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狗》 一 1 晚十点,外面在下雨。 谢冷雨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嘴里叼烟。黑色衬衫解开叁颗,露了左边锁骨和大片玉膏皮肤。眉色浅棕双眼上挑,右边太阳穴一颗红痣,一张玉雕的勾人脸。 上唇比下唇薄,嘴唇也风流。 外表招摇随性,多情中无情。他无视周围,对这种优势疲惫了。 月色的老板霍清领了一批女人进来,向他喊。 “冷雨,你看这批怎么样?” 谢冷雨抬头,像黑夜突然亮了星。 眼角的魅味太惊艳,进来的女人几个看呆了,眼睛偷摸几眼低下,又舍不得地打量。 霍清让他验人有原因。月色酒吧是个昏场,霍清上头有人罩着不怕。女人也得要人来教,本来谢冷雨只驻唱,但霍清听别人说他在床上很有一套,跟他做的女生‍‎‎‌被‌‌插‍‍‎‌‌得翻白眼底下‎‍潮‎‌吹‌‎。谢冷雨有这本事外,关键会教女人去怎么舒服男人。 上次经他过手的人搭了个有钱人,帮他大赚一笔。 于是霍清就把这个特殊荒谬的活交给他,事后给他分成。 霍清见他抬头,反应虽不像女人一样期待发生什么,但还是悸了一下。 说实话。谢冷雨长得太美。若他是个女人,多数男人更想操他。 这的女人挺想搭上谢冷雨,不管因外貌还是别的。他偶尔应合,两人看对眼、兴致也在于是就做了。他对男女之间好感的控制苛刻,吐出烟后直接说:敢‍‎‌‌‍一‍‍‎‎夜‌‎情‍‍就来。 这样才保障他不会伤害谁,和他的自由。 具体床上有什么花样,和他经历的女人支支吾吾,比初夜还羞。 谢冷雨望眼这一排准备进来赚卖身钱的女人,一个个地看,漫不经心。 看完后他把烟灭了。笑着指了指最后一个长直发。 “这女的长得漂亮。” 霍清也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夸人。” 谢冷雨眼高,从没夸过哪个女人漂亮。霍清看去,摸摸下巴。想这女人是漂亮,漂亮到趋近了美。漂亮和美不一样,漂亮是眼睛,美是眼神。 她被阴影埋住,低着头。 一根点不燃的湿木头。 于是霍清感慨他人虽然落魄了,但原性散不掉,还是挑剔。不管是肌肤触感,身躯形状还是女人味道。谢冷雨挑人的眼光都尖。 “给你了。你把她培养成‘公主’,钱依旧是这个数。”霍清把其他女人带给领班,放心地把最后一个漂亮女人交给他。 谢冷雨盯着她,烟嗓有些哑。“放心。我保准她骚得不行。” 门关上。阴闷的包厢只剩他们两人。头顶的气氛灯不停旋转。 她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他,像田野上的明月。恬静、清冷。 他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又玩起来,问她话:“怎么来做了?” “我妈病了。”她的眼睛清澈。 他通过第一关,按下确定进入下一关。 “不当时死都不认你妈,现在孝顺了?” “她是个好妈妈…” 谢冷雨停下人物移动,他看向她。对面的人跟以前没差别,鲜活靓丽、高不可攀。他甩了手机,又点燃一根,背贴在沙发上。 “两年前不是跑挺快吗?”他勾出一个笑。 “你看兜兜转转不还是遇见我了?” 她站得久,脚酸了。于是上前几步坐在沙发上,下意识挺直腰身,坐得优雅后对视他。 平淡。“你怎么在这?” “我想来就来。”他伸了个懒腰。 这次她不转弯抹角了。“你来这干什么?” 他沉默,没有回她。低下眼,认真打量她手上的戒指。 谢冷雨:“戒指挺好看。男朋友买的?” 她低着头。“嗯。” 他的眼睛顿时沉下去,盯着她的戒指,语气自然。“你男朋友要知道你来卖,他不打你?” “我来之前跟他说了分手。” 他垂了眼睫,夹在双指的烟放进嘴里一口,漫出,烟雾遮住他看向她下身的一双眼。脸色跟着气氛灯一起暗下去。 “跟他做了?” 她慢慢回他。“…嗯。” “徐榭?” 烟雾一口接一口,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 “不是。” 谢冷雨的眼神缓缓往上抬,看到她一双毫不回避的眼睛。他微扬下颌,认真的笑着。 夹烟的双指都在颤抖。“换人了啊。” 真被一个他不知道的男人给捅了。 烟越吸越多,火越烧越烈。操他妈的。操他妈贞洁要给最爱的人。操他妈最爱的人。他把她当祖宗,她扇他,她说走就走。 谢冷雨的火烧得寸草不生。他想两年前他就该狠着心把她按在地上办了。哪能现在便宜别人。 他配? 谢冷雨猛吸一口烟,吐出后。眼睛在烟中,火平了。 不甘心来得快,走的也快。他想:算了。 本来她恨他恶心他,是他欠她。他用什么资格说这些话。认真一想,他们的关系是相交线。 遇一次,后面就该分得越来越远。 他欠她。多。 “你要多少钱?” “五十万。” “我先给你十万,每个月分期付你一万。”他不看她。“行不?” 谢冷雨觉得这烟和天一样潮。软趴趴的,难抽。 抽一截后,他的心头还是怄。 以前他‎‌‍浪‌‎‍‎荡‍‎‌、霸道,要风得风。偏偏对她强势不了。顶多把她舔爽了。以前他谢少爷谁敢让他做这种事?别人给他舔,他还觉得是占了他便宜。他用心伺候她,她哼几句他也不敢多碰,更别奢望她主动。她若说一句滚他还要讨好她。 走,也舍不得走。 谢冷雨又猛抽一截。他太怄了。 夏月抬眼。“你要买我?” “你给谁不是干?” 她多半会拒绝。谢冷雨望着天花板,其实没想过要以这种画面与她重逢。 有点难堪。 “好。” 入耳了。谢冷雨没回话,把烟抽完看了眼手机时间。十点半。他准备上台。 于是他起身,弯了腰,小心翼翼拿起沙发边上的柱杖夹在左臂下,一瘸一拐地往酒吧大厅走。 夏月站起身,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盯着他左边空荡荡的裤子。 谢冷雨停下,望了下天花板,他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 慢慢地抬起下颌。“看什么?” “夏月,我告诉你。” 他嗓音那么和善,笑容却毫无暖意。 “老子现在就算少了条腿,也能把你艹死。” 二 夏月站在角落里听他坐在台上唱歌。 高高低低的人海,欲望气息在灯红酒绿中泄漫。 蓝橙色气氛灯顺时针转动,男性漂亮的唇若隐若现。她看他握着话筒,刘海几缕挡了眉侧,声音沧桑。 他唱:抱着沙发睡眼昏花凌乱头发 想过离开以这种方式存在 在她眼中,谢冷雨是个幼稚的人。不懂八面玲珑,从来直接的厌恶,坦荡的喜欢。出生条件优越由此自命不凡,又混又傲。 谢冷雨以前可不会给别人唱歌。倒不是怕唱得难听,只是没人能让他开口。是他拉不下脸给别人唱歌,对他来说,这意味着他在跟别人伏低做小。凌然于让的谢小少爷能做这种事讨好别人?别说让他唱歌,有时脾气来了,让他回应几句都难。 他还以他的性格为荣,得意地说:这世上有几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明确地说他就是喜欢任性、新鲜、强势,不肯妥协也不愿顾及。 却还是有过例外。 是夏月感冒那晚。他说我唱歌挺好听,她说随便你。谢冷雨唱到半路嗓子受不了了就想停下来。可看夏月只是看着他,不说停。谢冷雨只好继续唱,于是就“随便”了四个小时。第二天就哑了,喝个粥嗓子都疼,只好骂骂咧咧去看医生。 那时他的嗓音还清脆。如屋檐滴雨。 谢冷雨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低了头看着左腿。 他唱:夕阳西下翻着电话无人拨打 不想离开也许尝受过被爱 他的下唇肉气饱满。嫩。彷如一咬就会出汁。声音在周围飘荡,她隐约听出他浑浊声音中的疲惫。 夏月忽然记起了从前。记起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以后夏月就住这了。冷雨,叫姐姐。”谢志高介绍完她来这的缘由后,招招手,对刚进门口的少年喊道。 他一身灰色运动装,穿双限量鞋,听到声后缓慢地放下足球,慵懒地向她瞟来,只有短短一秒就收走了。他对她敷衍的笑了下。 有遇过这种狐狸吗? 艳丽坚韧,双眼温柔缱绻又轻挑凛冽,更像是一个包装华贵优雅的痞子。他的笑敷衍到成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勾引。谁看一眼,小心一脚踏进欲沼。 “姐姐。” 声音却清秀。 她大他叁岁。那年她大二,他高叁。 他的漂亮可以用女性的美形容。对视她时下颚高昂,明眼一看就知道他尊高气傲不愿低人一等。少年感与成人欲结合的谢冷雨,张扬美艳。这种长处如此显眼才能如此自信。 谢冷雨给她的第一印象是野性、狡黠、玩心大。 像一株带刺滕月。束缚不得,驾驭不住。 碰不得。 你知道他滥情。 “你好。”她低了点头。 两人象征性地打了招呼,一个朝门外走,一个往室内去。夏月回到谢志高为她收拾的屋里,走过去,随即坐在飘窗前想心事。她想未来的生活,渐渐抚摸手臂,于是不经意地低头。她看见他和女生站在路上亲吻,角度刚好,他的手在女生腰上乱摸。夏月皱眉,回了床上。 晚上她又坐在飘窗前,拿了本《围城》想看书静心。他又来了,在同一条小路上,借着路灯耀眼的光,她明显看到怀里的女生和下午的不一样。 他才高叁。 她合上书。 真恶心。 是。夏月对谢冷雨第一天最深的印象就是:真恶心。 / 歌唱完了。他起身缓慢,拿过椅子旁的拐杖熟练地夹在臂下,身体一歪一斜,小心谨慎地下着台阶。人潮声中,他背贴在墙上,低下头点燃烟,头发遮住了他所有眼睛。 领了两百出场费,谢冷雨向霍清说起要夏月。 “你知道女人来这种场所决定要卖了,这数额有多大。”霍清认真地看他。 “我有点钱。” “你?”一声嗤笑后,霍清低眼看向他的左腿,用烟指了指他。“你不是一直说要存钱买假肢吗?怎么?腿不要了?” 谢冷雨也看了看,抬头。“还是干女人有趣。有句话怎么说的…”他歪头想了想,吐口烟,翘起一边嘴角笑着。 “在世界还没把你操死之前,你要比他更快到达高潮。” 霍清看了他许久。最后摆摆手。“行,我卖你这个人情。我不收她,你自己解决。” 后来他一想,手臂环腰,转而又笑了。 “咋了冷雨?这爱情来了?我还从没听你说起要哪个女的,不之前干一炮就提裤走人?” 谢冷雨猛吸一口烟,肺里全是苦味。 “嗯。一见钟情了。” / 晚十一点。秋风有点凉。他们走出门口,谢冷雨走得很急,夏月放慢了步子跟在他身后。 “里面十万,拿着。”他停在门口的路灯旁,从钱包里掏了张工商卡递给她。“以后每个月给你打。” “你要我多久?” 他看着路灯上的广告。“一个月。” 夏月看了他一眼,缓缓接过握在手中,又直视他。 “找酒店还是跟你回家?” 他看了街道的车水马龙一眼,对她说:“你打车回你家。” “不做?”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两人周围只有车擦过的呼啸声。她微微抬头看路灯下的光有多大时,他突然凑近。 夏月闻到他衣袖里便宜的沐浴香。 “给钱的是我。”他的手指捏住她的脸颊,盯她的眼睛。“我现在不想碰。” “谢冷雨,带女人回去啊。这次不会又干到请假不来上班吧?” 门口的保安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两,想来对谢冷雨与女人的纠葛习以为常又津津有味。 他只看着她,声音很冷,脸色也寒。“回去。” 夏月的脸用力一偏,挣开他的手指。 两年了,他越活越放荡。她双眉蹙起,缓缓低了头,却没有离开。 他看夏月如雪的面颊。她的美是高楼之上,像十月的月清冷,身上的衣服从来偏白色,仿若一篇美妙的文学,对他而言永远晦涩难懂望尘莫及。 谢冷雨微僵后收了手。 两年了,她越来越嫌弃。他的手指放在背后磨了磨。 夏月低头又看见了他的左腿。黑色西装裤扁平,风一刮,他的裤腿像旗帜一样飘着。 谢冷雨有一双很美的腿。 她记得有一年夏天阳光灿烂得戳眼。他的短裤露出一节矫健的小腿,台上的人群欢呼雀跃,为场上雄姿英发的少年喝彩、鼓掌、尖叫。他们只叫谢冷雨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仿若这是他一个人的秀场。 别人都习惯右脚进球,他却偏爱左脚。 他踢球时有恃无恐的姿态、健美的身型和他脸上自信的俊,那时夺目到无人敢去争荣。他进球,他扬起的下颌角,他转头向她看来。 谢冷雨是令人唾弃又令人着迷的人物。 以前的他… 夏月突然抬起头,“我跟你回去。说好五十万一个月,一个小时都别少。” 她的眼里平静如水。 “我不想欠你。” 冷风吹来了。 谢冷雨猛地一下后脑发热,四肢生冷。他的手背握得青筋凸出。他想她总把干系分那么清。没有欠,也就不用还,于是两人之间就真的断干净了。谢冷雨并没有多舒服,即使他也是这么想也这么做的。他也是。 他凑近脸用力看她,目光捅穿她到近乎敲骨剖髓的程度。男人的呼吸紧闭很久,直到一辆货车的大灯打来,他才在刺眼的光里长吸了一口气。左边唇角微动。 “欠?” 他发出两声低笑。“真敬业。你不是一直嫌我脏吗?” 夏月没有回答,脸色很淡。 他太熟悉这种表情。这是她对他一惯的态度:漠然无视、爱答不理。 于是谢冷雨一时打心底地感慨她是真的很有本事:她总有让他磨牙切齿又无能为力的本事。她没旧情,才敢把一句“不想欠”说得干脆利落,把他刚刚重逢时升起的那点无望的奢望全撒了。 他几乎怨恨:我过得安安分分,你现在又何必让我遇到。 夏月理了理风里的头发。“打车回去?” 他的烈火自我燃烧。“怎么不回我?” “回什么?” 烫不到她半分。 他从胸腔里压出一声轻笑,随即偏过头看越来越空的街。越来越空。 真觉得是他不想碰?要不是她嫌他,她嫌他。他能… 艹。 谢冷雨撺过她的手腕,翘起嘴角笑得有点吃力。“行啊,伺候我。” 脸色越来越沉,嗓音发钝。 “不能让我射到爽就别睡了。” 叁叁:我发现我存稿=我懒惰。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 三 她抬头仰望。 谢冷雨现在住这种房子。 天是花青色,几幢灰暗的居民楼间一根陈旧的路灯忽闪忽亮,道路途中垃圾桶倒在地上,桶上倒满垃圾。 楼最高叁层,他住二楼,她顺着墙外堆满杂物的铁楼梯往上走。 楼梯第叁阶破了洞,刚刚下了小雨,湿冷的雨嗅进鼻腔全是铁锈味。发廊幽蓝色的招牌灯在楼梯下一闪一现。 她一路看下去:被抠出水泥的墙,黑蒙蒙的窗户,黑蒙蒙的场景。她闻到里面日积月累的沙土味。 这里飘荡着一种活得死皮赖脸的气息。 他的房子租在二楼最右边。 围墙高到她的腰侧,夏月跟在他身后,第叁扇窗户男欢女爱的动静时大时小。她侧过身偏头看去,两片艳红色窗帘间留出一个两指宽的缝隙,她看到女人白皙的脚底踩在细缝上,脚腕系根朱湛红绳,指甲豆沙色。 她的五只脚趾抓紧,濒临于生死之境。 女人叫出痛苦又幸福的一声,呼的一下,男人一只强悍的手握住她秀丽的脚腕用力拉下去。 声音又大了。 右耳突然被呼吸的热气湿了下,她偏回头看向身后。 谢冷雨离远她的耳,直起腰,又走到她的前面。 夏月继续朝前走。一眼看到尽头墙角堆杂的快递和废旧物,还有数不清的烟盒。一把脱漆的木椅靠在墙上,椅面放一个塑料盆。再往上,一段尼龙绳钉在墙上,挂了两叁张滴水的灰帕子。 她与他的距离拉出五六步。 他站下,她便也站下。夜雨从围墙外飘进,顶上的白炽灯照着他头顶的黑发随风起伏。 “到了。”他掏出一把磨旧的钥匙。 她向他走近叁步。 锈斑的绿铁门与他的俊贵格格不入。像苔藓与雪,夏冬不和。 谢冷雨背对她打开门,放好钥匙。没有转身,他的指头慢慢掐进肉里,最后还是说了。 “…你,将就一下。” 夏月的喉头一下卡住。她与他的背影斗了不知多久,她从来没如此长久地看过他,也从没有这么排斥“将就”。 “哟。瘸子,又带女人回来?” 隔壁突然走出一个女人,一件紫色吊带和黑色短裙,夹着烟,背靠门上谑笑地望着他们。 风情万种,浪蕊浮花。女人眼线拉得很长,长得普通过眼就忘。 夏月看了她一眼,眼神便放到了围墙外。 谢冷雨只是握着夏月的手进门,头也不回说了句:“嘴别那么碎。” “切。”女人吸了口烟。 进门前,她的黑色凉鞋踢了他房门一脚。“做的时候小声点。别他妈又吵我睡觉!” 他砰地一下关上门。 夏月偏头看向他。“她刚刚叫你什么?” “她嘴烂,你别管她。”他把拐杖一扔,无所谓地身子摔进沙发里,随即拿起茶几上的易拉罐啤酒往肚里灌。 以前谢冷雨沙发周围没有乱七八糟的酒瓶和烟垛。夏月想完这句话,她接着又想到了下一句:以前谢冷雨绝不住这种甚至叫卑贱的贫窟。 他不同这种女人打交道,他被宠坏了。他恃宠而骄、审美挑剔、雍容华贵。他是贵重品,是俗货,是自由坦诚的野狗。 她看地上那些与他违和的现在。 他看她一直看那些酒和烟,放下酒,声音压低。“有点乱。等会儿我叫她扫一下。” “谁?” “刚刚。”他看向隔壁。“她叫夏茵。挺巧,跟你一个姓。” 她无意识看向窗外,看见一根米色吊衣绳上一条女士丁字裤在飘来的雨里晃,露骨地投出女人的欲望和热情。 她问:“她经常给你打扫?” “她爱收拾,我偶尔送酒还她。” 夏月看着沙发空出的位置有明显的凹陷,比他的范围更小。 她嗅到了酒味。 一段沉默后,她问:“你操过她?” 谢冷雨刚入喉的一口酒被她呛住,咳出两声,他真难相信这话是她说的。以前她是文艺女,斯斯文文,嘴里是孔子庄子之乎者云。那会儿只要听他说半个粗字,眉毛立马皱得成条直线。可爱得肠子都被她揉碎。 现在她一身白裙,反差得别有韵味。他的心猛地发痒。 想说些话逗逗她。可刚一张嘴,他突然又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她脱口得如此自然。一个女人能坦然面对性爱的原因能是什么?简单:早经历过了,所以放得开了。 他的不舒服和呼吸一样浅浅细细地呼进呼出。 谢冷雨沉下脸,开始玩手机。“是个女的我就要上?” 她也觉得她刚刚神经抽了。“我随便问的。抱歉,你别介意。” “我介意?”他笑了一声,把头埋得很低。“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那我就是什么人。” 夏月沉默。她缓缓坐到他身旁,挺着腰,双手搭在膝盖上。 “你只包了我一个?” 谢冷雨把手机扔了,声音轻慢:“我穷。哪有钱再来一个。” 他抬眼看去,看她坐得优雅笔直。 女人影子在墙上摇曳,她薄透的眼皮下散发出总让他动坏心思的美。他的嘴又动了。 “那个卡密码…” 迟钝没多久,他偏过脸,艰难开口。“你生日。” 她像被烫了一下,腰无意识地缓缓放松。“怎么去那了?” 他没有犹豫地谈过去:“家里倒台了。我爸第二天跳河自杀,那个女的去国外追她的艺术梦了。我现在自食其力。” 她低头看着他的左腿。平淡地问:“那你的腿呢?” 谢冷雨玩着铜制的打火机,眼睛隐晦。 他说:关你屁事。 她没再开口了。两人在一片寂静里目不对视。冗长的沉默,谢冷雨看着窗外,最后还是他开的口。 “那你呢?你去哪了?” 她也回他:关你屁事。 谢冷雨绷着的脸突然笑了。俊脸美得春来。 他想这人真是他这辈子的讨命鬼。他肺疼又无可奈何。她天生就是克他的绝招。 以前撞破他好事,他裤子都没脱就被她狠狠踢臀一脚,极其狼狈地跪在女生面前。那时他们没有关系,他却莫名心虚,甚至踢他害他没面子的事他也完全忽略了,心巴火燎地只想跟她解释他们什么都没做。是真的怕她生气。 此刻记起这段事,他觉得奇怪了: 她从不在意他,为什么当时觉得她在生气?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以前的关系。他叫她姐姐,跟她身后不害臊地叫了叁年。亲情?有帮姐姐舔穴的亲情?有半夜爬姐姐床的亲情?爱情?她嫌他还来不及,哪来爱情? 谢冷雨不由凝视她,想看清她。 海表面水平浪静,她细腻的城府藏于深海,他不知道里面是否也为他惊涛骇浪过。 年改变了很多日的东西。以前他只叫姐姐,现在直呼名字。 谢冷雨和她分开两年。有些事彻底搁到过去再也记不清,但他仍旧没能忘记五年前的那个景。 这种感觉第一次让他烧焦。 / 那时他刚踢球回来,心里烦躁到什么都敷衍。他没认真看她,只想着解决外面的前女友等他要说法。 他好话坏话说尽了,前女友不听,突然强吻。他不耐烦地摸到她的腰是想双手用力推开。 晚上他和新女友告别,那一秒像被命运突然扯住头发往上提。他莫名其妙睁开了眼抬起头。 夏月坐在飘窗前,膝盖上合了一本书,一件白色裙子,正仰头看天上月亮。 原来世上真有这种人。 她只是安静坐在那,他就想性交。她低眸看他一眼,他就高潮。他一时想不起任何为情生为情死的动人话,不懂是不是心动,也不懂是不是爱。心里就是觉得漂亮。就是蓦然回首的漂亮,就是惊鸿一瞥的漂亮,就是戒不掉的漂亮。 他甚至只能用色情来表达那一瞬间的倾慕: 她要是穿这件裙子被压在茶几玻璃上。 他一定爱惜地糟蹋她。 进入她的灵与肉,一定美得他秒射。 四 十月天,要入秋。 窗外细雨于雾里飘,潮湿味和酒味都浓。月亮在楼与楼之间,屋里渐渐响起电视广告醇厚的播音声。 寂静气流穿过这座楼二层最右一间灰色房间。屋内一盏顶灯被窗外的风摆荡,她起身拉好窗,放下亚麻窗帘,房间里各种颜色立即鲜明许多。 “饿了没?”谢冷雨的手摸上拐柱。 她坐回他身旁。“吃过了。” 夏月依旧那样坐下。谢冷雨静静体会她的侵入,他感觉她像一瓶正在倾倒的蚀液,即将过分地索要他,他已经想象到了是怎么样的疼法。 谢冷雨一把搂过她的腰贴在胸前,下颌抵进她脖间。“真不走?” “去哪?” 他的目光放得很沉。“随便哪。” 夏月觉得他的胸膛比以前薄了。“说了不欠人。” 她和他坐得这么近,体温贴着体温。他不觉得暖和,只觉得温度在被她吸走。 又是欠。是。她对他只有欠。 他的手臂猛地一下收拢她,恨不得锁紧到锁痛她。 只是很快,气就被消没了。 太软、太柔。谢冷雨只觉得这腰捏上了就能融进去与她合为一体。他缓缓松了手,嗅她散在脖后的发香。迷人又心酸。气味从他的鼻腔挫到心脏。 这所无边无涯的城市,物欲横流。怎偏就又遇到她。 这两年,他一直就当她是死了。 / 夏月的电话响了,一段纯音乐是她一贯爱的文雅风格。他看她接起,便从兜里掏了根烟,没点燃,夹在嘴里后看她说话的唇。 她说把我的狗送回来。 电话里男人声音有点大,懊悔中满满的怨,他一直说对不起,声音压低地求她回来。 “别说这些了,把狗送回来。” “我和她没关系…” 她打断他的话。“梅子潇,狗是我的。” 他怔了一会儿,有了慌乱,说:“你是真的要跟我分?” “一周前提分手,你同意了。”她提醒他。 电话里没声了,只能听到一段粗浊的呼吸。夏月准备挂断了,突然,男人的声音变得很匪。“夏月,我再问你一次,你回不回来?” 谢冷雨听出这谁了。 拿出嘴里烟,抢过手机便朝电话里冰着音说:“这狗归你了,别他妈打扰我跟她做爱。滚。” 夏月拿过手机,在梅子潇惊愕骂声响起前按下挂断,然后沉默地一直看着他。 他笑笑说:“怎么?还有感情啊?” 谢冷雨低下头把烟点燃,呼出雾后也盯着她,要从她脸上盯出窟窿。 他说:“对付死缠烂打的男人,心就得狠点。” 烟灰落在地上。“现在磨磨唧唧的。以前你对我不是做挺好吗?” 她僵了下,五指握紧手机。“谢冷雨。当时…” 谢冷雨马上摆摆手打断她。“好了,别谈以前。我嘴贱。”他看向城市辉煌的窗外,沉默了会儿,问她: “真不走?” 又转头看向她。“过夜就得陪我睡。” 他记得眼前这人从不喜欢主动碰他,也不愿他碰她。他两年前就一直记到现在,记到未来,记到带进棺材。 夏月突然凑近,亲了下他的脖子。 浅碰而止。触觉却从他皮肤渗到血里,流个不休。他浑身一颤,惊地差点跳起来。 谢冷雨镇定了情绪,眉清语淡:“干什么?” 破心理毛病:她主动往他靠近,他却胆怯了。谢冷雨移动位置离她远些后说:“打车回去后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每个月给你固定打钱。” 拿起拐杖,要起身送她下楼打车。 夏月挨近他。右手直接摸到了他双腿中间,手掌盖得刚刚好。 他瞅到腿间她的手,声音钝了。“别乱碰。” 谢冷雨在僵硬中放松吸气,右手想拿开她。女人温暖柔弱的手在他下手前更快下手地揉了一把,又一把。像捏个玩意儿解闷一样,力度足够让一个男人的天性解放。 他抓住她的腕子。“我没让你碰我。” “所以?”她眉梢一挑,样子突然很艳,右手再次捏捏碰碰。 生理与心理的火一重一重地烧起来。艹。谢冷雨骂了一声,立即翻身压住她,右手握住她的双手手腕拉过头顶。他用手掌把她按在沙发上,鼻尖对着她的。 “你听不懂人话?欠操?” 她说你给了钱。 钱。他们之间只有钱。钱比很多东西都重要。 他盯着她说:“是。我给了钱。” 谢冷雨的左手握住了她的脖子,唇离她的嘴唇很近。他的眼神从下垂到上抬,扫视战场地寸量她脸上的一肌一理,似在思考从哪开始破城入关。歇斯底里。 他哑了声:“是你先碰我。” 于是他低下头吻她,缠舌绕齿,想与她一同死于窒息。她仰起下颌回应,手掌摸他的脖子。他气得想用牙齿咬她,舍不得,只好咬自己。疼了。他疼了也没放开她。 她的手已经扯出他扎进裤腰的黑衬衣,顺着滑上去摸他的胸膛。 夏月不是夏月了。 她对性爱回应的热情熟练让谢冷雨的身体顿时涌上一股浓烈的浊气。又臭又长,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他对她一无所知的这两年感到如此的愤怒、委屈、折磨。 他从沙发上起来,又点了支烟。 吐出一口,他一下咬住她耳朵:“那人艹你是什么滋味?” 她看着他太阳穴的痣说:“他说我死板。” “他眼…”他下意识脱口,又猛地滑回喉咙,把真话藏在心里。 夏月是最勾人的。是谢冷雨欲望坏掉的开关。 永远只有开,所以要费一辈子的电。 他说:“你的确是根木头。” / 真蠢啊。 谢冷雨不时做到这种梦:他与童年的自己共存。他在一扇无边无尽的玻璃外观察他的童年和青春。以前的他开始走弯路、在犯错,他在玻璃外干着急,想提醒他、修正他,以先知的身份干涉他,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睁眼,看他把事情做得越来越荒唐。 以前有张俊脸,家里富裕,周围人包容得无法无天。于是他顺着梯子往上爬,自视傲人一等,以为很多女人拥上来就是人格魅力,是人上人。甚至骄傲睥睨到认为没有任何一个男生能比他更招女人喜爱,以为他想得到就都能得到。 直到遇到徐榭。 他才知道:原来这才是人上人,这才是天之骄子。 难怪夏月喜欢徐榭,喜欢得要死。 后来他第一次不要命地打一个男人。 夏月那时的眼神恨不得弄死他。 目光打在他的七寸上。 / “怎么没跟徐榭?”他问出口。 她轻轻抬眼。“跟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真没关系,他也不可能失去这条腿。谢冷雨把烟按灭,拿起茶几上的冷水灌进胃里,胃冷了就平静了。 再问显得很在意她和他似的。谢冷雨抹去唇边的水,不问了。 “真巧。你第一次出来卖就遇到我。” 她打量他。“是挺巧。” 冷雨在窗外一直下,浇湿废墟。月光透过帘缝照在他脸上。 “要很多钱?你妈得的什么病?” 夏月的表情真实。“很多。她白血病。我没房子回不去了。” 他说可别骗我。 她笑了一下。“我何必呢?” 谢冷雨想了很久,从两年前狼狈地一个人摔在火车站无人问津,思绪像蝴蝶一样顺着风飞,再想到今天在一堆人里竟然第一眼只能看到埋在最暗角的她。他仍是改不了注视她,那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真的没救了。 “行,你住这。老子养。” 他勾出一个轻慢的笑。“一个月五十万,你哪碰得上我这种老实人?” 说着说着他把头低下来。 夏月看到他太阳穴上的红痣,他一笑就要跳,勾人得很,一点也不老实。她看着看着就听不见他的声音。那个圆圆的小痣红比朱殷,她想伸出手指去碰它。 他的耳朵也很好看,又小又薄,耳廓微尖像个精灵。耳垂淡淡茸毛,像出生幼嫩的胚芽那样,令人罪过的柔软。 她问:“为什么不想上?” 他不理她。 说着说着,她去抓他的手。“你喜欢我?” 谢冷雨看向她说:“自恋?” 他把手猛地抽回,眼睛望向远方,声音低得厉害。 “真别想太多。你只是我姐,我就觉得你挺可怜。夏月,人要吸取教训,我不是没记性非要自讨苦吃。你觉得我对你还能是以前那样?”他又看向她。“我这人心善。还是你想看我怎么见死不救?” 他的神情洒脱得卖力,实话实说到没有任何破绽。说完他觉得胸腔那块疼,密密麻麻,疼的之后,开始无尽的空荡。 夏月要靠他了。谢冷雨有一刻卑鄙地庆幸她比他还过得不好。就好像他在人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用处。 现在他只有无穷无尽的空虚和绝望。什么都空虚后,绝望就异常清晰。与绝望像是肉中肉、骨中骨、皮上皮。 她对视他。“那怎么不叫我姐姐?” 谢冷雨苦笑了,眼尾上扬,散漫地说: “又想让我帮你?” / 谢冷雨记得他们没有真正一次的性爱,他对如何坦然进入她束手无策。 但他们的身体并不泾渭分明。 以前他总半夜偷摸进她的床,先软声蜜语唤她姐姐,要说得她合意了,他才接着手往下,分开大腿后便用嘴让她快活。偶尔才能求得她用手碰他。 她不会,前几次总扯得他疼,他不敢出声,怕她以后不碰了,只好又痛又愉悦地忍下。怕她下一秒又不乐意,不时讨好地细细密密吻她汗湿湿的颈子,把所有柔情都袒露给她。 她那么厌恶,可又不拒绝他。 谢冷雨当时从不细想这其中的曲折,想当然觉得这样下去是因为她也在贪恋他,只是口是心非。越这样想他越溺进去。 直到她让他清醒。 记不清几场深夜。只有无望的滋味,他仍记忆犹新。 谢冷雨又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一个被别人心疼过、怜爱过的印记。无数日日夜夜里,他能想到他们曾经如何翻滚、什么姿势、怎么如胶似漆。 他低沉了脸说:“那男的叫梅子潇?” 她歪头。“怎么?” 谢冷雨突然撺紧她的手放在性器上,她感受它正在掌心下搏动。 他掐住她下颌说:“要不这次换你帮我?” / 怎么偏偏他以前老要自以为是。 总说:她是他的。 叁叁:完了。我爱上男二了。 五 夏月从来是个很不响的人。 有时候他说五句说半个小时,她要么不回,要么也只是轻描回几个字,从不愿把过多的自己拿给别人看。 她的漂亮也是清冷的,平静的脸比白纸还空,怒也不显、哀也不说。 现在听他说完这句话后,也只是轻看了他一眼,手指便拨开他裤子上的纽扣,捏住拉环就往下一点一点地拉开。 谢冷雨突然推开她,把裤子拉上又扣好。 他说:“开个玩笑。” 玩笑是几分只有自己知道。他的喉头又升起了对烟的渴望,因为实在烦得致命。 这种疼法又来了:酸得透彻。他想有什么好心酸呢?她主动碰你不是挺开心的事。何必要多此一举通过她的变化去想到别的男人,何必想她是怎么学以致用,再从这些那些实践里酸得肠子根疼。又何必说些像在惩罚她的话,觉得生理舒服了疼就不在了,结果你也没狠下心让她做下去,生怕使她委屈了。 他想为什么他就不能爱上第二个人呢?这样他就可以任意地弄疼她,而不是掐死她的时候还想着他的手不该冰到她。 谢冷雨冷峻着脸。“说说而已。” 夏月知道他只是说说,以前多次都是这样:姐姐你信不信,夏月你要是敢,姐姐你要不…他若说什么她不爱听的,多半不认真,就拿来撑个气势。他最会的是口是心非。 于是她把手放回腿上。“嗯。” “梅子潇。”谢冷雨又谈起他,话语里诚心诚意的交流。“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 “挺好。”弯弯嘴角。“以前还谈过谁是你第一个,就是遗憾刚知道就分了。” 夏月:“他不是第一个。” 他的手指扣着沙发皮,顿了下。“这两年你过得挺润啊。” 他问:“那他是第几个?” “怎么不问谁是第一个?” 他知道谁是第一个。 谢冷雨拿起拐杖,撑着起身,一步步往里面走,用拉家常的话说: “徐榭要知道了估计气得崴脚。” 徐榭是他以前最烦的对头。他是跳古典舞的佼者,台上从未失误过。学舞的人养得气质如风、温润内敛,有镌在骨里的优雅。舞蹈需要力量,所以他并不娘弱,反倒体壮挺拔。仪态上背直脖挺,天然自信,他更多是柔韧的硬朗,一步一行形体出色、飘逸灵动。徐榭是包容的俊。 谢冷雨记得他打他是因为什么。 徐榭慈眉柔目地说: “抱歉,她第一个人是我。” / 月光穿过云,窗外黑夜与灯光的对比更明显了。 他透过玻璃刚好看到那轮月。日子已经旧了,现在和以前的月亮却都让他觉得冷。 “天晚了,睡觉吧。” 她拉住了他的衣角,抬头问:“明天你去哪?” 他一下把拐杖握得很紧。“我哪也不去。” 夏月:“不去工作?” 他是今年毕业,照理说该是军校分配工作。她不知他什么时候没的左腿,是否退学过?她看他虽然缺了部分,却仍站成军姿,很招人醒目。 上大学时他把痞气常收在军服之下,表面唬人凌然正气。到了床上就泄露原性,比作战还野还心机。每一次仿佛她将是他的战俘。 谢冷雨缓缓转身,低头对视她。他眼里的沉默成了一种淹没,从她的双脚淹到肩膀,越来越深,最后淹到了她的脖子。她的喉咙开始难受。 他说我没工作。 夏月想:她问错话了。她慢慢错开他的眼。 “放心。”谢冷雨握住她的手腕一下扯开,冷淡着眼。“没正经工作老子照样付得起。” 转个身,他一瘸一拐走向卫生间。 路上一个酒瓶子意外被拐杖戳上,棍一滑谢冷雨差点摔倒在地。他熟练地扶着墙维持平衡才没那么难堪。平静了一会儿,他一直没回头看她,低着头用右边的腿用劲一脚踢开,才继续拄着往前去。 夏月看他走进卫生间,把门关好了。 她从来坐直的腰突然深深地弓下去,看了地面很久,两只手慢慢捂住了脸。 隔了叁秒她长舒出一口闷气,渐渐,她把手放下,站起身开始收拾这里:酒瓶、烟垛、废纸。 / 窗外还在下雨。小得很。细细琐琐屑屑。 他双臂枕在后脑,侧着脸望窗外望。 想起那时兴奋是不需要伞的。 手固执地牵起对方在雨中疯跑,把年轻的肌肤和亲吻交给漫天滂滂沛沛的暴雨,在她的湿发上尝雨水的甜味。那是湿漓漓、淋不走的热情,总是要对着她的眼睛强横地说: 你敢跟别人试试? 他又想起那雪,那次丢脸的泪。 谢冷雨洗漱完躺在床上睁着眼乱看,他的思绪从前五年走马观花到了现在,回到这张一米八的旧床上。他想点烟,发现烟灰缸已经满了,于是他握在手中起身去倒个干净。 垃圾桶在客厅,他倒完后转身,看到夏月已经洗漱好进了卧室。 夏月不喜欢闻烟。后来他还是在客厅抽完,漱个口后也进了门。 他正要说清她的位置。“你睡左…” 不由自主地消声了。 纤瘦的夏月坐在窗台上,看上去脆弱得无助。 窗外黑色的天压城,翻滚支离的云泄露出叁两颗星和一弯残月。高楼林立,月在上空。四条黑电线穿过黑朦朦的城市和叁两处霓虹灯,用线条把窗玻璃分出几块。右窗角几点夜摊谋生的红光。欲望都市此刻寂寥得要消停了。 卧室没开灯,窗内更黑。 她光了双脚只穿一身吊带背心短裤背靠在墙。典雅的女人浸在黑暗中看着窗外,只有身体轮廓泛出窗外路灯照来的一圈光。她的右手轻放在膝盖上,左臂支起,用抽烟的姿势把这副身躯展现得这么寂冷彷徨。 像等白昼苏醒,又像等夜阑无尽。 谢冷雨听过她的事:她出生在一个小山坳,父亲在她十二岁时交通事故离世。她刚六年级,她母亲忙着改嫁天天见不到人,于是一个只有六十多斤的女孩子拖拉着她父亲的尸体放在板车上,绳子系在腰间拉着车走了五公里山路,跑到山上自己挖坑自己埋。 无依无靠,凭自己扛够了苦上的重点大学。 这些都是谢志高说给他当正面例子训教的。谢志高说:夏月吃得苦,六岁就从不哭了。不为苦而悲,是他见过最坚强的孩子。 夏月的坚强把她的理性培养得格外重要,她的情感就像手肘上的死皮,用命掐才会有点触动,除徐榭外,他没见她用心给其他人。她对他说过:除了理性之外,她绝不仰仗任何东西。 谢冷雨走到她面前。“这两年你做的什么工作?” 所以她怎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妈沦落到此? 她回头。“一个小职员。” “不是研究生吗?”他皱眉。“就为了她去做这个?” 夏月缓缓走下窗台,低着头穿拖鞋。“谢冷雨,如果。” 迟钝地抬眼。“我没欠别人钱…” 他一下严肃地看着她。眼神沉到饱含夜色,每眨一下就淌出一点阴翳。 “夏月,你要是敢骗我。” 话止威犹,这次他每个字都分外认真。再不是用男人宽容女人的口吻威胁她,这次的话是当真作数的。 “那现在就给我滚。” 谢冷雨想得很简单:她要是比他过得好两人就永远别有一点交际。她不爱他,要骗他过得不好也只有一种可能,她了解他的自尊心在她面前有多强,所以准备以退为进,看在过去谢家对她的照顾上可怜他、怜悯他、施舍他。如果真是这样他宁愿去死。 夏月久久不回他,只用目光把他看穿。 然后她低着脸略过他。“我也希望是如果。” “她得了病去打牌,债主通过她找上我。骚扰电话泼油漆夜里敲门上班被劫。报警抓了一个另一个又来,有次下班差点被强。” 她坐到床边。“每天都担心会被奸杀,活成这样比来卖差了多少?” 谢冷雨:“你前男友不管?” “他只管自己。” 他眉心一皱。“宁愿坐牢也要干?” “有的看不起钱,有的钱是命。” 她想了想,又说:“命比钱还便宜的时候,就什么都敢做了。” 谢冷雨望着窗,沉寂一会儿。 他自言自语说:也是。命都不当命了,有什么不敢做呢? “谢冷雨。”她唤他名字。“你给了我十万。” 夏月远远问他: “剩下的四十万你要怎么挣?” (作者话痨,不爱看跳过。) 叁叁叨叨: 老读者都知道我爱写反转,所以嘿嘿。 此故事较长,我要写得酣畅淋漓,甜在中间,不急。 傲娇小霸王人间魅惑谢冷雨,从容温雅人间贵公子徐榭。挑谁呢? 第一次把男二戏份提重,再也不姓王了哈哈。 肉跟剧情走,不尬肉。 六 6. “用你操心?” 他把卧室灯按开。口气淡淡的,有着心虚的傲慢。 天花板的灯打下,光流贯房间。 以前夏月就那样想过:怎么有傲慢得这么轻率的人。我乐意、你管我。若错了,他的感性能让他接着将错就错。 她看他一身长衣长裤,严严实实。 夏月:“金主最大。” 谢冷雨没听出哪有“大”。他坐到右边床上,放上腿,躺好身,双臂枕在后脑。 他说明天不上班? 夏月说要。 小腿碰到被单,放平了,敲门声惊地一下轻响,不该发生地连敲叁下。夏月看了眼时间,先起来。 穿好鞋往外走:“我去看看。” 谢冷雨要做的动作多,慢了点,声音稍急:“你不怕?” 夏月已经走到客厅中。 她说一小偷不会敲门,二抢劫敲门不会那么轻柔,叁她也许知道是谁。 夏月走到大门,右眼透过门上猫眼看过去。深夜茫茫,冷雨细飘,炽黄光中的女人佝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一双黑色凉鞋,脚肉白花花。 她退后了一步,拧开门把,声音先出:“请问,什么事?” 夏茵听到响动,抬头,看到是她,意外一下又意料之中。她怔了几秒,右手伸到夏月眼前。 眉眼寻常地笑:“他有东西落我家了。” 夏月不看东西。 她的眼神直视,看的是对面女人的一双眼睛。女人的眼睛目的更实诚,对敌人的挑剔、比较和驱逐,就这么露出来了。 夏月:“这个吗?” 接而,眼神才一点、一点往下,停在夏茵捻东西的两指上。 一条男士四角内裤,灰色。姓谢的。 女人笑,招摇地隐瞒着女性对另一名女性的目的。把一个男人的贴裆裤落在一个女人房里的意味,坦诚地笑出来。 夏月勾了小小的嘴角。她敏锐地知道从进到这儿,女人的目光就粘上了。她窥探她和谢冷雨的关系,说他和其他女人的荒唐,反复旁敲她:你不过也只是其中一个露水情缘。 她意料女人会来,但意外她来得太急。 夏茵的两指捻得用力,目光尽力的淡,手又往上抬一些。 “不拿吗?” 夏月抬手,温柔地梳一下夜风捣乱的耳发。 廊外的夜还在长。 该说什么好。 既是露水,又何必在意?没做什么,女人却急得按捺不住、心机粗俗。深夜也要临门查房。要换是谢冷雨开门,她又会出什么招? 危机感的起因,要么是别的女人捣乱,要么是在意的男人违常。显然她很安分,那男人怎么违常了?女人说又吵我睡觉、又带女人回来。每一句都话里有话。 带女人多了:不违常。 违常? 除非是他第一次带女人… ——喂。 夏月一下从思考中拔出。 夏茵见她神游,喊了一声,面色有点阴。 / 谢冷雨从来不带女人。 夏茵印象很深。那天他喝了酒,瘫在门口坐地上,吐着烟偏头对她说:这是他唯一一个安静的地方了。 从认识开始,夏茵只进去过叁次。 一次是一年前。她刚进城务工,看他一个人七弯八拐地从火车上下来。 他去找出口,经过出口要下一节很长的台阶。那天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舒服,包又很重。下台阶下到一半摔倒了。周围很多人看他,看滚下去的拐杖,但没有一个人拉他一下。谢冷雨挣扎了下没起来,又试了一下,没起来。最后索性坐在地上休息会儿。他尽力用双臂把脸挡住,在陌生的目光里坐着。 后来她跑去捡起他的拐杖。 也是她带他搬到这。 第二次是半年前。超市促销,她一口气买了很多酒,晚上问他要不要喝。那天的谢冷雨比阴天还沉,他双手搭在廊墙上,往下方看。她想收回了,他才低声说好,去我家喝。 他们坐在沙发上。他起瓶盖,她开电视。 放什么?随便吧。 夜,渗进枯木尖上的黄昏。慰藉的房间开始深了。墙壁后是座山,山顶寺庙的光泄下来。 那晚帘风摇曳树影,月也爬起来。电视的白光一动一歇,黑夜在漂浮。 酒入喉的声音大了,呼吸就轻一些。 她点了支烟说:“上电视出名了会不会很爽?” 他说爽。 电视里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高谈阔论。吸一口后,她用烟头指了指屏幕。 夏茵:“那你想做大人物不?” 他从沙发上摸出烟,喝了酒:“有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呢?” 谢冷雨把烟点上,眼睛放空:“我没这种野心。” 烟燃得很快,刺眼的星火在房间里又亮起一根。 “我交给老天。”喝过酒,声音有点低虚。 他吐出烟:“该活着的时候活着,该死的时候去死。” 那时夏茵只看见他太阳穴上的痣,又小又艳。他此刻玩世不恭的姿态有道不清的媚,她一下起了廉价的欲望。可她不愿说出来,因为这是他干净的地方。她不想爱别人,任何人都不爱。 至于什么时候该去死。 她没敢问他。 酒喝光了,她一个人回屋。他不会送她,他的温情似乎已经被谁耗没了。临睡前,夏茵看到他打开门站在走廊上吹风,她穿上鞋,推开一小缝隙的窗,听他自言自语。 他把烟头火光凑近世界。 说他已经不奢望什么了。 七 7. 街上的尘土被雨浸湿,沉淀下来。洗发店下班路上,夏茵掐灭烟头。 杂货老板在街口,要了包娇子,她上楼。 今天晚上接近八点,她晾好衣服,盆子放在地上,水一滴滴下来。她把墙沿上的酒拿好。 跨过门槛,接到了男人的电话。 “帮我养一个月。” 傲慢男人不管她乐不乐意,又做决定了。 “钥匙在花盆下。” 她依在门边,低头呷了口酒,望向墙外,把电话凑近些:“瘸子,为什么?” 他只说顺便把他家收一下。 “滚。” 她把剩余酒一口喝光。 / 夏茵坐在沙发上逗猫,她掰着指头数这是第叁次进这儿。坦出腹部的暹罗求着抚摸,她怜爱地伸手,猫尾圈着她的腕一拍一打。 猫是谢冷雨半年前垃圾桶里捡来的,公,看了医打了针给了大笔钱才治好。后来取名小小,他说想当成儿子养。 她就问他:“不打算结婚了?” 后面他回了什么,她没记住。 夏茵花叁十块买了个窝,买了笼子。她怕她不在,小小跑撞她的酒瓶,于是把猫抓进笼子里。她把门带上,要下楼买夜宵。天乌压压,她凑近围墙,手伸出去。下了小雨。顺着低头,她看到路灯下一女跟一男的身后往这来。 她双臂支在墙沿上,过了会儿掏根烟点火,吸一口后雾出。她把手臂沓出墙外,看他们往楼梯上走。房里的猫因为被关开始叫唤,一声比一声大。 她对墙外喊了一声: “别叫了。” 猫在笼里乱跑、乱叫。 她说别叫了。 笼子的锁打在铁上,铮铮乱响。 夏茵转身,拖了鞋猛地扔到门上。 “都他妈叫你别叫了!没见新宠正上来吗?你她妈算个屁!” 夏茵把烟扔了,不买了,回房。 就这样隔着窗、隔一堵墙。帘缝中,夏茵抱着猫望着夏月走来。 她在白炽灯下这样一盏亮一盏地走来,白色衣服也昏黄了。她中等高度,肤色近雪,骨头小。她不需要用外貌取悦别人,气质恬静中有不近人情的冷。这样的人让她没来由的害怕,仿佛无论你做什么,所有的力都使在她的空处,你找不到任何着落。 夏茵盯着,看谢冷雨怎么在她身后身子前倾,弯下腰,唇在她耳后。 想碰,又不敢碰。 次次凑近,次次撤退。再凑近。 墙外一面是灯火辉煌的街道,他带来的女人在墙另一面暗窄的楼道。她已经明了谁漫不经心,谁耿耿于怀。 她想:谢冷雨,别去碰她。 / 夏月拿过,捏在手中:“谢谢。” 夏茵自讨没趣的笑了笑,“不问我点什么?” “问什么?” 夏茵耸耸肩。“没。什么都没有。”她指了指她家。“有空来玩。” 夏月看了一眼:“好。” 没话聊了。夏茵转身往左边走。 夏月正要把门关上,又听她问:“你是不是怕猫?” 夏月沉默地看着她。 女人转过身,手臂环腰。“就是猜一下。”她对她笑笑。“我家里有只猫。” 夏月:“以前被猫抓过。” “我家猫看着凶,其实不抓人。”她又惋惜一声。“那你不能来我家了。” “挺遗憾。” 夏月把门关上,背过身,低头看手中绵绸。 她记性挺好,在晾衣杆上见过。 男性的脆根在这条里曾裹着,也在她手中雄伟过。 谢冷雨的性器本并不可爱。粗、鄙、陋。她觉得可爱的是他因欲望变媚的神态,眼睛很会眨,呼吸也很会喘,声音呢喃。于是这个秃和尚也有点可爱了。他把器官发挥到最美的风格,淋漓尽致地‌‍诱‎‎惑‌‎人。她忍不住跟他一起吞咽,想为什么女人也会痛苦?是天性还是后天? “姐姐,再快一点。” 明明痛苦的是他。 “她什么事?”谢冷雨靠在卧室门边。 “问我要不要吃夜宵,我说不了。” “是吗?” “睡觉。我太困了。” 她向他走去,路过沙发,手一松,‎‍内‎‍裤‌‎‌着落。 / 谢冷雨和她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躺下。他问她要不要加被子,她说不用。 他翻了个身,背对她。听见她说:“以前你不是不抽烟。” 谢冷雨闭紧眼,不回她。 又听见她说:“要不把烟戒了?” 谢冷雨情绪很平:“戒烟戒酒,然后呢?有什么意义?” 她向他看去:“难道每个人做每件事都得有个伟大的意义?” “你想说活着就是意义?” 她没反驳也没认可。 谢冷雨睁开眼,一下觉得心里是真的有点空。活着?他这顶多叫没死。他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不停吃饭,却永远饥饿。不停做爱,却永远空虚。不停找方向,却永远找不到路走。这种永远填不满的日子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他是活着。 也每分每秒都在等死。 晚间的雾漫到窗上,房里静得只听见房外的声音。跑长途的货车呼啸地来,又呼啸而去。 他问她两年前那晚上为什么不来。 夏月:“我为什么要来?” “说的也是。” 谢冷雨认同地点点头。 他翻个身正躺,双眼看着天花板。 “你要真觉得不想欠我,一个月后就走。” “我不碰你。月底我把五十万全给你。” 他偏过头看向夏月。 她一直都在看他。 谢冷雨与她蓦然对视,怔了一下,又说:“放心,我对你真的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看到他的眼睛往右上方看。 他语气很沉。“以后见面就当没看见,别打招呼。” “知道吗?” 她看到他的手从手臂摸到了腰,细微动作很多。 / 夏月挪过去,坐起身,左腿一跨坐在他腰间。她不紧不慢,一颗一颗解他的衣服扣子。 谢冷雨让她别碰他。 扣子解完了。她的手从他腰间滑下,抓住他的右边裤缘。 往下,轻轻一扯。 盆骨露出。 “你听不到?!”他捏住她两只手,声音真的哑了。 她垂下眼,声音轻飘飘:“谢冷雨。” 抬起眼:“不是说对我什么想法都没了吗?” 你连这点坦然都演不好。 叁叁:下章出男配 八 (po1⒏ υip) 叁叁:我真的写到了现在,一看字数才这么点。我心都凉了。 明天继续更,想看的继续往下吧,要么等我明天补完再一起看 8 “我说,别碰我。” 谢冷雨很陌生、很严峻地看她。 夏月拽着没放、也没动。 他们眼对眼,陷进没有知觉的僵局中,过去的情感、疼痛、结果在目光中碰撞,又碎走。 看乏了。 夏月放手,他扯好。现在,她坐在他的最中央,臀肉与‎‎‌阴‌‍‎‎‌部‍‍‌‎‎肉紧贴他满满的裆部。 没有想法。怎么还雄挺挺地撑鼓了裤子想在她体内伸缩。 她掐了他的肚皮。 谢冷雨有个天赏的好皮囊。男性成型的身材,婴幼的皮肉。剥下后,夏月没见过这么白、皮娇肉嫩、细腻精巧的男性,你稍稍用点力,就红了。 “嘶。”他吸口气,眼光发直。 谢冷雨气。两年了,还爱掐他那。 “再掐试试?” “嗯。” 她又掐了下他成熟的喉结,食指再压着他的喉窝,往下,锁骨,往下,划一条作践猎物的指痕。力道几乎爱抚。 他一下失声。妈的,心里居然带劲儿了。 夏月:“还试吗?” 谢冷雨一下扳倒她。她被迫躺回左侧枕头,一床薄被扔来,脸被蒙得失去呼吸。 “睡了。” 他侧身,背对她。 夏月翘起一边嘴角,手去找他的手。 碰到指头,他拍开。她没恼,手就展在床面没动,嘴角弯得更大了。他说手冷不要挨我。 过了会儿,他翻个身,慢慢把手放上来,握住了,解释说他是男的容易发热,他热了。刚刚让她别碰还是凉的,现在热得,不自然。她慢慢收起了笑。看看这个小她叁岁的男孩,老倔在不在意背后,其实心比谁都敏感,比谁都更想给她享受。 这就是我的谢冷雨。 / 夏月何时睡去,没印象了。半夜醒来还有迟钝。 打小她有个习性:睡觉爱卷被子。 那时谢冷雨冬天偷上床,不敢扯被,半夜冻得本能靠近她,唇贴在她耳侧叫她姐姐。他声音小,细绒绒的,挠着她的心肝,挠得温顽又委屈。她心疼了,把他裹进被里。 谢冷雨从不知他有个毛病:夜间迷糊发生的事,明早他忘得一干二净。 她也不想存心提起。 所以这件事,他一直蒙在鼓里。夏月瞥了下他的脊背。 还有,那件事。 深秋凉到骨头,楼外穿堂风悚人。 他蜷着身,挤成自救的睡姿,不再叫任何人。 被子敞开一角,夏月将他盖进被中,背对他。他无意中翻身,四肢修长,高她个头,把她搂进怀,比之前更有架式了。 夏月低头,往下瞅。 依旧改不了去揉她胸。抓抓、碰碰、摸到凸起,一下新鲜了,指头就在‍‍乳‍‎头‍‍上捏,扯。你若推他,他就更匪,小臂压住两个,揉得更劲。首-发:yanqingxiaozhu. (po1⒏ υip) 九 加载中,请稍等... 十 10 谢冷雨嵌进无尽的海景,形影相吊,恢恢夜色与他搅在一起。 男性肩膀更宽阔了,浓黑的头发起伏。他半侧了脸,长又俊美的鬓角和他特有的那颗媚痣一并招摇。瞳仁忧郁。 那孩子左腿微微飘动,身体重心艰难地往右。 路灯下他白得近光,和细薄瓷器的美一样:易碎、冰凉。 不能实用,只许收藏。 夏月向他走近叁四步,无声。 两年前那夜,她挂断他电话,以一句“再见”告别他和谢家,还有宁北城,终生打算不复过往,即使当时他央求的呼吸声发抖。 后来两人沉默了叁分钟。 夏月悄悄走了,没说去哪。 两个月前,公司聚会,月色酒吧看到他。他的脸、他的腿、他的全部,她怔得进入了一片空白,接着混乱。那时她无法剥离这混乱里真正的情感,好的、不好的通通搅合,她的内疚一下涌来,导致她对他们之间定规的关系,一霎间被抽空。 来这干什么? 中海没有一个他熟悉的人。 喝了两杯酒,台柱上贴满玻璃,她看到镜中女人醉酒后空空的双眼。 忘了。 这儿的确有个他最熟悉的人。 她的心突然痉挛一下,瘫痪的神经刹时无比敏感。 只能干笑一个,那是种怪异的愤怒。你为什么要来中海?家不要了?你腿呢?你一个人跑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搞什么卖唱?!谢冷雨,你给我回去。别让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我什么都不会给你,我还会推开你,一次、两次、无数次。我嫌弃你。 她没说这些。马上拿起包,闲聊几句后和同事告别。 假装没看到,又一次悄悄地走。 两个月前,夏月停在了桥边,给海风吹。她把眼神送得很远很远,直到天际。沉默让灯塔的光也有了翻滚声。 对谢冷雨真没法搭茬。多大了?还把扯淡的玩意儿看得那么重。爱?这谁扯出来的鬼名词,她根本没法认同它存在。 和他偏轨的以前,那是一种需要。 “需要”懂吧。有胃,就需要吃饭,有生殖器,就需要性欲。所以她不否认她对谢家弟弟会有下流心思,但她不接受任何人入侵,她不要这麻烦。 生命的尊严就在于不可侵略。她不想成为别人的东西,同样,别人也不会成为她的。 互相独立,互不干涉。别谈什么爱不爱,“爱”比土匪还会绑架人。 警惕这种形式束缚,她不需要任何人终生陪伴。 所以她不懂那些一生追寻别人的人。 她的快乐,她能自给自足,不必拿给别人来补,以爱之名砍烂她原本自由的肢体。 夏月缓缓从兜里翻出一枚硬币,右指摸摸花纹。 谢冷雨没来过中海。 别理会。你任他往下堕。 她把硬币翻了一个面,慢慢,又翻了个面。 / ——夏月。 “嗯…”她从散散乱乱的思绪里被他喊醒,见他和她面对面。 夜深人静,谢冷雨静默地抬起下颌,用他自小习惯的姿态,看着她。 她说走? 他摆出点烟的手势,又放下。眼皮下是冷冷的情调。 她望望天:“天已经…”话没说完。 他问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在意?她双臂交叉。 “为什么?”他认真地指扣好的领子,指擦红的脖子,扯出的笑很散漫。 谢冷雨:“装没看见不行?” “我有眼睛。” “又不关你的事。” 她沉默,企图勒住内心的燥。 他接着说:“谁出钱谁做主。我就爱玩,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事。”她缓慢地抬睫,那对眼比他更冷。“因为恶心到我了。” 夏月迈开步的动作很快,远远把他甩下,走那么远,从来不会回一次头。 谢冷雨一下心安了:这才是夏月。现在他很不好受也可以笑得很痛快,真的发自内心。因为扼杀了所有有望才没有失望。 因为绝望能摧辱一个本就无望的人吗? 谢冷雨折了身,往她的方向走。停在路灯下,他抹掉汗水,突然意识到原来真的过两年了。以前跑两步,不费什么劲,就能拽紧她的手强制往怀里塞,再求饶、轻声、取悦。现在怎么也追不上了。 感官对这条腿越来越敏锐,他厌恶这种时不时的矫情感。 真希望这一个月早点解脱。 夏月停在一家抄手店等他。 等他走进店时,她已点好餐,坐得规矩。 他们是最后一批客,老板打着游戏等收铺。夏月挺直腰坐着,桌上一碗清汤抄手,一碗麻辣抄手皮。 谢冷雨一下又不安了,慢吞吞坐下:“你,还记得啊。” 她开吃,递过去:“筷子烫过了。” 他一瞬间又活了,真无法说清是喜多点还是愁多点。她记得他只吃抄手皮,一个习惯还能被这个人在惦记,这种滋味很不妙。剥去皮,神经露在光线下,敏感在空气里。敏感得他疼。 只能埋头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她把他抓抓放放,提来捏去。“和宁北那家味道一样,我找了挺久。” 他含糊一声:嗯。 别把脖子伸过去,千万别再受她控制。她是个情感匮乏的人,你不是。 她永远有胜算。 首-发:iyushuwu.xyz (po1⒏ υip) 十一 月如刀客,斩碎云层。 云缭星绕,雨过,街道发出草与树浣发后的淡淡土腥气。雾气氤氲,雨后迷离的情调弥漫于栋栋高楼矮房,它温柔地延伸、滋长。至潮湿的土,至每一张树皮都有了雨意。 这座城市天生孕育了浪漫与诗情。 他们一前一后,他前,她后,无言地走。 头顶上,一片树叶叶尖俯低,又弹起。雨水一滴,在她的发窝。 偶尔她叁两声咳嗽,谢冷雨才停下,斜了身,双目嘲讽。 “刚才你不是一个劲走挺快吗?” 夏月疾走几步,到他身侧。她举着一双眼对视他,没有声。 他收紧眉:“哑巴了?” “你管我走多快,我为什么要等你?夏月…” 顿时,夏月狠狠揪了他的肚皮。他微弱地哀嚎一哼,尾音闷骚,一下闭嘴了。 她听完,满意了,神采飞扬。 慢下来都是为了配合他。他却当成一次比较的机会,只想一心走在前面,报复她。这人孩子气又来了。对倔驴孩子,还得用掐。 夏月:“坐公交还是打车回去?” 他口气不好:“回哪?” “你家。” 他说我家那么烂。神情坦荡荡。 “所以?” 他眯起冷淡的斜眼睛,怨气与诚心诚意混为一谈。 “去徐榭那呗,床又大又软。跟我挤不委屈死了。” 夏月瞥了他一眼:“那坐公交,省钱。” 谢冷雨僵顿一声,说:“…行。” 迈出一步,她的声音幽幽响起,像蜈蚣窜入他的双耳。 “我睡过,的确比你那张舒服多了。” 他一下就不痛快了,咬牙,切齿,血液极速翻滚。 / 末班车光线黯淡,车厢里有着昏昏欲睡的静谧。 车窗外,灯光一道一道掠过,抬头,冥色的巨幕晦暗不清。车顶灯的光漏斗里,一粒粒灰尘滚落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坐在最后一排。 夏月让他坐里,她坐外。她不爱被人挤成封闭状态,也不爱蜷在角落。 谢冷雨了解她的习惯,跨个腿,便坐进去了。 车摇摇晃晃。他左手撑起下颌骨,一双眼追赶一辆辆车,开始无聊地默辨:这是大众、这是宝马、这是丰田… 接着,数一数车牌里带“8”的有几辆。1,2,3… “谢冷雨。” “谢冷雨。” 她加大音量:“看什么?” 说了两叁句。他没有回,只有呼吸,安静深长。 夏月阖嘴了,意识到他不是假装听见了不回,而是他在故意神经涣散,故意认为只存在他一个。他当其他人只是一层无声的轮廓。 他给她很长一段冷落,让她一起沉默。 车略过了四五个站点,坐于他们前方的人,头贴上窗户,小憩微息。 “你手机响了。”她轻拍他的肩。 他半愣,从裤包掏出,看了看来电人。没有署名的一串数字,却很熟悉是谁。 他微咬着牙,记得这人不丑也不漂亮。她大他二十岁,眼光精明,五官平淡,却有磨难的美感。丰富的生活与情感使她呈现了一副动人的成熟。 她坐在沙发最内侧,吸着女式香烟,对他轻挑地笑笑。 “谢冷雨?” 无声的恶心在他肉里循环,他是真没想会来到这一步。进高级包厢第一步,他无法迈出第二步。 她们把他当宠物来看,玩赏盘弄,一副主子姿态让他坐这来,坐这去。他吸烟,耐着脾气听吩咐。 过会儿,混乱中酒碎了,人让他收好地上玻璃,他俯腰,碎片扎进手指皮肤,血腥味刺鼻,呛嗓子眼的香水混在酒里。 痛苦嗅上去就是这股味儿。 “唱首歌,五百块。” “亲下一千,干不干?” 她们将全部体重依在他身上,衰老身躯里的激情因这个身壮体健的青年,一下汹涌起来。起了皱的手指在他肩上来回好几次,惊羡这骨头的青春和俊气。 那些人都大他十多二十岁,她们感慨这青年冷肃的俊美,气质清癯,有点野,还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娇贵。 黑色衣服给他笼上一层不可入侵的高洁假象,仿佛这男人生来就该驾驭别人。这感觉,怎么说?就是王子身体,奴隶命运。 去疼爱一个年轻王子?女人们兴奋了。 昏昏沉沉的灯光在天花板上转,黑得模糊。谢冷雨闭上眼,把尊严卖在这。男性手指发抖,仰颈。那些软软的器官蹭来蹭去,恶心得他倒胃。 他假装在巨大的痛苦中偷欢受益,慢慢地放松身体。和女人又不是没做过,是老了点丑了点,把你当个玩意儿一样呼来唤去,笑了你几声瘸子。何必斤斤计较?这种事,哪有男人吃亏的理?过了这坎,享受就来了。 享受…享受。 艹!去你妈的。 谢冷雨猛地站起,周身冷得阴沉,一声不吭地离开。 昏头了,怎么去做这种事。 当年即使饿叁天,都快死了,也绝不开口求人讨饭吃。他有他的傲,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做不了这的“少爷”,因为打小他生下来就是个贵少爷,都是别人敬他、怕他、讨好他,没一个敢这么轻慢他、欺凌他。 生来倔骨头,生来就挑剔。他挑人都还精贵得讲究。 空虚了,找看对眼的女人带去宾馆。稍不顺心就不做了,嫌弃气味太浓、胸型不好看、肚脐太长、外面声音太吵、房子摆设不好、灯太亮等等,兴致没了就让人起来,该回哪回哪。自然女人愤怒,有次被打,他没还手,第二天就请假了。 以前那招人嫌的脾气,他这两年已经磨去许多,但不是没有。 包厢里有人很不满。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他妈跪着给我舔脚我都嫌那条瘸腿恶心。” 他的舌尖抵住牙齿,握紧拐杖,加快地走。 那女人就追出来了,一张卡和名片塞在他口袋里。她说我不是因为你的长相。 “我出那么多钱,因为你很特别。” 他看了看名片,放回去。手捏着那张卡,暗示她继续说。 她直接伸出手,摸到他的大腿。膝盖还在,小腿截了,她摸到他圆润封好的肉端,仿佛摸到了他最敏感、最容易受伤的生命根梢。 “真的很美。”她迷恋地看去他的左腿。 他颤了一下,后知后觉她迷恋的畸形,猛地涌上厌恶,右手用力推开。 “滚。” 女人稳住身,笑笑:“我姓徐。这家店有我的股份,你的工资也是我开的。” 谢冷雨一下把卡甩在地上,头也不回。他走得吃力,胃里不停搅动。 一定还有别的路挣钱,没必要,真没必要。他一点也做不下去。 拐进卫生间厕所,他慌地推开门,一阵一阵难控制地反胃呕吐,酸液烧灼了他的喉腔。 这个恋残癖的女人以他的痛苦来取乐,太他妈恶心了。 / 他揣回兜,继续看窗外:“女的,邀我去她家睡。” “睡多少个了?” 他轻叩手指:“关你屁事。” 两个月前,她在桥上做了个幼稚游戏。一枚硬币,正面,去管他。反面,让他自生自灭。闭上眼,她往空中一抛。 拯救?就当拯救吧。她的确不想看到一个有志气的军人最后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娼夫。 夏月去找他的手。他掀开。 她继续盖上,他继续掀开。 她捏得越紧,他摆脱得越起劲。也不看她一眼。 谢冷雨的排斥惹到她了,争斗中,她起了人类天生的攻击性,斗着斗着,她看见他的痣,不知怎的味儿一下就变了。摸着他细滑的手,这种肢体冲突,突然刺激了她的情欲。 她知道这一切的别扭都因为他起了最卑琐的情绪——吃醋。他在气她说的话。有点可爱,有点讨厌。 只是她一直不肯软下骨头,他激她,她就偏要激回去,很少选择退一步。 若要对付这种状态的谢冷雨,得先顺着他、哄他、惯着他。 这样,才能玩他。 她的呼吸轻轻扫在他脖弯处:“还在生气?” 谢冷雨立马警觉起来,如猫科动物般立起脖子。 女性热气延续,他微微麻了一下,喉咙有点干。“我气什么?” 手推开她的脸。“别靠我这么近。” 那么近。 搞得要对他做坏事似的。 首-发:sanyeshuwu. (po1⒏ υip) 十二 海风从堤坝路灯间吹到谢冷雨脸上,月光满地,雾很稠。 车顶冷调的光,一晃一晃,他的头发也晃。 从这儿看过去,他肉体很白,微青色的血管隐现。柔细、光洁的颈子上还有没抹净的口红。 这样的红,这道温柔的伤痕,秀丽又色情。 她的呼吸更轻了,吐气若兰:“谢冷雨。” 嗯? 他痒得缩了缩,肩膀靠窗。 夏月打量他,手搭在他卷起袖子的小臂上,小臂柔韧修长。她凉,他温。 男人在光下,衬衣是光泽的轻奢绸,车厢一摇,衣服就变换一次光影,两个扣子间,出来了一条缝隙肉,若有若无。他慵懒地撑着下巴,浮掠的光影夸大了男性肉体的性感。 黑色天生适合他,把他皮肤的温软、白皙、鲜嫩衬得令人心悸。 谢冷雨甩开她的手。 夏月:“还在气我和徐榭?” 他回头:“放什么屁。” “醋味的。” “…” 谢冷雨又看窗外:“懒得理你。” “谢冷雨。” 往他那近一点。 “谢冷雨。” 再近一点,呼吸在他后脖:“真不理我了?” 这呼吸让他从里到外的猛地紧缩了一下,急忙躲开她。他陌生于这个两年后对他总有不良意图的夏月。 以前求好时她不干,挂在天上似的。现在他识趣了,没心思了,人就偏来撩火。 她什么意思?好玩? 他皱眉:“你是不是胖了?” 嗯? “这么宽的座位你坐不下?还往我这挤?” 她低低笑起来。 谢冷雨侧了脸,努努嘴:“过去。” 夏月一本正经说:“你看外面。” 他下意识调头,看去。 “外面怎…” 那一刻,谢冷雨突然整个人从身到心狠狠一悸。他咬着牙,气息不稳,体温上升,再漫开。 声音呵斥:“夏月…” 她的手趁其不备就穿进衣服,手指慢慢,顺着他后背的肌肉走向往上摸,停在腰窝。 这是军人精瘦有力的身体。那时上学每天要跑五公里,武装泅渡,晒黑了,要朝她抱怨。当初有钱,过分保养,修复也好,锻炼就没有使他粗糙。精致与狂野融合着。 指下柔和的皮肤,指甲仔细掠过,滑嫩到生怕勾坏了。 这就是她解释不了的微妙:别的男性食之无味,这孩子却让她开胃。 腰窝往下,是尾椎,说是人类退化的尾巴。 对于犬类,尾巴是防备心最重的地儿。你若乱摸,它很敏感,得撒野咬人。 女人手指暧昧地捏弄,往下,顺着脊沟,往下滑。 就这个地方,把玩他的弱点,手指将他的尾椎按得又疼又痒。 他的喉结不停动弹,封住那些哼声,不明白她是怎么发现他难以启齿的敏感域,碰了这儿,简直新鲜得不能忍受。 谢冷雨撺住她的手,试图拿开。 一双眼自在地对视她:“夏月,我对你真没感觉。” 夏月笑了两声,想起了那事。 她说有个男人,摸他这,两下就没忍住,射了十二股。 谢冷雨缓慢地抬起眼睛,声音低哑了:“挺有趣。” “你摸着我,说别的男人?” 他现在就想掐死她,最好她永远说不了一句话。 “哪个男人?”她抬睫,反问。 他很慢很慢地扣手指,勾出一个嘴角。“你听错了。” “谢冷雨…”她凑过去,唇在他脸侧,样子艳丽。“继续?” 她想碰碰他。 他却躲开了:“我去前面坐。” 夏月把手搁在他肩上,有点强硬。手顺着脖子移到脸上,他躲,她便越强硬。 他真的受够了。起身要走。 一些轻吻,就落在他脖子上,落在没擦干净的口红上。 她说:我没跟徐榭有联系。 那点别扭好像一下抚平了点,好像看什么事都顺眼了点。谢冷雨慢慢坐好,安分了,俯低下巴听她说话,睫毛纤长,显得乖顺。 要是别人,他早甩手走了。对于她,行吧行吧,总放下身段,委屈地让她拿起,又放下。 他轻轻咳嗽,手背抵住唇。夏月看到那唇,红润,齿白。跟孩子一样柔软、口无遮拦、小脾气。 夏月:“没去过他家,没睡过那床。” 他久久思量,再很认真地看向她。 “夏月,说清楚了。” “有他没我。你跟他要有一丁点的联系,就永远别跟我联系。” “那钱,我也一分都不会给。” 他抬起冷漠的一对眼:“你得知道,我也有底线。” 这眼神太野了。仿佛直戳要害时又收了杀心,一次不致命的刺激。 使她想到那次,他拽着她的头发,捏红她的臀,那样往里撞,粗暴得她不禁呜咽。 她回头去看,就是这对眼睛。 那时,她的女性角色就出来了,渴望一个男人让她在“受虐”中得到快感。 当时她还在想,那篇科学杂志说得有理:当女性看到男性强势有力时,会产生荷尔蒙催产素,大脑便会促生生物化学反应。 她想搞他了。 谢冷雨:“快到站了。” 他握牢她刚作乱的左手,“别弄我了。” “我说了这一个月不会跟你发生什么。” “你没必要一次次来测试我。” 声音闷哑,有点勾人:“别担心,我说话算数。” 他摸人方面也很勾。 记得掌心里大学训的硬茧没来得及消,磨得粗劣血气,但他手法细巧,五指玩得人身体呻吟。 她也成了下半身动物。 “夏月?” 他喊了她几声,她一直低了头,没回话。 谢冷雨不知哪句话惹到她了,她又能气什么?他哪句话都是顺她的意思说的。 她的手放在他腿上,说:“我在外面等了你很久。” 脸色正经。 “手冷得不行。” 他的确触到了她的手凉,一时幸福地口是心非:“谁让你过来的?” 她对他咬耳朵:“给我暖一下。” 谢冷雨想抽烟,手摸进兜,半路又抽出来了。 “自己热。”他不会再贴着肚,捂热手后给她取暖了。 他们一个字都不再说,谢冷雨继续看向窗外,将他浸在黑暗与安静中。 夜深人静的马路,他听到车流偶尔的呼啸,听到轮胎摩擦的粗声。 听到男士裤的扣子解开后,拉链拉下,铁与铁擦动的轻微声音。 先是冷气,过一会儿,手的温热覆上了,握得严严实实。 前面的乘客突然醒来,打了个哈欠。 他猛地偏头看她,眼神复杂。 像以前那样抚摸它,熟悉地从它的根部开始。 她说:“好,我自己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