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差互》 分卷阅读1 作者:门徒同学 简介 雇佣兵花钱买了个奴隶,岂料这奴隶比他还能打。【不互攻】 强强,不互攻,年代微架空,犬牙x黑羽 雇佣兵犬牙在奴隶贩卖会时买了个奴隶,本想晚上操操就睡,岂料那奴隶非但不给他操,还跟他干了一架。 【一点悬疑+一点军旅+很多很多的乌烟瘴气】 内容标签: 强强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现代架空 主角:犬牙,黑羽 ┃ 配角:黑石,老蛇 ┃ 其它:许多配角 第1章 黑羽是一个奴隶。 犬牙没想过把黑羽买下来。 那天他照例在干完活之后去街口尽头的酒吧喝两杯。两杯火马酒,不消一枚金币,便能一觉睡到天亮。天亮了继续干活,收工再去街道尽头的酒吧。 每天如此,日复一日。 到今年是第三年,而犬牙在服刑的第三年零两个月二十七天,买下了一个奴隶。 黑羽是被项圈拴着脖子拖上来的,手上脚上都戴着镣铐。酒吧中央有一个表演台,有几根钢管,还有很多鞭子。大部分时候会有脱衣舞娘在上面扭动,偶尔也会来一两场奴隶的角斗。 犬牙以为今天也是,但只有黑羽一个人上来了。 他的头发很长,已经遮住了眼睛。浑身赤裸,伤痕累累。下身连块遮布也没有给他,就这么赤条条地让人一览无遗。 项圈的链子拴在其中一根钢管上,正当犬牙好奇他们要让这可怜的奴隶和什么东西角斗时,上来了五个男人。 四个彪形大汉,和犬牙一样一看就是流放到这里的罪犯。第五个穿着还算体面,架着眼镜,他举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顶了顶镜框,露出一个局促猥琐的笑容。 “十枚金币起步。”他打了个响指。 犬牙把目光收了回来。 奴隶屠宰,上个月他已经看过一次。 一般试图逃跑或失去劳动能力的罪犯会被管理者贬为奴隶,当然也有直接从外边抓回来的,以供这里的人消遣。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多余的消遣活动。与外界的消息不联通,人的精神极度压抑。虽然他们是流放者,但为了维持秩序,需要给他们一些热血的玩意。 无论是妓女还是角斗士,都是可以消耗精力、得到快感的东西。 而奴隶屠宰也一样。 上个月被屠宰的是一个女人,在她咽气之前身上的洞口被开垦了很多次,最后终结于一个想要看她被开膛破肚的人手里。那人花了三百枚金币,算得上他们这些罪犯一年的工钱。可想而知,他对这种活动有着别样的热爱。 记得他一刀从胸口剖到了小腹,肠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犬牙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在他还不是罪犯、尚未流放到这里之前,他是一个士兵。其实并不是他自愿去当兵的,那时候自己所在的国家解体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其中一方抓走充数。 他记得自己就是去集市买点东西,轰隆一辆车经过,几个穿着制服的家伙从车上下来,见人就拉。当时犬牙还不叫犬牙,他只是一介普通的良民,手里还捧着点橘子,胳膊被人猛地一扯,橘子散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个穿制服的人问他叫什么名,他紧张得没说出口。于是那人咧嘴一笑,捏着他不住颤抖的面颊逼他镇定一点。 犬牙双颊一痛,不由自主地张开嘴。 穿制服的人大概看到他的犬牙比较尖锐,随口就说——说不出话,那你就叫犬牙。 从此他叫犬牙。 于是犬牙就这样被带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那家水果店的老板。 各种各样的仗打起来就是九年,他们上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战场,但至今为止叫得上名字的战役也就两三个,其他的全都湮没在黄沙和硝烟里。 中途他们也逃跑过,但跑不了多远,又被抓了回来或被其他什么部队再抓去。 那时候橘子店老板和他一样也不过二十出头,他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生得太年轻了。 但他还没熬到老的时候,战争结束前一年他被冷枪打死了,就死在犬牙的面前。脑门上一个爆开的血口,血浆还溅到了犬牙的脸上。 犬牙想要叫喊,但喉咙喊不出来。他想拔腿就跑,可是天气冷得他走不动步。于是他就这样在那片小林子里,任由第一场雪在身上盖了薄薄的一层。 他努力地用枯枝败叶把橘子店老板裹住,在雪地里熬了一天一夜。他以为会有人来扫荡,但实际上并没有。 那冷枪就像橘子店老板自己的枪走火了一样,就那么一发,单单结果了他的命。 第二天犬牙把橘子店老板埋了,说是埋,其实不过是找更多的枯枝败叶盖上。他没有时间逗留,在那样的年代里不可能给人一个体面的葬礼。 等到盖严实了之后,犬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片林子。 后来他回头想,他总觉得那天自己埋葬的不仅仅是橘子店老板的尸体,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随着那一记冷枪一并消散了。 第2章 战争结束在橘子店老板死后的第二年春天,但九年的光阴磨蚀掉了犬牙的过去。当犬牙回到家乡时,老家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里本来也没什么人。 他是一个孤儿,十四五岁的时候从收容所跑出来之后,就和一条捡来的狗一起生活。 生活到了十七八岁,又捡到了一只猫。 现在一只猫和一只狗早就没了踪影,多年前为自己遮风避雨的小屋子也已成了一片废墟。旁边围着一堆戴着钢盔的人,他们把废墟围起来,还拉着横条,横条上写着什么工程。 但犬牙记不住了,唯一留给他的印象,就是那地方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在废墟旁边抽了一根烟,然后和告别那片小林子一样,再也没有回来过。 战争结束了,可是他最光华的九年青春耗费在战争里。他读书不多,也错过了读书的年纪。 他没学会写一手漂亮的字,却学会快速地拉枪上子弹。他没有经商的经验,却知道手雷和炸弹该什么时候点燃。他不知道如何在和平年代与人和平共处,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用拳头,什么时候该用脚踹。 所以他去了边界。他听生还下来的战友说,那里有招募能人。 他去做了一名雇佣兵。 其实生活和过去没有差别,只是他不再在枪林弹雨中看不清敌人,别人放枪就跟着放枪。他看得清目标,甚至会有一份档案在他执行任务之前让他翻来覆去地背熟。 他也不再在前线等着喊话,等着后面的人扯着嗓子叫他冲锋或撤退。他配备了耳机和麦克风,可以随时与旁边的人交谈,也可以第一时间听到 分卷阅读2 任务变更的内容。 科技发展得那么快,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过去的战场和现在的战场就像隔了几个时代,只不过他仍然杀着人,也提防着被人杀。 那一年他三十岁,自己真实的名字已经生疏了,淡化成了一个缥缈的符号,听着像在叫别人。 所以他还叫犬牙。 退伍军人很被雇佣集团看重,他也执行了好几次赏金不错的任务。他本以为能就这样干到走不动,至少得把他打瘸一条腿或打断一只手臂,那他就能安心退伍,彻底回家养老。 他已经想好了,他会在偏僻的乡村买一栋木屋。他会养几头老牛老马,再种几棵果树。做个农夫应该也不错,每天喝喝酒看看夕阳,偶尔再到酒吧吹吹牛逼,差不多就得了,人生过到这份上,基本也该老实等死了。 他大概还会养一条狗或一只猫,毕竟等他老死在房间里,他的宠物还能吃掉他的尸体。总是要物尽其用的,这样他也不觉着自己亏待了它们。 但老天故意捉弄他似的,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两年多,他也不过三十二三,就被抓住了。 当时他谋杀的是个大胡子,也不记得是什么财团的大老板。 一同跟他去的还有两个人,一个直接被毙了,一个也和他一样被抓。但估计那人反抗得比较厉害,搏斗过程中打断了一条腿。 商人也和他一样,是要榨取剩余价值的。所以压根就没打算把他们干掉,卖给了这个犬牙也叫不上名字的集团。 明面的档案上说是要坐牢五年,实际上不过是让他们在这里干五年的苦力。 这集团估计收罗他们这种人有些日子了,知道他们不好管,但还能干点活。困久了不行,但困个三五年还是有利可图的。何况他们不认主,只认钱。 犬牙猜测着五年之后又会有任务交给他,只不过到时大概换了东家。 犬牙还算幸运的,在这里熬了三年多了。其实对他来说每天干的活也不算很重,而且还有赏钱,图个清静也未尝不可。 不过他断了腿的同僚就没那么走运,那人干不了重活,很快就被叫到后院的“净土”里了。 那天晚上犬牙在梦中隐隐地听到了枪响,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同僚。 他认为自己会这么过下去,毕竟来到这里的不是死刑犯就是雇佣兵,再者就是一些真真正正的奴隶。他和他们没有交集,也没有必要产生交集。再熬过一年多,五年刑满,出来了又是一条好汉。 所以当他看到黑羽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听着那叫黑羽的男人链条牵动的声音,听着他被压上桌面的声音,听着解开皮带的声音以及金币碰撞的声音,不知为何,那些声音叠加在一起,仿佛和记忆中某一段不该苏醒的片段重合。 它们就像龙卷风一样扰乱了他的理智,让他狠狠地干了几口酒后,走到台前,取下腰间一整袋金币往上头一抛。 他说,我买了,这钱够不够? 第3章 犬牙买下黑羽是一个错误,这错误当天晚上就有了体现。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黑羽领走,牵着那条拴在黑羽脖子上的铁链。 他回到自己的宿舍,解开了链条让黑羽去冲个澡。 黑羽也不吭声,就像认了自己被买下一样。 他乖乖地钻进浴室,乖乖地冲着那满脸的污渍与血迹。 清水冲掉血污后,伤疤更清晰了。他浑身都是伤口,有利器所伤也有乌紫淤青。 但他好像感觉不到似的,麻木地站在淋浴头下,只有犬牙一同进来之际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继续冲洗,再默默地接过犬牙递来的肥皂和浴巾。 犬牙本想在浴室就干了他,他买的奴隶按理说在哪干都行,即便就在刚刚的酒吧里,干脆地把黑羽压在吧台上来一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甚至还能给大家助兴。 这里女性罪犯和奴隶的数量少得可怜,偶尔来一个女性奴隶就相当于整个营地的盛宴,其价格也高得离谱。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应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解闷,好东西也不该一个人独享。 但犬牙没有这么做,他不太喜欢大庭广众之下做那种事,他也不想和别人分享这玩意。这是他花了半年金币买下的东西,就算要分享,也得等到他玩腻了之后。 何况,犬牙想看清黑羽的模样,而不是仅仅探知他的松紧。 犬牙一直等到黑羽洗干净了出来,才让他抬起头。 黑羽的脸上也有不少新伤和旧伤,但掩盖不住原本英气的模样。黑羽的五官很好看,是犬牙喜欢并愿意为之勃起的类型。 是的,当事情进展到这里,犬牙以为今晚不算太坏。他确实花了大价钱,但回头想想他向来不热衷和随便什么人在浴室或卫生间相互扶持把玩,那有个固定的泻火对象也不错。 但当他正式叫黑羽上床之后,犬牙收回了自己的看法。 黑羽先是站在床边不动,不靠近犬牙,也不真坐上去。 犬牙以为先前的场景让他有点懵,于是动手去拉。岂料黑羽直接把手抽开,甚至还往后退了一些。他的眼睛又恢复先前那一瞥的警惕,眼底甚至还生出了深深的敌意。 这下犬牙不爽了,他二话不说拽住黑羽的胳膊就抡上床。 黑羽大概是饿了一段时间,又被严重地虐待,一下没扛住犬牙的力道,踉跄一下往床上摔倒。 他的膝盖狠狠地磕了一下床边,发出闷响的同时,膝盖上瞬间出现两道磨破皮的印子。 犬牙以为这下黑羽能学乖,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也明白该怎么应承,于是顺势就朝他身上压去。 既然不愿意上床,那压在床边也不是不行。反正高低差是适合的,从后面进去也是犬牙喜欢的姿势。 但一见犬牙强势起来,黑羽竟更厉害地反抗了。他根本没让自己维持趴着的姿势,立即翻过身双手推开犬牙。 犬牙被推后了一点,心里头突然蹿起了火。他别开黑羽的胳膊,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黑羽的脸上,并迅速抓住对方的双手摁在床边,粗声粗气地骂道——“你他妈搞什么名堂,老子买下你给我一个人操,没让你死也没让你被一群人操,你该跪下来谢我才是!” 犬牙的力气很大,但黑羽仍然不停地扭动着身体。见着对方越来越靠近的脸,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扬起头,狠狠地撞了一下犬牙的脑袋。 犬牙吃痛,甩了甩头。 趁着稍稍松手的片刻,黑羽竟猛地挣开钳制。他再次用双手推了一把犬牙,让两人的距离拉开后,费尽全力抬腿,踹了一下犬牙的肚子。 犬牙彻底地被踢开,但这却让他更火了。 见着黑羽慌乱地从床上爬起,犬牙二话不说, 分卷阅读3 操起搁在一旁的水壶,对着黑羽的脑袋就是一记狠砸。 黑羽的脑门裂开了一道口子,顷刻头晕目眩。 犬牙也不停歇,揪住黑羽的衣服把他从床上拽下。黑羽连滚带爬地跌到地上,犬牙便凶猛地朝着黑羽的后背踢去。 他一边踢踹,一边骂着这不识好歹的玩意,他妈的他花了半年的金币买了个跟自己干架的东西回来,还不如多买两箱火马酒和几块血狼肉。 黑羽抱着脑袋闪躲,却再没力气反抗。他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身上刚刚换的干净恤衫全染上一个一个黑色的脚印。 踹了半天犬牙也累了,他身后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先前要操人的劲头更是消散了大半。望着地上被自己又重新踹出一脸血污的家伙,不解气地啐了一口唾沫。 他坐在床边喘着粗气,想看看黑羽还要闹出什么把戏。 等了片刻,黑羽慢慢把蜷缩成一团的身子舒展开。他缓缓地晃了晃脑袋,意识到对方已经停止对他进攻后,才试探着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 他额头伤口的血流到了眉毛,鼻子和嘴角也有一点点裂口。他坐在地上,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也不看犬牙,而是盯着桌角。 “你什么情况?”等了半晌,犬牙才哑着嗓子问道。 黑羽吸了吸鼻子,看得到他在咬牙,面颊有一点点鼓胀。他没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 “你他妈不知道我买你是干什么的?”犬牙又问,他抬脚就能踹到黑羽的位置。于是他就这么做了,黑羽的米色恤衫肩膀又出现半个黑脚印。 黑羽的身子歪斜了一下,任由犬牙踹他。他想试着站起来,但终归没有力气,双手撑了一会,再次落回原地坐下。 “……不想。”黑羽说,他的嗓子像被烧过一样,极其喑哑。 犬牙喷出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买你供着呢?” 黑羽继续盯着桌角,没说话,没动作。 犬牙也懒得再和他废话,把鞋子踢掉,上了床。 所以打架和做爱确实是宣泄体内过剩精力的好方法,如果没有做爱,那打一架也不错。 犬牙把被子拉过,再把满是汗水的衬衫脱掉,朝仍然一动不动的黑羽道了句“那你坐着吧”便干脆地钻进了被窝。 他是不担心黑羽逃走的,这地方连他都逃不走,更不用说那饿了几天,还刚干了一架的黑羽了。 不过让犬牙没料到的是,黑羽还真就这么坐了一晚上。 他没上床,也被找个角落缩好,更没从房间里出去并徒劳地试一试插上翅膀飞走,反而就这么原地坐着,只不过转了个方向,背靠着桌角。 第二天犬牙醒来的时候,就见黑羽抱着膝盖闭着眼睛。 额头上的血口已经凝固了,被摔坏的水壶还躺在地面。而黑羽穿着那身变灰的衣服,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犬牙把被子掀开,打算探一探对方的气息。但还没等他凑近黑羽,那胳膊就被黑羽一个激灵抓住。 黑羽的动作敏捷得就像猎豹一样,不动则已,动起来则必然达到目的。他的眼睛满是血丝,睁开的一刻却没有惊恐,反而带着凶神恶煞的杀意。 不过那杀意很快就褪去了,发现对方是犬牙并判断出对方的意图后,黑羽又慢慢地把手松开,然后搓了搓眼睛,试着站起来。 他的腿脚还是很软,所以动作很轻也很慢,晃了几晃后,他终于扶住桌边站稳了。 “你叫什么?”犬牙问。 黑羽皱了皱眉头,眼睛转了一下,答,“黑羽。” “什么来头?”犬牙又问。 但这个问题黑羽就不答了,仍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犬牙,嘴唇动了动,却没张开。他的眼白有一点点淤血,也不知道是昨晚犬牙踹的,还是之前就有的。 “我问你话。”犬牙再道,稍微提高了音量。 但黑羽还是不为所动,他的目光也不移,和昨晚一样做着无声的抗拒。 犬牙还想问点什么,或者再给他一巴掌来撬开他的嘴时,集合的号声响了。 他啧了一声,烦躁地抹了一把发茬,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把黑羽一个人丢在房里。 第4章 流放地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坑,这群犯人每天要做的,就是在石坑里打下地基,然后一砖一瓦地往上盖。 那石坑大概是犬牙见过最大的坑了,足有四个足球场拼起来那么宽敞。 他估算了一下,就算把这里所有的犯人和奴隶外加管理者全部丢进去,估计也没法填满它。 现在地基已经差不多建成了,脚手架上零零星星布着起重电梯和各种工业废料,而这群囚犯就像蚂蚁一样攀附在上面,轻微地蠕动着。 在他们头顶上方有四个飞行器,上面装有摄像头,监视着工地上每一个人和每一块砖。 大概是加了某种隐形装置,天气晴朗时那飞行器便能和蓝天融为一体。 犬牙刚来的时候打听过他们到底要造个什么玩意,有一个快要出去的老家伙告诉他,那是要造一个巴别塔,直直地通到天庭。 犬牙当然是不信的,毕竟那人说这话时已经喝得涕泗横流,其中还夹杂着他对往昔的追忆以及乌七八糟听不明白的土话脏话。 但后来犬牙又向其他人打听,甚至和一个跟自己混得比较熟的管理打听,而那些人如出一辙地说——巴别塔,没人和你说过吗? 犬牙将信将疑。 又过了些时日,工地的上方来了一架直升机。直升机的螺旋桨带来震耳发聩的轰鸣,就停在工地旁的一块空地上。直升机的机身是雪白的,上面画了一个奇怪的标记,但没有字符说明。 那一天所有的囚犯全部被关了回去,不允许他们走出宿舍半步。但他们都挤在窗廊前,看着直升机放下活梯,走下几个戴着墨镜的保镖,和一个同样戴着墨镜,却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 他一下飞机就掏出手帕掩住口鼻,手上的指环闪闪发光。旁边接应的管理者立马涌上前,但还没靠近对方,就被保镖推了一把。 那些管理者赶紧退后,和对方隔着安全距离说话。也不知道汇报了什么,男人好歹点点头,由这些管理者领路,进行岛上的检查。 男人在工地的边缘上巡视了一圈,时不时说些什么让旁边的人记下。然后招手让拿着相机的人跟上,随手拍了几张照片。 犬牙看到之前自己刺杀的财团老板也在其中,但他的地位明显比蓝色西装的男人低下,他一直堆着笑脸,那男人每说一句话,他就微微地欠一欠身以示恭敬。 从始至终,捂在男人口鼻上的手帕都没有拿开。 这时有人在犬牙的耳边说,你看,那就是尼布甲尼撒,他是巴别塔的建造者,他要往天上走。 分卷阅读4 “什么玩意?什么你不你傻?”犬牙问。 但对方没回答他,没人有闲工夫回答他。他们都对这个巴别塔的建造者充满了兴趣,眼睛里除了放射出敬仰的光芒外,还有一种贪渴的欲求。 那是对财富的欲求,犬牙看得出来。那样的人有着他们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还有着用钱财带来的呼风唤雨的权力。 而这群犯人在他眼前就是工蚁,是他到来的那一刻,用螺旋桨振起的风扫开的瘴气。 那个男人巡视了半天时间,这半天也是他们唯一不用出工的白日。他巡视了工地,巡视了宿舍,巡视了厨房,还巡视了“净土”。然后他再登上那架精致的直升飞机,和来的时候一样消失在湛蓝的天际。 三年来犬牙只见过那男人一次,其余时候来的都是送货的,一箱一箱乱七八糟的原料堆在厂房后头,垒起来有小山那么高。 但关于那男人的消息并没有就此消失,相反,他的形象在各式各样的人口中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犬牙知道那人不叫什么傻不傻,但没人说得出真名,大家都叫他老蛇。 老蛇是鲜少露面的老板,但他出钱。他的钱哗啦啦地像瀑布一样,花钱买下了这些人的力气和青春,也花钱挖了天坑,要建出比天还高的楼宇。 他还知道这楼不是什么巴别塔,是一座监牢。 监牢分十八层,上九层下九层。每层八十一间房,每间房的构造还要不一样。 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监狱要建出各不相同的房间,只知道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已经耗费了很多年,并且还要坚定不移地耗费下去。 “指不定他都活不到建成的时候。”犬牙一边推着水泥车,一边对旁边的人说。 “那也没事,听说老蛇的亲姐前几年过世了,她的尸首还放冷库里保存着,就等着之后找个房间搁进去。老蛇要活不到,那他还有儿子,儿子不行还有孙子,孙子再不行——” “老蛇哪有什么儿子,”前者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人嬉笑着打断,他掏了掏裤裆,做了个猥琐的动作,咧开嘴——“他有钱,但是没这玩意。” 说完前者也跟着笑起来,犬牙也象征性地笑笑,没接话。 犬牙对老蛇不感兴趣,有没有‍‌‌鸡‍‌‎‍巴‎‌‍‎也说明不了问题。即便人家真的有,像犬牙这种人就算想含也含不到。 不过犬牙对这基地感兴趣,他总觉着耗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建造一所监狱,还建在这个荒岛上,实在不太正常。直觉让他认定这基地一定非同寻常,不仅仅是大小,还有它即将收容的人,也一定不是普通的罪犯——但当然了,这秘密也像老蛇的‍‌‌鸡‍‌‎‍巴‎‌‍‎,即便他好奇,也只能无聊了想一想,没资格一探究竟。 第5章 今天的天气热得出奇,刚集合喊了话,皮肤便被升起的太阳烧得火辣辣地疼。明明快要入冬,不知为何岛上还是热得像熔炉一样。有人说是这基地的工程太大,燃烧的废料改变了周边的环境。所以热气散不出去,冷气也进不来。 这话犬牙是不认同的,毕竟只要太阳一落山,温度便迅速下降。就像昨天晚上,他也不知道黑羽是怎么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冷冰冰的地上坐了一晚,反正他自己裹着厚实的被子还不住打哆嗦,醒来时还连打了几个喷嚏。 喊完了话,大伙便各自散去。 刀疤跟着犬牙一路,管理者刚喊了解散,他就迫不及待地问犬牙昨晚感觉怎么样,那家伙好不好操,操了几发,今晚要不要一起来一下。 犬牙瞥了瞥刀疤满脸满手臂的伤痕,淡淡地回复了一句——“还行吧。” 刀疤却来劲了,跟在他后头穷追不舍,“什么叫还行,这他妈可花了你不少钱。我看你是爽翻了吧,连早饭都没和我们吃。要不这样,我给你十枚金币,我就来一次,上头和下面的嘴随意,如何?” 犬牙不耐烦地摆摆手,换做谁都好,刀疤是绝对不行。 刚来这里时他曾经和刀疤共享过一个孔洞,但之后当他知道营里大部分人都和刀疤来过之后,他就再也不敢了。 他还想活着种几棵果树养几头老牛,他可不乐意出去活不了几年就被快活病收了命。 何况要被那玩意收了命,他死后也没法让猫和狗吃掉自己的尸体。猫和狗也许不会抱怨,但想想就觉着这太不厚道。 刀疤显然不愿意就此罢休,他帮着犬牙把水泥扛上推车,又殷勤地把他推开,自己抓起扶手往前怼。他堆起的笑脸让疤痕扭曲得更难看了,汗水从他额头流下,甚至还没爬完一轮弯弯曲曲的轨道过到下巴,就被炎炎的烈日给蒸干了。 “要不我再加两箱火马酒怎么样?两箱,操一回,还他妈有十枚金币!”刀疤继续游说,腾出一只手在犬牙胸口拍了一下,“你说这好事除了在我身上能找到,你还能去哪找?” 犬牙有点想吐,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早饭,现在他的胃咕噜噜闹得难受。他再次摆摆手,没搭理刀疤,另外去找了一辆推车往回走。 刀疤在他后面喊着,他也没转过头。他的胃实在不太舒服,耳朵也突然传来一点轻微的嗡响。他拾起推车的扶手,停了停,抬头看向那些飞行器。 估计是阳光太猛烈了,现在连它们一点点浅淡的轮廓都照没了。 他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突然有个管理者踹了他一脚,用枪柄怼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继续推车。 但身体奇怪的感觉却没因被敲了一下而消散,一旦他把头低下来,反胃和嗡鸣又层层叠加。他以为是昨晚喝的酒有问题,于是一边推车一边四下看看,可其他人仍像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毫无异样。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劝服自己大概是低血糖,中午饭他一定要多吃一点,否则在这天气下烤一天有气无力地耗着,省不了挨几道鞭子。 可正当他把水泥搬上推车,就听得不远处的坑里传来一声叫喊。 他定了定神,循着声音望去,身边的人也停下手中的活,一并好奇地抬头。 那喊声很高,但由于太歇斯底里,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管理员马上操起枪往坑洞的方向赶,其余的凑热闹的人见状,干脆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一同朝坑洞涌去。 犬牙刚想迈步,那种剧烈的嗡鸣声突然加大。他的双膝微微打颤,使得他不得不弓下身子,用双手撑着膝盖缓一缓。 等到坑洞周围都围了一圈管理者和囚徒时,犬牙才缓过劲来,赶走了耳边的嗡鸣,并压住了呕吐的感觉。 他疾步走到坑洞的旁边,扒拉开身边的人,朝里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也不禁愣了一下。 只见有三具鲜活的尸体躺在其中一个货梯的顶上——没错,不是里 分卷阅读5 面,而是顶上。 他们的肢体扭曲,手腕和脚踝都翻转了过来,好像被投入搅拌机搅过,再拉出来一般。而他们的眼睛都是睁开的,双目无神,直勾勾地望着天空,露出临死前极度痛苦的表情。 人群爆发出剧烈的骚动,站在坑边的人有的骂,有的叫,有的想往下走,还有的想往外跑。 管理员不得不朝天放了一枪,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那枪声震得犬牙耳膜再次痛了起来,毕竟开枪的管理者就站在他的旁边。 耳鸣让他头晕目眩,身边的声音立即混成了一团,其中夹杂着管理员命令,勉强能辨出大意是让所有人各归其位。 犬牙也跟着往回走,顺便揉揉自己的耳朵。岂料他还没走两步,就被管理员扯了一把,拉回了原地。 “你去把他们清上来。”管理员说,说着又抓了附近的两个囚犯,将他们一并朝坑洞的方向推去。 第6章 那尸体的模样很奇怪,虽然看得出骨骼受到严重的挤压,但变形部位的皮肉却没有破,断裂的骨头被拧得像麻花,皮肤却完好得连淤青都没有。既没有腐烂的迹象,也没有散发臭味,只有狰狞的面容看着瘆人,圆瞪的眼里似乎还有一丝魂魄。 他和另外三个人把其中一具扛起来,但一发狠劲才发现那尸体轻得很,轻到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举起,好似内部已被掏空。 三人相互看了看对方,大家心里头都有点奇怪,可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于是都没点破。 犬牙拉过一块塑料布盖在他们脸上,又转动滚轮,让货梯靠边,然后随同两人一人一具尸体,把它们全部拖到坑道外。 这时候两名管理者也走了过来,他们俯身掀开塑料布望了一眼,脸上也有点疑惑。 其中一人抽出匕首把尸体的胳膊割开,割开后发现里面竟真是一具空腔。没有血液,也没有腐烂的筋肉,好似一个极其逼真的人体模型。 两名管理者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吩咐犬牙几人用塑料布把它们全部包好,丢到“净土”烧个干净。 净土是一片空旷地,位于宿舍后方的小丘。稍稍高起的地势让视野更加开阔,站在顶上可以看见宿舍的平房和不远处的饭堂。它长满了荒草却没有树荫,使得远处的风畅通无阻,不分昼夜地呼啦啦地吹刮。白天比别处更热,晚上也比别处更冷。 那是用来处决一些不听话的奴隶和囚徒的地方,偶尔踩在草地上还能踢到一些空弹壳。 犬牙并不知道当年崩掉同僚的是在哪一块地方,但他很不喜欢来这里,他总觉得不是这里的地势问题,而是那些孤魂野鬼没处去,天天晚上在这里游荡,所以一登上坡顶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刀疤也曾经和他说过,有一次自己喝多了从街尾走回宿舍,明明应该先经过宿舍才到小丘,但他记得自己没看到宿舍的灯火,直接就到了丘底。 那天的月光特别亮,还亮得很诡异。他没上丘顶就被一阵冷风吹醒了,抬头看去,见着几个人在丘顶点着篝火,还围着篝火又笑又跳。 他琢磨着这么晚了谁他妈敢在那地方搞烧烤,想一探究竟顺便再讨几杯酒喝。岂料他刚走到一半,其中一人就转过脸来。 刀疤十分神秘地把犬牙拉近,低声问——“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看到了红毛!”刀疤说,说的时候脸上的疤痕一撑一撑,表情还真像那么回事,“你记得红毛死的时候的样子吧?那脸皮都快被剥下来了。我看到的就是他耷拉着脸皮的样子,就那么一丝丝皮肉还连在脸上。我操,你不知道,我吓得鸡巴都缩蛋里了。” 犬牙听着心里头也有点发憷。 红毛是早他和刀疤两年进来的,他们刚进来的时候,红毛快刑满出去了。听说那天晚上红毛喝得酩酊大醉,大家都为他送行,约定着红毛要混好了,等别的兄弟出去了也不要忘了给口饭吃。 可谁知第二天接红毛离岛的船都来了,红毛却不见了踪影。 管理员和囚犯地毯式地对全岛进行搜罗,最终在小丘的半腰发现一个晃晃荡荡的人影,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是红毛被吊在上头。 他身上的皮肤几乎都被剥光了,赤红色的肌肉翻出来,还有一些白色的筋骨。 只有脸上还挂着一点皮肤,正如刀疤形容的那样,只剩一丝丝黏连。 管理员当然也和现在一样,派了两个人把红毛解下来,确定他没气了之后,丢到净土一把火烧了。 红毛死得诡异,大家好奇不已又吊着颗心。 管理者说是调查,但在这破地方,大部分人连个正当的国籍身份都没有,谁会闲得蛋疼浪费精力。 末了红毛的死也没个定论,只有一些谣传说是被隔壁营的寻仇办了。可办就办,一刀子割了喉管捅了胸膛完事了,谁会花那么大工夫还剥皮。 这个事情一时间成为了诡谈,也正好给这帮收不到外界消息的乌合之众发散思维的谈资。谈了几年,众说纷纭,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要不是刀疤那天提起来,犬牙也差不多忘了这回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刀疤说的话一直在犬牙心里搁着,好几次犬牙晚归走过小丘,模模糊糊中似乎也看见有人影和火光在丘顶飘动。 他清晰地知道那不是磷火,毕竟磷火的色彩和正常火光的不一样。但想想也知道没人会到上头生火,至少管理员不会,囚徒也不敢。 所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也说不准。 到了当下又出了这么个事,他难免将其联系到一起。 虽然杀了很多人,要是真有鬼魂早就天天和他睡了,但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会生出恐惧,而想象力便将空缺的部分填满,让恐惧扩大,最终在瞎猜中自圆其说。 所以犬牙觉着这事不正常,这就和先前的眩晕,死去的红毛,刀疤的鬼故事以及蛇老板的鸡巴一样不正常。 第7章 他们在尸体上淋了点油,火苗便噼噼啪啪地烧起来。滚滚浓烟直直地往天空冲去,再随着风慢慢吹远。 走回工地之际,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开口了,他问犬牙和另外两人——“你们刚才有没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就是……耳朵嗡嗡的,好像耳鸣一样?” 犬牙一听刚想回应,另一个人却抢了先。他咳出一口浓浓的痰,粗声粗气地道——“别瞎鸡巴胡说,就烧几个死人罢了!” 犬牙听出这话里有恐惧。 他们这帮人就是这样,越恐惧越要说些蠢话壮胆。一路回去前者再没说些什么,而犬牙也不吭声。他和这两个隔壁营的人都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即便他以此自律,到了中午吃饭时饭堂里还是炸开了锅。 分卷阅读6 大家一早上都惦记着那扭曲的尸体的模样,好几个凑到犬牙面前,也不问他昨晚爽不爽了,就问他尸体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线索。 犬牙说没有没有,布一包油一淋,一把火送他们回地狱了。 他胡乱地搪塞着,一句没提他发现的异样,直到把好事者一一支开,才狼吞虎咽起盘里的鬼东西。 他其实也想讨论一下的,但他感觉到管理者在盯着他。不仅仅盯着他,还盯着一同处理尸体的另外两个人。这些尸体不寻常,所以还是把嘴闭紧一点的好。他可不想晚上睡到一半被叫去净土,他还没做好和那些鬼魂厮混的准备。 虽然守口如瓶,但他自己没法不想。 说句老实话,他在沙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死成那逼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回忆着尸体扛在手上的感觉,轻飘飘,空荡荡。再回味那人的骨骼和脸上的表情,极其扭曲,极度狰狞。 他总觉着和平日里某种玩意很相似,而直到他干了一整天活,连内裤都湿透时他才恍然大悟——没错,那些尸体的模样就像被拧过的抹布一样。 他们的肉身是干透了的,眼球还微微向外凸起。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拧这些人的躯干,把他们的生命力一点一点从体内榨干,最终只剩下一具空壳。 多亏了这件事,整日里他都没想着宿舍还待着个奴隶。刀疤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去,逢人便说这是鬼魂作怪。直到夕阳西下,大家都感受到点点的寒意时,管理者终于扯着嗓子喊收队,让他们把工具都收起来,拾掇拾掇,明天继续。 也到了这会,刀疤才惦念起昨晚领来的、现在正窝在犬牙宿舍的奴隶。 于是当他俩都酒足饭饱准备思一思淫欲时,他一把拦住了犬牙,摩拳擦掌,笑出满脸横肉。 他说怎么样怎么样,今晚来一发压压惊吧!一起压压惊才有意思,一个人的惊,两个人一起压,那哪还有什么惊啊,就只剩爽了。 犬牙想回他几句,但张开嘴突然觉得倦意袭来。这一整天耳鸣都没消退,只不过偶尔重一些,偶尔轻一些罢了。 他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别再说了,然后直接和刀疤擦身而过。 刀疤追了两步也明白了犬牙的意思,一个劲地在后头骂骂咧咧。不过这状态就证明他不会追了,至少他还得余出时间来找今晚排遣寂寞的对象,东边不亮西边亮——这是他的人生信仰。 犬牙在食堂外头绕了一圈,本意直接回宿舍洗个澡,但走了几步又绕回了食堂,犹豫了半天,打包了两块烤肉,再领了一瓶汽水。 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操到那个奴隶中,但既然买了,也不愿意就这么让那玩意饿死。 这可是他半年的薪水,买回条死尸绝对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第8章 回到宿舍的时候黑羽正站在小露台望着窗外,听到门响很紧张地回过头来。 犬牙的宿舍在三楼,好几次门禁之后他从三楼翻出去和其他同僚找酒喝。但黑羽没跑,他还真就听话地待在宿舍。 犬牙看到他也愣了一下,随手把食物放在桌面。 其实犬牙挺奇怪的,黑羽看起来怕他又不怕他,想反抗他又不把他往死里弄。就像昨晚,明明黑羽可以趁着犬牙睡着了给他一榔头,指不定管理员就觉着黑羽体术不错,把他从奴隶的身份上升成囚徒了。 这是好事,至少不用把命和身体交给这帮乌合之众玩弄。 但黑羽没这么做,不知道该说他觉悟太低还是太高。 在这片岛上人分三等。 第一等当然是管理员,管理员身上有刀有枪,分为两种。 一种是在工地外站一圈的,他们全副武装,每天挂着能自爆的雷管和随时拔了拉栓放烟花的手雷。 另一种是在工地上巡视的,穿着防弹衣,配着步枪和甩棍,每天三三两两晃晃荡荡,一边扯鸡巴蛋一边监督他们干活。看谁偷懒或仅仅不顺眼,就用棍子和枪托提醒一下。 第二等就是这些囚徒,来路不同,但殊途同归。 囚徒有刀,有榔头,有各种各样的冷兵器和劳动工具,但没有火器。冬天每人一件军大衣,夏天一人发三件短袖和裤衩。内裤是靠买的,一个月工钱能买五条内裤。 所以刚来的时候犬牙没内裤穿,每天就吊着鸟甩来甩去,蛋还磨得生疼。一个月后工钱不够,只买了四条,后来还是刀疤施舍了一条给他——当然自从得知刀疤的生活习性后,那条内裤犬牙就丢掉了。 第三等就是奴隶了。 奴隶可以帮囚徒干活,为囚徒挣钱,但同时囚徒也得养他们。 先前说过女奴隶很少,能买到的都是在里头待了好几年的囚徒,有一定的积蓄和地位,能提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女奴送来。 不过一般也没人愿意买下女奴隶,毕竟女奴隶的体力不够,挣的还不够养她花的。所以大部分时候是在贩卖会上花钱玩几把,差不多了就有人买个痛快,一刀了结。 男奴隶则一般作为角斗士让囚徒们下注,这些男奴隶的寿命都不太长,一般熬不过一星期。天天怼笼子里打个你死我活,基本上能活下来的也不剩什么劳动力了。但净土还有空地,基本处决完事。 犬牙进来之后,他只见过两次把奴隶买下来的情况,一次是买下了个男奴隶,和犬牙一样,也不知是为了满足自己什么奇怪的癖好,还是觉着那男奴隶皮囊不错,当场死了太可惜。反正买回来了大家一起分享,钱平摊下来也不算多。 那男奴隶也命硬,晚上服侍一群人不算,白天还跟着他们干了两星期的活。然而有一天突然在工地上倒下,赶过去的人发现他的裤子全湿了,不仅有汗还有血,从此这人再没醒过来。 还有一次是买了女奴隶的,这结果就更苦逼了。那女奴隶买回来不到三天,自个就病死了。花了钱的囚徒简直痛不欲生,和死了老伴一样难过。 他在净土哀嚎了一晚上,哭诉着自己的命苦,他本想把那女人养几天,等恢复好了,用户体验能更好。岂料还没等到升级完毕,系统崩了,主板还烧了。 第9章 不过黑羽应该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犬牙凭借自己的阅历以及昨天晚上打量过对方裸体的记忆,他认为黑羽的身体相当不错。那些肌肉线条不是干干农活或健健身就养出来的,而是上过战场、受过特殊训练才具备的。 犬牙觉着他应该是一个兵,不是自己这种雇佣兵,而是实实在在,到了年龄应征入伍,被大熔炉熔炼过好长时间的正规士兵。 加之今早黑羽的机敏反应,犬牙对这猜测又肯定了一分。 犬牙呼喝一声“来吃”便掏出一包烟,敲了敲烟盒,掏出一支点上, 分卷阅读7 也绕到露台外。不过他没看黑羽。黑羽因为他的靠近稍稍后退了一点,没见犬牙碰他后,犹豫了片刻,默默地走进屋内。 黑羽真他妈快饿死了,犬牙不用回头都能听见他啃肉喝水的声音,期间还被呛了几回,狠狠地咳嗽着。 犬牙心里暗暗做了决定——如果今晚再操不到,至少明天得让他和自己一起上工。他内裤又快穿烂了,下个月还得挣钱买。 从露台看出去能看到宿舍后方的小空地,此刻已经不是空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原料送来,堆得满满当当。装原料的集装箱是蓝色的,和现在微暗的天色相近,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原料箱子上都印着和当初见过的精致直升机喷漆一样的古怪标志,那是蛇老板旗下的一个公司。在公司标志旁有一个大大的生物危害警示,不过原料向来是没有味道的,这也让大部分囚徒可以忽略其真正的危害性。 刀疤曾经问犬牙——你知道那生物危害到底是危害生物哪部分吗?会不会让我性无能啊? 这个问题曾经让刀疤困扰了一整年,最初的一年刀疤郁郁寡欢,每次看到这些标志就打颤。他说让他杀人可以,但让他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玩意,他瘆得慌。 但让刀疤瘆得慌的东西多了,红毛是一个,今早的死尸是一个,当初的标志是一个,还有每一天饭后打着饱嗝吹牛逼里提到的很多很多个。 犬牙很好奇那么怕死的人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又是怎么活到了现在。但后来他想明白了,正是因为刀疤足够怕死又十分缺钱,以至于他能小心谨慎地摸爬滚打那么多年。 但犬牙就不一样,他前半生的命运从买橘子的那一天起就不再由自己操控。虽然怀揣着买老牛种果树之类的诗和远方的理想,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能过一天是一天。 虽然第一年过得十分忐忑,但第二年情况就瞬间好转了。事实证明刀疤关于危害下胯部位的猜测是错的,他不仅没变成性无能,还努力地朝一夜七次郎的方向迈进。 所以之后他看到这些标志就不怕了,还搂着犬牙的肩膀感慨无限——你看,这就叫因祸得福,哲学我还是懂一点的。 犬牙盯着箱子数了数,这一次送来的货有点多,足足二十六箱。 那些生物危害的标志仿佛一只只停在集装箱面上的小鸟,蓄势待发地等着黑夜降临,便振翅飞翔。 犬牙把烟灭了,回头见到黑羽也已经吃饱了。 此刻黑羽正把最后一点汽水喝完,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竟产生一种奇怪的美感。 犬牙对男性没有太多的感觉,他觉得男女都一样。有洞就能操,有水就更好。但如果都没有,那就算是动物他也不是没在饥渴的时候试过。 但莫名地,他觉着黑羽不太一样,这一份不一样就像长得像生物危害标志的蠢鸟,在皮肤上轻轻地啄了一下——一定是因为昨晚黑羽和自己打了一架的缘故。所以之后他再操黑羽就不单纯地是在操一个奴隶了,而是在操一个被自己击败的对手。 想到这,那蠢鸟好像又啄了一下。 犬牙忍不住喷出一个鼻音,笑问——“你原来哪个部队的?” 第10章 本以为只是随意寻常的一句话,对方爱答不答,反正犬牙也做好了黑羽没回应的准备。 岂料黑羽听到这问题很明显地一怔,然后又用那双警惕的眼睛盯着犬牙。 犬牙被盯得有点发憷,反问——“怎么,没人问过你这问题吗?” “为什么这么说。”这一回黑羽倒开口了,用的还是那副好似被火烧过的嗓音。 “你很明显是个当兵的,你手上有很厚的老茧,应该常年拿刀或其他武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老茧更加夸张,估计是扣扳机扣的吧。” 犬牙再次敲敲烟,又掏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上下打量着黑羽,再道,“你身上伤疤那么多,看你也饿了很长时间。常年受到虐待的普通人没你这精力,昨天晚上冷成这逼样,你能一动不动坐到天亮,还他妈感觉得到我掀被子起来靠近你——你这鸟人,不是当兵的就是和我一样。” 黑羽咬了咬牙关,面颊的骨头微微鼓起,“和你一样。” “你不是雇佣兵,不然你要不昨晚早认清现状乖乖被我操一顿,要不趁我睡着已经把我整死了,”犬牙哑笑着靠近窗户,双手压在窗台上,煞有趣味地望着房内的黑羽——“你他妈是哪个部队的,我问你呢。” 黑羽的眼神有微妙的变化,但还不等犬牙想明白对方眼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黑羽就直接操起桌面的水杯往犬牙脸上泼去。 但犬牙反应也快,一把擒住了黑羽的手。 杯里的水泼到台面上,在塑料袋上发出噗的轻响。 黑羽马上想把手抽回来,但犬牙不让。看来这家伙还真是个兵,一旦别人提到要操他,自尊心就起来了,一点也没有奴隶的自觉性。 犬牙狠狠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将黑羽半个身子从椅子上拽起来。此刻他们不仅仅隔着一张小桌子,还隔着一扇正对桌面的、没有玻璃和纱网的窗。 犬牙咧嘴笑开,顺服的人操多了,这样的货色确实不多见。他伸出另一只手在黑羽的下巴上挑了一下,手指间还夹着烟蒂。 “我迟早能问出来,在把你操得哭天抢地的时候,或者——” 犬牙话还没说完,黑羽也腾出了另一边手。他毫不犹豫地扬起胳膊,给了犬牙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 第11章 妈了个逼的,这耳光打得犬牙疼了一天的耳朵更难受了,烟蒂也被拍掉了,掉在湿漉漉的饭盒里头发出熄灭的嗤响。 犬牙松手了,既然黑羽打算再干一架,那他也愿意奉陪。 反正他时间大把,今天驯服不了就明天,明天驯服不了就后天。 他就不信这奴隶不被允许去饭堂,天天还得替自己干活的情况下能维持那么强的战斗力。 他从露台绕回来想在房里干,岂料他刚走进房内,黑羽双手一撑窗边,竟身子一缩,灵活地又从露台出去了。 犬牙大为光火——“你他妈还来劲了是不是?!” 他说着把脏兮兮的上衣脱掉,以免扯坏了又得花他一份钱。然后操起桌面的饭盒就从窗户丢出去,再马上绕回露台。 黑羽为了躲开饭盒不得不往露台外面退,借着这空当,犬牙三两步冲到他面前就是一脚。那一脚直接把黑羽踹到了露台的角落,而犬牙则干脆地拦在窗户面前。 现在两个人都在露台里了,要从门里出去,就必须先经过窗户,也就是先进过犬牙。黑羽则缩在露台的一头捂着肚子,退无可退。 犬牙哼笑一声,随手拎起晾衣服的杆子朝他逼近 分卷阅读8 。 黑羽也站了起来,左右看看,想估算着从哪里跑走比较合适。他很快发现他们的宿舍并不高,沿着墙壁还有一根很粗的排水管。这样的管道每一米左右就有一个接口,要顺着爬下去实在太容易了。 果不其然,就在犬牙扬起杆子要朝他打去时,他又灵活地一缩身子,迅速爬上露台,并腾空双手抓住排水管的一个接口。 可他的腿还没来得及收上去,犬牙就立即冲上前拽住了他的衣服边角,硬生生地把他扯回到露台里。 这下可好,这一下黑羽又把脑袋抱住了。 犬牙的杆子一下一下落在他的头上,他连呜咽都不呜咽,把自己抱成了一团。 说来也怪,黑羽好像只对性事方面很敏感。不提到这事或不做这事,犬牙要怎么打他都不反抗。他只是一个劲地缩着,哪里被打疼了就往回缩一点。 犬牙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觉着这人不仅仅是一个兵,还是一个心地善良、内心纯粹的兵。以至于他不愿意人格受到侮辱,可是却也没法随随便便操起武器杀人。 当然与之一同冒起来的还有另一个猜测——那就是黑羽故意激怒犬牙,因为他发现只要犬牙干架了,就可以放弃操他。所以与其与一顿操相比,他宁可挨一顿打。 打了一会,犬牙也打累了。 他故意把杆子丢在一旁看黑羽会不会捡,但如他所料,黑羽只是抱着脑袋一动不动,不捡杆子,也不伺机反击。 犬牙居高临下地望着黑羽,忍不住告诉他——“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警告你,哪天我打烦了,我让大伙一块来治你!” 犬牙就不信了,凭他一个操不到,叫上和刀疤差不多的人一起,还能不把这件事办到底。 第12章 那天晚上黑羽依旧靠着桌角,犬牙也依然睡在床上。 犬牙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已经死去很多年的橘子店老板,还梦到他们曾经走过的一个村落。 那已经是他们入伍的第五年,换了好几个部队,不记得当时是在哪一支,也不知道在为什么势力效命,还要打几年才是尽头。 他们只知道明天有一场大仗要打,装备简陋,以少敌多。 他们暂时驻扎的村落是个重要据点,听闻好几路人都在争夺这片土地。所以村落早就没了人,只剩几间歪歪斜斜的房子没轰掉,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庄稼,还有一片一片被烧灼过的土地。 他和橘子店老板和几个战友住在其中一个茅屋里,当天晚上队长给他们发了几壶酒,还每人多给了两盒子弹以及两枚手雷。 他们队的弹药本来就很紧张,这一来大家心里头多少也有了个数。所以那天就算把草根拔了起来,把庄稼捣碎了加进锅里,也硬是给自己灌了几碗粥。 他们都喝得有点多,但谁也没提明天要去干的事。其实犬牙除了橘子店老板以外,其余四人都不认识,那四人是当天下午临时配过来的,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抓的壮丁。 把几壶酒分掉后,犬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睡到半夜尿急醒来,打算去外头小便。岂料四下一看,橘子店老板和另外三人已经没了影,只有一个喝得最多的还在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口水流得满脸都是。 犬牙本想随便找个地撒了尿就完事,但出了平房走几步就是一个卫生间,想想干脆就到卫生间里去吧,反正冷风吹一吹也能让脑子舒服一点。 卫生间有三间,犬牙白天的时候犬牙去过。但才走到卫生间门口,他就听得里面传来了一点点声音。 犬牙也没理会,本来脑子就懵懵懂懂,于是毫不设防地钻到隔壁的小间里放水。他听着旁边的声音,还忍不住暗自发笑。 旁边的声音有点大,咿咿呀呀的一听就知道在干些什么。有时候他们之间是会这样,毕竟不是每个抓来的人都是良民。所以他本打算放干净水了就走,反正他们活动得连他放水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可他还没把裤子提起来,就听得一声熟悉的叫喊。 那喊声说不行了,我求你们了,你们饶了我吧。咱明天还得一块放枪呢,再下去我就要死了。 这声音太耳熟了,不是别人,正是橘子店老板。 他带着哭腔求饶,其间断断续续,好似还不断地被撞击。 犬牙心里头咯噔一下,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另外几个人却也没心软,吵吵嚷嚷地说谁他妈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干大事之前就是应该爽一发,他这是为部队做贡献,为大家做贡献。 犬牙想走了,他白日里见着那几个人的模样,高头大马,体阔腰圆。不要说橘子店老板一个人了,就算再加三个犬牙估计也不能打赢。 可就在这时其中一人踢了一脚门,从里头出来了。他在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又兴冲冲地钻了回去。好似嫌小间里位置不够,又呼呼喝喝地让他们把小老板拖出来。 这一下犬牙不敢动了,虽然谁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但至少他还有今晚。他可不想没被子弹打穿或手雷炸死,却被干死在这破地方。 所以他把裤子提了提,小心地把门掩上。然后蹲在茅坑旁边,咬紧牙关得等待他们完事。 第13章 这是那么多年来他做的最窝囊的一件事,他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就在门外被人强干,而他却与之隔着薄薄的木板,一声不吭,视如不见,充耳不闻。 橘子店老板彻底哭了起来,可他发出的声音太大了,很快又被人捂住了嘴。 外头的三个人没有皮带,但从他们夹杂着粗话的交谈中犬牙可以知道谁暂时完事了,谁又接了上去。知道小老板什么时候吐了出来,什么时候又失禁了。 犬牙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他只觉得酒劲全无,浑身发抖,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呼吸也像火烧一样滚烫。 他无数次地想冲出去把朋友救下来,可每一次又在行动之前,被心里另一个声音打压下去——不要救他,不要不自量力。现在是他一个人受苦,如果自己冲出去,那就成了两个人受苦。 就这样,他静静地在隔间里等着,等到所有人都爽够了,等到朋友早已不再呜咽。等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和满嘴粗话的交谈声远去,再等着小小的卫生间只剩下耳鸣,其余的什么声音都不再有。 然后,犬牙轻轻地拉开了门。 他以为朋友已经走了,虽然受了很重的创伤,但一定不会就此咽气。他或许会回到小屋里睡一觉,反正这大概也是人生的最后一回了。他没有之后的阴影,也来不及让阴影影响自己的后半生。 可是当小隔间的门打开时,犬牙看到他的朋友没有走。 在盥洗池前有一面脏兮兮的镜子,犬牙看到朋友的刹那,衣衫不整 分卷阅读9 、狼狈不堪的小老板也抬头看到了他。 小老板的衣服已经被扯烂了,上面全是肮脏不堪的污秽和斑斑勃勃的血迹。其中还有一些令人不敢深想的污渍,粘在他永远练不出肌肉的大腿和后背上。 那一刻犬牙觉得很痛苦,他不仅为朋友不堪的遭遇痛苦,还有为自己做了一次废物而痛苦。 是的,犬牙扮演了一个废物,一个混账,一个和外面那几个施暴者一样的罪犯。 他最可悲的地方不在于他打不过那几个人,而在于他连声都不敢吱,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小老板苦笑了一下,对他说——我也不会救你的。 犬牙大汗淋漓地惊醒。 他的被褥和枕头全部被汗水浸透了,可冷风一吹,他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扭头想找杯水喝,却看到了在桌角缩成一团的黑羽。 黑羽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没有纱网和玻璃阻拦的窗户根本挡不住外头的低温和寒风。 犬牙冷笑一声,真不知道这玩意还能熬几天。白日里和自己干架那么起劲,晚上却冻得跟狗一样。 他没有靠近黑羽,接了点水猛灌了几口,然后把被子和枕头翻了个背,钻进被窝里。 犬牙不应该理会黑羽的,就这样过上几天黑羽自己也会扛不住,然后妥协,然后翘起屁股。他本来就是个奴隶,这才是犬牙花钱买的东西。 可不知为何犬牙又把身子转了过来,借着月光盯着黑羽看了一会,然后在心里暗骂了几句,起床翻出去年的军大衣丢到黑羽的身上。 第14章 第二天醒来黑羽确实裹着犬牙的军大衣,见着犬牙醒了,他便立即起身,还把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桌上。 犬牙也不懂该说什么,呼喝着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出工。 管理员是高兴的,反正不管你们这些囚徒做什么,工作量就是那么多,只要能完成,谁完成无所谓。 何况奴隶不允许进入食堂,而大部分囚徒喜欢虐待奴隶。这无形中不仅保证了劳动力,还节省了食物的消耗。 黑羽倒也安分,犬牙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犬牙也没一直歇着,但他能干半个小时,就跑到旁边去抽根烟。 这几日每次出工,眩晕的感觉就萦绕不散,他也想多休息一点,至少别在这破地方得什么奇怪的毛病。 虽然这里设有医疗所,但谁都知道这里的医疗条件是怎么样。 上一回有个干活时被搅断手的送医疗所去,止血缝针处理了没过一周,突然高烧不退,浑身战栗。 那纱布一解开才发现,手臂早就已经感染了,甚至还长了蛆。 犬牙在战争年代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兵员们都把医生当救世主,但实际上很多时候救世主没有拯救他们的能力。 药物缺乏,条件恶劣,归根结底这些人就是一块可能发馊也可能不发馊的肉,到底能不能活,大多凭的是运气。 黑羽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即便这几天又冷又饿,干起活来一点也不马虎。 他甚至连早饭都没吃,一干就干了三四个小时,来来回回推了几十趟的水泥车,一刻也没停下。 犬牙眯起眼睛再次看向天空,这一会天空有了一点点的阴云。估摸着晚一些就会有大雨降临,今天说不准能让他们早点收工。 犬牙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也象征性地搬两块砖时,刀疤兴冲冲地朝他走来。走两步还忍不住朝黑羽的方向看一眼,猥琐地笑一下。 刀疤这逼人真的是什么都写在脸上,三年相处下来,他都不用开口说话,犬牙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你昨晚没干?”刀疤笑吟吟地掏出一根烟,殷勤地塞到犬牙嘴边,还擦了根火柴帮他点上。 犬牙捏着烟蒂摘下来,反问,“你怎么知道?你还能凭他走路姿势看出来?” “我瞎猜的,嘿嘿。”刀疤挠挠脑袋,挠挠肚子,再挠挠胯下,“差不多了吧,我今晚可以享受一下了吧?” “要我说几次?”犬牙不耐烦地问,“我不——” “三箱,”刀疤竖起手指,打断犬牙并再次加码,“金币不变,再加一箱火马酒,你看怎么样?” 看个鸡巴。犬牙狠抽了两口,把半截烟灭在脚底。 他扭头朝黑羽望去,此刻黑羽已经把石头的T恤脱掉捆在腰上,满是伤疤的肌肉上挂着涔涔的汗珠。他的头发也找了根绳子捆起来,除了脸上的胡茬不怎么美观外,这家伙确实长得不错。 想必刀疤也是欣赏了一早上,指不定现在都扯旗了。 第15章 但犬牙却没法立即答应。 虽然前一天干架让他下定决心要治治黑羽,找几个人一起上是最好的选择。给黑羽以威慑后,往后自己再动手就容易了。 可或许也就是黑羽的这副模样,以及除了性事之外的顺服与听话,又让犬牙有点不舍得。 他回想起今天早上起床时黑羽看自己的眼神,以及乖乖地把军大衣摆好的动作,忍不住啧了一声,摇摇头。 “你他妈做人不能这样啊!你刚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我,你都精满自溢了好不好?”刀疤见着犬牙居然摇头,又开始着急了。 刀疤说得没错,刚来的时候犬牙憋了差不多半年,每天除了靠五姑娘外,就是靠十姑娘一起3P。虽然这也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饥渴,但和真枪实弹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正当他要不打一架出掉身上多余的精力,要不无论三七二十一先找个瘦弱点的伙伴泄泻火时,也不知道刀疤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一个女奴隶,半夜兴冲冲地敲开犬牙的门,神秘兮兮地让犬牙去五楼宿舍的某一间。 那个奴隶也不是刀疤的,是同营另一个老囚徒的。刀疤人脉广,也没忘在享福的时候分犬牙一杯羹。就凭这一点,犬牙也不得不把刀疤当半个朋友。 在这个连个雌鸟估计都见不到的破地方,看到全身赤裸的女奴之际,犬牙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回想当时的状态,估计让他操之前跪下给女奴叫一声姑奶奶都乐意。 但话说回来犬牙也不是一点都没帮上刀疤,刀疤嘴巴碎,又爱犯贱,刚来时惹了不少破事。虽然按照刀疤的话说基本都是别人莫名其妙看他不顺眼,但无论顺不顺眼,趁人少时被堵墙角的情况没少发生。 那时候犬牙帮他干了好多架,有一回甚至直接替刀疤挨打。本来是二对五,虽然犬牙和刀疤就俩人,但如果搏了命也不是没点胜算。但奇怪的是干了一回,五个人全对着犬牙拳打脚踢。等到犬牙抱着脑袋嗷嗷嗷了半天,一抬头才发现刀疤早跑没了影。 这就是他们这里的友谊,非常扭曲,非常机动。 说不坚固,倒也不是,有时候还真能为朋友两 分卷阅读10 肋插刀,一口粥你一半我一半,就盼着大家能一块活下去。但如果说坚固,又太勉强。转个背把你卖了也很常见,但事后偷来两根烟道个歉或直接给你揍两拳踢几脚,好像再计较也没多少意思,明天还是一块去食堂,一口粥你一半我一半。 所以即便女奴之事确实亏了刀疤他才尝到了这一口,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俩基本扯平。而黑羽不一样,黑羽是—— 犬牙还没天人交战完毕,工地的深处又发出了一声嚎叫。刀疤和犬牙的思绪纷纷被打断,随着人潮一并朝坑洞奔去。 来到坑洞边,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两个囚徒站在一个被下挖的小坑边,坑里竟翻出一只胳膊。 那胳膊的形状和之前犬牙烧毁的尸体一样,关节扭曲,却皮质完好。 两名囚徒嚎叫完了,愣了一下,赶紧后退,想搭上货梯往外头走。管理员却不允许,对着下方的他们发号施令,让他们把那玩意弄出来。 两人纠结了一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动作。直到管理员把枪举起来,又重申了一遍命令后,才慢慢上前,用小铲子不停地扒拉着那松松垮垮的土壤。 不消五分钟,一具扭曲的尸体再次呈现在众人面前。 “看来出大事了。”刀疤说,“这绝逼不正常。” 犬牙拧紧眉头盯着那具尸体,咬住牙关没有说话。他向后退了一点,扭头想离开人群。谁知正当他回过头来时,他看见黑羽也放下了推车,远远地望着发现尸体的地方。 不知为何,犬牙竟觉得黑羽的表情有一丝的满足。 第16章 黑羽有问题,这问题已经不限于他到底属于哪个部队,曾经经历了什么事,而是关于那些尸体。 犬牙打算问一问黑羽,即便对方没有回应,也必须让黑羽意识到自己发现了猫腻。 黑羽是他的奴隶,如果黑羽和那些尸体有关,一旦查出来,犬牙也脱不了干系。那别说养老牛种果树了,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难以想象。 黑羽很快把头低下来,在人群陆陆续续地回到岗位上时,他又继续把水泥扛上推车,兢兢业业地工作。 犬牙抱着这样的疑惑,一直等到晚饭结束。 犬牙吃了点东西,还和一个管理员聊了几句。管理员还夸了黑羽几句,大概的意思是说黑羽表现不错,他买这奴隶买得挺值。 随后犬牙照例打包了汽水了烤肉,来到食堂外,找到坐在门口把玩着两根稻草的黑羽。 犬牙晃了晃餐盒,对黑羽说,“跟我来。” 他们绕过了宿舍,来到了操场边上的小林子。犬牙不打算在宿舍问他这些事,毕竟宿舍的墙很薄,若是隔壁的人有心,难说会听到些什么。 犬牙四下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后,把饭盒和汽水丢在草地上。 黑羽俯下身子把饭盒捡起来,刚打开饭盒拿出烤肉,犬牙就说话了。 “你做的吧?”犬牙问,说着用脚踢了一下汽水,让汽水往黑羽的方向滚了一点。 黑羽抬头看了看犬牙,抹了一把嘴边的油,茫然地问——“做什么?” “别跟我装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犬牙哼笑一声,朝他走近一点。 他盘起双手朝下看,现在黑羽跪在自己面前吃得满嘴油的样子,还真他妈像个奴隶。 黑羽没说话,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犬牙,然后摇摇头。 犬牙杵了片刻,一抬脚踹在黑羽的肩膀上。 黑羽没穿衣服,身子上也满是被汗水糊了的灰尘。这一脚倒没在身上踩出特别显眼的印子,反而把他的烤肉踹掉在地。 黑羽愣了一下,呆呆地望着被泥土弄脏的烤肉。他的嘴唇有点发抖,他确实饿得够呛,这一下让他有点难过。所以他也没力气和犬牙生气,只是赶紧把咬了两口的烤肉捡起来。 但犬牙不让,他一抬脚,直接踩在烤肉上,差一点点就一并把黑羽的手指撵在鞋底。 紧接着他俯下身来,掐着黑羽的脖子把他拽起,逼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再次问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让那些拿枪的来问你。” 黑羽的目光没有闪躲,他和犬牙对峙了一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认真地道——“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事?” “尸体,”犬牙从牙缝里挤出字眼——“那些尸体你是怎么弄的。” “我没有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黑羽说,他的声音因为被抓住脖颈显得更为沙哑。可他的目光还是不移开,那感觉就像在挑衅犬牙。 犬牙冷笑,他操过旁边的汽水,用牙齿咬开盖子。于此同时,加重了掐着黑羽脖颈的手劲,不让黑羽从他身边逃开。 黑羽不知道犬牙要干什么,眼神开始变得有点慌。但这正是犬牙想要的,他需要黑羽紧张和害怕,他不会允许自己最后的一年多刑期因为这个奴隶而延长。 当汽水瓶靠近的时候,黑羽开始挣扎了。 但犬牙一发狠劲,直接把黑羽向后摁在草地上。他用膝盖抵着黑羽的肚子,不让他翻起身子。掐住脖颈的手上移到面颊,逼着黑羽张开嘴巴。 然后举起汽水瓶,朝着黑羽张开的嘴猛灌下去。 黑羽剧烈地抗拒着,他想扭头闪躲,但根本闪不掉,他想蹬腿踢踹,但他够不着犬牙的肚子。 汽水淋得他满脸都是,从他嘴巴、鼻孔、眼睛渗入,很快他就被呛到了,汽水中的二氧化碳又让他更严重地咳嗽起来。 他只能用双手推着犬牙,推着他的胸口和手臂,却完全不能让犬牙停止施虐。 等到一瓶汽水差不多灌完了,他才顺势摸到了犬牙的脸。他用手指扎了一下犬牙的眼睛,才令犬牙的动作有片刻的失控。 随后他马上用力地拧动身体,从犬牙的膝盖下扭出去。 犬牙才不会让他逃走,他抓住黑羽的手腕把他重新压回原地,膝盖就着下胯不轻不重地一撞,彻底让黑羽脱了力。 虽然犬牙用的力道不猛,但由于受创的是最脆弱的部位,黑羽仍像被电流击中一样,轻微地呻吟了一声,浑身发抖。 第17章 犬牙借此机会,干脆把黑羽翻过来。但满身是汗的黑羽滑溜溜的,一骨碌就从他手中挣开。 可就在这时,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黑影,对着黑羽就是一记侧踢。 这一踹何其及时,正正把黑羽踹到了树桩上。 黑羽狠狠地撞上了粗糙的枝干,带下了一片干裂的树皮碎片。 “我操,这逼玩意还挺够呛!”只见刀疤活动了一下筋骨,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犬牙呆了,他不知道刀疤跟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但下一秒刀疤就打消了他的顾虑,马 分卷阅读11 上又笑出一脸的横肉,搓搓手对犬牙说——“你这小子,在屋里玩还不够,还得拖到外头来?” 听到这样的话,犬牙松了口气。 如果刀疤偷听了他俩的对话,他一定会跟自己一样追问。但想必他只是贼心不死,迟迟跟上后,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谈什么,满脑子都是精虫罢了。 犬牙放松了,黑羽却紧张了。他没有忘记前一天犬牙给他的警告,而看似现在确实多了一个要教训他的存在。 黑羽想站起来,可脚一滑又原地坐下。他的眼睛里再次凝聚起恨意,捏紧了拳头准备反抗。 可刀疤才不会给他反抗的机会,刀疤这人或许等双方准备好了硬碰硬不行,但如果让他稍微占一点点优势,他就能把对方的肠子都拖出来。 犬牙前几次和黑羽干架时都没有掏出刀,也说不上为什么,他总觉着还没到那份上。但刀疤一看黑羽握了拳头,干脆就把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 他俯下身子捞了一抔土,毫无畏惧地朝黑羽走去。 他当然不会害怕,毕竟现在还有一个犬牙在,就算一对一打不过,他们现在也是一对二,而看似对方使不出一对王炸。 黑羽看了看犬牙,又看了看刀疤,再看了看犬牙。 犬牙没有动作,反而把目光稍微移开一点。黑羽的身后就是操场的铁丝网,要逃跑也只能往犬牙的方向跑。 黑羽知道了犬牙的意思,于是他就这么做了,当刀疤拿着匕首一点一点逼近的时候,还不等刀疤把一抔土撒向他,他拔腿就冲向犬牙的位置。 但犬牙没让他走,他伸手拦住了黑羽,揪住他的裤带把他往回扯了一点,然后狠狠地把他往刀疤的方向推去。 这回刀疤高兴了,他的脸上写满了“犬牙你真是我的好伙伴”,对着一趔趄趴在地上的黑羽用力地踢了几脚,然后咬住刀背,开始解裤带。 黑羽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忍着胸腹的剧痛,毫不犹豫地扑向刀疤。他拦腰把刀疤抱住,干脆地将其扑倒在地。 刀疤一不留神脑袋撞在地上,眼前瞬间出现了一点点星花。但他没忘自己还咬着一把匕首,于是迅速的抓起匕首,及时地在黑羽背后划了一道。 瞬间,黑羽后背出现一条深深的血口。 鲜血不停地涌出来,甚至能看到里面翻出红肉。 刀疤被激怒了,他冲着犬牙喊了一声“你他妈怎么不帮我”,随即握紧匕首,一边揪住黑羽的头发把他扯开,一边试着把匕首架在黑羽的脖子上。 刀疤的身形比犬牙更灵活,很快就骑在黑羽的背上。 但黑羽挣扎得太猛烈,以至于他的裤衩都染上黑羽后背的鲜血,搞得像他肛裂了一样。 犬牙原本是想上前帮忙,但不知为何又没法真的动作。 黑羽的脖子被迫扬起,使得他再一次与犬牙四目相接。 那一刻犬牙的两耳又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和第一次在奴隶贩卖会时一样。 他听到了呻吟的声音,听到了舀水的声音,听到了冲撞的声音,还听到了哭泣和嘲笑的声音。 然后,他看到了橘子店老板的双眼。 那双眼睛透过肮脏的平面镜与他四目相对,眼里充满了绝望,他开合着那张皲裂的嘴唇,苦笑了一下。 ——我也不会救你的。 “差不多得了,”犬牙脱口而出,“我没说让你操他。” 第18章 这话刀疤就不爱听了,他揪住黑羽的头发,把脑袋摁在地上,一边让犬牙别闹了快点,他完事了自己好上,一边从口袋掏出两个安全套。他知道犬牙嫌弃他不干净,所以他自己就把油和套子都带上了——这下犬牙就没啥好挑剔的了。 可犬牙没有动,定定地望着刀疤扭着身子把宝贝都掏出来,顿了顿,才道——“我说话你没听见吗,我说我没让你操他。” 刀疤不理他了,他管犬牙给不给,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不干到底才是傻逼。 他的屁股往后挪了一点,挪到黑羽的大腿上,然后扯住对方的裤腰带一拽,将黑羽那结实的屁股露了出来。 这下犬牙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象征性地踢了一下刀疤,“行了行了,以后,以后我用腻了给你,成不?” 刀疤直接把犬牙的腿推开,继续无视犬牙的存在,他的手在黑羽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那臀肉瞬间因为他的掐拧红了一块。 黑羽咬住牙关不说话,脸和脖子都涨红了,他假装不再反抗的样子,但犬牙看得到他的手正一点一点往被刀疤丢掉的匕首方向挪。 犬牙赶紧打转方向,一脚踹开快要被他握住的匕首。还不等刀疤对他说句“你看这下才像样”,就来到刀疤面前,用尽蛮力地冲着刀疤耳朵就是一拍。 刀疤懵了,而黑羽赶紧接机反抗,再次扭动着身子将刀疤翻开,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缩到不远处。 刀疤歪歪斜斜地倒在草地上,回过神来后冲着犬牙吼了句“你妈逼有病呢”就向着犬牙袭来。 犬牙猝不及防,被刀疤扑倒的同时与其扭打成一团。 他们的身形是差不多的,但刀疤比犬牙灵活少许,犬牙又比刀疤有力量一些。 两人你揪着我耳朵,我朝你脸挥着拳头。你踹我一脚,我给你一肘子。 打了半天,犬牙才逮到个机会把刀疤摁住,使出十字固卡住他的脖颈,再拧着他的手反压后背,冲着他的耳边吼道——“我说话听不懂是不是?你没完了还?” 刀疤的脸气得通红,眼球也布上了血丝。 他等着犬牙稍微松手一些还想反击,却被犬牙及时地用手肘抵着脖颈,摁在地上。 这一下他没法子了。他朝着犬牙吐了一口唾沫,嘴里嘟囔着几句脏话。但他的力道渐渐减缓,彻底放弃了和犬牙的对抗。 犬牙就这么压着他一会,才试探性地把手松开。然后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稍微整理一下,走去捡起刀疤的匕首。 他本来是想把匕首还给刀疤的,但刀疤一边爬起来,一边还在骂骂咧咧。所以犬牙想了想,干脆自个把匕首给收了。 回头见着黑羽还愣在原地,眼睛盯着地上早就不成样的烤肉,忍不住吼了一声——“不走?那你继续杵着吧。” 黑羽一听,也不再看地上的烤肉了。快步追上了犬牙的脚步,抹了抹脸上的泥和口水,听话地跟在后面。 犬牙本想再去食堂给黑羽拿块烤肉,但转回去时食堂已经关门了。他也懒得带上后背全是血的黑羽逛小卖部,干脆往宿舍回返。 此时天空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闷雷阵阵,还没走到宿舍门口,大雨便倾盆而下。 第19章 那天晚上,他把一瓶消毒的粉末丢给了黑羽,黑羽洗了个澡后,摸索着自己 分卷阅读12 把后背的药给上了。 他的动作很别扭,但犬牙忍住没去靠近他。 等到他也洗完澡时,却见黑羽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犬牙瞥了他一眼,道——“这回不蹲桌角了?” 黑羽没回答,他的目光随着犬牙走动。等到犬牙把用浴巾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时,黑羽拿着药走近了他。 “干什么?我今晚没工夫和你干架了。”犬牙没好气地道,随手把浴巾甩到椅背上。 黑羽咽了口唾沫,纠结了一会,说,“那你不上药?” 黑羽一提醒,犬牙才想起自己身上也有好多乱七八糟的小口子。不过他平时也大伤小伤不断,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摆摆手让黑羽走开,顺势躺在床上,“别碰我,免不了等会你帮我上药,我一兴起又要操你。” 黑羽拿着药站在床边片刻,见到犬牙真的没有上药的意思,才悻悻地把药放回桌面,然后坐在椅子上,把头伏在桌面。 犬牙操起旁边的一本杂志翻看了一会,没有再说话。 而黑羽伏桌片刻后,忽然觉得有点冷,又把叠好的军大衣打开,反方向地套在自己身上。 他不敢披着,毕竟后背还有好大的伤,所以此刻伤口暴露在外,被冷风一吹,倒也慢慢干水了。 今夜的风雨很大,大得风像鬼魂怪叫,把门窗打得乒乒乓乓地响。雨水更是噼噼啪啪,仿若下着冰雹一般。 由于窗户没有阻拦,黑羽的桌面很快就被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外头交替闪烁的电光,然后又从椅子上离开,缩回了桌角。 犬牙一直没吭声,他看着那花了他两枚金币买过来的杂志,却一个字一张图都没看进去。 上面丰腴的大腿和浑圆的胸部好像都成了不可解码的符号,瞅了半天身体也没啥回应。 但他的余光却注意着黑羽的每一个动作,每一记声响。他轻微的缩动,他因疼痛发出的抽吸,他伤口的牵拉,还有虽然小心翼翼,却还是免不了碰撞桌椅发出的小小噪音。 这房间真是小,小得犬牙都不知道他还能往哪看。 等到熄灯时间快到之际,犬牙把杂志往桌面一拍,再朝床内挪了一点,最终翻身背对着黑羽,冲着黑羽道了句——“给你留了个角落,要冷就上来蜷着吧。” 话音刚落,整个宿舍的灯火正巧慢慢熄灭。 黑羽没有回应他,也没有马上动作。 当然,犬牙也没再转过头去。 但他知道黑羽听到了他的话,因为正当他眯得迷迷糊糊之际,他感觉床脚动了动,被子被轻轻地压了一下。 第20章 那几天犬牙没有从黑羽的嘴里问出一星半点的玩意,黑羽也像从未发生过之前的事一样,继续帮犬牙勤勤恳恳地干一天的活,晚上乖乖地坐在食堂门口等犬牙给他打肉和汽水,回到宿舍再遵循犬牙的命令,听话地洗澡睡觉。 唯一不同的是他自从那一天开始,就蜷在犬牙的床脚睡,而不是蜷在桌边睡。 犬牙感觉得到黑羽的信任在一点点增多,有时候醒来还能看到对方没睡醒,扯着他被子一角盖在身上的样子。 犬牙觉得黑羽和他认识的一个小男孩很像。 那个小男孩是他还是一介良民时结识的,年纪不大,认识的时候大概十岁,离开的时候约莫十二三。 一开始是因为犬牙喜欢小男孩的姐姐,所以才和他接触。他没钱上学校,自小就跟着姐姐在餐馆里端茶倒水。 男孩的姐姐是个温柔漂亮的姑娘,笑起来时周围都像被染了光一样敞亮。 但她的家庭很不好,妈妈丢下姐弟俩改嫁了,父亲又烂赌酗酒,一点生活费都挣不到,喝多了或输惨了,偶尔还拿她和弟弟撒气。 在犬牙被抓走之前,他和那姑娘的关系已经挺好了。虽然犬牙没什么家庭背景,但他在姑娘隔壁的一家小杂货铺干活,每天和姑娘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还从杂货铺拿点东西献献殷勤。 姑娘缺啥少啥,他总是第一时间知道并及时给她买了送去,久而久之,姑娘也对他渐生好感。 在犬牙离开的那一年他曾和姑娘约定,等他攒了钱,明年就能租下个小屋子,到时他俩就结婚。虽然买不起房子,但租就是第一步。 姑娘犹犹豫豫说不知道弟弟怎么办,犬牙则一口承诺——让他一块住过来,犬牙至少把姑娘的弟弟养到成家为止。 姑娘大为感动,她说她对这世界只有弟弟一个牵挂,但之后,她会把犬牙也当成自己的牵挂。 可惜世事难料,那天犬牙一走,九年没再回头。 战争结束之后他从自己已经毁掉的小屋子走到他曾打工的杂货铺的街时,街道也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之前的杂货铺早已没了影,连带着周边几个商铺一并,变成了一栋正在翻修的政府大楼。他还没能靠近,就被一些人拦住并推开了。 他在街道走了好几圈,想看看那姑娘还在不在,不出所料,他最终也没找到。 停留在那里的几天晚上,他忍不住在酒馆里打听,从一些没走的老居民嘴里才慢慢得知,那姑娘早年被征召者掳走,从此杳无音讯。她父亲在她掳走前就喝死了,而她弟弟最终被发现在街头,有人过去踹他时,他已经冷了。 死前他抱着个碗蜷缩成一团,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他就和普通的流浪儿没有两样,把他拖上车子时,他的手脚浮肿得不成样子。 老家伙们说姑娘是个好姑娘,但在这样的年代里,好姑娘都没有好下场。 离开家乡的傍晚,犬牙再次从街道头走到街道尾。 夕阳远远地射过来,把正在修建的大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照得温暖璀璨,他们好像从未经历过战乱一样,为自己的小生活充实并满足地忙碌。 那一刻犬牙似乎见到了一个和姑娘很像的背影,她穿着精心修剪的长裙,从一家小餐馆出来。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青年,看起来就像她已经长大的弟弟。而她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含着棒棒糖,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一直和姑娘说些什么。 犬牙有一刹那想冲上去,但他快步走了几米,又停下了步伐。 他是害怕了,他怕走上前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人,而和他曾有约定的那一个早就死在应招的队伍里,经历过惨绝人寰的人生后,被拖车甩在某一个乱葬岗。 所以他宁可不去戳穿,只留想象。 他愿意相信对方还没有死,她只是已经结婚了,嫁了个比犬牙更有前途更有能力的人,现在弟弟也养大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娃娃。 犬牙已经不再是她的牵挂,而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辉光中时,犬牙也知道,她也不再是 分卷阅读13 自己的牵挂。 犬牙就这样静静地盯着缩成一团的黑羽,他和那个小男孩一样,眉毛很浓,眼神机灵。 他们都有着又硬又直的头发,因营养跟不上而微微发黄。 他们的表情总是带有一点点的畏惧和惶恐,但遇到事情了却还是会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还有他们都跑得很快,犬牙总是追不上。 只不过一个大了太多岁,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疤。一个永远停留在十二三岁的年纪,再也长不大。 犬牙就这么想着、看着,直到天空泛亮,号声吹起。 黑羽很快睁开了眼睛,发现犬牙正盯着他,赶紧抹了一把脸,搓搓眼睛,问——“怎么了?我……我起晚了吗?” “没有。”犬牙摇摇头,翻身把被子掀开,率先离开了床。 第21章 犬牙和刀疤的关系也有了一点点的裂痕,刀疤自那天之后再没有跟犬牙主动说话,甚至看都不往他这边看一眼。 犬牙知道刀疤在赌气,不过他对此不怎么担心。他和刀疤闹矛盾也不是一两次了,反正过不了一星期,他俩该怎样还是怎样。 先前说过刀疤只能算半个朋友,所以不该以一个朋友的标准去要求他。 何况犬牙现在要盯紧黑羽,既然他没从对方嘴里问出东西,那就要自己去发现。 如果他找到黑羽与那些尸体有关的线索,他一定会举报黑羽。他绝对不会让黑羽把自己拖下水——是的,在那几天里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往后的好几日,都没有再出现新的尸体。所有人的话题围绕着尸体转了两圈,不多久又销声匿迹。 在这里的人大抵如此,他们见多了鲜血淋漓的场景,有时候子弹都未必能给他们以威慑。 之前因为管理员和囚徒发生冲突,管理员都把枪架起来了,几个不怕死的囚徒还是顶着枪口上。 他们就是一群狂暴之徒,乌合之众,其实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管理员和囚徒面临的危险性也差不离。 不过还好,自从那一次小小的暴乱结束后,三年来基本上就没再出过太大的骚动。 囚徒们要想从这里离开必须有船,而船上载满了全副武装的家伙。即便他们能把乱子闹出来,那船一开,他们还是困在孤岛上。 他们不是不能做小的船,只是做出的船能航行多远、彼岸又在什么方向、天气会如何对他们的小船肆虐——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如此想来,蛇老板把一个类似于软禁所的监狱建在这里,也似乎有了他的道理。 这里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要被拉来了,基本上就别想跑出去。 所以犬牙不想犯错,当然若能立功减刑就更好了。 于是当黑羽真正行动的一天,犬牙及时地、敏锐地察觉到了。 那天晚上已经熄灯了,大概也过了午夜十二点。犬牙感觉床脚动了一下,睁开眼时黑羽竟然已经没了影。 犬牙赶紧翻身起来,他没走大门,反而从小露台出去。 他向下一看,不禁暗暗庆幸——黑羽没有走远,他才刚刚下到楼底,并在月光暗淡的黑夜里悄无声息地奔跑着。 犬牙不敢等,顺着排水管爬下,蹑手蹑脚地跟在黑羽身后的不远处。 他以为黑羽应该去警卫间,里面是管理员的宿舍以及军火库。上一回暴乱发生的时候,最先被占领的就是那里。但岂料黑羽绕了个弯,竟从警卫间转过去了,反而直奔工地。 黑羽的行动快得可怕,犬牙跑得自己都有点喘,黑羽却一点减慢和疲倦的意思都没有。等到他到达工地的时候,便朝坑洞里看了一圈,像在找什么东西,然后又从边缘绕开,往小岛的海岸跑去。 晚上工地是没有人看守的,毕竟工地里除了一堆脚手架和废料外什么都没有,巡逻集中的地方只有三处,一是囚徒宿舍周围,一是警卫间,还有一处就是唯一的街道。 他们两个人都避过了上述三处的巡逻,而黑羽却还继续向前,跑到海岸边的一个林子里,迅速地钻进林内。 茂密的灌木丛和参天的树木让犬牙的跟踪变得更加艰难了,月光本来就暗淡,被枝枝叶叶一遮,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光斑,很难辩清哪个是叶子投下的假象,哪些是黑羽真正的影子。而黑羽的步伐又特别轻,在林子里跑起来,甚至连簌簌声都很难听到。 果不其然,犬牙跟了好一会,就把黑羽跟丢了。 他停在原地四下张望,竖起耳朵屏息静听,可是黑羽像从未出现一样,一点踪迹都没留下。只有一点点虫鸟的啾鸣,若有似无地从叶里和草间传来。 犬牙立即折回宿舍,他原路返回,躲过警卫,再次从排水管爬上去。 等到他终于坐回床边时,已经热得满头大汗。他用力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顺带把湿透的恤衫脱掉。 歇息了好一会,他有了决断——既然黑羽不让他跟着,没关系,他可以坐在这里等。 依照前两次的惯例看来,黑羽在天亮之前必然回返,并且伪装成正在睡觉的样子。那犬牙一定可以把他逮个正着,而这下,他无论如何也得问出个究竟。 想到此,犬牙掏出被自己压得干瘪瘪的烟盒,划亮一根火柴把烟点上,深深地吸了几口。 他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像蒙了一层纱一样的月亮,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琢磨着待会该从何问起。 第22章 黑羽回来得比犬牙料想的更快,他气喘吁吁地从窗子翻进,还没踩上地板,就闻到了浓重的烟味并看到黑暗中一点橙色的火光。 他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所以他也不躲,站稳之后,转过头看着犬牙。 犬牙准备了很多问题,从你到底是不是个兵,隶属什么部队,到你怎么杀的那些人,为什么杀,有什么目的,杀的人为什么他们都没见过,以及死者究竟是管理者还是囚徒…… 他对犬牙有千千万万的疑惑,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犬牙的声音很轻,他仍然怕隔墙有耳。 但黑羽压根就不给隔墙的那只耳朵有偷听的机会,他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站在床边。 犬牙把烟蒂灭在烟灰缸里,抻了抻腰骨坐起来。凭借黑羽现在的状态,他很肯定对方不打算逃走。但这又让犬牙心头多了一个疑惑——有谁他妈的犯了事被人发现了,居然还不想逃走。 犬牙和黑羽就这样借着暗淡的月光对峙,仿若两尊雕塑。 冷风又刮起来了,犬牙还觉着有点冷。但为了气势上不输给对方,所以他咬紧牙关一动不动,一定要等黑羽先反应。 黑羽倒还好,跑了一趟身上的汗都没退完。他吸了吸鼻子,又擦了 分卷阅读14 一把额头的汗水。 他俩大眼瞪着小眼好一阵子,直到黑羽也开始觉得冷了,才冷不丁地抛出一句——“你要走。” “我是要走,”犬牙如释重负,扯了件衣服披上,“所以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你要不自首,要不被我扭送到警卫间。虽然结果都不太好,但你自己看着办。” “你要走。”黑羽重复了一遍,他没有坐下,高高地站着让犬牙还有点压力。 他咽了一口唾沫,仿佛很艰难地在纠结什么,然后扭头看看屋外,再把头转回来继续望着犬牙,结果纠结了半天,还是不变的那句话——“你要走才行。” “我他妈当然想走,我警告你,你不要连累我——” “我不是说刑满释放的走,我是说……你要尽快走。”黑羽居然打断了犬牙,主动说道。 犬牙怔了一下,随即笑了。 妈逼的这话说得他不想走一样,他笑着摇摇头,对黑羽道——“我是要尽快走,所以把你送去立了功,我就能顺顺当当地——” “否则你会像他们一样死去。”黑羽第二次打断了犬牙,不仅如此,他还朝犬牙走近了两步。 这一回轮到犬牙警惕了,他下意识地往床上退去,左手立即摸出枕头底下藏着的匕首。 黑羽现在是在威胁他。 看来黑羽真的喜欢硬碰硬,那么多周都没趁他睡觉时动手,反而等他醒着的时候干架。 “怎么着啊,你想怎么样?要是你能不让我流血就把我关节拧那逼样,我就算死你手里也服气。”犬牙咧嘴,把匕首拔出来。 但黑羽却没有再往前,他身上没有武器,身边除了一个水杯和已经被砸出一个凹口的水壶外什么都没有。他的拳头捏起又松开,然后再往后退了一点。 最终他像鼓足勇气一般,道了一条新的答案——“那不是我杀的,我……我没有杀人。” 犬牙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一个杀人犯一开始喜欢说自己杀了人。黑羽这么说并不能证明他的清白,顶多证明他还没习惯杀人罢了。 犬牙哼笑一声,反问——“那谁干的?我倒是要见见这世外高人。” 但黑羽又不回答了,他摇摇头,再次徒劳地重复着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一定要尽快走,否则你就走不了了。” 说着他四下看了看,然后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搓搓胳膊,居然又在桌子腿边坐下了。 犬牙却不爽了,他干脆地从床上跳下来,向着黑羽的肋骨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用匕首尖指着黑羽——“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你不杀我,我杀你。” 黑羽身子稍稍偏了偏,匕首碰到他的时候他又往后缩了一点,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犬牙难以理解的表情看着自己。 然后,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轻轻地说了句刀疤听到一定会觉得瘆得慌,犬牙听了也不太舒服的话——“是这里的建筑……这里的建筑在杀人。” 第23章 “啥玩意?”犬牙以为自己听岔了,狐疑地皱起眉头。 黑羽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正准备绕出露台给犬牙说明,不料几束手电光从窗户射入,在他们脸上乱晃。 与此同时,走廊还响起了沉闷的脚步。脚步凌乱急促,听起来人数很多。 犬牙赶紧抓住黑羽的肩膀,把他猛地拖到床上。然后扯上被子盖住两人,顺带还捂住了黑羽的嘴。 管理者巡房,这是极少发生的事。 一般情况下除了刚来的头三个月要像普通士兵一样经历巡房外,转移到正规囚徒宿舍后就不会再有管理员巡视了。 毕竟转移之后就是单人单间,有了私人空间,自然也会有私人活动。 所以管理员只会在正规营地外把守,基本不会闯进来干扰他们床上的好事。 除非出现了异样的情况,比如——黑羽留下了踪迹。 犬牙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立即询问似的瞪着黑羽。他到现在为止一点都不知道黑羽刚刚做了什么,而倘若那些管理员就是因为黑羽的行动来抓捕他——不用说,动在黑羽身上的刑罚也会动在犬牙身上。 说到底犬牙和黑羽单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上头绝对不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老天捉弄,犬牙的觉悟已经很高了,他确实做好了把黑羽出卖的准备,可这一会竟连出卖的机会给不给他。 但黑羽却坚定地望着对方,用眼神告诉犬牙——不可能,我不可能留下痕迹。 犬牙真不知该为他的自信高兴还是悲哀。 没过几分钟,房间的门就被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他们宿舍的钥匙孔也被弄响了,钥匙在里头转了转。 犬牙和黑羽立即闭上了眼睛,只有眼帘中偶尔出现一点点光线,证明管理员正在用手电筒扫射。 听脚步声判断,进来他俩宿舍的管理员大概有两个。 他们走进来在桌面翻翻,又把他们的衣服抖开,到处看看。衣服环扣和枪械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听得犬牙心惊胆战。 犬牙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心脏比先前更跳得厉害。他一边胳膊枕在黑羽的脖颈下,另一边手默默地捏紧了夹在两人之间的匕首。 其实犬牙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做好反抗的决心,他真的应该反抗吗?如果反抗被压制,后果比直接被抓更可怕。 可如果不反抗,他或许会上刑架。上刑架的人大都会少点什么,上一次去警卫间偷枪的囚徒少了几根手指,上上次试图离岛的囚徒少了一个蛋,再上次…… 管理员站在他们的床边,手电光直接打在黑羽的脸上。 犬牙轻轻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着黑羽非常平静,好似真睡着了一般。 然后手电光从黑羽的身上移开了,继续在房间胡乱照了一会,卧室门再次打开,最终轻轻地合上。 门外的脚步声陆陆续续地汇聚起来,再慢慢地向着尽头的方向远去。 直到周围又恢复一片悄寂,犬牙才长舒了一口气。 黑羽把眼睛睁开,重新望着犬牙的脸。 犬牙这一刻才意识到他们靠得很近,只要往前挪一寸,就能亲上黑羽的脸或嘴角。 黑羽也没有从犬牙的胳膊上移开,他依然枕着犬牙肌肉饱胀的手臂,两手蜷着抱在胸前。 他们的姿势有点暧昧,就像刚刚干完一发后大汗淋漓地谈天。要让犬牙一点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毕竟黑羽难得那么贴近他。 可让他现在就做点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他满肚子的疑惑还没有解开。 他认为比起一场随时都可以来的性爱,他更需要知道他想操的到底是什么人。 “说吧,”犬牙道,“就在我耳边说,不怕人听到。” 黑羽点了点头,又往犬牙的方向靠了一点。 分卷阅读15 那天晚上犬牙终于知道黑羽究竟来自哪里,也确定他的军人身份,甚至了解他的行动目标,花费的时长,以及任务的结果。 但当犬牙听完了全部,他只有一句话想说——“你他妈有病吧?还是欺负我读书少,编个故事唬我?” 黑羽摇摇头,非常坚定地道——“我没有骗你,我曾经被困在这个岛上。” 第24章 是的,黑羽说得有理有据,有板有眼,但实际上一深究,犬牙只觉得黑羽说了一个很大的谎话。 按照黑羽的话说,他曾经是狮国的一支秘密部队,里面总共有九名特种队员,十七岁便招募进来,封闭式训练了三年。 他们的档案被抽取后单独设立,并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络,目的是在二十岁那年执行摧毁一个军事基地的任务,这是他们第一项也是唯一一项使命。 黑羽当时并不了解那个军事基地,只知道其大致的坐标。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人亲眼见过这个基地,或者说见过的都没能活着回来。 听说那是一个惨无人道的训练营,也许也有后人妖魔化的成分在,相传里面关押的并不是士兵,而是普通的年轻人。 他们被锁在一种特殊的房间里,而那房间能吸收人的生命力。进去的时候没有感觉,但过不了多久,房间便能将人像拧抹布一样把体内的生命榨干,最终让人变成一副空壳。 这是一种极度反人类的行为,当年这个岛上驻扎了各种各样的营房和研究所,大批顶尖科学家在此夜以继日地进行研究,最终找到了完美榨取肉体并储存能量的方法。 “如果你有机会把那些尸体剖开看,你会发现他们的内脏全部干瘪了,就像被晒干一样,但外在的皮肤却是完好的。” 犬牙回忆起自己扛起尸体的感觉,它确实很轻,和正常尸体的对比就像拿着一条死鱼和一条鱼干一般。 “我当年的任务就是来调查它,收集它的资料,并在摧毁它之后曝光。”黑羽说。 那一年他在队长黑石的带领下往这片始终笼罩着迷雾的地点进发,然而天不遂人愿,当他们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却突然遭遇了可怕的风暴。 那是黑羽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风浪,翻腾的海水把天地都搅成了一团。 他们的船被大浪打碎了,黑羽和另外一名队员被冲到了小岛上,他们在岸边等了很久,但其他队友以及队长都没有顺利登岸。 他们没有办法折回去,也没有办法求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任务执行下去,等待幸存者回狮国汇报,然后派来救援。 “我们发现了这些基地,也发现了基地里的人。”黑羽说。 那时候的小岛不是现在的样子,甚至连树木的种类和花草的颜色都不一样。 这是一个十分奇特的岛屿,周围的动植物就像经历过辐射一般,长得特别高大粗壮。有时候一只老鼠就有一只吃猫虎那么大,更不用说那几乎壮硕得和蜻蜓一样的花蚊。 在岛屿上有很多营房,黑羽记忆中大概不下十座。 但很奇怪,这里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布满了科学家。不仅没有科学家,就连看守都没有见到。 研究所里的仪器还在运转,资料库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看样子是曾经有人驻扎过,但某一天来了紧急命令,来不及把东西销毁就匆匆撤退。 当黑羽到达之际,它已经成了一座天然的、孤寂的牢笼。 他们在研究所扫荡了一圈,又走进了牢房。 于是他们看到了活人——只不过不是正常的活人,而是一些稀奇古怪、肢体或残缺或扭曲的怪物。 第25章 这里的牢房从外部形状上看,与普通监牢没有两样。但走进内部才发现,里面的墙壁全部糊着一层淡橙色的泥浆。 而当他和另一名队员进行搜罗时,惊觉里面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只有大概十余人一息尚存,但手脚的关节和长骨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看得出他们曾经都是非常精壮的人,最老的年龄不超过四十,最年轻的也就十二三。 死去的人每一个都像被拧干了一样,尸体不腐化,也不发出恶臭。 黑羽和那名队员想把牢笼打开,但无论用枪打还是用炸药炸,都没有办法轰开牢门。 于是他们只能安慰里面的幸存者,告诉他们救援马上就到,狮国会派出精锐部队来营救他们,同时也会给他们最好的治疗。 但这样的安慰是苍白的,里面的囚犯没有一个因为黑羽和队员的劝慰露出喜悦之色。恰恰相反,他们告诉黑羽——他们活不了了,黑羽要赶紧走,否则他们也活不了。 然后他们指了指橙色的墙面,对黑羽说——这种材料从他们靠近的一刹那起就在吸收他们的生命力和灵魂,事到如今囚徒们连一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更谈不上什么营救和痊愈。 黑羽和队友听罢马上外撤,他们迅速地折返回研究所,一边寻找可以充饥的东西,一边竭力搜寻着尽可能多的材料。 他们找到了一些罐头,也把部分罐头给牢房里的人送去。 他们本以为不出一个月就能等到营救,可三天之后等来的不是救援队,而是一场铺天盖地的轰炸。 炸弹炸毁了整个基地,不仅是研究所,还有那十来座牢房。炮火地毯式地屠戮着这块小岛,几乎要将它击回海底。 轰炸开始的时候黑羽碰巧待在研究所清点食物,而他的战友却去牢房送今天的罐头,几枚炮弹接连地在附近砸下,他们就这样在废墟中隔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羽在废墟里醒来。 他恰好在位于房顶坍塌后形成的一个小三角区域里,所以只有皮外伤,而没有手脚被压断。 他努力地找着出路,并于小角落里靠着那些罐头和瓶装水过活。 他被困了很长时间,到底有多久他却不记得了。印象中他把里头的罐头吃空,把能找到的水源也喝光。然后他一点一点地往外挖刨,直到有一天看到了外面投进来的光,他才再一次重见天日。 他在岛上生活了很长时间,每天都用一些受到严重辐射后变异的浆果充饥,他试着寻找着生还者。但很遗憾,小岛确实被毁了,毁得干干净净,一个活人也没剩下。 不仅如此,大部分的树木也被摧毁,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 那些牢房被掩盖在层层尘土之下,他花了好些时日,才挖出一条小小的通道,通向里面已经没有气息的几名死者。 他本想把尸体拉出来,如果遇到了救援队,直接带一具变形的尸体回去就是最佳的证明材料。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这么做,就有航船靠近了小岛。 那些航船不是救援队,只是来对小岛进行更彻底地毁灭。 他 分卷阅读16 们再一次用火焰喷射器烧着残存的植物,并从空中洒下一些怪异的土壤和种子。 黑羽知道他们是要重新改造小岛,不仅要毁掉它曾经的功用,还要让所有知情的人闭嘴。 黑羽东躲西藏,直到那两艘航船折返,他才偷偷地溜到船上,返回了狮国。 他是回来复命的,他需要把一切告知队长,并让队长向上头呈递资料,将任务彻底地完成。 可当他靠岸的那一天他却发现——狮国已经不存在了。 第26章 “解体了,那仗打了九年,你他妈在小岛上躲过了最苦逼的一段时光。”犬牙说,他想起了自己刚被抓壮丁的日子。 黑羽本意是要找到自己所在的部队和队长,但他这一找就找了五年。硬仗打完就是软仗,权势的斗争让国土继续分裂,有时候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他没有身份和档案,唯一能证明他到底是谁的队员和队长早就不知道流落到何方。 但他没有就此放弃,他到处打听,四海漂泊。直到二十九岁那一年他听闻了黑石队长的名号,知道他现在是其中一个小国的司令后,才凭着这一点点线索来到了那个国家。 可他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就被一群人抓住,他不停地向他们解释自己的来历以及与黑石队长相识的关系,但没有人愿意为他向上禀报,反而因他没有身份的证明而贬为奴隶。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会回到这里,我被人转手过很多次,最后一次他们把我压上了一架小飞机,降落之后,我就出现在你们的酒吧擂台上。”黑羽说。 到此,他沉默了。 犬牙稍微整理了一下黑羽所说的信息,问道——“那队长的称号叫黑石?” “对。” 犬牙又问,“内战的时候他妈的也叫黑石?” “我不确定……但狮国还存在时,他就叫这个名字,之后分裂了还叫这个名,大概中途没有改变过。” 犬牙点点头,继续问——“你们计划的代号是什么?” “火药行动。”黑羽说,“队伍里有十个人,但除了队长以外,我——” 还没听完,犬牙就笑了。 他笑得突然,让黑羽吓了一跳。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把手从黑羽脖颈下面抽出来。 他直起身子,去够旁边的烟。然后敲了敲,点上一根。 “你他妈费那么大工夫编个故事,你累不累?”犬牙喷出一口浓烟,骂道。 “我没有说谎,我——” “我打了九年仗,当了两年佣兵,还在这里头和这帮乌合之众混了三年,即便我没参与过,他们也会有人见过、听过、聊过,但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犬牙扭头盯着黑羽,一字一顿地道——“我从来没有听过什么黑石队长,更没听过火药行动。” 黑羽知道犬牙或许不相信他,于是再抛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论据——“外面那些生物危害箱子里装着的就是那种橙色的材料,等你们造好了地基,管理员一定下令让你们——” “那本来就是糊墙的玩意,我只知道你出现之前,这里没有人死成那逼样。”犬牙继续狠狠地吸着烟,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和客观。 “我说了不是我杀的,我把尸体拖出来让你们看到,就是要引起囚徒的恐慌,只有这样这里的行动才能被停止,而那些恐慌的囚徒才有可能——” “有可能劫船逃跑,然后你也顺利地逃走了,”犬牙说,眯起眼睛打量黑羽——“我不知道你怎么杀的,但我知道,这才是你杀人的目的。” 黑羽不说话了,他甚至有一点点后悔。 他和犬牙对视了一会,被烟呛到后浅浅咳嗽了两声,慢慢地转过背去。 犬牙把一根烟抽完,还有点好奇黑羽居然就这么坦然地睡在他身边。他刚调戏两句,黑羽却又冷冷地道——“当你开始感觉到耳鸣和眩晕,你就知道我没有说谎了。” 这话一出,犬牙心头一震。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天自己感觉的症状,不仅没有附和当时一起去烧尸体的家伙,甚至对刀疤也只字未提。 “你救过我,”黑羽的肩膀动了动,轻轻地说——“我不过也试着救你一命罢了。” 犬牙没有接话,他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不仅让他没法发声,甚至呼吸都变得艰难。 第27章 犬牙没有出卖黑羽,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黑羽的话像靡靡之音在他耳边嗡嗡叫,其中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耳鸣。 好几次刀疤经过犬牙面前时,犬牙都想和他聊几句,指不定能从对方那里有意无意地知道些新的东西。 但可惜刀疤似乎并不想和他说话,他们关系闹僵的时间比想象中更久,原因在于刀疤已经和隔壁营的三面熊混熟了,他当然不介意多一个或者少一个犬牙。 犬牙不喜欢三面熊,尤其不喜欢他脸上的几块刺青。 那刺青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在他脖颈的位置,是一个瘦骨嶙峋的骨架,浑身长毛,只有身体没有脑袋。 另外部分则分部于左脸和右脸——即左脸颊纹了一张脸,右脸颊又纹了一张脸,加上他自己真的那张脸,总共就有三张。 而左右两张脸带着两不同的面具,一哭一笑——三面熊的绰号就凭这招摇的纹身得来。 但虽然纹在脖颈的躯干是瘦骨嶙峋的,三面熊本人却非常壮硕。即便犬牙走过他身边要看他的表情,都得微微抬头。 不过犬牙一般有多远躲多远,因为他很臭——这不是他们这帮大汉正常的臭味,而是一种十里飘臭的、极具穿透力的味道。 而且三面熊太他妈目中无人了,他刚来没多久,还没从新囚徒的营地里转移,晚上喝多了甚至敢跑到正规囚徒宿舍耍酒疯。 他耍起酒疯来简直所向披靡,可以把稍微瘦弱一点的家伙直接像抡铁球一样甩。 听说他刚被抓的时候花费了一支小队的人,当时他身上连中了五六颗子弹,还照样一个顶仨地和周围人硬干。末了终于把他制服下来,以为他也就走到这里了,岂料医生刚把他身体里的子弹取出来,他当天晚上就睁开了眼睛。 这种人就适合这个小岛,身负重伤还能一个顶仨,要活蹦乱跳了还不一人干十人的活。 不过犬牙和他有一点点过节,那过节发生在去年跨年之际。 那一次三面熊又喝多了,在酒吧发起疯来,朝犬牙他们营的一个人泼了一脑袋的酒,还擦了一根火柴抛过去。 当时犬牙也有点喝高,见着他这无事生非的样子,脑一热抡起瓶子就往他头上砸。 瓶子碎了是碎了,三面熊却连一点伤都没有。但犬牙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且让他决定犬牙 分卷阅读17 就是他下一个教训的对象。 犬牙刚在心里头暗骂他这哪叫脑袋,这叫秤砣,三面熊就从座位上下来,操起一张桌子,从犬牙的头顶狠狠地往下扣。 那天犬牙确实被揍了,但他确定在那一击后有人帮了自己,若非如此他一定当场被三面熊打死,毕竟当桌子直接穿过他头颅之际,他看到三面熊纹身晃了晃,最终九十度打转——犬牙当即倒下了,唯一留在眼帘里的就是那模模糊糊、狰狞不已的两张诡异的面具。 那次过节之后,犬牙的脑袋、脖子、脊椎疼了好些日子,甚至偶尔头发痒了挠一挠,头皮的其他部位还牵拉着疼。 不过他倒是学乖了,以后但凡再见到三面熊进酒馆,他一定早早回宿舍睡觉。 他看不惯三面熊的猖狂,但他又干不过对方,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 第28章 三面熊身边时常带着一个叫白面跟班,白面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弄到毒品的家伙。他本身就是一个瘾君子,即便状态最好的时候他的脸也像白纸一样。每天病恹恹的,有时候跟在三面熊后头,三面熊的影子都能彻底把他遮住。 一开始犬牙特别好奇这逼人为啥也送到岛上来,这能干活吗,说不定还没干几天,他就在烈日底下蒸发了。 后来犬牙才恍然大悟——这人的能力不在于能干粗活,而在于能把其他人治住。 他和三面熊的关系不言自明,而三面熊超乎常理地护着他。不仅如此,其他人也和他很熟络。关键就在于他和管理员们的关系特别好,永远都能弄到小卖部里没有的物资。 所以即便在连一根香蕉、一只苹果都是天价孤岛,他居然能抖着手从兜里掏出一点点小纸包,让某个囚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刀疤曾说他是管理员安插在囚徒中的奸细,他大能力没有,小能力不少,就像每天晚上被三面熊戳后面时必须加的润滑剂一样,让整个营队没有秘密,维持着管理员的统治。 现在可好了,刀疤成了三面熊另一个跟班,所以三面熊还真他妈有了三面,更加耀武扬威了。 犬牙远远地朝工地上最高的一个人头看去,几乎不用寻找,就能确定三面熊的位置。 今天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灼热了,虽然仍然刺目,但温度随着冬季的来临在慢慢改变,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下起大雪,而他们也将迎来死人最频繁的一个季节。 犬牙把水泥全部倒进搅拌机里,再往黑羽的方向看去。 地基建完之后,脚手架就要继续往上搭建。此刻黑羽正坐在一个吊机旁边,一边扯着纱网,一边用麻绳捆着几块小木桩固定。 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汗珠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来时的头发也已经剃掉了,现在只剩短短的发茬,近乎于光头。 犬牙没有再问黑羽关于逃走的事,他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出逃。黑羽也没有再主动规劝,看样子就像“我试着救你了但你想死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而这几天来再没有多余的尸体,犬牙也宁可自我劝慰——估计是奴隶生涯毁掉了黑羽的精神,所以他编了一个谎话来伪造自己的身世。 这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骗过其他人的同时,也骗过了自己,让心里好受一点,让他不至于自我了断。 犬牙见过这种先例,上个月因矽肺死去的一个同营的囚徒就是典范。 犬牙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老拿着一个女孩和一个娃娃的照片给犬牙看。 他逢人便说自己有个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儿子在等他回家,所以他肯定要好好干活,得快点出去与他们团聚。 他说自己当初就是为了谋生才不小心杀了人,但谋生的根本也是为了给老婆孩子换取更好的未来。 他说得声情并茂,情到深处还涕泗横流。 犬牙为此还有点同情他,他们刚刚才经历过战乱,百废待兴,很多规矩都是新的,而人产生迷茫再做错事,也在所难免。 这样的认知一直持续到上个月他咽了气,管理员把他的尸体抬出去。犬牙多嘴感慨了句——妈的,再熬多两个月就能回去睡老婆了,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走了。 听到这句抱怨的管理员好奇地看了犬牙一眼,竟突然笑了——“他不就是和老婆孩子团聚去了吗?” 犬牙没明白什么意思,摇摇头。 管理员却说了一个和那名囚徒完全不一样的版本——“他要不砍死他老婆孩子,现在也不用死在这里。” 那一刻犬牙愣了,但他很快就说服自己管理员说的才是真话。毕竟面对一个已经冷却的尸体以及一个马上就要被遗忘的、无阻挂齿的囚犯,管理员没必要骗他。 但对于那个囚徒来说,却有太多的理由撒谎了。 第29章 但事情还是出现了异变,在这个地方由于人的精力太过旺盛,能供以消遣的东西又太少,所以没事找事就是排遣苦闷的一大良方。 何况管理员只需要保证大体的劳动力不变,而囚徒们的档案大多乌漆嘛黑,有的甚至连国籍都没有,那意外死亡也会归在正常死亡的行列。 九年内战打得太久了,久到所有人的生活都成为一盘散沙被混入沙漠中。 很多人打完仗出来就没了家,而又不是人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毅力,再去追寻和组建一个,所以流浪的人特别多,杀红了眼却杀心未泯的也多,他们流落到新社会中就是祸害,倒不如一并集中在这里,散发余热。 刀疤的离开让犬牙隐隐地感觉到,三面熊终于找到机会对自己下手了。 他或许下手的不是自己本身,但一定和身边跟着的黑羽脱不了关系。 事情发生在周六收工之后。因为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所以周六晚上成了酒馆爆满的时间。 这是一周里唯一一次看看钢管上的大腿,喝喝火马酒,再嚼一嚼那些半生不熟的血狼肉的正当机会,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再去食堂,宁可去酒吧把一周的工钱花光。 但犬牙没有去,他还想和黑羽谈一谈,所以他让黑羽待在食堂门口,自己则进食堂尽快地吃完了晚餐后,特地为黑羽也打了一块血狼肉。 他没留意三面熊等一众在不在食堂,毕竟即便他们不在也很正常。三面熊嗜酒如命,正如白面毒瘾缠身。 血狼肉很贵,热量也很好,对于他们这群每天必须大量消耗体力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补品。 可当他提着饭盒出来的时候,黑羽却不见了踪影。 黑羽是不会乱跑的,他从来没有乱跑过。纵然一开始犬牙总想操他的时候他都没真的跑,现在犬牙都和他睡一张床了也没碰他,那他更没理由乱跑了。 犬牙的第一反应是他又去执行那不知道真假的目标了 分卷阅读18 ,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明天是不开工的,就算他今晚把尸体拖出来,周日能看到尸体的人也寥寥无几,和他的目的大相径庭。 于是犬牙匆匆地赶回宿舍,他希望黑羽是因为与自己日渐熟络,所以放肆地先跑回来洗个澡。今天他被人不小心泼了一身的沙子,难受得想尽快清理也不是没可能。 但犬牙一路走一路回忆,猛然记起今天泼黑羽沙子的就是白面。 当他回忆起白面恶作剧般的表情以及扭头对三面熊使的眼色时,犬牙心中警铃大作——三面熊的确行动了,还是趁着他在食堂风卷残云之际。 果不其然,当他回到宿舍时,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地上也没有沙子,证明黑羽一直没有回来过。 犬牙赶紧把饭盒往桌上一放,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就往外头走。 他来到食堂绕了一圈,又到工地旁绕了一圈,接着再马不停蹄地跑到净土附近搜寻,最后竟是在操场后边的小林子里找到了黑羽。 第30章 当然犬牙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黑羽,而是高头大马的三面熊,以及围在他身边的、包括白面在内的四个兄弟——刀疤并不在其中,看来刀疤还不想彻底和犬牙闹翻。 可是犬牙却完全没有因此原谅刀疤,刀疤跟了三面熊那么些时日,必然知道他们的计划,可他却根本没和犬牙通风报信,反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参与,不过问,不关心。 正如曾经犬牙对待橘子店老板所作的一样。 犬牙没有干脆地提刀上前,而是躲在不远处往他们的方向看。 他们的人很多,再加上一个三面熊,犬牙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让犬牙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他的手臂和额头都气得青筋暴起。只消再多一点刺激,他便飞蛾扑火。 此刻黑羽身上全是伤,但他还在竭力地反抗。 他的动作确实灵活,虽然没有办法在力量上和三面熊抗衡,但他竟能吊着对方的脖子,一翻身就起到三面熊的脖子上。 他狠狠地夹着大腿,希望能以此让三面熊跪下,可其他人一左一右扯住他的腿,还不等他用上狠劲,就将他从三面熊后背拖下来。 他不停地从那些人的钳制中窜开,但又不停地被人踢中小腿、侧腰,他躲得过一记飞踹,却不一定能躲过接连下来的几记重拳。 那五个人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把黑羽摁在地上痛殴。 黑羽的口鼻都流血了,最终被迫跪在草地上,双手反钳身后。 犬牙自认自己的灵活度不如黑羽,连黑羽都被揍成这样,更不用说犬牙会如何了。 所以他的匕首紧了松,松了紧。决心也下了又吹,吹了又下。 他的脑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自我劝服,说黑羽不过是个奴隶而已,奴隶就是拿来被人用的,即便他吃点亏把黑羽让出去给他们操一顿也没什么,反正黑羽身体棒,估摸着也不会直接被干死。 再说了,犬牙此刻就应该在食堂里吃饭,就算吃完了他也以为黑羽在宿舍,所以应该在宿舍等对方。他压根没找来小操场,也压根不知道发生在黑羽身上的惨剧——不知者无罪,他不该愧疚。 但另一个声音却像电流,每一次当他快要劝服自己时,那电流就噼噼啪啪地响,将他的想法全部糊乱,再狠狠地电击着心脏,让左胸的某一块区域疼痛不已。 这一切都持续到黑羽被彻底地扒光,两个人同时将他摁在地上,而另外三个人开始解开裤带。 其中解得最快的是三面熊,他已经站在黑羽的后方,因为背对犬牙,以至于犬牙看不见胯间那长满颗粒又奇臭无比的玩意。 那一刻犬牙的脑袋炸开了,电流似乎翻了一倍,使得他的心跳有刹那的停滞。 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从两个垃圾箱后面钻出来。 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已被汗水浸透的匕首把柄,再无犹豫地朝三面熊所在的位置冲去。 第31章 后来犬牙经常回想,到底是从哪一天起命运把他和黑羽绑在一起,是黑羽为他开枪的时候,还是他为黑羽顶罪之际,抑或都不是,而是他们第一次在床上翻云覆雨,而黑羽告诉他自己想他,无比想他,再也不希望他默默地离开,再也无法原谅他不辞而别的夜晚…… 不,犬牙觉得都不是。 犬牙认为就是他和黑羽合力干掉了三面熊的那一天,他们没有接过吻,没有上过床,甚至说的话都寥寥无几,可是那一天他愿意为拯救一个卑微的人流血,为了心头那一点点快要熄灭的善意豁出性命——那一刻,他就已经和黑羽的生命捆紧了。 一切正如他想象的那样,他是敌不过五个人的。所以他根本没想过去敌其他人,而是冲着三面熊,趁着他连转身都来不及、趁着同伴想提醒却还没动作、趁着他们惊讶的表情还挂在脸上、趁着自己后悔之前——把匕首扎进了三面熊的后背。 他扎了一刀想打横转动,却发现根本转不动。于是他又迅速把刀拔了出来,然后再扎进去,再拔出来。 鲜血从创口中喷薄而出,黑羽也立即感觉到后面的反应,一个拧身,挣开反钳着他的人,对着侧旁其中一名囚徒的脑袋狠踢一脚。 除了白面往远处躲开之外,三名回过神来的同伴迅速朝黑羽扑去,而三面熊也狠狠地一甩身子,竟把犬牙直接甩开。 他把手伸到后背,硬是将匕首拔了出来,然后如泰山压顶一样袭向犬牙。 犬牙想跑,但根本跑不了,他的后领被三面熊抓住往后一拖,他便向后摔了半米。 紧接着那把匕首便深深地扎进他的小腿,一瞬间击溃了他的理智。 他心想完了,真完了。三面熊或许可以被扎几刀还活着,但他要被扎几刀肯定成了肉泥。 但也就在三面熊第二刀落下之际,黑羽不知道为何又突然在三面熊的背后出现,一如先前那般吊上了壮汉的脖子,双腿猛地夹紧,双手则用力地向上扳着三面熊的脑袋。 三面熊像发狂的野兽一样乱撞,并不停地用手往黑羽的方向掏。 与此同时另外三人故技重施,还想把黑羽从三面熊头上扯下。 犬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忍着剧痛和不住涌出的鲜血,踉踉跄跄地又站了起来。 他捡起掉落在一旁的、还带着鲜血的匕首,跌跌撞撞地扑上前。 当他终于够到三面熊时,他顶着恶臭,一边手抱紧了三面熊的腰,而另一边手突然举起,将匕首扎进三面熊的眼窝。 那是三面熊最脆弱的地方,而犬牙非常肯定——这一回他一定活不下去。 犬牙没有松开匕首,反而又把匕首拔了出来。 三面熊的眼窝顿时形成一个小小 分卷阅读19 的喷泉,而其余的三人也愣住了,一时间没再继续动作。 黑羽从对方的背上摔了下来,重重地跌落在地。 而犬牙则握着匕首,望着三面熊做最后的挣扎,最终再用秤砣一般的脑袋,砸在满是泥腥的草地上。 黑羽还没有把裤子穿好,下半身仍然赤裸着。 但当他和犬牙一并回过头瞪着其余三人时,那三人终于意识到局势的改变,向后退了两步,最终朝着早已跑没影的白面的方向,一边骂着一边离开。 犬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把裤子拾起来丢给黑羽。 黑羽则慢慢地把裤子穿上,再从犬牙手上接过匕首,于裤管上擦了擦,交还给犬牙。 “谢谢。”黑羽说。 但犬牙觉得那是幻听,因为天空又开始打雷了,雷声阵阵,让黑羽的话听不真切。还有一点点的雨丝飘在他俩的脸上,冰冰凉凉。 冬天就要随一场换季的大雨,来到这片孤岛上了。 第32章 犬牙为三头熊的死付出了代价,他被扣了半年的工钱,还延长了一年的刑期。他必须要用自己的劳动力来填补三头熊的工作量, 而黑羽也一样,甚至他还受到了一顿鞭刑,打得身上后背全是伤。 但那都不重要,犬牙觉得他好像解开了心头的一个结。 那个结是一面肮脏的平面镜,是一场躲在卫生间里的冲撞和呻吟,是一双满是绝望的眼睛,是一句充满怨恨与不解的耳语。 他仍然没有碰黑羽,但他为黑羽上药。他看着那些伤痕一点点结疤,脱痂,再看着嫩肉从泛白到鲜红,再变成有一点点增生的凹凹凸凸的轨迹。 他还是每天让黑羽出工,每天和黑羽并排躺下。他的心头还怀揣着那些疑惑,但他产生了一点点的动摇——那动摇关于一些难以置信的真相,关于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感。 他和黑羽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改变,是在黑羽伤好之后不久。 那天晚上他们已经睡了好一会,犬牙都快睡着了,黑羽却翻过身子,突然凑近了犬牙。 他长出的胡茬扎到了犬牙的肩膀,呼出的热气喷在犬牙的耳廓。 犬牙也着了魔一样转过身去,抬手握住了黑羽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接吻了。在黑暗的宿舍里,一边听着屋外狂风怪叫,一边交换着嘴里还带着酒腥和烟味的唾液。 黑羽和犬牙都很激动,他们的热气和体温几乎把被褥点燃。黑羽狠狠地咬着犬牙的嘴唇,犬牙则使劲而搂住黑羽的后背。 他把黑羽压在身下,再被黑羽翻过来躺平。他们就像两条缺水已久的鱼,要命地啜吸着对方的唾液以及被牙齿划伤而溢出的点点血液。 两人很快都有了反应,下身硬挺地贴在一起。一会顶着大腿,一会抵着小腹。 黑羽把手往下移动,率先握住了对方。他隔着裤子磨蹭了一阵,最终再把手从裤子边缘伸进去。 犬牙松开嘴把黑羽整个人搂身上,让他枕在自己的臂膀,然后继续亲吻他的额头,揉捏他结识浑圆的臀部。 直到黑羽自己把裤子脱掉,一手握着自己,一手握着犬牙。 黑羽的手掌已经有了老茧,磨蹭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刺痛。 但犬牙并不介意,他周身的血液都随着对方的撸动而沸腾,再急速地往下身窜去。 他的小腹里有一团火,温度最热的焰苗则握在黑羽的手心。 焰苗溢出的淫液沾湿了黑羽的拇指,再随着拇指于龟头和包皮边缘的沟壑涂匀。 他释放在黑羽的手心里,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搂得太紧,直到黑羽闷哼了一声,也一同攀上了高潮的顶峰。 他们都湿透了,彼此之间还黏黏糊糊。可谁也不想把被子翻过来,只想让高潮的余韵稍微拖延久一点,再久一点。 直到他们的呼吸慢慢地平缓,体温也逐渐恢复正常,周围的冷风不再被他们的呼吸蒸干,而粘稠的一处也逐渐凝固,变成稍稍发硬的一小块。 犬牙要睡着了,半睡半醒间他似乎听到黑羽对他说——“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可是犬牙没力气回应了,那一刻他觉得很疲倦,于是放任了自己的意识,迅速地进入梦乡。 他以为黑羽是在梦里说这句话,所以他也在梦里回答——好啊。 第33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黑羽已经去洗澡了。 犬牙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只有床单和裤子边缘一点点硬块提醒他那不是做梦。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集合的号声还没有吹响,又点了根烟,慢慢地回味着黑羽手掌在自己阴茎上的感觉。那感觉比不上口腔、后穴或者阴道,但对长时间没有性生活的犬牙来说,也足够美妙了。 还没等他把一根烟抽完,黑羽就回来了。他看到犬牙醒了,便把擦过身子的毛巾交给他,冷不丁地来了句——“我们要劫船。” 犬牙被烟呛了一口。 看来不仅是昨晚的性事是真的,在梦里的问话也是真的。他连连咳嗽,黑羽竟坐在他身边,还帮他拍了拍后背。 犬牙推了黑羽一把,摆摆手,好不容易止了咳,才瞪了黑羽一眼——“你他妈不要命了,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可是你昨晚不是答应——” “你他妈闭嘴!”犬牙哑着嗓子低吼,激动得口水都溅到黑羽脸上。 黑羽愣住了,擦了擦脸,悻悻地不再发声。 犬牙也坐在床边等了好一会,静静地听着旁边的声音。确定隔壁的人还没有起床后,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逃走这种话题在这里是大忌,即便他们能讨论蛇老板的鸡巴,都不能讨论这个。 暂且不说管理员会不会把他们当成高危人物隔离,即便直接定了他们的罪,把他们拉到净土里,其他囚徒也说不得什么。 犬牙是想走,他天天都想走。在这里累得要死,又没什么盼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又全搭黑羽和三面熊身上了。 现在犬牙是一穷二白,除了一身的力气——不,按照黑羽说的建筑材料的问题,他甚至不知道这一身莽劲还能维持多久。 过了好一会,他抹了一发茬,自顾自地进了浴室。 他把门关好后,便把花洒开到最大,再把门锁上,最终来到了洗手池旁边。 他的手指顺着洗手池后面的瓷砖上摸索,摸到一块微微松动的砖面后,把拇指摁在上头狠狠地顶了几下。那一块瓷砖便被他撬开了,露出后头的一个黑黝黝的小凹槽。 凹槽中放着一把手枪和零星几枚子弹。他数了数,除了在枪膛中的三颗以外,外头还有七枚。 于是他干脆把手枪拿出来,将空着的弹槽全部填满 分卷阅读20 。然后在手里掂量掂量,再细心地放回槽里。 这把枪是一群老囚徒用废弃零件慢慢打磨造出来的,现在那些老家伙已经死的死,走的走。 最后离开的那一名囚徒叫老鬼,他和犬牙的关系很好,去年离开小岛的时候,老鬼把这玩意偷偷地塞给了他。 临走前老鬼对犬牙说,本来以为自己会用上的,但没想到用不了了,那不如把它送给犬牙——“熬不过去的时候,子弹除了用来打别人,也可以打自己脑门上。” 犬牙不知道老鬼经历了什么让他有那么多次自杀的念头,但不幸中的万幸,他抵抗了求死的欲望。 所以他可以顺顺当当地坐上那只小艇,跟着出港返回陆地的货轮一起回到真正的世界。 望着这把划痕乱七八糟,握着触感冰凉又沉重的手枪,犬牙深深地叹息。 劫船什么的是不存在的,黑羽来这里不久,他或许不了解那些船上有多少全副武装的士兵。 那些士兵是不下船的,吃喝拉撒全在船上。每次去陆地载了物资回来,也是靠岛上的管理员放出小艇,来回运送多次,把物资慢慢卸下。 所以犬牙和黑羽根本接近不了大船,即便他们能顺利干掉几个管理员并登上小艇,大船甲板上也会第一时间架起一例的机枪,把他们射死在海滩上。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后来除了用船只运送物资外,还增派了飞机。 但大概是成本比较高,飞机基本上是运送一些昂贵的建筑材料,寻常的日用品或普通的石料还是靠几艘大型货轮轮流出港。 可犬牙不得不防。 黑羽的行动力是可怕的,他已经两次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床前溜走,并到森林里搬送尸体了。另一次若不是犬牙半睡半醒,估计黑羽还是能瞒天过海。 所以犬牙必须做好准备,倘若黑羽真的要行动,他那一把枪能不能保住对方无所谓,但至少也得保住自己。 犬牙认为自己多想了几步,所以无论黑羽有什么异动,都逃不出他推测的范围。岂料他胡乱冲了个澡再从浴室出来时,他见着黑羽仍然坐在床边。 黑羽的眼神冷得可怕,并于犬牙走近时突然抬起头来,对犬牙说——“既然尸体无法让囚徒们发生暴乱,那我们就想办法打开军火库。” 第34章 黑羽是个疯子,犬牙已经了解了。他疯狂的程度不亚于犬牙最精神失常的一段,他比犬牙更不怕死,甚至可以说不死他都不舒服。 犬牙苦闷地坐在工地一角抽烟,望着黑羽若无其事地干活。 黑羽这是要干一票大的,估摸着这想法从他刚踏上这岛上就形成了。只是他觉得一个人势单力薄,而犬牙又看似救了他几次,所以他要拉犬牙一起入伙——妈逼的,犬牙才不会上他的当! 犬牙发现了一个规律,自从和黑羽扯上关系后,短短三个月惹出的麻烦是之前三年的总和。 本来他已经开开心心地等明年的小艇了,现在却还要熬到后年。 但黑羽还嫌不够,他要让犬牙一辈子出不去——所以他得劫船,得开军火库,得把事情闹大,然后心满意足地和犬牙一人一子弹爆头。 犬牙开始怀疑黑羽是之前仇家派来搞死他的。 不过看上去黑羽确实需要同伙,所以当犬牙对黑羽那天马行空的建议不作任何回应之后,他又光着膀子推着水泥,老老实实地待在工地上。 可惜他没有时间证实自己的猜想,因为——蛇老板来了。 蛇老板是在第四天早上来的,他依然坐着那架精致的飞机,依然穿着一套笔挺的西装,依然在走下来的时候迅速用手帕捂住了口鼻,而身边也依然跟着好几个扛着机枪的保镖,戴着墨镜,装得一手好逼。 犬牙本以为他又是来巡视工地的,实际上却并不是。 那天他们不仅停工,还被要求全部到食堂集合。他们列队而站,进门前还搜了身。 蛇老板就坐在食堂正中央的一张椅子上,看着他们举起双手,脱掉鞋子,赤着脚走到他的面前——每当这时他的手帕就捂得特别紧,眉头也轻轻皱起。 等到所有人都排好队了,他便站起来,在左边两名右边两名的保镖护送下,一个一个走过囚徒的面前。他的眼睛透过咖啡色的墨镜打量着对方,每一个人大概打量两三秒。 犬牙暗自觉得是有人把尸体的事情汇报上去了,而这件事绝对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描淡写。它引起了上头的重视,甚至叫蛇老板亲自出马。 一个营地的囚徒有百来人,巡视期间蛇老板几次把墨镜扯开,露出镜片后面那一双爬上了鱼尾纹的眼睛,然后默默地朝旁边的人点点头或摇摇头,跟着他的记录员便在生死簿上记一笔。 三个正式营,一个预备营。 犬牙排在第三波人群中,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和黑羽入场。 黑羽被安排站在他的身边,这也是黑羽唯一一次被允许进入食堂。 而当蛇老板走到犬牙和黑羽面前时,犬牙觉得对方绝对站了不止三秒。 蛇老板仔仔细细地打量黑羽,黑羽也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但蛇老板的眼镜没有摘下来,反而在过到犬牙的时候,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摘下了眼镜。 第35章 犬牙的心跳得都快成心颤了,他知道蛇老板在干什么,蛇老板在想办法查出凶手。 他点头的那几个未必就是真凶,但他需要杀鸡儆猴,给真正的凶手以压力。 犬牙的汗水在后背滚动,还从额头滴下来。他的牙齿也咬得紧紧的,牙龈都隐隐作痛。 他不停地祈祷蛇老板不要点头,并不断地自责自己曾经参与的多次关于蛇老板鸡巴的讨论,他暗自发誓如果蛇老板没让记录员添上一笔,那从此在他犬牙心中蛇老板就是人形打桩机,威武雄壮无可匹敌。 但是很遗憾,蛇老板把眼镜推好后,致命地朝旁边的人点点头。 原子笔在本子上唰地划了一下,就像用匕首在犬牙肚子拉了一道裂口。 这样的过程进行了三个小时,等到蛇老板重新登上飞机后,他们才解散并允许穿鞋。 黑羽望着蛇老板起飞的方向没有回神,而犬牙却好似突然被抽走了力气,连说话的劲都提不起来。 他曾经有过两次作为战俘的经历,其中一次就和先前蛇老板的仪式一模一样。 那军官就这样一步一踱地走过他们那群战俘的面前,也不说话,更不需要什么根据,时不时微微地点点头,便有士兵上前,干脆地把某个战俘拉出来单列。 而一趟下来选出的十多人,那天晚上便被要求于坑边跪成一圈,几声枪响几乎是叠在了一起,轰得侥幸活下并蜷缩在战俘牢里的犬 分卷阅读21 牙魂飞魄散。 看来老天真的是公平的,他做了两次战俘都没死,这一回说什么都不能让他逃过去了。 另外被点头的人也分成了两类,一类和犬牙一样,连打饭窗口都不敢去。整个世界都因为蛇老板的一点头改变了色彩,使得他们觉着周围到处都是准星,到处都暗藏凶器。只消一不留神,就飞快地把他们结果了。 而另一类人却什么都没察觉,照样呼呼喝喝地打饭,大口吃肉,大口喝饮料。满脸横肉满嘴油地讨论着刚刚离开的蛇老板,完全没有想过就在几分钟前,嘴里嘲讽着的没鸡巴的男人已经定夺了他们的生死。 犬牙什么都吃不进,他在食堂坐了一会,便往外头走。走的时候碰到了刀疤,刀疤正端着一盘肉,看到犬牙也是微微一怔。 刀疤想和他说几句话的,面对已经失去好伙伴三面熊的刀疤来说,现在犬牙又是他的好朋友了。 但犬牙没有理他,他径直走出食堂,招手让黑羽跟他走。 黑羽却有点发愣,等犬牙走了好几步,他才匆匆地跟上,然后一把抓住犬牙的胳膊,急切地道——“我……我好像在、在飞机上看到了黑石队长……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黑石!” 犬牙回过头望着黑羽,突然笑了,“那不是黑石。” “很像,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但……他没有下飞机,我看到他坐在你们说的蛇老板的旁边,我——” “我说了,那不是黑石。”犬牙有气无力地重复了一遍。 黑羽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哀求似的望着他——“你那么肯定,难不成……你认识?” “嗯,我认识,”犬牙胡乱搪塞,“他们都是吃人的怪物。” 第36章 那天晚上他们回到宿舍不久,行动就开始了。 那些脚步声再次从走廊尽头而来,犬牙的半口烟还没吐出去,他们便迅速地用钥匙打开宿舍,涌进来四个挂着霰弹枪的管理员。 当时犬牙还在天人交战,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挽救自己的生命,但又不知道和黑羽说什么。 他很想答应黑羽跟他干那一票大的,可万一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呢?不是被拉到净土,也不是要作为杀鸡儆猴的牺牲品呢? 他的心里还存在一丝侥幸。他仍然愿意相信自己能大难不死,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去冒黑羽说的风险。 他打过太多年的仗,能活到现在真的和战斗实力关系不大,上了战场就是靠运气。 他见过前一秒还在和他聊天的孩子,下一秒就被轰掉了半支胳膊。见过明明没有火力袭击,却突然被坍塌的墙面砸掉脑袋的朋友。见过在睡梦中被流弹破片擦了脑袋,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口鼻流血,不省人事的战友。 可那一切都没有轮到他,他也有负伤,子弹也有嵌入过他的身体,可他没有丧命,没有感染。 它只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点岁月的增生,除此之外仍旧完完整整。 这也是他当初加入雇佣军团的理由之一——他认为自己的运气是足够好的,即便不能算是运气,也只能说他有一流的保命技能。 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那些人一进来,一句废话没有,干脆利索地就让犬牙跟他们走。 犬牙还想搪塞几句,稍微拖延一点时间让他想想该怎么办,两名管理员便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犬牙。 黑羽有些茫然也有点害怕,他想要抓住犬牙,但被另一名管理员狠狠一推,直接推回了床上。 他们迅速地搜了犬牙的身,当着黑羽的面给犬牙戴上了头罩。 最后留在犬牙眼帘里的便是黑羽一双不解又慌张的眼睛。 不过想来也是,黑羽就算再不了解岛上的规矩,也知道他一个人敌不过四个拿枪的。他很快就要转手被卖给别人,成为另一个囚徒的附属品。 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或许还能遇到像犬牙这样囚徒,那黑羽便能继续自己的宏图伟业,游说另一个人和他一起干大事,然后顺利劫船逃走或被海里的鱼分食。 而如果运气不好——那大概就和犬牙之前揣测的一样,再活一个或两个星期,最终在冬日艳阳的照耀中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拉上头罩后,犬牙被拽出了门。两名管理员几乎把他半抬起来,让他的双脚微微离地,使得他根本走不稳路,反而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他的后腰被人杵了一下,房门在他身后狠狠地撞上。 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而这份漆黑或许会永远持续下去。 他感觉自己被带出了走廊,走下了楼梯,越过堆满生物危害标志的后院,再往净土的小山坡进发。 周围的空气从宿舍的闷热变成建筑材料的微臭,再随着远离后院而慢慢过滤,逐渐变得清新起来。 小坡上的冷风透过面罩吹进来,他用力地抽吸着鼻子,想从清凉中找到些许安慰。 直到最后,架着他的人停下了。他的膝盖被人踢了一脚,他噗通一声跪下。 周围还有一些奇怪的响动和击打声,想来犬牙到得并不算太早,已经有人先他而至,并奋力反抗。 犬牙也想反抗,可他还没有把其中一边膝盖支起来,就听得一声枪响。 那枪响连带着几句粗俗的叫骂,紧接着便是簌簌的滚动声和一记微弱的闷响。 那闷响在犬牙前方不足半米的位置发出,证明他的前面是一个坑。 这便是他的终点。 第37章 犬牙清晰地记得,那一天真他妈的冷。冷到手脚发抖,呼吸结冰。 岛上的冬天就是这样,一场雨便带来一次彻头彻尾的换季。从烈日当头的夏天,一转眼便成了可怕的冬日。 冬日无比漫长,好像世界末日的降临。 第一年来到这里时,他以为自己会在冬天死去。即便白日里干一天的活,手指和嘴唇还是会冻得乌紫。那是喝多少火马酒也缓解不过来的冷,雪仿佛下在他的军大衣里,冻结了他的肌肉和血液。 现在也是一样,冬天来得毫无征兆,仿佛是抵上后脑勺的枪口的温度唤醒了它,于是它迅速地从犬牙的脑后开始蔓延,让他的脊椎结冰,再把骨头冻得咔咔作响。 在那一刻犬牙想起了老鬼。他曾经问对方为什么绰号叫老鬼。老鬼的回答让他记忆犹新,老鬼说——“因为我是个死人。” “你怎么会是死人。”犬牙以为这是个玩笑,率先笑起来。 老鬼对他说,我当然是死人,要不然我怎么会不怕死。 说完老鬼便咧嘴笑开,嘴里是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老鬼确实是不怕死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几次涌现出求死的绝望。 犬牙从始至终不知道他来岛上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从他偶尔茫然地盯着某一处愣神,判 分卷阅读22 断其状态已濒临放弃的边缘。 每当这时犬牙就问老鬼怎么了,但老鬼从来没有一个正经的答案。 他总是摇摇头,再塞给犬牙一根皱巴巴的甚至已经打了折的烟或烟屁股,神叨叨地道——丢了魂了,又丢了一片魂。 犬牙以为老鬼是活不到出去的,他的精神状态以及身体状况都不足以支撑他活着出去。他也曾经上过战场,但他上战场的时候已经三十左右,打了几年仗再回家乡,已经差不多四十岁了。 他还算幸运的,村里人逃难及时,战争结束后回来的至少三分之一。 那时他本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和跟着自己回来的几个无家可归的弟兄一齐,率领乡亲们重建新生活,但谁知道八字还没一撇,软仗又把他关进了牢里。 牢里的生活过了没多久,他又被转手,也不知道转了几回,最终来到了这里。 所以他年纪很大了,他也几次指着净土对犬牙讲——到时候我要被随便埋了,你就半夜把我尸体刨出来,另外给我找个好地方。我剩下的魂罩着你,晚上到净土去也不用怕。 但老鬼没有死,他还乘船离开了。 有时候求死的人反而活得更久,而贪生的家伙指不定转个弯踩个香蕉皮都能摔丢了命。 向死而生,老鬼用他的身世向没读过多少书的犬牙说明了这个道理。 可很遗憾,犬牙学不会,道理他都懂,但不能让他真正镇定下来。 那些管理员甚至都没拷问他们,直接就要把他们毙掉。这表明蛇老板实际上知道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要的只是不曝光,不骚动罢了。 犬牙在心里苦笑一下,到了这一刻黑羽的说法又多了一分可信性。可惜的是,他好不容易施舍出的信任已经没多少用处了。 主导的管理员开始喊话了,他喊一声,所有的管理员便立定站好。齐整的脚步在草地上发出一致的踢踏,其中还夹杂着几名囚犯的哭嚎。或哭或骂,情绪激烈且歇斯底里。 他们喊着冤枉,喊着饶命,喊着你他妈的不得好死,喊着老子做鬼也要操穿了你。 喊话再来一声,管理员们便上前半步,举枪瞄准。 枪身与环扣碰撞,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声音刺耳,让犬牙再一次两耳嗡鸣。 喊话最后来一声,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最终,枪声鸣响。 第38章 枪响了一声,响了两声,响了三声。 这不是处刑的声音,而是袭击的骚动。 净土突然沸腾起来,只不过咒骂的人从囚徒变成了管理员。 犬牙花了半秒钟反应,然后迅速把头罩扯掉。他回过身来,只见净土上火光闪烁。三名管理员倒在血泊中,还有其余的五名不停地朝四处开火。 囚徒们也发现了异样,纷纷把头罩解掉。适应眼前的光线后,他们比犬牙更快地作出反应。有的扑向正在持枪扫射的管理员,有的则忙不迭地往小山下跑。 犬牙没有袭击管理员,他好不容易才从死神的眼皮底下溜走,绝对不能放弃这一丝生还的机会。但他还是快步地跑向其中一个死去的管理者,并打算捡起对方的枪。 可惜手还没碰到枪身,就有人朝他吼了一声。 他的手指有片刻的停顿,但他刚把头抬起来,那名朝他发出警告的管理员就突然倒地,胸口喷出一点点小小的血花,后半句指令还含在嘴里。 犬牙转了转目光,只见另一名囚徒已经挎着一把枪了,他朝犬牙使了个眼色,转身又朝另外的管理员扣下扳机。 可惜他才刚开了几枪,他的脑袋就被炸开了。 犬牙顺着射击的起始点望去,更多的管理员朝净土跑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全副武装,戴着头盔,穿着防弹衣。 而反观这群囚徒,甚至连军大衣都没有。只有一件脏兮兮的T恤和宽宽大大的裤衩,以及从死去的人手里夺过来的、甚至连弹药都不满的弹夹。 其实犬牙的心里还是很犹豫,毕竟他们可以逞一时的畅快,但等会大批军人过来时,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而如果他此刻协助管理员把囚徒干掉,或许他还能—— 他的想法还没成型,不远处竟亮起了火光。 犬牙一边拾起枪械,一边往大火的方向看。那烧起的不是别处,竟是自己的宿舍。 宿舍一间接一间地被点燃,不多时熊燃的烈焰便把天空照亮。不仅如此,宿舍也响起了各种各样的枪声,喧哗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回过头来便朝着一名管理者毫不犹豫地射击。 他不停地扣动扳机,直到把那名管理员打得浑身都是枪眼。血液从管理员的身上喷薄而出,沿着草地一路流进坑道里。 犬牙上前把那名管理员的枪也取下来背在身上,一脚将其踢进了坑中。 他不解气地再朝里面开了几枪,才在其他囚徒的呼喝声里往小岛边缘冲去。 也就在这时,他的胳膊被扯了一下。他回头就想用枪托猛砸,岂料对方却稳稳地抓住了它。 犬牙一看,笑了。不是别人,正是黑羽。 黑羽的脑袋上还有几片简单编织的草叶,身上还背着一支崭新的步枪,看上去像是从军械库里掏出来的。但为此付出的代价便是黑羽自己的胳膊被划了好几道,鲜血已经把半身T恤染红了。 黑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玩意塞给犬牙,犬牙一看,竟是老鬼给他的土质手枪。 这小子确实能出乎犬牙的预料,竟然一直都知道犬牙在卫生间藏着的秘密。而即便如此,他似乎真心对犬牙没有杀意,否则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把犬牙救下。 “你开了军火库了?”犬牙问。 黑羽点了点头。 那一刻犬牙已经大体断定了对方的计划,黑羽无非是想着既然要救犬牙,倒不如把两件事一起办了。那犬牙也没有后退的理由,只能选择和他一起走。 第39章 他们没有太多的交谈时间,立即就加入了火拼。管理员的军火太多,虽然囚徒都是不要命的家伙,但火力的压制仍然让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此刻不仅是管理员的宿舍,就连货轮上也架起了几管加特林,正对着海岸及海岸后方的小林子进行扫射。有些囚徒甚至没跑出林子,就被双方夹攻的子弹击倒。他们不停地发出惨叫,却让其他的囚徒更怒火贲张。 跑到海岛边缘时,浮现在犬牙脑海中的最后一个人脸是刀疤,可当他回过头来,却见着厮杀成一团的管理员和囚徒,到处都是燃起的树木和迸射着参天火光的炮火。 他放弃了,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把刀疤带上,而很有可能刀疤已经如最先一排倒下的囚徒一般咽了气,如若他们回头,他们也会加入死尸 分卷阅读23 的阵营。 此刻犬牙只能祈祷刀疤就像自己嘴上常说的那样“这瘆人那瘆人”,所以藏得好好的,等到胜负已分,再卑鄙地出来站在胜利者的阵营向失败者踹上几脚。 刀疤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归根结底是犬牙在岛上唯一的朋友。他们都坑过彼此,也相互扶持。或许这一切放到外面的世界不值一提,可对关在这里好多年的人来说,这是唯一的牵连。 黑羽再次拽了一下犬牙,示意他不能再等。 犬牙也回过神来,跟着黑羽继续向前跑。 黑羽的目的是往轮船跑,正如他多年前一样,偷偷地躲在轮船上,然后驶回陆地。 但犬牙却不这么想,他叫住了黑羽,指了指最边缘的小艇,并让他跟自己往小艇的方向走。 许多小艇已经被率先到达口岸的囚徒截住了,尤其是最靠近大货轮的几条,他们就像蚂蚁一样不停地向上翻涌,甚至不惜自相残杀。 所以一旦客轮架起了火力更猛的武器,那几艘小艇必然是最先攻击的目标。 果不其然,黑羽和犬牙才刚刚跑到最边的小艇旁,几枚肩扛式火箭筒的榴弹就直接炸毁了小艇,顺带还把上面和周围一圈的囚徒一并炸开。 其中一名后背烧着的囚徒发现了犬牙和黑羽,玩命地朝他们跑来。他的衣服和皮肤都着火了,喉咙里发出的惨叫让他变得显眼不已。 黑羽愣了,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犬牙。但犬牙没有发愣,他干脆地从兜里掏出老鬼的手枪,直接开了两枪。那人往后倾斜了一点点,很快倒在了沙滩上。海水往他的身上冲着,迅速地熄灭了后背的焰苗。 “快!”犬牙把枪收起来,提醒黑羽。 从宿舍赶来的其他的管理员也用上了火焰喷射器,对着海岸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扫荡。火焰点燃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油,让口岸形成一条短短的、凶猛的火舌。 犬牙和黑羽赶紧爬上小艇,借着混战最猛烈的时机,飞快地驶离港口,驶向更黑暗、更广阔的海洋。 犬牙执意绕开了大货轮,毕竟黑羽当年离岛时,靠岸的船只并没有想过上面还有活人,所以警惕性不高。但现在是小岛发生了暴乱,即便暴乱压制下来,货轮上的士兵也势必彻查整艘轮船,以免出现漏网之鱼。 小岛在他们背后很快成了一颗小小的光点,炮火和人群的声音也在逐渐远去。他们驶过浓烈的血腥和硝烟,驶过漂浮在海面的机油和一些不知道什么部位的断肢残骸,驶过被照亮的苍穹的一角,带起了一路的水花,划出了一条小小的轨迹。 黑羽迅速地包扎胳膊的伤口,时不时还警惕地向后看一看,以免有人注意到他俩并追上前来。 而犬牙则一瞬不瞬地看着远方,他一点都没有觉得松懈,相反,还没航行多久,犬牙就有点后悔了。 甩在身后的是已经如星星般大小的岛屿,可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望无垠的黑暗,和不知何时会掀起的滔天巨浪。 第40章 他们的小艇油量不是很足,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根据艇上的罗盘指向,往陆地有可能存在的位置狂奔。 犬牙隐隐觉得他们不能顺利到岸,事实也确实如此。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风平浪静,后一秒就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犬牙出海的经历不是很多,打仗的时候也只在陆地上奔走,为数不多的关于航船的印象就是几回调兵遣将时和战友们闷在船舱里,以及后来做了佣兵,曾经远远地在岸边狙击一个在豪华游艇上的富商的任务。 但很遗憾,那次任务犬牙完成得并不好。 当时他看得到有两个女孩正在富商的旁边,一个在他后面亲吻他,一个在他胯间‍‌‌‎口‎‌‎‍‌交‌‍‍‎‎。按照犬牙自己的经验,这种要到不到、要出不出的时候人是不怎么动的,应该屏息凝神,集中精力体验快感的汇聚,就像发着狠劲要拖动一块巨石一样,然后等到‎‍‎‍‌高‌‍‌潮‌‍降临并势如破竹般将精华射出后,才会松懈一般,软绵绵地耷拉下身子。 可那富商十分不老实,他爽到一半突然扯住胯间女孩的头发往后压,自己则迅速前倾,导致犬牙一子弹射偏了,与富商半秃的脑袋擦过,反而正中身后与他一并前倾的女孩。 结果可想而知,游轮周围的保镖马上察觉了异样。 不得已,最后犬牙干脆放弃了狙击,扛起RPG打了一发,把整艘轮船轰了拉倒。 当然他没有得到尾款,他把这事情闹得太大了,还死了一些不该死的合作者。东家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他也没敢再提尾款的问题。 那件事给犬牙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他不喜欢船,更不喜欢在船上撸管管的人。也不喜欢蔚蓝的大海,更不喜欢大海变成此刻阴沉沉的模样。 他们一直航行到小艇像哮喘一样歇气才停下,也不知道飘了多久,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飘下。 那雨冷得让人发抖,让他们疲倦至极又不敢睡着。 黑羽的嘴唇更是发白,虽然伤口简要地包扎好了,但他的状态非常不好,四肢不住地打颤,眼神也变得恍惚。犬牙好几次试着和他说话来拖住意识,他都口齿不清,答得乱七八糟。不过他还是时不时拧一下自己的大腿,他们好不容易才从魔窟逃出来,要逃到一半死在海上,那就太亏了。 犬牙也很矛盾,虽然他仍然觉得不上货轮是正确的,但就这样背水一战地驶向深海,也实在称不上好的选择。 雨渐渐地加大了,海浪也愈发翻涌,把他们的小艇打得七歪八倒,时不时还有浪花泼到身上,冷风一吹,让他们如坠入冰窖一样难受。 犬牙最后的印象是自己怎么也撑不开眼皮,他用麻绳把自己和船拴在一起,也让黑羽这么做,然后趴在甲板上,昏昏沉沉,飘飘荡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因无法对抗自然条件的严酷而变得越来越稀薄稀薄,最终,跌入了温暖而美丽的幻境里。 第41章 在梦里犬牙见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改过的裙子,笑得如阳光灿烂的女人。 她右手牵着一个娃娃,左手边站着一个男孩。她远远地望着犬牙,然后朝他靠近。 她招手让他来,于是犬牙便失了魂般走过去。 当犬牙来到她身旁时,她抬手指了指街边的餐馆。 她说,你看,我们有房子了。 犬牙扭头顺着女人的指向看去,餐馆的招牌在背光下看得不太清楚。于是他把目光转下,望着店铺的门面。 店铺虽然不大,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透过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还可以瞧见里头忙忙碌碌的服务生,客人几乎占据了每一张空着的桌椅,生意红火得超乎犬牙想象。 他回头想对女人 分卷阅读24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25 得让我舒服一下,”犬牙无赖地道,“何况你那黑石队长就算真存在,也过了那么多年,你我想找着他,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不过我是一个很好说服的人,如果你——” 犬牙本想放松放松,毕竟这一路过来他们的神经都紧绷着。而放松最好的方式就是干一发,即便黑羽不能接受开后门,那用手撸一撸也是可以的。 自己撸和别人撸虽然都是用手,但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何况即便不用后头,黑羽还有一张嘴。 犬牙自认已经对黑羽够好的了,但不意味着他能满足于现状。他总是要让黑羽完全接受他的,哪怕一步一步来,对方也得有点实际行动,让他感受到动力。 可黑羽的反应大地超乎了他的想象,黑羽几乎像触电一样从犬牙身边让开,硬生生地瞥了犬牙一眼,道了句更冰冷僵硬的话——“我没有!” 犬牙理解这反驳还花了几秒,不禁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说黑羽对男人没感觉,他敢保证那天晚上黑羽硬了。但要说他有感觉,他冷静时候的态度又令犬牙质疑。 如果天色再亮一点,犬牙至少能看到黑羽的脖颈有没有发红。 只要有一点点发红,就能证明黑羽只是害臊罢了。 有时候对付这种人就得得寸进尺,顶着对方的害臊抗拒迎难而上,没几次对方就能半推半就了。 但很遗憾,现在犬牙看到的仅是黑羽黝黑的皮肤,以及脖颈露出的小小几寸,其余的皮肤全在渔民夫妇的大衣里遮得严严实实。 犬牙还想继续靠近,但黑羽也迅速地把烟灭了,转个背就钻回了农舍,甚至不在乎犬牙有没有答应跟他一起找什么黑石头。 那天晚上黑羽睡得离犬牙很远,就像怕犬牙有什么举动似的,中间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说实话,犬牙还是有点失望,虽然他一开始和男的做的时候只是为了解决体内的悸动,后来也因着这份悸动操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物种,但他现在不是。 他想‍‍‎‌操‍‎‍黑‌‎‎‌羽,是因为自己真的对这人有点好感。不是境遇型,也没有憋太久急需宣泄的大背景。他们虽然已经从孤岛出来了,但丝毫没有改变犬牙能为黑羽硬起来的状态。 可黑羽却似乎不一样,黑羽的表现让犬牙看不懂。 犬牙也没有强求,转个背便也这么睡去。 他俩一夜没多话,而到了第二天醒来,黑羽却突然推了推犬牙的胳膊,没头没脑地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犬牙睡得云里雾里,扭头见着黑羽一夜没睡的眼睛。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坐起一边问道——“你说什么了?” 黑羽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片刻之后云淡风轻地道了句“没什么”,便翻身起床。 所以犬牙和黑羽之间确实有些东西开始发酵了,只是犬牙能很坦然地接受,而对黑羽来说,似乎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第44章 犬牙和黑羽从小农舍启程,从步行换成小舟,从小舟换成牛车,再从牛车换成马车。 他们一路颠簸,坐在马车咣当咣当拖动的板子上颠簸,巅得耳屎都快出来了,总算见到了稍微有点人气的集市。 集市上来来往往的商贩的口音比渔民夫妇的更容易听明白,交流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稍微吃了点东西,犬牙也开始与商贩搭讪问路。 他们说这里是虎国,虎国的一爪子,边边角角。 犬牙大致回想了一下地图的形状,虎国位于未解体的狮国的东南方,距离他们流放的北面已经很远了。看来那大浪头打得还真猛,一巴掌把他们拍到了安全地。 犬牙又问,那如何去象国?有什么交通工具?耗时大概要多久? 商贩想了想,又拉过旁边的人叽里呱啦地用地方话交谈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一个南边,道——走到南边码头,有船过对岸,对岸有桥,买点日用品提着,早上八点之前和晚上十一点之后,不用办手续直接走过去,这样只要两三天。 “办什么手续?”黑羽问。 “不清楚,但办手续要等一个多月吧,还不便宜,”商贩挠挠头,摆摆手,“哎不用办,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经常这么过。” 犬牙没让黑羽多话,顺带还白了黑羽一眼。他琢磨这这家伙怎么那么爱和官方人员打交道,但后来他想明白了,黑羽是觉得黑石是官方,那其他官方也是官方,官方总和官方熟,所以从官方入手,他更快能找到黑石的踪迹。 但犬牙不认同。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一个大国,而是分裂成无数的小国。国家之间的模式开始分化,即便黑石真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在他们所处的环境里,黑石到底被捧为英雄还是贬为反派。 犬牙招手让黑羽跟着上路,是他提议要去象国的,他几个关系还不错的人都在象国,从民众入手总比从官方渠道来的安全隐蔽。 犬牙在战争开始前去过一次象国进货,当然那时候象国还不叫国,叫象城。 而战争结束后,他从老家离开,也曾经与战友在象国混了一段时间。没什么正经的工作,但跟着战友开个小铺子每天也饿不死。 一个隔间破两半,前面卖烟卖酒,后面棋牌。 犬牙在那里呆了大概半年,感觉自己肺都熏黑了一半。但数数口袋还是没什么结余,对新生活的建设没有半点起色,更别提买个老马老牛和一猫一狗了。 他战友也说他,钱是要慢慢存下来的,哪能白天在外半屋赚了,晚上就在里半屋花了。 可犬牙对存钱没有安全感,毕竟之前战争爆发时,积累下来十几二十年的东西说没有就没有了。要不是一麻袋现金突然摆他面前,他口袋还真留不住钱。 他把手指并拢伸出来看看,右手指着左手手指缝对战友说,你看这不怪我,漏财是我天生的。 战友也还真上了心,半年后就把招募能人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 犬牙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牌局打到一半,最后竟破天荒地赢了一场。 “说明我得去,”犬牙末了对战友道,“我嫌命长,所以得再耗耗。等哪天耗够了回头找你,你肯定还没挪窝。” 战友也无奈,送他到路口搭了车,一直目送着他远去。 这一别就是六年有余,犬牙甚至有点记不清战友的容貌了,只记得他的名。 这战友叫阿金,他原来不叫这个,开了小店就改了名,他说这名字吉利,招财。 所以他全名叫——“招财金。” “他会知道黑石的事吗?”晃晃悠悠两天到了渡口,黑羽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一定,”犬牙实话实说,“但我能找着的熟人不多,慢慢来吧,指不定黑石头都搅了糊水泥里造高楼了。” 犬牙 分卷阅读26 只是不痛不痒地开了个玩笑,然后自己笑了。 但黑羽没笑,黑羽望着远远的架桥,又露出了那种忐忑不安的表情。 第45章 犬牙和黑羽在边界住了一晚上,前一天打包了一堆卫生纸,香烟,洗发水,还有什么晾衣架、水桶之类的玩意,第二天天没亮就从旅店结账出门。 本以为早上架桥没看守,犬牙还纠结了一下到底该不该买,要不混在人群中冲过去得了,提着大包小包还麻烦。 岂料桥上还是有警卫看守的,每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都要过警卫,往他手里塞点东西,接着警卫便转过脸,他们则一提大包小包,快速地通过。 犬牙拦下一个大妈,问她这怎么个玩法,要多少现金。 大妈摊开手心,上头躺着三个金币,外带一点碎银子。 犬牙明白了,他把身上仅剩的金币掏出来,在让黑羽扯了块布,把金币严严实实地包在布包里。 然后跟着如晨曦下迁徙的鸟一般,挥动着两只胳膊,把水桶晃得呼呼响,一股脑地登上了架桥。 过警卫的时候犬牙也不盯着对方,只看着前一个人的后背,轮到他俩了他便粗声粗气地呼喝了黑羽一句,用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狗屁语言,而黑羽便把一边手的日用品放下,一边手掏出布包,将之交到警卫手里。 警卫也不拆包,稍微掂量掂量,手一挥,释放了他俩。 黑羽和犬牙赶紧跟上,直到出了关口才跟着一群人放慢了脚步,缓缓地往车站走。 来到象国的边界才知道,真正的市场其实在象国。前一天虎国的那几个卖日用品的高楼,最多算得上一个打货仓库。 等到把日用品搬过来,大家纷纷掏出了自己写的小板子立在货物面前时犬牙才发现,那价格过了个关卡,立马就翻了两三倍。估摸着要到了象国繁华的地带,价格还可以再往上涨。 犬牙觉得或许养老牛老马不是上乘的选择,新时代到底降临了,他有更多的路可以走,比如眼前的这一条。 两人把手中的东西再用打货价过给了其他商贩,钱又回了一部分到口袋里。 商贩虽然好奇他们千辛万苦运过来又平价卖走,但似乎都不介意多屯点东西。 犬牙多嘴问了两句,才知道这货他们一般要不了一天就能销售一空,即便再多两个犬牙,他们也愿意都把货买下。 犬牙打听了一下六年前的那条路,但那个商贩就摇头说不知道。 旁边的商贩反而听到了,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一拍大腿,问犬牙——“你讲的那个地方附近,是不是有家好大的赌场?” 犬牙衡量了一下九十多平米的平方能不能叫“好大”,犹犹豫豫地点点头。 那商贩继续描绘,“三层楼高,晚上那灯照得晃眼睛,里头派牌的小姐都天仙似的,你说的就是那里没错了吧——” 犬牙觉得不是,没点头也没摇头,想了想,刺探着问——“他们老板叫什么?” “老板叫什么不知道,我们都叫他阿金,他——” “就是他了!”犬牙兴奋不已,同时不由得感慨,想不到六年光阴,阿金居然把那破平房改得那么大,听起来名气还不小。 商贩简要地画了张地图,再告诉他街道早就改名了。去到附近不用找,随便抓个路人都知道那家“阿金铺”在哪。 这么说犬牙就放心了,和黑羽登上了一辆除了外头有铁皮包着,颠簸幅度和马车差不多的公汽,一路往新希望前行。 坐在车上时黑羽紧贴着犬牙,眼睛却望着窗外那些陌生的街景。犬牙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也没怎么搭理,于是犬牙也沉默下来,闻着机油味,稍微眯一眯眼睛。 过了很久,黑羽突然用肘子撞撞他,犬牙睁开眼睛,只见黑羽已经把头转过来了,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轻声问道——“这里……是你老家吗?” “不是,”犬牙说,“我老家远着,在狼城——不,狼国。” 黑羽点点头,又不说话了。他继续望着窗外,直到快到站时他又突然说道——“我也是狼城人,我……是在狼城出生的。” 犬牙听罢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狼城不小,你——” “我不记得了,只知道五岁之前我在狼城生活,但后来我父母因为意外过世,我就被领走了。”黑羽没说完,反而停了停,面颊有一点点鼓胀,像是在咬牙。 “谁告诉你的?”犬牙问道。 “黑石队长。” “哦,”犬牙抹了一把发茬,“那估计他也是瞎扯淡的。” 说完拍了一把黑羽的肩膀,让他跟着自己下了车。 第46章 真正见到阿金是在当天傍晚,虽然他们到得很早,连午饭都没有吃,也确实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阿金铺,但阿金现在是老板了,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犬牙和黑羽在铺子里的小茶室等了俩小时,喝了满肚子的茶水,又出门逛了逛买了点煮食充饥,上了几趟厕所,但回头还是没见着阿金。 犬牙让服务员催了几次,那女孩满脸堆笑,让他稍安勿躁。晃着开到大腿根的裙摆来了几趟,又扭着屁股离开。只剩黑羽和犬牙听着棋牌的声音哗啦啦地响,等得天荒地老,昏昏欲睡。 犬牙把门拉上了,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就忍不住把口袋里那点金币花光。他问服务员要了两块毛毯,自己跟黑羽一人一条,一人一张沙发躺下。 他也不知道睡着没有,直到感觉有人在推他的肩膀,于此同时还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呼唤,时不时夹杂着两声熟悉的嘿嘿傻笑。 在犬牙的记忆里,阿金是一个像书生一样斯文又笨拙的小子。他是在战争结束前两年拼到犬牙队伍的,犬牙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兜里总揣着个小本本。 他会在闲暇的时间里偶尔拿笔,在小本本上记上几个字,然后心满意足地叹一口气,再将本子揣回口袋。 犬牙和橘子店老板经常嘲笑他,说他指不定哪天在坑道里写写画画,一抬头便被弹片削了脑袋,就和他平日削铅笔一样。 阿金总是嘿嘿地笑笑,抬头看看他俩,然后又继续低头写写画画。 他说他总得记点什么,等哪天战争结束了,他还能把这些记录整理清楚,回头给哥哥姐姐或弟弟妹妹讲故事。 而若是他没能活下来,往后有人看到他记的东西,也能当个历史文物,送到博物馆里,被玻璃缸一罩——阿金也在人间留了点痕迹,没白走一遭。 阿金是幸运的,他家孩子多,抓壮丁的时候弟弟年纪小,没抓中。哥哥脑子有点不灵光,也没选进来,只有阿金来了。 但阿金没觉着自己有多苦逼,按照他的话说——家里还有人,那老人家有照应,弟弟妹 分卷阅读27 妹也有盼头。 他走得没负担,哪怕那时候他母亲追着那些兵跑了一路,最后晕倒在街巷口。 可犬牙羡慕阿金,阿金至少还有牵挂。更不用说打完仗回去,他的家竟然还在。 虽然从一条街搬到另一条街,从一个村换成另一个村,地没了房塌了,姐姐出嫁了,妹妹也变卖了,但他们家的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仍然顽固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从它还叫象县,到后来改名象城,再到如今彻底升华为象国。 等到阿金再回来的时候,脑子不灵光的哥哥还在,弟弟也已经牛高马大。 而那个曾被变卖的妹妹居然过得也不差,虽然当年卖给的是个四十多的老光棍,但老光棍没熬几年便去了,妹妹又回到了家里。 这样的经历在最大程度上赋予了阿金积极的人生态度,犬牙跟着他混的那半年,阿金经常感慨,他说路有难走的一段是必然的,走过去了,就一定能迎来曙光。 犬牙知道是家还在给了阿金莫大的鼓励,毕竟身边太多的战友走的走,残的残,若非上天莫大的恩赐,也没有走了好几年,仍然能完完整整回来的阿金。 所以阿金对犬牙是不解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离开了硝烟,犬牙却还像个傻屌一样再扑回去。 但犬牙理解自己,他没有小本本,没有上面的文字和图画,没有后面的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等着听故事,也没有一座被摧毁了无数次,仍然能顽强地再次建起的家。 听到这个熟悉的笑声时,犬牙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此刻阿金就坐在他的旁边,只是比记忆中的老了很多。他的头发白了一半,脸上也满是褶皱。 他叼着一根烟望着犬牙,只有眼睛里透出的那份熟悉,还能与记忆中的阿金重叠在一起。 “你还真是命大,我还以为你早死了。”阿金说,说着打了个手势,让服务员把茶具换了,上两壶酒。 犬牙望着阿金,突然笑了——“你他妈……你是阿金还是阿金他爸?” 阿金听得出这是玩笑,摆摆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酒壶,并让她们都出去,再转回来放在桌子上。 “我何止是阿金爸,我都成爷爷了。”阿金拿起酒壶,给犬牙和黑羽倒上。 犬牙却对阿金的动作有些惊讶,当初完完整整地从战场上下来的阿金,现在走路却一瘸一拐。 犬牙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第47章 阿金的年纪确实比犬牙大,至少大个五六岁,但顶多也就四十左右。 可现在坐在犬牙面前的男人别说四十了,就算说是个奔六的也不为过。 犬牙没想过他走的这六年里,阿金的变化竟然那么大。他以为城市里的生活是养人的,即便不能活得比犬牙细皮嫩肉,但也不会增加伤疤。可那伤疤是刻在了阿金的眼睛里,让犬牙意识到这些年阿金并不比他过得轻松。 不过阿金没有对他的腿多谈,只是轻描淡写了一句——“差一点点,没躲过另一场仗。” 犬牙没有追问,他知道阿金嘴里说的“另一场仗”是什么,于是他微微点点头,把话题过了过,转而介绍了黑羽。 他没详细介绍黑羽的背景,说到底那背景说出来他自己也不信。他也没让黑羽说话,反而自己代劳。 怎么说他都和阿金分别了六年,这六年会如何改变一个人,谁心里都没数。 犬牙说黑羽是他的战友,上一次任务里认识的。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一个没听过的人,查了半天查不到,正巧又来到了象国,想起阿金还在,就顺道过来看看他,再打听打听。 “你这场子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说不定你听过点什么。”犬牙也点起一根烟,顺带也给了黑羽一根。 “不一定,你说说看,那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阿金吐出一口浓烟,问道。 “不知道真名,”犬牙透过烟雾,瞥了黑羽一眼,谨慎地说——“但有一个代号。” “什么代号?” “黑石,”犬牙说,“外界都叫他黑石队长。” 本以为阿金也对这名字一无所知,毕竟连犬牙自己都对这代号的真实性抱以莫大的怀疑。何况在流放地上,他真一次都没听人提起过,而单单从黑羽的嘴里说出来,实在太欠缺说服力。 可偏偏犬牙话音刚落,阿金就被烟狠狠地呛了一口。 他用力地咳嗽了两声,那声音带着极重的痰音。 印象中的阿金是不怎么抽烟喝酒的,但阿金毫不犹豫地把杯子里的酒闷了,好把咳嗽压住。 那酒味实在辛辣,度数高得犬牙都不太受得了。阿金却一口没停,把一小钢炮翻了个底,然后将它拍在桌面,再用力地吸了一口浓烟。 “你知道他?”犬牙刺探着追问,阿金的反应不仅是知道,似乎还很熟悉。 阿金没立马回答,他盯着犬牙的眼睛,熟悉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陌生,“你找他干什么?” “任务需要。”犬牙坦然地说,他觉着自己没说谎,反正帮黑羽的忙也勉强算个任务。 “你找不到他,”阿金说,说着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发狠地把烟掐灭在烟缸里,“那畜生不在象国。” “他还真——”犬牙想说“这逼玩意还真存在”,但说了一半悬崖勒马,强压自己心头的惊讶,硬把后半句掰成——“他还真不在象国?” “象国没人敢提他,你也最好别提。”阿金压低了声音,把目光错开,摇了摇头。 他停顿了很久,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犬牙静静地等,等到阿金再次抬起头,问——“你是要去干掉他吗?” 犬牙再次瞥了黑羽一眼,此时黑羽也在强压心头的激动,但犬牙仍然没让黑羽吭声,及时抢话——“是。” “你东家在叫你送死,”阿金回答,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可以往西北方向走,去狼国或者蛇国,也许你会有点线索。但作为你的战友,我希望你别当这个傻逼。” “什么意思?”犬牙皱起眉头,他的目光晃了晃,随即换了种问法——“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阿金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行动不便的右腿上,然后更无奈地笑了一下。 犬牙知道他的话题得打住了,如果想要知道更多的讯息,只能一点一点榨出来,而不是像逼问犯人一样逼迫阿金。 于是他也给自己倒了酒,一边岔开话题,一边说算了算了,明天再聊也不迟,他今天是来看阿金的,晚上还要再看看阿金的哥哥和弟弟妹妹。大家一起悄悄地吃个饭,他这一次也不算白来。 但阿金却没把杯子举起来,他望着犬牙好一会,最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哦对,不 分卷阅读28 止是我的腿,那怪物还欠我妹妹一条命。” 犬牙讶异,立即转头望向黑羽。 而此刻黑羽也微微张嘴,脸上写满了不解与震惊。 第48章 那天晚上阿金喝了很多酒,也带着犬牙和黑羽喝了很多。 犬牙见到了阿金的姐姐和脑子不灵光的哥哥,但没有见到他弟弟。阿金说弟弟去邻省办事,估摸着今晚是赶不回来了。 除了阿金之外,他的兄弟姐妹都显得有点认生。 他们见过犬牙,但没见过黑羽。 阿金说都是一起在战壕里撒过尿、敌营里打过炮的战友,都是自己人,全是,肯定是。 犬牙不知道为什么阿金要强调“自己人”,但显然他的兄弟姐妹并不因这样的解释而放松警惕。 他们的眼睛里有慌张和害怕,即便那个脑子不好的哥哥也一样。 有一些阴云一样的东西压在他们心头,是开大了场子、扩充了人手、吃撑了裤腰带也没法驱散的。 晚上过了十一点,阿金让兄弟姐妹都回去,连服务员都没剩下。 他的脸喝得猪肝一样红,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可是他没让犬牙走,他还想喝。 他没再提关于黑石队长的事,也没再说他的妹妹和他的腿。 好几次犬牙都感觉他的话到了嘴边,但又被他一拍膝盖一闷酒,强忍了下去。 犬牙也有点喝高,黑羽更是如此。 黑羽的状态不是太好,整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犬牙知道是朋友口中关于黑石队长的描述给了他冲击,他还缓不过劲。 三人又喝了两个多小时,散场后阿金开了一间自己隔壁的房间给他们住。 那是一家简单的招待所,它附属于大场子,是阿金为一些玩不够的赌客专门设立的,今年刚刚落成,正巧让他们住新的。 他说象国人有钱,但没文化。所以吃喝嫖赌的场所就得多一些,金铺当铺也得多一些,这样人才有事做,身体和脑子才能忙起来。否则就会胡思乱想,自己人搞自己人。 从始至终犬牙都没见他掏出小本子,或许过了那么多年,阿金随时写写画画的习惯也已经改掉了。 他一瘸一拐地送犬牙和黑羽到招待所门口,又一瘸一拐地离开。他说他就不让犬牙住家了,现在大家都没这习惯。 经这一提醒,犬牙才想起六年前和阿金睡在一张大铺子看店的经历。 他们经常每人睡半天,看半天。偶尔铺子不开门,就一觉从天亮睡到天黑。 那时候还真是辛苦,偶尔烟都没抽完就睡着了。 有一回阿金的烟屁股直接掉在犬牙的胳膊,烫出一个疤还化了脓。 犬牙问阿金还记不记得,阿金嚷嚷了几声,犬牙也没听清楚说什么,但想必是不记得了。 犬牙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伤疤连痕都没留,要让人还记着这事,也实在太为难了。 第49章 阿金给他俩开的是标间,一人一张床,床褥子干净得像雪一样。 犬牙已经三年没见过那么白的床单了,流放岛上的床单和恤衫几乎都洗得发黄。 干的活累,汗也多。有时候晚上回去看着衬衫结了一层的盐巴,想想还真有点恶心。 但恶心竟也过了三年。 犬牙回忆起流放岛,也不知道刀疤那些人怎么样了。 明明走了不过一个月,可喝着火马酒,嚼着血狼肉的光阴像隔着一辈子那么远。 自己的目标也从熬到刑满释放,变成陪黑羽瞎‎‎鸡‎‍巴‎‍‍乱转。 犬牙在黑羽进浴室洗澡前问了一句,“还找吗?” 黑羽也听明白了,很快地回答——“找。” 犬牙又说——“指不定阿金说的和你说的不是一个人。” “那也得找,”黑羽斩钉截铁地道,“只有他能证明我是谁,如果他真像你战友说的那样做了恶事,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不知道,”黑羽飞快地瞥了犬牙一眼,“但他绝对不是坏人。” 说完黑羽再没多话,转身把浴室门关上了。 犬牙很想问如果真是坏人怎么办,真是坏人,难道黑羽就能打消找那人的念头吗? 不,不能。 走过这一段时光,犬牙也逐渐感觉到,黑石几乎就是黑羽心头的一种信仰。 如果黑羽没有说谎,那他整个成长经历是很单纯的。 五岁父母离世便被领进部队,十七岁开始封闭受训,十九岁执行任务时遇险,二十二岁从荒岛逃离,漂泊五年。 他躲过了内战,也躲过了党派斗争,他不知道好人一转眼就能变成坏人,正义的战争一夜之间就变成叛乱。 正如犬牙一样,他对某个国家来说是立功的兵士,对另一个国家来说又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他前一秒可以是被抓走的无辜壮丁,后一秒也有可能被打为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或许黑石也是如此,犬牙没有办法单纯地从阿金或黑羽嘴里判断其到底是个什么人,但现在犬牙相信了——他是存在的。 不仅存在,还扎根在狼国或蛇国。 那两个最先挑起战争的地方,现在却是合作关系最紧密的彼此。 想到此,犬牙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人有着闪耀的戒指,洁白的手帕,黑色的墨镜和纤尘不染、一丝不苟的西装。他从精致的小飞机上走下来,只消摘掉墨镜点点头,就能决定囚徒的生死。 有一个声音在犬牙心里说——这个人可能和黑石有关系。 黑羽那一天在飞机上看到的身影,也许真的不是执念造成的幻觉。 第50章 不过犬牙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和黑羽说,摧毁一个人的信仰是一件残忍的事,他宁可黑羽自己去发现,自己去接受。 犬牙洗完澡出来,黑羽已经选了一张床。 犬牙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一会,又跑到黑羽的床上。 黑羽没有拒绝,他的身体有点发烫,呼吸也满是酒精的味道。 犬牙把他翻过来,抚摸他,亲吻他,黑羽稍微推了犬牙几下没推开,便也作罢。 就着这样的反应,犬牙愈发放肆起来。他将黑羽的嘴撬开,寻找着对方的舌头。手也从后背过到了前胸,摩擦着黑羽微凉的乳尖。 黑羽也张嘴接受犬牙的掠夺,下身逐渐硬起。 犬牙的呼吸变得粗重,黑羽的心跳也愈发强烈。或许是酒精让两个人都有点动情,又或许是黑羽心理受到的冲击让他开始迷茫和动摇。但无论是哪一种,犬牙不介意,他想要这个人很久了,即便半推半就,他也心满意足。 黑羽开始回应他的亲吻,他的手过到犬牙的后脑,一翻身将犬牙压住。 彼此的胡茬在脸上扎得又痒又痛,但却无法 分卷阅读29 自控地相互磨蹭。他逐渐加‍‌‍‎‎大‌‎‍力‍‌道啃咬犬牙的嘴唇和舌头,吸纳着犬牙口腔里的唾液,再一点一点咽下。 犬牙被咬得有点难受,稍稍睁开眼睛。 他见到黑羽的上额已经漫上了汗珠,眉头也轻微地皱起。眉边的血管在窗外光线的照射下异常鲜明,甚至还能看到血液循环加快后,面颊和脖颈泛起的黑红色。 犬牙把手从黑羽的后背过到腰间,再从腰间下滑到臀部。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感受着黑羽的‌‌‍‍阴‍‌‎茎‎‎‌‍‌越来越烫,越来越硬。在亲吻和抚摸的过程中偶尔与自己的‍‌‌‍‎阳‎‌具‎‌剐蹭在一起,带来一种如电流般的快感。 片刻之后,犬牙忍不住了,他主动结束了亲吻,并将黑羽摁在自己的颈窝。 他的手指更加深入对方的臀缝,黑羽则时不时地夹住双腿,肌肉在犬牙的手中时紧时松。 “做吗?”犬牙哑着嗓子问。 黑羽的下巴在犬牙的脖颈处压了一会,模棱地回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犬牙笑了,他掐住黑羽的脖颈往上提了一些,又一次咬住了黑羽的嘴唇,然后亲吻他的下巴,脖颈,肩膀,锁骨。 他再次反客为主地将黑羽摁在床上,同时用膝盖顶开黑羽的大腿,让手指更彻底地没入两腿之间。 黑羽确实已经硬得不行,相互的磨蹭根本无法纾解体内的躁动。他有些慌张,但还是强忍着没有把犬牙踢开,与此同时喉咙里发出一些轻微的呻吟,牙关也咬得咯咯作响。 黑羽的‎‍‎‌后‎‌‍穴‌‌‍‎干涩紧窄,即便用火眼溢出的‍‌‎淫‌‍液‍‎‎涂在手指上,插入时还是让他难受得皱起眉头。 犬牙干脆把手指抽出,拉开旁边的抽屉。 他想得没错,阿金的招待所不可能没有这些玩意。虽然不知道质量怎么样,但好歹有应急的装备。 犬牙把安全套撕开,戴在兴奋得青筋暴起的‌‌‍‍阴‍‌‎茎‎‎‌‍‌上,再挤出袋子里的润滑液涂在黑羽的‎‍‎‌后‎‌‍穴‌‌‍‎。 这一下手指进去容易多了,并能顺畅地感受到里面的温暖与‌‎‍穴‍‎‍口‎‍‌‌的张合翕动。 犬牙试着用手指‌‌抽‎‎‍‌插‍‎‌‎‌起来,黑羽则继续双眼紧闭,双眉紧皱。看得出黑羽不喜欢这种感觉,‌‌‍‍阴‍‌‎茎‎‎‌‍‌也从全勃起的状态变得有些绵软。 等到犬牙试着‌‎‍‍‌插‍‌‌进‍‍‌‌‎两根手指时,黑羽闷哼了一声,突然抵住犬牙的肩膀,睁开眼睛。 “好痛,算了,”他喘着气说,身子迅速弓起,眼眶也有点发红,“我帮你用手出来吧。” 犬牙一听当然不乐意,他安全套都戴好了,就想着等会能攻城略地。他想把黑羽重新摁回床上,但黑羽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再次摇了摇头,“……真的好痛。” 说实话犬牙不想用手,如果之前没进展到这一步或许他能接受,但现在箭都在弦上了,要他偃旗息鼓实在难受。 犬牙天人交战了几秒,随即懊恼地把手指抽出来。 他彻底放开黑羽,转而扯过枕头,垫在后背,靠上床头。 “用嘴。”犬牙说道。 第51章 黑羽犹豫了一下,慢慢翻过身子。 他本想直接下去,但犬牙抓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胸口带近。 黑羽明白了犬牙的意思,有些僵硬地亲吻着犬牙的胸口。 犬牙也出汗了,胸口挂满了涔涔的汗珠。 黑羽的嘴唇干裂,那刺痛的感觉便从胸膛的肌肉过到乳尖,在从乳尖过到肚脐,最终贴上小腹,以及腹部下方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 黑羽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握住犬牙的‌‌‍‍阴‍‌‎茎‎‎‌‍‌。他张嘴含住‌‍‌‎龟‎‌‎‍头‌‌‍‎啜吸了一下,似乎因为安全套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干脆把安全套摘掉,赤裸地将‌‍‌‎龟‎‌‎‍头‌‌‍‎送进嘴里。 犬牙舒服得轻抽一口凉气。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人‌‎‎‍口‍‌‍‌交‎‎‍‌是什么时候了,只觉着当下的感受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黑羽‌‎‎‍口‍‌‍‌交‎‎‍‌的技巧不是很好,牙齿时不时就碰到‌‌‍‍阴‍‌‎茎‎‎‌‍‌。但这不重要,黑羽的舌头是柔软的,口腔内壁是柔软的,而嶙峋的上颌时不时剐蹭包皮下藏着的沟壑,那滋味已经让犬牙飘飘欲仙。 犬牙的手摁在黑羽的头上,看着黑羽在自己下身起伏。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快感让犬牙下身硬得发痛,血液也带着酒精更快地在体内飞窜。 黑羽吞吐了一会,把‌‌‍‍阴‍‌‎茎‎‎‌‍‌吐出来,稍微换了一下姿势,把着力点从左手改成了膝盖。然后空出左手,开始‎‌套‎‎‍弄‎‍自己的‌‌‍‍阴‍‌‎茎‎‎‌‍‌。 黑羽的内心是摇摆的,可肉体却坚决地亢奋起来。他的嘴里满是犬牙腥膻微咸的味道,那味道不仅刺激着他的味蕾,还以一种莫可名状的方式沸腾着他的大脑。 他感觉迷迷糊糊,只有小腹处愈发升高的温度和凝聚的酥麻变得清晰可触。 犬牙压在他脑袋上的手劲变大了,彼此的‌‌‍‍阴‍‌‎茎‎‎‌‍‌也硬得不行。黑羽的舌头描摹着‌‌‍‍阴‍‌‎茎‎‎‌‍‌上的血管,手指却忍不住磨蹭自己的‌‍‌‎龟‎‌‎‍头‌‌‍‎以及边缘的沟槽。 电流已经不仅仅在小腹里,还在整根‌‌‍‍阴‍‌‎茎‎‎‌‍‌上,在手臂和大腿内侧的肌肉上,在心脏和后脑勺上,在每一寸皮肤和每一滴血液上。 这样让人头晕目眩的过程没有持续多久,犬牙突然摁住了黑羽,‌‌‍‍阴‍‌‎茎‎‎‌‍‌猛地‌‎‍‍‌插‍‌‌进‍‍‌‌‎黑羽的喉咙深处,随即轻微地痉挛起来,对着他的喉咙‌‌口‍‌‍射‌‍出一股一股浓稠。 黑羽强忍着喉咙被撑开的疼痛和反胃的冲动,也一并加快了撸动的力量和速度。他本能地把犬牙的‌‌‍‍阴‍‌‎茎‎‎‌‍‌吐出来,却根本没留意自己是不是把‎‎‌精‎‌‍‎‍液‌‎吞下了大半。直到他也射在雪白的床单上,将床单染上一小块米‎‍黄‌‎‍‌‎色‍‍‌‎‎的污渍。 这时,口中腥膻的味道才散开。 黑羽重新用胳膊撑在床上缓了缓,随后朝床边吐了几口唾沫。 犬牙本以为他会到浴室里刷个牙或漱漱口,但黑羽没有力气了。 他望着犬牙把枕头摊平,再恢复侧躺的姿势,自己也身子一倒,从后面抱住了犬牙。 他的手臂搭在犬牙的腰上,胡茬再次若即若离地磨蹭着犬牙的后颈。 过了一会,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力地用额头撞了一下犬牙的后背,骂道——“唉……操你妈的……” 犬牙轻笑了一下,随即拍了拍他搭在腰间的胳膊,轻轻地咳了两声,没有接话。 第52章 犬牙和黑羽在阿金的地盘上停留了两天,稍微做点补给,也调整一下状态。 等到第三天早上时,犬牙已经觉得自己恢复好了,精神倍棒,一人可打三血狼。 黑羽也不想再久留,他多次催促犬牙上路。犬牙本想说“你让我更舒服一点我就提前走”,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自那天晚上‌‎‎‍口‍‌‍‌交‎‎‍‌后,黑羽确实和犬牙更加亲近。他正在对犬牙打开自己的铜墙铁壁,无论是以走心还是走肾的方式。 犬牙其实对黑羽的状态十分好奇,黑羽看上去是能接受男人的,但身体又相当僵硬和 分卷阅读30 生涩,好似没什么经验。 犬牙见过这样的人,他在部队里曾认识一个叫成哥的五大三粗的壮汉,就是典型的自欺欺人型。往日里成哥对同性间的相互扶持表示莫大的厌恶和排斥,但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某些人身上瞟。 那时候犬牙已经有过同性伙伴了,虽然不多,但也和三五个人相互把玩过。他拼到成哥的队伍时,也口无遮拦地开过些玩笑。每当这时身边的人就提醒他——别在成哥面前说这些,他最讨厌这玩意了。 但犬牙不这么想,他看得出成哥是在用愤怒和排斥来掩盖内心真实的想法,属于典型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他妈的诚实得一逼。 纵然成哥如其他人所言,每次犬牙讲同性之间的荤段子时,他都会呼呼喝喝,激动时甚至站起来揪住犬牙的衣领,拳头捏得沙包那么大。但犬牙还是觉得怪异,仿佛那拳头要砸的不是犬牙这种人,而是成哥无法接受的真实的内心欲求。 果然没过多久,成哥就自杀了。他的后脑勺轰开了一半,看样子是把枪含在嘴里开的。 那时候另一个平日里和他几乎没有交集的男孩哭得晕厥了过去,犬牙则照顾着这个男孩,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现在回想起来,成哥自杀的原因不仅仅是他无法接受内心的觉醒,还有生死未卜和家破人亡的外界压力。 但自那一天起犬牙就明白,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想要变得诚实和坦然,但却没有面对自我的勇气。 已经破败的家乡和再也找不回的过去摧毁了他们的根基,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参照版本的未来又让他们不知何去何从。 他们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困在当下的牢笼里。所以即便能够因欲望而本能地勃起,却绝对无法释然地说——他是,他想要,他喜欢。 取而代之的是黑羽动情之际,却仍然游移不定的、一句沙哑的——“我不知道。” 犬牙问黑羽,黑石和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和黑石又是什么关系。 黑羽说,黑石是他的队长,十六岁的时候接触,一直到二十岁因执行任务而冲散。 犬牙又说,哦,你喜欢他。 黑羽一怔,从窗前回过头来。他的眼里有一些近乎于讶异和惊恐的东西,被阳光一照,变得异常鲜明——“你说什么?” “你跟他搞过,就像你前天晚上跟我做的一样。”犬牙无赖地笑起来,故意挑衅,“或者比那更进一步。” “你胡说什么!”黑羽变得有些激动,“我说了他是我的队长,我——” “不然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一个人不可能对一个已经过时的命令执着成这样,”犬牙更无耻地笑起来,他还想抽根烟的,可惜烟盒在黑羽的手边,于是他只能耸耸肩膀——“说吧,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迟早也是要‍‎‎插‎‌‎进‍‌‌‎‍去的,你我都提前知道彼此的经验,也有助于——” 黑羽操起手边的烟盒直接砸向犬牙的脑袋,犬牙被烟盒的边角扎了一下,痛得捂住了脑门。 犬牙还想嘴贱,但黑羽没让他继续说,他直接扑到犬牙的身上,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之摁在床上。 “你他妈胡说什么!你嘴巴就不能放干净点!”黑羽变得愤怒和激动,他的手劲很大,甚至掐得犬牙喘不过气。 犬牙只得连连拍着黑羽的胳膊以示求饶,断断续续地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黑羽僵持了一会,慢慢地把他松开,并从他身上翻下来。 “好,我不说了,我改口,我改口,”犬牙嘟嘟囔囔地道,揉了揉脖子,又好了伤疤忘了疼——“那我说……我说你等着被我‎‌‍‍开‎‌‍‍‎苞‎‍,这总行了吧?” 但黑羽没理他,他没好气地抹了一下往外冒出短短一截的发茬,瞥了犬牙一眼,摔门离开。 犬牙对着被关上的门口好一会,才忍着笑把烟抽出来,迟迟地也开门追上去。 犬牙觉得黑羽是个很好排遣寂寞的伙伴,至少没事的时候还可以逗他玩。 但犬牙没有意识到的是,此刻的自己已经不单纯地想操他了,还有另一种欲望于他心头埋下——他想了解他。 第53章 犬牙和黑羽本想早上走,但阿金铺突然来了两辆车。上面走下来四五个人,其中一个叼着根烟,一脸戾气,一看就是来找事的。 于是犬牙干脆拉黑羽在一张牌桌前坐下,摸了几把。 犬牙已经很久没玩了,这一玩手气还不错,连续赢了几回,非但没把口袋里的几枚金币输光,反而还翻了两倍,连黑羽的口袋都有了点底。 不过在陪着阿金经营铺子的那半年犬牙学会了见好就收,也没烂玩。 度是一个赌徒最难掌控玄学,赢了想要更多,觉着刚才不过是热身。输了就想着翻盘,认定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掏空自己的口袋,输到一个子都掏不出来为止。 所以犬牙有个习惯,连赢的时候,一旦输了一把,立马打住。连输的时候,三把过后,翻不翻本都不再玩。 有时候输赢不仅仅看的是手气,还看玩家的状态。越输越着急,状态越不好,手气就越差。往往拿着的牌不算烂,都能打得乌七八糟。 犬牙最后一把输了一点,便招手让黑羽起身。抬头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玩牌时兴奋分泌的肾上腺素一停止供应,胃就翻腾起来。 他看着阿金仍然紧闭的办公室的门,心说算了,打个招呼就撤了,再耗下去估计还没出城,就又得花钱在边界住一宿。 反正阿金谈什么和他也没关系,他不过路过看看老朋友罢了。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得上的顺手帮一把,提早把事情解决了也无妨。但估摸着阿金能混成这样,也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马。 但他还没握到门把手,就被服务员拦住了。 犬牙啧了一声,皱起眉头瞥了一眼那裙子快开到‎‎‍‌内‍‍‌裤‍‎边的女孩,女孩也没敢真的拦,欲言又止了一会,慢慢地退后了两步。 犬牙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见着跟那人下来的几个打手守在门外,想必谈得还不错。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连敲都懒得敲一下。 但门开的刹那,犬牙还是愣了愣,并瞬间收回了两秒钟之前的看法。 以目前的情况所见,他们谈得并不好。求同存异是做不到了,现在大概处于“强行达成共识”的阶段。 因为阿金正拿着一个花瓶,一下一下地砸在先前抽烟的那男人的脑袋上。 那人的脑袋全是血污,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整个茶几被染得一片鲜红,还不停地有血从边缘滴到地板,再渗入地毯里。 先前带来的几个打手都不敢动作,因为阿金的人不仅有拳头,现在还人手一把枪,一对一地指着他们的脑袋。 分卷阅读31 只有一个像是会计似的戴着眼镜的青年站在侧旁,右手拿着一个文件夹,静静地注视着阿金泄愤。 他们见着犬牙进来,那名会计也立马掏出枪对准犬牙的脑袋。而阿金则抬起头,朝会计示意把枪放下。他抹了一把脸,面颊也一并擦上了血污。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问道——“怎么了,牙?” “哦,我们赶车呢,见你不出来,就想着跟你打个招呼。”犬牙说,见着阿金过来要给他个拥抱,他连忙摆摆手,“你他妈浑身是血,就别碰我了,等会出去我要被拦下来,回头还得找你。” “那……你跟柜台拿点钱吧,我看你身上没什么积蓄。”阿金又说。 “不用,刚赢了几把,多了也不好带。”犬牙说。 阿金想想也是,琢磨了一会,也觉着没什么嘱咐的,便把花瓶丢下,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多保重,不过你命大,我不担心。” 花瓶咣当一下砸到地上,瞬间裂了一个口。 犬牙点点头,最后瞥了一眼房间的环境。 茶几旁边的墙壁和书柜也溅满了血迹,有几本书的书籍已经染红了。 犬牙关上门。 他明白了,阿金大概也已经戒掉写写画画的臭毛病了。 第54章 黑羽默默地跟在犬牙身边,又继续开始了搭车转车的旅途。 象国和狼国距离很远,坐上皮都快晃掉的火车,也得睡个三四天,横穿熊国,绕过鸦国,最后一路北上,来到与蛇国毗邻的地方。 狼国和蛇国是紧挨着的,听流放岛的人说,现在两国的边境很不鲜明,因为关系紧密,来往很容易。 犬牙规划了一下他们的线路,他认为直接到达边境是不合适的,虽然目的地是狼国和蛇国,但中途他们必须找个地方再次补给并探听消息。 犬牙在里面待了三年,三年时间黑白都可以颠倒来看,更不用说两个国家的状态了。 他问黑羽知不知道那两个国家的近况,黑羽表示也不知道。流放岛是靠海的,是原先狮国的最南边。当年他执行任务时便是一路南下,而折返之后却怎么也走不回狼国。 他在熊国、鸦国、象国、虎国都逗留过,可他刚刚踏进蛇国的土地,就被人抓住并开始了长时间的贩卖。蛇国是有自己的国情和特殊规定的,就像鸦国一样。 分裂之前,所有的律法在各个地区都统一并通用,只有民风民俗的区别。虽然会有不适应,但大体框架不变,仍然可以畅行无阻。 可一旦国家分裂,便放大了各个地方的民风,拉开了地域与地域之间的文化差距,也加深了不同国家人民之间的矛盾。 比如狮国存在的时候,枪支的佩戴是不允许的,毒品、走私、嫖娼也一并明令禁止,但可以设立赌场,可以堕胎,可以近亲结合。 但现在一旦分裂,象国便允许佩戴枪支,鸦国则通行毒品,走私在虎国是民生行业,而嫖娼——没有谁不知道蛇国那几家几乎算是元老级的妓院。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因好坏不同,边境通行的程度也紧松各异。犬牙必须要先找到一个落脚点,探知了狼国和蛇国的现状后,再想想怎么帮黑羽入手。 他可不想像当年黑羽一样,因为无法证实自己的身份,刚一走进蛇国,还没得爽一发就被逮个正着。 他的手‌‌‎‍插‎‌‍进‎‌‍‌兜里,摸着那把从流放岛陪他到现在的那把手枪。 他想起了老鬼。 老鬼是鸦国人,当然白面也是。不过犬牙和白面的接触不多,所以并不了解。可他和老鬼是忘年交了,树老根多,人老话多,每当老鬼忆苦思甜之际,也就只有犬牙愿意叼根烟蹲在他身边,附和着骂一骂过去,骂一骂将来。 老鬼在进流放岛之前,是一个帮派的二把手。战争开始之前是不见光的帮派,开始了一段时间,鸦国独立之后,就不再是帮派了。毕竟现在毒品在鸦国是正当行业,一转眼,老鬼就从黑色变成了近乎于白色的灰。 回味起那几年,老鬼感慨万千。那是风向最顺的日子,他做这一行做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他是难得的因为国家分裂,反而发了一笔横财的人。那时候仗打得僵持不下,连一些部队都找他要货。 毒品这玩意多了不行,但一定量、一定配比,加上其他的玩意,搞好了就是醒脑剂和兴奋剂,它可以让战士几天几夜一点疲倦都感觉不到,突破人类常规的极限。 所以战争打到五六年之际,是老鬼最得意的。他的鬼手不但掌控着鸦国,还伸到了与之相近的象国,蛇国,狼国。 在最位高权重的几年里,他甚至接触过蛇老板,或者说接触过蛇老板的父亲。 第55章 蛇老板的父亲是他最大的买家之一,蛇家的生意种类繁多,也不知道是哪一支让他们需要大量的毒品。 老鬼说他本以为是从他那里拿了高纯度的货,改良稀释之后多翻几翻再卖到妓院。 但后来一算不对劲,因为就算把临了几个国家的妓院都算上,也要不了那么大的量。何况市场上几乎没有自己仓库出来的玩意,他卖给蛇老板家族的东西几乎一过手,就没了踪影。 接着他又想,要不就是给军队。蛇国也是出兵打仗的大头,军队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可一核对也不对数,蛇国的几个大部队都直接找老鬼要,不管蛇家买还是不买,部队的量都是一定的,不可能再往上加,否则就会事倍功半。 琢磨了几年,老鬼也没琢磨出名堂。 当时的当家似乎知道点内情,让老鬼别多问,货出了钱拿了,该潇洒潇洒,没人摆着能赚钱的路子不走,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乱世发横财,老鬼享受到了这一段。 可当战争快要结束的那两年,突然之间,蛇家就不来了。 先说是蛇老板的父亲过世,家族生意暂停。后来蛇老板话事,非但没把先前的生意续上,反而有意拉开他和鸦国以及老鬼等人的界限。 当家感觉到了不对劲,让老鬼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可是生意一大,很难说走就走。 战争结束后又磨蹭了半年,还没登上飞机,先是当家被抓,接着就是他这个二把手入狱。 老鬼没见着活的当家,听说是抓捕的过程中死了。但具体怎么死的,被枪打死,被棍子打死,还是一花瓶一榔头打死,抑或是拷问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没人知道。 老鬼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没老婆没孩子,不像当家,老婆孩子死活不愿意走,最终好说歹说,提前三天出发,结果还没到边境就被拦了下来。现在在哪里或者还在不在世,他也不知道。 老鬼则不同,他只有两个外甥跟着自己干活,听到风声后提前一个月就先他一步跑到虎国 分卷阅读32 去了,所以没被牵连。 老鬼说他就指着出去还能把两个外甥找回来,希望他们平稳度过了这几年。 每次说到自己的外甥,老鬼脸上就洋溢着一种少见的光彩。 那两个外甥干活麻利,吃苦耐劳,比一般的年轻人更兢兢业业,好学敢做。刚跟老鬼出货的时候曾经被人埋伏,一记燃烧弹打过来,把他们的车啊人啊烧了一片。 两个外甥也是一样,脸上一人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各毁掉了半张脸。 所以后来老鬼把脸长一点的叫马面,长得更高壮一点的叫牛头。 两兄弟遭遇了那样的事,非但没让他们惧怕自己干的这一行,反而更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一定要干出一点成绩不可。 这样的劲头,老鬼是十分喜欢的。人越怕死,越容易死。越不怕,越活得久。 何况有着这样的干劲,即便不做这一行,做什么都能做出名堂。要想干成事,有时候就得死磕。指不定南墙就给磕破了,透进新世界的光彩。 所以如果老鬼没进来,他们的生意没毁掉,之后牛头马面便将继承老鬼的衣钵,甚至发扬光大。那老鬼也算对得起自己在天有灵的姐姐,算是为她培养了两个有前途的孩子。 但很可惜。老鬼摇头,每次话到这里,他就打住不说了。 犬牙问他,那现在呢,现在知道为什么会进来了吗? 老鬼撇撇嘴,脸上的皱纹也跟着叠在一起。 他说不想知道,进来都进来了,也那么多年了,眼看着就要出去,没必要了。 有的事情是没有真相的,非得要知道,结局或许就和老鬼的当家一样。回头想想当家还算救了老鬼一命,啥也没告诉他。所以知道多的人得先死——“这是你我没文化的益处。” 犬牙笑笑没接话,老鬼这么说他是服气的。犬牙没机会念书,但因为战争的关系,也没吃不念书的亏。反而是后来的两年软仗,让念书的人三观尽毁。 而老鬼呢,老鬼其实比犬牙有点文化,至少做了好多年的生意,生活阅历比犬牙丰富,见过的人也比犬牙多。他享过福,吃过苦,现在看似苦尽甘来,柳暗花明,犬牙相信他在外头过得一定不差。 这也是他要去见见老鬼的原因,何况当年老鬼在流放岛几乎是年纪最大的几个人之一,连白面都要让他三分,指不定他还真能为犬牙和黑羽指一条明路。 第56章 路途遥远,天气渐凉,尤其再往北边走,冷意就越来越彻骨。这种冷和流放岛上的冷不一样,北边的冷是能把人冻得干裂出血的。 多年前犬牙还在狼国时,冬天就经常冻得脑袋咕噜噜地响。晃一晃头,感觉脑壳里装着个球,左右骨膜来回撞。冷风一吹,刀割似的刮脸上,觉着没多大事,回到屋里了一看,还真刮出了裂口。 这样的气候让瘟疫少,食物腐败慢。记得年纪稍微小一点,犬牙还去集市偷鱼。鱼也冻得硬邦邦的,和小伙伴一人一条当宝刀干架。 所以来到南方之后,犬牙花了好长的日子调整自己。南方的热是一种极其湿闷的气候,即便坐着什么都不干,后背还是哗啦啦地流汗。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次伏击战,打过之后他们躲在战壕里等援军。死去的人就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没亮便开始散发臭味,那臭味铺天盖地,让一些年轻的小士兵把黄疸水都吐出来了。 那也是犬牙第一次明白为什么战争之后多瘟疫,尸体一烂,又没人处理,虫子就把它里里外外搅得稀烂,动物吃,动物病。人再吃动物,人也跟着病。然后人再传人——只消人口密度大的城市一遭殃,整个国家都会闹起灾祸。 在北方的时候就少见这种情况,尤其冬天。冬天雪一盖,细菌的活性都降低了。繁殖得没那么快,也容易被动物或人的抗体打压。等雪化了,尸体也就不剩什么了。 犬牙觉着在北方的时候自己身体更好些,现在他连流放岛的冷都有点扛不住。 多年不回去了,现在还真有点不适应。但他还是比黑羽强的,黑羽漂泊的年份太长,受虐待的时光也比犬牙久,他也未曾回到狼国的土地,而现在他已经把被子都裹上了,还时不时地发抖。 所以黑羽不是不怕冷,而是在流放岛的时候他强逼着自己不怕。现在他知道犬牙不会胡来了,不自觉地也开始流露出真实的东西。 这一路上来黑羽也说了些话,说曾经领养自己的军官,说后来被招募进火药行动的战友,说那个和他年龄差不了多少,却已经能成为队长的黑石。 在黑羽五岁的那一年,他的双亲意外去世了。当时一名军官找到了他,因自己和妻子没有孩子,商量了一下,便领了黑羽,目的是作为“引子”。 这是当地的一种风俗,一般生不出孩子的夫妻就会领回一个孤儿,让这个孩子在某种意味上“带领”他们亲生的孩子,让孩子的魂找着路,顺利地降生。 他在军官家里住了两年后,军官的妻子果真生了个大胖小子。可黑羽的地位就变了,瞬间从儿子变成了寄人篱下的附庸,算是半养半干活地待着。 等到他九岁的时候,他换了一家人。他被送到一个残疾了的女科学家膝下,住在狼国疗养院附近。那个女科学家年纪已经很大了,对他也很好。他一直照顾她直到离世,算是最为平静的一段光阴。 女科学家离世的那一年,黑羽十六岁。 葬礼当天就有人找到了他,那人一身熟悉的军服,身边还带着几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孤儿。他们一起吃了几顿好的,大约一个星期后,又被带去另一个基地。 基地位于狼国的最西面,那一天,黑羽也才第一次接触火药计划。 对于一个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还没有成年的黑羽来说,身体健康是他唯一的优势。他没有理由拒绝招募,和其余几人一起在计划书上摁了手印。 那些人后来都成了他的战友,除了黑石。 黑石是在黑羽已经参与计划后的第二年进来的,大概大黑羽两三岁。他的背景黑羽一直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对这帮孤儿很好,好到常常偷偷跑出去买点好吃的,与这些不能随意出基地的同伴分享。 犬牙看得出黑羽是崇拜黑石的,那种崇拜就像自己小时候渴望有个父亲或兄长一样。 只不过犬牙抱着这念头没几年,就彻底地打消了。他觉着有个兄长和父亲,倒不如自己就是那个兄长和父亲。有人保护着他,倒不如让他有保护别人的能力,那他就有主动权了。 按阿金的话说就是老天本来不喜欢犬牙的,估计嫌犬牙长得丑,属于一生出来恨不得掐死在摇篮里的类型,所以让他孤苦一人。但后来慢慢改变了看法,所以补 分卷阅读33 偿他,奖赏他,让他的路走得越来越好,越来越顺畅。 第57章 断断续续说了几天,转第三次车的时候,黑羽的话就明显变少了。他冷,冷得嘴唇都冻得乌紫。 这时候北上的人不多,车厢里空荡荡的。一个隔间里只有黑羽和犬牙两个,另外两张铺子还空着。 犬牙把被子全扯下来给黑羽裹上,又趁着停车下去买了点热腾腾的红薯和玉米。黑羽吃了之后好了一些,蜷着被子好歹勉强睡了一觉。 但睡到半夜时黑羽又醒了,他坐起来,又躺下来,还把隔壁床铺的枕头也扯过旁边垫着,把整个单人床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挪不动位置。 犬牙也被吵醒了,见着黑羽像被裹在雪球里的人一样,忍不住道,“真那么冷。” “……还好,”黑羽说,“有得铺就铺了,反正没人用。” 说着继续往被窝里缩了缩,只冒出一个半光的脑袋。 犬牙看着觉得好笑,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望着窗外开始飘起的雪花。 车厢里的窗户怎么关紧都漏着一条缝,也让厢内的暖气留不住。犬牙把自己枕头的套子拆下来,塞在窗缝上,勉强把漏风的地方堵好,又走到黑羽床边,把他压在身后的几个枕头抽掉,顺便把被子扯开一角。 黑羽一个激灵转过身,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见着犬牙不回答,反而就着窄窄的床铺坐下,他更不高兴了,隔着被子踹了犬牙一下,骂道——“你他妈成天精虫上脑,歇两天都熬不住?你不有手吗,你手干嘛用的?”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打不过我,我也没说要搞你,没精力搞你。”犬牙皱起眉头,把黑羽推过去一点,侧身躺下了。 黑羽还是不动,犬牙只好拍了拍他的脸,再次声明——“祖宗,你转过去,我抱你睡能暖一些,知道不?” 黑羽将信将疑,慢慢地转过身子。犬牙彻底搂住他的时候,他的身子还僵了一下。 但犬牙真没多余的动作,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严实地盖住两人后,便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黑羽才逐渐地放松下来。他的头轻轻转过去一点,突然问道——“你当雇佣兵之前,是干什么的?” “打仗的,”犬牙说,“我也是个兵。” 黑羽又问——“那当兵之前,你是什么人?” 犬牙想了想,突然笑了。 他说,“壮丁。” 听到这样的回答,黑羽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他艰难地转动身子,直到与犬牙面对面。 黑羽静静地望着犬牙的眼睛,眼里有一些很复杂的东西。 犬牙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睁眼看看见对方没再说话,便又闭了眼。 僵持了几秒后,犬牙感觉对方的气息在靠近,嘴唇也被碰了一下。 没错,黑羽亲吻了他,再次的,主动的。从犹豫开始,慢慢地变得饥渴而辛辣。 犬牙有些莫名,但回神过后,则热烈地回应。 他们的口腔干涩,甚至还带着烤红薯和玉米的味道,带着一点点劣质酒的腥膻和浓浓的烟臭。可是他们仍然用力地亲吻着,让体内的血液活动起来,皮肤也变得暖和起来。 两人吻得气喘吁吁,才慢慢结束了亲吻。 黑羽没有再转过去,他把头抵在犬牙胡子拉碴的下巴。 他长长地叹气,轻轻地摇头,喃喃地道,“奇怪了……真是奇怪了。” 犬牙理解了一会,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我也觉得奇怪了。”犬牙哑哑地笑起来,没有替黑羽点破。 第58章 其实到达鸦国之前,犬牙真觉得路会越走越顺。 毕竟他们从岛上出来了,也顺利过了关,甚至找到了阿金,还赢了几把。虽然转车很累,天气很冷,但这都是可以克服的,比在流放岛上干活和在硝烟中狂奔的日子好上不懂多少倍。 但当他们真正来到鸦国之后,犬牙的想法变了。 火车只在熊国最边境的城市停下,下了车再往边境走一段,便见着了一个巨大的玻璃隔板。 那隔板是熊国的人建造的,隔板后来回巡逻着持枪的警卫。反倒是鸦国那边一望无际,人迹罕至,没人把守也没有隔离。 犬牙知道了,这是熊国在防止鸦国的人偷渡过来。 犬牙花了两天的时间在边境城找了个小旅馆住下,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并稍微打听了通往鸦国的方法。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从鸦国到熊国难,但从熊国过鸦国就容易很多。每天晚上都有两趟煤车从熊国往鸦国去,早上再折返回来。 早上入境,一定开厢检查,车上所有人都必须经过搜身,清点货物,检查证件,以免他们偷偷携带鸦国的毒品,或用箱子塞了几个没熊国护照的家伙。 但晚上运煤出境就容易多了,警卫一般不看,直接放人过关。 如果犬牙想走,那晚上十一点左右在边境的一个中转站等,给司机塞点钱,买一个小空位蹲着。 这是好事,犬牙也当即决定就用这方法过去。 但也有坏消息,坏消息就是进去之后,再从鸦国出到相邻的熊国、蛇国、狼国,都非常麻烦。 这是一条单行线,就像从外头进监狱容易,但从监狱出来却比登天还难。 现在相邻的三个国家都建了那种玻璃罩,狼国和蛇国更夸张,不仅有玻璃罩,前边还拉着电网。 网是在他们国家境内的,犬牙甚至还没发碰到电网,就会被其他国家的守卫当场击毙。 犬牙问黑羽当初是怎么走的,黑羽说当时来到鸦国时只有狼国的边境有隔离屏障,蛇国和熊国都没有。他的本意是先过蛇国,再从蛇国转回狼国。 那时候三国边境之间的走私还是很严重的,就像现在的虎国和象国一样。所以随便搭了辆私车,顺顺利利地就跨了境。 私车载人跑货是夜间的行当,到了晚上几乎没人管。那时候私车还很昌盛,一过了十二点,等客的车灯几乎汇出一条长龙。 熊国的人说是,那光景在几年前确实出现过。但后来熊、狼、蛇三国对毒品的打击越来越严重,跑货的就越来越少。 何况有些在上述三国犯了罪的人跑到鸦国避个难,过了风头又回去作威作福,更不用说散布到毗邻国家的偷渡客,基本上其他三国的犯罪率就是靠鸦国人胡作非为,才一直居高不下。 于是狼国先有了措施,紧接着便是蛇国,现在熊国也一样了。 鸦国衰落得厉害,人一穷,什么都敢做。本来靠着毒品生意富得流油,每天只需要出出货就能盆满钵满,一下子落差来了,没人受得了。 鸦国又一直没把教育和管理跟上去,差了附近国家一大截。这也 分卷阅读34 造成他们纷纷往别的国家跑,混得好的自然不会乱来,混不好的,就开始打砸抢了。 第59章 犬牙和黑羽合计了一下,意见出现了分歧。 黑羽的意思是不要去鸦国,直接从熊国进蛇国。之前他没有准备,所以去了被抓住,但现在他多了一个人,警戒性也提高了,尽快地穿过蛇国进入狼国,应该不成问题。节约成本,提高效率。 但犬牙不同意,他觉得黑羽低估了蛇国的警卫力量。蛇国都能够跨越那么多国家,在最南边买下一个小岛关他们这些囚徒,堂而皇之地建造什么巴别塔监狱,更不用说国家内部的管理和维稳力量有多强大了。 他和黑羽不仅是没有身份的人,还是从小岛上逃出来的囚犯和奴隶。一旦被抓住,好一点的是重新丢回岛上,坏一点的,则必死无疑。 犬牙相信老鬼的力量,他觉得先见到老鬼,了解具体的追查方向和制定方针很重要。他当了几年的雇佣兵,他知道掌握的信息越多,越有利于他们求生。 讨论到最后,黑羽服了软。 因为犬牙一句话把他堵死了——“你知道为什么你浪费了那么多年也找不到人吗?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除了听命令,根本不去动脑子。” 这话给黑羽的伤害有点大,但他似乎接受了犬牙的说法,再不对犬牙的计划进行反驳。 于是当天晚上他们就在指定的地点等了半小时,登上一辆煤车后,晃晃荡荡地往鸦国进发。 熊国的发展是很好的,即便是边境的城市,高楼大厦也很多。便利店和餐馆开得到处都是,且彻夜无休,能感受到旺盛的人气和生命的活力。 但一出了熊国,在旷野上行了半小时,再绕进一片小林子颠簸了两小时,真正进入鸦国之后,等待他们的却是另一番光景。 鸦国的国土并不大,但建筑却很宏伟,有一种令人胆寒的威慑力。可以看得出之前它们曾经无比辉煌,灯一打,那光能把黑夜照成白昼。 但此刻灯光却很稀少,无论是那些高大的建筑物,还是街上的车灯和路灯,都稀稀拉拉,闪闪烁烁。路上也几乎没有行人,更没有半夜还开着的便利店与超市。 偶尔一辆车从他们身边飞驰,唰地一下,引擎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得震天动地。 犬牙和黑羽让司机在能找到住宿的地方把他们放下,司机想了半天,沿途经过一个汽车旅店,便开了车门。 犬牙问,前边还有更热闹的地方吗? 司机摇摇头,“再走就是中转站了,是我们卸货的仓库。” 不得已两人只能在汽车旅馆住下,嚎了半天才把喝得醉醺醺的老板叫醒,好歹要了一间房。 但这仅仅是开始而已,犬牙很快认识到,他来鸦国就是一个错误。 第60章 没错,这个念头是在五天之后确定的。他们在鸦国寻寻觅觅,入了几个场子,又找了不少人。天亮之后他们来到了市中心,再从一个城市的中心转到另一个城市。 他们每天出入于赌场和妓院,也见到了不少像白面一样的掮客,但无论怎么打听,都没人听说过老鬼。 老鬼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在别人的嬉笑和鼻音中与场子的喧哗融在一起。老鬼还真是老鬼,骨架和肉体不见了,连魂都没留下。 犬牙实在找得没办法的时候,甚至把老鬼的枪掏出来,他说这是老鬼给他的玩意,你们不要明明知道,却故意不说。否则等我见到了老鬼,大家都不好过。 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即便他拿酒瓶砸在那些白面的脑袋上,即便他拿枪指着对方的太阳穴,可他们还是摇头。 这个过程犬牙揍了不少人,也挨了不少拳头。 白面极其凶狠狡猾,往往前一秒哆哆嗦嗦给犬牙和黑羽跪下,下一秒就有其他的同伴手持尖刀,堵在他们的小巷口。 犬牙单打独斗是不怕的,但人一多还是很怂。所以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问也不问了,跟着黑羽先跑了再说。 他和黑羽引起了一定的骚乱,而犬牙相信如果老鬼还在,他一定已经听到风声,并派人来和自己对接。 可很遗憾,都没有。 他们浪费了整整一个星期,除了身上多了几道疤之外,一无所获。 犬牙想对黑羽说声抱歉,他这次是真疏忽了。老鬼就是老鬼,藏得深,也未必还认当年的情谊。不出来见他,也很正常。 但黑羽却没有责备犬牙的意思,他望着街道一副破败的景象,若有所思。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抽掉半盒,他突然说——“你说老鬼还有两个外甥,是吗?” “是,”犬牙有些沮丧地躺在床上,望着霉迹斑斑的天花板,“我和你讲过,叫牛头马面。” 黑羽想了想,道——“那不要找老鬼了,试着找找牛头马面。” “他们可能还在虎国。”犬牙说。 但黑羽不赞同,“你说过他们想继承老鬼的衣钵,那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罢手。即便曾经离开,很有可能也已经回来了。” 这么一提醒,犬牙马上按照黑羽的方式调转了方向。说黑羽脱节,好像又不是太脱节。可说他灵光,有时候又天真得可怕。 但无论怎样,这一次黑羽还真开了窍。把找老鬼变成找牛头马面后,不消三天,他们就见到了真人。 只不过在见到牛头马面的一刻,兄弟俩道出了一个令犬牙不解的事实——“老鬼从来没出来过,我们一直以为他死在流放岛了。” 第61章 那天晚上,犬牙想了很多。他躺在牛头马面经营的一家按摩房里,望着帮自己搓脚的姑娘胸前两团白肉在晃。 姑娘没穿胸罩,每用力一下,衣服就晃得厉害,想要把里面的东西晃出来。 如果换做前两天,他大概是受不了这种晃动的。晃眼睛,所以要用手扶住。 按摩房的暖气开得很高,姑娘的‌‍‌乳‎‍‌‌‎沟‌‍‎‍中间都有了细细的汗珠。犬牙也不喜欢这样汗涔涔的样子,所以他大概会体贴地用手擦掉。 可现在他有点懒,或许是按得太舒服了,也有可能是熏香有催眠的作用。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但大犬牙和小犬牙都没有动作。 姑娘时不时和他说几句话,犬牙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随口嗯嗯啊啊地应着。 当然服务生是不嫌弃他到底回不回应的,他会硬就可以了。 很遗憾,犬牙不会。 他就像被去势了一样,软趴趴的。 对方从脚按摩到小腿,再从小腿到大腿。期间几次俯身越过犬牙,伸手去够对面的精油。白面团就从犬牙的脑袋上擦过,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 沐浴露的芬芳便随着体温的升高蒸发出来,混上精油的味道,纵然浓 分卷阅读35 郁,但仍然让人舒服。 姑娘的手到了大腿之间,她揉捏了一下,抬眼问犬牙,出火不? 犬牙垂眼瞅了瞅缩在裤子里的小兄弟,摇摇头,最近虚,没火,不出。 姑娘笑了,鼻子还喷了个音。 犬牙说别担心,钱不少你。说着翻了个背,把脸压在凹陷里,道——按吧,我睡会。等会隔壁那小子完事了,再把我叫醒就好。 姑娘很高兴,手也更带劲了。甚至还放了一首音乐帮犬牙催眠,凉凉的精油淋在背上,让犬牙比先前更舒坦了。 可是犬牙的胸口像揪着一样疼,这是姑娘按不到的地方。 他回想着牛头马面的话,回想着黑羽的话。 牛头义愤填膺地说,舅舅释放了吗?我们从来没听说他被释放,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妈了个逼的。 马面怒火中烧地说,那帮畜生是怎么对你讲的?舅舅有没有交代过什么?他妈的那么多逼事都没弄死他,最后竟死在那帮逼人手里。妈了个逼的。 犬牙的耳朵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逼,听着有点刺耳。 他扭头看黑羽,黑羽咽了口唾沫,淡淡地道——我之前告诉过你,你们出不了那个小岛。但我没想过……真的是这样。 犬牙在心里感慨,妈了个逼的,原来你说的话都他妈是唬我的。 犬牙把脸埋在手里,用力地搓着。他搓出了一手的死皮,嘴唇也给他搓裂了。他想起了其他几个元老的名字,他们是比老鬼还先释放出来的,其中有两名也是鸦国人,遂赶紧追问。 最终他得到了牛头马面不约而同的一愣,紧接着便是更多的逼朝他铺天盖地袭来。 第62章 他问黑羽,你怎么说我们出不来呢? 黑羽解释,“我第一次上岛调查的时候,就是因为有大量的狮国人送到那个方向去,结果却无一回返。我们怀疑那里有一个秘密基地,正在进行一些反人类的实验,所以要去彻查、销毁并曝光。” “嗯,然后你查到了。” “对,我也和你说过我看到的尸体。运去的人应该分为两类,一类是劳工,一类是身体特殊的实验品。我们没有见到劳工,应该是灭了口丢进海里了,但那些实验品——我说了,都死在里面了。” “但后来岛被炸了。” “对,有人想要彻底隐瞒这个岛的一切。所以不可能让岛上的人出去,不可能让知情的人留活口。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小岛摧毁再重建,但我推测你们的命运,将和之前的劳工一样。” 黑羽说完,突然抓住了犬牙的胳膊,他担忧地道——“我需要你相信我,你现在……相信了吗?” 犬牙不知道。 他想相信,但他不愿意接受事实。 老鬼于他而言,和刀疤于他而言不同。至少在得知对方结局的一刻,心情完全不一样。 刀疤是他的同伴,是无聊的时候插科打诨的消遣。但老鬼是一盏灯,一盏远远地放在前方,以至于周围不至于暗透的希望。 如果说黑羽有黑石作为人生的导航,那老鬼对犬牙来说,大概就是一本帮助他世界的字典。 老鬼总是能想出办法,哪怕在流放岛那鬼地方,他都能慢慢地造出一把枪。 子弹可以打到别人身体里,也可以崩掉自己的脑袋。 犬牙终于知道那时候让老鬼绝望的是什么了,是死亡。理智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了死亡的结果。所以他害怕,也认命,他维持镇定的同时,知道他没有权力求生,那他至少还得保留求死的力量,至少得是自己主动去死。 可自欺的时候,他又还抱着一丝侥幸。他想着两个外甥,想着砸破南墙后的新世界,想着指不定自己就估错了,他或许还真能活着出去。 可惜老鬼还是很聪明,他没有猜错。 犬牙能够想象他死亡的一幕,他大概是被叫到甲板,冷不丁地挨了一枪,然后从希望的小船推进了汪洋。 心脏的揪痛感就是从那一秒开始的,一阵一阵,一抽一抽。 犬牙打算哭一下,但酝酿了半天,又哭不出来。 于是他说,走吧,去出个火吧。 黑羽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地望着犬牙,直到犬牙把胳膊从黑羽的手中挣开,让牛头马面给他们介绍个好地方。 可现在他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出火,他身体里没火。恰恰相反,有一些曾经在心头燃起的火苗正在慢慢熄灭。 犬牙应该感到庆幸,他真的是命大,竟在这节骨眼上被黑羽带了出来,可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第63章 睡醒的时候黑羽已经来到房间了,估计是黑羽的意思,服务员没有叫醒犬牙。 犬牙慢慢地坐起来,瞥了黑羽一眼,问他舒服没有。 黑羽语气有点不好地回答——“我不嫖娼。” “对,你只喜欢撸管,你少了人生的一半。”犬牙哑哑地笑,他把衣带系好,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但黑羽没笑,他似乎很不高兴。于是他便静静地坐着,两眼瞪着犬牙,过了好一会,他突然问——“那你呢,你舒服了没有。” “舒服。”犬牙说了个谎。他其实不太想说话,这样的回答也是为了能尽快结束话题。 可黑羽变得更不高兴了。他不起身,不动作,依旧以一种审视的表情看着犬牙,眼神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点压抑的怒火。 “你怎么了?”犬牙也忍不住了,被黑羽这么盯着实在不舒服,这让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该不会又觉着我在耽误你的时间吧?如果你真那么着急,那你可以马上——” “你为什么一定要嫖娼。”黑羽打断了犬牙,语气愈发森冷地道。 犬牙以为自己听岔了,反问,“……你说什么?” 黑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的拳头竟还微微握紧,眉头也稍稍皱起,“我说你为什么要嫖娼。” “这……”犬牙一时语塞。 这问题就像问他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要喝水一样。谁都知道每天必须做这些,可非要他说出个道理来,他还真说不清楚。他搜肠刮肚半天,觉着黑羽真想要个答案,只能生硬地回答——“我要有女人,我也不嫖啊。” 犬牙认为自己的逻辑很清晰。他有女人,他有地方泻火,他要对得起自己的女人,所以他不嫖娼。 他没女人,他有生理需求,没人需要负责,所以他嫖娼。 但黑羽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他的眼神有轻微的变化,先是一怔,后立即转开,仿佛突然明白什么似的,唰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你什么情况?”犬牙趁着黑羽还没走出去之前喊道。 “那你嫖吧,”黑羽说着拧开门把,“你说得有道理。” 分卷阅读36 犬牙觉得那是他听过最大的关门声,大到把他手里的杯子都震掉了,掉在他的衣服上,瞬间湿了一大片。 第64章 黑羽吃醋了,犬牙到了晚上才意识到这一点。因为黑羽不和他说话,不跟他睡一张床。不看他,甚至不抽他递过来的烟。 但犬牙是什么,犬牙是无赖。所以纵然黑羽不停地反抗,犬牙还是死皮赖脸地挤在他床上。他肚子挨了一脚,脸上挨了一拳,肋骨还挨了一肘子,火烧火燎地疼。 可他就是抱住黑羽,任由黑羽踢踹谩骂。好像在这个时候,心里的揪痛就会减轻许多。 直到后来黑羽也累了,便放任犬牙抱着。可他们之间还隔着被子,黑羽把自己卷得严实,任由犬牙穿件单衣抱着他,在身后时不时打颤。 犬牙说,你喜欢我。 黑羽说,放你妈的屁。 犬牙又说,你他妈就是喜欢我。 黑羽又说,滚你妈逼。 犬牙再说,不然你不爽我嫖娼干什么,我他妈说我没女人,没把你当一回事,你生气了。 黑羽轻笑——“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还不至于瞎到这地步。” 犬牙骑到黑羽身上,黑羽又挥手臂给了犬牙一拳。这一拳砸得厉害,直接把犬牙的嘴角砸破了,犬牙的嘴里瞬间充斥着铁锈的血腥。他抹了一把嘴,捏住黑羽的面颊,狠狠地咬下去。 但黑羽这一次不是和他闹着玩,他的反抗也很坚决。他曲起膝盖朝犬牙胯间一顶,硬是把犬牙掀翻推开。 犬牙也不打算放弃,他手脚并用地捆住黑羽,死活不从黑羽身上下来。 两个人在床上翻滚着,犬牙一找着机会就往黑羽的脸上亲,亲地黑羽脸上又是口水又是血迹。 最后黑羽气不过了,狠狠地用脑袋撞了一下犬牙,犬牙才“啊”地一声松了手,骂道——“你他妈有病吧,我没操、我没操!” 那一天犬牙除了得知老鬼的死亡外,还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他真打不过黑羽;第二,黑羽真的喜欢他。 这一声解释让黑羽停止了攻击,他顿了顿,依然想把身子转过去。 犬牙知道他已经动摇了,再次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去。他把黑羽翻过来,胡乱地扯开隔在他们之间的被子。黑羽也慢慢地服了软,最终一个翻身,把犬牙压在身下。 “你真没操?”黑羽问。 “你真喜欢我?”犬牙笑了。 黑羽不轻不重地扇了犬牙一巴掌,脸上仍然是一副审问的表情,“我他妈说我喜欢你了吗?” 犬牙挨了一耳光,扭过头继续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操?” 黑羽停住了,两人对峙了一会,黑羽率先松懈下来。他抱住犬牙,用力地勒紧对方的腰,“我不知道。” “见到我那么难过,你也不让我舒服一下,这不是喜欢我的表现。”犬牙拍了拍黑羽赤裸的后背。 “我知道,我会的,等我……等我做好准备。”黑羽又叹气了,每次说到这些事情,他都忍不住叹气。 “准备什么,你又不是没有过,我不会太狠的,我——” “我没有过。”黑羽第二次打断了犬牙,然后更用力地叹了一口气,“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犬牙在黑羽后背活动的手停住了,他有些惊讶,道——“你没有过?” “没有。”黑羽说完,又补充——“我只和女人有过。” 犬牙将信将疑,“那你帮我口的时候——”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说了没有过,没有过!我他妈没想过我会跟你这样,操……操!”黑羽咬牙切齿地说,手臂箍得犬牙都有点喘不过气。 犬牙不说话了,他咬紧了牙关,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 手臂的力道让犬牙一时间不懂如何回应。他确实想‌‍操‍‍‌‌‎黑‌‎‍‎‍羽,他也感觉得到黑羽对他的喜欢,当然他也是喜欢黑羽的,只是这喜欢远没有用力到这份上。 他距离爱情太远、太久了,那一份感觉让他既陌生又迷茫。 但至少他不会告诉黑羽,在今天早一些时候,他甚至决定两人就此别过,不再一并前行。 第65章 犬牙和黑羽是在隔天晚上登上牛头马面的货车的,其实他们早就来了,两兄弟也答应送他们出去,可他俩就这样在厂房里待着,看着工人开瓜挖瓜,再往瓜里填好东西,最终严丝合缝地再拼回来,一看就看了大半天。 犬牙一边抽着烟一边对黑羽说,看,这就是手艺活,这些人全是能工巧匠。 黑羽不做声,他不想看到这些玩意,在他的认知里这都是错误的,所以他拿着烟走出去,在厂房外面抽。 他知道世道变了,从一个统一的大国分裂成这样。他知道各个国家都会因不同的国情制定政策,也知道分化会越来越严重。他在外面漂泊了五六年,也见惯了这些从错到对再从对到错的东西,可他没有办法接受。 人在青少年时期形成的认知是很牢固的,而在那些岁月里,他被封闭于军营内部。 他不像犬牙在外头摸爬滚打,所以他比犬牙纯净,也比犬牙固执。 他就像一块沾满了青苔的玻璃罐,虽然看起来和一块木桩差不多,但玻璃罐终究是玻璃罐,洗一洗就能变回原样。 而犬牙就是那块木桩,青苔是长到了木桩里。即便想要洗,也得搓掉一层树皮。 他们是不同的人,即便都是兵,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兵。 但黑羽喜欢犬牙,这是一种十分奇妙又非常痛苦的感觉。 在漂泊的那些年里,黑羽不是没有喜欢过人,可是和现在不一样。 他曾经爱上过一个救下他的姑娘,那姑娘是一个农家的女孩,在他刚从岛上靠岸时,她照顾伤痕累累的他足足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他醒醒睡睡,无数次地觉着那姑娘是下凡的仙子。他被仙人遇到了,所以才活了下来。 当他意识清醒之后,他更确定了这种想法。 那姑娘就像是田野上金黄的麦穗,苍穹中飞过的黄莺,夜空里闪烁的星辰,以及严冬过去,在树梢枝头冒出的一点点生命的绿意。 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未经思考。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所以半年之后他和姑娘告别,他说只要复了命,他就回来娶她。 她也是爱他的,甚至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可黑羽拒绝了,他说要给自己留个盼头,那他就一定能成功复命,一定能及时回返。 承诺许下的时候是容易的,是深刻的,但走着走着,好像就越来越淡。 他以为自己只要花三个月,顶多不超过半年就能找到黑石。可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他非但走不进狼国,反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两年的波折让他身心俱 分卷阅读37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38 两人迅速地撤离码头,往大路的方向跑。 其实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冷是一个很短暂的阶段。 高度的紧张让他们肾上腺素剧烈地分泌着,冷风的吹刮只像薄薄的刀片在划,而真正的冷意是当他们放缓了步伐,并试着寻找可以搭乘的车时,才迟迟地再次填充了躯干和四肢。 他们走了一段,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运石料的卡车。 上车之后犬牙用那把手枪抵了抵司机的后颈,哆嗦着嘴唇让他给他俩找件衣服换上。 司机似乎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了,也猜得出他们是从鸦国偷渡过来的家伙,骂骂咧咧了两句,丢了两件工作服。 犬牙赶紧把湿漉漉的衣服脱掉,换上了干燥舒服的一套。 他连‌‍内‌‍‎‍裤‍‍‌‌‎都脱了,那‌‍内‌‍‎‍裤‍‍‌‌‎还是在流放岛洗得发黄的一条。 他把两人的衣服拾掇拾掇,装进了个塑料袋,等行驶到车辆更多的路上时,他让司机靠边,和黑羽跳下了卡车。 他们把衣服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犬牙舒了一口气,笑着捏捏黑羽的胸口,道——“高兴点,住一宿要没什么大事,明天就过境了。” 但黑羽笑不出来,他脑子里充斥着集装箱里的咳嗽,落水的喧哗,船员的呼喝叫骂,以及犬牙先前对他的嘲讽和调侃。 他也待过那种集装箱,只是那时候他幸运地没被推进海里。 他走了几步,问犬牙,“我是不是很傻?” “怎么说?”犬牙心不在焉地反问。 此刻犬牙正往一家小旅社前行,旅社的招牌一半亮,一半不亮。但亮的那一半写着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这就是犬牙最大的动力。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冬天的夜晚实在太冷了,还没尝到热水的滋味,心里头就已经暖了一块。 黑羽纠结了一会,那话他实在难以说出口。可是他真的很困惑,这困惑几乎让他迈不动步。 他从小被教育着要守卫国家,造福人民,可那么多年来他看到的是各式各样的罪恶滔天与分崩离析。他们确实走到了蛇国,可也没有用过任何一条应该符合规矩的方法。 如果为了要做一件正确的事,却必须以先做无数错误的事为代价,那正确不知道还算不算真正的正确。 何况——“如果黑石真的已经不在了呢?” 黑羽的声音很小,他怕声音一大,就惊动了灵魂中的某一块沉睡的区域。 犬牙停住脚步,他回头望着黑羽。他的鼻子呼出白气,看着像在吞云吐雾。 黑羽则低着头,两手插在兜里。 他确实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标了,可是不确定的结果也越来越让他惶恐。 他太在乎了,以至于一旦真相浮出水面,一旦黑石真的死了,他怕他会接受不了,他怕自己会崩溃。 犬牙见着黑羽不跟,往回走了几步。然后用力地搂过黑羽的肩膀,把他一同往小旅馆带。 “找了再说,”犬牙道,“你脑子冻坏了,得先用热水洗一洗。” 犬牙又笑了,他呼出了更大一团白雾。 第69章 但事实上黑石是存在的,他不仅存在,还就处在蛇国之中。 他是前一天晚上抵达蛇国的,近月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但却睡不好觉。 所以第二天,黑石起得特别早,闹铃还没响,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发了一会呆,起身把窗帘拉开。 训练场空无一人,天甚至还没完全亮起。屋外笼罩在淡蓝色的光线中,迷迷蒙蒙,像被轰炸过的岛屿上空弥漫着的烟雾。 他深吸一口气,从鼻腔到喉咙口都是凉飕飕的感觉。 他走回床边坐着,过了一会,床边另一个人也醒了。 那人眯起眼睛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黑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回事?” “接连几个月起得早,睡不了了。”黑石站起来,打算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床上的人也坐了起来,他摸过旁边的烟盒和火机,点燃深吸一口。 桌子边放着那枚巨大的戒指,他拿起来握住,想了想又放回原处。 他静静地抽烟等黑石回来,直到黑石冲了个澡,裹着下半身再坐回床边,才把烟盒抛过去。 “你不是说一切顺利吗?”他问。 “顺利是指岛上顺利,”黑石用牙齿咬出一根烟,眯起眼睛擦亮打火机,“但逃出去的人没抓到,这就是不顺利。” “哦,你想的是这个。”那人坐起来,笑着搓搓眼睛,“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这边也很顺利吗?” 黑石别了男人一眼,皱起眉头,“你查到逃走的人了?” “查到了,”男人说,他吸了吸鼻子,把烟灭在烟灰缸里,又把烟灰缸递给黑石,“我让人盯着了,等会我问问那人走到哪里了。” “你早就查到了?”黑石有些不爽,回头瞪着男人。 “不算早……他们到象国时我的人才知道的。”男人抻了抻腰,小心地不让烟灰掉到被子上。 “那你怎么不早说!”黑石急了,他接过烟灰缸,重重地拍在桌上,烟灰还被震出来了一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岛上的事被人知道?” 男人又笑了,每次他看到黑石急的样子就想笑。他拍拍黑石的后背,让他冷静一点,放缓了语调,道——“我是想告诉你的,你不在岛上不方便吗?昨晚我也想说来着,但后来忙忘了。你现在问了,我说不也一样。” 但这话黑石是不接受的,昨天晚上自己十二点过五分降落,还是男人接的机。 一路开车回来,汇报了岛上的情况,洗了个澡,还他妈的干了一发,直到今天凌晨四点左右才勉强入睡——这期间有四个小时那么久,他认为对方完全有时间告诉他,只是懒得说罢了。 “你别这副表情,我真没故意瞒你。”男人掀开被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赤身裸体地在房间晃悠了一下,拉开一个抽屉,掏出了一叠文件甩在桌面,然后靠在桌边,盘手看着对方。 黑石狐疑地与他对视。 “逃走的囚徒叫犬牙,打过内战,当过佣兵,杀了一些人,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男人敲敲桌面,“来看看啊,这里详细写着,指不定有你熟人。” 黑石冷哼一声,自顾自地抽烟。 他看不得男人这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每一次那人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运筹帷幄,都让黑石有直接把他摁在案台上再干一发的冲动。 是,他大概只在床上能压制住他。而其余的时候,男人却骑在黑石的头上。 见着黑石没动作,男人反而把档案拾起,慢慢走到黑石面前,递给他,“真的,你看看吧。” 黑石接过,随手丢在床边。 “不是都在你的控制之内吗,我还瞎参合什么? 分卷阅读39 ”黑石怼了一句。 “有好东西。”男人说,“除了那囚徒,逃走的还有个奴隶。” “嗯,又是哪家的私生子被你抓了当奴隶?”黑石心不在焉地道,用力地把烟灭掉,摁得太狠,甚至烫到了自己指尖。 “不,那不是我的熟人,”男人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黑石——“好像是你的熟人。” “什么熟人?”黑石终于动了那本档案,随手翻开了一页。 “火药计划的成员,”男人淡淡地道,“一个叫黑羽的士兵。” 这话一出,黑石震惊地抬起头来。 他望着对方平静的表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边低头翻阅档案,一边轻笑着道——“别跟我开玩笑,老蛇。” 第70章 蛇老板善于毁掉黑石的生活。 黑石和对方认识了十年,其间三次救起了他,三次毁掉了他。 黑石和他相识是因为战败,那时候自己的军队在内战中全军覆没,他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指挥部的房间里,打算饮弹自尽。 他没有办法向上头复命,也没有办法把那些象城、蛇城的部队挤出自己的老家。 他觉得他的人生走到了悬崖,他的选择仅限于站着对自己开一枪,或者跪着让敌人开一枪。 于是他选择前者。 他是一个军人,是一个发誓效忠狮国的军人。可是狮国已经不复存在,他的兵也先他而去。他所有的希望都被毁了,甚至父母也下落不明。 但就在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那把向来满膛的手枪没有子弹。 然后指挥部的门被撞开了,两名穿着狮国军服的士兵走向他,其中一人对他说——蛇老板要见你。 就在他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之际,他被带上了直升机,首次与这个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蛇老板见面。 蛇老板款待了他,让他沐浴,更衣,再好吃好喝伺候着。 三天来蛇老板只是陪着他吃喝嫖赌,什么正事都没提。 那些喧闹的场所让他难以置信自己仍然身处战乱之中,战火仿佛和蛇国没有关系,他们仍旧夜夜逍遥,歌舞升平。 到了第四天他按耐不住,问蛇老板到底想做什么。 蛇老板问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被伺候得舒服吗? 黑石不答。 蛇老板又问,想继续这样的生活吗? 黑石还是不答。 蛇老板笑了,拍拍黑石的肩膀,说——想,就做蛇国的‎‌‎‍军‎‍‌‎‌事‍‎‌顾问,你的父母已经被接来了,他们等着和你团聚。不想,那就到此为止。 蛇老板给他倒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然后打了个响指,其中一名侍卫上前,掏出手枪拍在酒杯的旁边。 黑石盯着酒和枪看了很久,最终他把酒杯握紧,一口闷干。 这是蛇老板第一次救起他,救了他的命,救了他的事业,救了他的家庭。 但也毁了他,毁了他为狮国效忠的信仰,让他与分裂国土的人一样,成为割据的一方。 第71章 蛇老板第二次救起他,是在蛇国彻底独立之后。 黑石派兵追查流放岛的历史档案被发现,一夜之间,他又成了蛇国的敌人。 蛇国以散布谣言罪将黑石逮捕,让他戴上手铐脚镣,锒铛入狱,等待审判。 蛇老板到处疏通关系,甚至出面为他担保。 他说基地是他出资的,是他在掌控和管理。他第一次实验失败了,本来就要把整个基地炸毁重建。所以那些资料说明不了什么,即便去查,查出来的也是一片废墟。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最终上层决定放黑石一命。 但同时也给蛇老板施压——尽快把小岛毁掉,等局势稳定,再进行重建。 于是蛇老板第二次把黑石捞到了身边,他把坐标和档案摆在黑石的面前,告诉他——我给你兵,给你军火。你去把自己犯的错误擦干净,你就还是我们的‎‌‎‍军‎‍‌‎‌事‍‎‌顾问。 黑石痛苦至极。 他和每一个队员的感情都很深厚,他陪伴他们,训练他们,他记得每一次一起喊过的口号,每一个躺在营地外草坪上徜徉着未来的夜晚。 他们沸腾着热血,呐喊着要为狮国效命,也一度斗志昂扬,誓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他也和他们并肩作战,亲自带领小队登上舰船,查找流放岛的真相。 所以当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突如其来的风浪,损失掉一半队员而不得不折返时,他几个月都缓不过神。 他一次又一次地要求再次出航,他还有生死未卜的战友,他相信还有活下来的战友上了岛,所以要找到他们,救出他们。 他们的命就是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和肩膀的责任。 可现在蛇老板要他亲手杀死他们,不留一个活口。 “你现在是蛇国的人,你可以选择做个忠臣,或者做个叛徒。”蛇老板说。他看似给了他选择,但实际上黑石没有选择。 他做了,他带兵轰炸了那个岛,还上岛检查废墟的情况。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不是黑石,不是狼国人,只是蛇老板扶持下的一名将士,是蛇国部队的一个队长,所以他做的是正确的,他不可问心有愧。 这是蛇老板第二次救起他,但也第二次毁掉了他。 毁掉了他和过去的牵连,毁掉了他曾经获得的信任和梦想。 第72章 蛇老板第三次救起他,是在他父母过世的时候。 蛇老板花费重金,为他们厚葬。 但黑石崩溃了,家人是他苟且偷生的唯一的动力,可当下动力不复存在,他便无法面对自己千疮百孔的人生。 他一度沉沦酒精,就想把自己喝死。 而蛇老板却一反常态,似乎真的和他有感情一般,那段日子就这么没日没夜地陪着他。 给他带来美女,带来佳肴,带来一些他自以为能让黑石好受些的正能量,而当一切都不起效之际,他带来了他自己。 黑石到现在都不记得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可也就是那一夜过后,他知道他早已对这个危险至极又根本不可能真对他动感情的恶人着迷。 他拷问自己的良心和灵魂,到底是什么时候腐烂变质,使得他会渴望着那个浑身上下由内之外没有一处美德的家伙,可醒来之后翻过身,看到对方半裸在外的身躯时,他又忍不住再次把手伸过去。 他恨自己,也恨蛇老板。 可他仍一次又一次地进入着对方的身体,在低沉的呻吟和带着香味的汗液中获得无与伦比的快感和‍‌‎‌‎高‌‍‌潮‍‍‎‌‎。 蛇老板让他畅快地‎‍‌‎‍射‌‎‍‍精‍‌‎,射在体内,射在嘴里。 那些日子黑石哪里都不去,白天待在自己的房间,晚上等着蛇老板到来。 分卷阅读40 直到有一天蛇老板突然对他说——你想不想回狼国做司令?如果你想,我帮你试试看。 这是蛇老板第三次救起他,用肉体的快感,用精神的扶持。 黑石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并且仍然身居要职。 一切似乎又变回战争开始前的模样,似乎又已沧海桑田。 而在那一刻,黑石明白,蛇老板已经完全毁了他另一半人生——从今往后,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蛇老板设置在狼国中的棋子,成为对方手中的牵线木偶。 黑石从来不敢回想过去,一旦回想,他就觉得一天都走不下去。 所以他选择忘记,忘记火药计划,忘记黑石队长,忘记狼国曾经是狼城,也忘记那些被他直接或间接杀掉的战友。 而现在,蛇老板告诉他,他没有杀干净,还剩一人活着。 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但照片上的模样来不了假。 “你是让我现在动手吗?”黑石要紧牙关,把档案盖上,“你告诉我地点吧。” “不,”蛇老板摇摇头,扯过一件睡袍披上,“我要你等他来。” 第73章 那天晚上犬牙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他一个人,以及天顶上一个令人胆寒的透气孔。 他站在房间中央,试着去任何可能出现松动砖面的位置拍打。 可似乎建造这房间时就没设计门窗的打算,墙面粗糙,接缝处一点空隙都没有。 不知道在房间里待了多久,他听到了一点气流的声音。 他惊恐地望向天花板,果不其然,只见那个漏气孔不停地向内喷射着白雾。 他瞬间被恐惧攫住了大脑,凉意从后脊漫上。 他不停地跳起来想堵住那个气口,但无论他怎么跳,都够不着。 他把衣服脱下来挥舞,那脏兮兮的布料却只能在气口上来回拨动。 他急坏了,他大喊着,咆哮着,一会冲到墙角想要尽可能远离气口,用衣服捂住口鼻,一会又用手指挖着墙角,不自量力地想挖出一条通道。 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他的头脑开始变得不清醒,抠挖着墙角的手指满是鲜血,可却连一点碎石块都挖不出来。 最后他尽可能地躲在角落,望着那气口不停地将魔鬼释放。 他什么都闻不到,但他感觉得到生命在被魔鬼夺走。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尖叫声和哭泣声,那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而是充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仿佛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而是有无数同胞与他一齐。 那些声音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他听出了一部分人的身份,也似乎在半透明的空气里看到了他们的目光。 他们的眼睛凸起,布满血丝。他们盯着犬牙,就像盯着杀人凶手。 犬牙想伸手去抓,可却什么都抓不到。 于是他只能坐在原地,一会捂住口鼻,一会堵住耳朵。 他想要忽视他们歇斯底里的呼救与哀嚎,可那声音却像直接穿透他肉体一般,毫无削减地撞在他的灵魂上。 他流下泪来,眼泪在他的脸上有一点点温暖的热度。 他的眼睛很痛,胸口很痛,好像有刀子在挖着他的眼球和心脏。 可他却没法喘气,喉咙口已经被堵住了,浑身都因缺氧中毒而精疲力竭,疲惫不堪。 他躺下了,把自己缩成一团。 可不一会他又将手脚舒展开,大字型地躺在地面。仿佛连蜷缩都太过费劲,而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 他坠入了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意识到自己正看着天花板。 他的后背被汗水浸透,黑羽正沉沉地睡在他身边。 他咽了一口唾沫,意识到这是一场梦。 他经常发梦,那么多年来噩梦从影响他几天,到影响一会,再到现在,醒来了便是好事,便证明事实没有那么糟糕。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披上衣服去接水喝。 他让水流慢慢地从喉管淌下,尽情地体会活着的真实感。 天还没亮,他想回头再睡一觉。但走到床边他又停住了,最终转到窗台,点了一根烟。 过了一会,黑羽也醒了。他在床上翻身,发出窸窸窣窣地声响,看清犬牙的位置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犬牙回过头来,透过烟雾望着坐起的黑羽,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我——” “你做噩梦了。”黑羽打断了他,往旁边坐一点。 犬牙笑了笑,走到黑羽旁边坐下,点点头。 “梦到什么?”黑羽问。 “不知道,”犬牙说了个谎,“梦到了几个不认识的人。” 第74章 是的,犬牙说谎了。 他梦到的人不仅和他认识,并且非常熟悉——他们是犬牙打最后一年仗时的战友,是两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亲兄弟。他们在犬牙梦境中发出的哀嚎和求助,和多年之前的那一夜一模一样。 他们没死在沙场上,却死在了软仗里。 那是犬牙为数不多的,亲眼目睹的一场软仗。 九年还乡,本以为这就是杀戮的终端,他和那两个战友分别的时候,也曾约定等安顿好了,谁混的好,就跟谁混去。 只是犬牙没有想到,大半年之后他们竟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犬牙未曾真正从沙场下来,即便结束了战争,他也只随同阿金做了半年的棋牌铺。等到他前往招募能人异士的地方并顺利接到任务后,第一个经过的便是之前那两名战友的家乡。 他想着这是好事,说不定任务做得快,他也能顺道看看两人。总部和执行任务的地方隔得挺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 那时候他和几个佣兵一起,受命干掉一个原狮国的司令,岂料当他来到指定地点之际,他们发现那个司令已经被抓了。他们在监狱周围埋伏,等着看守疏忽时再偷偷溜进去。 也就是那天晚上,他在监狱外的另外两个小刑房里见到了他们。 他埋伏的位置在一个小丘上,而刑房大约在他十点钟的方向。为了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他还特意打开了狙击镜。 但事实证明他没有认错,不仅有他的战友,还有战友的家人。 他们已经是一副被严重拷打过的样子,身上的囚服满是鲜血。 犬牙十分惊讶,遂问身边的佣兵知不知道那里面关的是什么罪犯。 那佣兵也不太清楚,只隐约知道是卖国贼。 “卖国贼?”犬牙不解,“里面有打过内战的士兵,我见过其中一个,我记得他还得了一枚勋章。” 犬牙说得很隐晦,生怕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那佣兵别了他一眼,反问一句——“打过 分卷阅读41 内战,为哪边打的?” 这话犬牙答不出来了。他们这些壮丁,当初被抓进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打什么仗。今天为这边打,明天为那边打,谁他妈知道在为谁干架。 见着犬牙发愣,那佣兵反而笑了,他说没事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段日子到处都这样,你得庆幸你没家。 第75章 犬牙心里拧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佣兵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会不会在事后出卖他。但看着对方的表情似乎又没有异样,反而继续把头埋在狙击镜后方。 当然,后来证明佣兵没一个是干净的,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出卖不出卖。 犬牙也不再多嘴,静静地等着守卫交接班的时间到来。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他看到他的战友和家眷被拖了出来。 他们一部分被关进了更小的房间,关门上锁。另一部分双手反绑,排成长队。 又过了十分钟,被关起来的人开始撞门。 他知道那座小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小房间是有窗的,只是窗被铁丝网封住了,网外还有一层玻璃。 犬牙透过狙击镜,看到里面人的歇斯底里地挣扎。他们拼命地拍打着窗户,想要把丝网扯破。他们的双眸暴凸,眼球布满了血丝。 犬牙也看到了自己的战友,战友用手扒拉着铁网,双手都被划得鲜血淋漓。 也不知为什么,他的脸突然一晃,朝犬牙的方向看,仿佛透过了狙击镜,与犬牙对视。 当然,犬牙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是那样的神情和压抑在房内的哭嚎让犬牙刻骨铭心,肝胆俱裂。 那是曾经和他一起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伙伴,而现在他一动不动地埋伏在小丘的草丛里,手指就扣在扳机上,却眼睁睁地看着战友被人挤开,再也没出现在窗台边。 这样的情境给屋外排队的人以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之中有些人妥协了,站到了一边。有些人仍然坚持立场,遂又站到了另一边。 等到交接班时间到达之前,承认有罪的人活了下来,重新投入之前的牢房。 而无罪的人用身体变成了蜡烛,照亮了连月光都没有的夜晚。 那一次任务他们干掉了六个警卫,犬牙干掉一个,另外两个佣兵干掉了五个。 他们的速度很快,线人也早已把关押司令的房间号码给了他们。他们根本不用撬开锁,悄悄地把枪口探进去,一枪就结果了侧躺在床上的目标。 他们的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犬牙也分到了一大袋金币。 结算酬劳的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如泥,最终还是被另外两个佣兵架回了旅馆。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这个噩梦过一段日子就会扰乱犬牙的梦乡。 可它真的是噩梦吗?犬牙不能确定。 因为它不断地减轻着犬牙做佣兵的罪恶感,让他相信他所杀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但现在发这个梦,却让犬牙又把心提了起来。 他隐隐地觉得黑羽找到的并不是救赎,只是现在没有证据去证明罢了。 第76章 犬牙是来过蛇国的,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他们还在打内战,不在蛇国本土上,但经过蛇国边境的一个村庄。 在犬牙的印象中,蛇国本土没经历战争,他们的高层十分富有,和各个地方的外交网络也相当扎实,大部分时候他们会提供人、钱、武器、物资,他们愿意多花一些金币,买下自己家乡内部的平安。 但当然,这只是有钱人的平安。 在内战开打之前,犬牙就听说过蛇城的贫富差距很大。 虽然贫富差距哪个地方都有,但来到蛇城才能真正体会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氛围。 犬牙认识一个叫陈叔的前辈,就是蛇国人。 他不是被抓来的,而是自愿参的军。 他说他参军的初衷很简单,一个人头可以换三袋金币和三袋米,如果战争打完了,一不留神还立了个什么功,回头还能换更多。 他是家里最老的,排行老二。老大早年经商,海难死了。下头还有一对弟弟妹妹,膝下也有个刚会走路的娃娃。 弟弟刚刚成了家,老婆还没睡几回,让他去不合适。 妹妹又是个女娃,部队不要,她也不肯。穷得不行时想找个老板把妹妹收了,但她又没成年,毛都没长全,连妓院也不要她。 陈叔自己的老婆摆了个摊卖点小食,过去他也帮忙照顾着摊位。但税收高得可怕,除了正规税收,还有其他专属于蛇城或专属于他们那条街的征讨,一个小摊子的收入实在有限,根本养不活那么多张嘴。 所以他来了,料想着小摊子留给老婆一个人,应该也忙得过来,实在不行还有弟弟和弟媳帮忙。 三袋金币和三袋米能解燃眉之急,那金币省着点花,怎么说也能过个五六年,也算资源优化配置。 蛇城抓壮丁的情况不多,大部分来自蛇城的士兵都是自愿的。 那些穷得无路可走的人卖个人头至少还有三袋金币的收入,否则就按他们这阶位,估计一辈子也没这积蓄。 犬牙听到对方描述时其实是很惊讶的,他一直听说蛇城是非常富饶的地方,也是很多战友口中的“活下来了一定要去潇洒一把”的桃花源地,但听陈叔的描述,犬牙甚至觉着他们谈的不是同一个蛇城。 可当犬牙自己来到蛇城时,他有了切身的体会。 第77章 那一年他们走到的是蛇城边境的一个小村庄,几乎就压着边境山。 这个村庄很古怪,一般战争年代,男丁都会变少,往往一个村子里,百分之八十是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女人,其中掺杂几个老弱病残的男性。 可那村子不一样,那村子是反过来的,男性很多,女人却寥寥无几。 战争让人的道德感日渐枯竭,何况他们的部队几乎没有蛇城的人,也让这些人到来之前就已经摩拳擦掌,怎么着也得在这落脚点舒服一下。 但到了之后才发现,就算想下手,也无从下手——一个家的女人,成了年的基本都进城去了。 蛇城的黄业发达得超乎人们的想象,有时候让儿子当兵做奴隶换来的钱财还不够让女儿张腿的。 这也让这里的人形成一种十分扭曲的价值观——男人统统留下,而女人出门挣钱。 不过这也不容易,有时候不是想张腿就能张腿,大部分女人进了城里,还不能躺床上。基本上能在台上跳跳舞,唱唱歌,在席间陪陪酒,摸摸大腿,甚至来到隔间里做做按摩,谈谈天,就已经不错了。 就像陈叔家隔壁的一个女娃,进城了三年,最终也没混到专房。 换了好几家场子,别人一句“脸上的胎记太‌‍鸡‍‎‌‎‌巴‎‍恶心人了” 分卷阅读42 又把她退回来了。 但话说回来,虽然挣得不如那些有自己专房的人多,只是她们的一个零头,但即便就做个按摩小姐,养活家里人也绰绰有余。 而陈叔就是狠不下这个心。 他老婆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自己不想做了,就回了小镇。 陈叔觉着在这样笑贫不笑娼的环境下能有他老婆的心态,实在难能可贵,所以无论再怎么穷,他也没让他老婆重蹈覆辙。 但他妹妹却不一样,小小年纪,天天想着的就是怎么奔往城中心的灯红酒绿。若不是年龄不够,妹妹早就飞蛾扑火,头也不回了。 他去应征时,他老婆抱着他痛哭了一天一夜,她说他走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能还等不到他回来,她又已经回到过去。 他说不会的,战争能打几年啊,蛇城上头的人愿意耗几年啊,指不定没多久他就回来了,他还得教娃娃认字画画,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长大了,也养出和妹妹一个德行。 在那样的环境中,愿望总是好的,但现实却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蛇国独立之后更是猖獗,一个劲地用钱耗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估摸着那些人是想连他妈蛇国都耗不起了,那还有谁耗得起。 他们就拖,拖到最后指不定还能把临了的城市并过来。那隔壁城市的女人又成了摇钱树,男人也壮大了奴隶的数量。 奴隶制度是在蛇国成立不久之后立法确定的,连续三年交不起税收,男人的身份自动贬为奴隶。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孩子和妻子也一并被国家没收,重新进行资源优化配置。 其实在狮国分裂之前蛇城已经有了明确的阶级制度,只是碍于狮国的律法,他们不敢把这些摆到台面上罢了。 犬牙说,蛇国人多,穷人也多,难不成就没人反抗。 陈叔说有哇,每年都有。可穷人有啥,有榔头,有大刀,有土枪,有自制的火药。就算人再多,围墙上架一排机枪,他们还没冲进政府大楼就躺原地下了。 “所以啊,就得有钱。”陈叔说,“没钱,你就不是人。” 第78章 现在犬牙回忆陈叔的话,猜得到当年黑羽大概也是这么被抓的。 黑羽的目光不收敛,满眼警惕质疑。身上又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是身体不错又没地位的劳动力。不抓他抓谁,换做犬牙,犬牙也抓。 所以在真正进入城市中心之前,犬牙和黑羽扫荡了几间房。他努力地在衣柜里找了点像样的衣服换上,再摸了柜台的金币全揣兜里,以防万一。不过让他十分失望的是,即便是柜台也没什么钱。 当然了,这都是虚的。犬牙从来就没当过有钱人,也没怎么和有钱人接触。如果让阿金穿上一身好的,估计还有点人样。犬牙穿好了在镜子前一照,他也觉得自己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不过黑羽比他好些,把胡茬刮干净了,再把眼神收一收,看着至少是个中产以上。 犬牙说,你看,这么一站,我还是像你保镖。要不我找个墨镜戴了吧,干脆保镖到底。 黑羽却突然笑了,他说你都不一定打得过我,你能保我什么。 “保你不是第一个被抓的,”犬牙开玩笑地说,“要抓肯定先抓我。” 可是黑羽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头,道——“我不会让你被抓的,如果……如果我没被抓的话。” 犬牙拍了一下黑羽的后背,心说这小子还有点仗义。那这一趟无论最终有没有结果,他都不算白来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西南往北走。穿过蛇国,直接进入狼国。 之前和牛头马面打听,知道那两国的边境管理很宽松。大概只消他们顺利穿过国家中心,要到达目的地也就不在话下。 在这里犬牙也有两个方案,一个是直接经过中心,以直线的方式到达边境。缩短时间,提高效率。 但这么走危险性很高,暂且不说他们到底像不像有钱人,即便真的像,也难免会遇到多事的警卫。 人气越旺的地方警卫越多,警戒也越强。 倘若让他们出示个什么证件,他们除了撒个谁都不信的谎和就地开打外,还真没别的路可走。 所以犬牙决定绕远路,沿着蛇国周边走。 虽然车要转多几趟,四五天也未必出得了蛇国,但毕竟安全多了。像他们昨天住的小旅馆,就压根没看他们的证件。 何况这地方贫富差距那么大,偏远的位置总有些不守规矩的小旅店,让一些流浪汉落落脚。 黑羽听从了犬牙的吩咐,这一次没有抱以异议。 但犬牙总觉得有些不安。 先前黑羽找了那么多年,到蛇国就终止了,又被推回原地,为什么他们这一次就能那么顺利? 详细算一算,从流放岛走到这里,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若不是他们的运气特别好,就只有令人心惊的一条——上头有人在给他们放行。 原本犬牙以为,他们在鸦国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过境应该遇到很大的阻碍。不单纯是探照灯打过来,让他们靠边停船检查那么简单,还应该有后续的拦截和追查。 蛇国的关系网那么繁密,他又是从流放岛跑出来的囚犯,怎么说也该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派出一小队人把他先抓住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犬牙这几天都没睡好,不仅是噩梦的滋扰,还有自己胡乱的猜测作祟。 他总担心半夜睡到一半,门被突然踹开。那他连爬起来都做不到,就被一堆冰冷的枪管指着脑袋。 可都没有,这一路上蛇国平静得令人胆寒。好像前面有一个黑魆魆的大洞早已挖好,所有人都躲在洞旁的灌木丛里,偷偷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等着他俩往里面跳。 不过犬牙没和黑羽说,他觉着黑羽不能理解。 第79章 所以这几天他们还真就这么走着,每一天晚上犬牙听着隔壁房间的咿咿呀呀,望着窗外繁星点点,第二天又登上公汽,一站转一站,一辆换一辆。 他时不时就回一下头,或在吃东西时突然看向窗外。 他看到无数下着粉红色帘子的商铺,以及在隔三差五就能在街上某一个转角钻出来的、帽子上有蛇国徽章的警卫。 每次遇到警卫,犬牙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虽然表面上表现得镇定,但他的心扑通扑通,像要跳出来似的。 有时候这么想着走着,还会与一两个女孩撞上,撞得水气球晃啊晃,犬牙却也只敢看看,拼命地无视对方的分量和身上的香味。 他问自己,怎么会这么慌。他十几年都出生入死过来了,现在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不舒服。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连黑羽都觉得犬牙有点神经过 分卷阅读43 敏了。他问犬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 犬牙说我也不知道啊,我老觉着不对劲,但到底不对劲在哪,我也说不上来。 不过当他们快到边境的时候,犬牙找到了答案。他终于在等车之际扭头仔细看了看墙面——先前他不方便看,是因为上面大多数是店铺各种各样的招牌词和图画。他有了在鸦国和黑羽闹矛盾的经验,他知道黑羽不乐意他留神这些。 但那些牛皮鲜中有一块颜色很不一样,犬牙已经好几次扫到它了,但以为它只是别具一格的广告,一直没留心。 这一次他留心了,而他也终于明白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这是一张审判告示,上面有四个人的照片。 那四个人全是之前狮国的高层,连犬牙这种平民都听过其中两个。每个人的头像下列出了他们的生平,以及他们累累的罪行。 谋杀,叛国,反人类,贩卖军火,诸如此类等等。 犬牙盯着其中一个人的照片,没法挪开目光。 那人是狮国的军需处长,当年他就住在狼城。狼城人对他十分爱戴,因为他有权却不仗势欺人,有钱却不飞扬跋扈。每一年冬天他都会让人送救济粮到福利院去,那家福利院把犬牙养到了十四五岁。 后来犬牙自己出来混了,也去他们的一个救助机构领过几次救济粮。 他亲眼见过那个军需处长,那时候他和他夫人一起来巡查救助机构。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但犬牙对这个人的印象很好。 当然不仅是犬牙的主观认知,客观来说,那人的口碑本来就很好。以至于过了那么多年,犬牙仍然记得他穿着西装,带着帽子的样子,以及他脸上的皱纹和被皱纹装点的笑容。 时至今日,十几年飞逝,那个军需处长已经很老了。 照片上他的头发几乎全白,面容也瘦削得可怕。皱纹重重叠叠像挂在木桩上的树皮,两眼也浑浊无光。 他的罪行是反人类,寥寥几笔大致意思是说他花重金进行人体实验,为反人类武器的研究提供经济技术支持。 他的判决是在上个月下的,而一周之后将执行枪决。 犬牙眯起了眼睛,再看旁边的人。 另一个是狮国的一支部队的总司令,虽然没见过,但那人的名号也一度响彻大江南北。 而其余两人犬牙就都没见过了,看似比较年轻,但无一例外,都曾是狮国的重将。 黑羽喊他了,黑羽说车来了,犬牙快点。 犬牙愣了一下,跟着黑羽登上了汽车。 黑羽问犬牙刚才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 犬牙却一时不知说什么,他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隔了好一会,他突然转过头来望着黑羽,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认为狮国战士的身份到了现在,应该是功臣……还是罪犯?” 第80章 “我不是罪犯。”黑羽的声音有点大,前排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犬牙立刻不说话了,他得提防着周围的眼睛和耳朵。 他重新把头转向窗外,吹着冷风,陪着黑羽一路走。但有些疑惑已经在他心里发芽,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即便继续往后走,他也不可能陪黑羽走到终点。 在跨越蛇国的这几天里,犬牙看到了蛇国生活着两类人。 一类人有着参天的大厦,零零星星几十人就坐享着一整大栋。那是些比鸦国所见的更高的楼宇,仿佛真如巴别塔一般通入云端。 每一栋楼单独成区,几十层在地面,几十层在地下。外头拦着一圈的围墙,高墙墙面图腾繁复,仿若群蛇相互缠绕。 围墙顶端是尖锐冰冷的铁艺栅栏,门前设立着一个小小的看守室。大门锁死,只留小门出入。看守室的人就负责小门的开合,偶尔有车到门口,他则摁下一个摁扭,高墙窄窄地开一条缝,长长的车便慢慢挪进去。 与此同时,天台上时不时有直升机起飞,听闻餐馆的小老板说有钱人一般不会和他们去同一家超市,同一间餐馆。他们有自己聚会的场所,所以从顶层离开,不走平民路。 另一类人则和餐馆小老板一样,一家好几口人挤在六十平米的房间里。 他们住在城市周边,一排过去全是两层楼高的小矮房。冬天断电,夏天断水。一排十几户,共用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 但按照小老板的说法,他们的生活算是好的。再往周边走,或者到一些旧城区的街巷逛逛,那一栋挨着一栋,歪歪斜斜相互倚靠的房子到处都是。 楼宇和楼宇之间撑个杆子就能够到,上头挂满了湿漉漉的床单衣物,走在下头往天空一看,天空便是小小的一块,还下着洗衣粉味道的小雨。 不过那房子值钱,因为在城里,地皮不多,寸土寸金。 有段日子传言有钱人要重新规划那几个旧城区,按楼层给拆迁款,以至于两三年内,所有老房子都在往上加盖。底下是长了青苔的五六层,上面七八九层就连外墙都懒得糊了,红砖往上叠着,叠到顶了就垒一层隔热垫。 也不知道是后来生意没谈成还是怎么着,真正被收购的旧房子也没几栋。其余的房子就这么七歪八倒、新旧交错,也不知道哪天就撑不住了,轰地一下把周边全压了。 说到这,餐馆小老板嘿嘿直笑,犬牙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种幸灾乐祸。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明明自己就很苦逼了,看到更苦逼的还要再奚落一番。说他们仇恨差距,他们又喜欢在心里拉开这微不足道的阶位。说他们喜欢差距,他们又会以更凶狠的语气咒骂着住在高墙城堡里的人们。 蛇国是病态的,这一次犬牙是真正地感觉到了。 而狼国和病态的蛇国关系那么好,说明狼国也病的不轻。 第81章 其实在犬牙的记忆里,狼城人是瞧不起蛇城人的。因为蛇城人没血性,趋炎附会,投机取巧。有钱就赚,也不在乎是怎么个赚法。 狼城人不同,狼城人好战,性子烈,但也直来直往,不遮不掩。 犬牙在狼城长大,当兵后也没少吃自己性子直的苦头。 那时候他最讨厌别人在他旁边叽叽歪歪,一般听不了两句,他就和人干起来了。 一开始干赢干输是对半,后来基本上就是输多赢少了。 何况有时候惹了不该惹的人,他是干完架抛到脑后了,有些人心里还惦记着,一连串的报复就能折腾得他几个月睡不好觉。 十几年下来,他算是被打磨了不少。知道世界上的事无非就是“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两类逼事,往往忍一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过了。 就连刀疤那鸟人,他也能和对方做个好朋友。 而黑羽却没学会这套,他的执着劲头 分卷阅读44 是一点没消减。 犬牙琢磨着怎么把心里头的想法和他说,一琢磨就琢磨到了站。 在找到最靠近边境的一家旅馆之前,他们驶过了一片别墅区。 别墅区很漂亮,没有那么逼仄的高楼大厦,都是一栋一栋精致的小房子。前后都有小院,院子里栽满了花花草草。 现在是冬季,没什么花开,树叶也掉得差不多,但可以想象得到春天一来,春风拂过、百花盛开的美景。 别墅区入住的人不多,估摸着很多有钱人到了假期才会来放松一下。 但其中一栋小楼挂满了彩灯彩旗,看样子是在庆祝什么喜事。小院里也时不时有欢呼,一浪高过一浪,非常热闹。 车子在街对面有一个小站,停下来的时候犬牙和黑羽都往那院子看。 但不看还好,这一看却让他们十分不舒服。 他们看到几个穿着华贵的人用皮带拴着一个青年,那青年也就比黑羽年轻不了多少。他身上画满了彩绘,像是要把他涂成某种动物。 他的后背被一个男人踩着,双手伏地,用嘴巴叼起了一个塑料一样的骨头玩具。他的喉咙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听着像模仿狗在呜咽。 男人踢了他一脚,他便咬着骨头爬到其中一个女孩的脚边。 他仰着脖子把骨头呈上,女孩则叫着笑着往后退了一点。见那女孩不接,他又晃晃脑袋,往另一个女孩的裙边凑去。 花园里大概三四个女孩,那青年便这样一个一个凑过去,她们又一个一个退开。 直到青年来到其中一个头上戴着很多的饰品的女孩面前,那女孩在小心翼翼地把骨头接过。 她把骨头放在身后的一张桌子上,人群便爆发出更锐利的欢呼和尖叫,那女孩也掏出一张手帕擦擦手,从桌面抓起一块不知道是肉还是面包的玩意抛起来。 青年张口去接,妈逼的当然没接中,那玩意掉在地上,他只好又低头去咬。 草有点多,挡住了他的脸。但看得到他的头在蠕动,似乎正对着那块可能是肉也可能是涂了红酱的面包撕咬。 这时,犬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个三层高的蛋糕。 这是一个生日会。 汽车又重新发动了,犬牙把目光收回来。也到了这会,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眉头皱得都有些累了。他扭头瞥了一眼黑羽,黑羽也和他一样,双眉紧皱,手指狠狠地抓着前一张椅子的边缘。 如果犬牙没猜错,大概黑羽是想起自己被当成奴隶贩卖的那几年里,大同小异的、不堪回首的经历。 犬牙也不懂怎么安慰他,只得捋捋他的后背,直到黑羽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眉头渐渐舒展。 第82章 那天晚上犬牙打算和黑羽亲热一下,越迷茫的时候,他越需要一场‌‎‍‍‎性‎‎‌‌‍爱‌‍‌‎。 黑羽也没抗拒他,甚至没阻止他突然走进浴室里,从后面抱住自己。 洗澡房很小,转个身都嫌窄。 黑羽双手撑在墙面,犬牙则亲吻他的肩膀,脖颈,用下胯磨蹭着他的臀缝。 两人很快硬了起来,黑羽也忍不住用手‍‌套‎‌‎弄‎‌起自己。 但犬牙抓住了他,自己帮他撸弄。 犬牙觉着这是一个说出自己观点的好时机,黑羽慢慢燃起了‌‎‍‍‌情‎‍欲‎‍‌‌,或许也不那么抗拒他的观点。 做爱时人的警戒是很低的,耳根也特别软。犬牙曾经几次在云雨时和对方胡乱许下些承诺,这些承诺清醒后想想都瘆人。 黑羽轻轻地喘息着,甚至想要转过来。 但犬牙没让,他就让黑羽背对着他,他咬着黑羽的耳朵,慢慢地加重手心的力道。 过了好一会,当他确定黑羽完全勃起后,突然在他耳边道——“如果你找不到,你跟我过吗?” “嗯?”黑羽半闭着眼睛,花洒冲下来的水声有点大,使得他还反应了一会。他笑了,脑袋微微偏了偏,反问——“我和你过什么?怎么过?” “过日子,就这么过。”犬牙的拇指和食指扣住黑羽的‍‍‌‎龟‌‎‌‍头‎‌,上下磨蹭着浅浅的肉沟,“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还能怎么过。等我接几单生意,够钱买个小房子,养一匹老马和一头老牛,再他妈养一只猫和一只狗什么的……” 黑羽笑得更厉害了,哑哑的声音让犬牙听着特别舒服。 但黑羽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笑了一会,轻轻地摇摇头,又叹气了,“我不知道啊……这他妈怎么过啊,我……不知道,”黑羽顿了顿,更用力地摇摇头,“如果队长真的死了,也许可以。如果他没死……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到时候——” “你怎么用啊,你他妈就一狮国的老兵,他一狮国的队长,”犬牙抓住了话端,马上扭转方向,往重点奔去。同时他不忘继续加重撸动的力道,引得黑羽闷闷一哼,“要真找到了他,了了你的心愿,能走就得赶紧走了。你知道,现在不是我们那时候了,你还真指望能给你加官进爵,能——” “我不是说加官进爵,”黑羽一听不乐意了,他推开犬牙的手,转过来,“我怎么说都是他的兵,我是他带的部队的一员,我……”黑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我……我曾经发誓过要一辈子效忠狮国的,我总不能——” “当兵还有个退伍的时候呢,现在哪还有什么狮国,都他妈是狼国了,”犬牙有点不爽,打断了他,双臂撑在冷冰冰的瓷砖上,把黑羽圈住——“万一那什么黑石头为了立个功,把你这狮国老兵抓了毙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83章 这话一出,黑羽愣了,过了几秒,他有些不高兴似的撞了犬牙一下,“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犬牙冷下声线,一瞬不瞬地盯着黑羽的眼睛,“你自己也说了,你在蛇老板的飞机上好像看到个和黑石很像的人,那指不定流放岛的事就石头和蛇一块搞出来的。就算他活着,他能让你这个查过流放岛的人一块活吗?” 黑羽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再次用力地推了一下犬牙的胸口,骂道——“你他妈胡说什么!当初查流放岛他妈的就是黑石的命令。我终其一生的任务,就是要给他足够的证据去曝光流放岛。就算他坐在飞机上,也一定有他没法行动的难言之隐,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要以自己作为证据,脚他把这个任务完成到底!”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见着黑羽急了,犬牙也提高了声调——“人家坐在蛇老板的飞机里,大街小巷贴着的是狮国老将被审判的告示,蛇国和狼国的边境线都划掉了——你还没反应过来你当下是个什么身份?即便黑石活着,人家他妈的位高权重,你是什么玩意,你以为你是他的兵?你现在是他的污点!是他要抹掉的过去!你——” 这一次 分卷阅读45 黑羽没有留情,他猛地撞了一下犬牙的肋骨,犬牙吃痛,后腰狠狠磕上身后的水池。 “黑石不是这样的人!他很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队长,并被指派来领导我们火药行动的原因。”黑羽咬牙切齿地道——“我们队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心甘情愿地加入这个任务。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知道什么叫做使命。” 黑羽说完拧开澡房门出去,犬牙也跟着追了出去。 “去你妈逼的使命,你们当初是伸张正义,现在他妈的就是犯罪!”犬牙抓住黑羽的胳膊,不让他穿衣服,“黑石和蛇老板把我们这群狗日的运到流放岛干活等死,你他妈还说这是使命,这是你妈逼的——” “犯罪?我们他妈的犯了什么罪?我那么多战友都为这场任务牺牲,他们犯了什么罪?” “那只是你以为的他们牺牲了,要黑石头死了倒还好,他要是没死,保不准其他活下来的队员就是他回去后一个一个干掉的——” 黑羽一听,怒火中烧,一拳砸在犬牙脸上,凶狠地吼道——“闭嘴!” 犬牙抓住黑羽的拳头,吐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我真是被你带傻逼了,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我他妈支持你去找,就是在支持你去送死!你信不信,你他妈只要见了黑石头的面,过不了几天你肯定就——” 黑羽挥起另一边手,又给了犬牙一拳,“我他妈叫你闭嘴!” 犬牙的嘴角被砸出一点点血口,他一并抓住对方的另一边拳头,用尽蛮力摁在床上——“你不敢听是不是?现在是我说,你他妈都不敢听。等到黑石也对你说,我看你——” 黑羽猛地一翻身,把犬牙掀翻在地。他二话不说操起挂在一旁的衣服和裤子,愤恨地往身上套。 犬牙从地上爬起来,也没再过去反击,只是望着黑羽赌气似的穿衣,冷笑一声,道——“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信,你自己去证实吧。我不找了,我不跟了。我弃权,我过牌。” 黑羽把衣服穿好后冷冷地甩下一句“随你”,也没再多看犬牙一眼,便摔门离去。 留下犬牙一个人赤条条地站着,过了好一会,犬牙才突然把桌旁的火机拿起来,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火机发出轻微的爆破声,啪地一下,碎得七零八落。 第84章 黑羽在萧瑟的寒风中走着,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冷。 他在发抖,但后背却在不停地冒汗。 他被犬牙彻底地激怒了,还有一些被他深深藏着的情绪也被犬牙胡搅蛮缠地撬开。 可他不能让它们出来,所以他死死地压着心底的箱子,像逃难一样闯进了一家酒馆。 他把兜里的金币都掏出来,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酒馆里的人很多,他喊了好几声才让酒保听到他说什么。 辛辣的火马酒像火蛇一样从喉咙口一路灼烧着食管,叫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他的心中有一个地狱,火湖燃烧,热浪滔天。 他努力地把犬牙的谩骂挤出脑海,集中精力盯着台上的热舞。 可是他的眼睛被光晃得厉害,有一些东西让眼眶涨涨热热的。 他想起了滔天的口号,想起了翻腾的浪花,想起了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战友声嘶力竭的嚎叫,以及上了岸后,最后一名战友对他说的话。 他说,要有人出去,要有人救命。我去救命,你要出去。 所以战友去牢房里送食物,而黑羽留守基地。所以战友被活活压死在废墟里,而黑羽却苟且偷生,活了那么多年。 黑羽不是在为自己而活,他在为所有死去的战友而活。他要见到黑石,要把一切告诉黑石。他不仅仅要追回自己的身份,还要让那些同伴死得其所。 他们都是孤儿,但他们都是曾经鲜活过的生命。是黑羽活下去的支柱和信仰,也是他要把任务做到底的原因。 这一切犬牙都不会明白。 黑羽确实害怕黑石已死,那他将无处自证,无法自处。 但他更害怕像犬牙说的那样——他被狮国出卖了,被黑石出卖了。他现在是一个罪人,而所有执行过这个任务的战友,全都是犯下滔天大祸的罪犯。 他是污点。 不,他不是。 黑羽继续往自己的嘴里灌酒,用高度的酒精浇灭心头的火苗。可酒精怎么能把火苗浇灭,它只会越烧越旺。 怀疑总是比信任来得简单,信任需要不停地用事实浇灌,用论据稳固,可怀疑一旦种下,即便没有养分,也会顽强地扎根。 那一刻,黑羽无与伦比地恨着犬牙。 有时候一件坏事说出来,被仇恨的往往是将这事说出口的那个人。 这是非常荒谬的,可此刻的黑羽不想悲伤和懊恼,所以只能愤怒。 黑羽觉得那一天晚上,自己灵魂出窍了。他的理智不在脑海,肉体也不受控制。 所以当他操起桌面的酒杯,朝台上那一个穿着破孔皮裤的人身上砸去时,他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他只知道他们的表演令人作呕,只知道对方的‍‎‎‌‌阴‌‎茎‎‍‌其丑无比,长满了疙瘩还镶着珠子,只知道趴在地面的人又是一个穷到只配做牲口的存在,知道这是一个病态的地方,所以他要把烂的肉挖掉。 他不是罪犯,他要惩戒罪犯。 第85章 而犬牙不知道这些。 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坐到有些发冷后,又把衣服裤子都穿上,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只完好的打火机,继续坐回原位,哆哆嗦嗦地把烟点上。 他面对着敞开的窗户,抽了很多的烟。 他看着被发黑的窗廊框住的一隅天空一点一点黑下来,再被古怪的灯光时不时照亮。 他听着街道底下陆陆续续驶过的汽车的轰鸣,还有一些刺耳的让人鼓膜阵痛的嬉笑。 他的烟和白气混在一起呼出来,他想吹个烟圈,却发现怎么也吹不好。 他反反复复地试了很多次,直到烟盒空了,地上一片的烟蒂。 他在想黑羽。 是的,他没法不想。 他觉得黑羽十分可笑,也十分可气。 犬牙脑子被门夹了或被那些建筑材料腐蚀了才跟着他到处瞎跑,从流放岛跑到虎国,跑到象国,再到鸦国,最后到狼国。 他们费了那么大劲,一切却回到最初的原点——飞机上坐着的都是吃人的怪物,犬牙说过,他当时就说对了。 事到如今,犬牙把事实真相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黑羽面前,黑羽应该为犬牙帮他解开的困惑而跪下来对他说谢谢、叫爸爸才是,可黑羽做了什么,黑羽甩着鸟和他干了一架。 犬牙这一刻觉得自己也很可笑,他从一开始花了那么多金币买个奴隶回来操,到 分卷阅读46 现在不仅没操成,还被奴隶牵着鼻子走。 他是老了,脑子转不快了,所以做了这一连串的蠢事。 黑羽对他说“随你”,那就随他好了,反正犬牙不找了。 他看过那么多的惨剧,并且都侥幸生还了下来,这是多么难得的事,靠的全是上天施舍给他的运气。所以他不会明知前面是火坑还往里跳,能拉一拉黑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黑羽要跳,他拦不住。 黑羽说得对,他们是不同的人。从当兵这个选项开始,就是一个被迫,一个自愿。 犬牙没有使命感,他只知道活下来就万幸,能不缺胳膊断腿,更是万幸中的万幸。使命感给不了他火马酒和血狼肉,只有东家的金币能让他得到这些。 可他为什么还要站起来,为什么还要把烟狠狠地踩灭,再操起围巾往外走,为什么还要检查了一下老鬼的手枪有没有上弹,为什么忙不迭地像反应滞后的机器一样突然运作,夺门而出? 他不知道。 他大概是想多买包烟吧。 所以当他站在萧瑟的寒风中到处瞎走时,他只是要找一个小卖部而已。 和黑羽没有关系,他压根不想找黑羽。 第86章 蛇国的冬天真是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场小雪,现在地面湿漉漉,黑乎乎,全是肮脏不堪的泥水。脚踩上去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就像踩在多年前那座小林子里的枯枝败叶上一样。 犬牙冻得哆嗦,烟也夹不稳了。他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间小卖部,在小卖部门口抽了一根,才再继续往前走。 犬牙看到了餐馆老板说的大平房和小二层,看到了远远的排在山头上的别墅区,还看到了边境上一座璀璨夺目的架桥,以及在清冷街道上闪烁着霓虹灯,做着各种各样生意的小店铺。 他们已经在蛇国的外围了,行人也比中心少了很多。唯一热闹的就是那些小店,它们拉着厚厚的玻璃门,却也阻隔不了里头传出来的轰鸣。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或许连肚子都填不饱,也要掏空了衣袋去找点快感。 蛇国真的是一个非常懂得享乐的国家,即便穷得只剩下一枚金币,估计他们也会选择买一瓶酒,而不是一块肉。 犬牙认识这样的人,他刚进佣兵组织时,有一个叫肥佬的就是这种人。 叫他肥佬其实是一个玩笑,因为那人除了喝得圆滚滚、硬邦邦的肚皮外,其他的部位都很瘦。 这人有两个特点,足以让犬牙印象深刻。 第一是喝酒,嗜酒如命,不醉不归。一箱火马酒也就是打打底,喝空了就当凳子坐着,再喝再坐。 即便要执行任务了,他腰间还是会备着一个酒壶,里头灌满了比火马酒度数更高的烈酒。那酒精味浓得可怕,犬牙经常害怕他点根烟就把自己炸了。所以他点烟的时候犬牙都离得很远,或者远远地把打火机抛过去给他。 但说来也奇怪,即便每次出任务前他都浑身酒气,但总是挂点小彩就回来了,几乎没有重伤的时候。 按他的说法,酒精能让他进入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令他如梦如幻,所向披靡。喝了酒就只剩半条命了,半条命怎么着都能活下来。 犬牙跟他执行过一次任务,那是一次在广场上的行刺。他们要杀掉的是一个议会成员,就在议员从车上下来,再进入大楼之前,远远地一枪爆了完事。 本来这个任务不算很难,但苦于议会大楼周围没什么合适的建筑,不容易布设狙击点。 后来犬牙等人只能勉强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可能不能射中,大家心里也没把握。 任务是三个人去的,犬牙,肥佬还有另一个佣兵。 但任务当天,犬牙和佣兵都到位了,肥佬却不见影踪。 第87章 当然箭在弦上,大家也只有硬着头皮干下去。 结果开了三四枪,不仅没射中,还让周围的保安和武装提高了警惕,迅速护着议员往大楼跑,其他警员马上寻找狙击地点,并包围周边的楼宇。 犬牙和同伴心说完了,这一回要一路杀出去了。 但还没等他们从窗子边撤开,就听得一记手雷炸响,紧接着一连串的枪声,就像扛着机关枪扫射一样,一下子把议员大楼前一排人全干趴下。 犬牙马上回到窗边往议会大楼看,只见肥佬从一辆汽车上探出头,头盔都不戴,机枪就架在天窗上。其他人朝他开枪他也不躲,司机踩着油门不停车,他便像疯子一样,一路扫过来,直到扫出了涉及范围,又一溜烟地没了影。好好的一个刺杀任务,硬是给他做成了恐怖袭击。 议会成员死了,这是必然的。 但犬牙也大概知道了肥佬的行事作风,从此不再愿意和他搭档。 不过话说回来犬牙也不得不佩服肥佬,他这种疯狗式作战还真没让他丢命。 所以这世上比犬牙运气好的还很多,犬牙的运气也一定还有结余。 而肥佬的另一个特点是屌大,不要看他肚子大,四肢细,脱了裤子斗长斗远还真是营里数一数二。 有一次肥佬宿醉,前一天喝成傻屌,凌晨迷迷糊糊醒了也不去厕所,拉开房门就在外头乱射。 当时犬牙正和其他几个人在客厅怡情两把,见着肥佬脱裤子,大家都骂开了。 肥佬也不理,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脱。慢悠悠地拉开裤链,慢悠悠地放飞自我。 等到他把他的小兄弟带出来见光时,大家都不骂了,甚至还把手中的扑克放下以示崇敬。 完事后肥佬抖了抖,又迷糊着眼睛钻回房间。 也就是那一夜过后,大家都知道肥佬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玩意。所以那组织招募能人异士,指不定肥佬的简历上还真有这一条。 肥佬一直命大,一直贪杯,又身怀奇器,所以能今晚操的,他绝对不会留到明晚。能今晚喝的,他绝对不会存着。 那是犬牙第一次见到那么享乐至上的存在,他也活到了犬牙被抓为止。 是的,哪怕到了犬牙被抓的那一天,肥佬似乎也没遇过大事。反正没在流放岛见到他,估计他还在外头逍遥。 犬牙想到此,不由得嘿嘿笑起来。 他是一个特别会自我安慰的人,尤其在难过的时候。何况他真不愿意承认自己难过,但当他走完三条街还是什么身影都没见到时,左胸的某处还是产生了一点点绞痛的感觉。 他低下头站了一会,让不想找的念头和继续找下去的想法纠缠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往更远的街道走去。 第88章 犬牙是在一个街巷的拐角见到黑羽的,黑羽也裹着大衣,走路还有点歪斜。 犬牙冲着他背影喊了几声,他也没理。但犬牙知道那就是黑羽,冲过马路,一 分卷阅读47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48 子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桌上的画纸,神态就像她父亲在审核每个季度的收支一般。 她的头发油亮顺滑,皮肤晒得黝黑。房里的暖气很充足,所以她可以只穿一条薄薄的裙子,露出两边被晒黑的手臂。 把她接来之前听她母亲说,夏天的时候让她去游泳了,已经脱了一层的皮,现在却还是黑黑的,也不知道一个冬天过去能不能白回来。 孩子更像她母亲。平和又腼腆的笑容,友善又有些局促的眼神。还有微微上翘的鼻子,以及扎在脑后的、整整齐齐的头发。 黑石刚接触她母亲的时候,她母亲是不愿意说话的。孩子也一样,惊恐地瞪着黑石和那个人,好像在看两个怪物。 当然那个人也少有地没有强迫她,只是隔三差五地来看看,送点钱,送点日用品。偶尔让黑石给她娘俩带去一点衣物,尽管一开始那衣物转个背就被丢进了垃圾桶。 母女俩恨那个人,严格来说是恨那个人的父亲。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变成一个单身母亲,不会被迫献出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怀上了这个小女孩。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来这栋房子做佣人。年轻的她绝对想不到,发生在大宅子里的事,总是不被阳光照到。 为了纠正大少爷喜欢上同性这件事,这房子的主人无所不用其极。 她就这样被牺牲了,甚至在牺牲后,还被其他女佣戏称是她的荣幸。 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荣幸,她觉得可悲,可耻,可恨,可怜。 命运作弄,主人没有看到孙女出生就过世了,而主人的儿子变成了主人。 就在举办葬礼的那几天,她借着机会,趁着夜色,挺着大肚子跑了。 少爷找人搜寻她,当然找到了。可找到的那一天她双膝一软,两腿间哗啦地落了一滩水。 她心知完了,这孩子要在宅子里出生,她估计抱都抱不到,就被人拿走了。 她害怕,哭闹,她爆发出一个产后女人鲜有的力量,从床上跌跌撞撞地下来。 她抓起床头的剪子要刺向那个让她怀孕又夺走她孩子的男人,男人的手掌被她划了一道,却让侧旁的警卫不要开枪。 他说,我不抢走你的孩子,你肚子里出来的就是你的,除非你不想要。 第91章 女人当然想要,生出来才知道它有多可贵。即便它只是粉嫩嫩的一团肉,抱起来没什么分量。 她觉得男人不过是在用权宜之计,所以没躺够一个星期,又连夜抱着孩子跑了。 她觉得自己跑了很远,可归根结底没跑出蛇国的领土。 她被一家农户救下,竟也就这么活了下来。 她每天都在噩梦中惊醒,晚上屋外有一点响动就心惊肉跳。 她总觉着男人会来抓她,夺走她的女儿,再割断脐带一样割断她的脖子。 于是她把孩子抱在怀里,寸步不离,一晃就这么过了三年。 在第三年的时候,男人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见着人就哭了,那模样就像见到了死神。 可男人在农户家里转了一圈,在踉踉跄跄还走不稳路的孩子身边转了一圈,在惊慌失措又歇斯底里的女人身边又转了一圈,然后走出去,让手下给他点根烟。 抽完一根烟,他便走了。留了点钱,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从那一次开始,他便隔几个月来看一次。陪同他一起去的人换了几个,最终换成了黑石。 后来男人不去了,由黑石去。女人的心情也从恐惧变成了憎恶,再从憎恶变成了妥协。 时间真的是很神奇的药,它可以重建一份千疮百孔的信任,也可以消磨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 直到两年前,男人对黑石传达了一个命令——如果小女孩愿意,让她周末来宅子里住两天。妈妈来不来由她,不要强迫,问问就好。 黑石去问了,一周去一次。他得到了三次拒绝,一次勉为其难的点头。 女人跟到了车前,又不停地在女儿耳边嘱咐,仿佛她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直到黑石问她,你要不愿意,就一起来吧。 但女人又摇摇头。 那宅子是缠绕了她多年的噩梦,她不想重温。 眨眼之间,又是两年过去。自从第一次带走女孩再完好地送回来后,女人也渐渐卸下了心墙。 就这样,女孩隔段时间就会被接来老宅一次,慢慢地,她对男人和黑石的态度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了,有时候她也会晃晃黑石的手,说她饿了,说烟太呛。 黑石把烟灭在烟灰缸,问孩子,画了什么,我看看。 孩子乖乖地走到桌边,拾起画走来,再把画递给黑石。 黑石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大概就是一桩歪歪斜斜的房子,一朵比房子还高的花,和一棵种在花瓣底下的树。 黑石把画放下,见着孩子正捏着她的烟头往烟灰缸戳。黑石的烟没有灭干净,所以她要用力捏一捏,帮他灭好。 黑石觉得她真的和她父亲一点也不像,她不是她父亲那样的怪胎。 “别弄脏了手。”黑石抓住女孩的手腕,推开一点,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孩子点点头,用纸巾擦了擦手指间沾上的烟灰。 黑石搜肠刮肚地想用点词语夸赞一下孩子的画,但还没想出来,门就被推开了。 蛇老板从外头走了进来,让其余的人都留在外面。 他吸了吸鼻子,啧了一声,对黑石道——“告诉过你别在孩子面前抽烟,你怎么老不听。” 黑石叹了口气,想说句抱歉。 女孩却摇摇黑石的手,竟抬头对老蛇道——“爸爸,叔叔没有抽烟。” 第92章 黑石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从沙发里站起来。 蛇老板也不好说什么,招手让孩子过去,对黑石扬了扬下巴,道,“走吧。” 蛇老板让人把女孩送回她的家,顺道再把黑石送去机场。黑石和蛇老板将女孩夹在中间坐着,一路上老蛇滔滔不绝地和孩子聊天。 问新学校怎么样,问同学好不好相处,问老师有不有趣,问有没有人欺负她。 老蛇总是找得到话题和孩子聊天,这是黑石永远学不会的技能。 毕竟上天只给了黑石当一个儿子的机会,没给给他当父亲的机会。 当然也就在这个时候,蛇老板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人性。 黑石曾经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孩子接回来。她和她母亲过那穷逼日子,再怎么样,也不如接回老宅的好。 老蛇说我父亲就是这样,把我从一穷逼女人的子宫里掏出来,掏到他身边放着。你觉得他有资格这么做?你觉得我有资格这么做? 蛇老板当然有资格,他有钱,有权,他在蛇国说一,没几个人敢说二。 分卷阅读49 但他心里有一块破碎的地方,那玻璃渣里倒影出他出身低贱、最终被父亲所杀的生母的模样。 蛇老板本来不该继承这些,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他不过是一个私生子,应该丢到荒野里去喂狗。 但上天眷顾,他父亲的原配妻子死得早,两人生下的女儿也没活多久。母亲死后,大女儿便沾染了鸦国的逍遥玩意,裸着半身,死在了卧室里。 “这是命运给我的补偿,”蛇老板笑起来,“是给私生子的馈赠。” 路上小女孩提了几个人的名字,问那些叔叔去哪里了,出差回来了没有,黑石听了想笑。 有两个名字的真人他是见过的,其中一个在几个月前,被老蛇的手下干掉了,而另一个,则是由黑石开的枪。 蛇老板身边换过很多人,但给他影响最大的无非两个,也是他记得住名字的两个。 一个是他第一次被父亲发现性取向时的方医生。 方医生是他们的家庭医生,比老蛇大个十几岁。 那时候他父亲糖尿病和各种心血管问题越来越严重,方医生就住在他们宅子里。 十几岁的老蛇被带到生父身边不久,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恐惧而仇恨的。只有家庭地位同样低微的方医生偶尔会和他说几句话,给他一点微妙的亲切感。 久而久之,他和方医生的感情就这么萌发了。 第93章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印象中只记得他们会趁着大家都睡了,偷偷跑到对方的房间里。 一开始只是聊一聊,后来变成抱一抱,而到了某一个里程碑似的晚上,他们滚到了床上,做了一些释放自我的事情。 他和方医生的感情持续了很久,直到他父亲病入膏肓,才被某一个属下撞破。 当时他们两个都在书房里,心里头按耐不住偷偷地接吻。一个清洁工没敲门就闯了进来,手里的脏衣服落了一地。 两人的反应没有清洁工快,还来不及说话,清洁工掉头就跑,瞬间跑没了影。 老蛇慌了,方医生也慌了。但方医生还是摁住老蛇的肩膀,让他不要紧张。 他说没事的,我去看看,有什么问题我来处理,你是大少爷,你不会有事的。 老蛇就这样无用又无措地坐在书房中,他哪里也没去,什么也没做。 他就这样望着桌面密密麻麻的字发呆,直到佣人敲敲门,提醒他事情有了结果。 那天晚上老蛇被叫到父亲的办公室,正前方坐着的就是那已经行动不便、却仍然危险至极的生父。 他的身边站着一排的安保,随时准备替老头子执行命令。 而方医生就跪在一旁,见着老蛇进来,也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方医生一直都是温和且冷静的,但那一天他满头都是汗水。 汗珠顺着他的发丝滴落,滴到厚实的地毯上,形成一块深色的印记。 老蛇刚一进门,两个安保就把门关上并拦在他的身后。 父亲则拉开抽屉,颤抖着掏出了一把枪。他拉开枪膛看了一眼,然后把枪甩在桌面上。 他指了指枪,又朝方医生努了努嘴,转而盯着老蛇,沙哑着嗓音说,“你做吧,你做,他就得个干脆。我做,他就不得那么干脆了。” 蛇老板做了,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拿起枪,怎么打开保险栓,怎么瞄准方医生的额头,又怎么扣下扳机。 因为他的脑子像被炖煮一样,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记不清。 唯一留给他深刻印象的,就是方医生抬起头对他说的那句话。 方医生说,阿蛇,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老蛇喃喃地道,别过头看黑石,“你说这叫没事吗?” 黑石不答话。 老蛇笑笑,捋捋黑石的后背,“我没说你不好,这不是你问的吗,你问我就答。我不是怀念他,我有你了,我怀念什么。” 黑石还是不答话。 第94章 蛇老板说出的话半真半假,黑石是不信的。 他知道老蛇喜欢自己,但喜欢到什么程度,也不过是干掉他会难过一下和难过几天的区别。 蛇老板是个怪胎,这是黑石从来没有动摇过的观念。 所以即便他看似在安抚自己,黑石也只能当笑话听听,不能较真。 黑石绝对忘不掉上一次蛇老板天天说的“喜欢啊,喜欢得要命”的男人是什么结局,没有忘记蛇老板知道他出卖了自己,反水于其他人的时候,到底抱以了怎样的态度。 那是让蛇老板印象深刻的另一个男人,蛇老板记得那男人叫什么,但黑石已经不记得了。只隐约想起他姓张,大家都叫他小张。 但他实际上不小了,和黑石一样,曾经当过兵。可具体是什么部队,为什么人效劳,又是什么兵种,没人知道。 在黑石和蛇老板关系还没有那一层面时,蛇老板确实和小张形影不离。 小张长得符合蛇老板的审美,身形健硕,容貌俊逸。 蛇老板甚至不在乎当着下属的面对小张示好,给他房子,车子,也不让他回部队去了,直接调到身边做个灵魂和肉体的秘书。 他们在一起应该有两年多,两年多来私生活极乱的老蛇远离了酒池肉林,洁身自好。 他似乎想表现出一种在他本性里难以寻觅的忠诚,而让他自律的动机或许还真有爱情的成分。 不过黑石对小张的印象不深,原因是他没有正式接触过,只是远远地看着,偶尔打个照面。 唯一一次正式接触,便是蛇老板突然给黑石打了个电话,让黑石随他到一幢宅子里候着,就躲在卧室门边,不叫他,他就别出来。 黑石去了,也按照蛇老板的吩咐埋伏着。 蛇老板也在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等了半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后,小张来了。 那一天只有小张一个人来,他还带了一瓶红酒,打扮得十分精致。 估摸着他以为蛇老板又是要和他云雨一番,所以放松了警惕,也尽可能地施展肉体的魅力。 但蛇老板没脱衣服,他和小张小声交谈了几句,像是在问小张什么问题。 起先小张还是用“怎么可能”“我不知道”“和我没关系”之类的话语搪塞,到了最后他也急了,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踱来踱去。 黑石一直没听清他们具体的交谈内容,只从门缝中看到老蛇抽出了一张便条丢在桌上。 小张犹豫了片刻,捡起来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像触电一样把便条丢出去,情绪也骤然变得激动不已。 他一会说自己受人胁迫,一会又说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事情会这样。一会脸红脖子粗地勃然大怒,一会又红了眼眶,声称自己情非得已,无可奈何。他对蛇 分卷阅读50 老板的衷心天地可鉴,所以蛇老板要原谅他,不要多,就原谅一次,一次就好。 第95章 而那一天蛇老板却很淡定,他坐在沙发上望着小张的独角戏。时不时地还让小张冷静一点,递给他一根烟,让他抽两口,捋一捋思绪。 小张就这样折腾了半天,终于重新落回座位。 他苦大仇深地抽着烟,脸上的表情既惶恐又凶狠。 过了好一会,蛇老板才把话题重启——你就告诉我,你认不认。我和你也算有几年情分,对我说一句实话,应该没那么难吧。 小张继续抽着烟,可抽着抽着他就哭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突然嚎啕大哭,把门背后的黑石都吓了一跳。 他哭得极其难听,和他光鲜的外表很不一样。 其间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坦白和辩解,他说是,是我,可是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用双手捂着脸,用力地搓着,歇斯底里地抽吸着。 也不知又玩的哪一出,突然他抬起头来,噗通一声跪在蛇老板的面前。 他把头压在蛇老板的膝盖,两手揪着对方大腿边的西裤布料。 蛇老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任由小张发泄着懊恼和悔恨。然后微微侧头,朝躲在门后、透过缝隙监视厅堂的黑石点了点头。 黑石轻轻地走了出来,脚步轻得甚至没让小张听到。 也就在这时,蛇老板推了小张一把,把小张推开了自己膝头。小张身子一歪,坐在地上。而黑石则干脆地举起枪,毫不犹豫地扣了三四下扳机。 小张的血溅了蛇老板一身,他擦了一把溅到眼睛的血,然后静静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小张。 片刻之后,他让黑石给再他倒点酒。而他自己进入浴室冲了一个澡,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出来。 此时黑石已经把小张打包了,他瞥了一眼打包好的麻袋,偏头让黑石一起坐下。 他的胸口还挂着水珠,头发也湿漉漉的。他举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把杯子递到黑石的嘴边。 他说,“我失恋了,你也陪我喝点吧。” 那一天黑石知道,对蛇老板来说,一段几年的感情不过是一瓶酒的醉意而已。感情深,那分开的时候就要多喝一点,感情不深,那就少喝一点。 也就是那一天,黑石陪蛇老板喝到最后,对方扭头看向黑石,冷不丁地说道——“其实我让你杀了他,你挺开心的,是吧?” 黑石一愣,反问,“为什么?” “因为你小子喜欢我,”蛇老板平静地说,“我看得出来。” 第96章 但那一天晚上黑石什么都没做成,他和老蛇真正有进展,是到黑石的父母相继去世之后。 老蛇说,对不起了,我知道我们挟持着你的父母,让你过得很憋屈。 老蛇又说,现在规则变了,上头压下来,有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 老蛇还说,我会补偿你的,我不会让你白白失去,不会让你白白背负着背叛的骂名。只要你还愿意继续,你会得到比过去更好的待遇。 黑石能不继续吗?不能。 狮国已经分裂,他也确凿走到了这一步。他辜负了战友的信任,也已经彻底地成了狼国和蛇国之间的桥梁。 他走得太远了,回不了头了。 即便真想回头,也根本望不见狮国的彼岸。那或许真如老蛇说的一般,忘记过去,才能更好地前行。 他和老蛇就这样搅和在了一起,老蛇在肉体上从来不忠诚于他,他也不需要为老蛇守住快感的底线。 他们就像一个会相互抚慰的合作伙伴,之间有信任,但也有深深的屏障。 蛇老板在事业和生活上确实未曾亏待过黑石,正如他之前许下的承诺,日后都一一兑现。 可在情感上,蛇老板是枯竭的。 黑石永远也无法完全地信任老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随便被老蛇干掉,更不知道老蛇为怀念他会喝多少酒。他没法让老蛇的房间不再进入其他人,也无法对老蛇所作的种种品头论足,甚至无法抗拒老蛇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可黑石仍然有怒火,那怒火是摔门离开,是和老蛇大吵一架,是自己也寻求其他释放的途径,让床边躺下其他的人,不再为老蛇留着专属的空位。 可似乎无论他做什么,老蛇都把他当成儿戏。就像闹脾气的孩子一样,不用计较,不用放在心上。 哪怕连吃醋都是一种珍贵的情绪,而老蛇从来不愿意施舍于他。 黑石能拥有老蛇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极其有限。多一步老蛇便不让,退一步老蛇也不在意。 车子停了,女孩从车上下来,她挥手向黑石与老蛇告别,老蛇则一直目送她进入那座小房子里,才关上车窗,敲了敲驾驶员的靠背。 “五点十分的飞机,你还有时间吃个饭。”老蛇说。 “不吃了,我回去再吃。”黑石道。虽然内心恐惧着老蛇的力量,但似乎他从不愿意放软语调。他学不来老蛇之前身边那些人的软声细语和点头哈腰。 但老蛇也不生气,他已经习惯了黑石的尖锐和强硬,也或许正是这一点,才让他尝鲜的劲头久久没有过去。 老蛇让司机改道,不去餐馆了,直接送到机场。 到了机场老蛇也跟着下去,一路把黑石送进候机室,临了还是给黑石买了两个汉堡和一杯可乐,让他先垫点肚子。 “不用现在消除你的罪恶感,”黑石不客气地说,“我知道晚上家里已经有人等你了。” “没有,”老蛇说,他也喝了一口可乐,呷呷嘴,递给对方,“别说这些,我讲的是实话。” 可是老蛇会在这方面对他说实话吗?不,老蛇只会把假话说得像真的一样。 蛇老板一直陪他到检票时间才离开,临走前黑石还是没有把汉堡吃光。他咬了几口,剩余的又全还给老蛇。 他没有胃口,尤其当他想到回到狼国,以及即将见到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战友时,他的胃就翻江倒海地难受。 老蛇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连串的说辞,甚至设计好了见面的方式。 可黑石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要他再欺骗一次那个人,还不如让他将之结果掉。 他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被阳光一照便耀眼得刺目的白云。 他大概很多年前就瞎了,所以即便用力地盯着它们,也丝毫感觉不到眼睛的胀痛与酸涩。 第97章 犬牙在真正回到狼国之前,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见到了红毛。 红毛是鹰国人,比犬牙早几年进入流放岛。 虽然犬牙和他不熟悉,但他的事情在流放岛人尽皆知,并口耳相传——没错, 分卷阅读51 那就是他已经死了。 犬牙是亲眼目睹他的死状的,也为他正准备离岛却意外身亡而感到惋惜。 那一天他就晃晃悠悠地挂在小丘一棵算不上树的枯枝丫上,皮被扒了个干净,筋肉已经发黄变暗。 他的脸皮全是干涸的血污,几乎看不清原本的相貌。 只有那些掉在地上和黏连在头皮上的点点红发,让犬牙和所有囚徒一眼就辨出了他的身份。 那是一桩悬案,也是一个鬼故事。 所以当犬牙看到那个令人惊讶的背影时,他认为那只是一个和红毛很相似的人罢了。 红毛是个很特别的人,在流放岛并不多见,他仗义疏财,打抱不平。 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他的人缘出奇地好,给犬牙的印象也很不错。 记得那时候他总会帮助一些新进来的、被罚了钱、没金币吃饭的囚徒,呼呼喝喝让他们一起坐下来填肚子,也会和守卫客客气气地说话,从不对着干,也从不犯横挑衅。 红毛不爱喝酒,烟也抽得少,更不用说花钱买奴隶这档子事,他压根不感兴趣。 犬牙听说之前在鹰国时,他是一个船工。后来好像帮一些海上的帮派做事,一不留神被抓了现行,所以丢到流放岛里发挥余热。 但他似乎也不着急,在流放岛过得有滋有味。服从命令,做事麻利。再加上其仗义的本性,很快就在流放岛混得风生水起,和大部分守卫的关系也都不错,隔三差五就能帮这群囚徒弄到外头的烟酒。 所以他的惨死才会引人注目,也才会令人记忆犹新。 犬牙是相信他死绝了的,毕竟变成那副样子,即便真活下来也不可能恢复原来的容貌。 可那背影又实在很像,尤其是那一头有一点点发红带卷的头发,就算不是红毛本人,估计也是他双胞胎弟弟。 当时犬牙和黑羽正准备过桥,他们已经在边境晃悠好久了,也大致摸清越境的只有一条过架桥的路。 这桥和之前度过的象国不同,不是用两条腿跑跑就行的。蛇国和狼国之间有天然的小河和小山,虽然改造规划已经把道路铺好了,但架桥太长太宽,两个人走在上头也引人注目。 所以他们必须找一辆车。 第98章 这不难,边境附近到处都是小型大型的黑车,一来到边境,满耳都充斥着“一枚金币一个人,马上开车、马上走了”的吆喝。 他找了个吃着便当的司机聊了两句,问过去会不会有什么安检之类的,如果他们只有象国的身份证,那还能不能过。 司机打量了一下犬牙,啧了一声,说这不好办,你看你要不去隔壁办个通行证吧,免得到时候下了车又得给他们载回来。 顺着司机的指向看去,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旅游办事处。 犬牙和黑羽走到贴满了各种“一日游两日游七进七出深度游”广告纸的办事处,只见里头有一张小小的办公桌,后头坐着一个戴瓶底厚的眼镜的人。 此刻办公桌被一群人围着,戴眼镜有条不紊地一手接金币,一手抵通行证。 犬牙和黑羽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排到了队伍的最后。 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好不容易轮到他们了,那戴眼镜的却伸出两只手。 犬牙把金币放在其中一只手心,那人顺手把金币丢进抽屉,又扬扬另一只手。 “还要什么?”犬牙问。 戴眼镜的顶了一下镜框,抬头瞥了犬牙一眼,“身份证明啊,你哪国来的?” “我没带身份证明,不能直接办吗?我加点钱。”犬牙说。他当然没有象国的身份证,先前不过是扯蛋罢了。 “这怎么行。”戴眼镜的人皱起眉头,再顶了一下镜框。 犬牙正准备再掏出几枚金币让不能变成可能,岂料那眼镜还真把刚拿到的金币又从抽屉掏出来,递还给犬牙。 “真不能?”犬牙问。 眼镜没理他,朝犬牙后面的人扬扬下巴,示意下一位。 犬牙纠结。 他和黑羽让到了一边,心说牛头马面搞什么名堂,不是说走走就能过么,消息不灵通成这样,搞得他们不上不下。 他俩在一旁杵了一会,犬牙眯起眼睛看那些人换证的流程。 先前没注意,现在一看还真是每个人都有身份证明。象国的是有照片的,但鹰国、鸦国等国是没有照片的。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在眼镜面前摆一摆,另一个抽屉就拉开,拍出一张盖着红印的白纸。 犬牙琢磨着实在不行,等会就从别人口袋里摸一个没有照片的好了,好歹拿到通行证再说。 于是他拍拍黑羽的肩膀让黑羽跟他出去,一人叼着根烟在门口站着,时不时瞥一眼路过的行人,找找下手的机会。 第99章 但看了一会犬牙就发现不对劲了,黑羽也看出了猫腻,他们发现那些身份证是通用的,有的人出来了,转手就把身份证明递给了另一个人。然后那人又拿着相同的证件进去,不一会就换出了红印白纸。 那看来牛头马面还真没骗他们,这里确实走走就能过了。估计是提防着执法人员钓鱼,所以不懂规则的就被挡在了门外。 犬牙让黑羽继续抽烟,自己走到其中一个刚接了身份证明的人旁边,他杵杵对方,给对方递了根烟,又指指旅游房,问这地方怎么搞,我鸦国来的,我没证。 那人看了看犬牙,也不接那烟,甚至不和他说话,摇摇头就走了。 犬牙就这样来回问了好几个,每一个人的反应都差不多。 直到最后有个稍微年轻点的,好像也是鸦国来的男孩朝另一个方向指了一下。但他同样没吭声,转个背就和同伴搭车去了。 另一个方向停着一个小巴车,车门外的人照样扯着嗓子瞎‍‎‍‌鸡‎‍‌‌巴‎‌‍‍‎喊。 犬牙朝黑羽使了个眼色,径直走到小巴旁。小巴旁的人都在换票,四枚金币一张,看着就像买票搭车。 但其实并没有人上车,他们在前面换了票,又排到后门去了,也不知道拿那票又换了什么玩意,在后门停一会,再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往旅游房走。 犬牙恍然大悟。 他赶紧排在队伍后面,这回他学聪明了,也不讲话,也不问问题,别人给金币他就给,别人往哪走他就往哪走。 等他把四枚金币交出去后,售票员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撕了一截像粮票一样的东西给他,犬牙便学着别人的样子,拿着那票到了后门。 后门也坐着一个售票员,旁边还摆着一个包。 她把票拿过就塞进了票箱,然后从包里掏出不同颜色的小本本往对方手里一塞。 轮到犬牙的时候,其实他也有点紧张。不过那售票员还是没看他,毫不犹豫地就把一本暗绿色的证件塞进他手里 分卷阅读52 。 他拿着证件往回走,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本虎国的身份证明。没照片,只有个姓名。姓名还他妈特别复杂,三个字里只有中间那个“可”字认识,前一个和后一个都不会念。 他继续让黑羽杵着,直到他用那本不会念自己名字的身份证换出了通行证,才替换了黑羽,把虎国身份证给他,让他带金币再进一次。 有时候不懂玩法是挺苦逼的,明明一件事十分钟就能办成,他俩摸索了半天,都快中午了才找到点眉目。 犬牙又在心里骂起了牛头马面,妈了个逼的俩小畜生这都不告诉他,真当他在外头活了三年。 也就在他抽烟等着黑羽换证的空当,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那身影也在换证,看样子是已经换出来了,正和几个朋友在外头聊天。他的头发很短,但被阳光一照,还是能看到标志性的泛红的特征。 犬牙的心里咯噔一下,烟夹在手上半天忘了吸一口。 他就这样默默地望着这个背影,就等着那人稍不留神转个身,让犬牙清醒过来,并认识到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当那人因为灭烟而侧了侧身时,犬牙确定自己是见鬼了。 那人他妈的还真是红毛——一毛一样的红毛。 第100章 当然犬牙是很不自信的,这种不自信体现在他突然喊了一声“红毛”然后立马把头转向另外的方向,假装这话不是自己喊的。 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那人还真转过头来了。 通过余光的观测可知,那人回头很随便地看了一眼,又把头扭了回去。 犬牙的心里在打鼓,原地纠结一会,又故技重施,再喊了一遍。 结果这一回那人更快地回头过来了,不仅回头,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犬牙哆哆嗦嗦地抽着烟,也不知道那人会怎么样。他听说一般鬼是不会和人说话的,但如果鬼知道自己看得到鬼,这鬼就会把他当成解闷的对象,隔三差五就和他说话。 犬牙只能坚信红毛不是鬼,如果是,那他妈的站在他旁边的几个人也是鬼了。鬼还要换什么证,直接飘飘忽忽就飘过架桥了。 但犬牙还没哆嗦完,他的身子就僵住了,因为那人朝他靠近了,并且在犬牙打算用物理攻击测试一下对方到底有没有实体时,对犬牙道——“你是……你是犬牙?” 此时黑羽正好换完证从里头出来,见着那人对犬牙说话也愣了一下,看看那人,又看看犬牙,道——“你们认识?” 犬牙见着黑羽也能看见,猛地把头抬起来,惊讶地道——“你他妈还真是红毛?” 红毛也愣了,片刻后跟着笑开,骂道——“我操,你还真是犬牙。” 后来犬牙经常想,如果他一不留神又被丢回流放岛,那他所说的一切就将变成另一个鬼故事。 他会说他见到了红毛,见到了活生生、活蹦乱跳、除了脸上多了几条皱纹以外,几乎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变化的红毛。 他会说红毛没有死,因为有人替了他的身。 流放岛每天都有人死,有囚徒,有奴隶,前一天正好有个体型差不多的囚徒病死了,那把替身的头发染了,再把身上的皮都剥了,他就成了死掉的红毛。 死成那样,大部分守卫也不会让人把他脸贴回去再洗干净,所以他在小丘上晃着,解下来烧着,风一吹,一缕烟散了,就成了活在囚徒口中的诡谈。 他还会说红毛人缘好,但关键在于有一个守卫愿意帮他。所以在他离开之前帮他做了这件事,再给了他一只小皮艇。 那名小守卫说他能做的就那么多,可红毛的结局到底是被一个大浪打沉海底,还是漂洋过海找到新世界的彼岸,就全看红毛的命了。 他更会说好人总会有好报,红毛曾经在一群狂暴之徒半夜的报复围堵中,救下这个刚来流放岛执勤的小警卫,那小警卫也会找到机会,回报红毛的见义勇为。 毕竟在那个地方警卫和囚徒是敌对的,红毛能为警卫挡下一刀,证明他没有把警卫当人魔狗样的畜生。 当然犬牙还会说更多,他会把红毛告诉他的真相一字不差地传递给其他人。 他还会添油加醋,让红毛变得更传奇,让他的故事再曲折一点,中心思想再升华一下。 但最好的结局,是犬牙不用回去。 红毛是犬牙在岛外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犬牙也成了红毛眼中的一个奇迹。 因为红毛也觉得犬牙该死了,死在流放岛上,死在所有囚徒都注定的净土里。 犬牙刺探着问,第二天接你的船都来了,你何苦前一天晚上这样做。要被抓到了,指不定你还真被抽筋扒皮。 红毛说我也想过,但那岛不会放我们走的,我也是听那个小守卫说才明白。我想你是不知道,之前走的都没真走成,大概老鬼也一样。 犬牙和黑羽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吱声。 那一刻犬牙没承认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宁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101章 犬牙和红毛搭乘同一辆小面包往蛇国进发,红毛的其他朋友则坐另一辆面包,给出时间让犬牙好好和红毛聊聊。 黑羽坐在副驾驶,上了车就问犬牙要了烟。 司机留着大胡子,脸色还有点发红。 犬牙凑近闻了闻,确定对方天生皮肤就这样,并不是喝多了所致。 红毛问犬牙是怎么出来的,犬牙轻描淡写地解释流放岛发生了暴乱,也不知怎么回事,几天之内莫名其妙地出现好多尸体,囚徒管不住了,他们就趁乱找了快艇。 红毛听到尸体俩字,鼻翼抽动了一下,又问,什么尸体,自相残杀出来的吗? 犬牙摇摇头,他说不是,死得像拧抹布一样,比当初你剥皮的样子还可怕。 红毛若有所思,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他把话题岔开,感慨流放岛的时光就像发生在昨天。他心里头最懊悔的事就是来不及把其他兄弟一起带出来。 犬牙说这没什么好可惜的,你要想帮,就算把自己搭上去了也帮不了。若是暴露了,帮你出主意的那个小守卫也会被牵连。所以能走就走了,多庆幸现在能享受到的日子。 红毛深深地叹气。 其实红毛自己心里清楚,他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减轻心头的愧疚感罢了。 流放岛是个与世隔绝、鸟不拉屎的荒郊僻野,红毛是万不会出来了再回头去送死的。 通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犬牙知道红毛已经开始了新生活。 他仍然重操旧业,做个船工。只不过从船上变到了码头,不再随便出海了。 “出海的感觉不好,一样望去,到处都是水,什么参照物都看不到,心里难受。” 犬牙听了好笑,之前红 分卷阅读53 毛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在流放岛经常说自己生在船上,最终也会死在船上。他是没有根的,所以漂到哪都无所谓。 但犬牙能理解在海中央的感觉,他几个月前也是这么飘过来的,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恐惧,真比在流放岛上见着多几个警卫还要可怕。 有的恐惧是尖锐的,就像用枪指着脑袋,后脑勺或额头冰凉坚硬的触感一样真实。它会让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起来,手脚不停打颤,后脊滚落汗珠。 但有的恐惧是绵软的,比如劫后余生的害怕,比如沧海桑田的悲凉,比如站在未知彼岸的道路一端,不知前行到何处,却又要躲避身后狼群追赶的惶惑——这些恐惧就像蚂蚁慢慢地爬到脏腑里,一点一点啃咬,一寸一寸蚕食。 它不会让人马上慌得不知所措,但只消认真想一想,就仿若一脚踩空,心脏一悬。 他把这比喻和红毛一说,红毛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就像撸管的爽和插‌‌‍‍屁‍‌‌眼‎‍‌‌的爽不一样,是不是? 犬牙也跟着嘿嘿笑,偷偷地瞥了一眼黑羽。 黑羽没什么反应,他把窗户拉开,手肘压在窗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第102章 犬牙看着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掠过车窗,看着蛇国和狼国的架桥拉满了把湖水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钢条,看着侧旁的车唰拉拉地与他们相对开过,再看着前一秒还阳光普照,现在却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 冷风灌进了犬牙的领口和袖口,让他忍不住哆嗦。 红毛问他回狼国做什么,那小伙子又是什么来路,是不是也是狼国人。 犬牙咧嘴笑了,但他没有来得及回答。 是的,这就是他记忆最后的一段。 他为黑羽的身世找了千万个借口,也为自己带对方回狼国准备了或天马行空、或热血沸腾的理由,他需要扯蛋一下,让气氛变得更轻松一点,也为他和黑羽即将面对的未来做一点心理建设。 可是他的嘴才张开,两耳便突然传来卡车呼啸的轰鸣。 他看到一辆装着木材的大货车突然从隔壁变了道,冲着小面包直直地奔来。 司机猛地打转方向盘,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撞上了。 这一撞,撞得天旋地转。 他们的小面包直接侧翻,连滚几滚,在架桥上跳跃起来。 犬牙的脑袋被前座靠垫磕了一下,鼻子和嘴剧痛无比,立即涌出了鲜血。 随即他整个人随着面包车腾空,就像装在罐头里被挤压的沙丁鱼,还没等到小面包最终撞上护栏,他就被鲜血和剧痛迷糊了视线和意识。 最后的撞击让他周身被打散了一样剧痛,眼帘混乱的场景也从一片眩白变成一片昏暗。 迅疾,他的耳边响起了枪声,响起了呼救,响起了黑羽的叫喊,以及红毛痛苦的呻吟。 他也想回应两句,可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扭曲的车垫卡在他的脖子旁,几乎让他窒息。 他听到了车门撞击的巨响,面包车的翻滚停止后,黑羽马上回过神来,拼命地自救。 他没有晕过去,此刻可以透过后排与前排的缝隙看到他把门推开了一条缝。他的头上全是血,后颈也布满裂口。 他弓着身子一点一点地爬,直到整个人滚出车外。 他逃出去的刹那马上转到后座,努力地拉扯着犬牙靠近的车门,可是不知是什么人又朝他射击了。 枪声突突突地沸腾着,打在车上乒乒乓乓。 黑羽只能贴着身子蹲下来,一边躲着子弹,一边用脚拼命地踹着被卡住的车门。 枪声繁密,如雨点落下,伴随着天空阵阵的雷鸣,将天地搅成一团混沌。 犬牙也再支撑不住,他想伸手扯一下黑羽的衣袖。他要让黑羽让开,先躲过这一波进攻再说。否则这样的火力压制很快就会打中车子的油箱,到时候小面包一爆炸,谁都跑不了。 但犬牙的手根本抬不起来,他的手臂被死死地卡在自己和变形的坐垫之间。 最后,只见一枚烟雾弹啪地滚到车的附近,滚滚的浓烟慢慢地吞没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第103章 “小心车外的那个,要抓活的,”黑石对着耳麦发号施令,“车里的不要管了,点燃汽车或推到河里,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盘起双手,在远远的监视扯内,盯着亮起的几个显示屏。 他一眼就认出了黑羽——黑羽的身手和当年一样敏捷,虽然把短发剃掉几乎成了光头,但他不顾身上伤疤的剧痛,仍能灵活地踢踹翻滚的搏斗技能,还是让黑石一目了然。 黑羽是黑石最喜欢的兵,虽然并不是最强壮的一个,但却能用肢体的灵活度填补力量的不足。 黑羽出身不好,寄人篱下多年,而两个寄宿家庭都和军人脱不开干系,这也让他比其他战友更能吃苦耐劳。 那时候黑石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任务完成了,他一定要给黑羽找一个好的着落。 他喜欢过黑羽,尽管那是发生在青葱年代的事,但他确实朦胧地萌生过这样的感情。 那是一种和对老蛇完全不同的感受。 老蛇是辛辣的,是危险的,就像高度的烈酒,一口喝下去能从喉咙口烧到胃里。 在年少的岁月里黑石从来没机会遇到这样的人,周围尽是像柠檬水一样混着青涩与清凉的孩子,和他一样乳臭未乾,思想单纯且满腔热血。 在战友之中,黑羽对他来说是最特殊的。 黑石知道那时候的感情幼稚,不过是多一杯汽水,多一个鸡腿的恩惠,是多聊两句和让他一起到自己宿舍里冲澡的亲密,是夏天一同翻墙出去吃冰棍,冬天缩在一个被窝里的无间。 黑石也不知道那感觉从什么时候萌发,但当他反应过来时,他趁着黑羽睡着,偷偷亲吻过对方。 这对同性渴望刚从心头和肉身觉醒的黑石来说,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当他的嘴唇碰到黑羽浓密的眉毛之际,他的心脏几乎要在胸口裂开。 但黑羽什么都不知道——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样的感情是不可言说的,至少在任务完成之前是不行的。所以黑石也曾经下过决心,只要他俩都能活着回来,他一定向黑羽坦白。 无论黑羽对他抱以怎样的态度,黑石总得迈出这一步。 可世事弄人,一切都变化得太快。 任务失败后的几个月他还会偶尔梦到黑羽的模样,但过得再久一些,便再没于梦境中出现过。 黑石不得不庆幸,他的情感来不及生长就被遏制住了,否则到了现在,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蛇老板并不知道这一段,黑石也从来没想过说。毕竟连黑石自己都记不太清这些支离破碎的过去,要不是档案摆在他面前,他也不 分卷阅读54 会有回忆起这个人的动机。 他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初喜欢黑羽的感觉,只隐约对自己当初的单纯留有印象,对黑羽的纯粹以及与之相伴的少年时光怀着一点点美好的怀念罢了。 可即便如此,彼此之间的战友情却仍然存在,尤其当黑羽以那么熟悉的模样出现在黑石眼前时,黑石的心里还是隐隐作痛——但当然,这不能让他取消任务,也不能让他违抗老蛇的旨意。 第104章 耳机传来嘈杂的汇报,事故现场的兵员说目标人物伤了两个战友,还夺了他们一把枪。小面包马上就要爆炸,但他却不愿意离开车边。 “他不能死。”黑石强调,说着凑近看显示屏的画面。 此刻烟雾弹已渐渐散去,但具体的情况还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黑石又转到红外感受器的一边屏幕,在那屏幕上则可大致看出黑羽想从里面拖什么人出来。黑石在老蛇的档案里看过那个人的资料,他猜得到卡在车里的应该就是那个参加过内战的老兵。 黑羽到底是仗义的,估摸着这一路让两人结下了了友谊,所以他不能见死不救。看来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某些根深蒂固的本性,却难以动摇。 黑石拧紧了眉头,耳机继续传来嘈杂的汇报和枪响。 “帮他撬门,把后座上的那个人也带出来。”黑石淡淡地下令,重新把目光转回浓烟滚滚的事故现场。 汽车是在五分钟之后被推入桥下的,哗啦一声巨响,落水的时候还发生了小小的炸裂。 浓烟持续地在显示屏里面退散着,可以看得到黑羽和另一个鲜血淋漓、失去意识的人被一例的枪口指着。 黑羽已经被包围了,但他仍然紧紧地护着躺在地上的那个老兵,每一次有人上前,他就像抓狂一样奋起反击。 他的身体受了很严重的创伤,拳头和腿脚都是绵软的,只有握在手里的枪一直没放下,虽然不开,但始终坚定地举着。 他的歇斯底里仿若当年第一次搏斗考核一样,那时候黑羽也是如此,喘着粗气,青筋暴起,脸上挂满了血污,眼睛却仍然迸射着凶狠的杀气。 黑石无数次地想过,若不是让黑羽当了兵,要放在外头的世界长大,他将来也一定是一个罪犯。 “麻醉枪。”黑石最后对耳麦那边的人下令,“两个人分开带回来。” 说完,另一个显示屏亮了起来,这是一个从侧翼包抄的小队的视角。 蛇老板在他们的头盔上全部安装了摄像头,目的也是为了能实时传输他们的每一个动作,让黑石的指挥更正确精准。 黑石勉强看得到他们更替枪支,慢慢地往黑羽所在的包围圈靠近。 耳麦再次响起了低沉的交谈,士兵微微散开一条缝。 麻醉枪是从黑羽的背后靠近的,子弹射进了黑羽的后腰。 中枪的刹那,他马上扭头,这一回他不是只举着枪不发‎‌‌射‎‌‍了‌‎‍‌‍,而是连续地扣动着扳机。 但士兵已经迅速地散开了,他的子弹毫无准星地打了一串,随着他倒在地上,手中的枪也一并滑落。 屏幕上的他没有闭上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前来擒获他们的人群。 他和犬牙被分开了,一人带上了一辆小车,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撤吧,下高速,走二级路绕道,”黑石摘掉耳麦,对身边的人道,“不要和救护车与警车碰面。” 第105章 黑石望着住院楼外的小院出神,他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但依然没有倦意,没有睡意。 小院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但室内的暖气却很舒服。 黑石手机也被捏得温热,他几次点亮电话本,几次又退出界面。到了最后他没了耐心,还是率先摁下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时老蛇还没有睡醒,声音懒洋洋的。 黑石试着从中找出其不方便在卧室说话的迹象,证明对方的床上确实躺着其他人,但很遗憾他没有找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只显示出老蛇把自己支撑起来,然后含烟,点烟,再深深地呼一口。 老蛇大概正靠在床上,几天前床上还有彼此‌‌‍‍精‌‎‎液‎‍‌‍‌的痕迹。 “脱离危险了吗?”老蛇问,他轻轻地咳嗽一下,喝了一点水。 “嗯,但还没有醒。”黑石淡淡地说。 “另一个人呢?那个……那个犬牙?”老蛇又问,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那个伤得很重,还没度过危险期。”黑石说,他朝走廊尽头瞥了一眼,反问——“要拔管吗?费那么大精力抢救,没必要吧。” 老蛇又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的脑袋还有点迷糊,于是顿了顿,让自己的思维清晰一点,才缓缓地道——“这样吧,别拔管。如果他能顶过去,情况稳定了就送我这里来。如果他顶不过……就算了。” 黑石“嗯”了一声。 他知道老蛇的意思,老蛇并不喜欢杀人,他认为人都是有用的,关键是看把他们放在什么位置。 犬牙的履历对老蛇来说是好的,也让老蛇十分感兴趣。 内战的火苗是从狼国点燃,在战争伊始,这个家伙就被卷了进去。从北边一路打到南面,九年内战,还真是一年都没错过。 不仅如此,战争结束后他还不尽兴,再次加入了佣兵组织,继续杀人越货。 黑石不能理解犬牙,对黑石来说战争给他留下的疮疤很大。 他亲眼目睹了狮国的分裂和狼国的成立,亲眼看着自己朝夕相伴的战友被炸断了双腿,斩断了手臂。他们的呼喊咆哮变成了黑石的噩梦,他被蛇老板带走的那一年里,还要靠一些药物来减缓心理压力。 黑石曾经痛恨自己没有随其他人一起牺牲,他应该更快地扣下扳机自杀,这样就不会得知父母没死的真相,也不会有后来的煎熬。 可他还是迟了,所以他成为侥幸生还的幸存者,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幸运。 他在疗养院里待了差不多一年,身体里有一些东西被抽掉了。那是热血坚韧的一部分,是执着顽固的一部分。他不知道是药物还是心理疏导起了作用,可他确实打消了再次举枪对着太阳穴的冲动。 只是和求死力量一起湮灭的,还有他好好活着的信心和活力。 生活是会改变人的,当初还有求死的胆量,而现在的黑石只希望自己能位于指挥部的后方,他活不好,但他也没有求死的勇气。 第106章 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有老蛇最后叮嘱一句“你还是睡一觉吧,听你声音,你都累坏了”——但黑石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昨晚吃过安定,但到了后半夜又醒了。 心里头装着事,不办完就不安宁。 他推开监护室的门,透过玻璃看躺在病床上的老兵。 分卷阅读55 犬牙浑身插满了管子,手脚还打着纱布。 纱布不停地往外渗血,几乎看不到他本身的皮肤。只有胸腔轻微的起伏和心电图的跳动,显示其尚存一丝生命的特征。 也不知道黑羽和他到底是什么交情,让他能拼死护着这个人。 对现在的黑石来说,他不认为还有谁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豁出性命。 老蛇吗?不,不可能。 黑石对自己说,即便交换了立场,老蛇也不会为他流一滴血。 在他看来,这个名叫犬牙的老兵已经废了,即便能睁开眼睛,或许也没有了战斗的能力。 他不知道蛇老板为什么不愿意拔管,或许对方确实比自己更具慧眼,总能看到黑石看不到的方向。 从走廊活动门出来时,黑石与来交接班的医生打了个照面。 他敲敲玻璃门,问里面的人怎么样,能不能移动。 医生说现在还不行,“至少得观察几天,情况稳定了再动不迟。现在要动,就是要了他的命。” 黑石又朝走廊的另一边扬扬下巴,问——“那另一个呢,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双手‎‌‍‎‍插‍‌‎进‌‎‍口袋里,略一思忖,答道——“今天晚上应该就能醒了,但他应该还受不了审讯。”他停顿了片刻,又不安地补充——“您说这是要犯,那……不知道您能不能多派点人过来。您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病患,他醒了要有点什么激进的举动,我们也——” 医生耸耸肩膀,没把话说完。 黑石点头表示应承,但内心却否决了对方的要求。 他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知道黑羽的存在,至少在自己亲身接触之前不行。 他绕回黑羽的病房前。此刻黑羽的状态还不错,麻醉已经过去,他像睡着了一样,呼吸平缓,心跳正常。 虽然身上还连着管子,但一切生命指征都很稳定。各种各样的仪器在他周围闪烁着,就像晦暗的房间里飞满了萤火虫一般。 黑石的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问题,比如黑羽见到他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比如黑羽会不会问犬牙的下落,他应该如何交代,再比如黑羽是否还对当年的任务耿耿于怀,他该如何解释自己不去营救的真相,诸如此类,等等。 老蛇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各种理由,可黑石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面不改色地道出口。 毕竟他和黑羽那么多年没有再见了,他没有把握能再成功地欺骗对方一次。 第107章 几天之后,事态渐渐缓和下来。 两国的政府认定这是一次恐怖袭击,警方会竭尽全力地追查真凶,也会加大国内的警戒力量,保护民众生命财产的安全。 他们对死者身份没有过多的交代,甚至没提犬牙和黑羽的存在。只说翻下河里的车子有两个人,一个是司机,一个是乘客。其身份还在确定当中,当局将随时公布调查的结果。 但实际上行动的两个目标都已经脱离了危险,犬牙甚至还被秘密运送,几天之后,安全地回到了蛇国境内。 这一切都是在他昏迷时进行的,而当他醒来的一刻,他还以为自己没醒,尤其当他看到坐在床边玩手机的人时,若不是周身动惮不得,他差一点就从床上翻下去。 没错,他看到了老蛇。 不仅是眼睛看到,鼻子还闻到了。透过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居然还能清晰地闻出旁边人身上的香水。 老蛇没有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墨镜,手指也没捏着张手帕捂着口鼻。他见到犬牙醒了,还笑了一下,亲切地道——“我们见过,是吧?” 那一刻犬牙的脑子里全部充斥着乌烟瘴气的谣传,使得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往老蛇的裤裆看。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控制住自己的眼神,转回老蛇脸上。他想张嘴说话,可嗓子哑哑的,一开口就咳了一口痰。 老蛇见着他这情况,竟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把床头的水杯递给了犬牙。 犬牙心里暗骂,妈了个逼的,他要真被丢回流放岛,这经历够他吹牛逼吹到死了。 但他还是很淡定地喝了水,虽然生理不受控,他还是被呛了一口,并且更严重地咳嗽起来。 事后的他十分后悔,因为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黑羽。 在醒来前一秒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黑羽的脸,但睁眼之后他的注意力被老蛇全部吸引住了。 老蛇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这种特别体现在他总能让人专心致志。 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犬牙,眼里没有恶意。等到犬牙喝完了,咳完了,他又从犬牙手里接过水杯,轻轻地放回床头。 现在,犬牙有脑子想黑羽了。 “我朋友呢?”犬牙没回应老蛇的话,说白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第一反应是“对的我们见过但我被你判了死刑”——可这样的回应好像不利于他在蛇老板面前树立形象,如果他在这时候激怒了对方,指不定对方一不高兴,再判他一次死刑。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叫黑羽的,那他没事,他情况比你好,”老蛇说,安抚似的拍拍犬牙露在外面的胳膊,“你就不一样了,你估计还得再养一段日子。” 犬牙明白了,那就是说其他几个人有问题。 不过回头想想,估摸着老蛇既然避开了不答,估计他再追问也没有结果,只能祈求红毛福大命大,再死里逃生一回。 犬牙想把自己撑起来,但他做不到。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问——“我在……医院里?” “嗯,你在蛇国第二郊区医院。”老蛇如实答道。 犬牙一愣,不由得苦笑。原来他费了那么大功夫还他妈没走出蛇国,他还真是对不起黑羽。所以狼国周围大概有结界吧,他们这些普通人怎么走都走不到。 他盯着拉开一点点的窗帘好一会,突然笑起来,调侃——“看现在的情况,我大概是不用死了。” “暂时不用,你是一个能人,”老蛇注意到犬牙看着的方向,走过去帮他把窗帘拉开,转过身来——“如果你愿意来我身边帮我做事的话,你不但不会死,应该还会过得很好。” 犬牙抬起手臂挡住光线,哑哑地笑起来。 明媚的阳光刺得犬牙睁不开眼睛,他挣扎了半天,只能勉勉强强看到老蛇被打成剪影的一块。 第108章 “……我不明白。”黑羽说,他摇了摇头,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我不明白。” 他什么都不明白,无论是他苦苦寻觅多年无果,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黑石,还是明明被他紧紧抱着,现在却被告知不在国内的犬牙,抑或是黑石对他说的那些话——是的,那些话他一句都不明白。 他听得懂每一个字,但连起来的语句却无法解读。 什么叫他的任务完成得 分卷阅读56 很好,什么叫流放岛已经被蛇国重启,什么叫监狱拿来关押的是狮国的重犯,什么叫若不是正巧被黑石撞见并救下,那犬牙招徕的袭击便会要了他们的命。 黑羽问,谁袭击的我们? 黑石说,正在查,但大概是你朋友的仇家。他去流放岛之前有很多仇家,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黑羽又问,我在哪里? 黑石说,你很安全,你在狼国境内,外面是我的兵。我不会让你有事,你放心。 黑羽又摇摇头,他捏紧手中的杯子,盯着水面泛起的涟漪——你是黑石吗?你……你真的是黑石吗?你真的是那个狮国的黑石,现在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吗? 黑石坐在病床边缘,握住黑羽的手。 他让黑羽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是我,你没有在做梦。” 唉,可是这感觉怎么比梦还虚幻。 黑羽有千言万语,他想说这些年找得好辛苦,可就是寻不到踪迹。他想说为什么黑石不给他一点点信息,让他漂泊又被抓捕。他还想说难道狮国的分裂能那么容易接受,难道他现在就能毫无愧疚地坐在狼国的官位上,说服过去,说服自己?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黑石握住他手的一刻,黑羽的眼眶突然一热,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涌出。 黑羽掐住自己的眉心,逼着自己继续汇报。 他说那个岛确实在做着反人类的‎‌‎军‍‎‌‍‎事‌‍实验,我查到了建筑材料的问题,我知道剩余的尸体在哪里。我遇到了轰炸,很多年前遇到了一场铺天盖地的轰炸……但我还能找到剩余的证据,我能带你去把真相揭露出来。 他的喉咙剧痛无比,强烈的哽咽让他吐字艰难。可他还在逼着自己说,他又说岛上的管理很有问题,我知道有证人能证明他们服刑后背杀害的真相,上面还有非法贩卖的奴隶,我就曾经被当成奴隶买过去,任人屠宰,任人欺凌。 黑石抱住黑羽,用力地捋着他的后背。 他说好,好,我等你恢复,我需要完整的口供,我要知道你究竟查到了多少,评估我们有多少胜算。但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休息,只有你尽快康复,才能跟我一起把这件事做到底。 黑羽在黑石的肩头哭了,他还是没有忍住,歇斯底里地嚎啕起来。 他浑身的肌肉和筋骨都跟着抽痛,迫使他狠狠地把眼睛压在黑石的衣服上。 他终于见到这个人了,虽然他听不明白的对方说的话,但到底了却了多年的心愿。 黑石果然是存在的,果然是活着的,果然在等他回来,等他完成任务,等他一并走向使命的终端。 一切都和黑羽预计的一样,尽管他仍感觉有一些陌生的东西掺杂进来,可他现在脑子和心里都很乱,他没法辨析清楚。 片刻之后,他推开了黑石,他还有一个很大的疑惑没有解开,“我在流放岛上看到你坐着蛇老板的飞机,那……那是你吗?你……你是不是已经查到——” “是,”黑石肯定地回答,强忍着心脏的揪痛,“但我现在还什么都不能说,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等你好了我会慢慢告诉你,并且让你知道你所作的贡献有多大。” 这么一说,黑羽放下心来。 黑石没有背叛他,没有背叛所有的战友。他仍然是多年前的那个黑石,即便他比想象中成熟和冷静了很多,很多。 第109章 当黑石彻底地从病房出来之后,他绕出了住院大楼,走到小花园的侧旁,直到确定周围没有闲杂人经过时,才再次拨通了老蛇的电话。 “他说有证人,看来从岛上跑的不止犬牙。”黑石开门见山地道。 “我知道,我会让人沿路往回查,”老蛇简要地回应——“还知道什么?” 黑石轻轻抽一口气,“我不确定,我等他状态好了,让他汇报时再问问。” “我让你说的话都说了吗?” “来不及,他现在脑子乱得很,我一下子让他接受那么多信息,即便他不怀疑我,估计也听不明白。”黑石解释,停顿了一下,又说——“你那边怎么样,那个佣兵还活着吗?” “活着,但还动不了。”老蛇道,“但做他的工作不难,就是老惦念着要见你那战友。” “嗯,我这边也一样,”黑石叹气,“我早说把他干掉就完事了,要不到时候还得让他俩——” “这家伙就是引起暴乱的主导之一,他能从岛上跑出来,一路从南边跑到狼国,能从九年内战活下来,还他妈过了三年佣兵日子,你觉得我该随随便便把他干掉?你觉得你能顶他的用?”老蛇估计也有些疲惫,被黑石一说,语气变得不耐烦,话里的内容也尖锐起来。 黑石听罢,心里很不舒服。前几句他都能认可,但最后一句却让他非常不爽。 “我不能,换做我我早死了。”黑石冷冷地反击。 老蛇没把矛盾激化下去,他沉默了几秒,最终道了句——“算了,你管好你战友就行了,我这边自有安排。” 老蛇主动挂断了黑石的电话,让黑石胸腔堵着一口气。 虽然按照官位来说,黑石比老蛇的要大,老蛇不过是个生意人,在蛇国一官半爵都没有,但黑石却知道一切最终都由老蛇说了算。 无论是让他战友活着,还是让那老兵不死。无论是让黑石接受自己另寻新欢,还是逼着黑石对黑羽进行二次利用和欺骗。 黑石没有说不的权力,不仅如此,他还要一点一点地让黑羽认定——老蛇和之前流放岛的人体实验无关,而现在的流放岛也和被轰炸之前的不一样。 黑羽调查流放岛是正确的事,而现在黑石要让他认识到——守护流放岛,也是正确的事。 第110章 那几天是黑羽和犬牙几个月以来分别最久的几天。他们各自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望着白中透绿的墙面发呆。 黑石没有一直陪着黑羽,确定他醒了之后便让两个老兵看守在门外。 他要等黑羽彻底恢复了才能好好谈话,而在此之前,他得回自己的部门复命。 其实他是不乐意外头那两个人帮忙的,黑石和他们不对付。 那两个人原先也是士兵,经历过两年位于前线的战争。 不过他们打的是外仗而非内战,原本不属于陆军编制,从一线退下来后觉着他们是可用之才,和上头又有点关系,便让他们转入陆军了。 那时候打外仗的人看不起打内战的,上战场的又看不起内部维稳的。从一线运回来的人没剩几个,能回来的基本身上都挂着各种奖章。 本来是直接把他们运回蛇国,但蛇国没什么打外仗的领导了,剩下的都是搞内战搞得风风火火的。以至于两人不怎么受管,上头也不怎么敢管。 所 分卷阅读57 以他们在指挥部没待多久,双方都不满意。合计了半天,本来打算把他们支去管理军火或训练新兵,但他俩压根不吃这套,拍拍屁股竟直接从里头退了出来。也不知从哪搞的资源,趁着战后大兴土木,搞了个工厂,做钢铁实业。 战争结束,公共建设到处都是,他们的生意也很红火,蛇老板和他们有多次往来,也参与了基建筹划,一来二去,越来越熟悉。 蛇老板也十分欣赏甚至敬佩他们的身份,他们也能从中得到心理和口袋上的满足,所以合作越来越紧密,也越来越深入了解蛇家的产业。更不用说其中一人的父亲和老蛇的父亲是故知,勉强也算得上有上一辈的情感基础在,合作起来也更容易,几乎算得上一拍即合。 但黑石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从来不把黑石放在眼里。 这两个人一个叫北风,一个叫九万。 北风还好些,虽然平日里一副十分冷漠的态度,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虽然瞧不起黑石,但他嘴上不说,也不和人讨论。实在心里头不爽,也就顶多趁别人不说完话,直接走出门抽根烟舒服舒服。 九万就不一样了,九万是个醉鬼。成天酒壶不离身,不烂醉不回家。 一喝醉,就大着舌头说当年他们响当当的十三幺小队,每个人怎么怎么威,北风又如何如何所向披靡。 当然他从不说自己,虽然他是个副手,也算队里的领头人,但他把所有功勋都推给北风,哪怕北风从不接受。 九万大不了黑石多少,但向来不理会黑石的问话和命令。 在他的眼里只有北风和蛇老板在或不在,黑石是谁,他不想知道。 老蛇让他们两个帮忙看一下,也是因为他们有个老战友这段日子在这里住院。 当时蛇老板把计划和两人一说,九万就呼着酒气说没事没事,你送来我们一起看着,不麻烦。 但等到黑石想和他们再确认一下时,九万就变了态度。他闷了一口酒,皱着眉头打量黑石,突然笑起来,喷了黑石一脸酒臭——你的人要我们帮看?我们看起来很闲吗? 黑石压着怒火,不与九万发生冲突。他知道九万怎么看他,九万觉着他不过就是蛇老板身边的一个男宠,连军人都算不上,更没资格交代他们做事。 黑石看向北风。 北风此刻正坐在病房外头的排椅上,见着九万又找黑石不是,便站起来朝黑石点点头,他说老蛇交代过的,我们知道。有什么异变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放心吧。 北风望着黑石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活动门后面,才把九万拉下来坐在旁边。 “你不要成天对黑石这个态度,蛇老板不好做人。”北风说,本想抽出烟点一根,忽然想起自己在医院,又悻悻地把打火机收起来。 九万也没接话,继续一口接一口喝酒。时不时发出舒爽的呻吟,甚至想从北风的口袋掏火机。 他指指病房的门,问,“这里头是老蛇什么人?” “流放岛的,听说参与过那个计划。”九万说,他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医生护士在旁边查房,才又接着道,“你知道,那个火药计划。” 第111章 九万知道那个计划,那是针对流放岛进行的一次摧毁行动。 他对流放岛有一点点认知,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家也出过人和钱,所以当时小岛被炸之际他还十分懊恼,他觉着计划都成了一半,眼看着快要收益了,就这么毁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那个岛是蛇老板父亲进行一个重大的‍‎‌‍‎军‍‎‍‌事‌‍‎‎‌研究的基地。 大约在二十年前,蛇老板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在那片海域中开采出一种特殊的材料。材料是浅褐色的,可以燃烧,燃烧时能发出像氢气一样淡蓝色的火焰。 那时候他们以为找到了燃料的新品种,于是马上派出很多航船和工人,当即进行‍‌‎‎大‍‌‍‎‎力‍‍的开采和收集。 可大概过了三年左右,海里的原料开采得七七八八了,工人却开始大批量的死亡。死亡的原因和时间点极度接近,几乎全是在短时间内,多器官衰竭。 九万的父亲马上惊醒过来,停止开采并把原料送到实验室。 实验室鉴定出这是一种吸收人体细胞活性的东西,但组成元素是陌生的,结构式也未曾见过。九万的父亲以为这是一种新型的放射性元素,对人类弊大于利,便打算收手不干了。 但蛇老板的父亲却不这么想,他把原料带到几个‍‎‌‍‎军‍‎‍‌事‌‍‎‎‌研究所里做进一步的鉴定和甄别,研究了两年,发现它是某种介质。 这种介质有十分宽容的存储量,但仍然可以把吸收的生命力从中分离出来。也就是说它是一个非常好的容器,可关键是如何把这种概称为“生命力”的东西——其中涵盖细胞再生力、修复力、分化能力等——重新从中分离。 蛇老板的父亲需要再次进行资金投入,并且要投入很多资金。他认为它可以变成一种新型的‍‎‌‍‎军‍‎‍‌事‌‍‎‎‌武器,甚至可以改变当今的医疗水平。它是里程碑式的,所以前期的付出十分必要。 但九万的父亲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是象征性地投入了一部分的资金,研究便再也没有参与,也没有再进一步地派人去开采。 后来又过了几年,听闻蛇父确实找到了分离“生命力”的方法,也建造出了一批基地,其中关押着大量的年轻人,让他们成为第一批实验品。 可不知何故,这样的研究继续持续了一段时间,蛇家突然要求炸毁岛屿。 到了这里,内部的说法就很多了。 有的人说是因为狮国内乱太严重,蛇家参与的研究善恶莫辨,很有可能被定罪,所以毁尸灭迹,把这个实验和自己家族一刀两断,以求暂时的自保。 有的人说是建筑材料出了问题,那些年轻人不仅没有被榨干,反而突变成其他物种。他们在岛上发生了暴乱,杀死了看守并要从岛上返回陆地,进行大规模的报复。 当然还有人说是蛇父的研究招徕了其他的东西,那东西进攻并占领了岛屿,无奈之下,只能无差别地歼灭。 九万的父亲却都不认同,他唯一告诉九万的,就是蛇父曾经给他打过的一个电话。 电话里蛇父已经病重了,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他断断续续地问九万的父亲——“你知不知道我和你是不同的人,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本身不是人,他们的先祖让他们变‎‌‎‌‍成‎‌人‎‍‌‌,是为着有朝一日,实现更大的使命?” 九万的父亲听得莫名其妙,但他隐隐地感觉到,那一个岛屿藏着的秘密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他认为炸毁它并不可惜,只是没有想过,蛇家如同陷入某种诅咒一般,竟在几年后将其再次重启。而这一次重启,规模更大了。 九万从父亲嘴里知道的就这么多 分卷阅读58 ,他也曾经和北风说过。甚至提过听闻有狮国的一支秘密队伍在探查流放岛的真相,那叫什么火药计划。但很可惜计划没成,队员几乎在大浪中死光了。没死光的也当梦魇一样不再提及,不知道是命运还是金钱让他们闭紧了嘴巴。 他当成杂谈一样说出来,说实话自己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是真相,有多少添油加醋。 而北风有自己的看法,北风的出身和九万不同,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他更看重个人的生命而非大势所趋,所以他认为那岛上确实是做着反人类的实验。无论这个实验最终会给自己的家族、国家甚至整个人类社会带来怎样的进步,仍然是残忍的。 只不过身为士兵多年,他知道自己的观念并不重要,所以他也只是在做手头的事而已,而对于整个计划——他不发表多余的看法。 不过他俩都没什么机会真正参与流放岛,狮国闹分裂的时候他们在部队里受训,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们到别国领土上打仗,等到他们回来,已经尘埃落定,一切都有了最终的形状。 第112章 “那留着他有什么用?”九万说,“难不成留着他,还能让他转变观念,从销毁那个岛,变成为那个岛做事?” “不知道,可能是吧,”北风说,“老蛇做事的手法不总是这样吗,能用就用,实在用不了了才丢。那个人对流放岛的情况肯定是很熟悉的,要真能说服他,让他去管理岛上的守卫,他更知道趋利避害。” 北风拍拍九万的肩膀,让他跟自己站起来。他要找个地方抽根烟才行,他对烟的瘾就像九万对酒的瘾一样,除非睡着了,否则隔几个小时不抽,心瘾折磨得他难受。 何况先前从战友病房出来,其实心情就很郁闷。住院楼下一层是他战友白板住的病房,他俩陪在白板身边几天了,也没见白板有睁开眼睛的迹象。 白板是在三天前突然倒下的,那天晚上白板喝多了,脑子里有根血管就不听话了。他倒下的时候妻子也不知道,洗了澡出来才看到躺在卧室门口的白板。 送到医院之际好歹让他缓过一口气,但到底能撑多久,谁也没把握。 他头部在战场上受过伤,也不知道那伤和现在的病情有没有关系。 那时候白板是北风手下的一个班长,受伤时就在北风旁边。他说没事没事,养几天就好了。把他送到医护所没过一夜,第二天果然又回到了队里。后来也都没发生什么大问题,他也解释自己只是轻微脑震荡。 但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北风觉着估计是厚积薄发了。 北风和九万很多战友都是如此,在战场上没事,下来了反倒有事。精神状况,生理问题,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百花齐放,甚至让北风一度怀疑和平不利于身体健康。 所以他多次让九万戒酒,他说你戒酒,我就戒烟。 但每次九万都说不,“我喝着估计还能活几十年,突然间戒了,指不定十年都撑不过去。” 说的次数多了,北风也就不再提了。反观自己戒烟也难,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反正他们顺其自然了那么多年,看似日子是越来越光明了。 当然,这样的结果,便是要他们承受身边人经历苦难时的无能为力。 北风说白板也就这两三天活头了,厂子里的事情先推一推,好歹陪他走完最后一段。 九万也是这么想,所以顺便帮老蛇看着这看起来就没力气跑的人,也不过举手之劳。 第113章 正当他俩站起来时,病房的门却微微开了一条缝。只见黑羽已经从床上站起来,虽然浑身乏力,但还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外挪。 他看到北风和九万时愣了一下,眼里有些警惕。 北风马上扶住他,说——“黑石走了,他有些事要忙。你先休息,他明天再来看你。” 但黑羽摇摇头,左右看看,又道——“我……我想找我朋友,我朋友住在哪一间?” “什么朋友?”九万问。 黑羽有点不安,他的眼神变化了一下,略显急促地道——“就是……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犬牙,黑石说他没事,他……他住在哪一间?” “什么犬——” “哦,我知道了,”九万刚想说话,北风就打断了他,他看向黑羽,加重了握在对方胳膊上的力道,安慰——“你的朋友转院了,前几天情况有点不好,所以把他送更大的医院诊疗。没事的,如果有事,我会让你第一时间知道。” 黑羽愣愣地望着北风,两秒过后,突然猛地挣开了北风的手。 他说你们骗我,妈的……你们骗我,我要见犬牙,我现在就要见犬牙! 北风赶紧拦住他,不让他在医院闹乱子。九万也跟着游说,说犬牙真转院了,你得相信我们,晚上我给你和他通个电话,或者和他的主治通个电话,你先回房间,不然你再出事,我们也不好交代。 但黑羽不肯。 他就觉得不对劲,从他睁开眼问黑石犬牙在哪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黑石还趁自己睡着时走了,犬牙也不知所踪——他不能回房间,他一刻也坐不住。 他害怕了,那种失去同伴的惶恐又从他的心里漫上来。 但北风的力气很大,硬是把他连拖带拽地摁回了病房。 岂料黑羽屁股都没沾到床边,就猛地推了北风一下。他几乎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好歹把北风推离了自己。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举动,九万就失去了耐性,立马从腰间掏出枪指着他。 “老实点,这是医院。”九万说,说着还不忘继续喝一口酒。 “你真得等等,”北风走上前,摁住九万的枪让他放下,认真地对黑羽道——“别让我们捆住你。” 黑羽呆住了,他以为自己得救了,但现在看来,他是被软禁了。 第章 话分两头说,这一边黑羽出现了躁动,那一边的犬牙却很淡定。 他觉着自己和老蛇聊得不错,当然不否认老蛇表面上看起来满意,实际上给他打零分的可能。 但那几天犬牙没见到保镖跟着来进病房,至少每次保镖都只把老蛇送到门口,老蛇便不设防地独自走入,和颜悦色地问他情况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有什么需要,再交代他直接和医生或护士说就好。 犬牙说没不舒服,该疼的地方疼,其余的就是不能抽烟,难受。 老蛇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犬牙,犬牙犹豫了一下,抽出一根,老蛇又擦亮打火机为他点上。 犬牙想说这不在医院么,等会那些穿白大褂的判官进来一通训话——不,他马上打消了这个猜测。老蛇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认为能抽,那犬牙就放心大胆地抽好了。 所以那段日子犬 分卷阅读59 牙过得还可以,唯一不太畅快的就是惦念黑羽。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和黑石见面了没有,谈了什么,谈的结果如何。 每一次想到他,犬牙心里就悬着难受。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和那人不过萍水相逢,就和红毛、老鬼、白面甚至刀疤一样,但还是有一些微妙的感觉在他胸口纠缠,他将之归结为因为彼此相互把玩过小伙伴,交情自然会深一点。 他也试着问过蛇老板,他说给他见一下黑羽吧,不说话,不让黑羽看到他都没事,他想确定对方好好的,远远地看一眼就作罢。 蛇老板拍着胸脯向他承诺——“他绝对比你好,等过几天你出院了,我亲自带你去见他。” 话说到这里,犬牙也不好继续要求。即便他能把语气硬起来,凭着这副身子骨当下的状况,外头的保镖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他撂倒。 所以他只能等。 到了犬牙清醒的第三天,老蛇终于开始和他谈正事了。 那天老蛇来得特别早,还给他带了两壶酒。 他把窗帘拉好,又把门反锁上,然后将活动桌立在床面,两壶酒一摆,几乎占满了整张小桌子。 第115章 “我能喝酒吗?”犬牙问,他的肋骨还是很疼,估计那场车祸让他断了两根,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脏器。 “没事,我问过医生了,死不了,”老蛇说,那表情就像和犬牙很熟一样。他帮犬牙把两壶酒都打开,也不倒出来,就对嘴喝了一口,扬手,“尝尝吧,这不是你们岛上的那种火马酒。” 犬牙闻了闻,确实不是。它没有火马酒那种高浓度酒精散发出来的刺鼻味,喝到嘴里也比较温润。 犬牙看了一眼标签,这是冰鹫酒,略带点苦味。当时在流放岛上时,他见管理员喝过,和他关系挺好的一守卫还给他尝了一口。 不得不说,好酒入口感觉就是不一样。他觉着打多少绷带都没一口酒来得有用,他对蛇老板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当然,好感和信任是两回事。 他闯了多大的事自己心里有数,蛇老板要留他,自然也得找到充足的理由,比如——“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犬牙喝了两口,呷呷嘴,也没看蛇老板,随口问道,“什么事?” 本以为蛇老板想叫他去杀什么人或偷什么东西,毕竟他干惯了这个,做起来也容易上手。但谁知蛇老板却轻轻笑起来,答道——“我需要你什么都不做。” 犬牙愣了一下,把酒壶放下。 他望着老蛇似笑非笑的眼睛,狐疑地皱起眉头,“我没念过书,别跟我打哑谜。” “过几天我会让你和黑羽见面,黑羽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蛇老板先说了一通废话,后半句才切入正题——“他是要回归黑石旗下的,我希望你在这上面……不要阻碍他。” 这一说,犬牙打了个饱嗝。 这很不雅观,但他本来是想笑的,没忍住,肚子里的气就这么顺着喉管出来了。 “我阻碍他?”犬牙笑开,在打完饱嗝后,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我和他没你想的那么铁,我阻碍不了他。” 但蛇老板对犬牙的态度并不惊讶,他拍拍犬牙的肩膀,用拿起酒壶和他碰了一下,没理会犬牙的反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黑羽在几个国家漂泊了很久,也吃了很多苦。他本来是狮国的士兵,现在要接受现状,肯定会十分迷茫。我查过了,这些年来他身边没有什么亲密的人,你勉强算得上一个。” 第116章 “你高估我了。”犬牙摇头。 “有可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站在朋友的立场想一想,”老蛇说,“即便是为他好,也要让他接受新的秩序。” 犬牙望着酒壶,脑子里有一刹那的混乱。他的鼻子不自觉地吸了吸,将老蛇要表达的内容明确一下,“让他接受黑石的指派,不要到处乱说话。” 蛇老板皱起眉头,纠正犬牙——“让他做一个有前途的良民,而不是旧国的罪犯。” 这么说来,犬牙算是明白了。 老蛇也算坦诚,他知道自己没法阻挠犬牙和黑羽见面,也知道黑羽不会那么轻易相信黑石的谎言,更知道犬牙难骗,要骗他不如向他摊牌。 “你是一个值得活下去的人,他也一样,那么多年过得都不容易。”老蛇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他效命的是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但他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没有必要为了已经没有意义的忠诚而牺牲,你说是不是?” 犬牙没做声。蛇老板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就是要把犬牙和黑羽一同收入囊中,做他贴身的手下。 其实老蛇不需要跟他废话这些,犬牙只需要知道——“你想让我和黑羽替你和黑石干活,但不希望他再追究流放岛的事,是这样吗?” 这一回轮到蛇老板不吭声了。 “我和他没有关系,但我知道他的战友为那个任务而死,没有人能背负那么大的罪恶感好好活着。”犬牙说。 “有,很多人都可以,”蛇老板诚实地道,“包括黑石。” 这话一出,犬牙哭笑不得。 这一切还真是和他想的一模一样,黑石反水,而黑羽执迷不悟。黑石和老蛇早已是一丘之貉,黑羽却还为着信仰连死都不怕。 可他现在的信仰还存在吗?不,不存在了。老蛇都说了——狮国已经灭亡了。 但犬牙没法做欺骗黑羽的帮凶,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愿意呢?” 蛇老板静静地看着犬牙,眼睛里没有挑衅也没有恨意,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那你和他都已经是死人了,”蛇老板淡淡地道,“你们是为狮国而死的罪人。” 第117章 那一天犬牙抽了很多的烟,老蛇走的时候他的酒才喝了一半,剩余的一瓶半全给犬牙下了肚。 可他的头脑却很清醒,甚至还能感觉到喉咙干涩疼痛。 直到医生查房走进来,把窗帘拉开,并十分凶狠地瞪着犬牙时,后者才意识到他已经抽空了一整盒烟。 但医生没有指责犬牙,她不敢得罪蛇老板的人,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你是嫌伤得不够重”便关门出去,一整天没再有穿白大褂的进来。 犬牙心乱如麻。 他知道蛇老板已经率先抛出了橄榄枝,对老蛇来说他们俩不过是能用就用的人。他给出的恩惠也仅限于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和几天无伤大雅的探视。但对犬牙和黑羽而言,却是生与死的选择。 老蛇把选择权交给了犬牙,让他来决定两个人的命运。活下去,他就要一并欺骗黑羽。而做个诚实的人,他和黑羽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老鬼的模样又一次闪过犬牙的 分卷阅读60 脑海。 他也觉着奇怪,老鬼给他的枪居然在搏斗和车祸过程中没有遗失,反而还擦干净了摆在床头。 他把枪拿过来放在桌面,放在两个酒壶的中间。 他想着老鬼对他说活下去重要,真相不重要。想着老鬼让他做一个迷糊的人,让他享受无知带来的幸福。 可是老鬼坐着船离开,却在开往幸福的路上被推进了海里。 他又想起了红毛。 他想着红毛说大家都是人,人是一条命,再贱也是一条命。想着红毛说那小兵初来乍到,啥也不懂,一不留神被折腾死了,多可惜。还想着离岛前一天那小小看守突然敲响红毛的门,告诉他航行的目的地,并让他预先知道结果,预先做好措施。 于是红毛走到了活路上,偷偷地,不声不响地。 犬牙很矛盾,他想活着,可不知道以什么方式才能继续活。 不得不说,他是赞同蛇老板的。 世界变了,现在已经不再有狮国了。他为狮国打了九年的仗,此刻也一样没名没分。他比黑羽更懂得如何接受现状,可若是让他去对黑羽说—— 犬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残留在气管里的烟呼出来。 黑羽是信任他的,他又如何能欺骗黑羽。 信任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情感,尤其在和平的年代。 战乱时他们能迅速地因为军服的颜色相同和旁边的陌生人达成一致,为对方进行火力掩护或因其受伤而伤痛震惊,可和平年代就不同了,阵营变得模糊暧昧,每个人都活下来的情况下,次要矛盾就会上升为主要矛盾,从而变得自私,狭隘,相互算计。 可黑羽仍然是纯粹的。 从他愿意悄悄地爬到犬牙床脚的那一天起,犬牙就感受到这种久违的、珍贵的信任。 生活真的喜欢欺负善良的人,柿子总要挑软的捏。 所以黑羽越坦诚,就越要承受隐瞒、欺骗和背叛。而像蛇老板和黑石这样的人,反而过得如鱼得水,呼风唤雨。 第118章 白板是在次日凌晨过世的,他走得很平静,危机来势迅猛,没留给他时间挣扎和受苦。 警报响起的时候值班护士冲进病房,他的心电图已经成了一条线。 北风和九万都没能陪在他身边,北风把九万支走,让他至少在那里等白板的妻子和孩子赶到。 他的妻子一定会哭得歇斯底里,九万照顾着,至少能确保他的妻儿没事。 北风则继续看着黑羽。 他的心脏空空的,竟然没有疼痛的感觉。 在听到消息和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他脑海中一幕一幕闪过的都是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场景——不,不算是浴血奋战,只能算是在硝烟和炮火中扑腾打滚。 每一次流血都是意外,弹片飞过来,炮弹在附近炸裂,或者敌方的火力压制一大片一大片地扫荡,总会有点东西伤到他们。 大伤小伤,外伤内伤。肉体的,灵魂的。 白板是一个真正的领袖,当北风和九万晋升并离开十三幺小队后,十三幺基本就是在白板的带领下才得以完整。 白板得了不少奖章,他总是把那些奖章擦得锃亮,就像他的靴子一样。 他说这证明这几年没白活,总得为走过的时光留下点痕迹。 他不喜欢大声说话,除了发号施令外,平日里和战友喝酒也都是笑的多,说的少。 他把所有的亢奋和愤怒都留在了战场上,而从战场上回来,他就是一个居家好男人。 他和他妻子的结合是九万介绍并怂恿的,因为白板实在太内向。平日里除了和战友喝喝酒以外,基本不去认识新的人。 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情感绑定,那和爱情不同,又超越了友谊。 所以只有和战友团聚时,他才能找到归属感。而在他和新生活之间,却产生了一种隔阂,尽管看不见摸不着,却深深地横在他继续前行的路上。 他说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但九万开过玩笑,那不过是他没别的人去爱罢了。 白板听罢也也只是笑笑,不做反驳。然后该买菜就买菜,该做饭就做饭。 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不像九万本身就出身于有钱人家,本身够得到的机会就多,不像北风早早晋升,即便家世不算好,他也已经为自己铺了一条路。 北风知道白板不是少数,这只是其中一个白板。 但偏偏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一个,今天凌晨悄然地离开了他们身边。 第119章 北风的电话响了,本以为是九万让他过来替换,一看却是黑石打来的。 黑石问黑羽的情况怎么样,北风没答,直接抛出自己的疑惑——“犬牙是谁?” 黑石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一个老兵。” “犬牙和黑羽什么关系?”北风又问。 “没什么关系,认识而已,”黑石清了清嗓子,换了个更偏僻的地方,“岛上认识,一路跟他走到狼国。” “为什么你之前不把这个情况和我们说?”北风咄咄逼人,“黑羽发问,我们立即穿帮。你不明白这一点吗?” 黑石不说话了。听得电话机那头有哒哒的声音,似乎是在拨弄打火机。 过了好一会,黑石才搪塞,“那不重要,所以我没提。你们随便找个借口就糊弄过去了,我——” “他醒来势必会问这个人的消息,如果一路陪他走上来的人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北风冷冷地打断了他,也从座位上站起来,那边点烟的声音让他自己也犯了烟瘾,但走了两步还是绕回了病房前。 昨天晚上他好说歹说让黑羽躺回床上,但他能从这个人眼里看出深深的不信任和惶恐。 他也责备了九万,如果九万不把枪‍‍‌拔‍‌‌出‍‍‌‌‎来‍‍‌‎,他们还有继续说谎并圆谎的可能。但拿枪指着黑羽,无异于亮出了敌对的身份。 当然,让北风有些控制不住脾气的,还有黑石的那一句“不重要”。 白板的过世让北风憋着一口气,他确实需要找到一个宣泄口,而黑石赶巧不巧,就成了靶子。 他深吸两口气,努力地收回自己的失态,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缓和气氛,干脆把电话挂断。 北风站在病房门前,朝前走了两步,透过小小的玻璃窗看里面。 此刻黑羽正蜷缩着身子,背对门口侧躺。他的管子已经从身上拔掉了,病号服上的竖条纹让他显得更加瘦削。 北风咬了咬牙关。 也许九万是对的,黑石已经被蛇老板腐蚀得太严重了,他已经算不上是个军人。 电梯发出了“叮”的脆响,九万从走廊的尽头靠近。 北风扭头朝九万看去,只见他左手提着两个盒饭,朝北风扬了扬。 “他们呢 分卷阅读61 ,母子俩的买了吗?”北风一边接过盒饭,一边问道。 “买了。”九万把盒饭打开,闻到香味,胃突然就翻腾起来。 “情况怎么样?”北风盯着上面盖着的炒蛋,没开动,瞥了九万一眼。 九万掏出酒壶拧开,给北风递过去,“就那样吧。” 北风默默地点点头,他不爱喝酒,但大概是没地方抽烟,于是他还是接过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第120章 那一天黑石握着突然挂断的电话,差一点就有直接把它砸烂的冲动。 他过得很憋屈,非常憋屈。他当下内心十分痛苦,但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他理所当承受的。 蛇老板的命令,黑羽的执着,北风和九万的瞧不起,还有那个十分碍眼的犬牙的存在——这一切就像不停朝他压来的手,将他越压越小,越来越透不过气。 他确实算不上一个忠诚的人,但他对老蛇从未有过反水之心。 他非常清楚对方身边的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但蛇老板也不停地安慰——我喜欢你就行了,我说了算。 是的,老蛇说了算,什么都是老蛇说了算。 可是除此之外他能做什么,去死吗? 他现在就站在露台上,看着下方如火柴盒一样整齐停放的汽车。 他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突然之间警报迭起,人们赶来看到摔碎的头骨和车顶巨大的凹陷?还是只有人听到巨响,却没反应过来是有人自杀? 他记得去年夏天一个办公室副主任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那是外联的办公室,按理说副主任是一个比较清闲的职业,下边有小职员跑腿,上头出事了也有正主任顶着,油水不算少,假日倒挺多。但那天不知怎么的,他就从这里跳下去了,就在黑石站着的位置。 后来有人说他上露台之前被司令找去谈过话,也有人说司令就是在露台和他谈的话。谈完之后他抽了半盒烟,没把问题想明白,干脆跳了拉倒。 他的妻子跑来办公楼闹了一个星期,最后被行风办的人拉走了。接着她又集中在行风办闹了一星期,之后不知道达成了什么条件,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到底没再来过。 所以那个外联副主任到底为什么跳,谁也不知道。当然,即便知道了,或许也就是两句惋惜悼念的话——“顶顶就能过去的坎,但他终究没毅力顶过去。” 别人的灾难总是别人的,无人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如果黑石跳了,他们大概会说“失宠了难受”或者“到底没逃过追责”再多说两句,或许是“狮国的人就是狮国的人,再洗底裤也是脏的”——想到这些议论,黑石苦笑了一下。 明明是死后才会经历的事,可活着的人总喜欢想那么远。 黑石望着底下有一辆车发动了,它来回前进后退了几下,好歹从拥挤的火柴盒堆里找到出路,一踩油门,排气孔喷了一路淡淡的烟。 这 时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那是他办公室的一个文员。 他急匆匆地推开露台的门,问队长为什么不接蛇老板的电话,蛇老板打了很多个,他说他后天晚上会过来。 黑石看了一眼手机,估摸着是刚刚想摔它的时候调成了静音。上面有老蛇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未读短信。 他问文员还说了什么,文员摇摇头,道——“让您回个电话过去,说是直接与您讲。” 黑石将他打发走,再拨通老蛇电话,但或许老蛇又忙其他的事去了,此刻已无人接听。 第121章 黑石与黑羽的谈话发生在第二天晚上。 他打算让黑羽出院,但另外两人不同意。他们说自己要见到蛇老板才放人,黑石说什么不顶数。 黑石不想和这两人起冲突,本意也是知会蛇老板一声,但说来也奇怪,黑石硬是打不通蛇老板电话,末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等蛇老板来了自己还说交代的事没办成,让蛇老板亲自开口。 虽然蛇老板对黑石的态度算是不错的,但他要发起脾气来也很可怕。 黑石都亲手干掉他身边几个人了,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和那些人调换位置。 无奈之下他把病房的门锁了起来,拉上了窗帘,还特地把手机等通讯设备关闭,才郑重地开启了早就应该摆上台面的话题。 那是黑石和黑羽最贴近的一个夜晚,他握着黑羽的手,望着黑羽的眼睛。 他努力地琢磨着当初为什么会对这个人产生感情,并希望能找回当初的一点点感觉,让他的话显得更真实、更有说服力。 通过两个小时的谈话,他得知黑羽在流放岛前后的大致经过。 多年前黑羽找到了‌‍‎军‍‎事‌‌基地,也看到了里面的尸体。但他没有办法把资料带出来,因为他还没寻到救援的船只,小岛就经历了轰炸。 他在外面漂泊了很多年,人人都说不知道黑石的名字。 他不知道黑石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他这么做有意义——“我们那么多战友都因为这个任务牺牲,我知道你活着就会为他们正名。” 黑羽还说,虽然进行了地毯式轰炸,但上面有一些房间只是被盖起来了,里面还有不腐烂的尸骸。 当他再次去到流放岛的时候,他发现了通往这些房间的渠道,他也曾一度把尸体挖出来,曝光在那群囚徒中间。 但能引起的骚乱是有限的,他所能尽到的最大的努力,就是最后引起的那场暴动。 他说得很诚恳,看起来不像撒谎。 期间黑石几次给他递烟,他都只是点了就继续说下去,烟没抽几口,任由它默默地燃出一截烟灰。 黑羽确实知道得很多,但他愿意对黑石坦白,证明到现在为止,他仍然相信黑石。 而当最初的两个小时过去,他们的话题则进入了短暂的冷场。 黑石知道黑羽已经把知道的说完了,接下来,就轮到黑石说了。 黑石再次为黑羽点烟,监督他抽了两口后,他说,既然你回来了,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继续跟我。 黑羽说愿意,他当然愿意。他把黑石当成队长,黑石就永远都是他队长。 黑石点点头,再道——“流放岛被轰炸之前是一种情况,现在却是另一种情况。所以我们的调查只能终止在它被轰炸之前,而现在的流放岛——我们不能碰。” “什么意思?”黑羽没有听明白。 黑石呼出两口烟气,走到黑羽旁边坐下,重新抓住他的手腕,“之前的流放岛确实是一个‌‍‎军‍‎事‌‌基地,它是由蛇老板的父亲建立的,但现在的流放岛由蛇老板在管理,它不是‌‍‎军‍‎事‌‌基地,也不会再做那些反人类的实验。” 第122章 黑羽还是没有听懂,他摇摇头,再问,“你的 分卷阅读62 意思是……我们不需要在意那些尸体?那些、那些埋在地下的——” “要,我们当然要,但你也知道,现在百废俱兴,狼国的灾后建设大部分靠的是蛇家的资金投入,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把历史的错误曝光出来,对两国没有好处。”黑石说,他的手指紧了紧。 但黑羽却不接受,他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可惜他没能挣开。他仔细地琢磨着黑石的话,狐疑地反问——“可我们都是狮国的人,这和现在这些小国无关,这——” 黑石眼疾手快,突然抬起手指压在黑羽的嘴唇上。他皱起了眉心,撇了撇嘴,提醒黑羽,“现在没有狮国了,不要强调你是狮国的,否则你就是背叛现在的国家。” 黑羽怔住了。他万没想到这话会从黑石的嘴里道出。他推开黑石的手,语气提高了一些,“所以你的意思是对蛇家做的一切既往不咎吗?我们那么多战友为这个任务牺牲,他们所付出的汗水和鲜血——” “死去的人很多,任何战争都会有牺牲,”黑石说着,努力忽略着胸口的疼痛,“但你认为父亲的错误,应该由孩子来偿还吗?你认为我们现在有资格剥夺百姓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吗?” 黑羽没说话,他的目光有些闪躲,落在洁白的被褥上。 黑石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已经死去很多人了,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家。如果我们现在曝光这件事,无异于让狼国和蛇国再次开战。如此便会让更多的人死,更多的家眷流离失所——告诉我,黑羽,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不想,黑羽当然不想。 他在外面漂泊了那么多年,最令他无法释怀的就是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港湾。 但黑羽却不想接受,原因很简单——这证明所有的战友都白死了,那些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他妈的躺在草坪上吹着牛逼,在训练场挥洒热血就为着有朝一日完成任务凯旋而归,却意外葬身于征途中的年轻人——全都白死了。 这是一个笑话,犬牙和他说过,这就是一个笑话,只是黑羽当时不相信罢了。 不过他仍然是相信黑石的,他能理解黑石的立场,也能明白利弊所在。所以即便痛苦,他也会试着说服自己,只要黑石能告诉他——“那现在的流放岛,建造的是什么?” “疗养院,”黑石平静地道,“我们之所以把那么多囚徒运过去,就是为了造一所无国界的疗养院。” 黑羽的眼神再次晃了一下。 “确实,我们到底都是狮国的人。我们和同胞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但有些存在于血液里的东西是无法割裂的。” 黑石见黑羽有所动摇,长舒一口气,赶紧加一把火,“这也是蛇老板和他父亲的不同之处。他希望能弥补父辈的罪过,所以建立那样的一个地方,来收容因战争失去劳动能力,或者失去家庭成员而无力过活的受害者。” “那再也不是之前的地狱了。”黑石申明,“是天堂。” 第123章 “我不信。”黑羽冷冷地道,“我看到了那些建筑材料,它们堆积在那里像山一样,它——” “那你看到我们用这些材料打入地基了吗?你看到我们用来糊墙,还是用来铺路?”黑石也跟着提高了音调,狠狠地压制着黑羽,“那些材料必然都在那里,现在海洋的领域都已经重新划分,我们能就此把它们全数灌进海里吗?” 黑羽咬紧了牙关。 “时代变了,黑羽,之前我们可以向一国领导请示,只要他拍板同意,这件事就能做成。但现在我们已经分裂了,我们需要考虑邻国的关系,需要考虑本国的立场。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走流程,你能明白吗?” 黑石松开了黑羽的手指,转而摸了摸他的面颊,“你是我的兵,这一点我没法动摇,也不希望改变。但我期望你能相信我一回,只要上面通过了我们的请示,如果你愿意,我会在销毁原料的那一天,带你亲临现场。你自己亲眼看看我们现在做的是什么,你自己去证实猜想。” 黑羽无话可说。 黑石可能在说一个荒谬的事实,也有可能在说一个繁复的谎言。 但即便黑石在说谎,他也用了尽可能周到的方式在圆自己的谎。 而黑羽不认为现在是一个合适的分辨是非的能力,所以他只是听着,不再反驳。 直到黑石全部说完了,黑羽才对他道了唯一的一个要求——“我要见一见犬牙,我……我需要看到他没事。” “你会的,后天晚上。”黑石终于给出了明确的时间,“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和他说说,我相信站在朋友的角度,他也会替你选择更好的路。” 黑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外头两个人不了解情况,所以不允许你出去。如果你想出去走走和他们说一声,让其中一个跟着就行,他得确保你的安全。” 黑石说完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把老蛇交代的都说干净之后,便不再停留,让黑羽一个人静静地待在病房里。 他打开了门锁,自己走了门外。 外头的两人瞥了黑石一眼,从始至终没从位子上站起来。 第124章 犬牙是后天午饭后,随老蛇登上那架精致的小飞机飞过去的。 他还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这飞机上,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他透过舷窗看外头的风景,从高楼大厦都变成小积木,到田野山川都变成小色块,最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到像棉花糖一样铺在外头,还被阳光照得刺目的白云。 犬牙没有坐过这样的飞机,只做过运输机。 当时运输机把他们从一个战场撤离,拉到另一片战场上支援。 不过他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他们是晚上撤的,机舱里闷热得很,指示灯成为唯一的光源。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坐了一趟飞机,实在谈不上享受。 而现在除了外头的云,他面前还摆着一杯咖啡。 蛇老板说你的伤口可能会有点痛,医生说了,在飞机上多留心点,要遇到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对我说。 他朝侧旁坐着的戴眼镜的男人看了一眼,示意犬牙。犬牙点点头,说好好好。 坐在隔壁的是他的家庭医生,但自从他见到这医生至现在,他就没见对方说过一句话。他十分淡漠地坐在一旁看书,而老蛇则坐在他对面,过了一会,便找了个眼罩戴上,小小地睡去。 犬牙有些飘忽,什么叫平步青云,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 他开始理解黑石的倒戈了,毕竟和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饥一餐饱一餐,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相比——他当然更愿意陪着蛇老板干干净净地进进出出。 即便让 分卷阅读63 他跪下来磕头,他也认为是可以商量的事。 当然,这一切都在他见到黑羽时又再次动摇了。犬牙确实初步答应了蛇老板的要求,所以他也就能更快地与黑羽相见。 黑羽见到犬牙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不动。这几天他睡不好,但又觉得浑身疲倦。他蜷缩成一团,就像缩在犬牙床脚时一样。 犬牙看着有些心疼,走到他面前推推他。他不睁开眼睛也不做声,好像没感觉到似的。 直到犬牙对他说话,操着沙哑的嗓子骂道,“你他妈都睡得脑缺氧了吧,快起来活动活动。” 黑羽才猛地睁开眼睛,一个激灵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诧异地望着眼前的犬牙,然后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手臂上。 此刻犬牙脸上粘着纱布,吊着手臂,戴着脖套,但他正充满生命力地望着黑羽,浑浊的的双眼有笑意,笑出周边几束深刻的鱼尾纹。 黑羽一时说不出话,只能伸出手,摸了摸犬牙的石膏。 “怎么回事,麻醉量太大,把你弄傻了?”犬牙摸了一下黑羽的脑袋,黑羽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浅浅地把原先赤裸的头皮盖住。 黑羽的嘴角抽动了一瞬,又捏了捏犬牙的胳膊。 犬牙朝他走近一点,越过他肩头与蛇老板对视。 蛇老板会意,点点头让黑石和其余两人跟着他出去。 第125章 其实看到黑羽这副样子,犬牙的心就软了半截。再加上黑羽不说话,反而把犬牙往自己的身边拉,犬牙觉着他要有个弟弟或儿子大概也就这逼样。 虽然黑羽和他年龄差不多,但莫名地就像戳中犬牙心中最柔软的一块。 犬牙推了推黑羽的肩膀,让他往旁边坐一点,想想不合适,又干脆一并挤上了床。 黑羽尽可能地给犬牙空出位置,但最终还是没忍住,猛地抱住了犬牙。 这时他的手臂紧了紧,才咬着牙关说话,他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是什么人袭击你,你查到了吗? 犬牙一听不禁发笑,他大概知道整件事被老蛇和黑石塑造成了什么样,他也不戳穿,摸摸黑羽的发茬,糊弄着说不知道,以前惹的人太多,一时半会不懂是谁搞的。 黑羽冒出的短短的胡子扎得犬牙脖子痒痒刺刺,也不知怎么回事,脑一热,犬牙忍不住就着黑羽的耳边亲了一下。 虽然嘴上说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情感上确实有些东西随着这一路走来而变深。 他能从黑羽看到他的眼神里发现这种变化,那是比在流放岛最后一夜时更依赖、更粘稠的东西。 黑羽察觉到了犬牙的亲吻,他顿了顿,突然扣住犬牙的后脑,咬住对方的嘴。 他们的嘴唇都干裂了,黑羽嘴里还带着一点点药味。 但犬牙并不嫌弃,他用力地回应着黑羽的亲吻,舌头搅在对方的牙根和上颌。 他们的亲吻短促且热烈,但彼此都能感觉到体内翻腾起的热浪和加速的呼吸。 若非犬牙此刻伤痕累累,他是真想就地把黑羽办了。而看似黑羽也愿意,是的,他愿意。他的眼睛里有一点点的欲求,尽管藏得很深,但他握着犬牙胳膊的手劲是坚定的,扣着对方后脑的力道是凶猛的。 病房里的仪器在周围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空气的每一寸。暖气并不算热,可他们的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犬牙重新端详黑羽,他真的很想憋出几句软话,但对着黑羽的眼睛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黑羽有些尴尬地笑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犬牙道——“我可能不能陪你去养老牛老马了,我……我大概得留下。” “我知道,”犬牙拍拍黑羽的肩膀,接话,“没事,反正我暂时也没处去,我陪你一段时间。” 犬牙听到黑羽的话其实并不好受,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对方会回归黑石身边的准备,甚至也意识到自己能用猜到的真相再去动摇黑羽,逼着黑羽跟自己走。 但当黑羽因犬牙的承诺而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时,犬牙认为现在不是告诉他真相的好时机。 黑羽有资格享受一段时间的太平,哪怕这要以被欺骗作为代价。 第126章 黑石赶到时,蛇老板正和北风与九万聊得热烈,但一见到黑石的面,两个军人立马停止了交谈。 他们瞥了黑石一眼,直接中断话题,和老蛇道别。 老蛇也明白他俩的态度,分别握了握手,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再提出一个不情之请——“这两天我准备让他们出院了,但安置在黑石那里估计不太合适,避嫌嘛。如果你们不介意,要不让他们先在你们工厂旁的招待所——” “没事,不用住招待所,到时候我让司机来接,给你安置好。”九万干脆地答应,顺便拍了一下北风的胳膊,提醒——“对了,把合同拿出来吧,蛇老板人忙事多,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北风打开随身包,把合同递过去。 蛇老板一边签着字,一边道着谢。 有时候礼尚往来就是那么直接简单,我帮你养人,你买我钢材。 他们的友谊很纯粹,彼此的信任也很牢靠。而这一切发生时,黑石一句话也插不上,也没有人想知道黑石的态度。 折返黑石住宅的途中,黑石一句话都没有说。 蛇老板看出了黑石的不爽,开口劝慰,“他们两个当兵的,有时候说话做事是直接一点,脾气也比较大,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也是当兵的。”黑石硬生生地堵了一句。 “是,但你脱离部队比他们久,跟我的时间比较长。”蛇老板没被他激怒,继续说道,“有些脾性你能改,他们不能改。” 黑石不接话,摇下车窗看外面。 司机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可等到蛇老板和他一起走进住宅,房门关上后,黑石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对正着脱掉外衣、松开领带的老蛇发问——“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是保镖?打手?还是他妈的就是一、一男宠?” 那个词要从黑石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不容易,说出口之际他自己也被很强烈地刺激了一下。 蛇老板皱眉,“你胡说什么,你怎么成天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还是现在我就是这样?” 黑石又好气又好笑,他觉着自己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长着‍‎‎‌‍鸡‌‎‍‌巴‍‎‌‍‌的婊子,他的行为还真配得上“男宠”的称号——“现在从上至下,每一个人都觉得我是靠你才坐在这个位置上。我的所有权利都是你赋予的,我不是什么队长,不是什么参谋,哪怕别人叫我一声‘头儿’,我都觉着他们是在透过我叫你。” “那不是挺好的吗,这至少能让他们意识到你是 分卷阅读64 谁的人,你——” “你觉得挺好?”黑石冷笑,“那你找错人了,我不认为这好,我也不会感激你,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第127章 听到这话,蛇老板的表情僵了一下。他本来还想对黑石指出他办黑羽的事情中几处不周到的地方,让他下次注意,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有更严重的问题要解决。 他冷下了脸色,盯着黑石看了片刻,突然严厉地反问道——“你觉得憋屈,那我也一样。从上至下、从里至外,谁不觉得我是死了姐姐和父亲,私生子才有机会管理蛇家?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蛇老板一句话就让黑石无话可说。 老蛇总是告诉他要知道积累资源,布设网络,那些根根丝线看似不起眼,但合起来就能把他托上高处。 黑石承认蛇老板的忍耐力,即便明面上看着把钱交出去,嘴里还能一个劲地说谢谢。 但黑石没有蛇老板的韧性,让他弯下膝盖到底艰难得多。 蛇老板等了一会,见着黑石的火气慢慢压制,也把表情松懈下来,走过去捋了捋他的后背。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别人说就让他们说去,如果你实在受不了,找一个人出来开开刀,那议论就又会平复一段时间。”蛇老板叹了口气,“只要他们动不了你、不敢动你,这就足够了。” “那是因为你还喜欢我。”黑石不带感情地说,“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确实喜欢你,”老蛇坦诚,“所以你要让我一直喜欢下去。” 蛇老板说得有道理,所以那一天他们凶狠地做爱了。 黑石狠狠地贯穿着对方的身体,甚至在润滑不足的情况下,让蛇老板裂开了口子,流出了鲜血。 他把这个永远颐指气使的人摁在床边,让他跪着,让他喘息、呻吟、求饶。 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怨恨通过‌‎‍‌‍精‍‌‎‌液‌‎‍‍射进对方的身体,短暂的如麻药一般的快感便能让他得到自欺欺人的慰藉。 他对蛇老板到底是什么感情,他已经彻底搞不清了。 他甚至不知道是因为命令而勃起,还是自己真的燃起了‎‍‌‎情‍‌‎‍‌欲‌‍‍‎‎。 他和蛇老板大汗淋漓,歇斯底里,混合了太多杂质的‎‌‎‍性‌‍‎‌‎爱‌‍变得充满了侵略性和报复性。 而在一切之后,他又在浴室里和老蛇拥抱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那一刻是脱力的,拥抱是绵软的,他或许只是缺乏再折腾对方的力道,以至于他展露出近似于温柔的态度。 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就在这么明显的情绪下,蛇老板仍然能抹掉他脸上的水珠,以一种近乎于深情的表情望着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声明——“黑石,你不要想多了,我喜欢你,就是真真切切喜欢你。” 可似乎是蒸腾的水雾模糊了两人的视线,无论怎么擦拭,都没法变得透明。 第128章 北风和九万说话算话,没过两天就把两个人接出了院。 蛇老板为他们签下的这一笔生意很大,态度也很干脆,这让九万非常喜欢,二话不说就把两人安置在他们经常和蛇老板私下见面的小宅里。 其实对这一点北风还是有点不快的,那个小宅虽然偏僻,但是两栋小楼连着的。当时地皮还没现在寸土寸金,买下的价格不贵。九万也是说买下来可以和北风住隔壁,而北风才勉强接受下来。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俩大多时候在工厂旁边留宿,住在小宅的机会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后来九万嫌空着两栋楼太浪费资源,直接把北风的那小楼当成了贵宾寓所,有贵客来了,就把他们安顿在里面。 而北风呢,每次和九万去公寓放假,只能在九万那一栋住着,住在九万为他腾出的一间房里。 九万说,这样也是隔壁,更隔壁了,你一间我一间。 北风确实说不得什么,毕竟这钱都是九万出的。他要是留在陆军里,指不定还没有那么好的环境。 现在房子分配越来越难,即便他凭借自己的身份能分到一套两套,也只能是公寓式的住宅楼,有个三房两厅就不错了。九万给他的待遇不差,包括厂子里的利润,扣除滚雪球似的成本之后,基本上九万都和他对半。 其实北风觉着两人都三十好几了,一起住着实在不太方便。无论是哪一方有了对象,带来也不是,不带来也不是。 九万生活优渥惯了,退伍回来玩得疯,偶尔带女伴回来,关上门还能听到他俩在隔壁闹腾。 北风喜欢安静的环境,每次一听到隔壁的声音就看不进书,睡不着觉。 但北风习惯了有事憋在心里不说。即便当初在部队里自己勉强算是九万的上级,他也对很多人的不良习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事情不大,小错误能过就过了。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受不了九万成天带女伴回来。为此他和九万吵过几次,还好小楼地势偏僻,否则凭借两人吵架的架势,指不定隔壁邻居就打电话报警了。 记得有一回九万喝得醉醺醺的——当然,他大部分时候都醉醺醺——但那天他不止带回了一个女伴,而是左拥右抱,三个人都他妈醉醺醺的。 他们在隔壁又叫又闹,北风只觉着胸腔中怒火直燃。 他本来是想搬到二楼去,好歹熬过今晚再说。可偏偏当他到了二楼,甚至都感觉得到木地板在晃动。他的水杯摆在手边,时不时就荡出涟漪。 最后他直接冲下楼,踹开了九万的房门。他二话不说,干脆地把九万从床上拽下来。扯着他早就解开扣子的衣领,一路拖到门外。 那一刻北风也不管里面是不是还有女伴了,甚至不管这房子到底是自己的还是九万的,他把九万推出门外,用尽全身的力气摔上了门。 他也没理后来九万怎么过的,更没心情处理房间里早就脱光的两个女人。只记得自己一声不吭地回到二楼,连澡都没洗,就在阁楼的床上闷头睡了一宿。 第二天醒来时九万不知翻了哪扇窗户,已经回到小楼里了,还穿着那件脏了的衬衣,躺在大床上睡得正香。不过女伴倒是走了,只留下了一条蕾丝‎‌‌‎内‍‌裤‌‎‎‍‍,扎眼地挂在一只空酒瓶上。 自那之后,九万算是老实多了,虽然根本没法戒掉酒瘾,但到底没再带女伴回来。 他也曾经怂恿北风加入自己的阵营,言之凿凿地说只要北风享受过,就知道那感觉有多舒服,也不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意见。现在已经不是在部队了,没必要早起晨练晚上夜读。 但北风不听,每当这时北风就当做九万不存在,等九万瞎‎‍鸡‍‎‌‌‍巴‌‍说累了,也就不会再管北风了。 第129章 所以他们就这么住着,小矛盾不少,但终究没人搬出去。 九万喜 分卷阅读65 欢惹是生非,而北风在,到底也能让他收敛一点。 犬牙和黑羽倒是很客气,估摸着也是太久没住过这种环境,打量着那装潢典雅的小楼,好半天没落座。 北风说有事就叫我们,我们在隔壁。周围没有巡逻,想走想留都是你们的自由。 这话虽然是真的,但北风料定他们不会走。蛇老板既然敢让他们出来,自然是捏着他们不会走的把柄。所以即便把他们放空在楼里,北风也无需多派看守。 北风对黑羽的印象不差,虽然一开始两人有点小矛盾,但看得出黑羽是一个听话的士兵。军队里的一些习惯在他身上还没褪去,即便是打量小宅的眼神和落座的姿势,都让北风看得到当年战友的影子。 而九万和犬牙几乎是一拍即合,尤其在九万掏出酒壶,犬牙则目光执着地盯着对方时,九万就十分喜欢这个佣兵。 在北风向黑羽介绍各个房间的功用,以及热水器的使用方法和微波炉、电冰箱的位置时,九万和犬牙已经坐在客厅桌子的两边,一人开了一壶酒。 北风对这样的情况表示担忧。他和九万好不容易才开始新生活并走上正轨,他不希望九万再次牵涉到流放岛的事件里。 做生意可以,但生意之外的计划,他让九万不要碰。近五年来局势都不稳定,凭九万这种性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拉进泥潭了。 回到自己的小宅后,北风又躺在床上把整件事反复地思考了很多遍。他向来是比九万谨慎的,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和这两个人产生交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到他准备熄灯时,房门敲了敲。只见九万穿着睡袍推门进来,手里他妈的居然还拿着酒。 “我什么时候见到你把酒壶放下,我就什么时候能见到胜利的曙光。”北风靠着床头,无可奈何地对九万说。 九万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把酒壶搁在床头柜,摆摆手说我就拿着,不喝,不喝了。然后盯着北风看了一会,突然道——“要不今晚我睡这吧?” “你床单又长虫了?”北风问道。他回忆了一下,好像自从退伍之后,九万就没自己洗过床单。而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北风居然要洗两张床单了。 “长什么虫啊你这话说的……”九万也不管北风答不答应,掀开被子就挤了上去,顺手还把灯关了,“这不天冷了吗,两个人睡一块暖和。” “你房间暖气坏了?那明天找人——” 九万啧了一声,一边在被窝里脱掉睡袍,一边不耐烦地道,“你别操心我房间了成吗,要坏了我自己找人修去。” 北风莫名其妙,干脆也闭了嘴,跟着一起缩到被窝里。 其实两人退伍之后睡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毕竟有了大房子,谁还愿意挤一张小床。此刻的感觉让北风回忆起冬天作战的日子里,没帐篷没暖气,两人一起缩在战壕里,瑟瑟发抖冻成狗的模样。 过了一会,九万突然对北风说,“你说老蛇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他就算要找个宠,也该找个更听话的,这他妈也太——” “别人的事你少管,”北风冷漠地道,忍不住又补充,“你和隔壁那两人别走太近,老蛇和黑石要怎么用他们还没个准。” “我哪能走太近,你看他俩之间插得进人吗?”九万调侃道,“我觉着他们的床单才要长虫了,今天晚上指不定怎么——” 北风不爽地打断了九万,不让九万继续说下去。有的事情心里清楚就可以了,放到明面上讲,北风总觉得怪怪的。他翻了个身背对九万,道了句“睡吧”便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暖气真的出了问题,平日里睡着还是有点凉意,而今晚九万睡在他身后,北风确实感觉暖和多了。 第130章 犬牙和黑羽住下的情况还算好,之前犬牙的伤好得不够快,一是心理压力大,二是医院环境到底算不上优渥。 但搬到这小宅子之后,一切都舒服多了。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不多时就拆了石膏。 那几天晚上黑羽照顾着他,帮他擦身,为他开瓶盖倒水,说实话犬牙哪受过这待遇,对黑羽的喜欢又多添了几分。尤其当两人并排地睡在松软的大床上时,犬牙就算胳膊还不方便,仍然忍不住侧过身,用另一边手摸摸探探。 黑羽有时候反抗,有时候不反抗,这半推半就的让犬牙心里也有了分寸。 拆石膏之后的当天晚上就按耐不住了,干脆把黑羽翻过来,整个人压上黑羽。 没了旁人在场,两人终于可以歇斯底里地亲吻起来。 小小的分别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情感趋向,再次的重逢又让其产生今宵有酒今宵醉的冲动。 所以彼此都没有克制,只有黑羽的动作显得小心一点,避免让犬牙旧伤复发。 但犬牙却不这样,他用力地抚摸着黑羽的皮肤,亲吻慢慢地变成啃咬。 刚刚沐浴过的香味还残留在脖颈和颈窝里,温度适宜的暖气让两人不觉得冷也不至于发汗。 他和黑羽就穿着两条内裤,不过几下磨蹭,就硬得难受。 犬牙当即把内裤蹬开,顺带扒拉着黑羽的裤子。 黑羽的阴茎被裤子刮了一下,浅浅地抽吸一声,但犬牙立马用手握住了他的阴茎,膝盖深入黑羽两腿之间,轻轻地顶着对方的囊袋。 “今晚可以给我了吧?”犬牙喘着粗气问,当然即便不问,他也要做。 他已经没心情再煎熬了,这几个月要不就是对方不接受,要不就是精疲力竭没心情或危机四伏没环境,好不容易得了当下的天时地利人和,他绝对不愿意再多等一秒。 黑羽不懂怎么回答,于是不出声,只是把头侧过一边看了看床头柜,又回头看向犬牙,“怎么做,要……要用那玩意吧?” 犬牙知道黑羽说的是什么,一骨碌从他身上让开,麻利地拉开抽屉。 抽屉里没有润滑剂,只有一盒崭新的安全套。犬牙利索地将包装扯开,抽出两包丢给黑羽。 “一包戴,一包润滑。” 黑羽的肚皮一凉,低头看看两个套子,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强作镇定地把其中一个撕开,不太熟练地帮犬牙把其中一个套在对方早就一柱擎天的阴茎上。 然后,事情就尴尬了。 这时候黑羽有两个想法,一是翻身跪坐起来,他在脑海中描摹了一遍,觉得后入应该是比较方便的体位。但显然让他主动撅起屁股跪着太他妈羞耻了,所以他天人交战了一会,没有翻身。 二是岔开双腿等犬牙过来,可是他想了半天,他实在想不出自己的那个部位几乎压在床上,犬牙除了把他折叠起来外,怎么传教士地进去——折叠起来一听就好痛,他内心是拒绝的。 分卷阅读66 所以两个想法都没能成立,他只能呆呆地望着犬牙调整安全套的位置,让它不要夹着阴毛,再撕开另外一个套子。 还好,犬牙没让他等太久,就扯过一个枕头。 黑羽想起来了,上一次犬牙好像也是这么折腾,把腰垫高了就能进去了。于是黑羽很自觉地弓起身子,让犬牙把枕头搁在他腰下。 第131章 犬牙把另一个套子的润滑液挤出来,又够上黑羽的嘴唇继续和他接吻。 他在分散着黑羽的注意力,与此同时用冰凉的润滑液涂抹着黑羽的‌‎‍‍‌后‎‍‌‌‍穴‍‎‌‌‎。 痛,还是痛,尽管涂了半天只‎‌‍插‍‎进‍‍‎‌‌去一根手指,黑羽仍然难受得合嘴就咬上犬牙的嘴唇。 不过这一回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也达成了一定要做成的共识,所以黑羽忍着,感受着犬牙的手指在他的体内进出,十几下,几十下,再多加一根,缓慢地研磨,拉扯,开合。 黑羽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有点像肠子被拉长了一样。 强烈的异物感让他出汗了,而他始终没法想象‌‎阴‎‌‎茎‎‌‌‍和手指究竟有多大的差异。 等到犬牙终于把手指抽出来时,他没有马上换成‌‎‍阳‍‎‌‎‍具‍‎‎捅入,而是握住黑羽的‌‎阴‎‌‎茎‎‌‌‍,重新撸动起来。 黑羽很快就找回了先前的兴奋的快感,但只消注意到犬牙的‍‌肉‌‌‎棒‎‍‎‌‌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他的大腿根,他仍然瞬间被紧张攫住了心情。 犬牙拉过黑羽一边手,让他自己撸动,提醒他,“进去肯定痛,你得自己找快感。” 说着犬牙带动黑羽一起‍‍‎‌‎套‍‎‎弄‍‎‌‍起来,拇指在溢出‎‍‌‌‍淫‎‎液‎‌‎‍的‎‎‍龟‍‌‎头‎‌‍‍‌婆娑着,再用虎口磨蹭包皮下嶙峋的沟壑。 黑羽点点头,握紧自己的‌‎阴‎‌‎茎‎‌‌‍。 他努力地把精力集中在小腹的酥麻和畅快上,直到犬牙松开手,再慢慢地再次探向双腿之间。 那一天黑羽觉得,他就算被子弹打了也没那么痛。那种痛是缓慢的,就像拿一根棍子一点一点蹭进自己的体内。 他不知道手指之前的扩宽有没有用,但至少‌‎阴‎‌‎茎‎‌‌‍和手指差了很大的分量。 犬牙不停地亲吻他,不停地在他耳边提醒他自渎,不停地叫他放松,再放松,可是这他妈怎么放松得了,‎‎‍龟‍‌‎头‎‌‍‍‌每进去一丝一毫,浑身的肌肉就下意识地紧绷。 等到犬牙真正把‎‎‍龟‍‌‎头‎‌‍‍‌挤入肌环后,不止黑羽,连犬牙都出了一身汗。 黑羽非常紧,紧到犬牙都觉着被搅得疼。黑羽的额头更是青筋暴起,虽然手臂不断地上下‍‍‎‌‎套‍‎‎弄‍‎‌‍,可快感是那么微妙,哪怕犬牙因喘气而带动肢体起伏,都让他的‌‎‍‍‌后‎‍‌‌‍穴‍‎‌‌‎一阵一阵闷痛不已,一波一波盖过‌‎阴‎‌‎茎‎‌‌‍上得来不易的酥麻。 犬牙让黑羽适应了一下,等到黑羽拍拍犬牙的胳膊示意他动作,犬牙才开始‌‎‌抽‍‌‌插‌‍‎‌‎。 从那一秒开始,连最微妙的快感都消失殆尽了,黑羽只感觉到痛。 各种各样的痛,如砂纸刮擦,如铁棒捅戳,尖锐的,沉闷的,一下一下从他裂开的‌‎‍‎穴‌‍‎口‌‎‍‎痛到尾龙骨,再从尾龙骨发散到脊椎和肚子里。 他咬紧牙关,努力地‍‍‎‌‎套‍‎‎弄‍‎‌‍‌‎阴‎‌‎茎‎‌‌‍,但很可惜直到犬牙‎‎射‌‎精‍‎之前,他完全被疼痛征服了。 直到最后几下狠狠的、不受控制的顶撞结束,犬牙闷哼着攀上快感的顶峰为止,黑羽才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鸡‌‎‍巴‍‍‌痛,痛到他难以想象下一次。 犬牙在他体内停留了一会,便脱离出来,他飞快地取掉安全套,推开黑羽的手替对方撸动。 黑羽的快感瞬间被一束一束捉回来,在小腹凝聚并迅速爆发,最终他射在了自己的胸口附近,一股一股浓稠黏腻。 他们都憋得太久了,久到‍‍‎‌高‌‍‍‎‌潮‍‎一次就像酣畅淋漓地游了一场泳。 也就在这时,‌‎‍‍‌后‎‍‌‌‍穴‍‎‌‌‎持续的疼痛才重新漫上黑羽的身体,他精疲力竭地骂了两句,最终翻身躺平。 犬牙试着把手穿到黑羽的脖颈底下把他搂过来,但黑羽推开了他。 黑羽实在太热了,他不想湿漉漉的自己和湿漉漉的犬牙再抱在一起。 犬牙也没坚持,两个人四仰八叉地就这么睡着了,连被子都没盖,不过当然了,被子也黏糊糊的,没人想把它铺在身上。 那一天晚上谁都没有想多,他们只是尽其所能地从对方身上找到快感和安慰。 他们喜欢彼此,喜欢得愿意让对方的‌‎阴‎‌‎茎‎‌‌‍撕裂自己的身体。所以当他们还能碰到对方的时候,两人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毕竟谁也不知道如此的安逸,到底还能持续多久。 第132章 第二天犬牙醒来可谓是意气风发,走路带风,一时间觉着自己无比高大,和走上人生巅峰只差干一票大的了。 那几日九万总跑过来找犬牙喝酒,也一眼看出了他与平时不同的心情。 其实一开始犬牙对这个人还是有点戒心的,他稍微向黑羽打听了一下隔壁那两个人的来路,黑羽也说不清楚,就说是黑石派来看着他的。 犬牙一听这解释,大概也把其与看守联系在一块。 不过他的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尤其看九万比他还不设防之际,他也渐渐卸下心墙。 酒精是奇妙的东西,它总以一种不可思议地方式快速地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几杯酒下肚,九万和犬牙就勾肩搭背,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熟人一般。 一来二去,犬牙和九万迅速地混熟了。 有时候黑羽一起喝,有时候又不喝。但北风从来不喝,甚至都不怎么过来。 可这都不打紧,现在只要九万来了,犬牙就开心得不行。加之昨夜本来就有开心事,还没喝两杯,九万就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你今天好像特别兴奋?” 兴奋,犬牙当然兴奋。他十分想和人分享胜利的喜悦,只是苦于这地方鸟不拉屎,想找多一个人聊一聊都没有。九万这么一问,犬牙嘿嘿笑两声,顺带瞥了一眼正巧从楼下走下来找东西吃的黑羽。 九万是很聪明的,只消犬牙这么一眼,他大概就猜到对方为什么事高兴成这逼样。 等到黑羽又咚咚咚地上楼了,九万才咧嘴对犬牙一笑,道,“你是上垒成功了。” “好不容易啊,”犬牙感慨,拿起酒瓶给九万添,“哪像你们,估计现在是体会不到这种喜悦了。” 犬牙不过随口一说,九万听罢却是一愣,反问——“我们?” “对啊,”犬牙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拿起杯子又继续灌,闷了几口,呷呷嘴,笑了,“你和他少说也好几年了吧,难不成你还记着第一次是什么感觉?” “我和谁好几年了?”九万越听越糊涂,见着犬牙脸红脖子粗,说话还大舌头,也有点好笑。 犬牙啧了一声,表情就像在说“你这家伙当我瞎呢”,但九万就这么好奇地望着他,脸上的疑惑更浓了。 犬牙琢磨这人 分卷阅读67 装傻能力还可以啊,都喝到这程度了,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抵赖。犬牙做了好几个暗示的表情,结果对方还真是一脸求知和茫然地望着自己。 犬牙把酒杯往桌上一拍,干脆点破,“你和北风啊,还能和谁?” 谁知九万一听,满脸的疑惑却变成了惊讶,随即变成似笑非笑,最终定格成哭笑不得。他连喝了几口酒,一边摆手一边摇头,连说——“不不不,我和北风只是老朋友,不是你们这关系。” “怎么可能。”犬牙笑开。 “真不是啊,”九万坚决地否认,“我和他入伍之前就认识了,到现在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但没有你说的这一层——嗝——没有没有。” 第133章 犬牙也给弄糊涂了,他盯着对方的脸细细打量,但最终也没发现说谎的可能。他咂摸了半天,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北风也没给你明说过?” “明说什么?”九万又狠狠地打了一个酒嗝,为了把嗝压制下去,只好再多喝几口。 犬牙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对方,片刻之后,他道——“不,即便你没察觉,那北风肯定也有过想法,我他妈见人见多了,他藏得深罢了。但他看你那眼神——” “打住吧。”九万打断了犬牙,他敢对天发誓自己从来没想过和北风这样那样。他只需要在脑子里过一过北风冷下脸来,朝他瞪一眼的样子,九万保证自己绝对三天没法扯旗。 可犬牙是什么人,犬牙就是图个爽的人。他当初调戏黑羽时,挨了一巴掌还管不住自己的嘴,更不用提这么明显的征兆摆在眼前,九万还感觉不出之际。 助人为乐嘛,犬牙觉着适当发挥能帮就帮的精神也不错。 于是借着酒劲,他压根没理九万打断,自顾自地接着道——“你要不信,你就试他。你也暗示,摸一摸,抱一抱,说话挑逗一点……你看他什么反应,你自己就知道答案了——我告诉你,绝对跑不了,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他肯定把我关在屋外一整宿。”九万想起了上次带两个女伴回来的经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对北风的怒火仍心有余悸。 “我帮你试,”犬牙这回连杯子都不用了,拿起瓶子灌了一口,再用力地把瓶子撞在桌面,“我和你赌一袋金币……再多没有了,我身上就剩那些。” 其实犬牙看得出对方的动摇,这份动摇不是对刺探北风的好奇,而是对赌。 这几天他们喝酒也会玩牌,九万不仅好酒,似乎也很好赌。赌博带来的激动人心的快感是难以想象的,而犬牙料定——这家伙不缺钱,但缺刺激。 犬牙只是找准一个机会再赚一袋金币而已,毕竟输了,他觉着对方不会要他的钱。但如若赢了——是的,他得赢,即便他要告诉黑羽真相,跑路也是要钱的。 他随时都得做好准备,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你他妈什么毛病,”九万的眼神晃了晃,也被挑起了兴趣,犹豫了一会,坏笑起来,“你……你要怎么玩?” “让他来喝,”犬牙说,“他来了,我就有办法赢你。” 第134章 话是说到这里没继续,九万也没马上答应犬牙,但对话的内容还是对九万产生了一点影响。 不,严格来说,是很大的影响。 有的事就是这样,不去想就不存在,而一旦想了,就越想越不对劲。 先前说过,北风和九万是非常纯洁的革命友谊,纯洁到北风和九万说话几乎就隔着一张纸,两人都不会脸红害臊。 他们没想歪过,至少明面上看似都没有。 怎么可能想歪,他们对彼此熟悉到鸡巴上有几根毛都知道,即便有感觉,也绝对不是对身边的人。 他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有时候公用一个杯子,甚至公用一个浴室——这很正常,毕竟环境严酷时,有杯子就不错了,有水一起喝,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虽然北风一再交代不要和犬牙、黑羽走太近,但九万管不住自己,北风心里也明白。 可自从九万和犬牙玩开了后,北风渐渐察觉出了九万的异样。 这种异样说不出来,但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和少许别扭的动作就能知晓。比如今天晚上九万就在自己的书房,盯着他看书看了半个小时。 北风决定锻炼一下,他又陪在旁边看着北风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再然后北风实在憋不住了,要出去抽根烟透透气,九万也跟在侧旁,一口烟一口酒,也没说什么事,就这么时不时瞟北风一眼,瞟得北风心里发慌。 直到北风决定去浴室洗澡了,九万才停住脚步,站在浴室门口。 “看你这架势是要和我一起洗,是吗?”北风直接发问。 九万赶紧摆摆手,笑着说没有没有,“你洗你洗,我去喝两杯。” 说完也不等北风阻止,一转身就没了影。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每天白天起来九万的态度就又怪异一点。直到九万也开始早起,甚至能清醒地等着北风晨跑回来时,北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坐不住了,到了第四天,终于偷偷跟着九万过去一探究竟。 隔壁到底住着个佣兵,这种人名声向来差到极致,要对九万下了药或做了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北风没跟九万一起过去,而是慢九万半个多小时。 他先是来到窗边偷偷往里面瞄,但是窗帘很严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橙色的光线透出来,时不时传出的九万和犬牙的笑声。 然后他又来到门口听。可偏偏那时候造小宅时用的门板太好了,听了半天还是除了豪放的笑声外,什么都听不清。 不得已,他在屋外徘徊了好一阵子,最终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此刻犬牙、黑羽和九万正围坐在一起,手里还拿着牌。 九万见到北风愣了一瞬,随即招手让北风过来——“正好,四个人一起吧,你也跟我们喝两杯。” 北风迅速地扫视着几个人的表情,在没有发现明显的猫腻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拉开第四张椅子坐在桌旁。 他没有注意到犬牙和九万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因为他正巧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一边发给大家,一边把打火机传过去。 第135章 犬牙说四个人那就改玩法吧,不斗地主了。 其实犬牙想尽可能多赢钱,他俩被软禁在这没别的出路,只能从老兵身上找钱。 犬牙赌还是很有分寸的,他料定就算赢不多,怎么也亏不了。 岂料北风比他更谨慎,说不玩钱了,既然大家都想喝酒,那就玩酒。 九万一听,高兴坏了,这是北风第一次主动要喝酒。何况他本来就和犬牙通 分卷阅读68 了气,说是先玩两把钱,然后再来喝酒的戏码,谁知北风一下把进度提前了,那也未尝不可。 这么一来就没人能幸免了,喝多喝少都得喝,即便一直不输,只要不能一直赢,底酒肯定是跑不了的。 在场的其中三人酒量相互都差不多,黑羽其实也挺能喝,但一般不怎么喝,他总保持着一种连犬牙都无法企及的机警。 前一天晚上犬牙和他说过这件事,既然是要试北风,肯定是得以接近九万为契机。 犬牙想叫黑羽配合一下,和九万套套近乎什么的,他也方便观察北风的反应。 他说自己不介意黑羽这么做,弄好了说不定他们还能赢一袋金币。 但黑羽听完一脸冷漠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傻逼,看了一会也不答话,当犬牙放屁似的转个背就去洗澡了,黑羽看来是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的,能做到视如不见已经很了不起了。 何况让黑羽去接近九万,其实犬牙心里也有点不舍得。 九万长得比犬牙好看,没他那么多伤疤和皱纹,有钱又有同样的当兵经历,要接近了真擦出什么火花,犬牙就真是强奸不成反被操了。 思来想去,犬牙决定自己动手。 反正北风也看得出他和九万越走越近,指不定他动手了可信度还高一些。 既然不赌钱,犬牙就放开胆来玩了。 喝酒不多的人除非天生自带半斤酒量,否则肯定喝不过犬牙这类天天泡酒里的家伙。九万说过几乎不怎么见北风喝酒,犬牙便琢磨着让北风喝醉,到底也就是十把之内的事。 可偏偏北风特别能赌,倒不是说技巧高超,而是行事谨慎、步步为营,风险把控相当精准,十把下来若非真有胜算,他都趁早放掉,这导致最终他没喝多少,反而是九万和犬牙一个劲地灌。 但犬牙不慌,酒精不一定要彻底上头才能激发人的本性,似醉非醉反而是最好的,既能保持清醒的意识,身体又比平日诚实。 所以犬牙的椅子和九万的是越坐越近,越挨越紧。他的手也从九万的肩膀,过到九万的胳膊,再盖到九万的手上。 还好这是个小圆桌,四个人本来就挺挤,要是大长条的方桌,犬牙还不知怎么挪过去。 第136章 此刻他和九万都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话题也变得下流起来。 犬牙从内战谈到归乡,从归乡谈到嫖娼,从嫖娼又谈到女人,再从女人谈到男人也可以成为温柔乡。 九万能接茬,黑羽也时不时插两句嘴。 四个人的阅历其实差异最大的是黑羽,但即便如此,大家都有过军旅一段共同点,话题开启了就都不陌生,而千辛万苦跋山涉水,犬牙终于把话题过到了他和黑羽的身上。 他说他也没想过最后找了个男人,有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不容易被注意到,但实际上那才是最好的,用过了才发现是最合适。 就像一双新鞋发下来,总是要磨合一段时间才能穿得舒服。所以磨合了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当然是最合脚的。 犬牙看向黑羽,他需要黑羽给点回应。 可惜黑羽仍然无比冷漠,他看都没看犬牙,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犬牙在心底暗骂,这小子可以,他妈的把自己搞得尴尬死了,犬牙记住他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犬牙又说,你看老蛇和黑石,一看就不正常。这不正常从哪天开始谁知道,但就是要这样才契合,白天我能为你开炮,晚上你能向我开炮。 犬牙又第二次望向黑羽,这次黑羽更绝情,连嗯都不嗯了,专心致志地看牌,发牌,认输赢,喝酒。 北风也是一样,全程似乎都没感觉到发生什么似的,连话题都不怎么插入,偶尔听着有趣的内容就笑一笑,偶尔口渴了就小抿一口酒。 犬牙心说我他妈都要坐九万大腿上了,你们再不给我点反应,我就—— 于是犬牙把手放在了九万的大腿上。 他一边手拿牌,一边手若有似无地婆娑着。 九万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吱声,继续附和着犬牙的谈话内容。 他说你怎么知道老蛇和黑石怎么回事,人家看着挺正常,指不定还真就是纯洁的上下级。 他又说男人和男人怎么搞,太熟悉了也硬不起来吧,就像你的左右手一样,撸多了也会腻,所以才会找其他人来真枪实弹啊。 他还说什么开炮不开炮,现在弹药已经从人生顶峰走向衰竭,再被酒精泡几年,估计都得受潮了。 三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北风始终是最清醒、最镇定的一个。 犬牙曾经听九万回忆,他们当兵的那几年里,北风原先是班长,后来变成排长,再从排到连,退伍的时候已经是个营长了。估摸着也是那些年指挥手底下的士兵作战习惯了,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技能,至少会比犬牙这种始终是个小兵崽子的人要淡定多了。 这一把犬牙顺子,虽然不同花,但想必在场的没人能比他大了。 他举起酒瓶把杯子倒满,杯子很大,一直把酒瓶清空为止。 第137章 “没关系,等你再喝几杯,我教你。”犬牙对九万道,手指加重了抚摸的力道。 “教我什么?”九万选择跟,也把自己的酒瓶清空,装傻发问。 “教你怎么上,”破天荒的,这一次黑羽居然反应了,他也选择了跟,一边清着酒瓶,一边看了看九万,“我也是才学会的,不过犬牙你得忍着点,我和九万两个人弄你一个,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 犬牙第三次在心里暗骂,黑羽真是好兄弟,这一个谎撒得他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九万嘿嘿地笑起来,连说好好好。 这一次他的手也不安分了,直接搂住了犬牙的肩膀,他说我尽量把控一下节奏,但听你们说得那么爽,我也不知道箭在弦上,还能不能由自己说了算。 犬牙点点头,一面琢磨着怎么推进节奏,一面慢慢地把手往大腿更高的地方挪。 黑羽看到了犬牙胳膊的动作,他刚想继续接话,岂料北风也有了反应。 这一次他朝九万的方向倾了倾身体,居然摸上了九万另一边大腿。 他仍然十分平静,眼睛里一点愠怒都找不到,他看了看犬牙,又看了看九万,突然笑了。 “你确实应该尝试一下,”北风的手毫不犹豫地抚摸着,脸和九万无与伦比地贴近,语重心长地道——“说不定你和他们试过了才知道,其实你更喜欢躺下。” 犬牙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问题,但九万却小小地骂了一声“操”,北风更用力地摸了几下,与某个部位无与伦比地接近,然后又坚决地收回了手。 犬牙以为 分卷阅读69 这只是他无意中的行为,谁知北风刚把手收回去,却在过到桌面时无意中一碰,将自己的杯子碰倒了。 北风是唯一没有添酒的,大概这一把他又不打算跟了。所以他杯子里的酒不满,只有小半杯。但这么一碰,还是哗啦地淋了一桌,酒水滴滴答答地顺着桌面边缘流下,把九万的裤子打湿了一大块。 黑羽见状,操起旁边的纸筒就给北风丢过去。 北风接住纸筒,一边不停地说着抱歉抱歉喝多了,一边在九万的裤裆上擦。 此刻犬牙却猛然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心知大事不妙,北风没被他试出来,反而是九万被试出来了。 九万硬了,绵软的裤子被酒水一淋,更突显出裤子上小小的一包。 北风的手就在那一小包上来回晃动,脑袋还压得很低。 犬牙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黑羽这样对他,他也得硬。 果不其然,北风还没擦几下,九万就更大声地骂了一句“操”,猛地把北风推开。 他抢过纸筒自己擦拭,却不敢与北风对视。 而北风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直到九万恨恨不平地把裤子上的水渍清理干净,再将一堆纸团全部扫到地上。 正当犬牙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九万的窘迫时,黑羽和北风却突然扭头看向窗外,紧接着黑羽突然从椅子上翻下,大喊了一声“小心”,便像豹子一样毫不犹豫地朝犬牙扑来。 而北风也立即从椅子上让开,猛撞一下九万,将之推倒在地,自己则立即竖起桌板,往窗边推去。 与此同时,无数的子弹竟突然从玻璃窗外射入,将玻璃窗全部打碎,再在他们先前的小桌上打出了一排的弹孔。 第138章 这一次突然袭击的火力非常猛烈,打得四人措手不及。 四个人中只有北风随身带了枪,其他三个人都没有。 北风一边喊着让他们找地方躲避,一边瞅准时机朝屋外开枪掩护。 好就好在先前他们把窗帘拉上了,即便玻璃窗第一时间被击穿,后方还有窗帘遮着,外面的人并不能对宅内一览无遗,而看似那些偷袭的人并不想暴露身份,不打算贸然进入屋内。 第一轮射击结束后,犬牙和黑羽贴着墙壁坐起来,他们俩位于窗子底下,北风和九万则一个位于左侧大餐桌旁,一个趴在酒柜附近。 黑羽的手臂好像被刚刚的一撞弄伤了,痛得不行,抬都抬不起来。他俩翻过身子,能借着晦暗的路灯看到北风的表情。 北风朝他俩打了个手势,犬牙则明白了,他摁摁黑羽的肩膀示意他别动,自己慢慢地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条缝往外看。 结果他还没能看清外面的情况,第二轮射击又铺天盖地地袭来。 这一次的火力更加猛烈,口径较大的子弹直接扎穿桌椅,狠狠地打入地板,或深深地扎入木质的墙面。 犬牙赶紧重新蜷缩回原位,而北风也不得不再一次移动位置。他附近的掩体基本上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即便外面的人看不清他们的位置,就这么一波一波地扫射也有可能乱枪射中。 他们必须上二楼。二楼地势上有优势,反击起来也容易。 北风继续时不时地朝外头开枪,但他子弹有限,只能趁着火力稍作停歇时掩护一下。 他第二次向犬牙和黑羽打手势,示意他们跟自己一起往二楼走。然后叫了九万几声,九万也从酒柜后探出脑袋,朝北风点点头。 酒柜的位置距离楼梯口最近,九万示意他们先走,他来垫后。 他转过身子,麻利地把酒柜打开,从柜子里取出两瓶度数比较高的酒。起开瓶盖,扯下衣服上的布料到了点酒在上头,再当做瓶盖塞在瓶口上。 等到其余三个人都做好了准备,他擦亮打火机,将两瓶酒瓶口的布料点燃,迅速、准确地从窗口抛出去。 燃烧的酒瓶在窗外炸开,至少能让最靠近窗边的袭击者往两旁散去,与此同时三人一并行动,借着外头的人没法集中火力的片刻,猫着腰飞快地往楼梯口奔走。 而九万则继续做着他的简陋的燃烧瓶,等到黑羽和犬牙上楼之后,他又老练地做好两支燃烧瓶,故技重施,来为北风和自己争取时间。 第139章 好歹等到三个人都安全地上了楼,九万也转身跟上。 但也就在这时,外面的人改变了策略。只见一个小小的玩意从窗户投进来,啪嗒一声滚落在地板上。 九万大吼一句“手雷”,并迅速趴下。 话音刚落,小厅堂就发出剧烈的轰鸣。 脆弱的木板纷纷被震出木屑和粉尘,柜子上的酒也一瓶一瓶砸落到九万身上。 黑羽、犬牙和北风马上卧倒,任由各种各样的碎片和烟灰在他们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 浓烟滚滚,响雷炸裂后,他们又静静地等了几秒,可却不见九万跟着冲上来。 北风喊了九万几声,耳朵因为近距离的爆破而不住嗡鸣,他根本听不到九万的回应——当然,也有可能他根本没有回应。 北风赶紧让两人继续往楼上走,而自己折返去找九万。 枪声又一次响了起来,渐渐地盖过耳鸣,再次变得清晰。 北风在酒柜旁边发现了九万,九万先前根本来不及走动,只能原地趴伏,他的身上布满了酒瓶的碎片和湿漉漉的酒酿,旁边还有一个裂开的木桶,不停地往外涌着酒。 北风赶紧扑了上去,他不停地拍打九万的脸颊,再用手探了探九万的脖颈。 但还好,九万只是被一个酒桶砸了一下脑袋,估摸着先前只是小小地晕过去了,但没有中枪,一切都好。 他甩甩头从地上爬起来,示意北风立即带他往上跑。 北风也不敢停歇,见着九万没死,二话不说就架起他的胳膊把他往二楼带。 等到了二楼,事情就变得更明晰了。 他们俩也不知道从房间哪个角落掏出了几支枪,还干脆地丢给了犬牙和黑羽。 他们一人位于一扇窗户,将窗帘拉开一点点并进行快速的反击。 犬牙和黑羽也不敢怠慢,操起两杆枪做补充。 位于屋外的大概有十个人,如果加上两辆车的司机,应该是十二人。 犬牙等人的反击非常精准,很快就点射杀死了其中五个。 另外五人马上意识到战局发生了转变,留下两人对着二楼的窗户扫射,另外三人则迅速地往车上扛尸体。 这也是最让犬牙看不明白的地方,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宁可放弃进攻,也一定要把尸体扛上卡车,这样的举动直接导致第六个人也中枪了。 不过还好,那第六个人只是被射中了小腿,一边踉跄一边钻进车厢,等到所有死人活人都装上车后, 分卷阅读70 两辆车猛地开动,喷出一股浓烟,迅疾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四人紧张地在窗边等了一会,直到真的听不到任何动静后,才放松了下来。 再看外头的街道,没有路人,没有多余的车辆,万籁俱寂,晨星闪烁。只有马路侧旁留下了一地的弹头和血迹,证明着几分钟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血战。 第140章 犬牙没事,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肢体完成,只有几处小的擦伤。 黑羽的肩膀脱臼了,他本来以为是断了,但犬牙摸了一下,说没断。然后让黑羽咬着被子的一角,帮他拧了一下。 九万也没大碍,虽然脑门上被撞出一个包,但现在头不晕也不想吐,刚刚的爆破并没有给他身体内部造成影响。 唯一中弹的是北风。北风的手臂中了一枪,只是大家先前都没有察觉。直到九万让北风帮自己倒一杯水,拍了一下对方胳膊时,才摸出鲜血。 九万一见北风又是这样一声不吭,一下子就暴躁起来。 北风让他不要紧张,中的是小臂而已,他本来也是想定定神再说的,谁知道九万就自己发现了。 九万连忙让北风把衣服脱掉,又拿来了医药箱。他纠结了半天没有下手,最终还是北风抬起另一边胳膊,说我自己来吧,你没取过子弹,我取过。 犬牙接过了钳子,他摆手让九万让开,看了看北风,道,“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帮你弄吧。” 九万和北风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北风犹豫了一下,把胳膊伸过去。犬牙也一样让他咬着床单,但北风摇摇头说不用,动作快点,没事的。 犬牙的动作确实很快,也很熟练,之前打内战时虽然军医人手不够,但基本上也会交给医生去做,所以在部队没点亮这个技能。 反倒是当了佣兵之后,犬牙帮战友和自己弄过四五次。 有时候是完整的弹头,有时候只是一点破片。几次下来也熟悉了,就这么一捆,一挖,一淋,一包扎。 不过即便如此,北风还是出了一头的汗。 虽然这不是大伤,但有时候伤到内脏了不怎么痛,反而是浅表的皮肉布满神经,痛得人晕晕乎乎。 九万搂着北风,在弹头取出来之后迅速地给他包起来,然后用力地捋着北风的后背,再给他喝了一点水。 等到四个人都整理妥当,一时间房间里却没人说话了。 他们都对刚才的袭击产生了莫大的疑惑,但谁都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最后还是九万先说的话,他说——“今晚你们过我们那边住吧,我怕还有第二波袭击,人多了也不容易被各个击破。” 黑羽和犬牙没有异议,北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直到他们两两一组躺在毗邻的两边卧房后,北风才把房门关上,对九万发问——“你说是谁?” 九万冷笑一声,一边脱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想连同你我一起干掉的,还能是谁?” 北风听罢,眉头一皱,反问——“你说他?他怎么敢?” “过得憋屈了,什么不敢。”九万道,点燃一根烟,摇摇头,“所以你看,他连个尸体都不敢留下,估计那些也是另外雇来的人,担心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什么,告到他情人那里罢了。” 第141章 北风其实是赞同九万的观点的,他也觉着除了黑石没有人会这么做。 他和九万结仇不多,尤其在公司走上正轨后,他们出面的机会就变得越来越少。 何况他们是蛇老板很大的合作伙伴,而蛇老板即便有不满意他们的地方,两者仍能求同存异,和气生财。 但北风没有回应,他明白黑羽身份的敏感性,如果在这个时候把矛盾激化,那他和九万都脱不了干系。 他们已经离开战场很久了,他不想再回到当初的纷乱之中。 九万也没有多谈,把自己的观念发泄出来后,便问北风的伤怎么样,是洗澡还是擦身。 北风说没事,淋不到,稍微冲一下身子就好。 望着北风走进浴室关上门,九万才回想起先前自己表现出的尴尬的生理反应。但北风向来不会让他难堪,所以对方根本没提,就像彻底忘了一样。 九万在房间抽烟等北风完事,心里头有点乱。虽然谁都没表现出来,但到底发生了。 他和北风的关系不再纯洁,至少在北风眼里,他已经是一个会对朋友勃起的坏家伙了。 不过这份疑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这个多事的夜晚没有结束。 等到两人都洗完澡之后还发生了一件事,让九万改变了想法,换了担忧的内容。 九万本来喝得就有点多,刚刚又打斗了一场,早就精疲力竭。他以为两个人也会和之前一样瞎聊几句就睡了,但似乎北风的手臂不太舒服,换了好几次姿势,最终翻过身和九万面对面。 九万感觉得到北风的气息喷在脸上,为了不使身体又一次诚实起来,他没有睁开眼睛。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很想找回今晚之前对北风毫无杂念的状态,可很遗憾,酒精作用,他不得安宁。 他就这样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直到他感觉到北风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晃了晃。 “喂,睡了吗?”北风问。 九万佯装含糊地应了一声,顺势翻过身平躺。 北风没有把手收回来,只是换了一边肩膀,又晃了晃,“你真睡了?” 这一回九万又得了机会,再次含糊地应一声,转身背对北风。 这就好了,这样即便小九万抬起头来,也距离北风很远,至少隔着大九万这个本体,不那么容易碰到。 北风安分了一会,然后他朝九万的方向挪了一点,这一回,他把手搭在了九万的腰上。 九万的心都被提了起来,他赶紧搜寻着回忆,想象北风是不是曾经也这么做过——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抱过对方,毕竟有时候空间就那么一点,不扭曲一下身体还挤不下。 可今天晚上这一抱又实在太敏感,它蕴含着九万所期待却又惶恐的东西。 北风并没有停止动作,他的胳膊在九万腰上一会,竟缓缓地收紧。 此刻北风的胸口贴着九万的后背,那种柔和的温暖已经彻底地让九万起了反应。 可即便如此,北风还要继续。他的手从睡衣的边上进去,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贴着九万赤裸的腹部。 九万意识到情况的危机,如果北风的手往下一点,必然再次察觉出小伙伴的情况,于是他赶紧摁住了北风的胳膊,沉着嗓子问道——“你……你冷?” 北风的胳膊很明显地僵了一下,然后停止了动作,他道——“不冷。” “那就睡过去一点,”九万往远离 分卷阅读71 的方向挪了挪,“我他妈都快被你挤下床了。” 北风听罢,把手收了回来,真的就往里头睡了一些,为九万腾出更多的位置。 第142章 其实九万的内心是无比矛盾的,他对北风有反应,可却又不知如何面对这种反应。他期望北风也对他有感觉,可一旦点破,他又不懂如何调整两人之间已经形成定势的关系。 以前军队里是有这样的先例的,在他们还是一个班的时候,一名战友和先前的班长产生了这样的暧昧。 那个战友叫一条,新兵训练才几个月,一条就趁着半夜,偷偷跑到班长的床边,亲了班长一下。结果班长没睡熟,立即就醒了。 班长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惊讶之余更是愤怒不已,不仅狠狠地拒绝了对方,还严厉地处罚了一条。 那时候九万还拿这件事开过玩笑,只是北风不笑,北风说一条没控制住感情是错的,但它不应该是笑谈。 之后的几年里,一条再也没有和任何一个男性产生过类似的感情。反倒是隔三差五就有人重提旧事,让他变得越来越孤僻。 直到北风当上了班长再当上排长,几次处罚在队里嚼舌根的无聊事件,风波才渐渐平息。 后来一条也用自己的兢兢业业和勇敢无畏回馈了北风,对北风无比崇敬与感激。 到了退伍之后,一条也是隔三差五就会来个电话。没什么事,通话时间不超过五分钟。但北风知道一条是惦记着他们的,也始终惦记着同穿一条裤子的那几年。 十三幺小队里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那么和睦的,但总有一些小事把他们越绑越紧。 北风和九万也是如此,虽然在入伍之前就是朋友的朋友,但毕竟没那么熟。 而进了部队之后,每一天发生的争吵和和解,每一次共同攻克的难关和每一次在困境中对彼此的慰藉和安抚,就像胶水一样,以至于到了现在要把他们分开,那就得撕掉一层皮。 这也是九万执意要把北风一起带出来的原因,他已经习惯生活中有北风的存在了,他没法想象失去对方的样子,即便是失去白板,他也觉着那像一场梦。 但这两者的感觉又有一点不同,不同在于他会尊重白板的意愿,让对方留在更适合的地方生活。 可他不允许北风这样,他只想北风在自己身边,无论北风愿不愿意。 九万把身子转了过去,如果说这是他们之间早就存在的感觉,那即便今夜不点破,迟早有一天也会点破。他们已经三十多岁了,两个人都不结婚,其中的原因虽然未曾深究,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其实北风也是交过女友的,在退伍之后,于九万的撮合下和一两个女孩来往过一段时间。 每一次问北风感觉怎么样,北风都说“不错”“还行”“都可以”,可最终总是不到一年就分手。 九万曾经十分不解,而问那两个女孩,女孩也说不知道哪里不合适,反正就是没在一起。 后来九万也就不操心了,如果北风没这心思,他万不可能像给白板塞老婆一样,硬是塞给北风。 所以九万是摸不透北风的,北风总是闷闷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但九万仍然觉得他需要说点道歉的话,毕竟对自己的兄弟勃起,这怎么说都有些不好意思。 九万开口了,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突然道——“北风,我有话想对你说。” “其实你不用试我,”北风也睁开了眼睛,扭头望着九万,竟抢先一步,冷静又坚决地道——“你看,你反而让犬牙和黑羽看了笑话,这多不好。” 九万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北风也在想着这事,而如果九万不提,对方大概也不会提。 九万清了清嗓子,他想进一步解释一下,可心里头千言万语,出口的只有一句干涩而苍白的——“不好意思,我……唉,不好意思。” 第143章 “不要紧。”北风说,他把被子往上扯了一点。 “因为他前面在那摸我……你知道,摸那里,我怎么都会有点……”九万啧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问题,他们有过类似的经历。 记得那时候退伍回来,九万、北风、红中、大饼四个人坐一个车厢。 他们闲来无事在车厢打牌,九万和红中一激动就摸大饼的腿,尤其赢了的时候,他俩轮流兴奋地在大饼腿上用力搓两把。 大饼身高体壮,像一堵墙一样,大家在他身上蹭蹭拍拍打打是常有的事。 但那天也不知怎的,没玩几把,大饼突然就把牌放下了,很认真地对红中跟九万说——“你们不要摸我大腿,你们再摸我会勃起。” 当时大家都笑了,包括北风,但也都没放在心上。 所以和现在对比一下,那犬牙老摸自己大腿,九万勃起也很正常。 只不过北风看似并没有将两者联系到一起,他突然侧过身子望着九万,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好像在研究战术地图一样。 片刻之后,他突然道——“我说了没事的,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 九万一听就慌了,他赶紧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没那意思,我怎么好意思,这意思怎么解释都不是那个意思。 北风摁住了他,摇摇头,认真地纠正,“我也喜欢你。” 九万的耳朵嗡地一下,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同时擦亮了几只打火机。与此同时脑子瞬间被格式化,变得一片空白。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像一条内裤天天穿着,贴着自己的肉和最隐私的地方,你了解它布料的每一寸以及发黄的每一块,然后突然有一天这内裤能发暖了,穿得蛋蛋和菊花一阵一阵温热舒爽。 九万呆了几秒,然后“哦”了一声,默默地把头转过去,闭上了眼睛。 他想平复一下心情,深呼吸几口。但很遗憾他刚吸了一半气,就像铆足劲头一般猛地翻身把北风抱住,在对方的嘴上狠狠地、用力地吸了一下。 “你完了。”九万有些喘气,掐着北风的面颊咬牙切齿地道——“你怎么能说这话,你……你搞砸了。” “嗯,”北风答,“那就搞砸吧。” 九万怔住了,今晚他是别想睡了。 第144章 木板房的隔音效果确实不太好,当隔壁传来一些异动的时候,犬牙还是第一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好气又好笑,说实话他敢肯定北风对九万有感觉,但又十分惊讶这家伙竟然能憋那么久。 扭头看看躺在身边的黑羽,犬牙自认没有这样的自制力。 黑羽很累,已经闭着眼睛睡了。但犬牙轻轻地叫一声,他又立马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望着犬牙,再警惕地朝窗口和门口的位置扫视。 分卷阅读72 “没人,我就叫叫你,”犬牙说,说着把手伸到对方的枕头上,“你睡我怀里,行吗?” 黑羽有点迷糊,点点头枕了上去。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在犬牙的手臂上找到最软的一块。 “亲我一口。”犬牙又厚颜无耻地道。 黑羽很想睡觉,所以只是尽可能快速地在犬牙的嘴上碰了一下,又栖身躺好。他迅速地闭上眼睛,呼吸也渐趋平稳。 他的头发越来越长,越来越像刚被送到流放岛之际。不过他比几个月前胖了一点,身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污渍和新伤疤。 犬牙安静地凝视着黑羽的睡颜,想着先前黑羽毫不犹豫地朝自己扑来的一幕。 犬牙没有想过和任何人再产生这样的交集,为对方挡子弹这种莽撞的行为只发生年少轻狂的岁月里,而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朋友、战友在他身边死去,他也渐渐地变得麻木和冷漠。 犬牙并不勇敢,他没有一个士兵冲锋陷阵当枪口的觉悟。身边能和他抱有同样理想和信条的人也很少,人脸更新换代很快,快到来不及产生过深的羁绊。这或许就是他这种被抓壮丁去当兵,与北风和九万自愿入伍的人的区别。 犬牙确实见过的人很多,所以他的猜测一点都没跑。 北风喜欢九万,已经喜欢很久了。久到在他们入伍之前就有了感觉,只是他习惯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露。 那一天晚上九万问北风,你怎么做到这么不露声色。 北风说也不是不露,你身边人多,没注意到我也很正常。 九万笑了,“你是我上级,我能不注意到你吗?” “能,”北风道,“你和我家境不同,我能作为你上级,只有在部队里短短的几年罢了。” 北风的感情在九万看来或许是新鲜的,但未必是持久的。而若非九万重视和北风的关系,北风也没可能进入钢铁厂,没可能接触蛇老板,更没可能像现在一样住在别墅一般的小宅里。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只是九万把他生拉硬拽过来罢了。 九万亲吻他,抚摸他,闻着他身上的烟味和一点点沐浴露的香气。他们没有插入,但只消用手触碰着彼此,内心就已经彻底燃烧。 他们听过对方的哀嚎和惨叫,却是第一次得到彼此急促的呻吟和兴奋的喘息。他们看过对方身体的每一寸,却是第一次握着最私密的地方,让‎‍‌精‌‍‎‍‌液‍‎射在朋友的掌心。 这是一种混合着尴尬和禁忌的美好,向来禁欲的北风皱紧眉头,压抑着喉管的声音在九万的耳边说他有多舒服时,九万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他问北风那么多年有没有想着自己‌‍‎‍‌手‍‎‌‎淫‎‌,北风说有。 他又问北风有没有趁自己睡着时抚摸,拥抱,亲吻,北风也说有。 他还问北风,为什么会把他当成性幻想的对象,他这种醉鬼到底有什么吸引严谨、刻板的北风的目光,北风说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九万好,好看,聪明,始终都能以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适应新的环境,无论是在战前,战时,还是战后。 他喜欢九万宣讲时的自信,喜欢他玩牌时笑出的酒气,喜欢他研究进攻方案时的专心致志,还喜欢他偷偷地跑来找自己,顺便带来几句八卦时的鬼鬼祟祟。 这一切都让北风着迷,而当他见到蛇老板之后,北风终于明白——九万和蛇老板是一类人,他们自带着吸引他人目光的技能,总能将旁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但九万和蛇老板又有所不同,那不同是经过战火淬炼的沉稳,是遇事的淡然和强势的执行力,是独独属于北风这个群体才有的坚毅和镇定。 ‎‍‌精‌‍‎‍‌液‍‎温热,在他们的小腹处形成暖暖的一块。 九万不是第一次抱着北风入睡了,但这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着北风的脸,再放肆地用唾液弄湿彼此的嘴唇。 第145章 有的‎‌性‎‌‎‍‍爱‍‎‌‎能让人与人距离更近,有的‎‌性‎‌‎‍‍爱‍‎‌‎却把人推得更远。 黑石把枪放下,枪口还冒着烟。 他一连开了五枪,没有一枪偏离目标。 他在两辆车附近淋了两桶油,走远后对着油桶开了第六枪。 霎时,火光冲天。 他在开始这个任务之前就交代过,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而他们失败而归,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他不了解佣兵,但他花了足够多的钱买了他们的命。他望着不停发出小小爆炸的火团,胸口却像吊着一块冰坨。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形成很久了,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去做。他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一天,一分,一秒,所以把那两个当兵的干掉,顺便再干掉犬牙,是他需要实现的愿望。 他知道这样会对老蛇造成损失,可所有的损失都是暂时的。老蛇是一个永远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他万不可能让两个老兵断掉他所有的货源。 所以即便失去了这个合作伙伴,老蛇也会缓过劲来,亏损撑死不过几个月。而当一切扭转,他们又将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黑石想到了黑羽,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行动会误伤黑羽,但他认为死亡是黑羽最好的结局。不是每个人都要经历信念崩塌的痛苦,他不想黑羽重蹈自己的覆辙。 黑石在越俎代庖地决定别人的生死,这么做是狂妄的,可这也是老蛇教会他的。 但当然,黑石不会让老蛇知道这些。他把车子处理干净,枪械处理干净,尸体处理干净,回头他就还是那个惟命是从的黑石。 只是黑石没有想过,老蛇自从前一天晚上离开之后,就再没能好好睡觉。 或许是商人的直觉,或许是私生子的敏感,又或许是对黑石的了解,让老蛇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简单。 他没有完全离开,而是留了手足和眼睛。他不可能把黑羽和犬牙马上带到自己身边去,他也以为黑石胆子再大,也不敢动北风和九万。 可惜,老蛇只猜对了一半。 电话打来的那一刻,是北风和九万遇袭的三个小时之后。电话那头的人问要不要拦下来,他们已经追踪到两辆载满匪徒的车了,拦下来就能抓到证据,也能更好地进行下一步追查。 老蛇沉默了很久,久到电话那头的人都以为是信号中断了,老蛇才突然说,不,让他们走吧,我知道了,我自有打算。 但是老蛇真的有打算吗?不,没有。这是他唯一没有后备计划的一次。 他能想象得到黑石是在什么心境下这么做的,可老蛇甚至无法再一次拯救他。 蛇老板终究只是生意人,他不是政府官员,不是高阶军官。 他和蛇国的官方仍然隔着一层屏障,那屏障的通透性有时候大,有时候小。他没有黑石想象的那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黑石的不稳定,也让老蛇不敢把更多的 分卷阅读73 权力交到这个人手上。 九万曾经提醒老蛇,他说黑石不是兵,他现在是一个杀手。杀手和兵太不一样了,杀手可能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 老蛇知道,他都知道。可是如果不让黑石成为一个杀手,他就要被当成旧国的士兵处决。 九万说,那就让他被处决,他当时就想着自杀,你应该让想死的人去死。 老蛇当初没有表态,但他心里舍不得。他喜欢黑石,喜欢黑石的果敢和勇猛,喜欢他的处变不惊和隐忍克制。他确实就像个机器一样在他身边服务着,虽然情感的反馈令人失望,但他终究没有背叛过自己。 可是这一次——老蛇扭头看向桌面上的戒指——这一次他不知道算不算背叛。 他几次拿起手机打开电话簿,但最终没有打给黑石。他和黑石已经认识了那么久,但似乎永远也无法达到肝胆相照、坦诚相见的地步。 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一个举着枪的人和一个投降的罪犯——黑石摸不准老蛇什么时候会扣下扳机,老蛇不知道黑石到底是真的臣服,还是虚情假意。 老蛇从床上站起来,点了一根烟,披上睡袍走入书房。 他来到书桌中间,手指摸在一点点凹槽上。他把凹槽掰开,露出里面的数字面板。 他静静地抽着烟望着面板,片刻之后,他把手机掏出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他询问了电话那头的人近期的情况,并告诉对方——“再加一批人手,我要提高效率。如果抓不到,那就去死囚牢里买。” 挂断电话,他在数字面板上摁下几个键。身后的书柜左右让开,露出里面一间暗室。 暗室的正中央有一个玻璃罩,罩内摆着一块拼凑起来的石板。石板纹刻着各种各样的符号,像图腾,又像文字。那是老蛇的父亲没有对九万父亲说出的秘密,也是当初炸毁流放岛的真正的原因。 老蛇把手盖在玻璃罩上,凝视着晦暗无光的石板。 他确实要提高效率了,这或许是他与黑石获得救赎的唯一的途径。 第146章 蛇老板是在半个月后把犬牙带走的,在此之前他和黑石吵了一架。 其实算不上吵,毕竟蛇老板不过传达命令而已。 他没有明确指出黑石做的错事,只是告诉他三点——第一点,北风和九万不能动,这不仅仅是钢材货源的问题,自己家和九万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若黑石动了,后果难以预料。 “不要说我和他作对,即便是其他人针对他,我都必须出手帮忙,”蛇老板严肃申明,“我无法独活。” 第二点,黑石需要自律。 蛇老板认为黑石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倘若他再继续维持这种不稳定的状态,即便他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他——“你应该去疗养院住一段时间,一个你这种地位的官员,不应该轻易被自己的情绪左右。” 这无疑是在威胁黑石——如果他再越俎代庖,自己有权利收回他此刻所有的地位和头衔。 “我不需要休假。”黑石冷冷地道。 “你当然感觉不到,你自己没法评估,”蛇老板说,“我才有资格评估。” 第三点,也是他们唯一引起最大争执的一点,那便是蛇老板告诉黑石,自己将让犬牙作为监督员,放在黑石的身边。 “我将给他足够大权力来参与流放岛一事,也将给他丰厚的回报让他接受这份工作。从此之后,他就和我们在一条船上。之后流放岛的秘密再泄露出去,他也将成为挡在最前面的人,也是我们的一份保障。”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黑石明白,蛇老板对自己的信任正在削减,逐渐让犬牙逐渐替代自己的地位。 “你让一个佣兵来监视我,”黑石不客气地反问,“一个杀人如麻的佣兵,来监视一名狼国的高级军官?” “不要说杀人如麻,”蛇老板淡淡地纠正,“你不也是如此吗?” 黑石哑然。 也就在那一刹那他明白,蛇老板不仅知道他动了九万和北风,甚至知道他事后做的一系列处理行动。 蛇老板拍拍黑石的胸脯,说,“你不要有意见,你的状态确实不如前两年好了。我把他放在这里也不是为了管束你,只是让你时刻自省而已。出了什么事,他也能替你先顶着。” 黑石咬紧牙关不再多话,但他的眼睛就像狙击镜一样死死地盯着老蛇。 那天晚上蛇老板没有留在黑石的家中,连夜就把犬牙带走了。他要花三天的时间与犬牙交换一下信息,也明确一下犬牙的职能。 犬牙问黑羽怎么办,蛇老板说黑石不会伤害黑羽,估计是会带到部队里做个训练官,“我不会把黑羽和你分开来放,你安心吧。” 第147章 犬牙放下心来,也不知为何,蛇老板的话语有一种强大的说服力,莫名地就能让人相信。 他是亲自开车来到北风和九万的小宅的,当他看到被轰得乱七八糟的其中一栋宅子后,不停地对九万说着抱歉。 他们谁都没提凶手是谁,但似乎也不必提。 蛇老板问北风胳膊怎么样,北风说没事。 蛇老板又让北风跟他去医院处理,北风连连摆手,“伤都快好了,再去也麻烦。” 蛇老板无可奈何,只能为黑石犯下的错误开了一张票子。那票子几乎等同于让他用双倍的价格再进一批钢材,但如果这样能让九万的气消一消,让他们的合作关系继续下去,也是值得的。 九万说,你看到了,你的狗喜欢乱咬人。 蛇老板一个劲地笑,点头,不回话。 那一刻犬牙觉得,他不想做蛇老板这种人。 在流放岛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憧憬着坐上小飞机当个有钱的混蛋,可谁也不知道在混蛋积聚财富的过程中要向多少人下跪,要和多少人叩头。 而要让犬牙和刀疤这样的人叩头,堆满笑脸面对别人的斥责和羞辱,大概他们会直接撕合同走人,甚至在走之前还不解气地给对方一拳。 九万喝醉的时候就曾和犬牙说过,当时十三幺小队里有一个叫红中的士兵,极度勇猛,所向披靡,就像战场上的死神一样,枪林弹雨都不怕。敌人和叛徒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人,而是随手就该捏死的虫冢。所以非常冷漠,非常残忍。 退伍之前他立了很多的功,身上挂满了奖章。他也是少有的每一次都冲在一线,乃至不愿意战争结束、不愿意回到家乡的人。 “他的家庭极度贫困,若不是出来打仗,他大概也是找不到女人,吃不饱饭的家伙,”九万总结——“还好他入伍了,还好有战争,如果没有,他一定是个可怕的杀人犯。”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也有不同的适合他们的职业 分卷阅读74 。犬牙不是蛇老板这块料,所以也挣不了这份钱。 第148章 蛇老板没有把犬牙带回蛇国,他在狼国有一间小的公寓,他把犬牙带上时,九万也跟着一起。 那栋公寓楼非常简陋,很不起眼,但看得出这是蛇老板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将其作为一个秘密据点。 蛇老板把一个箱子摆在犬牙面前,九万则在房间里走走晃晃,看看有没有酒可以拿。 蛇老板把箱子打开,里面有一些精致的小仪器,犬牙眯起了眼睛,他看得出这是什么,这是窃听器,录音笔,微型耳麦和针孔摄像机。 在箱子的边上还摆着一支防爆枪和一把手枪,以及两盒子弹。 “我很高兴这两周你没有和黑羽离开,我想你大概已经有了决断。”蛇老板把箱子往犬牙面前推,“如果你愿意留下,我希望你能作为黑石的副官。” 犬牙一听就笑了,他把防爆枪取出来,握在手里打量。 枪身油光滑亮,是一支完全崭新、从未射出子弹的新枪。它入手冰凉,很有分量,可以想象得到扣下扳机时它给肉身带来的震动和兴奋。 “他的身份是很特殊的,一般不会对外交涉,”老蛇继续说,“所以,你将顶替他现在的副官,为他进行一切对外交涉。” 犬牙仍然专心致志地打量着枪身,但他立即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不知晓黑石的存在。因为黑石确实是不存在的,他只是隔在帘幕背后的一个影,一个藏在蛇老板身边,做贴身清理的影。 “我需要做什么?”犬牙问,一边说话,一边又把手枪也拿出来。 手枪很精致,不是很重,搁在它旁边的还有一支消音管。犬牙暗自决定等蛇老板走后一定要射几发爽一爽,他已经好久没摸到那么新的枪了。 “签署关于流放岛材料的合同,布设相关的防线和劳动人手,当然还要清理一些脏东西,这些都会由黑石直接向你指派。” 蛇老板说着靠在沙发垫上,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丢在桌面。 “而其余的时候,你就用这些——”蛇老板点点箱子边缘,里面还有一个小手机,“把他的行动记录下来,每周一次向我汇报,必要时我会找你提取声音和图像记录。这个手机只打给我,不要做其他用途。” 提到流放岛,犬牙把枪放下了。 他从桌面抽出一根烟点上,沉默了一会,道,“流放岛确实在做那些实验,是不是?” “是。”蛇老板不避讳。 “建筑材料确实会吸收人的生命力,是不是?”犬牙又问。 “是。”蛇老板肯定地回答。 “所以……”犬牙哭笑不得,“你让我也参与进去,让一个从里面死里逃生的囚犯,用现在的权力重新去压迫其他人,让其他人同样也——” 第149章 “你最好做,”这时九万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找到了一瓶酒,打断犬牙的同时,拿着酒在蛇老板旁边的位置坐下,“有的事情你不能理解,但不能理解不证明就是错误的。” “我确实不理解,”犬牙轻笑,看看老蛇,又看看九万,摇摇头,“但我不知道把那些犯人活生生地榨干,有什么正确可言。” “你只是看到他们被榨干而已,你没看到榨干之后,他们所作的贡献。”九万举起瓶子喝了一口,道,“我在外面打了几年仗,回过头来自己的国家却四分五裂。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我最害怕这个时候外敌一联合,把我们逐个击破。” 其实这话犬牙是认可的,小国不足以御强敌。 当初因为狮国政府的软弱无能,任由各个省城四散独立。这让国人之间相互残杀,同胞之间反目成仇。 现在每个小国的律法、政治、经济发展极度不平衡,差距越来越大,国民之间的矛盾也愈加深重。 “等再过几年,我们真成了彻底独立的小国,外头的国家喘过气来,一个一个打过去,你觉得我们能撑多久?”九万继续问,朝蛇老板扬了扬下巴,“蛇老板站得高看得远,防患于未然。在这过程中必然要有牺牲,但你想想,用囚犯和佣兵的生命力去武装一支绝对忠诚的队伍,让国家重新统一起来,难道不是正确的事吗?” 犬牙理解了一下,刺探着问——“你们的意思是,流放岛上头建的那个基地,目的是为了锻造一支新的队伍,可是怎么锻造——”犬牙没说完,他不知道然后是如何。 九万没有作答,他耸耸肩膀,道了句“我不是科学家,我不懂”便继续喝酒。 蛇老板看了他一眼,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没法和你解释清楚,这是技术方面的问题。但确实,我们需要一部分人类的生命力去造一支特殊的队伍,而那个队伍,最终能扩大我们的版图。” 不仅仅是把狮国的版图重新拼起来,还可以把周边原本不属于自己国土范围内的国家,全部囊括在内。 “反击是最好的防守,”蛇老板说,“你看,我对狮国并没有仇恨,我甚至希望复兴它。” 犬牙听完明白了,但他知道这和复兴没有关系。 既然这一切都是由蛇家操办,等到真的实现的时候,蛇家也就不再只是一个生意家族,而是新国家的领袖。 所以蛇老板要关心军队,关心经济,还要关心像九万这样的合作伙伴,因为他的目标是宏大的,他有一个新时代的梦。 第150章 那两天蛇老板带犬牙走了几个点,一个是狼国的一个小型情报站,一个是资料库,还有一个是军火仓。这几个地方熟悉之后,蛇老板表示黑石的指令都可以应付了。 九万中途回了一趟他们的钢铁厂,但因为距离上述几个地点很远,犬牙没有跟去。蛇老板说以后他们留下来,有的是机会过去,而且九万的钢铁厂不止一处,要走完全部,一天的时间还不够。 第三天晚上,蛇老板决定带犬牙去消遣消遣。 他们去了一个地下拳场,九万小小地赢了几把。 犬牙倒是一直没有押注,只是专心地看着擂台上的搏击。 地下拳场是蛇老板在管,九万没有股份,但他经常来消遣。 场子看上去不大,但据九万所言,几乎天天晚上爆满。狼国人始终是好斗的,没点鲜血刺激,他们就真民不聊生了。 拳场的规则是变化的,风险很高,但奖金丰厚,押注最大的自然是打死为止。 不过犬牙那天晚上没见到这种签了生死状的比赛,只看了两场自由搏击,等到九万过足了瘾,便从人满为患、在耳边喊话都听不清楚的场子里出来。 九万说以后没事可以过来玩玩,等到开春就有大型的比赛了,到时候通知犬牙,让犬牙也赚一发。 出来之后他 分卷阅读75 们又去了蛇老板旗下的两家酒吧,蛇老板早就已经准备好佳人恭候,看样子九万也经常出入其中,服务生都对他俩都很熟悉。 不过那天晚上九万摆摆手说他就喝酒,让蛇老板和犬牙玩就可以了。 蛇老板问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的。 九万笑笑说有人看着了,现在不能玩。 蛇老板很好奇,但九万没再解释。 犬牙和九万对视了一眼,前者忍不住坏笑起来。看来那天晚上北风和九万确实发生了什么,指不定比犬牙想象的还要激烈,而看似结果很好,甚至能让九万这种醉鬼格于律己。 所以那天晚上三个人都没有到隔壁去,只是在包厢里喝了点酒,又顺便回首一下过去,展望一下未来。 蛇老板说你喜欢黑羽,所以要给黑羽好的,你是为着他好,你让他活下来。 九万说你觉着你在骗他,但有时候不就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我也骗了不少人,但他们都好好的,这才是关键。 他们都知道犬牙在纠结什么,也明白他无法肯定干脆地点头合作的根本所在。但他们也明白犬牙不会贸然动作,毕竟对犬牙这种在生死线上挣扎过许多年的人来说,身边的人好,才是最重要的。 犬牙心里虽然矛盾,但他也渐渐地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或许按照蛇老板说的去做,才是对黑羽最好的安排。黑羽已经失去所有的战友了,不该再把性命也搭上去。 而信仰——犬牙盯着几只喝空的酒瓶——或许真如黑羽说的那样,犬牙这种人不懂信仰,所以活下去,活得好,便能心满意足。 第151章 九万回到小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他本想洗洗再睡,但眼睛实在晃得厉害,进了卧室门就忍不住把衣服脱掉,一股脑往床上钻。 北风本来是睡着了,九万动作那么大,一下就把他吵醒了。九万还没靠近他,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他不禁往旁边挪挪,九万却毫不客气,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喝了多少?”北风问。 “一杯。”九万答。 “那你玩了几回?”北风又问。 “没玩,”九万大着舌头道,“只是喝酒。” 但北风怎么可能相信,前一句回答就是假话,后一句大概也真不了。其实他不应该要求太多,从他刚和九万认识时开始,他就知道九万的脾性。玩世不恭,烟酒缠身。要一个人改变是很难的,北风也不认为自己能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可他还是把九万的手拿开了,自己坐起来在窗口点了根烟。 烟灰缸满了一半,他十二点就准时上床了,但中途实在睡不着,又起来抽了几回。想不到他以为只抽了一两根,烟灰缸却已经有了十个烟头。 小宅的街道很安静,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橘‍‌‍‎‌黄‌‎色‌‌‍‍的路灯安静地打在柏油路面,把树干和树叶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两个人关系的改变给北风带来的影响很大,虽然能够坦白自己对九万的感觉,但说实话,北风并没有做好从挚友变成情侣的准备。 他喜欢九万很多年了,但也把这个秘密藏了很多年。他和九万是来自不同背景的人,这也导致他从来不认为两人真的能发生点什么。 而现在彼此跨过了那一步,背景却似乎未曾改变。 北风拉开椅子坐下,想起很多年前他和九万认识的那一幕。 那一天晚上的街道似乎也和现在那么安静,远远地唰地一辆车开过来,也是九万朋友的豪车。 那一年他们十九岁还是二十岁,已经不记得了。 北风的父母都是技术人员,父亲是做零件设计的,而母亲在医院任职。九万家里是做生意的,还有政府官员。他就是一个不差钱的纨绔子弟,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和一帮与他差不多的朋友混在一起。 北风和九万读的也不是一个学校,住的地方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那天九万喝多了回家,朋友只把他载到了路口。其实路口距离他家宅子不远,五分钟步行就能到。而那天北风正巧晚归,在图书馆看着看着就过了时间,骑个小单车往家里飞奔,就怕回去了被父母说道。 也就这么一路想着先前看书的内容,一路猛踩脚踏车。经过九万家的路口时,恰巧九万就歪歪斜斜地往他这边走。 闪躲自行车是很技术的活,因为自行车轻,车头扭得快,也不知怎么的,北风明明早早就看到了九万,但九万拐几拐,还是和北风撞个正着。 车篮子里的书哗啦落了一地,北风也差点翻下来。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北风见过九万,知道九万是什么人,这要是真撞出了什么问题,九万家肯定饶不了他们。 北风也不管自行车和书了,从车上蹦下就去看九万有没有事。 但九万怎么可能有事,自行车就一骨架,撞一撞不过擦破皮。可偏偏九万酒劲上来了,顺势一滑,躺在地上不动了。 那天晚上真是吓掉北风半条命,他连拖带拽地把九万扛回家里,硬着头皮摁响了九万家的门铃。他就这样被九万父母半威胁半恐吓地困着,直到第二天九万醒了,迷迷糊糊地看到床边这么个人影。 九万倒是不怎么记得昨晚被北风撞的事了,但北风却一夜没睡,就这么守在他的床边。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第152章 其实北风和九万真不是一类人,北风喜欢什么东西不知道,但九万的烟酒北风是一点不沾。 但两个人就是这么聊一块去了,有时候九万偶尔经过北风的学校,还会载北风一程。 当然,北风仍然抗拒进入九万的朋友圈。理由很简单,他在聚会上像个傻子。 他和九万去过几次聚会,北风面子薄,有时候难却九万的盛情,被九万三言两语劝一劝,最终也和他一道。 可每当九万和别人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地聊着喝着之际,北风就在旁边当陪衬。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两三回,后来北风是打死都不愿意再跟了。 他和九万到底生活在不同的圈子里,要相互融入,也缺乏物质和精神基础。 所以后来九万为什么这么让着自己,北风也想不通。 让北风记忆深刻的有那么一次,是他们晚上一块找了本手抄书。他和北风待在北风自己的小房子里看到深夜,两人肚子都饿了,但外头已经没有小店开门。 北风和九万都不怎么会做饭,倒是柜子里有一点面条。可北风正看着起劲,也懒得动,想着干脆顶一顶就过去了,反正等会睡着了也感觉不到饿。 但九万受不了,九万本来就比北风高大一些,估计基础代谢也比北风旺盛。在沙发上辗转了一会,自个转进了厨房。 没过半个小时, 分卷阅读76 九万竟自己做了两碗面条拿出来,让北风和自己一块吃。 北风一闻到味道也饿了,不仅三两下吃完了自己的这一碗,还盯着九万刚开动的大半碗。当然他是不会说自己还要吃朋友的,毕竟朋友已经去做了,做出来再被自己吃个精光,实在不太厚道。 但九万察觉到了,他把碗往北风的方向一推,说你吃吧,我不饿。 北风十分不好意思,他说你都忍不住去煮了,哪能不饿。 九万却执意说自己不饿,自己做的东西,就算饿也没有胃口吃。 北风犹豫了一下,最终把九万碗里的面条也清空。而九万也只是扒了两口,又继续看书等北风搞定。 吃完后两人还喝了点酒,一人一条沙发睡去。 这一切对九万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北风却记忆犹新。他以为九万这种纨绔子弟是只顾着自己的,但那天晚上的一碗面却让北风有些感触。 那一回北风比九万早醒,九万醒来也没有抱怨过北风的沙发不舒服,或昨晚吃得不好。他照样和北风呼呼喝喝地打招呼,顺带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时还问北风要不要吃早餐,他出去买些带回来。 或许就是从那一天起,北风开始认真审视九万。他把那些被他周围朋友说烂的标签从九万身上撕掉,再以自己的角度去认识这个人。 结果他发现对方还是一个纨绔子弟,对未来不担心,对成绩不担心,对金钱不担心,好烟,好赌,好酒,好色。 可他对北风好,对北风就像对真正的朋友一样好。他愿意和北风挤一张小床铺,愿意吃北风剩下的东西,愿意迁就北风的口味,愿意在北风发脾气时笑笑不说话,不与北风争执。 这样的人,北风没法不喜欢他。 他曾经问过九万为什么老让着他,这让他不舒服,让他觉着自己是个弱者。 九万却还是笑笑,他说你敏感,我怎么敢和你争。 是的,北风敏感。因为双方地位的不对等,北风总是会比九万敏感很多。 他会在意九万比他好的地方,比他出手阔绰,比他人际广泛,比他更容易得到认可和关照,也比他聪明,博学,见多识广。 所以九万藏住自己的锋芒,只为了让北风不觉得别扭。 第153章 北风是生过几次闷气的,虽然每一次都不会对九万明说,但九万很聪明,他总察觉得到。 一次是九万的生日会,大张旗鼓请了很多人,排场奢华,进场时甚至还要签到。那时候北风也收到了请帖,他以为就是普通的朋友聚会而已,还兴致勃勃地问九万想要什么礼物。 九万说不用,人来就行,你来了我就高兴。 但北风还是想了很久,最终去订了一个蛋糕,还买了一只打火机。而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法接近九万。九万在一堆人的中央,身后是 成山的礼物,面前还有好几层的蛋糕。 九万远远地看见了北风,而北风只是点点头,把蛋糕放在一旁,抽了根烟就离开了。 那段日子北风不见九万,他的自卑心理让他不懂如何面对那比自己富裕太多的朋友。 可九万找北风,在平日能见的路口找不着,就找到了北风家里。 北风当然仍旧什么都不说,但九万说,他什么都说,说身边的趣事,说最近又有什么电影,说他那几个傻逼朋友又做了什么傻逼事,说这次考试他没挂科,他妈的他终于有一个学期不挂科了。 最后等到北风听得不耐烦了,要出门抽根烟,九万才从兜里掏出北风送他的打火机帮北风点上。 九万问,你看,你别生气了,你送我的我都带着,别人送的我都放家里。 北风被九万逗笑了,九万也认为北风确实不生气了。 其实北风不是一个虚荣的人,他只是希望自己有成为九万朋友的资格。他希望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和才华,不至于让别人说总是九万罩着他。 而为此,他很努力。 另一次,则是已经入伍了。他们在新兵营里,每天累得和狗一样。 但九万人际关系就是比北风好,即便很累,等到周末休息了,还是能和一群战友勾肩搭背出去找乐子。 北风则不同,他只能在图书室混过白天,再躺在床上混过夜晚。睁着眼睛听战友陆陆续续回来,再闻着下铺和隔壁熏天的酒味。 一开始九万也会陪着北风留在营地,后来就不陪了。他的本性和外界条件都不允许他困在这个小地方,而只要出去了几趟,他很快就把北风抛在脑后。 直到有一天九万终于发现北风不怎么搭理自己,才意识到北风又生闷气了。之后的那一个月的周末里他都没有走出营地,北风去哪他就跟去哪。 北风说你怎么回事,喝到胃出血了,所以不能喝了? 九万也没解释,仍然跟着北风去图书室,去训练房,或者去看看休息室放的电影,尽管看电影的过程中他睡着了两次。 等到北风忍无可忍了,终于把话说开,他让九万别跟着自己,他一个人习惯了,九万跟着他反而觉得麻烦。 而那时九万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那你不生气,你不生气我就不跟着你了。 所以他们到底从哪时候开始将友谊变质,北风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九万在竭尽所能地迁就他,顺从他,在他的官阶还没爬到九万上头之前,就已经如此。 反观现在,或许他也没有资格要求九万再多付出点什么。九万给了他住宅,给了他股份,给了他吃穿不愁的一切,甚至还给了他情感上的回应。 北风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和深蓝色的天空,深深地呼出一口烟。 战后能够得到这样的安置已经不错了,至少他和九万都完完整整地待在一起,而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年轻人,留了点东西在战场,又带了不少伤痛和弹片回家。 他是怀念和平年代的,怀念统一的狮国。可和平孕育着战争,战争又为和平铺路。 他隐隐地感觉到此刻的太平不会持续多久,似乎已经有人拉枪上膛,那金属碰撞的声音就在他的耳畔响起,只是他暂时还看不到目标,所以不知能否安然地掩护自己。 第154章 犬牙来到黑石办公室的第一天,黑石的脸色几乎和铁块一样青。但后者没有办法,这是老蛇安插过来的人,即便不干事,他也得养着。 其实办公室里不少人是这样,通过关系进来,给个闲职,每天看看报纸喝喝茶,不做事也不犯错。 黑石一开始是不适应这种管理方式的,但后来老蛇告诉他,这也算是一种投资。帮别人养人,那别人自然会有其他方面回馈自己。 可犬牙不一样,犬牙摆明了就是要来监视他的。黑石把先前文员的办 分卷阅读77 公室腾出来,让犬牙自己拾掇。办公室的文件一团糟,犬牙也没心思,让清洁工进来把文件全部垒好,再把桌子椅子窗户都擦干净,最终配上一个烟灰缸,他便觉着这是他做过最舒服的职业了。 虽然前一天晚上喝多了,但第二天早上起来,犬牙还是和黑羽谈了一下。 黑羽表示黑石让他去训练新兵,以后可能三天回来一趟。其中两晚他会住在军营里,第三天休息。 工钱什么的他没有问黑石,黑石说手续办下来还要一段时间,但黑羽觉着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本来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他唯一仍然感到不安的,还是黑石对他所说的“疗养院”的解释。他总觉得流放岛不是一个疗养院,而他想知道犬牙最真实的看法。 但犬牙没有真实的看法,他说,“如果这是假的,我们也得花时间去证明。如果它是真的,那你确实是在做正确的选择。” 而无论真假,黑羽似乎都没有理由离开,也没有权利在这个时候凭自己掌握的资料,掀起两国的矛盾。 犬牙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去,可以看到一例的轿车。那些轿车洗得反光,被太阳一照,甚至晃犬牙的眼睛。 黑石说如果他干得好,很快也可以买属于自己的车。但犬牙关心的不仅仅是车,他还关心身份。 他和黑羽都吃了没身份的大亏,无论去哪里都不方便,不管什么交通工具都他妈得买不用证的。就算住个好点的酒店都不成,还得去那种小旅社,随便找个理由说忘带了,然后胡乱填个号码完事。 几年前或许还好混,但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通讯网络越来越稠密,他没有办法再凭着空荡荡的身份登记表过下去。 黑石问他想入哪里,蛇国还是狼国。 犬牙毫不犹豫地说蛇国。 他现在看得到蛇国和狼国的关系,不管明面上两国是否相互独立,但狼国到处都是蛇国的人。狼国就是蛇国的附属国罢了,只是还没找到适当的理由和机会吞并。 黑石表示自己知道了,会去办。但在此之前犬牙最好不要秉承佣兵的劣根到处惹事,否则惹大了,他也没法处理。 犬牙当然不惹事,他现在吃好喝好住好,除了找着机会把窃听器和摄像机装到黑石办公桌底下和几本军事理论后面,他就翘个二郎腿在办公室抽抽烟,玩玩手机,偶尔点开视频看一下,晚上回去再听听录音,确保黑石没背着蛇老板搞什么名堂就好。 黑石不会给犬牙指派太多实质性的任务,一个月来只让他做了两次材料盘点,再核对了一次员工名单。黑石在尽可能地隔离和架空犬牙,这也是让自己在蛇老板面前不出错的关键。 蛇老板也不怎么打电话给犬牙,犬牙明白除了自己之外,蛇老板还有其他的眼线,所以这就是一份吃得饱又不会太忙碌的工作。他是黑石最贴身的手下,但他为蛇老板干活。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得知了两件关键的事。这两件事让犬牙心头激起万千涟漪,甚至有当即辞职不干了的冲动。 归根究底他是要做一个农夫的,他前半生已经见过太多的杀戮与血腥,踩进太多龌龊的交易与争斗中,所以后半生除了青草绿地蓝天白云之外,他不想再看到更多的矛盾。 但偏偏,上天觉着还没折腾够,所以仍然在背后拍了他一巴掌,把他往沟里拍去。 第155章 第一件事是犬牙找到了另一处秘密据点。 那个据点是在黑石打了一通“嗯嗯啊啊”的电话后,偷偷尾随黑石时发现的。 那通电话很诡异,不在于内容说了什么禁忌的事情,而在于这是一个聊天气的电话。 犬牙在自己的办公室听到后,马上意识到这是黑话。 对方说天气不好,可能有雨。老天不助,要收衣服了。 以防自己听错,犬牙还特地看了一眼窗外。结果哪有什么雨,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于是犬牙提高了警惕,他琢磨着黑石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从办公室出去,那他也正好跟着,指不定这一单做下来,蛇老板还能给他额外奖金。 但黑石的警惕性很高,他老老实实地在办公室里待着,之后又打了几个不痛不痒的电话来避人耳目。等到下班时间也照例经过犬牙的办公室,敲了敲门表示自己走了。 可犬牙是什么人,犬牙偷蒙拐骗惯了,这幌子打得太明显,一看就不对劲。犬牙没像撒欢了的野狗一样一溜烟回家找九万吃吃喝喝,而是出到了外头,招了辆出租车坐着等。 黑石有自己的车,他得去停车场开车,等到他从停车场绕出来,犬牙则赶紧拍拍驾驶座,让司机跟上。 黑石一路往郊外开,但却不是之前蛇老板带犬牙走过的任何一处据点。 直到黑石在市郊的一个小农庄前停下,并和一个面包车司机说了几句话后,才继续往远郊开去时。 这时出租车候司机不愿意再往前了,不得已犬牙只好把兜里的钱掏空,全部塞到司机手上,并警告对方——这就是我全部的钱了,再掏,我就只剩枪了。 说着他亮了亮皮带旁边的皮套。 其实今天他压根没带枪,昨晚喝多了他和九万打瓶子玩把子弹打空了,今早就懒得带了,谁知道就出了这个事,只能将计就计。 司机惶恐,一声不吭载着他继续往前。 但犬牙也没让他真跟到目的地,他和黑石的车隔得很远,毕竟出租汽车车身十分显眼,要被发现了估计犬牙还能留着命,这司机却肯定得死。 可好就好在郊外好路不多,基本上不看着前面的车也能大致摸清方向。所以他让司机拉远距离,安全第一。 何况他根本不需要去到近前,没开多久,就看到不远处有滚滚浓烟。 他拿了司机的车钥匙,让司机在原地等着。自己则一点一点向前,躲在侧旁的小林子里蹑手蹑脚地靠近,打算看得更清楚一些。 等到再靠近少许,犬牙便发现那是一处平房,由几个集装箱搭着,歪歪扭扭盖了两层,看似里面住了些工人。 但很快犬牙就断定他们不是工人,因为他们配备有枪,而这模样一看,竟和自己接触过的能人异士差不多。 此刻他们正在处理尸体,那些尸体是从小货车上拖下来的,几个人在旁边切割,几个人就把残肢丢到滚滚的火焰里。 黑石则站在不远处,抽着烟看着他们做事。时不时和旁边一个像领头的人说几句,最后再把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交给对方。 这是在传达任务,犬牙收过不少这样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有目标人物的资料,还有一些必要的一次性电话卡或者简易手机。 这大概是黑石豢养的死士,估计早些时候任务出了问题,所以 分卷阅读78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79 有可疑电话,没有可疑举动,听黑羽说他去过军营几次探望,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坐在办公室,偶尔一两回接到蛇老板的任务,便带几个贴身的离开。 过了两个月,他们也相安无事。 犬牙找机会去了一趟九万的钢铁厂,钢铁厂有三处,到底是实业,总要有大仓库来堆积货物。 犬牙没进仓库,只在外围饶了一圈,感受一下它外在的宏大规模,也能揣测出其内部布满了完善先进的设备。 但他去了办公处。 办公处虽然不在市中心,但到市中心不过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那天犬牙休息,是跟着北风一起过去的。北风是里面的股东之一,去仓库的时间不多,基本上都是到办公处待着,每天清点核对一下账目,监督一下合同和各种图纸,再顺便签几个字。 他开玩笑说自己是去捞钱的,而九万则是去送钱的。 北风管理进货渠道,出入库登记,质量把关。九万则为他们报销,其中包括餐饮,招待,办公损耗,诸如此类等等。 可当犬牙跟着北风走过一例全是红木桌椅的办公室走廊后,他仍然觉得这钱再怎么送都能送到下辈子。 他穷了一辈子,最富有的日子不过是当能人异士的几年。 不过他确实留不住钱,做那种事的钱也不好留,干一票能花几个月到一年,之后又变回两手空空的状态。 所以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已经聚敛了那么多的财富,九万和北风还要这么拼,还要与蛇老板和黑石的事情扯上关系。 如果让犬牙有这些钱——虽然明白自己不会有——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花。 老牛老马肯定是要不了那么多钱了,按照北风说他们还有一片果园的说法,大概买下一座农场也还有结余。那他一定带着黑羽过游山玩水的小日子,每天就吃吃喝喝晒晒太阳,真正达到坐吃等死的人生境界。 北风让犬牙跟着自己进办公室,他的办公室装饰得很普通,没有特别奢华的摆件,也没有名人着笔的字或画,其中一面墙做了一个巨大的柜子,里面齐整地堆着书籍和文件。 中间是一张与普通办公室一样的红木桌,旁边有两条沙发和一个茶台。茶台上的茶具清理得很干净,只有旁边的烟灰缸里沾着焦油,估计用了太久,焦油洗不掉了。 北风和九万的办公室不同楼层,隔得很远。九万办公室的门锁着,不知道又跑哪招待去了。 北风煮水,给犬牙倒了一杯茶,让他随便走走逛逛,或者陪他聊聊也好。 凭借这段时间的接触,北风和犬牙也开始有了一些话题。只是北风的模样看起来太冷漠和刻板,让犬牙找话题的能力被打压了一大半。 第158章 犬牙环视着办公室的环境,直到北风为犬牙点了根烟,犬牙才咧嘴一笑,开口问——“你和九万怎么样?” 他本来的意思是问问两人的关系进展如何,但谁知北风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反倒思索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们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我们只是他的合作伙伴,倒是你们——你们估计要多注意一点。” 犬牙想纠正一下北风的话题导向,后者实在是太工作为重了,以至于什么话题都能往工作上扯,但听到那句“多注意一点”时却让犬牙一愣,之前和蛇老板汇报之际的古怪心情又升腾了起来。 两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对他说了同一句话,这不可能不让犬牙起疑。 于是犬牙也不纠正了,顺着话题问道——“我应该怎么注意?” “黑石不安分。”北风说,深深地呼出一口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和犬牙说比较合适,“蛇老板到底在蛇国,手再长也不可能时时盯着黑石。你被安插在他的身边,大概也是在为蛇老板监视他吧?” 北风瞥了犬牙一眼,犬牙不置可否。 北风到底是敏锐的,犬牙对其撒谎还不如开诚布公。 何况北风看起来和蛇老板不像,不是那种脸不红心不跳,但什么狗屁假话都能说出口的人。 犬牙觉着北风不爱说谎,属于能说的东西绝不含糊,而不能说的必然绝口不提的家伙。 加之北风似乎已经慢慢把犬牙当成了朋友,这又让北风在犬牙心中的可信度增添了几分。 北风顿了一会,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道,“蛇老板放在他身边的人很多,但现在正在逐渐消失。” 这话一出,犬牙心里头咯噔一下,立即追问,“什么意思?怎么消失?” “你没发现吗?”北风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灰,解释,“蛇老板在狼国有几处产业,有两家妓院,一间赌场,一间拳场。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就不说了,但都是他名下的东西。” 犬牙眯起了眼睛,狐疑地望着北风。 北风继续道,“之前这些是由黑石管的,但当然不是直接管理,直接管理者都是蛇老板的老员工了,放到狼国来,他也放心。但最近——” 北风再次顿了顿,抬头看犬牙,“最近管妓院的两个老板,其中一个去年年中出车祸死了,另一个推说要移民,半年前也甩手不干了。而管赌场的头子三个月前自己玩过量,也完了。” “我不明白。” “还有一个是黑石办公室的,管财务,你应该听说了,辞职后消失了。”北风没理会犬牙的打断,自顾自地说完——“我和九万试图找过,但发现他是确确实实消失了——人间蒸发。” 犬牙似乎猜到了点什么,心脏仿佛被手捏住。 他细细地看着北风的表情,刺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黑石……” “我不知道啊,”北风道,“其中两个应该是有尸体的,但事发的那天直接就拉走烧了,只剩一堆的灰。人家家人还没赶到看一眼,就装一坛子里了。后面那一个更夸张,连坛子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北风说完,抬头与犬牙对视,他盯着犬牙的眼睛一会,突然笑了,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159章 话说到这份上,犬牙也没法装傻了。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黑石在一个一个剔除元老。” “嗯,他在换血,”北风答道,“虽然时间隔得很长,说是意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但怎么意外就发生在那些元老身上,你说是不是?” 是。但是——“蛇老板难道没察觉吗?” “我认为是有的,但他没有动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北风又问。 犬牙知道,联系到之前蛇老板的反应,他也相信蛇老板不可能不知晓。 而他至今不动作的原因想必有两个,一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是他也想把这些已经从益虫变成蛀虫的元老换掉。 分卷阅读80 和自己一起打江山的元老虽然关系很紧密,但也有可能太紧密了。 当天下打下来之后,当初一起扛枪的弟兄却未必都有自知之明,有时候他们不一定仅仅要分一杯羹,甚至要享有和走上顶端的那个人叫板的权力。 而站在高处的那个人,不可能忍受这种挑衅。于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明智点的弟兄就解甲归田,吃了好处不吭声就是。不明智的就仍然留在一线,贪得无厌,天真地以为自己和对方仍是平起平坐的好伙伴。 所以铲掉元老,大概有一部分也是蛇老板的意思。只不过他不能明说,不好明说,而黑石替他做了这件事,所以他不吭声,即便真的查出来,也是黑石的个人行为罢了。 最坏的情况,蛇老板也不过失去了一个宠。 “你是新加入进来的血液,但你仍然是蛇老板的人,”北风提醒,“黑石要换的是他自己的人,而你却偏偏坐在最令黑石不爽的位置上。你的处境,其实和那些元老没有区别。” 这么一说,犬牙算是彻底明白了。 北风提醒得是,他是蛇老板看中的新血液,但对黑石而言却仍然是敌人,和之前要换掉的所有人毫无差别。 “黑石不可能安心让你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不是想办法整你,就会想办法整黑羽。”北风尖锐地指出。 犬牙一惊,反问——“为什么会是黑羽?黑羽……黑羽和他的关系——” “因为他料定你会替黑羽顶,”北风道,“不是吗?” 没错,犬牙会为黑羽顶。黑羽对黑石不设防,而黑石可以通过黑羽来钳制犬牙。 犬牙听罢心脏一阵揪紧,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军营把黑羽拉到身边。他将抹消自己之前所有的顾虑,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想法向黑羽和盘托出。无论黑羽信不信,他都不能让黑羽进入这样的旋涡里。 北风看出了犬牙的担忧,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弹一下烧出一大截灰的烟,劝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要天真了,无论是黑石还是老蛇,都不会允许你三言两语就把黑羽带走。老蛇习惯让人觉着自己有选择的余地,这更容易收买人心。但实际上你俩要试图走了,他们肯定——” 北风没有说完,因为九万推门而入,一见犬牙也在,立即咧嘴笑开,招呼着犬牙从位置上站起来——“走走走,喝什么茶,到我办公室来,我那里存了不少好酒。” 第160章 其实不止犬牙思念对方,黑羽也是一样。 如果他有自己的车,他当然恨不得天天回去。现在他十分肯定自己喜欢犬牙,而且他们并没有多少好好相处的机会,他也没来得及对这段关系产生腻味,所以自然能多在一起就多在一起。 训练新兵是无聊的,尽管能激发出对自己当兵时光的怀念,但每天的出操,训练,讲课,查房,一切单调且极具规律。 唯一的乐趣就是等到熄灯之后,回到自己的宿舍看看电视,或者和其他士官聊聊天吹吹牛逼,偶尔给犬牙发点短信,什么你吃了吗,你睡了吗,你在干啥之类的废话。 犬牙有时很快回,有时隔很久才回。黑羽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精彩,何况还有九万作伴,不怎么看手机也正常。 再说了,即便犬牙真回了,黑羽也不知道用手机怎么聊和对方聊天。这也导致他好几回想给犬牙打电话,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新兵都很活跃,又正好是血气方刚、思春发情的年龄,就算每天累得快趴下,一解散又蹦跶起来。 尤其是周末,如果不被罚,基本都有自由支配的时间。虽然不能出兵营,可他们却为着这一点点的自由欢呼雀跃。 一旦脱离了训练模式,新兵们对士官都很感兴趣。 黑羽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他也没有对新兵发泄自己当兵时受的怨气的趋向。 他的怨气早让这些年漂泊的时光磨尽了,和流离失所的感觉比起来,当新兵的苦简直就是享受。 也正因如此,他带的兵都挺喜欢他。 有时候见他没事了就拿个手机发呆,也会开开他的玩笑,问他是不是想女朋友了,女朋友长什么样,找张照片给他们看一看,虐虐他们这群单身狗。 黑羽听了想笑,他说没有,真没有女朋友。 嘴上说着这话,脑子里却出现犬牙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修得短短的头发,和一身臭烘烘的恤衫。 新兵们不信,把他手机抢了去。 但翻了半天还真没翻出一张照片,只有手机自带的几张壁纸,和几条“吃了吗”“睡了吗”的短信。 新兵们说他藏得深,又说他套路深,还说他城府深,连女朋友的照片都不存,打着单身的幌子不知道还要背地里交几个。 黑羽也不懂怎么解释,笑笑便把手机收回来。 他确实连一张犬牙的照片都没有,有时候想对方了,也只能在脑子里过一过记忆的片段。 有次回去时他想偷偷拍两张,但琢磨着犬牙到底还是个没身份的人,要被人看到了,也不知会不会惹什么麻烦,最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犬牙在他脑海里像烙印一样,即便没有照片也无所谓。 黑羽觉得这就是爱情,是一种久违了,已经变得十分陌生的感觉。但他仍然享受着这种美好,即便不是每一次回去都做爱,但似乎只要看到犬牙,就是一种安慰。 第161章 但当然,新兵还是苦闷的机会更多。 新兵训练是非常辛苦的,尤其是刚开始的阶段,有些年轻人不适应,无论是高强度的体能消耗,还是糟糕至极难以下咽的伙食,以及永远睡不够的觉,和一不留神就会触犯的条例。 这一切都让初涉军营的孩子难堪,更不用说有的士官做得过火,罚起人来毫不手软。 新兵们是没有隐私的,所有的箱子都必须拆包,不合格的东西全部收走,包括一些娱乐性的杂志和一些小零食。 有一天检查内务,整个连队的人都下去立正站好,士官则纷纷上楼,一间一间地搜查。 黑羽没有上去,他在下面陪兵员等着。也就是这空当,时不时地就有被子、鞋子、枕头和漱口杯从楼上丢下来。那些都是没有按照规定摆放的,而每一个物品所有者就会当即出列,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 年轻人面子薄,其中有个兵被搜出了一个相框,直接从五楼砸了下来。相框啪地一声就裂了,里面还有一个女孩的照片。 相框的主人轻轻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才缓缓地走出去。 黑羽心里头替这小兵感到难过,估计他是早上起得急,没来得及把它收起来,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个玩意了,还都见着他心心念念的 分卷阅读81 女孩子长什么样。 士官的话也骂得难听,问他是不是鸟闲得慌,晚上是不是还要看着照片放飞自我一番。照片不收,那现在是不是连‌‎‎‍内‍‎‍裤‍‎‎‌‍都忘了穿,他觉着自己都能从新兵裤腿看到鸟了,鸟都露出来了他妈的也不收一收。 那新兵一声没吭,完事后和大家一起慢慢把自己的物品收拾上去。 但后来黑羽吃饭时没发现那兵到场,上楼时才发现那兵没去吃饭,一个人躲宿舍偷偷哭了。 黑羽也心软,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最终让那孩子把照片给他,他帮保管着,哪时候孩子想要了再去他房间要,以免再被其他士官收了去。 大概也就是这些小细节,让他在新兵里口碑很好。当然也有士官不喜欢他,觉着他来路不明,底子不干净,反正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指不定又是有背景但犯了事,没处放了才放到这来。 黑羽无法辩驳,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这不影响他在军营继续待下去,加之黑石来看过他几次,估计是为他正名了什么,几次之后,对他背景的议论声也就越来越小了。 当然,这也让另外的讨论兴起。 每次黑石来,都会给黑羽和黑羽的兵带点好吃的,说实话这给黑羽触动挺大。很多年前自己是兵时,黑石也总这样关照他,到了现在黑石也没改掉这习惯,让黑羽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黑石并不介意表现得和黑羽亲近,他来的那天晚上肯定是其他士官帮黑羽带兵,而自己则和黑羽走一走,聊一聊,有时还会喝两杯。 其实他们聊的也不是什么正事,既不涉及流放岛,也不关乎火药计划。只是问黑羽是否有不适应,是否有其他的要求,想说什么尽管说,要提的就放心提。 但黑羽哪有什么要求,他的要求早就提过了,再提,黑石也是一句“需要时间”就堵回去。 这么一来二往,新兵们倒觉着黑石真跟黑羽有点什么。有些大胆的兵还直接问黑羽,说您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因为已经有男朋友了呀。 黑羽哭笑不得。他得庆幸这些话没让犬牙听到,否则还指不定犬牙怎么想。他没忘记犬牙之前问自己和黑石关系的事,他可不希望在两人分别的情况下,让彼此的感情产生误会和嫌隙。 黑羽想把这样的日子持续几个月,等身份落实下来之后,再和犬牙好好谈。近几次回去犬牙似乎也有话想对他说,只是欲言又止了几回,彼此都没开口。 他们都漂泊太久了,眼看着稳定在即,谁都不敢贸然打破。 但即便再小心,还是出事了。而这件事不仅彻底毁了他俩安定的梦想,甚至让黑羽差一点就失去对方。 第162章 在事发前一天黑羽回到了家中,那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特别想和犬牙发生点什么。 他俩洗了澡躺在床上,犬牙没动静,黑羽却忍不住从后面抱住对方。 犬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压上。 他很喜欢亲吻黑羽,但就怕黑羽不愿意。 黑羽的嘴里还有一点点睡前抽的烟的味道,犬牙则是更浓烈。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狂热地研磨着,用力地啜吸着对方的唾液和舌头,连舌系带都扯得生疼。 他们只穿了薄薄的一条‌‎‎‍内‍‎‍裤‍‎‎‌‍,只消亲吻片刻,两人就硬得不行。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人,即便一个星期多星期没有‌‎‎‌‍性‌‎‎爱‍‍‎‎,都会燥热难当。 他们的动作不算大,但木制床仍然发出了少许的吱呀声。 小宅里的床都有床头柱,撞在墙面咚咚闷响。即便他们再克制,想必睡在隔壁的九万和北风还是能猜得到他俩的运动。 不过犬牙并不介意,他和黑羽的关系是公开的,何况难得黑羽兴起,他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一次他们没有从正面来,而是从后面进去。 几次‌‍性‌‍‎交‍‎‌下来黑羽似乎掌握了节奏和方式,也没有一开始痛得那么撕心裂肺了。甚至还能专心致志地自读,一边撸动‍‎‍‌阴‌‍‎‍茎‎‍,一边配合犬牙承受着他的‎‍‌‎‌抽‍‌‎‎插‌‍。 但他仍然低估了后入对犬牙的刺激,只消他跪好在床褥上,犬牙就像发情的野兽一样在他身后进攻驰骋。 犬牙摁着黑羽的脖子将他的头压在枕芯,黑羽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又十分沉闷的呻吟,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彻底地满足着犬牙的征服欲,他的撞击一记比一记凶狠,每一次都狠狠贯穿到底。 黑羽的‎‌‍‍穴‎‌‍口‍‌‍‎有裂开的迹象,无论怎么润滑,要吃入‍‎‍‌阴‌‍‎‍茎‎‍都有些吃力。 但只要想象着犬牙的‍‎‍‌阴‌‍‎‍茎‎‍正插在自己体内,心里头就能油生出一种奇特的快感和兴奋。那兴奋酥酥麻麻,让身体发软发烫,更多的快感便被高温激发,像电流一样往下体飞窜。 犬牙的胸口汗涔涔的,汗珠顺着肌肉的纹路滑落。 他的皮肤比黑羽的更黑,身材也比黑羽的更加壮硕。他用力地压着黑羽,手劲大得要把黑羽的后颈和腰际掐出淤青。 黑羽没有被什么人征服过,即便是漂泊的日子,也都是他在努力地征服别人。但此刻他却想被犬牙钳制,想被犬牙的‍‌‍肉‎‍‌‎棒‎‍深深地捅入再缓缓地抽出,想让犬牙用滚烫结识的手臂抱着自己,想享受那种从未得到过的安全感和侵占欲。 回想大半年之前黑羽还因为犬牙的挑逗而羞愤屈辱,可现在却翘起屁股期盼对方和自己的结合——他不知道这份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就算它是错误或与之前观念不符的,黑羽也不想纠正。 他已经太久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了。在他应该拥有爱情的年龄里,他在战火和纷争中乱了方寸,之后在应该成家立业的岁月,又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而到了现在,压抑到他三十出头的年纪,他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径。 犬牙给了他难以想象的亲密感,而这份感觉和‎‌‍性‎‌欲‎‌‎交织在一起,令他日渐上瘾。 犬牙没有取笑过他的依赖,他就像一个根本感觉不到黑羽变化的迟钝的家伙一样,从认识的第一天到现在,都对黑羽抱以莫大的兴趣和性趣。他为他勃起,为他‎‌‎‍射‌‎‌‍精‎‍,在一切结束之后用力地把他圈在怀中,像抱着战利品一样发狠地亲吻黑羽湿漉漉的额头和眉心。 犬牙无数次地想离开对方,可又一次次地延后自己的决定。 从流放岛离开就走,来到象国之后就走,离开鸦国之后就走,送他回狼国之后就走,见到黑石之后再走——每一次犬牙都以为是终点,可黑羽却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力量留住他的脚步。 到了当下,他不想离开了,他要带黑羽一起走,他要把黑羽彻底地放进自己老牛老马一猫一狗的田园梦想版图里。 是的,那一天他是做了决定的。等到他再花几天的时间想好如何对黑羽开口,当黑羽再一次从军营休息出来后,他就会对黑羽坦白 分卷阅读82 一切。 到了那时哪怕把黑羽一棍子闷晕,他也不许黑羽继续留在黑石的身边。 信仰在黑石的心头已经死亡,而自己和黑羽万不能一并陪葬。 第163章 当然,那天晚上动情的不仅仅是犬牙和黑羽,他们把情绪通过隔音不算太好的木质墙面传递到了隔壁,九万和北风也有些把持不住。 尤其是九万。 他和北风太熟悉了,这关系反而让他不好意思开口提那方面的要求。每次对北风有点幻想,都有对好兄弟动歪念头的罪恶感。虽然他们已经相互把玩过一次,但对九万来说自然远远不够。 他对北风的占有欲一旦被点燃,就像吸毒一样愈演愈烈。这段日子他甚至不停地自问为什么那么多年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会对身边的人硬,为什么他居然能坐怀不乱,和北风纯洁地搂搂抱抱那么久。 可北风却还是那个北风,他表现得就像他们从未经历过那夜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九万听着隔壁若有似无的响动,浑身燥热难当。北风看似已经睡着,但九万仍然忍不住靠过去。其实他不需要北风做什么,只是想摸一下,摸一摸胸口,摸一摸下体。摸硬了更好,摸出来了便心满意足。 他们都穿着背心,但九万的手顺利地从宽松的领口探入。北风的身体僵了一下,意识到九万在做什么时也没有吭声。 其实九万挺怕北风不吭声的,每次他不吭声,可能都是憋着一口气。等到忍无可忍时就像山洪暴发一样喷薄而出,把九万和其他下属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似乎此刻北风真的不想抗拒,他的呼吸随着九万的手指在他乳尖磨蹭而变得灼热急促,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肩膀轻微的颤动看来,他允许九万更进一步。 九万把手抽出来,往下身探去。果不其然,北风已经硬了,不仅发硬发烫,裤子上还濡湿了一块。看来北风也很想要,这更叫九万放开了胆。 他把一边手从北风后颈穿过,将北风搂得更紧,另一边手把裤子往下扯开,让对方的阴茎释放出来。然后轻柔又细密地亲吻着北风的脖颈,感受着北风越来越加速的呼吸和越来越剧烈的挣扎。 北风想要转过来,但九万不许。他就用手臂死死地箍住他,手指在火眼上磨蹭,涂抹着溢出的淫液,再顺着茎身撸动套弄。九万自己也硬了,可他只是隔着内裤在北风的后臀上研磨。 北风的皮肤变得通红,难耐的快感慢慢燃烧,两个人隔着衣物反而让触碰变得更令人兴奋,他的两耳嗡嗡直响,一会想到彼此还在军营里的感觉,一会又坠入如泥潭般的黑暗旋涡里。 九万的手法很熟练,他经历过很多人,拿下北风自然不在话下。他的阴茎在后穴若即若离地碰撞,反而让北风更加心痒难耐。北风没有被人插入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他此刻却很想让九万试一试,让九万彻底地占有自己。 快感在时间中煎熬着,北风每一次想要拧身,九万的手劲就加大一分。直到后来他不挣扎了,任由九万把热气喷在他的脖子和发根,任凭他不断地刺激着阴茎的沟壑和不停哭出泪珠的柱头,放任自己全身酥麻地躺在九万怀中,让挚友给自己带来久违的高潮。 九万的动作体贴温柔至极,北风最终射在了他的掌心。痉挛的快感一下一下抽打着阴茎和小腹,北风喘了好一会,才从眩晕中回过神来。 “你还没出来,”北风说,因为亢奋过后的疲倦,嗓子有点沙哑,他侧了侧头,瞥了九万一眼,“你想吗?” “怎么可能不想,”九万笑起来,他的阴茎早就硬得发痛,但不知为何,看到北风那张严肃冷漠的面颊因高潮而泛红,他就已经满足了大半,何况——“你要累了我自己出来就好,没事。” 北风静静地望着他,让九万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北风又问,“我见过你在床上的样子,我以为你会比较粗暴。” 这话把九万逗笑了,“我哪敢对你粗暴,万一你不爽了罚我出去跑三公里怎么办。”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岂料却让北风的心里被扯了一下。或许是其中的阶位差距给他带来了某种禁忌的快感,竟让他突然转过头,翻身压上九万。 他仍然没有接九万的话茬,而是毫不犹豫地把九万的裤子扯开,探下身子,在九万阻止之前,一口含住了咸腥的阴茎。 第164章 九万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他对北风确实产生过幻想,但绝对没有幻想过这一幕。北风于他而言就像一杯清水一样,澄澈透明,毫无杂质。这也让他一直很崇敬北风,说到底虽然他的家世比北风富裕得多,但北风却有着他无法相比的坚韧与执着。 其实九万的脾气并不好,但在部队时大家都说他对北风没脾气。九万回头想想也是,他对北风确实毫无脾气。只要北风皱一皱眉,他就会笑笑不再与之争辩。他把北风看做是心底里最洁净的一块,是他想要守卫并保护的美好。 而现在这个美好于自己的下身起伏着,卖力地为他口交——这一份冲击让九万眩晕。 正如北风的后穴未曾被人进入一般,他的嘴也是第一次品尝阴茎。北风努力地琢磨着自己喜欢的方式,拼命地将九万的阴茎吞到喉咙深处。那种感觉并不好受,纵然头脑因兴奋而发热,毛孔因亢奋而张开,但喉咙仍被异物感怼得反胃。 他的上颌与舌头压着龟头,紧致带来的快感让九万一阵一阵绷紧肌肉。他按耐不住地发出舒服的叹息,而这叹息也给了北风莫大的鼓舞。 阴茎被唾液涂抹得油光水亮,血管在茎身上根跟暴起。淫液带着一点点的咸味和腥膻在北风的嘴里散开,他则像整理家务与核对账本一样一丝不苟,将之全数咽下。 九万觉得还好他们是在退伍之后才走到这一步,若是真在部队里发生这些,他真不懂每天该怎么集中精力好好地训练。 北风的脑袋上下耸动着,九万伸手轻轻地盖住他的头,再把手指插入头发间,不轻不重地抚摸着。 吮吸阴茎时不时带来啧啧的水声,那比九万听过的任何一段旋律更加美好。他浑身都想被蚂蚁啃噬一般,而只要低头朝北风看去,对方的臣服和卑微的姿态便如同蝎子在心脏蛰了一下。 和之前于北风臀瓣处磨蹭不同,此刻的快感成倍增长,不消多时,就彻底地俘获了九万的神智。 他的下身热得不行,手臂也渐渐控制不住力道。虽然明知北风适应不了阴茎捅入喉间的感觉,他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将对方的头越来越用力地往下压。 嘴里的温暖湿热让九万血液沸腾,北风喉咙深处发出的呻吟又在这火上浇了一瓢油。 分卷阅读83 烈焰再燃烧了一会,九万终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收紧手指揪住北风的头发,狠狠地捅戳几下后,在北风的嘴里‍‎‌射‍‍了‌‍出来。 浓稠的‍‍精‎‍‎‌‌液‌‌窜进北风的口腔,‌‌阴‎‎‌茎‍‌‍‎在北风的嘴里轻微地痉挛。而一旦‍‍‌射‌‎‌‎精‍‌‍结束,九万马上把‌‌阴‎‎‌茎‍‌‍‎抽出,顺带扯了几张纸让北风递给北风,让他吐出来。 快感迅速冷却了下来,这也让他恢复了理智,抱歉地望着自己的朋友,为先前几秒的失控愧疚不已。 但北风张嘴,嘴里却已经没有‍‍精‎‍‎‌‌液‌‌。他把‍‍精‎‍‎‌‌液‌‌全部咽了下去,只是用纸巾擦了一下嘴边的唾沫。 他爬上来躺回九万身边,九万则一时愣神,不知该怎么办。北风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多的变化,九万却万不敢现在再把他搂进怀里。 过了好一会,北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微微皱起眉头,纠结地朝九万发问——“喂,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九万当即转过身,找到机会重新搂住北风的腰。 北风没有马上接话,他仍然非常犹豫,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北风才把目光错开,为难地道,“你以后别出去找人,行吗?” “我没找啊,我……”九万有些迷茫,片刻之后恍然大悟,他意识到北风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其中缘由却令他哭笑不得。 他紧了紧手臂,把北风再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点,澄清,“上次我真没玩,我发誓。” “为难吗?当然如果太为难的话,我也不会——” “不为难,”九万认真地说,“我他妈能和你这样,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我不会冒险,你信我。” 北风看着九万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点点供自己质疑的迹象,但很遗憾他没找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九万会喜欢自己,但他还是暂时相信了这份保证。 从朋友转变为恋人并不那么容易,而为此,北风也必须学会向前迈一步。 第165章 灾难发生在黑羽再次回到军营中。 他是一大早赶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还是忍不住再和犬牙腻歪了一下。 但他刚踏进军营的铁大门就觉着不对劲了,那些在门口执勤的兵卫向来目不旁视,而此刻却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满眼好奇。 他的兵一个都不在,估计是被代理士官带到操场训练了。他走在军营的小路上,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口号。 他以为是自己多心,现在可是和平年代,那些战争时期的危险已经离它们远去,每一天的太阳都照常升起,然后再平静地落下。 这将近一年来的安定也让他逐渐意识到,他必须要转换自己的思维了,旧时代里每一天的高度警惕让他疲倦,他也将近三十五岁,度过了最热血的时期,渐渐地感到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 如果他真的能过完这段日子取得身份,黑石也给当年的火药任务一个完好的交代,并表示不再需要他冲在前面,那他真的会考虑和犬牙老牛老马地过日子。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有硝烟和炮火的战争确实结束了,但其他的纷争却未曾止息。他到底是一个身份敏感的人,要利用起来当成靶子实在太容易了。随随便便的栽赃就能让他跳进黄河洗不清,更不用说处心积虑的设计和蓄谋已久的陷害。 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最信任的人会将他出卖,甚至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已经抽掉了他脚底的砖,早在他进入军营的那一天起,就等着他从井口落下。 当黑羽到达宿舍时,他彻底愣住了。 他的宿舍门口围着一圈的人,有士官,有卫兵。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时不时还踮起脚尖往里看,似乎想把里头的热闹看得更清楚。 黑羽立即上前把人群扒拉开,一股脑地冲到自己房间门口,而在他看到房内一片狼藉之际,霎时目瞪口呆。 只见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翻了出来,无论是被子,枕头,皮箱,洗漱用品,连他的内衣裤都没放过。 整个宿舍混乱不堪,甚至连枕头都被拆出来,枕套丢在床上,枕芯丢在地面。 而躺在雪白床单褥子上的,竟是一小包和床单一样洁白的玩意。 他们见到黑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他,顿时收住议论,鸦雀无声。 其中一名士官笑了一下,指了指床褥上的玩意,问黑羽,“是你自己坦白,还是我们帮你坦白?” 这名士官向来和他不对付,一开始关于他身世的谣言据说也是这人放出去的。现在倒好,直接拿了赃物污蔑黑羽,这让黑羽有扑上去把他笑脸扯开的冲动。 但黑羽忍住了,他此刻是在军营里,而不是外头随便什么地方。他可以得到自己的清白,毕竟他问心无愧,什么都没有做过。 “这不是我的。”黑羽斩钉截铁地说。 黑羽瞥了一眼床褥,除了摆在最中间的那一小包玩意外,旁边还有一支使用过的针管,黑羽轻笑,“我同意进行检测,我没做错事。” 但那士官似乎早有准备,他根本不被黑羽的辩白动摇,扬了扬眉毛,从兜里掏出手机。他拨了几个号码,摁下接通键,放到耳边。 其余的人就这么安静地伫立在他身边,用审视的目光凌迟着黑羽。黑羽看到床底还有他替自己的兵保管的照片,想必如果他真被撵走了,那小兵也没好日子过。 是的,到了那一刻,他仍然以为是士官要撵走他。所以用了一个十分蹩脚的方法,想到上头告自己一状。那即便不能把他关进监狱,至少也能将其送出军营。 可令黑羽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远不止如此。 黑羽只是顶在最前面的第一道槛,而真正的目标则是今天早上还抱着他不想撒手的犬牙。 第166章 电话接通了,出人意料的是那是一通打给黑石的电话。 黑羽本以为他们会先把自己提交到军营的上层,既然知道他和黑石关系好,自然要规避走黑石的途径,以免黑石网开一面。 可那士官似乎太急于向黑石证明黑羽的违规,以至于直接拨通了黑石的电话,向他添油加醋地交代发现秘密的过程。说什么有兵看到了迹象,说什么士官们只是例行查房,说什么好心帮黑羽把衣服给收了,却不料打开衣柜,掉出了不该掉出来的东西。 士官说得绘声绘色,兴奋不已,而黑羽只觉得这场景滑稽可笑,说到底只要把东西送到医疗单位做进一步鉴定,所有的谎言都将不攻自破。 说完之后,士官得意地把电话交给黑羽。 黑羽接过电话,对到自己的耳边。 黑石说,黑羽你怎么回事,有什么不能回去弄,一定要在那里弄? 黑羽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你知道我的,我要求进行检测。” 可黑石 分卷阅读84 似乎不相信他,竟然很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对黑羽道,“我晚上会赶过去,但在此之前你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黑羽没吱声,直接把电话挂断。 如果他要起冲突,他已经把眼前这个士官的脖子拧断了。只是他觉得不需要把事情闹大罢了,何况他还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所以他只是用眼神剜着那名士官,态度不卑不亢。 而后者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挑衅表情,那笑容不仅仅是得意,还有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 等到他招手让人把黑羽押住,并带离宿舍时,黑羽看到自己的兵也被解散了,把走廊和楼道口堵得水泄不通。 他就这样在新兵们的注视下被人反剪着双手离开,他们的诧异和惊讶对他来说比所有的污蔑来得更凌厉与尖锐。 但他仍旧认为自己可以洗脱一切,清者自清,他现在是军营里的人,而不是没有身份到处漂泊的流浪汉,所以他没有必要用犯罪的手段自证,而仅需要律法给他一个公正。 可惜他不明白,所有的规矩都是人制定的,监督落实规矩的事也是人办的。让他有罪或无罪并不在于那些医疗设备检测出的结果,而在于发布检测结果的人。 黑石挂断电话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整了整领带,再次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最终从公寓走了出去。 在去见黑羽之前他还得去办公室一趟,毕竟他还要若无其事地把今天的班给坐完。 自从上次蛇老板指桑骂槐地说他养了条咬主人的狗后,黑石也意识到办公室有太多蛇老板的眼线。 所以他关闭了电话,以免被窃听和监视。而在他做好准备之前,他还不希望犬牙发现异样。 第167章 犬牙是在第四天被带走的,这四天来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和黑羽用手机联络的机会本来就少,而且从来不打电话。这几日犬牙照例有空就发两条吃了吗睡了吗的短信,黑羽也同样简单地回复。 而另一边的黑石也没有异样,他仍然每天按时打卡上班,打卡回家。一通可疑电话都没有,一个陌生人都没见。只有文书来了几次,交了一些日常政务会议的表单。 所以到了第四天早上,九万说今晚下班一起去一家新开的酒吧时,犬牙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 他在办公室坐了一天,等到黑石走后又检查了一遍隔壁办公间的录像和录音,确定万事大吉之后,便从办公室走出,前往地铁站。 每次前往地铁站犬牙就觉着苦逼,现在他周围一堆的老板,就他妈剩他一个穷逼。 九万和北风一人有一辆车,但他们的办公楼与犬牙是两个方向,每天上下班也不可能顺带捎他一程,想沾光都沾不到。 上一次九万问犬牙要不先拿他的去开,反正他和北风一起也无所谓时,犬牙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 其实犬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先不说之前他俩是否为监视自己才把犬牙安顿到小宅,但过了那么久,也看得出他俩把他当成了朋友。他和黑羽已经在朋友那吃着住着,再要一辆车就有点厚脸皮了。 但每天回家前往地铁口一站,他又觉着脸皮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他琢磨着再过半年,怎么着自己也得换辆车开开,省得每天上下班在人山人海中挤着,味道不好闻就算了,还他妈几次被安保拦下来。犬牙也知道自己长得太不像好东西了,但区别对待了几回,犬牙还是觉得不太爽。 今天也是一样,犬牙在一群人中推挤着。把自己挤过买票机,再挤过验票口,最后挤到已经不能再靠前的黄线旁,直到地铁隆隆开来,他又拼命地挤上去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上到地铁后,犬牙就感觉出不对头了。 距离他几十米的位置有一对情侣,虽然人很多,两人藏在人群中不太明显,但犬牙还是一眼看到了他们。 他们从上车开始之前就卿卿我我,上车之后更是如此,两个人如胶似漆,几乎像被胶水粘住一样。对于普通情侣而言这没什么,犬牙也不会留意,但犬牙有自己的敏感性,直觉告诉他那俩人根本不是一对。 犬牙试着往远处走,果不其然,他走到一截车厢底部后过了五分钟,那对情侣又朝他靠过来。 车厢本来就很拥挤,要挪动十分不容易。可那两个人怕是丢了目标一样,连几十米也不敢放过。而此刻纵然他们仍然你搂着我的腰,我捧着你的脸,但犬牙已经在心中有了结论,默默地咬紧牙关。 他们的余光可以完美地圈住犬牙,让犬牙很不自在。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头,但一定是要抓他或干掉他。 犬牙想起了老蛇和北风对他说的话,更坚定了自己的推断。 第168章 今天他带了枪,腰间上还有匕首,它们全部都遮在大衣里面,一应俱全。 可犬牙不可能在这时候掏出来,上下班时间人很多,如果伤及无辜造成混乱,无异于给整他的人多了一万条理由。 所以他也装作没发现异样,然后慢慢地把手‎‌‌插‎‌‌‎‍进‍‌‎‍衣兜里。 衣兜里有他的手机,记得今天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九万的,下班之前他和九万确定了一下自己还要不要回家,九万表示他先回家洗个澡,晚上了再搭他一起去。 所以他可以打给九万,不动声色地打。 他在衣兜里摁亮手机,直接连续摁了两次通话键。 他断定那两个人是不会允许他打电话的,而一旦发现他有通风报信的趋势,必然过来进行正面干涉与冲突。 所以犬牙还磨蹭了一会,在即将到站时才拨通电话,也就在摁下按键的一刻,地铁又停了一站,门唰地拉开。 犬牙尽可能往旁边靠,但没有马上出去。他侧身给上下车的人让着路,并随时轻微地变换位置,以保证待会自己面前没有挡着路人。 手机被九万接起后轻轻地震了一瞬,犬牙则仍然没有接起。他在等警示灯提醒,他将在门关闭的刹那跑出地铁,并掏出手机对九万说出所在的地点。 犬牙的行动镇定且迅速,提醒关门的声音响到倒数第二声时,犬牙猛地推开旁边的人,迅速地踏出地铁,与此同时,他马上从兜里掏出手机。 地铁门在他身后合拢,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一对假情侣没有随同他一起下车,稍稍松了口气。 可正当他对着即将挂断的九万说了一声“喂”,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时,他就狠狠地与迎面走来的一个大汉相撞。 这一撞十足凶狠,直接把他手机撞掉在地。 壮汉立马握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就着犬牙微敞的大衣抵了一下。一个坚硬的东西撞在自己的胸肋上,犬牙知道那是枪。 分卷阅读85 犬牙抬头与壮汉对视,壮汉则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示意他不要动作。 犬牙懊恼不已。他一心想甩脱后面的追兵,却忽略了前面还有围堵。 跟在壮汉旁边的还有一个瘦高的男人,见着同伴已经控制了目标,他便捡起手机放到耳边听了听,而后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偏偏头,示意犬牙跟着走。 犬牙捏紧了拳头,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人满为患,比上地铁前更甚。此刻甚至连警卫都看不到了,不知道随人潮冲去了什么地方。 不得已,犬牙只能听话地夹在两人之间。 他没有忘记腰间还有枪和匕首,但他仍然需要走到开阔的地点才能施展身手。 制伏那个瘦弱的没有问题,而制伏这壮汉可能要花点精力,毕竟他比犬牙高大太多,而一只手臂从始至终都插在衣服兜里,看样子根本不敢松开枪柄。 当下犬牙确定九万已经明白了他遇到了危机,可到底能否确定他的地点,并及时作出接应,犬牙也没有十足把握。 第169章 但犬牙还是太想当然了,等到他出了地铁站,根本没有让他摸枪的机会,其中一人就突然勒住他的脖子,迅速地用一条沾了药水的毛巾捂在他脸上。 犬牙只记得自己浑身使不上劲,最终硬是被人拽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而在九万这一边,他听着忙音,却久久没有摁掉手机。 过了好一会,还是北风先说话,北风问他怎么了,九万回头望着北风,轻轻地道——“犬牙出事了。” “在哪?”北风问。 “不知道,但按时间估算,应该在地铁附近,”九万答,说着又摇摇头,“不,他们肯定马上转移了。” 说完,两人都没继续吭声。 墙上的时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时针正一点一点地靠近数字八。 片刻之后,北风突然道,“给老蛇电话。” “不,等一等,”九万若有所思,喃喃地道,“等我能确定是黑石干的再说。” 九万的做法是明智的,他和黑石不对付,所以如果能一箭双雕地把黑石支走,是再好不过的结果。毕竟黑石这几年来势力也越来越大,指不定哪天就自立山头。而一旦让他壮大起来,同样处于狼国境内的九万就不会好过。 可九万的等待也是高风险的,他要拿犬牙的命作为赌注。他料定黑石不会那么快动手,说到底找罪名和定罪,也是需要时间的。 其实北风并不喜欢九万这么做,在北风看来朋友就是朋友,不应该让朋友作为被利用的筹码,也不应该明知朋友有难,却故意袖手旁观。 但他拿九万没办法,比勇猛,北风比九万勇猛。但比审时度势,北风远不如他。虽然自己比九万冷静沉着,可九万那带一点点狡猾的机敏却是他所不能及的。 也正因如此,九万才能从战场上退下来后,又迅速地调整状态进入商场。 北风没有反驳,但他能从九万的表情中看出,九万这一次绝对要给黑石一个教训。 犬牙的遇险虽然是灾难,但也是一个机会——黑石是挡在他俩面前的唯一的路障,时不时还会刺他们一下,现在他们终于有可能将之移开了。 九万估计得没错,黑石的状态是有一点扭曲的,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犬牙直接干掉,那会引来蛇老板的追责和盘问。但他可以让犬牙自己寻死,而在他死去之前,他会耗尽犬牙求生的意志,让他觉得死就是最好的归宿。 他会折磨犬牙。 折磨一个人最关键的并不是残害他的肉身,而是残害他的心。 在黑石进行扫荡计划的那几年,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抓人质。他让下属给他一份名单,里面全是没有超过十六岁的孩童。有钱人衣食无忧,手中也有一点权力,其实他们是不怕黑石这种人的,而即便黑石把他们抓起来拷打,也难让这些守财奴交出宝库的钥匙。 但是,这些人普遍都很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作弄,很多有钱人总是老来得子。这导致他们更把孩子看得高于一切,甚至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所以黑石会控制这些孩子,而当好几个大老板以为黑石不敢这么做并狠狠地挑衅他之后,黑石崩掉了三个孩子。他亲手做的,就当着孩子父母的面。 黑石必须承认,这么做非常残忍。那些都是十几岁、几岁,以及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但他也不得不说,只要他把枪靠近他们绷得紧致的皮肤时,他们父母就会扑通一声跪下,连底裤都愿意交出去。 毁掉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无比伤痛的,这份伤或许永远也不能痊愈。黑石体会过,而且不止一次。他太了解这份疼痛的滋味,也越来越擅长用这样的手法去对待和管理他人。 所以黑石不需要折磨犬牙,他只需要让犬牙看到,黑羽备受折磨就可以了。 第170章 当然,对待黑羽,黑石是不能亲自动手的。他做不到,也狠不下这颗心。他和黑羽仍然持有一些共同的、美好的过往,而他对待这份情谊所能做的,只有转个背不去看,不去听。 黑羽从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没有见到黑石,无论是他在营地里的等待,还是之后被转送警局的拷问。 他被吊了起来,用捆着布条的棒球棍狠砸,用湿透了麻布盖着口鼻,他还被注‌‎‎射‍‌‍‌‎了‎‍‌‎‍一些晕晕乎乎的东西,他身上有孔,那都有可能是吸毒造成的孔。 他的耳边不停地响起其他人的威胁恐吓或软声劝导,他们说你认了,就好好在监狱待几年。你的量不大,不需要进去太久。 他们又说你撒谎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现在证据确凿了,你还嘴硬,就算是被打死了他们也不用负责。 他们还说要不这样,狼国的制度你也不是不懂。你要实在不想坐牢,就去拳场签个生死状。你要能活着从擂台上下来,你的错就能一笔勾销。要活不了,也是你罪有应得。 但黑羽都不要,他不认,他没错,那些玩意不是他的,他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事。 即便他们把一张莫名其妙的化验单摆在他面前,指着上面乱七八糟的字符说你看,你还说你不玩,你不玩怎么会有这样的检验结果时,黑羽也只是朝上面吐了一口血沫,咬牙切齿地说他要见黑石。 他们没有权利不给他见黑石,黑石会给他公正。黑石是他们的上司,一旦让黑石知道他们这么折磨他,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黑羽骂骂咧咧,唾液和从嘴里伤口流出的血液到处都是。桌面上,笔筒旁,还有沾满焦油的烟灰缸,全被黑羽飞溅的血沫沾得斑斑驳驳。 但那些人却毫无畏惧,他们仍然拿着打火机点烟,发烟,歇一会聊两句,然 分卷阅读86 后继续打。 他们说,我们会让你见黑石的,很快就见,马上就见。 可黑羽都没有见到,他就这样被吊在一间徒墙四壁的房间里整整三天,其中无数次昏过去又无数次醒来。他的上衣早被脱掉了,裤子也早已被汗水和不知名的液体盖住了原本的色彩。 他唯一被放下来了一次,坐在了一张可怕的椅子上。他的裤子被人拽开,有一些线接在他的太阳穴和下体。可不知为何最终并没有电流通过他的身体,他们最后又嘟嘟囔囔地把他放开,重新吊回天花板上。 不得不说,那几十个折腾他的小时里,他想到的人除了黑石,就是犬牙。 他就凭着这样的信念支撑着,竟是没动一点认罪的念头。 他觉得他还能顶。在他被贬为奴隶的生涯中,他没少遭遇这些。所以他相信自己的生命力足够顽强,一定能坚持到黑石查到这里。 可他却不知道黑石就位于那一扇门的后面,有时候在外面抽根烟,有时候只是经过时站一站,问问警员里面的情况。 黑石从来没有透过猫眼看进去,以免产生过重的愧疚感而动了恻隐之心。 但他很快就会让犬牙看一看,他甚至会让犬牙进去,让对方亲手摸一摸那具遍体鳞伤的身体,并且切身明白自己清理门户的决心。 第171章 犬牙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他被关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他的双手被拷在椅子后面,甚至连审讯他的人都没有进来过。 黑石大概没理由直接干掉他,那等会应该是给他上刑。加个什么罪名让他认,然后等到一切都布设好了,再证据确凿,把他灭了拉倒。 所以他只能受着,然后等待救援。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几个小时之后他将在什么刑罚都没受的情况下,主动求死。 他的枪和匕首在他清醒之前就被摸走了,甚至连打火机都没给他留下。此刻他浑身轻轻的,只有脑袋最重。 中途两次他嚷着要上厕所,隔了半个小时才有人进来带他。第三次还有人给他打了一针,不知道是什么作用,让他感觉疲倦至极,可又似乎压根睡不着。 就这样浑浑噩噩到了第二天,直到被一束强烈的台灯光照在脸上,才让他稍微集中了一下注意力。 他眯起眼睛看坐在桌后的那个人,很快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笑起来,骂了两句脏话。但黑石没有理他,站在黑石旁边的还有两名警卫,他们迅速地给犬牙戴上了头罩,解开一边手铐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再重新拷上带走。 犬牙好像又钻进了车里,车内闷热潮湿的味道透过头罩钻进鼻腔。 他想起自己在流放岛的那一天也是被这样带到坑洞旁,冰凉的枪管就指着他的脑门。 但这一回他没有绝望,他觉得九万等人已经行动,蛇老板也必然收到了消息,他不会死,他还要在周末之前养好伤等黑羽回来。 可当他站在那一扇厚实的铁门前,摘掉头罩,并被人压着往猫眼摁去时,犬牙觉得后脑勺上的一枪已经开了。 他无法形容看到黑羽时的感受,他也万没料到黑石真的敢对自己的战友下狠手。 犬牙的心脏好像被撕成了两半,气管也被人掐着,而胃部一阵翻搅,胃酸蓦地就腾到了喉咙口。 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两秒,而后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多余的力气,猛地把身边的人挣开。 他像突然发疯的野狗一样朝身旁的警卫撞去,可他才撞了其中一人,另一人就从背后箍住他的脖子,并迅速地用枪抵着他的太阳穴。 是啊,犬牙有什么资格反抗,不要说饥饿和疲倦弄得他浑身软绵绵,即便是两手都从始至终不得自由。 他的反应让黑石很满意,于是点点头让警卫把他带过来一些,摁住他的肩膀,稍一发力,便让犬牙双膝一软,跪在自己的面前。 黑石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搜到的那一小团东西,丢在犬牙膝前的地面。但不仅是它,一起丢下的还有被犬牙偷偷放置在黑石办公室的窃听器和摄像头。 想必黑石在那一次被犬牙告状之后,已经把办公室细细地搜寻了一遍。 他搜出了不少的战利品,他相信蛇老板其他的手下更愿意用耳朵和眼睛去听和看,而不是像犬牙这种佣兵要用记录的方式,给东家以确凿的回馈。 所以他知道这些都是犬牙的,是这一个还没有摸清自己套路,把他当成普通目标人物一样监视的佣兵的宝贝。 黑石没有避讳身边的两个警卫,直接对犬牙发问,“这是黑羽宿舍里的,注射器还留在检验室。你知道黑羽在狼国犯这种罪,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吗?” 犬牙不说话,这一小包东西根本不可能是黑羽的。黑羽从来不碰这些,他妈的黑羽连嫖娼都不干,还能干这玩意? 犬牙喷出一个鼻音,牙龈咬得生疼。 黑石没理他,又继续道,“可是黑羽是我的战友,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没有这个爱好,所以……这必然是你的东西。” 这话一出,犬牙更是笑开。 一切都像北风警告过他的一样,黑石没法直接栽赃犬牙,所以他会栽赃给不设防的黑羽。犬牙后悔自己没有给黑羽及时的提醒,让他在营地里多留点心。 但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又打消了。犬牙给黑羽提醒有用吗?黑羽信黑石,或许都超过了信自己。 黑石见犬牙只是笑而不答话,走近两步,低头睥睨着他,再道,“当然你也可以不承认,那黑羽就必须为你的罪行负责。他会在这个牢房里待下去,如果他认罪之后仍留着一口气活着出来,他也将被直接投入监狱。” 黑石说完等了好一会,但犬牙仍然不吱声。 黑石便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其中一名警卫进房。黑羽已经休息了大半天了,趁着犬牙在,他们可以再次活动起来。 钥匙在铁门上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让犬牙脑子一团乱,也让他的血液翻滚沸腾。 等到门锁啪嗒一声想起,犬牙则猛地把头抬起来,他喊了一声“等等”,随即狠狠地盯着黑石的脸。 配合趴在地上的姿势,此刻的犬牙还真像极了一头龇牙咧嘴的狗。 这条狗开始说人话了,他咬牙切齿地对黑石道,“你放了他。” 黑石冷冷地望着犬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过了片刻,他摇摇头,皱起眉心,“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第172章 犬牙的额头青筋暴起,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恨过一个人。 从橘子店老板的惨遇,到流放岛混乱的环境,再到那么多国家那么多恶棍的横行霸道,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混账,可他从来、从来没有那么 分卷阅读87 恨过一个人。 他知道世界是扭曲变态的,所以人也会变得丧心病狂。他愿意去理解那些人的痛苦,因为他也在不停地给人制造痛苦。 可现在他才明白,他之所以以为自己可以理解,不是因为他也是恶棍,而是因为在那些灾难中最凄凉的受害者都不是自己,所以恨和痛才不够深刻。 他或许恨对橘子店老板施暴的同僚,但他庆幸那些同僚没有找上自己。 他或许恨把战友推进毒气室的警卫,但他庆幸自己不在他们之列,而是位于狙击镜后。 他或许也恨把他抓进部队,逼着他吃不成吃、穿不成穿,浑浑噩噩打了那么多年仗的士官,但他也庆幸他活着回来了,他没有少胳膊少腿,所以恨就没有那么沉重,痛也可以慢慢痊愈。 在这一切之后,虽然犬牙已一无所有,但他本来拥有的就不多,而比他失去更多的则大有人在。 所以他感受不到家破人亡的绝望,感受不到妻离子散的肝胆俱裂,感受不到千金散尽的痛不欲生,也感受不到流离失所的无助,彷徨,迷茫与不知所作。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上天赐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奴隶,就像点亮了他生活中的一盏灯,一束烛光。 他义无反顾地用大半年的金币换下那个奴隶,就像用金币买了几箱火马酒和血狼肉一样简单。 可这奴隶却不似肉和酒,它所带来的存在感让他重新和世界有了连接,令他感受到与人纠缠的烦闷不安的同时,也叫他再次有了一丝对未来的期盼。 在这个过程中他后悔过,失控过,也无数次想把这多事的奴隶随手丢掉,可一天一天过去,这奴隶却成了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他的伴侣。 犬牙不会承认自己从黑羽身上找到多深的依恋,毕竟依恋这个词听起来就惊心动魄,但它到底产生了。黑羽对他是重要的,而他相信自己对黑羽也一样。 所以他要保护黑羽,要对黑羽诚实,要给黑羽未来,要做一些自己都会嘲笑自己的打算。 黑羽是他一无所有之后的重新拥有,而眼前的人要把这好不容易再次燃起的希望踩碎,要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地让它灰飞烟灭。 犬牙受不了。 他知道这是一个计,是逼着他自己求死的计。可他没有办法,他无能为力。 他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平民,没有流油的财富,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庞大的权力,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靠山的组织在他身后为他遮风避雨。 他是最卑微的一粒尘埃,而他现在所能做的和前半辈子一样,只有接受命运。 “你放了他,你放了他,”犬牙选择妥协,他稳了稳声线,扬起脖子望着黑石,提高声调,“你说得对,这是我的错,黑羽……黑羽是无辜的。” 黑石仍然一脸的平静,这就是他预料到的结果,没有任何一处超过他的想象。 他与犬牙对视了一会,追问,“那你打算怎么——” “我什么都不会说,”犬牙不需要对方说完就知道黑石想要什么保证,他定了定神,问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犬牙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所以……他可以活下来,是吧?” 黑石满意地点点头。 他静静地望着犬牙可怜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其实你是一条好狗,只可惜你跟错了主人。” 犬牙听罢愣了一下,随即跟着笑起。他的笑声又哑又难听,身上还散发着汗臭。他也觉着自己不过是一条狗,但是——“你也一样。” 这话一出,黑石的笑容瞬间僵硬。 但犬牙还没有说完,他眼含笑意地望着黑石,哑哑地道——“但我还有比你强的地方,那就是我这条狗,不咬主人。” 黑石无法忍受这样的评论,他的脸色从煞白变得铁青。 但他并没有当即发怒,而是想了想,对犬牙说——“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进监狱,监狱是关犯了错的人的。你下拳场吧,那才是畜生应该去的地方。” 说完他再没有停留,扬手让其中一名士兵打开牢门,把犬牙丢进了黑羽的房间。 这一次黑石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关上之后,慢慢地凑近猫眼,专心地望着牢房里发生的一切。 他倒是要看看犬牙会以怎样的态度,与黑羽进行最后的告别。 第173章 那是犬牙绝对无法忘记的一天。他望着被吊着的黑羽,久久没有凑近。 黑羽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但他确实活着,不然黑石也不会故意让犬牙进来。 虽然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却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有嘴边残留唾液和血迹,以及手臂上有几个触目惊心的针孔。 犬牙知道这是特殊处理过的球棍或硬物造成的,这些伤都伤在软组织上,看上去不够明显,实际上养几个月都难痊愈。 不知道就这样呆呆地看了多久,犬牙最终还是靠近了他,抱住了他。 就在犬牙箍紧手臂的刹那,黑羽浑身抽动了一下,他张嘴含糊地说了几个听不清的字音后,立即意识到是犬牙来了,或许这也意味着他得救了。 犬牙肯定了他的猜测,告诉黑羽马上就有人进来给他松绑,马上就带他去医院。他会没事的,他等会好好躺着,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黑羽听罢,抽动却剧烈了起来。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张着嘴想喊些什么。 但很遗憾他太虚弱,喉咙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挣扎了一会,最终只好低低地在犬牙耳边呢喃。 他断断续续地问犬牙是不是找到黑石了,得到犬牙的点头后,又着急地说,你要告诉他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是清白的。那些东西是别人故意栽赃我的,他了解我,他知道我不会这样做。 犬牙说好。 黑羽吸了吸鼻子,又说,他们拷打我要我认罪,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他们一定是黑石手下的叛徒。你也要把这个告诉黑石,你要、你要和他说清楚,让他小心。 犬牙又说好。 黑羽扭动了一下,试着把头压在犬牙的颈窝。可惜他被吊得有点高,下巴只能碰到犬牙的耳廓。 他粗重地呼吸着,似乎连呼吸都让他精疲力竭,但他还是坚持着继续说。 他还说他感觉这和他的身份有关,有人不想让他留在兵营。能够做到这份上绝对不是小小的私仇而已,有人不想让他活着,很可能……很可能因为他是唯一知道流放岛真相的存在。 “你要告诉黑石……你要告诉他才行,全部告诉他,要立刻,马上。”黑羽不断地强调着这一点,每一次说到黑石他的语气都变得更加激动,以至于连说了几声,便气喘吁吁。 犬牙不得不用力地捋着他的后背, 分卷阅读88 也不断地回应着好,好,我一定说,我马上说。 “你要让他去查……他现在身居高位,不一定看得那么清楚。你要让他明白……犬牙,你要让他听进你的话。”黑羽咬住嘴唇,嘴唇干涩皲裂。或许是长时间没有进水的缘故,死皮磨得犬牙耳廓刺刺痛痛。 “唉……你要小心,”黑羽又深深地喘了两下,然后抱歉地晃了晃头,“我应该让你走的,你走了就不会有这些事。对不起,犬牙,对不起让你搅进来。” 犬牙的眼眶又涨又痛,他不停地答应着黑羽,不停地念叨着“我明白、我知道”,不停地擦着黑羽脸上的汗与口水,不停地压抑着每一次想要对其坦白的冲动。 最后黑羽问犬牙怎么找到他的,是谁通知的犬牙。 对于这个问题,犬牙仍然撒谎了。 他撒谎的时候像有锉刀在伤口上锉,像用锯齿来回拉扯着皮肤和筋肉。他说是他在办公室偷听的,里面确实有叛徒。他早就通知了黑石,黑石也已经在来的路上。 他说完又静静地抱着黑羽,直到那两名卫兵走进来,将黑羽放下,并示意犬牙离开。 犬牙不想走,而突然掉在地上的黑羽也猛地抓住了犬牙的裤子边缘。 犬牙犹豫了片刻,还是俯下身抱住了他。这一回他可以让黑羽把头压在自己的颈窝里了,他摁着黑羽的后脑勺,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黑羽的皮肤擦破,把骨头碾碎。 黑羽还在不停地说对不起,犬牙。对不起,犬牙。 可对不起什么呢?到了这一刻,黑羽仍然是被蒙在鼓里的一员。他什么都不知道,而犬牙什么都不能告诉他。 他们的拥抱没有持续多久,犬牙就被其中一人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不希望在最后一刻把全盘搞砸。 他挣脱了黑羽的怀抱,咬牙站了起来。他忍着没有回头,直到铁门打开,再在身后合拢。 而当他彻底走到门外之后,情绪才迟迟地崩溃。 这是一种十分安静的崩溃,他哭不出来,纵然鼻尖酸涩难忍,眼睛痛到睁都睁不开。 黑石做了个手势,他便默默地跟着其中一名兵卫走到另一间牢房。 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的牢房,有床,有尿桶,有厚实的铁门和传递食物的小窗,还有已经用到发灰,满是污渍的被褥与床单。 犬牙愣愣地杵在房间中央,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好像做了一场支离破碎的梦。 第174章 九万几乎与黑石同步,锁定了犬牙即将进入的地下拳场以及参赛场次。 九万平日里爱赌两把,和几家拳场的老板也有往来。这一次他料定黑石必然会规避老蛇旗下的拳场,而事实正如他所料。 比赛的传单上并没有写明参赛者的名字,但一般签下这种生死状的比赛不需要名字,仅凭“打死为止”的噱头就足以让场子爆满。 参与这种比赛的普遍是一些没被选入能人异士行列的人和奴隶,他们要不急需用钱,要不身不由己。 所以基本上是在冬季的能人异士招募活动结束之后才会有人报名,而到了初春正好进行比赛。 先前说过,狼国人好战。 血狼原先就是狼国特有的物种,这种动物在开春之际会有大型的搏斗,新旧首领的更替也将在这个时候进行。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也染上了类似的习性,喜欢以一场大型的角斗为新年洗礼。 血狼肉厚,做成肉干储存时间也长。所以后来到处都开始繁殖并饲养血狼后,血狼肉也作为常备食物,甚至运去了远在南方的流放岛。 但实际上真正具有血狼脾性的,仍然独独只有狼国人。 狼国冬天漫长酷寒,资源匮乏。想让身体热起来,来一场打斗是再好不过的。 此刻正是冬季最冷的日子,又是参赛人员最缺乏的时机,这比赛定能让狼国人热血沸腾,就像在茫茫的雪林里燃起了一团篝火。 记得在境外打仗的时候,九万和北风也遇到了一个非常严酷的冬天。 那时即便是队里最皮糙肉厚的大饼都冻得跟狗一样,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话都说不清楚。 只有北风和九万看上去还能适应,时不时还这走走那看看,确定大家的散兵坑都挖好了,确保装备和补给发到了每一个人手上。 大饼问他俩为啥他们没什么反应,难不成已经冻傻了。 北风和九万说他们也冷,但这冷和狼国的冷没法比。虽然他俩都不是出生在狼国,但在狼国长大,念书,最后再参军。那么多个冬天就这么熬过来,冷阈自然比其他人要高一些。 所以九万和北风也有狼国人的脾性,只不过北风表现在外,对人冷漠,不露声色。而九万表现在内,看上去健谈外向,爽朗坦诚,但比北风更容易狠下心肠。 第175章 北风第一次崩掉战俘的时候,握着枪的手还是有些打颤的。 那些人已经投降了,在他眼里看到的已经不仅仅是穿着敌国军服的兵,还是一个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他不由得去想如果自己也投降了会怎么样,是不是也会被人骗着转过身去,然后被一溜的子弹扎进身体里。 而九万却做得很自然,那一次他还没等北风犹豫清楚,直接掏出手枪就把几个人毙了。毙完之后还拍拍北风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跟他说今天晚上会有通知,指不定过两天他们就能撤回去休养。 北风曾问九万有没有罪恶感,那些都是普通人,他们已经不会造成伤害。 但九万说他从来不去想这些,既然是上头的命令,那他们像机器一样执行就完了。毕竟想了也没有意义,对自己的心灵一番折磨之后,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所以当九万打了几通电话,及时地确定传单上没写的参赛者中,确实有一人便是犬牙时,他仍然能忍住不去干涉和阻止。 “犬牙和黑羽会受到很严重的拷打,”北风提醒九万,“如果再不通知老蛇,他们大概只剩半条命。” “现在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倘若我判断错误,老蛇来了却什么都没见到,那黑石下一个一定着重报复我们,”九万摇摇头,“犬牙他们扛不过去也得扛,要想活下来,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 北风没有被说服,他给自己点了根烟,想了想,又说,“如果是我遭遇这样的事呢?如果我被抓了,你也会等着一箭双雕的机会,而不是第一时间把我救出来吗?” 九万一听,啧了一声。 “我根本不会让你遭遇这种事。”九万不太喜欢北风作出的假设,别了北风一眼,语气有点生硬,低声骂了几句,又提高音量反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那我买根链子把你栓我腰上总行了吧?” 分卷阅读89 北风没接话,这时候他不想和九万吵起来。他错开了目光,自顾自地抽烟。 当然,虽然表面上反驳了北风,但九万自己也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两口。 小房间里烟雾缭绕,却鸦雀无声。 过了几分钟,九万终于不耐烦地把烟灭掉,从兜里掏出手机,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拨通了老蛇的号码。 第176章 犬牙在牢房里待了两天,他吃了一点东西,但越吃越没有力气。 他知道在盘子里的东西有问题,不知道是面包还是水,但应该有药,目的就是让他变得虚软无力。 这是当然的,黑石并不希望他真的在拳场上活下来。让他上擂台的原因是要他被人活活打死,以宣泄他挑衅自己带来的愤怒。 黑石确实是老蛇的狗,是那一条会爬过去摇尾巴,舔老蛇‌‍‌‍‎屁‌‎‍‌‍眼‎‍‌‍的畜生。其实这些黑石不可能不明白,但别人和他明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两天里犬牙什么都没想,吃了就困,困了就睡。清醒的时候偶尔会猜猜黑羽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及时把他放出去,有没有人给他全面的治疗和救助。 他相信黑石是会兑现诺言的,毕竟后者没有必要把黑羽赶尽杀绝。他也隐约猜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人来救他,不是九万和北风毫不知情,而是他们有着另外的顾虑,暂时不能有所动作。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说牢固也牢固,说淡薄也淡薄。 他和黑羽能凭着这一年的磕磕绊绊与相互搀扶,短时间内结为生死之交。黑羽为自己开枪杀人,现在自己又为黑羽两肋插刀。而黑石和老蛇相依相伴那么多年,隔三差五就躺在一起,两人却未曾推心置腹,一个控制着另一个,另一个又时时想着反咬。 犬牙曾经听阿金说过,苦难时恩情很昂贵,能给你一抔米就已经把你当至亲挚友,这感激你能记一辈子。和平时恩情却很廉价,前一秒你刚把他从沟里拉出来,下一秒他就能借着你的力爬上来,抬脚再把你踹下去。 所以对北风和九万的不动作,犬牙也没有记恨。北风能出言提醒他多注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犬牙的运气到底用完了,他在生死线上走了那么多年,每一次都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但这一回,恐怕他再难避过去。 于牢房内待着时,犬牙不太能感觉到时间的流动,他只知道自己是在夕阳西斜时被带出去的。 牢房有一个小窗户,高高地悬在墙面上。每一天犬牙就根据光线射进来的角度和颜色来判断时间,而铁门打开时,它正好在铁门上打出一个漂亮的橙色的正方形。 他们给犬牙解脚镣,上手铐,再戴上头罩,押着他从升降机落下,再推进一辆车里。 上车后犬牙仍然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有人把他从车里拽出来,再一路往地下走。 犬牙始终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能闻到周围味道的改变。从远郊的青草香,到马路的烟尘味,再到酒馆里的酒和烟散发的腥臭,最后到地下拳场休息时里压抑湿闷的空气。 这一路走来不知道花费了多长的时间,但犬牙没在位置上坐多久,就开始听到了屋外的吵闹。 拳场和酒吧一般在晚上十点之后才活跃,先让大家喝两个小时热热身,过了十二点,节目才正式开始。 犬牙就这样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他的心跳一会加快,一会变慢。即便已经得知自己的结局,但在临死之前仍然会无法自控地恐惧。 恐惧的力量何其强大,就算身上披着厚厚的军大衣,犬牙仍然不停地哆嗦,又不停地冒冷汗。 当他头罩真正被取下时,他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 站在他旁边的有四个人,一个看上去是拳场的管理者,他把一条大裤衩丢给犬牙,让他等会换上。 两个是持枪的侍卫,现在他们已经换上了便服。一人上前给他解手铐,一人始终举枪对着他的脑袋。 还有一人,就是黑石。 黑石穿得很随意,看上去不过也是一个来凑热闹的顾客。他的皮衣还散发着一点点的油味,硬底靴面上一尘不染。 他掏出一包烟丢给犬牙,再抛给他一个打火机。 “享受一下吧,”黑石淡淡地说,“你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第177章 事后犬牙回想,那一天他一定扩充了脑容量。有很多他曾以为自己忘却的记忆纷纷苏醒,轮番地在挨揍的过程中于眼前一幕一幕地闪过。 是的,他上场就是挨打的。 他换上裤衩没多久,就被带了出去。门一开,排山倒海的声音和气味就朝他涌来。他的耳边瞬间充斥着几乎把耳膜震破的喧嚣声,鼻子里塞满了各种烟臭、酒臭和汗臭。 他们是没有擂台的,只有空出来的一个凹槽,像极了在流放岛的坑洞。 光线打在凹槽里,而观众则坐在黑暗中。 犬牙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能依稀见到挥舞在他们手中的橙色烟头,还有一个闪烁着荧光的指示牌。指示牌上只有代表他们裤衩颜色的标识,没有参赛者的名字。 犬牙是红色的,对方是蓝色的。 他觉着自己像一只被关到笼子里的蛐蛐,外面的人类拍着桌子叫喊,一下一下震着桌边的金币。金币在他的耳畔碰撞着,发出既尖利又美妙的声音。 和犬牙对垒的是一个体型差不多的男人,犬牙苦笑了一下,如果换做平时,或许他三两下就能搞定。毕竟对方是没法成为佣兵才来这里,而自己可在佣兵团队混了好几年,还混得有模有样。 可现在,犬牙却像看到了怪物。 铃声一响,那怪物张牙舞爪地朝犬牙扑来,他像熊一样朝前猛冲,将自己的腹部全部暴露在犬牙面前。 犬牙天真地以为这第一下总能击中对方,毕竟一拳砸在毫无遮挡的肚子上,就像拿气枪打十米外的气球一样简单。 可谁知犬牙铆足力气出拳,拳头砸在对方腹部的一刻,他竟瞬间像触电一样,顷刻间周身疲软。那奇怪的感觉从小臂开始扩散,尖锐的痛麻竟一路攀上了他的肩膀。 他就像一拳砸在了墙壁上,整个手臂都颤抖不已。 而对方只是稍微停住了脚步,见着犬牙这一拳一点力气都没有,反手就把自己的拳头扫在犬牙的面颊。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犬牙的眼睛看不清了,两耳也开始耳鸣。 不知道究竟是那些慢性药起了作用,还是这一拳实在太正太有力,也有可能两者都有关系,使得犬牙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他不敢再贸然反击,而是左右闪躲起来。 对方的拳头虽然重,但灵活度却不够。每一次出拳收拳耗时很长,也不 分卷阅读90 怎么会用腿配合。犬牙大概知道为什么他没能被吸纳走,这人就他妈一身的蛮力,和犬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可是似乎黑石就是故意安排这样的人和犬牙交手,说到底这种人一旦抓住猎物,就会像疯子一样砸击,即便犬牙比对方灵活很多,但只消中一拳,他就能因浑身被电流通过一样的剧痛而恍神几秒。 几秒钟对搏击中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他会让犬牙躲不过下一次的进攻,从而更加恍惚,然后便是第三次,第四次——这是一个极其惨烈的恶性循环,犬牙将像一块砧板上的肉,被对方一下一下捶成烂泥。 开场不过五分钟,犬牙的脸上被砸了两拳,每一拳都他妈砸得他满眼金星,硬是从他脑海中生生地砸出人影。 第一拳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姑娘,第二拳让他想起了刀疤。 他记得刀疤颧骨上也有一道这样的疤,但不太显眼。因为他脸上有一条更可怕的增生,盖过了其余小伤痕的风头。 那增伤看着像是用刀劈砍留下的,多年过去也没有消退的迹象。 刀疤说这一刀是被他女人划的,他这辈子遇到过很多女人,但只有一个最为生猛,也给他的心灵和肉体留下了永恒的烙印。 他说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 爱,是爱她和自己一样,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他们会在酒吧里做爱,在小巷里做爱,在汽车旅馆里做爱,甚至在电影院里做爱。 女人放浪地在他身上起伏,无所顾忌地呻吟喘息。而他则手持两盏灯,驰骋得不亦乐乎。 在那个女人身上,他得到了这辈子没法再法替代的快感。可偏偏他又恐惧着这样的爱意,让他一天比一天更强烈地想逃走。 女人是在一天傍晚找上他的,那时候他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两个礼拜。他的房门突然就被踹开了,当时他的身下还有另一人在娇喘。 女人径直地走了进来,也懒得骂人,左右看看,抓起旁边的水果刀就朝他刺去。 刀疤自然躲开了,脸上只留了这么一道疤。他一骨碌从床上滑下,二话不说便跳窗逃走。他连衣服都是后来一边跑一边偷的,就这么狼狈地在外头耗着,等到午夜过后,才战战兢兢地回来。 他是活下来了,但他床上那一个姑娘却没跑走。等他回来时,姑娘已经和床垫融为一体。她身上被扎了几十刀,墙壁、桌面、地板,到处都是血迹。而躺在床上的她则皮开肉绽,不‍‌成‍‍‎人‎‍‎‌形。 持刀的女人却已经走了,水果刀也没带,任凭它扎穿姑娘的眼窝,直直地竖在那里。 刀疤说这个女人是可怕的,但他还是爱的。他不想再见到她了,可是却不妨碍他想着她自读。 对方的一拳似乎把犬牙的颧骨砸裂了,那疼痛真就像被刀劈砍一样。不过犬牙知道这不美观,他万不能得到像刀疤脸上的那条一样,极其帅气又极其丑陋的伤痕。 第178章 挨了两拳过后,犬牙有些站不稳。他的肚子也被膝盖狠狠地撞了两次,然后一记勾拳让他把舌头咬破,再将他掀翻在地。 这时候,他的眼前飘过了另外的人影。 那人走过来,蹲下来,拍拍他的脸,伸出几根手指,问他——这是几? 那是白面。 犬牙笑了,这是白面和他真正有接触的一次。 他们一起躲在小丘后面玩了点东西,犬牙不怎么玩,整个人飘飘忽忽。一会像钻入云端,一会又遁入地下。 他觉着自己在开一辆过山车,方向盘太他妈灵敏了,每一次想改变一点点航道,都给他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最终他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靠在草面。扎人的草地也变得松软,就像一块绿色的、厚实的天鹅绒地毯。 白面和旁边的人觉着好笑,晃晃犬牙的肩膀让他睁开眼睛。 然后伸出手指,这是几? 犬牙说了个数字,其他人笑。犬牙改了个数字,其他人也笑。 犬牙抓住白面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掰过去,再说了个数字,其他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他歪歪斜斜地爬起来,地上有一滩恶心的口水和鲜血。 那怪物再次朝他扑来,犬牙侧身一闪,自己踉踉跄跄地撞在壁上,让那怪物扑了个空。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反击了,血液循环的加快让药效更猛烈。他还想再走两步,至少要保持位置的变换。可那怪物已经及时地转过身来,调转方向,再次毫不犹豫地朝他扑去。 而这一次,犬牙没有躲过。 犬牙被男人扑倒,后脑勺磕在地面。男人立即跨开双腿,骑在他的肚子上,左手掐着他的脖颈,右手则一次一次举起,一下一下砸着犬牙的脸颊。 那一天犬牙挨了多少拳,他完全没了印象。 他肋骨断了,髌骨也受了伤。面颊更是痛得说话都说不成,更不用说他右手好一段日子都没法撸管管。就差没把他蛋蛋踢爆或把小鸟打骨折了。 他浑身都痛到不可思议,头脑晕晕乎乎,追着蓝天白云翱翔。 他的眼前更多地闪过其他人的脸,他们来来往往,站在旁边看他,又从他旁边离去。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哀声叹气。 老鬼说,你看,这就是不糊涂的下场。你糊涂了,不就完事了吗。一颗子弹送进脑子里,你何苦遭那么大的罪。 阿金一瘸一拐地走来,拍拍犬牙的额头,点点他的胸口,不高兴地骂道,我让你和我办金铺,你不干非得走。现在我活不好,你也一样活不好。 刀疤也来了,他杵在犬牙旁边,盘这手低头打量,再踢踢犬牙的肩膀,他说我们在流放岛再熬一年多,出去就又是一条好汉。非得逃出去干啥,你觉着你真逃出去了吗? 还有红毛,还有三面熊,还有牛头马面,对了,还有第一次和他说尼布甲尼撒故事的高个子年轻人。 犬牙始终不知道那年轻人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四眼。他不戴眼镜,但他脸上永远挂着一对仿佛十年没睡好觉的黑眼圈。 他指指窗外,嘴里啧啧作响,他说那就是尼布甲尼撒,他要到走到天上去。 犬牙顺着他胳膊看,看到精致的小飞机缓缓降落。看到它振起一片黄沙,让废料的包装纸与烟头翻腾。再看到它放下了旋梯,然后打开机舱的门。 男人手上的大戒指被阳光一照,一下一下闪烁着令人嫉妒的光芒。 但那光芒却又一点一点抽离,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老蛇的脸,蓝天白云就不见了,废纸和烟头不见了,旋梯与小飞机也不见了,还有站在老蛇身旁的保镖、同伴,以及迎上去点头哈腰的管理者,一个一个像雾气一样散开。 喧闹声又回到了犬牙的耳朵里,他们喊着,叫着,骂着,直到一记刺耳的电流音 分卷阅读91 逼着他们闭嘴,再砸下来几个没多少酒的空瓶。 犬牙猛然意识到,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住手了。 可是他还是看不清楚,所以他索性不看了。 第179章 蛇老板是在昨天晚上接到九万电话的,他知道黑石在搞事,只是不知道事情会搞得那么大。本来那天晚上他还有一个会议,但不得已也推掉了。 他试着给黑石打电话,给犬牙打电话,后来还查到了黑羽的号码,也给黑羽打电话。 但没有一个人接通。 直到他登上飞机起飞之前,黑石才给他回了电。 黑石问他有什么指示,而蛇老板只是惯例寒暄。他想等黑石自己坦白,但惜很遗憾,黑石什么都没有说。他装作无事发生一样,随意地和蛇老板聊了几句,又若无其事地挂断了电话。 于是蛇老板起飞了,连夜赶往了狼国。 他没有提前和九万碰头,除了他的司机以外,谁都不知道他来到狼国的准确时间。他也没有找到那家拳馆的老板,他不需要提前知会对方,而是更希望自己亲眼看一看,再亲手做一些事情。 狗链子要断了,所以他得亲手接上。 他在一间酒店里待着,直到九万再次给他电话。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但老蛇依然穿得整整齐齐。他知道自己随时都要出发,只要电话响起。 九万说人来了,上擂台了,你的人也来了,在台上看着呢。 也就在这时,蛇老板才从酒店出来,让司机开车把他送去。 他的车停在了隔壁街,他则随同另外三名保镖往拳馆走。他穿过了酒吧,走进了帘幕后,再通过小窄道,来到了地下拳馆的铁门前。 门前的两个守卫认识他,一面想要通知老板,一面给他开门。 老蛇则抢先一步,于守卫打电话之前握住了其中一人的手,提醒——我要处理私人事情,可能会给你们的老板带来一些损失。接通电话后让我来说,我要先向他道个歉。 场子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这一通电话打得还算顺利,虽然对方骂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但好歹最终达成了一致。 老蛇也理解拳馆老板的愤怒,突然中止比赛不仅会造成经济上的损失,还对拳场的名誉有影响。何况里面全是一群下了注又喝高了的人,要起了什么冲突,也不好收场。 但老蛇愿意出钱,他说这是我带来的问题,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老蛇到底还是有些信誉的,谈了差不多十分钟,对方终于点头,并决定增派内保过去。 蛇老板把电话交还给了守卫,示意他们可以把门打开了。 门开的刹那,铺天盖地的声音和气味向蛇老板拍来,他稳了稳心态,慢慢地走了进去。 九万和北风早就已经混进了场子里,北风第一时间看到了老蛇。他带着九万挤过人群,在其耳边交代着现在的情况,再指了两个方向。 一个方向是底下的擂台,老蛇看到一个人正骑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人不停地挥动着拳头,每挥动一下,就带出点点的血迹。 而另一个方向,不用说,就是黑石。 黑石站的位置很隐蔽也很黑暗,但蛇老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当下他正专心致志地望着拳场上发生的一切,殊不知站在他侧旁的拳馆老板在两分钟前刚刚和老蛇通过电话。 拳馆老板抬头看了一眼,老蛇朝他点了点头。前者慢慢地往人群中退去,很快离开了黑石身边。 而老蛇也拍拍保镖的胸口,示意他们陪自己摸到黑石后方去。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谁都说不清楚也说不全面。人太多,场面极度混乱。 九万和北风往控制台挪动,让他们叫停比赛。老蛇则随同保镖往黑石的方向靠近,他需要抓个现行。 而拳馆老板已经出到外面,他的内保已经赶到,候在拳场门外,只等着骚乱一起,就冲进去维持秩序。 第180章 九万终于挤到了控制台,他把其中一个讲解员拉开,要求他立即暂停比赛,并指了指老蛇的方向。 讲解员愣了一瞬,随即暂停了煽动气氛的音乐,马上要求安保将两名参赛者拉开。 整个拳场霎时安静下来,但下一秒突然爆发出更剧烈的喧闹。 他们把目光投向了讲解台,一边骂着,一边开始朝下面砸着东西,同时还不停地往控制台的方向挤。 不得已北风只能迅速地掏出手枪,对着远处的玻璃窗开了两枪,逼着顾客安静下来。 黑石一怔,也朝控制台看去。 他看到了九万和北风,一时间眼神变得极其凶狠。他狠狠地把烟头甩在地上,转身就想摸过去抓住他俩。 岂料他一回头却被人推了一把,两个保镖摁住了他的肩膀,第三人则摸掉他腰间的配枪。 而蛇老板则从后面走上来,神色冷峻地走到黑石的面前。 黑石呆住了,他的脸色再次变得煞白,但他仍然强作镇定,想要张口辩解。 可惜老蛇并不想听,黑石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老蛇便扬起胳膊,甩了他一记响亮凶狠的耳光。 也就在这时,拳馆老板才带着人进来,一面组织着顾客有秩序地退场,一面让庄家清算押注,将押注者的金额如数退还。 而场上的其中一个人已经被安保拉走,只留犬牙一个人仍然躺在地面上。他满脸血污,一动不动。赤裸的胸口上全是汗水和污渍,甚至还有几道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的口子。 北风让九万在上面看着,自己下去看一看犬牙。 幸运的是,犬牙还有一口气。北风把手探到犬牙的脖颈处,确定了他仍有生命迹象后,立即让安保叫救护车。 此刻犬牙身上应该有很多处骨折,北风万不能轻易移动对方,直到带着担架的医护人员从清场干净后的门外进来,九万才从控制台下到坑洞,陪着北风一起。 他们看着老蛇把黑石押走,看着顾客一个两个骂骂咧咧又无可奈何,看着控制台的人终于松了口气,偷偷从后台溜掉,再看着偌大的擂台只留下满地的碎酒瓶和烟屁股。 “他会活下来的。”望着从门口消失的担架,九万安慰北风,“他命硬,没事的。” 见北风没反应,他又塞给对方一根烟。北风不接,九万只好自己含住点好,再塞到北风嘴里。 “你在乎吗?”北风把烟屁股掐住,才想起应该把枪收起来,“他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如果他死了,你会这么说吧?” 九万觉着北风火气有点大,只好不和他对着来的同时,但还是要坚定一下自己的立场,于是再次声明——“他真不会有事,你别担心。” 北风没理他,朝门口走去。有事没事不由他俩说了算,由医院的医生说了算 分卷阅读92 ,由老天爷说了算。 “你觉得我很多事吧?”回去的路上,北风问九万。 “没有,怎么会,”九万笑起来,腾出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挪开,拍拍坐在副驾驶的北风的腿,“你想救他说明你仗义,也就是你这份仗义,才让部队里那么多人信服你。” 北风摇摇头,他把窗子摇下来,让呼呼的冷风卷进车内。 九万说得不对,他不是仗义,他和犬牙甚至算不上是朋友,更不用说彼此之间有什么友谊之类的东西。他只是把犬牙也当成一条人命而已,就像当时他不忍心干掉那些战俘时的心情一样。 第181章 黑石坐在蛇老板的车里,一路驶回了自己的公寓。 下车之后,几名保镖跟上来,试图跟着他俩进去,老蛇则让他们停下。 那些人非常犹豫,他们看得出黑石的危险性,而一旦两人谈崩,老板根本敌不过黑石。 但老蛇还是坚持,摆摆手说,“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坐早机回去。” 其实老蛇不是没看出黑石的反叛,他也知道这个已经从军人变成杀手的家伙有强的战斗力。可他仍然不愿意让别人参与到他和黑石的矛盾中,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想独自面对。 整个过程黑石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的公寓里是不是已经安插了另外的杀手,就像当年他站在门板后,等着老蛇点点头,就拔枪出来干掉小张一样。 所以在进门前他还瞥了卧室一眼,但老蛇直截了当地道——“没有别人,你不用担心。” 黑石仍然不吭声,他看着老蛇在沙发坐下,再把桌面满满的一盒烟灰烟蒂倒掉。烟缸旁边还有一把水果刀和削了几片的苹果,那是今天早上黑石吃剩下的,还来不及收拾。 老蛇也不介意,让黑石拿两个杯子过来,他想喝两杯,聊一聊。 黑石心说还有什么可聊的,他现在算是人赃并获,身上没枪,外头还有老蛇的人。即便他想逃,估计还真是插上翅膀才能飞走。 于是他照老蛇说的做,一人一杯酒满上,再自顾自地点燃一根烟。 老蛇整理了一下心情,问,“我对你不好吗?” “好。”黑石回答得很干脆。 这句话不是违心的,他现在的身家和地位大部分是拜老蛇所赐。哪怕他面前的这一瓶红酒,都他妈是老蛇上一回给他拿来的。 老蛇说这酒年份和产地都好,自己喝了一瓶,拿一瓶也让黑石尝尝。但其实黑石根本尝不出什么名堂,即便已经随老蛇喝过很多红酒,他还是更喜欢高度的白酒。 用量少,见效快,这些都是黑石喜欢的属性。 “那你……是有别的新欢了吗?比如……黑羽?”老蛇又问。 “没有。”黑石再次干脆地回答。 这一点他也没有说谎,他努力过,但他实在没法再找到当初对黑羽的纯粹的感情。不仅是黑羽,对其他人也一样。 这些年来关于爱情这方面的感受似乎都被老蛇霸占了,使得黑石越来越无法触摸爱情的模样,越来越感觉不出什么是爱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另觅新欢。 老蛇笑了,他呼出一大口烟气,长长地叹息,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那你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黑石没有回答。 老蛇等了一会,见着黑石没反应,又道,“你说你没有爱上别人,我对你又足够好,那我大胆地推测你仍然是喜欢我的,所以我想不明白,你背叛我的意义何在。” 黑石夹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有一点点落到玻璃桌面。他凝视着烟灰片刻,用另一边手擦掉,咬了咬牙,抬起头看着老蛇,“那你呢?” 他的目光转了转,落到老蛇的戒指上。 那枚戒指是黑石送的。 其实这是一枚长相丑陋的戒指,对老蛇来说也不值什么钱。老蛇之前是不戴戒指的,他不喜欢往身上加这些东西。 黑石是在自己回狼国做司令后不久,于第一次得到薪饷时买下的。 那一天他经过一家首饰铺,鬼使神差就走了进去。回头想想自己也真是自作多情,那会他不过和老蛇上了床而已,这种事情在老蛇身上发生过无数次,可偏偏他就认真了。 所以当他把这个戒指交给老蛇之际,他以为老蛇只会把它当一个纪念品,纪念生命中出现过黑石这样一个男人,就像之前出现过的张三李四一个样。 但张三李四没有让老蛇戴上戒指,黑石却让他这么做了。 也就是这个举动让黑石一度认为自己是不同的,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老蛇成为情侣。这样的关系能够把他从当初的迷茫中拉出来,虽然失去了旧时代守护的一切,但似乎他也可以燃起其他的希望。 而现在黑石看着那戒指只想发笑。 它太丑陋了,还粗俗不堪。老蛇大概也是为守住对方的忠诚才一直戴着,就像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永远摆放着九万父亲赠给蛇家的一只花瓶一样。 第182章 “我没变过。”老蛇回答,老蛇把杯子放下,再次叹了一口气,“从我和你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未曾改变过自己的感情。虽然你从来不相信这一点,但我问心无愧。” “你认为我问心有愧,”黑石咄咄逼人地接话,“你认为现在是我背叛了你。” “难道不是吗?”老蛇的表情很淡定,他似乎根本不想刺探,而是开诚布公地表明——“你招兵买马有两年了,不要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我只是信任你,希望你只是在找回自尊,所以我没有——” “你信任我?”黑石冷笑一声,把打火机噹地摔在桌面,“你给我身边插那么多你的人,你说你信任我?” “那些人不是专门监视你的,你必须明白蛇国和狼国——” “对,所以你要让一个人专门搜集我的证据,”黑石打断了他,尖锐地指出——“就像你要找一个人看守你养的一条狗一样,对吧?” 老蛇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盯着黑石,就像盯着一个犯错的下属。 黑石哼笑,他算是说中了。 老蛇确实是一个喜欢打感情牌的人,他让黑石以为自己是爱着黑石的,实际上他和黑石不过是奴隶主和奴隶的关系。 这样的模式从很多年前就形成了,一开始黑石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可不知为什么,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却觉得越来越无法忍受。 有些东西在他和老蛇之间发酵了,腐烂了。它的过程是缓慢的,所以能让黑石不以为意。直到它长出了虫,从烂肉中爬出来,爬到黑石的身上甚至开始啃咬黑石的胳膊,黑石才意识到这一切必须改变。 “当初你拿我父母威胁我,不允许我死。你挟持了我的 分卷阅读93 家人,逼迫我为蛇国卖命。你让我为你杀人,为你叛国,为你一个一个消灭我当年的战友,一个一个铲除你前进路上的障碍——这些我都做了。而你回馈给我的是什么?” 回馈了金银珠宝,回馈了身份和地位,只不过这一切都在笼子里,要钻进去才能够得到。 于是黑石认了,毕竟除却这些,他已经什么都没有。没有牵挂,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所以只能过好当下。他跪着钻了进去,哪怕在他父母离开之后,都未曾有过背叛的念头。 “但你满意了吗?不,你不满意,”黑石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拍在桌面,“你还是要在我的脖子上栓一条链子,你怕我挣脱了牢笼就管不住。” 老蛇不说话,静静地听黑石说。 黑石回应着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与之对视——“你在和一条狗相爱——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不,不信,老蛇当然不信。 他确实是多疑的,他没有办法全然相信任何一个人。私生子的身份让他意识到就算连自己的生父都无法交付所有的信任,何况是一个毫无血缘、甚至和自己不是一个国家的士兵。 老蛇确实喜欢黑石,但不意味着他就能让黑石与自己平起平坐。他放了一个笼子,栓了一条链子,但这些不仅仅是要让黑石受控制,也在保护着黑石。 狮国士官的身份必然让黑石备受议论,而老蛇用笼子隔绝了这一切。 他不止一次向上头保证黑石对自己的忠诚,不止一次向同僚表明黑石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蚱蜢,不止一次向下属交代——黑石是他最信任的存在,他说出的命令,和自己说出的一样具有分量。 而这些,黑石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觉着是桎梏。 老蛇不允许。 “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老蛇一针见血地道,“我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你的命,你才有了今天的生活。若非如此,你早就已经死在牢里或刑场上了。” “对,”黑石承认,但他仍然脱口而出——“那我宁可你没有这么做,让我以一个旧国战士的身份牺牲。而不是像现在,死了也不过是你脚边的一条蛆虫。” 老蛇塑造了黑石,但与此同时,也毁了他。 老蛇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声好气地想和黑石谈一谈,目的也不过是给黑石一个台阶。只要他愿意认错,愿意像之前每一次没做好任务时一样低下头,愿意发誓自己再也不敢,老蛇就会原谅。 第183章 对,忤逆和背叛是老蛇受不了的。他已经在太多人的面前鞠躬磕头了,不可能在自己的阵营里也要受这一份憋屈。 所以他向来对叛徒毫无怜悯,无论是背叛他的那个人,还是那个人身后的家庭,他都不会放过,毕竟斩草就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可他原谅了黑石太多次,无论是对其招兵买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对每一次他态度的蛮横和挑衅,抑或是现在他明目张胆地要搞死自己亲自安插过去的犬牙——他都能做到原谅。 即便他没有把黑石当成平等的伴侣,没有当成一个有尊严的人,但他仍然喜欢黑石。 这一份喜欢让他倍感压力,可他仍然固执己见了多年。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两样东西是自己喜欢并持有的。若非如此,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无法填补内心的空缺。 可现在黑石说什么——黑石说,他不在乎。 老蛇给他的一切都是罪恶,给他的爱意都污秽不堪,给他的未来泥泞肮脏,而他也是因为老蛇的恩赐,才活得人不‎‌‍成‌‍‎‌人‎‍‌‎。 “你觉得你没有错?”老蛇问。 “有错,”黑石说,“错在我没有在千万次和你同床共枕之际,把你干掉。” 老蛇怔住了,片刻后,他站了起来。 他觉得房间很闷,估计是酒劲作祟,甚至让他觉着有点热。 所以他走到了窗边把帘子拉开,再把窗户打开。 他静静地望着楼底下仍然不愿意离开的自己的车,里面还坐着执意要陪他上来的保镖。他们也是忠诚的,而他们的忠诚,或许比眼前的黑石更甚。 “我不想解释什么,”经过了这几个小时,黑石也壮起了胆子。在他面对老蛇时,第一反应总是妥协和辩解,可现在他不想了。如果这一次他再不努力,或许下半辈子也不过如此。借着老蛇转过身去不看他的空当,他鼓起勇气,道——“但往后你再安插人过来,我同样会干掉他。这里是狼国,不是蛇国。” 明白了,老蛇明白了。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夜风,让冷气直直地灌进胃里。然后关上仔细地关上窗户,慢慢地走回沙发旁。 “所以你的要求是,我给你独立的自由和空间。” “是。” “你是我的爱人,我本来就该信任你。” “是。” “我不应该当众羞辱你,因为这样侮辱了你一个狼国司令的身份。” “是。” “你要做人,要找回你应有的地位和尊严。” “是。” 问完,蛇老板完全理解了黑石的需求。 眼前的黑石不仅没有悔改之意,反而还得寸进尺。他已经学会和自己叫板了,而且还叫得很响亮。 蛇老板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不是错在他不爱黑石,也不是错在他安插眼线,不是错在用犬牙挑衅黑石的权威,也不错在他带人冲进拳场,给了黑石一耳光。 他错就错在,给了黑石太多。 多到一条狗,也想做人了。 蛇老板用力地掐了掐眉心,稍微定定神,然后突然操起桌面的酒瓶,毫不犹豫地朝黑石的脑袋抡去。 酒瓶啪地一声裂开,碎片落了一地。 霎时,黑石的头上全是玻璃渣和酒渍,还有因砸裂头皮和面颊,而缓缓溢出的鲜血。 蛇老板无奈地摇摇头——“唉……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第184章 黑石的眩晕只持续了一秒,立即本能地作出回击的反应。 他操起桌面的水果刀从沙发上站起来,二话不说揪住老蛇的衣领,将老蛇摁回沙发上。 他的尖刀抵着老蛇的脖颈,眼神似能喷出火来。 葡萄酒混着血液,顺着发丝滴落。打在老蛇被扯开的胸口,也砸在黑石握紧的拳头上。 “动手,”老蛇并不惊讶,他知道这一举动确实会触怒黑石,而如果黑石真的想,那就——“动手,结果我,看看能不能救赎你自己。” 黑石的额头青筋暴起,持刀的手也不住颤抖。 但他明白自己下不去手,因为在扯开的衣襟旁边,有一块小小的伤疤。 那是黑石给老蛇的伤疤,是他们两人从不触及的话题雷区。 它来自一场豪华的宴会,来自黑石 分卷阅读94 作为老蛇贴身护卫的第一年,也来自一名狮国的士兵,来自一种对新旧时代更替的迷茫与愤懑。 那时候狮国仍有一些残余在各国游走,扫荡计划也没有开始。他们转入地下,进行着各种各样的骚乱活动,刺杀那些支持独立的人,并在人群中散布着乌烟瘴气的谣言。 黑石被认出来了,他到底在狮国里任职多年。他的容貌甚至发型都没有改变,唯一不同的只有身上穿着的军服的颜色。 他是一个叛国贼。从他能站在蛇老板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撕不掉背叛狮国的标签。 那一场暗杀或许已经蓄谋已久,甚至买通了很多人。所以当那士兵顺利混入会场后,竟没有人知会蛇老板的任何一名下属。 于是在灾难发生之际,老蛇和黑石都没有防备。 但或许也是老天救了黑石一命,第一枪没有打中,第二枪也没有,而到了所有人都开始尖叫逃散,外面的警卫冲进来维护秩序时,那人开了第三枪。 老蛇推开了黑石,子弹则从老蛇的后背穿入,从胸口穿出。 士兵很快就被警卫制服了,当场抓住并转送黑石拷问。而蛇老板也侥幸生还,子弹并没有伤及重要的脏器,他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时间,最终只带回了一块嶙峋的疤痕。 黑石曾经为此懊恼不已,他本来应该保护老蛇的安全,可却让蛇老板为自己挡了一枪。 但守在老蛇病床前的一天,老蛇突然对他说——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你以后会成为狼国的官员,你和狮国不再有半分关系。 久而久之,这件事就不再有人议论。 毕竟如果连当事人都不说,那口口相传久了,也会变成没有根据的谣言。 可现在那块疤痕就在自己的面前,它就像一张王牌一样甩在黑石的脸上,让他时时刻刻意识到——他欠蛇老板的,欠得很多很多。 蛇老板握住了他的手,把它移开。 黑石没法抗拒,老蛇的力量,黑石永远比不过。 “我不管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但你是我的枪,”老蛇缓声说道,“只有认清你的位置和功用,才能发挥出你最大的潜力。” 黑石望着蛇老板的脸,一时间视线有点模糊。 是啊,他是蛇老板的枪,是蛇老板对付别人、保护自己的武器,是一个不需要感情,只需要听命令的玩意,是他需要就带在身边,不需要就束之高阁的东西。 老蛇是黑石爱着的恩人,是恨着的仇人,是纠缠多年的矛盾,是混淆心智的毒品。 黑石从老蛇的身上下来,他愣愣地望着老蛇的脸,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缓缓睁开。 他把刀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沉声说道——“不。” 说完,他举起刀子,咬紧牙关,干脆地斩掉了两根手指。 那是当初拿枪自杀的手指,是为老蛇无数次扣下扳机的手指,是抚摸对方皮肤,第一次深入彼此身体的手指,也是拿刀架在老蛇脖子上,即将要老蛇命的手指。 而现在他要斩断这些,要结束这些——无论是以活着的姿态,还是以死亡的形式。 他把刀子丢在地上,抬头再看了蛇老板一眼。最终默默地走到门口,默默地带门离去。 而在门关上的一刻,他的脸凉凉的。 他用手抹了一下,但很遗憾,现在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渍,他确定不了这到底是鲜血,还是令他作呕的眼泪。 第185章 黑羽恢复得始终比犬牙要快,而他却是在犬牙醒来之前离开的。 他被九万和北风带出来,又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星期。 睁开眼睛的刹那他很奇怪为什么犬牙不在,毕竟他根本不知道犬牙发生了什么。 而当九万告诉他,犬牙代替他去签了生死状,差点死在拳场上时,黑羽还以为这是个玩笑。 “犬牙是不是在外面?”黑羽指指病房的门,他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现在黑羽周身疼得要命,要犬牙坐在他旁边才能舒服一点。 但北风和九万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他在另一间病房。” “别闹了。”黑羽笑起来,现在他连笑都会感觉到面颊和脖子的牵拉痛,“让他快过来,我……我有事问他。” 黑羽揪了揪被子,他想下床。他确实需要见到犬牙,于公于私他都要犬牙在他身边。 但九万拦住了他,把他扶回床上,再次告诉他——“犬牙真的不在外面,他还在昏迷中。” “真的别闹了。”黑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转而向北风求证。 但北风一脸严肃,而这样的表情让黑羽心头一紧。 他看看北风,又看看九万,再看看北风。 他总觉得下一秒他们就会突然笑起来,拍着大腿调侃黑羽被吓到的模样。然后犬牙就从病房外面走进来,一边说我就喜欢看你紧张我,一边把午饭放在桌面上。黑羽会很不高兴地骂两句,但还是会把盒饭一扫而光。 可惜,九万和北风都没有反应。 他们的表情严肃得令黑羽害怕,也叫黑羽滞怔两秒后,猛地推开九万,连滚带爬地跑出病房。 事实证明,这真的不是个玩笑。 走廊两边只有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以及穿着病号服到处晃荡的患者,没有盒饭,也没有犬牙。 “犬牙在哪?”黑羽惊慌地转过身来,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仍然不停地说服自己这是个玩笑,“我……我真要见他,你们不要逗我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而后北风上前两步,朝黑羽伸出手,道,“你回到床上来,但你得保证听后不会激动,我们才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黑羽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激动,他还没犬牙容易激动。但这样的说明反而让他非常难受,他隐隐感觉到有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可却什么都不敢猜。 他怕自己猜中。 他咬了咬牙,再次左右看了看走廊,确定真的没有犬牙后,一步一趔趄地挪回床边。稍稍抬起身子,慢慢缩回床上坐着。 “你说,”黑羽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我……不激动。” 但他们没有马上开口,九万过去把门关好,上了锁,又去把窗帘也拉上。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后,北风就着床边的椅子坐下,也不管这是不是在病房了,从口袋里掏出包烟,丢给黑羽。 黑羽犹豫着把烟拆开,慢慢地含住一根,再擦亮打火机。 北风终于开口了,他开门见山地道——“是黑石让他去死的,黑石差点就成功干掉了犬牙。” 黑羽的嘴唇一抖,刚刚点燃的烟掉在了被褥上。他赶紧捡了起来,拍拍被褥上的烟灰,摇摇头,“这个事情真不适合拿来开玩笑 分卷阅读95 。” “等会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玩笑,”九万突然插话,双手撑在黑羽的床边,认真地声明——“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是我们亲自求证过的真相。” 黑羽再次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可他觉着他咽下的唾沫里,混着不少难以下咽的烟灰。 第186章 其实要告诉黑羽真相,并不是犬牙的嘱咐,而是北风的决定。在这之前,北风和九万还起过争执。 他们都感觉得出犬牙的难以启齿以及黑羽的执迷不悟,本来别人家的事情,北风也不乐意插手。但犬牙的这一轮遭遇让他意识到——有时候袖手旁观,也是一种罪过。 说到底黑羽是喜欢犬牙的,从生活中的许多细节就可以看出来,而犬牙又是为了黑羽才变成这样。如果黑羽连知情的权力都没有,那就太不公平了。 北风的意思是他们只负责告知,但做出怎么样的决定,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他对黑石与老蛇的种种安排计划不做评价,可终归要信息对等,才谈得上选择。 但九万却不赞同,九万觉着犬牙要去死的原因,就是他不希望毁掉黑羽的希望。 犬牙曾经对九万说过,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信仰和希望,活着大概也没什么盼头。哀莫大于心死,他不愿意看到黑羽心死。 而且一旦将事情和盘托出,黑羽很有可能会走。他肯定不会处于现在的境遇里坐以待毙,他也没有能力去揭露老蛇的秘密,或许他也不会再去见黑石,但他更不会留在犬牙身边。 “犬牙是踩碎他幻想的人,即便他很清楚这一切和犬牙没有关系,但他看到犬牙就会想起种种过往,他不一定能承受这些。” 所以没人愿意做传递噩耗的家伙,虽然噩耗和自己无关,但自己也绝对得不了好脸。 “黑石杀了他的爱人。如果你的爱人被别人所杀,而你身边的朋友却全部对真凶守口如瓶,你是什么感受?” 两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判断,但万幸的是,最终仍能做到求同存异。 其实他们两个都没有猜错,黑羽确实无法接受,他不相信,不承认,不服气。在他听完真相的那一天晚上,他乖乖地躺在病床上。 他静静地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补充,就像当初在听黑石对他阐明多年前的火药计划,和这么多年来世道的改变一样。 他们说犬牙是一个棋子,他被老蛇安插在黑石身边监视他,黑石自然不爽,所以拿你开刀,逼着犬牙退出游戏。 他们再说犬牙应该早就和老蛇商量好了,他会配合老蛇一起,对你隐瞒流放岛的真相。他保证不会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才换得来你和他平静的生活。 他们又说流放岛是什么,从前是个‌‎‌‍军‌‎‍‍‌事‌‍‍‎基地,现在也是个‌‎‌‍军‌‎‍‍‌事‌‍‍‎基地。我父亲就是老蛇父亲的生意伙伴,我们两家是世交的,他怎么可能做什么疗养院。 他们还说瞒着你,也是为你好。黑石早就已经彻底地属于蛇家,他那么多年来就在帮着老蛇建设流放岛。狮国不再,火药计划也早就成为过去。 他绝对不可能让火药计划成为自己人生的污点,所以亲手抹消掉了所有不愿意接受现状的人——比如你们的一些战友,比如参与火药计划的军官,而愿意接受的——像你——他会留你一命。 九万和北风的话仿佛在描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平行世界,另一个黑羽、黑石、犬牙、老蛇。 黑羽听着像在听故事,而他愿意相信这真的是一个编造出来的故事。 他保证过自己不会激动,所以当两人说完,并问他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他们都会坦诚相告时,黑羽只是对两人说——你们在撒谎,我会亲自问犬牙,问黑石。 当然他没有马上去,他缩回了被窝里,转过身不去看他俩。 两人也没有待多久,再多抽了一根烟,就默默地离去。 他们每天都会来看一看,而在之后的第三天里,他们得知黑羽偷偷地出院了。 他们不知道黑羽是否曾去过犬牙的病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的账。他曾经回过小宅,拿走了房间里的一把手枪和一把匕首,还有一些零碎的钱。 其余的,什么都没带走。 “后悔吗?”九万瞥了北风一眼,问,“等犬牙醒了,我还真不知道还怎么和他交代。” “不后悔。”北风说,“犬牙比黑羽能接受现实,他会明白迟早都得走到这一步。” 第187章 实际上黑羽去看过犬牙,在他走之前,他在犬牙的病房里坐了很久。 他浑身缠着纱布,望着浑身缠着纱布的犬牙。犬牙脸上的肿还没有消退,他的眼睛闭着,连眼角的皱纹都变得比之前更加深刻。 黑羽有很多话想说,可他不知道如果犬牙真的醒了,他又该从何说起。 说自己后悔了,早就应该听犬牙的,还是说犬牙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蒙在鼓里就能蒙一辈子,抑或统统都不是,而是再一次反驳犬牙——不要这么说黑石,他不是这种人,他这么做一定有难言之隐,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惜在黑羽于心中排演各种对白时,他甚至无法念完最后一句话。 是的,现在,他没有办法再这么肯定了。 如果只有犬牙这么说,他可以不信。如果只有九万这么说,他也可以不信。如果北风偷偷对他说,他稍微动摇一下,仍然能够认定北风另有所图。 可当所有人都这么说时,自欺欺人就变得很难。 他不是傻子,稍微对比一下,他就能发现黑石比其他人更有说谎骗他的动机。 他也不是瞎子,他看得到流放岛的一切不合理的现象,看得到黑石坐在蛇老板旁边的表情,看得到狮国分裂之后的变化,民众的表现,规则的改变。 他更不是聋子,他听得到现在的舆论导向是如何对待狮国的老将,听得到纷纷议论中总夹杂那么一两句真话,听得到他们放声大笑背后的惴惴不安,以及唉声叹气中满满的妥协与无奈。 他只是一个瘸子。他一瘸一拐地在各个国家漂泊着,游荡着,找到黑石并为所有牺牲战友正名的信念就是他的拐杖,如果没有了它,他寸步难行。 而现在,他的拐杖折了。它从来就不是一根合格的拐杖,那么多年来一直要断不断。可它偏偏还有着自己的方向,非但没有把黑羽引向正确的彼岸,反而一步一步将他拖入泥潭,让他同流合污。 无论如何避免,黑羽仍然成了那个笑话。 他把手摁在犬牙的胸口,感受着对方的心跳。犬牙还带着呼吸机,周围的仪器一闪一闪,闪得黑羽心惊胆战。 他喜欢犬牙,很喜欢。其实从他第一眼看到犬牙时,他就没有自己表现出来 分卷阅读96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97 ,又问。 在象国或许没人敢提黑石的名字,但在狼国,黑石是位高权重的。在黑石的背后搞小动作,后果非常可怕。 “他大势已去,现在渐渐有人敢说话了,听说部里还在写他的材料,就看到时候老蛇的态度了,看看到底要不要把他彻底搞死。”士官喷着烟,皱起眉头,“我看你和他好像有些私人恩怨,你找到他,总比老蛇找到他的好吧?” 黑羽听罢,点了点头。 士官为他写下了一串地址,再闲聊了几小时,趁着天没亮就离开了。 临走前还跟黑羽说,他离开部队是好的,对这批兵不能有感情,有了感情,之后他们被送走会很难受。 黑羽抓住他问什么意思,士官再一次证实了北风等人的话——“你应该知道那个基地吧,到时候他们都是得送进去做实验的,你能受得了自己的兵遭遇那些?反正我是受不了,我也得走。” 黑羽懵了。 是,所有的证据让黑羽再也没有自欺的可能。 那天晚上他没有睡,望着白纸黑字写下的地址发呆了一宿。等到天亮之后他才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在狼国内晃晃荡荡,当夜幕再次降临时,他才搭车来到了黑石住的地方。 他想了很多种开场的方式,也把问题的顺序调换了无数遍,他甚至怀疑黑石会不会给他开门,抑或是假装根本不在,来躲开黑羽的堵截和质问。 可是天意弄人,黑羽甚至没有走到旅馆门口,就看到了黑石。 黑石的左手提着一个酒瓶,右手则缠着一条带血的纱布。他从另一条街道走过来,天还没黑,却已经喝得面颊泛红。 他的脸上有伤,头上也有,但那些伤疤都没有上药,任由它自行结疤。他的嘴边呼出一口又一口的寒气,单薄的大衣并不能为他抵御狼国的严寒。 黑羽就这样站着等他,等到他终于发现黑羽后,黑石停住了脚步。 两个人静静地在宽阔又人烟稀少的路上对峙着。 黑羽以为黑石会转身逃走,至少会侧身闪进旁边的小巷。可是他没有,他就这样沉默地望着黑羽,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慢慢变成释然。 然后,他朝黑羽走来。 他看到了黑羽掏枪的动作,但他没有停止脚步。他把酒瓶放在靠近垃圾桶的位置,最终一步一步,走到了黑羽面前,直视着黑羽的眼睛。 “你是来向我求证的,”黑石说,但他没有让黑羽提问,便干脆地回答——“是的,你猜到的、听到的,全部都是我做的。” 第190章 是的,黑羽设想了千万个问题,千万种问法,甚至千万种提问的语气。可是当黑石真正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没有让他开口就承认一切之际,黑羽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黑石的脸上没有欺骗,这一次他真的没有任何值得黑羽怀疑的异样。他的眼神没有一丝闪躲,而他的大衣口袋没有枪,没有匕首,只有一个打火机,还被他掏出来丢在了地上。 黑羽的脑子很乱,他握着枪举起来,对着黑石。 他不问话了,他只是复述。复述黑石的罪行,以及他无法理解的每一件事。 他说,“是你取消的火药计划。” 黑石说是的。 ——火药计划执行的时候遭遇了风暴,回来时就闹了内乱。我受到命令,把平息内乱放在首位。我没有增派援助去解救你们,而是把所有的人手都调到了整肃狼国的队伍里。 黑羽又说,“是你炸掉的流放岛。” 黑石说是的。 ——狼国率先掀起内乱,但蛇国却先独立。蛇家抛出条件,只要我们帮他们炸掉流放岛,便出资、出兵助我们独立。我做了,我知道这是在毁灭上面的证据和罪行,可是没有办法,我的部队吃了大败仗,我手里已经没有兵员。 黑羽咬紧牙关,咬牙切齿地再道——“流放岛是做人体实验的‎‍军‍‍‌‌事‍‌‍‌基地。” 黑石说是的。 ——多年前曾经挖掘出一块石板,这块石板要靠人的生命力才能启动。启动之后配合建筑材料的榨取,可以将普通人的生命力转嫁到拥有某些基因特殊的人的身上,从而让他们成为特种士兵。 黑羽明白了,而他也在明白的那一刻,感到深深的悲哀——“那些基因特殊的人,就是部队里这一批新兵。” 黑石说是的。 ——他们经过了严格的基因筛选,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类。让他们成为载体,接受其他人类的生命力,所产生的排斥性最小。他们将会成为狼国与蛇国的一支精锐部队,将分裂的狮国重新拼凑起来,甚至打下周边的小国。 “所以……你支持了这个计划,”黑羽觉得喘气有点艰难,他不得不停下,深深地吸一口冷风,最终说道——“是你杀掉了后来回去的战友。” 黑石说是的。 ——狼国独立之后,其他小国也纷纷独立。狼国和蛇国的关系开始变得紧密,而流放岛是蛇国的‎‍军‍‍‌‌事‍‌‍‌基地,我们必须赞同盟国的计划。有一些战友不愿意接受,他们认定流放岛是反人类的存在。而他们也掌握了一些证据,知道得太多。 “我只有杀掉他们,才能守住流放岛的秘密。” 黑石说完,黑羽的耳朵嗡嗡地响起来。 眼前带领他们执行火药计划的队长就站在他的面前,黑石亲口说过反人类的进步即便再好也不该存在。可现在黑石却告诉他——是的,是他做的,是他杀的,是他支持的。 黑石是谁,一瞬间,黑羽竟说不出来。 他是那么平静地承认着这一切,就像说昨天的雨、今天的雪和明天的乌云。 狼国掀起的内乱,让狮国分裂。现在又是狼国掀起的计划,让狮国拼回来。 九年内战,四年外征。说出来不过是几个字,不消几秒的时间,可是过起来却是十几年的灾难,是国家和百姓被战火烧得不人不鬼,是九万和北风的背井离乡,是犬牙和红毛的流落四方,是黑羽的寻寻觅觅,跌跌撞撞。 黑羽不懂权势者的游戏,不能体会其中博弈的乐趣。那百分之一的强者要怎么玩才玩得精彩,是他永远也想不通、不愿想通的问题。 他唯一明白的是在这场游戏中他们都不是人,是棋子,是炮火,是射出枪膛的子弹,和炸裂时自己也一并灰飞烟灭的手雷。 他们为了成全强者的游戏,一个又一个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荒谬地为着某一个口号和信仰而战,可到头来一辈子也不会看到,他们为之奋斗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模样。 “你要忏悔。”黑羽哑着嗓子说,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是还没有流到下巴,就被冷风吹干。 他的头和心都很痛,为自己的盲目和战友们的死亡而痛,为当年的热血和可笑的抱负而痛,还为这 分卷阅读98 一场闹剧的开幕和收场而痛。 “我读不懂你的世界,但在我的世界里,你要跪下来,向所有为火药计划牺牲的战友忏悔。”黑羽说道。 说完,黑石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其实在黑石斩断手指的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无论是被老蛇杀,还是被其他人杀。而现在,死神化作黑羽的模样来到他的面前,或许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宽恕。 黑羽开枪了。 他扣动扳机,后坐力将他的眼泪一点一点震出来。 他开了一枪。两枪。三枪。 枪口在冒着烟,热气腾腾。 黑石跪在了地上,鲜血在石板路上流淌。 黑羽把手枪垂下,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上还留着夕阳的尾巴,它慷慨地接收着每一记嘹亮的枪响。云层上深深浅浅,染着或浓烈或淡薄的红光。它扭曲着,翻腾着,像鲜血一样热烈又悲凉。 第191章 黑石终于倒下了。 他的面颊贴着冰凉的地面,只有从体内流出的鲜血有一点点的温暖。 他觉得很轻松,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轻得能飘起来。 那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刻放松过自己,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背着万千负重。他磨破了脚板,压坏了膝盖,他承受不了那么多重量,所以到最后只能慢慢地爬。 可是现在他爬累了,不想再往前了。他待在大地的胸膛上,放任自己进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没有噩梦的梦乡。 他看到了老蛇朝他走来,老蛇拿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说你喜欢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 他看到了父母朝他走来,父亲俯下身子摸着他的脑袋,母亲则张开双臂拥他入怀。 他们说别逼自己了,有的事你一辈子也搞不懂,你已经尽力了,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他看到了自己的卫兵走来,他说不要开枪,队长,你把枪放下,外面有人找你,他们……他们说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他还看到了黑羽,黑羽也朝他走来。 黑羽望着他,带点兴奋又带点焦虑地问,什么时候执行任务?执行了之后,我又会去哪里? 黑石说你去我家,我让父母认你做干儿子,我房间大,我把房间腾出来给你一半。 那时候他们真美好,美好得就像清水一般。他们那么年轻,未来那么遥远。他们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而路边栽满了翠绿的草,和鲜艳的花。 老蛇的女儿从小路的另一端朝黑石跑来,她跑到黑石跟前,抓着黑石的手,一边笑着,一边催促着。 她说叔叔你起来,太阳晒屁股了,你快起来,我肚子饿了,我要找爸爸,你陪我一起去找爸爸。 唉,可是阳光那么猛烈,照得黑石看不清小女孩的模样。小女孩就这么拽着他,直到阳光慢慢地吞没女孩的身影,再吞掉了她身后的天地。 然后,周围又变回一片黑暗。 黑石开始觉得有点冷,可是那冷却让他很舒坦。他离美好的东西太远,远到它们都变成了他的梦境和幻觉。 可他不敢再睁开眼睛了,他怕一睁眼,一切又烟消云散了。 第192章 犬牙离开的这一周,根本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他身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行李,唯一不变的就是揣在口袋里的老鬼的手枪,被自己擦得光滑锃亮。 作别九万和北风后,他搭车在狼国兜兜转转,最后鬼使神差,竟荡回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一条街巷。 多年前他回来过,那时候这里还在施工,到处都是改建的横幅和栏杆,沙尘扬天,戴着工地帽子的工人布满了脚手架和升降机。 而现在已尘埃落定,大部分建筑已经建成。 过去窄窄的一线天住宅区,现在已经扩宽了三四倍,沥青路面崭新平整,两排的商铺也不再立着各式各样、高低不一的招牌。不仅商铺被租得满满当当,连绿化都做得有规有矩、有模有样。 如果不是这条街的名字没有变,他根本认不出来。 他从街道的一头走向另一头,花了四十多分钟,愣是没找出当年的杂货铺在什么位置。最终他从主干道绕开,问了几个贴着招租告示的房东,最终选在小巷里的一间小房子住下。 房子在二楼,出到大街步行只用十五分钟。虽然房子很小,但至少有水有电有床。也不知是不是怀旧情绪,他一看这环境就喜欢,谈了十来分钟,最终把自己剩得不多的金币再掏一部分出来,在窄窄的小床上放了可怜的小包裹。 他推开窗户在外头抽了根烟,把裤兜里的那只蛇老板给他的手机掏出来。 他没有再找蛇老板,当然后者也没有找他。 抽完烟后,他下到楼底又走了几条街,一边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一边把那个手机和手机卡拆开分别丢了。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回到这里安顿下来。 他依然没有身份,依然过得很清贫,依然饥一顿饱一顿,依然除了浑身的力气,什么本事都没有。 可是那天他躺在小房子的床上望着黑一块白一块,偶尔还会往下掉腻子粉的天花板,觉得自己暂时不想再回到佣兵的队伍里。 他有点累了,还有点老了,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往哪里走,但大抵是过了在刀尖上走的年龄。 他不想死在战场上,也不想死在任何一个任务中。这些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可九死一生过后非但没让他无所畏惧,反而越发地让他愈发惜命。 他为黑羽死过一次,也算是无私了一回。 回头想想自己答应黑石挑战的那一天,想想自己进了牢房,把浑身是血的黑羽抱住的一天,想想他将大半金币掏出来,抛到台上的一天——他一点都不后悔。 是的,每一件因为黑羽而出现的意外,他都未曾后悔过。 这个人是上天赐给他的,那是磨难,但也是福气。他没有机会与任何人组成一个家庭,也没有父母,没有孩子,所以他能彻彻底底地为一个人奉献过,那就不遗憾。 他举起自己的双手,借着窗外的光线看。 窗外霓虹闪烁,午夜降临,正是另一个世界苏醒的时候。闪烁的光线将他掌心的老茧和纹路打成五颜六色,甚至连纹路中的泥都没有放过。 犬牙用这一双手结果了很多人,而他现在不想再这样了。 他休整了两个星期,时不时就在周边转转,将最后的积蓄用得差不多后,他找了一家杂货铺,重新做回了老本行。 每一天搬搬汽水和啤酒,分分泡面,摆摆货架,再送货,收货,开着大卡车隆隆地驶过门前那一条曾经的街。 没有人问他之前是做什么的,没有人问他为什么没 分卷阅读99 有家人,没有人查他的身份证,也没有人好奇他身上的疤痕究竟来源于何。 他们只知道他出生在狼国,土生土长,躲过炮火,躲过硝烟。 那既然是狼国人,身上有点伤疤也正常。年轻而热血的时代,谁没打过几次架,混过几次名字都叫不全的帮会。 而现在年纪大了,玩不动了,所以老老实实干点活,踏踏实实过日子。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个圈,落叶归根,兜兜转转那么多年,犬牙又回到了原点。 这段日子他仍然会想起黑羽,想到了心脏的位置就会有点痛,眼睛也有点热,这种症状在喝酒之后尤为明显,不过还好,过了几个月,他也慢慢痊愈。 黑羽也和红毛、刀疤、白面、橘子店老板甚至北风和九万一样,慢慢地与过往的记忆拼成一块。 偶尔犬牙会坐在换租的小房间发呆,他总觉着帘子后面还藏着人,估摸着是黑羽找到了这里,就等着他发现自己。 但也仅限于想想罢了,帘子后面只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以及一套他从二手市场淘的桌椅。他把老鬼的手枪粘在桌子下面,以防再遇到什么突发的情况。 而实际上什么都不会有,他心里清楚。 他已经走过了这一段了,而他的未来将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第193章 黑羽在犬牙离开之后的一个月才回来,回来时正巧赶上北风和九万准备撤离小宅。 他们要往象国去,大饼来了,他们得和老战友聚一聚。 本来红中也要来的,但部队突然把他征召回去做训练官,不得已他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红中永远都在战场上,他好像根本没法戒掉火药的味道。大饼说他和红中混了几个月,但终究没能和他一起待下去。 大饼回到象国做了个货运司机,他觉着日子还是过得安分点好。至少在他看来,每天跑夜车再危险,也不会有人突然爆一记冷枪,或朝他投一枚手榴弹。 黑羽问犬牙去了哪里,两人说不知道。 黑羽不信,跑到小宅里一间一间房门打开。 他很慌张,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才离开短短一个月,犬牙也会跟着离开。他以为犬牙还要养一段,所以当黑羽办完自己的事情回来后,犬牙还会在原地等他。 就像犬牙已经等了那么久一样。 但很遗憾,正如他在医院跑出走廊时的失望,在他跑完两栋小宅后,他意识到犬牙真的离开了。 “我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九万说,“你不声不响走了一个多月,换做谁都会这么想。” 黑羽说他会回来,他肯定会回来,犬牙还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你去找黑石了,”北风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黑羽,推测——“但你没干掉他。” 黑羽没有回答,他揪紧拳头,神色仓皇又无助。 是,他去找了黑石,他朝他开枪,要他赎罪。可是黑羽不是杀人犯,他做不出把最后一名战友也送上西天的决定。 他仍然让救护车把黑石带走了,而直到确定黑石脱离了生命危险才折返回来。 他没有黑石的狠心和决绝,但他也终于为死去的战友做了点事情。那三枪没有打中黑石的要害,但却打碎了前半生的一切真实与谎言。 黑石醒来后写了一串号码,让他去找一个人。那个人给了两本证件,是犬牙和黑羽的身份证明。 历经千辛万苦,黑羽终于拿到了身份证明。他们现在都是蛇国的人了,可偏偏他根本没有机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犬牙。 他问他俩能不能给他一个方向,就算是个猜测也好,他一定要找到犬牙,就算再把狮国走个遍,也要把他翻出来。 可惜,九万和北风是真的不知道。 那一天黑羽背着自己的背包,手里捏着那两本证件,感到无比地孤单。 很多年前在那个收留他的女科学家死后,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站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中央,不知何去何从。 他一辈子效忠于狮国,可最后却无所归宿。 狼国变了,已经不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地广人稀的土地。 现在的狼国繁荣,发达,拥挤,喧闹。离开小宅之后,他一路往国家的中心走。可越走他却越心虚,身边的场景越热闹,他就越惶恐。 行人从他旁边匆匆地走过,汽车飞驰着带起一地的烟尘。天还没黑,霓虹灯就交替地闪烁。街道发出的鼓噪让他心乱如麻,看着每一个走过的人影都像犬牙,但细细辨认,却又谁都不是。 人总是要在彻底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的意义,可偏偏后悔却又是最没用的情绪。 黑羽沿着街道走,从天黑走到天亮,一刻也没有停下。他感觉不到疲倦,直到卖早点的摊贩推车小车出来,才让他恍然惊觉,自己已走了一天一夜。 那些日子他没有离开狼国,而是持续地在狼国翻找着。早早就出门,沿着街道一条一条地走。走到街上人多起来,再走到人群渐渐稀少,直到夜深人静,路上再没多少值得探究的面孔时,他才会随便找个地点落脚。 他不知道自己走过了犬牙住着的街道,不知道走过犬牙买酒的酒吧,也不知道他一度就站在犬牙租住的民房门口,更不知道最近的时候,他和犬牙就隔着一条街。 他们曾经相聚过,但那份相聚耗费了大部分的缘分,所以到了现在,他们得一直错过。 第194章 北风和九万却一路同行。 在去象国的途中,北风问九万,你这个时候离开狼国,不仅是想和战友聚一聚,更重要的是为了躲开流放岛的问题吧? 九万不置可否。 虽然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但北风太了解他,了解到不需要语言,就知道他每一个决定背后的动机。 流放岛的基地打算启动了,在建好第一层时,蛇老板就决定先做试验期的启动。 电话是在四天前打来的,老蛇邀请九万一起亲临现场,目睹那神奇石板的作用,共同经历人类历史值得记载的一天。 但九万谢绝了。 他可以因为自己的野心,支持着老蛇的‎‍‍‎‌军‍‎‍事‌‍‌‎‍计划。可以因为强国的信念,对流放岛的实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也可以是说服自己,小的牺牲是为了大的利益,每一次科技的飞跃都是踩在无数尸骸上的,这样才愈发地接近苍穹。 可是他不想亲眼去看。因为他害怕看了,他就会动摇。 害怕那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被枪指着后脑,一个接一个地关进实验房内,害怕听到他们的咆哮和嘶吼,那一份歇斯底里会把九万的冷漠撕碎,让他不顾客观上的利益,主观地要将这个耗费了多年的时光,耗费了无数人心血的计划全盘打碎。 在对外战争 分卷阅读100 的那些年里,他已经深深地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强大有多重要。 狮国是强大的,至少狼国是强大的,所以他们可以派出军队,打着保家卫国的旗号突入到距离邻国首都一百公里外的地方。 他们可以打开民众的房屋和仓库,喝光里面的酒,带走所有值钱的东西。 他们还可以把这一块土地作为‌‍‎‍‌军‌‎‎事‎‌‍‎储备的基地,让别国的百姓听话,再留下他们的种。 对狼国来说,这是值得庆贺与骄傲的,是他们战士英勇和部队精锐的体现,是国力强盛,所向披靡的体现。所以邻国就算憋屈,也不敢吭声。百姓就算怨恨,也只能惟命是从。 打与不打,占与不占的话语权在狼国人手里,他们也就有了选择残忍或慈悲的权力。 而如果狼国没有那么强大,结局就是另外的模样。他和北风不会有现在的安逸,不会住着豪宅,开着豪车,不会有瞧不起其他人的地位,也不会有向可怜人伸出援手的能力。 他们或许会成为奴隶,被其他国家奴役,被别国人踩在头上,心心念念盼着能遇到的他国人能网开一面,苟且偷生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九万曾经也是矛盾的,他认为自己不该做那个暴徒,只要保护着自己的领地就好了,只要有能力抵抗,就万事大吉。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人心叵测,即便他们能率先扬起和平的旗帜,别人却未必与他们想的一样。 第195章 九万在参军的几年里其实并不是特别英勇,他绝对不会冲在第一个,当然也不会落在最后。他总是夹在人群之中,这样不会被抄尾,也肯定不是懦夫。 而北风则不一样,北风永远都是打头阵的那个人。 他在一线多年,第一个冲锋,第一个开枪,杀的敌人最多,休息的时间却最少。他永远都保持着警惕,让所有人都跟在他的后面,而他看上去根本不怕死。 可即便就是这样的人,也曾经在敌方炮兵连续轰炸了一个晚上后,恍惚了起来。 九万永远记得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轰炸。 本来双方军队已经私下达成了和平的协议,所有人也都放松了下来,却不料还没来得及换防,对方就单方面毁约,发起了强烈的猛攻。 不得已,他们所有人都躲在散兵坑里。面对着强势的火力压制,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北风则躲在九万的这一个坑洞中,一边骂娘,一边等着轰炸结束。 一枚炮弹炸在坑洞的附近,九万和北风只能抱住脑袋,尽可能地缩成一团。 而第二枚炮弹掉进了坑里,若不是九万反应够快,把北风抱过来护住,或许那近距离的爆破已经让北风一命呜呼。 没错,九万英勇的时候很少,但那一次,却是本能地顶在了前面。 炮弹在他身边炸开,炸得他手臂和大腿血肉模糊。他狠狠地抱住北风,直到炮火最强烈的一段过去,他才松开双臂。 也就是那一天,他第一次看到北风魂不守舍的表情。 其实想起来还有点好笑,九万并没有感觉有多痛,所以他很淡定,还是他自己高喊医疗兵,让他们把他带走。 而北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怔怔地望着九万,直到目之不及。 大概也就是那一天起,他们两人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九万依然会用一种淡然甚至于冷酷的态度对待战俘,而北风再不会因为他的行为,和他大发雷霆。 弱肉强食,人类进化到今天靠的也是这一条。不想被强食掉的根本,只有自己不是弱肉。 所以纵然北风完全反对流放岛所作的一切,但面对九万投入金钱支持的种种行为,他也不会横加干涉和阻止。 和平是用牺牲换来的,生命是用死亡换来的。在狼国彻底位于各国的首位之前,北风知道,他和九万都有可能成为被炸死在战壕坑里的一员。 当然,即便九万与老蛇合作多年,在最后一刻老蛇对九万发出了邀请,但九万和老蛇终归有所不同。 就算拼杀多年,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九万还是更愿意用显微镜看人,承认每一个人都是独立、完整的个体。尽管在这么做时,他和北风总有太多要自欺欺人、装聋作哑的时候。 第196章 老蛇启动计划的那一天,春光明媚,万里无云。 他照例乘坐他的小飞机来到此地,照例捂着口鼻从车上下来,照例戴着那副遮掉半边脸的墨镜,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手上,没有了那枚反射着阳光的戒指。 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他没有为黑石的离开喝哪怕一杯的酒。他不去想关于黑石的任何事,也让下属不要查这个人,不要找,不要管。 他知道找了他就会陷进去,可他有正事横在面前,万不能在此时分心。 就算再努力地保守秘密, 流放岛的事情也被越来越多的高层知道,而高层不止一个人在觊觎这个基地的管辖权。 这就像你辛辛苦苦地种树浇水多年,等到它好不容易结果时,旁边却站着一例的人虎视眈眈,等着蜂拥而上,抢走你的胜利果实。 老蛇绝对不允许。可他偏偏只是一个生意人,他的力量在军队面前是薄弱的。 所以他决定提前启动它,而它造出的第一批人,将彻底地变成自己的武装力量。 这个消息没有放给任何人,哪怕对黑石他也没有说。 几个月前他购买的大批死囚已经在这里适应了环境,但基因符合改造的只有二十余人。 可这不要紧,一旦改造成功,让这二十余人去对付二百甚至二千人的部队都不在话下。 他下令把这二十人剔出来,将其余的人全部赶进那只有一层楼的牢房里。 他手上的石板是跟着他一起运来的,而即便建筑材料有辐射,他也会目睹整个吸纳生命力的过程——他不敢保证身边的队伍里有多少人准备反水,所以万不会离开石板一步。 他在流放岛住下了,就住在架着石板的实验室旁边。 科研人员昼夜不停地忙碌着,石板则搁在一个玻璃罩子里,托着它的仪器盘连着花花绿绿的线。 老蛇看不懂仪器上的数据,也读不懂设计图上繁荣错杂的标识,但他能够听得懂科研人员的汇报,也能凭借自己的想象,描摹出石板亮起时那令人兴奋的一幕。 他三天没有合眼,就待在实验室里看他们忙碌。 他的耳畔充斥着来自囚徒牢房的惨叫,巨大的显示屏上传递着所有房间的实时讯息。 囚徒在橙色的牢房里发狂,求饶,嘶吼,尖叫,被石板催化的榨取过程比之前的更加迅猛且高效,他们的骨骼和关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一块被拧干的抹布的模样。 这是一个没有疼痛的过程,但看 分卷阅读101 着自己的手脚变形所带来的刺激,却让囚徒们精神崩溃。 率先失去力量的是四肢,他们从床上翻下来,从地上爬起来,最终每一个都死在门边,因为最后吸走的力量来自脊椎,而在临死之前,他们都用头撞击着门板,绝望地祈求那门能啪嗒一声打开。 蛇老板的内心也是有悸动的,只是这一份悸动很快被多年奋斗吃的苦压制下去。 他是一个私生子,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上,真的要天时地利人和。每一次周旋在那些商贾和官员之间,他都冒着会死去的风险。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一麻袋套上脑袋,也不知道哪一场宴会上自己的领带会飘着红点准星,更不知道今天还保护着自己安危的保镖,明天是不是就拿枪瞄准他的后脑勺。 他也很累,可仍然要坚信自己是对的。人真的不能轻易认错,尤其在走了那么远之后,一旦认错,那就是真的错了。 第197章 蛇老板错不起了,他已经四十岁了,半生的心血全部投入到商场的厮杀之中。前二十年有生父坐镇,后二十年则全凭他的胆大心细和能屈能伸。 他没有妻子,没有父母,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他有着数不尽的财富,旗下掌控着妓院、拳场、旅馆、酒店不胜枚举,可他明白,流放岛才是他真正要拼搏的东西。 因为那是他父亲没有攻占的领域。 他恨他的父亲,他要做得比他父亲更甚。他要让人类的历史记住他这个私生子,记住蛇老板只能指他,而绝非他的父亲。 可惜,命运的玩笑开在每一个人身上。有时候开小一点,调侃调侃,还能成为饭后的杂谈。有的开大一点,那就是从楼顶跳下去,在房间里举枪,于迷幻中死在床上,和突然失了神智的结果。 当蛇老板在所有科研人员的屏息注视下,开启生命力转化的按钮时,他感受到了命运的力量。 命运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而他则握着启动新纪元的开关。 那一刻,上百名囚徒已全部死亡,他们的生命力储存在橙色的墙壁和天花板,储存在每一块特殊的砖头中和每一条辛辣的泥缝里。 那一刻,二十余名有待改造的人全部就位,他们躺在功能椅上,手脚被束缚带捆好,口鼻连着呼吸机,脑袋上接着监控生命体征的仪器。 而在椅子后面有一个孔洞,一头是刺入脊椎的针管,一头连着转换并传输生命力、捆缚着石板的装置。 那一刻,科研人员放下了手中的记录本、试管和注射器,他们摘掉口罩,除了监控改造人的管理员外,尽可能多的聚集在石板周围。 谁都想见证历史性的一刻,为此他们验算了成千上万遍,研究石板的分析报告垒起来有小山那么高。他们知道石板亮起便有金色的、发光的液体流出,那是生命力以具象的形态,放肆地展露在他们面前。 这一天,将载入史册。而他们也将成为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蛇老板被世人永远地记住。 蛇老板按下了按钮,连接着建筑的机器在空旷的广场上嗡鸣。不消十几秒,无数的管子像被唤醒一样,纷纷抖动了起来。它们以不可见的方式将建筑内的生命传输到石板里,就像母亲在晃动着婴儿,将它从睡梦中叫醒。 几分钟后,石板上的纹路开始变化了。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它扭曲着,像石制的蛆虫蠕动。它闪亮着,像被注入金色的阳光。它跃动着,一会聚成一团,一会又四散开去。 直到它们排兵列阵一般列队,形成了一个奇异的、难以描摹的图景时,光线骤亮。 金色的光线稳定了一瞬,随即便迸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它在石板的周围形成光晕,让整个石板如圣书般不可靠近。 第二批仪器开始嗡鸣,它开始从石板中抽取那些光芒了。而它们将进入那二十多个有着特殊基因的人的身体里,从此之后,他们便成为第一批率先进化的人类。 可就在这一刻,命运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就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等着它从中抽离出金色的液体时,石板竟咔地一声,在玻璃罩内裂得粉碎。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198章 这确实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一个历史性的,毁灭的时刻。 后来蛇老板是怎么从实验室走出来的,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大家静默了一会,突然炸开了锅。各个科研人员马上翻找着记录,迅速地盘查着错误的根源。他们不停地向老蛇解释着,那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 他们失望,但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蛇老板把罪责怪在所有人头上,那他们一个都跑不出去。 但很幸运,他们找到了替罪羊。那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在两天后推到了蛇老板面前,是他把一个关键的数据写错了,过高地评估了石板的负荷量,以至于石板炸裂,实验失败。 一线之差,天壤之别。 那个年轻人双腿打颤,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他知道自己难逃一劫,毕竟是他毁了所有人的心血。 但蛇老板却没有反应。 错了就是错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而这一份失败,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人的责任。 层层校对都没有检查出来,一环又一环的复验也没有找到猫腻,现在却要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家伙背负那么大的责任——即便他把命交出来,他也背不起。 何况,杀了他又能如何。杀了他,实验也不可能再做一遍。那么多年,也不可能再过一回。那么多心血,榨干了也无法填满。 上天真的和老蛇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老天先笑了,老蛇过会才笑。 他笑得被烟呛到,被酒呛到,被那些杵在自己面前的科研人员的冷汗呛到。 然后他止住了咳嗽,他说,你们别说了,我知道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他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或者说往前的这二十年都不真实。 他发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而到了现在虽然醒了,可思维却还停在梦中。 他觉得很奇怪,他明明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老天还要对他那么残忍。可这问题刚一形成,他就自己解答了。残忍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如那一个为他生下孩子的女人,她也什么都没做错,可她就这么和孩子过了一辈子。 那一块石板碎裂成无数块,他把每一块碎片都拾掇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宅邸。 它还是放在书柜后面的橱子里,还是放在那个玻璃罩中。然后老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一次,终于喝得烂醉如泥。 其实他并没有酗酒的习惯,印象中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他发现生父是杀害自己母亲的真凶,他喝 分卷阅读102 得睡倒在床边,甚至没有力气爬上床。方医生把他抱了上去,照顾了他一夜。 第二次是他刚刚得知小张背叛了自己,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在书房里喝酒,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很淡定,只是伏在桌面睡了一觉,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只有黑石守在门外,还提前为他泡了一杯黑咖啡。 而第三次,是现在。他将桌面上的一切扫在地毯上,他把酒瓶狠狠地砸碎。他把桌子掀翻,把花瓶摔烂。他让所有人都滚开,不要让自己见到任何一个人的脸,否则他没有把握会否把那支抽屉里的枪拿出来,胡乱地射在随便什么地方。 可他没有拿出来,即便醉得再厉害,他也没有去开那个多年前改变了一切的抽屉。 他坐回那张皮沙发上,喊了几声黑石,让他帮自己把咖啡端进来。无论流放岛是否失败,他还有其他的产业。他可以失控、可以沉沦,但他非常清楚就算打击再严重,他还是要振作。 但喊了几声之后他才想起,啊,对了,黑石已经不在了。 黑石已经不在好些日子了。 蛇老板终于反应了过来。 第199章 黑石知道,蛇老板饶了自己一命,黑羽也饶了自己一命。他能够活着走出医院,大部分靠的不是他的努力,而是老天的恩赐。 那一天他买了一份报纸,看到自己被革职的新闻。其实在医院时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在狼国混了那么多年,认识他的人还是有的。有些医生护士给他带来了消息,也旁敲侧击地打听他身上发生的真实情况。 当然,他没什么好说的。蛇老板没派杀手过来,算是慈悲为怀了。 所以当他看到铅字上的信息时,他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在狼国遭遇的仅仅是人走茶凉的悲哀,但没有进监狱已经是万幸,他不能指望自己在狼国还有出路,而尽快离开,是他唯一的选择。 可是,他应该去哪。 狼国和蛇国已经是对他最友善的国度了,若是去到象国、鸦国,只要被人认出来,或许他会直接被打死在街头。 他是什么,他是罪人。即便狼国没有定他的罪,在许多人的心中也已经把他千刀万剐。 所以离开医院的那一天,他并没有着手去办远行的手续,而是去了蛇国,看望了蛇老板的女儿。 女孩是他在濒死之前见到的唯一美好的东西,而他也希望在彻底离开这里之前,最后再看一眼。 女孩又比之前的高了,天气转暖,还没到夏季,她又已经把自己晒得黑黑的。 她从屋舍里冲出来,远远地看到黑石,便一鼓作气,蹦到了黑石的身上。 黑石的腿还有点痛,但他依然承受住了女孩的重量。 女孩说,你好久都不来了,妈妈说你去出差了,你去了哪里出差? 黑石说我回家了,回狼国,事情太多,所以忙得脱不开身。 女孩又问他有没有带糖回来,狼国的糖她在爸爸那里吃过,巧克力又厚又甜。 黑石笑了,他还真的带了。那是上飞机前买的,本来在飞机上想吃了充饥,后来喝了一杯酒,又忘了这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给女孩,女孩马上吃得满嘴泥一样的花。 他待的时间不久,不超过两个小时,他就和女人和女孩作别。 女孩问他下一次什么时候来,黑石说不知道,可能来不了了。不过你爸爸会时不时来看你,到时候应该会有别的叔叔给他带好吃的。 女人把小女孩拉开,犹豫了一下,对黑石道,“我听说了你和蛇老板的事。” 黑石轻笑,看来蛇老板是来过了。 女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让女孩先进屋去,独自和黑石说两句话。 “我说不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他是一个能够一手遮天的人,还非常地情绪化,”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劝道——“如果你真的想走,那你恐怕得有多远,走多远。” 黑石点点头。 “他现在决定放过你,不代表他明天、后天也会放过你。”女人又说。 黑石说他知道了,然后把剩余的另一块巧克力也翻出来,递给了女人。 现在,他的包裹变得更轻了。 第200章 当然,九万和北风的旅途也不是事事顺利。他们中遇到了一点小矛盾,本来见到战友之际基本上解决了,但谁知一喝多,小矛盾又变成了大矛盾。 归根结底,还是九万酒瘾惹的祸。 其实他们刚下飞机的那一天,大饼按时来接他俩。大饼是跑夜车的,而他们到的时候不过是傍晚。 见到老战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聊起来气氛也很热络。大饼说南哥明天也回来,前段日子带老婆孩子出去旅游了,听着要聚一聚,提前两天回返。 南哥是个医疗兵,当时他们营队里有四个医疗兵,南哥和另外一个负责他们连和隔壁连。 那时候医疗兵紧缺,南哥不是医生出身,本来也是给两个正式的医疗兵打下手,做个后补。但谁知后来两个正式医疗兵中,一个搬运伤员时跟伤员一块被炸死了,还有一个被抓到敌方阵营去,敌方撤退之际给一枪崩了。 所以南哥就成了正式医疗兵,带个小袖章,在战场上飞来窜去,给他们送奶棒。 虽然他们叫他南哥,但实际上这小哥比大家年龄都小。他进部队时才十七岁,还没到年龄,是跟着哥哥一起来的。谁知后来他的哥哥阵亡了,他也就剩自己一个。 他个子很矮,身材也很瘦小。但他扛起人来却非常麻利,撒药、扎绷带也是有模有样,比很多正式的医疗兵还熟练。 他和十三幺小队的人很熟悉,后者也喜欢用他,队里的南风甚至把他认作弟弟,战后一度把他带回了老家。 后来他也在部队医院里转业,做了一些行政管理的岗位,近几年来条件也越来越好,隔三差五就带着老婆孩子出去转转。 九万一听也高兴,他们很少来象国,这次来了没见到红中是有点可惜,但有南哥补上也不错。 话题进行到这里仍然是愉快的,大饼也尽心地把他俩送到定好的酒店。岂料就在下车之际,大饼突然来了句——“啊对了,南哥说他要把师爷辉也叫来,你还记得他吧?” 说着还哈哈大笑了几声,用力地拍了一把九万的后背,喃喃了几句“九万小钢炮”之类的话。 九万还有些发愣,但思绪接上的一刻,瞬间感到有些尴尬。他只好搪塞着说记得记得,不就那参谋吗,长得挺高的那个。 大饼说是啊,帅得一逼,不过还不是给你小子—— 但大饼并没有说完,因为九万突然呼呼喝喝,让他快点去赶晚上的车,糊弄着说有什么明天聊,睡 分卷阅读103 饱了人齐了,喝两杯聊个够。 还好大饼一根筋,压根没察觉出气氛微妙的改变,身子一缩又缩回驾驶座,嘱咐两人好好休息,便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逃过北风的耳朵和眼睛。 两人轮流洗了澡出来,北风就问了,“你和师爷辉很熟啊?” 师爷辉和他们不是一个营的,接触很少,换防的时候接触过几天罢了,曾轮流在一个后勤补给站休息。 根据北风自己的印象,师爷辉也是个挺爱喝酒的人,模样也挺帅,而且还好赌两把——这么说来和九万还是有点共同点的,所以他第一反应是某天晚上喝酒或玩牌的时候跟九万碰过面,聊过几回。 九万说是,有点印象,但不熟,不太记得了。 第201章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九万马上把话题岔到了一个傻逼的电视节目上。 其实九万不岔开话题还好,一岔开,立马让北风警觉起来。毕竟依照九万的性格,想起什么他就会聊个彻底,万不会如当下这样躲躲闪闪。 这在北风眼里看来,无异于欲盖弥彰。加之联系上大饼最后的那几句调侃,什么九万小钢炮——北风愈发觉着不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歪,之前北风对这个外号的理解是九万太爱喝酒,而且喝起白酒都是一个接一个小钢炮地怼,可是种种迹象结合起来,似乎小钢炮便有了引申的含义。 此时九万也很紧张,若不是大饼提起来,他还真不记得师爷辉这么个事。虽然说到底也不能算他的错,但一旦被北风问起来,他还是有点心虚。 是的,他和师爷辉喝多之后有过那么一次。 当然九万不止和师爷辉有过,他和很多人都有过,但这些事当然不可能让北风知道。北风那时是他们的上级,要被他知道了,指不定会责罚九万。 师爷辉确实长得好看,官又比他们大,但一点架子没有。虽然好赌好玩,但工作起来也废寝忘食,尽职尽责。 九万隐约记得那天他们就是在补给站里,师爷辉本来不和他们一桌,喝高了大家就凑到一块,然后喝得更高。 北风提前回去了,毕竟北风不爱喝酒。后来喝到两三点,九万也七歪八倒。但师爷辉酒量比九万好,还能走直路,所以是师爷辉把九万送回的房间。 那个补给站的条件还是不错的,能做到两个人一个房。九万明明记得和师爷辉说过他和北风的房间位置,可不知怎么的,最后他还是来到了师爷辉的房里。 于是就那么混混沌沌,稀里糊涂,血气上头,精虫上脑。稀里哗啦了一通,两人便呼呼大睡。 当时师爷辉已经是参谋了,所以他有自己的房间。一晚上愣是没人打扰他俩,到第二天中午,他和九万才迷迷糊糊地起来。 睁眼的那一刻九万都懵了,不过也谈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在打仗期间,他们基本上能活一天是一天,今宵有酒今宵醉,那即便和男人来了这么一次,九万也没太上心。 加之师爷辉地位高,模样也好,九万不觉得自己亏。 但现在回头想想,如果那时候知道北风对自己有意思,九万是万不会这么做的。可偏偏他还真只把北风当上级,对北风撒谎的所有原因,也在于逃避追责。 所以现在北风一问,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北风这人不怎么会爆发,可生起闷气来,九万也有得罪受。 但还好,北风没再追问下去。两人瞎聊了一会,都因为坐了飞机又坐了几小时的车有了倦意,便躺下睡去。 九万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天真地想着过去的事就让他随风吧,他当自己忘了就好。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记性比他好的人多得是。毕竟九万小钢炮的风流韵事很多,那外号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第202章 聚会时间定在次日晚上,大饼惯例来酒店接了两人,去到饭店时,南哥和师爷辉已经到了。一并前来的还有师爷那个营的其他人,彼此都见过面,只是不如自己的人熟悉。 或许是因为人多,气氛也并不尴尬。退伍回去的这几年做什么的都有,唯一让他们重新聚在一起的缘由便是在战争中相互扶持过的一段。 这种感情是非常特殊的,虽然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挥洒热血的训练营以及炮火纷飞的战地中培养出的默契与情谊,甚至比血缘更浓烈。 他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每一天都混在一起,一起求生,一起分食,一起期盼战争的结束,一起分享和平年代的记忆和徜徉那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未来。 在那种环境下,他们拥有的只剩彼此。即便是战争的胜利与失败都是距离很远的事,但身边的战友是死是活,是完好是伤残,却是他们每一天都要面临的问题。 所以能为自己去死的只有身边的人,而在遇到危险之际,大部分人也会为战友奋不顾身、毫不犹豫。 这种行为并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而是一种本能。这种本能在军队中尤为重要,能让大部分士兵拧成一股绳,一往无前。 他们的话题也大多围绕在当年的趣事上,毕竟回归了社会之后,对彼此行业的不了解和生活的大相径庭让他们难以产生共鸣,但战争时光的每一件事却令他们记忆犹新。 师爷辉一直没有主动提及他和九万的一段,看样子他也根本没想起。所以直到都喝得开始碰倒东西时,南哥才突然又叫出了“九万小钢炮”的外号。 这么一叫,大家的话题迅速扭转,炸开锅似的,迅速把九万推向了风口浪尖。 九万内心是叫苦不迭。他和北风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大家也都以为现在他们一起来,也不过和当年一样,谁也料不到两人的感情已经升华。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北风才知道原来九万不止和女人有过,还和不少男人也有过。 大家说九万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习惯好,还喜欢打到一个地方,吃到一个地方。 和他一起泡妞的还有好几个人,那时候大家还给他们排序,按照每个月的战功列出了钢炮一号,钢炮二号和三号、四号。 九万虽然不是一号,但他妈的居然也能上个三号。大家呼着酒气说九万能当二号,绝对不是因为打桩机或金刚钻的能力,而是他的脸给他加了分,比其他几号更容易让人解裤腰带。 而且三号还有个特征,那就是不喝酒,不开荤。 南哥甚至还拍拍北风的胳膊,说营长营长,你还记得有天晚上你打电话找九万,九万说自己在做体能训练吗? 北风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个事。那天晚上突然有人说他们得从游击战改成打堑壕战,所以他得让几个连长都过来,好改变战术和防守策略。 分卷阅读104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找到让九万接听的号码。九万说他在营寨边上一个农场旁做体能训练,没有电话,所以跑了一段。北风听得他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怀疑他说的真假,只是催促他快点回来开紧急会议。 “是,我记得。”北风说,他想了想,保守地推测——“那天他喝酒了,应该不是在体能训练,是吧?” 南哥和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大饼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闷了一口酒,对北风道,“你一定是我见过最纯洁的营长,这他妈半夜三更在做体能训练,能是什么训练啊?” 说完大家笑得更欢了,而因为都喝了酒,谁都没看出九万脖子和脸红起来其实和酒精没有关系。 北风也跟着笑起来,现在他的记忆可算都苏醒了。 那一天他确实没有责罚九万,而类似的借口似乎他遇到过不止一次。但或许也正如大饼所言,他大概是最纯洁的营长,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九万的外号还有这样的渊源。 “看来你真不是浪得虚名,”北风说,说着也灌了几口酒,意味深长地望着九万,“原来九万小钢炮是这么个意思。” 不得已,九万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203章 回到旅馆之后,北风闷闷的。 虽然北风大部分时候都闷闷的,但九万还是知道他不高兴了。 九万很紧张,但喝得太多,眼前还有点晃,脑子也不太清醒。 他搜肠刮肚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实话这也没啥好解释的,每一件战友说的趣闻还都是真的——所以他只好也闷闷地,洗了个澡,再乖乖地躺在北风旁边。 北风也不吱声,关了灯翻身睡去。 可九万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还一会,酒劲都消大半了,睡意却一点没有。 最终他忍不住了,从后面抱住北风,道——“别这样,以前我不是不知道你对我有……有想法吗。” 实际上北风也没睡,他的身子动了动,往九万的方向挪了一点,回答,“我知道。” 唉,九万最怕这样,什么“哦”什么“我知道”什么“好的”,北风一回应这些简明扼要的字眼,基本上就是有怨言了,只不过还没到临界点,所以不爆发罢了。 九万又进行了第二轮的搜肠刮肚,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他好不容易再憋出一句——“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的,你别生气啊。” 这话一点营养都没有,北风也不懂怎么接。 其实北风没有真的生气,但听到这些事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他明白当时两人的关系无比纯洁,九万做的种种除了触犯军队条例外,主观情感上并没有问题。可这让他想起他们入伍前的关系,那种他一个劲地猛追,却始终融不进九万朋友圈的感觉。 九万从来都蜂围蝶阵,家世影响到一个人的品味和消费水平,而消费水平又会与颜值脱不开干系。人靠衣装马靠鞍,九万本来就长得不差,再加诸各种加分项,他也确实有风流的资本。 军队是一个大熔炉,它拉平了彼此之间大部分的差异,让大家都位于差不多的起跑线上,也正因如此,北风才能出类拔萃,脱颖而出。 可现在他们又回到了社会里,回到了九万有无数的优势,北风却要借九万之势的环境。 北风不知道这样的感情能维持多久,毕竟任何情感都有一个保鲜期。 九万看出了北风的担忧,他硬是扳着北风的肩膀,把他翻过来。他望着北风的眼睛,心里头比北风还难受。 其实他真不是北风想的那样,他从来都把北风当成一个榜样。而这个榜样是要呵护和追随的,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对北风抱有邪念的根本所在。 “我喜欢你,你别这样。”九万词穷地说,“你这样我难受,大不了我去跑几圈。” 九万是一个挺会说话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碰上北风,他就一点花言巧语出不来。 北风笑了一下,说别闹了,睡吧。 但九万不睡,他甚至不允许北风转过去。他用力地亲了一下北风,结果他妈的自己心跳得比北风还厉害。 世界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九万可以在别人面前颐指气使,如鱼得水,但只消北风瞪着他,他就什么底气都没有了。 他觉得北风会终止两人的关系了,那么多黑历史被翻出来,换做九万自己也需要时间消化。何况北风比他保守多了,就算最终不能接受,也很正常。 九万虽然难过,但如果北风真的说出口,他也能理解。 北风是看不上他这种人的,若不是基于入伍前的感情基础和北风对他人感受的考虑,他们也不可能走得那么近。 九万等着北风的判决,他咬了咬牙,甚至不敢勒紧手臂,最终轻轻地抽了一口气,道——“营长,你说吧,你……如果你不愿意了,你也告诉我,别闷着,我真受不了。” 北风静静地望着九万,他欲言又止,每一次张嘴都让九万的心提起来。 但最后他还是把嘴闭上了,接着突然翻身把九万压住,发狠地亲了下去。 而在亲上之后,他才再次把嘴张开。 第204章 他和九万歇斯底里地亲吻着,疯狂地啜吸着对方的唾液和鼻息。由于用力过猛,牙齿甚至磕在了一起。 可北风不愿意松开,他狠狠地咬着九万的嘴唇,咬着九万的舌头,咬着九万的面颊,再咬上他的喉结。 是的,他确实是不自信的。但他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幻想和欲望。正如九万所言,他总是闷闷的,而他闷得太久了,久到那么多年都未曾让九万察觉出心底的渴望。 也就是因为自己的不露声色,九万才会让别人尝到,让别人亲到,让别人享受着九万的抚摸和进入,让别人率先咬了一口,听着九万‎‍‎‍高‌‎‍‎潮‎‍‌‍‌时的喘息和‎‍‎‍高‌‎‍‎潮‎‍‌‍‌后的软声细语。 而现在,北风不再允许。 九万的过去他没有办法扭转,但未来他不想再谦让和隐忍。 他把九万的背心扯掉,把他的裤子扯掉,他让彼此的‌‎‌‍‎阴‎‌‌茎‎‌‍贴在一起,然后告诉九万,我们做吧,我忍不了了,我想彻底和你在一起,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那天晚上,他们发疯一样地做爱。 北风似乎是第一次这样释放自己的感情和‍‌‌‎‍性‎‎欲‎‌‍‎‍,他感觉到疼痛,无与伦比的疼痛让这一夜变得深刻,他的身体仿佛被扎穿撕开,每一下‎‍‍抽‎‍插‎‍‍都让他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可他知道他需要这些。 他不清楚九万能喜欢他多久,但他已经没法戒掉对方。在那些幻想着九万的模样自渎的夜晚,在那些因为九万的热气喷来,不自觉加快心跳和血液循环的时刻,在那些因为受不了九万的风流,而随便找个借口就想对九 分卷阅读105 万发火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到万分的煎熬。 在军队里,他们没有自由,连感情上的自由也没有,每天想着的都是如何活下去。但现在,北风有时间、有精力去想了。他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弃,也无法忍受九万被别人拥有,无法设想九万真的去娶妻生子,离开他的生活后,一切又会怎么样。 所以他必须霸占九万,趁现在还来得及。 九万在他的身上运动着,压抑着狂喜和亢奋,时不时就停下来问北风会不会太痛。可他压抑不了加重的呼吸和‌‌‍‎阴‎‍‌‎‍茎‎‍‌‌‎的勃起,压抑不了‌‍‌射‎‍‌‍‌精‍‎‎的渴望和亲吻北风的力度,压抑不了在彼此之间一旦点燃,便剧烈燃烧起来的快感的火焰。 那天晚上他射在北风的身体里,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舒服过。 北风紧致地包裹着他每一次的痉挛,耳边传来对方不可思议的、起起伏伏的呻吟。 北风的‎‍精‍‌液‌‍‌‎糊在两人之间,让他们的小腹变得温热黏腻。它将彼此仅仅地粘在一起,从肉体到心灵。 完事之后北风简要地处理了一下,拉过九万,让他用胳膊搂住自己,然后继续地亲吻着对方,贪渴地吞咽着九万带着酒腥的唾液。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做爱,但好像彼此已经幻想过无数回。没有人能比对方更适合自己,毕竟这份爱情早就已经萌发,而现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结出了一树的果实。 只是他们现在才敢正视它的存在,并放胆去采摘和品尝罢了。 第205章 犬牙过了一段平静到感觉不出时间流动的日子。 在这段日子里,他似乎回到了很多年之前。那些战争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只是偶尔在午夜梦回之际,让他的梦境和心脏有些触动。 他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过下去,或许他这辈子都无法实现老牛老马一猫一狗的梦想,但人都是会倦怠的,离开战场越久,就越没有勇气回去。 他本以为休养几个月,等身体彻底回复后,又能去能人异士的招募组织报道。可当他在一堵每天都经过的、贴满牛皮癣的墙上再次看到招募启事时,他站了很久,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 人生总是有遗憾的,黑羽是他的遗憾,一猫一狗一牛一马也是。但不意味着有遗憾就不会美好,毕竟他很满足于现在白天扛扛汽水,晚上喝喝火马酒的节奏。 招募启事贴了两三周,在冬季再次降临时被清洁工刷掉了。那堵墙也被重新粉饰了一遍,白白的墙面为第二年五颜六色的广告虚席以待。然后再被刷掉,再被贴满。 在这样的时光中,人是很容易被麻醉的。 犬牙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而黑羽也如他料想的那般,从记忆中慢慢淡去。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黑羽之际,他并没有认出对方。 那是第二年的秋天,叶子从绿色变成‌‍‎黄‌‍‎‍‌色‎‌,再从树梢上纷纷飘落。马路铺着软软的一层,车辆驶过,便能叫一大片枯叶翻飞舞动。 那天犬牙刚刚收工,手里还拿着一瓶汽水。他从杂货铺走出来,只是抬头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的头发已经长了,脸上的胡茬也一点没刮。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裤子也已经磨出了破口。 近几年狼国有很多这样的人,战争结束后大家纷纷从四处回到家乡,隔三差五就能见到醉倒在公园长椅的流浪汉,和望着道路牌子发呆的旅人。 这些人的家在战火中湮灭了,但他们的神情却没有悲伤。十来年漂泊的光阴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接受了家破人亡的结局。而当他们回到熟悉的土地却看到陌生的场景时,写在脸上的更多的是迷茫。 但犬牙不迷茫,他今天晚上还要到酒吧里喝两杯。 这一年多以来他和隔壁酒吧的老板都混熟了,隔三差五就去报道,现在只消他推门进来,话都不用说,老板就会为他准备两杯火马酒。 两杯火马酒,一枚金币。一个吧台,可以看到酒吧中央的钢管。偶尔老板来了性子,也会请一些女人在上面舞动,但大部分时候它都空着,午夜过后人多起来,还会把桌椅板凳搬到上面去。 犬牙没有在这里见过奴隶屠宰,去年年底时狼国颁布了废除奴隶制度的条例。到现在为止,奴隶制度只有蛇国还在保持,其余的国家已经全部明令禁止了。 所以犬牙再也没有机会丢上一大袋金币,说他把台上的人买下。也再也不会看到那个大轮盘,滚动着决定戴着手铐脚镣的家伙的命运。 他没有再听到关于流放岛的任何事情,也再没有见过一同在流放岛作伴的人。 但有一样东西在狼国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地下拳场。只不过犬牙不会再去了,即便是以看客和赌徒的身份,他也不乐意涉足。 他不想再回忆自己站在擂台中央,听着周围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自己却孤立无援、束手无措的一幕。或许再过几年他能心如止水地走进去,但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他尽量地回避这那些惨痛的经历,而老板也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退伍回来的士兵。 这一年多里,老板还介绍过几个女孩给他认识,都是死了丈夫、父亲或哥哥的孤苦无依的人,老板说日子是往前走的,我们这些不完整的拼图总要再次凑在一起。 犬牙一开始推辞,但最终仍推辞不过,见了两个。聊得还可以,毕竟都是狼国人,也有一些共同话题。回忆起童年的街道,相互还能填补记忆中的纰漏。 可每一次把对方带到家里,不知怎么的他又没法做下去。 虽然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他也很少再想起黑羽,但有一块伤疤没好就是没好,即便用纱布遮起来不看,它也真实存在着,并时不时隐隐作痛。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男人时,虽然第一眼没有反应过来,但他喝了两口汽水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扭头再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第206章 犬牙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和黑羽见面。或许他们缘分还没尽,所以命运会让他俩在某个街巷里打个照面,或在某个站道口不期而遇。 犬牙会看见对方的背影,或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背影。抑或是他走上电梯,他却从上往下行。他们望着彼此远去,却最终在往回跑的途中一无所获。 他们不一定能交谈,在电视上这样的机会总是被一列轰隆驶过的列车或摩肩接踵的人群打破。所以他们将把这一面当成幻觉,时不时就能见到彼此,但永远也抓不着。 这样的场景在犬牙的梦境中上演过无数遍,真实得就像发生过一样。可每一次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张脏兮兮的帘子和黑乎乎的天花板时,他又嘲笑自己的多心。 他们是不会 分卷阅读106 抓住对方的,即便真有机会照面,也不过任由其错过,而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折返追赶。 所以犬牙没有走过去,他握着汽水瓶,静静地和距离自己几十米的男人对视。 黑羽变了,他变得更脏,更壮,更黑,却也更憔悴。他的模样和刚刚被推上奴隶台时很像,但眼睛里的那一份情绪却大不相同。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犬牙说不清楚。 有点愤恨,有点释然,还有一点哀伤,以及很多很多的不解。 犬牙的手指被汽水冰得发痛,可他却感觉不到。他木然地把瓶子举起来又喝了一口,但仍然没有举步靠近或离开。 这又是幻觉吧?犬牙问自己。 就像醒来以为黑羽坐在床边,睡着感觉黑羽躺在侧旁,开门觉着房内有黑羽的气味,喝醉后也能听到有人骂他,叫他,那声音无比清晰,好像就在他的耳边讲话一样。 他和酒吧老板说过自己偶尔会有幻听和幻觉,老板给了他一些安定片,这些症状也渐渐好了。 可现在所有症状仿佛厚积薄发一般涌现,让犬牙后悔自己两个星期之前停的药。他应该再吃一段时间的,显然自己并没有痊愈。 黑羽动了,他的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的位置,就像擦掉被风吹进眼里的尘埃。 他的眼球上有血丝,脸上还爬着皱纹,嘴唇干燥皲裂,指甲缝里还夹着没洗干净的泥。 这幻觉太真了,真得犬牙根本无法移开目光。他把汽水瓶放下,等待着这份幻觉的靠近。直到黑羽真正地走到他的近旁,他的汽水瓶才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仍然一瞬不瞬地望着黑羽,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对方,喷出了一个沙哑的鼻音,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他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的鼻腔痛到难以忍受,眼睛也和黑羽一样进了沙。 黑羽再朝他靠近一步,现在他可以闻到幻觉身上散发的味道了。 黑羽抱住了他,于是他便感受到了幻觉的力量。 黑羽紧紧地箍着犬牙,两手的力量几乎要把他的肩膀和胳膊碾碎。他的胡茬锋利尖锐,狠狠地扎在犬牙的颈窝里。 皮肤很痛,痛到让人想流泪。 于是犬牙用力地咳嗽了一下,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这份疼痛没有持续多久,有一些温暖的东西流到了他的脖子上。黑羽用力地吸着鼻子,牙关咬得咯咯直响。 犬牙感觉得出他想说话,可对方试图发声了很多次,每次又以哽咽作罢。黑羽将所有的疲倦和焦虑的重量都压在犬牙的肩膀,而此刻的他已精疲力竭。 于是最终,还是犬牙开的口。 犬牙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摊开了手掌,轻轻地在黑羽的背包后拍了拍。 “怎么了,”犬牙笑起来,哑哑地道——“你……你哭啥。” 犬牙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但秋风实在是太猛烈了,笑了一会,吹进眼里的沙子还是让他红了眼眶。 第207章 他们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黑羽恢复了一点点力气,才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他说你不能这样,你走了,我怎么办。 犬牙彻底笑开,他说什么怎么办,你去找黑石了,你要跟着他混,我又有什么办法。 黑羽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臂继续箍紧,犬牙几次想把黑羽松开,但黑羽都不允许。不得已他也只能任由黑羽抱着,像一个防止猎物溜走而收紧的圈套。 黑羽说,我没有跟黑石走,我只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完成之后我要和你走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听到这样的质问,犬牙的眼睛更难受了。他不得不抬眼看天空,以防止自己变得更狼狈。 他的嘴唇颤抖着,臭烘烘的黑羽让他觉得又重又烦。可不知为何他也把双手举起来,更用力地捋了捋黑羽凌乱油腻的头发。 “我没说话不算话,我这不还没买老牛老马嘛,没买……怎么带你走。”犬牙狡辩。 可这辩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他是对黑羽失望过,放弃过。因为他相信在黑羽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黑石,永远是他无法理解的信仰和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犬牙没有办法去和那些东西媲美,所以他宁可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逃开,也不愿意再继续沉沦。 他没有黑羽倾其所有的觉悟,他无法为了一个不可能到达的彼岸奋力划桨。他所能做的只有把黑羽推远,然后假装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将一切抛诸脑后。 可黑羽哪里能被抛开。 “但你买了个奴隶,”黑羽说,“你买了,就是你的东西。” 是的,黑羽是犬牙买下的,是犬牙救下的。他救了一次,救了两次。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挡在了黑羽的前面。 黑羽不是他之前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而他也不可能像忘记他人一样将黑羽忘掉。他们的命运早在他冲出去为黑羽干掉三面熊时就捆在一起,甩不脱挣不掉,即便不认,也无法逃离。 那天晚上黑羽真正地躺在犬牙身边,他们接吻,做爱,折腾得翻云覆雨,大汗淋漓。 黑羽骑在犬牙的身上,掐着犬牙的脖子。 他狠厉地威胁着犬牙,似是央求似是警告,他说我不要再离开你,你也不可以丢下我。否则我会像追杀黑石一样追杀你,而我绝对不会留你的活口。 犬牙没有说话,他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凶狠地回应。他带着黑羽一起攀上高潮的山峰,再一起躺在绵软的余韵的云层。他占有着黑羽,几乎要把黑羽扎穿。而黑羽包容着他,仿若要把他的灵魂一并吞吃入腹。 他们做了很多次,哪怕裂开口子,哪怕溢出鲜血。直到两人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才在湿漉漉、脏兮兮的床上睡去。 半夜时分两人几次惊醒,就怕先前的又是一场无比真实却令人痛心的梦。 但还好,这一次的现实没有再辜负他俩。他们伸手就能碰到对方,那感觉比之前做过的任何一个美梦,都更加令人兴奋与满足。 第208章 黑石作别了狼国。 他最终还是登上了飞机,驶离了那一个困住他大半辈子的国度,离开了原先属于狮国的任何一块土地。 过境的时候他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或许他走的那一天,老蛇仍然没有改变主意。 他来到了真正的异乡。 那些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习俗,但这不要紧,因为他们还有唯一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认识黑石。 黑石很感激这样的境遇,并停下了继续往更远的国度走的脚步。 其实他还是不愿意离开狼国太远,无论那片地方到底是快 分卷阅读107 乐更多还是痛苦更甚,都留存着黑石走过的每一个印记。而倘若他因此要被惩罚,那他也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在那片地方安顿了下来。最终找到了一份在酒馆里的工作。 其实他得到这份工作还有点巧合,前一天晚上他就在这家酒馆喝得烂醉,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铁架床上。旁边还有一张木头床,上面睡着那家酒吧的老板。 老板和他操着相同的口音,但并不知道黑石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从旧狮国的陆地而来,现在没有落脚的地方。 醒来后老板给他吃了一份蛤蚧饼,感慨着说这地方遇到老乡不容易,如果他乐意,可以在他的酒吧先做着。 老板的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眼睛一直连到下巴。 黑石说,你是狮国人吗? 老板摆摆手,什么狮国不狮国,现在哪有狮国。 黑石没有再问,而幸运的是老板也从不探听他的过往。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不问不提,便是他们达成的默契。 黑石的手指少了两根,老板便叫他老八。 老板说老八好听,前面有七个人顶着。 黑石不说话,他望着自己的手指苦笑了起来。 他前面没有七个人,只有一个。而那一个是他唯一爱过也恨过的存在,现在也将永远沉睡于记忆里。 老板好色,生活很不检点,但他对黑石还挺热心。或许在异乡的土地上,说同一种语言的人总能尽快熟络起来。乡情是一种印在骨子里的东西,即便他们离开得再久,也滤不干净。 黑石想想也是,如果换做在狼国的时光里,他真想不到自己如何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可现在他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除了老板办事时用个帘子隔开两张床以外,几乎每一天都泡在一起。 黑石不怎么喝酒,他不想在走过那么多坎坷之后,再染上当年酗酒的毛病。 老板也不勉强,他平日里没事了总爱喝两杯,然后朝黑石扬扬酒瓶子,见黑石不接,便也自我开脱——你是对的,心瘾难戒,能戒了就别复燃了。 第209章 黑石在电视上看到过蛇老板,后者还是和过去一样,光鲜亮丽,英俊自信。 只不过老蛇的白头发变多了,虽然梳得油光水滑,但两鬓的斑白也十分夺目。 老蛇讲过自己不喜欢染头发,他总说人老了就要服老,他没法自欺欺人地相信自己还如二十出头般年轻力壮。 是的,他确实老了,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刻。 不过这也正常,黑石已经离开两三年了,人一旦过了四十的界限,衰老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躯体。 记得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看着蛇老板脸上的皱纹时,还有点难过。蛇老板比他大几岁,偶尔也能见到发间冒出一两根白丝。那天黑石先醒,而老蛇躺在他的怀里。 他就这样侧头看着,看着那一两根突兀的白发和眼角没有办法磨平的鱼尾纹。 黑石喜欢老蛇睡着的模样,没有凌厉刻薄的话,也没有盛气凌人的表情,那一刻老蛇是平静的,安全的,他全然放松地枕着黑石的胳膊,就像把自己的脑袋交给枕头一样放心。 那时候黑石暗暗下过决心,他一定要彻底地进入这个人的生命,而不仅仅只是进入对方的肉体。 他要了解他的过去,参与现在并涉足未来。他要成为对方生活的一部分,哪怕老蛇再徒增白发和皱纹,也一定得与自己脱不开干系。 事实是黑石成功了,可偏偏结果却与想象大相径庭。 黑石看到了老蛇的残忍与冷漠,傲慢与偏执,还有那种神经质式的多疑,和病态的占有欲与野心。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黑石越来越搞不清自己是真的爱他,还是被迫爱他。 人是一个警戒心特别高的物种,哪怕播满了信任的福田,也要时不时浇灌,才不会让这片田地枯萎。可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哪怕从此不再理会,它也会迅速地生根发芽,并在困境中怒刷自己的存在感。 黑石就是被这样的情感混淆了,最终彻底地失去了方向。 他曾经问酒吧老板,爱一个人到底怎么确定,他似乎爱着一个人,可又觉着不过是斯德哥尔摩的情绪作祟。 老板喷出一口酒气,脸上的伤疤拧出一个丑陋又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用鹰爪一般瘦骨嶙峋的手指抓住黑石的胳膊,晃了晃,道——确定了干啥?确定了有啥用?你只要能睡他,能天天睡他,能让他只被你睡——那你就不会再想这个问题了。 “所以你是进展到了哪个阶段?睡,天天睡,还是只被你睡?”老板猥琐地笑起来。 黑石也跟着笑。 第210章 黑石还是偶尔会怀念在狼国的日子,偶尔会想起曾经的老蛇,偶尔也会惦念那放了自己一条生路的黑羽——黑羽在他身上留下了三个刻骨铭心的伤疤,目的也是为了让他毕生都以此忏悔。 他开始觉得,死亡并不是最漫长的,它是一瞬间的痛苦,和永恒的平静。而真正漫长的是罪孽深重地活着,尤其在萌生了忏悔的情绪之后。他每一天都会回想起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它就像白蚁蚕食着他的灵魂,时不时地,他甚至都能听到它们吃木头的簌簌声。 黑石从不畏惧死亡,无论是他拿到架在老蛇的脖子上,还是他闭眼面对黑羽的枪口。 而现在,他的命已经不再是他的了,于是多活一天,便是多赚了一天。所以他要慢慢体会这份漫长,让他把没活过的路再走一遍。 酒吧老板很喜欢这种价值观,他说他也是。他能从那个魔窟中逃出来,简直是上辈子积的福。现在他只想多操几个逼和菊花,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他没说是什么魔窟,但谈到这里,黑石大致也能猜得到。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过到黑石已经开始适应了另一种平淡、平静的节奏。所以在重新见到那个人时,他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可那个人准备好了,他推开门,走进来。他没有带保镖,没有专机接送。他就像普通的顾客一样,只不过他来的时间很早,酒吧还没打理干净,除了黑石以外没有多余的人。 那一天黑石的老板去赌两盘了,所以今夜酒吧就他一个人忙碌。 他刚把地拖了一遍,又将反扣在桌面的椅子一张一张放下,洗净了调酒壶、量器、滤冰勺和各种玻璃杯,正一个一个沥干擦拭时,那人把酒吧的门推开。 光线猛地射进了未开灯的小酒馆里,黑石眯起眼睛朝门口望去,打算告诉对方过一个小时才开门之际——他张开了嘴,但没有说话。 他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人,哪怕背光的位置把那人打成了一个剪影。 分卷阅读108 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慢慢地朝吧台走来。 他拉过一张高腿椅,不疾不徐地坐在吧台旁边。 他依然从容淡定,纵然眼里藏着一些难以察觉的疲惫。 他抬起头望着穿着制服的黑石,打量了一下黑石那副诧异又震惊的表情,突然笑起来。 他说,不要怕,我不会把你带走。 黑石的眉心蹙了一瞬,手中握着的玻璃杯也没有放下。 而对方则目光转了转,最终定格在他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上。 片刻之后,那人又说,这里也有火马酒吗?给我来一杯吧。 第211章 “你得走。”黑石把杯子啪地放在桌面,并没有为对方倒酒,“你不能留在这里,老蛇。” “我知道,”老蛇笑起来,他欠了欠身,自己从黑石手边拿过一瓶酒,再顺便把玻璃杯从黑石手中捞过来,“因为这里的老板认识我。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不是为了找你才来到这里,而是为了查他。” ——刀疤。一个从流放岛的名册上消失,大家都以为死在海里的家伙。 可他没有死,就像犬牙了解的那样,刀疤觉着什么都可怕,什么都瘆人,所以他会远远地躲开这些可怕和瘆人,苟且偷生。 流放岛矛盾爆发的那一天他趁乱逃走了,而受到蛇老板的命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犬牙跟黑羽身上。所以刀疤到底是被乱枪打进了海里,还是被火焰喷射器烧成了人干,抑或是被一炮轰得灰飞烟灭——没人留意。 结果他活下来了。 他是怎么来到海外的,蛇老板并不知道。他甚至后知后觉了很多年,才有下属把几张照片装在信封里递给他,并告诉他——好像还有一个活口。 只是让老蛇没有料到的是,来到这里之后他有了更大的收获。 老蛇已经在这个国家待了十天,他第一天就找到了刀疤的住地和酒吧,同时他也找到了意外的惊喜——黑石。 剩余的九天时间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黑石,他无数次想走过去,却又无数次地退回来。 他看到黑石缺掉的手指,也看到他偶尔会坐在酒吧门口抽一根烟,看着他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表情,还有那比离开自己之际,变得黝黑的皮肤和理得短短的发茬。 黑石没有变老,或许是省掉了那些笔挺的西装和擦得锃亮的皮鞋,他竟显得更加年轻且富有活力。 所以老蛇需要时间鼓起勇气。 “老板什么都没有说过,也根本未曾透露过去的种种,”黑石冷冷地说,“你何苦过来赶尽杀绝。” “你是在为他说情。”老蛇道。在他印象中黑石不会为任何人说情,甚至还会在自己犹豫不决时,率先做出决定干掉对方。 黑石有变化,或许有些东西真的随那两根手指而斩断了。 黑石没有接话,他拿起旁边的杯子又继续擦。 两人就这样在安静的酒馆里待着,晦暗的房间中只有擦杯子时发出的小小的簌簌声。 “计划失败了。”片刻之后,蛇老板又说,“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 “我知道。”黑石打断了他。 老蛇愣了一下,又说,“多年前我把那里埋过一次,现在我也打算——” “我知道。”黑石第二次打断了他,这一回还飞快地瞥了蛇老板一眼,申明,“我已经不再参与这个计划,不要让我知道更多的信息。” 蛇老板有些语塞,他明白为何黑石会有这种判断。 如果流放岛的计划没有失败,他现在万不可能有心思去想黑石。他会真如其他人所言,一步一步往天上走去。而那一刻他将融入到刺目耀眼的光芒里,又怎么会低头看到阳光照不到的阴暗的角落。 第212章 两个人在一起时,黑石或许会沉沦在情感中失去方向,但分开的这两年他越来越认得清彼此的差距。 就像老蛇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放眼望去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但其实他们都不一样,有些人天生是领袖,有的是战士,还有的无论怎么努力,一辈子都是奴隶。” 这也是蛇国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所以蛇国到现在也不废除奴隶制度。 黑石听到这话之际并不知道老蛇想说的是基因问题,他只是浅薄地理解到对方暗示他不是领袖,但当然他也不是奴隶,他是战士。可以为英雄所用,也可以被奸雄别在腰间。 “我喜欢你。”老蛇突然说道,“过了这几年,我仍然没法改变这一点。我说了不会强行把你带走,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黑石听到这话竟没有一丝惊讶,他笑了笑,摇摇头,“如果我不答应呢?你是不是要把这酒吧一把火烧了,再把老板也挟持起来,逼着我跟你上飞机?” “不会。”老蛇坚定地说。 “这是你说的,”黑石抬眼望着老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那我不回去。” 老蛇静静地望着黑石,想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一丝的动摇和欺骗。 他相信黑石是喜欢他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在他身边留了那么多年。他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要挟黑石的筹码,但黑石仍然没有主动离开过。 只是这一回,他失望了。 老蛇到底越来越老了,此刻他似乎缺乏一种用武力去争夺战利品的勇气和力量。他的肢体开始衰败,内心开始枯竭。他更希望得到一些自然而然的陪伴和眷顾,但很可惜,大半生的所作所为让他在情感上颗粒无收。 他终究变不成自己的父亲,做不到越老越狠厉。 他从黑石的眼中找到了答案,于是错开了目光,默默地点点头。 黑石确实不想再开始了,至少不是现在。他需要重新找回做人的感觉,否则他根本没有选择与辨析的能力。老蛇就是一种毒瘾,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给了他片刻的解脱。于是每一次遇到痛苦,他都会从老蛇身上寻求麻醉与慰藉。 可在清醒的时候他却深深地明白,每一次快感席卷了神智、驱逐了痛苦之后,它也在一寸一寸地挖空他的灵魂与肉体,让下一次的痛苦来得更汹涌,而他也必须要用更大计量的毒品来填补空缺。 这几年的迷茫就像戒断反应,让他偶尔也会产生致命的动摇。老蛇的话更会勾起他对虚幻的美好的怀念,心瘾难戒,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黑石说完后不再看老蛇,他继续收拾着吧台,当老蛇不存在。 喝完那一杯不知道是什么酿造的酒后,老蛇离开了。 黑石没有起身送他,只是任由他打开酒吧门,再把木门轻轻合上。 黑石用力地擦拭着调酒的器皿,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手臂都因用力过猛而酸痛。 分卷阅读109 等到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后,他才扭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暗了,夜幕终于降临了。 第213章 老蛇是第二天飞回蛇国的,那一天天气很好,他站在机场一直等。他以为黑石回来,但很遗憾,等到他离开之际,他都没有看到黑石的身影。 其实黑石来了,他远远地望着老蛇,直到老蛇进入了登记口,消失在人海中。 黑石买了一只汉堡和一杯可乐,一直坐到飞机起飞。他想起很多年前老蛇给自己买的汉堡和可乐,现在他也买了,只是他没有老蛇的魄力,他始终做不到把这些递给对方。 飞机在他的眼前滑行,透过玻璃窗,他看到它慢慢地融入天际。 飞机上坐着他的尼布甲尼撒,只不过这个尼布甲尼撒不再建造巴别塔。 黑石在玻璃窗面前待了很久,回到酒吧时老板问他是不是去告别了。 黑石问告别什么? 老板笑出一脸的猥琐,他指了指脸上的伤疤,第一次对黑石谈起过去。 他说——每一次我想起给了我这道疤的女人,我都是你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表情。 黑石笑了,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他问,你爱她吧? “爱,”刀疤答,“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能给我那么深刻的记忆的人了,我能不爱吗?” 黑石的手掌落下了几滴水珠。他深深地呼吸着,不敢把头抬起来。 直到最后他才捏紧了残缺不全的拳头,咬牙切齿地道——“对,我也是。” 老蛇把老宅给了那个女人和自己的女儿,他则彻底搬离了那里。 女人一开始不愿意接受,毕竟那宅子里发生的噩梦是她一辈子的创痛。但见着女儿喜欢,最终没法,也依着女儿去了。 这栋宅子藏着太多人不堪的回忆,无论关于女人的,还是关于老蛇和黑石的。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而到了女儿这一代,女孩只记得自己很喜欢窗边的书桌,还有那张松软舒适的大床。 老宅外面有一个小院子,从书房看出去,可以看到春季时的花团锦簇和秋季时的落叶纷纷。 女儿画了很多画,那些明媚的色彩里没有一丝忧伤与仇恨。 所以老蛇永远都不会告诉她,在这个房子里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事情,不会告诉她所有童话背后,都有着血腥的真相,也不会告诉她在那些漂亮的花朵和茂盛的树木深处,有好几具尸体已经腐烂,与尘土融为一体。 其中也包括方医生。 人是要往前走的,过去的事情如果能忘,他会努力忘记。 他迁居回了蛇国的中心,他仍然忙碌在旗下各个商楼、妓院、赌铺和拳场的管理中。蛇家一如既往地繁荣昌盛,富得流油,可住在城堡中心的老蛇却再也没有让另一个人时时站在自己的旁边。 有些人是不可替代的,哪怕连老蛇自己也想不明白,黑石于他而言,到底特殊在哪里。 第214章 红毛的葬礼是在第二年秋天举行的。 红毛还是死了,只不过没死在车祸中,而是后来偷渡时被乱枪扫射。 蛇国和狼国的关系曾一度很紧张,可后来又迅速地和解。而偏偏红毛就是在最紧张的那日子越过去的,他是知道风险所在的,只是他仍然坚持要冒这个险。 他在蛇国有个女人,肚子里有他的种。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这么回事,那女人也从未提过两人要有什么未来。所以他们彼此都觉着是身体寂寞的相互抚慰,直到抚慰出了结果,红毛才觉着他想要一个家。 那女人被送进了医院待产,得知讯息的那一天,红毛内心翻腾,后脊和手心都在出汗。 他又欣喜又惶恐,连夜就要赶过去,也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而或许他这辈子只有这一点点的幸运。 和他一起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路上他们还在讨论孩子的名字,讨论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其中一人说自己孩子之前有不少小衣服,都没丢,到时候让老婆收拾了,给红毛送去。穿百家衣吃百家饭,孩子就长得高长得壮。 可惜红毛并没有机会见到那一天,最后留在他眼里的是交替的火光。手电筒和枪管迸射的光芒在黑色的天幕下飞舞,就像为孩子出生而放的烟花一样。 红毛是第一个被击毙的,那两人没法管他的尸体,落荒而逃,所以他的葬礼没有尸体。 犬牙来了,他在葬礼上没有见到一个熟人。不过还好,黑羽陪在他的身边。 黑羽从犬牙嘴里听说了红毛的经历,他说可惜了,明明已经走到了彼岸,却最终没有爬上去。 但犬牙觉着红毛不亏。他本来应该死在流放岛,但他逃出来还活了那么多年,这些年都是向上天借来的,到了最后还能知道有个孩子——他过得不差,比老鬼和三面熊他们好多了。 红中是在冬天时回到的象国,每一次见到红中,后者都变得更精壮一点。红中说他要晋升了,以后不跑一线了。 大饼说你终于不跑了,否则我还不知道去哪给你收尸。 虽然是晋升,但红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没有战争,现在他或许只在某一个工厂里做着最苦最累的活,他的家徒墙四壁,上数三代都一点背景没有。要想在象国这种富饶的国家混出名堂,几乎是不可能的。 战争让他发挥了作用,也是唯一能让他证明自己出类拔萃的地方。离开战场就像斩断了他的翅膀,往后几十年的行政管理岗位,大概才是真正折磨他的牢笼。 但是和平总是会来临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经历连年的战乱折磨。即便红中愿意,也不是他敢于牺牲就有沙场给他拼搏。 大饼说没事,实在不行了就和我一起去跑车。跑车你总会吧?我记着你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问题。 北风说如果实在做不了,等到没法忍受的时候再离开。不要把路想得太狭隘,摸索一下,就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活法。 战争打散了很多人的梦想,但梦想是可以重塑的。连那些工厂房屋都能再次拔地而起,那灾后重建也没有红中想象的那么难。 困难肯定是有的,但实际上大部分困难顶一顶就过去了,回头再看走过的坎,也真没预期的可怕。 第215章 回到狼国的路上,九万接了一个电话,是犬牙打来的,他说他过段日子去看看他俩,不知道方不方便。 犬牙这几年过得还可以,虽然算不上富裕,可至少能养活自己,吃穿不愁。黑羽又特别能干活,有时候挣得比他还多。 话虽如此,九万还是再次抛出了让他俩进厂里干活的建议,他觉着犬牙这人仗义,就算过去的履历 分卷阅读110 不太光彩,但只要把朋友当朋友,就不会随便坑人。 九万在商场上混迹多年,他知道能够有一两个交心朋友来协同管理大本营的重要性。生意场上交到的朋友都隔着一层纱,谁也看不穿在这层纱背后,对方到底是举着酒杯还是端着枪。 但犬牙还是拒绝了,他说他什么都不会,做不好,就不要为难九万和北风了。 见到犬牙的那一天,九万也明白对方拒绝自己的原因。 犬牙比想象中的滋润多了,黑羽也是一样。他们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除了嘴巴里仍然蹦出乌烟瘴气乌七八糟的脏话外,还真是和几年前脏脏臭臭的模样很不同。 犬牙说他就是纠结个农场,现在农场不好弄了,尤其像蛇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不是有钱就行,手续还得办一大堆。 这么一说反而提醒了九万,九万说他和北风几年前承包了几个果园,不在蛇国,在象国。如果他们乐意,可以帮他们看园子。不过钱肯定就不如在厂子里做管理的高,每天还得干点活。 犬牙和黑羽立马答应。干活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在外头肉搏了那么多年,即便现在突然不打了,他们也得时不时跑一跑,跳一跳,游游泳,来活络活络筋骨。 北风也表示赞同,他说交给别人不放心,但交给他俩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只不过老牛老马什么的要他们自己买,那是果园不是田地,所以只有摩托车,没马也没牛。 犬牙说没事,他们还得买一猫一狗呢,一起买了指不定还能便宜点。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那一天不出所料,大家都喝得烂醉如泥。这一次北风也喝了,他也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喝高。喝到最后他拽着九万的胳膊,胡乱地说些什么。 九万听不清楚,一个劲地问。但问了也没有,北风回答了还是听不清。 最终黑羽看不下去了,他说你别问了,他就是说他喜欢你,很喜欢你,你害臊不,你他妈还逼着对方说了那么多遍。 九万嘿嘿地笑起来。 犬牙踢了黑羽一脚,说那你也说一遍给我听听。 黑羽别了犬牙一眼,摇摇头,冷冷地道——“说个‍‎鸡‌‍‎‍‌巴‍‎。” 但犬牙就喜欢黑羽这样,黑羽越抗拒,他就越黏着他,越挑衅他。不过也还好他们相互挑衅着,不然现在也万不可能坐在一起。 第216章 尾章 这一年秋天的某一天,象国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早上就开始天黑,到了下午天空几乎和夜晚一样。 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放晴。 犬牙从小屋子里走出来,眯起眼睛望向苍穹的深处。 象国仿佛被大雨洗净了一样,无论是屋顶还是叶片,无论是草地还是柏油路面,无论是窗台前的几块瓷砖,还是花园路上铺就的青石。 犬牙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他也有一个这样的小破屋,屋里还有一只猫和一条狗。 那一年他十八岁,他觉着有点口干还有点馋,于是决定趁着好天气,去集市买一袋橘子。 他沿着路一直走,沿途搭了一辆马拉着的板车。 马车车夫喝了一点火马酒,身上都是酒气,包里还剩下几片血狼肉干,随着板车一晃一晃。 犬牙向马夫讨了吃,口便更干了。 到了集市后,他从车上跳下来。 他犹豫了一会自己是先去杂货铺报道,还是先买橘子,最终决定是后者。他可以抱着橘子去杂货铺,一路走一路吃,吃完了也有力气开工了。 可惜他那天没能去杂货铺报道,因为轰隆一辆车驶过,车门打开,上面下来了几个人。他们将犬牙捧在手里的橘子撞落了一地,把犬牙和那个橘子店老板一并拉上了车。 他们问,你叫什么。 犬牙不说话。 他们拧住犬牙的面颊,逼着他张嘴。 犬牙面颊一痛,皱紧了眉头。 他们说,那你叫犬牙吧,以后就叫你犬牙。 “犬牙,”黑羽从后面走上来,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顺着犬牙的目光看去,却不知犬牙为何出神,“看什么呢,看那么入迷?” “没什么。”犬牙哑哑地笑起来,从兜里掏出烟递给黑羽。 “那在想什么?”黑羽帮犬牙把烟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根。 犬牙没有回答。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了,在经历了多年的漂泊之后,他仍然站在一幢小屋面前,悠闲地抽着烟,悠哉地望着天。一切都和多年之前的那一天一样,可一切似乎又已沧海桑田。 天空蓝得像假的一样,果园的枝头都挂满了金色的食粮。 犬牙再次往天空看去,他深深地呼出一口烟,望着烟飘向远方,飘向天际。 “你想吃橘子吗?”犬牙突然问道,侧头看向黑羽,“我们摘几个吧。” 黑羽定定地望着犬牙一会,突然笑了,他点点头,说——“好啊。”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唐.柳宗元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