒在地的陈宁。 直到这时,陈宁才看清了祝寻的样貌。对方脸色偏白,双眸中波光潋动,眼角更是藏着几分还未完全褪去的莹红,睨过来的霎那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身上的穿着虽然简单,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独特的气质,总让人移不开眼。 与刚才对付鬼尸时的狠厉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陈宁看着凭空消失的鬼尸,又想起男子对付鬼尸的手段,心里又惧又怕——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没等她想明白,祝寻的话就传来过来。 “你好,虽然我只是路过,可刚刚危急时刻也算帮你消灾了。这个鬼尸的修为很低,收你一百元。”祝寻望着陈宁,眸中带着浅淡的思索,“还有我新买的衬衫破了,不过是五十元三件的地摊货……” 紧接着,他便摊开手掌,神色带上几分谨慎认真,“加在一起的费用,你看着给点吧?” 给、给费用? 陈宁难以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你是觉得我开价太高了?”祝寻见她没答话,琢磨掂量着出价,艰难地做出退让,“这样吧,衣服的钱我不要了,收你一百?不能再低了。” “不、不是。”陈宁总算回过神,他手忙脚乱地将钱包的现金全部取出,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祝寻的掌间,“这些都给你了!谢、谢谢你。” 祝寻看着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大把现金,极力压了压嘴角扬起的弧度。虽然是萍水相逢,可这波救人实在不算亏。 祝寻不装客套,收起现金起身。他看着满地的香烛纸钱,淡声开口,“你回去吧,那个鬼尸已经没了,魂魄也跟着散了,不必要祭奠。” “这位先生!我在哪里还可以找到你?”陈宁还有些后怕,她见祝寻企图离去,急切地追加上一句。祝寻顿住步伐,领会了对方未出口的意思,“知道城西老古玩市场吗?我在那边摆摊。” 说罢,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 几分钟后,祝寻在一幢破烂的居民楼前停下。他握住手中的现金,淡淡地叹了口气,一张脸平静得看不出悲喜。 一个月前,祝寻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陵城。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零星半点的记忆,难以连成完整的片段。可潜在的认知还在,祝寻很快就察觉出自己的不同之处——他没有饥饿感、没有痛苦感,起初的身躯总是明明灭灭,脆弱得似乎眨眼就会消散。 他不是正常的活人,而是一个随时都要散去的鬼魄。 所幸,铭刻在骨子内的术语咒法起了作用,祝寻顺从本能,连着修炼了几天才勉强稳固住自己微弱的命魂。他的命魂好似天生特殊,不仅不惧阳光,还像是个正常人。奇怪之余,倒也方便了日常行事。 除此之外,祝寻手中还多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纳灵袋,里面存了不少的捉鬼灵器。在外人眼中,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古董玩意儿,多多少少值些钱…… 有句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 祝寻对于这个光怪陆离的现实接受得很快。他虽不像寻常人会经历生老病死,可也想靠自己挣出一段安稳的日子。只可惜,他在陵城没有身份,又没外人口中说的‘文凭’,思来想去只能做个算命道士。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在祝寻的印象里,是个颇受人尊重的行当。只可惜现实残酷,这里的人不怎么信鬼神,他一连摆了几天的摊子也没开张。所幸今晚运气好,遇上了低阶级的鬼尸,让他平白赚了第一笔钱。 …… 祝寻想了想自己的遭遇,勾起三分乐观的笑意,抹黑踩着楼梯上去。再过两个月,这里就会和渡水胡同一起变为废墟。公寓内租客都已经走了个干净,只留下祝寻这个独苗苗。 没了人影的半废弃公寓,在外人的眼中恐怕和‘鬼楼’无异。可祝寻没有这个顾虑,他当初之所以会看中这里,完全是因为这里的租金便宜,能住上两个月也算好事。 祝寻慢悠悠地晃到四楼,从口袋摸索出钥匙。他还没来得及开门,背后就忽然传来微弱的‘咯吱’声。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祝寻停下自己的动作,可背后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似是年久生锈的屋门被拉锯出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总让人觉着压抑得喘不上气。 祝寻果断回身,将视线落在朝着对面的屋门,他的视力在黑夜中并无差别。对面早已经无人居住,可原本紧锁的屋门此刻只是虚掩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声透过狭窄的门隙,呼呼作响。 倏忽间,门隙中透出一股微弱的光亮。 脚步声,突然而至。 “谁!”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启!良心日更,坑品保证,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 【前排扫雷】主角受性格又皮又厉,非真善美,不喜勿入~设定架空,情节瞎编,不必考据,谢绝KY!以上,祝看文愉快,祝寻的故事正式开启啦! - 14号8点小修内容。 第002章·初02(修) “谁!”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祝寻眼中闪现警惕的冷光,他下意识地握住腰侧的纳灵袋,默默用灵力搜寻合适应对的灵器。 啪嗒。 光亮从对面敞开的屋门中透出,彻底扫荡了楼道内的无边黑暗。 祝寻手上的动作怔停,和他想象中得不同,对面并不是什么鬼怪妖物,而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单看面相还要比祝寻小上一些。对方显然也在观望中,明澈的双眼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剔透,他站得很直,一身白衣干净,显出几分纯粹的温润。 对方的手上拿着一盏老式的蜡烛,还燃着没灭。祝寻用余光偷偷朝屋内瞄去,果不其然,内部上方的电箱还开着。估计是刚刚跳闸了,才恢复了电力。 小破楼就是这点不好,时不时就得跳闸停电。 祝寻作为一个‘老古董’,起初也没少被这事摧残。他没去在意对方细微的打量,率先展开几分浅淡的笑意,询问,“你是新搬来的?” “啊?嗯。”对面的年轻人怔了一瞬,忽然给祝寻来了一个标准的鞠躬,声线有些发紧地解释,“你好,我是新搬来的住户。” 年轻人的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后面用皮筋扎了一撮短短的小啾毛。鞠躬时连带着抖了抖,落在祝寻的眼中,无端觉着有些可爱。 其实祝寻来时也是留了一头长发,后来为了‘入乡随俗’,才狠心给剪。在起初的不适应过后,现在倒也觉得方便了不少。 “ 分卷阅读3 新邻居你好,不必那么客气。”祝寻盯着他的小啾发,突然有些手痒痒想去拨弄两下。他回神轻咳一声,自我介绍道,“我叫祝寻,你呢?” “喻言,喻义的喻,言语的言。”年轻人的声线恢复了平静,如同山间清泉,吐字间让人听着舒服。 祝寻收回视线,颔首开口,“好名字。不过这里快要拆迁了,只有搬出去的租客,可没有像你一样搬进来的。” “这里安静些,适合……”喻言停顿了一秒,斟酌着开口,“适合修炼。” 修炼? 这个说辞倒不是寻常人会用的。 祝寻平静的眼眸中涌出一丝好奇,还没等他开口问话,喻言就先熄了蜡烛,侧身示意道,“祝寻道友,你要进屋坐坐吗?” 祝寻听见这声称谓,眉梢微挑,“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喻言点点头,视线往后一移,“屋门口的招牌是你的东西吧,我看上面写着……” 祝寻闻言,这才想起一事。他的屋前还摆着新的粗制招牌,木匾上头写着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风水算命、捉鬼消灾。 用鸡血施法炼制的墨迹还没完全干涸,所以祝寻上午出门时,就把它摆在了门口风干散味。没想到,正巧被刚搬进来的喻言给看见了。 祝寻再度望向喻言,内心快速作想——他是特殊的鬼体,倒不怕喻言使诈害他。更何况,对方的面相看上去,的确不像藏奸之人。来陵城那么久,难得遇到一个‘同道修炼’的有缘人,进屋探探真假也不亏,“那我就不客气进屋坐坐了。” 喻言听见他的应答,眼角留了浅淡的喜意,“好,请进。” …… 一分钟后,祝寻环视着屋内。大概是刚搬进来的缘故,地上还摆着几样行李没有整理。客厅的长形木桌上摆放着零零散散的符器,以及几叠阵法画纸…… 祝寻快速扫视了几眼,心里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了答案——这些符法术语确凿不移,显然出自名门正派。只可惜他的记忆残缺,忘了这些内容到底起源于何处。 忽然间,祝寻被桌角边上的一枚通润的白玉环吸引了注意力。玉环上面雕刻着细小的纹路,总让人生出几分眼熟感。还没等他细细探究,身后就传来喻言的声音,“祝寻道友,我这儿没什么东西,只能用茶水来招待你了。” 喻言端着两盏茶走近,将其中一盏递到了他的眼前。 祝寻含笑接过,他看着杯盏上方腾升的热气,没有喝的打算。他重新将视线落回在白玉环上,好奇询问,“喻言,恕我冒昧一问,这枚……” 还没等他说完,喻言就开了口,“是师父赠予我的。” “师父?”祝寻颔首挑眉。 自从进屋后,他便信了喻言在门外的说辞。想到有人和自己一样修炼术法,祝寻眼底兴味更浓,泛动的眼波中暗藏瑰丽,让人难以忽视,“对了,还没问你师从何人?修行几载?” 祝寻说话还带着几分古味,寻常人肯定觉得听来怪异,可喻言显然接受良好。他移了移视线,掩藏住眼中的不自在,“我虽从小修炼,可天资平平,对于术法不算精通。这回是得了师父的嘱托出门历练。至于师从何人……” “师父他闭关多年,向来低调,不让我往外说。” 祝寻听见回答,点头表示理解。 “道友呢?来自何处?修为如何?”喻言又问。 祝寻掩唇轻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初次见面,就说自己是从千年前穿来的?恐怕这话一说完,就要被人当成‘疯子’给赶出去了。 他瞥见桌上未画完的阵法,转移话题,“你在研究阵法?” “嗯。”喻言看出他的顾虑,干脆顺着他的话,“历来抓恶鬼的血阵太过阴邪,若是抓鬼者修为不高,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 祝寻听见喻言的论述,心间微动。他将茶盏放在桌上,顺手拿起一侧的细笔,在未完的阵法画纸上流畅地加上了两道符令。 喻言凝视着他的举动,渐渐地,眉间的不解化为了惊喜,“先用分化术,复制出恶鬼。再用咒法操控恶鬼,让它们对打?” 术法和咒法,一善一恶。名门正派的弟子们向来只修炼前者,对于后者知之甚少,更别说融汇贯通。 祝寻见喻言能够快速理解他的意思,心底的惊讶一闪而过。他停笔解释,“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但我也没试过。既然我们是邻居,以后有机会可以多切磋切磋。” “好!”喻言这回应得飞快,甚至又给祝寻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指点。” 短短几分钟,就从道友成前辈了? 祝寻勾唇,可也觉得自己担待得起。毕竟论起岁数,他这个‘古人’可要比喻言要大得多。他从对方身上移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原本祝寻只是顾着喻言的好意,才顺嘴一喝。可入口回甘后,他就被这茶的味道给迷住了,“……这茶叫什么?” “醉心。” “醉心?”祝寻蹙了蹙眉,脑海中闪白了一瞬。 喻言捕捉住他的变化,脱口问话,“怎么了?” “没什么。”祝寻撇开这点思绪,笑回,“以后我来串门,你可得继续拿这茶来招待。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 喻言应了一声,目送对方的背影离去。直到对面的关门声响起,他才暗暗松了口气。哪知刚转身,一阵白光骤然落在他的跟前。 几秒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屋内。 男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俊雅至极却又冷淡至极的脸,他的双眸是很浅淡的茶褐色,与人对视时,更显淡漠疏离。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近似古袍的白色衣裳,夜风掠过时衣摆微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飘飘仙气。 如果说喻言的气质像是山间的清泉,那现在的男人便是天边的冷月。 喻言立刻上前一步迎接,他显出正色,毕恭毕敬地对其行礼,喊道,“师父。” …… 次日一早。 祝寻便举着新制的锦旗出了门,哪知刚一下楼就碰见了新邻居。还没等他打招呼,后者就先走了上来。 “前辈,早上好。” 才一晚上没见,这前辈倒是越喊越顺口了。 祝寻默默想到,扬起笑意,问候道,“你起得挺早啊?” “之前跟在师父身边,他给我规定了作息时间。”喻言简单回答,他看着祝寻身上的行头,转而问道,“前辈这是要出门……摆摊?” “对啊,城西市场得早起去抢摊位。”祝寻来这儿一段时间,就把市场形势摸了个一清二楚,“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喻言点点头,眼中带上了几分好奇。 祝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随口邀约,“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自古修行、风水、 分卷阅读4 捉鬼不分家,你师父既然让出门你来历练,说不定跟着我的身侧还真能碰上些奇闻异事?” 祝寻向来是爱热闹的性子,一个人摆摊实在无趣,若是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同行作伴,也是不错。 “前辈,我真的能跟你去看看吗?”喻言神色微变,隐约带上一丝期待。 祝寻点点头,将锦旗扛在肩头,冲他一笑,“走吧。” “好。” 两人来到城西市场时,市场里已经陆陆续续摆上了摊位。 祝寻二话不说立刻钻入了一个无人的摊位,将新制的锦旗往摊位边上一靠,这才大松一口气,“这个位置不错,可以开张了!” 喻言站在外侧,看着旁侧琳琅满目的摊位,又看看祝寻空空如也的摊位,陷入一阵沉默。 “怎么了?” “前辈,摊位里不摆一些东西吗?”喻言眉梢流露出一丝疑惑,适当提议,“摆上几样用具,好吸引客人。” 祝寻想了想自己有些贫瘠的钱袋,故作自信挥手,“我、我暂时不需要,靠喊就可以了!” “怎么喊?” 祝寻朝他勾勾手,“你过来,我教你。” “好。”喻言顺从他的话,缓慢步入摊内,神色认真地看向祝寻,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 正值周末,只一会儿的时间,市场内的人流量就多了起来。祝寻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睨了一眼身边的喻言,不由清了清嗓子。 下一秒,他就利索大喊道,“风水捉鬼,祛病消灾!捉鬼起步价五十起!嫌贵可以商量!”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人驻足投来视线,紧接着数落声传来。 “这年头还捉鬼算命?” “年纪轻轻就当骗子,你糊弄谁呢?” 自信满满的祝寻:“……” 虚心求教的喻言:“……”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场面有点尴尬,但我不是骗子。 喻小言:我知道前辈为什么赚不到钱了。 -- Ps:喻言不是攻哦,不要站错~攻是谁大家都能猜到叭! -- 【感谢】M君、甜滋滋和Meatball的地雷!Meatball*30和雨冉*20的营养液! 第003章·喜01(修) 几日后,祝寻坐在木椅上,看着摊前来往不停的人群,不由‘啧’了一声。 “前辈,怎么了?”喻言端坐在他的对面,询问。 “这都几天了?连个好奇询问的人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就得街头乞讨了。”祝寻看了一眼自己的招牌,不由感叹生活艰辛。 不久前,他听从喻言的建议,花‘重金’从二手市场讨来了一些木椅用具和门店装饰,可客人还是没有半点影子。 喻言听见这话,顺势提议,“迟点我替前辈出门揽揽客。” 祝寻正巧也有这个想法,浅笑颔首,“一起吧。” 两人便熟络得很快,自然地,喻言也知晓了祝寻的特殊体质。祝寻身为鬼体,虽然表面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可身上终归带着鬼魄的戾气,难以和普通人过多接触。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带着有修为的喻言总能搭把手。 “前辈,茶好了。”喻言含笑端坐,将烹好的茶液细细倒在杯盏中。即便身处闹市,他的身上也带着一股平静的温和,总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祝寻回神,看着一口就没的茶水,免不得调侃,“花了这么长时间,就得来这么点?” “我师父说过,好茶自然需要尽心等。”喻言将茶盏递到对方的面前,态度温和。 祝寻闻言挑眉,对对方口中的‘师父’存了几分好奇。茶的幽香清涩充斥在鼻端,一瞬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祝寻接茶品尝,下意识地开口,“加了茉粉的口感果然更好。” 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祝寻在恍然间生出几分熟悉感,好似以往和谁说过一般。 祝寻眸色微凝,企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泛白空洞的记忆阻断了一切可能。喻言顿住手上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试探,“前辈,你喝得出来?” 这盏醉心和之前的相比,的确是他多加了半勺茉粉改良过的。 “原来你真加了茉粉?”祝寻回过神,果断将那点思绪抛却,随口笑道,“看来我以前懂几分茶道?和符咒术法一样,自然而然刻进我的骨子里了。” 喻言温和的眸色出现了微澜,还没等他开口,一道男声就从旁侧响起。 “……你们好,请问有人认识陈宁吗?” 祝寻听见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抬眼望去。来者是名面容清瘦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白领装。他拘谨地站在摊位前,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是一声招呼,“你们好。” 男子看上去普通正常,可落在祝寻和喻言的眼中,显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一回事了——这人印堂发黑,浑身更是萦绕着一股血恶煞气,分明是大凶之兆! “前辈,你认识?”喻言眉心微蹙,他是修行之人,对于这样的面相难免在意。 祝寻想起之前在胡同里偶然救下的女人,颔首。他起身走近,挑眉反问,“你和陈宁是什么关系?我前段时间在渡水胡同救、见过她一面,出什么事情了吗?” 男子听见祝寻的回答,眼中的希翼一闪而过。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立刻回答,“你好,我叫宋子替,陈宁她是我同事!是她让我来这儿找人的……” 祝寻并不奇怪,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哪知下一秒,宋子替就猝不及防地跪在了他的跟前,隐晦道,“这位大师,我听陈宁说过你的事情了。我求求你帮我,只要、只要你能帮我解决问题,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你!” 祝寻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搀扶,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给旁侧的喻言递去一个眼色,后者领意,主动拉住宋子替,“宋先生,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你的厄运,祝前辈和我自然会想办法替你解决。” 或许是被喻言冷静的态度所感染,宋子替总算回归了几分理智,“……好。” * 半分钟后,摊铺的门帘被喻言拉起,隔绝了外侧的一切视线。宋子替坐在木椅上,神色惴惴不安,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方总归是开张以来送上门的第一位雇主,于情于理,祝寻都打算好好招待。他倒了一杯茶递去,轻缓发话,“宋先生,喝口热茶稳稳心神,我叫祝寻。” “谢谢。”宋子替伸手接过。两人指尖相触,微热的茶璧被一股凉意取代,默不作声地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一瞬间,就平复了他连日来的燥郁心绪。 祝寻勾唇,意有所指地低问,“感觉好点了吗?” 宋子替叹了一口郁气,答案显而易见。祝寻身为鬼魄,他身 分卷阅读5 上的阴凉戾气虽会对人不利;可偶尔短暂的接触,也能舒缓一些诡异的燥热感。 一旁的喻言没有戳破这份端倪,只顺势切入正题,“宋先生,现在没有外人,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宋子替捏紧手中的杯盏,缓缓开口,“我、我家里闹鬼了!”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鬼’这一字稀松平常,而有‘鬼’闹出来的事端可大可小。祝寻和喻言对视一眼,说道,“宋先生,你说清楚一些。” “是半个月前开始的。”宋子替深吸一口气,将连日来的遭遇全盘说出,“起初,我只是不断地做噩梦。梦境里的一切都很扭曲,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直绕在我的身边。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好几次濒临窒息才会骤然从梦中惊醒。” 祝寻眸色微沉,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只在家里睡觉的时候,才会这样?” “对,中途我因为工作缘故在同事家留宿过,睡得很安稳。”宋子替颔首,语气中难以疲惫无奈,“可等我回到家后,这种迹象又出现了。” 这种噩梦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演越烈。宋子替去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医院只用‘身体过度劳累’几个字打发了他。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甚至因为梦中的窒息感不敢入睡。 “三天前,我因为心里恐惧一直强撑着没睡。凌晨的时候,我听见客厅里有动静……” 一直以来的噩梦,让宋子替的精神和压力达到了极限。在那一瞬间,他忽然生出冲动,二话不说就出了房门。结果客厅里的一幕,几乎让他失去神志。 “我看到了和梦里一样的画面!客厅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扭曲的!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试图往我身体里钻!”宋子替越说越激动,“你们知道吗?它想要我死!只有我死了,我才能摆脱这一切!” 他的眼眶通红得可怕,全身上下的煞气明显流动,额头上青筋逐一爆出。脸色只在瞬间就转为了青白色,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活死人。 喻言心知不对劲,立刻上前阻拦,“宋先生!” 祝寻眼色微沉,暗中运转灵力。突然间,一张术纸从他的纳灵袋中飞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宋子替的额心。 纸上代表宁神的红色字符微微发亮,让发狂的宋子替乖乖合上了眼眸。几秒后,术纸掉落在地,主动燃烧成灰烬。 平静下来的宋子替重新睁开眼,脸上全是茫然,“刚才我怎么了?” “没事。”祝寻勾唇起身,眼底的幽光一闪而过,“宋先生,你这单生意我接了。事成之后,至少要这个价格。” 祝寻比出一个‘五’的手势,立刻切入正题,“如果现在方便的话,我想去你家看看?” 短短几分钟,宋子替对祝寻存了几分特殊的敬畏。他见对方肯出手帮忙,立刻应下,“好!大师,只要你能制得住这事,别说五万,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你!我的车子在停车场,你们在市场门口等我一下。” 说罢,他就拉开门帘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祝寻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摊开的手掌握成拳头,抵在嘴边不自然地咳了咳。 五万?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他刚刚想说的意思分明是——至少五十元起步。 “前辈,那宋子替的家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真的要去?”喻言走近,瞳孔深处藏着一缕担忧。他得了师父的嘱托,必须要保护好祝前辈。 虽然如今的世上少有凶鬼,可喻言还是不想让祝寻涉险,“前辈,要不让我去看看吧?到时候赚来的钱,我一分不要,都给你。” 祝寻勉强从‘巨额报酬’的震惊中回神,又一听喻言这话,不免失笑,“哪有让晚辈保护前辈?你不必担心我,我心中有数。” 他见喻言欲言又止,故意拿出纳灵袋掂了掂,露出几分神秘模样,“这袋子里面装的东西,就够我对付寻常鬼怪了。行了,别让宋先生等太久,你跟着我一起去看看情况?” “好。”喻言见他心意已决,只能点头应话。 …… 半个小时后,宋子替将车子停在近郊的一幢老别墅前。祝寻有些惊讶,笑问,“宋先生,这别墅怕是不便宜吧?” 宋子替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白领,可这暗藏的身家实在不低。 “先生说笑了,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宋子替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讲起自己的身世。 “我出生时,爸妈就离异了,至于这幢别墅,是他们离婚后分来的。我妈独自一人把我抚养长大,她恋旧不愿意换住处,所以我和我妻子结婚后一直和她住在一起。” 祝寻怕戳了对方的伤心事,只好微微颔首,没再多问。宋子替将两人带到门口,熟练地按下门禁密码。 啪嗒,电子门自动弹开。 阴冷的寒意瞬间从门缝中冲了出来,不正常的寒意刺骨,即便是热意渐显的初夏,也能让人冻得哆嗦。 “前辈。”喻言蹙眉低喊。 祝寻自然也察觉出了微妙,干脆抢先一步推开屋门。只一瞬,他就拧住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阿寻:突然接到一单大生意√ 【感谢】甜滋滋的地雷;伊然雪洛*99的营养液。 -- 14号8点修。 第004章·喜02(修) 空气中,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悄然而至。 祝寻平静的眸色泛起一抹波澜,他默不作声地将手移动到腰侧,隐形的纳灵袋便悄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打算用里头的灵器好好查查这血味的来源。 喻言察觉出他的念头,上前阻止,“前辈,你别出手,这事交给我来。” “你来?” “嗯。”喻言肯定应话。对方身为鬼魄,时时刻刻需要灵力来稳固躯体,实在没必要将灵力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祝寻读懂他的好意,浅笑着将一个雕刻精细的罗盘交到他的手中,“行,你用这个东西来试试。” 喻言轻蹙眉梢,打量着手中的灵器。很快地,他的眼角就流露出一丝讶异,“前辈,这是不尽木罗盘?” 相传,这个罗盘是用上古神树‘不尽木’的树盘制作而成。每一棵不尽木都是在烈火中煅炼生长,属阳性最强的一种生物。用它制成的罗盘,最能克阴邪之物。由不尽木罗盘指引,属阴性的鬼怪定然无所躲藏。 “应该是吧。我从我纳灵袋里拿的。”祝寻轻咳一声,简单解释。他忘记了纳灵袋和这些灵器的来历,这会儿拿出罗盘使用,免不了生出种‘做贼盗用’的心虚感。 “前辈,现在拿着罗盘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喻言开口。毕竟不尽木作为上古神木,这会儿已经难觅踪影,更别说是这精心雕刻的捉鬼罗盘。 祝寻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没事 分卷阅读6 ,这东西放在袋子里都快蒙灰了,拿出来见见光也好。” 站在最末的宋子替看着两人的言行举动,在发懵之余,更多出几分发自内心的敬佩。他抿了抿唇,谨慎发问,“……两位大师,你们要进去吗?” “嗯。”祝寻应答。 流动的空气带走了原本就浅淡的血味,再要拖延下去,怕是就难寻踪迹。 祝寻想到此处,立刻给喻言递去一个眼神。后者二话不说直接进入屋内,在一处角落站定。他左手托着木盘,右手指尖缓缓往木盘中渡入灵力,开始运转探测。 “这才五月底,就开空调了?”祝寻没去打扰他,只是平静地站在一侧。他看见墙上的空调设置,有些惊讶。 “我妈很怕热,每年都是早早开了空调。一楼靠院的卧室是我妈住的,二楼是我和我妻子的房间……” 祝寻边听边点头,实则默不作声地环视着屋内的构造。 这老别墅从外侧看着虽好,可北侧靠山,南侧环水,要是用风水学来说,这样的布局不是活人的阳宅,而是死人墓地的首选。客厅的通风窗外爬满了藤蔓类的植物,完全遮挡了太阳的进入。明明才夏初,可空调显示的温度已经调到了最低。 几件事情,加剧了房内的湿气和阴气。 家大人少,身处阴煞。 不该占的全占了。 即便这家里没鬼,也不适合普通人长期居住。 “大师,我们家这个风水构造是不是不太好?”宋子替在边上低声开口,“我之前找人查过,都说我这房子布局是个阴宅相,是这样吗?” “嗯。”祝寻直言不讳。他看了宋子替一眼,发问,“既然有人和你说过是阴宅,为什么你们不搬家?” 宋子替完全信任祝寻,一听见‘阴宅’两字,不免紧张地咽了咽口说,“我妈不信这套,说是老房子住了有感情,不肯搬。” 单亲家庭,又是独生子,宋子替从小就很孝顺母亲陈莉,自然要依着她的意思。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宋子替看见来人,率先走近,喊道,“妈。” “子替,这个点你怎么回来了?”陈莉保养得当,脸上带着精致偏白的妆容。明明快六十的年纪,可身上精明利落的气质犹在。 她的视线落在祝寻和喻言身上,审视着发问,“这两位是?” 宋子替闻言,眉间重新归于忧虑,显然还悬着心,“妈,我们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两位是我特意请回家的大师。” “老夫人。”祝寻出于礼貌,喊了一声。 哪知陈莉的面上显露出几分不快,她打量着祝寻的样貌,眼底的嫌弃渐渐清晰,“子替,我和你说了几次,不要随随便便把这些人往家里带!这两人年纪轻轻的,哪里懂什么风水捉鬼的?” “再说了,这段时间你就是累病着了,哪里来得什么牛鬼蛇神?” “妈!我说了几次,我没生病!”宋子替出口掐断母亲的话。他相信自己的亲身经历,对于那团鬼影更是心存恐惧。此刻,孝顺听从的他难得强硬了一回,“这段时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还不清楚吗?要是我再这样被折磨下去,这个家我也不必待了!” 陈莉听见他这话,呐呐两声,只得按捺下情绪。 “喻言,查到血味的来源点了吗?”祝寻丝毫不在意母子间的争执,淡定回身。他的雇主只是宋子替,只要对方没让他收手回去,他就会将这单生意继续做下去。 喻言探测完毕,走进。他望了一眼母子两人,低声和祝寻说道,“前辈,查到了,二楼有血光之势。” “二楼?”祝寻的目光往上扫了一眼,“具体位置呢?” “东北角。” 宋子替见他们似乎查出点苗头,立刻凑上前去,“两位大师,查到什么了吗?” “宋先生,冒昧一问,二楼的那个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祝寻伸手指向一个角落,询问。 “是我的卧室。”宋子替神色更显紧张,“大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祝寻和喻言对视一眼,后者发问,“能上去看看吗?” “不能!”陈莉果断拒绝。她走上前来,语气更显不悦,“两位,我儿媳妇这段时间身体不适,在卧室里静养休息。”说完,她又看了身侧的宋子替一眼,数落道,“这段时间,悦悦的身心就都不舒服,你还让这两个人去打扰她?” 宋子替想起自己的妻子,眼中涌出心疼与不忍,原本坚定的态度开始动摇。还没等他作出决定,楼梯上方就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妈,我没关系。让他们上来查吧,也好让子替安心。” 宋子替听见这话,心中动容。他快步上楼,搂住妻子方悦,“悦悦,我们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事,我本来就没睡着。”方悦退出丈夫的怀抱,主动迎上祝寻和喻言,言行温婉,“两位大师,我先生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噩梦。如果家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还请两位费力除去。” “这是自然。”祝寻应话,平静地打量了方悦几眼。 方悦唇色发白,眼中布满血丝,眼下更是透着淡淡的青痕。细看时,还能发觉她的双手轻微虚肿,一看就是气血亏虚得厉害。 祝寻眼底藏着一丝了然,没有吭声戳破。 宋子替还记挂着正事,他一手护着妻子,一手推开卧室的房门,诚恳发问,“大师,你们要进去看看吗?” 祝寻站在外侧,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探入房间内。房内的布置很温馨,一张婴儿摇篮并排靠在大床边,上面还叠着许多精致小巧的婴儿衣服。身为鬼魄的祝寻,双眼异于常人,能看见很多旁人看不见的迹象,比如此刻——外表温馨的房间内,却是满地诡异的黑色爬痕…… 几秒后,他的目光才定定地落在方悦的脸上,瞳孔中似乎带着洞察一切的力量。 方悦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低声询问,“大师,怎么了?” 祝寻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房间内没什么,我就不进去了。不过,夫人气血亏虚得厉害,还望好好调养身子。” “多谢关心。”方悦避开他的视线,脸色难掩疲倦。 祝寻掌握分寸,没再打扰她休息,只问,“宋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宋子替怔了怔,应道,“好。” …… 几分钟后,别墅外侧。 宋子替安顿好妻子和母亲,迈着僵硬步伐朝祝寻走来。他抿了抿唇,企图掩饰心底的紧张与不安,“大师,你查到了吗?那团鬼影是不是藏在我的卧室里!” “宋先生,你妻子前段日子是不是小产了?”祝寻想起在别墅内看到的情况,开门见山问话。 宋子替的脸色顿时一僵,转而流露出难捱的痛苦之色,哑声开口,“不是小 分卷阅读7 产,孩子已经足月,生下来没留住……” 两个月前,方悦在生产中突然大出血,她的身子受损严重,以后很难再怀孕。不仅如此,孩子一出生就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不到一天就被下了死亡通知。 原本的喜事转眼成丧事,整个家庭都陷入了痛心的阴霾中,孩子的事情几乎成了不能开口提的禁忌。 宋子替背过身,胡乱抹去眼泪。作为一家之主,他只能将这伤痛极力压在心底。 喻言心中感慨,温声安慰,“宋先生,节哀顺变。” “……人死不能复生,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宋子替捂脸轻叹一声,他每每想起那个缘分浅薄的孩子,心里总是被内疚和遗憾充斥。 祝寻和喻言对视一眼,没再开口,给足了对方平复心绪的时间。 片刻后,宋子替的情绪稍稍稳定。他想起祝寻的问话,脑海中涌出点滴疑惑,“大师,你问这事……” “宋先生。”祝寻截断对方的问话。他望向宋子替,波澜不兴的眸色中暗藏一丝犀利,反问,“你的妻子养了鬼婴,这事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攻君即将正式出场。 -- 【感谢】Meatball*2、甜滋滋和路过一只圆的地雷;月梓梓梓*200、Meatball*9的营养液。 第005章·喜03 半个小时后,城西陵园。 园内的小角落里,有个新立不久的石墓碑,碑上一片空白。 宋子替惶恐不安地站墓碑前,显然还没消化那个听上去诡异的事实——妻子方悦养了鬼婴,而这个鬼婴的本体就是自己‘出生不到一天便死去’的孩子? “当初孩子的丧事用了土葬?”祝寻看着这个无名墓碑,发问。 “是。”宋子替握紧拳头,回答,“听老一辈人的人说,火葬是用来了结死者生前的恩恩怨怨。刚出生的孩子和这个世界无冤无仇的,自然葬去最好。所以我花了点钱买通陵园的人,特意选了这个角落,将孩子放在小棺材里葬了。” 祝寻颔首,并不意外这个回答。 要是当初用了火葬,这会儿估计也就没‘鬼婴’什么事情了。 “宋先生,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说的话。但只要打开下葬的棺材,真相便可一清二楚。”祝寻顿了顿,补充一句,“当然,这事的决定权在你。” 毕竟‘开棺验尸’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坦然接受的。 宋子替眉心紧蹙,他伸手抚上墓碑,心中万分煎熬。 他想起妻子失去孩子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又想起自己亲手下葬孩子时的痛苦,忍不住打退堂鼓,“不!悦悦不会背着我做这种事情的。孩子已经死了,就、就让他好好在地下安息吧。” 宋子替微微后撤,避开祝寻等人的目光,闪躲道,“大师,劳烦你忙了一天,报酬由你说了算。我这段时间太累了,可能是真的出现幻觉了……” 人性生而复杂。 即便追寻真相的念头再强烈,也即便真相就在眼前,可一旦涉及到亲人,他还是没了那个勇气。 祝寻面色微凝,一语道破宋子替的伪装,“宋先生,自欺欺人实在没意思。也罢,既然忙没帮成,这笔钱我也不好意思收。” “不……” “新生的婴儿最纯最善,但鬼婴正好相反。”祝寻看向无字墓碑,眸色微闪,冷然提点,“宋先生,为了一个鬼婴丢了三条性命,可不值得。” 尾音刚落,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前辈。”喻言不再多言,立刻跟上。 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宋子替急匆匆的喊话,“等一下!大师,你的意思是,鬼婴的存在会危害到生者的性命吗?!” 两人一前一后停下步伐。 喻言看了一眼祝寻的身影,主动开口解释,“宋先生,鬼婴以人血为生,赡养者每天都要提供新鲜的血液喂养。宋先生,你妻子气血亏损严重,显然是长期用鲜血供养鬼婴的缘故。另外,吸了人血的鬼婴,就等于得了阳气。” 鬼婴存活于世的时间越长,对阳气的渴望就越强。一旦鲜血供应不及时,他就会杀人吸血。 “到时候,你们全家都会惨死在他的手下。”喻言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这段话里的深意却让宋子替汗毛直立。 为了一个死去的孩子,再牺牲三条鲜活生命,真得值得吗? “宋先生,失子之痛我们无法感同身受,可做人总得有善恶之分。”祝寻转身回望,清冽的声线里存了几分冷酷,“有朝一日鬼婴逃出你们家,为了阳气去伤害了其他无辜的人,你想过这个后果?”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宋子替怔了几秒,才苦涩开口,“大师,我信你们,但我想先开棺看看……” 即便结果已经呼之欲出,可他还是想要亲自验证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祝寻见他想通此事,果断走近墓碑,运出一张爆破符咒贴在石盖上。一声轻微的爆破声后,石盖碎得四分五裂,露出地底下还算崭新的棺材。紧跟着,他又运转灵力,掀翻了钉死的棺材盖子。 短短几秒,棺材内的一切得以真相大白。 宋子替如遭电击,跌坐在地上。他分明记得,是他亲自将去世的孩子下葬!可现在,小型棺材内空空如也,竟是一点孩子的痕迹也没留下。 宋子替缓了好久,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闷声求助,“……大师,我、我该怎么做?” “回家,别在你妻子面前露馅。”祝寻对上他慌乱的双眼,平静开口,“我需要点时间,准备些东西。你要是晚上不敢睡觉,就住在外面。” 宋子替应话,可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祝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缓声保证,“你放心,我会亲自捉住鬼婴,将它炼化超度。到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修行之人以‘捉鬼’为己任。祝寻虽是鬼魄,可还是存着这份信念。至于他口头上说的报酬,也只是想给枯燥的生活平添一丝气息罢了。 …… 宋子替离去后,祝寻仍是默默站立在无字墓碑前,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他眉梢微蹙,眼角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几丝苦恼。 喻言任劳任怨,主动将打开的墓地归整如初,走近,“前辈。” “嗯?” “你刚才和宋先生说,需要时间准备什么东西?”喻言问。 祝寻回过神,边走边说,“我正在苦恼这事,宋家的鬼婴一出生就死了,死后待在宋家也还没来得及做恶。原先对付恶鬼的办法,都不适合对付它。” 喻言听见这话,也算明白过来。 以往他们遇上恶鬼,或用阵法禁锢、或用灵器收压,最后恶鬼的下场皆 分卷阅读8 是魂飞魄散。而他们答应了宋子替,只能是炼化超度鬼婴,让它早日进入新的轮回。 “前辈,你的纳灵袋里有合适超度的灵器吗?”喻言移了移目光,试探着问。 “没有。”祝寻摇了摇头,脸上无奈和疑惑交织,“说实话,我忘记了这纳灵袋的来历。但这袋子里的灵器一个比一个厉害,用来对付恶鬼还差不多。” 要是用在鬼婴身上,恐怕灵器一出手,对方就得魂飞魄散。 “我想来想去,也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祝寻睨向喻言,说出最原始的超度手段,“……用千年古树的树枝,来焚烧鬼婴。” 古树存活千年,自然而然吸收了天地间最纯粹的灵力。用古树枝来焚烧炼化鬼婴时,尸体的诡气和古树的灵力相互抵消,是最稳妥、不易出错的办法。 “只是现在,这千年古树不好找啊。”祝寻不忘加上一句。上千年树龄的古树,无论长在哪个地方,肯定都是有关部门重点保护的对象。 想要砍伐古树的藤蔓?简直是难上加难! 祝寻想到这点,深邃的眼眸沁出烦意,不由叹声——果然,抓鬼和赚钱都不是件容易事。 “喻言,你迟点帮我上网查查?看看陵城附近哪里有千年古树?”祝寻也算半个‘老古董’,还没来得及搞懂这些高科技的东西。 结果这话是问出口了,可半天没人回复。 祝寻诧异回身,才发现喻言一直慢悠悠地跟在身后。对方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后脑勺上扎起的小啾毛露出些许,随着步伐一颤一颤的,怪小孩子气的。 祝寻只觉得手痒痒,一时忘记正事,生出玩心。等喻言走近后,他直接伸手揪住对方的小啾发,甚至还用指尖挑逗了两下。 “……”喻言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愣,“前、前辈?” “挺好玩的。”祝寻趁机顺了顺毛,见好就收。 喻言实际年龄并不大,或许是从小就修行的缘故,总让人觉得淡然老成。这会儿,他被祝寻当成小动物一样顺毛,脸上难得显出几分不自然的局促。 “刚刚都没听我说话,你在想什么?” “前辈,我听见了。”喻言轻声反驳。他抿了抿唇,企图让自己恢复以往的淡定,“……我知道陵城哪里有千年古树,而且那棵树还长在私人地盘。” 祝寻听见这话,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追问,“在哪里?” 喻言对上他期盼的双眸,心中的那点犹豫立刻消失,终是说出一个地名。 …… 次日。 与即将拆迁的渡水胡同不同,斜阳区一直是陵城的古建筑保护区,这个区域内的住户极少,能有资格住进去的人更是非富即贵。 斜阳区,九十九号。 祝寻在一幢独立的院落前停下,抬眼便古意十足的灰瓦栗梁。雕刻细致的院门带着些细微的划痕,似是光阴落下的痕迹。 院门上方只挂着一道木牌,端正地写着一字。 宁。 看样子,是这住户的姓氏。 祝寻刚准备扣响院门上铜环,哪知下一秒,虚掩的院门就被风敞了开来,一株树冠巨大的梨花正屹立在园内,即便是到了花谢期,枝丫间仍满是雪白点缀,底下更是落了满地的光影。 生于枝丫,融于泥地。 花开花落,入鼻尽是奢郁的味道。 祝寻心间微动,身体的行动高于理智,早一步迈入院内。南北两边是简单老旧的灰墙,在花海的衬托下不显半分单调,反倒中和了花海的繁盛感。 绕过梨树后,入眼又是一幢双层的长形平屋。祝寻透过稀薄的窗扉,隐约可以窥探见里头的摆设。各类古董珍玩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定制的木藤架上,无一不显露出主人家的品位。 祝寻的目光在里头探了半天,也没找屋主人的身影。 不请自来,本就失礼。要是再登堂入室,可就更没分寸了。 祝寻暗自想了想,正打算回到院外静等。哪知他刚转身,目光就撞见了梨花树下的一道身影。那人带着一道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全部容貌。 可祝寻还是从那面具的空隙里,探出零星半点。 那是一双很清淡的双眸,里头似乎不含半点凡世尘埃。淡薄的情绪从眼中溢出,继而与他浑身的清冷融于一体。 风起,花落,香溢。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专门为他而设。 祝寻的余光注意到,那人的衣摆被风卷起一个细小弧度,莫名地,就让他的心绪跟着有了细微的波澜。 脑中空泛的记忆闪白了一瞬,祝寻伫在原地,进退不是。恍然间,那人清冷的声线冲破一切迷障穿了过来,只三个字。 “久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出场啦! 新文请大家多多留言支持呀~~另,明天开始,更新改到老时间18点叭! -- 【感谢】甜滋滋和Meatball的地雷;Meatball的营养液。 第006章·喜04 谁? 久等了。 祝寻从晃神中挣脱出来,刚欲开口。 那人却提早迈开步子,越走越近,直至在他的眼前停下。缩短的距离,显示出身高的差距。祝寻抬眼,才发现男人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 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撞。 男人的瞳孔是极淡的茶褐色,静而又静的眸色中透不出半点人间烟火气。可祝寻却在他的眼眸中,清晰地望见了自己的身影。 咚、咚、咚。 短短不过三秒,却又各自分开。 祝寻压住那点没由来的燥热感,低询,“你是宁先生?” 男人没有回应祝寻的话,只是侧身绕过。一种很清淡的檀香味从他的身上传来,区别于周围浓郁的花香,令人觉得无比心安。 祝寻的视线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 只见男人站在平屋前,伸手推开那道门。屋内凉幽幽的空气散出来,带着旧时斑驳的味道。他迈过门槛,步入屋内,随意站在一处木藤架前,细细打量着上方的珍藏品。 阳光只扫到了屋口,光与昏的界位分明。 祝寻站在门口,空气中漂浮的微末模糊了男人的身影,让人无端觉得空落落的。 或许是他半天没动静,男人终于侧过身来问话,“不进来吗?” “进的。”祝寻下意识地应话,说完后又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这答话的语气傻乎乎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 祝寻轻咳一声,假意活络身体抵消先前的尴尬。他走了进去,正式问候,“宁先生你好,我叫祝寻。” “嗯,你想要和我交换什么?”男人望向他,语气间是超脱世俗的淡漠感。 交换? 祝寻将这两字在口中停留一瞬,这才重新记起喻言和 分卷阅读9 他说过的话。 眼前这位宁先生极为低调,开了一家古董店。而他的兴味独特,店内的东西并非金钱交易可获,只能是‘以物换物’的方式。只要他觉得你交换的东西值当,这笔交易就能成功。 就连约他见面,也只能是碰碰运气。 祝寻初听这规矩时,只觉得奇怪且有趣。如今,他看见了真人,就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这宁先生的气质啊,断不能被世俗的铜钱味所沾染。 祝寻嘴角晃起几分笑意,煞有其事地扫视屋内陈列的珍宝,“我看看啊。” 男人一怔,注视着他的眸底显出轻微而又短暂的波澜,“好。” 简单一字,似乎有别于之前的清冷感。只可惜,迅速得让人无从分辨。 祝寻原本只是装装样子,可很快地,他的目光就凝在了在一个角落。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很不起眼的狭长木盒,简单质朴的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看上那个木盒了?” “啊……不是。”祝寻别开视线,将那点关注抛却,他可没有忘记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宁先生,实不相瞒,屋内的这些奇珍异宝我用不上,我是想要点屋外的东西。” “屋外?” 祝寻颔首,伸手指向那颗梨花古树,简明扼要,“虽然有些唐突,但那颗梨花树上的树枝,我可以砍一些来吗?” “可以,这院内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男人没有片刻的犹豫,只上前一步拉近了与祝寻的距离,低问,“……只是,你拿什么东西来换?” 男人身上的檀香味再度围了过来。 祝寻抬头跌入他眼中的深邃,莫名有些心虚。几秒后,他的嘴角又弯了弯,带着点不易察觉地狡黠,“宁先生,你看这样行吗?你能不能先把树枝赊给我?” 语气低缓,却又不让人觉得低廉卑微。 现在的他钱袋空空,买不起任何像样的珍品。而纳灵袋里剩下的高阶灵器,显然不适合作为物品交换。 “你放心!到时候我拿来交换的东西,肯定会让你满意的。”祝寻加以补充,语带自信。 “要是我一直不满意呢?” 祝寻没能察觉这话里的深意,回答得利落,“那我就一直找,找到你满意为止。” “好。”面具遮住了男人的容貌,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真实情绪,“昨天刚请人修剪过,外面角落里有一捆截下的树枝。” 提醒的声线依旧清冷。 祝寻听见这话,总算反应过来。 怪不得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有现成的?看来自己是赶巧了,平白捡了个便宜。 “多谢。”祝寻极力藏住自己的笑意,出门查看。果不其然,院内的西边角落放着一捆整齐的树枝。看这数量,拿来焚烧炼化鬼婴是绰绰有余了。 祝寻不做无谓的客套,直接踏出屋门,走进提起那捆树枝。他回身时,男人正站在树下。斑驳的树影散在他的身上,连带着银色的面具晃出细微的光波,模糊了他投来的视线。 忽然间,祝寻对这面具底下的容貌又多出点好奇。他开了口,问出的话却变了意思,“宁先生,你叫什么?” 簌簌—— 在一片急促的风声中,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宁越之。” “宁……越之?”祝寻低念一声,又掂了掂树枝,笑意真诚,“谢谢。等我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再来找你。” 宁越之小幅度的颔首,目送他离去。 不远处的屋内突然发出一阵动静,墙角的木盒子骤然打开,一把浑身通黑的长剑从中腾空而出,急于朝着院外而去。 “寄澜。”宁越之睨了过去。 被称为‘寄澜’的长剑闻声骤停,剑身散发出红色的灵光。它停留在空中,剑头还朝着院外的方向,发出急切的‘吱唔’声。 宁越之平静如水的眼中,终于显出点滴涟漪。他合了合眼眸,再度发令,“回来。” 寄澜‘吱唔’着停顿了几秒,终是主动回到他的手中。剑身上的红色灵光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不见。宁越之望着手中的长剑,几秒后,便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连满树梨花都失色的容颜,只可惜,他的神色是淡的,气质冷的,连带着周围的一切都脱离了人间世俗。 宁越之抬眼,重新看向那道虚掩的院门,眼中波澜更甚,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情绪。他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摩挲着面具,他的手中运出一道白色灵力。霎那间,制作良好的面具碾碎成粉末,散落于地。 虚掩的院门再度被推开,有人疾步而入。宁越之听见脚步声,神色淡然,“言儿。” 喻言端着神色,站在男人的跟前,毕恭毕敬地道,“师父。” “走远了?” “嗯,没让前辈发现我。” 昨天在祝寻询问‘千年古树’时,喻言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男人,他自作主张将这儿的地址报了出来。稍晚时,才将这事告诉了宁越之。 此刻,喻言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不想见外人?” “无事。”宁越之又恢复了那般清冷的神色,轻声开口,“他倒也算不上外人。” 言语间没有半分情绪,可偏人觉得克制得紧。 宁越之修为高深,世上已经少有敌手。这么些年,他一直隐姓埋名,从不过问世事。也就是在一个月前,他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来到了陵城。 再然后,他便让喻言住进了那幢废弃楼层,看似不经意地遇上了祝寻…… 喻言思绪万缕,连着眼色微微晃动——他总觉得,师父和前辈之间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你回去跟着吧。宋家的事情,必定妥善处理,不能让邪祟害人。”宁越之嘱咐道。 喻言从沉思中回神,正色道,“是。” …… 是夜。 宋子替裹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从别墅内溜了出来。他看见守在门口的祝寻和喻言,立刻打门将他们迎了进来,“大师,你们可算来了。” “家里人都睡了?”祝寻望着一片漆黑的别墅,挑眉问话。 “睡了。大师,现在要怎么把孩子……”宋子替咽了咽口水,提心吊胆地改了说辞,“把鬼婴引出来?要进屋吗?” 祝寻没有回答,只给一旁的喻言递去眼神。 后者将地上的塑料桶拿起,打开上方的盖子。一股浓郁的血味顿时传了出来。宋子替被熏得发晕,作呕般地退了几步。他想起先前祝寻说过的话,惊慌道,“是、是人血吗?” 祝寻很习惯这样的味道,扬唇解释,“是现杀取出的鸡血,我们往里面加了一点药剂,增加了它的血腥味。用鸡血在地上画阵,可以把鬼婴引出来。” 宋家的鬼婴成形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方悦虽然一直喂养着它,但提供的血量必定 分卷阅读10 有限。鬼婴越大,就越贪恋血味。以那么足量的鲜血画阵,鬼婴必定会寻着味道而来。 喻言对于阵法研究颇通,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在空地上绘制出了一个血阵。 祝寻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折叠好的黄符,丢给了宋子替,后者手忙脚乱地将黄符接住,还没等开口,就听见祝寻传来一声,“宋先生,拿好这枚护身黄符。” 祝寻又想起什么,朝宋子替挑眉眨眼,言语中满是轻松自在,“你放心,我免费送给你的,不收钱。” 毕竟人家承诺过的报酬可不少,他总得送些东西,以表示自己的服务态度。 宋子替一怔,不由攥紧手中的护身符。 “喻言,你保护好宋先生。”祝寻上前一步,回归正色。这样的血阵不仅引来鬼婴,还可能引来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前辈,由我来发动阵法吧?”喻言提议。 祝寻‘啧’了一声,故作严肃,“前辈要做的事情,晚辈不要插手。再说了你站在后面,不仅能保护宋先生,关键时刻也能护住我,懂了吗?” 喻言被他堵了话题,只好乖乖应话,“是。” 祝寻的严肃顷刻消散,他习惯性地捏了捏喻言的小啾发,满意勾唇,“嗯,这样才听话。” 面对祝寻的逗趣,喻言耳根子有些发烫,脑海里冒出点奇怪的想法:前辈以前也敢这样对待师傅吗? 祝寻自然不知对方的想法,他在阵法前站立,指尖溢出一抹暗红色的灵力,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阵法中央。月光下,布置精密的血阵立刻泛出光亮,血雾慢慢上升挥散,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浓烈了几分。 “宋先生,别回头。” 诡异的疾风刮过,冲淡了这句提醒。 宋子替忽然觉得背后一凉,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一道白色鬼影赫然站在他的身后,发出渗人的哼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晚上的,小可爱们别回头~ps:攻的清冷克制,都是外在表现!文案扫雷已说明!攻对受占有欲很强,而且是不着痕迹的宠,越往后越宠~ -- 【感谢】Meatball和甜滋滋的地雷;Meatball*2的营养液。 第007章·喜05 惊叫声冲破漆黑的夜。 宋子替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鬼影向自己靠近。 喻言反应迅速,用力将他撤开,同时丢出一道符咒定住了鬼影。他腾空变出一把小型的银色□□,向来温和的双眸被凌厉所取代,对准鬼影的额头直接射出一枚银针,“破!” 短短三秒,鬼影瘫死在地上,不再动弹。 喻言拿出炼鬼器,干净利索地将鬼影收入器中自行炼化。 祝寻瞧见喻言果断的身手,眼中渐升赞誉。他的目光对上脸色苍白、呆如木鸡的宋子替,无奈提醒,“宋先生,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音量,免得吵醒了屋内的人,还招来其他鬼物。” 攥在手心的护身符已被细汗浸湿,宋子替心有余悸地应话,“……好。” 三人再度陷入沉默。 忽然间,草地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在一片静寂声中,显得格外明显。祝寻双眸微眯,第一时间朝着声源望去。婴儿般的呀呀声回荡在夜幕里,无形之中加深了诡异感。 很快地,一个全身发黑的鬼婴就爬入了三人的眼帘中。 祝寻盯着鬼婴的模样,眼角流露出一丝诧异。与其他正常的婴儿不同,这具鬼婴的身上布满了深褐色的尸斑。他双眼被红色血丝占据,看似弱小的身体更是散发出无数厄气。 鬼婴显然也看见了祝寻等人,它小心地停在草地边缘,没有继续上前。 祝寻察觉到它的警惕,立刻伸手示意身后两人稍安勿躁。他默不作声地继续往阵法中渡入灵力,血阵得了灵力启动,发出的光芒更甚,连带着空气中的血味也浓稠了不少。 鬼婴重新被这新鲜的味道所吸引,喉咙里溢出‘咕咕’的急切声响,终于一步步地朝着血阵中心爬去。 祝寻盯准时机,立刻默念术法运转阵法。四周的血液迅速上升,凝聚成几条血线将鬼婴牢牢绑在了阵法中心。凄厉的鬼啼声响起,祝寻眼疾手快,立刻叠加了一道噤声术语。 鬼婴被噤了声,只能拼命扭动着身子,企图摆脱这个禁锢。它凶狠地张开嘴,露出满口尖锐的獠牙,通红到恐怖的眼睛死死盯着祝寻的方向,身上的厄气越来越浓。 祝寻瞧见它这模样,干脆收回灵力步入阵法。他走近鬼婴,揪住它的后颈提起。祝寻拍了拍它的小屁股,哼笑一声,“小朋友,你好凶哦。” “……”满腹紧张的喻言愣神。 前辈果然是前辈,这种时候都还有心情开玩笑。 宋子替终于从恐惧中挣脱出来,他看着祝寻手上的鬼婴,难掩微妙情绪,“大师,这、这就是……” “你的孩子,不,是我说的那个鬼婴。”祝寻对上他颤抖的瞳孔,迟疑片刻后,问话,“你要好好看看它,和它告别吗?”今晚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这个鬼婴将被炼化超度,重新转世轮回。 宋子替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间,一道急促的女声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一致将视线投了过去。 此刻,方悦就站在屋门口,目光紧紧锁定在祝寻的手上。鬼婴看见她的身影,加剧挣扎的幅度,甚至还伸手做出求抱抱的姿势。方悦顿时被它的举动所击中,脸上的担忧和怒意交织,快步走近,“……你们、你们放开他!” 祝寻眼疾手快,挥手丢出一抹阻隔符,“方女士,你不能进来!” 这个血阵对于普通人的杀伤力很大,方悦本就气血皆亏、身体虚弱,一旦踏入阵内必定出事。 祝寻原是出于好意,可如今的方悦护子心切,根本不听从劝解。素日温婉的形象骤失,她发了疯似地想要闯入这个阵法,“你把我的孩子放开!” “悦悦。”宋子替连忙上前阻拦,“你冷静一点……” 啪! 方悦猛然推开自己的丈夫,失控扇了他一巴掌,“我不准他们伤害我的孩子!都怪你!你、你立刻让他们滚出去!” 祝寻看着眼前的争执,轻蹙眉头。 忽然间,他的余光瞥见角落的一团黑影。还没等祝寻反应过来,手中的鬼婴便骤然挣脱他的束缚,张开锋利的獠牙,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嘶!”祝寻失痛松手,低头看向伤口。被獠牙咬过的伤口深得可怖,残留的厄气迅速侵蚀着四周。 “前辈!”喻言呼吸顿滞,冲了上来。 祝寻听出喻言的担忧,眼中的痛意只停留了一瞬,就被快速压制。他捂住伤口,暗自运转灵力,快答,“我没事,迟点再说……” 分卷阅读11 余音未落,对面就传来宋子替惊慌的喊叫,“悦悦!” 祝寻和喻言投去视线,神色皆变。 就在刚才,逃出禁锢的鬼婴立刻奔向了方悦。后者爱子心切,不管不顾地将它抱在怀中。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鬼婴一反常态地勒住方悦,毫不犹豫用尖锐的指甲划破她的脖颈! 而现在,鬼婴正攀附在方悦的肩上,贪婪地吸食着流出的鲜血。 方才鬼婴被血阵控制,如今急于吸噬人血补充。它对于方悦来说,是孩子。可方悦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可杀吸血的容器。 “啧,所以我说……”祝寻眸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甩了甩受伤的手臂,低喃,“不乖的小孩子真的很麻烦。”话落一刹那,他就瞬移到了方悦的身侧,快准狠地将鬼婴从对方的身上扒拉下来,重重丢在一侧。 方悦瞬间倒地,宋子替一把将妻子抱住,慌乱无助她的脖颈,“大师!” “喻言,帮方女士止血。”祝寻早就注意到了方悦的情况,话不多说。喻言早一步作出反应,他快速运转灵力将方悦脖颈处的厄气散出。 而另一侧,鬼婴从重摔中回过神,它手脚并行趴在地上,张嘴溢出愤怒的‘呜呼’声。祝寻对上他凶狠的样子,微勾的嘴角泛起点冷意,“小屁孩,你咬伤我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可我没时间陪你玩!” 他从纳灵袋中拿出一捆缚鬼鞭,直挥而去,“束!” 这个缚鬼鞭的威力很大,低等的鬼怪挨上一鞭,就有可能魂飞魄散。此刻拿来捆绑鬼婴,还真有些大材小用。鬼婴出世不过两月,行动缓慢,缚鬼鞭轻易就禁锢它的手脚,限制了行动。 祝寻见鬼婴没再有威胁,这才侧头看向后方的情况。所幸喻言出手及时,方悦暂时脱离了危险。此刻她正虚弱地倒在丈夫的怀里,视线却固执地落在鬼婴身上。 祝寻见此,提起被捆绑的鬼婴走了回来。他对上方悦的双眼,冷声提点,“方女士,你爱子心切是没错。可人鬼殊途的道理,你也该明白。” “方女士,前辈说得对。”喻言紧接着祝寻,温声劝解,“鬼婴越大,你们就越养不住他,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我们已经答应了宋先生,会帮它超度安生。” “不,它刚刚是被你们吓到了。”方悦无助辩解,欲言又止,“我能、能养好的……” “能、养好?”祝寻脸色微暗,眼中徒增几分犀利的审视,“对了,我想请问一下方女士,是谁告诉你可以饲养鬼婴的?” 方悦闻言,目光闪躲地偏开头,沉默不语。 祝寻看见她的态度,心中了然。 “悦悦,我们听大师的。”宋子替抱住妻子,低声劝慰,“你把孩子养在身边,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他注定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生活在阳光下,难道你想让他一辈子都喝着人血、躲在家里?” 宋子替望向被捆绑的鬼婴,眼色沉了一瞬。可下一秒,出口的语气仍是温柔,“我们让孩子安生,好吗?” 方悦合上眼眸,无声哭泣。许久,才艰难应话,“好。” 十来分钟后。 鬼婴被喻言收入安置盒中,只等着在合适时机焚炼。宋子替安顿好妻子,重新走到屋外,冲着祝寻和喻言深深鞠躬,“两位大师,这回多谢你们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他脸上的疲惫感更重。 “宋先生客气了。”祝寻扫看他的脸色,颇有深意地提醒,“那枚护身符你可以贴着带着,偶尔可以辟辟邪祟。” 宋子替微怔,点头,“好。” 凌晨时分,又折腾了这么久,祝寻只简单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宋家。喻言跟在一侧,不着痕迹地查探祝寻手腕上的伤口。 “喻言。” “嗯?” 祝寻侧头看他,瞳孔深处晃过一抹幽光,意有所指道,“我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喻言沉默了一瞬,反问,“前辈是指宋先生的气运?” 他们抓住了鬼婴,可宋子替身上的血煞恶气根本就没有除去,反倒还有了加深的迹象。由此可见,鬼婴根本不是引起宋子替厄运的源头。 “嗯。”祝寻见他一点就通,眉间微微松快。 “前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喻言的思维还算敏锐,早在喻言‘质问’方悦时,他就察觉了不对劲。 祝寻颔首,也没隐瞒,“鬼婴身上的斑痕是深褐色的,这不是正常死亡后才形成的尸斑。” 喻言听懂其中的深意,神色微变——正常人死后,只会形成暗红色的尸斑。而鬼婴身上出现深褐色斑痕,实则是天生自带的痕迹!鬼尸身上若出现这种痕迹,只有一种可能…… 祝寻的结论,恰时传来。 “从一开始,方悦肚子里怀的就是鬼胎。”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单元正式切入主题!(阿肆:跟我唱!没那么简单~~~) -- 【感谢】Meatball和甜滋滋的地雷;伊然雪洛*26、Meatball*2的营养液~ 第008章·喜06 同日,陵城郊外。 一场烈火烧灭了所有痕迹,只剩下满地厚重的灰烬。祝寻睁开眼,大脑的晕眩感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就连身躯也有了几分转淡波动的迹象。 “前辈,你没事吧?”喻言很注意他的情况,立刻上前询问。 “没事。”祝寻摆了摆手,立刻稳住自己的状态。他身为鬼魄,一呼一吸间都需要用灵力来维持自己‘正常人’的模样。凌晨被鬼婴的獠牙厄气所伤,如今又亲自炼化超度鬼婴,一番操持下来,体内的灵力难免有波动。 他蹲下身子,伸手碾磨着地下的燃灰,若有所思道,“喻言,你装些灰烬带给宋先生吧。”鬼婴已经炼化超度,是留不下一丝一毫的。至于这焚化后的灰烬,不过是让宋家人留一个念想罢了。 喻言明白祝寻的意思,立刻摸出一个空白的瓷瓶扫装。 焚烧地离宋家别墅不远,喻言担忧祝寻的身体,只说要独自前往。祝寻没推拒他的好意,低声嘱咐几句后,两人便各自分开了。 祝寻坐上环城公交,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休憩。 他垂眸看向手腕上还未完全消散的咬痕,暗自蹙眉——按理来说,像鬼婴这样的低阶鬼物,是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多大伤害的。可宋家鬼婴身上的厄气,远比他想象中得要重。还有,宋子替是普通人无误,那这个‘鬼胎’的鬼父,到底会是谁呢? 恍然间,祝寻回想起那道匆匆一瞥的鬼影,心中思虑更深。他合上眼眸,仔细回忆之前在宋家的所有细节。灵力的流逝让他感到少有的疲惫,行驶中的车子微微摇晃。 不知不觉中,祝寻竟恍惚睡了过去。 …… 四周 分卷阅读12 是白茫茫的一片,模糊了视线。祝寻站在原地,只觉得前方人影重重,忽然间开始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小寻,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你要收敛点。” “寻兄,杏花坞出了新酒!你去不去喝酒?” “祝寻,谁要你管我了?!” “哥,你别过来。” “阿寻……” 几道声音重合交叠在一起,加重了晕眩感。祝寻想要冲破谜障,看清那些人的容貌。只可惜,双脚像是被灌了重铅,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移动半步。 滴——滴—— 车鸣声骤然响起,祝寻从梦中惊醒,睡眼朦胧地看向车外,“……师、师傅,城西古玩市场过去了吗?” “早过了。”司机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用标准的本地腔调开口,“小伙子,前站下车。过天桥到对面站点,还能赶上返程的末班车。” 坐过站的祝寻叹了口气,揉了揉双眼,“谢谢师傅。” 半分钟后,祝寻下了车,凉快的夜风赶走残余的睡意。他环顾起周围的环境,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一抬头就看见了醒目的大路标——斜阳区。 瞬间,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双清冷的眼眸。祝寻心间一动,不知怎么就涌出点想法——前天赶时间,都没好好感谢那人。这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 身体的行动远远快过想法。 祝寻迈开步子,轻车熟路地绕过几条小路,抵达了九十九号。院内的花香绕过院墙,充斥着这条街道。即便是站在外侧,似乎也能感受到满地雪白的盛况。 祝寻走近,看见上了锁的院门,理智终于回拢。 等等。 自己来这儿做什么?就为了说几句空口的感谢? 想来都觉得尴尬,祝寻连忙打消之前的念头。哪知他刚一转身,目光撞上了一道身影。 祝寻凝住了,来人就在站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身影带着几分熟悉的清冷,可那张脸却是陌生。对方长得极其好看,只简单对视一秒就让人觉得——任何对美的形容词都可以放在他的身上。 他的唇形长得极好,在黄昏的光影中唇色泛着淡薄的红。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边的眼镜,框边荡起细微的光亮晃盖了藏在镜片后的双眸,让人看不真切。 可有些人就是这样特别,即便模糊了容貌,浑身的气质却无人可以代替。 祝寻双眼微眯,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认清那道眼眸的同时,他便脱口而出,“……宁越之。” 来人的神色有了一瞬的松动。 祝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改口,“是宁先生吗?” “是我。”宁越之在余音中上前,修长的手指小幅度地推了推眼镜,淡声询问,“你是来找我的?” “……是。”祝寻掩唇,小声承认。他低下头,眼色变化得极快,临时找到一个合适又不尴尬的开场白,“宁先生原来长得这么好看?你摘了面具,我差点没认出来。” 虽是临时想得说辞,可出口时的笑意却是真心。 “多谢。”宁越之平静地接受了赞誉,他上前打开院门的锁,说出解释,“有陌生人约见时,我习惯性戴面具。” 理由有些特别,却也没毛病。毕竟身份特殊的人,总有点小癖好。 “我这次突然拜访,又见了宁先生的真容。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宁先生能不能把我从‘陌生人’的范围里划去?”祝寻没了之前的那点尴尬,挑眉笑问。 从古至今美色当道,祝寻在这点上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宁越之这样的长相,任谁都会想要与他再近上几分。 宁越之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淡然的眸色微晃。他推门回身,间接性地回复了祝寻的提问,“进来坐坐?” “好啊。” 院内的景致和原先的相差无几,只是树下多了一套木制茶座。 两人一前一后入座,祝寻看见桌上的落花,下意识地伸手扫开。宁越之望见他的举动,原本含着一分涟漪的眸色突然凝住了。 “你受伤了?” 声线微沉。 祝寻听见他的问话,抽回手遮了遮,无所谓道,“没事,用不了多久就好了。”他很清楚自己的体质,只要适当修行巩固灵力,这些所谓的‘伤痕’自然而然就能痊愈。 “……稍等,我去室内给你倒杯茶水。” 祝寻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对方径直入了室内。或许是有千年古树扎根的缘故,祝寻明显地感觉到此处的地气浓且盛。都说风水养人,长期住在这种地方,怪不得宁越之长得好看,气质还迷人。 祝寻勾了勾唇,内心暗自评价。 不多久,宁越之就端着一杯茶水走了回来,“给。” “谢谢。”祝寻伸手接过。他原本是不渴的,可闻着这花茶的淡淡香气竟也不自觉地喝上两口。茶水顺喉而入,顷刻间就暖了心脾。一股轻缓的灵力顺势流转,轻易就将体内的疲惫清扫干净。 祝寻低头,就发觉手腕上的伤痕开始转淡,继而消失。他想起宁越之,捂手掩饰这个‘异常’。哪知对方却早一步开口问话,“这树上结的梨花蕊凝聚了灵气,看起来,泡出的茶水对你稳固身形有点用。” “……”祝寻动作一滞,回味着这话中的深意,“宁先生?” 宁越之坐了下来,定定地看向他,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我祖上是天师世家,历代修行。” “所以宁先生一早便看出我是鬼魂了?”祝寻主动戳破那层伪装,点明自己的身份。 “嗯,能感知得到。”宁越之应话,停顿后又加上一句,“我说的话,你信吗?” 照旧清冷的声线,掩盖了那点急切的语气。 祝寻点点头,毫不怀疑对方的说辞。毕竟他初看宁越之时,就觉得他通身的气质并不是一个寻常人能拥有的。对方能坦诚承认,他自然也能完全信任。 祝寻重新看向宁越之,眉角眼梢含着调侃的笑意,“不过,宁先生既然出自天师世家,不打算抓我炼化吗?” 要是放在以前,这天师和鬼怪向来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哪里还能像他们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面对面? “祖上修行而已,到我这代已经淡了。我一来资质不足,二来对这事没兴趣。”宁越之端起杯盏,轻描淡写地掩了过去。祝寻看出他的回避,识时务地没再多问。 宁越之移了话题,“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直到现在,祝寻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懒得测谎,干脆实话实说,“我遇到点问题没想通,想着想着就睡倒在了车上。结果不小心睡过站,就到了这儿。” 宁越之的唇边冷意微融,就如同冰川化下清冽的细泉,无声侵入人心。祝寻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笑意,眼角透出惊讶,“宁先生 分卷阅读13 ?” “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出声。 祝寻止住未出口的夸赞,转念一想就顺着宁越之的提问,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出。他一个人的思路卡了壳,说不定能从对方的分析中得到一些新的启发。 宁越之全程无声,可眼神却专注地看着祝寻,仔细聆听着他的描述。 几分钟后,祝寻陈述完宋家的事情,复而蹙眉,喃喃自语,“……宋家的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可我前前后后顺了这么多遍,总觉得还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其实。”宁越之摘下眼镜,露出那双冷却深邃的眼眸。他的指尖轻扣在木桌上,宛如鸣钟敲响,破开重重迷雾。 “宋家最奇怪的人,是宋子替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宋家的伏笔大家可以试着连一下了~ps:有用的不是茶水,攻往里面渡了灵力帮阿寻恢复~~ -- 【感谢】Meatball和甜滋滋的地雷;Meatball*3的营养液~评论红包随机抽~ 第009章·喜07 宋子替的母亲? 陈莉吗? 祝寻瞳孔微缩,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微妙。 宋子替曾经说过——陈莉怕热,每年都是早早开了空调。明知别墅是‘阴宅’的格局,却也不愿意搬离。最关键的是,他们设阵抓拿鬼婴时闹出那么大动静,住在一楼靠院房间的陈莉全程没有出现…… 这一切的一切,单拎出来或许没什么。可连在一起,就显出了几分怪异。 “别墅设计成‘阴宅’又不愿意搬家,甚至每年春末就开空调降温……其实是为了掩饰家中不正常的阴凉气?” “你看过她的面相和气色吗?”宁越之适时传来问话。 祝寻想起和陈莉唯一一次见面,摇了摇头,“她花了很白的妆容,看不出真实气色。”说完这话,他便又转瞬陷入沉思——难不成这也是陈莉‘掩饰’手段之一? “你不妨从陈莉身上查查。”宁越之端起茶盏饮入,眸中快速敛过一丝幽光,“或许在二十多年前,这个宋家就存在秘密了。” 祝寻闻言,若有所思地颔首。 可宋家少有亲戚走动,就连隔壁邻居都已经陆续搬走了。要是想从旁人口中打听旧事,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吧? “怎么了?”宁越之观察入微,早将他的情绪收入眼底,“不知道该怎么去查二十年前的事情?” 祝寻一怔,紧抿的唇角绽放出生动的笑意,连带眸波涟漪。他将身子微微前倾,望着宁越之揶揄,“宁先生是有读心术吗?连我这点心思都猜得到。” 祝寻本就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对于有好感的人,分分钟就能谈笑风生。即便宁越之的外表看着冷淡疏离,他也能想办法和对方搭上话茬。 可对于厌恶之人,他也能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不肯吝啬一个眼神。 向来都是这样。 “……你的问题都写在脸上了。”宁越之慢半拍地对上他的视线,语气中藏着一丝细微的起伏。 祝寻挑眉哼笑,刚准备继续烦恼‘调查陈莉’的事情,就听见对方主动说道。 “陵城档案局会整理存放个人综合资料,说不定能查到关于陈莉的一些东西。局内有我认识的人,我可以帮你引荐。” 祝寻作为一个‘老古董’,显然对现代的‘资料存档’了解不透彻。不过从这话的字面意思,他也能解析出一个大概。 “宁先生能帮我引荐的话,当然最好了。”祝寻点头笑答。他见宁越之一如既往的冷静表情,忍不住在心里给他打了一个‘外冷内热’的好人标签。 两人约了见面的时间,祝寻见天色已晚,便主动提出告辞离去。 宁越之目送祝寻的背影离开,才挥手渡出一抹灵力合上院门。几秒后,他的身影便伴随着一阵白光消散于无。 …… 次日,市中心,陵城档案局。 喻言看着眼前这磅薄大气的建筑,温声发问,“前辈,这种政/府相关部门,我们真能随意进入吗?我听说,这里没点关系进不去。” 祝寻闻言,再度想起宁越之。都说住在斜阳区的人非富即贵,想必对方也是这‘富贵’的一员,和这些部门多多少少系着点关系?反正宁越之不是空白说大话的人。他们来都来了,等着就是了。 祝寻在心里肯定一番,信誓旦旦地回答,“放心吧,能进去。有人能带我们进去。” 话音刚落,后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祝寻。” 喻言认出来人,彻底愣在原地。祝寻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宁越之的身上,丝毫没察觉前者的异常。 “宁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祝寻顿了顿,将未出口的‘晚辈’两字替换,“这位是我结识的弟弟,叫喻言。” 说罢,他又拍了拍喻言的肩膀,“喻言,这位就是宁越之,宁先生。” “嗯。”宁越之神色淡淡,并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反倒是喻言懵了一瞬,在两人视线对视的一刹那,他差点没忍住直接当面弯腰行礼。 “宁、宁先生好。” 前辈怎么突然就和师父那么熟络了? 祝寻瞥见喻言微红的耳根,还以为他是尴尬宁越之的冷淡态度,立刻凑近对方,低声开口,“喻言,你别紧张。宁先生看着冷漠,其实相处下来很好说话的。” 祝寻暗戳戳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语气中忽地带上一丝得意,“我和他总共才见了三次面,差不多就混熟了。” 好说话?才三面?混熟了? “……” 喻言听见这番解释,再次陷入沉默。他暗自心里嘀咕:跟在师父身边那么久,也没见师父和别人这么‘好说话’过。 宁越之默不作声地上前,只看着祝寻一人,“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 “好。”祝寻应话,显然还记挂着正事。 两人并肩朝着档案局的大门走去,被‘遗忘’在原地的喻言突然感受到了一丝丝心酸。 …… 宁越之有出入档案局的证件,三人顺理成章地进入办公大楼。祝寻环顾着楼内的环境,刚打算开口感叹,哪知转角处就发出一道轻促的口哨声。 “可算等到你们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顿住步伐,朝着声源看去。右侧的拐角墙边,正倚靠着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男人的长相俊美,偏似阴柔的五官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吸引力。他的双眸狭长,此刻正眸光深深地望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只盯着祝寻。 男人虽是笑着,可旁人仔细分辨时就能察觉他浑身肃冷、与生俱来的杀意。 宁越之对上来人的容貌,双眸泛起明显的涟漪。 “太久不 分卷阅读14 见,这是不认得我了?”来人终于移开视线,他对上宁越之的神色,嘴角晃起三分笑意,冲淡了杀肃感,“……不是你要找我帮忙吗?” “您是宁先生的朋友?”祝寻潜意识地将两人联系起来,不由从头到尾看了一遭,毫不掩饰地挑眉感叹,“有关部门的办公人员都长得这么好看?” 对方听见他的夸赞,嘴角瞬间勾起笑意。 “多谢夸奖。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尤忘。”尤忘睨了边侧的男人一眼,继续开口,“他说……今天要带你们过来查东西,所以我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宁越之顷刻就从这句话中领略了深意,他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走廊尽头有间休息室,你们等我一下,我和这位……老朋友,有事要谈。” 喻言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二话不说就顺从师父的意思。他轻推着祝寻,低问,“前辈,我们先进去吧?宁先生他们好像有话要说。” 祝寻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听说有关部门规矩多,他初来乍到,也无心多管闲事。 等两人远离,宁越之才重新恢复淡漠之色,“看来最近地府很闲,阎王是没事情做了?” “只允许你堂堂一介仙尊跟着他,就不允许我靠近他了?”尤忘冷哼一声,赖得再做表面的客套功夫,“宁越之,别以为他忘记了前尘往事,就可以重新靠近他……” “当年的事情随你怎么想。”宁越之打断对方不着调的质问。他的眼底凝结起一股寒霜,却又被他迅速掩盖,“他现在七魄散尽,仅剩的命魂很薄弱,你身上的戾气若是控制不好会伤了他。” “我自会控制好。”尤忘扯了扯嘴角,语气强硬,“犯不着你提醒我。” 宁越之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直问,“我请来帮忙的那名职员,现在在哪里?” “被我击晕在了洗手间了,死不了。” 尤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微扬,“我知道他在调查宋家的事情,地府的生死簿和长舌妇,可比这破档案局的资料有用得多,我不会让他失望而归的。” 他原本就打算利用这个‘有关部门人员’的身份去接近祝寻,自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说罢,尤忘就率先朝着尽头的休息室走去。宁越之虽不喜他的肆意态度,可也自知拦不住他,只能收整好思绪跟了上去。 …… 休息室内,祝寻正半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喻言端正地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椅上,静静等待。 脚步声终于响起。 尤忘推门而入,笑道,“抱歉,久等了。” 祝寻终于打起精神,他看见尤忘后,又朝门口看了看,下意识地问话,“宁先生呢?” 尤忘眼中的笑意凝了一瞬,心里涌起淡淡的不悦。下一秒,宁越之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看着祝寻边上的空位,自然而然地坐下,开门见山道,“既然查清楚了,就直接说情况吧。” 虽然两人坐着的距离不算贴近,可也容不下第三人坐下。 “……”慢了一步的尤忘暗自咬牙。这么些年没见,宁越之明面上看着没变化,暗地里‘见缝插针’的手段倒是长进了不少! 祝寻一心记挂着宋家的事情,听见宁越之的话后,立刻将目光锁定在尤忘的身上。他面露惊讶,问道,“尤先生已经提早调查完了?” 尤忘瞧见祝寻专注的神色,心里才算愉悦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地开口,“你喊我尤忘就行,不必客套。宋家的资料是查到了不少,我直接口述给你听。” “好。”祝寻颔首,眉角流露出几分期待和认真。 尤忘也不拖延,直接进入主题,“陈莉当年是陵城人民医院的护士长,后来和当地的富商结了婚。婚后不久,她就宣布了怀孕。” “对了,人民医院的接生记录还在。二十九年前,农历六月初一,她在医院诞下一名男婴。” 祝寻想起宋子替报给他的生辰八字,了然道,“嗯,那名男婴就是宋子替。” “不。”尤忘果断否决了这个说法。 在场的三人闻言,神色不一。 尤忘瞳孔深处泛起幽光,开口道出一个惊人的事实,“因为那个男婴出生不到半小时,就宣告了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尤忘】已上线!都是秘密的男同学~~ -- 【感谢】甜滋滋和Meatball的地雷;Meatball*2和晚风酿酒的营养液。 第010章·喜08 “生下来就死了?” 祝寻眸色骤变,显然没想到事实如此。 “是。”尤忘肯定回复,“二十多年的医疗技术比不上现在,听说陈莉是意外早产,生产时出血不止,情况很危急……” 尤忘不仅命人去翻过生死簿上的记录,甚至还暗中调查过二十九年的陵城医院记录。两者叠加在一起的可信度很高。 祝寻听完这番话,脑海中忽然晃过一些琐碎的片段,渐渐连接成篇。 “前辈!”喻言也想到什么,呼喊出声。 祝寻对上喻言发亮的双眸,就知道他们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他侧眼看向不知内情的宁越之和尤忘,主动解释道,“陈莉的儿媳妇方悦,前段时间生产时也遭遇了这事……” 唯一不同的是,陈莉是遭遇了意外早产;而方悦是因为怀了鬼胎难产出血。 “……宋子替是陈莉亲生的吗?”祝寻想到这个关键人物,蹙眉发问。 “不是亲生的,宋子替是陈莉在外地领养的孩子。”尤忘想到一件有意思的点,眉梢微挑,“对了,但是宋子替的生辰八字,的确和陈莉死去的孩子一致。” 祝寻闻言,心里生出点微妙,随口一问,“尤忘,你们档案局连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能记录下来?” “……”尤忘被问得一噎。这些自然是他从生死簿上看的,可他还想在祝寻面前掩好身份,总不会一上来就暴露了吧! 宁越之淡淡睨向前方卡壳的尤忘,轻而易举地将话题挪回,“调查工作总要仔细点。不过,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的。” 宋子替,子,代替。 祝寻若有所思地点头,这点的确说得通。他确认过,宋子替是活生生的普通人。那么,方悦怀的鬼胎,到底是谁的孩子? 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有些答案就快浮出水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寻眼中的迷茫消散不见,转而流露出玩味的狡黠,“……我想,我应该明白这其中的蹊跷了。” “前辈,你想明白了什么?”喻言追问。 祝寻动了动手腕,快速起身,“我必须再去宋家别墅一趟,来验证我的猜想。喻言,你帮我约一下宋先生,就说、就说是我要结算报酬 分卷阅读15 ,反正不要打草惊蛇。” 喻言立刻起身跟紧,“前辈,我们现在就去宋家吗?我在路上联系宋先生。” “好。”祝寻应话,转而朝尤忘点头示意,“多谢帮忙。” 宁越之低喊,“祝寻。” 祝寻闻言,视线顺着来源探去,正巧撞见对方投来的目光。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此刻却映着他的身影。看似如远处星辰冷寂,可靠近时隐约带着温热。 似真实,可又似是一秒即散的幻觉。 祝寻心头咯噔慢了半拍,他移了移视线,出口的语气却莫名其妙地上扬,“宁先生,我有急事要处理,我们回见。” 说罢,还像朋友玩闹似的,冲对方扬唇眨眼。 “嗯。”宁越之眸波微晃,不着痕迹地加重语气,“回见。” …… 祝寻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打完招呼后立刻就拉着喻言撤退。 剩下的两人相顾无言,几秒后,宁越之才开口打破了静寂的气氛,“陈莉死去的那个孩子鬼魂在地府吗?” “不在。”尤忘顷刻明白对方话里的深意,语气带上几分正色,“在生死簿上,他的名字旁侧还有一行小字——阳气未尽。” 生死薄是上古神物,里面所有的内容随着时间自然产生的。任何篡写生死簿的人都会受到神力反噬,就连尤忘这个地府阎王,也不例外。 阳气未尽? 宁越之默念这四个字。 “正常来说,活人名字边上只会写着阳寿未尽。阳气未尽四字,只能说明……”尤忘双手环抱,看似漫不经心道,“他借助某种特殊的外力,维持了身上的‘活人’阳气,所以鬼魄才没被勾回地府。” 宁越之推了推眼镜,起身,“多谢提醒,我先走了。” “谁说我在提醒你了?让你徒弟把这事透露给阿寻,也好让他心里有数。”尤忘没好气地驳回。他身为地府阎王,没办法将自己的身份明晃晃地往外说。他把生死之事透露给祝寻,本就是犯戒。天威难测,他虽不怕受到天道谴责,可也不能连累了祝寻。 宁越之想起祝寻离开时的神色,浅淡勾唇,“恐怕在提醒之前,他就能想清楚了。” 尤忘闻言一顿,紧接着笑意张扬,神色难掩骄傲,“说得也是,他的脑瓜子转得比谁都快。” …… 祝寻出门后直接喊了一辆出租车,和喻言直奔目的地而去。 几分钟后,喻言挂断电话,对着旁侧的祝寻说道,“前辈,宋先生正巧打电话过来。我和他简单聊了一下,今天周六他在家休息。他还说昨夜没做噩梦,睡得很踏实。正想要找时间和你见个面,把报酬给了结了。” 祝寻看着窗外急速掠过的树影,玩味笑笑,“他睡得踏实,可不代表他家里就踏实。” 宋子替身上有他给的护身符,再加上他们上门捉鬼婴那一遭,也足够惊动某些人。事出突然,肯定要避避风头。 “嗯。”喻言点头。 “对了。等一会儿你趁我和宋子替交谈的时候,暗中查查宋家别墅的风水。之前我们来去匆匆,又被‘阴宅格局’的障眼法给忽悠住了……”祝寻回头吩咐,眼角攀上几分莹红色的犀利,“别墅内肯定有一处是极阴之地。” 喻言没有多问,干脆应下,“好。” 一段时间后,出租车抵达别墅区。 前排的司机扬长脖子看看,感叹道,“小伙子,你们住在这里啊?这片老别墅区住的人很少吧?” “不是我说,这地儿还真阴凉凉的,再往西走几百米就是荒山坟。” 祝寻付了钱,问了句,“荒山坟?是墓地吗?” 司机见他给了现金,只得从钱包里翻找着零钱,随口接话,“是啊,听老一辈的人说,以前城里死了人,没人认领的都丢在那座山上,久而久之就说成荒山坟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知道那块风水不好,冤/魂最多了!否则陵城寸土寸金的,也没见开发商开发。” “原来是这样。”祝寻收了零钱,也没数就直接放进了口袋里,“谢谢师傅,你路上开车小心。” “欸,好咧。”司机听见这句叮嘱,暖心笑笑,驱车走了。 喻言上前几步,按了按门铃。没多久,一身居家服的宋子替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替两人开了门,“大师,你们可算来了。” 祝寻看了一眼他的气色,了然。 虽然脸上的疲惫感是少了许多,但这额上的血恶煞气可是半分没少。 “宋先生,我能进去坐坐吗?” “当然,我茶水都备好了,就等你们。”宋子替连忙侧身,邀请两人进屋。屋内的摆设和之前无异,空荡荡的室内不见半点生气。 喻言环顾一周,低问,“宋先生,家里人都不在吗?” “嗯。”宋子替主动给两人倒上茶水,神色稍淡,“回娘家了,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免不了怨我。那边有岳母照顾着,让她发泄发泄也好。” 他快速扫视了一眼两人,补充道,“等明天我再去接她回来。” 祝寻抿了一口热茶,幽幽问话,“对了,老夫人呢?” “……说什么邻省的寺庙很灵验,硬要去求护身的福祉给我。”宋子替想起母亲,脸上重新露出几分温情,“她脾气倔得很,我也拦不住她。” 喻言正坐在一侧,藏于桌底的双手正运转着不尽木罗盘。 祝寻用余光瞥去,见罗盘在屋内并没有出现过多异象。他心有所感,瞄了一眼窗户外的院子,“宋先生。” “大师要去后院坐坐吗?”恰巧此时,坐在对面的宋子替主动提议,“后院面积挺大的,还有个藤萝架,这个天气适合用来乘凉。” 祝寻想起那日凌晨一闪而过的鬼影,立刻应话,“好啊,正好看看这个屋子的全貌。” 说罢,他便给喻言递去一个眼神。后者领意,将不尽木罗盘暂时收起,故意保持点距离跟在两人身后。 后院的面积很大,除了茂密的植被和宽阔的草坪以外,还有一个露天的游泳池,只可惜里面没有半点水痕,甚至还堆积着一些灰尘,看样子荒废已久。 宋子替倒是会察言观色,顺着祝寻的视线,立刻就接话道,“大师见笑了。这泳池不常用,再加上前段时间家里不安稳,就没收拾。” 身后忽然响起动静。 原本被藏好的不尽木罗盘腾空而起,罗盘上方挥出一股寻常人看不到的黑色厄气。喻言深觉不对,第一时间就将罗盘收入自己的纳灵袋中,低喊,“……前辈!” 宋子替被这情况吓了一跳,紧张道,“大师,这、这是怎么回事?” 祝寻神色微沉,下一秒却又轻而易举压制住心绪波动。他看向宋子替,笑眼眯眯,“宋先生你别紧张,你就权当是售后服务。我们全方位确认没 分卷阅读16 问题了,才好收取服务费啊。” “……”宋子替一噎,只当是自己大惊小怪,随口一问,“哦哦,那、那有问题吗?” 祝寻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跌入院角那间矮小的储藏室,唇侧微勾。明明是六月炙热的天,可他的瞳孔深处却藏着前所未有的冷彻寒霜。 有啊。 当然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祝·脑袋瓜转得飞快·寻寻儿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Meatball*2和棉木的营养液~ 第011章·喜09 宋子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哑声开口,“大师,那间储藏室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没什么,宋先生你不要太紧张,我就只是随意看看。”祝寻收回视线,将眼底流动的戾气收起,转身朝另外一侧走去。 宋子替闻言,神色一顿。 祝寻迈了几步,见对方还站在原地发愣,低问,“宋先生?” “哦哦,来了。大师,我再带你去别处看看。”宋子替恢复常态,立刻跟在祝寻的身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还没等回屋内,就见陈莉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妈,你回来了?”宋子替愣了愣,疾步上前迎接。 陈莉瞧见祝寻和喻言,眼色闪烁。她的余光往某处一探,这才故作无事地说道,“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说罢,她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方帕,小心翼翼地打开递去,又嘱咐,“子替,这东西你可要随身带着,妈好不容易请了大师给你求的。” 话音刚落,祝寻就走上前来,笑眯眯地问话,“老夫人,这是哪位大师开的护身符?能不能给我过过眼?” 陈莉当下就攥紧了护身符,将方帕包上。她视线上下瞟动,语气难掩排斥,“你一个小年轻哪里看得懂?护身符可不能过太多人的眼和手,否则不灵光。” “哦?”祝寻挑眉,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说实话,他早在陈莉藏好护身符之前,就已经瞄见其中的一角符文。 现在还不到时候,有事情他大可看破不说破。 祝寻勾起真假难辨的笑意,回了一句,“老夫人爱子心切,这枚符着实求得很不容易。” 宋子替接过那枚护身符,妥当地放在贴身口袋里,打圆场道,“妈,我和祝寻大师再聊几句,你先进屋休息吧?” 陈莉见护身符落进他的口袋,点点头。不知怎么,她的神色突然轻巧起来,“嗯,大热天的,早些说完进屋吧。” “好。” 祝寻盯着陈莉的背影,眼波轻晃。他回过神,开口,“宋先生,我们也该走了。对了,报酬的话我要现金。” 祝寻大方坦率,直接提出要求。他作为一个现代‘黑户’,一没身份证,二没银行卡,只有拿在手中的现金,才是他的保障。 宋子替一怔,随即开口道,“好,但我手头没那么多现金。大师,等过两天,我去银行取了钱,再麻烦你跑一趟?” 祝寻闻言,眼色微凝,只定定地望着宋子替。对方被他幽深的视线看得心头一跳,“大、大师,不方便吗?” “方便。”祝寻微勾,顺应回答,“……等过两天,我再来。” ** 等出了宋家别墅,一直沉默不语的喻言这才出了声,“前辈,刚刚在后院分明有诡异邪气,你为什么不直说?” “还不到时候。”祝寻不知从那里扯了一根狗尾草叼在口中,神色自在。 喻言眉梢微蹙,显然有些难以理解,“可宋先生额头的煞气越来越重,若是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出事。” 喻言从小修行,奉行的准则只有一个——若是遇鬼遇邪,必定除恶务尽绝不拖延!更何况,这事可能还会威胁到宋子替的性命。 祝寻瞥见他满脸正色,轻笑着停下脚步,伸出一个手指头,“第一,宋家人还没到齐,一个完整的故事可不能缺了重要人物。要是我们贸然出手,拉扯出背后的真相,只怕他时候还会怨起我们。” 他停了停,又伸出一个手指头。 “第二,宋子替的确会出事,不过最快也是在后日午夜。” “后日?”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六月初一!” 祝寻扯下狗尾巴草,伸出三指,眨眼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报酬还没给我,我怎么舍得会让他出事,否则这几天不就白忙活了?” 一番解释,顺利通畅。 喻言虽被堵住话,但心里的忧虑感也少了几分。 祝寻勾唇,玩笑着用狗尾巴尖扫过对方白嫩嫩的脸颊,“最后,信不信我?” “前、前辈。” 喻言生来怕痒,却又不得不保持着端正的礼数,只得偏头微躲,可祝寻没轻易放过他。喻言被闹红了耳根,吱唔回应,“前辈你别闹了,我自然是信、信你的。” “这还差不多。”祝寻笑意更甚。他丢下狗尾巴草,看了一眼天色,发问,“带钱了吗?” “带了。” 祝寻满意点头,继续朝前走,“迟点借我一些,走吧。” 喻言跟上,不解问话,“好。前辈,迟点你要做什么?” “请客吃饭。” ** 半小时后,喻言看着熟悉的门牌号,心中了然。 他早该猜出来的,祝寻前辈在这儿无亲无故,认识的人寥寥无几,能让他请客吃饭的除了‘见过三面就混熟’的师父,还能有谁? 叩叩。 祝寻不知身后人的想法,轻车熟路地叩响门扉。没多久,宁越之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后。祝寻扬笑,语中没存半分故意的客套,“宁先生,我又来了。” 又? 宁越之闻言,眼角略过一丝不禁细查的悦意,“进来坐坐?” “不了。”祝寻摆摆手,带上一分小心翼翼的邀约,“到饭点了,宁先生肯赏脸让我请客吃饭吗?” 这前前后后的,对方也帮了自己不少。虽然‘以物换物’这项条件还没达到,可该有的道谢礼数,他还是不能缺。 喻言早有预料,忍不住瞥看门内的人。下一秒,他就听见宁越之低应,“好。” 单字的回答,仍是如往常一般淡薄疏离。 可细听之中,似乎又多了一种细微的人情味,仅仅只对祝寻一人。 “宁先生需要准备一下再出门吗?还是我们现在直接走?”祝寻嬉笑着倚靠在门边,像宁越之这么精致的男人,出门不得收拾收拾。 虽然他不喜欢等人,可等的对象要是宁越之,却也不算浪费时间。 宁越之的目光全然落在他的身上,一眼望穿对方的想法。他伸手推了推眼镜,掩住那抹细碎的无奈,“直接走。” 话落,他便睨向了外侧的喻言。只一瞬,后者就收敛 分卷阅读17 了视线,只规规矩矩地站着。祝寻没察觉两人短暂的视线交际,还转身拍了拍喻言的肩膀,耳语道,“记得当一下我的钱包,晚点还你。” 喻言点点头,还没等他答话,身侧就传来一声,“走吧。” “好。”祝寻被带回注意力,重新贴近宁越之一些,“宁先生想去哪里吃?地点你定。” 喻言落在最后,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克制自己的真实情绪——说实话,师父早就辟谷不食,而前辈身为一介鬼魄,也是没有吃饭的必要。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还约饭成功了呢? 但想归想,说是不敢说的。 喻言将‘少言利己’四字谨记于心,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 宁越之将两人就近带入一家餐厅,三人各怀心思,对吃食一点儿都不挑。菜单在桌上随意转了一轮,就结束了点餐环节。 前菜上得很快。 祝寻看着格外沉默的喻言,动筷子往他碗里夹上一点,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吃啊?” “谢谢前辈。”喻言逐渐习惯了他的‘动手动脚’,刚一应话,余光却陡然察觉到对面的视线。 喻言拿起筷子的动作一顿,瞄了瞄对方。坐在对面的宁越之神色没有多大变动,只是静静抿了口茶水,回视而来。 ——先出去,迟点吃。 “……” 喻言忽然就懂了,筷子落在碗里,轻易不敢动。 “喻言,怎么了?人不舒服吗?”两人虽是以‘前后辈’相称,可祝寻在心里把他当成弟弟对待,自然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是、是有点不舒服。”喻言从没说过谎,可‘师命难违’,他只得硬着头皮结巴了两句,“前辈,你和宁先生先吃,我去一趟洗手间。” 祝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答话,“好。” 喻言猛然起身,连带着筷子都被拨落在地,他快速一捡,疾步离去。 是他糊涂了! 师父和前辈说不定有私事要谈,自己留在这里碍眼做什么? 祝寻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声念叨,“怎么今天冒冒失失的?”他回过视线,又冲宁越之补充上一句,“宁先生,你别介意,我们先吃吧。” 宁越之唇角微晃,眼中淡漠稍离,“不介意。” 菜品上得很快,祝寻虽是一介鬼魄,可也嗅得这香气,食得这五谷。 千年前后,食物的做法总有不同。祝寻拿起筷子饶有趣味地品尝起来。一番满足后,他才恍然发觉对面的宁越之碗筷崭新。 明明是请人吃饭,反倒是自己吃了个畅快。祝寻难得生出几分羞赫,问,“宁先生,你不吃吗?” “无事,正好换个地方问问话。你下午去过宋家了?” 宁越之三言两语就改变了谈话的方向,祝寻顺势回答,“去过了。不过事情还没解决,我就不乱下结论了。” 祝寻不是空口妄言的人,即便心里有了猜测。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擅自下结论。 想到这里,宁越之干脆藏住了疑问。哪知下一秒,祝寻就将身子微微前倾,带着熟悉的哼笑声,“宁先生,我发现你对这事很好奇。” “有吗?” “有啊。”祝寻伸出双指,隔空点了点自己的眼眸,断定,“实不相瞒,我的眼神很犀利。” 话落,祝寻就从对方的眼中捉住闪逝的零星笑意。宛如流光划过漆黑沉寂的夜幕,很稀少。可碰巧遇见的人,总能心生涟漪。 祝寻微怔。 又一次被美色晃了神,连带着内心的想法也不经意宣之于口,“宁先生,后天初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宋家看看?” 这话说得无缘无故的,可又实打实发自内心。或许从初见时,祝寻就存了和宁越之亲近些的念头。 “嗯?”宁越之盯着他,没有表态。 祝寻莫名有些心虚,被他看得涌出不自在。他移了移视线,脑海飞速转动,企图用‘宋家事件的本身’吸引对方。 脑中晃过一些宋家琐碎的片段,刹那间,被他忽略的关键点突然冲了出来。 “怎么了?”宁越之察觉出他突然转变的正色,启唇问话。 “突然想起点事,宋家所有人都藏着秘密……”祝寻眸色从闪烁变得幽深,喃喃回应。他重新望向宁越之,一半邀请一半自答,神秘道,“藏得最深的那人,或许是最意想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双人吃饭,达成! 喻言:我觉得师父在追前辈,但我不敢说:) -- 【感谢】Meatball和甜滋滋的地雷;夜色入墨*15、Meatball*2的营养液。 第012章·喜10 “你说谁藏得最深?” 宁越之果然被他激出点反应,顺势问话。 祝寻瞧见他的反应,回神哼笑,明摆着故意伸出手指勾了勾,“宁先生要是想知道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宋家啊。” 引出旁人的好奇,偏偏又不说破。 而这一侧的宁越之,明明看出他的玩笑意图,却又情愿入局,“后日几点?” 祝寻原本以为只有被拒绝的份,乍一听这话,还有点怔然,“宁先生,你真要和我一起去?” “嗯。”宁越之应话,藏在镜片后的双眸晃过一丝兴味,“不过我这人不通术法,若是遇到危急情况,恐怕会成了你的累赘。” 祝寻想了想宋家的情况,轻飘飘地吹了声口哨。 “宋家也没这么邪乎,我和喻言应该能搞定。宁先生要去的话,关键时刻还能帮我看住人。” 毕竟,比鬼神更不好惹的,是女人。他还最怕在事情揭穿后,陈莉和方悦这对婆媳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一个有心邀请,一个有心应约,自然谈得拢。 又过了许久,祝寻这才惊觉喻言离开的时间过长。他侧头往洗手间的位置探了几眼,终是坐不住了,“宁先生,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找找喻言。” “好。” 宁越之抬眼看他,见他越走越远,这才招来一旁的侍者。 祝寻走近洗手间,环视一圈也没瞧见喻言的身影。哪知知随意往外一张望,就发现对方在餐厅门口傻站着。他心下诧异,快步走了出去,“喻言?” 站得笔直的喻言回过神来,慢半拍问话,“前辈,你怎么出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祝寻双手环抱在身前,含笑审视着他,“骗我去洗手间,结果就在门口傻站着?我要是不出来寻你,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喻言被问住了,却又说不出个解释来。 天大地大,师傅最大。他总不能当着前辈的面,去揭掉师父的马甲吧?还是变着法地说,为了给两人腾出独处的空间, 分卷阅读18 他情愿站在外面吹吹风? 喻言不擅扯谎,耳根子渐渐染红,眼看着就要攀上脸颊。后来适时传来开门声,伴随着送客的礼仪声,“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宁越之提着个纸袋,不紧不慢地从餐厅内走了出来。祝寻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开了口,“宁先生,你这是……” 宁越之瞥了一眼喻言,走近将纸袋子递了过去,“钱我已经付过了,这是外加的几道菜。” 糖醋小排,拔丝山药……都是他爱吃的。 喻言垂眸望见熟悉的菜色,一扫之前的郁闷,连带着眼色都亮了几分,语气偏重,“谢谢宁先生!” 祝寻见他少有的外露愉悦,没再深究他偷溜出来的原因,反倒是记挂起了这顿餐费,“宁先生,说好我请客的,怎么能又让你破费了?” 原本是来还人情的,哪里知道这人情越欠越多。 “一顿饭钱而已。”宁越之缓缓抬眼,依旧是那副冷然到不沾一丝尘埃的神色。可细细分辨时,声线似乎又多了点耐人寻味,“你要真介意,以后还回来就好。” “也好,来日方长。”祝寻点头笑笑,微微眯起的眼角透着他的好心情。 莫名的,他喜欢和宁越之这样的人打交道。外表看起来冷淡得不近人情,可相处起来的一切都恰如其分。 三人简单告别,祝寻就带着喻言离去。 车上。 祝寻想起方才在餐桌上商量好的事情,说上一句,“对了后天深夜,宁越之和我们一起去宋家别墅。” “前辈,宁先生去宋家做什么?”喻言诧异。难道是师父担心前辈出事,才故意提出要跟着去的? “他也不做什么,就是我主动请他去看看戏。”祝寻想了想,重新加上一句叮嘱,“到时候如果宋家真有异动,我肯定忙着对付鬼煞,你得负责保护好他,知道吗?” “……” 等等,他要负责保护好谁?前辈你确定没有把话说反吗? 喻言卡壳,这话他有些不敢应。 祝寻只当他是默认,侧头打开车窗透气。夏日的月总是攀得很快,此刻,天角整挂着一轮尖月。 祝寻伸手描绘着月的弧度,玩味勾唇。 初一月亏,阴气最盛。有些真相,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 两日后,宋家别墅。 黑暗笼罩了一切,掩盖了所有的诡异的痕迹。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宋子替的睡眠始终不深。睡意朦胧间,他习惯性地伸手探向身侧,结果只触及到一片冰凉。 宋子替睁开眼,望着自己左侧空荡荡的半张床位,困意渐渐消散,没多久就恢复清明。他翻过身,才发觉窗户并未关上,不知从那里袭来的夜风正刮擦着窗帘,帘穗时不时地飘扬起来。 在死寂一片的房间内,总让人生出一抹诡异的幽冷。 宋子替沉住气,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过零点,准确来说,是零点四十四分。 这个时间点,妻子会去哪里? 脑海中晃过一个可能性,宋子替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猛然起身下床。 推开门,别墅内部的幽暗更甚几分。宋子替摸到走廊上的开关,啪嗒一下,明明完好的灯泡却不见半点反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内心的惧怕以成千上万的速度放大。 宋子替咽了咽口水,巴不得立刻转身回房,装作一切不知的样子闭眼假寐到天亮。 可他不能,亦无法容忍。 宋子替快速下了楼,径直步入后院。后院微弱的留明灯闪烁着,在这片漆黑的夜里,终于给他了一丝微弱的慰籍。宋子替拿起边上静置的铁锹,疾步冲着院角的储藏室而去。 啪! 储藏室的大门被他踹开。黑暗中,露出一张惊恐的女人脸。方悦慌忙起身,脸上的泪痕还未完全干涸,“子、子替?” 宋子替冷着脸将她拉扯出来,他拿起铁锹,将储藏室内一通乱砸。压抑已久的怒气倾泻而出,将他的眼眶滋得通红,“在哪里?你给我滚出来!” “滚出来!” 方悦慌了神,上前企图阻止。哪知宋子替完全没了昔日的怜惜,一个挥臂就将她推翻在地,“滚开!” 不知不觉间,宋子替已然完全失了心智。他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闷青色。突然间,他伸出双手,发狂似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却又面露挣扎。 方悦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不轻,眼中的煎熬反复。忽然间,一道黑色雾气落在她的眼前,遮住了一切视线。 十几秒后,雾气散尽。 而发狂的宋子替已然僵硬地瘫在地上,他双目膛开,上翻的眼白显得异常可怖。 方悦看见丈夫的模样,浑身颤抖地捂住嘴,一丝哀弱的问话从她口中传来,“他、他死了吗?” 话落,一道身影突然落在她的前方。 来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他挑眉望着方悦,似笑非笑,“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方女士,和旁人联手谋杀亲夫,可不太好吧?” 方悦一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祝、祝寻?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我说,顺路过来散散心,你信吗?”祝寻语调轻巧,可眉间的冷厉却展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前辈!”喻言从前院的方向赶来,宁越之跟在他的身后,缓步而来。 祝寻冷厉的神色在触及来人的一瞬,顷刻化解。他也不管时机对不对,冲着对方就是笑问,“宁先生,让你爬墙是不是很不方便?” “……”被无视的喻言脚步微顿。 几分钟前,站在宋家别墅外等候的祝寻察觉了诡异,一个闪身就落在了别墅内。 别墅大门栅栏落了锁,他没办法打开,只好让‘普通人’宁越之翻墙,顺带地还好心将喻言做辅助。 “还好。”宁越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话。 喻言忍着没敢多说。 天知道,在前辈赶往后院的霎那,师父也紧跟着一个闪身进了别墅内。 祝寻侧了侧身,露出倒地的宋子替。 喻言见此,立刻面露严肃。寻常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他们这些修行者却一清二楚。宋子替的生气正在缓缓流逝,要是再不加以救助,恐怕就要命丧于此了。 “宋先生他……” “没事,他死不了。”祝寻挥出一道符咒落在宋子替的胸前。事毕后,又恢复了自在的神色。 喻言的急切凝在脸上,转而露出一点不解,“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祝寻回答,身后的草地发出簌簌的声响,众人转身一看,正是匆匆赶来的陈莉。后者看着院内的一切,不由分说地将责任怪在祝寻等人身上。 “又是你们!” “我要报警,告 分卷阅读19 你们私闯民宅!” 祝寻闻言,眼露讥讽。他突然挥出一道噤声符,直接封住了陈莉的话语,“老夫人,得罪了。毕竟这世上的话,可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方悦从地上爬起来,本能地退到陈莉的身侧,柔弱喃喃,“……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保护宋先生啊。”祝寻双手环抱在胸前,看似幽深的眼色里藏了冷霜,“一、二、三……哦?还差了一个。” 话落,他的指尖突然腾生出一道暗红色的灵力,射向一处空地。狠厉的疾风而过,空地上的草皮忽然翻起。几秒后,一道身影渐渐浮现众人眼前。他被祝寻的灵力击中,此刻正倒在地上。 “四。”祝寻盯着那道鬼影,又数了一个字,冷笑道,“这下子,宋家的人才算到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戏开场! 祝·人情越欠越多·自以为来日方长·寻√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和营养液~ 第013章·喜11 陈莉看见倒地的鬼影,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只可惜,她被失了噤言术,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的声响。 她想要上前,却又被一侧的方悦暗中止住。殊不知,两人的举动早就落入了祝寻的眼中。 祝寻斜眼一挑,直接戳破,“老夫人,你放心,令郎好得很。我只是要把他请出来,毕竟他是今晚的主角之一。” “你说是吧?”祝寻顿了顿,又将视线落回在草地上,“……宋清安。” 草地上的鬼影闻声一怔,连带陈莉和方悦也愣在了原地,进退不是。 几秒后,被称为宋清安的鬼影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上的穿着和寻常人无异,胸口上的衣料因为祝寻的攻击而破开一道小口子。 老实说,宋清安的长相不错,处在人群中绝对是出挑的那种类型。只可惜,他脖颈处残留了大片的恐怖鬼斑,一直蔓延到衣服内侧,足以侧印了他的真实身份。 宋清安动了动手腕,眼色是没有温度的死寂,“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祝寻并不慌乱,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你的名字,还是你的身份?这些东西只要有心,谁都能查到。” “三十年前,老夫人生下了你。只可惜你先天不足,没多久就死了。老夫人因为生产危机,此生无法再怀有子嗣。她受到双重打击,竟然寻来了邪术,将你从死婴炼成了鬼婴。” 自古以来,有关于鬼婴的邪术数不甚数。 只是阴邪之术,注定伴随着血腥和恐怖。鬼婴吸食人血为生,存活的时间越久,对于人血的渴望就越重。所以往往到了最后,不是饲养鬼婴的家庭家破人亡;就是鬼婴作恶暴露,被修行者抓住正法炼化。 而像宋清安这样的鬼婴,不,应该说是长大‎‌‍‎成‍‌‌‎‍人‍‎的鬼影……祝寻也是第一次见。 陈莉被提及往事,冷颤着走到宋清安的身前,保护的意味很是明显。 祝寻神色淡淡,顺手解开她的噤言术,又道,“当年,老夫人和宋老先生离婚也是因为这事。” 女方因为孩子成疯成魔,甚至不顾性命安危,寻求邪术‘复活’孩子。而男方作为富甲一方的商人,惜命又惜名誉,无法接受这样的邪术,只得分道扬镳。 “请你马上离开这里。”陈莉嗓音有些发干。 祝寻嘴角泛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可笑意不达眼底。其实他的这番话五分是现实、五分靠猜测。而现在他看见对方的反应,就明白自己说的八/九不离十。 陈莉见他无动于衷,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句,“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祝寻闻声,眸底瞬间彻底冷寂下来,“我要是离开这里,宋子替还能活过今晚?” 四周万籁俱寂,只剩风声摇曳。这声质问落在空旷的夜里,散得很快,静得可怕。忽然间,宁越之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老夫人的眼里,宋子替的命不值一分钱。” 祝寻下意识地对上了他的目光,极尽深邃。仿佛早已经看透了世界百态,又藏了许多隐秘的故事,“对于他们来说,宋子替只是一介容器,根本不是活生生的人。” 人性,这东西。 多情又敏感,复杂而残酷。 宋清安和宋子替之间,陈莉和方悦都偏向了前者。前者作为母亲,自然说得通。可后者又怎么会不理会自己的丈夫,偏向一个‘外人’? 沉默未语的喻言忽然想到一点,神色微变,“前辈,难不成之前的那个孩子是……” “是啊,孩子是他们两个的。”祝寻应下,目光在宋清安和方悦之间来回,最终落在后者的脸上,轻声发话,“不惜自己的安危,怀上鬼胎,又生下鬼胎。” 祝寻眸色坚定,仿佛带着洞察一切的力量,“前几日我们捉住了鬼婴,你怕我们继续深查下去暴露了宋清安。在爱人和孩子间,你无奈之下选择了前者。” “我说得没错吧?方悦女士。” 方悦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终是跌回在地上掩面哭泣。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从她遇见宋清安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就开始错位旋转了。 “是我们先认识的。”宋清安压抑的声线里暗含一丝怒气,“宋子替算得上什么?这些年,他所拥有的东西本该都是属于我的!” 祝寻直接无视了后半句话,只对前半句话萌生了兴趣,“哦?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原以为是方悦嫁给宋子替后,发现了宋家的秘密,最终移情别恋爱上了宋清安。可现在听起来,宋子替才是那个‘插足’了别人感情的外人? “我来说。”方悦拭干眼泪,暗声开口。事情的真相藏不住,亦守不住。这两年,她端着这个秘密,已经够折磨了。 事到如今,或许说出口才是一种解脱。 “三年前,我下了夜班回家,路中遇到了混混企图对我不轨,是清安把我救下的。”方悦看向宋清安,眼中爱意仍存,“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鬼,可他又不一样。” 宋清安看上去和真正的鬼尸有别,就像是个寻常的活人,又对方悦充满了体贴和照顾。两人相处得过程中,爱意萌生得理所应当。可人鬼殊途,宋清安再怎么好,也没办坦坦荡荡地活在众人面前。 这样的感情太煎熬,于世不容。宋清安是爱她的,所以忍痛躲着她分手。可方悦有她自己的执拗,这份执拗最终成了理智全无的痴狂。 伤了她自己,也伤了很多人。 “后来,我才知道宋家还有一个儿子。”方悦从地上爬起来,单薄的身子在夜里摇摇欲坠。她环视一圈,破罐子破摔地嗤笑道,“我故意接近宋子替,成了他的女朋友,再从女朋友成了他妻子。” 祝 分卷阅读20 寻双眸微眯,似乎明白了方悦的心理,“……你以这种方式,故意在激宋清安?” “是,事实证明我赌对了。”方悦望向宋清安,眼中的爱意成了复杂难辨的思绪。 死灰还能复燃,更何况是旧爱难断的两人。他们拿着这段婚姻作掩护,背着宋子替恩恩爱爱,甚至陈莉在知晓这段感情后,也持了赞同意见。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直到——她怀上了鬼胎。 方悦生产时,是陈莉找了老熟人帮忙做了一出戏。后来,她们再用求来的邪术将孩子养在家中。 孩子的出生,击中了宋清安心底最隐秘的点。近三十年的时间,他第一次萌生出了强烈的欲望——他想变成正常人。 喻言听见这番话,出声反驳,“所以,你们就打算扼杀了宋子替的灵魂?再占用他的身体、取代他的身份?!” “他把你们当成长辈,当成妻子,你们面上对他笑着,背地里却想杀了他。”祝寻垂眸,心中莫名一片悲凉,却又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起。 短短几秒,祝寻的周遭忽地涌出一股戾气。等他再度抬头时,眼底已是一片腥红,“所以,他做错了什么?” 祝寻定定地站在原地,掌心溢出暗红色的灵力,开口便是浓烈的杀意,“无端就可以杀人的话,那我可以杀了你们吗?” 陈莉和方悦毕竟是女人,立刻就被他的模样给吓到了。宋清安本就警惕着祝寻,如今一看,顿生敌意和戒备。 “前辈,你怎么……”喻言察觉出祝寻的不对劲,踌躇着将目光投向宁越之。只是一瞬,他就看清了对方眼中强烈的担忧和痛楚。 那份痛意,几乎灼伤了夜色。 喻言又是一惊,“师父?” 恰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份沉默,“大师……祝、祝寻大师……” 所有人的视线都探了过去。 祝寻闻声,也从灼烧的混沌中回了几分神智。他合了合眼眸,转过身去。宋子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艰难撑坐在地上。 “宋先生。”祝寻离得最近,半蹲在他的身侧,发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醒来的时机正好。”宋子替轻咳两声,苍白的脸色显出嘲讽。他看向自己生平最在乎的两个女人,目色一片苍凉,“该听的,不该听的,我全都听全了。” 他回望着祝寻,从脖子上拿出一细绳,上端系着一枚符。他低问,“我刚刚之所以会那样,是不是因为这枚符?” 明明存着理智,可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掐向自己的脖子。 祝寻睨了一眼,符上的术法很熟悉。正是两日前,陈莉所求来的‘宝贝平安符’。祝寻顺手一拿,扯开符纸,“里面的两道术法,一道叫失魂,一道叫附魂。” 字面上的意思很好理解。 祝寻直接将符纸摧毁,补充上一句,“你要是好好带着我给你的平安符,今晚也不用遭这一劫。” 宋子替捂住脸,发出疯狂而骇人的笑声。大约半分钟后,他才堪堪停下,重新对上了祝寻,“大师,我再求你帮我一事。” “你说。” “替我杀了宋清安。” 话落,一道黑色的诡气猛然朝着祝寻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卡!宋家秘密揭晓1/2√(好多小可爱猜到了一些,但都不完全~) 另,下章有人高帅~(你们猜猜我在说阿寻,还是在说宁先生~~)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和营养液;谢谢全体小可爱的留言支持呀!好多读者id都特别特别眼熟啦~鞠躬! 第014章·喜12 祝寻纵身一挡,诡气直入他的体内。 “前辈!”喻言大惊,抢先一步跑了上去,“你没事吧?” 祝寻未语,只是站在原地动了动手腕,骨节的咔哒声分明。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宋清安,短短瞬间,眼角的猩红再度攀上。他的右脸脸颊隐约显出一道暗黑色的符文,直入他的脖颈处。 喻言瞧见这诡秘的符文,脸色微凝。 “我最讨厌偷袭这种烂招数。” 祝寻的声线寒得刻骨。一股不正常的热意灼烧着他的神志,本就偏白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本袭入他体内的诡气顺着经络里凝聚在手掌间。 “祝寻?” 恍然间,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祝寻的余光瞄见走上前来的宁越之,暂时恢复一丝清明,嗓音低哑,“宁先生,你别靠近。喻言你……” 话未说完,又是一道诡气袭来。 宁越之本能地感知到什么,眼色顷刻凌厉,默不作声地合掌一握。诡气落在离祝寻不到两尺的地方,骤然散去。 他的动作太快、太浅,竟是没让一个人发觉。 这招偷袭虽没成功,可祝寻的注意力再度被移了回去。他的身子瞬间消失,一息之间就闪现在了宋清安的跟前。 来者瞧见他的速度,猛地后撤,眼底显露惊讶,却又很快恢复镇定,“祝寻,我劝你别再多管闲事。” “这事我还就管定了!”祝寻冷哼,手中突然多出一捆缚鬼鞭直冲宋清安。两人一个凌厉进攻,一个闪躲寻找时机,身形迷乱了人的眼。 宁越之的视线紧紧跟随,他仔细打量着祝寻的状态,眼底划过一丝忧虑。恰巧此时,喻言扶着重伤的宋子替走了过来,低声问话,“师……宁先生,这情况没问题吗?” 宁越之闻声,手中突然分散出三道灵力。几秒后,宋子替、方悦、陈莉纷纷昏了过去,“其他事情不用管,护好他们三人,别被误伤即可。” “是。”喻言应话。对于他来说,宁越之的存在就足以安定一切。既然师父都没急着冲上去帮忙,想必宋清安根本不是前辈的对手。 另一侧,看似势均力敌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 祝寻被戾气灼烧,毫不节制地释放着灵力,缚鬼鞭被他所控,一节一式都充斥着杀意。宋清安原以为他只是个会点术法的小道士,如今一看这架势,猝不及防被逼得步步后退。 宋清安身为鬼尸,修为不过三十年。而祝寻有缚鬼鞭作为武器,将他牵制不过是时间问题。 很快地,宋清安就被死死地捆绑在地,眼里满是不甘和怨恨,“你到底是什么人?!” 祝寻恍然了一瞬,这才一步步走至他的跟前,“说起来,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他的视线微移,将宋清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缓缓道出,“你和寻常的鬼尸不一样,是怎么做到的?” 正常的鬼尸,除了不可毁灭的鬼斑以外,还应该全身皮肤泛黑。甚至随着时间的增加,慢慢丧失正常人的理智和逻辑。 可宋清安恰恰相反。 祝寻甚至觉得,他有点像另一个自己。 宋清安听见他的问题,冷冰冰道,“ 分卷阅读21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只可惜,拥有这样的能力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害人。”祝寻眼角的潮红微褪,掌间又运起一道灵力,淡淡道,“刚才你也听见了,宋子替可不希望你继续待在这个世上……” 宋清安的存在本就错误。如今,他作为一介‘死者’,想要杀害宋子替,是完全逆于常理的。于情于理,祝寻都有资格动手将他炼化。 “呵。”宋清安睨向一侧昏迷的宋子替,语带嘲讽,“就因为他是你们口中活生生的人?所以我们两人之间,他永远都是对的一方?” “……我呸!天大的笑话!” 祝寻来不及细究他言语里的深意,忽然间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在院里,开口的声音冷彻尖细,“住手!我们奉阎王之名,前来捉拿宋家鬼尸!闲杂人等不得动手!” 祝寻动作一顿,抬眼望去。 来者一黑一白,单看模样就能断定他们的身份。 “黑白无常?”祝寻起身,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眉眼间夺过惊讶,哼笑道,“……这个年代还有阎王和地府的存在?” 黑无常:“……” 白无常:“……” 两鬼对视一眼,不得不亮出特制的冥牌证明自己的身份。祝寻探了两眼冥牌,又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宋清安,面不改色地扎上一句,“来得可真是时候。迟到了三十年,地府的办事效率挺高的?” “……” 黑白无常颇觉难堪,却又说不出反驳。 或许只有鬼知道,他们俩才在地府被阎王以‘办事不利’的由头骂了一遭。 祝寻不再理会他们,转过身去,这才惊觉——不知在何时,宋家三口都昏倒在了地上,只有宁越之和喻言一派安然无恙。 “你们怎么?” 祝寻迈开步子,哪知一瞬间,晕眩感铺天盖地而来。闭眼前,是喻言惊慌的喊声,以及那人眸底细微却明确的忧虑。 宁越之接住倒地的祝寻,二话不说就将自身的灵力渡了进去。喻言紧接着赶来,“师父!前辈他怎么……” “他被诡气控制,体内灵力消耗过多。一介命魂哪里受得住?”宁越之看似平静的话语里暗含心痛。他将祝寻横抱在怀,望向不远处时,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仙、仙尊?”黑白无常被他忽然而来的气势吓到,下意识地开口。早在一开始,他们就认出了宁越之的真实身份。 宁越之移眼,周遭突然卷起狂风。 原本倒在地上的宋清安忽然被拽离地面,腾空而起。捆在他身上的缚鬼鞭被宁越之所控制,加重了捆绑的力度,勒得他近乎窒息。直到这一刻,宋清安才真正有了恐惧的威胁感。 “放、放手。” 他从喉咙中挤出两字,瞬间又被凄厉的痛呼声所取代。一枚环形玉佩从他的胸膛硬生生破出,停滞在半空中,散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 黑白无常和喻言看见眼前情况,无一例外变了神色。 原本还像正常人的宋清安,在短短几秒内就变了样子。全身发黑,鬼斑更为明显,甚至身上还有几处皮肤出现了溃烂。 而这,才是正常鬼尸才有的样子。 “你从哪里得到这块玉佩?”宁越之看清玉佩的纹路,眼色更寒,“说!” “——啊!”宋清安痛苦加剧,仿佛身受重刑。 宁越之不肯轻易放过他,继续冷彻逼问,“你若不说,今天谁都救不了你。”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仙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威压到了极致,他们没可没这个胆子在仙尊手底下抢人。 “很、很早之前在荒山坟捡、捡的!”空气中的压迫感更甚,宋清安痛苦至极,不得不说实话,“……真、真的是捡来的!” “荒山坟?”喻言闻言,忽地想起前两天出租车师傅说过话,“师父,听说那个地方以前是死人乱葬岗?” 宁越之垂眸看着怀中昏迷的祝寻,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痛楚,似乎是在楠楠自答,“是了。” 话音刚落,身上的缚鬼鞭骤然解开,落回祝寻的纳灵袋里。宋清安就重重摔倒在地上,难以动弹。 黑白无常见此,才敢将宋清安牵制。 宁越之没再理会他们,只是将半空中的玉佩移到喻言的面前,低声嘱咐,“粹洗干净,改日交给他。” 话里的‘他’,自然是指祝寻。 喻言看着玉佩上的纹路,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多问,只小心接过应话,“是。” …… 恍然间,原本虚无的白色变幻成了另一道光景。 祝寻感受到身上剧痛,艰难睁眼。他的手脚被人束缚,绑在木架之上。一抬眼,便是数以千计的肮脏嘴脸。众人看向他的眼里有幸灾乐祸、有嘲讽、更有厌恶和鄙夷…… 为首的人一语不发,双眸如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令人遍体生寒。 “首长,时机已到,可以动手了。”一人观察完天象,尖声开口。 “很好。”为首的人颔首,神色阴狠,“众人听令,木桩上的人是当今三大家族之一,祝氏的少掌门,今日我们就拿他来祭献!” 热烈而仇意的欢呼声四溢。 祝寻却无暇顾及,脑海中徒留下几字。 三大家族? 祝氏少掌门?是在说他吗? 沉闷的号角声伴随着诡异的术语袭来,忽然间,天地变色,四面八方的戾气冲入祝寻的体内,五脏六腑顿时绞作成一团,痛不欲生,“——啊!” 祝寻被痛苦迷了心智,不受控制地疯狂挣扎。腰间的一枚玉佩忽然掉落,陷入泥血混杂的土地里。 “祝寻!”“兄长!”“阿寻!” 几道声音前后交替,可祝寻的意识还是坠入了冰冷的黑暗里。 …… “祝寻?醒醒……” “别怕,都是假的。” “你乖乖睁眼,醒过来就好。” 一道接一道的温柔低喃落在耳侧。 祝寻骤然睁眼,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般地重复大口呼吸,他额间布满冷汗,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枕被中,半晌才从虚无的痛苦中回神。 宁越之盯着他,眉心微蹙,“还好吗?” 祝寻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宁先生?这里是哪儿?” “我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仙尊和阿寻,同房成功!(正经脸.jpg) 这章的知识点不少,有课代表吗哈哈哈~ -- 【感谢】Meatball*2的地雷和营养液~ 第015章·喜13 祝寻懵了一瞬,慢半拍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视线跳过宁越之,环视了一圈。 房间的布局很是古色典雅,放眼望去 分卷阅读22 少有现代装潢的痕迹,让人有置身古代室内的错觉。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清淡的檀香,不知不觉中,就安抚了祝寻因为‘噩梦’而不安的情绪。 “感觉好点了吗?”宁越之平静的声线再度传来。 祝寻对上他茶褐色的眼眸,忽地想起沉睡时听见的低喃,是缓缓而至的温柔。他抿唇不语,一时分不清是错觉还是真实。 “我没事了。”祝寻对自己的情况心里有数,只道,“宁先生,是你送我回来的?” 宁越之颔首,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接,“宋清安被那两人带走了,喻言已经安顿好了宋家其他人。” 祝寻闻言,也觉得理所当然。他松了一口气,自然地往后靠去。伸了个懒腰。眯眼间,就听见宁越之浅声问话,“舒服吗?” “……”祝寻慢了一拍,这才算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仅待在男人的房间里,甚至还躺在男人的床上。这副轻松作风,也太不见外了。 祝寻刚放松下来的身子猛然挺直紧绷,覆盖在身上的薄被滑落在地,“那、那什么,宁先生不好意思。我休息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起床离开。” “……要不要我把床单换了?” 这话不经细琢,就脱口而出。不就是简单睡了个觉,自己怎么还想着换床单?总觉得怪怪的。 祝寻轻咳一声,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他暗戳戳地抬眼,意外触及了宁越之微晃的嘴角。紧接着,他就听见对方说道,“想来我的住处风水不错,院内又有千年古树助益,或许对你的修行恢复有好处?” 祝寻闻言,合眼冥想着修炼术法。果不其然,周遭的灵气充沛,连带着体内的灵力运转都顺畅了几分。 “宁先生这里的确是风水宝地。”祝寻清明的目光中悦意渐显。 宁越之看清他的神色,从容接应,“既然如此,就不必急着走。”他顿了顿,忽地靠近拢了拢掉在地上的被角。 祝寻才意识到这事,连忙伸手去拉,两人的手背触及在一块儿。 一灼热、一冰凉,温度差顿时刺激了感官,连带着激起了某些异样的情绪。祝寻懵了一瞬,迅速抽回手臂。 原因很简单。 他怕自己的阴凉戾气伤了宁越之这个‘普通人’。 宁越之瞧见他的躲避,眸色黯了一瞬。瞳孔深处盛着旁人轻易看不出的脆弱,隐晦又模糊。 叩叩。 适时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段蓦然变味的气氛。 “请进。”宁越之侧过身,冷淡开口。 喻言推门而入,他看见醒来坐在床上的祝寻,立刻问候,“前辈,你醒了?” “嗯。”祝寻瞧他在门口傻站着,又问,“怎么不进来?有什么事情吗?” 喻言闻声,余光往宁越之身上一瞥,依旧站在门口说道,“前辈,宋子替醒后就执意要见你。没有宁先生的允许,我不好让他进来,现在他屋外的巷子口站着。” 祝寻看了默不作声的宁越之一眼,算明白喻言的顾虑。也是,宁越之在旁人眼中,一直是个淡漠的存在。他的屋院,他的房间,又怎么好随意进出? 宋清安的事情虽然了结,可他的雇主毕竟是宋子替,是该好好把这单生意说清楚。 思及此处,祝寻干脆翻身下了床,“我去见见他。” …… 宋子替站在院门口,怀中抱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神色拘谨。他的脖子上还有一道轻微的红色勒痕,微微的刺痛感时刻提醒着他凌晨所发生的一切。 院门被打开,祝寻从里侧走出,“宋先生。” “大师。”宋子替立刻靠近他。 祝寻看见他的模样,眸色微动,“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过来。” “好。” 两人绕到一处静谧的小角落,祝寻回身看着宋子替局促的模样,眼波微晃,“宋先生,你想和我说什么?” 宋子替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的袋子,问话,“大师,我之前晕过去了。我想问问你,那个鬼的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祝寻回答得当然。黑白无常是阎王的左膀右臂,这回两名鬼差亲自来捉拿宋清安,想必出不了什么差错。 宋子替垂眸,用力地咽了咽紧张地口水,“那就好,那就好。” 他上前两步,将手中的袋子交给祝寻,“大师,里头都是现金,是这次你劳心劳力帮我的酬劳,请你收下。” 祝寻见袋子鼓鼓的,又听见‘酬劳’两字,眉眼显出几分难得的松快——这段时间,跑来跑去还不就是为了这首单生意? 也好,总算有收获了! 这价格是两人事前谈拢的,祝寻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收下袋子,扬唇,“多谢。” “大师客气了。”宋子替抿唇,推了推眼镜,一如既往的谨慎入微,“那大师,我就多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 话落,他便转身离去。 祝寻唇侧弧度更深,锁定宋子替的背影,沉声开口,“宋先生,事情已经结了,你也不必再伪装下去了。” “从一开始,不就是你一步步设计,引我入局?” 宋子替的步伐骤停,眸中的谨慎慢慢消失,逐渐化为沉色。 祝寻敏锐地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玩味一笑,“你早知道宋清安的存在,只不过你自知抵不过宋清安,所以想借我的手除掉他。” 宋清安有杀心,而宋子替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自古以来‘活人占理,死人无权’罢了。 “大师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宋子替回过神来,平静注视着祝寻。 “听不懂?没关系,我说给你听。”祝寻将装有现金的袋子丢在一侧,双手怀抱,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起初,我是没有怀疑你。你身为丈夫和父亲,可在那天夜里,你抱着方女士看向鬼婴的神色,未免太冷了一些。” “再后来,你把我往家里请,甚至还默不作声地领我去了后院……” 每一次看似是祝寻的主动帮助,实际上却少不了宋子替暗中的推波助澜。 那日在院中勘测时,不尽木罗盘察觉出异处。所幸被及时被喻言收回,才没有暴露过多。就在这种情况下,宋子替‘凭借直觉’将矛盾指向了储存室。甚至在祝寻提出要收取报酬后,他又找借口把时间定在了两日后的六月初一。 是他的生辰,更是宋清安的忌日。 种种巧合,不去细想,还真串不到一块儿。 “大师,你说这些无非只是巧合。而我受到的伤害都真实存在的,难不成……你觉得我在拿自己的性命在赌?” 祝寻轻笑,只道,“是啊,你若是拿命在赌,才更显得可怕。” 为了目的,连对自己都敢下手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宋子替凝滞了片刻,忽地低笑起来。 分卷阅读23 只是这笑意里,多了几分痛苦的压抑,“十岁那年的生日,我妈趁我睡着后偷偷溜去了后院。我半夜醒来口渴,想下楼寻杯水喝,却意外地目睹了一切……” 陈莉怀里抱着一名浑身通黑的鬼孩子,神情温柔。 或许是因为恐惧,宋子替立刻躲入房间装睡。他一直没将这事告诉过陈莉,可年幼的好奇心,又使他忍不住去探寻真相。 “我常常趁我妈不在的时候,潜入她的房间,偷看了她的笔记……我知道,我是被领养的,也知道住在后院的那个鬼孩子,才是她亲生的孩子。” 年幼的他在得知这真相后,一半是不安,一半庆幸。 不安的是,他生怕陈莉将他再度丢弃,失去现有的一切。而庆幸的是,那个时候的宋清安又黑又丑陋,是完全不能替代他活在阳光下的存在。 “我想杀了他,一直都想。”宋子替眼底显出疯狂,“我在陈莉装着乖巧的样子,私底下一直偷偷往家里带各种辟邪、驱邪的符纸用具。”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祝寻闻言,眸色微变,忽然就明白了宋清安那句话的含义。 ——就因为他是世人口中活生生的人?所以我们两人之间,他永远都是对的一方?! “你应该知道,宋清安早就明白你的手段。”祝寻做出合理猜测,“可他没将这事告诉过任何人,也没反过来报复你。” 宋子替冷哼,大喊,“那又如何!只要他存于这个世上一日,我就没办法心安!我拿真心对方悦,可他们却联手欺骗我!就连我一直又敬又爱的母亲,也帮着他来杀我!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替代品!” “况且!他也已经对我起了杀机!” 既然注定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惨局,他必定奉陪到底。 “当然,我也想好了。若是到最后都没人能帮我,那我就先杀了陈莉,再杀了方悦,最后再了结我自己。”宋子替的眼中的执拗和疯狂更甚,“我定让宋清安尝尝这痛不欲生的滋味!” 欺骗和背叛,使得痛苦加剧。漫天的仇恨在心里扎根,理智偏离的轨道。被恶念浸染的人心,往往是比鬼神更可怕的存在。 祝寻双眸微眯,挥手摇出一纸清心符,“宋先生,此局已破,切莫多想。” 宋子替骤然回过神来,猛吐一口浊气。 祝寻没去评判对错,直接拎起地面的袋子。他走近,瞧见宋子替茫然若失的样子,又将一枚定心用的符纸塞入他的手中,叹息道,“宋先生,宋清安是该断了尘世间的一切,转世轮回。而你,也该断了心里的魔障!” 至于宋子替和方悦、陈莉等人今后的关系,祝寻作为外人,实在没有继续再掺乎的必要。 祝寻回到院门,就见守在里侧的喻言走了出来,“前辈,你们聊好了?” “嗯。不过,陈莉那边你还是得注意一下,那没招魂符可不是谁都画得出来的。”祝寻嘱咐一声,又把袋子递给喻言,心情颇好地捏了捏他的小啾发,“这次赚的钱,你可得保管好了。到时候,我们去租一套好一点的房子。” 言行之中,完全把喻言当成了自己人看待。 喻言心中动容,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又想起另外一事,从腰间扯下一个精致的黑色锦袋,“前辈,这个东西给你。” “什么?”祝寻打开锦袋。 袋中装着一枚白色玉佩,在日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祝寻的视线触及玉佩上的精密纹路,顿时拧起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被恶念浸染的人心,往往是比鬼神更可怕的存在——阿寻。 - 【感谢】Meatball*3和清酒甜*1的营养液~感谢全体小可爱的追文~留个言吧呜呜呜~~感觉看得人好少啊orz 第016章·喜14 “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祝寻紧声发问。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触上玉佩,哪知随着他的触碰,玉佩上方立刻闪现出灵动的白光,其间还透着点点微红。光亮顺势延伸至每一道纹路,玉佩触手更觉升温。 喻言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副情况,眸中露出惊奇。他想起祝寻的问题,立刻回答,“……这枚玉佩是从宋清安的体内引出来的。” 他将祝寻昏迷后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番。当然,还是省去了宁越之‘严刑逼供’的那段过程。 “前辈,我想宋清安之所以能保持正常人的模样,大概就是和这枚玉佩有关。”喻言顿了顿,故作平静地开口,“前辈,这枚玉佩应该是个好东西,要不,你留着?” 祝寻端起玉佩,细看一番,总觉得上头的纹路说不出的熟悉。只可惜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熟悉感’的缘故。 宋清安身为阴邪的鬼体,仍能被它保持住生气如同常人。 想来,这枚玉佩或许古时某个世家的灵物?的确能算作一个好东西。 “有了!”祝寻忽地想到什么,眉眼松快,唇泛笑意。 “什么‘有了’?”喻言一懵。 祝寻将玉佩小心翼翼放回锦袋中,问道,“宁先生还在屋内吗?之前我不是从他这里取了树枝?一物换一物,我还没给他东西呢。” 说着说着,祝寻越发打定主意,“这玉佩不错,我正好借花献佛。” 喻言一噎,没敢说这玉佩本来就是师父要他代为转交的。话说回来连送个玉佩,师父和前辈都一来一回,这是什么微妙的默契? 祝寻不等喻言回话,就轻车熟路地进了屋。宁越之正从楼梯上下来,两人一抬眸一低眼,就打了个照面。 方才在床/上的那点尴尬,早就被喻言抛之脑后。他扬起笑意,径直朝着男人走去,扬声道,“宁先生,我正打算找你。” “什么事?”宁越之见他状态不错,语气清浅。 “喏,给你。”祝寻将锦袋打开,递去玉佩,“说好的以物换物,拖欠了那么久,我总算得了件合适的东西了。” 宁越之垂眸一看,便知晓了答案,“不必了。” 祝寻的脸色凝了一瞬,眼角显出细微的懊恼,“宁先生,你不喜欢?这块玉佩质地不错,也有灵气……” 他原以为这块玉佩能入得了宁越之的眼,却没想到对方的眼界远比他想象得要高。 “没有不喜欢。这是块好玉,你留着便好。与其让好物留在我的木头架子上,不如给它寻一个合适的主人。”宁越之细觉出对方情绪的变化,声线回温。 祝寻闻言轻笑,干脆不再勉强。既然宁越之不着急这‘以物换物’的条件,他自然也放缓了心思。来日方长,况且还能借这理由和宁越之接触,不算坏事。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宁先生收下了。”祝寻一挥手,就将玉佩收入自己 分卷阅读24 的纳灵袋中,实话实话,“实不相瞒,我正觉得这枚玉佩合眼缘。” 宁越之唇侧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应了一声。 祝寻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回去?”宁越之眉梢微蹙,又极快补充上一句,“你身体好全了?” “嗯,只是对付宋清安的时候灵力消耗过度,休息好了就没事。”祝寻又是一笑,把宁越之这声关切,归于了对方的面冷心热。 宁越之望着他,如同琉璃的茶褐色眼眸里晃过一丝细微的缱绻。他飞快地移了移眼,终是颔首以答,没有多留。 祝寻和喻言出了院子,随手招来一辆的士,往出租房的方向走去。 司机听见目的地,惊讶发问,“呦,两位小伙子,你们还住在那里呢?不是说过下个月就是开始动工拆迁了?” 祝寻被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件正事。 他自然是要在拆迁前搬出去的,原先是因为手头紧张,现在可不一样了。 “嗯,我们过两天也就搬走了。”祝寻睨了一眼喻言怀里的袋子,愉悦勾唇,喃喃道,“这有钱了,是得重新找个房子才行。” “前辈,我帮你找房子吧?”喻言见缝插针,立刻主动提出帮忙。 祝寻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找个稍微大一点的房子,我们住在一起,以后也方便。” “住、住在一起?”喻言声线一紧。 前辈提出的想法让他很心动,可他怎么有点发怵……这事要是被师父知道了,自己会不会被逐出师门? 祝寻点头,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小啾发,调侃道,“你这个小跟班当得很不错,以后我带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喻言看了过去,窗外的夕阳投在祝寻的脸上,光影是清晰却又模糊的存在。 自从喻言有记忆起,就跟宁越之生活。对方不苟言笑,只会将一切关心落于实处。时间久了,喻言也就跟着学会了沉默寡言,温润待事。 可祝寻嬉笑肆意,带着他调侃玩闹,将他视为晚辈,更看为亲人。 “看我做什么?怎么还不回答?”祝寻挑眉,再次问话。 喻言有些失神,心里蓦然注入一股暖流,只片刻就打消了心里的忧虑,“好。前辈,我明天就外出找房子。” “嗯,这才乖。” …… 两人回到出租房,祝寻只简单说了几句,就钻回自己的屋内。他躺回床上,闭眼冥想着凌晨所发生的一切。 他记得,他挡在宋子替的身前,也记得宋清安用诡气偷袭了他……可在此之后,脑海中的记忆就开始斑驳了混搅在了一块。 祝寻蹙了蹙眉头,有些不喜这样的状态。可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记忆的缺失,无可奈何地感叹之后,只得收起这点回忆的心思。 祝寻忽地想起纳灵袋中的玉佩,重新将其拿出查看。他的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精细的刻纹,那种熟悉感再度迎面扑来。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轻叹声响起。 可任凭祝寻如何回想,答案还是一片空白。 灵力的消耗本就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全然恢复的,祝寻在床上躺久了又觉得发困。不知不觉间,便合眼睡了过去。玉佩被他随意落在床侧,静静放置。 不知过了多久,玉佩忽然浮升至半空中,强烈的白色灵力从中溢出,缓缓渡入沉睡的祝寻体内。 而在玉佩的上方赫然浮显出一行暗红色的字眼,是原先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 只四字。 溪岭祝氏。 …… 几日后,城西老古玩市场。 祝寻摸出一道黄符,提笔飞速地落下神秘的术法。他用双指夹起黄符迎风晃荡,这才微微妥当折好,递给对面的老婆婆,笑眯眯道,“婆婆,这道黄符你收好,可消灾挡病。” 老婆婆见此,立刻虔诚地接过,“谢谢大师,多少钱?” 还没等祝寻开口回话,就有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赶来,“妈!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害我差点找不到你。” “儿子,我向这位大师给你求了一道符,你好好戴在身上。”老婆婆将刚刚得手的符纸递了过去。 大热天的,中年男子跑出一身汗,心里的火气也重了些。他瞪了一眼祝寻这张年轻脸庞,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骂,“什么大师?你们这种年轻人做什么不好,专门来骗老年人的钱!” 他随手丢在地上,还恶狠狠地踩了一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他的不屑。 祝寻看见惊心刻画的符纸被人踩踏,眼中顷刻露出点冷光。他弯腰捡起符纸,拍了拍上方的脚印灰尘,慢悠悠道,“你不信就不信呗,可别糟蹋了我的好东西。” “诶,大师……”老婆婆似乎还想要回这道符纸。 祝寻却转瞬将其收入抽屉,他看向老人,温声道,“婆婆,你面色红润,福气通体,是个无病无灾的命相。” 说罢,他又看向了一旁的中年男子,毫不留情地沉声道,“倒是你的儿子,额间泛黑,赤晴过目,不出十步便有血光之灾。我的符纸虽然便宜,可也不想赐给没有缘分的人。” “呸!你敢咒我!”中年男子狠狠地啧了一口,凶横道,“看我今天不拆了你的摊位!” 话语未落,就想要冲入摊位内。 祝寻冷哼一声,暗中挥手,中年男子被一道看不见的灵力撞到在地。附近围观的人只当他闹了个平地摔,顿时响起抽气和偷笑声。 中年男子又羞又恼,抬头却对上祝寻冷沉到可怕的眼眸,“给你十秒,离开我的摊位,别挡着我做生意。” 他被祝寻注视着,又想起刚刚诡异的冲撞力,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发怵,一时竟愣在地上。 老婆婆见儿子和祝寻闹得不愉快,自然是向着儿子,连忙扶着他起来。中年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强壮镇定,“我不给你这种人一般计较!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市场部投诉你!” 他撂下这句狠话,转身就走。哪知才踏出几步,一个摊位上方的架子就倒了下来,直冲他的额头砸去。中年男子来不及闪躲,瞬间被砸晕在地,血流如注。 围观的人慌乱成一团,又想起祝寻之前说过的话,频频投来震惊的目光。 祝寻远远看见这幕情况,眸光微闪。他重新拿出抽屉里的一叠未画的符纸,扬声开口,“定制符纸,消灾挡病。限购十张,五十元起步,价高者得。” 这天降的广告商机,不要白不要。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人冲上前来,“大师!我要!” …… “一、二、三、四……” 宁越之寻上来时,祝寻正拿着新鲜热乎的现金数得开心。他唇角有了细微的弧度,慢步走近。 祝寻 分卷阅读25 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也不抬道,“今日符纸已售罄,特殊捉鬼服务起步价五十元,嫌贵可……” “看来你的生意很好。” 祝寻听见熟悉的声响,顿时卡壳。他猛然抬头,眼中的惊喜满满,“宁先生,你怎么来了?” 宁越之瞧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情绪,心间微动,“有空吗?有人托我请你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阿寻儿: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宁先生:想尽办法找媳妇儿聊天。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1和营养液*3~ 第017章·怒01 帮忙? 祝寻一顿,他看着笔直站在摊外的宁越之,连忙起身,“当然可以,宁先生你进来说。” 说罢,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将得来不易的现金收妥帖。 宁越之瞧见他的举动,眼色微动,径直步入摊内。里侧的位置不大,唯一显眼的便是那一矮桌的茶具,还是之前喻言为了烹制‘醉心’特意带来的。 祝寻拉上摊帘,将稍微好点的座椅让给宁越之,自己随意落座在一侧。他端起茶壶,这客套话问得有些为难,“……宁先生,你要喝茶吗?” 喻言今日没来,茶壶里的茶叶是祝寻随手冲泡的。自己喝喝还可以,可要拿来招待宁越之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我来泡吧。”宁越之早已探出他那点心思,伸出手来。 祝寻一愣,随即笑开,“那怎么好意思?”口上虽这样说着,可手里的动作毫不含糊,分分钟将东西递了过去。 宁越之望了他一眼,眼里的斑斓更显。他垂眸,将茶具置于沸腾的水中冲洗干净,再掂量茶叶数量置茶以待……一系列的动作慢条斯理,却又行云流水,让人简直移不开眼。 都说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直至今日,祝寻才算明白一句话的真理。他轻叹一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称赞,“宁先生,你的烹茶步骤倒是和喻言一样,但做出来就是比他更好看。” “……” 刚走到门口的喻言突然一呛,莫名觉着有些心闷:前辈怎么还玩这种比较呢!这道‘醉心’还是师父亲自教他的!他一个徒弟自然比不上师父了。 宁越之瞬间敛起眼底的笑意,这才抬眸淡声道,“门口有人。” “嗯?”祝寻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被一提醒,才起身拉开摊帘。没能及时离开的喻言和他打了个照面,忽然不自然道,“前辈,宁、宁先生在啊。” 祝寻点头示意道,“你进来吧,东西都搬好了?” 喻言余光触及到宁越之,下意识地变得端正起来,“嗯,东西都搬到新家去了。前辈迟点回去看看?还缺什么的话,我再去买。” “行。” “茶好了。”宁越之适时开口。 祝寻闻声,立刻用脚勾来一把小矮凳,拉着喻言坐下,“你来得够巧,省了等茶的时间。”说罢,他便迫不及待地端起一盏茶,饮入口中。茶水的涩和茉粉的甜接替传来,继而回甘,更觉回味无穷。 祝寻满意勾唇,直言,“喻言,宁先生烹的茶比你的好喝。” “……” 前辈你真的不需要那么直接。 喻言一噎,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祝寻这话本就是故意调侃他的,如今瞧见他的表情,发笑着捏了捏他的小啾毛,“我开玩笑的,你煮得也很好。” 宁越之见他空荡的茶盏,默不作声又给他斟上。 “宁先生,你刚刚说,有人托你找我帮忙?”祝寻含笑接过,终于提起正事,“是找我算分风水呢?还是找我抓鬼?” 宁越之颔首,“出事的地方不在陵城,而在邻省的一座海岛上,当地人喊作石屋岛。” “哦?在海岛上?”祝寻忽然来了兴趣,追问,“岛上发生了什么?” 宁越之见他来了兴趣,干脆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情况说出。 石屋岛离陆地较远,岛上的风景一直比较原生态。 半年前,有位老板斥巨资包下半个海岛,打造了高端民宿酒店。几天前才试营业,酒店内就疯传闹鬼。听说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出现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不少女性房客和工作人员称自己看到了鬼影…… 短短几日,诡异的事情一桩紧接着一桩。不仅前来体验的客人全部跑光,就连酒店上下的员工也弄得人心惶惶。 商人重利,一向忌讳这样的鬼邪之事。酒店才试营业,就传出这样的消息,这不是明摆着赶客亏钱?所以,酒店老板就想着花重金聘请一个有能力的风水大师,前往酒店摆平这事。 “不干净的东西?鬼影?”祝寻捉住这蹊跷的关键,默念。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前辈,恐怕得等到了酒店才能弄清楚具体情况。”喻言听完这件事情,给出自己的评判。 宁越之淡然颔首,视线始终落在祝寻的脸上,浅声发问,“……你看有没有兴趣?” 祝寻闻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眼尾淌出兴奋的光亮,“当然有兴趣!宁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 次日。 石屋岛是个四面环海的岛屿,交通不便。祝寻等人折腾了好几小时,才抵达了目的地。 上岛的一瞬间,祝寻就明白了这座岛屿名称的意义。放眼望去,数以百计的石屋顺着山势地形坐落。单看石墙,像是荒废已久的样子。墙根新生的植物茂密攀上,又涌出新生的味道。 还没等祝寻缓过神来,一名身穿西装白领的男士就走上前来,对着宁越之毕恭毕敬,“宁先生,可算把你等来了。” 宁越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苟言笑的模样到让人自然地心生敬意。 白领男士轻吸一口气,自我介绍道,“我是石屋漫步酒店的总经理,我姓孙。唐总还在国外,暂时赶不回来。” 宁越之颔首,仿佛吝啬到不肯多说一个字。 孙经理对他冷淡的样子不敢有丝毫不满,只是暗暗站在一侧,听候发落。他的老板唐总向他反复交代——宁越之素来淡漠,而他的家世背景不凡,这次能请他前来,已经得了天大的面子,可千万不能得罪。 沉默的氛围在无形之中弥漫。 祝寻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宁越之的场景。这段时间相处久了,他倒是差点忘记对方是这么一个少言少语的性子。 祝寻掩唇轻笑,打破尴尬,“孙经理,麻烦你带我们去酒店内看看。” 孙经理将有人和他答话,立刻就将视线移了过去。祝寻的长相并不差,笑时的双眸总是带着迷人的光波,总能一眼吸晴。 对比起冷漠至极的宁越之、沉默不语的喻言,显然 分卷阅读26 更能吸引旁人的好感。来者是客,孙经理转换成职业的态度,笑问,“请问这位是?” “我就是帮你们捉鬼的……”祝寻顿了顿,不确定地挑眉,“大师?” 他是用不惯这种称谓的,除此之外,却也没什么名堂可以拿来说。 孙经理听见这话,脸上顿时显出狐疑。他的目光打量着祝寻,不确定道,“宁、宁先生,我们酒店闹鬼,真不是在开玩笑。这位小兄弟会不会太……” 宁越之虽然看着也年轻,可他浑身的冷冽气质压人。再加上提早了解过他的身世背景,所以孙先生还算接受良好。 至于祝寻,实在和一般人想象中的‘留着白胡须、说着满口术语’的风水先生差异过大。孙经理瞥了一眼更显年纪轻的喻言,心里止不住的嘀咕——可不是遇上骗子了?趁着酒店有难,想来捞上一笔? 宁越之看出他的想法,声线冷淡,“孙经理,若是你不信我带来的人,大可一通电话告诉你们老板,酒店的事情另请高明吧。” 话语中的强硬令孙经理咯噔一下,连忙接话,“宁先生,您别误会,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他熬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成了新酒店的经理。酒店闹鬼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要是再拖下去不解决,他自己的前程都要不保了。总归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不试试怎么知道? 四人顺势石板路向上,越是高处,视野越好。祝寻丝毫不在意方才那点‘不信任’的插曲,迎着海风轻叹,“左手靠海,右手靠山,这地段倒是不错。” “是啊,这岛离得远,一直以来都没被开发过。听说,以往来这儿的人都是包船,写生摄影什么的,顶多待上一天、半天的也就走了……” 孙经理生怕自己态度得罪几人,源源不断地介绍起来,“我们老板包了半个岛屿,让设计师将岛上废弃的石屋子,改成了单独的民宿房间,还专门开辟了往来航线。” 祝寻望着山腰间被翻新改造的石屋,点点头,“的确得花不少钱。” “可不是?”孙经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想到什么,眼色有些闪躲,“哪里知道,这才试营业就出了事。” 话落,孙经理就停在了一处的石屋前,输入电子密码,“横竖在哪里看都一样,宁先生和两位大师,就近看看情况?” “哪里看都一样……”喻言微微蹙眉,“孙经理,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每个石屋的房间内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孙经理推开屋门,一股独有的腥咸的潮意袭来。 石屋外表还保持着古老的样子,可内部早已经焕然一新。除了石块堆砌的屋体,其余都是现代化的装修。从屋内窗户往外看去,便是一片海景。 只要造势得当,酒店早晚会宾客盈门。 孙经理将三人带入卧室,不由自主地咽了咽紧张的口水。他深吸一口气,将门、窗、帘完全合上,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祝寻三人不明所以,却又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一片寂静声中。 孙经理颤抖着开口,“宁先生、大师,你们……抬头看看?” 祝寻抬眸望去,骤然呼吸一滞——天花板上,三道血淋淋的手掌印赫然入目,在黑幽幽的卧室内,散发出诡异的血光。 作者有话要说: 嘿,你们要抬头看看天花板吗?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Meatball*62的地雷~ 第018章·怒02 滴答。 掌印上的血滴落在纯白的床单上,溅成一朵妖异的花,顺势蔓延到整个床铺,被鲜血浸透的床单惊心而诡异。 祝寻微眯眼眸,在黑暗中静静注视。 不难想象,要是普通人在床上休息,一抬头、一睁眼看见这幅情况,恐怕得吓到丢了半条命。 孙经理‘呲啦’一下将帘窗打开,夏时炽热的光线重新涌了进来,扫荡了石屋内的每个角落。 黑暗无处遁形,所有的异像瞬间消失。 重看时,依旧是干净的房间,整洁的床铺,而天花板上也没了血掌印。 “宁先生,两位大师,情况就是这样……”孙经理摸了摸额间的冷汗,他一向是算是大胆的那类人。酒店出事后,他曾不止一次看见过这副情况。可无论他看了多少遍,做了多少心理暗示,还是会被异象真真切切地吓到。 “每个房间都这样?”喻言率先发问。 孙经理咽了咽紧张的口水,准确回答,“派人核查过,我们酒店一共有四十二栋的独立石屋房间,另外还有八栋石屋是员工宿舍,全部出现了这种情况。” 祝寻从纳灵袋中摸出一叠空白符纸,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三人,勾唇对孙经理笑了笑,“孙经理,你过来一下?” 孙经理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看向了宁越之。 宁越之察觉了他投来的目光,冷淡回睨,“听他的,过去。” 祝寻见他迟迟不来,干脆挪步走近,笑眯眯道,“孙经理,你别怕,我就是需要从你身上取点东西。” 孙经理一噎,问,“取、取什么?” 祝寻又摸索出一枚银针,一小碟碗,连蒙带哄,“现在没地方去找鸡血,只要麻烦孙经理把手指头戳破,给我弄出一小碟血来。” “……”孙经理见他凭空变出这些东西,心里又怕又敬。他犹豫几秒,这才接过祝寻的东西,一狠心就戳破自己的指尖,血滴落下积满了一小碟。 “好了,谢谢。”祝寻看着血量,见好就收。说罢,他就以指尖作笔,蘸取碟中的血在空白符纸上画下四道术法。 喻言走近一看,顿时明了,“前辈,这是招邪符和测邪符?” “嗯。”祝寻将符纸上的血迹挥干,递了过去,“乖,帮我贴在石屋内侧的四个角落。” “好。”喻言接过,快速将符纸放置妥帖。 孙经理还捏着指尖止血,他看见这情况,疑惑道,“……大师,这是要做什么?” “把窗帘拉上,我们再试一次。”祝寻双手环抱在胸前,开口吩咐。孙经理心有余悸,还是没反应过来。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宁越之,在祝寻发话的同时就有了相对应的动作。 祝寻瞧见他的动作,扬唇一笑,又招了招手,“宁先生,你过来站到我身后,免得有什么突然情况,我也好保护你。” “好。”宁越之眸色微晃,应话。紧接着,他就心安理得地站在了祝寻的身后,似乎完全默认了‘要保护’的这个事实。 孙经理见两人这一来一回,更是疑惑——不是说宁先生是个厉害角色?怎么现在反过来还需要别人保护了? 只是还没等他多想,房间内的异像再度席卷而来。可和方才不同的是,角落里符 分卷阅读27 纸上的术法突然发灵,房间内所有邪异的血光分别朝着四道符纸涌去。 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血味骤然升起,充斥在整个房间。 孙经理心中恐惧更甚,猛然闭眼不敢看。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孙经理,已经结束了。” “啊?”孙经理颤着睁眼,房间还是一片漆黑。可令人意外的是,原先本该存于黑暗中的异像全部消失了! 喻言绕过他,再度拉开门窗,他依次走到四个角落将符纸收回交给祝寻。 祝寻看见符纸上出现的字样,蹙眉低喃,“……还真是低估了这鬼的等级。” 孙经理凑上前来,终是将心头困惑问出,“大师,刚刚异像怎么突然消失了?你说的等级又是什么?” “喏,我画了三枚招邪符,能将房间内的邪煞全部招来吸收。”祝寻扬了扬手中的符纸,转瞬将它们烧为灰烬。话落,他又拿起另外一枚符纸,“修行者有阶段之分,鬼物也有等级之别。至于这枚符纸,名为测邪,你们看这上面出现的字迹。” 符纸上除了术法之外,清晰可辨一个黑色字样——煞。 “一尸、二魂、三邪、四煞、五厉、六恶、七魔。”祝寻开口解释,“鬼物的等级越高,所拥有的修为就越厉害。” 之前在渡水胡同遇见的鬼尸是一等,而宋清安只能勉强够上二等。而现在符纸上清晰的字样,足以说明——石屋岛上的鬼物等级,怕是四等有余。 孙经理听了个明白,点头又问,“大师,那剩下的石屋房间,也麻烦你们驱驱邪?” “我既然来了,这些小事就自然会做,可关键不在于此……”祝寻收起这枚测魂符,神色微沉。他体内的灵力虽然日渐稳妥,可真要和‘煞鬼’打起架来,恐怕顶多也只能打个平手。 “得除了这鬼物,以绝后患。”宁越之站在一侧,平静开口。 祝寻望了过去,沉色稍散,“宁先生说得没错,否则无论驱多少次石屋内的邪气,也是无用。对了,之前我还听说,有人看见了鬼影?” 经历过刚才发生的一切,孙经理早就对祝寻的能力深信不疑,他连忙答话,“是,好几个女顾客都说自己看见了鬼影!但是她们早就离岛了……” “你们内部员工呢?有人看见了吗?”喻言追问。 孙经理细细回想,应话,“是有两个女工作人员,大师,我带你去见见她们?” “都是女生?”祝寻轻挑眉头,将这事记入心间。还没等他答话,宁越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我们去见那两个工作人员。” “好!” …… 几分钟,孙经理就将三人带至了顶端的酒店大厅。 自从闹鬼的事情发生后,所有的员工都胆战心惊。要不是签了员工协议,为了保住这一份碗饭,恐怕很多人也要收拾东西离岛了。 酒店暂时进入了歇业,大家所幸抱团取暖在待客大厅打起了通铺。 祝寻站在门口环视一圈,发问,“酒店大厅没异状?” “对,原先的石屋面积有限,这是施工方选了空地新建的。”孙经理一边解释,一边招呼两个女员工出来,“大师,这两天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莉莉和晓兰。” 莉莉和晓兰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孙经理,这是……” “这是唐总特意请来捉鬼的大师。”孙经理郑重介绍,又示意两人,“快把那日的事情和大师说说。” 祝寻点点头,露出和善的笑意,“不用怕,你们如实说就好了。” 莉莉和晓兰总归是二十来岁的女生,看见祝寻等人的样貌自然是没了顾及。前者率先开口,“……大师,我是在员工宿舍看见的。那日我们宿舍就我一个人是晚班,大概是七点不到,我刚整理完准备出门,结果……结果就看见了石墙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鬼影。” 莉莉刚说完,就改了口,“不、不对,应该说是两道!” “对!就是两道!”另一名女员工晓兰帮忙给出证词,“是两道鬼影重合在一起的!我是在整理客房的时候看见的,也是出现在石墙上。” 宁越之低问,“确定是双重?” 莉莉被他盯得呼吸一滞,不好意思地垂眸结巴道,“嗯,确定。影子有点重合,但是能看出是两个脑袋。我当时太害怕了,尖叫着跑出宿舍……” “我也是。” 祝寻见此,便停下追问,“我知道了。”他将目光重新扫了一遍厅内,主动开口,“孙经理,我先帮你们把住处的邪气去除,再附上震慑辟邪的符纸,应该能稳上个几天。至于鬼物,我还得再看看情况。” 孙经理闻言,连忙点头,“是,全听大师安排。” 宁越之默不作声地递给喻言一个眼色,后者领意,主动接话,“前辈,这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修行之人的基础,便是绘画符纸、术法驱邪。 祝寻完全信得过喻言的办事能力,他看了一眼天色,干脆将自己的缚鬼鞭拿出交给对方,“拿着防身。这大白天的,应该不会出差错。若是真有变数,你切记第一要事是自保,明白吗?” “明白。”喻言点头。 祝寻侧目,又同孙经理说道,“孙经理,麻烦你派两个大胆的人,给喻言打个下手。” “好,没问题。”孙经理忙不迭地应下,将喻言引入大厅内。 酒店大厅的外侧,是制高点的观景台。祝寻走近,遥望大半个石屋岛。忽然间,他的目光落于一处。 “想到什么了?” “我记得你说过,这岛上可能有原住民在?这酒店老板只包了半个岛屿,那另半侧应该还有人居住吧?” 宁越之颔首,面色不似之前冷淡,“嗯,应该是。” 祝寻回想起方才所经历的一切,推测道道,“单看这鬼物的等级,存在的时间应该不止一两年了。或许,这岛上本就隐藏着什么传闻?” “你想去找岛上的原住民。”宁越之读懂他的想法。 “嗯,反正天色还早。”祝寻感受着迎面吹拂的海风,忽地觉得有些畅快,他感受到身边人的存在,下意识地开口喊道,“……宁越之。” 宁越之神色瞬变,却又被他极快收敛。他注视着对方的侧颜,应话的语气是难以察觉的涩感,“嗯?” 祝寻见他并未在意自己改口的称谓,暗松一口气。他侧过身去,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意,“要不要和我环岛半日游?” 作者有话要说: 公费旅游谈恋爱√ 上新榜单啦!本章今晚留言发红包~!请小可爱们继续多多支持!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伊然雪洛*10和Meatball*2的营养液~ 第019章·怒03 分卷阅读28 石屋岛的另一半是最原始的山路,只能容一人单排通过,坑洼不平的泥地并不好走。祝寻走在前方,时不时地就转头和宁越之对话,“宁越之,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问完后,他便又喃喃道,“宁越之,越之……名字还挺特别的。” 宁越之听见他的低喃,眸色微凝,“我父亲取的。我母亲在我七岁那年因病去世,他将我抚养成人,对我要求严格,更是寄予厚望,希望我有朝一日超越他的成就。” 祝寻闻言,心绪微起。宁越之向来寡言少话,此刻提及他的父亲,难得说了这么一长段,不难看出,对方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 “那令尊现在住在哪儿?”祝寻回身与他对视,慢悠悠地倒着走路。 宁越之对上他的视线,眸潭深深,“出了些变故,很早便去世了。” “……”祝寻没想到得到这个答案,怔然。他移了移视线,企图找些安慰的话,“对、对不起,我……” “小心!”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只见眼前的宁越之眼色骤变,迅速一步上前。祝寻脚底一滑,却又在下一秒被人拽住手臂,猛然拉入怀中。 后方响起石粒滑落的声音。 “好好走路,别分心。” 上方传来低沉的话语,细听时,还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感。手臂被紧握的的力度仍在,鼻端更是充斥着一股熟悉的、似有若无的檀香,祝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便跌入对方的眸海。只是一瞬,便又怔怔地移开视线。 “是不是扭到脚了?”宁越之见他没答话,眼角露出细微的担忧。 “没,没事。”祝寻往后一看,才发现自己差点踩空,坠入底部的岩沟。他小心翼翼地往平地上撤了一步,掩唇说道,“谢谢。” 宁越之淡淡扫了他脚部一眼,确认他安全无虞后,才开了口,“没事就好。” 祝寻下意识地抚上手臂,似乎还能感知到对方紧握时的力度。他有些惊异地抬眼,试探发问,“宁越之,你拉我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 祝寻贴近一分,问得更具体了,“你拉住我的时候,难道没觉得浑身发寒冰冷?不对啊,寻常人一碰到我就觉得……” 宁越之垂眼,默不作声地移开话题,“你东西掉了。” “啊?”祝寻慢半拍地朝地上看去。原本该放在纳灵袋里的玉佩不知在何时掉落在地,甚至还被无知觉的他踩了一脚。 祝寻立刻将玉佩捡起,擦拭上面的泥尘。紧接着,他的脑海中就突然涌现出一种可能性。 自从他得到这块玉佩后,原本需要靠灵力支撑的命魂自发巩固得当,甚至体内的灵力还有日益增加的迹象。 喻言曾对他说过,当初的宋清安就是靠了这块玉佩,才活得和‘常人’无异……如今想来,这玉佩的确有特殊之处。 祝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余光睨了宁越之一眼,暗自猜想——想必自己也沾染了玉佩上的‘活气’。所以方才接触的时候,宁越之才没被自己身上的戾气所伤,觉得身体不适。 “你刚想问我什么?”宁越之捕捉住他的视线,适时开口。 祝寻轻咳一声,“哦,没什么,我想明白了。”余音未落,他便晃了晃手中的玉佩,嘴角偷乐,“这东西还真是个宝贝,你当初没要它,可是亏大了。” “既然是宝贝,那就收好了。”宁越之眸底飞速敛过一丝笑意,朝着不远处说道,“那边开始出现石屋群里,过去看看。” 祝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兴奋应话,“好。” * 两人走近一处石屋,里面杂草丛生,蛛丝交织,残破的家具上更是积满了一叠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已经废弃许久。 祝寻随手拿出一招符纸,运转灵力将其抛掷半空。不出半分钟,符纸就落了下来,没有显出任何异像。 祝寻蹙了蹙眉,“这间石屋内没有任何异像。” “再看看其他的。”宁越之说道。 “嗯。” 祝寻快步走至另外几处的废弃石屋,又用同样的办法试了几遍,符纸显示的结果一致。 “难道问题不在石屋本身?”祝寻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不急,先找找看原住民。”宁越之继续沿着山势,朝里侧走去。祝寻暂时丢下困惑,紧随其后。 两人穿过一片矮树林后,就看见了大片的石屋群。看这样子,原先似乎是个小村落。只可惜四周的树林遮住了海景,绕过林子又是海崖峭壁,比起北半岛来少了点舒适和安稳。 祝寻环视一圈,不免感叹,“这里的石屋倒是不少,应该会有原住民?” “嗯。” 两人沿着村里的小路走着,发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毫无人烟味。祝寻冒昧推开一间紧闭的石屋门,试探问话,“有人在吗?” 石屋内空无一人。祝寻的问话声触及石屋墙壁,有了细微的回响,以绝对的缓慢速度——有、人、在、吗? 祝寻和宁越之对视一眼,踏入屋内。后者以指腹略过桌面,扫视一圈,“桌上没有落灰,很干净。” 说罢,他又拿起桌上的渔网,“这鱼线的颜色新旧不一,边上还有未用尽的线球,显然不久前还被人修补过。” “碗里的花茶也是。”祝寻看了一眼茶色,判断道,“还没超过一天。” ——还、没、超、过、一、天。 两人的交谈不断地回荡在石屋内,回声时而钝钝,时而尖锐。明明是青天白日,可诡异感还是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祝寻看着光线昏暗的里屋,隐隐生出点怪异感。 他刚欲迈动步子靠近,忽地记起旁侧的宁越之,立刻顿步说道,“宁越之,你别进去,在外面等我。” “等等。”宁越之止住他,“你先看看这个。” 祝寻侧身,顺势朝他所言的方向投去目光。方才他们进屋太急,没能注意到——门内侧的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小祭台,只有一个孩童的高度。台上摆着一节红烛,烛光细闪摇曳,底下积了不少烛油。 而在祭台中央,摆放了一个人形木偶。 “长发、红衣……”祝寻低喃,他弯下身子细看,顿时脸色一变,“不对,这木偶怎么没有脸?” 没有脸? 宁越之眉梢微蹙,他略作思索,说,“去其他石屋看看。” “嗯。” 两人前后又就近去了几间石屋,情况如出一辙。屋内的摆设整洁完好,就连祭台上的红烛与人偶都相差无几。石屋内明显有生活过的痕迹,可此时此刻,偏偏瞧不见半道人影! “这个村子肯定有蹊跷。”祝寻又拿出几道招邪符打算一试。 叩、叩、叩…… 木鱼的敲击声随风而来,空旷而悠扬。 祝寻手 分卷阅读29 中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分辨起声音的来源。宁越之更快反应过来,平静开口,“跟我过来。” “好。”两人沿着小路走去,路的尽头是一间低矮的石庙。遥遥望去,就看见一道佝偻的身影跪在草垫上,虔诚地敲击木鱼。 搜寻半天,总算看见点东西。 祝寻轻呼一口气,走近,“这位老人家……” “这个村子,好久没来外人了。”对方哑声开口。他停下敲击,从草垫上站了起来,拿起一侧的木杖,步伐缓慢地从庙内走了出来,“两位,有何贵干?” “老人家,恕我冒昧。”祝寻看了一眼身侧的宁越之,率先走近,礼貌问询,“这个村子里,就你一个人吗?” 老人眯眼分辨出祝寻的样貌,神色微顿。他低笑一声,回应,“这个村子,你能看见几人,就是几人。” 他的眼光微微下垂,端详着祝寻手中还未收起的玉佩,缓声说道,“这枚玉佩,我倒是有些眼熟。” 这话本来和此行目的毫无关联,可祝寻还是被带走了注意力,“老人家,你说你眼熟这枚玉佩?” “我小时候听厉害的人说过,略知一二。”老人拄着拐杖,细细回忆,“像这样纹路的玉佩,珍而又珍,是三大世家给家族新生儿的面世礼物……” 老人望着玉佩的目色有些浑浊,可眼中却带着祝寻看不懂的虔诚。 “新生是喜事,他们会取孩子出生后身体里第一滴新血,用上古秘术练就封印在玉佩里。关键时刻,玉佩会激发出源源不断的活气,可以保护家族子弟一命。” 老人说完,沉闷地咳嗽了两声,“不过这话,你信便就信了,不信便不信吧。” 祝寻攥紧玉佩,没有吭声。这位老人口中所谓的传闻,和他近日所经历的一切一一对应。这枚玉佩若真是上古世家的所有物,那它所拥有的灵力也就解释得通了。 “老人家,我信。”祝寻将玉佩收入纳灵袋,小心发问,“只是,我还有两事想请教你。这村子里的人都去哪里了?还有,你们挨家挨户祭台上的无脸女木偶是……” “天色不早了,太阳就要落山了。”老人摆了摆手,答非所问。他侧过身去,注视着空荡荡的村庄,悠悠道,“你们再不离开,晚点这路可不好走。” “诶!老人家……”还没等祝寻再说什么,老人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庙内走去。一直默不作声的宁越之走上前来,低声道,“的确不早了,我们等明早再来看看。” 岛上半边是峭壁,又没有照明灯,天色一暗就容易出危险。 祝寻思及此处,只能颔首,他看着老人费劲的步伐,说道,“宁越之,你扶一下老人家。我体质特殊,不太方便。” 年老的人本就体虚,祝寻可没把握对方不受自己的戾气所影响。 宁越之闻言,默不作声上前扶住老人,将他带入庙中。入内一看,才发觉庙中伫立着一个巨型木像,单看形态仍是长发红衣的无脸女人。 老人将拐杖放在一侧,缓缓朝宁越之鞠了一躬,语气郑重,“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两位少掌门。” 祝寻站在庙外,没能听见这话。 宁越之眸色微凝,细细打量着老人的样貌。 老人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烙印,低声道,“两位少掌门的救命之恩,我终生不敢忘。”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奇怪的村子~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和营养液,么么哒~本章评论随机抽/送红包~ 第020章·怒04 宁越之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那道烙印上。 烙印边缘的纹路已经随着皮肤松弛的纹理变得模糊,依稀可辨是一朵浪花的形状。 宁越之神色一怔,茶褐色的瞳色里透出一丝少有的惊讶,“是你?” “少掌门好记性。岁月匆匆,两位少掌门倒是一点儿不见老去。”老人睨了一眼门外的祝寻,嗓音低哑,“当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还以为祝少掌门已经……” “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宁越之合了合眼眸,掩盖住眼底的真实情绪。睁眼时,又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这个村子和当年相比,变化过大。至于遭遇了什么,迟两日我再来问你。” 老人脸上显出点为难,欲言又止。 恰时,庙外传来祝寻催促的声响,“宁越之,你安顿好老人家了吗?” “来了。”宁越之淡淡颔首,转身离去。 祝寻见他回来,便朝着伫立在庙门口的老人挥了挥手,“老人家,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你。” 说罢,就转身离去。 老人倚在门边,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叹息着一笑,“因果轮回,天道注定的事情谁也躲不过。” …… 祝寻和宁越之回到酒店时,正巧遇见步伐匆忙的喻言。 “前辈,宁先生,你们可算回来了!”喻言暗松一口气,又道,“我正打算去找你们。” “怎么?还怕我出事不成?”祝寻揉了揉他的脑袋,上前一步问道,“酒店里的脏东西都处理好了?” 喻言跟在他的身侧,认真点头,“嗯,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我还制了驱邪镇魂的符纸,分别让大家放在石屋四角。” 他略作停顿,暗戳戳地睨了一眼宁越之,低声补充道,“不过我修为太低,绘制出的符纸时效也不长……” 一旦那个鬼物发现符纸能力过低,肯定会卷土重来重新布下石屋内的异像。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祝寻欣慰笑笑,脸上显出几分正色,“关键还是那个鬼物,只有把它抓出来,才能以绝后患。” “嗯。” 祝寻看着近处一幢幢独立的石屋,发问,“喻言,经理是不是给我们安排了房间?” “前辈累了吗?孙经理给我们安排了一间最大的套房,每个人有单独的房间。”喻言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张房卡,说道,“房卡已经在我这里了。” 喻言说罢,莫名心虚地移了移眼。 原本,孙经理给他们都安排了独自的单人石屋,可他趁着两人不在时擅自改了房间。 他飞快地朝宁越之睨了一眼,暗忖——这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了,师父总能把握机会和前辈好好相处吧?到时候自己就躲在房间内,坚决不出面碍事。 祝寻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只是笑着点头,“住在一起也好,彼此有个照应。对了,你先和宁先生回房间休息。” 宁越之闻言,看着他问话,“你呢?” “我啊……”祝寻拖长尾音,伸手指住自己眨了眨眼,瞳孔中藏着的狡黠生动又勾人,“我去找孙经理办点事情,待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宁越之垂眸掩住零星的笑意,他 分卷阅读30 没有多问,顺势点头,“注意安全。” “放心。” 祝寻勾唇,转身就进入大厅寻找孙经理。喻言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低喊,“师父。” “说实话,事情办得如何?”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我画了低阶的符纸,效力只能维持一两天。” 每一道符纸在绘制时,都需要全神贯注汇入自身的修为和灵力。阶级越高的符纸,绘制过程越是紧密复杂,所耗费的精力也就越大。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喻言从小跟着宁越之修行,在绘制符纸这方面,一向表现出过人的天赋。用来辟邪的高阶符纸,但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小事一桩,“怕前辈看出我真实修为,所以才……” 他欲言又止,干脆改口领罪,“鬼物当前,人命最重。若是师父怪罪言儿藏拙,我现在就重新去绘制符纸替换掉。” “不必。”宁越之看着面色紧张的徒弟,想来是自己一惯的冷厉拘束了他。他想起祝寻对少年的夸奖,迟疑了一瞬,学着放缓语气,“你做得很好,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事。” “师、师父。”喻言听见这少有的温柔语气,眼中充斥着惊喜和诧异。 宁越之瞧见他发愣的表情,唇侧的弧度细微,“累了一天了,早点回房间休息。” “嗯!” …… 祝寻一进入大厅,就看见了守在岗位上的孙经理。他扬起客套的笑意,走近,“孙经理,不去休息吗?” “不了,这几天人心惶惶的,我身为经理还是守着点好。”孙经理叹了口气,忙不迭地追问,“大师,你打算何时将那个鬼物揪出来?” “一步步来。”祝寻倚在前台桌上,笑笑,“这不就找你来了。” 孙经理不明所以,皱着眉头问话,“找我?” 祝寻冲他勾了勾手指,“过来,我想向你讨要两件东西。” 孙经理更疑惑了,顺从对方的意思靠近。祝寻掩唇轻咳,附在他的耳畔简短了说了几句,这才重新直起身子,“……听明白了吗?” “嗯。”孙经理点点头,立刻补充道,“大师,你在这儿等等,我帮你去问问。” 祝寻满意点头,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神色悠闲,“慢慢来,不着急。” …… 半个小时后,祝寻才提着一个袋子回到石屋。屋门虚掩着,显然是另外两人特意给他留的。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哪知刚一进屋,一道背影就撞入他的眼帘。 夜色如墨,海上一轮明月入窗。 男人早已褪下白日里的行头,换上了一件丝质的浴袍。他静静站在窗边,身影却是说不出的孤寂与清冷。 祝寻脑中忽地闪过一道模糊的身影,蓦然的心痛如针扎一般袭来。他没忍住,下意识地捂住心口低哼一声。 宁越之听见他的声响,转身捕捉住他细微的痛苦,走近,“怎么了?” “没事。”祝寻深呼一口气,那点心痛短暂到宛如不存在,“喻言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祝寻看着右侧紧闭的房门,了然,“赶了一天的路,还让他耗费修为制符,是该早点休息。” 宁越之低声一应,落眼看向他手提的袋子,“是什么东西?” “哦,秘密武器。”祝寻打开袋子,从里头拿出一顶假长发和一件红色长裙,“孙经理好不容易给我找来的。” 宁越之猜到了对方的意图,神色微顿,语气也带上了些玄妙,“你要假扮女人?” “咳。”祝寻对莫名觉得有些羞赫。原本他只是为了招鬼,可一到宁越之的跟前,怎么想都觉得不自在,“……嗯。你难道没发现吗?但凡在酒店里看到过鬼影的人,都是女性。” “我倒是想让别人来替我引出鬼影,可哪个女生有这个胆量啊。”他无奈摊手,视线落在宁越之的身上,调侃道,“宁越之,你长得那么好看,要不要来试试?” “……”宁越之掩唇,难得显出点不自在,艰难拒绝,“不行。” “和你开玩笑呢。”祝寻被他的反应给逗乐,笑道。他将红色裙子拿到自己的身前比划了两下,嘟囔着,“这衣服给我穿着会不会有点紧?” 祝寻本就留过长发,所以对于假发并不抗拒。至于这件红色裙子,款式风格很简单。顶多就穿一个晚上,做好心理建设后,他便也厚着脸皮无所谓了。 他朝左侧的两个空房间看了看,询问,“哪个房间是我的?” “第二个。” 祝寻拿着两样东西,径直步入房间,关门前还不忘对宁越之交代,“对了,你帮我把屋内四角的符纸都撕掉。” 既然想要吸引鬼物前来,自然不能有这种相克的符纸。 宁越之见他关门,被克制的情绪才得以释放。他想起对方拿着衣服比划的模样,眼角偷跑出了宠溺而又无奈的温柔笑意。他站在原地,只一挥手就将墙角的四道符纸悉数碾成碎末,消散于无。 几分钟。 紧闭的房门被再度打开,祝寻赤脚从房内走了出来。为了掩饰心里的那点不自在,他故作从容走到宁越之的身前转了一圈,问话,“怎么样?” 宁越之眸色凝固,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祝寻的身形相对消瘦,借来的长裙虽然短了些,可也整好没过他的膝盖。他身为鬼魂,肤色本就偏白于正常男子,唇色更是偏红。长发披在他的肩膀,合着他眼底那点因为羞意而温润的潮红,竟也觉得旖旎。 祝寻见他没反应,心里越发觉得不自在。他动了动脚腕,刚欲开口。哪知宁越之突然侧身,伸手将屋内的明灯如数关闭,只留下一盏极为昏暗的顶灯。 远处的海光与月色,在这静谧的夜里,更升出一种不知名的绮丽。 祝寻再度对上宁越之的视线,骤然一怔。悄无声息的昏暗中,对方眼底的情绪一点点清晰起来,欲/望攀入他的眸中,克制却浓烈,惹得人呼吸一滞。 不过须臾,宁越之的眼色猛然变冷,所有的温存和欲/念顷刻消失,像从未出现,更想错觉。他的视线越过祝寻的脸颊,掠过祝寻的耳侧,落在了后方。 祝寻从晃神中挣脱出来,沉色回首。 后方的墙面上,一道重叠的鬼影赫然显现。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我是不是可以女团C位出道? 吱仙尊:阿寻在玩火,可惜他不知道。 喻小言:我不存在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和*2的营养液~~本章评论抽/送红包~~ 第021章·怒05 祝寻神色骤沉,眼疾手快地甩出一道符纸冲向石墙。符纸落在 分卷阅读31 鬼影的胸口,暗红色的灵力从符纸上溢出,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嘶——” 低哑的痛声从是石墙上传来,附在石墙上的鬼影逐渐清晰,继而生出一只手臂。鬼影将胸口的符纸撕开,转瞬就朝祝寻挥去一道诡异的黑雾。 祝寻余光瞥见身后的宁越之时,一瞬改变方向将对方扑倒在地,“小心!” 黑雾打在后方的电视柜上,直接将柜子砸到四分五裂。 两人叠撞在一块,陷入进柔软的沙发里。祝寻直起身子,看着身下的宁越之,问,“……你没事吧?” “没事。” 身后忽然响起动静,短短几秒内,那个鬼物就从墙里钻了出来,它趁着祝寻分心的瞬间,身影掠过石窗,匆匆逃离。 祝寻顾不上宁越之,一个闪身就跟了出去。 三人住的套房是在半岛的最顶端,白日视野很好。但一到了晚上,就成了危险的存在。窗外无人的一侧便是禁止通行的标志,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落峭壁。 黑暗中,祝寻紧跟着鬼物不放,他看清形势,毫不留情地丢出数十枚符纸。这些符纸迅速移动,扩散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无形之中,形成一道不可逃离的屏障。 快速移动的鬼物被阵法给打了回来,立刻发出不耐的怒吼声。 祝寻想起白日测出的鬼物阶级,眼中的犀利一闪而过。他不做多想就站入了阵法主位,以自身修为压阵。 一时间,阵法效力大增,原本无形的阵法屏障竟暗暗闪现出幽深的红光。 祝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鬼物变幻的身影,扬声说道,“别费劲了。要是你不在酒店吓唬人,我根本也不会找上你。” 鬼物不为所动,固执地在阵法内快速移动,企图找出突破口。 “见面也算是一种缘分,聊聊呗,鬼兄?”祝寻从容开口,转瞬从纳灵袋中搜出一把桃木剑直指鬼影。他将缚鬼鞭交给了喻言防身,还没来得及拿回来。所幸,这把临时搜出的桃木剑握着也算顺手。 祝寻轻车熟路地将灵力渡入桃木剑,月光下,剑身散发出凌厉的光泽,好似可以斩尽世间一切。 “鬼兄……”他挥了挥桃木剑,满意勾唇。看向鬼物的眼色却是沉而又沉,“如果你不肯配合我的话,那我只好采取强制措施让你停下了。” 话落,鬼物移动变幻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 祝寻双眸微眯,眉间溢出难掩的诧异——这个鬼物居然有两个身子!单看一侧,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身形,而当它转身正对时,外人就能清楚地看见,它的腰侧延伸出了另半个身子! 两头、三手。 人不像人,鬼亦不似鬼。 怪不得酒店员工说在在石墙上看见重叠的鬼影。更怪不得,石屋的天花板会出现三道血掌印! “我、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鬼物其中一张人脸开口说话。它的语速很慢,还有些卡壳,嗓音沙哑又难听。 祝寻打量着他,语气幽深,“有人花钱请我来捉鬼,我又怎么算多管闲事?” “和他废什么话?同样是鬼魂,我们杀了他便是。”侧边的那张人脸也开了口,话里的戾气显然重了很多。 祝寻眸色微晃,忽地明白过来。 这鬼物分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只可惜身子连在了一块,不得不一起行动。 突然间,祝寻手中的桃木剑开始急不可耐地震动,剑身周围开始溢出黑色的戾气。要不是祝寻用力握着,怕是下一秒它就能飞出去,直斩那个双身鬼物。 怎么回事? 祝寻察觉到剑身上这股不正常的戾气,立刻握紧了剑柄。 远处的鬼物也看见了这幕,以为祝寻不听劝,企图对他们下杀手。只一瞬,它就闪现到了祝寻的跟前,三手扭曲成不同的角度发狠进攻。 祝寻没得选择,只能将灵力附入手中的桃木剑用力一挡。剑身上围绕的戾气顿时凶猛起来,剑气横扫了整个阵法。鬼物猛然闪身,这才堪堪躲避。 不对!这剑戾气太重了! 祝寻眉头紧蹙,改用双手握住剑柄,几乎是咬着牙道,“这下子玩大发了……这剑到底是什么来历!” 话音刚落,剑身上的戾气就突然缠上祝寻的双臂,直直钻入他的体内。剧痛钻心,祝寻毫无防备,双腿不受控制地跪倒在阵中。 “——啊!” 他仰头大喊,脖颈处青筋暴起,猩红瞬间从眼角弥漫,染红了双眸。暗红色的灵力从他的身体溢出,竟于剑身上的戾气融于一体,阵法的屏障顷刻被冲撞开来。 风声呼啸。 峭壁上栖息的海鸟察觉到危机,争先恐后地扇动翅膀,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双身鬼物见情况不妙,对视一眼,立刻闪身离去。 “找死。”祝寻张收运起剑身,直冲鬼物离去的方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短箭突然冲破风声而来,箭头正中桃木剑,使它暂时失去攻击掉落在地。 “前辈!” “阿寻!” 两道声音前后传来,语气里满是急切。 宁越之盯着鬼物离去的背影,沉声发话,“言儿,你去。” 喻言忧心于祝寻,可也不得不遵从师命。他握紧手中的□□,合眼默念,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祝寻定在原地,片刻后,才回过身来。他双眼通红地盯着宁越之,脸上满是狠厉与不耐,“你又是谁?来坏我的事情。” 他一挥手,原本掉落在地的桃木剑再次腾空而来。桃木剑绕在他的身侧,剑身上的戾气不断涌入祝寻的体内。 宁越之看见这一幕,目色终于彻底冷了下来,“一顶木剑也敢想着操控他,胆敢我面前造次。” 他的掌间运出一道白色灵力,默声两字,“寄澜。” 话落,月色骤变,一道浑身通黑的长剑直破云霄而来。剑身发出逼人的红光,凌厉的剑气震得桃木剑飞速离去。 被称为‘寄澜’的长剑天生通灵,它不等宁越之吩咐,就追了过去。两剑对持,寄澜顷刻就占了上风,短短几秒就将木剑击落在地,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祝寻觉得自己的‘武器’低人一等,心气更甚。他盯着宁越之,怒气就快压不住了,“你到底是谁?” 宁越之眼中的寒霜瞬间化解,徒剩下温柔的担忧。他闪身落在祝寻的跟前,趁起不注意,将掌间的灵力附入他的额间。 “你……”祝寻合了合眼,身子一软就昏在了他的怀中。 宁越之一把将他抱起,恰时,喻言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跟前,“师父,徒儿办事不利。那鬼物躲起来了,我找不到它的踪迹。” “你追出去的时候,它们早已经闪远了。你对这里地形不熟,这事怪不了你。”此刻,宁越之全身 分卷阅读32 心都在祝寻的身上,哪里还有闲心去管那个鬼物。 “——吱。” 寄澜冲了回来,急切地围绕在宁越之的身侧。它的剑柄时不时地贴近对方怀中的祝寻,却又怕伤害到怀中人一般,不敢真去触碰。 “言儿,把那柄桃木剑收起来,我们先回去。” “是。” …… 宁越之将昏迷的祝寻小心翼翼放倒在床上,动用灵力逼出他体内闯入的戾气。祝寻闷哼一声,紧蹙的眉心暗含痛苦。 “乖,忍着点。”宁越之眼中难敛心痛,贴近他温柔低喃。 喻言握着桃木剑站在一侧,垂眸不做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他早已清楚地认识到——师父只有在前辈面前,身上才会多出几分人情味和烟火气。 几分钟后,宁越之收回自己的灵力,将一侧的被子轻柔地盖在祝寻身上。 “师父,前辈这是怎么了?”喻言见他停下动作,这才低声担忧。 或许是此事关系到了祝寻,宁越之难得得多了些言辞,“他的体质特殊,戾气极易附在他的体内。若是他修为过高,倒是可以操控体内的戾气。可他现在命魂尚弱……” 遇到比自己修为更强劲的戾气,就随时有被反操控的可能。 “方才前辈是被这把桃木剑控制了?”喻言低眸注视着手上的木剑,给出猜测。 “此剑名为断魂,原先的拥有者是铸剑世家的历代掌门。它斩杀了无数鬼物,剑身上自然聚集了浓重的亡灵和戾气。” 它被收在纳灵袋里,尘封了近千年。今日被随手取出纳灵袋,剑身上的戾气重度爆发,所以才伤着了重生后修为尚浅的祝寻。 喻言颔首,又抛出一个疑惑,“师父,前辈的纳灵袋是他自己的吗?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灵器?” 最开始的不尽木罗盘,后来的缚鬼鞭,再到现在的断魂剑……每一件都来历不小。 宁越之望着祝寻睡时恬静的侧颜,瞳中泛出深沉的苦涩,“有段时间,修行之人以杀他为己任。” 喻言一怔,显然没想到真相的开端如此匪夷所思。 “前辈吗?怎么会……” “那时候的他修为深厚,喊着要打杀他的人,到最后反而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宁越之陷入久远的往事中,语气轻缓,“阿寻对他们从不下杀手,每次到最后,只取了他们的灵器。” 喻言睁大眼睛,忽地从心酸中微微抽离,掩住唇角的笑意。 谁不知道修行之人最看重自身的灵器?前辈没要他们的命,却取了他们的宝贝灵器,还有什么比这事更肉疼? 前辈果然是前辈,教训起别人的方式都与众不同。 “后来,他就玩上瘾了。”宁越之略作停顿,眼角袒露细细的无奈,“前前后后搜集了一堆都收入了纳灵袋里。” 宁越之侧眸,沉沉望了一眼断魂剑,正色吩咐,“但他现在修为尚弱,这些灵器属性不定,还是少用为妙。言儿你跟在他身侧,以后切记这事。” “是,徒儿谨记。”喻言应话,随即想起一事,“可是师傅,若是前辈没有灵器伴手、只依靠符纸防身,若是遇到危急情况……” “这点你不必多虑。”宁越之明白徒弟所想,从容应话,“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寄澜还给他。” 寄澜是灵剑,它听懂这话,立刻飞旋在床边,剑穗的啪嗒声伴随着它的‘吱吱’,总让人听出几分莫名的欢愉。 喻言愣了愣,“……寄澜不是师父你的佩剑吗?” 从喻言有认知开始,他便知道寄澜作为灵剑的威力。这么些年,宁越之一直将它带在身侧片刻不离。 “寄澜是他的佩剑,一直都是。”宁越之扫了一眼止不住飞腾欢脱的寄澜,发令,“别吵他。” 寄澜‘蔫’了一瞬,乖乖落在祝寻的身侧。剑身泛出红色灵力,温柔包裹住身侧人的手掌,闪了闪。 作者有话要说: 祝·收集灵器专家·寻寻儿√ 寄澜: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又回到阿寻身边了~耶嘿![剪刀手.jpg] -- 【感谢】伊然雪洛和Meatball的地雷;Meatball*2和清酒甜*1的营养液~谢谢大家支持,本章评论还是抽/送红包哦~ 第022章·怒06 祝寻这一觉睡得很沉,再度醒来时已到了次日下午。他从床上爬起,垂眸看见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裙子,思绪斑驳了一瞬。 喻言小心推门,看见他呆坐在床上,轻声问道,“前辈,你醒了?” “嗯。”祝寻揉了揉自己突突作疼的太阳穴,蹙眉问道,“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和宁先生赶过去的时候,前辈你已经晕倒在地了,边上还落着一把桃木剑。”喻言走近,将一早就想好的说辞讲出。他抿了抿唇,刻意补上一句,“前辈,昨晚发生什么了?” 祝寻合了合眼眸,只从简开口,“我用阵法封住那个鬼物后,就从纳灵袋里随意搜了一把桃木剑。没想到那剑上戾气过重,我一时大意没能控得住它。” “不仅让鬼物趁机逃走,还弄晕了自身。”祝寻无奈叹了口气,将目光移至旁侧的桃木剑上,“还好我晕倒后,这把桃木剑没脱离控制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话落,他便挥动灵力将静置的桃木剑重新装回纳灵袋中。 “宁先生呢?” “好像出门了。”喻言回答。 祝寻从床上起身,一袭红裙飘飘。昨晚喻言还没太注意,如今一看,竟是忽然闹了个耳根子通红,移眼不敢再看了。 前、前辈扮女人,怎么还有点好看呢? 祝寻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只觉得自己在带坏小孩子,“那什么,我先去换套衣服。迟点你同我一起出门办点事情。” “好。”喻言不做多想,便应了下来。 …… 祝寻和喻言来到酒店大厅时,远远就瞧见观景台上两道熟悉的身影。 “前辈,宁先生旁边的人好像是……”喻言眼尖,一下子便认出了来人,“是我们上回在档案局遇见的尤先生?” “好像是。”祝寻脸上闪过惊讶,干脆快步走近,喊道,“宁越之。” 两人听见喊声,同时转过身来。宁越之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祝寻的身体状况,确认他安然无恙后,冷然的表情才略有松动。 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尤忘率先迎了上去,“祝寻,我们又见面了。” 尤忘还是穿着一身黑衣,显得身材卓越。他目光轻垂,稳稳当当地落在祝寻的身上,狭长的眼尾透出细碎却真切的愉悦。和第一次见面相比起来,倒是少了许多的冷肃感。 “尤先生,原来真的是你。”祝寻勾唇,视线朝四周的石屋探了探,疑惑道,“ 分卷阅读33 我听孙经理说,酒店暂时关闭营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尤忘闻言,余光睨了一眼边侧的宁越之,语气微压,“你喊我尤忘就好,‘先生’两字也太见外了。” 祝寻本就不喜欢故作客套,闻言低笑,改口重问,“尤忘,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工作。” “工作?”祝寻眉间露出疑惑。 尤忘点头,面不改色心不跳,“人口普查。这个岛离陆地太远了,上头领/导只能派我来一趟,寻访登记原住民。” “……” 宁越之眸色一凝,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想出这么不着调的借口。其实,他也是刚刚才碰见尤忘的。两人一个淡漠,一个不屑,相互沉默对峙了几分钟后,便等来了祝寻。 “人口普查?原来是这样。”祝寻点点头,对于这个理由接受良好。现代的分工本就五花八门,他实在没必要去一一了解清楚。 “对了。”祝寻忽然想起一事,又问,“北半岛都被划入了酒店范围,没有原住民。你要做人口普查的话是不是要到南半岛去?” 尤忘一噎,显然没想到祝寻会追问得那么详细。他握拳抵唇,慢半拍道,“是、是吧?我刚来,还不清楚情况。” 祝寻正想着昨日在石屋村里所见的怪状,没能察觉对方答复里的迟疑。他略作思考,索性抛出邀约,“我正打算再去一次南半岛的石屋村,尤忘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当然!我……” “你还想去那个石屋村?” 宁越之开口,默不作声抢断了尤忘的话。 祝寻当即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抬眸对视,正色道,“你还记得,昨日下午那个老人和我们说了什么吗?” “记得。”宁越之颔首,淡声回复。 ——天色不早了,太阳就要落山了。你们再不离开,晚点这路可不好走。 太阳落山,晚点,不好走…… 这些词乍一听,像是老人在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可祝寻总觉得,这其间还蕴含着什么深意。 那个村子白日无人,那么,晚上呢? “你在怀疑那村子晚上会有什么?”宁越之转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嗯。”祝寻眼色稍沉,从中透出一丝犀利,“这岛上藏了不少秘密,我定要把这些秘密给一个个揭开。” 石屋村白日的情况,只有他们亲眼见过。如今两人一问一答、一来一回,默契得竟是没了尤忘和喻言插话的余地。 喻言习以为常,等到两人对话停,这才开口道,“前辈,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不急,步行路程也就半小时,等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再动身。”祝寻顿了顿,又将视线投在尤忘身上,提醒道,“南半岛的那个村子有些特别,如果你……” “你放心吧,我不怕旁人口中说得那么些鬼神。”尤忘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出声打断。 “那就好。”祝寻笑笑,“我去找孙经理拿些照明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山路难走,村子里又几乎没有现代照明设备。他是鬼眼,喻言因为修行又通了阴阳眼,只剩宁越之和尤忘这个两个普通人,怕是夜里眼神不好使。 当然,这话祝寻是不会说出口的。 喻言看着前面的两个男人,总觉得有些发怵,立刻应话,“前辈,我跟你一起去。” “好。” 等到祝寻离去后,宁越之这才侧身对着尤忘,眸中暗含审视,“你来这儿只是为了接近他?”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尤忘双手环抱在胸前,哼笑道,“我怕你能力有限,和千年前一样护不好他。” 宁越之脸色骤然一沉,瞳孔深处的痛楚压抑到了极致,“尤忘,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没理会你的再三挑衅。你张口闭口就提及当年,是怕他忘得不够彻底,想让他再痛苦一遍吗?” “你!”尤忘的双手猛然握紧,刻意压制的戾气突然散出,惊得四周鸟儿皆散。 宁越之眼色冷然,丝毫不受他气场所控制,镇定开口,“要么保持立场一致,护着他找回散尽的七魄。要么现在就当着他的面动手……” “后半句话得了吧。”尤忘掐断他的话,数落道,“以阿寻的性子肯定会来拦架……你舍得让他受伤?反正我是不舍得。” 话落,尤忘便转身遥望着碧波大海,低声开口,“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次前来一是为了祝寻,二是为了地府正事。我一朝入定,醒来时就过了几百年。地府鬼差办事不利,百年间的确出了不少纰漏,就像现在这片海域和这座石屋岛……” 他停了几秒,像是做下什么决定,“我和你立场一致。方才我暗中探测他的命魂,其中一魄你已经帮他找到了?” “喜魄在他身死魂消后,重新归入祝氏家族给的玉佩中。”宁越之明白对方已经和自己达成共识,便没了之前的冷厉针对,“之前宋清安在陵城荒山坟意外捡得,机缘巧合便回到了他的手里。” “原来如此。” …… 两小时后。 等到祝寻一行人抵达石屋村时,太阳早已落下。只可惜天色尚亮,还得再等等才能完全天黑。 “从村口的石屋开始,挨家挨户敲门试试,看有没有人回应。”祝寻望着小路两侧的石屋,对其余三人说道,“昨天时间紧急,我们只探了相邻的几家。” “嗯。”“好。” 四人分散开来,依次敲开村里的石屋门。只可惜,怎么都没找到半个人影。 祝寻朝昨日去过的一幢石屋走去,刚迈入门槛,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桌上的茶杯被移动了位置,渔网的缺口又补全了一点,就连祭台上快要燃尽的红烛也换上了新支。 这间石屋,被人动过的! 正当祝寻蹙眉思索间,里间的内屋突然发出‘嗞啦’的钝声,原本算得上轻微的声响在石屋壁上慢慢放大。 紧接着,幽暗的内屋蓦然生起零星点点的鬼火。 祝寻骤然定在原地,眼色锐利。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至近。 几秒后,一双裹足的小脚映入祝寻的眼帘。 是个女人? 祝寻的目光慢慢向上移动,直到停在了来人的脸上。 来人是名中年妇女,身上的装束宛如活在古代。最离奇的是,她的面色泛青,体内的青筋都爆在肤表。一双眼没有瞳孔,全然被凸起的眼占据,空洞得可怕。 妇女手中端着一盏油灯,方才幽绿的鬼火就是由此发出的。她步伐极为缓慢,一步、一步坐在了桌前。她将油灯放在桌子上,开始低头动手修补渔网。 又一道脚步声响起,这回出现的是一名中年男人,外表所露出来的诡异现象和桌前的中年妇女一模一样。很显然,这 分卷阅读34 是一对夫妻。 祝寻故意没有走动,那个中年男人缓步走近,竟是头也不转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咚。 中年男人抬了头,用全是眼白的双眼注视着他,嘴角慢慢咧开一个微笑的弧度。即便祝寻身经百战,还是被这个笑脸给激得身子一僵。 他后退一步给男人让开路。 中年男子呆呆站定了片刻,神色又变得麻木。他走了几步,完全没有痛觉般地重重跪在祭台前。双手合十,显得十分虔诚。 不知不觉间,天色全暗。夜风拂过,带着前所未有的惊人凉意。 “祝寻。”“前辈。” 几道脚步声从外面响起。祝寻轻呼一口气,沉住情绪转身。 喻言手举照明灯走在最前方,宁越之和尤忘一前一后跟着进入。三人看见屋内的情况,神色各异。宁越之对上祝寻的双眼,最先开口,“其他石屋也是相似情况。” 喻言眉眼间藏着几分不符合年纪的凝重,断然开口。 “前辈,整个村子里都是活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的村子又来了~~小可爱们的留言能积极些嘛~么么哒!本章评论抽/送红包哦w -- 【题外话】本文设定(含百度百科):三魂(天魂、地魂、命魂),七魄(喜、怒、哀、惧、欲、恶、爱)。注:文中的七魄不是指通常含义里的情绪,‘喜’‘怒’……只是对于七个魄的代称。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Meatball*2和清酒甜的营养液。 第023章·怒07 祝寻闻言,呼吸一紧。他绕过三人,出门查看。 夜幕早已降临,原本空荡荡的村庄竟是挨家挨户点上了烛火。渐渐地,有村民行动缓慢地出了门,在自家的院落中扫地、择菜、撒网……幽绿色的光线从屋中溢出,打在他们青白色的脸上,更显诡异感。 月光下,整个村子悄无声息。 “活死人见不得日光,想必这就是白日找不到他们的原因。”喻言站在屋内开口。他顿了顿,再次将疑惑抛出,“不过这个村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全村都是……” “不对。”祝寻神色一凛,打断他的话,“有一个人例外。” 说罢,他便瞬间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前辈……”喻言心间一紧,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宁越之。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平静解释,“村尾有一间石庙,昨天傍晚我们在那里遇见一位老人。” 尤忘挥手拿出生死簿,闭眼用神识查探。 几秒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眸,“这个村原先一共有二百余户人口,如今我们看见的,是六十五例活死人。” “生死簿上记录了,的确有一人存活千年。”尤忘收回生死簿,转头看向宁越之,肯定道,“是你说的那个老人?” 宁越之想起那老人的身份,淡淡颔首,“应该是。” 喻言通过‘生死簿’,才知晓了尤忘的真实身份。他抿了抿唇,礼貌而温和,“……阎王,照你所说,那这个村子应该还有一百余人才对,他们的踪迹呢?” “他们的命魄没在地府。” 说话间,尤忘身上的戾气感重了几分。 按照常理来说,普通人死后的命魂会受到指引,自动飘向地府。地府的鬼差会按照他们的生前功过,定福祉、判罪责,再然后将这些命魂分批带入转世轮回。 可这个村子里,剩下的一百余人却彻底在生死簿上失踪了! “没在地府?”喻言不解这话的意思。 “在生死簿上消失只有一种可能。”宁越之眉梢微蹙,他极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心中答案定定说出,“魂飞魄散。” 连三魂七魄都散了个干净,又怎么会出现在生死簿上? “对,只有这个可能。”尤忘心有所感,声线沉了几分。 当年的祝寻便是如此。仍凭他一页一行一字……没日没夜地翻遍了整本生死簿,也无法得找到关于他的零星内容。 宁越之垂眸未语,转瞬消失在原地。 喻言和尤忘反应过来,也纷纷闪身跟上。 …… 祝寻抢先落在石庙前,径直走向紧闭的庙门。纸糊的门窗早已经破损不堪,轻易露出里头的黑暗和幽静。 “老人家,你在吗?” 祝寻敲了敲门,站定等候回复。无人回答,徒有海风拂过周遭的树林时的簌簌声。正当祝寻迟疑之际,一道身影忽然从窗内迅速掠过。 “谁!” 祝寻推门而入,警惕地庙内的一切。 虽然石庙从外面看着破旧,可内部的摆设分外干净,就连地面也没染上多少尘埃。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祭台,台下放置着一个旧薄的草垫,看样子是常年有人跪拜。 祝寻随手顺来祭台上的红烛点燃,抬手往上一照。 果不其然,上方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红衣木偶像。木偶身上刻出的裳裙,在烛光的照射下红得妖艳。黑如墨水的长发落在两侧,细看时,木偶的发丝都刻得根根分明…… 不难看出,雕刻者的用心程度。 烛光延伸至木偶的脸上,竟又是一尊无脸女像! 祝寻双眸微眯,烛光下眼波敛动,犀利得宛如能勾人心魄。 活死人村,双首鬼物,无脸女像……这个村子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前辈。” “祝寻。” 外面适时传来呼声。祝寻侧过身,低应,“我在庙里,你们进来……”话音未落,祝寻余光便凝在了一处。他不等外头三人反应,就快步靠近。 宁越之入内,见祝寻正紧紧盯着庙内的一侧石壁出神,发问,“在看什么?” “你们离近点。”祝寻看见喻言手中的照明灯,又补充道,“喻言,快过来,拿灯照着石壁。” “好!” 喻言听话照做,就连尤忘也拿着另一盏照明灯靠近。 强劲的灯光照亮了整片石墙,几人这才察觉到端倪,墙上存留着壁画。大概是年代久远,壁画已经接近于模糊,能用肉眼辨别的壁画很少。 “画的好像是这个村子?”祝寻依稀猜测。 “看这边,这面壁画上有个女子。”宁越之出声提点,伸手往画中女子的裙摆上沾了点墙料。他指腹微微摩挲,继而断定,“是丹砂作料。” 祝寻反应过来,“你是说这画中的女子……有可能是祭台上的那尊红衣无脸像的真身?!” “合理猜测。”宁越之回应。 尤忘看了一眼祭台上方的尊像,对应壁画,“木偶像上没有容貌,画上的女子也只有侧身。” “前辈,你看这个!”喻言喊道,指像另外一处,“这个女子的手脚好像被绑住了?可她周边画得是什么东西?” 分卷阅读35 祝寻眸色微凝,看清楚了她身侧的图案,“是海浪形状?” 话落,他的脑中就迸发出一个可能性。几乎是同时间,祝寻便听见自己和宁越之异口同声说出一个词汇。 “这是海祭!” “海祭。” 喻言早就习惯了他们两人的默契,略作停顿后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跷,“前辈,你和宁先生的意思是,这名女子在世时成了祭品,活生生沉海死去?” 祝寻看了一眼想法相通的宁越之,勾唇学语,“合理猜测而已。” 宁越之闻言对上他的视线,眸色清浅,“我听闻古时候不少渔村都会有海祭的习俗。”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古时候的百姓以此为生,又将天地神灵看得极为重要。为了表现对神灵的敬畏,更为了日子风调雨顺,祭祀不可避免。 只是这祭祀物品有大有小,轻到花圈钱纸,重到万贯黄金。至于活物祭祀,大都也是些鸡鸭鱼羊猪……可用活人性命去祭祀的例子,却是少之又少。 “若是这画中的女子真的活生生被祭祀,那也太可怜了。”喻言蹙眉,显然对祭祀活人一事存了同情。 在他看来,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他更知道,少有鬼神会把凡间的祭祀看在眼里。一个活生生的年轻女子,在这种事情上献出无辜的性命实在是不值当。 宁越之闻言,又留了几分余地,“即便这村子之前行过海祭,我们也没办法去查证这个女子的意愿。” “女子的意愿是不清楚,但这村民的意愿可是清楚得很。”祝寻回身看向那尊木偶像,眼波微泛,“这村里家家户户摆着祭台,祭拜用的红香烛一旦用光就会换上新的。就连这尊木偶像,细节处也雕刻到了极致。” 要不是真心供奉、信仰,哪里会落实得这么好。 “听说,得了凡人信仰的鬼神,在日复一复的祝祷下会灵力大增?”尤忘出声问话,找回点存在感。 祝寻听完,朝他惊奇地打量了几眼,调侃,“尤忘,没想到你对这些鬼神之说挺了解的。” 尤忘点点头,淡定应话,“嗯,现在的灵异里都是这些套路。” “……” 一旁的喻言差点没收住自己的表情。 传闻中令万鬼闻风丧胆的地府阎王,居然站在这里满口扯瞎话?果然,跟着前辈久了,什么奇事都能撞见。 祝寻动了动手腕,慢悠悠地走到木偶女像前,声线幽彻,“有没有鬼神,试一试便知。” “前辈,你要做什么?” 祝寻盯着木偶像,掌间运转出一道幽红色的灵力,“不是说尊像通灵?要是村民们信奉的鬼神真的存在……只要我损了这尊木偶,这位鬼神有知,还不得来找我算账?” 喻言哑然,只在心里暗忖——前辈,你的办法还真是又顽又独特。 宁越之握拳抵唇,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 尤忘没什么顾忌,低声出声,还不忘给祝寻投了一票赞同,“祝寻,你这办法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祝寻玩笑接应,覆盖在掌间之上的灵力越来越亮。他抬眼直视,还没等他将灵力挥出,一道诡异的黑色雾气率先朝他袭来。 祝寻侧身一躲,挥出灵力将黑雾打散。 双首鬼物从木偶女像后出现,周遭戾气尽显。鬼物双首、四道眼珠子都盯着祝寻,沉声警告,异口同声道,“休想摧毁这尊木像!” 祝寻面色了然,哼笑,“我就猜到方才掠过的鬼影是你!鬼兄,上回你们钻空逃走,今天可没这个机会了。” 话落,双首鬼物就抢先一步闪身,离开庙内。 “喻言,保护好他们两个!”祝寻丢下这一句话,飞速跟了出去。宁越之看见他离去的方向,凝神默念。 顷刻间,得了指引的寄澜便他的纳灵袋中腾空而出,剑身发出夺目的通红光亮,直冲祝寻而去。 喻言望着疾驰离去的寄澜,又用余光打量着左右两侧的人物,敢想不敢说。 前辈,你可能想不到…… 这两人还真不需要我的保护。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带着两个普通人捉鬼真的好费心哦[摊手.jpg] 喻小言:我不敢说我不敢说我不敢说…… -- 本章留言还是抽/送红包哦~ -- 【感谢】清酒甜和Meatball的地雷;清酒甜*1和Meatball*2的营养液~ 第024章·怒08 祝寻一路追着双身鬼物而去,暗自用灵力传声,“鬼兄,你故意把我引出石庙。如今都到村口了,差不多也该停下了吧?” 话音刚落,一道极厉的黑色雾气就从前方袭了过来。 祝寻眼色微凛,刚欲反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浑身通红的长剑划破黑夜而来,它自动破开剑鞘,凌厉的剑刃瞬时即散了一切黑雾。剑身上的灵力波动大范围的散开,藏在黑雾后的鬼物猝不及防,被灵波击得后退了好几步。 祝寻抬眸看着突然而至的长剑,怔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琐碎的画面,让他略有不适的蹙了蹙眉头。 长剑收敛了厉气,缓缓落在祝寻的面前。原本刺目的红光变弱了几分,光亮闪了闪,发出‘吱唔’的低唤声。祝寻不由自主地伸手,眼色慢慢变得澄澈而惊喜,“……寄澜?” 这是他的专属佩剑,陪他斩杀过无数的邪物魂鬼。 “——吱唔!” 寄澜剑身上的光芒亮了几分,主动将剑柄送入对方的手中。祝寻定定握住寄澜,反手将剑身贴近查看,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寄澜,你从哪里跑来的?” 自从来到现代后,祝寻就将过往的记忆丢了个干净,也险些忘却这把陪他出死入生的佩剑。 就在刚才他的脑海中突然多了些画面,转瞬记起了寄澜。可还是没能想起,自己到底是怎么和寄澜分开,又一朝醒来变换了时代。 “寄澜,你……” 一侧的鬼物重新稳住身形,趁着祝寻凝视寄澜的空档,便再度袭击而来。它摊开三掌,诡气从掌间溢出,顷刻就浓缩成一团团戾气极重的黑雾,迅速将祝寻给笼罩起来。 双首鬼物的等级是煞,修为自然不容小觑。他源源不断地送出诡气,加重黑雾。 祝寻被困在黑雾中央,成千上百的诡气从四周中溢出,企图钻取他的身子。祝寻神色骤变,眼眶渐渐攀上浓郁的猩红。 寄澜感知到他体内的灵力波动,顷刻释放出自身的光亮。 祝寻凛神从虚无中挣脱出来,他紧蹙眉头将灵力渡入剑身,咬牙沉喊,“寄澜!” 寄澜明白他的指令,一瞬从他的手中挣脱。剑身快速旋转朝上,直达顶端,凌厉的剑光时不时地透出重重叠叠的黑雾。 “破!”祝寻又 分卷阅读36 喊。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寄澜身上溢出,每一抹灵力都化为一击剑光。剑身的威压抵挡了顶端,骤然爆开了万丈光芒,所有的诡气迎光而散。 鬼物被锐利的剑峰重击倒地。 祝寻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寄澜从高处落下,稳稳当当地落回了他的手中。 “前辈!”“祝寻,你没事吧?” 喻言等人为了不露出破绽,只能步行急急赶来。 宁越之遥望着这副预想中的画面,情绪微松。 双首鬼物的等级不低,命魂尚弱的祝寻不一定是它的对手。可寄澜是倾心所铸的灵剑,终生认主,它与祝寻的默契无需多言。有了寄澜在手,祝寻必定能将自身的灵力优势发挥到极致,反击败鬼物。 宁越之走在最后,他趁众人不注意,指尖使出一道灵力,轻而易举地将鬼物定在原地。事毕,他才靠近祝寻,浅声问话,“还好吗?” 祝寻握紧寄澜,合眼将眼中的厉气收起,侧身回应,“我没事。你们离远点,免得被剑气误伤。” 说罢,他便一步步朝鬼物靠近。寄澜许久未能同他一起战斗,此刻免不了兴奋,剑身上的光芒一步更亮于一步。受伤倒地的双首鬼物发觉自己竟动弹不得,暗中有些慌乱。 祝寻在离他三步之余的地方停下,挥剑对准,沉声道,“鬼兄,我真的很讨厌偷袭这种烂招数。你为什么就不愿意与我好好聊聊?” 剑刃的威压逼人,甚至还散出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 双身鬼物极力控制着自己,两首竟然一前一后、用截然不同的语气说道—— “要杀就杀,没什么好聊的!” “祝先生,岛上之事和你无关,请你赶快离开,不要多管闲事。” 祝寻闻言,眼中闪露一丝兴味,倒没急着动手了,“说起来,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用剑尖分别指了指两个长相相似的鬼首,挑眉问道,“你们是两个能够分开独立思考吧?怎么长到一块儿去了?” 双首听见这句问话,神色各异。 祝寻闻言,更加确信这点,“说说吧,为什么要弄出异像,吓唬石屋酒店里的人?” 正侧的头首一言不发,而偏侧的头首突然动手,伸手击出一道黑雾,不耐地吼道,“要杀便杀,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 祝寻侧身躲过偷袭,原本微缓的眸色再度凝结起来。 “阿大!”鬼物的正首神色一变,开口阻止。被喊为‘阿大’的侧首突然吼道,“反正早晚都得死,怕什么!这么多年,我们活得还不够腻吗?!” 祝寻冷冷地盯着‘起争执’的鬼物,举剑对准那个偏激的侧首,幽声道,“想死是吗?” “好呀,我成全你。” 正当祝寻动手之际,一道年迈而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等一下,请手下留情!”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来者正是祝寻之前遇见过的老人。 对方腿脚不便,拄着拐杖急匆匆地往他们身边赶来。他朝着祝寻郑重鞠了一躬,说道,“请祝……请祝寻大师手下留情。” 他看了一眼倒地的鬼物,无奈叹息,“石屋酒店的事情,是我嘱咐他们去做的,只请大师暂且宽恕他们。你们想要知道的真相,我来说给你们听。” “老人家,若是你坑我怎么办?”祝寻上下打量了一眼,语气轻飘。事到如今,他可不敢轻信这个村里的任何一人。 “大师若怕我坑骗,可以拿东西将我们绑了。”老人神色坦然,似乎并不惧怕祝寻的言语,“这村里的异像,我和这鬼物是唯二知情者。” 祝寻眼波微动,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向的宁越之。 宁越之心有所动,主动开口给出建议,“……拿东西绑住这鬼物就好。有你在,我想这老人家闹不出多大变动。” 祝寻听见后半句话,心情突然松快了不少。他故作沉稳点头,出声吩咐,“喻言,把缚鬼鞭拿出来。”站在一旁的喻言领会他的意思,立刻将缚鬼鞭挥出,给鬼物来了个五花大绑。 “这里是风口,我们换个地方聊?”尤忘适时出声。 “回庙里吧,那里地方大。” “嗯。” …… 一行人再度回到石庙里,老人不知从哪里摸索出几盏煤油灯,灯光点缀下,众人终于看清了庙中的布局。木偶像背后的空地是一个小隔间,里面还装着床铺被褥,似乎是老人居住的地方。 鬼物被缚鬼鞭紧紧捆住,双首的神色各异,只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祝寻环视一圈,席地而坐,仰头问向其余三人,“坐吗?” 尤忘勾唇,也没什么顾忌地坐下,“还是坐着舒服,折腾了那么久,的确累了。” 宁越之默默在原地站定,身形笔直。喻言暗戳戳地看了他一眼,也打消了坐定的念头,“前辈,我站着就好了。” 祝寻也没强制两人,他的指尖抚过寄澜的剑身,视线却紧紧落在对面的老人身上,开门见山道,“老人家,在听故事之前,我很好奇你的身份。” 老人闷笑一声,嗓音沙哑地回应,“我姓胡,是这个村的巫师,也是这片海域的守海人。” “守海人?”喻言第一次听说这个称谓,有些疑惑。 祝寻睨向不远处斑驳的壁画,发问,“村子里举办过的活人海祭吧?是你这种‘巫师’负责的?” “大师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村子前后出过九位巫师,我是现任也是最后一任。”老人顿住话题,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很早之前,村子的确举行过活人海祭。可在我接手‘巫师’之位后,便没发生过这件事情。” “胡巫师,你和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被捆绑住的双首鬼物,忍不住出声。 祝寻移眼一看,挥指收紧了缚魂鞭,毫不留情,“真聒噪。” “阿大,你别插嘴。”老人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原本还有些不耐的侧首闻言,只得暂时按捺下来。 祝寻再三听见这个称呼,不由好奇,“胡巫师,这鬼物还有名字?” 老人颔首,指了指正首的那位,“这位叫阿天。” 大?天? 两个头首,长相相似,就连名字也只是多了一横? 尤忘像是猜到了什么,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双首鬼物上。对方感知到他的视线,抬眸以对,不知为何竟本能地察觉到了一股恐惧感。肃冷的杀意顺着他们的脚底蔓延,直冲到了身体各处。 阿大和阿天对视一眼,不由自主躲开了和尤忘的对视,态度恭顺了不少。 尤忘勾唇,显然满意于他们的臣服。他移开眼,幽幽开口,“他们是对双生儿。生时连体,死后鬼魂也难以割舍。” “老巫师,我没说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正式解密!大家期待的前尘 分卷阅读37 故事,也会出现咯~~ -- 【入V通知】首先,承蒙小可爱们的支持,本文将在6.20(本周四)正是入V,届时将有粗长更新,只要留言就有红包感谢! ` 其次,入V的新文【前四日】的【订阅收益】特别重要!甚至关系到本文的最终成绩!所以,阿肆在这里恳请各位小可爱,如果觉得寻寻儿的故事你们还算喜欢,请在接下来的四天时间【及时订阅】追文~鞠躬! ` V后阿肆会努力日更3k~6k不等,努力更粗长!希望小可爱们和寻寻儿一起走到故事的终点!么么哒! ` 【阿肆的预收文】:打脸逆袭苏爽文,大家喜欢的话,请移步专栏收藏一下呀! ` 【文案】喻怀宁一朝醒来,成了爽文里的纨绔富二代!还没等他过上‘挥霍金钱’的潇洒日子,就发现原主是个彻头彻底的炮灰。 ` 在书中,富二代因为嘴贱得罪了不少人,后期父母车祸双亡,家道中落。他被书中配角联手打击,结局惨淡。 ` 而在他穿来之前,原身刚在父母的葬礼哭晕过去。 ` “……”喻怀宁叹了口气,刚准备接受‘家道中落’的事实。结果——等等!卡里还剩100万?! ` 喻怀宁:“丧什么丧,起来嗨!” `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发【富豪系统】,目标【先赚一个亿】。 ` 喻怀宁:"嗯?什么系统?” 叮!获得【变废为宝】技能,你手中继承的废弃地盘被划入新型商业区,地产开发商正排队等你合作。 叮!获得【点石成金】技能,你随手购买的两块原石成功开出上等翡翠,玉石收藏家正抢着和你结识。 …… ` 身带系统的喻怀宁成了行走的‘人民币’,迅速响彻整个柳城。原本看他不爽的众配角齐齐表示——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投资眼光,嗯,长得也挺好看的^^ ` 三年后,华国富豪榜出炉,喻怀宁一跃成为华国富豪第二名。喻怀宁看着榜单上的第一名,松了口气:还好,首富是自己人:) ` 时·自己人·首富:宝贝,过来,我们做点睡前运动^^ 第025章·怒09 “连体双生儿?”祝寻神色微变,视线不由落回了鬼物的身上, 疑惑和惊奇夹半, “……你们是对双生兄弟?” 鬼物看见他的打量,像是被突然触到逆鳞, 周身的戾气一下子窜了起来。被称为阿大的侧首脾气火爆,立刻喊道, “看什么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哪知话音刚落, 便有两道看不见的灵力一前一后地朝他们冲来。一个加重了缚鬼鞭捆绑的力度, 一个则是干脆直接噤了他们的嘴。兄弟两人被缚鬼鞭勒得痛苦难忍,却只能低闷出声,无法开口说话。 宁越之上前一步, 不动神色地隔挡了祝寻看向他们的视线, 出声给祝寻解答, “连体人是一种很罕见的妊娠现象。” 祝寻听见这些陌生的名词, 眉头紧蹙,“……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这倒也不怪祝寻,他原先的记忆缺失, 潜意识里也没遇见过这一类型的连体人。更何况是在这个他本就接触不多的现代社会,难以理解的事情就更多了。 宁越之顿了顿, 干脆换了直白的方式,便于他的理解, “双生儿在母亲的肚子没能完全分离,但在怀孕期间又没能及时发现,导致一出生他们身体、甚至体内部分器官合在一起, 无法分离。就比如现在的天、大两兄弟。” “原来如此。”祝寻颔首,眼中露出一丝极淡的压抑,发问,“……这样生活得很辛苦吧?” 兄弟两人听见这话,神色忽地黯淡了几分,沉默地垂下眼去。 石屋岛四面环海,和最近的陆地市井隔着五十余公里的距离。古时候,村子里的村民历代靠打渔为生,和外界的沟通甚少。兄弟两人的身体异况,祝寻在初见时也感到了震惊。更何况,这个岛上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渔民? 老人望向兄弟两人,叹息道,“他们的母亲是村子里有名的能妇,父亲则是老实巴交的渔民。双生子生产的风险很高,更何况是兄弟两人这样的情况……” 女人在生产时不出意外的难产了,可她猜到肚子里怀的是双生子。她在弥留之际,狠着心逼着他们的丈夫手剖腹。可没想到,剖腹之后却抱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丈夫和请来的稳婆被当场吓晕了过去。 到邻居发现不对劲赶到时,女人已经死在血泊中。她的肚子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一个连体的‘双首怪物’就趴在她的身侧,它们不哭不闹地睁着眼睛,看见查探的渔民时,甚至还会露出笑脸。 新生的孩子发笑,或许是乖巧有福气。可兄弟两人带给旁人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渗人感。 邻居的尖叫声引来了更多了村民。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等到兄弟两人的父亲醒来时,风言风语已经不受控制了。这东西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又长相怪异,简直是天降的灾星! 不,根本是鬼物! “那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喻言发问。 村子里会出现这样的传言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兄弟两人虽然已死去成了鬼物,可看他们死后的体型,显然也已经活到成年了。 老人望了他一眼,陷入回忆解释,“当时,村内的巫师另有其人。他听闻此事急匆匆地赶来,当着不少村民的面扬言道——兄弟两人这是海神赐来的差侍,若是将他们杀害,必定会激怒海神。说来也巧,这话一落地,原本放晴的天公顿时电闪雷鸣。” 前有巫师发话,后又天象作证。 村子里的人十分忌讳海神,对于能于海神通灵的巫师更是敬重。如此一来,顿时没人能敢动杀害两兄弟的念头。可即便是这样,也没人敢养他们。就连兄弟两人的生父,也对其又恶又怕、退避三舍。 “当时村里有不少刚刚生产完的妇女,巫师就给出了命令,让这些妇女轮流奉上母乳,由他亲自喂养兄弟两人。等兄弟两人长大有了自理能力,再将其流放在附近的荒岛上,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尤忘听完这一番话,勾唇发问,“这样说来,这名巫师是个好人?” 祝寻看向他,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至少现在听起来,这名巫师是保全了兄弟两人的性命。 “好人?我呸!”一旁的阿大将心里话咒骂出声,激烈反驳,“你们懂什么?他人面兽心,表里不一,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够!” 噤言令不知不觉间已经解开,正首的阿 分卷阅读38 天听见这话,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他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祝寻的脸上,语气是压抑至极的愤怒,“……祝寻,这世上可没这么多好人。他拿着我们当幌子,不过是为了增加自己在村民心中的威信。” “我们会死,根本就是拜他所赐。” 祝寻神色微凝,眉梢透出不解,“发生了什么?” 宁越之平静地将目光移到木偶女像上,眸中晃过一缕幽深,悄然发问,“与其纠结兄弟两人怎么死的,倒不如先把村子里的异像解释清楚。” 话落,他便定定地看向老人,一字一句地清晰问话,“村子里的活死人、海祭、红衣女像、还有你方才说的海神和巫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这村子是怎么回事?”祝寻想也不想就抛却自己的疑惑,跟向了宁越之的话。 兄弟两人早已死去成了鬼物,此刻再刨根问底也没了意义。可这满村的活死人就不同了!万一以后有酒店游客前来观光,撞见这村子的异像,可不比酒店的闹鬼事件更可怕? “说来话长,兄弟两人的死也和这些事情有点关系。”老人嗓音沙哑,眼神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中,“既然如此,就由我从头开始说起吧。” 祝寻看想宁越之,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对视间,祝寻忽地勾起点笑意,冲他眨了眨眼睛。他回过视线,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模样,说道,“老人家,你慢慢说,我们听着。” 宁越之微微后撤站在昏暗处,眼底藏着旁人看不见的笑意。 “我们岛周围的海域水流凶险,可村里历代都是渔民,必须依靠出海为生。从我出生起,村里就有海神之说。离我们岛往东十公里的地方,藏着一座海底岛屿。而那里,就是海神居住的地方。那座海底的岛屿每百年就会浮现水面,数以万顷的海水会退至两侧,中间会形成一条海道直通岛上。” “很多民间传说都是人为编造的。”喻言第一个出口反驳。 别的不说,光是‘海水退开,形成海道’这一条,就非人力能够做到。即便是师父用尽修为,恐怕也难支撑开辟十公里的海道吧? 喻言在心里默想,暗戳戳地将余光瞄向宁越之。 对方正处在昏暗处,面上没有多少神色,可一向清冷的眼眸此刻却深得可怕。仿佛下一秒,眸潭下就能翻起漩涡吞噬一切,看得喻言心头一愣。 老人的回话再度传来,坚定道,“不,我见过,这事是真的。每当海神岛浮现之时,海里会毫无预兆瞬间掀起狂风骇浪。若是渔民收船不及时,必定会命丧海底。只有很少数的幸运儿,才能幸免于难,村里的巫师头衔就是这么来的。” 一侧的尤忘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微凛。 “喔?”祝寻显然被这个故事激起了兴趣,猜测道,“老人家,难不成村里的巫师,就是这些海难里的幸存者?” “祝大师果然一点就透。”老人颔首,浑浊的眼中似乎带着少有的欢愉,“若是说得具体一些,渔民进入那个岛屿,并且亲眼见到过海神,还能从它手底下捡回一条命。从海神岛回来后,他们的手臂上便会自然而然地多出一枚烙印,就连年岁也能多上百年。” 说罢,他便摊开自己的手臂。 祝寻望着那枚浪花形状的烙印,忽然间脑部抽痛,他下意识地捂住脑袋,压抑地闷哼一声。 “前辈!” “祝寻,你怎么了?” 喻言和尤忘立刻被吸引去了注意力,担忧道。 宁越之眉梢微蹙,默不作声地给老人递去一道眼神,微微摇头。后者领意,看样子似乎有些内疚,收回手臂不作声了。 “我没事。”祝寻轻呼一口气。他见旁侧几人为自己担忧,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只是觉着这枚烙印有些眼熟,有点晃神了。” 祝寻顿了顿,继续方才的话题,“老人家,那按照你这意思,你也见过海神?它长什么样子?” “我当时年纪太小,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吓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后,就已经回到村里了。”老人家简略回应,改口提起另外一事,“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村子里就有了巫师和海神之说。而海祭之事,就是从第一任巫师开始的。” “因为历代巫师都说他们受到了海神的指引。” 喻言问,“什么指引?” “海神需要年轻的女子作伴,若是能被海神选上,就能在海底享福。不仅如此,海神还会保佑渔民们出航平安,赐予他们更多的海产物资。”老人稍停,补充说起一件事情来,“起初很多村民都不信这事。可奇就奇在,接连好几个月附近海域都被大雨肆虐,海上风浪之大根本无法出海……” 出不了海就意味着没有食物来源,为了生存强制出海的渔民,无一幸免于难。 出海是死!不出海,等没了食物也是死! “也就是在大家都快绝望的时候,第一任巫师又提出了活人海祭的办法。还说海神给他托梦指引,选定了某家渔民的女儿。被选中的渔民家自然不同意,可是那个时候,村里的存粮眼看就要枯竭……” 祝寻转瞬明白,不屑地哼笑一声,“所以,村民就听从了这个荒唐的指示?” 找年轻女子给‘海神’作伴?他们根本就是拿着这个借口在杀人! 老人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言。他又何尝不知道祝寻的意思?只可惜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家人的不同意,怎能抵得过几乎全村人的口舌唾骂? “那名女子被迫穿上红衣,捆了手脚,直接被一叶小船掀入海底。”老人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将事实说完,“在那之后海上的风雨就停了,村民们更笃定了巫师之说、海神之实。” 祝寻收起眼底的讽刺,问道,“红衣木偶像就是给这位女子做的?” “不全是给她一个人做的。”一直沉默的宁越之猜到什么,淡淡开口,“拿年轻女子海祭,恐怕这事在村中不止一例。” 老人无言以对,忏悔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他虽没参与过任何一次海祭,可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所作所为。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来—— 村里人越发信奉海神,就连海祭在历代巫师的指导下,也成了固定习俗。村民对于这个习俗又敬又怕,生怕这些死去的女子积怨前来报复。于是,他们决定将死去的女子刻出木像,摆在海神旁侧供奉起来。只是这些女子相貌不同,又怎么能只画出一张脸来? 祝寻听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绕,眼中的嘲讽再起,“怪不得不画脸,也不刻脸。”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喻言最先打破了这份安静,重新出口问话,“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村子里的活死人,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的视线越过祝寻往阴影处瞥去,这 分卷阅读39 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在我六岁的时候,村子里来了数百号人,说是查到我们海域底下水鬼肆虐,所以带着子弟们来修炼。” “世家?修炼?”祝寻听见这两个名词,双眸骤亮。 一侧的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快速朝宁越之扫去一眼,抢先出口,“前辈,我听闻千年前有三大修仙世家,门下弟子无数。小到风水捉鬼,大到筑基修炼,都有涉略。三大世家每隔五年就会举办试炼会,由门下子弟参与。至于这试炼会的地址……” “由三大家族轮流选定、举办,每次为期五日。”祝寻垂眸,悠悠接过喻言的话。 喻言惊讶了一瞬,便敛住神色,“前辈,你知道这事?” “听见你的话,本能想起点东西而已。”祝寻故作淡然,压制住眼中的迷惑和无奈。 他的记忆就像是掩盖着重重迷雾。偶尔细语如轻风,一吹就能看见迷雾底下的零星内容。可更多的时候,无论他怎么去想、去看,迷雾还是迷雾。 老人点点头,继续陈述事实。 “这些看上去高高在上的世家,让村民们本能地感到害怕。于是,当时的老巫师下令,让全村人闭口不谈海祭之事。甚至扬言这事若被外界知道,全村人都得被拉去砍头。” 在这样的严正声明下,村民的口风一个比一个紧。 “那些世家来时都乘着一艘艘大船,他们似乎怕打扰到我们,只派了几名年轻人上岛。没在这片海域里生活过的人很难辨别方向,所以他们聘请了十余名岛上的渔民作为向导……” 成为向导的渔民,不仅有世家子弟保驾护航,更能拿到大量新鲜肉食和钱财,所以不少人都抢着要这份差事。 “我父亲很幸运地成了几名向导之一。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事地哭闹着要跟着上船。”老人望着闪动的烛火,似乎完全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有位大哥哥……不,是位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觉着我有趣,所以就允许我父亲带我上船。” 起初三日,海域一片风平浪静。世家的试炼会进行地很顺利,不少海底的鬼物被抓起、炼化……可到了第四日,意外情况就发生了! 原本平静的海域,突然卷起狂风骇浪。只是眨眼一瞬,所有船只都被掀翻沉海。 祝寻闻言,拧了拧眉头。他结合老人之前说过的话,猜测道,“是百年一次的海神岛浮现,被世家子弟给遇上了?” “还没到一百年,可也和海神岛有关。我猜测,大概是世家子弟们的历练惊动到了海神。”老人移了移视线,与祝寻对视,“我掉入深海中,是那位带我上船的公子将我抱住。再后来,我们被巨浪掀入了一个奇怪的海岛上。” 这奇怪的岛,自然是指海神岛。 “我那时年纪小不禁吓,一直在迷糊地发着高烧。我隐约记得岛上有个很可怕的东西,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家中了,而手臂上也多了一道烙印。” 一直默不作声的双身鬼物,终于适时开口,“我记得,那场意外里世家弟子死伤无数,接连几日,都能远远地看见有人在海面上打捞。” 祝寻回过视线,反问,“那个时候,你们兄弟两人在哪里?” “就在附近的荒岛上。”正首阿天顿了顿,闷声说道。荒岛和石屋岛看着很近,可老巫师故意不给他们船只,变相地将他们困在岛上。 “我们还救下了一个姑娘,她的脑部受到撞击,醒来以后想不起任何事情。阿岚姑娘不通水性,在最初的害怕过后只能接受事实。” “阿岚?”原本漫不经心的尤忘听见这个名字,眼色骤变,急急追问,“是山风岚的岚字?” 天、大兄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如实点头,“阿岚姑娘随身带着一枚玉佩,上面写着贺岚两字。我们不识字,是她亲口教我们识会这名字的。” 嘭。 离尤忘很近的煤油灯忽然打翻在地,卷起一簇火花。 祝寻挥动灵力将其熄灭,他双眸微晃,转而又问道,“尤忘,你没事吧?” “没事。坐久了腿有点酸,我起来站一会儿。”尤忘起身,朝祝寻勾起一抹笑意。可在转身背对时,他的笑意骤然消散,眼底蕴含着数不清的杀气,眼看着就要绷不住了。 宁越之将他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出口问话,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阿岚姑娘天性乐观要强,也不害怕我们,甚至还会主动帮我们做很多事情。”阿天缓缓开口,低哑的语气中是难得的浓烈温柔。 就连一旁的侧首阿大,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两人从出生开始就遭尽白眼,只有那个贺岚姑娘,把他们当成寻常人看待。兄弟两人明白她虽然失忆,可有朝一日总能记起来,并且要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地方去。 所以,两人开始盘算着伐木造船,好把阿岚送到石屋岛,再寻求岛上渔民们的帮助。只可惜船还没造好,他们就先等来了老巫师。 “他见到阿岚姑娘的时候很吃惊,我们念着他救命的恩惠,就把事情原委全盘告知。哪知他根本就是披着好人皮的恶魔!”阿大恶狠狠地开口,继而成了恨意,“他将我们一起带回了石屋岛,可在背地里却对阿岚姑娘欲行不轨!我们把他打成重伤,原本想要连夜带着阿岚姑娘逃走……” “可是他恼羞成怒,又怕自己做的破事暴露。居然喊来渔民抢先反咬一口——说自己受到海神的指引,要将阿岚姑娘海祭!” 一边是德高望重的老巫师,一边是视为鬼怪的兄弟和素不相识的姑娘,双方对峙的结果可想而知——阿岚被迫海祭,而兄弟两人也被强制捆住手脚,一同丢入海中。 “是我们没保护好阿岚姑娘,是我们害死她的!”两兄弟的脸上都显出浓烈的苦涩。 老人惋惜摇头,接替沉默的兄弟两人,“在那之后,老巫师因为伤势过重死去,而我成了新一任的巫师。这样的平静日子不过三年,有一日海底突然翻涌起巨浪,一个遮着脸的红衣女鬼破出水面,弹指间将全村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她摧毁了村内所有的海神牌匾,独独留下一众红衣木偶像。她施法吊着我的命,让我守着全村的活死人,日夜为她供奉祭拜……”在此之后,红衣海鬼每百年就会出海一次。随意掠夺村内的活死人,将他们的肉身和灵魂彻底摧毁,以此泄愤。 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出石庙。他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今年,正好是第十个百年。那家石屋酒店建成后,我怕那些无辜的人卷入这场灾难,所以……” “所以,你让兄弟两人故意弄出异像,想要把那些游客和工作人员吓走?” 祝寻紧跟着起身,说了这么久,他总算弄明白了所有的因果 分卷阅读40 。 “那名红衣女鬼是你们口中的阿岚姑娘吗?”尤忘回身问话。 “不确定,但肯定之前被海祭的女子之一。她身上红衣制服的图案,我们都认得。”阿天接话,他停顿了几秒,又喃喃道,“我倒希望是阿岚姑娘,至少,她还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上。” 都说虔诚的供奉,能传递到被供奉鬼神的身上。 兄弟两人将海底的女鬼当成阿岚,因此数百年来极尽虔诚地供奉着庙内的这尊木偶像。就连木偶女像上的发丝,也是他们根根用心刻画。 祝寻知晓了兄弟两人的真正意图,挥手将缚鬼鞭收回,挑眉,“你们早和我说实话不就好了?哪里还需要这么折腾?” “是你非得知道真相,我早就说过让你别多管闲事。”兄弟两人从地上爬起来,阿大立刻不服气地反驳,“我们从头到尾就没想害人!顶多就是想给你一点教训。” “诶诶,说错了。”祝寻双手环抱在胸前,摇了摇头,“是我反过来教训了你们才对。” 他可算看出来了,即便是连体两兄弟,阿天和阿大的性格也截然不同。一个性子沉稳,一个性子暴烈。他们不懂修炼之道,但存世过久,修为等级才显得较高。 “你别以为你有……”帮手就可以肆意妄为! 阿大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一道灵力暗中噤了声。 理智尚存的阿天瞥向旁侧的宁越之和尤忘,不敢造次——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甚至用不着动手,就能将他们教训得团团转。这样深藏不露的人物,他们还是少惹为妙。 阿大感知到兄长心中所想,干脆闭嘴不做声了。 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祝寻凑上前,眨巴了一下眼睛,‘气死鬼不偿命’说道,“怎么不说话了?认怂了?” 被暗地里噤声的阿大:“……”好气,但我不能说。 祝寻瞧见他吃瘪的反应,笑眯眯。他收起了那点嘴皮子功夫,问起正事,“老人家,不,是胡巫师。你说红衣女鬼一百年出来一次,都是在什么日子?” “快了。”老人回过身,严肃报出一个时间,“农历六月末七月初。” 百年轮回,半年之界。 喻言算了算日子,惊讶道,“就在这几日了?” “没错。”老人回应,眉间忧虑更甚,“我、兄弟两人,还有村内的村民,是迫不得已,是求死不能死。可外头那些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无辜不知情的。兄弟两人想尽办法也没将他们全部驱离……” 老人环视着众人,恭恭敬敬地祝寻鞠了一躬,“祝寻大师,我恳请你帮帮忙,寻个由头让他们暂时离岛。那海底的女鬼报复心理极重,再逗留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老人家,你不必多礼。”祝寻走近,伸手短暂一扶,应话道,“这事我心里有数,自然会想办法让酒店那边的人离岛。只是,我也不能任由这女鬼放纵下去。” “祝寻大师,那女鬼异常凶狠,我……” 祝寻明白他的意思,勾了勾唇,“实不相瞒,我应该是已经死过一回了,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实实在在敲在了听者的心里。宁越之和尤忘不约而同变了眼色,就来对于往事知之甚少的喻言,也莫名感到一股心疼。 祝寻没去关注三人的神情,摊开手掌喊道,“寄澜。” 放置在桌上的灵剑立刻响应,腾飞着发出逼人的红光,却又乖巧落在他的掌心,“吱唔——” “等过两天陪我击杀个厉鬼,没问题吧?”祝寻的指腹轻轻划过剑身,发问。 “吱唔!”寄澜越发亮眼。 祝寻拍了拍剑柄,以示鼓励,这才将其收回纳灵袋中。他看了一眼月色,对于一同前来的三人说道,“先回去吗?不过夜路可能不太好走。” “没事,先回去休息吧。”宁越之神色淡淡,率先迈出石庙。 祝寻和老人点头示意,临行前不忘给双身鬼物一个口头警告,“可别再给我惹事,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 不敢惹、不敢惹。 祝寻一行人顺着村里的小路往外走,凄冷的月色下,不少‘村民’在自家的院落里面活动着。他们听见脚步动静,只会慢悠悠地转过铁青色的脸,空洞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再然后,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喻言跟在祝寻身侧,低问,“前辈,你说这些村民,会有意识尚存吗?” 所谓的活死人,就将在灵魂永远地封印在了不死、不老、不灭的躯壳内。再然后,日复一日的消磨,直到他们的意识涣散、灵魂逝去,可肉/体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这是比死亡更痛苦千万倍的戾刑! “按照方才那名巫师的话,这些活死人恐怕已经存在近千年了。”尤忘走在后方回答,他用神识探测着满村的活死人,通透道,“要他们日复一日地维持着‘活下去’的念想,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嗯,这些村民大概都已经是行尸走肉了。”祝寻点点头,可转瞬又改变了想法,“不过,或许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真的有人坚持着同一个念想活着?毕竟,万千世界,无奇不有。” 祝寻转身倒走,他看着行在最末的宁越之,笑着将话题抛了过去,“宁越之,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宁越之闻声抬眼,没有防备地跌入他含笑的眼波中,怔然。 真的有人会为了一个念想,活下去吗? “宁越之?宁先生?”祝寻见他没回,原地蹦跶了一下,重复喊道,“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嗯。” 得了他的回答,祝寻心情颇好地哼笑一声。下一秒,他又开起了尤忘的玩笑,“尤忘,你这回人口普查可是踢到铁板了,想好回去要找什么借□□代了吗?” 尤忘笑回,“还没,船到桥头自然直,总能想出来的……” 喻言听见耳畔的玩笑声,隐晦侧目朝后方的宁越之看去——方才那个单字里含了多少苦涩心思,或许,只有师父本人才清楚。 …… 一行人回到酒店时,正值凌晨。除了几位守班的职员,其余人都已经坠入了梦乡。 祝寻想了想,觉得离岛这事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干脆说道,“都先回去休息吧,等天亮了我再和孙经理讲讲这事。” 剩余三人没有异议,纷纷点头。 祝寻率先离开,喻言理所当然地跟在他的身后。尤忘见此,下意识地迈开步子,结果还没等他踏出半步,一股无形的灵力就拦住了他。 “……”尤忘察觉灵力的来源,侧目看向旁人,没好气地说道,“宁越之,你拦着我做什么?” “回你自己的阎王殿去。”宁越之不为所动,反倒将问题丢了 分卷阅读41 回去,“村里的活死人,难不成要让他费心去处理?” 尤忘被堵住了话,自觉理亏,连带着声音都轻了几分,“我自会派鬼差去处理。” 话落,两人远远就听见祝寻传话,“你们在聊什么?不回去休息吗?” “来了。”宁越之应话,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尤忘,语气清淡又暗含玄妙,“或许,我们是要见到一位故人了。” 尤忘眸色骤变,周遭的戾气无尽地释放在无人的夜幕中。在石庙里的那番交谈字字入耳,更甚至入了心,他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冷彻的嗓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痛楚,“……故人吗?” 夜风吹走了这声低喃,只一瞬,尤忘的身影就消散在了原地。 …… 祝寻迷迷糊糊醒来时,天色大白。他把自己裹在被子中,手臂无意识地往旁侧一放,结果就硌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他眯起眼眸,将玉佩举起平视,疑惑道,“怎么又从纳灵袋里掉出来了?” ——叩叩。 “前辈,你醒了吗?” “醒了,你进来吧。”祝寻从被窝里爬起,神色慵懒。 喻言得到了回应,推门而入,他看见祝寻手中的玉佩,走近发话,“前辈,你一醒来就在看这块玉佩?” “是我一醒来,这块玉佩就又从纳灵袋里出来,落在了我的身边。”祝寻纠正了他的说法。他活络着自己的身体,称奇道,“自从得了这块玉佩,我体内的灵力还真稳固了不少。” 喻言对于这枚玉佩的功效心中有数,只好顺着他的话回答,“那位老人不是说过,这枚玉佩是三大世家的灵物……” 祝寻想起最初的那个噩梦,面色微凝。他摩挲着玉佩,忽然生出点猜想。 “前辈,怎么了?” “我在想,既然这枚玉佩能对我起作用,说不定我的身份也是那世家子弟之一?” 喻言闻言抿唇,极为郑重,“嗯。” 祝寻低笑,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那么正色做什么?对了,宁先生呢?” “他一早就起来了,前辈,酒店里的人都走光了。”喻言说起正事。 “走光了?”祝寻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惊讶地朝外面走去。喻言走在他的身侧,说道,“是宁先生出面和孙经理解释的。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反正孙经理听从他的吩咐,一早就组织酒店里的员工收拾东西。算算时间,已经离开一小时了。” 话音刚落地,屋门就被打开了。宁越之从外面步入屋内,“醒了?” “嗯。” “酒店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至于尤忘……”宁越之微顿,想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赶着回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了。” 祝寻见对方已经安排妥当,心间微动。他习惯性地扬唇以对,可下一秒,眼里的笑意便骤然凝住了,“宁先生,你怎么没跟着离开?” “孙经理先走了。”宁越之简单回应,“大概是觉得我和你一样要处理这事吧。” “那怎么能行?”祝寻拧紧眉头,眼中是千百个不放心,“喻言好歹有修为在身,可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码头还有停留的船吗?我让喻言送你离开!” 宁越之刚欲开口,就听喻言突然急切喊道。 “前辈,宁先生,你们看海平面!” 作者有话要说: 揭秘进度1/2!但还藏着秘密哦~另外,【前尘往事】快马加鞭赶来中!感谢小可爱们订阅追文!截止6.23本章评论都送红包哦~~ -- 【感谢】Meatball的深水鱼雷、地雷和*2营养液! 第026章·怒10 祝寻回身看去,眼色立刻有了变化。他不由分说, 径直走到阳台上驻足观望——原本的晴空在短短几分钟内大变, 连片的乌云压了下来改变了天色。 平静的海面上风浪骤起,巨浪撞击在礁岸边卷起数十米的水幕, 几乎能吞噬一切。海水成了浊而又浊的泥黄色,和远处的天幕混在一块。空气中, 满是被压抑的危险。 “前辈, 你说这情况, 是不是海神岛要出来了?” “大概是。”祝寻眉梢紧蹙,脑中快速盘算着接下来的对策,“我得先去石屋村一趟, 喻言你留下来, 保护好宁先生。” “前辈!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了。” 祝寻打断他的话, 深深地望了宁越之一眼, “宁先生一个人留在这里才危险,听我的。” 说罢,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喻言见留不住他, 只能正了正神色,改口问话, “师父,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怕我出危险, 若是我执意跟着他,只会让他分心。”宁越之眸色微晃,冷静分析, “你跟他过去,我自然会想办法出现在你们身侧。” “是。”喻言向来听从他的吩咐,郑重一应后,就闪身跟去。 门窗还未完全关上,海风肆意地刮了进来,惹得宁越之再次侧目看去。 不知不觉间,海面已被分割成了两块,从中就空开了一条狭窄的海道。两侧的海水形成高达数十米的海墙,海道绵延而去,仿佛没有尽头。 宁越之眸底泛起细碎的涟漪,继而沉了下去。 终于还是来了。 当年所有的恩怨,都是从这样一场海难开始的。 …… 祝寻来到石庙门口,就听见熟悉的木鱼声。老人背对着他跪在草垫上,手中不断敲击着年久的木鱼器具。他听见动静,停下敲击,头也不回地迎道,“大师,我就知道你会来。” 祝寻闻声快步迈进石庙,环视道,“老人家,怎么就你一个人?鬼物兄弟呢?” “他们在村口查看情况了。”老人拿起地上的拐杖,慢悠悠地爬了起来。他看向石窗外的天色,叹息道,“就快要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又落了下来。喻言疾步走近,喊道,“前辈,老人家。” “喻言,你怎么来了?宁先生呢?”祝寻顿时皱起眉头,紧张发问。 “宁先生在房间里待着,他让我来帮你。”喻言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理由。他深怕露馅,只得垂下眼眸避开和祝寻的对视,“宁先生说了,如果连你也抵不过海底女鬼,即便我留下来保护他,恐怕也是无用功。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老人望了喻言一眼,明白这话里含着深意——宁少掌门的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如今遇上这样的危机,对方肯定不会让祝少掌门独自涉险。 “不行!我回去找他!”祝寻眉心紧蹙,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他们好歹还有修为傍身,若是女鬼真缠上了宁越之,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前辈!”喻言正打算拦截。 忽然间,双 分卷阅读42 首鬼物从半空中重重坠下,坑洼的泥地顷刻就被砸出一道小坑。一劫断肢落在它的身侧,顷刻就化成一道黑雾消散。 “怎么回事?”祝寻双眸微眯,神色变得犀利。 喻言从纳灵袋里摸出两道符纸,急速按在了鬼物的断臂上,“发生了什么?” 双首鬼物从剧痛中勉强缓过神来,正首阿天喘了口粗气,回应,“红衣女鬼来了,她发现了我和阿大的踪迹,不由分说就袭击了过来。” “她修为强劲,我们根本抵不过。”阿大看着自己的断臂,脸色并不好看。 双身鬼物的等级好歹为‘煞’,竟然完全不是红衣女鬼的对手?对方的等级到底会有多高? 喻言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第一时间看向祝寻,正色道,“前辈,女鬼等级远在‘煞’之上,在没有确定之前,我们不适合正面出击!” 喻言一改以往的温和,严肃劝阻的模样让祝寻有些惊讶。 “前辈!你不能贸然行事!”喻言没能得到他的答复,忍不住提高音量。师父还没来,他必须要顾好前辈的安危。 “我知道。”祝寻低笑,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听你的,不会贸然行事的,我去暗中探探情况。” “祝寻,等等。按照以往的形势,她应该还在村口虐/杀那些活死人泄愤。”阿天出声补充,他扯掉手臂上的符纸,又对一侧的喻言说道,“小兄弟,你别在我们身上浪费灵力了。和祝寻一起过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情况紧急,时间耽误不得。 祝寻扫了一眼他们的伤势,干脆起身说道,“走吧,喻言跟在我身后。” 喻言点头,“好。” …… 两人凝住心神,一路以村内的房屋作为掩护,分外小心地朝外走去。哪知还没到村口,就感知到了一股极为狠厉的煞气。 祝寻和喻言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严肃。 喻言不由分说直接挥出一道测魂符,用灵力将其往外一扬,没多久符纸就飘了回来。祝寻用指尖夹住,凝神一看。顿时,眉心的危机感更重。 这海底的女鬼属‘厉’,修为是上三等的鬼物! 喻言看清符纸上的等级,神色紧绷。自从他修行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修为如此之高的鬼物。 “别怕,凡事有我在。”祝寻瞧出他的紧张,低声安慰。 话落,一道红影就从远处落在了屋前。祝寻和喻言同时收声,躲在屋侧屏息以待。祝寻暗中观察着女鬼,总算明白鬼物兄弟两人的意思。 这名女鬼用灵力在自己的脸部施加了幻术。她没有五官,更没有表情,面部平整很怪异。远远看去,就像是在脸上糊上一块皮肤。 祝寻从纳灵袋中取出寄澜,企图寻找合适的机会出击。 女鬼正对着屋内,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下一秒,她的手中就运出黑雾,黑雾凝结出一根长绳朝着屋内延伸。 “啊——”虚弱且沙哑的叫声传来。 只是片刻,两名‘活死人’村民就被捆绑着带了出来。祝寻仔细一看,正是前两天他看见了那对夫妇。此刻,他们原本僵硬的脸上竟涌现出明显的恐惧,甚至身子也在小范围地挣扎。 “前辈,这些村民不是死了吗?” “或许,是他们意识尚存的时候见到过女鬼的手段。”祝寻听见喻言的传心术,也用神智回应道,“对于女鬼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身体本能地作出反应。” 女鬼丝毫没把他们的挣扎放在眼里。她扬起右手,黑色的指甲变得尖而又长,她将身子往身前一扯,对着妇人的头顶猛然插入指甲。紧接着,指尖从上而下,宛如利器瞬间将妇人给撕扯成了两半! 变异的青黑色血浆溢出,直叫人作呕。 可她的虐/杀并没有就此停下。 她转身挥动着诡气将捆绑住的男人高高抛弃,又狠狠砸下!直到将男子砸成一滩血肉,才收了手。空气中,满是腐肉糜烂的味道。屋前的空地上,满是恶心的碎块。 喻言匆匆看了几眼,赶紧封住自己的嗅觉,可他还是迟了一步。生理性地作呕让他低呼出声,瞬间女鬼的诡气就击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祝寻手中的寄澜腾飞而出,直面迎上。 “是谁!”女鬼发出声响。 祝寻见自己已经暴露,干脆不再躲避。他递给喻言一道隐晦的眼神,便闪身而出。他重新握住寄澜,定定站立在女鬼前面。 他看着女鬼‘并不存在’的容貌,招呼道,“额,这位姑娘初次见面,你……” 话还没说完,女鬼便又释出一道诡气。 祝寻双眸微眯,反应敏捷地侧身躲开。他一边挥动着寄澜打散袭来的诡气,一边竟还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肉渣渣,“姑娘家家的,别动不动就出手打人嘛?多没意思。” 说话间,还不忘快速瞥看自己的鞋子。 还好,还算干净。 凌厉的袭击忽然停下,祝寻察觉到这点,挑眉看去,“不打了?” “你是谁?”女鬼忽然移至他的面前,问道。 祝寻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鬼便再度发声,“说!你是说!” 简单几字,却带上了微妙的急切。 祝寻脸色微变,后撤半步道,“我叫祝寻。姑娘,这全村人都已经死,你没必要折磨他们……” “祝寻?”女鬼默念一声,几秒后,忽地发出冷笑,“我倒是记得……” 祝寻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暗中提防。 “溪岭祝氏的少掌门也叫这个名字。”女鬼贴得更近了,尖锐的指甲企图划过祝寻的脸庞,轻飘飘的笑意传来,“好巧,你们同名。” 祝寻往后一撤,望着女鬼的视线带上几分考究,“你怎么会知道溪岭祝氏?你又是谁!” 其实从那场噩梦开始,再到玉佩的来源,以及对他的影响……种种事件连在一块,让祝寻隐约猜测到自己的身份—— 上古三大世家之一的溪岭祝氏,和他渊源不浅。更甚至,他就是旁人口中的‘祝氏少掌门’。 只可惜,三大世家早已经消失得悄无声息。即便祝寻有心,也根本无处可寻。女鬼既然能说出‘溪岭祝氏’,想必对其也有了解,正因为如此祝寻才急着追问。 “着急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嗯?”女鬼低笑一声,不答。诡气在她的手掌间凝聚,只听她幽幽改口,“你来这儿,是不是想要杀我?” 余音未落,一道银色的短箭划破空气,疾速而来。 女鬼意识到变动,可闪躲时还是慢了一步。银色的短箭正中她的肩头,喻言敛神,一声令下,“破!” 方才祝寻用眼神暗示了这点,由他出面分散女鬼的注意力,喻言则躲在暗处伺机而 分卷阅读43 动。 如今时机得当,女鬼的肩膀被短箭重伤,爆开一个血洞。她捂住自己的肩膀,恶狠狠地发出质问,“你们暗算我!” 瞬息之间,她的周身就涌起极为强烈的诡气,连带着发丝都肆意扬在空中。 祝寻不再拖延,挥剑而去。寄澜感知到祝寻的战斗意念,剑身顷刻溢出强烈的红色灵光。犀利的剑锋散开,但凡被波及的诡气,顷刻消散于无形。 “不自量力!”女鬼哼笑。手中的诡气化为一道屏障,隔绝了祝寻和剑灵。 站在后侧的喻言见此情况,挥出一叠符纸。手上的银色箭/弩并排扫出一行短箭,夹带着散落在半空中的符纸,齐齐朝着女鬼攻去。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女鬼狠厉质问,大袖一挥就让所有的短箭猛然换了方向。喻言看着反向袭来的短箭,顿时色变。 “喻言,小心!”祝寻心头一紧。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女鬼回身嘲道,“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说罢,她就合掌一握,原本诡气屏障立刻化为无数道尖针,朝着四面八方飞去,简直无孔不入! 祝寻蹙眉,挥剑遮挡,可他还是忽略了一点—— 这位女鬼显然很通幻术之道,地上的碎肉渣渣不知何时在她的控制下,化成了诡气、继而成了藤蔓形状。趁着祝寻和喻言不注意时攀上他们的脚踝,甚至扎入他们的皮肤,进入他们的筋脉。 ‘厉’鬼的修为,向来不可小觑。 诡气在她的手中变化出各种形状,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喻言被限制了行动,女鬼趁机向他挥出诡气袭击。喻言无法闪身,被诡气狠狠击中了肩膀,顿时面色惨白。 “喻言!”祝寻眸色一沉。他的大腿被藤蔓扎根,开始剧烈抽搐,下意识地想要跪到在地。祝寻反手将寄澜插在地上,硬生生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越来越多的诡气尖针刺入他的体内。 前后的对招,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女鬼自觉胜局明显,‘无貌’的脸上终于露出一双眼眸,饶有趣味地盯着祝寻狼狈的样子。 祝寻的眼角渐渐攀上猩红,紧握着剑柄的右手开始爆出青筋,左侧脸颊连着脖颈又一次显出神秘的黑色符文。 女鬼见到这个符文,目光一凝。还没等她多想,祝寻体内的诡气便突然爆开,连带着寄澜身上的灵力都增强了几分。 “怎么会?”女鬼急速撤退,心中警铃大作。原本按照她的预测,祝寻再厉害,修为也不过‘煞’级而已。 可短短数十秒的挣扎后,他的修为等级居然猛然上升了一层! 这、这怎么可能! 祝寻闪身落在女鬼的身后,寄澜的剑刃一落,就将束缚着喻言的诡气藤蔓给斩尽了。喻言拿出符纸,贴在自己手上的脚步,克制着痛苦,“前、前辈。” 祝寻淡淡睨了他一眼,神色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丝毫没了先前的担忧。他启唇冷声发话,“退远点,别碍着我做事。” 喻言哑然,眉间显出浓重的忧虑。 女鬼回过身来,重新看向祝寻的双眼里充满警惕,“你到底是谁?” “这话你已经问过一次了。”祝寻举起寄澜直指女鬼,眼中满是不耐,“有完没完?” 女鬼被激中,二话不说抢先挥出诡气。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灵光骤然从空中落下形成屏障,护住了祝寻,更隔绝了他和女鬼的对阵。随即,一道白色身影落了下来。祝寻不悦地眯了眯眼,猜测来人的身份究竟是敌是友。 女鬼看见来人的容貌,神色一愣,“怎么会是你!” 站在最后的喻言认出那道身影,眼中的紧张终于得以消散。他暗中一口气,低喃道,“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一惹就变厉害的寻寻儿√ 猜我们的宁吱吱能不能捂好马甲? -- 感谢订阅支持,本章评论送红包~ -- 【感谢】Meatball的深水鱼雷,么么哒! 第027章·怒11 祝寻走前一步,却被无形之中的屏障给挡了回来。他抬眸盯着来人的背影, 心底蓦然升出几分熟悉感。 祝寻眼角的潮红微褪, 转而便发现女鬼露出了真实面貌。那是一张极为艳丽的容貌,身上的红衣衬着她更显耀目。只是生得再美貌, 这虐/杀的手段也太过狠厉了些。 “你是见好就收,还是等我把你抓回炼鬼殿?”前面的男人开了口, 出口的声音似乎还带上几分独有的冷意。 女鬼神色复杂, 垂眸低笑。再次抬头时, 狠厉就又爬回了她的眼中。她目光绕过男人,重新落在祝寻身上,恶狠狠道, “这么些年过去了, 你们还是一样惹人厌!” 她的身上诡气再起, 竟是比之前更重。 祝寻蹙眉, 不由握紧手中的寄澜。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三言两语就逼得女鬼使出了全力? 女鬼直冲而来,男人站定在原地不动, 直到两人咫尺之距,他才猛地一挥袖。无尽的灵力从古袍中挥出, 直接消散了女鬼的诡气,反将她击中狠狠砸在了一间石屋壁上。 女鬼倒地, 脸色痛苦难挡。 祝寻已从最初的诡气灼心中回过神来,他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对着男人的背影玩笑道, “对待姑娘家家的,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男人的身影微顿,不知出于何缘故,竟是头也不转地冷声反驳,“你倒是一直怜香惜玉,否则也不会被她打伤。” “……”祝寻被这话堵得一噎,尴尬掩唇。 站在最末的喻言移了移视线,有闲心在暗中嘀咕——师父不会是在吃醋吧?也是,哪有像前辈这样张口闭口就站在女鬼立场说话的?就算是玩笑那也不行。 女鬼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她体内的灵力波动得厉害。身影变得模糊晃动,没几秒就消失在原地。祝寻见此急着迈步上前查探,哪知又被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给挡了回来。 “喂!打个商量?”祝寻轻咳一声,自觉大丈夫能屈能伸,“方才的话我是开玩笑的,你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你先把这道隔在我周边的屏障撤掉,我真的不能让那个女鬼逃掉!” 他用神智探试过,完全无法挣脱这道屏障。由此可见,男人的修为深厚远在他之上。当然,对方一看就是修行得道,和他这种成鬼修炼的半吊子,也是不一样的。 男人微微侧身,却是连正脸也没给他留一个,“她受了重伤跑不远,你顺着海道进岛,自然能找到他。” 说罢,就消失在原地。 祝寻走了几步,就明白‘阻碍’已撤。他想起这个神秘的男人,忍不住挑眉惊叹,“没想到现世竟然还有得道飞升的人?只可惜没看见 分卷阅读44 他的正脸……” 喻言走上前来,问话,“前辈,你没事吧?” “没事。”祝寻收回思索,将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反问,“你的伤严重吗?” “还能撑得住。”喻言用符纸暂时封住了伤口的出血,他抬头望着昏暗的天色,提起正事,“前辈,我们追过去吧?” 祝寻感受着体内忽然充沛起来的修为,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紧接着,他自信勾唇,“当然。” …… 两人来到最外侧的峭壁上举目远眺,海面便分割成两块空间,中间一条狭长的海道延伸而去。在它的尽头,有一个海岛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喻言伸手比划了一下海岛,发问,“前辈,那个地方就是传说中海神岛?” “应该是。”祝寻凝神,总觉得心绪莫名起伏得厉害。他捂了捂心口,眼中坚定再现,“别耽误时间,我们速移过去。”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海神’的传说开始的,既然如此,他就必须要前往一探究竟! “好。” 两人一前一后纵身从峭壁上跃下,沿着海道急速行走。 喻言看着两侧形成的水墙,试探性地伸手触摸,哪知他的指尖轻易就穿了过去。海水在他的手中翻腾,带着特有的凉意,顺着他的手臂往下留。 喻言怕坏了水墙,淹了海道,赶紧将手臂收回来。 祝寻察觉身后的动机,回过神来,“做什么?” “前辈,你们。”喻言眸中显出几分惊叹,“我们的手可以穿过水墙,触碰到海水,可这道水墙又能将海水拦在外头?”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祝寻也试着摆弄了一下海水,眸色微晃,“这片海域或许蕴含着上古自然的灵力,才会出现这番奇景。” 说话间,两人就抵达了海岛。回头望时,原来来时的石屋岛倒成了一个小点。海道并没有消失,两人在中间行走而来,竟是半点没有打湿。 “小心点,注意安全。”祝寻重新拿出寄澜紧握在手中,顺着白石粒的浅滩往上走登岛。喻言跟在他的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令人惊讶的时候,海神岛上没有半株植被。放眼望去是无穷无尽的白色砂石,甚至伫立着数十根白色石柱。 每个石柱相隔不远,喻言以脚为尺,简单测了测,“前辈,相邻的两根石柱,距离差不多。可是这个分布,我看不出什么名堂。” 祝寻略微作想,忽然有了想法,“你别动,我换个角度看看。” 他顺着最近的一根石柱蹬至顶端,站在制高点观察着这些石柱的分布。不过须臾,他的脑中就浮现出一道阵法。 “是幻阵。” 喻言没能听清他的喃喃,提高声量,“前辈,你说什么?” “将这些石柱的落点连成线,是一道幻阵。”祝寻眸底显出光亮,以指尖作笔默默在心底连起阵法,“我知道了!中心点在那里!” 祝寻从石柱上一跃而下,直奔中心落地,“喻言,跟我过来!” “前辈!”喻言飞快跟上。 眨眼间,祝寻的四周石柱便泛出了白光,将他包裹在其中。祝寻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伸手遮住双眼。脚底踩入一阵虚无,似有什么东西拽着他往下深陷。 “这是我改良过的幻阵,一次只能容下一人。”女鬼熟悉的声音响起,仿佛是贴在耳旁的低喃。 祝寻强迫自己在强烈的白光中睁眼,可落眼之处是茫茫一片。心绪起伏得更加厉害,甚至还涌上了莫名的怒意。手中的寄澜感知到他的情绪,强烈震动起来。 “祝寻。”女鬼呼唤着他的名字,语中带着难以辨别的复杂,“这么多年不见,我亲自备了一份见面礼给你。” 嘀。 “希望你还有命,活着出来。” 嗒。 瞬间,祝寻就被一道蛮力狠狠地拉扯了下去。 …… “祝寻,你醒醒,我们到地方了。”朦胧间,有人拍了拍他的脸颊。一次拍打不成,又加重了力道。 祝寻骤然惊醒,狠狠握住对方的手臂。睁眼时,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怒意和凶狠。 “嘶!”来人甩开他的蛮力钳制,出口的语调高了些,“你吃错什么药了!看我像是看见仇人一样?” “哦?是不是我打扰到你做春/梦了?” 三言两语入耳,终于让祝寻的理智回拢。他从床上爬起来,仔细打量着身旁的人。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挺直腰望着他。 少年的样貌很是英俊,长发用青色玉冠束起,显得干净利落。他穿着一袭青衣,衣襟处用金丝勾勒着祥云图案,简单却不是精致。腰间还别着一叠长鞭,此刻,他的右手正似有若无地摩挲着鞭子。 “怎么不说话?你真睡懵了?”少年的语气又软了下来,隐约透着担忧,“是不是还在晕船不舒服?” “晕船?”祝寻被一提醒,才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意识地询问,“我们在哪里?” “快到石屋岛了。迟点祝掌门肯定会让你上岛,所以我才喊你起床。” 祝寻只觉得脑仁发痛,好半晌才恍然记起眼前少年的名字,“……沈顷岚?” “我说你怎么回事?”沈顷岚坐在他的身侧,果断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体热啊?你以往从不喊我全名的。” 祝寻一怔,摸出自己的纳灵袋查看起来。袋子里没有寄澜,没有缚鬼鞭,更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灵器…… 祝寻神色一紧,余光瞥见木桌上的铜镜,立刻起身疾步而去。他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容貌没变,可看着分明年少青涩了不少。 “不行,我得喊祝掌门来看看。”沈顷岚看着做出莫名举动的祝寻,担心蹙眉。还没等他走出船舱,就被祝寻拉住手臂,“顷、顷川,现在是什么年份?” 沈顷岚‘啧’了一声,干脆倚在门边,挑动眉头说道,“我说,祝寻你在和我扮痴傻的戏?行呀,那我就把话一次说全了。” “你,祝寻,年十八,祝氏少掌门,家中长子。” “我,沈顷岚,年十八,沈氏少掌门,家中独子。” “今年试炼会的地址是由你的父亲、祝氏现任掌门选的地盘,在临海海域。”沈顷岚一把推开紧闭的船窗,指了指外头,“看见外面数十艘大船了吗?三大世家的子弟就在这些窗上,就等着明天开始的试炼大会。” “你要是再‘装疯卖傻’耽误了明天开始的试炼会,我看祝掌门非得罚你在宗祀跪上个三天三夜!” 祝寻听见这一番话,哪里还能不知道情况! 他这是回到千年前?或者说,此刻的他正处在女鬼的幻境里? 外面忽然响起号角声,打断了祝寻的沉思。恰时,一位气度沉稳的男子走了进来 分卷阅读45 ,沉声喊道,“寻儿。” 祝寻抬眼望去,只是触见对方的一瞬间,沉寂的心血顿时翻涌。不需要任何迟疑的时间,他便端端正正行了一礼。他压抑着情绪的波动,闷声喊道,“父亲。” “祝掌门。”沈顷岚见好友恢复正色,暗松一口气。 “正好,你们兄弟两人都在。”祝鹤龄面露笑意,说道,“已经到石屋岛了,你们兄弟两人上岸一趟,找一些当地懂海域、风向的人,请他们做我们这一次的向导。” 祝寻闻言,忽地响起石庙里老人的话。 “是。”沈顷岚应得飞速,他瞥了好友一眼,替他的‘反常’开脱,“祝寻有些晕船,正好让他上岸透透气。” “晕船了?寻儿,你难受得厉害吗?” 祝寻感受到男人的关心,勾唇回复,“我没事,父亲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的。” 祝鹤龄向来对自己的长子颇为满意,他拍了拍祝寻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今年的试炼大会由我们祝氏主持,来参与试炼的子弟又比往年要多。找来的向导必须要能力出色,能帮我们提早看清海域风浪的情况。” “你明白了吗?” “是,儿子谨记。”祝寻垂眸应话。他想起这场试炼大会的结局,有些凝重。 只可惜他身处幻境,无论怎么折腾,恐怕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既然如此,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还能找回一些丢失的记忆。 …… 祝寻和沈顷岚乘坐小船靠了岸,后者一个健步就腾空上岛,转身嫌弃道,“你怎么慢吞吞的?” “慢点好啊,像你这样太快不行。”祝寻想也不想就将玩笑话脱口而出。 “好呀,我还担心你晕船晕坏脑子!现在看来,你耍嘴皮子的功夫还是一样溜!”沈顷岚冷冷挑眉,数落回去。 熟悉感迎面扑来,这样彼此数落的对话,是他们从小到大的日常。 祝寻勾起真心的笑意,快步上岸,一把勾住对方的肩膀,“沈少掌门,走吧!把正事办了最要紧。” 沈顷岚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赐给他一个攻击,这才作罢。 祝寻佯装吃痛,带着好友朝前走去。只是还没等走出两步,沈顷岚便又停了下来,声线微扬,“等等,你看看谁来了?” “谁呀?”祝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色骤然凝固。他的脸上显出不可置信,慢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出一个名字。 “……宁、宁越之?” 作者有话要说: 嘀!幻境前尘副本已开启!亲爱的【寻寻儿】玩家,你的好友【宁越之】已重新上线!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另,本章评论送红包哦 -- 【推基友的灵异文,日更稳定,超级棒!】 前国师江一鸣,抬手点睛起龙脉,覆手天下顺昌,得名无数。 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的大国师不曾想到,他再一睁眼,成了贵妇怀里呱呱啼哭的奶娃娃。 奶娃娃长大后,成了一个让人头疼无比的大妖孽。 - “庄伯父,我看你印堂发黑,奸门狭窄凹陷,头顶有些绿。” “朱影帝,我看你唇薄口尖,面大鼻小,难负重名,这奖是买来的吧。” “庞制片,我看你三庭浮肿,步虚气短,家里养小鬼了吧。” - 前国师、现富二代把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偏偏没人敢动他。 - “我!指腹为婚的那一位可是个黑白通吃的社会人!” 社会人钟旭沉声:是我。 闷头吃瘪的炮灰甲乙丙:社会社会惹不起。 第028章·怒12 沈顷岚对于好友今日出奇的反应,见怪不怪。他朝着不远处挥了挥手, 喊道, “攸宁兄!你怎么也上岸了?” 祝寻听见他的称谓,这才恍然勾起点记忆。 对于不远处的那位少年, 他们一直这般称呼。 攸宁。 君子攸宁。 身着白衣的少年定眼望来,规规矩矩朝两人行了一个平辈礼, “两位安好。” 声音虽然不大, 可借由海风轻飘飘地传进了两人的耳中。祝寻盯着那人的眉眼, 心止不住的波动。一时间,竟是斑驳了现实和幻境。 沈顷岚睨了祝寻一眼,小声嘀咕, “你看看, 攸宁兄还是这副端庄正经的模样。”余音未落, 他便也行了一个平辈礼, “攸宁兄,安好。” 祝寻下意识地迈了一小步,就被好友拉住, “你又做什么?回礼啊。” “啊?喔。”祝寻抿了抿唇,回了一礼。 “我随意上岛逛逛, 两位请便。”攸宁又是一句,转身便朝着一条小路离开。祝寻望着他的背影, 很想冲上前去问话。只可惜,这个想法还是‘扼杀’在了好友的举动中。 沈顷岚反勾住他的肩膀,带着他朝村里的大路走去, “你说,攸宁兄只年长我们一岁,怎么天赋和能力比我们高出那么多?” “嗯?” 祝寻一时没明白。 “你没听说吗?”沈顷岚诧异地瞥了好友一眼,小声分享消息,“一个月前,攸宁兄的修为已经突破了大能期。” 像他们这样的上古世家,是集风水、捉鬼、修行于一体的。寻常子弟能懂风水、捉鬼炼化,就已经是不错了的。而‘修行’这事,若是天资过高,甚至有得道飞升的可能。脱离凡人肉体,化为神位,想想都是了不起的事情。 修行者的等级从最末等开始,依次是练气、开光、辟谷、结丹、大能、出窍、分神飞升……再往上,就是凡人不能触及的神位修炼。 祝寻和沈顷岚作为世家的少掌门,天资自然不差。两人十六岁时便一前一后到了‘结丹’期,已经被无数长辈称赞、子弟艳羡。 如果攸宁的修为真升至‘大能’期,就快比得上如今的三大掌门了。 “你怎么知道的?”祝寻有些不解。他倒不是怀疑攸宁的能力,只是这么天大的喜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传遍各大世家,怎么可能毫无声响的? “宁掌门压着这事没让往外传。”沈顷岚咳了咳,低声说道,“先前三位掌门人议会,我路过时偷听到的。” 沈顷岚想了想,寻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是怕招来其他小家族的嫉妒吧?毕竟最近底下的一些小家族觉着三大世家权力太大,想着闹事。” 除了宁、祝、沈三大世家外,底下更有无数家族依附。 “宁家作为三大世家之首,树大招风。攸宁兄是独子,更是少掌门的,宁家长辈肯定得留心。” 祝寻点点头,觉得这个说法也合理。 “不过等到了试炼大会,总能从宁越… 分卷阅读46 …”他顿了顿,改了称呼,“从攸宁兄的身上看出点名堂。” “你还是喊他全名吧。”沈顷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逗趣道,“反正你对他向来没大没小。两年前世家聚会,你当着宁掌门的面喊他‘吱吱’,回来之后就被祝掌门罚跪了一天。你忘记了?” “……” 祝寻哑然,显然没记起还有这一茬事情。 自己对着宁越之那张绝世的俊脸,喊他‘吱吱’? 天呐,也太丢人了吧! “咳,你记错了。”祝寻掩唇反驳。沈顷岚最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毫不理睬他的反驳,又说出一事,“这有什么的?我听我母亲说,你在祝夫人肚子里的时候,祝家和宁家还指腹为婚过。” “……”祝寻停下步伐,被这惊天的消息冲击得不知作何反应。 指腹为婚? 他和宁越之? “结果你生下是个男孩,宁夫人还失望了好一阵。”沈顷岚越说越觉得好笑,捧腹出声,“我母亲还说了,你们两个本家离得近,小时候你每次和宁越之见面,就得强行抱着他喊哥哥。” “祝夫人甚至还在宁夫人的怂恿下,把你打扮成女孩子……要不是宁夫人后来逝世,你们两家肯定走得动更厉害,你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荒唐事呢!” 祝寻一把捂住沈顷岚的嘴,故作凶狠地制止,“我说你差不多了啊!我小时候的事情,你记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等我回了溪岭也问问我母亲,套出你小时候的丑事!” 沈顷岚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祝寻的性子向来皮,又能说会道的。每次口舌之争,自己十有九输,这回总算赢了一局! “服不服气?”沈顷岚掰开他的手,问话。 祝寻想起方才的那些事情是同宁越之发生的。不知怎么,就红了耳根子。他巴不得赶紧扯开话题,连声道,“服气服气!就服你,行了吧?赶紧办正事!” 沈顷岚见好就收,应了句,“行。” 兄弟两人走到村子里,不少村民都对他们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沈顷岚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贴在祝寻的耳侧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大家看我们的眼色像是在看敌人?太也防备了一些吧?” 祝寻想起这事的来源——大概是村里的巫师告诫村民们,要遮掩好‘海祭’的事情。 “村民对我们外人有些防备也是正常的。”祝寻没有多说。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朴素的青年男子就走了过来,他打量着祝寻和沈顷岚,用并不熟练的官话问道,“两位公子哥,我是这个村的村长,请问你们来这儿是做什么?” “你是村长?”祝寻眼前一亮,和好友对视一眼就直白说明了来由。 一番话落,沈顷岚又补充了两句,“你放心,我们会给予一定的酬劳和食物。” 村长听见这话,略作作想就应了下来,“行。村里人怕生,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给你们找人过来。” “多谢村长。” 祝寻略松一口气,鞠躬道谢。 村长的号召力不可小觑,没过多久就领着十余人走了过来,“这些都是村里的渔户,出海的经验很足。” 祝寻环视一圈,见众人精神焕发,点点头,“没问题。如果大家回去准备一下,迟点就能跟着我们上船了。” “好。” 众人纷纷应道,各自抓紧时间回家准备去了。 “两位公子哥请随我回家坐坐?正午海边的太阳最晒,可别中了暑气。”村长对他们放下戒备,邀请道。 两人闻言,大方受邀,跟着村长回了家。 石屋的样貌和祝寻记忆里的并没有多大差距,他进了房厅下意识地朝着门边看去,一块黑布突兀地盖住了低矮的一角,想来就是祭台。 “你看什么?”沈顷岚顺势看去。 还没等祝寻答话,孩子的哭声就从里屋传了出来。两人双双转过视线,就见村长牵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子走了出来。 小孩子的脸蛋圆乎乎的,正眯着眼睛嚎啕大哭,“我要跟爹爹一起去坐大船。” “村长,这是……” 村长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小儿子,听说我要去大船上,哭着闹着要和我一起去。”余音刚落,孩子便又抱上他的大腿,哭得一抽一抽的。鼻子通红的,可怜又可爱。 祝寻天性喜欢有趣的小孩子,不由勾唇。他蹲下身子,招了招手,“小弟弟,你到哥哥这边来。” 孩子闻言停下哭声,还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小嗝。他看着祝寻的脸,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大哥哥。” ——我父亲很幸运地成了几名向导之一。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事地哭闹着要跟着上船。有位大哥哥…… 祝寻脑中突然闪过那名老巫师说过的话,心中一凛。 “大哥哥。”那名小孩子又喊。 祝寻回过神,重新勾起笑意,问道,“你叫什么?” “胡豆。” 祝寻挑眉颔首,拿出随手的巾帕擦了擦他的脸蛋,这才将他一把抱起来,“小胡豆,别哭了。哥哥带你去大船上玩,好不好?” “小孩子不懂事,公子哥你别理会他。”村长连忙开口。 胡豆搂住祝寻的脖子,乖乖巧巧地低声道,“我想去……” 祝寻想起现实,眸底的幽光一闪而过,笑笑,“没事,一个孩子而已。小胡豆你上了船要乖乖的,知道没有?” “嗯!” 沈顷岚也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大事,站在一旁持了默认的态度。 半个时辰后,选定的渔民们集合,有下属前来将众人依次带去各艘大船。祝寻带着村长和胡豆上了船,派人给他们安排好房间。 三位世家掌门人正在议事,祝寻只好按捺住找父亲祝鹤龄的心思,随意来到甲板上。 “祝寻,坐这儿吹风!”沈顷岚不知何时端来几叠小菜,正坐在甲板前方吃着。 “我说这么一上船就没看见你人影。”祝寻扬唇,快步走近,“敢情躲到这里潇洒来了?” “饿了一天了,还不允许我吃点东西?”沈顷岚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把筷子,递了过去,“给你留的,吃点?” 祝寻接过,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沈顷岚朝四处看了一眼,端起酒壶给他倒上,“喝不喝?” 祝寻盯着桌上的酒盏,挑动眉头,“明天就是试炼大会,你还敢偷偷喝酒?要是被沈伯父看见……” “别废话!”沈顷岚打断他的婆婆妈妈,企图拿回酒盏,“不喝就算了,你怂你的,我喝我的。” “谁说我不喝的!”祝寻连忙表达真实想法,抢回酒盏一口闷下。他做好了回味陶醉的准备,结果瞬间发现了不对劲。 “……” 沈顷岚见他上当受骗 分卷阅读47 ,立刻笑出声,“里面装得是茶,你傻不傻?我哪里敢真喝酒误事?” 祝寻咂巴了一下嘴,哼声,“无聊。” “你傻。”沈顷岚晃了晃酒盏,故意讨趣,“祝少掌门,要不要再喝一杯?” 忽然间,对面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冷笑,“身为世家少掌门,正事不做,喝酒斗嘴倒是一流。” 沈顷岚闻声,手中动作一顿。他起身看去,神色有些古怪地喊了一声,“贺岚姑娘。” 祝寻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连忙起身看去。对面大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那张艳丽的容貌几乎瞬间就让他认了出来。 海神岛上的红衣女鬼,就是被海祭的贺岚本人! 怪不得!怪不得在他坠入幻境以前,女鬼在他耳边说过——‘多年不见’四字。 祝寻陷入沉思,直到沈顷岚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再抬眸一看时,贺岚已经回到了船舱内。 沈顷岚拧住眉头,似乎有些不悦。他将酒壶放在一块,喋喋不休,“她要是不满这指婚,大可找她父母说去。要是我沈家退婚,我第一个同意!每次见面非得我身上挑刺?她不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祝寻被他一提醒,终于想起点事情。 沈顷岚的母亲和贺岚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各自成婚后也没断了联系。至于沈顷岚和贺岚之间,双家父母也来了‘指腹为婚’这一出,甚至取名时都带上了‘岚’字。 贺家虽比不上三大世家,可独创的‘幻’术是一绝。贺岚虽然身为姑娘家,但修行十分刻苦、能力卓越,在家门弟子里都排得上前头。 贺岚骨子里傲气十足,她看不上这纸婚约,自然连带着排斥沈顷岚。而后者也觉得被一介女子折了面子,同样不喜。两人没见过几次面,这‘仇’倒是结得比‘亲’深。 祝寻想着笑出声,幸灾乐祸地问道,“你既然那么不情愿,怎么不找沈伯父主动提退婚的事情?” “你以为我不想?”沈顷岚没好气道,“提了两次,就被罚了两次家规!我爹说要我敢主动退婚,非打折我的腿逐出家门。” 祝寻笑得更欢了。 “笑什么笑?”沈顷岚刮了他一眼,转而自言自语道,“你说,当年怎么不是我们两家父母指腹为婚?我们两都是男的,自然就没了这破事!” “啧。”祝寻无视了后半句,故作惊恐地摇了摇头,“我要是姑娘家家的,我也不嫁给你。” 沈顷岚看了过去,神色微变,笑问,“哦?那你要真是姑娘家家的,要嫁给谁?” 祝寻只当他配合自己开玩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那我当然是嫁给宁越之啊。” 沈顷岚吹了声口哨,憋笑点了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你干嘛露出这幅表情?” 祝寻疑惑转身,只是一瞬,笑意就凝固在脸上。宁越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视线正紧紧落在他的身上,浅声问话,“……你要嫁给我?” “……” 祝寻被他盯着看,生出几分莫名的心虚,连带着耳根子也沾了点点绯红。 完了。 这下子玩笑开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我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宁吱吱:原来阿寻这么早就想嫁给我。 -- 【感谢】Meatball和咦咦咦大宝石的地雷!本章评论抽-送红包! 第029章·怒13 “攸、攸宁兄,好、好巧啊。”祝寻好半天才找回一丝镇定, 尴尬发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又是几道脚步声响起。宁越之听见动静, 回过身去,平静地对着来人拘礼, “父亲、两位掌门。” 来的三位正是宁、祝、沈三大世家的现任掌门人。 “阿寻。”祝鹤龄看见自己儿子, 忙声示意, “还不向两位掌门问好?” “父亲,宁伯父、沈伯父安好。”祝寻敛住情绪,正色道。沈顷岚这会儿也学乖了, 依样画葫芦地拘礼问安。 “难得看见你们三人能待在一块儿。”宁掌门看着自己一向克制寡言的儿子, 眼中隐约透出一些欣慰, “攸宁,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站在一侧的祝寻,想起刚刚的话题,巴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他越想越觉得担忧——像宁越之这样的性格, 不会真把方才的玩笑话给说出来吧? “咳!”祝寻轻咳一声,见对方朝自己看来, 连忙眨巴眨巴眼睛。只可惜动作太过明显,立刻被祝鹤龄低声斥责了一句, “阿寻,别在两位叔伯面前胡闹。” 宁越之看穿他的情绪,眸色微闪。他只字不提方才的对话, 只说,“晚辈们在讨论明天的试炼大会。” 祝寻暗松一口气,总算透出轻松的神色。 还好还好,暂时避免了一道家规教训。 三位掌门人相顾一笑,最为严苛的沈掌门开口说道,“这次试炼会的前三甲,你们三人必须分别拿到!此事关乎三大世家的颜面,明白了吗?” “是。” “明白。” 宁掌门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攸宁,你是要现在跟我回自家船上,还是再多留一会儿聊聊天?” “回去。”宁越之平静开口,“例行的入定修炼,儿子今日还没完成。” “那好,我们走吧。”宁掌门满意他的刻苦,露出点笑意。他对着众人微微示意,转身离去。 沈掌门看见后方矮桌上的吃食,拧了拧眉头——自己的儿子向来和祝家小子待在一块肆意玩闹。要不是两人天资尚可,修炼的时候也还算认真,他早就把儿子抓回去了。 “顷岚,天色不早了。明天试炼会是正事,你和阿寻今晚莫要胡闹,跟我回去好好休息。” 沈顷岚不敢忤逆了父亲的意思,连忙应话,“是。” 直到两位掌门转身离去,他才重新贴近祝寻,还不忘将刚才的事情拿出来说。他学着祝寻的语调,揶揄道,“那我肯定是嫁给宁越之啊……我说祝少掌门,这下好了,攸宁兄知道你的相思之苦了,开不开心?” “说不定,等试炼大会结束后,你们的一纸婚约就要回来了。” “你给我闭嘴吧!”祝寻故意抬手作出要打他的姿势,吓唬道,“要不要我在沈伯父面前替你和贺岚姑娘在美言几句,好让你早日入洞房?” 祝寻看着沈顷岚骤然停住的嬉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好兄弟嘛。要死一起死,要成婚一起成婚,你觉得如何?” “谁跟你是好兄弟?”沈顷岚立刻嫌弃和他拉开距离,头也不回地下了船。 祝寻盯着他的背影低笑一声,这才回到自己来时的船舱内,躺回床上闭眼冥想。 虽然入幻境才短短 分卷阅读48 几个时辰,可无论是他主动想起的记忆、还是从外界得知的内容,这一切的一切信息量都太大了,他需要时间去理清楚。 宁氏、祝氏、沈氏并称三大世家,除此之外底下还有无数家族依附。而他作为祝氏的少掌门,不仅身侧有沈顷岚这个兄弟,甚至和宁越之也牵连不少。 至于红衣女鬼,正是在幻境里还鲜活高傲的贺岚。 若是幻境与现实发生过的一致,那么接下来他就该遇上海难,甚至还会进入千年前的海神岛……那个传说中的海神,是不是也能浮现出真面目? 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传来,祝寻睁开双眼朝外看去。这才惊觉在他合眼之际,幻境里的时间飞速而逝。听这动静,难不成是试炼大会要开始了? 祝寻从床上翻身而起,立刻走出船舱去查看情况。一名身着祝家制服的弟子匆匆忙忙跑来,在他跟前停下急切道,“少掌门,你怎么还在这里?试炼大会的开场仪式就要开始了,你快跟我过来吧!掌门人见你迟迟不来,已经有些动怒了!”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祝寻看着被众船围在海域中央的巨型船,算准每条船只间的落脚点,直接运转修为灵力飞奔而去。 历届试炼会的开场仪式前,是各家祈福环节。 祝寻稳稳当当地落在人群后头,猫着身子小跑着坐在沈顷岚的边上。沈顷岚看见迟迟才来的好友,倾斜过身子,低声发问,“你是不是睡过头?” 哪里是睡过头,是根本没睡! 祝寻在心里腹诽,明面上没多说一字,只摇了摇头。他抬眸看向正位的祝鹤龄,对方早在他入座的第一时间就望了过来,面上夹带着一缕责怪。 祝寻察觉到这点,连忙正襟危坐。即便是身处幻境,他也不想让祝鹤龄感到一丝一毫的失望。 祈福仪式由三大世家之首的宁掌门操持,宁越之作为宁氏少掌门,此刻正跟在父亲身侧做助力。 他身上穿着宁氏子弟的制服,衣前襟刺出一只翱翔的长鹤来,正是宁氏图腾。或许是身份不同,宁越之衣服上的长鹤是由银丝勾勒的,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点光亮来,衬着他整个人更显气质特别。 祝寻将视线一点点往上,依次划过在他的唇上、鼻尖、眼眉,不知不觉竟是看痴了进去。不得不说,无论是在少年时期的、还是现实生活中,宁越之的样貌都出众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攸宁兄很好看吧?”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问话。 祝寻想也不想,点头回应,“好看啊。” 刚说完听见一声低笑,祝寻回过神,看着含笑打量他的沈顷岚,抢在他的揶揄之前开口,“你少趁我专心套我话。” “你是够专心的,看着攸宁兄的眼神和远处那些女弟子一模一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怀春。”沈顷岚这话半是真实,半是夸张。 可落在祝寻的耳朵里,蓦然变了感觉。他掩了掩唇,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恰时,号角声再度响起。 呜——呜——呜—— 祈福仪式完毕,所有入座的弟子们一并起身,直视正前方的主位。 宁越之站在三大掌门人的旁边,气势丝毫不显弱。 “我说,这回第一肯定是攸宁兄了。”沈顷岚轻叹一声,虽然心有不甘,可又不得不钦佩宁越之的能力,“我们就争个第二第三吧。” “谁要和你争?”祝寻环视一圈,忽然来了兴趣。虽然是在幻境之中,但他从心底喜欢这种场合和活动,“第三名留给你了,我和宁越之争个第一第二。” “……”沈顷岚听见这话,差点没被气笑,毫不认输地回了一句,“祝少掌门,走着瞧!” 祝寻知道他是在佯装生气,扬唇回应了一句,“好呀。” 说话间,三大掌门一致闪身,各自借助自己的灵器腾空在空阔海域之上。三人都是‘出窍’期的能者,修为自然不可小觑。 三人以自身为阵,海面上顿时风浪暴起,甚至还有些黑色诡气冲出海面,企图蹿到船上来。船身微微晃动起来,人群中不少人发出抽气声。 “诶!”沈顷岚面色坦然,丝毫不怕这些低阶亡魂,“我听说你们祝氏半年前探测到这海域底下有个结界?底下聚集了不少溺海而亡的冤魂,所以祝掌门才把这次试炼大会的地址定在大老远的临海……” 沈顷岚顿了顿,好奇发问,“这事是不是真的?” 祝寻记忆缺失,自然是不记得这事的。但是听沈顷岚说得头头是道,想必十有八/九是真的。他睨了好友一眼,模糊回答,“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与此同时,长者沉声传来。 “参与试炼的弟子们人手一只纳灵袋,只要捕获住海底冤魂的一缕精气,等大会结束后,掠得精气最多者获胜。” “阵法已布下,试炼大会就此开始!” 话音刚落地,一众子弟纷纷争夺大船的有利位置,就近开始设法引出冤魂、捕获。只有极少数修为较高者,才敢将灵力附在自己的武器上腾空在海域上方。 沈顷岚刚欲抽出腰间的灵鞭,就被祝寻给止住了,“别急,你跟我过来。” “去哪儿?” “别废话,跟我过来。” 祝寻将好友拉至大船尾部的夹板上,纵身跃下。沈顷岚吓了一跳,赶紧朝底下看去。哪知好友正稳稳当当地停在一叶小舟上,朝他勾了勾手,“快下来。” 沈顷岚虽然疑惑,但也信任地跟着落在小船上。 “试炼的海域面积那么大,你留在这里跟其他弟子争着抢冤魂,人挤人做什么?”祝寻找到两支船桨,递给好友一支,又道,“就算你能借助灵力腾空在海面之上捕获冤魂,时间长了,也总有体力耗尽的时候。” “还不如坐着小船往远一点海域去。到时候,我们施法稳住船周围的水面,站在船上去捕获海域里的冤魂。一不用和外家弟子们争,二累了还可以休息,何乐而不为?” 沈顷岚被他说服,开始也学着划动船桨,“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小船?” “刚刚跑去开场仪式的时候看见的。”祝寻挑了挑眉头,坦然等待好友的夸奖,“服不服?” “就你脑瓜子转得快。”沈顷岚倒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祝寻加快划船的速度,说道,“我们得划快点,抢占先机。那十几艘大船每隔一刻钟,才会分头往外航行一些。时间一长,总会有人想到和我们一样的办法。趁现在没人,我们多捞一些。” “好。” 小船划出大船聚集的位置,沈顷岚看着四周的海域,干脆把选择权交给了好友,“往哪个方向?” 祝寻随便一指,“往那儿去!” …… 两人划行了好 分卷阅读49 一会儿,原以为可以占领一片无人的海域。哪知忽然间,就远远就望见了一道身影。 “怎么还会有人?是出海的渔夫吗?”沈顷岚眯了眯眼。两只小船靠近,祝寻看见熟悉的身影,面露惊讶,“攸宁兄,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还能是为什么?目的和我们一样呗。”沈顷岚丢下船桨,叉腰好笑道,“你们两人也是奇了怪了,想法一样就算了。可这片海域那么多方向,怎么还能选到一块去?” 祝寻听见这话,转头朝宁越之看去。 只一瞬,就撞上了对方投来的目光。那双茶褐色眼眸宛如琉璃,轻而易举就让人坠了进去。 祝寻蓦然觉得心头一烫,微妙感再度生了出来。他移了移视线,用力将船桨拨动,“攸宁兄,我和顷岚去远一点的地方,绝不碍着你!” 沈顷岚毫无防备,一下子重心不稳摔到在船头,吃痛着将心里话飙出,“祝寻,你看见攸宁兄慌什么?逃婚也不是你这样逃的!”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祝寻手中动作一停,巴不得将好友丢进海里去喂鱼。他丢去一记眼刀,“……你闭嘴!” 说罢,手中划桨的动作更快了。 宁越之站在原地,看着祝寻划船逃离的背影,又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两句不着调的对话,唇角忽地弯了望,眨眼见,笑意又消失不见了。 …… 一连几日,前三甲都被三人牢牢占据。唯一不同的是,第一名的位置永远是宁越之的。这二、三等倒是在祝寻和沈顷岚之间轮流交替。 “祝寻,我们今日分开捕获冤魂,你看如何?”沈顷岚站在甲板上,面色精神。 试炼会一共五日,虽然每日都能评出前三甲,可最终名词还是得看捕获的总数。两人虽是好友,可竞争起来也是认真的。 “好呀。”祝寻抬眸看了一眼天色,隐约有些忧虑。按照胡巫师的话,这次历练会的变故就出在第四日。 沈顷岚打量了周边的水域,指着不远处的一艘大船底下说道,“你看,那里还有两只小空船,我们过去吧。” 祝寻颔首,和好友快速移动,落到那艘大船的甲板上。沈顷岚往下看了一眼,率先跃下稳当地落在小船上,对好友指了指旁边的空船,“快下来。” 哪知余音未落,忽然一道红色的身影凌空而来,抢先一步落在船上。 祝寻堪堪停住下跃的动作,定眼一看,“贺岚姑娘?” 贺岚扫视船身一圈,抬眸看向大船上的祝寻,语气微挑,“祝少掌门不好意思,这艘船没写你们祝家的符号,先到先得,没问题吧?” 沈顷岚哼笑一声,替好友反驳,“这船分明是我们先看见的。” “我和你说话了吗?”贺岚睨了他一眼。 沈顷岚一噎,显然又要觉得面子挂不住,“祝寻,你下来同我一块!别和某些人一般见识!” 贺岚冷哼,又刺了一句,“两个男人整日待在一块,也不嫌黏糊?” 沈顷岚以同样的话回应她,“我和你说话了吗?” “……你!” 祝寻见两人对峙的情形,立刻摆手说道,“没事,你先去吧。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分头行动?我再找找周边,总能有多余的小船。” 话音刚落,祝寻便听见底下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阿姐,你别和两位少掌门过不去了,父亲知道了又该说你。你快些动身出发吧,试炼的时候注意安全。” 贺岚平视而去,语气总算放缓了一些,“小安,你今日就待在船上,好好休息。” “嗯。” 贺岚得到应答,又看了沈顷岚一眼,这才划船离去。 祝寻站在甲板上,是看不见中部船舱的死角。他张望两眼,对着好友好奇低问,“刚刚说话的人是谁啊?” “贺岚她亲弟弟。” 祝寻蹙了蹙眉,还是没能记起这号人物。 “你不认识他也正常,贺安从小体弱,几乎没参加这种世家聚会。” 要不是沈、贺家交情不错,沈顷岚也不会认识这位小少爷。他看着已经关紧的船窗,悄声道,“这回大概是被贺家主带出来见见世面,结果好像又病倒了。” “原来如此。”祝寻点点头,转而又道,“你别耽误时间先去吧,我去别处找找船只。” “好。” 祝寻看着沈顷岚远去,才在四周搜寻起来。只可惜三日以来,用这种办法的弟子们越来越多,已然没有小船只了。 祝寻无奈之下只好回到自家的大船上,独自守着一个角落。比起今日份的试炼,他更在意那场传闻中死伤无数的海难。他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心底渐渐凝重起来。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祝寻待在角落合眼凝神,从未离开。忽然间,万里无云的天空砸下一道惊雷,紧接着暴雨砸下。 “下暴雨了!海面起巨浪了!” 祝寻一睁眼,就听见远处有人惊恐大喊。他立刻起身查看情况,已经是第四日的试炼,所有的大船都分散得很远。四周广阔的海面上分布着无数小船,在巨浪中极为不稳地晃动。 海底的冤魂诡气不知受了什么指引,竟然纷纷窜出海面,数量竟是比试炼前三日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 短短须臾,就有几只小船被打翻,慌乱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祝寻连忙冒雨走回甲板前方,船工忙着转帆回程,而祝鹤龄就站在一侧,面色严峻地用自身修为压制着船周边的诡气。 “父亲!” 祝鹤龄侧目,神情松了一瞬,“阿寻,你没出海?” “嗯,父亲,我来帮你!”祝寻点头,二话不说动用自己的灵力协助压阵。祝鹤龄没有多言,重新凝神运转着灵力。 没多久,祝寻忽然听见一道孩子的哭声,“阿爹,阿爹你在哪里?胡豆儿害怕呜呜呜……” 海面上开始连番掀起数十米的巨浪,直冲向甲板。只一瞬间,胡豆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祝寻一惊,连忙朝着海面去看。果不其然,胡豆瘦小的身影就快淹没近海水之下。 “爹!有小孩掉进海里了!我去救他!”此时此刻,祝寻早已忘了是幻境还是现实。他心一横,直接从甲板上跃下。 祝鹤龄看见这一幕,猛然变色,“阿寻!”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席卷了身体,祝寻憋住气一头扎入海水之下寻找着胡豆。好在很快地,他就发现了对方。祝寻一把将胡豆捞起,单手将他抱住浮出海面,胡豆呛了水,又哭又咳。 “小胡豆乖,双手抱紧哥哥。”祝寻安慰一声,快速扫视着海面。被打翻的小船越来越多,而他们和祝家大船隔得距离越来越远。 祝寻看见这风浪的情况,自知带着胡豆无法追不上,心中顿时一紧。 正当 分卷阅读50 危急关头,一道清冷的声音破空而来,“祝寻,上来。” “宁越之!”祝寻回首看见来人,又惊又喜。对方用灵力将船只移近,朝他伸出一只手来。 祝寻第一时间将胡豆递了过去,宁越之见此,将孩子平稳接至船上,再度伸手道,“快上来。” “嗯。”祝寻借力而上。胡豆止住哭声,有些害怕地搂住他的腿,“大哥哥。” “别怕。”祝寻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他重新看向宁越之,却见对方紧紧盯着一个方向,“方家的船沉下去了。” 祝寻顺势看去,几乎只是眨眼间,远处的一艘大船就没入了海底。他的眸色重新归于沉重,只是有些记不起这家的来历,“方家?” “北阳铸剑世家。”宁越之简单回答。即便大难当前,他的神色依旧从容平静,“看样子,即便回到大船上也不能保证安全。我们离海岸很远,即便用灵力行驶小船也要好几个时辰。” “而且这几个时辰内,还得确保不受冤魂诡气以及海浪的攻击。”祝寻颔首,补充说明。 “大哥哥,那个是什么?”沉默的胡豆晃了晃他的手臂,低声问话。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在几丈远的地方,海面被分割成了两块,中间慢慢延伸出一道海道。 祝寻眼色一亮,还没等他开口说话。 船底便猛然遭受强烈的诡气袭击,原本就狭窄的船只顿时爆裂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宁吱吱对寻寻儿一直就挺特别的~今天日6k啦!还有读者小可爱在看嘛呜呜!! -- 幻境前尘篇下章就结束了,重新进入现代主线!因为剧情连接等缘故,一定要讲清楚古代的这件事!请小可爱们多多谅解,爱你们!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Meatball*7和香菇炖咕噜的营养液~~ 第030章·怒14 一刻钟后。 祝寻抱着小胡豆快速上岸,让他平躺在岸边的沙滩上。他浑身被海水浸湿, 水珠在他的发丝上凝结, 啪嗒掉落在沙粒上,没一会儿水迹就消失不见。 “小胡豆?”祝寻拧住眉头, 喊道。 “让我来。”宁越之走近,蹲在他的身侧。他的指尖挥出一道灵力, 找准胡豆的身体位置落下, 直接从腹部顺势而上停在喉咙处, 紧接着轻轻一击。 胡豆嘴巴里猛然呛出好多海水,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有些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祝寻和宁越之熟悉的脸庞后, 露出浅浅一笑, 乖乖喊道, “两位大哥哥。” “小胡豆乖, 难受了就闭眼休息一会儿。”祝寻松了口气,语气不由自主地温柔道,“哥哥用灵力烘干你的衣服, 我们别着凉了。” “别浪费灵力。”宁越之看了他一眼,随手从自己的纳灵袋中拿出一套干净整洁的宁氏制服, “给他换上。” 祝寻挑眉发笑,不得不服了这个人, “你怎么还随时携带衣服?这么爱干净。” 宁越之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淡声开口,“用得上, 比如现在。” “谢了。”祝寻接过衣服展开一看,瞬间将其撕扯开来。宁越之听见声响,瞳孔颤了颤,盯着祝寻欲言又止。 祝寻看见他的神色,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识地捏紧撕成两半的衣服,心虚解释,“给胡豆穿着太大了,就算只是披在身上也不方便。你们宁家不、不差这一套衣服吧?” “随你。”宁越之快速落下一句,起身时眼中露出的无奈笑意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祝寻给胡豆换衣服时,宁越之就已经打量起了周边的环境。方才他们的船只破裂,又被巨浪袭击,阴差阳错下钻入了海道,来到了这座神秘的岛上。 “好了,乖乖休息。”祝寻安顿好胡豆儿,重新靠近宁越之。 他看着还未消失的海道,以及周边熟悉的地形,心里已然有了答案——想来这就是千年之前传说中的海神岛,连同岛上布阵的白色石柱也一模一样。 宁越之收起罗盘,神色严肃起来,“罗盘失灵了,没办法辨别出方位。” “这条海道,连同这个岛都是凭空出现的。宁越之,你听说过没有?这片海域底下有个结界,会把方圆几百海里的冤魂诡气都给吸引过来?”祝寻将沈顷岚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宁越之。 “我知道。”宁越之应话,望了他一眼,“正是这个缘故,祝掌门才把试炼大会的地址定在这里。” 祝寻借机又问,“你说,这个突然出现的海岛会不会和结界有关?” 两人说话间,海道已有了慢慢合拢的趋势。还没等宁越之回答,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从即将合上的海道里冲了出来。祝寻定眼一看,惊喜道,“顷岚?” “祝寻!攸宁兄?”沈顷岚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气,疾步上前,“你们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祝寻打量了好友几眼,见他安然无恙后,放心道,“不过,我们来这儿的遭遇应该差不多。” 沈顷岚明白他的意思,回身看着依旧汹涌的海面,忧心忡忡道,“方才我在海面上时,至少看见了四艘大船翻沉。那些弟子乘坐的小船,更是无一幸免。” 要不是他意外发现了这条隔空的海道,恐怕也要命丧临海了。 “按照之前的方位预测,离我们最近的海岸都要近几个时辰的船程。况且现在风浪未停,我们根本没办法游出这片海域。” 宁越之取出一枚符纸,附上灵力后将其抛至空中。狂风中,符纸坚固得宛如利剑,直冲海面而去。 “我已发出了求救符纸,暂时留在岛上看情况吧。” “嗯。” 沈顷岚余光瞥见躺在地上的胡豆,惊讶道,“这个小孩怎么会在这里?” 祝寻简单和他解释了一番,重新回到胡豆身侧。这才发现对方的双颊涨红,额间满是虚汗,口中更是止不住的呓语。 “糟了!”祝寻伸手探了探,发现对方的体温高得吓人,“……小胡豆好像发烧。” 沈顷岚对上好友的目光,蹙眉摇头,“我不懂医。你不是向祝掌门学过针灸吗?能不能用上。” 祝寻被他一提醒,才恍然记起这点。他下意识地用神智探索着自己的纳灵袋,无奈道,“我没带针灸用具出来。” 宁越之走了回来,从随手小瓶里拿出两粒丹药,直言“给他喂下去。” 祝寻自然是信得过他的,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喂入。 只可惜,丹药对于胡豆这般年纪的小孩子来说还是过大了些。再加上,他烧得迷迷糊糊,实在是难以吞咽。 宁越之眉梢微蹙,朝着两人问道,“有水吗?” “哦!这个我有!”沈顷岚将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 分卷阅读51 。宁越之接过打开水袋,对着祝寻说道,“把他抱好,我把丹药碾碎倒他嘴里,再用水灌进去。” “好。”祝寻按照他所说将孩子乖乖抱起,温柔低哄,“小胡豆,醒醒?我们乖乖的,先把药吃了?” 宁越之听见这语气,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加重手中的力度将两粒丹药碾成粉末,送入胡豆的口中。他微微压低身子,又给孩子喂水。 “你慢点给,小孩子吞咽慢很容易呛住。”祝寻低声补充。 “好。”宁越之闻言,举止不由轻柔了几分。 沈顷岚看着越贴越近的两人,又听见这一来一回,总有些说不出的微妙——自己肯定是被祝寻前几日不着调的话给影响了! 否则他怎么越看,越觉得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沈顷岚摇了摇脑袋,索性不再去看,回身去研究岛上立着的白色石柱。 两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喂得很慢,好一会儿才将碾碎的药末全部喂尽了胡豆的肚子里。胡豆迷迷糊糊的,却又害怕不敢睡过去。祝寻抚了抚他的脸颊,让他靠在自己身侧。 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和宁越之挨得极尽。对方身上浅淡的檀香传来,忽地迷了迷他的心神。 “大哥哥,这是什么?”胡豆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虚弱问话。祝寻余光一瞥,便看见地上落着一块熟悉的玉佩。 ……什么时候掉的? 正想着,祝寻便伸手去拿,哪知忽然间就触上了宁越之的手背。短暂的触碰带来细微的痒感,又觉得莫名热得奇怪。 祝寻抽回手,不自然道,“这、这是你的玉佩?” “嗯。”宁越之捡回,用指腹细细扫开玉佩上的沙粒。他明白祝寻心中所想,开口提点,“你的玉佩还别在腰上。” 祝寻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闹了一个乌龙,只好解释道,“我们两个的玉佩质地和形状倒是挺像的,我差点认错。” 宁越之将玉佩挂回腰间,简单回应,“这两块玉佩,本来就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切割的。” “什么?”祝寻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眸中难掩惊讶与好奇。 宁越之瞧见他的情绪,难得多了些话,“这是世间少有的上古白玉石。我父亲在我出生前,有幸得了一块原石,正好可以切割出完整大小的两块。” “既然是你们祝氏的东西,我怎么会有?”祝寻追问。 “世家给新生儿的玉佩必须珍而又珍,才能受得住上古秘术强大的能力……”宁越之缓缓开口,所说的含义和之前老人所言半句不差。 宁越之顿了顿,看着祝寻意有所指地补充上了一句,“当初,是我母亲把玉佩给了祝夫人。” “……” 祝寻哑然,忽而明白过来。当初,他们两家长辈定过‘亲事’,这枚玉佩不会就是两家父母的信物?既然知道自己是男孩了,父亲母亲怎么不把这东西还回去! 祝寻陷入对真相的震惊中,不知不觉间,连带着耳根子都沾上了点红色。 宁越之将他的反应悉数收入眼中,嘴角微微泛,故作平静起身。恰时,沈顷岚从远处走了回来,“祝寻、攸宁兄,你们过来看看。” 祝寻应了应,见胡豆昏昏欲睡的样子,便轻手轻脚地起身。 三人聚在一块,沈顷岚便指着这些白石柱子说道,“我刚刚看了一遍,这些白柱好像形成了一道生死阵。” 生死阵顾名思义,破阵即活、陷阵便死。 祝寻双眸微眯,细细将白石柱摆放的位置过目。的确,和千年以后的幻阵存在很大差异。 “海上风浪未停,这个岛是突然出现了,也极有可能突然下沉……我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沈顷岚认真提议道。 “你的意思是要破阵?”宁越之敛神,认真思索着这个提议。 沈顷岚和祝寻对视一眼,再次肯定,“若是这岛突然下沉,我们带着胡豆、又没有船只,十有八/九难以回程。但若是尝试破阵,我们三人的修为加在一块,至少有五五开的胜算。更何况,攸宁兄你不是已经破了‘大能’期?” 宁越之听见这最后一句,没有反驳。他看着一直沉默的祝寻,问,“你呢?” “什么?” “你怎么看?” 祝寻闻言,没有直接回答。幻境真假难辨,可千年之后的宁越之,依旧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或许……在这‘千年之前’,他们也能解决掉现有的困境。 “我不喜欢坐以待毙。”祝寻对上他的目光,郑重回答。 宁越之颔首,应道,“好,那我们破阵。” “我上去找阵眼。”沈顷岚率先响应,直接跃上就近的一个石柱。祝寻抬头看着他,习惯性地用神智搜寻起纳灵袋里的武器。 只一会儿,他的眼中便涌出遗憾——此刻他的纳灵袋里没有寄澜,更没有各色来源不明的灵器。唯一觉得熟悉顺手的,是一把黑色的弓/弩。 祝寻将弓/弩拿在手上细细打量,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许多画面——这把弓/弩,是祝鹤龄在他修行之初便赠予他的,这么些年,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侧。 既然如此,那后面陪着他的寄澜又是怎么出现的? 祝寻蹙起眉头,有些不好受。身处幻境,让他脑中的画面多了不少,可这些记忆还是断断续续的,恼人得很。 “攸宁兄,你左手第三根白色石柱!”上方的沈顷岚忽然传来声响,敲醒了沉思中的祝寻,“祝寻,你右手边第五根白色石柱!” 三人因为世家身份,从小就学习破阵之术,沈顷岚在这一方面更是出了名的优秀。 两人闻言点头,分别走向沈顷岚所报的位置。后者见两人站定,就从白石柱上一跃而下,落在另外一处阵眼。他默算一瞬,又对着宁越之说道,“攸宁兄,你身后西侧的白柱子也是阵眼之一。” “我知道了。”宁越之领悟得很快,当即应下,“我启动两个阵眼。” “好。” 三人相顾一眼,彼此明了。祝寻开口数数,“三、二、一。” 话音落地,三人便同时将灵力输入了石柱外壁。原本看上去寻常的石柱竟然顷刻就成了赤金色,发出的光亮直射上天。 忽然间,狂风咆哮,暴雨侵袭。近处的海面上忽然掀起漩涡,一道浑身赤金的水龙忽然出现,发出极为狰狞的吼声,“尔等凡人,还敢在我地盘造次!” “龙?”沈顷岚双眸蓦然睁大,咬牙道,“怎么可能?!上古龙神不是都已经死绝了?!” 宁越之早在第一时间,就抛出测邪符。他听见沈顷岚的问话,顿时点明答案,“阵法神迹或许是上古龙神留下的,这只‘水龙’绝对不是!” 祝寻眼尖,看清上方测邪符出现的黑子——恶。 若是龙神,怎么可能会被这 分卷阅读52 测邪符测出等级?祝寻嗤笑,大声说道,“只是恶鬼,故意幻变成水龙吓唬我们呢!” 他算是明白了! 什么海神?根本就是这只恶鬼将上古神迹留为己用,幻装成‘龙神’,来坑骗误上海岛的村民作威作福! “哥哥……呜呜……”暴雨中哭声传来,胡豆从地上爬起来,磕磕绊绊地朝他跑来,水面上的恶鬼已然看了过去。 “糟了!”祝寻想也不想就跑了过去,“小胡豆!” “祝寻!”后方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祝寻一手拉过胡豆,翻身将他护入怀中。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恶鬼身上的诡气早已触上了胡豆的手臂,疼得他一瞬就晕了过去。祝寻看着手臂上突然出现浪花状的烙印,神色一凛。 恶鬼幻成的‘龙神’张开血盆大口,直冲祝寻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剑灵直冲而来,直接将它的‘龙头’斩断,瞬间瓦解成了大量的海水落在砂石滩上。 恶鬼重新凝起一道身影,再次挥动诡气。短短须臾,海底冲出大量的冤魂,它们发出凌厉凄惨的尖叫声,直冲三人而去。 “阿寻,你抱着胡豆躲在后面!”沈顷岚抽出自己的灵鞭,上前和宁越之站到同一个阵营。两人挥动自身的灵器,击杀这些冤魂。 祝寻看着前方的胶着,神色凝重,思绪百转千回。 海底的结界大概和岛上的阵法一样,都是上古神迹,所以才会困在了那么多冤魂。这只恶鬼占领神迹那么多年,实力不容小觑。这些海底的冤魂或许是惧怕他的能力,竟都听从他的指使! 千百年来,死于海难的人数不胜数。若是这海底的冤魂无穷无尽,即便他们三人再厉害也有被耗死的时候。 怎么办? ——先用分化术,复制出恶鬼。再用咒法操控恶鬼,让它们对打? 忽然间,祝寻的脑海中浮现了喻言的声音。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讨论过了阵法。 没错!这只恶鬼虽然难以复制,可这些冤魂却是能分化复制的!让冤魂击退冤魂,他们再腾出身来对付恶鬼! 祝寻立刻从纳灵袋中摸索出一叠符纸,直接划破指尖,飞快在符纸上画下咒术。他想起试炼时就带在身边的、放置冤魂的纳灵袋,二话不说就将其从腰间摘下,将袋中的冤魂全数放出。 他将符纸抛撒至空中,凝神用灵力驱使这些冤魂,厉声发话,“众魂听我号令,分!” 此话一出,聚集在他身边的冤魂顿时分化,数量翻了一倍。祝寻大喜过望,按照原先计划驱动它们而去。 沈顷岚发觉不对劲,回身问话,“祝寻!你不要命了!谁让你用咒法的!” “我再不用,我们才是真的没命了!”祝寻反驳。他在现实世界里成了鬼魂,早已没了术法和咒法的分别。对他来说,只要有用,不危及自身就可以! 他快步走近,摘下对方身上的纳灵袋。 “……你!”沈顷岚自顾不暇,实在没空和他争辩。 祝寻释放出袋中冤魂,依样画葫芦地驱使了它们,这才对着身侧好友解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们三人纳灵袋里的冤魂数量加在一起,肯定能抵挡一阵时间。当务之急,是腾出手来对方那个恶鬼。” 不远处的宁越之听见这话,竟是摘下腰间的纳灵袋,果断扔给祝寻,回应,“好,冤魂你来对付,其余交给我。” 说罢,就朝着恶鬼快速掠去。 宁越之是最严于律己的,此刻都没有出声反对。沈顷岚无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们两个夫唱夫和的!倒显得我刻板了!” “什么叫做夫唱夫和?”祝寻一噎,没想到好友这会儿还有闲心说胡话。 “没什么,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去帮攸宁兄!”沈顷岚留下这一句,也冲了过去。 祝寻看着两人和恶鬼纠缠的身影,只得继续凝神操控着冤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恶斗还未停止。 操控冤魂远比想象中得更为耗费精力,祝寻额间开始布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祝寻。 耳畔忽然传来熟悉而空旷的声音。祝寻一惊,不由分心环顾四周。就在他以为是幻听的时候,又是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祝寻,停下!你在幻境里,不能耗尽灵力,听明白了吗? 祝寻停了下来,喊道,“谁!在哪里?!” 雷声轰动,祝寻抬头朝天幕望去,一道惊雷伴随着白光砸下! …… “啊!” 祝寻猛然睁眼起身,周围的场景慢慢显现,是在一个地下溶洞内。 他捂住强烈跳动的心口,吐出一口浊气,身子止不住地发虚,显然是耗费灵力过渡所致。祝寻看见身侧闪着红光的寄澜,瞬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从幻境中挣脱了。 祝寻拿起寄澜,有些发晕地从地上站起。他揉了揉自己的鼻间,嘟囔道,“……没想到在幻境里面消耗的灵力修为都是真的。” 若是将灵力修为消耗完毕,他的小命还真得彻底留在幻境里。 大脑的晕眩感终于微微过去,祝寻朝四周看了看,凭感觉朝着一处的溶洞小路走去。没多久,他就听见前方传来熟悉的声线。 祝寻眼色一凛,立刻加快步伐走近。他靠近声音的来源,透过一个小溶洞,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内侧的场地开阔,四周用白色石柱砌成平整的墙面。女鬼就坐在正前方的白色龙椅上,她盯着中央的一道身影,脸色难看。 这道身影……是先前在石屋村帮过自己的神秘人? 祝寻认出来人,直径入内。 女鬼看见祝寻,先是一愣,转而对着神秘人讥笑,“你怕他命丧在我的幻境里?你转身看看,他可厉害得很。” 祝寻蹙了蹙眉梢,迈步上前。还没等他靠近,对方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女鬼见此,默不作声地缓了缓脸色。她从龙椅上起身,慢悠悠地走了下来。她的额间的鬼印慢慢显露了出来,丝毫不影响她的容貌,合着身上的红色裙摆摇曳,更显几分艳丽风情。 “祝少掌门,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幻境虽然是我编造的,但你在里面所遭遇的一切,都来源于你的记忆深处。”女鬼走近,又在离他几步距离时停下。她低低一笑,问,“我很好奇,你的记忆里有我了吗?” 祝寻闻言,眼光幽深。他盯着女鬼与幻境内一致的容貌和身影,瞳孔深处溢出细微的惋惜,“……当然有你。” 须臾,他就便收起复杂情绪,轻巧勾唇问候,“贺岚姑娘,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解密最后的伏笔~嘿嘿嘿!今天更新6000+! 分卷阅读53 夸我!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031章·怒15 贺岚听见这久违的称谓,脸色一晃。她垂下眼眸, 低笑, “没想到千年之后,这世上还能存有故人。我还以为, 不会有人再记得我了。” 祝寻想起那对鬼物兄弟,低声开口, “自然有人记得你。” “哦?” “贺姑娘, 当年你、你被海祭之后……”祝寻于心不忍, 轻声带过,“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岛上原有的那只恶鬼呢?” 贺岚冷笑拂袖,眼中怒意和恨意交织, 几乎要迸出火来, “死了!魂飞魄散死透了!” “……” 祝寻哑然, 一时不知该如何问话。 贺岚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幽幽反问,“祝寻,你懂那种在呛水和窒息中反复, 然后一点一点濒临身亡的感觉吗?手脚被绑,你越是挣扎, 就下坠的越快……没人有能救你,包括你自己。” “我生前幻想过无数中和恶鬼缠斗后的死法, 可唯独、唯独没想过这一种!”贺岚眼中显露嘲讽,瞳孔之下还藏着几分悲切,“如果能就这样死了, 也挺好的……” 可惜她没有。 贺岚死后魂魄离体,又被上古的阵法永远困在这片海域里。那只恶鬼看见她的红衣,便明白她的由来,趁她修为尽失掳至这座岛上。 “你知道那些被海祭的女子会是什么下场吗?” 祝寻隐约猜到一些,神色复杂,“那只恶鬼对你们……做了什么?” 贺岚双手骤然握紧,一道道诡气随着她的盛怒溢在周围,她发狂喊道,“还能是做什么!自然是这天底下最恶心最龌龊的事情!” 贺岚没了修为,而其余女子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她们日复一日被侵/占,受不住这般折磨的的人,意志逐渐消磨,久而久之便魂飞魄散。 可贺岚不甘心,更不认命! 她生来是所有家门女弟子中最优秀的,即便她和沈顷岚有婚约在身,追求她的人也是排起了长队!她本该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甚至会是所有家门中有史以来的第一任女家主! 可结果呢……她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却被那些愚蠢至极的村民害死!死后,还被那只恶鬼玷/污! “我暗中捕捉海里的冤魂进食修炼,更等待时间给那只恶鬼致命一击。”贺岚的情绪微微平复,继续陈述,“原以为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可没想到三年后,我意外得到了一缕灵魄。” 魄? 祝寻眸中露出疑惑。 贺岚看穿他的情绪,继续说道,“我不清楚它的由来,可我能感知到它蕴含着极大的修为能量。所以,我将那缕魂渡入自己的体内……” 短短瞬时,贺岚的修为大增,甚至和恶鬼齐平。她大喜过望,却也不敢贸然动手。 长时间压抑的恨意已经让贺岚失了最初的心,她借机勾/引恶鬼,反复确认它的命门。再然后,趁着一个月夜将它狠狠折磨致死! 从那以外,这片海域就成了她的主宰。 “我知道你恨那些村民的见死不救,可将他们炼成活死人留在世间折磨……”祝寻停住了未说完的话。他想起石屋村的那些人,只觉得心绪复杂。可他明白,孰对孰错并不是由他一人说了算的。 “你懂什么?”贺岚眼底恨意又起,说道,“你知道历任巫师都做什么勾当吗?海祭之事,本就是他们和恶鬼达成的肮脏协议!” “那些渔民有命回村后,借着‘巫师’身份作威作福!但凡被他们看上的少女,他们就会肆意霸占。再然后,就对外宣传那些少女被海神看中,用‘海祭’杀人灭口!” 贺岚眸色被水光侵润,回过身去,压抑道,“我听那些女孩子说过,其实好几次都有村民撞击巫师对她们干的肮脏事,可他们都不敢说、更不敢在海祭的时候救她们。甚至,更有一些知情的村民为了讨好巫师,亲手成了海祭的执行者,将她们丢人海底。” 而其他村民呢? 在那个年代,愚昧无知或许可以原谅!可他们一个个私自恶毒,为了讨好传说中‘海神’,为了自己祈求中的‘风调雨顺’,就随意了结无辜女孩子的年轻生命! “你告诉我,谁给他们杀/人的权利?他们都该死!”贺岚定定地看向祝寻,眸中的狠厉犹在。祝寻想起那一村的活死人,不再辩驳。人已死了近千年,早已没了意义。 “祝寻,我知道你来石屋岛,十有八/九是为了那些活死人。”贺岚从往事中抽离出来,冷然发话,“我奉劝你就此收手,我看在当年的份上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你应该很清楚,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祝寻闻言,低笑出声,“贺岚姑娘还是和旧时一样高傲。你说得也对,村子上的活死人我可以不管,但我要再问你一事。” “什么?” “如今不比当年,石屋岛并不是遥远不可及的岛屿。若是岛上出现前来观光的无辜陌生人,贺岚姑娘打算作何处置?”祝寻想起石屋酒店的事情,悄然问话。 “心情好便不杀,心情不好就杀。”贺岚冷冷发话。她成为鬼魂这么多年,原先的是非早已经被满心的恶欲所侵蚀。对她来说,世上所有的普通人都是可以随意玩捏的存在。 “哦?”祝寻挑眉,手中的寄澜感知到他的情绪发出灵光。 贺岚很敏感,二话不说就运出诡气,“祝寻,看你这样子是要和我敌对?” “敌对算不上。”祝寻语气微扬,换了个说法,“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 话还没说完,贺岚就猛然朝他袭来一道诡气。祝寻闪身往后一躲,还没等他反击。三团黑雾突然袭来,渐渐聚拢形成三道身影隔在了两人中间。 祝寻认出黑白无常,神色微凛,又将目光投在中间的黑袍男人。男人浑身的戾气很重,杀肃感扑面而来,直叫人觉得胸口发闷。 “祝寻大师。”黑白无常朝他看来,齐声说道,“此事由阎王亲自来处理,请你放心离开。” “放心离开?”祝寻强忍着难受劲,他想起上回在宋家发生的事情,嗤笑道,“你们地府怎么总是喜欢跟在我身后捡漏?” “……”黑白无常齐齐一噎。怎么每次遇上祝寻,他们两张嘴加在一块都还说不过呢! 中间的黑袍男人转过身来,只可惜,他的脸上带着极为丑陋的木质面具,遮挡了他的真实面貌。 祝寻盯着他的面具,心里其实并不怀疑他的阎王身份。毕竟这通身的戾气和杀气,可不是寻常鬼物都能有。 “祝寻,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请你先离开,这事我必定处理妥善。”阎王的声线很低很闷,听上去有些含糊 分卷阅读54 。 祝寻双手环抱在胸前,挑了挑眉头,“初次见面,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就因为你是传说中‘动动手指就能要了我的命魂’的阎王大人,所以我就要听你的话吗?” “……”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祝寻这是不要命了吗?居然敢这么和大人说话! 祝寻看见黑白无常的反应,扑哧一笑,改口,“要不这样吧,阎王你就当欠我一份人情?等哪日我有需要了,你再反过来帮我一个忙?” “可以。”阎王回答,几乎没有浪费思考的时间。 祝寻一愣,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的事情居然还能成真? 阎王变出一只瓷埙,落在他的眼前,“若是日后有事,你只要随意吹出几声曲调,我会过来。” “好。”祝寻笑眯眯地接过,将其装入自己的纳灵袋里。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阎王的面具上,他一忍再忍,终是开了口,“阎王大人,你下次换个面具,现在这个带着真的很丑。” 阎王一愣,语气微变,“好。” 他看了看黑白无常两人,吹了声口哨,揶揄道,“两位,下次见啊!不要总是跟在我的身后捡鬼魂,好歹也要体现出你们自己的能力。” 黑白无常:“……”好气,可是拿他没办法。 祝寻勾唇离去,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溶洞中后。黑白无常对看一眼,便识相得跟着离开了。 贺岚沉默地站在原地,她感受着阎王身上的戾气,面色并不好看。她见对方转身看来,眼中立刻警惕分明——好端端的,怎么会引来地府阎王?看来今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溶洞里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不知过了多久,阎王才缓缓伸手摘下面具。 尤忘露出真容,艰难又痛楚地喊出几字,“……阿姐,是我。” 贺岚眼底的警惕瞬间化为错愕,眼泪当即失了控制。她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同样艰难地问话,“安、安儿?怎么会是你?” 她早已将惧怕抛之脑后,匆匆上前,颤抖着伸手抚上尤忘的脸颊,又一声询问,“安儿,你还活着?” “阿姐……”尤忘收敛起自己的戾气,伸手反握住贺岚。他极力克制住声线里的起伏,应答,“是我,我还活着。” 贺岚点点头,所有积压的怒意被满腔的惊喜所取代。她想起方才黑白无常对他的称呼,疑惑又起,“安儿,你怎么会成了阎王?” 对于自家弟弟,贺岚是知道的。 贺安从小体弱多病,即便熟读、钻研了所有的修行之道,但因为身体的缘故难以精进。正因为如此,他们的父亲才把长女贺岚当成下一任家主培养。 “阿姐,此事说来话长。”尤忘顿了顿,又追加了一句,“我早已改名尤忘,忘却前尘的忘字。” 原先贺家希望体弱的小儿子一身平安,这才取了单名一个‘安’字。 “尤忘?”贺岚默念着他的新名字,点了点头,“这名字好。阿姐煎熬了这么些年也才领悟,人生最难做到的,莫过于一个‘忘’字。” 尤忘方才在暗处已将贺岚的遭遇听了个全,除了愤怒之余,更是心疼,“阿姐,你随我去地府好吗?石屋岛的事情已经过了千年,那里的活死人我会命鬼差去妥善处理。” 贺岚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海底的阵法困住了我。” 几百年来,那些女子的魂魄一个个消散,到最后只贺岚一人。她又何尝不想要离开?只是每一次离了海底,不出半小时辰她就会被阵法强制召回。 “这座岛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眼,只要毁了这座岛就能解了这个阵。在来之前,我就和宁越之商议过了,这事交给我们来办。” 上古神迹再厉害,历经无数岁月后,阵灵早已经削弱。更何况他和宁越之都为神格,自然解得开一个区区的阵眼。 贺岚看着尤忘,见他气质出众,谈吐自信,早已没了当年的胆小弱怯的影子,不由欣慰点头,“好,阿姐都听你的。” “对了阿姐,还有一事……”尤忘略作停顿,他没再把往事提出来,随口说道,“我探到你你体内融了一缕魄,可能是从祝寻身上掉落的。” 贺岚怔住,不解道,“你的意思是,我当年意外拾得的精魄是祝寻遗失的?这怎么可能?” 尤忘想了想往事,只得长话多说道,“那年试炼会出事后接踵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是在那个时期认识了祝寻,是他救我于水火之中。再后来,祝寻魂飞魄散……” 他想起祝寻的遭遇,心有不忍。 “他现在丢失了当年的记忆,我和宁越之正在帮他找散落的七魄。”尤忘想起岛上的幻阵,低声嘱咐,“阿姐,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施幻阵刺激他。其余的事情,等回去之后我慢慢和你说。” 贺岚本就对祝寻没什么深仇大恨,又听见弟弟如此语重心长,自然应话,“好。当年他若是救过你,我对他感激还来不及。” …… 另一侧,祝寻顺着溶洞来来回回,终于找到了出口。还没等他适应地面的光线,一侧的喻言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前辈!你可算出来了!” 祝寻见他满脸担忧,不由勾唇捏了捏他的小啾发,问,“我进去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了。”喻言估算着回答,又道,“这道幻阵只能容一人进入,以我的能力又无破解之法,幸亏阎王带着黑白无常来了。” 当然,还有师父。 祝寻闻言,忽地想起最初在溶洞里看见的那个神秘男人,朝喻言发问,“之前在石屋村帮过我们的那个神秘男人,你有看见吗?” “……”喻言懵了一瞬,心虚摇了摇头。他深怕被祝寻看穿,立刻转移话题,“前辈,阎王命人带来了船只,还说要亲自处理这里的事情,要不我们先回去?宁、宁先生还在酒店呢。” 宁先生? 祝寻眸色微亮,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微笑,说道,“是啊,我们得赶紧回去。宁先生一介普通人,要是遇到危险了就麻烦了。” 喻言心里一打鼓,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只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祝寻就已经朝停泊的船只走去。喻言见此,只好加快步伐走上去。两人回到石屋岛时,村子里已经有鬼差在押送活死人了。 老人和鬼物兄弟站在村口,看见平安回来的两人,脸上的紧张稍稍缓和。 祝寻望着老人的眼眸,心头微微动容。他快步走上前,朝老人扬起一个轻快的笑意,“小胡豆,你这可不是长大了一点点,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认不出来。” “少掌门,你、你记起来了?”老人眼色骤然一变,竟是淌出两滴浊泪来。他低头弯腰,朝祝寻郑重鞠躬,就像是当日和宁越之说 分卷阅读55 得一样,“祝少掌门的救命之恩,我终生不敢忘。” 鬼物兄弟和喻言在旁不明所以,满脸疑惑。 祝寻回身望着远处的海神岛,才又对着他们说道,“女鬼的确是贺岚,迟点阎王应该会带她过来。对了,你们和阎王说,让他看我的面子上,让你们转世为人道少些苦难。” 祝寻眸色深深,叹息道,“这一辈子太长了,你们肯定累够了。下一辈子远离这些纷扰,安安稳稳生活才好。” 天、大两兄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道,“祝寻,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祝寻勾唇,脑海中忽然想起宁越之和贺岚,以及幻境中的沈顷岚,眼波微晃,“人海虽然茫茫,若是真有缘分,无论隔了多久,都会遇见的。” “好。” 祝寻看了喻言一眼,朝着对面三人微微示意,“我们先走了。” “祝少掌门。”老人喊了一声,“照顾好自己,珍重。” “嗯。” …… 祝寻回到酒店套房时,宁越之正平静地坐在沙发上书籍。他听见动静,站身看了过去,一如既往地淡定问话,“事情解决了?” “嗯。”祝寻倚靠在门柜边,点点头。 宁越之察觉出他神情中的微妙,假意又问,“喻言呢?” “哦,我饿了,让他去酒店厨房倒腾一些东西给我吃。”祝寻语气微扬,眼底光芒更甚。他终于直起身子,一步步朝宁越之靠近。 每走一步,他就唤对方一声。 “宁先生?” “……” “宁越之?” “……” “还是,宁少掌门?” “……” 宁越之见他停在自己的跟前,眸色微变,难得有些不自然地制止,“祝寻。” “哦,我知道了。”祝寻捕捉住他的变化,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哼笑着又喊了一句,“攸宁兄,别来无恙呀。”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你的马甲掉了! 宁吱吱:我还有一层。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和*3营养液。 第032章·哀01 “……” 宁越之哑然,茶褐色的瞳孔里显出些许波澜。他沉默地合上手中的书籍, 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著书面。许久, 才轻轻开口,“你记起来多少事情?” “也不算多。”祝寻见他承认, 眼角透露出一丝窃喜,如实回答, “我方才误入幻境, 阴差阳错下就想起了当年试炼会的事情……” 宁越之听完他的话, 弯腰将书籍放下,眼色微缓。 祝寻记起那些往事,此刻看宁越之更觉得比以往更亲近了一些。他忍不住靠近宁越之, 反问,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 你干嘛假装陌生人不认识我?” “怪不得呢, 酒店的老板会找你来处理‘闹鬼’的事情。宗山宁氏的名声果然响当当的。”祝寻环顾一圈,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抛了抛。 “早就没什么宗山宁氏了。”宁越之简单略过,认真回答第一个问题, “第一次见面不是我不认识你,而是你不记得我。” 祝寻正啃着苹果, 听见这话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 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告诉过他名字, 是他自己没想起来罢了。 “那你和我说说,当年那场海难之后还发生了什么?”祝寻满腹好奇,询问。他突然穿越至此, 又成了一介特殊的鬼魂,这其中大概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宁越之转过身,闭口不谈,“过去的事情既然想不起来,就别打听了。” “为什么?”祝寻拧了拧眉头,重新绕到他的前面,“当年临海的海难之后,是不是发生了其他不好的事情?” 他正说着,脑海中忽然晃出一个可能,神色骤然紧张起来,“当年那场试炼会是我祝家举办的,既然是死伤无数,那祝家是不是出事了!你……” “祝寻。”宁越之出声打断,他定定望着祝寻,语气微变,“当年我们打伤恶鬼,便被前来接应的船只带了回去。从那以后,三大世家的确波动得很厉害……” 说话的语气渐低,掺着说不清的落寞感。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不止是你们祝家,三大世家的确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问题。”宁越之移开眼,再度开口时竟是有些压抑,“往事与我而言,是想忘想不掉的。” 祝寻鲜少瞧见对方如此外露的情绪,一时怔住了。 忽然间,他想起了曾经自己和宁越之的对话——“那令尊现在在哪?”“出了些变故,很早便去世了。” 难不成,就是在那个时候宁掌门出事了? 祝寻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他抿了抿唇,赶紧出声,“是我错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追问你做什么?” 他小心翼翼靠近两步,轻悄悄地安慰,“……宁越之,你别难过了。我一朝之间穿到陵城,又忘记了好多事情。好不容易想起你这个老熟人,所以才忍不住多问了一些。” 祝寻出声解释,又在心里给自己开导—— 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千年。当年,他和宁越之当年的交际本就不多,对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的家事。记忆就藏在脑海深处,总有一天,自己会想起来。 宁越之听见他服软的语调,瞳孔闪过一丝细微的痛楚。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口,“我没怪你。” 又怎么可能会怪你? 祝寻一直活得通透,暗中自我开解完毕后,又见宁越之恢复正常,立刻重新泛起笑意。他啃着自己未吃完的半个苹果,忍不住吐槽,“你先前伪装得还挺好,我还真以为你是普通人一个。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你跟着我去海神岛见见贺岚姑娘。” 说到贺岚,祝寻倒是又想起了好友沈顷岚。 “也不知道顷岚当年怎么样了?”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发闷,“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宁越之看出他极力掩藏的失落,只好出言透露,“我最后一次得知沈兄的消息,是说他已经修炼至了出窍期。” “出窍期?”祝寻神色一惊,随后喜上眉梢,“在往后修炼不就是‘分神飞升’了?没想到顷岚那么厉害!说不定他现在早就成了神格,不知道躲在那里……” 祝寻眸色一变,忽然记起点什么,“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宁越之早已习惯他跳脱的思维,平静出声。 “我刚刚不是和你说过,在石屋村和海神岛的时候,我遇到一个神秘男子,你说会不会就是顷岚?”祝寻大致比划了一下对方的身形,越发肯定,“虽然比记忆里高了点,但我觉得他的身形也像!” “可如果真是顷岚的话,他 分卷阅读56 为什么不露面?”祝寻陷入独自思考,喃喃。 “……” 宁越之失言,一忍再忍终是侧过身去,释放出眼底的无奈笑意。 “算了不想了。要是这小子还在世上,总有一天能遇到。”祝寻放弃猜测,瘫坐在沙发上。他在陷在幻境里折腾了那么久,身体也跟着遭了罪,无力到累得很。 宁越之收拾好情绪,将桌面上的书放回一侧的架子上。祝寻盯着他的侧脸,竟是与幻境记忆里的模样重合,不知不觉专注出了神。 “攸宁兄很好看吧?” “好看呀。” “你看着攸宁兄的眼神和远处那些女弟子一模一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怀春。” 祝寻又想起这段对话,总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他见宁越之重新投来的目光,不由自主道,“宁越之,我们真的指腹为婚过吗?” “……” 宁越之手中动作一顿,望向他的眼色更深了。 祝寻反应过来,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巴。自己这是被美色迷了心智,怎么会问出这种不着调的问题! 宁越之将他的尴尬和难为情收入眼底,不知出于何故,他的唇侧竟绽开一丝浅笑,语气难得微扬,陈述道,“是啊,你不是说,你要是姑娘家家的,还想嫁给我。” 祝寻的红根子骤然变红,忍不住嘀咕,“……千年之前的玩笑话,你怎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忽然间,门口传来点声响。 喻言托着三碗面食站在门口,而他的脚边掉落了一根筷子。他看着两人投来的视线,猛然脸红,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打扰了!” 说罢,就将托盘放在门侧的柜子上,转头就跑。 “前辈,宁先生,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祝寻反应过来,冲着对方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大喊,“喻言,你误会了!我和他能继续什么啊……” 喻言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解释,此刻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想法:师父和前辈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这进展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宁越之起身,将柜子上的面食端回来。祝寻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忍不住出声,“宁越之,都怪你,这下子喻言误会大了!” 宁越之将面食放在茶几上,平静反驳,“是你先提的。” 祝寻被他堵了话,只好低哼一声。他嗅到面食的香味,直接从沙发上一骨碌坐在地毯上,捧起碗筷,埋头专注吃面。 宁越之坐在沙发,看着他一鼓一鼓的腮帮子,眼底微不可察的笑意一点点汇聚,终是露出几分外人看不懂的深情。 …… 一天之内,祝寻体内的灵力大起大落,尚且不稳的命魂早已经不起他的瞎折腾。因此,吃过晚餐没多久,他便回房入睡。 宁越之默不作声地给他附上一层安魂术,好让他睡得更为安稳。 是夜,海风正凉。 宁越之独自站在露天阳台上,静静望着漆黑一片的海域。 忽然间,一道极邪的黑雾在他身后聚拢,宁越之眼中的锐利只停留了一瞬,便又变回了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阎王处理好事情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尤忘站在他的身后,语气幽深,“不,是给祝寻。” 宁越之回过身,问,“什么?” 尤忘一挥手掌,一瓶黑瓷就浮升在了宁越之的眼前。后者心有所感,将其稳稳当当接过,“里面装得是祝寻散落的精魄?” “是怒魄。” 尤忘沉了口气,如实将后来的事情告诉宁越之,“是从我阿姐体内取出来的,我看过了,没有受损。” “怎么会出现在贺岚的体内?” “阿姐说,是她意外捡到的。想必是七魄散尽时,这道怒魂自行寻了这个地方。”尤忘顿了顿,转而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宁越之,我想到一种可能性。” “什么?” “祝氏锁命佩、临海海神岛,对于祝寻的意义来说完全不一样。我们寻找命魂,或许可以从他以往去过的地方循迹。” 宁越之顷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眸色泛起波澜,侧身望向远方的天幕,“你可知道,他前一生历经无数地方。” “我当然知道。”尤忘走上前,肯定说道,“可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有!” 宁越之猜到他的未尽之语,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瓷瓶。他合了合眼眸,出口的声音比海风更凉,“……溪岭。” 溪岭,祝氏的本家发源地,是祝寻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前世的短暂一生中,祝寻有太多的悲喜与之相关。 宁越之沉默许久,再度开口时,嗓音暗藏苦涩和沙哑,“你应该知道溪岭祝氏一族最后的下场。” “我知道祝氏的下场。”尤忘低应,“我也知道,你怕他到了溪岭后,记起那些不好的往事。可是我问你,你待在他身边那么久,他脖颈上的那道符文出现几次了?” 宁越之无言,双眸却冷彻深沉得厉害。 “你知道那道符文下镇压的是什么?!”尤忘深怕吵醒房内的祝寻,只得克制住自己的声量,“他现在的体内,三魂只剩命魂,七魄更是只找回了两魄。没错,他现在看请来和寻常鬼物无差,可你我都清楚,要是在拖延下去,总有一日会出大问题!” “他能受得住一次魂飞魄散,可还能受不住第二次吗?” 平静的话语里却含着残酷至极的意味。 宁越之眸色骤凝,转身踏入祝寻房间。尤忘正打算跟进去,哪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隔在了外侧。他感知到着灵力的来源,脸色一僵,用神智传话道。 ——宁越之!你什么意思! ——我设下这道屏障,是怕其他不干净的东西趁他入睡时近身,不是故意用来拦你的。 宁越之将黑瓷瓶打开,一道白色的精魄就溢了出来。他将其缓缓凝固在掌心,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送入祝寻的体内。 深度睡眠中的祝寻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却也没醒过来。 宁越之将他滑落的被角扯过,重新盖稳,随后才重新走出房间。 “你到底怎么想?”尤忘又问。说实话,他内心深处对于‘带祝寻回溪岭’的事情,暗存了几分不确信。一来是怕那个地方没有丢失的精魄,二来也是怕祝寻想起往事徒增痛苦,到头来得不偿失。 所以,他才故意将这些的决定权交给了宁越之。 宁越之睨了他一眼,终是缓缓开口。 “我会带他去。” * 两日后,祝寻收拾妥善自己的行李,满心欢愉地出了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两天的精力很充沛,整个人轻松得像是要上天。 酒店‘闹鬼’的事情得以解决,孙经理和酒店员工也已经陆续回来。祝寻心心念念自己的生意小摊子,巴不得赶紧回 分卷阅读57 到陵城去。 祝寻来到酒店大厅,哪知刚到门口,就看见孙经理带着全部员工并成两排,特别隆重地朝他鞠躬感谢,喊声响彻云霄,“谢谢祝寻大师!” “……”祝寻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强装镇定地朝众人假笑挥了挥手,“不、不用那么客气。” 孙经理简直把他当成大恩人看待,二话不说就提着一皮箱走上前来,“祝大师,这是我们唐总给你准备的酬金,请你过目。” 箱子一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明晃晃的百元大钞。祝寻扫了两眼,原本客套的假笑顿时变得真诚起来,“你们老板真是太客气了!” 话说如此说,接钱的动作倒是不慢。 “这些都是祝寻大师应得的!”孙经理说罢,又朝祝寻点头示意,“我给你们备了返程的船只,宁先生和喻言小兄弟已经在码头等了,大师我送你下去?” “这箱子有点沉。” 祝寻闻言,眼神忽然警惕。钱都自己手上了,怎么还能让外人拿着?万一对方要是临时反悔,自己不就亏大发了? 他看了孙经理一眼,很是轻松地提了提,推脱道,“不用了,我正好连练手臂。”说罢,他就朝对方挥了挥手,爽快告辞,“孙经理,有缘再见。” “大师慢走。”孙经理喊完,抬了抬手。 员工声响再一次响彻云霄,“大——师——再——见!” 祝寻实在受不了这阵仗,一溜烟地就朝来时的码头走去。远远的,他就看见喻言站在码头岸边,朝他挥手,“前辈。” “快过来帮我。”祝寻扬唇,故意喊道。明明是对着喻言说的话,可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一旁。 背对着他的宁越之似乎察觉了这道目光,侧身回望。祝寻和他对视,唇侧的笑容就又扩大了一些,忍不住出声喊道,“宁越之!” 对方眉梢微动,应话,“嗯?” “没什么,我就喊喊。”祝寻揶揄,心中又轻快了一些。他心情正好,见快速跑来的喻言,越发觉得对方乖巧,于是将皮箱里的巨额报酬递了过去,放心嘱咐,“你把这钱收好了。” “啊?好。”喻言不是初次管理祝寻的钱财,只愣了一瞬,便乖乖接下了。 “走吧,船师傅等很久了。”宁越之见两人走近,开口说道。 “嗯。” …… 几个小时后,祝寻等人才回到了最近的陆地市区。 他刚走出码头关头,门口就有一小伙子给他递上传单,飞快介绍道,“三位帅哥来看看!周边景点有没有兴趣玩一下!专车高速三小时直达!现在报名门票减免十元!还给你们提供住宿……” 祝寻礼貌性地接过传单,看了一眼。明晃晃的传单上,正上方写着简单粗暴的几字——河市千年古镇。 作者有话要说: 新单元开始~ -- 【感谢】Meatball的地雷和营养液,啾咪啾咪~~ 第033章·哀02 “河市千年古镇?”祝寻念出这几个字,随手就将旅游宣传单递给了喻言。他对现如今的地理位置实在没有清晰的概念, 只好贴近另一侧的宁越之, 低声发问,“河市在哪里?” 宁越之睨了他一眼, 换成通俗移动的解释,“在西侧, 是个江南小镇。” 祝寻点点头, 又朝小伙子问上一句, “好玩吗?” 小伙子见他们来了兴趣,更加卖力地宣传,“当然好玩!国家四A景点, 都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了!什么小桥流水人家, 就是用来形容河市古镇……帅哥, 要不要来个短途旅游, 现在不是周末,古镇人少清静舒服得很。” 祝寻听着有些心动,可还是有些顾念着自己的小摊子, 作不下决定。他知道宁越之向来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想来问了也是白问。于是, 他将目光投向喻言,“喻言, 你想去玩吗?” 喻言闻言,堪堪从传单上移开眼睛,眸中好奇的光亮还未来得及散去。不知为何, 他看着传单上的宣传照片就有了冲动。 “我听前辈的。”喻言收敛神色,淡淡开口。 祝寻早就将他的情绪收入眼底,不由晃出些许宠溺的笑意——到底是个孩子,怎么会不喜欢玩?想必是他口中的那位师父对他严苛惯了,才让他事事严于律己,从不将自己的内心渴望往外说。 宁越之睨了喻言一眼,平静开口,“去看看也好,古镇多少会存着点从前的样子。” 祝寻没想到宁越之会对这事感兴趣,不由惊喜。对方说得没错,现代化的建筑对于祝寻来说太过陌生,即便他努力适应,也总是缺少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帅哥,你们去吗?”小伙子趁机又问,“三点钟正好有一班车次,马上就要发动了!” 祝寻闻言,当机立断,“去。” 推/销的小伙子闻言,笑容越发灿烂,他连忙领路,“你们跟我来,先上车后付费。” 祝寻颔首,伸手将喻言手中的传单抽了回来。他笑嘻嘻地捏住对方的小啾发,又勾/搭上肩膀,说,“小孩子家家的,想要什么就表现出来,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看你最近表现不错,带你去玩玩。” 喻言闻言抿唇,默不作声地朝宁越之看了一眼。他见对方投来一道肯定的目光,眼中这才显出真切的笑意,“谢谢前辈。” 祝寻扬了扬语调,“不客气。” …… 抵达河市千年古镇时,快到晚上七点。 一天舟车劳顿下来难免会觉得疲惫,三人对于吃食并不看重,几句商议后就将游玩的行程定在了第二日。 祝寻回到房间,简单整理后,便坠入梦乡。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有人在他的耳侧温柔呢喃。 “小寻,外出游学可不能太过胡闹,更不能随口拿着祝氏少掌门的身份炫耀,否则你爹知道了,会生气了。” 睡梦中的祝寻极不安稳地蹙了蹙眉头。忽然间,原本温柔的声音骤然变调,像是绝望地撕扯着嗓音,“小寻!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 梦里一片诡异的浓稠鲜血,祝寻迷茫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脚上被鲜血浸没,再然后,整个人沉入了无边血海里。 “小寻!你快走!” “少掌门!你救救我们!” “大少爷!你不要丢下我们……” “兄长,我好怕。” 一道接着一道的求救声传来,凄厉又无助。 祝寻骤然睁眼,像是要被溺毙似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在梦中本能地蜷缩成一团。 “阿娘……”祝寻合了合眼,破碎喃喃。他舒展开自己的身子,才觉得自己的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祝寻愣了一瞬,慢半拍地伸手 分卷阅读58 摸了摸额头,越发诧异——自己一介单薄的命魂,怎么会流汗? 入住的酒店是旧时庭院,外面的木地板上响起咯吱的脚步声。祝寻早已没了睡意,干脆起身洗漱后,开门走了出去。 工作日的古镇没有多少游客,因此二楼的房间倒是只有他们入住。此刻时间还早,祝寻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喻言坐在露天阳台上,入迷地看着朦朦亮的晨光。 祝寻放缓脚步走近,问话,“喻言,你怎么不在房间休息?” 喻言从发呆中回身,侧身看去,“前辈,你怎么醒了?” “这话不是我问你的吗?”祝寻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坐在他的身侧,回答,“做了个噩梦睡不着了,你呢?” 喻言听见这话,脸上立刻显出担忧。祝寻看见他的神色,不由心头一暖,笑着猜测,“你是不是太兴奋了,所以没睡好?” “应该有点吧。”喻言跟着笑笑,重新看向渐渐发亮的天色,“我没和别人出来玩过,师父每次带我出门,都是以修行为主。” 虽然去了很多地方,但喻言对于‘玩乐’的记忆寥寥无几。 祝寻靠在旧式的躺椅上,出声数落道,“改日我要是有机会见到你师父,肯定得骂他一通!怎么能从小拘着你规规矩矩的,简直太不像话了!” 话音刚落,后方就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在聊什么?” 祝寻侧头看去,见是同样早起的宁越之,问道,“你怎么也醒得这么早,不会是被我们吵醒了吧?” “你说呢?”宁越之站在门边,反问。 祝寻不好意思地掩了掩唇,重新开启之前的话题,“我正在数落喻言的师父,肯定是个老古板。怎么能从小就拘束着喻言?简直是从小在压制小孩子正常玩闹的天性!” “……”宁越之哑然。 喻言面色微红,轻咳一声,“前辈,我师父对我挺好的。” “没事,反正你师父不在,宁先生也不是外人。”祝寻开始侃侃而谈,越说越起劲,“当然,我也不是说你师父不好,毕竟养育之恩大于天。等你师父出山,有机会见面的话,我得和他好好谈谈。” “你一直克制着自身情绪,以后万一遇到合适的姑娘,你还表不表态了?”祝寻直言。喻言听见这最后半句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无措反驳,“前辈,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不是说现在,以后总会有的。”祝寻回答,转而挑眉看向宁越之,寻求赞同,“你是说吧?” 宁越之沉默了一瞬,低应,“嗯。” 祝寻得到他的答复,笑着从躺椅上站起来。他看着天色,说道,“既然都醒了,我们就早点出门逛逛吧?迟点除了太阳,指不定有多热。” 喻言点点头,紧跟着起身。宁越之见两人兴致盎然,自然也没了异议。 …… 小镇的清晨很安静,景点内沿河的商铺都还没开门。 祝寻走在最前面,环顾着这些旧事建筑,越发觉得舒心。忽然间,他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顿时就停住了步伐,眼中光亮闪现,“好香。” “前辈,你闻到什么了?”喻言走上前,好奇询问。 “不知道是什么食物。”祝寻就近朝着一条石板小巷看去,他的嗅觉灵敏得很,只一会儿就确定了气味的来源。 他总觉得这个味道勾人得很,想也不想就迈动步子,前进时还不忘和身后的两人说道,“反正这个点还没人,我们去看看!” 宁越之自然是顺着他的意思,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石板小巷内曲曲折折,祝寻目标明确,一路顺着香味问去。跟在最后的喻言慢半拍地闻到这浓郁的桂花香气,不自觉地狠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在这儿。”前方的祝寻在一道院门前停了下来。他听见院门里的动静,余光直望里头瞄。下一秒,院内的脚步声就响起,‘嗞啦一声’铁门被人打开。 院门里的老妇人看见突然出现的祝寻,愣了好几秒,才问,“小伙子,你是要来买早点的?” 普通人并不标准,甚至带着几分本地的口音。 祝寻一时没听明白,暗中正觉得苦恼。宁越之走上前来,看见院内的摆设,替祝寻应话,“是的,老人家今天开始营业了吗?” “妈,有人来买早点吗?”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老人家‘哎’了一句,侧过身给三人腾出进院子的空间。中年男子看见祝寻等人的样子,笑着迎接道,“三位小伙子是外地来的吧?快请进。” “谢谢。”宁越之朝祝寻探去一眼,后者领意,笑眯眯地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中年男子接替自己的老母亲前来招待,“我们家就两样主食,桂花糯米糕和糯米饭,其余的就是一些茶叶蛋和牛奶果汁,几位要来点什么?” “糯米糕和糯米饭各来三样!”祝寻快速决定。自从他成为命魂后,对于吃食一向不看重,可这会儿竟是被这桂花糯米的香味勾得直流口水。 “好咧。”老板爽快应过,立刻走近方才的老妇人用方言说道。老妇人走近院内搭建的临时小桌台打开上方的蒸笼,拿出三叠桂花小糖糕来。 一瞬间桂花的香气布满了整个庭院,越发激起了祝寻的胃口。紧接着,她就又盛出三碗糯米,手法麻利地依次加上花生碎、油渣……最后再浇上一勺秘制的酱料。 老板笑眯眯地将东西端到三人跟前,祝寻眼中光亮更甚,“老板,你这地儿也太偏了,要不是我鼻子灵肯定就错过了。” “我们家就是小打小闹,顺着我妈的心思摆得摊子。小伙子,你还真别说。外地人寻不到这个地方,本地人可来得多了。”老板看了一眼时间,“顶多再过半小时,就陆陆续续就有人来了。” 老妇人摘下手套,慢悠悠地坐回儿子上边。她见祝寻吃得满足,脸上显出几分和蔼的笑意来,夹带着方言询问,“小伙子,好吃不伐啦?” “好吃西得咧。”祝寻正吃得欢畅,竟是一点儿也没察觉自己发出的语调。喻言闻声,抬眸看着他,“前辈,你会说河市方言?” “我随口说的。”祝寻怔怔,慢半拍地问老板,“我说得对吗?” “嗯,说得挺好,小伙子你还挺有语言天赋的。”老板笑答。 祝寻得了夸奖,勾了勾唇。他又马不停蹄地拿起桂花糯米糕,入口品尝。只一瞬,他就赞叹着要求加量,“老板,你再我拿上几块。” “好咧。” 宁越之闻言,眉梢露出一丝无奈,温声提醒,“糯米容易涨胃,你当心一下子吃撑。” “……嗯。”祝寻点点头,吞下一口糯米糕。他刻意抬了抬头,用眼神示意,“你看看,喻言吃得比我还快呢。” “咳咳!”突然被提及 分卷阅读59 的喻言一慌,当即被米糕呛住喉咙。祝寻手上还拿着食物,一时间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倒水。 宁越之瞧见这两人,心里无奈感更甚。他抢先一步,接过祝寻手中的水壶,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他睨了喻言,轻叹道,“别和你前辈学,慢点吃没人逼着你。” 喻言受宠若惊地接过水杯,喝水缓解。祝寻听见这句并不明显的吐槽,哼笑一声,问道,“喻言,这家米糕是挺好吃的,对吧?” 喻言小幅度地点点头,面色有些发红。 老妇人上了年纪,最喜欢他们这般大小的年轻人,只当成孩子一样看待。她说话极慢,努力讲清楚自己的意思,“我祖上就是专门做糯米糕的,一辈传一辈的。听说,以前我们这儿的小太子也喜欢吃。” 祝寻细细听着,不用翻译就明白了个大概,“小太子?以前这里是皇城吗?” “哪里是什么皇城?也没什么太子。”老板端着米糕走回来,又用方言和老妇人说道,“妈,你别把这些故事拿来误导外地人。” 老妇人哼了一口气,不满地看着自家儿子,语调软糯地反驳,“老一辈传下来的事情,怎么会是假的。” 祝寻将他们的对话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好奇追问,“老板,老婆婆说得到底是什么事情呀?我们出门游玩,不就是听个当地传说故事的?” “你随意说说,我们也就随意听听,哪有有什么误导不误导的。” “都说我们河市方言难懂,小伙子你倒是个例外。”老板看着他,笑答,“其实也没什么,据说很久以前我们当地有个大家族,家门兴旺得很。当时以前天高/皇/帝远的,管不到我们这边。老百姓觉着他们厉害,私底下这样称呼他们罢了。” “哦?大家族?” 老板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你从这条巷子直走到头,东侧会看见一座山,上面还有那个家族的遗址,被我们当地的文化局专门保护了起来。对了,山脚下还有一个历史馆和书画馆,就是将这个家族的历史的。” “原先这些事情,就是我们本地人代代相传的故事。真真假假也说不清楚,当年为了申报文化旅游景区,才把这件传说给扩大化。你要是真感兴趣,迟点可以去看看。” 喻言听完这番话,理解点头,“河市古镇历史悠久,有点当地传说也不奇怪。” 老板见和他们聊得来,随口又提,“河市这地名,也是上世纪才改的。我女儿说了,还不如原先的地名好听。” “原先的地名是什么?”祝寻又拿起一块糯米糕,企图往嘴里送。 “溪岭。” 祝寻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眼色不再平静。 老板还以为他没听明白,又加了一句解释,“溪岭,小溪的溪,山岭的岭。” 宁越之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祝寻,不肯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喻言看见两人的神色,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放下手中的食物不再多言。 “小伙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祝寻找回自己的思绪,出口时的声线已然有点发涩,“老板,你们当地传闻中那个大家族姓什么?” “和我们一样,都是祝姓。”老板回答得爽快。 祝寻了然,急切追问,“那最后呢?那个家族发生了什么?” 老板听见这个问题卡了壳,不由用方言问向身侧的老母亲。 老妇人陷入沉思,好半晌才将更老一辈人叙述中的‘家族遭遇’回想起来,“……死了好多人,血都把山地给浸湿咧!后来啊,山火连烧几天几夜,什么都烧没啦。” 是呀,什么都烧没了。 连同连漫山遍野的尸/体,都大火中烧成了灰烬。 第034章·哀03 十分钟后,喻言看着前方的祝寻, 眼中忍不住担忧。自从听完溪岭祝氏的遭遇后, 祝寻便心事重重地陷入了沉默。 喻言虽不知海神岛幻境里的前尘,可还是能猜测出几分祝寻和祝氏的关系。原本是短途旅游散心,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回到了千年之后的溪岭。 喻言小心翼翼地瞥看并肩的宁越之。师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前辈,往常冷淡的神色里多出了几分隐晦的忧虑。 ——师父, 河市古镇就是千年前的溪岭, 这是你知道吗? 宁越之忽然听见徒弟的心术传话, 淡淡睨了过去,眸色细微闪烁。 ——知道。 喻言听见这个想象之中的答案,忽然猜测到一种可能性, 又问。 ——师父是故意带前辈过来的? ——有这个想法, 但凑巧被推销的人抢先一步。 宁越之又回。他盯着祝寻落寞的背影, 终是忍不住走上前去, 拉住他的手臂,低喊,“祝寻, 你等一下。” 祝寻顿住步伐,垂眸看向两人相握的手臂, 仿佛还能清晰地感触到对方掌心的温热。他勾了勾唇,问道, “……怎么了?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和旁人接触?” 宁越之松开手,望着他浅显表面的笑意,叹声道, “去看看吧。” “看什么?” “去东侧的溪岭山看看。”宁越之又答。 祝寻神色凝了一瞬,故做无谓道,“你没听见那老婆婆说的?一场大火都烧没了,我还能去看什么?说不定,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死掉才穿到陵城的。” “不是,你没死。”宁越之移了移眼,眼眉见显出艰难。他停顿了一两秒,才重新开口,说出实情,“……当年我把你带走了。” 祝寻双眸睁大,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宁越之望着他,眸色幽深,“当年事出突然,祝掌门和祝夫人自知躲不过这一劫,所以嘱咐我将你带走了。” “那位老人口中的传闻没错,祝氏的确没能躲过那一劫。”宁越之想起往事,情绪总算泛起轻微的波动,“祝寻,我能力不济,没办法救下那么多人……” 祝寻垂眸苦笑,打断他的话,浅声反问,“你带走我做什么?” 怪不得,他会做那样的噩梦。怪不得,梦里有人绝望责怪于他。作为宁氏少掌门,却在危机关头,抛弃父母、抛弃族人,自己这算是什么东西! 即便躲不过,也该跟着一起死了才是。 “你带走我做什么?”祝寻哼笑一声,陷入对自己的无限谴责里。 宁越之看穿他的愧疚自责,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眼中的波澜。他的声音极浅极淡,更掩过了那一丝颤抖,“我不想让你死。” ——你带走我做什么? ——我不想让你死。 站在最末的喻言将两人的情绪都收入眼底,一时怔然。 于前辈而言,是‘临阵脱逃’的愧疚。与师父而言,是无能为力的自责。 “ 分卷阅读60 前、前辈,当年祝夫人肯定是希望你活着,才让宁先生带你强制离开的。”喻言走上前,轻声打破这份压抑的沉默,“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既然来了,你去故地看看吧?” “嗯,我知道。”祝寻从恍然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宁越之,抱歉道,“宁越之,我没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知道这事,情绪有些过激了。” 对于宁越之,他的心底存着一份特殊的好感。对方在危急关头将他带离溪岭山,恐怕已是费了极大的功夫。 说是‘救命恩情’尚且不为过,自己又怎么可能去怪他?说到底,他其实是在责怪自己罢了,居然能将这事忘得如此彻底! “你不必对我解释,我明白。”宁越之回应。他看着不远处的溪岭山,淡声询问,“要去看看吗?” “……去!”祝寻握了握拳,做下决定。与其追问宁越之当年发生了什么,还不如想办法靠自己重新记起来。站在自己的角度,总能更清晰地知道当年的那段心境。 既然已经成了故地重游,还不如抓住时机,好好去看、去回忆。 溪岭山在古镇的最里侧,隔得不远。 很多人来古镇就是为了享受镇内的小桥流水风情,极少会有人跑到山脚下去爬山。再加上是夏季的工作日,等到三人抵达山脚时,根本没瞧见其他人影。 喻言看见山脚下设立的门票岗,走近一看,“河市古镇溪岭山景点,开放时间早上九点至晚上五点,成人门票四十元一位……” 祝寻抬头看着溪岭山,眼中的情绪复杂。半晌,才不知意味地低笑一声,“没想到啊,我现在回家都要买门票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等等工作人员吧。” 宁越之望向右侧的一处,对着两人开口,“去那边的展馆看看,好像已经开门了。” 祝寻回过视线,这才发觉不远处还伫立着一幢黑瓦白墙的仿古典建筑,门匾上写着几个有力的大字——河市古镇历史书画馆。 祝寻来了点兴趣,率先迈步走去,“嗯,去看看吧。” 展馆外立着一个注意事项牌,内容简练——本展馆免费参观,内有监控摄像头,请注意文明观赏。 祝寻看清这些字眼,勾唇迈入。 展馆内很是清凉,一扫外头的燥热让人心静了不少。历史馆顾名思义,可祝寻还是一字一句看得极为认真。 宁越之和喻言心中明了,陪着他默默观看。很快地,三人就迈入了另外一道展厅。只一瞬,神色中都带上了细微的变化。 “前辈,这个展馆怎么感觉阴凉凉的?”喻言低声问话。 祝寻环视一圈,刚欲回话,视线却蓦然定在了一副画上。他的身体率先一步作出反应,等回过神来时,已然站定在了画前。 这副古画被放置在了角落,画中人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子。她坐在庭院内,侧方的桌子上摆满了糕点水果。她的头发被高高挽起,温柔地望着前方,嘴角露出点点笑意。 这幅画没有落款,更没有作画年份。画技也算不上精巧,可莫名地就让祝寻移不开视线。 “阿娘,你做好了,我帮你画。” “我都人老珠黄了,有什么好画的?你呀,还是留着这个时间多修一套术法,免得又被你爹责骂。” “夫人,瞧你说的,阿寻是在替你作画,我哪里会责怪他?” “阿娘,你最好看了!兄长近日总是吹嘘自己画技进步明显,你就让他画画看嘛。” “……”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斑驳的画面,让祝寻顿时捂头闷哼。宁越之见此,立刻挥出一道灵力指向祝寻,口中默念安神术法。 祝寻摇了摇头,企图甩开这点喘不上气的痛楚。 “前辈,你没事吧?”喻言瞄了一眼墙面的画作,又将注意力落回祝寻的身上。后者听见他的担忧,只摆了摆手,“没事。”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道脚步声。 三人依次回身,发觉来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家身形挺拔,看着很是硬朗。他瞧见祝寻等人站在画前,含着笑意问道,“你们看得懂这画?” 老人边说边走上前来,喻言礼貌性地往旁边一撤,给他让出位置。 老人朝他点点头,又专注地望着一幅画像,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别看这画没有落款,也没有年份的,可我估计这份画得历史久着呢。” 他顿了顿,指着一圈墙壁上的画作,补充说道,“……应该说,这画展里的画作历史都久着呢!” 祝寻从头疼中缓过神来,低问,“老人家,请问你是?” “我姓方,是这书画展的管理员。要是说得更具体写,这书画展从一开始就是我创办的。”方老爷子回答。 “河内古镇的本地人都是祝姓,方老爷子您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想着在这里创办书画展?”喻言礼貌地发问。 方老爷子笑眯眯地看了过去,忍不住爽朗一笑,“你这个年轻人倒是反应能力很快。” 喻言突然得了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 “我年轻时偶然来到这古镇游玩,机缘巧合下,在这溪岭山上的一座枯井里,发现了一个装满书画的箱子。” 当年的古镇还不是景点,溪岭山更是原生态,除了本地人鲜少有人涉足。方老爷子本身就是书画爱好者,发现这些书画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的文化局。 “只可惜,当时局里的负责人看了几眼,就以为我在坑骗他们,还把我好好警告了一通。”方老爷子想起这事,无奈摇头。 祝寻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小心试探道,“是因为这些画作看上去太新了?” 方老爷子听见这话,眸色越发敞亮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些年轻人居然如此厉害,各个一点就通,“是啊,他们以为我在作假邀功,直接让我带着箱子回去,你说气不气人!” “后来,我让熟人鉴定了外面的木箱子,你们猜怎么样?还就是上了年份的老物件。”方老爷子见三人没觉得自己的话离奇,越发来了兴趣,“后来,我就查了当地的历史记载,也询问了很多当地老人,就听闻了一个传说。” 祝寻和宁越之对视一眼,简略回应,“方老爷子,那个传说我们来之前也听说了,和你口中要讲的,大概八/九不离十。” 方老爷子愣了一瞬,重新挂起笑意,“嗯,我越深入了解这些事情,就越觉得这些画作来历不小。只可惜这些画作看着太过崭新,连画纸都是正常的颜色,实在没有人信我。” “后来河市古镇要建立风景点,我听闻这事后,自发申请建立了这个展馆。” 那个时候,有关门部门正在积极响应国/家,发展本地的文化建设,自然一百个赞同。方老爷子的画展开办得很顺利,他 分卷阅读61 为了让领/导信服,还拿出了不少自己的珍藏书画。 然后,再在其中夹杂着这些‘来源不明’的古画。 “我一直信奉一句话,叫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些古画从哪里得来,就该在哪里扎根等待有缘人。” 祝寻闻言,心中微动。他朝方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郑重道,“方老爷子,您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多谢。” “谢什么?”方老爷子看见祝寻这番举动,更觉他这人通透有趣。 祝寻转头看着画中之人,只道,“不为别的,只为我从第一眼见道这幅画开始,就觉得打从心底喜欢。要不是因为您,我今日还瞧不见这幅画。” 方老爷子笑声爽朗,心头更觉得畅快——以往有人听见他的前言,只会摇头笑他说胡话,难得遇上祝寻这样深信不疑的年轻人。 “年轻人,不瞒你说,这些画的确有玄机在。”方老爷子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悄声神秘道,“这也是另一个我不带它们离开的原因。” “玄机?” 祝寻眼角划过一丝惊异。宁越之见他来了兴趣,浅声追问,“老爷子,可否透露一二?” 方老爷子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笑着摇了摇头,婉拒,“年轻人,这世上玄妙离奇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东西少知道为妙,免得吓着。” 祝寻听见这话,更觉得蹊跷。 他本就是一缕命魂,又擅长风水捉鬼之术,并不惧怕老人口中的‘玄妙’。而此刻,让他心痒痒得是——他总觉得老人意外得到的画作,是千年前祝氏所留。 若真是他猜测的这样,那么这个‘玄妙’怕是大有来头了。 正当祝寻在寻找合适措辞时,一侧的宁越之便再次开口道,“老爷子,你说得有缘之人就在这里。” “哦?” 三人的视线齐齐探了过去。 宁越之回望着祝寻,用神智传话道:把玉佩给他看看。 祝寻眉梢微动,顷刻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将纳灵袋中的玉佩拿了出来,指尖按照玉佩之上泛出一道细微的灵力。 很快地,玉佩上方就浮显出几个字样——溪岭祝氏。 方老爷子又惊又奇,就连抚摸胡子的动作都停住了。 “老爷子,这块玉佩是我祖上留下来的。”祝寻没办法说出全部实情,只好改了改措辞,“我这回来溪岭寻根,就是想要多了解一些。” 说罢,他便规规矩矩地将玉佩递了上去。 方老爷子迟疑了一会儿,便把玉佩拿至灯光底下,细细打量。他不是那种无知愚昧的老人,寻常坑骗把戏在他面前是行不通的。再加上,他生平就喜欢捣腾这些古物书画,自然能够辨别出真真假假。 更何况,这画里的‘玄机’是他多嘴提起的,祝寻等人又怎么可能临时想出这些东西坑骗? “小伙子,你们到底什么来头?”方老爷子将玉佩还了回去,正色发问。就凭方才‘凭空变出玉佩’和‘指尖渡出灵力’这两事,就不是寻常人等可以做到的。 也得亏方老爷子年岁长,胆子大,才没被吓着。 “老爷子,我姓祝,叫祝寻。”祝寻介绍自己的名字,又简略说上几句,“溪岭祝氏一族向来会些捉鬼术法,我也就跟着学会了一些。” 方老爷子识时务,点到为止没再多问。他沉思几秒,终是叹了口气,笑笑,“的确,我曾经找到过一本当地的,里面是写到过祝氏关于风水术法的记载。” 这书在档案局里藏得隐秘,很少会有人知道。祝寻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那么多巧合,方老爷子便干脆也信了这句‘有缘人’的说法。 “你们跟我过来。”方老爷子转身,朝着展馆外走去。 祝寻等人见此,立刻跟上。 历史馆的边角有一间暗格,其实是视频监控室。方老爷子带着他们进入,这才戴上老花眼镜端坐在电脑面前,熟练操作。 一侧的祝寻见电脑屏幕上来回变化,只觉得迷糊,不由抿唇在心底自我吐槽——自己这‘年轻人’还不如一位老人懂得多。 “你们看这段视频。”方老爷子点击,放大屏幕,侧身对着他们说道,“这是最早拍到的视频记录,你们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喻言估算了一下,低声说道,“八年前的监控视频?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嗯,这只是其中最早记录到的一次,你们看下去就明白了。” 祝寻沉默不语,紧紧盯着监控画面。监控在书画展馆的进门出,不多不少,正巧能拍上大范围的馆内情况。 和现在相比,几年前的展品罗列位置有所变动,但好多展品的内容都是没有变过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地,监控画面的时间就跳到了午夜凌晨。一瞬间,三人的神色就起了变化。 展馆中的画像痕迹在纸上一点一点消散,只剩下一页页的空白。古画中,所有的人像、物品、山水,全都不翼而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没人看了是吗qwq -- 【通知】小可爱们,阿肆在这里很抱歉地说一件事情,这本文从今天起改为周更(一周2~4章不等),直到完结。 · 因为个人身体原因,在上本完结后,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原以为休息充足后,能以更好的状态进入这个故事的创作。但事与愿违,这本文的节奏和数据完全不在水准线之上,甚至可以算是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 · 晋江后台还有好几万字的存稿,原本打算努力码字,日更4k~1w完结。可实际上开文到现在,这本的数据越来越差,而我的码字状态也遭到影响陷入低谷,实在是连强撑的勇气都没有了。 · 很感谢还在追文的小可爱们,这本造成如今的局面,责任完全在我,实在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寻寻儿和宁吱吱,很遗憾没能写好他们的故事orz · 但绝对能保证的是,我会给他们一个结局,不会让他们的故事突然中止!(希望大家理解,没人比我更想写好他们!pps:能稳定日更我尽量稳定!) · 再次抱歉QWQ 第035章·哀04 “这画中的人像怎么会凭空消失?”喻言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不止是人像, 还有画中的物品。”方老爷子停住画面, 指着镜头里的几幅空白画作,“这些凭空消失的都是我意外得来的古画。我第一次见到这情况时, 也吓了一大跳,可当我白天跑到展厅一看时, 画都已经恢复了原样。” 方老爷子顿了顿, 又伸手按出另外几段视频来, 依次打开。 “我原以为是监控出现的故障 分卷阅读62 ,可后来好几次又录下了同样的画面。” 几个被打开的监控视频内,内容大同小异, 却又离奇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午夜凭空消失的画像, 隔天又恢复了原样? 也难怪刚才在展厅里, 方老爷子神秘兮兮地说这些古画里藏了玄机。普通人胆子再小点, 肯定会被吓着。 “老爷子,你有将这事情告诉别人吗?” 方老爷子摇摇脑袋,实话实说, “在你们来之前,我从没有和旁人说过。” “为什么?” “若是被外界知道了, 还指不定要派什么专家前来折腾研究这些古画呢!我把这些画作当成宝贝,才不舍得给他们胡乱研究。我身子骨再硬朗, 也到了古稀之年,要是真得起了争执,哪里抵得过那些人?” “反正我的身体健康没受这件奇事的影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自己给自己招惹麻烦。你们说是不是?”方老爷子活得肆意通透,他将老花镜摘下,伸手指了指祝寻,笑道,“要不是看在你和这溪岭、这古画有缘,我也不和你说。” 祝寻从沉思中回过神,礼貌应答,“多谢老爷子。” 方老爷子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对着三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若是你们想要上山看看,可以出发了。否则再迟一些,下山的时候太阳可就毒了。” 宁越之微微颔首,替其余两人说道,“好。” …… 三人走出门,喻言一个健步上前,抢着先把门票买下。祝寻摸索着手中的门票,心情有些微妙。宁越之走近与他并肩,浅声开口,“走吧。” “嗯。” 三人顺着石板小路而上,两侧茂密的树木遮住了还未高升的焦阳,树叶跟着凉快的山风沙沙作响,也倒让人觉得舒服。 “宁越之。”祝寻忽然喊道。 “嗯?”对方的回应来得很快。 祝寻望向他的眼眸,心里蓦然升出一股安定感。他没去深究这抹情感的来源,只是试探着开口询问,“祝氏出事的时候,你怎么会在祝家?或者说,我们两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宁越之移眼看向山脚下的古镇,没再隐瞒,“如你所料,试炼大会突遭海难,各大家族的弟子死伤无数,连着尸/体打捞都接连了数日。” 死亡挑起了无数人的愤怒,流言和议论四溢,三大世家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三大掌门要留下来主持大局,便派我们两人前往各个家族,逐一登门致歉。”宁越之说明缘由。 “原来如此。”祝寻配合着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事,“顷岚呢?他怎么没和我们一块?” 宁越之继续回答他的疑问,“我们在海神岛和那只恶鬼缠斗时,他伤到了大腿,一时不便行走。”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几位长辈商量了一番,才让沈顷岚留在原地好好休养。 …… 三人顺着山道很快就登了顶。溪岭山山势平坦,顶端是很大的一块平地。 祝寻走近中心点一看,才发现地面上方遮上了一大块玻璃。而玻璃底下是几块泥段土砖延绵。喻言看着玻璃角落里的简介——祝氏坭墙土砖遗址。 真假难说,但总归是个拿来哄着外地人参观的‘本地文化’。 祝寻笑笑,顺着玻璃沿边走着,很快的,他便来到了一口古井边上。古井四周都被铁栅栏围上,右边伫立着一个如法炮制的介绍牌。 祝寻视线往下一探,井地早已经枯了,只剩下一堆枯枝败叶。独属的阴凉感迎面扑来,似乎还夹带着尘土的味道。 “四处走走吧。”宁越之朝里侧的密林看去,浅声提点,“我记得,溪岭四周的景致一向很好。” 祝氏登丘陵而居,四周树林围绕乘凉,树林深处有无数溪流,空时下山还能在古镇里晃荡一圈。比起宗山宁氏的高山陡峭、南林沈氏的密林潮湿,祝氏一直是三大世家里最令人向往的居所。 “好。”祝寻应话。 两人并排朝前而去,喻言识时务地跟在最后侧,绝不多言。 即便溪岭山还在,可在那场大火后,有关于祝氏的痕迹半点不剩。祝寻晃荡了一圈,也没能记起零星半点的内容。他压住心底的失落,转而又重提起书画馆里的那件奇事。 “前辈。”喻言适时插话,谨慎开口,“我刚刚注意到一件事情。” 祝寻侧目挑眉,饶有兴趣地笑问,“你说说看。” “监控上的时间都是阳历,我记下了所有的时间,又将它们换算成了同日的阴历。”喻言认真开口,报出相同的一个时间,“虽然不是每个月都有,可它们消失的日子都是初七。” 宁越之眸底的满意一闪而过。祝寻闻言,含笑走近。他勾住喻言的肩膀,捏了捏他的小啾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不错不错,观察很细致嘛。我原本等着回去再好好盘算一下时间,没想到你已经心算出来了?” 祝寻毫不怀疑这个时间的准确程度,又问,“今天是阴历几号?” “初四。” 祝寻眉梢微挑,第一时间看向了宁越之。还没等他开口,后者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们多留三日,等初七看看情况。” 祝寻闷笑一声,总觉得两人之间的默契有些玄妙,“嗯。” 他抬眼看着已然攀升的骄阳,说道,“先回去吧,听说古镇夜景是一绝,晚上我们再出来看看。反正这三日都在,我们多得是时间。” “好。” …… 辰和二十六年。 “滚出去!你们祝家还我儿子的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见没了!”一位贵妇人哭得凶猛,拿着头顶的发钗就恶狠狠朝对面刺了过去。 祝寻无法闪躲,手臂硬生生被戳出一个血窟窿。 一旁的下人瞧见鲜血,这才慌里慌张地拦住自家的夫人。管家走上前来,连拉带扯将祝寻送出府门外,“祝少掌门,你就别来道歉添乱了!我们家老爷已经赶去临海了!我就直说了,我们宋府就少爷一个宝贝,这会在试炼大会丢了命,我们宋家上下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罢,就招呼看门的下人用力合上府门。 街上的百姓看见这一出,议论纷纷。祝寻一脸狼狈地站在宋家府门外,捂住受伤的手臂,进退不是。 “被赶出来了?” 祝寻听见熟悉的声音,才从转过身去,叹息道,“宁越之,你那边情况如何?” 试炼大会出了大事,两人临危受命,带着已经确认死亡的弟子名册,挨个上门赔礼道歉。他们无法还手,面对怒意盛然的死者家属,不仅要挨了日常打骂,就连受伤也是常有的事情。 “黄家是因为家境贫寒,才送小儿子前往宗山修行。”宁越之目光落在祝寻血流不止的手臂上,淡声开口, 分卷阅读63 “他们听闻死讯很震惊,可拿到那份赔偿金后,轻而易举就放我离开了。” 祝寻点点头,睨了一眼宋家的府门,走近低声,“这宋家少爷才投靠祝氏门下修行两月,正好赶上试炼会了。他才刚入门,基础都没,本来是没资格去的,结果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偷偷跟着去了……” 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这次试炼会是我们祝家举办的,出了事他们自然该怪我。” 宁越之睨向宋家门前挂起的白布,眼底没有一丝一毫地同情。他点住祝寻的穴道,眸色微变,“你手臂受伤了,先回客栈包扎。” “哦。”祝寻正觉得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方便,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客栈,祝寻独自一人进了房间。他脱下衣服,看着手臂上的血窟窿,忍不住蹙起眉头,嘟囔一句,“啧,扎得也太深了吧,回去绝对不能让阿娘看见……” 还没等他咕噜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祝寻听见熟悉的声音,脱口而出。 宁越之拿着一个小木盒,进门便看见祝寻脱光了上半身,不由顿住步伐。 祝寻正觉得伤口无从下手,连忙招呼来人,“宁越之,你来得正好,我左手不方便处理,你来帮我一下呗。” “坐过来。”宁越之将带来的药物放在木桌上,在桌边站定。 “你再走几步来床边嘛,坐床上多舒服,做什么事情都方便。”祝寻懒得动弹,随口胡诌。余音刚落,他就看见宁越之变了眼色,丢出一句,“你自己来。” “诶诶,我错了!我过去!”祝寻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改口。他顾不上穿鞋,直接光脚踩了过去,拉住对方的衣袖,继续服软,“宁越之,攸宁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一下呗!” 宁越之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身子侧过去。” “哦。”祝寻松开他,乖乖照做。 宁越之看见他的伤口,拿出两叠药粉。祝寻见他开始有了动作,这才恢复了莫名的底气,“宁越之,这些天我们‘被打被骂’的,也算是共患难了。偶尔我开玩笑,你就配合一下呗。刚刚那话要是被顷岚听见,他才不会……”转头就要走呢。 宁越之默不作声端起药粉,洒了上去。 “——啊!”瞬间的刺激感让祝寻低呼出声,他侧过头看去,正巧对上了宁越之的双眸。对方似笑非笑,平静发问,“他才不会什么?” “……” 我觉得你在故意捉弄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祝寻抿了抿唇,‘忍气吞声’地改口,“我就是有点羡慕他的大腿受伤,不用像我们一样外出遭这些罪。那什么,你处理伤口的时候,稍微轻一点,我有点疼。” 宁越之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又拿起另外一瓶膏药,这会儿动作轻缓了不少,“要是真让你让他一样,整日待在床上休养,你闲得住?” 药膏的清凉感减少了燥意。 祝寻闻言,连带眼角都盛满了笑意,“也是,我巴不得天天外出晃动。宁越之,你也太挺了解我了吧?” 宁越之专注着伤口,没回答。 祝寻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起一事,“对了,上次在甲板上,我在和顷岚开玩笑呢,你、你别忘心里去。” “哪句玩笑话?”宁越之手中动作一顿,反问。 “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装不记得了?”祝寻侧头看了过去。 宁越之拿起一叠干净的白布,修长的手指绕住他的手臂,开口,“你说清楚。” 似有若无的指尖触碰,祝寻总觉得有些难忍的酥麻感。他心头一跳,突然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声音含糊,飞速略过,“就、就是我说要嫁给你的那件事情……记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我没那个心思。” 应、应该是没有那个心思的…… 祝寻又在心底肯定了一句。 白布被忽然拉紧,弄得伤口又是一疼。祝寻哪里顾得上心里那点缱绻不明的想法,当即喊道,“好痛!宁越之,你是故意的!” “不绑紧点容易掉。”宁越之转身收起东西,忽地又丢出一句,“……也好让你长记性。” “我要长什么记性?”祝寻追问。对方还算有分寸,痛感不过一瞬也就没了。 宁越之拿起木盒,眼底的笑意很浅很淡,他模糊了真实回答,“好让你记得以后遇事小心,即便不能还手,也该闪躲好。” 祝寻感受到他藏在话语里的关切,本就没涌起来的‘怒’火瞬间灭得一干二净。他眉梢微挑,笑意更甚,“我说呢,关心我就关心我嘛,绕老绕去做什么?” “我走了。”宁越之答非所问。 祝寻低哼一声,继续说道,“宁越之,你不能这样藏着掖着不说的。以后你要是遇上喜欢的女……额,喜欢的人,你难道也这样把想法藏在心里?”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祝寻还不忘夸回自己。他见宁越之还是沉默,嫌手臂受伤不方便,提着脚尖戳了戳他的小腿,含笑道,“宁吱吱,你说是不是?” 宁越之睨了过去,眸色是前所有未的幽深。 祝寻一怔,闭嘴、收腿,半晌才又糯糯地服软道,“我、我错了。好像有点累了,我先睡了!” 说罢,就一溜烟地跑回床边,闭眼佯装休息。宁越之趁他不注意,这才伸手掩住唇侧的笑意,放缓脚步走了出去。 …… “前辈!前辈!” 祝寻在一阵呼唤声中醒来,喻言正坐在他的床边,低声发话,“前辈,快到午夜了。我们不是说好要去书画展探探情况?” 祝寻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朦胧地捂脸清醒。 喻言按点床头灯,好奇发问,“前辈,你刚刚是做什么梦了?一直在呓语。” “我说什么了?”祝寻的话从指缝间透了出来。 “也没什么。”喻言想了想,这才几个字、几个字地从嘴里蹦了出来,“我错了、你轻一点、我有点疼、攸宁兄、宁吱吱、我累了、先睡了……” “……” 喻言说得一本正经,可落在祝寻的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些词汇的确是他在梦里说的,怎么连成一块儿就那么奇怪? 还好这些话没让宁越之听见,否则自己在他心里成什么人了! “喻言,你去喊一下宁越之,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祝寻起身,故作淡定。 “宁先生已经起来了,我喊你起床的时候,他就守在门口等你醒呢。”喻言补充。祝寻听见这话,身形骤顿,他沉住气一字一句发问。 “那、那我我刚刚说的梦话?” 喻言学会抢答,“我们都听见了。” “……” 完了。 这下子真 分卷阅读64 的没脸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今天丢人了吗?丢人了。 其实很早以前,两人就在暗戳戳发糖了。 -- 第036章·哀05 祝寻洗漱完毕,一出院门就看见了宁越之的背影。对方听见动静, 转过身来, 声音清冷,“整理好了?” “嗯。”祝寻掩唇走近, 企图遮盖那点不自然。不曾想,对方竟然主动提起了话题, “方才你是不是梦见往事了?” “你怎么知道?”祝寻一愣。 宁越之唇侧泛过一丝极淡的弧度, 睨了过去, “你对我那句不着调的称呼,也就只有在以前听过。” 祝寻怔了怔,干脆破罐子破摔笑出声, 扬声道, “宁吱吱, 不是挺好听的嘛!你以前为什么不乐意让我喊你?” “无论我乐不乐意, 你不是照样会喊?”宁越之轻描淡写地回答,眉间闪过一抹无奈。 祝寻听出他的无可奈何,心头更乐, 对梦境简单解释了一番,“大概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反才在梦里记起我们两人登门道歉的事情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又问, “你还帮我包扎了,这事总是真实发生的吧?” 毕竟是在梦里回忆起来的往事,祝寻害怕出差错。 “嗯。”宁越之低应, 忽地重复了他的说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祝寻慢了半拍,才明白他这后半句话的意思,耳根子瞬间发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亦有思,未尝有梦。你若有思,一同入梦。 这词的后两句话,分明是在表达隐晦爱意的。 他在才梦见宁越之,这会儿又说出这话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在向宁越之表达什么含蓄情感呢! “我的意思是,我这几天老要记起试炼会结束后的事情,这才做梦梦到了。”祝寻急匆匆地解释,别扭地加上一句,“你可别给我多想!” 宁越之眸色掀起一丝波澜,唇侧几乎就要绽出笑意来,却又被他硬生生忍住了,“我既没多说,也没多想。” “……”祝寻哑然,思绪万千。 对啊!怎么变成自己上赶着解释了?还有,自己这心砰砰跳的,是在心虚个什么劲? 宁越之假意没看出他的不自然,浅声发话,“时间差不多了,动身去书画馆吧,喻言已经先行一步在等我们了。” 说罢,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原地。 祝寻看着他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又想起以往他在自己面前慢悠悠走路的样子,低哼着吐槽,“这会儿倒是移得快了,怎么不再装成普通人走路过去啊?好你个宁吱吱!” 等到独自过完嘴瘾,他才一个闪身落在书画馆外。 喻言瞧见他的身影,便走上前去说道,“前辈,馆门装着电子锁大概会连着公/安机构,另外馆内也有监控,我们不能贸然进去,免得被方老爷子发现吓着他。” “嗯,我明白。” 方老爷子前两日才把这古画里的秘密告诉了他们,结果他们一转身就偷偷入室?要是被知道了,这里头的误会就大了。 正巧,宁越之从远处的一侧走了回来。祝寻看见他的身影,疑惑发问,“宁越之,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我在外围布了阵法和测鬼符纸,如果里面有异动,我们能第一时间察觉。”宁越之平静开口,显然已经做好打算,“你们跟我过来。” 祝寻和喻言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只好乖乖跟着前去。没多久,他们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在展馆后方的一处监控死角,有一扇玻璃小窗。窗户的面积很小,容不下任何人通过,可透过窗户也能窥探见馆内的一些情况。 “我们在这儿等等。” “好。” 祝寻站在最前面,紧紧注视着馆内。幽暗的书画馆内,只有角落里的监控摄像闪出点点红光。一阵夜风拂来,席卷着几分夏夜独有的冷意。 喻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动了动身子,拿出一块手表,低声同两人说道,“还有两分钟。” 祝寻闻声回头,将视线落在手表上。 哒、哒、哒。 静谧的夜里,秒针划过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每一秒都重重砸在了祝寻的心上,不知为何,他竟隐约有些紧张。 “别急。”宁越之看出他的反差,伸手触上他的肩膀,浅声发话。祝寻对上他一如既往平静的眼眸,点了点头,“嗯。” 话音刚落,一阵诡异的山风忽然刮了起来。 不知从那里携卷而来的尘沙弥漫,直让三人迷糊了眼睛。还没等祝寻有什么动作,身侧的宁越之却更早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眼,慢半拍举起的手重合落在对方的掌上。 祝寻的视线被遮蔽,触觉和嗅觉更显灵敏。对方身上独有清淡檀香传来,将他包围。两人相触的手掌和眼周更是莫名酥痒,温热的触感一点点升温,灼得人呼吸紊乱。 所幸这样的接触并没有持续多久,宁越之松开祝寻,看见他发愣的模样,眼色微变。方才情况紧急,他的身体行动快于思维反应,习惯性地就护住了对方。 宁越之沉住气,故作平静,“没事吧?” “没事。”祝寻出口的声线有些发涩,他总觉得方才的接触是说不出的熟悉感,甚至让他本能地想要依赖。 “前辈,你们看!”喻言突然间开口,打破了这小范围里的压抑。祝寻想起自己所处的环境,立刻从恍然中挣脱出来。 四周的风沙渐渐停下,而展馆外层的阵法已然显出微微弱的光亮。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宁越之显出正色,开口。祝寻微微蹙眉,将视线落回在展馆内。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神色就发生了变化。 展馆里的古画一点点散出淡蓝色的光亮,上方的画迹就像监控视频里的一样,一点一点地消散,而那些蓝色光亮反倒是越聚越多。 “这些是什么?” “都是魂魄。”宁越之沉声开口,再次确认,“这些都是鬼魂,所以普通的监控器材才拍摄不到。” 他一挥手,原本贴于墙角的几道测魂符立刻飞了过来。三人分别将其握住,仔细一看。喻言惊讶道,“这些鬼魂的等级不一样!魂、邪、煞,甚至连厉都有。” 正当三人说话间,展馆内的那些蓝光已经凝成了一道道鬼魂。 “退开!”宁越之心有所感,快速开口。 祝寻二话不说就听随他的意思后撤,下一秒,他们原本站在的后墙里,就冒出了一道道完整的鬼魂。 单看鬼魂形态,竟是男女老少都有!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除了领头的一个男鬼魂,其余的鬼魂竟是闭着眼睛!全员都像是睡意朦胧的样子,一个接一个地搭着肩膀,磕磕碰碰地朝前走去 分卷阅读65 。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喻言更加震惊了,他之前翻阅过无数‘修行者’对于鬼魂的记录。可从未有一种情况是现在眼前看得这样。这些鬼魂的等级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可如今看起来,竟让是半点攻击性也没有! “还不清楚。”祝寻拧住眉头,额间冒出些许冷汗。从看见这些鬼魂开始,他的头部就像是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地发疼。 男鬼魂听见这道声线,慢慢朝祝寻看了过来。 祝寻对上他空洞的目色,便见到他突然顿住了步伐。后排还没睁眼的鬼魂一个接一个撞上了,开始发出轻微的声响。 宁越之心有所察,果断上前一步,挡住了祝寻和男鬼魂的对视。后者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领着重新排排站的鬼魂们朝着溪岭山移动。 祝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地呼了口气。 “跟上去看看?”宁越之看见他的状态,干脆利落地朝他渡去纯粹的灵力,加重字音,“还是回去休息?” 祝寻被疼痛侵扰的脑袋终于缓解了一些,他的眼角早已经攀上潮润的莹红,却还故作无视地扬唇,“来都来了,当然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预感,这些鬼魂和曾经的祝氏脱不了关系。 说完,他就快速移身朝着那堆鬼魂而去。喻言看向宁越之,抿唇发话,“师父,我觉得前辈他……” “先跟上去吧,有我在。”宁越之简单的回应里,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好。” 三人跟着鬼魂一路攀至山顶,顷刻就被眼前的情况震在了原地。原本平坦的山顶上,居然平地拔起了无数古典建筑,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气势磅礴的正门建筑边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溪岭祝氏。 祝寻几乎是一瞬间就抱头轻呼,艰难道,“我、我想起来了,初七、初七……” “祝寻!”宁越之再度施法帮他缓解。 “前辈,你没事吧!”喻言瞧见他的样子,神色前所有未的凝重。 祝寻摆了摆手,压制住身体的不适。他看着排队进入正门内的鬼魂,眼角腥红更甚,“隔月初七,祝氏就会进行一场族内修炼,凡事门下弟子都得到场。” “这些鬼魂,恐怕、恐怕就是当年死在溪岭的祝氏弟子。”他茫然若失地走上前去,宁越之和喻言陪着他跨入门内。 诺大的操练场上,一众鬼魂都已经睁开眼眸,直直落向他们三人。为首的鬼魂举起手,须臾间,所有的鬼魂都听从他的号令,朝着祝寻齐齐喊道。 “恭候少掌门!” 作者有话要说: 祝氏的下场要解密啦~晚上18点还有一章更新~ -- 小可爱们,在有存稿尚足的情况下,我会尽量保持稳定的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037章·哀06 呼喊声响彻天地。 祝寻站在原地,心绪起伏得厉害。此刻, 所有陌生的面孔都在脑海里对应上了姓名。他看着为首的鬼魂, 喊道,“临叔。” 被称为‘临叔’的鬼魂听见这话, 放下手臂,走上前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却又真实的笑意, 问道, “少掌门, 你可算来了。”说罢,他就将视线投向了祝寻身侧的两人。 临叔目色呆愣,好半晌才开口招呼, “宁少掌门?还有小少爷是……” 话还没说完, 后面的鬼魂堆里又跑上来几个, 围在祝寻的身侧, 七嘴八舌地问话。 “大少爷,你这次游学回来,又听说了什么奇闻轶事啊?快点和我说说!” “少掌门, 山脚下的桂花糯米糕你给我带来了吗?” “大少爷,掌门和夫人早就盼你回来了!小少爷前两日被掌门派出去……” …… 祝寻听见这些完全对不上时间的问话, 心中一凛。很快地,他就听见宁越之的隐秘传话——这些鬼魂游离人间那么多年, 很可能意识错乱,记混了时间。 祝寻用神智回应——嗯,我明白。 “大少爷, 你怎么不说话?” 祝寻努力藏住苦涩,露出点笑意来,“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那么多问题?我才刚回来,总得让我喘口气再回答。” 他顿住话题,心底分外挂念家人。若是这些鬼魂尚在,是不是也就代表阿爹阿娘也正待在某个角落! 祝寻想到这种可能性,立刻追问身旁的鬼魂,“对了,我父亲母亲呢?” “掌门和夫人?”鬼魂们无意识地念叨,眼色迷茫地相互看着对方。祝寻察觉到不对劲,又将问题抛给临叔,“临叔,你知道吗?” 临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节来。忽然间,他望向漆黑一片的山脚,神色大变,“不好了!他们攻上了!” 所有鬼魂都变了脸色,凝肃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甚至还有一部分的鬼魂慌里慌张地向着四处逃散。 祝寻刚欲上前,却被宁越之一把拉住手臂,“等等!” “宁越之?” 宁越之紧握住他,没有退让。他浅淡的眸色中涌现出旁人看不懂的复杂,沉沉开口,“现在这一幕,应该就是当年发生的。” “什么意思?” “当年我们完成任务回祝氏复命,结果还没到山脚,就看见很多古镇居民往外逃逸。”宁越之简短陈述起往事。 他们两人察觉不对劲,立刻就拦住一名居民询问。被拦住问话的人认出祝寻的身份,分外紧张开口——“不知从那里来了一大批人,各个带着武器,把溪岭山所有的下山路都给堵死了!而且他们还设了阵法,已经在攻山了!” “少掌门,你快些逃命吧!” 祝寻没将这话听完,瞬间就朝着溪岭山疾驰而去。 …… “我们避开那些人的眼线和埋伏,一进入祝氏府门,就看见眼前的情况。”宁越之看着这些鬼魂的神态,如实讲道。 突然间,两道鬼魂扑在祝寻的身上,说出和梦魇里同样的话来—— “少掌门!你救救我们!” “大少爷!你不要丢下我们……” 话落,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金红色,如同火光一般。灼热渐渐弥漫,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很多微弱的鬼魂当场就被蒸发消散。 “难不成每一次鬼魂聚集都会重复这样的情况?”喻言猜测道,“一次次的,总有一天所有的鬼魂都会彻底消失。” 祝寻被莫大的哀痛席卷,头疼感更甚。他强忍着剧痛,挥出体内的灵力,企图替这些四处逃散的鬼魂撑起一片安全的屏障。宁越之看见他的举动,瞬间蹙眉施法将其消散,“没用的,你救不了他们。” 这些人死于大火,死于杀戮。他们自觉无辜惨死,死后集齐的怨念自动形成了如今 分卷阅读66 的诡气结界,这是他们潜意识里选择的自我毁灭。 “除非你把他们都杀死,否则这个诡气结界会一直轮回,直到最后一个鬼魂灭亡。” “我知道。”祝寻看着眼前结界里迷茫的火光幻像,双眸被染得一片赤红,双手紧握成拳,低问,“阿爹和阿娘呢?他们在哪里?我……” 祝寻合上眼,不肯轻易让旁人看出脆弱,“我真的想再见见他们。” 话落,他的手臂便再次被人握住了,发紧的力度让祝寻回归到清晰的现实里。他看向宁越之,只觉得对方眼中的情绪反常。还没等他多想,就听见对方肯定开了口。 “有个地方,我带你过去。” “哪里?” 宁越之没有多言,他抓紧祝寻,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被突然留下的喻言看见这幕,愣了愣,好半晌才顺着两人的痕迹追去。 …… 两人在一口井边停下,火光暂时没有波及到此处。 祝寻低头朝着井底看去,和原先白天看到得不同——此刻井里正盛满了清水,水面微微折射出光亮。 “跳下去。”宁越之松开他的手,紧声开口,“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衍生出来的幻境,不用怕。” “什么?” “当年是你告诉我,这井底之下藏着一条密道,可以通到山脚下。我们最后一次见到祝掌门和夫人,也是在这个井底……” 若是夫妻两人的鬼魂还存在于世,那么在井底之下的幻境里,一定能看见他们! 祝寻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纵身跳入井内。宁越之见此,紧跟而下。井中的清水是幻境产生的,两人落入井底,身上根本没被沾湿分毫。 宁越之从纳灵袋中拿出一个现代的手电,打开照亮四周。祝寻看见右边的密道,快速进入,不忘招呼到,“往这边走。” 两人弯着身子走了几步,场地就变得开阔起来,是一个临时的地下场所。只可惜周遭空空荡荡的,没有想象之中的幻境,更没有祝氏夫妇的鬼魂。 祝寻眼中显出失望,抿唇不语。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故作淡然道,“算了,我们回去吧,喻言还在等我们。” 哪知话音刚一落地,四周的土墙瞬间斑驳了起来。一息变化间,场地变了模样,几道身影渐渐出现出现在了两人的前方。 祝寻眸色凝固,紧紧盯着幻境里的人像不放,颤抖着喊了一声,“阿娘。” 祝夫人直径走上前来,原本温柔的神色全然成了紧张,大喊道,“小寻!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快走!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着的地方!” “阿娘,我……”祝寻下意识地上前。可对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径直穿过他的身子。后方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阿娘,我就是祝家人,我能到哪里去!” 祝寻惊讶地转过身来,才发现幻境之中出现了另一个自己!甚至,还出现了另一个宁越之! ——祝寻,这些都是你参与不了的幻境。 宁越之再度传声。 ——我知道了。 祝寻默不作声地后撤几步,将自己缩进墙角的阴影处。 幻境还在继续,年少期的祝寻拉扯住祝夫人的手臂,不肯离去,“阿娘,你别赶我走!我陪你们一起!” “小寻,这拨人筹谋已久,来势汹汹,你听阿娘的话,带着越之从密道里离开。”祝夫人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和惨叫声,落下泪来,“小寻,你听阿娘说!你父亲和其他两位掌门已经查明,在试炼大会之前,就有人抢先一步设下了阴邪至极的阵法。” “引发的海难死了那么多人,各大家族全部陷入愤怒,我们祝家躲不过去这个责任,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可这个人不能是你,你明白吗?” 这些天,夫妻两人遣散了门下的弟子。可危急关头,还是有那么多弟子自发护了上来。 “阿娘,既然是有心人煽动,外头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听你们的解释!”年少祝寻早已经料到了下场,眼眶微红,“他们就是想让我们祝氏一族偿命!” 话音刚落,祝鹤龄就带着一身伤痕走了进来。他看着还在争执的妻子和儿子,拧住眉头上前,“外头就快顶不住了!阿寻!你怎么还没离开!” “我不走。”年少的祝寻执拗道,他看向另一侧沉默不语的年少宁越之,出口,“宁越之,你自己顺着密道离开吧,我……” “胡闹!”祝鹤龄沉声开口,打断他的话。他轻叹一声,靠近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深邃爱意,“祝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后的路,必须你自己走下去!” “还有,你要找到小彻,身为兄长你得护好他,明白吗?” 年少祝寻听出话里的深意,喉咙一哽。还没等他开口,祝鹤龄便瞬间挥掌将他劈晕。后者将孩子护在怀中,神色凝重地看向宁越之,喊道。 “越之。” “祝掌门。”宁越之走上前,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祝鹤龄小心翼翼地将晕倒的祝寻送入他的怀中,闷声开口,“喊我一声祝叔吧。你向来比阿寻他们看得更透彻,想必也猜到了祝氏今日的下场。” 年少宁越之点了点头,却又改口道,“祝叔,我带你们去宗山。阿寻他……” “祝氏掌门永远不可能丢下门下的弟子,他们愿意为了祝氏战死,我又怎么可能弃他们不顾?”祝鹤龄坚定开口。 祝夫人靠近摸了摸祝寻的发梢,痛心道,“我们唯一自私的想法,就是为了两个儿子。越之,就当是我求你,一定、一定要带着他平安离开!” “我知道。” 外面的厮杀声更近了,祝氏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然攻破。祝鹤龄握紧手中的长剑,狠下心来说道,“快走!” 年少的宁越之郑重朝两人鞠了一躬,快速带着晕倒在怀的祝寻离去。 …… 祝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牵住丈夫的手,淡淡一笑。祝鹤龄丢下手中的长剑,将她拥入怀中,苦涩道,“夫人,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自从十八岁嫁给你,这一生哪里算得上受苦?”祝夫人合上双眸,温柔反驳,“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看见两个孩子成家。” 上方的井口传来声响,眼看着就要有人下来。 祝鹤龄顿了顿,释然道,“现在的祝氏真的只剩我们两人了。夫人,你准备好了吗?”祝夫人没有回答,只是抵在丈夫的怀中点了点头。 不同生,但同死。 这是夫妻两人早已经商量好的结局。 忽然间,祝鹤龄的体内泛出极为强烈的白光,像是用尽了毕生的修为。白光瞬间冲刷开来,席卷了所有的角落。 祝寻红着眼眶,骤然破碎出声,“父亲!阿娘!” 祝夫人睁开眼,朝着那个祝寻待着 分卷阅读67 的角落露出一丝浅笑。瞬间,便和丈夫一起没了身影。 …… 祝寻跪倒在地面,一双手死死陷入泥地里。他压抑着自己的痛苦,整个身子都陷入了颤抖。宁越之眼中划过强烈的心疼,走上前去喊道,“祝寻。” 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年在他们离开后,祝掌门和祝夫人居然会选择引灵自爆!自己一个旁观者,都已经觉得动容。祝寻身为人子,又该是多么心痛? 祝寻跪在地上,始终没有抬头。 宁越之欲言又止,没有片刻犹豫就跪在他的身前。他伸手触上对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安抚,“想哭就哭出来。” 得知真相后的悲痛,加重了他本就巨疼欲裂的大脑。祝寻被着一切压得喘不上气,他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不禁思考就倾过身子抵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祝寻合上眼睛,恍惚道,“宁越之,我好疼。” 宁越之侧过脸,唇角似有若无地触上对方的发梢,“哪里疼?我帮你止住。” “……哪里都疼。”尘封千年的往事在彻底撕开面纱后,只会让疼痛和哀思发酵更加剧烈。宁越之感受到肩头的温热,又听见一句,“我没有家了。” “你有家。”宁越之顾不上此刻的祝寻能否听进,将深藏在心底的话郑重说出,“我陪着你。” 祝寻早已经合上眼睛,剧烈的疼痛将他的思绪剥离。恍然间,他似乎又想了什么,哭腔明显地喃喃道,“你没有。” 宁越之安抚他的动作骤停。 怀中人的呢喃里没有指责,更没有埋怨。听似无悲无喜的话,却重重砸在他心里最疼的地方。 “我记得呢……” “到最后,你也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肆送上本文第一把小刀(并不是,并不虐) -- 今天是双更哈,36章~37章 第038章·哀07 宁越之如遭电击,一向淡漠理智的他却慌了神, 欲言又止, “阿寻,当年的事情我……” 还没等他的解释出口, 怀中人的身子一歪,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宁越之紧紧抱住他, 一言不发。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近处才又想起一声熟悉的呼喊。 “师父。” 宁越之回神, 压制住情绪侧目看去。土地里一点点地溢出了白色碎魄,慢慢地凝成了一道微弱灵魄,它晃荡地飘向祝寻, 停留在他的身侧。 祝氏的幻境之所以能支撑这么些年, 恐怕也是因为祝寻精魄所在的缘故。 宁越之反应过来, 掌间运出一抹灵力, 将它吸附住慢慢渡入祝寻的体内。等到这件事情完成后,他才抱紧怀中人妥当起身。 喻言走上前来,眼眶泛红, 似乎是刚刚哭过。 宁越之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祝寻身上,浅声对着喻言开口, “你买些香烛,在这儿好好祭奠一下。至于那些鬼魂, 我会让人阎王派人来处理。” “好。” 宁越之重新将视线落在怀中人的脸上,淡声道,“我先带他回去。” “好。” …… 辰和二十六年。 祝寻醒来时一阵头晕, 他捂住酸胀的脖颈,从床上挣扎着起来。理智回拢的一瞬,他就变了脸色,快速穿鞋往外冲。 恰时,宁越之推门而入,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住,“祝寻,你冷静点。” “宁越之你给我放手!”祝寻想要甩开他,更显焦急,喊道,“我要回溪岭!” 宁越之随手挥出一纸定身符,落在他的肩头。祝寻对他没多少防备,顿时被停在了原地。他又急又恼,气不打一处来,“宁越之!你给我解开!” “你要是冷静不下来,那就定在这里算了。”宁越之对上他的怒容,平静反驳他的要求。他坐在一侧,伸手斟茶,慢慢说道,“溪岭现在山火蔓延,没人能进得去。我打听过了,现场好像没有祝掌门和祝夫人的身影……” 宁越之这话说得委婉,但祝寻也能明白这底层的意思。没有尸/体,没有踪迹,也就是说——父亲和阿娘很有可能还活着! 祝寻微微松一口气,心头的不安感总算淡了一些。 “祝氏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你游历在外的幺弟听闻消息后,肯定会回来。”宁越之看向他,认真发问,“还记得祝掌门和你交代过什么吗?” ——你要找到小彻,身为兄长你得护好他,明白吗? “记得。”祝寻闷声,心底急躁感终于降了下来。他本就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如今理智回笼,也知道要好好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宁越之,你先撤掉这枚定身符。我真的头晕,站不稳。” 宁越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平复心绪后,才挥动灵力撕开定身符。祝寻叹了口气,走近坐下。宁越之默不作声,将面前未动的茶水递了过去。 祝寻正觉得口舌发干,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才提起正事,“那些在临海设阵,陷害祝氏的人到底是谁?” 宁越之摇了摇头,“还不确定。我刚刚拿到我父亲的家书,他告诉我应该是底下的几个家族联手所为。只可惜藏得太深,一时挖不出来。” “我之前就听说过,底下有些家族动荡闹事,企图推翻三大世家?”祝寻想起这事,开口,“可之前一直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宁越之颔首,谨慎分析,“野心最大的家族就躲在幕后,他们借着临海海难,正式挑起事端。你应该清楚,三大世家从成立之初就是代代家传。若是掌门和少掌门出事,很容易动摇根基。” 祝寻点头,他自然是知道了。也正因为如此,有些风头正盛的家族才想着推翻三大世家,进行新一轮的统治。 “我父亲已经听说溪岭的祸事,他传书告诫我,宗山危险、让我不要轻易回去。”宁越之冷静告诫祝寻,“应该不止是我们,沈氏恐怕也要遭遇同样的问题。” 之所以先对祝氏下手,就是因为今年的试炼大会由祝氏主办,发难的借口更充足罢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找到你幺弟,再找个地方躲起来暂时避避风头。”宁越之三言两语就将局势分析清楚,细微安抚,“祝寻,祝掌门和祝夫人生死未卜,可你必须要明白他们护住你的用意。越是这种关键时刻,你就越不能意气用事。” “我明白。”祝寻点点头。还没等他多说什么,宁越之忽然伸手触上他的额间,少有冰凉的触感弄得祝寻一激灵,他抬头看着对方,愣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为何修炼已过了结丹期,还会发烧体热?”宁越之抽回手,又是一副正经模样。 祝寻摸了摸自己的额间,疑惑道,“我发烧了?怪不 分卷阅读68 得有点头晕。” “我让客栈掌柜给你煎了药,你在这儿坐好哪里都不许去,我去给你端来。”宁越之再度开口。 祝寻闻言忽然反应过来,噗嗤一笑,“宁越之,我才发现你的话变得好多?” 宁越之望着他发亮的眼眸,掩住心底的那点波澜,淡声解释,“祝夫人让我照顾好你,我答应她了。” “……”祝寻沉默了一瞬。直到宁越之的身影快要走出门外,这才又喊住他,“宁越之!” 他勾了勾唇,真挚开口,“谢谢你。” 宁越之侧身看去,没来由地坠入他含笑的眼底,心跳慢了一拍。他应了应,迅速克制着抽身离开。 很久之后,宁越之才意识到——是从这一天起,祝寻的笑容便收敛了许多。 他的眼里总是藏着几分冷寂的糖霜,每当真切发笑时,升温的情绪才会将眸里的甜味一点儿一点儿化出来。 这点滋味,宁越之曾不止一次地尝过。以至于往后岁月里的种种,他都食不知味。每当午夜梦回,藏在心里的那点甜,便开始发酸、发涩。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忘。 …… 宁越之在床边醒来时,祝寻也正迷迷糊糊地睁眼。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祝寻涩涩开口,“宁越之,我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你梦到了什么了?”宁越之起身,给他倒水。 “梦见你带我离开溪岭之后,我们在一家客栈里……”祝寻浅浅淡淡地说着。 宁越之听着这个近乎重合的梦境,压制住心里的那点波动,将水端回祝寻的面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你又多记起一点了。” 祝寻接过水杯,突然意识到,好像从很早开始宁越之就已经待在他的身侧,默不作声地照顾好他。 “宁越之,我每一段记忆里都有你在,你瞒了我好多事情,对吗?”祝寻心头划过暖流,依赖感更多了一层。 宁越之一怔,瞳孔轻颤,避而不答。 “如果真相都是这么痛苦的话,我宁愿不知道。”祝寻仰头发泄般地将温水喝尽,收拾起烦杂的情绪,“幸好只记起了这一段,如果次次头疼欲裂,我肯定受不了!” 宁越之想起祝寻在昏倒之前的那段呓语,试探发问,“我以为你都记起来了。” “我能记起来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祝寻直言。他翻身下床,活络着自己的筋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的命魂比原先又更稳固了一些。 祝寻看着窗外的阳光,不免再心里感叹。现实归现实,梦境是梦境。往事的真相再痛苦,也已经过去了。 “凡事总要朝前看,你说对吧?” “嗯。” “我想带着东西潜入井底祭拜一下,然后我们就回陵城吧。”祝寻顿了顿,嘟囔了一句,“要是再不回去摆摊子,我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人气就要没了!” 宁越之听见这后半句话,终于晃了晃嘴角,应话,“好。” …… 一个小时后,祭奠完毕的祝寻重新回到山脚下。 喻言一直守在展馆边等候,见到他的身影后,小跑着走近。他小心地打量着祝寻的神色,生怕对方困于往日的痛苦中,“前辈,你没事吧?” 祝寻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勾唇挑弄着他的小啾发,淡然道,“放心吧,我没事。” 说罢,他的视线就下意识地寻找起男人的身影,“宁越之呢?他去哪里了?” “宁先生在展馆里面,好像和方老爷子在商量什么事情。”喻言将宁越之的行踪如实相告。 祝寻闻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朝着展馆而去。他才走到门口,就和出门的宁越之迎面撞上。笑意瞬间涌上他的眼眸,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依赖,“宁越之,你在里面做什么?” 宁越之眸色微变,朝外走了几步。祝寻小跳跟着他,继续追问,“和方老爷子说什么呢?宁越之,你怎么不说话?你……” 话还没说完,宁越之就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祝寻,眸中露出一丝细碎的无奈,只好挥手从纳灵袋中拿出一副画作,递了过去,“原本想等回去了再给你。我和方老爷子没聊什么,只是请他赠予了这幅画作。” 祝寻展开画作,神色一愣。画上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他当年亲手所画的祝夫人。 附在画上的鬼魄虽然离开,但所幸这幅画还能保住。宁越之往画里渡了些灵力,往后也能妥善放置在家中。 “这幅画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宁越之察觉出他眼底的欢喜,故作淡然,“我交给你了,你自己收好了。” 说罢,就率先离去。 喻言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坚决当一只沉默的电灯泡。 祝寻站在原地,盯着画作时的笑意越来越大。他将画作妥善收入纳灵袋,这才对着宁越之的背影大喊,“宁越之!” 话音未落,他便一个健步扑上了对方的后背。 宁越之对他没有防备,重心一时不稳,脚步趔趄,“祝寻,你别闹,从我身上下来。” “不下去。”祝寻从背后拖着他,笑眯眯地反驳,“我和顷岚向来都是这样打交道的。宁越之,攸宁兄,我们好歹是过千年的交情了,你别那么小气嘛!” “下来,好好走路。”宁越之怕他摔倒,没伸手去扯。 祝寻察觉出他的担忧,得寸进尺地搂住他的脖子,“我就不!” 喻言看着前方的两人,忍俊不禁——无论前辈怎么闹,师父都拿他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一下~今晚18点二更 第039章·惧01 祝寻回到陵城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往城西古玩市场。 “喻言, 给我十万块现金。”祝寻一下了车, 就急匆匆地说道。 喻言乖乖照着,没有异议。反倒一侧的宁越之蹙眉提醒, “别把现金明晃晃地拿在手上,招人瞩目。” “一会儿就没了。”祝寻笑眯眯地捧着一叠现金。 喻言闻言, 惊讶地瞪大眼睛, “前辈, 你要拿着这钱做什么?” 十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怎么就‘一会儿就没了’? 祝寻看见不远处的市场管理办公室, 朝着两人挑了挑眉头, 答非所问, “你们等我一下, 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拿着一堆现金,兴致勃勃地了进去。 不出十分钟, 祝寻就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从里头走了出来。除此之外, 他的手里就多了一份纸质的合同。 宁越之看清他手里的合同,淡声开口, “摊位租赁?” “是啊,一整年的定点摊位。”祝寻挥了挥手,习惯性地将这些重要文件交给喻言保管。后者跟着他摆了好几天的摊位, 自 分卷阅读69 然知晓城西古玩市场的摆摊规则。 大部分的摊位是流动的,只要你来得早,就可以抢占好位置。市场管理的负责人每天定时前往各个摊位,收取当日的租金。 这样的摆摊随意性很大,也给了摊主极大的自由性。 毕竟‘古玩’这种东西,向来都是靠天吃饭的。俗话说得好,要么三年不开张,要么一开张就吃三年,所以市场里的摊主很少天天定时开门做生意。 喻言忽然想起祝寻的‘黑户’身份,越发不解道,“……还有,市场人员没追着要你的身/份/证/复印件?” “没啊,白字黑字写了合同,赖不掉。”祝寻双手环抱,仍是美滋滋地,“大概是市场流动性太大了,他们见我要签订长期租赁合同,态度好得不像话。” “还给我泡了茶,只可惜……”祝寻看了看周围,悄声对两人吐槽道,“那茶闻着就难喝,我一口没动。” 宁越之掩住唇角的无奈,提点道,“你太冲动了,这样不划算。” “是啊,前辈。”喻言明白宁越之的言下之意,开口附和道,“在这个地方花十万块,还不如多添一些钱,在市中心租个小摊位呢!” “我才不呢。”祝寻摇了摇头,很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挑动眉头,做出老神叨叨的算命样子来,一字一句肯定道,“这里风水很好,我在这儿摆摊能发家!” 喻言闻言,在心里打着嘀咕——前辈,你打着风水算命的名头,藏在一堆古玩摊位里?真的没问题吗? 祝寻瞧出他闪躲的视线,扬笑道,“喻言,你是不是在心里嘀咕我?” “……”喻言涨红了脸,摇了摇头,又如实点了点头。 祝寻被他反应给逗笑,勾住他的肩膀分析道,“你看啊,我这两笔‘横财’是不是都是在这个市场里摆摊的时候赚的?” 喻言抿唇,声如蚊吟,“石屋岛的案子不是宁先生给你找的吗?” “……”祝寻卡了壳,强行挽尊,“我和宁先生的交情,还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吗?他的就是我,我的就是他的。” 祝寻脱口而出,丝毫没考虑话里更深层的含义。他侧头看向宁越之,企图得到对方的肯定,“宁越之,你说呢?” “嗯。”宁越之眼底泛笑,只得顺着他的意思,简略应话,“物以稀为贵。” 祝寻满足勾唇,轻拍了两下喻言的脑袋,揶揄道,“我们家喻言有出息了,都敢和我顶嘴了。” 喻言不好意思,转移话题,“前辈,租的固定摊位在哪里?我帮你收拾东西。” “摊位号好像是0731。”祝寻睨向宁越之,笑问,“宁吱吱,你要不要来我的新店参观一下?” 宁越之早已习惯了他来回变化的称呼,没有应答。他只是迈动步子,率先朝着市场内的摊位号走去。 祝寻哼笑一声,悄咪咪对喻言耳语道,“你记住,我们要想办法把他拉到摊位里来!” “嗯?” “你不觉得宁越之长得很好看吗?”祝寻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又陷入对未来的构想道,“以后就让他站在摊位门口,吸引客流量,你觉得怎么样?” “……”喻言既不敢应,也不敢反驳。毕竟,以师父对前辈的包容程度,只要前辈敢提,他还真有可能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只是,那个画面太离奇,他暂时不敢想。 …… 三人走到租来的摊位上,一旁摆摊的中年大叔认出祝寻,主动打招呼道,“小祝啊,你又回来啦?这么些天没在市场看见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去外地办事情了!忠哥,看你精神不错,是不是捞到好生意了?”祝寻招呼,嘴甜地将对方说得直乐呵。 被喊为‘忠哥’的人又小声问道,“小祝,就是上次你买的那个符纸,还能不能再给我来两张?” 他摸了摸戴在自己身上的护身符,神色满意,“我原本老是睡不好觉,自从带了你给我的符纸,睡眠很不错啊!我想给家里二老来两张,就算是保保平安也好。” 忠哥为人实诚,倒卖的故玩儿大都是真材实料的。有些古玩意儿历经岁月、来回捣腾,或多或少就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连带着就影响了忠哥他本人,所以才会导致睡眠质量不佳。 如果是家里老人要用,画两张辟邪去灾的符纸就好了。 “可以,我先整理完铺子,迟点给你画!”祝寻应得爽快。 “得了,谢谢!”忠哥谢过,没再多打扰他。 祝寻转身进了摊位,将摊帘一拉,也从纳灵袋中拿出原先的摊位摆设。宁越之默不作声地在他身侧出手帮忙,三人忙活了好一阵便将铺子收拾了干净。 祝寻看着摊位内的茶具,心中一动。他挪步凑近宁越之,讨好般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拖长尾音,“攸宁兄。” 宁越之垂眸看着他,点破他的讨好,“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喝茶。”祝寻低哼,低笑声挠得人心痒痒,“就上次你给我泡的那种,喻言说这种茶叫什么来着……哦,醉心!” 喻言早已免疫,安安静静地退到一侧,将人生活得很透彻——师父有了前辈,就不要自己。前辈有了师父,也不要自己。 宁越之拿他没有办法,神色平静地坐了下来,扫了一遍茶具开始动作。 祝寻见自己的要求得逞,一脸满足将摊帘拉开。他想起答应忠哥的事情,拿出两张符纸认真画起来。 没多久,他就拿着两张未干的符纸,走到临侧的摊位上,“忠哥,给你。” 忠哥从手机视频中回过神来,忙起身道谢,“这么快就好了?谢谢谢谢!多少钱?” “和上次一样。”祝寻回答,暗戳戳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小祝啊,你这个价格得升升啊!”忠哥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百元现金,“五十元一张,我都觉得买亏了!喏,你拿着。” 祝寻明白这钱是对方临时给他加的价格,倒也不做无谓的客套,扬唇接过,“谢谢忠哥,我就不客气了。” 烹制‘醉心’需要好一会儿功夫,祝寻觉得无聊,干脆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好奇发问,“忠哥,你刚刚在看什么呢?那么津津有味的。” “你才从外地回来,还不知道吧!”忠哥啧吧了一声,和他说了起来,“三天前,我们市有五个年轻人好端端地闲着没事做,居然跑去那个荒山坟探险!结果当天就出事了!” “荒山坟?”祝寻想起这个地名,追问,“出什么事情了?” 忠哥关掉手机屏幕,冲着他神秘兮兮道,“一个女孩子失踪了,另外四个人都被送进了医院……你说本地人说不知道荒山坟风水不好、阴邪得很!这几个孩子居然还敢跑去探险?真是不把老人家 分卷阅读70 的话当回事。” 祝寻没去应答这些评价,又问,“那个失踪的女孩子呢?找到了吗?” “没呢!我刚刚就在看直播。这两天搜救队把荒山坟给寻遍了,都没找到。最近马路上的摄像头也没拍到那个女孩子……你说奇不奇怪?” 祝寻点点头,在心里暗自琢磨。 “我还听说,这几个年轻人家里都挺有钱的。其中,还有一个男孩子的父亲是我们陵城首富。”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一阵骚动。 祝寻听见动静,抬头看去。只见几道身影匆匆忙忙地跑来,他们的视线在各个摊位上来回扫视,其中一人对上祝寻,步伐骤停。他回身跑到一个中年男子边上,喊道,“黄总!你看看是不是他?” 祝寻察觉到不对劲,起身就欲回自己的摊位。哪知那名中年男子急切切地追了上来,拉住他的手臂,“大师!您是祝寻大师吗?!” 四周好奇的目光全部落了过来。 祝寻哑然,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宁越之和喻言闻声,前后走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祝寻低声回答,又将视线落在眼前这张陌生的脸上,“请问你是?” “我想起来了!”忠哥最先反应过来,指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迟疑道,“你是陵城首富黄胜天?新闻报道里说的,其中一个出事的男孩子是你儿子?” 话音刚落,黄胜天忽然重重跪倒祝寻的跟前,眼神中压着急切和担忧,沙哑开口,“大师,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我说什么来着?市场风水很好,我在这里能发家! -- 第040章·惧02 祝寻虽然皮惯了,可从未受到如此郑重的跪拜。他懵了一瞬, 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宁越之。 宁越之接受他的视线, 走上前来将他微微拉开。喻言反应尽快,立刻将跪在地上的黄胜天拉起来, “……黄总,你别这样, 有什么话好好说。” “是啊, 黄总, 你先起来。”忠哥自然是向着祝寻的,紧跟着开口,“这里人来人往的, 你别让小祝……不是, 你别让祝寻大师难做。” 黄胜天的助理快速插手, 将自己老板扶起来, “老板,你得稳住自己啊!别慌了神!” “是,我不能慌。”黄胜天摸了摸自己额头的热汗, 恢复几日理智来。他对着祝寻低声恳求道,“大师, 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你的事情,这次见面的确有些唐突。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小涛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医院里……” 短短数十秒的时间,足以让祝寻得出点猜测。 他打量着黄胜天的面色——整体蜡黄, 两侧凸起却呈现潮红色,嘴唇泛白,下巴冒痘。很显然是心火、心焦过虑的症状。 “大师啊,求你帮帮我们吧!”黄胜天的助理见他沉默,再次恳请。 祝寻看了宁越之一眼,后者读懂他的想法,侧身腾出位置,淡声发话,“进去再说吧。” “嗯。” …… 几人待在一个狭小的摊位里,黄胜天坐在位置上,看着摊位内部的‘简陋’环境,眼神漂浮不定。 祝寻知道他心中焦虑,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黄先生,实不相瞒我刚从外省回来,新闻里的报道也只听说过一二。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把知道的实情都告诉我。” “还有,我把话说在前头,你既然来找我,就该相信我的能力。若是你儿子真的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只要我能解决,我一定尽力!”祝寻不喜欢旁人对他的猜疑,直言。 黄胜天见祝寻沉稳而直接,忐忑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我儿子名叫黄永涛,上个月刚满二十二岁。是我和他妈妈溺爱太过,惯得他从小没个正经样子。他向来吃喝玩乐惯了,三天前他和其余四个朋友闲着无事,就跑到荒山坟去了……” 喻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问话,“荒山坟?” 上回他们还听出租车师傅说过,在陵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荒山坟也是一块没人要的废地。陵城当地人都避而远之的地方,他们居然还想着去玩,简直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黄胜天叹了口气,显然也苦恼于儿子的叛逆,“现在的年轻人,哪里听得进去这话?平时市中心的娱乐活动多,他们玩玩闹闹也就这样过去了……” “行了,把他们四人的具体情况说说。”宁越之出声打断,掌握了主动权。 黄胜天看了过去,他早就注意到了宁越之的气度不凡。只是他心系自己的儿子,实在没工夫去深究宁越之的背景。 “我儿子的两个好哥们,一个叫陈峰,一个叫宋明。还有一个女孩子,叫颜落落。”黄胜天停下叙述,眼色闪烁了一瞬,“他们四个人现在都在医院里躺着,除了颜落落还算清醒,其他三个……” “黄先生,等一下,你说漏了。”祝寻捉住到话里的漏洞,犀利发问,“那个失踪的女生叫什么?” “她和黄永涛又是什么关系?” 黄胜天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沉默以对。 祝寻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他反问,“你是只瞒着我们呢?还是也瞒着查案的警/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新闻报道里说过,那个女孩子到现在也没找到。黄先生,你在躲避我的话题,难不成那个女孩子的失踪和黄永涛有关系吧?” “没有的事!”黄胜天陡然间拔高音量。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揉了揉疲惫发胀太阳穴,“大师,很抱歉。” “黄总,你别急,我来替你说。”助手递给他常用的药丸,对着祝寻等人开口,“三位大师,我们老板工作压力大,一向有头疼的症状,请你们多多谅解。那个失踪的女孩子名叫游静,是、是少爷的女朋友。” “而且,夫人偷偷和我们说过,她很可能已经怀了少爷的孩子。” 最后半句话一出口,祝寻三人不约而同地变了神色。喻言率先惊讶出声,“什么?那个失踪的女孩子怀孕了?” 助理点点头,降低音量,“很有可能,但也不能完全确定。老板是怕这事宣扬出去,对少爷、对公司都不利,所以才没往外说。” 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将这件‘原本就不确定的事情’往外宣扬,肯定又是满城风雨。很多时候,单凭舆论就能压垮一个人! “大师,我们这次来是处于私人目的,想请你先救救少爷!” 助理怕祝寻会不同意,快速将黄永涛这两日的情况说出,“少爷和其他三人都是昨日凌晨在道路边被人发现的。当时只剩下颜落落还有一点知觉,男生们都已经晕了过去。他们 分卷阅读71 被人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检查。” “检查结果呢?” “内在没有器官受损,皮肤上有少许刮擦所致的小伤口。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们是没问题的。可怪就怪在,他们会间接性地突然停止呼吸和心跳,还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助理欲言又止,直到现在,他回想起那番情景,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喻言蹙眉。 黄胜天压制住不适,开了口,“大师,他们的情况很难用常理去解释,麻烦你出面去一趟看看实际情况,求你了!” 医学上都解释不了的情况,焦急的家长们只能合理怀疑这些孩子是‘中了鬼邪’。 再后来,他们听闻城西古玩市场有位祝寻大师,亲手绘制符纸可以辟邪消灾,甚至连风水算命都是实打实的厉害。所以黄胜天才作为家长代表,马不停蹄地亲自来寻。 “你要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 黄家只有黄永涛这么一个独苗苗,家中的老人早就被这事刺激晕倒,甚至进了重症监护室。挽救不回家人,赚的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祝寻望向静静站定的宁越之,用神智传话道。 ——宁越之,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宁越之对视了回去,浅淡的眸色里永远装着理智和镇定。他用神智回话,给出祝寻建议。 ——单凭三言两语不能确定,你可以答应他去医院看看。救死扶伤不是你的责任,但若是真有鬼邪作祟,你再出面解决也不迟。 祝寻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对方的想法倒是和自己一模一样。 黄胜天见他不回答,急切追问,“大师?” 祝寻侧目看向他,也不废话,“开车过来了吧?你们去停车场等我,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好!”黄胜天喜出望外,连忙招呼助理去准备。 …… 摊位内又只剩下三人。 祝寻看着矮桌上早已经烹饪好的茶水,直接端起将它一口饮入,微微凉的茶水正好缓解了他的口渴,“我说什么来着?” 祝寻视线来回扫向两人,语调微微上扬,“这个市场风水配我,能让我发家致富!” 喻言被他逗乐,努力憋笑,“前辈说的都对。” “走吧,祝寻大师。”宁越之盯着他得意洋洋的侧脸,温声提醒,“想要要发家致富,你现在得先去医院。” 祝寻放下茶盏,起身哼笑反驳,“我这不是正打算去嘛!”他靠近对方,试探着要求,“宁越之,你陪我去看看情况呗?” 哪知话音刚落,对方的回答就传了过来,“好。” 祝寻听见他毫不迟疑的回答,莫名觉得满足。他连忙转身冲喻言勾了勾手,“走吧,一起去医院看看情况。” “嗯!” …… 圣利亚医院是陵城设备最好的私人医院。早在出事的第一时间,黄胜天和其余几个家长就把孩子们转移了过来。 祝寻等人在黄胜天的带领下,径直抵达最顶层。电梯门一打开,入眼便是一道幽深的走廊。所有的采光窗户都被安排在了病房内,走廊内又静又暗,似乎连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怎么不开灯?”助手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出电梯去碰墙壁上的开关。几秒后,他便诧异道,“……开关坏了?” 黄胜天顾不了那么多,对着他们统一称呼,“三位大师,小涛的病房在最里侧,请你们过去看看。” “嗯。” 三人跟着走去,忽然间祝寻的耳畔出现一声微弱的声线,“祝寻。” 祝寻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可除了他之外,并没有人对这道声音出现反应。祝寻放慢步伐,落在所有人的后头。 “祝寻,我在这里呢,我总算等到你了。” “祝寻,有人要见你。” 轻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声线不男不女的,让人听了本能地觉得不适。 祝寻察觉出声音的来源,转头朝着左侧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房门紧闭的加护病房,此刻的门窗上正趴着一个女孩。准确来说,是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脸。她面色阴森,大而空洞的瞳孔呈现出一片死寂。她死死地盯着他,嘴角裂开一个弧度怪异的渗笑。 “祝寻,你找到我啦。” 第041章·惧03 “祝寻,你在看什么?”身侧突然传来熟悉的声线。 祝寻侧目一看, 才发现宁越之不知在何时又返身折了回来。顶头的灯光忽然发亮, 驱赶了整条走廊的阴暗。 祝寻重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才发现门窗上早已没了那个女孩子的面容。短短几秒内消失, 短暂得如同错觉。 宁越之顺着他的来源看去,眸色微闪。祝寻没有欺瞒他的打算, “我刚刚看见……”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哭喊声和慌乱声就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内传了过来。两人双双侧身看去, 喻言从病房内探出投来,急切喊道,“前辈, 你们快过来看!” 祝寻见四下无人, 瞬间闪身至病房门口, 快步走近。 病房内早已经乱作一团, 两个小护士躲在角落不敢多看。黄胜天紧紧拦着快哭晕过去的妻子,脸色凝重地盯着病床上方。 “让一让。”祝寻走近,推开那些不敢上前的保镖, 终于看清了病床上的情况。 床上的年轻男子,面色铁青, 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似乎下一秒就快要掉出来。他发了疯似地抓挠着自己的身子, 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新旧交替的血色抓痕,触目惊心! “别杀我!” “都滚开!” “你们都给我滚开!” 他嗓音沙哑地怒吼,仿佛害怕到了极点, 也痛苦到了极点。忽然间,他摩挲到了一侧护士架的医用小刀,静静握住在空气中胡乱地挥舞着。 “小涛啊!你到底是怎么了!”黄夫人瞧见他自残般的举动,又惊又怕,倒在丈夫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黄永涛听见这话,发狂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他呆呆地报出一个数字,“三。” 紧接着,他又是露出痴痴的笑,环视一圈,威胁着喃喃,“等数到一,你们再不来找我,我就杀了……我自己。” 话音落地,他就丢下刀具,笔直地晕倒在床上。 一场‘闹剧’过去,两名胆怯的小护士终于忍不住尖叫着跑出去。 “你们回来!给我孩子处理伤口啊!”黄夫人哭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黄永涛‘诡异’了三次,看房的护士也跟着换了三批。 祝寻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终于出声,“让她们走吧,其他保镖也先出去。喻言,你们进来。” 黄夫人愣了半晌,见祝寻年纪轻轻的模样,急躁地将压抑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 分卷阅读72 你又是谁?他们离开了!我儿子怎么办!” 宁越之上前,默不作声地走至祝寻的前方。他直视着黄夫人,冷声开口,“你儿子的‘病’,除了他没人救得了。” 黄胜天还算有几分眼力劲,他看出宁越之冷凝的态度,立刻和自己的妻子解释道,“这三位就是我请来的大师!” 黄夫人卡住未出口的指责,她看着对面三人的年轻样貌,半信半疑。 祝寻假装看不见她猜疑的表情,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黄永涛的情况。 喻言走近传遍,仔细检查过黄永涛身上的抓痕,开口道,“前辈,只是普通挠出来的抓痕,邪气不在体表。” 祝寻颔首,递给宁越之一个眼色。后者领意,主动走到床边。他挥手渡出一抹纯白色的灵力附着在黄永涛的体外。很快地,裸露在外的伤口便一点点凝结,最终恢复了如初。 黄夫人看见这一幕,立刻对着宁越之慌张改口,“大师,是我糊涂了没了礼数!麻烦你求求我儿子吧!” 宁越之浅淡又短促地瞥了一眼,冷淡说道,“可以你救儿子的人是祝寻,不是我。” 祝寻眸底闪过一丝惊讶,随机泛起笑意——男人这是不满意黄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故意给自己抬高身价? 果不其然,黄夫人对祝寻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脸上早已没了精致的贵妇妆容,腆着一张脸向祝寻求情,“大师……” “好了,既然我来了,这事就自然会管。”祝寻装着不咸不淡的样子。说罢,他就绕过黄夫人,直接挥出一道符纸贴在黄永涛的额头上。 几秒后,符纸完全没有变化。 祝寻眸色微凝,喻言也看出蹊跷,忍不住走近核实符纸上的术法,断定道,“前辈,这道安息符纸上的术法没有出错,怎么会没有反应?” 符纸上的安心术法和鬼邪诡气相克,若是身体真被鬼邪侵占,那么这道符纸就会出现反应。可现在,这张符纸居然一动未动。 “现在躺在床上的黄永涛只是一个空壳,体内的鬼邪已经抢先一步撤出去了。”宁越之得出结论。 “……可在他做出‘诡异’举动前后,分明还有心跳和呼吸。”祝寻低喃,他环顾四周,又挥出几道招魂符落于墙面。 这一次,招魂符纸总算有了反应。几道极淡的白色魂魄慢慢显出,争先恐后地漂浮在符纸四周,祝寻眉眼微松,将它们凝聚在一块,慢慢送至黄永涛的体侧。 事毕,祝寻才收回手,病床上的人就有了反应。 “小涛,你醒了?”黄夫人立刻扑倒在病床旁,热切呼唤。 “大师,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黄胜天对祝寻等人的敬畏感更甚。寻常人的肉眼看不见离体的魂魄的,所以他们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祝寻思及此处,言简意合,“之前他的魂魄离体了,我帮他重新渡入了体内。” 黄永涛从初醒的迷茫中回过神来,他从床上爬坐起来,拼命地呼吸着周遭的新鲜空气,“水、水!给我水!” “诶!妈给你倒!”黄夫人连忙应下。 祝寻默不作声地站在一侧,直到黄永涛冷静下来,他才走近坐在床边。祝寻眸色平静,暗含轻微的审视,“平复下来了?” 黄永涛对上他的视线,呆呆点头。之前的他的魂魄一直困在病房内,对于祝寻等人的手段自然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咽了咽紧张的口水,慢半拍地喊道,“大师。” “很好。”祝寻见他理智尚在,直入主题,“那个晚上在荒山坟,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夫人听见这话,立马心疼起来,忍不住出声反驳,“小涛才刚刚醒,你们能不能先让他好好休息?” “黄夫人,等他休息完再说,恐怕另外那个女生就得没命了!”祝寻睨了过去,眸底显露出一丝嘲讽,“哦,我说错了,是一尸两命才对。” 黄永涛被这话吓得一激灵,神色更显慌张。 黄夫人的脸色也跟着难看了下来,她冷哼一声,“是那个女孩子不知检点!看中我们家的钱才来勾/引小涛,我……” “妈!你别说了!”黄永涛高声制止,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被角,“静静不是你说的那种女生。” “你现在还替那个游静说话?”黄夫人拧紧眉头,心气再次涌了出来。 祝寻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家长里短,暗中使出一道禁言术。 黄夫人口中含糊得发不出声,脸上的怒意全部化为了慌乱。 “黄总,麻烦你先带着你的妻子出去。”祝寻板着脸色,凌厉的气场瞬间就涌了出来,“邪祟能夺了黄永涛的魂魄,进入他的体内,其中肯定有蹊跷。若是不查清楚、彻底解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陷入同样的危况。” “大师,你们聊你们聊!”黄胜天强行拉住妻子,将她带离病房外。关门前还不忘对黄永涛交代,“小涛,你对大师一定要实话实说。” 房门啪嗒紧闭,远离了聒噪。 黄永涛见此,立刻紧紧扯住祝寻的手,哀求道,“大师,求你救救静静!她、她的确怀了我的孩子,而且她是为了救我,才被那些鬼怪给抓去的!” “为了救你?”祝寻挑了挑眉梢,问话。还没等黄永涛回答,旁边就响起一点儿动静,他转眼一看。 宁越之移了一张椅子,视线落在两人拉扯的手上,面不改色道,“别坐床上,脏。” “哦?哦!” 病床上极易沾染不干净的东西,祝寻见他为自己着想,笑着快速抽回自己的手,乖乖移动到一侧的椅子上。 宁越之看着两人间拉开的距离,眸色微晃,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声问话,“你把那个晚上具体的情况说说。” 喻言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移眼不拆穿。 “那天,我们几个人原本是打算去郊区野营的。返程路上经过荒山坟,我的一个哥们陈峰就提起了那些诡异传说。后来聊着聊着,我们就起了兴趣。宋明胆子大,提议去山上看看。还刺激我们说谁不敢敢去,谁就是孬种。” 年轻人一向好胜心强,说了几句,一个个就都点头答应了。 “静静本来是不想去的,但那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又不敢一个人在车里等我们。所以,所以也就跟着去了。” “我说黄少爷,游静好歹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还让她去这种地方。”喻言实在忍不住,质问出声。 黄永涛捂了捂脸,发闷道,“我们以为就是老一辈吓唬人,打算去溜达一圈就回来了。而且这个孩子,我们其实是不打算要的……” 声音越说越轻。 祝寻和宁越之对视一眼,又问,“后来呢?” “荒山坟上只有小路,我们顺着小路往里面走了几分钟,结 分卷阅读73 果周围只是普通的树林子,连个坟墓都没有。另外一个女生颜落落觉得没意思,再加上静静也提出要回去。于是,我们转身按照原路返回。可是!可是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祝寻心有所悟,猜测道,“你们迷路了?” “对!”黄永涛咽了咽紧张的口水,语速不由自主地变快,“我们明明是按照原路返回的!可是怎么样都走不到马路边上!” 他们顺着小路进入树林,只用了区区五六分钟。可是往外走了半小时,还是没找到出路!不仅如此,他们居然误打误撞闯入了一片乱葬坟地内。 喻言显出正色,“乱葬坟地?” 自古以来,乱葬坟地就是集怨灵邪气最多的地方。寻常人要是进去就算不死,回来也要大病一场,丢去半条命! 黄永涛点头,继续说道,“我们五个人都慌了,我原本打算打电话求助,可是手机一直没有信号。再后来,周围就开始变成雾蒙蒙的一片……我分明记得,起雾时我是一直牵着静静的。可当我再转头一看,居然牵着一个无头的鬼尸!” 尖叫声划破夜空。 黄永涛顺着本能踹开那个尸/首朝外逃去,好巧不巧,就遇上了同样慌逃的游静。 “我喜出望外,正打算拉着静静一起逃。但地上突然出现了会动、冒着黑气的藤蔓,缠上了我的右脚,静静蹲下身子帮我拉扯藤蔓。” 一片慌乱中,那些藤蔓触上游静的肚子,忽然间就改变了抓捕的对象。它们迅速缠上游静,将她一路拖行…… “雾气太大了,我瞬间就找不到她了,再后来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等到再有意思时,我已经被困在了病房里。”黄永涛急慌到面色通红,再三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丢下她的!大师,你帮我找找静静吧!” “我自然会去找。”祝寻应了下来。他想起一事,对着喻言说道,“喻言,你去看看其他三人的情况,回来告诉我。” “好。”喻言快速应下,夺门而出。不出三分钟,他就走了回来,“前辈,我问到了。另外两名男生只是陷入了昏睡,没有出现和黄少爷一样的症状,另外我偷偷用符纸测过,没有异象。” 宁越之颔首,问,“那个叫颜落落的女生的呢?” “一直醒着,似乎只是受到了惊吓。”喻言顿了顿,想起方才打听来的病房号,“她也在这家医院。住在走廊最外侧、正对的那个病房。” 话音刚落,祝寻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张阴森的面孔。他眸色顿变,猛然从椅子上起身。宁越之看见他的反应,也有所领悟,“是你刚才盯着的那个病房?” “那个颜落落有问题!” 第042章·惧04 “喻言,你留下来照看他。”祝寻落下一句, 匆匆朝着病房外走去。宁越之望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 挥手在病房内布下一层结界,快速跟上。 祝寻走至那个病房外, 刻意收敛气息、放缓脚步。 宁越之出现在他的身后,耳语道, “等一下。”说罢, 他的指尖就渡出一张符纸, 微薄的纸张透过门缝,轻而易举地钻入病房内。 “是测邪符?” “嗯。” 话音刚落,病房内就传来一阵诡异的惨叫声。祝寻和宁越之对视一眼, 瞬间破门而入。窗户边站着一个赤脚的女孩子, 她的身上穿着医院的病人服, 正低头看着光滑的地板。 “祝寻, 我等你好久了。”女孩子缓缓抬头,露出那张阴森的脸来。原本空洞的白目涌上一片血色,正紧紧盯着祝寻和宁越之。她的脸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血丝, 继而裂开,绽出血肉令人无比恶心。 祝寻拿出寄澜, 刚欲动手,就有听见对方说道。 “有人让我来找你。”她的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掐着, 不男不女的声调卡壳得让人觉得难受。 祝寻蹙眉,问,“谁?” “他让我告诉你, 他在荒山坟等你。”女孩子慢悠悠转过身去,又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几字。说罢,就突然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六楼的高度,颜落落必死无疑!祝寻睁大眼睛,瞬间移动而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楼底下并没有任何跌落惨死的身影。 “不必找了,那个人根本不是颜落落。”宁越之适时开口,又适当补充道,“换句来说,她只是占用了颜落落的皮囊。” 祝寻回过身来,见宁越之的手上正夹着方才的那张测邪符,“是个魂鬼?” “嗯。这鬼的级别虽然不高,可占用颜落落的身子行事,也是绰绰有余了。”宁越之神色平静,从容地将手中的测魂符泯灭。 祝寻颔首,开始梳理起现如今的情况,“除了受到惊讶昏迷的两个男生外,怀孕的游静暂时下落不明,黄永涛被摄魂离体,颜落落被占去了皮囊……宁越之,你说,这荒山坟里头到底有什么名堂?” “就拿黄永涛来说,那个‘鬼东西’不仅让他灵魂离体,甚至还能操控着他的空壳做事……”祝寻偏了偏脑袋,眉眼间显出思索,很快地,他就变了神色,口中默默念叨几句话。 “等数到一,你们再不来找我,我就杀了……我自己。” “有人让我来找你。” “他让我告诉你,他在荒山坟等你。” 宁越之听见这几句话,眉眼深沉,“荒山坟的那个鬼物在想尽办法引你过去。” 颜落落也好,黄永涛也罢……荒山坟极少有人涉足,这几个作死冒险的年轻人,就成了它临时用来拿捏的傀儡。 祝寻得到了这个结论,眼中划过一丝趣味,他双手怀抱在胸前,哼笑道,“我一个安安分分的小鬼民,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鬼朋友了?还想着请我去它的坟宅做客,宁越之,你说说,它这么大费周章的,干嘛不直接主动来找我?” 宁越之想了想,又答,“或许,是它被什么东西禁锢了,没办法离开荒山坟。” 祝寻见男人一本正经地思考并回答自己的问题,忍不住笑着凑近。后者瞧见他的神色,语气微变,“笑什么?” “没笑什么。”祝寻冲他眨眨眼睛,讨趣道,“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我都不需要费脑子。” “你要是想费脑子,我也可以不说话。”宁越之回应。 “别别别。”祝寻连忙摆摆手,收回自己的话,“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可爱多了,以前冷冰冰的不开口,一点儿都不好玩。” 说罢,又朝他挑了挑眉梢,故意逗趣。 宁越之看着他摆出的表情,嘴角泛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好了,别闹了。” 祝寻眸色一亮,低笑点头。 “荒山坟你要去吗?” “得去。”祝寻心里早有答案,“那个鬼物‘诚心’邀约,我自然得去看看情况 分卷阅读74 。更何况,那个叫游静的女孩子,一尸两命总归太可怜了。如果我们出手能挽回她和孩子性命,也算是行善一件。” “嗯。”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祝寻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正色道,“时间正好,我们动身去荒山坟吧。” “嗯,让喻言留下来守着吧。”宁越之思索着开口。 “好。”祝寻率先出门。 宁越之见他的身影消失,快速合眼凝神,运转灵气在医院上空布下一道巨大的结界。 “宁……”祝寻半途折了回来。他感受到身侧人强劲的修为,眼中晃过一丝讶异。 自从他在海神岛恢复一些记忆后,宁越之就未在他的眼前展现过真实实力。现在看他面色从容,恐怕设置这样大范围的结界,也只是小事一桩。 他差点忘记,千年之前,宁越之的修为便已经过了出窍期。那么,千年之后的他是不是早已经升至了‘神格’?如果真是这样,那么…… 祝寻眉梢微挑,靠近。 宁越之布好结界,一睁眼便怔住了。 祝寻似笑非笑地瞥了男人一眼,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胸膛,饶有深意道,“宁少掌门现在的修为可真是厉害啊,嗯?” “……” “算了,回来再找你问清楚。”祝寻又是一声哼笑,他分清轻重缓急,说道,“走吧,去荒山坟。” 宁越之看着他再度潇洒消失的背影,眉眼间这才透出一丝细微的懊恼。 …… 荒山坟其实是陵城郊区的一个丘陵,自古以来,无人收拾的尸/体都会被统一送来此处。起初还会有人挖土埋/尸,后来送来的尸/体多了、埋骨的土地少了,就变得随意了起来。迟来的尸体得不到埋葬,日复一日地爆光在烈阳之下,恶臭刺鼻。 久而久之,荒山坟就有了另外一个名字——乱葬岗。 只要懂点风水皮毛的人,就懂能够明白——这样的地方是绝对少不了冤魂恶气的。 祝寻避开搜寻方拉起的禁戒线,找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落脚。才站在荒山坟脚下,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幽深的怨念。 祝寻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停住步伐。 “怎么了?” “荒山坟聚集的冤魂恶气太多了,我们一进去就得被那些孤魂野鬼围上。” “如果遇上了,收服炼化就好。”宁越之神色淡然。 祝寻想起他的修为,揶揄道,“凭你的修为的确简单,但我觉得太麻烦了。再说了,大boss可能在后头呢,我不想让半途的这些小鬼拦了道路,浪费修为。” 宁越之见他好像有了主意,干脆改口问话,“你有办法?” “嗯。我们直接找个天性邪厉的人来镇压一下不就好了。”祝寻从纳灵袋中拿出一个瓷埙,冲着宁越之晃了晃,“上回在海神岛向阎王讨要的,正好让他帮我这个人情。” 说罢,他就拿起瓷埙吹出几个短促的音调。 没多久,两人的眼前就运气一团黑雾,紧接着变换出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祝寻感受着对方通身的戾气,眉梢短促。随即,他便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笑着招呼,“阎王大人,好久不见啊。” 阎王还是带着那个丑陋可怖的面具,他瞥了宁越之一眼,这才将目光投向祝寻,哑声发话,“你找我来有何事?” “阎王,能不能动用你的生死簿,帮我查两个人?”祝寻说完,还不忘补充上一句,“上次在海神岛,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 “好。”阎王应得直接,挥手拿出生死簿,又问,“叫什么名字。” 祝寻快速报出颜落落和游静的名字,没多久,就听到了答案。 “颜落落于三日前就已经死了,游静虽然还活着,但有血光之灾,命势很弱。”祝寻闻言,习惯性地和宁越之对视一眼。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两人并不意外。 “若是今晚能救下游静,解了她的血光之灾。那她的命势……” 阎王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了然开口,“可改。” 能救就好。 祝寻颔首,默不作声地松了一口气。他想起正事,直白道,“阎王,这荒山坟上鬼物众多,我有个不情之请。” 阎王闻言低笑,身上的杀肃感减少了许多,他猜测道,“你想让我给你们挡小鬼?” “嗯。俗话说得好,小鬼难缠。”祝寻越发大胆,直接替对方应下,“麻烦阎王了!” “可以。”阎王注视着他,笑意更为明显。 宁越之听着他们两人间的交流,默不作声地闪身进入小路,冷不防地丢下一句,“正事要紧。” 祝寻察觉出语气中的微妙,心绪紧跟着晃了晃。 他眼中闪露一丝讶异和惊喜,立刻闪身贴近男人,故意扯住他的衣料,笑喊,“宁吱吱,你等等我。” 宁越之听见这声撒娇般的呼声,步伐微顿。 还没等他开口,阎王就从后方走了上来。他藏在面具下方的双眸在两人中来回扫视,语气微妙地打断,“走吧,我在前面领路。” “好。”祝寻低声应完,又暗戳戳地拍了拍宁越之的手背,挑眉道,“走吧。” 宁越之眼中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三人顺着山路往里走去,或许是有了阎王的镇压,这一路上除了止不住的阴森邪气,倒是没撞见任何一个鬼物。 林中的雾气越来越大,祝寻手持寄澜万分警惕。 忽然间,脚底下的土地有了轻微的松动。就在祝寻低头的一瞬,地皮居然整块塌陷,直直将他拽入无尽深渊。 第043章·惧05 “祝寻!” 两道焦灼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忽然间,一道诡异的黑色结界就拦了下来。宁越之和阎王同时察觉到这层结界, 刚欲伸手破解。一道阴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祝寻的惧魄在我的手上,你们若是敢强行破阵, 我顷刻就能灭了他的这缕魂魄!” “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阎王尤忘卸下面具,掌中运出强大的灵力, 语带不悦。他讨厌旁人的威胁, 更何况, 这个鬼物居然还敢拿祝寻的精魄来威胁他! 简直是活腻了! 宁越之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用神智制止,“别冲动。” “宁越之, 怎么连你也犹豫不决了!”尤忘记挂祝寻, 深怕他在底下遭遇一丝一毫的危险。 “我不容许别人有一丝一毫伤害他的机会。”宁越之又用神智回应道, 他的眼中露出波澜, 似有猜测,“这个鬼物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好像……是严轩朗。” 严轩朗? 尤忘听见这个名字, 总觉得有些耳熟。 宁越之用神智发话,长话短说, “当年祝氏旁系门生,当年祝氏之所以 分卷阅读75 会遭到重击, 就是他和那些奸人里应外合。” “我想起来了!”尤忘眼中怒气更甚。 当年祝寻魂飞魄散后,宁越之不知出于何故修为爆增,顺利接手了宗山宁氏。他虽然外表淡漠, 可实际上的手段冷酷又强硬,一时间各大叛乱的家族都被捉拿处理。 唯一一条漏网之鱼,便是这一早就躲起来的叛徒严轩朗! 仙门法术寻不着他,就连地府生死簿上也没有他的下落。时隔近千年,他怎么可能又出现了? 正当尤忘思索之际,鬼物阴恻恻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两位,信不信随你们。我把话先说在前头,免得你们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只要你们的身体出了这道结界,我就能随时灭了他的精魄。” 宁越之的辨别能力向来强大,如今又听见这么一长段对话,越发确信鬼物的真实身份! 严轩朗是个伪君子、真小人,当年明明深得祝掌门信任却不满足,联合外人害得祝氏一朝覆灭。如今,他时隔千年又现身,恐怕手中真有什么可以拿来威胁的东西。 尤忘不敢拿祝寻的安危开玩笑,只得暂时按捺下来。他瞥向宁越之,用神智传话道,“现在该怎么办?” “你守在原地,我去。”宁越之沉思后发话。 尤忘蹙眉,“他不是说了,我们一旦离开……” “我强行魂魄离体就好。”宁越之淡淡发话,眉间一派从容又坚定。话音刚落,他坐定在地屏息凝神。 “宁越之,你……”尤忘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终是没了话。 世人皆有三魂七魄。 地魂代表最基本的肉身、命魂代表死后的鬼魄,而天魂代表修炼者与生俱来的灵气。 万物生于天地,死后也归于天地。若是说地魂和命魂可以被泯灭,那么天魂则是断断不能缺少的。地府所言的‘投胎转世’,正是将天魂投入新的肉体。 即便宁越之贵为‘神格’,可灵魂一旦离体,代表肉身的地魂就会变非常脆弱。若是被有人心恶意中伤,后果不堪设想!另外,出窍的魂魄如果伤到了伤害,对于宁越之来说,更会加倍折损了修为! 只一瞬,宁越之的魂魄就从躯壳中溢了出来。 尤忘对上他的样子,神色的复杂未减,“你应该知道,这里有多少冤魂觊觎你的地魂。你把你的肉身留在这里,就不怕他们对你下手?” “祝寻于我来说,比一切都重要。”宁越之回答,听似波澜不惊的语气中暗含了浓郁的深情。 尤忘轻叹一声,被堵得无话可说。几秒后,才丢出一句,“这里我守着,注意安全,带他回来。” “嗯。” 宁越之正色走近,试探着跃出结界。和两人预想得一样,结界认定他的肉身还在原地,并没出现任何异像。 宁越之走近祝寻跌落的深渊,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 突然的悬空掉落,无数松软的沙土从顶上倾泻砸下。千钧一发之际,祝寻举手扬起寄澜插入一侧的土壁中。 剑灵反应快速,当即亮起红光,照亮底下的一片漆黑。 祝寻垂眸看见平地,略作作想便抽回剑身,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他看着上方漆黑一片的洞口,大声呼喊,“宁越之?” 无人回应。 祝寻沉住气,打算闪身回到地面。哪知无形之中,周围就有一道屏障将他拦了回来,阴恻恻的声音回荡在洞内。 “祝寻,我等你好久了。”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掉。”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当年的痛苦你要不要再体验一遍?” 祝寻握紧寄澜,警惕地看着周围。忽然间他神色一凛,剑灵自动飞出,划过几道灵感,将周围无形中的屏障全部击碎。 “实不相瞒,像你这种小角色我一向记不住。既然等我好久了,还畏首畏尾地藏着。”祝寻勾唇,毫不迟疑地抨击道,“怎么?见不得人?” “祝寻!”鬼物似乎恼羞成怒。 “我在这呢。”祝寻语气微扬,“用不着这么大声。” 忽然间,身侧就有了异动。祝寻眼色犀利,瞬间挥出寄澜,可剑身上的灵气居然一瞬就止住了。 ——祝寻,是我。 祝寻听见宁越之的神智传话,眼中的犀利顿时消散。他默不作声地环视周遭,作出回应。 ——你在哪里? ——别担心,我就在你旁边,只是暂时不能让这个鬼物发现。 祝寻点点头。 恰时,一侧的土壁上先出一道洞口。 鬼物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祝寻,你要是不怕死,就给我进来!对了,你不是想救那个女生吗?她就在里面。” 祝寻闻言,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他原本是不受激将法所控的人,只是那个怀着孩子的游静实在无辜。更何况,这鬼物好像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情于理,他都有责任找到受困‘失踪’的游静,将她带出来。 ——进去吧,我陪着你。 祝寻听见这话,眼底的嘲讽忽然转化成了真实的笑意。他总觉得,宁越之隐身之后的话语更让他觉得亲昵和安定。 祝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迈步进入。 不一会儿,祝寻摸索到了一个洞口。他快速钻了出来,周遭沼雾弥漫,让人看不真切周围的景象。 ——注意一些。 “嗯。”祝寻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忽然间,他想起纳灵袋中的一件物品,快速将其摸索出来。 ——招气灵袋? ——嗯,之前整理纳灵袋的时候发现的,忽然记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宝贝。 祝寻勾了勾,直接将他高高抛起,指尖挥出一抹灵力将其彻底打开。短短几秒内,周围的沼雾全部被吸入了灵袋中。 林中的一切展露在两人的眼前。放眼望去,是无穷无尽的尸/骨/残/骸,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则是摆放着数十口密封的棺材。 “这是什么地方?” 祝寻轻声发问,可身边却意外地没了回应。他心绪一顿,不由自主地喊道,“越之?” ——我在。 ——这里是荒山坟,也是乱葬岗最中心的点。 宁越之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轻微的起伏,却又故作平静地和祝寻复述起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荒山坟原本是陵城郊区的一座风水极好的山地,最开始还是一位王爷死后的墓地。可是后来天下大荒,民不聊生。愤怒的百姓将这座坟墓彻底挖开,盗出陪葬的器具钱财。他们看重这片风水,将灾难中死亡的亲人入土埋葬。 后来百姓起义,死亡的人越来越多,这山上葬的尸体也就越来越多。再往后的事情就是陵城市民传闻的那样,这里成了随意抛/尸的乱葬岗,连带着风水气运也被彻底逆转。 分卷阅读76 “原来如此。”祝寻颔首,忽而轻笑低喃,“好久没听你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话音刚落,前方的棺材内就传出了敲击声。叩——叩——叩—— “救、救命啊……” “有人救救我吗?” 声音微弱得几乎快要消散,祝寻正准备仔细分辨。其中一道棺材却突然朝他迅速撞来,祝寻翻身一躲,寄澜顺势自动而出,瞬间棺材劈得四分五裂。 祝寻重新站定,寄澜又乖乖落回他的手中。他看着地上散落的棺材片,忍不住揶揄道,“寄澜,我以前拿你砍过柴吗?你这动作也太利索了,表现不错。” “吱——吱——!” 寄澜闪了闪灵光,发出点响动。 祝寻盯着不远处静置的几口棺材,眸色一凛,喊道,“寄澜。” 寄澜明白他的意思,再度脱离剑鞘冲了过去,没两下子就将全部的棺材盖子给掀翻在地。祝寻在原地停留了几下,见没有异状才疾步而去。 “救、救命啊……”微弱的女声又起。 祝寻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正中央的一个金丝棺木。他走近一看,面色顿时凝住了——发出‘求救声’的棺材里居然空空荡荡,根本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小心! 祝寻的后背忽然遭人一推,直接跌入了棺材内。可想象之中的冷硬全无,反倒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紧接着,掉落在侧的棺盖就重重地压了上去! 第044章·惧06 “祝寻,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祝寻反应了片刻才堪堪出声, “越之?” “是我。”宁越之的身形早已凝结起来,他挥出一道灵力照亮黑暗。直到这时, 祝寻才发觉两人抵得很近,鼻尖隐约相处, 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能交融。 心跳忽然间慢了一拍, 祝寻神思微晃, 不自然地往一侧翻去。入目是乌黑一片的棺材盖壁,他脑海自动浮现出刚才的场景,“我们在棺材里面?” “嗯。”宁越之应话, “那个鬼物知道我们急于寻找游静, 所以才设了这个局。” 他方才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只可惜, 站在棺材边上的祝寻已然重心不稳,似跌非跌。事出突然,他无法考虑更多, 只能顺着本意护着祝寻撞了进去。 “我们闪身离开?”祝寻问话。 “好。” 两人同时凝息,可没几秒又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 “棺材上被封印了……”宁越之的话才说到一半, 熟悉的阴恻声线就传入他的脑海中。 ——我说宁掌门,哦, 不对,是高高在上的攸宁仙尊才是。我还是真是没料到,你居然为了祝寻脱离地魂闯入! ——这口棺材是我特意给祝寻准备的。封印住棺材的东西就是他自己的精魄。你们若是强行破开, 到时候精魄必定受损。这个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魂魄之间彼此会有感应,若是这道精魄受损,恐怕会伤及祝寻自身。 宁越之闻言,一向清浅的眸色骤沉。 ——严轩朗。 ——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 鬼物的声音低落了几分,转而又透出几分疯狂。 ——也罢,我费尽心机设下的这个局。原本只想拖死祝寻一人,既然你这么在意他,那么今日我便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一侧的祝寻就发出痛苦的闷哼声。短短的几句对话间,他的脸上已然苍白了一片,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眼中满是难捱。 “祝寻,屏息凝神。”宁越之注意力当即移了回来,他将自身修为毫无节制地送入对方的体内,眼中的阴沉化为忧虑,“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没事,可能就是棺材里太压抑了,我有点喘不上气。”祝寻开口。 实际上,这话是往好了说。他从不知道,自己对于这种空间狭小的黑暗,居然会有这种极致的恐惧感。就好像有人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下一秒就会窒息身亡。 祝寻嘴里回答得轻巧,可本能地身体反应却出卖了他。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由于空间狭窄,只一瞬就抵上了宁越之。 宁越之早就将他的痛苦收入眼底,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阴鸷。若是他今日不跟着跌入棺材,祝寻一人又该受到何等的痛苦和折磨?! 他收回了发亮的灵力,在一片黑暗中,直接伸手搂住了祝寻,低唤,“阿寻。” “……” 祝寻感受他的怀抱,又听见这声称谓,骤然一怔。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唇侧似乎就触上了一丝温热,转瞬即逝。 “乖,合眼闭息凝神。” 祝寻抵在他的怀中,早已没了动弹的力气,鼻端传来的清淡檀香让他觉得安定了不少,“……好。” “你听我说,这棺材是用了你的精魄加固,我们不能强行破阵,否则会伤到你。” “精魄?”祝寻喃喃,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额间又是一阵轻柔的温热,分散了他的思绪。 宁越之长话短说,“我会想办法把这些附在棺材上的精魄搜集起来,重新凝入你的体内。但这缕精魄的完整性我暂时没办法保证,所以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你要忍住明白吗?” 与其让外侧的鬼物掌握主动权,还不如铤而走险。 祝寻打从心底相信宁越之,想通这点后,他便主动往男人的怀中挪了挪,坚定应话,“……明白。” 宁越之不再犹疑,单手触上棺材壁。 很快地,分散的精魄就断断续续地涌入了祝寻的体内。 铺天盖地的恐惧感袭来,祝寻的身子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轻颤了起来。脑海中的记忆一段紧接着地一段,乱到毫无章法可寻。 “阿寻?”宁越之于心不忍,手中的动作微停。 “继续!”祝寻攥住他的衣服,牙咬喊道,“别让我现在的痛苦白受一场!” “好。” …… 辰和二十六年。 “祝寻,已经到了瑞河地界了。”宁越之望着路侧的界碑,淡然说道。 瑞河地界是祝夫人的娘家。祝氏夫妇两人在预感溪岭出事前,就提早寻了个由头,让小儿子祝澈前往瑞河。说是历练,实则是为了避难。 “再往东走三里路,就是我舅舅白家的府邸,不知道澈儿会不会在那里。”祝寻眉眼间忧虑深重。幺弟祝澈才过十四岁,分明还是单纯且无虑的年纪。 如今祝氏突遭巨变,消息更是传遍了各大世家和家族。他担心祝澈听闻这个消息后会承受不住,更担心他会遭遇安危。 “天色尚早,我们先赶过去看看。”宁越之出声。 “嗯。” 两人只休整了片刻,便又疾步而行。没想到半路上,就遇见了一道熟 分卷阅读77 悉的身影。来人看见祝寻,连忙走近,喊道,“堂兄!” “轩朗,你怎么会在这里?”祝寻停下步伐,惊讶道。 严轩朗算是他的堂弟,他的母亲和祝鹤龄是亲生兄妹。只可惜严轩朗一出生,他的父亲就在一次历练中意外去世。身为兄长的祝鹤龄不忍自己的妹妹独自苦受家门,就将他们母子两人带回祝氏。 严轩朗只比祝寻小了一岁,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严轩朗的天资尚可,祝鹤龄也算对他器重有佳。不过在祝寻看来,大概是从小就觉得自己‘寄人篱下’的缘故,他这个堂弟性子有些敏感过度。 祝寻的性子一直肆意洒脱,比起亲堂弟严轩朗,倒是和沈顷岚更玩得来一些。不过,两人总算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在,见面还是能聊上几句的。 严轩朗看见一侧的宁越之,眸色蓦然发亮。后者似有所察觉,不咸不淡地朝他行了一个平辈里,“严公子。” 简单三字后,便移开了视线。 祝寻瞧见他这冷淡反应,低低一笑。这段时间他和宁越之接触多了,差点忘记对方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这声轻笑传入严轩朗的耳中,令他神色微变。祝寻见他又是要误会的样子,不由掩唇轻咳,岔开话题,“轩朗,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掌门让我保护小澈的安危。”严轩朗开了口,眼中涌出几分自责和愧疚。 祝寻捕捉到这个情绪,立刻变了神色,他一把拉住严轩朗的手臂,沉声问话,“发生了什么?小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严轩朗蹙眉吃痛。 宁越之双眸微变,走近拍了拍祝寻的肩膀,温声劝止,“冷静一些,严公子他似乎受了内伤。” “轩朗,你把话说清楚。”祝寻松开他的手,追问。 “小澈早起听闻溪岭出事,立刻就打算返回。可是我们连白家的门都没有出去,就有一群青衣人闯了进来。” “白家家主为了给我们掩护,亲自上去对战。我和小澈沿着小路跑了出来,可在半道上碰上了另外一群青衣人。” “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小澈,小澈被他们带走了!” 祝寻忧虑更重,“他们把小澈带到哪里去了?” 严轩朗摇了摇头,捂住发闷的胸口,语气难捱,“我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正打算回溪岭找你们。” 祝寻双手紧握成拳,站在原地没有吭声。宁越之目光紧紧落在他的脸上,眸底晃过一丝忧虑。 严轩朗瞧见这无声的一幕,垂眸时,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 “祝寻,你打算怎么做?”宁越之问。 “先回白家府邸看看情况。我猜测,这些青衣人都是一伙的。”祝寻心底的不安感越发扩大,立即动身。 这群人既然敢对三大世家之一的祝氏动手,恐怕就更不会放过像白家这样的小家族了! …… 三人才刚到白家府邸,就闻到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祝寻和宁越之对视一眼,快速上前推门而入。满目狼藉的庭院内都是尸/体,地面血流成河,甚至有些仆人临死都还睁着双眼。 “舅舅!”祝寻疾步搜寻,大喊道,“舅舅!你们在哪里!” “祝寻,白家主在这边!快过来帮忙!”宁越之在侧堂喊道。祝寻闻声,立刻走了过去。白家主身中数十支箭/弩,正躺在血泊之中。 祝寻眼中愤怒出离,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将白家主扶起。 “你扶稳了。他还尚存一丝气息,我给他输送灵力试试。” “好。” 宁越之指尖渡出灵力,将其送入白家主的枢门。很快地,后者就有了动静,他艰难睁眼问话,“小、小寻,是你吗?” “舅舅,是我。”祝寻沙哑着声音问话,“你忍着点,我们给你疗伤。” “不、不必浪费灵力修为。”白家主移眼看向宁越之,摇了摇头,“这箭上有毒,我活不了多久……小寻,那些人实在是、是猖狂至极!他、他们是蓄谋已久的……” “舅舅,那些人到底是谁?”祝寻眼眶已经被逼得泛红,“到底是谁在处心积虑!” 话落,白家主猛烈呕出几口黑色的脓血来。他顾不上脏乱,握住祝寻的手臂,气息渐弱,“小寻,你们要小心、小心……” “白家主,你要我们小心谁?” “严、严轩朗!” 此话一出,祝寻和宁越之瞬间反应过来,自从他们进入白府之后,严轩朗就没了踪影! 白家主没了气息,手臂无力垂下。祝寻被激红了眼,还没等他开口。敞开的白府大门骤然关上,青衣人从四面八方的屋顶落下,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原本不见踪影的严轩朗就站在庭院中间,神情阴鸷地望着两人,阴沉无比。 “两位,要乖乖束手就擒吗?” 第045章·惧07 宁越之瞥了一眼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祝寻,率先执剑拦在了他的身前, 神色从容, “严公子,为何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 严轩朗盯着他的俊容, 眼中的阴霾稍淡。他举起右手示意,包围着的青衣人全部后撤了半步, “宁越之,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祝寻将死去的白家主放在地上,红着眼眶起身。他从纳灵袋中取出自己的黑色弓/弩,不由分说就射出一箭! “祝寻!”宁越之低喊。 严轩朗侧身一躲, 带着灵气的黑色短箭堪堪划破他的脸侧, 直接刺破了身后青衣人的喉咙。后者血溅四方, 当场毙/命。 一瞬间, 所有的青衣人又都围了上来。 严轩朗摸了摸脸上的小伤口,低哼一声,“祝寻, 我倒是看看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祝寻不为所动,仍是举着弓/弩对准他的额头, 一字一句问道,“严轩朗, 我祝氏何时对不起你过!” 他终于想起来了——将试炼会选在临海,最初是由严轩朗提议的!更甚至,祝鹤龄因为信任严轩朗的能力, 还将‘带人勘察实地’的任务交给他! 可祝寻怎么都没想到,祝氏居然养出这么一头白眼狼! “祝寻,你反应倒是挺快的。”严轩朗摸了摸指尖上的血迹,高扬语气,“不过,祝氏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对了……外界都说祝少掌门天资过人。可怎么现如今,你连祝氏一个弟子都救不下?” “哦,我想起来了。外界都在传祝氏少掌门丢下一众祝氏弟子,大难临头私自逃跑……这是不会是真的吧。”严轩朗终于摘下虚伪的面目,讽刺大笑。 祝寻想起祝氏的惨况,眸色再三变化,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身侧的宁越之便挥剑一斩。他的佩剑通灵,剑灵快速扫过一圈,将最 分卷阅读78 前侧的人掀翻在地。 紧接着他就丢出几枚符纸设下结界,迅速将祝寻和自己包裹起来。 祝寻默不作声地克制住自己的怒意,意气用事向来不是给他所主张的。更何况,身侧还有宁越之,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连累他。 严轩朗看见他的一番操作,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露出一丝笑意,“宁少掌门,你是铁了心地要护住他?” “是。”宁越之回答得干脆利落,声线照旧清冷,“我不记得我和你有过什么交情,所以,更用不着你放我一条生路。” “……你!”严轩朗面色涨红。 他瞧见严轩朗的反应,总算反应过来。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宁越之一眼,故意扬声道,“所以说,宁少掌门你长得太好看了,也是件罪过。” “还能有什么交情?四年前,宁掌门带你来我家做客,你独自路过后山溪涧时,正巧救了溺水的他。”祝寻盯着严轩朗,勾唇,“怎么着?你看上攸宁兄这位翩翩公子了?” “祝寻。”宁越之不喜这样的浪言,无奈制止。他没将视线分给严轩朗一丝一毫,反倒想起了什么,低声解释,“我记起来了……你们背影相像,我还以为是你不小心溺水了。” 祝寻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不知怎么心底蓦然一喜,眸色微亮,“真的?” “嗯。” 两人的对话虽然很轻,可修行之人的五识一向很好,严轩朗将这段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察觉出两人间的微妙气氛,更觉恼羞成怒,“来人!把他们给我统统拿下!” 宁越之眸色瞬间凌厉,手中的清遥灵剑感知到他的灵识,再度腾空而出。阵阵剑影闪过,又有不少青衣弟子倒地。 严轩朗退到最外侧,看着并肩战斗的祝寻和宁越之,露出一个阴狠而残酷的笑容,“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强硬多久?” 话落,他就拿出一支短箫,吹出几个音节。 结界内的宁越之忽然有所感应,捂着胸口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祝寻眼疾手快,挥出几道符纸加固境界,扶住宁越之,担忧道,“越之?你怎么了?” 余音未落,祝寻就感觉自己的肺部剧痛,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宁越之伸手封住自己的几个穴位,祝寻反应过来,照样点住穴位。 “是尸毒?” “嗯。” 严轩朗挥手示意停下攻击,青衣弟子退至两侧,由着他慢慢上前,“你们总算反应过来了,我故意留白家主一条狗命,在他身上施下了秘制的尸毒,你们谁接触得多,谁就伤得重。我若是再不给你们一点教训,还真让你们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尸毒蹊跷,不是寻常可得的。 方才宁越之向白家主输送灵力,恐怕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这尸/毒反噬,伤得肯定比自己重。 宁越之收回佩剑,努力克制自己体内的剧痛。可祝寻察觉得出来,他的身子分明就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越之?” ——我没事,不要露出端倪。 宁越之看了他一眼,无声回复。 祝寻微微颔首,冷眼看向严轩朗,“解药呢!交出来!” “祝寻,你倒是够厚脸皮的。”严轩朗丝毫不惧,视线重新归于宁越之,似乎在替他惋惜,“这尸毒若是不催动,顶多三五日就消散了。宁越之,我早说过,只要你不护着祝寻,我能放你一条生路。” “可惜啊,你非得不听我的劝。” 说着,便一步步走近了两人。 “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把屏障撤掉,丢下你们的灵器,乖乖束手就擒。第二,有本事就一箭杀了我,你们拿不到解药,两日后毒发你们一起死。” 严轩朗看着宁越之苍白的脸色,拿捏道,“祝寻,我看宁少掌门这尸/毒可不轻啊。他舍身护你,你舍得让他死吗?” 祝寻合了合眼,沉住气轻声放下自己手中的剑弩。 “祝寻!”宁越之见此,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臂。 祝寻垂眸看着被握住的手臂,不知出于何种缘,反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听语气似乎还有些撒娇的意味,“我没事,你别苦着一张脸嘛。” 宁越之瞧见他的反应,一怔。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玩笑?”严轩朗看见这一幕,火烧眉毛,他伸手抵在结界上渡出灵力,使出十足修为,将其狠狠击碎。 那只一瞬间,祝寻嬉笑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他一脚勾起地上的弓/弩,一个快速转身牵制住了严轩朗,快速将箭头对准了对方的脖颈。 宁越之顿悟,挥出手中的清遥剑,将严轩朗手中的短箫斩落在地。 祝寻见两人配合默契,不经勾唇。可在看见宁越之唇侧的血色后,笑意又立刻凝固了,“越之?” 严轩朗感受着脖颈处的尖锐,识时务地停下挣扎,嗤笑道,“我奉劝你们别再乱用灵力,否则,尸/毒只会发作地更快。” “闭嘴!”祝寻将箭抵在他的脖颈,冷笑道,“不用灵力,我照样可以刺破你的脖子!解药呢?在哪里?” 严轩朗压住怒火,哼笑,“你以为我会傻到把解药放在身上?也好,要死一起死。有你们两大世家的少掌门陪葬,我也不算亏。” 话落,祝寻用箭头狠狠地刺破他的皮肤。严轩朗感受到痛意,轻松的神色顿时一变。 祝寻勒紧他,“你当我会信你的鬼话!像你这种追崇权力的人最怕死,不是吗?”他看着周围不敢轻易动弹的青衣人,命令道,“让他们给我滚开!快!” 严轩朗眸中恨意更深,却又不得不屈服于他的威胁之下,“都是聋子吗!给我退开!” 很快地,众人就让出来一条道路。 祝寻递给宁越之一个眼神,后者领意,两人带着严轩朗一步步退出白家府邸。祝寻看了一眼四周,低声对身侧人说道,“你先走!” “不可,要走一起走。”宁越之想也不想就拒绝,“你独自一人,抵不过他们。” “你们两个未免也太嚣张了些!”严轩朗开口,换来只有祝寻更用力的束缚。 祝寻又急又担忧,干脆转为神智开口——宁越之你傻吗?我们两人能撑到什么时候!你快点离开,想办法解毒找救援! 宁越之闻言蹙眉,没有应话。 一名青衣人借机发射了信号弹,对他们示威道,“首长马上就来!你们最好现在就束手就擒,否则谁都丢不过去!” ——宁越之!你快点走!你的尸/毒不能等了!还有,必须要有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两大掌门! 宁越之被剧痛侵袭,强忍着不适。 ——我换你,你离开。 ——没时间了!你就听我一次,好不好?想办法解了你自己身上的毒,再找援兵过来! 祝寻望着他,眼 分卷阅读79 中满是担忧和复杂。忽然间他望到了一处角落,眼色变了变。 ——宁越之,我信你,我等你来救我。 话音刚落,祝寻就散下一大片符纸,四周烟雾弥漫。 青衣弟子们被困在原地,等烟雾消散时,祝寻等三人早已没了身影。 …… 宁越之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带到了一个破旧的庭院内。他看见眼前的两人,神色有些惊讶,“沈兄?祝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顷岚挥手,将庭院的四周都隔上了屏障,低声道,“长话短说,我听闻祝氏出事,所以打算赶到溪岭看看。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小澈和严轩朗……” 祝澈点了点头,忧心忡忡,“是顷岚哥救下了我。” “我们猜测祝寻若是没出事,肯定会想办法来找小澈。所以瑞河就多留了一日,没想到还真等到你们了……” 宁越之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疾步朝外而出。 沈顷岚反应过来,快速拦在他的身前,“攸宁兄!你现在不能去!” “祝寻被那帮人带走了!”宁越之语气分外凝肃,“我不能留下他一个人。” “我知道!他是我兄弟!要不是情况紧急,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他一人?”沈顷岚眸色强行压下眼底的自责,固执地拦在他的面前,“可你要知道,他就是故意当诱饵,引开那些人的!” 他打量着宁越之苍白的脸色,正色道,“你现在要是出去被抓住,祝寻的一番苦心不就要白费!” “什么意思?” 祝澈眼眶微红,他自然是心系兄长的。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同意沈顷岚所言,“刚刚我们躲在墙角,被兄长看见了,他偷偷给我们递了眼色,是要我们先救、就你的意思。” 宁越之情绪错综复杂,不由握紧清遥剑。剑灵感知到他的情绪,发出一丝丝灵光,“……不行,我得去。” 话音刚落的瞬间,他便又呕出一口淤血来,竟是直直倒下晕了过去。 …… 祝寻要挟着严轩朗一路朝着南侧的树林而去,他见拉出的距离足以让好友等三人离开,这才放缓步伐。 可没想到他刚停下,一阵内力身后的灵波就击了过来。祝寻下意识地运出灵力一挡,体内被压制的尸/毒立刻被催生,剧痛和灵波同时袭来,将他掀翻在地。 严轩朗闪躲不及时,也摔了个底朝天。 祝寻被剧痛折磨,顾不上其他。他攥紧胸口的衣料,七窍竟是全部渗出血来。 一道黑色的身影腾空而来,稳稳落在两人的跟前。来人长了一双鹰眼,眼神阴邪锐利地叫人遍体发寒。 “首、首长!”严轩朗喊道。 “你个废物,还不给我从地上爬起来!让你带人去抓几个世家少掌门,到现在也就抓住这一个,还险些让他给逃掉!” 严轩朗一改之前的傲气,恭恭敬敬地跪在他的面前请罪,“轩朗知错,还请首长宽恕!” 他朝祝寻刮去一眼,立刻补充,“此人是祝鹤龄之子,他的生辰八字最适合首长所需。” 祝寻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死死盯着来人。他总觉得为首的男人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青衣弟子闻讯赶来。 被称为首长的中年男子,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冷笑,“很好,将他带走。” 他转眼看向严轩朗,死死扣住他的下巴逼迫对视,“接下来的事情,可别再给我搞砸了。” 严轩朗大气不敢出,紧张应话,“是,属下明白。” 祝寻自知体内尸/毒弥漫,不敢再强行使用灵力。他看着周围的青衣弟子和这个身份神秘的中年男子,暗中作想—— 为今之计,躲是躲不过去了。看来,只能先顺着他们,说不定还能挖到这些人的老巢,给宁氏和沈氏提供一些线索! 祝寻朝着远处瞥了一眼,抿唇不语:希望宁越之他们都能没事。 …… 几个时辰后,祝寻是被蒙着眼睛带入了一个地方。 他沿路留下了祝氏秘传的记号,向来祝澈应该能够破解。只是如此一来,他体内的尸/毒不免又加重了几层。 祝寻感受到渗入脚底的阴邪气,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摘下他的布条!”严轩朗传话而来。 眼睛解封的一瞬间,祝寻的背后就骤然被人一踹。他一时体力不支,扑倒在地,“祝寻,你也算有今天!” 祝寻捂着胸口闷咳两声,故做无谓地笑笑,“严轩朗,你对我的恨可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他从地上爬起来走近,虽然身子虚弱,可眼底的不屑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就是为了宁越之,你也不必对我如此吧?我承认,我挺喜欢他的。哦,他应该也挺喜欢我的。” 祝寻故意把话放大激他,挑了挑眉,“你也感受到了吧?宁吱吱对我挺特别的?也是,如果我要是女孩子,说不定这一会儿我们两人都已经成亲了。” 严轩朗气急,一扬手。这巴掌还没下来,就被祝寻止住反扇了回去,“严轩朗,在我这里可没有别蹬鼻子上脸的份!” 一旁的青衣弟子见此,立刻挟制住了祝寻。 这一巴掌极重,严轩朗当场就被扇出血来。他摸了摸唇鼻的血色,咬牙切齿道,“我比起你有何不足?你不过是仗着祝氏少掌门的身份才在人前出尽风头。祝寻,这世上多得是比你优秀的家族弟子,凭什么你们三大世家就可以想尽一切尊崇!” “呵。”祝寻闻言低笑,指出不足,“第一,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优秀的家族弟子,可这里面绝对不包含你。第二,几百年前屠恶兽,抹凶神,要不是靠了你口中的三大世家,哪里来得如今!” “最后,三大世家花自己的钱,挨着你们什么事情?”祝寻扬唇,继续抨击,“也是,有钱人总是遭人嫉妒。” 祝寻向来是这种脾性,即便落于劣势,这‘打起嘴炮’来也从未输过。 “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严轩朗被他堵了嘴,越发气恼,冲着外面的人吼道,“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话落,便有几人抬着一口棺材走了进来。紧接着,又有两人提着俩麻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把麻袋里的东西打开给他看看。”严轩朗找回几分底气,开了口。手底下的人照做,没多久,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浑身恶寒——两个袋子里竟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它们软趴趴交缠在一块儿嚅动,时不时吐出蛇信子。 祝寻面色骤变,选择移眼不看。 “刚才不是还很厉害?现在就怕了?”严轩朗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你说,我要是把你封在棺材里,再让你和毒蛇待在一起。到时候,你一动,它们就咬。” “还有,你要是用灵力护体反 分卷阅读80 抗,体内的尸/毒就会发作。” 祝寻双手落于两侧,紧握成拳。 “哟,我们宁少掌门这是害怕了?”严轩朗越发得寸进尺,他环视一圈青衣弟子,嘲讽道,“刚才不是还挺能还嘴的吗?” “严轩朗,你……” “我什么我!”严轩朗挥手示意,挟制着祝寻的青衣弟子立刻就将他带入棺材内。祝寻力气再大,又哪里能敌得过那么多人。 祝寻本能性地恐惧颤抖,“给我放开!” 可眨眼间,两大袋的毒蛇就倾盆而下。青衣弟子怕这些毒蛇溜出来,手快地合上了棺材盖。 祝寻骤然陷入一片黑暗,身上的蛇物冰冷而恶心。祝寻僵住身子,一动不动几乎就快要陷入窒息。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开,坠入昏迷前,他的心底生出极浅的一缕庆幸——幸好被带来的人不是宁越之,否则他怎么受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可是宝贝,你也受不住呀。(寻寻儿前文怕棺材是有原因的) -- 求生欲突然开启的阿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是前世发生的!!大家信我,后面寻寻儿会虐翻这些人的! 第046章·惧08 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让祝寻一阵激灵。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浑身就被一股剧痛所弥漫。 “首长, 他醒了!”有人喊道。紧接着,有人将祝寻架起, 捆绑在木桩上。 祝寻的神智涣散,他费了好大劲的力气, 才集中注意力看清眼前的景象。周围是一片黑黢黢的林子, 不远处火光点缀, 许多人正在盯着他看。 祝寻看清为首的鹰眼男子,低头轻笑,“……原来我还没死?” “死?就这样让你死了, 岂不太可惜?”鹰眼男子走上前来, 手中运转出邪气逼迫祝寻抬头。他用邪气探测着祝寻体内的情况, 满意哼笑, “你果真有个装邪物的好躯体。” 祝寻早就察觉到了鹰眼男子运转的邪气,猜测道,“传闻二十多年前, 木家家主木岭天资过人,只可惜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 误入邪道,果被三大世家和百家联手所废, 下落不明。” “……没想到你还活着,还被我遇到了。” 鹰眼男子怔了怔,沉笑一声, “不愧是祝鹤龄的长子,反应够快。” “怎么说……你承认自己是木岭了?”祝寻没想到自己还真猜对了。 木岭知晓他挣脱不得,又离得近了一些,“当年,你爹和其他人说我修炼邪术、霍乱仙门百家,联手把我的灵根废除!可他们绝对想不到,如此一来反倒帮了我的大忙。” 祝寻静静听着,没有出声反驳。一是为了给自己节省力气,二是木岭心中积怨恐怕早就想要发泄了。 果不其然,木岭又继续说,“灵根是修行之本,只会和邪气相克。是你爹他们轻敌,让我捡回一条命,也让我今日有了反杀你们的机会!” 这二十多年来,木岭潜心修炼邪术,还真闯出一条路子来。对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怀恨在心,这才暗中收集人手、鼓动那些灵力甚微的小家族。 这个局,他布了整整七年。 以临海海难为开端,灭了祝氏。利用小家族挑起沈氏内部纷乱。至于宁氏,护不住同门、更护不住底下家族,名声受损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他再带着手底下的人一举攻下宁氏登顶! 如今,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你抓我来到底想做什么?”祝寻打断他的宏图幻想,故意发笑,“前辈是吗?就算是死,你也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木岭没将他的激法放在眼底,却也不瞒着真实意图,“我需要一个傀儡。一个淬尽百毒,还能装得下世间怨气的傀儡。当然,这个傀儡让乖乖听我的话。” 祝寻虽面不改色,可听见这句话后,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我炼出一种新的尸毒,这种尸毒既和百余种蛇毒相辅相成,又能克之。”木岭掌间溢出邪气,只一瞬,这些邪气就争先恐后地落入祝寻的体内。 祝寻身子猛颤,却又受制于木桩。 “看见了吗?我把你的身子淬炼成毒体,而这些冤魂邪气,最喜欢这种滋味了。” 祝寻咬住牙,不肯轻易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和脆弱。可他在木岭的眼中到底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哪里又能瞒得住? “再过一刻钟,便到了你十八岁的生辰。”木岭转身,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最合适用来祭献冤魂了。” “你……” 祝寻刚欲开口,却被一阵咒术封住了嘴。 片刻后,严轩朗观察完天象,对着木岭说道,“首长,时机已到,可以动手了。” 木岭颔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木桩上的祝寻,“众人听令,木桩上的人是当今三大家族之一,祝氏的少掌门,今日我们就拿他来祭献!” 沉闷的号角声伴随着诡异的术语袭来,忽然间,天地变色,四面八方的戾气冲入祝寻的体内,五脏六腑顿时绞作成一团,痛不欲生,“——啊!” 远处几道声音同时传来,祝寻分辨出其中的一道,心中微动。 ——你可算来了。 ——可惜,好迟啊。 …… “阿寻?醒醒。” 祝寻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他的耳畔呼唤。他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黑暗怔住了神。几乎是不控控制地,他便低喊出声,“……宁越之!” “我在。” 回应来得极快。 搂在腰间的手臂又加重了几分力度。 宁越之挥出灵力,点亮漆黑一片的棺材内壁。他看着祝寻苍白的脸色,一向淡然的眉眼间难掩忧虑,“还很难受?” “我想起一些事情。”祝寻打从心底和宁越之没了距离,再加上棺材狭窄。他似有若无地动了动身子,又往宁越之的怀里贴了几分,轻轻道,“我以前好像被人丢进棺材里,和蛇待在一起过呢。” “怪不得我刚刚一进棺材就觉得难受得紧。”大概是刚刚转醒的缘故,他的鼻音有些软糯,“我们待了多久了?能出去吗?我不喜欢这个破地方。” “刚刚才把附着在棺材上精魄凝完,你运转灵力试试?”宁越之低声开口,见他不似刚才那般痛苦,紧绷的心绪微松,又道,“这缕精魄并不完全,大概是外面的鬼物还留了一手。” 祝氏微微点头,听从他的意思运转体内的灵力,果然又充沛了不少,“我之前一直以为,我体内消失的精魄是自动归位的。如今看来,一直是你在暗中帮我?” “这事我们往后再说。”宁越之伸手触上棺材壁,用神智探寻着外侧。 “嗯。”祝寻暂时压制住这些思绪,转而疑惑,“可我们折腾了那么久,鬼 分卷阅读81 物为什么没发现?” 宁越之收回手,回答,“你只晕了几分钟。还有,那个鬼物好像不见了。” “不见了?”祝寻惊讶道。 “嗯,外面的邪气不重。等我破开棺材,我们就一起出去。”宁越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万事小心,注意警惕。” “好。” 两人对了一眼,下一秒,静置的棺材便骤然破裂开来。两人默契地同时腾空而起,一前一后落在平地上。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寄澜主动飞出剑鞘,快速将周围扫了一圈。最终,它落在一个粗壮的树木前,剑尖冲着祝寻两人吱唔嗷叫。 “寄澜发现什么了?” “去看看。” “嗯。” 两人快速闪现,走近才发现树干后方正躺着一个女孩子。看样貌,正是新闻中失踪的游静。而在她的左前方,还躺着一具剥了皮的血/尸。 尸、体腐烂的程度并不明显。 祝寻蹙了蹙眉头,猜测道,“是颜落落?” “应该是,先管游静,她还有气息。”宁越之看了祝寻一眼,主动蹲下身子,用灵力探测了。 游静白色的裙子早已经破旧不堪,甚至裙摆上还沾染了大量的血迹。 祝寻见此,心有所动,“她滑胎了?” “嗯。”宁越之起身,往她身上覆上一层保护,“我先设法护住她,鬼物才是重点,我们得先解决掉。” “好。” 祝寻低应,忽然间胸口被传来一阵刺痛。 宁越之眼疾手快将他揽入怀中,“怎么了?” 祝寻蹙眉,暂时没有答话。大脑的晕眩感传来,四面八方的轻微动静像是忽然放大了成千上万倍…… 等到祝寻睁眼时,眼底的犀利再起。 “祝寻 ?” “我没事。”祝寻压住体内泛起的戾气,从宁越之的怀中退了出来。他递给男人一道安定的眼神,这才落身于一棺材上方,随手将寄澜往四方一挥,沉声喊道,“众鬼听令,都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四周树叶的簌簌声就更大了。没多久,无数冤魂从四周冒了出来。 宁越之有所察觉,默不作声地退至后方。 冤魂、鬼影、腐/尸聚在祝寻前方的空地上,谨慎地望着祝寻。终于,有鬼影颤颤巍巍地喊道,“参见鬼、鬼王大人。” 一语既出,涌来无数跟随呼应。 祝寻环视一圈,忽地将视线跳到宁越之的身上。对视的一刹那,他眼底的戾气就转为的笑意,用神智解释道。 ——我隐约想起点事情,没想到这些鬼魂还真听我的。你、你别生气啊,我不会乱用邪术的,只是想问一些事情。 ——嗯,我知道。 宁越之低应,语气中没有片刻的斥责。 祝寻松了松紧绷的神经,故意将寄澜落在一道鬼影前。那道鬼魂被寄澜的灵力所吓,当场就倒在地上。 “谁来说说,荒山坟这片发生了什么?” “大人饶命,我们不是有意背叛你的!”其中一鬼求饶道,立刻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当年你失踪后,荒山坟确遭乱了一段时间。后来,有位仙者将这荒山坟设阵圈了禁锢。他没有灭了我们,只是不让我们出去。” “仙者?”祝寻诧异,又将目光投向了宁越之。后者摇了摇头,用神智回话。 ——不是我。 那个鬼又说道,“我们待在这里,也没惹出大事。后来有个修炼邪道的人来了,他的修为比我们高出一大截。而且,他的身上有鬼王你的气息。他让我们听命于他,若是敢不答应,就会被灭。” “这些年,阵法的禁锢慢慢减弱,可我们还是受他所控制。” 不少鬼纷纷跟着点头。 ——那个鬼物修行高,身上有你的气息,恐怕是得益于你的精魄。 祝寻闻言,眉梢微挑,问,“你们说的是之前设局引我的那个鬼物?那它现在在哪里?” 这近千年的光阴,不可能还以人的形式活着。 “是他!”那道鬼影越发显出顺服的态度来,“刚刚那个仙者又来了,他们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我们、我们这些都是修为低弱的鬼,那个鬼物一直用不着我们。一般情况下,我们也躲着不敢出来。” 祝寻收回寄澜,说,行了,这里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们回去躲好,别惹事。” 众鬼闻声而逃。 祝寻重新落回宁越之的身边,考虑道,“越之,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找。”宁越之答得简单利落。他挥手画出一道灵符,将其释放出来。灵符腾空而上,很快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两人看见这点,只需一个眼神对视,就同时闪身离去。 …… 荒山坟的东南角,诡气和灵力共存,又相互抵抗。祝寻看着浩浩荡荡的鬼影以及鬼影中央传来的打斗声,面色一变。 他知道这些鬼影被人所控,不得不听从。 祝寻略微作想,就挥出体内的诡气,从外围命令道,“众鬼听令,散!” 与此同时,一道长鞭飞驰而过,卷着一道身影将其狠狠劈了过来。祝寻定眼一看,眸底掀起百丈骇浪,“严轩朗,居然是你?”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般阴损下贱。” 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又比记忆中更沉稳了一些。祝寻闻言,不可置信地转身,就见对方撤回自己的灵器,冲他勾了勾唇,“可算找到你了。” 有宁越之在,祝寻也不怕严轩朗逃脱。他欣喜若狂地朝着对方而去,一把将对方扑倒在地,压着他嬉笑道,“……沈顷岚!好你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沈顷岚~~~! 一见面就被扑倒的山风:…… 默不作声狂吃醋的吱吱:…… 第047章·惧09 “祝寻,你从我身上起来, 重死了!”沈顷岚口上斥责, 可另一只手却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自己的御鬼鞭,深怕祝寻沾染上鞭子上的戾气, 从而无端受伤。 “胡说,我一介命魂, 能重到哪里去?”祝寻反驳了一句, 拉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转身时就见严轩朗正捂着胸口,狠狠盯着他们三人,嗤笑道。 “没想到, 三大世家的少掌门都活得好好的呢。” “今天要不是因为我, 你们也聚不到一块。”严轩朗早已没了往日的俊朗神采, 常年修行鬼道, 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面色乌黑,难看至极。 祝寻眯了眯眼,开门见山, “严轩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重回于世的?”否则, 对方又怎么会千方百计地约自己过来。 “宋家的事情,你没忘记吧?”严轩朗不答反问。 祝寻眼色微变, 顿时明白过来——陈 分卷阅读82 莉当时那几块符咒,难不成是他给的?! “祝寻,我就猜到你没那么容易死。这些年, 我派了不少鬼魂占据普通人的躯体,游走在四方,就是为了找寻你的踪迹。” 祝寻哼笑一声,双手怀抱在胸前,嘲讽回去,“谢谢啊,对我那么关注。只是你这样子,很容易让我误解。” “误解什么?”严轩朗问。 祝寻歪了歪头,嘴皮子气人的功夫丝毫没有减弱,“还能是什么?你怕我回来之后,威胁到你如今的地位呗。不过话说回来,你一方面那么讨厌我,你一方面又拿着我的精魄狐假虎威,苟活于世……严轩朗,你不矛盾吗?” “祝寻,你……!” “和他这种贱人废什么话?”沈顷岚眼中涌出明显的怒意,挥鞭而去,“严轩朗,你侥幸躲了这么些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严轩朗的神色瞬间发狠,他手中摊开一缕白色的碎精魄。 千钧一发之际,宁越之挥出灵力一挡。两人本就是拥有了神格的仙者,如此一战,灵力波及的范围很广。就连祝寻也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严轩朗放松身子,借由灵波的冲击飘出好远的距离,诡异的身影立刻消散在树林迷雾之中。沈顷岚看见这一幕气性更大,他早已认出了宁越之,直接吼道,“宁越之!你做什么!” “他手上拿着祝寻残余的精魄。”宁越之像是没看见他的怒意,从容解释,“你刚才那一鞭若是打中他,他势必会捏碎那缕精魄。” “精魄?”沈顷岚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刺了回去,“你现在倒是对祝寻关切得紧,当初做什么去了!” 祝寻瞧见两人无形之中的对峙气氛,总觉得有些莫名。在他的记忆中,沈顷岚和宁越之虽玩不到一块,可向来相处气氛有佳,该有的同辈礼数半点不会少。可现在怎么…… 他向来不会把疑惑藏在心中,笑嘻嘻地勾住好友的肩膀,将他往宁越之的身边带,“你们一见面,就和要吵架一样?顷岚你别介意嘛,越之也是为了我好。” 说罢,还不忘朝宁越之送去一个笑容。 经过方才在棺材里那一遭,他便认定自己于宁越之而言,是有所不同的。当然,宁越之在他的心里亦是如此。 沈顷岚狐疑地瞥了祝寻一眼,欲言又止,“你……” “哎呀,我什么我。”祝寻将精魄的事情猜想了个大概,对着沈顷岚低声说道,“我和你说,我猜我当年大概是死得很惨,差不多是魂飞魄散的那种类型。所以啊,我现在就是一介命魂。虽然这段时间修修补补的,修为提升了不少,可差了你们一大截。” “而且啊……我的记忆也丢了一大段。”他朝宁越之望去一眼,像是想到什么趣事,“我当遇见越之的时候,还没认出他来。你小子可偷着乐吧,我还没忘记你。” 好友将这段话说得风轻云淡,可落在沈顷岚的耳中却分外不是滋味。他暗自压下那些烦躁的情绪,干脆不看宁越之,故作平常,“严轩朗带着你的一缕残魄逃走,你打算怎么办?” “越之刚刚帮我收回了一些精魄,我得回去坐下来好好修炼度化一番。”祝寻成算在心,盯着远处雾霭蒙蒙的树林,“严轩朗若是要摧毁那缕残破,顶多就是损了几分修为。以我的身子骨扛得住。” 沈顷岚闻言,蹙了蹙眉。好友天生一副乐观性子,可在场谁又不知道?精魄是修行根本,损伤一丝一毫,都会给身体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这怎么能用‘扛得住’几字,轻轻松松地概括。更何况,他的精魄本就不同寻常。否则,严轩朗又怎么可能拿着他的精魄作威作福这么些年? “他现在身份暴露,又知道我们一定会找他算账。那缕残魄对他来说是保命之物,暂时不会胡来。”宁越之理智分析。 祝寻闻言,想也不想就投了赞同票,“你说得对!” 沈顷岚看着好友眼泛波光的模样,极力按耐住自己的白眼。看样子,自己还是迟来一步! 宁越之望向走近的祝寻,忽地使出灵力探测着他的身体情况,说,“你体内波动很大,早点回去休息,不可再继续折腾。” “嗯。” 祝寻颔首,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阎王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阎王?”沈顷岚眼眸微变。 “此事说来话长。”祝寻听见好友的动静,又勾住他的肩膀,悄声问道,“顷岚,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我正好有很多事情都想和你说呢!” “行!” …… 三人回到原先的地点,祝寻看着昏迷不醒的游静,正觉得烦恼,“把她一个女孩子丢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这事非我们能管。”宁越之语气平静。 祝寻瞥向一层的剥了皮的血/尸,点点头,“也是,我们已经护住了她的气脉,山脚下的搜寻队还没撤走,迟些时候自然会找上来。” “祝寻,你脚下的东西是什么?”沈顷岚眼尖,快速将东西拾起。这是一枚护身符,上面还刺着三个小字:黄永涛。 祝寻靠近一看,立刻反应过来,“怪不得严轩朗能‘远程’施法控制住黄永涛,原来是捡到沾染上对方气息的护身符了。” 严轩朗问,“这又是什么事情?” 祝寻勾唇,回答,“等回去我再和你说。” “好。” 宁越之看见两人贴近的身影,眼眸微晃,出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出去吧。” “嗯。”祝寻立刻拉开自己和好友的距离,跟了上去。 “……” 被丢在原地的沈顷岚沉默片刻后,只得闪身跟了上去。 * 祝寻回到地面之上,还没来得及和守候在原地的阎王打声招呼,就注意到了地面的‘宁越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 宁越之望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合眼凝神,回到肉身地魂内。大概是离体太久的缘故,宁越之起身时,脚步明显晃动了一下。 祝寻面色紧张,二话不说扶住他的手臂,“怎么回事?你何必要魂魄离体?” “那个鬼物拿你来威胁我们,不让我们靠近。”阎王觉得宁越之在保护祝寻这事上做得尚可,如实回答。 话音刚落,又一道身影落了下来。沈顷岚和阎王相顾一看,彼此显出点惊讶来。 祝寻一心都扑在宁越之的身上,丝毫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说道,“我们直接回去吧。” 宁越之瞧出他的担忧,原本‘我没事’的三个字卡在了喉咙中,无言点头。 …… 祝寻新租来的房子是一个大套间,如今四人坐在客厅内,并不算挤。 “前辈,我回来了。”喻言推门而入,手中还拿着一大堆吃食。他看着客 分卷阅读83 厅内正襟危坐的三人,以及肆意躺在沙发上的祝寻,话语截然而止。 沈顷岚听见动静,朝门口投去一眼,神色微变。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祝寻就从沙发上扑腾而起,三步作两步跑向喻言,“回来啦,让你在医院守着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喻言瞧见祝寻笑眯眯的样子,总算放松下来。他将手里的白酒和吃食递给祝寻,乖巧道,“前辈,这些都是你要的东西。” 说完,他的余光又忍不住瞥向客厅。 师父和阎王他都是认识的,可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又是谁? “他是我昔日的好友,叫沈顷岚。”祝寻似有察觉,主动说道,“饿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点。” “不饿。”喻言眼珠子微转,心思忽动,“前辈,你们聊,我回房间休息。” “乖。”祝寻挑了挑他的啾发,笑着点头。 喻言拖鞋入内,朝着客厅内的三人谨慎鞠了一躬,飞速溜回自己的房间。 祝寻将手上的吃食一次性摆放在茶几上,数落道,“我说,你们三个这么严肃坐着,会吓到小朋友的。” 他打开白酒,被浓烈的酒香呛了呛,首先递给了好友,“顷岚,拿着。” 沈顷岚勾了勾唇,顺手接过。 祝寻又打开一瓶白酒,试探性地问向宁越之,“……你喝吗?” “喝酒伤身。” “行吧,我就知道你不喝。”祝寻早就料到他的回答,干脆将白酒递给了阎王,“阎王,你喝点?” “好。” 祝寻又给自己开了一瓶,满足地抿上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巴,“顷岚,你说实话,荒山坟的阵法禁锢,是不是你设下的?” 沈顷岚喝了一口白酒,眉梢微挑,“你怎么知道?” “我招来的鬼影主动坦白了这件事。”祝寻晃了晃酒瓶,主动往好友的酒瓶上一磕,问,“你费心做这事干嘛?” “怕你突然回来,给你留住点鬼差总好办事。”沈顷岚如实相告。 祝寻闻言,脑中自动浮现起上一世的场景。他被抓住捆在荒山坟的野地里施了祭祀,难不成,他真成了木岭口中的‘傀儡’?否则,荒山坟的这些鬼魂怎么会惧怕于他?沈顷岚又说要给他留鬼差办事? 他还记得,记忆片断的最后听见了几声呼喊。 “对了,当年我被木岭抓去祭祀,之后发生了什么?”祝寻干脆将自己的问题抛出,“我隐约记得你们赶过来救我了?还有,小澈他怎么样了?” 沈顷岚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宁越之。后者用眼神示意,一如既往地避而不答。祝寻捕捉住两人无声交流,埋怨道,“顷岚,他不告诉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瞒着我?” “谁、谁瞒着你了。”沈顷岚闷了一口白酒,答非所问,“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清楚。” “你最好是真的记不清楚了。”祝寻心思敏捷,他看出好友的逃避,干脆顺着对方台阶下来。反正按照他现在记忆恢复的情况,说不准没多久就能靠自己想起来。 祝寻丢开那点烦闷的思绪,移开话题。他和沈顷岚本就是多年未见,这一见面话匣子就止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寻刚欲打开新一瓶白酒,却被一侧的宁越之给止住了。 “你喝醉了,放下。” 祝寻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迷糊挑眼,反驳,“我酒量才没那么差,怎么可能连顷岚都喝不过?” 沈顷岚瞧见他这似醉非醉的样子,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得了吧,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的酒量可远远不如我。” 祝寻捡起一颗花生米,丢了过去,糊里糊涂地凶狠道,“闭嘴!” 只可惜,这样酒语没有半点威慑力。 宁越之眉眼间显出担忧,他起身将祝寻拉起,断然,“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祝寻的确有些醉酒,如今被用力一扯,大脑晕眩得厉害,他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宁越之的身上。熟悉的檀香味传来,祝寻没有半点想要站直的意思,反倒顺着本能圈住了宁越之的肩膀,如实喃喃道,“……宁吱吱,我好像真的有点困了。” 宁越之沉住气,面不改色地将他圈紧,说道,“我送你回房间。” “嗯嗯。”祝寻这回应得乖巧,任由男人动作。 沈顷岚看见这一幕,神色复杂地撇过头去,转而就发现阎王的眼色同样复杂不悦。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祝寻被宁越之半搂半扶,靠近自己的房间。在进入房间前,他却突然顿住步伐,回身朝坐在客厅里的两人挥了挥手,“你们随意,该喝就喝,该扯就扯。我、我和宁吱吱说点悄悄话……” 说罢,他就反扯住宁越之进了房间。 沈顷岚听见这声关门声,恨铁不成钢,“祝寻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怎么能两世都跌进同一个人的坑里。” 尤忘摘下面具,不悦地给自己灌下几口白酒,“谁又知道呢?姓宁这家伙大概给他下了蛊。” 沈顷岚看见他的真容,见怪不怪,冲他举了举酒瓶。两人刚准备举杯共饮,忽然就听见房内传来奇怪的声响。 “宁吱吱,你轻点!我疼!” 沈顷岚:“……” 尤忘:“……” 这酒也是喝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重申:沈、尤两人对祝寻并不是那种特殊情感,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祝寻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 第048章·欲01 醉酒后的祝寻重心不稳,迷迷糊糊地就磕在了床角上。其实也没有多少疼痛, 可不知怎么的, 他就冲前方的人撒娇般地喊道,“宁吱吱, 你轻点!我疼!” 宁越之拿他没有办法,半蹲下身子检查他磕碰的膝盖, 轻手摸了摸, 问, “哪里疼?” “哪里都疼。”祝寻醉眼朦胧,在男人的温柔抚摸下,竟然越发觉得委屈上头。 宁越之听出他的语气里的依赖, 心底久违地生出点波动, 面上却维持着平静, 无奈道, “祝寻,我说了让你少喝酒。” “不对。”祝寻搭住他的肩膀,蹙眉凑近他。 宁越之怕他一个不稳, 又摔到地上,只得单手搂住他的腰身, 顺着问话,“什么不对?” “你之前不是这样叫我的。”祝寻噎了噎, 酒气上头让他有些难受,恍恍惚惚地重复,“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宁越之又是一怔, 浅声喊话,“阿寻,你醉了,我扶你躺床上休息。” “没醉。”祝寻固执道。他将脑袋抵在宁越之的肩膀,偏头耳语道,“宁越之,我好喜欢你。” “……” 宁越之的动作停了下来,连带 分卷阅读84 着呼吸都凝滞了几秒。 祝寻瞧他没反应,继续喃喃自语道,“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以前就好喜欢你,现在更喜欢了。” “……”宁越之定住心神,一手将他捞起抱稳,又温柔小心地让他躺在床,低声道,“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祝寻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忽然有些不开心,他扯住宁越之的手臂,不让他起身离开,失落问话,“那你呢?你怎么不说喜欢我?” 宁越之眼中波澜再起,他坐在床边,望着祝寻眼中越发浓郁的醉意,缓缓开口,“阿寻,你现在说的话,醒来就会忘记。” “我不会忘记!”祝寻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贴近宁越之,“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我自己是谁。” 窗外的月光打在两人的身上,缱绻又动人。 祝寻盯着宁越之宛若琉璃般清浅的眼眸,又顺势下滑落于他的薄唇,忽然心有所动。 “宁越之。” “嗯?” 祝寻贴近,猝不及防地吻上男人的唇畔。短短三秒后,就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骤然变得结巴,“你、你不讨厌对吧?” 宁越之盯着他,眸色复杂。 祝寻被酒液麻痹,没能分辨出他眼底的真实情绪。原本因为亲吻而激荡的心绪,顿时冷却了下来,“……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哪知下一秒,宁越之就反握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地发问,“你是谁?” 祝寻懵了一瞬,“祝寻。” “我呢?”男人眸色又深了一分。 “宁越之。”祝寻被他搅乱了神思,出于本能地回答。 “把刚刚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宁越之握住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祝寻移眼看见他轻微颤抖的手,复述,“我喜欢你。” 哪知话音刚落,宁越之便忽然伸手抬住他的下巴。祝寻回眸跌入他的眸潭,竟然察觉出几分崩裂而出的深情,听见声音低哑,“阿寻,这话你说了三遍,醒后没有反悔的份。” 话落,男人就欺身吻了过来,甚至还使坏般地咬了咬他的下唇。 “唔……”祝寻一怔。 他原以为双唇接触便是最大的亲昵,可宁越之的做法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之外。趁着他启唇呼喊的瞬间,男人便不由分说地用舌头撬开他的唇齿。 檀香味包裹了他的全身,迎面而来的是他从未在男人身上看到过的疯狂和占有欲。 祝寻身子一僵,不由睁大眼睛。男人伸手捂上了他的双眸,令他陷入一片黑暗。他微微撤离,灼热的呼吸喷洒,“乖,合上眼睛别看我。” 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祝寻的胆子又大了起来。他主动仰头准确无误地落在对方的唇上,双手勾勒着男人的臂膀,恨不得两人再靠近一些。 他扫开宁越之捂眼的手臂,双眼迷离地盯着他,说道,“不用挡着我,我喜欢看你现在的表情。” 难捱也好,疯狂也罢。 都是我所喜欢的。 “阿寻,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宁越之的眸色骤然一暗,不由分说地加重了手臂上的禁锢。以往的清冷禁欲早已全面崩盘,没有人知道他禁锢的心里到底藏了怎样的一头待食千年的凶猛野兽。 包括祝寻,也不知晓。 他带着祝寻唇舌相缠,肆意吸吮,不知节制地占/领着他的一切。 “嗯……”祝寻被吻得大脑更加晕眩,却又不肯认输般地死死勾住男人的臂膀,回以更用力、更深情的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堪堪分离。他望见男人发红的眼眶,迷离一笑,便彻底醉倒在他的怀中。 宁越之望着他的睡颜,右手猛然紧握成拳,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稳住气息,忍住了彻底侵/占怀中人的欲/望。他将祝寻平稳放置在床上,伸手拉来一侧的被单给他盖上。 宁越之俯身轻触了一下祝寻的额头,眼中复杂和痛苦更甚,“……阿寻。” 你不会知道。 我害怕你想起一切,更害怕你恨我。 …… 祝寻醒来时,只觉得脑袋一阵巨疼。他裹住被子,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外头的人听见动静,敲了敲门,“前辈,你是不是醒了?” “嗯。”祝寻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一片干哑,“喻言,你进来的话给我倒点水。” “好。”外面很快便想起了回应。没多久,喻言就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前辈,你还好吧?你从天黑又睡到了天黑,我差点以为你修为受损出事了。” 祝寻一口气将温水喝尽,惊讶道,“我醉了那么久?现在几点了?” “嗯,你们凌晨回来的,这会儿都要晚上七点了。”喻言接回他手中的水杯,继续说道,“还是宁先生说你没事,让我不要吵到你休息。” 祝寻闻言,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凌晨的那点事情。他往常酒量很好,是不轻易会醉酒的类型。即便醉酒,清醒之后也能将醉后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此刻,祝寻就想起了自己和宁越之的深吻,瞬间被那点缱绻的情思染红了耳根。 “前辈,你和宁先生是不是……”喻言有点好奇,欲言又止。其实,他的卧室就在隔壁,昨天晚上多多少少能听见一些暧昧动静。 “咳咳。”祝寻轻咳两声,忽然想要过过嘴瘾,“我昨天晚上轻/薄了他,占了不少便宜。” 哪知这话才刚说出口,门外就响起一道声音,“一醒来就在乱说话?” 祝寻脸色一变,是被抓包的心虚。喻言瞧见他这副模样,憋笑起身,十分有眼力劲地给两人腾出独处的空间。 宁越之走进,合上房门,“头还晕不晕?” “有点,但是不碍事。”祝寻早就将那点疼痛抛之脑后,笑嘻嘻地贴近宁越之。 宁越之挥出一道灵力,缓慢送入他的体内,嘱咐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的体质容易醉酒,以后少喝。” “哦,好的,我知道了。”祝寻点点头,应得极其敷衍。他暗戳戳地用余光瞥看宁越之的唇,暗含深意道,“其实醉酒也挺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宁越之输送完灵力,回答,“有些事情不用醉酒也可以做。” 祝寻抬眼看了过去,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清模样,可说出的话分明就‘厉害得很’。他扑哧一笑,干脆得寸进尺攀上他的臂膀,笑答,“也是,宁少掌门说得对。” 宁越之伸手扶稳他,“小心摔倒。” “有你扶着,我怎么会摔倒?”祝寻回答得理所当然。 宁越之垂眸注视着他,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祝寻见此,笑着重新坐回床上,又拉着他坐下,开始问话,“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你说。” “你现 分卷阅读85 在的修为是不是已经突破神格了?” “是。”宁越之颔首。 面对这个答案,祝寻了然挑眉,“那日在石屋岛……” “也是我。” 祝寻哼笑一声,没有半点怪他的意思,“那你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 宁越之简略回答,“那个时候,你连我是谁都没想起来。如果我贸然现身,你要问的事情肯定更多。” 祝寻勾了勾唇,没有反驳男人的话。他想了想,终于记起好友来,“对了,顷岚他们呢?” “阎王回去了,沈兄刚在和我谈事情。” “有关于我?”祝寻心有所感,“是不是要帮我找回剩余的精魄?” 祝寻猜想他们有事情瞒着自己,干脆只挑简练的内容来问。 宁越之沉默了一瞬,回应,“嗯,从目前发现精魄的地方来说,都是你以往亲身遭遇的。而且拾到你精魄的人或鬼物……” “总能修为大增。”祝寻抢答,神色骄傲满满,“我就知道,我的灵根天资都不差!” 虽然还是忘记了很多,可祝寻坚信‘魂魄丢失’一事,和荒山坟‘祭祀’有关。要是没这点遭遇,说不定今日他早就和宁越之、沈顷岚一样,成为仙者神格了! “嗯。”宁越之自然是顺着他的话回答。 祝寻满意笑笑,作出猜想,“石屋岛、溪岭、荒山坟……但凡出现过我的精魄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离奇事情发生。那现在是不是要往诡气深重的地方取搜?” “我们正是这个意思,已经让阎王去查了。”宁越之回答,“虽然七魄之间相互存有感应,可毕竟天地之大,单靠你的感应是不够的。” 祝寻赞同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越之,宋清安见到的玉佩里就藏了我的精魄?可拾到玉佩的地点,分明是在荒山坟,你说严轩朗为什么不把它抢过来?” “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诱饵。”宁越之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说出自己的看法。 宋清安只是一个低阶的鬼尸,又不懂修炼,所以玉佩里的精魄只是帮他稳住了尸躯里的活气,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更何况,严轩朗修得是鬼道。玉佩里的‘喜’魄活气,与他而言相克,派不上多大的用场。 “你的意思是……宋清安不是严轩朗的对手,后者想要拿回玉佩是很简单的事情。相反的,他是故意让宋清安拿着玉佩,想要引出我?” “嗯。”宁越之点头。毕竟,‘喜’魄是七魄里最根本的一脉。 “这样想起来,倒也说得通。”祝寻颔首。 宁越之见此,又说起一事,“游静和颜落落都被人找到了,后者被归为了凶/杀案。” 看来是注定成为一桩悬案了。 祝寻暗忖,又问,“黄永涛他们呢?没事吧?” “没事。严轩朗逃离后,荒山坟的其他鬼物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敢打他们的注意。”宁越之回答。他看了一眼时间,发问,“饿不饿?” “饿!”祝寻揉了揉肚子,转瞬被移开了注意力。他虽然不是常人的体质,也感受不到多少饥饿。可对于吃食,他一向抱着极大的兴趣。 “那你起来洗漱,带着喻言他们去吃点东西。”宁越之淡淡开口。 祝寻点点头,趁着男人起身时,快速拉住他的手,“宁吱吱!” 宁越之垂眸,显然对这个称谓已经习惯,“怎么了?” “我们……”祝寻抿了抿唇,眼中带着期颐,却又小心求证,“我们关系不一样了,对吧?” 宁越之闻言,嘴角绽开一抹极淡的笑意。 “嗯,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是可以做羞羞事情的那种关系! 第049章·欲02 “喻言,这个红烧肉好吃。”祝寻坐在餐厅内, 笑着给喻言添上几块肉, 又道,“你多吃一点, 好长身子。” “前辈,我已经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了。”喻言出声, 对于祝寻的关切心底满足。 祝寻扬了扬眉头, 修改措辞, “那就当是长肉?你太瘦了。” 沈顷岚看着两人的互动,眸色微闪,“祝寻, 你们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喻言吗?”祝寻看向好友, 随口回答, “对了, 我还真没和你说过。我刚来陵城的时候就遇见了喻言,他师父是修行之人,正巧让他下山历练。” 祝寻瞥了喻言一眼, 越发显出爱护,“喻言乖, 不仅听话,悟性还好, 所以我就把他带在身边了。顷岚你说说,能跟着我学东西,是不是天大的机遇?” 沈顷岚没好气地给他一个白眼, 数落道,“说事情就说事情,怎么还夸上你自己了?不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祝寻玩笑着和他呛声。 “谁接话谁不要脸。” 祝寻拿起筷子作出打人状,“好你个沈顷岚,都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你以为你才二十出头?” 两人一来一回,对话间竟是当年肆意玩闹的影子。 “两位前辈关系很好。”喻言觉着有趣,看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还没吃多少,斗嘴倒是快扯上十分钟了。宁越之默不作声给祝寻倒上一杯茶水,推到他的面前,“好好吃饭。” “哦。”祝寻应了应,立刻开始扒拉吃饭。 沈顷岚瞧见好友突然听话安分,差点连饭都吃不下,不知意味地念了一句,“……你倒是听他的话。” “我乐意。”祝寻回了一句。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疑惑再起,“你们两人之前是不是闹过矛盾啊?总觉得你们这次见面不如以往了。” “没有。” 两人一个清冷,一个强硬,异口同声地堵得祝寻无言。 “没、没事最好。”祝寻自讨没趣,垂头耸了耸鼻子,暗忖——没事才怪。 一顿饭慢悠悠地吃了一个多小时,祝寻才让喻言拿钱去结账。 四人走出餐厅,祝寻故意将两个男人落在后头,勾住喻言的肩膀走在前方,“喻言,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前辈,我吃的很饱了。” 祝寻闻言,瞥见不远处的水果摊,带着他走上前去,“买点水果带回去吃。” 沈顷岚望着两人的背影,侧目看着近处的宁越之,问话,“你没告诉他们两个?” “没说。” “为什么?” 宁越之眸色浅淡,“前尘往事,他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更何况,他们这样的相处不好吗?” 沈顷岚沉默不语,心底却暗暗赞同了这番话。 祝寻提着一大袋水果走了回来,还不忘冲好友招呼,“顷岚,我给你买了西瓜!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说罢,就把大半个西瓜交到了好友的手中。 分卷阅读86 沈顷岚的面色稍稍缓和,就见到祝寻提着手中另外一大堆的东西走到了宁越之的跟前,邀功般地朝他展示,“葡萄,桃子,苹果……还有什么哈密瓜,我们回去都吃一点点试试?” “……” 沈顷岚移开眼睛,低哼一声,率先离开。 “诶,顷、顷岚。”祝寻望向好友的背影,摇了摇头,喃喃道,“太久没见,脾气越发不可爱了。” “祝寻,你别当我是聋子!” “……”祝寻心虚地咳嗽一声,看向身侧的人。 宁越之唇侧微泛,顺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走吧,回家。” “啊?你不回去了?”祝寻又惊又喜。 宁越之假意没看出的情绪,淡声道,“送你回去,我再回去。” “不不不用了。”祝寻连忙反驳,笑眯眯地补充,“我的床够大,睡得下两个人。如果睡不下的话,我趴在你身上睡?要不然,你压着我睡觉也可以……” 宁越之越听越无奈,“阿寻。” “好好好,我不说了。”祝寻秒懂他的意思,快速将未出口的话说完,“反正你跟我回家就对了,要不然我跟你回去也成。” 宁越之自知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在身侧胡闹。 …… 接下来的几日,祝寻优哉游哉地开着自己的小摊铺。大概是因为黄永涛的事情,祝寻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慕名而来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祝寻深知‘宁缺毋滥’的道理,干脆改定了一个规矩——每天限售十张符纸,价高者可得,抢先者可得,有缘人者可得。 至于这获得方式嘛?向来随着他的心情而定。 祝寻这日早早收了工,才走到家门口,胸口就蓦然剧痛,差点让他跪在地上。脖颈处的黑色咒纹隐约闪现,勒得他差点窒息。 恰时,屋门响起动静。 祝寻立刻爬了起来,强行压制住体内的气血翻涌。他看着站在门侧的宁越之,展露笑意,“宁吱吱,我回来了!” 宁越之眉梢微蹙,轻易便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他伸手用力握住对方的手臂,沉声道,“回房间。” “欸,我、我没事。” “你体内的诡气都快压不住了,你和我说没事?”宁越之显然不喜他隐忍不啃声的样子,态度更为严峻。 祝寻被他拉近房间,感觉到他是真动了怒,立刻改变态度,服软道,“是是是,我哪里都疼,要不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没想到,宁越之竟低头落下一吻,甚至还像惩罚似地咬了咬他的唇,“闭嘴,凝神。” “……” 祝寻一懵,连带着体内的痛意都像是空白了几分。等他反应过来时,宁越之早已经将自身的灵力渡入他的体内。 温和的灵力输送,立刻压制了体内翻涌的诡气。祝寻舒服地低哼一声,合上眼眸凝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痛苦感才被全面压制,取而代之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疲惫和困意。 宁越之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合眼睡觉。” “我不困。”祝寻反握住他的手,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笑嘻嘻,“你再亲亲我,我怎么感觉自己还是很疼?” 宁越之眸色微晃,倒真听他的话,低身子又吻了吻他的唇畔,“……可以睡了?” 祝寻满意点点头,刚准备开口,男人就已心有灵犀般地回答了他的话,“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嗯。” 迟进家门的沈顷岚察觉到房间内的诡气,快步走近,哪知不偏不倚正巧听见这段对话。下一秒,他就来了个原地转身,闷声不啃地走了。 控制不住诡气,任其在体内肆虐,本就是劳神伤心的事情。祝寻再怎么逞强,终归也是累了,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中。 睡意深沉间,脑海中忽然晃起一个轻微的声响。 “兄长?” “哥!你醒醒!” 谁? 谁在喊我! “哥,你别吓我!你醒醒!醒醒好不好?” 祝寻费力地睁开眼睛,周围灵力和血光四溅,迷雾和诡气共生。他惊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竟是又回到了荒山坟。 不,应该说是千年之前的荒山坟。 忽然间,一个青衣弟子拿剑砍了过来。祝寻眼中犀利闪过,想要闪躲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灌入千斤重担,移不开半寸。 下一秒,剑就直直刺入了他的身子,再然后,青衣弟子又穿过了他的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感可言。 祝寻反应过来,回身一看——后面一位身着宁氏制服的弟子鲜血四溢,当场倒地。 他这是在梦境里?还是又一次的坠入了幻境?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点,眼前的画面骤然变化,不远处出现了几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包括他自己。 宁越之半跪在地上,扶着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祝寻,神色阴沉。沈顷岚正拿着双鞭,护在他们的周围。还有一道背对着他的身影,此刻对方正对着昏迷不醒的祝寻,急切呼喊,“哥!你醒醒?” “……小澈?”祝寻心绪微动,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处,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可任凭他如何去回想,脑中的那张面孔却模糊不已。 “攸宁兄!祝寻情况到底怎么样?”沈顷岚抽空发问,转瞬间,又扫开两名青衣弟子。 宁越之不答,搂着祝寻的臂膀似乎又紧了几分。他的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浑身上下的冷厉气场如同往年不化的冰川,冻得人直发寒。 “宁大哥,我哥、我哥是不是……”祝澄声线发颤。 沈顷岚听出话中的意思,不可置信地回首,又喊,“宁越之,你是哑巴吗?!祝寻到底怎么回事!” 宁越之理了理祝寻凌乱的发梢,一字一句回答,“心跳、脉象全无,体内被诡气充斥,已、已死之状。” 祝澈听见这话,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怎么可能?” “——啊!”沈顷岚眼眶骤然发红,直接挥出长鞭将前来的众位青衣弟子扫翻在地,对着身后的人固执发话,“不可能,祝寻他不可能就这么死掉!” 祝寻看着这一幕,嘴角晃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笑中似乎又含了一缕苦涩,喃喃道,“怎么不可能?我中了尸/毒诶,而且还和那么多毒蛇关在棺材里,刚才祭祀又被无数冤魂入体……大罗神仙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啊。” “我能挺那么久,已经挺不容易了。谁让你们当年来得这么迟?算了……等我醒后再好好找你们算账。” 余音未尽,他便看见宁越之将‘自己’扶到了祝澈的怀中,淡淡开口,“护好你哥。” “……好。” 宁越之拿起地上的灵剑,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一眼落向远处。 祝寻顺 分卷阅读87 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觉——不仅仅是他们三人,其余两位掌门也来了。此刻,宁、沈两位掌门正在和木岭死死缠斗。 宁越之手中的灵剑感知到他的情绪,白光更甚,他蹬地一跃直冲木岭而去。短短一瞬,他看见了宁越之眼中从未有过的杀意和决绝,就像是要拿命去搏。 祝寻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控制不住大喊,“宁越之!不要过去!” 他可以平静接受自己的死讯,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宁越之在他的眼前出事。只可惜,他的呼喊是一片虚无,在场没有人能够察觉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树林中的缠斗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木岭以一敌三,任凭有天大的本事也有些狼狈不堪。他看着一片尸首满地的树林,忽然间,后撤数十米,挣脱宁越之等三人。 他直接划开自己的手臂,鲜血和诡气交融,瞬时变成一道诡异符咒,飞速落入祝寻的体内。祝澈和沈顷岚反应不及时,被灼热的诡气掀翻在地。 “哥!”祝澈大慌。 站在原地的祝寻蓦然感受到一阵刺痛,不由捂住胸口。 正当他分神之际,原本‘死去’的祝寻却突然醒了过来。他眼眶已经成了一片诡异的赤红,浑身上下满是溢出的诡气,甚至裸/露在外的体表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暗纹。 他僵着面色,宛如一个活死人。 “傀儡?”祝寻惊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祭献!怎、怎么可能……” 自己真的被木岭练成傀儡了?! 眼前的这一幕率先给出答案,随着又一道咒法落下,‘祝寻’的眼中暴增杀意,直接不分是非将周边的一众弟子全部杀绝。 所幸沈顷岚快速察觉出不对,强制拉扯着祝澈退出好远。 宁越之感受身后暴增的诡气,快速回身。原本犹如死潭一般的双眸显现波澜,“祝寻?”可很快地,眼中的光亮便被忧心所替代。 ‘祝寻’仿佛没听见他的呼声,双手挥出的诡气瞬时弥漫,只一小会儿,所有倒地的弟子尸/体,以及藏匿的鬼影全部朝他聚拢。 “成了!成了!”木岭瞧见这一幕,疯狂大笑。他双手紧握成拳,以血为祭,又加重了对‘祝寻’的控制,沉声道,“祝寻,知道你该听命于谁吗?” ‘祝寻’眼中血光一闪,僵硬应话,“是。” 他身上的诡气更浓,林间气压更低,似乎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前来讨伐的各家族弟子面面相觑,显然不确定要不要对昔日的祝少掌门动手。 “宁掌门,我们该怎么办?”有人喊道。 “祝寻已经成了死傀儡了!当然是杀了!”又有人喊道。 宁越之握紧灵剑,回身低喊,“父亲!不要下令!我、我想办法唤醒他。” “无知小儿,我用自身修为淬炼的傀儡,岂是你们说唤醒就唤醒的!”木岭冷声反驳,阴沉下令,“祝寻,将他们都杀了!” 话音刚落,‘祝寻’就有了响应,“杀了。” 周遭的尸/体和鬼影恐惧于他,更听命于他,瞬间和家族弟子们厮杀起来。它们不辨是非,就连‘自己人’的青衣弟子也不肯放过。 一时间,林间的血腥味更浓。 站在原地的祝寻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他显然没有想过,当年在荒山坟居然还发生了这事!而现在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生命惨死在他用诡气控制的冤魂之下。 “快停下来,快!”祝寻被激得眼角发红,整个人沉浸在悔恨之中。 忽然,他的灵识闪白。等他再回神时,所处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 噗嗤。 是利刃刺入皮肤的声音。 “……哥。” 祝寻怔然,巨大的恐惧感升起,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向对面。 “哥,你还认得我,对不对?你抬眼看、看看我,好不好?” 祝寻瞳孔微颤,望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小、小澈? 还是……喻言? 对方看见他眼中的波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喊,“哥哥,你认得我,对不对?” “我……”祝寻说不出话。 “祝寻!你也有今天!”严轩朗松开对祝澈的控制,使力将他推入祝寻的怀中,面目可憎,“你父母让你保护好祝澈,我却让你亲手杀了他,这滋味如何?” 长剑刺入得更深。 祝澈止不住的呕血,软在祝寻的身上。 “小澈,我、我……” “哥,我不疼。”祝澄抢先一步发话,“你先让它们停下,好不好?你要是再惹事,父亲和阿娘知道了会生气。” “好。”祝寻颤抖着应话。可如今只是一介命魂的他,又如何能止住这梦境里的一切? “哥,我想回溪岭,想和你去后山抓野鸡、去溪里捕鱼,你烤的东西最好吃了。” “我、我带你回去,你说什么哥都答应你。”祝澈支撑不住跪在地上,祝寻顺着他的动作也跪了下来,“小澈,哥哥错了,你撑住!我、我带你回去。” 祝澈低低一笑,“要是我再厉害一些就好了,也、也不至于被严轩、轩朗抓住。哥,你别怕,我、我会和父亲、阿娘解释的。” “这、这事不怪你。” “……小澈?” “小澈!” 周围乱糟糟的一切,可最近处再也没回应。 …… “阿寻,醒醒!” “小澈!”祝寻猛然从梦中醒来,他看着近处的宁越之,捂住脸颊喘气。宁越之拉开他的手,拂去他脸上的泪痕,没有逼问他缘由,只道,“没事了。” 祝寻起身,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声线难掩痛苦,“父亲和阿娘叫我保护好小澈。” 宁越之安抚的动作一顿。 “可我亲手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喻言的伏笔,我从一开始就在埋~~ 第050章·欲03 “当年的事情不怪你。”宁越之轻触着他的背部,低声安抚。 祝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熟悉的面容, 像是触电般的反应过来, 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冲出房间,大喊, “……喻言!” “阿寻。”宁越之喊道,紧跟着出门。 喻言听见喊声, 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他看见祝寻不安痛苦的面色, 怔了一瞬, “前辈,你怎么了?我刚刚给你做了水果茶,你要不要试……” 这话还没说完, 祝寻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声线仍藏着一丝的颤抖, “……喻言。” “前辈?” 祝寻强忍住心头情绪, 扯出一抹笑容,“你把你的玉佩,还有灵器再给我看看, 好不好?” “哦,好。”喻言察觉出他的情绪怪异, 又看见身后的宁越 分卷阅读88 之也一脸正色,忙不迭地从自己的纳灵袋中拿出这两件物品。 祝寻握了握拳头, 故作镇定地接过。一件是初见喻言时,在他房间桌角上的玉佩,而另外一件就是他用过几次的银色弓/弩。 这两件东西, 他现在都记得。前者不必多说,而后者是兄弟两人专用的弓/弩,当年祝鹤龄亲手打造的。他的黑色弓/弩名为乌匪,祝澈的银色弓/弩名为吟霜。 祝寻将弓/弩翻开,底下果然写了两个小字——吟霜。 “……果然。”祝寻合了合眼眸,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复杂,“太、太好了。” “前辈,什么太好了?”喻言心中微动,问话,“你没事吧?” 祝寻垂眸,胡乱擦掉眼泪,忽然紧紧拥住喻言,声线更紧,“喻言,我做了很长一个梦。我和你说,我以前有个亲弟弟叫做祝澈,你和他长得很像很像……” 又或许,你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 “你可能不知道,我……”祝寻欲言又止,有很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可令他意外地是,喻言却忽然反过来抚了抚他的背,轻声应话。 “我知道。” “在溪岭的时候,我连续几天也梦到了很多。” 祝寻和宁越之听见这话,皆是一愣。祝寻松开他,忽然想起一事,不可置信地问话,“那日你说你睡不着……” 喻言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点了点头。 在溪岭的几日,他总是重复做着同一个梦境。梦里面他叫祝澈,而他的兄长叫做祝寻,从小爱他护他。 溪岭的后山树林,兄长陪着他捉野鸡、陪着他捕鱼,再然后跑到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领地生火烧烤。 他的符纸术法是兄长教的,他的弓/弩射击是兄长教的。兄长从未缺席过他生命里的任何一个环节,直到生命的最后。再后来有人抓住他,让失了智的兄长亲手将长剑刺入他的体内。 他的灵魂漂浮着半空中,看着兄长抱着自己冷却的身体,听从自己的话——硬生生停下对尸/体鬼魂的控制,宁愿遭受冤魂吞噬身躯,也不愿再多伤一个普通人。 再然后,周围的诡气越来越多,他的神智和灵魂也就跟着消散了。 醒来后,梦也就跟着没了。 喻言看着朦胧的晨色,发愣了好久,才从那个梦境中挣脱出来。从记事起,他的人生便有迹可循。他叫喻言,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在身边。他的玉佩是师父给的,弓/弩也是师父给的。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祝澈。 可之后的几天,梦境一直在重复又重复。 一向理智的他不免陷入迷茫,可他看着祝寻记起往事后的痛苦样子,又难以轻易将这件事情说出口。 在祝氏的地下洞穴里,他看见祝氏夫妇死前的样子,难受到近乎窒息。所以,当宁越之让他好好祭拜时,他几乎是瞬间应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祝寻闻言,眉间溢满心疼。 喻言温和扬唇,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只说道,“我还以为是有人给我托梦。” 祝寻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又问,“这玉佩和弓/弩是谁给你的?是不是你师父?” “是。”喻言如实回答。 “你师父是谁?在哪里?”祝寻执意问话。他之前一直没细想,可现在,喻言既然拥有这两样东西,想必他的师父肯定也是当年的知情者。 “我师父他……”喻言往后移了移视线。 祝寻捕捉着这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快速转身看向身后人,宁越之对上他急切的目光,终是开了口,“他师父是我,还有……” 他的视线在兄弟两人间来回,道出事实,“喻言是祝澈的转世。” 按理来说,喻言应当记不得前尘往事。可或许是溪岭一行太过特殊,竟然让他梦见了前世。喻言这孩子看着性子温和,可实则在某些事情上是一个闷葫芦。 溪岭的梦境,连他这个师父也不知晓分毫。 祝寻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他看着一脸正色的宁越之,忽地哭笑不得,“宁越之!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喻言也有些意外于这个答案,慢半拍地发问,“师父,真的吗?” “真的。” “三大世家的灵器认主,若非是相同的灵魂,你是使用不了吟霜的。”祝寻补充,所以这也就是他在确认吟霜后如此震惊的缘故。 “前辈,我……”喻言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祝寻打断了,“别喊前辈,早该改口了。” 喻言对上祝寻的双眸,对方的眼中没有半分知情后的尴尬,反倒是满目的希翼和欣喜,令他心绪动容。 “……哥。” 祝寻又抱住他,宠溺般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的小幺弟,好久不见。” 有些缘分天注定,怪不得初见喻言,他就觉得亲切。 宁越之瞧见两人的样子,面色微晃。哪知下一秒,祝寻就结束了兄友弟恭的画面,他松开喻言,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哟,差点忘记了。你们师徒两人倒是挺能在我面前演戏的?” 宁越之脸色微怔,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 祝寻伸出手指,可不舍得责问喻言,只好将‘矛头’指向宁越之,“你这一层层的,身份倒是挺多的!嗯?” 宁越之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承认,“没了,就这么多。” 他冲过去拉住宁越之的手臂,眼神威胁道,“跟我回房间,我要问话!” “好。”宁越之顺着他的话。 祝寻满意眯了眯眼,回首对着喻言说道,“小言,你先等我一会儿,迟点我们出去吃饭!” 喻言扬唇,重重点头,“好。” …… 两人回到房间,祝寻将门重重一关。他背对着宁越之眸色微闪,紧接着转身将他压倒在床上,“说!喻言一开始就是你派来接近我的?” 宁越之压住神色,浅色发话,“你先起来。” “你不说我就不起来。”祝寻又跨骑在他的腿上,伸出手指故意挑了挑他的下巴,“宁先生这么秀/色可餐,你再不如实招认,我可就要对你动手动脚了!” “阿寻。”宁越之轻握住他的手腕,语气泛起波澜,“你先起来。” “哦,我起来。”祝寻抿了抿唇,还以为他不喜欢这样的轻/浮行为,连忙转到侧边默默想到——也是,两人才确认关系。以宁越之正而又正的性子,肯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看来得想办法找些男/男方面的书籍读物,好好给他开开窍。 但是话说回来,两个男人之间那种事情该怎么做? …… 宁越之垂眸压了压心绪,移眼时发现祝寻正笑得一脸奇怪,“你在想什么?” “想着怎么把你……” 吃掉。 分卷阅读89 祝寻看了他一眼,突然有点怂,默默把最后两字咽进肚子。他凑近宁越之,追问,“你先告诉我,喻言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你派来的?” “嗯。” 祝寻又问,“那之前我向你讨要的古树枝,也是你提早预备好的?” “嗯。” 祝寻眼中的笑意扩大,再问,“以往我体内诡气过剩晕倒,又是你暗中帮我压制恢复的?” “嗯。” 宁越之的回答都很简练,可祝寻随着他的回答,脸上的笑意终于完全绽放开来,“我算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宁先生,宁少掌门,暗恋我许久!”祝寻胸有成竹,又疑惑嘟囔,“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宁越之由着他念叨,眼中渗出细碎的无奈。他摊开祝寻的手掌,再一次默不作声地给他输送着自己的灵力修为。直到他体内的诡气不再波动,这才收手。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当年我被淬炼成‘傀儡’的缘故?”祝寻猜测道。 因为木岭的缘故,他成了能轻松招来鬼邪、吸收诡气的至阴体,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因此,宁越之等人才急着给他找回丢失的精魄,好让他能恢复修为,彻底压制邪气并且加以利用。 “和你料想得差不多。”宁越之颔首,他望着祝寻的双眸,加上一句,“但有我在,你不会被反噬。” 祝寻笑笑,刚准备回话,外侧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几秒后,沈顷岚压抑开口,“是我。” 祝寻眉梢微挑,起身开门,“顷岚,你回来了?” 沈顷岚透过门缝,看见一侧的宁越之,更觉得郁闷。祝寻瞥了一眼,轻笑揶揄道,“你可打算我的好事了。” “……”沈顷岚被他堵得一噎,好几秒后才丢出一句,“臭不要脸。” “好啦,不开玩笑了。”祝寻半倚在门侧,正色道,“有什么事?” “刚刚阎王来过了。”沈顷岚提及正事,眉宇间显出严肃感来,“他说,有游荡在尘世的鬼差发现了严轩朗的踪迹。” 宁越之闻言,问,“在哪里?” “秦岭山脉一代。” 作者有话要说: 新故事开启!(弓/弩玉佩、喻言对于溪岭的反应,前文都埋过伏笔啦~~) 寻寻儿:努力把吱吱吃掉! 宁吱吱:有人好像说反了。 第051章·欲04 “秦岭?”祝寻听见这个地名,微微诧异。 自古以来, 秦岭就是灵力充沛之地, 山势延绵且复杂,里头聚集了不少山精鬼怪, 很多修行者会将秦岭一代作为试炼的去处。 沈顷岚点点头,报出准确地名, “秦岭落英山脉一代。” “落英山脉?”宁越之闻声, 低喃出口。 祝寻看了过去, 发问,“怎么了?” “没事。”宁越之语气清浅,从容分析, “落英山地处秦岭深处, 以往因为地势的缘故, 很少有修行者涉足, 所以里头凶猛山精鬼怪存于不少。” “严轩朗跑到那里做什么?”祝寻眉梢微蹙,“难不成,他打算把那处作为第二个荒山坟?” 沈顷岚轻抚着腰间的灵鞭, 挑眉直言,“考虑那么多做什么?直接去看看情况不就好了!以我们几人的修为, 难道还怕打不过一个严轩朗。” 祝寻颔首,眼中显出幽幽冷光。 他和严轩朗的仇早就结下了!即便过往千年, 他都必须要亲手了结严轩朗这个恶人,给父母亲和祝氏弟子一个交代! 祝寻思及此处,朝宁越之探去一眼。对方知他所想, 坚定应话,“我陪你去。” “祝寻,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等吃过晚餐吧。”祝寻想起还在外面的喻言,脸上的紧张感微微缓和,“刚刚和喻言约好了一起吃饭,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能食言。” 沈顷岚一怔,瞥了瞥旁边的宁越之,诧异道,“祝寻,你知道了?” “嗯,想起来了。”祝寻回答得自然,他伸手推了推沈顷岚,反问,“臭小子,你看见喻言的样貌,肯定一早就想起来了!越之瞒着我算是情有可原。你呢?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们才刚遇上没几天。”沈顷岚一噎,没好气地怼回去,“祝寻,你的胳膊肘简直往外拐到没边了!” “看来你对我的认知很明确。”祝寻装作认真地点点头,下一秒,他就看准时机,从沈顷岚的身侧溜了出去,大喊,“喻言,收拾一下,我们今天也去外面吃晚餐。” “好。” …… 夜幕笼罩,林内寒雾缭绕。 忽然间,地上涌出一圈白色光亮,隐约显出一道阵法的形状。几秒后,四道身影渐渐幻化出来。祝寻抬眼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疑惑道,“越之,这里是哪里?” “秦岭落英山最外侧。”宁越之回过身,解释道,“我怕直接进去会有危险,保险为上。” 喻言赞同点头,他看着不远处的零星灯火,惊讶道,“哥,那边好像有人居住。要不我们过去打听打听?” “严轩朗既然选择了落英山脉,想必里面多少会有些古怪,或许当地人会知道些什么?” “也好。”祝寻点头应话。他对于这样的深山老林倒是不害怕的,不过现在他知晓了喻言的真实身份,自然要多为对方的安危考虑。千年之前的意外,他再也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宁越之和沈顷岚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口反驳。 四人朝着不远处的光亮走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处护林哨岗。 屋内有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看见黑暗中的四人冷不防地吓了一大跳,连忙举起手中的手电筒大喊,“你们几个是谁!” “大叔,你别怕。我们是……”喻言看着旁边的三人,无奈又心虚地扯到,“我们是来旅游的,结果车子半路抛锚了,一时半会儿修不起来。” 祝寻睁大眼睛,显然有些惊讶于喻言的应对能力。 喻言耳根子微微染红,却又不得不将这个借口继续编下去,“我们已经打电话叫朋友连夜赶来的。看见你这边有灯亮着,所以过来看看。” 护林大叔听见喻言的说辞,打量着四人出众的样貌,戒备微放。这一片景致不错,平日偶尔会有野营爱好者前来。 “你们年轻人啊,办事就是不靠谱。这么晚的天了,还敢出来晃荡,山里豺狼虎豹可不少,小心碰见受伤。”护林大叔轻叹了一口气,面色和善,“进来吧,山里夜深露水寒的,我给你们倒些热水暖暖身子。” “谢谢大叔。”喻言暗松一口气。 祝寻低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喻言现在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应变能力很快啊。” “哥,你别 分卷阅读90 说了。”喻言有些为难地掩了掩唇,下意识地瞥向旁侧的宁越之,低喊,“……师父?” “怕什么,有我在,他还敢教训你不成?”祝寻朝宁越之丢去一个‘恶狠狠’的护崽眼神,下一秒却又破功般地朝他挑眉,语气软了几分,“我们总不能实话实说吓到大叔吧?对不对?” 宁越之视线清浅,启唇应话,“无妨。” “快进去吧。”沈顷岚从后方走了上来,说道,“早点打听,早点解决事情。” “嗯。” 祝寻拍了拍喻言的臂膀,示意他和自己一同进去。 四人刚走进屋内,就将护林大叔给他们倒好了热腾腾的开水。屋内的家具只有寥寥几件,特别质朴简单。 “大叔,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祝寻主动搭话。 “嗯。我妻子前年去世了,孩子们都在外面工作打拼。”护林大叔在木床边坐下,拿出一杆未燃尽的烟斗,慢悠悠道,“我在这里当了三十多年的护林员,习惯住这儿了。” “三十多年?那大叔,你对着这附近的地势都很了解吧?”祝寻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话,“我们明天还打算去周边看看,不过这初来乍到的不熟悉情况,这附近有什么地方不能去吗?” 护林大叔吐出一口烟雾,摇了摇头,“不用太担心,危险的地方都立着警告牌呢,你们沿路注意看就好……” 余音未落,他就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个地方你们可别乱去。” 祝寻眸色微闪,好奇追问,“什么地方?” “往东就是落英山,落英山深处有一处断崖谷,那个地方邪乎得很,你们可得注意这点。”护林大叔用烟斗指了指,又改口道。 “不过那个地方离这儿有点距离,再加上山路难走,没有代步工具,基本上也没什么人去。” 宁越之看了过去,抓住关键词开问,“邪乎?” “大叔,怎么个邪乎法?”祝寻也跟着追问。 护林大叔一个人孤独惯了,见到他们几个年轻小伙子,心里头也有些高兴。他见几人都有兴趣了解,干脆开口讲述起来,“那个地方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即便是逃了出来,十有八/九也会失了心智。” “大叔,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沈顷岚故意反向提问,“要真是这么奇怪,地方部门就没派人来查过?” “当然查过!”护林大叔放下烟斗,忍不住走近。喻言机灵,直接将位置让给他坐,“大叔,你继续说。” “这当年啊,还是我亲自带那些勘察员过去的。”护林大叔眯了眯眼,回想起当年的情况,“那个断崖谷底被浓雾遮住了大半,什么都看不清。我们顺着崖壁进入谷底,没想到底下埋了不少白骨,连周围风声都是阴森森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 “哦?” 护林大叔敲了敲桌子,越发来了兴致,“年轻人,我说了你们可别不信。谷底的雾气还是浓重,我们隐约看见了一道狭窄的山壁口子。当年队伍带了一只训练有素的勘查/犬,为了以防万一,就先放那犬狗先进去了。可是才过了几分钟,那只犬狗就喊不回来了。” 喻言瞥了一眼专注听故事的祝寻,追问,“后来呢?” “训练勘查犬的队员看见这个情况,自告奋勇地说要进去找狗。勘察队的队长怕再出危险,特意让他绑了一个搜救绳子、带上了信号对讲机,还嘱咐他如果遇到危险,及时对讲拉绳,那个队员点点头就进去了。起初,我们还能保持通讯正常,可谁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后面对讲机就失灵了,我们慌里慌张地将绳子收回来,可绳子那头已经没人了!”护林大叔想起往事,仍是心有余悸。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不敢在贸然上前,勘察队的队长立刻将这事报告给了上/方领/导……再后来,人力物力动员了不少,可还是没能将人找出来,更甚还有两名搜救队员‘失踪’!唯一就出来的一人却失了神智,整日疯疯癫癫的,直到现在都还住在精神病院。 “从那之后,这件事情就被压了下去。”护林大叔沉沉地叹了口气,再三告诫,“虽然那地方没个熟悉带路的人去不了,可你们还是得听好了,千万别因为好奇心作祟跑去看。这附近的景色都挺好看的,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祝寻心里已然有了想法,面对护林大叔的真诚嘱咐,他扬起笑意应道,“我们知道的,就在这儿附近逛逛。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车里休息去了。” “诶好,我这手电筒给你们带上,你们晚上休息的时候车窗开一点,千万别闷着。” “好。” 四人告别护林员,重新钻入黑暗中。祝寻找准东面的方向,目光微晃,“那个断崖谷肯定有蹊跷,我们去看看情况?” 剩余三人对此都没有异议,沈顷岚闻言,率先布下一个传送的阵法,“先一起过去,不容易分散,具体位置等到了附近再找。” “好。” 沈顷岚见他们入阵,屏息凝神催动阵法。只一瞬,四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 凌冽的山风刮得皮肤发寒,祝寻缓了缓神,才发现四人正处在一个平坦的林地内。入眼皆是高耸的树木,一时间斑驳了方向。 “哥,你们等我一下。”喻言正色,他从纳灵袋中取出一枚符纸,用灵力快速画下一道复杂的术法,“去!” 符纸发出灵感,腾空而上。 “它能测出哪个方位的邪气最多,我们跟着它去就好。” 祝寻听见这话,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当年祝澈尚且年少,修为算不得高超。如今一看,竟是在宁越之的教导下突飞猛进。 祝寻想到这点,不由看向身侧的宁越之。后者早将他的情绪收入眼中,更明白他的心之所想,暗中用神智回应。 ——喻言在制符方面的天赋很高,以往的弓/弩并不适合他,拿来辅助即可。 ——嗯。 “哥,这边!”喻言看见符纸飞去的方向,出声提醒。几人快速跟紧,没一会儿就走出了林地,来到一片断崖之上。 祝寻靠近断崖,使出几道符纸丢了出去。符纸快速燃烧,短暂地照亮了底下的一片雾气。 “看来,那个大叔说的断崖谷就在这底下了!” 第052章·欲05 祝寻暂时凝住自己的鼻息,纵身飞跃而下。其余三人看见他的动作, 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纷纷紧随着落下。 崖底一片漆黑,刚落地就有一股阴森寒气顺着脚踝而上, 冻得人直觉得发寒。 祝寻听见周围的落脚声,将寄澜释出, 强烈的红色灵光散发出来, 足以照亮周围的土地, “我在这里。” 喻言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他 分卷阅读91 想起护林大叔的话下意识看向地面。果不其然,脚底下白骨累累, 令人心惊, “怎么会有那么多骸骨?” 宁越之摇了摇头, 目光落入前方的迷雾中。狭长的崖壁上突然回荡起诡异的风声, 细听时,更像是阴森森的鬼呼。 “看我的。”沈顷岚抽出自己的长鞭,渡出灵力, 直接朝着前方狠狠挥出。 “啊——” 凄惨的哀嚎声响起,风声变得更加急促,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慌乱逃窜。沈顷岚不为所动,又狠狠朝两侧的崖壁甩出长鞭。 祝寻和宁越之对视一眼, 选择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大约十几秒后,周围的迷雾才全部散尽,露出崖谷原本的面貌来。 “周围的迷雾都是遗留残魂招出来的诡气, 打散了就没了。”沈顷岚利落地收回长鞭,望着不远处的崖壁关口。两侧的崖壁挨得很紧,中间的空隙只能容一人通过。 祝寻闪身走近,看着深不可测的崖壁关口有些迟疑。 “阿寻,你看上面。”宁越之走近,轻喊示意。三人同时抬头,立刻发觉了岩壁上一团黑黢黢的大字——无幽鬼市。 “无幽鬼市?”兄弟两人异口同声。 自古以来,人世、鬼界便有区分。但并不不是所有人在死亡之后,都会被带回地府、转世轮回。若它们没有转世为人的心思,又不是为非作歹的厉鬼,那么历届阎王是会允许它们在人世处的某个偏僻角落生活的。 人世百里地,鬼界一寸土。 鬼界是幻化出来的地段,所以从外侧看出,它们的占地面积并不会大。可真正进入鬼市后,又是另外一番烟火‘人间’。 “我以前只听说过鬼市的存在,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一见。”祝寻勾唇,眼中涌出兴致。 喻言想起什么,开口发问,“我听说无幽鬼市的内部特别繁荣,吸引了很多亡魂来此投靠、生活?” “是吗?”祝寻又靠近了几寸,小心伸手试探。和他料想得一样,关口出果然有一层看不见的防护屏障。 “铛——” 忽然间,悠扬的钟声从狭窄的崖壁内传来。 祝寻的手又往里探了探,竟是全然穿入了屏障内。他收回寄澜,惊喜道,“好像可以进去,我们进去看看?” “嗯。” 祝寻听到应答,第一个钻入了屏障内。喻言紧随其后,可令他意外的时候,屏障忽然泛出诡气将他挡在了外侧。 喻言重心不稳,差点滑在地面。后方的宁越之快速搀住他的手臂,低喊,“小心。” “师父,我没事。”喻言见祝寻凭空消失的身影,又见忽然加重的屏障,面色不佳。沈顷岚看了他们一眼,果断伸手一试,可同样被挡了回来。 “怎么回事?” 宁越之蹙了蹙眉梢,想到一种可能性,“祝寻是命魂,屏障感知他身上的鬼魂气息,所以才会放行他通过。” 而他们三魂七魄俱在,属‘活气’,所以才被拦在了外侧。 “不对,那当年消失的搜救犬和搜救队员又该怎么解释?”沈顷岚提出疑问。 宁越之眼色微变,又想到一种猜测。他和沈顷岚对视一眼,后者也突然反应过来,“难不成,这个屏障结界被人改过?!” 沈顷岚不等他回答,继续推断,“如果这事和严轩岚有关系,那明摆着他就是想把我们和祝寻分开!” 鬼市是幻境衍生,外者不可以随意破阵入内。万一幻境崩塌,里面的人就永远出不来了。 喻言想起这事,担忧更甚,“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找尤忘。”宁越之当机立断,“他身为阎王肯定有办法入内。” “好。”沈顷岚颔首,立刻赞同,“我去联系他!” …… 祝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拉扯,失神了一瞬。 等他再度反应过来时,周围的一切已经变了模样。前方是琳琅满目的夜市商街,后侧是高耸的城墙,上面写着熟悉的四个大字——无幽鬼市。 “自己这是进来了?”祝寻朝四周看了看,低喃道,“奇怪,越之他们怎么没进来?” 城门的两侧站着一排守卫,有歪头长舌的,有面容发胀的,更有肠子都掉出一半的……一看就是生前死法各异的鬼差。 祝寻咳嗽两声,迈步而去。还没等他走出城门口,就被一堆鬼差给拦住了,“城钟已响最后一道,城门已禁,任何鬼民不可出去!” “……”祝寻愣了一瞬,想起方才在外面听到的钟声,反应过来。他找了个最像人样的鬼差,打探道,“那这位大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你、你、你是、新、新来的?”旁边的大舌头结结巴巴的。 “是,我是新来的。”祝寻看了过去,点点头。 那名最像人样的鬼差见被抢了话,立刻出声,“你个结巴,人家又没问你。等你说说完,都要一个时辰后了!” 祝寻抿了抿唇,含笑追问,“几位鬼差大哥,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城门每半个月开一次,你等月末再出去吧!” “月末?”祝寻惊讶挑眉,又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几位大哥,如果我真有急事要出城的话,该怎么办?” “你才刚进来,怎么就急着走?”又有一名鬼差开口,它用凸起的眼珠子打量着祝寻,说道,“除非你能拿到主子的令牌,否则我们是不会让你出去的。” “主子是谁?”祝寻眸色微晃,追问。 “你、你问我、我们!我们、我们问问谁!”那名大舌头不甘寂寞,“城主、主子是我、我们随随便便能、能见到的人物?” 凸眼鬼差‘啧’了一声,挥了挥手,“行了,我们要撤守了,你进去吧!只怕你在里面逛上半个时辰就不想出来了。从未听过想从无幽鬼市里出去的傻鬼,你倒是头一个。” 祝寻侧头看着身后热闹的鬼市,眼波微晃。 也好,自己想进去打探打探消息。即便自己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去,外面的三人也会想方设法地进来。 “多谢几位鬼差大哥。”祝寻客套一句,才朝着‘鬼来鬼往’的街道走去。无幽鬼市的布局和古城差不多,沿街的商铺卖的东西奇奇怪怪,叫卖声此起彼伏。 “上好的人/血豆腐酪!” “现炸的新鲜眼珠子咧!” “新到的人皮衣,正规渠道,保质保量!限量五件!先到先得!” 祝寻听见这些吆喝声,只觉得一阵阵反胃。其实正常鬼魂很容易接受这些东西,可他一向把自己当成‘活人’惯了,最见不得这些违反常理的东西。 祝寻赶紧绕到另外一侧街区,看见不远处的鬼民们围成一团。他眯了眯眼,带着几分好奇心走了上去。 “走过路过, 分卷阅读92 千万不要错过!最新出炉的鬼犬表演!” 祝寻闻声,立刻寻找缝隙朝人群里头看去——中央正站着一鬼一犬,前者正在极力吆喝。而在它们的后侧,是各类表演的工具。 而它们身上制服的字样则是明晃晃的写着——秦岭管辖区搜救大队。 祝寻眼波微晃,露出几分诧异神思。难不成,这是当年失踪的搜救人员?怎么就到鬼市摆摊子来了? 几声吆喝后,表演正式开始,爱凑热闹的鬼民纷纷涌了上去。祝寻没有心理准备,硬生生被人群推挤,差点都要站不稳了。 “诶诶!别、别挤啊!”他边呼边退后,终于找到空隙猫着身子退出去。他随意抬眼,目光却在一处凝住了——那是一道内城墙,城墙上方的屋顶镂刻看上去精致又华贵。 鬼市中,来来往往的鬼民很多。可偏偏就是这道内城墙脚下,不见半个鬼影。 ——哪又是什么地方? 祝寻料想到不对劲,顺从本心靠近。可还没等他接近,两道鬼尸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他的跟前。它们手握一杆□□,戾气十足朝祝寻刺去。 所幸祝寻反应及时,飞速后撤。 两名鬼尸见此,停在原地,将幽深阴狠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沉声道,“尔等小鬼,城中禁地,胆敢随意入内!” 祝寻被他们的戾气所影响,体内的诡气开始有了轻微的波动。他连忙捂住胸口,凝神运气压制。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猩红的双眸,面色渐冷,挥出寄澜。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否则自己体内才被宁越之压制过的诡气,又怎么可能受到波动?说不定,还和自己剩余的精魄有关。 不让进?那他非得进去不可! 忽然间,他听见一道极轻极淡的声响破空而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祝寻顺着声源,本能抬头望去。只瞬间,他眼中的冷霜就破开一道裂缝,不可置信地蹙起眉头,“……这怎么可能?” 站在城墙上的那道身影,居然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的鬼市冒险之旅即将开始~ 第053章·欲06 前方又是两道诡气斩来。 祝寻双眸透出一丝犀利,直接挥出寄澜。诡气瞬间被寄澜劈散, 剑身泛出的灵光更是直接将两道鬼尸横劈成两半, 剑气打在城墙上,发出激烈的声响。 周围的鬼民慌成一团, 四处逃散。 祝寻不为所动,重新望向城墙上方, 只可惜那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已然消失, 短暂得如同是他自己的错觉。 祝寻收回寄澜, 绕过鬼尸的碎块,快步上前。还没等他的手触上城门,后方就想起一道急切切的声响, “小兄弟, 别碰!会出事!” “……”祝寻及时抽手, 侧身看去。 那人见他停下动作, 三步作两步地跑了上来,“没碰就好、没碰就好。” “是你?”祝寻眼中的凌厉稍淡,转而化为几缕惊讶。 “小兄弟, 你认识我?”那人听见他这语气,目光敞亮。话音刚落, 一只鬼犬就哼哧哼哧地跑到他的边上,乖乖坐下。 祝寻看着他制服上的字样, 又垂眸看了一眼鬼犬,点头叙述,“……我来之前听说过当年搜查队的事情, 你就是那个为了搜救犬跑进来的队员?” “是!是我!”眼前人显得更加兴奋了,他搓了搓手,连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张锋,它叫乌雷。” 祝寻颔首,弯腰摸了摸鬼犬的脑袋,抬头笑答,“你好,我叫祝寻。” “我看你的穿着和头发,不像是鬼市里的这些老鬼民,所以才冲上来给你提个醒。”张锋说道。 祝寻听见这话,才想起方才那些鬼民的行装的确偏向于古代,张锋如此现代的装束倒显得格格不入了。都说‘他乡遇故知’值得高兴,他和张锋虽然算不上故知老友,可在后者的眼里也算是半个‘现代’人了。 祝寻思及此处,嘴角含上点笑意,又问,“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张锋闻言,视线往后移了移,有些紧张地低声开口,“这道城墙上有诡异的阵法护着,要是强行撞入的话,就会被阵法给彻底侵蚀。我来这儿也快三十年了,看着无数强行闯阵的恶鬼死去……” 祝寻眉梢微挑,从纳灵袋中使出一道寻常的符纸,附上灵力飞了过去。果不其然,符纸才触上城门,一道强烈的诡气就凭空显现,将其包裹侵融。 “小兄弟,我看你本事不错。可没有万全的准备,你千万不要硬闯这道城门。” 张锋是出于好意提议,祝寻明白这点,颔首道谢。身处‘鬼生地不熟’的鬼市,他的确该注意安危和分寸。刚才他被城墙上的那道身影给激晃了心神,差点就要直闯而入了。 “张锋,这道城墙里面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 动静已经过去,不少鬼民又纷纷探出身来。他们目睹了祝寻之前的行为,不由将好奇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张锋的视线小弧度地晃了一圈,说道,“祝寻,这里外人太多了。我没什么修为灵力,你若是信我的话,等到了我的住处,我再详细和你说。” 祝寻闻言,没有立即表态。 一旁的鬼犬凑上前去嗷呜叫唤,还冲他摇了摇尾巴。 “……那就麻烦你了。”祝寻点点头,应下。如果对方真的心存歹念,刚才就没有必要阻止他。 张锋带着鬼犬,引他进入一条小巷子。 祝寻越走越觉得,这鬼市的环境越熟悉。还没等他回想起什么,张锋就打开了一道院门,请他入内。 院子的面子并不大,往里走只有一间低矮的平屋。但是对于一人一狗来说,显然已经足够居住。院角有一个用木头搭建的狗窝,边上更是摘满了一种不知名的黄色小花,花香浓郁,倒是减轻了鬼市里混杂的气味。 张峰从里头搬出一张木椅,招呼道,“我这儿地方小,你可别嫌弃。” “不会。”祝寻盯着院子里的花束,开口问话,“这些花是你摘种的?叫什么名字?” “他们说,这是鬼市独有的花种,叫月知。”祝寻一愣,就又听见张锋细说道,“月色的月,知已的知。” 祝寻眼角晃出趣味,点头,“名字倒是很符合花色。” “这鬼市里的气味斑驳,我初来时闻不惯,所以住到哪里就将这些花种到哪里。”张锋解开鬼犬的绳子,让它回狗窝里待着。 可鬼犬似乎偏爱祝寻身上的气味,就赖在他的身侧不走。 祝寻觉得有趣,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嗷呜~” “看来乌雷很喜欢你。”张锋感慨道,“进入鬼市这么些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和旁人这般亲近。” 祝寻 分卷阅读93 闻言,想起之前护林大叔和他说过的往事,悄然发问,“恕我冒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说‘失踪’的人不只你一个,那其他人呢,都进入了鬼市了?” 张锋沉默了一瞬,语气难掩寂寥,“都没了。” “……”祝寻哑然,还没等他开口追问,眼前人就自发将多年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年,张锋追寻乌雷误入了这个鬼市。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看见眼前的奇景难免觉得慌乱,再加上鬼怪们辨别出他身上的活气,不由分说就将他击晕了过去。 等张锋再次醒来时,就被困在了一个偏殿里。而在他的周围还有其他几名被带进来的搜救队员。众人清醒后,没多久就被带到了一个殿堂内。堂内站着不少恶鬼,各个都对殿中央的神秘人俯首称臣。 “……恍惚间,我听到有恶鬼说要将我们身上的活气奉给鬼主。” 祝寻闻声,明白了个大概。对于大部分的鬼物来说,活人身上的活气、精气是最美味的存在,更甚至遇到一些体格特殊的活人,吸取他们的活气还可以增加修为……千百年来,鬼物作恶的源头大都由此而起。 “我们几个人无力抵抗,活生生成了鬼体。有两名搜救成员气不过,冲上前去想要拼命。可连人影都没到跟前,就被那鬼主彻底击灭了。” 以卵击石,不过如此。 “我们不懂修炼,也没有修为,只是这鬼市里最普通、最底层的一类,就连这鬼市的城门也不能踏出去一步。” 鬼市没有白昼黑夜的区分,可外界尘世不同——对于张锋这些没有修为护体的鬼来说,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个鬼市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地牢,将他们永远禁锢。 “几年前,和我一起生活打拼的兄弟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趁着城门打开之际偷溜出去。直到现在也没能回来……” 鬼犬感受到张锋的失落,又从地上爬起来凑了回去,用脑袋拱着前者的大腿撒娇。张锋收起那点失落,摸了摸鬼犬,“要不是有乌雷陪着我,我这日子恐怕会更难熬。” 祝寻抿唇,轻叹一声。凡人一旦成为神、鬼时,样貌都会停留在那个瞬间。张锋消失了近三十年,可他的外貌一点儿没变老。 “不说我的事情了,祝寻你呢?”张峰移开话题,他打量着祝寻的模样猜测道,“你是第一次来鬼市?” 否则,又怎么敢随随便便就去闯内城门? “实不相瞒,的确第一次来。”祝寻想起城门鬼差提过的‘主子’,又见张锋同样提及‘鬼主’,忍不住问话,“这个鬼市的掌控者,是不是就住在内城门里?” 张锋点点头,补充道,“除此之外,那些能力高强的鬼物也住在里面。说得简单点,这内城门的外侧是平民窟,里头才是黄金殿。” “怎么样可以进去?” “除非得到鬼主的认可,否则是进不去的。”张锋回答。他注视着祝寻,好奇询问,“怎么?你想要进去?” “嗯,有点私事要办。”祝寻没将事情透露得过多,压在他身上的经历很复杂,如果可以,他不想牵连太多的无辜鬼民。 祝寻抿唇追问,“真的就没办法进去?” “……办法好像有一个。但我是听外人说的,真实性不保证。”张锋忽然想起一事。 “什么办法?”祝寻问。 “鬼市有条花街,街中央有间酒楼叫暗香阁,听说酒楼主人是鬼主的老熟人。”张锋将自己听来的事情缓缓说出,“这个酒楼主人常年住在阁楼内,但可以随时进入内城楼。” 祝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找酒楼主人帮忙?” “或许可以。”张锋点点头。 祝寻眸色微闪,显然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如今,他孤身一人身在鬼城,自然往事都要小心。既然内城门不可以硬闯,不如就去酒楼碰碰运气。 他能看得出来,张锋的性子老实本分,知道的消息肯定有限。自古以来,酒楼便是各类消息的传播地。或许,他能在宁越之等人来之前,将这鬼市了解得更加透彻。 “既然如此,我去打探打探情况也好。”祝寻起身,朝张锋规规矩矩地行礼示意,“多谢帮忙。” “不用客气。对了,你等我一下。”张锋转身朝着屋内跑去,没多久,就拿着一个小钱袋走了出来,“小兄弟,你拿着。那条花街没点钱进不去。” “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祝寻眸底显出几分讶异,他没想到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对方居然能对他做到如此。 张锋笑笑,将钱袋子塞入他的手中,“你初来乍到的,有点钱防身总是好事。就当是我借你的,有机会你还我就是。我和乌雷相依为命,这身子又饿不着,今天能够碰着你也算有缘分……” 祝寻闻言,心中微微动容。 他从纳灵袋中摸索出几张符纸,递给张锋,“若是你信我的话,可以将这些符纸拿着防身。至于这钱我先收下了,等我的私事忙完后,一定会还给你。” 张锋不懂修炼、没有修为,只能老老实实的生活。若是遇上那些平白惹事的鬼物,这些符纸倒是能替他挡上几劫。 “好。”张锋双手接过,又给他指了指花街的方向。那地方鬼物混杂,诡气斑驳,像他这样没有修为护体的鬼物,是不适合去的。 …… 祝寻离开偏僻小院,一番寻觅后就找到了张锋口中的‘花街’。街口被一道木栅栏拦着,透过木栅栏的空隙可以看见街中的热闹场景,喧闹声不绝。 “这位鬼友,你进不进去啊?不进去可别拦着道。”后方突然想起一道粗犷的声音,祝寻侧身一看,一名浑身满是刀疤的中年男鬼就正盯着他看。 “让让。”对方瞥了他一眼,挤了过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鬼银,丢给看守木栅栏的小鬼差。后者掂了掂鬼银,快速将木栅栏打开放行。 祝寻见此,学着照做。 他看了一眼矮小的看守鬼差,问道,“这位鬼友,我初来乍到的不熟悉路,请问暗香阁酒楼在哪个位置?” 鬼差随手一指,开口,“看见人最多的地方没?那个就是!今天缪鬼娘现身,一个个都眼巴巴地赶着过去凑热闹呢。” “缪鬼娘?”祝寻问。 “得了,你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鬼?”鬼差又打量了祝寻两眼,多解释了一句,“就是暗香阁的主人,听说和内城里的鬼主关系不浅,长得还好看。以往要是来暗香阁,十有八/九见不着她。” 祝寻听见这番解释,眸色微亮。 没想到暗香阁的幕后主人是个女人?更没想到自己居然来对了时机? 祝寻打听完毕,朝着暗香阁快速走去。门口已经堆满了无数看热闹的人,祝寻闻到一 分卷阅读94 股特殊的香味从酒楼内溢出,微微怔然。 “怎么都不进去?里头不是还有位置吗?” “暗香阁的消费可高得很,没点钱谁敢进去?” 祝寻听见这番对话,攥紧钱袋子钻了进去。他寻觅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没一会儿就有眼尖的店员迎了上来,“这位客官,要喝点什么?” 祝寻往一旁的菜牌上瞄了几眼,这鬼市的食物奇奇怪怪的,他也不敢真的吃下,只随手点下一壶酒。 “好咧。”店员爽快应下。 忽然间,四面八方传来极大的欢呼声。祝寻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二楼外侧的纱幔上。一双青葱玉指从里面伸了出来缓缓掀开纱幔,女人露出一张冷艳的容貌,她居高临下环视一圈,眸波凛动间,又生出千万种风情,足以让底下的看客如痴如醉。 祝寻挑了挑眉头,没有感情收回视线,嘟囔一声,“还是吱吱长得最好看。” 可这都这么久了,他和沈顷岚怎么还没进来? 店员将酒端了过来,主动给祝寻斟上一杯。后者闻到这浓郁醇厚的酒香,惊讶了一瞬——没想到这奇奇怪怪的鬼市,居然也能酿出如此好酒? 祝寻端起酒杯,放在鼻端嗅了嗅,没有入口。这酒虽好,可他不至于连点戒备心都没有。正当他思索之际,一道声音忽然从旁侧响起,“不知公子觉得这酒香如何?” 祝寻抬眼望去,来人正是方才站在二楼的那个冷艳女人。 暗香阁的幕后主人,缪鬼娘。 作者有话要说: 鬼市和外界有时间差~~所以,寻寻儿要‘单打独斗’几章了!(但是吱吱他们会以其他方式出现的嘿嘿嘿) -- 恢复更新,感谢小可爱们的等待w 本章评论的小可爱们皆送红包哦~ 第054章·欲07 全场的视线随着缪鬼娘的身影一致聚焦在了祝寻的身上。祝寻察觉到周围的视线,将杯子缓缓放下, 从容回应, “好酒。” 缪鬼娘笑了笑,眼波流转间更显风情, 她柔若无骨地跪坐在祝寻的边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摩挲着杯口, 呢喃发问, “既然是好酒, 公子为什么不喝?” 祝寻指尖渡出一抹灵力,将酒杯平稳送至缪鬼娘的眼前,推脱道, “我不胜酒力, 就当请姑娘喝了。” “不胜酒力?” “姑娘?” 缪鬼娘眼色微变, 眉宇间涌出一丝细碎的复杂感。她伸手端回酒杯, 仰头一饮而尽。身上的衣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滑落,露出一寸白嫩的香肩,引得四周惊叹声和爱慕声再起。 祝寻没有半分兴趣, 移眼不看,甚至还胡乱思索着——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宁吱吱在自己面前脱衣服? 缪鬼娘将酒杯翻转, 示意自己已将醇酒喝尽,“公子, 可否请你入幕一谈?” 此话一出,议论声更大了,立刻就有酒客站起来反驳, “鬼娘,这不公平!我们都是花了大价钱才进来的!你这次出面,连个比试都没有,怎么就让这小白脸进去了?” “就是!” 小白脸? 祝寻听得眉头一挑,睨了过去。 那个挑事的鬼物对上他的视线,还是不服气,“看什么看!说得就是你呢小白脸!一看就没多大真本事,就凭着一张脸算什么?” “你要是想夸我长得好看,你就好好夸。”祝寻勾唇,可下一秒他就拿起酒壶就直接丢掷了出去,“不过,骂谁小白脸呢?” 酒壶砸在那鬼物的头上,酒壶四分五裂,连带着酒水都溅出了老远。 四周大惊,不少鬼物纷纷站起身来,将敌对的目光落向了祝寻。人死后成为鬼物,大多数都会被诡气潜移默化地影响,从而性格暴戾。 祝寻环顾周围,勾唇玩味一笑,“鬼娘,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这主动邀约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将它们击败得心服口服?”缪鬼娘手指似有若无地敲击着桌面,补充道,“成了我的入幕之宾,公子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祝寻双眼微眯,瞳孔深处透出一丝犀利,“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缪鬼娘笑笑,没有直面回答。她站起身来,风韵十足地将滑落的纱衣重新披在身上,扬声对着众鬼说道,“好呀,那就老规矩,谁能获胜我就请谁入幕。” 祝寻握紧寄澜,闪身来到酒楼门口。他摸不准缪鬼娘的动机,暂时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哪知还没等他出门,守在两侧的店员就将他拦住了。 “这位公子,本店有规矩——比试一旦开始,除了决出最后的决胜者,否则任何鬼都不能中途离开。当然,死伤后果都自负。” 祝寻闻言,眸色微沉。怪不得,方才一大批鬼物围在门口却又不敢进来的理由。这么一场比试不死也得伤。要是没能力还来凑热闹的,恐怕连这条鬼命都保不住。 “你想逃到哪里去?” 忽然间身后传来点杀意,祝寻快速反应侧身一躲,一个巨大的生锈斧头堪堪擦过他的衣料,直接落到了外围的人堆里。有个小鬼被斧头劈中了脚,当即就叫苦连天起来。其余围观鬼物大惊,纷纷躲远了。 那斧头被人操作着,重新朝着祝寻靠近,一招一式皆具杀意。 祝寻眼角透出一抹冷意,侧目看去。铁锈斧头的主人正是刚刚当众质问难为他的那名鬼物。 “看什么看?没点真本事还想要在我斧爷面前抢人?”那名鬼物对上他的视线,胜券在握,“你看看在场有谁服气你!” 这人鬼市称‘斧爷’。今天的他就是冲着缪鬼娘来的,在场不少人知道他的实力,因此没人敢随意动他。甚至在缪鬼娘出现之前,就已经凑上前来巴结他、提前恭喜他获胜。可令他没想到是,这比试说没就没,缪鬼娘居然钦定了祝寻这个‘小白脸’。 更何况,这个小白脸还当众给了他难堪,简直是不能忍! “就是,斧爷,你可得替我们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有鬼物巴结着他,立刻也将祝寻当成了假想敌,连带着眼神中都带上了藐视。 祝寻握紧寄澜,将十足的灵力渡了进去。突然泛起的强烈灵力几乎将整个酒楼都照了个亮堂,有些灵力低弱的小鬼受不住威严,纷纷倒地呼痛。 斧爷面上惊讶,原本坚定的心有些晃动。 祝寻将他细微的表情收入眼中,眼中覆上一层薄薄的红,冷笑发问,“有句话你听过吗?” “什、什么?” “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 话音刚落,祝寻就毫不留情地挥出寄澜。斧爷见此,立刻丢出手中的铁锈斧头加以抵制。这把斧头跟随他杀了不少鬼物,斧身上沾染了不少诡气,肆虐成性。 分卷阅读95 可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铁斧还没触到寄澜,就停滞在了半空中。原本斧身上的诡气全都不翼而飞,甚至还在小范围地抖动哆嗦。 “这、这是在求饶吗?”鬼群中发出极低极轻的疑问,却是一句惊醒所有人。 “你在做什么?给我砍了他们!”斧爷恼羞成怒,吼道。可那把斧头还是不为所动,凝滞在空中,像是全然失去了反抗。 寄澜通灵,察觉这一变故,将剑尖对准了祝寻,发出‘吱唔吱唔’的声响。听着这调调,似乎在邀功。 祝寻没想到‘争斗’停止了如此突然,怔了一瞬后,勾了勾唇,“斧爷是吗?你这武器似乎放弃抵抗了,你还要挣扎吗?” 斧爷运转诡气将铁斧收了回来,手臂上青筋爆起,“它不敢上,我亲自解决你!” 说罢,就冲了过来。 原本还在‘邀功’的寄澜瞬间激起犀利剑气,它抢在祝寻前冲了过去。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包裹了斧爷。 剑光模糊了在场鬼物的视线,众鬼只能听见剑光中央传来的哀嚎声。 在场鬼物大惊,可最让他们恐惧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剑光消失后,地下只落下被劈成碎片的铁斧残物,而斧爷竟是‘不翼而飞’、原地消失了! 寄澜盘旋在半空中,发出震慑力极强的灵光。它见没有鬼物敢冲上来,这才收敛了剑身周遭的犀利,乖乖落回到祝寻的身前。又是欢快的‘吱唔吱唔’,上下摆动吸引祝寻的注意力。 “寄澜,你表现得很棒。”祝寻知晓它的意图,浅笑着夸赞了一句。 “吱唔吱唔!”寄澜心满意足,落回到剑鞘中去。 缪鬼娘手中端着把红扇,从一侧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她看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鬼物们,眸底闪过一丝讽刺,可视线落下祝寻时,又隐约带上了几分尊敬,“祝公子,不知道你将斧爷送到哪里去了?” “哦。”祝寻挑动眉梢,轻飘飘地环视一圈,“我这把剑有灵性得很,它感知到这位斧爷作为鬼也活腻了……” 他顿了顿,沉声一字一句道,“所以送他去好好休息了,大家都没意见吧?” 什么叫好好休息?这分明就是将‘斧爷’给彻底杀绝了! 鬼物们闻言,更觉惊恐。 在这外城内,斧爷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可他在祝寻手上居然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反倒三下五除二就被祝寻的灵器给灭得干干净净! 这、这祝寻到底是什么身份? 光是手中的灵器就这么厉害了,那他本人的修为还得了? “怎么了?这难道不符合比试的规矩吗?”祝寻装作不明白,假意询问,“不是说了这场比试后果自负?可是他先要动手杀我的,大家不会没看见吧?” 这说到最后一句时,又含了些许杀意。 众鬼物们面面相觑,不敢答话,也不敢动,生怕就成第二个要‘好好休息’的人。 缪鬼娘走近他的身侧,配合着说道,“看来今日是没人敢在和公子比试了。可否请公子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一回?” 比试的规矩一早就定下了——除非获胜者自愿喊停、其余鬼物甘愿认输,否则比试就不会停下。 “当然。”祝寻颔首,应得爽快。他原本就没打算将事情闹大,可寄澜显然是过于兴奋竟然直接将斧爷斩杀了。祝寻粗略一探,就知道在场鬼物的修为等级不会太高,没必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缪鬼娘拨动了两下扇页,邀请道,“那就请公子上阁楼。” 祝寻看了一眼上方,直接闪身跃上。 缪鬼娘冷眼看着吓呆了的众鬼,丢下一句,“散了吧。” …… 二层的阁楼内,自带一阵熟悉的幽香。祝寻怕有不妥,第一时间就封住了自己的嗅识。他在阁楼内站定,没过多久缪鬼娘就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公子,请坐。” 祝寻闻言,大方落座。 缪鬼娘将酒壶拿起,给他缓缓斟酒。祝寻垂眸探去,直言,“不必了。我有事情要问,还请鬼娘如实相告。” 缪鬼娘手中的动作凝结了一瞬,抬眼问话,“公子想问什么?” “这无幽鬼市是怎么来的?那被拦截的内城里到底有什么?”祝寻说。 缪鬼娘端起酒杯,送入自己的口中。她似有深意地瞥了祝寻一眼,回答,“无幽鬼市原本只是秦岭深处的一片炼狱,不过当初有一个传言,开创这方鬼市的人是上古阎王。” “上古阎王?” 祝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我口中的阎王并非现在掌管地府的新任阎王。”缪鬼娘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主动开口。 祝寻眸色闪过一丝讶异,没有答话。 “上古阎王的事情只是传闻,无从考据。”缪鬼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千真万确的是,千年前的无幽鬼市是杀戮的试炼场……” 所有的妖物、鬼物都会集中在这儿一处相互厮杀。掠灵识、夺修为、噬□□,偶尔有些误入的修行者更是有命来、无命回。 “哪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后来的无幽鬼市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缪鬼娘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带着死志,一进入到这片炼狱就没日没夜地开启了厮杀。他将一个个虐杀成性的鬼物灭掉,从万到千,从千到百……逼得所有鬼物都臣服于他。” 祝寻乍听这事,心中惊叹。 这在炼狱中生存下来的鬼物,各个修为不低。可缪鬼娘口中的这个年轻男子,居然能够以一敌万?这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后来呢?” “他命众鬼将尸骸清理干净,又命他们学着其余鬼市的样式,开始建造这片地域,名为无幽鬼市。” “起初,他怕那些恶鬼只是假意臣服,于是绞尽脑汁设下的阵法封印在那道内城门内,将修为高深的鬼物们囚禁在内城里。日复一日,直到没有鬼物再有异心,他才放宽了阵法。” 祝寻眸色微松,“所以说,那道内城门其实是一道禁锢阵法?开始是为了保护外城内的弱小鬼物?” “对。久而久之,鬼市内就分成了现在的两个区域。” 祝寻想起什么,又问,“你们口中的‘鬼主’,就是那个年轻男人?” 缪鬼娘闻言,眸色微变,“……嗯。” “如此说来,你们现在这位‘鬼主’还能算是个好人。” “以前或许是,现在……”缪鬼娘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停下未尽的话句。 祝寻从中察觉出一丝微妙,刚准备开口问话,只见缪鬼娘将身子微微前倾,艳丽的面容和他贴得极尽,“祝公子,你想进内城看看吗?我可以带你去。” 祝寻感触着她的呼吸,快速撤身,深 分卷阅读96 怕沾上什么。 缪鬼娘错愕了一瞬,笑问,“公子怕我吃了你?” “不。”祝寻重新坐定,义正言辞道,“我怕我家那位吃醋。” 缪鬼娘闻言,错愕再现,慢半拍却又有些急切地问话,“公子,你和谁在一起了?是不是……” 问话骤然卡顿。 缪鬼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扇子掩了掩面容。忽然间,胸口激起不可察觉的刺痛,缪鬼娘握紧扇柄,终是清淡淡地开了口,“祝公子,实不相瞒,今日我我受鬼主之托,特意在外城出面。” “什么意思?” 祝寻眉头一挑,望了过去。 缪鬼娘对上他的深沉视线,一字一句认真开口,“鬼主想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宁吱吱就出现啦! 这个单元故事里的秘密太多了!我会一个个揭开的! -- 第055章·欲08 祝寻听见这话,目光当即冷凝下来。他起身后撤几步, 警惕又防备, “所以,缪鬼娘这一出邀约, 是早已经给我摆好的局?” 缪鬼娘瞧见他骤然生出的敌意,眉心微蹙。她将掩面的扇子放于一旁, 起身回话, “公子若是不想去, 鬼娘自然不会勉强。只是在这鬼市内,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人能否决了鬼主的意思。” 话落,被收好的寄澜就再次出现在了祝寻的手中, 发散出令人难捱的灵光威压。 缪鬼娘胸口更觉沉闷刺痛,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神色, 将鬼主交代的事情说出, “鬼主说,公子此番进入鬼市是为了找寻一鬼物,而现在那个鬼物, 正好好地待在内城里。” 祝寻眸色微变,对方口中的‘鬼物’想必正是逃亡秦岭深处的严轩朗。 “鬼主还说了, 如果你执意不肯受邀见他。那么,他就会和那个鬼物合作。”缪鬼娘缓缓走近, 眼泛微波间暗含威胁,“如何抉择,公子应当心里有数。” “抱歉, 这个选择对于我而言有什么益处?我实在是想不到。”祝寻拿剑挡在了身前,止住了缪鬼娘继续靠近。他又后撤一步,冲着缪鬼娘勾唇玩笑,“我孤生一人进入内城,如果死了,岂不是没人给我收尸?” “所以这邀请,我还是拒绝算了。” 说实话,如果缪鬼娘没有主动提及‘鬼主’一事,他或许还会主动请对方帮忙,将自己带入内城。可现在他认定了形势不同——缪鬼娘是鬼主跟前的红人,而她会在人群中一眼选定自己,也是受了鬼主的吩咐。 如此看来,恐怕自己一入鬼市,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祝寻收回笑意,转身干脆出门。 缪鬼娘盯着他消失不见的身影,心弦微松。眨眼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凝聚在她的身后,面容阴沉,“你没留下他?” 缪鬼娘听见这声线,轻松的面色瞬间转为紧张。她想也不想就转身跪倒在地,认下自己的失误,“鬼娘办事不利,请鬼主责罚。只、只因为我当场测试过,祝寻的修为深不可测,我怕惹怒他会危及自身,所以才……” 缪鬼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眼前人给恶狠狠地掐住了喉咙。那双修长的手此刻正释放出源源不断的诡气,直接往她的体内钻入。 缪鬼娘当即苍白了脸色,艰难吐出几字,“鬼主饶命。” “饶命?我对你做什么了吗?”那人落下轻飘飘的几字,手上的力度却丝毫没有减轻。他哼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缪鬼娘痛苦的脸色,又问,“只怕是你看着他那张脸,就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主子?你说说,方才是不是故意放他离开的?” “鬼、鬼娘……不敢!”缪鬼娘的鬼体开始变弱,连带着气息都轻了几分。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死亡之际,眼前人才松开了对她的牵制。鬼主看着她满身的诡气,猛然间合掌一握,前者胸口剧痛,当即呕出一口脓黑的血来。 缪鬼娘勉强支撑着自己软趴趴的身子,顾不上擦拭黑血,便重新跪倒在鬼主的面前,“鬼娘只听命于鬼主,绝无二心。” “乖乖听话就好,可别忘了你这条命在谁的手中。”鬼主对于她的顺从,神色满意,“等我解决了祝寻,自然会将你体内的死蛊取出来。” “是,谢鬼主。” 鬼主转过身去,沉身吩咐,“找出祝寻在外城的安置点,越快越好。” “是。” 话语刚落,鬼主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屋内。 缪鬼娘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上。她侧目看着祝寻方才坐过的软毯,眸色闪烁间,忽然勾出一道冷笑。 …… 祝寻移身到街市上,看着周围不少鬼怪闪躲的目光,心中微凛——没想到这短短半日,自己这‘名头’就已经闯出来了。 如果此刻再回到张峰那边,只怕会给对方带来不便利。 祝寻垂眸微想,又摸了摸腰间的钱袋,看来还是需要找个地方暂时待下,先把宁越之他们等来再说。 几个小时后。 祝寻总算找到了一间合适的小院落,他往破旧的木门上贴上几道符纸,暂时休息了下来。他想起之前体内波动的诡气,干脆坐定凝神压制。 不知不觉间,他的就将神思坠入一片虚无中。 …… 辰和二十七年。节后的第一场雪来得很及时,鹅毛般的大雪落了一天一夜,正好覆盖了地上凝固的血色。 乱山上、殿堂内,只剩下一片阴冷死寂。 木岭不可置信地盯着捅入腹部的血手,面色狰狞,“你、你怎么会?”他反握住祝寻的手臂,固执追问,“你在什么时候恢复神智的?说!”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亲手练就出来的‘傀儡’,居然一夜之间灭绝了他手下的精锐,甚至在修为方面还全面压制了自己。 祝寻双瞳被血色覆盖,将浑身的诡气渡出他的体内,狠狠折磨。他张了张口,说出的话语有些僵硬,“木、木岭,你死到临头了。” 自从荒山坟一战后,木岭手下和各大家族都死伤无数。 强行炼制祝寻,导致他内伤严重。木岭向来能屈能伸,趁着全员无力之际,强行召着祝寻,带领剩余手下逃回。 自此之后,他便一直躲在这方天地疗伤。 期间,他曾经几次派领属下出界打探消息,可无一例外的无人生还。几大家族虽然没有攻上门来,却也能时时洞察他们的踪迹,一点一点消磨他手底下的精锐。 直到现在…… “我不会……不会……被你控制。”祝寻极力克制着浑身溢出的诡气。长时间的伪装和沉默,让他出口的话语有些僵硬。可他语气之中的厌恶和坚定,却让木岭听了个清清楚楚。 木岭怒不可遏,强行挣脱祝寻的牵制,将他打退半步,自己也重重地跌回了座椅 分卷阅读97 上。他捂住受伤的腹部,似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癫狂大笑,“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从他把祝寻带回来后,对方的情况一直很不稳定,平日不是在发狂,就是陷入昏睡。木岭修为受损,无力再去打造第二个傀儡,只剩不断地在祝寻的身上施法压制,想要加重对他的控制。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还能恢复了心智! 不,是一直没有被他所控制。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他撑到现在? “那些家族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也是你暗中放风的?”木岭想起这事,恨得牙痒痒。 祝寻不答,只是一步步地走上台阶,走到他的面前。方才,他已然毁坏了木岭潜心修炼多年的诡丹,此时此刻,对方早已不是他的对手。 “木岭!二十多年前分明是你自己误入歧途,有错在先!我父亲和其他掌门……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你一命,可你却恩将仇报,暗中布局,灭我祝氏满门!” 木岭闻言,疯狂大笑。 祝寻见此,眼中狠厉更甚,他双掌一劈,用诡气缠绕着木岭全身。命门已破的木岭根本无法抵抗,他明知死期将至,眼中的疯狂却丝毫没有减少,冷笑道。 “祝寻,你以为你杀了我,那些家族就会放过你?就会看在祝氏的惨案上可怜你?不会的!” “我借着你的手在荒山坟杀了多少世家子弟,恐怕连你自己也数不清吧!我死了,下一个他们会讨伐的人就是你!” 木岭顿了顿,蛊惑般地暗示道,“你、你的体质已经无法改变,只要天地间还有诡气怨念的存在,你就永远无法克制得住!” “早晚有一天,你会不受控制地丢了神智……”会比我成为更无情的杀人工具。 这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祝寻就已经彻底了结了他的性命。 祝寻赤红着眼眶,掌间暗含着强大的诡气,周围惨死的鬼魂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他冷眼环视一遭,合掌之间,所有的鬼魂都烟消云散了。 …… 几天后,各家族带着弟子攻入殿内时,所有的尸/体已经冷透僵硬。众人看着这一景象,又惊又提防,“宁掌门,这……” 宁掌门是此次的首领,各大家族向来听从他的吩咐。 宁越之走上前去,压住心间的忧虑,暗声开口,“父亲,请先派人去核实这些死者的身份。” “宁少掌门说得对!”有一家族掌门人开口,又道,“还要扩大范围、彻查这座山头,绝对不能有漏网之鱼!特别是祝寻!绝对不能给他逃掉!” 这话一出,立刻激起众人的赞同。 宁越之听见这些话语,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眸。他朝众人微微示意,淡声道,“诸位,我先带人去查。” 在场的人只当他除奸心切,连声应下。 宁越之无言,疾步朝外走去,正巧和带人前来的沈顷岚遇在了一块。两人相顾无言,还是后者率先挥手示意,“你们先去附近搜搜,我和攸宁兄有事要聊。” 宁氏弟子听见这话,没有急于退下,为首一人看向宁越之,尊敬发问,“少掌门?” “你们先去周边看看情况,有异像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宁越之淡回。直到四周的弟子各自散去,两人这才走到偏僻处。 沈顷岚摩挲着自己的长鞭,压低声量,“周围都找过了,没找到他。” “没找到也好。”宁越之遥望见聚集而来的各家族,眼色微变。 沈顷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握紧长鞭,“也是,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短短几个月,他们早已经把祝寻和木岭牵在了一块。这一路依赖,那些义正言辞的讨伐声,听得我都厌恶。” 他顿了顿,又试探着询问宁越之,“攸宁兄,你说我们之前收到的那些情报,会不会是祝寻给的?” 那人特意改手写情报,当从字迹上很难判断。他们怕家族中还藏着内鬼,因此没将情报之事大肆宣扬出去。 “如果是他,那就代表他的神智尚且清晰,是好事。”宁越之的回答向来简单。 “嗯。”沈顷岚颔首,气氛又一次陷入沉默。宁越之向来话少,除了祝寻还真没人能和他聊上几句。沈顷岚想到这点,难得升起点嘀咕的心思。 这两个月,他将宁越之的表现看在眼里。每每提及祝寻时,对方的脸上才会多出一些或悲或喜的神采。 两个多月前,要不是祝寻主动引开那群青衣弟子,恐怕今日遭遇‘恶果’的会是宁越之本人。好友于宁越之而言,先是过了命的交情,后又算得上是‘救命之恩’。更何况这掺杂其中的,恐怕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顷岚沉了口气,只道,“攸宁兄,我去那边看看情况,你随意。” 宁越之无声点头,直到对方离开后,他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才掀起一方涟漪。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山峦,随心而念,“……祝寻。” 你到底在哪里? …… 半年后,宗山脚下,一位浑身布衣、带着草帽掩面的男子走在街头。很快地,男子就在街角的一家茶肆里坐了下来,他往桌子上落下两枚铜板,低声道,“掌柜,麻烦给我来壶茶水。” “好咧。” 掌柜拿着将烧开的茶水走近,忽然感受到男子身上阴冷的煞气,猛然一哆嗦,连带着滚烫的茶水都往外撒了几分,“哎呦呦!” 男子见此情况,第一时间伸手去扶。可在快要触及的一瞬间,却又硬生生止住了,只落下一句,“掌柜,没事吧?” 掌柜被灼烫分了神,没再去注意男子身上的阴冷,“没事,客官你慢喝。” 说罢,就顺走了桌子上的两枚铜币,走了回去。男子低眸环顾四周,见摊位内没人,才端起热茶小心翼翼地抿了两口。 直到暖意下肚,男子才抬了抬帽檐,露出小半张脸来,透出几分少有的轻快,“总算到宗山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得想个办法和他碰面才行。” 话落,茶肆内就又进入了两人。 祝寻听见脚步声,立刻将抬高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此番前来投靠宗山,也不知道宁掌门愿不愿意?”那两人坐在祝寻的斜侧面,喊来一壶茶水后就开始了交谈。 “宁掌门待人宽厚,想必会容得下我们。”伙伴回答,转而问起掌柜,“掌柜的,我们初来乍到的,最近这宗山宁氏可有什么新鲜事?你说来给我们听听。” 说罢,就又往桌子上放下一枚银锭子。 掌柜喜出望外,又见此刻来往的客人少,立刻坐了下来,“新鲜事倒是有一件,这宗山宁氏的少掌门,两位可曾听说过?” “宁越之?” “是他!要我说,我们少掌门长得那叫一表人才,除了性子冷了些, 分卷阅读98 实在没别的毛病。”宗山脚下的子民向来得宁氏所保护,就像是溪岭古镇里的百姓一样,都习惯称为‘自家少掌门’。 “要我说,以往这三大家族里也就宁越之的修为,最能撑得起家族门面。” 祝寻听见这番称赞,忍不住勾了勾唇,就又听见掌柜笑眯眯地说道,“半个多月前,少掌门出门历练,中途救了一位姑娘。结果那位姑娘啊,就缠上少掌门了。” “哦?还有这回事?” “是啊,听说那位姑娘也是修行家族中人?姓什么来着?”掌柜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姓薛!长得还挺好看的!” “薛姑娘?”其中一人念叨。 他的同伴回答道,“估摸着也就是薛家的那位如萱大小姐了,那位倒是个娇蛮的主儿。薛家的修行名号虽比较靠后,可这家财丰厚啊,我听说薛家对这位小姐向来是有求必应。” “可不是吗?”掌柜点点头,小声说道,“前两天,薛家抬了一堆东西上宗山,怕是有意和宁氏结姻缘呢。” “这要是和宁氏修姻缘,除了年纪正好的、又救过薛小姐一命的少掌门,还能有谁?这都好几天了,还没从宗山山下来,我看十有八/九是要谈成了。” 祝寻攥紧手中的茶杯,眼中的笑意早早凝固了。 可这事对于其他三人来说,只是休息时的谈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何必不可?” “我看未必。”同伴反驳,“那能招动万鬼的祝寻还没踪影呢,前段时间两大世家和各小家族联手,不是说掘地三尺也要将祝寻找出来歼灭吗?” “宁少掌门年少有为,我听说,这一次还是他带头领命的?” 祝寻听见这段对话,眼中煞气又起。他浑身轻颤着,连带着体内的诡气也隐约透出。 “真的吗?我知道要联手歼灭祝寻,可没想到是宁少掌门带的头。我听说,原先三大世家的少掌门们不是玩得挺好?” 那人又回,“好什么好,今时不同往日。祝家人虽然已经死绝,可临海海难还不是他家疏忽才造成的。更何况,荒山坟上祝寻杀了那么多世家弟子,这木岭死后,剩下的血仇不找他,还能找谁?” “要我说,这祝寻也是可怜。原本也算是少年英杰,可现在和宁、沈两位少掌门比起来,简直是天上云地里泥的差别。” 余音未落,祝寻便猛然捏碎了茶杯。 浑身的诡气直冲而出,将整个茶肆里的摆设都掀翻在地。 掌柜大惊,一下子就跑出老远。两名修行者终于察觉到异样,连忙拿出自己的灵器,对准祝寻,“哪里来的邪祟!敢在宗山宁氏的地盘撒野?” 祝寻站起身,诡气带来的阴风正巧掀开了他的草帽。 只一瞬,其中一人就将他认了出来,“祝、祝寻?你果然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我不仅没死,活得还能比你们久! 三人成虎,流言蜚语很容易伤害到人~不可取! 第056章·欲09 “我死没死,关你什么事?”祝寻眉梢微挑, 看似云淡风轻, 可实际上他正在极力克制着体内翻涌的诡气。 “当初你杀了那么家族弟子,这笔账整个修行界都有权利和你算!”那日底气十足地喊道, 又骤然补上一句,“你连亲弟都敢诛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祝寻听见后半句话, 深沉的眼色猛然碎裂出一丝痛楚。他双手紧握成拳, 却还是掩饰不住轻颤。他垂眸看着掉落在地的草帽, 弯腰将其拾起,“我不和你们纠缠,也烦请你们不要咄咄逼人。” 祝寻就系上草帽, 又往桌子上丢下一块小碎银, “掌柜, 这点摊内损坏物的补偿。”说罢, 朝着摊位外面走去。 可还没当他迈出摊位,那两名修士就迅速提剑刺了上来。 祝寻察觉到危机,身体快于理智本能地释放出极大的诡气。原本锋利的长剑双双折断, 连带着两名修士也被彻底击翻在地,呕血不止。 茶摊内一片狼藉, 两侧摆摊的路人早已经躲了起来。忽然间,一道红色的烟雾弹从巷子里忽然升起, 直冲云霄。 祝寻认出这烟雾弹,眼色一凛。 这是宗山宁氏特有的危机信号,一般只有在遇到凶横邪祟时, 躲在暗处的勘察弟子才会将其放出。而看见烟雾弹的宁氏内传弟子,按照地域远近视情况赶来。 如今就在这儿宗山脚底,能够第一时间赶来的内传弟子,恐怕十有八/九会是宁越之他们。 原先想要见人的欢喜早已经被冲淡,祝寻想起自己如今的体质,又想起方才那两人的闲言碎语,终于是转身快步离开。 宁氏勘察的弟子察觉出他的离意,立刻跟上。 祝寻察觉到这点,又是放出一阵诡气将他们禁锢在原地,这才闪身消失了。 * 半刻钟后,御剑而来的宁越之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仍是一身干净的素衣,衣襟上的银鹤刺绣又添了几分亮色。整个人如同出尘的仙人,令人突生出一丝恍然感。 被定在原地的宁氏弟子瞧见他的身影,大喜过望,“少掌门!” 宁越之睨了过去,一拂袖就解了他们身上的定身诡气,淡问,“何人作恶?” “宁、宁少掌门,还能有谁!祝寻那奸鬼都跑到宗山脚下来撒野了!”那两名修士搀扶着起身,率先告状。 宁越之平淡如水的眸色蓦然一亮,却又短暂即逝。他刚欲移身,那些弟子就跑了上来,“少掌门,你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抓祝寻?我们和你一起去!” “不必,带两位修士上山治疗。”宁越之落下这一句话,身影就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 祝寻疾驰于林间,直到远离了纷乱的市井,这才停了下来。他虚脱般地靠在一颗树前,呕出几口浓郁的黑血,这才有气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打坐凝神。 这几个月他躲藏起来,总算摸清了这些诡气的路数。 他的身体就相当于一个能自动吸纳诡气的容器,这股诡气让所有的恶鬼冤魂都足以害怕。可身体的承认能力必然有限,每当体内的诡气‘盛满’之时,他就会极难控制自己的神智。 但只要放任诡气肆虐,祝寻就能保全自己不被诡气反噬。然后,他身体的承受程度就会随着一次次的淬炼变得更强,可以吸纳更多的诡气。 方才,他体内的诡气再次不受控制。可他没办法违背本心伤害到市井里的普通百姓,因此才再三隐忍克制,导致内府受损。 祝寻的五感比原先增进了不少,他听见大老远的脚步声,立刻警惕着藏入巨大的树冠中。他透过树叶的间隙朝外看去——在看清来人的身影后,眼中交织着惊喜与落寞。 宁…… 分卷阅读99 “祝寻,你不需要躲我。”宁越之更早一步出声,他站立在原地,默默环视着周围。他一路追踪着诡气而来。直到临近这个地方,诡气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寻双手搭在树干上,凝息不语。 宁越之见无人回答,言语中带上一点少有的急切,“祝寻,我知道你在附近。” 祝寻看着他依旧如往日的容貌,又垂眸瞧了瞧自身的样子,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各大家族对于他的恶意,都已经藏不住了。按照如今这形势,自己跳下去见了宁越之,再然后呢,要怎么做? 是要让他以‘名门正派’的身份,杀了自己这个臭名昭著的‘鬼邪’。还是以‘昔日旧友’的身份,帮着自己躲过各家族的追杀? 又或者说——宁越之,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几个月我也很想你。所以,才放着适合自己的地盘不待,又特意跑回来找你。 祝寻合了合眼,在心里默念,“天大地大,竟是没有一条路能让我再像常人一样过下去。” 正当他思索之际,对方已然走到了他方才呕血打坐的那颗树下。 宁越之看着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眉宇间溢出几分难以遏制的担忧。还没等他抬眸四望,后方就响起一道兴奋的女声。 “攸宁哥哥,总算找到你了。” 祝寻和宁越之双双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后者在触及来人的一瞬,就恢复了那般无悲无喜的神色。眼看着对方就要凑上来,他默不作声地往后撤了一步,拘礼道,“薛小姐,你怎么来了?” 此女正是薛氏最小的女儿——薛如萱。 薛如萱对于他的冷淡见怪不怪,还是挂着一副笑脸,“宁伯父想要找你回去议事,我就下山来找你了。” 宁越之视线微垂,没有作答。 薛如萱颇有几分玲珑心思,她看见地上的血迹,眸色微闪,“我听说那些弟子说,他们在山脚遇见祝寻了?攸宁哥哥,我知道你锄奸心切,可是这事急不得……” “薛姑娘。”宁越之眉梢微蹙,不假思索地止住她未尽的话,“既然父亲急找我回去,那就别耽搁时间了。” 他就用余光暗暗往树上瞥了一眼,撤了几步。 “好呀。”薛如萱勾唇,笑嘻嘻地凑近,“不过攸宁哥哥你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我不会御剑,要不你带我回去吧?” “不便。”宁越之面不改色,一番拒绝来得干脆。他往前走了几步,落下一句,“薛姑娘能找到这来,想必自然是带了下属。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说罢,就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被留下的薛如萱怔然了一会儿,脸上没了笑意,反倒多了几分气急败坏。她气得原地跺脚,牙咬道,“好你个宁越之!等到两家长辈定了婚书,我看你还能怎么躲我!” 祝寻在树上瞧见这一幕,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谈婚论嫁?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几个字还能再出现在宁越之的身上。只是这薛小姐的脾性,一看就不合他呀。 要是宁吱吱和她在一起,还不如和我…… 祝寻及时止住这个可笑的想法,低笑出声。 “谁?!”薛如萱听见这轻微的动静,立刻仰头查探。好在薛家的下属见天色已晚,及时赶来请她回去。 等到他们离开后,祝寻才从树下落了下来。他轻叹了一口气,暗自思索接下来的计划——既然宗山去不得,倒不如去南林沈氏看看?也不不知道,顷岚会不会被那些人蛊惑,对自己升起了恶意。 “要是那小子敢对我动手,我非打哭他不可。”祝寻想起昔日好友,总算恢复几分精神,戴好草帽后,朝着南方而去。 …… 宗山宁氏,云鹤厅。 “宁掌门,这是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那祝寻不分青红皂白,就敢在宁氏管辖的地盘随意放肆,说对我们这些修士动手就动手!” “亏他还是祝氏曾经的少掌门!我看以往祝掌门教他的那些礼仪、行事规章,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两名被带上山的修士大吐苦水,一茬紧接着一茬停不下来。于他们而言,无论何种缘由,只要祝寻对他们修士动手,那便是邪魔歪道! 宁苍升听见这话,眉头紧蹙。 三大世家向来交好,祝寻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行事跳脱肆意,可他有自己的准则,从不乱伤无辜。可现在两名修士的确受到诡气所伤,在山脚下勘察的弟子证实了祝寻的行径…… 荒山坟一战,祝寻被木岭控制着错手杀了很多人。木岭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在看见过他的身影。难不成数月以来,他的心性已然大变?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宁苍升压下最后那点想法,出口问话。 “哪里有什么误会,就是祝寻先动的手。”一名修士又肯定道。哪知余音未落,门口就互让响起一道清冷而又果断的声响。 “并非他先动手。” 站在门口的弟子立刻将厅门打开。 宁越之定定站在外侧,神色淡漠。他看见厅内的众人,只冲为首的宁苍升颔首,“父亲。” “越之,你回来了。”宁苍升点头。 那两名修士对视一眼,抢先一步发问,“宁少掌门,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并非祝寻先动手,难不成还是我们主动去招惹他?” 宁越之睨了过去,回答,“我了解祝寻的为人,他不会轻易伤害旁人。” 那名修士诧异眯眼,却又碍于宁氏的地位,没敢随意发作,笑问,“他没动手,那我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再说了山脚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难不成还是我们撒谎不成?” 宁越之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眼色微冷。他招来旁侧的一名弟子,问,“当时在山脚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回少掌门的话。”那名弟子对于宁越之的气场有些发怵,迟疑了一瞬才说道,“这两位道友说得没错,他们身上的伤的确是祝寻所伤。” “宁氏何时教你们说话只说一半了?”宁越之再问。 那名弟子当场跪在地上,如实开口,“请少掌门恕罪!开始时,祝、祝寻和这两位修士一同坐在茶摊里喝茶,后来不知怎么的,祝寻身上的诡气就有些失控了。” “他、他原本没打算多留,结果被这两名修士拦他心切,使出佩剑打算将他强行留下,所以……所以才受了伤。” 宁越之抬眸,面不改色地道出事实,“所以说如果你们不为难祝寻,这伤也不会受?” 两名修士察觉出宁越之的些许敌对,又被无形中拆了台,当即有些挂不住脸面,“宁少掌门,你这话是什么……” 宁苍升感觉出了微妙的气氛,出声打断,“越之,慎言。” “是。”宁越之后撤 分卷阅读100 一步站定,默不作声。 正当厅内的氛围有些尴尬之际,侧旁又有一人开口道,“少掌门和祝寻毕竟有过交情,信于他以往的为人,倒也没错。” 几人移过视线,对方正是薛氏家主,薛启。 薛启一开始就坐在厅内,只不过没有多言。如今一出声,自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他走上前来看着两名修士,又道,“如今祝寻行了诡道,无论出于什么缘由,他的手上毕竟多了数百名弟子的性命,这笔账各大家族都想要和他算算。两位有义之士想要将他抓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爹说得没错。”薛如萱从厅外直径走来,笑盈盈地朝着众人说道,“两位修士想必是误会了攸宁哥哥的话。几日前,两大世家和各家族通过书信,正欲联手抓捕祝寻。攸宁哥哥还自愿在这次任务中带头,他肯定是站在我们这一方的。” 宁越之握紧清遥剑,垂眸不语。 宁苍升看见他的样子,心中略微有了猜测,“两位,请先跟随弟子去卧房疗伤休息。” “多谢宁掌门。”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薛如萱就又粘了上来,“攸宁哥哥,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谢什么?”宁越之的语气很淡,往旁边挪步。 薛如萱跟了上来,反问,“你说呢?要不我和父亲替你解围,恐怕那两名修士就要觉得你向着祝寻那个奸人了。” 宁越之握着灵剑的手浮起一丝青筋,连带着眼色都沉了一分。 薛启察觉到什么,出声替小女儿圆场子,笑道,“如萱,哪有你这样的姑娘家家,还没嫁人呢,就急着将自己往外送?” 薛如萱反应极快,故意回应,“我就不。” “话说回来,宁掌门,我们两家的婚事你考虑得如何?”薛启问。 宁越之听见这话,终于抬眼看向宁苍升。后者轻叹一口气,婉转道,“薛家主,儿女婚事讲究缘分……” 结果这话还没说完,宁越之就断然开了口,“无需考虑,我不娶。” 薛如萱的笑意凝在脸上,就连一向沉稳的宁苍升和薛启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拒绝,卡住了话。 “父亲。”宁越之没将半分余光留给薛氏父女,只是恭敬朝宁苍升行了一礼,“儿子无意,婚姻之事还请不要劳心。”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 “宁越之!”薛如萱被激红了眼,头一次当着他的面喊了全名。她跟跑到宁越之的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你就对我的心意这样视而不见?我与阿爹在宗山待了这么些日,整个宗山乃至其他家族,谁还不知道我们的意思?” “你现在断然说出这话,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说着说着,薛如萱就掉出几滴眼泪来。她人长得娇俏,哭起来也算有几分姿色动人。 厅外走廊上宁氏弟子来来往往,他们看见这一对峙,巴不得停下来细看。只可惜,他们惧于宁越之的身份,不敢多留。 “宁越之,你站住!”薛如萱蛮横地拦在他的身前。 宁越之停了下来,掩住眸底的那点不耐,淡声道,“薛姑娘。第一,我路过救你,只是出于仁义本能,并没有其他意思。第二,我对你无意,既是薛姑娘的一厢情愿、不肯收手,就怪不了旁人。” “第三……” 宁越之想起祝寻,神色骤然淡寞了几分。 “第三是什么?你说啊。”薛如萱不服输地追问,她咬着牙嘲道,“我原以为你宁少掌门天性冷淡话少,没想到你拒绝我的时候,这话倒是一点儿也不少。” 宁越之握紧长剑,一字一句郑重开口,“第三,我心有所属,绝容不下其他。” 薛如萱被这最后一句冲击得脑袋发懵,愣在原地。宁越之不想再耽搁时间,绕过她快速朝着山门外而去。 “少掌门,你要去哪里?” “告诉我父亲,我出门几日。”宁越之落下这句话,身影便飞快地消失在了原地。与其在这里盯着各大家族的举动,倒不如时刻护在他的身侧。 既然祝寻不愿来找他,他自然会寻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寻寻儿逃避中,宁吱吱追击中~ -- 外人口中的【宁越之领头抓祝寻】,其实是宁吱吱想要掌握主动权,可以第一时间找到祝寻护他。 第057章·欲10 祝寻一路南下,终于在第三日落日前赶到了沈氏所在地南林。南林是一片千年密林, 林中沼气毒虫横行, 而且历代的掌门人还会在林中布下层层的阵法。 所以这块地易守难攻,这要是不熟悉地形的人员, 十个里面得有九个中招。所以就连木岭在世时,也只敢煽动沈氏的内部人员, 用阴招使得沈氏内讧。 要是放在以往, 祝寻对这地形知晓几分, 再加上灵气护身,分分钟就能顺着路径走到沈氏。可今时不同往日,沈氏对他的态度尚未分明。而且一旦在林中遇到危险, 没了灵力和灵器的他, 只能用体内的诡气解决。 林中设有各式阵法, 一旦被诡气误触, 只怕是会打草惊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是来找人的,可不是给沈叔叔和沈顷岚找麻烦的。 “算了, 还是在外面休整一下,迟点再慢慢摸索进去好了。”祝寻想了想, 做下这个决定。他看着一侧流淌的小溪流,走近捧了几口水下肚。 忽然间, 祝寻的余光瞥见对面的一株低矮红果,顿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这种低矮果树结出的果子名为‘朝阳’,以往只在溪岭才见过。没想到, 南林这寸潮热的土地上也能长出这个玩意儿。 祝寻快速越过溪涧,摘下唯一的一株果子。 他还记得,以往溪岭的后山上,溪水两侧结满了朝阳果。他和幺弟百尝不厌,每每还要摘下一大堆带回家中碾成汁水,再装入瓷瓶中放入溪水中冰镇…… 原以为最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回想起来那滋味,竟也是许久都没尝过了。 “——咻!” 正当祝寻感伤之际,他的后侧肩头忽然剧痛,连带着手中的朝阳果子都掉落在地,滚出去了好远。 祝寻侧身,看着肩后侧插入的短箭,按捺住眼中的痛意。还没等他伸手去拔,一行六人就将他团团围住,“祝寻!你还不给我束手就擒!” 祝寻眸色闪了闪,抬眸看去。 一人走上前来,恰恰将滚落至脚边的红果踩成泥,“哦?不好意思,你要还吃吗?” 祝寻看着几张陌生的面孔,起身,“我和你们无冤无仇,这位公子何必如此?” “无冤无仇?”为首的纨绔子弟哼笑道,“现在修行界谁还不知道你祝寻滥杀无辜?人人恨不得将你诛之!” “本少爷行侠仗义惯了,好不容易才逮到 分卷阅读101 你,自然是要为民除害!” 为首之人名为章睿,是南林山脚下有名的富商子弟。他向来对修行颇感兴趣,只可惜灵根不行,根本不是这块料子。 身为老来子,又是独子。他的父亲章富商对他宠爱有佳,招了一大批能力不错的修士跟在他的身侧,给他助威逞威风。 早些时候,他们一行人在市井上瞎晃悠,正好遇上了赶路的祝寻。即便他捂得严严实实,可还是有修士察觉到了他身上的诡气和阴气。 章睿惯爱出风头,听闻这事后立刻跟了过来。他们一行人设置了屏障,又猜到了祝寻的目的地。因此一直远距离跟踪,才没让祝寻察觉。 就在刚刚,祝寻摘下草帽,喝水休憩。章睿这才按耐不住,命人出手射中了祝寻的肩头。 祝寻脸上显过嘲讽,眼眶红了一瞬,他哼笑出声,“我祝寻滥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为民除害?罢了……” 他的掌间运出诡气,走近。 几名修士见此,纷纷警惕后退。祝寻瞧见他们的反应,掌间的诡气越聚越多,勾唇威胁,“这就怕了?这样吧,只要你们现在……” 离开。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人打断,“祝寻!你偏离本道,仗着诡异体质无法无天!在荒山坟不仅残害同道,甚至还亲手弑弟!若是祝氏夫妇泉下有知,定不认你这个儿子!” 亲手弑弟…… 定不认你这个儿子? 祝寻眼眶猛然激红,他迅速挥掌,强大的诡气瞬间将那名修士掀了出去。那人后背撞上一株老树,倒地呕血不起。 其余修士见此,立刻持着灵器冲了上来。 祝寻将那名倒地修士的灵剑收了过来,挥剑反击。局面并没有僵持,不过片刻,祝寻就将全员击翻在地,收缴了他们的灵器。 几名修士中了诡气禁锢,一个个倒在地面难以动弹。 章睿躲在树后,看见这一幕瑟瑟发抖。祝寻察觉出他的踪迹,将自己肩上的短箭拨出,反手插入树干内。 章睿屁滚尿流地滚了出来,跪倒在他的跟前,“祝、祝公子饶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你!” “公子饶命!饶命!” 还没等求饶声停下,一道长鞭就携着充沛的灵气袭来,祝寻侧身一躲堪堪避过长鞭。那道长鞭似乎通灵,对准他招招凶狠。 可只有祝寻看得出来,幕后的发力者并没有伤他的打算。长鞭对着他袭击了一小会儿,就朝着一个方向离去。祝寻见此,立刻跟了上去。 直到追了百米有余,长鞭才落回了一人的手中。 沈顷岚站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追来的祝寻,哼笑一声,“祝寻,你胆子不小啊,敢在我沈氏的地盘上闹事。” “顷岚!”祝寻眼中的凶意完全褪去,喜出望外。 沈顷岚纵身跃下,将他好好打量了一圈,这才突然给了他一拳,“臭小子,幸好今天是我亲自巡林!否则要是被其他弟子看见,你以为我父亲会轻饶你!再说了你现在的处境……” 沈顷岚想起什么,瞬间哑然。 “我知道,我知道。”祝寻明白他的沉默,主动勾上他的肩膀,卖惨道,“你看看我肩膀上的血洞,是他们先惹我的。再说了,我又没用诡气伤他们,只是将他们禁锢在原地,收缴了他们的灵器。” “即便他们身上有伤,也是被灵剑所伤,不过三五日就能养好了。” 沈顷岚听见这话,心绪微放。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是信任着好友的,从无怀疑。 “这个我自然知道。”沈顷岚瞥了瞥他的伤口,眸色微沉,“跟我回沈氏,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不用。”祝寻离了他半步,不好意思地笑笑。紧接着,他的手中就又多出一抹诡气,将其覆盖在了伤口上。 诡气涌入伤口,带来得是钻心的疼痛。 祝寻的脸色瞬间惨白,沈顷岚见此刚欲上前,却被他伸手止住。 “没事,已经好了。”祝寻放下手,将原先受伤的地方展示给好友看。原本空大的血洞已然消失,只有残破的衣料证明了它的曾经存在,“你知道的,我现在可是活死人。哪里用得着什么药材?这点小伤,没一会儿就好了。” 祝寻重新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玩笑道,“羡不羡慕?” “羡慕个屁。”沈顷岚压下心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看向祝寻怀里揣着的几件灵器,问道,“这些灵器呢?你打算怎么办?” “被我拿了,那就是我的了呗!”祝寻拿出自己的纳灵袋,挨个收了进去,“他们想取我的命,我只是缴获了他们的灵器,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再说了……”祝寻垂眸,压下眼底的那一瞬落寞,“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父亲给我的乌匪弓弩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我会荒山坟找了好一圈也没找到。我现在的体质不一样,很难有灵器适合给我用。” “以后要是有修士再来找我,我就收了他们的灵器,说不定还能淘到宝贝。” 沈顷岚哼笑一声,默许了好友的行为,“我看你是要气死那些修士,谁不把自己的灵器当成宝贝?他们取你的命不成,还要被你收了灵器。” 祝寻笑了笑,一副心安理得。 “行了,跟我回沈氏。我们好久没见了,好好聊聊。” “那什么……沈掌门怎么看待我的?要是我跟你回去,他会不会责罚于你?”祝寻隐约有些担忧。 “哟?现在知道害怕了?以往你扯着我肆意玩乐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我父亲罚我?”沈顷岚反问。 祝寻难为情地讪笑两声,嘀咕道,“……今时不同往日嘛。” “行了,我父亲不在家,你跟我偷偷潜进去就行了。以前你住的那间竹屋还给你留着,没人动过。” “那敢情好!”祝寻立刻来了精神。 当年,祝沈两家交好,两人在彼此的家中都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祝寻第一次来南林时,因为气候闷热整夜睡不着觉,又念着说溪岭的竹屋住着最舒服。 沈顷岚嘴硬心软,一边嫌弃他少爷脾性,一边又去磨得沈夫人的同意,特意给他建了一个。好歹让祝寻有了家的感觉,心里住着舒坦。 那间竹屋建在沈顷岚院子的后头,唯一的出入口也要经过沈顷岚的房间,寻常没人敢随意出入。 …… 是夜。 竹屋窗户敞开,湿热的晚风入窗,又夹带了几分浓郁醉意。 桌子上放着数十壶果酒,祝寻正半趴在桌子上,脸颊两侧难得有了些醉色,“沈顷岚,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你说!”祝寻高举起酒壶,一瞬又却无力落下,“我们祝氏怎么这么倒霉!” 沈顷岚默坐在一侧,无言以答。他知道 分卷阅读102 祝寻憋在心里的伤痛,他知道祝寻所遭遇的不公远远大于所有人。 “我护不住一群祝氏弟子,更护不住小澈。”祝寻放下酒壶,摊开自己的双掌,茫然若失,“我怎么、怎么能用我这双手杀了他?” “怎么能!怎么能亲手杀了他!” 沈顷岚止住祝寻的失控,郑重道,“那事不怪你,是严轩朗那畜生做得好事!” 祝寻想起严轩朗那张恶心的面容,眼眶忍得通红,他合上眼眸发问,“小澈他、他葬在哪里?” 那日祝澈唤曾短暂地唤回了他的神智,可后来,祝澈的死同样也彻底刺激了祝寻……等到他再度恢复意识时,已然被木岭带走了。 剩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混战之中,真正了解情况的人少之又少。事后,他们都将罪名怪给木岭和祝寻。更因为祝寻原先祝氏少掌门的身份,外界的言论更加难听。 “小澈的丧事是我和攸宁兄操持的,我们怕有人对祝氏还存着恨意,所以将小澈的坟墓修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等有空我就带你去。” 祝寻点点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沈顷岚试探着发问,“祝寻,这几个月你都去了哪里?这次出门你去找过攸宁兄了吗?” “宁、宁越之。”祝寻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了无生趣地笑了笑,如实开口,“原本去找了,听说他和薛家姑娘就快要结亲了?” “我想了想,还不如来找你玩……毕竟!”祝寻借着酒意拍了拍沈顷岚的脸,“毕竟我们两个才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他宁越之算我什么人,凭什么要让我跑过去找他?” “……”沈顷岚甩开他不安分的手,无奈揉了揉眉间,“是吗?我怎么觉得要是你见到了攸宁兄,你根本想不起我呢?” 祝寻打了个小酒嗝,哼哼两声。 沈顷岚定定地望着祝寻,忽然从纳灵袋中取出一截长鞭放在他的面前,“这灵鞭你拿去,以后用来防身。和其他灵器不一样,它通了灵性,应该会适合你用。” 祝寻怔然,伸手摸了摸桌上的长鞭,“这、这不是你们家传的御鬼鞭,你给我做什么?你自己不用了?” “谁说这是御鬼鞭?”沈顷岚垂眸看着自己一直佩戴在腰间的灵鞭,强调道,“我身上的这截才是。” 祝寻懵逼地眨了眨眼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实话和你说了吧,沈家家传的灵器是双鞭。我用的这截叫御鬼鞭,我现在给你的这截叫缚鬼鞭,它们本身是相辅相成的。” “你也知道我是家中独子,这两截灵鞭自然就都留给我了。我不喜欢用双鞭,所以这截缚鬼鞭就一直放着没用,现在正好给你了。” 祝寻闻言,飞速拒绝,“我不要。你们沈氏亲传的东西,我可不能拿。” “……你!”沈顷岚挑高眉梢,强硬地将缚鬼鞭塞入他的手中,“祝寻,我们从小认识,同吃同住同修炼,就算不是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了!” “还是说,你看不起我?看不清我们沈家的灵鞭?” 祝寻轻呼一口气,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就给我收好了。”沈顷岚由不得他拒绝,嘴硬道,“别以为能运用诡气就了不起,我给你这灵鞭好得很,一般鬼物都不需要你费力气。” 祝寻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间动容,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以后少用诡气,多用你这灵鞭。” 说罢,就将缚鬼鞭收入了纳灵袋中。 “这还差不多。”沈顷岚见此,眼中终于有了点笑意。他看着祝寻似醉未醉的样子,低声落下一句话,“我、我出去一下,你带着别走。” “嗯?”祝寻抬眸,点点头。 沈顷岚走了出去,祝寻半趴在桌子上静静等待。其实祝寻的酒量不差,今晚之所以会‘醉’,不过是他想要借着酒意发泄情绪。 正当他昏昏欲睡时,门口忽然想起一阵极清的脚步声。祝寻勾了勾唇,保持着趴桌的姿势,“沈顷岚,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 “醉酒伤身。” 熟悉的清冷声线打断了祝寻的思绪,未尽的话骤然卡在了喉咙中。祝寻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去,宁越之就站在他的跟前,视线低垂落在他的脸上。 原本清浅疏离的瞳孔中,带上了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宁越之?他怎么会在这里? 祝寻没由来地觉得慌乱,他从矮椅上迅速起身,却因为重心不稳晃了步伐。忽然间,他的手臂被人紧紧握住,一瞬间就被拉了过去。 近身时,是从未有过的清淡檀香。 祝寻脑袋嗡嗡的,胡乱作想:他什么时候开始用檀香了? “祝寻。” “……” 攥着手臂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在宗山脚下,为什么要故意躲我?” 作者有话要说: 山风对于寻寻儿来说,真的是个很好的兄弟~~ 另外,来了来了!初/吻/初/夜/感情戏都要来了!(当然,下章开/车是不可能的!) 第058章·欲11 祝寻听见问话,酒意瞬间凝却。他晃了晃被钳制的手臂, 发觉自己竟然挣脱不开。 宁越之死死扣住他的手, 垂眸追问,“既然第一时间来宗山找我, 为何我下山寻你时,你又躲我?” “谁说我躲着你了?”祝寻被问得心发慌, 仍是固执地避开对方的视线, 不知所意地落下一句, “……你松开我,我手疼。” 宁越之闻言,松开他的手腕。 祝寻抿唇不语, 他看着微微敞开的屋门, 三步并做两步走去。哪知连他的脚尖还没触上门槛, 后方就传来一阵疾风, 抢先一步将屋门关上。 不仅如此,甚至屋门居然还蛮横贴上了一道灵符。 祝寻愣住,慢半拍地转身发问, “宁少掌门,数月不见, 你的行事作风倒是变了不少。你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宁越之听见这声疏离的称谓, 眉梢微蹙。 祝寻勾唇讽刺一笑,“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代表各大家族抓我回去问罪?” “我从未有过抓你之心。”宁越之闷声解释,“祝寻, 你……” “不是来抓我?那是来做什么?喝酒聊天?”祝寻握了握圈,忽然在宁越之的面前运出一道诡气,将桌上的酒壶直直吸附在自己的手中,仰头猛灌。 不一会儿,他又用诡气将未尽的酒壶落在宁越之的眼前。 诡气附着在酒壶之上,突兀而又显眼。但凡修行世家,都痛恶诡煞之气。更何况,是宁越之这样从小规范行事的世家少掌门。 “祝寻。”宁越之握紧清遥,神情莫测。 “只怕这酒,宁少掌门也喝不下去吧?”祝寻将宁越之见 分卷阅读103 迟迟未动,眼眸的痛意飞速略过。他轻笑出声,合掌收回诡气,“罢了,你是正义之士,我是鬼道奸人。看来不是这酒不好喝,是要一起喝酒的人不对。” 酒壶掉落在地,四分五裂,溅起的酒水更是沾染上了宁越之的衣摆。酒香浓郁,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若想要抓我,也该等我明早离了沈氏。”祝寻无趣笑笑,眼色苍凉,“我不想连累了顷岚。” 祝寻转过身,刚欲渡出诡气解了这层阵法,手臂却再一次被人用力握住。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悸动和决断,“这酒好喝吗?” “嗯?” “让我尝尝。” “什么……唔!” 竹屋的屋门被两人叠加在一起的重量撞得嘎吱作响。祝寻睁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此刻发生了一切。 唇上的温热连带着颤融的鼻息,接连晃了他的心神。祝寻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拧住的手腕,高高举起扯过头顶。 宁越之居然一掌就牢牢钳住了他的双腕,另外一掌更是强硬地扣住了他的腰身。祝寻原也不觉得自己力气小,可在这番特殊的‘对持’中,他竟完完全全处于了弱势方! 唇上的温热还没来得及离去,反倒轻柔了些许。 祝寻察觉到这点,开口了一瞬,“宁……嗯……” 哪知对方突然变本加厉,直接探入了他的口中。对方的亲吻毫无章法,甚至还有些濒临失控的狂乱,搅着他的唇舌缠绵,更搅着他的心猿意马。 祝寻双眼迷离,却始终没能从极近的脸上离去。 到底是他在做梦? 还是宁越之真的在发疯? 原本钳制着双腕的手掌忽然松开,宁越之转而捂住了他的双眸,双唇微离,气息却又钻入耳侧,“别看我。” 祝寻被迫陷入黑暗,可却完全没了挣扎的意思。他将脑袋半抵在对方的肩头,仍由对方身上的味道迷离他的心神,“……宁越之,喝酒的是我,可怎么连你也跟着醉了?” “古人说,醉酒会乱事,你说是不是真的?” 如果醉生梦死间,就能够彻底释放自己的心意。那么,乱就乱些吧。 祝寻想着。 宁越之在他的耳畔,压抑发言,“我没醉,但我们确实在乱来。” 祝寻怔了怔,只当对方是在后悔方才亲吻的行径。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了一瞬,就被接下来的话语给打破了。 “祝寻,我不知道你在宗山脚下到底听见了什么?可我告诉你,婚事是假,带头抓你更是假。” “……” “我心有归属,不在宗山,不在宁氏,只在你。无论此后何种境地,惟愿同生死。” “……” “你应,还是不应?” 每一个字,都将祝寻彻底砸懵在原地。他张了张口,却紧张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恍然间,他的脑海中飘出许多琐碎的画面。 最终定格在临海试炼的那日祈福大会上。宁越之一身白衣,如遗世独立。台下众多弟子看向他的眼里百般是仰慕。 宁氏少掌门,是百年间难遇的奇才,更可能是百年间唯一能破格飞升的人! 这样的人,千不该万不该和现在的自己搅和在一起。要是这事传出去,势必会搅得修行界动荡。 “我、我不应。” 只一瞬,耳垂忽然被重重地咬了一下,声音更低更压抑,“重新回我!” “……” 两人的唇齿重新贴在了一块,似有若无地厮磨在了一块。那人轻浅温柔地改了口,“阿寻,让我陪你。” 忽然间,所有的挣扎反复都被祝寻抛在了脑海。 不到一年,他没了父母,没了同胞,没了家族。 他怕吗? 怕。 他想要有人陪吗? 想。 可从始至终,只有宁越之和他说了这话。有些人每每出口,就带着三分玩笑。也有些人从不轻易出口,可一出口便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如果是祝寻是前者,那么宁越之便是后者。 祝寻信他的话,也更想他陪。 “宁越之。” “嗯?” “我应你。”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更为激烈放纵的亲吻。夜深酒浓,又隔了近一年的发酵升温,两人都醉得一塌糊涂。 …… 祝寻睡得很浅,连月来的警惕让他已无法沉沉入睡。即便是在精疲力尽之后,天刚蒙蒙亮时,他便在宁越之的怀中就醒了过来。 他看着身侧人的睡颜,恍恍然。 “事情怎么就……”就突然进展到这一步了? 盖在身上的薄毯微微滑落,再也遮不住两人身上的痕迹。这又抓又吻又挠的,青红的痕迹添加在一块,怎么看都让人生出几分灼热。 祝寻嗓子哑得不行,打算翻身下床,可身后传来的不适感当即就让他痛呼出声。宁越之被响声给闹醒,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一块。 “……” “……” “……醒、醒了?”祝寻拢了拢被子,半遮住脸部,可被子上浓郁的气味让他当即就僵住了身子。 “嗯,醒了。”对方的回答无悲无喜,甚至没半分事/后的样子。祝寻蹙了蹙眉,有点不满意这句回答。 怎么? 不好意思的就我一个人? 他抬眼看去,刚准备数落一通,骤然发觉对方的耳根子也红得不行。 “噗。” 数落声化成一声低笑,那点难为情突然消散。祝寻笑着眯了眯眼,调侃道,“堂堂宁氏少掌门会不好意思?那几个时辰前,分明没醉酒还抱着我又亲又啃的人,是谁?” “……休说胡话。”宁越之轻轻驳了一句。 “胡话?”祝寻瞧见他的样子更来劲了,他爱玩笑的肆意心性本就没变,“那你还说过更过分的!话又说回来,你从哪里学来的龙/阳?宁氏这么可能有这些东西?难不成,你早对我有……” “阿寻!”宁越之又喊,他一向端正淡漠惯了,要不是连着几月的情感压抑,又被祝寻初时的闪躲给激恼了,他也不会如此越矩狂野。 “不说了不说了。”祝寻调侃过头,一下子忘记了身后。他习惯性地一个翻身后,差点没疼到飙出眼泪来,“嘶。” 宁越之见此,立刻捂住他的腰间覆上灵力按压,“很疼?” “你说呢?”祝寻反问,忍不住嘀咕道,“我好歹曾经也是世家公子哥,说被你压就被你压了。” 宁越之眼中含上点点笑意,又心疼道,“抱歉,夜里是我失分寸了。” 祝寻想起夜里的那点行事作风,忽然心热了一霎。他被宁越之揉按得舒服,开始得寸进尺地凑近他,问,“那你再亲亲我?多亲几下我就不难受了。” 宁越之看着他的眼眸,终是无 分卷阅读104 声又落下一个吻。 …… 两人都已清醒,干脆起床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晨光乍现,还没等两人出门,屋外就想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祝寻,醒了吗?” “是顷岚。”祝寻闻言,和宁越之对视一眼。后者想起还附在门上的灵符,快速将其撤回。 沈顷岚听见里面的动静,立刻推门而入。他看见竹屋内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狼藉,又见两人间说不出的微妙气氛,怔了怔。 祝寻掩了掩唇,“那什么,宁、宁吱吱昨夜突然找上门来了,我说顷岚,你们沈氏的阵法也太……” “也太什么了?”沈顷岚打断,戳破好友尚未说完的‘谎’,“得了吧,攸宁兄就是我放进来的,我还不能知道?” “好呀。”祝寻靠近,一手勾住他的肩膀,“原来是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 “是你自己把自己坑了。”沈顷岚嘟囔着又回。他想起正事,眉梢又拧住了,“行了行了,出事情了!” 宁越之眼色微变,问,“发生了什么?” 沈顷岚沉了口气,快速说道,“昨天在林外为难祝寻的那些修士都死了,包括那个叫章睿的富家子。” “什么?!”祝寻大吃一惊,又猜测到了什么,挑眉问,“怎么死的?” “死于诡气,修为散尽了。”沈顷岚双拳紧握,脸色很不好看,“今早巡山弟子刚刚发现的,我刚先去看了一眼尸体,估计就是在昨天那个时候死的。” 祝寻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解释,“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沈顷岚回答,“你是我亲自带上山的,这点我还能不清楚?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必过不了多久,那章家就会找上来。” “事情出在沈氏管辖的地盘,我必须要管。” 宁越之和祝寻对视一眼,前者开口问,“你打算怎么做?” “你们两个先走,有人想要利用祝寻的身份掩藏自己做坏事,若是被旁人发现祝寻在这儿……依照如今形势,这莫须有的罪/名十有八/九就得扣在祝寻头上。” “可现在人都死绝了,还都死于诡气,我祝寻‘臭名昭著’,哪里逃得掉?” “没死绝,少了一个人。”沈顷岚回答,“所以我要找到那个人,说不定,他知道凶手是谁。” 宁越之闻言,缜密补充上一句,“又或许,他就是凶手本人。” 沈顷岚神色微变,重重点头,“行了,你们先离开。” 祝寻心知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赞同了这个建议。他看着好友,有些愧疚,“顷岚,抱歉,还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这麻烦又不是你带来的,少和我说这些话。”沈顷岚拍了拍他的肩膀,嘴硬安慰。他看着后排的宁越之,趁祝寻不注意时用嘴型默念。 ——保护好他。 宁越之见此,颔首以应。 …… 祝寻骤然转醒,体内的诡气正四溢在院子里,险些就要溢到外侧去。他怕打草惊蛇,赶紧从回忆中挣脱,将四周的诡气吸收回来。 忽然间,一道红色雾气从门缝中钻入,企图混杂进诡气中。 祝寻眼疾手快,丢出纳灵袋中的缚鬼鞭朝着红色雾气而去。那缕雾气察觉到凌厉的敌意,快速闪躲。 祝寻看着两者相互对峙,一时间,竟是没有分出个胜负。 局面僵持了好一会儿。 祝寻将诡气全部吸纳会体内,这才起身停了缚鬼鞭的攻击。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那道血雾竟然也停了下来,还化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血人。 她学着‘人’的姿势,给祝寻跪了下来。 祝寻见此,正觉得疑惑。下一秒,那小血人就在用血雾空中画出几字——属下恭迎鬼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到了吗? 第059章·欲12 鬼市没有昼夜之分,每日时辰全靠城门上的钟声划分。 ——咚! 祝寻合眼躺在简陋的木床上, 呼吸低缓。忽然间, 侧放在床边的寄澜闪动出一丝凌厉的灵光,却又瞬间消散。 院外的阴森冷气透过门缝涌入了屋内, 诡气慢慢积聚,顺着祝寻的手指缓缓延伸, 钻入了他的体内。沉睡中的人有了一丝的痛楚, 眉头轻蹙。可他似乎遭遇了什么梦魇, 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片刻后,两道身影才一前一后地落了下来。 缪鬼娘斜眼朝着床上的祝寻看去,神色冷漠。 为首的男人看见祝寻的模样, 眼底闪露楚一丝嗜血的兴奋感。他将寄澜收入掌中, 伸手抚摸着剑柄。缪鬼娘见此, 幽幽开口, “相传灵剑认主,鬼主请小心拔剑。” “小心?我和它可是老相识了。”鬼主勾了勾唇,眼中的狠厉闪现。只一瞬, 他就将寄澜拔离了剑鞘,“寄澜, 我可好久没见到你了。” 缪鬼娘看见出鞘的寄澜,眸底掠过一丝复杂。她垂下眼眸, 小心发问,“鬼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带回去, 我自会想办法吸了他体内的灵魄。” “是。” 缪鬼娘上前两步看着依旧昏睡不醒的祝寻,无声笑了笑。 …… 内城,新溪殿。 一众等级颇高的鬼守在殿外,他们看见鬼主和缪鬼娘的身影,无一例外地尊声喊道,“给属下恭迎鬼主。” 缪鬼娘环视众人,眼色沉了一瞬。她搀着昏迷中的祝寻,又伸手拉紧黑色斗篷,将后者遮了个严严实实。鬼主睨了一眼,对着众鬼发令道,“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入殿。” “是!” 缪鬼娘默不作声紧跟着鬼主,将昏迷的祝寻带了进去。殿内的面积很大,绕过一座人造的假山溪流,才能看见正殿的模样。正殿中央的地上有个极为显眼的阵法。四周以诡气为刃,阴寒到了极致。若是寻常小鬼入内,怕是瞬间就得烟消云散。 缪鬼娘暗自心惊,不语。 鬼主还没卸下面具,直道,“把他放入阵法内。” “鬼主,这阵法……”缪鬼娘有些迟疑,搀扶着祝寻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了几分。 “放心,只要我不启动阵法,你和他都不会出事。”鬼主嗤笑一声。他挑眼看向缪鬼娘,瞧见她一反常态的沉默,神色说变就变,“……还不照做!” “是。”缪鬼娘应话。她默不作声地将手探入斗篷内,手指弧度极小地在祝寻的背后动了几下,这才将其平放在了阵法之内。 缪鬼娘退出阵法,规矩地站在一侧。 鬼主看着阵中宛如活死人的祝寻,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一边靠近阵法边缘,一边摘下脸上的面具,终于露出那张与祝寻一模一样的容貌。 缪鬼娘瞳孔颤了一瞬,却又害怕被发现似的迅速低下头 分卷阅读105 。 鬼主一门心思都落在阵中的祝寻身上,丝毫没察觉她的‘怪异’情绪,“鬼娘,去把严轩朗请过来。” “记住,是‘请’他过来,千万别露馅。”鬼主眉梢微挑,言语中又显出几分阴狠,冷笑,“我先拿他开开刀。” 缪鬼娘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殿外侧的假山完全阻断了鬼主的视线,她才勾起一抹少有的邪气笑容,轻呼了一口气。殿门被打开,一群守在殿外的鬼就涌了上来,杂七杂八地询问。 “鬼娘你怎么出来了?” “鬼娘,鬼主和你带回来的人到底是谁?” “鬼娘,你怎么不说话?” 缪鬼娘扫了一圈,简单直接地问,“严轩朗在什么地方?鬼主找他有事。” “就在西廊偏殿啊,鬼娘你昨天上午不是才见过他?”有鬼指明方向,有些诧异。 缪鬼娘眯了眯双眸,语气随意,“是吗?我忘了。”她看着重新合上的殿门,眼波微转,补充上一句,“都散了吧,鬼主有正事要做,不需要你们在这里打搅。” 话音刚落,她避开众鬼的追问,闪身朝着偏殿的方向而去。 众鬼看着缪鬼娘离去的身影,面面相觑。有人先发出一声疑惑,“你们不觉得鬼娘今天有些奇怪?” “嗯?” “说不上来的奇怪?虽然这漂亮模样没变,可她这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对……” “好像是有点。” 有鬼听见这段不着调的对话,出声打断,“行了行了,你们这儿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看鬼娘就好得很,还是一样漂亮!” “我们别守在殿门口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 缪鬼娘刚走到偏殿门口,调整神态后才敲了敲门,“在吗?” “谁?” 里面的人反应很快,沙哑的声线中暗含一丝警惕。缪鬼娘分辨出对方的声线,玩味勾唇,“在下奉鬼主之名,请严……严公子过去一趟。” “你先进来吧,门没锁。” “是。” 缪鬼娘推门而入,严轩朗赤/裸着上半身正在穿衣服。双方视线撞在一处,严轩朗略作停顿,就合上了里衣,哑声道,“缪姑娘,鬼主找我何事?” “自然、自然是为了祝寻。” 严轩朗面色骤沉,原本平静的眼色里瞬间夹带上恨意,“祝寻找过来了?” 缪鬼娘瞧见他的反应,轻笑出声。她坐在一侧的木椅上,肆意玩弄着桌上的酒杯,将其撞得叮当响,“何止是找过来了?甚至还被鬼主抓回了正殿。” “什么?他被抓回了正殿?”严轩朗快步走近,不可置信地追问,“宁越之和沈顷岚呢?他们怎么可能放任祝寻被抓?!” 缪鬼娘玩弄酒杯的动作骤停,她抬眸看着又惊又讶的严轩朗,勾唇,“严公子,别急着激动呀。我问你,祝寻的那一缕精魄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严轩朗见她绵里藏针的质问,有些不悦地拧住眉头,“缪姑娘,我看在鬼主的面子上给你三分客套。要真说起来,以你我的身份相比,你没资格多问。” 说罢,他就朝着外面走去。还没等他靠近屋门,一道诡气就急速从他的身后略过,将屋门彻底合上了。 “严轩朗,我看在我精魄的份上,也给了你三分客套。”原本纤细的女声没了,反而成了再熟悉不过的清冽声线。 严轩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转身,“……祝寻?” “是我。”祝寻就站在他的身后,笑问,“你觉得我新学的幻身术法如何?”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严轩朗反手破开封门的诡气,眸底是难掩的慌张。 祝寻不再玩笑,眼色像是淬了毒的寒霜。他掌间溢出浓郁的诡气,一步步靠近对方,“严轩朗,你不会是在怕我吧?” 严轩朗夺门而出,可在下一秒就被无形中的诡气结界给打了回来。他刚准备反击,竟发觉自己运转的诡气会彻底融于结界中,没了半分威力,“这、这么可能?” 祝寻扭转诡气,将它们形变为链锁彻底缠住了严轩朗。后者毫无反抗之力,被阴煞十足的诡气支配,硬生生地跪在了地上。 “你就借着我的身份和精魄在荒山坟上称王,现在又带着我的一缕残魄跑到这里来求助?可你知不知道,这儿也是我的地盘?” “……你什么意思?”严轩朗蹙眉,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祝寻挥动指尖,原本捆绑在严轩朗身上的诡气就自动分裂出一把尖刀。还没等严轩朗反应过来,他的一根指头就被斩断了。 “——啊!” 祝寻对他的惨叫不为所动,只是慢慢、再慢慢地挥动着诡气。 几个时辰前,他在院中看见的那个小血人正是缪鬼娘所化。而他在缪鬼娘的提醒下,隐隐约约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是连宁越之和沈顷岚都不曾知晓的往事。 当年,他虽然杀了木岭,却也是万念俱灰。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自己的情况,也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 “——千年前的无幽鬼市是杀戮的试炼场,后来一个带着死志的年轻男子进入了这片炼狱,没日没夜地开启了厮杀。他将一个个虐杀成性的鬼物灭掉,从万到千,从千到百……逼得所有鬼物都臣服于他。” 缪鬼娘在暗香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实则正是当年失踪了几个月的祝寻。 祝寻带着满身不受控的诡气,带着弑弟弑同道的愧疚,赴死般地杀了进去。可没想到,正是这个举动反而阴差阳错解救了他。 天地万物的存在,本就是一种相生相克、且无解的矛盾。 诡气克制诡气。 历经千万年杀戮洗礼的无幽炼狱,成了祝寻能够克制诡气、生存下去的唯一地盘。在这里,他可以随意释放体内过盛的诡气,还不用担心伤到无辜百姓。 他留在了这里,将其改名为无幽鬼市。而那些从他手下留下性命的厉鬼凶神,也甘愿喊他一声鬼主。 只可惜,世事难料…… …… 祝寻回忆的短短片刻,严轩朗早已经被凌迟得不成样子。他支撑不住地趴在地上,身上流淌着的是鬼物才独有的恶臭脓血。 “祝、祝寻,你敢这样对我,不、不怕再也拿不回你的精魄吗?” “我讨厌别人威胁我,更讨厌你不自量力地威胁我。”祝寻勾了勾手指,一抹分裂的诡气就钻入了严轩朗的嘴巴。 “……唔!”闷哼声是近乎死亡的绝望。模糊的血肉块被诡气带出嘴巴,丢在一侧。 祝寻眼中慢慢爬上血丝,当年的一幕幕反复在他的脑海穿行。他看着晕厥在地的严轩岚,动用诡气刺入他的神经,逼迫醒来。 严轩朗冷汗直冒,神色近乎扭 分卷阅读106 曲。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这就受不了了?你可知道,当年我被祭献、我被诡气入身的痛!是你现在的千倍万倍!” 祝寻眼眶被血色占据,他死死掐住严轩朗的脖子,逼问,“当年不断有修士被诡气所杀、被取了灵智,各大家族想也不想就怪在我头上!我问你,这些肮脏事,是不是你做的?” 严轩朗浑身发颤,所见之处皆是淤血。 即便他不说不应,祝寻也猜测到了真相。他将严轩朗丢在地上,以诡气做刀继续折磨,“……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了。” 他弯下身子,贴在严轩朗的耳畔轻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我拥有的一切吗?既然如此,那就连我经历的痛楚也一并享用吧!” 祝寻加重了结界内的诡气,这才迈步离开。 …… 而另外一侧的殿内,鬼主正端详着手中的寄澜,眼中闪露出嗜血的光芒。他看着近处正倒在阵法中央的祝寻,摩挲着寄澜的剑身,“很快地,你就能彻彻底底认我为主了。” 鬼主话落,忽然挥出寄澜。 寄澜泛出犀利的红色灵光,直接朝着阵法中央的祝寻而去。 剑尖抵住祝寻的喉咙,甚至刺出了一抹伤口。 可就是这个情况,使得鬼主神色大变。他猛然飞身进入阵法,一把掐住‘昏迷’中的祝寻,怒吼,“你不是祝寻?你到底是谁!” 寄澜有灵性,绝不可能伤害祝寻分毫。可方才那情况,要不是他及时停住了寄澜。恐怕这阵中人就已经没命了! 被钳制的‘祝寻’睁开眼睛,露出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 鬼主反应过来,瞬间撕碎附在她身上的幻术,掐住脖子的手掌越发用力,“缪鬼娘!你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闹事?” “闹、闹又如何?”缪鬼娘反手握住他的手臂,面露不屑,“别以为你用了他的皮囊,就能成为他。” “我缪鬼娘,此生、此生只认一个鬼主!” 鬼主闻言,忽地松开对缪鬼娘的钳制。听见对方猛烈的呛声后,才阴冷一笑,“说吧,你从什么时候发觉我不是真正的祝寻?我分明将他的言行举止学了个十分。” “……一开始我就认出来了。” 缪鬼娘自知死期将近,倒也没了惧怕。 她真名叫作缪深秋,原是贺家的一名客卿。在她年轻时,贺家家主曾救过她一命。从那时候起,她就对和年长自己二十载的贺家主动了心思。 可贺家主和妻子恩爱,膝下更有了一女贺岚,一儿贺安。 缪深秋不愿破坏家庭,暗恋无果的她只能压下心思,专心辅助起贺家的小辈。临海试炼后,长女贺岚失踪,贺家更是在有心人挑拨之下分崩离析。 那个时候,灭门的不止祝氏,更有他们这些无关轻重的小家族。 …… 贺氏夫妇命丧其中,只剩□□弱多病的贺安。缪深秋念着贺家对她的知遇之恩,带着小公子贺安躲入了秦岭深处。在青衣人的追杀下,他们误入了这片炼狱。原以为是必死无疑,可没想到两人遇见了‘浑身诡气难自控’的祝寻…… 再后来,祝寻凭借一人之力稳定了无幽鬼市,在这儿平稳度日。可他终究抵不过压在心里的那点心动,鬼市里没有活物可以存活,可祝寻偏偏就是种出了一种不知名的黄色小花,他给这种花取名—— 月知。 很久之后,她才从自家小公子的口中明白,这是祝寻在念着一个人——宗山宁氏的少掌门宁越之。 不出半年,祝寻忽然离开,将诺大的鬼市留给了他们两人管理。后来,新入鬼市的鬼民告诉他们——“外界沸沸扬扬都在追杀祝寻。”她和小公子听闻这事商议一番,后者决定出世去寻…… 再后来,又有新鬼传“祝寻死了”,而公子也再没出现。 原本受控于祝寻威压的恶鬼们听见这事,开始有了逆反的心思。正当□□之初,‘祝寻’却又突然回来了! 开始缪鬼娘倒是喜出望外的相信,直到她亲眼目睹了‘祝寻’杀鬼夺修为。 …… 缪鬼娘短暂回忆,眸中更显嘲讽。她恢复原来的样貌,从地上爬起来坦荡道,“鬼主向来只怕自己的诡气伤到无辜,从不会像你这样杀鬼夺修为,掠生者吸魂!” “他虽入诡道,可从未以此害人!” 鬼主闻言,抚掌大笑,眼中的阴狠分明更重了,“你倒是条忠心耿耿的走狗。看来是委屈你了,还要在我身边伪装那么多年!” 话音刚落,缪鬼娘就被诡气彻底掀翻,撞在了远处的假山上。千钧一发之际,祝寻的身影突然闪现接住了快要落地的她。 “鬼、鬼主。” “凝神,别浪费力气说话。”祝寻用神智探了探缪鬼娘的状态,轻蹙眉头。他挥出一道结界,将其护在了里侧。 紧接着他飞身而去,站在‘鬼主’的对立面。 祝寻看着那人与自己一致的面容,轻笑发问,“我现在真的很好奇,当年魂飞魄散前的我到底修炼到了何种程度?” “你什么意思?”对面的‘鬼主’面色微动。 祝寻勾唇摊掌,寄澜就强制性地破开了对方的禁锢,乖乖回到了他的手中。 ‘鬼主’被寄澜伤了手掌,愤怒握拳。 祝寻垂眸,望着自己没有受伤却同样感到刺痛的手掌,面色明了。抬眼对望间,浑身散发出的气势不怒自威。 “你作为我的一缕精魄,也该闹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鬼欲其实是祝寻当年分化出来的一缕精魄哦~~下章宁吱吱就出现了! -- 昨晚58章被锁了,现在应该可以看了,大家别漏看~~ 第060章·魔01 殿内静得可怕,祝寻盯着面前的另一个‘自己’, 默不作声地等着对方的回应。 “呵。”轻飘飘的一声气音传来,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勾起嘴唇,斜挑的眼角露出明显的阴邪气。 他是祝寻, 又不是他。 祝寻给人的感觉,是肆意不羁, 是玩笑有度。而眼前这人, 是满身戾气, 是阴冷邪寒。 “你猜得没错,我初时是你的精魄,可那又如何?”鬼欲缓缓转动手指合掌, 殿内四处的墙壁随着他的举动爆破, 诡气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分化成无数道利器, 直冲祝寻,“你混沌虚无了千年,而我在这儿亦修炼了千年。我们早已变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你又能奈我何!” 祝寻早有防备地将寄澜脱鞘而出,打落了周身凌厉的诡气, 眼色更显锐利。 他猜测得果然没错! 体内的精魄四散后,不是被人捡到加以克制利用, 就是躲回了玉佩等灵物之内,本质 分卷阅读107 上只是精魄而已。而鬼欲不同,它不知出于何故, 第一时间就分化成了人形,甚至躲在这诡气滔天的无幽鬼市里修炼千年。 这道原本属于祝寻的精魄,此刻早已经成魔。 就在思索的须臾间,鬼欲的身影早已经分散在了诡气中。祝寻持续性地操控着寄澜,剑身飞速旋转,溢出的灵光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祝寻。”空旷而阴森的呼喊传来,随机又落下一道意味分明的威胁,“你若杀了我,无异伤你自身根本!” 祝寻屏息凝神,提高警惕。 “我想尽办法引你过来,并不是为了杀你。”鬼欲又道。 “哦?不是为了杀我?”祝寻眉梢轻挑,故意顺着他的话下套发问,“那你留着严轩朗做什么?” 鬼欲怒哼一声,“不,我同样对严轩朗深恶痛绝。不过,我带着面具他认不出我,反倒以为与我结盟能助他一臂之力。” 严轩朗不堪大用,这么些年,他正是靠着祝寻的一缕精魄和荒山坟上的诡气,才活了下来。此前他设计去引祝寻,就是为了彻底占用祝寻的躯体。 只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宁越之和沈顷岚两位神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依托着仅剩的一丝残魂才躲过死劫。 身受重伤的他只好逃进这传说中的无幽鬼市。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鬼欲由祝寻的精魄分化而出。祝寻曾经对他的厌恶,在鬼欲这儿更是丝毫不会少。 “我以招待之名,实则悄悄给了下了毒蛊。即便今日没你,他体内的诡气也会自动消散,不出半月暴毙而亡。” 祝寻听见这番说辞,故意沉默着不表态。周围的诡气更浓,将他的视野降到了最低。 “祝寻,我知道你记忆有损。难道你就不好奇,当年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鬼欲低笑着蛊惑,“你为什么会彻底身死?又为什么会魂飞魄散?” 祝寻闻言,心弦动荡了一瞬。 “你又想不想知道,当年你魂飞魄散的时候,宁越之和沈顷岚在做什么?我听严轩朗那个狗东西说说,你和宁越之又在一起了?你这样的人怎么还要重蹈覆辙?!” 祝寻意识到声音里带有迷人心魄的诡力,立刻封闭了自身的五识。可没想到,鬼欲的声音还是直接撞入了他的脑海里。 “封闭五识?没用的。祝寻,我就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欲/念,你瞒得过所有人,但是你瞒不过我……现在的你分明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祝寻眉头紧锁,被这心声扰得不胜其烦。 “你和宁越之当年就在一起过,可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祝寻,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闭嘴。” “祝寻,你身边所有人都不可信。我陪你尽力过那一切,只有我才不会骗你。”声音在脑海中无限放大,“让我来告诉你好不好?只要让我掌控你的身体,我保证,你能想起过往的一切。” 祝寻猛然握紧剑鞘,睁眼时早已经猩红一片。体内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的诡气,再度随着情绪起伏,“闭嘴!” 寄澜脱离了祝寻的神智控制,渐渐被两道融合的诡气所包围。 恍然间,有道模糊的身影靠近祝寻,“祝寻,让我掌控你的身体,帮你记起一切。你迟早会明白,只有我……” 这话还没说完,一道灵气灼人的白光就从上方砸了下来。 鬼欲幻化出来的身影,以及周围的一切诡气都被这道白光彻底挥灭。祝寻骤然从混沌迷离中震醒,一时控制不住受到自身诡气的反噬。 “阿寻!” 腰上忽然被人牢牢箍住,腾空的感觉一瞬而起。等到祝寻反应过来时,他已然被带到了假山边上。眼中猩红褪去,视线渐渐恢复清明,他的前方是两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顷岚?喻言?” 喻言挥出几枚符纸,清扫着殿内充斥着的诡气。沈顷岚则是握紧长鞭,警惕地在殿内巡视。祝寻垂眼看见圈在腰上的手,听着身后强而有力的心跳,不由勾了勾唇,“你们可算来了,等了你们快一天了。” 宁越之眉梢微蹙,明白这其中的蹊跷,“内外流逝的时间不一样,我们前后不过隔了几小时。” “是吗?”祝寻乍听这事有些惊讶,随机又自我解释道,“也是,鬼市和人世本就是分离的两个地域。” 宁越之握住他的手腕,探测到对方体内紊乱的诡气后,终是抑制不住面上的担忧。 祝寻轻咳一声,将手抽了回来遮掩道,“我没事。” “噤言。”宁越之不由分说地抓回他的手臂,毫不顾忌地将自身的灵力输入了进去。祝寻见他眉宇紧锁,似乎有些不悦,只能小幅度地晃荡了一下手臂,没敢挣扎。 许是想起两人早已确定的恋人关系,祝寻眼中又带上几丝甜意,出口的语气很软,“我又没出什么大事,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我没在生你的气。既是不小心和我们分开,难道不知道先找地方躲好?” “没生气才怪。”祝寻耸了耸鼻子,嘟囔,“我不去找麻烦,麻烦还是会找到我身上。我也想本本分分等你们过来啊,谁让我那么招人‘喜欢’,一入鬼市就被有心人盯上了……你、你别生气了,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肯定乖乖躲好,成不成?” 宁越之闻言,压在眸底深处的自责被无奈冲散。他垂眸少有的剖析心声,低语道,“我只是气我来得太迟,没能护好你。” 祝寻心间微动,忍不住凑近了他。还没等他将那点心动化为实际行动,外侧就响起了脚步声。 祝寻下意识地警惕,睨了过去。视线触及对方脸上丑陋且凶恶的面具,这才缓了缓心神,“阎王?” 阎王点头,说,“我已经带人在四周布下结界,暂时压制住了众恶鬼。” “是我们请阎王出面帮忙的。”宁越之简单解释。 祝寻闻言,立刻就揣了几分明白。鬼市外设有特殊的结界,宁越之等人都是生气最重的神格,自然通过难以进入。可身为众鬼之首、戾气最重的阎王就不同了,想必对方定时使出了什么特殊的办法,才将三人带了进来。 “祝寻,你没事吧?”阎王走近,担忧在眸底深深掩藏。 祝寻无从察觉,浅笑着客套回答,“无事,多谢阎王关心。” 话音刚落,旁侧就响起一道急促的咳嗽声,三人不约而同地垂眸望去,方才陷入短暂昏迷中的缪鬼娘正好转醒。 缪鬼娘看向祝寻,余光却瞟见了一旁的身影,那是说不出的熟悉感。她脸色复杂地站起身,一时间惊讶和犹豫尽显,“小、小公子?是你吗?” “小公子?”祝寻挑了挑眉头,“鬼娘,你应该是认错人了。这位是地府阎王……” “缪姐,是我。”阎王 分卷阅读108 抢先一步答话,他意味深远地朝祝寻探了一眼,这才随手摘去脸上的面具。 “……” 祝寻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在一瞬的失神后,顿时哭笑不得,“尤忘?怎么会是你!” 说完,他还不忘朝宁越之瞥去一眼。后者对上他的视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算是知道了!”祝寻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自我解释道,“当初在档案局你们就以朋友相称……我只顾着扒下宁吱吱的马甲,倒是将你给忘记了。” 尤忘听见他的回答,眼中黯了一瞬。他收起那点不着调的失落,勾起祝寻熟悉的笑意,回答,“所以啊,你迟迟察觉不出我的身份,我只好自己主动承认了。” “小公子,真的是你吗?!”缪鬼娘强压住心口蛊毒的痛楚,欣喜道,“这么多年了,你都去了哪里?怎么不回鬼市?” 尤忘冲她点了点头,“缪姐,说来话长,等有机会我再和你细说。” “等等,不对啊。”祝寻听见两人简短的对话,蹙眉偏了偏头,嘟囔道,“缪鬼娘喊尤忘‘小公子’?可鬼娘你生前不是贺家的客卿吗?” 还没等祝寻反应过来,沈顷岚就从殿中央走了回来,数落道,“我说你这记忆丢得七七八八,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祝寻侧过身,沈顷岚走近看了一圈,在旁人的默许下和他解释,“尤忘就是贺安。” “……贺、贺安?!”祝寻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无知无觉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最为信任的宁越之,试图低声询问,“真的?” 宁越之淡淡颔首。 沈顷岚看见好友难以言述的依赖目光,眉头一抽,“你当别人都是聋子?” “鬼主,你还有很多事情没记起来了?”缪鬼娘看见祝寻的神态,闷声开口,“当年是你让小公子改了名字,也是你让小公子他……” “缪姐,别说了。”尤忘低声制止,任由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 祝寻捕捉住这点微妙,心思斑驳了一瞬,“……尤忘,抱歉。以前的事情,我实在是记不太清了。” 就连这层‘鬼主’身份,他也是在缪鬼娘的提醒下才想起了些许。而这其中的细节,他实在是空白得很。 “你无须向我道歉。”尤忘蹙了蹙眉头,显然不愿听见祝寻这句话。他重新展开三分笑意,主动开口,“等出了鬼市,我再和你好好聊聊往事。说不定聊着聊着,你就想起来了。” “好。”祝寻点头。 沈顷岚想起此刻的情况,开口转移话题,“我四处查过,殿内没有方才那魔物的踪迹,恐怕是遁走了。” 祝寻颔首,又和众人简略地说起在鬼市内发生的一切——包括缪鬼娘的助力以及鬼欲的真实身份。 “鬼欲一直想着趁鬼主落单的时候下手,恐怕是在畏惧你们。”缪鬼娘出声。毕竟来者几人的身份都不一般,没人能轻易从他们身上讨到好处。 “鬼欲这缕精魄怕是不好收回。”宁越之微不可察地沉了一抹眼色,精魄离体,但本质上是不可分割的存在。如果鬼欲的报复心来得过重,恐怕会危及到祝寻本身。 “鬼欲掌管鬼市近千年,我怕他会暗中设下什么埋伏对诸位不利,所以还请先离开此地。”缪鬼娘心口痛楚蔓延,激得她冷汗直流,“城门的结界鬼欲并未大改,只要鬼主渡出诡气,它自然会放你们通行。” “缪姐,你怎么了?”尤忘神色一变,快速查探着对方体内的气息。 鬼欲向来阴狠,如果缪鬼娘愿意乖乖顺服,或许能在他手下多活一些时日,甚至得到蛊毒解药。可经历了刚刚那一出,他又怎么会让‘不听话’的缪鬼娘活着? “小公子,鬼欲给我下了蛊毒。我刚才的行径肯定激怒了他,体内的蛊毒被彻底催动了。”缪鬼娘摇了摇头,虚弱无比,“这道命劫,怕是躲不过去了。” 尤忘随手招来一名大力鬼魂,将近乎昏厥的缪鬼娘抱了起来,“躲不躲得过去,可不是由他鬼欲说了算。”他眉宇深沉,环顾众人说道,“缪姐的蛊毒,我得找个灵气充沛之地去解。” “这年头上哪里去找灵气充沛之地?”沈顷岚苦恼。缪鬼娘对祝寻尽全了恩,她的性命不能不管。 祝寻锁眉不语,正觉得忧心。 一侧的宁越之看穿了他的思绪,沉默片刻后,淡声,“我知道哪里有灵地,我带你们过去。” 一行人出了殿门,顷刻间便感受到了四处诡气躁动。宁越之等人心系祝寻,来得匆匆。尤忘更是简单粗暴地施了阵法,将企图阻拦的恶鬼们困在原地。它们在鬼市内自在惯了,忽然被这突然到访的阎王禁住了行动。 短短时间,怒意和怨意频生,这股滔天的诡气显然就要冲破鬼市上方的结界。 祝寻双眼微眯,透出些许犀利。他腾空翻上内城墙,放眼望去——这波怨念深重的诡气显然波及到了外层,无数低等小鬼都已经倒地痛呼。 祝寻立刻就丢出几枚咒符,将漫天散发的怨气吸入符内。紧接着他合掌一捏,浸满诡气的咒符瞬间爆破,波动发散至四周,最后消散于无形。 他的眼尾透出一抹邪气的猩红,上前时的衣角被诡风吹得摇曳。这一刻,与生俱来的气场和威压,彻底镇住了内、外城的众鬼。 “谁敢造次!” 外城得救的小鬼们欣喜连天,“是鬼主!多谢鬼主!” 内城被震慑的恶鬼们胆战心惊,“鬼、鬼主?饶命,鬼主饶命。” 祝寻和鬼欲长相一致,更何况方才殿内的事情并未朝外透露,因此没人对祝寻的身份有疑惑。正相反的,所有鬼物都对此刻的祝寻推崇、敬重不已。 祝寻想起遁走的鬼欲,重新落回内城。宁越之的视线定定落在他的身上,见他情况无异,这才默不作声松了口气。 祝寻端着严肃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众恶鬼们,出声吩咐,“我要出世一趟,即日起城门内外全面封锁,不要轻易放任何鬼物进来。” 他顿了顿,暗中给恶鬼们传了一道秘语,先发制人,“记住,见到任何和我相像的人都不要轻信,不认长相、只认这道秘语。” 众鬼面面相觑,接二连三地应道,“是。” “阎王困住你们并无恶意,只要你们不随意闹事,我绝不会让他带走你们。”说罢,祝寻暗戳戳地给尤忘递了个眼神。后者领意,配合地解开了困住众鬼的阵法。 众鬼见此,更为信服。 “都退下吧。” “是!” 祝寻做完这一切,这才朝着几人松了口气,玩笑道,“怎么样?虽然我记不清楚了,但这气势装得不错吧?” “少来自恋。”沈顷岚压着笑意,故作嫌弃地反驳了一句。 “ 分卷阅读109 鬼娘快受不住了,我们先出鬼市。”尤忘说道。 祝寻点点头,忽地视线微顿,“喻言呢?他去……” “我在这里。”喻言从殿内走了出来,快步走到对方的身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鬼欲躲在殿内偷袭,所以刚才又查了一番。” 祝寻揉了揉他的脑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嗯,你做得很好,我们走吧。” “好。” 一行人快步离去,喻言默默跟在最后头。忽然间,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身朝着身后的殿内瞧去。 空无一人。 “喻言?” “来了。” 喻言温润的眸色闪了闪,沉默地跟了上去。 第061章·魔02 怀秋山脉。 沈顷岚看着路边破旧的古老石碑,眼色微凝。他看向前侧的宁越之, 显出怀疑, “这里是灵气充沛之地?” 这里灵气分明贫瘠得很,甚至连比不得秦岭山脉的某些地段。 祝寻听见这话, 抢在宁越之开口前怼了回去,“你给我闭嘴, 他说有就是有, 跟着他去不就好了。” “……你!”沈顷岚看着胳膊肘往外拐到没变的好友, 无话可说。 尤忘看着气息渐弱的缪鬼娘,没了往日的肆意模样,蹙眉低声询问, “宁越之, 你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缪姐她快撑不住了。” 蛊毒伴随着巨大的诡气, 只有在灵气充沛之地, 用高深修为将其稳妥逼出,中蛊者就有可能活着。这个解蛊办法看似简单,可难就难在需要对环境的要求。若是周围有一丝一毫的诡气, 都有可能在解蛊过程中加速蛊毒的蔓延。 祝寻凑上前去,悄咪咪地询问, “……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说罢,他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婉转, 立刻补充道,“额,有没有可能是这里的灵力都消散了?毕竟、毕竟也过去那么些年了。” “没有。”宁越之望了他一眼, 眼底含着细碎且无奈的温柔笑意,“你先退开点。” “啊?”祝寻被他的笑意勾了神。 “听话,退后一点。”宁越之低声再念。祝寻点点头,乖乖照做。 宁越之确认他退到安全范围,这才凝神运气。他的掌间顷刻间凝结出一道巨大的白光,自身充沛的灵力使得狂风作响。 沈顷岚和尤忘见此,立刻在自己的身侧设下结界,将身侧人护了进去。 宁越之凛神,将掌间强烈的白色灵力往前一推。忽然间,一个巨大到近乎遮天的结界出现在众人跟前,结界墙上泛起轻波,由内而外透出的醇厚灵气让众人不约而同惊了惊。 结界往外推移了几寸,将众人包裹了进去。 须臾间,眼前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山、流水、竹屋、院落,更为重要的是这一块地上的灵气,是世间少有的醇厚且充沛。 “很早之前,我在外面布下了障眼法和结界,非我本人……”宁越之看了一眼祝寻,继续说道,“非我本人不可解。” 祝寻沉浸在眼前的景象里,惊喜道,“这里好漂亮。” “进去吧。”宁越之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走近推开院子的竹栅栏。祝寻连忙跟了进去,好奇四顾。 尤忘和沈顷岚对视一眼,前后进入。 宁越之指了指旁侧的一间竹屋,“那边是客间,解蛊之事……” “交给我和尤忘就好。”沈顷岚抢断他的未尽之意。 “嗯。”尤忘点头,缪鬼娘对他来说,是胜似亲人长辈一般的存在。两人虽多年未见,可他并不会放任对方不管。 宁越之得了他们的应答,不作任何虚伪的客套,干脆颔首。在这世上,除了祝寻,他本就没多少看重之事。 祝寻听见他们三人的简单对话,心里的紧张感微松。 沈顷岚和尤忘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如今又来了这地方,缪鬼娘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一半了。 等到尤忘等人进入了边上的客间,祝寻才笑眯眯地贴近了宁越之,发问,“你在重新遇见我之前,是不是都住在这个地方?” 宁越之对上他的双眸,反常而主动地牵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阿寻,我带你去周边逛逛,可好?” 是记忆中少有的指间相交。 祝寻的手是冰凉,可宁越之不同,稳稳热的触感从手的每一寸传来。恍然间,对方又往指间加重了相扣的力度。 阳光撒在他的脸上,光与阴越发分明。祝寻坠入他细碎而温情的眸中,生出点滴心动,越来越烈。 “我……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嗯?” 祝寻摇了摇头,想起前世两人就确定的交际,眼角透出满足,“没什么,带我去周边逛逛吧。”他环顾四周,没找到幺弟的身影,又是感慨一笑,“这里和溪岭后山好像,小澈大概是已经去逛了。” 宁越之不答,牵紧他的手朝着一侧走去。 “对了,我又记起一些事情了。” “想起了什么?” “想起我去宗山找你,却听见你和薛小姐的婚事……” 宁越之顿住步伐,语气是疏离的淡漠,“别提她。” “哦,我还没说完呢。”祝寻笑笑,只当他是不喜女色的冷漠,“后来我就跑去找顷岚了,没想到你居然寻到了南林。” 祝寻语气微扬,还小心思地紧了紧相握的手指。他期待着宁越之的反应,故意嘟囔道,“原本还想把你吃掉,没想到千年前就反被你吃干净了。” 宁越之垂眸看去,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浅浅勾唇。 “我们那日离开南林后,又去了哪里?你把我带回宗山了?”祝寻好奇发问,随即又自我否定,“不对不对,那时候各家族巴不得将我绑了杀了泄愤,再加上严轩朗那个恶人还处处惹事、给我担着罪名,你肯定不会把我带回宗山。” “否则不仅给我惹事,还给宗山宁氏惹事……” 祝寻喋喋不休地作着猜想,宁越之由着他说得尽兴,最终才总结性地落下几字,“渴了吗?这里的溪水可以直接喝。” “……”祝寻一噎,反问,“你这是在嫌弃我话太多?” 宁越之又回,“这里的溪水真的很甜。” 祝寻哼哼两声,实则被他轻易引出兴趣,他松开手跑上前去,捧着溪水喝了两口。果不其然,很是清甜。 “如果有朝阳果的种子就好了,这样的溪水灌出来的朝阳果肯定甜!”祝寻下意识地说道。 宁越之眸色一凝,慢半拍地走近,“好,我去给你找。” 祝寻笑眼弯弯,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口溪水凑近,“你喝吗?”余音刚落,他便盯着宁越之薄红的唇色,忽然变了想法将溪水一口饮尽。 他不管不顾撞入宁越之的怀中 分卷阅读110 ,微微仰头,似有若无地抵上对方的鼻尖,“真的很甜的,你要试试吗?” 宁越之眸色微沉,指尖极有分寸地捏住祝寻的下巴,颇有深意地回应,“嗯。” 说不清是谁在主动,等到再度反应过来时,两人早已经在草地上滚成了一块。衣裳皱乱,唇齿搅缠,鼻息相容间,混杂着彼此的气味和独有的青草气…… 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 祝寻张口微微呼吸,好不容易才从迷离中回神,却意外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又被对方压在身下。 “你……”祝寻看见对方眼里浓烈到惊人的情愫,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中。宁越之偏开躲开他的目光,只将浅吻落在他的耳侧。 祝寻察觉到了什么,少有地咽了咽紧张的口水,他抛开那点奇怪的感觉,主动勾住对方的肩膀,低声道,“你、要不要再多试一点?” “……我在下面,那就、就在下面吧。”祝寻结结巴巴说完这段话,就将自己闹了个耳根子通红。 忽然间,他听见身上人在耳畔的一声轻笑,极低、却极其愉悦。 “阿寻,我们不能在这里。” “什、什么?” “有些事情……”宁越之沉了口气,唇侧似有若无贴着他发烫的耳侧,咬牙道,“没几个时辰,我恐怕停不下来。” “……” 祝寻脑袋瞬间发懵,好半晌才胡乱作想。 几个时辰? 那、那的确不能在这里。 …… 晚间,祝寻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仰头看着现世少有的夜幕星光,心底难得升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恍然感。 宁越之从后院的厨房里端出几碟凉菜,还没等他走到祝寻面前,就被忽然冒出的尤忘给止住了步伐。 “何事?” “我想和祝寻单独聊聊,你不介意吧?”尤忘开门见山,顺带地还从自己的纳灵袋中拿出几罐珍藏的美酒,“我想他应该很好奇……当年在鬼市的遭遇。” 宁越之站在原地沉默着,浅淡到无的神色算不上答应,更没反驳。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尤忘走近,干脆拿过他手中的托盘,眸色微闪,“我想鬼市的那段遭遇,对他来说不算坏事。” 宁越之移了移眼,落向那透着醇香的烈酒,“他不能多喝。” “嗯,我心有数。” 一小会儿后。 祝寻听见脚步声,欣喜回身,“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眼中的期待就成了惊讶,“尤忘,怎么是你?” 尤忘听见他语气的变化,从容一笑,“怎么?很失望?” 他边说着,边将手中的美食美酒放在竹桌上。 祝寻被酒吸引了兴趣,连忙解释,“没有的事,缪鬼娘的情况如何?” “蛊毒已经逼出来了,尚在昏迷中,等她醒后我就带她回地府。”尤忘开启一罐酒,举在祝寻的面前,问,“喝吗?” 祝寻清楚他的来意,捧起酒罐大口一饮,畅快道,“好酒!只是这味道……好像有点熟悉?对了,在鬼市的暗香阁,缪鬼娘就给我倒了这种酒。” 尤忘笑着饮酒入喉,淡声回忆,“这酿酒方法是你教我们的。” “我?”祝寻怔然。 “嗯。”尤忘看向他,没了平日里的不羁笑意,眸色带着旁人难以读懂的深重。夜风袭来,给他的身上又添了几分冷肃杀意。 祝寻失语笑笑,半晌才主动提及了往事,“我忘记了很多事情,现在能记得的,也只是当年从顷岚的口中听过你的名字。” “对了,在临海的时候,我听见你在船舱内让贺岚姑娘注意安全。”祝寻捡起一块花生米,往嘴巴里丢去,又联系起一事,“之前你在海神岛的时候让我避开,是为了要和贺岚姑娘亲人相聚?” “嗯,多谢你没和家姐计较。”尤忘颔首,眼中袒露出一丝心疼,“这些年她的心神被戾气侵蚀,的确放下了不少过错……我把那些村民带回地府后已经尽可能在弥补了。” “前尘往事恩怨皆多,外人无法一一弄清楚。”祝寻举起酒罐,主动和他碰了碰,“你不必和我解释,尽力就好。” 尤忘勾唇,颔首。 “当年,我是怎么认识你的?”祝寻切入话题,好奇询问,“我记得顷岚曾经说过,贺家小公子贺安天生体弱,你又怎么会……” 又怎么会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尤忘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只需轻微凝神,掌间就能汇聚起强大的灵力黑雾。他合掌将其收回,终是和祝寻讲述起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 辰和二十七年。 祝寻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赤脚踩在秦岭深处的山道上。冬日积雪被踩在脚底,沙沙作响。低矮的灌木丛枝割破了他的脚踝,可他却像是没有知觉般的、盲目地走着。 忽然间,附近的灌木丛里响起一阵阴森的嘶吼声。一个无首的鬼体快速钻了出来,它张开可怖的血手直冲祝寻而去。 祝寻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没有半点要躲避的意思。正当千钧一发之际,那个鬼体却阴森森地止住了攻击,啪嗒一下颤抖着跪在了祝寻的跟前。 诡气从祝寻的体内延伸出来,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那个鬼体撕裂成了碎片。 祝寻看着这一幕,眼眶被刺得通红,他像是失了心的大笑,隐忍至极、更痛苦至极,“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为什么又是这样!” 体内的诡气难以克制,甚至动不动就会溢体伤人。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承载万千诡气的容器,根本没有多少掌控权。 沙沙。 身后的雪地上突然想起轻微动静,祝寻警惕转身,体内的诡气就直冲而去。入眼的是一位少年,他看着诡气来时的方向,惊恐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又被身后低矮的灌木丛绊倒摔倒在地。 “啊!” 祝寻眼色骤变,眨眼间就闪身挡在了少年的前方。诡气攻入他的体内,却没伤及他自身分毫。祝寻沉住呼吸,拼命压制体内紊乱暴动的诡气,手臂上的青筋爆起,不难看出他的痛苦克制。 那少年往后退了几步,没有急着逃走,反倒只是躲在一棵树后,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祝寻余光瞥见他的模样,迅速闪身离开,直到确认无人存在后,才不受控制地释放出自己体内□□的诡气。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早已经筋疲力尽的他终是彻底倒在了地上。 …… 祝寻再度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简易的木床上,身上每一处的伤口都被细致地涂上了青草膏。他探了探体内的诡气,大概是昏倒前无节制地释放过一次,此刻还算是平和。 旁侧的木门咯吱打开。 祝寻警惕地睨了过去 分卷阅读111 ,眼中不自主的凶狠让来者吓了一跳,“你、你醒了?” “是你?”祝寻认出来人,眼神微微松懈,对方正是之前在林中看见的那位少年。 那位少年察觉出他态度的转变,小心翼翼地端着木碗靠近,“我看你面色气虚无力,这是我平日常喝的药,你要不要试试?” 祝寻没答话。 那位少年看出他的抵触,停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他迟疑了一瞬,终是主动坦白,“祝、祝少掌门,我没有恶意。” 祝寻听见这声久违的称呼,紧绷的心绪动荡了一瞬。他盯着少年的脸,反复在记忆中确认,只可惜搜索无果,“你是……” “我叫贺安。” “贺安?”祝寻默念一声,总算想起点什么,“你是贺家那位小少爷?那贺岚姑娘是你亲姐姐?” 贺安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落寞,“已经没有贺氏了,家父家母死于毒手,至于家姐,临海的那场海难后,没人再见过她。” 祝寻听见这事,眼色沉重,“抱歉,是我祝氏识人不清,被有心人有机可乘,才导致了临海……” “祝少掌门,祝氏的遭遇我早已听过了。我贺安、以及我们贺氏都不是盲目之人,你大可不必向我道歉。”贺安往前走了两步,将热腾的木碗端给他,轻声道,“给。” 祝寻慢半拍地接过木碗,苦涩笑笑,“我现在的体质喝任何草药都无用。现在的我,算不得活人。” “那……”贺安抿唇,仍是轻声回应,“给你暖暖心也好。” 祝寻怔然,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祝少掌门,我父亲生前始终坚信祝掌门的为人,所以他才不愿和那些恶人同流合污。你身为宁掌门的儿子,我自然也信你的为人。” 大概是天生体虚,即便贺安说话时的气息有些不稳,可每个字几乎都重重砸在了祝寻的心里。 “我和缪姨在进入秦岭之前,听到了江湖上的一些传闻。三人成虎、流言可畏,但我信你本性不坏。” 祝寻将苦涩的中药一饮而尽,自我嘲讽道,“我祝寻在荒山坟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还失控杀了亲弟,你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又如何觉得我本性不坏?你就不怕……”他睨了过去,不知出于何意威胁道,“我杀了你?” “若是你真是人命如草芥,那你大可不必帮我拦下那道失控的诡气。”贺安走近,接过他手中空空的木碗,无畏笑笑,“祝少掌门,我贺安虽因为体质关系,鲜少出门见人,可这不代表我没有识人的能力。” “缪姐这两天外出给我寻草药了,你且好好休息,这儿人少,不会有那些义正言辞的名门世家找来追杀你。” 贺安一鼓作气说完,又是胸闷轻咳两声,憋得苍白的脸颊透出一丝不正常的红。 “该好好休息的是你。”祝寻眼里透出些许无奈和担忧。 “老毛病了,没什么需要好好休息的地方。我活在这世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贺安勾了勾唇,压下心底的那丝不甘。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远处的山涧突然传来一阵怒吼和暴动。 贺安侧身看向窗外,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红色灵光,瞬间丢下木碗,“糟了!缪姐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是寻寻儿【杀了木岭后——去宗山找吱吱前】的中间经历!很短很短的篇幅哦~另外,贺安就是尤忘,大家都清楚得叭~~ 第062章·魔03 祝寻本能地察觉到这四周的诡气异动,又瞧见贺安的反应, 立刻发问, “怎么了?” “缪姐!缪姐今早就是冲着那个地方取采药的,她、她肯定出事了!”贺安顾不得拾起掉落在地的木碗, 匆匆忙忙地朝着屋外跑去。 祝寻深呼一口气,下床追了出去。 贺安没跑几步路, 就将脸色涨了个通红, 差点喘不上气来。他的体质本就偏弱, 贺氏待他小心翼翼,拿着珍贵药材才能让他平安度日。自从贺氏出事后,他就和缪姐四处逃难, 没过几天安稳日子。 方才他将昏迷的祝寻带回来安置, 又是忙上忙下地找药、煎药。他好胜心极强, 虽然口头不提, 实则早已经精疲力尽。 祝寻从后面两三步就追赶了上来,他眼疾手快地快要虚脱晕厥的贺安,“你要去那边的山崖?” “我方才看见红色灵光了, 这块山脉深处无人,很有可能是缪姐。”贺安喘了一口粗气, 急切道,“缪姐虽只是贺家的客卿, 可她对我一路相护,于我有恩,我必须要赶过去看看。” “……”祝寻迟疑了片刻, 问,“你学过凝神决吗?” 所谓凝神决,是世家、家族弟子最基本的修为功课,绝大多数的修行都是以它为基本的。祝寻看出贺安的病体托身,实在不是块常年修炼的料子,因此才多嘴问了一句。 “学过。”贺安肯定点头,又补充道,“术语都记住了,就是没、没实践过。” “那就试试!”祝寻干脆握住他的手臂,说道,“合眼凝神,我带你过去。要你照着如今的跑法,估摸着天黑了都到不了。” “我……”贺安心中紧了一瞬。 祝寻冲他点了点头,“我信你,来吧。” “好。” 贺安合眼默念口诀术语,耳边是急速略过的风声呼啸,等到再度睁眼时,眼前的场景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四周诡气充斥且弥漫,阴森的鬼叫声从看不见底的山崖深处传来。 祝寻感受到体内诡气的冲动,默不作声地捂了捂心口。他蹙眉朝着周围环视一圈,又见贺安同样克制的揣揣不安,挥手布下一道结界,“这里很奇怪。” “缪姐?缪姐!你在哪里?”贺安大声问话,“咳!咳咳!” 祝寻见此,接替他跟着喊,“缪姑娘!缪姑娘你在哪里?” “等一下!这里!”一侧的贺安忽然快步朝着崖壁边缘走去,他弯下身子从枯枝上拾起一块破碎的红色衣料,眼色骤变,“是缪姐的,她、她不会……” 贺安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孱弱的身形晃了晃。祝寻立刻将他拉住,凝神渡入一抹诡气,使出火决将其点燃。诡气成直线往下掉落,明明灭灭的火光照亮方寸,又被大量的诡沼迷雾掩盖。 祝寻蹙眉,“底下恐怕会很危险。” 更重要的是,体内和四周的诡气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指引,波动一轮更大于一轮,搅得他的内心是说不清的燥乱。 “我、我要想办法下去。”贺安握了握拳头,只在瞬息之间就做出了决定,“祝少掌门,你先回去吧,多谢你带我过来。” 祝寻刚欲答话,胸口忽然一阵剧烈的刺痛。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诡气忽然从他的体内钻了出来,直冲崖底 分卷阅读112 。贺安原本就站在悬崖边上,看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下意识地后退。 “——啊!” “贺安!”祝寻纵身跃下,勉强抓住贺安的手臂。下坠的速度极快,祝寻只能半空调转角度,释出诡气垫在自己的背后。 在一阵强烈的撞击后,两人几乎同时闷哼出声。贺安从祝寻的身上滚了下来,还没从这番震击中缓过神来。 祝寻侧过身去,呕出几口浓稠的黑血,瘫在地上难以动弹。 疼。 连五脏六腑都被震碎的疼。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土地里钻出千丝万缕、又细若游丝的诡气争先恐后地往他经脉里钻。 “嗯……” 祝寻感受到这种如蚁虫啃咬般的疼痛,无力闷哼。身侧有了轻微的动静,他回身时,只看见贺安正费力拖着残破的身子爬向一处,“……缪、缪姐。” 找到了? 祝寻无力动弹,合上眼眸,耳畔却忽然响起几道的议论声。 “今天来的新人怎么这么多?” “刚刚掉下一个女人,现在又掉下两个男的。” “管他的呢!反正饿了就吃!” 紧接着,是贺安咬着牙的痛楚声,“——啊!” “啧啧啧,一股药渣子的味道?” “真是倒霉!没什么修为灵力的人也敢跑到这地下来?” “找死来了吧!” 恍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了祝寻,碰上了他的脸颊,是阴寒枯燥的触感,“这人身上一点儿活气都没有,死了!” 阴恻恻的议论声越来越多,连带着周围的诡气也再次浓重起来,诡异阴森的鬼呼声更是让人头疼欲裂。 “……闭嘴!” 祝寻挣扎起身,放眼望去,竟是一大批死状千奇百怪的鬼体,更甚至还有几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修士。 “是、是祝寻!”其中一名身穿修士道袍的人喊道,眼中满是兴奋的光芒,“木岭把他练成了活死人傀儡,据说他能操控无数冤魂诡气!只要、只要我们占了他的身子!快点占了他的身子!” 是毫不掩饰地、是肮脏嗜血的欲望。 “每天从烈狱里溢出来的诡气、灵识总是有限的,靠它们来增进修为,还不如彻底泯灭了祝寻的灵识,夺了他的躯体!” 祝寻只听懂了个大概,面对着眼前众鬼的杀心,哼笑一声,“杀我?怎么哪里都有人要杀我?” 他被诡气折磨得红了眼眶,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出口提议的诡修身上。他挥出一抹诡气,直接勒住对方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他拖到自己的面前,牙咬狠问,“明明可以走正道,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将自己折磨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 “祝、祝寻,你没资格说我!” “我被逼、我不愿、我厌恶的诡体,你们却如此向往?”祝寻盯着周遭虎视眈眈的鬼群,“好呀,我正愁体内的这些诡气都没地方使!你们……” “唔!” 一只鬼手忽然穿破了那名诡修的胸膛,只差些许就能勾中祝寻。 祝寻收回诡气,后撤几步。那名被捅穿胸膛的修士立刻倒地、死不瞑目。那名鬼尸发出渗人的笑声,张开血盆大口竟直接撕扯着吃了起来。离得近的几名鬼尸涌了上来,分分钟将那名修士吃抹干净。 祝寻额上青筋爆起,强压住作呕。他总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是跑到鬼窝里来了! 嗜血的杀戮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眨眼间,数以百计的鬼体冲了上来。祝寻毫不顾忌地释放出体内的诡气。 对方看似是压制性的数量,可实际上祝寻全方面地占据了主导性的优势,甚至有些鬼尸见识到他的实力后,临阵倒戈。 一刻钟后,遍地鬼体尸骸。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鬼体不敢找祝寻的麻烦,只被眼前的‘美味筵席’给迷了心智,躲在边边角角撕咬得欢快。 祝寻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身上又多出了不少抓痕,可他早已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祝少掌门。”一道虚弱的声响从边上响起。 祝寻慢了半拍,才转过头去。贺安满身失血,怀中还躺着一个同样虚弱的红衣女子。贺安对上他血色的双眸,怔然,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 这神色,也是怕自己了吗? 祝寻眼底显出落寞的嘲讽,干脆回过身。忽然间,他听见身后的贺安用尽全力喊道,“你受伤了!我们先回去,我给你上药。” “……”祝寻停住步伐。下一秒,他就猛然挥出一道诡气,直冲贺安的方向而去。后者心惊,却发现诡气只是堪堪略过他的身侧。 痛苦压抑的呼声从后方响起。 贺安再一眨眼,祝寻就已经移到他的身侧。此刻正伸手死死扣住了一名诡修的喉咙,凶狠道,“你躲得倒是挺好的!” “祝寻,这是……”贺安问。 “他想偷袭。”祝寻简明扼要。他挥出诡气弄成绳索,将这名诡修捆绑在地上,“安分待着不好吗?非要修诡道害人。” “我呸!”那名鬼修企图挣脱钳制,拼命挣扎起来,“你祝寻有什么资格说我!说起诡气害人,你祝寻敢称第二,没人敢争第一!当年的木岭再厉害,也只敢躲在这些鬼体中间,在烈狱外吸收偷溜出来的诡修、灵识!” “哪里比得上你祝寻,轻而易举就灭了这烈狱外的数百鬼体!” 祝寻眉梢紧蹙,问,“木岭?烈狱?你什么意思?” “祝、祝公子……”一旁的缪深秋悠悠转醒,替他们解释道,“我方才坠崖时,听一名鬼尸提及过,那片崖壁后面是鬼中烈狱。” 当年地府不知为何事失守,阎王将逃出无数恶鬼、妖物都封在里面,让他们自相残杀。偶尔会有惨死的妖物或恶鬼的灵识溢出,就会成了狱外鬼体们争抢的东西。 这是晋升修为最快的方式。 “当年、当年木岭好像也是其中一人。” 秦岭的这段山脉偏僻,这地更是隐秘。即便有修士意外闯入,也会被无数鬼尸撕成碎片,有来无回。 “因此,知之者甚少” 正当三人谈话间,那名诡修突然挣脱了祝寻的束缚,挥出一把长剑狠狠刺入祝寻的腹部,“祝寻!我孟氏一族男丁在荒山坟全部死于你的手下!我要不是为了报仇,谁愿意躲在这里不人不鬼!” “你无力护同门,更弑杀亲弟!根本就是木岭养出来的一条走狗!”那人见祝寻不动,又是扎入一剑,“事到如今,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时间上!” 贺安见此,眼色骤变。他快速起身,用尽全力将那名诡修踢开。后者本就是受了内伤的强弩之末,顿时呕血昏倒在原地。 祝寻垂眼看向身上的长剑,合掌猛然握住将其抽出。 “祝 分卷阅读113 、祝寻?”贺安强撑着身子靠近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他说得没错,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祝寻滋红了眼眶,朝着深处的幽暗过去,“……如果能死得彻底些就好了。” 缪深秋攀着崖壁起身,不安地询问,“祝公子,你想要做什么?” 祝寻环顾四周,答非所问,“这里的尸/体够这些鬼尸吃很久了,它们暂时不会伤害你们。” 他从贫瘠的纳灵袋中掏出两瓶丹药,递了过去,“阿娘生前留给我的元气丹,你们吃了吧,等恢复了力气,快点想办法上去。” “祝寻,你不能进去!”贺安攥紧他的手臂。祝寻前前后后救了他两次,根本不是那种用诡气害人的人。 旁人的仇言,他一字不信! 祝寻未答,又往两人的身上套上了一层诡气结界,“这样应该更保险些。” 贺安看出祝寻眼里浓烈的死志,彻底明白他的意图。他企图撞开这层结界,无奈却被挡了回来,“祝寻!你别犯傻!祝掌门和祝夫人,甚至还有祝氏其他人!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可我想。” 三个字,代表了一切。 他控制不了体内的诡气,所以只敢躲进无人的深山。可他知道早晚有一日,他会被盛大而暴动的诡气彻底占据心神,出世害人。 他不愿。 绝对不愿! “祝寻!” “贺安,谢谢你。”祝寻顿了顿,勾起一个极淡极淡的笑意,“你端给我的那碗药,的确很暖。” 说罢,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贺安来不及阻止他,瘫坐在地上,失神许久。 缪深秋见此,连忙半跪在地上探查他的脉络,“小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缪姐,我曾见过他的,在试炼大会上。”贺安一字一句,语气是说不出的复杂,“都说三大世家里最该仰仗的是宁氏少掌门……” “可我却真真切切地羡慕过他。”贺安盯着祝寻离去的方向,遗憾又哀切,“明明是天资过人的世家少掌门,明明是活得肆意潇洒的翩翩少年郎,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公子,这世上的命运造化由不得人。” 似曾相识的家族灭门,可显然,祝寻所承认的痛楚和不公比他多了太多。 旁人怨他、恨他、痛他。 殊不知,祝寻本人才是最怨、最恨、最痛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阿寻和贺安是相互救赎的关系,后面大家会明白的。 (当然,宁吱吱也很重要~只是那个时候,阿寻觉得他和吱吱、山风已经不是一个道上的人,除了愧疚痛苦之外,还有‘比不上’的躲避。) -- 主受视角,请大家谅解!对应时间线的宁吱吱内容,可能会在番外补上(但也不一定会补,请别太当真!) 第063章·魔04 两个月后,又是一年春, 落英山里的一切生物都开始复苏, 除了最西侧的崖壁之下。 和往年一样,这里仍是一片死寂。 驻留在崖底的低阶鬼尸们聚集在一块, 胆战心惊地听着崖壁内的烈狱传来的嘶吼声,这样的声音已经整整持续了两个月。 直到今日, 才有放缓的趋势。 除此之外, 这段时间从烈狱内溢出的灵识和修为, 甚至比往常一整年都要来得多。甚至还有几只身负重伤的妖兽企图从里面逃出,却总是在最后关头被一股强大的诡气拉了回去。 守在结界外侧的鬼尸们猜测,这无幽烈狱内肯定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妖魔, 否则又怎会搅得烈狱内部如此天翻地覆? ——轰隆。 封印在崖壁口的上古结界忽然震响。鬼尸们细看时, 原本淡红色的结界壁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诡气。 众鬼挤挤攘攘地往后退开, 还有不少鬼魂做出逃命的准备。 ——轰隆。 又是一声。 在霎那间, 全身被诡气包围的年轻人从里头走了出来。不仅如此,他的身后还跟着数以上百的鬼物妖兽。它们跟在年轻人的身后,明明看着凶神恶煞、长得分外可怖, 但它们看着年轻人的眼色…… 是恭敬、是臣服、是不可得罪。 无一例外。 终于,年轻人停了下来。他睁了睁眼, 一双血眼是说不出的阴寒。忽然间,他身后之一的鬼物忽然暴动起来, 发出凌厉的嘶吼声。毕竟是从烈狱中残杀而留下的鬼物,杀意正浓。不少低阶鬼尸、鬼魂感受到它的强压,当场就昏软过去, 更甚至爆体而亡。 几乎是同一时间,年轻人的手中就溢出一抹诡气,瞬间围住那名鬼物的命门。 “不可放肆。”他说。 原本还在暴动中的鬼物瞬间压制了下来,它缩了缩自己的脑袋,暗戳戳地瞥向祝寻,一脸做错事的模样,“鬼、鬼主。” 它颤颤巍巍地扯着难听的嗓音,透着十足的胆颤。 年轻人没有转身看他,只是抬头望着被诡气遮掩、不可见的崖顶,原本的赤红血目总算多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我上去一趟,你们把这些鬼尸带进去。” 年轻人伸出掌间,一直飘散在空气中的诡气就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体内。没一会儿,原本被诡沼布满的崖底就恢复了久违的清明。 他合上掌,看着前方惧而又惧的低阶鬼尸们,又命令了一句,“谁敢乱杀,我就杀谁。” 明明是极其轻缓的两句,可带着令众鬼都足以信服的力量。 “——是!” 应答声落地的一瞬间,年轻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 贺安坐在林中打坐修炼。轻柔的春风拂过他的发梢,企图带走他额间密布的细汗。 不远处的崖底传来熟悉的嘶吼声,惊得贺安瞬间睁开双眸。他捂住发紧抽疼的胸口,猛烈咳嗽,甚至还咳出了几丝鲜血。 贺安反应过来,随手擦拭唇侧的脏迹,胡乱地将其抹在黑色衣料上。自从崖底回来后,他本受了很重的内伤。原本就虚弱的病体更是每况愈下,体内原本就涣散的灵力所剩无几。 要不是缪深秋固执地、每日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恐怕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修炼两字。 落在他的头上是最大的讽刺。 贺安待体内的气息稍稍平复,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走在悬崖边上,垂眸望着深不见底的崖底,眉心溢出浓重的担忧。 两个月了,已经两个月了,祝寻他会不会真的已经不在了? 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地就会前来此处,一坐就是一整天。可始终都没看见过祝寻的影子。 贺安轻叹了一口气,忽然察觉到崖底的异动。他心神微凛,定定等了一会儿,终是徒劳转身 分卷阅读114 。可不曾想,余光正巧瞥见了一抹未散尽的诡气。 贺安瞬间警惕,“谁!” “……” “祝、祝寻?”贺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消瘦却熟悉的脸庞,视线由下而上,对上了他的那双血目,麻木却又充满了阴森杀意。 咯噔一下,心里的欣喜瞬间凝固。 贺安紧张地握了握拳,不退反进,“祝、寻,你回来了。” 祝寻听见这声称谓,眸色闪了闪。他看着眼前清瘦病态的男子,卡顿了一瞬,“贺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安眉心微松,露出一个久违的笑意,“我在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祝寻轻哼一声,忽然直直跪倒在地。贺安神色一变,瞬间扑跪在地,将他牢牢接住。 “祝寻?你没事吧!” “……我有点累,想、想睡觉。”祝寻合上酸涩至极的眼眸,陷入无边黑暗。他在绝境中奋力厮杀、淬炼体魄,更是绝处逢生,找到了控制诡气的办法。 这都过去多久了?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即便是再强的鬼魂体魄,怕是也该累了。 …… 再次转醒时,眼前一片黑暗。祝寻几乎是本能性地警惕起来,体内的诡气不间断地冒出,周边不断响起东西倒地的声音。 忽然间,有人冲了进来,急切喊道,“祝寻公子!冷静点!这里是你之前住过的木屋!” 祝寻耳朵动了动,分辨出来人,“缪姑娘,是你吗?” “是我。”缪深秋松了口气,走上前去。她扶起倒地的木椅,坐在床侧。 祝寻闻声猜测到她的举动,小心问话,“缪姑娘,我的眼睛……” 缪深秋挥出一抹灵力,将附在他眼上的防护结界撤掉,说道,“你双目充血,更被诡气侵蚀,得好好护着。否则就算是你鬼体,这双眼也护不了多久。” 祝寻睁眼,发觉眼前的一切都被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连带着人影都模糊了几分。 也是。 自从他进入无幽烈狱后,就被诡戾之气染了眼,再后来,杀戮充斥了身心,一切都凭借着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哪里还能用眼睛看清什么东西? 缪深秋见他已经了解情况,又重新挥出灵力护住了他的双眸,“你的伤口似乎能够自动愈合,这双大概多休息几日也就没事了。” “多谢。”祝寻干涩开口,“对了,贺安他人呢?” 话音刚落,他便听见缪深秋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把你一步步地背回来,就已经丢了半条命了。如今高烧不退,无论我怎么给他输送灵力都无用……” “公子从根子上就弱,两个月前的内伤未愈,却又经常性地跑到崖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他现在的身子骨,怕是一个春寒都能将他带走。” “这……”祝寻拧住眉头,显然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抱歉,是我的错。” 缪深秋笑笑,转身给祝寻倒了杯温水,抵在他的手心,“这和你又有什么干系?祝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公子曾亲口对我说过他很羡慕你。” “羡慕?” “羡慕你的潇洒自在,羡慕你的肆意玩乐,羡慕你的三两好友,再或许羡慕其他……”缪深秋比祝寻和贺安都大上十余岁,难免会带着年长的心理。她望着隔壁屋内的贺安,遗憾又心痛,“我们公子聪慧又通透,正道的术法秘诀几乎是一点就透、牢记于心。” “若能有上一个好身子,恐怕家族弟子里也能有他的一份名声。” “可他活了这么多年,旁人对他最多的印象不过只是‘贺家的那个病秧子’。更甚至,他们只知贺家有一长女贺岚,完全不知贺家还有一子。” 缪深秋记着贺家主的恩,更盼着贺安能好。只可惜她能力有限,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公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内心的自责和愧疚,远远大于她所表现出来的。 “公子从小就被夫人禁在家中养病,从未有过什么朋友。没朋友也就算了,至少还有家人,而现在……” 连家人都没了。 祝寻攥住被角,沉默以对。他曾听闻,贺家是为了不同流合污,不上山讨伐祝氏,因此才被人构陷,有心人更是借机屠门…… 更别说贺家的长女贺岚,是因为临海海难才彻底失踪。 总归是祝氏间接性地造成了这一切。 “抱歉祝公子,我不该同你说这么多的。”缪深秋抹了抹泪眼,压抑道,“实在是这些话在心里憋得慌了。” “我明白。” 缪深秋将他手中的空杯子拿回,说道,“虽说鬼体不同于常人,可我见你似乎也累得很。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外面守着。” 祝寻没再勉强自己,只稍稍颔首,“多谢。” …… 两日后,祝寻的眼睛才算恢复了清明。 他从床上爬起来,凝神运气。他在出关前才无条件地释放过一回,再加上这一代的诡气邪佞甚少,如今他体内的诡气还算可以控制。 祝寻下了床,推门就碰见了含泪端着木碗的缪深秋。 “缪姑娘?” “祝公子,你醒了?”缪深秋朝他行了一礼,原本还算得上艳丽的脸上满是悲切。 祝寻心觉不对,蹙眉追问,“可是贺安出事了?” “公子他怕是、怕是熬不过去了。”缪深秋垂眸,眼泪啪嗒落尽未动的药中。她胡乱地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他刚刚醒过来,说自己饿了不想喝药。我给他、给他做些好吃的……” 好吃的? 祝寻明白这话里未尽的深意,立刻迈动步子,“我去看看。” …… 贺安昏沉了这么多日,如今是头疼欲裂地睡不着了。他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费力睁眼看去,“……祝寻?” “是我。”祝寻见他醒着,干脆加快脚步,走到床边将他扶起,“你觉得如何?” 贺安的脸色苍白,透不出半点血丝。他憋着咳嗽了好一阵,又勾起无畏的笑意,“没事,将死之人还能如何?倒是你,没事了吗?体内的诡气能控制住吗?还有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祝寻被他一连串的提问弄得发懵,无奈笑笑,“我竟不知道你的问题这么多。” “好奇罢了。”贺安直言不讳。 祝寻见他不由自主地冷颤哆嗦,立刻扯了扯他的被角,“等你好了,我再慢慢和你说。” “再不说,我、我可就真听不到了。”贺安轻微地摇了摇头,苦涩拉扯住被角。 说实话,他向来是不怕死的。 可看见祝寻‘充满死志进入烈狱,如今又好好地坐在他的跟前’,却忽然萌生出别的想法——他想活着,好端端地活着,无论用什么方式。 “贺安。”祝寻忽然喊他,欲言又止。 “咳咳,怎、 分卷阅读115 怎么?” 祝寻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询问道,“你想不想重新好好活一次?” 贺安怔住了,声线颤抖着发问,“你什么意思?” “我有办法治好你的病体,可同样的代价或许很大。”祝寻轻声发话,有些不敢确定贺安的态度。哪知下一瞬,贺安就死死扣住他的手臂,“什么办法!祝寻!说清楚!” “引、引诡气入体,成了和我一样的活死人。”祝寻眼神有些闪躲,话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任何一个从小受到正道指引的世家子弟,断然会对这样的事情厌恶至极。贺安作为一个从小熟读术法正道的人,又怎么同意这个荒谬的提议? “我愿!” 两字,没有丝毫的犹疑。 祝寻睁大双眼,看了回去。贺安仍是死死扣住他的手臂,原本黯淡的双眸里忽然多出求生的神采,“我信你。” “无幽烈狱之内,的确有上古诡气的存留。修行者都说,正道修行可升神格,或许诡道也可以。”祝寻顿了顿,退一步说,“即便不行,只要引入体内的诡气得当,至少能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屋门便再一次被人打开了。缪深秋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沉声发问,“公子,你们在说什么?” 祝寻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贺安闷着胸口的浊气,反问,“缪姐,你都听到了?” “……是。”缪深秋走近,眼色凝重。 “我信祝寻。”贺安没有多言,开口。 “可是公子,这是……”缪深秋还想多说什么,结果就见病床上的贺安憋不住体内的浊气,呕出一口脓血来。 祝寻和缪深秋见此,连忙围了上来。贺安伸手止住他们的靠近,胡乱抹掉嘴角的淤血。他看着紧张不已的缪深秋,释然一笑,“缪姐,若能活着,我便不想死。” 若能活着,谁又愿意死? 缪深秋双手紧握成拳,半晌,才无可奈何道,“既如此,我陪你。” …… 又是三月,无幽鬼市。 “鬼主。” “拜见鬼主。” 祝寻落身到城门口,看着被高高挂起的牌匾,回身看见重建好的街道,满意一笑,“总算有点样子了。” “祝寻。”又一道黑色身影落了下来,勾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晃悠到外城门口来了?” 祝寻瞥眼,看着对方比他高出些许的个头,嘟囔道,“我说贺安,不对,是尤忘,你说你怎么回事?” “明明两个月前还比我矮,这会儿就差不多和我并肩了?” 尤忘哼笑一声,故意讨取揉揉他的脑袋,“你得认命。” “少来。”祝寻拍开他不安分的手臂,睨了回去,“说吧,你跑来找我做什么?” “缪姐说了,之前酿的酒可以喝了,让你得空去尝尝。”尤忘回。祝寻听见这话,双眼顿时冒出光亮,他用手肘怼向尤忘,抱怨道—— “你这混小子,怎么不早点和我说?”说罢,他就飞身朝着暗香阁的方向而去。 尤忘瞧见他猴急的背影,揶揄道,“祝寻鬼主,分明是你心太急!” 祝寻回应,“闭嘴,再不跟上你就没得喝!” 尤忘闻言,立刻追上,“不行,我也得尝尝!” 两人并肩进入暗香阁,缪深秋早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她见到两人,赶紧招呼,“鬼主、公子,你们来了。” 祝寻闻到酒味,兴奋地搓了搓手,“来了来了,鬼娘,这酒酿得成功吗?” 因为进入了鬼市,所见皆是鬼物。缪深秋不想让它们辱了父母给的姓名,便给自己取了个外称。 “成不成功的,也得由你鬼主说了算。”缪鬼娘卷起红袖,主动给他斟了一杯,“这酿造方法,不是你告诉我的?” “我只负责口头说,还不是得靠你实践。”祝寻说完,就将一杯饮入肚,满足砸吧砸吧嘴。尤忘瞧见他的样子,掩唇发笑,“有那么好喝吗?鬼主。” “少故意喊我鬼主。”祝寻又给自己斟上一杯,眼珠子一转就想起来打趣对方,“尤忘,你以前肯定没喝过酒吧?” “以前没喝过怎么了?现在能喝就行。” 缪鬼娘听见两人一来一回,无奈浅笑着多倒了一倍,“小公子,你也尝尝?” “好。”尤忘端起酒杯,哪知酒刚入喉,就被呛了个咳嗽。 祝寻瞧见他的窘迫样子,毫不留情面地噗嗤笑出声,“不行了吧?不会喝就别喝,免得醉倒了还麻烦别人。” “我只是尝不惯这味道,多喝几杯就好了。”尤忘又回。 “啧啧,你自从身体好了后还真是豪迈了不少。”祝寻故作嫌弃地摇了摇头,忽地想起一人,笑道,“你知道沈顷岚吧?我以前就经常和他一起喝酒。” 尤忘怔了一瞬,勾唇饮酒,“……说起来,他差点成了我的姐夫。” 祝寻记起这事,轻叹一口气,“抱歉,我不是要故意让你想起你姐姐的。” “道什么歉,都过去那么久了。”尤忘碰了碰他的酒杯,轻而易举将此事揭过,“敬你。” “嗯。” 祝寻饮酒而入,脑海中却又浮现起一道身影。他慢半拍地放下酒杯,思绪翩翩。 “鬼主,你寻来的种子真的开出花了。”缪鬼娘端着一盆黄色小花走了回来,她将花束放在祝寻的眼前,说道,“我以往从未见过这种花,不如鬼主你来给它取个名字?” “开了?”祝寻惊喜万分,凑近闻了闻,“好香。” “是啊。” “你取个名字吧,你若是觉得不错,改日我就让鬼民们将其余地方也种上。这鬼市黑黢黢的,有点亮色也好。”尤忘扬唇。 “名字?”祝寻轻抚着花瓣,神思斑驳,竟是忽然想着——若是宁越之在这儿,肯定能取上一个好名字。 宁越之…… 越之。 “你在嘀咕什么?”尤忘蹙了蹙眉头,复述道,“越之?” “哦。”祝寻忽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卡壳,“是、是啊。越、越之……那什么,是月亮的月,知己的知,你们觉得如何?” 缪鬼娘和尤忘对视一眼,点头顺从了祝寻的意思。前者的视线在两人间扫视,寻了一个理由告退,“我有点累,想先上楼休息。两位公子,你们慢慢喝。” “嗯。” “多谢鬼娘招待。” 缪鬼娘又拘了一礼,“鬼主客气了。” 等到缪鬼娘离去后,尤忘便主动地给自己和祝寻都斟上了一杯酒。他起身端起酒杯,神色郑重,“祝寻。” “你做什么?”祝寻抬眼,有些惊讶。 贺安对上他的双眸,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 祝寻懵了一瞬,无言摇了摇头。他起身笑看了过去,端起酒杯相撞,同样郑重回应,“既 分卷阅读116 如此,那我也多谢你。” 你救我于水火,我助你换新生。 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终是相视一笑,饮酒入喉。 …… 酒过三旬,祝寻和尤忘终是双双喝趴在了桌子上。 或许是酒意上头,祝寻盯着桌上的黄色花瓣,忽然间就红了眼眶,“月知?越、之!” “你神神叨叨些什么?”尤忘醉问。 “尤忘啊,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祝寻侧过身,用力推了推他,“别睡,再陪我聊聊!” “嗯?”尤忘醉意上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什么喜不喜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那样的身体哪能喜欢什么人?” 祝寻撑起身子,勾手将花盆拥入怀中。他偏过头,忽然感受到脸上少有的湿润凉意。他合上双眼,像是自问自答,“……我有。” 我有喜欢的人。 “什么?”尤忘又是下意识地哼哼两声。 “我好想……”祝寻重新趴回桌上,任由思念侵蚀自己的神经。他端起空空如也的酒罐将其砸到地上,独自宣告心思。 “我说!我好想见他。” 尤忘终于回了几分神,定定地看了过去。 祝寻全然不知,眼眶红了又红,不知为何总觉得生起了满心的委屈。他低头闻着花香嘟囔,又想起那人来,“我!祝寻!好想、好想见宁越之!” 可他…… 会想见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宁吱吱:我也想见你。 -- 因为实在太想,然后就跑去找宁吱吱了(下章再有一点内容,就能和前面55-58章的前世内容连起来了~~) 第064章·魔05 无幽鬼市,内城。 尤忘刚踏入新溪殿, 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里头的不对劲。殿内被浓密的诡气笼罩, 视线可见的范围极低,他戒备地看向四周, 深怕有什么东西从中钻出来偷袭。 尤忘想起许久未见的好友,心头一紧, “祝寻?” 一个月前, 对方突然说要入殿闭关, 还下令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搅他。尤忘不算鬼物中的一员,自然也不是他的部下。 他在外城等了一月有余,心系祝寻, 所以才没忍住潜入内城查看情况。 忽然间, 殿堂的尽头发出一阵巨响。周围的诡气突然化为密密麻麻的利箭, 箭头对准了尤忘。 尤忘察觉到危险, 顿时凝气警惕。 “祝寻?” “谁?” 一前一后的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双方辨别出声音的一瞬,殿内所有的诡气便都消失殆尽了。殿内尽头的铜座上,祝寻正半趴着休息,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祝寻?你怎么回事?”尤忘闪身上前,立刻将他搀扶起来, 不由分说探起他体内的气脉。原本充沛在体内的诡气,竟是空耗。 “我没事。”祝寻抽回手, 呛着咳嗽了两声。他看着一脸紧张的尤忘,故意移开话题,“你怎么来了?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 恐怕我设下的诡箭阵就要将你戳成筛子了。” “你好意思说我?”尤忘干脆贴着铜椅席地而坐,侧身发问,“你这闭关一个月,到底在做些什么?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副虚弱模样?” 说罢,还故意用手肘敲击了一下祝寻的胸膛。 祝寻捂住轻闷毫不在意,“我的体质你又不是不清楚,只要我想,还怕这些天地间的诡气不愿入我身?我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 “故意将体内盛存的诡气给释出来。”祝寻眸色微闪,用眼神暗示着殿壁后侧,“虽我不清楚无幽烈狱的真正来历,可这地的确是上古神迹……” 无论祝寻在这里释放多少诡气,这无幽境内都可以随意吸收。又无论祝寻需要吸收多少诡气,这无幽境内也都可以自在供给。 正因此,祝寻才能一步步地、有控制性地淬炼着自己的体质。 这里,是最适合他生活的地方。 祝寻眸色闪了闪,似乎正在期待着什么,“现在我体内的诡气虽然少,但也正适合我外出。” 尤忘听见‘外出’两字,神色骤变,“外出?你要回人世?” “嗯。”祝寻合了合眼,藏起眼底那丝破土而出的期待,“太久没出去了,我想……” “祝寻,你疯了?”尤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外出!” “我、我这不是已经将诡气都释出来了吗?我就出去一个月,不、不会出事的。”祝寻有些心虚,没敢直接对上尤忘的视线。 尤忘站起身,神色更为凝重,“你觉得你自己能控制?” “当然。”祝寻抬眸,勾起笑意,“尤忘,你别太小看我了……” “祝寻!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尤忘双手紧握成拳,重重叹气,“这才过去多久?人世各大家族对你的‘喊打喊杀’根本就没停下。更何况,你回了人世,可体质又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体内的诡气只会随着时间越增越多,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尤忘见他沉默,越发肯定,“好,让我来告诉你。你祝寻不愿伤害无辜的人,只能拼命压制体内的诡气。万一撑不住,就由着诡气肆虐自己、甚至被它反噬。” “……我。”祝寻哑然。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释放体内不受控的诡气。可你要知道,这诡气的伤害力是巨大的。到时候,无孔不入的修士们肯定会发现你的存在,然后像要讨伐木岭一样来讨伐你?你不反击是死,要反击就会伤人、是罪加一等!” “我问你,你出去做什么?” 祝寻避开他的追问,胡乱回答,“我就是待着太无聊了,想要出去走走。尤忘,我和你不一样,你从小被贺夫人看顾在家中,所以在鬼市这样的地方也呆得住。可我不一样啊……我向来自在惯了,在这里待了几个月,我浑身上下都要起茧子了。” 他暗戳戳地瞥了一眼没好脸色的尤忘,嘟囔道,“我还想着让你配合我呢,怎么反倒管起我来了?”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没什么!”祝寻轻咳一声,假意整理了一下衣服。可随即又突然反应过来,轻声怼道,“我要是真想出去,放眼整个鬼市,也没人能拦得住我。” 尤忘松开拳头,神色难辨地看向他,“祝寻。” “嗯?” “你此番兴致冲冲地出去找人,就没想过,对方或许根本不想见你?或者和其他家族一起联手敌对于你?” 祝寻眼中的光亮凝住了,他看向尤忘,故作费解,“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想见的人。”尤忘走上前去,在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下,眼 分卷阅读117 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以及那藏在暗处的心疼,“宁越之,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思吗?”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祝寻转身避开他的对视,思绪斑驳,“好端端地提到他做什么?” 尤忘瞧见他的反应,面色更显无奈,“你自己醉酒的时候拉着我说了一堆,心心念念的除了宁越之,还能有谁?” “我说了?!”祝寻闻言,下意识地震惊反问。他重新对上尤忘似笑非笑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漏了陷,越发陷入沉默。 两人静静站立,对峙了好一会儿。还是尤忘率先出声,打破僵局,“既是心意已决,恐怕谁都拦不住你,你想去就去吧。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一个月后你再不回来,我定亲自出世寻你。” 祝寻干脆也不假装,讪笑两声跑到他跟前,勾住他的肩膀讨好道,“好说好说。既然如此,你再帮我一件事?” “你说。”尤忘无奈。 “我怕我出去后,这内城里的厉鬼又要作乱,你替我顶一阵?” 尤忘没想到是因为这事,蹙眉提问,“我替你顶?你要知道,我的修为远远不如你。再加上它们臣服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这张脸。” “嘿嘿,我早就想好了。”祝寻从纳灵袋中拿出一个丑陋可怖的面具递了过去,满脸自豪地说道,“我做的面具,怎么样?不错吧。” “……” 尤忘少时病弱,常年在家。虽然少有外出修炼的机会,可正因此精修了音律书画。此刻,他看着张极其具有‘特殊创造力’的面具,实在是连一个违心的夸奖都说不出来。 “我们俩的身形差不多,我迟点戴着这面具在内城晃荡一圈,再和那些鬼物说‘我要闭关修炼’诸如此类。等我离开后,你就换上我的衣服、戴着面具,替我坐在殿内装装样子,这诡箭阵我给你留着,应付一个月绰绰有余。” 祝寻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又向身侧好友丢去一个自我肯定的眼神,“我的计划是不是很不错。” 尤忘无可奈何,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自制面具,哼哼两声,“真拿你没办法。” …… 几个时辰后,祝寻将随身物品收拾完毕,偷偷摸摸出了鬼市。哪知尤忘早已守在鬼市门口,静静等候。 “尤忘,你怎么在这里?”祝寻笑着走近。 “来送送你。”尤忘迎了上去,取出一个随时的钱袋,“这是我之前留着的,一直也没用上。你这次回人世多少用得上,带好了。” 祝寻猛然反应过来,毫不客套地伸手接过,还掂了掂,“谢谢,我差点忘记了。尤忘,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没有。”尤忘回答。 祝寻挑了挑眉,显然不信,“怎么可能会没有?你说嘛,我肯定给你带回来。”他顿了顿,突然玩笑心思又起,“我看你年龄也差不多了,作为比你大几岁的哥哥,我物色一个漂亮姑娘如何?” “祝寻。”尤忘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当真向他讨起一物来,“如果方便,给我带一只瓷埙回来。” “瓷埙?” “嗯。我从小无聊时,就喜欢玩弄这个。” “行!”祝寻眼中含笑,应得爽快,甚至还在畅想未来,“等我买回来,你好好吹首曲子给我听。” 尤忘对上他的眼,浅笑颔首。 “我走了。”祝寻收好东西,朝他告辞。 “祝寻,小心。” 祝寻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招手的背影,“放心,等我回来。” …… 夜风拂过,明月当空。尤忘看着再次醉趴在桌上的祝寻,暗自作想:等你回来?这一等,可真的很久很久。 祝寻从往事中挣脱出来,慢半拍地痴笑两声,“难道你戴的那个面具是我自己画的?那可真是太、太丑了!你怎么还留着?” “嗯,简直是不能直视。”尤忘终于说出千年前的真心话,转而又低喃道,“但看久了,就也习惯了。” 祝寻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从纳灵袋中掏出一物,正是初见时对方送他的瓷埙。祝寻随心发问,“尤忘,吹首曲子给我听听?” 尤忘怔了几秒,应道,“好。” 祝寻见他答应,干脆又趴了下来 曲声缓缓入耳,祝寻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竟有了些睡意。他想起迟迟未归的宁越之,下意识地透出点想念,“越、越之,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尤忘指尖一顿,连带着曲调也走了音。他干脆放下瓷埙,看着合眼入睡的祝寻,轻声道,“我去帮你把他找来。” “……” 尤忘起身,回身时发现宁越之就站在不远处。两人对视了一个眼神,同时迈开步子。就在两人快要相交而过时,尤忘却突然扯住了宁越之的手臂,“等一下。” 宁越之停下,视线仍是固执地落在祝寻身上,“何事?” “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 尤忘露出一个复杂的笑意,又问,“祝寻明明带着死志进了无幽烈狱,只要他不动手,自然会被那些鬼物撕扯得没命。可当年的他却突然燃起生的希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宁越之心有所感,却沉默着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等待回答。 “祝寻当年醉酒的时候和我说过。他说,最后一刻,他想到了你。这辈子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对方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甚至对方都不会知道自己在某个角落死去。” “祝寻说,他不甘心,更想重新见你一面说清楚。” 宁越之眼中闪出琐碎的柔情,以及深埋在底下的那段诛心痛意。 “我看着他期颐满满地去见你,可宁越之,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最后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尤忘这话问得极低,自责和痛惜毫不掩饰地存于他的脸上。 明明是‘只要脑海中想着你,都可以拼尽全力活下去’的祝寻,最后却毫无留恋地、甚至魂飞魄散地离开这个人世。 “你告诉我,为什么?!”尤忘胸口起伏地厉害。即便祝寻现在完全地存在于这个世上,他依旧不能忘记当年的那最后一幕。 “尤忘,别问了。” 近处忽然传来一声,沈顷岚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瞥了一眼正安然醉睡的祝寻,拧住眉头,“当务之急,是想着怎么让他挺过最后一关。” 鬼欲和剩下的一缕精魄,他们是一定要替祝寻找到的。但散落的精魄一旦全部聚体,恐怕当年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宁越之开口,径直朝着祝寻走去。没走几步,他又被两人异口同声的喊住,“你又怎么能保证?!” “唔……”祝寻被他们给惊醒,懵懵地看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宁越之走近,直 分卷阅读118 接将他横抱起来。祝寻警惕了一瞬,却在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时骤然放松。他实在是醉困得慌,伸手勾住男人的臂膀,还忍不住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语气是独有的依赖和软糯,“……我好困。” “睡吧,我带你回房间。” 祝寻没再说话,全然陷入梦乡。 沈顷岚和尤忘看着他的举动,又怕吵醒祝寻没敢吭声。宁越之抱着祝寻走了回去,只在竹屋前停了片刻。他感受到身后两人的注视,用神智传话。 ——我决不会让他出事,即便拿命来抵。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前世最后的大事&现世最后的大事,我是一起搞的!! 第065章·魔06 醉酒的祝寻只觉得一阵燥热,脑袋不安分地又往宁越之的怀中钻了钻, 被酒意染红的耳根贴上冰凉的衣料, 让他不由自主闷哼出声,“嗯?” 祝寻潜意识里是完完全全信任宁越之的, 正因此,这句低喃里带着几分少有的软糯勾人。宁越之早已习惯, 幅度极缓地低了头, 唇角似有若无地触上恋人的额头, 以示安抚。 沈顷岚和尤忘都是耳力极好,如今听见祝寻这声的声响,干脆一左一右偏过头去。纵使心里再不乐意, 可那有什么办法, 谁让好友自己愿意往这坑里跳? 对于他们三人破为神格的‘老古董’来说, 千年前是这辈子。可对于祝寻来说, 早已经是上辈子的恩怨痛苦了。世上对错,旁人总是看不清的。日后若真是捅出了往事,恐怕也是祝寻以及宁越之的命数造化了。 短短几秒, 沈顷岚和尤忘思绪千转。还是前者先反应过来夜风低凉,率先出口嘱咐, “送他回去休息吧。” 宁越之未应,只是稳稳当当地将祝寻抱紧屋子内。他将祝寻放置在已经整理妥当的床上, 拾起一旁的薄被覆在恋人的身上。 宁越之挽住祝寻的手,探了探他体内的气息。虽有波动,但尚且能在控制范围。他凝神将自身的修为渡了进去, 以此来帮恋人稳固体内波动的诡气。 祝寻七魄分散得厉害,他们只能慢慢寻找。每多一缕精魄,祝寻原先的招诡体质就会恢复一份。他们如今担心的事说来简单——无非是怕祝寻拾起精魄后,又变成当年那副不可控的模样。 可如果不拾齐,又怕祝寻残缺的鬼体遭遇诡气侵蚀时,会遭遇其他不测。 即便抛去这一切不说,那躲在暗处的鬼欲恐怕也早有一番打算了。即便他们甘愿平静,对方也不会放过祝寻。 清凉灵力的输入减缓了酒意的燥热感,祝寻原本就是酒量好的人。这一会儿时间,竟也消散了大半的酒意。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瞧见男人坐在他的身侧。 祝寻勾唇晃了晃手臂,引起他的注意,“别浪费灵力了,我体内的诡气又不碍事。” “快好了,别动。”宁越之眸色划过浅淡笑意,直到确认祝寻无虞后,才停下动作。祝寻从床上坐起来,凝神修整了一番。 “感觉如何?” “没事了。”祝寻靠近他,难得有些惊喜,“说来也奇怪,我体内的诡气怎会容得下你的灵气?” “不是融合,是我用灵力化解了诡气。” 说得好听些是化解,说得直白些,就是拿灵气‘杀’诡气。 祝寻闻言,凝住笑意,“那你的灵力岂不是……” “无碍。”宁越之移开视线,随手拉起滑落在地的薄被,“我体内积攒的千年灵力,不是说散就散的。” 他的语气虽然浅淡,可这内含的自信却让祝寻喜欢得紧。祝寻勾唇,好心情地捧场道,“也是!你最厉害了!” “之前不是说困了?”宁越之听出他的揶揄,无奈问。 “刚才只是酒意上头,休息了一会儿,酒意散去就不困了。”祝寻随口回答,祝寻环视着周遭分外熟悉的摆设,提及另外一事,“我问你,这个地方,我是不是来过?” 宁越之没瞒他,回应,“是。” “那你能告诉我,我们以前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还有,离开南林后还发生了什么吗?”祝寻追问。宁越之眸色微闪,紧接着就听见恋人低着语气又说,“我脑海中隐约记起一些故事,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所谓的故事,其实是存在他脑海里的那些零碎记忆。 “好,我听你说。” 祝寻闻言,看了过去,在对方浅淡瞳色里看见了自己。他侧眼看着一侧静置的茶桌,心间一动,“我有点渴。” 喝完烈酒,又趁着醉意出了汗,难免有些口干舌燥。 宁越之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露出极浅的宠溺的笑意,“坐着休息,我给你烹茶。” “嗯。” 他起身端坐在一侧的茶桌旁,平静地从纳灵袋中拿出一系列的茶具、茶粉。祝寻瞧见他这如流水般从容的模样,轻笑一声,心里忽地甜滋滋——对方一个早就辟谷不食、不喝的人,会在纳灵袋中准备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为了他。 “我记得我以前是向来不喜欢喝茶的。”祝寻盯着他,随口一提,“可重生后好像很喜欢茶水的味道。” “千年前,你戒了酒,所以改口喝茶。” 祝寻乍一听这事,有些惊奇地挑眉,“是吗?为什么?” 宁越之手中的动作微停,抬眼对上恋人好奇的双眸。他静默了一瞬,终是开口提起话题,“你先说你的故事,我再告诉你这事。” “也行。” …… 辰和二十七年,秋。 祝寻坐在一节石阶上,端着一罐烈酒喝着,还时不时地朝不远处的玉器铺张望上几眼。路上行人来来回回,自顾自地热闹,谁都没将戴着草帽的祝寻看在眼里。 “怎么进去那么久?” 祝寻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踢了踢地面上的小石子。那间玉器铺看似是普通的商铺,可实际上,是宁家设在云端城的一处信息驿口。 自从离开南林后,两人便一路向北上而去。如此,已经过去了十日。那日的‘诡气灭口’命案一出,各大家族自然就将这笔账算在了祝寻的头上。 祝寻自然是冤枉的,可又无奈没有证据,只能暂时躲起来做人。 宁越之这回瞒着宁掌门私自外出,又铁了心陪着他游荡到现在还没回宗山,说来也算是‘逾规’了。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山林出来入了城,宁越之自然是要找机会往自家的信息驿口了解情况。 祝寻伸手拉低了自己的草帽,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宁越之虽然不说,可他知道对方内心的煎熬断然不比他少。 堂堂一代少掌门,又是天之骄子,如今却要陪着他东躲西藏。更何况家门荣辱重担,岂是他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宁越 分卷阅读119 之不忍让宁氏失望,可也不忍让祝寻独自面对流言纷争。 祝寻起初只沉浸在‘心意有人回应,逃难有人陪伴’的喜悦中,如今静下心来一向,却又是格外心疼宁越之。 “找个时间让他回宗山好了,大不了我在山脚下多躲一段时间等他?”祝寻心里想道。 忽然间,身侧的巷子内传来一声轻缓悠扬的音律。祝寻被吸引了兴趣,侧头朝巷内探去。原来是一个买器乐的小铺子,此刻正开张,想要凭着音律来吸引客人。 ——如果方便,给我带一只瓷埙回来。 祝寻想起好友的嘱托,又觉着宁越之一时半会儿无法撤离,干脆起身迈入店铺。掌柜迎了上来,对这位遮面的客官稍微打量。虽然是遮脸又粗布的,可这浑身的气派却骗不了人。 “客官,你需要点什么?”掌柜热络。 祝寻见店内无人,见掌柜一脸生意人的精明,没带半点修行者的观觉,稍放宽心。他扬起头,露出清朗笑意来,“有瓷埙吗?” 掌柜看见他俊逸的容貌,眸色一怔,立刻应答,“有的!客官,你这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祖上最通的就是埙器!你随我来!” 祝寻跟着他进去,用心挑选了一音律上佳的黑玉瓷埙,妥当包裹收进自己的纳灵袋,这才出了门。 哪知他的脚步还没跨出巷子口,一行身穿暗红装的修士就举剑将巷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祝寻眼神一紧,忽然明白过来。他侧过身看去,原本还算得上热络的掌柜早已变了一副神色。他站在铺前的石阶上,正义凛然道,“祝寻!看你还往哪里逃?” “逃?我为何要逃?”祝寻自知暴露,干脆摘下这碍目的草帽,勾唇笑问,“看你们的装束……是迟家的修士?” “没错!祝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早在你进铺子的第一时间将你认了出来!” “认出来又能如何?要我夸你吗?”祝寻神色坦然,完全不怕他的言语,“我只是进店买个东西,你何必兴师动众来拦我?” “为什么拦你!亏你厚脸皮还说得出来!”其中一修士吼道,“你祝寻在荒山坟丧心病狂,闹得人尽皆知!自从你出现出现后,先是南林、再是禹城、崧山、雾城,前后七八个地界都出现了诡气害人的命案,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祝寻听见这事,惊讶之余更是好笑,“我说,你们迟家定人罪行的时候,能不能动动脑子?” “祝寻!休得放肆!” “说你们不动脑子就是放肆了?那你们无缘无故泼我脏水、持剑以多欺少,又算什么?”祝寻想着宁越之就在近处,倒也不发怵,“那我反问你们,迟家向来只敢在自家的地界做做大头,据说荒山坟剿匪请你们出来,你们也不敢出来。我祝寻就算真的杀了修士,又关你们迟家什么事?” “其次,你们指责我以诡气害人?你们报的那几个地界方位,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祝寻又有何本事日行千里?日日害人?” 众修士被他问住了,一时没人敢接话。 祝寻料定他们的反应,嗤笑一声。 那名‘掌柜’不愿输了气势,撑红了脸面说道,“除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还有谁用诡道害人!再说了各地家族都容你不得!祝寻,你本就该死!我们是为民除害。” 祝寻正巧有些醉意,闻见这些肮脏话语后,情绪是少有的起伏,诡气在体内渐渐翻涌。他双手紧握成拳,眼眶泛红怼了回去,“好一派正义凛然的模样!本就该死?容我不得?” “荒山坟一事,我自觉做错,木岭之死,我也无意邀功!”祝寻沉下声线,他在无幽地界待了那么久,身上自然存了阴煞气。如今他没了压制,这气势自然骇人,“那事之后我百般闪躲,从未害人。可你们认定我是木岭第二,照样也容不下我!” 祝氏风光时,各世家对着他一口一句‘年少有为’。可自从没了祝氏,除了宁越之他们三人,谁又肯真真正正拉我一把! “祝寻,你莫要狡辩!我已经请了就近的各大家族支援,你今日别想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祝寻掌间运出一抹诡气,勾起冷笑,“那也要看你们拦不拦得住我!” 话音刚落,瞬时而来的诡气蔽日。众人被眯了眼睛,又怕诡气侵体,一时间恐慌后撤,踩踏无数。 可实际上,并没有人真正被诡气所伤。赶来的迟家主反应过来,大喊,“一群蠢货!祝寻逃走了!还不赶快追!” …… 祝寻一路闪身,快速来到城郊的树林中。 方才是在城内,一旦有了争斗,势必会伤及无辜的平明百姓。祝寻虽然讨厌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可心里始终存着正道良知,不想要滥杀无辜。 忽然间,一道短箭刺破静谧的空气,直冲他而来。祝寻反应迅速,挥出一道诡气就将短箭折成两半,无力掉落地面。 穿着各家族服的修士从四周涌了上来,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祝寻双眼微眯,心内烦躁再起,这些人简直无孔不入! “祝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这话听得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们怎么还没说厌?”祝寻蹙了蹙眉头,只觉得无趣。 他无意惹事,可总有人打着正义的名头来惹他,并且乐此不疲。仿佛只要将他除去,就能换整个修行界集体飞升。 “少给我油嘴滑舌!” 忽然间一柄桃木剑冲着祝寻而来,上面除了常有的灵气之外,还夹杂着无数怨灵怒气。祝寻认出剑的主人,伸手散出一道诡气屏障,将桃木剑稳稳当当地挡了回去,高声提醒,“断魂?方家主你这桃木剑上诡气也不轻啊!你用它来杀人,岂不是和我差不多?” “这桃木剑上的诡气皆是恶鬼所留!祝寻,你可别想要拉扯到我身上来!”方掌门操控着桃木剑持续向祝寻进攻,祝寻游刃有余地以诡气做挡。 “我没想要拉扯,只是提醒你,这剑上诡气太重了,你再不度化一下,日后定当受到反噬!” 方家的大船在海难中沉没,连带着方家弟子、修士死伤无数。祝寻分得清道理,所以才有意提点一句。哪知方家主完全听不进去,攻击反倒更犀利了起来。 临海海难后,他便继承了新任家主的位置。这次得到消息赶来绞杀祝寻,他更是暗自期许拿得首功,所以自发打头阵。可现在他操控吃力,迟迟没有攻下祝寻,反观后者一派轻松自在,简直令人气恼! 攻人先攻心。 祝寻看出他的情绪,勾了勾唇,故意戳破,“还是说,方家主是故意留着剑上的诡气不除?” “住嘴!”方家主的攻击顿了一瞬,好似被人戳到了痛脚。 方家到了他这一代,这把家传的桃木剑自然落在他 分卷阅读120 的手中。历代掌门都会定时度化桃木剑的诡气。可他却从中摸到了门道,发觉剑上的诡气冤魂越强,这剑就越是厉害。方世杰自觉天资过人,更有野心。 他偷偷摸摸地累积剑上的诡气用来除恶,这段时间死在他剑下的鬼魂越来越多。无论有没有作恶,他都照杀不误,甚至还偷偷摸摸了杀了几名地痞流氓,来增加剑灵上的怨气。 桃木剑向来是‘正道剑法’,别的外姓修士不知这些蹊跷,还以为他的修为过人。 “哦?你是故意的?”祝寻再刺,果不其然,方世杰因为心绪波动,桃木剑的攻击更加凌乱了。 方世杰如临大敌,生怕别人留心察觉,大吼,“诸位,还等着做什么!快上!还真等着祝寻这奸邪将我们各个击破吗?!” 此话一出,其余人立刻围攻上来。 “好一个方世杰,自己偷偷摸摸修了诡道,还敢说我!”祝寻低声哼笑了一句,目光越发冷了。 他加重了诡气的使用,硬生生折了方世杰的手臂,将他的桃木剑收到手中,“剑是好剑,只可惜你配不上!”说罢,就将毫不留情地将桃木剑收入了自己的纳灵袋中。 方世杰见折了手,又被缴了灵器,顿时怒气攻心,呕出血来。 祝寻凝神召集着体内和四周的诡气,那些散落的诡气像是有灵识一般,皆受他的控制,自发攻击起想要近他身的修士,还收了不少修士的灵器。 他站在阵中运气控制,将这些供来的灵器心安理得地收入纳灵袋中。 这些正派修士想要杀他,可他只是伤了他们的手脚,缴收了他们惯用的灵器,对比起来,已经是仁至义尽地退让了! 有修士无力反击,气从口出,“祝寻!你卑鄙至极!亏我还觉得祝掌门待人温厚、祝夫人温和善良,教出来的儿子必定不会差!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如今看来,你这幅破烂性格就是被你父亲惯出来的!” 又一人相应,“没错!说不准海难就是祝鹤龄和木岭联手策划的!说什么祝家是被冤枉的,我看不然!当年要不是祝鹤龄主张放木岭一条生路,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 “如此说来,他们私下早有交易!我们都被祝掌门给蒙骗了!” 祝寻听见这些话,眼色沉得可怕。他已经许久没运转过大量诡气,现在被扰了心神,恍然间竟有点回到了烈狱杀戮的那段时间。他怕控制不住打开杀戒,已然在拼命克制。 “……闭嘴!” 那些被缴了灵器、躲得老远的修士见他有了反应,可口上更是刺激得难听,“祝寻,你已经引起众怒,就不怕有人因此挖了你父母的衣冠坟、挖了你祝氏祖坟泄愤!” 从古至今,挖人祖坟向来是最恶劣之举。只要是人听见这话,肯定会露出破绽反应。 果不其然,祝寻面色猛然一颤。 原本严密的诡气防守终于有了一瞬的漏洞,有人抓住这个时机,猛然挥出长剑,那剑彻底没入祝寻的胸膛,引得士气高涨。 “杀得好!” 祝寻是活死人,这血腥味自然于常人不同,反倒有些烈狱里鬼怪妖物死后的气味。他眼中彻底漫上了血色,一道黑色符咒从脖颈处隐约出现,延伸到右脸脸颊。他阴冷麻木地拨出长剑,凌厉地掷了一个方向,正是方才气激说要‘挖祖坟’的那名修士。 那名修士来不及闪躲,恐惧地瞪大眼睛。长剑刺入他的喉咙,彻底封了他的话,也要了他的命。 “我忍到现在,何尝真对你们动过手?”祝寻胸膛起伏得厉害,显然处在一种极端暴怒中,“你们既然急着寻死,我本彻彻底底成全你们!” 他轻而易举就设下一道诡箭阵法,话音刚落,附在周身的诡气顿时四散。 众修士惊恐不已,乱作一团。原以为祝寻已经被逼到了无力反抗,哪知是刺激了他的发作。短短数月,祝寻竟是比荒山坟那日还要厉害了千百倍! 一时间,林中的血腥味更浓。 关键时刻,一道白色的灵力结界忽然落了下来,打散了阵法,更护住了不少人。宁氏弟子赶来,而为首的宁越之更是直接落在了祝寻的跟前。 宁越之完全不顾周围的惨况,一门心思落在祝寻身上,眼中难掩心痛与担忧,“阿寻,停下来!” 祝寻尚存的一丝理智分辨出来人,血眸涣散了一瞬。所有的阴森强硬在出口时都化为了说不尽的痛苦和委屈,“……我明明就在等你,什么害人的事情都不打算做。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乖,我不逼你。”宁越之心疼得无以复加,靠他更近,低声道,“信我,我帮你处理,你先休息。” 祝寻点点头。 宁越之视线朝后方瞥了一眼,故意使出灵气将祝寻晃晕。后者无力且乖巧地倒在他的怀中,没了半点杀伤力。 “宁少掌门,你来得正好!快点杀了祝寻这个奸邪!”还有清醒者说道。 宁越之冷了冷眼色,回身面向众人时只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宁氏弟子听令,将各位受伤的家主、修士带回城内安置。” “宁少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杀了祝寻!”又有人不满道。 宁氏其中一名弟子跑了上来,低声劝说,“少掌门,你……” “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 “少掌门,掌门以及长老们有令。” “我说了,我自有打算!”宁越之声线是前所未有的冷意,他看着后方投来质疑目光的外姓修士,不由分说挥出灵力。 那些人身受重伤,被灵力一晃就晕。 宁氏弟子们看见这一幕,面面相觑,纷纷无主地跑了上来。还是那名为首的内门弟子开口规劝,“少掌门,请你三思。” 宁越之定定地看了过去,打断他的规劝,“澄鸣,我问你。” “少掌门,你说。”澄鸣行了一礼。他是除了宁越之以外,内门弟子中最为出色的。 此番突然带人出现在这偏远的驿口,自然引起了宁越之的怀疑。 宁越之垂眸看向祝寻,冷静发问,“你们、还有各大家族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方才在驿口内,你们分明知晓外界情况,故意设了避音结界想方设法将我留下?” 宁越之向来沉默寡言。如今一连串的追问,一字一句将语气更重、更冷。内门弟子们在他的气势下,不少发了慌。 澄鸣还算镇定,他知道这方盘问躲不过去,干脆回答,“少掌门,各大家族之前商讨过的‘诛杀计划’你是知道的,只因为祝寻……不,是祝少掌门一直没能出现,他们也搜寻无果。前段时间,祝少掌门突然出现在宗山脚下,各地又出现了诡气杀人的命案,所以各大家族才急了起来。” “刚才在驿口内,我们的确是故意拖着你。因为弟子们在出发 分卷阅读121 前,宁氏长辈们特意嘱咐过,尽量不让你卷入祝寻这趟浑水,还有沈氏也没出面。” 宁越之眼底透过一丝少有的自嘲。 世家不愧是世家,做什么事情都考虑周道。 两大世家原先和祝氏交好,祝寻的事情他们暂时没有定论,所以故意不出手,只派出些许弟子。而下面的家族则将祝寻视为了首要目标,争前恐后追来杀他。好像只要灭绝了祝氏最后一人,就可以名声大噪,跻身新列的三大世家。 简直可笑至极! 宁越之护着祝寻的手臂力道又紧了几分,“又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 “这……”澄鸣显出迟疑。 “宁氏弟子随身携带的灵玉可定位,你们料定祝寻和我在一起,所以父亲和长辈们设法寻到了我,再将这事透露过其余家族,是与不是?” “是。少掌门,请你听我们解释。掌门和其余长辈替你和各大家族担保,只说你先驱追拿祝寻。此番派来都是内门弟子,决计不会将你的名声败坏的!我们可以一起把祝寻带回会宗山,和掌门他们商议之后再定夺!” 宁越之垂眸,眼神沉狠一瞬。 他日夜在祝寻和家族之间煎熬,可家族却用他伤害他最想保护的人?怎么能!他单手摘下腰间的灵玉,递到了澄鸣眼前。 “少、少掌门?” 这一下,不止其他弟子,就连澄鸣也懵了。 “把灵玉带回去,拿着!” 澄鸣明白他的未尽之意,接过灵玉后直直地跪了下来,“少掌门,请你三思!”其余弟子见此,纷纷照做。 宁越之充耳不闻,一把将祝寻横抱起来,“我执意护他,都回去吧。我知你们不愿与我为敌,我也不愿伤了你们。” “等他们醒来,你们自行寻理由。若是不好推脱,大可将罪都丢在我身上。” “少掌门!为了一个祝寻,值得吗!你今日若是离开这里,即便我们不说,这些家族修士也会将你和祝寻联系在一起,议论纷纷!” 澄鸣站了起来,第一次不顾礼仪朝着宁越之喊道。他向来将对方当成楷模,可如今,对方却半弃了家门,执意护着一个‘臭名昭著’的祝寻? 澄鸣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对祝寻的随意评判。他自知不妥,显得羞愧难当,“少掌门抱歉,我不该胡乱非议祝前辈。” 宁越之看着眼前人,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只回答,“值得。” 澄鸣抿唇无言。 宁越之护紧祝寻,淡声吩咐,“你们几人向来通透机敏,照我说得做。等我安定好一切,自会回宁氏请罪。” 说罢,他就带着祝寻快速离去。澄鸣等人看着他的背影,神情都有些无措。 其中一名弟子问道,“阿鸣,我们现在怎么办?” “决不能将少掌门推出去挡箭。”澄鸣想了想做出定夺,随手用灵气将自己逼出点内伤,呕出点血色来。 “阿鸣!”几人一惊。 澄鸣捂住胸口,和他们说道,“全都内伤假晕,醒来后有人问起,我们都回不知。” “万一他们醒来后,逼我们怎么办?” “他们一群人自诩正义,义愤填膺抓拿祝寻,结果还靠我们出面护着。有什么脸面逼问我们?”澄鸣将灵玉妥当收入纳灵袋,肯定道,“我信少掌门的为人。他若信祝寻,我自然也信。” 宁越之是所有人认定的宁氏掌门继承人,澄鸣这些内门弟子只比他小几岁,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都将他当成优秀的兄长看待。 此刻,当然决定信他不疑。 “少掌门的事情,我们回到宗山关起门来说。但决不能在外人面前透露分毫。” 没错,他们受点内伤算什么?绝对不能让这些满嘴脏言的修士钻了自家的空子!很快地,大家就纷纷响应。 “好!就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心为了一己私欲,肮脏至极;有的人心为了想保护的人,澄明至极。 -- 裸更的阿肆今天写了7700+字,求夸!! 第066章·魔07 宁越之自然是不忍心伤害祝寻的,之前在林中使出的眩术不过片刻就失效了。祝寻在全身剧痛中醒来, 整个神思混沌不堪。 “阿寻?”上方传来熟悉却痛惜的呼唤。祝寻抬眼望去, 才发觉自己正窝在对方的怀中,看着四周的环境像是在一处隐秘的草丛里。 “你带我离开了吗?”祝寻强忍着五脏六腑的侵蚀痛感, 沙哑问话。 宁越之将手掌附在他的额头上,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 只应,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祝寻难受得紧, 干脆合眼由着对方替他疗伤,即便这点灵力只能起到轻微的缓冲作用。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觉得还有人是在意他的, 并不是所有的灵力, 都是用来针对他的。 脑海中浮现一幕幕, 他将长剑刺入旁人的喉舌, 他将诡气扎入旁人的身躯……那些惨烈的求饶声和浓郁的血腥味,仿佛依旧充斥在他的身边。 祝寻欲言又止,出口时轻颤着问出六字, “我杀人了,对吗?” 上方输送的灵力有了一瞬的滞缓。祝寻察觉到了, 眼中更显苦涩,一字一句重复道出这个事实, “我被激得失了控,杀了很多人。” 宁越之听出他话语里极力隐藏的无助,低声道, “别怕。” “我在小巷子里察觉不对时,就应该及时离开躲好的……”祝寻越想越后悔,父亲曾经告诫过他‘喝酒误事’,更告诫过他‘言多必失’。 如今想来,是真的没错。 在他进入巷子被包围之前,正巧喝完了一罐烈酒。酒意微微上头,再加上年少的心气仍存了不少。那些迟家修士故意刺他理论时,他别忍不住怼了回去。是他自己在原地多耽误了一些时间,连带着让其他家族也追了上来。 “此事不怪你。”宁越之见他陷入自责中,忍不住伸手抚上凌乱的发梢。他的眼色暗了一瞬,是看透一切般的释然和无奈,“即便这次你躲得过去,他们还是会想尽办法找到你。要怪也是怪我,若不是我执意往宁氏驿口耽误了时间……” 宁越之的话还没说完,祝寻却是一反常态的笑了笑。 “阿寻?” “嗯。只是很少听你说那么些话。”祝寻从他的腿边爬起来,又心安理得地靠在了他的怀中,“都说,君子不揽高功,亦不顶非罪。你又没做错,何必将我的过失揽到自己身上?” 宁越之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问话,“体内还痛苦吗?” “无碍,忍得住。”祝寻回答,这样的伤痛他早已经习惯。宁越之心疼得紧,脸上虽然没怎么表现,可双手圈牢牢圈住了祝寻。 “近日各地都传出我用 分卷阅读122 诡气杀修士的事情,原先我没做,他们便不信我。如今我真做了,怕是他们要给我冠上好大一顶‘高帽’了。”祝寻垂眸,把玩着恋人细长的手指,无奈自嘲,“我还真怕我受不起。” 宁越之听见这话,又想了想,简单和祝寻提了他昏迷期间的事情。 祝寻叹了口气,单从宁越之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猜出。后者袒护他离开的举动,会让同门子弟以及宁氏长辈们多么失望。身为正道弟子楷模的宁氏少掌门,如今和他这个预谋不轨、杀人如麻的诡修走在一块。 即便他们离开时,那些修士或多或少都晕了过去。可醒来后,这些人定会添油加醋、乱嚼舌根了。肮脏的流言最伤人心,即便是祝寻这样厚脸皮肆意惯了的人,也被刺中了好几次。更何况像宁越之、宁氏这样的名门世家。 “越之。”祝寻面上显出复杂和犹豫,他沉默了一会儿,故作无谓地发问,“你回宁氏吧,就说我狡猾逃脱了你的追踪了,想必宁氏长辈和那些外姓家族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阿寻。”宁越之语气低了一分。 祝寻没理会他的制止,继续装成笑嘻嘻的轻松模样,“我在一处隐蔽之地安了家,这回出来就是想再见见你和顷岚。如今人都已经见到了,也该……” 这话还没有说完,宁越之就反握住了祝寻的手,沉声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 祝寻听出他语气里暗藏的怒意,笑意一僵,有些慌乱地抬眼。 “我既已表明心意,就断不会改。”宁越之再次陈述,他将祝寻眼低的情绪看了个清楚,知道他是‘死鸭子嘴硬’,既如此,又故意激道,“是你反悔了?还是你愿意看着我回宗山,在父亲的指示下娶了那位薛家姑娘?” “我不……”祝寻脱口而出,却又极快反应出对方的心思。他又气又好笑,莫名还生出一点委屈,“你故意诈我!” 回应而来的不是对方的话语,而是落在他唇侧浅浅淡淡的一个吻。是稍纵即逝,更是眷恋至极的温柔。 “谁让你胡乱说话。”宁越之开口,“你原先住在何处?” “嗯?” “之前几个月,无论我和顷岚兄带头如何寻你,都没发现过你的踪迹。”宁越之心中已然有了定夺,“若是你原先居住的地方可靠,你带我回去。我随你留下来,好不好?” 祝寻瞪大眼睛,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将宁越之带到无幽鬼市去?他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 只是对方作为宁氏少掌门肩负着世家重担,他不能提。更何况鬼市内诡气着身,宁越之生为活人不适合长期居住,他不敢提。 “阿寻?” “啊,哦。”祝寻还没想好要怎么同他说那段时间的遭遇,只好简单先答,“我那段时间躲到秦岭深处去了。” 宁越之闻言,明白过来。 秦岭一代的山势延绵不断,更有不少山脉危机四伏,自古以来就鲜少有人居住、涉足,一般的修士也不敢太过冒进修炼。 “山里的确有些危险,可我的体质你也清楚,大多说的妖兽鬼物我都是不怕的。”祝寻说道,继续往下说,“时间一久,我体内的诡气就会盛满。我就、我就找个地方发泄一番,等诡气四溢得差不多了,我就又能控制一段时间。” 他仔细考虑了一番,还是瞒下了无幽鬼市的事情。一方面是为了宁越之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那些鬼民考虑。 宁越之没有多加犹豫,应道,“好,我们先往秦岭落脚。” …… 五日后,秦岭深处,怀秋山脉。 宁越之的清遥剑通了灵性,一旦御剑飞行就容易被有心人遇见。所幸他们所在的地方和秦岭山脉相邻,因此两人选择徒步进入。 宁越之修为不差,祝寻更是有诡气护体。一路上,两人联手解决了不少鬼物妖兽,通行还算顺畅。 无幽鬼市在秦岭的最北境,祝寻则是故意将宁越之往最南境带。他原本是想着找个隐蔽的地方,躲闪一阵子再说。可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地闯入了这片灵气充沛的秘境。 “越之,这是什么地方?”祝寻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惊又喜。 “不知。” 祝寻摊掌,轻而易举地就在掌间拢上了一团灵气。只可惜,他的内丹已经被诡气占据,这种天地间最原始的灵力根本无法进入他的体内。 不过,这地方对于修行正道的人来说,显然是个福地! “你试试,这些灵气容易入你的体内吗?”祝寻想到这点,立刻跑回宁越之的身侧。后者见他趣味明显,便随了他的意思。他凝神片刻,再度睁眼时也透出几分讶异。 祝寻急不可待,“如何如何?” “这里的灵气容易就进入了内丹,若是能加以利用,恐怕修为可增不少。”宁越之如实回答。他本就是天资卓越之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祝寻见此,一锤定音,“那我们暂时在这里落脚吧!反正都在秦岭深处,躲在躲在哪里不是躲?”他看着不远处的溪水和竹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软了不少。 “阿寻?” 祝寻低了声音,“这里有点像溪岭后山。” 宁越之有所悟,牵住他的手,问,“……你要是想家了,我给你再建一座竹屋可好?” 祝寻心间注入暖流,他拉紧对方的手掌,又讨巧地晃了晃,“好。” …… 又是一段时日,祝寻躺在溪水边的草坪上,合眼假寐。忽然间,他听见一阵极清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停在了的身侧。 那人坐了下来,用指尖整理着他被轻风吹乱的发梢。祝寻感觉到一阵痒意,终是克制不住偏了偏头。他睁眼看了过去,道,“别弄了,好痒。” 宁越之唇侧勾起淡笑,笑而不语。 祝寻起身,随手捧了两口溪水饮入,感叹道,“如果有朝阳果的种子就好了,这样的溪水灌出来的朝阳果肯定甜。” 他暗戳戳地朝宁越之瞥去一眼,带着点小心思地嘟囔,“这些天只能喝溪水,吃野果,我都有点乏味了。” 宁越之知晓他的言下之意,无可奈何却又照单全收,“我下午出界给你打几只野味,酒是没了,但我的纳灵袋中还存了些茶叶茶粉。你若是嘴贪,我便按照你的口味烹给你喝?” “好好好!”祝寻马不停蹄地应下,眼巴巴地往对方怀里靠,“酒就不用了,我怕喝酒再误了事,有你给我烹的茶就好。对了,你有茶叶这事怎么不早说?这溪水再甜,喝多了也没感觉了。” 宁越之圈住他的腰,只挑中间一句回话,“我记得你向来不爱喝茶。” “今时不同往日嘛。更何况,是你烹的茶水我又怎么会不爱喝?”祝寻立刻反驳,他注视着宁越 分卷阅读123 之分外优越的侧颜,忽然动了点玲珑缱绻的心思。 自从那日南林之后,他们就没做过什么亲热事。如今难得安定了一些,祝寻想起那夜最后的快意,不由自主抿了抿唇。 “咳咳。” “怎么了?” 祝寻定下心,双手勾上宁越之的肩膀,故意凑近抵了抵他的鼻尖,悄然发问,“我问你一件事情?上次在南林的那个晚上,你从哪里学来的那些龙/阳东西?” 分明是他在‘调戏’宁越之,大等问出这话后,自己却忍不住红了耳根子。 宁越之不言,可揽在他腰上的力度加重了些许。他的眼神难得躲了躲,答非所问,“进屋,我给你烹茶。” “我现在不渴。”祝寻拉住他,干脆将那点羞赫抛在脑后,快速吻了吻他的唇,直言,“你、你再带我试试吧?那日我多少醉了酒,得不出多少趣味。” 宁越之闻言,胸膛明显起伏了几下。他哪里不知道祝寻的意思,斟酌片刻后,“……这种事情,要等成亲之后才做。” 祝寻噗嗤一声,笑抵在他的肩头,手指慢悠悠地往下探,“攸宁君,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定过娃娃亲的。再说了,你那日都对我做尽坏事了,这一会儿倒是装得翩翩正人君子了。” “阿寻。”宁越之压住他胡乱的手,面对他的揶揄,尽量稳住心神制止。 祝寻挣开他的钳制,将某处挨近相抵,灼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喷洒在他的脸侧上,“可我现在就是想试试怎么办?你不配合我,难不成要让我出界找别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长着这张脸勾起了我的兴趣,这会儿就不打算认了?”祝寻唇侧划过他的喉结,“果然是传说中的正道楷模,攸宁君可真……” 沉得住气。 这四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宁越之的吻全数吞入肚中。 祝寻感受到腰间的软肉被人故意一捏,发懵睁眼时正巧对上了对方那双眼眸。宛如冰山破裂,却又腾空溢出漫天溶岩,灼得人心间一烫,彻底跑不动了。 祝寻眨了眨眼睛,认命般地想道—— 完了,自己好像玩过火了。 …… 衣上幽幽的檀香浸入两人汗涔涔的身子,搅得人一阵头晕目眩。直到山间的一阵轻风拂过,吹散这点缱绻,祝寻才骤然清醒过来。 自己居然在露天下和宁越之做了那种事情! 两人四目相对,怔了一会儿后,不由同时笑出声。祝寻扯过一旁的衣物,勾唇道,“我们进屋吧。” “好。” 两人进入新修的竹屋,花了一些时间收拾妥帖。祝寻坐在冰凉的竹塌上,口中优哉游哉地饮着宁越之给他调制烹饪的茶水。 “加了茉粉果真好喝,这茶叫什么?” “未有名字,你取一个?”祝寻端着空空如也的茶杯,想这茶水甘甜醉心,干脆取了最后两字。 醉心。 宁越之由着他说,坐在他的身侧再度探查起他的身体情况。 “你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体内诡气很稳妥。”祝寻说道。 想来也奇怪,最北境的无幽烈狱是诡气横生之地,而另一头这番结界却是灵力充沛。上古秘境是谁留下的已经不可查,可祝寻总归是和这两处地界有缘。 “这是为何?”宁越之还是隐约有些担心。 “我的内丹被反复淬炼,能够自助吸收天地间的诡气。我没什么野心,自然不会想着体内的诡气越多越好,所以一旦感觉达到一个顶点,我就会找无人的地方把诡气释放出来,免得被反噬。” 经过这么长时间,祝寻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自然无比了解,“唯一被反噬的一次,就是在荒山坟。” 那里的冤魂诡气过多,木岭又修得诡气操控术,所以初经历恶事的祝寻自然无法抵抗,被反噬被操控,也因此害了不少人。 宁越之知道荒山坟是祝寻心里的一道疤,移开话题,“所以,这结界内诡气全无,能护住你?” “目前来说是这样。” 宁越之点点头,眉眼舒缓了不少。他看着祝寻脖颈处的红痕,又记起一重要的事情,“阿寻,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祝寻好奇。 宁越之低头凝神,往纳灵袋中取出一把浑身通黑、刻着精密符文的长剑,递了过去,“给你。” “这把剑是?”祝寻伸手,用手指轻抚着剑柄上方的纹路。哪知对方似有灵性,溢出点点红色灵力缠绕上他的手指。 祝寻感受到久违的灵力温柔,眸底迸发出一抹惊喜。 宁越之瞧出他的欢喜,发话,“它很喜欢你。既如此,让它认你为主可好?” 哪知还没等祝寻应答,这柄长剑就已经从宁越之的手中脱离,发出‘吱吱呜呜’的声响绕在了祝寻的身边。 “此剑有灵,叫什么?” “寄澜。” “寄澜?”祝寻低唤着这个名字,长剑立了起来,剑柄宛如首状点了点。祝寻被逗笑,干脆伸手握住,“对了,你的灵剑名为清遥,这两把剑……” 宁越之并不瞒他,“出自同一人之手。宁家祖上修剑道,这两把剑是开山先祖所打造,一取天阳之灵气,一取地阴之诡气,同样有灵。” 最开始的修行界还未划分正道、诡道,修行的术法杂乱得很。后来修行者们发现诡道伤身,而正道能破格飞升,因此才有了区分。 “自从宁氏走了所谓的正道后,寄澜就被历代掌门妥善保管着。父亲信任我,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将它和清遥一并给了我。” 祝寻微微一笑,“你们宁氏可是拿剑当传家宝呢,更何况是寄澜这样的灵剑。要是被宁掌门知道了,你可不得受罚?” “传给自家人,不会受罚。”宁越之坦然无畏。 祝寻听见‘自家人’三字,轻笑出声。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身份,说道,“既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他看着桌上静置的清遥剑,和寄澜说道,“小寄澜,你许久未出世,去找清遥叙叙旧?” 寄澜果真听懂了他的话,瞬间飞出他的手掌心,冲着清遥而去。后者感知到了熟悉的剑灵,突然发出阵阵白光,快速躲开。没多久,屋子里就出现了奇异的一幕。清遥满屋子躲闪,寄澜追着它满屋子乱窜。 祝寻瞧见这一出,再次忍俊不禁,他笑对宁越之问,“你说,灵剑的性子还能随主人不成?我怎么看着一个像你,一个像我呢?” 宁越之给他斟了一杯茶,缓缓提议,“我定期会下山采购,你就留在结界中学剑道。若是真的闲不住,就拿着寄澜在山中斩杀一些妖物。只是……” “只是尽量不要动用体内的诡气,是吧?”祝寻猜到他的想法,举手保证,“我都听你的!” “好。” …… 分卷阅读124 将最后一点茶水喝完,天刚开始朦亮。祝寻又填补上记忆里的一些空白欠缺,心情好上不少,“我们聊了快一宿,竟然不觉得累。” “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会儿?”宁越之问。 “不用了。”祝寻招来一旁的寄澜,带着笑意摸了摸它上方的纹路。突然间,他手中的动作一顿,疑惑道,“对了,清遥呢?自从我重生遇上你之后,好像就没见你用过?” 宁越之收拾着散落的茶具,回,“嗯,用不着。” 祝寻蹙了蹙眉头,总觉得对方这话说得过于轻巧。他刚准备追问,屋外却突然想起轻缓缓的一声,“哥,我听见屋内有声音,你是不是醒着?” “喻言?”祝寻眸色微亮,发话,“这个点,你怎么没在休息?” 屋外又传来一声。 “有些话我憋了很久,想单独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眼全文字数,离搞完事收尾很快了~~ 第067章·魔08 “单独和我说?”祝寻听见这话,勾了勾唇。自从两人相认, 短时间内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 兄弟两人的确没机会好好聊聊。 这好不容易得空,自己反倒和尤忘、宁越之聊了大半日, 没能真正顾上喻言。 祝寻思绪微闪,起身看了宁越之一眼。后者对上他的视线, 顷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颔首, “去吧。” “好。” 祝寻打开屋门,看着在屋前显得踌躇不安的喻言,眉心微蹙。他快步走近自家弟弟, 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关切道, “喻言, 怎么了?” “师、师父他没出来吗?”喻言答非所问,目光往屋子里头探了探。 “不是说要和我单独聊?”祝寻想起宁越之向来对喻言严厉,还以为喻言是在怕师威, 干脆将他朝外带去。 喻言往外走了几步,确定宁越之不会跟上来了, 这才轻声说道,“哥, 你随我过来。我的确有些隐秘之事,想要单独和你说。” 他们只是站在院外,竹屋就在不远处, 难免会有人进出。 祝寻瞧见他鲜少有过的小心谨慎,眸色微变。可喻言望着他的神色,那双眼中看不出任何一丝邪念,如初般澄明清澈。 “哥?”喻言轻唤了一句。 祝寻掩了掩唇,想着自己是被过往经历带偏了,居然莫名其妙有些提防起喻言。这念头要是被对方知道,该有多伤心? 自从两人相认,他对喻言,或是对祝澈。除了过往的兄长情外,更多了千丝万缕的愧疚。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祝寻也难以拒绝。 他收整好情绪,扬唇点头,宠溺万分,“走吧,我跟你去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兄弟两人单独说。” “嗯!”喻言语气松快了一瞬,看神色仿佛心中的大石头落地。 两人又往外走了一些路,直到竹屋在远处成了一个小点。喻言停在一片竹林边缘,转过身来,“就这里吧,鬼欲虎视眈眈的,我们还是别出了结界。” 祝寻听见这话,点点头,“喻言,到底是什么事情?要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喻言脸上迟疑了一瞬,压着声音开口,“哥,你不能和宁越之在一起,他全程都在骗你,你跟我离开吧!” “……” 祝寻眸色凝固,显然没想到喻言会突然说出这些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解地发问,“喻言,你这话从何说起?” 他顿了顿话语,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这种再熟悉不过的脸,又问,“为什么突然选在今日和我说这话?” “哥,我们两是亲兄弟,我骗你做什么!”喻言答非所问,神色涌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失望和怨恨。他握紧拳头,逼近祝寻,“你就没想过,为何初次见面他对往事只字不提?为何和你交好的尤忘、沈顷岚对他有意见?为何他不愿意将你当年魂飞魄散的遭遇全然告知?” “他根本是有意瞒着你!让你重新恋上他、依赖上他!让你……” 喻言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诡气所化的利箭就骤然停在了他的脖颈处。祝寻眼中的宠溺关切不再,眸色陡然犀利,“鬼欲,你的戏演过了,知道吗?” 喻言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诡箭,当场愣住,激动劝说的模样还未完全褪去。他不可置信地闪了闪目光,露出几分悲切来,“……哥,你在说什么?你不信我?” 祝寻没被他的神情迷惑,仍是冷硬对他,“喻言的话我自然信,至于你鬼欲,我只字不信。” “鬼欲,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对不起小澈,他离去的比我们都早,即便越之等人出于某些原因,没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我,这事也不该由喻言知晓、提醒我。” “更何况,他是我弟弟,我自然清楚他的为人。越之于他而言,是恩师、更是兄长,他知晓我们的关系,绝不会不管不顾地说出这样话来。” 喻言垂下目光,“哦?是吗?” 仅凭这三字的阴邪语气,祝寻就彻底断定了自己的猜测。 忽然间,鬼欲伸手握住脖颈处的诡箭,快速将其捏碎。他顶着喻言那张温润如玉的外貌,可作出的神色却分外狠厉,“祝寻,我劝你冷静一点,别胡乱对我使用诡气。我修为可没厉害,万一打不过你,伤得可是你这位宝贝弟弟。” 祝寻一惊,眸中迸发出怒意,“你什么时候占了喻言的身子?” 他原以为是鬼欲利用幻化术将自己变成了喻言,没想到他居然是直接占领了喻言的身子?! “别激动呀。”鬼欲勾唇,似乎很满意祝寻如今着急的模样,“我们也算是同一人,你心疼着宝贝弟弟,我能不心疼吗?” 他走近,与祝寻对立并肩,再然后侧过脸在后者的耳畔低喃,“我只是压制了他的神智,暂时借他的身体一用。否则,我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跟着你们,还不被你们发现呢?” 早在鬼市的新溪殿时,鬼欲就已经掌控了这具身子。只不过,那个时候祝寻忙着镇压百鬼,其余几人又忙着关注祝寻…… “可怜喻言这个小可怜,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没关注他。” 祝寻压住滔天的怒意,尽量不被鬼欲的‘蛊惑’迷乱心神。他端着这张冷脸,和他四目相对,问,“鬼欲,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鬼欲顿了顿,不忘继续拿喻言压他,刻意学着语气说,“哥哥,你可别再杀我第二次。” 祝寻猛然攥紧拳头,关节啪嗒作响。 鬼欲赌得没错。 如果宁越之是祝寻唯一的铠甲,那么转世重生的喻言就是他唯一的软肋。 地上忽然涌现出一道诡气传送阵,这是鬼欲进入结界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时设下的。他一把掐住祝寻的肩膀,邪笑道, 分卷阅读125 “跟我走一趟吧。” 话落,眼前一片混沌。这样的情况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祝寻的视线再度清明时,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虚无的诡气中。 “这是……” “这个地方你不是最熟悉了吗?鬼主。” 祝寻脑海中听见这声,忽然浮现一个可能——这里、这里是新溪殿后的上古神迹内? 当初他单枪匹马杀入无幽烈狱,等到争斗平息后就发现了这处‘破殿’所在。殿前后方是一处难以言诉的虚无神迹。 这处神迹可以没有节制地吸纳着天地间的诡气、邪念、冤魂,也可以供出源源不断的诡气。通常情况下,一旦有鬼物靠近这里,就会被这片强大到无以复加的‘虚无’所吞噬。因此,即便烈狱厮杀地再厉害,也没有任何鬼物敢靠近。 但祝寻是个例外。 他初入烈狱时,还是个无法彻底掌控身体的活死人。即便他的体质再厉害,也难以和这些在烈狱终是厮杀百年的恶鬼们抵抗。 有恶鬼将他丢入这片虚无,原以为他会和其他鬼物一样被吞噬消散。可意想不到的是,祝寻居然活着出来了!不仅如此,连带着身上的伤痕也被一并修复,体内的诡气更是能比原先自如掌控。 祝寻已记不得当初的细致感受,但是他能肯定——他和这片虚无神迹有缘,更甚至,冥冥之中这里的神迹将他认成了‘主人’。 鬼物们惧他,甘愿奉他为主,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诡气修为,更是因为他身后这一强大的、不可战胜的神迹‘靠山’。 后来修建成无幽鬼市后,祝寻就将设法将这破殿修复,用殿墙和阵法挡住了这片虚无神迹。他将这里视为第二个家,搬来假山,做出溪水,又给自己居住的殿命名为新溪,寓意——新的溪岭。 当然,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前尘往事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祝寻警惕,正考虑着动用这里的诡气对方鬼欲。 “祝寻,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我还占着喻言的身子呢,你要是想杀了我,不仅你自己身体会受损,我会拉着喻言陪葬,这个赔本买卖你做不得。” 鬼欲是由祝寻幻化而出,竟是将祝寻的心思猜了个十有八/九。 祝寻微微心惊,转而又想起昨日鬼欲对他的言语蛊惑,干脆反其道而行之,“鬼欲,你的确很有一套。可我也希望你记住,如果喻言出了事,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饶你。” 鬼欲盯了他一会儿,忽地转变了脸色。他露出一副迎合的笑脸,走近祝寻,“你别紧张,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能信——我对你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祝寻反问。 “当然,没有恶意。”鬼欲肯定,伸手抚了抚祝寻折皱的衣角,“没错,起初我是想要反控你的身子,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祝寻,我们合作如何?” 祝寻不为所动,只定定地看着他。 “我们把这虚无神迹里的诡气全部召出来,到时候可不止一个鬼市,这天底下哪里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祝寻闻言,总算明白了鬼欲的那点心思。他轻笑出声,眼底的嘲讽明显,“鬼欲啊鬼欲,你又何必说得那么好听?这神迹认我为主,自然也认你这一道精魄,所以未将你吞噬。可是你却召不动它,是不是?” 鬼欲似笑非笑,只听着祝寻说。 “你在鬼市呆了千年,感到了厌烦,所以想着要更大的掌控权。只可惜你是一介精魄,无论用什么办法、再怎么修炼,也无法达到正常顶端。” 所以,鬼欲一开始想着设阵掌控祝寻。而现在又改了套路,企图蛊惑祝寻合作。 “是又如何!”鬼欲面不改色,他揪住祝寻的领口,阴恻恻地反问,“祝寻,至高无上的修为和权力你不心动吗?你明明拥有这么好的天资,甚至连上古神迹都甘愿为你使用!你为什么不珍惜?” “抱歉,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而且物极必反,我不觉得,我能完完全全操控得住。”祝寻如实回答。 如果他有这种心思,那早在千年前,他就敢借着这神迹里的诡气胡作非为了。如果他能完全掌控得住诡气,或许最后也不会诡气反噬,魂飞魄散。 鬼欲的双眸明明灭灭,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猜道,“呵,祝寻,你不会以为你千年之前魂飞魄散,是因为被诡气反噬自取灭亡吧?” 祝寻听出他话中有话,眉心短暂微蹙。 的确,他是这么认为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一心追问着往事。可等他的记忆渐渐恢复后,就猜测了这种可能——他被诡气反噬,所以魂飞魄散、自取灭亡。 祝寻觉得宁越之等人不愿意告诉他实情,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糟糕和痛苦。更何况往事已过,多提无异。 “简直是天大的讽刺!”鬼欲似乎是被他气到,发出癫狂的笑意。他转过身去,对这一片虚无吼道,“祝寻,你混沌千年才重生,忘记了前尘往事,就算是情有可原!但我没忘!” 祝寻见他如此,心弦松动了一瞬。 “我说呢,你怎么就不奇怪宁越之不告诉你?不奇怪尤忘他们瞒着你?原来是你自己合理化地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鬼欲,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祝寻眉头紧蹙。 鬼欲似乎是气极了,他赤红着眼眶转身,死死盯着祝寻,承认道,“祝寻,我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所有的情绪,我都能感同身受。那你要不要问问我,为什么我单独对你喜欢的宁越之憎恶至极!” 祝寻紧着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后撤了半步,心里不断有声音告诉他:鬼欲的话,他不能听,不能信,更不能追着问答,否则一切都被他操控! 但鬼欲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步步紧逼祝寻,一字一句冷彻又痛恨,“祝寻,你给我醒醒吧!当年正是宁越之,那个正道弟子们的楷模!那个身负重担的宁氏少掌门!” 祝寻思绪混乱,似有什么破茧而出。他狠狠向对方砸去一道诡气,吼道,“……给你我闭嘴!” 鬼欲竟是不躲,闷声受住他的诡气,咬牙道,“是他!是他亲自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唉呀,我总算写到搞事开端了! 阿肆(尔康手):别急,我能解释!!!!! -- 第068章·魔09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祝寻头疼欲裂, 又是挥出一道诡气。 只可惜, 被激得心神不稳的他早已被后者看出了套路。鬼欲钳制住他的手腕,双眼微眯, 透出阴鸷道,“你早该看清事实了!” 祝寻红着眼眶抬眸, 才发现眼前的鬼欲不知何时从喻言的体内脱离, 露出了原本‘一致’的外貌。他怔然, 便又看见喻言正昏迷在一侧的地上。 分卷阅读126 “别看了,他没事。你真以为我舍得伤害喻言?”鬼欲神色几番变化,松开对祝寻的钳制。他并非没有心, 只是他和祝寻一样, 曾经历过千年前的那场浩劫。痛过、恨过之后, 便什么情爱也不剩了。 鬼欲转过身去, 换了种方式,“祝寻,我们换个合作, 如何?” 祝寻深呼一口气,却是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他是信宁越之的, 可脑海中的某些画面隐隐约约,搅得他心烦意乱, 理智全无。 “……你又想做什么?” “本是同根生,你对我何必如此提防。”鬼欲似笑非笑,眸色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你不是要搜集精魄吗?好呀,让我回入你的体内,为你所用。” 祝寻听见他的认真语气,越发不明白了。 “前提是,你不准将我这道精魄炼化,而是让我生生融入你的体内。”鬼欲转过身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祝寻看不懂的倔强,“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完完全全记起当年的事情。” 鬼欲的记忆,本就是祝寻的记忆。 祝寻克制住滔天的剧痛,反应过来,“鬼欲,你拿你自己的命,来赌我的态度?” “是,我在赌你的态度。”鬼欲承认得爽快,“祝寻,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内心的欲/望和贪念,我最清楚。” “我真的不信!你在记起全部往事后,还能像这般无动于衷!还能像现在这般贪恋宁越之的好!” 祝寻蹲下身子,探了探喻言的情况,轻声道,“激将法对我无用。” “是你在逃避而已。”鬼欲跟近他,弯腰附在他的耳侧,“我回入了你的体内,让你掌控。除非你选择将我剥离,否则我再不能轻易出来……这件事情,你不会害怕的。” “你逃避的、你恐惧的,不过是那个血淋淋的真相罢了!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偏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祝寻扶住喻言的手臂紧了几分,未语。 鬼欲说得没错,他是在害怕,撕扯开真相的代价太大了。重生之后,他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真相冲击,只有宁越之才是他的铠甲。 可现在,脑中那些恍惚不清的画面告诉他。他的铠甲从来没能护住他,甚至一开始就是扎进他体内的倒刺。 这怎么呢? 这怎么可以! 鬼欲听见殿外的轻微动静,忽然间死死掐住祝寻的肩膀,沉声说道,“祝寻,由不得你选!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祝寻快速抵挡,可鬼欲‘死志’坚决,竟是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直接化为原始的精魄猛然出闯入。 被诡气浸染近千年的精魄,戾气巨大。他的本体对于欲魄来说是最根源的存在,两者根本不用花费多大力气,就融在一块。 “啊——!” 祝寻顾不上喻言,被噬心的疼痛侵扰着侧到在地上。他的双手死死扣住地面,神迹里的诡气被他召动,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体内。 祝寻被痛到失语,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他全身上下爆起青筋,脖颈处的黑色符文慢慢显出,一路延伸到右脸上。这一次,它没再明明灭灭,而是彻底显示了出来。 “……哥?” 喻言悠悠转醒,陡然看见眼前这一幕,顿时心惊不已。他顾不上自己的情况,企图爬到祝寻身侧,却被护主的诡气瞬间掀开。 “哥!快停下!”喻言紧张到近乎窒息。 在石屋岛的最后一个晚上,住在隔壁房间的他无意听到宁越之和尤忘的对话,加上他记起了前世的那点记忆……多多少少能明白过来。 祝寻的脖颈处的符咒,是木岭在荒山坟炼化他时留下的。符咒一旦出现,就是代表祝寻正在被诡气反噬,稍有不慎,就会被反控。 在宋家别墅,在石屋岛上,他见过这到符咒两次,从未像今日这么明显。 “对,师父!师父他一定有办法!”喻言还算存了几分理智,他撑着身子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虚无得奇怪。 没有任何的出入口,虚无的像是幻境。 喻言看着被诡气彻底包围的祝寻,狠下心来,他将自己的手臂划出一道血口,直接就地画出一个通灵符。 通灵符是最危险的符术。 画符者需要将自己的灵魂附在符咒上,由它将自己带到‘想见之人’的面前。期间,若是符纸被人破坏,那么附着在上方的灵魂也会受到致命的伤害。 拿命画符,不到关键时刻,谁都不敢这样做! 喻言坐在阵中央,只在自己的外层加了一个小小的防护结界。他打定入座,凝神冥想。只一会儿,通灵血符就从地上飘了起来。 “落!” 喻言的额间析出一道纯白色的魂魄,快速涌入血符中。血符消失在原地,喻言再次晕倒在地上。 …… “鬼欲居然还敢将阿寻带回鬼市,它是不要命了吗!”沈顷岚握着御魂鞭的关节咔咔作响。 就在半小时前,宁越之发觉祝寻和喻言迟迟未归,便出门去寻。可没想到,整个结界内都没找到了两人的身影,反倒是在竹林边缘找到了一个快要消灭的传送阵。 宁越之深知被骗,冷着脸将尤忘和沈顷岚喊了出来。尤忘身为阎王,自然对这样的诡气传送法再熟悉不过,他稍加修复,传送阵就将三人带到了鬼市的内城门边上。 “鬼欲装成喻言,私下喊了祝寻出门。”尤忘想明白这个套路,神色算不上好看,“换成我们任何一人,恐怕都要着了这个道。” 一个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一个是从小带到大的徒弟,又在自己加固的结界内……宁越之自然不拦,可没想到就是这样的稍稍松懈,居然让鬼欲钻了空子! 宁越之沉默不语,一向清冷的模样竟是染上了少有了凝重戾气。他盯着这道有诡气防护、坚不可摧的内城门,直接一个挥手释出,强大的灵力瞬间将这城门瓦解成碎块,轰然倒地,灰尘四溢。 外城的鬼民们看见这个情况,震惊之余,更是恐慌。这道内城门屹立千年,甚至更久……从来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将其粉碎性的破坏!更何况内城门被破,岂不是代表内城里的鬼怪妖物们都要出来作乱了?! 鬼民们想到这事,纷纷逃窜。 尤忘和沈顷岚不由分说设下结界,暂时接替了‘内城墙’的作用。两人对视一眼,分明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讶。 这内城墙可不是什么普通建筑,他居然在伸手之间,瞬息将其粉碎?这么多年不见,宁越之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攸宁仙尊!”沈顷岚蹙起眉头,古怪地喊了他的仙号,“你这样随手来一下,怕是所有的鬼物都要出来作乱了。” 他们虽突破神格,飞升成上神。可是修行者的道义还在。万一这些鬼物 分卷阅读127 跑出无幽鬼市,出世祸害普通人,简直和正道道义相背而驰。 “作乱又如何?”宁越之回答得不咸不淡,眼中的戾气似乎又浓了一点。 眼前的尘埃缓缓平息,宁越之盯着渐渐清晰的内城,又是挥手斩杀了两名近处的鬼物。好歹是从烈狱时期的杀戮中活下来的鬼物,居然顷刻魂飞魄散了。 “祝寻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将鬼欲所期待的一切都拉来陪葬。” 短短一句,是定论。尤忘和沈顷岚彻底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了。 ——我绝不会让他出事,即便拿命来抵。 ——但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着世间的一切来陪葬。 “宁越之,你冷静一点。”尤忘的话才出口,三人的眼前突然落下一道白光。宁越之瞬时反应过来,眼中的杀意凝却,又化为常见的、不悲不喜的清冷模样。 “……师父。”喻言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的灵魂纯粹干净,在这一片诡气丛生的内城中穿越,极为不易。 “喻言,祝寻他人呢?”沈顷岚看出他的不适,给他的灵魂附了一层防护。 “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喻言无助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紧张,“可是兄长他很危险!师父,他脖颈上的符咒彻底显示出来了!” 三人听见这事,神色皆变。 宁越之声线无比压抑,“什么叫做……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喻言跟在他的身侧那么久,自然瞬间看出他的不对劲。但事有轻重缓急,他立刻回应道,“那个地方好像是虚无之境,地底都是诡气。我用了通灵符,才刚刚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就遇上了你们。” “我知道了!”尤忘反应迅速,“祝寻肯定在殿墙后面!他以前和我透露过,那一块是上古神迹!” 话语未落,宁越之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沈顷岚和尤忘见此,护住喻言一并跟上。 此刻的新溪殿正被强烈的诡气所包围,宁越之步伐微顿,刚准备破门而入。可下一秒,殿门就骤然破裂,厚重的铜门居然被诡气掀翻,直直朝着四人砸去。 宁越之和沈顷岚一前一后地挥出灵力,铜门偏移了原先的位置,砸在右侧,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我祝寻何德何能,三位上神居然跑到我这一方小天地来闹事?” 四人闻声,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石阶上,殿门外,祝寻就站在那里。他双目赤红,似乎还透着一点点金瞳。他全身上下都被诡气包围,整个人仿佛从远古杀狱里而来的魔,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周遭的阴寒所吞噬。 “喻言。”祝寻点名。他站原地,瞳孔闪了闪,殿内就有一片诡气延伸出来,将昏迷中的喻言平稳拖了出来。 “……哥?”喻言迟疑道。 “回你的体内,然后躲好了。”祝寻语气平和了一瞬,可转瞬又勾唇威胁道,“若是你要和他们一块,那我连你也杀了。” 话落,他的金瞳又明显了不少。 喻言迈开步子,却被尤忘一把拉扯住,沈顷岚眼疾手快,喻言‘昏迷’中的身子夺了过来,又将喻言的生魂一把拉入。 喻言闷了好久,才从入体的混沌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台阶之上的祝寻,心越发不安定,“兄长这是、这是怎么了?” 尤忘盯着他的金瞳,断定,“入魔了。” 人、鬼、神、魔,阶级由下而上,由低到高。 沈顷岚憋着一口气,情绪复杂地低喃道,“当年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当年?你们还有脸和我提当年?!”祝寻耳力极好,似乎是被这事激中。无数的诡气从他的身侧冲出,但却绕过他们四人,冲入那些被束缚的鬼物妖兽的体内。一时间,痛苦的吼声此起彼伏,内城上方怨气更重。 “祝寻,你快停下!”尤忘猜测祝寻这个举动的用意,喊道。 “我不过在帮我手下的鬼、妖提升修为呢,为什么要停下?”祝寻的金瞳扫过四人,悠悠开口,“熬得过的鬼妖,才能为我所用。熬不过的话,那就彻底死掉吧。” “我总得有些手下才可以,否则我孤身一人,多可怜啊。”祝寻的目光落向了宁越之,明明神色冷得可怕,可他却笑得灿烂,“□□控的妖物傀儡可以乖乖听话,总比善于伪装的人心来得靠谱,你说是吗?” 宁越之从刚才起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他的视线死死地定在祝寻身上,从头至尾没有游离片刻。他听懂祝寻的话中话,眼底的悲痛瞬间炸裂,可在下一秒再度被他死死压住,“……阿寻。” 一声鬼物的嘶吼,掩盖了这声低到尘埃里的颤抖。 祝寻的瞳孔完完全全成了赤金色,他闪身落在新溪殿檐上,召出万鬼。被诡气淬炼后的鬼物们从内城各处挣脱禁锢,落到新溪殿的周围。 它们仰头看着祝寻,无一不露出炽热的信仰目光。 “杀吧。”祝寻掌间运出一道诡气,彻底封死了外城门,“先把这鬼市内的杀光,我再带你们去人世杀杀活物。” 一声令下后,鬼物顿时兴奋嘶吼,争先恐后地跃出内城。 它们本就是从杀戮的烈狱活下来的,本性好斗嗜血。这么多年,它们屈服于‘鬼主’的威力,不敢随意造次。一忍再忍的杀性,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祸害到人世!”沈顷岚来不及多想,立刻追着鬼物而去,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杀一只是一只! 尤忘看见这个情况,对着身侧完全呆愣的喻言说道,“喻言,你也去杀那些鬼物妖兽!” 喻言并不愚钝,他明白此刻发生的一切代表着什么。他深深地望了祝寻和宁越之一眼,纵身离去。 “尤忘,你也过去吧。”宁越之终于说了一句。 “……好。”尤忘身为地府阎王,自然当下什么是最重要的。他看向檐上的祝寻,不忍道,“宁越之,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们什么!” 杀戮声渐起。 祝寻的身形在檐上消失,眨眼出现在宁越之的跟前。 宁越之由着他的诡气将自己包裹,面对伤害没有半点反应。他只看着对方,温柔地喊道,“阿寻。” “……” 祝寻沉默了一瞬,讽刺大笑。他靠近宁越之,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指甲溢出的诡气锋利地划出一道道口子。 宁越之像是没有知觉,未躲。 祝寻见此,指尖似有若无地探向了宁越之的脖颈,刺入诡气。他眼色阴狠,杀意一点点透了出来,可语气轻缓和往日无异,仿佛两人的爱意仍存,“我又多了一个故事,你要听吗?” 宁越之垂眼,握住他的手腕,也如同往常一般将灵力输入他的体内,浅声反问,“阿寻,我这儿也有个故事,你要听 分卷阅读128 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太喜欢攻受强强化、彼此‘虐’杀了!(叉腰)(←也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我是亲妈阿肆) 第069章·魔10 “不了,故事听多了没意思。” 祝寻的眼神冷了下来, 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宁越之的提议。 从重生到现在, 他受到的蒙骗就已经够多了。 鬼欲说得没错——什么情爱?不过是旁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摒弃的东西,只有他还握着那点抓不住的流沙, 自以为还有人可以信、有人可以依赖。 简直是讽刺! 宁越之将他眼底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心中越发悲凉。与此同时,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别碰我。”祝寻挣开他的禁锢, 却在要闪身离去时被对方死死扣住手臂。祝寻察觉到他的力度, 冷冷睨了回去。可惜对方没有回应,甚至垂下眼眸避开和他的对视。 祝寻早被身体的痛苦灼烧到麻木,可胸口还是堵着一股怒意, 他见自己挣脱不得, 吼道, “宁越之!你……” 这话还没说完, 他被对方死死地圈在了怀中。 宁越之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眼神完全暗了下来,原本清浅的眼眸中竟划过一丝短暂的戾气。他的掌间运出一抹强烈的灵力, 不由分说地扎入了祝寻脖颈处的黑色咒纹里。 “——啊!” 祝寻手背上的青筋爆起,敌对的心里让他将直接狠狠扎入宁越之的后背。体内的诡气顺着他濒临破碎的理智, 无止境地往外涌出。纯黑色的诡气和纯白色的灵力,相互交融。两股巨大的天地之力涌现, 携卷起的狂风将内城里的物品混乱成一团。 “阿寻,对不起。” 宁越之的话语落在他的耳畔,一如往昔。可他独独略过后面那句——忍一下, 再忍一下。 此时此刻,濒临失控的祝寻哪里分辨得出他的语气,哪里读懂得他的深意? 他的指尖死死扣住宁越之的后背,越笑越癫、越笑越痛,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你还不肯放过我,你杀了我一次,还想要杀我第二次。” 宁越之,你当真厌恶我到如此地步! …… 辰和二十七年,秋。 即便结界外头落叶萧萧,可被灵气笼罩下的怀秋山脉内还是一片生机盎然。 祝寻用寄澜挑着两只被捆住脚的野鸡,兴致冲冲地跑进结界内,不管不顾地喊道,“吱吱,我回来了!” 宁越之正在屋内凝神练气,听见这声称呼,气息难免波动了一瞬。即便他再三要求祝寻改口,可对方偏偏像是叫上瘾了,每每都用这个称呼来调侃他。 久而久之,宁越之自知扭转不过来这句称呼,便也算了。他睁开眼睛,恰巧撞见祝寻提着野味进门。 “原来你在修炼,怪不得都没应我。”祝寻环视一圈,将野味丢在门口。他坐在简制的椅子上,给自己斟上一杯‘醉心’。 “茶凉了,我重新给你烹。”宁越之起身,往他的茶杯里探了一眼。 “不用了,冰凉凉地喝着正舒服。”祝寻摆了摆手,笑眯眯地凑近他,“我想吃你给我做的菌类炖鸡汤。” 两人住在结界内一月有余。 虽然都练过辟谷,但祝寻还是喜欢倒腾吃食。这结界外的野味颇多,祝寻隔三差五就希望出去打猎。 起初宁越之不放心他的身子,还会跟着前去。后来发现他将诡气控制得当后,便就不跟着了,只是会定时用灵力给祝寻稳定体内的诡气。 “哎呀,你就给我做一顿吧!每次都用火烤,吃得我的嘴巴都油腻腻了。”祝寻软下态度,“我给你打下手,好不好?” 宁越之不喜欢浓重的烟火气,先前又未接触过餐食,不肯轻易下厨。半个月前,祝寻死皮赖脸地求了他一次,原本只是想要玩笑一下。没想到宁越之在厨艺方面简直天赋异禀,只需稍稍询问过程,就能炖出一锅绝味的鸡汤来。 只需一次,就让祝寻彻底上瘾了。 “你答不答应吗?”祝寻蹙了蹙眉头,故作生气,打算软硬兼施。宁越之早就瞧出他的如意算盘,无可奈何,只提醒道,“……没柴火了。” 祝寻听见这四字,就明白他的回答。 他连忙站起身来,勾住宁越之的肩膀,讨好道,“好说好说,我拿着寄澜去竹林里砍!” 寄澜听见自己的名字,‘吱唔’一下就从地上腾空绕到祝寻的身侧转圈圈,仿佛十分兴奋的样子。 宁越之拿出帕子,给祝寻擦了擦额上沾染的灰,“拿着上古灵剑劈柴火,大概也就只有你一人。” “这算什么,我还能用寄澜打野味呢。”祝寻撤出他的怀抱,将他帕子塞入怀中,“迟点再擦,反正还是要弄脏的。” 祝寻移了移眼,看着床边正静静放置的清遥,揶揄道,“我的小寄澜又听话又好使,哪里像你的清遥剑,让它帮忙杀个鸡都不乐意。” ……野鸡没杀成,还差点和寄澜打起来。 清遥闪了闪白光,突然飞到宁越之的手边。宁越之将其握住,垂眸看了看。祝寻耸了耸鼻子,嘟囔道,“真是无趣,主人和灵剑一个样子。” 他握住寄澜,临走前还不忘再调侃上一句,“走吧,小寄澜,我们两个才是干活的命。” 宁越之望着祝寻潇潇洒洒的背影,摊开手掌,吩咐,“清遥,去帮忙。” 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清遥灵剑:“……” …… 是夜。 填饱肚子又洗去一身尘埃的祝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竹床上。他看着闭眼凝神的宁越之,突然升起了点玩笑心思,勾起脚趾头堪堪略过对方的大腿根侧。 宁越之睁开双眸,镇定地望了回去。 “咳咳。”祝寻快速收回脚,假装无事发生。可下一秒,他却忽然不满了起来,“你要凝神修炼到什么时候?都很晚了。” 宁越之屏了屏气息,放松下来。他看着一脸无聊的祝寻,薄唇微勾,“过来。” 祝寻乐呵呵地凑过去,眼中的光亮灿若星辰,“怎么了?” “七日后是你的生辰,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又或是想做的事情?”宁越之浅淡却认真地发问。 “我的生辰?”祝寻懵逼地眨了眨眼睛,显然已经忘记了这回事。自从出事后,他混混沌沌地过了不少日子,又在鬼市和人世兜兜转转。他只看得出季节更替,却忘记了今夕何夕。 如今宁越之一提醒,他才恍然记起。祝寻看着窗外的月色,笑问,“要到八月十五了?” 他的生辰很好。 八月十五,中秋日,团圆夜。 以往每年生辰,祝氏都会借着这个团圆的日子,给他打扮特办生日宴。也只有在那一日,原本严格规矩 分卷阅读129 的祝氏操练场上,才会铺开流水席。祝氏的弟子们聚在一块,轮番给他祝福,甚至溪岭山脚的子民们,也能上来讨得几杯酒、几块肉。 “嗯。”宁越之察觉出他细微的眸色变化,主动握住他的手腕,再问,“想要什么?” 祝寻从那点伤痛中出抽离出来,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要的,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天地间,尚有一处他可以肆意生存的角落。而最喜欢的人,就坐在自己边上。经历过最昏暗的日子,现在的一切,对于祝寻来说都已经很好了。 “……阿寻。”宁越之眉梢微蹙,短暂地闪过心疼。 “真没什么想要的。”祝寻反握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他怕宁越之多想,灵感一闪就想出一件需求,“等到了我的生辰,你带我下山逛逛好不好?” 他见宁越之没回答,立刻补充道,“我知道各大家族查我查得紧,我就想在最近的小镇里逛逛。啊,算了算了……” “好。”宁越之抢断他的话。 “嗯?” 宁越之对上祝寻的双眸,勾唇点头,“等到了你的生辰,我带你出去玩。” 祝寻怔了怔,忽地凑近在他的唇侧落下一点稍纵即逝的温热,“好。” 两人注视着彼此,终是相视一笑。 …… 又是两日。 祝寻在早晨转醒时,竹屋内并未瞧见宁越之的身影。他慢悠悠地起床,便看见了桌子上的字条。 下山,晚归——宁。 祝寻看见这五个简略的大字,哼笑一声,“每次留的字条都这么简略,好像多写几个字会把你怎么着一样。” 宁越之每隔五日就要下山一趟,以便打听各家族的消息。那日他护着祝寻离开,也算是某种意义上背弃宁氏。可他毕竟是宁氏少掌门,有些事情不能不挂怀。 祝寻知晓他的心思,更觉着自己在‘拐走宁越之’这件事情上,的确有些责任。因此,每次宁越之要下山时他从不阻拦。 反正早出晚归的,最多就是一天没见面罢了。 祝寻没多想,只将字条妥善收入柜中,便出门洗漱。 只是这一次,宁越之却没在傍晚准时回来。祝寻提着心等了一个晚上,也没等到对方归来的身影。 他记着宁越之和他说过的话,忍着直接冲下山去,只是在结界内守着。只可惜,一日,两日,三日…… 祝寻日夜担心宁越之出事,心绪越发焦躁。在第四日的清晨,他终是按捺不住,戴着一顶草帽出了结界。 大罗山镇是离着最近的集市。 祝寻许久未出门,身上又没多少盘缠,心里多少有些发紧。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在一个行人较多的路口茶摊坐了下来。 “掌柜,给我来壶茶水。”祝寻压低草帽,说道。 “好咧。”掌柜的手脚很麻利,顷刻就给他端上一壶,顺带还主动给他倒上茶水。 祝寻将杯子举到唇边,瞬间闻出了茶里的霉涩味。要是寻常的百姓喝茶解渴,自然分别这么多。可他连日来被宁越之特制的‘醉心’给惯着,难免被养刁了嘴巴。 祝寻想起这事,想起几日未见的男人,思绪斑驳恍然。 “掌柜的,这里来一壶茶水。”边上响起一道粗狂的嗓音,随即而来的,还有四五人落座的声响。 祝寻暗暗瞥了一眼,发觉几人衣着不菲,手上还各自揣着几把长剑。 “几位客官,是仙门中人吧?”掌柜热络道。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不懂各家族修炼的路数,只觉得他们能御剑飞行,好生气派,因此才喊了‘仙门中人’。 那几名修士对视了一番,轰然发笑。 掌柜见此,也不恼怒,好气追问,“不知几位仙人来这等偏僻小镇做什么?” 有人喝了一口茶,畅快地啧了啧嘴巴,“和你说说也无妨,正好向掌柜你打听点事情。前几日这里是不是有一群人来过?就是穿着云鹤图样的衣服,瞧上去也像是仙门世家。” 祝寻听见这个形容,顿时竖起了耳朵。 “没错没错,有的。”掌柜回答,想了想,“他们停留了两三日,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后来没几日就走了。” 几名修士对视一眼,肯定道,“看来传闻没错,宁越之的确出现在这个地方,甚至还被宁氏的人给带回去了?” “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则这宁氏众人为何藏着掖着不肯说?没事跑到这个偏僻角落来?” “现在宁越之和祝寻的关系传得沸沸扬扬的,甚至还有传闻是宁越之私自带走了祝寻……要是这事是真,这宁氏有什么脸面坐着修行世家的第一把交椅!” “这祝家倒台后,那些家族就眼巴巴地盯着宁、沈两家呢!明面上和以往一样顺从依附,可实际上呢,巴不得他们出点差错!” 这几名修士没有归附于任何家族,因此说的话也就胆大一些。 祝寻只在一侧角落细细地听着。 “话说回来,上个月在南林沈氏的手底下出了命案,后来又有人说见过祝寻的踪迹……外界都猜那位沈顷岚少掌门暗中偏袒了祝寻,帮他逃过一劫。”那人压低了声量,小声分享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有个朋友在沈氏当差,听说沈掌门连夜赶回来,就关起门来将那位少掌门狠狠抽打了一顿。” 顷岚被沈伯父打了? 祝寻蹙起眉头,心里越发觉得愧疚。 “他们沈氏的祖传长鞭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段时间沈少掌门都快销声匿迹了!” 有人呸了一口,数落道,“这祝寻可真是灾星,害父母、害同门、害亲弟、害好友……我看宁氏要是再不出面澄清,早晚要完蛋了!” “宁氏内部早就闹起来了!没听说宁氏旁支都蠢蠢欲动了吗?我猜,那位宁少掌门回去,恐怕少不了吃苦头了。” “……” 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而角落里的祝寻早已被担忧侵满。 他早该知道的!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宁越之带他离开,甚至‘背弃’了宁家……连这几位散客修士都能随口编排、说道上几句,更何况那些权欲熏心、本就腐烂至极的家族!恐怕这些的肮脏话,只多不少! 祝寻握紧拳头,心中暗自做下决定。他往桌上放下为数不多的几枚铜钱,快速离去。 …… 祝寻日夜未休,御剑直奔宗山而去。直到临近宗山郊外,他才收回寄澜,步行前往山脚下的城镇。 一路上,竟然没有半点人影。 祝寻心底渐渐升起不安,可他记挂着宁越之,只能硬着头皮前往。直到靠近了城门,他的这点不安感才被彻底放大! 宗山脚下的城镇依附于宁氏,向来热闹非凡。而现在,祝寻放眼望去,这里居然成了一个空城? 分卷阅读130 祝寻站在城门外,警惕未动。 忽然间,一阵狂风由上掀起,彻底掀开了他头上的草帽。 祝寻抬眼望去,一道巨大的锁阵结界笼罩了下来。各大家族以及修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祝寻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 城内,一个红衣女子带着众多修士走来。她面容娇艳,看向祝寻的眼中却带着几分狠毒的快意,“祝寻,终于等到你入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一切都是寻寻儿的视角~(吱吱视角会出现的~我能解释!但现在还不能说~) 是的,整理一下时间线,你们应该猜到了——寻寻儿在他生辰当天orz -- 第070章·魔11 祝寻双眼微眯,分辨出来人。他无意多惹事端, 即便被众人包围, 他还是笔直地站着,颔首询问, “薛小姐,何必布下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我?” “你认得我?”薛如萱眉梢微挑, 又隐约显出几分骄纵来。 祝寻想起对方和宁越之的那点事情, 虽然说不上吃味, 可总也有些不舒坦。更何况,如今薛如萱带头在宗山底下来堵,显然是故意为难他, “是, 对于薛小姐大方求爱的事迹, 略有耳闻。” 祝寻这语气虽不温不火, 可偏偏探到了薛如萱心里的那根刺。 “你!”薛如萱顿时拉下脸来,抽出一侧侍从的长剑劈了过去。 祝寻迅速侧身躲过,稳稳当当地站定, “薛姑娘,何必执着于没有缘分的事情?害人伤几, 是捞不到好处的。” 此话一出,旁侧便有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薛如萱恋上宁越之的事情, 一开始就传遍了。原本说好的‘成婚’没个影子,这男方反倒是和祝寻多了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如今薛如萱和祝寻碰在一起,撇开别的事情不说, ‘情敌’相见,也算得一场好戏。 “祝寻,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对我张扬?”薛如萱迅速凝住心神,沉住气又道,“你看看四周,全部都是来讨伐你的仁义之士!” 薛如萱有些手段,故意抛出‘仁义之士’这种字眼,借着提点祝寻的名义,更是提醒了旁观中的众人。他们今日聚在一起,目的只有一个——讨伐祝寻! “你在荒山坟杀害同门,在各地用诡气伤人,上回更是打伤各大家族,还以宁氏诸多内门弟子的性命挟持了宁少掌门!这些事情,由不得你不认!”薛如萱气势更足,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给祝寻钉上了彻底的罪责。 “我拿宁氏子弟的性命……”祝寻眉梢蹙了蹙,一时失言,“来要挟、要挟宁少掌门?” 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人问道,“不对啊!薛姑娘,你这消息可靠吗?不是说宁少掌门和祝寻有……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吗?” 薛如萱视线扫了过去,竟是少有蛮横地飙出的粗话,“我呸!这种下三滥的谣言也有人信?宁少掌门的为人向来诸位清楚,他怎么可能和祝寻扯上什么关系?我倒是想知道,是哪些‘有心人’传播这些风言风语,是故意和宁氏、薛氏过不去!” 此话一出,又堵上了不少人的嘴。 即便有家族想要借这件事情,丢了宁越之、宁氏的连忙,将他们从‘世家第一’的交椅山扯下来……可在这种关头,谁也不会傻到去认这番肮脏的野心。 “就是!宁少掌门怎么会和祝寻扯到一块?说不定祝寻他自己有什么龌蹉心思呢!”立刻有人应和。 祝寻嗤笑一声,眼中讽刺的意味更明显。 事到如今,是什么锅都能往他身上推了!他的存在,已然成了各地家族团结协作的最好武器。 “祝寻,你笑什么?”薛如萱见他如此,眸底几乎要生出毒刺。 各大家族的修士站立不动,由着她和祝氏对视。实际上,祝寻的诡气修为让他们有些发怵。都说‘枪打出头鸟’,薛如萱愿意做这只鸟儿,他们又何必阻拦? 祝寻知道众人犹疑着不敢上前,并不急着溜走。他们选定在宗山脚底下围堵,那么宁氏的人早晚会下来主持大局。只要能见到宁越之,确保对方安然无虞,到时候他再离开也不迟。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薛小姐……你和宁越之算得上什么关系?又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祝寻发问。 薛如萱眸色明明灭灭,似有什么阴毒计谋。她走上前去,却被侍从给拦下,“小姐!小心!” “不必。”薛如萱屏退侍从的阻拦,一步步走上前去。她盯着祝寻,一字一句明示道,“我和他什么关系?祝寻,你来得也巧,两家长辈刚巧定下了我们的婚事。” 祝寻听见这最后半句,瞳孔轻微一颤。 “拜你所赐,平白无故让他蒙受那么多非议,你叫我待你如何?”薛如萱捕捉住祝寻小到极致的情绪变化,一不做、二不休扬声道,“我如何得知这些事情?那是因为他当着宁氏长辈的面亲口否认了和你的关系!那些传闻更是无稽之谈!祝寻,你名声臭了无所谓,可你心思歹毒,偏偏拉上越之给你做垫背的!” “你先诓骗沈少掌门,他就差点着了你的道!”薛如萱巧舌如簧,一字比一字更为真切,“你见诓骗无用,就改变了策略,故意拿宁氏弟子的性命来威胁越之!” “他不愿同门有性命之忧,这才跟着你离去,好在前段时间他挣脱了你的控制,回到了宁氏。” 祝寻咬了咬牙,体内的诡气随着他的情绪开始翻涌。他强行忍住,沉声说道,“……薛小姐不愧是商人世家出身,即便薛家投向了修行,这张嘴可还是能说会道。既如此,宁氏的人自然对我恨之入骨,请问他们人呢?” “请问!宁越之他人呢?” 祝寻说到最后一句,体内的诡气忽然有了外溢的痕迹。众人大惊,顿时警惕起来,举着各色的灵器紧紧对着他的方向。 “祝寻!你最好别给我惹事!”有人出声警告。 话音刚落,城门口的修士们就自动退到了两侧,留出一条路来。祝寻以及众多家族修士都看了过去。一群人穿着统一的宁氏制服,为首的人正是当今宁氏掌门——宁苍升。 不少人喊道,“宁掌门!”“宁掌门,你们可算来了。”“宁掌门,你们来得正好!” “宁伯伯……”祝寻握紧双拳,将称谓含糊在了口中。宁苍升笔直站立,对上祝寻通红的目光,心有不忍。 可边上有宁氏长辈抢先一步喊话,“祝寻,昔日宁、祝两家交情不菲!可现在,我们宁氏的正道清誉差点毁在你手上!你到底是何居心!” 宁苍升听见这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那名喊话的宁氏长老见此,压低音量提醒,“掌门,别忘了我们之前是怎么商议的!为了宁氏,更是为了越之,你 分卷阅读131 不可再存着仁心,犹豫不决了……” “宁掌门,我……”祝寻开口,企图解释。对待旁人,他都可以强硬不服输,可以由着脏水泼上身。可在宁苍升面前,他却不能如此。对方既是宁越之的父亲,更是一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宁苍升合了合眼,冷淡地止住他的话,“祝寻,悬崖勒马吧。别让泉下有知的鹤龄兄彻底对你失望。” “……”祝寻听见他的语气,又听见亡父的名字,心中凝却了一瞬,“那他呢?他在哪里?” 宁苍升握紧手中的长剑,狠着心斩断他的心思,“我儿和你没半点关系,望你知晓。祝寻,回头是岸。若是你肯废掉自己的诡气修为,自我了结,兴许我还能说服众人,留你一个全尸。” 话已至此,算是彻底割裂了。 祝寻苦笑,垂头后撤一步。 废掉诡气修为?若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站在近处的薛如萱微微勾出一抹冷笑,她看着祝寻孤立无援的模样,眼中的阴毒再起。什么婚姻?什么未婚夫?都是她信口捏来的说辞。 从宁越之拒绝她的那天起,就有一枚毒针狠狠插在了她的心里。她的自尊、她的高傲不允许她想任何人低头、服软喊痛。所以,她任由这个根刺扎入,糜烂心扉。 宁越之不爱她又如何?只要她毁了祝寻,早晚有一天,宁越之会断了对他的念想! “祝寻,你被骗了。从一开始,就被骗了。”薛如萱越靠越近,直到贴近祝寻。有人在背后喊她回来,她却置若罔闻,“你以为他是爱你吗?错了。当年你和越之被严轩朗带人围堵的时候,是你以身为诱饵,引开了他们,这件事情间接性地导致了你的死亡……” 的确,那日如果祝寻出事,那沦落到今日这个下场的,就会是宁越之。 “他爱你?”薛如萱盯着他,像是自问自答,又像是逼迫祝寻认清事实,“不,他只是对你有愧疚!” “他把愧疚当成了情爱,所以才对你百般关照。你好好回忆一下,在你出事之前,越之对你温声细语过吗?” 祝寻身上的诡气越溢越多,可他像全然感受不到一般,只是静静站定。 “你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依赖,甚至不惜寻到宗山,入了我们的局。”薛如萱眼神越发阴毒,“那么多人围堵你,甚至宁氏掌门都来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可他就是没出现,更不会护着你。” “祝寻,事到如今,你还认不清楚吗?” “薛、薛小姐,我对你一忍再忍,请惜命。”祝寻咬着牙回答。 “你要惜命?”薛如萱袖口内多出了一个玉瓶,她垂眸将瓶中的诡气堵在手中,忽然靠了过去。祝寻看见她眼中前所未有的偏执和疯狂,听见她说道,“可我不惜伤了自己,也要毁了你!” 电光火石间,薛如萱将那道诡气击中了自己的腹部,瞬时往后倒去。 “是诡气!薛小姐被祝寻伤了!”众人没能看清,以为祝寻率先动了手。一时间,各种灵器朝祝寻猛然袭来。 祝寻察觉到危险来临,终于将蠢蠢欲动的诡气彻底释放了出来。短短片刻,多色混杂的灵力和纯黑色的诡气交缠在一起,引得风云变色。 各地暗藏的诡气、冤魂在冥冥之中受到指引,源源不断地移了过来。 渐渐地,开始涌现出受伤的人,血腥味引得诡气冤魂们更为兴奋。祝寻被诡气包裹着站在中央,眼眶彻底弥上血色。 祝寻的修为早已经越过了凡人能及的地步,哪里是他们随便就喊打喊杀的。只要他不失控,怕是没人能伤到他分毫。 一而再、再而三的围剿,祝寻算是看透了——整个修行界容不下他,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他杀掉。 既如此,他又何必费力控制着自己的诡气?以往为了不滥杀无辜,强行控制着源源不断的诡气,到最后将自己弄了个遍体鳞伤…… 可笑!讽刺! 祝寻眼色越发阴狠,充斥着血色的双眸隐约发痛。忽然间,他听见一道含糊却又急切的声响,“阿寻,停下!” 原本坚固的心防松懈了一瞬。 “阿寻!停下!你会被反噬的!” 祝寻撤开眼前的诡气,麻木地环顾着四周。无数人死人伤,在他的正前方,甚至还几名宁氏长辈倒地昏死。 “少掌门,你不能过去!” “越之,回来!” 祝寻确认了不是幻听,紧绷着的敌对心神顿时断裂,他强行镇压住周遭的诡气,生怕伤到不该伤的人。 可眨眼间,一道白色灵光突然冲了过来,是利刃刺破身躯的撕裂声。他的胸口被捅出好大一个窟窿,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祝寻怔了一瞬,立刻就有诡气反噬入内。 “阿、阿寻?” 血色弥漫了双眸,在一片赤红中,他模糊地辨别出近处的人影。祝寻盯着男人的模样,伸手摸上胸口插着的灵气。 再然后,在对方失控的慌张表情下,垂下视线。 清遥? 怎么是他的清遥。 有杀红眼的修士立刻吼道,“宁少掌门,杀得好!” 源源不断的诡气早已经不受控制。 祝寻握紧清遥剑的剑柄,一步、一步地靠近宁越之,浓稠的鲜血滴落在他的脚下,延伸出一道刺目的血路。 “为什么?” “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宁越之早已没了昔日的冷静,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显出不可掩饰的慌乱。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对方却是忽然在一片诡气中抱紧了他。 ——嗤! 清遥刺得更深。 血腥味彻底扰乱了一切。 祝寻像是感知不到痛觉一般,环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耳侧,“……今天是我生辰,你答应过我的。” 他出口的话是彻底的绝望。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送给我的贺礼吗?” 绝望过后,是癫狂至极的可笑。 “他们厌恶我,想要夺我的命,原来……”祝寻后撤半步,大笑着淌出血泪,“你、宁越之也一样。” 祝寻把宁越之当成仅剩的一方天地。 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 这样的他,天地不容。 “……既如此,如你所愿吧。” 从绝望到被诡气反噬,再然后,魂飞魄散。祝寻一朝重生,却隔了千年。他成了一介微弱的命魂,没了记忆,错将旧人当成新人,甚至再度将感情付之…… 多可笑?多讽刺! 体内被诡气侵蚀的钝痛慢慢平息,祝寻的赤金瞳色慢慢散去,眼中的脆弱和痛苦显现出来。 宁越之,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 尤忘招来阴府鬼兵,封锁了整片鬼市,正当双方焦灼之际,内城里扩开一道浓烈的白色灵力,硬生生 分卷阅读132 晃晕了所有的鬼物。 “怎么回事?”沈顷岚停下攻击,身上还存着屠杀后的戾气。 尤忘转身看向内城,总觉得这股灵力十分熟悉,“……不知道。” “兄长、师父!”喻言最快反应过来,直接闪身前去。后两人见此,连忙跟上。 内城里一片狼藉,充斥在两人周围的诡气和灵力相互抵消,最后竟是什么都没剩下。 祝寻脖颈上的咒纹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体内的诡气也消散全无。宁越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苍白,他看着恋人脖颈上扎出来的血洞,用仅剩的最后一丝灵力将其修复。 “阿寻。” “别碰我。” 同时响起的话语,是截然相反的语气。一个爱意到了极致,一个却冷到了极致。祝寻费力撤出宁越之的怀抱,触上自己的胸口,面上满是讽刺,“清遥不愧是上古灵剑,我现在都还觉得疼。” “……” 宁越之狼狈地跪在地上,眼睑颤了颤。他的视线随着祝寻由下而上,深情却痛苦。他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却是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躲开了。 “哥?师父?”喻言被这一幕看呆,只能由心低喃。 祝寻瞧见三人近乎一致的诧异表情,将视线移了回来。他从纳灵袋中召出寄澜,发了狠般地将刺了过去。 “哥!” “祝寻!” 呼声响起的同时,寄澜发出红色灵力,硬生生反力拦住了祝寻。它急切的吱唔了两声,连带着剑身都在发颤。 宁越之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寄澜,猛然伸手一握刺入自己的胸膛。他忍了一瞬,猛然涌出几口浓血,溅落在地,“阿寻,我……” 祝寻眼中闪过一丝波动,转瞬再度冷硬。他松开寄澜,徒剩下三字。 “别见了。” 永远不必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根那刺,必须由他们亲手拔掉!两人中间的确有误会,其实吱吱的痛苦并不比寻寻儿少~后文会解释,会甜会甜会甜!(甜文作者肆,不是说说而已。) == 恭喜小可爱们熬过最虐的这一波,今日留言给你们发红包补偿叭,啾啾啾~~ 第071章·爱01 宁越之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整个人陷入将要失去的恐慌中, 寄澜还插在他的胸口, 被割裂的痛楚感惹得他虚汗直流,“阿寻,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 “别碰我。”回应他的, 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 从始至终, 祝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宁越之缓缓落下手, 苦笑了一瞬。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用力将寄澜从自己的胸口拔出,又是血溅落地的声响。 祝寻眉心轻蹙了一瞬, 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哥, 你去哪里!”喻言看见祝寻这突如其来的离开, 对着空气大喊道。尤忘和沈顷岚对视一眼, 开口道,“喻言,阿寻他应该没事, 有事的是你师父。” 喻言反应过来,立刻跑了过去。他顾不得脏乱, 趴跪在宁越之的跟前。后者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痛苦,痛苦到近乎麻木。 明明是爱干净的人, 此刻却由着血污沾身。 宁越之似乎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竟是直直往一旁栽去。 “师父!你怎么了?”喻言赶紧扶住对方。他跟在宁越之身侧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想此刻一样虚弱。 沈顷岚走近, 蹲下身子探着宁越之的灵脉,眼底的神色由震惊化为了无奈,可嘴上仍是强硬道,“把自己千年修为费得一干二净,还敢往自己胸口捅刀子?宁越之,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行了,顷岚兄。我的诡气修为不适合他,你先用灵力替他稳住元神!”尤忘于心不忍,一反常态替宁越之说话,“喻言,止住你师父伤口上的血。他现在的身体和常人没区别,再不止血,他真的要成为我的阴府贵客了!” 沈顷岚口中虽然数落,但是手上早已麻利给对方输入灵力。 喻言拿出几道止血符,贴在宁越之的伤口处。后者轻咳两声,气息微弱,“喻言,去找你哥。他体内的诡气才散干净,还不稳定。” “他比你这个将死之人好得多。”尤忘看着宁越之骤然减弱的命格,无端生出几分气恼,“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当年让他在你怀里心死,如今又以命换命换他新生!宁越之,你可真是了不得!” 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越之这一出简直是在逆天改命,祝寻被诡气控制甚至反噬,他竟也不管不顾地释出了自己全部修为,将其抵消。 此法看似通俗易懂,可想要成功简直难如登天。稍有不慎,魂飞魄散的就是他们两个人!怪不得那日宁越之敢在他们面前保证——“我绝不会让他出事,即便拿命来抵。” 原来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祝寻背后掌控的是虚无神迹,即便神迹存世已久,可内在的能力仍是不能小觑。而宁越之为了救祝寻,不惜将千年修为一朝散尽。 恨意和爱意,欺瞒和救赎,共同扎在了两人中间。对于刚恢复记忆的祝寻来说,一时间又如何能面对? 而对于宁越之来说,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可他居然还敢将寄澜往死里刺入身子?真真是不要命了! 这两个人,简直是孽缘! 沈顷岚好不容易稳住他快要涣散的元神,想起好友方才离开时的鲜活模样,发问,“祝寻的最后一道精魂,一直在你手上?” “还有,他的天魂其实也存在你的手上?” 三魂七魄,前者指代天魂、地魂、生魂。生时□□为生魂,死后鬼魂为地魂,而天魂则是代表了天地间独有的灵根。 “沈大哥,你先别问了。师父他、他要撑不住了。”喻言眼眶稍红,一时有些无措。于他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离了心。兄长不知所踪,师父危在旦夕……有什么局面比此刻更无助? 尤忘见此,终是软了几分。抛开别的不说,散尽修为、以命换命,当今世上除了宁越之,怕是没人能做、敢做了。 他探了探宁越之的命格和元神,“暂时稳住了,你带他回去。顷岚兄,你试着探探祝寻离去的踪迹,鬼市的事情留给我解决就好。” “……好。” “嗯。” …… 几日后。 祝寻迷迷糊糊地从醉梦中醒来,随手一动就打翻了边上了几个空酒瓶。他怔了半瞬,察觉到不远处上方的日光,才知身处何处。 那天他从鬼市离开,又不想回到陵城,兜兜转转间就回到了这片故土。他买了一堆酒酿,趁着无人注意之际躲回了这个地下洞内,又在上方布下结界。 分卷阅读133 酒入喉,醉入心。 许久不曾拥有过的感觉,纷至沓来,身体有了温度,感知了疼痛……在醉酒的头晕目眩中,理智却清晰地将过往的一幕幕都拉了出来。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人的? 像是从小听闻他的名声,便记在了心底;又像是每一次的世家见面,瞧见他不苟言笑却又冷清如天上月的模样;又或是那年试炼大会,他得知两人‘不着调’的娃娃亲,说着‘非他不嫁’的玩笑又被当场抓包,感受到祈祷大会上周遭一众仰慕惊羡的目光;抑或是双亲离世、祝氏灭亡后,身侧人只剩那一个他…… 祝寻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想着,越来越麻木。 可思绪朦胧之际,他又想着:清遥没入胸口的剧疼,那么寄澜呢?他将寄澜毅然决然刺入胸口的时候,也像当初那样疼吗? 骤然转醒后,他唾弃又自恨,无助又绝望——都到了这个时候,心里竟还是想着他、念着他? 祝寻掩住脸,发出低哑却干涸的痛声,他反反复复追问——当初既然杀了我,为何这世又要救我?为了给了我希望,又要让我彻底陷入绝望!原以为重来一世,什么都可以再来。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又弄出这副狼狈模样? “父亲,阿娘,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走才是对的?”祝寻无力地靠在墙壁角落,就像是被人怀抱在怀,即便这个‘怀抱’是冰冷冷的温度。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声颤抖着的呼喊,“……哥,原来你真躲在了这里。” 祝寻抬头,用布满红色血丝的疲惫目光望去,“喻言?” 喻言快步走近,不管不顾地坐在他的身侧,心疼不已,“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记不清了。”祝寻摇了摇头,又打算去拿一侧的酒瓶。喻言止住他的动作,伸手探上他的额间,蹙眉道,“哥,你发低烧了!” “低烧?”祝寻痴笑一声,拨开他的手,“我能发什么低烧?” 喻言叹了口气,直接将自身灵力输入他的体内。祝寻见此,刚欲抽手,却突然发现早已枯竭的内丹竟是缓缓升起暖流。 怎么会? 自从被诡气缠身后,内丹里的灵气就消耗殆尽了! “……师父用尽毕生修为将你的体质修复了。”喻言怕祝寻不爱听关于宁越之的事,只挑最简练的话来说。 “修为散尽?修复我的体质。”祝寻反问,可惊觉自己的语气过于在乎后,又嘲讽笑笑,“喻言,是他让你来当说客的吗?也是,他把你从小养在身边,就是等着今日这种局面。” “哥,你别说这些气话。”喻言持续给他输送着灵力。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抗拒的意思,这才继续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现在还在昏迷,尤忘大哥和沈大哥都给他探过情况,说、说师父自封了元神。” “……” 喻言压住语气里的心痛,梗咽着发话,“哥,师父他是爱你的,他这千年从未放弃过等你、找你。” “爱我?因为愧疚爱我吗?最后迷途知返,再用他的灵剑彻底了结我?”祝寻嗤笑,狠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喻言,我这里好疼,真的好疼,任何痛苦都比不上他给我的这一剑。” 祝寻的酒意渐渐挥发,更理智,也更痛苦,“说起等我、找我,尤忘他们不也是一样吗?” “不一样的。”喻言反驳,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重复道,“师父他是不一样的。” 祝寻偏过头去,苦涩发笑,“我的幺弟现在都向着外人了,是吗?”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黑雾笼罩。雾气散去后,尤忘的身影显现了出来。他看着祝寻和喻言的姿势,干脆也在一侧坐了下来,“祝寻,你还好吗?” “尤忘,你也是来当说客的?”祝寻问。 “不是。”尤忘回答得干脆,“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向着你的。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和宁越之扯上什么关系。” 祝寻无言,心底并不否认尤忘的说法。 尤忘眉眼间闪过一丝复杂,他想起宁越之近日来的样子,终是定下决心,“喻言前世离开得早,有些事情你可能觉得他不懂。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能不能多信任几分?” “我信你。”祝寻颔首,却又无力补充,“可我不想听。” 尤忘并不怪他的拒绝,垂眸像是自言自语道,“当年,其实我最后关头赶去了宗山,可还是来迟了一步。你被诡气彻底反噬,杀得各家族的修士毫无还手之力。再然后自爆而亡,魂飞魄散。” 祝寻的记忆只停留在清遥刺体、和宁越之决裂,再往后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可就在你出事后不久,宁越之就企图跟着你自爆。” 一句话砸得兄弟两人都懵在了原地,后者不敢置信地问话,“师父曾经想要自爆?!” 尤忘闻言,定定看向祝寻,断定道,“是。他看见你的魂魄四散后,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灵力暴增,短短片刻内冲到了出窍,炼化出了元神。” “他想自爆元神,在场唯一能够阻止的人就是宁掌门。” 祝寻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宁掌门是在那个时候……” “是。”尤忘点点头,解释道,“说起来也惭愧,那个时候的我,痛恨宁越之,又气急了自己,所以疯了一般地追着你的精魄的踪迹而去。” “宁掌门的死讯,还是很久之后,我通过沈顷岚的口才知道。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宁越之一名。” 当年围剿之时,沈顷岚被沈掌门禁锢在家中,等他出来时一切都变了模样——自己的父亲重伤昏迷,昔日好友魂飞魄散,宁氏掌门已经换成了宁越之…… 他急慌地跑到宗山找人询问,只得到统一的说辞——现任宁掌门宁越之手刃了祝寻,前任掌门重伤而亡。 正因为如此,沈顷岚才对宁越之多上了一份愤恨之意。 “宁越之上任后,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短短数月就将不满于宁氏、诟病于祝氏的所有家族收拾了个干净,这其中被整治的最狠的是薛家。” 祝寻眼色晃了晃,“……薛家?和宁氏联姻的那个薛家?” “联姻?”尤忘不解地蹙了蹙眉头,随即反应过来,“你以为宁越之和薛如萱成亲了?” “……”祝寻未回。 尤忘摇了摇头,实话实话道,“没有的事。相反的,宁越之对于薛家、薛如萱的态度用‘厌恶至极’四字也不为过,这也是顷岚兄和我说的。你们能想象,宁越之这样一个性格的人当众言语辱了薛如萱吗?骂她撒谎成性、心如蛇蝎。” “师父会骂人?”喻言难以想象。 “据说那薛如萱被他辱骂,当场做戏寻死觅活,宁越之居然还将一把长剑丢在她 分卷阅读134 的跟前,让她有本事自尽而去。薛家主替女儿气不过,这才和宁氏结了仇。” 可那个时候的宁越之,早已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反倒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向薛家发难,弄得他们薛氏一族连修行界都待不下了。 又是数年,百年难有的九重天劫砸在了宗山顶。就是在那之后,人世少了一位宁掌门,神界多了一位新神格。 …… 祝寻眼色晃动了一瞬,疲惫无比,“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尤忘勾了勾唇,认命般地开口,“祝寻,我把你的死因大部分都归结在宁越之的身上,甚至单方面对他存了敌意。我听说人有轮回往生,更不信你就此消失,所以才入了地府。” 从鬼差到鬼兵,再从判官至阎王。 拿到生死簿的第一件事情,尤便查了祝寻轮回的痕迹,可是给他的只是魂飞魄散、无处可寻。 “我不甘心,不认命,擅自在生死簿上添上你的命格。可上古神物哪里是我可以染指的?我被上古神力反噬,差点从神格掉下去。” 祝寻听见这故作云淡风轻的语气,知道他是淡化了这份痛苦,心有不忍,“尤忘,你何必如此?” “你曾救我一命,我又怎么能不如此?”尤忘回答,眸色微微闪烁。 仔细想来,他对祝寻是抱了某些特殊的情感,只不过在这感情发芽之际,就被他自己和祝寻的‘死讯’一并压了下来。 “其实地府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散乱了好久。阎王之位与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我待在那个位置上,日复一日地盯着生死簿。直到两百多年后,我才在生死簿上再次看见了你的命格,上面显示天魂仍存。” 只要天魂不灭,就永远存有轮回的希望。而且生死簿自动预言,祝寻会在七百多年后重归于世。 “自从顷岚兄突破神格后,我就和他多了些交际,因此也将这个事情告诉了他。也是在这个时候,宁越之忽然入了地府,说是想要查看一番生死簿。”尤忘侧过身来,嘴角似乎流露出一丝可笑,自嘲,“我隐约能猜到他的想法,但我和顷岚兄故意瞒住了他。” 再后来,两人各自入定混沌。再度醒来后,就到了和祝寻相逢的年份。 喻言眸色复杂,他深深地沉了一口气,替宁越之郑重说明,“所以,在世上苦守千年的人,从始至终只有我师父一人!” 尤忘握了握拳,语带抱歉,“或许是吧。我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承认——宁越之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在意你。” 这份在意酝酿了千年,成了他唯一仅有的执念,甚至不惜拿自己、拿整个天地做赌注,只是为了换回平安无虞的祝寻。 “哥,你相信我,师父对你的感情绝对不会是假的。”喻言加重自己的肯定。 祝寻被这一连番的消息冲击得久久回不过神。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眶酸涩间又多出几丝迷茫,竟是不自觉地喃喃道。 “……可他为什么要杀我?” 祝寻觉得自己问出的问题,无意义又可笑。可他实在没办法忽略,这份完整却痛苦的记忆就像是他埋在心里的毒针,若是不彻底除去,早晚会折磨得他的身心彻底腐烂。 尤忘走了回来,脚下忽然生出一个黑色的传送阵。他蹲在祝寻的跟前,一如往昔的肆意勾唇,“跟我们回去,说不定一切就有答案了。” “什么?” 话音刚落,眼前便陷入一阵黑暗。等到祝寻再度回神时,已然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是宁越之在陵城的住所。 也是他和宁越之今生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两人带着发懵的祝寻进入二楼的卧室,里面的一男一女立刻站起身来。 沈顷岚暗暗睨向一侧的女人,如释重负,“你们可算回来了。” 女人没瞧见他的表情,只是立刻朝尤忘走近,美艳的容貌上满是担忧,“小安,你们没出什么事情吧?” “贺岚姑娘?”祝寻认出来人。 贺岚勾唇,朝他拘了一礼,浑身上下早已没了当日在海神岛上的戾气。她和尤忘对视一眼,姐弟两人主动给祝寻让出一条路。 视线触不及防地望见床上的男人,祝寻的内心顷刻间弥漫了酸涩和痛意。宁越之躺在床上,紧闭双目,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病态。 祝寻垂下眼眸,强忍行着情绪。半晌,他才颤抖着发问,“你们要做什么?” “记得在海神岛,我让你经历过的一切吗?”贺岚对着他问,“取宁越之的血液设下幻阵,让你把他当年经历过的、从他的视角再经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最后一个篇章了~~ 第072章·爱02 祝寻的思绪早在见到宁越之的那一瞬间,就陷入了凝结。等他回过神来时, 已经坐入了幻境中央。 贺岚坐在阵法主位的, 操持着整个大阵。而另外三人则是分别坐在三个方位,输入灵力加持。海神岛上的幻阵之所以那么逼真, 是因为贺岚改动借助了上古神迹。而现在,这个阵法能依靠的, 只有他们四人的修为。 “祝寻, 我不是宁越之本人, 没办法保证幻境内记忆的连贯性。”贺岚提点道,“还有你看到的幻境内容,可能不是百分百的安全。毕竟, 他自行锁住了元神, 是带着死志的。” 祝寻愣了愣,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幻境之内的画面, 皆是由宁越之亲身经历的。千年时光,善恶美丑,待人处事的外露面具实则都有他一人说了算。若是宁越之心理存着极端的一面, 说不定会企图将祝寻留在幻境内。 又或是,祝寻在幻境内遇到了什么‘危险’, 消耗殆尽了自己的灵力修为,就有可能永远耗死在幻境内。 “我知道了。” 祝寻颔首, 刚欲合眼又被喻言急声叫住。 “哥!” “喻言?” 喻言紧紧盯着他,原本温润的双眸却溢满了担忧,“你记住, 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你要带师父出来。而不是一起……”他顿了顿,终是没将那个最后的结果说出,“我不想一下子失去两个亲人。” 祝寻神色变化了一瞬,视线再度落向床榻。他没有答话,只是断然地合上了双眸,“开。” …… 祝寻感觉自己像是失重一般,随着天地万物漂浮。终于,一股悠扬却悲切的钟声响起,鼻端似乎还沾染上了点点香烛味。 祝寻用了蛮力逼迫自己睁眼,入目便是一片苍凉的白色。 “少掌门,各家族都派人前来吊唁,掌门还在前厅忙着,他让我喊你回去休息。”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祝寻顺着声源望去,前方的灵厅内站着挂满了白色祭奠物,一抹年幼却笔直的身影正跪在草垫上。 分卷阅读135 少掌门? 祝寻心有所动,立刻抬眼,果不其然上方的门匾上写着端正的大字——宁氏祠堂。 “少掌门,夫人泉下有知,定不希望你如此。”那人又劝慰道。 “老伯,你下去吧,我再陪陪母亲。”那名孩童侧过脸来,露出如白玉般雕刻的精致五官。这面相,除了宁越之,还能有谁? 祝寻呆立在门口,终于记起一事。 辰和十四年,宁氏发生了一起祸事。宁氏夫人怀孕时,竟是意外从高处跌落……最后一尸两命,听者无不惋惜道痛。 宁氏长子的宁越之,那时不过七岁。 “少掌门,自从夫人入棺后,你已经跪了一天一夜日了,再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那名老者心疼不已。 宁越之没回话,转过脸去,执意用行动表达一切。那名老者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起身,“我去厨房给你准备点东西吃。” 都传宁氏少掌门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就一派沉稳作风。如今看来,或许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明明不过七岁的年纪,可面对母亲的去世不哭不闹,执意熬夜守灵。 祝寻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心间短促一痛。还没等他多想些什么,眼前的视线却已然发生了变化。 哒哒哒。 后方不稳的脚步声响起。 “谁!” 警惕却尚青涩的声音从自己的口中传出,祝寻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的转动,看见门口那个矮小的身影后,他当即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附入幼时宁越之的体内了? 那现在跑到门口、又格外‘眼熟’的孩子是…… 果不其然,祝寻感受到自己(宁越之)愣了愣,诧异开口,“祝寻?” 被叫到名字的小祝寻呆萌萌地眨了眨眼睛,费力跨过高门槛,乖乖怯怯喊道,“宁哥哥。” 祝寻感受到心间压抑的悲痛缓了一息,紧接着就见小祝寻走到了跟前。他虽然入了小宁越之的体内,但处在‘记忆幻境’中,他不能代替对方做出任何言行。 只是没想到,自己小时候竟喊过宁越之‘哥哥’? 也是。 宁夫人去世时,祝寻不过六岁年纪,又不像宁越之这般年少稳住。别说是这句称呼了,就连这件事情,他都忘了个干净。要不是误入了这层记忆幻境,他都不知道宁越之居然将这事记了这么深。 祝寻索性充当了一回‘第一视角’的旁观者,默不作声地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你怎么在这里?”宁越之瞧见他这张粉扑扑的脸,突然有些回不过神。 “阿爹带我来的。”祝寻扑棱了一下,挪着膝下的草垫离到宁越之更近了一些,是少有的乖巧,“阿娘在家里照顾小澈,她、她叫我来陪你。” 宁、祝夫人少时便是深闺密友,此番宁夫人突然去世,祝夫人自然是悲恸不已。只是自己的小儿子尚在哺乳期,她产后身子又弱,实在无法赶来参加葬礼。 她念及宁越之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肯定备受打击,因此在嘱咐了年纪相仿的长子好好陪着安慰。 宁越之反应过来,轻声说道,“不必陪我,宗祠夜里风大,你会着凉的,回去找祝掌门吧。” “我不回去。”祝寻小小年纪,但也有自己的理解和执拗。他见宁越之‘赶’他离开,当即就牵住了他的手,“就算阿娘不说,我也陪你。” 宁越之垂眸,看着这双尚且肉呼呼、且紧紧拉住他的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祝寻趁着这个时机,往怀里摸摸索索掏出一颗糖来。他瞥了默不作声的宁越之一眼,动作娴熟地剥开糖纸。 宁氏宗祠是严肃之地,向来不能在此吃食,即便是糖也不行。 宁越之早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他的动作,他以为是祝寻忍不住小孩心性嘴馋,犹豫再三却没有开口阻止。哪知眨眼间,祝寻就将那颗剥好的糖果塞入他的口中,“宁哥哥,给。” “……” 宁越之含着糖,一时间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祝寻重新拉住他的手,小幅度地晃了晃,张嘴竟是说出一番道理,“吃的糖味甜了,心里就不苦了。” 宁越之凝滞了一下,终是将糖压入舌底。甜味蔓延开来,似乎真的扫开了连日以来的阴霾苦味。 方才的那名仆人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一直没来。 祝寻起初还能乖乖跪在宁越之的边上,入夜一深,又人陪他讲话,困意就来了。他强撑着眼皮,小脑袋更是一下、一下地往下敲。一个倦意晃神间,他的身子直直往前倒去。 触及额间的是一方温热掌心,而不是冷冰冰的地板。 “困了就去休息。” 祝寻磕磕绊绊地爬起来,眼中分明闪着困倦的水花,嘴硬道,“不困,我陪你。” 宁越之还在守灵,不想离开宗祠半步,可祝寻就像‘粘皮糖’一样就是没打算离去。就在祝寻打下又一个哈欠后,宁越之对着祠牌合了合眼,默念:母亲在上,宁氏先辈在上,请允许我们失礼…… 默念祈求完毕,宁越之才从旁侧移来一个草垫,对着祝寻说道,“困了就睡一会儿。” 祝寻毕竟还小,白日从溪岭赶到宗山,实在是撑不住了。他迷糊听见宁越之的话,立刻一个侧躺躺了下来,小脑袋堪堪贴住宁越之的身侧。 他看着宁越之落在旁侧的手,不放心地再次拉住。他打了个哈欠,像是自我肯定,“宁哥哥,你别怕,我陪你……” 余音淹没在了睡意里。 宁越之听见顷快传来的平稳呼吸声,垂眼看去。他想起对方睡前的最后一句,喃喃发问,“祝寻,你真要陪着我?” 原本是石沉大海的一句自问,可睡梦中的祝寻竟像是感知到了一般,低着‘嗯’了一瞬,下意识地捏紧了手。 ……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化,是再熟悉不过的溪岭祝氏,身侧有声音传来,“越之。” 宁越之看见溪岭祝氏的地标,侧过身去低应,“父亲。”少年的声线变化明显,没了方才的稚嫩感,不知不觉间就添上了几分清冷。 祝鹤龄急忙忙地迎了出来,喊道,“宁兄,可算把你给等来了。” “宁兄,许久不见。” 宁越之看着眼前的长辈,规规矩矩地行礼,“祝掌门。” “呦,越之也来了?”祝鹤龄惊喜地打量了两眼,满意道,“不错,几年没见越来越出众了。宁兄,眼看着你们父子两个人一般高了。” “祝兄说笑了。”宁苍升看了宁越之一眼,解释道,“此番正逢宁氏休业,就将越之一并带来了。说起来,越之和阿寻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 自从宁夫人的葬礼上一别,想来已有七年。期间举办过两次试炼大会,不是缺了祝寻,就是缺了宁越之。 宁越之听见祝寻 分卷阅读136 的名字,眸色微晃,心间隐约多了点期待。 一行人进入祝氏的待客厅,祝夫人早已经带着下人等候着。她看见一表人才的宁越之,又惊又喜,“宁大哥,这、这是越之吧?” “正是。”宁苍升点点头,同儿子说道,“越之,还不见过祝夫人。” 宁越之行了一礼,“见过祝夫人。” “不必和我客气,我少时和你母亲关系很好。”祝夫人快步上前,亲昵地拉住他的手,“说起来,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的,往年也常带阿寻去宁氏,你还记得吗?” “记得。”宁越之回答,视线却游离了一圈。他欲言又止,还是祝鹤龄率先开了口,“对了,阿寻呢?有贵客到家,怎么没见他出来?” 祝夫人想起这事,无奈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的脾性,哪里肯一直呆在府内?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半天没见到人影。” 话落,祝澈就从偏厅走了出来。祝夫人逮住他就问,“小澈,你兄长去哪里了?” 祝澈才抄完课业,突然见到这么多人懵了一瞬,这才顺口回答,“顷岚哥不是从南林来找兄长玩了吗?他们两人应该在后山……” 抓野兔吧。 祝澈卡住这最后四个字。 但是,横竖想来都是在玩。祝鹤龄尴尬地朝好友看了一眼,说道,“宁兄,犬子玩闹失了分寸,让你见笑了。” “无妨,不必苛责。”宁苍升笑笑。 祝夫人想了想,温柔发问,“越之,你要不去后山逛逛?想来我家那混小子就在那一片山头胡闹,再加上沈家的独子也来了,你们三人年纪相仿应该玩得来。” “我们祝家的家风可没你们宁氏严谨,你就当入乡随俗,不要太过拘束。” 宁越之闻言,微微颔首,“是,多谢祝夫人挂怀。” 祝夫人看他是越来越喜欢,心里也是越发遗憾起来:自己头胎怎么就生出祝寻一个男孩?自己膝下怎么没一个女儿?否则铁定仗着宁、祝两家的关系亲上加亲! 遗憾归遗憾,她还是怕宁越之在他们长辈中太过拘束,便让下人领着他先去客房安顿。 …… 片刻后,宁越之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微微作想,终是压不住心里的那点念头。他看见路过的两名侍从,问道,“请问,后山怎么走?” 两名女侍瞧见他的俊俏模样,忍不住羞红了脸,快速指了指路,就慌张张地离开了。 “这名公子长得真好看,是谁啊?” “听说是宁氏少掌门!没想到比传闻中的还要俊!” “总算看见比我们少掌门还好看的人了!” “这话你可别被少掌门听到,否则他又得故意笑话闹我们。” …… 宁越之因为修行的缘故,耳力不错,自然将这份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想——祝寻小时候长得可爱乖巧,常做的事情无非乖乖跟在自己的后头喊‘宁哥哥’。如今听上去,倒是成了爱玩闹的人? 宁越之心中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期待,可这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 他步入后山,还没等走上几步。就看见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误触了一道阵法,被散来的灵光骤然打进身后的溪涧。 “啊!救命!” ——兄长应该在后山玩呢。 宁越之的脑海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他几乎想也不没想就飞身而去。他顾不上自己干净整洁的衣服,直接入水将对方捞了起来。 “你没事吧?祝……” “多谢。” 两人同时开口。 宁越之看见眼前这张极为陌生的脸,愣了愣。那人似乎也看呆了,慢半拍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在下宁氏弟子严轩朗,多谢公子相救。” “无事就好。”宁越之回应,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拉开距离。 近处的树上突然传来响声,一道白衣身影落了下来。阳光透过树隙散了下来,落在少年的眉眼上,越发显得他张扬灿烂。 祝寻看着同成落汤鸡的两人,蹙了蹙眉头,“啧,我还以为是逮到野兔了呢。轩朗,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话落,他朝身后的阵法探了探,又问,“你闲着没事跑到后山来动我的阵法了?” 严轩朗像是被说中了什么隐秘,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和气恼,转身就走。祝寻看出他的脾气,连声喊道,“诶诶!堂弟,你别走啊!我没别的意思!” 只可惜对方置若罔闻,离开得更快了。祝寻见此,苦恼地叹了口气,“完了,我这张破嘴,好像又惹他不开心了。” 祝寻嘟囔了两声,才发现还有一人站在原地。他从溪涧边的石块上飞跃而下,站定在对方的面前,打量着这张陌生却俊逸的面孔,“……你是谁?” 宁越之听见这开口的三字,眸色明显黯淡了一瞬。所幸他情绪控制得极快,淡淡颔首拘礼,“在下宁氏弟子,宁越之。” “你就是宁少掌门?”祝寻陡然睁大眼睛,“完了完了,阿娘说过今日宁氏有贵客要来的,我居然忘记了。” 他自责地念叨了两句,又见宁越之这浑身湿漉漉的衣物,更显得‘大难临头’,慌张道,“那什么,宁少掌门?你纳灵袋里有多余的换洗衣物吗?” “无。”宁越之看着他,问,“你为何如此慌张?” “能不慌张吗?”祝寻向来是个自然熟的,见他问话,不由自主地诉苦,“谁不知道后山是我的地盘啊?你是贵客,要是被我爹知道,你在后山掉入溪涧湿透了衣物,肯定要以为是我玩闹、牵连你们了。” 宁越之一时失言,只好说道,“……我会和祝掌门说明的。” “你就是说明了,我爹也得说到我头上……”祝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低喃,“让我想想,上次被爹罚跪是什么时候?好像才过去三天?完了,膝盖上的淤青好像还没好全。” “我刚见了祝掌门和祝夫人,他们没有怪你未出面。”宁越之不自觉地替他开脱,“我会避开外人,回房间自行换掉衣物,你不用担心。” 祝寻挑眉,欣喜道,“真的?” 宁越之稍稍颔首。 “多谢!没想到初次见面,宁少掌门就对我如此仗义!”祝寻勾唇,扬起一个分外动人的笑意,“你放心,我祝寻最记得旁人的好了,以后有机会再……”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青色的传送符就出现了两人的眼前。祝寻立刻将其散去,眸中亮晶晶的,满是期待,“是顷岚的传送符,看来野兔烤好了!” “什么?” “哦,我们在后面山洞烤野兔吃呢,设下这个阵法,就是怕被我爹突然前来抓包。”祝寻实话实说。他回过头,似乎对于‘烤野兔’这事挂念得紧。 宁越之看出他的心思,轻声开口,“既 分卷阅读137 如此,你过去吧,我自行回去。” 祝寻闻言,迟疑了一会儿。想到宁越之好歹是个少掌门,况且祝氏境内并不危险,干脆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先失陪了!” “嗯。” 宁越之看着祝寻飞速离去的背影,眸色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他定了定心神,这才恢复清冷的常态,返身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我陪你’到‘失陪了’,我们吱吱内心是真的委屈。 是这样的,因为双方母亲的关系,两个人小时候(七岁前)常见面。后来宁夫人去世,又因为两家相隔较远,见面次数少了,小寻寻就慢慢忘记了吱吱。然后在这期间,他和顷岚认识了,并且玩得很好很好~~ ` 对于吱吱来说,山风简直是个‘第三者’。(‘狐狸精’他太不要脸,阴魂不散真是讨厌~~~) ` 沈山风:……怪我??? 第073章·爱03 祝寻从少年宁越之的身体中抽离,混沌了好一会儿, 才慢慢回味过方才的情绪。 失落。 是少年宁越之压在心底的失落。 宁氏为三大世家之首, 更是各大修行家族的标准楷模。就是在这样的标注之下,旁人对于宁氏总是抱着一种‘仰望’的姿态。要真说起来, 三大世家因为历代责任相近,掌门人之间算得上知己相交。同理, 历代少掌门之间的来往也是如此。 双方父亲相识, 双方母亲是密友, 两人自幼相识,对方还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的身侧喊着‘宁哥哥’,真说一句竹马也不为过。 宁越之认知里的好友, 或许从头至尾只有祝寻一人。后者记不清幼时的事情, 可他记得一清二楚。 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祝寻一度觉得宁越之的清冷脾性不好相处。如今一想, 那时的宁越之比他和沈顷岚更早地接触到家族事务。 况且他的修为优于一众同龄的家族子弟,旁人不敢交际于他,他也不会去主动相识新友。唯一想要靠近的祝寻, 又只和沈顷岚玩得来。 父亲因为家族缘故,严格要求于他。母亲早逝, 又无好友,又被外界称为正牌弟子楷模……无人可说, 无处可躲。这样一来,怕是什么宁越之会将任何事情都压在心底。 祝寻捂着发闷的心脏,总有些难受。他从未想过, 站在宁越之的视角,居然是这样的孤独与失落。 眼前的画面飞速变化,再次定格在了一处。 祝寻猛然一怔,又回到了宁越之的体内,定眼一看发觉在临海,两人又一次相遇的地方。 …… 宁越之调息完自己的气息,睁开平淡如水的双眸。他朝着船舱外侧看去,正好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旁侧是祝家的主船只,此刻祝寻正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处的海面。他等了一会儿,又转头朝里面张望,嫌弃地喊道,“顷岚,你好了没有?不就是上岛去招募几个当地船夫嘛!你怎么还要换套行头?怎么?还指望夺几个渔民妹妹的欢心啊!” 两家船只靠得近,再加上祝寻故意张扬,宁越之自然将他的玩笑话听了个全面。 他勾了勾唇,可笑意里带着点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失落。 又是沈顷岚吗? 这点念头才刚刚萌生,就被接下来的画面给打断了。沈顷岚从船内丢出一个护腕皮套,砸在祝寻身上,人未显话已至,“祝寻,你给我闭嘴!” 祝寻笑嘻嘻地接住护腕,并不气恼,“那你快点嘛!” 宁越之盯着祝寻的侧颜,忽然心中一动。等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打开了船舱门,却没想到迎面和宁苍升撞上。 “父亲。”宁越之收敛神色。 “越之,你要出去?”宁苍升打量了儿子一眼,有些惊讶。 宁越之低应一声,顷刻就将那点不着调的冲动压了个七七八八,“父亲,我想上岛看看,透透气。” “当然可以。”宁苍升露出点并不明显的笑意,心弦微松。 自从妻子去世后,独子的性子就越发沉默冷淡,日常就是待在修炼室里凝神修行,虽说偶尔派给他的任务,他都能顺利稳妥地完成。可比起邻家的两个孩子,自家这位总少了点年少的鲜活气。 原本他还担心在试炼大会开始前,宁越之会一直把自己关在船舱内,所以才特意来这儿看看。没想到,今日儿子一反常态倒是想出去了。 “越之,在外人面前切莫展露真实修为。”宁苍升多嘴交待了一句。宁越之天资卓越,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就已经到了‘大能’期,远远超过了其余家族子弟,假以时日或许还能超越现任的三大世家掌门。 就这样的修为,怎么可能不招人嫉妒? 如今的各大家族看起来相安无事,可私底下早已经内乱不止,不过是暂时没闹到明面上来。这次祝氏的试炼会,他们三位掌门日夜交谈操碎了心,就怕有人从中作乱,出现意外情况。 “父亲,我知晓的。”宁越之颔首,掌握合适分寸。 “那就好,去吧。”沈苍升点点头,又补充道,“若是遇上祝、沈两家的儿子,你们可以结个伴。” 宁越之没回,只是行了一礼,朝着船舱外走去。 …… 等上了岸,宁越之并没急着离开。直到不远处的两道身影靠近,他才故意地走了几步。果不其然,那侧有人注意到了。 沈顷岚率先喊道,“攸宁兄!你怎么也上岸了?” 宁越之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过去,视线却完全停在了另一人身上,“两位安好。” 祝寻对上他的视线,愣了愣,在好友的提醒下慢半拍地朝他行了一礼。除此之外,并未任何多余的情绪,甚至还没沈顷岚的表情来得多。 宁越之怔然,忽地觉得自己从刚才起就在做一件蠢事,居然还想着去找祝寻和沈顷岚结伴同行?他们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关系,自己算什么? 宁越之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了紧,内心深处多出几分无端的气恼。他没有多言,只维持着面上的冷淡态度道,“我随意上岛逛逛,两位请便。” 说罢就转身离去。 祝寻感知到‘宁越之’的情绪,无奈暗忖——当时想来找我就直说嘛,你这样遮遮掩掩的,谁知道你怎么想啊! …… 宁越之所谓的‘上岛逛逛’不过是随口的一个说辞,他找了一处无人的角度静静待着,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返身回船。 他上了祝家的船只,本意是来寻商讨中的父亲。可没想到才抬上甲板,就听见了两人的玩笑话。 “我要是姑娘家家的,我也不嫁给你。” “哦?那你要是姑娘家家的,你要嫁给谁?” “那我当然是嫁给宁越之啊 分卷阅读138 。” “……” 祝寻转身和他对视时,愣住的又岂止是一人。 宁氏一直主张严谨规矩,宁越之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将这些礼仪谨记在心。‘嫁娶’之事,他从不觉得是可以拿来玩笑的。更何况自己和祝寻之间,的确有过那么一桩‘盲目’又‘荒唐’的婚事。 两人对视着沉默,宁越之原本想着移开话题,但突然察觉了对方的眼中少有的慌张。他眸色微晃,问话的语气顷刻变了意味,“……你要嫁给我?” 果不其然,对方的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宁越之心中的郁气消散了大半,甚至多出点乐趣,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想法:原来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只可惜,还没等他将这份暗藏的‘打趣’继续下去,议事完毕的三位掌门就走了过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话音刚落,宁越之的余光就接收到了祝寻的眼神暗示。后者一个劲挤眉弄眼,像是害怕他将方才的玩笑话全盘托出。 开玩笑的时候丝毫不克制,被长辈问责起来倒是慌了。 皮是真的皮,怂也是真的怂。 宁越之自然是向着他的,随口掩饰了过去。 …… 祝寻已经习惯了闪白掠去的画面,他渐渐发觉——宁越之所有的深刻记忆都是围绕自己而存在。 和他预想的一样,等到再度闯入幻境时,周围已经陷入了狂风暴雨中。 宁越之一跃飞至自家的船只上,使出灵力帮忙压制四周腾升的诡气,他环视着四面海域,无端有些担心。忽然间,他看见了海面上一道漂浮的身影。那人穿着祝氏的制服,仔细一看竟然是祝寻! 宁越之眉梢轻蹙,一向镇定的他终于显示出明显的慌乱。他看着船底系着的小舟,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少掌门,回来!”有人在船上喊道。 宁越之落在漂浮晃动的小舟上,用自身灵力稳住小舟。他拿出清遥斩断系绳,顾不上船上的人相劝,快速朝着祝寻落水的方向驶去。 祝寻看见这一幕,眼眶温热。 他一直以为是宁越之正巧碰上了海中落难的自己,搭手相救。可没想到,真实情况居然是这样?明知海面上危机四伏,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奔向了自己。 …… 两人抱着落水受惊的胡豆上了岛。 宁越之瞧见祝寻用灵力去烘暖小孩子的衣服,立刻伸手制止。他迟疑了一瞬,从纳灵袋中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给他换上。” 对方望着崭新整洁的衣服,调侃声如约而至,“你怎么还随时携带衣服?这么爱干净。” 宁越之默然,只是想起三年前在溪岭后山祝寻说过的话。 ——宁少掌门,你纳灵袋里有多余的换洗衣服吗? 也是从那天之后,他的纳灵袋里才常年多备了一套衣服。即便知道往日时光不复、情况不会再现,可他仍记得祝寻那句随口的问话。 宁越之垂眸看着祝寻,对方正撕扯衣物、照顾胡豆,他眼中的黯淡稍纵即逝。 ——不是我爱干净,是你从来不记得对我说过的一言一语。 没多久,同样遭遇诡气袭击的沈顷岚上了岸。祝寻讨来了丹药和水,小心翼翼地给发着高烧的胡豆喂药。一个人的行动总归不便,祝寻想也不想,就朝宁越之寻求了协助。 宁越之怔然接过他的水壶,下意识地看了沈顷岚一眼。对方正认真打量着岛屿上的情况,似乎没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这边。 也是。 否则祝寻怎么会向自己寻求帮助? 宁越之没由来的一想,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酸溜溜。下一秒,祝寻就唤回了他的思绪,“你慢点给水,小孩子吞咽慢很容易呛住。” 说罢,他又认真地安抚着难受的小胡豆,眼神温柔地仿佛在照顾自己的小孩。 “好。” 宁越之眉眼柔和了几分,忽然记起一件事情。 在宁夫人意外去世前,他也曾毫无防备地发起高烧。那日夜里,他躺在母亲的怀中,父亲宁苍升坐在床侧给他喂药。偶尔喂得急了些,还要被爱子心切的宁夫人一顿数落。 那是停留在宁越之记忆最后的温情,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长大后娶妻生子,也该是父母这般恩爱的模样。 宁越之看着祝寻的侧颜,顺势往下,落在他好看的喉结上。他眼光微晃,莫名否定了之前的想法——娶妻生子?怕是要有变数了。 宁越之用余光看见他身上的玉佩,动了点心思。等到祝寻喂药完毕,他就看似无意地拂过了自己的腰侧。同样质地的玉佩掉落在地,下一秒就引起了小胡豆的注意。 “大哥哥,这是什么?” 祝寻被吸引了注意力,垂眸看去。和宁越之猜想的一样,他将那名玉佩误认成了自己的。就在他伸手去拿的一瞬间,默不作声的宁越之突然有了动作,抢先一步伸手。 两人的手指和手背相触,奇妙的酥麻感惹得两人皆是一愣。 宁越之的余光扫到祝寻微微发红的耳根子,故作无视地捡回玉佩,提醒,“你的玉佩还别在腰上。” 对方显然还处在发懵的状态,想也不想地就给了一个理由。 玉佩纹路挺像的,自己差点认错。 殊不知,这样的问话正中宁越之的下怀。他扫了扫玉佩上的细小沙粒,意有所指地讲述起了玉佩的来源。 出自同块玉石,宁氏定亲之物。 宁越之说得隐晦,却能让祝寻恰如其分地明白暗藏的意思。如他所料,后者的耳根子更红了,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两家指腹为婚,定了娃娃亲。可碍于是两个男孩,只好作罢。 提及这段尴尬又微妙的往事,祝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厌恶,反倒带着难以言诉的羞赫感。 宁越之心智沉稳,开窍也是极早,他将祝寻的反应悉数收入眼中,哪里还能不明白?他微微泛起嘴角,假意不知对方的情绪平静起身。 祝寻,既如此,我可就来真的了。 …… 身在幻境中的祝寻将宁越之的真实情绪全数吸收,心中大为震惊。他原以为是自己先对宁越之动了心,没想到是对方的情感远比他要来得早。 故意丢下玉佩让他误会,故意提及双方幼时的婚事……表面却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宁越之啊宁越之,可真有你的! 祝寻哭笑不得,内心重新钻入一丝丝的甜蜜,慢慢瓦解阴霾。 眨眼间,他的神智从宁越之的体内抽离出来,落在一处石柱边上。场景依旧是在海神岛上,祝寻看着几人的狼狈模样,大约是已经打退了海鬼。 当年,那个海鬼钻了上古神迹的空子,修为大增。即便是三人合力,也没 分卷阅读139 将它彻底击杀。那只海鬼受了重伤,又见在他们手上捞不到什么好处,便躲回海里吸噬冤魂疗伤。 那个时候,祝寻利用了诡术,最后因为难以承受冤魂的怒气,昏死过去。沈顷岚被海鬼伤了大腿,可怖的伤口血流不止,他靠在石柱上艰难喘息。 宁越之将昏迷的祝寻横抱起来,放在一处较为干净的石柱边上。 他伸手探了探祝寻的额头,瞬间蹙起眉梢。先是落海,后又消耗了大量的灵力、体力,被诡气入身,这一来二去,就发起高烧。 宁越之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和污血,凝神往祝寻的体内渡入灵力。 沈顷岚疼得要死,侧头看见他的举动后,哎唔了几声,“我说攸宁兄,你能不能先帮我看看腿啊!祝寻刚才一直躲在后面操控,身上没一点伤。” “他发烧了。”宁越之简略回答。 “都是男人,一点小烧不碍事。”沈顷岚知道好友不是那么娇弱的人,垂眸看了看自己深不可测的大腿伤口,差点没疼晕过去,“攸宁兄,你帮我看看我这大腿骨……” 这话还没说完,宁越之就从纳灵袋掏出一瓶止血散,丢了过去,“你自己止血。” 沈顷岚接过玉瓶,艰难往伤口上散药。他被剧痛刺激得快飙出眼泪,又看见宁越之坚持不懈地给祝寻输送灵力,喘气提醒,“攸宁兄,你不觉得我才是重伤的人吗?” 同样是世家子弟,自己和祝寻的待遇是不是差太多了? 宁越之手中的动作微顿,视线落向沈顷岚退步的伤口。眨眼间,就面无表情地移回了视线,继续给祝寻疗伤,一锤定音。 “你的伤死不了,但他发烧会难受。” “……” 沈顷岚无言以对。 可他总觉得,这话说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山风:我实在太惨了。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清冷无欲,实际上是天生的腹黑性子,比如宁吱吱。 -- 吱吱的心路历程必须写清楚!否则阿寻永远想不到对方多爱他。后面情节会和前文完全不一样,虐的篇幅不长(嗯!肯定!),请大家放心食用~ 第074章·爱04 两日后。 “父亲,两位掌门, 伤亡名单已经出来了。”宁越之手上拿着一叠厚厚的名册, 快步走到三位掌门的面前。 “情况如何?”沈苍升严肃发问。 此番的试炼大会是由祝氏主办,宁越之思及此处, 将名单递给了主位上的祝鹤龄,开口说道, “此次前来的家族弟子以及相关仆役, 共有八百五十六人, 死者以及失踪者共计三百一十五人……” 在场的三人听见这个数字,神色皆是凝固。祝鹤龄扫了一眼名单,赫然印在首行的名字就是几位家主, 更觉得忧心忡忡。 自从三大世家创办试炼大会以来, 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重大的伤亡情况。 “宁兄, 沈兄, 是我祝某失责,恐怕这次会连累你们两大世家一起遭受指责了。”祝鹤龄放下名册,重重地叹了口气。 宁苍升看了一眼儿子, 并不隐瞒,“敌人在暗, 我们在明。在这次试炼大会开始前,恐怕早已有人潜伏在暗处……” “事到如今, 得先想办法安抚住这些死者的族人亲属,否则那些族人心存恨意和不满,恐怕会被有心人挑起事端。”沈掌门说道。 宁越之站在一侧, 听见这话后,终于开口,“父亲,两位掌门,之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们去处理。这等跑腿宽慰的事情,就交由我做吧。” 毕竟世家少掌门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是亲自登门、逐一致歉,也算是周全了礼数。 宁越之点点头,眸中暗含担心,“越之,为父自然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死者亲属的怒气和怨意,恐怕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宁越之处事冷清惯了,若真遇上恨意滔天、又或是胡搅蛮缠的亲属,在不能还手的情况下,恐怕会很难办。 祝鹤龄看了过去,开口,“让阿寻和你一起去吧,一路上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顷岚那小子一并跟去。”沈掌门立刻推上自己的儿子。 宁越之眸色微动,回,“不必了。”他顿了顿,特意看向沈掌门,补充解释,“顷岚兄就不必一起了,他腿上的伤……” 沈掌门只当他是为了沈顷岚考虑,摸了摸自己的短胡茬,说道,“欸,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点小伤算什么?用灵力和药物温养两日就好,况且你们御剑飞行,不费脚力。” 宁越之听见这番言辞,向来淡然的面容顷刻显出一丝担忧,“沈掌门,顷岚兄的腿上很严重,如果不好好养着,恐怕会留下隐患。” “是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让顷岚好好休养着吧。”祝鹤龄赞同开口。 宁苍升点点头,“阿寻机灵,越之稳妥,想必他们两人能妥善解决。沈兄,切莫逼顷岚这孩子太过,就让他好好养腿伤吧。” “也罢。” …… 两日后,祝寻将自己的东西妥善收入纳灵袋中,还不忘哼着小曲调。 沈顷岚看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立刻刺道,“真不知道你在开心什么!这次出门是去赔礼道歉的,你当时出去游山玩水啊?” “这不就不懂了吧,我这叫心态好。”祝寻坐回他的身侧,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再说了,该开心的是你,我和越之这趟出去是挨骂的,你倒好,借着腿伤的缘由可以留下。” “越之?越之……才几天啊,就叫得那么亲热了。”沈顷岚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的大腿,“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突然心疼起我的脚伤,不让我和你们出门。” “心疼你还不好啊?你真是从小被沈掌门严苛惯了。”祝寻早就看透了好友隐藏的担忧,勾搭住他的肩膀,“好啦,你放心。大不了那些亲属打我的时候,我躲着点呗,不会受伤的。” 沈顷岚起身,闷哼,“谁说我担心你了,自作多情。” 祝寻哼哼两声,将凉水喝尽,“死鸭子嘴硬。” 话落,敲门声响起。与此同时,伴随着宁越之的询问,“祝寻,收拾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祝寻听见这熟悉的声线,不由自主地露出灿烂笑脸来,他绕开好友,急匆匆地去开门,“好了好了,我们出发吧。” “……”沈顷岚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他看着两人,终是忍不住嘱咐道,“我是去不了了,你们注意安全。” 祝寻应得飞快,又认真嘱咐道,“你好好养伤,你留在三位掌门的身边,如果有什么情况,也要立刻传达给我们。” 宁越之面不改色地点头,算是赞同祝寻的话。 “嗯,我知道。”沈顷岚答话。 分卷阅读140 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叹气转身,哪知正巧碰上了前来的沈掌门。 沈顷岚赶紧收敛起神色,正正经经道,“父亲。” “腿伤如何?”沈掌门问。 “没大碍了。”沈顷岚回,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发问,“父亲,为何我不让我和攸宁兄、阿寻他们同去?” “原本我也是这样提议的,可是越之那孩子心善,念着你的腿伤不便,所以替你推了这差事。” “……什、什么?”沈顷岚懵在原地。 沈掌门看着自家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发愣,不悦地蹙了蹙眉,“好了,用过午膳后来议会厅,我有别的事情要嘱咐你。” “是。”沈顷岚应话。等沈掌门离去后,他就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陷入沉思。 ——“你的伤死不了,但他发烧会难受。” ——“越之那孩子心善,念着你腿伤不便,所以替你推了这差事。” 不是? 攸宁兄对自己的前后态度,怎么差了这么多? 祝寻的神智灵体并未跟着宁越之他们一同离去,漂浮在半空中的他看见好友这匪夷所思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愉悦出声。 别说是沈顷岚了,就连当年的自己也没注意到这其中的蹊跷——宁越之为了和他同行,即便领了一份苦差事,也要想办法将沈顷岚留下。 就因为平日两人相处过多?这心思,说是醋王也不为过了。 …… 祝寻的神智一闪白,再度睁眼时,就已经落回了宁越之的体内。经过几次的变化,他早已经适应了这种身处幻境的模式。他安份地收拢起自己的思绪,重新以宁越之的视角看尽眼前的一切。 宁越之手上正拿着几个药物,神色紧张地朝着一间客房走去。他才靠近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呼痛声。他顿下步伐,刻意收敛起自己的神色,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祝寻听见自己的声音,立刻反应起来。当年他和宁越之出门道歉,被失子承受剧痛的黄夫人给伤了手臂。所以宁越之方才的紧张,其实是为了自己。 宁越之推门而入,视线触及到祝寻时,步伐再度一顿。 对方因为伤口的缘故,正巧脱光了上衣。少年的身形很好,皮肤偏白,因为修行练习的缘故,上身的线条很流畅,腹部隐约显出几块结实的小肌肉,顺势往下,引得人想入非非。 宁越之视线骤然一暗,就听见祝寻开了口,“宁越之,你来得正好,我左手不方便处理,你来帮我呗。” “坐过来。”宁越之稳住晃动的心神,开口。 “你再走几步来床边嘛,坐床上多舒服,做什么事情都方便。”近乎撒娇的软糯声音传来。 安分看戏的祝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又羞又嫌弃——从别人的角度听过来,当年自己和宁越之讲话居然是用这种语气?! 床上舒服? 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要不是知道是因为手臂受伤求包扎,这种话简直会让人想入非非! 天呐!丢死人了! 果不其然,这话入了宁越之的耳中,显然带了几分不正经的意味。宁越之垂眸看着桌上的玉瓶,眸色再度暗了一瞬。他感受到自己的心绪波动,出口的话刻意冷硬了些,“……你自己来。” 床上的祝寻听见这话,顾不上穿鞋子就急慢慢地跑了过来,说出口的语气都染着点不自觉的依赖和撒娇气。 宁越之由着他胡闹,趁着他不注意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拿起桌上的药片,小心细致地散在伤口上。 气氛才觉得温馨了一些,可祝寻偏偏地提起了一人,“偶然我开玩笑,你就配合一下呗。刚刚那话要是被顷岚听见,他才不会……” 宁越之手中动作停顿一瞬,颇有些吃味。他眼波微闪,拿起另外一瓶药粉,加重力度一撒。 “——啊!”祝寻被疼痛刺激,立刻把对好友的夸赞抛之脑后。 宁越之心觉满意,又放缓了撒药的力度,他对上祝寻‘吃痛问责’的双眸,极力隐藏笑意,“他才不会什么?” 祝寻没意识到他的刻意,只是抿了抿唇,委屈巴巴地改了说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等到药粉的刺痛过去后,祝寻就又闲不住地提及另外一件事情,“……上次在甲板上,我和顷岚开玩笑呢,你、你别往心里去。” 宁越之听出他的紧张,也知晓他所提何事,语气倏地清冷,“哪句玩笑话?” 祝寻转过头来看他,又追问了几句。 宁越之避开祝寻的对视,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他拿起白布包扎,冷待这个话题。可对方就像是个榆木脑袋,紧张着执意要将那事说清楚。 “就、就是我说要嫁给你的那件事情……记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我没那个心思。” 宁越之闻言,心底少有的窝火。可视线蓦然瞧见了对方泛红的耳垂,一直延伸到了脸颊两侧。他勾了勾唇,那点火气被无可奈何取代。 祝寻,你真的确定你没那个心思? 正想着,他就拉紧了包扎的白布。 祝寻被他温柔对待习惯了,这点小伤痛也觉得难忍起来,他瞪着明亮勾人的双眸,喊道,“好痛!宁越之,你是故意的!” 宁越之任由他指责,眼底是很淡很淡的笑意,“好让你长点记性。” 多长点记性,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包扎妥当的伤口,疼痛只是一时的。祝寻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再次无意识地撩拨起他来。 两人挨得极尽,祝寻勾起脚尖戳了戳他的小腿腹。冰凉却酥麻的触感瞬间传来,宁越之一忍再忍,终是忍无可忍地睨了过去。 眸色幽暗,某些冲/动濒临爆发。 灵体状态的祝寻感受到宁越之的情/欲,难得有些羞恼。自己当时开窍是有多慢?居然还敢对着宁越之做出这种堪称‘轻浮’的撩拨行为。 得亏对方定力好,忍得住,否则就真的糟糕了。 祝寻转念一想,冒出奇怪的念头——如果这个时候,宁越之对自己来硬的,自己会拒绝吗? …… 眼前的画面快速闪现,祝氏遭难,自己被祝氏夫妇击晕,宁越之带着自己逃离溪岭……一幕幕,心痛再现。 祝寻走马观花般地看着这一切,原先轻快的心情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幻境的场景终于慢了下来,宁越之快步入了一间当铺内。那名掌柜瞧见他的面容,立刻迎了上来,低声道,“少掌门。” 这里是宁氏设下的信息驿口之一。 掌柜警惕地向来往的人群看了几眼,确认没人注意后,才命令店员关上铺门,“少掌门,请到内厅入座。” “不必了,我不能多做停留。”宁越之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141 从怀中取出一纸药贴递给掌柜,“让人按着药方取药。” “是。”掌柜粗略地看了两眼,命令店员从后门前去取药。他回过身,担忧地看着宁越之,“少掌门,你可是身体不舒服?刚刚那个方子,我瞧着是祛寒退烧的。” “不是我。”宁越之想起尚在昏迷中的祝寻,眸底涌出担忧。他谨遵祝氏夫妇的嘱托,将祝寻带出包围重重的溪岭。 原本只是短暂被击晕的祝寻,却忽然陷入了高烧中。宁越之怕他身体吃不消,这才寻了这个偏僻的镇子暂时落脚。 “你可知溪岭情况如何?” “……少掌门,请你向祝少掌门代为转达。”掌柜早已得到了消息,此刻只剩下满心叹息,“溪岭祝氏已经彻底没了。” 宁越之心中刺痛,眉头蹙起,“没了?祝掌门和祝夫人呢?” “掌门派去暗查的人没有找到祝氏夫妇的尸/身,但恐怕也已经……” 宁越之勉强稳住心神,打断未出口的残忍话语,“行了,我知道了。祝氏遭此大难,那宁氏情况如何?父亲那边可有交代?” “此次闹事的各大家族是有计划的,宗山同样高处不胜寒。掌门和族里的长老们已经在暗查闹事的首领,他交代让你暂时不要回去,免得遇上有心人的埋伏。” 掌柜从内阁中取出一封书信,规规矩矩地递了过去,“这是掌门给你的密信。” 宁越之接过,他向来不会对宁氏的长辈们起疑心,干脆应话,“好。” 药铺离得很近,再加上有现成的药方和药物,没多久店员就将药贴取了回来。宁越之心里记挂着祝寻,没有多言就干脆离开。他快速步入客栈,特意打点了客栈掌柜,请他帮忙煎药。 宁越之推开房门,正巧撞见起身打算外出的祝寻。他看见对方苍白虚弱的样子,心中刺痛,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住,“……祝寻,你冷静点!” 对方受到祝氏蒙难的刺激,情绪是少有激动。宁越之别无他法,只好暂时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怕祝寻难以承受,故意模糊了祝氏夫妇的死讯……大约是祝寻对父母还抱着一丝生的希翼,终于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商讨了一番接下来的计划。 一刻钟后,宁越之端着药汤回房时,因为高烧而煎熬的祝寻再度昏睡了过去。他将药碗放在一侧,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 床上的人似乎是遭遇了可怕的梦魇,一直发着热汗呓语。 “爹!” “阿娘,你们别赶我走……” “不要留我一个人!” 宁越之不再强行收敛自己的真实情绪,眼底满是心疼。他拾起一侧的湿帕,温柔擦拭,安抚道,“祝寻,我在这儿,你不是一个人。” 祝寻无意识地伸了伸手,只抓住一团空气。他不安地反复低喃,“……你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宁越之垂下眼眸,只迟疑了一瞬,便坚定地握住了祝寻温热的手掌,又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别怕,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清冷无欲,实际上是个天生的醋王,比如宁吱吱。 -- 后排预警,下章开虐~(来了来了,阿肆带着亲妈微笑来了~) 第075章·爱05 眼前的幻境再度泛白,还没等视线恢复清明, 祝寻就猛然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带着莫名熟悉的惧意。 “少掌门,醒醒?” “祝寻!”宁越之骤然睁眼, 胸口闷着一股痛意,让他不受控制地朝一侧呕出黑色脓血来。 “少掌门, 你没事吧?”澄鸣连忙递上干净的手帕, 又吩咐一侧的同门弟子, “快去通知掌门,少掌门已经醒了!” “是。” 宁越之接过手帕,擦拭着嘴角的血污, 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稳住气息发问, “这里是哪里?” “在铜遥镇。”澄鸣乖巧接回他的污帕, 温声和他讲述起来,“少掌门,你中了尸毒, 是沈氏少掌门和宁氏二公子带你回来的。你昏迷了一天半,好在尸毒逼出得及时, 没有性命危险。” 宁越之听见这话,终于彻底从昏沉中挣脱出来。 近两日前, 他和祝寻前往白家,结果却遭到了严轩朗的埋伏。两人不慎中了尸毒,紧要关头, 是祝寻成了诱饵,主动引走了那一批人。 快两天了? 那同样中了尸毒的祝寻,情况又会是如何? “……糟了。”宁越之低喃,顾不上自己的身子,快步翻身下床。宁澄鸣极少见他如此急迫的模样,连忙去拦,“少掌门,你要去哪里了?” 宁越之未回,他刚开门就迎面撞上了前来的宁苍升。后者看见他毫不掩饰的慌乱模样,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越之,注意仪态。” 宁越之还是察觉出了他眼底浅淡的呵责,不由收敛起情绪,拘礼回道,“父亲。” “进来,我给你探探灵脉。”宁苍升嘱咐道。 “是。” 宁越之只能暂时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焦虑,快步走近。等宁苍升探完身体情况,他才开口道,“父亲,祝寻和我一起遭遇了埋伏,中了尸毒。而且、而且他是为了救我才被那群人抓走的。” “越之,我心中有数,你情绪外露太过了。”宁苍升又是一句提点。 他已经查出此番纷争的幕后主使。卷土重来的木岭不仅牵涉、渗入了各个家族,甚至还劫持了故去好友的儿子。于公于私,都让身为三大世家之首的宁苍升分外担忧。只是宁氏一贯秉承着‘克敛’的理念,切莫太过外露情绪。 宁越之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倒没事,若是在有心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就同等于彻底暴露了软肋。 “儿子知错。” “我已经集结了各大家族人马,戌时出发。”宁苍升提及正事,他上下打量了宁越之一样,并未推卸他少掌门本该遵循的义务,“你既然已经醒了,剩下的时间好好调息,到时随我们一通出发。” 宁越之还记挂着祝寻的安危,眉梢微蹙,“戌时?父亲,我怕祝寻耽搁不起……” “住嘴!”宁苍升喝止,“越之,为父知道你和阿寻关系要好,我又何尝不担心?可宁氏是百家之首,你我又代表了宁氏。可大局当前,你必须要收起私心!这个进攻围剿的时间段,是各大家族商议好的……” “各家整备人手需要时间,夜间行事不易打草惊蛇……这次的幕后主使木岭,二十多年前曾和我、还有你的几位长辈交手过,他为人狠决毒辣又十分警惕,我们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一旁的澄鸣看着父子两人的‘僵持’,不敢发声。在他的记忆中,掌门虽对少掌门要求甚高,可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和他 分卷阅读142 说过话。 宁苍升见他沉默不语,不得不狠下心来嘱咐,“越之,切记,不可擅自行动。” “是……”宁越之藏于衣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却又不得不违心应话,“儿子谨记。” 戌时。 集结的人马分成几路,同时朝着一个地点出发。宁越之自发成了先行队伍里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两位掌门以及沈顷岚、祝澈。 宁越之原以为,今夜之后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可他没想到,这才是他和祝寻的厄难真正开始。 …… 祝寻的神智突然从宁越之的体内抽离,他看着四周演化出来的幻境,陷入迷惘中。忽然间,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却痛恨的一句话,“阿寻,你可知,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有两件。” “越之?!”祝寻猛然回头,周围的幻境突然破裂成虚无。 一片黑暗中,宁越之就站在他的对立面,他的神智灵体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亮,竟还呈现出几缕透明。 祝寻顿时紧张起来!此刻的状况他哪里会不明白?这分明是灵识快要溃散的表现。 “越之,你……”祝寻走了过去,却被一股无形之中的灵力给挡住了。宁越之看着他,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第一次,是在荒山坟。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瞒着众人早点出发去寻你,那之后的情况会不会不同?” 宁越之眼眶泛红,脸上是难以掩饰的自责和愧痛。 “……原来你一直记挂着这事?”祝寻被他显露的浓烈情感给怔住了,他想起那久远的前尘往事,像是自我释然,又像是无可奈何,“尸毒堆加百种蛇毒,即便你不来救我,我也活不了了。” “越之,命里注定有的劫难是躲不过去的,就像我们。” 宁越之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语,自顾自地朝前走去。祝寻见此连忙跟着他,可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幻境两侧延伸出无数的场景,独独都是宁越之一人的身影。 祝寻躲入秦岭深处后,宁越之曾几次下山去寻,甚至还偷偷研究着上古禁术。 “越之,换魂这等邪术,是你身为宁氏少掌门该看的吗?!”宁苍升被气得浑身颤抖,眼神中满是失望和不解。 自从祝寻出事失踪后,独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隔三差五往外面跑,即便回到宁氏也是躲在寝卧内、闭门不出。木岭引起的动乱刚刚结束,宁苍升身负重任,一时无暇顾及。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前来,竟是让他瞧见了这样的一幕。 宁越之盯着被他抢去的□□,移回视线,拘礼回话,“父亲。” “你想用换魂邪术,将自己和祝寻对换?”宁苍升猜出他的意图。 “是。”宁越之应得飞快。 宁苍升毫不犹豫地没收了这本邪书,强硬回话,“我且不追究你如何得到这本秘籍邪术,若换魂之事真有这么简单,而且仅凭一方意愿就可以实现,这个世上早就乱套了!” “儿子明白。”宁越之应话,又回,“只是想试试。” “你……!”宁苍升胸口起伏得厉害,面对执拗的儿子又不知道如何指责,半晌才落下一句,“给我闭门思过,等你断了这个念头再来找我!” 宁越之面不改色,又拘了一礼,“儿子知道了。” 知道了,并不是,知错了。 一字不同,意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宁苍升侧过身去,掩饰住脸上的无可奈何,唤道,“澄鸣,进来。” 守在外侧的澄鸣早已听见里面的动静,忙不迭地进来,“掌门、少掌门。” “看好少掌门,不得让他外出半步!如果再让我知道他私自下山,你们这些同门弟子一并处罚!” 宁越之听见这话,眼中才算有了些波动。他自觉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受罚,可要是连累到同门无辜的师弟,他还是于心不忍的。 知子莫若父。 宁苍升这是变像地困住了他,给他敲了一个警钟。 等到对方离去后,宁越之才坐回桌前,他闭眼冥想片刻,拿起毛笔快速地在宣纸上默写下邪书上的内容。 澄鸣心思活络,顷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连声阻止,“少掌门,你……” “出去吧,我自有分寸。”宁越之头也不抬地叮嘱道,“父亲虽限制了我的行动,可没限制我在卧房内的举止。” 澄鸣闻言,就明白无法阻止他,迟疑了片刻后,回话,“好,少掌门,你自己要注意安危。这事……掌门那边我会替你瞒下的。” 宁越之听见这话,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的眼神清澈明亮,其间藏着的是对他的完全信赖。他的嘴角微微松动,放缓语气,“嗯,出去吧。” “是。” …… 祝寻边走边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从不知道在两人互通心意前,宁越之就已经为了他做到了这个份上。 堂堂宁氏少掌门,放着正道不修,去研究邪术?这事要是传出来,恐怕是要被各路修士戳着脊梁骨去唾骂的……也难过宁掌门如此生气! 祝寻想起后来经历的事情,便知道宁越之的试验没有成功。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生出庆幸。 宁越之的神识灵体还没有停下,祝寻见此,只好继续跟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幻境中的黑雾才渐渐散去,露出怀秋结界里的一方天地。 …… 宁越之站在床边,看着还在沉睡中的祝寻,无奈给他撵了撵滑落的被角。他弯下腰,偷偷亲吻着恋人的额头,温柔低喃,“阿寻,我下山一趟。” “嗯?”睡梦中的祝寻迷迷糊糊的,只是用习惯性地嘴唇蹭了蹭他的下巴。 宁越之见他困得发紧,没再多言。他怕祝寻醒来后会慌张,还是如往日一样留下了一张纸条,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屋门离去。 那时的两人从未意识到,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的温存。 山下的小镇如往常一般热闹,即便宁越之早已换下了宁氏的制服,可身高出众的他还是引起了不少注目。 宁越之拐入一处偏僻的巷子,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没有转身,只是平静开口,“出来吧。” 几息后,澄鸣带着一众弟子走了出来,恭敬拘礼,“少掌门。” 宁越之回身,眉心微蹙,“澄鸣,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闻少掌门最后一次出现在这小镇,我们特意来寻。”澄鸣看了一眼身后的同门师弟们,独自走上前,“少掌门,现在外面对于你和祝、祝寻的关系流言四起,连带着宁氏也饱受非议……” 澄鸣定了定不安的心神,郑重开口,“请你顾全大局,早日回到宁氏!” 宁越之无言,他盯着澄鸣以及后方同门的殷切目光,心有不忍。作为宁氏少掌门,是他失责在先,可祝寻仍是 分卷阅读143 他心间不可能放下的人。他答应了对方,要陪他过七日后的生辰,他不能、亦不想食言。 宁越之犹豫一番,肯定回答,“再过几日,我会回去向父亲以及宁氏长老们请罪。” “少掌门,为何要再等几日?”后方有弟子问道。 宁越之不想将祝寻牵扯出来,只淡淡地瞥了那名发问的少年一眼。对方还是有些害怕他的气场,立刻闭口不再问话。 “澄鸣,宁氏除我之外,当属你最优秀,带着师弟们回去。”宁越之嘱咐了一声,说完,便果断地转身离去。 “少掌门!”澄鸣想起临行前有人对他的叮嘱,猛然下定决心喊道,“掌门伤得很严重,求你跟我们回宁氏吧!” 父亲受伤了? 宁越之心中一紧,当即停下步伐,重新转过身去,“你说什么?” 澄鸣立刻走近,犹豫着说出一番话,“其实,各大家族被木岭挑起的反心,还未内完全除去……再加上你和祝寻走得过近,私下有不少人迁怒了掌门。前几日,掌门修行时遭到了有心人的暗算……” “你说什么?”宁越之眸色一沉,立刻追问,“父亲被谁所伤?” 澄鸣的视线微微下垂,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事瞒得很严,我也只是知道一点。少掌门,长老们急着找你回去,怕是掌门、掌门他……” 宁越之双手紧握成拳,明白了这未尽之语。 生为人子,又岂能不孝? “少掌门,你要跟我们回去吗?”澄鸣见他松动,追问。 宁越之合了合双眸,低喃,“……待我写封通灵书信,我就和你们一起回宁氏。” 澄鸣闻言,点头,“好。” 一刻钟后,宁越之从一家铺子里走了出来。他拿出清遥,扫视一圈吩咐,“御剑回去。” “是。” 众人纷纷闪身离去。等到宁氏彻底不见了踪影,巷子里才走出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眼神阴沉地发问,“拦住了吗?” “回小姐的话,宁少掌门发的通灵书信,已经被拦下了。” “好。”红衣女子勾了勾唇,继续吩咐,“留下几人守在镇子上,等到发现祝寻后再想办法刺激他去宗山。” “是。” …… 幻境的画面被骤然打散。 宁越之赤红着双眼,盯着前方的一片虚无。原本泛着白光的灵体居然逸出了一丝丝纯黑色的戾气。 祝寻心头又是一惊,急匆匆走上前去,“越之!” 这一回,宁越之似有所感,看了过来。他朝着祝寻一步步走近,低喃,“这便是我第二件后悔的事情。” 还没等祝寻有所反应,宁越之便苦笑着摇头,“你不过是我变出来的幻影,无悲无喜的,哪里知道我在说什么?” 祝寻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宁越之封住了自己的元神,实则是把自己禁锢在了以往的记忆里。他是念着祝寻的,因此在记忆的幻境里‘编造’出了一个祝寻,陪他一起经历这一切。 殊不知,真正的祝寻早已经在贺岚的帮助下,进入了幻境,取代了那个‘祝寻’空壳。两个幻境并在了一起,但还没有完全融合,所以两人的神识灵体还不能靠近。 幻境里的宁越之完全抛却了平日里的那一面。被他压抑了近千年的情绪化升成一道道戾气,在他自认为安全的记忆幻境里肆无忌惮地展露。 祝寻看见他身上释出的戾气,茫然又心痛。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祝寻才听见宁越之苦笑自嘲道,“我丢下了我最爱的人,满心担忧赶回宗山,可到头来一切都是骗局!甚至设局者还是我父亲……”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很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切入真相!今天还好哦,虐度最多只有一颗星。 第076章·爱06 宗山宁氏,敛心厅。 匆忙而归的宁越之快步迈入厅内, 只见宁苍升定坐在厅内。可看他的气色, 并没有多少败弱气虚的模样。 宁越之心头疑惑稍起,可还是担忧询问, “父亲,我听闻你受伤了?” “跪下。”宁苍升抬眼,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宁越之明白他的怒气是从何而来, 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 又问,“……澄鸣说父亲您受伤了?” 宁苍升听出他话里的真切担忧,紧蹙的眉头稍松, 还没等他发话, 宁氏的几位长老就匆匆赶了过来。众人一进门就看见宁越之跪罚的模样面面相觑, 其中一名长老靠近宁越之, 略带斥责,“越之,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二叔公。”宁越之面不改色, 朝他规矩地行了一礼。 “你可知道,这段时间宁氏遭受了多少非议?而这些非议又因何而起?”宁二叔公见他还算守礼, 问责的语气暂缓。 宁越之微微垂眸,心中有愧, “弟子知道。” “底下的家族野心溅起,你行错了路正好撞在了风口浪尖上,为父和长老们不怪你。”宁苍升走近, 眼前这人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长大的儿子,他始终存了不忍之心。 “宁氏遭受的非议是一回事,可越之和……和那人的关系又是另外一回事。”又一名长老围了过来,追问道,“越之,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公然带走祝寻?” 宁越之从未在宁苍升和各位长老面前撒过谎,如今也只好实话实说,“是,我带走了祝寻。” 此话一出,几位长老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气。 宁苍升盯着他的面色,心中一凛,“那你和祝寻呢?又是怎么回事?” “父亲和各位长老应该猜到了。”宁越之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情投意合,命定之人。” “荒唐!”宁二叔公被激得倒吸一口冷气,顾不得年迈的身子骨高声斥责,“简直是荒唐至极!苍升,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叔父息怒。”宁苍升连忙拘礼。他回过视线,不可置信地看着宁越之,再问,“越之,你可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宁越之环视一圈,毫不迟疑,“即便父亲和长老们再问百次、千次,我仍是这个回答。” 宁苍升扬起一巴掌,可在最后关头还是停了下来。他的手臂微微发颤,失望道,“越之,你可还记得,你是宁氏的少掌门?” “……记得。” “你可知道祝寻现在是什么身份?他身上背负了多少的人命!各大家族巴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宁苍升一语点破事实。 宁越之眼色微闪,出口,“父亲,你知道阿寻的为人,他不会借着诡气滥杀无辜。更何况,他变成现在这样,也是……” “你给我闭嘴!我知道又如何?就算我们宁氏上下都知道又如何?”事到如今,宁越之还是一心向着对方。宁 分卷阅读144 苍升看着近乎无可救药的独子,心底是说不上的滋味。 他和祝鹤龄是旧交知己,亦是希望宁越之和祝寻也是可以相互扶持的好友。只可惜,这一年多以来命运无情,祝氏一家前后遭遇祸事,他身为长辈,的确心疼祝寻的遭遇。可这并不代表他同意,这两个孩子逾规、成了人人唾骂的断袖! 宁苍升的堂弟借口问话,“越之啊越之,那些有心就是借着祝寻和你的关系向宁氏发难!你明知如此还和祝寻搅在一起,是打算将宁氏彻底推向风口浪尖吗?!” “……”宁越之哑然。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和宁氏、和祝寻之间的关系是死结。 “越之,趁这次断了和祝寻的关系,暂时禁足宁氏。”宁二叔公摇了摇头,给出解决办法,“外面的非议由我们出面解决,必须找个理由澄清你和祝寻的关系。” 宁越之是他眼中最优秀的晚辈,更是宁氏历代以来,天资最为卓越的人,是宁氏这一代中唯一仅有的掌门继承人,他不可能任由对方一错再错下去! “如何澄清?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阿寻一人身上吗?”宁越之抬眸反问。他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袖,瞬息之间,又朝着在场诸位行一个标准的宁氏大礼,“如果非要解决的话,就请将弟子的名字在宁氏族谱上除去,将弟子赶出宁氏。” 这是他日思夜想、唯一仅有的办法。 “越之辜负了各位的苦心,自然该受罚。但宁氏优秀的弟子并非我一人,澄鸣等人稍加培养,照样也能顶起宁氏的一片天。” “……你!”宁二叔公一口气没喘上来,双眼翻白昏死过去。周边的长老们赶紧将他扶住,不约而同地朝宁越之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这是他们一直宠爱、赞赏有加的少掌门? “越之,祝寻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既然让你说出这种话!” “越之,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 源源不断的苛责和失望声传来。宁越之默默收下一切言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行礼、磕头赔罪。 宁苍升沉默了许久,这才压抑着开口,“诸位请先带二叔父离开吧,我和越之单独说几句话。” 几名长老犹豫了一会儿,终是陆陆续续地离开。宁苍升朝厅外瞥了一眼,吩咐,“澄鸣,将厅门关上。” “是。” “……既然父亲没受伤的话,儿子就放心了。”等到厅内空无一人后,宁越之才哑声开口。他已然猜出‘掌门受伤’是澄鸣诓骗他回来的借口。 “然后你就要赶回去找祝寻?澄鸣的谎是我让他撒的。”宁苍升无可奈何地苦笑,“早知如此,为父就不该顺着你的心意,应该一口应下薛家的亲事才对。” 宁越之神色微变,回,“父亲,即便不是祝寻,我也不会娶薛家小姐。” “哦?为何?”宁苍升突然顺着发问,没再提及之前那事。 宁越之没有摸着他的想法,只能回答,“薛氏原先为商,商人重利,薛家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学得了不少。她看似娇蛮任性,可我感觉得出来她的心机颇深。儿子不过萍水相逢救她一命,她如何就对我‘情根深种,非我不嫁’了?” “恐怕,她只是看中了我这修行第一世家、宁氏少掌门的身份。” 先是宁氏少夫人,日后若是宁越之继承了宁氏,她便成了名正言顺的掌门夫人。而薛氏也会因为这层‘亲家’关系,大大抬升在修行界的家族地位。 宁苍升猜到里面的门路,眼中复杂交织,“我竟不曾想过,她一个小小女儿家还有如此心思?” “母亲也好,家中其他姨婶女眷也罢,都是贤良淑德的人。再加上,薛小姐的背后恐怕还有薛家主的支招,父亲族中事务繁忙,看不出来也正常。” 宁苍升点点头,眼色再度凝重起来,“越之,你真的想好了?” 宁越之怔了一瞬,郑重点头,“想好了。” “也罢。”宁苍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发问,“清遥剑呢?你该知道这把剑代表了什么。” 非宁氏继承者,不可佩清遥。 “知道。”宁越之握了握拳,将清遥剑从纳灵袋中取出,规规矩矩地递了过去。清遥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少有地发出呜/咽的低音。 自从他八岁修习剑道时,宁苍升就将清遥剑传给了他。一人一剑,从未分离过。一品剑灵都有如此感情,更何况是宁越之本身。 但人生的抉择,就是如此。对于宁越之来说,他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去守护。 “你走吧。”宁苍升握紧清遥侧过身,落下一句。 宁越之从未想过对方竟是如此果决,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他没有多言,只是朝宁苍升行了一礼,“多谢父亲。” 他站起身子,转身朝外走去。 还没等他靠近门口,一道阵法却突然落了下来。宁越之一惊,可后者显然更快一步,直接封住了他的灵脉,甚至禁锢了他的手脚。 宁越之感受到自己体内迅速凝滞的灵力,神色骤变,“父亲?!” “越之,你的体内留着宁氏的血,这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你有你想守护的,为父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宁氏。宁氏几百年来的清誉和正道,容不得外人诋毁,更不许自己人破坏!除非、除非我死了……” “父亲!”宁越之试图解开体内的封印,可无论怎么尝试都没用。 “澄鸣,进来!” 外头的澄鸣听见动静,立刻推门而入。他看着僵持着的宁越之,一愣,“少掌门这是……” “从今天起,我会亲自设阵封住敛心厅,澄鸣你留下来照看少掌门,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违者家规处置!” 澄鸣眼波微晃,一时没了答话。他将宁越之作为榜样,私心是向着对方的。 宁苍升看出这点苗头,心一狠又说道,“澄鸣,你是宁氏子弟,必须给我明白是非!越之他险些酿成大错,本就该受罚!如果你这次再敢帮他,就不配待在宁氏!” 澄鸣被他一呵斥,立刻收起了那点偏向宁越之的心思,“掌门,澄鸣明白。” 宁越之冷硬着脸色,从始至终没多说一个字,他明白宁苍升这是铁了心地要困住他,任何言语对他来说都是无用功。 “越之,你别妄想解开禁锢。”宁苍升看出他的意图,并不心软,“带少掌门进内室休息。” “是。” …… 五日后。 宁越之凝神静坐在床榻上,他听见外侧想起轻微的脚步声,头也不抬。 一连几日,他都尝试着收集体内还能运转的灵力,将它们收入内丹里汇聚。累积得当后,他迟早能一鼓作气地冲破宁苍升的禁锢。 “少掌门,该用膳了。”不是相熟的澄鸣的声音。 宁越之 分卷阅读145 睁开双眸,才发觉今日前来送膳的弟子是张陌生脸孔。他眉心微蹙,问话,“澄鸣人呢?” “澄鸣师兄有、有事下山了。”那么弟子心虚地移了移视线。 宁越之捕捉住他的神情,立刻察觉了不对劲。还没等他出口追问,周围忽然响起一阵嘶吼和轻铃声。前者是诡气,而后者是宁氏特有的阵法,只有诡气入侵时,四处的清铃才会发声。 宁越之眸色瞬变,心中陡然生出一个猜测,“澄鸣下山做什么?父亲、长老们呢?我要见他们!” “少掌门,我、我不知道。” “还不说实话!”宁越之拧住眉头,第一次拿出自己的身份压人,“我现在还是宁氏少掌门!” “少掌门息怒,他们是、是下山围剿诡修祝寻去了!” 宁越之听见这话,心中一紧。他顾不得任何危险,强制性地冲破了灵力禁锢,蛮力催发伤及了他的灵脉内脏,让他当即呕出一口血来。 那名弟子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住宁越之,“少掌门,你没事吧?” 宁越之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忽然伸手一击,“抱歉。” 那名弟子没有防备,被他击晕在地。宁越之抹去自己嘴边的污血,从对方的身上摸出阵法的通行玉佩,快步而出。 …… 宁越之没了佩剑,只能强行催动还没完全流畅的灵力,快速跃步下山。他看着一路上的诡气,隐约听见山下的打斗声,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 等他赶到了城门口时,现场早已混乱成了一团。血泊中倒了一堆的修士,源源不断地诡气从四面八方冲来。祝寻的身影隐没在诡气中,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不受控制地被反噬! “阿寻!停下!” 宁越之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去,他没有任何灵器,只能徒手释出灵力击退诡气,“阿寻!停下!你会被反噬的!” 又是一声紧到心间发疼的慌乱嘶吼。 那侧的祝寻似乎是听见了这两声呼喊,围绕在身侧的诡气瞬时淡了不少。可这些离开的诡气好像也有意识,它们知道是宁越之阻止了祝寻,便快速朝着对方刺去。 “少掌门,你不能过去!” “越之,回来!” 宁苍升的声音响起,一道凌厉的剑风从宁越之的身侧飞了过去。后者瞬间认出那道剑灵,“清遥,回来!” 清遥是宁氏历代掌门的佩剑,他能听命于宁越之,自然曾经也听命于宁苍升。它被宁苍升使唤,又察觉出那些诡气对宁越之有害,自然刺了过去。 宁越之的灵脉受阻,根本无从收回清遥。 那些诡气被清遥刺散,没有收敛剑锋、又无任何阻挡的清遥猛然扎入了祝寻的胸口。 宁越之大脑瞬间空白,平时第一次慌乱到了没了主意,他颤抖着垂下视线,恨不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可等他再度抬眼时,就看见曾放在心尖上保护的人一步步地、滴血含泪地走到面前。 “为什么?” 为什么? “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 阿寻,我、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宁越之微不可察地摇头,体内的灵气逆流,越发伤了内脏,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喉中的鲜血逸出。 还没等宁越之有所反应,祝寻就一头撞入了他的怀中。 ——嗤! 利刃刺破的,何尝是祝寻一人?对于宁越之来说,更是诛心! “今天是我的生辰,你答应过我的。” ——是啊,我答应过你的,陪你下山。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送给我的贺礼吗?” ——不。 “他们厌恶我,想要夺我的命,原来你宁越之也一样。” ——不是这样的。 “既如此,如你所愿吧。” “阿寻!” …… 泣血的嘶吼后,幻境中的画面骤然停止。祝寻捂住心口,近乎窒息。他从未想到,站在宁越之的角度,当年事情的真相要残酷千倍万倍!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寻才从真相中回过神来。他感受到周边越发浓郁的诡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朝着一个方向过去。 宁越之依旧站在原地,他赤红着双眸,浑身的戾气竟比刚才还要多,整个人像是处在巨大的阴霾中。 “……越之?”祝寻喊道,发现自己的声线颤抖,早已染上了心痛。 宁越之看了过来,幻境骤变,两人间的距离突然拉近。宁越之伸手探向祝寻的脸颊,却像是不敢触碰般地收了回去。 他合住眼中血色,麻木却诛心地开了口。 “我最敬重的父亲,拿着我的配剑,杀了我最爱的人。” “阿寻,那我呢?” “……我该不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好了!没了没了! 第077章·爱07 祝寻心中钝痛,冥冥之中, 竟是谁也逃不过命运的百般捉弄。他见两人间的屏障已除, 主动环抱了过去。 可就在两人身体相处的一瞬,祝寻的神智突然间闪白, 等他再度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宁氏的卧房中。 他, 又变成了千年之前的‘宁越之’。 …… 宁越之艰难睁开双眸, 胸口压抑着的悲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一直守在床边的澄鸣最早发现他的醒来, 立刻凑上前去,“少掌门!你总算醒了!” 宁越之撑着身子坐起,脑海中再度浮现起那一幕——祝寻浑身是血地抱住他, 再然后, 毫无眷恋地在他的怀中魂飞魄散。 宁越之不受控制地浑身发颤, 双手紧握成拳, 指尖死扣着掌心渗出血迹来。 澄鸣看见这一幕,强行掰开了他的掌心,声音中难掩哀痛, “少掌门!你别这样!” “……我为什么没死?”宁越之有气无力地推开他,麻木发问, “我为什么还没死?” 宁苍升利用清遥刺伤了祝寻,后者误会是他所为, 心灰意冷地死去。宁越之无从接受这个结果,被激得心神大乱,任由内丹里的灵气大乱。 自爆。 这是他默认死去的最好方式。 可为什么猛然惊醒后, 他还活在这个地方? 宁氏,原是他心中最熟悉、最温暖的存在。可现在,他感知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冰冷陌生得可怕。自诩正道,却同样顺着众流,杀人诛心。而他自己,宁氏少掌门?一护不了宗门,二护不了爱的人……多讽刺。 “少掌门,我、我……”澄鸣突然直直地跪了下来,压着颤抖的声线道,“请你节哀。” 宁越之愣了愣,还没等他理解其中的深意。几位尚存的长老却突然领着一众弟子走了进来。 宁越之看着他们身上统一的丧服,麻木的眼神骤然一变,“… 分卷阅读146 …为何穿着丧服?” 宁二叔公走近床边,执意探了探他的灵脉,万分哀痛地叹气道,“越之,我们宁氏只能靠你了。” “我爹呢?”宁越之呼吸停滞,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宁二叔公看了跪在床边的澄鸣一眼,后者对他摇了摇头,“长老,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少掌门。” “越之,你体内的灵力突然大增,又、又被祝寻的死讯刺激,自爆时竟引来了天劫……”宁二叔公顿了顿,“你爹拿自己毕生修为护住了你,替你挡了一道,已经……已经去了!” “……” 宁越之僵住了脸色,半晌也没落下一个字来。 “越之,你爹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你和宁氏啊!”宁二叔公那日虽未出战,可也从澄鸣的口中一五一十地了解了事情经过。 “当时情况紧急,他身为宁氏掌门、又身为你的父亲,使出清遥亦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若是不及时阻止祝寻,再慢上几步,谁又能挡得住啊!” “二叔公,别说了。”宁越之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从下床。 澄鸣及时拦住他,开口时已经染上了哭腔,“少掌门,请你听我们把话说完……”他急忙忙地拿出一个锁灵袋,递到宁越之的跟前,“这是掌门生前交代给我的最后一件事情。” “里面装着的是祝寻的天魂和一道精魄,只是它们都碎得厉害。” 宁越之眸色轻晃,小心翼翼地接过锁灵袋。 澄鸣提着一口气,连忙又说道,“掌门说,祝寻是各大家族的一块心病,更是死结。他身为宁氏掌门,肩上有历代传下来的重担,即便他再心疼你,没办法当着各家族的面子保下祝寻……” 为了一个祝寻,赔入整个宁氏?这要如何向宁氏的列祖列宗交代! “掌门知道你和祝寻的关系,所以他亲手把这个锁灵袋交给我,让我躲在暗处切莫声张。如果情况真的不受控制,又或是祝寻被诡气反噬、自我了断,我就用锁灵袋尽力收回他的魂魄……” 身死肉消,是为人灭。魂魄仍存,是为不灭。 “只是祝寻的魂魄消散得飞快了,我只能收回这么多。”澄鸣眼眶通红,倍感煎熬,“掌门被天劫打得魂飞魄散时,我也想用锁灵袋救他。可是、可是一打开这袋子,里面的魂魄就留不住……” 他谨记着宁苍升的嘱托,更理智明白对方已无可救。若是祝寻的魂魄再留不下一丝一毫,恐怕连宁越之都要没命! 澄鸣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自责难当,“是我愧对掌门!” “越之,我虽然不知道你从何时进修的灵力,但如今你的修为已经快抵至‘分神飞升’了,宁氏百年以来也就除了你这么一位。如今没了你父亲,我和其余几位长老已老,澄鸣等人还不足以担责任……” 宁二叔公微微停顿,一字一句道,“宁氏只能靠你了。” “二叔公,我做不到,也无心去做。”宁越之攥紧锁灵袋,痛心回绝。 “越之……”宁二叔公沉了一口气,颤巍巍地起身,却又忽然跪在了他的跟前,苍老的声线里暗含恳求,“你难道眼睁睁看着我们宁氏由此衰败吗?” 近在旁侧的澄鸣连忙去扶,“长老!” 宁二叔公摆了摆手,不愿起身。宁越之猜到他的意图,心绪复杂,连带着呼吸都颤弱了几分,“二叔公,你别逼我。” “请掌门三思,与宁氏共存亡!”宁二叔公朝他行了个大礼。 剩余的几位长老见此,干脆也跪了下来,“请掌门三思,与宁氏共存亡!” 澄鸣和其余弟子纷纷跪地,齐声高喊,“请掌门三思,与宁氏共存亡!” 宁越之看着这些跪拜在地上的族人,脸色惨淡。 看呀。 他从未想过主宰命运,而命运从来由不得他选。 宁越之无力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才开了口,“……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是,掌门。” …… 半个月后。 澄鸣举着两把长剑,走到宁越之的跟前,“掌门,这两把灵剑该作何处置?” 两把灵剑一黑一白,正是寄澜和清遥。在围剿结束之后,它们由宁氏正式收了回来。宁越之放下卷宗,睨了一眼,淡声道,“把寄澜留下,另一把直接封了吧。” 他说得是‘另一把’,而不是‘清遥’。 清遥感知到他的冷淡情绪,吱唔了两声跃至他的身侧。 澄鸣眸底显露几丝惊讶,要知道,宁越之向来是最爱惜清遥的,“掌门,你是说封了清遥灵剑?不再用了?” “它的剑刃上沾了祝寻的血,你让我如何再用它?” 一人一剑听见这话,皆是没了动作。 宁越之看着还静立在身侧的清遥,压住心里的那一丝波动,冷硬道,“回去。”清遥剑身上的灵光黯淡下去,却还是乖乖顺从他的意思回到了托盘上。 宁越之起身走近,将寄澜接入手中。寄澜红光闪了闪,却也没有平日的兴奋劲头。它们通灵,都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就像宁越之知道自己失去了祝寻,寄澜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主人。 宁越之故意不再多看清遥一眼,只问,“底下还有闹事的家族吗?” “镇住了。”澄鸣闻声回答。 宁越之那日引来天劫,却又幸免于难。对于他的修为,各大家族早已有了明确的认知。宁氏始终是修行第一世家,再加上宁越之看似清冷淡漠,可处事的手段远比前任掌门要更加强硬,无人敢随意造次。 “盯紧薛家,找机会把薛如萱的灵脉给废掉。”宁越之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可这话的意思却令人害怕。 “掌门?这……”澄鸣惊讶。 宁越之触上腰间的锁灵袋,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她既然敢害祝寻,就该料到这个结果。” “是,弟子去办。” 自从那日之后,宁越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往日无异,可和他接触最多的澄鸣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早已经凝成了一块寒冰,唯一的那点炙热只留给了祝寻。 宁越之望着澄鸣,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澄鸣,从今日起你跟在我的身侧修炼。” 澄鸣喜出望外,应下,“多谢掌门!” 慢慢地,一切尘埃落定,世俗里也多了一些传闻。 相传,宁氏掌门为情所伤,常年闭关不出,更未娶亲生子。即便有客来访,也都是由大弟子澄鸣代为接待。 直到有一年,九重天劫忽然砸在了宗山顶上,声势浩大、场面激烈,是几百年来都未曾见过的。后来,修士们口中的‘宁掌门’成了‘仙尊’,又成了‘上神’。再后来,时代更迭,直到再也没了所谓的修行界。 …… “阿寻,我要走了。” 分卷阅读147 祝寻再次回神,发现宁越之的灵体更加透明。他眼眶瞬间发红,拉住他的手臂,“去哪里?不准走!” 宁越之唇角的笑意转瞬即逝,温柔却无可奈何,“你是怎么进入我的记忆幻境里的?” “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祝寻执拗发问。 “我不过是借着灵力支撑,才能活上千年。如今没了灵力,你说我会去哪里?”宁越之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在将死之际,他封住了自己的元神,把自己困在记忆幻境里,就是为了在彻底消亡前,再看看自己的一生。 没想到,真正的祝寻却阴差阳错地闯了进来。 “我的灵体撑不了多久了,你早些从幻境里出去,顷岚他们应该还在外面等你。”宁越之压下心底的不舍。 祝寻垂眸,眨眼间拥住了宁越之,带着哭腔闷声,“……你别想甩掉我!谁稀罕你用灵力救我了?” “还给你!都还给你!” 宁越之看着祝寻突然释放出的灵力,眸色一凝,“阿寻!停下。” 他的灵力抵消到诡气后,残余在祝寻体内的灵力原本就所剩无几,哪里禁得起后者如此释放? 祝寻死死圈住他,半晌才小声开口,“我错了还不行吗?谁让你从一开始瞒着我,兜了一个大圈子还不和我解释,难道还不允许我有点小脾气了?” 四周的黑暗虚无里突然裂开一丝丝白光。 祝寻没发觉这点,继续委屈嘀咕道,“再说了,我也没下手捅进去,是你自己扎进去的呀。你要是不想办法活着出去,我就赖死在这幻境里和你同归于尽。” 宁越之轻叹一口气,忽地伸手抚上他的后脑勺,“阿寻。” 祝寻听见他的唤声,向后仰了仰,还是没敢放手,“嗯?” 这一次,宁越之却是主动凑了过去,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融在一块。祝寻恍恍然,总有种‘不是在生死之际,而是在情/海/翻/涌’的错觉。 宁越之勾了勾唇,露出对他独有的宠溺笑意,“……我们两人再不出去,顷岚他们怕是要累惨了。” 还没等祝寻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宁越之就低头吻住了他。 一瞬间,头晕目眩。 祝寻合上眼眸,才发现宁越之将自身的记忆全盘交付于他。 飞升后的第一百年,宁越之想尽办法温养着破碎的天魂和精魄。 飞升后的第二百年,祝寻的天魄终于修复,宁越之小心翼翼地将它融入自己的体内,从此之后以命相护。 飞升后的第三百年,宁越之跑到地府,企图得知祝寻的命势。没想到尤忘和沈顷岚铁了心地没有告诉他,让他独自等在地府门口。 飞升后的第四百年,宁越之以自己的灵力修复了祝寻的一缕精魄,漫无目的地在人世寻找着祝寻的踪迹。 飞升后的第五百年,宁越之回到了怀秋山,结界内的灵力越来越稀薄,可他想尽一切办法,将里面维持成原来的模样。 飞升后的第六百年、第七百年、第八百年,宁越之游走在各地,寻找着祝寻的踪迹,一秒不曾停歇。 飞升后的第九百年,宁越之领回了一个小孩,给他取名喻言,教会他各种修行法术,助他飞升。当然,他还是游走在各地,寻着那个心里的执念…… …… 直到千年后的某日,心心念念的那人站在屋前,用一如往昔的清澈双眸望着他。 风起,花落,香溢。 凝成寒冰的心骤然破裂,宁越之听到自己说,“久等了。” 换句话的意思是—— 阿寻。 我等你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甜了!下章更甜! -- 山风:两个憨憨!!有什么话不能出来说!!谈恋爱能不能分场合!!我不仅要拿灵力撑着这个幻境,我还要拿灵力救你们的灵体!!我容易嘛我!! 别小看山风,他也是突破了神格的人哈哈哈哈 第078章·爱08 祝寻醒来时,发觉自己正泪流满面地倒在地上。恍惚间, 他抬眸看向窗外, 月挂枝头,竟是已经从白天跨度到了深夜。 阵法外的四人见此, 依次收回自己的灵力。 沈顷岚顾不得脸上的冷汗,喊道, “祝寻, 你感觉怎么样?” “阿姐, 你没事吧。”尤忘看着一旁近乎晕厥的贺岚,里面起身去扶。喻言走近,也将祝寻从地上搀扶起来, 忧心忡忡地发问, “哥, 你在阵法里看见了什么?刚才差点把我们都吓死!” “……我怎么了?”祝寻仍躺在床上的宁越之, 连忙坐了过去。 “做什么?”沈顷岚见他丝毫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气声斥责道,“无缘无故在幻境内释放体内的灵力, 如果不是我发现及时,你命都要丢在里面了!” 贺岚主持阵法, 尤忘的修为是诡气,喻言修为不如他……四人中, 唯有突破神格的他拼命输送灵力,稳固住两个快要溃散的元神。 真真是累得慌。 祝寻抚上宁越之的脉搏平稳、呼吸有力,只是暂时还没苏醒。他眼眶微微泛红, 像是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低喃,“没事就好。” “顷岚,谢谢你。” 沈顷岚听见好友少有的真诚道谢,眉心不自然地蹙了蹙,“谁要你感谢了?没事就好。你们两人的事情,我看着都觉得糟心。” 尤忘瞥了他一眼,勾出走近,悄然发问,“祝寻,当年的事情你看清楚了吗?” 对方在幻境中待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会有所得。只是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于他而言,是好还是坏。 “……看清楚了,也明白了。”祝寻握住宁越之的手,主动与之十指紧握,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往事苦涩难掩,即便他只是在幻境中快速尽力了这一切,可心头还是堵得慌。 那么宁越之呢? 真真正正经历过这一切的他,又该是何等的痛苦? 尤忘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算是明白了这个幻境之外的答案。他发自内心地勾了勾唇,轻声对着身边的几人说道,“阿姐,我们都先出去吧。” “好。”贺岚应话。 沈顷岚睨向床上的两人,轻叹一口气,搭住喻言的肩膀一同走出。 房门啪嗒一关,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祝寻盯着宁越之的脸沉思了好一会儿,好半晌才俯身在对方的薄唇上落下一吻,心酸难惹,“你打算什么时候醒过来?” 哪知余音未落,他便彻底跌进了对方那双清浅的眸色中。 宁越之紧住两人十指相握的手,嗓音干涩却似分外愉悦,“幸好醒得及时,否则还不知道阿寻在偷亲我。” “……”祝寻愣了片刻,忽然啪嗒坠下一滴泪,他干脆趴在宁越 分卷阅读148 之未受伤的半侧胸膛,另一只手静静圈住他的臂膀,“我好想你。” 这四个字来得突然,甚至来得没有缘由。 可宁越之接受得很平静,他圈住恋人的腰,唇侧似有若无地擦过对方的发丝,郑重回应,“我也好想你。” 两人间蹉跎了近千年的时光,既然‘心结’已除,祝寻自然不会再矫情些什么。他侧过身子,在宁越之的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嗯?” “你没了灵力,我修为也不高,要是按照普通人来活,顶多也就再活上六七十年。”祝寻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心底挤压的酸涩彻底扫去,“……可是六七十年哪里够我爱你?” 比起千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低的闷笑,即便短暂即逝,可祝寻还是听出了其间的愉悦,“你笑什么?” “内丹还在,灵力再修便是。”宁越之淡然回答,又道,“我的纳灵袋里多得是灵丹妙药,以我们现在的体质,随便吃上一颗都能大为增补。” 原先这些丹药都是宁越之为了祝寻准备的,没想到这最后,自己也要用上了。 祝寻脑补着宁越之吃丹药进修的模样,没能忍住扑哧一笑。 宁越之学着他的问话,“阿寻,你又笑什么?” 祝寻憋笑摇了摇脑袋,死活不肯将自己脑补的画面说出。等这阵子笑意过去,他便又记起一件事情,问道,“当年尤忘和顷岚都向着我,又因为我的……我的死迁怒于你。” 宁越之听见‘死’字,身子暗暗僵了一瞬。他不由自主地圈紧了祝寻,“我知道。” 祝寻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干脆抬头吻了吻他的唇,继续问话,“其实生死簿上早已重新出现了我的命格,就在几百年后的今朝。” 宁越之认真倾听着他的话,配合一应,“嗯,怎么了?” “我说如果,是如果,你也知道这个时间点,会不会和他们一样选择入定闭关?然后,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出关找我?” 免去等待,免去苦寻。 “不会。”宁越之想都不想,就将两字脱口而出。 祝寻眸色微亮,他伸出指头,忍不住点了点他的下巴,笑问,“为什么?生死簿可是上古之物,有天地灵气在的。” 宁越之忽地握住他的指尖,眼中的认真令人近乎沉醉,“我不信天地间任何的指引,我只信我自己。” 祝寻微愣,哪能读不懂话中的深沉爱意。 即便这千年间,祝寻重生存在的希望微乎其微,他也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要一年年地等,一年年地寻,才绝不会错过。 祝寻眼眶发热,只要用亲昵来掩饰自己的动容。他学着对方在幻境中的办法,用鼻尖轻轻蹭过对方的鼻尖,气息温热,“越之,再也不用了,你再也不用等我了。” 从今以后,我都在你身边。 “好。”宁越之微微低头,就吻上了他的唇。 …… 半个月后,祝寻和宁越之一身平常装扮,来到宗山脚下。和溪岭一样,千年之后的宗山也成了当地的著名景点,并且改了名称。 两人没有多少灵力傍身,又不能再众目睽睽之下闪身消失,只好老老实实地去买缆车票。他们来时恰逢周末,排队买票的人不再少数。 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宁越之宠着祝寻,自然不会由着他在太阳底下排队。此刻,后者坐在一处阴凉处,手中端着一杯冷饮,正美滋滋看着不远处的队伍。 “噗,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这幅模样。”祝寻实在是憋不住笑意,不由低喃。 宁越之长相出众,身形又挺拔,站在人堆里很难不出挑。周围不少人向他投去惊羡的目光,可他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只是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队伍,规规矩矩在排队。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性格,大热天的能冻死人。”祝寻评价完毕,又自顾自地吸了口冰可乐,一顺溜地爽到了心底。他迟来得觉得,这现代的好东西真是不少。不像他们以前,除了茶就是酒。 祝寻等了一会儿,就见宁越之排到了售票窗口。他起身走去,没想到还没等走到对方的跟前,就看见两名穿着可爱的女生抢先一步跑了过去。 “小哥哥,加个微信吧!” 小哥哥? 微信是什么信? 祝寻眉头一蹙,瞬间吸溜了一口可乐,快步往前冲。 面无表情的宁越之一如既往地冷着眸子,正打算拒绝。可突然瞧见恋人迈着‘上阵打战’的步伐冲上前来,“等等!” 他自以为恶狠狠地等宁越之一眼,不满地在心里吐槽——看看你这张脸干得好事,出个门就给我沾花惹草! 祝寻将吸管送入他的口中,闷哼一声,“喝可乐堵住自己的嘴,别说话。” 宁越之视线牢牢固定在了他的身上,眸色的冰雪以最快的速度消融,甚至连带着嘴角都泛起一抹浅笑。 “两位……”祝寻看见两位女孩子手中的手机,似乎明白了过来。他学着对方的叫法,说道,“小姐姐?他是老古董,没手机的。那个微什么信,就算了吧。” 祝寻的长相不错,虽然不像宁越之那般高冷惊艳如谪仙,可笑起来时的动人眸色和自带的暖意也能让人惊讶。 两名女生见到他们的互动,对视一眼后突然兴奋,其中一人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哥哥,你们是什么关系呀?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老古董没手机了?” 祝寻看着她们眼中飙升的‘精光’,全方面误解这句问话,只当她们还没打消这个意图。他睨了宁越之一眼,看见后者似笑非笑的模样,突然来了劲。 祝寻牵住宁越之的手,简单粗暴的十指相扣,“他,名草有主,我的。” 余音刚落,两名女孩子爆发出了更为兴奋的目光。 “……” 嗯?怎么回事? 祝寻懵逼地眨了眨眼睛,宁越之将可乐递回他的手中,拉着他走人,“走吧。” 不少人侧目看了过来,可祝寻和宁越之丝毫不在意这些视线,十指相扣地朝着缆车入口而去。 …… 山顶上,宁氏的旧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山顶上的建筑都是重建而成的。祝寻便在宁越之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朝着一处走去。 直至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宁越之才从纳灵袋中寻出自己的宁氏玉佩。玉佩上的灵光显出,轻而易举地就将两人融进一方天地。 一个黑色的长形木箱正浮在半空中,静静不动。 纳灵袋中,寄澜正兴奋地来回窜。祝寻察觉到这点,干脆将它拿了出来,“乖点。”寄澜被他小声劝阻,闪了闪剑身上的 分卷阅读149 红光,总算安静了些。 宁越之用灵力掀开木箱,一柄浑身雪白、雕刻着精致纹路的剑浮了上来。它感知到来人的气息,竟是难得有些委屈地‘吱唔’了一声。 “清遥。”宁越之眸色微动,勾唇,“过来。” 剑灵听到他久违的呼唤,瞬间冲到了他的面前,却又安分乖巧地落在他的掌心。祝寻垂眸,像是安慰小动物一般伸手抚摸着清遥,“小清遥,当年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清遥泛出白色灵光,轻柔地覆盖住祝寻的手掌。只一小会儿,祝寻就感觉到自己的灵脉里多了几缕暖流。 “阿寻,清遥在给你输送灵力。”宁越之反应过来,解释道。当年没入胸口的那一剑,愧疚自责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吱唔吱唔!” 寄澜忍不住喊得欢快,它自行从祝寻的手中抽离出来,‘屁颠屁颠’地移到清遥的边上,身上的红色灵光闪个不停。 清遥收回自己的灵力,突然发力朝寄澜砍去。后者硬生生扛了两剑,慢半拍地后撤出距离。可是清遥的攻势并没有停下,发懵的寄澜只能一边委屈吱唔,一边只能接招。 祝寻看着两剑相斗,懵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下一秒,他就笑倒在宁越之的怀中,“小寄澜,谁让你这一千年都陪在它主人的身边?它生你的气也是应该的。” 说罢,他还不忘幸灾乐祸地指挥,“小清遥,你砍狠一点,不用担心小寄澜会出事。” 寄澜听见自己主人开口,更委屈了。可他明白祝寻所言,只是由着清遥出气。 两剑灵闹了好一会儿,直到祝寻过了看戏的念头,宁越之这才定定开了口,“好了,都回来了吧。” 清遥和寄澜同时停了下来,乖乖回到两人的手中。祝寻看着完好无损的寄澜,笑眯眯道,“就这质地,果然适合劈柴杀鸡!” 寄澜表示赞同,“——吱唔!” 宁越之:“……” 清遥:“……” * 几日后,祝寻目瞪口呆看着摊铺前的排队人数。 “大师,你总算出现了!我等了你好几天!” “大师,我这段时间总有血光之灾,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被脏东西缠上的!” “大师,我儿子和儿媳妇结婚好几年了,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 祝寻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惊讶,暗戳戳地将眼神递给了一侧的喻言,用神智问话,“小言,这、这怎么回事?” 喻言贴在他的耳畔,低声解释。 祝寻之前救了黄永涛等人,几位家长感激不尽,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答谢他。只可惜,祝寻他们一声不吭地跑到了秦岭。 几位家长见找不见祝寻,没办法当面感谢。一来二去,身为商人的他们就想着给祝寻扩大知名度。毕竟,这年头无论什么事业都需要知名度,这名声打开了,生意就有了。 于是,身为陵城首富的黄胜天自掏腰包,给祝寻的小摊位做足了宣传广告,甚至还在媒体采访上大肆夸赞。原本还有网友不信这一套,结果有好奇者深挖,发现祝寻的确做过几件奇事。就连隔壁摊位的忠哥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拍着胸牌打包票说祝寻是个厉害能人…… 祝寻前段时间陪着宁越之休养没来摊位,可其他人不同。 喻言自称是他的徒弟,卖出不少保命符纸。尤忘来摊铺凑热闹,自称是祝寻请来的员工,查了几件离奇家事。无所事事的沈顷岚被尤忘强行拉来,说自己是祝寻的同门师兄弟,抓住了几只小鬼…… 且不说信不信鬼神,大多数人多于这种风水算命都有好奇的心理,再加上几人的道行的确厉害,还有不少人是来跟风的。 短短几天,摊铺的热议程度直线上升。 今天祝寻突然露面,这来的人就更多了。 “咳咳。”祝寻回过神来,立刻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本人只接待有缘人,若是诸位只是小病小灾小事……”他指了指身侧的喻言等人,“由他们出面就可以了。” 沈顷岚瞧见祝寻这刻意模样,眉头一抽。他拉起摊帘,又加上一层结界,这才翻开白眼,“祝寻,你自己的生意自己做!自己当甩手掌柜,要我们替你赚钱,想得美?” “我想得美?”祝寻哼笑着怼了回去,“我听起来,总觉得你做得挺开心的?” “你……” 看见沈顷岚吃瘪,喻言和尤忘一前一后笑出声。 祝寻笑嘻嘻凑近,勾住沈顷岚的肩膀,晃了晃,“顷岚,你就当暂时帮帮我嘛,嗯?我的修为灵力你也是知道的,实在是没办法。我们几个人都要融入这当代社会,这钱不赚白不赚,你说是不是?” “留着这一套对付宁越之去。”沈顷岚嫌弃地刮了他一眼。祝寻闻言,立刻朝后方的宁越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满心甜蜜,“他才不用我对付。” “行了行了,少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看着心烦。”沈顷岚听见外面的喧闹声,认命改口,“其实赚钱也挺好玩的。” 自从飞升后,他也许久没接触这人间烟火气了。 “就是!”祝寻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大手一摆,“小言,拉开摊帘,撤掉结界,我们开门迎客。” “好。” 几分钟后,祝寻心安理得地坐在摊位最后端,一脸得意地摇头晃脑,“我就说了,这个地方风水好,早晚有一天我能发家致富!” 宁越之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无可奈何却又宠溺至极,“嗯。” 祝寻看着前方忙忙碌碌的三人,又瞧见闲暇无事的宁越之,突然升出调侃的心思,“你看啊,小言能帮我画符,尤忘能帮我调查,顷岚能帮我捉鬼……你呢?你打算帮我做什么?” 宁越之眸色微闪,似乎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祝寻向来皮得没边,故作担忧地摇了摇头,继续玩笑,“宁少掌门啊,你现在比灵力比不过他们,活又不像他们干得多……我这个摊铺里不养闲人,你这个处境,啧啧,真的是很危险啊。” “阿寻。”宁越之忽地牵住他的手,像是思考许久的沉声发问,“择良辰吉日成亲吗?我帮你。” “啊?”祝寻未出口的玩笑卡在了喉中。 前排耳力很好,并且还在偷听的三位大忙人,一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话是师父说的? “……”宁越之,没看出来你的脸皮还挺厚。 “……”果然是被祝寻影响了,跟着不要脸! 祝寻总算反应过来,连苹果都顾不上吃了。他直起身子,盯着宁越之的双眸,问道,“你认真的?” “嗯,认真的。”宁越之一本正经地回答,可眼底的深情悉数传入祝寻的心里。 祝寻的唇边绽开灿烂的笑意,垂眸认真地与他十指 分卷阅读150 相扣,理所当然地回答,“好呀,我算过了,今天就是吉日。” 宁越之勾唇,顺着他的话,“那就今晚吧。” 有你在的每一刻,做什么都好。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1】承蒙小可爱们的厚爱,本文至此完结~(按照最初的大纲全部写完,番外大概率不会写了。) ` 这是阿肆的第十坑,也是对自己的成绩最失望的一本。中途很多次想过弃坑,可最后还是舍不得吱吱和阿寻,舍不得这个‘算不上完美’的故事。但打上完结的那一瞬间,还是由衷地为自己感到开心。 ` 谢谢自己没有放弃他们,谢谢小可爱们陪着我。以及,希望书中人和书外人,在未来都能够万事胜意,啾咪。 ` 【2】微博:惗家阿肆,读者群号见作者专栏(还是希望有小可爱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呀!) ` 【3】接档文,穿书打脸逆袭爽文!马上就会开了,希望大家收藏一下,嘿嘿嘿。 ` 【文案】喻怀宁一朝醒来,成了爽文里的纨绔富二代!还没等他过上‘挥霍金钱’的潇洒日子,就发现原主是个彻头彻底的炮灰。 ` 在书中,富二代因为嘴贱得罪了不少人,后期父母车祸双亡,家道中落。他被书中配角联手打击,结局惨淡。 ` 而在他穿来之前,原身刚在父母的葬礼哭晕过去。 ` “……”喻怀宁叹了口气,刚准备接受‘家道中落’的事实。结果——等等!卡里还剩100万?! ` 喻怀宁:“丧什么丧,起来嗨!” `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发【富豪系统】,目标【先赚一个亿】。 ` 喻怀宁:"嗯?什么系统?” 叮!获得【变废为宝】技能,你手中继承的废弃地盘被划入新型商业区,地产开发商正排队等你合作。 叮!获得【点石成金】技能,你随手购买的两块原石成功开出上等翡翠,玉石收藏家正抢着和你结识。 …… 三年后,华国富豪榜出炉,喻怀宁一跃成为华国富豪第二名。喻怀宁看着榜单上的第一名,松了口气:还好,首富是自己人:) ` 时·自己人·首富·铮:宝贝,过来,我们做点睡前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