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琅环》 分卷阅读1 作者:等花儿【完结】 【文案】 穿越成荣国府不成器的庶出少爷贾环,为改变命运努力奋斗的故事。 假设贾环比宝玉小1-2岁,宝玉比宝钗小1-2岁,而且,年纪无限模糊中。。。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四大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环 ┃ 配角:水瑯 ┃ 其它:红楼众 1、梦红楼 ... 六学科大博士贾焕头疼的捧着脑袋,好半天才接受了自己穿越成一个中人物的现实。 偏偏他没有享受到任何穿越者光环的照耀,而是穿成了中国四大名著之中的“最猥亵背景板演员之一”,贾政的庶出儿子贾环,贾宝玉的同父异母弟弟,被王夫人和凤姐极力打压的贾府三爷贾环。整部七十多万字,贾环跟他的生母赵姨娘一样,是个从头黑到脚的反面人物。 巧合的是,贾焕,贾环,连两人的名字都这么像,也不知是不是这就是贾焕穿越成贾环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平白多出一次活命的机会,贾焕心里还是欣喜大于惊慌的。 一时他整理好脑子里比较笼统的记忆,自己撑着起了身,在外间榻上歪着说话的两个女人听见动静,忙得绕过青山秀水漂舟图苏绣屏风进来,一个见贾环自己坐了起来,忍不住泪就滚了下来,哭道,“我的哥儿啊!阿弥陀佛,可急死人了,你若是不好,可教娘儿们怎么办啊!!” 另一个年纪略大的也拿绢子抹眼睛道,“环哥儿的身子可见好了,姨娘千万仔细着些,哭坏了自己,教哥儿可指着哪一个?” 贾环认得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贾环”的生母,贾政的小妾赵姨娘,另一个却是自己的奶嬷嬷杨氏,幸好两人倒不是新版电视剧里的“铜钱头”打扮,而是均梳着宋明妇人的家常发式。 因王夫人自己有了宝玉,又有贾环的姐姐探春养在贾母手底下,并不愿贾环也凑在贾母跟前分宝玉的光彩,便充了大度怜人的样子,仍让赵姨娘自己带着贾环。 本来贾环因为淘气顽耍不慎染了风寒,转而成了小儿痨的症候,请了三四个大夫,都摇头叹气的不敢治了,赵姨娘正自愁痛不已,贾政也十分担忧,不想近日得威伯候手下的幕账官柳大人又荐了位医术极高明的张大夫,说是最擅治小儿之症的,写了方子马上煎了药,才喝了一剂,贾环竟然就已经能坐起来了,喜的赵姨娘房里的下人赶忙去正房并书房禀报了贾母、贾政等人,贾母及王夫人不过派人来看了看,只说让好好养着,倒是那位“便宜老爹”贾政面带喜色的来看了一回,很有些欣慰的神色。 贾环如今虽只是个九岁孩童,却跟赵姨娘一起,母子俩在贾府里很已经有些“名声在外”,因此倒被“便宜老爹”借机又说教了一番,贾环也只好生受着,另又趁机好好打量了打量这位被广大“红迷”认为的假道学形象的贾政。 贾政按照原著的说法,年已不惑,续着胡须,身材倒未发福,看上去颇有几分斯文大叔的味道。 又看赵姨娘,虽说一脸精明外露实则无智之像,却也不能不说是年轻漂亮的小家碧玉,若非她长得比旁人格外娇丽些,又怎么会得贾政那么长时间的另眼看待,况明知她四处找事的性子,还能处处容忍。 贾环于是又端了盆水来看,只见水中倒影里小小的脸上玉白无暇,一双黑白分明尤若秋水的稚瞳上覆着纤长微翘的睫翼,端是鼻如玉塑唇若粉朵,并不比印象中的贾宝玉逊色多少,想必以前很有些相由心生,才教身边那些小人们看轻了这位贾府的环三爷去。 只是古时候最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贾环此时年纪太小,实在也施展不开什么,只能在房里安抚赵姨娘,让她耐心忍些时日,不用丫环婆子的乱骂,月例短了迟了的只要过的去就好,只说等自己大了就好了,一时倒令赵姨娘和杨嬷嬷觉得贾环懂事贴心不少。 如此过了半月,给贾环看病的大夫终于松口说可以略出去跑跑,松散□体,赵姨娘和杨嬷嬷便给他换上了宝蓝百禄成福缎子的小衣裳,外面套了件半旧的和平如意花褂子,脚蹬百纳底小鞋,领着他去正房给贾母请安。 出了赵姨娘的偏院之后,贾环才头一次见识到整个贾府…后院的格局,及至贾母正房,看见“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 另外几个在廊下站着的丫环婆子,老远见贾环几个过来,仍自顾的转了身去跟旁人说说笑笑,只有站在门边上的一个丫头伸手打了帘子,干巴巴的道了声,“环哥儿来了。”那模样只恨的赵姨娘咬牙切齿。 贾环把自己佯作个孩童的天真模样,对谁也不理会,满脸含笑的跟着一个叫不上名字的丫环进了房,见正上方榻上歪着一个满鬓白发的老太太,穿着一身杏色福寿字花外褂,正搂着个穿大红衣裳的男孩亲密的说说笑笑,两旁的椅子上坐了一溜儿的娇滴滴的小姑娘。 见贾环进去请了安,贾母动也未动,只笑呵呵的扫了贾环一眼,瞧得小贾环一团玉白精神的小脸儿,脸色稍缓,因问道,“老三可大好了?从此可记着吧,若再作噔淘气,还有你的罪受的。” 宝玉从贾母怀中抬眼瞅了瞅贾环,冲他笑了笑,又扭头找林妹妹玩去了。 旁边在和旁人比手划脚说的热闹的凤姐听了便凑过来道,“环兄弟年小不懂事,我原说要把他身边伺候的人叫来说两句,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也不知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瞪着大眼就看着主子掉水里去。” 说的贾母也皱了眉点头道,“很是,赵姨娘整日里就知道调鸡撵狗,孩子反倒不好好照看,你二太太那边也是三日两头让她弄的乏得很。” 因此又喝道,“还不快去给你太太请安去!” 说的赵姨娘和杨嬷嬷只在外面不敢进来,贾环面上也不恼,又冲贾母行了个礼,这才自己出去了。 因贾环并不是王夫人养着,白日里去请安,王夫人也大多懒怠见他,因此倒是使大丫头出来说免了的时候居多,贾母房中亦如是,贾环只管自己的礼到了就好,其他时候多在贾府里逛,不出一月光景,就把贾府里里外外转了个便,从两处请安出来,倒常常会在贾政的书房里多盘亘些时间。 时间一长,贾环发现这里虽说是 分卷阅读2 红楼梦和中国历史结合的背景,却又有很多地方是不一样的。 比如贾府三代公侯,为了对应上足够的新朝代统治时间,这个用大青朝代替了清朝的世界就把明朝灭亡的时间提前了许多,另外大青朝的皇族也不是少数民族,国姓为水,还是汉人主天下。只不过当今圣上膝下如今有五位皇子皆已长成,今上又迟迟未立太子,倒很有些康熙年间九龙夺嫡的味道。 另外许多历史事件有的发生了,有的没发生,有的发生了则时间不大对,或者事对人不对的,弄得贾环一头雾水,一点也不敢拿自己后世的经验来照套这个红楼加中国历史的混合世界。 转眼过了两个月,一日贾政偶然见贾环将自己书房里的论语快看完了,不由大是吃惊,顺便考教了他几个问题,见贾环都答的条理分明,言之有物,让贾政身边的清客们倒好一番奉承,纷纷说贾环有先珠大爷的样子。 贾政因此对自己这个庶出儿子起了重视之心,又见贾环乃是可琢之材,并不甘心只送到家学里去读书识字就完了,因此清客里有个叫周鸿宾的自荐为西席,贾政便叫人在自己的书房旁边收拾出一间屋子,让贾环平日就去那里读书。 一时因此又想起宝玉来,叫人把宝玉叫到书房里教训了一通,此事传到王夫人耳朵里,只说贾环这黑心坏胚子做样子寻宝玉的晦气,因此反倒把赵姨娘弄去排揎了一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贾环听了也不过一晒,安慰赵姨娘道,“姨娘且再忍忍,等我金榜题名时,便什么事儿都没了。” 因贾环一心想尽快的得个进士身份,才好方便自己在贾府中立足,否则就算自己偷偷的在外面开个铺子,到时候贾府一开口,还不是说没收到公中就没收回去,他和赵姨娘绝对一点法子也没有。另外则顾虑也不能完全抛开贾府不管,这个时候的人最讲忠孝仁义,将来就算他爬的再高,外头的人们也只记得他是贾府里出来的,因此,早些未雨绸缪把荣宁两府没落时对自己的影响减到最小才是最要紧,至于与贾府一干不思进取的宗族的关系,生就已经是这样了,想撇清也撇不开多少。 幸而大青朝代本就模糊,贾环开始读书后,就凭借自己后世时就有的超凡记忆力,把那些清朝之后的诗词歌赋,还有古今对联集锦,以及自己了解的关于考科举所作八股文的相关事项,一点一点的拿出来温习。 转眼过了年,贾环十岁,正好逢上大比之年,便求了贾政,又有周鸿宾帮着说好话,便给他捐了个监生,报了名下场一试。 原是从乡试考起,贾环后世就是从小学一路考到大学的“状元”,猜题的本领非同一般,他又请周鸿宾在外面打听了近些年来开科的题目,比较之后,自己拟了感觉差不多的十个题目,从不同的角度做了文章出来。 另外还打听每场考试的考官为何人,脾性喜好为何,以及当今圣上的秉性好恶。看着不同的人选不同的文章立意,保守的考官便做持重的文章,中庸的考官便只管写的花团锦簇,只要看着好看。 这样周全的准备完,一场场下来,贾环从当年的乡试秋闱,直考进了第二年的会试春闱,更加榜上有名,进入了殿试,成了殿试诸人中年纪最小的贡生,叫贾府等消息盼幸灾乐祸的人们跌碎了一地眼镜。 贾环深知自己年纪小,殿试乃是皇帝提拔得用人才的机会,想必他这种“储备人才”的名次不会靠前,不想老皇帝颇觉得他入眼,赐为探花郎,奉旨与状元榜眼一道跨马游街,风光一时。 贾母和王夫人眼中顿时有了这个孙子儿子,急忙的派人拨了跟宝玉相邻的院子给贾环住,另外此时圣上感念探花郎年幼,只派了他一个翰林院修编的应景儿官职,免翰林院行走,继续整日窝在房里读书也无妨。 贾环一朝得中探花,赵姨娘等的身份也拔高了,又因赵姨娘原是贾府的家生子,贾政禀明了贾母,连忙将赵姨娘的老子娘一家放了出去,又把贾环乳母杨嬷嬷一家人的卖身契直接拨给了赵姨娘,另外给了赵家一笔银子安置,从此成了小有产业的自在富足人家,赵姨娘在府里说话行事底气也足了起来,倒把王夫人气的暗自肝疼不已,只可惜她狠不下心去管教宝玉那个宝贝疙瘩,虽说贾环仍认她做嫡母,但阖府内外皆知,这位探花郎从小是赵姨娘养的,与她亲与不亲,都明白看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贾小环童鞋的科举之路: 由官僚子弟直接捐入国子监,成为监生,(史称荫监,又分为恩荫和难荫两种。凡文官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的,准许送一子入监读书,以及遇到庆典,皇帝特赐许入监读书的人,都算是恩荫。在这里贾小环的监生资格是花钱买的,历史上国家对此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那么严格。因此直接免了童生神马的那些程序。) 监生直接参加乡试(乡闱),因在秋天举行,又叫秋闱,主持乡试的有主考二人,同考四人,提调一人,其它官员若干人。考试分三场,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乡试考中的称举人。 贾小环变举人之后,紧接着参加于乡试的第二年即逢辰、戍、未年举行的会试(礼闱),因为在春天,又叫春闱。也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同考官的人数比乡试多一倍。主考、同考以及提调等官,都由较高级的官员担任。考中的称贡士。 贾小环变成贡士之后,可以参加当年举行,时间是三月十五的殿试。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鼎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合称三鼎甲。 于是小贾探花就是这么着在某年八月至次年三月间新鲜出炉的。 摊手,俺承认俺开了金手指。 2 2、绘锦绣 ... 且说贾环此番在朝中挂了职,贾府中自然无人再敢轻慢于他,就连贾琏、凤姐夫妇也面上亲切了起来,月例衣裳并伺候的丫环婆子,一并比照宝玉的分例安排。 赵姨娘因得了个探花的儿子,人虽更趾高气昂,却也对贾环更是言听计从,因此贾环说让她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平时陪陪贾政,其余有什么不好的只管跟自己说,况此时赵姨娘成了探花郎生母,王夫人也不好让她再在跟前立规矩,赵姨娘心气儿和顺,反倒少生了许多事端。 贾环得了空儿,终于有了初步的能力来施行自己从 分卷阅读3 穿过来就蓄谋已久的计划,于是带着跟了自己大半年的奶兄杨雄,和自己的小舅舅赵国基,拿自己这两年攒的私房钱,并赵姨娘那里要来的一些银子,在城中不打眼儿的地方盘了间小铺面,挂上了“锦绣阁”香货店的招牌来“试水”。 贾环首先拿来“试水”的便是香薰香皂、洗发香膏、沐浴乳,护肤油润唇膏等等这样的东西,虽说没有什么工业设备,这些用天然材料再加点添加剂也不是制不出来,尤其大青立国已近百年,国祚平稳,百姓安居,因此渐渐养成了民风奢华的习气,况且女性的消费市场,无论什么年代都是一份硕大的蛋糕。 事先时贾环已做好了一份详细的企划书,所以他的奶兄杨雄在外面开的香货店,一开始就有明确的招牌、商标、产品包装和定位。 所有的产业都计划以“锦绣阁”来命名,市场定位是走高端路线,不怕卖的少,就怕卖的便宜,因此一开始杨雄愁眉苦脸,谁想到月底一算账,居然足足赚了二百多两银子,是贾环拿出来的本钱的两倍还多。 这也怪不得他吃惊,一块以浅粉软纸包裹起来的圆形玫瑰香薰香皂,包装纸的下方打着“锦绣阁”的标记,上方以二指宽的纱绸扎成一朵花儿似的,成本才不过二十来个钱,卖价就要一两银子,杨雄听店伙计道,店里才开张时简直不好意思的跟客人开口。 谁知这样每天零零散散的卖一点出去,看着店里客人不多,却架不住利润太大了,月底盘点的时候,统共卖了三十四块香薰皂,二十五瓶洗发香膏,四十一支水晶唇蜜还有零零碎碎的沐浴液、胭脂等,这还是店面刚开张,没什么知名度的缘故。 后来连续几个月营业额翻番儿的增长,杨雄也渐渐的学会了见怪不怪了,只是加紧去寻了更多的工人到庄子上的作坊里做工,不过京城郊外成了作坊的小庄子,是贾环管赵姨娘的娘家赵家借的,倒没有地皮费。 配方什么的都在一些专门请的老道的调香师傅手里,这时候的人把名誉和配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况且大都是一家人俱在“锦绣阁”的作坊中,好吃好喝,旁人想要挖角也不容易。 生产线上是流水作业,就算让人偷了一星半点儿,也做不出跟“锦绣阁”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不过半年的时间,“锦绣阁”就在京城里开了两家主店,全都盘的极宽敞的铺子,豪华装修,用后世的话说一看就是高档消费的地方,进出的也全都是衣着光鲜的太太小姐,和些年轻贵公子们,店内有专供女客挑选商品的雅间儿,免费上些香茗、果品,布置的极为熨帖。 贾环在“锦绣阁”首个产业启动的同时,还撺掇着赵家派人远远的跑到关外去置办了两个庄子,一说是为赵家子孙存点产业,又说自己想吃关外的大米,并要关外的山货皮草。 贾环如今就是赵姨娘的命根子,且赵家的钱还不都是有贾环才挣来的,儿子娶亲又还早,就死活让赵家老俩派人去关外置办了两个田庄,贾环便借着这条线,安插了个人在关外负责看庄子的人手里,专门从关外收了好的皮子运回京城。 “锦绣阁”香货店眼看已经步上了良性循环的正轨,贾环便用一个自己的小舅舅赵国基替换下了杨雄手里的差事,另外派他去太湖边及长江尽头的舟山群岛海里,收了两个采珠场。 先前杨雄见香货店的生意好不容易发展起来了,正暗自高兴的时候,冷不丁儿的又被贾环换了人,正满心的想不开,可一见贾环教的人工养珍珠的法子,登时惊的无话可说。 珍珠自古就是极为珍贵的奢侈之物,若是有朝一日竟然能人工“种”出珍珠来,那简直是漫天神佛显灵了。 贾环借机劝说道,“杨大哥是我的奶兄,我难道能不为你好么,只是这件事须得万分的机密才能成,不交给你,我可交给谁去呢?我也不说赵国基跟杨大哥两人与我谁亲谁疏的话,杨大哥只管放心,将来我是必要入仕的,这些铺子,无论将来开几间,我都还盼着杨大哥来帮我做掌舵人。” 杨雄自跟着贾环这两年儿,早已知道这位环三爷其实聪明过人,偏又生得极得人意儿,从前府里都说那位宝玉宝二爷,宝贝的怎样怎样,他和另外一班小兄弟们都觉得只怕连贾环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如今看这孩子才不过十一二岁,竟然就开始谋划如此大的事业,杨雄只觉得心中甚幸,暗自决心无论少爷走到哪一步,他都是要护着跟着的。 由此一想,心里的什么想不开便全没了,亲自带着两个心腹兄弟去珠场里待了两个月,人晒的又黑又瘦的才回来了。另外贾环还派了人跟着出海的船队从爪哇等地接引了些专产金珠、粉珠和紫珠的南洋彩珠珍珠蚌,至于著名的大溪地墨绿珍珠,在这个时候连大洋洲都没影儿,自然也找不到大溪地岛了。 贾环一开始跟杨雄定的就是用极小的珠体培基,放到珍珠蚌里去育成珍珠,这样人工珍珠长成后外面裹覆的珍珠质极为厚实,不容易叫人看出端倪来,也就省了再去推广人工珍珠的概念,产出来的珍珠还不会跌价。 只不过珍珠的收成不是一年两年能有的,贾环一开始想的用珍珠搭配“锦绣阁”成衣店的想法就不大能有像香货店那么大的利润,毕竟现在珠场里出的珍珠那都是货真价实的天然珍珠,成本昂贵。 就在“锦绣阁”香货店将分店开到苏杭一带的时候,“锦绣阁”成衣店也在京城里开了张,大青朝没有满清剃发易服的经历,穿的还是世代演变下来的层次华丽的汉服,贾环不过是命制衣师傅们稍加改动,佐以珍珠,碎水晶,细小宝石玛瑙这样的修饰,有的还添加上了皮草混搭效果,然后再天价卖出去。 从关外运回来的那些皮草,除了搭配衣服之用,贾环还画图让人做成分指的手套,皮靴子,男式女式各好多种样子,还有女子逛街提的皮质手袋,再加上另外一些琳琅满目的手工制品,完成之后,在不显眼的地方全都打上“锦绣阁”的标记。 这类事情基本上都是他起个头儿,那些制衣师傅们就会大受启发的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因此使得后来“锦绣阁”的服装店成了专门培养时尚服装设计师的地方,这些倒是后话了。 另外贾环还教杨雄等先学了认识阿拉伯数字的0-9,然后又照幼儿启蒙的顺序,教他们些简单加减法,再慢慢加上乘除法,像这种简单的四则运算,就是小孩子也学的很快,何况整日记账算账的 分卷阅读4 年轻人。 再有为了方便书写,贾环又制了鹅毛笔出来,将择好的粗管鹅毛洗净了,晾干,滤去管中的油脂,平时蘸墨书写,比学写毛笔字快的多。 中国的毛笔字书法本就是一门艺术,写起来好看是好看,或学习或书写却没有后世的钢笔字铅笔字有效率,因此杨雄等人只图记个记录,学了使鹅毛笔写字,一点儿也没觉得有多难,上手的极快。 鹅毛笔写字用的纸也不像写毛笔字用的纸那么讲究,反而越粗硬的纸张越不会洇墨,字又能写的极小,也很容易就能看的清。 贾环明白想成就一个大的商业帝国,必须先把坚实的基础打牢,因此干完这些事,也不再去琢摸新的东西,而是又派了人去南洋一带,收购些现在还没被传播到中国的优质棉花、稻米和番薯等作物种子,用自成了探花郎之后皇帝赏赐给自己的田庄种这些老百姓还接受不了的东西。 外面的铺子有杨雄、赵国基和另外一个叫赵武的赵姨娘家远房侄子全权看管起来,贾环平时在贾府里尽量不露声色,一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贾府这一帮“富贵眼”的人们分红,另外也是想找个既可以略略的帮衬一把贾府,又能不让贾府的人染指“锦绣阁”的两全方法,因此贾政、赵姨娘皆不大知道他在外面折腾的这些事。 眼见“锦绣阁”越来越有名,贾环见凤姐宝钗等也渐渐用上“锦绣阁”香货店的东西,府里的小丫头子们都知道“锦绣阁”里的香脂彩膏是顶好的,他愈发觉得时间紧迫,必须在贾府的人察觉前寻到合适的法子出来,思来想去,还未最后定夺,却不想一个现成的机会便寻到了他门前。 3 3、树荫好 ... 因这日有人找到杨雄,说要见他身后“锦绣阁”真正的主子,本来能找到杨雄便已经可看出十分的本事,另又见来人通身的气度不凡,杨雄不敢作主,只得到贾府来请贾环的示下。 贾环进屋时便看见了屋内站着一个隐约有些面熟的玄衣青年,眉目间十分的清冷,倒确实如杨雄说的,通身的贵人气度。 贾环教杨雄他们做生意,向来是半真半假以假乱真,外间看来似乎“锦绣阁”跟赵家有些关系,但仔细一查又会觉得不像,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彻查,就算翻出贾环来,他乃是堂堂探花,做个生意能让人按什么罪名? 那人见了贾环也是微顿,接着便笑道,“我原是打算来寻机与‘锦绣阁’合作,却是不想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老板,原来是今科探花郎,失敬!” 若是寻常商贾,哪怕是薛家那样的皇商,恐怕见了今科探花也不该是这人这样的清淡态度,只不过贾环金榜题名后,多的是人家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人家的,因此心中虽疑,面上却也不显,依样轻描淡写道,“不敢当,不知阁下是?” 那人道,“我姓龙,家里行四,大家都叫我龙四。” 贾环先是一下子想起了古龙大师笔下的龙四爷,心道可惜年纪有些轻,扮龙小云又大了些,接着猛然脑中灵机一闪,不由微微皱起眉。 龙四,龙四,龙家排行老四的…. 这些皇室子弟微服出门也不知道换个花样儿,不是姓龙便是姓黄,还不如直接说他姓水。 当今圣上膝下有六位皇子,独第二与第四位是皇后所出,但皇二子早已去世,如今这大位储君的强有力竞争者,除了这位嫡四皇子,便是由现皇贵妃所出的一、三两位皇子。 瞧这人的年纪,与当今四皇子也约摸对的上。 贾环记得原著中是老皇帝主动退位,新皇登基,宫中还奉养了太上皇和皇太后不少时候,如果有太上皇与皇太后压阵,这个四皇子登基的可能性倒是非常的大。 他在心中将算盘打的飞快,片刻后便笑道,“龙四爷来的倒巧,其实我正想寻个胸中有丘壑的合伙人,我与手下的伙计们皆是半路出家的,于生意上诸事不通的很,若能与龙四爷合作,也正好能松口气。只是在商言商,龙四爷也不必管什么探花进士了,也不知道你想怎么跟‘锦绣阁’合作?” 龙四眼中含笑的望着眼前的小人儿道,“环小三爷还请说说,是怎么个‘在商言商’法儿?” 贾环心里翻了个白眼,安慰自己假作没听见这人管自己叫小三。 最后杨雄叫人上了茶,看贾环跟龙四商讨了半日,签订了二式一份合作意向书,其中约定,今后“锦绣阁”中所有项目,龙四都会投资三成,另外为“锦绣阁”提供经营渠道,并在明面上看顾“锦绣阁”的生意,折算成收益中的半成,如果说“锦绣阁”从现在开始走上了融资的道路的话,那龙四就成为了第一个除贾环之外的大股东,占股百分之三十五。 贾环虽然很心疼这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可这也让他甩脱了一个大包袱,只是杨雄还有些不舍得,龙四带着他的人走了后,他还在贾环跟前嘟囔着太便宜他们了。 殊不知龙四出了门之后,跟着他的一个下人打扮的也道,“殿下太纵着他了,竟敢在殿下面前你啊我的,日后若是当面见了,奴才倒要好好跟这位探花算算今日的账。” 龙四淡淡瞥了那人一眼道,直把他看的浑身一缩,才道,“你当在本王面前卑躬屈膝的人还少么?仔细当你的差就是了,倒是回去挑两个身手利索的,替本王好好看护着本王今后的‘金主儿’。” 缀在身后那人慌忙擦了擦冷汗,不知眼前这素来性子极冷又沉的人怎么会难的心情大好的开起玩笑来,少不得赶紧赔笑答应着。 贾环那边心疼归心疼,但很快也看到了好处。有了龙四的加入,“锦绣阁”的发展速度迅猛无比,最明显的就是人手方面,杨雄跟龙四派来的人见过面之后,喜滋滋的回来跟贾环道,“都是算得一手好帐的先生,嘴也严实,眼光也毒,什么棉花什么丝线一摸就知道,难为龙四爷竟有这么多本事高超的手下。” 贾环笑道,“这有什么,他们厉害,你们也不差的,只不过还欠缺些经验罢了,要知道这‘锦绣阁’还是姓贾,龙四爷的人不过是派来帮忙的,将来在关键位置上的,还得是咱们的人。”说的杨雄那帮小子们办事更加用心起来。 另外本来打算好好打一下基础再建立的“锦绣阁”旗下的锦绣酒楼、还有“锦绣阁”珠宝店,有了龙四资金的强力入注,亦不需要再积蓄力量,直接就能 分卷阅读5 开起来了。 贾环为此搜刮记忆写了本后世比较流行的菜式制作方法,又画了十几种后世流行珠宝饰品的草图,勉强充作店铺开业的亮点,来打响知名度。 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贾环还特地抽出了几天时间,带龙四参观了一下自己已有的产业,没想到龙四对贾环让种在庄子上的玉米、土豆、地瓜,西红柿都很有兴趣,全部要了一些,要带回自己的庄子上去种。 再就是有了龙四的支持,贾环手里终于有了余钱,他肖想已久的穿越杀器之一的玻璃作坊,便可以开建了,这时候去南洋一带也能找到些威尼斯人,稍稍许以重金,这些本就因各种原因无法回到家乡的外国人就被贾环请到了京城,一起研究玻璃作坊。 “锦绣阁”的多处产业飞速发展,贾环在外面的时间不知不觉便多了起来,又因他禀明了贾政,说是自己在外面与人合伙开了间小铺子,又打算以贾府的名义修一间藏书馆,贾政素日只知道论学做官,与经济一途也拎不太清,只听明白了以贾府的名义在京城修建藏书馆,那是件莫大的好事,于士林名声好听,于天下读书人也是一桩功德,又不用贾府公中出钱,便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贾环有修建藏书馆的由头,自然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在外头想待多久便待多久,只是这年春末的时候今上退位为太上皇,将皇位传于四皇子,改元长平,龙四向来时不时的就失踪上一段日子联系不到,贾环不过一个正七品修编,朝贺时排在最末,与新皇碰不到面,因此看不出这人与以前有什么不同来,还只像往常似的称呼“龙四哥”,其余一概假装不知。 因有正经借口,在外面的时候多,是以“这年冬底,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此事贾环不在家中,也不知道。 转眼便是年底,贾环正在房中熟睡,忽然听见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将他惊醒,不一会儿赵姨娘派给他的大丫头秀云来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贾环一惊,只不清楚这里面跟新皇即位有没有什么关系,因他现在人人眼里都是跟宝玉一样的贾府爷们儿,只得忙忙的起来穿衣,一回又有婆子来禀,宝二爷要往东府里,派人来请三爷一道过去。 贾环进士及第后,在宝玉面前从不说什么经济仕途,宝玉就一腔认作贾环是有真才实学,并不似那般沽名钓誉的酸儒之类的,再加上贾环如今也是个玉雪隽秀的“神仙似的”人物,宝玉欢喜自己有这么个弟弟还来不及,并不往抢占了自己光彩这些上去想。 再则贾环知道自己这辈子必是姓贾改不了的,因此对宝玉也没多么排斥,何况他也看出来了,宝玉就是个“惫懒人物”,黑化威胁性为零,便也作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因此这兄弟俩这两年感情比小时候还好了许多。 宝玉携了贾环一同往东府里去,“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然后见过尤氏。谁知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然后又出来见贾珍。” 彼时贾府里的老老少少来了一大帮子人,都听贾珍在那里哭诉,又极尽靡费的为秦可卿办丧事,贾环不过面子上走一圈儿,跟在宝玉身边应景儿罢了。 到了后面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来了,贾珍听了宝玉的主意,跑去求凤姐帮忙料理丧事,宝玉也日日的跟着过来看凤姐理事,贾环实在懒怠天还黑着就起床,只觉得这一点大概是宝玉唯一比自己强的地方,宝玉原是跟古代人一样从小早起请安惯了的,贾环却还带着后世的习惯,最喜欢窝在被子里睡懒觉,尤其又是大冬天的,天寒地冻,躺在暖被窝里,便是给座金山也不愿意换。 且说宝玉这日陪着秦钟,又想将自己这位好友引荐给环弟结识,便再三再四的派人约了贾环,三人一道在贾母房里用的早饭,又一并往凤姐处来坐。又听人回说“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直把宝玉愁的蹙眉长叹,“想来这几日她不知哭的怎样呢。” 4 4、花事蘼 ... 只说凤姐一介女流之辈,这些日子忙的团团乱转,“一面派荣府中车轿人从跟王夫人送殡,又顾自己送殡去占下处。目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王邢二夫人又去打祭送殡,西安郡王妃华诞,送寿礼,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预备贺礼,又有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禀叩父母并带往之物,又有迎春染病,每日请医服药,看医生启帖,症源,药案等事,亦难尽述。” 贾环看在眼里,也由衷佩服凤姐确实是个女强人,虽说她有些事办得还不够漂亮,又被贾府的衰败大势所趋,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只如今贾环势不能让贾府抄家连累自己,因此少不得思索着要将凤姐慢慢‌‎‎‌‍调‌‌‍‍‎教‎‍‌‌过来了。 及至大殡之日,各家路祭一气排开,最前面的便是四王府祭棚,而且北静王水溶还亲自出面路祭,慌的贾珍与贾赦贾政赶忙上前以国礼相见。 水溶因问贾政道:“哪一位是衔宝而诞者?几次要见一见,都为杂冗所阻,想今日是来的,何不请来一会。”又含笑说,“小贾探花虽未领职,只听说于城西修了座荟萃馆,着实心思不凡,也只在前时御宴上远远一见,未及面会。” 贾政听说,忙回去,急命宝玉、贾环脱去孝服,领二人前来。宝玉素来喜欢结交这些美名在外的人物,因此很是欢喜的跟水溶交谈了几句,不过水溶却并未如原著中夸赞宝玉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只将腕上的念珠赠予宝玉,又亲切的携了贾环的手,向贾政笑道,“果然是个锦绣人物,略待几年,前途未可限量。” 贾环听见这位北静王着意说的“锦绣”二字,心中一动,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有意为之,只是看水溶面上却不显,又回头去看宝玉,这厮也正美滋滋的望着自己,仿佛十分的与有荣焉,引得贾环不由暗叹,要是宝二爷一直这么呆不惹事,回头在府里养他也不是不行。 一时宁府送殡完成,只累的贾环腰酸背痛,恨不得立时找张床上躺着去,因此也顾不得原著中秦钟与智能儿的好事,只快快的赶回府去休息,并再一次对要求在铁槛寺中多过一夜的宝玉佩服不已。 几日后到了贾政生日,宁荣二府正人丁齐贺,热闹非常,却忽然来了六 分卷阅读6 宫都太监夏老爷来传旨,贾环心中一动,不想已到了元春封妃的时候,他前几日才刚与龙四见过,也没听他给些暗示,便忍不住恶意揣测这个龙四是不是有些性格分裂,反正平时结交起来,真看不出像个帝王,倒越来越像后世贾环那些亲密的合作伙伴了。 众人皆因贾政进宫的缘故有些惶惶,独贾环心里有数,脸上一点忐忑也没有,教旁人看着只赞探花郎就是很有些沉着气质。 有两个时辰的功夫,赖大等三四个管家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喜,“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 贾环因有功名在身,也要随着入宫去谢恩,他们这些男戚却入不得宫内,只在外面等着。 这边喜事未尽,又有贾琏并林妹妹回府的消息,如今贾环已“上了高台盘”,贾母又喜欢事事将他招至跟前,只巴望着他能跟宝玉兄弟亲厚,将来好相互扶携,因此只得也在贾母房里迎着。 林妹妹这边自从贾环进士及第后,平时年节表礼也不忘给贾环与赵姨娘一份,以林妹妹的清高孤傲,这却并不是她有“势力眼”,只是古人的传统嫡庶观念罢了,如今贾环有了功名,自然不能当成普通庶出公子对待,此事仅仅是古人的习惯意识,实与人品高低无关。 再则贾环虽对“宝黛配”没什么执念,却很愿意看“佛爷”王夫人不称心,因此便借口他促成宝黛配也是圆了宝玉的心愿,又合了贾母的意,暗地想办法维护黛玉不提。 这一回黛玉进京,正式成了“孤女”,从此在贾府常住,便将从姑苏带回来的土仪,一人一份分与诸姐妹与宝玉贾环处。贾环便借还礼之机,从“锦绣阁”中的珠宝店挑了两只白珠花簪,两只羊脂白玉簪,及成衣店里两套素净的衣裙,一大包的金丝燕窝跟上等冰糖银耳封在一起,使手底下的大丫头锦月送了过去,倒让林妹妹又派了跟前的紫鹃亲来道谢。 次早贾环起来,向贾政说了要去荟萃藏书馆,也不理会宝玉说的下次出门叫着他,自己带着小厮墨砚、青箫到了锦绣酒楼。到了酒楼底下一看,外面已经全按自己的吩咐换了大块的透明玻璃窗子,在大街上一色的纸窗中外观分外华丽,不由满意一笑。 直接上到二楼,进了“湖”字号包厢,里面已经有个长身玉立的玄衣男子,正背对着门口临窗眺望街景。 贾环进了门笑嘻嘻的招呼道,“龙四哥怎么不点菜?难道是心疼银子,今年上半年的财政报表不才给你看了么,可该满意了才是。”说话间引得龙四身边两个贾环没见过的高大随从忍不住连连看向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 龙四回身看了眼贾环,慢慢笑道,“你就算计罢,一顿饭值什么,我在这里不过占个小头,你比我亏多了。” 贾环也不理会他打趣,叫了小二过来点菜,穿着锦绣酒楼统一蓝黑制服的小二便道,“二位爷要不要到楼下去看看,那里摆着现成的酒菜样子,一看便知道是什么。” 贾环笑道,“这服务态度还不错,墨砚,打赏。” 另外点了四冷四热的寻常菜式,不过葱丝鱼、辣子鸡,挂炉烤鸭和一盘炒青菜,龙四要了一壶花雕,也不让贾环喝,自己自斟自酌,两人一边吃一边说了些闲话。 贾环便道,“太湖和海边儿的采珠场今年头一遭儿出珠子,说是丰收了,我看锦绣珠宝店里要做一季珍珠专题才好,杨大哥已亲自去看着收珠子,大概过不了几天便回来了。” 龙四道,“等珠子得了,再跟我说罢,只是你今日约我出来,说要大宗儿的银子是做什么?” 贾环便笑道,“自然是拿来花,只是咱们早说好了,凡是我弄的你都要投三成的资,这个也不许赖。” 龙四忍不住望着贾环,低笑一声道,“我何时赖过你什么,嗯?” 贾环觉得龙四的眼中有些意味深长,当时却十分不解,只顾着诉苦道,“跟你说着顽呢,这次其实是我自己的事,一是我家里大姐封了贤德妃,今上又准了省亲,因此家里要盖省亲别墅,我总该出些钱,不然都知道我在外面有铺子,装不知道的怎么也说不过去。另外一件是我想在城外自己弄座宅子,以后家里闷了出来玩,也好有个去处。” 本以为龙四听见元春封妃的事总该表情动一动,谁知他眼皮也没眨一下,仿佛没听见似的道,“你自己弄宅子?你才多大,就想要金屋藏娇了?” 饶是贾环内里成熟无比,闻言也不禁磨牙道,“你这人也忒龌龊了些,我就是弄来自己玩的,哪有什么金屋藏娇?” 贾环一嚷出来便觉得有些不对,龙四身后的两个人顿时面色一沉,似是当场便要发作,只等着龙四的脸色。 龙四却似笑非笑的瞥了贾环一眼,又给自己斟了杯酒,笑道,“这话倒也是,你那位林家的姑表姐如今已成了孤女,身份配个探花其实有些高攀了,只要你一提,只怕贾府便抢着有人替你操办。” 贾环便有些傻眼,“不带你这么乱点鸳鸯谱的,林妹…林姐姐比我大呢,我可不喜欢姐弟恋。” 龙四虽未听说过“姐弟恋”一词,却好在这话一听就明白的,便笑道,“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贾府里进进出出那么多姑姨表姊妹,也没见你搭理过旁的,独独给那位林姑娘又是送衣裳又是钗环首饰,送包燕窝,连冰糖都想着给她包上,只差没炖好了送过去了。” 这话说的着实不对味儿,贾环仔细想了想,也拿不准龙四是怎么发现的,到底没敢顽笑说龙四是吃醋,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撑不住笑道,“龙四哥,我不过拿了店里那么点子东西,你不会是心疼吧,我可都挂了帐的,到时自然按进价从我的分红里扣,你怎么连这个也计较?!” 龙四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又抬头望着贾环,只见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猫仁儿清瞳中清澈无比,他脸上的神色稍缓,也不复刚才的话题,顿了顿又道,“不过逗逗你。你如今才十二,成亲之事还不用急,就是房里….若要人,四哥这里自有极好的给你。” 贾环慌忙摆摆手,“打住,我谢谢四哥了还不行,这事可再别提了罢。咱们只说我的宅子还不行么?” 两人这才正经的商量了会子,贾环因嫌在城中太过打眼, 分卷阅读7 龙四便应承着从京城近郊帮他物色一间合适的庭院,贾环乐得丢开手,索性全权委托他了。跟龙四吃完饭,自去钱庄调银票不提。 龙四带着下人缓缓的回去,半路上忽然道,“史老夫人知不知道林家小姐带回来多少银子?” 虽他看不见,身后一人仍微躬身道,“回禀主子,她应是知道的。” 这人本看着年轻,因此面白无须,旁人也觉不出异样,只是一开口,嗓音却阴柔的有些过了头了。 龙四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又道,“那依你们看,他是想拉贾府一把,还是想放任自流?” 身后那两人皆愣,都小心未问那个“他”是谁。一个缓缓答道,“依奴婢斗胆揣测,贾三爷怕是还顾念贾府宗族的多些,这将来若在朝为官,身后有家世,总比白身得好多些。” 另一个也忙道,“奴才倒不这么看,如今这宁荣二府不给贾三爷惹麻烦就不错了,倒不如只留个国公后人的名头,还省好些是非。” 龙四闻言笑笑,“偏你们聪明,说的都不错,待回宫自去找老金领赏吧。” 两人忙不迭欢天喜地谢了恩,又冲同伴使个眼色,皆自意会,打定主意从此对贾环在龙四面前再放肆也只当没看见不提。 5 5、珍珠山 ... 贾府这边因元春省亲的事竟有八分准,一时是“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一时又是“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等事。” 无不上上下下的忙活了起来,“一笔不能写到,不过是喧阗热闹非常而已”。 贾环也找了一日到贾母与王夫人皆在的时候,拿出了一张五万两的银票,扮作腼腆道,“大姐姐的好事,咱们家里都这样忙活,我原禀了老爷跟人在外头合伙弄的铺子,虽说占的股不多,却也是有进项的,如今把这钱添到公中帐上,家里盖那么大的园子,想来也顶不了什么用,只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 贾母心内满意,面上却慈祥不过的笑道,“看你这孩子,哪里就用得着你的钱。还不快收起来,将来攒着娶老婆使罢。” 凤姐也从旁打趣道,“我这先前没看出,环兄弟竟还是个大财主,且快老实交待,你小小年纪的,跟什么人在外头弄的铺子,前些日子又说开什么藏书馆,你琏二哥哥回来说,外面的读书人如今都念着咱们府里的好处功德,那么高那么大的藏书馆,里面成千上万的书册子,竟全都是让人白看的。” 这一阵因秦钟病重,宝玉出府探秦钟去了,三春只和黛玉、宝钗在贾母房里说笑,此时听见凤姐的话,别人尤可,独探春好奇道,“我才先也听嬷嬷说你弄了个什么荟萃馆,里面的书尽是让人白看的,什么笔墨纸砚也都随便使,竟是个只赔不赚的买卖,何苦弄那个东西。” 贾环笑把事先编好的一套说辞拿出来道,“这话竟别和我说,我不过也是个给人当陪衬的,大股东原与我是同年(同科进士),现恭礼王妃家的内弟,你们听了就算了,别跟别人说去,他们那样的人家原也有许多忌讳。” 贾母点头道,“这方是正话,咱们书香门第家的孩子,便是自己在外面淘登点生意,不过一个玩意儿,就是环儿你,也很不必亲自出面。” 说的王夫人、宝钗面上一顿,贾环起身听了,答道,“孙儿自当尊老太太的教诲,其实铺子那边多半是杨雄在打理,不过荟萃馆又与别的铺子不同,须得有个说的上话的人照看才行,我那位同年不便出面,可不就把我顶上去了,因想着这事儿于咱们家的声名也颇有好处,我才应了的。” 说毕,又再三请王夫人、凤姐将银票收下,王夫人唯恐贾母再次推让,又真将银子存了给贾环留着,忙示意凤姐将银票接过来,亲热的握了贾环的手道,“我的儿,难为你这份心,待宫里你大姐姐知道了,必是欢喜的很呢。” 贾环自然与王夫人将面上功夫做足,待过后阖府皆听说环三爷竟直接拿了五万两银子补贴府中公帐,那些丫环婆子们都知道了贾环在外头与人合伙的铺子极为赚钱,比宝玉这个贾母王夫人跟前只看着漂亮的凤凰蛋实在金贵多了,人人争先恐后的往赵姨娘与贾环处奉承起来。 只有赵姨娘听闻此事,到底跑到贾环那里闹了一场,恨他不该对王夫人凤姐这么大方,探春待想去劝,谁知贾环又从袖中丢出一张轻飘飘的五千两银票到赵姨娘面前道,“姨娘眼界太浅了些,五万两值什么呢,你要那么多银子抱着睡觉不成?这些钱且先拿着零花。再看看你如今穿的用的,除了不能穿红,哪点比别人差了?” 赵姨娘与探春顿时愣住,贾环又道,“姨娘别见了银子就觉得兴头,也别为不能穿红委屈,你放宽了心过日子,往后比这还好的时候有的是,等儿子将来封侯拜相,还要为你挣一身诰命的大红衣裳回来,如今不过给他们些许银子,算得了什么?” 赵姨娘哑口无言,半晌眼里滚下泪来,哭哭咽咽道,“我的好儿呀,若真有那么一天,哪怕我立时就死了呢。” 说的探春也红了眼圈儿,道,“姨娘说的什么话,当初环儿说要金榜题名,果真就中了探花,如今说给你挣个诰命,你又岂知他不能呢?到了那一天,说不得咱们娘儿们还能光明正大的坐在一处,我也不用,整日里还暗地替你提着捏着一颗心….” 母女俩人抱在一处大哭起来,贾环知道赵姨娘一向也惦记着探春,不过她自己有心无力,摸不上去,因此贾环有意拉拢探春,此倒并非顾念探春跟他是一母同胞,不过是为了赵姨娘这个当娘的心罢了。 且说贾环好容易将两人劝住,又叫秀云,锦月,彩云,彩衣来替两人收拾了,各自送回去,又拿了一小包约十五六两的碎银子让探春带着,道,“姐姐那里人多眼杂,况真有多少钱也用不上,倒不如带些零碎银子,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叫二门上的小厮婆子们去买,拿银子堵了他们的嘴,谁也看不出来什么。” 待耳边安稳下来,又不知历几何时,龙四派人传来话,说替贾环选了两处宅院,约他一起去看,再有杨雄带着人并头一年收的珠子也回来了,贾环让他将那些珍珠直接卸到“锦绣阁”珠宝店,叫了龙四一道先去看珠子。 杨雄带的人中有四人是龙四派的保镖,一看便是孔武有力不好招惹之辈,他们几个人押了一大车的珍珠回来,一路 分卷阅读8 上风平浪静。 因这批珠子最长的养了将近三年,最短的也有一年半,且用的是浑圆的培基,所以长成的珍珠也大多是浑圆体态的,看上去华美无比。 贾环与龙四现场看着让人大略的点了点,其中拇指大的白珠一大堆,金珠一小堆,纯色的粉珠及紫珠和颜色不算纯正的彩珠各一堆,次一点大的白珠一箱,金珠与彩珠混杂盛了大半箱,再次一点大小和黄豆粒大的珍珠三大箱,另外还有米粒珠无数。 杨雄等已见过珍珠丰收的情景,脸色颇为镇定,倒是在工作间里忙着清点珍珠的设计师傅们以及龙四的两个贴身随从,简直被满屋子的珠光宝气晃花了眼,目瞪口呆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龙四脸上也难得动容,可让贾环意外得意了一番,吩咐反应有些迟缓的两位珠宝师傅道,“将四等大小的彩珠挑一些出来,制五套项链、珠花耳坠,四等白珠制两套,然后三等彩珠制一套,三等金珠制三套,二等金珠制一套,花样子你们随便发挥,只是金珠的样式庄重些,过些天弄好了我派人来取。” 又问龙四,“龙四哥有没有想送人的,一并告诉了他们,这批珠子先即着咱们用,剩下的做几款限量的衣裳首饰,怎么都尽够了。” 龙四道,“既如此,便给我做一等金珠的首饰一套,二等金珠的两套。”说完又笑睨他道,“环儿,你当初说买了两座采珠场,如今看来,你这采珠场似乎也太大了些?” 贾环一笑不答,将要带着龙四出去,珠宝店里的程师傅李师傅忙道,“东家且慢走,如今这么些珠子,岂不先给东家选一批练练手么?” 李师傅也笑道,“可是好久没见三爷的手笔了,现放着这么好的料,不比划比划岂不可惜?” 贾环笑道,“我画的那些哪里就那么好呢?何况如今我一堆的事儿,还要跟龙四哥去看新园子,以后再说罢。” 程师傅道,“也好,那小的们先选一批好珠子给爷预备着,等您得空儿了再动手?” 贾环只当没听见,拉着龙四赶紧跑了。 两人打马去了龙四说的京城近郊西山,西山脚下原本多是皇亲贵戚的消夏别院,座座都是好的,又占尽四周山林的秀丽风景,贾环一看就极为喜欢,最后选定了一座靠着山脚内有温泉,庭院前不远就是一片湖水的院子,听说曾是前朝一位公主的别院,整个庭院就跟一座花园一般,龙四的意思也是倾向于这座院子,说道,“我独看中这院子里的温泉,你素来冬日怕冷,有温泉蒸着,想必冬天会好过的多。” 贾环不想这位人间帝王能说出这么贴心暖意的话来,且脸上的神色真切无比,忍不住灿然笑道,“真是多谢四哥这么为我着想,小弟实在感激不尽,既如此,少不得将来在这园子里为四哥也留一间房子,四哥在家里住腻了时,尽可到这里来散散心,小弟必定扫榻相迎。” 龙四引着贾环观赏的脚下一顿,垂目避开眼前那光彩夺目的人的清许目光,单笑了一声道,“好!” 两人将整个院子逛了一圈,贾环的小厮墨砚、青箫并龙四的随从皆远远的缀着,因贾环定下就是这间庭院,又问龙四,“不知这院子主人打算折多少银子,我想早日定下来,尽早装修一下。” 龙四却道,“你家里若知道你买了这个院子,能让你自由自在的搬出来住么?” 贾环不由苦笑,“那自然不可能,不过是想着隔三差五的,我偷偷来一趟罢了。” 龙四因道,“隔三差五的来一趟,岂不辜负了此间的一番美景。既如此,你且一切别管了,我自会让这院子名正言顺的落到你的名下,谁也不敢来拿。只不过事成之后,环儿记得要好好的谢一谢我。” 6 6、琅環府 ... 且说龙四送贾环回了荣府,让他不用管买院子的事,贾环也猜不出他要使什么法子,因此只在家里安心等着。 正逢两日后,“贾珍等来回贾政:‘园内工程俱已告竣,大老爷已瞧过了,只等老爷瞧了,或有不妥之处,再行改造,好题匾额对联的。’” 贾政便带着手底的清客门人去逛省亲别墅,可巧儿正撞上宝玉在园中散心,命他随往,一时又想起贾环来,亦命人叫了进去。 贾环知道贾政心里大抵嘱意将宝玉所题所咏诗词对联用上,以慰宝玉幼时受元春启蒙的姐弟之情,因此一路走去,并不肯多费心思,众人都只道贾环是不肯抢了宝玉的风头,因此藏拙,心中皆叹环三爷心思玲珑,就连贾政也会错了意,见他特地谦让兄长,便不怎么追迫他,逢景致处只限宝玉题一匾一联,其余诸人随意。 众人一行走一行评景题诗,待至正殿处,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正在说太富丽了些,便有人来回,有宁寿宫总管太监常公公前来找小贾探花说话,如今宁寿宫乃是老圣人与皇太后静养之所,其宫人与宁荣二府亦从无来往,贾政一时不知何事,倒唬的盘问了贾环几句,见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少不得赶忙带着一并出来迎接,在省亲别墅里题字咏联的事自然先放下了。 待贾环随贾政将那位常公公接入书房,只听常公公面色和缓道,“咱家此来是替老圣人赐小贾探花一份奖赏,因不是宣谕,贾大人、小贾探花实不必多礼。” 贾环此时已经差不多猜到常公公所为何来了,暗自也忍不住为龙四这一手叫绝,他将西山那座院子以太上皇的名义赏赐下来,别说贾府诸人,就是贾母也不敢说将那院子怎样处置,只是不知龙四要寻个什么赏赐的由头。 这里便听常公公道,“老圣人因知小贾探花主力创建荟萃馆,收罗天下藏书供天下学子共读,且荟萃馆兼济贫寒书生,又怜贫扶弱,不拘一时一地,在大青诸城中推行举建荟萃馆十余所,为天下向上好学君子大开方便之门,行贤者之范,实堪大义大贤之士,又因小贾探花年未弱冠,且无职可擢,特赐京郊西山宅地一所,以滋嘉奖。” 常公公面南颂完,又向贾环笑道,“老圣人因恐小贾探花年纪尚幼而风光太盛,不免有‘伤仲永’之忧,因此未下明旨,乃是深为爱惜之意。只让咱家将西山宅第的地契带了来,另外御赐仆从使女一十六人,并些玩物家事,皆已送至西山,小贾探花亦无需进宫谢恩,万望小 分卷阅读9 贾探花勿辜负老圣人一片怜才之意为是。” 话里虽如此说,贾环仍要装模作样的冲着皇宫方向磕了个头才算完。 贾政在旁边已经听的呆了,他并不知贾环已经将荟萃馆开出了京城,还在塘沽、金陵、洛阳,苏杭一带城市都开了分馆,此时不免惊喜交加,又苦留常公公用茶,奉上谢银,常公公一概不受,将装地契的匣子交给贾环后,便拱手走人。 当晚贾母等几人知道老圣人为贾环赐宅,举家更加欢欣鼓舞,贾母还要从自己房中出钱替贾环将西山宅第略加修缮,贾环忙得辞了,只说原先的宅院就很好,实不必再花钱破费,况府里正为娘娘省亲忙的万般头绪,如今正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他说的意切,因才作罢。 次日一早贾环就带着小厮墨砚、青箫将上“太上皇赏赐”的西山别院里去,宝玉着实好奇,便也非要跟去看看不可,贾母正恐贾环得了赏,宝玉心中不自在,就吩咐了人好生跟着他们兄弟俩一道去了。 行至别院门前,只见大门上已换了崭新的一块匾额,书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乃是“琅環山庄”,贾环看见,心中便不由一震。 这个“環”字与他的环字相通,倒也罢了,只是龙四虽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这天下识字的人却都知道当今圣上正是名讳水瑯,现今的北静王水溶比水瑯低一辈,他那一辈名中都带水字旁,水瑯的几个兄弟里,则皆是带玉字旁的名字。 贾环自觉自从穿越一来,诸事无不信手拿捏,即便当初与龙四结识,心中也未报多大敬意,倒是极为欣赏龙四的为人手段,只是近来好几次,却让他觉得龙四的行事越来越让人猜不透其心意了。 宝玉不知贾环的心事,在一边还摇头晃脑的赞道,“真是好字,此非胸中有广翱天地者再写不出来的,竟不知是哪位大家手笔?” 又迫不及待的拉着贾环进园中去看,只见门内满眼的花红映碧树,萝薜倚仙姝,数座玲珑山石抚墙依潭,晃一看竟分不出哪里是花园,哪里是屋舍门墙,又有左右两条丹柱游廊,曲折萦迂,沿路浮花照水,萦砌盘阶,直似仙境一般,比之昨日两人看过的省亲别墅还要精致有余。 贾环思度事已落定,也不愿因这么点名字的小事与龙四生出间隙,于是抛开一边,又见龙四派来的那十六名下仆丫环皆没有领头之人,并不是要代管起自己这里的家务的意思,就交给墨砚去核名登册,不入荣国府的籍簿,等着一应交由自己的大丫头秀云、锦月分派。 又过了几日材料齐备,贾环就开始了自己前后两世最豪迈的一次“家装工程”,将庭院中各间房舍的窗户都换成透明玻璃窗自不必说,另外还在院子后面依山的势高处修了一座水塔和一架水车,另外打了水井,挖好管道,用高炉专门炼的合金铜管,外面裹上厚厚的棉花,再扎一层油纸,充作地下水管道,而且接了两条线,一条地下水管,一条温泉水管。 水龙头采用玉石雕刻,数十件里头才不过能挑出一件能与玉石水管螺纹紧密拧死的,为了不污染地下水,又将排水管一气修出了好几里地去,直接通入了京城外面的护城河。 至于井中流入管道里的地下水,虽说无现代工业污染,贾环还是不大放心,命人烧了许多竹炭,敲成极碎的颗粒,加工成简易的饮用水净化过滤器,一一添加在出水阀门之下。又画图烧出许多瓷质抽水马桶的组件,直到组装起来后,众人也不知其功用。 贾环在琅環山庄中日日忙乱,贾府里王夫人等也无暇他顾,展眼元宵在迩,自正月初八日,宁荣两府就开始严阵以待,“至十四日,俱已停妥。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到了正月十五的正日,一家人抻头引颈的把元春盼了来,众人接驾,元春上舆进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无数繁复礼仪下来之后,元春又至贾母正室,与贾母王夫人并三春姐妹厮见了,又请薛姨妈宝钗、黛玉外眷相见,“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贾妃垂帘行参等事。”,最后宣了宝玉入内,长姊幼弟相见,元春将宝玉携手揽于怀内,亲热不已。 后来好容易才一行人至省亲别墅正殿,大开筵宴,“元妃乃命传笔砚伺候,亲搦湘管,择其几处最喜者赐名。”,并命三春及宝钗、黛玉各题一匾一诗,点了“潇湘馆”,“蘅芜苑”,“怡红院”,“浣葛山庄”四处,命宝玉各题一首五言律。 待众人作诗毕,又点过戏听过,又在园内焚香拜佛,题一匾云:“苦海慈航”,方有太监呈上按例赏赐表礼,元春看过后,一一颁下。 贾环一整晚都与贾珍、贾琏等随在贾政身后,众人皆以为元春势必召见一下这个探花兄弟,谁知一晚竟无消息,枉费贾环怕叫到自己的时候作诗出丑,还事先备下了一首颂大观园的五言律。 及至元春的表礼赐下,贾环见不过是与贾琏贾蓉等一样的寻常东西,略也猜到了几分元春的意思,只贾政思忖到元春深在宫闱,于外务知之甚少,更不知太上皇赏赐贾环、将来大约前途无量之事,只苦于尊卑有别,无法提示女儿,又恐贾环伤心,一时不免左右为难。 岂知贾环连龙四亦不过是当作合作伙伴,根本从未将元春放在心上,转头就丢过脑去不再理会了。 过得几日后,贾环估算着琅環山庄那边差不多清扫干净,待出了正月天气稍暖,便可挑个日子搬过去,因此叫了墨砚、青箫,让秀云锦月坐马车跟着,且去山庄里看看还需准备什么。上了大街却正遇上宝玉与他的小厮茗烟,贾环知道宝玉一大早就被叫到东府去听戏,原贾珍也派人来请了他,不过让他推了。 既遇上了,贾环便招呼道,“二哥哥怎么这么早就听完戏了?” 宝玉笑道,“并没什么意思,只闹的我耳朵疼,因此早离了席,正想外头逛逛去呢。你带着这么一帮子人,这是要去哪?” 贾环知他是看见了后面的马车,便道,“不过是秀云锦月两个丫头,带他们去山庄里收拾收拾,我已禀过了老爷,打算三四月里挑个日子搬过去,老爷也说老圣人赐的宅子,空置久了不敬。” 宝玉顿时一脸羡慕,不由道,“既如此,我也跟你一道去看看去。” 急得茗烟在旁边道,“我的爷,何苦跑那么远,知道了又是我的不是了。” 分卷阅读10 贾环好奇道,“二哥哥原本是要上哪?” 宝玉道,“也没打算上哪,我房里的袭人家去了,这边怪闷的,就想去她家里看看。” 贾环对靠着王夫人近的一概不喜,正不想让宝玉去了给袭人长脸,便笑道,“袭人家里有什么好看的,去了没处坐没处站,大约连口好水都喝不上,不如跟我一道去山庄看看,他们给我请了个灶上娘子,做的一手好苏杭菜,我再叫人去买些吃的,晌午就在那里用饭岂不自在?下午一早回来就完了。” 说的宝玉十分意动,也不顾茗烟愁眉苦脸,巴巴儿的跟着贾环去了。 7 7、小郎君 ... 不消一时望见琅環山庄大门,门外却拴着两三匹毛色油亮光滑的高头骏马,贾环正自奇怪,却见龙四手下一个叫成平的熟人站在门内,见了贾环忙出来道,“环三爷来了?我家主子原说今日天气不错,便想起过来坐坐,正在里头呢。” 贾环笑点点头,见成平还盯着宝玉在看,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小心谨慎惯了的,便道,“这位是我家二哥。” 成平忙道,“原来是荣府上宝二爷,失敬。” 宝玉虽不喜读书论学,与礼仪一节上却还十分有心,在外客面前从未怠慢,又见贾环对那人十分的客气,当下也满面和煦的向成平点头道好。其实贾环也是因为不清楚平时跟着龙四的那些人现实里都是什么身份,再加上后世的自身习惯,因此才显得格外平和些。 况且试问那些近侍帝王身侧的,想必随便一人的品级官职就比翰林院正七品修编高一头,比如龙四轻易不带太监出门,有一回跟着一人,与贾环略聊了两三句话,贾环只知道那人姓单,这个姓实在少见的很,因此稍微派人一打听,便打听出来皇宫中现叫的上姓单的就只有一位公公,在御书房当差,乃是正四品内史令,而贾政的工部员外郎才不过正五品的官儿而已,当时还因此着实让贾环郁卒了一回。 不过不论现实如何,成平如今并不敢在贾环面前拿大,便侧身让贾环、宝玉先行,进门后,墨砚青箫和秀云锦月各自去忙不提。 贾环带宝玉先去了书房,想着既然龙四在这里,少不得要引两人见一见。 宝玉原不认识面前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子便是自己的“姐夫”,只道是贾环的好友同年,他本是喜欢结交些形容相貌玉树临风之人物,可惜龙四虽皮相也是极好的,一来并无意搭理宝玉,二则贾环平素不觉,其实龙四身上自有一股沉冷不容亲近的气势,让宝玉顿生压抑之感,因此一时见过了,两人彼此却无话的很。 贾环还道宝玉又犯了他的“呆病”,横竖不喜欢书房,就让他自去外面逛着玩,又告诉他,“不如去找秀云,看中午想吃什么都说给她,不比咱们家里差呢。” 龙四一直看他安排完了,才问道,“你今日要在这里用饭不成?” 贾环笑道,“刚请了个做得好苏杭菜的灶上娘子,你今日有空没有,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不如留下来尝一尝,宝玉却也不很招人嫌的。” 龙四淡淡笑看他一眼,也不答应,只道,“一到过年时候,家里自然比平日忙些,确实有些日子没见。只是细一算这两月余光景,你怎么就把这里弄成这个样儿了?” 贾环笑道,“什么这个样儿?你不说我还没找你呢,到底你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连老圣人都请出来了,倒唬的我一大跳!原来你说你上头有人,如今可不止有人,只怕要通天了!” 说完便静静的望着龙四,待看他怎么回答。 谁知龙四并不理会,却懒洋洋笑道,“到了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如今我不问你,你也别来问我。不过我原说替你把这里的事办妥,要你好好谢我一谢,眼下你可想起来怎么谢我没有?” 贾环一次试探不成,看龙四的样子,心里也隐约有了点谱儿,自然心知肚明自己同样有很多事瞒着他,只是没想到龙四居然会做这么一副彼此彼此的模样出来,不由嫩脸一红,也不好意思追究为何要起“琅環山庄”这么个名字的事了,只道,“你原来在这等着我?但我还并没想好,大略有个念头罢了,不如等我正式搬过来,准备准备再详细与你说说如何?” 龙四听了便点点头,也不追问,倒让贾环一阵无力,接着又听他道,“你弄的那些水龙头,抽水马桶,果然好用的紧,不知道安放到别处方不方便?” 贾环难以想象龙四向现代人一样使用那些设施的模样,几乎喷笑,又强忍住道,“你都用过了么?确实很方便是不是,只是你也见了,光埋那些管子就费了多少事,若想在别的房子里安上,少不得就得从新挖地凿墙的铺管线。” 龙四安闲的待他笑了半天,才神色舒缓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腮边,低笑道,“什么事就笑成这样,到底还太小….” 贾环自从刚才就被那一双眼盯得莫名有些心慌,也不敢动,生怕显得太着意了,嘴里讷讷埋怨道,“你别捏我的脸,我哪里就小了?” 龙四抿唇一笑,“依我看,哪里都还太小些。”说罢自起身出了院子,略站了站,到底没留下用晌饭,带着人走了。 宝玉见了山庄里就剩他和贾环,这才欢了起来,一会说这块石头放这里太挡眼,一会又说这棵合欢树不该栽在那里的,又问贾环哪里找了那么多的玻璃,嵌在窗户上亮晶晶的格外好看,在屋里站着又透亮儿,不似贴了窗纱那么阴沉。 贾环在庭院里陪宝玉看了一会儿,便叫了墨砚、青箫,秀云、锦月,并杨雄帮他请的山庄管事两名,一叫秦勇,一叫刘大富,还有龙四配置过来的那一十六名仆人丫环,满满的站了前庭,方把自己对山庄里外的统一规划的规划详细说了一遍。 主要是成立财务室,人力室,综合室(行政一词古代不能随便用),和采购室四个大部室。 财务室专管列帐开支报账,府中资产盘点存放,贾环自任总管,秦勇任副总管。 人力室里放的是一直跟着贾环的墨砚、青箫、秀云、锦月四人,负责平日给众人的考勤、表现考核,记录奖惩,给众人做月例表,财务室就按照人力室往月例表上打的分数给众人发月例。人力室自身的表现考核,由相互交叉考评,再加贾环的最终考评,混合起来算总成绩。。 综合室负责的事务因山庄里人少, 分卷阅读11 不忙活,却比较碎,例如白天黑夜的轮值巡查,各处洒扫整理,大门上的迎来送往通传,还有山庄里主子外出的备车备马,下面还挂着茶水房和厨房、库房,所以又细分成三处,外勤组,内勤组和厨房,任命贾环原先的长随王顺为主管。 采购室顾名思义,日常生活品和食材的一应消耗品,逢年过节山庄里添置人口、翻新换修家具摆设、包括山庄里的花木,主子下人添置衣物,山庄的人情往来等等,还要与综合室一并保管库房。因此贾环挂着衔儿,刘大富把关看好了东西,来找财务室秦勇打申请,秦勇盖印章批了,才能从财务支银子采买。 另外以上各处一人每半个月有一天假,干的好的,除了每月月例,还有年节时的红包。 这么一份派,责任分工明确,涵盖了整个山庄中运转的环节,有条不紊,又有奖励机制,下人们不禁人人趁愿,都忙不迭的早起晚归,争着想得贾环设计出来的那个全勤奖。(万恶的全勤奖T_T)就算哪里一不小心出了问题,也能很快就找到责任人。 贾环把差事划分说完了之后,又让秦勇、刘大富和王顺各自挑了自己得用的人,带下去分派活计不提。 宝玉在旁边看得十分有趣,他原在贾府里只知道跟姐妹丫头们玩,或者作几句诗,迫的急了才读一会子书,从来没见过这样当家理事的法子,便缠着贾环道,“你这法子虽我从未见闻过,但细想下来,实在是周全至极的,无论哪里竟没有你规矩管束不到的地方,依我看起来,只怕这套法子拿到咱们家里也十分的有用。” 贾环没想到宝玉在管家一事上还颇有眼光见地,并非一无是处满脑子只有春花秋月,大约也是从来没被逼到份上罢了,便有心提点他道,“我也不过懒怠跟琏二嫂子似的那么操心,二哥哥住在家里自然便宜,好歹还有琏二嫂子管着家呢,就算将来琏二哥和琏二嫂子跟大太太回去了,也还有大嫂在。” 宝玉听了一愣,不由道,“琏二哥和凤姐姐为什么要回大太太那边?” 不等贾环回答,他自己也想过来了,万一将来大太太年纪大了,大老爷膝下就贾琏二哥一个,可不是得他们夫妇二人回去伺候,然后又想起来寡嫂李纨,叹道,“大嫂子若能管,早就管起来了呢。” 贾环看宝玉满脸愁色,大约是能悟到些什么了,忽又见宝玉眉头一松,笑道,“凭将来怎么样,那还早呢,况还有老太太、太太,总轮不着咱们操心。” 说的贾环几乎没忍住,好歹没把那句“要是老太太、太太也没了”的话问到宝玉脸上去,赶紧转身自己先走了。 宝玉傻乎乎的不知道已得罪了贾环,还安安稳稳的在花厅里看着秀云带着丫环们摆饭,倒是贾环呕了一口气,把饭桌上那些什么苏州的乳笋、杭州的甜藕,西湖里的莼菜羹,金华的蜜汁火方,龙井的虾仁儿等等,吃的极不爽口,一早赶着吃完了饭,说是怕回去晚了老太太、太太知道教训,也不管宝玉说还没逛够,即刻就带着一家人回了城里。 8 8、大生意 ... 少时回府,贾环气已消了大半,也不理会宝玉,自己回房歇下。 过了几日,却传来凤姐之女大姐儿出疹的消息,“凤姐听了,登时忙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款留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家去。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 贾环因此想起自己的事,少不得又找来杨雄,问他,“咱们派出去的那些船,去南洋的那两只也该回来了吧?” 杨雄默默一算,道,“前些日子差人去问,福州那边还是没信儿的,但总出不了这一个月,必有回音。” 贾环无法,只能打发杨雄先出去,谁知第二天杨雄就又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道,“环哥儿大喜!下南洋的那两条船回来了,说是带了两个葡萄国的洋和尚,自称会看病的,还有什么木轮车,另外那帮小子们还照你的吩咐,将那千奇百怪的东西,只要是不认识的都弄了一对儿回来。如今人到了泉州港,正往京里来呢。” 贾环大喜,笑骂道,“是葡萄牙吧?!那两个十成是传教士,竟带着自行车,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且仔细盯着,等到时候将他们招待到庄子上去,另外那些东西千万保密,谁都不许动,一到了即刻来报!” 因有这些事做念想,贾环便十分觉得度日如年,偏偏这日宝玉、贾环并三春和黛玉随贾母用饭毕,近几日又接了史湘云住在府里,王夫人,李纨,凤姐等都往贾母这边来,大家闲话了一回,薛姨妈带着宝钗也过来凑趣,说起这一群的孩子们,排了大小长幼,自然是宝钗为首,又说到是二十一的生日,而且今年生日特殊,乃是十五岁将笄之年,再没两天就是了,贾母因王夫人当着薛姨妈的面提这一回,且先头府里盖省亲别墅,薛家也出了一份力,便想着替宝钗过个生日,略还些人情。 贾环不明贾母之意,只觉得这个老太太对宝姐姐的态度确实比较模糊暧昧,难怪原著里林妹妹总是心忧难安,命不久长。偏此时看一家人笑语欢声的,贾母又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等等,真如对自己的亲孙女似的可亲,更衬得一室花团锦簇中,穿一身素衣的林妹妹孤冷单薄。 一时散了,众人皆为宝钗送上贺仪,彩云便上来问道,“宝姑娘生辰,可送些什么贺礼的好?” “锦绣阁”珠宝店里的那些珍珠首饰其实已经制好了,贾环还没派人去取,暗忖着如果这两日取回来,少不得还得给宝钗的生日添彩,那倒不如再等等,到林妹妹的生日时再拿出来的好。因道,“我的箱子不是你收着么,从里面挑几枝金簪子玉镯子什么的,再上姨娘那里要匹好缎子布,一并送过去便完了。” 彩云道,“有现成的好礼,还送那些老古董做什么?我看只把你平时捎给姨娘和三姑娘的那碧凝(护肤)一套,或者焕彩一套的瓶瓶罐罐拿一只盒子包了,管比什么金花银朵儿的都体面好多,宝姑娘还喜欢!” 贾环撇她一眼道,“我干嘛平白去讨她的喜欢?!” 倒把彩云噎的满脸绯红,跺了跺脚,自己摔帘子跑了出去。 再者贾环 分卷阅读12 又想起来原著里的时候,凤姐引了个小旦来比黛玉的事,便又使墨砚和琅環山庄里的刘大富出去打听,因宝钗的好日子极近,凤姐动作倒也快,次日就定了京城一家新出小班“福和堂”,昆戈两腔皆有的。 墨砚办好了差,来回道,“里头确实有个唱小旦的粉官儿,扮起来倒有九分的像林姑娘,只是不说也瞅不出来,难为三爷怎么惦记这个的。” 贾环道,“偏你爱问,那人呢?” 墨砚就笑道,“自然是照爷的吩咐,让刘管事领山庄里去了,只那个粉官儿还有个弟弟,在‘福和堂’还未出徒,因爷是吩咐了一定将粉官儿带走,为此把这个拖油瓶儿也捎上了,好在这姐弟俩并不是什么台柱子人物,合起来倒也没花多少银子。” 贾环便点点头道,“唱戏能有多大出息,我这也是给他们俩指条明路儿,况山庄里人手也不大足,你让刘大富看看,编在那群丫环小厮里头罢。” 墨砚一时会意的眨眨眼笑道,“这个谁不知道,只是小的们说句话三爷别打。咱们几个一路瞧着,那林姑娘弱柳扶风的,真真儿是个水晶玻璃‍‎‍‎美‎‍‎‍人‌‌‍‎‎儿,还动不动就一汪的泪,又只合宝二爷好,三爷何苦这么巴巴儿的念着?!只怕姨娘将来也不愿意呢!” 贾环被说的懵了半晌未缓和过来,指着墨砚说不出话,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骂道,“我竟不能饶你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在这满嘴胡嚼,这要让旁人听见,你们竟让林姑娘活不活了?” 墨砚忙在一旁赌咒发誓,“小的们再也不敢了,也没跟什么人说,不过是小的跟青箫,还有秀云大姐私底下说了一回。” 贾环看他眼光闪烁,还有些忍笑之意,一看便不十分相信自己的话,也笑骂道,“再不用攀扯别人,青箫是最老实的,秀云一个女儿家哪里会开这样的口,就是你的事!我料着你的意思了,你在这里巴望着我早订下个人,然后好放你也早些讨房媳妇去是不是?” 墨砚慌忙道,“绝无此心,不然教我天打雷劈。” 贾环笑道,“你赌咒我也不信,正好我看着姨娘手底下的彩云就挺不错的,不如我找个好日子,去姨娘那里帮你定下了,如何?” 墨砚可不敢说彩云心里惦记着要给贾环当姨娘,贾环一向面薄心尖,才一提林姑娘就已经这样了,当初连龙四爷那样的人物也敢刺,再说彩云岂不点了爆仗桶,因而忙连连讨饶道,“好三爷,你快饶了我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从明日起,不,从现在起,小的一个字也不多说了,这还不行么?” 贾环点点头,“一个字也不说?行,那你便先扮着哑巴罢。” 正说着,听青箫在书房外面道,“三姑娘房里的侍书姑娘在二门上等着,说三姑娘请三爷呢,只说有事相商。” 贾环一时也想不出探春找自己何事,便把墨砚扔到了一边,随司棋去到探春房中,见探春正在做着针线,穿了一条浅绿色荷叶珍珠滚边撒花裙,外头套一件半旧家常的鹅黄蝴蝶花缎对襟褂子,头上戴的是锦绣阁珠宝店里得的堆纱串珠儿花簪,观之愈发“俊眼修眉,顾盼神飞”,颜色确实称得“三春之冠”。 探春因见贾环进去,就先拿了双针脚匀称形状板正的鞋并两双袜子,两个荷包儿,一块用包袱包好了,道,“原是我闲了给你做的一点春天穿的针线,你的针线上虽也有专门的人,大抵没有自己做的仔细,且我多做上一件,就让姨娘少做一件,她也能得松缓松缓。” 后面这句话颇入贾环的耳,因此忙含笑道了谢,又道,“姐姐不过想打发时间的时候略绣上几针就好,咱们在外头也有成衣铺子,实不必费力的做这些,没得倒累着眼睛。” 探春闻言,这才把司棋等都支了出去,问道,“说起这铺子来,昨日太太倒叫了我过去打听,想问你在外头弄的铺子是不是叫锦绣阁,我只说从没听你提过,这事也简单,竟打发人叫环儿来一问便知道了。” “太太说原不过是随便一问,并不用专门的使人来烦你,我便略坐了坐就回来了。看太太当时的意思,大约是替薛姨妈他们家问得多些。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只得先跟你说一声。” 贾环冷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少不得是薛大呆子想做锦绣阁的生意,或者给锦绣阁供货,或者入股,他们没当面问,大约是怕我一口回绝了,要找个稳妥的时机开口罢了。” 探春道,“原是上次你在老太太面前说的不清不楚的,大家也都没当回事,以为不过是个小铺子罢了,就是那几万两银子,也道是你们铺子里攒了好几年的老本儿。要不是你跟我说,我也再不敢想那外头说的开的又大,分店又多的锦绣阁就是你说的小铺子。” 贾环一笑,“我特意那么说的。不过如今知道了又如何呢,都知道我那铺子里另外还有个大股东,我也不能一人说了算的,况且他们左右不过是图谋生意,薛大呆子那人不足为虑。这事儿你只当不知道,即着他们算计去罢。” 探春叹气道,“我也不过是白给你说一声,即便说我知道,又能管的了什么呢,但凡我生成个男人,早就跟了你出去打天下去了。只是我的想头,太太那边万一开了口,你怎么不得略给他们漏个手指头缝儿,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个罢。” 说着伸了一根指头出来,贾环会意,笑道,“这个我自省得,不过他们真若来找我,我也有话说,到时指不定谁占便宜呢!” 9 9、过墙梯 ... 贾环从探春那里出来,又有宝钗处遣了大丫头莺儿来致谢,说道,“我们姑娘说,多谢环三爷想着,平素怕扰了三爷苦读,也不大来走动,请三爷得空也上我们那边逛逛去。” 走时秀云捡了一颗碎银子给莺儿,笑道,“劳你跑一趟,且拿着去买碗茶水零嘴儿吃罢。” 莺儿推辞不过,连忙欢天喜地的接了去了。 到宝钗生辰正日,“就在贾母内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戏台”,“排了几席家宴酒席,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史湘云,宝钗是客,余者皆是自己人。” 听戏时,宝钗因和宝玉说起,词藻中那一支,“宝玉听了,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林黛玉道:‘安静看戏罢,还没唱,你倒了。’说的湘云也笑了。” 分卷阅读13 宝钗便道,“有环兄弟这位探花在此,我却不敢拿大的,没得叫环兄弟笑话。” 贾环因坐在宝玉旁边,听了一笑道,“宝姐姐今日是小寿星,自然是你最大,凭什么状元探花的也要退避三舍,况戏文这些东西,我比二哥哥还不如呢,二哥哥是最知道的。” 一时说的众人都笑了,只是宝玉对贾环的这个探花的概念极为淡化,其中既有贾环故意为之的缘故,又有王夫人护着的原因,况向在他心里,闺阁女儿自有极高的分量,便不以为意的笑道,“他虽背论语大学的很好,这些诗词学问上,确未必比得上宝姐姐和林妹妹。” 这话贾环深以为然,连忙笑点点头,于是众人看戏。至晚散时,贾母叫赏那些小戏子们,因像极了林妹妹的粉官儿不在,便一宿无话,宝钗又约了后日要还席,贾母因道,“大正月里,正该欢欢喜喜的,只你们姐妹们一道再去玩玩也罢了。” 宝钗便约了宝玉、贾环,三春并黛玉、湘云,至梨香院吃酒不提。 贾环本料着宝钗再三再四的来请,又让一定要去,其中定有缘故,果不其然当天去了,除三春并黛玉湘云等,王夫人却也在薛姨妈屋里,只说是来找薛姨妈说话的,让宝玉和贾环及姐妹们自己玩,不必管他们。 中午也不过找了三四个评弹说书人,在厅上唱些清韵曲调,另里外开了两席,宝钗带着姐妹们在内房一席,外间却是薛蟠带着宝玉及贾环。 那薛蟠不过远远见过贾环一二面,今日头一遭儿坐的如此之近,又见贾环这日穿了一身藕荷色银丝莲花纹缠边儿的衣裳,罩着比衣裳略淡的浅紫罩纱长褂子,柔软细滑的头发自两侧及脑后简单辫起来,笼在头顶束成一团,用珍珠穗绳子扎着,小小的脸上玉白无暇,端是鼻如玉塑,唇若粉朵,不由流着口水道,“早想叫上环兄弟乐一乐,只是寻不着门儿,今日一见,才知哥哥我原先竟是白活了,好兄弟,日后咱们合该多多亲近才是。” 宝玉听他说的粗鄙,又素来知道薛蟠的秉性,因怕贾环生气,忙道,“是宝姐姐太客气了些,定要还席,我们来了这一大家子人,却是叨扰的很。” 贾环听见提起宝钗,便已明白宝玉的意思,也笑道,“薛大哥事多人忙,我们等闲也不好误了薛大哥的正事,只等着以后你们再一块儿出去聚酒,让二哥哥叫上我就完了。” 薛蟠这边听了喜不自胜,三人又叙了些酒间闲话,一时王夫人出来对宝玉及贾环道,“略吃两杯便罢了,仔细你们老子知道了捶你们。” 薛姨妈便笑道,“在我这里哪里有事,必吃不多酒,你也让孩子们松散着些。”又亲切的携了贾环的手,问些家常话语,因道,“好孩子,你只顾着读书,也别太刻苦了,小心年纪轻轻便把身子沤坏了。平日闲了也来姨妈这里转转,咱们娘儿俩说说话。” 贾环笑道,“谢姨太太挂念着,小心赶明儿我见天儿的来,只怕姨太太就烦了我了。” 薛姨妈笑道,“那可正求之不得呢,我本是听你太太说,你在外面也摆弄着几间铺子,别看你薛大哥哥痴长了几岁,其实是个横三不知竖四的,我只盼着你们兄弟在外头相互间帮衬帮衬才好。” 贾环心道累死我了,拐了这么个大弯儿才说到正题上,见王夫人虽搂着宝玉,眼睛也是定定的盯着这里,便笑道,“姨太太过于谦逊了些,薛大哥于经济上自然比我们这些纸上谈兵的好的多,且外头那些铺子我也不过入了一层干股,另外派了两三个人手顶着,里头有个干得不错的,前儿被提拔做了总掌柜,原是我的奶兄,叫杨雄,薛大哥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报我的名字去找他就完了。” 薛姨妈尤未说话,薛蟠在旁边一拍巴掌笑道,“对了,可不是就是那个杨雄!先前我家铺子里的管事说的‘锦绣阁’总管事,就是这么个名儿。好兄弟,你竟是‘锦绣阁’的大股东儿,也不早说一句,可为难死哥哥了。” 贾环脸上惊奇道,“难道那个杨雄竟敢为难薛大哥不成,也不会啊,他若知道咱们这层关系,虽则太过为难的事办不了,却也绝不至于冒犯薛大哥。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薛蟠忙摆摆手道,“没有没有。与那个杨雄不相干,也并不是我去的,只是我们铺子里的一位老管事,也没见着他人,只说出门去了,需得一个多月才回来。” 贾环便释然道,“我说呢,因那里面的事我都不大管,倒不知道他出门了,怪道好长一阵子没见人。不过里头别的管事我也不熟,薛大哥要有什么事,就再等等他吧。况且这里头还掺着其他股东,来头又大,恐怕有些事杨雄也办不好。” 薛蟠一副会意的神色道,“那自然不是去给兄弟你添麻烦的,只是一般做生意的事,跟谁做不是做呢,何苦不照顾自家亲戚?” 贾环笑点点头,“薛大哥这话说的很是。”因又私下叮嘱,“杨雄的老子娘身契虽当初拨给了我姨娘家里,赵家却已早早的将他们放出去了,因此杨雄现并不是荣府或赵家的奴才,薛大哥想着些,见了他说话略和软些才好。”薛蟠自然一口答应。 待至傍晚,众人欲回荣府,探春便指着一个额心带一颗‎‍‌‍‎美‎‌‍‎人‍‌‍痣的俏丽丫头向宝钗笑道,“宝姐姐,我实在爱这个丫头,模样好不说,行动说话都让人看着舒服,你快把她让给我吧,赶明儿我让环儿还你两个好的。” 薛姨妈等听了,心中皆忖怎么探春要了丫环去,却让贾环送两个回来?又见探春光看着贾环笑,便起了心思道,这一日香菱进来出去的伺候,怕不是贾环看上她了,自己却抹不开面子开口? 香菱因一直跟在薛姨妈身边,薛蟠还未上手,心中正有些不舍,又听探春道,“宝姐姐难道舍不得么?须知环儿那山庄里的丫环原是宫里赐下来的,我虽未见过,想来应也不凡。” 宝钗尤可,听得薛蟠却心花怒放,忙道,“一个丫头值当什么呢,三妹妹喜欢便带回去,也不用环兄弟还,既是宫中所赐,擅自调动了也不好,明日我再给妹妹挑两个人就行了。” 薛姨妈正因薛蟠为了争香菱打死人之事,对香菱一直有些不自在,又恐带坏了薛蟠,便将香菱带在身边不向儿子松口。如今见大约是贾环想要的,也忙道只管带走无妨,立时便找了香菱的卖身契出来,让探春一并带回去不提。 至于私底下,薛姨妈与王夫人两个又说,“可见 分卷阅读14 就是个妾生的,眼皮子浅,但凡见个略平头正脸的丫环也要要了去,小小年纪便是个色胚子,只不知道是踩了什么好狗运,竟让他蒙上个探花,小人得志到如此。” 又说起叮嘱薛蟠之事来,恨道,“那杨雄算个什么东西呢?奴才的奴才罢了,也配我们蟠儿去平身相交?” 薛蟠因收了贾环送回来的两个外面新买的千娇百媚的小丫环,又比妇人多些见识,只道,“妈妈是不知道‘锦绣阁’在外头势力多大呢,偏生同行里好几个略有本事的看不惯他们,上去寻事,竟都碰的灰头土脸,可见背后的东主厉害。那杨雄如今又得了势,环兄弟只怕遮不住他,仆大欺主也是有的。况他现在又是自由身。我听说他家里买的房子院子,又是娇仆美婢的,竟比个寻常正六品官儿家里还强。” 贾环料到王夫人薛姨妈面上和煦,心里藏毒,也不管她们。探春回去带香菱禀明了贾母凤姐,贾母虽疑惑,也并没说不行,只笑道,“虽是亲戚里间的,你们也不懂事了些,哪有从姨太太手下讨人的道理。倒让姨太太笑话了。” 宝钗便笑吟吟上来道,“只怕老太太和探春丫头嫌她笨,想来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宅心仁厚宽待下人的,这也是香菱的福气了。” 贾母笑点点头,因命将香菱放在了探春房里作个二等丫头使,探春原去问贾环什么时候寻个由头将人送到他这儿来,贾环只说放在探春那里就很好,又见那香菱果真生的不俗,与宝玉房里的晴雯,袭人比起来也不差,只是大概薛姨妈那边规矩严,倒看她行事十分的谨小慎微,让探春这朵“刺玫瑰”十分的看不惯,贾环便将香菱的名字改了,还叫做英莲。 忽然一日,元春送了个灯谜出来让众人猜,“猜着了每人也作一个进去。”“贾母见元春这般有兴,自己越发喜乐,便命速作一架小巧精致围屏灯来,设于当屋,命他姊妹各自暗暗的作了,写出来粘于屏上,然后预备下香茶细果以及各色玩物,为猜着之贺。贾政朝罢,见贾母高兴,况在节间,晚上也来承欢取乐。” 贾环于诗词上确实才华有限,全凭记忆中大青朝没有的一些诗词歌赋凑来应景儿,跟他先前说的一样,比宝玉都不如,宝玉的诗才在众姐妹中又数垫底,因在此节上,贾环也不出风头,老实作了两个灯谜,得了“一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独迎春未得.迎春自为玩笑小事,并不介意。 又过了几日,天气转暖,贾环上禀贾政,言琅環山庄事已具备,可择吉日搬去。贾政虽觉不舍,但心知此乃老圣人爱才之意,他却又比贾环多想了一层,因贾政本就是次子,身上职位是老皇帝感念贾府祖上功勋加赐的,否则若考取功名不成,也是一件尴尬身份,贾政深知自己资质平平,若真下场,实未必有贾环这样的成就。 再将贾环比之宝玉,眼见无论相貌、见识才学等,均高出甚远,想到兄弟俩人长久相处,终有个高低之分,就算他们自己不分,低下的一干奴仆们也要分,贾政却既不愿唯一的嫡子被庶出儿子压倒,又觉宝玉实在顽愚,不想因他压制了贾环的前途,少不得想学东府贾珍的做法。 贾珍便是因“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 10 10、子良计 ... 话说贾政领着贾环禀过贾母,便择一吉日,开宗祠上告祖宗,让贾环搬去琅環山庄,因家具玩意儿摆设原就带着,丫头小厮及管事婆子也不需许多,贾环禀过贾母,便未从荣府往山庄里拨人,只作了新的被褥衾毯,及贾环原先的书籍笔记,收拾了几大箱,使马车拉着送了过去,赵姨娘那里哭着不舍,贾母亦吩咐贾环得空儿多回府里,连黛玉、薛姨妈宝钗一并前来相送。 宝玉正因贾环从此住进那逍遥的去处,心里羡慕不已,却说贾元春,“因在宫中自编大观园题咏之后,忽想起那大观园中景致,自己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敢使人进去骚扰,岂不寥落。” “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却又想到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只怕他冷清了,一时不大畅快,未免贾母王夫人愁虑,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想毕,遂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 贾政和王夫人接了谕旨,便安排宝玉及姐妹们入住大观园,又把宝玉叫了去耳提面命一番,宝玉“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贾政见他面露怯色,虽容色还好,终究输于贾环一段飘逸出尘,又想到自己年近半百,还不知再能管教照应他们兄弟多少时候,而宝玉与贾环一个无才,一个大才,总好过“瑜亮相逢”,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因此把那偏爱之心,不知不觉向贾环移了几分,只盼贾环将来能看在兄弟情分上,与宝玉照应一场。 放下大观园众姐妹不提,且说贾环自搬出荣府之后,如同那出笼的鸟儿,心情欢畅至极,第一高兴的就是再也不用日日请安,只依例初一十五过去走一趟便好,从此多了许多时候睡到自然醒。 另外又有杨雄亲自去塘沽接了那两条下南洋的船,不但带回来两个葡萄牙传教士,最原始的木轮自行车,另外还有一个法兰西的大厨,又有寻得的许多咖啡、可可、坚果等西方才有的种子,只可惜贾环记错了时间,西方却还没做出火柴来。 贾环亲自接待了那三个外国人,那两个葡萄牙人分别叫做费迪南和桑托斯,那个法国人叫大卫,葡萄牙人四处传教,会说些英语,那法国人却是被海盗绑来的,又丢到吕宋城,一点儿英语也不懂,恰好费迪南和桑托斯又会一点儿法语,因此三人才能与贾环勉强交流。 盘点一番,贾环便命将那些热带作物的种子送去福建,因在那边也收了两个茶园,趁势一道买了座田庄,恰可用来种植咖啡、可可、开心果等物。 一时把事情料理妥当,龙四又说要来“贺乔迁”,还带来了一对儿海青幼鹰来做贺礼,看着乳喙未脱,却十分敏捷矫健,又因是小鹰,也不用专门的熬,十天便可养熟的 分卷阅读15 。 龙四道,“将来少不得你要跟人出去放鹰围猎一起玩的,我看着这两个小畜生倒十分伶俐,便是上进的极品也就这模样了,送与你养着顽吧。” 大青皇族骨子里有些北方游牧民族的血统,于骑猎御兽这些事上亦十分追捧,因此放鹰在此时正是贵族公子哥儿们喜爱的玩意儿,只是贾府原籍江南,与此道并不热衷,贾环也只是从后世网络上见识过放鹰这种贵族游戏。 贾环略带惊喜的道了谢收下,又让大卫治了几样法国大餐,诸如香焗蜗牛,莱茵熏鹅脯,葡汁烤羊排,番茄牛肉汤,松露烘蛋,红酒牛排,还将从南洋捎回来的甜白葡萄酒开了一瓶,以及几样西式小甜点,牛油蛋挞,奶油栗茸蛋糕,鲜奶布丁,苹果馅饼等,各上了一盘。 席间特意邀费迪南与桑托斯也同坐,找了“锦绣阁”船队里一个祖籍福建的年轻伙计,会些洋话,就充作翻译。席间讲了些麦哲伦,哥伦布的航海故事,还有大陆的另一边,有多少的国家,风俗怎样,百姓经济生活如何等等。 龙四对西餐似乎极不适应,只一样尝了几口便不吃了,倒是品着葡萄酒,津津有味的听那个小伙计说话,好在贾环事先叮嘱过,那小伙计便自动把哥白尼的地圆学说,及那些赞美上帝教皇的话和谐了,只讲那些异域的风土见闻。 用饭毕,贾环与龙四相携去了书房,龙四才若有所思道,“这两个蕃子说的那个新大陆,不知道咱们去得去不得。” 贾环知道他肖想南美洲那些金银,笑道,“将来能去的,现在只怕晚了。一来他们的国家离得近些,再着他们的武器比咱们先进。” 龙四听了不由皱起眉,贾环眨眨眼,改小心措辞道,“他们使的不是刀剑,全是远距离攻击的火燧枪,倒与火铳差不多,威力极大,咱们大青将士身上穿的盔甲,一枪便能穿透。而且他们的船上也装着火炮。” 龙四道,“咱们也有火药,本朝太祖开国时,也用火炮打下了前朝的不少城池,难道就比那些长毛蕃子的差了?” 贾环道,“你说的不错,火药原是咱们的老祖宗先发明了传到他们那里去的,但如今,他们的东西造的却是比咱们好,不过好的并不多,想要超过他们也容易的很。” 龙四缓缓的点点头,这才放下,又问,“你如今也搬出来了,可想好了怎么谢我没有?” 贾环抿唇一笑,“早知道你来了就要问这个,只是我现想拿来谢你的东西太多,竟不知先弄哪一个的好。” 龙四怔了怔,笑道,“天下难道还有愁谢礼太多的不成?” 贾环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自然是要一件一件的来办。我给你制上三个签,你且来抽,抽到哪个算哪个吧。” 龙四一脸兴味,看贾环拿了三张折好的花笺出来,便随意抽了一张,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药铺”二字。 贾环见了便有些懊恼,嘴里道,“怎么偏抽个最麻烦的,还不一定多长时间能成,什么手啊?!” 龙四好笑,“瞧你难受的。药铺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开药铺不成?” 贾环因刚才说甜白葡萄酒不算正经酒水,也陪着喝了几杯过过瘾,这回子却渐渐的酒意有些上头,少不得略打叠精神道,“这药铺原和现在的药铺有些不一样,因为我是打算做‘成药’铺的,其实现在有些较轻的症候譬如着凉、痢疾、上火炎症、胃痛等等,并不需要特意请医用药,对着症状买了成药回去吃了,既便宜还不花功夫,费迪南与桑托斯正好可以将西医与咱们的中医结合起来,况且制上些带基本疗效的成药,发给军队士兵,也多少能减轻些军医们的压力。” 简单的将后世成药的概念向龙四讲了讲,不想他听的格外仔细,因又说到可以将成药放入军中,显见对保存战力也是一大好处,龙四想得出了神,问道,“你说的这种成药,需得多久才能制成一种?” 连问了几声,并不见回答,龙四转头看时,才见贾环蜷在书房的‍‎‍‌‌美‎‍‌人‌‌‍‍榻上,正晒着太阳,阖眼睡着了。 龙四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又见贾环双颊嫣红,一双唇上似略蒙了一层水光,比平时更多了几许艳色,一时忍不住半蹲在榻前,抬手轻轻抚了抚掌下细玉般的脸颊,想到近来自己所思之事,脸色又转为凝重,许久才起身,向门外道,“那个粉官儿在哪?” 门外原本无人之处便有一个低沉声音应道,“粉官儿姐弟,如今俱在厨房领差。” 贾环似梦非醒间只听得了个“粉官儿”的名字,便模模糊糊想到,粉官儿原被自做自聪明的王顺安排到了自己房里,后来教自己调到厨房去了,如今又来书房做什么?无奈委实困倦的厉害,转念间又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只见自己身上盖了条薄毯,不过想起来先前跟龙四说着话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把迷糊中听见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知几日,又有杨雄来给贾环送工匠们拆解从南洋带回来的例子研究后仿造的木轮版自行车,说起薛蟠的事,连连笑道,“先前还在荣府里的时候就知道这位不是个什么精明人物,好在还有几个老薛家那些忠心的管事帮衬,又家底着实敦厚些,尚经的起他胡造。你道怎得。咱们珠场里那些珠子,老程他们说反正也用不完,白放着又不能生小珠子,因捡了那些形状不大整齐,颜色又不正的,寻了个关系帮咱们出一出,咱们店里是只出精品不出次品的,所以那伙计也不许打咱们的旗号,结果那小半箱珠子竟叫薛大呆子一口气给收了,花了这个数儿….” 杨雄笑着伸了五根手指一晃,“偏他还专门跑来跟我显摆,又问我要不要,我只说‘锦绣阁’有自己的采珠场,他才罢了。” 贾环听了便笑道,“这不很好么。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他们薛家钱多的是,又不怕赔,不如咱们拿了来,多开上几间荟萃分馆也好。” 杨雄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那薛蟠还是不死想要入股的心,他原说要请你引荐,我只说你们一开始便签了死约不许再往股东里加人了,且你才有多少股,这事你也做不得主的,他只还混缠,大约想直接找人结交那位‘恭礼王妃内弟’。” 贾环嗤笑道,“尽管让他去找好了,不用理他。” 这位“恭礼王妃内弟”原本并无其人,但若真有人问到恭礼王妃跟前,王妃确实一想就知 分卷阅读16 道说的是谁。这位王妃原先养在闺中时,就颇有几分充做男孩养的豪爽性子,与还是皇子的水瑯十分交好,两人原是五服之外的远亲姐弟,小时候也是姐姐弟弟叫过的。 这一节贾环虽不甚清楚,但龙四教他如此说,想来就是有万全的准备,因而贾环也不怕哪天穿帮,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 11 11、布风云 ... 贾环这边因试了试自家作坊里仿制的木轮自行车,一来没有橡胶轮胎,骑上去硌的浑身难受,而且还没车链子,靠踏脚带动两根木棍轴牵引,蹬起来十分的费力,木质的车把手又沉,需得两人一起使力才行。不过虽说如此,这件新鲜玩意儿在庭院里一摆弄,还是引得一家人探头探脑的往那里张望。 因众人都十分好奇,当时便有两三个小厮儿自告奋勇的上来帮贾环扶车子,还有人道,“好是好玩,只刮风下雨时可怎么办呢?人在上头岂不淋着?” 又有些丫环婆子在旁边笑道,“我的爷,何苦这么费力,在前面拴匹马牵着岂不省劲?” 贾环见一家人兴致极高,便将这辆最原始不过的自行车放置在花厅廊下,让刘大富派人看着,另又让众人集思广益,看用什么材料做车轮子才能不颠簸,又有什么好法子让骑车人省些力气,并特意为此挂了五两银子的花红,挑得山庄里的奴仆们顿时争先恐后的踊跃起来。 又次日到了十五,需得回荣国府去请安,贾环不得不挣扎着起了个大早,先至正房中去见贾母,到门口时,正遇邢王二位夫人给贾母请过安,两人各自回去。 贾环忙垂手见了邢夫人王夫人,邢氏尤可,王夫人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冷向贾环道,“环哥儿来请老太太安?难得哥儿是个孝顺的,老太太、老爷有福了,只恨宝玉那个孽障不中用,我如今不过求佛祖保佑,将来我们娘儿俩死一块儿,相互有个照应,也就罢了。” 她素来好做一幅慈眉善目的模样,如今竟顾不得好声好气,贾环因此倒十分奇怪,进了门又不见宝玉,因向贾母道,“二哥呢,怎么不见他来老太太跟前说话?” 贾母面上含笑,道,“他原也要来,因这几日身上正不自在,我就让他在屋里养着不必走动了。待会子你去看看他也使得。” 贾母说的也不甚含糊,贾环心里就有些不好的预感,谁知他出来正房便被探春截了去,缓缓的告诉了他,这才知道没了原著里那个不成器的“贾环”,宝玉竟还是被灯油烫了。 只这一回烫他的是赵姨娘房里一个小丫头叫佳梅的,自从贾环中探花后,身边伺候的人比了宝玉的例,因此新买的秀云、锦月,再加原王夫人名下、其实常在赵姨娘跟前照应的彩云、彩衣四个,把他的大丫环的名额全填满了,赵姨娘这边又添了两个小丫头佳梅、香雪,并随了以往的例,两人时常早晚也在王夫人跟前伺候照应。 前几日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那里原打发人来请贾母王夫人的,王夫人见贾母不自在,也便不去了。倒是薛姨妈同凤姐儿并贾家几个姊妹,宝钗,宝玉一齐都去了,至晚方回。” 待宝玉回来,进门见了王夫人,又因王夫人见他吃多了酒,“便叫人拿个枕头来.又叫佳梅来替他拍着。”宝玉便和佳梅说笑,佳梅知道赵姨娘厌恶王夫人宝玉,亦知王夫人最恨丫头子们狐媚宝玉,因此不大敢答理,“宝玉便拉她的手笑道:‘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儿呢。’一面说,一面拉她的手”佳梅夺手不肯,动作却不想大了些,把小炕桌上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灯扫倒在榻上,热灯油泼了宝玉一脸。 “只听宝玉‘……嗳哟’了一声,满屋里众人都唬了一跳.连忙将地下的戳灯挪过来,又将里外间屋的灯拿了三四盏看时,只见宝玉满脸满头都是油。” 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来替宝玉擦洗,一面又骂佳梅。凤姐亦着急的上炕去替宝玉收拾着,一面喝道:“你这丫头怎得这么粗手笨脚的上不了台面,竟不知赵姨娘时常都怎么教导的你们。” 宝玉原是王夫人的命根子,此时听了,哪里还顾得上贾环,便叫过赵姨娘来骂道:“你不过一个姨娘,哥儿养在你身边就已经该感恩戴德了,如今竟愈发的上来了,难道还想凭着养了个探花,你就以为你翻身爬到主子头上了不成?!” 一面又喊人,“快把她跟这不知死活的小婢子打发到老爷跟前去,我和宝玉竟没法儿活了!” 赵姨娘原本因天长日久的宿怨,对宝玉凤姐心中不忿,正强自压着,又为了贾环孝顺、探春也肯亲近自己,倒因此把以前的性子改了好些,学会了戒急用忍,又恐让人看轻了探春贾环,克制着少生了许多是非。此时少不得受了这场恶气,不但吞声承受,而且还要上去替宝玉收拾。 宝玉只道,“并不管她们的事。况也不怎么疼,明儿老太太问,就说是我自己烫的罢了。” “凤姐笑道:‘便说是自己烫的,也要骂人为什么不小心看着,叫你烫了!横竖有一场气生的,到明儿凭你怎么说去罢。’” 王夫人命人好生送了宝玉回房去,仍觉不解气,又把赵姨娘数落了一顿。 贾环原在贾母房中时不知此事,如今听了,肚子里的火气噌的冒了出来,面上虽看不出来怎样,探春却偏偏觉得眼前的小弟已十分怒不可遏。 两姐弟相对沉默了片刻,贾环因问,“这件事,老太太怎么说?” 探春想了想,道,“老太太倒没说什么,不过把佳梅和宝玉房里的袭人麝月两个骂了几句。” 贾环沉着脸辞了探春出来,也不去见王夫人,又至赵姨娘处,却听小丫头们说赵姨娘去找周姨娘去了,说约了一并去怡红院探望宝玉,今日随他进府的秀云见贾环脸色不虞,便陪小心问道,“宝二爷被烫着了,你但凡面上也应去走一趟的好。” 却听贾环冷笑一声,“凤凰蛋差点变成煎鸡蛋,可不是得去看望看望。”,信步便往怡红院走去。 进了宝玉的房里,却见李宫裁,凤姐,宝钗,黛玉都在这里,凤姐在里头笑的花枝乱颤,比划着黛玉道:“‘你别作梦!你给我们家作了媳妇,少什么?’指宝玉道:‘你瞧瞧,人物儿,门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家私配不上?那一点还玷辱了谁呢?’” 黛玉羞恼的抬身便走,见贾环进去,少不得站住了脚打 分卷阅读17 个招呼,就听贾环笑道,“琏二嫂子惯爱管这样的事儿,头年就办了什么守备公子,又是府太爷小舅子衙内的,如今又推销谁呢?” 众人都不解这话,只听贾环说的有趣,便也笑,独凤姐眨眼间就明白了贾环说的什么,不免面色一变,但不知贾环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又不知他是何意,因而饶是“凤辣子”八面玲珑的一张嘴,一时竟也没接上话来,只把两只眼睛望着贾环。 贾环却不再看她,转了头向宝玉道,“二哥脸上养的怎么样了?还抹什么药膏子?我来时并不知道你伤着了,不然也该带些芦荟膏来才是。” 宝玉忙笑道,“哪里算什么伤呢,不过一星半点儿的破皮儿,要我说,竟连药也不用上,自己就长好了。” 又有李宫裁、宝钗等一起说了几句,忽然见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个人进来瞧宝玉,众人都忙让座,连黛玉亦同李纨在一边站了起来,独凤姐儿还在凳子上喝茶。见贾环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眼底尽是冷意,倒让凤姐儿心里一颤,竟觉有几分像自己叔父王子腾在家时的气势,因想起自己娘家,便又暗地冷笑,心道且不说自己出身如何,只如今府里上有老太太、太太,宫中还有个贵妃娘娘,宝玉又是压他一头的嫡子,便是探花又能怎样,将来还不是得靠府里的扶持才能成事,不然从小小七品官儿做起,熬到什么时候才出头呢? 凤姐自恃娘家底厚,又有贾母宠爱,王夫人倚靠,府内众人皆惧,因此虽比先前时好些,自心底其实仍觉鄙薄贾环赵姨娘的出身。李纨等人也只当看不见凤姐的做派,正要说话,“只见王夫人房内的丫头来说:‘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姑娘们出去呢。’李宫裁听了,连忙叫着凤姐等走了。赵,周两个也辞了宝玉出去。 贾环随赵姨娘一并出了怡红院,远远望见凤姐穿红挂金的背影,对赵姨娘道,“让姨娘受委屈了,原是我没用,不过姨娘放心,这一记我非讨回来不可。” 周姨娘在旁边听了,只恨自己没带耳朵,赵姨娘也因见旁边有人,忙拦道,“我哪里就那么金贵呢,况她是主子,不过说一顿也就完了。”贾环冷笑一声不答。 一时出了贾府回山庄的路上,贾环立时打发墨砚去叫杨雄到山庄里,见了道,“你如今经营‘锦绣阁’这几年,人脉也不知搭的怎么样了,忠顺王府那边,能不能够的上办得了事的人?” 杨雄因不知何事,回道,“忠顺王府长史官孙德胜,乃是忠顺王爷跟前的亲信,人虽贪了些,却还算比较懂规矩,只要肯收钱,便一定能给人办成事的。” 贾环便道,“那就是这个人吧。忠顺王府向来跟宁、荣这两边儿都不大对付,你让他托个跟忠顺王爷亲密的御史,参老爷一本,就说….纵容侄子侄媳交通外官,依势凌弱,并下重利盘剥百姓,至人家破人亡,辜负圣恩,有忝祖德。” 杨雄吓了一跳,慌忙道,“这可怎么说的,好好儿的怎么参起自己家里来了,若是那贾琏王熙凤惹了你,你告诉我,我找人去收拾他们一顿也容易。”顿了顿又道,“这两条儿罪状,只怕要抄家灭族呢!” 贾环笑道,“我都不怕,你倒是怕什么。况且要是几年后因这两桩儿被人参了,少不得会是个抄家灭族的下场,现如今却绝不至于。” 杨雄想了想道,“即便府里还有贵妃娘娘仰仗,终究与阖府名声不好。” 贾环摇头道,“你在外面这些年,竟还没看透不成?除了宫里的贵妃,贾、史、王、薛这四族还同气连枝,王家的王子腾如今势头正好,难道会不去保他的侄女?另府里有老太太在,今上又岂会不看在老圣人的面上,给她个体面?因此这一参并动摇不了贾府的根基,摇落几颗枯叶子罢了。” 杨雄见劝不动,兼闻贾环说的极有道理,便只得应下,一面派人按贾环指的线索,去找凤姐瞒天过海犯下的许多罪证,又拐了弯儿的请忠顺王府的孙德胜谋划,贾环又道,“并不急在这几天,忠顺王爷是个心大的,必定不只满足摇下贾家几颗树叶子就罢手,万一他得了罪证,要压下来想等找个最适当的时机发,那却耽误我的事了,你略等几天,看有没有什么事惹他恼了贾府,再让孙德胜出面。” 12 12、震雷雨 ... 且说杨雄这边出手,既要小心谨慎不能看出此事背后他与贾环的行迹,又要仔细寻觅凤姐儿发的那些利钱银子的踪迹,因此两人筹划许久,并小心保密,但刚一发动,龙四那边就得了消息了。 龙四见贾环并不来寻自己帮忙,心里便有些莫名的不畅快,想着贾环狡黠玲珑的模样儿,不由跟身边的御书房长史单公公道,“他这招倒聪明,既打了老鼠,又伤不着玉瓶儿,这是盘算着太上皇尚在,我暂且还不会跟那些老家伙们算帐呢!” 单公公忙堆笑道,“小贾公子原就天资极高的,只再高也高不出主子的心思去。况这几年从那里赚进了多少银子来填国库,竟快与那些借出的库银一般多了,锦绣阁居功甚伟。因此依奴才的浅薄见识,主子倒不妨冷眼旁观,反正凭他怎么折腾,都翻不出主子手掌心。” 龙四失笑一声,“你还嫌我不够纵他么?”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回事儿我确实没看明白,他怎么不去寻摸王夫人,反倒把王熙凤弄出来做筏子?” 单公公连忙眼观鼻鼻观口,恭敬道,“小贾公子高段,主子都看不出来,奴婢愚钝,就更不明白了。” 说的龙四微微点头,“你说的也对,我若贸然插手,说不得还会帮倒忙,凭他爱怎么玩去吧。只不过水琳哪有那么好相与的,依他那出手必要见血的性子,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发难。” 单公公忙躬身道,“那要不要奴才使个人去提点孙德胜几句?” 龙四不由轻笑一声,“你这奴才!不过,也好….” 单公公得了龙四的示下,忙不迭的去私下安排不提。再说杨雄这边,虽早见惯了为官的官官相护,得势的仗势欺人,岂料按照贾环的指引查了几件事,件件属实不说,惊人的是这几件竟都是凤姐一人手笔。 想她一个年轻媳妇子,虽说是荣府里的琏二奶奶,掌管着阖府内帷大小事务并上上下下一二百口子奴仆,但胆识未免也太大了些。如重利盘剥这等的朝廷严令禁止的大罪,并不敢说绝对没人敢犯,其主事者也大多是一家之男主,谁知独凤 分卷阅读18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9 的附赠品不成?! 他却猜着了十之八九,须知忠顺王爷本心爱琪官儿才貌曲艺,又因他身份高贵,自觉对个小戏子还不手到擒来,谁知琪官儿并不理他,反倒与宝玉见了一面就十分亲热,一时新仇勾起旧恨,忠顺王爷水琳又想起来贾府在储位之争时的墙头草模样,先是巴巴儿的接了老大的女儿出去养着,又攀了亲戚,结果一看事不可为,接着就弃了可卿投奔如今这位…. 另外水琳又想,除非老圣人不在了,这帮吃老本的家伙们便还一棒子打不死,再等下去,若贾府收手,他却得不偿失,因此便使人四处搜罗,在杨雄托给孙德胜的罪状上,又添加了许多料。 且不说贾环觉得意外,贾政闻言后,立时又惊又怒,忍不住拍案道,“一派胡言!!敝族好歹也历世近百年,纵如今我等子孙不争气,再无老祖宗们昔日的荣光,阖族上下却并无心性奸滑或胆大包天之辈,况我与我那妹子,自幼便极要好,便是启蒙时还是我教她认字,只可惜我那外甥是个女孩儿,若是儿子,便要如环儿一般天天放在身边教养!!那沈承即既是御史,又怎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众人忙上来劝慰,李大人又道,“存周且莫动怒,一则此事只是我等风闻,未必作准,再则…再则我等也听说沈御史是寻了证据的,里头还有先前长安府守备公子什么人物的事,存周不妨先回家中暗自查访一番,也好心里有个应对。” 韩大人也道,“少不得是什么人见了娘娘省亲,眼红耳热生出些事非来,那姓沈的原就是那一位的麾下,原也与府上不怎么亲热。” 说的贾政再坐不住了,匆匆的带着贾环辞别众人回府不提。 13 13、柳岸明 ... 因在酒席上微醺之下,乍闻有御史要参自己的本,贾政虽勉强撑着,其实腹内已心乱如麻,既觉得李守中等人不会无的放矢,又绝不相信贾琏夫妇敢背着自己做这样的事。 忽又想到妹婿林如海去世时,原是贾琏随外甥女南下去料理,回来后只拿回来了四、五万两的银子,当日说是如海未再续弦,家业无人操持,膝下又无子,只能凭林氏族长裁定,因此南边儿的地产等一并未留,全折了银票带了回来,贾政原是不管这些的,便让贾琏去禀与贾母等知道。 如今想来,且不说如海那扬州鹾政的肥差,只当初妹妹贾敏出嫁时那些起码值半百万两的嫁妆,无论如何不该败光了,亦不可能由林氏宗族支配,所剩的贵重嫁妆必应交给黛玉带回府里的。况且贾琏此去,乃是带着荣国府的脸面,那林氏宗族安敢做的如此过分,竟至只给黛玉留下一二分财产的境地? 只这些事自己不曾想到,老太太与王氏、凤姐焉能想不到? 贾政心中一震,慌忙道,“停轿!” 贾环原骑马跟在贾政的轿旁,忙赶上来问,“老爷有何吩咐?” 贾政见自己的小儿子仍如以往般玉秀沉静,似乎对那些事一概不信,面上竟丝毫不露,不免心内稍定,道,“先不忙回去。我想起来御史台还有一位张大人,原是受过你祖父助力的,先去他那里拜访一二。” 贾环便道,“今日乃是端阳佳节,张大人府上未必没有其他亲友,不若先打发个小厮回去取了老爷的名帖,我再命人去锦绣阁的店里备些节礼,上门去也好看些。” 贾政闻言,连连点头,一时有人飞马回荣府取了贾政的名帖来,又备了时下应景儿的精美粽盒两对儿,新鲜精致的干果点心两提匣,命人先送去了张御史府内,贾政又在外面胡乱转了一圈儿,才登门拜访,并让贾环在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里等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贾政满脸灰白的出来,旁边伺候的人一看他双手都在打抖,慌忙抱住他道,“环三爷快来,老爷瞧着不好!!” 贾环忙把贾政弄进包厢里,灌了一杯茶,才见他脸上好些了,将伺候的下人们都撵出去。自己在那里低喃道,“竟是真的不成?” 贾环也不敢显得太平淡了,平白令人起疑,忙慌慌张张道,“老爷说的什么?!什么是真的?我竟是无论说什么都不相信的,咱们什么样儿的人家,家大业大,哪里还缺那点钱花花,老爷手底下的那些先生们也都知好歹,绝不会去做败坏咱们家名声的事!!” 贾政叹道,“你到底经的事还少,就是我不去做,我手底下的人不去做,你敢说府里那些略有些脸面的奴仆们不敢做?你大爷那边,你太太、琏儿,还有琏儿媳妇,他们或者一时被底下的人蒙蔽了,没有做的?” 两人相顾无言,贾政道,“此事切不可让老太太知道,只是,想不让她知道也难!”又咬牙做狠地道,“凭是谁弄出来的这事,一旦找出来,不用圣上先发落我,我倒要先将那起子小人狠狠的治一治!” 说罢命起轿回府,又把贾环赶回山庄,只说:“待过了端阳节的休沐日,那沈承只怕就要发难,如今后果尚未可知,你这几日且在山庄里老实守着,万一将来圣上不容贾家,说不得老父我拼了身家,也要把你与宝玉摘出去,万一有人问起,你切记回答什么都不知道就完了!!” 一语未尽,边流下泪来,贾环见他护犊情挚,也有几分可怜,不由使劲带了哭腔道,“宫里头还有娘娘在,怎么就到这样的田地了呢,老爷这样说,我更不能回山庄去了。” 贾政也不容他继续说,叫了身边几个年纪大的仆人上来把贾环撮上马去,命速速牵着走了,连他们也一并留在山庄里头,不用回荣府。 贾环不过假意挣扎了几下,远远的看见贾政的轿子不见了,也就安静下来,他本就没打算去趟这浑水,况且这又正是荣宁两府鼎盛的时候,说坏话的固然有,说好话的也大有人在,远的不说,王子腾与四大郡王就都是站在贾府这边的,不至于到贾政所说的最坏的地步。 回了山庄果真许久未出门,到了十四那天,贾环打发了那日跟自己回山庄的老陈进城去打听,想要十五照例回去请安,老陈过了晌午回来道,“环哥儿且不忙回去,府里如今事还未完呢,琏二爷并琏二奶奶还在府里软拘着听候发落,应天府原是看了娘娘及王家大老爷的情面,只把兴儿、旺儿及周瑞两口子锁走了,二太太又吓又气,如今也病了,宝二爷捱了一场打,也在床上躺着,府里现正是大奶奶与三姑娘管着家呢。” 老 分卷阅读20 陈回去了一趟,因见二太太一派这次大受重创,想来将来必定是三爷得势,因此言语间也对贾环讨好起来,贾环无暇理会,只是问,“宝玉为何挨打?是谁打的他?” 老陈忙道,“小人也没听真切,恍惚是宝二爷调戏了个小丫头,那丫头不堪受辱,想要在园子里投井自尽,不防正被老爷看见,忙拉起来了,另还有忠顺王府里头的事儿,因此打的。” 此外杨雄也借了个故自己出了远门儿,实是给贾环去四川寻熊猫去了,贾环因见养的那两只小海青慢慢的喂熟后,有时候带到西山里放一放,很是得趣,因此又想起来后世的国宝大熊猫,那时等闲不可能当私人宠物养,如今却能一气养许多来过过瘾的。 因不知贾府里如何,从外面只能零星打听到些京中某大官儿家里的刁仆借主家的名头在外勒人钱财,又发犯法的利钱银子的事,如今被人告发出来,反倒累得主家吃亏,因此城内议论纷纭,闹的现如今大户人家几乎家家都忙着整饬自家的奴才。 另又有北静王太妃认了先前闺房蜜友,已逝的江南盐政林老爷、林夫人的女儿、如今荣府史老太君的外孙女儿为干闺女的故事,太妃上禀了皇太后,说可怜北静王这一脉子孙支零,赏了这位林姑娘一个郡主娘娘的封儿。 这件事又大出贾环的预料,十分不解其中的究竟,倒让他暗地里觉得是龙四在捣鬼。 不知又过了几天,贾府里派人来说,“老太太许久不见环哥儿,十分想的慌,另园子里的诸位姑娘们也十分惦记,兼宝玉康复,因此想要乐一乐,请哥儿回去凑个趣儿。” 贾环心知是事落定了,先前又不敢派人回府里打探,正好奇的不得了,立刻让秀云锦月备好礼,带着墨砚、青箫、秀云锦月四个,还有贾政派给他的那几个人回到贾府,只对老陈他们道,“你们都是老爷跟前听差的人,我岂能支使,如今没事了,自然还是送你们回去伺候老爷。” 说的老陈等几个在山庄里自在了近一个月的人十分失落。 待至贾母正房,见黛玉及三春姐妹皆在,并不见邢王二位夫人及凤姐,贾母笑牵了贾环的手道,“你这猴儿,几日不见倒又长高了。” 贾环忙道,“因老爷命我去办事,不得给老太太请安,心里实在难安。” 贾母便道,“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实,不过倒好,省的让那些腌臜事儿给吓坏了。你原不知道,前几日家里出了几个吃了豹子胆的奴才,竟敢背着主子在外头败坏咱们家的名声,幸好官老爷们圣明,没有算到咱们家头上,只把那几个奴才并家里人刺配充军了。为这事你太太也气病了,凤姐儿吓破了胆,整日病歪歪的躺着,唉…” 探春忙笑道,“老太太毋忧,这不是还有件大喜事么,何不也说与环儿听听。” 贾母笑道,“是了,都是那起子小人闹的,我竟忘了,你林姐姐如今被北静王太妃认了干女儿,封了郡主了,快去贺一贺她吧。” 贾环笑看看黛玉道,“这事儿我却听说了,连带贺礼都备好了,以后也不叫林姐姐了,只叫郡主姐姐就好。” 说着做了一揖,黛玉忙站起来侧身避开,抿着嘴儿笑,大约是有个太妃干娘给她添了底气,看着颜色却比往日开朗了些。那些有关林家家产的事,也不知她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心里明白,只面上不显。 贾母因笑道,“光在这里聒啰却忘了,先去前面见过你父亲来!” 贾环忙笑着让把带来的东西都搬进来,道,“既姐姐们都在老太太这里,也省了我的腿了,姐姐们一并自己带回去正好。”于是留下秀月锦云在贾母房中将诸人的东西一一分派,自己至前头书房中见过贾政。 却看一个月不见,贾政苍老了许多,但大难得脱,心情还算好的,又叮嘱贾环道,“你要切记此番府里的教训,从今往后严束下人,莫等祸端上头,却为时已晚。” 贾环垂手听了,贾政又道,“罢了,你且去看看你姨娘,到老太太那边儿去吧。” 14 14、远山青 ... 至赵姨娘院中,却见她早在院子里等着,见了贾环便上来搂住哭道,“我的儿,你怎么这么些日子不回来,你可知家里出了天大的事,咱们家被人给参了!!” 贾环听她哭的声儿大,忙扶她进屋道,“姨娘快别这么高声儿,仔细太太那边听见!” 赵姨娘抹了抹眼泪,一手掐腰不屑道,“她哪里还管得了我呢,也不看看自己侄女儿做的那些事吧,就会把下头的人拉出去顶缸,当谁不知道呢!!如今她们娘儿俩是臊了,装着病歪歪的不见人,她躲的了一时,可躲得了一世呢?” 又得意道,“如今府里乃是你大嫂子并你三姐姐掌家,老太太虽未说什么,可见也是恼了她们的。” 贾环便冷笑一声道,“姨娘原来还知道有老太太?!” 赵姨娘听他这口气不像,又因这儿子逐年权威见长,如今看要发火儿,她自己的气势便先灭了,只忍不住口里低下声道,“好容易看她们这一跤摔的狠,难道还不兴我高兴高兴,你是忘了你小时候她们怎么欺负咱们娘儿俩的了….” 贾环摇摇头,“我原说姨娘见识浅,你心里说不定还不服气,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这就到了你高兴的时候了么?别说从外头看来二太太只是被凤姐牵连的,就算是她真犯了什么案子,只要宫里还有娘娘在,便是老太太动她前也得好好思量思量,你再想你有什么?” 见赵姨娘眼睛一瞪,贾环笑道,“你想说你有个探花儿子是不是?你可想想上个月太太骂你的时候,她惧怕我这个还没官衔儿的探花了没有?你再想想太太后面的娘家是多么大的势力,这回家里出了事,那王子腾出了多少的力?我如今明白的告诉你,即便将来你成了诰命,到顶儿也就跟她平起平坐,我为的什么?难道是为了抬起你来去压倒她么?我还不是为的你不会平白无故比她们低一等,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赵姨娘的性格最是吃软不吃硬,听完这一番话,心里已经进去了大半,况她原是贾府里的家生子,那些上等人家的规矩家世也明白,因此心里自忖道,可不是,我便是真能成诰命,也不过与太太平起平坐罢了,如何竟会昏了头觉得她们这一回栽了,以后太太就不是太太了呢? 又听贾 分卷阅读21 环道,“如今也不是没有改善,方才老爷还让我过来看看你,并没提让我去见太太的话,你瞧老爷尚且如此顾忌,不好在明面上抬举你,你如何就能在这里没了顾忌呢?” 说得赵姨娘讪笑起来,“实在是我猪油蒙了心窍了,前几日又看见老爷把宝玉给打了,我就觉着是她们的报应来到了!” 贾环笑道,“正是这话,姨娘也想着些报应二字,平日里多宽容下人,笑脸迎人,只当为三姐姐与我积福罢。” 赵姨娘忙道,“这我自省得,上个月时还刚给你们姐弟俩添了庙里供的长命灯油钱,一年使得六、七百两银子呢?” 贾环这才点点头,道,“姨娘也想着给自己捐些才好,还有老爷的,钱还够不够使,不够再管我要便是。” 赵姨娘道很够了,两人又说了一回闲话,贾环看赵姨娘似乎一点不知林妹妹家产的传闻,也没怀疑这次的风波是自己弄出来的,于是也不提,说完话仍上贾母那里。 众人仍在贾母房中品论贾环送给她们的衣裳首饰,衣裳皆是当季穿的初夏衣裙,给三春姐妹及黛玉和宝玉五人的,探春那件是鹅‌‎‌‎黄‎‌‍‍色‌‍‎‌的一套裙子,通身的玫瑰花刺绣串米粒淡黄珠勾边,全身上下也不知道镶嵌了多少米粒珠上去,偏偏珍珠色彩纯淡,不走到近处看不出来,当真是十分低调的奢华。 另外迎春惜春的与探春那件样式差不多,只一个是淡粉一个是淡蓝,宝玉那件仍是主大红色的袍子,身上并不用宝石或珍珠装饰,但绣功极为了得,黛玉因还在孝中,做的衣裳乃是一件淡青色的,极为素雅,也不点缀宝石等物,通身展看看时,是一幅莲藕图,也是在绣功上出彩的华服。 再有给贾母的是赤金镶祖母绿发篦及配套的耳钉戒指,邢王二位夫人和凤姐李纨皆只有一支镶宝石攒花金簪,贾母便打发鸳鸯给她们各自送了去。 不过贾环送给三春及黛玉的这几件衣服,众姐妹曾在凤姐拿进园子里的成衣画册子上见过,说是“锦绣阁”今年春夏的限量新款,一样只有一件,当时听丫环们说薛姨妈本来要给宝钗买一件,宝钗却道将近百两银子一件,太过靡费了,因此未要,还让王夫人赞了她许久“会持家”的好话。 如今眼前的这些加起来,恐怕大半千的银子是有了,众人纷纷向贾环道谢,贾母也道“太花钱了”,贾环笑道,“不过是图老太太、太太及兄弟姐妹们高兴,花些钱算什么”。 众人因此说笑一番,又陪贾母去看过宝玉,因如今金钏儿没死成,到底闹的人近皆知,将她撵了出去,她家里的人又恐在这里不好寻人家,因此好歹求了李纨的恩典,让人送回金陵那边去了。 袭人把给宝玉的衣裳拿到床边让他看了,宝玉许久不见贾环,心里十分亲近,又恐他笑话自己挨打,因此面上尴尬,笑道,“我平日又不大出门,做什么好的衣裳也不必。” 贾环笑道,“那姐姐们更不出门了,依你的说法,成日只穿些荆衣布裙了不成。我还不知道二哥你,竟也别装不出门的大小姐,等你能动了,也该去山庄里看看我才是。” 贾环只拿琅環山庄引逗他,果然宝玉十分意动,说道,“到了夏天,只怕那里更好看了,我必是要去的。”忽然又想起来,对李纨、探春道,“大嫂子与三妹妹如今学着管家,实也该去那里看看,我看环儿那里弄的就十分的好,分了好些的部门,各有各的负责,剩下的只需要三两个人总拿便是了,省好些的事呢。” 贾母等听了便十分好奇,因此听宝玉简单的说了说山庄里的人事组织结构,贾环笑道,“竟是我该死了,先前终究天儿冷,如今又热了,不敢劝老太太四处走动,不然还想请老太太带着诸位姐姐们去山庄那边看看玩玩。” 贾母笑道,“原该去,你们都替我想着,等略凉快些的时候,咱们到环儿那里狠狠的闹上一天。” 众人皆笑着应是,贾环忙道求之不得,正说笑了回子,不多时薛姨妈及宝钗也来了,大家见过,只见宝玉躺在榻上。薛姨妈问他可好些,又说想吃什么只管派人告诉她去,宝玉忙谢过,李纨又问:“你如今想什么吃?回头就让人送过来,我们也不回来了。” “宝玉笑道:‘也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 探春因刚与凤姐平儿等交接过仓库物品,心里明白说的是什么,便笑道:“二哥哥这想吃的倒不多么精贵,只太磨人了些,我想着光那做汤的模子少不得就得四五套呢。” 贾母便一叠声的叫人做去,李纨笑着应下来,众人自奉贾母回正房不提。 探春因比别人落后了两步,与贾环两个人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探春便道,“你再把你那山庄里管家的事儿跟我仔细说说,到底竟是怎么弄的,我看这里能不能也学的来?你是不知道这府里的婆子丫环们个个如狼似虎的,不是先前凤姐那样的人物,还真震不住他们。只是你说她怎么那么糊涂,而且她弄的那些事琏二哥竟全不知道,那天气极了,发狠要休她呢,还是老太太教训了一顿才散了,琏二哥如今还赌气在书房里住着。” 贾环淡淡的一笑,“总归是王家的女儿,老太太面上也不能太过不去了。只是管家的事儿你还是先别动的好,等老太太到我的山庄里去过了,她点了头,说要动,那时你们再动。” 探春点点头,贾环又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悄悄塞给她道,“如今必然公中吃紧,你跟大嫂子别一遇没钱的事就去找老太太,众人的用度也不可短了,方能显出你们能干来。另外也不要事事冲在前头,大嫂子横竖是孙媳妇子,有老太太、老爷太太撑腰,姐姐你将来还要嫁人呢,千万别落个刻薄小气的名儿。” 探春脸一红,啐道,“好好儿的跟你说正事,你却扯到哪里去了?!”又叹气,“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除了那些放利的钱得幸收了七八成的本回来,没被一并罚没了,因这回丢的脸实在大,太太和琏二嫂子也拿了许多陪嫁补贴到公中,除去疏通用了三四万的银子,还剩了三四万,撑到年底也差不多够了。” 贾环听了道,“二太太为什么要贴自己的陪嫁,难道她也跟着放利子钱了?” 探春先看左右无人,才压低了声儿道,“那倒不是,怨不得你不知道,就连大嫂子也是不知的,为这把二太太的陪房周瑞一家子都发卖了,说尽是他们散布的谣言,究 分卷阅读22 竟是什么我却也不清楚,好似跟林姊姊家里的遗产有些关系,如今家里谁都不许提,乱说让人听见了一定打死。” 贾环暗自冷笑,也不说破。 除此之外,荣府里一派风平浪静,就跟没出过事一样,王夫人、凤姐两处依旧好医好药的供着,且两人还不用在贾母跟前立规矩,时间一长,慢慢传言便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留言俺无力的摊手。。。 想要把王夫人怎样怎样踩,在王家还十分兴旺、元春又是宫中贵妃的时候,那是不行的,就算是凤姐这个祸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最多让这两个人永远的权利架空,失去话语权,但是不能动。 比如古时候即便明知道妻子有多么不好,也很少有人休妻,因为那对大户人家来说是丑闻。 外面已经说了是奴才作怪,贾府再自己整治管家的媳妇,那就是自相矛盾,大户人家多的是阴私,宁可暗地里流脓烂掉,明面上仍然是一片光鲜。 也不知道俺表达的意思大家能不能看明白,贾环的最终目标,就是贾府无力再压制自己,平平淡淡的没落到温饱线的小门户上,而不是像原著里一样咔嚓一下大厦倾倒,为此他一直在调整这个节奏,并且把握着忠孝的大旗,充当一个正面人物。 15 15、戏青梅 ... 又过了几日,贾环正在院子里试改进了的自行车,因锅炉坊那边新近合成了一种极轻便的合金,有铁匠照贾环说的将木轮换成了金属轮毂和铁条轮辐,重量轻便了不少,一个人蹬起来也不那么费力了,只是车轮胎还是找不到好材料,骑起来还是十分颠人。 忽然有人来报说,“龙四爷来了!” 贾环也好久没见过龙四,贾府的事也特意避开了他。说起来在这个世界,龙四算是与贾环最知音的,起码他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龙四似乎从来没质疑反对过,贾环有时也想,是不是做皇帝的人眼光就是这么远大,或者说神经就是粗。 龙四一进院子,就看见贾环满头大汗站在树荫下,想要掏出手巾给他擦一擦,贾环却反手牵住他道,“你来,试试这辆改进后的自行车,如今省力多了。” 见龙四竟然真欣欣然扶过车子来要试,旁边的随从忙不迭的上来招车头扶车尾,骑了不过两尺地,倒把贾环逗的哈哈大笑,龙四下了车,撑不住也笑道,“这东西使起来姿势不雅,大概改进改进,一些平民百姓使得多些吧。” 贾环心道这也算一语中地了,笑道,“外头怪热的,你先去书房里等我,我洗把脸再来。” 一时两人在书房里坐好,下头上来了两盘冰镇的剥皮增城挂绿荔枝和吕宋芒,龙四不由笑道,“你喜欢吃这个竟是极好办的,每年他们都要送我些好口味的荔枝,除了增城挂绿,也有妃子笑,也有状元红的,待过几日得了,我让人给你拿来。” 贾环灿然一笑,点点头道,“那可好极了,对了,你跟那些王爷太妃的都熟,我倒要问你打听个事儿?” 龙四好奇道,“是什么事?” 贾环笑笑,“也没什么,只是你听说没,上个月北静王太妃认了我们府里老太太跟前的外孙女儿为干女儿,北静太妃原先跟我那姑妈很好么?我在府里从来没听说过。” 谁知话音刚落,贾环就被龙四望了一眼,那一双黢深的眸子专注的一盯,立刻让他有种头晕的感觉,不由暗自腹诽,只听说美女的眼睛会放电,如今看来美男的眼睛放起电来杀伤力也很大的。忙低下头假装专心的吃荔枝。 龙四却被他竖着耳朵的举动逗得一笑道,“她们原是有些交情,各自嫁了人也就断了,这回大约是受你们家在宫里的元妃所托。” 贾环不由愣道,“娘娘为什么要托太妃认干女儿?” 龙四笑道,“可能是荣府史老太君有打算亲上加亲,把你那位姑表姐姐许配给你哥哥的意思,因那位林姑娘双亲都不在了,史老夫人若自说自话,外人说不定会生出各种揣测,如今给林姑娘找个干娘家,也不算是无依无靠了。将来也好结亲。” 贾环明知道哪怕山无陵天地合,元春也不可能跟贾母一条心,愿意让宝玉娶黛玉。明明端阳节的节礼还是宝玉与宝钗是一样的,展眼的功夫怎么可能就大逆转,因此瞥了龙四一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内幕?别是哪听来的小道儿吧,元….娘娘嘱意的反正不可能是林姑娘!” 龙四一愣,继而面色微沉道,“我何曾骗过你?你便是暗自钦慕你那位表姐,也须知她与令兄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你又哪里插的进去,还不如及早抽身,省得自伤!” 贾环本来就怀疑龙四在捣鬼,如今一听,心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冲口而出道,“你是想要促成宝玉和林妹妹,好断了我的念想?!” 此话一出,周围皆静了下来,龙四一动不动,静静望着贾环,如一尊雕塑一般。 贾环虽不解龙四为何会一再的会错意觉得自己喜欢林妹妹,但听他的话也是为了自己好,又见他一脸从未有过的阴沉之色,这几年下来,他已知道龙四性子极沉,轻易不动怒,如今却好似气得厉害了。 他慌忙摆摆手道,“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我才没看上林妹妹,何况就算要气,也该是我生气才对,你背地里阴了我你还有理了不成?!竟是我做了什么了,让你误会成这样?!” 龙四仔细端详了他半晌,见贾环的神态不似作伪,才慢慢的一笑,道:“你看你急得,竟是姐姐妹妹都不分了么?既然你对林姑娘无意,为什么又那么照顾她,又把跟她十分像的小戏子买回山庄里藏着,前儿从店里拿出去的衣服,除了你们家里的女孩子的,就只给林姑娘,另外的薛姑娘史姑娘都没有份儿?你说是我哄你,还是你哄我呢?” 贾环郁闷道,“天地良心,我真不想娶林妹…林姐姐啊!!” 少不得因此把家里凤姐促狭,见了粉官儿会拿来比林妹妹,及家里宝钗、黛玉二人与贾母王夫人之间的不同嘱意候选人一一与龙四说了,又道,“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宝玉倒罢了,只是王夫人实在不大能容人,为了她的宝玉,一心要把我压下一头去,因此我坚决赞成宝玉与林姐姐一对儿,虽说与我并没什么好处,但就为看她个不高兴罢了。” 说的龙四神色渐缓,又听贾环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又不是我爹,还 分卷阅读23 管我喜欢谁,若是林姐姐跟宝玉不好,你一点顾虑没有,不就把她塞给我了,那我岂不是哭都来不及?!” 因此给了龙四一个白眼,也不理他,自己出了书房,不一会儿墨砚进来满脸堆笑道,“龙四爷好,我家哥儿说要去庄子上转转,请您…请您自便….” 龙四听了这话几乎失笑,也知道贾环这是躲了,心想这天下敢这么当着他的面不待见他的,也只贾环一人,他也不恼,笑道,“你们去吧,只略转转就回来,别热着。回头我让人再送些冰来。” 过得几日,不但拉来了一车的冰,还有半车的新鲜荔枝芒果,马‍‎‎奶‍‎‎‍子‎‌‍‌‎蜜瓜等等水果,最难得的是一块凉玉,贴身佩戴一会儿,就可便体生凉,暑意全消,而且凉玉比寒玉性质温和,无论是否体弱的人都受的住,因此价格竟比寒玉还要昂贵上数十倍,向来只被当作贡品纳入皇室,贾环戴上玉佩玩了一会儿,感觉确实很有效,这才开心一笑,回赠了龙四一盒大卫刚做的巧克力慕斯蛋糕,用盛了冰的盒子装好,对那来送礼的人道,“回去替我谢谢你们主子。” 龙四原清楚当初不过从南洋捎回来了一小袋可可豆,因此但凡由可可制的这种跟巧克力沾边的东西,贾环向来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次这么大方,想必心中已芥蒂全消,也不由心情大好。 又不知历几凡时,贾政点了学差,巡视江浙,众人相送一回,贾政虽因家中之事放心不下,无奈皇命难为,只得行前着意嘱托李纨及探春道,“二太太素来体弱,凡事不要去扰她,有不能决断的或者求老太太的示下,或者去问环儿亦可。”李纨探春皆应下。 贾政这一走,“外面诸事不能多记。单表宝玉每日在园中任意纵性的逛荡,真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 这日贾环正在书房中整理锦绣阁旗下的所有产业,更新制定下一步发展规划,忽见墨砚领着一个面生的小厮儿进来,呈了一副花笺与他,在下手赔笑道,“小的是替三姑娘给环三爷送信儿来的,究竟为的什么事,英莲姐姐没说,小的也没敢问。” 贾环展开看时,却是探春说嫌管家事琐碎恼人,偶起一时之兴想要起个诗社松散些心情,因此来问贾环的意思,另有相邀之意。 贾环看了便笑道,“她还能想起这个来,看来还是不够忙。”于是收了花笺,对墨砚道,“你便跑一趟陪着他回去,走时从山庄里带上些时鲜水桂,路上再顺便去锦绣酒楼,从里面拿些女孩儿们爱吃的果子点心零嘴儿,盛上两大盒子,一盒送与老太太那里,一盒放到三姑娘的秋霜斋,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明天起诗社待客用的。” 墨砚答应一声忙去了,回来时笑道,“让我去送礼,可得了好大一个便宜,因宝二爷前日刚送了老太太一瓶花枝子,老太太正与人夸说宝二爷孝心,又遇上我把爷孝敬的东西进上去了,老太太欢喜的不得了,拉着大太太、大奶奶说了一大车爷的好处,还说我机灵巧劲儿的,要我好好当差,赏了我一把金银馃子并一个荷包儿,出来到外头大奶奶还赏了我两吊钱让买糖吃,究竟不是说钱多少,只看如今咱们这一些人的体面,也不比得宝二爷那一房的差呢。” 贾环听了就笑骂道,“究竟使了你去是干什么的呢?就在这里没要紧的先啰啰了一大车!” 秀云原来请贾环去用饭,听了笑道,“他原就眼皮子浅,又财迷,一把金馃子就让他不知道东南西北,如今还能找着门回来已经是难得了。” 墨砚忙辩道,“我哪那么轻狂呢?差事我也好好的办了的,三姑娘见了那些东西高兴的什么似的,连说还是三爷想的周到,又让我带话说请三爷明日早去,还有些事要商量。” 吃饭时秀云才奇怪起来,问道,“老太太赏墨砚也罢了,究竟为什么大奶奶也那么着,真是叫人想不出来。” 贾环心道我两万两银子都放给她们了,才回来两吊钱,有什么可奇怪的,因此一笑而过。 16 16、品秋斋 ... 既说探春捎来话,让贾环早些去,还有事要商量,另外虽不是初一十五的正日子,但回一趟贾府里去,没有不去给长辈请安的道理,因此贾环果真起了个大早,趁着暑气未升时一早进了荣府正院。 贾母人老觉轻,早就起了,听说贾环被探春叫回来他们兄弟姐妹们一起起诗社,于是笑道,“这是件好事,你们年纪还轻,正该这样散散心,实不必每日把自己拘得什么似的,且去告诉你三姐姐,外头的事有你们大嫂子呢,要什么吃的用的就来告诉我,我还养得起你们一帮孙子孙女们。” 贾环笑道,“老太太又说笑话了,起诗社不过吃点子茶叶点心,用几张笔墨罢了,统共能花几个钱?我一人便包圆儿了的,只不过现今我们还没议定章程,到时候或者轮流做东道儿也不一定。” 一时辞了贾母出来,又去王夫人院中,王夫人仍称病不见,只让大丫头彩霞出来说,“哥儿有心了,只是前些日子犯了心口疼,总也不见好,就不见了。让哥儿自去园子里寻宝二爷和姑娘们说话去。” 贾环这才向探春的秋爽斋处来,原以为不过是管家上的事,不想探春道,“二姐姐屋里的司棋你还想着么,她外公外婆是大太太的陪房王善保两口子,你如今虽不在家里住,前几年也该知道大太太是个什么样的行事作态,王善保家的不知从哪里听了话回去,在大太太跟前胡口没牙的撺掇了几句,大太太那日竟叫了姨娘去,说了些什么两位老爷这边才是正经一家人,哥儿光想着攀高枝儿,也忘了当初姨娘为他受的苦了什么的。” 贾环不由笑气道,“这叫说的什么话?她可是听说薛大呆子搭上锦绣阁做生意的事了?” 探春叹道,“可不就为的这一宗儿么!这还不止,平时里大太太眼睛里也看不大见二姐姐,竟连琏二哥这儿子也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这一回偏还巴巴儿的让王善保家的来跟二姐姐说,让二姐姐来找我,二姐姐不肯来,只派了司棋跟着王善保家的过来的。我说我不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爷们儿们的事儿知道什么呢,便是说也插不上嘴,且光家里这一堆就收拾不过来,整天跟大嫂子累的晕头转向,时不时还要环儿来帮衬,究竟没脸再多问什么了,况环儿原就是大太太的侄子,有什么事儿直接吩咐一句怕什么。” 贾环点头笑道,“你这手推的高明,倒不用顾 分卷阅读24 忌他们那么多,她也不去问问看薛大呆子究竟赚着钱了没有,搭上人力功夫,不过让他赔钱赚吆喝罢了。不过薛家不愧是世代皇商出身,底子真够厚实,我现在也是自己的摊子铺的太大,没心思理会他们。” 探春笑道,“别人我倒不理论,我是真真儿替二姐姐难受,偏她是一副那样的性子,真是叫人恨铁不成钢。你不知道,还有一件可笑的事儿呢,姨娘从大太太那里受了一会子挑唆,竟没跑来闹我,只悄悄儿的对我学了,又说道,想拿我当枪使,也不照照镜子看她们配不配,笑得我竟奉承了她好半天,好容易才把她送走了。” 贾环心知赵姨娘骂起人来可没探春学的那么斯文,不过探春定然学不来赵姨娘骂人,果然后来一打听,赵姨娘的原话乃是,“想拿着老娘当枪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跟老娘耍心眼子不配,净是些老娘玩剩下的东西,现今也好意思在你祖宗面前显摆….” 听得贾环只笑得前合后仰。 姐弟俩又说了一回的闲话,探春又想起来一事,道,“你给我的那些银子,我与大嫂子一起悄悄的放进公帐里去了,我原是个姑娘家,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左右没几百两银子的积蓄,从我这里出去却不好办,因此顶的是大嫂子嫁妆的名头,为此大嫂子还直不好意思,说使了你的钱,却要她赚了好名声儿了。” 贾环笑道,“大嫂子原是厚道人,只跟她说不用见外就行。” 正说着,侍书在院子里道,“宝姑娘、林姑娘来了。” 不一会儿迎春、惜春,还有翠墨引着宝玉也到了,只可惜李纨因要掌持府内事务,因此在稻香村没住上几天,那些丫环婆子们进园子回事不方便,到底她又带着贾兰搬了出去,探春原也下帖子请了,只是她身份不比探春这个云英大小姐,是贾府里正经的嫡长孙媳,因此不敢偷懒,就只使了个小丫头来对探春道,“身上事多,实在没功夫,姑娘们自去玩吧。”小丫头又说,“三姑娘别光顾着起社,好歹别忘了大奶奶那里还有正事儿等着呢!” 说得宝钗等皆笑道,“大嫂子在外头劳累,三丫头却在这里偷懒耍滑,若是做不出好诗,定要罚出去替下大嫂子来,让大嫂子歇上一个月。”那丫头又陪笑了几句,这才去了。 因为诗社里缺了李纨,贾环便顶了她的缺儿,又说自己不会做诗,只与迎、惜二人单独出去,分别掌管诗社章程,贾环虽不会做诗,看过了后世的原著及对原著中的诗词点评,做个评诗“砖家”还是做的来的,因此自荐副掌社,迎春为三人中最年长,为社长,惜春亦为副社长,众人又相互起别号,皆说贾环起做琅環庄主就很好,又贴切。其余诸人的别号与原著一般,并无二致。 “探春道:‘只是原系我起的意,我须得先作个东道主人,方不负我这兴。’” 因此照她的意思,起了‎‌‍‎‍海‎‍‌‎‍棠‍‌‎‌‍社,众人都去做诗,贾环便命小丫头子们把早备好的香蕉片芒果干、栗仁儿松子儿葡萄干儿等等的摆出来,又沏上好茶,在一边看林妹妹、宝姐姐两个‍‌美‌‎‍‎人‎‍‌‌儿的悠然俏影,又有宝玉这个富贵公子一会儿看看旁人,一会儿又“背着手,在回廊上踱来踱去,因说道:‘了不得!香只剩了一寸了,我才有了四句。’又向黛玉道:‘香就完了,只管蹲在那潮地下作什么?’” 贾环知道林妹妹早胸有成竹,只是不写,因此先与迎春惜春评了探春宝钗及宝玉的诗,又见黛玉一蹴而就,迎春原本说看了三人的诗,尤有蘅芜君最高,如今再度黛玉的诗,便十分的难以取舍,贾环仿了原著里李纨的话道,“潇湘风流别致,蘅稿含蓄浑厚,我暂且定两人平分秋色。不过这押尾的人选,我却是有了。”说完便只望着宝玉笑。 众人如何不解其意,顿时都笑了起来,宝玉亦笑道,“我的那首原不好了,这评的公道。只是蘅潇二首,确实难分伯仲。我倒觉着潇湘妃子那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实在让人爱煞。” 探春道,“究竟咱们起这个社,并不为了一定评出个头名次名,既如此,倒不如让薛林二位并排首席,不必那么拘泥才是。” 贾环便笑道,“我无意见,不知菱洲、藕榭二位如何评断?” 迎、惜二人也说不出哪一首诗更好,因此定下,宝钗与黛玉自知棋逢敌手,当着对方的面却不会落了面子,因此笑道又没甚彩头,谁还计较这个。大家又玩笑了一回,略用些酒果,皆说探春这里备的瓜果干仁儿的做的好吃,就连拿来盛着的花朵蝴蝶形状的小碟儿也精巧。 宝钗认出这是锦绣酒楼里只拿来内供、并不外卖的果子零嘴儿,便笑道说,“实在是锦绣酒楼里制这些零嘴儿的师傅们巧,用的配料也十分精贵,上回听我哥哥说,里头还有什么鲜榨的果汁,各色果酱,还有什么西洋吃法儿,真真让人十天半个月的换着花样儿的吃也吃不完,只是这些东西向来不外卖的,咱们这回占了环兄弟的光了。” 宝玉听了问道,“这么稀奇珍贵?我这些日子出门的也少了,原先每回路过,锦绣酒楼的雅间儿都订的满满的,他们又都不爱在一楼坐,因此竟从来没进去过,只听说里头饭菜酒食实在金贵的厉害。” 贾环笑道,“都是传出来的名声罢了。” 宝钗道,“可惜里头的酒菜也不外卖,不然我们也能尝尝里头的西洋儿饭菜。” 宝玉便凑上来搂着贾环问,“真不能外卖不成?我倒早晚能进去吃上一回的,只是今天说到这里了,好歹给姐妹们也弄出些来尝尝才好。” 贾环看了宝钗一眼,笑道,“如今天热,酒楼里要的菜搬来运去早变味儿了,等过几天我原想请老太太、太太和兄弟姐妹们一道去山庄上玩,到时候直接把酒楼里的厨子请到山庄里去,现做现吃,岂不更好。” 宝玉拍手赞妙,贾环看三春及黛玉亦十分意动,一时也不能确定宝钗是不是故意为之,又想不出她为何专门的将话往锦绣酒楼上带,因此只做不察,众人又说了会儿话,方各自散去。” 待贾环出了园子门,老远看见一个小子绕着墨砚孝敬,又打扇又递水的,不由大奇,两人看见贾环,忙一前一后的迎了上来。 贾环便问道,“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呢?” 墨砚一脸牙疼似的道,“我快被这小子缠了大半天了,他是在琏二爷跟前伺候的胜儿,说是琏二爷吩咐的,在这里守着等爷出来,好歹请你过 分卷阅读25 去琏二爷书房一趟。” 那个胜儿忙过来给贾环请安。 贾环见他也就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十三四岁少年,又长得极为小巧清秀,不仔细看跟个女孩儿似的,忽然想起来原著里说的,贾琏的女儿大姐儿出痘的时候,“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 如今这胜儿是在外书房伺候的,又生得这样,因此贾环忍不住有些怀疑的多打量了他几眼。 17 17、翻云手 ... 贾环想自己从素不大与贾琏贾珍等的一帮来往,前头又有探春说的邢夫人一事,因此断定贾琏为的还是一件事,他待要抽身走了,谁知那个胜儿极其软糯粘人,惶恐恐的求贾环千万去一趟,又央道,“环三爷必也知道我们二爷那边闹的那些事,如今一家人正都不可开交,若小的请不了环三爷去,二爷只怕非抽死小的不可,小的原就听人说环三爷最是心仁念善怜惜下人的,现只求环三爷救小的一命….”说完就跪下磕头,又眼巴巴的看着墨砚。 墨砚承不住胜儿的可怜像儿,又不好替贾环做主,因此也两只眼巴望着贾环。 贾环笑道,“瞧你说的,快把琏二哥说成吃人的老虎了,如此我便过去一趟,你且起来吧。” 胜儿欢天喜地的给贾环磕了个头爬起来,脸上笑嘻嘻的,哪还有刚才那副可怜模样,又细声细气的把贾环和墨砚都奉承了一番,贾环心里点头道,难得心思怪玲珑的,怪不得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素来无利不起的墨砚哄的肯替他求情。 待进了贾琏的书房,贾环这才真正明白过来来时路上,胜儿说的窘迫二字究竟何解。 单说贾琏乃是荣府大房长孙,如今的外书房中却不见一幅名贵字画,只在南墙挂了一幅本朝一位声名不大显的文士陆文飞的字,侧墙贴了一张葡萄架小品,署的名字贾环从没听过。再着屋内一应摆设玩物全无,多宝格上空荡荡的,不过放了一二盆景点缀。 贾琏仍是一幅白面公子哥儿的模样,穿了件有些皱巴的宝蓝衫子,但如今看不出油头粉面,只觉得十分憔悴落魄。 贾环不由道,“琏二哥这里好清静。” 贾琏如何不知他的意思,苦笑一声道,“好兄弟,你快别取笑我了,只管借我条绳子上吊也比这强呢!” 贾环忙道,“琏二哥怎么说这样的话?!这真是我失言了。” 贾琏摆摆手道,“环兄弟,哥哥知道你从小儿就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是当真能成大事的。如今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言废语,只开门见山便罢了。只要你现在肯拉哥哥一把,从今往后,我琏二就以环兄弟为马首是瞻!!” 贾环听音儿,并不像与邢夫人是一路的,因问,“这是怎么说的?若是为前一阵子的事,不是都过去了么?琏二哥还有什么可恼的?” 贾琏叹道,“哪里就那么容易呢。你原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亏空究竟有多么大….” 一面拉贾环坐了,顾不上端茶,一面道,“历年公中积攒的亏空就不必说了,单只娘娘省亲修大观园这一项,咱们家里就填进上百万两的银子进去,这些都是府里的,横竖摊出来不是我一人的事儿,最可恼的是先前底下那些奴才没个成算让人宰了肥羊,给我置的几个庄子铺子,买的都不是好时候儿,如今都赔了,又跟薛大兄弟搭伙儿做生意,也是赔的一干二净。那些利子钱,这些年我一星儿半点儿的影儿也没见,可恨前一阵子为了堵上府里的亏空,不但你嫂子的陪嫁放了进去,我的那些庄子铺子也赔着卖了,还拉了四、五万两的饥荒,外头的债主见天儿的来催,我又不敢让人知道,只求环兄弟帮衬哥哥一把,我死了也念你的好儿。” 贾环奇怪道,“不是说二太太和琏二嫂子的嫁妆只各收了一半么?琏二哥这里哪里就到你说的那个境地了?” 贾琏点点头道,“这原是老太太怜惜我们,好歹知道你嫂子给家里出了不少力,留给我们压底儿的东西,只是二太太….哼,你当她是无辜背了你嫂子的累么?这事只怕要翻过来才是正理,我那混账老婆固然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作死,二太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我们又找谁说理去?” 贾琏倒未避讳放利子钱的事,并说道,“如今告诉你也不妨,你听了就知道我是真心求你了。你当咱们家有那上百万的闲钱来修园子?那是得了个巧宗儿,一共弄来二百六十八万两银子,也有是银票的也有东西,二太太没让老太太知道,自己拿起来了一百万两,我们也拿了八十万两,剩下的钱才过了老太太那边的明路儿修的省亲别墅。” 贾环一听,就知道这说的是林妹妹家的钱了,又听贾琏继续道,“后来钱不够,陆陆续续又从我们这里添补进去三、四十万,也不光为修园子,还有家里一群祖宗们过活。后来光几个妹妹们进园子里住添置的新家具用物就不知道多少,二太太只跟尊佛似的什么也不动。另外的钱你嫂子还拿了些放了利,待事一发,连本儿也没回来。等到那钱的主人来要债,老太太为给人个交待,因此赔进了你嫂子的一半嫁妆,另老太太也贴了些自己的私房。二太太?二太太拿着修园子的帐本子,也说自己的钱添进了园子里头多少,又给宫里迎来送往的上下打点花了多少,又有娘娘在宫里赏人的与各位主子娘娘们打通关系的多少,照她的说法竟是一分没剩,你说她拿了一半的陪嫁才值多少?!” 贾环便道,“你哄我呢?不是说本钱拿回来了十之七八么?况二太太会这么弄,你们不会也学她,哪里就傻得真把自己掏空了?” 贾琏急得站起来道,“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而且十之七八之说,不过是往好里算,究竟还回来了不足六成,自然是交回公中的。再有前头这件事儿出在自己身上,难道不用我与你嫂子打点么?因此老太太留给你嫂子的那一半嫁妆也没留住,现今还差二万多两的缺儿,我们俩手里只剩下你嫂子陪嫁的两个庄子了,且不能动,一动王家的人便知道我们有事了。” 贾环拍手道,“正是如此!琏二嫂子怎么不去找二太太要些银子,她们可都是王家来的,还是亲姑侄呢!” 贾琏冷笑道,“你怎知没去呢?!” 贾环脸上一愣,假装叹道,“竟是如此么?….也太狠心了些。” 分卷阅读26 贾琏阴着脸道,“休要再提那个老货!可怜我那混账老婆,竟一心一意跟了她那么久,如今也知道了,也晚了。阖府现在皆仰仗娘娘,终究王家也是如此,我们又能怎么着。因此你道我为何先头儿气的要休了你嫂子,如今却也不怎么样了,原是我细想了想,究竟这里头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因见贾环笑起来,贾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笑什么,想是觉得你嫂子活该了。”贾环忙道不是,贾琏也不理他,自顾说,“我们两个原年纪轻轻的刚成亲,大太太与我们不亲,凤姐儿便觉得二太太好歹是姑妈,待我们又好,因此听了她的挑唆,离了正经老子娘,跑来跟她混。不管环兄弟你信不信,天地良心,当初凤姐儿放利子钱,真是为了贴补公中用度的,她又性子要强,被二太太说两句好话,推了两把,架上去就下不来了,也是后来看放利确实回来的快,这才猪油蒙了心,生了不该生的念头!!后来她跟我哭,我才知道缘故,我向来也不是那心细手紧的,因此她不告诉我,要我早知道,也就没有今日这一出了。只是这些话,我也就跟你说说罢了。” 贾环见他说的意切,虽有些也不是实话,比如他要早知道凤姐放利子钱,说就“没有今日这一出”,那可真是未必。因此想了想,笑道,“琏二哥如今看着倒是个明白人,又朝我张口一次,说不得我还真推不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着即便舍脸回王家借了钱来,不过是补上欠账,你们俩的积蓄却全没了,是不是?因此想从我这里找个安稳生财的路子,从头再来?” 贾琏忙点头道,“正是呢,我罗嗦了半天,就是为的环兄弟这句话。环兄弟究竟比我明白!” 贾环笑了笑,“这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知道,阖府盯着我那点生意的多了去了,就最近大太太还刚找了姨娘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琏二哥这事。” 贾琏一怔,苦笑道,“如今这境况,她哪还能想着我们呢?” 贾环便道,“我还是先回去想想,不过琏二哥放心,你今日这事,我说应下便应下了。” 本来贾环说要走,贾琏就有些变脸,如今听了才松了一口气,又向贾环作揖道,“环兄弟,凭你这句话,我们夫妻俩今后便随你差遣了,决不违命!” 一时二人谈完,贾琏又要留贾环用晚饭,贾环只说晚了不好出城,便带着墨砚走了。 次日午后,贾府里又来了个小厮儿送帖子,说,“今日老太太接了史大姑娘来,姑娘们和宝二爷又做得好诗,更约了明日史大姑娘做东道儿邀一社,特来给环三爷下帖子。” 墨砚听说了便道,“又要起社,还去酒楼里弄些干果儿点心带了去么?” 贾环笑道,“明日自然有人请吃好的,带那些干什么。”想了想又问,“酒楼里可有新鲜的大螃蟹没有?” 墨砚道,“如今正是吃螃蟹的时候,咱们那里什么没有,自然是有大螃蟹的。” 倒是青箫在一旁道,“使个人问问去才知道。” 过了半天,前去打探的人回来了禀道,“现有新鲜膏肥的大螃蟹,是咱们自己庄上的湖里出的,一个好使得顶六、七两沉,爷随想吃随捞就行,另还有冰冻运来的海蟹,不如湖蟹新鲜。” 贾环于是道,“那也方便的很,墨砚明日也不用在园子外头等着我,顺道去给龙四送个信儿,就说我后天….就后天吧,请他吃大螃蟹,问他得不得空儿,尽早告诉我一声。”墨砚从旁应下不提。 18 18、等闲人 ... 话说次日湘云做东道儿邀社,当晚如原著一般先被宝钗邀至蘅芜院安歇去,夜里两人灯下一同计议如何设东拟题,宝钗便劝了湘云一番她在家中并不自主的话,道,“探丫头原有环儿从背后出谋划策,且好吃好喝的果子酒食一概都是他从锦绣酒楼里弄来的,摆起来十分的好看体面,可惜你不在。今日也来不及找他了,不过我哥哥离的却近,‘我们当铺里有个伙计,他家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前儿送了几斤来。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前日姨娘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里赏桂花吃螃蟹,因为有事还没有请呢。你如今且把诗社别提起,只管普通一请。等他们散了,咱们有多少诗作不得的。我和我哥哥说,要几篓极肥极大的螃蟹来,再往铺子里取上几坛好酒,再备上四五桌果碟,岂不又省事又大家热闹了。’” 湘云听了十分合意,便欢喜的直赞宝钗考虑得周到,宝钗又解说了两句道,“我是一片真心为你的话。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小看了你,咱们两个就白好了。你若不多心,我就好叫他们办去的。” 又叫了一个婆子来吩咐了,让她出去给薛蟠送信儿要螃蟹酒食,两人继续商量了十二题的‎‌‍‎菊‌‍‌‎花‎‌诗,推敲一遍,一切妥贴,方才息灯安寝。 一宿无话,湘云次日一早至贾母房中请安,又请贾母等赏桂花。不过前一段贾府之事闹出来的时候,史侯府为避嫌一直并未让湘云过来,若不是此回听说宝玉等起诗社,湘云急了,宝玉又逼着贾母一定去接,她还实不知何时能过来荣府里头。 原因湘云不知究底,整件事上偶尔听说只言片语,也大多是暗指贾琏熙凤夫妇,皆与王夫人无关,湘云本是个心眼儿极实诚的丫头,自幼倒与凤姐也十分熟厚,因此那些话听了也不放在心上。兼昨夜与宝钗计议,商定要将众人都请至一起热闹热闹的话上,又一便请了薛姨妈及邢、王二位夫人,并凤姐儿李纨等人。 贾母听见要请王夫人,心里已有些不痛快,但宝玉、黛玉、宝钗及三春都在跟前坐着,他们姐妹们并不知道当时的龌龊事,因此实在不好拦,又恐宝玉多心,只好强笑道,“是你有兴头,须要扰了你这雅兴才是。只你二太太与凤姐儿两个这一阵身子都不大舒坦,你派人去知会一声儿,也不必非要请到。” 湘云笑道,“好歹薛姨妈是肯来的,二太太必也赏我这个面子。” 贾母奇道,“哦,你这么早已经去请了薛姨太太了?” 湘云忙把昨夜宝钗派人出去帮自己要螃蟹的事说了,又道,“因此一并使人请了薛姨妈了,薛姨妈也说许久未过来看看老太太,因此说了必定来的。” 贾母听完便看了宝钗一眼,向她笑道,“我知道你这孩子细致,没有想不到、做不好的。” 分卷阅读27 宝钗忙起身谦辞一番,笑道,“原也是看凤姐儿病的实在久了,珠大嫂子和探丫头虽也陪老太太说笑,终究没有她能闹腾,因此想着趁机叫她出来散散,说不定病好得快些,也早些回来陪老太太解闷儿。”话中并无一字提到王夫人。 宝玉也赞同笑道,“宝姐姐说的有道理,还是凤姐姐来了,老太太这里才十分热闹。” 正说着,贾环也到了,又与湘云厮见一番,贾母因此放下原先的话,又胡乱说笑了几句,便让众人散了。 至午,果然薛姨妈伴着几月未出房门的王夫人姗姗而来,贾母因问,“凤姐儿怎么不来?” 平儿忙从众人身后出来道,“老太太和史大姑娘雅兴,我们奶奶原咬牙也要过来的,只实在这些日子在床上躺的虚了,走一步晃三晃儿的,奶奶说她来了倒给姑娘们添麻烦,因此请老太太和史大姑娘千万恕个罪,等她过几日好了,亲自还一席给老太太、姑娘们赔罪。”说完又笑道,“我们奶奶还说,虽她不能来,派我来这里帮史大姑娘张罗一二,打打下手也是一样,我原比我们奶奶会干活儿得多呢。” 说的众人都笑道,“真真凤丫头不来也会说嘴,只教逗人发笑。” 贾环原不知道他来之前贾母房里那一出,后来又出来园子去看了看赵姨娘,并给贾琏放下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先用着,也未去看过凤姐,所以直到见了王夫人,才隐约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再看今日这赏桂花,薛家也算极花本钱了,那么大顶盖儿肥的螃蟹弄来了十几大篓子,不但预备给老太太王夫人薛姨妈和宝玉、黛玉、三春等人的足够,另外各人房里的丫头嬷嬷,乃至粗使婆子们,亦皆是人人有份,就在围绕着几株开的极好的桂花树旁那亭子里、山坡上,摆得满满当当,也有拿毡子铺在草地上,面前摆了张小矮几,席地坐着吃的,还有那各色的点心小菜弄来了好几大抬屉,一尺高的酒坛堆了十来坛。 湘云原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阵仗,因此也十分应付不来,一会儿下座来让人,一会儿又跟鸳鸯等大丫头的席上说笑几句,又出至外头,令人盛两盘子与赵姨娘周姨娘送去。平儿看她忙乱,便上来推她回座位道,“你快只管坐着吃吧,老太太那一桌儿有珠大奶奶,其他的丫头婆子们我替你照看,保管招待的她们好好儿的。回头散了你让人拿些螃蟹我带回去与我们奶奶吃了就完了。” 湘云这才仍入了席,又看王夫人站在贾母身边伺候,又要去让她,却被鸳鸯拉到她们那一桌子上,笑道,“姑娘好歹歇着吧,让我们这些丫头们也坐在这里安稳些。”,说着端了杯酒来敬她,琥珀也剥了个满黄的螃蟹,调好的姜汁醋递与她吃了,众人又说笑一阵。 贾母只吃了一只螃蟹便不吃了,一时小丫头端了水来洗过手,便向湘云笑道,“我知道你们后头还要作诗,我可不在这里耽误你们。况这里风大,我倒很不受用,因此先回去了,你们姐妹们顽吧。” 回头又嘱咐宝玉道:“别让你林妹妹多吃,她原身子弱,这东西也凉寒。”又对宝玉贾环道,“你们弟兄俩也别吃多了,那东西虽好吃,不是什么好的,吃多了肚子疼。” 宝玉与贾环忙答应着与湘云、李纨送出园外,邢夫人陪着回去了,薛姨妈与王夫人另去说话,因此众人将残席另摆,湘云又命人收拾了十个极大的螃蟹,让平儿带回去与凤姐吃。其余诸人玩了半日,便开始做诗。 贾环在一边闲看众美女作诗,也不觉得已知的情节无聊,到底众人一致评潇湘妃子的、和为前三榜,因此推潇湘妃子为魁。又听宝玉三人作了螃蟹诗,“众人看毕,都说宝钗这首是食螃蟹绝唱,这些小题目,原要寓大意才算是大才,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 宝钗因笑道,“这原是玩笑,看完了就算了。倒是我今日要预订下下次诗社的东道儿才好。” 贾环听了心思一转,想到她帮衬史湘云一回,就铺垫着将王夫人重新弄回了贾府众人的视线中,下次要做个东道儿,还不知会扯出什么妖蛾子,因此忙道,“蘅芜君怎么合我抢?咱们头回起社时不是说了,要上我的山庄里去游玩一回,如今这天正好不冷不热的,且我那里有山有水有花有树的,想做什么诗做不成?这可是原先就说下的,老太太那里也提过了。” 宝玉便抢先拍手笑道,“我本想下次我来做东儿,如今琅環庄主这么说,我竟直接不提了,就等着你的帖儿。” 贾环道,“只是我想着开头这两社太密了些,接着便又是初二,赶得太近,只怕做诗做的絮烦,因此我就用咱们上回议定好的,下月十六开社的正日子,请你们到山庄上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宝玉自不必说了,算上黛玉、湘云、三春及宝钗,倒有一大半对贾环的山庄十分好奇向往的,因此纷纷附议,宝钗只得做罢。 一时贾环别过众人,满怀心事的出了园子,却见墨砚已经回来了,正背着身儿望向夹道一头,贾环出来的时候,恍惚只看见个棕衣人影儿,一晃就不见了。 贾环因笑道,“你张望什么呢?” 墨砚想是十分出神,因此竟被唬了一跳,慌忙回身道,“爷走路也没个声响儿,唬死我了!” 贾环笑道,“是你有事儿呢,袖子里藏的什么?别攥了,我都看见了!” 墨砚十分尴尬,遮遮掩掩的拿出个水青色的荷包儿来,笑道,“不过他们给了个荷包,没什么稀罕的。” 贾环见那个荷包上头并不是什么好料子制的,缝的两只蝴蝶也实在不怎么样,也没与一般荷包似的打上络子挂在上头,不过坠了两颗碎流苏头儿,因此奇道,“这比秀云锦月弄的差远了去了,谁给你的,怎么好意思送人呢?” 贾环原意是玩笑的话,谁知墨砚结结巴巴辩道,“这是头…头一回….缝的,就给了我,好歹的…也是份心意。” 贾环只当他不好意思,便笑了笑,没再往下问。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的很不顺手,但是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不能从这里把贾环拐上“歧路”,那大概就真的要兄弟知己情谊到END了。 19 19、醉花荫 ... 却说贾环回到山庄,不稍多时,就快马跑来了个精壮汉子来求见,道,“我家主人说多谢环三爷的美意,明日必得 分卷阅读28 空儿过来。” 贾环见龙四那边约好了,就使人告诉庄子上,吩咐明日一早送几篓子好螃蟹过来,只要个儿大团脐的母子。 原本今日宝钗让薛蟠弄进来的螃蟹也不错,只他坐在席上对着贾母、及邢、王、薛三位夫人,吃得不自在,又因贾母兴致不高,坐了片刻就走了,因此倒让他和宝玉一通跑腿,实也才吃了一只螃蟹。 灶上的徐娘子见了这么多的肥蟹,不由喜道,“今年这些螃蟹竟好,个个儿的满壳儿蟹黄,爷没去过南边儿大约不知道,我们那里的人最会做螃蟹了,尤其这湖蟹,其实吃的就是里面的蟹黄蟹膏,把螃蟹拿起来对着阳光一看,中间对称的两团黑黑的影子就是。你看这几只里面的蟹黄都这么多。如今弄这么多蟹子,是想怎么吃呢?” 贾环便道,“我就知道蒸着吃,或者做蟹黄包儿,还能弄成什么呢?你尽管随意做就行,另搭配几个吃螃蟹吃的小菜来。再多煮些螃蟹,你们也都吃一点。” 徐娘子答应着去了,晌午时便整治出了一桌螃蟹宴,除了贾环说的蒸螃蟹,蟹黄汤包,还有蟹粉狮子头、蟹黄豆腐,芙蓉蟹丸,桂花蟹羹四样,又有碧螺虾仁、眉炸梅卷,香菇菜心、鸡油笋丝四样配菜。 龙四原是什么龙肝凤胆都尝过的人,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多种以蟹为主的菜色一起上来,不由向贾环笑道,“我看你对诸事都上心,似乎什么都想碰一碰,其实最上心的还是吃。不但外头你最喜欢摆弄的就是锦绣酒楼,连那些西洋玩意儿都放进去,家里还专门置了灶上娘子,又挖空了心思从南方弄些稀奇古怪的吃的来,也好在你会挣,不然手里的钱还不够你吃的呢!” 贾环笑道,“民以食为天,我这样儿又有什么不好?况还回回想着你,有什么新鲜的好吃的,少了你的份儿了?” 龙四瞧着他微微一笑,点头道,“是,我本十分承你的情的。”又让随从上了两坛酒,笑道,“吃螃蟹,就需得烫了滚热的酒来伴着才好,也不会将寒气积在腑内,这两坛酒原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酒,普天下只得二十八坛,今日我特意带来,为你助兴。” 贾环看只凭那两只坛子,就是一对线条优美的青花瓷罐儿,上面的花果缠枝图案描画的十分细腻均匀,若能传到后世,说不得又是一对天价古玩瓷器,因此眼前一亮,道,“这两个酒坛子喝完了给我留下,我要收着摆起来。” 龙四好笑道,“这是什么宝贝呢?也值当你摆。难道你这里还少摆的物件不成?” 贾环也不理他,一会儿热酒烫了上来,斟满杯中,看似粘稠流动的黄金,闻起来却瞬时就自周遭儿浮动起一片馥郁的甜香,又一点不觉的刺鼻,贾环惊讶道,“咦,这酒真香。” 龙四自得的一笑,“这酒里也有葡萄,却比你弄回来的葡萄酒如何?” 贾环就道,“古人曾有诗说‘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可见咱们也是从很早的时候就有美酒,只是如今流传下来的不多,倒让西洋那边成了葡萄酒的起源之地。若论源远流长,他们的东西自然比不上咱们。可也有许多新鲜东西罢了,也不能一概而论。” 说着两人干了一杯,又吃螃蟹,贾环原不是贪杯之人,今次实爱那琼浆化在舌尖的味道,又尝着香香甜甜的如同花露一般,一时不以为意,慢慢的却喝了许多。 龙四只笑陪着他喝,待两人喝了有大半坛的时候,便拉住贾环道,“还想吃点什么,梅卷要不要?” 贾环只觉得仿佛被包裹在一团软软的棉花团里,浑身暖洋洋的,动也不想动,其实已经坐不住了,不觉半边身子靠在龙四身上,摇头道,“不吃了,再喝一杯酒。” 龙四将他扶在自己膝上坐好,此时院子里的人都让贾环遣走吃螃蟹去了,单只龙四的两个随从护卫站在后头,这两人全程只垂首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花儿似的。 龙四按着贾环去够酒壶的手道,“已经喝了小半坛了,从来都没喝过这么多。” 贾环两腮绯红,一双眼睛却亮的动人,望着他软软的道,“再喝一杯。” 龙四深深吸了口气,半晌才吐出来,叹道,“你还这么小….” 贾环已听不大懂了,只看着他笑,龙四只好道,“那就喝最后一杯。” 伸手在那如玉的脸颊上细细摩挲了几下,究竟觉得不足,只是龙四的心性何等沉定,心知此时并不是时候,因此已将鼻尖挨到了贾环的鼻尖上,硬生生的又克制住,伸手倒了杯酒喂他喝了。 贾环心满意足的靠在龙四怀里,听龙四笑道,“只顾喝酒了,上次你说要弄水泥,也没顾上给我细讲讲,那是做什么的?” 贾环眨眨眼道,“水泥么?做什么的?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的。” 他这话说的极其缓慢,声调又软,可见是醉了,又跟那些醉了就大舌头的人不大一样,因此龙四逗他道,“是什么事?” 贾环歪头想了想,道,“修河堤。” 龙四一怔,不由问道,“修什么河堤?” 贾环道,“黄河,五年一泛,该好好修修。等修好了,我才要凭这个功劳向你讨个诰命。” 龙四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什么诰命?你的夫人的诰命?” 贾环半晌才缓缓的摇摇头,道,“给我姨娘,就从此放心了,再没旁人能欺负了她去,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不过你要是不给,也没关系。”又颇为忸怩的脸红道,“不封也没关系,修河堤,是为了两岸百姓,原也不应该拿出来说。” 龙四不觉的搂紧了他几分问,“你有什么把握能修出不让黄河泛滥的河堤呢?” 贾环仰头望着他理所当然道,“水泥啊….” 龙四还是不解水泥是什么,不过大约猜到又是贾环想弄的什么稀奇东西罢了,因此也不再问,恐他说多了话呕酒,便抱起他去书房里躺下,又命人熬了醒酒汤来,喂他喝下。 只这一回贾环却喝得比上次多多了,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起身,起来后觉得头沉乎乎的,不由埋怨无论再好的酒,喝多了总要上头。又想起来昨天自己恍惚亲亲密密的坐在龙四怀里,两个人还一起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因此叫了墨砚、青箫来问道,“你们俩昨天躲起来吃螃蟹吃的倒痛快,也不来管我,只教人家把我灌醉了呢!” 墨砚笑 分卷阅读29 嘻嘻道,“明明爷昨天还那么大方,跟我们说尽吃管够,不够再去庄上要去,今日又来嫌我们。” 青箫也道,“龙四爷原也不是外人。” 贾环被噎的无话,还不死心的问,“你们昨天究竟看没看见我是怎么醉的?我想着我喝的也并没多少。” 墨砚道,“小的们吃完了回来时爷已经喝了醒酒汤在书房里间睡着了,龙四爷在外间写了一会儿字,看着倒像是一首诗,不过龙四爷嫌不好,写完又给烧了。” 贾环忙问道,“看见写的什么没?” 墨砚挠头道,“不过一句半句的,好像是什么‘夭夭桃李花,灼灼其华’什么的字。” 以贾环的平平诗才,自然没听过这是什么诗,不过以为龙四写的是诗经桃夭,墨砚记错了,于是笑骂道,“叫你们平时好好读书,总当耳旁风,如今正经事也用不上,快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墨砚与青箫双双出了书房,这才问道,“咱们真不把爷抱着龙四爷唱曲儿的事告诉他么?” 青箫一脸淡定道,“这值当说什么,况龙四爷也说唱的挺好听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没得臊着爷。”墨砚觉得有理,两人便出了院子各干各的去不提。 贾环一时静了下来,看按自己的发展计划,到了水泥这一项的研究日程上,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跟龙四说了没,便派了人去问,回来的人道“龙四爷说知道了,按老规矩办就是。” 老规矩就是龙四同意投资,还按原先的比例,因此贾环又开始建水泥作坊。不过杨雄去了蜀川还没回来,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干活是一把好手,东奔西跑也不怕累,只是心思十分憨厚,看性子倒真不像是赵姨娘的兄弟。贾环因此把赵国基放在锦绣阁的后勤物料管理那里,又不用多少心思,只要认真敬业就能管的很好。 其他杨雄带起来的人各有各的差事,一时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来,贾环忽然拍手一想,原还有个贾琏等着自己回话,把这件事交给他盯着也不错。等将来水泥厂投产之后,这个属于硬商品,在短时期内一般百姓还用不着,基本会先应用于一些大规模的国家级工程,贾琏恰跟官府中人打交道极有一套,只要监管得当,由他来出任水泥厂负责人是极好的。 由此定了主意,贾环又调了个龙四手下派过来的人给贾琏当副手,将贾琏与那个张管事叫到锦绣酒楼中议定,先让他们去招兵买马,然后按他写出来的配方工序实验制造水泥。 原本贾琏在家中等的已有些心焦了,虽只有几天工夫,却让他十分度日如年,因此一听贾环招呼,立刻就赶了过去。 只是他听见是弄什么“泥”作坊,便觉得没什么大弄头,有些灰心,那位张管事见他不明白,便劝道,“琏二爷竟犯糊涂了不成?这东西若弄出来,便是用来修堤架桥铺路的,事关民生,朝廷还不得大把大把的拨银子,这竟是座金山银山,环三爷如此向着咱们,你还不知足?” 贾琏怀疑道,“修堤修桥那样的大事,朝廷岂能轻信咱们?且万一不成,岂不成了朝廷的罪人?” 张管事便道,“琏二爷想是不知道我们环三爷的本事呢,就小人这几年冷眼看着,环三爷每做一件事都是有其深意,即便当时看不出来,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二三年,也能看出是大有用处,只说荟萃馆这一件,开始又赔地方又赔笔墨,后来还赔人力纸张弄什么交流文刊,七天一出,印了配往各地的荟萃分馆。原先众人都觉得虽赚了好名儿,终究是赔钱的买卖,谁知如今荟萃馆遍及四方诸城,如同一张巨网张开,且网内有都是些识文认字的读书人,一旦有什么事,只消从一处放出消息,顷刻间便举国皆知,此是何等的能量,就连….就连锦绣阁的另外那位主子,也是极佩服的。” 贾琏也不是不知其中的道理,因此一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叹道,“可笑我竟是井底之蛙了,从今往后我竟什么也不问,只办好自己的差事便罢,还望张先生多多指点。” 两人私下里一通攀谈细谋,皆打定主意要办好贾环的交托,正好贾政又不在,贾赦素来不大管贾琏,只有事的时候才叫过去,因此贾琏倒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那过去走马调花的混事儿一概抛开,一心扑在了水泥作坊上。 20 20、议山亭 ... 大青朝原地广人稀,人力成本又低,因此贾环把水泥研究作坊和水泥厂的建址选在出了京畿往西的一片荒凉地带上,一时半会儿并不妨会扰到百姓安居。 日子转眼到了十五,贾环又回去荣府里请安,顺便请贾母及家中诸位姐妹去他的琅環山庄里游玩一二,贾母十分高兴,笑道,“我还想着这事呢,就在这里等着你来说,谁知竟叫我和你哥哥姐姐们等了这么长时候。” 贾环便笑道,“我的错,凭老太太怎么罚呢,要不明日一天不够,就在山庄里多闹上几日?” 说的众人大笑,贾母乐得抹眼睛道,“你这捉嘴的小猴儿,也不说可怜你这些姐姐们平日里没个去处,偶时到你那里逛逛,也不算到外头去。” 贾环道,“见天去也使得,只是我住的那里穷乡僻壤的,比不得城里好。” 探春便笑道,“了不得了,可见是欺负我们没出去过的,竟不知西山那边几时成了穷乡僻壤的地儿,想来那些什么王公、什么大臣们的别院,也都是修在穷乡僻壤的呢,只我们是普通人家,也就住在城里罢了。” 李纨笑道,“你们听听三丫头这嘴,竟活脱脱又是一个凤姐儿,真教编排的人没话可说。” 贾环又向贾母笑道,“既是去逛一回,我想着不妨把二太太和琏二嫂子及两位姨娘一并请去,她们也轻易不大出门的,趁着如今的好时候儿,一块儿出去玩玩。” 贾母先听说到王夫人时还有些不解,见贾环又提到两位姨娘,哪里还猜不到贾环的意思,论规矩贾府里的这些姨娘们平时并没什么体面,不过因为贾环得了探花,又是赵姨娘养的,因此这几年众人皆将赵姨娘高看了一眼,那些打帘子、捧盆捧饭的活儿自不用她来干了,只不过年节下时站在王夫人身边应个景儿。 贾母心中其实和贾政是一个心思的,既担心贾环起来压了宝玉这个嫡子宝贝的风头,又恐为了宝玉压制贾环,让这个孩子寒了心,只怕将来不肯为府里出力。两难间又想起来王夫人是那个样 分卷阅读30 子,说不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和两个玉儿还要仰靠贾环,因此心中略微一忖,便笑道,“这是你的孝心,让鸳鸯去告诉她们一声便是了。” 一时鸳鸯回来,笑回道,“已告诉了二太太、琏二奶奶和两位姨娘了,都说必要扰了环哥儿的兴头的。” 众人又说了几句,一起从贾母房里出来,宝玉又邀贾环去怡红院中说话,非要与他商议商议明日起社的题目。贾环就道,“你是去过的,看那里可有什么值得一咏的,也别老是咏花草了,我想着东边山头上那个绿湖亭离得近,我让人早安排好,到时咱们上那里坐着赏景作诗,岂不有趣?” 宝玉拍手赞道,“这些姐姐妹妹都不曾爬过什么山,我记着那里路上也近,并走不了多远,且没什么人,果然是个好去处。今年重阳也没顾上登高望远的,可拿这回补上了。” 贾环另又问了宝玉、黛玉湘云宝钗等爱吃何种口味,倒引得宝玉说了一堆。不一会儿,却见探春房里的侍书进来道,“环三爷得不得空儿?我们姑娘有事相烦呢。” 宝玉这才作罢,让贾环去了秋爽斋,恰看见黛玉也在探春那里。探春一见贾环就笑道,“是你林姐姐有事烦你,才这么请了你来的。” 贾环便看了看黛玉,笑说,“凭什么大事儿的,找个小丫头吩咐一声便完了,哪里还用郡主姐姐亲自吩咐?” 探春也道,“我还不是这么说,她非说要当面说与你才不失礼。” 黛玉方向贾环笑道,“原先时多蒙照顾,事事想着我,我总也没当面道声谢。” 贾环忙道,“郡主姐姐别客气,如今你品阶比我大,也想着照顾我就是了。” 黛玉便笑道,“你原比我们都强,哪还用我们照顾你,倒是我们还要烦你才是。” 贾环笑了笑,这才问,“是什么事,林姐姐只管告诉我办去。” 黛玉便让紫鹃拿过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来,道,“我想着你每年过年时都让人送给我的那些燕窝,颜色金黄澄澄的,吃起来味道也周正,府里存的和外面买的都不如那些好,因此还想叫你帮我弄些来。我这身体,一时四季的倒离不了燕窝,先时吃穿用度,又全都是花费府里的,很不愿给老太太添麻烦,如今幸得皇太后及太妃干娘垂怜,给我拨了份郡主的俸禄不说,又知道有我父母的一部分银子早存在那边,每月都派人送些给我,所以手里竟十分宽裕,就想着自己弄些来吃,老太太谁的,一应还不让她们知道的。” 贾环忙推道,“这点小事,哪里用林姐姐这样巴巴儿的拿钱出来,既是想吃燕窝,我不过让人每月送些进来罢了。” 黛玉忙道,“我就是怕你这么说,所以才一定当面和你说。纵使咱们姊弟情分再好,也没有这样朝你要东西的,显得我成什么人了。若不是我使人到处都寻不着那种燕窝,这事也再不告诉你的。” 贾环笑道,“那也没有要自家亲戚的钱的道理,且你隔三五天的吃一碗,又能吃几两呢。”说着怎么也不肯收,两人倒相互推让了许久,探春眼见黛玉执意,就劝贾环道,“要不环儿就把钱收下吧,不为别的,只看园里还有宝姐姐和湘云,倘或知道了也不好。” 黛玉亦道,“就是这个话,且宫里的娘娘又是你的正经姐姐,若让舅母知道,她岂不多心。” 贾环无法,只得把银子拿起来,道,“那就这么着吧,只是这些钱好够买一二年的燕窝使得,我且先收下。” 说得黛玉探春倒又笑了,贾环道,“其实除了燕窝,林姐姐每日里煮些牛乳来喝也使得,那东西最能助人强健体质,比喝参茶还强些。” 黛玉小时候在家里也喝过牛奶,听了不由有些皱眉,“那种东西怪膻的,我向来喝不大惯。” 贾环笑道,“用干杏仁儿打成碎沫子,煮牛乳的时候放上一点进去就不膻了,煮出来还可放些砂糖,天天儿的喝还能美白皮肤。在京城南边儿有个柳家庄,里头养了好几只从南边儿弄来的水牛,那里产的水牛奶就十分的好,林姐姐不妨也叫人去弄些来尝尝。” 后世的时候有的人说其实中国人的体质不大适合喝牛奶,营养不像外国人吸收的那么好,不过贾环自己喝着还行,以前冬天订上几个月的鲜奶,一冬天都不大容易感冒。 南方的水牛奶原本就是世界几大高品质的奶源之一,何况现在大青没什么工业污染的绿色纯天然环境。那个柳家庄其实也是贾环的庄子,平时把从南方运来的那些水牛当奶牛养着,如今锦绣酒楼里的奶油点心的原料,就全都是从那个庄子上出的。 从探春处说完话出来,贾环推说还要回山庄上准备准备,用完了晌饭便出了内院,在二门上扫了一眼,却并没看见墨砚,又走到角门那边,方看见他正跟贾琏手底下的胜儿一道,在街上送一个老婆子小孩儿上马车走了。 旁边还一个婆子对那老婆子道,“姥姥今次来的实在不巧,我们奶奶才搬了院子还没安顿下,且等下回再来吧,必能见着的。” 一时马车走远了,三个人回过身来见了贾环,胜儿与那婆子忙上来见礼,墨砚十分殷勤的凑上来道,“爷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原以为还要上姨娘那里去一趟呢。” 贾环笑道,“我不早出来,也不知道你四处的晃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墨砚道,“不知哪里来了个刘姥姥,我见胜儿与这位嫂子一道送出来,就帮他们叫了辆马车。” 贾环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位就是刘姥姥与板儿,不过现在凤姐儿不管家了,也不知这位刘姥姥还有没有机会进大观园里一游。又想起刚才那婆子的话,问道,“才刚听你说你们奶奶搬了院子,是怎么回事儿?” 那婆子笑道,“环三爷不住家里头住,怪道见问。我们琏二爷与二奶奶原先就是为了帮着二太太管家,因此搬到这边院子里来的,如今二奶奶病了这么大一阵子,想来还不知道养到什么时候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况珠大奶奶与三姑娘就管的很好,因此我们奶奶前天禀过了老太太,还回了大太太那边的院子里去,大太太那边原也需要我们奶奶服侍的。” 贾环点点头,“怪不得你们从这个门儿出来。” 那婆子接着道,“因老太太点了头,又看昨日就是好日子,所以直接搬了,却正碰上这位姥姥来,因上回来时见过的是我们奶奶,今回来了也认不得别人, 分卷阅读31 底下的人不懂事,竟又领着到我们那边去了,我们奶奶说也不必惊动珠大奶奶,让平儿姑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打发她先回去了。” 贾环又见胜儿垂手站在墨砚身边,少不得问他贾琏近日如何,胜儿便道,“琏二爷忙的很,整天的不着家。让二奶奶惦记的很,常常使人来书房问回来了没有。” 待贾环与墨砚出了门骑上马,他还一直跟着送到街上,两只眼睛只盯着墨砚,墨砚只好落在后面,低声道,“你快回去吧,过几日我还来看你。” 胜儿这才笑了笑站住了脚,看墨砚追上贾环远远的去了。 21 21、纷逐利 ... 到次日一早,山庄上下早已齐备,只等贾母等至,又因来的都是女眷,贾环就把那些管事小厮儿都放了假,只留几个手脚伶俐的在门房上当值,其余丫环婆子们却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远远看见几辆马车过来,正是贾府的宝盖车,贾环忙迎了贾母等下车,众人一看那轩阔的山庄门墙,便叹道,“果然好气派,比咱们家的大观园只不差的。” 将贾母王夫人等迎至中间庭院的厅房中坐下,秀云锦月便上来指挥小丫头们上茶,又给各位太太奶奶姑娘请安,贾母见赵姨娘与周姨娘站在丫环婆子那里,于是笑道,“你们难得出来一回,且去自在去吧,不必陪在这里,让那些丫头们伺候就行。” 秀云又忙把两位姨娘请到偏厅中去奉茶,贾母笑赞道,“我看这个丫头行动倒与宝玉房里的袭人仿佛似的,十分利索又大方,是个好的。” 袭人这回也被宝玉带着来了,此时正在外头倒没听见,王夫人笑道,“袭人原是从老太太手底下调-教出来的,自然是好的,要不怎么给了宝玉呢。” 贾母听了道,“他们兄弟姐妹们身边原都是我看着十分中意的丫头,也不独一个袭人给了宝玉。只环儿年纪小,当时未拨给他,如今也齐全了。” 贾环少不得忍笑道,“老太太、太太略坐一坐吃点茶,一会儿移步院子,我专门请了个耍百戏的小杂戏班,看着逗一个乐儿罢了,今日倒没有叫正经的戏班子。” 贾母也不理王夫人,只向贾环笑道,“咱们园子里就有戏听,见天听也怪腻的,看看杂耍好,你哥哥姐姐们必是没大见过那些玩意儿。” 贾环道,“老太太说的是,我就是为着看他们手底下的活儿耍的漂亮,这才特特的叫了来给老太太、太太和哥哥姐姐们新鲜新鲜。再一件儿,出了山庄东边儿有个小亭子,修在座山头上,却是一处观景的妙处,站在里头把门口那湖和周围一片山林看的清清楚楚的,老太太若愿意走动,到那上头瞧瞧也不错,路并不十分远。” 贾母因年纪大了,倒不喜爬山登高这样的活动,摇头道,“我们只在你这庄子里,外头的湖边上逛逛便罢了,想要爬山看亭子,你带着你哥哥姐姐和嫂子们去吧,” 凤姐与李纨忙笑道,“他们爱爬山看景儿,少不得又要作诗写字的,我们去了做什么呢,不如陪老太太在这周围逛逛。” 贾环见凤姐儿几个月不见人,如今看着十分的消瘦,原先身上的华丽装扮也一应全无,虽还是一件鲜亮的桃红衣裳,头上的钗环却少得多了,独一根看着富贵的金簪,还是贾环上次给她和李纨一人送的一件的那支,幸而李纨在打扮上头素也简单,因此倒显不出什么来。 一时外头的百戏班子准备好,众人又移到院子的廊下坐了,看那耍魔术变手绢花朵儿的、抹了脸喷火的,驯鹦鹉叼东西,猴儿娶亲等诸多节目不一而足,那女师傅还专门让一只穿大红袍服的猴儿双爪举着一只大桃子一扭一扭的给坐在正中的贾母献上去,笑得贾母前仰后合,宝玉在贾母怀里直打跌,黛玉也笑得俯在游廊的栏杆上直不起身来,探春拿手点着贾环,只笑说不出话来…… 还有那些站在旁边的丫环婆子手里拿着铜钱、银馃子和金馃子,众人看那鹦鹉表演叼宝的节目,湘云等见那鹦鹉只认着金馃子,竟是十分的知道贵贱,便笑骂道,“这小畜生倒精明,只会捡金的,银的铜的看都不看一眼!” 贾母笑得直抹眼睛道,“难为怎么驯出来的,可见是花了心思了。”一叠声儿叫人看赏,旁边早备好的婆子就忙把那百戏班主拿下来的竹簸箩里放满了碎银钱。 另那些丫环婆子们在庭院里少不得看见一两个玉石的水龙头,原先在山庄里用熟了的小丫头就得意洋洋的给她们演示,一拧就出水,引得众人又惊又笑。 晌饭时贾环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叫来了锦绣酒楼里的两位大师傅在厨房里头做的招牌菜,徐娘子还弄了几道淮扬风味的菜色,贾母吃了便对宝玉等叹道,“有十分的南边的风味儿了,你们大约吃不出来,我与玉儿是知道的。” 凤姐儿虽比先前沉寂少话,察言观色的本事却还十足,见贾母与黛玉皆有黯色,忙笑道,“这也是环兄弟的孝心,可怜我们都是没福的,今日竟头一回吃,才知道南边儿的饭菜这么香,倒羡慕老太太和林妹妹已吃了那么多年了。” 说的贾母撑不住笑道,“满桌子就你是个馋嘴的,如今快别丢人,让环儿再弄一盒子给你捎家里去罢。” 凤姐儿笑道,“我原就有这么个想头,只不好意思说出来,如今老祖宗替我说出来了,竟省了我的事儿了!” 贾环笑道,“捎回去哪有在趁热吃的好,且后头还有呢,可别现在吃饱了,一会儿更好的吃不下了。” 果然饭后又上了许多样儿饭后甜点,也有水果慕斯,也有各种口味儿布丁,也有巧克力奶油蛋糕和蛋挞及贾环十分爱惜的松露巧克力,独这个只端出了一小碟儿,不过贾母、王夫人、凤姐宝玉黛玉等一人吃了一颗罢了。 宝玉知道这些就是锦绣酒楼里十分有名的西洋点心,因此每样一口得吃不够道,“这西洋人竟真真的厉害,怎么把牛乳弄成这样的奶油的呢,还有这布丁,倒像是咱们的凉粉儿,只是比凉粉儿好吃多了。” 宝钗笑道,“这些点心甜甜软软的,原是大人小孩儿都爱吃的,如今看来还是那些西洋菜没上,已经十分的不凡,怪道锦绣酒楼如今是京城里的独一家儿,再没别处能比上的呢。这些东西,便是上进的也够精巧了。” 王夫人听了,不由叹了口气,向贾环道,“你宝姐姐这话说到我心里 分卷阅读32 了,可惜这些巴巴儿从西洋弄来的新奇玩意儿,也不知娘娘在宫里能不能尝到,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被送到那见不着的去处儿,如今这做娘的想让她尝尝鲜,却也这么难了!”说着捏起帕子擦起泪来,众人一时不知所以,尽皆默然。 贾环一眼便看出王夫人与宝钗有些一唱一和的意思,又见提到元春,不知是什么伏笔,便不说话,凤姐儿如今把诸事都抛开了,也看出其中深意,望了贾母一眼也不吭声,只有三春及宝玉、宝钗忙上去劝,宝玉道,“如今初一十五也是准许外眷前去请安探视的,太太果想让娘娘尝尝这些鲜物儿,不妨让环儿弄些来,太太去请安时给娘娘进献上去,也不麻烦呢。” 贾环一听宝玉这话就知道要糟,果然听王夫人哭道,“要是好好儿的在家里头,凭什么好的给她弄不来呢,谁知到了那里头有多少的规矩,你们姐妹们用着锦绣阁的好钗环好香膏,她却哪里能随便用的呢。殊不知那皇宫里头定例多么严,便是有了什么好东西,皇太后皇后娘娘太妃们没有的,她哪里就敢用了。” 宝钗忙道,“姨妈别急,究竟想孝敬娘娘,也不是不能把东西光明正大的递进去,无论衣裳首饰或是香膏水粉的,就是吃的也使得。” 王夫人看了宝钗一眼道,“我的儿,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即便每每多送几份进去,让娘娘上进给太后皇后或其他贵人,这终究不是长法儿,那些东西都不便宜,哪里就能那么随便送人的呢?”又一指贾环道,“你环兄弟虽是里头有份子,也没有次次仗着他的面子去占人家便宜的道理。” 宝钗笑道,“并不是姨妈说的这个意思,我是想着。原先我们家里也是经办着皇商的差事的,现如今虽我父亲去了,差事给了族里的叔伯们,总也是自家亲戚,他们原办的就是替皇家采买的活计,如今且让我哥哥去找找他们,将那锦绣阁里十分好的衣裳首饰、香膏霜儿粉儿的,及那些好吃的好喝的,一并放进皇家采办的单子里,那不就成了皇宫里的正经定例?娘娘贵为贵妃,天天月月必是能得一份的,既全了老太太、太太对娘娘的心意,又能让锦绣阁直接跟皇家做上生意,这定是稳赚不赔的,岂不一举两得?” 宝钗说完,又望着贾环笑道,“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一个想头儿罢了,外头的生意上我原也不懂,想来环兄弟是明白的。” 贾环自然明白宝钗的意思,只是这些话听着好听,又说什么让薛蟠去找薛家的叔伯,使锦绣阁直接与皇家做上生意,先不说这期间,薛家在中间有可能以次充好的转手,单抽成这一块儿,若贾环没有自己的底牌,他就够不上跟内务府直接对话的资格,只能任薛家宰割。 想来王夫人、薛蟠他们见锦绣阁迟迟没有发展皇室采办这条线儿,还以为是锦绣阁这边没有门路,于是现在跳出来充当牵线人,想着从中吃好处,只他们大概再想不到,锦绣阁本是当今皇帝当成了自己的小金库的,一旦列为皇家采办,那就等于把一部分利润分给了内务府,龙四岂会答应。 贾环还未及说话,王夫人便向他道,“果真若能如此,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环儿那一位合伙儿人,愿是不愿意如此?” 贾环冷笑道,“我竟直接说,不用问,他一定是不答应的,他又不是没有路子,要弄早弄了,还会等到这个时候?!” 王夫人不由皱了皱眉,道,“或者一时没想到,又或者他有什么顾虑,这也是有的。倒不如下月初一我去宫里给娘娘请安,顺便将此事一提,让娘娘与内务府里的人知会一声,也省得内务府里那帮人仗势借机压价儿抽利,你那朋友虽也是皇亲,说不得也是不愿受这帮小人的气。” 贾母听到这里,放下筷子斥道,“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当的跟娘娘一说。你不用去问,环儿将今日的点心备上一大份,另再挑几件宫中得用的首饰水粉,一并包好了,下月初一我派人给娘娘进上去,环儿回头去鸳鸯那里支钱,这钱也不必走公中,就从我的私房里出!” 王夫人被贾母这一通发落,顿时面上无光,只掩面哭道,“娘们儿们统共才能见几面呢,我只恨不得陪她去了….” 一边凤姐儿使个眼色,宝玉贾环忙带着黛玉湘云及三春出去了,宝钗无法,也只得撇了王夫人,与姐妹们一同出了山庄,往贾环说的绿湖亭那里去。 22 22、求心知 ... 贾环随宝黛、宝钗及湘云,还有三春姊妹一路上山,早有贾府里带出来的婆子们,还有山庄里的婆子丫环一路打扫好了,并不见一坎一坑的磕绊处,她们提前过去,也是为提早警示生人的意思。 西山脚下这一片宅府大院,除了贾环在此常住,其他大部分房子的主人不过有闲趣时才来少居时日,平时只留几个仆从在这里看屋子,即便恰好出门碰上,这些大户人家的仆人也都谨慎知礼,因此远远望见一群丫鬟婆子,中间簇拥着几个朱环玉鬓衣裳富丽的小姐公子,皆忙不迭的闪避到一边去了。 待至山亭上,转身回望来时之路,一片翠绿金黄的浓郁颜色覆山遍野,正是一派金秋气爽的灿烂景象,再入亭中向前远眺,山脚下错落有致的山庄楼阁、绿树红墙,莫不将轮廓看的清清楚楚,山脚下的一泊绿湖,亦反射着粼粼波光。 众姐妹平时难得见此疏朗宽阔的自然风光,一时纷纷被迷住了,探春道,“这才是真正天地美景,又岂是咱们家的小小一方园子比得了的,只可恨我不能天天对着此景,实为可叹。” 湘云在一旁高声笑道,“如今我辈揽景入怀,正该放兴吟咏一番,方不负此间胜景,也不枉咱们辛辛苦苦爬上来一场,蕉下客却还想天天相对,可见贪心不足。还不速速取些果汁来与我等解渴,吃饱喝足了好做诗!!” 众人都笑道,“偏她要扮那豪客狂士,且看一会儿做出诗来如何。” 贾环忙命丫环给众人把从山庄里带上来的各色鲜榨果汁斟上来,又在亭子里摆满小吃干果,让一众女孩儿们补充下爬山消耗的体力。然后才把本次起社的规矩说了,每人限题山景两首,不拘细节,想题山林黄叶也好,山下湖光也罢,写如今众人坐的这绿湖亭也罢,并不限韵律格式。 黛玉等人都是头一回见到外头的山野自然景色,一时无不有千万锦词绣句想抒发出来,就连年纪最小的惜春也喜道,“可惜没带笔墨颜色过来 分卷阅读33 ,不然定要描画上几笔。” 贾环因心中有事,不免有些走神,却见一晃神的功夫,宝玉及众姐妹都做完了诗写好,由迎春惜春一一摆开评次,又被众人拉过去评判一回,只是这一社,唯属性格最开朗的湘云所作意境最高,两首、写的极好,被一致推为榜首。 另虽有宝玉湘云探春等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见金乌西坠,天色已不大早,贾母也派了鸳鸯上来寻众人下山回府,宝玉只得再三央了贾环道,“下一回我来起社,到时还借你这地方行不行?咱们还在这里赏景吟诗多好呢!” 湘云探春听了固然愿意,心里也知道贾母必不允的,鸳鸯在一旁笑道,“你们这诗社半月一回,这景儿可等不到那时候呢,如今天就渐渐的凉了,山上又比底下冷些,不说半个月,再七八天就冷得姑娘们上不了山,宝二爷倒是想想姑娘们受不受得住呢?!” 宝玉忙一拍额道,“可是我竟光想着跟姐妹们一道欣赏景色,却忘了这一节,林妹妹今日吹了半天的山风,回去可要热热的喝些茶才好,咱们赶紧下山吧。” 黛玉笑道,“我今日觉的还好,难得亭子里头风也不怎么大,大约过几日就冷了,那时却是真不敢上山来的。” 宝玉便道,“那下一回起社就在我的怡红院里。只是这里,我过几日必是还要来的。” 这话倒说的探春湘云羡慕不已。 众人边说边缓缓下了山,贾母又着实把贾环及琅環山庄夸奖了一番,又说明年春天再来,众人这才在一群丫环婆子的簇拥下上了马车,贾环一直送至大路,这才折了回去。 山庄里面好一通收拾,将当日使的器具桌椅等都重新归纳洒扫一遍,秀云看着都弄完了,才来书房向贾环笑道,“先前没大在二太太跟前伺候过,真正不知道,今日我算见识了,你是没见,你们上了山,二太太陪老太太在这里逛了逛,居然看上了你房里的几件摆设玩意儿,说看着很好,想拿家里的东西跟你换,把这里的几件送进宫与娘娘摆着把玩去。” 贾环冷笑道,“我就觉得今天这事儿不大对,还有锦绣阁的事儿,她必然早跟宫里头那位商量好了,如今才敢这么说出来,否则哪有冷不丁儿的进去说了就能成事的呢!内务府里的水不知道有多深,便是进去个贵妃也能给淹了,偏偏今天她说的还那么有把握。” 秀云便道,“我看着老太太虽十分的不耐烦,但总归刚落了二太太的面子,因此倒再没说什么。二太太只等着我回话,我只好道,‘我们三爷必是愿意的,只是不敢动,这些东西底下都有款识,原就是宫里头赐下来的东西,再拿进去万一让有心人看见,说不得会惹什么事端。’又把那些东西下头的印给她看,这才罢了。” 锦月也道,“还有那位宝姑娘,原先听着多么品格端方,随分从时,今天张口闭口的差事如何,生意如何,算盘打的噼啪响,利字算的一门儿清,真真儿可见是皇商之女。你们没看见当时其他奶奶、姑娘们的脸色,也不顾虑着些……” 秀云性子原比年纪较小的锦月厚道,听了不由笑瞪她道,“你这促狭儿丫头,何苦那么说她,我听说薛家那位大公子是不中用的,他们家里可不就剩她这位姑娘家,能替自家谋算一二呢。” 说完又担忧道,“若真是宫里的娘娘点了头,这事儿少不得还要再提的,也该尽早想个对策出来。”锦月也不由看着贾环叹了口气。 贾环看她们俩一块儿一本正经发愁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事儿却还轮不到你们伤脑筋,快给我看看晚饭去,下午吹了一肚子的山风,早饿了!!” 不过贾环也想了要找龙四去商量,这件事不同于他先头替赵姨娘出气的事儿,不经过龙四自己办了也无妨,如今牵扯上了元春,就必须要龙四来出面。 因此急急的第二天派人给龙四送了信,就在锦绣酒楼里等着他,贾环又怕说狠了让龙四直接发落了元春,到时有人想到起因上头,少不得会影响自己与贾府的关系,赵姨娘与探春也不好自处了。 贾环于是缓缓的把事情告诉了龙四,又笑道,“给皇帝当妃子也挺赔钱,俸禄也没多少,想让娘家支持上几个子儿,偏家里修了大观园,又出了事白飞了一大笔的银子拿不出钱来,少不得要到处想法子。” 龙四笑道,“如今宫中共有三位贵妃,除了你们家的贾贵妃,还有一位刘贵妃,一位吴贵妃,这位吴贵妃是如今皇太妃的亲侄女儿,背后还有忠顺与仁敬二位亲王,其势不下于皇后,而皇后本就出身名门,父兄皆有军功,如今尚有两位兄长镇守北疆,手下握兵半百万。剩下贾贵妃与刘贵妃,家世虽比前两个弱一些,胜在人脉广结,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就不必说了,刘贵妃与江南甄家也有姻亲,她们二人身后,倒站了朝中世家大族的一半以上,对江南格局影响甚深,又皆与四位宗亲郡王交好。” 他看了贾环一眼,才笑继续道,“这三方势力相互牵制,十分的平衡。” 贾环对当朝的局势有所了解,却并不知道与后宫的牵扯还这么深,顿时不由叹道,“我原不知道这些,唉,这么说当皇帝也很可怜,连在后宫都身不由己。” 他本是有感而发,另则是在龙四面前轻松得习以为常,一时忘了龙四就是他口里的“可怜皇帝”,两人原本并肩坐在一处,这边话音刚落,却教龙四伸手从下方一抄,将贾环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作势要扔的样子,笑着低喝道,“你敢再说一次?!” 贾环冷不丁被人凌空抱起来,吓的他立刻搂住了龙四的脖子,啊的惊叫了一声,定下神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十分尴尬,而且暗自埋怨自己个子小吃了大亏,不满道,“喂,你快放我下来!!” 少年的嗔怨之色只让龙四觉得心中一荡,忍不住将手紧了紧,把脸缓缓的向怀中的小人儿靠了过去。贾环毕竟不是什么纯洁稚童,眼看面前那张清朗神逸的面孔越靠越近,心里忍不住有些隐约的猜想,一张小脸儿不禁腾地就红了。 倒是龙四将脸挨到他的颈旁,这才低低的一笑,道,“皇帝十分可怜,就等着有位治世能臣快些长大,好与他共定这天下河山。”缓缓说完,才轻轻将贾环放到地上扶他站好。 只是方才说话时两人挨的极近,龙四口中吹出的温热气息直扑贾环的耳朵,唇边似乎还轻轻的擦过那片细如白玉 分卷阅读34 的耳垂,贾环脸色红的快要冒烟了似的,有些犹疑的看了看龙四的神色,终究未看出什么,这才松了口气般道,“你真是吓了我一跳,真是的,当我年纪小好欺负么?明年我也可以去翰林院求领差事了。” 龙四淡笑不语,顿了顿,方道,“这件事我还不是时候出面,再一则,也是该将你也从中脱出去了,杨雄什么时候能回来?” 贾环不解其意,顺着龙四的话答道,“年前总是能回来的。前几日送回的信上说他从四川,嗯,蜀川那边给我置办了好些东西,已命人先给我送回来了,如今正是收珍珠的时候,所以他要一并等着收完了随商队人马一起回来。” 龙四点点头,笑道,“我会安排好此事,定教他们不能再提,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只是回家准备准备,过几日陪我出趟远门儿。” 贾环奇道,“出远门儿,上哪儿?你还不知道我们家里,虽住在山庄里没关系,远处的地方却不一定能出得去呢!” 龙四只笑着卖关子不说,贾环只得恨恨的回了山庄去了。 23 23、微澜意 ... 现代人都十分懂得趋利避害,贾环自然也不例外。况且后世世态凉薄,见多了文学史传对历代帝王心性的评述,还有各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现实版,贾环固然觉得龙四品性算不错的了,也不是真未给自己留张底牌。因此即便察觉出他与龙四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不知哪里出了些偏差,但尚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所以还不是十分忧虑。 过了几日,不等杨雄回来,贾府里飞马跑来了两个管事,气喘吁吁道,“环三爷…给环三爷的圣旨下到家里了,老太太让小的们请三爷速速回去。” 贾环一愣,心里纳闷难不成龙四说的陪他出趟远门,还特特儿的为这事儿下一道圣旨? 赶回荣府,却见正门内已摆好香案供炉,就连一向不大露面的贾赦都肃手站在旁边,宣旨的也是个熟人儿,贾环曾见过一面的那位单总管。 一时面南宣过圣旨,大意云今上心怀黄河两岸百姓,意欲明年大治黄河水道,因此在枯水期提前至沿岸考察一番,又特命前两科的进士三甲,状元、榜眼、探花御前随驾南巡。 贾环接了旨,不等站起来,单总管早笑呵呵的抢扶他起来道,“小贾探花莫忘多带些暖厚衣裳,今次随驾南巡,只怕不到过年还回转不回来。” 贾环忙笑道,“多谢单总管,劳你跑这一趟,请进厅上奉茶。” 贾赦贾琏及贾政留下的一众清客们也忙相让,单总管哪里敢让贾环陪他喝茶,不住的拱手道还要回宫复命,脚不沾地的带着人走了。 一时众人拥着贾环进了贾母房里,因有贾赦等在旁,东府里贾珍等人也赶了过来,所以黛玉、宝钗及三春姊妹都未露面,贾赦向贾母笑道,“老三真是个有出息的,御前随驾,这可是多大的荣耀,除了先祖爷,咱们家还没人伴过圣驾呢。” 底下的管事婆子并小丫环们也一起上来道贺,喜得贾母命看赏,又拉了贾环挨在自己身边坐下摸头抚肩的道,“好孩子,真是给咱们家争脸。教你父亲知道了,定然也欢喜的很,只可惜他不在家,不然好歹也能嘱咐你几句。你年纪还小,这次竟要出这么远的门儿,还要小心伴驾,实让人不舍得你去。”说着便忍不住拭泪,贾环忙道,“老太太且放宽心呢,不说伴驾的大人们有多少个,我这无职无位的,还不一定能上前头去呢,且又有同年的状元公和榜眼在上头挡着,只当我是出去游学去罢了。” 贾赦也陪笑道,“才刚使人打听去了,确实不止他们三个,另外户部的钱大人、孙大人,工部的秦大人、陆大人,还有威伯侯、东平郡王世子皆伴驾同行的,威伯侯与二弟交情十分的好,临行前我再亲自投帖去说与他,定叫他路上好好照顾环儿。” 贾母这才点点头,因又吩咐布置路上要带的丫环婆子和大毛的厚衣服,众人皆笑道,“环哥儿这是去伴驾呢,哪里还能带什么丫环婆子,倒是将二老爷门下的先生们带一两个去方使得。” 贾母笑道,“可叹我是欢喜糊涂了,竟忘了这桩儿。” 又命贾赦去挑了好的清客先生来见,贾环向贾母道,“不敢让大老爷这么费心,我只还请教过我的周先生一道便是了。” 贾环说的是他的“启蒙”先生周鸿宾,这人原就有几分怪才,又教出了贾环这么一个探花,因此这几年在贾府的待遇十分之好,贾母心里也有些印象,便笑道,“很是,周先生就很好,请他陪你去,你要多向他请教。” 贾赦听贾母如此说,想在贾环身边放个自己人却不好办了,也只得作罢。不多时请了周鸿宾过来,贾母又殷勤嘱咐了几句,笑道,“我这乖孙子年纪小不经世,先生原托他过了龙门,此番再辛苦一趟,多加照顾他些,我先替他老子谢谢你。” 周鸿宾只道“不敢”,他如何看不出贾环此番伴驾乃是一番极好的机遇,说不得往后就前程无量,因此也愿意被划到他那边儿去,又在贾母跟前夸赞了贾环一番,倒让贾母更加高兴。 贾赦、贾珍等又想带贾环出去摆宴吃酒,贾母听了不虞道,“你们谁也不许这么兴头,凭他怎么样,到底年纪还小,是不许多吃酒的。” 贾环忙笑道,“大老爷、珍大哥是为我高兴,原是为我好,若老太太怕我喝酒误事,那我还是陪老太太吃吧。况我想着,这伴驾的事儿连去都没去呢,并不是多么大的功劳,为了这个摆酒究竟由头不大足,只我也不好意思说让老太太、大老爷、珍大哥给我送行。” 说得贾母笑起来,“听见没有,环儿可是没说呢!咱们也什么都没听见,全都等你回来的时候再说罢!” 众人皆又笑的附和贾母之意说了一阵,方各自散了。贾母向贾环道,“去见见你姨娘,吃饭时再过来,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贾环想了想,便挑着贾府里自己平素爱吃的菜说了一二样儿,也不等王夫人等过来,直接走了。 到了赵姨娘的院子里,见探春也在,两人倒满脸忧喜交加的望着贾环,赵姨娘这里本没有什么贾环正穿的衣服了,倒还让她这么一回儿的功夫,翻了一堆的鞋袜笼袖出来。 贾环笑道,“姨娘快别翻了,回头收拾也麻烦,我还能少了衣裳穿不成?”  分卷阅读35 赵姨娘道,“哪里想的到你忽然要出去,我原打算给你做两双厚袜子天冷了穿,如今才弄好了一只,想是来不及了。” 探春道,“我那里也给他做了,好歹有两双先带着吧。”又问贾环,“这回你觉得怎么样,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我是想着你宁可藏拙些,千万别冒了头去,天威难测,我和姨娘刚才还在这里说,心里竟觉得慌慌的呢。” 贾环道,“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些,究竟都是些没影儿的事,弄来吓自己,照你们这说法,娘娘在宫里也没法儿活了。” 探春便道,“外头是你们这些爷们儿们的事儿,我们不过白担个心罢了。” 赵姨娘于外务上十分懵懂,到底是高兴大于担心,又拉着贾环说了些小心身体、多穿衣服少进冷食的话,贾母房里的丫头过来说那边摆饭了,贾环才与探春一道出来,探春方道,“刚才在姨娘房里我也没敢说,省得惹她又骂人。上回太太说的那事,你打算怎么弄,她这几日是还没来得及进宫的,唉,我再没想到宝姐姐竟是这样的心思。” 贾环笑道,“商人本逐利。” 探春顿了顿,嘴里的话忍下去了没说,贾环见她大约是不好开口,就另起了个话头问,“你和珠大嫂子如今打理的如何?我听说那天咱们上山以后,老太太叫了山庄里的几个管事婆子去问我那边管家的事儿来?” 探春笑道,“可是我忘了,果然老太太说你的法子很好,要我们在这里也学了呢,只是各处人事上还需要斟酌斟酌,因此未定,大约过几天也差不多了,可惜你又走了。” 贾环笑点点头,“我那些管事们又不走,你想问什么只管打发人去叫,反正我不在家,他们也要放羊了。” 两人边说边到了贾母房中,宝玉、黛玉及迎春、惜春皆已到了,每人倒是匆忙间给贾环备了件小礼,宝玉的是一只书袋,笑道,“路上夜里无事,装两本书看看且做消遣。” 黛玉也送了只荷包儿道,“天冷了,想你并用不着扇子扇坠儿,因此给你备个荷包儿吧。” 迎春与惜春皆是一副笼袖。探春又命小丫头把自己给贾环做的袜子取了来,一并给他包上。 岂知回了山庄,秀云就抱怨道,“什么也没说就跑了,真真急得人一天的坐立不安,又不知道什么事,墨砚也不早打法人回来告诉一声儿。而且龙四爷还使人送了这么一大堆的东西来和两个人来,弄得我们一头雾水。” 贾环奇道,“什么两个人?” 进书房看了看,见是两个年轻小厮儿,地上还放着一只十分厚实的红木箱子,那两人见了他忙双双跪地磕头道,“环三爷今趟出门儿,龙四爷特命小人两个鞍前马后随侍着。从今往后,小人惟环三爷之命是从!” 眼前这两人虽年轻,观之皆英气勃勃,细看虎口上有一层薄茧,想来是使兵器磨出来的,龙四派来的人,必定是百里挑一的精英。 贾环想着龙四一则是好意,却未必没有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的意思,先前山庄刚弄好时,他便做的十分大方,如今这回也一样,不由又勾起了自己先前的想头儿。 眼下两人利益一致,还能合作愉快,万一将来事不谐,他也得自有道理。 只是贾环看着这两个人,终究心里有个地方觉得不得劲儿,不由垂下眼道,“既如此,让墨砚安排你们吧。” 墨砚当贾环今日闹了一天累了,也没在意,带那两个人自去安排不提。 24 24、帝王心 ... 至本月十六,礼部好歹将天子出巡骑驾诸事准备妥当,也幸得今上谕旨此行主为视察河堤,不欲复扰沿途官民,因命轻车简行,将那骑驾卤簿中前列铙歌鼓乐尽去,只得大铜角八,小铜角八,金口号角八,云锣二,龙篴二,平篴二,铜鼓四,金二,铜点二,铜钹二,行鼓二,蒙古角二。次御仗、金龙旗,五色龙纛等,及要紧的赤龙团扇、双龙黄团扇、豹尾枪十,弓矢仪刀,九龙曲柄黄华盖皆是不能免的,点数起来就需得上百人,因此即便一再说减省,却仍浩浩荡荡在龙辇前排出了几里地去。就不用说随行的御前侍卫营,与随驾在后面长龙般的官员车马了。 贾环得了贾母命人备的荣府青宝盖马车一架当作交通工具,这是贾政曾用过的车子,贾环身上无爵,用着也正好,倒是贾赦原打算将自己的朱红宝车拿与他使,又担心随驾御史参奏,也只得罢了。 待出行那日,百官恭送圣驾巡方,有禁军把守的队伍等闲靠近不得,因此宝玉等人送至荣府门外,也不敢再往前走了,贾环入了随驾的长龙队伍后,有个礼部的官员按品级将他的马车编在队伍末尾,别说龙四的影子,就连皇帝坐的龙辇的一角都难以看见。谁知临出发时又有威远侯东方英命人叫了贾环前去,再三邀他与自己同乘,贾环知道东方英与贾政交情深厚,再听东方英大嗓门儿笑道,“你老爹就是个迂腐性子,因此教出你这么个小迂腐来,这却有什么不敢的,你且上车我告诉你,跟着我一道儿有多少的好处呢!!” 贾环见他实在盛情难却,又见周围不少人已纷纷望向这边的动静儿,只得上了东方英的车,命墨砚和青箫坐自己的车看行李,龙四送来的那两个小厮儿方明与方亮兄弟俩跟着。 东方英携了贾环上车才笑道,“你小时候见了我还挺亲热,大了愈发小姑娘似的藏着不见人了。” 贾环听了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东方英说的应是自己还没“来”的时候的小贾环,不过那些记忆都模模糊糊的,想来当时贾府里没什么人重视贾环,济着他满院子跑,遇见过东方英也没什么。大约也只有东方英这种武将出身的爽朗性子,才未理会贾环是庶出的身份。 东方英见贾环腼腆不说话,又笑道,“叫你上来你还不乐意,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原也是你头一回随驾,不知道里头的底细。” 贾环忙笑道,“东方世伯说笑了,我哪里是不乐意,就怕扰了世伯清静。” 因东方英说话间十分和煦,不似客套,贾环便也放松了语气,只听东方英大笑道,“我最不耐清静,又只叫得动你,可惜今日是头一日,晚些时候少不得还得面圣,要不便要带着你喝上两杯。” 他这话任谁也听得出是谦逊之辞,此番随驾的诸臣工中,除了几位天子近臣外,就数东方英和东平王世子水潞在其 分卷阅读36 中地位超然,两人的车架亦排的十分靠前,接近天子御驾,无论东方英邀请谁同车,想必那人都是乐意至极。 除此之外还有一则优待,就是东方英一直说贾环等会儿就知道了的好处。 需知凡皇帝出巡时所用饮水饮食,并非随便就近采买,而是每天都有加急快马从指定地点运送过来,刚出京不远时,仍是取用从京城香山玉泉山的泉水,离京稍远之后,也有专门的取水之地,另沿途地方官员上进的当地土特产,若非皇帝感兴趣,否则大多随手赏给身边的大臣,皇帝自己则未必尽用。 譬如这一回巡视黄河河堤,乃是从神京南下渡黄河,至开封,看过河堤后原路返程。因此指定了石门(石家庄)嶂石岩的槐泉、济南玉山泉为专供御用饮水,并在沿途设定驻跸行宫,即便出门在外,但事体关乎天子的吃穿用度,仍不减半分奢华。 然虽皇帝出门在外与在家中时一样,但随驾的官员们哪里有这么大的福气,不过三两个天子近臣或如东方英、东平王世子这样钦点伴驾的公侯宗亲,尚可得皇帝赏赐,跟着吃上些好的,其他人不过到驻跸之地时,有当地官员孝敬,若是个不怎么要紧的从官儿,或者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一路上的吃喝只有极简便的“工作餐”罢了。 东方英又与贾环闲谈几句,大多是他好奇贾环开办的荟萃馆里的一些事,说了一回话,见贾环面色有些不好,不由关切道,“贤侄莫非身体不适?这今日才出门便如此,后头岂不难过?不若我请位太医来给你瞧瞧,你这小子,原从小时候就弱的很豆芽儿似的。” 贾环倒不好意思说是东方英的马车不舒服,出了京城之后的官道虽说是大路,却比京城里的石板平路差的远了,因此十分颠簸,他既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儿,又没想到会被东方英叫到他的马车上来,因此先前做的一番准备,在马车里铺得厚厚软软的褥子和塞得满满的软枕,如今全都便宜了墨砚和青箫两个了。 又因他本是文官,也不好出去骑马,况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少不得暗自耐笑道,“我哪里那么矜贵,只是这路上也太颠了些,等停车休息的时候歇歇也就罢了。” 东方英笑道,“小孩儿家的就是娇嫩,你且歪着歇歇吧,也不用理会我。” 贾环眼下恨不得吃上一把晕车药,也顾不得客气了,跟东方英告了个罪,半靠在马车一角打起盹儿来。 并没睡上一会儿,忽然从前头飞马过来了一个小太监,向东方英笑道,“圣上赐点心食盒儿一份儿,且命东方侯爷不必谢赏,您老收好罢。” 东方英不免奇道,今上不是不知道我老头子的脾性,弄这一口一点儿的吃食,还不如来壶酒的实在,因此向那小太监笑道,“小公公代老夫,谢过圣上恩典。看来圣上此番出巡,心情很是不错?” 小太监将旁边中年车夫递来的一小锭银子收到袖里,满脸堆笑道,“奴才不是跟前伺候的,并未得见天颜,想来应该不错呢,来时还听说下午想带大人们骑会子马去。” 东方英哈哈大笑道,“若是骑马,老夫必得也跟去跑一圈儿!只可惜老夫的香红没有带来,栗黄却还比水潞那小子的银风差那么一点。” 待至晌午,御驾在一处空地驻跸扎帐,因命各处休息用饭,并赐威远侯、东平王世子,以及大臣饭菜。 贾环一路上半睡半醒,被颠簸的什么胃口也没了,便只扫了一眼常人想要都没份儿的御赐饭菜,勉强喝了碗其中的香菇白肉粥,挑了几根青菜来吃。 东方英一见这十二菜四汤八面食四粥食的满满一桌饭菜,赐予侯爵也已十分逾制了,心里便不由得一惊,又一看里头肉菜各半,荤腥搭配的极好,明显与自己喜进大鱼大肉的习性不合,再思及半路上那一盒妇孺爱吃的多些的点心干果,他原人老成精,便忍不住往似乎吃的极不舒服的贾环那里望了一眼。 贾环本不清楚内中的种种制度,他不过一个小小正七品修编,能被钦点随驾出巡,在外人看来已经十分幸运,自然没人来告诉他皇帝赏赐大臣的规矩,东方英虽上午时说了些当年随老圣人出巡的盛事,大多也不过是讲些当地风俗、地方官员进献的奇物土产,或者某某大臣闹的笑话等等。 再一则贾环高中探花时,今上尚未登基,即便爱才,也应是对自己登基后钦点的第一科三鼎甲格外偏爱些才是,难得还能记住前两科的小探花。 东方英十分不解,又觉或者是因贾环高中探花时年纪实在太小,让人记忆深刻,又有兴办荟萃楼这一功绩,方令今上另眼相看。 用过晌饭,贾环照旧窝回东方英的车上睡觉,又趁尚未开拔,命方明速速取了一条软褥和几个软枕给自己送了过来,好歹靠的比上午时软和,恰好太阳从纱帘窗外照进来暖洋洋的,贾环方觉得好些。 下午动身不多时,果然有小太监前来传旨,宣威远侯东平王世子及几个武将侍奉御前,东方英见贾环睡熟,便叮嘱了车夫及方明方亮兄弟几句,大摇大摆的骑着自己的栗黄到前头去了。 共十来个人陪着皇帝纵马飞奔了一会儿,众人皆策马紧紧缀在皇帝的座骑后头,只不过御下座驾本就是匹极品大宛天马,东方英等即便放马狂奔也赶的很吃力,一时还是水琅将马放慢了速度,众人才渐渐赶上。 东平郡王世子水潞便笑道,“就要这样跑马才爽快,我坐了快一天的马车,骨头都晃的痒痒了,如今求皇上可怜小臣,还是让小臣骑马吧。” 水琅淡笑道,“坐车的多了去了,只你一个人骨头痒,即如此,你从明日起便骑马随侍龙辇也使得。” 水潞不由哭丧了脸道,“谢圣上恩典。” 因一众皇族宗亲子侄中,年方十七的水潞与水琅的关系十分之好,水潞又极得后宫皇太后宠爱,此时众人皆知这叔侄二人在玩笑,也没人上来劝。东方英从旁不由得心思一动,笑说道,“小世子精于骑射,又每日练习不辍,这身板儿算好的了,不像老夫车里那个,才出来不到一天,已经快爬不起来了。” 水潞不由奇道,“东方侯爷还与何人同车?贵府大公子、二公子不是皆不在京中的么?” 东方英笑道,“是荣府的小公子,老夫与他父亲有旧,念他年纪小,因此叫到老夫的车上照应一二。谁知今日也坐车坐的昏昏的,竟差不多睡了一路,幸而圣上招臣等跑马,若是招那几位鼎 分卷阅读37 甲进士们论文言事,说不得他就要托老夫来告假了。” 众人方知东方英提这话原是在为那位贾府公子预先开脱,哪里猜到他是在暗窥帝王心思,便纷纷一笑,只有水潞一听是荣国府,鼻子里便轻哼了一声。 水琅纵马徐行了片刻,似乎全没听见东方英说的话,半晌才道,“那位小贾探花,年纪本就小些,又是文臣,想来出门有些不大习惯,心思文才却是十分好的。”又吩咐道,“将南越上进的那些水果瓜片包上一包,赐予小贾探花,让他压压胃口。” 一旁的单总管赶忙领旨去了,东方英忙道,“微臣代小贾探花谢主龙恩。” 水琅淡淡点了点头,自顾带着人继续走马赏景,等到后面的大队赶上来,方归驾龙辇,直奔当晚歇脚的行宫。 25 25、怨秋深 ... 头一日御驾在行宫安顿下,东方英便不能再携贾环与自己在行宫同住,邀人同车他尚做得了主,安排什么人在行宫内住下,此非要有皇恩圣旨不可。谁知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前面传旨说圣上晚间在行宫内赐宴两科六位三鼎甲进士,又命就近安置在行宫里头。直到此时,东方英方确信自己的揣测无疑,只还想不出为何圣上单对贾环十分另眼相看。 贾环眼下却有些顾不得许多了,虽他早时便想到过有一天必然与龙四用真实身份正面遇见,到底没想好真正揭开后,两人该如何相对。 此回南巡显见就是龙四为锦绣阁的水泥厂作铺垫,这人如此煞费苦心,免不得让贾环觉得两人若真从此以后君君臣臣,似乎有些对不起龙四,但若还与以前一样,即便龙四有那样的胸襟,贾环却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关系。 龙四与水琅,终究是两个不同的身份。 因贾环心中犹豫不定,又兼这一日颠簸的实在疲惫懒怠,领御筵时,脸色便不怎么好,既不怎么说话,也不肯抬头看上面坐的那人,及至筵毕,方听单总管宣道,“圣上口谕,宣小贾探花书房奏对荟萃馆详情。” 众人不由十分羡慕,纷纷辞了贾环各自散去,独贾环跟着单总管去了书房,也不禀报,只轻笑道,“环三爷进去便是,奴才先告退了。” 贾环听单总管改了先时的称呼,心里不由稍稍松了口气,推门进去,却见龙四已换下了御筵时的明黄龙袍,穿了件玄色团龙绣祥云的袍子,端坐在书桌后头,只这一回似乎与以往每次两人相见时都不一样,十分的高高在上。 贾环脑中一热,不知为何起了一股恼意,跨进去方方正正的跪地磕了头道,“微臣叩见圣上,万岁万….” 尚未呼完万岁,忽然被一只手从地上一把拉起来,龙四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神色,才笑道,“环儿早知道是我,还显得这么生分,可见是成心的。再如此我便要生气了。” 贾环心道,我给你磕头我还没生气呢,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因此也不理他,仍做出一副恭谨神色道,“先前是微臣年纪小不知事,请皇上恕罪。”边说边又要跪下,被水琅拽住,携了他的手到榻上并肩坐下,笑道,“今日我听东方英说你坐不惯马车,如今觉得怎样?下午我给你送去的水果片好不好吃?” 贾环垂目道,“谢皇上厚赐,微臣愧不敢当。” 连着被不轻不重的顶了两记,水瑯如何察觉不到贾环举止有异,只是想着他大约还不太适应自己换个身份与他相处,少不得打叠起少有的温情柔意哄他道,“环儿可哪里还觉得不舒服?那两个侍卫可不可用,怎么我看今日没把墨砚青箫那两个小子带在身边?” 这话不提还好,贾环听了忍不住道,“皇上钦赐的两个侍从,微臣安敢不用。” 水瑯不由微皱眉道,“你若不喜欢,只管把他们放一边罢了,墨砚他们伺候的时候长,自然比他们知冷暖。” 贾环已觉出来自己今晚在水瑯面前的火气有些大了,偏又怎么也按捺不下去,实在不吐不快,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你好容易在我身边放两个人,我岂能不用的!” 水瑯一顿,终于领悟到事件的症结,不由把贾环掰过来正对自己,又捏了他的下巴望着他那双乌亮的眼睛,冷笑道,“你以为我在你身边放人?” 贾环正对上那双冰冷的眼,一头的火气胆色已去了大半,只这个时候输人不输阵,咬唇犹豫了一下,朗声道,“那是我以为的么?” 水瑯冷哼了一声,道,“那兄弟俩皆是百里挑一的功夫好手,放在你身边,好歹能保你周全,如今送给了你,你竟以为我往你身边放人?!” 两人因都提高了声儿,单总管在外头自然听见了,既不敢进来劝,又不敢不劝,少不得硬着头皮进来,看见水瑯脸色都有些变了,可见气得不轻,又想这位平时虽不大发脾气,真龙颜震怒起来,就是天崩地裂的那种,赶忙道,“主子虽生气,也好歹担待着环三爷年纪小,想想往日相待的情分呢?” 因听单总管说起往日,水瑯又冷笑一声,道,“他也不小了!!他但凡想着往日,如今也不会这么着和我说话!”又直问贾环道,“若我想往你身边放人,以前便是放一百个也放了,还能一点儿也不让你知道,用得着这么巴巴儿的专门送给你?” 贾环闻听此言,方回过神来大约真是自己想多了,他身边若果有龙四的“无间道”,以龙四的心术,自然想不让他察觉也容易,一时不由十分愧疚,只还未等他说什么话来缓和,就听水琅冷冷道,“你也不用疑我,你明天就打发他们两个走了完事。也不用明天,今晚我就命他们回来,还有什么我送的用的,一并扔了,你就安心了!你且回去吧!” 贾环顿时又气又急,方才在御宴上被人劝喝的两杯酒劲也涌了上来,不由得脸色通红,浑身发抖,加之白日里的不适难捱,心里愈恼,怒道,“走就走!”猛一回身,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将方才御宴上吃的点子东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又觉两眼昏黑,赶忙扶着雕花隔断蹲下。 单总管忙上去又扶又捶,直劝道,“我的小祖宗哎,你也自己仔细保重些,原就说今日一天都不舒坦,倘或因此添了病,后头还怎么伴驾巡方呢?” 水瑯方才已悔自己话说得狠了,此时见贾环站在那里颤颤巍巍,一张小脸儿煞白,又咬着嘴唇在那里偏着头赌气,与往日机灵古怪笑语晏晏的模样相去太远,因此 分卷阅读38 到底顾不上其他的,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贾环一把抱起来,放进书房内间的床上,又命道,“快去叫陈兴益”,一面又使人速速倒水与贾环漱口。 贾环看他这副光景,与以前的龙四又有何异,顿时先时的气也没了,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粘腻,又因吐过,衣服上一股酸味儿,心里又一阵欲呕,便推了水琅一把道,“你站远些,都是你,我身上难闻死了!” 水琅见他为赴御筵特意穿的翰林院修编的灰青官服,束腰宽袖,愈发显得十分小巧瘦弱,不由怜道,“换了便是了,我命人去你那里给你取套衣服来,待会儿备好水,你且先去洗洗。” 一时将浴桶抬进隔间,贾环嫌身上味道腌臜,一并从头洗到脚,又有墨砚和青箫笑嘻嘻的进来放下衣服,这才换好了衣裳,边擦头发边问,“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墨砚拍胸口道,“爷也不提前说一声儿,方才进来时差点没吓死我们两个,原来龙四爷就是当今圣上,今后再不敢在他跟前说笑打诨了。” 青箫笑道,“你还不敢?我看你是不少敢呢!” 贾环不由问,“这小子说什么了?” 墨砚忙瞪青箫,又不好意思笑道,“原是没收住嘴,也没什么话。可是太医还在外头等着呢,爷快出去吧。” 贾环回了内室里,却见方明方亮兄弟俩正双双垂手站在水琅身后,便十分不解的望着水琅,水琅淡笑道,“你既不习惯生人服侍,这两个人我仍带回来另派用处罢。” 贾环一愣,脸上忍不住一阵红白交加,半晌方道,“你都派给我了,又要回去….,哪有…哪有这样的。”又道,“我不用看什么太医,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水琅一把拉住他,“头发还湿着,到处跑什么?今夜就在我这里歇了吧。你若果然舍不得他们两个,我便还留给你。” 贾环抬头望见水琅素来庄正冷淡的脸上压着一点点笑意,顿时省悟,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你主动给我的人,如今竟成了我求着你要来的了!” 水琅一笑无话,又命方才叫来的陈太医进来给贾环平脉,陈太医并不认得贾环,又见这少年只穿了里衣盖着锦被半歪在皇帝的书房内室榻上,少不得小心谨慎道,“并无大事,略有些燥脉心火,入秋时节原容易如此,只先用药膳调理为好,不妨炖些冰糖燕窝或银耳百合莲子汤来喝,再拿些秋梨膏每顿吃一勺就好了。” 水琅又非叫人立时炖了一碗来,看贾环吃了,这才自去歇下不提。贾环虽然白日里睡的也不少,到底刚才折腾了半天,因此一晚睡得十分安稳。 至次日御驾继续上路,贾环仍与威远侯东方英同车,因问道,“昨晚的御筵如何?想来圣上是体恤你们这群文臣赶路辛苦,特意犒劳你们的。” 贾环不由笑道,“我倒没觉得犒劳着,昨天难受了一天,究竟晚上也没吃什么,倒是被郑大人、鲁大人劝了好几杯酒。” 东方英想了想,就问,“是与你同年的状元公郑光杰么和庚寅年的探花郎鲁子超么?他们二人如今一是在吏部一是在刑部,现今的刑部尚书龚大同又是鲁子超的座师,这两人倒值得结交一番的。” 贾环借机又向东方英讨教了些此番随驾的几位重臣在朝中的地位关系之事,不禁让东方英觉得十分受信任,免不了又拉着贾环吹嘘一番。 26 26、治黄龙 ... 不知几日御驾抵至冀州,想这里原是记载的九州“冀、豫、雍、扬、兖、徐、梁、青、荆”之首,如今又为陪辅京都的“畿内巨州”,朝廷布政司直辖,因上命暂驻一日,招了当地官员前来御前问阅面奏,并翻看两年来的卷宗。 贾环自那日上并没有再见着水琅,又渐渐习惯了马车颠簸,精神头儿一日好似一日,不过自己看书写字,或与周鸿宾下棋谈天,倒是东方英这里天天得的燕窝银耳秋梨膏等赏赐不断,让东方英看的啧啧称奇,又着实不好问,只不过有好东西就跟着捞一碗吃罢了。 到了这日晌午,忽然有一个眼熟的御前侍卫来请,贾环见是原先龙四带着到琅環山庄去过的熟人,听说水琅要带他去冀州城北的竹林寺转转,贾环正憋的无趣,立时换了身不起眼儿的衣裳,带着方明方亮去了,另吩咐墨砚和青箫陪周鸿宾自去冀州城里转转。 从驿馆里出来不多时,倒先去了街头的一处酒楼,外头挂着锦绣酒楼冀州分号的招牌,从外头看人来人往的,生意十分兴隆。 贾环进了水琅选的雅厢里,不由笑道,“你专门选得这里么?我原还想找个时候过来看看这里的分号弄的怎么样。” 水琅看他终于神色如常,才笑道,“我也是这里的大股东,自然要过来查查。”又牵了贾环在身边坐下。 一时要的酒菜上来,虽不比京城里的总店精巧,却又添了许多总店里头没有的当地地方风味,因此贾环也算满意,况打量店里的卫生、服务等皆合格,再等方明方亮两个下去找人打听了一会儿,回来说这里的信誉亦不错,在冀州城中数一数二,便点头道,“这里还行,我要想着些,今年年底时给这里的总掌柜封个红包儿。” 这里的掌柜尚不自知很快就要发一笔横财,只是听说近日御驾驻扎在冀州附近的行宫中,来吃饭的客人里忽然多了许多达官贵人,因此忙下了死命定要招待好了,万不能出一点儿错处,断未想到他居然歪打正着,由此得了锦绣阁上头两位老大的赞赏。 两人边吃边聊了会儿,水琅按规矩在外头都吃得不多,因此等贾环吃饱了,两人又去附近的荟萃馆分馆看了看,不想正遇上也跑到这里的东平王世子水潞,还有周鸿宾和墨砚、青箫三人。 水潞见旁边人多,便站着向水琅笑道,“四叔怎么出来玩也不带上侄儿,侄儿闷得也不知道上哪里去。”又看了眼旁边的贾环,贾环听称呼便知这位年轻公子就是东平王世子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行礼,水琅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了。” 贾环只好应了声“是”,又叫周鸿宾过来见过水琅和水潞,周鸿宾虽不认得水琅,水潞却是认识的,因此推及水琅的身份,不由十分战战兢兢,水琅道,“先生既是环儿的蒙师,定也是位饱学之士,不如就代我等在这馆里看看,若有什么不足,晚上一并告诉环儿就是 分卷阅读39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40 ,亦无人觉得惊讶了。 贾环在水琅那里却其实没什么事做,不过两人商议一下新出的水泥应如何试验,又怎样教授工匠用水泥沙子挑拌混凝土等等,倒有一日水琅递给贾环一本蓝绫封布的折子,笑道,“你看一看,说的是你们家的事。” 贾环如今已亲呈过奏对条陈,因此认得正常的议事奏折是黄绫封皮,进贺祝礼的奏贺折是红绫封皮,再逢国有大丧时全改为白绫封皮的奏折,却从未见过蓝绫封布的折子,不由十分好奇是来做什么用的。 接过来看了看,却见上面并不是平时的奏折条陈规矩格式,也没有什么“臣某某恭请圣上安的开头”,而是一个题目,然后下头是详叙,字迹也不是多么好看,上书道:平安州应天府尹奉承京官强索古扇致百姓破家自尽事。 又起一段,曰某月某日,荣国府世袭神威将军贾赦为得古玩名扇二十把,交通外官应天府尹贾雨村,将古扇原主石贵祥以莫须有之拖欠官银罪入狱,判变卖家产赔补,将古扇二十把抄没官中,作官价送贾赦,石贵祥后因疯呆自尽与狱所。 最后是落款,也没有人名儿,就写了个“六”字,后面是时间。 贾环看了便叹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救不了他们了。” 水琅笑了笑,又递过来一本,道,“你再看看这一本。” 贾环忍不住道,“不会还是贾府的事吧,这才几天,怎么就折腾出这样多的事来?” 这一本蓝绫皮面的折子写的却更简单了,连个题目都没有,直接就是:腊月初一巳时二刻,云华宫贾贵妃面见荣府诰命夫人贾王氏、贾王氏之妹薛王氏,并赐荣国府女眷年礼若干,又提贾王氏所出贾宝玉与薛王氏之女薛宝钗婚事,贾贵妃应允。后面落了个“一”的字样。 不等贾环说话,水琅已笑道,“你们家那位宝玉,只怕不能得偿所愿。” 贾环却惊奇道,“是了,难道这些就是那什么的密折?” 水琅也不应他,道,“只能给你看这两本罢了。” 贾环忙道,“我极承你的情还不行?贾赦那件我不管,你好歹别让宝玉跟宝钗一块儿,来之前她们弄的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薛宝钗进了我们家的门,成了嫡二奶奶,我跟姨娘和我姐姐真没好日子过了。” 水琅只望着他但笑不语,贾环被他望的不禁有些不自在,水琅不欲吓着他,笑道,“你慢慢承我的情吧,早晚有一日让你一并还的。” 贾环隐约听出他的话外之意,脸上不由一红,只是在他自己心里还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分证,因此也光棍儿一笑道,“说不得将来还怎么样呢,我只说我记下罢了。” 听的水琅一愣,复而一笑,点头道,“好!”,又见天色不早,才命人送他回去歇息不提。 回程路上因接近年关,众人皆归心似箭,因此花的时间却比去时要快,进了京城时正好腊月二十三,京城中下得一场好雪,点缀的四处一片雪白琉璃世界,随驾官员尚需在太央殿前叩拜谢恩,水琅因恐贾环受寒,不过拜完就让诸人散了。 贾环辞过东方英,先回府见过贾母,将伴驾出巡的一路上事尽禀,只把年后会擢官的事未提,贾母喜道,“多亏威远侯看顾你,幸得今年给威远侯府备的年礼比往年都厚些,待过了年,你还要亲自去一趟才好。” 贾环答应了,又见凤姐重又回了贾母跟前伺候,见了他亦笑笑,道,“环兄弟过年总该在家里的,不知是住原先的院子,还是在园子里再收拾一间出来。” 贾母因恐宝玉住在园子里,贾环不住不高兴,便道,“自然是他们兄弟姐妹一起住在园子里热闹些,他还小呢,没得那么些避讳。秋霜斋旁边不是有个晓翠堂,院子有大,又离三丫头近便,况不过大年下的小住,我看那里就很好。” 贾环便笑道,“横竖哪里都行,我如今出门走了一圈儿,竟才觉得哪里也没老老实实在家的好。” 贾母笑道,“这才是出过门的人说的话呢,在家千样好,出门万事难。就是这个理。” 一时说完了话,宝玉又喜得上来拉住贾环笑道,“你这一回可错过咱们的好社了,前些日子家里来了好些的姐姐妹妹,又是咏红梅又是联诗的,只可惜她们现在都家去了,只得过年时再见罢,倒是宝姐姐家的妹妹在梨香院里住着,跟画儿上的人物似的….” 贾母听了便笑道,“你兄弟才回来,快让他见了你们太太,好生歇一歇呢,有什么话明日后日的说不得。”又向贾环道,“也去你姨娘那里走一趟,少不得她也十分惦记着你。” 贾环方去了,王夫人见了,脸上不由作出十分亲热之态,又命倒茶端果子,又拉着絮烦半天,赵姨娘那里却搂着贾环哭了一场,直说瘦了,贾环忙劝住,又急匆匆的赶回山庄里。 杨雄早在山庄里等着他了,详细说了一堆的事,贾环少不得花几日的时间慢慢处理,又听说京中现正纷传锦绣阁里的大股东儿原是北静王门下的,另一位就是杨雄了,贾环便知这是水琅的意思,虽不明白为什么选了北静王,也不由笑道,“这也没什么,倒是你以后事就更多了。” 杨雄笑道,“多便多罢,好歹有位北静王靠着,另外有风传说宫里的老圣人病了,那两位亲王如今都不大敢动,再上头也没什么北静王爷遮不了的人了。况你以后渐渐的入了朝堂,锦绣阁这边明面上一丁点儿的牵扯也别有才好。凭他怎样,还有龙四爷不是?” 贾环看杨雄似乎也知道了,也不多说,笑道,“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但只要咱们两边儿的利益一直保持一致,便可保得平安无事,只是你也要好好约束你下头的人,现成的宁、荣两府,难道还不是例子?” 杨雄自道省得,又笑说,“可是还有一件事说与你听,那薛大呆子得罪了人,遭人诓出城去捱了一顿好打,在床上躺了五六天,直没脸在京城待了,带着几个家里人出门说去做生意,也不知是上哪里扔钱去了,年也不得在家里过。” 两人说完,杨雄又带贾环去看从蜀川给他弄回来的一对儿熊猫,才十个月大,毛茸茸的十分憨态可掬,山庄里的人又怕它们冻着,因此养在屋子里,放上暖笼,天天给它们采竹叶取山泉水吃。 贾环见了顿时喜爱的不得了,给这两只后世国宝起了名字,公的便叫小黑,母的叫做小白,并让人不忘每日给 分卷阅读41 它们开窗换气。 另又有杨雄的手下从云缅交境的缅甸头人那里弄来了一块水头十足,绿色又正的极品老坑祖母绿翡翠石料,已解出玉心那一块儿来了,有一个西瓜那么大,杨雄笑道,“老程他们都说是好料子,做东西卖了可惜,让留着看你想制几件什么东西呢。” 贾环看过那块料子,柔的像水一样,又说不出的温润灵动,让人一眼看上去便觉十分心旷神怡。无怪古往今来文人形容碧水,总喜欢以翡翠喻之。他心中一动,便拿过碳笔来刷刷的画了一幅翡翠手串儿的图样,乃是珠身阴刻万字如意细线条,在接口处用龙口吞珠相连的玉龙珠串,又在图下注上,比照珍珠特等珠大小雕琢。说道,“跟老程他们说制的大气些,是送龙四爷的,他就知道怎么弄了。也不着急,慢慢做也就是了。” 杨雄笑道,“如今节下他们反而正闲,况珠串儿原是最好做的,半个月一准儿得了,正好当做年礼呢。只是这么大块料子哪用得了,还得弄点别的才好。” 贾环便道,“不过多取几对儿镯子出来,给我姨娘一对儿,三姐姐的嫁妆留一对儿,另杨大哥也该给你将来的媳妇留一对儿。” 杨雄顿了顿,笑道,“我们这样的身份,哪用得了这样好的东西。” 贾环不由望着他道,“杨大哥怎么还这么说话,你如今也是在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了,有什么用不得的?倒是杨妈妈怎么还不给你挑房媳妇儿?我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杨雄笑了笑,只道,“急什么。”又说,“也该给你自己弄件什么才好,这料子十分的难得了,不如取块观音牌戴着?” 贾环见他一片好意,也不忍拂,便道,“那也使得。” 两人议定,贾环其后又花了两日亲自去各作坊里给“元老级”的工匠师傅们送了年礼,并去看了看桑托斯和大卫他们,又与贾琏到水泥作坊里看了过现已出的成品,如今诸人忙着过年,工部也没人来测验,不过将各种标号的水泥样品备好了随时待取罢了。 展眼到了腊月二十八,秀云锦月将预备贾环送人的年礼皆打点好,贾环才带着秀云锦月、彩云彩衣四个丫环回了荣府。 28 28、奉仙姝 ... 待入园中住下,秀云锦月将被褥靠枕等一并换成贾环惯用的式样,几个丫头私下不免叹道,“在山庄里住惯了,再回来竟觉十分的不适,别的不说,只想要方便还要出门跑到外头,天寒地冻的,还得在外头解衣裳。”又道,“屋里连个水龙头都没有,在家里好歹能接温泉水直接洗手呢,如今越过越倒回去了。” 说得秀云笑骂道,“不过在这里住半个来月,你们就这么的熬不住,仔细让园子里的人听见,找你们一顿排头吃才罢。” 锦月笑道,“如今是珠大奶奶与三姑娘管家呢,怕得什么?” 秀云道,“凭谁当家管事,有那嘴碎的倘或让老太太、二太太听见,老太太如今也罢了,二太太一时半时的不寻环哥儿点事就不自在,你们还这么着不仔细!”几人听了方不复再提。 贾环过年仍给贾母、邢王二位夫人,李纨、凤姐及三春姐妹,黛玉一人送了套冬装衣裳并一套珠玉首饰和一套护肤香膏水粉,贾母多一支沉香拐,宝玉的是一件衣裳和一件紫水晶雕花摆件,又因黛玉今年出了孝,便不再用素色,改送了件粉红的衣裳,另赵姨娘和探春那里还有私下的一份,在人前并不提。再有贾母接了湘云过来过年,还有薛姨妈宝钗宝琴,邢夫人及李纨亲戚家的姑娘们皆在,少不得又给她们添上一份,只比给三春姊妹的要薄,不过每人一套首饰完事。 此时荣府里已按贾环山庄里的法子重新分排了诸人,倒比往年省下许多冤枉银子,只是年节大礼有许多王公贵戚的迎来送往,李纨与探春生恐自己不熟,倘或哪家漏了或薄了致失礼,因此禀过贾母,到底又请了凤姐出来襄助。凤姐也不过帮她们添改下礼单,又或定定请各家吃年酒的日子,不至与东府相重。 因各处皆有负责人,且凤姐与李纨一并在外头照应,探春索性偷了个懒,倒来找贾环说话,将贾环不在的这两三月里头又是薛蟠挨打,又是贾琏挨打的事说了,这些贾环早都知道,不过闲叙一回,又一同到贾母处说笑,或者与宝玉、黛玉及众姐妹在园子里头玩笑。 自腊月二十九起,“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三十那日,先是宗祠祭祀,“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贾环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 宗祠祭祀毕,复又出正堂供奉,由贾母领着,贾氏一族“左昭右穆,男东女西,俟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 待宁、荣两府的众主子媳妇为贾母奉过茶,又回荣府守岁,“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至次日五鼓,贾母等又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当下“厅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了。”还有几个在御驾南巡时不过与贾环有一面之缘的人送了年礼来,并下帖请他去吃酒,贾环少不得一一打点回去,又把酒席都推了。恰好墨砚将雕制好了的翡翠龙口衔珠手串儿从锦绣阁珠宝铺子里的拿了来,贾环看了,亦觉十分合心意,便命给人给水琅送了去。 到了当天傍晚,墨砚就又拿着个盒子回来道,“龙四爷的还礼。我才回来不多时,又把我叫出去了,说是龙四爷说很喜欢,多谢环三爷想着,又给了一盒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让环三爷拿着玩,还说等你回了山庄再见。” 贾环拿过盒子来看了看,见里面用丝绢包了不过拳头大小乳白色的一块香皂似的东西,表面十分光滑,又不算很硬的质地,闻起来有一种十分特别好闻的香气,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便先收了起来。 “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贾敬素不茹酒,也不去请他,于后十七日祖祀已完,他便仍出城去修养。”“贾赦略领了贾母之赐,也便告辞而去。” 分卷阅读42 “这边贾母花厅之上共摆了十来席。每一席旁边设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上面两席是李婶薛姨妈二位。贾母于东边设一透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靠背引枕皮褥俱全。”“命宝琴,湘云,黛玉,宝玉,贾环几人坐着,只算他五人是跟着贾母坐。故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之妻。西边一路便是宝钗,李纹,李绮,岫烟,迎春姊妹等。”“廊上几席,便是贾珍,贾琏,贾琮,贾蓉,贾芹,贾芸,贾菱,贾菖等。” 听了几出戏,贾母便命宝玉和贾环下去给众人斟酒,又有女先生儿进来说些新书故事,又击鼓传花,行了一套“春喜上眉梢”的令,贾母又命人在院子里安下屏架,放了许多爆竹烟花,一个元宵过的是热闹无比。 十六日一早,北静王府里忽然派了两位衣容整齐的嬷嬷来,说奉北静王老太妃之命接林郡主过府一聚,又道原不欲扰了史老太君的天伦之乐,只如今已出了十五,况老太妃那里今日一并去了几位林郡主的干姊妹玩耍,因此特来请林郡主一起热闹热闹。 贾母少不得向那两个嬷嬷道,“原该让玉儿去与她干娘拜年磕头,唯恐太妃年下事多不生受,去了反倒给太妃添恼,便未过去,此番去实该向太妃好好请罪。”又命人好好跟着送到北静王府,那两个嬷嬷方随黛玉一道回去了。 林妹妹一去一天,宝玉顿时觉得十分的无趣,好容易等到傍晚时,立逼着贾母派人接回来,黛玉进门先将在北静王府里诸事一一禀了贾母,不过是见了几个宗室贵女,看了一回子戏,另又把北静王太妃所赐之物给贾母一一过目,原是宫缎两匹,金钗一对儿,手帕两对儿,还有太妃亲与她戴上的一块玉。 宝玉在林妹妹一进门时早看见她脖子上多了个金项圈,下头嵌着一块晶莹温润通体绯红的美玉,一时喜不自禁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林妹妹也有玉了,快给我看看是个什么宝物?” 黛玉便解下来给他看,又向贾母道,“听太妃干娘说是块红翡,早想赐予我的,只是还在孝中也不能戴,因此今日方让我见着。” 因宝玉见这块红翡是专门雕刻成葫芦福豆(福禄寿)的样式,做工十分的精致,又看见玉佩背面有“长生宫制”四字,便好奇的问,“这长生宫是哪里?是京城里的道观么?” 黛玉道,“你问我,我却也不知道呢。” 唯贾母及王夫人听见“长生宫”的话,一时暗自想了想长生宫是哪位主子的地方,不妨猛的想起一个人来,顿时骇了一跳,唬的贾母叫住宝玉道,“你知道那是哪里呢,就着没口子的混说!以后再不准提这个话!”强自定神让宝玉看完后,赶忙又亲手给黛玉戴了回去。 黛玉又向贾母道,“太妃干娘还说正月十八在府里治正月酒,相请几位相熟的老封君,又要派人来请老太太,我便回说我原是太妃的干女儿,如今代太妃请了老太太就是了,实不必再特特的派人过来。” 贾母笑道,“你答得很是,况太妃相请,咱们原也不应辞的。”又吩咐道,“明日打发个婆子去北静王府,就说林郡主派去回禀太妃,到日子我必定过去的。”凤姐李纨忙从旁应下。 至十七日清早,“众人又过宁府行礼,伺候掩了宗祠,收过影像,方回来。此日便是薛姨妈家请吃年酒。”十八日本是赖大家请,贾母却又带黛玉去了北静王府,一时吃了酒热闹方过,北静王太妃才向贾母道,“老封君是见识过大世面的,必定知道我朝公主郡主身边伺候的人手原有定例,先时玉儿在孝里,不宜大动,因此我也就没说,如今此事还要与老封君商量一番。” 贾母忙道,“太妃想得周到,玉儿得认太妃作干娘,这原是她天大的福气,说句大不敬的话,郡主定例这事,老身原也想过,只我的敏儿就剩了这么个独苗,放在跟前养了这么些年,实不忍分离,因此才见皇命未下,先那么拖着罢了。” 说着不由携着黛玉滚下泪来,黛玉亦垂首微泣。众人忙劝住,北静王太妃笑道,“我原知道老封君疼外孙女,因此也从来不说把她接来我这里住的话,只是玉儿渐渐的大了,若说一点定例人手也不安排,也不像样,知道的说咱们疼玉儿,不知道的,只怕小瞧了玉儿的郡主身份!因此我就想在玉儿身边放上四位嬷嬷,都是为人温和极守规矩的宫里老人,不过玉儿到底住在老封君府上,因此倒要向老封君讨个主意。” 贾母听见并不是想把黛玉接出贾府,心中不舍之情稍定,忙笑道,“太妃说的十分应该,尽是为玉儿着想了,这个法子倒是极好的。玉儿如今是住在我们那的一个园子里头,有自己的院子,便是四位嬷嬷去了也十分住的下,说不得,就照太妃说的办吧。” 北静太妃笑道,“如此甚好,另外内务府原对宗亲定例的侍奉仆从皆有拨下的月例银子,并不用老封君府上破费,老封君若是答应了,明日我便将这四位嬷嬷作为玉儿的教养嬷嬷报与内务府知道,让他们下拨月例。” 贾母笑道,“让太妃见笑了,哪怕我拿自己的体己给玉儿养着她的人呢,不过是想让这个外孙女儿常伴身边罢了。” 北静太妃亦笑道,“可不就是如此。”两人议定,又说笑了一回,贾母方携黛玉告辞出来。 不日内务府便给黛玉拨下四位教养嬷嬷崔李刘孟,其中崔嬷嬷擅做绣工女红,李嬷嬷擅做食膳果品,刘嬷嬷擅养生药理,最后一个孟嬷嬷,却是把管事调理人的好手。这四位极有仪范的嬷嬷一进贾府,众人方觉出了郡主之贵,实与府中姑娘们的尊贵还有不同。 29 29、寸金香 ... 众人只见大观园中来了四位原先乃侍奉宫中贵人的教养嬷嬷,每日在黛玉身边打点,行事又与府里不同,不由十分的大开眼界。幸而这四位嬷嬷管教起潇湘馆中的丫环婆子起来虽十分严厉,于潇湘馆外头的事却一概不论,在外头无论见了谁也十分客气有礼,对各位主子奶奶们亦谨守本分,也不拿出黛玉郡主的势来压人,因此园子里一干姐妹连同宝玉在内,仍日日去找了黛玉说笑,与往日并无二致。 这日众人一齐致探春房中说话,恰好凤姐儿又被诊出有孕来,贾琏大喜,遂禀过贾母,仍卸了凤姐儿的差事,整日让她养着罢了,因此李纨探春两人不得不又打叠起精神。 探春 分卷阅读43 方与李纨议了事回来,就见宝黛、湘云及三春和宝钗、宝琴,拥着凤姐儿缓缓进来,探春见十分热闹,愈发命翠墨去请李氏姐妹与邢岫烟来说话散心。侍书、英莲两人眼看紫娟跟在黛玉身后静默无声目不斜视,不由打趣儿道,“紫娟这几日得了道了,快跟我们说说,究竟那几位嬷嬷们教你们什么了,也让我们学学好的。” 紫娟笑道,“再想不到英莲竟被侍书带坏了的,如今说的话直叫人牙根儿痒痒。你还妄想跟我们姑娘学诗呢,往后半个字儿也不让姑娘教你的!” 英莲忙上前道,“好姐姐,我原说的真心话,你快跟我们说说呢,光听说你们那如今规矩是极多的。” 紫娟看了眼黛玉,见她自跟探春宝琴等说笑,并不看这边,便道,“究竟也没多多少,不过把一日的行事都先规矩下了。早晨起来定了时辰,断不许拖懒,就连林姑娘也要如此,姑娘起来不许说话,先喝一杯养身花茶,再做一段床上八段锦,这才让下地洗漱梳头,平时姑娘写字看书绣花的倒不拘着,但也每隔一个时辰必定要起来走动走动,崔嬷嬷还教姑娘和我们学绣花,竟会那么多的花样子,我反正笨手笨脚的,如今也只学会了一种柳叶针,姑娘学得比我们都快些,柳叶针蝴蝶针如今都会使了。” 宝玉听了头一个忍不住道,“林妹妹愈发能干了,竟求妹妹再给我绣个荷包扇坠儿的,让我也带带宫里头传出来的针线吧。” 黛玉睨他一眼道,“那也等我高兴罢了。”虽不是答应,早把宝玉喜得乐不可支。 宝钗亦从旁笑道,“怪道颦丫头这几日看着愈发的气度不凡,身边的丫头们也都水灵灵儿的,可知是竟这般的仔细讲究呢,这若是一般的人家哪里知道这些?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少有供奉上四位内务府嬷嬷的,颦丫头少不得将来还有造化呢!” 黛玉只笑了笑,向探春等道,“我也不过不愿违了干娘的好意,且那几位嬷嬷也都是为我好,这几日早睡早起的,又被支使到处走动,精神头儿倒觉得比往年都长了,只是吃饭上头真叫人琐碎死,那日你们在老太太那里也看见了的。” 只因宫中规矩素来极重“克己”二字,无论多想吃的饭菜,多想玩阅的事物,都需有个度,一旦过了那个度,身边的教养嬷嬷必得出来阻挡,因此宫中的公主皇子对着再爱吃的菜,顶多吃到一盘的三分之一,余者必定给撤下去,并许久不见上桌。 宝钗自上回在琅環山庄与王夫人一唱一和,黛玉诸人虽不如贾环那么明白其中究里,但到底给众人留下个精于算计,又奉承高位的想头,于是皆不如从前那么服敬了,不过看王夫人及亲戚一场无人去提。然方才宝钗这一番话众人虽不计较,却说恼了一个人,你道是谁?就是王夫人薛姨妈十分想牵成的“金玉良缘”里另一位的宝玉。 宝玉原就是“无事忙”,原著里刘姥姥说个土地庙,他都要茗烟去找到拜一拜,何况那晚贾母藏着不告诉他的那个长生宫,因此到底歪缠了王夫人问个究竟,才知道长生宫是皇宫里头的一间,如今并没什么人在住,而是改成了当今圣上的书库,但圣上登基前从皇子到立太子一直住在长生宫内,因此长生宫其实就是老百姓眼中的东宫了。 王夫人原从袭人那里听说宝玉对黛玉心里有个想头儿,倒想借机敲打敲打他,少不得慢慢解说道,“你林妹妹如今封了郡主,将来的夫家只怕娘娘和老太太也做不了主的。原我还想着北静王与她年纪差不多,可你林妹妹成了北静太妃的干女儿,他们俩便是干‌‍‌兄‍‎妹‍‎‌‌,那是不成的了,谁知北静太妃又给了这块玉出来,老太太与我冷眼看着,大约你林妹妹是要进宫去的多些,说不得咱们家又要多位娘娘了。” 说完又道,“如今你们姐妹们都大了,你也少跟小时候儿似的只知道姐姐妹妹一处混闹,如跟你宝姐姐似的,一时闲了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处说说话儿多好。” 且不说水琅为此蒙了多大的“冤枉”,单说宝玉听了王夫人这一番十分有道理的话,竟一时忍住了没有犯什么“呆病”,只觉自己心里十分煎熬。这倒并非他对林妹妹的情不深,实是他极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 原著里紫鹃骗宝玉说林妹妹要家去,宝玉呆病上一场,让贾母大慌手脚,又立时命林妹妹的贴身丫头紫鹃在宝玉身边守着,一时半刻不准离了他的眼睛,那是因为宝玉深知贾母极宠他,一闹起来,贾母必定万事皆顺着他。 现今的宝玉如何敢闹起来?他便再懵懂再不通俗务,又如何不知倘或今上真想让林妹妹进宫,全家上下包括老太太和宫里头的大姐姐,谁也不敢拦,便是他要拦,也会为全家招致大祸。 宝玉正为此心里极不自在,又不好让黛玉将那块玉扔了不带,正在十分难过之际,偏今日宝钗又说什么“将来有极大的造化”的话,正中了他的心病,登时忍不住冷笑道,“我竟想不出林妹妹将来有什么样的大造化,只是原先听说宝姐姐进京是为了待选的,家里岂不也供奉过教养嬷嬷,当初娘娘进宫前我还小,倒想着是有两个的,不知道宝姐姐跟那些嬷嬷们学了什么?” 说得宝钗脸上一阵红白,不由讪道,“那些嬷嬷是在家时请的,后来我们上京,她们不愿回来,仍留在金陵了,不过学些女红家事,并没什么新鲜的。” 一时李纨见宝钗大没意思,宝琴还小,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少不得扯开话题道,“怎么不见环儿呢?他住的离这里这样近,一群哥哥姐姐嫂子在这里,竟连个面儿也不露,快叫他来给咱们讲讲伴驾南巡的新鲜事儿呢!” 探春道,“他这几日连说熬了夜,睡不足,大约又拿着书在哪里睡着了。”又命人去请。 贾环还真歪在榻上睡着了,一时来了,凤姐儿笑道,“人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环兄弟整日睡觉还捧着书勤奋,怪道中了探花呢!” 贾环笑道,“这琏二嫂子却猜错了,我拿本书才睡得快些,不信你问二哥哥,或者回家问琏二哥也是这样的。” 众人皆看着宝玉大笑,宝玉也撑不住笑了,给贾环挪了个位子让他挨着自己坐下,又奇道,“你衣裳上头熏了什么香,竟这么好闻。” 探春道,“偏他鼻子灵,那些花儿朵儿得,再没他辨不出来的香气了,如今我们都没闻到,就你闻见了!” 宝玉道,“真是有香,不信你来闻闻。” 贾环自己也闻 分卷阅读44 了闻,笑道,“我知道了,前几日出巡结识的一个朋友送了我一块乳黄香皂似的东西,闻着就是这个香,我把那盒子放在榻上的靠枕旁边没管它,这几天光在榻上歪着,谁知道香气瞒着盒子往外冒呢,因此染上的。我却不认得那个是什么香料。” 探春、湘云两个也辨不出来,凤姐儿笑道,“我猜着个东西,环兄弟过来让我辨一辨是不是呢。只那种香十分难得,再不可能的。”又凑近贾环肩袖那里闻了闻,不由十分惊讶,“竟真是那个东西,我也多少年没见了,还是原先做小姑娘的时候,‘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就那样也只见过一回,只有一只鸡蛋那么大,却千金也换不来的。” 说得众人皆笑道,“偏她就跟个说书儿的似的好吊人胃口,究竟是个什么宝贝呢?” 凤姐儿笑道,“环兄弟说的也不大准,应该是跟蜡似的一块是不是?” 贾环点头道,“对,你一说我也觉得像蜡了。” 凤姐道,“这个东西却是唤做龙、涎、香,传说是海上的灵宝,究竟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次一等的有灰色的金黄的,你说的那乳白的,却属极品中的极品了,需得在海水里浸上不知道多少年,风吹雨淋的,直把里头的杂质都浸泡淘澄干净了,才变成那种乳白的颜色。你说的这一块,我竟不知价值几何了。” 众人不由惊叹,贾环命秀云回房去拿了来给众人过目,又笑道,“即是这么了不得的宝贝,我何能独享呢,该给老太太送了去才好。” 凤姐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暗悔自己嘴快,不小心将此事说破,贾环又岂能自己据着这么个宝贝,因此忙道,“你且别急着去献宝,依我说,这东西另有一件你定不知道的,这龙涎香就跟那黄田石一样,非天子不能使,老百姓手里私藏都是大罪,你既说是旁人送的,如今去老太太那里回一声儿也使得,却不好轻易再转赠旁人,让原先赠你的人又怎么想呢?” 众人原听说是贾环出巡路上结识的人送的,如今凤姐儿又这番说法,如何还想不到,先头儿还想跟贾环要上一点把玩的念头自然打消了,忙让贾环收起来,复又说起旁的笑话儿,忽然见贾母房里的琥珀从外头急急跑来,向贾环道,“环哥儿快出去看看,宫里来了旨意,等你去接旨呢!!”众人不知何事,忙放了贾环往前头去了。 30 30、苦命鸳 ... 贾环一直出到荣府仪门,才见贾赦等正在指划小厮儿们抬香案摆供品,又在地下置好了跪团儿,来宣旨的却还是御书房内史令单公公,一见了贾环忙上前几步笑道,“小贾探花新春大喜!咱们还是先把正事儿办了,再来说话儿?” 贾环忙道,“有劳单总管。” 一时单总管面南展开黄绫绢将圣旨宣了,正是云贾环伴驾巡视河堤,所提治河方略条理明陈、切中关键,今采纳为工部治河之方略,行备实施之事。赐贾环金银丝帛若干,以示嘉奖。又道待今明年治河工程果有成效,将黄河水域大治,再一并厚赏。 另一道旨意则擢贾环为翰林学士(正五品),次日起进南书房侍政。 贾环听了不禁郁卒,他若天天上南书房,岂不要与每日上早朝的水瑯作息时间同步,哪里还能舒服得睡到自然醒呢。 旁听圣旨的贾府诸人却皆欣喜若狂,赶紧命人接了赏赐之物,又将单总管迎至厅内奉茶,又使人飞跑到二门内报与贾母等人知道,单总管今次倒欣然留下用了盏茶,并向贾环笑道,“小贾探花如今高升,咱家抢在头里道声恭喜。此番擢升原在初一圣上开笔时便与诸位大人议定了的,只是圣上一时又是国宴家宴,又要拈香赐福,至今日方得了圣上朱批,这不一早儿咱家就赶着过来了。” 贾赦等忙笑道,“单总管说笑了,如此浩荡天恩已为殊荣,哪还敢有迟早之想!” 不多时翰林院里亦给贾环送来了新官服并入宫腰牌等物,贾母过了目,笑得嘴都合不拢,又命李纨张罗出一顿酒席,带着众人贺了贾环才罢。 席上贾赦等皆道,“赏赐的金银东西倒不算什么,难得此番环儿能连擢两等,别看翰林学士虽无实权,只看起来清贵,其实是个十足的美差,较一般人都近侍圣上,若哪天得了今上赏识,提拔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呢!”又拿出长辈的款儿来指点了贾环一番如何揣测上心、小心办差的话。 恰好贾环借着这件由头,说要回山庄去准备东西,一并跟贾母等辞了要搬出大观园去,贾母便道,“在园子住着岂不更好,每日上南书房听差也便宜些。” 贾环笑道,“一来我上差下差的没个定时,到时候儿早出晚归岂不扰了老太太和哥哥姐姐们歇息,何苦拉着门儿上的人为了我一个起早爬黑的。二则我从西门进来直接上南书房,其实跟从咱们家去那里差不多的远呢。”贾母因见他打定主意,也只得罢了。 待收拾好东西,方明方亮兄弟两个赶了马车来,一并拉着秀云锦月和彩云彩衣四个丫头出了荣府,贾环不见墨砚,不由问青箫道,“墨砚这小子跑哪里去了?” 青箫道,“今儿原不是他当值,从昨天傍晚就跑的不见影儿了,我跟两位方大哥找也没找着,爷不用理他,回来看不见人,他管知道自己回山庄的。” 秀云听了便笑道,“环哥儿没让你们日日在二门上等着,可把你们玩疯了,还占了杨大哥的院子,比我们在府里过的还好呢。” 青箫道,“这可是一竿子扫翻了一船人,我自己就不驳你了,可两位方大哥尽忠职守,你这话就差了。” 秀云锦月和墨砚青箫都是一个时候被挑到贾环身边伺候的,从小一块儿长大,因此说笑起来十分自在,如今却不想扯上了方明方亮兄弟,秀云也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忙飞红了脸,一路上也不理青箫。 贾环回了山庄固然觉得惬意无比,只是一想起来明日大冷天的就要起个大早儿,顿时又十分头疼,但如今的“国家公务员”上班时间就是这样的,早上四五点钟上班,下午三四点下班。好在大青的上朝制度不像清朝那样五日一休沐,而是三日就有一休沐日。 另又叫了青箫和方明方亮兄弟过来,跟他们交待了一番自己上差的时辰,让他们四人分作两组,每天两个人陪自己去 分卷阅读45 上班,他们自然进不了皇宫,不过是在外头找个地方候着,待时候差不多了再赶着马车去接人罢了,跟后世的领导司机倒差不多。 贾环一面跟青箫他们说着,一面奇怪道,“眼看天就黑了,只怕墨砚就算知道咱们回来了也出不了城,这竟是跑到南洋玩去了不成?” 一语未落,忽然见山庄大门上的一个门人急急跑进来道,“环三爷,墨砚带了个人,跪在山庄门口不肯进来!” 贾环一惊,抬腿就往外走,那个门人忙跟上去道,“那一个看着不认得,倒是个跟他差不多的小子,两人倒都挺好的,不像是被了害的模样。” 说的贾环放下心来,到大门口一看,跟墨砚跪在一块儿的那个怯怯弱弱的小子,不是贾琏书房里的胜儿还能是谁?! 墨砚一见贾环出来了,就忙伏□不敢起来,胜儿也跟着他磕头,山庄前头的雪虽都化了,石头台阶却又冷又硬,天又黑,风刮过来十分刺骨,因此两个人皆趴在地上瑟瑟索索的。贾环上前冲墨砚腿上轻点了一脚,骂道,“还不快给爷滚进来,你作这个样子可给谁看呢!!” 青箫和方明忙上去将两人扶起来,跟着贾环回了书房,贾环也不理墨砚,只望着胜儿道,“你不在琏二哥书房里伺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胜儿也不敢抬头,只是抖着双肩不停磕头道,“求环三爷开恩。” 墨砚亦膝行几步,护到胜儿前头道,“原是我的不是,是我混帐,我该死,我黄汤灌多了猪油糊了心窍,干了畜牲不如的事,求爷只发落我一个,实不该他的错儿。” 贾环看这两个人的模样,不由冷笑道,“我连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呢,你们就在这你抢我夺的认罪,难道你们俩一块儿杀了人不成?!” 墨砚慌忙道,“绝没伤天害理,就是…就是….” 贾环看他语塞,又只看着青箫三个,便道,“青箫你们先出去吧。” 墨砚见屋里没人了,方吞吞吐吐的把事儿都倒了出来,原来贾环进了大观园住下过年,墨砚青箫等亦跟着进城住在杨雄从荣府旁边儿置的一间小院儿里头,每日不过到二门上听贾环差事。谁知墨砚头一天在二门儿上轮值,就正遇上出门儿替小丫头子们买东西的胜儿,墨砚原随了贾环侍驾南巡,两三个月没回来,因此两人重逢,便觉十分亲热,胜儿倒偷空儿在二门儿上陪了墨砚大半天。 后来几日只要墨砚在二门儿上,胜儿总要过来陪他说话,恰好昨日又是胜儿生辰,两个人原都是从小儿被人伢子卖到贾府里的,在京里并没什么亲戚朋友,胜儿便特意告了一天的假,与墨砚在二门儿上待了一天,又请墨砚去下馆子。不想两个人都喝得多了些,因此一觉醒来,竟发觉两人双双搂作一团,墨砚醉的稀里糊涂的,把胜儿给“吃”了。 贾环好容易崩着脸听完,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后世时他有四科博士学位是在美国和英国读的,真正的同性恋人也见过不少,有一些还是他的好朋友,因此对同性之事倒不厌烦,且大青久历盛世,民风奢华,达官贵人之间颇盛行男风,倒像一种时尚,或者认作干儿子的,或者充作门人清客养在外院的,不繁枚举。只是贾环忽而想起两人此前种种,十分不相信是墨砚强了胜儿,因此骂道,“你别哄我不知道,这种事哪里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不信他若死命不从,就你这样儿的还能得逞?!” 胜儿忙磕头道,“环三爷明鉴,实是小人….心怀不轨,先招惹的墨砚大哥,只求环三爷发落我一个罢了。” 贾环冷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当我不知道你的主意呢?先头你送墨砚荷包儿,我就猜着你要惹事,墨砚往后跟着我,我自然保他的好前程的,你却偏来招他!!” 胜儿脸色煞白,哽咽难辩,墨砚有心替他说话,刚要开口,贾环道,“墨砚闭嘴!你且听着罢,当他是刚开始算计你么?!” 胜儿泣道,“小人自知有罪!原先确实存着…存着攀上墨砚大哥带我超升的念头,只是从小儿到大,再没人对小人这样好的,知寒知暖,件件儿事上想着我,我哪怕做牛做马,也愿意报答。墨砚大哥跟着环三爷,将来指不定成多么大的贵人,小人如今也不敢求环三爷饶恕,只求千万别跟墨砚大哥计较,便将我打死也愿意。” 贾环顿了顿,说道,“你是琏二哥手下的人,我却发落你干什么,你现在立时离了我的眼,从今往后别出现在墨砚跟前儿,我就当这事儿没听见过,你快走吧。” 墨砚顿时急了,膝行上前抱住贾环的腿哭道,“好主子,你何曾这么狠过,这样让他走了岂不是要他的命么?我从今往后再不见他了,求主子给他个恩典,让我帮他赎了身,出去过自己的日子去就罢了。如今且收留他一晚呢!” 贾环道,“你别怨我,我还想着往后提拔你当个官儿富田舍翁的,给你说门好亲事,生孩子传宗接代,往后你的孩子也不是奴才了,是正儿八经儿的人物。你若跟他混,能落着什么呢?” 胜儿听了,抹了泪冲贾环磕了个头,狠命咬牙爬起来,也不敢看墨砚,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墨砚急得要追,贾环忙道,“你想好了!追出去就别回来了!!咱们从小儿一块儿的情份你就不要了吧!!” 墨砚呆了一呆,一双眼忍得血红,复又跪下道,“我知道爷是为我好,只是我真心怜惜他,并不是想将来娶妻生子就丢开手的,我连自己的老子娘是谁都不知道,还要什么传宗接代呢,求爷开恩饶了我们两个,我也不求那些好前程,不过一块儿在这里给爷当一辈子奴才,哪怕爷不耐烦看见我们,赶我们去庄子上看门儿,我也心甘情愿!” 贾环望着他道,“你就不怕多少年后后悔么?如今你们还年小,看着他生得好些也就罢了。将来成了糟老头子,哪里还那么多真心?!” 墨砚听见贾环话里有松动,忙答道,“不后悔!我也是今日煎熬了一日,才敢带他回来见爷的。” 贾环不由拿手揉了揉自己两颊,笑道,“那你便去吧。” 墨砚一愣,恍惚眨了眨眼,见贾环确确实实是满脸含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儿,呆道,“去哪里?” 贾环笑道,“去追胜儿去呀,天寒地冻的,染了风寒可别回来怨我。真是的,一晚上忍得我脸都酸了。” 墨砚又怔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猛 分卷阅读46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47 你干脆先放我在外头再自在些时候才好呢!何苦现在就让我起早贪黑的。” 水琅笑道,“不早了,我已有些等不及了。” 贾环明明觉得水琅其实说的是正事,偏让人不由大窘,脸色渐渐红了,又被水琅一直把玩着他的手指,贾环抽了几次,没有抽出来,轻轻偏头见水琅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只得随他。 少时工部的几位大人随工部尚书徐淮兰谒见,另有南书房的几位大人也到了东暖阁,贾环方与南书房里的三位同僚厮见了,又听工部众人禀报水泥的检验结果。徐淮兰道,“臣亲去看过锦绣阁水泥坊出的水泥,拌以沙石浇灌凝固后确实结实非常,只是眼下天寒水泥不可用,至少开春时方可使水泥浇注堤岸。因此臣等计议,先按秦侍郎等测定的河工图挖深河道,并采石填砌两岸河堤,等天气转暖时,差不多能完工,正好可用水泥将整个大堤浇注起来。” 另外又议了些户部如何拨钱,工部如何遣人监工,地方巡抚、知州及兵备提督如何征民夫、调遣兵将合力修堤等等,旁边的南书房几位纷纷记下,各自下去拟旨不提。 一时水琅又给了贾环几本折子,有批过的也有没批过的,多是工部营缮司、屯田司、料作所等处上的折子,牵涉一些技术问题,贾环一面看其中上折人的拟题造句,一面看水琅的批词,另寻了纸,将自己的一些意见写在上头。 水琅在外头批阅奏折,贾环自在套间内坐着,倒是听见外头熙熙攘攘的似乎不断人,也有户部跑来哭穷的,也有来问今年二位老圣人寿辰修寿春园要钱的,也有外放大臣应诏进京述职的,还有后宫娘娘贵妃遣人来请安的,不一而足。 好容易安静下来,忽然又有北静王水溶求见,水琅便叫贾环一起出来见见,道,“北静王如今在外头替你担着锦绣阁,环儿实在该好好谢他一谢。” 贾环亦向水溶笑道,“早想面谢,只是不得相见,原想过年时登门拜访,谁知听林姐姐说王爷天天也忙,便不敢打扰了。” 水溶摆摆手笑道,“不过挂个名儿,究竟不费我的功夫的,何必如此。我也总想见你,只是没个好由头罢了。” 两人说笑几句,水琅向贾环道,“你也别老闷在屋里头,坐坐就烦了,那边有间屋子里专门放了很多古画,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两副带回去挂书房里。” 水溶不由笑道,“难得圣上这么大方肯赏人,我早看中了一幅呢,如今一并也赏了岂不好?” 水琅便道,“你偏会挑这个巧宗儿。环儿去吧,再多替北静王把谢缙那幅拿出来。” 贾环一听便知这两人要说什么机要大事,不想让自己听见,忙答应了出去,门外单总管迎上来,亲自引他去藏画室赏画不提。 32 32、玉渐春 ... 自贾环进了御书房当差,除每日进宫的时刻不容错之外,其余时候不过与水琅一道说话,或听白士辰讲解些朝内官员行事品性,及奏折内各种言事机巧与背后所含深意,有时也带贾环去各部巡视官员办差,贾环心思灵巧,又有后世见多了人心世故,无不一点就通,不由让白士辰十分惊奇赞许。 又因水琅原本每日午膳皆在东暖阁用,有时与大臣议事不及,便赐大臣一并用膳的,贾环或白士辰亦每每伴驾在侧,众人早见惯白士辰相陪了,此时多了个贾环,也无人觉得奇怪,不过暗地羡慕贾环年纪轻轻便得了今上青眼罢了。 唯独在东暖阁歇中觉一事令贾环十分头痛,有时一睁眼醒过来,便发现水琅亦同榻而眠,偏自己睡着睡着滚进人家怀里,而贾环身量未足,自然十分吃亏。只是他日日亲见水琅理政辛苦,又不好惊醒他,况水琅推说套间儿内暖和,两人终究无逾越之举,也不好揪住不放,因此尤为无奈。时日一久,他尚无法可解,倒已自先习惯了。 这日两人又一并歇晌未起,忽然听见单总管隔帘儿在外头轻唤了几声“圣上”,贾环懵懂醒时,水琅已起身披衣出去了,不消时进来道,“后头来人说吴皇太妃不大好,不过今明两天的事儿了,你原按制不用来的,这些天便先在家歇着,等丧事毕了复朝时再来。” 一时又看人给贾环沏了碗酽酽的茶喝了,醒过觉儿来,方披上厚披风围暖了,命人好生送出去。 贾环看水琅面上并无哀戚之意,又听水琅说过,这位吴皇太妃乃忠顺、仁敬二位亲王生母,极得老圣人喜爱,并险些至水琅的皇位不保,即便水琅即位后,这二位亲王仍结党营私,行事十分无忌,不过倚仗着老圣人对他们母子的宠爱之情。 如今吴皇太妃薨逝,两王的倚仗失了一大半,朝廷格局必然大改,因此水琅亦一脸峻色,贾环只好道,“但凡有什么事,只管派人去叫我。哪怕帮不上忙,要人要钱的,我总还有点法子……” 水琅微微一笑,点头道,“好,你且放心罢。” 贾环因此回了山庄,果然次日便传来了吴皇太妃薨了的消息,又有敕谕命:“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贾母,邢,王,尤氏婆媳祖孙等皆每日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在大内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地名曰孝慈县。这陵离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如今请灵至此,还要停放数日,方入地宫,故得一月光景。宁府贾珍夫妻二人,也少不得是要去的。”凤姐又安胎,“两府无人,因此大家计议,家中无主,便报了尤氏产育,将她腾挪出来,协理荣宁两处事体。” 贾母因又命人叫贾环回去,想他已入朝为官,此时还需得他里外照应,贾环只推道,“外头诸事还不妨,内院事体因有珍大嫂子和珠大嫂子在,我再给老太太出个主意,不如让二哥哥学一学照应的好,一来琏二嫂子就在府里,有什么不知道的一并可问她,不过请教一二,也不费琏二嫂子多大心神,二来二哥哥平素是最喜欢照顾姐妹们的,这可不是个好机会么?” 贾母原还想说宝玉哪里懂得这些,但眼看贾环站在自己跟前儿,明明比宝玉还小的,如今都已经是天子近臣了,这话便有些不好说,再有贾环这番话听来也是不愿和兄长争权的意思,倒是好的,因想到兄长,不免又想起贾琏来,笑道,“还不都是你的事,让琏儿去弄什么水泥厂,如今朝廷要修河堤,将 分卷阅读48 他的厂子并上下人手全征了去日夜赶工,家里再有事也顾不上了。” 贾环忙道,“这可真真冤枉我,我原就不大管外头的事,如今上了南书房,就更不敢沾了,谁知道他们怎么找上琏二哥的呢?!” 贾母笑笑道,“虽如此,我是知道的。就连你琏二哥也要承你的情,杨雄若不是看你的面子上,如何肯把这件事托付你琏二哥去弄。如今这水泥厂也算半个官差了,又比起原先琏儿那个挂名儿同知不知道好多少呢!” 最后又叹道,“让宝玉学学也不是什么坏事,左右我们不过一个月就回来了。”因此又命人叫了宝玉来嘱咐。 贾环本以为宝玉十分惫懒,少不得要耍赖推托,谁知宝玉自己低头想了想,竟一口答应了,王夫人和低下那些看宝玉好性儿的婆子自然趁愿,就连贾母亦觉意外欢喜,又听宝玉道,“我不过在园子里照顾姐姐妹妹们,外头的事是管不来的,且还要老太太让三妹妹还来帮衬我些才好。” 这里宝玉原也有个自己的想头儿。自从他见了贾环被点了去随驾南巡,一家人十分与有荣焉,他虽素来不屑那些为官中举之道,却也架不住园子里的姐妹及小丫头子们皆念叨贾环的好处。贾环本生得不比宝玉差,又肖似赵姨娘的形状,容貌比之宝玉又是另一种隽秀公子,在园子里与姐妹们一处,亦从来不闻他说什么经济仕途的“混”话,谈吐自有一种折人的雅意,偏偏外头官又做的好,因此宝玉不免去想,倒不是人人一入仕途,便成了那种酸儒禄蠹之流。 另宝玉自身又限于那个时代的格局,虽将为官入仕的皆看之不起,却对所有为官入仕者的大头目,封建帝王,自有一种骨子里的敬意,无论如何不会将当今天子也当作禄蠹。贾环如今近侍天子,在他眼里又与旁人不同。 再三者,宝玉原为林妹妹之事日思夜想,心里渐渐存了个想让贾母、王夫人与宫中娘娘求情,再让贾环从中斡旋的念头,这一回便安心想要大展才干,让众人都知道他的本事,因此才满口答应了。 当下宁荣两边安排妥当,“又见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尤氏等便议定,待贾母回家回明,也欲遣发十二个女孩子。” 贾母便道,“这些当日祖宗手里都是有例的,如今虽有几个老的还在,那是他们各有原故,不肯回去的,所以才留下使唤,大了配了咱们家的小厮们了。眼下有这机会,不如给那些孩子们几两银子盘费,各自去罢。” 尤氏与李纨皆是心慈面软之人,不忍狠辞,便道:“如今我们也去问他十二个,有愿意回去的,就带了信儿,叫上父母来亲自来领回去,给他们几两银子盘缠方妥当。若不叫上他父母亲人来,只怕有混帐人顶名冒领出去又转卖了,岂不辜负了这恩典。若有不愿意回去的,就留下。” 贾环深知道原著中说这些女孩儿,“或心性高傲,或倚势凌下,或拣衣挑食,或口角锋芒,大概不安分守理者多。”又在梨香院时已与府里许多婆子生了间隙,一旦留下,倒在园子里多生出许多事来,且不说原著中还有敢在园子里烧纸祭人、拿茉莉粉替去蔷薇硝哄骗主子少爷、与赵姨娘厮打成一团等等故事。因此便不欲留,说道,“咱们这样儿的人家,纵有想添下人的,家里也有不少好丫头,或者从外面挑那些现成伶俐手巧的多得是。像她们这些原就不大会伺候人,针黹纺绩女工诸务一概也不懂,若真想给他们个恩典,顶多留在外头粗使罢了,很不必放在园子里头。” 贾母便道,“这是妥当话。” 尤氏李纨方至总理房中,“每教习给银八两,令其自便。凡梨香院一应物件,查清注册收明,派人上夜。”将十二个女孩子叫来面问,因听说留下不过在内院当粗使丫头,少不得还要受那些婆子们磨搓,倒都说愿意出去的,只得四五人说无处可去,正好放在贾母、邢、王二位夫人,尤氏、凤姐那里。 之后“贾母王夫人天天不在家内,又送灵去一月方回。”园内众婆子因有各自的分派差事,虽不怕宝玉、探春二人,却怕府里划的人力室的李纨、平儿及赖大家的等人考核,因此即便有闲空,也不敢在园子里四处闲逛生事,不过找个借口略在一处坐坐赶紧就走,园内各处仍井井有条,倒让宝玉觉得管家一时并没有多么难,黛玉又因他头回理事,少不得时常从旁边帮忙想主意,因此又成宝玉的意外之喜了。 贾环虽说答应看顾荣府外务,赖大并几个管事如何敢让他费心,还生怕有人生出事来让贾环面上不好看,心内恼上自己,因此个个儿倒比平时还卖力三分。贾环反倒十分有闲,便将京郊的几个庄子作坊皆看过一遍,正好开始着手筹备锦绣阁成药铺的事宜。 桑托斯等人研究这近一年,如今已得了云南白药、菘蓝祛寒散,牛黄清火丸,还有碘酒医用酒精等几种日常药用品,药虽早得了,只是临床试药费功夫,因此才只有这几种已临床一期试验完成的。如今预备建成药铺,也并不是就打算广泛投放市场,而仍是在临床试药的最后阶段。 至清明时,贾琏抽空儿备下年例祭祀,带领宝玉,贾环,贾琮,贾兰去往铁槛寺祭柩烧纸。宁府贾蓉也同族中几人各办祭祀前往。贾环又问了水泥厂的进展,贾琏道,“我们只知道赶工,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这不前日又招了不下五十的人手,听说大堤那边已铺上一段了,可惜咱们过不去,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贾环笑道,“在那里的都是些行家,很不用咱们去教,只要把水泥这种东西供应给他们,管保他们用的比你我好多了。” 因又想起胜儿来,便道,“我管你要了个人,倒一时没顾上补给你,要不回头我跟珠大嫂子说一声儿,让她再往你们那拨一个补上。” 贾琏忙笑道,“多大点的事,这也值得你来说,我若少人,自就会去让你嫂子要去了。”一时看见宝玉等过来,两人方揭过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TX们平安夜快乐啊~~~\(^o^)/ 33 33、照红鸾 ... 因贾母王夫人等不在家,一时“又值宝玉生日已到,原来宝琴也是这日,二人相同。”外头的“张道士还有几处僧尼庙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尖儿,并寿星纸马疏头,并本命星官值年太岁周年换的锁儿。”“王子腾那边,仍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薛姨娘处减一等 分卷阅读49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50 们回来,这边也尘埃落定了。” 水琅叹道,“尘埃落定,言之尚早。说是开头还差不多,这几日你不在,因此没见,江南道弹劾甄家的折子已经上来了,他们的好日子也算到头儿了。” 贾环已想到世家中不久必是要起一场风波,又思及早晚波及贾府,只能暗恨那帮人自己不争气。 两人渐渐又自在说了些话,贾环倦意上来,水琅方命人好生送回荣府,眼看着他去了,自己才带人回转宫中。 贾环回了晓翠堂倒头便睡,晚上醒了才知道湘云喝醉之后,在园内山子后头一块青板石凳上睡着了,让小丫头们引了黛玉、探春等去看她。再没想到原著里的“憨湘云醉眠芍药茵”,如今竟还要算上自己一份功劳。 至夜间宝玉又派人再三再四的请了探春贾环到怡红院里开夜宴,因英莲近日拜了黛玉为师学作诗,探春便不带侍书,只带着英莲一道。 贾环去了便说,“再不能像白天那么喝法儿了,我只看着你们玩罢。” 众人皆笑道,“不过行一套花名签子,再喝不了多少的。”贾环方挨着探春坐下。又见席上诸人拈的花签,大抵与原著相同,也有自己记得的,也有记不大清的,只是不知为何,一晚都没有轮到宝玉和贾环掣签的份儿,贾环更是连陪饮亦未牵及,只看那些女孩儿们玩耍。 次日平儿又来请了众人还东,“众人都在榆荫堂中以酒为名,大家顽笑,命女先儿击鼓,传花为令,热闹了一回。因人回说:‘甄家有两个女人送东西来了。’探春和李纨尤氏三人出去议事厅相见。” 贾环如今听得“甄家”二字,便有些心疑,拉住探春问道,“甄家怎么往咱们家送东西?” 探春不知其意,笑道,“不过是他们家有人上京便捎些土产来,哪一回不往咱们家送呢,本就是这样的礼,咱们家若有人回金陵去,自然也有给他们的。”说完方去了。 不多时忽又见东府中几个人慌慌张张跑来,说:“老爷宾天了。”众人正在榆荫堂顽笑不绝,此时听了皆唬了一大跳。 34 34、债桃花 ... 且说宁国府的大老爷贾敬整日痴迷炼丹,在玄真观里跟一群道士厮混,就连过年也不回家,仿佛十分证道一般,须知他所迷信导气之术,更至参星礼斗,守庚申,服灵砂,总属虚诞,过于劳神费力,反因此伤了性命。众人更不免惊疑道,“好好的并无疾病,怎么就没了?” 因贾珍父子并贾琏等皆不在家,尤氏“只得忙卸了妆饰,命人先到玄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都锁了起来,等大爷来家审问。一面忙忙坐车带了赖升一干家人媳妇出城。又请太医看视到底系何病。” 大夫们见贾敬“如今虽死,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便向媳妇回说:“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众道士慌的回说:“原是老爷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坏事,小道们也曾劝说‘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爷于今夜守庚申时悄悄的服了下去,便升仙了.这恐是虔心得道,已出苦海,脱去皮囊,自了去也。” 尤氏也不听,只命将他们锁着,等贾珍来发放,且命人去飞马报信。又因目今天气炎热,实不得相待,也无法等贾珍等回来,“遂自行主持,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寿木已系早年备下寄在庙里的,甚是便宜。三日后便开丧破孝.一面且做起道场来等贾珍。” 宁府里的亲大爷没了,宝玉贾环皆自不能脱懒,少不得将身上鲜亮的衣裳坠饰一并除了,换一身白衣孝服,及荷包扇坠儿的皆换成青色,两人日日陪在东府,一连七日。 又有贾珍即忙告假,并贾蓉是有职之人。礼部不敢自专,便具本请旨道,“贾敬系进士出身,祖职已荫其子贾珍。贾敬自因年迈多疾,常养静于都城之外玄真观。今因疾殁于寺中,其子珍,其孙蓉,现因国丧随侍在外,故乞假归殓。” 水琅如何不知贾敬是乱吃金丹死了的,也不说破,不过恩准了贾珍等人归家殡殓,又命“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并“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此旨一下,不但贾府中人谢恩,连朝中所有大臣皆嵩呼称颂不绝。” 又过数日,贾珍父子先赶回来,从铁槛寺大门外便跪爬进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哑了方住,又按礼换了凶服,在棺前俯伏。其后贾母等方赶至家中,一家人相见,不免又相持大痛一场。贾母年迈,十分不禁风霜伤感,次日便病了起来。众人又忙请了医生来诊脉下药,因此到贾敬送殡之期,贾母被众人苦劝未去,遂留宝玉、贾环在家侍奉,凤姐儿身子沉了,也留在家里未动。“其余贾赦,贾琏,邢夫人,王夫人等率领家人仆妇,都送至铁槛寺,至晚方回。贾珍尤氏并贾蓉仍在寺中守灵,等过百日后,方扶柩回籍。家中仍托尤老娘并二姐三姐照管。 却说贾琏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早已十分思慕。近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认已熟,不禁又勾动了他的风流之意。况贾珍等人见他如今得了水泥厂的美差,天天只看一车车的水泥往黄河堤上拉去,进项不知道多少,因而巴不得搭上他这条船,更是乘机百般撩拨。 此时贾琏却又不比以前,一来凤姐儿已有了六七月的身子,几个大夫来看皆是男胎之像,不禁令他十分心满意足,又有凤姐儿自那放利之事后脾气收敛,这一回怀孕也大方的打发了平儿来伺候,虽还未提姨娘的话,大约也是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办的。二一个贾琏这近一年忙着水泥厂的差事,所经身边诸人无不专心致事,异于贾珍等人那些歪门邪道非常,偶有结伴出去喝些花酒,不过为一取乐,尽了兴便丢开手罢了。 偏贾琏这里又见尤二娘标致温柔,且明白着心里对自己也十分有意,因此愈加犹豫难定,不免有些神不思属,与他搭伴的张管事便问究竟,贾琏因两人关系十分的好,自来了也是张管事手把手教的许多事务,便也不藏私,和盘托与他听。 张管事原为工部料作司里的一名小吏,因被水琅钦点了出来到锦绣阁办事,虽明面上无了吏职,其实挂在锦衣府名下的官位却更高了,又拿着锦绣阁里的高俸,暗中替水琅监管一方。如今听了贾琏这话,他便不动声色道,“此事美虽美矣,终究不是时候,琏二爷且想一想,国孝一层,家孝一层,哪里能提这个话儿呢。若实在难舍 分卷阅读51 ,倒不如私下先聘定,等出了孝时再说岂不好?况且这事岂能瞒着令夫人,须知瞒得了初一,哪里瞒得了十五?将来二位夫人在一道儿的时候儿还长,琏二爷若真用心,也替新夫人想想将来的处境。” 这时若是贾珍贾蓉来劝,少不得贾琏就要作下那“背妻新娶”的事来,然而张管事来劝,其效却恰恰相反,贾琏亦想到,虽贾蓉等皆撺掇他在外置房舍先安顿下尤二姐,却终究不是长久之道,早晚还是要回归府里方是正途。凤姐儿原就是个心尖脸硬的,若真越过她去,此事他本就不站理,到时候凤姐儿又刚生了孩子,老太太、太太岂不全偏帮她,难保尤二姐不受委屈,少不得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先与她说一声儿的好。 这边贾琏自去苦恼如何与凤姐儿开口,那边张管事亦忙不迭将这事写了个明白,向水琅递了上去,却见上头下来一人告诉他道,“主子说不相干,让你告诉环三爷知道,此事凭环三爷高兴罢。” 贾环刚从张管事这里得了信儿,又见贾琏来找,腆着脸苦求贾环至凤姐儿跟前替他说项,只笑道,“环兄弟只当可怜哥哥我,实与那尤二姐情投意合,如今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凤姐儿必能听进你的话去,也绝不驳你的。若此事能成,哥哥我年年带着你新嫂子去庙里给你磕头供奉。” 贾环笑道,“这话且先别忙说。你找我还不如找珍大哥呢,好歹那是他正经小姨子,我这没沾没挂的,况我还没娶亲呢,如何能开这个口。” 奈何贾琏赖上他了,又要作揖又要下跪的,贾环不胜其扰,只得道,“要我替你走一趟也行,只有一条儿,成与不成的,不能赖我。” 贾琏早听了佛音宝沦似的,忙笑道,“哪里会不成的,绝不怨你!” 贾环又道,“还有一事,无论怎样,不能误了水泥厂的差事,不然我可换人了。” 贾琏忙肃道,“这点轻重我哪还不知道,再不敢误的,不然任凭环兄弟发落我。” 贾环这才点点头,去凤姐儿那里一五一十的说了,笑道,“我是死活推不掉,只能跑来当这个传声筒,绝没有替琏二哥说话的意思。另外也想着,琏二哥的性子就是如此,如今我堵了这一个,保不齐下回再来个什么张三姐李四姐的,我既想着帮衬哥哥嫂子,少不得往后还有大用,到时候过来巴结奉承儿的多了,琏二嫂子又怎么防呢?” 凤姐儿在一旁拧眉听着,贾环又道,“这人也凭琏二嫂子发落罢了,只是如今咱们家千疮百孔的,原先那些手段还是不使的好。” 凤姐儿脸上一红,忙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原先是我迷了心眼,也从来没好与过你跟姨娘,如今再怎么补救也来不及了,只看宝玉叫我姐姐,你只肯叫我嫂子就知道了。只是你如今待我们夫妻这情分,我心里十分羞愧,又没机会说,难得你今日肯过来,少不得我得正儿八经的向你赔个不是。” 贾环赶忙止道,“快别动,你还怀着孩子呢。”凤姐儿不肯,到底叫平儿来替自己磕了个头,贾环忙亲手扶起来。凤姐儿又道,“这事儿你只放心搁开手,我自理会得。” 这几年凤姐儿经了事,比以前的锋芒泼辣更变得能屈能伸了,又若论才干,实比贾府里的一众男子都强得多,贾环见她益发沉稳老练,便有心看看她到底改了多少,因此也不管贾琏跑来问,只笑说,“我跟嫂子都说了,嫂子说她知道了。” 贾琏不甘心道,“就这句?” 贾环无辜道,“没给我摔脸子,笑声笑气儿的送了我出来,我已经很烧高香了,琏二哥还让我立逼着嫂子当场把人接进府里不成?” 贾琏无法,只得又蜇蜇揭揭的溜进凤姐儿房里去探风儿声,谁知凤姐儿笑脸儿迎上来说,“听说珍大嫂子接了她老娘妹子在那边府里,我身上不方便,总也没见,据说珍嫂子的二妹妹是个顶顶标致的人物,我想这咱们这院里人还是少,平儿如今伺候我一个,再服侍爷就有些疲累,我也不忍,正好想再给爷聘个新人进来,如今且选定了珍嫂子的二妹了,待想过去看看,因此事前先给爷提一句,看爷想不想结这门亲。” 贾琏自然满口推辞,又搂着凤姐儿赞了半天贤妻良母,凤姐儿也不理他,自打点好了,带上平儿、丰儿并两个手底下的媳妇,过东府寻尤氏去了。 35 35、满堂红 ... 话说凤姐儿此番过宁国府非同小可,也不用她怎样,只把那七八个月大的肚子往那里一挺,就吓得尤氏胆战心惊,又见凤姐儿把贾珍贾蓉都拉了来,两人皆不敢挣扎,怕晃着凤姐儿,只使劲儿跟尤氏打眼色,尤氏忙迎出来陪笑说:“什么事这等忙?” 凤姐就一把推开她,冷笑道:“天下哪有你这样当姐姐当嫂子的,好好儿的姑娘媳妇也让你弄成鬼了!!你尤家的妹子多么尊重,聘到哪里不是正儿八经的媳妇,偷着只往贾家送!便是你愿意,明明是情投意合的好事,若要经了三媒六证,大家说明,也是一桩亲上做亲的喜事。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如今着急就私底下拉媒,可让我那将来的妹妹怎么在府里立足呢?!这会子又都传出去,让人家说我拈酸吃醋,刻薄善妒,因此逼得你们才偷偷摸摸的,竟让我也没脸在家里待了,只可怜我这肚里的孩子,还没出来便要见他母亲遭这样的毁谤!!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你这等害我?竟连你自己的妹子也不顾了?” 一面说,一面大哭,拉着尤氏只要去见老太太,又装作气喘不匀,只在那里拍胸抚肚子,贾珍抽冷忙得跑了,急的贾蓉跪在地下碰头,只求“姑娘婶子息怒。”凤姐儿一面又骂贾蓉:“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如今国孝家孝两重在身,你不说劝着点,还上赶着奉承怂恿,你这是见不得我们家里有一丁点儿安生呢,若让人告了出去,治得难道不是姓贾的罪?连累的难道不是你的姨妈?”哭骂着扬手摔茶碗子,贾蓉忙磕头有声说:“婶子别动气,仔细手,让我自己打。婶子纵气极了,好歹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千万自己珍重身子。” 尤氏只怕凤姐儿在府里出什么事,一点儿不敢回声儿,一并帮着骂贾蓉道,“孽障种子!和你老子作的好事!我就说不好的。” 凤姐儿拍着桌子向她道,“可笑你竟还不解我的意思,我竟是来跟你说这事不好的不成?自打我怀孕起,就想着给二爷寻个 分卷阅读52 好人进来,谁知正遇上这样的时候,我哪里还敢提?如今你们说了,我正欢喜的不得了,谁知道你们打着这样的心思呢?尤家妹子本来可光明正大的进我们家的门,这让你们弄成什么了?又让她怎么想我?又让老太太、太太怎么想她?” 却正好凤姐儿在内间正房上闹,尽让躲在一旁的尤二姐听了个清楚,见凤姐儿句句说在情理上,她原就想着须得还是随了贾琏进府的好,如今见凤姐儿既是为她着想,又只气旁人误会她的名声儿,虽性子泼辣,却是个极讲理的人的,也并没有阻拦她和贾琏的好事的意思,因此把那惧怕提防凤姐儿的心减了大半,在门后头静待下文。 此时众姬妾丫鬟媳妇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陪笑求情,皆道,“奶奶仔细手疼!千万保重身子!” 凤姐儿方止了哭,又一定要带尤氏去见贾母,道,“没有你们这样办事法儿的,好事也办糟了。这事儿我却是极赞同,本就是亲戚里家,知根知底,只是必须让老太太点头才好。” 尤氏眼下自不敢跟凤姐儿去见贾母,哪有正房还挺着肚子,她这做妯娌的就把自己妹妹塞过去的,贾母岂不怪罪,因此陪笑道,“老太太、太太们跟前还要妹妹去周全方便才好,我去只怕不便。” 凤姐儿又冷笑道,“你们自己作下的事,如今不赶紧定下来,我虽没脸,你们亦没脸,怎么你就不替你妹妹着急,竟还在这推三阻四的。”又摸着肚子说肚子疼。 尤氏赶紧命人用软轿抬了,亲自扶着送回凤姐儿院子里躺下,又送了大堆的人参补品过去。因恐贾母知道,尤氏也不敢让人乱说,凤姐又养了几日,方去宁府里见过尤二姐,一改那日大闹的气势,说了许多的软和话,道,“妹妹只看姐姐我可怜,千万应下此事,方全了跟二爷的情意,将来你我姊妹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才是大礼。” 至此才带着尤氏进去禀明了贾母、邢夫人,邢夫人原是不管的,贾母倒依稀听见些风声儿,问道,“不是说原先聘了人家儿了?” 尤氏、凤姐儿忙把那已退了婚,又请官中立字作证的话说了,贾母不知究竟,不免留下个尤二姐嫌贫爱富的印象,但想着贾琏凤姐儿自己愿意,便道,“既如此,你们两家商量罢。只你如今身子愈发重了,且别太费心,又都有孝,不许大办,聘定了带进来,一年后方可圆房。” 尤氏无法,只得回府里给尤二姐打点好东西,也不能用嫁妆抬,不过装了一车,又一车拉了尤二姐,送到凤姐儿院中,贾琏虽喜不自胜,也不敢大摆筵席,只请了贾珍贾蓉宝玉贾环等,贾珍贾蓉又惧凤姐儿,托口在庙里守孝皆不回来,不过宝玉贾环来略吃了杯酒作罢。 次日贾琏带着尤二姐去拜贾赦与邢夫人,“贾赦十分欢喜,说他中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又将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鬟名唤秋桐者,赏他为妾。贾琏叩头领去,喜之不尽。”未免脸上有些得意之色,骄矜之容。凤姐儿还不见怎样,不过命两个媳妇接了秋桐来,尤二姐在成婚次日见了新人,不觉心便已灰了一半儿。 转眼夏尽秋初,一年的雨季已过。黄河水势渐消,皆因抢先在往年水势湍急容易泻洪处修了分洪渠,高筑大堤,并以水泥石浆固之,因此今年水势虽险,不过有少许河水漫堤,并无垮损之处,一时黄河两岸万民称幸,为驻堤官兵石碑上香供果,还有乡亲结队进京朝拜,上贡万民伞。工部尚书徐淮兰不敢贪功,上折言功有三者,一为圣上用人贤明,破格采纳年轻臣子之言,二为贾环献策有效,乃提从未有过的治河良方,三为官民一心,众志成城,方制服了肆虐已久的黄河水患。 奏折递上去之后,果然圣心大悦,一面着令工部依照前期工程继续修堤建渠,又命户部拨银配合,一面厚赏工部诸人及筑堤将士。又下了谕旨,曰,“翰林学士贾环功绩卓伦,治河之功甚巨,特破格擢入文渊阁参事(正三品),并荫其亲眷,又有贾赵氏为贾环生母,抚育恩长,为国培育良材,容德双馨,忠义湛明,堪为天下妇人之表率,封赠三品诰命瑞荷夫人,赐金轴敕命文书,诰命服饰、车架,玉如意一对,宫缎十二匹,金银若干。” 贾环在荣府仪门处方接了旨,就听见二门内一阵惊呼乱叫,皆道,“赵姨娘!” “姨娘厥过去了!” 唬得贾环顾不上与单总管寒暄,慌忙跑进内院,却见探春正抱着赵姨娘,旁边林之孝家的死命掐了把人中穴,赵姨娘才幽幽转醒过来,见了贾环便连滚带爬的过来一把搂住,一时泪如雨下,哭道,“我的好儿啊……”更加噎不成声。探春亦陪着掉泪,却是欣喜至极。 贾环见赵姨娘只是太激动,并无什么大碍,才让她先捧了圣旨,又打点过前来宣旨的女官,回到前厅应酬一番。这边赵姨娘已被人扶进贾母房中,她还十分的不敢坐,贾母便和煦笑道,“我早看出来你是个好的,命带大富大贵,不然也不会放心将你给了政儿,如今果然应验了。你从今儿起也是三品的诰命夫人,还不快拿出夫人的款儿来,过几日少不得还有其他贵人夫人来找你道贺,这么蜇蜇揭揭的,岂不让人笑话!”又让诸人来与她见礼。 一时赵姨娘换了大红的诰命夫人衣裳出来,头戴翠珠金冠,略施薄粉,她本就生得娇俏,年纪也轻,这么一装扮,只坐在贾母下手不说话,倒十分的有诰命架势,众人忙上前拜见过,齐改了口称三太太不提。 邢、王二位夫人并薛姨妈亦过来以“妹妹”呼之,只众人皆看出王夫人十分强笑,知道她现在心中大抵不愤,也没人敢去触她的霉头。独邢夫人满脸带笑道,“如今三太太可不能再住二太太院子里了,老太太倒是该重新给三太太安排个住处才是。” 贾母笑道,“可是只顾着欢喜了,快命人去把荣禧堂东边那个跨院儿收拾出来,让三太太今晚就搬过去。” 薛姨妈悄悄拉了王夫人一把,王夫人方回过神儿,做出一副贤良模样笑道,“荣禧堂就大得很,何苦再让妹妹搬动,倒不如把西边那几间屋子拾掇出来,妹妹住着也近便。” 薛姨妈亦笑道,“这样才热闹呢,她们姊妹住的近,也亲热。” 邢夫人道,“哪有两位诰命同住一个院子的道理,岂不显得咱们家太小气。娘娘和环儿只怕也都不同意的。” 薛姨妈便笑道,“都是一家人,谁能说自己小气的呢。” 贾母听了道 分卷阅读53 ,“咱们家最不少的就是屋子,又不是住不开,三太太跟前少不得还要拨人手,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做什么。”因此立命去把东院收拾出来,众婆子忙应下去了。 少时贾环亦在外面应酬完了进来,给三太太磕了头,叫了声“太太!”,引得三太太又要哭,又怕贾母不悦,连忙强自忍住了,一手拉着贾环,一手拉着探春,十分的悲喜交加。 当日贾母因命只在内宅设了几席,众人扶着三太太上了正座儿,贾环陪席,黛玉、宝钗、宝琴及三春等又各有贺礼不提。晚上探春便陪三太太歇在新院子里,贾母又把手底下的琥珀、秋儿拨过去,又说要挑两房家仆给她,贾环便道想替三太太寻两个知礼知趣儿的宫中退役嬷嬷,平时也好提点帮衬,贾母这边方才作罢。 36 36、映春晖 ... 因次日一早还要进宫谢恩,三太太原先连贾母寿辰都凑不到上头去,此时想着要见的是如神佛般的皇帝皇后,心中更是忐忑难安。贾环无法,只得去潇湘馆中寻黛玉帮忙,借了孟、刘两位嬷嬷来,先与三太太讲了些晋见宫中贵人的礼数,皆好言慰道,“宫里的娘娘们都是好性儿,况太太又是诰封了三品夫人前去谢恩,保准谁见了都客客气气的,不为别的,且看环哥儿这小小年纪便前途无量的架势,天子近臣,谁那么不开眼敢给你吃难为?”如此说了这番,三太太方心中稍定。 贾环亦命人从锦绣阁中取来早替三太太备好的谢恩之礼,上晋皇太后的是一对儿关外老山参,两盒金丝燕窝,并拇指肚儿大的金珠六挂,拿檀香木盒子精装的护肤沐浴品一套,给皇后的则是雪参两支,上等燕窝两盒,翡翠嵌金头面首饰一套,檀香盒护肤品一套,其他娘娘们又次一等,为上等燕窝两盒,珍珠水晶堆纱花簪十二支,锦盒精装护肤品一套,独元春那里多了一件玉雕葡萄水果篮摆件。 三太太谨记着贾环的话,多谢恩,少说话,遇见人也不忙下跪,能让正三品命妇下跪的人即便在宫里头实也不多。 贾环看着几个宫女、小黄门引着三太太入了后宫,自己便转到御书房来,沿路遇见几个朝官,也有熟识的,也有不大熟的,无不上来道贺,贾环少不得一一应对了,待见到水琅,已觉笑得脸都酸了。 水琅叫他脱了鞋在榻上坐舒服了,方挨着他坐下,一笑道,“原本升迁调任都有半月的交割假期,你虽没什么可与人交割的,我也不亏你,仍放你半月的假怎么样?” 贾环不由眼睛一亮,道,“那自然好,正好我还想清静上几日,仔细想想锦绣阁往后的发展方向。” 水琅笑道,“你又想了什么赚钱的法子了?因黄河水患大治,这几日我也忙着祭天告祖的,没得空儿出去,只叫人去你弄的成药铺里看了看,他们回说那些药倒确实方便,也不用煎,直接用水送下即可,不过我看铺子里总要置一个坐堂大夫方妥。” 贾环便点点头道,“已经请了。眼下这些才算什么呢,全国市场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再往后还要深挖发展潜力,如今几省的大城都已铺上锦绣阁的店了,下一步就是继续往中等城州发展,另外也相应的出一些中等价位的东西,我也是有一个大体的计划,还要再考虑一回。” 水琅见他说的十分兴致,也不打断,等他说完了笑道,“好容易今天清闲,留在这儿陪我用午膳可好?” 贾环一见水琅两只黑邃的眼睛盯着自己瞧,便觉得十分无措,不知不觉手又被人牵了去,耳边听水琅柔声道,“昨日伊犁将军府进上来一对儿驼峰,宫里的厨子拿冬笋、口蘑和奶汤弄了道侉炖驼峰,我吃着十分不错,专门让他们留了一份的食材,等你来了做着吃。” 贾环实难说出个“不”字,只好道,“可是我妈谢了恩就要回府的。” 水琅便笑道,“那怕什么,我派人到后头说一声,让皇后赐宴便是了。” 贾环忙道,“那还是算了,她吃不饱不说,还不知道心里怎样惊吓呢,要不…我送她回去再回来?” 水琅摩挲着他玉白融滑的耳朵微微一笑,道,“我命人好生送她回去,你就别来回跑了。” 贾环只好点点头,到底陪水琅用过午膳,又说了回话方出宫去。回府先见过贾母,又至三太太房中,看她正与佳梅香雪摊开了许多的纱绸缎子,铺得到处都是,弄得屋里跟个绸缎庄似的,探春坐在一旁又笑又叹气。 贾环自己打起帘子进屋,秋儿方提了壶水过来看见,忙在后面道,“环哥儿回来了。”众人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三太太喜滋滋的拿了块大红的缎子问道,“环儿快来,看我拿这个缎子做床帐子可好不好?你再看我这身衣服,是老太太才给的,多么合身呢!” 三太太身上亦是一件大红撒花‍‌海‍‎‎‌‍棠‎‌‍‎‌织锦褂子,映得她一张脸愈显红润。贾环看了看,先过去把她挂脖子上的金项圈儿摘了,又把头上的金翠凤钗和金箅卡子拿了,端详了下又道,“这副翡翠耳坠子也十分的不搭,只戴一对儿小巧些的金耳钉才好。” 佳梅从旁道,“有金耳钉。哥儿去年拿来的,太太还没舍得戴呢。” 三太太一时想了想,把手里的缎子放下了,又有些讪讪的向贾环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若这样穿戴出去,少不得给你和三丫头丢人,不过就在屋里顽顽罢了。” 探春忙道,“妈|妈这说的是什么话?!” 贾环笑道,“谁敢说我妈丢人呢?我管保他立时就在这个府里待不下去。” 这话分明是含笑说的,周围的小丫头子们却都不禁心中一颤,顿时噤声。三太太忙得拉了贾环一把,抹着眼睛笑道,“你小声儿些!别让人听见了说你才当上大官儿就张狂忘本。”又拉着他到一堆东西前一一比划,“你快看看,这些都是宫里的娘娘们赏的,回来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薛姨太太她们又都送的东西。我想着这屋里的宝蓝色帐子不好看,你说换个什么颜色的好?” 贾环看了看那些东西,宫中的赏赐倒还罢了,内造的原就精致些,另外贾母、薛姨妈给的东西十分丰厚,邢、王二位只合一般,又见三太太身边不过佳梅香雪两个小丫头,琥珀秋儿又是贾母给的,也不知经不经用,因此先问道,“大太太、二太太这些都答谢了么?” 佳梅忙答道,“都去谢过了。” 贾环点点头,才向三太太道 分卷阅读54 ,“要我说倒别弄红帐子的好,那不成新房了么?这种浅杏色就十分漂亮,若想屋里华丽些,就把家具颜色弄亮一点儿,垂帐什么的弄成紫红色也成。” 三太太听了笑骂道,“你这胡口瞒牙的孩子!见过什么是新房呢,就在这里闭着眼胡嚼!” 众人皆笑道,“三姑娘、环哥儿年纪也大了,可不该预备预备?三太太等忙完了这阵,可真要替姐儿哥儿的好好挑挑呢。” 探春急得只骂贾环,“都是你的话惹出来的,为什么又来扯上我呢?我只和你算帐罢了!” 贾环笑道,“算帐又怎样呢?反正你在我头里,我是不急的。” 探春啐道,“那也不该我急,家里比我大的好多了,我也等着看呢。” 众人又笑了一回,各自去忙,屋里只剩贾环探春时,三太太忽然又想起来,十分得意道,“今日见了皇后娘娘,还在那里说笑,说你中探花时老圣人的公主们都已长成了,如今的公主们年纪却又太小,不得招你做个皇家女婿,因此十分有憾。后来到你们大姐姐宫里,娘娘也说想着家里的亲戚中就有好的,不用做远亲,只是薛姑娘比你大许多,与宝玉两个恰是一段金玉良缘,又说林姑娘虽也大你两三岁,但无论看人看身份,倒也相配。我只说你还小,还需得老太太和老爷做主。” 贾环听了就不由皱眉道,“太太这话千万别让老太太听见才好!” 三太太一愣,忙道,“我并谁也没说,不过方才刚想起来的。” 探春便道,“少不得娘娘是有这样的意思,只是环儿说的不错,这几年我冷眼旁观,老太太心里其实定的是林姐姐罢。” 贾环道,“他们爱定谁定谁?只是说给咱们听又是什么意思呢?” 三太太坐在凳上思忖一回,便冷笑了一声儿,“这才是她娘的亲闺女亲姐妹呢!幸得我今天高兴糊涂了,见了老太太也忘了这话,不然可成了她们的探头儿箭了。只我看那薛家娘儿俩也傻,就不看看凤姐儿当初跟她脚后跟儿跟得那样紧,结果又怎么样呢?还这么上赶着往她手底下钻?!” 贾环笑道,“大约就是这样的意思!因此太太只管记好了,凡跟二太太、宝玉和薛家沾边儿的事,一概当没听见,听不懂就完了,自有老太太在上头把着呢。”说得三太太急忙点头。 因遇着了这件儿事,贾环到底找到了两个脾气性格爽利的精干嬷嬷,才退下来不过一年多,皆是京城人氏,许以高薪聘到三太太那里。又告诉她们说,“三太太一时或许小气上来,或者忘了,你们却不能忘的,该替她打赏的打赏,送东西的送东西。又若见她仗着身份骂骂小丫头婆子,无伤大雅的,随她去罢了,若是十分胡搅生事,不说她如今自重身份做不出来,她本就是个急性子,一时气急了也是有的,还须你们好言相劝才是,讲道理她还是听的。” 那两人见是去侍奉三品诰命夫人,却又比去高官贵人家里教养小姐容易得多,不过陪着说话解闷儿,再看着这位一朝麻雀变凤凰的夫人礼数上不要出大错儿,因此无不乐意,皆笑道,“贾大人这样孝顺,我们听了也十分羡慕替夫人高兴,必是尽心尽力服侍的。”谁知与贾环定下来的第二天,这两人就被曾在宫里见过的单总管请了去,喝了一顿茶,两人这才十分惶恐,不敢不全心全意的替三太太着想,只是也不敢跟贾环提这段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OHOH!俺还是赶上了。。~ 37 37、求东风 ... 话说至这年底时,凤姐儿终辛苦半夜生下个儿子,乃是荣府的长房长孙,贾母等皆欢喜无比,贾赦更亲自与他起了个名字,随“草”字辈,便唤作贾苇。贾琏亦兴头儿得旁人一概都顾不得了,天天只在凤姐儿、儿子跟前打转。秋桐不由恨得暗地里咒天划地,尤二姐虽并无那样的心肠,到底一时心酸,一时失望,又忍不住巴望自己也能早得喜信,脸上不免半含郁悒。贾母因此以为她嫉妒凤姐儿,不免更加不喜,又对贾琏敲打几句,好在贾琏并不当真,只是当初的新鲜儿已过的差不多了,便愈发的不在意二人,反倒因平儿不好上手,仍把平儿放在心上。 展眼便是冬尽春来,贾政点完学差回京,诸事完毕,又因闻贾环升迁,如此子逾父职,只怕贾环在朝中不好施展,因此早在外任时便打定了主意,回朝后交付完任上诸事,又上了一本乞告老归家,上允准,并念贾政教子有方,赐他由从二品内阁学士一职卸任,仍食二品禄。 贾政“因年景渐老,事重身衰,又近因在外几年,骨肉离异。今得晏然复聚于庭室,自觉喜幸不尽。”又见家中佳妇爱儿,且无官事忧扰,益发将府中一应大小事务一概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或一时在里面母子夫妻共叙天伦庭闱之乐,或一时到贾环山庄里一游,并专自重新收拾出当年贾环备考时用过的书房,意欲亲手教导宝玉。 宝玉那边听了,“便如孙大圣听见了紧箍咒一般,登时四肢五内一齐皆不自在起来。”深知这回自己横竖是躲不过去了,连忙的跑了去缠磨贾母,只道,“叫我出去读书我不敢说不去,只是让老爷还为我操心,已经愧得我不知怎么样了,如何敢劳动老爷亲自教导?求老太太跟老爷说一声儿,哪怕像先前环儿那样似的,专为我请位先生也行,万万不敢让老爷操劳的,我亦寝食难安。”贾母心疼宝玉,又深知贾政的脾性,如何不依。 王夫人亦明白贾政如今偏爱贾环,偏读书经济一途宝玉又不如贾环通透,若让贾政教导宝玉,两厢一比,少不得愈发会觉得宝玉不如贾环,因此也十分劝阻,在房里向贾政哭道,“老爷如今就只剩这么一个嫡子,何苦这么逼他?只看在去了的珠儿的面上,缓缓的教他就是了,若把他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教我将来指望哪一个呢?都知道环儿不是我养的,跟我也不亲,如今三太太也上来了,这屋里哪一个还看得上我们母子?老爷若是厌烦了我们,趁早儿打发我们娘儿俩回金陵去,把这里倒给他们,老爷眼前也干净,就都趁了愿了!!”一行哭,一行又念贾珠和元春。 贾政实无可奈何,只得恨恨摔门而去,道,“自古慈母多败儿,你只教宝玉将来自己别后悔罢!!”从此愈加天天歇在三太太房里。 宝玉终得逃过一劫,虽到底还需每日半天在外书房念书,却已比受贾政的教导好得多,为此庆幸不 分卷阅读55 已。只是本来贾政还打算请当初教导贾环的蒙师周鸿宾,但周鸿宾先已得了贾环的举荐,在户部谋了赋税司主事一职,实无空暇,贾政只好另聘了一位姓刘的先生给宝玉,这位刘先生倒十分有真才实学,为人也没那么古板,勉强跟宝玉说得通话儿,宝玉这才勉为其难的移了一分心思,放在那些经史子集的书上头。 恰好又至八月初三,乃是贾母八旬之庆,又因亲友全来,恐筵宴排设不开,宁荣两府便早早议定“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荣宁两处齐开筵宴,宁国府中单请官客,荣国府中单请堂客,大观园中收拾出缀锦阁并嘉荫堂等几处大地方来作退居。” “自七月上旬,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元春亦七月底便命人送来了寿礼,又有那些王公官员们前来拜贺,因此贾府连日开筵,“两府中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宝玉得了这个好机会,自然光明正大的陪在贾母身边,天天照旧和姐妹们说笑,刚去了几日的书房也断了,只是众人都看贾母高兴,无人敢去贾政那里多嘴。 王夫人见宝玉十分如释重负的模样,愈发暗恨贾环,不由私底下也跟薛姨妈抱怨道,“你看看吧,逼得宝玉半死不活他们才称心呢!只恨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命,连一个家生的奴才子儿也踩到我头上,让那庶出的贱种胚子反倒压着正经儿子,我也不是怨老太太,只是也不看看这几天宴得都是些什么人,老太太还让那一个也上来,真不怕外头人笑话!” 薛姨妈笑道,“说不得,我看着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也有些很想不清楚的时候。如今她对宝玉看着还好,可是也太抬举那两个了些,连我也几乎看不下去。” 王夫人便叹道,“我为这府里操了一辈子的心,如今愈发的防贼似的防备起我来了,老爷也为了林丫头的事跟我疏远。你道老太太这几日为什么又夸凤姐儿生了儿子愈发沉稳了?我看她是知道凤丫头跟我离了心,又想拿她来辖制我呢!只恨凤丫头当初不争气,如今却也怨上我了。” 薛姨妈不由道,“正是呢,凤丫头怎么如此的里外不分?可见她跟咱们再亲,也亲不过一个‘利’字去,不过是因琏儿从贾环那里弄了个差事,他们就把那边儿供起来了,比对亲爹娘还上心,竟没见他们对大太太这么孝敬的。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当初蟠儿对他多么掏心掏肺,结果倒害得蟠儿赔了好几间铺子,我也就是看一家子亲戚,为了几间铺子不值当,因此不说罢了。” 两人因此发散一顿,薛姨妈便劝道,“我看宝玉跟着老太太,终究是不保险,你也该去跟娘娘提一声儿,好歹娘娘可是亲的,必定不会看着老太太、老爷这么糊涂!” 一句话点醒了王夫人,不由有些咬牙道,“我若只忍让着,他们便愈发上来了,正该让娘娘出来替我们娘儿俩说句话!” 薛姨妈又笑道,“正好宝丫头前日作了些针线,我看着里头有几件儿十分不错的,等着给你带来,你留两件儿,也给娘娘上进些,倒多谢谢娘娘,回回还念着我们宝丫头。” 王夫人笑道,“宝丫头做的自然是好的,不像那一个似的,半年也不见拈根针线,行动就病歪歪的,偏老太太就疼她,我竟不解到底是为什么。且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多福多寿的命!” 薛姨妈方趁机笑道,“你还不知道,外头都说北静太妃虽认了她作干女儿,却也不敢带她进王府里住,皆因请人算了一卦,说这个丫头命中带克,专门妨身边亲近之人,当初你不还和我说,她来时便说自己‘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你还道她可怜,如今这可不对上了?” 王夫人忙问,“真有此事?阿米妥佛,便是真知道这话儿,也不该传到外头去,这叫林丫头将来怎么结亲呢?!” 薛姨妈道,“可不是么。要不然这么个好人儿,我倒想求给蟠儿,只是连太妃娘娘都深忌此事,咱们这样的人家儿福分小,只怕就更伏不住她了!” 王夫人皱眉道,“倒是让老太太去操心去罢。我还在想,或许真有其事也说不定,只是宝玉那个孽障也可恨,偏偏喜欢跟她痴顽。” 薛姨妈笑道,“宝玉还小呢,还不是得听你和娘娘的。” 说得王夫人一笑,又另说了些闲话,方过去贾母房里去。 次日邢、王、赵三位夫人便一同装扮起来,代贾母进宫谢恩,片刻元春宫里的夏太监出来道,“娘娘有旨,连日来头痛发作,实在奈何不得,不愿多见亲眷,只请邢、王二位夫人进去说话,请赵夫人在外殿稍候。” 这夏太监每每从贾府及王夫人那里得许多好处,王夫人不过一斜眼一努嘴,他自然便解其意,何况元春又如何肯见一个先前是自己家里丫环的跟自己母亲平起平坐,因此亦让夏太监先出来打发了三太太。 三太太无法,也知道王夫人母子瞧不上自己,又恐因自己带累元春也不喜贾环,少不得将这口气独自咽下,回了府里也并谁都未提。只是她身边的张嬷嬷、白嬷嬷见她不过进去一会接着就出来了,外头也没半个小太监宫女的理会,邢夫人又是过了半晌才出来的,王夫人更是许久才出来,如何猜不到缘故,到底暗中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贾环。 贾环无论如何再想不到王夫人此番进宫是要谋算自己和三太太的,倒觉得三太太的性子竟能变得这么大,十分出他意外。若是依原先赵姨娘的炮仗脾气,说不得回来便要四处告状了,谁知如今她竟能处处为自己着想,可见投人以桃,报之以李,无论这个女人身上缺点再怎样多,总还是有个优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下章放狗血,打个预告,到时候别丢番茄鸡蛋菜叶子~~~- -b 38 38、莫须有 ... 因三太太自己先想开了,原又性情爽利,便把觐见那事搁开手,回了府照样吃喝玩乐,贾环见了,亦将心事暂且按下,想着王夫人这一阵行事低调,见天不过吃斋念佛,仿佛十分虔诚似的,元春在深宫中,与三太太两人等闲见不了几面,日后若有贾母一同入宫,到时自有贾母出面,若是贾母也不肯顾三太太的体面,那时贾环再拿出自己的应对来也不迟。 正逢江南道和都察院弹劾江南甄家的折子雪片似的送进了御书房,几位大学士对此分了两派,意见相左,如徐淮兰等本就出身勋贵世家,与 分卷阅读56 江南甄家各有交情的便不主张严办,皆道两王党刚有些消势,若此时拿出江南甄家来发落,恐江南诸地不免民心动摇,不少人会重投奔两王帐下,另外几位宗亲清流素来不屑与这些世家为伍,则力主严办,以肃正朝纲。 贾环看水琅其实早已打定主意,不过是想看看几位近臣的反应处事,便把自己扮成进了曹营的徐庶,一言不发,只在旁边听着。 恰这日水琅去了后宫看望皇太后,御书房里只有贾环和白士辰两个,白士辰便叹道,“好容易把户部拿回手里,正想趁这回抄甄家发上笔财,谁知还这么麻烦,哼,等着过几天后宫选秀的时候,户部的跑来哭穷罢。” 贾环不由奇道,“不是说太妃故去不满三年,今岁的选秀要免了的么?” 白士辰道,“当时是当时,眼下是眼下。当时甄家的事还没发的这么快,如今一旦抄了甄家,后宫里的三位贵妃便等于是三去其二了,先是去年没了吴皇太妃,宫里的吴贵妃便已势弱,要甄家再倒了,刘贵妃便也必定不如以前风光的,就只剩你们家里那个。你不想想圣上是什么性子,难道会放倒一个甄家,又扶起底盘更厚实的贾、王两家来不成?王子腾今已升了九省检点,你又这么一幅大有可为的模样,叫其他人怎么看呢?” 贾环一时无话,白士辰见了便笑道,“对不住,我不该跟你说实话,你自然是想着你们家里好的。” 贾环道,“这你可说错了,我倒想求个殷实之家,一家人不愁吃穿,又能老老实实的才好呢,你别看宁荣两府如今这么风光,将来未必不是第二个甄家也说不定。” 白士辰忙笑起来,“这可真是我的不是了,好好儿的倒招出你这些话来。只要有你在,他如何能不给你们家留一份情面呢?”贾环心想最好还是不要给我们家留情面,只给我留些情面就行了,只是不能对白士辰说,因此一笑散了。 转眼到了八月下旬,上降旨江南道,问罪甄家,以罗织党羽,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罪罚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又因自吴皇太妃去后,老圣人哀伤难抑,精神一直不大好,便在宫中深居简出,这才刚有些起色,皇太后亦一病不起,水琅少不得三日两头去后宫问安,不免为此忧心,倒是少有时间跟贾环一道歇晌,将整个御书房都留给了贾环一个。 这日贾环还未醒时,忽然听见外头两人压低了声儿说话,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道,“那位少年探花是不是在里头?我们都听说这位探花生得十分好的,可惜一面儿也没见过。与贾娘娘长得可像?” 另一个是御书房侍奉的小太监小寇子,在那里求道,“好姐姐,你把吴娘娘送来的汤盅子放下就快去罢,这里哪是你待的地方?若不是看咱们往日的情分好,我也不敢让你进来的!!” 那个小宫女便道,“这我如何不知,也就剩你们几个还好些。那些的势力眼,哼!先头儿太妃娘娘还在的时候,个个巴巴儿的奉承我们,如今都捡了高枝子飞去了。” 两人又啰嗦了几句,只听见一阵脚步轻轻出去,一时有人轻手轻脚的靠过帘子来静静的立了会儿,贾环便知这是小寇子怕自己醒了要进来伺候,就没说话,翻了个身儿又自顾睡了。 次日水琅仍是用过午膳便去皇太后宫中看望,虽他没说过什么,但这些日子去的这么频繁,贾环也知道皇太后恐怕有些不大好,不免有些替水琅担忧。不想这一回水琅回来的却十分快,贾环才刚迷迷糊糊待睡着,就听见小寇子在外头哭道,“….实不敢瞒谎的,昨日小桃就在门里头站了站,奴才亦没敢让她进屋,别说旁的事,就连贾大人的面也没让她见着啊….”说着又听见砰砰叩头的声音。 水琅在外头压低了声音骂道,“若不是你们一干奴才作闲偷懒,岂会如此?倘或外头伺候的人手齐全,自然辩也十分好辩,如今只你一个,能当得了什么用?!” 贾环不由十分疑惑,连忙爬起来出去,见单总管亦十分小心的站在一角不敢说话,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会儿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水琅略一顿,小寇子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跪爬过去抱着贾环双腿哭道,“贾大人救我!小桃姑娘….昨日来的吴贵妃宫里的小桃姑娘死了!!” 水琅脸色一沉,单总管赶忙一把拉开小寇子道,“好大的狗胆,净跟贾大人说这些糟心事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一面又命两个侍卫飞快把他架走了。 贾环一愣,忙向水琅道,“小寇子犯了什么大罪不成?我昨日恍恍惚惚的听见他跟一个小宫女儿说了两句话,也并没说什么不好的。那个小宫女为什么死了?” 水琅揽过他坐下道,“并不是要治他的罪,只是我看这些奴才都十分懈怠了,须得敲打敲打,不然一个个都忘了该干什么了!那个宫女自己死了,原与这不相干。” 贾环仔细看了看水琅的神色,笑道,“你又哄我呢?肯定有事,不然你再不这样的,只是这里天天有我替你守着,难道丢什么东西了不成?” 水琅笑道,“谁敢来御书房偷东西?!为的是小寇子乱收东西太没规矩,因此罚他的。” 贾环心里并不信,听昨日那小宫女的口气,大约以前吴贵妃得宠的时候她们也是经常来御书房送些羹汤的,水琅凡事并不是做的这样明显的人,即便真厌了吴贵妃,也断不会为这个发脾气。可小寇子既说竟然死了个小宫女,想必事关宫闱秘案,贾环便知水琅并不想让自己知道,因此趁早儿不问了。 水琅便只合贾环在那里说些闲话,不一会儿又进来了个小太监求见贾环,单总管看了看水琅的脸色,只得命人进来,那小太监见了水琅,似乎连话也说不顺溜了,战战兢兢道,“内务府….周总管,请…请贾大人过去说话儿。” 贾环奇道,“周总管怎么找我有事?” 水琅淡淡道,“让周志自己来御书房求见。” 那小太监一愣,忙磕了个头去了。贾环不由无奈道,“周总管也是三品,哪里能求见我呢?你今日真是十分奇怪。” 水琅微微一笑道,“凭外头有什么事,还有我呢。” 正说着,那个贾环从没见过的内务府总管周志果然满头大汗的跑了来,先见过水琅,又转向贾环寒暄了一番,这才正色向贾环问道,“下官倒有几句话想问询一下,还请贾大人切莫见怪。” 贾环忙笑道,“周大人 分卷阅读57 请问。” 周志这才从袖中拿出一个绢包,打开后里头是一个荷包儿,递给贾环道,“贾大人可认得这个此物?” 这个荷包儿的样子贾环十分眼熟,又看一面绣了“贾环”的字样,便笑道,“这是过年时娘娘赏得荷包儿,我跟家里的二哥和姐姐们都有的,只是不知怎么会在周大人手里?” 周志便又把荷包儿拿起来不答,又问道,“贾大人可认得吴贵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小桃?” 贾环此时已将今日之事前后一串,隐约有些猜到小桃的死跟自己有关系,忙提起精神道,“方才御书房的寇公公提起时,我才知道有个小桃的,原也不认识。” 周志点了点头,又道,“贾大人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可曾…呃….”他实是见贾环生的如珠如玉,因不用上朝便未着朝服,不过穿着件十分家常的紫碎花薄锦袍子,端端一个玲珑少年,于是那个“侵犯”一词便说不出口,憋了半晌,好容易才道,“你…可曾轻薄过小桃?” 贾环一惊,忙道,“这话从何说起?我见亦未曾见过她,怎么可能会轻薄于她?”忽然又反应过来,回头望着水琅道,“你早知道这事,却一点儿也不告诉我,你是疑我当真做了什么不耻的事,因此想看我如何反应的,是不是?” 这话问完,旁人还不觉得如何,周志就先觉得额上的汗又冒出来了,心道难怪人人都说贾大人十分得圣眷,就是宫里的贾娘娘也比不上的,如今可见真是了。这竟是在当着面儿质问圣上呢! 水琅不动声色的将贾环拉至自己身边,向已有些呆了的周志道,“你问完了没?” 周志忙擦汗道,“问完了!问完了!!” 贾环想甩开水琅的手,偏被攥的紧,一时甩不脱,便索性任他握着,冷笑道,“我还没回答呢,怎么就问完了?就算旁的不答,这句也一定要答的!我没有轻薄过那个叫小桃的宫女,想必是她死了,身上带着我的荷包儿,你们就怀疑我,可这个荷包自娘娘赐了之后我并从来没带过,我是另住在城外山庄里的,这些赏赐一概放在我母亲那里….”话音未落,他自己猛省过来,他放在贾府里的赏赐之物,为什么忽然会出现在宫中?难道荣府已这么不安全了不成? 又听水琅向周志道,“你且下去,好好彻查此案,看到底是谁敢构陷朝廷重臣!!” 周志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磕了个头,逃也似的退下去了,一边还想到今上已圣断为“构陷朝廷重臣”了,这差事可该交接给刑部才是…. 贾环从没想到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竟然为了陷害他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牵连了一条年轻性命,不由有些后怕,忍不住瞥了水琅一眼道,“你是不是疑我?!” 单总管忙赶眼色的上前笑道,“贾大人这么说太冤枉皇上了,若是真疑了,何至于这么不顾周大人的体面呢?!” 贾环到底有些意难平,问道,“既然不是疑我,为什么刚才怎么问都不说。” 水琅一笑道,“我早说了有我,原本这破事一个字儿也不想让你知道,偏你这么聪明,一下就猜透了。” 贾环冷笑道,“不是我聪明,而是想害我那人没想到咱们俩这么要好罢了,但凡咱们关系再普通一点,我不过是一个新冒头儿的天子宠臣,必得因此事折进去的!” 水琅见贾环气得口不择言的模样,忍不住揽住他还在拔高的细瘦身子贴过来,笑道,“依你说,咱们怎么要好了?” 贾环不由脸上一红,用力磨牙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正遭人暗算呢,这事越性我是不管了,你且看着办罢!” 水琅伸出了三根手指笑了笑,见贾环不解,便道,“第三回了,你想着,我早晚一并要收回来的。”贾环顿时大窘,说什么也不留在宫里,赶忙回了山庄,愈发找白士辰一口气告了七天的病假,只等着避过这件事的风头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TX们新年快乐啊~~~ 边看跨年盛典边写的,眼下蔬菜鸡蛋都挺贵的,大家省着点扔啊~~~ 39 39、不动心 ... 话说贾环恨不能亲自去查自己被人扣的轻薄宫女一案,但无奈事关紧要,内中牵扯的又是后宫声誉,并非他能凭借水琅的信任便可轻易过关的。况他回了山庄去思量一二,也不得不叹暗中算计这人施计的时机选得巧妙。 先是因近日皇太后身体不适,圣上用过午膳后时常会至皇太后宫中省安,往往大半时辰后方归,此事宫中众人皆知,自然在旁人眼中,贾环也十分知道的,少不得有人就会以为贾环当真恃皇帝回不来而色胆包天。 而吴贵妃因吴皇太妃故去,圣宠大不如从前,近日时不时便要寻机会献殷勤求复宠,遣小太监宫女来请安敬献的,也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亦并无可疑之处。 贾环原因元春赏赐的荷包儿到了宫女小桃身上的事,也十分怀疑王夫人与元春,只是想来想去,万一今次真让自己万劫不复,贾府中人也多少会被殃及,凭老圣人再怎么给贾母留体面,到底也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或者王夫人还能出这样的昏招儿,但说元春也这么没主意,贾环是不信的。 奈何宫中消息外头打探不易,水琅似乎又将此事遮掩的十分严实,一连几日,京中并无一丝难听的风声儿流传出来,倒教贾环深为佩服不已,须知天下最难防的便是悠悠众人之口,尤其后宫与御书房外围两处,不知是多少派系势力盘根密布的地方,岂会如此轻易就万无一失。 另外虽深一层的调探贾环并插不上手,荣府那边总还好办些,他便叫墨砚青箫两个去三太太那里将与自己相关的东西都收笼了来,一并搬回山庄,趁机在府里打探了一番,两人回来道,“别的并无可疑之处,唯独三太太房里一个叫小鹊的三等小丫头,七八天前说是被她老子娘接出去探亲,不小心掉池塘里淹死了,张嬷嬷替太太做主打发了她们家十两银子,珠大奶奶也说可怜见儿的,额外赏了她们家五两,让他们家自去办丧事去了。” 贾环听了不由一愣。他对这个叫小鹊的小丫头并无极深的印象,想着不过是个小脸盘儿还没长开的小丫环,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如今说她不小心掉水里淹死了,时机偏偏赶得这么巧,便让人忍不住从心底涌出一阵森凉的寒意。他虽早做了许多心理建设,知道大青到 分卷阅读58 底不是后世的法制社会,但再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深切的感受过。转眼间死了两个如花似玉年纪的女孩,大概甚至不会让背后那些人的眼睛眨上一眨。 因此不免又想,若不是一开头儿便遇见了水琅,他和三太太、锦绣阁,如今又安能这么没事儿人似的好好在这里? 贾环先前一直觉得自己与水琅不过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即便欠了水琅十分的人情,早晚还能用二十分的利益去还清,只是眼下,实在渐渐让他不得不很生出些自己越来越还不清的感觉来。 又过了几日,贾环告的假还未满,忽然见杨雄从外头急忙赶来道,“你收着信儿没?吴贵妃被贬入冷宫了!!罪名便是因恃圣宠,勾结外戚,构陷大臣、祸乱内廷。这是何等的大罪,这一回竟连吴家也不能幸免的,忠顺、仁敬二位王爷也为她的事遭了申饬!你何时得罪了她呢?!” 贾环一惊,再没想到是他根本不认识的吴贵妃,也不明白水琅怎么会这样大动肝火,忙道,“连我也是一头雾水,没想到是她,我跟她素来无冤无仇,好好儿的怎么会是她呢?” 杨雄道,“我也不过是听宗人府里有这么个信儿,就赶忙来告诉你一声,到底怎么回事儿,只怕还是得你回了御书房才知道。不过如今京城那些贵人口里说起来,似乎是因为吴贵妃为了对付贾贵妃,才要诬陷栽赃你,幸得贾娘娘深蒙圣眷,才没被吴贵妃得逞。” 贾环皱眉道,“这听着倒是那些闲人的附会,若说贵妃得宠,让皇后娘娘怎么想呢?” 两人正说话儿,又从荣府飞马跑来一人,传话说“老太太老爷并三太太才听说宫里的事,唬得脸色都变了,立命环哥儿快回府里去呢。” 贾环本想先进宫,又听那人说三太太已在家里急了,少不得先回去荣府,谁知一家人都围在贾母房里。一时见了,贾母含泪搂过贾环哭道,“那日你说病了要告假,竟把我们都蒙在鼓里,这么要紧的事儿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儿!你虽不想让我们操心是好的,可这么大的事,就算我们都没本事,帮不上忙,总还有娘娘在宫里头,好歹能替你说句话的,你就这么一句也不说的,万一被人冤了,可让我们疼哪一个去?” 众人忙劝止住,皆道,“环儿做事极有分寸的,这回可不是没事么。老太太快把心放下罢!” 薛姨妈亦道,“环哥儿虽大胆了些,还不是为了不惊动老太太,难得他小小年纪就这么稳当,这事便是落在咱们大人身上,也觉得十分骇怕的。幸而圣上还是眷顾娘娘和府里多些,并不为那位吴娘娘就让咱们家受委屈。” 说得贾母又想起来,只骂吴贵妃,“黑心狠毒早晚遭报应,平白来陷害他们姐弟俩,被贬入冷宫也是罪有应得!” 三太太也拉着贾环的手向贾政王夫人哭道,“这回多亏了娘娘在圣上跟前有体面,不然岂不把环儿给冤进去了,虽说是姐弟,这恩情也是不能不记的。” 贾母便点头道,“这话很像个样子。素来我在他们兄弟姐妹跟前从不说这些,原是为了不让你们仗着娘娘在宫里,个个儿便忘了形儿的缘故,但仿若这一回,岂有咱们生受人欺负的道理?很该去求娘娘做主才是。下回进宫我跟你们一道儿去,环儿替娘娘备些好的东西,咱们好生谢谢娘娘。” 宝玉、黛玉等听了皆笑道,“再不敢打着娘娘的幌子惹事,便是环儿,从来也只会给给娘娘脸上添光彩的。谁能搁得住别人不算计呢?” 王夫人眼里不免得意,又笑道,“都是一家姊弟,娘娘岂会不帮衬环儿的,哪里敢劳动老太太为这个进宫,还是跟平常似的,我与大太太、三太太去吧。” 下头的丫环婆子也纷纷奉承说娘娘深受圣上眷顾,贾母等人都以为元春得势,脸上十分荣耀,只是宝玉向来在这些上不大上心,再有黛玉脸上也淡淡的,因此两人例外,而三太太和探春一心的只顾心疼贾环,也说不上多么欢喜,连贾政也一副欣慰的模样。贾环见了,便在肚子里冷笑一声,也不说破,只道,“可惜我不能跟去,便多烦劳二太太了。圣上专为这事准我告的假,也说定会还我个公道,如今果然真相大白了,明日我还得进宫谢恩去。” 探春心思极快,立刻就想过来道,“幸亏今上圣明,若是事一发横竖不问先把你押起来,太太和我只怕立时就要吓破胆了。” 贾政也不免疑惑起来,问道,“你是何时跟圣上告的假,难道圣上竟这么的相信你,连问讯一声都没有,就准你回家,还说定会还你个公道?” 贾环道,“何曾没问过呢,专门把内务府周总管叫到御书房当着圣面问的我。” 贾政奇怪道,“断没有这样的道理,怎么也该让你去内务府说明缘故才是,怎么还能让内务府总管上赶着来见你的?”贾母等虽不懂政事,听到这里也不免惊奇。 贾环忍笑正色道,“我也不大明白这里头的规矩,我还什么事不知道呢,就听见圣上在外间发脾气,嫌御书房里伺候的人都躲懒去了,我出去劝,谁知来了个小太监说内务府州总管打发来请我,圣上正没好气,就说‘让周志自己来!’,我哪里敢说不的。” 贾政就道,“说这话就该死!为什么圣上在外间发脾气了,你才迎出去?难道平素你都不知道迎送君王之礼,竟不知你每日在御书房怎么当差的!” 贾母便道,“今上乃是仁厚天子,许是见环儿年纪小,不忍苛责也是有的。这原是好事,环儿大体上的礼节定是不错的。” 贾环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圣上为人十分温和的,向来不计较这些。只还有一件儿,我十分的不解,还得等着面圣之后方知道结果。” 贾母等忙问何事,贾环便把元春赏赐给自己的荷包儿不知为何落到了被害宫女身上的事说了,贾府中诸人只听说贾环被吴贵妃陷害调戏宫女,实是想要对付元春,后幸得圣上英明,吴贵妃的奸计并未得逞自己反遭了惩罚等等,内里的详情并不清楚。如今听见贾环说还有这样的事,众人之惊,不免比听见贾环被诬陷时尤甚。 贾母就拍着桌子向三太太、李纨等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哪,出了这么个吃里爬外的畜牲,竟然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发觉?难道非等哪天旁人把要命的东西藏进咱们家里头来抄咱们家了,你们才知道?” 李纨、探春忙得跪下,三太太也哭道,“我说你怎么那日来把东西都收拾走了,原 分卷阅读59 来是咱们家里不干净!是哪个该杀千刀儿的黑心窝贼,便有什么就冲我来,何苦害我苦命的儿….” 宝玉等忙将李、探二人扶起来,又劝贾母、三太太道,“这人在暗,咱们在明,岂不是防不胜防的事儿,况那荷包儿并不值几个钱,谁会天天看着呢。实不能怨三太太、大嫂子她们。” 一直从旁未作过声的宝钗也劝道,“三太太屋里的人哪个不是老太太、太太手里调|教出来的顶好的丫头,断没有这样背主害人的,倒是那些上不得屋里的小丫头子们,年纪又小,眼皮子又浅,依我看,她们一时被人哄了干出这样的事来,倒也可能。” 贾母听了便一叠声儿的叫把府里那些小丫头子们都拿来问罪,探春叹道,“只怕迟了!” 宝玉便问为何,探春道,“你不想想咱们素日看过的戏文、听过的故事里,那些坏人害人哪有还留下把柄的?若真做了这样的事,只怕早就藏起来了,岂会等着咱们去找。我如今已经想起来,前几日妈妈院子里不是有个叫小鹊的丫头叫她家里接出去,结果回来说掉池子里淹死了的,当时我还奇怪,既是回家见亲戚,必定是许多人在一块儿,怎么会让她救不及竟至被淹死的呢!” 贾政忙命人去找了小鹊的家里人,说是他老子娘回家办丧事还没回来,又急忙出府去找,哪里还找得着!贾母气得又叫凤姐儿,“你仍旧来管着这边儿,先把府里头的人挨个儿都查好了,有那看着不是好东西的趁早儿撵出去,凭他是哪个主子的心腹也不用理会。这多少年我都想着为儿孙们慈悲积德,愈发养出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牲来了!!” 众人见贾母盛怒,连忙一一应下,贾政等又想找到小鹊的坟挖开,请应天府的仵作看看尸首,谁知已被刑部抢先了,贾政等这才方知刑部早知道贾府里出了内贼,不过见元凶已缉,便未惊扰府内诸人罢了。 次日贾环到吏部找白士辰销了假,白士辰笑他道,“好可怜见的,竟让三四口子的人惦记着想算计你,可见我终于不是众人的矛头所指了,如今都在你身上了。” 贾环苦笑道,“你还有点儿少央殿大学士的样子没有,还在这里幸灾乐祸我?回头我就跟他说,你如今闲得很,还可以多办几件大差的。”因又问,“为什么说是三四口子?难道这回的事儿不光是吴贵妃弄出来的?” 白士辰忙笑道,“这案子正经不是我办的,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因皇后忙着为皇太后侍疾,大半宫务倒是贾贵妃在管,一开始是她命人找出来那个荷包儿的,说将你交给内务府查办的也是她,倒是吴贵妃什么都没说。” 贾环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一开始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来把他羁押进内务府,然后再说情放他出来,到时候在自己面前赚个人情儿,这才有点像元春的手段。只是贾环还想不明白,元春又怎么就这么有把握可替自己脱罪? 一时缓缓进了御书房东暖阁,水琅正在里头批折子,见了他一笑道,“过来等我会儿,批完这一笔就好了。” 若是往日贾环听了这话,不过就在榻边儿上远远的坐下,今日贾环却觉得十分不忍拂逆,不由自主的挨着水琅手边儿坐了,笑道,“怎么外头多了这么些人,原先也不过四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罢了。” 水琅见他挨得自己这样亲近,心中便觉得一荡,伸手揽住贾环的肩握了握,忽然笑道,“上回送你的那块香用完了没?今日身上这香倒清淡,是哪里得的?” 贾环到底有些不敢看水琅的眼睛,便垂目道,“我不爱薰香的,这是皂粉的味儿吧,拿皂粉洗衣服时弄上去的。” 水琅愈发将脸凑近去道,“天又快冷了,今年我再挑几件好皮毛,给你做件儿好坎肩儿袍子。等明年秋天,我带你去秋猎去,你带上那两只海青,自己亲手猎上几只狐狸,那才有意思呢。” 贾环只觉得一阵温热的气息轻扑在自己颈子上,仿佛连心里都一并有些痒,不禁有几分后悔,又被水琅摁住动弹不得,只好将十分的心思都移到说话上头,道,“你就只会沤人,明年秋天还早呢,现在许下愿来,只是让我盼着。” 说完方觉得自己十足是撒娇的语气,不免大窘,水琅看着他通红的耳垂,忍不住摩挲了两下,才笑道,“这一回怎么这么老实?是不是今次的事吓着你了?” 贾环这才得空站起来,顺手把榻上摊得到处是的折子理了理,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想不明白了,就算真是吴贵妃,你又何必闹得这么大…” 水琅道,“这看对什么人说的了,就那两个不安分的,也就是伤他们点儿皮毛?” 贾环惊讶的望着他道,“怎么还有忠顺王爷和仁敬王爷的事儿?” 39、不动心 ... 水琅笑了笑,“也不全是,因他们而起倒是真的,这两个如今势力慢慢的被磨没了,又再不能把手伸进户部里,因此看上了锦绣阁,所以要设计你,又能打乱我的布置,吴贵妃跟他们俩本来就是一条绳儿上的,还想着趁机因此陷害上贾贵妃一把,如何会不答应?只是我若不拿出态度来严惩,必定还让人疑惑这事儿是在保你,最后传出些风言风语的,免不了还是损及你的名声。你大概猜不到,最有意思的还是你那个大姐姐,旁人瞌睡了,她就要替人送枕头,不然你想那只荷包儿是如何跑到宫里来的呢!” 贾环听了不由叹道,“这还真是杂了三四门子的事儿在里头呢。怪不得我总觉得里头脱不了她的影子,可是又十分想不明白她哪来的那么大把握把自己跟我摘出去。大约吴贵妃她们事一发动,她那边就留了后手了罢。” 水琅伸手在他鼻子上拧了一把,轻笑道,“鬼灵精儿!竟没骗得你感恩戴德?” 贾环忍不住拿着手里的一摞奏折就去拍水琅的手,笑气道,“我哪有那么傻,倒真骗得我妈感激得不行,如今还人人都知道贾贵妃十分得宠,便是她的弟弟犯了什么大不敬,圣上也看她的面子不怪罪,她还在我们家里赚了个大好人!” 水琅静静笑着听了,半晌才垂下眼道,“倘或她这一回因你获罪,贾家岂能不受牵扯的,虽错不在你,到底以后不好相处,不又违了你的本意了?” 贾环一愣,顿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忽然间抬头又看见水琅笑吟吟的模样,便知他是故意做的那幅样子,忍不住又举起手里的折子在他手臂上一 分卷阅读60 阵乱拍,道,“分明是你最近动得人太多,不能再发落其他的,不然朝中岂不人心惶惶,作什么说得好似…好似…” 后头也不知该如何说,谁知水琅趁他不备,猛得一把夺过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摁到榻上压住,俯□去低声问道,“我好似什么,嗯?” 贾环呆呆得看着上方的水琅,又听他道,“说得我好似一心为了你着想似的,是不是?” 贾环便觉得十分无言以对,又在心里头犹豫是该疾言厉色还是好言相劝,正挣扎间,忽然觉得唇上一热,水琅已俯就下来,与他在唇舌间细细的温存了一番,不知过了多久,贾环才听见水琅笑道,“你这个时候才最乖巧,让我十分不忍,只是,我大约也忍不了多少时候了。” 贾环脸上热得仿佛能烫熟鸡蛋似的,又气又急,胡乱推他骂道,“你闭嘴!你快放开,我要回去了!!” 水琅将他扶起来,笑道,“还没到点呢,你又要告假不成,这回可不行了。” 贾环忙跳起来躲得远远的,也不管水琅说的话,自己一径掀起帘子跑了。 他才走了不一会儿,内务府总管周志便来求见水琅,单总管因见贾环早离了东暖阁了,这才替他通传了,周志便启奏道,“今秋选秀的章程皇后娘娘已经准了,命奴才呈给圣上过目。” 水琅拿过来不过看了看道,“拿去请皇后用印罢。” 周志待要告退,忽又听水琅道,“你且等等,还有一件事。朕想着今年有不少宗室公卿家的公子也该婚娶了,若碰上今年的选秀,反倒耽误了他们,你去跟皇后说一声儿,就说朕的旨意,将今年的秀女年纪、门第都放宽一些,除了选进宫里的,另外再要她挑上一批人,朕要给年纪到了的京城贵公子们指婚。” 周志听见水琅的话音里不无玩笑之意,便猜到今上不知为何今日心情大好,忙陪笑凑趣儿道,“圣上与娘娘要做月老红娘,必定又成就许多对儿佳话,朝中等着给儿郎们娶媳妇儿的老大人们只怕都要欢喜坏了,奴才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 皇后本是性情十分庄重贤淑的女子,素来唯皇命是从,况就算不是为贵族子弟指婚,而是将这些秀女全部收入宫中,她也无话可说。因此听了,不过将选秀的章程照水琅说的一字不漏的改动了颁诏天下。一时这消息传遍京中,许多打算聘娶媳妇或者嫁女儿的人家无不欢欣鼓舞,纷纷想着若能得皇帝皇后亲自指婚,无论低娶高嫁,自然比旁人都风光体面,因此前去后宫向皇后贵妃请安的诰命们一时便踏破了后宫的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 貌似还欠2更? 40 40、人双面 ... 选秀旨意一颁诏,京城中略有些身份的人家儿心思便活动了起来,贾府中原本适龄参选的姐妹们便多,一时倒让贾母等有些为难,少不得为此特意避开了宝钗、黛玉和三春她们姐妹们商量一番。 凤姐儿因笑道,“这回咱们家里可十分的热闹了,薛林史三位,除了林妹妹是郡主不参选,薛妹妹和史大妹子是都要记名入选的。咱们家在宫中已有位贵妃娘娘了,家里的几位妹妹,虽不必再送往那处去的,借此机会让娘娘替她们物色个乘龙快婿,却也十分便宜。” 邢夫人亦笑道,“想当初薛大姑娘原就是为参选上的京,虽上回耽误了一场,如今却又能遂了姨太太的心愿,可见这就叫好事多磨了。必得好生求娘娘给姨太太挑个顶好儿的女婿!” 原本薛姨妈最不愿听别人提起宝钗上京待选这话,谁能想到如今忽然又能参选了,此时又比那年来时多了一样好处,便多了元春这个贵妃娘娘在宫中说话,少不得与宝玉的金玉良缘是十拿九稳,因此不免十分欢喜,又听见王夫人在那里夸宝钗的好,忙笑道,“宝丫头笨嘴拙舌的,又不会讨巧儿,可不就得指望娘娘多多照顾么,我也就养了这么一个姑娘,也不指望她嫁什么高门大户,又或者女婿多么有出息的,知冷知热会疼人儿,不教姑娘受委屈便罢了。” 一时贾母等皆点头道,“很是,这可是当娘的心里话了。” 薛姨妈又笑道,“我们家就宝丫头一个,因此也不用挑拣,横竖报她应选,我看着老太太这里却要费心思了,府里的三位姑娘都是极好的,也不知定了哪一个送选的没?” 贾母笑道,“可不就是为这个把三个太太都叫了来,惜春到底还算做宁府里的主子,因此必是从那边儿报上的,她年纪还小,选不选得上也不打紧,便是落了选,回来咱们自行聘嫁也不错。荣府这边儿,我对迎丫头和探丫头素来是一般的疼爱,并不偏谁倚谁,守着姨太太说句公道话,探丫头的性子反倒更招人疼些,只是自古以来长幼有序,断没有瞒过姐姐,先打发妹妹聘了的缘故,因此我心里定下的是二丫头,倒要问问你们三个是什么意思呢?” 先时贾母说探春更招人疼的话,邢夫人便觉得不公,待要辩上几句,最后忽然听见到底定的是迎春,不由得欣喜异常,忙道,“老太太说的是,二丫头原也到了该找人家儿的年纪了,又正好赶上大选,可不是该请娘娘替她好生物色个人选,倒不是大老爷跟我拖懒儿,倘或真得了赐婚,那比多给姑娘添上十抬八抬的嫁妆都好得多呢!” 贾母听见邢夫人只知道算计这些嫁妆银钱之物,心里不免看不起,只是面上不露,反笑道,“你说得不错,若是娘娘赐婚,少不得宫里还有赏赐下来,比你们备的嫁妆体面多着呢!二太太,三太太呢?你们有什么话说?” 王夫人本也嘱意迎春,不想便宜了三太太这边,如何不会顺承贾母,忙道,“理该如此的,全凭老太太作主。” 三太太无法,何况探春确实越不过迎春去,也只得心里暗恨,回道,“并无别的话,自然是听老太太的。” 因此几人议定,便把薛宝钗、贾迎春、贾惜春报了待选,湘云那边亦有史侯府报了待选,一时又忙着请教养嬷嬷,替女孩儿们裁衣裳打首饰,园内园外十分忙乱,不复备述。 薛姨妈这边又觉宝钗好事将近,必得先打发了她的兄长成亲,将来指婚后才好不耽误宝钗出嫁,兼之薛蟠的年纪也该娶了,又薛蟠“上次出门贸易时,在顺路到了个亲戚家去。这门亲原是老亲,且又和薛家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户。”夏家有位小姐,“年方十七岁,生得亦颇有姿色,亦颇识 分卷阅读61 得几个字。”薛蟠在夏家见了这位亲戚小姐一面,回来便口里心里一时不忘,歪缠着薛姨妈去提亲,终让他偿了所愿。 只是薛姨妈等皆想不到,这位夏小姐“因从小时父亲去世的早,又无同胞弟兄,寡母独守此女,娇养溺爱,不啻珍宝,凡女儿一举一动,彼母皆百依百随,因此未免娇养太过,竟酿成个盗跖的性气。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若论心中的邱壑经纬,颇步熙凤之后尘”因此娶进门时一月内尚看不出什么,两三月后,便十分的挑治薛蟠先时的两个房里人,又挟制的薛蟠“旗纛渐倒”,渐渐的折腾的家无宁日起来,让薛姨妈头疼非常,宝钗每每劝慰,也无良法,不过怨薛蟠挑错了人、没志气罢了,只盼着宝钗早日被选秀指婚嫁进贾府,到时接薛姨妈过去常住,也就不必理会薛蟠这两口子聒噪。 回头又说荣府这边,因宝钗、湘云,迎春、惜春几位姐妹一时同待选,或许展眼就要得婿定亲,湘云早被史侯府里接回家去了,宝钗、迎春、惜春三个每日忙着跟教养嬷嬷学礼仪规矩,又要练女红琴棋之艺,便都没大有时间与宝玉厮混,即便见了也皆做出端庄之态,不肯如往常那样亲近。宝钗因思忖“金玉”之事将近,更为避嫌,又比众人都远着宝玉。 宝玉“思及当时姊妹们一处,耳鬓厮磨,从今一别,纵得相逢,也必不似先前那等亲密了”眼前又不能去阻人姻缘,真令人凄惶迫切之至。少不得潜心忍耐,又暗自庆幸林妹妹不必待选,因此迫于贾政之威,每日至书房中读书半日,下午后便与林妹妹一处说笑,或在贾母处撒娇说话儿。 这一日宝玉因和凤姐儿在贾母跟前说起这些待选的姐妹们,他见林妹妹不在,便装痴扮娇的向贾母道,“可惜这些姐妹们再不能一直住咱们家,要不然天天在园子里头一块儿热闹多好,幸亏林妹妹是再不走的,好歹还能给老太太做个伴儿。” 贾母并不知他的小心思,便笑道,“你林妹妹是郡主,乃是宗亲的身份,哪有宗亲去选秀的道理,只是女儿家没有一辈子住家里的,早晚还是要找个人家儿嫁出去。” 宝玉便不依道,“林妹妹最孝顺老太太的,只要老太太不让,她哪里也不去的。” 贾母道,“你道我何尝不想留她呢,只怕女大不中留,况北静太妃也不会答应!” 凤姐儿笑道,“我说我这里有个法儿,保管北静太妃满答应的,老太太也愿意,林妹妹又能长长久久的留在咱们家里头,说了就怕宝兄弟恼我。” 宝玉连忙猴儿过去作揖讨好的道,“好姐姐,你快告诉我什么法子,我再不恼的。” 凤姐儿道,“那还不简单,你快求求老太太,让老太太替你把林妹妹聘进来给你做媳妇,又是亲上作亲,岂不十分好?”说着自己就笑,贾母亦笑起来,宝玉憋红了脸,半晌才道,“凤姐姐自然是知道亲上作亲好的。” 凤姐顿时脸红啐他道,“这才真是好心没好报,只当我说的是耳旁风,咱们什么都没听见呢!!” 贾母因暗忖宝玉的神色,忍不住也笑道,“好孩子,你别急,虽你林妹妹的事咱们家做不了主,你的事我还做得了主,只等这回选秀完了,我自有话说的。”一时众人听见皆笑,宝玉实在坐不住了,急忙忙从贾母房里出来,又没回园子里去,倒不知不觉走到王夫人平日起居的屋下,忽然听见袭人的声音在屋里道,“....是同二爷一日生日的,因此常同二爷玩笑,说同日生日就是夫妻,二爷向来爱纵着她们混说,我也不好劝,反倒将她们都得罪了。” 宝玉不由大吃一惊,心道袭人怎么将这样的话也说给王夫人听,岂不让王夫人平白就恼了蕙香,当下不敢出声儿,又听王夫人怒道,“这也是个不怕臊的,我竟没在意过。倒是宝玉房里还有一个叫晴雯的丫头,水蛇腰,削肩膀,仿佛有些林姑娘的样子的那个,那日在园子里掐着腰骂一个小丫头,模样十分的轻狂,宝玉房里何时多了这样的妖精,你也不早来告诉我?” 袭人便道,“她原是老太太拨给宝玉的大丫头,比我们都十分体面,况二爷最喜欢的就是她,时常护着,李奶奶便是敢来排揎我,也从来不敢排揎她的….” 宝玉原还以为蕙香因是个小丫头,袭人不喜也就罢了,晴雯却跟她一块儿从小儿服侍自己到大,袭人竟不肯替她说句好话,心里顿时又惊又怒,一时又觉得不可置信,忽然听见廊上几个丫环说着话儿过来了,他赶忙闪到一边儿,听那几人说说笑笑道,“…今年这厚衣裳量的这样早,只怕不到立冬就能下来了呢,我原还担心去年的褂子已不能穿了,少不得要受几天冻。” 另一人笑道,“你褂子不能穿了怎么不合我说?我那里还有一件半新的,借你顶两天也使得。” 宝玉只等她们各自进屋,方从后廊悄悄儿的转出去,倒有个眼尖的小丫头看见他一个影子,笑道,“我看错了不成?怎么恍惚是宝二爷从后头走了的样子?” 众人皆探头看了一回道,“哪里有人,许是你方才眼花了。”各自散了去忙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不了了,明天再双更吧。。。 41 41、前缘定 ... 转眼便是次月初八,秀女们纷纷进宫受选,水琅也有去看的,也有不去的,大多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又看一回皇后使人送到前面来的核选结果,果然初选便把惜春的牌子撂了,恩旨归家自行聘嫁,不必复再参选。 又有两道折子,是皇后与贾贵妃二人分别上的,因甄家被抄之后,刘贵妃一直称病,选秀之事便是皇后与元春还有一位文妃打理,文妃身份最低,自然不肯僭越,不过将旁人来求的那无关紧要的秀女上禀皇后,顺水推舟指了人家儿。皇后这里也挑了两个未得上记名的秀女,家世门第高些,也有人来求,因此呈给水琅祈求赐婚。 贾环因上回之事,这一段时间十分小心防备水琅,轻易不肯凑到他跟前去,因此一直未听他提起选秀之事,心内忖度元春少不了要为宝钗、宝玉的金玉良缘打算,不免十分牵挂,谁知水琅今次格外不解人意,竟半个字也未吐露过,似乎打定主意只要贾环不问,他便不会说。 眼看选秀已经完了,其中终选得了上记名的秀女也有直接进宫的,也有先回家等着的,贾环早在家里知道宝钗、迎春、湘 分卷阅读62 云虽进了复选,皆未进终选便落选了,这几日或者便要赐婚,他也顾不得跟水琅赌气,忍不住趁两人一块儿用完午膳歇晌的时候,等太监宫女退至外头,才问道,“你不是说这回选秀要给人赐婚么?现已配成了几对儿了?” 水琅便笑道,“你当什么人都能当得起天子赐婚的么?若是一口气赐上十对儿八对儿,哪还有什么尊贵可言?且也要看男方的家世才行。” 贾环道,“那你还说要给人赐婚,为这多选了那么多的秀女来?” 水琅见他瞥眼睛咬嘴唇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榻上自己面前空的一块地方,笑道,“我虽轻易不赐婚,不是还有皇后和贵妃么?其实今年上记名的秀女实在留的并不多,进宫做女史的才十六人,才人也只有六人,已经比例年都少得多了。你过来说话,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 贾环这几日已坚决换到外间榻上去午休,此时便知水琅是故意的,心里咒他不安好心,又恐自己万一赌气出去了,他一时恼了真不管元春赐婚的事儿,只好慢慢凑过去,口中还道,“我并不困,只坐一坐就行了。” 水琅却道,“你坐得那么高,我抬头说话十分费力气。” 贾环只好脱了鞋和外褂子,跟水琅并排躺下,早被人一把拖进怀里,也不肯让他背转身去,好在并无其他举动,只两人脸对脸儿说话儿道,“前日我去给太上皇请安的时候,太上皇还说仁敬亲王的子息太单薄,让我从今年的秀女里挑两个好的给他,还有北静王看上了一个小官儿的女儿,想求来做侧妃,北静老太妃嫌弃得很,他仗着还替我办许多事,特特的来找,我也不能不管他,再有上科的状元公章希华跟大学士徐淮兰长女的婚事是两家早来求过的,徐淮兰多少年的老臣了,必得给他这个恩典,因此就这三个人值当我下一回旨罢了。你惦记的事我也没忘,正想着趁现在无事,先把你们家那宝哥哥又是林妹妹的婚赐了,太上皇这回叫我去,颇有些下遗旨的意思,叫我无论如何不得伤了自家兄弟的性命,那个女人一死,他也觉着活得没意思了,万一出事,林黛玉现是入了宗室的郡主,只怕又要耽搁许久。” 贾环听水琅话里不无冷淡嘲讽之意,不觉将那听见他肯给宝玉黛玉赐婚的欢喜之情淡了许多,只是到底去了心头一块大病,便笑道,“老圣人何尝不是为你好,苛待手足的名头儿即便现在没人敢说,将来少不得还有史官这么评记你,何苦为了他们搭上你的名声呢?你便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你的儿子们也这个样子,你又岂会放着他们不管的?可见并不是老圣人偏心,只是你已经不需要他担心了,他可不就去担心那两个需要担心的。” 水琅想了想,忍不住笑道,“我分明知道你不过是宽慰之言,偏偏还真觉得好受多了。” 贾环便心想,即使皇帝也是一颗寻常人心,哪里就一定比别人强硬的呢,不过这话却不好当着水琅的面说出来,少不得笑了笑,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才渐渐睡了。 过了两日,贾环正与探春一并在三太太房里说话儿,三太太心里还想着迎春去送选、探春不能去的事,十分不甘道,“若是原先我还不怨,可如今我也是正经的诰命太太,三丫头难道不是好好儿的大小姐?又有个好兄弟,不比那个木头似的二丫头强了十倍?老太太也不想想,大老爷那边好歹还有世袭的爵位在,哪里就亏了他们姑娘了呢!” 探春又好气又好笑,素来跟迎春也要好,忙道,“妈妈再说这话我就走了,这是多好的事不成?就这么乌鸡眼似的争来夺去,好没意思!” 三太太就道,“阿弥陀佛!我为得谁?过几日二丫头被赐婚个体面好女婿,你就知道后悔了!” 贾环听她说的粗白,把探春恼的面上绯红欲走,忙拉住笑道,“这可好了吧,也别再说了,三姐姐多在你身边留些时候有什么不好的?有你将来操心的时候呢…” 三太太还欲说时,忽然见一个小丫头跑来道,“园子里宝二爷那里不知怎的闹起来了,非要撵袭人家去呢!大奶奶叫三姑娘快去看看。” 探春等一时不知何事,忙带着贾环一起赶过去,却见袭人好好儿的一个丫头跪坐在地上,身上脸上沾得尽是灰,一行哭一行攀扯着宝玉的袍子,宝玉坐在椅上不动如松,脸上气得眉毛眼睛都变了,可见恼怒至极。 宝钗、黛玉,凤姐儿等已到了怡红院中,纷纷劝说,探春也上前笑道,“你从来待园子里的女孩儿们那么好,如今看她哭得可怜,也该好生儿说道,便是她真惹恼了你,有什么拆解不开的,非得这么惊天动地?!” 宝玉也不辩缘由,横竖只向袭人道,“你愿意跟着太太或者老太太,或者是家去的都行,只求尊驾快离了我这里,咱们两个都干净!我原好好的跟你说,偏你要这么杀鸡抹脖子得闹,究竟又有什么意思呢?” 袭人哭得也顾不得了,道,“你便要让人死,也让人做个明白鬼,我到底是哪里又得罪了你,或者旁人跟前又听了什么话,才来恼我,好歹给我个辩白的机会,便是衙门里头审犯人,也断没有捉了来就推出去砍了的道理…” 宝玉冷笑道,“你不去说旁人的话就很好了,哪还有旁人来说你的?” 众人听着这话里有意思,便问道,“到底是袭人说什么,让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宝玉见宝、黛二人和晴雯都在跟前,便不说,相持了半晌,到底把贾母、王夫人惊动过来,宝玉又岂在众人面前肯落王夫人的面子,就更闭紧了嘴,只说,“坚决不留的,只当从不认识这人!”贾母见宝玉不松口亦无法,只得先让王夫人将袭人领到她房里去了。 这边人还未散,又有人禀报贾母道,“北静王太妃派人来下帖子,说明日亲来接林姑娘去王府里小住。” 贾母便奇道,“好好儿的并不是太妃、王爷生日或者什么的,怎么忽然要接她过去呢?” 宝玉听了也顾不得袭人,忙得赖着贾母赶快回绝了,林之孝家的笑道,“哥儿这可是开玩笑呢,太妃明白说是要亲自来接,哪里好回绝的。” 贾母因又问黛玉知不知道什么事,黛玉答道,“这不早不晚的,实想不出来是为的什么?也或者是干娘闷了,想叫我过去陪她出门上香也说不定,过年时还曾提起过一句,只是开了春道困乏,夏天了嫌天热,总也没动。” 说话间已众人奉 分卷阅读63 着贾母回房,见了北静王府里来的两位嬷嬷,二人给贾母问好,又给黛玉见了礼,并笑道,“太妃还特嘱咐郡主,先将平时喜欢的家什摆件儿和收东西的箱笼一并收拢一下,等明日找人来拉,这边府里的下人一个也不用带,只带着从南边儿来时的嬷嬷丫鬟便罢了。” 贾母看这架势,不由惊疑道,“不过是去陪太妃住上三五日,收拾箱笼这却是何意?” 北静太妃因恐贾母年高忧心,早吩咐过这两人,二人便笑道,“却是为的一件大喜事,老太君且把心放宽就是了。”说着又看黛玉姊妹,贾母便知后头还有话,李纨忙引着宝钗、黛玉并三春姐妹先去了。宝玉因不知何事,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追问黛玉,只把自己愁的唉声叹气,抓着贾环抱怨道,“你时常在外头,可听说什么缘故没有,林妹妹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久,哪能说一声儿就收拾东西一并接过去的?!况早又不接,认了这两三年了又想起来。” 众人便忍不住笑,贾环道,“要我猜竟还是件好事呢,你没听那两个嬷嬷说的话么?大约林姐姐的好事要近了。” 黛玉便啐道,“原以为你是个好人,如今也净跟他们学得这样没正经儿!” 宝钗笑道,“我却听着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谁家这么好福气,到底把颦丫头得了去?”只急的黛玉要去撕她的嘴,宝玉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觉一片黑云压顶,心里不禁暗恨为何没跟贾环一道去考个功名,如今只怕老太太也难保他的心愿。 42 42、上青云 ... 话说北静太妃才将黛玉接过去,贾府里便人人都知道林姑娘的好事只怕将近了,黛玉如今是郡主身份,说不得要配给京中哪位贵人公子,另有那些素来知道宝玉心思的,如宝钗、三春等人,及晴雯那些丫头们,皆以为宝玉必失魂落魄,谁知贾母好言相劝了一番,他反倒将这事先搁置了起来,看着比以往都肯读书了许多。王夫人薛姨妈倒因此暗喜,想着两人不过是因为从小儿一处长大,才显得情份比旁人格外深厚些,如今两人将将分开几天,宝玉便已不大挂念,可见慢慢儿施展些水磨功夫,让宝玉断了念想也容易。她们哪里想的到一个宝玉一个黛玉,乃是天底下最痴的两个儿女,两人若合则罢,若分隔两处,总无好了之局。 宝钗这些年冷眼看得最清楚,见宝玉实面无忧色,因此不免纳罕,暗想若他真薄情至此,倒也让人惊心,且颦儿往日的春悲秋愁也都白费了。又想着宝玉的性子十分好拿捏,总得将袭人想个法子慢慢的调回来,才好压服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将来这荣府的主母之位也才稳妥。 过得几日,宫中果然来了女官宣王夫人进宫觐见,礼部亦召贾政至德光门内听旨,大青郡主赐婚多是在德光门内宣旨,贾政又得了贾母的嘱托,心内已定,便欣喜非常的前去接了旨回来,果然是将先恩赐忠贤大学士林如海之女,北静太妃干女儿林郡主赐婚世袭荣国府贾公政次子贾宝玉的恩旨,并命监天司堪定佳期,知会贾府,预备大婚诸事。又赐玉如意一对,鸳鸯锦绣屏风一面,莲藕相合及石榴百子吉祥如意宫缎十二匹,特制郡主大婚金银馃子两盘。 贾政领完恩旨告退后,又为今科状元公章希华跟大学士徐淮兰之女赐婚,赏赐略薄一等,也不用监天司勘定吉日,全凭两家自理。 王夫人在后宫中亦得了皇后凤谕,方知竟是把黛玉赐婚给了宝玉,先前说的宝钗、宝玉的婚事已经飞得没影儿了,当下心里惊疑,强自镇定的谢了恩,忙去面见元春道,“何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之前连个信儿也没有?可怜你姨母和宝丫头还以为板上钉钉儿了,这可怎么说的好?” 元春何尝不知道事出突然,必有缘故,便道,“我将折子递上去的时候圣上并未说什么,便是皇后也递折子求了两对儿,如今看来也皆未准,可见并不是圣上独不喜宝钗宝玉之事,而是早已有了主意的。” 王夫人道,“就是这才奇怪。圣上如何能想起来他们俩呢,宝玉整天在家里也不出头,林丫头虽说有个郡主的名儿,北静太妃几个月半年也想不起来一回的。” 元春道,“你又怎知不是那边意思?或者老太太跟太妃说过什么也不一定。单我知道这一回的赐婚里头还有北静王呢,赐了个小官儿家的女儿给他,是正儿八经的侧郡王妃。” 王夫人叹道,“我只是心疼宝丫头,她既进了复选,说不得这里不成,也能趁此机会得个好人家儿呢,这可叫我回去怎么跟你姨妈交待?这岂不是为了宝玉把她耽误了么!” 元春便笑道,“你又怎知她没得个好去处儿?要我说,她这回才飞上了枝头了。皇上选了她跟另外一个知府家的小姐,赐予仁敬亲王做侍妾,需知仁敬亲王年纪比她并大不了多少,且至今没有立侧妃,如今这个嫡王妃看着就有些病歪歪的,又一直无出,宝丫头过去了一年半载养个哥儿,那便是仁敬亲王的长子,她封个侧妃还不容易?岂不比跟着宝玉还强好些?” 王夫人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只是我看着林丫头那模样就心烦,那作派跟她娘当年也差不多了,没得给我添堵,到底不如宝丫头似的合我心意!” 元春笑摇摇头道,“这也须分开来想才好,我平素听你们说话里,看着那个宝钗其实是个心大的,宝玉真要娶了她,你也未必舒心,林丫头倒跟宝玉十分的投脾气,你只当白养着她,却绝不会跟你作对。况论起薛林二位的家资,薛家固然很好,林丫头那里却还有老太太后来还给她的那些东西,再加上她的郡主俸禄,如今她大婚,北静太妃又如何能不出嫁妆呢?再有皇家陪送给郡主的庄子、别院等等,不比薛家差多少,而且还搭上了北静王这条线儿,老三那里便是翻得再厉害,又怎么跟正经的皇亲国戚比呢?!” 王夫人这才舒眉展眼的笑起来,“正是如此,我竟一时没想过来,也是碍着你姨妈的面子,不好直接回绝,其实宝钗年纪比宝玉还大两岁,到底有些不合适,宝玉又不是聘不到媳妇。” 元春又叮嘱了王夫人一番,方让她回去,又道,“下回打发人送东西时,再照上回拿得那种紫玉画盘的样子,找几件捎进来,我送人要用,还有那些水晶珠串儿堆纱簪子也带一大盒子,宫里今次进了新人,又要花费了。” 王夫人便道,“该花就得花,我那里才得了甄家的几大箱子东西,老太太她们都不知 分卷阅读64 道,还尽够用一阵子的。”说着回去使人去打点不提。 薛姨妈和宝钗本在府里等着指婚的消息,谁知贾政一回家就先面禀贾母,说是为宝玉、黛玉二人赐婚,薛姨妈只觉得眼前一黑,宝钗倒还十分沉稳,赶紧扶住了,又与贾母贾政和宝玉道喜。 次日才又有将宝钗赐为仁敬亲王侍妾的旨意到了,因宝黛二人和章徐二人的婚事都是明媒正娶,因此倒是和仁敬亲王纳侍妾,北静王娶侧妃是分开来的。宝玉因得了与黛玉成亲的准信儿,一时对宝钗的离情别绪也冲淡了许多,不过约上三春及湘云去给她道贺了一回。 王夫人少不得又十分开解了薛姨妈一番,把元春的话跟她与宝钗说了,“忠顺、仁敬二位乃是老圣人极宠的皇子,说是前几日老圣人还有意让皇上赐他们免死金牌,那岂不是万世不倒的宗亲?仁敬亲王至今无子,宝丫头看着就是个带福的,去了得个一儿半女,那就是要上皇家玉牒的侧妃,咱们赶着也得叫娘娘的。” “……宝钗若是跟了宝玉,我还怕宝玉辱没了这孩子。” 薛姨妈眼见圣旨一下,此事定无转圜,也只得罢了,宝钗又素来十分心高自傲,并不畏一入侯门深似海,反觉这回阴差阳错,未尝不是她凭风上青云的好机会,因此安心要在仁敬王府中好生施展一番,倒要教这些姐妹们看看她的本事。 薛蟠亦因此真正得了意,又有那一起子趋炎附势的小人,忙不迭王爷小舅子的奉承起来,捧得他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又因纳侍妾不比娶妻,宝钗便无什么大婚章程可操办,与贾府相互恭喜了一番,待仁敬王府定下吉日,薛姨妈便为宝钗置办了三十六抬满满当当的嫁妆,王府里遣了一顶青帐小轿过来接上人,抬进了仁敬王府侧门里。薛姨妈为宝钗终不是明媒正娶的出嫁,连嫁衣也只能缝一件绿腰裙,因此望见轿子去了,自己还偷偷的落了半日的泪。 宝黛二人的事却比之麻烦许多,监天司堪得好日子在次年四月,于是黛玉还需在北静王府中住到来年才能嫁回贾府,便是过年也不能在荣府里过,宝玉为此不免郁郁。 因贾府为宝玉的亲事,又特意摆了几日的筵席,这一对儿是圣上赐婚,前来道贺者极多,就连北静王府亦开了两日的庆筵。贾环只得在荣府里与贾政、宝玉陪着,一时忽然有墨砚来道,“龙四爷在外头呢!” 贾环听了忙跟贾政指了件事儿出去,就见水琅骑了马,披了件黑底金线披风,里头却穿着赭红色的五爪团龙褂子,不由惊奇道,“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哪?” 水琅微微笑道,“水瑜纳新人,也请了我去吃一杯酒。你跟我一道儿去罢。” 贾环一顿,立时想过来水瑜便是仁敬亲王,虽不解水琅来叫上自己是何意,但水瑜跟他那个哥哥水琳向来跟水琅面和心不和,贾环总看着水琅一个过去十分孤单,便道,“你等等,我换身衣裳就来。” 及至二人进了水瑜的仁敬王府,贾环方知自己大错特错,这里头水琅的死忠宗室们倒来了一大半儿,其中四位郡王就到了两位,北静和南安皆在,东平郡王世子水潞也来道贺,只是他辈儿低,又未袭爵,因此主桌儿倒坐不开了,让他去了次席,跟恭礼亲王的长子一块儿。 水琅这一桌上便是忠顺、仁敬,南安郡王比水溶年长,于是坐了他的先首,剩下的一个座儿便是贾环了。众人见水琅携贾环而来,白士辰反倒没一起,因此纷纷跑来给贾环敬酒,贾环不敢多喝,还要分一只眼睛看着水琅那边,水琳和水瑜极少去御书房,便是去了几次,贾环也没遇上,因此倒是头一回与这两位坐在一处。 43 43、终须报 ... 一时仁敬王府中酒过三巡,有水琅在座,那些宗亲权贵皆不敢尽情说笑,水琅不过面子到了,便起身要走,并向水琳、水溶等人道,“既然来了,便只管尽兴些,你们平日也少有凑这么齐的。”众人赶忙站起来领受,水瑜又待留贾环,贾环忙揖道,“王爷盛情,下官心领,实还有要紧差事在身上,须得随侍圣上左右。”如此方紧跟着水琅出了王府。 众人见水琅走了,这才敢放开胆子高声取乐起来,有那些年纪小的宗亲们便起哄要见两位新的“如夫人”,水瑜也不当回事儿,命一个小太监去内院叫两人出来给宾客敬酒,两位新人一出来时,直教众人眼前一亮。另有那位知府小姐任氏,生自江南温柔水乡之地,长的袅袅婷婷,如弱垂杨柳,又带了些怯懦不胜之态,宝钗更加艳若桃李,兼十分大方随份。只是众人却不便评语,见两人一齐出来,皆忍不住哄然喝彩,又恭喜水瑜好艳福。 贾环和水琅上了街,却都不急着各自回去,便让跟着的人牵了马,他们两个慢慢并肩在街上走,贾环便笑道,“幸而天色晚了,你又披着披风看不大清,不然人家看见你这一身衣裳,只怕都立时要围上来看西洋景儿了。” 水琅也不恼他打趣,微微笑道,“我以前也经常换上寻常的衣裳出来走动,你别当我什么都不懂,我还想着这条街上原有一副豆腐脑儿摊子,弄得比宫里御厨做得还好吃,因此想把那做豆腐脑儿的摊主弄御膳房里去,子谦说那就没意思了,死拦着不让,这才作罢。”说着走到街的南头儿,果然有个简小的豆腐脑儿摊子,是一对儿看上去已不年轻的兄弟俩支的,且看他们的模样十分乐业,贾环想起白士辰跟水琅说话时装得那模样儿来,不禁会心一笑,又听水琅道,“寒门小户,倒也自在。” 贾环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个来了?你够好得了,天下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水琅笑道,“你也别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只是你们家里总有人嫌太过太平,非要弄出些事来不可!” 贾环想了想,觉得水琅话里说得倒称好几个人,忙问道,“又弄出的什么事?我知道大老爷那边你还有事按着没找他算帐,宁府那边不像样的多了,实也难说,我竟猜不出来谁又惹事了…” 水琅道,“索性跟咱们无关,看她们自己分证罢了。”贾环听了不免更加疑惑,谁知水琅再不多提,偏趁天色黑了,在披风底下牵了他的手,直将人送回荣府大街口,这才散了。 又过得几日,迎春和湘云的婚事亦皆定下人家,她们俩虽不是赐婚,却是皇后、贵妃做的媒,迎春乃是元春做主聘给了锦乡伯家庶出大公子韩铎,也是进士出身,如 分卷阅读65 今在吏部做验封司主事,好歹是个正六品的小官儿。湘云更是得皇后情面,为史、卫两家牵的红线。 贾母因此又打发人去史侯府道贺,各处又有来给贾母、邢夫人道贺的,络绎不绝。这日贾母又想起一事,私下与凤姐儿道,“我原先看着袭人还好些,因此打算留给宝玉,之前二太太不也将她的例升与姨娘一样了么,只恐你们二老爷不喜,便未明说。如今宝玉却恼了袭人,这倒教我犯愁了。” 凤姐儿一听便知贾母其意,不由笑道,“宝玉房里丫头那么多,晴雯麝月秋纹也皆是上挑儿的,哪一个不如袭人的?我倒想着这几个丫头还得林妹妹来抬举才好,一来林妹妹的身份毕竟不同,便是为了教导宝玉人事,也不一定非得赶在成亲前放成屋里人,二来若由林妹妹抬举起她们来,将来也更伏贴些,岂不比咱们在这里替他们操心的好。” 贾母想了想,便道,“黛玉那丫头素来心细多思,果然咱们帮她弄好了,或许还受累不讨好,罢了,咱们不如搁开手呢!” 凤姐儿忙笑道,“老太太英明,索性这事儿我也装忘了就完了。” 两人这边议定,谁知王夫人亦向贾政道,“眼看宝玉就要成亲,也该在身边放个人,我原先看着袭人那个丫头就很好,平日里倒时常规劝宝玉读书上进,谁知宝玉不知犯了什么邪,横竖要把这丫头撵出去,可怜这孩子还是老太太给的,打小儿也服侍了宝玉这么些年了,这几天跟着我,天天哭得跟什么似的。” 贾政听了便怒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宝玉嫌这丫环劝他读书上进的话逆耳,不想碍了他的眼罢了,可见宝玉多么薄情寡恩,寻常人家儿便是养只猫狗,时年长了亦不忍分离,何况朝夕相处的人?况又是长者所赐,安能不受?!”又命人将宝玉叫进来痛骂一顿,让立时带着袭人回去。 宝玉也不敢辩,若要辩时,少不得要把自己在怡红院里跟小丫头们说的私房话儿都抖出来,只怕贾政更怒,若因此攀扯出那些丫环们,就更坏事了。因此不情不愿的带了袭人回去,又暗中告诫晴雯蕙香等,让她们小心防备。 宝玉虽不肯说因果,晴雯何等伶俐剔透,顿时便道,“你纵不说,我也能听出来七八分来,少不得前些日子我病着的时候儿,太太忽然把我叫了去骂我一顿,就是这个祸害的我。亏我见机得快,只说我不在你跟前伺候,不过夜里在外头照看灯烛,平日里只埋头做针线,另有老太太那边的针线也还领着,因此你的事竟不大知道,太太这才饶了我。又见我病着,要撵我出去。我竟不知道,如何就做成了这么大的仇呢?!” 宝玉忙拉扯她道,“你自己心里小心明白就罢了,何必嚷得人人都知道,跟我一样只当不认识她便完了。其实原先我还不是很恼,只当太太嘱咐她一回,少不得她要尽忠看着你们的,也不能全怨她,可后来又听见几个小丫头子们说林妹妹一年到头儿横针不拈竖线,又小性儿刻薄,又爱跟我缠顽,这样的话竟也是她带出去的,我想着这总不是太太吩咐的话,可见她这人心里藏奸,因此我才认真恼的!” 晴雯不由冷笑道,“谁让你素日得了她的话就跟圣旨似的,还放心让她指挥我们,她早打定主意做姨娘的,只看林姑娘来了容不容得她罢,我是没功夫跟这样儿的计较!”说着打帘子出去了。 展眼半月过后,迎春纳定换帖之事俱已齐备,贾府另派人南下去采办两人成亲所需各样物品,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来了许多锦衣府司官儿并宫中女史,要带王夫人进宫中问话,直将贾母等唬得半死,又看这些人来势汹汹,将王夫人拿了就推上车带走了,又将王夫人房里几个丫环婆子看押起来,贾政连忙命人去叫贾环,直说,“你现在好歹有些体面,快去找人问问,为何是皇后亲自下旨拿人,难道要对娘娘不好?!” 贾环一愣,方回过来这大约就是水琅所说之事,忙道,“老爷先别急,我这就去内务府打问去!” 内务府总管周志还十分认得贾环,上回宫女之事于贾环毫发无损,众人皆以为是元妃之功,周志却亲眼见过贾环对水琅是什么声气,忙接了出来,又道,“实在不是在下有意推脱,此事现确没移交过来,王夫人系贵妃娘娘椒房贵亲,因此所有问讯之事,皆有内务府出人去请,其实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我等求回避还来不及,安能往上凑呢?” 贾环亦知周志说的是实在话,忙道,“在下自然信得过周大人,不过家里老太太老爷皆十分牵挂,到时候少不得烦劳周大人多多照顾。”又给他塞过一张银票,笑道,“上回之事亦劳周大人受累了,等闲了还要一起坐坐才好。” 周志忙不迭不敢受道,“贾大人跟在下开玩笑不成,贵府夫人好歹是诰命之身,谁敢亏待?只请贵老封君及老大人放心罢了。在下另有句话,倒要多嘴….”说着附过身来低声道,“听说贵府夫人私自藏纳先前被抄的江南甄家之物,若真有,赶紧处理了为好,皇后娘娘专门看皇上奉着两位老圣人去西郊云佛寺礼佛时查办此事,可见早有准备,到时万一再抄出来,府上脸面须得不好看。” 贾环忙笑道,“多谢周大人指点,感激不尽。” 一时又赶忙回荣府,与贾母、贾政禀了,又恐贾母受不住,少不得缓缓的解说道,“娘娘近来风头儿盛了些,皇后借机杀威也是有的,并不见得就真有其事。”谁知贾政让人在王夫人院子里翻找了半日,竟果真翻了个地窖出来,原是建府时为避兵祸所修,因平日没用,渐渐的都忘了,如今里头却放了四只樟木大箱子,不但有许多违制极奢之物,另有一只一尺来长半尺高的木匣,里头装了满满的华美珠环翠簪,及簇新的檀香扇、汗巾子等等女孩儿玩意儿,并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也混扔在里头,贾母一见这些,也顾不得旁人了,便大哭起来道,“敏儿啊,叫我有何脸面去见你跟贤婿呢!!” 凤姐儿忙跪下,亦哭道,“老太太开恩,求老太太保重身子要紧!” 贾环见状,便知这一匣子价值不菲的首饰玩物,大约都是贾敏嫁妆里的东西,又看贾政脸色红白交加,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因见东西睹物思人,想起来去了的妹妹,坐在那里浑身发抖,猛一挥手将案上的茶盅儿扫到地上砸个粉碎,发恨道,“这个蠢妇愚人!!” 众人都不如凤姐儿明白,见贾母贾政怒不寻常,忙上前去劝,三太太便直拍着贾政的后背替他顺气,李纨 分卷阅读66 又命人赶忙请了三春过来,与宝玉一道围着贾母撒娇扮痴,宝玉又道,“老太太若十分的气太太,只先骂我一顿出出气,好歹发散些,省得气瘀在心里不生受,叫林妹妹知道了,又该着急掉泪了。” 李纨凤姐儿也皆作势要叫人去请黛玉,贾母忙收了泪道,“这成何体统,都订了亲的人了,哪有先跑回来的道理,传出去叫人笑话,太妃必也不喜。” 众人这才拿话开解,贾母又道,“如今这样的事,她毕竟是你们太太,因此我也不避着你们,这些东西,除了明日给玉儿送过去的,其余都打发出去,哪怕扔了也使得,另外将那些背着主子偷偷干这事的奴才找出来看押,且看这事怎么了结罢,若官府要拿人,就将他们全押送了去。另你们把二太太日常的东西都收拾收拾,一并送到家庙里去。” 宝玉听了十分不忍,忙求情道,“好歹求老太太、老爷赏个恩典,让太太看着我成了亲罢。” 贾政冷笑道,“这里的祸端还不知要怎么了结,只怕娘娘这回也脱不了干系,若咱们都被发配了,谁还来伺候你成亲呢?!” 贾母因疼惜宝玉,便温言道,“等你成亲时,再接她回来观礼也使得。”众人见贾母贾政皆铁了心,况且如今这样子,确实阖府都前途凶险难定,便谁也不敢再多说,不过默默的散了。 44 44、天意刀 ... 次日贾母打点好贾敏留下的东西,使人送到北静王府黛玉处,又专门让凤姐儿、李纨与探春一道过去跟黛玉说话儿,并不提王夫人这里头的事,只说原是贾敏托老太太替黛玉保管的嫁妆,如今北静王府里差不多该准备起来了,因此特特送来。黛玉见了这些东西,少不得又撒了一回泪。 贾环也因贾政等忧虑甚深,只得天天在外活动疏通,不过他料定水琅这当口儿不在宫里,必定是想让皇后立立威。若水琅想抹平了贾府,不必指王夫人私纳甄家抄家财物的事,光贾赦那一件就够削爵抄家了。可贾府里一家人现都瞪眼看着,贾环也得做足样子,因此带着赖大管家每日早出晚归,渐渐也打听出来些,此事的起因却是王夫人在贾家经营多年,颇有根基,虽当年逐了她的陪房周瑞一家,另还有不少从王家带过来的人,因此甄家之事竟做的十分隐蔽,可惜王夫人百密一疏,从薛家当铺当出去的几件东西恰巧被一位极有见识的内宫太监收了去,发现是甄家之物,又道薛、贾两家关系亲近,便暗中禀了皇后知道,皇后派人在城中薛家的大小当铺外守候,果然见不断有赃物出来,断定贾府私纳理应抄没之物,便立等时机出手拿人。 此事不用贾环开口,赖大管家就一一的禀与贾母、贾政知道,贾母等人虽不欲宣扬,另有那邢夫人受王夫人压制已久,岂有甘心的,必得闹得满府里人尽皆知才称心。 待不过两三日光景,外头传来消息,九省提督王子腾上折乞进京面奏请罪,上命因宫闱内事不涉外廷,将折子驳回,倒安抚了他几句,又兼王子腾在折子里奏道,“妇人无知,冒犯国法,索幸未损及旁人,并有贾府世代忠君诚义,必不至蒙昧至此,今为一鄙妇所累,叩乞陛下开恩宽恕”云云。 又私下命人快马赶来给贾府送口信儿道,“事已至此,无暇他顾,必须当机立断,以保重娘娘及阖府为要!” 水琅不过将王子腾的乞罪折转至后宫,又谕旨,“今二位老圣人皆慈悲为怀,虔心祷福,不宜大动干戈。” 皇后便上奏道,“今又察荣国府贾王氏忌恨贾赵氏及其子,现文渊阁参事贾环,勾结罪妃吴氏陷害贾环之案,现为其私相传递罪证之宫人具已俯首认罪,虽供认贾贵妃并不知情,一概为贾王氏暗中谋划,然贾贵妃不能脱失察之罪,因兹事体大,呈请圣上裁夺!” 水琅自看了这折子,便向皇后派来的小黄门冷笑道,“皇后身为中宫,束下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倒有理了?”说完把折子往地上一扔,“让她自己看着办罢!” 那小太监吓得直磕头,赶忙将折子捡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皇后本意闹得越大越好,如今见了水琅态度,只道他不欲罪及元春,也不敢太过,只得下旨道,“贾王氏德薄不贤,着革去诰命之封,并将私没财物尽数归还户部,追缴不回者以银抵充,并罚银一万两。贾贵妃有失察之罪,罚俸三年。本宫治宫不严,使乱事丛生,自罚俸一年。” 一面命人去宣了凤旨,一面派人将王夫人送回贾府,又因皇后旨意只能约束宫妃命妇,因此未提贾府如何惩办之事,贾政等听毕,即叩谢凤恩,并战战兢兢的写了告罪折,自请罚俸赎罪。圣上钦旨将那些不能追还之物折银,以贾政俸禄抵算,户部便登了册子算道,“好使得要扣七八年的银子呢,我等与小贾大人素来皆十分交好,岂能看政老无辜吃挂落儿,不过登个三年就揭过去了,再少却也不敢少了。” 贾政忙道,“使不得,岂不给各位惹事?” 众人笑道,“不妨的,我们尚书原就是小贾大人的同年,况这事小贾大人私下跟圣上求一回,不过那么个事儿就罢了。”因此不肯多记,又发了个账目算讫,财、物两清的文书,便笑嘻嘻的告辞走了。 又因皇后记着是薛家的当铺帮着销赃,也不须去请水琅的旨意,不过跟家里的父亲兄弟说了,早有户部那些赶眼色的,要依律查办薛家,因此把薛家在京里的铺子翻了一个遍儿,最终将所有当铺封了了事,一时又把薛家搅得鸡犬不宁不提。 另说王夫人这里,一连几日在内务府的牢中担惊受怕,还被皇后命人呼来喝去的问话,已被揉搓的不成样子,又因发了构陷贾环的事,三太太哪里肯放过她,在贾母跟前不依不饶撒泼道,“从环儿小时就一门子算计,不愿意养他,又生怕夺了宝玉的宠,整天只把我们关院子里。让阖府的人都来作践我们!好容易环儿出息了,不说怎么样和睦的话,反倒这样背地里往死里害他。我以为我就是个心肠够毒的了,竟想不到如今见了二太太,也要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旁边的丫环婆子们听她说的不像样,皆要笑,又都不敢,凤姐儿、李纨忙拉扯她劝道,“三太太稍安勿躁,好歹老太太、老爷在这里呢,且少说几句,让他们生些气罢。” 王夫人何尝不知道今次只怕元春也保不了她,愈发不顾的哭道,“你不过一个家生的奴才子儿,上头数三辈子都是一家子奴才,凭什么跟我比 分卷阅读67 呢?不过仗着生了个好儿子,也一辈子都是庶出罢了,宝玉眼看就要娶郡主当郡马爷,堂堂的宗亲,你问问旁人老三配给他提鞋不配?” 三太太气得笑道,“我们环儿哪有宝玉厉害,连他娘的诰命都保不住!也没个贵女来让我们爬裙带的!!” 贾母终忍不住啪的砸了个茶碗在地上,颤颤巍巍指着两人骂道,“好啊好啊,今日可算是把真心说出来了,我还没死呢!!” 三太太因不妨把贾府也一并捎上骂了,如今悔得直想咬自己舌头,赶忙缩到贾政身边低了头不敢说话,贾政便骂道,“你也昏了头了不成?还不快离了这里,倒引动老太太这么大肝火!!” 贾母望了望一屋子的人,终觉心灰意冷,口里有千万句话也不想说了,只长叹了一口气,敲着拐杖道,“这是作的什么孽啊,一家人跟杀父仇人似的!!二太太先上家庙去罢,你放心,有我在一天,就有宝玉一口饭吃,哪天我不在了,还有他老爷,还有黛玉的郡主身份保着他们。”又命道,“传我的话,即便我老了没了,也不许这人凭是宝玉母亲的身份去辖制宝玉他们两个,便是娘娘发话,就说是我的遗命!!” 贾政忙跪下道,“老太太何苦如此,只教她一辈子在家庙里不许出来就完了!” 贾母眼中滚下泪来道,“宝玉素来孝顺,你又岂知将来他不会听他娘的什么话去惹下大祸呢。我也不是狠心的人,你们夫妻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半点功劳,只是我还得为你的子孙后代着想,你和宝玉也别怨我…” 贾政亦哭道,“老太太爱惜宝玉,儿子只有感激,岂敢怨什么,若宝玉因这个怨了,那老太太也白疼他了,我也不认他的!” 王夫人见事无转机,愈发嚎啕大哭起来,又叫宝玉肉儿,又叫娘娘元春的,贾母命几个粗实力壮的婆子堵了嘴,塞到车上直接拉家庙里去了。贾环、宝玉他们却正和三春等人在园子里,隔得远,并没有听见,也是贾母有意支开他们的意思。宝玉问起时,便说“她自己愧于见人,求着去庙里了,等过些时候再去看罢。” 一时事定,凤姐儿又因公中艰难,不但要交付王夫人的罚金,元春在宫中被罚了俸,更加只能靠贾府帮衬,宝玉的婚事又已将大把的银子撒出去置办家什去了,迎春那里还要置嫁妆,邢夫人弄了半年,不过弄了两箱子的布料尺头,贾政的俸禄亦被罚了,府里一时十分周转不开,她如今与贾琏虽有些余钱,却无论如何不够添贾府这个无底洞的,况经了原先的事,凤姐儿岂肯再犯,便约了李纨道,“横竖咱们无法,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何必再这么遮着盖着,索性一并回了老太太,让大家都知道知道才好,不然还只怨咱们刻薄。” 李纨犹豫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竟连脸面也撑不起来了不成?” 凤姐冷笑道,“脸面能当饭吃么?非得等桌上无粒米之炊了,那岂不丢更大的脸,咱们也落下许多罪名,不如现今拼着挨一顿骂,也让人知道如今府里艰难,不然往后二丫头、宝玉的事,还有三丫头和环儿的,还早着呢!”二人因此少不得来求贾母。 贾母便叹道,“照你们的说法,竟是寅年吃了卯年的租儿,想必这几年新添的两处庄子也不顶用,一时也算不转来,咱们家何置于就这样了呢?!” 叹也无法,便叫鸳鸯先将自己的一些体己当成银子应付一阵,又命凤姐儿悄悄儿的散去些不中用的奴才,并把那些空屋子锁起来封了,四处缩减用度。并把给迎春的嫁妆拨了出来,凤姐儿为着迎春是自己的正经儿小姑子,因此亦添了厚厚的嫁妆,再加上黛玉、探春二人的添妆,竟也凑了三十六抬满满的大箱子,看上去十分好看,邢夫人见了暗喜,有一阵子少寻了贾琏凤姐儿好些事端。 45 45、幻太虚 ... 腊月里众人欢欢喜喜的打发迎春出了嫁,转过年来四月间,便是宝黛二人的婚事,虽说是圣上赐婚,但名义上黛玉乃是北静王府郡主,因此后面宝玉亲去送定礼等,都是直接送到北静王府,叩拜的也是北静太妃和北静王二人。 又因按大青朝的郡主大婚例,不单独设郡主府,有娘家给建郡主府的,也有不建的,北静太妃就对黛玉道,“我将贾府南面一座五进宅院给你带过去,只当是嫁妆,并不算做是郡主府。你们俩从小儿在史老太君跟前儿长大的,成亲后必然还是住在老太君身边,正好你那位婆婆被遣庙里去了,倒让你少受些委屈,我只跟你说一句,若成了亲日后去见,不过一拜就完了,她如今不是诰命,你和郡马爷两个若跪她,倒让旁人笑话。再有若贾家宫里那位说什么,也不须十分理会,她自以为宫里如今就她一个贵妃,安心跟皇后娘娘一争长短,你跟宝玉可不能掺和进去,免得惹祸上身。” 黛玉自一一领受了,北静太妃又有按制将郡主田庄两所,庄下役民许多,另有些金银之物,皆装箱添匣起来当作她的嫁妆,一时十分可观。 贾府那边,因阖族原本就兴起自金陵故都,如今是贾母自小儿宝贝起来的宝玉成亲,因此远近亲朋少不得纷纷遣人来道贺吃喜酒,并姑苏林家那一些林如海的堂族听说了黛玉婚事,亦俱打点好贺礼,派人来恭喜一回,倒让宝黛二人的婚事十分赫赫扬扬起来。 转眼到了正日,贾环陪宝玉将黛玉迎娶进门,当晚荣宁两府内外皆灯火通明,高朋满座,端得是金光朱户,玉映琼窗。又见处处张红结彩,皆贴得喜庆的窗花喜字,并将那些来的客人们,一连三日直摆了九十桌的筵席才勉强坐下,贾母另又命人在城中四门设了四处舍粥棚子,凡前来道喜者皆可得肉粥点心等食,引得许多贫民百姓争先恐后的跑来贺喜。 宝玉这边成婚,贾环乃是他的正经兄弟,因此也被指挥的忙里忙外脚不沾地,正刚陪完了一轮酒下来,好容易找了个小偏厅略躲躲,忽然又被一个小厮寻了来道,“环三爷快出去看看,外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疯疯癫癫说些胡话,并直要见你不可!!” 贾环一愣,便猛醒过来这两人定是原著里头数次来解通灵宝玉危难的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只是自他来了之后,未出宝玉、凤姐儿被三太太魔魇之事,宝玉的玉也没丢过,更与林妹妹之间顺遂许多,从没犯过痴病,因此这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倒从未出现。 贾环少不得赶去门口,却听墨砚正在那里朝两人骂道,“哪里 分卷阅读68 来的两个江湖骗子,不知道又是什么人买通了来诋毁我们三爷,要不是看今天我们这里办喜事,早把你们打出去了,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趁早自己滚得远远儿的罢!”青箫也带着人将这两个拦得远远的。 那一僧一道果如原著所说,“那僧则癞头跣脚,那道则跛足蓬头,疯疯癫癫”,见了贾环便嘻嘻笑道,“我二人早推算出小公子来历不凡,如今看来,竟真不是此界人物。只是岂不知你妄动天机,已将大祸临头?!” 贾环一上来便被人道穿身份,也不知他们是否真有些本事,便作了个揖道,“想必二位便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了,此间纷乱,二位不妨随我到个僻静处好生说说,我正有十分疑惑,一直想求二位来解开。” 那癞头和尚不由笑道,“施主果然腹内通透,竟能知我辈之事?”二人亦知此时见了宝黛二人也已无用,因此随贾环去了锦绣酒楼中,贾环一面命墨砚等不必跟着,又吩咐说若贾政问起时,只回有件要紧事,去去即来。 待三人在僻静儿雅厢内坐定,贾环方道,“不知真人说我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 跛足道人方道,“听你言语间,似对我等十分熟识,想必也该知道,当初我二人携一块顽石下凡,投生在与神瑛侍者一处,因见世间无事,便自去寻访神州内各名山大川,谁知近日警幻仙姑寻我二人去道,已是绛珠仙子下世回归之时,她在离恨天界苦等,却不见仙子回转,又有几位司中姐妹皆该下世归位,也一个不见回去,因此生疑,请我二人前来一观究竟。谁知我与道友刚接近神京地界,便听说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大喜之事,须知绛珠所欠不过神瑛侍者灌溉之恩,只将那一生的泪来偿了,两人便罢,如今二人又被姻缘牵绊,岂不纠缠愈深,何时才能了却因果,得证大道呢?!” 贾环听了便暗道,原著里记得时间不清不楚,只后来才说宝玉十九岁时娶了宝钗,可见林妹妹这个时候真差不多该“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的,另有晴雯、尤二姐、尤三娘等这些金陵十二钗副册、又副册的女子,亦间接受了自己的蝴蝶翅膀影响,如今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自然不可能回那什么太虚幻境薄命司中去。 一时出了神,又听癞头和尚道,“我看你对此间故事虽十分明白,却并非此界中人,殊不知那些人命数皆定,你不知为何恰得了契机乱入天道,自然要引出另外的一番因果到你的身上,可惜此间已被你搅乱的厉害,竟连我等也不知结果了。” 贾环也不欲与他们多言之事,况此二人打酱油的多,真解人危难的少,便道,“我也不过是为着‘迫不得已’四字罢了,竟不知自己为何而来,又该从何而去,倒想向二位讨教。” 跛足道人道,“这却难知。只是你如今已有些运数合终之相,虽有真龙宝光持护,我看亦难长久,总在一两年内,必有了结。” 贾环听得他话里的意思说得自己竟然只剩一两年的性命,也不知该不该信,仍问道,“那不知了结之后,我是回归原处,还是怎么样?” 跛足道人摇头叹道,“从大千世界至小千世界好来,从小千世界去大千世界却难去了。” 又再三问询,二人只说不知,贾环见大概问不出什么,自沉默片刻,倏尔笑道,“这倒也好,大约从没人似我这般,还能知道自己何时了结的了。” 癞头和尚笑道,“施主倒十分有些慧根,不若就此随我等去了,或者另有奇遇也说不定,亦可免沉伦之苦。” 贾环笑道,“我并不是两位这么清静的人,只在这里等着罢了。” 跛足道人却道,“你的事我们也难断。我这里尚有一只寄生草,你且将它种下去,看什么时候开花结果,并籽落草凋时,便是时候儿了。若在此前我二人能悟出其中玄机,少不得回来助小公子一臂之力。” 贾环将那颗绿豆大的种子接在手心里,还欲再问时,二人皆复作疯癫落脱之态,大笑中推了门扬长而去,隐隐听见外头好了歌之词传来,从窗户里望见也并不觉他们走得多么快,只是数息之间,人影已变成了两个小黑点儿,倒叫酒店的伙计们看得瞠目。 贾环心内犹疑不定,也不确定这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说的有几分准,但看二人并无恶色,就将种子放进荷包儿里,自回了荣府,墨砚、青箫忙迎上来道,“可回来了,老爷使人问了好几遍了,那两个和尚道士让我们去打发了不成,何苦自己跑一趟?” 因听这话,贾环便知那二人没再来寻宝黛,想是去回复那警幻去了,也不多说,满腹心事的仍进府里陪客不提。 至晚间回了山庄,贾环让山庄里的花匠找了个花盆儿,将白日里跛足道人给的种子种下去,放在书房里案头上,看得秀云等笑道,“从哪里得了宝贝来了,院子里开了那么多兰花芝草的,也没见这么喜欢的。” 贾环只让花匠小心照料,并吩咐,“虽不是多名贵的花,但十分要紧,别养死了。”众人便都笑应下来。 另有贾府这边喜筵摆到第三日上,仁敬王府忽然派了辆车,让四个丫环婆子伺候着送宝钗回来吃喜酒,薛姨妈倒因此喜不自胜,带了宝琴赶来荣府里相见,又听宝钗说仁敬王爷待她极好的,如今又已结了四个月的胎,若是男孩儿,少不得要今年便能请旨封侧妃,薛姨妈本因薛家当铺替王夫人脱手甄家财物之事,又兼王夫人被送到家庙里头,薛家当铺尽数被封,所以有一阵没脸来荣府里,如今见宝钗受宠,脸上不禁也得了意起来。 恰好迎春也因宝玉成亲的缘故回娘家小住,少不得与探春、惜春一并又恭喜宝钗一番。 贾环这日却正不在,虽他告的假还未到期,也只管推说有诏,先回了御书房里,本打算图个清静地方好好思量一番,却不想一见水琅,胸中忽然生出许多悲辛不舍之情,自他见了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后,也就对三太太、贾政觉得十分不舍,并有杨雄、墨砚青箫他们,自小陪自己到大,也有很深的感情,却又皆与见水琅时不同。单想到他承水琅的情意良多,到头来这人也只怕是一场空付,心里便觉得十分不忍。 水琅并不知他心里有这许多念头,见了他眼中一亮道,“怎么今日就来了,你们家的事忙完了?” 贾环点头笑笑,谁知水琅顺手就递过一本蓝皮密折来笑道,“你来的正好,且看看这个。” 翻开便是,“金陵王 分卷阅读69 氏遣人贺仁敬王爷新喜,并有仆妇二人过府面贺薛侍妾,仁敬王爷派人回礼谢过九省提督王子腾,自年后两家往来通信十一次之多。”后面有密密麻麻的列了些日期,大概是记的通信的时间。 贾环不由奇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王家又想靠上仁敬王府不成?” 水琅冷笑道,“眼下未必定准,看起来两边儿都有结交的意思罢了。” 贾环想了一想,便道,“你上回还说我们家总有人不安分,我看其实有些人都是一样的,不碰南墙再不回头。即便老圣人再宠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也不能为了他们把江山社稷都不顾了。要我说句十分犯上的话,他们也未必是当皇帝的料子。” 水琅闻言笑坐过贾环身边道,“你的意思,我才是当皇帝的料子了?” 贾环因想着自己命数已定之事,再看水琅的态度,忽觉若果然早晚要离了这里,也不必忌讳什么男女什么帝王了,便是偿了他的心愿也无不可。反正早先他已留好了后手,原是待万一与这位皇帝不谐,好有个带着三太太等人逃命的去处,如今正好用上,到时候提前一走了之,这人只当自己逃了,管他大怒也好,渐渐淡了丢开手也好,总不必有生离死别之痛,倒也干净。 因存了这样的心思,就发现对水琅挨挨碰碰,又摸手环腰的举动也不生厌,只是十分的不自在,便垂了头只当不觉,水琅愈发受了鼓舞,凑到耳边道,“下个月就是我的生辰,你不为我贺一贺么?” 贾环不由瞪他道,“你有多少好东西,还不知足?我那什么都没有,顶多…今年我画幅画儿给你罢。” 水琅见他面飞轻红,清眸顾盼,忍不住搂进怀里肆意轻怜一番,贾环因前世经验本就少,又没有对男子实践过,少不得有些无措,在那里任水琅动作,倒引得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水琅又要将手探进他的衣内,贾环猛醒过来,摁住他道,“不行!不行!” 水琅恨得将他抱在自己膝上,狠狠将他按在胸前道,“你故意的不成?偏勾上人的火来,又不让动?!” 贾环只觉得身下硬鼓鼓的硌着自己,哪里还敢说话,只得软软道,“我并不想的,你….你不是还有好几本折子没批呢。” 水琅见他满眼胆怯,心里先软了,笑气道,“你还说不是?!罢了,方才就听见你喊饿,先传膳吧。”只是心里到底不足,又不好冲贾环发作,少不得对桌上的饭菜横挑竖捡,一时问“上回说了笋子难吃,这是谁又进上笋丝野鸡汤来的?!”要不就骂,“今日怎么不是碧心米?把这碗饭撤了!” 把伺候进膳的小太监宫女们吓得缩脖子鹌鹑似的抬不起头来,偶有两个胆大的,皆眼巴巴看着贾环,也无人敢说圣上昨日刚发了脾气,嫌碧心米嚼着硬,不好吃。 贾环无奈,只得亲取了一双筷子,捡着水琅素日爱吃的几样夹到碟中,又笑道,“今日这五丁包儿做得好吃,我尝着比山庄里的徐娘子做得还美味些。” 水琅这才略点点头,道,“是么?既如此,回头让御膳司想着打赏这个厨子。”旁边忙上来个小太监道领旨。 贾环因此好容易将这顿午膳用了,另又跟水琅说了会儿话,定下来将各处的荟萃馆充作平民送信站点之用,也就是邮局的一个雏形,因为是新建,所以先只受理信件递送,打算等发展发展再做包裹递送。再一件也是准备依托荟萃馆如今的规模,次第开设一批初级学堂,并不教什么四书五经的大道理,只教认些常用字和简单的加减乘除算术,以及物理化学常识,课本及笔墨、晌饭皆由学堂提供,基本上就是个全免费的学堂了。 水琅便不解道,“代人送信这事还罢了,赚头儿有限。只是学堂若真分文不取,岂不稳赔?” 贾环笑道,“并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老百姓省吃俭用送孩子念书,大多是想让他们考个出身,荟萃馆的学堂不教科举的东西,因此说不定很少有人愿意送孩子来学习,大约还觉得让孩子在家里干些活也比去学什么认字算术的有用处。这样只是给那些稍微有些见识的父母们一个机会罢了,天下这么大,总会有父母觉得让孩子认认字、学点算帐画图的本事并不是坏事,我想着念过几天书,懂些浅显道理的孩子总和其他孩子是不同的,将来的发展也一定不一样,渐渐就能让人体会出其中的好处了。况几本书本一顿饭能赔多少,都说 45、幻太虚 ... 了是免费的了,还能给他们锦衣玉食不成?” 想起来又笑道,“似乎历代皇帝都觉得若老百姓识了字,容易民心生变,其实这也是把双刃剑,有坏处,然好处也不少,况且荟萃学堂一点儿也不教贤人学者的那些东西,只是认字罢了,所以你大可放心。” 水琅微微一笑道,“我何尝不懂,而且你这话一说,还不知道多少年下去了,总归是个富国强民的办法儿。倒是多谢你代我忧国忧民。” 贾环笑道,“那是自然,食君之禄,忠君之忧么。” 一时出了宫,贾环又与杨雄将在荟萃馆的基础上设邮驿和学堂的事说了,趁机又让杨雄去检查一番自己的布置,杨雄惊疑道,“如今不是好端端的?虽说出了许多的事,可看着龙四爷…不像是会绝情到那个地步的人。” 贾环也不跟他解释,只道,“我也是未雨绸缪罢了,万里还有个一字儿呢,到时候再准备岂不嫌迟?”杨雄无法,又知道水琅手下的锦衣府十分厉害,只更加小心谨慎行事。 转眼光景,宝黛成婚后归宁已回,又遇上出嫁了的湘云前来拜望贾母,同时姐妹们相聚,少不得小宴一场,又派人下帖请了贾环,并接了迎春回来。 宝玉与黛玉成婚后仍住在怡红院里,只是为着探春、惜春二人云英未嫁,贾母命人将怡红院又与大观园隔开,只留了个夹道及角门,另从前头开了一扇月亮门,连往荣府内宅。贾政又替宝玉捐了国子监的监生,只等来年开科,便要下场一试。 众人正在怡红院里,贾母带着宝玉、黛玉、湘云及贾环,还有李纨与凤姐儿、探春、惜春凑了一大桌子,因人不多,也不需很张罗,贾母便吩咐由各自的丫环伺候,让李纨、凤姐儿二人不必起来了。 谁知并没有说几句话,林之孝家的进来禀道,“薛姨太太哭着来了,急得什么似的,又不说事,只求见老太太和环三爷!” 众人闻言不免惊讶,贾母不 分卷阅读70 由皱眉道,“又是弄了什么事呢!环儿随我去看看,只不许立即应什么,先听听怎么说的。” 贾环忙听了,一面陪贾母回了正房,就见薛姨妈上来攀着贾母哭道,“先前说我们家里那一个儿媳妇不像样,弄得蟠儿也没心肠了,所以要到南边置货去。因想着约一个人同行,这人在城南二百多地住,两人见了,又去个铺子里吃饭喝酒,岂知与当槽儿的生了些口角,蟠儿就骂了他几句,那人不依,两人便打起来了,谁知不知怎么那人的脑袋碰着了,冒了血,接着就死了,为此县里把蟠儿拿了,要问罪,骇得我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该使的银子,找得人都打点了,费了好大的劲,本差不多判了误伤的,如今又说道里有人卡着,人家说还得从上往下找的好,环哥儿好歹看着亲戚一场,且你大哥哥把最喜欢的个丫头都送了你,赶紧快拉他一把才是!!” 贾环见她虽拉着贾母说话,却巴望着自己,只好道,“姨太太先别急,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呢?!” 贾母亦道,“人命这样大的事,那些县官们岂能乱判乱卡的?!环儿虽没派什么实差,好歹在御书房里走动,若那些人真这么无法无天,便告他们个欺君之罪是有的。只是这事难道姨太太没去让宝丫头求求王爷?王爷若是出面,岂不就一句话的事?!” 薛姨妈不好说她已告诉了宝钗,宝钗那里还要寻机会才好说求情的话,也不定准的话,只道,“怎么没求呢,王爷也说要告诉下头照拂的。” 贾母便一脸慰然道,“这便好了,宝丫头果然十分的有体面,姨太太快别急坏了身子,既有王爷出面,环儿再去说项反倒不美,让他赶着打听些消息倒好。” 薛姨妈强笑道,“王爷那边的话还不知什么时候传到,我想着两边儿都说才保险些,因此还得劳动环哥儿。” 贾母摇头道,“姨太太不在外头办事的,也不知道外头那些规矩,需知朝里托人情最忌找上好几处,相互知道了反而不美,让王爷那边以为环儿多事倒还不打紧,就怕王爷恼了宝丫头,愈发的不管起来,那才糟糕。”几句话说的薛姨妈讪讪无语,直让贾环不由十分佩服贾母果然老而弥辣。 46 46、盗仙草 ... 话说宝玉等因贾母和贾环走了,也未多聚,不过又趁了一回就散了席,因使了个小丫头来贾母这边看薛姨妈走了,方一起至贾母这边来说笑。 一时贾环又与探春去三太太房里,探春才问起何事,听见贾环大略说了,吃惊道,“早年他们家上京的时候,就听说是为跟人家争一个小丫头打死了人,如今怎么又这样儿?可见他不成事的,我看姨太太说的也不作准,竟是推了的好,你如今才刚得些重用,若人人都来求都来应,往后只怕没完了。” 贾环笑道,“我也这么想的,到底还是老太太厉害,三言两语就让姨太太无话可说了,还不伤和气。” 探春叹道,“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看琏二嫂子那么精明,凭她也精不过老太太去,如今我看着琏二嫂子倒渐渐的有些退意,恰好林姊姊…二嫂子又来了,因此正有点儿两人交割的意思,反正家里的事儿我是早丢开手了的。何况如今,二太太是那个样的,姨太太岂不又隔了一层,便真是为亲戚一场相互帮衬,也要看是不是正事才是。就比如这一回,万一真是薛大哥的不是,难道让咱们去当那助纣为虐的去?” 贾环点点头,道,“我不过帮忙一打听,既然仁敬王爷说了要管,这里头便已没咱们家什么事儿了。” 眼看到了三太太房前,两人便掩住前话,进去给三太太请安,恰好三太太正在里头指挥着小丫头们找东西,把那些平时用不着的小箱小匣并整匹的缎子摊得满炕都是,探春问道,“这又是为什么事翻登起来了,找什么要紧的东西不成?” 三太太一见他们两个去了,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喜滋滋道,“可不是有一匹蓝花儿的薄纱缎子找不着了!原是你们老爷的一个旧同窗鸿胪寺卿韩大人家的太太约我去寒梨寺礼佛,又派了礼来,上回我想着把这匹藕荷色的送给她做个门帘子,倒是再配上那个蓝边儿才好看,谁知忽然又找不到了。”说着又向探春笑道,“我跟你们老爷说了这事,他倒说节气正好,平时咱们娘们儿们又少出门,多逛两日也无妨,因此我跟韩太太约好了的,过了端阳节就去,倒要在寺里住个六、七天才回来,等我去回老太太一声儿,也带你一块儿去佛祖跟前拜拜!” 探春听见能出门,果然十分惊喜,贾环见三太太也开始有些官员太太邀约,虽只是个四品无封的官太太,到底有些渐渐走入京城官眷社交圈的开头征兆,因此也很为她高兴,便笑道,“藕荷的配别的颜色也有好多使得的,若都看不上眼,我再从外头铺子里给你找些来,你还要什么别的东西送人不要,一并让他们打点好了送进来。” 三太太忙摆摆手道,“快算了罢,你当还是咱们家早先的光景儿呢!如今老太太带头儿图节省,饭菜都比原先简单了好多,又发卖了几家子人口,你问问你姐姐,是不是把园子里那些不用的屋子都封了,我昨天进去逛了逛,冷清的不像样子了,有心接你姐姐出来跟我住,她倒不愿意。你现在再大车小箱子的往我这里弄东西,让人看见岂不说嘴?!” 探春便道,“我还不是因为四妹妹在里头,所以才不出来的,如今怡红院已划出来了,大观园里就剩我们姐妹俩,倘或我再搬过来,就剩四妹妹一个,她岂不多想?况虽封了很多不用的屋子,却把那些地方的丫环婆子又添到我们那里了,因此跟前儿十分热闹,并不觉得怎么样的。” 三太太想了想,笑道,“可是呢我竟忘了她了,宁府里也没个有眼色的,姑娘都参选完了,也不知道早给找个人家儿,大约是等着老太太这里的嫁妆呢!!” 贾环听了待要笑,被探春横了一眼,上去打岔道,“我看这匹松绿的配起来也挺好看,夏天看了也清爽,何苦再找什么蓝的?倒是妈妈这两日快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儿,后日就是端阳了,真若带我一起,我也要收拾收拾呢!” 三太太道,“哪里就这么着急了!我还想着下个月环儿生日,要再替他缝两身儿度夏的衣裳,你先来跟我一块儿选选料子。”又拉着贾环量了半天肩宽袖长,贾环只说不必费劲,另找针线上的人做就行,三太太如何肯依,好歹量完了选好料子,才放他 分卷阅读71 走了。 贾环因今日休沐,也并无其他事,便要回山庄,却看见青箫和方明两个人马上各拴了一个包袱,不由问道,“这是买的什么?” 青箫瞥嘴道,“给墨砚家的捎的锦绣酒楼点心。”方明亦笑道,“也是点心。” 贾环笑道,“怎么今儿都跟点心过不去了?” 青箫忙道,“我这墨砚说了给跑腿儿费的,方大哥这是白帮忙,给秀云姐姐她们的。” 贾环便道,“墨砚对胜儿倒真好,竟由着你盘剥他呢!”说着不由心中一动,倒想起件事来,因此回了山庄先把墨砚叫到一边儿,两个人背着人儿唧唧咕咕说了半天的话,结果又都满脸通红的各自走了。 不一会儿墨砚又做贼似的进了贾环书房,偷偷塞给他个小瓷瓶儿道,“这瓶子是新的,你也不用再买去,让人看见倒不好。只是…只是那里都是十分细嫩的地方,若那人是头一回,你….千万轻着些,不然完事儿了有人家难受的。” 贾环忙拢起来藏袖子里,挥手示意墨砚快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你快回去陪你媳妇去罢,别让人看出来,你若敢走露一个字儿,我扣你一年的月钱!!” 墨砚还要辩道,“倘或是你自己不小心露了,也怨我不成?!” 正说着秀云进来道,“这又是在图谋什么呢?门子窗子的关这么严?” 贾环给墨砚使了个眼色,墨砚赶忙道,“偏你爱问,爷吩咐个差事也要过来打听打听!” 秀云道,“谁稀罕专门来打听呢,我不过是来回一声儿,龙四爷今日派人送来了许多新鲜葡萄,说是跟西域上进的一样,十分香甜,特特儿的给环哥儿送来些。我已打赏了来送东西的人了,若要回龙四爷些东西,环哥儿便再遣人送。再有那盆儿神花儿,我因看太阳有些大,怕把那两片嫩叶子晒坏了,所以挪荫凉处去了,环哥儿别一时找不着了再着急。” 说罢一指窗户旁边的花凳,因贾环十分宝贝这盆花草,比对院子里那些十分珍贵的兰花、牡丹反倒上心百倍,众人便皆打趣儿叫它做“神花儿”,贾环说了好几遍那叫寄生草,众人都笑道,“光听说词曲儿里有个名头叫寄生草的,却从未见过,可见天下就这么一枝,岂不是十分珍贵的神花儿么?!” 秀云因往花凳那里一指,上头却空空如也,别说一盆花,就是一块儿土坷垃也不见,贾环还以为她在玩笑,道,“你却在说哪里,那神花儿隐身了不成?” 秀云登时急了,赶紧跑过去翻找了一回,惊疑道,“我真放这儿了,那花儿肯定是谁也不敢动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墨砚也道,“爷的书房规矩没什么人敢随便进来,这是谁弄出来的事,我倒要出去问问。” 谁知问遍了里外伺候的,竟都说没动过,众人听着事要糟,又赶紧庄内庄外翻了个底儿朝天,连个花盆儿碎片也没见,秀云开头儿还强撑着,后头哭得泪人儿似的,只说道,“好好儿的嘱咐了我,做什么偏手贱去搬挪它呢,当初只把窗子掩上不就完了!” 锦月等丫头恐贾环怪她,忙道,“并不是第一次挪动,前几天不也没事?怕是咱们玩笑开过了让有心人听了去,真以为是什么灵芝仙草的宝贝,所以才来盗的!!” 也有人说,“咱们山庄里就这么些人,爷弄回来的宝贝多了,从没出过这样的事。” 贾环不由问道,“是了,今天外头有谁来过?”秀云哭得几乎站不住,还是锦月帮她答道,“就龙四爷派人来了一趟,可根本没往这边儿来,直接把东西放大门那里就走了的。” 秀云跪下磕头道,“我服侍哥儿这么些年,不敢说样样办的好,也从来没犯这么大错儿,如今竟没脸再说别的了,也不知道哥儿弄回来的是什么奇珍异卉,告诉我哪里还有,我无论如何给哥儿再寻一棵回来去!” 秀云因从小儿就跟了贾环,素来忠心正直,与宝玉房里的袭人还不一样,向来也不想贴上贾环去当姨娘的事,山庄里的小丫头们倒都服气她,因此见她一跪,亦纷纷跟着跪下了。 贾环也不忍苛责秀云,忙拉她起来道,“何至于这样儿,也并不是什么宝贝东西,那些不过是我哄你们的玩话,其实就是棵寻常的花草,我一时心血来潮才想养的,如今找不着就算了。你快别哭了,正是咱们从小一块儿多少年,何曾见你这么哭过呢!!锦月还不过来扶你姐姐,快回去梳洗梳洗去。” 一时撵着众人散了,贾环少不得自己苦笑,这两天他看见那棵寄生草冒出来一颗小芽儿,又渐渐顶起两片嫩翠芽叶,心里正不知是何滋味,如今丢了反倒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想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所能穷极,于是真不当回事儿起来。 岂知琅環山庄里为了寻那棵寄生草,正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儿,水琅在寝宫中轻轻的抚了抚面前花盆里的嫩叶儿,忽然问道,“你既说那一僧一道非常神通,为何竟没发现你在旁边私窥?” 下面跪着一个蒙面人道,“奴才不敢确定他们一定不知道,不过小贾大人绝不会察觉,那两人身法十分古怪,倒有几分缩地成寸的意思,奴才当时立即派人从四个方向追踪也未追上,请圣上恕罪。” 水琅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须也怪不得你,下去吧。”说完,另拿起一只小巧的玉制喷壶,小心轻柔的给那盆花浇起水来。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发现贴的大观园布局图链接被河蟹了,嗯,那就TX们自己自力更生询问度娘吧,百度图片里有好多,俺看的是黄云浩版本滴~ 47 47、小甜蜜 ... 话说这年贾府端阳节,因嫁了迎春,去了湘云,王夫人被撵去了家庙,薛家搬了出去,元春又被罚俸,没再赏出钱来去观里打醮,因此并不如往年热闹,再加上宝玉一直念着王夫人,好歹求了贾母,要带着黛玉去看望一番,回来便有些郁郁不乐,贾母不知何故,也只当没看见似的,只跟黛玉,探春、凤姐儿等说笑,又直叫开席,众人见贾母不喜,亦无人敢提,不过另说起别的来混过了。 如此淡淡的过了端阳,三太太便要带探春去寒梨寺礼佛,又请贾母,贾母便道,“天也热了,我倒有些懒怠动弹,况人家原是约得你们娘儿俩,我这老太婆去了,少不得让人家又生出些客气礼节来,倒不好,你倒问问珠儿媳妇、凤丫头、四丫 分卷阅读72 头她们去不去,宝玉和黛玉我是要留下陪我的。” 探春因此又去问李纨、凤姐儿和惜春,惜春是冷清惯了的,便道,“我只在园子里和妙玉师傅一处就很好,出去倒怪噪烦的。” 李纨和凤姐儿皆有孩子要看,因此也说不去,于是就三太太和探春坐一辆车,又将同去伺候的丫环婆子们并用的东西拉了三车,贾环亲自送去寒梨寺中。 且说这寒梨寺原本乃是元朝一户贵族人家的别院,供有佛堂,后院种了一片的梨树,开时景色十分宜人,便有元朝诗人吴澄为此所作“月照朱阁暗香雪,寒食梨花乍入衣”之句,后几经战乱,这里改成一座寺院反倒存留下来,更照诗中所写取了寒梨寺之名。 如今时节已近初夏,自然梨花已没有了,另开了许多玫瑰、蔷薇、凌霄等花草,亦别有意趣,三夫人便趁韩夫人一家女眷尚未到,先拉着探春、贾环陪她看了,谁知转了没多久,也碰上一家似是来礼佛的,为首那一个英俊公子远远站下步子,笑问道,“前头可是小贾探花么?” 贾环听这话应是认识的,却又觉得眼生,便笑道,“正是在下,我看阁下也有些面善的。” 那人笑道,“在下东方泯,家父自奉驾南巡回来,倒时常在我们兄弟跟前提起世兄。” 贾环这才知道这位斯文公子竟是大老粗东方英的小儿子,只这人比自己还大好几岁,因此忙道,“原来是东方世兄,恕罪恕罪,那年小弟还到府上去过,竟没认出世兄来…” 东方泯笑道,“这原不能怪你,那年过年我和大哥都没回京,咱们并没见过的,我还是在宫里远远看见过你几回。” 贾环因记着东方英的照顾,便十分周到的寒暄几句,两边的女眷亦过来厮见了,东方泯却恰好也是陪他母亲和小妹来礼佛的,贾环问道,“怎么没去护国寺那里?” 东方泯便笑道,“这一阵儿做寿的人多,不几天更是万寿节了,护国寺少不得也要空出来为圣上祈福。原先我们家也经常来这儿,我们家从太太们到姐妹们起,都爱这里的清静。况这里卖一些好花蜜,尤其是梨花儿的,在这里有几棵树专出蜜浆王,若不是熟人那些和尚也不卖的,刚才我倒又淘换出来几瓶子,正好分你些送于令堂令姊尝尝。” 贾环待要推辞,那东方泯只道,“咱们原是世交,何须这么客气。况若不是好东西,我也不这么紧着让你的。” 贾环只好收了,一时东方泯让人将梨花蜜送了来,探春拿勺子舀出来一勺儿看去,果然如琥珀似的金黄透亮,又粘丝不断,闻起来亦得扑鼻芬芳,仿佛屋子里开满了梨花儿似的。三太太因此十分不过意道,“人家公侯夫人公子的竟这么客气,我却也没带什么回礼,这可怎么说的好。” 贾环道,“等我回去捡着那锦绣酒楼里头的好吃的果子点心送过些来就是了,反正你们也住这里,又不能吃荤,光吃斋菜岂不絮烦。”说着又待韩夫人那边也过来了,与三太太一齐安顿下,恰好与威远侯一家各占了两座最大的院子,贾环见诸事俱妥,便辞了三太太、探春出来,正好东方泯也只是来送人的,并不住寺里,因此两人一道儿回了城里,又约万寿节后再聚。 自五月十五起,满朝内外就开始为水琅的寿辰忙活,水琅早在朝会上言道,“老圣人圣躬违和,朕心甚忧之,因此免修宫室,免通宵大典,一切从简为是。”于是一干臣子皆十分低调,只不过有那番邦部落来朝的,外放大员遣入京中献礼的,把京东驿使馆及周边儿的客栈塞了个满满当当。并从十五至二十八这半月间,全天下不许处决犯人,等到五月二十二的正日子,朝廷还要颁旨大赦天下,为水琅积福。 贾环这几日看着那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宝,萝卜白菜似的成堆往御书房里一过目,有水琅看得上的,便吩咐摆起来,或者直接赏人,剩下的列明细入库。方觉出些做皇帝的好处来,一面又觉自己备的礼太过寒简,就跟这里头最不像样的来比也差着十万八千里,因此十分不好出手了。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们只见贾环沉吟,少不得以为他喜欢今日送进来的几样贡品,便凑趣儿道,“贾大人,您看这棵玉白菜上雕的蝈蝈,跟真的一样,难为这块翡翠竟是怎么生得呢,白得白翠得翠,也亏得雕玉师傅的好手!” 另一个也道,“您看这个,南昭王送来的短剑,说是叫什么昆吾的,那个黑蛮子来使还说它能割玉如土。” 贾环在后世也听说过古代几大利器的传说,譬如昆吾、太阿等等,不由来了兴趣,拔出那柄沉甸甸明晃晃的短剑,冲着那棵翡翠白菜比划了比划道,“真这么锋利不成,不如让我试试。” 那俩小内侍白着脸战战兢兢求道:“贾大人留神,仔细割着手!” 恰好单总管奉着水琅进来,见了惊道,“我的爷,这是玩得什么呢?!”又骂那两个小太监道,“你们俩也是在这里伺候老了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劝着些?” 贾环一见单总管色变,便知自己有些大意忘形了,忙把昆吾剑收进鞘里搁进锦盒中系好,十分尴尬的跳下榻来,想了想,不由向水琅道,“这确是我的错,你便是降罪,我也无话可说。” 单总管早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小太监出去教训去了,水琅缓缓过去拉贾环并肩坐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原倒不想罚你,这里的规矩,也不是为拘束你的。” 贾环道,“话虽这么说,但这屋里便是剪子也不让人放进来一把,灯花儿都是端出去剪的。倘或让人看见了,倒是我给你惹祸了,也是给你我提了个醒儿呢。”因又歪头道,“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都是你那些东西勾的!” 水琅道,“你爱怎么说罢。只是到明晚上,你别回去了,在这里陪我可好?” 贾环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绯红,渐渐连颈子也染上了,一时只不说话,水琅忍不住揽过来亲亲他道,“你竟狠心。” 贾环垂目想了一回,抬头瞪道,“不在这里吧,除非你到我的山庄里去。” 水琅一愣,旋即畅笑道,“那也使得,全都随你。” 贾环听了这话才笑道,“果然要都听我的才行。” 水琅不妨有它,只当贾环终于愿意了。也不知他怎么布置的,竟真次日傍晚时无声无息的出了皇宫。 贾环便把上回他拿来还剩下的帝王春那佳酿拿出来,也不 分卷阅读73 敢多喝,不过让徐娘子做了几道可口的菜色,两人小酌了几杯,原还想做个生日蛋糕,但贾环想着水琅一向对那些西洋玩意儿不大感兴趣,也就不费那力气。 一时贾环不觉的时候,院子里渐渐已没了旁人,便是平素就睡在贾环寝居外厢的秀云锦月也被带得远远的。水琅见贾环已略带些酒意,便笑道,“明日乃是正日子,我得早去太庙祭天祭祖,你只在这里拉着我说话不成?” 贾环忙道,“当然不是!”说着要带他去书房,道,“我自然记得给你备生辰贺礼的,就是简陋的很,你别嫌弃。” 水琅展开看时,乃是一幅水墨静居图,不由笑道,“这是画得前头的庭院么?” 贾环没什么国画天份,来了这里才跟周鸿宾学了几笔,因此唯有水墨这种到处都含含糊糊的画法还能稍微一唬,便点点头,道,“亏你竟看得出来,应该挺像的,墨砚他们还猜了半天都猜不着。” 谁知一回头水琅微微一笑,把那画卷起来道,“这画儿我收下了,回头就挂到御书房里,你还有什么事么?” 贾环见被他看破,又见对面那一双望过来的眼里深邃得让人不敢相对,忙道,“也没别的了,只是你说要听我的,那便让我先来。” 水琅一怔,旋即便似有些会意的皱眉道,“你先来是什么意思?” 须知贾环倒不是有什么执念,只是在后世他所接触过的那几对儿同性恋人里头,都并无绝对的上下之分,因此不免以此为鉴,况墨砚说起来时支支吾吾的,并不知道贾环要下手的是谁,也未详尽。 贾环还待分证,水琅早上前一步将他抄在怀中,向书房内室去道,“我自然会让着你先。” 贾环一看并不像自己想象的架势,初还挣扎了两下,实在动弹不得,又被水琅的气势骇得浑身无措,眨眼被解了丝扣儿,抽了绦带儿,一片细白轻滑的肌肤渐渐愈露愈多,又只听叮咚一声儿,不知什么掉到地上,接着罗帐轻垂,将他与水琅围在一个小小的天地里,似乎眨眼间天地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贾环早被水琅揉在手心里,只觉抚在身上的掌心热得灼人,满脑子有些昏然,口唇上亦被夺了呼吸,方恍惚意识到水琅先前那些时候,已是十分克制的了,此时又哪里还顾得上身边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水琅伏在他耳边笑道,“这想是替我准备的了,正好我也从掖廷坊拿了件来,不如一并试试哪种好用些。” 贾环又怎禁得水琅那十分手段的拨撩摆弄,竟是一时半刻也顾不得其他,倒只想着头顶上那一双眼,黑邃的像要将他整个吞进去似的。一夜间软意承合,翻云覆雨,只不记得怎样求饶,又怎样昏吟,直在激流浪里翻摇不定,早把那一人一次,他要占先的初衷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另水琅原本怜他初次,倒也不想弄得太狠,然而贾环的模样实在生嫩撩人,不一会儿便满身轻粉,尤沾春色,横波秋水,动人心魂,因此引得他十分难舍,倒又多纵情倾欢了两回,看贾环实在有些承不住,方缓缓的停了手,抱着到温泉池子里浸了一回,回来收拾好,犹觉未餍足。只是时辰也快来不及了,方摁下其余的心思,命人备起车马,连人带被一并抱起回宫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咳~~没赶上 表示俺觉得这篇粉低调粉河蟹,应该某问题吧。。。 48 48、意正央 ... 次日贾环好容易睡醒过来,浑身一动,登时酸麻得让他立时十分清醒,偏那处的异物感仍极为鲜明,不免令人想起来昨夜的事儿,贾环少不得又悔又恨,只暗骂墨砚,说了半天竟一句没说到点子上,又悔自己太过轻信水琅。 因立时就要找墨砚过来问,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顶明黄帐子里,且这张床十分宽大,床下又置了一张夔龙纹红木踏脚,对面是一座万里河山旭日玉雕屏风,地上铺着一整幅图的拼花儿瓷砖,并非后世家常见到的那种大面积瓷砖,而尽是跟砖头大小差不多的彩瓷釉面砖,每一块都烧得十分精致。 贾环见这里并不是自己的书房,倒像是皇宫的样子,忙要起来,一时又找不着大衣裳,让外头一个小太监听见动静儿,进来笑道,“大人醒了?奴才估摸着差不多是这时候儿,已备下了水,如今便伺候您洗漱?” 贾环此时坐着还有些吃力,不由稍微歪了歪靠在枕头上,又看这个小太监并不认识,便问他,“这是哪儿,不像是御书房的模样。” 那小太监笑道,“这里是永昌殿,圣上就怕大人醒了疑惑,因此专门留了话儿,让您在这好生歇着,圣上今日要祭告天地祖宗,还要去庙里上香,又要去见两位老圣人,并做万寿宴等等,怎么也得一天功夫,晚间才能回来。” 贾环听见这里是永昌殿,便不觉一呆,忍不住抬头向窗外望去,那小太监十分知机,忙道,“众位大臣们都在太央殿拜寿,况正央宫中平日也等闲不得来人,这里更是森严重地,极清静的。” 况且正央宫的永昌殿虽为大青皇帝起居之所,却处于内外廷交界之处,被划为外廷,从不用做接见外臣、后妃之地,因此在众人眼中,原是个极为神秘的地方。 那小太监因见贾环十分慵懒,面上似带了些情倦之态,反倒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处,竟令他也不好意思多看,便劝道,“大人略起来进些吃食也好,今日睡得有些长了,晚上倒要走了困。” 贾环听他说的有理,不过强忍着慢慢挣扎着起来,洗漱过了,另又随意吃了几口点心,大约是睡的多了,也并不觉得饿。反倒是活动了一会儿,身上的不适感退了不少,就想要去御书房。 那小太监得了水琅的旨意,丝毫不敢放他走,好歹求道,“回去的路上倘或撞见人,岂不叫人疑惑?若是想取什么东西,奴才打发人去拿也就罢了。” 贾环无法,只能胡乱在永昌殿里面逛逛,没想到这里本就是前朝旧地,兴建已有几百年,古韵悠久,一墙一柱皆十分有故事,他还没等看完,水琅便已经回来了。 贾环见外头天色还早,虽说夏日天长,也回来的太早了些,便知道他是赶着回来看自己,又忆起昨晚之事,少不得觉得尴尬,忙顾左而言他道,“万寿宴完了么?本该是百官朝贺,我却没捞着去。” 水琅也不顾身上还穿着龙袍及满身披挂,上前抱起贾环搂紧了,俯下脸去先揾住 分卷阅读74 檀口肆意品罢,方将人轻搁在床上,低声笑道,“今日才知,我竟也会魔怔了似的…” 贾环不由满面通红,推他道,“你快起来,挂了这么多东西,倒硌得我难受。” 水琅笑把衣裳换了,又回来与贾环两个腻在一处道,“身上觉得还好些么?我替你敷过些清阳膏,幸而没有伤到,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一面说,一面手便朝贾环衣内伸去,贾环忙避开道,“我好的很,已不觉得难受了!” 水琅笑道,“果然不难受最好,我还想着你明日必是要回去了的,今天晚上本还十分不忍…” 贾环瞪他道,“你也够了!还说都听我的,我说该我先来,你居然赖我。” 水琅便将他又拖回来抱着笑道,“我何曾赖你呢?昨晚前两回,不都是让你先去的?便是最后一回,也并没让你求多少时候儿。” 贾环已知再跟这人说话也讨不了好去,便不理他,只是他人在屋檐下,又岂能不低头,到底夜里又被折腾揉搓了一回,让他化得如一泓春|水,漾了艳色满室方罢。 因此又沉沉睡了一夜,到再睁开眼时,贾环发现自己已坐在了马车里,正往琅環山庄回去,墨砚、青箫及方明方亮兄弟便在外头赶车,他不由十分惊奇道,“我怎么在车上,真睡得这么沉不成?竟一点儿也不知道经过的。” 墨砚看了青箫一眼,答道,“何曾不是这话?!我们一看连夜的不见了人,倒十分挂心。谁想今日龙四爷让我们来护国寺接,你也不早说那人是龙四爷,可唬死我了!万一来找我算帐,我可什么都推说不知道的!!这也原是大实话。” 青箫不由十分疑惑道,“算什么帐?你又惹祸了不成?又不是不知道龙四爷是什么人,你怎么还不老实着些?” 贾环便骂墨砚道,“我还没找你呢!你倒想跑?偏该聪明的时候儿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倒上机灵了,你看你说的那些有什么用呢?!” 墨砚见是在外头,终不敢大声回辩,不过小声叽咕道,“胜儿自然不跟那位爷一样儿的!”只把贾环气得无话。半晌又想起来一事,问过两人,这两日里都知道要为圣上贺寿,贾环身为近臣,自然也没人这时候儿来寻他。水琅派来的人也未多说,不过是让备上马车去护国寺接人罢了,因此贾环一时也不知水琅将自己放在护国寺里却是何意。 不几日万寿节过去,转眼到了六月,却又是贾环的生辰将近。贾母因说从未替贾环正经过回生日,小时说小,大了竟赶上好几年都有事错过了,如今却没什么事儿,便要在荣府替贾环操办。 贾环本要嫌不耐烦,三太太却十分的乐意,一早就应了,贾环见她兴头儿,也不愿让她失望,越性也不说请众人去琅環山庄里过去,就在荣府中由着贾母叫摆酒,又叫了一班小戏,分内外两处开席,外头是贾珍贾琏等,贾环仍陪贾母、三太太在内席,说是不过让他出去让一回酒,复再进来与宝玉及姐妹们一处坐。 谁知到了六月初九这日一早儿,内史令单总管便来宣旨,替圣上赐贾环银丝面两担、八棱澄泥砚两部,珐琅彩瓷具一套,二尺红玉珊瑚两盆,并各色长寿如意金银馃子一盘。贾环谢了恩接旨,又见单总管另拿出一只盒子,内盛白璧无瑕的羊脂玉颈瓶一对儿,听单总管笑道,“这却是咱家的一点儿心意,贾大人千万笑纳。”贾环忙要推辞不迭,只是单总管既带了来,又岂肯收回去的,放下东西便走了。 只是贾府众人何曾见过御书房内史令还要给人送礼的,这可不是因娘娘能有的面子,顿时皆十分惊讶。 谁知尚不到晌午,另有少央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白士辰也差人送了礼来,不过白士辰在万寿节后就被派山东当钦差去了,因此人来不了。渐渐还有其他各部司的官员,也有亲来的,也有派人来送礼的,东方泯亦跟大学士徐淮兰的女婿章希华一道来走了一趟,北静王水溶也派人送了寿面及一套文房四宝和扇子来。至于杨雄那里,早拉了一大车吃的用的玩儿的,因听说贾环不在山庄里过生日,便一古脑儿运贾府来了。 贾政等看得纷纷来人,亦目瞪口呆,不由问贾环道,“这些人你都下了帖子不成?也不早告诉一声儿,如今岂不慢待了?” 贾环也奇道,“我岂会办这样的事!不过白士辰,章希华两个,我们是在御书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东方泯是早约好了要聚,再有几位我的同年,下了统共没有十份儿帖子,况也没说什么,昨日已在锦绣酒楼里喝完了酒的,谁知道他们这么客气呢!!” 一时也顾不上再多说,忙出去应酬不提。又向东方泯及章希华道,“两位世兄太多礼了些,这让我怎么岂敢领受,原说我年纪小,昨日就已很承情,倒劳累你们今日还亲自跑一趟。” 他二人皆笑道,“寿酒已经吃了,岂有白吃的不成?况为的是咱们要好,你这样倒自己生分了。”又说笑一阵,不肯留饭,只吃了盏茶便走了。 另有几家跟三太太交好的官夫人,也皆差人来送寿面尺头,贾府管事忙不迭现拿出簿子来记着,并按封儿打赏来跑腿儿送礼的各家仆妇,直忙活的过了晌午方罢。 贾环好容易送完了人,这才回了内间席上,又向贾母告罪道,“倒让老太太等着我,真是我的不是了。” 贾母笑道,“好孩子,你是今日的正主儿,不等你等谁呢?我倒沾你的光儿看了回大场面,可见你是招人疼的,有好些夫人们倒都来给你送寿面,让你娘进来出去的也不得闲,咱们家何曾有谁过生日这么热闹的呢?” 凤姐儿等笑道,“若不论长辈里头的生日,我们这些人里自然就是环兄弟这回最热闹了,要我说咱们早该这么办,也早见了那奇景儿了。单说就圣上竟亲赐东西,就知道环兄弟必是极得圣心了!” 贾母便拉着贾环道,“这是你有出息,一家人只有为你欢喜的。只是我还要嘱咐你,须知老话里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又在圣上跟前,更加要小心办差,不能出一点岔子才是。” 贾环忙站起来听了,众人皆笑道,“还是老太太说得最有道理的。”这才复又坐下开席说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说,俺们公司要开新年联欢会,于是排节目是必须滴....\(╯-╰)/ 明日有个初审,于是俺在期盼俺们部门的节目被刷下来或者不刷下来之间纠结中,刷下来就不用排练 分卷阅读75 了,不刷滴话有奖金。。。咳~~~ 49 49、暗生香 ... 且说贾环生辰这日,京城里亦有不少因年节下致礼时与三太太交往过的,借着送寿面时打发了跟前可靠的婆子来跟贾环说话儿,或者不过见了一两回也使人来问三太太好的,探春因笑道,“来了这么些人,我看光寿面好使得就要堆一屋子,环儿可有得吃的了。” 凤姐儿故意对着贾母笑道,“我看这些婆子们来送礼倒不是要紧的,先来老太太、三太太跟前儿记个名儿才是真意!” 一家人皆不解,倒有几个伺候的婆子听出来了,笑道,“可叹环哥儿这么不凡的人物,说不得要寻个什么样儿神仙似的人才配得起呢,老太太、三太太自然有福了。”那些婆子都惯会说话,倒好一番奉承,贾母、三太太不由笑容满面,又道,“他们姐弟俩也该到了,忙完了宝玉,后头可不就他们了么,你们平时也多留心打听着些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模样儿倒是其次,定要是个温柔孝顺的。” 三太太犹觉不足,道,“要有那既模样儿漂亮又好性儿的才好呢。” 凤姐便趣儿道,“这也罢了,只是不知道三太太是说女婿呢还是说媳妇呢?!” 探春顿时把脸羞了个飞红,咬牙啐道,“琏二嫂子才喝了几盅儿就说起醉话来了,看我不撕你的嘴!”又拉着贾母道不依。 贾母笑得直抹眼,笑道,“我竟好些时候儿没这么乐一回,凤丫头这话可是白问,自然都是这样才好,哪还有嫌弃太过漂亮好性儿了的不成?”探春只恨得拉着凤姐儿要灌酒,宝黛二人便劝,几人闹了好一回子才算完。 因此散了席后,贾母又恐三太太眼界浅不知事,把她专门叫到房里说这事道,“环儿如今前途无限,自然有那想动心眼子跟他攀扯的,你说话他又极听,所以我倒要事先嘱咐你,别听见个说话儿嘴甜的就胡乱应了人家,我看凭环儿的本事,将来能尚个公主也未可知。因此你竟先别急,倒是晚点儿再替他张罗也使得。” 三太太听见贾环还可能娶公主当驸马爷,早美得心花怒放,忙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我岂能那么糊涂的,只说这事还须老太太、老爷做主,我哪里就敢独自决断了呢?况且环儿上头还有个探丫头,自然是先把探丫头的事定了才替环儿相看,这才是正理。若环儿真能娶个公主回来,那我可真阿弥陀佛了。” 贾母笑道,“你先别念佛,要我说,真娶个公主回来倒未必是好事,便是我见了也得行礼问好的,更别说你们了,倒让环儿和咱们一家子供着她不成?因此我想着,还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里头寻觅个可心的才好。” 三太太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心里不由两难,又盼儿子真能娶个公主回来,让她当当公主的婆婆,又想还是娶个贾环能伏得住的,方一家人轻松。一时回去跟贾政学了,贾政便道,“他年纪尚轻,正该上进的时候,因此先别提这些移他心思的话,很该多等上二年,宝玉不是十九才娶得亲么,若不是圣上赐婚,我倒还想再晚些办。” 三太太因见提起宝玉来,不由又犯了老毛病,说道,“宝玉虽才成亲,通房丫头早有了好几年了,老爷还不知道?”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三太太便道,“就是老太太给了宝玉的丫头里,那个叫袭人的。二太太早几年就升了她的月例,当时我还不过一个姨娘罢了,这个丫头就处处与我们都是一样的。” 贾政对袭人还有些印象,再想不到看着老老实实的丫头竟然早跟宝玉混上了,又恨王夫人,气得跺脚道,“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怪道他就这么爱在女孩儿队伍里厮混呢,竟生生养出个□色鬼来了!” 三太太忙假意劝道,“老爷何苦这样,反正宝玉已大了又娶了亲,很该自己有些主意了,老太太又宠他,反要掉过头来跟老爷生气,不如当不知道的呢。” 贾政如何听得进去,第二日立命了宝玉过来外书房问话,又考他这几日的学识,岂知问起一本,倒有一半是夹生的,五经里除了因做诗读了些,虽不甚精阐,还可塞责。更有“时文八股一道,因宝玉平素深恶此道,原非圣贤之制撰,焉能阐发圣贤之微奥,不过作后人饵名钓禄之阶。虽贾政当日起身时选了百十篇命他读的,不过偶因见其中或一二股内,或承起之中,有作的或精致,或流荡,或游戏,或悲感,稍能动性者,偶一读之,不过供一时之兴趣,究竟何曾成篇潜心玩索。” 贾政因此怒不可遏,将书砸到宝玉身上喝道,“就你这样子竟还想今秋下场,我看干脆去也别去,也省得丢脸,便是兰儿做得也比你好些!”骂完宝玉,又命叫了刘先生来,责怪一通,并道,“从明日起白日均不得让他歇着,晌饭命人送到书房来,晚上虽可回去,仍要抄诵八股文章三篇,什么时候儿能做一篇让我看得过眼去了,再准歇假!” 宝玉只觉得跟天塌了一般,忙不迭的回去求贾母说情,贾母亦觉太严厉了,便叫了贾政去缓和,谁知贾政道,“老太太心疼宝玉,难道我这做父亲的反倒要害他不成,眼看秋闱在即,宝玉如今还连篇应制文章都做不出来,倒让他今后指着什么安身立命呢?若说不让他走这条路,竟直接也不用学了,横竖他媳妇有宗室俸禄,两人也饿不着的。” 贾母忙道,“这像什么话,竟让宝玉在家吃软饭不成?”只得又去婉转的哄了宝玉,让他好歹捱到会试之期,宝玉无法,也只能潜心任命日日在书房中苦读起来。 另因贾政之命,要贾环像当年自己应试时那样弄些“模拟题”出来让宝玉练手,贾环如今近水楼台,倒果真悄悄从礼部把那近两科的题目和答得比较好的文章让人誊撰下来,装订成册送给宝玉复习,宝玉亦不是那笨拙之人,等他摸到门道儿,渐渐那官样文章也做得似模似样了许多。 水琅见贾环的法子十分新奇,便问道,“当初你也是这么学得不成,看着倒是有道理的,读这么多文章,自然不会做的也会了。” 贾环也无法告诉他在后世自己一路考试全部绿灯通行凭得就是“模拟题”这个大杀器,并没什么技巧,全凭量堆上去的,不由笑道,“正是如此。宝玉原就聪明,如今临时抱佛脚,总有些用处的。” 水琅对宝玉的名次并不在意,只是因贾环生日那天他晚上去了琅環山庄,又故意逗着贾环喝了些酒,夜里果然十分尽兴,倒是贾环 分卷阅读76 被折腾的受不住,在他身下哭了两回,自那后便恼了,说什么也不肯让碰,如今好容易得了个笑脸,水琅便有些意动,过去将人揽住道,“好些天没陪我一块儿用膳过,今日便留下可好,住在宫里别回去了。” 贾环这几日气才渐渐的散了,如今又见水琅这做小伏低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慢慢才道,“用膳还行,住下就不行了。” 水琅笑道,“你上回还说要去把永昌殿后头那一对儿柱子上的诗拓下来,难道又不想要了?” 贾环道,“若是去永昌殿那就更不去了,这么多人看着,我要进了那里,明天御史们的折子管就把我埋了!” 水琅笑了笑,道,“这倒不算什么。”说着拉了贾环到平时两人歇晌的东暖阁里间儿,也不知他动了个什么机关,只听喀喇一声,那张十分沉重的梨花木书案竟然向后平移了两尺远,露出地上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贾环不由惊讶至极,水琅去取了一盏灯点起来,拉着他一起进了暗道,又在墙上按了一下,两人头顶上的洞口又轧轧的合了起来。 一时水琅一手牵着贾环,一手擎着灯带他往前走,笑道,“皇宫里的暗道没有上千条,也得有八百,何况永昌殿是皇帝寝宫,自然有以备十万火急之用的妙法。” 贾环见这里虽然是暗道,却修建的并不狭窄,两人并肩走也能容得下,另外四壁砌得皆是白玉石墙,在灯火反射下十分明亮,且并无阴森之感,便道,“原来是这个道理,却是我笨了,就连贾府都有藏东西用的地窖的,何况皇宫呢。上回我还奇怪怎么一睁眼就从永昌殿去了护国寺,还以为是你悄悄避开人半夜送我去的,且这几日你也老晚上去山庄那里,看宫里人竟似不知道,其实是有暗道通到护国寺,对不对?” 水琅笑拉起他的手来亲了亲道,“小贾探花果然聪明。” 贾环立时横他一眼,一双乌瞳流盼,并因近日领略之事,不由带出些许媚意。 况此处四下隐秘逼仄,又只有他们两个,灯火幢幢之下,倒生出许多幽暗旖旎风光来,水琅忍不住将灯台搁在暗道石壁上放灯烛的地方,把贾环推到一面石壁上牢牢锁住,低头便去品那柔若花瓣似的檀口,又一手去撩贾环的衣裳,贾环被他亲得腰酥腿软,不由自主的仰头与那人缠眷了一回,忽然被一只火热的手掌探到下处,慌得他用力推开水琅道,“你好歹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行?!” 水琅已被勾了十分的火儿上来,低笑一声,也不说别的,倒似什么事儿没有一般,携了贾环继续向前去,贾环见了他这样子,心里隐隐觉得不祥,忍不住引着水琅说话道,“你刚才也没说完,这里的暗道还通到哪里?到护国寺总还好些,不算太夸张,要到山庄那里也有出口就太惊人了!况且护国寺里那个出口,那里的和尚们知不知道呢,万一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水琅少不得与他慢慢解说道,“这暗道起先也不是大青先祖修的,前朝时候儿就有了,后来不过加以修缮,自然各个出口儿放得都是信得过的人。护国寺那里是一处,另外你不想想,护国寺毕竟是在城里,万一有那乱党反贼或者敌人围了城,就算跑到护国寺又有什么用呢,因此在西山那里还有一个出口的。” 贾环惊道,“这么远的暗道,竟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修起来的,只怕那些修建的工匠们还不得善终。” 水琅笑道,“难道皇帝们都是刽子手不成?自然大部分都是用的死刑犯来修建,就像皇陵也是那么修起来的,只不过有些总领设计图纸的人,一般是不能留的。” 两人说着到了一条路的尽头,只见砌着一溜儿向上的陡直台阶,水琅又不知道按了哪一块砖,台阶上头豁然开了个方正明亮的口子,两人上去后,贾环才发现那暗道出口竟是藏在永昌殿内寝室里的一张靠山几后头。 永昌殿内安排的宫女太监并不多,贾环见过了不过四个宫女和四个太监,可见是水琅十分信任之人,因此两人这一出来,也未见水琅避讳,叫了一个贾环认得叫小林子的太监吩咐道,“今日将午膳摆在永昌殿。”那小林子领旨去了,贾环方忽然省悟过来,自己居然还是不知不觉跟着水琅跑到永昌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节目没选上。 表示今晚又TMD凌晨3点做系统测试。。 表示今天回家一看才两天不见,电脑就不跟俺姓了,于是悲摧地排队等使用权。。。 50 50、怒澜起 ... 话说贾环与水琅两人在永昌殿里用膳罢,水琅也不放贾环离身,不过腻在榻上拨撩,一会儿将手伸进领子那里摩挲贾环的细白颈子,一会儿又亲手摸腰的,倒把衣裳拉扯开好些,又两人原就在暗道里皆动出些火来,此时更觉情切,只是外头还天光大亮,贾环不欲让水琅这么便得逞,好容易挣道,“才吃了饭,咱们俩安稳说会子话岂不好?” 水琅笑望着他道,“那你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没有?” 贾环奇道,“怎么听着你倒在盘问我?”因此想了一回,道,“我并没什么事再落你手里了罢,如今一家人也都十分安份,对了,我还想起来,贵妃娘娘被罚俸,难道连月例东西也免不成?前日倒让人去管娘家要银子使,你的后宫妃子倒让我们家帮你养着。” 水琅见贾环面上说笑间不似作伪,俨然一幅滴水不漏的模样,若不是他对一切了若指掌,几乎被贾环骗了去,因此心里不免暗暗警醒,万不能让这只小狐狸走脱了。又怜他大约心里惶遽,只是寄生草之事实不足为外人道,于是愈发温言道,“没事便好。其实我并不想让你走暗道,倒盼着你能光明正大的在这里进出,只是如今还有些艰难,你再忍耐些,让我周详的计较一番。” 贾环听了心中一动,不免想道,“他倒是真心,竟连这也打算起来了。只是我却不能奉陪的。” 因也不敢抬头去看水琅的眼,只把玩着他腰带上坠的蟠龙玉佩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水琅抱过他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如今的长公主都已会叫父王了,后来既把你放在心里,也并没再那些人身上花什么心思,虽说有些嫔妃,也是实在不能免才立的,只是怕你抱怨我。偏你什么都不说,大约还是连我一道并不怎么在乎才这样。” 贾环心里也奇道,果然我竟从没在意过他那些后宫,难道真是不在意的缘故?只是听水琅这样说,又觉 分卷阅读77 得伤感。因此也不答话。 岂知水琅本意并非如此,未想到一时忘情竟把深埋的真心话问出来了,偏偏贾环低头默不作声,似乎默认,他心里顿时腾起一股不可遏抑的怒气,钳起贾环的下巴使两人四目相对,便要问个究竟,可看见贾环一双清眸内十分疑惑,又不免觉得意兴阑珊,便相对无言,只皱眉叹了口气。 贾环未免不忍,便道,“你怎么这样,我又不是女人,难道还为那些跟你闹不成?咱们好便好,一时不好了,便丢开手,老死不见也就罢了。偏事到如今,你却来说这些,我又成了那无情的了,早知道谁理你呢!” 水琅听了一愣,只是他君临天下之时,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还会被一个少年这样将心握在手里揉捏,偏他听了贾环这番话,心情转眼间就一个是严冬一个是艳春,不由笑道,“事到如今?什么事到如今,嗯?” 贾环待要说话,却被他猛得捉到了床上去,道,“再不能饶你了,竟还想老死不见?你却问我答应了没有?” 这两人因都真真假假,掺了些话在里头相互试探,结果贾环自觉微露了好聚好散的意思,到时候水琅记起这番话,也能少追究点,水琅又想着贾环若是不愿,又岂会这么乖乖受着,可见还是有心的,倒恰好都对试探的结果十分满意,不免一时鱼水融洽,几度春风。 次日乃是休沐,贾环便起得十分艰难,还是水琅说起秋猎之事,要教他些骑射功夫,方能在猎场里尽兴一游,于是带着他从暗道至护国寺出去,并顺路教了开关暗道之法。 贾环本就会骑马,射箭也学过,不过多是投壶之戏,打猎仅限跟白士辰他们去猎兔子獐子,都是有猎手从旁跟着,终究他们这些公子哥儿自己猎的少,反倒放海青、使圈套套的猎物还多些。因此水琅说要教他练习,贾环觉得十分有意思,另也不敢再待在永昌殿,便忙不迭跟他出来了。 两人刚上大街往山庄去走了并不远,忽然看见墨砚、青箫及方明方亮兄弟俩纵马狂奔而来,唬得道上百姓纷纷向两旁避让,原本神京城内并不许人纵马疾行,能做出此行事的多是些京中纨绔子弟,贾环不由大吃一惊,刚要喝住他们,想不到墨砚等已经看见在路边的水琅与贾环,冲出去的马头又硬生生勒了回来。 墨砚和青箫两个人翻身下马,奔过来满面疾言道,“可找见了!!爷快回去看看罢,杨大哥他出事了!!杨妈妈哭得昏死过去好几回,我们往宫里递了多少话,都说不知道爷上哪儿去了!” 贾环见两人眼中微红,一脸怒抑之色,可见事不寻常,忙惊问,“杨大哥怎么了?我昨日….昨日…” 水琅按住他的手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杨雄现在哪里?” 墨砚道,“在徐家庄!” 贾环闻言,顿觉眼前一黑,徐家庄本是他安排的退路网点之一,是个极隐秘的所在,若非生死大难,杨雄绝不会躲到那里去。他立时拨转马头就要过去,又想起来,向水琅道,“我得过去看看,你先回去罢。” 水琅摇头道,“既遇上了,少不得我也去走一趟。”又问方明方亮,“既着急,怎么没个人递消息进去?!” 方明道,“实想不到那帮人胆大妄为至此等地步,又找不到主子们,只当有什么要紧事,因此并没敢遣人去永昌殿。” 水琅想起来与贾环两人是从暗道过去的,他们找不到人,又不敢违了祖制去永昌殿也是有的,因此沉声道,“那也是锦衣府失职,锦绣阁总掌柜出了事,他们难道不知道先救人?” 方明道,“主子恕罪!人是在仁敬王府出的事,那里耳目本就少,另外谁也想不到仁敬王府竟然私设刑堂!!” 水琅冷笑一声,“这是打量着手里有了免死金牌,我不能动他们了!!” 贾环听见“私设刑堂”四字,心中立时已大怒,又极担忧杨雄的情况。他们俩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奶兄弟,贾环看杨雄比贾府里那帮嫡亲还重,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韬光养晦、低调做人的话,一时打定了主意,便是同仁敬王府撕破脸皮也要闹上一回。 片刻后贾环等急匆匆的赶去徐家庄,猛一进去,便看见三四个劲装短打衣裳的大汉守在外头,见了水琅都低头行礼,屋里内外皆躺着人,外头那个贾环不认识,看样子是伤了腿,还想站起来给水琅请安,里头那个浑身伤痕累累,额头上深深一道血口子,肿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可不就上月生辰时还拉了一车东西去逗他高兴的杨雄。 因看见桑托斯和费迪南并另外一个柳老大夫也在,贾环忙问道,“如今怎么样?要不要紧?” 桑托斯便道,“幸好我们制出了可以消炎的药物,虽然还没有命名,但是效果还可以。他的头部没有问题,我们比较担心的是他刚才一直在吐血,有可能是内脏有破裂的地方。” 费迪南看贾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连忙补充道,“那种情况应该不严重,否则根本不能被搬动,不等到这里就会不行了,杨现在的状态已经稳定了,我们正在做进一步的观察。” 柳老大夫也道,“杨爷此时的脉象却是和稳许多,虽外头看着凶险,依老夫看来,尚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贾环忙道,“那样自是最好,还请三位尽力医治,在下感激不尽。” 杨雄只是昏迷不醒,墨砚等皆怕他在屋内看着伤心,便劝道,“爷到外头去,另有详情要回,在这里反倒打扰先生们诊治。” 贾环也急着问个明白,便至外间,却听那坐在榻上的大汉正在向水琅禀报。 原起因是自锦绣酒楼中那些干果点心,规矩不让外带着卖,不过那些达官贵人们譬如仁敬亲王等去要,锦绣酒楼也不是一根筋不卖给他们的,因此仁敬王府前日买了几大盒子回去,说是给王妃了一半,另一半倒全赏了十分得宠的薛侍妾,谁知当天晚上薛侍妾就说肚子疼,又是早产的症候儿,折腾了一晚上,生下来个气息微弱的七个月大儿子,接生的嬷嬷就说不是好生的,只怕有人想害薛侍妾。仁敬亲王大怒,将王府上下审了一个遍儿,又不知为何将此事落到了锦绣酒楼的点心上头,因此命人来拿杨雄去问。 贾环道,“杨雄一向不在锦绣酒楼里头待着,哪里会一去拿便被拿住了呢?” 方明回道,“是薛家的薛蟠请了杨爷说要转手铺子,因此两人相约一起去看铺子的,不想这薛蟠看 分卷阅读78 起来也是受了仁敬王府的指使,因两人一进城,杨大爷就被人捉到王府里去了。” 贾环便觉心酸难过起来,道,“是我的事儿,我总说薛家老想算计锦绣阁,等早晚把他们兼并了,他们就老实了,杨大哥这是为了我才去的。”因想了一回,又道,“可薛宝钗是个性子极稳妥的,哪里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做这样的事,万一不成,岂不是白赔上性命,这并不是她的手笔。” 那个向水琅禀报的大汉道,“依卑职之见,这倒是薛侍妾顺水推舟之意,虽详细情形儿卑职等还未查出来,不知是王府里哪一位想对付薛侍妾,但据卑职等所知,仁敬王爷后来也没管这些,只是对杨爷极刑逼供,先让他认罪是跟王府内某丫环勾结,暗害王爷子嗣,后来又让他认是北静王与小贾大人的指使,杨爷是条铁铮铮的汉子,终究不肯的,卑职背着他出来时,他还反复道,让我们别管他,先去告诉小贾大人小心。” 贾环听的几欲落泪,那人又道,“小贾大人请放心,王府行刑的人里头有卑职等的兄弟,因此外头看着吓人,其实并没伤到筋骨,慢慢能养好的。” 贾环道,“我替杨大哥记着你们,这样的恩义,将来定有报答。” 那人忙欠了欠身道,“卑职愧不敢当,起先方明兄弟来说了此事,卑职等只以为必定是要送至刑部问罪,再私下指使刑部的人暗害杨爷的,因此倒在刑部费了些时间,后来虽知道是在王府里头私设刑堂,也未敢轻动,最后见实在顾不得了,才扮贼人进去将杨爷抢出来的。少不得还要提防仁敬王爷去刑部告锦绣勾结贼盗的后招儿。” 贾环恨道,“他来告我,我还要去告他的,头一个先告薛大呆子,即便万寿节时大赦天下,他那样的杀人重犯岂在赦免之列,定是仁敬王爷使人枉法办的。再一个私设刑堂,亦是大罪。杨雄是我的奶兄弟,这事论理我也管得着,墨砚,你现在就去写状子,不,拿纸笔来,我自己写。” 墨砚答应了一声儿,又偷眼去看峻着脸一直没作声的水琅,贾环这才向他道,“这件事我忍不了,哪怕这官儿我不当了,也要替杨大哥讨回个公道的!!” 水琅苦笑道,“究竟不是我的错,你岂能迁怒到我头上,何苦说什么不当官儿的话来沤我?” 众人见水琅拉过贾环曲圈在跟前温言安慰,忙不迭的纷纷回避,就连傻眼的青箫也被墨砚拉着走了,只可怜坐在榻上腿伤了的那个避之不及,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事赶事,因此有点儿晨昏颠倒,于是决定周六休整一天不更,从周日开始再赶赶进度~~~ 坚决不借高利贷。。。 51 51、定风波 ... 话说贾环立时便要替杨雄去应天府衙递状子,又忧心杨雄一直昏迷不醒,不敢少离,因此先让水琅回宫,自己使人去吏部告了假在这里看护。到了次日晌午,杨雄好容易转醒过来,叫了声,“环哥儿…” 贾环登时眼圈儿便红了,咬牙忍着泪笑道,“杨大哥可算醒了,再不醒我就把你辞了撵回家去!” 杨雄咧了咧嘴要翻身,不想挣动了伤口处,又疼得冒了一头的汗,勉强喝了药并些软烂的粥食,但见屋内无人,才低声艰难道,“原也不想来这,谁知那王爷厉害,一路追杀出来,我倒恐连累了那几位好汉,因才带着藏到这里来。” 贾环叹气道,“如今还惦记这些没要紧的做什么?就算他们把锦绣阁谋算了去又怎么样,你难道不知人命最重,当时也该软和着些,也不用受这么多苦,倘若你真出什么事,岂不叫我悔一辈子…” 杨雄笑道,“哥儿跟锦绣阁就是我的命,好好儿的交了给我,断不能出事,我要有一点儿私心,那成什么人了?”说得贾环到底趴在炕边儿掉了几滴泪,恨道,“杨大哥放心,我决不白让你受委屈的,这笔账定要管那帮人加倍讨回来!” 杨雄这些年在外主事,眼光胸心早已非吴下阿蒙,想到贾环要跟仁敬王府打擂,没有水琅的首肯是不行的,便忙劝道,“你别光这么想,倒是和龙四爷先商量商量,况我如今这样,先该另使人把锦绣阁里各项照看起来,南边那些生意也要另安排人去看,报仇这事还须得从长计议。” 贾环便道,“这我自有分寸,你如今首要先把伤养好了。外头的事也不用管。” 杨雄见贾环似没听进去,仍要苦口婆心的劝,怎奈他伤势太重,不过说了几句便喘成一团,又头晕眼花,柳老大夫等皆让他先安心静养,不要多话,因此不由昏沉沉的睡去了。 贾环问过桑托斯等人,皆说杨雄虽醒了,还是尽量原地修养,不要搬动的好,只得打消了接他去琅環山庄养着的念头,另又派人去给杨家报了平安,方进宫去找水琅。在御书房门口遇见单总管,倒抢上来拦着贾环道,“前日听说杨爷出了事,奴才亦心急如焚,恨不能出去帮手。只是受咱们大青祖制规矩,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许进永昌殿回事,奴才倒有心请位大人帮忙去禀,只是这事儿也难寻个妥贴人儿,因此只得先让锦衣府的军爷们便宜行事,万不想倒让杨爷生受了好些磨难。” 贾环度其心意,乃是特来为前日没人通报之事解说,因想着大青确有祖制宫规,嫔妃、内官不许在永昌殿前求见回事,否则杖毙。大臣中亦只有能直入御书房资格的官员方可殿前求禀,且必为紧要事宜,如加急军情战报、天降横灾等。单总管肯越权命锦衣府的人去救杨雄,已是有些犯了忌,这人少不得还要到水琅面前去请一回罪,贾环并不是那等性格尖刻之人,忙回礼笑道,“单总管不必如此,我说句真心话,是很承总管之情的。况若为此事就违了祖制,那我又与戏文里唱得那些佞臣何异,因此还要多谢单总管成全圣上与我的清名才是。” 单总管不由松了一口气,叹道,“贾大人果然性格是不凡的,倒教奴才好生感佩。”又忙亲自引着贾环进了御书房。 恰好北静王水溶也在里头,贾环与他厮见了,便听水琅道,“你来的正好,才刚我还想要不要叫你来一道参详。” 贾环忙问,“是查出什么来了?我必要听听的。” 水琅道,“如今是仁敬王府里一个小丫环交待的话,本来谋害亲王子嗣乃是大罪,内务府也跑不了清闲,因此内务府总管周志便将王府里的丫环婆子们拿了几个回来审问,我想内务府的手段究竟不 分卷阅读79 比锦衣府,所以让水溶接的手。若你实在想听,咱们一道儿去锦衣府里头听去。” 水溶便笑道,“去听听也好,恰好这里头还攀扯着我的事,有圣上作证,也省得有人以为我公报私仇。” 贾环闻言不由一惊,无论如何想不到原著里头温文尔雅、风流潇洒的北静王水溶,竟还是锦衣府暗中的头头,换作后世就是国安局局长,中情局局长这样的人物,亦难怪水琅对他格外看重,比另外三位郡王都要厚待。 一时三个人一块儿悄悄出宫,到了城北一间看起来跟民房似的的院子里,跟锦衣府的府院不过一墙之隔。水溶因命去提仁敬王府的几个人来,水琅和贾环还有水溶皆坐在屏风后头问话,先押上来两个瑟瑟缩缩的小丫头,下面司官儿禀道,“这是仁敬王妃身边的大丫头秋棠、冬梅。”又捧了记的证词至后头供三人阅览。 水溶便道,“你二人将昨晚供话再仔细说一遍。” 秋棠冬梅慌道,“再无隐瞒,就是那些了,都是王妃下得令,李嬷嬷做的手脚,实与奴婢们无干。” 那个司官儿喝道,“主子让你们说就说,哪这么啰嗦?!” 那秋棠方道,“自去年底薛夫人进了王府,人本就年轻,生得样貌也好,听嬷嬷们说薛夫人外头见识的花样儿也多些,邀宠的手段十分玲珑,因此王爷极宠爱她,把一并进府的任侍妾也不大理会,连王妃娘娘也冷落了,更加进府没两个月就怀了孩子,王妃娘娘便将她视为心头大忌,趁薛夫人立规矩的时候已暗中害了她一回,是刚过了年天还冷的时候儿,因嫌薛夫人倒的茶水略冷些,便命她跪在天井里,又让嬷嬷们灌她了一壶的冷茶水,幸得王爷恰好回来了,赶紧请太医去看,好歹没伤着孩子,因此倒把薛夫人每日的请安规矩免了,从那以后薛夫人都极小心躲着娘娘,李嬷嬷便给娘娘出主意,要先饶她一段日子,也让王爷放轻心,一直等薛夫人快生的时候儿再动手,要让她….要让她一尸两命!” 因这两个丫头已被锦衣府的人凶神恶煞的审过一回,将王府里那鸡毛蒜皮的事皆让她们说得十分清楚详细,连仁敬王妃每顿饭进几碗粥都要交代,于是她们只当今日还跟昨天的时候儿一样,也不用三个人问,忙不迭事无巨细的将仁敬王妃如何与薛宝钗生的仇隙,又如何谋划害人等语一一道明。 贾环便不由皱眉悄悄向水琅道,“这个王妃身边的嬷嬷倒狠毒。” 水琅笑握了握他的手,下头的秋棠听见屏风后有人低声说话,赶紧住了口,水溶便道,“你自说你的,继续。” 秋棠忙道,“然后恰巧儿听说薛夫人要吃锦绣酒楼的点心,王妃便跟王爷闹,王爷因此吩咐也给王妃买了些来,王妃便把其中的一份里头下了药,谁知薛夫人命大,吃得不多,因此大人孩子都没事儿。这些都是奴婢不小心偷听见的,实不敢谋害王爷血脉,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司官儿喝道,“先别嚎!另一个接着往下说!!” 冬梅便磕头道,“后来薛夫人生完孩子醒了,王妃带着奴婢去看,就听王爷说一定要找出真凶来给薛夫人和大公子一个交代,薛夫人便劝了王爷些家和万事兴的慈悲话儿,意欲不追究了,又道,‘只当我的错儿,不该馋嘴儿要吃锦绣酒楼里头的东西,这才让人钻了孔子。’,王爷便夸薛夫人贤惠,又说要奏请立她做侧妃,并说,‘你这话不错的,横竖都是锦绣酒楼惹的祸,该拿他们问罪才是!’,不知为什么又很高兴,接着就带人去忠顺王府了。” 水溶便道,“可见这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了。这位薛侍妾倒好耐心,当真是个人物。我听说原先她在贵府里时,便十分有美名。” 贾环冷笑道,“不会少了她的事的,不然怎么又是她大哥去把杨大哥引出来的呢?!” 水溶因命把秋棠冬梅带下去,又提了两人上来,这两人贾环却认识,正是薛宝钗的两个丫环莺儿跟文杏。 眼看这两人披头乱发,身上的衣裳也揉搓抽烂得不像样,比方才那两个丫环也好不到哪去,跪在下头老老实实禀道,“…因王爷说都是锦绣酒楼的事儿,要拿那里的杨大爷问罪,谁知派人出去找了一圈儿并没找到,便回来问我们姑娘,说原先你们在贾家都认识,不是说还一块儿做过生意?你倒想想怎么能找得到。又说杨大爷是里头的个领头儿的,即便再扯不出什么大的来,独把杨大爷先治死,先前薛家丢的那些当铺也就都回来了。” “我们姑娘便劝王爷,说杨大爷上头是北静王和环三爷在撑腰,平白得罪了倒不好,王爷道,‘你知道什么?锦绣阁就是皇帝的私库,北静王那些不过是个幌子!皇帝我自然不能把他惹急了….’” 莺儿正说着,猛被旁边的司官儿喝止道,“大胆,此等不敬之语切勿再述,只说后面的便罢。” 莺儿与文杏唬得要哭,又不敢,忽然听屏风后头一个淡漠沉稳的声音道,“让她说,正该一字不差才是。” 那司官儿忙跪道,“卑职该死!主上恕罪!” 莺儿不知屏风后头是谁,想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忙吓得死命磕头,半晌才结结巴巴继续道,“说…王爷说,‘不能把圣上惹急了,但杨雄死也就死了,他…圣上还能为这么个庶民跟我翻脸不成?’,我们姑娘逼不过,便说原先我们大爷跟杨大爷认识,因此又叫了我们大爷去,后来就把奴婢们撵出来了,后头的事儿奴婢一点儿不知道,到了半夜时,听见院子里闹强盗,白日起来才听说是有强盗…义士把杨大爷劫走了。” 贾环恨得咬牙切齿,忍着等把人带下去了,便拍桌子骂道,“一个比一个心肠狠毒!!真真儿一家子没个好东西!”不想却听见北静王水溶从旁咳嗽了一声,满脸古怪神色,贾环方猛省过来,忙靠过水琅那边老实赔笑道,“我并没别的意思。我是说这位仁敬王爷和他们家王妃、侍妾,都太不把旁人的性命当回事了些。就只仁敬王府这一家,再没说别人了。别的人自然都是好人的…” 水琅顺势搂住他笑道,“这会子又来赔小心,不是你昨日恶狠狠说要不当官儿的时候了。” 贾环忙分解道,“今日我更咽不下这口气,只是我还想起来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因此自然要先听你的意思。” 水琅目光微沉,笑道,“他既然还能想着我,我自然也得想着他些….”贾环因怎么听这句也 分卷阅读80 不像好话,便把要表明自己不肯善罢甘休的话都连忙藏了,等着静观其变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主权归属大战,俺实在是熬不过对手,只能调整更新时间了。 明天尽量早更~~~ 52 52、厦将倾 ... 话说薛宝钗生下仁敬亲王长子的消息传到贾府,一家人皆惊讶怎么不到日子就生了,只是心内疑惑,谁也不说出来,只道宝姑娘有福气。贾母亦对凤姐儿道,“到底在咱们家住了一回,与你们姐妹们总有些情份,若不派人去道喜,倒显得咱们家不知事了,只是你林妹妹去贺却不大合适,还是你带上些表礼,往薛姨太太那里走一趟,我因看这孩子的月份儿有些唬人,你倒说得客气着些。” 凤姐儿笑说,“这我如何不知道呢!”,一面自去备礼出门,不想没过半日便慌慌张张的拽着平儿跑回来,叫道,“了不得了,竟叫我正撞上,把胆子都要吓破了,赶紧没命的跑回家来!!” 三太太正带着探春,与李纨,宝黛等在贾母那里说笑,虽近日已与凤姐儿好了许多,只是见这里就她一个辈份儿大些,少不了皱眉道,“什么话不能缓缓的说?这么一惊一乍的,仔细冲撞着老太太。” 凤姐儿方晓得自己冒失了,忙笑道,“可是呢,我这竟吓傻了,又惹得老太太担心,我且认罪。” 贾母道,“这倒罢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会儿就来了,还吓得这个样儿?” 凤姐儿惊色未定的拍着胸口叹道,“实在薛姨妈那里不太平,真正是整日家宅不宁的!本来我去了,恰遇上薛姨妈那里正摆酒,我婶子也在那里,听她们说起来宝丫头晋侧妃的事已得了王爷亲许,竟是过年前一定准的,因此一家人都欢喜得什么似的,只是姨太太还忧心外孙,问咱们家有没有好的老参给他们些,我便劝了句孩子小,用那么大补的东西倒不好,谁知姨太太竟似觉得我不舍得,说了些好没意思的话,倒弄得我什么似的,也不好留下,因此略坐了坐正要回来,谁知忽然闯进去了一院子的差役,把在外头陪酒的薛大兄弟套上锁链就拉走了,又说什么杀人重罪本不该赦,不知贿赂了哪些倒霉的官儿们,如今被御史参到圣上那里去了,从上到下一串子的人都要跟着吃挂落。我婶子还要求情,又说这是我叔叔的亲外甥,那些官差也不理,反道,‘说不定就是这位九省提督找的情面,倒要记下来,将来上头问起来好回话。’把我婶子和薛姨妈唬得不行,如今薛家乱成一团,薛姨妈已赶去王爷府里找宝丫头去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救回来。” 三太太便问,“这倒奇了。前几日不还听说那人是自己磕死了的,并没薛蟠什么事,难道竟是草菅人命不成?怪道那年薛家上京的时候儿也说失手伤了人,后头又说那人是得病死的,反正不清不楚。如今可见这个薛蟠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是个惯犯的!这回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贾母嫌她说的浅白,皱眉道,“好歹亲戚一场,这话儿也不用说了!” 三太太讪讪笑起来,道,“我也不是说别的,只是亏得环儿没理会他们家这破事儿,不然这回岂不连环儿也受牵连?!” 贾母道,“正是呢,快去请你们二老爷来,我还要嘱咐他与环儿几句。” 众人便笑道,“老爷在外头什么消息不知道的,大约比咱们听见得还快些,况宝玉在这里,支使他去禀报一声便是了,何劳老太太费心呢!” 贾母因此撵着宝玉去了,一时回来说,“老爷已见了邸报,说是让老太太费心了,还说此番就算仁敬王爷大约也是无力回天的,因宝姐姐早产这事有人告发是仁敬王妃陷害,圣上闻之大怒,命内务府彻查,如今仁敬王妃已被内务府看管起来,还不知怎么发落呢。就连仁敬王爷也被斥了个治家不严之罪,被降旨贬为郡王了。如今朝中里又在整治贪腐,竟是全都人心惶惶的,老爷和大老爷都在书房里跟那些先生们说话,并说近些日子让我们都少出门。” 贾母不由叹道,“这是你们不懂,独黛玉在北静王府住了些日子,她大约是知道些的,素来这些天家之事,咱们也少议论的好。” 众人便皆点头称是,另把些其它新鲜有趣儿的话拿来说笑,一时才散了,黛玉又约探春一道去怡红院里坐坐,却见宝玉一幅愁眉深锁的模样。 探春因笑道,“怎么倒把你愁成这样?难不成并不愿意我去打扰你们两口子?” 宝玉忙道,“何曾有这样的意思来着。我是因在老爷那里听见了句话,也没敢跟老太太回,自己想着,觉得深值忧虑罢了。” 黛玉、探春便问什么话,宝玉道,“方才出去老爷也把邸报让我看了一眼,见上头还有咱们家一个同宗贾雨村自平安州知府被贬官羁押的事,罪状里头说他奉承京官,迎合上司,虐害百姓,好几大款儿,这里竟似还有咱们家大老爷的事,老爷因此倒跟大老爷发作了一通了,正差人叫了环儿回家来问朝里究竟如何了。” 黛玉奇道,“那个贾雨村我还记得,原先在南边儿的时候还给我做过西席,看着并不像是那一味阿谀奉承之人。他难道真给大老爷做了什么不成?” 探春想了想道,“我倒是知道件事儿,你们还想着那年琏二哥挨打那回没有?那不就说是为了说这个贾雨村‘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的话,大老爷听了就说琏二哥拿话堵大老爷,另有几件小事,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 宝玉亦听闻过此事,点头叹道,“可见若真有什么大祸临头的时候儿,竟也怨不得旁人呢。” 黛玉看他们‎‍‌‌‎兄‎‍妹‍‌‌俩倒一块儿愁上了,便道,“依我看你们俩也先别在这里杞人忧天,等环儿回来问一问,看这事儿是不是真于咱们家有碍呢!” 宝玉听了觉得有理,忙打发人在二门上等着,就说“宝二爷请环三爷到怡红院里说话。”岂知三人等了一会子,茗烟教一个小丫头捎话进来道,“二爷竟不用等了,连老爷使去的人都没请回来,说看见墨砚、青箫两个连饭都没吃在宫门那候着呢,竟不知为什么,今日御书房与南书房一位大人也不见出来。” 三人愈惊,也不敢去声张,心里倒皆有了不好的念头,探春因道,“我倒想着像咱们这样的家族,自古以来就没有荣华永世,万古长青的,每每都渐渐的败了,要不怎么诗里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 分卷阅读81 寻常百姓家。’原先读着尚觉可叹,如今想来却觉凄凉了。自从娘娘晋了贵妃,咱们家里自以为根基稳固,就生出来多少的事,幸好皆发现的早,因此或被咱们自己背着改了,或没惹出大乱的来,也实在有说不出的凶险,另又看着环儿渐渐的起来了,我倒想着总有后继之力,尚不至于就逼至眼前,谁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又岂人力能可保常的呢!!”一时郁郁而散。 且说贾环见下了邸报,上面有肃查官员草菅人命、收受贿赂、内外勾结、结党营私等好几门子的事,就知道水琅想要借机将两位亲王那边的势力彻底清一遍,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掀出贾赦之事,又觉自己尚未将一切安排好,别的不说,只探春的婚事一件上,大约就要受影响。因此午膳时不免走神,水琅知其心意,便温言安慰道,“去职左迁听着吓人,总不会出两个月的光景儿,等秋猎时我仍带上你,那些人就知道了。” 贾环被他从下头悄悄的握住了手,忙扫了一眼在旁边伺候布菜的宫女太监,面上渐浮起一片红色,不自在道,“我哪里是为这个,放我两个月的假倒好,刚好照看杨大哥,另外整理整理外头的事。” 水琅有些见不得眼前这幅少年微涩的模样,不由愈发握紧了道,“这些天杨雄该好了罢,倒把你忙的见日来去匆匆,也顾不上理我。” 贾环神色稍黯,“哪里这么容易好,且天又热,一身的外伤很不好养。” 水琅便道,“我看你也是护夏得很,最近都吃不大多,等宣了旨,倒索性在山庄里消消夏。贾府里的事却别管了,早一日晚一日原也没有太大的分别,他们总不想着做个富贵闲人,将来惹了大祸,岂不更难挽回。” 贾环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况到底隔了一层,平时也恨他们不争气。如今倒要带累我三姐姐,早知道先把她订个好人家呢!” 水琅笑道,“这你却想差了,若先把她订了人家再出这样的事,倒不如事发后再订,反更能看出夫家的真心来,须知自古锦上添花容易,雪里送碳却难。” 贾环一想也有理,不由道,“横竖都这样了,只看她个人的缘分罢。”说完又想起原著里头探春掣得一枝杏花笺,注云:“得此签者,必得贵婿。”,不免猜到自己已将探春的这个贵婿蝴蝶没了,倒是嫁个中等人家,挨着三太太近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不是还账~~ 53 53、祸福变 ... 且说贾府上下总恃仗祖先功德世袭爵位,不去寻思那“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倒是原著中的秦可卿、探春,贾母此等女流,反而懂得居安思危些,那一干男人们却没个担当,果真应了宝玉那句,男子皆是泥做的浊物之语。因此危难之际,不过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法可解,倒巴望圣上念及先祖功业、贵妃之情,或者网开一面。 贾环自知贾家颓势已定,早晚难支,因此也不去费力拉扯,倒转而去看水琅的布局,见他此番动作颇大,不但谪迁的、提拔的,并将京中不少朝臣与外放官员互调等等,牵扯面甚广,非有极大的魄力也做不出这一步的,心里不免佩服,又替他有些担心。另外还看见拟旨里头要将仁敬亲王,现削作仁郡王的水瑜罚去孝慈陵守陵半年,忍不住便问,“倘或老圣人知道了问起时,岂不要埋怨你的。” 水琅淡淡一笑道,“这事我已跟太上皇提过了,太上皇也同意的。”见贾环不解,便问他,“你若怀揣巨宝走在街上,是会小心提防那些软弱妇孺,还是那些彪形大汉?” 贾环隐约有些省悟,叹道,“也是这个道理,便是爵位没了,好歹威胁也小,尚能使人容他混口饭吃,不然见天看见两只老虎睡在身边,即便不咬人,也总会时时提防,说不定哪天忍不住就先把老虎杀了。只是难为老圣人能想过来。” 水琅一笑不答,倒将贾环抱住道,“今天住下可好?早有人来回说你们家急着找你回去,我很不想放人。” 贾环道,“找我也不中用!可我还想去看看杨大哥的。” 水琅脸色微沉,不等贾环看出来,已笑道,“好歹我也是在为他的事忙,你狠心丢下我?” 贾环低声道,“也不全是为他的事罢。”见水琅一时面色不郁,忙老实靠着他道,“住下也行的,你那里倒很凉快,只是…只是咱们都还这么多的事,你也规矩着些。” 水琅一愣,笑道,“自然是规矩的。” 因此晚间果然没有弄什么花样儿,只是贾环想过来时却已迟了,次日起来腿根儿酸麻的厉害,倒歇了一上午方才缓缓下床。待要发作水琅,偏水琅下朝回来,将下给贾府的圣旨拿了来,又说,“这是存档的,原旨已着人去宣了。” 圣旨上写得十分简明,就是那些“贾赦交通外官,依势凌弱,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的话,另有斥宁国府贾珍等“引诱世家子弟赌博,聚众淫乐,玷污庙门,德行败坏”等语,一并抄家除爵。 水琅又道,“虽我将参你的折子都留中未发,并大都不是实事,或者有贾府那些刁奴冒着你的名儿作的,但此番若阖族皆受累,独你一人安然,只怕今后就真成众矢之的了,因此还是将你左迁回翰林院,只说你年纪还轻,再潜心历练二年。等九月秋猎的时候,我再叫你回来伴驾,那时也就不怕了。” 贾环心知水琅是好意,故意道,“凭什么我这么挥之即去招之即来的,我也不去什么秋猎,只在翰林院编书罢了。” 水琅轻笑道,“你再这么沤我,只把你留在这里,一辈子不让你出去。” 贾环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这边,一时不免十分心慌,忙道,“当我怕你不成?只会耍赖哄我,你看我再上不上当的!!” 水琅捉了他的手握住笑道,“哪就这样记仇呢?等我过个三五日的就去山庄找你,你也别尽在贾府听他们啰嗦。”一时到底让贾环答应了老实在山庄里等着,这才放他出了宫。 贾环在宫门口看见接着的青箫和方亮,青箫一见就抢上来道,“幸亏你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就降旨抄家了?!还在里头一天一夜的没出来,我只当龙四爷真恼了,如今看你这样子又不像,我倒糊涂了!” 贾环故意没去听“一天一夜没出来”那话,只道,“你倒啰嗦,昨日不就是你们俩送的,墨砚今天怎么没来? 分卷阅读82 ” 方明道,“墨砚跟方哥刚打听着爷被左迁去翰林院的旨意,赶着回府报信去了。” 三人便赶紧回了荣府,却见外头一片狼藉,犹未收拾。内院还好些,三太太一见贾环回去了,跑过来抱住哭道,“我的儿,要是你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啊!!” 贾环忙安慰几句,又听见贾政急问,“里头究竟是怎么样的?怎么才放你回来?可受什么委屈了没有?!” 贾母原恹恹的歪在榻上,亦命人扶着颤巍巍坐起来,并邢夫人也赶上来问,贾环少不得一一见了,才答道,“在御书房说咱们家的事的时候儿我也在,只是不敢抬头,今上因我要避嫌的,便让我在南书房那里住了一夜,也不许到处乱走,我倒想送信,只是送不出来!” 邢夫人哭道,“哥儿既在圣上跟前,难道就没替咱们家大老爷求个情?!” 不等贾环答话,贾母已骂道,“你却没脑子!那是什么时候?就容得他求情的,当他是如来佛祖不成?!皇上因怜他有些才干才带在身边,这时候该自求领罪还来不及,哪还有脸求情?” 贾环忙道,“老太太、大太太别急,我也求了,只说大老爷年纪也大了,一时受人蒙蔽也是有的,但看老太太年高不忍,求圣上从轻发落。圣上也没说别的,倒给了我一摞的折子看,全是参咱们家的,也有参大老爷的,也有参老爷外放学政时候的事的,也有参我的,我也不敢辩,只不过求圣上开恩罢了。” 贾政听见还有参自己的,立时惊道,“竟是参我何事?我历任江南学政时犯了什么王法不成?!” 贾环叹道,“自然风闻的事多些,况也不是说老爷的,倒是说老爷纵容下人如何如何,另外参我的那些也都并无其事。只是这话岂是我能问圣上的呢?幸得今上圣明,今天早晨倒说我并无大错儿,只是还太年轻,没什么主政经验,命我仍回翰林院历练些时候儿。另也说老爷早告老了,且折子上那些事并无实据,已都驳回了。” 贾政方松了一口气,又道,“你这是受了咱们家的连累了,但总算不大要紧。琏儿如今一并被拿了去,还不知怎样呢,咱们家怎就会一败涂地至此!!” 贾母因听见贾政一房并无大事,虽贾赦、贾珍之事不大妥,但贾赦本与她不亲,东府那边又始终隔了一层,便心内稍定,反安慰贾政道,“环儿年纪还小,果然是个有才的,过两年仍复起重用也未可知,你却先不必如此。” 贾环亦道,“老太太说的不错,虽说是左迁,其实不过是正三品成了从三品,幸得老爷和太太都没受牵连….”说着忽然听见邢夫人大哭起来,原来她见贾政一房人也在,财也在,既没被拿到衙门里去问罪,也没被抄家革世职的,两相比较,忍不住悲从中来,凤姐儿因贾琏被贾赦带累着进了牢里,如今祸福难料,亦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贾环看贾政犹有惊魂未定之色,贾母等皆满面愁容,三太太只管搂着自己不撒手,眼见再无旁人可用,少不得道,“我不过先回来见过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哥哥姐姐们,如今还是去衙门那里打听着些大老爷的消息罢,干在这里等也不是个事儿。” 贾政点点头,颓然叹道,“罢了,罢了,你也小心着些。”一回头看见宝玉陪在贾母身边垂手站着,喝道,“宝玉还不快换了衣裳跟着去看看?!这时候儿还不奔走出力,你还再等几时呢?!” 贾母本还觉得宝玉没大见过世面,不舍他出去奔波,只是看看贾环及三太太,便觉这话十分不好出口,于是向宝玉道,“好孩子,哪怕去替你兄弟跑跑腿,往家里递个话儿呢。如今咱们家可不就指你们兄弟俩了么…”因说着又落下泪来,宝玉慌忙道,“老太太仔细保重,我们俩不过出去探听一二,总不是什么难为事。一有消息就回来的。” 两人说着别过众人,一道儿出了贾府里,宝玉懵懂不知,全凭贾环带着直奔刑科过去,投了帖子,倒在那里正遇上薛蝌,薛蝌过来见了道:“今朝为我哥哥打听决罪的事,才知道你们那边也不好了,你说哪里遇上这么多的事,因我哥哥这边竟愈发要严究,连那陈年的事都要翻出来查一查,看他的样子倒受了大罪,已捱不住打,什么是的不是的都认了。教我如今也无法可想…”说着便唉声叹气。 宝玉先前只是耳闻了些这样的事态,当时亦嗟叹受冤的人可怜,再不想有一天还能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见了,不由惊道,“这可怎么得了?那大老爷与琏二哥岂不也要遭殃。” 薛蝌苦笑道,“那倒不一样,他们二位好歹有职位在身的,不至于如此,只是少不得要吃点苦头儿。” 一时里头出来了个差役过来道,“贾大人,我们家大人说今日公务繁忙,且不宜见面。贵府大老爷的事西宁王爷已与锦衣府赵大人复旨去了,尚需圣上裁定。不过那贾琏在里头的干系不大,只等今日一些首尾了结了,明日过午派人来接回去便罢了。” 贾环知道这是刑部侍郎鲁子超不肯见面,此人跟他的座师刑部尚书龚大同是一个性子,为人倒有几分古怪,即便与白士辰这等结结实实的权臣也没什么好脸色,自己不过跟他喝过一回酒,如今能说到这样,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因此让墨砚给那差役递了锭银子过去。 墨砚趁机笑嘻嘻将人拉到一旁,道,“这位大哥辛苦。我们家老太太、太太们实在不放心,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有句话带回去也安心。” 那差役轻描淡写的将银子揣起来,笑道,“这倒不妨,晚上你们来送些吃食也使得,牢里的饭菜可没家里合口。”又跟贾环告了声罪,自顾进去了。 54 54、荣华逝 ... 因贾环告诉宝玉说,“二哥哥先将这话回去告诉老太太与老爷,让他们且安心,并看看傍晚的时候儿谁来探望一眼。我再上徐大学士府上走一趟,看能不能打听出复旨后有什么消息。” 薛蝌听了不由羡慕道,“好在看起来你们家是没事的,大老爷年纪大了,圣上必定开恩,可怜我们这里,也没个可依靠处!” 宝玉待要安慰他一番,便道,“如今看你这个样子,也知道薛姨妈她多难受了,只是我们家又这个样,横竖也帮不上你们,偏宝姐姐那里也不好,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蝌叹息一声,“究竟最后怎么个判法儿,也只说是自己栽得 分卷阅读83 果子,自己吃罢了。” 贾环如今深恨薛蟠,自然连句好话也不愿意多费,只跟宝玉道,“二哥哥快家去罢,我也走了。” 一时三人别过,贾环先使人去学士府打问,却说徐大学士仍在部里未归,便不好再去,因此就在锦绣酒楼里等了一等,才回了荣府。 到傍晚时宝玉贾环两个又陪着贾政至刑部大牢里看了贾赦贾琏贾珍等人,贾赦道,“好歹使些钱,先把爷们儿们捞出去再说,这里的罪岂是人受的呢!!” 贾政含泪道,“如今自是在四处凑银子疏通,只是咱们家自从盖了园子,就一直没大翻摊儿,眼下东府是全抄去了,房屋入官不消说的。你那里并琏儿的东西也都抄去了,大太太与珍儿媳妇现全都在老太太那里,就是立时卖庄子卖地,也没有那么凑手的。” 这些话贾珍是知道的,便哭道,“叔叔们那里不知道怎么样,我们府里却早是寅年吃了卯年的租儿,东省那些地里的东西竟已都使了的,况如今年节还未到,哪里出得来银子呢,倒还欠着外头许多。” 贾琏亦道,“二叔这里近日仍交了给侄儿媳妇,虽没有什么饥荒,但西府银库里没一分银子存下,老太太年前时说节省,二叔是知道的,娘娘那里自被罚了俸,也往里头贴了许多的钱。我料想如今这样,别说家里手头的钱一无所出,只怕底下的人也养不起许多。” 众人闻言皆悲,倒生出些许悔恨之心来,只是为时已晚,如今也不过暗求祖宗保佑能渡过难关罢了。 不几日宣召贾政贾环父子进内廷问话,乃是西宁、北静二王及枢密院众位大人问讯,贾环不在荣府里头住众人皆是知道的,贾政与贾赦到底隔院而居,因此将贾赦之事推说不知,也算说的通,于是大体问了几句话,西宁、北静二位据说转奏,不多时传出旨来。北静王便述道:“主上因御史参奏贾赦交通外官,恃强凌弱。据该御史指出平安州互相往来,贾赦包揽词讼,干扰一方执政清明。严鞫贾赦,虽古扇一事,原主因疯傻自尽,终为逼勒所致。今将贾赦发往韶马关效力赎罪。所参贾珍聚众淫乐,玷污庙门、逼良为娼者,所察俱实,其身系世袭职员,罔知法纪,德行败坏,念伊究属功臣后裔,亦从宽革去世职,派往海疆效力赎罪,其余人无大干系者省释。”又将查抄贾琏的家产发还。 贾政听了,感激涕零,叩首不及,又叩求王爷代奏请罪,“北静王道:‘主上仁慈待下,明慎用刑,赏罚无差。本与你不相干,何必多次一奏。’众官也说不必。”贾政便带着贾环谢了恩,叩谢了王爷出来。恐贾母不放心,急忙赶回。 贾府里上下男女人等皆在府里等着,另有迎春婆家锦香伯韩府及史家也打发人来问候,韩家的婆子道,“因我们大奶奶才刚有了身子,倒恐回来见了彼此伤心,与老封君和大奶奶皆身子有损,所以我们夫人让过来向老封君告个罪,等大奶奶这胎做实了,再打发大爷陪大奶奶一起回来请安。” 贾母只说有心多谢,一时见贾政贾环回来,也顾不得寒暄了,忙把人送出去。听贾政“将蒙圣恩宽免的事,细细告诉了一遍。贾母虽则放心,只是两个世职革去,贾赦又往北疆苦寒之地,贾珍又往海疆,不免又悲伤起来。邢夫人尤氏听见那话,更哭起来。”惟有凤姐儿见贾琏早平安回来了,如今又说抄没家产发还,不但心内安定,且还暗喜。 贾政便道,“老太太放心。大哥虽则北疆效力,也是为国家办事,当不辞辛苦才是,只要办得妥当,仍可乞归。珍儿正是年轻,很该出力。若不是这样,便是祖父的余德,亦不能久享。”又安慰一番。 只有邢夫人、尤氏顿时失了主心骨,一个想着贾琏与她不亲,就连凤姐儿也只在老太太跟前照应,另一个则因想着家财抄尽,依往荣府,虽则老太太疼爱,终是寄人篱下。因此痛哭起来。 贾母不忍,便问贾政道,“你大哥和珍儿现已定案,可能回家?蓉儿既没他的事,也该放出来了。” 贾政道:“已托人徇个私情,只是眼下这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敢点头。我已命下头去替他们置办行装,求着让媳妇们送一回,衙门总算应了。蓉哥儿已派人接去了,一时就能回转,只请老太太放心。” 贾母又道:“我这几年没大问过家事。凤丫头和珠儿媳妇跟我说过一回,也渐渐难支。如今东府连房子一并全抄了去,你大哥那里也不剩什么了。咱们这里没有世职,也住不起这样的房子。你先命人将那敕造的匾额摘了,再算算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他两个起身,也得给他们几千银子才好。” 贾政正为此事忧心,便回道,“听珍儿说年年只等着东省的租儿过日子,如今宁府外头还有饥荒,咱们这边也是库银虚空,我早想着这事,才刚问过。几千两银子筹起来,后头这几个月一家人的嚼用却难了。” 宝玉听了便道,“我与二奶奶这里还有些,寻常也花不着,拿出来急用便可。” 贾环从旁边悄悄儿拉了三太太一把,三太太也道,“我还给三丫头和环儿存的成亲使的银子,如今这样儿,自然也是先紧着着急的事用罢。” 贾琏亦忙道,“侄儿那里既将家产发还,也是能拿出些来的。” 贾母老怀稍慰道,“看你们这样,我也放心了。只是你们的银子仍各自收着,宝玉那里花钱的时候儿还早呢,不留着些,难道等你媳妇养你?三太太那里的钱更不能动,探丫头的亲事,我早说要算我的,就连四丫头的也有,环儿的我也留着呢。只是琏儿凤丫头那里,你们还要奉养你们太太并养活巧姐儿苇哥儿,因此仍不动你们的,可我也给你们添不了了。”贾琏和凤姐儿忙得辞谢不止。 一时贾母便叫鸳鸯开箱拿了体己出来,将贾政、邢夫人、尤氏等招至身前,一一分派道,“大太太拿着三千两,二千两给大老爷带上,另外一千两自己留用。珍儿媳妇拿三千两,给珍儿一千两,剩下二千两自己带着蓉儿与媳妇他们一块过日子使。”又向贾政道,“你说外头还该了人家的,也拿三千两去,不够了再回来给我要,再有如今这些下人们,也分派分派,该配人的配人,赏去的赏去。如今虽说咱们这房子不入官,这园子却也支撑不起来了,又是贵妃娘娘幸过的,也卖不得,因此愈发交上去的好,那些田地仍让琏儿去理一理,该卖的卖,该留的留,断不要支架子做空头。从今往后,只当咱们是个普通人家儿罢。” 分卷阅读84 “贾政本不善当家立计,见母亲如此明断分晰,不由跪下哭着说:‘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儿孙们没点孝顺,承受老祖宗这样恩典,叫儿孙们更无地自容了!’”倒让贾母劝了他几句,赶紧下去处理诸事不提。 头一件儿事因大观园不宜再住,便先把探春、惜春移了出来,与李纨一道在贾母院子里暂居,怡红院现如今有黛玉住在里头,乃是郡主身份,贾政料想留下亦无妨,因此将夹道的门儿堵起来,彻底并入贾府,又将原先贾赦的院子让尤氏带着东府的人住下,邢夫人与贾琏凤姐儿挪到三太太的院子里,三太太则搬到自王夫人走了之后空的正房里。又将大观园与贾府之间的围墙往里推了一截,中间修成一条宽街,并由贾环待为上了一本,交入内务府管辖,从此与贾府再无关系。 原大观园及两府的下人一时也十者去其七八,又把妙玉等尼请至馒头庵中供奉。贾府里不过每房剩下三四口子粗使的仆人,贾母房里就只留了鸳鸯和两个小丫头子、宝玉那里只留紫鹃晴雯麝月秋纹,余下的三太太那里两个,周姨娘那里一个,凤姐儿那里除了平儿尤二娘秋桐,统共也只留下了小红等四个丫头,探春与惜春二人尚未出嫁,因此娇贵些,每人留了两个大丫头并两个小丫头。 不日贾赦等被遣出京,贾政、宝玉、贾环、贾琏带着邢夫人尤氏等坐了车去送,相对时都不免将从前任性过后恼悔如今分离的话说了一会,又哭了一回。“贾赦年老,倒也抛的下,独有贾珍与尤氏怎忍分离。贾琏贾蓉两个也只有拉着父亲啼哭。虽说是比军流减等,究竟生离死别,这也是事到如此,只得大家硬着心肠过去。” 55 55、人是非 ... 话说贾赦等去后,邢夫人膝下无出,只领着一个资质平平又年幼的贾琮,到底还要靠着贾琏夫妇过活,因此先把早看不顺眼的那一群贾赦的小妾发卖了,自带着贾琮跟贾琏凤姐儿搬到一块儿,倒十分安分了一段日子。那尤氏却本来独掌宁府的家计,除了贾珍也算是惟她为尊,又与贾珍夫妇相和,想着在贾政门下终不是了局,倒愿意带着贾蓉夫妇和剩下的人们回南边儿住去,送行时与贾珍商量了,贾珍也依她,于是尤氏看着诸事已定,便来求贾母的主意。 贾母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们自己过日子惯了,且乍经了这样的事,觉得心灰意懒也是有的,既然想回老家去,便去住一段散散心也使得。再有,咱们家的祖宗都在那边儿,逢年过节的时候儿仍还叫蓉儿在那边祭拜,或者来这里带着他们爷们儿们拜拜才好。” 尤氏忙道,“有琏二叔与宝兄弟、环儿在这里,哪轮得到蓉儿行事。” 贾母便道,“那怎么一样,蓉儿总是长子长孙,越不过这一条儿去。” 尤氏无法,只得让贾蓉上来磕了头,接了贾珍的位子,贾母又叫凤姐儿拿了一千两银子来,让尤氏带上道,“这是新近卖庄子得的,你们回去看着置办点儿营生,多一点儿进项总是强些。” 另说起惜春来,尤氏道,“四丫头本也该跟我们一道儿回去,只是她从小儿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我也不敢替她做这个主,还要讨老太太的示下。” 贾母道,“这却容易,虽我也不舍得,但若她愿意跟你们一块儿,我总不能为了跟前热闹就留她,还是问问看她愿意在哪里罢。”因此命人又请了惜春来,惜春却暗道,留在这里虽好,老太太也从不错待,可惜终究不是亲祖母,或者一时还行,久了岂不惹人厌烦,单看先前没封郡主拿回银子时的林姐姐就知道了。还是跟着嫡嫂子一起方是正话。于是就说要跟尤氏一起回南,倒让尤氏意外惊讶不已。 一时众人收拾好行装,开了祠堂,贾蓉等进去祭过,带着一家人拜别贾母,迁居回金陵。因尤氏此去还带着尤老娘和三姐儿一道儿,尤二娘亦赶来相送,又彼此哭了一场,面上还有万般的不舍,尤氏劝道,“既然当初是自己巴巴儿的愿意进来,如今却是走不得了,你倒放开心,好歹过一年养个孩子,渐渐的也就好了。”尤二娘有苦难言,只能看着老娘姊妹抛下她去了。 东府的人才走了,并没消停一日,众人刚陪贾母吃了晚饭,就听宝玉房里闹了起来,恰凤姐儿李纨,探春和贾环正在贾母房里说话,贾母立时打发小丫头去看,片刻就看见黛玉跟着过来道,“不妨事,才刚是我不小心滑了,险些摔着,二爷在那里骂跟着的丫头呢!” 贾母忙拉过来上下看道,“可闪着没有?你原就纤弱些,还不自己仔细小心。”又问跟来的紫娟道,“是你大意了没扶好不是?” 黛玉少不得笑道,“并不是她。也不干别人的事,我又不是步步须得人扶着才能走路,不过一时没看脚下,宝玉倒在那里急了。” 贾母笑道,“急了好!这才是和睦的小两口儿模样。” 凤姐趣儿道,“可见老太太是十分的欢喜了,就连宝兄弟急了骂人也夸嘴儿,这要是等咱们宝二奶奶什么时候再添个喜讯,老太太岂不要欢喜得连觉也睡不着了?!”说得贾母哈哈大笑,黛玉忍不住啐凤姐道,“愈发没个正经话儿。我只不理你就完了!” 众人因见贾母开怀,又多说笑了一回,方各自出来,黛玉便给凤姐儿使个眼色,探春拉着贾环笑道,“看她们俩鬼鬼祟祟的,咱们倒跟去瞧瞧,有什么好处也分咱们一份儿才好。” 黛玉听了一笑,“是个大好处!你快来带了去罢。” 几个人一齐到了怡红院里,却见众人都围在偏房儿那里,见黛玉回来,晴雯麝月便迎了上来,黛玉问,“大夫来了么?” 晴雯往偏房一努嘴道,“在里头给花大姑娘诊着呢!” 黛玉便领着凤姐儿探春和贾环去了正房,却见宝玉正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看着眼圈儿也红了,十分有些痴样,凤姐奇道,“这可是怎么了,难不成刚才那动静儿,竟是为袭人闹的不成?” 黛玉叹道,“正是。只不过怕老太太操心,我才去支吾过去了。如今请你来拿个主意呢。” 凤姐道,“那且说来我听听。” 黛玉道,“紫鹃说罢,今晚这事倒是她机灵,才没弄出大事来。” 紫鹃于是才说道,原自贾母吩咐各院子减人,宝玉一早就与黛玉商定将紫娟晴雯麝月秋纹四人留下,要放袭人回家去,谁知袭人打死不愿出去,说要守着宝黛二人,黛 分卷阅读85 玉紫娟因不知究里,反还叹她忠心,待要替她说情,后来还是晴雯将事挑明了,二人方解前因后果。奈何袭人只不欲去,众人事忙,一时也忘了她,一直拖延到今日,还是紫娟看她晚上吃了饭回房一早关紧了门,不知要干什么,因此拍门进去,才发现袭人竟然一声不吭儿的在里头悬梁自尽了!幸而发现的早,解下来的时候喉咙里还有气儿,黛玉急命去请了大夫来,一时这边忙乱的动静儿大了些,才让贾母听见了。 凤姐听了不禁难道,“这却真不好办,倘或一是没看住弄什么事出来,咱们家现正这个样,难保不又让人拿住把柄说苛待下人或者逼死人命的。就算二老爷知道了也又是一场气生。” 紫鹃道,“可如今多少事忙呢,还要再拨出两个人来专门看着她不成?” 探春因见宝玉只在那里发怔,倒像有些放不下的样子,便道,“依我说,竟看二哥哥是什么意思呢。这人要送走,得二哥愿意才行,要留下,也是跟着二哥和林姐姐过日子,要二哥和林姐姐都答应才好。” 宝玉不由流泪道,“我原也不想留她的,但不管她做了多少坏事,倘若这么个女孩儿竟因我的缘故就这么没了,教我如何安心呢!” 众人都知道宝玉最爱怜香惜玉,如今虽只把黛玉放在头里最要紧的地方,对丫头子们也并没什么旁的念想,只还是心软,见不得女孩儿受委屈。黛玉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不能光想着这一个女儿可怜,也另想想晴雯麝月紫鹃她们,若只因着这一个人,就让其他的人受委屈,那明日我也犯错儿,他也犯错儿,最后都闹上一闹你便心软不究了,又该如何是好?!” 凤姐探春、贾环皆点头道,“这话很有道理,不为别的,只为公平二字罢了。” 宝玉亦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正是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一时竟没转过弯儿来!真是糊涂!” 凤姐拍手笑道,“这可不就完了,还巴巴儿的把我弄了来做什么?我还安心大干一番,如今也没什么用武之处!!” 黛玉道,“那倒不是,总还要请你去把她家里人叫进来带出去,好歹了结了这一件才能放心。” 凤姐唯恐生变,连夜的把袭人的老娘嫂子叫了进来,也不要他们的赎银,宝玉黛玉反倒赏了五十两与他们,另又把旧年袭人穿的用的一件不留,全都包袱了让人替他们拿出去。又叫了顶轿子抬着袭人,一阵风似的送走了。袭人家里还待要闹,凤姐便斥道,“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喊冤说理之处不是?她自己做了错事,又害这个又撵那个的,如今苦主都不与她计较,你们就该谢天谢地了!你们若闹,那我就把她害的人都叫来,咱们一并算算这帐!” 贾环亦敲边鼓道,“管他们呢,愿意就外头大街上喊去,咱们家这一阵被告得多了,也不差他们这一桩儿。如今不说主子家的恩典,反倒成了咱们家欠他们的了不成?”总算唬得花家不敢吭气,这边与贾府交割清楚,带着袭人自去家里养病不提。凤姐几人因此把这事儿不声不响的算办完了,也并没有让贾母贾政二人知道,即便后来鸳鸯悄悄找人打听明白告诉了贾母,贾母因事已了结,也再不理会。 当晚探春与贾环从怡红院里出来后,才笑叹,“怪不得老太太总说林姐姐是个妙人儿,今日我真见识她的手段了,特意的叫了咱们这么些人来一并办这事,宝玉跟前也显得她好,又不说是芝麻点的事闹到长辈那里去,最后还把人撵了,一家人却谁也说不出她什么来。一个她一个宝姐姐,这两位都是我们这几个不能及的。” 贾环便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不然宝玉性子软,她再没点成算,以后怎么伏住下人,虽说现在琏二嫂子还肯管,不能替他们管一辈子。” 探春便道,“咱们家这也算缓缓落地了,好歹没牵累老爷和你们。薛姨妈那里只怕愈发难捱,那日衙门还来问英莲被拐的事,英莲回来说年纪小都忘了,倒没说什么不好的话,谁知薛大哥还是被刺配充军了。又听说宝姐姐那里也很不好。” 贾环厌恶道,“又不光英莲这一件事。他们家犯得多了。”探春知道他近来及不耐烦听见薛家的事,便也不说了,各自去歇下不提。 56 56、总无常 ... 贾府四下安置妥当后,渐渐有些亲友上门问候,北静太妃也派人来问贾母和黛玉,贾母因向黛玉道,“你虽说出嫁了,也该早晚看看太妃娘娘去才好。”黛玉答道,“先前咱们家有事,恐去了反倒让干娘为难,因此即便想着去也不好去了。如今回去拜见自是无妨的。”贾母便命人打点好东西,次日让宝玉陪着黛玉去了北静王府。 另有迎春和湘云也回贾府探望,与贾母等彼此见面,不免又哭了一场。众人忙上来劝,贾母方向锦香伯家来的人夸道,“韩姑爷是个好人物儿,二丫头全承他多包涵罢了。我们家的孩子我最知道,论说心地好,手上的活计也能做一点,只是不大说话儿,纵有那些孝心好意的,也不怎么露得出来。” 韩家的婆子们忙笑道,“老封君太谦了,我们家大爷才叫不爱说话呢,就爱文文静静的画画儿下棋的,屋里的丫头们略高声些便嫌吵得慌,只有大奶奶这样的才投他的脾气!” 晌午便在内院设了一桌儿,让迎春湘云在贾母身边坐了,李纨、凤姐执壶,探春作陪。外头则贾琏贾环陪着两位姑爷吃酒,一应小戏排场全无。两位姑爷都理会得,谁也不提这些,只拿些来日如何重振家业等等好听话说起来。 且说一时用饭毕,韩家与卫家的人告了辞回去。众人正在贾母跟前赞两位姑爷的好话,忽然外头来人回说,“有两个内相在外要见老爷呢。” 贾母等不知何事,忙使人出去探听,不一会儿林之孝家的来回道,“来了两位公公宣旨,说近日咱们家娘娘有些欠安。昨日奉过旨意,要宣召亲丁二人进里头探问。想来必不为别的,一定是因府里的事忧心所致。” 一时贾政进来,又把“许各带丫头一人,余皆不用。亲丁男人只许在宫门外递个职名,请安听信,不得擅入。准于明日辰巳时进去,申酉时出来。”的话说了,贾母便道,“那便是我跟三太太去了,环儿明日还要上翰林院,只自去办差就行。你倒带着琏儿跟宝玉去也就罢了。”众人因此连忙收拾起来。 贾环心里记着与水琅之约,想到如今何止 分卷阅读86 三五日,已在外书房里住了七八日也有了,既有贾母发话让他自去办差,便忙托口说还有文书公函等放在山庄里,须得回去收拾起来,于是带着墨砚等回了山庄。 一直等用罢晚饭,也并没见水琅过来,贾环只道他看自己迟了好几天没回来,少不得以为今天还是如此,所以也不来了,倒在心里犹豫了一回,不知该不该从暗道里去宫中看看,不过西山暗道他并不知道在哪里,如今这时辰再去护国寺也晚了,便索性放下这事,洗漱一番睡下。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贾环迷糊间只觉浑身一阵燥热难耐,恨不得把身上的里衣都解了才好,但又眼饧意懒,不过在床上随手掀扯,忽然觉得腿根儿处蹭着一片滚烫,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颤,渐渐的醒了,借着外间的灯亮儿恍惚看见水琅正伏在头顶上含笑望着他,一双眼像要将人点着了似的。 贾环再睡不醒也知道如今是出了何事,又见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已都飞了,不禁又羞又恼,拿脚去踢水琅道,“你怎么也学起那入室欺人的采花大盗来了?!” 水琅缓缓入了巷,才要开口,忽听外头秀云半醒不醒的问道,“环哥儿可是要水喝?” 贾环大吃一惊,这才想起来今日并不是睡在书房内间儿,而是在自己的卧房里,刚才却不妨声音高了些。耳边听着秀云披衣起来的动静,不由大窘,偏水琅这时唯恐天下不乱的动了两动,贾环咬牙忍着道,“不是…你睡吧!”只是此时声音喑哑缠绵,与平时大异。幸而秀云也是刚醒,并没听出来,到底走到屏风那里问,“热不热?要不我给你扇一扇,千万盖着肚子些。” 贾环听得耳边喘声渐沉,似随时就要催动起来的架势,偏他正不由自主的浑身紧张,更是火上浇油,忙使劲定神平稳道,“不用了,我困得紧,你把灯吹了,快睡去罢。” 秀云便将手里的灯熄了,重新倒了热水轻轻进来放在床头小案上方才出去。 贾环好歹松了一口气,恨不得将水琅踢到地上抽打一顿,猛得却觉腰间都悬空起来,被狠狠掼弄两下,慌忙搂着水琅的肩膀贴到耳边压低了声儿求道,“轻着些….”也幸得他在卧房里置得是材质极沉的黄花梨木制箱床,并不是空心的架子围栏床,因此倒并没什么动静儿传出去。贾环一夜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早晨昏沉沉的醒时,身上仍觉得有些烫,又躺了一回,眼看窗帘外头天色已十分的白了,只是挣扎不起来。 不一会儿锦月带着彩云彩衣两个推门进来,惊讶道,“怎么秀云姐姐还在睡?难道还没叫环哥儿起来,墨砚他们在外头把马都备好了!” 秀云自己也十分不解,一时也来不及想,手忙脚乱的穿衣服道,“坏了!我怎么就睡过去了?!”一面系着衣裳一面进来叫贾环,锦月忙一并跟进来服侍,到了里间,不由道,“昨晚上这是薰了多少香,怎么这么浓的香气。” 秀云疑惑的想了想,“这香还是龙四爷送的奇香呢,环哥儿说是千金不换,我平时很不舍得用,并没想着昨天点起来的!” 贾环想着大约是水琅为了遮掩味道所用,忙道,“是我点的,你们不用忙了,去把墨砚叫来。” 两人听见贾环说话十分懒怠,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忙问,“哥儿怎么了,要不让人去请柳大夫来瞧瞧?” 贾环道,“你们不用撩帐子,我眼睛不舒服,先叫墨砚来,我且使他去翰林院告个假去。” 秀云锦月如今都大了,渐渐亦颇通人事,素日倒都十分注意这些小节,因见贾环不让掀帐子,便猜着少不得有什么不方便,也不好问,又想着耽误了上差是大事,忙出去把墨砚叫了来。 贾环先打发墨砚去翰林院替自己告了假,又歇了一会子,这才命人备水沐浴穿戴起来,仍觉得十分倦怠,就歪在外间的榻上看书,又听秀云锦月这些丫头们在廊下做活儿说笑。少时墨砚回来禀道,“已将假书呈给方大人了,他倒十分客气,只说不碍事,又说爷年纪轻轻的,多过几道坎反倒是好事!!还赠了爷一首劳什子七言诗让我带回来。”走近时忽然瞥见贾环眼角眉梢流露之意,心里顿时生疑。 贾环并没注意墨砚肚子里转什么心思,看那位掌院大学士一幅儒生文人作法,赠得诗也是好意鼓励的意思,倒不是落井下石之辈,因此不由笑道,“我却不大会做诗,若回些旁的东西,只怕让人说嘴。”最后还是从后世读过的诗词里七拼八凑了一首勉强应合,仍差人送过去不提。 至下午时,门上就有人来回说龙四爷来了,墨砚因有晌午时的想头儿,便留神看着,果然贾环推说睡了,秀云出来十分为难道,“环哥儿正在歇晌,龙四爷若有事,不妨先去办办再来。” 水琅忽然笑问她道,“你叫秀云?” 秀云虽认得水琅,仍不由十分羞窘,忽然又听水琅笑道,“向来听环儿说你十分尽心服侍,是个好姑娘,将来我一定给你备份丰厚的妆奁,好生把你嫁出去。” 秀云等皆不知水琅的身份,墨砚青箫却是知道的,听见这话不由惊讶,青箫悄声问道,“这可奇了,秀云姐姐竟得了这一位的青眼,将来真不用愁了….”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贾环屋里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落了地。 水琅笑道,“大约是醒了。”说着自顾进去,秀云待要拦,墨砚青箫两个忙过去嬉笑道,“恭喜秀云姐姐!龙四爷向来一言九鼎,姐姐将来必定有造化的!”直让秀云恼道,“我打你们两个促狭皮儿痒的东西!!”追着狠捶了一顿方罢。 贾环听他们在外头闹,便向进屋的水琅恨道,“你方才是什么意思呢!倒还十分得意不成?你看从今往后还能这么着不能!” 水琅在他身边坐下道,“你怎么不算算你迟了几日?倒让我巴巴儿的天天两头儿跑。” 贾环因一时忘了这事,此时说起来,一时语塞,只好辩道,“那也并没有定死是几日!何况就算累你跑了几回,你也不能那么着….倘或她昨天晚上进来了可怎么办,就算她没进来,我说了多少回,你只还不够!!差点教我早晨起来丢大面子!” 水琅笑道,“下回你若守信,便自然不会这样了。”又伸手在贾环的腰上揉了揉问,“如今还难受么?”贾环瞪他一眼,道,“你再给我揉一揉。我又不能跟她们说,倒腰酸了大半天。” 水琅一笑,愈发力道轻重恰好的替贾环揉捏了一番,问道,“ 分卷阅读87 你们家贵妃娘娘前些日子病了,你可知道?” 贾环道,“怎么不知道。今日不是下旨让我们家里进去请安去了么,老太太倒让我自去翰林院,想不到哪也没去成!” 水琅笑道,“我才刚出宫的时候儿听说,史老太君从贾贵妃宫里昏厥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太医倒是现成的有了。”贾环闻言一惊,连忙坐起来欲问个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很关注还账滴问题,俺只能说尽量快点恢复吧。 因为最近在尝试调整成正常的作息时间,所以写文放到了白天,然后发现白天写文很无感。。。 晚上虽然状态比较好,但是熬夜又是个大问题,于是正在调整啦~~~ 57 57、三春去 ... 且说贾环听见贾母在元春那里昏倒的话,哪里肯信水琅说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问道,“哪有连你也不知道的,我不信,我妈没怎么样罢?” 水琅安抚道,“在宫里能怎么样?况且史老太君已经不生受了,纵然她是贵妃,也不能担个不孝之名,哪还会弄什么其它的事。” 贾环叹道,“我这才回来,说不得一会儿就又有人来叫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水琅笑了笑,“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依我看反倒是件好事。不过是贾贵妃想让你们分家罢了,不知道是怎么说的,竟把史老太君气晕了。” 贾环惊讶道,“分家?是怎么个分法儿呢,大老爷跟我们分,还是让我跟宝玉分?”又见水琅轻笑不答,便道,“那我知道了。大约老太太被近来一串的事弄得精神不大好,也不独她一个人,全家大概都是如此,只是老太太年纪又大,因此听见这样的话,又不好驳,才气得厥过去了。” 二人正说着,果然外头秀云急忙赶上来道,“环哥儿,府里来人说老太太不好了,让立时回去看看!!” 贾环也不知贾母如今病得怎样,只怕八十多的老太太就此一病不起也未可知,因此一面命备马,一面向水琅道,“你自便罢,我只怕又好几天不得回来!” 水琅握了他的腰问,“身子可好些了,要不我送你去?” 贾环只笑去推他,被水琅拉住道,“想着使人去给我报个信儿,别让我空等!” 贾环听出其中缠眷不舍之意,一时心中竟觉微甜,但即刻又想起寄生草的事,不免另生出百般滋味,不过胡乱点点头,出门蹬上马去了。 不多时赶回贾府,一进内院儿就听见三太太在那里一行哭一行骂道,“…从一起头儿开始,在这家里我们娘儿仨能入得了谁的眼呢?!生怕盖过了宝玉的好处,好好的孩子让你们弄到外头去,没有说出来个替他说话的,我就不信老爷上一本说环儿年纪小,恐离了家父母挂心,老圣人还能逼着人骨肉分离不成?如今环儿大了有了出息,二太太那里几次三番的那些事我都不理会,竟愈发的不依不饶起来,还买通了宫里人要赖环儿,后来圣上英明,还了环儿清白,我竟还当是沾了娘娘的光儿,还好一通谢!若真如此,又为什么被罚俸呢?又说不知道,如今又逼着分家!只有宝玉是老爷的儿子,难道环儿就不是老爷的种?!” 贾政原要喝斥三太太,却被最后一句被说动了心事,又想起三太太原先带着贾环时的落魄模样儿,便不忍再责,只跺脚道,“老太太才刚歇下,你就不能好生说,倘若吵醒了,岂不又给她老人家添堵?!” 再因三太太话里捎上了宝玉,宝玉黛玉便不好劝,李纨听见三太太最后那句,一时又想起去了的贾珠,还有元春说要分家的话,不免悲戚,只有探春、凤姐儿上去劝道,“太太好歹自己保重,此事老太太并未应准,且阖府里谁不知道三太太乃是诰命夫人,谁又敢小看呢!” 三太太哭道,“我今日才知道了,诰命又有什么用呢?哪里比得上你们王家家大势大,环儿并没有那样的好舅舅好姐姐来替他撑腰,说不得,就是看我们好欺负罢了!!” 贾环听见三太太攀扯的人越来越多,只怕要把一家人都数算进去了,忙进去截住她的话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老太太身上不大好,怎么一家人还在老太太院子里又哭又说的?” 三太太见贾环来了,愈发委屈起来,上去搂住大哭道,“我的儿啊!!人家串通好了要把咱们娘们儿们撵出去,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贾环忙向探春使了个眼色,姐弟俩扶着她往外走道,“这么说我却糊涂了,难道你惹恼了老太太,只怕也是说气话罢。” 好容易哄着将三太太送回房里,这才听她道,“我没事去惹老太太做什么?!还不是你们宫里那个大姐姐,呸!这门子亲戚竟也不用认了。今日我原跟老太太进去问安,谁知她竟要老太太把二太太从家庙里接出来,又说咱们家经了这样的事,正该举阖家之力重新复起,又说要跟王家多走动,让他们帮衬宝玉,我看老太太也是不好守着她说二太太的不是,因此只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话来挡,谁知她竟当着我的面儿说,说我是家生奴才出身,不配给宝玉当后娘,若不接出二太太来,就让宝玉跟你分家,总之不能让宝玉受我的委屈!”说着又哭了起来。 探春顿时气道,“这还像一家人说得话么?难道妈妈就该一辈子给他们当奴才不许赎身,咱们也必须比他们矮半个身子?!原来好歹还肯面上过去些,如今为什么又急了,撕破脸也顾不得了,还不是以为环儿受了贬,宝玉又娶了郡主,都以为将来必要指着他们了!” 说完不由十分的委屈,也落下泪来。贾环忙安慰二人道,“既如此,只不理她不就完了,难道太太还稀罕宝玉这个儿子不成?” 三太太骂道,“他有什么好呢?如今还什么都拾不起来,吃老太太的喝老太太的,也配跟你比?!” 贾环不由笑道,“这不就结了。至于宫里那位说的那些话,太太也不必放在心上,她说是奴才就是奴才么?说到底,她不也是从奴才到了那一位上的?” 探春撑不住笑道,“你这话也够毒了!只是也是实话….” 贾环见两人好了些,这才道,“你快劝劝太太,我还得上老太太那里去一趟。分家的事都随便罢,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 一时又去贾母房里请安,贾母仍睡着,宝玉在外头,见了贾环不免尴尬,贾环只装做不知道,至晚上等 分卷阅读88 贾母缓缓的醒过来,众人劝着进了些粥食,老太太也不说话,拉着贾政的手落了会子泪,又被众人开解着躺下睡了。 次日起来,贾母召了众人进去,不免含悲道,“我都八十多了,还能看着你们几年呢?倘或有一天我撒手去了,娘娘若重提这话,只怕你们也不得不依。因此我倒想着,不如先跟你们说下,等我走了,这里就留给二老爷和三太太,东院儿仍是大老爷一家人的,环儿有自己的山庄,宝玉也有宅子,怡红院留给珠儿媳妇,到时你们各过各的去,我也管不了了。只是但凡我活着一天,这家断不能从我的手里分出去,若娘娘有什么怪罪,也只我一个人领罢了!!” 众人忙跪下答应着,贾政道,“娘娘必不忍逆老太太的心意,岂会怪罪。” 贾母拉过贾环道,“好孩子,我并不想抗命。只是娘娘贵为皇妃,身上也有天家的威严,如此也跟抗旨仿佛了,只怕有心人知道了又要生事,咱们家如今在朝堂上的也就你一个,也不知会不会带累你。” 贾环暗道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自己发愁,便忙笑道,“老太太不必忧心,圣上每天多少军机大事忙不完,哪会在意这等小事儿。倒是老太太好生养养才是,这一阵子着实太过忧劳了。” 贾政等亦趁着贾环的话开解了一阵,无奈贾母实在年事已高,这些时日以来惊吓悲恸过度,心神俱损,这一回便缠绵病榻,渐渐的竟连起身也不能了,三太太因听见贾母没提要接王夫人回来的话,心底稍平,又见贾政十分忍让,进宫那日的委屈也缓缓散了,日日与李纨、黛玉在贾母处照应不提。 这日眼见贾母好了些,吃得下饭去,正人人欢喜,门上忽然来人来禀道,“威远侯家的人来给环三爷送了个帖子!”拆开看了,原是东方泯邀了一回,贾母见了便道,“你也不用拘在我跟前儿,先时的那些好友同年的难得顾念旧谊,不怕咱们家这些的事,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应了人家的约才好。” 贾环便换了衣裳带着墨砚方明去了威远侯家在西山的一间别院,离得琅環山庄也不算远,恰好白士辰也在,见了道,“我竟替你一大哭,什么糟烂事儿也都让你们家碰上了,又听说杨雄受了好重的伤,我总觉着十分不妥。” 贾环好久没见白士辰了,一时叙了些别后之话,三人又吃了两杯酒,贾环还要问有什么不妥的,忽听东方泯问,“听说史老封君近来身体欠安,我们也没个确信儿,不好贸然登门。” 贾环道,“确实不大好,这两天却渐渐又行了,要不我也不出来的。” 东方泯又问,“你看着老人家的样子,今次到底有没有凶险呢?” 贾环奇道,“听太医说着倒还不大要紧,只是他们哪有把话说那么真的,必得留上一线,又说了些老太太年纪大了,乃是人之常情的话。你却问这个做什么呢?!” 白士辰哈哈大笑,倒一伸手把东方泯的扇子夺过来,向贾环展开道,“你问他,不如问这把扇子!” 贾环不由莫名其妙,拿过摺扇前后看了看,不过是一把寻常木骨扇,忽然见扇面上画了一枝‍‎‍海‌‎‍棠‌‍‍,背面题诗,云,“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虽无落款,贾环阅之却十分眼熟,不过因‍‎‍海‌‎‍棠‌‍‍花图一下忆起来,这首不就是当初大观园里起‍‎‍海‌‎‍棠‌‍‍社时探春的诗作么?只是尚未领悟,又见东方泯瞪了白士辰一眼,略有些尴尬道,“早闻府里令姊妹皆诗才了得,我读着这首极为心仪,可惜我诗才一般,只怕不能为之一和。” 贾环不由道,“这定是我二哥的事了,竟将这些闺阁戏作也传扬出来,也太不避讳了些!” 白士辰笑道,“你竟如此不解风情,听不出尚杰话中之意!!” 贾环闻言十分不解,看了看东方泯的神色,一时有些省悟,又不大肯信,问他道,“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泯见已说破,索性道,“就是你想的意思!我不过因此想要问问你,若你觉得差不多能成,我便回家去请长辈下定,只是怕倘或史老封君有什么不好,岂不又要将令姊的事耽误了?” 贾环惊讶道,“你不过是见了我姐才一回,难道就看中了不成?究竟这些作诗什么的,也当不得日子过。” 东方泯有些不自在道,“这不过是一个小因,你只说怎么样罢!” 贾环虽想着这也是一门好亲事,贾母和贾政、三太太只怕十分求之不得,东方英和东方泯的人品他也信得过,但也不好立时就答应,只道,“我说了又不算,先回去替你问问呢!” 东方泯笑道,“这我还不知道,要的就是你这话!”三人于是又说笑了一阵,贾环被赶着回去办这事不提。 58 58、各自门 ... 话说贾环回了贾府,一路上猜想可能是上回去寒梨寺时,东方泯见了探春,因此种下了一段心事,而且回来时三家也一起走的,贾环去接三太太和探春,恰碰上东方泯去接的威远侯夫人小姐,两人一路护送进城,探春保不齐也跟这个小郎君对过眼。但事不作准,也没法去问探春,白惹出没有的心思来反倒不美。 贾环就悄悄的跟三太太说了,喜得三太太立时就带着他去禀贾母,贾母果然十分欢喜道,“还是三丫头有福气,人家不嫌弃咱们家如今这个样儿,咱们岂能这么没眼色呢?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三太太倒还有些忧心道,“话虽如此,我心里却还有些不抵实,他们一家子公侯门第,听说他们家大奶奶又是个实打实的郡主娘娘,跟她们比起来,咱们家如今到底单薄些,若嫁过去,万一受了委屈可怎么治?” 贾母便笑道,“东方侯爷家里的事我还知道些的,你说的那些却多虑了。先说那爵位必定是他们家老大承袭,这是一早已请过旨的,东方泯又跟着他哥哥办差,自己挣了个三品参将的官儿,并不是那不知上进的人物,自然有大好的前程,岂能亏着探丫头。况且若嫁过去,上头不用管家理事,下头又有成群的丫环婆子伺候,只怕比咱们都舒服多了,这么好的亲事,你还在这里犹豫?” 三太太忙笑道,“听老太太这么说,我再没什么犹豫的了。” 贾母点头道,“虽说不知这东方泯怎么想起来探丫头的,但有道 分卷阅读89 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既然人家开了口,咱们看着也合适,便该一力促成。只是这事没有女儿家里先开口提的,倒去问过你们老爷,若他也说好,那就让环儿去回人家话,找人来提亲就是,哪怕聘礼少些也是愿意的。” 三太太因听见贾母疑惑,便把端阳时在寒梨寺里遇见东方侯爷夫人一家的话说了,贾母方笑道,“可见这才是姻缘天定,但凡在月老的姻缘簿上配了对儿的,总会那么阴差阳错,自有碰头儿的时候儿。”说着又命人将贾政请来,把这事告诉了他。 此事贾母已经点过头,贾政又岂会反对,因此定下,贾环另派墨砚去给东方泯送信,且将那东方泯如何与家中商议,威远侯府又如何请人看日子一节不一一细表,最后定在八月十六前来提亲,另又拟了请锦乡伯夫人,即迎春的婆婆,和另一位与威远侯府和贾府皆熟识的夫人来做主亲。 一时亲事定了十之八九,贾母与三太太方叫了探春来说与她听,果然探春一听是东方泯,立时把满脸羞了个霞飞,一看就是愿意的。 贾环不免奇怪,找了个背人儿的时候儿姐弟俩说悄悄话,便问道,“你难道清楚他是个什么人,就愿意嫁他?” 探春还以为贾环不大愿意,忙道,“先前儿在寒梨寺里闲说起来,东方府里的绣儿妹妹就直夸她这位二哥最是个恭亲孝顺,疼惜弟妹的,为人也不似那些轻薄纨绔一般,不然也得不了如今的参将差事。” 贾环恍然大悟,原来“无间道”在这时候就使上了。 至八月十六日,威远侯东方英与他的夫人便带了媒人来交换庚帖,下小定。贾环仍不死心,又趁机问了问东方泯,才知道除了探春的诗才之外,盖也因他见了贾环身上的衣裳针线,贾环虽素来也不缺衣裳鞋袜荷包儿这样的东西,只是但凡三太太和探春给他做了,也必得上身穿戴一番,方觉不负两人心意,因此偶尔说话时流露出来,倒让东方泯窥得了。其实那里头也有贾环兴致来了画样子设计指导的功劳,不过到底是探春的劳动果实。另又听说探春还有管家之材,东方泯那里虽没一大家子人须得管,总有需要自己打理之处,所以更觉探春十分称心。 送过小定后,两家倒都觉得年内完婚匆忙了些,况礼部已开始预备圣上秋猎所需的诸多事宜,可见过不多时日,东方英父子此等武官皆是要随驾,更加无暇筹备亲事,因此与贾府约定了两家先各自准备嫁妆聘礼,等忙过完年开春了,再下婚书,给二人择吉日完婚。 因探春定了威远侯这样的好人家儿,虽不是聘给袭爵的嫡长子,却也是嫡次子明媒正娶,便是宁、荣两府十分风光时,也是桩难得的上好亲事。这会儿贾府里不免将先时那些郁气大消,贾母亦觉病好了许多,命鸳鸯开笼搬箱将替探春留的嫁妆钱取了出来,派人去寻南方的好木材预备打制家具,又在京城附近看察好的田庄子,让买下来给探春做陪嫁。 三太太更是见了谁都笑嘻嘻的,便是见了素来心里不大耐烦的宝玉,竟也十分能含笑说几句话,又将自己藏的许多大红缎子找出来,日日拉着探春比量着做起嫁衣来。 贾环一时要去打金银各色的头面首饰,一时又要采买“能拿得出手的摆设玩意儿”,倒被三太太支使得十分忙活,因此只给水琅送了两回信去,谁知第二天,几个人抬了一只箱子送到贾府道,“龙四爷听说小贾大人姊妹的好事,特命小人来送上贺礼。” 贾环闻言心里不禁就抖了一下。打开箱子来看时,果然里头虽只有四只盒子,但头一个里头就装了一只前朝官窑的粉彩双鱼嬉水瓷盘,盘中的一对儿红鲤画得的栩栩如生,难得保存的竟极为完好,并无一丝瑕疵碰处。第二只盒子里装的则是一套珐琅彩掐丝细颈花瓶儿,颜色十分鲜艳亮丽,仿佛刚做出来还未摆过似的,虽不知出处,不过贾母等有见识的,看着却十分像内务府敕造的手艺。再有最大的一只盒子横塞在箱底,里头盛了一扇紫檀透雕嵌绣兰花题诗图的炕屏,竟是十分有名的“慧纹”绣作。 因原著就曾提到过,“慧纹”乃是一姑苏闺阁女儿名唤慧娘的,“出身书香宦门之家,原精于书画,不过偶然绣一两件针线作耍,并非市卖之物。凡这屏上所绣之花卉,皆仿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皆从雅,本来非一味浓艳匠工可比。”“偏这慧娘命夭,十八岁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凡所有之家,纵有一两件,皆珍藏不用。”如今都称为“慧纹”。“若有一件真‘慧纹’之物,价则无限。贾府昔日之荣,也只有两三件,早将那两件已上进,目下只剩贾母那里一副璎珞,一共十六扇,老人家爱如珍宝,不入在请客各色陈设之内,只留在自己这边,高兴摆酒时赏玩。” 众人一时见这炕屏竟是件难得的大幅“慧纹”绣画,又已见了前两样也皆是等闲不易得的稀罕物儿,顿时十分惊异,都好奇起最后的那件东西起来,倒唬得贾母直问贾环,这位“龙四爷”是何许人也。 贾环自不敢说龙四爷乃是当今天子,好歹先拿话支吾过去,只领着去看最后那一件,却不是什么摆设之物,而是一顶银红色的折枝缠花帐子,也不知有什么珍贵之处。还是宝玉在此类物件上十分博闻,因猜道,“我倒听说过,茜香国专出一种夜蚕丝,做出来的帐子白天看着并不怎么特别,妙在夜间掌了灯时,从外向里望去朦胧烟绕,从里向外看时,却十分的通透,就跟并未挂这帐子似的。而且那夜蚕在喂养时叶子里还添一种熏蚊草,因此上头自带一种香味,挂上了蚊虫不近,我也是闻着有股子香气才想起来的。”说完就要拉着探春晚上试验真伪。 贾母便叹道,“我看大约就是了。只这四样儿放在嫁妆里头已很够了,竟是天大的人情,若要在咱们家没出事的时候儿我倒要忧心,如今却不知道如何还人家这情了。”又问龙四爷家世如何,成婚了没有等等。 须知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去圆说,贾环因此倒被问得有些词穷,贾政听见他言词含糊,便不悦道,“人家这么大的手笔,可见是将你当十分铁实的朋友,怎么你竟连人家的事也一问三不知,还不快先去谢过,到时再好生下帖子请人家吃杯喜酒!” 贾环心道“龙四爷”若真来吃喜酒,只怕一家子人非都食不下咽不可,于是回说龙四爷家里事多,倒不一定得闲儿。 贾政只道,“人若不来,只能说你请得不诚心罢了!”又赶着贾环 分卷阅读90 亲自去谢。 贾环无可奈何,就去了护国寺,又吩咐墨砚他们不用等着,自己进了暗道里头,也并没见什么人来阻他去路,于是按水琅曾教过的识路法子分辨着去了永昌殿。还没推开暗道出口,就听见外头有两个小宫女,倒像是叫红玳和紫药的声音,在那里道,“……贾娘娘今次可打了脸了,我倒不明白主子还留着她一个在贵妃位子上做什么?” 红玳道,“什么她一个,刘贵妃不还在么。” 紫药便有些不以为然,“那也跟没这人儿差不多了。只是总比贾娘娘强些,没得为了一个才人给她脸子吃。” 红玳笑道,“看你说的,主子难道还故意去寻贾娘娘的事不成,也是她自己不小心,才着了尹才人的道。” 紫药于是压低声儿笑道,“可不就这么回子事,尹才人那叫做苦肉计,咱们都明白,主子难道不知道的?分明就是….” 话未说完,忽听一人咳嗽一声,走近道,“擦抹干净了就出去,这里是你们磨牙的地方么?!” 贾环在暗门后头并看不见,因此也不知道小林子冲暗门所在的靠山几那里作个眼色,红玳跟紫药一时忙掩住声儿,乖乖的出去了。至门外方低声笑说,“我们只顾说话儿竟没察觉,如今还是赶紧去跟主子禀一声儿,好算作请罪呢!” 小林子道,“凭你们去禀去罢,只是幸而没说旁的。纵使这位再怎么得圣心,该不能让他知道的,便一个字儿也不能入他的耳!”红玳紫药忙齐声应是,一起至御书房回禀不提。 59 59、情不寿 ... 贾环从暗道出来刚转动机关掩上门,小林子在外面不知跟谁道,“吩咐你们预备下端到里头去的果子呢?”有人忙道就拿来。贾环倒恐猛然出去吓着他们,因此轻声咳嗽一下,果然不一会儿见小林子端了一只盛了葡萄的玛瑙盘进来,笑道,“才听见小贾大人来了,这就让人去给圣上报信儿!” 贾环笑道,“那倒不急,这回子大约还在跟人议事呢!” 小林子陪笑道,“如今也快到午膳的时候儿了,今日必是摆在这里,倒是小贾大人可想吃些什么,奴才让他们赶着找御膳房做去。” 贾环倒不好意思如此做派,忙道,“并没有什么特特儿想吃的,他的午膳见次摆那么些东西,哪回又真吃得了呢!”小林子于是又在贾环跟前伺候着说了会儿话,待水琅进来,方请了示下,出去传膳。 水琅一时挨着贾环亲亲密密的坐了,笑道,“这一回才算乖觉,到底没让我等那么久。”抬眼看见炕桌上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伸手端到贾环跟前道,“这是西域上贡的蜜‌‍‎‍奶‍‎‍‎子‍‍‎‌葡萄,我猜着你一定爱吃,只给皇太后那里送去了一些,剩下的都给你留着了。” 贾环被他一只手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替自己托着葡萄盘子,不由有些脸红的说,“好好儿的放桌子上不行?非要这么着,回头让人看见你,心里怎么想呢?!” 水琅倒喜欢见他有些窘涩的模样儿,笑亲亲他道,“我怕人看见不成?” 贾环因知越跟他正经说越要坏事,便推他道,“那算我怕还不行?我是来给你正经‘道谢’的。好歹你送的那几样儿东西,没把我们家人的眼珠子瞪出来,我为了给你圆谎,竟说了一大车的话,如今我父亲又非要请你到时去喝喜酒,你可怎么着呢?!” 水琅笑道,“这话可奇了,请我我去就是了,有什么好为难的?!” 贾环瞪他一眼,只看这人跟没事儿人似的,想必已有应对之法,又因探春成亲之日尚未定,便也就此搁下,另想起一事来,向水琅道,“对了,我方才从暗道里过来的时候儿,在门后头竟听着屋里说话的声音十分清楚,可见这暗道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以后走在里头竟是少说话的好。” 水琅听了微微一笑,“你十分心细,只是不想想这底下的暗道是花了多少人的心思,岂会不顾虑到这些?其实每一处暗道出口的墙壁都是拿吸音石专门制出来的,那石头倒十分有趣,分成灰、黑两面,灰的一面吸音,黑的一面扩音,因此虽暗门外头的动静儿在暗道里头听的清楚,但在暗道里即便大喊,外头的人也听不见。” 贾环从来没听说过天下还有这样一种石头,一时明白过来,又觉得十分有趣,只可惜暗道事关机要,也不好拿来让他试验,既然水琅这么说,自然那石头是确有奇效的。两人因此又坐在一处琐琐碎碎的说了几句,就听小林子在外头禀道,“是传膳的时候儿了,奴才请圣上旨意。” 水琅道,“传吧!”方携了贾环的手出去了。一时用膳毕,又命人将近日外头进贡的新鲜吃的玩的,捡着他给贾环留下的拿进来,如今却正是瓜果丰收的时节,因此南方和西域的上进水果最多。其次便是江南的丝绸和官窑新出的一批粉彩瓷器。 贾环虽受了后世的观念影响,知道元青花瓷器最值钱,但他本身却还是更爱粉彩瓷器上头那种粉润的颜色,并在琅環山庄里头和御书房东暖阁那几处他经常爱待的地方,不知不觉就用粉彩瓷器把其他摆设瓷器都替换了。因此也不止水琅,但凡跟他熟识的人倒都知道环三爷十分喜爱粉彩瓷器。 如今看拿进来的各色大小瓷器里头,或是花瓶、瓷盘、瓷碗、瓷杯、瓷壶,上头的图案无一不十分眼熟,贾环不由吃了一惊,把那含在嘴里跟蜜似的甘瓜也顾不上吃了,忙洗了手一件件的拿起来细看,又问水琅道,“怎么把那些画儿上画的都烧成瓷器了?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水琅轻轻摩挲着一个直径约一尺的摆盘中间那梧桐树下的小人儿图案,笑道,“就知道你定会喜欢!这是我专门命他们为你开的一炉,果真跟我想的一个样儿,你看后头的款识。” 贾环将手里的粉彩莲瓣纹碗翻过去,见底部虽照样是落了“长平年制”的款儿,旁边却又多了一枚图章似的篆书“琅環”二字。 倘若这些瓷器能跟后世那些流传到现代社会的古玩一样,千百年后的人们,想必也会因这二字流传出无数考据和传说,又岂知那些传说里头会不会有一条真相,记载一位帝王的柔情…… 贾环一时呆了一呆,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觉自己历经两世,竟从未受过这样的深情滋味,偏如今遇上了,又必不会有什么好了局,因此心里头一回除了对水琅的悲辛喟叹之外,倒觉十分生疼。半晌才 分卷阅读91 勉强笑道,“要烧只烧你画的那些就好了,我画的并不好,烧出来倒白糟蹋了这些瓷器。” 水琅搂过来抚着他的眼睛道,“好端端的怎么眼圈儿红了?” 贾环不敢说将来之数尚未分定,只靠着水琅的肩道,“那也是你招的。” 水琅顺势将人抱在膝上又厮磨一阵,见贾环半闭着眼难得乖顺,脸上的忧色倒没了。哪里还按捺的住,正要解衣的时候,忽听殿外两声儿尖利的哭喊,贾环一惊,不由坐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水琅好容易把火气压下去,叫道,“林安!” 小林子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磕头道,“奴才该死!竟致惊扰主子!奴才该死!!”又不小心瞥到贾环腰间绦带已解开了大半,衣裳领子露出来的那里倒一片红印子,更是吓得头也不敢抬。 水琅问道,“刚才是谁在外头?” 小林子巴不得祸水东引,忙道,“是尹贵人派了两个宫女儿来给圣上送乳酪凉卷儿。奴才按照祖制,正要命人将这两个宫女儿拖出去杖毙。不妨这两个贱婢竟敢在永昌殿前喧哗!” 水琅沉声道,“难道她竟不知道祖制规矩?” 小林子禀道,“依奴才的猜想,尹贵人大约不是因为不知道,只是自老圣人禅位前些年头儿至圣上登基后,少说也有八九年没有因这样的过错罚过人了,尹贵人初进宫,许是没有经历过,以为….以为….”说到最后吞吞吐吐半晌,到底没敢把“以为并不打紧”这句话说出来。 贾环因知即便近侍如御书房单总管那样的人,尚且也不敢犯禁,纵然大青史上偶尔也有因紧急事态不得不前来永昌殿求见的,并因其情可悯,当时的皇帝赦免其罪,但那样的例子实在屈指可数。便不由十分奇怪,这个尹贵人到底有什么依仗,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水琅想了一回,吩咐道,“将那两个宫女拿到尹贵人跟前去杖毙,让她看着。看完了送到祈月宫去!” 一时小林子领了旨下去,贾环问道,“我来的时候儿听红玳她们说了个尹才人,如今又是尹贵人的,是一个人么?” 水琅见他已将自己的衣裳理好了,知道时机已过,只能徐徐再图,便不露声色道,“我说你怎么嫌暗道不隔音儿,是听见她们背地嚼舌头了不成?” 贾环忙道,“并没有说几句,只是说了些贾贵妃和尹才人起了点儿小间隙的话。” 水琅笑道,“确实不大,这个贵人也不过是上午刚封的,因此红玳她们不知道。” 贾环不由叹道,“这升贬的速度也太快了些,我听人说过祈月宫是冷宫的。而如今我们家并帮不上贾贵妃什么忙了,你看她直要我们分家,好分了之后哄着宝玉再把王夫人接出去。如今是老太太咬牙拦着,等老太太没了,她大约还要分,到时候儿才好凭着王夫人拿捏林姐姐的,我看着她并不是那种眼拙心笨的人,这回怎么会让一个小小的才人挑拨了呢?” 水琅点头道,“贾贵妃确实不算笨的,只是也算不上多么聪明。子谦从山东回来听说了水瑜被贬的事儿,说看着实有些古怪,我也是渐渐的才想过来,所以这一回是借机专门给她没脸,看她怎么办罢。并没有一点儿看上那个尹才人的意思!” 贾环见最后这句倒像专门给自己听的话,不由脸上一红,扭头道,“偏又说这样的话!我只不理你。子谦是看着哪里不对呢?” 水琅笑道,“如今人手已经派出去了,究竟是不是我想得那样,倒要等有眉目了再告诉你。左右在秋猎之前必有准信儿的。你与其担心那个,不如想想怎么跟家里说一声儿,今晚留在这里可好?” 贾环来之前原本是打算顶多在这里用过午膳就走的,如今倒有些不舍眼前这人,便转身一边收拾摆在外头的那些粉彩瓷器,一边低声道,“你只让人去说龙四爷留下了就完了。”又指了几件瓷器,“这几件留在你这里摆,剩下的让人小心给我送山庄里去。”说完耳根处已绯红一片,水琅不由凑过去亲昵一番,事事都应下来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悲摧滴俺又没赶上!~~~ 60 60、慧易折 ... 话说贾环在永昌殿留宿一夜,次日醒来时水琅已去了前殿上朝,小林子一并回说,“圣上命早备下了点心,让小贾大人一定吃了再去。”贾环不过捡着那爱吃的尝了两三块儿,便道,“我不等他了,你想着跟他说一声儿,别忘了把我的东西送去山庄那里。” 小林子忙笑道,“此事倒不用等圣上回来,奴才这就吩咐人送去,绝不敢忘了的!”说着带着众人退下。贾环便原路返回,从护国寺里转去翰林院上差不提。 一时间不知几日,正逢贾环休沐,在山庄中打理锦绣阁近几个月的帐目,忽然见锦绣阁里杨雄的一个得力手下来回道,“环三爷派出去的长征号、神州号、华夏号、轩辕号回来了,正泊在泉州港里,因泉州知府说没有特许的通行文书,不许船往塘沽港来,扣着不让放行,所以赶紧派人回来报信!!” 贾环骤然闻听竟然是当年自己派出去远征欧洲的船队回来了,先是呆了一呆,转而不由时欣喜若狂,若不是他不能随便出京,只怕立时就要命人备马赶去,因此忙问,“来报信儿的人呢?” 来人回道,“在门外候着。” 贾环立命叫了进来,见眼前这人虽被海风侵得皮肤黑红,风尘仆仆,且难掩倦惫消瘦,但仍带着通身的肃正气概,倒八成是当初水琅帮着“挑”的人。贾环当年拉了水琅入股之后,第一次统共曾派了两只船队先后出发,第一支四艘巨船驶往南洋,不过一两年就回来了,还带回了费迪南和桑托斯、大卫三个,另有些可可、开心果等等的热带作物种子,皆在福建一带寻觅了庄子大面积种植。后来休整了半年,又开拔往返南洋,如今第四回去都快回来了。而当年第二支船队的八艘巨船,便是这些驶往更远的欧洲大陆的船队,因航程十分遥远凶险,许多老把式船员水手许再多的银子也不愿去,若非水琅帮着招募了一部分水手,险些不能成行。 贾环一面忙请那人坐了,又看茶,一面问了那人名叫卢承义。卢承义告了座,向贾环禀道,“炎黄、天龙二船去时不敌海上风暴侵袭,皆在天方附近沉没,另有凤凰号在极近欧洲处遭遇长毛子海盗,不幸沉船,再就是归航时,卑职等虽小心策对,仍是让海盗将 分卷阅读92 麒麟号击沉了,因此只余得长征、神州、华夏、轩辕四船归来。启程时共载船员七百八十名,如今得命回来的,不过二百零四人……” 卢承义说着语气不免沉痛,贾环沉默了一回,又觉劝慰倒嫌无用,于是道,“当初你们所有人的名字我都造了册子的,如今定会厚加抚恤。再者不管能不能回来的人和你们这一路上的故事,等我先把那四艘船安顿好了,再派人去找你们详细问问,把这些都刊印成书籍,从全国各处的荟萃馆里发行下去,你们的名字也一个不拉的列在上头。或许现在乃至几年之内,并不会有人认得你们,但经历多少年之后,大青的老百姓都会明白,是你们替他们敞开了一扇大门。” 卢承义忙道不敢当,又说,“环三爷说到书籍,卑职倒还有事禀。当初环三爷吩咐尽量搜集当地的书籍文献,一开始我们确实搜罗了很多,只是纸张怕湿,回来的路上经过了几次大风暴,船险些都翻了,因此有些没包裹严实的箱子里头那些书都浸了海水,一翻晒就全碎了,幸好没都放在一处,保存下了一半多些。只是上头的字都不认得,也不知道写得是什么。” 贾环笑道,“这不打紧,我这里有会那些外国话的人,让他们翻译就好了。另外你们可寻到什么好东西没有?” 卢承义道,“自然是按照环三爷的意思,把看见的比咱们大青好用的东西都想法子弄了来的,只是那些毛子太小气,一开始拿着钱去买他们还不卖,非得逼着兄弟们使些非常手段。这回不但带回来了各色发射极快的火枪,还有一种倒在地上纺线的纺织机,纺线的速度飞快!还有环三爷说的那些机械大块头和各种医药,也弄了不少回来!” 贾环心里大约都能把卢承义说的那些东西对上号,更加觉得十分坐不住,连忙命墨砚备马,亲自去见在户部的章希华道,“这四艘是锦绣阁的船,不是外头来的。锦绣阁的总掌柜杨雄是我的奶兄,他前儿出了事受了伤,如今还不大好动弹,因此倒托我帮他来说一说。再一则泉州市舶司那里该怎么扣税便扣去,也并不会坏了那里的章程。” 章希华便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了,我听说锦绣阁原先就有好多下南洋的船,只是每次都从那里转陆路运进京里,因此船不进内港,也就无须什么文书,这回你们那些伙计怎么变笨了,这文书快马命人送去也好使得要七八天。” 贾环道,“不是他们不知道,只是一来也借机歇歇,二来里头有许多书籍东西是专为我带回来的,下头的人怕一转一送的再出岔子,因此直接北上倒还便宜。” 章希华闻言不由笑道,“那定是又带了许多新奇东西来了,等弄回来我跟子谦、尚杰要去看的。” 贾环笑道,“你想去锦绣酒楼里吃酒只管说呢,偏要拉着他们俩作障子,嫂夫人也不管管你!” 章希华愈发笑道,“你是羡慕我们都已成了亲不成?!尚杰虽未成亲,那也是板儿上钉钉儿了。”说着也不假手他人,直接叫下头的司吏取了通行文书来填了,打上印,吩咐道,“六百里加急送了去。” 贾环道了谢回来,又给水琅和杨雄皆送了信去,并到京城荟萃馆中定下了几位平时就喜欢在交流文刊上发些道理文章的先生文人,只说有一批水手从极远的欧洲回来,有许多新奇趣闻,让他们到时听水手们讲些见闻,再润色为文字,刊在一本专门的书册上,这几人正愿意做些整理编纂之事,又有酬劳,自然忙不迭答应下来。 剩余之事不过就是等船队回塘沽港,贾环便觉得有些度日如年,又想亲去天津那里接,水琅如何肯放他去,只不松口道,“这两日着令礼部备置秋猎仪仗的旨意就要下了,你自然是跟着我去秋猎,别处哪里也别想。我另派两个人好生陪杨雄去接也就罢了。” 杨雄也劝道,“哥儿高高兴兴跟着出去玩一趟多好呢?这秋猎大巡三年才一回,上次就没落着去。况蒙圣上钦点,也是为着你好的意思。我其实早好了,只是你还担心不让我回来,再说那些东西又不会自己长腿,还能跑了不成?秋猎回来看也是一样的。” 贾环因此无法,只得把诸事打算向杨雄告诉清楚,又过了两日,果然礼部接了旨意,云圣上将行塞上秋猎,命监天司堪察吉日,事备祭礼出行。 并今次秋猎旨意刚颁下时,后宫便盛传本欲使贾贵妃伴驾,岂料贾贵妃因起居劳乏,时发痰疾,“前日侍宴回宫,偶沾寒气,勾起旧病。”一时无法起行。圣上因欲命贾府椒房进宫,又闻贾府人丁零落,原文渊阁参事贾环因受叔伯族人之罪所累左迁,圣上甚是悯恤,命有司将贾环贬谪情由呈奏,又看到案头上今年治河工程开动进展顺利一本,皇上圣心大悦,钦点贾环官复原职,伴驾秋猎。 贾环被官复原职的旨意下来,朝中诸臣不过觉得这位少年探花圣宠不减,贾府里却欢天喜地的如过年一般。贾母特命摆了两桌的酒席,为贾环贺喜,又忍不住抹泪叹道,“咱们家从祖辈儿就传下来的荣耀,到你们大伯堂兄这里丢了,如今还要靠你跟宝玉两个重新拾起来才好。你自小儿就是个稳妥孩子,很使我和你老爷太太放心,宝玉也很好,就看他今年考得怎么样罢。” 宝玉被贾政瞪上一眼,忙站起来道,“不敢让老太太担心,我自然是要用心上进的。” 贾母便含笑点点头,“这才对了。我到你们家已经六十多年了,从年轻的时候到老来,福也享尽了,如今放不下的,也就你们这些孙子孙女们。可是前日又听说娘娘身子欠安,环儿去领旨的时候儿打听了没有?” 众人因见贾母进来精神愈散,且说话时常便带了悲音,身体自上回在宫里厥过一次后更几乎难以离榻,皆知道大约是好不了了,如今见问元春,便使劲给贾环打眼色。 贾环笑道,“这事我自然是要紧去问的,听说是因领了圣上与皇后娘娘的御筵之后,回宫的路上受了些风寒,如今已经大好了,太医们为了保险起见,才进言请娘娘留宫保养为上。” 贾母信以为真,叹气说,“她到底是咱们家的女孩子,凡事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的,只是在那里头也十分受拘束,因此多偏她亲娘些,也是个孝顺的意思,环儿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贾环听贾母说的郑重,忙起身道,“孙儿自然省得的,要不然读了那么些圣贤书岂不白读了。” 凤姐儿见状忙过来,笑道,“老太太今日倒好精神,教了宝兄弟 分卷阅读93 又来教环兄弟,只可惜二爷不在家,不然也让老太太教导教导就好了!” 贾母因笑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定是嫌我絮烦了,也罢,我正觉今日坐得比往日都长了些,倒乏的很,也管不了你们了。凭你们自己去混罢!”宝玉贾环忙道不敢,又一起将贾母送进内室歇下,方随贾政一起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过年会轻松点,想不到越过越忙~~~唉。。。 61 61、秋狄变 ... 话说这月圣上行塞上秋猎,与那年南巡时又有不同,不但伴驾者众多,诸宗室臣工另带了各自心爱的宝驹、劲弓、猎鹰等等,沿途路上就有些跃跃欲试的年轻子弟,拿着自己的鹰马比试起来,因此驻跸歇息时一会儿听见天上响起一声嘹亮的鹰唳,一会儿隐隐传来一片喝彩叫好之声,众人看水琅神色殊无不悦,也就没人去理会他们。 贾环因官复原职,此番按官位排次已可以排到队伍中间靠前,只是这一回来的王公也多些,就连东方英的车驾也挨不到前几个去,东方英的两个儿子东方渲和东方泯亦同在,又再三请了贾环来说话儿,贾环本就与东方珉熟识,眼看又要做成姐夫和小舅子,不免抛了那些客套,几个人围在一处十分热闹。 不多时日抵达行宫处,自然另有一套安顿住处的规矩,贾环在文官驻地一边,因此正带着墨砚青箫、方明方亮四个要去安置,忽然见来了个小黄门道,“传圣上口谕,命贾大人与白大人住一间院子,方便听差。” 贾环面南接了旨,也只好跟着那小太监过去,却发现白士辰住的地方就在水琅的御殿旁边,不由跟白士辰笑道,“你们忙什么呢,一路上也不见想起我来,如今又要我来听差,让人想好好儿的打回猎也不行!” 白士辰笑道,“这难道是我说了算的不成?再说有那么多好手在,你今此再想得个‘探花’却很不容易了。” 贾环自然知道每回秋猎亦有彩头,猎物最多分量最足的前三名皆可得皇帝赏赐,只是既然有那么多武将参加,哪里有他们这些文臣的份儿,因此不过一笑,与白士辰一起进了御殿。水琅这里却早布置好了,随驾每天不停运来的奏折已在案上摆了一摞,白士辰不过禀了几句话,接着指了件事儿一阵风似的走了,只留贾环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忙向水琅道,“你累不累?我看天色还早,不如让我到处逛逛去呢,我从来没来过这座塞上行宫。” 水琅一笑道,“看你精神头儿竟好,难得没跟上回似的折磨成那个样子,倒让我白担心了。”说着已经携了贾环的手往后殿过去。贾环边走边道,“一回生二回熟,况这一路上只顾着聊天儿说话儿,不知不觉就到地方了!” 一时看着周围的殿阁楼台,与京城皇宫建筑风格并无二致,且塞上一处水草肥美,山林密布,一点儿也看不出后世备受沙尘暴困扰的模样儿。别处的景致倒还罢了,但山林与草原相接之处,于金秋时节是最美的景色,在后世贾环也不过有幸见了一回,这次来时路上见了已十分喜爱,此时不免期待起次日的秋猎大典。 水琅因恐他奔波劳顿,便没准他出行宫去溜马的提议,不过是在行宫里几处有特色的地方看了看,又留下用晚膳,并到底说一路上连面也没见上,夜里痴缠了一回,只是顾虑到贾环次日还想跟着去骑马打猎,便十分克制,只吃了个半饱儿罢了。 次日一早,水琅便率众人至林场里,一马当先的‍‍射‎‍了‍‍一只鹿,礼部依例拿鹿首、鹿血供奉上,待水琅祭过天地先祖,只听几十只雄浑的号角呜呜吹响,直叫人听得热血沸腾,水琅又向远处射过一只响箭,带起一声尖锐的哨声,方是秋猎正式开始。 眼看响箭没入林中,早就有些忍耐不住的武官和年轻子弟便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见老远处几个小校摇旗喊道,“皇恩浩荡!”一个年轻的玉面公子骑马奔回来,翻身跪地将一只白羽金镞的箭举过头顶道,“皇恩浩荡!” 水琅命人将那只箭接了,又命赏穿云弓箭一套。旁边早有几位老臣笑道,“今次是平原侯家的小公子拔了头筹,果然将门虎子。”其他人亦赞不绝口,水琅对那平原侯之孙蒋子宁笑道,“且寻其他人去吧,不必在这里耽搁。若得了名次,自然还有好东西赏你。”说着已听见远处有人高声报起来某某将军猎得狍子等喊声。那蒋子宁欢喜不尽的磕了头,又急忙拨马去了。 剩下的人便跟在水琅身后,亦选了一处林子纵马进去,贾环这回还带来了自己在山庄里养的两只海青,因此虽说他箭法不怎么样,好歹两只海青还替他逮了五只兔子,一头獐子,他自己只猎到了一只野兔,两只野鸡,其余倒是放空箭的多些,搭箭拉弓费的力气却不少,到了傍晚回宫时方觉两只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了。让东方英父子好一顿笑话。 晚间水琅在行宫中大宴群臣,所用食材皆是白日里的狩猎所得,无一不是大肉大荤,只不过众人白日都使了一天的力,此时便觉十分香甜,里头又有十多道菜皆是用塞上手法烹治,更加别有一番风味。 一时宴罢,贾环因早听行宫御殿后头的玉棠汤十分舒筋解乏,此时他双臂酸痛,连带腰背腿上也十分不舒服,不免被水琅连哄带劝,又说虽专为大臣们修了文德、武英二汤,难免人多地小,须得等官位高的先泡了不说,还要多少人一起。贾环在后世大学的时候儿也没少洗过大澡堂,人多倒是不怕,可是先等人家洗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儿去了,不免心里意动,忍不住还是跟着水琅去了。 只不过到了那里又岂能安稳,竟是一夜温泉水漾,热意逼人,贾环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看见日光偏南,双臂的酸疼已好得多了,浑身上下另又多了几处十分不得劲儿的地方,让他不由得一阵咬牙切齿。 因外头已是晌午的光景儿,内殿里却不见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贾环只道是水琅特意支走了,不留神刚出了内殿,就见单总管立在外头,倒像专门守着他似的,又比了个轻声儿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圣上正在外头讯事,环三爷略等等再过去罢。” 内殿外头置着一排六扇的丝绣屏风,屏风后头是一个隔间儿,出了隔间儿便是御殿的正殿,贾环因见水琅不在正殿里办公,反而躲在隔间儿里,正觉奇怪,忽听水琅在外头道,“朕召你来塞上伴驾,你口里答应着,却偷偷的往京里跑,明摆就是想抗旨罢 分卷阅读94 了。打量朕不知道你跟仁郡王那边的那些龌龊事么?!” 贾环不由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见隔间儿地上跪着的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身材十分魁梧。水琅坐在上首正座儿上,两边儿站着两个黑衣裳的高大男子,下首处还坐着一人,恍惚是白士辰的模样。 贾环看了一眼后方觉不妥,只道是撞见了什么机要密事,刚要往回走,又听见白士辰喝住地上那人砰砰的叩头道,“王大人实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你与仁郡王私下里通了多少信,难道还要人一一报给你听不成?” 地上那人似是惊呆了,猛地回过神来,复又哭道,“圣上赎罪!请圣上开恩,微臣决不敢存有二心,只是因微臣的外甥女服侍仁郡王,左不过亲戚颜面,又恐微臣的外甥女因此受委屈,这才与仁郡王来往了些书信,皆是情面上的问安请好之话,请圣上明察!!” 贾环听到这里,如何还猜不出来地上这人就是原著里探春口中那个“九省都检点的舅舅”王子腾,只是先时贾环才中探花,王家的人并不怎么笼络他,王子腾过了几次生日皆是宝玉等去贺,贾环从未被叫着去过。后来王子腾升了九省提督外任巡察,很久没回京城,贾环自然也没见着。此时忽然见人被绑了来,贾环不由十分好奇,又看单总管只站在那里,脸上倒没什么其他神色,便索性大大方方的站在屏风后头偷听。 他与单总管的动静儿并不小,外头的人自然立时便察觉到了,皆是当没看见,唯有王子腾瞥见屏风上那个淡淡的人影儿,心中暗道,并没有听说眼前这人带妃子出宫,只是不知屏风后头这人是谁,皇帝发现了竟也不恼?可惜他如今亦自顾不暇,这念头不过在心里一转,接着又声泪俱下的求饶起来。 水琅冷冷道,“朕要你的脑袋,你认与不认也是一样。你是想着再跟着朕,不过是眼看世家倾颓,一辈子也不能位极人臣,又自以为曾任过京营节度使,在京郊卫戍营里还有几份势力,想趁朕离京时与他们勾结。一旦他们事成,你便是个从龙之功,另有一个外甥女做亲王嫡妃,你们王家就又有好前程了。只可惜不等你们事成,我就先要诛你们王家的九族!!” 白士辰听了最后那句话,知道水琅已是气得狠了,忙命人将王子腾暂且押下去,上前劝道,“既要诛他们的九族,就先留着他到时一并惩处。圣上倒不必忧心,北静王爷的讯息这两日必就到了,那两位的不臣之心已久,何苦今日又为这个生气!” 贾环听这两个人话里的意思,竟是在水琅出来秋猎的时候儿京城里会有一场大风浪,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来要冲过去问问水琅怎么不早说一声儿,也好让贾政三太太、探春等有个防备,只是忽又想起来,水琅这回也是谁也没带,他的那些皇后、妃子和皇子公主们,何曾不是全都留在了京城险地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俺终于赶上了~~~ 当然俺还记得这是昨天的份,话说今天一天都灰常灰常忙,于是吃过晚饭还去走了两个门儿,俺还说都腊月二十八了再去送年会不会被人笑话啊~~~ 米来得及弄番外,T_T麦TX你要有耐心。 62 62、宫掖危 ... 话说贾环想到水琅也未将他的子女后妃一并带出京城,甚至两位老圣人亦留在宁寿宫中,也不知是否留了足够的人手护卫,于是待水琅从外头进来,忙问他,“我刚才听见的是真的不成?难道忠顺和仁敬二位真敢趁着你出京的时候儿行什么叛逆之事?!你既早知道,怎么还出来秋猎?” 水琅见他并未套外褂子,虽不是赤脚,却连袜子也没穿,头发也披散着,可见是刚醒了就找出来了,便笑带着他往里走道,“这里地气儿凉,总该穿戴好了再下来。” 贾环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只是看水琅的神色十分平静,想着照这人的心机少不了早安排了应对之策,因此心不在焉的穿衣洗漱罢,听水琅道,“我晌午留了子谦一道用膳,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他正好。” 两人一起至正殿旁的花厅里,贾环才发觉这一路上亦是一个宫女太监也不见,刚才他穿衣洗漱的时候儿,竟是水琅在旁边打理的。正不知是什么缘故,便听水琅道,“不过是为着保险起见,人多了不好约束,因此就先将那些宫女太监们关起来了。东方英他们也在外头看着那些随驾来的官员们。” 贾环惊讶道,“东方侯爷也早知道?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呢?!” 水琅一笑不答,至了花厅里,白士辰早在那里了,见了贾环便低声笑道,“你刚才可该听见了,这王子腾要被诛九族,也不知算不算你一个?” 贾环一愣,方想起来贾王两家本是姻亲,如此倒把自己和探春、宝玉,宝钗都划进去了,只是不等他说话,水琅便道,“偏你律法记得熟,即如此,回京你便调到刑部去罢。” 白士辰忙道,“我开个玩笑罢了,到底未下明旨,况就是要下旨,也要人求情的。别的不说,北静老太妃如何肯让自己的干女儿守寡呢?!”说着一面给贾环使眼色,一面又道,“况圣上又不是不知道,刑部龚尚书喜欢他那个弟子喜欢的紧,若我去了,反倒一点儿不投他的脾气,平白生出些事来!” 贾环看这两人说话间并无多少焦虑,倒似真对京城之事胸有成竹,这才缓缓放心了些,便笑道,“我如今还焦急的很,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一声儿,留在京里的那些人要紧不要?” 白士辰笑道,“你没看见今次秋猎四位郡王一个也没来,另虽兵部尚书来了,这位却快要告老了,候补的在京城守着,几位将军也没来,还有甘肃、河南两省提督也都恰好领旨进京面圣,那两位不动手便罢,一旦动起手来,倒不一定是谁沾便宜些。” 贾环点点头道,“话虽如此,那两位这一回为的也不过就是那个位子罢了,倘若不能一开始便控制住局势,只怕两位老圣人还要受些惊扰。” 水琅冷冷一笑,道,“太上皇的性子倔的很,他们想要如愿怕是不太好办。” 因京城中的布置贾环并不清楚,只道两位老圣人那里早守卫好了,白士辰听见这话,却不由脊上冒出一层冷汗,方明白过来水琅这回不派重兵把守宁寿宫,乃是有意让两位亲王与太上皇之间生间隙,太上皇今次倘若亲身领受了两个儿子谋逆之事,只怕再也不会肯替他们说话了。 白士辰瞥了眼神色淡 分卷阅读95 淡的水琅,不敢再提这话,忙向贾环笑道,“你难道忘了我说过的,先时杨雄出事儿的时候儿我恰在山东没有亲见,只以为是仁郡王要谋划锦绣阁,后来倒觉得奇怪,为什么仁郡王被贬,忠顺王爷竟一句求情的话也没说,就跟没这个人儿似的,王子腾又忽然跟仁郡王断了联系,反倒上书求着进行面圣述职,圣上没准,他倒偷偷派人回来寻那些京大营的旧部。” 贾环便道,“果然还是你神算,忠顺王爷称病了好一阵子了,我都快把这人忘了。我也想过他们或者是背地里在谋划后招,只是等了一阵子不见有什么事,还当他真不打算理会仁郡王这回事了,原来到底还是野心不死,倒愈发胆大妄为起来了。” 白士辰笑道,“正是如此!我就是觉得忠顺王爷这一阵实在是太平静,反而越让人觉得古怪。这一回秋猎仁郡王是要守陵来不了的,忠顺王爷也称病不来,岂不更让人生疑。” 三人边吃边说了会儿话,只是谁也没什么胃口,水琅更是说话极少,脸色一直冷冷的,贾环只道谋反之事无论哪个帝王遇上也是大忌,便把担心三太太和贾政、探春的心思不露出来,只在水琅身边陪着。 一时安安静静的过了两日,水琅不出宫行猎,外头那些大臣们才察觉了事态不对,但谁也不敢说出来,只得老老实实的每日在林场胡逛罢了。 第三日傍晚,方有两骑快马驰入塞上行宫中,众人只看见那两人一身素白重孝打扮,心中便皆咯噔一下,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单总管出来招齐了随驾诸人,宣旨道,“太上皇龙驭宾天,今上谕旨礼部诸位大人速去置办丧仪,并连夜起驾回京!” 众人不免伏地大哭,礼部随驾的官员们一时忙乱起来,有快马去附近县城置办白布札纸的,有赶紧将来时的喜庆仪仗盘点收起来的,另用白纸将马车上凡是有红色的地方全部糊了起来,又手忙脚乱的备驾启程。 东方泯还想去寻贾环,岂知行宫的小太监道,“小贾大人和白大人已随御驾先启程了,大约走时匆忙,没顾上知会东方大人一声儿。” 东方英便道,“他并不用咱们担心。倒是咱们也赶紧跟上御驾要紧,这些人凭他们磨蹭去罢。” 众多武将亦皆如此想头,因此走得快些,只有那些文臣们有年老的不得不坐车,但凡年轻些的,也忍着颠簸骑马走的。 贾环回京时坐得却是水琅的御驾,自然里头也不止他一个,另有白士辰和亲自赶来报信的北静王水溶。 水溶因知太上皇宾天事大,且出乎此番预料之外,因此不敢隐瞒,只等京城事定,便连夜快马加鞭的来通知水琅,又道,“微臣原以为太上皇与那两个逆贼总有父子之情,或者劝诫一番,就此将兵祸化解,却不料两个逆贼冥顽不灵,太上皇当即气得呕了血,那两个逆贼仍纠缠着要太上皇写废帝改立的诏书,太后娘娘唯恐太上皇身体不好,只得将玉玺拿给那两个逆贼,让他们自去行事,幸得那张假传的诏书并未被颁诏,如今已作为逆贼罪证押在刑部中。当时太医院医正为太上皇请了脉,还说是急怒攻心,立时请太上皇进了药,微臣守在宫中,第二日上看着还很好,晌午醒了一回,命微臣立时请圣上回宫,谁知到了夜里太后娘娘请进药汤时,才发现太上皇已经宾天了!” 水琅便问,“皇太后如何?” 水溶道,“太后娘娘悲恸万分,太医说须得节哀,免得与心神有损,微臣来时已请母妃和南安太妃进宫去陪伴太后娘娘。” 水琅又问后宫和朝中又何伤亡损失,水溶回道,“诸位皇子公主们早从暗道去了护国寺,寺外有重兵把守,并无大碍。皇后娘娘匆忙中带着娘娘们逃进了正央宫,那两个逆贼一心只向宁寿宫去了,因此娘娘们只是受了些惊吓,此番事出突然,虽与祖制有违,微臣亦未阻拦,如今各位娘娘已各自回宫。那两个逆贼手下杀了宫娥十九人,太监十三人,御前侍卫三人,另烧了御书房西配殿、少央宫等处,索性损失并不严重。”说着又想起临来时永昌殿林公公叮嘱之事,虽不解其意,但想到既然林公公说十分要紧,只怕那几件东西是圣上心爱之物,便又禀道,“微臣命人大致清点了一番宫中物件损失,那两个逆贼手下私抢的金银等物皆已追回,只是打烂了不少瓷器,另就是诸位娘娘们进永昌殿避祸时,不免慌乱,人又拥挤,因此不小心碰碎了几件瓷器。” 水琅一顿,问道,“几件瓷器?” 水溶忙道,“林公公说是六件。”眼见林公公叮嘱之事十分之准,便不等水琅问,又道,“是四件粉彩瓷器,一只青花,一只汝窑花斛。” 又听水琅冷冷的问,“是谁碰碎的?” 水溶听出其中隐隐的怒意,忙据林公公说的话,刚要一字不改的回了,忽听见贾环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如今事急,圣上不若先带着御前禁军返京,路上边走边听北静王爷禀报,倒节省些时间,且太上皇大事为重,其余详情,过后再慢慢发落不迟。” 水溶和白士辰皆听出贾环横拦之意,见水琅面色未变,只点点头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立时随水琅起驾。因是一路日夜兼程,贾环撑不住在御驾里头迷糊了几回,水琅到底还是向水溶问了那几个碰碎了瓷器的人是谁。此事只因水溶碍于祖制身份,始终未曾进得永昌殿去,否则若他看见四件粉彩瓷器碎品后头的琅環二字,一路上肚子里的疑惑立时便可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这几天更新很不给力,又比预计的晚回来了一天,俺会以蜗牛速缓缓赶上~~~ 先给看到本文的TX们拜个年,恭祝上学的学业有成!上班的工作顺利!其余的身体健康!所有人万事如意,兔年大吉!!^_^ 63 63、天欲白 ... 不经几日,御驾已快马回到宫中,一路上看京城内倒并未因两王谋逆之事蒙受太大的损失,间或有些街旁民房被烧得灰黑一片,也正有人在修补,不过自出事起已九门禁闭,京骑营的官兵们着甲持刃四处巡逻、阵仗森严,唬得大街上的行人几乎一个不见。 贾环和白士辰直接随着水琅进了宫,如今国丧诸事繁冗,御前正有无数的旨意需要拟诏颁发,贾环便吩咐墨砚等不必在宫外头等着,先回贾府里去照看。 一时圣驾归来,宫中行起大丧仪程,直到水琅亲自扶柩入了皇陵,又驻陵守满了一月,众臣叩请圣上节哀保重, 分卷阅读96 水琅方率众人回了京中。 那些随驾去皇陵守丧的大臣们刚庆幸不用再每日住在草庐里吃些粗茶淡饭,却回来接近京城,立时就见城门内外满是肃杀的禁军,心里猛地又吊了起来。须知国丧暂毕,自然就该轮到清算两王谋逆之罪,那些素日与两王有过结交的大臣不免人人自危,又不知有多少人将被牵连进内! 贾环自从秋猎伴驾出门,后来又按制守在宫中,又陪着去皇陵回来,直到此时才略松了口气,向水琅道,“这回竟两三个月没顾上回家,我可得回去了。另外荟萃馆里我去早安排下,必定替你把好话儿情由先说下去,到时候即便你严办跟此事有牵连的一干人等,也不会让人说出你什么不好的来。” 水琅听了笑道,“多谢你还替我想着这些。只是连日里你也累得很,我知道杨雄大概是去塘沽接了船回来了,你爱去弄那些东西,过一阵子也使得,如今先安稳在家里歇几日。有什么好的新鲜的东西,等我跟你一块看看。” 贾环点头应了,随众人一起至太央殿叩首毕,也没去御书房,直接出宫回了贾府,进门时正碰上三太太、宝玉黛玉也刚从随驾守灵的宗亲、命妇队伍里回来。贾母这一回因告了病,并没有去。 因命妇、宗亲的驻地离御驾尚远,又不许胡乱走动,贾环是跟在水琅身边的,几人在皇陵那里也没见上面,如今三太太哪里还顾的上,先搂着贾环哭了一场,又道,“听说外头又打又杀的叫嚷了一日,还放火烧了许多的房子,唬得咱们一家人夜里都不敢合眼,幸而你还好端端的!!” 贾环忙安慰了三太太一番,这才见过贾母、贾政,又看贾母的光景不大好,王夫人却被接了回来,只是不住在贾政那边,而是住在宝玉黛玉的怡红院里。探春看贾环疑惑,便悄悄告诉他道,“因城里兵荒马乱的,说是家庙里好些奴才们趁乱抢着东西逃了,连她身上的东西也被抢了好几件,又因娘娘从宫里想起来,命人去接回来的。如今上下都瞒着,不敢教老太太知道。” 贾环才道,“人已经回来了,老太太知道了也管不了了,外头这么个乱法儿,难道再送出去凭她自生自灭不成?这话是谁也说不出口的。”正说着,就见外头来了个丫头道,“老爷请环哥儿过去说话。”忙去了贾政书房,见宝玉也在那里,贾政问道,“这段日子你看着究竟怎么样?我怎么听着恍惚还有你们舅舅那里的事?!” 贾环也不说水琅怒极时说的要将王子腾诛九族的话,只点头道,“那是已做实了的!圣上原召他塞上伴驾,他还偷偷的想回京城联络京营旧部,跟那两位相互应合,半路上就被逮到塞上行宫了,听说如今已被押解进了刑部天牢里。” 贾政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该死!该死!这等抄家灭族之罪,他竟敢铤而走险!!”又叹道,“早知便该休了王氏,也不至于带累你们,如今也晚了,倘或圣上意欲怪罪连坐,凭什么也是不管用的!” 宝玉听得已傻了,慌忙道,“外头都道当今天子孝纯仁厚,岂会动那些大刑重狱之典,再说倘若真要连坐,那宫里的娘娘岂不也有干系,圣上何至于如此?!” 贾政听了连骂几声“蠢货”道,“谋反篡位,你可知这是多重的罪?!娘娘眼见着圣宠已不如从前,万一圣上立意加罪,便是她也逃不过!” 贾环劝道,“老爷不妨先放宽心,好歹二哥也是北静王妹夫,三姐姐又聘给了东方泯家里,圣上总不会不体谅着些。” 贾政叹道,“早知就该秋猎前先把探丫头嫁过去,也强似如今国丧下的,一年皆不许婚嫁。老太太看着也不太好,我已悄悄命人预备下去了,恰如今时候儿也不大好,腊月里头病人本就难捱些,大夫们都说倘若能撑过开春儿去,便还有些盼头儿,不然也就是过年前后的事儿了。”宝玉和贾环不免又劝解宽慰一番。 不知几日过去,九门禁闭已除,只是仍留着宵禁管制,入夜后家家闭户,不敢点灯,朝中各处皆在等着上头雷霆之惩落下来,果然先是两王那里,因太上皇去得突然,赐下的两块免死金牌也没说收回去,即便众人皆知太上皇差不多就是被这两个逆子气死的,却都无人敢提。水琅便下旨将两块免死金牌收回,又将二人贬为庶人,幽禁府中,家眷中除育有子嗣者一并幽禁,其余皆没为官奴,仆役发配充军。 与两王谋逆结党者,自两位王妃的娘家及吴皇贵妃一系大臣里头,或者抄家灭族,或者逆首砍头、余者充军流放的,一时间京城菜市口那里整日都有处决不完的犯人。王家虽未被诛九族,亦被治了个满门抄斩之罪。贾政、王夫人、王熙凤等皆自庆幸不已未被株连,哪里还敢替他们可怜,从此也不敢再提这门亲戚的话来。 另虽许多的朝臣逆贼被杀被贬,自此先吴皇贵妃留在朝中的根须尽去,自然亦有许多人在此番两王谋逆事件里立功受封,朝中受了升迁重赏的人数亦不少,恰好又临近过年,总算将满朝的血腥杀伐之气消弥了大半。 又因贾府这年已是今非昔比,况国丧下众人皆不敢大肆欢庆,不过是有姻亲和素日十分亲密的几家来往送些年礼,东方泯还亲自跑了一趟,陪着贾政说了许多的好话,喜得贾政直对他赞口不绝。 贾环自然也在席上陪着吃酒,又替东方泯将为探春置办的水粉胭脂送到内院里头,并问探春要回礼,探春便羞道,“他自送他的,我并没有东西回他,这么你来我往的,让人知道成什么了!” 三太太不由就笑道,“我的儿,你们已是订了亲的人了,若不是遇着国丧,如今说不定也就嫁过去了,这可有什么好说嘴的!”又吩咐侍书和英莲,“你们快去把姑娘给姑爷作的那件衣裳包了让哥儿拿出去!” 探春还要不让,贾环早拿了包袱笑道,“明明身量尺寸都问了我的,眼看你们的事今年是不成了,这衣裳白搁着让它长毛么?” 说着拿了包袱出去,又讹了东方泯让他过来年请一帮人吃酒,这才把衣裳给了他。刚送着走了,正在大门外头看见一个平头布衣打扮的人探头探脑的,看见贾环,飞快的跑过来磕头道,“奴才给环三爷请安,奴才是贾贵妃娘娘宫里的,来替娘娘传个口信儿,求环三爷赶紧救救娘娘!” 贾环一愣,忙让他说清楚些,那乔装打扮的小黄门只道,“环三爷只进宫去求圣上就是了,要紧要紧!!奴才还得赶快回去!”说完看了看四周,一溜烟儿似 分卷阅读97 的又跑了。 贾环仍十分不解其意,不过看着天色尚早,便吩咐门口的两个小厮先不许把刚才听见的话胡说,另跟贾政等指了件事,忙进宫去见水琅。只是水琅这一日倒忙的晚了些,才刚在东暖阁里摆上午膳,见了贾环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儿进宫?”又立时拉过来问冷不冷,一面命人去拿手炉。 贾环挨着水琅坐了,先看了一眼桌上摆的饭菜,不由惊讶道,“怎么居然有煎饼窝头?” 单总管忙道,“这是山东巡抚进上来的御田粟米和菉豆,御膳房新磨的细面,做了两样儿山东风味儿的玉珍煎饼和小糖窝头。如今圣上之服不足百日,只能先这么吃着罢了。” 因大青风俗孝子居丧时须得依先人陵地结庐而居,并只能吃粗食饮清水,时间上少则一年,多至三年,水琅身份贵重,自然不能总在皇陵那里守着,一年粗茶淡饭的时间也缩减成了百日。 贾环知道那些煎饼窝头想必是用极细的箩筛过的面粉蒸制的,用料十分精致考究,只怕比寻常人家的面食还好吃些,因此也不怎么替水琅觉得可怜,倒听水琅说,“你再陪我进一点。” 贾环便捡着比拇指略大一圈儿的窝头尝了两个,笑道,“一点儿外头的味儿也没了,不过若真弄得跟外头老百姓家里一样,大约御膳房的厨子们也不敢进给你吃的。” 水琅笑了笑,因见贾环穿的单薄,便道,“先时还说秋猎时要带你打几块好皮子,倒没顾上,前天关外上进了一些,我已吩咐他们做袍子去了。” 贾环知道必然是按自己的身量作的,索性也不辞,只笑道,“难道我是来跟你要皮袍子的不成?” 水琅想了想,便望着贾环道,“确实另有一件事儿告诉你也不妨,这几日后宫里也肃清了一批人,你们家贾贵妃…恃宠而骄,已被贬入祈月宫了,明日便发明旨。” 贾环不由道,“恃宠而骄这话下旨也就罢了。连我你也不告诉么?总该有个真正的由头才是。” 水琅坐在那里只是摩挲贾环腰间的绦带络子,并不说话,贾环便问道,“我倒猜着,是不是永昌殿里那几件粉彩,让她看出来了,为了这个才打碎的?”因水琅还是不应,贾环又道,“必定是她看出来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巴巴儿的派人偷跑出宫里,谁也不找,只跟我说救她,又说只让我来求你便是了。” 水琅闻言皱眉道,“她倒还能派出人去?!还跟你说什么了?” 贾环忙道,“别的话也没有了。” 水琅冷笑一声,仍把玩着贾环坠在腰上的荷包儿道,“也不是全为这一件儿,后宫里头的事你并不懂。这事你只当不知道就完了。”顿了顿又笑道,“况且我若还想要那样的粉彩,要多少没有,岂会这样大动干戈?我倒想着以后每年都专门给你开一窑粉彩瓷,你喜欢什么样的器型,便让他们烧什么样的可好?” 贾环虽觉水琅有些搪塞他,但又转着圈儿的问了几句,也实问不出别的来,反倒陪着水琅批了一下午的折子,直到一起用了晚膳,水琅才命人好生护送着回了贾府不提。 64 64、春意阑 ... 话说正值岁末节日将近,不宜留贾环在外过久,另因元春竟能派人找到贾环跟前,水琅想到宫里的事还需料理干净,便送了他出去,这才去了永昌殿向小林子道,“朕看你近日精神见短了,竟让人跑到贾家去搬了救兵也不知道,倘若环儿之事让贾家里的人听见一星儿半点,你是让朕再寻一场由头将贾家的人全除了去,还是让朕给贾环指个女人,以平那些人的疑心?” 小林子猛地一愣,才知道出了何事。慌忙惊骇的跪地砰砰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竟大意了!!只是这宫中哪怕阴沟里飞出只蚊子去也有人看着,竟不知是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况贾娘娘跟前几个得力的宫女太监皆已被处理干净了,她哪里还寻得着人,除非另有暗中帮衬的。” 水琅冷笑道,“你倒不用往别处去扯,朕知道你是想说皇后,不过她手下也碰碎了一件粉彩的那个大宫女,朕不是让你去发落了么?想必你去办的不清不楚,让皇后并没认真体察朕的意思。” 小林子唯有连连叩头,哪里还敢多接一句话。 水琅一时又想了一回,才道,“你是朕跟前使老了的,倒真头一回这么着,今次也就罢了。若再有下回,你就自己告老罢。” 小林子这才稍松口气,忙谢恩不迭,又听水琅吩咐道,“宫内继续严禁任何人随意走动。不许听见一丝儿风声,便是半点脸色眼神儿也不能带到他跟前,这事儿你且看着去办。”小林子赶忙应道,“遵旨!绝不敢再有丝毫差错的。” 水琅点点头,方命小林子起来。因品了一回今年的新茶,忽又想起来道,“看今年送来的贡品里头有什么新鲜好玩儿的,连着那几件皮毛衣裳做好之后,一并包了让老单送了去。” 小林子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见水琅的神色稍缓,这才赶忙上来凑趣儿道,“各处纳贡的使臣们也来得差不多了,奴才看着别的东西尚可。倒是上次派去藏地的人跟着一道回来,可惜那里的活佛也不知道寄生草是个什么稀罕宝贝,便特向主子进贡了一颗九眼天珠,说有息灾护持养身之效,普天下也算极珍贵难得的。想来圣上有上天庇佑,福泽深厚,并用不着这珠子,若赐给小贾大人,倒显得是圣上一番美意。” 果然水琅笑道,“什么九眼天珠?拿来朕看看,也不知灵不灵呢。” 小林子忙命人去取,又陪笑道,“那边儿到底未开化,没听说过咱们中原的宝贝也是有的。不过据说那里的人倒虔诚,天珠这东西也十分有灵气,要不怎么小气巴巴儿的只弄了一颗来,可见确实难得些。” 水琅听着亦有几分道理,一并想起几个月前派出去的人,便问,“去五台山和武当山的人有消息么?” 小林子回道,“暂且还没有。倒是他们在普陀山那里寻着一位涵净师傅,说是与先时荣府大观园栊翠庵里一位法名妙玉的姑子是师姐妹,曾随她们师傅来京里瞻看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她们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但于贾娘娘省亲头年冬天就圆寂了。如今打听得那位涵净师傅听她师傅说过太虚幻境等语,并那位妙玉亦是在里头排榜首的人物儿,还跟着她们师傅见过那两个疯疯癫癫的和尚道士,说那两人专好走访名山大 分卷阅读98 川,因此外头他们已加派了人手,分头到各处有好山景儿的地方寻访去了。” 水琅自知此事急也急不来,便吩咐继续加紧查访,又看过了那枚藏地天珠,命专门先给贾环送了去不提。 至次日时,果真后宫降了旨意,将贾贵妃贬入冷宫,这种事宫内接连已见得多了,况又刚经了两王之乱,人人皆如履薄冰,多这一件也不觉怎样。但内务府的旨意传到贾府,却把贾政等人唬得几乎站立不稳,王夫人立时便大哭起元春来,不免昏死过去,一家人急得又掐又捶好容易弄醒了,却见她双目无神,神态痴怔,竟是谁叫她也不言语,一味只知傻笑。 贾环原因天子一怒,又不知多少人要喋血,前前后后他也见水琅发落过不少人了,封建君权下的人命本就不比后世值钱,况且若认真为几件瓷器追究起来,到底被拉出来顶缸的还是那些小宫女太监们。偏水琅又不让他管,贾环索性就丢开手,把元春这事回了家里也没声张。 贾府上下乱成一团,却又都不知元春是为的何事惹怒了今上,也不敢让贾母听见风声儿,贾政一面让黛玉探春、凤姐儿仍陪在贾母跟前,宝玉守着王夫人,一面又让贾环赶紧去内务府那里打听。只是皇帝妃子失宠之事哪有什么原因可打听的,内务府总管周志倒真以为贾环不知道缘故,又不好说“小贾大人只管去问圣上”的话,只得搜肠刮肚寻了两个由头出来,又向贾环道,“如今仁郡王府里幽禁着的那位,因他的侍妾薛氏跟你们家有些亲戚的缘故,先前时常也给贾娘娘上进些玩意儿,虽也并没什么,但如今这是多大的避讳?一时被人告了出来,今上自然难再待见娘娘了。” 贾环将这话跟贾政说了,贾政长叹口气,半晌才道,“竟是我想差了,倒让你去跑了一趟。宫闱之事又岂能这么容易就让咱们知道的呢?若真说为了薛大姑娘跟你大姐姐结交的事,哪里就至于把她跟前的夏太监杖毙的呢,另还有抱琴,跟你二姐姐三姐姐身边的司棋、侍书,还有四姑娘身边的入画都是从小在咱们家伺候她们姐妹们的,后来抱琴跟着你大姐姐进了宫,如今竟也落得个填井的下场……” 元春之事也不好劝,贾环只得拿贾母出来分解道,“横竖老太太那里必要瞒住的,可年年都从宫里赏下银子和彩缎玩意儿来,今年可怎么着呢?若是看不见,老太太必定要问的,偏过年也没几日了。” 贾政亦觉无法可想,正苦恼之际,忽又听林之孝家的来回道,“二太太醒了,如今也认过人来了,宝二爷要来请老爷,二太太只攥着二爷不撒手,宝二奶奶只得打发我们来了。” 贾政恨道,“她又是生的什么事呢!”又因王夫人串通元春宫里人陷害贾环一事,如今也不让贾环陪着,只是自己过去了。况贾政心里另有个想头,觉着王夫人犯的这些事,元春未必一点儿不知,或者王夫人陷害贾环那回亦早得了元春默许。 皇后娘娘当日既然能查出王夫人之事,又如何会漏了元春,纵然或者并无实据,但随便在今上面前说上两句也尽够皇帝猜疑了。贾政不免又仔细一想,说不得正是自元春被罚俸那时起,圣宠便渐渐的不似从前起来。 贾政虽想到如此,但也不会说与宝玉、贾环他们知道,只是心里愈发厌恶王夫人,又觉倘或元春不喜贾环,也皆是王夫人进宫挑拨的缘故。因此到了怡红院里,也不看歪在榻上披头散发的王夫人,只向宝玉道,“这里离老太太这么近,你们又时常过去,万一不妨说漏了,再将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罪过。再者你媳妇的身子骨本就弱些,如今二太太这么病歪歪的,倒别过了病气给她,而且二太太素来是要吃斋念佛的,你们这么年轻,陪着也不好。我命人在祠堂那里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先把二太太挪到那边去,另拨两个婆子陪着,跟这里不过隔了一道墙,你们若想过去看她也便宜。” 王夫人不由呆了,一时回过神来,大哭道,“你这个昧良心杀千刀的,被了一个家生奴才子儿的狐媚,把往日夫妻的情分全都扔了不说,如今又要教我们骨肉分离!!可怜我的珠儿去了,元春又被你们送到那个不得见人的地方,好时全家都跟着享福,如今落难了,死活却全凭她自个儿,宝玉又小,这个家迟早不被那一对奴才子儿把持了,竟是生生要逼死我们娘们儿们呢!!” 贾政忙命婆子过来堵了王夫人的嘴,又派人去贾母房里看,幸而贾母睡的沉了,并没被惊动,宝玉慌忙还要上来劝,贾政怒道,“你难道耳朵是聋的?她若这么着要喊,老太太岂有听不见的,若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也真是她老人家白疼你这么些年了!” 宝玉闻言,实也不敢再说别的,黛玉更不好拦公公之命,因此连夜将王夫人连抬带搬弄到贾氏祠堂北边的一间小屋里,里头也没有窗,将门从外头落了锁,两个看祠堂的婆子自去睡了,可怜王夫人在里头叫了一阵,倒被那两个婆子烦气喝道,“三更半夜的鬼叫你娘呢?!”另一个道,“凭她叫去罢!明日起一点儿饭水也不给她,干饿上一天就老实了!”贾府那边到底隔了院子夹道儿,也并没听见这边的动静儿。 贾政又恐王夫人再挑唆的宝玉与贾环不合,更加不敢让宝玉见王夫人,次日亲来祠堂看了一回,见了王夫人屋前门上的链子大锁,倒觉正合心意,便吩咐道,“若是宝玉来也不许开,就说二太太得了躁症,须得安静修养。”那两个婆子本还心里暗悔昨夜惹了祸,教贾政知道必得将她俩撵了去,如今眼看王夫人是彻底无翻身之日,不由暗自得意,愈发三日两头以整治王夫人为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定要发成功!~一定要发成功!~~ 65 65、沐君恩 ... 话说贾母久病不起,身体每况愈下,众人皆不敢把元春被贬之事与王夫人等字眼儿在她跟前提起半句,也亏得如今贾府里人少,瞒得倒紧。眼看大年之下,贾母这日忽又有了精神,要着起来坐,众人只得把她扶起来倚着枕头歪着。 贾母只是叹气道,“倘若不是遇上老圣人的事,今年的秋闱宝玉满该下场考中了的,如今竟耽搁了。”因又看见探春,亦握着她的手道,“除了两个玉儿,我独疼你,连环儿也要排在你后头的,可惜不得看着你出门了。” 探春看见祖母眼前光景,心下不免大恸,贾政撑着笑道,“老太太是经过大风浪的,如今这点子小不爽利算什么?咱们家里还有多少事 分卷阅读99 等着老太太作主,别的不说,等宝玉那里添了重孙子,还要老太太亲自教养才是!再有咱们家如今就环儿还没个定准儿,老太太倒该替他好生挑个人选。” 贾母便点头笑道,“很是,环儿也该娶媳妇儿了。如今愈发能干,以后还要你和宝玉兄弟俩和睦相扶。” 贾环忙起身道,“二哥自小聪敏,金榜题名是早晚的事。我这里正有件好消息要说给老太太老爷听,虽今年的秋闱被免了,听说礼部那边已经在议明年春天增开一次恩科的事儿,倒有八九分准,因此也不算耽误,老太太只管等着二哥的喜讯就是了。” 果然贾母贾政听见这话皆面露喜色,独宝玉好容易因遇着两王之乱,使今年底的秋闱被免了,心里刚松了一大口气,没想到次年又要增开一场,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只是不敢在贾政面前露出来,忙跟贾环并肩站在贾母榻前笑道,“必要下场好生考对一番,得个名次回来孝顺老太太的。” 贾母笑道,“那自然好。再有一件心事,我还盼着想看你们的孩儿呢,你林妹妹身子弱,你也要上心些照顾她才好,你们俩是从小儿青梅竹马的情分,我是很放心的。” 说完又看了看眼前一屋的人,道,“怎么不见我那两个重孙儿呢?” 李纨、凤姐儿忙把贾兰、贾苇带过来,贾苇还是个丁点儿幼童,并不知事,因此贾母只摸着发顶看了看,又跟贾兰道,“你母亲是要孝顺的,将来你成了人,也叫你母亲风光风光。三太太呢?” 三太太赶忙走到眼前说:“在这里呢。”贾母道:“你是有福的,有三丫头和环儿在,什么也尽有了,我也没什么留给你们的,不过旧年叫人写了些佛经,你跟大太太拿去分了罢。”三太太一旁应下了,贾母又道,“二丫头和史丫头也不回来看看我。” 凤姐儿忙说,“已打发人去请,说话儿的功夫就到了。”一面拿话哄着贾母,一面就给众人使眼色,贾政、宝黛等因见贾母脸色发红,皆是心中不喜反忧,忙劝着进了盏参茶,直说坐了半日劳累了,劝她盖被躺下。 贾母摇摇头说,“我到你们家已经六十多年了。从年轻的时候到老来,福也享尽了。自你们老爷起,儿子孙子也都算是好的,就是娘娘,在宫里也亏不了她。只是不能见了。” 贾政听着话不祥,待要劝,又听贾母喘了口气,继续道,“如今家里虽不如以前,倒也轻省,再没什么惹祸招灾的引子。环儿还有好前程,只是记着一句,富在知足,贵在求退,方可保咱们家后头中兴之望。” 鸳鸯并凤姐儿李纨本在左右扶着贾母,忽都觉的肩上一沉,忙要灌参汤,贾母的牙关已经紧了,合了一回眼,又睁着满屋里瞧了一瞧。 众人早心知贾母的事大约就在正月前后,谁想得到会这样毫无征兆,大太太、三太太忙使眼色叫鸳鸯出去,让她把老太太的装裹衣服赶紧预备出来,谁知刚收拾停当,贾母已面露笑容,竟撒手去了,享年八十五岁。 贾政忙带着宝玉、贾环在外一边跪下,邢夫人三太太在内一边跪下,齐家举哀。因贾政早有预备,外面的事也不多繁乱,只将“贾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上下人等登时成服。” 贾环命墨砚去替自己报了丁忧。“礼部奏闻,主上深仁厚泽,念及世代功勋,赏银一千两,谕礼部主祭。” 一时家人们也上各处报丧。“众亲友虽知贾家势败,今见圣恩隆重,都来探丧。择了吉时成殓,停灵正寝。” 贾赦不在家,贾政为长,宝玉,贾环是亲孙,年纪又小,独贾琏年长,便派他在外头,又请了些男女外亲来照应,内里邢、王、赵三位夫人,李纨,凤姐,黛玉等孙媳妇是应灵旁哭泣的,所以贾政只得将王夫人从祠堂先放了出来。王夫人这些日子吃足了苦头儿,又有贾政命的那两个婆子盯着她,也并不敢生事。内眷里头,唯有凤姐儿是经过事的,因此还是议了她来主持。 只是此番贾府中,宁国府诸人尽去,大观园又已上缴内务府,唯余贾政一房及邢夫人几个妇孺,仆妇不过一二十,纵想糜费大办,府里无论如何也做不起这个架子来,还是杨雄那里派了些人在外头棚下帮衬,北静王妃又使了些嬷嬷们来内院,说是陪护郡主,怕黛玉悲恸太过伤了身子,实则帮忙接应前来吊唁的女宾,好容易撑过几日。 至发引之时,“贾政居长,衰麻哭泣,极尽孝子之礼。灵柩出了门,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路上的风光不必细述。走了半日,来至铁槛寺安灵,所有孝男等俱应在庙伴宿不提。” 宝玉、贾环等乃是孙子辈的人物,虽是只需奉“齐衰”之服,也一年内不许嫁娶与下场应试。 最苦的是寒冬腊月下,一干孝子贤孙皆着单薄的疏麻孝衣。灵棚及家庙冷屋又不比家里,况正是举哀之时,岂能随身捧个暖炉?因此贾环那里虽有墨砚青箫赶着递杯热水上来,或者一时有事没顾上喝,转头就冷了,或者上来一桌饭菜皆是茹素,真正也都没心思吃,几天下来贾环就觉头沉骨乏,有些要感冒的迹象,宝玉因感念自幼得贾母疼爱抚养,只顾得哭了,倒看不出什么来。 要说贾环自来之后,除了小时候跌进池子里那一回,再没怎么生过大病,他本还十分自得,这一回也没太在意,谁知竟渐渐添了头晕气虚的症候儿起来。待一家人从寺里回了贾府,贾环还要忙里忙外,不想这日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毫无预兆的昏死了过去,秀月等忙将他扶到屋里,又急得抹泪找大夫,只是过了几日功夫,反而竟更加连起身都不能了。 贾政、三太太慌忙请医问药,大夫皆说是风邪入体,吃上些药疏散疏散就好,药却也吃了不少,又不见效,就连宫里赐下院判太医来看,也实在寻不出别的毛病。 并且古今中外,家中有病人的时候大概都要应那句“关心则乱”的话,贾府初时请来的还是大夫多些,后来倒什么三教九流的和尚道士都给找来了,众人皆道这病来的古怪,也有说撞客的,也有说三公子从小天资过人、只怕慧而不寿的,并无半点用处不说,反倒把阖家唬得心惊肉跳,三太太整日只能哭天抹泪。 贾政正苦愁无法可想之时,偏又听见王夫人也跟着宝玉来看贾环,倒在旁劝道:“老爷也要自己保重,莫要过于悲痛。老三这光景儿看着有些不大中用,那些事倒也该早预备下的好,如今老太 分卷阅读100 太的事刚过,好些物件儿本也是现成的……”话未说完,就被三太太跳起来狠啐了一口,骂道:“放你娘的屁!你怎么不说那些东西都是给你预备的?黑心烂舌头的混账婆娘!这会子环儿要是有什么好歹,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王夫人哪里能忍得住三太太这样骂,登时气得脸都变了,两个人皆跟红眼鸡似的,片刻便扭成了一团,贾政急得直骂“反了!”,又叫宝玉探春、凤姐儿等上去拉,正闹的天翻地覆,没个开交之间,忽然见赖大家的过来回道,“门上来了几位大爷,说是来探望环哥儿的,琏二爷带着这就进来了。” 贾政心里奇怪,暗骂贾琏也忙昏了头,竟把客人往内院相让,又忙先叫李纨、探春等把王、赵二位簇到屏风后,这才去了外间,正看见贾琏战战兢兢的跟在后头,一见贾政便不住的把藏在袖下的手往前指,又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 此时虽已暮下四合,走在前头那来人却在门口掀了帽子,披的那件黑色大毡下头,分明露出来明黄布料上金线绣成龙身的形状。 贾政早慌忙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拉着宝玉一撩袍子跪在门外迎道,“罪臣叩见吾皇万岁!” 水琅含笑托起贾政来道,“政老平身,是朕来得唐突了些,况政老早已卸任,也不必用这些奏对的架势了。”说着又叫了宝玉起来。 宝玉好奇下壮着胆子匆忙瞟了一眼,觉得眼前圣上竟十分的面熟,他整日在内帷厮混,外头见过的就那么几个,水琅偏偏又是个让人见之难忘的人物,因此一时回想起来,不禁惊讶万分。 只不过水琅如今哪里有空理会宝玉的诧异神色,因又问,“小贾学士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贾政方记起来刚才赖大家的说的,眼前这位竟是为探望贾环而来,忙又深揖,“犬子不过些许小恙,岂敢劳动圣上垂询,罪臣一家实在感激零涕….”又赶紧往屋里让。 因贾环生病之后,三太太为着照顾方便,便把他接进原先荣禧堂后头的院子里挨着自己住,探春、李纨凤姐儿等亦常过来探问,现如今王、赵二位夫人又都避在屏风后头。但贾政此时哪里敢说贾环的房里不方便进,只得亲自引到贾环卧床的里间门口道,“小儿乃是风寒之症,倒容易过人,圣上龙体要紧,实不敢再请吾皇犯险。” 水琅望见素白帐子下头那张微皱着眉的小脸,也顾不得贾政,一抬脚径自走了进去,贾政连忙要跟进去,谁知水琅后头两个大汉并肩在门口一挡,客客气气道,“政老止步!” 单总管自在外头寻了张椅子搬到门口坐下,笑问,“也不知小贾学士晚上进的什么饭食,或有汤药到时辰要用的,千万别耽搁了,只管让咱家送进去便是。” 贾政忙道,“刚喝了药,不需再进什么了。只是怕里头病人腌臜,冲撞了陛下。” 单总管笑道,“政老莫需多虑,岂不误了圣上一番体恤之心?小贾学士自进南书房上差以来,圣上问询诸事莫不对答如流,甚得圣上倚重,如今这几日没这么个伶俐人儿在跟前,圣上倒好不受用。” 贾政忙又答了些叩谢天恩之语,又听单总管道,“府上的夫人小姐也不必这么拘着,趁陛下在里头,政老快请诸位赶紧回房歇歇去罢。” 贾政这才忙叫贾琏去带着屏风后头的诸人出来在厅中跪了,皆轻手轻脚的冲着内间磕了头,方各自回房去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咳~回来结文。。。 那啥,麦童鞋,番外一定会补给你滴~~~握拳 66 66、结草树 ... 且说探春扶着三太太,宝玉、黛玉带着王夫人各自回了房里,一家人都恍恍悠悠,皆不敢想皇帝竟忽然这么一声不吭的跑到家里来探望贾环,可见贾环身上圣眷之隆。 一时水琅进了卧房里,见贾环正闭目沉睡,两月未见,人却比先时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心里不免极痛,过去将贾环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他这一番动作虽轻,贾环却刚喝了药睡下并没多少时候,难免被挪动的醒过来,缓缓睁眼看见水琅,欲要起来,因身子虚弱一时不起,水琅按着说道:“不要动。” 贾环不免惊讶问,“你怎么出来了?” 因听他的声音虚软,仿佛气力十分勉强,水琅忙道,“你别说话,我来看看你。总是听人说,到底不如亲自来了才放心。” 贾环便笑道,“我只是风寒,别传染了你。今天已经觉得好多了,晚上还多喝了一碗粥呢。” 水琅知他不想自己忧心,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多吃些才好,哪怕要龙肝凤髓,只要你想吃,我管都给你弄来,你不是最爱御膳房弄得佛跳墙么,明日我让那厨子来你们家里,天天弄给你吃。” 贾环不由道,“你尽够了!如今这一回只怕已经把我们家里的人都吓得不轻。我们家还有孝呢!” 水琅笑道,“那好,你只管先养病,如今什么也别劳神了。” 贾环点点头,忽然又想起自己病中所思之事,犹豫了一回,终有些不忍,便道,“并不是我要说丧气话,只是世上的事也难说,所以才有‘人有旦夕祸福’之句,我这病来的极古怪,平素的身体没有这么差的,如今却一病病了将近一月,怎么都不见好,只怕天意如此,也未可知……” 此番皆因贾环久病,整日卧床不起难免胡思乱想,何况他又亲自跟那两位神踪无迹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喝了一回茶,所以不自禁的就往当日那两人说的“运数合终”之事上想去。只是水琅哪里听得了这个,立时将贾环搂紧了道,“天意就是朕意,朕意令你长命百岁,明日就好起来的!” 贾环笑道,“我就说这一回,也只有一句话罢了。咱们…好歹相待一场,就算将来分开了,也别忘了彼此的好。” 水琅沉默了一刻,道,“你果真是病糊涂了。明日我派人来接你去护国寺里养着,那里有高僧护法、佛光普瑞,任什么邪魔外道也近不了你的身。” 贾环忙摇摇头,忽听外面单总管的声音道,“启禀圣上,府里给小贾学士炖得冰糖川贝母蒸梨进上来了。” 因贾环喉痛咳嗽之症颇重,又喝药喝得极不耐烦,便一直吃着冰糖炖梨,这几天才觉得好些,水琅也看过派来的太医拿回去的贾环脉案,知道有用,命拿进来,亲手喂贾环吃了才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好生睡一觉 分卷阅读101 可好?” 贾环这会儿见了水琅,心里倒真比自己躺在床上时踏实了许多,便安心闭上眼,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只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看见面前一个画得花花绿绿的鬼脸面具一闪,吓得他一跳,定神看去时,那鬼脸却不见了,面前是一片巨大的山谷,看着风景有几分眼熟。 山谷里正有许多人忙忙碌碌的在凿石、搬运、挑担,远望过去满山遍野都是人,倒像有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在这里劳作一般,贾环不由暗忖,也不知这些人在修建一个什么宫殿,只看这已经搭起来的架子就可知定是十分宏丽的建筑。而尚未完工的宫殿前面,还有一条宽大笔直的铺石斜坡一路向下,通向一个地宫似的入口。 贾环正奇怪自己为何会到了这里,恍恍惚惚间,竟又看见水琅带着几个人从旁边走了过来,他赶忙迎上去道,“幸好遇见你,这里是在建什么?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要修筑新行宫……” 谁知水琅并不理他,就仿佛没看见似的,微皱着眉头匆匆向地宫入口走去,后头那几个人抬了一只一人高的大柜子,紧紧跟在他后头。 贾环大惑不解,也只得跟上去看个究竟,却见进入地宫后,里面竟然是凿石为室,穿山为藏,沿途四壁皆雕刻了精美的蟠龙雷云或日月星辰图案,嵌入山腹内深不知几何。路过的宫殿皆与地上一般长宽大小,内置珠帘玉幕,画栋雕梁,中间建有一座花园,竟用木雕拼成树干花丛,上挂翠玉树叶,用珍珠宝石攒成鲜花,布置得如同仙境一般。 贾环一路上望去,不觉眼花缭乱,又怕迷了路,便紧跟着水琅,直走到了最尽头一间宫室处,门口却安着两扇看上去极沉的石刻大门,也不知水琅动了哪里的机关,两扇大门轧轧而开。走进去看时,里面却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厅,四面皆是平滑石壁,只在屋顶开了扇天窗,透进些光亮来,大厅中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泥土池子,上头都没有。 跟着水琅的那几人将抬进来的柜子打开,又从里面抬了一只巨大的花盆出来。贾环一见花盆里栽的花木,登时忍不住大吃一惊。 那花盆里栽着一棵杯口粗的树苗,形状叶子贾环从未见过,只闻着树上散发着淡淡清香,很是清心宁神。而树苗根旁尚有一株已抽了一根青翠蔓子的异草,正牢牢缠绕住树根部往上攀长的,不是自己丢的那株寄生草还能是什么?! 贾环曾日日对着那株寄生草,认得极为真切,一时不由觉得有几分糊涂,又隐约有些明白…… 那几人将那棵树与寄生草,连着盆里的土一并小心移栽到了大厅中间的土池之中,水琅又从怀里掏了只小瓶出来,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两者根部,这才带着众人出了大厅,又将石门上的机关合上。 弄完这些,水琅便带着那几个人行色匆匆的走了,贾环已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也没跟过去,只是有些魂不守舍的背靠着那扇石门抱膝而坐。悠悠然不知几时,猛得又见眼前那个鬼脸面具一闪,贾环不防之下又被吓得浑身一颤,倏得睁眼醒了过来。 甫一睁眼,贾环倒先松了口气,方知刚才不过是做梦,谁知刚转过头,竟又看见那个花花绿绿的鬼脸面具,几乎离他床前不到一尺,面具上画的一双怒睁大眼黑洞洞的,十分骇人。只不等贾环作声,那面具已自退开,戴着面具那人将面具掀至头顶,露出后头一张略嫌老皱的脸,又凑近贾环看了看,神色郑重的唧唧咕咕说了一句话。 那人披头散发,头上身上挂满了银器挂饰,行动就叮当乱响,一身打扮看上去活像贾环在后世见过的南方一些少数民族。 旁边站着的单总管见已事毕,忙向那人笑道,“大巫辛苦!请到外头略坐奉茶,等太医给小贾学士看过了,咱家即陪大巫回宫复命。” 那个浑身上下叮当响的老头点了点头,将戴的面具交给旁边一个同样作奇怪打扮的少年收好,这才抹了把汗,让人扶着出去了。 贾环不禁奇道,“单总管,这是弄得什么?” 单总管笑道,“观小贾大人脸色倒真好些了。方才那位是从苗疆请来的大巫,在苗疆那里极受尊崇的,恰好过年进京朝拜,圣上就请他来替小贾大人祈祈神,小贾大人且先安心将养,咱家先带大巫回宫复旨去。” 一时单总管带着众人走了,贾政、三太太等才赶进来,见贾环醒了,三太太忍不住搂着他流泪道,“你可好了罢,竟是要吓死我才甘心呢!!前日圣上才刚来看了你,你就发起热来昏迷不醒,你要是有个好歹,竟叫我怎么办呢?!!” 探春亦在旁陪着默默垂泪,贾环倒似刚睡了一大觉醒来,感觉十分舒服,便忙道,“太太快别哭了,仔细伤着身子,我如今试着比前些日子都精神些,只是觉得饿了。” 三太太听见忙一迭声儿的叫人去端吃的,又问贾环想吃什么,不一会儿下人端了道酱鸭子上来,贾政急得骂道,“没脑子的东西,不拘拿些什么上来,难道不知道要清淡软烂的好,病了这些时候,又两三天粒米没沾牙,吃这些东西哪里克化的动?!” 贾环见贾政如此,忙劝道,“让老爷还要为我担忧受累,实是做儿子的不孝,只我如今好受多了,老爷和太太且回房歇歇,想必这一阵子都累得很不受用。” 探春亦劝了几句,贾政方回房去了,三太太到底看着贾环喝完了一碗沙参玉竹百合银耳羹才走的,又让秀云、锦月好生照看。 之后贾环果然一日好似一日,过了五六天,也能下地略走走了。贾政见他康复,不禁老怀大慰,亦不忘吩咐道,“你病里时蒙圣上亲临探望,又赐医赐药,如今好了,虽说还在孝里,也该上道折子谢恩才是。” 贾环心里也正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水琅,光上折子哪里说的明白,便打着要亲自递谢恩折的幌子,从护国寺那里进了宫,不多时候儿就见水琅从御书房赶回永昌殿里,见了他道,“才听说好些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如今外头天还这么冷,倘或再受了冻着了风,又添了病可怎么办?!”又拉着他到床上半倚着,命人在屋里多加了两只暖炉。 贾环偎在他怀里道,“我自有分寸的,若不是觉得好了,哪里会逞强跑出来。只是那日你弄去的那个大巫十分奇怪,让我一睁眼看见那么丑的个面具,倒吓了我一跳。我听说那些苗人的大巫轻易不会离开他们的部落,怎么忽然跑到京城里来朝拜呢?” 水琅淡淡笑道 分卷阅读102 ,“去年苗疆那边受了虫灾,收成不好,想来求些粮食布匹罢了,你听见那位大巫说话了没?我竟是一句也听不懂的。跟你手下那些洋人说话也差不多了。” 贾环轻笑了一声,道,“苗疆的大巫可比桑托斯他们神通的多,桑托斯他们弄得那些药我吃了也没管用,倒是那位大巫跳了跳神就好了,还带我去看了趟奇景儿。” 水琅不防备贾环后头的话,仍笑问道,“什么奇景儿?” 贾环从他怀里爬起来,一双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道,“是很大的一间房子,在一座地宫紧里头,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正中间有一个土台子,上头栽了一棵树,树的旁边,种的是原先我养过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丢了的寄生草。” 水琅愣了一下,静静沉默了半晌,方徐徐笑道,“这算什么奇景儿?你若想看地宫,朕将来的龙眠之地正在修建,等过几天天暖和了,我带你去看。”说着又探手将贾环勾回怀里,柔声道,“我竟好久没这么抱着你了,可惜还是不能留你住下,今日好歹在这里用了饭再走,如何?” 贾环本来还想逼问,只是他也清楚水琅的脾性,如今看神情便知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兼之在地宫中所见虽有些诡异,但也不像对自己有妨害的架势。倘若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水琅又如何肯把它们栽种在自己的陵墓里? 贾环垂首想了一回,还是捺不住问,“你只告诉我那棵跟寄生草缠在一起的是什么树还不行么?” 水琅笑道,“天下的树名目多了,我哪里认得全?”一边说着一边全身覆了下去,轻怜柔意的压着贾环吻了一番,直教贾环再说不出别的话才罢。 67 67、展新卷 ... 话说贾环缠绵病榻将近月余,又仔细修养了不少时日,方觉恢复了些旧日精神。尤氏贾蓉原因贾母之事回京奔丧,如今见贾环身体复元,了却贾政一件忧心之事,又值天气回暖,便与贾政商议道,“我们老爷不知几时遇赦,那边儿才刚稳下脚跟儿,又遇见老太太的事儿,马不停蹄的奔回来,如今倒两头儿不放心。老太太灵柩早晚是要回南的,倒不如趁如今天气暖和,扶柩回南安葬。” 贾政想到宝玉身上有孝,开春的这一场恩科眼看是赶不上了的,倒不如带着他出去走走,一路上长些见识也好,但贾环才刚好些,便不欲带他长路奔波,于是道:“我的主意是定了,只是大爷不在家,琏儿也该跟着,这边统共就剩了那么几口子人,不用多么费心照看,越发宝玉也不用留在家里,一道跟我去送,也不枉老太太疼他一场。环儿留下看家也就罢了。” 贾琏、宝玉与贾环皆应了,黛玉和凤姐儿少不得在家里好一通仔细准备,尤其宝黛自成亲以来头一回分离,自另有许多依依不舍之情。宝玉专门央了贾环道,“有你在家里坐镇定是万无一失。你倒瞒得我好苦,不过想来,那人的身份也应是不许别处乱说的。那年的时候我并没上心,有些记不清楚了,想着大约没有失礼之处才是?” 贾环笑道,“并没有。且不知者不罪,他也不是爱乱寻由头降罪的人。” 宝玉见他说起当今天子语气亦十分随意,心里不由也生出几分羡慕,只是他向来避经济仕途之道如洪水猛兽,想要跟贾环似的考个探花的念头不过在心里一旋,即刻就散了。只向贾环道,“这回跟父亲出门倒要几个月光景儿才能回来,我那里…还须得你帮忙照看着些……” 宝玉虽惫懒懵懂,这两年年纪渐长,也不是一味的只知些阳春白雪,且王夫人吞没黛玉遗产一事他也有所风闻,只是不敢去跟王夫人或黛玉分证,生怕两人之间徒增嫌隙。 贾环见他言语含糊,也不点破,笑笑道,“家里还有琏二嫂子和三姐姐在,她们和二嫂是惯爱一起顽笑说话的,况你那里还有紫娟晴雯和嬷嬷们做伴,外头我来照看,二哥哥只管放心罢。”宝玉这才一笑,又转去找凤姐儿、李纨和探春挨个央求一遍,三人都应了每日去跟黛玉说说话儿,他那里才把一颗“无事忙”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贾政又告诉了三太太,因如今内院里就剩她是个有身份的长辈,便叫她在内院照应。随后择了发引长行的日子,“别了宗祠,便在城外念了几天经,就发引下船,带了林之孝等而去。也没有惊动亲友,惟有自家男女送了一程回来。” 贾政带宝玉等走了没有两日,三太太便和探春商量道,“那个婆娘原本是被老爷下令关进宗祠里的,遇上老太太的事才放她出来守孝,如今老太太的灵柩也回南了,我倒想着怎么寻个法子,再把她关回去的好!” 探春不禁苦口婆心劝道,“妈妈何苦再多生这些事,难道不知老爷是在给宝玉体面?再说如今宝玉不在,二嫂子如何肯让你这么着呢,宝玉回来了岂不怨二嫂子不尽心?你别召二嫂子摆出郡主娘娘的架势来,非要闹得大家都没脸才罢!” 三太太不由得意道,“哼,我怕她那个小丫头不成?这府里哪知眼睛没看见,环儿病的时候儿,连当今圣上都亲自来探望,你说说光人参燕窝虫草的赐了多少回?待环儿服满,必定还会被起复重用的,不比她们那个宝玉强得多?!” 探春叹道,“究竟她如今也够惨的了,宝玉和二嫂子素来对你也敬重,妈妈只不看僧面看佛面罢。况真要闹出来,让外头人家说咱们娘儿们仗势踩二太太一房的脸面倒不要紧,别说出环儿容不下兄弟的话来,那才好听呢!!只怕传到今上耳朵里也不那么好拆解。” 三太太听了,便露出几分认真沉思之色,谁知贾环忽然一掀帘子进来问,“什么事不好拆解?” 三太太忙携了他脱鞋在炕上挨着自己坐了,笑道,“哪里有什么事,分明刚才我跟你姐姐在这里说,外头送来的两个香囊上绣得好花儿,也不知怎么绣出来的,倒想拆开看看。” 探春便在炕桌儿对面剥着花生只笑不说话,贾环从她已剥好的盖碗儿里抓了一把花生仁儿吃着,倒觉得香脆可口,不由多吃了些,三太太道,“这是饿了不成?我让他们这就摆饭去,才刚不是说你在前头会朋友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环瞥了探春一眼道,“会什么朋友,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还认真以为是来看望我的呢!” 探春忍不住抓了把花生丢过去笑骂道,“好没良心的!你怎么不说人家巴巴儿的为了你,把当年给你瞧病 分卷阅读103 的大夫都请回来了,给你淘澄了多少偏方子?!” 贾环笑扯着三太太的衣裳道,“妈妈评评理,给小舅子出点儿力难道出不着么?!” 三太太此时眉眼方真正舒展起来,笑道,“很是,三丫头就会欺负你弟弟。” 探春顿时又羞又恼,下炕道,“我快走了罢,看谁还理你们!” 贾环忙拉住她笑道,“好姐姐别走,还有正事儿呢!东方泯来说他们那边儿正在布置房子,专门让詹子亮将他那院子画了张工细楼台的细致图样,让我拿进来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删改的地方……” 三太太便叹道,“这孩子倒细致,是个会疼人的。偏咱们家遇上这事儿……” 探春也撑不住一笑,甩开贾环的手道,“凭什么正事儿,我也先去给你这个宝贝凤凰蛋看看饭去,要是饿着你,只怕妈妈要把我整治整治弄给你吃了!”说着一径掀帘子出去了。 不一会儿琥珀侍书与秀云带着两个小丫头子把饭摆到了里间炕上,三太太与探春、贾环围着炕桌儿坐了,见上头摆了四热四冷八只盘子,四热是百合虾仁、冰糖肘子、炖鸡蛋和面筋豆腐,四冷是金针鸡丝、胭脂鹅脯、椒油莼菜酱和鸳鸯薄乳,配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并有一碗火腿鲜笋汤和红枣粳米粥,因如今已出了百日孝服,府里的饭桌上方重新摆了肉荤上来。 三个人寂然饭毕,就凑在一起看东方泯拿来的院落图样,虽不知在威远侯府的具体哪一处,但看院落西边儿延伸出一条水系山墙,倒像是旁边紧挨着一座花园儿。整间院子也十分宽敞疏阔,正面三大间正房,左三右一各是一排偏房儿,南面一间抱厦,院内栽了些奇草仙藤,画得果实累垂,鲜艳可爱。 因又去看各间屋内的陈设细图,也皆描摹的十分细致,三太太看完喜道,“这就尽好了,哪还有什么要添补的?人家送来给咱们瞧瞧就是个客气礼数的意思,没得再指手画脚的反倒不好!” 贾环便道,“总要听三姐姐的意思才好。” 探春亦心内满意,又不好夸,脸上倒有些薄羞之色,垂首将那张图画看了又看,方道,“我看也不必添什么了。” 贾环笑道,“既如此,姐姐只管把这图拿回去慢慢看,我且出去复命去了!”又引得探春好一顿狠瞪。 一时出来三太太房里,让方亮去向东方泯报告结果,贾环自己带着青箫和方明去了锦绣酒楼那里见杨雄。 这段时日贾环不得空儿,杨雄早已替他将那长征号、神州号、华夏号、轩辕号船队带回来的成果分了几类整理出来,贾环便捡着纺织机这一项道,“这个东西弄不好,倒要叫许多老百姓家破人亡的,因此我倒想谨慎些,还是先拿咱们自己的庄子作试验,开起织布坊后,那些被织布坊抢了生意的农户,捡那些勤快忠厚的雇到织布坊里也好,另外安排别的生计也好,总不能叫他们没有饭吃。” “再有生产出来的织布先不忙卖低价,销售范围也先限定在江北这边,或者干脆贩到外头的朝鲜或日本去卖。如果庄子里有那些看见织布赚钱眼红的,也要给他们下死规矩,每家每户不能误了种粮食,不许阖家都去养羊或种棉花,实在不行,每户种粮的人家咱们负责给他们贴银子交税钱……” 另外又把仿造机床的事详细写下来命人给水琅送了去,如今大青才刚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类似重工业这样的命脉产业,还是需要朝廷直接控制才更为保险。 最后一件大事,就是把此番下西洋的船队见闻和一些自然地理知识、数理化的简单知识普及,贾环先将要由荟萃书局出版的那些书籍都滤了一遍,小心把那些容易引得“清流”、老古董们攻讦的内容都或删或修改了,仍是打着教化百姓的旗号,印出书来在荟翠馆里免费供人借阅。 忙碌了不知历几何时,贾琏已从金陵回来了,又说贾政带着宝玉仍要在南边儿逗留一阵子,并因姑苏离得金陵极近,便先带着宝玉去姑苏祭拜妹婿林如海,黛玉在家里听了,倒又落了好一阵子的眼泪。 68 68、盛世谣 ... 至这年十月,国孝出了头,京城四处自宫里至百姓家方重新挂起鲜亮颜色,转过年来探春的“齐衰”之服亦足,威远侯府与贾府皆生怕再出什么变故,一开春男方家里便送了日子来,两家因此议定,选了三月二十九的吉日,为东方泯与探春二人办婚事。 此时贾府已无权无势,办起喜事来倒也轻省,只把阖族中的亲戚旧人请来吃酒,另外就是白士辰、章希华等素与贾环交厚的朋友来贺了一贺,仍去东方泯那里闹去了。不过探春的嫁妆却丝毫并不简慢,仍是比照先前宁、荣两府兴盛时候小姐们出嫁的等例,光嫁妆便抬了七十二抬,里面尽皆是贾环托杨雄从锦绣阁各下产业铺子里搜罗来的好东西。 有那威远侯府里好事的下人,一时见了新娘下轿时的场面,便跟外面的人吹嘘道,“只说二奶奶下轿时手上戴的那一对儿翡翠镯子,好家伙竟比我们侯爷夫人手上那对还水头儿十足,没上千两银子绝下不来。另外还有那么大的一副“慧纹”炕屏,把我们大奶奶都瞧得眼热。要说贾家不愧是百年望族,如今虽没落了,怎么不剩个三尺厚的底子……” 另除了陪嫁过去的侍书、英莲两个大丫头,三太太又专门给探春买了两户忠厚老实的人家做陪房,并送了一座赵家早在北边儿置的庄子。贾环也送了京城里两间位置繁华处的铺面当贺礼,或者探春想要自己经营,或者赁给别人赚些零花钱,皆可随她的意。 一时热热闹闹的到了五月万寿节庆,水琅便颁了一旨,给众臣加恩,顺势将贾环起复,虽派了他工部侍郎的实职,但仍领着南书房行走的差事。 贾环不由跟水琅抱怨道,“分我到工部也就罢了,为什么市舶司那里还要我担着监督呢?你也不怕我贪墨关税银子,锦绣阁在外头那么多船只往来,我随便笔下一钩,每年二百万两绝对省下了!” 水琅自顾在那里埋头看折子,漫不经心道,“反正省下的钱是锦绣阁的,还有我三成多份子呢。我倒看你就喜欢跟那些洋人打交道,今年初刚在泉州宁波等地试开海禁,你去帮勉文(章希华字)把把关,快建几只船队出来,你的织布坊里的布岂不卖得更快些。听说在朝鲜那边,生意很好?” 贾环闻言,不由得意的笑笑,忽听外头单总管 分卷阅读104 道,“内务府总管周志求见。” 水琅命宣进来,周志见贾环就在旁边榻上坐着,心知等闲的事儿圣上也不避讳他,便向水琅禀道,“方才仁郡王府里来报,今早晨寅时二刻,仁…里面那位…过去了。已请仵作验过,乃是酗酒过度致死的。” 水琅不由眉峰一抖,贾环也愣了一下,才听水琅叹了口气,道,“命锦衣府过去看看,速来回禀。” 少时锦衣府的奏报上来,水琅皱眉看了,方命,“着礼部去拟个章程上来。” 因水瑜乃是“秋狄之变”的祸首,天下又众人皆知先皇便是被这两个逆子气死的,礼部官员岂敢给这位再有什么身后的尊荣,最后使尽了脑子,才议定将水瑜保留郡王称号,谥戾郡王,简葬之,朝门、宝顶一概不用,仅留封土、碑亭,墓址选于先皇惠陵下位处,以示请罪。 水琅又下一旨,将水瑜独子出继给一位皇室宗亲,其余仁郡王府中旧人皆没入官府,发卖为奴。 贾府里众人听说了此事,想起在仁郡王府里的宝钗来,不由唏嘘一场,宝玉原还念着与“宝姐姐”往日的情分,倒与黛玉商量着要将人赎出来,孟嬷嬷便笑道,“郡马爷竟也别白费这个功夫为好,薛大姑娘这事不同于外头牙市上的人口,买回来主家开恩,放出去仍是自由之身。她这是谋反罪眷被没入官奴婢,内务府有规矩,官奴婢五十以上者,方可免为庶人。郡马爷如今便是将人买回来,当位主子太太供着,这要让人知道告发了去,连咱们阖府都还要吃挂落儿!” 宝玉不禁唉声跺脚道,“好好儿的一个人,这竟一辈子当奴才不成?!也不知让环儿去求求圣上,能不能开恩一回?” 孟嬷嬷道,“碰上了也只能认命罢了。也不用指望环三爷,谋反大罪向来遇赦不赦,内务府里这样的奴才也多了,也从来没见有放出去的,只能干些最粗重的活儿,能靠近主子们的精细事也不敢用他们。” 宝玉又使了茗烟上外头去打听,却听见说仁郡王府那批奴仆早已发卖完了,转了一圈儿也没打听着宝钗的下落,宝玉无法,也只得作罢。 又不知历几何时,东方泯被点了云贵提督,即将赴任,偏与探春新婚燕尔之际,难舍分离,东方泯便欲携探春一道赴任,三太太只听说云贵乃是穷山恶水之地,忙把探春接回贾府里,哭着拉着她不让去,倒把东方泯在外头急得心焦。 贾环见东方泯只愁得在自己跟前转花儿,正要笑话两句,忽然见跟着杨雄出门办事的墨砚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嚷道,“我的爷,了不得了!!” 墨砚自年后起,便被贾环派给了杨雄,想着是让杨雄好好栽培他一番,又兼最近锦绣阁在北方四处兴建织布坊,因此杨雄带着他在身边指点。 贾环笑道,“好小子,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却听墨砚急道,“哪管得了那么许多?!”说着四下一望,见就只有东方泯在,便将贾环拉到一旁悄声道,“杨爷还在外头,让我悄悄问你一句,他在香港新置了间宅子,哥儿什么时候去逛逛去?” 贾环只觉脑中一懵,半晌才回过神来。 后世的国际大都市香港,在这时候的大青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因此这话乃是他与杨雄私下早定好的暗语,不管谁先说起来,即是让对方无论如何立即藏身远遁的意思。 只是杨雄明知龙四的身份,又知道水琅等闲不会让贾环遭难,如今竟还是发出此种警示,难道是他发现了水琅那边有什么不妥?! 贾环心内惊疑,又不愿相信水琅竟会对自己动手,一时茫然犹豫间,又见贾琏急忙跑进来道,“这可怎么是好?我怎么听说有人在黄河河道里头挖了个白玉石龟出来,龟背上还驼着个碑,碑上刻着‘琅環盛世’四个大字?!民间竟还有支歌谣,唱什么‘琅帝树,環君草,锦绣枝发入云霄!’,你说这不是抄家灭族的混话么?!竟有人附会到锦绣阁上头,又说这里面的環字,指的竟就是环兄弟你,我一听见这话,被唬了个半死,赶紧回来先告诉你知道!” 东方泯在一旁听了,不由吃惊道,“这事儿打听的可应准?怎么我之前连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贾琏道,“怎么不准!我也还觉得奇怪,这话竟像是一夜之间就在京里传开了的,我事先何曾听见呢!看着竟像有人背后搞鬼。” 东方泯皱眉道,“偏是‘琅環盛世’,又跟这歌谣正对着。虽我不是文官儿,也知道云霄时长用为暗指帝宫之意。这样的谶谣史上也不独见,史记陈涉篇就有,昔年秦末时候陈胜吴广要反,便让人在夜里学狐狸叫,又唱‘大楚兴,陈胜王’,果然让陈胜吴广拉起黄巾军谋反了,再有唐代武后称帝,也是在洛阳那里挖了个大佛,传说与武后生的一模一样,民间皆以武后为弥勒佛转世,武后这才称的帝。如今这一出,果然十分险恶……” 他另有心提醒贾环,倘或朝中众口一词,只怕水琅再怎么爱才,也不得不痛下手段,况且三人成虎的事多了,万一君心生疑,贾环只怕便要保不住,因此转念一想,又道,“你且小心在家里躲着,我立即去找子谦合计合计!” 贾环此时觉得心里已经木了,只道,“我小心管什么用,不过得去说个清楚。” 东方泯犹豫一下,道,“正是,此事须得先在圣上面前分证明白才行!” 墨砚急得拦着说,“杨大哥说的,先去他那里看看!!” 贾环心知杨雄在外头必定皆已安排周到,只是当初设想虽好,如今他却赌了一口气在心里,觉得若不当面向那人问清楚,只怕心内煎熬,比死还难受。因此叫了马来,直奔御书房去了。 一时进了东暖阁里,贾环早看见水琅手里上拿的是蓝封皮密折子,便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水琅。 水琅见他脸上是少有的倔强之色,另又带了几分苍白,倒教人看着不忍,忙过去将人搂在怀里,温声道,“你不用怕,总有我在这里。” 贾环道,“我就问你一件事,那石王八和劳什子的歌谣,是不是你搞的鬼?!你若嫌我和锦绣阁碍眼,明白告诉我一句,我难道敢跟你这位皇帝打擂不成?!”只他虽说得冷淡,到底心里气苦,浑身都微微发颤。 水琅不禁亲亲他道,“不许胡说!再等些日子你就明白了,如今仍陪我住在永昌殿里,这些日子咱们都忙,倒好些时候没在一块儿。” 贾环见他 分卷阅读105 神色坦荡,实不像是要从背后下毒手的模样,便半信半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既不跟我说,我自己去查!”只是他哪里是水琅的对手,挣扎几下不得,便被人抱到里间进了密道,去了永昌殿不提。 69 69、终眷属 ... 到次日朝会后,弹劾贾环的折子就跟雪片似的飞上了水琅的案头,有说他蛊惑百姓的,有说他胆大妄为、意欲比肩天子的,也有说他恃宠而骄的,更有甚者不知从哪听来了谣言,说他通敌叛国,蓄养私兵等等罪名,不一而足。这倒并非贾环人缘坏到人人落井下石的地步,而是自古帝王乃“受命于天”,除了真命天子,其他胆敢觊觎皇权帝阙者,皆被视为大逆不道之人,为正统人伦臣纲所不容,而既然歌谣里唱“锦绣枝发入云霄”,自然就有一批自诩忠臣者群起而攻之。 只有白士辰跟水琅从小一块儿长大,约摸猜到了他的意思,因此装聋作哑了几日,忽然上了一本,言谶谣所传人事并不能确指,恐有疏漏,反倒埋下祸根,所以鼓动水琅大兴“文字狱”,将名字、著书中凡带“环”字,“锦绣”者,皆拘入锦衣府中严刑讯问,以防万一。 “文字狱”的风声一出,朝中顿时人人噤声。须知“文字狱”一兴,绝非是一家一户灭门喋血便可完结之事,本朝先祖中,亦有因“文字狱”而屠尽一城、血流成河的记事。而除了贾环之外,朝廷内外文武百官者名字或表字里带“环”字,或其亲友名里带“环”字者不知凡几,因此朝中百官哪里敢应,转眼又上了无数的折子,乞求圣上开恩,悲天悯人。 而自贾环被“羁押”,相传荟萃馆及锦绣阁名下产业皆要被查封的消息随即便传遍各州府,许多读书人和那些在荟萃馆、锦绣阁开的医馆里头受惠的百姓,纷纷为贾环请愿,而荟萃馆近年因兼开了邮驿差事,为了物流通畅,便在四处铺路架桥,受惠者何止一地百姓,又联名推举各地有名望的士子乡绅进京陈情,一时群情激昂。 水琅一直将各种主张的折子留中不发,慢慢过了一个月,看闹得差不多了,才召集几位殿阁大学士和各部重臣共议,刑部尚书龚大同、徐淮兰等老臣与锦衣府一道受命“彻查”锦绣阁的底细,虽只查到了些明面上的东西,也教这些老臣十分感佩,皆道,“小贾学士确无谋反之意,亦无谋反之力,况且锦绣阁虽为其所创,实乃半义半商之业,不但开书楼、兴学馆,广教万民,并在四处设义诊医馆(实验新药免费)及孤老院,又有治河之功在前,而那石龟谶谣之说,到底并未确指。还望圣上慈悲为怀,杀之恐民怨沸腾,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白士辰唯恐天下不乱道,“若不杀,将人弃之不用或幽禁一处,只怕被有心人利用,打着他的幌子生谋逆之乱。本朝立国时,为了前朝太子阴魂不散那些事,弄得阵仗还少么?” 两边为此相持不下,水琅便道,“既杀不得,又担心有心人利用,倒不如正大光明的给他个虚应封号,又可将他羁留宫中随时监视,岂不两便?!” 众人闻言,虽觉将贾环羁留宫中似乎有些不妥,但白士辰早跪地呼道,“圣明无过皇上!”,众人无奈,也只得附议,即便有那精明些的看出其中蹊跷,但眼见这位皇帝对朝中格局掌控愈稳,也没人傻到平白出头穷追猛究。 水琅便命礼部拟了旨,颁诏天下,在现有爵位之上增设君侯一阶,为超一品,位比亲王,不得承袭,并钦封贾环为翊君侯。复加恩贾政,仍让他袭了荣国府三等世职,晋封三太太为一品诰命夫人。 贾府中人这一月时间心中里大起大落,倒都唬得不轻快,哪里又猜得到其中端的,如今听见贾环非但无事,竟还封了异姓君侯,位比亲王,荣国府又复了世职,这才纷纷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又按品级穿戴起来进宫谢恩。 唯有王夫人因被削了诰命,如今也没人提起她来,只得还在怡红院里住着罢了。先前贾环被拘时,她尚满心欢喜,以为这一回贾环怎么也难逃了,宝玉上头从此再无人来碍事,谁知转眼竟峰回路转,虽人人皆知那个“君侯”的封儿不过是个虚名,但除了不能在朝为官及随意出京,剩下的这个“虚名”,也太实了些。 展眼到了腊月,水琅在正央宫旁清了一片空地,为贾环建的翊侯宫落成,这座翊侯宫明显格局小些,不过里头的锦绣殿与永昌殿仅有一墙之隔。从内里看时,永昌殿与锦绣殿倒像是一大间的宫殿,贾环因水琅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实在用心良苦,又听他道,“等再过几年,朝中再无人敢违逆我,我便将这正央宫和翊侯宫之间的墙拆了,我说过要让你光明正大的进出永昌殿,自然说到做到。” 贾环事先被狠狠蒙了一回,如今哭笑不得道,“你安生些罢,我并没说非那样不可,何况那墙拆不拆的也尽是我吃亏。那年的时候你分明答应我了,说咱们是一人一次的,这话你怎么不说到做到?” 水琅将怀里人抱得愈发紧了些,低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的,也值当你念念不忘,我日日还要外头上朝去,若让你来,少不得第二天耽误事。” 贾环因拿住这句话柄,忙不顾腰酸爬起来道,“那你休沐的时候,第二天总没事吧,还有正月过年,好几天的假呢!” 水琅果真沉吟了一番,道,“正月那几日,初一要进香,初二开宴,初三祭祖,初五就要会来使了,真正得闲的不过就是初四,不若等那一天吧。” 贾环听了不由十分期待,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等着过年,谁知到了初二那日的晚上,水琅借着酒劲儿强索了大半夜,竟教他初三一整日都没爬起来,到了晚间的时候还觉得十分懒怠,连饭也是水琅抱着吃的,偏偏水琅又打叠起千百样的小情柔意来陪着,只将贾环气得干磨牙。 再过了几月,年前那股“琅環盛世”的风头渐消,贾环又重新在外头走动了起来,只不过前后还有锦衣府的人“护卫”。一能出宫时,便先回贾府里见了贾政、三太太,惟有探春,是三太太为年前贾环之事迟迟未决,也不知会有怎么个结果,生怕万一不好再多连累她,因此也顾不得云贵之地穷苦,早早就打发她跟着东方泯上任去了。如今事过境迁,三太太又赶忙写了信去,要东方泯再尽快打发人手将探春送回来。 贾政在官场混迹多年,看得又比三太太等内帷妇人多些,便将贾环叫到书房里,叹道,“我看今上的意思,只怕你 分卷阅读106 今后要婚配的事竟难了。” 贾环闻言一惊,还当贾政看出来了什么,又听贾政道,“本来你这个君侯就是为了平息民意才封的,我竟不知你当初弄得那个锦绣阁能掀起这么大的浪来!那日杨雄来拜年,又说你开了个什么织布坊,如今竟纳了织工近五千人!早知今日,当初我断不许你如此胡闹!如今皇家忌惮你,将你高高挂起来,只是圣心难测,若今上不开口,恐怕也没哪家姑娘敢嫁与你为妻。” 贾环心道,这事若等着皇帝开口,那真要不知等到哪辈子去了。 贾政亦哭道,“只怕天要绝我一房,今上又岂能容你膝下有后呢!” 贾环连忙劝他说,“老爷实在多虑了,即便诚如老爷所言,家里不是还有二哥哥么,他与二嫂如此恩爱,将来必定多子多福的。”说完方记起来,宝玉和林妹妹是姑表亲,近亲结婚似乎极难有子嗣,历史上的康熙和他的孝懿仁皇后就是如此。 贾政只是叹气,“宝玉和林丫头成亲也快三年了,林丫头的身子骨总是那么着,唉……” 贾环只好道,“不如等我回宫时请圣上赐下个善调理妇科的太医来家里,给二嫂调理些时候,或者就好了。” 因贾政着急挂念,贾环一时回了宫里就上心要办,水琅也不理会,只道,“这也值当我下旨?你去太医院看哪个医得好,自己去吩咐就完了。” 贾环把太医见过不少,倒从没去过太医院,于是让锦绣殿里的小太监小丁子带路,去请了位调理妇科的高明太医去给黛玉诊治。如今宫里都知道这位“君侯”大人就跟圣上一墙之隔,虽身份有些特殊,却不觉圣上不待见他,反而看着竟比当初先皇尚在时,对忠顺、仁敬二位正经皇裔还圣眷隆厚些,因此皆不敢怠慢。 贾环吩咐完了话,又逛到太医院后头的药库前头,远远看见一个粗使嬷嬷,恍惚有些眼熟的模样儿,只是比印象里头似乎更丰满壮实了些,正摇摇摆摆的推着一车药渣从后门出去,待贾环赶上去时,人已不见了。 小丁子看他似有所见,忙上来问,“君侯要找什么?” 贾环便摇了摇头,恰看见太医院一个司药学徒在那里晒药材,便问道,“你们这里的药渣都是谁来打扫?” 那小徒见贾环腰带上嵌了一溜儿黄玉,分明宫里只有皇帝可佩黄玉,因此想起宫里流传的一段传说来,慌忙跪地道,“见过君侯!” 贾环笑道,“你认得我?且起来说话罢。” 那小徒大着胆子瞄了贾环一眼,不由暗道,这位君侯小小年纪,又生得如此玉秀鲜润,自然惹人怜惜,难怪有那些传闻了。又恭声答道,“这些药渣都是宫里贵人们用的,皆要留下底子以备查验,因此都是内务府里来人打扫。” 贾环便问,“那刚才那个人你可认得么?” 那小徒老实道,“不大认得,听他们说是西苑太监伍老三去年刚买的媳妇儿,平时伍老三看得严,倒把人吓得惊弓之鸟似的。” 小丁子唯恐这些事污了贾环的耳朵,喝道,“什么老伍老三的!这些腌臜事也在君侯跟前混说!!” 那小徒吓得又要跪,贾环便摆摆手道,“不碍事,我也逛完了,这就走罢。” 一时缓缓回了锦绣殿里,谁知水琅竟在,旁边两个癞头、跛足的和尚道士大大咧咧坐着,正是宝黛成亲那年见过后,就不知去向了的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 水琅见贾环呆了,便笑携了他过去并肩坐下,道,“正要命人去寻你。” 贾环与和尚道士两个厮见了,看水琅倒似跟他们谈了不少时候的模样,又想起来算如今,自己的寄生草也该种了两年有余,便又问命数,那渺渺真人道,“我二人正是为此事所来,说来倒也面上无光,施主原非此界中人,我与和尚只能束手无策,却不想如今竟有了转机,不知什么人用了个古怪的法子,将施主与这位圣人的命数绑在一起,二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由此倒将施主命数硬生绑在了此界,只要这位圣人春秋鼎盛,施主便也性命无虞。” 贾环不由想起自己梦中所见那绞缠在一起的一树一草,忍不住望了水琅一眼,低声道,“你竟又糊弄我?原来你早知道了,想必就是那位苗疆的大巫使得神通了?” 水琅笑握了他的手,也不答话,转而向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道,“多谢二位还一直牵挂此事,请多在京中盘亘几日,享受些供奉再走不迟。” 那两人因听了是苗疆大巫所为,忍不住便想一会,哪里还肯留下,水琅又问了二人几句国运天命之事,二人也纹丝不漏,又喝了两杯茶,便大摇大摆的在宫里不见了踪影。 贾环心内百感交集,不过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卸掉了,终觉轻松了许多,便歪在水琅身上道,“你倒会选地方,种哪里不好,怎么偏种你的地下玄宫里去?” 水琅笑道,“你不早嚷着想看地宫么,等后日休沐,我带你去看看。” 至后日一早,水琅果然带了贾环,由几个亲信随从出了宫,因水琅为自己选得皇陵之地离京师还有半天路程,两人策马长奔,也到午后方抵达那里。 贾环见眼前山谷跟自己梦中所见竟一模一样,只是地上建筑又比上回看时进度增加了许多,壮丽的地上宫殿已俱雏形,不由看得痴了。 水琅与他并肩站在地宫前头,轻轻握了他的手道,“等我驾崩时,便带你一起,眠于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给坚持看到了最后的TX们讲个冷笑话权当后记。 一人向他的意中人求婚,问,“你死了愿意埋在我家祖坟里么?” 对方:“……” ^O^ 短篇番外不定期更新,嗯。 番外:龙四 记,庄宗偏爱皇贵妃,使所出二子为王,甚溺之,始酿“秋狄之变”。…… 青庄宗天泰三十二年,水琅受命总领户部。 这差事只不过听着好听,朝中差不多人尽皆知,户部尚书陈守康乃皇贵妃一系的人物。又兼今上在位已久,锐意求进之心尽去,只愿见那天下欢歌、四海升平之景,因此数下江南,并有江南世族甄家、王家等屡屡接驾,靡费巨耗,皆暗从国库中欠资添补,圣上察其内情,亦十分宽纵,导致国库余薄,前景堪忧。所以众人暗自明白,四皇子接下的绝非什么美差,而竟是只烫手山药。 然世上之事难有定数,令众 分卷阅读107 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年万寿节前翻修玉堂园一项,耗资近十数万两之巨,四皇子着令户部尚书陈守康拨银,陈守康反倒拿了一摞帐簿子前去哭穷,四皇子因道,“孝道为先,不敢稍慢。”只取户部库银三万两先遣,其余逐项皆自出其用,今上闻之,圣心大悦。 至年底三皇子水瑜封亲王,赐建亲王府邸,内务府官至户部领筹建银款,陈守康又以中原等省大旱,留银赈灾等词,与内务府禀至四皇子案前,四皇子道,“兄弟手足,岂忍苛简。”因命户部自留赈灾银两,另周转调拨银两修建亲王府。圣上赞曰“薄己厚人,堪付大任。” 又次年春,圣上禅位与皇四子水琅,史称穆宗。 外头百姓看着平淡,又岂知皇位易主后头那些“刀光剑影”、机关算尽的故事,四皇子一脉的人也皆大欢喜,只有水琅自己定定坐在永昌殿侧殿那张梨花木大案后头,翻着那本字迹工整的“锦绣阁发展规划书”,半晌,吩咐自己信得过的手下道,“他的一举一动,你们都要仔细看住,每日一报,并将他保护周全!” 小林子得令下去布置,水琅又摩挲着那薄薄的小册子看了一回,方丢开手去处理朝务。 当初户部尚书陈守康拿了厚厚一摞的白条子来见,还有后来领着内务府的人公然来要银子的时候儿,固然是受吴皇贵妃那边的指使前来有意刁难,未尝也不是想着欺自己初办实差,户部没有人脉、又没钱的意思。 而那时锦绣阁虽已扎下根基,但近十万两银子的调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谁知那个小人儿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用了一月功夫,硬是叫人给自己调了来。 再加上自己这边的挪凑,讨了老圣人的欢心,事事渐渐积累起来,方在各方的博弈中,最后还是他这边儿略胜一筹。 水琅心中也明白,老圣人只道锦绣阁是水琅的私业,变了个法儿交给贾府打理罢了。他当初既允准母后将刘氏、贾氏赐给自己,便是默许自己结交世家的意思,否则吴氏一家权倾大半朝野,除了兵权尚且因顾忌帝王猜疑,不敢染指,其余从各部至地方皆有他们的人手。 老圣人固然极宠爱那个女人,甚至爱屋及乌,属意将皇位传予那个女人的儿子,但是如今外戚势大,帝王又怎么不会虑及一旦他故去,这江山是姓水还是姓吴的隐忧…… 况且皇后贤淑、嫡子无过,此时若废嫡而立庶,难免国祚不稳,天下民心生变。 如今既已尘埃落定,那帮人再想改弦更张,更无异于痴心妄想。早晚有一日,自己要将这群不臣之人,一网打尽! 水琅冷冷望了眼如今吴皇太妃居住的宸秀宫方向,抬笔在手下的密折上,重重批了“速办”二字。 又看另一本折子,写得是江南盐政林如海身染重疾,荣国府贾琏陪同林家小姐南下,替林如海料理了丧事,并将林家家产尽没荣国府等等。 此时林黛玉和贾琏虽还未从苏州动身回来,水琅这边却已经把事情都知道了,他倒也懒得理会,便只勾了个“阅”字,下面的人自然就明白,只继续冷眼看荣国府如何作势压住苏州林氏,带着黛玉和林如海的家产扬长而去。 因见了跟荣国府相关的折子,倒教水琅不免又想起那个小人儿,分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如今也知道自己已登基大宝,最近几回见了,竟还是一口一个龙四哥的叫,不高兴时,叫龙四也是有的。 水琅总想着,合该他跟这个孩子命中有些缘分。 琼林宴满御花园那么多人,偏自己路过时一眼就看见了他。 京城这么大,他又偏撞到了自己手里。 当初两王那边财大气粗,把没什么名号的生意都不留心,刚刚兴起的锦绣阁又小心谨慎,这才没被那边牵扯上什么瓜葛,否则锦绣阁怕是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水琅因觉得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白便宜了吴贵妃那边的人,所以倒先派人去暗中查探了锦绣阁一番,想着先礼后兵。 后来大约过了三五日光景,他便见了密报,不由十分惊讶,向白士辰笑道,“这个孩子有些意思,之前却不怎么显。只是听说他们家有个衔玉而生的哥儿,生得十分得人意?” 白士辰答道,“这个贾环我倒远远看过一眼,只觉比他们家那个宝玉还要好些,另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来,也不知该怎么形容的。” 水琅原本只道贾环不过比旁人多些天分,如今听了这话倒好奇起来,又因事不宜迟,索性自己亲自去见了一回,方知白士辰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颜色过人、或玲珑如玉的美少年,水琅见得也不算少了,另因忠顺王水琳素好此道,不过无伤大雅,宫中亦不怎么约束,只是那些少年无论再怎么清秀或恭顺,终究让人觉着少些什么。 直到遇见贾环,水琅方意识到,从来这么多人里头,唯有这个孩子看他时,是先看见了他这个人,才看见了他的身份,又看见了他旁的那些东西。 虽后来有时候,面儿上也会做出来些小心恭谨的模样,但水琅总瞧得出来,这个小东西骨子里其实看什么都一样。也不独对自己如此,对白士辰、对单总管、对宝玉、对杨雄,对探春、对秀云……皆是如此。 他一直想不出,满眼虚荣的荣府里头,是如何养出了这样的孩子,分明也知道些君臣尊卑、嫡庶有别,但又并不见他怎样卑、庶。 初时水琅察觉到这些,不免也觉得暗恼受冒犯,偏与贾环见面议事时,因他刚刚登基朝务繁忙,两王的手下又时不时的给自己添些麻烦,倒教他肝火上升,口舌生疮,饮水进食皆不自在,贾环便回回在书桌上摆一盘苦瓜,拿水洗净了,削成细致的薄片,用冰块冰着,让他沾着旁边的一碟儿蜂蜜吃。 那一夏天苦瓜的滋味,着实难以言述。 后来贾环得了两只“潍坊张”的竹纸风筝,送了他一只。 赵家人从关外采买了两只形状上佳的老山参,亦分了他一只…… 还有各种或值钱或不值钱的东西,收得多了,渐渐倒教水琅巴望着贾环千万不要想起来,自己其实还是个坐拥天下的皇帝。那用金丝银线绣制的风筝,他每年拿来赏后宫嫔妃的就不知道用多少。还有各种的人参虫草,胡乱堆在药库里不计其数。 偏偏水琅正得意的时候,荣府里又报过信来说,荣府表小姐林黛玉从南边回来后,贾环命人给这位表姐送了几斤上好的金丝燕盏,连冰糖这等细物也没拉下,另还有适宜姑娘家孝中穿戴的衣裳首饰,可谓上心的无微不至! 这小东西素日的一举一动,水琅不说了若指掌,却知道他待贾府里其他人物都不甚亲切,除了他的生母和那个奶兄弟,就连那位嫡亲 分卷阅读108 姐姐探春也不大入他的眼。而除了这两人,他最肯亲近的,便是自己,锦绣阁的第二大东主,他叫得极顺口的龙四哥。 如今忽然横来一个表姐,让贾环比对“龙四哥”还上心关照,水琅不免不虞,何况他乃是帝王天子,断不能忍受贾环既然先把自己排在首位,又再将旁的人排在自己之前的做法。 而且不知何时开始,水琅也喜欢召些教乐司的娈童来服侍了。但那些骨媚体软的少年,不过是引得他一时新鲜,过后便觉索然无味,偏偏每见了那小东西回来,他又只想尝些温软少年的滋味。 待贾环在外头买了山庄,说什么“……少不得将来在这园子里为四哥也留一间房子,四哥在家里住腻了时,尽可到这里来散散心,小弟必定扫榻相迎。” 水琅听着这句,不知怎的忽然想了起来自己前夜狎玩娈童时的情景,只是当时身下的喘息少年换成眼前这个小人儿的模样,倏得教他一阵气血沸腾。 水琅只道既然贾环喜欢,那这座“琅環山庄”便算是他预先赏给贾环的礼物,待日后时机成熟,他动手铲除吴、甄、贾、王这些世家时,便将贾环从牢里弄出来,没入宫中的教乐司,然后再安置在山庄里,既省得他在宫中受什么委屈,又只能在此一心一意的承宠。 只是不过几日,贾环又叫了自己出来,商量着要用荟萃馆渐渐形成的规模,办一份文人“交流文刊”,另又有密折奏报上来,贾环派出南洋的船只回到了泉州港,带回了不少稀罕东西。 后来水琅在山庄里见了那两个洋毛子和出海的伙计,究竟东西什么的都不太要紧,带回来的消息却令人震惊。 原来那些整日苦守在两广海港,请求与大青通商的番邦蛮子们,已经有了不输于大青的武力和庞大海军船队,贾环虽说答得委婉,而且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水琅如何察觉不出,他对那些遥远番邦其实颇为顾忌。 此时水琅方意识到,他想要豢养起来的小东西,不光是会用各种古怪的点子赚钱,还渐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掌控起了天下读书人舆情风向,他还是堂堂的前科探花,若少加调|教,必定又是一个不逊于白子谦的治世之臣。 这般璞玉似的人物,若仅是将他用金丝笼子锁起来,当个漂亮可人儿的解闷玩物,岂不太可惜? 况且依着他知道的贾环的性子,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就范,万一因此伤到了他,水琅亦觉不舍。 虽一时拿不定主意,但无论如何,结果也不过是完全的豢养,或是给贾环些许自由的区别,因此该有的布置,仍是悄悄的安排了下去. 谋定而后动,素来都是水琅最善运用的行事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