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吸猫日常》 分卷阅读1 作者:雨之霁 文案: 朕一直觉得摄政王要谋反。 朕批个奏折,他要管;朕提拔个大臣,他要管;朕想立后,他还是要管! 朕很愤怒,朕忍无可忍怼了他,结果就被人刺杀了。 这一定是摄政王干的!等朕醒了一定要抄他的家! 可是,朕醒是醒了,却变成了一只橘猫…… 朕思索良久,决定忍辱负重,先抱紧摄政王的大腿,寻机回到自己的身体,可是,这个摄政王怎么跟印象中的不一样呢? 那什么,放开朕的身体! 迫不得已出卖萌相的猫陛下受vs深情摄政王攻 第三人称,主受 内容标签: 强强 灵魂转换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居瑁 ┃ 配角:镡()时观 ┃ 其它:萌宠,强强 第1章 朕被刺杀了 八月的天气,燥热难耐。 大总管赵全端着盘子,弯腰站在御书房外,受着烈日熏陶,额上冒出的却是冷汗。 里头又是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他手一抖,差点将太后娘娘吩咐的绿豆汤都给洒了。 “摄政王!”御书房里尚显年轻稚嫩的皇帝瞪圆了眼睛,气得胸脯起起伏伏,“你凭什么不让朕立后!” 摄政王镡时观端坐于下方,深沉幽暗的目光扫了一眼小皇帝气得发红的脸,而后垂眸,拇指和食指在袖口轻轻摩挲着,语气不咸不淡,难辨情绪,“陛下根基未稳,立后一事,日后再说。” 根基未稳!根基未稳!还不是因为你在掌控朝政!萧居瑁立在案后,望着镡时观不动如山的模样,心里是既恼火又委屈。 但也只能憋着,只要是摄政王不同意的事情,他即便作为皇帝,也没办法做到。 太后说,为君者切忌喜怒形于色,他本来是牢牢记在心里的,可是一碰到摄政王,就气不打一处来。 太后还说,立后一事没那么容易完成,跟摄政王还有的磨,他要沉住气,现在还不能跟镡时观翻脸。 萧居瑁做了好久的自我宽慰,这才渐渐平静了神色,大而有神的双眸斜睨镡时观,居高临下道:“那朕去围猎总可以吧?” 他的眼睛略有些圆,但眼尾处却微微上翘,无端生出些许惑人之意,使得原本就俊秀的容貌愈加昳丽无双,可他身为皇帝,身份高贵,气度尊华,帝王的威严冲淡了几分姝色,不过非但没减了半点风采,反而两者相融,越显风姿特秀,惹人注目。 镡时观手上动作顿了顿,继而起身行礼,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脚前,声音平静无波,“陛下每日案牍劳形,确实该松松筋骨,微臣这就下去准备。” 萧居瑁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他就告退出了御书房。 赵全见到镡时观,微笑上前,恭敬地行了礼,“摄政王慢走。” 镡时观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绿豆汤,“送给陛下的?”还未等赵全回答,他便继续道,“陛下正在气头上,这汤,还是不送为好。” “可这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的……”赵全见镡时观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心里陡地一跳,直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摄政王常年征战,满身煞气慑人得很,他这一把老骨头是扛不住的。 翌日上完早朝后,萧居瑁含着一肚子的气,携一干亲卫跑到围场去狩猎。 当然,他最讨厌的摄政王就像苍蝇一样跟随左右,他跑到哪,摄政王就跟到哪,简直就是烦不胜烦! 在朝堂上跟自己对着干,完全不顾及他身为皇帝的尊严,现在下了朝堂,还是要膈应自己,萧居瑁心里恼着,手中的马鞭便甩得更响了。 太后说的果然没错,他必须要通过立后来扩大权势,否则再这样下去,摄政王只会越发嚣张。 大概是镡时观身上的煞气太过浓烈,萧居瑁在围场跑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猎物,反倒跑出了一身汗,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得紧。 挺没劲的。 萧居瑁意兴阑珊,正打算回宫,余光就见到前方蹿过去一只鹿,再看一眼,就没影了。 好不容易见到一只,他怎能放过?马鞭狠狠一抽,身下的骏马就撒开了腿朝着那只鹿追过去。 镡时观捏着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看了一眼身边的随从,那随从立即认错低头。 他们明明将这些畜生都赶远了啊,那只鹿又是从哪弄来的?唉,这下回府又要受罚了。 镡时观驾着马迅速跟上萧居瑁,可萧居瑁溜得太快,他一时间没跟上,竟然跟丢了! 男人的脸色蓦地变得黑沉。 “全力寻找!”果断下令后,他便率先向一个方向冲去。 萧居瑁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他的心神完全被前面那只受惊乱跑的鹿俘获了,近了,近了,更近了!张弓,拉箭,开射! 铁箭破空而去,呼啸着射向那只迷失的鹿,最后,冲进了灌木丛…… 鹿又跑远了。 萧居瑁再次追了上去,他就不信了,凭什么每年秋猎的时候,摄政王都会满载而归,他却连一头鹿都射不到?他自小练习骑射,并不比那个讨厌鬼差! 再次搭箭,拉弓,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箭尖与麋鹿身上,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 跟着麋鹿不知跑了多久,萧居瑁终于寻到机会,果断将箭射了出去! 中了! 麋鹿应声倒下,萧居瑁抽鞭迅速跑到受伤的麋鹿身边,利落地下了马,正欲伸手去摸,便突觉背后寒毛倒竖,他下意识偏了偏头,森寒之气拂过脸颊,直接砍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有刺客! 他心中大惊,顾不得其他,直接向前跑去,余光只见到刺客一身黑衣,手拿长剑。 萧居瑁会点功夫,但跟江湖上混的还差得远,再加上方才失了不少气力,渐渐就跑不动了,那刺客与他越来越近,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听不远处有侍卫高喊“皇上”,他就卯足了力气往那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应:“朕……” 一阵剧痛刹那间贯穿了他的大腿,他猛地扑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带了面罩的刺客逼近。 “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电光火石之际,他朝刺客喊了出来。 刺客却不为所动,长剑直接朝他心脏处刺了过来,萧居瑁腿部受伤,只能就地一滚,惊险地躲过了这一击,可下一秒,右胸就被长剑刺穿了。 眼前疼得发黑。 难道他今日就要命丧黄泉?他还没跟摄政王过过招呢!他怎么能死? 刺客拔出长剑,鲜血喷溅,萧居瑁直接痛得说不出话来。 “咻!”箭矢裂空而来,强力穿透了刺客的身体,刺客歪倒在地,萧居瑁本以为自己得救了,可下一秒,却有更多的黑衣刺客 分卷阅读2 出现,与赶过来的侍卫缠斗在一起,还有的拼了命都要过来杀了他! 他这皇帝当得可真失败。 滚热的血不断从胸口流出,萧居瑁的眼前开始发黑,可一双大而散神的眼睛却直愣愣地睁着,仿佛是要诠释死不瞑目这四个字。 恍惚间,他看到了摄政王那张讨人厌的脸,素来稳重深沉的镡时观看起来很不好,慌得脸都白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约莫是见了鬼了。 第2章 朕变成了猫 萧居瑁傻傻地举着自己的小爪子,用左爪碰了碰自己右爪上嫩嫩的肉垫,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见了鬼了。 他这是带着记忆转世了?而且还是入了畜生道? 正愣怔地思考着,一双苍劲粗糙的大手就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他的小脑袋上,替他顺了顺毛,他忍不住就眯起了一双猫瞳。 刚想到自己身为皇帝,不能这么失了身份,欲起身反抗来着,就听见耳边一声略带沧桑的叹息,“孩他娘,你去膳房备些饭菜,皇上今儿个在围场遇刺,王爷估计一直没顾得上用膳。” 正在整理衣物的中年妇人回身道:“还用你说,一直在膳房热着呢。” 萧居瑁僵着猫身,两只耳朵却动来动去。 皇帝遇刺?说的是他自己么?王爷?这是哪个王爷的府邸? 他抬头瞅了瞅抱着自己的人,是个相貌寻常的老头子,脸上皱纹很多,眉头紧锁成川,长长的胡须倒是梳理得一丝不苟,就是太长了点,差点扎到他的眼珠子。 他动了动四只小爪子,低头瞅地面,而后依靠猫身的本能,一跃而下,肉垫轻轻落在地上,悄无声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优雅利落。 萧居瑁内心不禁浮现一抹诡异的成就感:朕即便变成一只猫,那也是全天下最聪明的猫。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王府的主人是谁,寻找机会进入皇宫,看看自己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元宝,别乱跑。”那老头见他要出门,便温和唤他回去。 萧居瑁耳朵抖了抖,他可不认识元宝,兀自迈着优美的步伐,出了屋子。 因为变成了猫,他的视野变低许多,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只剩下黑白。不过猫陛下也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他的身体是生是死。 太傅说过,不管身居何处,都要学会安之若素。所以在得知自己变成一只猫后,萧居瑁也就默默哀悼了一会儿,便打起精神,决定先了解情况,再作打算。 扭动着纤细柔软的猫身,萧居瑁适应良好地在王府里穿梭,以前不知道,现在变成猫才发现猫的攀爬奔跑能力确实算得上出类拔萃。 不知胡乱走了多久,周围的景物渐渐萧条,连仆人的身影都见不到了,他不认识路,只好跳到一旁的假山上面,想登高望远,结果还真望到了一行人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猫陛下眯起圆圆的猫瞳,立在假山顶上,像是巡视列兵的帝王,高贵不可侵犯。然而下一秒,他的猫眼睛就瞪大了。 领头的那个人是——镡时观! 这张脸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猫毛全都炸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的爪子痒得不得了,真想一爪子下去将那张脸挠花! 但也只能想想。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有确切把握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而且,既然这里是摄政王府,说不定还能打探到他遇刺之后的事情,还是暂且留镡时观一条小命吧。 他们渐渐走近,萧居瑁清楚地看见镡时观身后的一众侍卫押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衣服与那个刺客身上的衣服完全一样! 镡时观将刺客押到摄政王府做什么?行刺他的人难道不应该立刻被关进天牢么?难不成这次的行刺真的是镡时观安排的?他将刺客带入府中是为了杀人灭口? 萧居瑁想着想着,身上的毛又炸了起来。 镡时观突地停下脚步,锋锐如刀的目光急射过来,正对上萧居瑁的一双金黄色猫瞳! 猫心一惊。 镡时观的双眼布满血丝,眼里阴云密布,被他看着仿佛是被毒蛇缠住一般,在这燥热的天气中,萧居瑁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他当皇帝的时候,镡时观从来没有这么看过自己,又或者说,他们之间从没有过眼神接触。镡时观每次与他说话的时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说是臣子不能直视君王,可在萧居瑁看来,这明明是镡时观对他不屑一顾的表现。 萧居瑁心神微凛,一直听闻摄政王是个狠角色,可他并未真切感受过他的可怕之处,但现在是实打实地被吓住了。 一人一猫静静对视。 萧居瑁的尖指甲忍不住从肉垫里伸出来,身体也微微拱起,喉咙里情不自禁发出低吼。 镡时观眸中陡然划过一丝暗芒,这猫的眼神怎么会跟那人这般相似?他在心中暗自摇头,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真是魔怔了。 “王爷,这是福伯养的橘猫。”有侍卫在解释道。 福伯就是王府的管家,全名刘福,在王府里待了一辈子了,看着镡时观长大,镡时观素来敬他,王府里的其他人也就尊称他为“福伯”,他养的猫府里的下人们也大都认得。 镡时观素来不喜欢这些个宠物,刘福也就从未让元宝出现在镡时观面前。 “嗯。”这猫除了四肢与腹部是白色,头顶及背部的毛发多为橘色,称为橘猫倒也贴切。 镡时观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而后领着一行人朝一个方向走去。 萧居瑁见威胁解除,身上的毛柔软下来,滴溜溜的金色眸子转了转,便轻盈地跃下假山,悄咪咪地跟在他们身后。 王府地牢设在一处偏僻之地,外有重重侍卫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镡时观面色阴沉地行至地牢门口,忽然就转过身来,望向跟在他们身后的萧居瑁。萧居瑁接收到一束阴冷的目光,心慌慌地停下了四只小爪子,抬起圆滚滚的小脑袋,一双猫瞳像是被水洗过般清澈透亮,泛着金色的光芒,无辜地回视着镡时观。 镡时观愣了愣,神色微变,倏尔又重归黑沉,他不再看萧居瑁,而是吩咐侍卫:“将它赶走。” 那侍卫虽觉得一只猫没什么,但王爷下令他不得不从,便向萧居瑁走来。 萧居瑁心中顿时起疑:连一只猫都要防着,也不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惊天秘密。这么一想,镡时观在猫陛下心目中的形象就更加恶劣了。 那侍卫也不想伤害他,只是挥挥手让他离远点。 萧居瑁耷拉着脑袋,看来这次是没办法知道镡时观的秘密了,不过地方他已经记住了,以后可以寻机过来查探一番。 他离开前特意看了一眼镡时观,却只看到消失在门口的一片衣角。 萧居瑁不熟悉 分卷阅读3 王府,走了好久都没找到回去的路,在饥饿难耐之际,遇到一个热心的小丫鬟,小丫鬟就抱着他还给了刘福。 刘福带着他来到一个盘子面前,萧居瑁仿佛被雷劈了般,他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这是要用嘴舔着吃? 不行!这太有失身份了!他不干! 食盘里头貌似有一小块鱼肉,闻起来可香了,猫陛下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唤,他很想去吃,可实在拉不下面子。 刘福见状奇怪,“孩他娘,元宝怎么不吃啊?” 刘福的妻子阮氏从里屋走出来,见到小橘猫扭头离开食盘,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会是有人给了什么零嘴吧?” 刘福摇摇头,“应该不会,大伙儿都知道元宝只吃我们给的东西,孩他娘,你有没有觉得元宝今天怪怪的?” “哪里怪?” “它到现在都没叫。” 阮氏见到猫陛下生无可恋躲在墙角的模样,顿时心疼了,“该不会是患病了吧?” 萧居瑁默默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肉垫里,朕才没生病呢! “也不像,罢了,先不管它,时候差不多了,去给王爷摆膳吧。”在刘福心中,还是王爷最重要。 萧居瑁顿时抬起脑袋,要不是镡时观害他,他也不会憋屈在一只猫的身体里面,他也不会饿着肚子,哼!现在镡时观居然还要用膳,猫陛下怎么能忍? 他轻悄悄蹿出门去,尾随阮氏到膳房,再偷摸摸地跟到王府膳厅,因为他是管家的猫,看到他的侍卫都没把他当回事。 阮氏离开后,萧居瑁蹲在窗台上,目光如火地瞪视着桌上的几盘菜,他吃不了饭,镡时观也不能吃。 趁着大家不注意,他钻到膳厅里,先跃到凳子上,再跳到桌子上,然后果断伸出爪子,将原本好端端的菜弄得满桌子都是,一片狼藉。 猫陛下心情很好地站在桌子上,望着爪子上的油污,情不自禁舔了舔,发现味道竟然非常好,然后就觉得肚子更饿了。 “王爷,宫中已经安置好了,皇上……”来人声音戛然而止。 他本来是听老爹吩咐,硬带着王爷来用膳,可是,谁能告诉他,膳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杯盘狼藉,饭菜洒了一地。 “怎么回事?”镡时观见状也不禁微微蹙眉。 “王爷,这绝对不是属下爹娘所为,属下立刻下去查明!”年轻男人面色紧张,内心惶恐不安。 镡时观伸手止住了他,“本王知道此事非福伯他们所为,你下去让膳房再做些简单点的,这些都处理了。” 刘福之子刘卫领命下去,仆从迅速将膳厅收拾干净,镡时观的目光却落在了地上那几枚梅花状的脚印上。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今日假山上那只漂亮优雅的橘猫。 “来人,将福伯的橘猫寻来。” 王爷这个命令一下,大家伙儿便都知道罪魁祸首的是福伯家的元宝,刘福阮氏和刘卫听到消息,俱心尖儿直颤。 元宝弄砸了王爷的膳食,这下真的是闯了大祸了! 第3章 朕被饿惨了 萧居瑁被侍卫们的网兜住之后,才感到一丝丝害怕。 听闻摄政王杀人不眨眼,更何况是一只猫?他刚才破坏了镡时观用膳的兴致,镡时观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杀了? 咦?不对?难道不是杀了才好么? 从他的观察来看,如果自己的身体死了,摄政王府不可能这么平静,国丧应该早就发出来了,现既然现在一切照旧,那自己肯定没有死。如果这个猫和自己一样受了伤,他的魂魄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毕竟他也是因为受伤才来到这里的。 这么想着,他就淡定了。 因为被网兜住,他整个猫都悬空由侍卫拎着,网孔将他身上的毛都挤出来了,看起来特别滑稽,不过猫陛下并不在乎,他阖着一双猫瞳,悠闲的模样仿佛不是被人囚住,而是在乘坐轿撵。 镡时观看到橘猫的这个模样,不禁想到了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 刘福此时也来到了膳厅,本来还打算替元宝求情,可看到元宝原本洁白的小爪子上沾染上了一些油污,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福伯,这只猫是你养的?”镡时观扫了一下闭眼的萧居瑁,问满脸痛惜的刘福。 刘福点了点头,“王爷恕罪,老奴知道王爷向来不喜欢这些,也就没让元宝出现在您跟前,可没想到这次元宝闯了大祸,王爷,王爷就……”他并不忍心将元宝处死,这两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可是王爷的脾气他也知道。 “它叫元宝?”镡时观想到这猫金灿灿的眼珠子,“名字倒是贴切。” “呃,王爷说的是。”刘福毕竟是看着镡时观长大的,对他的情绪把握还是比较准确的,看这样子,王爷好像没有那么生气。 “不过今日弄翻膳食,浪费了粮食,该罚。” 轻淡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砸在耳边,萧居瑁忍不住动了动耳朵,原来镡时观是因为浪费粮食而生气的?现在想想,他的确是鲁莽了。 镡时观没看萧居瑁,可余光却一直关注着他,发现这猫居然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闭上。 这神态,怎么会和陛下那么相似? 镡时观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出现幻觉了,怎么能觉得陛下和一只猫相像呢? “王爷,元宝顽劣,的确该罚,既然它浪费粮食,那就罚它不吃饭好了。”几顿不吃总比被打死好,刘福已经看出来王爷没有那么生气,才敢争取宽大处理的。 镡时观深幽的目光落在萧居瑁身上,并没有说话,一时间膳厅寂静无声,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镡时观就坐在那里不说话,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也足以令人惴惴不安。 萧居瑁动了动耳朵,怎么没人说话了?镡时观还没想好怎么惩罚自己么? “咕咕——”一阵响声打破了宁静。 萧居瑁不自觉地用爪子捂住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就听见一声低沉悦耳的轻笑,笑得他耳朵都痒了。 “那就罚它,陪着本王用膳。” 镡时观命令一下,膳房立刻就将饭菜都摆到桌上。 萧居瑁登时睁开圆滚滚的金色眸子,诧异地看了一眼镡时观,他居然有这么好心?不是说他残暴不仁的么?怎么可能对一只猫这么好,还陪他一起吃饭?镡时观是改性了?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镡时观就已经拿起碗筷吃了起来,顺便对萧居瑁说了一句:“你就陪在边上,看着本王吃。” 萧居瑁:“……” 他就说,镡时观不可能改性的,他就是这么残暴不仁! 萧居瑁是真的饿了,他当皇帝的时候,到了时辰赵全就会给他送膳,所以他根本就没 分卷阅读4 感受过饥饿,眼前的饭菜看起来比不上皇宫里的精致,可是闻起来真的很香,他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镡时观慢条斯理地吃完,看了一眼萧居瑁泛着光芒的猫瞳,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心软,便道:“你若叫唤一声,本王就赏你吃的。” 萧居瑁闻言,顿时气都气饱了,听听!镡时观说的是什么话?朕朝你叫唤要吃的?朕做不到! 他立刻闭上眼睛,将脑袋扭到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镡时观面色也冷淡下来,“既如此,你就待在网兜里,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送吃的。” 刘卫虽心疼自家老爹养的宠物,可他也明白,王爷因为皇上遇刺之事,心情本来就不好,今天那个刺客还是他强势从天牢里提押出来的,为的就是防止被杀灭口。 御医说,皇上身体的伤养养就好了,可是皇上一直昏迷不醒,恐是撞到了头部,他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 王爷忧心皇上安危,还给静泉宫增派了守卫,以防刺客再次渗入进去,忙得一天都没吃饭,更没那个心思去吃饭,要不是他们相劝,估计王爷又要去皇宫守着了。 可是好好的一顿饭,却被元宝搅浑了,元宝的确该罚,饿个几顿应该没什么大碍。 基本上所有人都和刘卫想得一样,可谁都没想到,他们的王爷连夜去了宫中,一待就待了三天。 而萧居瑁也活生生被饿了三天。他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曾想用爪子将网兜给弄坏,可是王府的网兜材质上乘,凭他的力道根本挠不开。 他甚至想,就这样饿死了也好,饿死了或许就可以回到身体里,然后再找镡时观狠狠报仇! 期间刘福也不是没偷摸着给他送食,可是萧居瑁本身自尊心极强,猫对周围的动静很是敏锐,他知道有人在外头看着他,便根本不理刘福。 刘福不敢久待,只好作罢。 就在萧居瑁觉得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镡时观从宫中回来了,不过面容极为憔悴。 皇帝一直昏迷不醒,情况不容乐观,某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镡时观黑着一张脸,大踏步往书房走去,途中路过膳厅,见到刘福站在门口,举止异样。 他不禁顿足,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刘福恰好见到他,急步上前,见他容色消沉,关切道:“王爷这几日在宫中可好?” 镡时观微微颔首,“宫中一切安好。”除了陛下一直沉睡。 “王爷在宫中可曾用了膳?” 镡时观还没答,他身后的刘卫就说:“王爷午膳都还未用。” 刘福立刻道:“老奴这就吩咐膳房上菜,王爷您还是吃点吧。” 镡时观便抬步进了膳厅。 一进去,就看见了窝在墙角的网兜,准确来说,是网兜里的萧居瑁。 “这是……”他看着网兜里的猫一动不动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面竟隐隐有些恐慌。 “王爷,元宝前几日闯了祸,您让它在这里反省来着。”刘福虽担心元宝,可是王爷面前他也不敢造次。 镡时观突然就想起来了。 “它三日未吃了?”他说着竟兀自走过去,脚步都有些急了。 “王爷,您吩咐没您的允许,不给它吃的。”刘福心里叹了口气,元宝或许凶多吉少了。 镡时观却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了,他一把解开网兜,入目的就是萧居瑁瘦弱的身体,原先满身的光泽悉数消失殆尽,明亮清透的猫瞳紧紧闭着,似乎是感受到了动静,才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但目光却黯淡得很,像极了那人昏迷前的眼神。 镡时观心里顿时就是一阵揪痛,不过他也无暇思考自己为何会这样,只是脱口而出:“快倒些温水来!” 刘卫立刻从桌上取了一杯水,恰好是温的,递给镡时观。 镡时观右手接过,左手轻轻捏开了萧居瑁的小嘴,将温水缓缓倒进他嘴里。 萧居瑁这个时候意识已经恍惚了,他本能地喝着倒进来的水,可觉得还不够,就伸出小舌头朝着杯子里舔去。 “再去吩咐膳房备些……元宝能吃的东西。” 萧居瑁迷迷糊糊间,听到喂水的人说要准备吃的,便努力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看不到色彩,可正因为没了色彩的纷扰,他才能更清楚地看到镡时观眼中的一点心疼。 镡时观见他恢复了些气力,便伸手将他抱起,也不嫌他脏,坐在椅子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这只猫,总能想起陛下,便不忍它这般无精打采。 萧居瑁全身无力地窝在镡时观的怀里,粉色的小鼻子蹭到男人质地精致的衣服上,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 好像,镡时观身上也没想象中那么难闻。 很快,镡时观和萧居瑁的吃食一起上来了,镡时观没顾着自己,反而先用细箸挑了最嫩滑松软的鱼肉,递到萧居瑁嘴边。 萧居瑁此时已经饿得精神恍惚了,根本就忘了他和镡时观之间的恩怨,看到递到嘴边的鱼肉,想也不想就伸舌卷进了嘴里。 哇!真好吃! 萧居瑁的神态变化自然逃不过镡时观的眼,镡时观忍不住柔和了眉目,心想:或许养只猫也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猫陛下:铲屎官,以后就你喂朕吃饭了,朕不想用舔的。 铲屎官:小的不仅管吃,还管睡,陛下觉得如何?O(∩_∩)O~~ 第4章 朕忍辱负重 萧居瑁吃饱喝足之后,又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已是烈日高悬,蝉鸣不绝于耳。 习惯性地开口唤赵全,却听到自己喉咙里冒出来的猫叫声。 滞了滞,又重新摊回窝里,一脸郁卒,他差点就忘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猫,而且还是一只差点被镡时观饿死的宠物猫。 想到昨晚接受镡时观的喂食,还在镡时观怀里睡着了,他就一阵暗恨,觉得自己一定是变成了一只傻猫。 粉色的小鼻子嗅了嗅身下垫着的布料,似乎还带着点镡时观身上的味道,萧居瑁不禁起身用小爪子拨了拨,发现就是镡时观以前穿过的衣服。 嫌弃地舔了舔爪子,而后抬眼望去,发现这儿不是膳厅,看这摆设,似乎是一间卧房。 房中物件陈列简洁,从萧居瑁的眼光来看,每一件都非凡品,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镡时观的卧房。 房间门是关着的,可窗户却开着。他纵身一跃,跳上窗台,瞅了瞅门口的侍卫,动了动耳朵,又跳下窗台,身姿优雅地从侍卫们面前走过。 昨夜虽吃了不少鱼肉,可过了一晚的时间,他又有些饿了,要不然去让那个老头儿给他准备吃的好了。 “元宝你醒了?”门口的侍卫见到萧居瑁,便逗弄似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萧居瑁仰着小 分卷阅读5 脑袋,金色瞳仁睥睨地望着那侍卫,并不理他,看起来傲慢得很。 侍卫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一只猫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萧居瑁转过身慢悠悠地踱着步,现在早朝早已过了,如今自己无法处理国事,镡时观作为摄政王自然是要接手朝政的。 不过即便自己生龙活虎,大部分朝政之事还是要经过镡时观的手,这么一想,他这皇帝当得可真没什么意义。 但不论如何,他也不能一直作为一只宠物猫而活着,他必须要去皇宫看看自己的情况,然后再想回去之法。 可皇宫戒备森严,他现在这样也没法混进去,如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跟着镡时观一起进宫,只要进了宫,他就寻机去看看自己。 萧居瑁在被饿的几天里也没闲着,他想明白了,镡时观如今权倾朝野,势力庞大,而且手中掌握了不少秘密,他何不借这次机会,凭着不会令人起疑的猫身,接近镡时观以取得他的信任呢? 一来,他可以惩罚镡时观天天给自己喂食;二来,他可以探听镡时观的秘密,看看他到底做了哪些坏事,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萧居瑁想着想着,腮边的胡子也忍不住兴奋地抖动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镡时观,在面对一系列被他挖出来的罪状时,那种惊慌失措、不可置信、抖如筛子、扑地求饶、痛哭流涕的场面…… “想什么呢?”淡淡冷香扑鼻而来,伴随着低沉磁性的嗓音,萧居瑁被人托了起来,他猛地回过神来,就看到在眼前放大的一张脸。 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么?吓死朕了! 不过,以前没看出来,现在凑近了瞧,发现其实镡时观长得还不赖。 没有色泽的点缀,此时的镡时观在萧居瑁的眼中,就是一幅浓重的水墨画,英眉俊目,鼻高唇薄,一双深邃的眸子仿若静水寒潭,神秘莫测。 萧居瑁被托得不舒服,伸爪想挠他,只可惜前肢太短,只能在空中招了招,根本没碰到男人分毫。 样子确实有点傻。 要不是脸上有毛挡着,萧居瑁估计脸都红了,因为他从镡时观的眼中瞄到了一丝笑意。 “走,”镡时观单手将他托住,温热的掌心紧紧贴在萧居瑁的小胸脯上,修长有力的手指绕过他的两条小短腿,指尖落在他的脊背上,“带你去沐浴。” 萧居瑁乘坐过御撵,为了皇帝的安危和心情,御撵素来行得极稳,可现在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只手比御撵还要稳得多,他放心地垂下后肢与细长的尾巴,惬意地眯起了一双猫瞳。 本以为镡时观说的沐浴就是将他往浴桶里面一扔完事儿,没想到镡时观居然让人拿来一个低矮的木盆,放在院中,里面盛满热水,然后将他整个放了进去,萧居瑁被水包围了。 猫本身是不喜欢成为落汤鸡的,可是萧居瑁不怕呀,而且他的确觉得自己脏兮兮的很影响形象了,现在镡时观给他洗澡,他不乐意才怪。 镡时观见他迷眼享受的模样,像极了陛下,不禁目露笑意,“没想到你这时候还挺乖的,本王已经让膳房备了点吃食,等洗完后就可以吃了。”他也不管萧居瑁听不听得懂,直接就说了,大概是只有面对动物,他才不会有所顾忌。 正在这时,刘福从院外进来,先是给镡时观行了礼,才道:“王爷,您吩咐的猫食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立刻端过来么?” 镡时观看向萧居瑁,萧居瑁猫瞳一亮,金灿灿的,像极了熠熠生辉的宝石。 “那就端过来吧,”镡时观先是吩咐刘福,而后对萧居瑁道,“你就待在盆里泡着,本王喂你吃吧。” 萧居瑁望着他唇边的笑容,猫身愣住了,没想到镡时观对一只猫比对他要温柔得多。 心里虽有些不快,可萧居瑁现在不想委屈了自己,镡时观亲自喂食,他身为皇帝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镡时观接过刘福手中的小碗,用细勺舀了一些鱼汤,递到萧居瑁嘴边,萧居瑁很是配合地张开了嘴,因为喝汤,他就没看到镡时观眼底越发浓郁的深幽。 一人一猫倒是极为和谐。 但还没喝上几口,院外就有下人来禀,“王爷,府外有几位大人求见。” 镡时观顿了顿,目光触及萧居瑁金色清透的眼睛,掩下眸底的精光,继续慢条斯理地喂食,“将他们请到这里来。” 萧居瑁耳朵顿时抖擞地立了起来。 这一变化自然没有逃脱镡时观的眼睛。 第5章 朕该信任谁 大理寺卿邵正荣站在摄政王府门口等待,在他身边的是刑部尚书史铁文,他们的身后停着一副担架,担架被府衙的衙役抬着。 本以为摄政王可能会刁难他们一下,可未料到,没过一会儿,一个胡须一大把的老者就踏出府门,见到他们,面带和善微笑,“原来是邵大人和史大人,久等了,王爷有请。” 邵正荣与史铁文互看一眼,对刘福略一拱手,“多谢了。” 他们带着抬担架的衙役,一路跟随刘福来到一处院子面前,刘福眯眼笑道:“王爷就在院中,几位大人请进。” 邵正荣和史铁文更觉得诡异,按理说,摄政王不应该在正厅见客的么?这里看似不是待客之地啊。 只能说,摄政王果然心思难测。 他们一踏进院子,就看到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摄政王正坐在矮凳上,用皂角给一只猫洗澡。 摄政王竟然亲手给猫洗澡!这画面简直令他们无言以对,呆立当场。 萧居瑁享受着搓澡工摄政王的服侍,眯着一双猫瞳看向进来的几个人,嗯?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他俩来找镡时观做什么? 猫耳朵动了动,眼睛完全睁开了。 镡时观唇边笑意更浓,而后将目光落在邵正荣和史铁文身上,手上动作未停,“邵大人和史大人找本王何事?” 邵正荣见他忙着,只好小心翼翼道:“摄政王要不先忙完再说?” “无碍,有事便说。”镡时观又收回目光,恰好看见萧居瑁泛着好奇的圆瞳。 邵正荣回头示意衙役将担架放下,而后正色道:“摄政王,下官与史大人今日冒昧前来,实是为了求证一件事情。” “何事?”镡时观依旧悠闲地给萧居瑁搓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担架。 史铁文后退几步,将担架上的白色麻布猛地一掀开,露出了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好在在场的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没被这样一具尸体吓着,萧居瑁因为对红色的血不敏感,看着尸体没觉得多可怖,便也没被惊着,反而心生困惑。 难道摄政王滥杀无辜被发现了? “二位大人将尸体抬入王府,恐怕不太合乎规矩吧?”镡时观深沉的双眸锁住两人,凉薄冰冷的视线令人胆 分卷阅读6 寒,离他最近的萧居瑁都能隐隐感到他的怒意。 也对,镡时观毕竟是摄政王,这邵正荣和史铁文到底想干嘛? “下官只是想向王爷求证,死者是否是王府中人?”史铁文作为刑部尚书,向来铁面无私,对镡时观的质问并不害怕,反而直接问道。 镡时观自然不会亲自去看,便用眼神示意刘卫。 刘卫走近一看,目光顿时一凝,不自觉看向镡时观,见镡时观微微点头,才开口道:“二位大人,此人的确是王府中人,不过他已在两个月前回乡下老家去了,不知大人是在何处发现的?” 邵正荣神色陡变,看向镡时观的目光带了些犹疑,“皇上遇刺后,下官前去围场查探,对死去刺客的身份进行核实,这人,就在那群刺客之中,被护驾的侍卫乱刀砍死了。” 萧居瑁顿时看向镡时观,准确来说,是观察他的表情。 王府的人变成了刺客中的一员,这不可能不让人多想,这也是邵正荣和史铁文不敢贸然将摄政王请去问话的原因。皇上已经昏迷不醒,若是摄政王再出差错,必会导致朝野动荡。 所有人都在看着镡时观,等他的解释。 镡时观目光与萧居瑁的对上,他看到这一双猫瞳里疑惑的情绪,不禁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此人两个月前已离开王府,与王府无关。” 他看似是说与两位大人听的,可萧居瑁此时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镡时观是在对着自己解释。 怎么可能呢?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邵正荣和史铁文对视一眼,便知此事只能搁置,没有充足的证据,他们没法给摄政王定罪,即便是有证据,能下令拿下摄政王的也只有皇帝一人,如今皇帝昏迷,摄政王把持朝政,他们就更不能将镡时观如何了。 只是,该问的还要问清楚。 史铁文目光威沉,“那敢问摄政王,您下令将刺客从天牢提出来置于王府地牢,又是为何?” 原来,重头戏是在这里。 镡时观闻言并不紧张,他用清水将萧居瑁洗净,而后接过刘福递过来的布巾,整个包住萧居瑁,将他从木盆里提溜出来,揽在怀里,轻柔地擦拭萧居瑁身上的水。 萧居瑁舒服极了,真想直接瘫在镡时观怀里,任他服侍。可是,他也想弄清楚,刺杀一事与镡时观是否有关。 “本王只是想亲自审问。”镡时观淡道。 史铁文却不愿轻易退步,“摄政王想审问可以来天牢,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这并不合规矩。” 镡时观忽地看向他,目光沉冷,“本王不信你。”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萧居瑁。 本来是史铁文怀疑镡时观,现在怎么变成镡时观不相信史铁文了? 那到底,谁才是可信之人? 第6章 朕发现了大秘密 明明是炎热的季节,史铁文却无端生出些许寒意。 他素来的黑脸在刹那间破碎成片,而后极快地恢复过来,指尖冰凉,“摄政王府地牢的守卫,居然比天牢还要牢固,摄政王,这说出去恐怕……” 他硬生生扭曲了镡时观的意思,镡时观说的明明是不相信他这个人,而他却故意曲解王府的守卫强于天牢。 这本没什么,但直接宣之于口,总归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一个王府的地牢居然比皇帝治下的天牢稳固,若是被皇帝知道,恐怕又会心生疑窦。 众人等着摄政王的回答。 镡时观将萧居瑁身上滴落的水擦干,然后将之放于身后的石桌上,温声道:“刚洗完,可别乱跑弄脏了身体。” 萧居瑁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站在石桌上,用力快速抖了抖身体,将身上的毛都抖落绽开,就站在石桌中间晒太阳,圆润的金色瞳仁正对着镡时观,他也想知道镡时观怎么解释。 镡时观用擦过猫身的布巾拭了拭手,起身望向面色黑沉的史铁文,英眉舒展,淡道:“福伯,送客。” 他竟是一个字也不解释! 史铁文还欲说什么,就被邵正荣扯住了袖子,“摄政王,打扰了,下官告辞。” 史铁文只好与他一起出了王府大门。 走出了几步,他忍不住回首看去,这才发现,王府大门上锈迹斑斑,围墙上的瓦片也有脱落的痕迹,可就是这样稍显破败的府宅,竟让他陡生凉意。 摄政王虽擅政专权,只手遮天,可做出的每一件事仔细想来都是利国利民之善事,摄政王虽凶名在外,但所谓的凶名也只在百官之中传言,其实对于老百姓来说,摄政王无可指摘。 这么多年,百官竟无他丝毫把柄,就连御史台那群老顽固也只能弹劾摄政王目无君臣之纲这些可有可无的小事。 他这才觉出摄政王的可怕之处。 萧居瑁慵懒地将下巴搭在爪子上,如果抛开身份问题,他会觉得现在的日子非常美好惬意,不用每天上早朝,不用每天和镡时观对着干,也不用每天批奏折批到很晚,吃了睡睡了吃,还能享受摄政王的亲自伺候,这简直就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日子。 “你在这晒太阳,我先回书房处理公务。”镡时观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星目含笑,看起来与朝堂上那个杀伐决断的摄政王判若两人。 萧居瑁怔了怔,大眼睛瞟了他一眼,又阖上了。 镡时观似乎心情很好,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书房,对刘卫道:“明日早朝后随本王去拜访白龙寺,你先下去吧。” 刘卫领命退下,回到自己屋中,百思不得其解,王爷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神佛的么?怎么突然要去白龙寺了?但不论王爷要去哪,他都要安排好随行护卫,保证王爷安全。 萧居瑁将身上的毛全都晒干后,抖擞着身体,轻跃下石桌,悄悄来到镡时观书房的窗台下。 镡时观的居处较为清幽,院中还种了几棵树,因年份久远,这些树枝繁叶茂,甚至延伸到了窗台上。 萧居瑁左右看看,便走到树下,抬起爪子在树干上扒了扒,想象了下猫爬树的模样,有样学样地勾着树皮窜了上去。 透过树枝的缝隙,他恰好能看到镡时观的桌案,还有桌案主人英俊的侧脸。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镡时观的确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难怪名声那么差,还有不少闺阁千金想要嫁给他。 说起来,镡时观至今未娶,他应该二十有七了吧?年纪这么大,竟然连王妃都没有,听闻摄政王从不近女色,整日阴沉得紧,难不成是某些地方有问题? 萧居瑁悄咪咪地想着,腮边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心里面对镡时观竟生出了些许同情。 正神游着,就发现镡时观突然站起身来,背对着萧居瑁,行至墙上一幅山水画面前,驻足片刻,忽地抬手揭开了那幅画,萧居瑁顿 分卷阅读7 时瞪圆了眼睛。 镡时观伸手扭动画后的机关,萧居瑁眼睁睁地看着书架上突然打开了一扇门,门后黑魆魆一片,那竟是一处暗室! 直到镡时观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后,萧居瑁才稍稍平复了自己震惊澎湃的心情。 他有种预感,在镡时观身边待的时间越久,他就会知道越多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猫陛下:听闻爱卿不举? 铲屎官:陛下,您觉得呢?XD 良久…… 猫陛下气急败坏:那群庸官!背后说人是非!罚俸一年! 第7章 朕被轻薄了 夏天的日头太过热烈,萧居瑁即便是躲在树叶丛中,也觉得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再加上树上蝉鸣不绝于耳,猫陛下的心情越发烦躁。 镡时观去了暗室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他都等困了。 几滴水落在萧居瑁的头顶上,他愣了愣,烈日炎炎的,哪来的水? 他转了转眼珠子,蓦地瞪大了猫瞳,这……这不会是蝉的尿吧?想到这里,他再也蹲不下去了,直接一跃而下,落到树底,粉嫩嫩的肉垫沾上了尘土。 想着镡时观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他便回到石桌上,趴在那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被一双手抱了起来,睁开困倦的眼皮,看到熟悉的袖口,便又睡过去了。 镡时观爱抱就让他抱着吧。 男人的怀抱很安稳,淡淡的冷香一直缭绕鼻前,萧居瑁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他去了暗室,找到了摄政王要谋反的证据,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地斥责了他,然后镡时观痛哭流涕地跪在殿下请求自己的原谅,他大发慈悲,免了他的死罪,将他关押在天牢,之后,他却再次被人刺杀…… 好吧,前面是美梦,后面就不那么美了。 “元宝,元宝,元宝,起来吃饭了……”低沉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萧居瑁睁开灵动的圆瞳,就看到镡时观一张放大的俊脸,俊脸上笑意轻浅,冲淡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看起来顺眼多了。 萧居瑁从他的臂弯里抬起脑袋,瞅了瞅眼前的猫食,又看了一眼镡时观,就昂着头,一动不动了。 镡时观眸中笑意愈深,左臂依旧抱着萧居瑁,右手拿起特制的猫咪汤勺,舀了点肉汤,递到猫陛下嘴边。 萧居瑁后脑靠在镡时观身上,张嘴喝了进去,一双清澈灵透的猫瞳舒服地眯了起来。 刘福素来伺候自家王爷用膳,现在见王爷自己不吃,反而亲手喂一只猫吃饭,虽然这只猫几天前还是他的爱宠,但在刘福心里,还是王爷最重要。 “王爷,您先用膳吧,元宝交给老奴便可。”他上前一步劝道。 镡时观手上动作一顿,而后看向萧居瑁眼中微露的不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罢,元宝本就是福伯你的宠物,还是你来喂吧。”他说着在萧居瑁挣扎的情况下,将他交给了福伯。 福伯抱住萧居瑁,等镡时观开始用膳,这才用细箸夹了些鱼肉,递到萧居瑁嘴边,萧居瑁闭着眼睛,粉色的小鼻子颤了颤,没张嘴。 “元宝,来,张嘴。”福伯哭笑不得地将鱼肉贴到他紧闭的小嘴上。 萧居瑁无动于衷。 “哈哈哈。”镡时观突然就开怀笑了起来,面上轮廓越发柔和,英俊得不得了,笑声中也溢满愉悦的味道。 萧居瑁睁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镡时观。他没想到竟然能在镡时观的脸上见到这样的笑容。 不仅是他,包括站在旁边的刘福,还有门口待命的护卫,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的王爷居然笑了,而且还笑得这般畅快。 镡时观止住笑声,面上笑意却是不减,他伸手从刘福手里接过萧居瑁,温声道:“还是本王来喂元宝,元宝觉得如何?” 不如何。 萧居瑁虽是这样想着,但当镡时观勺子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配合地张开了嘴。 刘福心里叹口气,枉他养了元宝这么多天,到最后,元宝还是更亲近才认识几天的王爷,真是个小白眼狼。 但是小白眼狼能让王爷高兴,刘福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时间就在默契温馨的喂食中度过,镡时观也顾不得自己用膳,只想着将元宝喂得饱饱的。 萧居瑁觉得自己已经饱了,所以当镡时观再次喂他吃的时候,他直接就耷拉下脑袋,表示朕已经足够了。 镡时观放下细箸,伸手探向萧居瑁柔软的腹部,鼓鼓的,看来的确是饱了。 萧居瑁用爪子拍了一下他作乱的手,没事别碰朕的肚子! 镡时观低低笑了起来,双手将萧居瑁抱起,让他面对着自己,说了句让萧居瑁难忘终生的话:“元宝,你真可爱。”接着又做了一件让猫陛下感到晴天霹雳的事情。 只见镡时观微微俯首,萧居瑁懵懂地瞅着他,下一秒就感觉鼻尖一热…… 母妃救命!镡时观居然轻薄了朕! 第8章 朕被吓呆了 萧居瑁整只猫都不好了,他傻呆呆地被镡时观抱在怀里,看着镡时观在亲完他之后兀自用膳。 若非猫脸被毛遮挡,恐怕已经现出一片红色了。 记得儿时母妃告诉他,以后要是遇上喜欢的姑娘,就要真心相待,不能辜负了对方。他一直记着这句话,直到母妃去世后,还一直遵循着。 后来,他稀里糊涂成了皇帝,在他眼中,未来的皇后或许就是他应该真心相待之人,故而在立后前,他一直没有纳妃,所幸太后和朝臣也没有让他开枝散叶的打算。 除了母妃,他从未与其他人这般亲密过,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鼻尖,萧居瑁一时间脑子乱得很。 仔细想想,镡时观亲亲自己的宠物实属正常,这个猫陛下可以不计较,但令他感到可怕的是,自己居然没觉得被镡时观亲了是件很恶心的事! 按理说,他讨厌镡时观,他一点儿也不想跟镡时观亲密接触,他一直说服自己,让镡时观给他喂食是一种惩罚,让镡时观抱着自己是把他当成人形轿夫,让镡时观给自己洗澡是将他当做搓澡工,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凌辱镡时观而做的。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镡时观给予的服侍,能得到权势滔天摄政王的亲自伺候,说出去连太后都要羡慕! 可是,他现在说服不了自己,为何没有厌恶镡时观的亲吻。 镡时观优雅而快速地用完膳,低头一看怀里的元宝还在愣怔着,不禁好笑。陛下每每遇到解不开的难题时,也会这般发呆,着实可爱得紧。 “明日带你出府,好不好?”他凑近毛茸茸的猫耳朵,轻声问道。 萧居瑁正纠结着,哪知镡时观突然离他这么近,吓了一跳,身 分卷阅读8 上毛一炸,就要逃脱他的手臂。 镡时观轻轻握住他的后肢,逮住不让跑,又问:“你不愿出府?” 嗯?出府?难道他要带朕去宫里?他正愁没机会进宫呢! 萧居瑁软下橘色的毛,重新瘫在镡时观有力的手臂上。 “先去给你净手。”他起身抱着萧居瑁,行至浴房,仆役早已备了水,镡时观用温热的湿布巾分别将他的四只小爪子擦拭干净,不仅如此,还打算替他净齿。 萧居瑁呲着牙,镡时观拿着揩齿在他的嘴里轻轻刷着,接着给他灌了一大口清水,让他不要吞下去,直接吐在盂盆里。 萧居瑁听话地吐了,镡时观赞道:“元宝真聪明。” 朕当然聪明了,这还用你说? 萧居瑁任由镡时观给他洗刷刷,全部完成后,镡时观又给他擦干了不小心沾湿的毛,道:“天色不早了,我带你去歇息。” 猫陛下板着一张脸,想到自己的床不过是镡时观的旧衣服铺成的,心里面顿时不是个滋味儿。 可他现在是只猫,还能指望镡时观专门给自己打造一张床么? 镡时观行到自己卧房,将干干净净的元宝放到了自己的床上,萧居瑁顿时瞪圆了眼珠子。 镡时观瞟到他惊讶的神色,心里低低一笑,嘴上却道:“元宝以后都与我睡一起。” 萧居瑁抬起爪子,戳了戳床单,对其质地还挺满意的,于是屈腿趴了下来,脑袋枕在爪子上。 镡时观伸手捏起被角,轻轻搭在萧居瑁的肚皮上,在他快要阖上眼睛的时候,又道:“我过会要去皇宫一趟,可能会晚些回来。” 萧居瑁顿时睁开猫瞳,毛茸茸的耳朵也动了动。 “你乖乖睡觉。”镡时观说着抚摸了下他的脑袋,便离开屋子关上了门。 萧居瑁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卧房外也没有守卫监视,心下便有了计较。 要是镡时观明日带着他进宫,他趁机找到自己的身体,说不定还能变回去,这样一来,查探镡时观秘密就不再简单了,倒不如,他今晚先去探一探书房的暗室。 过了一会儿,夜色已然降临。他估摸着镡时观应该已经入了宫,便悄悄跃下床,从窗户跳出去,瞅了瞅周围的动静,小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猫在夜间能视物,萧居瑁凭着这一优势,轻而易举地来到书房的窗台底下。 镡时观大概是对王府的守卫太过放心,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窗户大开,不过这也便宜了萧居瑁,他轻松跃上窗台,然后进了书房。 今天在树上看到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中,萧居瑁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那幅画面前,紧接着驻足仰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要如何碰到画后的机关? 正思考着,一只庞然大物突然从旁边蹿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拼了命地冲着他叫唤:“汪!汪!汪!” 萧居瑁直接吓呆在原地。 第9章 朕被狗咬了 萧居瑁本来是不怕狗的,可他现在是一只没有丝毫武力值的小猫,面对眼前这个冲他乱吠的大狗,他本能觉得畏惧。 此狗吠一声就往前迈一步,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紧紧锁住萧居瑁,似乎只要萧居瑁敢乱动一下,它就立刻扑过来。 萧居瑁没工夫多想为何镡时观的书房会出现一只狗,他按兵不动,仔细想着逃脱的路线。它再叫下去,王府侍卫肯定会跑过来,一猫一狗在书房对峙,想想就觉得诡异。 右前方是一个圆形矮桌,再往前是镡时观的书案,跳下书案就可以直奔窗台,嗯,必须要快!这只蠢狗一定追不上他。 打定主意后,他便突地朝大狗呲了呲牙,露出凶狠的表情,大狗果然被他唬得一愣,就在这时! 萧居瑁闪电般跃上矮桌,复又踏上书案,忽觉身后腥风肆起,大狗竟然跟着他一起跃上矮桌,趁他跳往书案之际,一口咬住他的尾巴! 剧痛使他忍不住尖声一叫,他爪下一滑,弄翻了镡时观还留有墨汁的砚台,黑色的汁水顺着桌子往下淌,不过萧居瑁已经无法注意这些了,他的尾巴被大狗咬住,根本没法逃脱。 也不知是见他不跑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大狗竟然渐渐放松了咬力,但是没放开,萧居瑁只好乖乖地站在书案上,试图将尾巴从大狗的嘴巴里弄出来。 实在是太疼了! 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萧居瑁扭过脑袋,黑夜里,他双眸如星,亮灿灿的,还带着些泪光,大狗忍不住又松了松口,尖齿离开尾巴。 萧居瑁立刻忍痛抽出尾巴,要不是真的太痛了,他都要挠花大狗的脸! “刚听到狼牙叫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门外几名侍卫的脚步声传来,其中一个轻声问道。 “我也听到了,要不进去看看吧。” 萧居瑁闻声心中一惊,他偷偷摸摸过来本来就有些心虚,如今还将镡时观的书案弄得一片狼藉,他还是避开这些侍卫为好。 这样想着他便着急想要跳下书案,可他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的尾巴因为受伤,无法有效地保持平衡,在落地的过程中,他身体微翻,跌落在地。 “喵!”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呼。 就在这时,侍卫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这不是福伯家的元宝么?怎么在这里?” “王爷的书案!糟糕!” “狼牙,过来!” 书房里顿时乱成一团,萧居瑁瞅着他们慌张的面容,腿软地站了起来,尾巴可怜地耷拉下去,没想到秘密没探着,反倒被狗咬了。 也不知道镡时观看到书房变成这样,会发多大的火。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低沉着隐含一丝不悦的嗓音在书房外响起。 怕什么来什么,萧居瑁站在地上,低垂着小脑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镡时观刚回府,打算来书房整理一些公务,就发现书房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禀王爷,属下巡逻时听闻书房传来狼牙的叫声,便进门查探,紧接着您就回来了。” 镡时观目光落到被墨汁弄脏的书案上,然后看到张着大嘴,耳朵耷拉的狼牙,“你弄的?”话音刚落,他却突然眸光一凝,紧锁狼牙嘴边与他全黑的毛泾渭分明的几缕毛发。 他倏地低首寻去,就看到可怜兮兮隐藏在黑暗中的萧居瑁。 “元宝!” 镡时观急步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他受伤的尾巴,连忙弯腰将他抱了起来,轻轻捧住细长的尾巴,便见靠近尾尖有一处血肉模糊,漂亮的绒毛与血凝结在一起。 “元宝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镡时观又疼又气,但也不能将萧居瑁如何,他大步踏出书房,想到什么又驻足,对身后的侍卫道:“书案你们不用清理,将狼牙 分卷阅读9 带下去面壁。” 萧居瑁乖乖窝在镡时观怀里,长长的尾巴垂落下去,原本清亮的眼睛染上了一丝雾气,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镡时观此时的怀抱温暖得不可思议,这几天所有的委屈便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被刺客捅穿的疼痛、变成猫的无助、被狗差点咬断尾巴的惊惧,令他鼻头一酸,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可是想到母妃说过,男子汉不能轻易流眼泪,他便硬生生忍住了。 镡时观穿过王府的一座座院落,脚程极快地来到一处清幽的院门前,直接闯了进去,见到在院中独酌的中年男人,直接开口道:“快替元宝看看!” 男人被他吓了一大跳,腾地站起身来,而后往他怀里一瞅,瞬间就见到萧居瑁受伤的尾巴。 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触及镡时观不同于以往的眼神,于是明智地吞了回去,转身朝屋中走去,“先进屋。” 镡时观随他一起进屋,在男人的指挥下,将萧居瑁放到一处软榻上,萧居瑁这时候才睁眼去看男人的脸。 这一看,瞬间就愣怔住了。 直到男人用柔软的布巾替他清洗伤口,他才回过神来,不禁望向陪在一旁的镡时观。 素来冷沉如寒刃的摄政王此时正担忧地看着自己,那双英挺的剑眉紧紧蹙在一起,萧居瑁心中顿时一酸,镡时观为何会对一只猫这般关心爱护?他竟有些嫉妒元宝了。 不像他自己,自从母妃去世后,他在宫中一个亲人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关心他的。想到母妃,他不禁又看了一眼正准备帮他上药的男人。 他记得这个男人,母妃重病的时候,曾将这人召入宫中看病,似乎是姓周,母妃叫他周大夫。 就是不知道这位周大夫为何会在镡时观的府中。 “周硕,你轻点!”镡时观见萧居瑁眸中有一层水气,以为他是疼了,便提醒周硕。 周硕轻嗤一声,挑眉看他一眼,“以前只见你对那个人紧张,怎么,现在又多了一只小可爱?” 镡时观敛下眉目,平淡道:“与你无关。” 周硕用白布将猫尾巴包扎好,道:“狼牙咬得不算严重,估计他是在元宝身上嗅到了你的气味,放了元宝一马,否则元宝的尾巴就要断了。” 镡时观面色微变,目光冷凝。 萧居瑁不禁困惑,他这是怎么了? 周硕摇摇头道:“不过也奇怪,狼牙向来不轻易……” “行了,元宝的伤有无需要注意之处?”镡时观打断他的话,问他。 周硕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愈合前莫要沾水,这是药,回去每日换一次药就可以了。”他说着从药匣子里拿出一个青色小瓶子,递给镡时观。 “多谢。”将药瓶纳入袖中,镡时观也不废话,直接抱起萧居瑁就走。 萧居瑁恹恹地伏在镡时观的臂弯处,靠在他的身上,随着镡时观的走动,他都能听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砸在耳边,却不显得吵,反而给他一种安定之感。 镡时观一路回到卧房,小心翼翼地将萧居瑁放到床上,安置好他受伤的尾巴,坐在床边,注视着萧居瑁的竖瞳。 “还疼不疼?” 萧居瑁从未见过镡时观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他趴在床上,猫眸眨了眨,乖巧得令人心疼。 镡时观伸手捏住他的小爪子,碰了碰他粉嫩嫩的肉垫,敛目轻叹一声,“对不起。” 嗯?萧居瑁顿时竖起了耳朵,他刚听到了什么?对不起?镡时观为何要说对不起? 镡时观对上他困惑的眸子,面上神色愈加柔软,情不自禁俯首下去,在萧居瑁的左眼上落下一枚轻吻,萧居瑁全身都僵住了。 男人俊美的脸在眼前放大,紧接着,他厚薄适中的唇又落在萧居瑁粉色的小鼻子上,温热触之即离,一人一猫四眸相对。 “你能否尝试着信任我?”低柔的话语飘荡在耳边,萧居瑁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镡时观为何要对一只猫说这样的话? “罢了,你睡吧。”镡时观无奈低笑,亲了一下他的小爪子,用被角轻轻搭住萧居瑁的腹部。 萧居瑁确实困了,不管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阖上眼睛就睡了。 镡时观看了他一会儿,便起身出了卧房,行至书房,注视着书案上的墨汁良久,面上流露出既愧疚又心疼的神情。 今日他故意让元宝看见自己进暗室,为的就是试探他,夜里再假借去皇宫,趁机看看元宝会作何反应。 元宝的确没让他失望,可他却让元宝受伤了,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第10章 朕看到准皇后了 萧居瑁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榻边,手捧书卷的镡时观,看这天色,早朝应该已经上过了。 不过现在自己昏迷不醒,镡时观身为摄政王代理朝政,并非像他那样坐在大殿的龙椅上听大臣进言,而是在偏殿设座,与群臣商讨国事。 不上早朝的日子极为美好,萧居瑁睡得很饱,忍不住伸了伸懒腰,四只小爪子尽可能伸展,圆圆的猫瞳享受地眯起,看起来憨态可掬。 镡时观察觉到动静,转首过来看他,放下书,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尾巴的白布巾,“还疼不疼?” 萧居瑁后爪在他手背上蹬了一下,微微斜睨了他一眼,溜圆的猫瞳无端带了丝惑人之意,镡时观低低一笑,握住他的腿,用指腹蹭了蹭。 萧居瑁将腿扒拉出来,站起身打算跳下床去,就被镡时观一把抱进怀里,“肚子饿了没?想吃什么?” 萧居瑁真想白他一眼,他现在又不能说话,问他有用么? 镡时观似乎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想法,便带他来到膳厅,将他放在桌子上,萧居瑁看过去,顿时有些不开心,怎么顿顿都是鱼肉?他都已经吃腻了。 “乖,我问过周硕了,他说你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早膳先将就着,等晚上回来,我让膳房做些你能吃的。”镡时观耐心地顺着他的毛。 萧居瑁没想到他竟然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本来也没有不吃,毕竟现在只是只猫,自然是别人给什么他就吃什么,总不能还要亲自去捉老鼠吃吧? 镡时观端起小碗,舀着鱼肉拌饭递到他嘴边,萧居瑁张口吞下去,嚼了嚼,发现味道居然还不错。 一人一猫和谐地用完早膳,准确来说,是镡时观给猫陛下喂完早膳后,又替他净了齿,抹了脸,这才抱着他出府了。 刘卫早已在府门口候着,他一大早就把王府的马车弄了出来,还擦得干干净净的,毕竟以前王爷出行从不坐马车,马车自然就一直被搁置在角落里,落了灰尘。 也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了,上朝前竟然吩咐他去白龙寺要乘坐马车,真是奇了怪了。 他守在马车 分卷阅读10 前,见镡时观从王府大门迈出来,怀里还抱着元宝,便迎了上去,“王爷,都安排好了。” 镡时观出行明面上不会有许多护卫,但却有暗卫随行,这个萧居瑁不清楚,所以看到只有刘卫一个人候在马车前,就觉得摄政王过得也太寒酸了吧? 再回首一看,顿时就被惊住了,虽然他感受不到鲜艳的色彩,可从王府大门上的痕迹,以及院墙上破碎的砖瓦,也能看出来,摄政王府似乎有些穷? 想到这里,他便疑惑地看向镡时观,镡时观恰好低首,两人四目相对,萧居瑁被近在咫尺的俊脸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动了动身体。 镡时观以为他不舒服,于是换了一个姿势,浅笑道:“你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出来玩,今天带你出府逛逛,顺便去一趟白龙寺。” 萧居瑁总觉得镡时观前面一句话有些奇怪,可还没想明白就被他后面那句话吸引了。 他从小在皇宫长大,确实少有出宫的机会,当了皇帝以后,又因为国事繁多,压根就没时间玩乐,所以得知镡时观今天是带他出府玩,他就觉得开心。 不过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失望,要是镡时观带他进宫去就好了。 镡时观抱着他上了马车,入了车厢坐稳,刘卫便驾车往城门方向驶去。 萧居瑁后肢抵在镡时观的双腿上,前肢扒拉着车窗,从窗帘后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琉璃般的眸子好奇地望着车外的景象。 京城最为繁华,天子脚下,百姓安居乐业,街道上热闹非凡,行人摩肩接踵,萧居瑁看到不少小商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从来都没见过,想开口问镡时观,可是他没法说话,于是满腹新奇只能吞回肚子里。 镡时观见他兴致勃勃的模样,便任由他去,自己则从车中暗匣内拿出一本书,兀自看了起来。 萧居瑁保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于是回到镡时观腿上,在他腿上踩了踩。 趁现在能光明正大地将镡时观踩在脚下,他就要多踩踩,日后镡时观再惹他生气,他还能拿这事儿自我安慰。 镡时观见他调皮,无奈地笑了笑,左手抚了抚萧居瑁的小脑袋,顺道挠了挠他的小下巴,萧居瑁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忍不住放松了身体,直接瘫在镡时观腿上,好死不死的,他的脑袋直接就枕在了镡时观的那处,粉色的鼻子还在那处的衣服上蹭了蹭,温热的鼻息落到上面,镡时观面色猛地一僵。 萧居瑁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甚至还伸出小爪子掏了掏,然后惊奇地发觉那个地方似乎慢慢鼓了起来,他瞪着双眸,仔细瞅着那个地方,心里想着,镡时观不会真的有什么病吧? 镡时观无奈伸手抱起他,将他搂在自己胸前,让萧居瑁的脸埋在自己的脖颈处,右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低哑着嗓音道:“元宝,你还小。” 的确是还小,羽翼未丰,一点儿风浪就能将他击垮。 镡时观的自制力不是一般的强,过了一会儿,他就已经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而后将萧居瑁悬空抱到自己眼前,与他对视,“今日带你去白龙寺见一位大师,你可不能再这般调皮了。” 萧居瑁隐隐发觉自己可能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于是很乖巧地望着面前英俊的男人。说真的,这几天跟在镡时观身边,渐渐觉得这人好像与之前见到的摄政王很不一样。 萧居瑁一直都清楚,镡时观的才能绝对足以胜任摄政王这个位子,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很多时候,镡时观与他说的那些话极有道理。 他讨厌镡时观,不过是因为镡时观一点面子也不给他,镡时观太过强势,在朝堂上经常让他失了皇帝的尊严。上完朝后,他还喜欢与御书房教导他这个那个的,一副提点他的模样,让他烦不胜烦。 “想什么呢?”高挺的鼻尖蹭了蹭萧居瑁粉嫩嫩的鼻子。 萧居瑁被他弄得痒了,张嘴一口咬住镡时观的鼻子,轻轻的,没弄破一丁点儿皮,镡时观轻轻笑出声来,他家元宝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 马车一路顺畅地行至白龙山下,刘卫停好马车,道:“王爷,到了。” 镡时观抱着萧居瑁掀开了帘子,踏下了马车。 “王爷,前面也有一辆马车刚刚停下,看样子,应该是城里某位官家千金,”刘卫问道,“要不要属下去查探一下?” 镡时观摇首道:“不必了,上山吧。” 就在这时,他发现怀里的元宝身体僵了僵,便看了过去。 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优雅下了马车,她身着一袭淡青衣裙,于袖口与领口处绣了片缕竹叶,典雅精致,与她的气质极为相称。 她也察觉到了镡时观他们,于是缓缓走近几步,面带微笑,落落大方道:“见过摄政王。”就连声音都透着一股书香之气。 腹有诗书气自华,京城独揽这份气度的女子,也只有吏部尚书之女林静姝了。 而林静姝,恰好就是萧居瑁选定的皇后。 第11章 朕觉得哪里不对 镡时观紧了紧怀中的小猫,面色冷淡,微一颔首。 林静姝早就听闻镡时观的性情,对此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将目光落在萧居瑁身上,对上萧居瑁的两只大眼睛,面上浮现一丝浅笑,“未曾想摄政王也会养猫。” 萧居瑁一个猛扎子,将脑袋扭过去埋到镡时观臂弯里,他如今可没脸见到林静姝。 镡时观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思虑几息便明白过来,越发觉得元宝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暴露在外的后脑勺。 “林小姐,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他也不愿意元宝和林静姝多待。 林静姝平日里清贵得很,断不会做出纠缠他人之事,岂料今日似乎是和镡时观杠上了。 “摄政王若是去往白龙寺,不如同行?” 镡时观:“……不必了。” 刘卫站在镡时观身后,也觉得这位林小姐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萧居瑁又将脑袋从男人怀里拔出来,金色的竖瞳看向林静姝,心里很是困惑。 他是见过林静姝的,林静姝在他面前素来表现得清高自持,他其实也没多喜欢她,只是觉得她适合皇后这个位子,更何况,她和太后还是侄姑关系。 太后说,娶了皇后,他就可以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想着自己在皇宫也遇不上话本里的爱恋,不如就娶个自己不讨厌的,一直对她好就行了,至于掌权什么的,他不傻,想要扳倒摄政王,十个吏部尚书都不够格。 而且,摄政王能做到的,他不一定能做到,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呃,想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为何林静姝在镡时观面前表现得与往常不同? 一般女 分卷阅读11 子被人这么强硬地拒绝,脸皮薄的恐怕都要流眼泪,可是林静姝却依然面带微笑,“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不同行怕也不能了。” 萧居瑁真是大开眼界,这林静姝确非一般女子。 就连镡时观都觉得遇上了对手。 “既如此,林小姐何必多问?”镡时观言罢不再理她,径自踏上石阶,他步伐大,脚程快,不一会儿就将林静姝远远落在身后。 萧居瑁耷拉着脑袋想,林静姝不会是看上镡时观了吧?不过这也不算稀奇,摄政王高大英俊,位高权重,后院无人,怎么看怎么是个如意郎君,林静姝这样的女子,定是瞧不上自己。 当个傀儡皇帝的皇后有什么用?还不如做个摄政王妃。可他转念一想,觉得林静姝应该不是这种人。有才情的女子对权力看得比较淡,她对镡时观示好,应当是真的看上他了吧? 镡时观觉察出萧居瑁低迷的情绪,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妥,便对刘卫道:“回去后查一查林静姝。” 他认为林静姝是另有所图,至于到底是什么,还有待查探。 刘卫恭声应了。 萧居瑁闻言,立刻扭头看镡时观。查探林静姝?他不会对林静姝有想法了吧?如果摄政王和一直和稀泥的林家联姻,恐怕下一步就是谋朝篡位了吧?反正他这个皇帝当着也没用。 “尤其查她是否有身不由己之事。”镡时观觉得方才那话可能会引起误会,便补充了一句。 他不难看出,林静姝看他的眼神没有丝毫与情爱相关的东西。 那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示好,无关情爱,那就是有事相求了。 萧居瑁脑子一转,也明白过来,不过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林静姝是吏部尚书林墨的嫡幼女,姑母还是当今太后,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还需要来寻镡时观? 刘卫听着却有些为难,什么叫身不由己之事? 白龙山并没有多高,白龙寺又在半山腰,两人一猫没一会儿就抵达寺庙门口。 还未进去,便闻梵音清绝,香炉袅袅。 萧居瑁从未来过,不过儿时似乎听过母妃提及,当时母妃的神情有些不大好。 这里清幽雅静,远离世俗,仿佛只是听闻寺中僧侣诵经念佛之声,心中所有烦恼便俱被涤除。 萧居瑁安静地伏在镡时观手臂上,睁大眼睛瞅着正向他们迎来的小和尚。 小和尚相貌清秀,面上无悲无喜,行至他们面前,行礼道了句“阿弥陀佛”。 “请问小师父,念恩大师可在寺中?”镡时观开门见山。 小和尚目光平静,“敢问施主可是姓镡?” “正是。” 小和尚闻言从袖中捻出一张字条,递给镡时观,“家师几日前便下山云游去了,临行前特意嘱咐小僧将此物交与镡施主。” 萧居瑁登时一惊,那个念恩大师怎会知晓镡时观要来? 镡时观却似早已料到,接过纸条,“谢过小师父。” 小和尚又道了句“阿弥陀佛”,即后转身踏入寺门,消失不见。 萧居瑁仰着脑袋,望着白龙寺门匾额上端方遒劲的三个大字,愈发觉得高深莫测。 镡时观迅速打开纸条一看,随后神情不变,将之放入锦囊,转身下山,对刘卫道:“回去后从府中库房拨三千两香油钱。” 刘卫嘴角抽了抽,一张字条价值三千两,这也太过分了吧? 萧居瑁关心的却是那张纸条上到底写着什么,镡时观想来是不愿给他看的。 来白龙寺一趟就讨了个字条,还搭进去三千两,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挥霍无度,可镡时观心中却稍稍安定了一下。 顺其自然。 这是念恩给他的箴言,他以前是不信那道批语的,可如今却是信了。 正想着,怀里的猫伸出了爪子,似乎是想要从他怀里蹦下去。 镡时观弯下腰,将萧居瑁放到地上,萧居瑁便迅速往山下跑去,老是被抱着,身上都没劲儿了。 尾巴已经不怎么疼,他便开开心心地在山间曲径上奔跑,清凉的风呼呼刮在耳边,快意极了! 等等!前面不是林静姝和她的丫鬟么? 萧居瑁驻足,趁她们不注意,悄咪咪绕至一块大石头后面躲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做这种事,但脑子还没转过来就已经做了。 林静姝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着,额上已现出些许薄汗,可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气息微喘,也只是更惹人怜爱罢了。 可萧居瑁却已无暇欣赏美貌,因为他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小姐,其实皇上也没什么不好,您为何要与摄政王为谋?就不怕老爷和太后说您的不是?”丫鬟碧竹不解问她。 林静姝沉默片刻,方道:“皇上怎及他丝毫?” 萧居瑁:“……” 第12章 朕看到一张脸 从山中吹来的风有些凉意,萧居瑁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心里面油然而生一股悲凉,倘若他没猜错的话,林静姝口中的那个“他”应该就是镡时观吧?原来在她的眼中,自己竟连镡时观的分毫都不如。 其实也并非仅在她一人眼中,或许在所有人的眼中,镡时观就是比他厉害得多得多。 躲在大石头背后,他看着林静姝继续往山上而去,然后遇上了镡时观和刘卫。 猫瞳里倒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影,一个沉稳英俊,一个清雅出尘,的确是郎才女貌,般配得不得了。他就说嘛,林静姝果然是当皇后的料,反正自己现在昏迷不醒,可能过不了多长时间,摄政王就会谋反,到时候,林静姝就有极大的可能母仪天下。 而他萧居瑁,就只能去见母妃了。 小猫咪缓缓转身,而后在几人看不见的地方,风驰电掣飞奔下山。他现在并不想看到镡时观,虽然这几日他将自己伺候得挺好的,可他喜爱的只是那只橘猫,并非他萧居瑁,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与其等待镡时观将他带进皇宫,他还不如自己偷偷混进去,即便是被侍卫乱棍打死,那也算他倒霉。 清透明亮的眸子此时一片沉寂,他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去,小小的身体掩映在山林中,很快就将被镡时观嘱托看好萧居瑁的暗卫们扔在了身后。 他们轻功再厉害,也比不过萧居瑁奋力奔跑的速度,更何况,山林之中,本来就更适合动物行动。 萧居瑁一路来到山下,面前是一条官道。他还记得来时的路,便在官道旁的草地上往城里方向奔去。 跑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累,恰好不远处驶来一辆朴素雅致的马车,他便将身体掩藏在高高的草地里,等马车驶过去,紧接着追到车后,一跃而起,跳上马车,趴在了车后。 “丛之,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你可有什么打算?”车内一男子问另一人。 分卷阅读12 “仲良,我自小在山野僻静处长大,还未见过京城的繁华,此次过来,就是想要涨些见识罢了。”温润的男音在车厢内响起。 “我知你性子淡泊,可你才学广博,如今朝廷也广纳贤士,你就没想过去建功立业?”声音里饱含无奈和惋惜。 “听闻皇上围场被刺,昏迷不醒,如今朝野已现动荡,若非摄政王压制着,恐怕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在这混乱之际,我又何必蹚这浑水?”男子轻叹一声,没有男儿不想做一番事业出来,可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 “丛之,”男人顿了顿,方凑近他耳边,“其实,你也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即便现在朝廷已经出现动荡,可你不要忘了,我爹这边并不会出什么差错,以你的才华,定能够在朝堂上大放异彩,你为何要白白错过这次机会?” 车厢里沉默片刻,温润男声再次响起,“仲良,我知你心意,可……罢了,我不过是来游学,其他的以后再说。” 萧居瑁皱了皱眉头,一时也不明白那个男人口中的爹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定力与自信,不会在朝廷纷争中被浪掀翻了。 马车顺利驶入城门,进了繁华热闹的街市中,萧居瑁待在车后,想看看这车到底是去往哪个官员的府上。 “京城比我想象的还要宏伟。”温雅男人感慨一句。 “丛之,你在京城也无住处,不如就先住我们家吧,游学左右不过几日时间,你就不用去客栈了。”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个你就别拒绝了,我家就我爹我娘,大姐已经出嫁,大哥在外为官,还有一个小妹,平日里极少出门,你与我住一个院子,不用觉得为难。” “并非为难……也好,那就叨扰府上了。” 随着两人谈话,马车已不知不觉驶入了一条街巷,这里不及街市纷杂,倒显得清静许多。 萧居瑁认得这里,这儿多是朝廷要员居住之地,看来这个男人的爹身份贵重啊。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了,萧居瑁抬首一看,府门上的匾额上端方写着“林府”二字。 三品以上官员中姓林的也只有一人,那就是吏部尚书林墨。 林墨在朝中素来是个和事佬,他虽是太后的亲哥哥,但为人低调,一直兢兢业业地做好本分,不惹事儿,也不结党营私,任外面风浪翻天,他自岿然不动。 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也未树敌,总的来说,他虽身居要职,但在朝中像是个隐形人,别人再怎么吵,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低调的人,却能在狂风巨浪中屹立如此之久,不得不说,林墨自身能力不可小觑,怪不得太后要让他立林静姝为后。 尚书府的公子回府,自然有仆从相迎,府中下人涵养极好,见到一个素不相识、衣着朴素的陌生人,也没露出异样情绪,依然面带笑容,将两人一道迎了进去。 萧居瑁从车上跳下来,辨清了去往皇宫的方向,而后顺着街边一路跑过去。 他虽不能从正门进入,但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调皮,在宫中乱跑,一次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地方,他或许可以从那儿进去。 橘白相间的猫咪一溜烟儿往皇宫方向而去,尾巴上还包扎着一块白色布巾,显眼得很。 飞速在人群中穿梭,绕过大街小巷,终于到了皇宫边上,望着久违的恢弘宫殿,萧居瑁的眼眶中竟隐隐有些热意,别的地方再好,那也不是他的家,他只有坐在龙椅上才能真正觉得安稳。 如果他的结局注定悲惨,他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拼一把,赢则生,输则死,多么简单的道理。 绕着宫墙跑得气喘吁吁,他才停了下来。 儿时,他一直很想去皇宫外面看看,但没有出宫的机会,后来他发现了这块宫墙底下有个小缺口,就偷偷拿了小铲子将这个缺口挖得更大了,然后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往墙外面看,当然,并没有看到什么,于是就很少来了。 现在正好,虽然洞内杂草丛生,但对于他这小身板来说,钻过去轻而易举。记得这里基本上没什么守卫,冷清得很,等会钻进去之后,他就可以悄悄跑到静泉宫,即便被人发现了,一只猫也不会令人起疑。 想到这里,他便稍稍矮下身体,往洞内钻去,可下一秒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面前,萧居瑁身上毛一炸,登时蹭蹭蹭退后几步。 吓死朕了! 第13章 朕终于进宫了 萧居瑁刚想转身就跑,便听到洞内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猫猫,猫猫……” 猫陛下听那声音中满是欢喜,却又带着浓浓的落寞,于是重新转回来,离洞口几步远,趴伏下来,金色瞳仁静静注视着那张有些脏污的脸,略带好奇。 方才的确是被吓了一跳,可如今静下心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宫中还会有这样的孩子?蓬头垢面的,着实不太雅观?这孩子难道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 “猫猫,快过来。”孩子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向萧居瑁招了招手。 萧居瑁想了想,估摸着这孩子没什么攻击力,皇宫就在眼前,他不能半途而废。 猫陛下挪动了一下他的尊爪,将脑袋伸了进去,但要再进去就得他刨地使劲儿钻,这于他而言,实在是有损威严。 洞内的小孩见他停在那儿,不禁急了,于是伸手将他拽了过来,猫陛下眯着眼睛,觉得这小孩还算懂事。 萧居瑁终于成功钻进洞中,环目望去,就见眼前杂草丛生,破败不堪,比他儿时还要清冷得很。 小孩看到猫陛下显得极为开心,双手将他抱了起来,见他尾巴上还拴着一块布巾,于是困惑问道:“猫猫,你尾巴怎么了?受伤了么?” 猫陛下挣扎着下地,判断了一下静泉宫的方向,正打算往那边跑去,就听不远处一声大喝:“谁在那儿?” 小孩面色一惊,忙抱起萧居瑁往另一边的屋子里跑去,他个头不高,身体消瘦,跑起来根本不是巡宫侍卫的对手,很快就被人追了上来。 “站住!转过来!” 僵硬的小孩抱着浑身炸毛的萧居瑁,木愣愣地转过身来,将萧居瑁紧紧护在怀里,低头瑟缩,不敢看眼前两个一胖一瘦的侍卫,“什……什么事?” 那胖的居高临下,轻蔑道:“你刚才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 小孩嗫嚅道:“我,我刚才内急,一时忍不住,所以……” “你知不知道这儿是做什么地方?这是皇宫!皇宫是你能随便的地儿么?”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胖侍卫还欲说什么,便被瘦侍卫阻了,“他可是……”后面的话他直接凑近胖侍卫耳边,萧居瑁没能听清。 胖侍卫稍稍 分卷阅读13 收敛了下神色,可见小孩衣衫褴褛、脏污破烂,便觉得没必要这般小心翼翼,他高昂着肥大的脑袋,指着小孩,乜视着他,“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我的猫猫。”小孩越发搂紧了萧居瑁,生怕被人抢走。 胖侍卫哼笑一声,“怕不是偷来的吧?说!偷的哪位贵人的?”他还是有些眼力的,这只猫身上的毛发散发着漂亮的光泽,没有一丁点污垢,哪会是一个脏乱的主人养出来的呢?若是真有宫中贵人丢了猫,他找回去岂不是大功一件? 小孩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抖了抖肩膀,但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他自己看到的猫,就是他的,与他人何干? 萧居瑁眯着一双猫瞳,看了看凶神恶煞的胖侍卫,顿觉宫中侍卫的选拔日后还得多加限制,长得这么丑,还这么跋扈,怎配当侍卫? 胖侍卫自然不清楚猫陛下心中的想法,只是勒令小孩将橘猫交出来,甚至微微拔出刀吓唬小孩。 猫陛下愈加不悦,真到了护驾之时,这人估计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却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丢了他的脸面! “那边是不是出事了?”瘦侍卫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指了指前宫方向。 胖侍卫往那个方向望去,不远处确实有人奔走,若非宫中有变,宫人是不可能这样慌乱小跑的。 这下胖侍卫也觉出不对,于是恶狠狠瞪了一眼小孩,转身与瘦侍卫往那个方向跑去。 萧居瑁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如今宫中混乱,他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小孩躲过一劫,显然心情极好,还哼着小曲儿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完全不见方才怯懦可欺的模样。 萧居瑁心中一叹,怪不得母妃常常与他说,皇宫就是吃人的笼子,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若是想在这个笼子里存活下去,就要学会变通。 未料这般年纪小的孩子就已经学会了。 小孩带着他回到破败的宫殿,宫殿上的匾额早已掉落,里面一个宫仆都没有,萧居瑁瞅瞅屋内的情景,竟是一点儿也不想下地了。 桌子上、椅子上的灰都有奏折那么厚了,他要是踩下去,估计镡时观又要说他顽皮,然后逮着他的爪子洗上好久——糟糕,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真是扫兴! “猫猫,你从哪里来的?”小孩根本不嫌脏,直接坐在地上,将小猫放到自己腿上。 方才遇到侍卫,萧居瑁没注意,现在贴近小孩,这才嗅到小孩身上难闻的味道,猫陛下顿时用爪子捂住鼻子,只可惜爪子伸展不开,捂不住鼻孔,于是他只能选择跳下小孩的腿,爪子脏点就脏点吧。 小孩见他逃了,连忙弯腰去够他,萧居瑁迈开四只小短腿,在屋子里逃窜,小孩起劲儿了,追着他绕圈,一孩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到最后,两人都瘫倒在地,小孩直接躺在地上,枕着手臂,看着尾巴圈着身体的猫陛下,咧嘴大笑,“猫猫,你真好玩,要是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萧居瑁看到他眼中的伤心和孤寂,心中愈发好奇这孩子到底是谁,若是小太监,不可能在这荒宫里弄得这般狼狈,可若不是小太监,又会是谁呢? “咕咕……” 小孩捂住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好饿,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找到吃的,猫猫,你饿了没?” 萧居瑁当然也饿了,可是他不愿意承认。 “猫猫,走,我俩一起去找吃的。” 萧居瑁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虽然他并不相信小孩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吃的。 一人一猫刚走到屋前,院外就传来一道熟悉而又谄媚的声音:“摄政王,应该就在这里。” 这不是刚才那个胖侍卫的声音么? 小孩愣了愣,萧居瑁却闪电般冲回屋子里,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猫陛下:宫中的侍卫需要整治一番。 铲屎官:陛下说的是。(*?▽?*) 猫陛下:朝中贪官污吏也需要整治一番。 铲屎官:陛下说得对。(*?▽?*) 猫陛下:摄政王也需要整治一番。 铲屎官:陛下说的都对都对。(*^▽^*) 第14章 朕要去见自己了 镡时观驻足于破败的宫殿门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小孩。 是他。 英俊的眉目间升起一丝惊讶,而后尽数湮灭,在胖侍卫“尽职尽责”的指引下,踏入院内。 小孩紧紧抿住嘴唇,即便被镡时观浑身的煞气震得忍不住发抖,也绝不退后半步。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带着些恐惧,但更多的是坚定。 镡时观还未开口,身后的胖侍卫就叫嚣了,“这可是摄政王,来找猫的,就是你偷的那只,我就说你是偷的吧,你还不承认……” 镡时观锐利的眸光扫了他一眼,他便立即瑟缩地停了下来。 “你胡说,我没见到什么猫。”小孩梗着脖子否认,可微微飘忽的视线却出卖了他。 镡时观没说话,直接越过小孩,进到屋内,一眼就看到了屋内凌乱的梅花脚印,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各个角落,还伴随着许多小孩的脚印。 “搜。”沉冷的嗓音令侍卫们心头一震,立即涌入殿内搜寻王爷心爱的猫宝贝。 搜寻一遍,无果。 镡时观神色愈发深沉,他站在屋前,全身上下冒出的冷气能在大热天把人冻死。 小孩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幸好猫猫跑得快,要不然重新落到这个摄政王手中,指不定要受多少罪,尾巴上的伤就是证明。 镡时观心知萧居瑁是在躲他,便对战战兢兢的侍卫道:“将他带回去审问,至于用什么方法,你们看着办。”话头里都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侍卫立刻就要上前押住小孩,萧居瑁躲在暗处,听到镡时观这句话便蹲不住了,在侍卫们拖着小孩往外走的时候,猛地一下跳出来,尾巴上的白布巾已经变成了灰布巾。 他冲到镡时观面前,上来就是一爪子,直接挠破了镡时观的衣袂,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跑到小孩面前。 小孩已经够惨的了,不能因为自己而被镡时观残害。 侍卫们被一只小猫挡住去路,毕竟是王爷的猫,他们也没胆驱赶,于是等待王爷指示。 镡时观望着萧居瑁,眸色深幽,平缓开口道:“元宝,过来。” 萧居瑁身上的毛炸了炸,他跟镡时观的梁子结大了! 林静姝的事情就算了,现在居然用一个小孩来威胁自己,真是后悔方才没挠得更用力一点。 一人一猫对视一会儿,最终还是萧居瑁败下阵来,他耷拉着圆滚滚的脑袋,垂下尾巴,不情不愿地走到镡时观面前。 镡时观这才柔下面色,俯身将他轻轻抱了 分卷阅读14 起来,也不嫌弃他脏兮兮的绒毛,凑到他耳边道:“今晚我会留在宫里处理政务,你陪我一起。” 猫瞳顿时瞪大了一圈,呆呆地瞅着镡时观。 皇帝昏迷不醒,摄政王留在宫里处理朝政实属常事,有时还会在宫内歇上一夜,萧居瑁是知道的,镡时观通常歇息的地方就在静泉宫旁边,这么说,他今夜有机会见到自己了! 镡时观见他开心,不禁扬了扬唇,既然念恩大师让他顺其自然,那便顺其自然吧。 第15章 朕成了神捕 镡时观将萧居瑁抱入文德殿,命人弄来温水,用浅木盆装着,还未言语,萧居瑁就自己挣脱下来,跳入木盆中,溅了镡时观一身水。 镡时观也不恼,相反,找到元宝,他高兴得很。 今日在山上之时,忽有暗卫来报,元宝不见了。他从未如此慌乱过,连忙命人四处搜寻,差点将白龙山翻了个底朝天,后来还是暗卫们探查到消息,说是街市上有人看到过一只尾巴上扎着白布的小猫,他便迅速派人顺着这条线索搜查,结果就寻到了宫墙底下那个小洞。 元宝果然去了皇宫。 虽然不合礼制,可镡时观还是在命人在宫中搜寻,幸好有人看见,侍卫将消息呈报上来,他终于找到了元宝。 本来还想惩罚他乱跑,结果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忍心了。 萧居瑁知道自己身上脏得很,便用小爪子左挠挠右挠挠,今晚要去见自己,他不能弄得太邋遢。 镡时观见他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彻底消散,于是蹲下身来替他搓洗着脏乱的茸毛,还注意着避过他尾巴的伤处。萧居瑁见有人伺候,便舒服地趴在木盆里,享受摄政王的服侍。 洗完澡,擦干毛,镡时观又喂饱了他的肚子,这才记得自己用膳。萧居瑁站在一旁的椅子上,瞅着镡时观慢条斯理地用膳,心里面居然生出了一丢丢的愧疚。 没想到镡时观为了找他,到现在连饭都忘吃了。唉,为何镡时观要对一只猫这般在意呢? 镡时观用完膳便去内室换衣,原本身上穿的被萧居瑁的爪子挠坏了,还被他的毛弄得这儿一块脏,那儿一块污的,不得不换。 萧居瑁百无聊赖地等着镡时观从内室出来,这时候进来几名宫人收拾桌子,他们见到萧居瑁也不敢离得太近,全都绕着他走。 萧居瑁清透金瞳懒懒地睁着,尾巴被镡时观重新上药包扎,正圈着自己的身体,站在椅子中间,帝王般睥睨着面前收拾食盘的宫人。 忽然,一名宫人目光诡诈,见无人注意,在路过一旁鎏金瑞兽香炉之时,拂袖而过,恰好叫萧居瑁看到了。 那人是将一个东西塞进了香炉中,这么偷偷摸摸,一定不怀好意! 萧居瑁猫毛一炸,叫唤一声,跳下椅子,直奔那人身后,伸爪挠去。 镡时观,你快出来呀! 那宫人本就心虚,被萧居瑁这么一闹,登时拔腿就跑,萧居瑁急了,又高叫了一声,一口咬中他的小腿,那人吃痛,就要用另一只脚狠狠踢开萧居瑁。 恰好这时,镡时观听到动静,衣衫不整跑了出来,见到这场景,双眸冒火,挥手就是一个青花瓷瓶,砸中了那人的脑门,那人惨叫一声,流血倒地。 “来人!”镡时观向殿外喊了一声,忙过去看看萧居瑁有没有受伤,萧居瑁却一跃而上桌子香炉旁,用爪子狠狠一拍,香炉就顺着桌子滚落在地。 刚进门的侍卫只以为这猫调皮,镡时观却面色突变,指了指昏倒在地的宫人,对侍卫道:“押在旁候着,请御医过来。” 萧居瑁站在他身边,眯着一双猫瞳,且看这香炉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难道有人要谋害镡时观? 第16章 朕见到太后了 文德殿内气氛沉重肃穆,那些被留下来的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被镡时观砸晕的宫人此时也醒了过来,侍卫们早已拿了布塞了他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也没法自尽。 孙御医被侍卫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威严霸气的摄政王端坐于桌前,怀里还抱着一只圆脸大眼的猫咪,那猫咪神态高傲,抬着脑袋,眯着猫瞳,淡淡望着他。 孙御医心中微微一凛,就要跪下行礼,却被镡时观止住了,“去看看香炉里加了什么腌臜之物。” 孙御医在宫中服侍贵人这么多年,见多了这些阴私手段,早已见怪不怪,可他没想到竟还有人敢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弄这些玩意儿,这不是嫌命太长了么? 他应声捧起香炉,用手招了招,嗅了嗅气味,突然面色一僵,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明显是催情香啊! “孙大人,可有什么发现?”镡时观自然没落下他的神色变化,抚摸着萧居瑁漂亮的毛发,问道。 孙御医面对摄政王的威压,额上已现冷汗,他轻颤着手,将香炉放回桌上,放叹声道:“摄政王,这香炉里放了催情香。” 殿中之人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们不禁疑惑,这宫人何故要给摄政王燃催情香? 萧居瑁动了动毛茸茸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镡时观的手臂,金色猫瞳变得深幽起来。 镡时观又问:“这催情香有何效用?” 孙御医老脸一红,这应该不难理解吧?摄政王这问题他要如何回答,不过见摄政王一脸严肃正经,他只好道:“可使人神志迷乱,且急与人交媾。” 镡时观点了点头,一双深沉严厉的眸子望向跪在地上的那名宫人,那宫人眼中都是惊惧,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喉咙里发出嘶喊。 “你若是说出幕后主使,本王就饶你一命。” 那宫人突然就静了下来,双目失神,竟是放弃了抵抗与辩解。 “你不说,本王也能查到,到时候罪加一等,不仅仅是你,你的家人也逃不过死罪。” 镡时观冷如刀子的话语砸在宫人耳边,宫人瑟缩了一下,绝望而乞求地看着镡时观。 就在气氛凝肃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尖细之声:“太后驾到——” 镡时观愣了愣,缓缓站起身来,萧居瑁瞪大眼珠子,从他身上跳下去,静静地注视着殿外。 镡时观驻足一会儿,方迎向殿门口,萧居瑁迈着优雅的步伐,跟在他身后。 华贵的裙摆在地上圈起波澜,一袭凤纹深蓝常服衬得面前这个女人愈加高贵典雅,她生了一张端庄秀丽的脸,一身太后的威仪更显气度非凡。 “微臣参见太后。”镡时观屈膝跪下,其他人俱垂首跪地,不敢多言,而四只爪子站在地上的萧居瑁就这么落入太后的眼中。 她淡淡看了一眼萧居瑁,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摄政王今日在皇宫大张旗鼓,为的 分卷阅读15 就是这只猫吧。” 镡时观敛下眉目,“若是惊扰了太后,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轻轻笑开了,可精致的眉眼却毫无笑意,“摄政王,莫不是皇上昏迷不醒,你就将皇宫当成自家后院了?” 不等镡时观回答,她忽然厉声喝问:“摄政王,你居心何在?” 第17章 朕要被看光光了 镡时观依然跪在地上,并未被太后的问话惊到,而是面无表情道:“微臣此举也是为了保护皇上,臣的猫调皮不懂事,若是不小心乱跑入静泉宫,冲撞了陛下龙体,臣可担待不起。” 萧居瑁尾巴尖在地面上轻轻点着,龙心不悦,他哪里调皮不懂事了?镡时观真是胡言乱语。 太后居高临下,看着镡时观良久,方道:“皇上昏迷不醒,这些时日还要辛苦摄政王了。” “多谢太后体恤,这是微臣的分内之事。”镡时观即便是跪着,一身气势也令人不敢小觑。 太后心中计较一会儿,便缓下神色,“摄政王起来吧,哀家只是太过担心皇上,不过,哀家还是要问问摄政王,严守静泉宫也就罢了,为何连哀家都不能去探望皇儿?” 镡时观起身道:“太后若是想去看望陛下,自然可以,不如就现在?” 萧居瑁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伸出爪子扒拉住镡时观,他也要去! 太后心中暗恨,摄政王一手遮天,前朝和皇宫都在他的控制之内,她身为太后,连看望皇上都不能。 “哀家方才进殿之时,摄政王似乎还有要事处理,哀家一人前去即可。” 镡时观笑了笑,“太后想念皇上,微臣自然也是想念的,其他事情哪有陛下重要?” 萧居瑁:“……”真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听他这么说,心里好像有那么点雀跃是怎么回事? 太后这才扫了一眼头上流血的宫人,目光微凝,道:“这是芷宁宫中之人,若是没什么大事,哀家就带回了。” 萧芷宁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年纪与萧居瑁相仿,只比萧居瑁小几个月,仗着有太后撑腰,素来嚣张惯了,萧居瑁每次遇到她都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她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镡时观头上,镡时观可没他那么好说话。 本以为镡时观会严辞拒绝,可镡时观却道:“既然是公主宫中之人,微臣自然不敢不放人。” 他今日因为在宫中寻找元宝,已然引起太后不满了,若是再拒绝,那就不好说了。更何况,太后一来就呵斥于他,点出他把控皇宫的事实,他若是再强硬下去,怕是不妥。 左右不过一个宫人,放就放了,至于始作俑者,日后有的是时间。 太后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道:“去静泉宫。” 镡时观走在太后身后,萧居瑁紧紧跟着他,心里是止不住的激动,很快就能看到自己了,或许还能回到身体里面。 太后身边的太监常连细长的眼睛看了一眼萧居瑁,萧居瑁忍不住抖了抖,他以前就一直对这个常连敬而远之,现在被他这么一看,身上的毛都忍不住炸了起来。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突然将他抱离地面,搂到臂弯里,“元宝,等会就待在我怀里,可别乱跑。” 镡时观的声音低沉温柔,好听得不得了,跟常连阴森的眸子相比,镡时观看起来可亲多了,萧居瑁不禁用尾巴圈住了镡时观的手臂,主动表示亲近。 镡时观眸中笑意更浓,“元宝真乖。” 萧居瑁将下巴搁在他的小臂上,瞅着前面太后端庄雍容的身姿,还有常连瘦削阴森的背影。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一行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静泉宫,这时候一位少女领着几名宫婢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见到太后几人,笑意盈盈:“母后。” 太后面上露出慈爱之色,“芷宁,不在自己宫里待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萧芷宁漂亮的眼睛瞅向太后身后的摄政王,而后又收了回去,抓着太后的袖子,撒娇道:“母后,听说你们要看望皇上,我也要去。” 萧居瑁:“……”朕并不希望你来看朕。 太后忽然转过身来,面向镡时观,神色威严,“摄政王,芷宁从小与皇上一块儿长大,这么多天未见皇上,也是想念得紧。” “那便一同入内吧。”镡时观示意侍卫打开宫门,对太后和萧芷宁道,“太后请,公主请。” 太后率先入内,萧芷宁看了一眼镡时观,目光掠过萧居瑁,紧跟太后进了殿内。 宫殿里面燃着淡香,他们来到内室,就见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年静静躺在龙榻上,一动不动。 萧居瑁顿时忍不住想要跳下去,幸好被镡时观及时安抚住了。 太后在龙榻旁坐下,看了萧居瑁片刻,方低声问道:“摄政王,皇上……到底如何了?” 镡时观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神情,道:“御医说刺客造成的伤已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皇上一直昏睡不醒,御医也寻不到病根,只说约莫是伤了脑袋。” 朕才没有伤了脑袋! 小爪子忍不住掏了掏镡时观的手背。 镡时观伸手握住他调皮的白色小爪子,目光却落在榻上的少年脸上,少年素来一双圆而有神的眼睛此时紧紧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勾勒出一片阴影,与平日里灵动活泼的皇帝相差甚远,镡时观瞧着瞧着,就止不住泛起阵阵心疼。 萧居瑁默默瞅着自己的身体,心里难过得要命,遇到刺客也就罢了,为何还会变成猫?他要怎么变回去啊? “时候也不早了,哀家就先回宫了,芷宁,你日后多来照顾照顾你皇兄。”太后起身,裙摆划过一道涟漪,雍容来到欲开口的镡时观面前,凤目凌厉,“摄政王的爱宠都能进入静泉宫,芷宁总不会不及一只猫吧?” 萧芷宁闻言极为开心,喜滋滋地望着镡时观俊美逼人的侧脸。 萧居瑁眯起猫瞳,这萧芷宁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平日在他面前的跋扈劲儿呢?现在装出一副羞涩娇憨的模样给谁看…… 脑中灵光一闪,她不会是看上镡时观了吧?所以才会命人去给镡时观下催情香?有没有搞错?堂堂公主居然做出这种不知羞耻之事?朕真的好气。 镡时观目如寒潭,触及太后视线,轻轻捏了捏萧居瑁粉嫩的肉垫,方道:“公主身份尊贵,如此深明大义是我萧国之福。” 萧居瑁:“……”朕真的不需要萧芷宁的照顾,好气。 镡时观似乎知他心意,便在太后走之后,凑到他耳边,道:“日后我也留在宫中,你陪我一起照看陛下。” 圆溜溜的大眼睛顿时炯炯有神,萧居瑁心花怒放,忍不住伸出粉色小舌头在他手背上舔了一下,镡时观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男人身体微微一僵,半 分卷阅读16 晌方无奈暗叹一声,对一直盯着他看的萧芷宁道:“公主,微臣稍后要为陛下擦身,您可否稍作回避?” 萧居瑁闻言,顿时恍若遭遇晴天霹雳,什么?擦身? 第18章 朕该怎么回去 萧芷宁慢吞吞出了静泉宫,期间还隐晦地瞪了一眼龙床上的少年皇帝,被萧居瑁瞅了个正着,一人一猫目光对上,萧芷宁毫不畏惧,反正不过是一只蠢猫。 萧居瑁金色眸子泛着冷幽锐利的光芒,目送萧芷宁踏出宫外,他决定他要是醒过来,一定立刻将萧芷宁嫁出宫去,眼不见为净。 怀里的猫面无表情地跳到地上,镡时观也不管他,直接吩咐殿外等候差遣的宫人,备一些热水过来。 萧居瑁跃到龙榻上,凑近了瞧着自己,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还怪好看的,至少不比镡时观差。以前没发现,现在一看,发现睫毛真长,好像比镡时观的还要长,就是面色有些憔悴,他忍不住伸出肉垫,碰了碰。 镡时观吩咐完宫人,回身就看到萧居瑁一张圆脸上满是忧郁,他不禁走过去,摸了摸圆脑袋,“陛下会没事的。” 萧居瑁避开他的大手,跳到另一边,俯跪下来,将脑袋与少年的贴在一起,不知道想到什么,大眼睛里面泪汪汪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到自己身体里,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报仇,如今凶手还未查清,摄政王颇有嫌疑,可自己除了跟在镡时观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镡时观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尤为难受,以前的陛下在他面前从不会示弱,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小老虎,伸出爪子力求表现出凶狠,可现在,他或许是真的害怕了。 萧居瑁在少年的脸上舔了舔,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爱自己,恐怕就没人真心对他了,若非还有一层皇帝的身份在,他活得恐怕就像那个小孩一样…… 小孩? 他蹭地站起来,镡时观将他带走后,也不知道把那小孩怎么了,他要不要去看看? 这时候,宫人将热水端了进来,在镡时观的示意下,放到床边,余光瞥到摄政王居然将他的爱宠放在龙床上,脑门上的冷汗不禁流了下来,这摄政王果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不过这些事情与他们也无甚关系,他只要做好本分就行了。 萧居瑁大眼睛瞟了一眼落荒而逃的宫人,只觉得镡时观果然是个人形杀器,看那宫人都吓成啥样了,即便是身为皇帝的自己发火,他们也没这么慌张。 人比人,真是……气死朕了! 镡时观沾湿了柔软的布巾,稍稍拧干,就要靠近静静躺着的少年。 萧居瑁心里一惊,镡时观真的要给自己擦身?不行,他可不要! 毛茸茸的猫咪迈着小短腿来到床边,大眼睛瞪着镡时观,明显就是挡路的模样。 镡时观单手将他托起,温柔放到一边,“乖,别捣乱。” 镡时观,你要真敢擦身,信不信朕醒了之后抄你家! 猫身往前一扑,两只小爪子搭在男人手臂上,小嘴一叼,将温热的布巾衔到嘴里,瞪着镡时观。 镡时观沉声一笑,“元宝,你这是毛遂自荐,要帮陛下擦洗?” 萧居瑁睨了他一眼,优雅转过身,把嘴里的布巾往自己左脸上一搭,伸出一只爪子,放上去,慢慢地搓啊搓的,接着又移到右脸上,不过他的爪子哪有人手那么便利,擦起来笨拙极了。 镡时观看了一会儿,嘴角带笑,伸手握住他的爪子,连带着布巾一起,在萧居瑁稚气未脱的脸上细细擦拭着。 过了片刻,萧居瑁抽出爪子,俯身窝在自己肩膀边上,看着镡时观动作。 镡时观擦完脸过后,重新浸湿了布巾,而后以半湿的状态擦拭萧居瑁的手。 萧居瑁的手生得极为好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触手柔滑,不过在掌心与指腹处有些微薄茧,想起这人之前苦练骑射与书法的模样,镡时观情不自禁摩挲了下,心里泛起丝丝刺痛。 萧居瑁:“……”擦手就擦手,摸什么摸? 雪白色小爪子一下拍过去,不过这个力道对镡时观来说不疼不痒,反而觉得他可爱得紧。 擦完了双手,镡时观便没有继续,萧居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擦身,他以后还怎么面对镡时观? “时候不早了,元宝,要不要陪我去批阅奏折?”男人磁性低柔的声音让萧居瑁回过神来,批阅奏折?好啊! 镡时观见他没反对,便伸手抱起他,出了静泉宫,往文德殿走去。 文德殿本来是皇帝朝前或朝后歇息之地,后来摄政王因为朝政之事,经常留在宫中,便经过萧居瑁同意,将这里当成他日常办公及休息之所。 其实萧居瑁并没有同意,他只是没敢反对而已,左右不过是个宫殿,就赏给他住好了。 镡时观带他在书案前坐下,萧居瑁望着案上厚厚的奏折,又想起了这几年被奏折支配的恐惧,瞬间觉得脑袋都大了。 镡时观将他放置自己腿上,翻开一本奏折,萧居瑁好奇看过去,咦?好像是弹劾镡时观的哎! 猫耳朵顿时动了动,目露金光,紧紧瞅着上面的内容,无非是说摄政王擅自将刺客带入府中,不合法制,希望摄政王将刺客重新送入天牢,由刑部管控。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他往落款处看去,呦,是兰延桂兰御史啊,怪不得敢直接将奏折送到摄政王面前。 不过,镡时观会不会生气?他歪头看过去,就见男人英俊的脸上似乎还挂着一抹笑容,而后执笔在奏折上落了俩字:已阅。 萧居瑁在心里偷笑,他都能想象出来兰老头看到这俩字时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镡时观又翻开好几本,都是弹劾他自己的,他也没生气,直接放到一边,再次翻开一本,而后顿住了。 萧居瑁眯眼看过去,这次终于不是弹劾镡时观的了,奏折上说,乌凤国使臣不日便会抵达京城,届时该如何迎接安置等等。 萧居瑁这才想起来,在他遇刺之前,的确是说乌凤国要派遣使臣过来议和,因为镡时观在战场上把他们打得太惨了。 第19章 朕不及摄政王多矣 殿内静谧无声,萧居瑁闻着清淡的熏香,夹杂着镡时观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实在困得不得了,便趴在男人腿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一双大手稳稳将自己托起,紧接着落入柔软的被窝,萧居瑁连眼睛都没睁开,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就看到镡时观依然坐在书案前,挺直着腰杆,认真处理政务,心里面顿时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酸酸的,涩涩的,还有点愧疚。 即便眼睛睁不太开,他还是从床上跳下来,行至镡时观腿边,镡时观大概是太过 分卷阅读17 专心,竟没发现他。 萧居瑁伸爪子掏了掏他的衣摆,镡时观这才低首看他,原先严肃冷漠的神情倏地变得柔和,“怎么不睡了?” 或许是男人声音太过温柔,萧居瑁忍不住跳到他腿上,仰首望着他,摇曳的烛火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镡时观握住他的左爪,捏了捏,“快到卯时了,过会儿我就要与朝臣们商讨国事,你要不要一起?” 都快卯时了,这人是在这坐了一夜么?方才没注意,现在倒是看见他眼下有些憔悴,猫陛下心里面顿时不是个滋味儿。 以前镡时观教他的时候,他觉得这人根本不懂皇帝的辛苦,早起上朝,白天处理各种事务,夜里还要批阅奏折,哪有闲心学其他的东西。 可是现在,这人为了朝廷和百姓,居然一宿未眠。 萧居瑁又跳上书案,浏览镡时观方才正在批阅的奏折,这是从南方省份呈上来的,说是洪灾毁坏了百姓的家乡,他们无家可归,无粮食可充饥,难民正在北上,问如何安置。 萧居瑁脑子里想出了几条,接着就看到镡时观在一旁白纸上写下的条陈对策,瞬间就看傻了。 纸上密密麻麻,重点写了好几条,每一条都在其后详细解释,从各地粮仓、国库入手,将难民分批安置,沿途每省根据实际情况、难民数量再做调整,将每日给难民分配的粮食也计算得清清楚楚。 萧居瑁看了好久,心里是又酸又暖。 他一直都知道的,镡时观的能力足以胜任他这个位置,甚至是胜任那把龙椅。可他只知道镡时观厉害,却不知这人在厉害的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 他在朝堂上口若悬河,经常将诸位大臣堵得哑口无言,看起来威风凛凛,可在背地里却要花费极大的精力与时间。他能将朝廷和天下尽握掌中,而身为皇帝的自己不过是个坐井观天的蠢蛋,却还不自知。 “怎么了?”男人将他抱入怀中,“若是还觉得困,就再去睡会儿。” 萧居瑁鼻子一酸,他真的羡慕元宝了。 镡时观见他埋头不语,还以为他不愿去上朝,便抱着他往床边走去,作势要将他重新放回床上。 萧居瑁回过神来,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一双猫瞳静静望着他,像是春日的一掬清泓,透彻无垢。 “知道了,带你一起去,不过得等我净面后再走。” 萧居瑁就趴在床上等待,脑子里满是镡时观写的对策,方才太过佩服,便没有细想,如今静下心来,倒是觉得这对策虽好,但实施起来相当难。 这一层一层发令下去,中间不乏贪墨之人,一级一级扣减,最后分到灾民手中还不知只剩下多少。 正想着,镡时观就神清气爽走了过来,萧居瑁不禁心生敬佩,这人身体真好,一夜未睡,竟还能这般精神。 若是他心中所想被镡时观知晓的话,镡时观定然觉得好笑,他带兵打仗多年,经常几日不眠不休,这不过是批阅奏折一夜,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镡时观是在乾坤殿的偏殿里与朝臣共商国是,他去的时候,朝臣还没过来。 他坐于左首位置,将萧居瑁放在自己椅子后方,其他大臣也不会对他身后感兴趣,定然不会发觉,萧居瑁乖乖趴在地上,绑着布巾的尾巴圈着身体,姿态慵懒。 不一会儿,朝臣们依次踏入殿内,在他们的位子上坐下,一个个面容憔悴,有些似乎还没睡醒,耷拉着眼皮。 当然,萧居瑁躲在椅子后面,自然看不见这些人的面色,若是看见了,总是要拿他们和镡时观作一下比较的。 没有皇帝在场,众位大臣自在许多,在镡时观开口之后,他们便畅所欲言,首先由御史弹劾一下镡时观的过错。刺客一事已说,兰延桂便针对昨日摄政王为了爱宠,无视宫内礼制之事,说了大半天,完了之后口干,喝了足足一盏茶。 镡时观耐心听罢,将昨日对太后说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他,后面还加了一句:“不知兰大人可听说了南边灾民一事?” 兰延桂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能捋着胡子点点头。 “本王昨夜想了一些对策,还请各位大人过目。”镡时观将几张纸传给众人过目,“诸位若是有其他建议,都敞开了说。” 他考虑得足够周全,其他人看完之后自愧不如,哪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镡时观见状,便道:“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本王就来说一说。” 众臣和猫陛下:“……”你自己写的还能有什么意见? 镡时观看向兰延桂,“兰大人,以往赈灾之事中官员贪墨不在少数,您是清楚的,所以,本王想请您亲自督办此事,若是有人贪墨,即便只是一个铜板,也要加以惩戒。兰大人觉得如何?” 众臣心中一凛,未料摄政王早就有所防范,兰延桂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之权,且他素来耿直刚硬,不留情面,只要看见有人违背法纪,他都要说上一说。近年来,他弹劾镡时观的次数是最多的,有人看他不顺眼,想借镡时观的手除去他,结果镡时观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而现在,镡时观居然在兰老头的又一次弹劾后,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不得不说,摄政王的心思他们是真的看不懂了。 兰延桂倒是没有多少惊讶,眼皮耷拉着,点了点头,“下官定不负百姓所托。” 萧居瑁听到这里,对镡时观和兰延桂之间的关系倒生出了新的想法。在此之前,他是挺喜欢兰老头的,虽然他很古板,可每次听到他弹劾镡时观就觉得开心,反正看到镡时观吃瘪是他的一大乐事。 可现在,他忽然有些明白,镡时观之所以一直没动兰延桂,是因为朝廷需要这样的人,而兰延桂一直弹劾镡时观也只是职责所在,但都是些小打小闹,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连摄政王都敢弹劾,还会怕其他人? “那就有劳兰大人了。” 男人低沉的话传至耳中,萧居瑁忽然就觉得,自己还需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虽猜到可能会出现贪墨一事,镡时观却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就如林静姝所言,他不及镡时观多矣。 作者有话要说: 猫陛下: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们不要学朕! 第20章 朕居然被陷害了 萧居瑁从小就没想过要当皇帝,母妃也一直希望他能够平静安宁地过完一辈子,要不是他的几位皇兄在权力斗争中全死掉了,龙椅也轮不到他来坐。 他没什么野心,一开始的时候如坐针毡,后来渐渐习惯了,却又头疼每日的国事,一看到朝臣们的脸,他就一天都没什么胃口。 更何况,还有一个镡时观天天管着他。 可是今日,他躲在一边聆听镡时 分卷阅读18 观与大臣一起商讨国事,内心就慢慢燃起一道火焰,胀胀的,热热的,似乎有种使命感在慢慢生根发芽。 以前坐在龙椅上看镡时观,觉得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但现在见他三言两语就将大臣说得哑口无言,对所有事务处理得极为妥当,他就想着,要是哪一天自已也能这样就好了。 可他现在不过是只猫,能不能回去还是个问题。 朝会过后,正愣神的萧居瑁就被一双大手托了起来,男人将他抱到面前,笑得俊美逼人,“元宝好乖。” 萧居瑁傲慢地瞥了他一眼,朕可是全天下最聪明的猫! “走,带你去看陛下。” 萧居瑁动了动爪子,示意他放自己下来,镡时观照他的意思做了。 猫陛下四只爪子一落地,就往殿外走去,镡时观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到了静泉宫门口。 刚要踏进宫去,侧面就走来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少女,身姿窈窕,面若桃花,不是萧芷宁又是谁? 萧居瑁眼皮一耷,真是没眼看了。 “摄政王,母后让您去宁禧宫一趟,说是有事相商。”萧芷宁媚眼如波,盈盈水光瞅着镡时观。 萧居瑁觉得自己爪子有点痒。 镡时观身形未动,并不直视公主容颜,目光微微向下,外人看来,他只是谨遵礼法,可实际上,他却是在看他的元宝。 “为何不是宫人来传口谕?” 萧芷宁道:“本宫恰好去宁禧宫给母后请安,闻言就替了这个差事。”说着,还面带娇羞。 萧居瑁拔腿就往宁禧宫方向走去,一是不想在见到萧芷宁这般做作的模样,二来他也想知道太后要找镡时观说什么事情。 镡时观微一点头,跟上萧居瑁,“微臣这便去。” 途中,萧芷宁凑近镡时观,杏眸含春,樱唇绽放,“摄政王,你觉得皇兄何时会醒?” 走在前面的萧居瑁忍不住竖起耳朵。 “御医也无法确定。”镡时观垂眸,不动神色离萧芷宁远了些。 猫陛下暗叹一声,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萧芷宁又问:“摄政王喜欢养猫?” “嗯。” 萧居瑁:“……”才没有,你以前根本不养猫的,还不是因为朕聪明无比,你才看上朕了。 “本宫前几日也养了一只猫,现在在母后宫里,等会可以让它们在一起玩儿。” 萧居瑁:“……”朕才不要。 镡时观不置可否。 两人一猫就这样来到宁禧宫外,常连在外候着,见到镡时观,微行了个礼,转身之时,阴冷冷的目光在萧居瑁身上滑过,道:“摄政王,这猫不能进去。” 什么!朕还想听听太后和镡时观说什么呢! 萧芷宁也说:“摄政王,我的猫在偏殿,要不让它们一起?”意思就是要将萧居瑁放到偏殿去。 萧居瑁心知这是没法进去了,便不乐意地蹲在门口,他才不去偏殿跟一只傻猫玩。 常连一个眼神示意,立即有宫人要上前逮住萧居瑁,镡时观见状,伸手将萧居瑁抱起,“本王亲自送去。” 萧居瑁窝在他怀里,尾巴垂了下去,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镡时观即便心里舍不得,也不能违背太后宫里的规矩。 萧芷宁与他一起进了偏殿,笑意盈盈,“摄政王放心吧,本宫会照顾好……它叫什么来着?” “元宝。” “好可爱的名字,本宫会照顾好元宝的。”她话音刚落,一只雪白蓝眼的小奶猫就从屋子里跑出来,低声叫唤着,极为惹人怜爱。 萧芷宁伸手将它抱起,小奶猫依然低声叫唤着,一双蓝色纯澈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 猫陛下:“……”真的好可爱,不过,他怎么从这奶猫的声音听出来一丝不情愿呢?好怪异的感觉。 “摄政王,太后娘娘还在等着。”走路没声的常连阴森森地提醒镡时观。 镡时观只好摸了摸萧居瑁的圆脑袋,起身出了偏殿。 他走之后,萧芷宁便将小奶猫放到地上,小奶猫颤颤巍巍的,站在地上茫然无措,环顾四周,瞅到淡定站在一边的萧居瑁,蓝眼珠子居然就锁定了他,抖着腿往他这里走过来。 萧居瑁觉得它实在太可爱了,便主动走过去,伸爪子碰了碰它的脸,雪白色的小奶猫像是一团雪球,直接滚到了萧居瑁脚下,朝着他叫唤。 萧居瑁心都软了。 萧芷宁神色高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一旁的宫女道:“看来元宝很喜欢雪球啊。” 宫女笑不露齿,“公主,雪球这么可爱,自然讨人欢心。” 萧芷宁哼笑一声,“那这只丑猫毫无可爱之处,摄政王为何如此喜爱?” 萧居瑁:“……”丑猫说谁呢?萧芷宁,朕一定早点将你嫁出宫去! 宫女斟酌道:“或许,摄政王就喜欢这样的。” 萧芷宁睥睨望着地上的萧居瑁,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他怎么能喜欢其他东西?” 猫陛下揉了揉在他脚下撒欢的雪球,当做没听见这话。 他是当作没听见,萧芷宁却不会放过他,她蹲身下去,面对着萧居瑁,眉眼弯弯,却无笑意,“元宝,你是不是很喜欢雪球啊?” 萧居瑁并不想搭理她。 萧芷宁也没打算让一只猫回应自己,便伸出手抓着雪球,在雪球的奋力挣扎下,当着萧居瑁的面,用另一只手,缓缓收紧了雪球的脖子。 猫陛下顿时瞪大了眼睛,萧芷宁这是要做什么?他想也没想就要去救雪球。 猫爪子伸过去要把雪球抢回来,萧芷宁却突然将雪球往他的爪子上撞过去,萧居瑁立刻收回爪子,一旁的宫女迅速抓住他的爪子,捏住肉垫,尖利的指甲暴露在外。 萧芷宁笑了笑,放下小奶猫,“看来你还真的喜欢雪球。”若非利用雪球,她恐怕都近不了萧居瑁的身,谁让这位元宝每次都离她远远的呢。 萧居瑁被捏住爪子,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不会是要折磨自己吧? 正想着,萧芷宁就抓着他的爪子,在萧居瑁震惊的目光下,朝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划了下去! 几道红痕迅速渗出血珠,萧芷宁突然将他一扔,眼眶蓦地红了,跌跌撞撞就往殿外冲去。 萧居瑁:“……”萧芷宁,你居然敢陷害朕! 宁禧宫,镡时观正惊讶于太后和他说的事情,就听见宫外的哭泣之声,接着萧芷宁一下子闯了进来,哭着扑到太后怀里,“母后,您看看。” 伸出左臂,那上面赫然是几道爪印,还流着血。 公主受伤,那可不是小事。 太后面色阴沉,对常连道:“去叫御医。”后问萧芷宁,“如何弄的?” 萧芷宁抽泣着看了一眼镡时观。 镡时观心下微沉。 “看这 分卷阅读19 模样,是猫抓的?哀家让你别养猫,你偏不信。” 萧芷宁只是哭。 这时候,那位宫女随后进来,立即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太后娘娘恕罪,奴婢没有保护好公主,让公主受伤了。” 太后气势威严,望着她道:“说清楚。” 宫女自然“知无不言”,“回太后娘娘,公主是被摄政王的猫抓伤的。” 太后闻言,猛一拍扶手,“岂有此理!” 萧芷宁忙反驳:“母后,不是元宝抓伤的,是雪球抓伤的。” 太后厉目一扫,“雪球才多大,能抓伤你?芷宁,你是公主,无论谁伤了你,都逃不过惩罚,来人——” “太后,元宝断不会伤人。”镡时观立即肃目说道。 太后凤目看向他,怒意未歇,“摄政王,你如何喜爱一只猫,哀家管不着,可它如今伤了人,就别怪哀家不客气!来人,摄政王的猫抓伤公主,立即处死。” 镡时观眉头一跳,正要开口,就见常连进来,道:“回禀太后,摄政王的猫,逃了。” 第21章 朕被林静姝捡回家了 太后下令全力搜索萧居瑁的时候,猫陛下已经逃到了冷寂的后宫。他体型娇小,身姿灵活,速度飞快,加上对皇宫极为熟悉,轻易躲过了宫人的搜寻,一直往那个小洞跑去。 萧居瑁刚行至破败的宫前,就看到那个小孩坐在地上玩泥巴,他想了想,觉得如今这情况,还是别让小孩发现为好,可没想到他刚走到洞前,就听见小孩兴奋却压制的声音:“猫猫!猫猫!”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侍卫、宫人的声音,萧居瑁迅速往外钻,但感觉洞口似乎变小了,他钻了钻,还是没钻出去,小孩眼珠子一转,忙跑过去,把他往外面推了推,萧居瑁终于钻了出去,离开前还回身看了一眼小孩。 小孩望着萧居瑁离开,发觉侍卫宫人已经离他不远,可他在脚边发现了猫猫落下来的布巾,应该是尾巴上不小心松掉的,他蹲在那里,迅速将布巾藏到袖兜里,起身的时候还故意装着拎了一下裤腰。 “喂!小孩儿,你过来!”声音尖利的宫人伸手指他。 小孩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们,双手抓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畏缩得很。 “咱家问你,看见一只猫了没?” “没……没……”小孩结巴着就说出了一个字。 “真没看见?要是看见了不说可是要杀头的。”宫人尖细的嗓子愈显阴冷。 小孩颤得更厉害了,下巴都要戳到胸口了,“真、真没……” “行了,谅他也不敢说谎,我们再去别处找找。”另一个宫人说道。 几人没再管小孩,离开了。 小孩缓缓抬起脑袋,大眼睛四处瞅了瞅,而后立马回到洞口边上,撅着屁股往外瞅,见猫猫已经不在,脸上不禁现出了失落,不过能帮猫猫躲过那些人,他还是很开心的。 这样想着,他便弄了一些草过来,虚虚遮住洞口,但又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侍卫和宫人们在皇宫里找了一天,连萧居瑁的一根毛都没看到,太后自然不悦,但要还是跟一只畜生置气,不免失了太后威严,可萧芷宁的伤不能白受,镡时观只好主动应允补偿萧芷宁,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 镡时观在被太后强制留在宁禧宫时,一直担心萧居瑁,听闻萧居瑁并未被找到时,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出宫之后,他立刻派人暗中寻找元宝,自己则迅速回府,看看萧居瑁是否在逃出宫后回了府中,但找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 就在镡时观忧心如焚之时,萧居瑁却呆滞地窝在软玉温香里,整个猫身都僵硬了。 “小姐,您打算怎么处置这猫?”碧竹嫌弃地看了一眼萧居瑁。 今日她与小姐出去参加诗会,回府的路上,恰好撞见了在路上小心翼翼的橘猫,小姐认出是摄政王的猫,便行至橘猫面前,本以为橘猫见到生人会逃跑,哪知这猫不仅不跑,还望着自家小姐发呆。 小姐见它可爱,想到可能是摄政王弄丢了猫,便将它带回了府中。 林静姝以前也见过京中其他贵女养猫,可她总是喜欢不起来,觉得猫的性子太过冷淡,若非认出这是摄政王的猫,她也不会理睬。 但没想到,这只猫一直乖得很,似乎还有点傻,林静姝心中便改了观念,给这猫喂了一些吃食,吃的时候小嘴一动一动的,尤为惹人怜爱。 纤细葱白的手抚上萧居瑁的圆脑袋,林静姝笑了笑,“先养几天,若是摄政王不在乎它,我便一直养着,若摄政王在乎,那就不妨让他急了,我再送回去。” 萧居瑁垂着尾巴,只觉得心好累,被萧芷宁陷害了,现在还要等着被林静姝利用。 若非他转念想进林府探寻一番,他也不会跟林静姝回来,或许早就回摄政王府,享受镡时观的服侍了。 不知道自己没回去,镡时观会不会着急?应该不会吧,毕竟只是一只猫而已,他可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想要什么没有?怎会在乎一只猫? 这么想着,心里顿时失落得厉害,眼皮就耷拉下去了。 “小姐,天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 林静姝轻叹一声,将萧居瑁放到一边椅子上,对碧竹道:“研墨。” 碧竹惊讶,“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做什么?” 林静姝铺开一张纸,淡道:“今日诗会倒是不乏好句,不过,其中有位公子的诗韵与那人极像,我抄录下来,你去帮我打听打听。” 诗会不分男女,只要愿意,都可参加,不过男女分坐,互不相见,加上诗会人又多,她还未来得及记下那人姓名,只记住了其中最为精彩的两句,如今写下来,好去打听一二。 碧竹暗叹一声,小姐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才情不输于男子,可在一次偶然中,看到了那位先生的文章与诗赋,便开始念念不忘。 萧居瑁蹲在椅面上,探着脑袋,瞧着林静姝落笔。 他一直都知道林静姝是享誉京城的才女,不过从未有机会见到她的风采,如今看着纸上妍秀精致的字迹,不禁心生佩服。 俗话说,字如其人,猫陛下从林静姝灵秀而不失飘逸的字体中可以看出来,她心中自有丘壑。这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不会被他人左右。 想到白龙山上,林静姝故意与镡时观接近,莫非真的是有事相求?毕竟若真是爱恋镡时观,看着镡时观的眼神应该与萧芷宁差不多,可仔细回忆,那日林静姝面对镡时观,依旧清淡无波,毫无娇羞之态。 最后一笔落下,萧居瑁看到了那两句诗,果然绝妙无双,他也不禁心生好奇,能写出这诗的人会是谁呢? “小妹,小妹,你可歇息了?”屋外传来一位年 分卷阅读20 轻男子的声音。 林静姝搁下笔,不疾不徐开口道:“二哥,进来吧。” 萧居瑁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应该是那日马车上的林府二公子林悠,字仲良。 悠谐同优,取字仲良,看来林墨对他也是寄予厚望。 萧居瑁很有闲心地想着,林悠便走了进来,他身形修长挺拔,面貌清秀,眉毛不失英气,书卷气很浓,见到林静姝书案上的字,便道:“小妹又起了诗兴?我瞧瞧。”说着便凑到了林静姝身边。 刚念了两字,他便愣住了,脱口而出:“这不是今日丛之在诗会上写的么?” 第22章 朕听到了不得了的事 摄政王府。 镡时观皱着眉头,听手下暗探传回来的消息。 城中橘猫很多,他让人注意尾上缠布的猫,可最终却一无所获,难道元宝并未离开宫中? 正忧心着,刘卫就从门外进来,肃目道:“王爷,刺客招了。” 那个刺客也是个硬骨头,他们用了许多方法才撬开了他的嘴。 “说。” “他是当年张府的漏网之鱼。” 刘卫说得简单,但镡时观一听就明白了,他口中的张府便是先帝在位时下令满门抄斩的将军府。如今这刺客说是张府之人,那应当是来复仇的。 不过,仅凭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后,怎么可能领着那么多人出现在皇家围场?这背后显然是有人在操纵。 “再去问问他背后之人。”镡时观虽这样说着,但心里早已有了猜测,能在皇家围场动手脚的,全天下又能有几人? 刘卫正要领命下去,就听自家王爷问道:“元宝还没有消息?” 刘卫边想着王爷对元宝可真上心,边答道:“已经找遍了全城,未见元宝。” 他见王爷眉心如川,于是思量着并小心翼翼提议:“王爷,不妨让狼牙跟着我们一起去找?”狼牙鼻子向来灵得很,它嗅过元宝的气味,可以让它帮忙寻找。 镡时观关心则乱,一时间竟未想到这一茬,闻言连忙起身,“本王亲自带着狼牙去找。” 可怜的狼牙在被王爷冷落了这么多天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害他被罚面壁的小猫咪,心中虽然不忿,但主人有令,不敢不从,况且要是真的找到了,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主人会赏他更多骨头吃。 这么想着,狼牙就开开心心随主子出去寻找元宝了。 镡时观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在大街上找萧居瑁,他再一次坐上了马车,让车夫跟着狼牙,穿过一条条寂静的小巷。 狼牙走走停停,东闻闻,西嗅嗅,终于发现了一点儿门道,沿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而后停在一座府宅前。 镡时观远远望过去,竟是林府。 垂眸思虑半晌,他放下帘子,松开紧握的手,对车夫道了句“回府”。 狼牙见主人走了,便在林府门口顿了顿,诧异地跟在主人后面,既然都找到在哪了,主人为什么不去呢? 不过它也管不着,有骨头吃就行了。 林府。 林静姝听到从林悠口中说出来的陌生名字,忍不住心中一动,平静的目光顿时泛起了波澜,“二哥,你方才说的是何人?” 趴在椅子上的萧居瑁,眯着猫瞳,看到林静姝的手在微微颤抖。 真有意思。 林悠也没想到,素来清冷的小妹居然还有这般模样。他叹了口气,道:“丛之是我外出游学时有幸遇上的,他才学渊博,说是想来京城见识一番,我便邀他来家中暂住,今日诗会也是我带他去的,这首诗便是他所作。” 林静姝渐渐恢复了平静,“丛之?” 林悠点点头,“他姓李名简,字丛之。” 林静姝笑了笑,“二哥可否代为引见?”她想认识一下这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自已以为的那个人。 林悠这是第一次发觉自家小妹对外男如此上心,不过小妹素来喜爱诗赋文章,见猎心喜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天色不早,即便自己陪着,小妹去见丛之怕也是不妥。 “明日二哥安排如何?” 林静姝也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二哥了。” 林悠跟林静姝说了这么一大堆,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此的正经事儿,爹娘不好出面,只好让自己来做说客。 “小妹,我来找你是有事情要问你的。” 林静姝见他神色严肃,便道:“那就坐下说罢,碧竹,去沏壶茶。” 碧竹应声去了,林悠正准备坐得离小妹近一点,可一低头就看见一双金灿灿的猫瞳,灵动剔透,比宝石还要好看。 “小妹何时养的猫?我怎么从未见过?” 林静姝瞅了一眼圆润可爱的萧居瑁,“路上捡来的。” 林悠面上不太赞同,“小妹,我知你心善,可路上捡来的猫怕是会有不好的病症,你莫要养了,等会让人放出府吧。” 林静姝也没和他解释,只道:“不是说有事问我?” 林悠只好坐下来,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林静姝见他难以启齿的模样,淡道:“若是不便言说,那便不用说了。” 林悠不得不硬着头皮,望着林静姝,“小妹,皇上如今昏迷不醒,你是知道的吧?” 林静姝颔首。 “实话跟你说,之前姑母想要让你入宫为后,是为了林家着想,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年轻稚嫩,好掌控,若是你诞下皇室子嗣,到时……” 林静姝垂下眉目,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用处了,不过现在二哥来提这个做什么? “二哥有话便说。” 林悠语气忽然变得肃穆,“小妹,这只是我们之前的想法,不过,如今皇帝一直昏迷不醒,或许不用牺牲你的终生幸福了。” 林静姝接过碧竹递过来的清茶,面无表情,“二哥,我从来都是听从你们安排的,既然已经不用我入宫,那你来寻我是为何事?” “小妹……”林悠静默半晌,方低声叹道,“你觉得威远侯如何?” 萧居瑁:“……”威远侯年二十八,武艺高强,性子耿直,立过不少战功,长得也就一般般吧,让林静姝嫁给他?呃,他们开心就好。 林静姝依然喝着茶,过了良久,才道:“二哥,摄政王并非那么好对付的。”即便威远侯手中有些兵力,但镡时观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边疆的力量,都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林悠却是嘲讽一笑,“所以说皇上好掌控,不过是听闻一些关于摄政王欲谋权的风言风语,便信了这些,镡时观再如何,也是要顾及皇上的。若非镡时观一直不愿与我们结盟,偏要护着皇上,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 萧居瑁:“!!!” “你们之前想利用皇帝对付摄政王,可如今皇帝昏迷不醒,你们还能对付得了 分卷阅读21 他?”林静姝指尖摩挲杯壁,即便被烫红了,也无所察觉。 未等林悠回答,她便继续问道:“二哥,难道我们如今的日子还不够好?为何偏要如此行事?” 林悠不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但那又如何?已到了这一步,此时停下也早就迟了。 “小妹,威远侯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二哥先回去了。”他说着起身,看了一眼萧居瑁,“小妹,听二哥的,这猫不干净……” “我竟是连个宠物也不能养了?”林静姝指尖微颤,任谁都能听出她的沉怒。 林悠索性叹道:“那我回去与丛之说上一声,明日……” “不必了。” “小妹?” “我说不必了,二哥,我累了。”林静姝放下手中的杯盏。 林悠只好叹了口气,离开了。 林静姝望着书案上的两句诗,心中微涩,既无缘分,又何必相见? 第23章 朕与摄政王共浴 星光淡弱,月影婆娑。 萧居瑁被安排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小窝里,林静姝和碧竹都去歇息了,烛火熄灭,他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在黑暗的屋子里如夜明珠般熠熠生辉。 他睡不着。 一想到林悠的话,就有万般滋味浮上心头,令他辗转反侧。 林悠和林静姝说的话定不会有假,那么,自己这个皇帝并非是镡时观的眼中钉么?而觊觎皇位的另有其人?他之所以能够一直安稳度日是因为有镡时观在保护自己? 虽然这几日待在镡时观身边,的确发现他与往常有些不同,但他从未放弃对镡时观的怀疑,这是经过好几年沉淀下来的忌惮,不可能在几日内消弭,更何况,镡时观对一只猫这般好不见得就不想要皇位。 可是,林悠的话却足以颠覆自己的认知。 以往的画面时不时在脑海里闪现,镡时观在朝堂与他对峙、镡时观在御书房教他批阅奏折、镡时观在围场的苍白脸色、镡时观在静泉宫给自己净面净手等等。 萧居瑁以前只觉得他是别有用心,可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便会发现许多不同之处。 他到底心软,这么一想,顿觉鼻子一酸,心里涩涩的,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堵在那儿,难受得紧。 他想回摄政王府了,这儿一点也不好。 轻盈的猫身从窝里跳了出来,萧居瑁悄无声息攀到窗台上,幸好窗户没关严实,他便轻轻推了推,从打开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院子里寂静无声,月光洒落在地,地上仿佛铺了一层银霜,极为神秘美丽,萧居瑁却无心顾及,只循着白天的路线逃出府去。 像林府这样的人家,必定会有护院,他还得尽量避免引起护院的注意。 刚行至一棵大树下,突闻头顶有些微动静,若是寻常时候,萧居瑁或许就当做风声,可现在他精神高度集中,察觉不对,立刻往旁边逃去。 还没跑几步,就落入一个冷硬的怀抱,小嘴正想朝着那人手臂咬下去,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是我,元宝。” 镡时观! 萧居瑁顿时住嘴,仰首朝他瞧去。 男人一身黑衣,面上也蒙了黑色布巾,辨不清面容,可萧居瑁一对上那双眼睛,就知道是镡时观。 方才还在想着怎么回摄政王府,镡时观就过来了,不会就是来找他的吧?夜色中,幽幽的猫瞳望着抱着自己的人。 镡时观直接拉开自己衣领,将萧居瑁放到自己胸口处,“你乖乖待着。” 萧居瑁两只爪子扒拉住他的衣襟,探出一只小脑袋,还没看清楚外面的景象,就觉得眼前一花,镡时观带着他,倏地窜到了树上,用树叶遮挡住身体。 “元宝,闭上眼睛。”镡时观说着掌心放在萧居瑁双眼上,遮住了他泛着光芒的眸子。 萧居瑁也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夜里很引人注意,便乖乖闭上了。男人温热宽厚的掌心覆在脸上,萧居瑁一颗彷徨无措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几个护院巡逻而过,过了一会儿,镡时观从树上落下,速度飞快,轻盈无声,攀上了一道院墙,见墙外无人,又跳了下去。 林府不算小,镡时观越过好几座院落,才终于从林府后门飞了出去。 萧居瑁紧紧扒着镡时观的衣襟,这是他第一次见识摄政王的武力,比起他的花拳绣腿,的确好多了。 他似乎,不管在哪方面都比不上摄政王,一想到这里,猫陛下心里就低落极了。 若是他能够回到身体里,他一定会努力学习,处理政事,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若是他回不去,那就天天跟着镡时观,看他怎么做,留着下辈子用。 林府外有人接应镡时观,萧居瑁看过去,是刘卫。 刘卫见到镡时观,长舒一口气,“王爷,这种事让我去就行了,您又何必亲自去?” 镡时观心想:本王的元宝自然是本王亲自去接。 “回府。” 刘卫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觉得王爷对一只猫也太好了,丢了一天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之前在林府时没发现,回府后镡时观才发现萧居瑁尾巴上的布巾不见了,他来不及换衣服,就悬空抱着萧居瑁,问他:“你尾巴上的布呢?” 萧居瑁低眸看了看,嗯?真不见了,现在那块伤处光秃秃的,可难看了。不过是什么时候丢的?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抬眼傻愣愣地望着镡时观,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镡时观叹了口气,将他抱在怀里,“罢了,今天吓坏你了,先睡吧。”说着把他放到了床上。 居然没嫌弃他身上脏?他可是在外头跑了一天,虽然看上去挺干净的,不过还是得洗洗。 “我去沐浴。”镡时观取了干净的衣物就要去往浴房,孰料萧居瑁竟然从床下跳下来,紧跟着他。 猫陛下想着,既然去沐浴,那正好一起。 镡时观足下一顿,而后弯腰抱起他,“一起沐浴?也好。” 猫陛下想起被镡时观服侍的日子,心里面美滋滋的。 仆人早已准备好了洗澡水,镡时观依旧将他丢在浅木盆里,便当着萧居瑁的面,开始脱起了衣服。 萧居瑁:“……”他好像忘了这一茬!猫身立即转了一个圈,屁股对着男人。 镡时观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停了脱衣的动作,接着蹲下来,捉住萧居瑁的两条前腿,将他转了回来。 “还是我先替你洗吧。” 猫瞳对上男人带着笑意的眼睛,萧居瑁也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目光便向下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镡时观敞开的衣襟,以及袒露出来的胸膛。 清晰的锁骨,紧实的肌肉,因为手上的动作,衣领一开一合,隐隐绰绰能瞄到更里面,萧居瑁在镡时观的指令下抬起左爪, 分卷阅读22 然后就愣住了。 一条丑陋的疤痕破坏了完美的肌理,那是在离心脏很近的地方。 萧居瑁眼眶微微发热,他抬首望向镡时观的脸,男人正认真地帮他清洗肉垫,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英俊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中愈加好看,美中不足的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已然有些疲惫。 他昨夜一宿未眠,今夜又来林府找他,自然没能好好休息。 猫陛下再次嫉妒起了元宝,若他就是元宝该多好,不对,他现在本来就是元宝,应该说,要是镡时观对萧居瑁也像对元宝这么在意就好了。 第24章 朕才不要带项圈 镡时观将猫陛下洗得干干净净,再用柔软的布擦干他漂亮的毛发,放到床上。 萧居瑁趴在锦被上,毫无睡意,想下地在镡时观的卧房里仔细逛逛,可又想到刚刚被洗干净,便不舍得弄脏自己的爪子,还是算了吧。 换了一个姿势,仰躺瞅着床帐顶上,四只短腿朝天翘着,可是脊背没法稳住,只能晃来晃去。 镡时观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这般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萧居瑁听到笑声,立刻恢复原状,扭头看过去。 男人穿着一身中衣,少了平日里着官服的肃穆冷漠,反倒多了份潇洒随意,他披散着头发,目带笑意,坐到萧居瑁身边,“怎么还没睡?” 萧居瑁:“……”这人怎么回事?老是跟一只猫说话,是太孤独了? 镡时观也没想得到他的回应,顺势往床上一躺,自然而然将萧居瑁揽在怀里,闭上眼睛,“睡吧。” 猫陛下的鼻子都贴上了镡时观的胸膛,他艰难扭过头去,动了动身体,镡时观又是将他一抱,迷迷糊糊道:“元宝乖。” 猫陛下听出来他声音中浓浓的倦意,有些心软,便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不再打扰他,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困顿不堪,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日头已经高悬,萧居瑁伸了伸懒腰,睁开一双大眼睛,就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脸。 镡时观今天没上朝?怎么还在睡? “今日休沐。”镡时观看了看团在自己胸口的小猫,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早膳想吃什么?” 明知道朕不会说话还问,猫陛下真想白他一眼。 镡时观起身,将猫放在怀里,“先去用膳,用完带你出府逛逛。” 萧居瑁闻言,立刻高兴得用尾巴缠住了男人的手臂,以示亲近。 镡时观边伺候猫主子边喝着粥,而后伸手碰了碰萧居瑁又圆又软的肚子,“吃饱了?” 萧居瑁从桌子上跳下去,御医教他养生之道,说是膳后要走一走以助消食,镡时观见他绕着屋子走也不拦他,面色温和招来刘卫,与他耳语几句,刘卫领命出去了。 “元宝。”镡时观起身唤萧居瑁。 萧居瑁迈开白色小短腿,不紧不慢行至他身边,仰首望着他,大而圆的眸子盛满了山间清泓,玲珑剔透,极招人疼。 “出府去了。” 萧居瑁跟着他一路出了摄政王府,镡时观一身玄色常服,衣服上隐藏暗纹,袖口边襟滚金色丝边,头戴白玉发冠,英眉俊目,气度尊华,不愧为广受闺阁千金青睐的美郎君。 萧居瑁心中暗叹一声,这样的人,到底谁才能配得上呢?这么多年都未成亲,想必是镡时观眼光太高的缘故吧。 心里掠过林静姝的身影,然后又摇摇头,不行,林静姝断然不行,可是京城中也找不出比林静姝更加出色的官家小姐了呀。 “想什么呢?”一双手将他抱离地面,萧居瑁悬空着身体,望着面前俊美逼人的男人,想到这人以后要娶妻生子,对别人嘘寒问暖、温柔小意,心里不知为何就不是个滋味儿。 镡时观见他蔫了吧唧的模样,也不知他怎么了,便将他抱入怀中,“为免你走丢,还是抱着好。” 萧居瑁脑袋搭在他手臂上,望着眼前街市的热闹场景,竟也提不起丝毫兴致。 镡时观突然停在了一个摊贩面前,那摊贩见他衣着华贵,非寻常百姓,也不敢太过热情,只是拘谨道:“公子要是有喜欢的就买下来。”说着还飞快瞟了一眼萧居瑁。 萧居瑁完全不认识面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是些什么呀? 镡时观伸手拿起一个小项圈,小贩立即道:“这个有很多人买,很适合猫猫狗狗的。” 萧居瑁:“……”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镡时观放下项圈,萧居瑁不禁松了口气,他才不要被这些东西束缚! 镡时观又扫了扫那些东西,而后在萧居瑁忐忑的眼神中终于离开了,萧居瑁感觉自己成功逃过一劫。 可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惊喜还在后头。 第25章 朕爪子又痒了 京城素来热闹繁华,萧居瑁只是低落了一会儿,便被自己治下的太平景象吸引住了,虽然这也不全是自己的功劳。 街市上有许多猫陛下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每次看到感兴趣的玩意儿,他都会伸长了脖子,镡时观见他如此,便会停留一会儿,萧居瑁每每看累了,就趴回男人怀里歇息。 这般毫无目的的闲逛本来是很无趣的,可猫陛下却觉得这是难得的放松,不用想其他任何事情,不用在脑子里想着谁才是可信之人,谁才是可灭之人,更不用想着如何翻云覆雨,手掌朝政。 他现在不是如坐针毡的皇帝,他只是摄政王的一只宠猫。 正想着,不远处围观的百姓猛地爆发出喝彩声,身边路过的行人纷纷凑过去观看,萧居瑁起了好奇心,爪子拍了拍镡时观的手背,似是催促。 镡时观自然惟命是从,抱着猫陛下径直进了一家酒楼。 萧居瑁抬头瞅了一眼,瞬间觉得镡时观这个选择实在是太明智了。 围观百姓太多,他们根本挤不过去,这家酒楼恰好就在旁边,他们可以从楼上往下看,比挤在人堆里好得多。 酒楼伙计见到镡时观是个生客,但衣着不俗,便立刻眉开眼笑问他需要点什么。 镡时观看了眼怀里的猫,随后道:“二楼靠西的雅间,送一份鱼丸上来即可。” 听到鱼丸二字,萧居瑁几根胡须轻轻颤了颤,毛茸茸的尾巴在男人胸膛上扫了扫,好像肚子又饿了耶。 镡时观随着伙计上了雅间,一打开窗户,底下的情况就清晰落入眼底,萧居瑁看到下面搭设了一个戏台子,戏台子上面有两个男人正在比试武力。 占上风的是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与他对打的是一个身形修长但绝不瘦弱的青年,但那位壮汉明显强于青年,一拳将他揍倒在地,青年面如土色,嘴里渗出一丝鲜血。 壮汉一脸得意地绕着他走了一圈,朝他勾手,大喊:“起来啊!起来啊!” 旁 分卷阅读23 边群众都在附和,虽然他们并没有搞清楚场中的情况。 萧居瑁也没搞清楚,只以为是比武擂台,可他却感觉到镡时观扶着窗沿的手青筋暴起,这是怎么了? “那个被揍倒在地的是威远侯陈锋。”镡时观沉声道,“揍他的是乌凤国第一武士巫枬。” 萧居瑁心中顿时一惊。 威远侯陈锋一直在边疆驻守,他从未见过,陈锋这次打了胜仗回京后,他还没来得及召见就变成了猫,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 之前就说乌凤国使臣不日就抵达京城,可一直没有抵达的消息,原来他们是偷偷在这里玩耍萧国百姓,看着围观百姓鼓掌喝彩的模样,萧居瑁心里也是生了一团暗火,场中的陈锋想必更加悲愤吧。 虽然老百姓不知情,可这种场景已足够屈辱。 陈锋捂着胸口站起来,双目喷火。 他在边疆多年,自然认得巫枬,一开始,他不过是被锣鼓声吸引而来,可谁知竟看见巫枬在这里设了擂台,要与人比武,只要打赢他便可获得十锭金子,但比武过程中伤亡自负,只要有一方认输即可喊停。 这么丰厚的奖励,围观百姓当然很感兴趣,自诩有些拳脚的人便想上去一试,可毫无例外的,都被打下了擂台,看着巫枬一脸嘲讽的模样,陈锋忍不住就上了擂台。 他武功不弱,与巫枬比武的胜算五五开,可今日他带着一腔怒火上去,攻势激烈,眼看就要击中对方,哪知巫枬忽然在他耳边悄声道:“你敢打伤使臣?” 因为这句话,他呆愣了一瞬,巫枬就借机将他揍翻在地,平白叫老百姓看了笑话。比武输了他不在意,可这是巫枬,在萧国百姓不知情的情况下耀武扬威,这让陈锋觉得极为难堪和愤怒。 但他不敢说出巫枬的身份,一旦说出来,影响更坏。 巫枬就看准了他这一点,一直将他逼到擂台边缘,陈锋目光锐利,一个侧翻重新回到擂台中央,却在抬头看巫枬的时候,同时看到了酒楼上的镡时观。 镡时观朝他做了一个手势,这是军中常用的暗语,意味着全力进攻。 陈锋看到,便再无顾虑,虽然他和镡时观关系不算好,但有镡时观兜着,他也不会怕了巫枬。 伤了使臣又如何?既然都设了擂台,言明伤亡自负,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锋定了定神,全力以赴。 巫枬见状,只好收起玩闹讥讽的心思,认真对敌,两人交锋极为激烈,巫枬身形高大,掌风如雷,陈锋身材修长,反应灵活,两人不相上下,一时间难分胜负。 围观百姓一直叫好。 萧居瑁沉默瞧着底下的战况,猫瞳眯着,面无表情。乌凤国在战场上败了,现在过来议和还这般作态,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什么议和!要他说,就要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哭着回家找爹娘才好。 擂台上,陈锋像是一把剑,锋锐无比,巫枬则像一抡重锤,招招重逾千斤。 陈锋先前被他伤到,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巫枬目露喜意,趁陈锋身形微滞,一个狠拳揍到他胸口上,陈锋向后退了好远,还是没能克制住,跌下擂台。 巫枬哈哈大笑,直言:“萧国的威远侯也不过如此!” 围观正欲喝彩的百姓瞬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你们萧国的将军就这点能耐?”巫枬继续说着他的大话。 百姓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娘唉!这人居然不是萧国人!他们刚才都干了什么?有人看不惯他嚣张的姿态,准备拿篮子里的鸡蛋蔬菜砸他,却被赶过来的京畿卫拦住了。 陈锋被人搀扶起来,又吐出一口血,抬头看了一眼俯视这里的镡时观。 萧居瑁感觉爪子痒得厉害,仗着自己使臣的身份就在这里耀武扬威,还有那帮京畿卫怎么回事?出现得可真是时候!不过,为何他们抵达京城之事,礼部没有向镡时观呈报呢?是没来得及,还是因为其他? 他仰首看向镡时观,发现这人一脸高深莫测地注视着底下的情况,他本想着这人会不会亲自去教训一下那什么巫枬,就听镡时观说道:“去教教那群乌凤国使臣怎么做人。” 这自然不是巫枬一个人的主意,不要脸的一定是一群使臣,京畿卫也一定是其他使臣叫过来的。 萧居瑁听他说完,就感觉身后似乎有了一点动静,然后回归正常。 就在场面极度混乱之时,一个灰扑扑的青年出现在擂台上,面容寻常,双目无神,背负一把重剑。 “赢了你,十锭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受过伤。 巫枬上下打量他,见他瘦巴巴的,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这人在他手下过不了一招吧? “不错。” 话音刚落,青年便闪电般抽出背后的重剑,握在手中,战意一点一点从他身上升腾而起,惊人的气势让围观之人俱静默下来。 巫枬神色严肃起来,不得不拿出他的武器,一把硕大的铁锤,对上青年。 第26章 朕不如猫 萧居瑁望着擂台上的青年,他在镡时观身边从未见过这人,如今看来,应该是暗卫之流。 乌凤国使臣在京城挑衅,若是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恐怕都要变成螃蟹了,也不知道战败之国,哪来那么大的脸? 青年不愧是镡时观精心培养出来的,那把重剑在他手里灵活得像条蛇,招招凌厉,寸寸寒冽,剑芒将巫枬重重包围,令他压根抬不起重锤,只能不断闪躲。 萧居瑁金色瞳仁隐现光芒,镡时观的手下都这般厉害,那么镡时观到底有多厉害呢?他以前对于镡时观的某些想法是否应该做些改变? 如果镡时观没有谋反之心,那所有事情就都变得简单了,他就不用再跟那些人虚与委蛇,不用再在镡时观面前假装成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蠢蛋。 只是,他到现在还没能看清镡时观的心思。 擂台上胜负已分,萧居瑁懒得再看,恰好这时伙计将鱼丸送了上来,萧居瑁就从镡时观怀里跳了下去,直奔鱼丸。 镡时观见他如此,只好转身过去,将猫陛下抱到桌子上,自己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鱼丸,递到他嘴边。 店家还算细心,这鱼丸做得不大,萧居瑁恰好可以整个吞进嘴里。 这里猫陛下吃得欢畅,那边巫枬被削得很惨,还不得不在围观百姓的虎视眈眈下给了青年十锭金子。 青年完成任务,就重新背着重剑,神不知鬼不觉回到雅间,手里还拿着那袋金子,等镡时观示下。 “金子是你的了。”镡时观边给萧居瑁喂食边说道。 下一瞬,青年就捧着金子消失了。 萧居瑁吞下一颗鱼丸,并未对青年投来任何关注,镡时观 分卷阅读24 的目光落在他粉红色的小鼻子上,忽然发现他家元宝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吃完一盘鱼丸后,萧居瑁被撑着了,他方才一开心,就不知不觉胃口大增,连御医说的养生之道都忘了。 镡时观目带笑意,伸手摸上他的小肚子,替他按揉着,萧居瑁仰躺在他的腿上,四爪朝天,闭目养神,好不惬意。 男人的手安稳、有力,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宠溺。萧居瑁睁开眼睛与镡时观的对上,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酥酥的,麻麻的,很是奇怪。 当真是人不如猫。 猫陛下索性扭过脑袋,眼不见为净。 待消食完毕,镡时观就抱着他打道回府。 刚入府,就见刘卫大步走了过来,禀报道:“王爷,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刺客送回刑部,现已被史大人关押在大牢。” 萧居瑁心想:这刺客也是命途多舛,也不知道镡时观问出来什么没有。 镡时观颔首道:“让你找的紫木铃找到了么?” 早上他出府之前吩咐刘卫去库房寻的,这紫木铃原先并非叫这个名字,而是子母铃,只不过后来有人觉得名字不好听,就谐音紫木了。 紫木铃是他很久以前无意间得到的,若非元宝经常跑丢,他也不会想起这个玩意儿。 紫木铃分为母铃和子铃,平时就是个哑铃,它最有价值的地方在于,携带母铃的人会及时感应到子铃携带者的方位,他家元宝爱跑,给它带上铃铛,以便日后寻找。 萧居瑁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紫木铃是什么,不过见镡时观这么严肃的模样,想必是个好东西,他很好奇。 刘卫笑了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巧别致的木匣子,递到镡时观面前,“王爷,属下在库房找了许久,才在角落里找到的。” 镡时观接过,看了他一眼,“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刘卫得到自家王爷赞赏的眼神,喜滋滋地出去了。 镡时观将木匣子放到桌子上,萧居瑁凑了过来,看着他打开匣子。咦?这里面只装着两个铃铛,除了大小不同,其余都是一模一样,还挺精巧可爱的。 猫陛下不明白镡时观拿两个铃铛做什么,只瞧着他变出一条细红绳,将小铃铛穿起来,递到自己面前。 “元宝,我给你戴上。” 什么?给朕戴的?不行! 萧居瑁提爪就要逃跑,却被男人有力的双手给抱进怀里,扑鼻而来一股冷冽的气息,然后左爪就被男人轻轻握住了。 “这是子母铃,你戴上子铃,以后不管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可别弄丢了。” 镡时观边说边给它系上,还打了个死结,萧居瑁无力挣扎,只好任由他戴上,一脸生无可恋地瞪着镡时观。 镡时观系好之后,将他的爪子抬了起来,“挺好看的。” 雪白色的爪子上系着一道红绳,红绳上绑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铃铛,确实不算难看,萧居瑁虽分辨不清色彩,但看着也不难看,便决定姑且不跟镡时观计较了。 子铃给猫陛下系上了,母铃则被镡时观收入锦囊中,随身带着。 “王爷,京兆尹孙大人和礼部尚书沈大人在府外求见。”管家刘福忽然出现在屋外,恭声禀报。 正在镡时观怀中挣扎着起身的萧居瑁愣住了,沈徽来见镡时观可能是因为乌凤国使臣之事,但孙继成来找镡时观是为了什么事? “让他们在大堂稍候。” 刘福应声下去。 镡时观捏了捏萧居瑁雪白色的小爪子,“元宝,要不要猜一猜孙继成找我何事?” 萧居瑁懒洋洋卧在他腿上,眼眸微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不过他对孙继成来的目的极为好奇,这几日镡时观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应该没什么案件与镡时观有关吧? “带你去见见他们。” 今日朝廷休沐,但这不代表所有官员都回家歇着了,沈徽作为礼部尚书,一直忙于接待乌凤国使臣一事,今日使臣抵达京城,他还带着一干下属,与使馆那边的官员共同迎接,领着使臣入馆。 事情忙完后,他才想起来还得跟摄政王汇报一下,便用了午膳后来到王府,可没想到孙继成竟也来找摄政王。 两人站在大堂里等待,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就在气氛诡异之时,身着玄色常服的男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本应是霸气凛然的,可偏偏怀里抱了一只猫,这个画面就让两人有些难以形容了。 听闻摄政王最近极为宠爱一只猫,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镡时观吩咐下人上茶,让两人坐下说话,自己也坐在椅子上,将元宝放置腿上,深沉冷冽的眸子看向孙继成,直接问道:“不知孙大人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第27章 朕成了一只鸟 大堂里氛围沉重得仿佛能将人压垮。 孙继成顶着镡时观深幽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摄政王,下官前来实是为了乌凤国使臣一事。” 沈徽微惊,乌凤国使臣怎么跟京兆尹扯上关系了? 萧居瑁也觉得莫名其妙,乌凤国使臣还真是能耐了,又是摆擂台,又是找上京兆尹,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镡时观抚着猫毛的手顿住了。 “发生了何事?” 孙继成心里觉得这乌凤国挺能作,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摄政王,今日巳时,乌凤国七皇子在西霞楼被人打了,他来京兆尹状告那打人者。” “依律判处即可。”镡时观见孙继成面露难色,便问:“有何难处?” 沈徽在一旁听着就觉得糟心。 这次乌凤国派遣七皇子与桑柔公主来此议和,辰时他和一众官员刚好将他们迎入使馆,怎么巳时就出事儿了?还闹到了京兆尹。 孙继成叹了口气,“那犯事者打人也是有缘由的。七皇子应该是做了一些不善之事,引起那人不忿,那人不知其身份,便伤了七皇子的脸,七皇子在京兆尹不依不饶,说定是要将那人治重罪。” 他心里苦啊,这件案子从情理上来说,明显是七皇子挑衅在先,打人者虽有不对,但实属情有可原,若是他判重了,不免寒了老百姓的心,若是他判得轻了,影响两国议和可就麻烦了,所以他不得不来请示摄政王。 当然这些话他没说出口,不过在座的心里都明白,萧居瑁一天之中,看到和听到两件关乎乌凤国使臣的事情,对他们的印象已经降到最低,这压根不是议和的态度,他们到底哪来的脸在萧国肆无忌惮?是在战场上揍得还不够狠么? 镡时观静默片刻,方问:“是西霞楼的谁?” “就一个跑堂的伙计,名叫钱来。”孙继成说是这样说,可即便钱来身份再低,那也是本国的百姓,他心里自然有些偏向钱来。 “因 分卷阅读25 为何事打了七皇子?况且,七皇子身边没有护卫?”镡时观听到钱来这个名字面色毫无波动,可萧居瑁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镡时观说话的语气发生了极细微的变化。 孙继成没发现这个异样,恭敬回道:“七皇子说他因钱来态度不善便说了几句,钱来闻言与他吵了起来,结果一时冲动便揍了他。钱来则说,七皇子出口不逊,他一时气不过说了几句,七皇子变本加厉,他忍无可忍便动手了。至于护卫,当时七皇子是在雅间,护卫都在门外,钱来进去送膳,直到打人才知晓里面动静。” 既然是雅间,那便没有证人了。 “七皇子是独行还是与人一同的?”镡时观问道。 “桑柔公主也在场,下官本想询问桑柔公主,可桑柔公主受到惊吓,如今在使馆休憩。” 那就是一个证人都没有了,而即便桑柔可以作证,那肯定也是作伪证。 现在两人说法各异,不过打人的毕竟是钱来,动手就是错的,惩罚是要有,但需要判处什么样的惩罚,孙继成还真的拿不定主意。 “七皇子说了什么话?” 关键是什么样的话,才能激怒一个见惯了场面的伙计? 孙继成正是因为这个事情发愁,“摄政王,您问的也是下官想弄明白的,可七皇子言明他只抱怨了钱来的态度问题,下官再问钱来,钱来却沉默不语,就是不说。” 萧居瑁明显感觉到,镡时观身上的气息更加沉冷了,莫非这个钱来与他有关系? “本王知道了,先将钱来关押起来,待问清了事由,再作定夺。” 孙继成自然没有意见,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有摄政王这句话,他就好办了,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总有摄政王在前头顶着嘛。 “多谢摄政王提点,下官先告辞了。”他说完也不多留,直接退出大堂。 他走之后,沈徽才向镡时观汇报使臣之事,虽摄政王已经知道了,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说完了任务的完成情况,他便继续道:“下官还有问题想要请示摄政王。” 镡时观看向他,颔首道:“请讲。” 沈徽稍稍纠结了一下,才道:“如今陛下昏迷,这接待使臣之事该如何办?在哪里办?” 皇宫里有专门接待外国使臣之处,不过那素来是皇帝设宴接见之地,现在皇帝躺在龙床上,无法主事,礼制方面可能需要变动一下,沈徽拿不定主意,就来请示镡时观。 萧居瑁也想听听镡时观怎么说。 “以往如何,今时同样。陛下龙体欠佳,虽不能主事,但只是接见乌凤国使臣,有太后与本王足以。”左右不过是龙椅上没人坐着。 一个战败国,来到萧国京城不夹着尾巴行事便罢了,还主动寻衅滋事,没资格让陛下亲自接见。 沈徽明白了,又问了一些细节,便告辞离开摄政王府。 他离开之后,镡时观来到书房,召来刘卫,用笔写下四字“如实相告”,交给他,道:“想办法将这意思告诉钱来。” 刘卫郑重收下,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欲言又止站在那儿。 “还有事?”镡时观重新抱起萧居瑁,问他。 刘卫面色忽地变得难看起来,垂首道:“王爷,方才接到消息,刺客暴毙,暴毙前供认了,说是授命于摄政王府,刑部尚书史大人恐怕快过来询问了。” 萧居瑁眯起猫瞳,对这个消息真是五味杂陈。若是之前,他也许会真的对镡时观起疑心,但去了一趟林府,他发现,很多事情并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先不说镡时观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即便是有,那其他人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可若是没有,那么这个刺客的事情就是针对镡时观设的一个局,还是个一石二鸟之局。 既伤了自己,也能顺势让镡时观背负一个弑君的疑名,疑名不会过太久就会坐实,等到镡时观垮台,到时候昏迷不醒的皇帝便会自然而然薨逝,布局之人则成了最大的赢家。 他不禁看向镡时观,这个男人直到现在还是那么冷静镇定。 只见他轻轻一笑,道:“本王还以为他们会多按捺几日,没想到竟如此心急。” 表面上,他是迫于御史弹劾压力,将刺客送回刑部大牢,可实则,不过是想要引蛇出洞。 那些人,估计憋得够久了。 第28章 朕被绕晕了 萧居瑁窝在镡时观腿上睡了一个午觉,镡时观还特意选了院中树荫下坐着,凉爽的风吹过,猫陛下只觉得惬意非常。 伸了一个懒腰,萧居瑁站起身来,见镡时观捧着一本书瞧,于是凑了过去。 一只大手落到脑袋上,猫陛下眼睛舒服地眯了眯,听到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元宝识字?” 萧居瑁假装听不懂,伸出爪子想要挠书。 镡时观一把将他抱起,让他面对着自己,宝石般的眸子澄澈清亮,动人心魄。 两人目光对上,萧居瑁动了动爪子,感觉颇有些不自在,挣扎着想要下来。 “口渴了没?”男人说着,重新将他放到腿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清水,舀了一小勺,喂萧居瑁喝下。 萧居瑁前腿踩着男人腿根,后腿和臀部坐在腿上,微仰着脑袋,猫瞳阖着,只是在男人勺子递过来的时候张张小嘴,俨然一副主子模样。 刘卫进来的时候看见自家王爷被这么“糟蹋”,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儿了。 “王爷,属下已经将您的意思传达钱来,京兆尹已经在重审此案。” 镡时观手上动作未停,道:“可知道七皇子说了什么?” 萧居瑁将脑袋偏向一边,示意已经喝饱了。男人将碗放到石桌上,缓缓抚着猫陛下背上鲜亮光泽的茸毛。 萧居瑁索性整个猫都趴了下去,他怎么觉得又困了? 刘卫眉头有些纠结,但在镡时观的注视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口,“七皇子说,萧国的摄政王在边关就是个土皇帝,边关百姓只认摄政王,哪里知道皇上?还说,摄政王在边关拥兵自重,皇帝下了三道圣旨才回京,根本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 “就这些?”镡时观并没有被这样的论调给吓到。 刘卫摇了摇头,“后面还有,说是摄政王在边关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多到数不过来,私自征纳百姓的税粮,恨不得将边关变成自己的后花园。” “呵。”镡时观面无表情,英俊的眉目染上一层沉冷之意,他估计还有更难听的话,只是钱来没有供出来,否则只凭这些妄言,钱来也不会被激怒出手打人。 “王爷,七皇子说一定要治钱来的重罪,在京兆尹不依不饶。” “西霞楼是林家的生意吧?他们想要通过七皇子来铲除我们的眼线,看来已经开始动作了 分卷阅读26 。” 萧居瑁闻言大吃一惊,原本闭上的猫瞳顿时睁开,西霞楼是林家的产业?而钱来是镡时观派去的细作,林家这次想要借七皇子之手摘掉这个眼线,所以搞了这么一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家和乌凤国七皇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乌凤国使臣在京城肆无忌惮,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撑腰? 这还得了! 他原想慢慢看清朝中局面,索性就用猫身来隐藏自己,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的布局是不是要改变一下了? 萧国再怎么内斗,他都可以容忍,但他绝不容忍这其中还牵扯到别国。 “王爷,刑部尚书史大人在府外求见。”管家刘福出现在院门口,向镡时观禀报。 镡时观抱着有些炸毛的萧居瑁起身,“让他在大堂候着。”说着就进了卧房。 萧居瑁被他放到床上,见男人开始脱下常服,换上了只在上朝的时候才穿着的官服。 男人英俊挺拔,一身黑色朝服,前后两条五爪正龙盘旋,肩膀处两条五爪行龙缠绕,气势巍然,面容冷峻,萧居瑁睁大眸子瞅着,以前倒是没注意瞧,如今看来,这身衣服似乎只有镡时观才有配得上。 猫陛下心里满意,在镡时观伸手抱住他的时候,用毛茸茸的尾巴蹭了蹭他胸前有些狰狞的龙脑袋,似乎与有荣焉。 镡时观迈进大堂的时候,史铁文正欲开口,就觉摄政王周身煞气扑面而来,声音沉如寒潭,令人心底生畏。 “史大人,不知为何不过半日,刺客便死在刑部大牢?” 史铁文反应迅速,忙道:“摄政王,刺客死前交代,在被送回刑部前,有人给他喂了毒药,药效在两个时辰后爆发,下官本想寻大夫给他医治,可惜大夫无力挽救。” 这句话明显就是在说,刺客是在摄政王府被下的毒药,刺客的死与刑部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摄政王府逃脱不了干系。 当然,史铁文没那个胆子直说。 镡时观坐在椅子上,托起一杯茶,道:“史大人有何见解?” 史铁文虽有些忌惮摄政王,但他也是依律办事,不得不问:“摄政王可记得几日前那具尸体?您也承认了他是王府的奴仆。” “本王也说了,他三个月前已经离开王府。” “可为何一个离开王府的奴仆会出现在围场?为何摄政王之前将活着的刺客强硬带回府中,直到今日才放回刑部?为何刺客在进入大牢后,不过半日便毒药发作而亡?摄政王,您可否为下官解惑?”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镡时观,更何况,能在皇家围场里面派遣刺客的除了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还能有谁? 史铁文将这几日的疑惑通通问出了口,只觉得心里一阵畅快,双眼明亮地直视镡时观,他想知道镡时观要如何辩解? 萧居瑁眯着猫瞳,静静注视着史铁文。 刑部尚书史铁文素来以铁面无私面对世人,他之前也对此人有所好感,觉得是个可用之材,但现在,看他咄咄逼人、针对镡时观的模样,却发现这人断案并不如外面传闻那般谨慎细致,不过尔尔。 掉进别人的坑里还不自知,成为争权夺利的棋子还在这沾沾自喜,他恐怕会在心里赞扬自己不畏强权吧? 镡时观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他面无波动,神态自若,仿佛史铁文的话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废言,并不放在心上。 “史大人,本王只有一句话,刺杀陛下的不是本王,不管你信或不信,你都定不了本王的罪,除非陛下亲自下旨。” 他不需要任何辩解,仅凭这个身份,史铁文就动不了他分毫,他的辩解只会说给陛下听。 史铁文愣然,久久不能言语。 “王爷!”刘卫忽然大步行至门外,眉头拧得死紧。 镡时观看了一眼史铁文。 史铁文还是有点眼色的,只好起身告辞。 刘卫在他离开后,进屋禀报:“王爷,钱来招供,说他是受您指使,故意打伤七皇子,就为了破坏两国议和。” 什么!钱来不是镡时观的眼线么?怎么突然反水了? 猫陛下呆愣地举着爪子,望向男人瞬间变暗的脸色。 第29章 朕要被取代了 京兆尹府。 公堂之外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都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瞅着里头的场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上别国皇子状告本国百姓,着实觉得新鲜。 孙继成脑袋上已经冒出了许多冷汗,本以为案件很简单,不过是七皇子巫桁辱骂萧国摄政王,引起钱来的不满,钱来忍无可忍,伤了巫桁,只要给钱来一些惩罚就行了,可谁知道这个钱来一紧张,在公堂上与巫桁对峙的时候说漏了嘴,将摄政王给招了出来,这下可如何是好? 外面的百姓俱议论纷纷。 没有谁想打仗,两国议和是百姓的期盼,要是有人破坏了议和,那就是他们的仇人。可是钱来却说,摄政王妄图破坏议和,这是什么情况?摄政王为何不愿议和? 有一种说法忽然就在人群中传开了。 原来摄政王想要利用战争,掌握更多的兵权。众所周知,摄政王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手掌数十万大军,如今皇帝又昏迷不醒,摄政王掌管朝政,如果再次发生战争,他将会趁机在老百姓心目中树立一个更加英武的形象,由此可见其狼子野心。 这种说法委实太过牵强,但围观百姓却真的信了。因为战争是他们的噩梦,只要有人触及底线,他们就会失去理智,无法判断真伪。 京兆尹府外的民众越聚越多,孙继成擦着汗,望着坐在堂上的巫桁,以及跪地垂首的钱来。 他心念急转,狠拍惊堂木,吼道:“大胆钱来!打伤七皇子居然还想污蔑摄政王!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来人,将他押下去,择日再审!” 立刻有衙役拖住钱来。 “慢着!”七皇子巫桁摇着扇子,脑袋上还绕着一圈白布,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见孙继成想阻拦事态继续发展,便出声阻止。 孙继成铁了心不想再审,便道:“七皇子请放心,钱来故意伤人,本官定不会包庇于他。” 巫桁阴秀的面容浮现一丝嘲讽,“孙大人,本殿并非担心你包庇一个跑堂的伙计,本殿是担心你包庇某人。” 孙继成已经隐约感到不妙,巫桁想要针对的从来就不是钱来,而是钱来背后的人,这个人已经相当明显,就是摄政王镡时观。 他并不相信摄政王要破坏议和,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巧,钱来的身份也扑朔迷离,他必须先将钱来关押起来,阻止钱来胡言乱语蛊惑民心,其他的再做打算。 “七皇子有伤在身,还是先回去歇息,本官自会公正处理此案。”孙继成 分卷阅读27 说着便拍了下惊堂木,退堂。 巫桁脸色变得阴沉,但也无法,只好甩袖离开。 他回到使馆,问手下护卫:“公主呢?” “公主在休息。” 巫桁驻足凝思片刻,转身朝着桑柔住处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他的妹妹正懒洋洋地躺在凉榻上,玉足赤裸,风情无限。身边扇风的侍女见他来了,稍稍行了个礼。 “桑柔,你在这可惬意得很,不像我还在外边劳心劳神。”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捻了盘子里的一颗葡萄塞进嘴里,而后皱了皱眉,吐出来,“没我们的葡萄甜。” “你破相总比我破相好。”桑柔悠悠坐起身来,美艳的脸蛋还带着丝倦意,更显妩媚风情,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虽说着逆耳之语,但听者却生不出半点怒意。 巫桁点点头,“也对,你这张脸可不能伤着。” “听说萧国的摄政王长得英武不凡,武功深不可测,我倒是想见见。”桑柔又侧卧在榻上,身姿曼妙,眉目含情,得亏巫桁是她的兄长,否则这样的美人,他哪里忍得住? “明日就能见到了,何必这么心急?”巫桁扫了她一眼,“不过,你要是想要他,还得事成之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桑柔绽开樱唇,凤目斜斜看向巫桁,“你们当真这般自信?镡时观若是真有那么好对付,我们又怎会节节败退?” 巫桁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罢了,不和你说这些,明日去萧国皇宫,你可以自己掌掌眼,若是喜欢,我就向他们讨来,若是不喜欢,就不用留了。” 桑柔“嗯”了一声,“预祝马到成功。” 巫桁起身离开,桑柔保持侧卧的姿势不动,垂下的眼眸里,暗藏汹涌。 申时,太后召摄政王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今日的局面对镡时观极为不利,太后这时候召见镡时观入宫,不得不让人心生寒意。刘卫担心自家王爷,但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被高大的宫墙淹没。 萧居瑁本想扒拉着镡时观要一起进宫,但上次萧居瑁差点被太后砍头,镡时观便狠心拒绝了。 猫陛下只好在他走之后,悄悄跑到宫墙外的洞口前,看四下无人,便钻了过去,咦?这个洞好像比上次小了点。 这里荒凉偏僻,这次连小男孩都没看见,猫陛下躲过宫人的视线,迅速朝宁禧宫奔去,快得像一道闪电。 越接近宁禧宫,守卫就越严密。 萧居瑁略一思索,就忍着脏污,在地上打了好几滚,用来掩盖自己的模样,若是被人发现自己是镡时观的猫,说不定就要被逮去见太后。 他偷偷爬到宫后的大树上,趁着无人,赶紧跳到琉璃瓦上,用爪子轻轻挪开一块瓦片,恰好看到正跪在地上的镡时观。 “摄政王请起。”太后让人看座。 镡时观坐下,神色平静,“不知太后召臣入宫,有何吩咐?” 太后风韵犹存的脸上浮现一丝愁绪,“说起来,陛下半月未醒了吧?哀家已经问过太医,说是陛下有可能一直不醒。哀家虽然心疼,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萧国等不起。” 镡时观眉心一跳,“陛下有龙气护体,自会安然无虞,太后不必太过担心。” “摄政王说的也是,”太后抚上细长的指甲,眉目凌厉,“不若再陛下醒来之前,先立储君,摄政王可有好的人选?” 萧居瑁眯起幽深的猫瞳,太后此话是给镡时观一个选择。同意立一个傀儡储君,镡时观或可留下一命,若是不同意,等待镡时观的将会是死局。 殿内静默半晌,镡时观缓缓起身,广袖划过木椅扶手,坚定回道:“微臣以为,陛下尚且年轻,如今谈论储君一事,为时过早。” 第30章 朕梦到了摄政王 黑云压城,狂风肆虐,雷声轰鸣,暴雨将至。 萧居瑁伫立在屋顶上,大风叫嚣着掀开他身上的毛,一滴硕大的雨珠落到他耳朵上,几根白色的胡须疯狂舞动。 “摄政王,你可要想好了。”太后带着浓浓威胁意味的话语灌入萧居瑁耳中,“皇上醒来无期,你何不另择明君辅佐?” “微臣告退。”镡时观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神色坚定无惧。 暴雨骤然倾泻而下,萧居瑁将琉璃瓦恢复如初,转身跳到树上,又穿过枝丫,从树干上爬了下来。 镡时观踏出宁禧宫,他未带伞,宫内也无人替他准备雨伞或蓑衣,滂沱大雨击打在他身上,瞬间浸湿了黑色朝服。 萧居瑁在雨幕中穿梭,宫中侍卫因为突来的大雨忙成一团,根本无暇注意一只脏兮兮的小猫。他绕到宁禧宫前面,朦胧间看到镡时观向他缓缓走来。 他立在原地,昂首望着有些狼狈的男人。 男人行至他面前,跟平常一样,笑着弯腰将他抱起来,完全不嫌弃他身上的脏污,“元宝,我们回家。” 萧居瑁钻到他的臂弯处,防止雨水溅湿自己的脸。男人的怀抱还是那么沉稳、有力,他情不自禁抬首看他,不经意间就撞进了一双沉静深邃的眼眸。 他是该相信镡时观的,只是,几年的如坐针毡让他丧失了信任的能力,那把镶金的龙椅是唯一让他感到安全可靠的,他想要尽力保住,保住它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犹记儿时,自己趁母妃睡熟之际,偷偷溜进母妃寝宫,在母妃快要醒来之际,一时兴起,藏在了母妃的床下。 就在他无聊想要爬出来的时候,母妃召见了当时打了胜仗回朝的镡时观。 他不知道为何母妃会与一个少年将军熟识,因为好奇,他便躲在床底偷听。 “时观,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事相求。” 年少的镡时观经历战场洗礼,早已变得处变不惊。 “娘娘请说。” “前几日,我去白龙寺问佛,得念恩大师指点,他言瑁儿十年后将有一次劫难,你也知道我这身体,许是活不到十年了。我只希望,在瑁儿经历大劫的时候,你能帮则帮,可不可以?” 萧居瑁到现在还记得母妃当时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娘娘也知我不信神佛之事。”镡时观年少锐气的脸还留在萧居瑁脑海之中,这么多年,一直挥之不去。 “时观,我不求你相信,只求你,若是瑁儿真的遭遇劫难,莫要袖手旁观。”母妃这话已经是恳求了。 镡时观最终颔首应道:“我答应你。” 十年前的记忆哪能那么清晰?萧居瑁当时才八岁,虽说皇家的孩子早慧,但依然不了解许多人情世故。他只觉得在那种场面下,是母妃在求人,而镡时观却艰难答应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有求于人的滋味儿,母妃在年少的镡时观面前那么卑微地恳求,只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批语。 分卷阅读28 后来,他稀里糊涂当了皇帝,当年的少年将军已经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不可否认,他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对镡时观存着一种惧意,到后来,这种惧意化为一股不甘。 母妃的卑求和他受人控制的逼仄,渐渐混到一起,而这种复杂的情绪在这几年里愈加根深蒂固。 他甚至不惜与太后虚与委蛇,都要消磨掉镡时观在他内心留下的痕迹。 可没想到的是,念恩所说的劫难,真的来了。 雨越下越大,一人一猫早已淋得透湿,即便如此,镡时观还是将衣襟拉开,拎着萧居瑁,放入衣内。 萧居瑁躲在他的衣服里,耳边是男人规律有力的心跳声,丝丝暖意透过胸膛传至肉垫,猫陛下将指甲全都缩了进去,以防伤了对方。 薄薄的衣服遮住了硕大的雨珠,外面瓢泼大雨惊扰了整个世界,里面却安宁温暖。 这是在母妃去世之后,他再也没能感受到的呵护。 可为何偏偏是对一只猫呢? 一直在宫外焦急等待的刘卫备好马车,见到雨幕中走来的镡时观,立即撑伞迎了上去,“王爷,您可出来了,属下已经备好马车,府中也备了热水。” 镡时观颔首上了马车。 湿透的衣服在车厢里留下一道道水迹,萧居瑁从他的衣服里钻了出来,浑身的毛已经纠结在一起,看起来颇为滑稽。 可他却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瞅着镡时观英俊的脸,金色瞳仁里倒映出男人狼狈的形貌。 但在萧居瑁心里,这一点儿也不狼狈。 “元宝,怎么了?”掌心抚上猫陛下湿漉漉的脑袋,镡时观关切问道。 萧居瑁俯趴在他腿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镡时观的手,而后阖上眸子,偎在他怀里。 镡时观紧紧抱住他,笑意抵达眼底。 回府后,一人一猫舒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猫陛下正享受着镡时观的擦毛服侍,管家就敲响了屋门。 得到镡时观允许后,他端了一碗姜汤进来,虽然这不是冬天,但到底淋了雨,寒气入体,还是驱驱寒为好。 一道闪电贯彻天际,紧接着,雷声似乎要将整个天穹劈裂,震得人心底发麻,萧居瑁想起母妃去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让人绝望窒息。 镡时观拿起碗一饮而尽,“福伯你早些歇息罢。” 刘福连连点头,“王爷,您也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神了。” 刘福端着碗离开之后,镡时观擦干猫陛下的毛发,将他抱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萧居瑁窝在他肩膀处,望着镡时观近在咫尺的俊脸,眼睛眨也不眨。 镡时观忽然抬眉,目光与之对上,萧居瑁不知怎的,心头就是一跳,傻愣愣地没有避开。镡时观伸手将之揽在怀里,放在心脏处。 屋外狂风大作,雷雨交加,萧居瑁却不再惧怕,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他坐在龙椅上,镡时观垂手立于阶下,朝着他微笑。 第31章 朕与狗狗交朋友 暴雨来得迅猛,去得也迅猛,一夜过后,乌云尽散,阳光普照。 萧居瑁醒来之时,发现镡时观已经不见了。他窝在枕头边,浑身懒洋洋的,一丁点儿也不想动。鼻尖萦绕着一丝冷香,与镡时观身上的一模一样。 想到昨晚的梦,猫陛下只觉得有些羞恼。以前做梦梦到镡时观都是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可昨晚镡时观却对着他笑,笑得还那么好看,着实让人觉得惊悚。 “元宝醒了?”男人逆着光从屋外走进来,一身黑色纹龙的朝服衬得他愈加英姿勃发,萧居瑁歪着脑袋看过去,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变得愉悦。 镡时观用浸了温水的软布替萧居瑁擦脸,萧居瑁顿觉神清气爽,而后伸出爪子递到镡时观面前。镡时观面带笑意,任劳任怨,擦完了四只小爪子,捏了捏肉垫,才道:“巳时我要入宫,在仁安殿接待乌凤国使臣,你今日在家待着,若是无聊了,便去寻福伯。” 萧居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甩了甩身上的毛发,从床上一跃而下,直奔膳厅。 镡时观吩咐人摆膳,正喂着萧居瑁的时候,刘卫又是一脸纠结地走了进来,道:“王爷,钱来死了。” 镡时观仿佛已经猜到了,只淡淡“嗯”了一声,不见得有多慌张。 刘卫继续道:“有传言说,是您杀人灭口。”毕竟,凭借摄政王的势力,在牢里杀一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镡时观望着萧居瑁微微阖上的双眸,道:“钱来自然该死。” 刘卫心中顿时一惊,就连萧居瑁也不由自主睁开了眼。 听这话意思,钱来还真的是镡时观派人去杀的?可为什么呢?自己将把柄送到对方手上? “王爷,您这是?” 镡时观气定神闲,慢条斯理道:“他们想要什么,本王就给他们什么,就看他们能否吃得下。” “可是王爷,如今局势已经对您不利了,您这样,岂不正合了他们的意?”刘卫百思不得其解。 萧居瑁撇开脸,表示吃饱了,而后一双猫瞳静静注视着镡时观。 他现在对镡时观的怀疑已经消减,镡时观将自己置于这般危险的境地,不得不说,他有点担心。 “别忘了,乌凤国不过是弹丸之地,萧国真正的对手是狄国。”镡时观给猫陛下擦了擦嘴巴,“刘卫,信送到兰府了?” 刘卫还是不太明白镡时观的意思,不过,早上王爷吩咐他的事情他确实做好了,“属下已让人将信交到了兰大人手上。” 镡时观颔首,“去备马。” 刘卫领命下去了。 萧居瑁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镡时观此举完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说的没错,乌凤国对于萧国来说,的确算不得太大的威胁,反而是北方的狄国,各个骁勇善战,他们的骑兵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先帝在位之时,狄国不是没来进犯过,镡时观打的第一场仗就是跟狄国对垒,双方伤亡惨重,镡时观当时好像也受了重伤,胸口处的那道疤痕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如今自己昏睡不醒已有半月,消息定然已经传至狄国,若他是狄国皇帝,绝对会趁萧国内乱之际,打它一个措手不及,更何况,狄国早已经蠢蠢欲动。 如果说,镡时观在这时候被夺了权,而恰好狄国进犯,萧国无领军之人,势必会打得艰难。陈锋虽说战力不俗,但与镡时观相比,还是远远不及。到那时候,也只有镡时观或可解除危机。 这些念头在萧居瑁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知道他的猜测是不是镡时观的想法。 马已经备好,时辰也快到了,镡时观和萧居瑁道了别,便骑马直奔皇宫。 萧居瑁其实也想去皇宫,但今日宫中设宴接待使臣,想必戒备比往常更加森严,他 分卷阅读29 想想还是放弃了。 漫无目的在府中闲逛,路过镡时观书房的时候,又想到了那个画后的机关,于是鬼使神差跳到窗户上想要进去,结果还没跳下去,就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见到他,突然光芒大胜,冲着他叫唤,萧居瑁小心脏一拧,忙从窗台上跳下去。 镡时观这个书房里到底藏着什么?还用狗在这看着? 想到之前尾巴被咬的疼痛,猫陛下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 正准备离开书房,书房的门却突然开了,大狗从里面跑了出来,张大嘴巴,伸着舌头来到萧居瑁面前。 萧居瑁被它的血盆大口吓呆了,正想着怎么逃跑,那大狗却冷不丁地在他脸上舔了一口,猫毛瞬间炸了起来,萧居瑁抬起雪白小爪子就朝它挠去,狼牙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儿,于是张口轻轻咬住萧居瑁的爪子,猫陛下顿时不敢动弹。 蠢狗,还不快放开朕的爪子! 萧居瑁朝他叫了一声,眼神凶厉,狼牙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于是又舔了他一下,黏黏的舌头划过脸侧的毛发,猫陛下整只猫都不好了!呲着牙就朝它咬去。 侍卫听到动静,见到一猫一狗撕咬的场景,顿时魂都快被吓飞了,元宝可是王爷的心头肉,要是受伤了可咋办? 他忙跑过去,伸手分开一猫一狗,见萧居瑁没受伤,松了一口气,接着虎着脸训斥狼牙:“你怎么能欺负元宝?要是被王爷看见,恐怕又要罚你面壁思过了!” 狼牙耷拉下耳朵,委屈巴巴,它只是想和小猫玩耍而已。 萧居瑁看了看爪子上的口水,嫌弃地在旁边草地上擦了擦,不过对上狼牙可怜兮兮的眼睛,心里也明白过来对方并没有要伤害自己,只是找自己玩闹而已。 他是一国之君,何必跟一只狗置气? 小爪子拍了拍狼牙的前肢,狼牙立刻精神抖擞起来,还想舔舔小猫,就被萧居瑁一掌拍回去了。 侍卫见两只宠物兀自玩得开心,便不再管了。 狼牙跟萧居瑁玩了一会儿,连看守书房的重任都忘了,直接载着萧居瑁在王府里面肆意奔跑。王府下人看见这一猫一狗居然如此和睦,脸上俱露出善意的笑容。 萧居瑁跟着狼牙将王府的每个角落都摸索清楚,直到夕阳西下,想着镡时观约莫快回来了,便指挥狼牙去府门等候。 可是一直等到天色漆黑,肚子饿扁了,镡时观都没回来。 萧居瑁很不开心地打算去找刘福,府外突然出现一层禁卫军,将王府整个围住,那领头的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摄政王意图弑君,太后有旨,事情查清之前,所有人不得出入王府!” 萧居瑁愣怔一秒,紧接着迅速跳下狼牙的背,风一般朝王府后门跑去。 第32章 朕偷偷摆石头阵 萧居瑁奔跑的速度极快,禁卫军压根就没注意到,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对一只小猫产生怀疑。 他打算用老方法进入皇宫,结果发现那个洞口似乎变小了许多,他卯足了劲儿都没成功。 就在他纠结万分之际,一双瘦弱的小手伸了过来,逮住他的两只前腿,将他往里面一拉,萧居瑁一下子就钻了过去,只是觉得屁股那儿好像被刮了一下,疼疼的。 小孩还认得他,一把将他抱到怀里,眉眼洋溢着灿烂的笑意,压低声音道:“猫猫,我跟你说,现在宫里乱得很,你可千万别乱跑,听说摄政王要杀皇帝,被太后关起来了,你是他的猫,可不能被人瞧见了。” 他掂了掂萧居瑁,继续道:“猫猫,你好像变胖了,怪不得刚才钻不进来。” 萧居瑁斜睨他一眼,懂什么?他这不叫变胖了,他明明是在长身体! 不过猫陛下来宫里不仅仅是为了找镡时观,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挣扎着从小孩身上下来,抖了抖毛,看了小孩一眼,便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猫猫,你去哪?别乱跑。”小孩跟在他后面,低声叫唤。 萧居瑁没理他,不过还是放慢了速度,等着小孩。 因摄政王谋害皇帝,如今宫中戒备森严,但也仅限于静泉宫与文德殿那一块儿,像一些无人居住的宫殿,自然少有守卫巡逻看守。 萧居瑁带着小孩跑到一个偏僻的宫殿里,宫殿不算破败,但因无人居住而显得冷清寂静,他敏捷地从门缝中窜了进去,小孩环顾四周,见没人,便也跟着进去。 院子里荒草又长了寸许,萧居瑁目中流露出一丝怀念,而后极为熟稔地跑到内院的一口枯井旁边,叼着枯井旁的一枚石子扔到了井内。 小孩好奇地问他:“你跑这儿做什么?快跟我回去,要不然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这里离静泉宫不算远,要真是碰到侍卫就不好了。 萧居瑁环顾四周,飞快地将各个角落里的小石子用嘴叼到院子里一棵梅花树下。 小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见他认真的模样,只好帮他一起捡。 很快,梅花树下就积了不少小碎石。 猫陛下觉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始用爪子挪动小石块,没一会儿就嫌弃爪子不好用,只好重新用嘴衔着放到正确的位置上,虽然嘴巴有点疼,可现在只能这样了。 小孩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好坐在一边托腮看着。 等萧居瑁的小嘴快被石子磨破的时候,他才终于停了下来,这些小石子被他摆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形状,但又有一定的规律可寻。 当然,不管有没有规律,小孩都是看不懂的。 猫陛下趴在草地上歇了歇,接着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离开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院子。 萧居瑁出了宫殿,小孩小心地跟在他身后,打算带着萧居瑁回去。结果萧居瑁竟然往前宫方向跑去,他该不会是找他的主子去吧? 望着猫猫远去的背影,小孩捏了捏手指,想抬步追上去,可最终还是放弃了,直到再也瞧不见猫猫,才落寞地往回走去。 摄政王即便是被拘禁起来,可他至少还有一只忠心的小猫陪伴,而他被困在这深宫里,却什么都没有。 萧居瑁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八年,不说对所有角落都熟悉,但至少这些经常活动的地方,他还是驾轻就熟的。 通过一些假山的隐藏,他顺利躲过巡逻侍卫的视线,越来越接近前宫。 正欲从假山口里出来,迎面就走来两人,后面跟着几个宫婢。 萧居瑁只好重新躲进假山。 谁料,假山旁边是一处凉亭,这两人便行至凉亭坐下,身后的宫婢站在凉亭外,恰好挡住了逃出去的路。 他偷瞄过去,就看到两张熟悉的脸,一个清雅秀致,一个俏丽曼妙,正是林静姝与萧芷宁。 “二表姐,你觉得我这猫怎么样?”萧芷 分卷阅读30 宁将怀里雪白色的小猫咪捧到林静姝面前。 林静姝对上猫咪湛蓝的眼眸,心里泛起一阵柔软,不由得又想起来摄政王的那只猫,明明将它带回了府里,可翌日一早就发现不见了。 那只猫虽然毛色比不上眼前这只的纯洁,可却比这只灵气许多,似是能听懂人言一样,很是有趣。 “真好看,”林静姝真心赞美,“不过,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猫的,怎会亲自养起了猫?” 萧芷宁嘟了嘟嘴,“还不是因为镡时观,他近日特别宠爱一只猫,明明是一只丑猫,也不知哪里招人疼了?我以为他喜欢猫,就养了一只,想再养大一点,送给他来着。” 林静姝失笑摇头,“表妹,恕我冒昧,如今摄政王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活罪或死罪一定逃不了其一,你还想着他?” 萧芷宁满不在乎,“那有什么?母后最疼爱我了,到时候我向她讨来不就行了?” 萧芷宁这般理所当然的论调,萧居瑁从小听到大,早已经习惯了,可现在却忍不住动了气。 她把镡时观当做什么了?讨来?还真说得出口。 镡时观年少成名,十年里立下赫赫战功,后成为摄政王辅佐朝政,造万民之福,说是萧国第一人也绝无人敢说二话。她萧芷宁怎能用这种话语来侮辱镡时观?实在是太叫人生气了。 林静姝闻言也是眉头一蹙,“表妹,摄政王断不是苟且求生之辈,若真到那时候,你此举完全是在将他逼上绝路。” 萧芷宁笑了笑,“那有什么?左右不过是个男人,我还能非他不可?他要真去死我也拦不住。”她说罢奇怪地看了一眼林静姝,“我说二表姐,你可要摆正位置,你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林静姝心里自是知晓,不过想到镡时观,不免生出叹惋之意。她虽对镡时观无意,但镡时观在她心里算得上顶天立地的英雄儿郎,她相信镡时观的为人,也相信他不会弑君,只可惜,她是林家的人。 萧芷宁见她沉默,不禁道:“二表姐,你可别犯傻,你不会也看上他了吧?” 林静姝缓缓摇首,“你还不了解我?我只中意那黄金屋、颜如玉,只可惜世间难觅知音。” 觅是觅到了,可终究无缘。 “表妹,天色不早,我该回府了。”她不愿在宫中多待,便起身告辞。 萧芷宁点点头,“我也该回宫了。” 等一行人完全看不见身影,萧居瑁才从假山里探了出来,往文德殿方向跑去。 第33章 朕就看看不说话 文德殿外。 萧芷宁越过重重守卫,入了殿内,一眼就看到坐在案前的男人。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似乎面前的不是死局,而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跨过的沟渠。 “摄政王,本宫命御厨做了莲子羹。” 碧玉色的碗被放在镡时观手边,镡时观瞧都未瞧一眼。 萧芷宁今日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好,她觉得如今的镡时观不过是牢笼中的困兽,有点儿脾气也正常,可再有脾气,也总有被驯服的一天。 俏丽的脸上浮现出娇花般的笑容,她亲自舀了一勺莲子羹,递到镡时观嘴边,镡时观垂眸不动。 萧芷宁的脸蓦地沉了下去,勺柄搁在碗沿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击响,在寂静的宫殿里更加令人心惊。 “镡时观,你意图谋害皇上,你完了你知道么?你已经完了!还在这跟本宫摆什么架子?” 镡时观坐在椅子上,腰背挺拔,闻言回道:“本王是否要完,只有陛下能够决定。”即便是太后,也不能将他定罪,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强加之罪。 他终究是高估了太后一党的底线,原以为与乌凤国使臣勾结,令他名誉尽毁,已经是他们所做的最令人不耻之事了。可他没料到,今日这场接见使臣的宴会,居然是针对他一个人的鸿门宴。 实在是,平白让乌凤国看尽了笑话。 今日宴会中,忽有宫人紧急来报,说是陛下情况不妙,御医束手无策,他虽觉奇怪,但还是跟去静泉宫探望,未料刚入静泉宫,太后就命人将他围困,他若是想要逃离,何其简单?可太后却以陛下的性命相威胁。 虽然静泉宫有自己人看守,但太后毕竟是后宫之主,她要想谋害陛下性命,多的是办法。之前没有动作,也是因为担心被他报复。可现在,他们却直接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困住,并以陛下的性命作为赌注。 镡时观不敢赌,只好被他们囚禁在文德殿。 萧芷宁见他反问,不禁愣住,瞪大眼睛问道:“弑君这么大的罪名,你觉得你能逃得了死罪?当然,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会恳求母后放你一条生路。” 镡时观沉默不语。 萧芷宁继续道:“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狼子野心,再加一个弑君的罪名,估计没人会不信,你是选择背负这种骂名被凌迟,还是选择活下来?” 镡时观望着她与太后相似的面容,漠然道:“公主还是请回吧。” 萧芷宁气急,猛地将莲子羹挥洒在地,指着他,“镡时观,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镡时观已经转过头去,吝啬于看她半眼。 萧芷宁本想甩他几巴掌,但想到母后说了,现在还不能动他,只好忍住,气鼓鼓地甩袖离开了。 镡时观心道果然,在完全剪除他的势力之前,太后一党是不会轻易对付自己的。没有他的支持,想要拥立储君,没有那么容易。 屋顶上的萧居瑁将瓦片挪开,殿内的情况他看得清清楚楚,萧芷宁走了之后,他便跳到房梁上,一双猫瞳瞅着静坐的镡时观。 镡时观瞬间感应到他的到来,抬首看向他,素来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接着起身行至萧居瑁所在房梁的下边,伸手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萧居瑁俯视男人英俊的脸,四肢一蹬,直接扑到镡时观的怀里,镡时观稳稳将他接住,掌心抚摸他的脑袋,眼尾眉梢都染上一层笑意。 萧居瑁趴在他手臂上,都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元宝,你来找我我很开心,不过宫里危险,你还是回府去吧。”男人说着捏了捏他的肉垫,似乎觉得不够,又放在唇边亲了亲。 萧居瑁嫌弃地看他一眼,很想说这只爪子今儿个才被狼牙咬过,只可惜他没法说话,看不到镡时观仿佛吞了苍蝇般的表情。 至于让他回府这件事,还是省省吧,他就当没听到。 殿内烛火柔黄昏暗,镡时观将他放到床上,温声道:“你若是不愿回府,那就尽量回避太后他们,免得他们拿你出气。” 萧居瑁扭过头去,以前不知道镡时观还有跟动物说话的能耐,他若只是一只普通 分卷阅读31 的猫,怎么可能会听话? 镡时观见他神色倨傲,便知他压根没听进去,只好作罢。 宁禧宫。 太后端坐于凤椅上,凌厉的目光看向她的亲哥哥林墨。 “你说什么?现在就趁机杀掉镡时观?他要是死了,乌凤国立刻反水怎么办?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虎符,不把虎符拿到,杀掉他有什么用?” 林墨垂着一双眸子,面容依旧和蔼温雅,“我们还有陈锋,不要忘了,陈锋刚打赢了乌凤国,至于虎符,人都死了,那个玩意儿也就没有价值了。” 太后不赞同,“可你也别忘了,陈锋败于巫枬之手,之前若非镡时观重伤巫枬使他无法出战,陈锋能赢?” 林墨垂下的眼眸陡然睁开,一双与太后极为相似的眸子迸发出精光,“那便在杀了镡时观之前,物尽其用。” 太后皱起秀眉,“不妥,无论如何,哀家都会以萧国为重,今日之事,已经令哀家心中不安,如若再继续下去,哀家怎么对得起先帝?怎么对得起萧国百姓?” 林墨注视着她,“娘娘,是先帝对你不仁,你如今所做的,不过是拿回属于你自己的。” “属于我的?”太后目光幽冷,“之前让静姝进宫为后,诞下龙子,让我们林家子孙继承大统,哀家不反对,至少那孩子还流着萧家血液。可现在呢?杀了镡时观之后再杀了萧居瑁,谁继承皇位?” “我们还有芷宁。”林墨砸下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响彻耳边,太后瞬间愣怔住了。 “芷宁也流着萧家血脉,不是么?”林墨继续循循善诱,“只要芷宁诞下孩子,这个孩子就是皇位继承人。” 太后尖利的指甲狠狠扣进扶手,“哀家……再想想。” 林墨见状,只好拱手告退。 太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翻涌着万千思绪。她这个哥哥无害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勃勃野心,别人不了解,她可是极为了解的,说是让芷宁诞下的孩子继承大统,可之后呢?以林墨的心思,说不定会去母留子,即便不会,芷宁日后也不会太好过。 因为林墨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听从于他的傀儡,这个傀儡是不能被其他任何事情影响的,这任何事情便包括所谓的亲情。 第34章 朕就看着你们装逼 林府。 林悠望着正收拾行囊的李简,摇首哀叹,“丛之,你就不能多待两天?何必急着离开京城?” 背对着林悠的李简眸色深沉,口中答道:“离开家乡太久,孩子们还等着我,我也甚是思念他们。”他说着转身,清俊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这几日多谢仲良款待了,京城的确人杰地灵,令我心生许多感触。” 林悠知道他在乡下私塾教书,心中无奈:“你满腹才华,只做个私塾先生实在是埋没了你,要不等朝廷开了恩科,你也参加吧。” 李简颔首,“我会考虑的。”只不过,如今朝廷形势越发严峻,摄政王突然背负弑君罪名,其后不乏林府运作,在他看来,林府实在太过心急,更何况,朝堂内斗居然将乌凤国牵扯进来,萧国颜面都给丢尽了。 李简心中叹惋,可他不过升斗小民,无力改变如今格局,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国家被弄得乱七八糟。 若是他没猜错,边境一直被摄政王压制的狄国,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向没有主心骨的萧国反扑,倘若摄政王被削权或是被杀,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如何,他实在难以想象。 这种时候,他不如早些回去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这一腔抱负既然无处安放,便只能暂时搁置。 况且,朝廷恩科能否开得起来还难说。 林悠本以为他明天才离府,可见他直接将包袱背起,这才察觉他似乎是要连夜出行。 “丛之,你现在就走?” “对,趁着未到宵禁,我还是早些出城为好。”他神色坚决,抬步就往林府外走去。 林悠拦不住他,只好送他出府。 刚踏入府门,就见林墨的马车在府外停下,林悠连忙上前迎接,“爹,您回来了。”说着,伸出手去扶。 林墨下了马车,细长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这么晚出府有什么事?” 林悠恭敬回道:“爹,这就是我先前与您提及的李简,丛之,这是我爹。” 李简住在李府的几日,本想亲自拜见林墨,只可惜林墨公务繁忙,一直无缘相见,却未料在他离开之际见着了,想到这次京城的大震荡就出自林墨之手,李简便觉得人不可貌相。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林墨,表面上倒是儒雅,若非知晓他的手段,自己或许还真的会被骗了。 虽这样想着,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一副见到朝廷要员受宠若惊的模样,躬身行礼,“草民见过大人。” 林墨淡淡扫了他一眼,一个很寻常的青年,那眉目间的野心都快溢出来了,他心生不喜,但也不好拂了儿子的面子,便道:“嗯,在府中过得可还习惯?” 林悠不傻,自然看出两人的不对,不免心生奇怪。丛之明明不是这般模样的,怎会在见了爹之后就变了?莫非他之前全是伪装欺骗自己的?想到这里,心中便生出了怀疑与轻视。 “林兄待草民极好,若非草民家中有事,还想在京城多待几日,领略更多风土人情。”李简继续恭敬作答。 林墨已然没了耐心,“既然家中有事,自然以家务事为重,老夫就不留你了。” 李简躬身告辞,林悠也没再劝阻。 ******* 接下来的几日,朝野震荡,百官俱噤若寒蝉,京城百姓也躲在家中尽量避免外出,整座城平静得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太后一党全力抓捕摄政王的党羽,可不知为何,这些人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他们凭借掌握的消息搜查,居然一无所获。 林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而正被打击的摄政王却在文德殿里悠闲度日。一人一猫窝在殿内,无政事烦扰,无案牍劳形,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可这滋润的日子也终于到了尽头。 连续几日的劳而无获让林墨极为恼怒,他终究还是不再顾及太后的想法,强势逼迫太后下旨,直接以弑君的罪名,欲将镡时观杀害。 他领兵进入文德殿的时候,萧居瑁已经躲到了房梁之上,镡时观则执笔写下几行字,见林墨进来,搁笔笑道:“林大人,恭候多时了。” “镡时观,事到如今,你还笑得出来?”林墨一改素日的儒雅姿态,露出他的狼子野心,但犹疑的目光还是显现出他对镡时观的忌惮。 “林大人,不用担心,本王手无寸铁,也无后招,没法逃出去。” 林墨将太后懿旨扔到他面前,“镡时观,你意图谋害皇上,罪大恶 分卷阅读32 极,太后有旨,就地处决。” 镡时观看都没看一眼,面容淡漠,话语掷地有声:“能治本王罪的,只有陛下。林墨,你以下犯上,扰乱宫闱,私自调遣京畿卫和禁卫军,大肆囤积兵器,暗中招兵买马,贪墨朝廷灾银,勾结张门余孽,围场谋害陛下,你该当何罪!” 文德殿外,林墨带来的人突然被人层层围住,他转身看去,竟是只忠于皇帝的铁羽军,这是怎么回事? 林墨面色发白,心底生寒,但依然昂然伫立,面对镡时观的喝问,他冷哼笑道:“镡时观,你居然调动了铁羽军?你才是意图谋反之人!” 镡时观不禁蹙了蹙眉,他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正当众人惊愕之际,殿外忽然传来赵全熟悉而尖利的高呼:“皇上驾到——” 所有人俱惊怔发愣,林墨双手抖得厉害,直直望向殿外,奢求那一丝不可能。 镡时观神色剧变,第一反应不是看向殿外,而是猛地抬首,看向房梁。 房梁上,漂亮优雅的橘猫居高临下,正眯着那双宝石般的眸子,静静回望着他。 第35章 朕根本就没有变胖 明黄色衣袂出现在文德殿外, 所有人俱屏息跪地, 相比镡时观方才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林墨就显得极为震惊与恐惧了。 这是骨子里对天子的敬畏,即便萧居瑁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少年。 御医明明说,皇上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昨日还没有任何动静, 怎的今日皇上就突然醒了?他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未听闻。 按理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直面圣上,可是镡时观和林墨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皇帝的脸上。 这张脸年轻俊美, 熟悉至极。 镡时观神色还算淡定, 可林墨想到自己做的事情, 不禁心虚跪地,哑声道:“老臣叩见陛下!” 年轻的皇帝似乎因为经历了一场大劫, 看起来比以往要沉稳许多, 那双眸子淡淡扫了一眼跪地颤抖的林墨, 语速极慢,“今日宫中可真是热闹, 林爱卿, 你带了这么多人围住文德殿做什么?文德殿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大张旗鼓的?” 林墨维持多年的儒雅形象不再,直面强势的皇权,他还是害怕了。 “陛下,老臣带兵围住文德殿, 只是因为摄政王意图弑君, 太后下旨, 要拿他问罪。”他甩锅甩得可溜了。 明黄色龙袍在他眼前缓缓掀动,正在他忐忑之际,皇帝再次缓缓开口:“摄政王作何解释?”似乎是因为昏睡太久,他的语调有些僵硬。 镡时观回视皇帝看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有些圆,眼尾略略上翘,与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但是,内里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同了。 摄政王在皇帝面前可免跪拜,这是萧居瑁特意下的口谕,所以镡时观在皇帝进殿到现在,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听闻皇帝问他,他才回过神来,低首道:“陛下,意图谋害您的是吏部尚书林墨,并非臣。” 林墨倏地抬起头来,直面圣颜,目眶发红,“陛下,请勿听信摄政王谗言,摄政王派遣刺客围场偷袭您,后又破坏使臣议和,还望陛下莫要上了他的当!” 皇帝沉思半晌,正欲开口,殿外就传来常连的高呼:“太后娘娘驾到——” 镡时观再看向房梁,却发现元宝已经不见了。 太后凤袍加身,气势威严,见到皇帝,震惊在眼底一闪而过,道:“皇上醒了怎么也不找太医瞧瞧?这般劳神可别伤了龙体。” 皇帝恭敬行了一礼,面目沉静,不想再与太后废话,直接开口问道:“太后,林墨手中所拿懿旨,是否是您亲手所写?” 太后瞧了一眼镡时观脚边的懿旨,“不错,是哀家所写,皇上认为有何不妥?” “摄政王是父皇定下辅佐儿臣的,除了朕,谁也不能将之定罪,不知母后此举到底是何用意?”年轻的皇帝大伤初愈,醒来就似变了一个人,少了之前的锐气与稚嫩,多了一份沉稳,就是在气势上弱了些许。 不过这种场面下,也无人注意这些细节,太后素来与他不亲,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察觉。 “你昏迷不醒,摄政王要杀你,哀家一是担心皇儿的身体,二是担心萧国的安危……” “母后若真是担心萧国安危,便不会肆意纵容林墨的狼子野心,兰爱卿,你身为御史,监察百官是你的职责所在,你还要让这等欺君罔上、意图谋反之人继续逍遥快活?” 他话音刚落,兰延桂就从一众铁羽军身后走了出来,顶着众人的目光,耷拉着眼皮进入殿中,一把稀疏的胡子荡啊荡的,显得有些随性。 “微臣参见陛下、太后娘娘,见过摄政王。”得到皇帝允许后起身道,“微臣奉旨调查吏部尚书林墨,此乃林大人的数十条罪状,还请陛下、太后、摄政王过目。” 林墨面色发青,抖着声音,“你说什么?奉旨?” 兰延桂老神在在,回道:“正是,陛下几月前就令我秘密调查林大人的光辉事迹,本来没什么线索,只不过陛下遇刺之后,林大人似乎心急了些,呃,露出了不少马脚。” 他说完之后不管林墨如何懊恼、悔恨、不甘,兀自将怀中的奏折递给皇帝,然后站在一边瞅着地上的灰尘待命。 太后震惊地望向眼前尚显稚嫩的皇帝,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成长到如斯地步了么?明明一直以来,萧居瑁对摄政王最为忌惮,林墨在朝中也并未表现出来异常,可为何皇帝竟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布局了?难道这次的刺杀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么? 她越想越觉得心底发寒。 镡时观心中亦感慨万千,一个懵懂的孩子用十年的时间隐藏自己,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布局,一直以来与自己针锋相对不过是欺骗世人的障眼法,而他早已看清林墨与太后一党的勃勃野心。 终归是长大了。 正在宫内奔跑的萧居瑁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复杂。他的确早就盯上了林墨,但与镡时观关系那么僵也非他故意所为,他怀疑林墨并不代表他就相信镡时观。只不过,铲除林墨于他而言更加重要而已。 坐在破败宫殿面前的小孩正拿着木棍在地上划着,萧居瑁悄无声息踱至他面前,低头一看,嗯?这小孩在写字? 地上歪歪扭扭、仿若地龙的丑字实在有些疼眼睛,他伸出爪子抵住木棍,歪着圆脑袋,瞅向男孩。 男孩见到他极为高兴,直接扔掉木棍,伸手将他抱到腿上,萧居瑁踩了踩,觉得他两条腿细得跟竹竿似的,哪有镡时观的怀抱舒服?不过见他这般喜爱自己,就让他抱抱好了。 “猫猫,你没事真好!不过摄政王以后大概养不了你了,要不然你 分卷阅读33 跟着我吧?”男孩凑近萧居瑁,神色认真。 萧居瑁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眉目神似皇族,眉毛生得极为清秀,眼睛倒是与父皇有些相像,不过他没听说父皇还有个儿子啊。 真是奇怪。 猫陛下尾巴在他腿上扫了扫,歪着脑袋听他细细碎碎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小孩忽然看到他尾巴上有一处毛发未齐,似乎想到什么,于是从怀里拿出之前捡到的布条,递给萧居瑁,“这是你上次落下来的,我给你系上。” 萧居瑁扭了扭,伤好了,他不要了。不过这孩子跟镡时观真是一个德行,每次都要对着一只猫自言自语,这两人要是到一起,会不会有很多话聊?这么想着倒是生出了好奇之心。 陪着小孩玩了大半天,眼看日头西斜,镡时观还没来找他,猫陛下蔫了吧唧的,俯趴在小孩肚子上,小孩躺在草地上,用手挡住太阳。 没错,萧居瑁在等镡时观来找他,都快一天了,事情应该都办好了吧?他不会把自己忘了吧?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镡时观,那怎么能一样?自己救了镡时观,还是镡时观的主子,自然是等镡时观来接他回去了,自己跑回去多没面子。 镡时观处理好所有事务,才得空去寻元宝。 兰延桂清晰陈列了林墨的罪状,太后也无法反驳,最后皇上下令,林墨终生囚禁于天牢,林家其他人等,共犯者依律判处,其他人等遣出京城。 这样的判决算是轻的了,若非看在太后面子上,林家满门抄斩都不为过。圣旨一下,太后立即宣布前往白龙寺吃斋念佛,为萧国祈福,不再过问世事。 皇帝自然不舍,下旨在宫中专设佛堂,供太后居住,免得太后在外受了委屈,太后便未再坚持。 还有一道口谕相当令人费解,处理完林家之事后,皇上突然禁了萧芷宁一个月的足,萧芷宁不服气,叫嚣着不从,未料陛下竟然说到了与乌凤国议和之事,反正萧国就她一位公主,让她看着办。 萧芷宁这才老实了。 不过镡时观也不是未受波及,皇上说了,摄政王嫌疑还未洗清,暂且无法处理朝政,只能赋闲在家,时候到了再恢复原职。 一时间,朝廷百官俱议论纷纷。 皇帝睡了半个月,一醒来便如此雷厉风行,抄了林府,干掉太后,还削了摄政王的权力,简直就是一石三鸟。他们都在猜测,陛下是不是将计就计,利用刺客一事,假装昏迷半月,趁着林墨与摄政王鹬蚌相争之际,冷眼旁观,最终一举拿下。 少年皇帝的心思已然变得高深莫测,他们不禁摸了摸脖子,背后渗出冷汗来。 镡时观忙到傍晚,是因为许多事情需要交接,皇帝留他谈到很晚才放他离开。 他心念元宝,凭着紫木玲在偏僻的后宫找到了他,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小孩的肚子上睡着了,小孩怕惊扰到他,便一直躺着没动,直到镡时观出现。 “原来你没事。”小孩轻声说道,然后看了看睡熟的萧居瑁,目露不舍。 镡时观朝他点点头,“多谢你照顾他。” 萧居瑁被两人吵醒了,用爪子挠了挠头脸,睁开眼睛。天色渐暗,他的一双猫瞳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就像是夜明珠,驱散了黑暗。 镡时观目光与之对上,心里顿时大松一口气,还好,他的元宝没有变。 “元宝,我接你回家。”他伸手去抱,结果萧居瑁想到这人这么久才来,心里不痛快,就避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屁股对着他。 小孩见状,心里可高兴了,细胳膊圈住萧居瑁,站起身来,“它不要你了。” “元宝?”镡时观又唤了一声,心里却道,元宝即便是长大了,也没能改掉这小脾气,不过这小脾气似乎只在他面前发,这么一想,倒是心生喜意。 萧居瑁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小家子气了,便从小孩怀中挣扎着跳到地上,抖了抖毛,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宫外走去。这次他就不钻小洞了,直接光明正大从宫门出去。 镡时观目露笑意,紧跟着他。 萧居瑁走了几步,回首看到小孩安静站在那里,神色落寞极了,于是睨他一眼。 小孩还愣在那里,镡时观却知晓猫陛下的心思,于是转身对小孩道:“萧凡,你愿不愿出宫?” 萧凡顿时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萧居瑁也很惊讶,他不会怀疑镡时观是不是认错了人,而是想到这孩子居然姓萧,难道真是他的弟弟?可是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皇弟? 镡时观“嗯”了一声,“你生父是前废太子,也就是说,当今圣上是你的叔叔。” 当年,太子被废,贬为庶民,圣旨下来的时候,太子妃正值生产,听闻消息,拼尽全力诞下首位皇孙,撒手人寰。 先帝虽厌了太子,但对这个小皇孙还算上心,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取名萧凡,让宫中奴婢去养了。 后来各位皇子斗得激烈,先帝也在权力争夺中薨逝,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萧凡就更加无人问津了。 教养萧凡的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对太子妃忠心耿耿,在太子妃身边也识得一些字,在萧凡长大后,教授他习字。虽说宫中生活艰苦,但有人守护相伴,萧凡过得也算幸福,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只可惜,他的养母因为太子妃的亡逝,一直郁结于心,没过几年便因病去世,萧凡就再也无人看管了。 能在宫中独自活了好几年,也是一种本事。 “真的么?”萧凡满脸惊讶,他只知道自己叫萧凡,其他事情,养母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镡时观看了一眼萧居瑁,见他只是惊讶了一下,并未生出排斥之意,便问萧凡:“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出宫?” 萧凡瞅了瞅气势慑人的镡时观,又看了看萧居瑁,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两人一猫径自出了宫门,竟无一人阻拦。 萧凡自打出生就在宫里那一小块地方生活,从来没有见识过外头的世界,这一出宫门,整个人都仿佛飘到天上去了。原来外面的天这么广阔,外面的世界这么热闹,外面的人也这么多。 萧居瑁坚决不承认自己第一次出宫,也跟他一样傻。 “猫猫,我好开心!”萧凡真的从未想过自己能这般轻而易举出了宫门,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待在宫里直到死。 萧居瑁走在最前头,仰首望着萧凡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有些发软,这孩子倒是有些能耐,在那样的环境里,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毕竟是萧家的孩子,萧居瑁还做不到弃之不顾,若是加以培养,日后说不定还是个人才。 摄政王府被解禁后,刘卫立刻驾着马车在宫门口等待,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自家王爷从 分卷阅读34 宫内走了出来,元宝正走在他前边。 元宝啥时候进宫的?真是奇怪。 他上前去迎接镡时观,“王爷,马车已经备好,您要不……”声音在看到萧凡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么带着一个孩子出宫了? 镡时观还没回应,萧居瑁就跳上马车,钻进了车厢,落到镡时观的座位上,趴伏着闭目养神。 萧凡好奇地跑到马车面前,“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他压根就没见过,看到新奇的东西难免兴奋,虽说在宫里憋屈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但他毕竟年幼,有些孩子心性很是正常。 更何况,他能感觉得出来,镡时观对他没有恶意。 萧凡经过镡时观点头同意,便开心地爬上马车,坐到萧居瑁身边,谁知道刘卫却一把掀了帘子,伸手将他拽了出来,“你坐外面,里面是给王爷坐的。” 萧凡闻言,只好不舍地看了一眼萧居瑁,坐在刘卫身边。 镡时观入了车内,将猫陛下抱起来放到腿上,凑到他面前,“元宝生气了?皇上留我商议了一些事情,所以才迟了些。” 萧居瑁换了个姿势,朕才没有生气,朕是一国之君,怎能轻易置气? 镡时观笑着将他抱起来,丝毫没有被赋闲的失意,低沉好听的声音响在猫陛下耳边,“元宝好聪明。” 朕当然聪—— 镡时观!谁允许你亲朕鼻子了! 男人身上的冷香灌入萧居瑁鼻中,萧居瑁一爪子就拍上了他的俊脸,觉得一下还不够,又继续拍了好几下,不过一直注意着没伸出指甲。 镡时观任由他拍打,眸中的温柔仿佛能将萧居瑁溺毙。 全天下能肆无忌惮打他脸的也只有猫陛下一人了。 他握住萧居瑁白色的小爪子,戳了戳肉垫,“疼不疼?不疼的话继续?” 萧居瑁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索性眼不见为净,跳下他的腿,寻了靠窗的位置窝着。 夜幕降临,街道上行人稀少,稍显冷清,因此一点儿动静都能引人注意,更何况大喊大叫。 萧居瑁在马车上听得一清二楚,他立刻起身爬到车窗边上,朝外看去,镡时观伸手扶住他的身体,以防因为车身摇晃不慎掉落。 “王爷,是林府的人。”刘卫的声音穿过车帘。 今日林府被皇上下令抄家,犯事者俱送入天牢,其余人等离开京城,官兵如今正在林府执行皇帝的旨令,但并非所有人都会谨遵圣旨。 林府除了林墨这一支,还有林墨的兄弟子侄,如今林墨倒台,太后选择吃斋念佛就是为了保全林家人的性命。林府一日之间,树倒猢狲散。 有人只愿意共荣华,不愿一同经受苦难,哭着求着官兵,说是要面见圣上,为自己辩解。 萧居瑁心道,朕的面岂是那么好见的? 不过,在一群面色惊怕、涕泪横流之人中间,林静姝就显得鹤立鸡群。 她一身素色衣裙,站在那里,仰首看着正被拆下来的林府匾额,袖子里的手攥得死紧。身边的碧竹背着细软,默默擦着眼泪。 萧居瑁一瞬不瞬地瞧着。 一直以来,他对林静姝都无恶感,林家人中,也只有林静姝看得最清楚,直到现在,也只有她接受得最平静。 镡时观循着猫陛下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林静姝。想到陛下曾想着立林静姝为后,即便知晓陛下只是权宜之计,可他心里依旧不太舒坦。 不过林静姝还算识时务。 林家的男眷基本上都入了牢房,林静姝的大姐因早已嫁出,已经算不得是林家人,如今林墨一脉只有林静姝是自由身。 其实从这一件事,朝臣都能看出,陛下还是相当仁慈的,要是换做性格暴虐的,满门抄斩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株连九族。 镡时观将萧居瑁抱回车内,“元宝,不看了,我们回家。” 萧居瑁趴在男人腿上,圆润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叹息,心里头一块大石头是落下了,可是,他却没有丝毫喜悦的感觉。 林墨这样的存在不是唯一,一个林墨倒了,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林墨这样的人出现,萧居瑁明白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可难道他以后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他的一生只能与朝臣相斗? 想到母妃以前问过他的话。 “瑁儿,你想当皇帝么?” 萧居瑁从小就知道母妃的处境,父皇看重的是外祖家的兵权,对母妃并没有那么喜欢。 他常常觉得母妃很难过,自己也极少见到父皇的面,他知道皇帝都有很多妃子,母妃不过是其中之一,父皇每日还要操劳国事,陪伴母妃的时间就更少了。 每次见到母妃憔悴低落的神情,他都觉得心疼,并暗自决定以后一定只会对一个人好。 所以他坚决回答母妃:“不想。” 本以为母妃会说他胸无大志,可没想到却得到了母妃的赞扬,原来母妃只是希望他能够平安一世。 只可惜,他让母妃失望了,他成了皇帝,每日如履薄冰,这次还遭受刺杀、昏迷不醒。所谓的平安一世,不过是种奢望。 那把龙椅很诱人,却也很累人。他本来不想去坐,但终究还是坐了上去,既然已经是一国之君,就要担负起对国家的责任。 他挖空了心思学习,学习帝王之道,学习制衡之法,假装什么也不懂,却在暗地里寻找他们的弱点,待日后一一击破。 母妃虽希望他一世平安,但从没想过将他培养成一个废人,外祖家也帮助了自己许多。只可惜,他们随着母妃一起去了天上,这个世界上,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镡时观将埋头静默的萧居瑁抱起来,面对自己,正欲问他,却见那紧闭的猫瞳边缘有些湿润。 心里顿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一股无名的酸涩席卷了整个胸腔,他猛地将萧居瑁抱进怀里,掌心抚上他的脑袋,顺下去一直抵达尾巴尖儿,一遍又一遍。 萧居瑁从回忆里蹦出来,无精打采地睁开眸子,下巴搭在镡时观手臂上,方才的孤寂感消了一大半。 说实在的,猫陛下一直认为,元宝比萧居瑁幸福得多。元宝有镡时观宠着,还有整个王府的人让着,就连狼牙都愿意当他的坐骑,可是龙椅上的萧居瑁有什么?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他没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想耽误那些姑娘的青春年华,让她们像母妃一样在后宫之中枯萎凋零。可这么一来,孤单失落的还是自己。 “王爷,到了。”刘卫将马车停下,卷起了帘子。 镡时观抱着萧居瑁下了车,看了看萧凡,嘱托刘卫:“让福伯给他准备几套合适的衣服,再寻个夫子教他读书,你们没事也可以教教他武功,以后他就住在回雪院。” 刘卫不知这孩子是谁,不过 分卷阅读35 听王爷吩咐,这待遇跟王府世子也没差多少吧? “属下遵命。”刘卫见王爷已经进府,便对萧凡道,“小少爷,随我来吧。” 萧凡乖乖点头,紧紧跟着他。 镡时观先将萧居瑁抱到膳厅,细心地喂他鱼,可是猫陛下心情低落,没吃多少就失了胃口,避开了镡时观伸过来的勺子。 镡时观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草草扒了几口饭,替猫陛下洗了个澡,擦干毛发,放到床上。 萧居瑁恹恹窝在枕头旁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被面上扫着。 镡时观沐浴完,穿着一身中衣,拿出一本书来,靠到床上,将萧居瑁放到肚子上,兀自捧着书看了起来。 萧居瑁觉得镡时观肚子的确比床睡得舒服,便也懒得挪动了。他本来没在意镡时观在看什么书,可是镡时观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 猫陛下顿时心生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书?这么有趣?于是起身瞅向书上的内容。 他瞧着瞧着,情不自禁就入迷了,这些故事写得真有趣,看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换了个姿势,背对着镡时观,假装自己在睡觉,实则眯着眼睛瞅书中的内容,所幸镡时观看书的速度与他相仿,一人一猫一看就是一个时辰,将一本书都看完了。 只可惜这是上册,故事还没说完呢!萧居瑁等着镡时观去拿下册,可镡时观却将书往旁边一放,躺到了床上,想来是不打算继续看了。 萧居瑁委屈巴巴,想着故事后续会如何发展,脑子里尽是方才书中所言的场景,愁绪什么的全都抛到了脑后。 镡时观顺着他的毛发,嘴角噙丝笑意。 “元宝,我熄灯了。”他说着便起身吹灭了蜡烛,重新躺回去,将萧居瑁放到肩膀处,脸侧抵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黑暗中,猫陛下两只眼睛亮得惊人,他伸爪在镡时观脸上拍了拍,似是发泄不满。 能不满么?看故事只看半本,弄得人心里痒痒的,睡也睡不着。 “元宝,别闹,睡觉。”男人翻了一个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毛上,好看的嘴唇近在咫尺。 萧居瑁忽然觉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整个人就如同方才故事里的主人公,见到思慕的姑娘,心潮澎湃,热血翻涌。 不得不说,镡时观这张脸的确英俊。 眉如出鞘之剑,锋锐凌人,目若静波寒潭,幽然神秘,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只比自己短那么一点点,但依旧长得惊人,还有鼻子、嘴唇,每一处都很完美,至少他看了这么多年也没看腻。 忍不住伸出爪子,肉垫碰了碰男人的唇瓣,好像很软很软,他心血来潮,又在上面按压了几下。 镡时观忽然睁开眼睛,与萧居瑁的对上,见萧居瑁有些窘迫地愣在那里,心里觉得好笑,于是伸手将他拥进怀里,“元宝,别闹。” 萧居瑁的脸紧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很温热,也很硬实,让人觉得安稳可靠。 他乖乖待在男人怀里,不再动弹,带着万千思绪,沉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萧居瑁睁开眸子,伸着懒腰,张嘴打了个哈欠。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去做的事情,如今做起来真是驾轻就熟。反正他只是一只猫,没人会在乎他的举止符不符合皇帝的标准。 刚想着,镡时观就从屋外进来,咦?今日不用上朝么?这个问题刚从脑子里冒出来,他就想起昨日已经让镡时观赋闲在家了,他暂时还不能参与朝政。 那今天岂不是可以看那故事的下册了?一想到这,猫陛下就精神抖擞,只想着吃完早膳,再趴在镡时观肚子上陪他一起看故事。 这一天岂不妙哉? “元宝,今日带你出府逛逛,要不要去?” 不要!朕要看书! 镡时观见他不乐意的模样,便不再逗他,伸手将他从床上抱起来,然后疑惑问道:“元宝,你是不是长胖了?” 萧居瑁身子一僵,这好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了吧?难道他真的长胖了?低下脑袋看看自己的爪子和肚子,没什么变化呀,一定是他们眼睛有疾。 “无碍,再胖我也喜欢。”镡时观面带笑意道。 谁要你喜欢了?真是不害臊! 猫陛下气鼓鼓地吃了好些,直到肚子撑得圆圆的,这才停下,镡时观无奈替他缓缓揉着,助他消食。 等差不多了,他便带着萧居瑁往书房方向走去。 萧居瑁眼睛一亮,是去书房看书么?这个好! 还没进书房,猫陛下就看到狼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冲着镡时观摇尾巴,一双眼睛看起来极为憨厚。 萧居瑁挣扎着从镡时观怀里跳了下去,伸出爪子挠了挠狼牙,狼牙当然记得这个小伙伴,又伸出舌头想要舔上一舔。 萧居瑁正准备闪避,镡时观就发话了:“狼牙,去书房看着。” 狼牙还没跟小伙伴热乎呢,可是主人的命令不能违背,只好耷拉着耳朵回到了书房。 镡时观将萧居瑁放到院中的藤椅上,道:“我去书房拿书。” 萧居瑁一听拿书,自然乖乖待着,没一会儿,男人就拿着一本书过来,顺便端了一盏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萧居瑁往旁边挪去,给镡时观留下充足的位置,镡时观坐了下来,靠在藤椅上,萧居瑁顿时跳上他的肚子,俯趴着,脑袋枕着两只爪子,等着镡时观翻书。 镡时观也舍不得他心急,于是翻开了书页,一人一猫又陷入了安静看书的境地。 其实镡时观早就看过了,但昨晚为了让元宝忘记烦恼,便取来故作翻阅,引起元宝注意,没想到他还真的迷上了。今日索性闲来无事,他便陪着元宝一起看了。 看了足足半本,镡时观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茶,然后将杯子凑到萧居瑁嘴边,萧居瑁正等着翻页,冷不丁凑过来一个杯子,就自然而然张开了嘴巴。 凉水流过舌头,在口中滚了几回,的确觉得滋润多了。 嗯?不对啊,他从来不和别人喝一个杯子的!猫陛下心里顿生不自在,但转念一想,这是镡时观的,便没那么抵触了。 镡时观将他的神态都看在眼里,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静谧的时光实在太过美好,有人相伴读书,无琐事烦扰,无国事担忧,这样的日子才算得上逍遥自在。 萧居瑁沉浸在这样的幸福中,差点忘了镡时观是摄政王,而自己是皇帝。如果能够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那会有多好? “王爷,”刘卫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萧凡,“小少爷的夫子已经请来了,你要不要过过目?” 萧凡寄人篱下,总归是拘谨了起来,见到萧居瑁也没像往常那样扑上去,只是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孩子彻底洗干净,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看起来还 分卷阅读36 真像那么回事儿,就是面黄肌瘦的,一点儿也不可爱。 萧居瑁瞅了他两眼,算是打过招呼了,而后继续低头看书,见镡时观一直没翻页,还用爪子催促了下。 镡时观顺手翻了过去,对刘卫道:“不用了,萧凡的事情以后由你负责。” 刘卫闻言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姓萧,还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到底是哪个皇子皇孙啊?那他要不要小心服侍啊? 镡时观看出来他心中所想,便开口问萧凡:“想不想读书识字?” 萧凡狠狠点头。 “想不想学武功?” 萧凡眼睛更亮了。 “可是读书识字学不好会挨夫子的打,武功学不好,也会被师傅教训,你还学不学?” “学!”萧凡压根没有丝毫犹豫。 萧家没有蠢人,萧凡也不例外。 “既然夫子已经请好了,那今日便开始去学习,刘卫,你替他安排好课程。” “是。”刘卫应了一声,便带着萧凡离开了院子。 一人一猫继续看书。 只剩下最后几页的时候,刘福慢悠悠地过来了,“王爷,安王给您递了请帖,邀您明日去参加他的生辰。” 往日这些宴会王爷都是不去的,刘福来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打算王爷会应下来,可谁料,他家王爷居然在思索。 “你去备份礼,明日一起去安王府。” 刘福虽然惊讶,可毕竟是个老管家,神色间没有任何差错,只恭敬道:“是,王爷。” 萧居瑁动了动耳朵,目露沉思。 安王萧逸从辈分上来说,算是他的堂兄,此人素来喜爱风月,性子浪荡不羁,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免受当年争龙椅的波及。 萧居瑁当皇帝这几年,他的性子越发张狂,风流韵事更是成为全京城百姓的谈资。 不过,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身边多一些莺莺燕燕,在人们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出格之事。但安王萧逸身边的狂蜂浪蝶可不止女人,他也喜爱一些年轻俊俏的少年郎。 这些事情,萧居瑁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过一个闲散王爷,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行。 可奇怪的是,镡时观以前与萧逸没有任何往来,这次怎会应了萧逸的请帖呢? 要是镡时观跟着萧逸学坏了怎么办?镡时观是国之栋梁,可不能学了萧逸那一身臭毛病,不行,他明天要跟着一起去,好好看着镡时观。 “元宝,该用午膳了。”镡时观合上书,起身道。 等等!朕还有最后几页没看完呢! 第36章 朕恩准了 安王萧逸最近过得不怎么滋润, 眼看着生辰就要到了,可皇帝突然受伤昏迷, 原定的宴请宾客也就被搁置, 他再犯浑,也不至于在皇帝昏迷的时候大肆庆贺生辰,这不是找死么? 就这么不如意了一阵子, 终于得到皇上苏醒的消息,这下可把他乐坏了,只要皇上醒了, 他想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请帖如雨点般往各个达官贵人家发过去, 应了的人家也不少,就是因为之前的动荡, 宾客没有以往的多, 可他不在乎呀, 因为今日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要知道,摄政王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宴会,可偏偏回了自己的帖子,还送了一份贺礼过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在整个京城是头一份啊! 什么?你说摄政王被皇帝削权了?哎呦,那都不是事儿!被削权怎么了?他还是摄政王, 又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眼光要放长远嘛。 萧逸今天穿得很正式, 他精神抖擞地站在府外, 打算亲自迎接镡时观。 虽然两人都是王爷的身份, 但再怎么说,镡时观手掌大权,自己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且他素来敬仰摄政王,自然要区别对待。 萧逸长得着实不错,其实真要说起来,萧家人的相貌都属上乘。就拿萧居瑁来说,他结合了其父皇和母妃最优秀的地方,那张脸俊美逼人,天生自带清贵威仪,只是因为年纪尚小,稍许稚嫩冲淡了相貌上的惑人。 来往的宾客见萧逸亲自在府外迎接,俱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萧逸亲自迎接,不会是皇帝吧?他们下意识忽略了镡时观,毕竟在他们看来,皇帝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镡时观来的可能性就是零了。 须臾,一匹黑色的骏马慢悠悠地晃了过来,马上的人锦衣玉冠,丰神俊朗,萧逸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摄政王驾临,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萧逸不过二十来岁,面白皮嫩,此时满脸笑意,衬着英俊的相貌,倒是令人心生愉悦。 怪不得总有红粉佳人相陪。 镡时观利落下马,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站在萧逸面前,越发显得高大威猛,萧逸的气势无形中就弱了几分。 “祝贺。” 萧逸闻言立即喜不自胜,能得摄政王这两个字有多难,全京城的都知道,这下真给他长脸。 没看到那些围观的宾客俱露出羡慕的神色么? 他正欲吩咐仆从牵马,就见马背上突然跳下来一只橘色的猫,落在镡时观的肩膀上,金灿灿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自己。 听闻摄政王养了一只爱宠,还亲自伺候,萧逸本是不信的,可如今瞧见这猫爬到镡时观肩上,镡时观还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他就知道传言可以当真了。 “摄政王请进。” 镡时观颔首随他入内。 今日来的俱是些达官贵人,有些官员忙于公务无法前来,只好遣家眷前来,其中不乏年轻的公子千金,他们见到镡时观,或敬仰,或退避,或娇羞,或厌恶,反正什么样的都有。 镡时观坐在首位,目不斜视,萧居瑁跳到他怀里,爪子将他的衣服都踩皱了,萧逸极有眼色,吩咐人在镡时观旁边放了一个圆凳,以供萧居瑁踩踏。 猫陛下虽觉圆凳没有镡时观的腿舒服,可毕竟在宴会上,不能让镡时观丢丑,未等镡时观动手,他便自己迈到凳子上。 镡时观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没想过要将萧居瑁放在一边,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无奈一笑。只是因为昨日见他情绪低落,想带他出来热闹热闹,才答应来安王府参加宴会。 “乌凤国七皇子、桑柔公主到——”众宾客俱是一惊,萧逸因为镡时观的到来太过兴奋,一时间竟忘了还有这两人,只好起身去迎接。 刚行至门口,便被眼前柔媚女子的风姿吸引住了。 那日宫中设宴接待乌凤国使臣,他没去,只听说乌凤国桑柔公主国色天香,他却不信,这些年,他见过的美色不知凡几,想必那些人眼中的绝色在他眼里应该算不得顶好。 没想到今日一间,果然名不虚传。 媚骨天成,风姿 分卷阅读37 绰约,容貌令人见之忘俗,眉目鼻唇皆能入画,雪白的肌肤彷如极品羊脂白玉,丽色无双。 宾客里一些年轻的公子早已经失了魂魄,目瞪口呆。 萧逸好歹算是见过世面,只愣神几秒,便礼貌笑道:“真是贵客临门啊!七皇子、桑柔公主,快请进!” 镡时观被安排在左首,萧逸将巫桁与桑柔的位置设在右首,这么一来,巫桁与镡时观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萧居瑁也是第一次见到巫桁和桑柔,巫桁长得还行,算得上俊秀,桑柔的确貌美惊人,便是当年父皇最宠爱的第一美人面对她也要稍稍逊色。 他正瞧着,就见桑柔忽地抬眸,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眉眼处流转的眼波仿佛能勾人摄魄。 不对,她不是在朝自己笑,她是在对镡时观笑! 猫陛下连忙抬头,看到镡时观俊美的侧脸,心道:这桑柔不会看上镡时观了吧?有一个萧芷宁还不够? 不过不可否认,镡时观这张脸的确很能迷惑人。 镡时观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扭过头,眼眸对上萧居瑁思量的猫瞳,不禁失笑,不知他家元宝又在想些什么。 “饿了没?” 早膳刚吃过,怎么可能会饿?萧居瑁斜了他一眼,不理他。 所有宾客入座,萧逸坐在主位上,举杯面向众人,笑容满面,“多谢诸位今日捧场,本王先干为敬!”言罢,仰首一饮而尽。 众人便都举杯饮下。 萧逸击掌三下,立刻有飘逸舞姬鱼贯而入,优美轻盈的舞姿令人赏心悦目。 萧逸起身离座,举杯来到镡时观面前,眉目染上一层醉意,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醉人。 “摄政王,本王敬你一杯!” 两人身份相当,不过萧逸毕竟是皇室子嗣,真要说起来,镡时观不及他,镡时观只好起身相迎,面不改色地喝下。 萧逸见状,面上笑容更胜,没想到摄政王还挺给面子。 接下来,宴会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萧居瑁无聊地张嘴吞下镡时观递过来的肉,一脸木然。 一道香风袭上鼻尖,萧居瑁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巫桁和桑柔一齐行至镡时观面前。 “那日贵国宫中设宴款待,本殿还没来得及与摄政王喝上几杯,摄政王便被……哈哈,今日既然有缘,本殿便借此机会,敬摄政王一杯酒。” 镡时观起身举杯,神色无波,与巫桁的目光对上,不输分毫。 他喝完一杯后,桑柔便又举杯道:“那日本宫也无缘与摄政王对饮,今日敬您一杯,还望摄政王莫要推辞。”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如同一阵清风,轻易荡开别人心中的防备,令人难以拒绝,更何况,她还笑得人比花娇。 萧居瑁虎着一张脸,满脸不悦地望着镡时观喝酒。 “这是摄政王的爱宠?真是可爱。”桑柔巧笑倩兮,眉目生情,望着萧居瑁赞道。 猫陛下愈加不悦,喝完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镡时观淡淡颔首。 巫桁似乎并不想放过镡时观,往自己杯中再次倒满了酒,道:“看得出来,摄政王也是个爽快人,本殿与摄政王一见如故,不如今日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萧逸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觉得此话甚合己意,然后给镡时观倒满了酒。 镡时观看了一眼萧居瑁,似乎是在询问他能不能喝。 萧居瑁撇过头去,真是奇怪,他怎么会觉得镡时观在寻求自己的意见呢? 有了他们带头,其他原先不敢上前的宾客俱冲上来给镡时观敬酒,镡时观饶是酒量惊人,也不免有了醉意。 素来严肃深沉的摄政王竟也有喝醉酒的时候,萧逸虽偷偷乐呵,却也知分寸,搀住晕乎乎的镡时观,道:“本王先送摄政王去厢房歇息,诸位随意,本王去去就来。” 众人也不敢闹得太大,生怕摄政王醒来怪罪,只好四散离开。 萧居瑁跳下凳子,紧跟着萧逸,一直到了客房里,萧逸将镡时观放到床上,吩咐下人去煮醒酒汤。 萧居瑁跃至床上,窝在镡时观身边,幽幽地看着萧逸。萧逸被他瞅得背后发寒,只好道:“那什么,你乖乖看好你的主子,知道不?” 萧居瑁趴下去,理都不理他,什么主子?明明自己是主子,在府里,是镡时观伺候他的好不? 萧逸也没管他,吩咐人照顾好摄政王,兀自回了前院。 萧居瑁见他走了,便抬起脑袋凑近镡时观的脸,伸出爪子按了按,别装醉了,人都走了! 镡时观纹丝不动,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萧居瑁瞅了半晌,不会真的喝醉了吧? 他踏上镡时观的胸口,这样更能看清他的俊脸,瞧了一会儿,又俯趴下去,闻着男人身上的酒味,嫌弃地动了动鼻子,却还是没离开。 没过多久,门口忽然响起脚步声,萧居瑁立刻起身睁开双眼,望着被人从外轻轻推开的门。 飘逸的裙裾滑进屋门,一股香风袭来,萧居瑁眯了眯眼,这么偷偷摸摸一定有问题。 桑柔一进门就看到床上的萧居瑁。这只小猫昂首站在镡时观的身上,猫瞳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真是只有灵性的小猫,怪不得镡时观如此溺爱。 萧居瑁不知道这女人要干什么,便伸出爪子在镡时观脸上使劲儿拍打,别睡了,有人来了! 桑柔关上屋门,在桌旁坐下,见到小猫这般动作,不禁笑出声来,低沉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屋中,轻易便使人沉沦。 “摄政王,再装下去,你的爱宠就要急了。” 萧居瑁顿住了,收回爪子,歪着脑袋看着镡时观的脸。 下一秒,镡时观睁开双眼,眼中哪有半分醉意?他轻轻一笑,握住萧居瑁的爪子,将他揽在怀里,抱住。 “公主约本王来此,所为何事?” 嗯?桑柔什么时候约镡时观了?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人要偷偷摸摸干什么? 萧居瑁从镡时观臂弯处探出小脑袋,圆溜溜的眸子盯着两人。 桑柔扫了萧居瑁一眼,道:“摄政王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实在令我佩服。” 萧居瑁动了动胡子,明明是朕仁慈放了镡时观一马,关镡时观什么事儿? “若非陛下恩宠,我大抵也是要遭受牢狱之灾的。”镡时观将怀里的小猫换了一个姿势,抚摸他柔顺光泽的毛发,陛下的心就同这掌中的毛发一样柔软。 萧居瑁舒服地阖上眼睛,觉得镡时观还算有点良心,记得他的好。 桑柔笑了笑,却非之前那般浅笑,而是大大方方地露出开怀的笑容,“摄政王何必妄自菲薄,即便贵国皇帝没有仁慈之心,想必你也会安全无虞。” “公主若是没什么事,本王便先行告辞。” 分卷阅读38 桑柔敛住笑容,正色道:“摄政王,我约你前来,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镡时观起身,“你乃乌凤国公主,我是萧国摄政王,我们之间,似乎并无交易的必要。” 桑柔一张美艳的脸瞬间变了,“如果我说,让乌凤国成为萧国的属国呢?” 镡时观突然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她。 萧居瑁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人怕不是疯了吧?此举与卖国有何区别? “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我在痴心妄想、卖国求荣,但是,我更不愿成为他们手中的工具。”桑柔精致的眉眼渐生阴霾,“其实议和,不过就是两国之间签订放弃武力的协定,乌凤国是战败国,议和的结果还是要乌凤国每年进贡,这与属国有何分别?不过成为属国于你们萧国而言,利大于弊,不是么?” 一人一猫等着她的下文。 桑柔站起身来,华美的裙裾在地上泛起一阵涟漪,昭示主人此时内心的忐忑。 “摄政王,萧国最大的对手是狄国,乌凤国在你眼里或许一文不值,但到了战场上,谁也说不准,一旦萧狄两国开战,萧国怕是要拼尽全力,什么都顾不得了吧?听闻您年少时在战场上被狄国将领射了一箭,差点身亡,若是再次面对狄国的强攻,你必须只能赢,不能输。如果乌凤国表示归属,您就不用担心腹背受敌了。” “你想要什么?” 桑柔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我只要乌凤国那把龙椅。” 萧居瑁震惊了,没想到这女人胃口还挺大。他转眼看向镡时观,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桑柔。 “你想多了,属国并不一定忠心,我会在你们动心思之前,将你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镡时观慢条斯理说道。 桑柔苦笑一声,她不怀疑镡时观的能力,但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得这般彻底。 镡时观果然不好对付。 “桑柔,桑柔,”院外传来巫桁的声音,“有没有见到桑柔公主?” “应该是去了那边。”有仆从指路。 脚步声渐渐近了,桑柔脸上显出厌恶之意,转身去开门,走了出去,而后将屋门一关,“皇兄,你找我?” “桑柔,头还晕不晕?”巫桁关切问道。 “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脚步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镡时观才抱着萧居瑁打开了门。 萧居瑁心里想着,这个桑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未料野心还挺大,也不知道她经受了什么才会有这种想法,实在太有勇气了。 女人为王,他是闻所未闻。 镡时观抱着萧居瑁出了院子,恰好碰上喝得醉醺醺的萧逸。 萧逸脑子还算清醒,见到镡时观,想要哥俩好地凑上来说话,镡时观敏捷避过去,“安王殿下,本王还有事情,先行告辞。” 萧逸拦住他,“你别急着走啊,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要不要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寻常人我都不带去的。” 萧居瑁眼睛一亮,什么好地方?他想去。宫里生活太过单调无聊,趁着这次有空,他就看个痛快,管他能不能回到身体,先过过眼瘾再说。 镡时观本想拒绝,可是见萧居瑁跃跃欲试的模样,心里微动,便颔首道:“好啊。” 萧逸见他答应,立刻眉开眼笑,凑近他,脸上春意盎然,“听闻摄政王素来不近女色,今日不如就尝尝新鲜点的?” 萧居瑁闻言,这还能不知道萧逸要把镡时观往哪里带?这人自己放荡,竟还要带坏镡时观?本来他今天陪着镡时观一起过来就是防止萧逸做那些龌龊事,没想到还真叫他碰上了,这还了得? 猫陛下从镡时观怀里蹦下来,站在原地不走。 镡时观眉眼带笑,“罢了,我家元宝离不得我,我若是去了,他会伤心的。”毕竟没人会带一只猫去那种地方,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萧逸觉得有些扫兴,不悦地看了一眼萧居瑁,“不过是一只猫,让人将他带回府里便罢,离个半日都不行?” 镡时观面露犹疑之色,猫陛下眼尖瞅见了,心里顿时不痛快,居然为了找乐子抛弃他?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走,你爱去哪就去哪,朕不奉陪了! 刚迈出几步,就被人轻轻抱了起来,“本王还是觉得元宝更为重要,便不去了,告辞。” 萧逸一脸无语,摄政王当真是宠猫如命啊! 萧居瑁跳到镡时观肩上,跟着他一起出了安王府邸,立即有马仆牵出镡时观的坐骑,“摄政王,您的马。” “劳烦送回摄政王府,本王随便走走。” 仆从立即应了。 “元宝,我带你去逛逛。” 萧居瑁站在镡时观肩上,穿梭在街市里,镡时观虽然名闻天下,但识得他相貌的却不多,如今载着个猫走在街市上,颇为引人注目。 每次萧居瑁多看了几眼什么,他都会在摊前停驻一会儿,让萧居瑁瞧个痛快。 一人一猫闲逛好久竟也不觉得无聊,猫陛下是觉得难得有机会深入百姓的生活,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他心里面很是自豪。 “让开!快让开!” 前方忽有马蹄传来,伴随着纷杂马蹄声的是骑马之人的大声呵斥,街上百姓纷纷惊惧躲避,有躲闪不及的被人连拖带拽到了路边才得以避过。 镡时观神色一凛,抱下萧居瑁放到路边,站在道路中间,面向疯狂疾驰而来的马。 萧居瑁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镡时观这是找死么? 就在马上之人厉声喝骂,围观百姓面露不忍之时,镡时观飞身而起,足踏马首,一把将马上之人掀了下去,狠狠拉住缰绳,马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最终落到地上,不再疯跑。 围观百姓俱喝彩叫好。 一股滚烫在萧居瑁胸腔翻涌,他注视着镡时观从马上下来,男人刚一下马,目光就落在萧居瑁身上。 “元宝,没事了,我们走。” 男人的手臂安稳有力,萧居瑁情不自禁用尾巴圈住他,一双猫瞳亮晶晶的。 “喂!你是什么人?敢扔我?”方才那骑马之人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看着镡时观恨声问道。 萧居瑁:这人脑子被门夹了么? 镡时观眉目一厉,声沉如霜,“扔你还算轻的,闹市不许纵马,若是伤了百姓,你拿什么交待?” 那人似乎是被镡时观吓到了,眉头皱起,“你管我?又不是我愿意的,是这马自己不知怎么回事疯了,我控制不住。” 听起来还挺委屈。 萧居瑁见他那鼓着脸的受气样,心里面觉得好笑。看他的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少爷,长得还算俊俏,年纪不大,因为被摔疼,整张脸都纠结起来,颇为滑稽。 镡时观没再说话,反倒是围着安静下来的马转圈查看。他带兵多年,经常骑马作战,对马 分卷阅读39 性还算了解,这么一看,便发现这马有些问题,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 “这马是你自己的?” 那小公子点点头,“是啊,平日里都好好的,怎的今日发疯?” “平日是谁照料这马?” 那小公子从镡时观的话里也听出来什么,便道:“就是府里的马仆照顾。” 镡时观掀开马鞍,只见马鞍背面有斑斑点点的血渍,那公子顿时一惊,面露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镡时观是爱马之人,对那伤马之人也是痛恨,他指了指鞍垫背面的尖刺,道:“就是这个了。” 小公子愤怒地红了双眼,“谁干的!” “你是哪个府上的?” 小公子见他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应该不是寻常人等,便道:“实不相瞒,家父乃当朝御史。” 兰延桂? 镡时观和萧居瑁同时惊了一下,兰延桂之子于闹市纵马,若是真的踩死了什么人,兰延桂怕是没脸再当御史了。 这是有人在针对兰延桂?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兰慎拱手礼貌问道,与方才那个粗言粗语的人相差甚远,许是因为惊马,一时口不择言了。 “回去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与你爹。”镡时观言罢,抱着萧居瑁转身离去。 兰慎想要开口挽留,却不知从何说起,想起方才的惊险,顿时歇了心思,赶紧回家找爹才是正事儿。 镡时观与萧居瑁各自在心中思忖,兰延桂身为御史,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这次他奉命监察南边赈灾之事,恐怕会阻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有人想要兰延桂倒台。 具体是谁,如今还不知道,但既然敢暗算兰延桂,想必兰延桂是真的将对方逼急了吧? 不过现在镡时观暂时不能处理朝政,只能自己暗地里去查探。 萧居瑁躺在他怀里,仰首望着男人形状优美的下颔,心里面乱得很。 今日的街市实在是热闹非凡,一人一猫还没走多久,就又碰上事儿了。 萧居瑁歪着脑袋看过去,卧云楼,这是酒楼么?有人在酒楼生事儿? “哎呦,两位公子,别打了,别打了。”一个脸上涂抹了厚厚胭脂的妇人挥着帕子,指挥着两个壮汉,将正在厮打的年轻男人拉开。 两个男人被拉开了,还在那儿骂骂咧咧。 镡时观知道萧居瑁好奇,便问一旁看热闹的人:“这为什么打架?” 那人见镡时观衣着不俗,便耐心道:“这位爷,您不常来这可能不知道,他们两个啊,一个是尚书家的公子,一个是伯爷家的公子,一直都为争夺花魁打架,不过这次好像更凶了些。” “什么花魁?” 萧居瑁也竖起耳朵听。 那人猥琐地笑了笑,凑近镡时观,“看来您是个外行人,不知道这卧云楼是干什么的,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不过啊,里面的人都是些俊俏的小公子,听说滋味儿很不错,就是价钱高了些……” 那人还在说着,镡时观就已经带着萧居瑁离开了。 逛完街市回去后,猫陛下一直闷闷不乐,胃口都减了好多。 一想到镡时观带着边关将士,风餐露宿,为国捐躯,用性命保卫萧国百姓,而京城的公子哥儿却天天寻欢作乐,为了什么花魁互相辱骂斗殴,他心里就难受极了。 “元宝,今晚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早些睡。”镡时观将他放到床上,柔声道。 萧居瑁望着他温柔英俊的眉目,脑子一热,突然就用舌头舔了一下男人坚毅的下巴。 湿热的触感让镡时观愣在原地,待他回神之时,萧居瑁已经背对着他,卧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镡时观无声扬唇,捏起他的左爪,亲了一下肉垫,这才离开卧房。 萧居瑁在他走后,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肉垫发起呆来。 翌日早朝一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帝突然下了两道政令。 所有官员皆不可嫖娼,一旦发现,初犯者罚俸一年,屡教不改者降职一级。 所有贵族子弟,年满十六者,必须去军营训练三载,三载后考核不过者,延期至合格为止,若有藏掖违背之人,一辈子不得入仕,且沿及子嗣。 这两道政令一出,举京哗然。 那些平日里喜好寻花问柳的贵族公子闻言,俱惊惧非常,甚至想要卷铺盖逃离京城,但想着自己懒散度日不要紧,可不能让日后的子嗣也浑噩过活,皇帝的“沿及子嗣”让很多人都不敢妄动。 用早膳的时候,刘卫将萧凡也带过来了,萧凡进来的时候,一张小脸红润光彩。 “王爷,小少爷来了。” 萧凡新学了礼数,正要向镡时观行礼,镡时观就伸手将他拎正了。 “你不必向我行礼,坐下用膳吧。” 刘卫告退,余下二人一猫安静用膳。 萧凡昨日学了一天的常识,知道用膳不能多言,便默默喝粥,边喝边偷偷瞅着镡时观给猫猫喂食。 他也想喂。 用完膳,镡时观问萧凡:“昨日夫子教的如何?” 萧凡乖乖点头,“我学会了不少字。” 镡时观颔首,“今日早时学武了?” “嗯,是刘卫哥哥教我的,不过还没开始学,他说我基础不牢靠,先练练,以后再教我功夫。”萧凡小脸上满是兴奋,他觉得出宫之后的生活简直是他以前无法想象的。 “你去寻夫子读书罢。” 萧凡闻言就出了膳厅,临走时还看了一眼萧居瑁。 萧居瑁想着萧凡毕竟是自己的侄儿,于是跳下桌子,跟上他,看他如何学习。 萧凡先到自己的房间,拿上书本,而后去寻夫子。 夫子还没起身,他就跑去给夫子擦拭桌椅,打扫院子,见快到夫子起床时间,他便跑去打了热水,送到房里。 萧居瑁瞧着瞧着,心里头就窝着一团火,萧凡可是他的亲侄子,现在居然给一个老头儿端茶递水,做着下人才做的事儿,他让萧凡过来是学习的,不是伺候老头子的! 刘卫找的什么人! 萧凡伺候完夫子洗漱,端着盆踏出屋子,就看到猫猫威风凛凛地站在院子里,立刻面露惊喜,“猫猫,你过来看我?” 萧居瑁恨铁不成钢,乜他一眼,直接蹿进老头儿的屋子里,老头儿正在穿衣服,萧居瑁上去就用爪子划拉几下,衣服上顿时破了好几个洞。 老头儿气急败坏,想用脚踢开萧居瑁,“哪来的猫?气死老夫了!” 萧居瑁迅速躲开,跑到他后面,又抓破了好几条缝,敢欺负我萧家人,朕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萧凡见状,惊慌地跑进来,“猫猫,别挠了,夫子,您莫生气!” 萧居瑁不想承认萧凡这个怂包是他侄子,就跳到桌子上,傲慢地望着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 分卷阅读40 “你这猫!”他颤抖着手指着萧居瑁,对萧凡道,“还不快捉住它,老夫倒要问问这猫是谁的!” 镡时观来找萧居瑁,未料竟然看了这么一出,顿时哭笑不得。 萧居瑁被镡时观抱起来,伏在他怀里,两只眼睛幽幽地瞅着老头儿。 “摄政王,这猫是您的?” 镡时观颔首,“这猫有些调皮,惊扰了方夫子,还望夫子见谅,本王会让人送几套新衣服过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方仁松还能说什么? 镡时观抱着气势汹汹的萧居瑁离开,让刘卫去调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元宝为何要作弄方仁松。 没过一会儿,刘卫过来将事情如实禀报,镡时观听罢,倒是明白萧居瑁为何如此愤怒。 这萧家人的护短特性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因为方才镡时观对方仁松道歉赔礼,萧居瑁心里正不爽着,离他远远的,独自趴在角落里,见到镡时观听完事情原委,向自己走过来,便偷偷瞄了他一眼,而后故意闭上眼睛,装睡。 镡时观边走边对刘卫道:“你看你请的什么夫子?竟然还要让学生做那等杂活,赶紧辞了!” 刘卫一脸委屈,“王爷,方夫子虽然没有功名,但是才学实在渊博,属下请他过来着实花费了不少工夫,这刚来一天就辞了,不太好吧?” 镡时观站在萧居瑁面前,道:“学识渊博就能奴役学生给他干活了?” 刘卫无语,“王爷,我们小时候上学干的活儿比这还少么?什么劈柴生灶,哪件没干过?夫子说,这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更何况,师如父,尊师重道本就是应该的,要我说,方夫子对小公子已经算得上仁慈了。” “难道天下所有的学生都要做这些苦活才能学到真本事?才叫尊师重道?” “那当然不是,官学里的学生不用做这些,只要交交束脩费就行了,那些个贵族子弟哪能让他们干活?意思意思就得了,举个最大的例子,就拿当今皇上来说,让他给太傅端茶递水,那不是折了太傅的寿么?”刘卫嘿嘿笑着说道。 “既如此,本王算是明白夫子的良苦用心了,你下去吧。”镡时观挥了挥手。 萧居瑁这还不明白镡时观的用意,那就真的傻了。 原来寻常的师生还有这样的相处之道,他身为皇子,自然不会去做那些事情,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方夫子是把萧凡当下人看待。 镡时观将他抱起来,“萧凡是前太子之子,不过前太子已被先帝贬为庶民,他如今的身份其实算不得皇子,让他过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并非坏事。” 萧居瑁也明白这个道理,觉得方才自己的举止确实冲动了些。 镡时观见他眸光微闪,就明白他想通了。 “今日早朝,皇上下了两道政令,过会儿,我可有的忙了。” 萧居瑁瞅了瞅他,皇帝下的政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不嫖娼,二非适龄贵胄,这政令与你八竿子打不着吧? 正想着,刘卫就来报:“王爷,府外有几位大人求见。” 萧居瑁歪着脑袋,镡时观都已经赋闲在家了,还来找他做什么? 等镡时观带着他来到大堂时,三个老头儿已在静立等待。 寒暄之后,镡时观吩咐上茶,四人俱落座。 “三位今日寻本王,所为何事?” 萧居瑁在他们脸上一一划过,都是王公大臣,只见他们脸上布满纠结,其中一个对镡时观道:“想必摄政王已经知道皇上颁布的诏令吧?” 镡时观颔首,“本王的确知晓,有何问题?” “唉,这第一条做到还算容易,可这第二条,下官认为有所不妥。” “本王已被皇上暂停了职务,大人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向陛下提。”镡时观并不想管这些小事,更何况,他乐见其成。 “摄政王,早朝之时,我们都已经向皇上言明,只是皇上态度坚决,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寄希望于摄政王您了。” 萧居瑁眯着眼睛,朕的意思,那个龙椅上的人自然不敢有丝毫违背,你们说再多都没用。 他当初虽也不信神佛之事,但对母妃的话却牢记于心,劫难一事,他早有准备。为了以防万一,他暗中培养亲信,择其中一人当成自己的影子,那人脸上所覆面具是这么多年精心做成的,一旦劫难发生,影子便会暂代朝政,可影子终究不是正主,如若自己不幸身死,影子便会从皇族中挑选出合适的继承人。 在此之前,萧居瑁已经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家的覆灭,政令的颁布,都是他在遇刺之前早已安排好的,影子不过是将他的意思说出来而已。 至于这两道政令,他早有想法,京城蛀虫太多,是时候要整治一番。 镡时观见萧居瑁挺感兴趣,便道:“那就说说不妥之处吧。” “下官认为,皇上是希望京城的王孙贵族,能够通过入营训练的方式有所提升,可是,这具体实施细则,我们也是两眼抹黑啊,更何况,三年并非三个月,三年的时间都待在军营里,委实太过……可惜。”他本想说浪费的,可到底没敢。 “陛下此举是为了整治京城纨绔,在本王看来,三年,还算少了。”镡时观顺着萧居瑁的毛,缓缓开口。 三位重臣一时竟无话可说。 “摄政王,其实陛下这项举措确实用心良苦,不过,年满十六者,大多忙于学业,哪里有时间去训练?长此以往下去,这手中的书一丢,日后还如何为朝廷效力?” 这些问题萧居瑁当然也想过,他只是故意趁机颁发这道政令,就是为了让他们醒醒脑,至于具体细则,可以慢慢来,他相信镡时观能够做到完善。 “既如此,你们联合诸位大臣,共同商议出具体的实施方法,整理成文书,本王再瞧一瞧,若是可行,就呈给陛下。” 三位大臣总算吃了颗定心丸,拱手告辞了。 镡时观一把将萧居瑁抱到眼前,笑了笑,“元宝,你说陛下若是知晓我违背圣意,偷偷处理政事,会不会治我的罪?” 萧居瑁昂着小脑袋,朕这不是恩准了么? 第37章 朕再也不钻洞了 自从皇帝在京城纨绔们心中留下一道闷雷后, 京城的花街柳巷便极少出现王孙公子哥儿的身影,大家俱躲在家中暂避风头, 想着若是让皇上对他们改观, 或许皇上会撤销政令呢。 今日早朝之时,有大臣进谏,关于贵族子弟入营训练之事, 还需仔细斟酌。 皇帝让他们起草个章程出来,之后再议。 几个大臣下了早朝,就直奔摄政王府。 萧居瑁早上赖床, 到现在还没起来, 镡时观唤他他也装作听不见,兀自转过身, 闭着眼睛, 分卷阅读41 实在是因为昨夜看故事看得入迷, 熬了夜,直到丑时才睡,现在确实起不来。 以前在宫中看的书俱是经史之类,或是治国之道,哪有人敢给他看这些书?这不,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没想到镡时观这样的人居然还藏着这么多话本。 “元宝, 起床用膳。”镡时观怕他饿坏了肚子, 便硬是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萧居瑁脑子沉得很, 动都不愿动一下, 被镡时观抱到膳厅的时候根本就无所察觉, 直到一勺清汤递至嘴边,他才动了动鼻子,张开嘴。 这时,刘卫来报,说是府外有几位大臣求见。 “让他们去堂上候着。”镡时观头也没抬回道。 刘卫见自家王爷怀中越发沉重的橘猫,心中直叹气,这猫越胖就越懒,直到现在还闭着眼睛,让王爷哄着喂食。 王爷以前在军中纪律严明,治军严谨,若是手下将士有像元宝这般怠懒的,定会被军法处置。 还真是人不如猫啊! 镡时观喂饱了萧居瑁,便将他送回床上继续睡着,接着来到大堂,坐下道:“几位大人找本王是为了训练营之事?” “原来摄政王已经听闻早朝的消息了,”兵部尚书宋诚叹了口气,“其实皇上的心思很简单,就是为了督促贵族子弟严以修身,不过,三年的时间委实太过漫长,人的资质也有区分,倘若每人都以三年为期,许有不公之处,不若定时考核,有先达者,便可放出训练营,不会浪费了光阴。” 镡时观捻了捻袖口沾上的猫毛,将它们捏成一团,复藏于袖中,看了一眼宋诚,“宋大人认为,在训练营是浪费光阴?” 宋诚脑门冷汗一冒,想到镡时观军队出身,顿知自己失言,连忙补救:“摄政王,下官并非此意,只是,入营训练虽能起到强身锻体之效,可不是人人都能学艺有成,就譬如,有人擅诗词歌赋,有人爱舞刀弄枪,不能以偏概全,纨绔也只是少数而已。” 其他人附和点头。 “宋大人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宋诚只好硬着头皮掏出一本册子:“摄政王,这是下官与几位大人这几日草拟的章程,今日上朝还未敢呈给皇上,想请摄政王先过目,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镡时观接过来,放于桌上,“本王观后再差人送回府上,今日还有要事,便不再相陪了。” 宋诚等人只好起身告辞。 镡时观拿着册子去了书房,翻开仔细浏览,上面具体陈述了贵族子弟入营训练的细则,看似严谨,实则过于松散,看来皇上的这个想法实施起来阻碍不小。 也不知陛下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此心。 他边看边执笔记下一些出彩之处,又写下自己的一些见解,恍然已过了小半日。 身边的狼牙一直默默地趴在地上,却忽然欢腾地跑去门口,镡时观停下笔尖,便见元宝傲慢地避开狼牙,行至他跟前,仰首看着自己。 “睡醒了?”镡时观将他抱起放到书桌上,顺了顺他的毛。 狼牙可从来没被主人这么对待过,想到自己既不讨主人欢心,又遭小伙伴嫌弃,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只好默默出了书房,打算去找新的玩伴。 萧居瑁低首看向桌上的条陈细则,知道是那几个大臣草拟的章程,于是用小爪子拍了拍。 镡时观知他心思,“元宝想看?” 萧居瑁歪着圆脑袋,琉璃般的眸子看向镡时观,既然知道还不快翻。 镡时观很是尽职尽责,给猫陛下翻阅完了章程,叹声道:“元宝,你说我要怎么跟陛下提建议呢?” 萧居瑁细长毛绒的尾巴在桌面上轻轻扫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朕不会怪你的。 “他们不赞同陛下的政令,不过是无利可图,只要给他们点甜头,这阻碍也就没那么大了。” 萧居瑁心里点点头,有道理。 镡时观见他凝神听着,便继续道:“不如这样,入营训练合格者可赐予他们适当的恩宠,譬如,优先入仕,或者领取国家俸禄,抑或者赐予他们适当品级。” 嗯,很有道理,继续说。 萧居瑁眯着眸子边思索,边等着镡时观的下文。 男人却不再说了,反而抱起萧居瑁,放到腿上,“只可惜,陛下不信任我,如今令我不得参与朝政,我说的话,他不会同意的。” 萧居瑁听着他有些低落的声音,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心道:让你赋闲不过是让你放松一下,你若真想上朝,朕准了便是。 下午的时候,萧居瑁趁着镡时观整理章程,便偷偷跑了出去,回到小洞那儿,费了好大的劲儿,还蹭掉了一些毛,这才钻了进去。 一路躲避着侍卫,跑到母妃生前居住的宫殿里,又开始摆弄起了石头,跟暗中的亲信传递消息。 之前他并不知道母妃说的劫难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既然说是劫难,而不是死劫,估计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因此,他就与亲信们一起研究了暗语,想着或许会有用到的时候,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摆完石头,他又小心地出了宫殿,悄悄往回跑,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微弱叫唤的声音。 猫陛下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可是那声音听起来实在令人揪心,他便环顾四周,见没人,悄声走了过去。 只见角落里的草丛中,一只雪白色的小猫正痛切张口叫唤,碧蓝色的眼眸里浮现出水雾,身上还沾染了血迹,衬着洁白的绒毛,仿佛梅落雪地,残酷得令人心惊。 这不是萧芷宁的小猫么?怎么被伤成这样丢在这里? 小猫雾蒙蒙的眸子看到萧居瑁,似乎起了些精神,想要站起来靠近他,只可惜它的一条腿断了,痛得一双眼睛更加泪汪汪,张着小嘴弱弱叫着。 萧居瑁想到那日萧芷宁的话,她不过是将雪球当成吸引镡时观的工具。这雪球是公主的宠物,宫里自然无人敢这般对待,将雪球变成这样的,除了萧芷宁,还能有谁? 萧芷宁脾气本就极差,如今被禁足一个月,太后也失了势,心中定然不忿,拿雪球出气极有可能。 如此说来,雪球遭遇毒手,还有自己的缘由,既然这样,他就将雪球带出宫去吧。 雪球就是一只小奶猫,萧居瑁直接用嘴轻轻衔住,它顿时安静下来,似乎是知道自己得救了,一路水汪汪地瞅着萧居瑁。 跑到洞口的时候,猫陛下先将雪球送了出去,然后自己拼命地钻过去,又蹭掉一些毛。 刚回到摄政王府门口,面前就出现一双极为熟悉的鞋面,他抬头看去。 镡时观怎么站在这里? 镡时观见他一身狼狈,嘴里还叼着一只白色小奶猫,心里叹息一声,弯腰将他抱起,连带着受伤的小猫。 “刘卫。” 分卷阅读42 刘卫立刻来到镡时观面前,“王爷有何吩咐?” 镡时观将小奶猫从萧居瑁口中拿下来,递到刘卫手上,“给周硕送去,让他好好治。” 刘卫立刻捧着气息奄奄的雪球,跑到周硕的院子里,“周大夫,快出来治病。” 周硕披散着头发,打开屋门,一脸萎靡,“什么事儿?谁生病了?” 刘卫将雪球往他面前一递,“你快些,它好像快不行了。” 周硕低头一看,面色复杂,接过小猫,“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老子是大夫,不是兽医!”然后虎着脸将门一关,“治好了会送回去的。” 刘卫吃了一嘴灰,心里却偷乐,周大夫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萧居瑁被镡时观抱回去,洗了个澡,然后躺在镡时观腿上睡觉,今天跑了这么多路,他确实累了。 一直睡到晚膳时分,猫陛下一觉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被镡时观喂饱后送上床后,心里又开始痒痒了。昨夜他趁镡时观睡着,偷偷翻书看,反正他夜里不需要烛光也能视物,要不今晚也这样干? 谁料镡时观沐浴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就将他揽在怀里,猫陛下根本就没机会挣脱出去。他刚饱饱睡了一觉,现在完全睡不着,便只能瞅着镡时观的脸发愣。 以前看镡时观的时候,镡时观总是微微低首,以示君臣之纲,而且镡时观一直严肃冷漠,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的杀伐之气,总会让人心惊肉跳,所以自己一直以来就没仔细注意过他的模样,只知道长得还不错,除此以外便没什么其他印象了。 这些时日,他与镡时观同吃同睡,对他的气息早已熟悉至极,根本不会再有畏惧,反而觉得安心至极。 如今看镡时观,只觉得这人果然是享誉京城的美男子,虽然比自己差点儿,但也相当养眼了。 想着想着,他就渐渐阖上眼睛,睡过去了。 翌日早晨,猫陛下刚吃完饭,赵全就提着圣旨过来了,他知道圣旨上说的是什么,就是让摄政王重返朝堂,并且暂住文德殿。 镡时观接旨后将赵全送出府门,回身看到毛色光泽亮丽的元宝,正站在石阶上玩自己的尾巴,甚是可爱。 “元宝,以后我们就住在文德殿了。” 萧居瑁睨他一眼,那当然,朕让你住在文德殿,还不是为了避免再去钻洞。 刘卫给自家王爷收拾好几套衣服,送他们到了宫门口,这才返回王府。 镡时观刚抵达文德殿,赵全就来传话,说是皇上召见。 镡时观翻出一册话本,随手放到书案上,而后随赵全去往御书房。 萧居瑁见他们走远了,这才跳上书案,用爪子翻页,虽不太方便,但只要能看话本,这点小麻烦他还是可以忍受的。 御书房内,影子站在镡时观面前,听他陈述训练营相关章程,最后颔首道:“便按这个办法实施下去,不过,训练营的教头由谁来担任?” 镡时观思虑片刻,道:“微臣以为,威远侯陈锋较为合适,他在军中资历颇久,战功显著,且威远侯的爵位也能镇得住贵族公子。” “那就他吧。” 话音刚落,御书房外就响起赵全的声音:“皇上,京兆尹孙大人求见。” 影子皇帝见训练营的事情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便道:“宣他进来。” 孙继成火急火燎地进入御书房,当即就是跪地一拜,“启禀皇上,乌凤国七皇子死了。” 镡时观眉头一跳。 “怎么死的?”年轻的皇帝面无表情,沉声问道。 孙继成心里更加发憷,颤声道:“是被人杀害的,案发现场有威远侯从不离手的刀,经仵作检验,七皇子的确是死在那把刀下。” 影子皇帝沉默半晌,不禁看向镡时观。 镡时观问道:“陈锋现在何处?” 孙继成额上的汗水低落在地,“微臣得知后,便立刻进宫求见陛下了。”他哪里敢直接去绑陈锋?当然是先来找陛下定夺。 “皇上,事关乌凤国七皇子与威远侯陈锋,必须要谨慎对待,如今务必要寻到威远侯,先问清楚事情缘由。” “好,摄政王督办此案,京兆尹全力协助,早些查出真相。”影子皇帝也没辙,幸好昨日陛下传递消息,说有疑难之事都可问过摄政王后再做决断,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镡时观与孙继成出了御书房,便朝文德殿走去。 孙继成跟在他身后,“摄政王,您这是要去哪?”这似乎不是出宫的方向吧? 镡时观回身道:“孙大人先去宫外让衙役去寻威远侯,我随后便到。” 孙继成有了皇上和摄政王的双重保证,终于敢派人去抓陈锋,便不再推辞,径自出了皇宫。 镡时观回到文德殿,看到元宝窝在书案上闭目养神,身边的话本明显有些褶皱,心中好笑,面上却未显。 “元宝,巫桁死了,是被陈锋的刀杀死的,皇上令我协助京兆尹查办此案,即刻出宫。” 萧居瑁顿时睁开眼睛,一下子跳起来往他身上扑,朕也要去! 镡时观稳稳接过他,抱在怀里,“也罢,带你一起。” 案发地点是醉香居的一个雅间,据店里伙计说,七皇子巫桁是在他端菜的间隙被人杀了,且无任何动静。他看到的时候,巫桁就已经被人用刀贯穿胸口,躺在桌边,身下是一大滩血,那把沾血的刀就放在他身旁。 他很害怕,便立刻报了官。 镡时观带着萧居瑁过来的时候,醉香居四周已经围满了百姓,官府的衙役维持秩序,萧居瑁还未进入醉香居,就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 桑柔在里面。 果然,进入醉香居的时候就看见桑柔正红着眼眶,一旁的孙继成擦着汗向她赔罪。 眼泪顺着桑柔雪白的脸颊滑落,她用巾帕拭去,柔柔弱弱道:“孙大人,我与皇兄来此议和,皇兄却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你们是否要给我乌凤国一个交代?”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孙继成头大如牛,他也知道要给个交代啊,可是如今嫌犯是威远侯,这叫他怎么交代?去威远侯府请威远侯的衙役还没回来,一定是因为碰壁了。 正想着怎么回话,就见镡时观抱着爱宠走了进来,他连忙走上前去,“摄政王,您要不要先去上面看看?” 案发现场他已派人守住,就等着镡时观过来。 镡时观颔首迈向二楼,桑柔忽然起身随后,“本宫也去看看。” 萧居瑁:敢情她到现在都没见到巫桁的尸体? 几人来到雅间,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地上睁大双眸的巫桁,不可置信的神情永远凝固在他的脸上。 桑柔只看了一眼,便撇过头去,似是不忍再看。 萧居瑁从镡时观怀里跳下来,在屋子里 分卷阅读43 胡乱转悠。 镡时观问孙继成:“巫桁今日来醉香居可有人作陪?” “伙计说,就他一个人。” “身边未带侍卫?” “店家说没带。” 萧居瑁跳到窗台上,楼下的街市一览无遗,心想:巫桁独自一人跑来吃吃喝喝,一个侍卫也不带? 孙继成对镡时观道:“摄政王,窗台危险,您要不要让您的猫先下来?” 萧居瑁闻言,回头睨了他一眼,镡时观心中无奈,对孙继成道:“不用,还是先说案子吧。” 萧居瑁临窗俯瞰了一会儿街市,便跳下来,跑到另一边窗户底下。这扇窗户紧紧闭着,按理说,这种天气,应该通风凉快才是,为何要关着? “陈锋人还没带到?” 孙继成一脸沉色,“下官已经让人去请了,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萧居瑁因为窗户闭上,没法跳上去,就跑到镡时观脚边,伸爪子拍了拍他。 镡时观低首对上一双金灿灿眼眸,心中顿生柔软,不禁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行至窗边,正欲伸手打开窗户,就听桑柔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镡时观回身,见她指着巫桁紧握成拳的右手,神色惊讶。 孙继成连忙蹲身查看,只见巫桁的拳头里稍微露出一小块碎布,这些人办事儿真的越来越不靠谱了,居然没发现这个? 他命人将这碎布取出来,“去查查这布料。” 京兆尹府的衙役办案还是有些经验的,闻言立刻去查这块布料,孙继成心里稍微定了些,证据越充足越有利于查出案情。 萧居瑁眯着猫瞳,幽幽地看了桑柔一眼,而后轻轻咬了一口镡时观的手。 镡时观会意,便重新转身伸手开窗,窗户一开,雅间立刻通风,冲淡了桑柔身上的香味。 萧居瑁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去。 下面是一条小巷,人烟稀少,里面摆满了各种杂物,巷子的另一边是一些破败低矮的屋子。 一巷之隔,一边是香风流连的温柔富贵之乡,一边是清贫如洗的方寸之地,实在令人感慨。 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穷困之家,只是他们被隐藏在高楼富阁之中,无人问津。 萧居瑁心中生出些许愧疚,目光收回,在窗台边缘逡巡,忽然间,他胡子一动,情不自禁伸出前肢趴上窗台边缘,伸出脑袋。 镡时观护住他,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窗台下边的墙壁上有一小点红色,疑似血迹。 “孙大人。”镡时观转首,“派人去这条巷子里仔细搜寻。” 孙继成二话不说,差人去了。 桑柔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镡时观摇首,“醉香居周围都要仔细查看才行。” 正在这时,有衙差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大人!大人!” 孙继成虎着一张脸,“这是摄政王。”个没眼色的。 衙差立即躬身行礼,“小的见过摄政王。” 镡时观颔首,“发生了何事?” “回禀摄政王、大人,小的奉命去请威远侯,可是去了威远侯府,威远侯正在床上睡得沉,小的叫不醒,只好回来了。” 镡时观皱了皱眉,陈锋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叫都叫不醒?这不应该啊。 孙继成也没辙,“摄政王,您看这?” “派人在这严守,孙大人,你与本王一同去往威远侯府,桑柔公主今日受到惊吓,不若先回使馆,此案定会给贵国一个交代。” 巫桁死在萧国并非小事,他们需要慎重对待。 桑柔闻言只好随着他们一起出了醉香居。 镡时观和孙继成携几名衙役,迅速来到威远侯府门前。 威远侯的管家自然认得两人,立刻将他们迎了进去,叹声道:“侯爷正在卧房休息,王爷、大人,请随小的来。” 他知道侯爷成了嫌犯,摄政王和孙继成是来查案的,虽说他不相信侯爷会杀人,但抗拒查案定也是不能的。 行至陈锋卧房,房门一打开,一股熏人的酒气就扑鼻而来,萧居瑁动了动小鼻子,嫌弃地瞅向烂醉如泥躺在床上的陈锋。 “这是怎么回事?”镡时观问管家。 看来衙役只说沉睡,还是给了陈锋面子。 “侯爷这几日心绪不佳,酗酒厉害,昨夜更是拦不住,回府的时候还是几位下人抬进房的。”管家回道。 虽说这样会伤了侯爷颜面,但也可为侯爷脱罪,毕竟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又怎么可能跑去杀人? “他今日一直在卧房睡着?” “是。” “谁能证明?” 管家一时语塞,这要如何证明? “侯爷一直未从房里出来。” 孙继成有办案经验,一听就反驳道:“你们没见到出来并不表示就没出来。” 管家苦着脸,“侯爷喝成这样,哪还能……” 他话音未落,就见镡时观从腰间现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刷地一下就飞跃至陈锋耳边,插在床上。 管家和孙继成的心都拎了起来。 下一秒,更令他们震惊的是,一直叫不醒的陈锋反射般睁开眼睛,手摸向腰间。 可腰间哪还有刀?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看向站在面前的几人,疑惑道:“你们怎么在这?” 孙继成不敢问话,只好镡时观来问。 “威远侯,乌凤国七皇子巫桁死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观察陈锋的面色。 陈锋闻言大吃一惊,“怎么死的?”他顿时从床上起来,连衣衫不整都忘了。 萧居瑁闻着他一身的酒气,不禁看了一眼镡时观,你们治军也不是太严嘛,堂堂大将军居然这般酗酒,实在难看。 镡时观看到他的衣角处缺了小一块布料,转身出屋道:“整理好,随我们走一趟。” 陈锋也觉得这事出得有点大,便迅速捯饬好自己,打算带上自己的刀,结果发现刀竟然不见了! 他唤来管家,“我的含霜呢?” 管家摇摇头,“侯爷,您昨夜回府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刀。” 陈锋素来刀不离身,除非他自己真的不省人事,别人才能轻易拿走含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吧。”镡时观抱着萧居瑁迈步离开侯府,孙继成紧紧跟随,陈锋便也先顾不得自己的刀,大步跟了上来。 萧居瑁从别人口中听说过陈锋,上次也见过陈锋与巫枬的对战,对陈锋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爱国这一点不可否认。这样的人连在擂台上都不敢轻易伤了巫枬,更遑论杀了巫桁?且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一行人重新回到醉香居,孙继成将陈锋带到二楼雅间,指着地上的刀,还没问出口,陈锋就道:“我的刀怎会在这里?” 等目光挪到巫桁身上的时候, 分卷阅读44 陈锋又沉默了,这下还不知道孙继成和摄政王找他来是干什么的,他就真的傻了。 “不知威远侯今日上午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镡时观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在陈锋脸上,陈锋从他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来镡时观的所思所想,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加没底。 从不离身的刀杀了巫桁,自己的嫌弃当然是最大的。 “昨夜我喝醉了,回府后一直睡到现在,府中的下人皆可作证。”他替自己辩解。 “除了你府中之人,还有何人可以作证?” 陈锋蹙眉道:“我昨夜就在醉香居喝的酒,店家可以作证。” 在醉香居喝酒,喝醉了回府,然后第二天七皇子死在他的刀下,这事情听起来就觉得巧合得很。 孙继成将店家和伙计招来问话,店家和伙计都作证陈锋昨夜的确是在他们这喝酒,喝醉了之后就被府中的仆从接了回去。 “走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刀?” “那时候都很晚了,小人困得不行,天色又暗,实在是没注意。”店家的话也不像是在说谎。 陈锋心知自己是喝酒惹祸了,不管七皇子巫桁是不是他杀的,他都难逃罪责。 “将七皇子的遗体安置好,去京兆尹府。”这儿毕竟是闹市之地,太多百姓围观不利于案件查探,镡时观便决定先离开醉香居。 倘若杀人者果真不是陈锋,那么背后谋划之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破坏萧国和乌凤国的议和,且令萧国折损一员大将。 若是事情没法水落石出,萧国自然要给乌凤国一个交代,陈锋作为最大的嫌疑犯,肯定不能轻饶。 回到京兆尹府之后,孙继成满脑门子都是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问镡时观和陈锋:“摄政王、威远侯,不知可有见解?” 镡时观将萧居瑁放到腿上,看向陈锋,“威远侯能否说说昨夜为何要醉酒?” 陈锋面露纠结之色,似是难以开口。 萧居瑁眯着一双猫瞳,脑子里突然就想到那日被林静姝捡回林府,听到的林悠与林静姝的谈话。 林府想要与威远侯结秦晋之好,当时他只觉得这大概是成不了的,毕竟林府的覆灭是必然的,且林静姝也不喜欢陈锋,可他没想过,陈锋是否愿意。 陈锋身份贵重,孑然一人,无家庭琐事烦扰,现在也无战事,平白地跑来醉香居喝酒到底是为什么?除了情伤怕是没有其他了吧? 林府倒台,林静姝离开京城,或许此生无法再见,陈锋若是喜欢林静姝,如此伤感倒也说得过去。 萧居瑁斜睨了一眼陈锋,长得五大三粗的,未料还挺多愁善感。 “心中忧烦,借酒浇愁罢了,只是没想到贪杯醉到不省人事。”陈锋断不会说出真正的缘由。 孙继成笑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镡时观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孙继成,“本王还有一个疑惑,为何巫桁不带任何侍卫前往醉香居独自用膳?” 孙继成皱着一张脸仔细想,突然眼睛一亮,“那伙计说过,七皇子吩咐他要上两副碗筷,莫非是约了人?” 确实有这个可能。 但,到底是谁杀的? 镡时观与陈锋的关系虽不算和睦,可也相信以陈锋的为人,肯定不会做出杀害使臣之事,他心里面已经将陈锋排除了。 萧居瑁觉得这个案子可能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不管再如何复杂,他们都必须查清楚。 就在这时,被孙继成派出去的衙役回来了。 “摄政王、威远侯、大人,小的在醉香居后面巷子里果然发现了痕迹。” 孙继成迅速起身,“去看看。” 还没走两步,又有衙役奔过来禀报,“小的已经查明了这个布料,”他小心看了眼陈锋,“的确是威远侯身上的。” 陈锋无语,对方果然是拿他当替罪羊了。 孙继成“呃”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小眼睛瞄向镡时观,“摄政王,要不我们先去那条巷子里看看?” “等等。”陈锋忽然开口,方才的一系列事情弄得他措手不及,如今脑子清醒过来,便想起了一件事。 “我能否再去看看巫桁的尸体?” 孙继成看向镡时观。 镡时观颔首,“一起。” 因为案件还没查清,巫桁的尸体就特意安置在京兆尹府,着人看守。 陈锋来到巫桁身边,旁边还摆着他的含霜,他蹲下身来,查看巫桁的致命伤口。伤口形状的确是含霜所致,这一点毋庸置疑,没人比他更熟悉含霜。不过也正因为他熟悉含霜,他才看出来一丝端倪。 “刀是我的,但用刀的人不是我。”陈锋肯定说道,他用刀杀人不是这种手法。 孙继成:“……”你自己说不是,谁会信啊? “看好了?”镡时观问他。 陈锋点点头,他其实很感谢镡时观没有动用强权将自己关押起来,而是带着他一起查案。 “那就去巷子里看看。” 很快,他们来到醉香居后面的巷子里,这儿已经有衙役看守,暂时不准闲杂人等随意走动。 “王爷、侯爷、大人,小的在这里发现了一个脚印。”衙役指着一块地面,那上面确实有一个浅浅的脚印,脚印已经有些干裂。 孙继成疑惑,“这里为何会出现脚印?”又没下雨,地面不可能会湿,脚印从何而来? 萧居瑁也很困惑。 陈锋解释道:“这里人迹罕至,许是有人情急在这里方便了一下,因为背阳,不容易干。” 孙继成目露惊叹,原来还有这种可能。 萧居瑁瞅着那个脚印,脚掌又宽又大。 他从镡时观怀中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在巷子里慢慢踱着,感觉有些异样,但是具体的他又说不上来。 镡时观来到他面前,仰首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台,眉头一动。 萧居瑁也在此时福至心灵,急得想说出来,可是他没法开口,就抓了抓镡时观的衣服。镡时观将他抱起来,笑着顺了一下毛,唤来孙继成。 “你让人去二楼看看,看他能否从窗户那里看到本王。” 孙继成让人去了,没过多久,衙役来报,说从窗户那里向外看,这里是死角,看不着。 “孙继成,你差人去巷子里的人家问问,有没有人看到异动。” 如果有人爬窗进去杀了巫桁,杀完之后,从这窗户往下看没人,便会从这窗户爬下去,但他眼中的无人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无人。 萧居瑁满意地窝在镡时观手臂上,摄政王不愧是国之栋梁,跟他一样聪明。 这里的住户多是平民百姓,见到这么多官兵在这,早就躲在屋子里,不敢轻易出来,等到官兵来盘问时,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衙役询问许久未果,正欲离 分卷阅读45 开,就见一人从旁边的茅草屋走了出来,他刚才还以为这是这户人家的鸡圈之类的呢,没想到还住了人。 那人见到官兵明显吓了一跳,赶紧往回跑。 衙役一把揪住他,“跑什么?问你话呢!” “官爷,您有什么尽管问,小人知道的一定说!”那人形容有些猥琐,面带谄媚。 “我问你,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有人从那边二楼爬下来?” “有啊!”那人嘿嘿笑着,“小的当时还吓了一跳,结果人家可是飞下来的,一点儿事都没,官爷,您问这个做什么?” “既然看见了,那就跟我走,大人有话问你。” 衙役将人带到镡时观等人面前,道:“王爷、侯爷、大人,此人是目击者。” 那人听到他的称呼,顿时吓得想尿裤子,连忙跪了下来,磕头行礼。 “起来说话。”镡时观道,“你当真看见有人从二楼跳下?” “是、是的。” “什么模样?” “小人一时惊慌,他速度又快,没看清楚,等他跳下来,小人害怕被发现就躲了起来,只觉得他很高很壮实,长得有点儿凶,怪吓人的。” “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镡时观心里有了一个身影,但不敢确信。 “哦,他脖子上好像还戴了一个项圈,那种款式小的没见过,所以有些印象。” 陈锋忽然看向镡时观,“我想到了一个人。” 萧居瑁:朕也想到了。 镡时观吩咐人取来纸笔,将萧居瑁从怀中放下,动笔在纸上刷刷地勾勒起来,稍许,一个形状奇特的项圈就跃然纸上。 “是否长这样?” 那人连连点头,“大人好画技!” 镡时观看了一眼陈锋,“果真是他。” 孙继成:“……”打什么哑谜呦! 第38章 朕这是怎么了 京城乌凤国使馆。 镡时观几人进去的时候, 就见桑柔正坐在院中石桌旁煮茶,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院中,一双素手莹白如玉,在沸腾的雾气中如临仙境。 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来者却无心欣赏。 “未料你们会来得这么快, 看来是本宫的茶煮得迟了,”桑柔笑了笑, 目若秋水,眉似远黛,美艳不可方物, “三位请坐。” 镡时观三人自然不会去坐。 “贵国七皇子身亡一案已有眉目,不过要解开谜团还需要公主的协助。”孙继成一脸正色。 桑柔轻轻笑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抿一口,“请说。” “烦请贵国第一武士巫枬出来一见。” 孙继成已将让衙役将地面上的脚印模刻出来, 并一起带过来, 只要与巫枬的脚相比较, 便会知晓脚印的主人是不是巫枬。 茶盏搁在石桌上, 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 桑柔面容平静,目光却透着锐利, 她沉默良久, 方低叹一声:“巫枬, 出来吧。” 巫枬一身煞气, 从屋子里走出来,面目凶狠地看着院中的三人。 陈锋上前几步,道:“借用一下。”而后直接拎起桑柔刚刚煮好的茶水,倒在地上,等土壤松软湿润后,道:“请用左脚在上面踩踏一下。” 巫枬看向兀自坐着的桑柔。 桑柔微微颔首,眼睫垂下,挡住了眸中的深思。 巫枬依言做了。 立刻有衙役上前比对脚印,差不多一模一样。 桑柔看了一眼巫枬,巫枬懊恼低下头去,估计他杀完人跳窗下来,自己也没想到会踩到一泡尿。 桑柔听孙继成说了断案的经过,也知巫枬是跑不掉了,不过她本来也没想着可以瞒天过海。 “巫枬是乌凤国的人,所杀之人也是乌凤国的,你们无权处置。”桑柔起身挡在巫枬身前。 “我有一事未明,还请公主解惑。”镡时观说道。 “你说。” “你是如何说服巫桁不带一个护卫前往醉香居的?”这一点,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桑柔闻言,眼眸不禁弯了起来,“他去醉香居与我无关,我只是无意间听到了而已。” “你听到了什么?”镡时观直觉,这很重要。 桑柔缓缓坐下来,伸手托腮,一脸无辜地看向镡时观,“无可奉告哦,除非,你同意那件事。” 萧居瑁眯了眯眼,这女人还是不死心,干掉了巫桁,还想着当皇帝,也不怕回国后没法交差。 孙继成和陈锋都看向镡时观,哪件事? 镡时观垂眸抚了一下萧居瑁,慢条斯理道:“你无需我的帮助,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桑柔红唇弯起,“罢了,既然你们查清了真相,却又无法处置巫枬,那便请回吧。” 孙继成也觉得是时候回去填饱肚子了,乌凤国内斗和他们萧国无关。 “不急,”镡时观神色坚定,“你们杀人却嫁祸给我国的威远侯,这不太妥当吧?” 陈锋也很愤怒,睡得正酣,一盆污水从天而降,谁都不会痛快。 桑柔面露无奈之色,“谁让威远侯昨晚喝醉忘了拿刀,我正好路过便捡了回来,随手就用了。” “不可能!我从不会丢弃自己的武器。”陈锋可不想背这个锅。 “既然这个问题还没查清楚,事情就不算了结,巫枬与此事有关,不妨与我们走一趟。”镡时观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坚定,气势凛然。 泼脏水泼到萧国贵族头上,哪有那么简单全身而退? 巫枬面露凶色,大踏步上前,横在镡时观面前,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迹象。 孙继成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他是文臣,不参与武将争斗。 萧居瑁被镡时观抱着,直面巫枬的凶恶之气,胡子动了动,心里倒不怎么害怕,反正巫枬是镡时观的手下败将。 两人对峙片刻,桑柔忽然面带笑意,开口道:“巫枬,退下。” 巫枬狠狠剜了一眼镡时观,不情不愿地站到桑柔身后。 萧居瑁本以为巫枬听命于巫桁,可未料却是桑柔的手下。至于这个巫枬为何姓巫,实是因为乌凤国有个传统,会赐予第一武士国姓,据说这个巫枬原本无姓,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一身蛮力打遍全国无敌手,便被赐了国姓。 “摄政王,若是我告诉你皇兄为何要独自前往醉香居,那你在使团回程时,能否保我安全无虞?” 镡时观颔首,“在本国国土内,自然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这便够了。”她扫了一眼陈锋与孙继成,“还请摄政王入内与我一谈。” 萧居瑁微微动了动眼珠子,这个桑柔又要搞什么? 孙继成不敢搀和,陈锋却不惧,他上前一步,“为何只有摄政王?本侯倒是也想听听到底是何缘故。” 桑柔看向镡时观,“这还得摄政王 分卷阅读46 做主了。” 镡时观认为陈锋与此案有关,听听也无妨,“那便一起。” 三人一猫进了屋内,桑柔请他们坐下,面上的妩媚风情已经荡然无存,她面容严峻,声音坚定从容,倒是更具一国公主的威仪。 “若非皇兄与人合谋,事成之后将我送与对方,我也不会铤而走险杀了他。”她面色淡然,眸子里却透露出狠意,“我担心在返程途中会被对方杀害,或者是父皇不再容我,所以需要你的帮助,助我安全回到乌凤国。” 可是回到乌凤国不还是要面临围追堵截么?陈锋心中疑惑,却也没问出口。 “本王与威远侯保证,安全护送你回国。”镡时观应允道,“公主现在可否告知巫桁去往醉香居所为何事?” 陈锋:“……”他什么时候保证了? “那日安王生辰宴后,皇兄便与安王有了往来,一次无意中,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皇兄似乎要将我进献给一个人,我不想坐以待毙,就……”桑柔看向陈锋,“昨夜威远侯在醉香居喝酒,我趁拿酒的伙计不注意,在酒里下了迷香。” 这么一说,陈锋就明白自己为何会昏睡不醒了。 “你是说,安王与巫桁商议,以你为筹码,从另一人手里获得想要的利益?”安王萧逸素来风流浪荡,镡时观曾经派人去查过萧逸的老底,虽不算多清白,但政事上的事情他从来不碰,怎么这次与巫桁凑在一起了? 萧居瑁也有些纳闷儿。 “皇兄去醉香居,其实是安王牵的线,他要见的那个人只让皇兄一人前往,皇兄只好没带侍卫,我便趁机让巫枬杀了他。”桑柔缓缓道出真相,听起来似乎是因为被迫无奈,她才选择杀了出卖自己的巫桁,得以自卫。 但,从一个野心家嘴里说出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我没必要骗你们,若非巫桁真要出卖我,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杀了他,总会留他一些时日。”桑柔轻描淡写地说着弑兄之事,神情冷锐,目光沉静,与之前柔弱可欺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个野心与美貌兼备的女人,也许真的可以坐上那把龙椅。 萧居瑁这时候才真正正视桑柔。 陈锋心里也是感概万千,一个女人能为了保护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平生仅见了。 “不知公主要如何向贵国交代巫桁的死因?”总不能还让他背锅吧? “此事便与你们无关了。”桑柔起身,又恢复了柔柔弱弱的模样,“该说的本宫已经说了,二位还是莫要刨根问底了。” 萧居瑁心里清楚,桑柔既然敢杀了巫桁,一定有所倚仗。 “告辞。” 镡时观和陈锋出了屋门,就见巫枬矗立在院子里,正面对着屋门,见他们出来,这才收敛了几分凶恶,目光落在两人身后的桑柔身上。 萧居瑁心想这个巫枬倒是有几分忠心。 巫桁之死很快落下帷幕,一人一猫回到文德殿后,镡时观便去御书房与影子皇帝说明了事情的缘由,当然,隐瞒了安王萧逸之事。 禀报完回到文德殿的时候,就见猫陛下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了。 圆滚滚的脑袋枕在雪白的爪子上,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粉色的鼻子时不时颤动一下,小嘴张开些许,露出里头的尖牙。似乎是听到动静被惊醒,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到来人是镡时观,便又重新闭上,睡过去了。 镡时观拿了一块特制的小薄毯,盖在他一起一伏的小肚子上,天气渐入秋,还是要小心着凉。 不知过了过久,萧居瑁醒了过来。 殿内淡香袅袅,寂静无声,猫陛下抬眼看去,就见镡时观伏案书写,严肃庄重,身上萦绕着一丝冷意,与以前别无二致。 他伸了伸懒腰,镡时观瞬间发觉,侧首过来,露出一个笑容,霎时冲淡了一身的肃穆冷峻,无端生出些许温柔。 萧居瑁愣了愣,若是镡时观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能这般就好了。 镡时观起身走到他面前,“饿了没?我去吩咐他们摆膳。” 萧居瑁打了个哈欠,起身抖抖毛,松松筋骨,然后往镡时观身上跳去,镡时观愉悦一笑,稳稳接住他,“那我去传膳。” 一人一猫美美地用完膳,镡时观见他肚子滚圆,身体越发沉重,便带他在宫里散步消食。 萧居瑁刚睡了一觉,精神抖擞,跟在镡时观身边,嗅着清新的空气,心情很是愉悦。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宝蓝宫前,这是萧居瑁母妃生前居住的宫殿,也是他与亲信传递消息之地。 镡时观不禁止步,低首看向萧居瑁。 萧居瑁在殿前停驻,须臾,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镡时观就默默地陪伴着他,路上遇到宫人,宫人也俱躬身行礼,并偷偷对萧居瑁投去好奇的目光。 萧居瑁昂首优雅地走在前头,猫瞳微微阖着,白色的小爪子落地无声,目前还算得上修长的身体微微扭动,明明是一只可爱的橘猫,却偏要装作威风凛凛的虎大王,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当然,摄政王的爱宠有谁敢笑?寻常的猫咪也配不上摄政王霸气的外表,这一人一猫如此这般,倒是相得益彰。 萧居瑁逛到临水而建的凉亭里头,攀上亭边的栏杆,望着晚风吹拂塘面留下的涟漪,兀自发呆。 即便如今的安逸生活是他想要的,他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林家已经在他的计划中覆灭,整治京城纨绔的政令也已经颁布,尚无战事忧愁,是时候想想要如何回到身体里了。 他是被刺客刺了一剑,昏迷后来到小猫身体里的,或许,他再受一次伤,是不是就能回去呢?如果是,那得需要什么程度的伤?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么? 但若是回不去呢?平白受了伤怎么办? 记得母妃那时说过,她在白龙寺问佛之时,得念恩大师指点,说他十年后有劫难发生—— 等等! 镡时观上次带他去白龙寺,找的就是一个叫念恩的和尚吧?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镡时观为何要去找念恩?之前变成猫太过震惊他就没有想到这么多,可现在冷静下来,发现这实在有些巧合。 镡时观知道自己有劫难的事情,自己昏睡不醒,所以去找念恩?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猫? 这么多天来的所有画面一一在他脑中呈现,他越想越觉得古怪。 这十年来,他不仅仅查了林墨,还对镡时观做了一些了解,知道镡时观并没有养宠物的喜好,管家福伯甚至都不敢将元宝带到他跟前。而且一开始,镡时观对元宝并没有多少善意,直到饿了自己一顿后,他才渐渐对自己好了起来,可如果说是因为愧疚才亲自伺候自己的话,那也太没道理了。 镡时观在战场上杀过那么多人,见过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会 分卷阅读47 因为饿了一次小猫而感羞愧?这种想法根本不成立。 那么,他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放在身边养着,那也不太对啊。 凭什么自己是皇帝的时候,他天天板着一张脸,等成了猫,他却变得那么温柔?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镡时观令人守住静泉宫,护住自己的身体,亲自给自己擦洗,还强硬回绝太后拥立储君的决定,面对林墨的逼宫也无所畏惧,的确算得上忠君。 可忠君是一回事,关切呵护是另外一回事,两者无法比较。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猫陛下还是没明白镡时观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番际遇。 “元宝,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 听听,他又在跟一只猫说话,他以前明明不这样的。 萧居瑁转过身,看向男人一双深色眼眸,心想,自已要不要试探试探? 他跳下栏杆,边想着该如何试探,边往文德殿方向走去。 不远处,有几个宫人在草丛里扒拉着什么,越来越向他们靠近,有的还红着眼眶,默默抽泣。 萧居瑁好奇,太阳都落下了,大晚上出来找什么东西?这些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啊!奴婢拜见摄政王!” 萧居瑁仰视着跪下来的宫女,恰好瞅到她低头时眼中的一抹紧张,还有些得意。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闹幺蛾子,胆子实在有点大,而且这宫女看着有些面熟啊。 她一跪下,身后的宫人全都跪下了。 镡时观见猫陛下不动,就知他感兴趣,道:“起身吧。” 宫人们俱起身垂首多谢摄政王。 “你们在找什么?” 宫女抬头瞥了一眼镡时观,叫他瞧见自己的红眼眶,然后又低下头去,小声道:“殿下的猫不小心丢了,殿下寝食难安,让我们出来找找,要是雪球出了什么事儿,殿下会伤心死的。” 猫陛下木着一张脸,闲观萧芷宁等人做戏。 “嗯。”镡时观并不打算接话。 宫女只好咬唇继续道:“殿下已经有好几日未见太后娘娘,思念忧心成疾,如今雪球也不知所踪,殿下怕是更加不好了。”她说着说着竟然小声啜泣起来。 她一哭,其他宫人都跟着嚎。 萧居瑁耷拉着一双眸子,这禁足才几天?就在这折腾得一身劲儿,看来禁一个月的足还是太少了,要不一年吧。 “别哭了。”镡时观低沉冷漠的声音见效就是快,宫人立刻止声。 “本就没有尽心,何需再寻?”言罢,俯身抱起萧居瑁,转身离开。 萧居瑁察觉出来镡时观的情绪忽然不对劲,便乖乖伏在他手臂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注视他。 镡时观摸了摸他的圆脑袋,轻叹一声,若是有一天元宝丢了,那一定是自己的责任。 萧居瑁听着他的一声叹息,心里顿时涌现一丝酸涩,好像这人不开心,自己也跟着不开心了。 真是奇怪。 他后腿蹬着男人的手臂,前腿趴在男人肩膀上,伸长了脖子,脑袋凑近镡时观的脸,蹭了蹭,而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面颊。 镡时观接收到他的安慰,心中的低落瞬间一扫而空,开怀笑了起来,紧紧抱住萧居瑁,在他脑门、鼻子、爪子上连连亲了好几下。 “元宝,一直陪着我可好?” 萧居瑁被他亲得没了脾气,动了动耳朵,这种事情朕哪能做得了主?还得看命。 朕要一直是元宝,那就陪你一辈子,朕要是回到身体里,就……就什么呢?萧居瑁看着男人深邃温柔的眼眸,后面的突然就不愿意想下去了。 龙椅上的那个萧居瑁,从未开心过。 他闭上眼睛,靠在镡时观胸膛上,心里酸涩得厉害。真是的,方才还在安慰镡时观,怎么自己又不高兴了?都怪镡时观,问什么糟糕问题? 镡时观见萧居瑁没有反应,眸中的失望一闪而逝,便抱着他回了文德殿。 回殿后,镡时观照例伺候猫陛下沐浴擦身,抱到床上窝着,自己则坐在案前处理政事。 皇帝以身体欠佳为由,将奏折全都搬到了文德殿让他处理,今夜许是会忙到很晚。 猫陛下趴在床上压根就睡不着,他睁开一条缝隙,偷偷瞅着镡时观的侧脸,只是看着就觉得好像吃了蜜一般。 以前镡时观批阅奏折,他只觉得烦闷和怀疑,现在却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自豪感。 他瞧了一会儿,便起身跳下床,来到镡时观脚边,蹭了蹭。 镡时观察觉异动,低首就撞进一汪清泓中,既是悸动又是无奈,索性搁下笔,伸手将他抱到腿上,“睡吧。” 萧居瑁嗅着熟悉的冷香,换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趴在男人腿上,渐渐阖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他似乎被人抱起放到了床上,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元宝,我要上朝去了。” 萧居瑁掀开一层眼皮,看了他一眼,算是打过招呼,又睡着了。 等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镡时观刚好下朝,传了早膳,抱着他一起吃。 萧居瑁见他眼下略显疲惫,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跳上床,望着男人,用爪子拍着床面。 镡时观看懂他的意思,却没过去,只道:“今日乌凤国使臣归国,我要送他们出城,该出发了。” 萧居瑁只好跳下来,仰首让他抱着。 镡时观任劳任怨捞起他,带着他一起出了皇宫,来到城门口。 桑柔一行人已经准备就绪,见到镡时观带领礼部尚书沈徽一同过来,桑柔绽唇一笑,如百花盛开,飘逸的裙裾衬着柔美动人的面庞,显得愈发国色无双。 “多谢摄政王和沈大人相送,本宫感激不尽。” 沈徽拱拱手,“祝公主一路顺风。” 这种场合,镡时观自然不能抱着萧居瑁,萧居瑁站在他脚边,看着桑柔上了马车,缓缓驶离京城。 回城后,沈徽还有事,先告辞回了衙门。镡时观见街市人多烦杂,为避免萧居瑁被人踩到,便重新抱起他,心中只觉得元宝越发重了。 “爹!爹!我不要去!”一少年从巷子里横冲出来,差点撞上镡时观。 他身后的中年男人跑过来,揪着少年的耳朵就往回拖,孩子吃痛,嘴里大喊大叫:“爹!我不要去什么训练营!我又不是什么少爷!我不去!” 中年男人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再乱说,小心被割了舌头!” 孩子哭嚎着被拖进了门内。 萧居瑁一脸严肃,朕什么时候下旨让平民百姓进去历练了? 第39章 朕要回去了 近日,京城的花街柳巷似乎又恢复了热闹。 皇帝的两道政令让贵族公子哥儿在家躲了几日, 许多官员也开始洁身自好, 不敢往那些地 分卷阅读48 方跑, 这个楼那个馆的着实萧条了好几日。 兰慎自从上次惊马后, 被自家老爹勒令在家背了几天书,心里着实有些不得劲儿,恰逢祁安伯幼子蒋凌来寻他出去玩,爹去了府衙不在家,他便跟着蒋凌一起, 偷偷出去透个气。 蒋凌也在家里憋了几天,好不容易出来,自然是要快活快活,卧云楼还有人在等着他呢。 兰慎随他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 他一把拉住蒋凌, 疑惑道:“说好只是出来放放风,你怎么往那边去?” 卧云楼的招牌那么亮眼,兰慎怎么可能当做没看见?皇上刚下的政令,为的就是要整治历练他们, 怎么能顶风作案呢? 蒋凌苦着一张脸,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膀, “我说兰大公子,你家老爹管得严, 你素来洁身自好, 可是我心心念念的若儿还在等着我哪!这几日没看到我, 定是憔悴了许多。” 兰慎无语。 哪个小倌会对你动真情?你不去,自然还有其他人去,恐怕是忙得憔悴了吧? “过几日就要去训练营了,你还是早点修身养性为好。”兰慎受御史老爹影响比较大,认为先正己身,方能成事,对于这个训练营,他倒是很想进去磨练磨练。 蒋凌见他当真要去训练营,便环顾四周,将他拉到一个幽静的小巷子里,用扇子拍了一下他的肩,“我说你傻不傻?你还真打算进那劳什子训练营?” 兰慎皱了皱眉,“不都是要去的么?” 蒋凌正欲开口,但忽然想起他爹是御史,便吞下欲说出口的话,只道:“你爱去便去吧,我可不想去,小爷我还想继续逍遥快活呢!” “你这身体虚得很,进去锻炼一下不好么?而且也不是毫无所成,到时候会评级,还会得皇上另眼相看,你难道真要混沌一世,不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 蒋凌头都大了,“兰大少爷,我大哥是顶梁柱,我还用得着光耀门楣?再说了,什么奖励不奖励的,哪有我家若儿的小嘴来得带劲儿?”他说着,一张脸都荡开了花。 兰慎听着他的污言秽语,直皱眉,伸手推开他,“罢了,你要去便去,我不拦你,我还是自己找个清静地儿吧。” 蒋凌觉得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拉住他诱惑道:“你年纪轻轻,别成天学着你爹在那瞎折腾,你是没尝过那滋味儿,要是尝过了,肯定忘不了,兄弟今天就带你去体会体会!” 兰慎狠狠扒拉开他的手,“不了,我还是回府去吧,你自个儿玩。” 两人拉拉扯扯出了巷子,蒋凌见他心思坚定,只好作罢,便挥挥手,无奈道:“真是不知道享福!” 兰慎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走向卧云楼。 “想去?”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忽然出现在身边,问道。 “啊?”兰慎转首看他,“没啊。” 男人点点头,越过他,大踏步走向已经行至卧云楼门前的蒋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是蒋凌?” 蒋凌惊愣一秒后,立即叫嚣,“他娘的谁这么大胆?敢对老子动手?” 男人一挥手将他扔到墙上,“我记住你了。” 蒋凌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瞅着陈锋转身而去的背影,心里头仿佛万马奔腾,“有病吧!” 陈锋其实也觉得自己接这个活儿是有病,不过皇上的口谕他也不能违背,也不知道皇上是被什么刺激到了,说反正他闲来无事,与其沉迷酒坛,还不如去巡街,顺便认认以后训练营里的新兵蛋子。 京城的贵族公子陈锋只认识几个,不过他虽然不认识,可他手下人认识的多,就陪着他一起来认认。 皇上说了,只是认人,不要打草惊蛇,记住脸就走,尤其是经常流连花丛的人。 陈锋暂且还未体会到皇上的深意,只是服从命令。 京城的纨绔何其多?陈锋一天下来也就见到十几个,这么一来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就去求见皇帝。 皇帝把镡时观召来,就说此事由摄政王全权负责,以后有什么事情都问摄政王的意思。 陈锋只好随镡时观来到文德殿。 文德殿内,萧居瑁正在看奏折,一听到脚步声,立刻跑到床上假装睡觉。 陈锋坐下后道:“摄政王,皇上此举到底何意?” 萧居瑁睁开眸子,真是笨,这都不明白。 镡时观看了一眼萧居瑁,道:“今日威远侯巡街时可有什么感想?” 陈锋点点头,“的确是发现不少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流连花丛。” “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训练营的章程刚刚定下,他们就故态复萌,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接下来的日子。”镡时观说着,见萧居瑁从床上下来跑到跟前,便弯腰将他抱到腿上。 萧居瑁乖乖俯趴下去,又圆又大的眼睛瞅着陈锋。 陈锋即便见了多次,也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曾经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大将军,如今竟然把一只猫当成主子般小心对待。 “摄政王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你常年不在京城,也不出席宴会,认识你的人极少,你不妨去深入了解一下,有多少纨绔妄图欺君罔上,买通平民家的孩子,代替自己进入训练营。”镡时观话说得轻描淡写,可落在陈锋耳中,不啻于一道惊天闷雷。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面上逐渐露出愤怒的神情,“一群渣滓!” 他们不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陈锋却明白得很,入营训练并非是要他们吃苦,而是想让他们强身健体。 没看朝中一些大臣成日抱恙么?还不是因为身体跟不上。朝臣病弱,便无更多精力处理政务,长此以往,官位上的蛀虫便越发多了,朝局惫懒,还何谈河清海晏,国富民安? 并非他心有偏颇,朝中的大臣里,还是贵族出身的多,虽说也有平民科举进入朝堂,那也是少之又少。很多平民百姓根本无力担负多年读书的费用,科举入仕的还是官僚贵族子弟居多。 皇上此举,一是为了治理京城糜烂风气,二是锻炼日后潜在的朝臣。纨绔子弟多,但认真读书的人也不少。可天天闷在家里读书也无利于身体,强身健体自然是利大于弊。 而且,只有经得住磨练,才能坚定其心志,这是皇上考验他们的第一道门槛,如果这都坚持不下来,那就甭入仕了,回家歇着吧。 “威远侯既然知道了,那可有解决之法?” 陈锋突然站起身来,狠狠握拳,“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说着,气势汹汹冲出了文德殿。 萧居瑁:“……”这陈锋还是挺有责任心的。 虽说镡时观是皇帝钦点的训练营总督,但陈锋身为总教头,这些教训人的事儿还得他亲自出马,镡时观只要在后面喝 分卷阅读49 茶看戏就行了。 萧居瑁在他腿上换了个姿势,面对镡时观,伸出左爪,摇了摇。 镡时观用手握住,凑到唇边亲了亲,“嗯?” 萧居瑁真想白他一眼,便用右爪指了指戴在爪上的紫木铃,你系得太紧了,勒得朕腿疼,快点松松。 镡时观面露惑色,“怎么了?” 萧居瑁狠狠拍打他一下,笨死了!然后气鼓鼓地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他,张嘴就用牙齿去咬绳结。 镡时观见他如此,只好不再逗他,伸手帮忙解开绳子,重新系上。 猫陛下明白过来镡时观是故意装作不懂,顿时更加生气,在他腿上狠狠踩了好几下,跳了下去。 镡时观正欲去哄,就有宫人来报,说是兰御史殿外求见。 刚跑出殿门的萧居瑁自然也听到了,只好重新进了殿内,但却离镡时观远远的。 其实,方才他的一番举动既是因为要解开红绳,也是因为要试探镡时观。 一直以来,他的行为举止都与寻常的猫迥异,可镡时观却接受良好,从未惊讶,甚至待他与待寻常的猫也不同,这不得不令他多想。 萧居瑁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待日后有机会,要亲口问一问镡时观。 兰延桂进了殿,坐下后,面容肃穆道:“摄政王,下官派去查探江南灾款的人,不幸身亡了。” 萧居瑁心中既觉得一惊,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江南丰饶富庶,遍地都是金银。大家都知道,去江南任职,那绝对是个肥差。可江南是个温柔乡啊,轻易就能让人失了心智。有多少官员去的时候雄姿英发,斗志昂扬,发誓一定要将江南官僚体系整治成一股清流,可谁做到了呢?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在这座大染缸里,丧失了信念,被其他腐败官员同化,沆瀣一气。 再不整治,朝廷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此次镡时观派遣兰延桂监察赈灾一事,萧居瑁是非常赞同的,他倒是想看看那群毒瘤到底能不能被彻底割掉,却未料,竟然出师不利,看来那些官员是觉得天高皇帝远,自抱一团,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殿内静默无声,须臾,镡时观开口道:“厚葬他,善待其家人。” 兰延桂点点头,“那这江南,还办不办?” “办!”镡时观斩钉截铁。 萧居瑁同时在心里说了这个字。再任其发展,这个毒瘤恐怕会越积越大,以后再难铲除了。 “但,先缓一缓。”镡时观指尖摩挲袖口,“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兰延桂叹了口气,如今只能这般了,“那下官先行告辞。” 镡时观起身相送,“兰大人,小心。” 兰延桂回身看他,稀疏的胡子随之晃荡,布满皱纹的眼尾刻着沧桑,“下官明白。” 萧居瑁直到兰延桂走远,才从角落里出来,本习惯性地往镡时观跟前凑,可一想刚刚还在置气,便小脑袋一扭,换了个方向,却是站在那里没动。 镡时观虽觉他小脾气甚是可爱,但到底不忍他生气伤身,便上前几步,弯腰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揽在怀里,捏了捏爪子,“元宝生气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萧居瑁斜睨他一眼,你错的地方可多了,居然敢故意作弄朕,不过朕大度,暂且不跟你计较。 如此过了几日,朝堂宫内一派宁静,萧居瑁成日陪着镡时观批阅奏折。自从对镡时观有所怀疑后,他的举止便更加放肆起来,在镡时观面前用爪子翻书,跟着镡时观一起看奏折,仔细聆听镡时观的政见,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人。 果然,镡时观居然没有一点儿惊奇,甚至一直夸他聪明伶俐,这到底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傻,萧居瑁在脑子里分析了好几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镡时观是在故意装傻。 这个结论一得出,那还了得? 一想到自己之前在镡时观面前有些愚蠢的举动,猫陛下就一肚子憋屈,总觉得丢脸丢大发了,可仔细想一想,镡时观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反而一直尽心尽力伺候,时不时还亲他……罢了,看在镡时观忠君的份上,就免了他亵渎皇族的罪过吧。 “摄政王,皇上召您去漪澜宫。”殿外宫人禀报。 萧居瑁将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漪澜宫?这不是萧芷宁的住处么? 镡时观回道:“本王即刻便去。” 宫人退下后,镡时观在奏折上落了批复,这才起身,“元宝可要一起?” 萧居瑁已经不跟他见外了,点了点头,往他身上跳去,朕不想走路。 镡时观抱起他,往漪澜宫走去。 影子皇帝既然召见镡时观,那定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萧居瑁坐在镡时观手臂上,神情肃穆,也不知萧芷宁又在搞什么。 还未踏进,便听到漪澜宫里的阵阵哭声,要是不明白事情缘由,还以为是死了什么人呢。 镡时观放下萧居瑁进入殿内,就见到影子皇帝正面容冷漠地看着床上的萧芷宁。 萧芷宁垂泪啜泣,与往常嚣张跋扈的模样大相径庭,她本来就长得娇美俊俏,如今苍白着一张脸,眼睫轻颤,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不知皇上召见微臣有何吩咐?”镡时观微微垂首。 萧居瑁还是头一次从其他人视角观察镡时观面圣,感觉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低着头,垂着眼,就好像他那张脸很吓人似的。 影子皇帝面无表情,“是公主要见你。” 镡时观没看萧芷宁,只是动了动身体,垂眸道:“不知公主殿下召见臣有何吩咐?” 萧芷宁抬眼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目光落在他脚边的萧居瑁身上,心中暗恨。 据说镡时观对这只猫百依百顺,还亲自伺候日常俗事,萧芷宁每每听到这样的传言,心中都不愿相信,可再不相信,她也不能否认,镡时观对这只猫就是与众不同。 萧居瑁昂着圆脑袋,与萧芷宁对视,金色眸子泛着幽冷的光芒。 镡时观是国之栋梁,朕断然不会让你染指。 萧芷宁暗中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镡时观,道:“摄政王,再过几日便是母后的生辰,本宫只是想去御花园里寻最美的花,以之为模,将之绣于帕上送给母后,以感念母后生养之恩。” 萧居瑁眯了眯猫瞳,这是在暗着骂朕不近人情,不让你们母女二人团圆?而且在皇帝面前与摄政王抱怨禁足之事,这不是明摆着挑拨离间么?到底是皇帝权力大还是摄政王权力大啊? 不过,过几日的确是太后生辰,他倒是差点忘了。 镡时观看向萧居瑁,见到猫陛下对他点了点头,便对影子皇帝道:“皇上,公主孝心难得,不若就解禁一日,让她尽些孝心?” 影子皇帝沉思片刻,沉声道:“那便解禁一日 分卷阅读50 ,但只许进入御花园,其他地方不得踏入。” “多谢皇兄。” 等几人走了之后,萧芷宁便在宫女的陪伴下,去了御花园,并没有过激的举动,只是在回宫的途中,被一个小太监撞到,她脾气上来,愣是令人掌了好几下嘴,这才消了气。 即便太后已然失势,萧芷宁也没有收敛半分。 翌日早朝之时,有不少大臣纷纷上书,直言威远侯陈锋行事嚣张至极,这几日直接带兵闯进府门,不留任何余地,直接将府中适龄男儿抓到训练营去,他们在朝堂上大呼丢尽了颜面。 陈锋昂然伫立,面无丝毫惧色。他性子直,也弄不来那些弯弯绕绕,还是直接抓人比较方便,不给他们留时间搞那些冒名顶替的小动作。反正皇上的旨意就是强制他们入营训练,既然是强制,那还讲什么面子?要真是先礼后兵,恐怕这些崽子都跑没影了。 行军打仗讲究兵贵神速,陈锋问心无愧。 “你们视朕的圣旨为无物?既然这样,那便不强制了,威远侯,你将那些不愿入营训练的放回家去,并登记成册呈上来,日后不得入仕,且后代子嗣皆不可参加科举。” 龙椅上的皇帝神情漠然,态度极其强硬,少年天子终究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露出利齿的老虎。 那几个进谏的大臣顿时伏跪在地,不敢妄言。 退朝后,陈锋特意站在原地等镡时观。 “摄政王,训练营已准备好,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陈锋对上次巫桁一案中镡时观的信任还是非常感激的,觉得这人似乎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镡时观闻言,想着陛下应该会感兴趣,便应了,“也好,用完午膳我去看看。” 中午伺候萧居瑁用完膳后,镡时观与他说了这件事情,萧居瑁果然很是在意,连午觉也不睡了,直接让镡时观带他去瞅瞅。 训练营设在郊外一处广阔的山谷里。 萧居瑁跟着镡时观来到山谷入口,谷口有重重卫兵看守,士兵通报后,陈锋亲自出来迎接。 谷中青草茵茵,流水潺潺,萧居瑁嗅着草丛中野花的芳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陈锋将他们带到营帐中,详细介绍了每日的训练安排,以及军中各种细务。萧居瑁听得差不多,便想出去逛一逛,毕竟亲眼看到自己的政令落到实处,他还是极为自豪的。 谷内有不少营帐,时不时有士兵巡逻,还有些老兵正在日常训练,新来的公子哥儿穿上新兵战服,凑在一起对老兵指指点点,脸上或有嫌弃。 估计是刚入营,陈锋还没来得及操练。 萧居瑁慢悠悠晃到离营帐有些远的溪水边上,看到水里似有游鱼若隐若现,他来了兴趣,于是凝神半晌,终于找着机会,爪子往水里一扑,溅起一身水花。 低首看去,可惜什么也没有,正失望懊恼之际,一张渔网从天而降,萧居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网给兜住了。 怎么回事? 他想掀掉身上的渔网,结果渔网越收越紧,他转身看去,猫瞳里的怒意一闪而过,冷冰冰地望着面前几个人。 这几个人他见过,都是公侯家的混世霸王。 “我说,真要弄死这猫?”有人面生犹疑之色。 “嘘,小点声,”其中一人偷偷往营帐方向看去,“趁他们现在管不着我们,我们赶紧将这猫做掉吧。” “是啊,听说这猫是摄政王的心肝宝贝,这次的训练营是他一手督办的,要不是他,我们也不可能这么惨。” “还有,宫中有吩咐,一定要寻机弄死这猫,没想到今天就有机会。”这渔网是谷中士兵们用来捞小鱼小虾的,网缝细密得很,他们正好借来用用。 “这要是被摄政王知道,怪罪下来怎么办?” “也不想想我们背后是谁,他不过是个打仗的莽夫,毫无背景可言,以前是摄政王还有点实权,可是现在呢?老爹说了,皇上最近越发雷厉风行,恐怕不久后,他就当不了摄政王了,他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萧居瑁知他们已起杀心,直接高声叫唤起来,想引人注意。 几人见状,连忙将他拖进水里,渔网越收越紧,萧居瑁即便会游水,此时也动弹不得分毫。 镡时观,速来救朕! 溪水汹涌灌入他的口中,窒息令他胸口发闷,眼前发黑,萧居瑁拼命挣扎着,想再多活一会儿,多等一下镡时观。 “你们在干什么!”兰慎见几人鬼鬼祟祟,继承他爹的洞察力发挥作用,不禁高声问道。 他的喝问引来不少人的注意,训练营顿时骚动起来,还在营帐中的镡时观听闻动静,与陈锋一起出来。 “何事喧哗?”陈锋皱眉粗着嗓子训问,这些兵蛋子真是一点纪律都没有。 “将军,有几个新兵好像淹死了一只猫……” 镡时观顿时脑子一嗡,心跳一滞,立刻冲了过去。 兰慎已经与人合力击退几人,将萧居瑁救了上来,扯开渔网。 镡时观一眼就看见毫无声息,软塌塌伏在草地上的橘猫,他急喘了好几下,强行让自己镇定,通红着眼眶,跪地按压着小猫的心肺。 一次又一次,手颤得厉害,却根本不敢停。 终于,猫口中喷出一些水来,呼吸也渐渐出现,但是眼睛一直未能睁开。 镡时观心下稍定,迅速将小猫抱进怀里,他要赶紧回去找周硕,至于那几个行凶之人,等元宝醒了,再算狠账不迟。 与此同时,宝蓝宫内,一双略圆微翘的眸子,倏然睁开。 第40章 朕真不是纸老虎 萧居瑁当上皇帝之后, 花费数年时间, 秘密挖了地道, 用来连接龙床底下与宝蓝宫。 影子假扮皇帝后, 他的身体便被放在宝蓝宫里, 有亲信时常按摩,避免肌肉萎缩。 被溪水笼罩的窒息感还残留在脑海里, 萧居瑁坐在龙床上,松动了一下筋骨。睡了将近一个月,身体还有些软, 下地走路有些乏力。 “赵全。”刚醒来,嗓子有些暗哑,萧居瑁轻咳了咳,向殿外唤道。 赵全连忙进殿, “陛下有何吩咐?” “替朕端盏温茶过来。” 赵全倒了茶, 躬身递过来。 皇上申时突然说要歇息, 遣散了宫人,到现在醒来, 也只睡了半个时辰, 怎么瞧着脸色越发不好了? 萧居瑁缓缓饮下一盏茶,觉得干裂的口腔与喉咙滋润许多, 一双沉静的眸子恢复了神采。 赵全捧回茶盏,搁在桌上, 回身问道:“陛下可要起身了?” 萧居瑁刚想说伺候沐浴, 就想起被水淹没窒息的场景, 他定了定神,问:“摄政王府今日可发生了什么事?” 赵全恭敬答道:“陛下您歇息之时,摄政王遣人 分卷阅读51 来宫里告假,说是明日不能上早朝了。” “还有呢?”萧居瑁最想知道的是,元宝到底如何了? 赵全不明所以,“陛下还想知道什么?老奴派人去打听。” 萧居瑁心中情绪复杂,一时间茫然无措。若是元宝不好了,镡时观会不会伤心?他突然告假,是不是因为元宝的事情? 萧居瑁越想越坐不住,只是身上失了气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你吩咐御膳房备些清粥过来。”或许喝了粥会回些元气。 赵全下去吩咐了宫人后又回了殿内。 “伺候朕沐浴。” 赵全心中疑惑,这还是下午呢,怎么就想着沐浴了? 萧居瑁毕竟不是懦弱之人,不会因为被水淹了一次就怕水,方才也只是惊魂未定。 沐浴完,换了一身常服,恰好御膳房送来了清粥小菜,看起来很是可口,可萧居瑁独自一人吃着,却没了滋味儿。 “几时了?”萧居瑁吃完粥有了些力气,起身问赵全。 “回皇上,快酉时了。” 萧居瑁思虑半晌,见日头渐沉,方道:“朕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摄政王商议,摄政王明日又告假,朕只好亲自去摄政王府,赵全,去备车。” 赵全心中讶异,“陛下若是有事与摄政王商议,不妨前去召见?”何必要亲自走一趟? 萧居瑁目光微凛,沉声道:“让你去你就去。” 赵全心脏一抖,只好退下准备。 萧居瑁捏了捏自己仍然有些酸软的腿,心中挂念元宝,却又有些忐忑。 不多时,赵全回来禀报说车撵已经备好,问何时出宫? 摄政王府距离皇宫并不算远,萧居瑁杵着两条软绵绵的腿,道:“即刻出宫。” 赵全扶他上车,自己坐在前头,督促驾车的宫人驶向摄政王府。 行至王府门前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王府的门卫正欲关上府门,就见御驾停在门前。 赵全搀着萧居瑁下车,王府门前守卫俱伏地跪拜,还未高呼皇上万岁,就被萧居瑁阻了。 “朕不想太过声张,都平身吧。” 门卫谢过皇恩之后,早有人飞速跑去禀告镡时观。 萧居瑁刚踏入王府,就见镡时观领着管家刘福走了过来,他们正欲行礼,萧居瑁便开口:“免礼。” 镡时观垂首静立,长长的眼睫盖住了眸内的情绪。萧居瑁目光在他身上缓缓逡巡良久,方道:“朕听闻镡爱卿明日告假,可是身体不适?” 镡时观躬身行礼,“还请陛下入内上座。”他看出来萧居瑁双腿微抖,定是肌肉酸软,心中疼惜,便开口说道。 萧居瑁对赵全道:“朕有要事与镡爱卿相商,你们都先退下。” 赵全与刘福只好行礼告退。 萧居瑁作为皇帝,是第一次来摄政王府,但作为元宝,这里的每一条路都走过,通向正厅的路他很熟悉,就在前方,本来议事应当在正厅,可他却转了一个方向。 夜色逐渐降临,萧居瑁望着熟悉的庭院,万般思绪纷涌上心间,他若是元宝,早就跳上镡时观的臂弯,由着他抱去卧房伺候歇息。 可他是皇帝,他根本无法做到这般娇软,就像镡时观对着元宝与对着皇帝,根本不可能一样。 许多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 晚风拂过,萧居瑁腿软停了下来,微微沙哑着嗓音,问:“元宝如何了?” 镡时观低眉,神色像往常一样淡漠,“无性命之忧,只是,昏睡不醒。” 萧居瑁心中咯噔一声,这与他的情形何其相似?这到底是为何? “朕去瞧瞧它。”他心中有些着急,只是腿却迈不开,一个不慎,就向前扑去。 镡时观急忙伸手扶住,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萧居瑁,一只手还搭上纤韧的腰肢。 熟悉的冷香萦绕鼻尖,萧居瑁靠在他宽阔温厚的胸膛上,垂下卷翘的睫毛,抓着镡时观衣服的手稍稍紧了紧,而后松开,敛神道:“多谢镡爱卿。” 镡时观呼吸滞了滞,君臣之间,终归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在萧居瑁站稳后,迅速而果断地抽离了手,“陛下这是去哪?” 萧居瑁疑惑:“元宝……不在你的屋子里?” 镡时观抬眸看向他,“它在周硕那里。” 萧居瑁心里微微一动,对上镡时观的眼睛,里头有恭敬,有关切,可唯独少了温柔。 他本就是寡人,就如母妃所言,坐在龙椅上的人,最无法拥有的就是真情,更何况,哪里会有真情可寻? 萧居瑁敛下所有心思,换了条道,往周硕那儿走去。 “你明日为何不上早朝?”未等镡时观回答,便追问,“因为元宝?” “元宝昏迷不醒,微臣以为事有蹊跷,便想去白龙寺问个究竟。”他是担心所谓的劫难根本就没过去。 萧居瑁忽地顿住了,清俊的眉目生出几缕情丝,一双大而微圆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镡时观俊美的脸,他很想问:你是担心朕还是担心元宝? 镡时观与之对视,面色淡定自若,可袖中的手却捏得很紧。 眼前的陛下,贵气天成,清俊无双。 他并非从一开始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只是在眼前这人当上皇帝后,他看着这人刻苦学习,看着这人在太后的强势下不得不收起爪牙化为羔羊,看着这人与自己针锋相对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看着他慢慢成长到如今这般模样。 一颗心也就渐渐失了方向,如无根的浮萍,飘摇不定,他不敢落地,因为一旦落地,什么君臣之纲,那便通通被自己葬送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恪守君臣礼仪,不敢有丝毫僭越,直到被遗忘在记忆中的劫难来临。 一个月不到的日子,大概会是他最难忘的时光。日后,他依旧会为陛下守住这座江山,虽不是最亲密的人,但却可以是最倚重的人,陛下想要做的,他都会尽全力完成。 “镡爱卿,明日早朝你依旧去上,至于白龙寺,朕与你同去,以为国祈福之名,着二品以上官员随行。”萧居瑁缓缓说完,便朝着周硕院中走去。 “遵命。” 萧居瑁行至周硕院中,就见他正在院中逗玩雪球。 雪球被周硕照顾得很好,貌似长大了些,一身雪白色的毛发松软漂亮,湛蓝的眼眸仿佛宝石般晶莹夺目。 小雪球听闻动静,瘸着一条腿转过身来,一眼就瞅见了萧居瑁。 周硕抬眼看去,本以为是镡时观,结果见到清贵威仪的少年皇帝,立马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周大夫不必多礼。”萧居瑁看着小雪球慢吞吞朝着自己走过来,便上前几步,用手捞起,放在掌心。 雪球似乎完全不认生,伸出小舌头在萧居瑁手上舔了一口,柔柔叫唤了 分卷阅读52 一声。 萧居瑁摸了摸它的毛,将他捧在手心,问周硕:“元宝可在?” 周硕显得有些拘谨,“皇上,元宝就在屋内。” 这时候,一个小孩子忽然从屋中走了出来,脸上有些难过,还夹杂着愤怒。 正是萧凡。 萧凡看到萧居瑁这个陌生人,面露惊怔之色,站在原地显得局促和无措。 镡时观开口道:“这是皇上,过来拜见。” 萧凡跪地行了一礼,萧居瑁伸手托起他,露出一丝微笑,“你是皇长兄唯一的子嗣,日后叫我皇叔便可。” 有这么一句话,萧凡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虽说前太子被先帝贬为庶人,连带着萧凡也算不得正经的皇孙,可当今天子是萧居瑁,只要萧居瑁一句话,萧凡的地位自然不同以往。 萧凡打小除了养母便没有别的亲人,如今又多了一个亲人,而且这位皇叔看起来很好看,感觉很亲切,不像摄政王,天天板着一张脸,颇为不近人情。 他开心地咧开嘴,响亮地唤了声:“皇叔!” 萧居瑁点点头,进了屋内。 屋内烛光微弱,漂亮的橘猫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紧闭双眼,若非还能看到胸脯在微微起伏,萧居瑁都以为元宝已经不在了。 他将雪球放在元宝身边,雪球认得元宝,小声叫着,还舔了舔元宝失了光泽的毛发。 萧居瑁指尖落在元宝的圆脑袋上,顺着脊背一直到达尾巴的伤处,停下。 “周大夫,元宝到底怎么了?” 周硕对皇帝如此在意元宝感到非常惊讶,不过还是认真答道:“元宝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不过为何昏迷不醒,草民便不知其中缘由了。” 萧居瑁收回纤长白皙的手,心中轻叹:明日将元宝一同带入白龙寺找念恩。 亲眼看过元宝,知道它无性命之忧,萧居瑁心中稍定,于是转身道:“镡爱卿明日将元宝一同带上,天色不早,朕先回宫了。” 镡时观行礼,“臣送陛下。” “嗯。” 周硕意思性地送到了院门口,见萧凡继续跟上去,便一把拉住他,“别送了。” 萧凡不明白,“既然王爷都要送皇叔出府,难道我们不用么?” 周硕瞪了他一眼,小孩子要听大人话,就在这待着别动。 萧凡郁闷地低下头,他还没跟皇叔说上几句话呢。 天已黑透,王府院子里挂上了灯笼,下人全都回避,萧居瑁一路走着,竟只有他和镡时观两人。 眼看府门越发临近,萧居瑁的脚步便越发缓慢。以前他觉得宝蓝宫最安全温暖,可现在,他却不愿离开这里,因为一回到皇宫,等待他的只有清冷孤寂的宫殿。 车撵停在府外,赵全和刘福在车旁静立等待。 赵全扶着萧居瑁上了车,萧居瑁刚坐稳,帘外就传来镡时观熟悉好听的低沉音色,“陛下,臣请求护送您回宫。” 镡时观在外等候半晌无声,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便听到陛下清越的嗓音。 “镡爱卿,你带上元宝,随朕一同回宫。” 文德殿都赐给你住了,你还住什么王府? 萧居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与朕共乘便可。” 你就不要自己坐马车了。 与皇帝共乘,算得上是无上的荣耀了,刘福心里替王爷高兴,连忙道:“王爷,老奴替您将元宝抱过来。” 镡时观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府门里,他一时间不知是先上车好,还是等元宝来了再上车好。 赵全尖利的嗓音落在耳边,“摄政王,先上车吧。” 镡时观只好踏上马车,掀帘入内。 这车撵本身就是为皇帝专门准备的,虽说里头空间足够宽敞,但也仅仅是针对一个人来说。萧居瑁身形修长挺拔,身量算得上高,一人坐着刚好,可镡时观比他还要高大健硕一些,这一进来,总觉得车内变得逼仄了好多。 镡时观低头坐在一边,尽可能不会挤到萧居瑁。 车内静默无声,直到刘福将昏睡的元宝送了进来。 镡时观接过元宝,放在自己腿上,右手习惯性地顺着毛发,面露温柔之意。 萧居瑁余光扫到,心里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车撵一路行至静泉宫门前,赵全恭声道:“陛下,静泉宫到了。” 萧居瑁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去文德殿。”说完后,他面颊微热,忙补救道:“朕还有些政事要与镡爱卿商议。” 赵全便又吩咐宫人驶向文德殿。 文德殿的书案上还放着一堆奏折,萧居瑁入了殿后,直接坐到书案前,看着镡时观将元宝放到床上,道:“镡爱卿,朕有事问你,坐。” 镡时观坐在他下首,与以前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平静道:“是。” 萧居瑁翻开一本奏折,上头弹劾的是某个公卿世家纵容旁支在外欺压百姓、霸占良田,百姓状告无门,被逼撞死在衙门前,血洒台阶。 “你怎么看?” 镡时观接过奏折,略翻看了一下,道:“臣以为,此事还待查证,等查实确有此等作为,当依律判处。” 京城的公卿世家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且相互之间有姻亲往来,虽说每一家势力都威胁不到皇权,可多股势力交织在一起,便可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了。 萧居瑁坐上龙椅后,才渐渐察觉到这些世家大族的可怕之处。 倘若他们一直安分守己,萧居瑁还不至于容不下他们,可经过这几年的查探,这些公卿世族尊荣华贵的表象下尽是些藏污纳垢之事。 这样的奏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他之前全心对付林家,便没有对这些事情上心。这次训练营贵族子弟违背圣旨、目无纲纪之事已经让萧居瑁心生暗火,再加上被那几个人恶意淹水的痛苦,他便觉得不割掉他们一块肉,他们就不知道疼的滋味儿。 “哼,依律?在他们眼中,哪还有律法可言?”萧居瑁从醒来后,怒意便一直未消,只不过因担心元宝,一直未显罢了。 这次不让他们脱一层皮,真当他这个皇帝是纸老虎。 萧居瑁批阅奏折直到深夜,镡时观便一直陪着,殿内香炉燃尽,烛火幽幽,虽寂静,但却没那么冷清了。 看了一大堆奏折,萧居瑁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脑子里也有些混沌,他瞅了一眼依然挺拔坐立的镡时观,习惯性地起身往床边走去,哪知起得太急,腿麻得厉害,一个不慎就往地下倒去。 镡时观眼疾手快,起身接住,带着淡香的身体便落入怀抱,让人舍不得放开。 萧居瑁脑子迷糊,只闻到熟悉的冷香,便将手搁在男人胸膛上,脑袋枕在肩膀上,全身放松,靠着镡时观,就这么睡过去了。 镡时观无奈一笑 分卷阅读53 ,还以为自己是只猫呢,连姿势都没变。 他左手托住萧居瑁腰肢,右手伸到萧居瑁腿弯,将他打横抱起,行至床边,放到元宝身侧。正欲放开手臂起身,萧居瑁就伸手抱住他,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香甜地睡着。 镡时观实在不舍得。 他一条腿半跪在床,维持着这个姿势,看了萧居瑁的睡颜许久,这才慢慢躺下,与萧居瑁中间隔着一个元宝。 他伸手取下萧居瑁的发冠,让他睡得更加舒适一些,绸缎般的墨发铺陈开来,有些还与自己的交缠在一起,镡时观冷漠严肃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温柔,俊美的眉眼染上一层暖意。 翌日一早,萧居瑁醒来的时候,发现元宝正躺在自己怀里,他小心放下,唤来赵全。 赵全领着伺候梳洗的宫人进来,“陛下,您昨夜批阅奏折困乏,便在文德殿歇息了,奴婢没敢打扰您。” 萧居瑁点点头,起身伸开双臂让宫人替他穿衣,“摄政王呢?” “摄政王已经在朝上候着了。” 萧居瑁梳洗完毕,便来到乾坤殿。众臣已经排列整齐,静立等候。 见萧居瑁坐上龙椅,俱跪地叩首,高呼万岁。 萧居瑁清淩双目望着底下的乌纱帽,面容沉静,声音里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众爱卿平身。” 朝臣们呼啦啦起来,垂首执笏。 “众爱卿可有什么要说的?”萧居瑁右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语速不急不缓,敛了年少的稚嫩与锋芒,多了几分深沉稳重。 又或许,稚嫩与锋芒本就是一种表象。 众臣心里想着,还没来得及启奏,就见队列最前头一人站了出来,竟然是镡时观。 只听镡时观说道:“皇上英明睿智,实乃萧国之福,微臣摄政数年,再无可教,皇上已能独自担负萧国之责,微臣今日请辞摄政王一职,还望陛下恩准。” 什么?众臣俱愣怔在原地,连自己要说的都忘了。 殿内安静得可怕,只闻众人粗重的呼吸之声,萧居瑁面无表情,望着镡时观,微微皱起眉头。 想起被淹之前,那几人对镡时观的不屑,说摄政王马上就要大权旁落了,不过是个会打仗的粗人。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摄政王在朝臣眼中或许手握实权,不敢轻易招惹,但在那些公卿世家眼中,尤其是在林府倒台,自己独掌大权后,他们就想当然认为镡时观会步林家后尘。 真是可笑至极。 清晰坚定的话语落入每个朝臣耳中,仿若一道晴天霹雳。 “镡爱卿辅佐朕数年,一直以来为萧国百姓谋求福祉,的确是劳苦功高,且十几年来,战功赫赫,使得边境百姓免受侵袭之苦,朕以为,天下兵马大将军的封位还不足以匹配爱卿的功劳,赵全。” 赵全闻言,立刻打开手中的圣旨。 圣旨一宣,满朝哗然,本以为镡时观会像林府那样垮台,可没想到,皇上竟然赐封镡时观为定国公!那可是公爵之位! 镡时观显然也没想到,着实愣怔几秒,才反应过来,接旨谢恩。他本想帮助陛下整顿朝廷后,便去戍守边疆,可是,皇上这次的封赏实在太出乎意料,也太丰厚了。 “若是诸位没有其他事情,朕倒是还有一件事要与诸位爱卿分享。”萧居瑁再次示意赵全。 赵全揭开另一道圣旨,开始宣读。 圣旨中,点明几位公侯家的子嗣,言其行事嚣张,违抗政令,目无军纪,一生不得入仕,且其后代均不可参加科考。 这几人便是昨日要杀害元宝的凶手,仗着公卿世族的背景,肆无忌惮,真以为他的政令是说着玩玩的? 圣旨宣读完毕,已有几个大臣跪地打算求饶,萧居瑁轻描淡写道:“求情者,同罪。” 大臣听着皇帝冷漠的声音,顿时歇了心思,要真是求情求得乌纱帽都没了,那还求个屁。 皇帝此举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在惩治纨绔,可有些人心里却觉出一丝不对劲,皇上这刀口,或许对的不仅仅是几个纨绔吧? “另外,江南年年水患,民心不稳,朕今日要去白龙寺祈福,二品以上官员随驾,随朕一同为萧国百姓求得上天庇佑。” “吾皇圣明!” 萧居瑁最后看了镡时观一眼,起身下朝。 居然敢瞒着朕辞去摄政王的职位,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 第41章 朕要你伺候 皇上出行是早朝才定下来的, 二品以上官员上早朝前只是垫了下肚子, 本想着回府用了早膳再去衙门, 可谁料皇上一个命令下来, 他们哪还能回府填饱肚子? 他们直接饿着肚子,站在乾坤殿内等待, 未料赵大总管又返回殿内,说是皇上吩咐御膳房做了早膳,让他们移步偏殿,坐下用膳。 几个大臣顿时感动非常,连忙跪地谢恩。 而此时的静泉宫, 萧居瑁正在望着碗里精致的点心,心里直叹气。 身边刚出炉的定国公沉默地喝着粥, 没发出一丁点儿动静, 礼仪很到位, 可未免失了些人情味儿,想当初在王府、在文德殿的时候,自己站在桌子上用膳,镡时观还笑着与他说话呢。 为何自己变回人,一切就回到了原点? 喝了几口汤, 吃了几口点心,萧居瑁便没了食欲, 问一旁的赵全:“都准备好了?” 赵全应声:“回陛下, 都准备妥当了, 大人们也都在宫外候着了。” 萧居瑁漱了口, 整理了仪容,便出了静泉宫,镡时观随行身后。 帝王出行是需要卫队护航的,萧居瑁调了一些禁卫军、铁羽军随行,还命陈锋等几位武将随行,时刻注意警戒。 华贵的马车缓缓从宫中驶出,定国公和大将军陈锋骑马保护马车两侧,前后皆有护卫,随驾的大臣乘坐马车落在后头。 白龙寺位于白龙山半山腰上,从皇宫出发,抵达白龙山脚下约莫大半个时辰。 秋意渐浓,官道两旁已有落叶飘扬,日头也没之前那般烈了。萧居瑁掀开车帘,就看到左前方骑在马上的镡时观,身姿颀长挺拔,肩宽腰窄,武将朝服衬得他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萧居瑁回首看向身边昏睡的元宝,伸手摸了摸,元宝如今的情况与自己之前一样,难不成自己的神魂落入其中一个身体内,另一个身体便会陷入昏迷么? 一路安全无虞,直到马车在白龙山脚停下,赵全道:“陛下,白龙山到了。” 车帘被人从外掀开,萧居瑁抱着元宝下了马车。 天空湛蓝无垠,几朵白云飘移不定,白龙山树木青黄相印,别有意趣。 “皇上,是否现在上山?”在来之前,他们已经着人快马加鞭至白龙寺,告知住持御驾即将前来的 分卷阅读54 消息,这时辰,寺中应该准备妥当了。 萧居瑁抬首看着眼前的石阶,想着上次过来,还是镡时观抱着他上去的,如今,要得自己走上去了。 “嗯。” 暗金色衣袂轻轻划过粗糙的石阶,萧居瑁踏上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去,赵全侍候一旁,镡时观与陈锋随侍身后。 萧居瑁素日里还是比较注重锻炼身体的,可如今在床上躺了将近一月,身上力气不显,越往上走,双腿就越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忽然停了下来,队伍也随之停驻。 赵全扶着他,目露担忧心疼,“陛下,要不坐下来歇歇?” 萧居瑁哪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抿唇摇摇头,抬步就要继续向前,忽地,一只熟悉的手伸了过来,镡时观来到他身侧,道:“陛下,微臣扶您。” 萧居瑁看了他一眼,便将胳臂送过去,镡时观一把握住他手臂,顺便将元宝接了过来。萧居瑁顿时就觉得一股子气力顺着他的掌心灌注到四肢,原先沉重得不行的腿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心情倏地愉悦起来,润泽的唇瓣弯起一丝笑意。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至手臂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反而令人觉得安心可靠。 萧居瑁有了力气,脚程加快不少,这可苦了随行的文臣,他们累得气喘吁吁,脑门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陈锋瞧见了,幸灾乐祸笑道:“现在知道强身健体的好处了吧?陛下的良苦用心你们根本不懂。” 几个老头子瞥了他一眼,就你这个莽夫懂?有你这么直接冲到府里抓人的么?弄得跟抓小猪崽似的。一想到自家儿孙在陈锋手下吃苦受罪,他们就对陈锋没有好脸色。 陈锋看他们脸色变差,心里愈加爽快,但还懂得要给他们留面子,于是不再逗他们,紧跟上萧居瑁。 一行人终于抵达白龙寺门口,镡时观立刻放开萧居瑁的手臂,退居身后。 白龙寺住持已带领班首、执事等立在门口迎接,见到萧居瑁,立刻行了大礼。 萧居瑁温和笑道:“今日朕带领文臣武将来寺中上香祈福,还要劳烦各位大师了。” 住持慈眉善目,一身袈裟庄重肃穆,闻言回道:“陛下亲临寒寺,实是寺中之福,陛下请。” 萧居瑁在住持的引领下,来到寺庙大殿中。殿内正中一座大佛巍然而立,面目慈悲,佛光普照。 萧居瑁只觉得心中烦杂尽止,只余殿中香炉氤氲,佛音绕梁,超脱了世俗庸扰。 有僧侣燃了香,递给住持,住持接过来又送至萧居瑁面前,“陛下,请上香。” 萧居瑁接过,郑重插/入香炉中,身后大臣依次上前。 “陛下有此等仁爱之心,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住持面带笑容,说着溢美之词。 萧居瑁回道:“祈望佛祖庇佑萧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住持捋须而笑,“寺中已备了斋饭,陛下不如入后院歇息片刻?” 萧居瑁问:“寺中念恩大师可在?” 住持露出似乎知道一切的笑容,“师弟云游去了,不过今早刚刚来信,说是明日才能回来。” 明日才能回来,萧居瑁看了眼镡时观手中的元宝,总不能今日回去,明天再过来吧? “祈福心诚则灵,今夜朕就留下聆听佛音,若是叨扰了住持,还望住持莫怪。”他说着客气话,语气却不容置疑,皇帝说要住下,谁敢不从? 萧居瑁发了话,赵全当然要为他准备歇息之地,还有几位大臣,自有庙中僧侣为他们收拾房间。 想到家中的锦被暖衾,几位文臣就觉得心塞,这寺庙是清修之地,哪里有干净舒适的地方?可皇上都要在这住上一晚,他们也只能小心陪着了。 陈锋已经领着卫兵在寺庙周围排哨,今晚务必要保证皇上安全,他自己也选了间离萧居瑁最近的屋子,夜里好随时准备护驾,当然,他衷心希望晚上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 上香完毕,住持引着他们来到斋房,众人一看,清一色的素菜,一点荤腥都没有,而且看这菜色,完全就是用水煮出来的吧? 萧居瑁坐在上位,瞅着底下大臣有些发黑的脸色,心里有些爽快,便道:“朕还是头一次吃到斋饭,你们呢?以前可有吃过?” 底下大臣摇了摇头,他们又不信佛,没事自然不会委屈口舌。 “那你们觉得这菜品比起家中的如何?”萧居瑁问出话后见没人感应,便露出笑容,冲淡了一身威仪,“今日,朕与几位重臣于白龙寺祈福,后一同享用斋饭,着实高兴,大家不妨有什么说什么,这里不是乾坤殿,诸位不用拘谨。” 有大臣想给皇上留下好印象,于是第一个开口,道:“陛下,微臣以为,这寺庙中的斋饭虽比不得府中的膳食有滋有味,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从何说起?”萧居瑁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就譬如说,见惯了闹市的繁华纷扰,偶尔领略山间野趣,便也会觉得心旷神怡,这是相同的道理。” 萧居瑁面带微笑,“说得好。” 他又扫了下面的臣子一眼,“还有其他见解么?” 几位大臣见有人带头,还得了皇上夸赞,不免也抒发了自己的一些情怀。要知道,皇帝亲往白龙寺祈福是要载入史册的,他们随驾的或许也会在史官笔下留下身影,方才第一个发言得到皇上称赞的十有八九会被记录下来。 于是,几位文臣畅所欲言,赞美清贫小乐也是人间至味。武将没那么多情怀,自始至终都闷头不言。 萧居瑁听了大半天,脸上笑容没有丝毫减少,等到文臣唾沫星子停止飞溅的时候,他便用瓷勺舀起一块豆腐,这豆腐根本比不上宫中的精致嫩滑,表面粗糙得很。 他突然敛下笑容,叹了口气,“可就是你们口中的‘人间至味’,灾民们却见都见不着。朕以为,即便是这一小块豆腐,都能赐予他们生的希望,诸位以为呢?” 膳房一片静默。 几位大臣都回味起来皇帝的意思了,这哪是让他们抒怀?这明明就是在暗示江南的灾款到不了灾民手里。 萧居瑁看着面前的青菜豆腐,道:“若是这天下都同它一般清清白白,那就是万民之福了,可见,佛家讲究食素,还是极有道理的。” 众臣缄默。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陈锋忽然发言了。 “陛下,其实不仅仅是灾民没得吃,就是我们领兵打仗的时候,也常常粮草不济,兄弟们吃虫子,吃树皮,什么都吃过,也不比灾民好哪去,灾民至少不用忍受战乱之苦,兄弟们饿着肚子还要不顾性命往前冲。” 这些话,他憋在肚子里好久了,军资经常被人克扣,到最后分发下来的根本就不够 分卷阅读55 ,先帝还在的时候,他上书过好几次,但那时朝堂忙于皇位纷争,根本无人顾及此事,如今他见皇帝是个干大事的,而且体恤百姓,便趁机说了出来,希望能引起皇上重视,好为军营兄弟们争得应得的。 末了,他还看向镡时观,“定国公行军多年,肯定也与下官有同感吧?” 萧居瑁看向镡时观,“定国公,可是真有此等事情?”他虽然不蠢,可军中的事情他知之甚少,镡时观也没有跟他说过,所以不清楚军资短缺之事。 镡时观迎上萧居瑁的目光,颔首道:“确实时有粮草不济,军备短缺之事。” 萧居瑁蓦地有些心疼。 一边要上前线抵抗敌军,另一方面还要忍受饥寒,被敌军杀死在战场,虽痛却光荣,可被同胞饿死在战场上,那不仅痛,还愤怒憋屈。 镡时观作为主将,虽然不会被饿死,但一定也有饥饿难耐的时候,况且,任谁看到手下士兵被自己人拖累至死,心里都不会好过。 萧居瑁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会儿,方收回视线,对下座的大臣道:“说了这么多,菜都凉了,用膳吧。” 几位文臣都有些心惊,迅速低下头默默嚼着无味的菜,心里却想着,皇上对军资之事一言未发,莫不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无滋无味地用完膳,几位大臣随着皇帝一起来到大殿,坐着听了一个时辰的讲经,着实有些扛不住。早上起得那么早上朝,平日里他们会回府午休的,可现在听着诵经念佛之音,困顿不堪,想睡又不敢睡,实在太痛苦了。 萧居瑁其实也有些困了,听完佛经,便回了特意为他准备的卧房。他所在的卧房院子里,有一颗茂盛的槐树。 赵全伺候他睡下,便出了屋门看着。院子里还有镡时观守着。陈锋则带着卫兵一遍又一遍地巡逻。 萧居瑁抱着元宝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只觉得精神清爽了许多,他摸了摸元宝是去光泽的毛发,放下来,想着自己是猫时最喜欢的睡觉姿势,便将元宝摆成了相同模样。 “赵全。” 赵全闻言,立刻进了屋子,“陛下可是要起身?” “嗯。” 赵全命人端来温水,服侍萧居瑁漱了口,净了面,整理好衣着,就听萧居瑁问道:“几位大臣在做什么?” 赵全如实回答:“定国公一直在院子里守着,威远侯在外巡逻,其余的歇了一会儿,也才刚起,正在院外等候差遣。” 萧居瑁心中不悦,道:“朕要差遣他们做什么?让他们回去。” 萧国从前几任皇帝在位时,就开始重文轻武,不是说这项举措不对,毕竟总体上国泰民安,不需要那么多武将,反而社稷的治理需要文臣更多一些,如此一来,重文轻武是必然的。可是,即便再注重文臣,也不能将他们培养得这般弱不禁风吧?风稍微大点,都能将他们吹跑了。 赵全退下让那几个文臣先回去了,回身看到院中一动不动的镡时观,不禁面露笑意,有定国公在,就是觉得安全有了保障。 萧居瑁一从屋子里出来,就看见院中槐树下的镡时观,镡时观也恰好抬眸看过来,两人目光相触。 萧居瑁虽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输人不输阵,他没移开目光,反而直直地看过去,口中却道:“赵全,听闻白龙寺后山风景独好,你随朕一起去。” 赵全应声道:“陛下,还是带些护卫为好。” 镡时观上前几步,道:“微臣随侍陛下左右。”他带了暗卫过来,陛下的铁羽军也不是吃素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就走吧。”萧居瑁当即往院外走去。 白龙寺虽算不得巍峨高耸,可也有其秀美之处。林间鸟雀啁啾,惠风和畅,虫语不绝于耳,野趣十足。橘色的太阳挂在空中,一点一点往下落,山间凉意渐生。 护卫们远远跟着,赵全走在萧居瑁身后,低眉瞅着地上的树叶与杂草,耳尖地听着前头陛下与定国公的谈话。 “镡爱卿这是第几次来白龙寺?”萧居瑁踏入一个凉亭,玄色纹金常服在细碎的阳光下,愈加尊贵华美。 镡时观站在他身侧,“第二次。” 萧居瑁凭栏眺望,山风拂过脸颊,撩起几缕散落下来的发丝,飘然于耳际,面上带些笑意,“朕也是第二次。” 赵全:“……”陛下您说谎的功夫更上一层楼了,您这明明是第一次来。 “第一次是在梦里,”他转首静静地看向镡时观,清俊的眉目与亭台树木相融,仿佛入了画卷,美不胜收,“只觉得林间的风极快。” 镡时观终于抬目回看他,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的满满都是萧居瑁的身影,静谧包容,温柔忠诚。 他今日穿了便于行动的武将朝服,高大挺拔,头发高高束起,落在脑后,一双剑眉凌锐凛然,面容冷峻,气质独特。 他刚上战场的时候,自己还在宝蓝宫跟着母妃学武吧?母妃是将门出身,一身武艺不凡,不过被这深宫埋没了而已。当初在床底下见到镡时观的时候,他才知道,母妃还认识这样一个少年将军。后来他派人查过,却未能查出来镡时观与外祖家有何关系。 “镡爱卿,当年你与母妃的谈话,朕都听见了,你上一次来白龙寺就是为了朕的事情吧?念恩在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年轻的皇帝开门见山,一时间让镡时观微微愣神,原来陛下一直都知道劫难一事,怪不得。 “念恩大师说,顺其自然。” 萧居瑁闻言觉得好笑,顺其自然?那个和尚不会是在诓他们吧?如果真的顺其自然,那元宝为何还没醒?明天定要问个清楚。还有,镡时观居然就为了这四个字给了三千两香油钱,是不是太挥霍无度了? “镡爱卿可有过中意之人?”譬如说,林静姝之类的。 镡时观答道:“有。” 赵全:“……”怎么突然问起了定国公的私事?莫非要赐婚?定国公居然有喜欢的人?那为何至今不曾婚配? 萧居瑁心中一拎,笑了笑,“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若真是一段良缘,朕倒是可以为你们赐婚。” 赐婚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镡时观垂目道:“微臣不过是肖想而已。” 萧居瑁不悦,“你如今可是定国公,哪里是肖想?朕亲封的定国公可不能这般妄自菲薄。” 镡时观唇角微弯,“微臣不能误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盛满了温柔,直望进了萧居瑁的心里,萧居瑁倏地撇过头去,心跳忽地有些不规律。 “若是求不得,那便不要喜欢了。”萧居瑁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原来至今未娶,是为了他口中的人么?可他变成元宝待在他身边将近一个月,并未发现他对哪家姑娘上心啊,唯一有接触的只有林静 分卷阅读56 姝。 林静姝的身份,他怎么可能求不得? 等等,之前自己说要立林静姝为后,林静姝作为皇后的候选人,他说求不得也属正常。后来林家覆灭,林静姝作为罪臣之女,无法待在京城,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是娶不得。 一切似乎都明朗了,可一切又似乎更加朦胧了。 “你若是真喜欢她,朕可以破例将之召回京城。”萧居瑁背手转身踏出凉亭。 镡时观:“……”说谁? 赵全:“……”定国公真是个情痴。 回到寺院之后,萧居瑁进了屋子,坐在床上生闷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只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镡时观依旧站在院子里看护,眉头处有些纠结。 赵全索性无事,就过来跟他唠嗑。 “定国公,陛下对您可谓是恩宠有加了,”他见镡时观点头,便继续道,“您若真看上哪位千金,不妨直接上门提亲,你不说,别人也不知道,对吧?” 上门提亲?镡时观心里哭笑不得,即便是把整座王府卖了换成聘礼也不够娶的吧? “这人哪,不能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头,咱家就觉得,陛下这心里藏着事儿,要是憋坏了龙体可怎么办?”他瞅了一眼镡时观,“要不国公爷等会儿去开解开解?” 镡时观望着紧闭的屋门,想了想,道:“快到晚膳时间,赵总管去传膳吧,等会儿我端进去。”也不知在凉亭中陛下误会了什么,还是说清楚为好。 赵全顿时笑开了花,其实他看出来了,陛下待定国公是不一样的。 因为萧居瑁不想跟大臣一起吃,便吩咐下去晚膳自便,自己则歇在屋子里吃。 “陛下,斋饭送过来了。”赵全的声音穿过屋门,传了进来。 萧居瑁从床上直起身来,“进来吧。” 门从外头被人打开,一道身影逐渐靠近桌子,萧居瑁定睛看去,赵全怎么变成镡时观了? “陛下请用膳。”镡时观将斋饭摆到桌子上。 萧居瑁起身行至桌边坐下,眼也没抬,“你也坐下一起吃。”说着吩咐赵全又取来一副碗筷。 萧居瑁正欲下筷,就被镡时观拦了,之前一直是赵全试菜,现在赵全不在,那只能镡时观来试。 “陛下稍候,请容微臣试试。” 萧居瑁放下筷子,看着他每一道都吃上一小口,表示无碍后,又亲自给萧居瑁布菜。 萧居瑁看着自己喜欢吃的都被他夹进了碗里,正襟危坐,肃着一张脸,“朕听闻,元宝素来都是你亲自喂食的。” 镡时观手上动作一顿,看着萧居瑁半晌,方拿起萧居瑁面前的碗,舀起一块豆腐,递至唇边。 萧居瑁张嘴吞下,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眼里的深思。 就这么喂了几口,萧居瑁忽然抬眸看向镡时观,一双眼睛清澈却又深沉,“镡时观,若朕要你一辈子待在朕身边,这般伺候朕,你可愿意?” 战场自有其他人去,你只要陪着朕,让朕不觉得孤寂便可。 镡时观维持着举勺的动作良久,方艰涩开口道:“陛下身边自有赵总管,日后也会有皇后妃子,何需微臣一介莽夫?” 萧居瑁袖中的手握得死紧,后无奈放开,撇过头去,淡道:“你若还是放不下她,朕就召她回京,赐你们完婚便是。你且出去吧。” 镡时观放下碗,目光落在萧居瑁紧抿的唇上,嗓音略微沙哑道:“微臣心中之人本就在京城,何须陛下召回?微臣此生,只要能为他守住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便足够了。” 萧居瑁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艰难地扭过脑袋,撞进一双复杂难言的眸子,里面包含了太多他承受不起的东西。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陛下还要留臣在身边伺候么?”镡时观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完了。 萧居瑁愣怔半晌,心里混乱不堪,镡时观喜欢的居然是他?一时间,既是震惊又是害怕,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意,让他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答。 镡时观静默良久,方缓缓起身,行了一礼,“微臣不打扰陛下用膳了,臣告退。”说着往门外走去。 萧居瑁猛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极亮,“你等等!” 第42章 朕和定国公亲了 日沉西山, 屋内还没来得及点灯, 镡时观回身望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中, 萧居瑁一双眸子亮得仿佛是在发光。 “陛下?” 萧居瑁定了定神, 缓步行至他面前,迎着男人深沉复杂的目光,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伸手握住他的右手。 掌心的硬茧粗砺得仿佛能刮破自己的手,可萧居瑁刚一握上,就觉得一颗浮浮沉沉的心, 顿时安定了下来。 他一直觉得,镡时观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一方面是因为母妃有所托,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忠心。萧居瑁没喜欢过人,也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更加不知道喜欢与忠诚本来就不是泾渭分明的。 镡时观可以忠君, 亦可以爱君, 多么理所当然的道理。 “镡时观,”萧居瑁撇过脸去, 声音微抖,“朕允许你继续留下,不过, 未经朕的允许, 不许胡来。”说完就觉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镡时观一时间惊喜激动得无以复加, 完全失了言语,只是回握住萧居瑁主动伸过来的手,却不敢有丝毫用力,唯恐弄疼了。 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慢慢滋生,萧居瑁从未这般不自在过,他活了十八年,除了母妃以外,从来没有跟旁人这般亲近过,只是掌心相触,手指交握,就能轻易烫进人心里。 “好,不胡来。”男人低沉愉悦的话落入耳中,萧居瑁心头狂跳,便扔开他的手,转过身朝着桌边走去。 “朕还没吃饱。”他坐下后,又朝门外唤道,“赵全,掌灯。” 赵全听到吩咐,立刻推门进来,拿着火折子,点上蜡烛,一时间,光芒大亮。 “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萧居瑁挥挥手,“你且出去自去用膳,这儿用不着你了。” 赵全笑眯了眼,看来陛下与定国公相谈甚欢,这便好。 他告退之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人,萧居瑁心情一好,食欲就大增,睨了一眼呆坐着的镡时观,“朕要用膳。” 镡时观回过神来,连忙重新端起碗,夹了菜,递到萧居瑁嘴边,萧居瑁满足咽下,才大发慈悲道:“你也吃。” “陛下吃了我再吃。”只要将陛下喂饱,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嗯?”萧居瑁不悦地瞅着他,在战场上挨饿那是迫不得已,可在这里,朕岂能让你饿着? “好,我吃。”镡时观正准备放下萧居瑁的碗筷,拿起自己的,就听萧 分卷阅读57 居瑁道:“就这么吃。” 镡时观看他,就见他面对着门,眼睛根本没往这边瞧,明明是在关心自己,却假装不在意。 镡时观心中暖意渐生,冷峻的眉目变得柔和起来,在烛光映射下,越发丰神俊朗,萧居瑁回首过去,这样令人心动的画面瞬间就落入眼帘,令他呼吸微滞。 “看什么?还不吃?”他略微不自在道。 镡时观用他的碗筷吃了一口,便又开始给他喂食,萧居瑁恼他不听话,于是伸手夺过来,“朕自己吃,不用你伺候了。” 镡时观无奈,只好拿起自己的碗筷,静静陪着他用膳。 萧居瑁吃着吃着,嘴角就泛起一丝笑意,仿佛刚才吃下的不是菜肴,而是甜滋滋的点心。 有人陪着用膳的感觉,真好。 两人用完膳,赵全回来撤下碗碟,服侍了他漱口,问:“陛下可要沐浴歇息?” 萧居瑁摇首道:“今夜寺中不便,沐浴省了,你打盆水来,朕要泡脚。” 赵全下去准备,等打了水来,走到门口,就见镡时观杵在那儿,“定国公?” 镡时观向他伸手,“给我。” 赵全愣怔之际,就被他夺去了木盆,稳得一滴水都没洒出来,而后就见他直接进了屋子,关上门。 定国公唉,您有没有伺候过人啊?可别弄伤了陛下! 屋内,萧居瑁坐在床沿上,正弯腰脱靴,一盆热水就放在脚下。 “臣伺候您。” 萧居瑁瞅着男人已经将袖子捋上去,露出精干的小臂,上头肌肉线条极为完美,想着他都给元宝洗过那么多次澡了,给自己洗个脚算什么?便坐直了身体,手撑着床,将脚递到他面前。 镡时观蹲下身,给他脱了鞋袜,握住他略显纤细的脚腕,放入盆中。 萧居瑁的脚生得极好看,脚型纤瘦,肉不多,脚骨分明,脚背上青筋偶有突起,衬着莹白的肌肤,清晰明朗,十颗脚趾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浅色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形状略圆,可爱得紧。 镡时观掬水洒到他的小腿上,又用布缓缓擦拭着,神情极为庄重虔诚。 萧居瑁低首望着男人头上的发冠,突然想起男人每次沐浴后披散头发的模样,心中一动,伸手就将他的发冠取下,原本束好的头发立刻散落下来,男人无奈,用干布将他腿脚上的水擦净,伸手将盆端起来,“去被子里,山间夜凉。” “你去哪?”萧居瑁将脚放进被窝,睁着一双大眼,问他。 “就将盆放在屋外。” “你不洗么?” 镡时观笑了笑,“我晚上还要守夜。” 男人披散着头发的模样,映入萧居瑁眼中,他不自在躺下,扭过身,“就在朕屋子里守。” “好。” 镡时观将木盆放在屋外便回来了,他重新束了发,在桌边坐下,望着萧居瑁被薄被掩盖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被窝里传来一道声音:“别在那坐着了。” 镡时观疑惑,“陛下?” 萧居瑁翻身过来,面对着他,怀里还抱着元宝,看了看床面,道:“朕听闻,你每晚都会抱着元宝睡觉。” 镡时观原本还算沉静的眸子因为这句话,瞬间激荡起涟漪,他轻咳了下,“陛下抱着元宝便好,臣要守夜。” 萧居瑁不说话,就望着他,眼睛清凌透亮。 镡时观与他对视半晌,终究拗不过他,起身行至床边,将手中的剑靠在床头,仰躺在褥面上,与萧居瑁隔了好一段距离。 萧居瑁眨了眨眼,以前明明是将元宝紧紧抱在怀里的。 “朕脚冷。” 镡时观闻言坐起身,替他将脚边的被子盖严实,保证一丁点儿风也透不进去。 萧居瑁又动了动,“朕捂不热。” 镡时观只好坐在他腿边,将手伸进去,握住他微凉的双足,怎的刚泡的脚,就变得这么凉了? 练武之人身体热气足,镡时观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萧居瑁的脚底,粗糙的茧子摩擦着细腻的肌肤,萧居瑁不觉得疼,只觉得唇角弯起的弧度怎么也消不下去。 “你跟我母妃是什么关系?” 镡时观愣了愣,回道:“只是在江湖游历时认识的。” 萧居瑁点点头,这个有可能,母妃性子爽朗,又有一身武艺,年少时一定去江湖上闯荡过,只是父皇似乎不喜听闻江湖之事,母妃便也很少说。 “母妃她以前,过得很开心吧?她都去过哪儿?”萧居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嗷嗷待哺的小兽。 镡时观不禁笑了,“我当时年纪小,是被大哥带着的,只是与他们一起去过西北之地,后来我被送回家中,大哥他们再去哪我也就不知道了。你母妃,当时的确极为畅怀。” 萧居瑁满意地笑了笑,原来母妃还有那么潇洒恣意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那般逍遥自在呢? 镡时观借着烛火,静静看着他微蹙的眉间。 “陛下若也想去看看,待日后……会有机会的。”镡时观将他的脚捂得发热,才抽出手来,替他盖好被子。 萧居瑁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心间忽地涌现一股灼意,这股灼意久久无法散去,在这昏黄幽暗的灯光下,愈演愈烈。 这儿不是皇宫,他可以不是皇帝,镡时观也可以不是臣子。 “镡时观,”他微哑着嗓音,“你亲过人么?” 镡时观呼吸滞了滞,轻喘了一下,声音沙哑,“没有。” “我也没有。” 两人目光缠绕在一起,情愫逐渐变得黏稠,镡时观眸色渐深,仿佛亟待喷薄的火山,只待时机一到,轰然绽开。 “朕……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 萧居瑁话音刚落,男人就猛地俯身下来,双臂撑在萧居瑁两侧,注视他染上绯色的眼尾。 清淡的冷香扑面而来,萧居瑁眼睫轻颤,却坚定地瞅着男人的唇瓣,他用爪子摸过,很软的。 镡时观强忍住胸腔出滚烫热烈的汹涌,只微微低首,温柔地在萧居瑁的唇角落下一枚轻吻。 怦然心动,无法自抑。 萧居瑁看着他,就这样? 镡时观低笑出声,伸手轻握他修长柔嫩的手,复低首触上他红润温软的唇瓣。 唇齿相贴,萧居瑁只觉得软中带刺,软的是男人的唇,刺的是男人的胡茬,仅仅就这般贴着,他便觉得心里面砰砰砰跳个不停,呼吸都忘了。 心如擂鼓,呼吸不畅,两人却都不想分开。 镡时观眸色愈发深了,但好在理智未失,便艰难离开,道:“陛下,您该歇息了。” 萧居瑁咂摸着嘴巴,觉得心里面痒痒的,正欲开口,院外就突生意外。 镡时观迅速翻身下床,持剑在手,眉目冷峻,“赵全!” 赵全立刻出现在门外,“陛下,定国公, 分卷阅读58 威远侯捉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和尚,那个小和尚……” 他话音未落,已经穿好鞋袜的萧居瑁便听到院外有人大喊大叫,声音凄厉。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老实点!”陈锋粗莽的嗓音响起,“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萧居瑁整理好仪容,听着外面陈锋的话,不禁笑了笑,“陈锋要真的不想他来见朕,早就丢出寺外了,还容得下他在这里大声喧哗?镡时观,你说呢?” 镡时观点点头,看到他脑后一缕头发未束上去,便放下剑,站到他身后,“头发乱了。” 萧居瑁任由他给自己整理好,听外头还在吵闹,连大臣们都被吵醒过来了,就站在院外,让陈锋赶紧将闹事的叉出去。 “臣先出去看看。”镡时观拿上剑,正欲出门,萧居瑁就扯住了他,“一起出去,朕要听一听这人到底有什么事情。” 镡时观颔首,先去开了门,见院中一切正常,只有陈锋拎着那小和尚堵在院门口,他踏出门来,沉声问道:“威远侯,为何要留他在这打扰陛下清静?” 陈锋无奈道:“他说不见到皇上,就一头撞死在佛祖前,这佛门之地,陛下又在这祈福,总不能见血吧?”说着的时候心里还纳闷,定国公怎么会在皇上的屋里?不会还在商议国家大事吧? 萧居瑁从镡时观身后出来,长身玉立,眉目卓然,举手投足间尊贵优雅,他看向那个被陈锋缚住的小和尚,借着烛光,见他神色凄苦,面黄肌瘦,便问:“你要见朕?” 小和尚连连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怪可怜的。 “有什么事?” 这时候,寺中的住持也来了,毕竟是寺院的和尚闹事,他们寺院也有一定责任。 他给萧居瑁行礼后,道:“皇上,寺中管教不严,惊扰到您,还望恕罪。” 萧居瑁摆摆手,“无碍。”复对一旁的赵全道,“去给朕与几位大臣还有住持大师搬座椅,朕今晚就在这院子里听故事。” 赵全领命下去,不一会儿,萧居瑁坐于上位,镡时观持剑护在他身后,几位大臣坐于两侧。 陈锋这才将小和尚押入院内,往地上一掷,“说吧。”他就站在小和尚身边,防止他有什么不良举动。 小和尚擦了擦眼泪,认认真真给萧居瑁磕了个头,“罪民叩见皇上。” 萧居瑁见他年纪也不大,一双眼睛就充满了悲切,不禁问:“你可是有什么冤情要伸?” “皇上,罪民实在是伸冤无门,今日得见圣颜,脑子一热,即便是死,也要恳求皇上为罪民做主!”他并不知道萧居瑁是什么性子,不过,面前有一条路,不管是不是死路,他都要闯一闯。 “做什么主?你倒是说说看。”萧居瑁没想到在寺庙里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 小和尚吸了吸鼻子,哑声说起了他的故事,故事不长,但很令人愤怒。 他不是京城人,本名戴荣,祖籍在江南一带,家中有良田百亩,虽远不及簪缨世家那般富贵滔天,可在当地也算得上富足之家。 他双亲健在,上头有一兄一姐,兄长已经娶妻,嫂子温顺恭良,姐姐也定了亲,一家人和和美美。可谁料,有人看上了他们家的田地和祖宅,非要强取豪夺,他们自然不会同意,但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罔顾律法,以武力威吓他们一家老小。 他们去报官,可是县令不受理,紧接着,他们家就被人砸得稀巴烂,兄长不忿,前去府衙告状,结果却被府衙告知他控诉的是贵人,要先打一百杀威棒,兄长直接被打得去了大半条命,过了半月,竟然就这么去了。 嫂子已经身怀六甲,悲恸之中,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双亲痛不可遏,倒床不起。他和姐姐艰难度日,照料病榻上的双亲。就在这时,与姐姐定亲的那家竟然前来退婚,姐姐虽觉丢人,可见他年幼,还是拼命撑起这个家。 然家中已被那些个贼人抢得干干净净,姐姐只好当了以前的首饰,才能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本以为这就是最惨的了,可没想到,那个贼人居然觊觎姐姐的姿容,直接夺去强要了身子,姐姐几欲自尽,却被那人拦住,困在府中为妾。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读过几年书,还是认为世间自有公道在的,于是便与姐姐商议,既然县衙、府衙都治不了那恶人的罪,那他就来京城找更大的官。 可京城的大官哪有那么好找?他边做苦工边打听事情,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后来听说刑部尚书史大人正气凛然,头顶青天,便壮着胆子去找他,结果却被人轰出了府。 被轰出府后,他发现有人要杀自己,便卯足了劲逃了,可也不敢再去城里,只好躲在寺庙里苟活。 今日听闻皇帝亲临,他想着那贼人背景再大,也大不过皇帝,便不顾性命要来面圣,请皇帝为自己做主。 萧居瑁听完戴荣的控诉,觉得这比他看的话本还要曲折,便问:“你可知那贼人的姓名?” 戴荣纠结了眉毛,每次那些大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不敢替他做主,这次希望皇上能给自己讨回公道,于是回道:“听姐姐说,那人姓蔡名立。” 蔡立,萧居瑁没听过,但这个姓,在京城倒是有一家。京城首屈一指的钟鸣鼎食之家,蔡国公府。 在座的大臣心中俱是一惊,有的与蔡国公府交好的,打算回去通通气,就听萧居瑁问道:“诸位可有认识蔡立的?” “禀皇上,臣认得。”说话的是陈锋。 萧居瑁示意他继续。 “蔡立乃蔡国公的三子,不过当初因年少冲动,犯了一些事情,先帝动怒,将他逐出京城,他便去了江南,在江南做起了买卖,不过数年,就积累了大笔财富。” “威远侯怎会对他如此清楚?”他记得陈锋常年在边关待着吧? 陈锋默了默,方道:“臣不敢隐瞒,实是因为当年蔡立被逐之事与臣相关,臣便多了些了解。” 萧居瑁心道:估计是一直等着机会反扑吧? “蔡立当年所犯何事?” 陈锋愤慨道:“他当年,逼死了臣的好友。”说到这,他似乎不愿继续说下去。 萧居瑁见他面露悲色,便不再问,只对戴荣道:“朕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不过你放心,此事朕自会着人查探,若是真有此事,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他说完,看向陈锋,“威远侯,戴荣暂且由你看着,可别再出什么事。” “微臣遵旨!” “草民叩谢皇上隆恩!” 事情告一段落,陈锋押着戴荣离开,几位大臣各怀心思回了自己的屋子。 萧居瑁坐在床上,眯着眸子沉思,食指在被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你说,这件案子,朕该派谁去查?” 分卷阅读59 他总觉得,蔡立身后的蔡国公府与江南那边的关系并不简单,所以戴荣一家才求救无门。不过,史铁文居然会将戴荣轰出府门,这令萧居瑁觉得他素来铁面无私的形象有些坍塌。 “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镡时观坐在桌旁,静看床上俊美尊贵的人。 萧居瑁摇摇头,“就是没有才觉得难办。” 之前兰延桂派去江南的人都无故身亡,如今又有了一个蔡府,这案子着实不好查。 “陛下,臣有一计。” 萧居瑁眼睛顿时睁圆,“你快说!” 昏暗的烛光下,男人英俊的脸因为认真更显迷人,他开口道:“我们不妨换一个思路,既然蔡立并非朝廷命官,那我们也就可以不用从明面上来,官场有官场的一套,可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既然他们敢用江湖手段杀人,那我们为何不能用?” 萧居瑁闻言,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你说得对!不过,江湖上的规矩怎么来?” “这个就比较复杂了,一时间也说不完。”他脸上浮现出关切之色,“夜色已深,陛下早些歇息。” 萧居瑁躺到被窝里,抱着元宝,睁着一双大眼睛,“朕睡不着。” 镡时观哪里受得住?只好轻咳一声,移开目光,低声道:“要不,臣与您说一说以前经历过的趣事吧。” “好。” 萧居瑁躺在床上,双眸注视着挺直腰板坐着的镡时观,男人俊朗的眉目隐含怀念之色,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说着令人捧腹之事,萧居瑁唇角弯起,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镡时观闻他规律的呼吸声,便停了下来,目光重新落到萧居瑁身上。 他起身行至床边,伸手将被子盖严实了,末了,温柔地在皇帝光洁白皙的额上落下一吻,极轻,极淡,却满是虔诚。 萧居瑁安心地睡了一夜,镡时观便抱剑在桌边静坐了一夜。 第43章 朕若是想立后呢 萧居瑁睫毛一动, 就听到床边人的声音:“陛下,您醒了?” 他睁开眼睛, 看着赵全布满褶皱的脸, 坐起身来, 清醒了下头脑,道:“定国公呢?” 赵全心道:皇上待定国公就是不同,一醒来就询问定国公的去向。 “定国公在院子里练武。” 习武之人确实有晨练的习惯,萧居瑁点点头, “朕要起身。” 赵全服侍了他梳洗后,天边的鱼肚白才染上一层红霞,萧居瑁出了屋门, 就看到院中槐树下男人英挺的身姿。 镡时观听闻动静,立刻停了下来, 回看萧居瑁,“是臣惊扰到陛下了?” 萧居瑁摇摇头, 望着镡时观因为锻炼而感神清气爽的模样,心里便有些痒痒。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晨练过了,身体都懈怠了,这样下去不行。 瞅到槐树下靠在树干上的剑,便走过去拾在手中, 看向镡时观, “定国公, 借你宝剑一用。” 他练过剑术, 而且还不赖, 手中这把剑明显就是大师铸造而成,寒光乍现,锋锐无比,萧居瑁想起母妃教他的剑法,便在院中挥舞起来。 玄色纹金常服于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剑意凌然,意气风发,镡时观瞧着只觉得比之前的绵软多了份强势霸道,果然,藏了利爪的老虎终归成为王者。 他让赵全煮了茶,置于石桌上。 萧居瑁练了一会儿,停下来歇息,赵全本想端茶过去,哪知定国公比他还要快,已经将茶递到陛下手边。萧居瑁眉眼带笑,接过润了一下口舌,道:“昨夜可有什么动静?” 赵全心想,除了戴荣的事情,没有其他动静啊。 镡时观点了点头,“后半夜果然抓到几个人。” 萧居瑁既觉得恼怒,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他若是不怀疑他们,也不会暗中监视他们的动静了。 “都是向蔡府通风报信的?” “是。” 剑尖在地上狠狠一划,“谁给他们的胆子!” 赵全见他面生怒色,连忙道:“陛下息怒,小心龙体。” 萧居瑁也没觉得多愤怒,只是有些失望罢了,他将茶盏往镡时观手中一放,继续舞剑,只是剑中更添杀意。 陈锋过来请安的时候,就看见年轻皇帝在院子里练剑,拿的还是定国公从不让人碰的宝剑。 皇帝的生母是将门出身,武艺不凡,皇帝会一些剑术也不稀奇,而且,他观陛下练得有模有样,身姿灵动,剑法飘逸,再加上气质清凛,风姿特秀,每一个招式仿佛都能够入画。 院中槐树下,定国公正捧茶凝目静望。 其实他这些天一直想不通,为何之前怀疑镡时观的陛下,突然就对镡时观恩宠有加呢?如果说之前的针锋相对都是故意为之,那陛下隐藏得也太深了吧? 真是可怕,他还是认认真真杀敌吧。 萧居瑁挽剑而立,而后放松下来,将剑搁在院中石桌上。镡时观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他,萧居瑁接过来,喝了一口,正好是温的。 一旁站着的陈锋:“……”怎么有种他完全插不进去的错觉? 萧居瑁喝了几口,方看向陈锋,陈锋立刻单膝跪地请安,萧居瑁示意他起身,“陈爱卿一大早可有事?” “陛下,何时启程回宫?” 萧居瑁正欲开口,几位大臣就从院外进来,整齐划一地给萧居瑁行了礼。 萧居瑁没让他们起身,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诸位昨夜睡得可踏实?” 其中两个大臣顿时脑门生汗,陛下似乎话中有话啊,莫非,派人通知蔡国公府的事情被发现了? “陛下,寺中静谧安宁,臣等自然睡得踏实。” “当真踏实?”萧居瑁笑着问道。 两人心里微抖,这一大早的,陛下的心思就这么深沉,他们实在有些扛不住。 “陛下?” 萧居瑁忽然敛下笑容,厉目道:“你们身居高位多年,恐怕早已经忘了当初为官的信念了吧?昨夜听闻蔡立一事,就没有任何感触?还是说,有感触,只不过这感触都派人送往蔡国公府了?” 轰! 萧居瑁的话仿佛一道天雷砸在他们心间,陛下竟然知道了?完了! “来人!”萧居瑁搁下手中的茶盏,清脆的撞击声激得众人心头狠跳。 只见一列铁羽军将绑上来的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扔到地上,恰好落在他们面前。 “朕似乎说了,着二品以上官员随行,什么时候说过,他们也能跟过来了?还有,朕昨夜说要去查蔡立一案,你们就偷偷让人去蔡府传递消息,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他劈手拿剑指向其中一人,那人顿时抖如筛糠,冷汗直冒,面色苍白,“陛下,陛下,臣,臣并非要去送消息,臣只是,只是……” “只 分卷阅读60 是什么?谎话都编不出来了吧?”萧居瑁嘴唇微抿,剑上寒意肆虐,冰冷的剑尖直接挑掉那人的官帽,“朕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既如此,朕也不需要你们了。” 他早就想将朝堂换一批鲜血,这些臣子结党营私,相互之间盘根错节,自成势力,一直以来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其实若只是这样倒还可以容忍,最让萧居瑁容不下他们的是,他们已经被权势与金钱迷了良心,罔顾萧国百姓的生死,尸位素餐、搜刮民脂民膏,他们什么没干过? 虽说,他以前也怀疑镡时观,但镡时观比他们可爱的地方在于,镡时观是真正为萧国百姓着想的。 这次带他们过来白龙寺,就是想让他们捡回一些良知,结果呢? “陛下,陛下饶命啊!” 萧居瑁淡漠地看着他们,“这里是佛家之地,朕不杀生,来人,将他二人的官帽卸下,押回城内待命。” 他们与蔡国公府联系紧密,讯问之下,应当会吐露一些秘密。 铁羽军将哭嚎不甘的两人强行绑了,拖出院子。 一旁的陈锋整个人是懵掉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娘唉,这可是二品以上大员,陛下说罢黜就罢黜,一点余地都不留,还一罢罢两个,这弄得他心里头也有些发慌。 陛下看来是动了真怒了。 不过也怪他们自己,非要顶风作案,没事传什么消息?这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么?陛下能不生气? 萧居瑁等再也听不见两人的声音,挥手让其他几位战战兢兢的文臣退下,便将剑扔回给镡时观,不悦道:“还当朕是病猫呢!” 镡时观笑着抚慰,“是他们太不长眼了。” 陛下哪里是病猫?明明就是一只骄傲又心软的老虎,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却不知珍惜。 陈锋咽了咽唾沫,这一夜过去,定国公似乎变了,他和陛下之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啊,对了,陛下,何时启程?微臣好前去安排。” 他想着陛下都在这待一天一夜了,总归是要回宫去了。 “不急,”萧居瑁复侧首对赵全道,“去备膳,威远侯也留下一起吃吧。”他总得等到念恩回来问清楚缘由才能走吧。 赵全去准备早膳,萧居瑁招呼陈锋坐下,随口问道:“训练营如何了?” 陈锋挺直腰背坐着,正色道:“陛下昨日早朝时候下了圣旨,处理了那几人后,剩下的都乖巧听话了许多。” 萧居瑁点点头,“训练营的事情,就交给威远侯了。”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这时候,赵全将早膳端来,不过是一些清粥小菜,赵全正欲试菜,就见定国公动筷了,他细长的眼睛瞅向镡时观,这定国公昨夜争着给陛下洗脚就算了,怎么现在又抢着试菜?再这么下去,他这个大总管还当不当了? 陈锋就眼睁睁地看着素日不近人情的定国公试完后,微笑对皇上说:“陛下,无事。” 然后陛下瞪了定国公一眼,语气不悦道:“以后这种事情你不用做了。” “是。” 陈锋默默低下头,反正他是看不懂了,定国公表忠心,陛下居然还不开心? 一顿饭吃得不知滋味,赵全撤下杯盘后,住持就悠然入了院子,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有些脏旧的大和尚。 萧居瑁定睛看去,就见那和尚直面自己,忽地“咦”了一声。 “你就是念恩大师?”他问道。 念恩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没有对天子的敬畏,只有浓浓的疑惑,嘴里还嘟囔着:“不应该啊!” 镡时观手持长剑,上前一步,“念恩大师,还请入内一谈。” 这等奇异之事,还是不要让其余人知晓为好。 念恩面色忽地有些凝重,颔首道:“也罢。” 萧居瑁、镡时观带着念恩进了屋内,关上门,着铁羽军严守。 屋内,萧居瑁从床上抱起元宝,放到念恩面前,“念恩大师可否为朕解惑?” 念恩思虑半晌,方道:“十年前,齐施主来寺中求签,贫僧算到陛下会在十年后有一劫难,原来是离魂之症。”齐施主就是萧居瑁的母妃,他外祖家姓齐。 离魂之症,的确,他的魂魄去了元宝的体内。 “那为何朕的魂魄回归本体,而元宝却失了魂魄?” 念恩又探究地看了一眼萧居瑁,“陛下当日是否遭遇意外?” 萧居瑁颔首,这有什么关系么? “帝王素来气运通天,当日陛下遭遇意外,一个不慎便会魂归天外,或许正是如此,陛下的神魂才会暂时回到本体,只是劫难未除,元宝自然回归不了正常。” 萧居瑁听得有些糊涂,“难道朕的劫难并未渡过?” 镡时观也很忧心,“念恩大师可否说得再明白一些?” 念恩看了他们一眼,“陛下只是暂时回到身体,说不定什么时候又……” 萧居瑁嘴唇紧抿,英气的眉毛蹙在一起,“那这劫难到底何时才能解除?” “这就要看陛下的造化了。” 念恩心里叹了口气,若非当年齐施主的诚心感动佛祖,萧居瑁的劫难便不止是离魂之症了。 他见两人神色都极为凝重,于是笑着安慰道:“其实,贫僧倒是觉得,这离魂症既是劫难,亦是机缘,陛下难道不觉得么?” 萧居瑁对上念恩仁慈的双眸,心里头掀起微微波澜,他看了看身边的镡时观,念恩说的没错,若非他变成元宝,他便一直都看不清许多事情。 如果劫难未消,如果他依旧会变成元宝,那有些事情或许可以更容易解决。 “那元宝的魂魄呢?在哪里?如若劫难过去,能否回来?”萧居瑁掌心滑过元宝背上失去光泽的毛发,问道。 念恩摇首叹道:“这个贫僧就不知了,不过,有陛下庇佑,应会安全无虞。” “那便好。” 如此,与念恩交谈片刻后,萧居瑁便下令回宫,朝上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 回去的时候,萧居瑁不愿坐马车,镡时观便给他寻来一匹骏马,萧居瑁高兴骑上,马车就留给了元宝。 两位大臣白龙寺随行后,突然被皇上罢了官职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某些人耳中,他们纷纷猜测,皇上此举,到底是因为两位大臣在白龙寺犯了错误,还是有其他缘由。 萧居瑁回宫后,召集文武百官,在乾坤殿上,让兰延桂当朝陈述两人的罪状,其中贪墨银两的数额就令人心惊胆战,足以让他们丢掉乌纱帽,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些违法乱纪之事,估计活罪难逃了。 两人已然面如死灰。 经过上次林墨和这次两位大员之事,众臣才清楚,少年天子已经不在是以前的雏鹰,而是展翅翱翔的雄鹰。 萧居瑁下朝 分卷阅读61 后,回到文德殿,面无表情喝了一盏凉茶,镡时观便道:“快入秋了,陛下还是喝热茶为好。” “朕心里头窝火!”他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搁,里头的茶水溅出来些许,湿了他的手。 镡时观默默取了干巾过来,替他擦手。 萧居瑁望着他英俊的脸,忽然叹了口气,“还是你让朕省心。” 镡时观笑了笑,深幽的眼眸回望他,“陛下不也调查过臣么?” 萧居瑁略微尴尬,羞恼道:“那是以前,自母妃去世后,朕谁都不信。” 镡时观丢下布巾,轻轻握住他的手,“嗯,陛下做得对。” 萧居瑁抽回手,不悦道:“你以前可经常跟我对着干,从来没说我是对的。” “譬如说?” 萧居瑁目光狡黠,斜睨他,“譬如说,你之前不许朕立后。” 镡时观目光微动,默了默,方缓缓问:“那陛下如今还想立后么?” “我若是说想,你欲如何?”萧居瑁静静观察他的面色。 镡时观动了动唇,没回答。 萧居瑁忽地笑了,眉眼弯弯,眸中仿佛盛满星光,他伸手捏住镡时观形状优美的下颔,缓缓凑近他,低声道:“如果有比定国公更好看的,我会考虑考虑。” 镡时观心中涌上一层喜意,正欲回话,就见萧居瑁脸上笑容忽然一滞,下一秒就闭上眼睛,直挺挺地倒在他怀里。 第44章 朕要下江南了 翌日早朝之时, 有大臣上奏,说是滇南山匪猖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闹得天怒人怨, 民不聊生,当地的官员也束手无策,无力管控,便上请朝廷派兵镇压。 龙椅上的皇帝问可有人愿意领兵剿匪。 镡时观迈步出列, 表示愿意前往滇南解决匪患。 皇帝大手一挥, 准! 朝臣们都向镡时观递去感激的目光,定国公愿意出马, 他们自然就不会被皇上点名了。 下朝之后,镡时观回到文德殿, 就看到他们家元宝正用爪子使劲儿掀开奏折,结果奏折被他掀翻到书案底下,他有些暴躁地用小爪子拍了下案面,接着往下跳去。 镡时观弯起唇角,走过去抱起萧居瑁,连带着奏折也一起捡了起来。 萧居瑁嗅到熟悉的味道,便乖乖窝在他怀里, 一双清澈的猫瞳满是不悦, 他不过是想亲一亲镡时观, 怎么就突然回到元宝身体里了?真是扫兴。 镡时观将他放到腿上, 边翻开奏折,边道:“事情已经办妥了,以去滇南剿匪为名,私服去往江南调查蔡立一案,顺便将江南查个彻底。” 滇南的确有匪患,但并没有那位大臣说的那么严重,他去滇南剿匪,不过是个幌子,秘密前往江南才是他和萧居瑁的本来目的。 萧居瑁闻言点点头,尾巴卷上男人的手臂。 派遣官员去往江南,恐怕还没到江南地界,就会被人秘密杀害,所以,对付非常人,就要用非常人手段,这次他也要借着猫身,跟着一起过去。 “不过,你我都去了,朝政怎么办?”镡时观握住他白色小爪子,放在掌心把玩,指腹轻轻摩挲他藏起来的指甲尖。 萧居瑁抬首看了他一眼。 镡时观笑了笑,“也罢,索性朝中暂无要紧之事,就当去江南散散心。” 萧居瑁这才低首看奏折。 朝中有兰延桂、太傅等一些忠君的老臣辅佐,假扮自己的亲信毕竟也学过不少东西,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在宫内用完午膳,镡时观就带着萧居瑁回了定国公府。 刘福和刘卫等人俱出府迎接。 以前国公爷虽然也会歇在文德殿,但也会经常回府啊,谁知道现在是怎么了,似乎常住文德殿,鲜少回府了。 “国公爷,您可回来了,听说您请命去滇南剿匪?什么时候出发?老奴好替您早做准备。” 镡时观脚步顿了顿,神情微妙,“福伯,你还是跟以前那样称呼我吧。” 国公爷,听起来感觉年龄有点大啊,不过他的确比陛下年长了足足九岁,唉。 “可是您已经不是摄政王了,还叫王爷?”刘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镡时观摇摇头,“就小时候在家里那样称呼。” 刘福恍然大悟,一张脸笑成褶子,“哎!二少爷!” 萧居瑁从男人怀里钻出脑袋,大眼睛瞅向镡时观,二少爷?对了,那晚在白龙寺,镡时观与他说过,他还有个大哥。可是自己以前调查他的情况,没发现他的家族背影,似乎是被人抹掉了。 刘卫也面露兴奋之色,“难道少爷这次去滇南剿匪,途中正好回去么?那大少爷可要高兴了!” 镡时观面色不改,“刘卫,你到我书房来。” 刘卫紧跟着他,到了书房之后,镡时观亲笔书写了一封信,递给刘卫,“着人交到我大哥手上。” 刘卫捧着信,狠狠点头。 “还有,我要回去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记住,我这次就是去滇南剿匪。” 刘卫虽疑惑,但主子的话是绝对服从的,闻言郑重点头,“少爷,您放心好了,这封信一定交到大少爷手上,您回去的事情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萧居瑁看了他一眼,朕早就知道了。 不过他很好奇,镡时观到底是何身份? 刘卫出去之后,镡时观又抱着萧居瑁来到周硕的院子里,刚吃完午饭的萧凡正在帮周硕整理药材,小雪球在他身边欢快地嗅来嗅去。 萧居瑁从镡时观怀里跳下来,迈着优雅的步伐,行至小雪球面前。 小雪球看到救了自己命的元宝,高兴得不得了,直想凑上去舔舔萧居瑁恢复光泽的漂亮毛发,萧居瑁往后退了退,躲开它的口水。 萧凡见到萧居瑁,立马放下手中的药材,伸手去抱他,“猫猫,你醒了!” 萧居瑁又往后退几步,扭头看到镡时观在身后,就往他身上跳去,朕不是谁都可以抱的! 镡时观微笑接住他,萧凡看到到手的猫猫没有了,有些失落,但还是称呼了镡时观:“王爷。” 周硕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脸嫌弃,“跟你说过,他现在不是摄政王了,你还叫他王爷?” 萧凡苦恼,“那该叫什么?” 镡时观捏了捏萧居瑁的肉垫,道:“就叫二叔吧。” 周硕愣了愣,疑目看他,“听说你要去滇南剿匪,难不成途中回去?” 镡时观颔首,“我来就是问你,要不要一起?” 周硕顿时把手里的药材往箩筐里一扔,连忙返回屋子,“我去收拾行李!” 萧凡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他们都要走么? 萧居瑁小爪子捣了捣镡时观的手臂,看向萧凡。这孩子一直待在定国公府也不好,不如就带上他一起,看看外头的世 分卷阅读62 界。 镡时观只好开口道:“萧凡,你也一起,去收拾东西吧。” 萧凡与萧居瑁有些神似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开心咧嘴道:“是,二叔!” 镡时观回到卧房,也准备帮萧居瑁带上几件小毯子,就听门外传来声音:“二少爷,您在不在里面?” “福婶?”镡时观打开门,就看到阮氏捧着一个精致的布袋子,脸上笑容慈祥。 萧居瑁站在床上,拨弄着镡时观叠到一半的薄毯,就听到门外阮氏道:“二少爷,这是老奴给元宝缝制的小鞋,我看那些养了宠物的富贵人家都有,防止宠物的爪子脏了不好洗,元宝活泼,喜欢跑,您也一起带着吧。” 萧居瑁闻言,立即从床上跳下来,什么?给他缝制的鞋子?他穿上还怎么爬树? 镡时观也着实愣了一下,然后才接过来,“福婶费心了。” 阮氏温和笑了,眼角的纹路透露出担忧,“二少爷,您路上可要小心。” “谢谢福婶。” 阮氏笑道:“二少爷还跟我客气?好了,老奴就不耽搁您了。”她说着就离开了院子。 镡时观回身就看到萧居瑁瞪着一双圆眸,金色瞳仁泛着光芒,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布袋上。 他伸手将萧居瑁抱起来放到床上,当着他的面将布袋打开,露出里面的十来个小鞋子,做工精致,小巧可爱,颜色与萧居瑁身上的毛色也很相配。 “元宝,要不要试试?”镡时观拿起一只,另一只手捉住他的爪子。 萧居瑁一爪子扔开他的手,推了一下布袋子,脸上写满不悦,朕才不要穿鞋子! 镡时观不逗他了,但还是将布袋子带上,毕竟是福婶的心意。 下午,镡时观和萧居瑁带着萧凡、周硕一起出发,刘卫带着几个护卫随行。 因为滇南地区有驻军,所以镡时观不需要从京城调遣军队,只需轻装简行便可。他和刘卫骑着马,周硕、萧凡待在马车里,萧居瑁正无奈地任由小雪球在自己脚边撒欢。 出府的时候,萧凡说要将雪球带上,带上就带上吧,也不麻烦,可现在雪球只缠着自己,这就有点麻烦了。 萧居瑁面无表情,伸着爪子把活泼的雪球往旁边拨了拨,雪球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在他爪子上舔了舔,一双圆眼睛湛蓝湛蓝的,像极了熠熠发光的蓝宝石。 “喵。”好了,别来烦朕。 “喵喵喵。”雪球张开嘴软声叫着。 萧居瑁又不是真的猫,自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他索性站起身,迈出车帘,停在驾车的侍卫身边,抬目看向周围的景色。 骑在马上的镡时观忽然回首,与他目光相对,慢下马速,与萧居瑁平齐,迅速伸出手将他捞进怀里,往衣襟里一放,道:“抓紧点。” 说着就策马疾驰,还给刘卫留下一句话,说是在明金城等他们。 萧居瑁两只爪子扒开镡时观的衣襟,探出圆圆的脑袋,只觉得一阵强劲的风吹到脸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官道两旁的树木极快地从眼前往后退移,清凉的风夹杂着一丝树叶腐朽的气息,这是他在皇宫里根本感受不到的快意与潇洒。 骏马一路疾驰到明金城,镡时观下马,带他停在一家客栈面前,萧居瑁抬眼就看到气势磅礴的四个大字“云霄客栈”。 客栈伙计看到他,立马笑着迎上来,招呼杂役牵马下去,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镡时观抱着萧居瑁进了店,从怀里掏出一个别致的牌子,往掌柜眼前一放,掌柜顿时瞪大双眼,神情激动地看着镡时观,连忙招呼伙计看店,自己则引着镡时观进了二楼一间装饰精美的屋子。 “二少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镡时观颔首,“你先下去吧。” 掌柜走后,萧居瑁开始伸爪子朝他怀里掏去,男人被他挠得痒了,无奈将牌子拿出来给他瞧。 萧居瑁歪着脑袋,大眼睛仔细瞧着上头的图案与文字。 令牌中间一个“云”字潇洒飘逸,周围雕刻祥云图案,倒是与“云霄”两字颇为贴切,这么说,这间客栈也是镡时观家的产业喽? 猫陛下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看来你身份不简单哪。 之前说江南蔡立一案要用到江湖手段,所以他们才假借滇南剿匪之名,行秘密调查之实,没想到镡时观还真有这等江湖身份。 他拍了拍令牌,表示很满意。 “刘卫他们还有一些时候才到,我先吩咐人给你准备些吃食送上来。” 猫陛下点了点小脑袋。 直到他被镡时观喂圆了肚子,躺在他腿上享受按揉的时候,刘卫他们才抵达云霄客栈。掌柜又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刘卫就过来面见镡时观。 “今夜在这歇息一宿,明早赶路。” 刘卫领命出去后,镡时观带着萧居瑁看了会话本,就抱着他入眠了。 翌日清早,萧居瑁醒过来,床上已经没人了,他伸了伸懒腰,刚跳下床,屋门就开了,镡时观从门外走了进来,端着盆水。 萧居瑁抬眼看去,顿时有些惊怔。 男人平日里多穿朝服或者武将的衣服,即便在家中,也是头戴发冠,一身广袖常服严谨华贵。可是今日,他却换了一身与往日迥异的衣服。 长衫轻简飘逸,衣襟处绣有精致的云纹图案,袖口窄小,金丝缠绕,缎带将腰形勾勒出来,腰间悬着一把宝剑,外罩流风外衣,一根白玉簪子插在发髻之间,额边几缕碎发随意落下,尽显风流恣意,凤翥龙翔。 一个严肃沉稳的国公爷摇身一变,成了仗剑走江湖的年轻侠客,萧居瑁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被镡时观一把抱起来。 “来,洗脸。” 猫陛下洗完脸后就回过神来,心中有些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这般洒脱畅快就好了。 一人一猫和和美美地用完早膳,刘卫就敲门入内,禀报道:“少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派人穿上您的衣服,往滇南方向去了。” 镡时观颔首,“启程回江南。” 第45章 朕被嫌弃胖了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入松软的地面, 清新的空气中浮动着独特的泥土味道,低调奢华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路边的树木青黄相接,随风而动的枯叶颤颤飘下,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不远处的河面上,有舟楫飘摇。 “少爷,前面就是江陵城了。”刘卫穿着蓑衣,骑着马, 慢悠悠跟在马车旁边。 萧居瑁在车内闻言,便从男人身上跳下去, 钻出车帘, 只见远处的江陵城楼于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 他这一路走来,风景逐渐从苍茫大气变为精巧别致, 江南,的确如诗文中描述的那般, 温柔缱绻,精致清丽。 “小心淋了雨。”镡时观伸手将 分卷阅读63 他抱回去, “等到了城内, 再看不迟。” 萧居瑁张嘴咬住他的手背,用牙齿轻轻磨了磨。 萧凡和周硕他们在后面一辆车里, 要不然看到镡时观脸上的宠溺笑容, 估计会被吓到。 萧居瑁磨了一会儿, 抬起脑袋,看着他手上的口水,嫌弃地偏过头去。 镡时观拿出巾帕擦干净,顺了顺他的毛发,低声笑道:“自己的还嫌弃?” 男人眉目俊美,风姿俊逸,一双眼眸盛满萧居瑁,专注而深情。 猫陛下心跳变乱,面无表情扭过身去,背对着他。 马车还没到达城门口,他们就听到一些打斗声,时不时传来哀嚎声,刘卫骑到前头瞧了,又返回来,道:“少爷,是有两伙人在打架。” “别管,继续进城。” 那两伙人在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斗殴,旁边经过的百姓俱心惊胆战,小心绕过他们,免受波及。 刘卫骑着马从他们身边绕过去,驾车的侍卫跟随,萧居瑁偷偷透过被风掀起的窗帘,就看到一帮手拿武器的年轻人混战在一起,城门的守卫也压根当做没看见。 镡时观看出来他目中的疑惑,便解释道:“这是江湖争斗,朝廷不会管的。” 萧居瑁点头表示明白。 正当马车即将远离一群人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剑突然裂空而来,直逼马车,刘卫根本没反应过来,刚回过头去,就见那剑被人一击,循着原来的轨迹飞了回去,在那剑的主人胳臂上留下一道痕迹,方跌落在地。 萧居瑁还没来得及夸赞镡时观的武功,就听那混战群中一人突然怒喝一句:“他娘的朱宏业!谁让你伤及无辜的!欠抽是不是?” 伴随着怒斥声的还有拳头胖揍之声,那个被揍之人哭爹喊娘,哀声震天。 “季长轩!你不要太过分了!” “谁过分?你说谁过分?要不是你他娘挑衅,老子会跟你在城门口干架?你还扔剑!伤了路人怎么办?”季长轩剑眉紧蹙,又是将他一阵狠揍。 朱宏业躲窜着自己微胖的身体,不慎被季长轩揍到方才被镡时观弄伤的地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就地一滚,哭丧着脸道:“你看看,你看看,哪是什么无辜的人?你看我这伤口……”他说着指着自己粗短的胳臂,衣服上已经浸出了一道血痕。 季长轩长剑一挥,“都别打了!” 混战的人停了下来,灰头土脸地望着他,他长剑入鞘,粗鲁地将朱宏业拉了起来,“还打什么打?赶紧回府找大夫看看。” 朱宏业委屈地点点头,捡起自己的剑,抱着胳臂,正打算带着弟兄们回城,就听季长轩道:“你不过去道歉?” 朱宏业心知自己方才无意间剑脱了手,虽是无心,但也的确惊扰到了别人,于是在季长轩的陪同下,来到镡时观的马车旁边,小声哼哼:“那个,我刚才不小心把剑扔了出去,对不起啊。” 他说着,一张包子脸就烧红了,他可是朱家少爷,什么时候跟人这么道过歉?可是季长轩在旁边,自己不能让他嘲笑没教养。 “刀剑无眼,日后当心。”男人低沉冷淡的话语从车内传出,朱宏业脸上更添红霞。 “说了你不要在城门口,你偏不听!”季长轩看出来车上之人身份不简单,担心朱宏业这个傻胖子得罪了人,于是爽朗笑着道,“方才让前辈受了惊扰,实在抱歉,还望前辈海涵。” “你叫季长轩?”镡时观方才在车内看到双方斗殴,其中一方还穿着云霄山庄的衣服,不过他见两方只是切磋,并非恶斗,便未阻止。 “正是晚辈,不知前辈可有吩咐?”季长轩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疑惑。 “剑法练得不错。” 季长轩愣了一下,正欲回话,就见马车已经入了城门。 朱宏业松了口气,一双细长的眼睛偷偷瞅向身边俊朗高大的少年,“季长轩,你陪我去医馆呗。” 季长轩挥挥手,“不了,义父说今天二叔会回府,让我早点回去的。”说着径自带领十几个云霄山庄的弟子进了城。 朱宏业面露困惑,季长轩从哪冒出来一个二叔? 刘卫领着马车穿过江陵城宽阔敞亮的街道,最后停在一个古朴庄重的府门前,府门外早有人等候迎接,正是云霄山庄的管家周钊领着一干仆从。 刘卫下了马,笑着跟周钊打了声招呼,“周伯。” 周钊点点头,面无表情,目光却很和蔼,他快步行至马车前,道:“二少爷,请下车。”平静的语气中似乎隐含激动与兴奋,只是他素来稳重惯了,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 镡时观掀开帘子,躬身下了车,周钊立即给他撑了伞,准备叫人将马车牵下去,就见镡时观转身朝车内伸了手,下一秒,一只漂亮的猫便跳到他手臂上,金色眼眸尊贵而慵懒。 周钊:“……”二少爷离家这么多年,居然改了喜好,养起了宠物。 “周伯,好久不见,您身体如何?”镡时观一身侠客装扮,俊美风流,微微带笑的眉眼带着抹卸下重担后的悠闲恣意。 周钊依旧面无表情,但目中的喜意已经渗了出来,“好得很,二少爷,大少爷已经在正堂等候了,这猫不如交给老奴,带去您的院子里。” 萧居瑁睨了他一眼,朕连正堂都不能进了? 镡时观笑了笑,“莫急,还有客人。” 他正说着,周硕他们的马车就慢悠悠停在了后面,周钊看过去。 周硕下了车,见到周钊,立即笑了起来,“周伯,好久不见,您老人家还是这般精神!” 周钊目带喜意,“原来是周神医,还要多亏了你给我配的药,要不然我就只能拄着拐杖站在这儿了。” 两人虽同姓,但并非本家,只不过周硕曾帮助他治疗内伤,因此交情甚深。 周钊本以为周硕便是二少爷口中的客人,可未料随着周硕下车的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孩子。 萧凡刚听到周硕的叫法,于是礼貌喊了声:“周爷爷好。” 周钊点点头,看向镡时观。 镡时观招来萧凡,对周钊道:“周伯,去给萧凡准备一间屋子,”他顿了顿,又道,“就在长轩的旁边吧,周硕的屋子还是原来那间。” 周钊应了,而后看向他怀里软软卧着的橘猫,“那这猫,要不要打一个猫窝?” 萧居瑁闻言毛有点炸,镡时观及时顺了顺,“周伯,他是元宝,跟我一起睡,你只需吩咐膳房做些猫食便可。” 周钊正欲应下来,就听见一声软软的猫叫,他刚才正看着元宝,元宝没开口啊,于是望向萧凡怀里,一只娇小的雪白色猫咪正张大嘴巴打着哈欠,睁开眼的时候,一双眼睛蓝汪汪的,着实可怜可爱。 得嘞,看来要准备两份猫食。 分卷阅读64 就在这时,府里面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混账小子,还不赶紧死进来!在外头磨磨唧唧干什么?” 萧居瑁被这声音惊到了,听起来镡时观的兄长似乎脾气有点火爆啊,而且他居然叫镡时观混账小子……堂堂萧国定国公的颜面何存? “周伯,我先去见兄长了。”他说着就兀自抱着萧居瑁,领着萧凡、周硕来到正堂。 正堂上,镡烈瞪着一双俊眸,直直看着镡时观抱着一只猫儿走进来,忽地斥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快把猫放下!” 萧居瑁闻言,原本慵懒的金色眸子顿时瞪圆了,别以为你是镡时观兄长朕就不敢挠你! 他正欲跳下来,就听屋外一个柔美动听的声音:“你看看你,时观刚回来你就不能说些好话?是谁这些天晚上一直睡不着?” 萧居瑁正疑惑着,眼前就出现一个端着茶盘的女子,相貌秀致,温柔娴静,气质如兰。 镡烈哼了一声,看了镡时观一眼,“都坐下吧。” 镡时观笑着坐下,“多谢嫂嫂解围。” 靳蓝笑了笑,给他们上茶,“舟车劳顿,先喝口茶吧。” 周硕立即道:“谢谢少夫人。” 萧凡一张小脸有些红,弱声道:“谢谢伯母。” 靳蓝见到他一个小孩子,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猫咪,慈母之心泛滥,温柔笑问:“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萧凡老老实实回答:“我九岁了,叫萧凡。” 靳蓝听闻他的姓氏,微微一愣,旋即恢复神色,道:“好孩子,跟伯母过来,看看给你准备的院子喜不喜欢,有什么想要的就跟伯母说。”说着,牵着他的小手,正欲出门往后院走去。 这时候,屋外忽然出现一个英气少年,浓眉大眼,精神奕奕,走到屋中,先是给镡烈和靳蓝行了礼:“长轩见过义父,义母。” 靳蓝笑着另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腕,引到镡时观面前,“长轩,这是你二叔,快来见礼。” 季长轩偷偷打量了镡时观一眼,而后听话地磕了个头,“长轩见过二叔。” “起来吧,初次见面,这把匕首送你。”镡时观从腰间卸下早已准备好的匕首,递到季长轩面前。 季长轩恭敬接过,“谢谢二叔。”他怎么听着二叔声音有些耳熟啊?而且,看起来严肃稳重的二叔居然喜欢养猫,他低首瞅了一眼萧居瑁,嗯,眼睛圆,脑袋更圆,看起来有点肥啊。 靳蓝又笑着给他介绍,“这是你周叔叔。” 季长轩依旧行礼。 周硕从怀里掏啊掏的,然后愣住了,“咦?我的玉佩呢?” 萧居瑁有些无语。 只见萧凡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周叔叔,是这块么?你那天让我保管的。” 周硕一拍脑袋,“我居然给忘了,小凡,你就直接给你长轩哥吧。” 萧凡乖乖地将玉佩递给季长轩,一双清澈黑亮的眸子望着眼前高大挺拔的哥哥,满是崇拜。 季长轩这才注意到义母手里牵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孩子怀里抱着一只白色小猫,一人一猫一齐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他顿时有些不自在,连忙伸手接过,“谢谢弟弟。” 萧凡笑弯了眸子,清秀稚嫩的小脸很是玉雪可爱。 季长轩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脑袋,可还是忍住了。 靳蓝笑容愈加温柔,“你俩跟着我一起,去看看小凡的院子。” 周硕也立马站起来,“我也要回去摆弄我的药了。” 四人离开后,正堂的气氛就冷沉了下来,镡烈眉头皱得死紧,望着镡时观,仿佛下一秒就要揍过来。 “你小子能耐!一走就是十几年!听说你现在捞了个定国公当着,是不是就看不上我们这小山庄,不愿回来了?” 镡时观笑着摇首,“大哥莫生气,我当时年少气盛,总想着要建功立业,出去闯荡一番,后来参军后,因战事繁忙,无暇顾及其他,再后来……” “再后来,当上摄政王,天天累死累活辅佐那小皇帝,更加没时间对不对?书信也从一月三封变成了一月一封……”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都想跑到京城抓你回来了,就怕那小皇帝卸磨杀驴,好在他还算是有良心,封你个国公当当。” 萧居瑁:“……”一口一个小皇帝,朕就真的那般没良心?不过想到自己确实怀疑镡时观,不禁心生愧疚。 镡时观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镡烈哼了一声,“恐怕也不是回家看看这么简单吧?” 镡时观笑而不语。 “罢了,我也不管你们朝廷的事情,不过,那个萧凡,是皇室的?” 镡时观也没打算瞒着他,“他是前废太子的子嗣。” “哦,”镡烈颔首表示明白,“根骨还算不错。” 镡时观笑了笑,他家大哥眼光高得很,说根骨不错,那就是很好了。 “长轩也很不错。” 镡烈闻言,眉头舒展开来,“确实不错,当年你嫂嫂受伤后不能生育,成日里愁容满面,我跟她说了多少遍,我喜欢她的人就够了,生不生孩子倒在其次,反正镡家还有你在嘛,可她就是不听,一次机缘巧合下,我收了长轩做义子,你嫂嫂把他当亲生孩子看待,心里头也好过许多。” 镡时观静静听着。 萧居瑁闻言对镡烈倒是改观不少,虽然脾气差,说话不中听,可就凭这一点,就比好些人强多了。 他正想着,就听镡烈皱眉问:“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猫狗的,怎么养起了猫?这猫看着这么胖,估计懒得很吧?” 萧居瑁:“……”他郑重收回刚才的想法! 第46章 朕似乎有点渣 镡时观离家十几年, 这次突然回来, 镡烈心里当然是高兴的, 用晚膳的时候, 特意吩咐膳房准备了镡时观小时候爱吃的菜肴, 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乐乐。 周钊拿来两份猫食, 打算就让两只猫在地上吃,雪球是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闻到味道,立刻从萧凡怀里跳下去,跑到猫盆面前, 美美地吃了起来。 萧居瑁安静地待在镡时观腿上,丝毫没有要下去的趋势。 “二少爷, 您这猫?” 镡烈也开口道:“时观, 你将它放下,要开饭了。” 萧居瑁眯着猫瞳, 懒散地瞅着镡烈,一张猫脸上写满不悦。 镡时观悄悄捏捏他的爪子, 以示抚慰, 随即道:“元宝都是我每日亲自喂的,他与我一起吃。” 镡烈:“……”他弟不是养了个宠物, 而是养了个祖宗吧? 不过,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一起吃就一起吃吧。 于是, 桌子上,靳蓝给季长轩、萧凡夹菜,镡时观就给萧居瑁喂食,镡烈看着看着就不乐 分卷阅读65 意了,“时观,你自己到现在都没吃多少,别喂猫了,它已经够胖了。” 萧居瑁刚惬意喝下一口汤,闻言立即瞪了镡烈一眼,你再提胖,朕以后就将镡时观拘在宫里,让你想见见不着! 镡时观笑了笑,“不胖。”说着继续喂食。 靳蓝温柔地笑了笑,在桌下扯了扯镡烈的衣襟,“时观难得喜欢,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再怎么说,二弟都快到而立之年,而且可是萧国的定国公,阿烈还是将他当小孩子看待。 萧居瑁觉得,镡时观这个大嫂嫁给他大哥真是可惜了。 镡烈见爱妻都这么说了,只好不再表示嫌弃猫陛下。 饭吃到一半,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搁下碗筷,面容严肃,眉头紧皱,“时观,之前我在书信中催促你早点成家,你一直推脱说政务繁忙,且无心仪姑娘家,如今小皇帝亲政,你又没什么事情,不如就趁机把亲成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成日里就抱着一只猫睡觉吧?总得找个人给你暖被窝……” 靳蓝狠狠揪了他一下,“说什么浑话?孩子们在这呢,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镡烈疼得龇牙咧嘴,只好在靳蓝威胁的目光下闷头吃菜,还不忘来一句:“吃完跟我来练武房。” 萧居瑁:“……”抱着朕睡怎么了?还有成亲什么的,暂时想都不要想! 吃完饭后,靳蓝领着两孩子去休息,还嘱咐季长轩要照顾好萧凡,季长轩开开心心答应了,就拉着萧凡进了自己屋子里。 镡时观则带着萧居瑁去了练武房,镡烈已经在那等着了。 见到他还是抱着萧居瑁,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就离不得这猫?还不快放下,咱哥俩好好切磋切磋,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在外这么多年,武功有没有荒废。” 镡时观将萧居瑁放到离他们远远的桌子上,道:“我与大哥练会儿剑,你别乱跑,小心剑气弄伤了你。” 萧居瑁乖乖趴在桌子上,圆润的下巴伏在爪子上,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他们。 镡烈笑了笑,“你这猫确实挺有灵气的,它是不是能听懂人话?我觉得吃饭的时候,他瞪了我好几次。” 镡时观长剑出鞘,“大哥不是说要切磋么?” 镡烈顿时目露兴奋,无暇顾及其他,挥剑就冲向镡时观。 他的剑法很娴熟,但就同他的性格一样,激烈而狂躁,带着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大无畏气概,令人热血沸腾。 而镡时观的剑法更倾向于严谨稳重,不疾不徐,见招拆招,任对方攻击再猛,他自有节奏,冷静地寻找漏洞,以求一击即破。 两人来回数百招,萧居瑁看得是眼花缭乱。 不知过了多久,剑气骤停,两人静止,萧居瑁仔细看去,只见镡烈的剑划破了镡时观肩膀处的衣服,而镡时观的剑却已经搁在了镡烈的脖子上,只消稍稍一用力,便会轻易割破脖颈,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哈哈哈哈!”镡烈忽地大笑,待两人同时收回宝剑,他伸手拍了拍镡时观的肩膀,“没有荒废,很好!很好!” 不仅没有荒废,反而愈加精湛,镡烈心中甚是高兴。 他招呼镡时观坐下来闲聊,镡时观看向萧居瑁,萧居瑁立刻跳下桌子,朝他跑过来,一下子跃到他的腿上,在他掌心舔了一口,以示嘉奖。 他的定国公武艺超群,英姿勃发,最重要的是赢了镡烈,他心甚慰。 镡时观目露笑意,捏住他的尾巴尖放在掌心把玩。 镡烈一脸嫌弃,“你这猫养得也太黏人了点。” 镡时观知晓大哥素来不喜猫这种软绵绵的动物,他以前也不喜欢,不过一想到怀里的是猫陛下,他就觉得猫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 “是我黏他。”镡时观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萧居瑁听着心里舒坦,他才不会承认自己黏人,明明是镡时观整天要抱着他的。 镡烈被他噎了一下,总觉得小弟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他又不是没听说过镡时观这些年的事迹,什么凶神恶煞,什么心狠手辣,他通通听说过,可是眼前的这个弟弟,哪有半点凶狠之色?这完全就是温柔体贴的典范。 他自认待自己妻子已经够体贴的了,可看到镡时观对一只猫这般温柔呵护,就瞬间觉得自己对妻子还不够上心。 “你这么多年当真没有中意的姑娘?”镡烈不死心地问道。 镡时观顺着猫陛下的毛发,摇首道:“中意的姑娘的确没有。”中意的猫倒是有一个,就是这猫身份太过尊贵,性子也太过骄傲,他可不敢现在说出来。 “你都二十七了!”镡烈俊脸皱起,“别人二十七孩子都老大了,你怎么还不急?” 镡时观默了默,继而用深沉的眸子看向镡烈,缓缓道:“大哥,我这辈子不打算成亲。” 萧居瑁闻言立即看向他,就见他面色坚定,并非说笑。 镡烈则是完全呆住了,他只以为自家弟弟还没找到中意合适的,才不愿成亲,可没想到居然直接是一辈子不打算成亲。 “为什么?”他捏紧拳头,眼瞪如铜铃,胸脯起起伏伏,似乎只要镡时观说不出来能过得去的理由,他下一秒就要砸过来一样。 萧居瑁站起身来,冷锐看他,你要是敢揍镡时观,朕定不会对你客气的! 镡时观眉目低垂,轻声叹了一口气,轻描淡写道:“大哥,你闯荡江湖多年,可曾听说过龙阳之好?我不愿耽误了别的姑娘。” 镡烈:“……”什么!他刚才好像没听清!二弟说了什么! 萧居瑁心里顿时既是喜悦,又是酸涩,连带着有些揪疼。他似乎从来没有给过镡时观什么承诺,就算是允许镡时观留在自己身边,他也没有明确告诉过他,自己会不会娶妻生子。即便如此,镡时观却坚定地告诉了镡烈,他这一生都不会成亲。 镡烈的妻子无法孕育,镡家的血脉传承完全寄托在镡时观身上,他很明白,镡烈对镡时观抱着多大的期待,可是镡时观却毅然将自己的路给封死了。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以后立后了,他该怎么办。 母妃告诉过他,如果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懂得珍惜,可是母后没告诉过他,若是遇上心动的男子,该怎么办。 在白龙寺的时候,他情急之下,让镡时观留在自己身边,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身边能够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当然,他对镡时观的确有些喜欢,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为了镡时观终生不立后。 他不觉得以镡时观的睿智,不会知道自己的想法,可他为何还要放弃镡家的希望,不惜惹怒镡烈,不惜背负不孝的罪名,都要拒绝成亲呢? 萧居瑁一时间,脑子混乱得厉害。 “你方才说什么? 分卷阅读66 ”镡烈颤抖着嗓音,通红着眼眶。 镡时观抬目直视他,“我不会成亲的。” 镡烈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揪住镡时观的衣领,暴怒道:“你他娘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离家十几年才回来就是为了跟老子说这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嫂子……你大爷的!” “砰”的一声,强硬的拳头一下子砸在镡时观脸上,镡时观躲都没躲,被砸得偏过头去,一丝鲜血顿时顺着嘴角流下,一边脸也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萧居瑁猛地跳起来,扑向镡烈,镡烈哪里管得了他,直接挥手将他扇倒在地,身体狠狠撞到硬实的地面,疼得他叫出了声。 “元宝!”镡时观立刻跑过去,还没抱起他,就又被镡烈揍倒在地,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你还想着一只猫!你怎么不想想我跟你嫂子?你怎么不想想爹娘?”镡烈气急了,一拳又一拳砸在镡时观脸上、身上,镡时观完全没有反抗。 这是他欠镡家的,该挨。 萧居瑁舍不得,扑向镡烈的腿,张口就咬,镡烈吃痛,一把抓住萧居瑁,手一用力就要扔出窗外,镡时观见状,立刻起身拦住,劈手夺下,这要是真扔出去,元宝就要去掉半条命了。 “元宝,你出去!”镡时观将他放到地上,催促他出门去。 萧居瑁鼓着一张圆脸,愤怒地看向镡烈,不仅没走,反而站到镡时观身前。 镡烈气还没消,看什么都不顺眼,正欲一人一猫一起揍,练武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靳蓝一身浅色衣裙,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看到他们身上的狼藉,也不意外,缓缓走到镡烈身边,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柔声道:“脸色这么难看,怎么着,难道连我也要揍?” 镡烈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暴躁的情绪,握住靳蓝的手,粗喘着气,“阿蓝,是时观这小子太气人了,我不揍不行。阿蓝,你先出去。” 靳蓝看到镡时观肿得老高的脸和嘴角的血迹,目露关切,不满地看向镡烈,“那你也不能将时观打成这样啊,你不是说后日要带上时观参加朱老爷子的大寿么?这样还怎么去?” “去什么去!老子本来是想让他去见见朱家姑娘,现在看来,不见也罢!”镡烈没好气道。 靳蓝不明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了?” 镡时观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开口道:“哥,嫂子,这些年周硕一直在想如何给大嫂调养,如今已有成效了。” 镡烈与靳蓝俱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嫂子当年受伤,导致孕育艰难,不过这些年周硕一直在研究,前几年已经想到了法子,只不过还缺几味药材。” “此话当真?” “我再浑,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们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与我一道去找周硕问个清楚。”镡时观说着抱起萧居瑁,踏出练武房。 镡烈和靳蓝既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 他们快步来到周硕院子里,周硕正边喝酒边翻着医术,见到他们过来,立即起身,“你们来啦。”待目光落在镡时观脸上时,顿时瞪圆了眼睛。 “周硕,你再给我嫂子看看。” 周硕颔首,示意靳蓝坐下伸出手臂,把脉观察。 过了一会儿,他兀自点点头,“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怀孕生产毕竟是性命攸关之事,还是要慎之又慎,我寻到一方药,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少夫人安全无虞。” 镡烈闻言,惊喜交加,哪还记得什么龙阳之好,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想要一个孩子,主要是这是阿蓝的心病,若真的成了,阿蓝也会无憾。 “周神医,缺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我派人去买。” 周硕叹了口气,“药材难寻。我这几年也只寻到了八味药,还差最后一味,难得。” “什么药?云霄山庄势力不算小,我可以吩咐下去……” 周硕摇首,“这药只有一个地方有,”他抬起下巴,点了点北边的方向,“在皇宫里头。” 萧居瑁:“……”什么药?镡时观若真的需要为何不开口?他还能吝啬一味药不成? 镡烈不禁愣住了,若是在皇宫,他们的确拿不到。 “到底是哪种药?为什么只有皇宫有?” “先帝在位时,有次乌凤国前来祝贺,贺礼中就有这味药材,据说世间只有这么一株,不过很多人并不清楚那是药材,先帝见其长相娇艳,便将之赐给了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那药叫紫凝脂。” 萧居瑁心想,原来是在太后那里,怪不得不好拿。 但不好拿,不代表拿不到。 “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们有长轩就行了,阿烈,不用多想了。”靳蓝也知这药大抵是拿不到了,虽然遗憾,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早就想通了。 “不过,你方才为何要打时观?”靳蓝扯了扯发呆的镡烈。 镡烈回过神来,心灰意冷道:“你让他自己说。” 靳蓝看向镡时观,“时观,你说出来嫂子给你做主。” 镡时挂顶着肿胀青紫的脸,无奈道:“嫂子,此事改日再说,不过,紫凝脂我会想办法拿到的。” 靳蓝摇摇头,“危险就不用去了。”虽然他们不管朝堂上的事,但对镡时观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他跟太后一党的关系,犹如仇敌。 萧居瑁暗自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 镡烈懒得看到镡时观,冷哼着携靳蓝回了屋子,周硕拿出伤药给镡时观抹脸。 回到卧房后,一人一猫沐浴后,镡时观便抱着萧居瑁躺在床上。 萧居瑁眼见他没打算上药,便离开他的怀抱,跳到桌子上衔住药瓶,又跳回来,递到镡时观手上。 镡时观笑了笑,一张脸显得很是滑稽。 “元宝,你真好。”他在猫陛下脑门上落下一吻。 萧居瑁静静注视着他,有些愧疚,还有些心疼。 他头一次这么唾弃自己,可内心还是纠结不已,他是皇帝,一辈子只与镡时观在一起,真的可以么? 格格党 最近 更新 排行 会员 帮助 留言 反馈 收藏 本站 第47章 朕与定国公同甘苦 翌日一早, 萧居瑁在暖和的被窝里醒来, 见镡时观不在, 便抖了抖毛, 跳下床去。 云霄山庄在江陵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武林大派,这座宅子作为镡家的门面, 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至少在萧居瑁眼中,比定国公府要好上许多。他想着要不要将定国公府修葺一番, 又或者重新建一处宅子,赐给镡时观。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就被他否定了, 定国公府破是破 分卷阅读67 了点, 可他挺喜欢的, 更何况,以后镡时观都住在文德殿了,管宅子好不好看呢。 萧居瑁迈出院子,就听到季长轩爽朗的笑声, 他抬首看去, 见不远处高大的少年领着瘦弱的萧凡,正在练剑。 “不对,你这姿势错了,应该是这样。”季长轩见萧凡挥剑的动作有些瑕疵, 便笑着指点。 萧凡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即便他有些拿不稳这剑, 可他还是乐此不疲。 萧居瑁远远望着,忽地心头一动。 萧凡、萧凡、萧凡……他也姓萧。 若是从现在就开始培养,以萧家人的聪慧,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扛下萧家的重任,而自己,也不用在冷寂的静泉宫里恍惚过完下半辈子。 只是,萧凡是否愿意?他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即便自己身为他的皇叔,也不能干涉太多。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抛给一个小孩子,萧居瑁自认做不到。 “猫猫!”萧凡见到萧居瑁,立即唤他,清秀的脸上挂满灿烂的笑容。 萧居瑁阖上双眸,自己小时候也曾这般笑过,可自从母妃去世,自从登上皇位,他哪里还记得笑是什么滋味儿?萧凡现在很开心,难道真的要将他拉入权势争斗的泥淖中来么? 萧凡将剑还给季长轩,走过来蹲在萧居瑁面前,伸手去摸萧居瑁背上的毛发,萧居瑁条件反射要躲开,但触及他眼中的期待,便心软了。 萧凡见萧居瑁不排斥自己,顿时高兴非常,一把将萧居瑁抱起来,转身面对季长轩,“长轩哥,你舞剑给我看呗!” 季长轩笑着点点头,持剑挥舞,身姿矫若游龙,萧凡瞧着瞧着,眸中逐渐涌现出羡慕之色。 萧居瑁看在眼里,心里一叹,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季长轩舞完剑,最后一招收势,见到萧凡崇拜的目光,心里正高兴,就听背后一声叱骂:“一点气势都没有!还练什么剑?你当是绣花啊?” 镡烈大踏步走过来,面色阴沉,双目通红,看着就像要吃人一样,季长轩着实被他吓了一大跳。 只要义父一发火,他就完全不敢说话,这一大早的,谁招惹义父了? 好在靳蓝及时赶到,对着镡烈安抚了好一会儿,镡烈才叫上他们一起去吃早膳。 萧居瑁到现在都没看到镡时观,心里不禁有些急了,挣扎着从萧凡怀里跳下去,但也不知道去哪找。 “猫猫,你去哪?”萧凡跑着去够他。 萧居瑁来到靳蓝的裙摆下,伸出爪子碰了碰,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瞬间将靳蓝俘获了,她素来聪慧,想到昨晚萧居瑁和镡时观的黏糊劲,便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时观在祠堂里,我带你去。” 萧居瑁立即跟上她的脚步。 镡家祠堂里,镡时观正挺直了腰板,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对不起镡家,但他也不愿违背自己的意愿,便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尽可能赎罪。 萧居瑁跟着靳蓝进来,就看到男人挺拔却萧索的背影,孤零零地跪在一众牌位前,看不到神情。 萧居瑁想,他心里一定不好过吧。 镡时观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只道:“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靳蓝还没应声,萧居瑁就来到他面前,仰首望着他。 猫走路太过悄无声息,而且被靳蓝的脚步声盖住,镡时观方才还真没听出来。 “元宝要找你,我就带它来了,怪不得你这么宠它。”靳蓝行至他身边,微笑赞道。 镡时观和萧居瑁目光对上,心里微动,而后道:“你先去和大哥他们一起用早膳,饿着肚子就不好了。” 萧居瑁趴在他身边,瞅了他一眼,没有你喂,朕还吃什么早膳? 靳蓝见状,便道:“看来元宝是舍不得你,陪着你一起饿肚子呢,我等会儿送些吃食过来,真要饿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谢谢大嫂,你给元宝送些过来便可,我就不用了。”镡时观伸手将萧居瑁抱进怀里,地上凉,不能冻着了。 萧居瑁朝他摇摇头,你不吃,朕也不吃,朕陪着你一起。 镡时观知他心意,心中感动之际,却也心疼。他明白萧居瑁身为一国之君,不可能立刻抛弃萧国与他长相厮守,除了萧凡,他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好不容易才执掌大权,要他现在就放弃,实在太强人所难了,更何况,诞下子嗣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整个萧国的大事。 正因为理解,所以他不能奢求萧居瑁放弃皇位,能陪着他一起在祠堂挨饿,镡时观已经知足了。 靳蓝轻叹一声,“时观,你的事情,你大哥昨晚已经告诉我了。” “对不起,大嫂。” 靳蓝温柔地笑了笑,“你没有错,时观,其实真要说起来,是阿烈和我不孝。他为了我不纳妾,不延续镡家血脉,他将这个重担强硬地推到你的身上,却没问你愿不愿意,还打了你。他可以却不去做,你不可以他却逼着你做,说到底,还是阿烈和我太自私了。” 镡时观还没回应,门就被人从外狠狠推开,镡烈大步跨了进来,双目赤红,“阿蓝,你怎么这么说自己?这跟你没关系!” 靳蓝没有转身,只静静站在原地,温声道:“你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凭什么要时观去做?我们以前走南闯北,什么事情没见过?龙阳之好也见得多了,难道你要逼迫时观去和一个姑娘成亲?这既是害了时观,也是害了无辜的姑娘,你若真想给镡家留下血脉,不如将我休了另娶。” 镡烈闻言,心痛如绞,顿时一把将靳蓝扣在怀里,颤声道:“你说什么胡话?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说这样的话。” 萧居瑁:“……”还是靳蓝大嫂厉害。 镡烈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昨晚一时间无法接受,所以才揍了镡时观,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喜爱男子也无可厚非,只是,一想到以后的弟媳是个男人,他心里就有些不大舒爽。 靳蓝离开他的怀抱,秀雅的面容上绽放一丝笑容,“好了,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一起去吃饭吧。时观,你也别跪了。” 镡烈自然是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好气道:“起来去吃饭吧,还有,你既然说你喜欢男人,总得带一个回来吧。” 萧居瑁:“……”朕就在你们面前啊。 镡时观起身,“谢谢大哥大嫂理解,等有机会,再给你们介绍不迟。” “哼!”镡烈脸色臭臭的,冷哼一声,甩袖出了屋子。 吃饭的时候,镡烈虎着一张脸,“你已经有十几年没回来,江陵城变化很大,吃完饭,我让长轩带你们出去走走,长轩,你今日就不用去练武场了。” “是,义父!” 这个决定正合萧居瑁的意,他们此次来江陵城就是为了彻查蔡立 分卷阅读68 一案,这蔡府就在江陵城南。 吃完早饭,季长轩就开开心心带领他们出了云霄山庄。云霄山庄坐落在江陵城北,与蔡府隔着一整座城,真要慢悠悠走过去,那得很久。 不过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刘卫已经带人在暗中查探了。 季长轩性子开朗,萧凡正好有些内敛,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一个说,一个听,恰好萧凡对江陵城的繁华热闹非常感兴趣,季长轩就走到哪儿说到哪儿,每每看到萧凡眼中的惊叹,他就很有成就感。 两人兴致一上来,就将沉默不语的镡时观抛诸脑后,镡时观也不在意,只抱着萧居瑁在城中宽阔的街道上闲逛,但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季长轩!季长轩!……”不远处有个微胖的少年在人群中挥舞着手臂,兴奋大喊。 季长轩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长轩哥,是你朋友?”萧凡踮起脚尖往朱宏业看去。 季长轩点点头,伸手拉住他手臂,“走,我介绍你俩认识。” 两人来到朱宏业面前,朱宏业细长的眼睛瞅向萧凡,问季长轩:“这谁?” “我二叔带回来的弟弟,叫萧凡,小凡,他是朱宏业,我的朋友。” 朱宏业颔首表示明白,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肉嘟嘟的脸蛋将眼睛都挤没了,“原来是你堂弟啊……咦,不对啊,怎么不姓镡?难道跟你一样是镡家的义子?” 这个问题,季长轩其实也没搞清楚,因为萧凡跟他一样,称呼二叔为二叔。 “算是吧。” 朱宏业眯起眼睛,有些肉的白皙右手搭上萧凡的肩,“既然是长轩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以后在江陵城,季长轩罩不到的地方,我帮你罩!” 季长轩捶了下他的肩,“你小子胡说什么呢?” 萧凡咧开嘴,“谢谢宏业哥。” “走,我带你们去玩。”朱宏业对江陵城的玩乐之地可比季长轩熟悉多了,镡烈对季长轩颇为严厉,他很少出来玩。 “等等,我二叔还在后面,我要跟他说一声。”季长轩说着转身就看到他二叔正向他们走来。 “二叔,朱宏业说要带我们一起玩,您要不要一起去?”其实他心里是不太希望大人跟着的。 镡时观也不会跟他们小孩子玩闹,便道:“你们自去玩吧,我自己随便走走,注意安全。” 耶! 季长轩心中狠狠点头,“那我们就先走啦。” 镡时观望着几人离去,反正云霄山庄与朱家在江陵城的势力不算小,应该没什么人敢欺负他们三个。 萧居瑁正忙着惊叹城内的绮丽缱绻,相比京城的古朴庄重,这儿的温软缠绵真是让人仿佛进入了温柔乡,一旦迷陷,便不可自拔。 歌楼乐坊,软玉温香,美人凭栏而望,语笑嫣然,花粉香客暧昧流连,楼外江面,画舫林立,丝弦之声不绝于耳。 萧居瑁惊叹于这里的纸醉金迷,这里的富丽堂皇,这里的浑噩与沉沦。 当然,除却这些,街市上还有颇多的书坊,江南人杰地灵,才子涌现,这些书坊里头外面,俱是文人骚客,流连忘返。还有不少人当街出卖字画,许是有学识的贫寒之士为了赚取一些银钱补贴家用。 萧居瑁每到一个书生摊前,都要仔细瞧上一瞧,这些可都是萧国的才学之士,他可不能错过了。有自信在人才辈出的江陵城当街卖字画,这些人的字画铁定不俗,萧居瑁的确是瞧到了许多佳作。 又到了一处摊前,摊面上俱是字画,一身形瘦弱的书生垂首坐着看书,见有人来,方抬起头来,看向镡时观,下一秒,双方俱是一愣。 萧居瑁几欲跳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大,这不是林静姝么! 好在镡时观和林静姝两人心理过硬,没有当街表现出异常,林静姝先是淡笑,清雅的眉目仿佛画中之人,“公子若是有喜欢的,便可拿去,只需在这陶罐里放上五十枚铜板。” 萧居瑁看到一幅画上的落款为“林书”。 林静姝作为京城第一才女,书画自然不凡,就她摆出的这些书法画作,仅仅五十枚铜钱实在是暴殄天物,只可惜,“林书”不过是无名小卒,无名小卒的作品自然卖不到好价钱,有人肯卖就得千恩万谢了。 忽然,萧居瑁的目光落在了一幅猫咪扑蝶的画上,这画上的猫怎么这么眼熟? “这幅不错。”镡时观伸手拿起,画上的橘猫灵动可爱,颇有意趣,他说着往陶罐里放了一两银子。 林静姝目光落在萧居瑁身上,笑了笑,“我找不开。” “无碍,此画我甚是喜爱,在我看来,值得这个价钱。”镡时观言罢,便卷起了画卷。 林静姝不再推辞,眉目淡静,“公子慢走。” 这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到摊前,欢喜道:“公子,繁知先生又出书了!” 他后知后觉见到脸上有青紫伤痕的镡时观,顿时受到了惊吓,就要当街叫出,就听林静姝一道冷喝:“碧竹!” 碧竹连忙伸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老大,看向镡时观和萧居瑁,摄政王,啊不,定国公怎么会在江陵城?不是听说去滇南剿匪了么? “不是说繁知先生出书了么?你看看罐子里头的银钱够不够去买。” 碧竹小心翼翼地挪到陶罐面前,数了数,哭丧着一张脸,“公子,够是够,可买完就剩不了多少了,我们租金也快到期了……” 林静姝默了默,“那便过些时日再买吧。” 萧居瑁疑惑,繁知先生是谁?很有名气么? 镡时观将整理好的画卷放入袖中,稍稍颔首,“告辞。” 等他走后,碧竹小心凑到林静姝耳边,“小姐,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静姝蹙了蹙眉,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为何,不过可以肯定,去滇南绝对是幌子,镡时观秘密来江陵城一定是有要事。 “碧竹,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碧竹慎重点头。 “小姐,我听说城南的蔡府招收奴仆,奴婢想去试试。”她不能天天依靠小姐卖字画养活,她也要赚钱养家。 林静姝眉心忽地一动,立即回道:“不必去了,我那日在街上听闻城外镇上有家私塾招收先生,只要过了考核便可,明日我们就去试试。” “可是小姐,你又不是男儿身。”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林静姝起身将字画收起,“先回去吧。” 碧竹刚想说,定国公不是知道么?可转念一想,定国公哪里会管她们这些小事? “这些字画怎么卖啊?”一手摇折扇的公子哥儿流里流气问道,身后还跟着一干仆从。 林静姝敛眉道:“这位公子,我们收摊不卖了。”她说着转身就走。 “嗤——”那人笑了笑,仆从立刻挡住她们 分卷阅读69 的去路。 “你这书生怎么这么不知事?本少爷说要买字画,你还不卖?怎么着,觉得本少爷配不上你的大作?” 林静姝面色平静,可袖中的手却微抖,她让碧竹将字画重新展开铺好,“公子若是有看得上的,在这陶罐里放入五十枚……” “叮!”一锭银子落入陶罐,那公子伸着脖子,凑近林静姝,“本少爷不仅要买你的字画,还要买你的人!” 林静姝倏然抬目看他,眼眸里跳跃着怒火。 “表少爷,老爷让你赶紧回府呢。”一道柔媚入骨的嗓音飘入少爷的耳中,他转身看去,就见一位美艳至极的年轻妇人正摇着团扇,笑盈盈望着他,端得是吸人魂魄的妖精,他喉头不禁滚了滚。 “你是?”他今日刚至江陵城三舅家,怎么没见着这般妖娆魅惑的女人? “这是府上的婧夫人,表少爷,老爷让您即刻回府。”婧夫人身后的仆从说道。 他连连点头,目光离都不离婧夫人,“好,回府。” 一干人这就转身离去,故意慢走一步的婧夫人忽地回首,看向林静姝,眉目婉然,丽色无双。 林静姝动唇道谢,婧夫人露出一个笑容,转首离去。 碧竹等他们走了之后,方长舒一口气,“幸亏那个婧夫人来得及时,要不然我们就遭殃了。” 林静姝淡淡一笑,“回去罢。”那个婧夫人虽笑得美丽,可一双眼睛却满是沉寂,她观那些仆从的衣饰,应当是蔡府之人。 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萧居瑁窝在镡时观的手臂上,看到了这一幕场景,他总觉得那个婧夫人的眉目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应当是蔡府之人。”镡时观忽然说道。 萧居瑁一愣,江陵城能称得上是蔡府的不就是蔡立的宅子么? 第48章 朕的定国公厉害了 萧居瑁随着镡时观逛了小半个江陵城, 便回了云霄山庄。 镡烈见只有一人一猫, 不禁问:“长轩和萧凡呢?” “他们和朱家小朋友一起去玩了。”镡时观坐下来,顺手给萧居瑁喂了口水, 又道, “大哥, 你对城南的蔡府可有了解?” 镡烈愣了愣,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说着, 眼中便流露出些许鄙视的意味。 镡时观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在街上看到蔡府的人了, 有些好奇而已,我记得我离家之时, 江陵城还没有蔡府。” 镡烈冷哼一声,“不过是些下三滥的东西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镡时观闻言便也不再问,他此次秘密调查蔡府,并不想将云霄山庄牵扯进来。 “大哥, 我先回房了。” 镡烈挥挥手, “你忙你的, 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大哥说, 不许胡来伤着自己。” 镡时观笑着应声出了屋子, 抱着萧居瑁来到书房, 将袖中的画取了出来, 铺在案面上。 画中的橘猫毛色鲜亮,眸光清澈,正抬起前爪扑向眼前飞舞的蝴蝶,憨态可掬。 萧居瑁心想,林静姝拿他入画,也没问过他的意思,不过画得还不错。 “喜欢的话,我就带回宫里去。”镡时观见猫陛下神情专注,不禁说道。 萧居瑁闻言点了点头。 这时候刘卫在外头敲了敲门,得到镡时观允许后推门而入,来到书案前,道:“少爷,属下已经去查过了,蔡立如今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不过他的财富大多是强取豪夺来的,在江陵城的风评极差,不过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蔡府的情形呢?” “蔡立妻妾成群,不过,他年过四十,没有一个儿子,连女儿都没有,许多妾室都是他强抢进府的,好像连正妻都有些来路不明。” 萧居瑁:“……”没有半点子嗣,这估计是报应吧? “我让你查的婧夫人呢?” 刘卫点头,面露喜意,“这个婧夫人正是戴荣的亲姐,戴婧。” 戴荣在白龙寺的时候还担心自己亲姐可能会被磋磨至死,未料戴婧不仅没死,还混得风生水起,看在街上的阵仗,估计在蔡府的地位不低。 她是被富贵迷花了眼,还是另有缘由? “这个戴婧,再去仔细查一查。” “是。”刘卫领命退下。 午膳过后,萧居瑁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镡时观正在换衣服,于是跳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穿成这样要去哪? 镡时观伸手顺了顺他睡塌的毛发,“刘卫已经打听到了,戴婧常去天香楼听书,我们不妨去会会她。” 萧居瑁点点头,要查蔡立,戴婧可能会是个突破口,就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弟弟流落在外,还记不记得自己家破人亡。 天香楼临江而建,是江陵城最气派的酒楼,出入的酒客都非富即贵。酒楼外面已然华美至极,内里定也是富丽堂皇。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萧居瑁都有些意动,这完全是日进千金啊。想到国库的那点儿钱,他不禁有些惭愧。 酒楼的伙计早练就了一双“慧眼”,见到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能否负担得起。镡时观往门前一站,他就笑意盈盈问好,伸手将镡时观往里头请。 “贵客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 镡时观边走边道:“三楼,上壶茶即可。” 三楼是专门听书的地方,凡是进去之前都要付五两银子,不包括其他的费用。 镡时观直接给了伙计十两,伙计立刻眉开眼笑,将他们送上三楼,便去沏茶。 三楼宽敞明亮,里面已有锦衣华服的贵人安坐听书,两边的窗户大开,清凉的江风徐徐吹进,卷起屋内的燃香,悠然荡漾开来。宽阔平静的江面上,偶有画舫漂流经过,隐约可听里头的丝竹莺歌,见到里头的娇娘艳舞。 萧居瑁耷拉着眸子,相比之下,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堂内男客女客分坐,中间隔墨染江天屏风,说书人正讲到精彩之处,只听屏风那边的贵妇人们惊呼出来,镡时观随意寻了一个临窗的空座坐下,萧居瑁蜷在他腿上。 过了一会儿,说书人下去稍作歇息,大堂里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声,男客们大多聊着方才的故事,女客们则聊起了后宅之事。 萧居瑁伸出爪子,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屏风对面,大眼睛看着镡时观。 镡时观严肃地摇摇头。 萧居瑁急了,他要是可以跟着戴婧去往蔡府,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秘密,毕竟几乎没人会对一只猫设防。 镡时观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觉得危险。蔡立干尽了伤天害理之事,却还能逍遥快活,他手中的势力不可小觑,除却远在京城的蔡国公府,江湖上肯定也有不少党羽。 不乏有疑神疑鬼之人连猫都不 分卷阅读70 放过。 萧居瑁拍了拍他的手,怒目而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早一天了解蔡立的底细,他们早一天安心。 镡时观逮住他的爪子,不给他去。 萧居瑁与他对视,你什么都不做,那你来天香楼干什么?就为了听书? 镡时观让他安心等待。 在说书先生歇息的间隙,伙计们会给听客换盏,并送上些可口的吃食,镡时观拿了一块点心递到萧居瑁嘴边,萧居瑁扭头不理他。 屏风对面,天香楼的侍女们替贵妇千金上茶,戴婧倚窗而坐,精致的面孔半面转向江面,落在一艘热闹非凡的画舫上,殷红的嘴唇微抿。 “夫人,您的茶。”一道低柔的声音传到戴婧耳中,将她惊醒,她转首过来,面带淡笑,“放下吧。” 侍女低眉将茶碗放在桌上,而后稍稍挪动茶盏的底部,在茶盏与茶碗的连接处赫然是一张小字条。她又将茶盏挪回原状,便福身下去了。 戴婧面色不改,伸手托起茶碗,悠然饮下一口,等重新放回桌上的时候,她的掌心已经出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戴荣。 面上肌肉瞬间抖动了下,她将字条藏于袖中,而后挥手打落茶盏,皱眉怒声道:“谁沏的茶,怎么这般烫!” 天香楼的服务绝对到位,一听客人不悦,立刻有管事的进来,腆着笑脸,“夫人,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见到地上的碎瓷片也当做没见到。 “茶太烫了。”戴婧冷着一张脸,描过的黛眉染上沉怒。 “您请息怒,小的立即给您换盏茶,说书要开始了,夫人可千万别错过了精彩啊。” 戴婧闻言,倏然起身,“没兴致了,将那个侍女带过来。” 管事的连忙引着她出了屋子,进了一个无人雅间,并着人赶紧将那送茶的侍女带过来,给戴婧赔礼道歉。 那很快,那侍女被带了进来,一进屋就扑到戴婧面前,磕头认错,脸上涕泪横流。管事的也在旁边尽说好话,说是戴婧此次费用全免。 “本夫人缺那点银子?”戴婧横他一眼,“罢了,我也并非不讲理之人,既然是无心之过,那便算了。” 管事的立即让侍女下去了。 戴婧见他还杵在那儿,便道:“本夫人方才受了惊,在这歇会儿,你先下去吧。” 管事的躬身下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戴婧坐了一会儿,便轻挪右足,只见脚底下也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锦绣布庄”四个字。 再次将之藏于袖中,她便起身出了天香楼。楼外等候的府中仆从见到她立即拥上来,“夫人,可要回府?” 戴婧面无表情,“近日天气转寒,本夫人要去布庄瞧瞧,做几身衣裳。” 仆从紧紧跟在她身后。 戴婧即便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脚上的步子还是如往常一般,悠闲自若。 不多久,锦绣布庄便在眼前,她是这里的常客,布庄的掌柜认得她,立即笑脸相迎。 “婧夫人,可把您给盼来了,布庄昨日刚进了新品,就在里头,您要不要仔细瞅瞅?” 戴婧“嗯”了一声,转身对仆从道:“本夫人进去瞧一瞧,你们在外候着。” 仆从早已习惯了,便安心在外等待。 戴婧随掌柜的进了里屋,里头确实有不少上乘的绸缎,入手丝滑,她却无心关注。 这时候,一只圆滚滚的橘猫出现在她面前,嘴里还叼着一封信,正仰着脑袋看她。 戴婧心中一动,连忙弯腰将信拿到手中,迅速拆开,看着看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脸上既是高兴又是悲伤。 萧居瑁见着,心里也不好受,若非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不好,蔡立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戴家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他给戴婧的信是戴荣亲笔所写,戴荣的笔迹戴婧自然可以认得出来,小弟几年都毫无音讯,戴婧本以为他遭遇不测,未料上天垂怜,小弟还活着,并且还托人偷偷给她递了书信,她一时间既高兴又悲切。 掌柜的忽然开口喊问:“夫人,您可有瞧得上的?” 戴婧回过神来,立刻用帕子拭了眼泪,回道:“掌柜的,我再看看,你这里花色太多,我都挑不出来了。”说着还带上了娇软的笑声。 萧居瑁叹气,戴荣之前说戴婧被蔡立强了之后几欲自尽,如今却练成了这般变脸的功夫,恐怕这几年是用尽了心思才在蔡府混出了点人样。 掌柜的又点上一根蜡烛,戴婧立即明白,将袖中的两张字条以及书信放在火焰上燃尽了。 外面的那些仆从表面上是服侍她的,可实际上不过是蔡立派来监视她的,虽然她现在在府中还算有些地位,可蔡立坏事做得太多,谁也不信。那些不听话的妾室只能被拘在府里,半步不能踏出,她能在外头走动不过是这几年苦心经营得来的罢了。 “掌柜的,就这两匹吧,差人送到蔡府。”戴婧说着望向萧居瑁,悄声问掌柜,“这是你的猫?” 掌柜的笑了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夫人,您再仔细看看这布可有折损?”掌柜的问着凑近她,“夫人可想见到令弟?” 戴婧心里自然是想,可她不知道来者何意,便道:“你们是谁?需要我做什么?” “那端看夫人舍不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了。” 戴婧眉目凛然,“有何舍不得?”她心思通透,大概猜出来些许,若真是如她所想,那她岂不是可以报了家仇? “好,夫人若是能寻到他的罪证,自然会有机会亲人团聚。” 戴婧蹙眉,“他素来谨慎,不会留下什么罪证,即便是留了,也会有人替他抹掉。” “那,蔡府后院中,像您这般的女子多是不多?”他问的是恨透蔡立的女子,因为不乏有些人贪图富贵,忘了之前的屈辱。 戴婧攥紧手帕,咬着牙,“很多。”每次有无辜的姑娘进了府,她都恨不得杀了蔡立后快。 “那就看夫人是否会利用机会了。” 戴婧微愣,“什么意思?” “若是有足以令天下人为之唾骂的罪证上达天听,你们便有机会脱离苦海了。” “我明白了。”戴婧整了整仪容,继而挂上明艳的笑容,“看好了,就这两匹。” “好咧,夫人您慢走,稍候就差人送去府上。”掌柜的将她送出了店铺。 屋内,萧居瑁慢悠悠踱到一张帘子后面,见镡时观正凝神思索,便跳上他的腿,伸爪拍拍他,朕都进来了,你还发什么呆? 镡时观将他抱住,“后宅的女子能做的很少,不过也并非无用,只要明面上吸引蔡立他们的注意力,逼迫他们不得不有所动作,我们就能查到更多东西。” 萧居瑁点点头,可是那些无辜的女子会不会受到牵连? 分卷阅读71 “一旦引起‘皇上’的注意,蔡府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她们,更何况,江南一带也并非只有蔡家的势力,还是有忠君之人在的。” 萧居瑁闻言忽然想起来,江南这边是有驻军的,领军将领似乎是镡时观以前的部下。 原来,一切都在镡时观的掌握之中,只等蔡府自己走向灭亡。 猫陛下仰首望着男人英俊的脸,伸出爪子在他脸上左右各拍一下,不愧是朕的定国公。 第49章 朕的定国公太勾人 江陵城今日热闹极了, 朱府门外宾客络绎不绝。 朱家在江湖上有些名望, 朱家的独门剑术在江湖上是排得上号的。朱老爷子的六十大寿早就广发请帖,今日来的宾客们大多都是江湖上的豪杰,云霄山庄一直以来与朱家交好,自然也过来祝寿。 镡烈携爱妻靳蓝、义子季长轩, 还有在外云游刚回府的二弟镡时观一同祝寿。这种场合,萧居瑁自然不能跟着一起去,便只能待在云霄山庄里面和萧凡一起大眼瞪小眼。 萧凡在京城的时候,学了一些武功基础, 正在院子里用心锻炼, 萧居瑁懒懒地趴在椅子上的软垫上,耷拉着眼皮陪他。 镡时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之前镡烈还说要让镡时观见见朱家姑娘,听说那朱巧巧相貌不俗,娇艳欲滴,之前一直在南华派习武,近日才从南华派归来,就是为了给朱老爷子祝寿。 朱老爷子也正想借寿宴将朱巧巧介绍给武林众多豪杰, 姑娘大了, 总是要嫁出去的,可以让她在寿宴上面自己看看,若是有中意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居瑁想到镡时观那张脸, 顿时就有一种危机感, 他自认自己眼光颇高, 他都能看得上的,更何况其他人? 萧凡练了一会儿,口干舌燥,跑过来喝茶,看到萧居瑁一大团窝在那儿,无精打采的,有些心疼,便去屋中将小雪球抱过来,“猫猫,雪球,你们一起玩吧。” 他其实也有点难过,昨天和长轩哥还有宏业哥玩得很开心,宏业哥还很大方地买了许多吃的、玩的送给他,第一次跟同龄人在一起玩耍的感觉真的很难忘记,只不过今天他又只是一个人了。 小雪球被萧凡放到萧居瑁肚子旁边,它软软叫着,往萧居瑁身上爬去,萧居瑁伸爪子将它推开,朕的肚子岂是你能踩的? 小雪球不放弃,再次往他身上凑去,萧居瑁不耐烦地推了好几次,最终放弃挣扎,就让雪球攀着他的身体玩闹,他兀自阖着眼睑,蔫了吧唧的。 一直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云霄山庄的仆人按照主人的吩咐给萧凡端来午膳,还给萧居瑁和雪球送来了猫食。 萧居瑁只是瞅了一眼,便不再感兴趣,倒是小雪球嗅到味道,欢快地从猫陛下背上爬下去,凑到猫盆前,伸着脖子吃了起来。 萧凡望着萧居瑁,他一直都想给猫猫喂食,只是二叔从来不假他人之手,根本就没机会。今日恰逢二叔不在,猫猫就轮到他来喂了。 他伸手小心将萧居瑁抱到自己腿上,萧居瑁换了一个地儿也没动,萧凡舀了一勺他最爱的鱼汤递到他嘴边,萧居瑁才微微开口,舔了舔,没什么兴趣,扭过头去。 “猫猫,你怎么不吃啊?” 萧居瑁趴下去,大家都说朕胖了,所以朕要减重。 萧凡皱着小脸,看雪球在一旁吃得欢腾,便摸了摸萧居瑁绵软的毛发,“猫猫,不吃饭会饿肚子的,饿肚子可难受了,你还是吃点吧。” 萧居瑁听出来他声音里的关切,便抬首看了他一眼,张开嘴巴,镡时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萧凡喂就萧凡喂吧。 不过他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从萧凡的腿上跳下,重新回到软垫上,恹恹地趴在那里。他们在朱家用完午膳后应该就会回来了,他先睡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就能看见镡时观的脸。 猫陛下的想法是美好的,可是他足足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还是只见到萧凡在他身边练字,没有其他人。 有些不对劲。 早上镡时观临走的时候,跟他说了用完膳就会回来,不可能磨蹭到现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正想着,前院就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萧居瑁敏捷跳到地上,飞奔着跑去,萧凡也扔下笔跟在他身后。 还没跑过去,就见到季长轩一脸担忧地往这边跑来,嘴里还一直喊着“周大夫”,萧居瑁心里一惊,有人受伤了?他连忙跑向前院,怎么去个寿宴还能受伤? 镡时观正将镡烈扶到椅子上坐下,就看到萧居瑁迅速从门外跑过来,一下子窜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下,见到他衣服上有血,眼眸里露出急切和担心。 “我没事,是大哥受了伤,待会儿再与你说。” 萧居瑁这才放下心来,不禁看向镡烈腿上的伤口,看着是拿刀划的。镡烈是去参加寿宴的,又不是去打架的,更何况他本身武功高强,怎么会被人伤到? 萧凡进了屋子,看到他们的血迹,不禁愣了愣。 靳蓝站在一旁紧握住镡烈的手,看到萧凡,怕他吓着,便道:“小凡,你先回屋去。” 萧凡安静地点点头,转身又出了屋子。 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养母重病的时候他无能为力,现在身边的人受伤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一直都是个累赘。 季长轩领着周硕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在拐弯处撞到了萧凡,但他心系义父,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跑远了。 萧凡捏紧了衣袖中的手,他什么时候也能为别人做些什么就好了。 他兀自回了屋子,看着桌上的书籍和自己写得七扭八拐的字,心里暗自决定,一定要认真读书,认真习武,以后做一个有用的人。 这边周硕替镡烈包扎完伤口,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问:“你们不是去朱家寿宴了么?怎么弄了一身血回来?” 镡烈满脸怒意,狠狠捶了一下桌面,“混账东西!” 周硕见镡烈正在气头上,便看向镡时观。 “蔡立今日不请自来,并带了一份寿礼,说是算抬朱巧巧进门的聘礼。”靳蓝也真是气伤了。 萧居瑁:“……”这人真是恶心到骨子里了。 “朱老爷子自然怒不可遏,蔡立便行抢夺之举,我们就与他带来的武林人士发生了冲突。” 周硕皱着眉头,“按理说,能伤到庄主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镡时观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开口道:“他带来的那些人有些奇怪,似乎根本不惧刀剑。” “死士?” “也不太像,”镡烈摇摇头,俊目深沉,“那里头有几个人我还有些面善,有可能是某个门派的人,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分卷阅读72 。” “那现在朱家情况如何了?”周硕也问出了萧居瑁想问的问题。 “今日去朱府拜寿的大多是与朱府交好的门派,大家俱奋起抵御,蔡立见不敌,便离开了。”靳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定充满了凶险。 萧居瑁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仰首看着镡时观。 镡时观伸手将他抱在怀里,顺了顺毛,对镡烈和靳蓝道:“大哥,大嫂,你们早些歇息,我先回房。” 两人颔首,镡烈语重心长道:“时观,你也要小心,蔡立能在江陵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我们都无能为力,你自己要当心。” 镡时观“嗯”了一声,“我明白。”他说着对周硕道,“你也一起过来,我有事问你。” 周硕随他去了屋里,坐下后就听镡时观道:“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们在潼山关与狄国的那一场仗?” 周硕一愣,面色突然变得严肃,“你是说,今天那些奇怪的武林高手和当时发疯的战士一样?” 镡时观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没错,但比那些士兵多了些理智。” 萧居瑁疑惑,潼山关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不知道?四年前他已经在龙椅上坐着了呀! 周硕眉头紧锁,“今日那些人中可有死伤?我想亲眼瞧瞧。” “有一个受伤被朱家禁了起来,不过还是明日再去吧。”镡时观握住萧居瑁的肉爪子,“我担心,此事与狄国有关。” 狄国,萧居瑁阖眸沉思,之前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便听闻狄国在边境蠢蠢欲动,后来他“醒”了,边境便安静了许多。 之前巫桁在京城要见一个人,着安王引荐,还欲将桑柔公主献上,迫得桑柔不得不杀了他,那么,巫桁作为乌凤国的皇子,要见什么人?他想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说,他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 联系到蔡立喜好美色,蔡国公府在京城的地位,他是不是可以猜测,巫桁要见的人与蔡府有关?如今镡时观又发现蔡立与狄国有所牵扯,那么,巫桁、安王、蔡国公府、蔡立、狄国,这几者之间会不会有所关系? 乌凤国的实力在萧国和狄国面前不够看,就像桑柔选择与镡时观合作一样,巫桁会不会也想通过蔡立以及狄国的关系,得到在乌凤国的权势与金钱?他无法直接与狄国联通,便只能通过间接的方式。 但是,他又是如何知道蔡立与狄国关系的呢?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萧居瑁脑子里一团乱,等他从深思中拔出来,睁开眼睛,便看到镡时观放大的俊脸。 “周硕走了,你刚才在想什么?” 萧居瑁伸出指甲,轻轻在镡时观掌心摩挲,写下三个字。 “你是想问潼山关的事情?”镡时观见他点头,便道,“我们在潼山关与狄国交手之时,发现我们的军队中有一批人突然发狂,挥刀乱砍,一时间军心大乱,狄国趁虚而入,我们奋力抵挡方守住关口。”他说着喝了一口水。 萧居瑁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将那些士兵绑住之后,周硕对他们进行检查后发现,他们是因为误食了一种草,这种草容易使人心智迷乱,若是食用多了,还会成瘾。而这种草,常见于狄国。” 萧居瑁点点头,这件事情当时怎么没有告诉朕?他睨了一眼镡时观,伸爪拍打了他一下。 镡时观笑了笑,“当时也没造成严重后果,就没有上报了。” “蔡立身边那些人的状况与当时的士兵很像,但要理智得多,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事情到底如何还有待查证。”镡时观起身,“明日我会带周硕去看看,现在的话,还是先填饱肚子为好。” 他话音刚落,萧居瑁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猫陛下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肚子,镡时观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午膳没怎么用?”一般到这个时辰,萧居瑁从来不会饿得咕咕叫的,镡时观记得很清楚。 萧居瑁抬眸看了眼男人严肃的面容,垂首沉默。 “罢了,也是我不好,将你丢在府中,既然肚子饿了,我就吩咐膳房立刻摆膳。” 翌日一早,镡时观便抱着萧居瑁,带着周硕来到朱府。 朱家昨日也有伤亡,本来喜气洋洋的寿宴被蔡立弄得乱七八糟,朱老爷子直接气晕过去,朱家子孙都在他床榻前忧心站着。 “巧巧,”朱常生伸出手唤朱巧巧,朱巧巧眼眶通红,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爹。” 朱巧巧是朱常生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比起那几个儿子,他最心疼朱巧巧。 “你没事吧?” “爹,昨天哥哥们都护着我,我没事的,倒是您,莫要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朱巧巧说着,一颗眼泪就顺着精致的脸蛋淌下。 “好,好,爹不气,你也别哭了,看着爹心里难受。”朱常生叹了口气。 “老爷,云霄山庄二公子前来拜访。”朱府管家在门外说道。 朱常生道:“快请。”他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上。 镡时观领着周硕进来,一身玄色宽袖长衫,上面纹云绣竹,看起来器宇轩昂,稳重沉着。朱家昨日已在寿宴上见过他,对他印象极好,就连方才还落泪的朱巧巧都偷偷抹了泪水,往他这边瞅了好几眼。 萧居瑁跟在他脚边,将众人的神情都纳入眼底,尤其多看了两眼朱巧巧,果然秀致美貌,那一双秋眸动人得很。 “晚辈见过朱世伯,见过几位世兄。” 朱常生笑了笑,愧歉道:“世侄快请坐下,昨日烈世侄在我府上受了伤,我心中实在难安,他还好吧?” “经过诊治,已无大碍。”镡时观顿了顿,继续道,“朱世伯,晚辈今日前来,主要是想见一见昨日被你们拘在府中的那人。” 朱常生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走,我们一起去。” 他说着在朱巧巧的搀扶下,带着镡时观和周硕来往关押那人的屋子。 还没走近屋子,就听见里头的狂乱嘶喊声,门口的看护一脸菜色,见到他们一行人过来,终于暗地里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朱常生疑惑问道。 “回老爷,他从早上开始就这样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护院话音刚落,就听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他们身后的门突然就被人撞开,一个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的人疯狂叫喊,见人就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镡时观便迅速跃至半空,伸腿踢向他的胸口,那人受力,猛地向后倒去,可他似乎不知痛楚,又立刻爬起身来,挥舞着拳头,朝着镡时观打来。 镡时观与他交手几个回合,便寻机点住他的穴道,将他定身。 朱家几个儿子立即找来绳子,将他重新拖到屋中,绑了起来 分卷阅读73 ,屋中地上还留有被他挣断的绳子。 朱家众人心中暗自庆幸,若非镡时观上门来,或许就会被这人跑出了府。 “周硕,你看看他的症状。” 周硕闻言,立即上前查探,过了一会儿,他朝镡时观点了点头,“应该是食用过大量的垠草,如今若是不能及时食用一定量,便会神志紊乱,发狂伤人。” “可治么?” 周硕叹了口气,“除非挺过去,否则目前无药可治。” “莫非,蔡立就是用这种法子笼络了那么多人,形成自己的势力?”镡时观深幽的眸光落在那人通红的双目上,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么多的垠草只能是通过某种渠道,从狄国弄来的。 所以,蔡立果真与狄国有密切交往。 他想到的,萧居瑁自然也想到了。蔡立与狄国交往甚密,他虽有些意外,但不至于无法相信,只不过,他后头还有个蔡国公府,就是不知道,蔡国公府有没有参与进来。 “朱世伯,普通的绳子可能制不住他。”镡时观向朱常生提议道。 “啊,对!”朱常生连忙吩咐下人去寻结实的锁链。 “朱世伯,各位世兄,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既然已经确定是垠草所致,他便要回去好好部署一番。 朱常生颔首,“巧巧,送送镡世侄。” 朱巧巧含羞点头,俏脸微红,“镡公子,请。” 萧居瑁鼓着猫脸,紧紧跟在周硕旁边,离镡时观远了些。 “这是镡公子养的猫么?真可爱。”朱巧巧迅速瞅了一眼镡时观英俊的侧脸,低声笑道。 萧居瑁闻言,一下子跳到两人中间,将朱巧巧隔得远了些,抬首看向她,这下不觉得朕可爱了吧?腮边的几缕胡子翘得老高。 镡时观沉声笑了起来,弯腰将他抱在怀里,转首对朱巧巧道:“朱姑娘,你自己可要当心,近日莫要出府为好。” “我明白的。”朱巧巧一想起昨日蔡立那张嚣张至极的脸,心里就有点发憷。 “朱姑娘留步,在下告辞。”说着便大步踏出了朱府。 一旁的周硕回首看了眼凝目的朱巧巧,凑近镡时观,“你呀,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心,你说你抱着个不可能的念想要到几时?这果然都是因果循环,你伤了姑娘的心,小皇帝又不可能接受你的心意,你这又是何苦呢?” 镡时观低首与萧居瑁的目光触上,回道:“我乐意。” 萧居瑁被他温柔深幽的眸光灼了心,连带着烧到了脸上,他静静回望了男人好一会儿,便用尾巴圈住了他的手臂。 朕不会伤你的心。 第50章 朕的身体有点热 江陵城在朱老爷子大寿这天, 闹得沸沸扬扬。 在江陵城的势力里面,城南的蔡府与城北的朱府以及云霄山庄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没想到蔡立突然来了这么一下, 这是想要打破江陵城的势力平衡, 独揽霸权么? 其实说起来,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蔡立早已将江陵城的几乎一半产业收入囊中,若非城北有朱家和云霄山庄坐镇,他恐怕早就将整个江陵城纳入掌控之中了。 本以为蔡立会顾忌这两家,不会对城北伸出魔爪, 可没想到他竟然开始针对了。 所幸, 朱府寿宴那日过后, 蔡立安静了几日,没再生什么事端。 云霄山庄。 萧凡一早起来就跟着季长轩练剑, 等用过早膳之后,打算去房间读书练字,就见朱宏业穿着一身海蓝色衣服跑过来,一张包子脸鼓了起来。 “季长轩, 你今天有没有空?”他长得有些圆润, 身上这件蓝色的衣服好看是好看, 但穿在他身上, 就不那么亮眼了。 季长轩正擦着他心爱的宝剑, 瞥他一眼, “没有, 我要去练武场。” “你今天就不能不去?我一个人好无聊。”朱宏业睁着细长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瞅着他。 季长轩摇摇头,坚定道:“要是被义父知道我偷懒,我就惨了,我说,你也不能天天不务正业吧?你可是你们家的长孙,以后重担都在你身上。” 朱宏业沉默了下,等季长轩将宝剑入了鞘,方道:“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没什么练武的资质,娘不在了,爹不管我,爷爷也不管我,我还练什么武?” “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吧?”季长轩说着伸手拍了拍他圆润的肩膀,“练武不行,还可以学文嘛。” 朱宏业挥开他的手,一脸不悦,“你要去练武场就快去吧,要是迟到了估计你义父也会骂你,我就跟小凡玩好了。” 季长轩临走前还特意嘱咐道:“你可不要把小凡带坏了。” 朱宏业闻言突然就有些炸了,“季长轩!我是不是在你们眼中就是个烂人!” 季长轩以为他在耍小脾气,便挥挥手,持剑离开了。 朱宏业有气没处发,看了看一边安静的萧凡,见他眸光清澄,看着他的眼神没有其他人的那种恨铁不成钢,心中稍稍得以安慰,便伸手揽住他瘦弱的肩膀,“季长轩走了,那就我俩玩吧。” 萧凡小心地看了眼他的脸色,道:“我还要去读书写字。” 朱宏业滞了滞,最后长叹一声,“罢了,你读书就读书吧,我在旁边陪着你。”其实,只不过是他自己想要找个人陪而已。 萧凡狠狠点头,携朱宏业来到自己的房间,朱宏业左右四顾看看,然后坐了下来,见到他案面上的书本,忽然惊讶道:“你居然才学这本书?我六岁的时候就会了,你都九岁了吧?” 萧凡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没人教我,最近才开始学的,你可不要笑话我。” 朱宏业原本还有些失落的脸顿时绽放笑容,伸手揉了揉萧凡的头顶,“哪能啊?来,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啊!” 一直以来,不管是练武还是读书,他都落后于同龄人,虽然表面上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常常心里面憋着难受,如今见到比他还要烂的萧凡,虽说这样不太厚道,但他还是止不住高兴,连带着看萧凡都顺眼了许多。 “唉,不对,这句是这么读的,你断错了。” “你等等,不是这么理解的,我告诉你……” “你这字也太丑了吧,连我都不如。” “握笔手是这样的,哎呀,不对,我做给你看。” 白皙娇贵的胖手抓住萧凡瘦弱的小手,带着他在纸上落下两字,虽然写得不算漂亮,但好在端庄整齐。 萧凡转首看着他的眸子里满是崇拜,“宏业哥,你真厉害!” “那是!”朱宏业嘚瑟一笑,放开他,在他身边坐下,“你继续写,我看着。” 萧凡虽然人小,但心思通透,边写边问他:“宏业哥,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是因为那天的事情么? 分卷阅读74 ” 朱宏业靠在椅背上,瞥了他一眼,“认真写你的字,小孩子好奇心不要太重。” 萧凡“哦”了一声,当真不再问。 朱宏业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于是不爽地喊了他一声,“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萧凡乖乖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朱宏业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神色,“今天是我生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记得。 萧凡笔尖一滞,在纸上留下一滩墨迹,他迅速搁下笔,转身认真道:“我记住了。” 朱宏业被他小脸上严肃正经的神情弄笑了,他皮肤很白,虽然脸上有点肉,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油腻,反而挺讨喜的。 萧凡见他笑了,心里不禁也有些开心,“我是说真的。” “好了,小屁孩,你在江陵城又待不了多长时间,记得又怎么样?”朱宏业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心里头还是挺开心的。 “等我自己能够赚银子,我就买礼物给你,送到江陵城。”萧凡在心里暗自决定,之前宏业哥买了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送给自己,他也要礼尚往来才行。 朱宏业闻言被他逗笑了,“那你要记得才行啊,既然你都记得我的生辰了,那你呢?” 萧凡“啊”了一下,“我没有生辰啊。” 朱宏业以为他在开玩笑,“怎么会没有?每个人都会有的,快说,要不然我以后就不给你送礼物了。” “我真的没有。”萧凡一脸笃定。 他确实不知道,养母也没有跟自己说过,他也是出来后才知道有生辰这样的事情。 朱宏业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他忽然站起身来,伸手抱住瘦弱的萧凡,拍了拍他的背,“原来你比我还惨。” 放开之后,他又忍不住问:“你义父就没给你过过生辰?” 萧凡疑惑,“义父?” “对啊,镡二叔不就是你的义父?” “不是啊,他是我二叔。” 朱宏业:“……”难道萧凡是镡烈叔叔的私生子?这不可能吧! “我以前被关在一个地方没法出去,养母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也是一个多月前才被二叔救出来的。”萧凡说着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悲伤的神情,就好像是在说其他人的故事。 可朱宏业闻言,立刻脑补了许多悲惨的画面,这孩子不会是从小被拐卖了吧?然后幸运地遇上云游的镡二公子,被镡二公子救了出来,带在身边。 他再次抱了抱萧凡,“你真可怜。” 这么一比较,他瞬间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没事,哥以后会对你好的。”他温和地拍了拍萧凡的后脑勺。 萧凡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抱过他,养母待自己再好,也不够亲近,就像是二叔府上福伯对二叔那样,关切有余,亲密不足。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拥抱,感觉很温暖,宏业哥的身体很软,身上还很香。 “行了,既然你以前过得那么惨,我就不嘲笑你书读得少,字写得丑了,你赶快练字吧。”朱宏业伸手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蛋,心道,怪不得这小子这么瘦。 萧凡摇摇头,“等一下,今天是你生辰,我要送个礼物给你。” 他说着跑到院子里头从棕榈树上撕下几根细条,坐在地上开始编织,这是他小时候在皇宫里跟养母学的,养母给他编过好多小动物,他抬眼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朱宏业,想了想,道:“宏业哥,我给你编一只小兔子吧。” “你还会编这个?厉害啊,不过,我不要小兔子,我要大老虎!” 萧凡点点头,“那就编两个,一只兔子,一只老虎,老虎给你,兔子我自己留着。” “行啊!” 朱宏业坐在他身边,看他十指翻飞,不过一会儿掌心就现出一个憨态可掬的老虎,送到朱宏业面前,朱宏业捧在手心看了看,“这老虎一点也不威风。” “不威风也是老虎。”萧凡边说边又编出来一个小兔子,可爱极了。 朱宏业还没来得及细看萧凡掌心的小兔子,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少爷!少爷!” 是他的贴身侍从朱砚。 朱宏业随手将大老虎塞进衣内,站起身来,见他面色惊慌,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少爷,不好了,府中出事了!” 朱砚哭着一张脸,“少爷,姑小姐不见了,老爷带着几位少爷去跟蔡府要人了,现在正在蔡府门前打得不可开交!” “你说小姑姑不见了?”朱宏业立马向府外跑去,“快带我去蔡府!” “少爷!少爷!”朱砚连忙跟上跑得飞快的朱宏业。 萧凡站起身,握着手中的小兔子,眸中有些担心,二叔出去有事不在山庄里,他想帮也帮不上忙。 朱宏业在街上狂奔,他毕竟练了十几年的武功,虽算不上高手,但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得多,一眨眼,朱砚就追不到自家少爷了。 朱宏业卯足了劲儿往城南跑去,还没到蔡府,就碰上了他小叔,小叔身上有些血迹,路上百姓纷纷避让,躲进家中,一看就是出大事儿了。 小叔见到他,一把抓住,“宏业,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你先别过去,小叔有要紧事交给你,你现在立刻去云霄山庄,家也不要回,知不知道!” 朱宏业心急如焚,但小叔此举一定有他的用意,他即便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 不远处还时不时传来打斗之声,朱宏业一狠心,“小叔,我去求镡叔叔救援好不好?”镡烈和季长轩他们都在练武场,现在赶过来帮忙还来得及。 小叔摇了摇头,“宏业,什么也别做,就在云霄山庄待着!快去!” 朱宏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也只能听从长辈的命令,往云霄山庄跑去,刚跑到云霄山庄门口,就碰到了刚回来的镡时观。 “镡二叔!”朱宏业满脸都是焦急,“您能不能去救救我爹他们?” 萧居瑁窝在镡时观怀里,圆亮的眼眸瞅着面前狼狈的少年,然后又抬首看了看镡时观。 “现在没事了,官府已经介入,你爹他们擅自跑去蔡府门前闹事,被关进大牢里了。”镡时观面无表情,不疾不徐说了出来。 “是他们先抓了我小姑姑,我爹他们只是去要人!”朱宏业都急出汗来,“而且,官府向来不管江湖上的事情,这次怎么把我爹他们关进去了?” “蔡府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还不算江湖势力,官府自然能管。”镡时观顿了顿道,“你先进来吧,他们没多久就会出来的。” 朱宏业点点头,爹他们没事就好,被官府抓起来比被蔡立杀了强多了,不过,“我小姑姑失踪了,我要找到她。” “你镡叔已经带人去找了,这几日你就在山庄住下 分卷阅读75 。”镡时观言罢便抬步进了府中。 朱宏业道了声谢,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萧居瑁望着跟在身后满脸忧色的少年,觉得之前对他不算好的印象变好了几分。 其实自从那日寿宴之后,蔡立一直没有动作,他们就有些起疑了。镡时观派遣暗卫秘密前去监视,然后又联系了江南驻军统领刑楷。 今日朱巧巧被掳,朱家断定是蔡立干的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寿宴那日蔡立的嚣张言辞,二是被绑在府中的那个人同朱巧巧一起不见了,这不是蔡立干的还能是谁? 于是,朱老爷子领着朱家众人跑去蔡府要人,结果被蔡立叫人围攻,那些可都是吃了垠草的疯狂人士,不要命地围攻,朱家众人自然吃不消,朱老爷子便让最小的儿子趁着他们拖住蔡立打手的时候,突破重围,去云霄山庄找到朱宏业,让他就待在云霄山庄,不能回府。 他知道,蔡立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接手朱家的一切,若是朱宏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了府,一定会被杀掉,他们朱家不能全都死在蔡立的手中。 只不过,等来他们的不是死路,而是牢狱。 驻军统领刑楷今日有事进城处理,带着副将和几个兵蛋子恰好经过蔡府门前,不慎被他们伤着,就他那个暴脾气,没当场把人削了都算好事,他立即让人去报官。 堂堂驻军统领到衙门报官,衙门哪敢不受理?了解事由之后,为避免刑楷的怒气得不到平息,便立即让人抓了朱家闹事的几人以及蔡府几个发狂之人,全部送进了大牢,即便这样,刑楷还站在衙门里骂了好久才离去。 而他和镡时观出去是为了见戴婧。 这几日,蔡立忙于吞并朱府之事,没空管后院。戴婧就趁机联合许多姐妹们,同仇敌忾,每人偷偷血书一封,全部交给戴婧。 戴婧便在今日出府,将这些都交给了萧居瑁他们。当然,光有这个还不够,蔡立的罪行罄竹难书,这些血书目前来看也起不了多少作用,但可以在适当时候给蔡立罪加几等。 那日,他们在街市上听闻繁知先生这个人,他写的书连林静姝这样骄傲的人都动心要去买,可见这人在文人学子中的影响有多大。镡时观特地让人去查了这个繁知先生,然后发现这人居然只是一个小镇上的教书先生,而且很年轻。 姓李,名简,字丛之。 这个萧居瑁知道啊!这个李简之前去过京城一次,还在林悠的邀请下去林府住了几日。 如果可以利用这个繁知先生的影响力,将蔡立的罪行大白于天下,即便相信的人不多,但至少足以引起轰动,到时候群起激愤,饶是蔡立势力再强大,也挽回不了。 至于为何不找当世大儒,一来是因为他们在秘密查案,不宜惊动太多人;二来是因为连刑部尚书史铁文都与这边有些利益牵扯,更何况其他?三来,大儒大多远在京城,怎么会这么清楚江陵城的事情?而繁知先生正是江陵人士,对蔡立的恶行知之甚多也无可厚非,反正整个江陵城的百姓都知道,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只是,他们需要强有力的证据,也需要李简的协助。 蔡立藏得太深,又有官府替他兜着,一时间难以找出真正能证明蔡立通敌叛国,偷运违禁垠草的证据。 此事不能过急,但也不能不急,蔡立已经向朱家伸手,下一个目标估计就是云霄山庄,他们不能让云霄山庄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晚上镡烈带着季长轩一起回来,他们没有找到朱巧巧的踪迹,面色很难看。 靳蓝虽然也担心,但更担心镡烈他们的身体,“晚膳已经备好了,都坐下来吃吧。” 朱宏业面色发白,目露感激,“小侄多谢镡叔。” 镡烈摆摆手,惭愧道:“我也没帮到什么,你先不要太担心,坐下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蔡立的心思已然明朗,他要干掉朱家和云霄山庄,只手控制整个江陵城,将江陵城变成自家后花园。 回到屋内后,萧居瑁见男人眉头微锁,沉思了一会儿,便拍了拍他,在他掌心写下几个字。 镡时观看着他,缓缓摇首,“不行,太危险。” 萧居瑁鼓了鼓脸,没有进展也不是办法呀,他不如利用猫身去蔡府探查一番。 镡时观微微收紧怀抱,哑声道:“服用过垠草的人,是不会管你是人还是猫的。” 萧居瑁态度坚决:朕小心点就是了,这是朕的江山,现在有人通敌,朕难道不能担负起责任么? 镡时观与他对视良久,见他眸色坚定,只好艰难颔首,“好,明日就让戴婧将你带入蔡府。”他说着,亲了亲猫陛下的爪子,“一切以性命为重。” 萧居瑁在他手上舔了一下,朕会小心的,不过你们也要小心蔡立针对云霄山庄。 翌日,戴婧带着一众仆从去天香楼听书,回府的路上见到一只丢失了主人的猫,心生怜爱,便带回了府中。 刚一进府,就见到迎面走来的蔡立。 蔡立年过四十,身形高大,相貌还看得过去,不过脸上凶相毕露,他扫了一眼戴婧,以及她怀中的萧居瑁,眯起眸子,“最近城里不安定,你就不要出府了。” 戴婧笑得妩媚,“妾身知道了,老爷近日辛苦了,过会儿妾身吩咐膳房煮些汤送来。” 蔡立没吭声,凶厉的目光在萧居瑁身上来回逡巡片刻,问:“这猫从哪弄来的?” “路上捡的,妾身见它可怜,便带回府养着,您都不让妾身出府了,妾身还不能找些乐子消遣?一个猫儿,也吃不穷您蔡府。”她说着,使着小性子,扭过脸去。 蔡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一把拎起萧居瑁,往地上扔去,而后横抱起戴婧,大踏步往卧房走去,最近有些不顺利,需得泄泄火才好。 萧居瑁:“……”敢扔朕,蔡立你死定了。 他心里头想着,脚下却不停,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然后被关在了卧房外面。 没戴婧引着,他现在没法在蔡府乱跑,便只能等在门外,顺便观察观察卧房周围的摆置。 蔡府不愧富可敌国,这宅子里头修建得华美异常,都快赶得上皇宫了。 萧国的宅院布置是有规制的,官员与百姓,等级不同,宅院的设置自然也不同,蔡立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身无官衔,又无爵位,住这样的宅子也不怕折煞了自己。 “嗯……嗯……啊……唔……不要……” 卧房内不断传出这样暧昧的呻吟,萧居瑁听着听着,一张脸就开始烧了起来。 大白天的做这档子事,实在是不知羞耻! 他离开屋门,往拐角处躲去,直到听不见了,方停下来,但是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这,这是怎么回事?! 分卷阅读76 第51章 朕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萧居瑁窝在墙角处, 只觉得全身的热流都涌向某个地方,烫得他羞愤难耐。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这种情况? 猫陛下近几年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但他每次都是自行消了下去,也没像现在这般强烈。 两只爪子挠着墙壁,努力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母妃, 想父皇,想各位皇兄,想朝中大臣满是皱纹的脸,然后一不小心脑海中滑过镡时观的面容…… 蔡府各个院子里一直都会有人巡逻, 有一小队恰好巡逻到这里的时候, 就听“噗通”一声, 好似是有什么掉进了池塘里面。 “快去看看!” 他们赶到小池塘旁边的时候, 只见一直浑圆胖猫正在池塘里面游来游去, 见到他们, 似乎还拿眼睛瞅了他们一下, 然后就换了个方向, 背对着他们,往对面划过去。 “原来是猫落水了, 走了走了。” “这猫从哪来的?我记得府中没有这只猫啊。” “我知道, 这是婧夫人今天刚带进府的, 说是路上捡来的。” 萧居瑁吃力地划着水, 听着岸上几个护院嚼舌根子, 心里头简直窝火。刚一进蔡府, 就不得不成了落汤鸡,这蔡府果然邪门得很。 秋日天凉,池塘里的水也透着一层寒意,萧居瑁直到身上泛冷,那处不再难受,才游上了岸,抖了抖毛,这一见风,只觉得更冷了。 所幸,蔡立恰好从戴婧房里离开,萧居瑁便进了屋子,他只想赶紧找块布擦擦身体,要是镡时观在身边就好了。 “阿环,我要沐浴。”微哑的嗓音带着欢好后的余韵,从帐内传出来,立刻有守在门外的丫鬟去打水。 萧居瑁左右环顾,没见着布,只好将目光放在了椅垫上,于是跳上去,在上面滚来滚去,确实擦掉不少水。 戴婧听闻动静,一把掀开床帘,只在肚兜外头披了层薄纱衣,而且还半挂在肩膀上,白皙精致的肩头露了出来,上面还有点点痕迹。 萧居瑁恰好转过身看见了,顿时又转回去,非礼勿视! 戴婧看到他一身水渍,还将椅垫弄得一塌糊涂,也没生气,便从床上下来,从衣柜里拿出一块干净的软布,走到萧居瑁身后,整个将他包住,而后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将他放到自己腿上,柔声道:“怎么弄的?” 萧居瑁死死闭着眸子,虽然戴婧的动作很温柔,身上也很香软,可他就是觉得别扭,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任由擦毛。 “你可真乖。”戴婧叹了口气,“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猫,它比你调皮多了,可是后来病死了,我就再也没养过。” 戴婧擦到萧居瑁左腿的时候,笑了笑,“这个铃铛很别致啊,不过好像是个哑铃,我都没听到过声音。” 萧居瑁颤了颤胡子,这可是紫木铃,没见过吧? “夫人,水已备好。”阿环在外头禀报。 “抬进来吧。” 戴婧见萧居瑁身上的水差不多擦干,便放下他,让丫鬟们退出屋子后,便脱下身上的衣服。 萧居瑁赶紧躲到角落里,不看她,脑子里尽想着国家大事,要不然就是之前看过的话本,好不容易捱到戴婧沐浴完穿上衣服,他才长舒一口气。 “我带你在园子里逛逛吧。”戴婧一身素衣装扮,未施粉黛,唤上萧居瑁,在蔡府可以自由行走的地方慢慢逛着。 萧居瑁心里记着路线,一不小心越过了戴婧,戴婧弯腰将他捉了回来,“那边不能去哦。” 萧居瑁心中一亮,不能去那就是有鬼。 “那是夫人的住处。”能被戴婧称为夫人的,肯定就是蔡立那个来路不明的正妻了。 萧居瑁抬眸看去,只见前面那处宅院外头守备森严,冷清孤寂得很,一个正室夫人为何要这么多守卫?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蔡府很大,戴婧的活动范围又比较小,这一次逛下来,萧居瑁并未掌握蔡府的所有布置,不过,他对那个蔡夫人比较感兴趣。 用过晚膳后,猫陛下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半夜时分醒过来,这时府中一片寂然,他偷偷从开着的窗户跳出去,睁着发光的眼睛,小心地避过巡逻的侍卫,往蔡夫人那处跑去。 一般这个时候,即便是经过训练的护院也不免困倦疲惫,压根就不会注意一只猫,更何况,萧居瑁脚步轻盈,悄无声息,他们就更加无从察觉。 萧居瑁轻而易举来到蔡夫人住处附近,守卫依旧严密,他在一个石头后面观察了好一会,发现只能从院墙进去了。只是,这院子前后左右都有人看守,他想上院墙也上不了啊。 “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连串诡异的笑声穿透黑暗,突兀地从那院子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萧居瑁抖了抖身子,只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尖利的笑声还在继续,刺得人耳膜生疼,却又让人心惊,这分明不是笑,而是哭,萧居瑁听着听着,一颗心就揪了起来。 “这,这怎么回事?谁在笑?” 守卫中一人悄声疑问道。 “你今天刚来,不知道也正常,我告诉你,这蔡夫人是个疯子,天天夜里发疯。” “是喽,你习惯就好了,就当没听见。” 寂静的夜里,几人的对话清晰落入萧居瑁耳中,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笑声还在持续。 不久,守卫轮换,萧居瑁就趁机窜上围墙,跳进了院子,刚跳下去,面前就赫然一张放大的脸,狰狞可怖,他猛地退后几步,瞪着面前披头散发的疯女人。 疯女人一双森凉阴寒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萧居瑁看到她身上满是镣铐,她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不仅是因为被束缚,还因为脚上铁链上绑着沉石。 即便如此,这个院子外头还有重重守卫,蔡立到底是有多忌惮这个女人?而且,将她困在这里却不是杀了她,是要图谋什么呢? 笑声再一次响起,萧居瑁静静望着眼前疯狂的女人,却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了愤怒与绝望。 女人笑了一会儿,似乎是累了,便一步一步,缓慢挪动着,往屋子里走去。 萧居瑁跟着她,与她隔了一米远。 院子与屋子相连处有三个台阶,萧居瑁就见她卯足了力将一只脚抬上去,额上青筋鼓动,双目赤红,好不容易抬上去之后,她又开始抬另一只脚。 三层台阶,她用了很久才走了上去。 萧居瑁默默看着,难道这女人每夜都要跑出来笑几声,然后再这样费力地进屋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女人挪行着进了屋子,门也没关,萧居瑁跟着她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女人却似乎夜能视物,压根就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床榻方向 分卷阅读77 走去。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她恐怕闭着眼睛都能走,反正她也走不快。 女人坐到了床上,然后躺下,静谧无声。 萧居瑁在地上待了一会儿,觉得地上有些凉,看了看床榻,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跳上了床,躲在床角,离女人远远的。 他阖上眸子一会儿,没什么睡意,便睁开眼睛,一睁开,就看到面前放大的脸,身上毛一炸,这女人什么时候坐起来的?怎么一点声息也没有? 女人深幽的眸子直望进萧居瑁微微发光的眸子里,嘶哑着嗓音道:“我这儿没吃的,你还是走吧。” 萧居瑁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也罢,你一只猫儿也不懂人言,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黑暗中,女人的声音颇为沉稳,完全不似疯子。 “我这儿已经有好久都没活的来过了,你今夜到这儿来,也算是与我有缘。” 萧居瑁静静听着。 女人似乎是因为许久没和人说过话,对着萧居瑁就滔滔不绝起来,大概是因为萧居瑁是一只猫,她就没有防备。她说话没有什么条理,基本上是想到哪说到哪。 萧居瑁从她口中得知她以前是南华派的弟子,而且还是极具天赋的那种。她武功高强,深受南华派的器重,等她到了年纪,便会直接升任为南华派的长老。 其实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担任南华派的下一任掌门,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最多也只能做个长老。 她有些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 除却这一江湖上的身份,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她才陷入这般境地。 她是江南水陆司司长丁腾的独生女儿丁然。 在萧国,水陆司掌管的是河流、陆地的一切运输事务,丁腾作为江南水陆司司长,可想而知,整个江南的运输都掌握在手。 萧居瑁恍然大悟。 蔡立是以丁然的性命相要挟,逼迫丁腾放纵自己运输违禁货物,其中包括垠草。 而丁然武功高强,他避免丁然逃脱,就用沉石将丁然困在这个院子里头,没有第二个人,就这么孤寂地待了这么多年,若是一般人或许早就发疯了,当然,丁然如今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个疯子。 可即便是一个疯子,价值也比一个死人来得大。 他突然明白过来,丁然为何要每日拖着沉重的石头在院子里大笑,一是可以防止自己被逼成真疯,所以用大笑来发泄逼仄的情绪,二是可以让自己得到锻炼,而不至于被困成一个废人。 一个女人,即便她武功再高强,也有柔弱的地方,这种境遇,就是一个心志坚定的男人,也未必挺得过来。 萧居瑁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佩服,他深深看了一眼丁然,而后跳下床去。 他要回去告诉镡时观这个消息,既然水陆司有问题,那就从水陆司查起,若是丁腾没有忘记初心,那倒还是可以提供协助,可若是丁腾已然叛变,这件事就得从长计议。 只要蔡立运输垠草等货物,他们就可以来个人赃并获。 “你要走了?”丁然望着萧居瑁,低叹一声,“那就走吧,在我这反倒不好。” 萧居瑁心道:朕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他正欲出屋,就听丁然轻飘飘来了一句:“西边院墙处,守卫天天打盹儿。” 猫身一滞,这丁然是什么意思?疯魔了?跟一只猫说这种事儿。 不过他还是跑到西边院墙处,跳上墙头,见到墙下守卫的确是靠在哪里打鼾,睡得可香了。 也对,一个疯女人被铁链锁着,脚上还有沉石,怎么可能跑出来?他们守了这么多年,已经油掉了。 萧居瑁无声跳下院墙,飞速地离开这里,循着白天进府的路线,避开护院,往府外逃去。 刚跑出府,他就后悔了,蔡府在城南,云霄山庄在城北,相距甚远,他这要真的跑回去,岂不累死?早知道就等明日戴婧携他出府了。 但既然已经出来了,他就先回云霄山庄吧。 深夜的街市已然变得冷清寂寥,萧居瑁正欲一鼓作气跑回去,就见月色下,街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凝眸望去。 男人一身黑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见到萧居瑁,露出英俊的笑容。 萧居瑁眸子一亮,一下子窜到他身上,两只爪子环住他的脖子,粉嫩的鼻子与他鼻尖相触,鼻息交错,一双澄澈的眸子与之对视。 你怎么在这里? 镡时观终于放下心来,将猫陛下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往云霄山庄的方向走去。 怎能放心你一个人? 男人深邃的眸光令萧居瑁大为触动,他情不自禁在镡时观脸上舔了一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男人胸膛。 见到你,朕心甚慰。 第52章 朕离不开定国公了 萧居瑁今日不得不跳下池塘散热,上来之后没泡热水澡, 毛也没擦干, 又吹了风, 本来觉得没什么, 可在镡时观怀里待了一会儿, 就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了。 镡时观听他呼吸, 以为他睡着了,可等回了云霄山庄,才发现萧居瑁有些不对劲。 鼻息滚烫,身上也有些发烫,叫也叫不醒,难道是生病了? 这么一想,他连忙转了个方向,往周硕住的院子急步走去。 此时已是寅时,周硕睡得正沉, 就被人掀了被子, 然后被一通摇晃惊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还没惊叫出声, 就听黑影道:“元宝生病了, 你快起来给他看看。” 周硕内心一大波万马奔腾, 可是在镡时观的威慑下还是不得不起身。 “你连个灯都不点, 我怎么诊治啊?”他揉了揉眼睛,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故意吩咐道。 果然, 镡时观闻言立即去点了灯,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事关元宝,镡时观自然比他急得多,周硕美美想着,等会儿一定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元宝好像发热了。”镡时观将萧居瑁捧到他面前。 周硕定睛看去,就见平时骄傲慵懒的猫儿此时萎靡地窝在镡时观怀里,眸子紧闭,看起来颇为惹人心疼。 周硕拿出药箱,指了指一边的小榻,“放过去,我仔细瞧一瞧。” 镡时观依言,周硕看了一会儿,道:“应当是发热了,我给你拿点药,你去熬给它喝吧,捂出汗来差不多就好了。” 镡时观也见过别人发热,基本上都是这样痊愈的,于是抱起萧居瑁,拿上药,直奔膳房。 他年少出门去参军,独立自理能力自然不弱,熬药这点小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将萧居瑁整个儿放进衣襟内,直贴胸膛,然后生了火,用手护在外边,靠近炉子,边熬药 分卷阅读78 边吸取热量,周硕说了,要发汗才好。 文火熬药需要很长时间,镡时观一直守在火炉旁,护着萧居瑁的手背已经被灼得通红,身上也生出了汗液,他伸手触了触猫陛下,见他身上也浸了细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等到了卯时,天色渐亮,药中午熬好,镡时观将药汁倒进小碗里,端回卧房,待药汁变温了,才柔声唤萧居瑁。 萧居瑁脑子昏沉得很,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有火在烧,而且火势还源源不断,他忍不住用力推拒,肉垫里的指甲伸出来都不自知,似乎刮到了什么。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很好听,很温柔,他使劲儿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男人弧线优美的下巴。 刚张开口,一勺刺鼻的药汁就灌进了嘴里,萧居瑁差点没被苦得叫出声来,不过一张猫脸倒是纠结在一起,小爪子愤怒地挠了一下喂药的人。 生了病的猫儿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心里一不爽,逮谁挠谁,只可惜喂药的还在孜孜不倦强迫他吞下去,他觉得舌头都被苦烂了。 “乖,喝了药就好了。”男人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萧居瑁浑噩地听着,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丁然! 他心头一震,连忙努力睁开眸子,伸出无力的爪子,挥了挥,在找男人的手。可镡时观的手一只端着碗,一只拿着细勺,根本挪不开空。 “先喝药。” 再喝朕就要昏过去了,还怎么说?他猛地一攒劲,翻身扒拉到镡时观的手臂上,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瞅着他。 镡时观停了下来。 萧居瑁用指甲在他手臂上划拉着,镡时观看清后,双目一凝,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喝了药休息,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萧居瑁虽觉药苦,但也想自己尽快好起来,便乖乖吞下了。 喝了药,脑子就更加昏沉,猫陛下直接在镡时观臂弯里睡着了,镡时观将他小心放入被窝,起身离开卧房。 江南水陆司。 丁腾坐在案后,把玩着手中精致漂亮的玉如意,瞅了眼面前面容严肃凶狠的中年男人,敛眉笑道:“蔡爷这次还真是大方啊!” 男人肃着面容,一本正经道:“蔡爷说了,丁大人喜欢就好,最近风声有点紧,还请丁大人辛苦一点。” 丁腾将玉如意放入案上装满珍宝的箱子里,静默了一会儿,方道:“你也说了风头紧,我也不能顶风作案啊,而且,执法犯法,罪加一等,你叫我如何放心?” 男人面上浮现一丝阴笑,“丁大人,江南的事情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人在后头兜着,你还怕什么?” 丁腾目光落在那箱珍宝上,沉声道:“私盐私铁可以,但是,垠草不能。” “丁大人,如今这情况,蔡爷最需要的就是垠草,你这里可不能掉链子,你别忘了你女儿还在蔡府。” 丁腾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他真没用,既对不住女儿,也对不住江南百姓。若非顾及女儿性命,他早就自首不干了,可是江南官官相护,京城还有庞大势力笼罩,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司长,哪里斗得过他们?还是先稳住他们再说吧。 他正欲开口,就听府衙外头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叫骂,还有人似乎砸翻了公物,衙役立即前来禀报,在门外一脸慌张道:“大人,有人来砸场子了!” 丁腾猛地站起身来,将桌上的珠宝收了起来,而后大步走向门边,打开,未等身后之人问话,便兀自出了屋子,迎面就走来一彪形大汉,虎背熊腰,大把络腮胡遮了一脸,身穿武将官服,手持大刀,凶神恶煞。 “你是丁腾?”大汉粗声喝问。 “正是下官,敢问将军可是江南驻军统领刑大人?”丁腾礼貌恭敬道。 刑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欲将他提起来,“我问你,漓湾码头归不归你管?” “归、归下官管辖。”丁腾差点儿透不过气来。 刑楷闻言更加生气,“他娘的归你管,你就管成那个鬼样子?一群人眼睛长天上去了,你跟老子过来!” 丁腾不禁问:“刑将军,不知发生了何事?” 刑楷冷哼一声,他身后的副将立即道:“丁大人,营中缺了粮草,我们购了些从漕运过来,到了漓湾码头正要上岸,结果就被另几艘货船撞了,损失了不少,结果对方还恶人先告状,说是我们自己的缘故,然后就跟我们的兄弟们打了起来,这不,将军一听这事儿,自然火冒三丈,来找大人寻个说法了。” 丁腾苦着脸,“刑将军,这事儿不归我们管啊,您要不去找知府大人?” 刑楷直接拖着他走,“老子不管,知府也找,你也找,给老子过来!” 丁腾回首看了一眼身后蔡立的手下,为难道:“刑将军,有知府大人就足够了,下官去也没甚用处。” 刑楷忽然放开他的衣领,目光幽幽冷冷,“那货物能不能上码头,总得归你管吧?” 丁腾接触到他的目光,心头猛然一惊,难道码头真的出大事了? 他整了整衣领,面容肃穆,“将军请。” 刑楷又是哼了一声,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丁腾召来几个衙役跟着,刑楷也带着副官和几个兵蛋子,一同往漓湾码头走去。 “这位是?”刑楷走了几步,像是才注意到丁腾身后的人。 “小人冯浩,见过刑将军。”冯浩立即给刑楷行了一礼。 刑楷挥挥手,“你是来找丁腾办事儿的吧?改日吧,他跟我去漓湾码头,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小人知道了,将军和大人慢走。”冯浩站在水陆司府衙外头,眼见一行人越走越远,眉头紧锁,他记得今日在漓湾码头有一批货要下船,不会这么巧撞上了吧?他得赶紧回去跟蔡爷报备一下。 转身离开的他,没发现身后尾随着两人。 丁腾跟着刑楷来到漓湾码头的时候,知府吴奎已经在那儿等候了。按理说,发生这种小纠纷,派几个衙役过来处理一下就可以了,吴奎根本不想亲自来一趟,可是刑楷的暴脾气他又惹不起,打又打不过,只好憋屈地过来了。 “下官见过吴大人。”丁腾拱了拱手。 吴奎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两只小眼睛看向刑楷,“我说刑将军,这就是一件小事,你们协商一下完了,何必大费周章闹得这么大?”他便转着手中的按摩石,边不耐烦问道。 码头上已经被刑楷带来的士卒围住,还有一些官府的衙役在旁待命,互相打起来的兵蛋子们和帮忙装卸货物的长工们俱垂首不语,码头上的货箱歪倒得不成样子,河面上还飘着好几只,看起来极为混乱。 “老子手底下那么多人等着吃饭,现在好了,全都他娘的翻到河 分卷阅读79 里去了,老子不找你找谁?”刑楷没好气道。 “你就让他们赔点银两不就成了?”吴奎真心觉得刑楷没事儿找事儿。 刑楷手下的副将道:“吴大人,营中米粮已经不多了,我们一大帮子人正等着米下锅呢,即便是赔了银子,我们还得重新买粮,兄弟们等不及啊。” “哦,这样啊。”吴奎心里也明白,军营的米粮需求量的确很大,江陵城的米行都没办法一次性卖出这么多米来,更何况,城中这么多人家都需要买米,所以一直以来,军营的米粮都是他们自己用军费从外头运送过来的,要是赔银子,的确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场面静了静,吴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总不能开粮仓先喂饱了那些士兵再说吧? 这时候,副将又说了。 “我们见他们那几艘船上的货箱外面都写着‘米’,就想着我们倒了多少,他们就赔我们多少,吴大人,您觉得这样合不合情理?” 吴奎眼睛一亮,“行啊!”他定目看去,就见撞翻刑楷他们的几艘船船身上面的确表明是运送米粮的,“那就让他们赔不就行了?” 他的话一落,那几个卸货的长工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劲了。 副将在心里冷笑一声,嘴上继续道:“将军也觉得这样解决最好,谁也别耽搁谁,可他们死活不同意,我们又不能用强的,只能请吴大人来做主了。” 吴奎:“……”你们将本官强行拖过来,还叫不用强? “你们为何不同意?”他不能对刑楷发火,但对几个长工可没必要客气。 “大人息怒,小的们也只是替主人家卸货而已,主人家的东西我们也没法做主啊,他们上来就抢,我们只能拼命阻止了。”长工言辞间颇感委屈。 “你们主人家是谁?” “小的们是蔡府雇佣来的。” 吴奎心里头顿时“咯噔”一声,要是蔡府的话,这或许还真的不能给,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蔡府的一些事儿? “行啊,那就找你们主人家!”刑楷说着就召来小兵,吩咐他前往蔡府。 “慢着!”吴奎阻止道,“刑将军,不如这样,你们先回军营,至于米粮,本官会着人及时送去军营,何必要这么麻烦?” 刑楷疑惑,“你从哪弄这么多?兄弟们晚上就等着香喷喷的米饭呢!” 吴奎面带安抚笑意,“刑将军莫要着急,本官说到做到,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的。” 刑楷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吴大人也觉得他们该赔偿,那你就做个见证,你看,我们的船都翻了,他们这几条船上的正好,要不你现在就做主,这些都归我们了,再闹下去,天都黑了。”他说着,没等吴奎反应过来,就招手让人抬货箱。 吴奎没来得及阻止,就有士兵伸手抬起了一个货箱,结果这一抬起来,发现轻得很,顿时火冒三丈,“这他娘的耍着人玩儿呢!说着里面装的是米,可米能这么轻?逗我们玩的吧?还是说里头只装了一点点米?” 吴奎张口就要喝止,便听“嗑哒”一声响,货箱被他们撬开了,他们伸着脖子往里头望去,“嚯”了一声,看向刑楷,“将军!有好东西!” 刑楷大步上前,瞧了一眼,便冷着脸指挥士兵将他们的货箱全部打开。 那几个长工已经抖如筛糠了。 吴奎的脸色蓦地变青,手中的石头转得更快了些。 丁腾面无表情瞅着,终于明白过来刑楷为何要拉着自己过来,原来是在这等着。 “这些都是什么?谁能告诉我?”刑楷走到一个长工面前,“你他娘的告诉老子,米呢?米呢!没有米,老子和弟兄们吃什么?” 长工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为了米。 吴奎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心跳渐渐归于平稳。 丁腾心中暗叹一声,这刑楷是关键时候掉链子了?他是真的只关心米的事情? “回将军,这都是些药材,可能是装货的时候弄错了箱子……” “你逗老子玩呢是吧?”刑楷拍了拍他的脸,一脸戾气,“你真以为老子不知道这是什么?老子当年在潼山关亲眼见过,那叫垠草,屁他娘的药材!” 吴奎手中的石头顿时掉在了地上,手都在抖。 丁腾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丁腾!”刑楷突然厉目高声喝问,“老子倒要问问你,这垠草是怎么运到码头来的?你们水陆司都是吃干饭的?” 当年在潼山关知道垠草的危害后,作为摄政王的镡时观立刻就封锁了这种草的贸易往来。如今居然在江南见到,一想到那些被害死的兄弟,刑楷能不暴怒么? 丁腾整个人都似放松了下来,脸上甚至带着微笑,“下官知罪。” 刑楷挥挥手,立刻有士兵将丁腾绑住,丁腾没有丝毫反抗。 “刑将军,你做什么?”吴奎声音微颤,暴露出他的惶恐。 刑楷正色道:“垠草属违禁品,吴大人该不会忘了吧?这可是当年的摄政王,也就是如今的定国公亲自发布的政令,吴大人可不要装傻。” “带走!”刑楷说着,亲自押解丁腾。 吴奎往前一步,“刑将军,丁腾顶多只能算是玩忽职守,自然由本官进行处理,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刑楷白了他一眼,“没什么意思,老子就要将他带走。”他一旦不讲理起来,谁都拦不住。 吴奎见状,只能指挥衙役拦住他们的去路,“刑将军,此事由不得你来插手,本官自会禀明吏部。” 刑楷冷笑一声,“老子不仅要将丁腾带走,老子还要去抓蔡立呢。”长工都说了,主人家是蔡府。 眼看就要兵戈相向,一道声音就由远而近:“刑将军好大的阵仗啊,蔡某不过一介商人,哪能劳烦您亲自抓我?” 刑楷乜了他一眼,“不麻烦,来人,绑起来。” 蔡立“哈哈”笑了起来,“可有证据?” 刑楷指了指身后的垠草以及长工,“那些就是证据,你私自买卖垠草,已然触犯律例,不用废话了,老子不想听。” 蔡立笑了笑,“这些东西可不是我的,是他们泼我脏水,将军如何能信?蔡某做的可都是正正经经的生意。” 刑楷正欲开口,就听身后几个倒地之声,他猛地转身望去,就见那几个长工突然吐血倒地身亡。 死无对证。 丁腾敛下眉目,被绑在身后的手轻轻动了动,刑楷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扫了一眼蔡立,下令回营,带上丁腾与所有垠草。 他也没想着就凭这个扳倒蔡立。 云霄山庄。 萧居瑁从混沌中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了镡时观的脸。 “醒了?头还晕不晕?” 萧居瑁从被窝里站起身来,抖了抖毛,摇摇头。 镡时观笑 分卷阅读80 了笑,“你捂了一身汗,我带你去沐浴。”说着轻柔将他抱进怀里。 此时已是半夜时分,镡时观亲自打来了热水,将萧居瑁放到木盆里。萧居瑁舒服地眯了眯眸子,整个身体都浸了进去。 镡时观低了身体,替他擦洗,一不小心碰到某个地方,萧居瑁突然一跳,瞪大了眸子看他。 镡时观笑了笑,低沉的声音从胸腔处传来,“抱歉。” 猫陛下垂下眸子,目光落到他胸膛上。 男人衣襟微敞,因为俯身,从萧居瑁的角度来看,一览无遗。两条锁骨随着擦洗的动作动来动去,下面便是结实的肌理,平滑而微微鼓起,除却心口处那道陈旧的疤痕,上头还有一些细小的抓痕,似是兽类的爪子划过一样。 等等!他记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的确抓挠了什么,难道这是自己干的?心里面突然一揪,这些抓痕虽然不算重伤,但应该也是很疼的吧? 镡时观见他呆愣着,紧盯自己胸口,便问:“怎么了?” 萧居瑁忽然直起身体,湿漉漉的前肢搭上男人的胸膛,伸爪碰了碰那些伤痕,水汪汪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镡时观。 疼不? “没事,明天就看不见了。”他说的是实话,要不是萧居瑁提起,他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好了,洗得差不多了,我给你擦擦。”镡时观将他从木盆里抱起来,放到干净的软布上,细细擦拭,神情认真而虔诚。 萧居瑁由他擦毛,还不忘问丁腾之事。 “刑楷已经将丁腾带走了,还有一些垠草,不过,蔡立的罪证还是没找出来。” 萧居瑁点点头,蔡立的手段又多又歹毒,短时间难以查证很正常,只希望能从丁腾口中挖到一些罪证。 “不过,保不齐蔡立要杀人灭口。”镡时观说着,将擦干毛发的萧居瑁重新放到床上,“你先睡着,我去一趟驻军营地。” 萧居瑁连忙伸爪,朕也要去! “我去去就回,你发热刚好,暂时不能再外出见风了,等我回来。”男人说着捧着猫陛下的圆脸,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萧居瑁放下爪子,那好吧,早去早回。 男人的身影从眼前消失,萧居瑁独自窝在被窝里,顿时觉得孤单寂寞极了。 他大概是真的离不开镡时观了。 第53章 朕替定国公挡箭了 江南驻军营地。 刑楷主帐中, 丁腾目光幽沉, 即便面对刑楷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也毫不露怯。 “我说丁腾, 你掌管水陆这么多年, 替蔡府做事这么久, 难道什么底都没留下?”刑楷把玩着匕首, 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丁腾敛眉道:“我为何要留下罪证?是要证明自己也犯了法?我有那么蠢?” “你当然没那么蠢,要不然也不会乖乖任由我带回来,如果不是有所倚仗, 你岂敢到这来而不怕你女儿被蔡立泄愤?”刑楷冷笑一声。 丁腾猛地抬首看他, “可我若是告诉你, 我女儿会死得更快!” “哦,这样啊, ”刑楷想了想, “那我们要是将你女儿救出来,你是不是就愿意说了?” 丁腾怒哼一声, “你以为蔡府那么好闯?我又不是没派人去过, 更何况, 然然脚上的沉石,没有钥匙,根本弄不下来。” “如果有钥匙呢?”刑楷问了一句。 丁腾叹气摇首, “根本不可能, 连蔡立都没有, 唯一知道如何开锁的锁匠已经死了。” “那如果将那锁摆在技术好的其他锁匠面前, 你觉得能不能开?” 丁腾想了想,“应该可以,不过,前提是然然能出了蔡府。” 这就是两相矛盾的事情。 丁然出府才有可能打开锁,可是丁然根本出不了府;锁匠进府也有可能打开锁,可是锁匠根本不可能入得了蔡府。 帐内氛围凝固,只剩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忽地,帘帐被人从外头掀起,一高大挺拔的男人踏步进来,刑楷睁目望去,正欲行礼,就被阻了。 “如何了?”镡时观一袭玄衣,身上携了丝夜晚的寒意,来到丁腾面前。 刑楷道:“他要丁然安然无恙,才肯提供罪证,可您也知道,救出丁然,实在太难,除非将她的脚链解了。” 丁腾望着镡时观,听刑楷这样的级别还用敬称,不禁好奇起他的身份。 “你是谁?” 烛火摇曳下,镡时观眉目深幽,“你不信任我们,我们自然也无法完全信任你,毕竟,你替蔡立做了这么多违法乱纪之事。” 这就是不打算告诉他身份了。 丁腾闻言,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便面露愧色,低首下去。 “只要能保证我女儿的安全,我什么都说。”他要是现在说了,蔡立知晓,绝对会一时间杀了然然泄愤。 镡时观凝思片刻,“好。” 云霄山庄,萧居瑁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见到面前一张英俊的脸,眼下有些青黑。 他之前给自己熬药,一宿未眠,今夜又去了军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猫陛下往镡时观身边挪了挪,脑袋搁在他肩膀处,嗅着男人身上的淡香,重新入眠。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刚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镡时观就推门而入,见他醒了,便将他抱起来,还顺手将他落在被面上的毛捻了干净。 净面,揩齿,喂食之后,猫陛下鼓着圆肚子,由着镡时观给他按揉,惬意地眯起双眼。 “丁腾说,只要丁然无性命之忧,他就作证。” 萧居瑁皱了皱脸,要将丁然救出来不难,可要是将那沉石一起弄出来就不简单了,除非解开她的脚链。 “若是有钥匙打开她的锁链,凭借她的功力,想出府并不难。”而且丁然日复一日拖着沉石走动,估计功力会比以前更胜一筹。 萧居瑁在他掌心掏了掏,钥匙朕可以带进去,可是从哪里弄到? “没有钥匙,需得让锁匠亲自瞧一瞧,方能配得出来。”镡时观顺了顺他的毛发,“刑楷已经问过锁匠,若是有钥匙的模具,倒也可以配出来。” 模具?萧居瑁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并不很懂。 “有种树胶,加热后可以变软,到时放入锁孔中,待它冷却凝固后,便可取出。” 萧居瑁这下明白了,取出来之后的树胶就会是钥匙的形状,到时候只要找人打造一模一样的就行了。 好,东西准备好,朕今晚就去。 镡时观也知此事除了萧居瑁,无人能轻易做到,所以他虽然担心,但还是只能准备好东西,跟着萧居瑁一起,交给戴婧。 因为丁腾被抓,蔡立心情极为烦躁,对丁然的院子也增设了守卫,这 分卷阅读81 样一来,后院之事,便管得松了。 子时,戴婧将锦囊里的树胶放到萧居瑁嘴里,萧居瑁衔着出了屋子,悄悄潜入丁然院子附近,躲在石头后面,等到守卫轮换,丁然例行大笑之后,他来到西边院墙附近,待守卫打鼾后,轻盈越上院墙,跳到院子里。 丁然正在吃力地搬动她的脚上台阶,她耳力非凡,听闻动静,扭过头来,见到是萧居瑁,不禁笑了笑。 萧居瑁这才发觉她长得还不错,就是脏乱得很。 不等丁然进屋,他首先进了屋子,跳到床上。 丁然挪行着上了床,还没开口,就见萧居瑁从嘴里吐出一个袖珍锦囊,并伸出爪子往自己这边推了推。 丁然心想,这猫许是经过特别训练,竟是比狗儿还懂人心。 她伸手打开锦囊,发现里头是一块暗黄色的胶块,“这是什么?” 萧居瑁又指了指她脚上的锁孔。 丁然恍然大悟,下一秒,眼睛在黑暗中迸发出极度热烈的光芒来。 她将树胶放在掌心,缓缓催动内力,只见那树胶渐渐变软,直到变得黏稠,她便将手对准锁孔,让树胶流了进去,直到灌满。 时间慢慢过去,锁孔里的树胶逐渐重新凝固起来,丁然的嘴角绽放出一个硕大的笑容。 自由就在眼前,谁能平静得了?虽然她不知道救自己出去的是谁,要做什么,但只要不在这待着,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等树胶凝固之后,丁然伸手取出,只见一个暗金色胶体钥匙便出现在眼前,萧居瑁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等丁然将树胶重新装进锦囊里,让他含在嘴里,萧居瑁便往院中跑去。 “等等,”丁然叫住他,“那人醒了,你再等等。”说着还伸手招了招猫陛下。 萧居瑁只好回到床上,趴在那里。 丁然又开始与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断断续续的,毫无条理。 过了一段时间,她突然停了下来,“你走吧,小心。” 萧居瑁刚跳下床,就听丁然又道:“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都要谢谢你。” 萧居瑁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朕的子民,朕自然要护着你。 丁然目送他离开,不管这次能否成功,她都很高兴有人给她送了希望。 萧居瑁小心谨慎地在蔡府穿行,夜色中,他的眼力和感知能力比那些守卫要强,再加上他落地轻盈无声,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蔡府。 走到街角处,果然,镡时观依旧等在那里。 见他安全出来,镡时观终于松了口气,可一想到下次还要送钥匙进去,他就觉得心慌。 萧居瑁将包着钥匙的锦囊交给他,便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了,这几日又是跑路又是生病的,他的精力确实有些损耗。 镡时观见他疲惫的模样,颇为心疼,可如今已到最紧要的时候,他们都不能放松。 信得过的锁匠他们已经寻好了,只要有了模型,便可连夜造出一把钥匙来。 镡时观不放心,白天又让他造了一把出来,贴身保管。 萧居瑁知道晚上又有事情要做,白天便美美地睡了一觉,有镡时观在身边伺候着,这滋味儿比当皇帝快活多了。 在他睡觉的时候,刑楷托人带信过来,说是军营昨夜已经遭遇了不少高手的袭击,所幸他们早有防备,损伤还不算惨重。 同时,丁腾的宅子也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而且,据说他私自将朝廷命官带回军营一事,知府吴奎已经手书一封送到京城,就等明日早朝向圣上弹劾。 看来,蔡立那边一见丁腾被抓,立刻就慌了,不过他们自认为有丁然在手,丁腾一时半会儿不会说出来。所以在有限的时间内,他们需要暗杀掉丁腾。 夜袭军营,一方面是为了杀掉丁腾,另一方面是为了将被刑楷扣押的垠草夺回来。 现在,就看谁能够夺得主动权了。 萧居瑁再次潜入蔡府,他明显感觉到,蔡府的守卫变得更加森严了。可任凭蔡立再怎么防备,他也无法想象会是一只猫来解救丁然。 像前两次一样,猫陛下来到丁然的院子里。丁然明显就是在等他,见到他来了,整个人都激动得颤抖起来,脸上神情是又哭又笑的。 萧居瑁将锦囊吐到她脚边,她蹲下身来,颤抖着手,迅速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崭新的钥匙。 她来不及感慨,她只想立刻恢复自由。 钥匙契合地插入锁孔,她轻轻一扭,只听“啪嗒”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颇为清晰,她甚至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美妙的声音。 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一地。 萧居瑁伸爪拍了拍她,先别哭啊,出去要紧。 丁然也知道现在不是流眼泪的时候,她狠狠摸了一把脸,站起身来,动了动手脚,只觉得身轻如燕。 她凝神听了外边的动静,悄声道:“再等会儿,我们就出府去。” 她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有事没事就研究守卫的动静,这两日增设了一些,她还没完全摸透。 一直等到了丑时,这是一天之中人最容易困倦的时候,丁然便抱起了萧居瑁,轻飘飘来到院子里,走到西墙边上。 她以前的轻功就极为出色,这些年一直用沉石磨砺,如今恐怕更加骇人。 萧居瑁只见她脚尖轻点,便如身携羽翼般,飘然落在院墙外头的树上。 萧居瑁叹为观止。 丁然说自己天赋绝伦,果然不是在吹嘘。 萧居瑁窝在她怀里,伸着爪子指挥逃跑路线,以丁然如今的身手,府中那些守卫根本不值一提。 一人一猫无声出现在蔡府外的街角处,丁然之前未感受到镡时观的气息,如今落地一瞧,见到生人,就要出手。 萧居瑁立刻咬住她的袖子,阻了她。 丁然只好住手,犹疑地望着面前严肃冷漠的男人,用眼神询问。 萧居瑁一下子扑到镡时观怀中,猫瞳露出愉悦的光芒,朕把丁然救出来了,厉不厉害? 镡时观心中大定,顺了顺他的毛发,动了动唇,真厉害。 任务成功完成,萧居瑁安然待在他臂弯里。 镡时观递了一张字条给丁然,丁然借着月色一看,立刻激动起来,动唇无声:快带我去! 事情宜早不宜迟,镡时观便抱着猫陛下,带着丁然,一路轻功来到驻军营地。 刑楷正在营帐中焦急等待,丁腾看着他走来走去,幽幽道:“我很好奇,你们如何三番五次潜入蔡府的?”毕竟这事儿他不是没干过,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刑楷其实也不知道,反正镡时观怎么说他就怎么听,他无条件信任。 “只要能救出来不就行了?管那么多!”刑楷白了他一眼。 话音刚落,门帘就被人掀了起 分卷阅读82 来,一阵凉风袭进,可两人却没觉得凉,只觉得胸腔处猛地涌现出一股热流! 镡时观抱着一只慵懒肥圆的猫儿,进了营帐,身后赫然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丁腾泪目看去,张大了嘴巴,想叫她的名字,却是一声都叫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纵横布满皱纹的脸。 即便面前的女人脏乱不堪,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啊! 一时间,喜极而泣。 丁然大踏步上前拥住了丁腾,接连唤了几声“爹”,亦是泪眼婆娑。 两人还欲诉说父女情,刑楷就在一旁打断了,“行了,你们俩别磨磨唧唧了,丁腾,你女儿我给你带来了,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丁然忽然抬起头来,“你们要我爹做什么?” 刑楷没好气道:“你这什么态度?把我们当恶人了?你爹说我们救你出来就给我们提供蔡立犯罪的证据。” 丁然猛地转身,“爹,你真有?” 丁腾点点头,用下巴点了点刑楷,“你们绑住我,我怎么拿证据?” 刑楷粗鲁地给他打开绳子,“快点儿!” 丁腾伸手从发髻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钥匙,郑重地递到丁然手上,“然然,还记得你小时候,爹和你玩的游戏么?” 丁然蓦地瞪大了眸子。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快带我们去!”刑楷就是个急性子,连忙催促道。 丁腾叹了一口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蔡立恐怕正等着你们,然然,钥匙一定要收好!”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打杀声,丁然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爹要将钥匙给自己,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价值,才能得到保护。 眼眶顿时湿了。 “爹,我们都会没事的。”丁然低声说着,就要冲出营帐,斩杀敌人,却被刑楷一把拉住。 “你现在出去做什么?危险!”他瞪了父女二人,“你们就在这里待着,我出去迎战!” 这蔡立有蔡国公府当靠山,连军营都敢肆意滥杀,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 镡时观也放下萧居瑁,着丁然看护,“我和刑楷一起出去,你乖乖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蔡立这次带来了许多食用了垠草的人,若非刑楷扣押了一些,或许会来更多。 萧居瑁待在营帐内,听外头的厮杀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一想到镡时观有可能受伤,他就坐不住。 他不断安慰自己,镡时观经历过那么多场战争,每次都能安然无恙,这次应该也是可以的! 丁然在一旁紧握拳头,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爹,你在这里待着,我不出去手刃仇人的话,会疯的。” 她已经憋得够久了,而且,她武功算得上高强,还能给他们一些助力,她说完,未等丁腾阻止,便从帐中取了一把长剑,大踏步出去了。 留下丁腾和萧居瑁大眼瞪小眼。 猫陛下想,丁腾虽然一直为虎作伥,但念在他因亲情所迫,再加上如今戴罪立功,可以免了死罪,但这官是别想做了。 丁腾见丁然出去了,心里急得很,外头刀剑无眼,若是伤了然然可怎么办?他想着,便悄悄掀开了帘帐,往外头瞧去。 外头月色如霜,一群人混战在一起,他着实看不清楚,萧居瑁走到他脚边,也往外头看去。 他在夜间视力极好,能看清楚营中的战况,可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觉得心寒。 士卒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反而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这实在是太令人痛心了。 他寻到镡时观的身影,月色下,男人矫健迅速地斩杀敌人,一直不让敌人接近营帐,身上已然染上了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萧居瑁看着看着,心里就揪成一团。 忽然,不远处一道光芒闪过萧居瑁眼底,他愣了愣,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就冲向镡时观。 箭矢裂空而来,带着阴冷的肃杀之气,冰凉的箭尖直逼镡时观背后!镡时观闻风耳动,却因面前与他纠缠的疯狂敌人无法迅速闪避,他手下一用力,便将对方头颅斩下,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呲! 萧居瑁仿佛听到了箭尖穿透骨肉的声音,下一秒,剧痛席卷了全身,他在空中被箭矢带远了几分,而后滞了滞,一双眸子无神地望着前方,猛然降落。 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镡时观惊恐的双眼,跟围场那次真像。 第54章 朕的定国公怎么不回来 宝蓝宫。 萧居瑁猛然睁开双眸, 被箭矢贯穿身体的痛楚似乎还停留在胸口。他支撑着坐起身来, 伸手摸了摸围场那次留在右胸的淡淡疤痕, 那支箭也是穿透了元宝的右胸。 亲信见他醒来,便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恭敬道:“陛下。” 萧居瑁稍稍点头,“扶朕回静泉宫。” 回到静泉宫的龙榻上,萧居瑁全无睡意,不断用手按揉着自己酸软的手臂与双腿,向殿外喊了一声。 “赵全,几时了?” 须臾, 赵全亮着嗓子回答:“陛下, 快卯时了, 陛下是否要起身上早朝?” 萧居瑁“嗯”了一声, “先去备水, 朕要沐浴,再吩咐御膳房备些清粥过来。” 赵全应声下去了。 萧居瑁沐浴完、喝完粥方恢复了些力气, 他不知道如今江南那边的情况如何,他心急如焚,可再急也没用, 消息传到京城最快也得两天的时间。 他相信镡时观。 到了早朝时候, 他缓步行至龙椅上, 坐下, 面上波澜不惊。 大臣们三呼万岁后, 萧居瑁哑声让他们起身。昏睡太久, 嗓子有些干哑。 “众爱卿可有要事启奏?”他居高临下,微圆的眸子缓缓扫过底下大臣的脸,虽不凌厉,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他们颇感压力。 “臣有本奏!”吏部侍郎出了队列,执笏躬身道。 “讲。” “启禀皇上,江南驻军统领刑楷,私自关押江南水陆司司长丁腾,实在有违礼制,还望圣裁!” 萧居瑁目露好奇,“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爱卿可否讲一讲,这驻军统领为何要关押水陆司司长呢?” 吏部侍郎缓了缓,回道:“似乎是刑将军在码头上与人起了争执,丁大人的处理方式不合他意,他便动怒,仗着自己武力高强,将丁大人强行绑了。” “哦,”萧居瑁颔首,“原来如此,原来,你们都是这么颠倒是非黑白的,朕真是受教了。” 吏部侍郎以及众臣还没回味出来皇帝的这番话,就听龙椅上的皇帝突然暴喝一声:“来人!摘去吏部侍郎的乌纱帽!竟然胆敢混淆是非欺瞒朕!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 萧居瑁 分卷阅读83 从醒过来就一直憋着,直到听闻吏部侍郎的胡扯,怒意已达顶点,刹那间便爆发出来。 所有人的脑子都在痴傻状态,直到禁卫军将吏部侍郎拖下去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吏部侍郎自己也空白了片刻,直到发现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见了,还被拖着走的时候,就猛然回过神来,立刻大喊“陛下恕罪”之类的话语。 萧居瑁坐在龙椅上,手都有些颤抖。 “还有爱卿有本要奏么?”低哑的嗓音携一丝锋锐,激得人心中一拎。 “陛下,臣有本奏。”礼部尚书沈徽出列道。 “讲。” “启禀陛下,下月初十便是陛下的生辰,礼典是按以往的规制来,还是?” 沈徽不提,萧居瑁差点就忘记了,下月初十便是他的十九岁生辰,往年他尚未亲政,便没有大办过,如今他亲政后的头一个生辰,自然得要重视。 “普天同庆,天下大赦。” “遵旨。” 退朝之后,蔡国公敛目走出大殿,一张老脸上看不出悲喜,有大臣行至他身边,耳语道:“国公大人,这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按理说我们将消息都压了下来,他不可能听到风声的,怎么会突然发了难?” 蔡国公沉目看了他一眼,“陛下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岂可妄加猜测?” 那大臣看着蔡国公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心道:你儿子干的好事说不定陛下都知道了,还嘚瑟个什么劲儿? 江陵城云霄山庄。 周硕费尽心力,将元宝身上的箭支拔了出来,给它上药包扎后,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任谁见到镡时观满是血污、狰狞扭曲的脸,心里头都会发憷的。 他擦了擦汗,打开屋门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七嘴八舌:“怎么样?” 就连镡烈都站在院子里头,目露关切。 谁都知道是元宝在危险关头救了镡时观一命,算是镡时观的救命恩猫,镡烈作为镡时观兄长,自然感激不尽。 “无性命之忧,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刑楷一脸风霜地来了,正欲说话,就见镡时观进了屋子,一句话就憋在了喉咙处。 他看了看众人,“这是怎么了?” 靳蓝礼貌笑了笑,“刑将军先在正堂稍等片刻,忙到现在,喝点茶吧。” 刑楷想了想,“也好。”反正该抓的已经抓了,这次要不是提前通知云霄山庄和南华派过来助阵,他们也没那么轻易打败蔡立养的那些发了疯的高手。 不过,老大的爱宠为了救他受了重伤,老大一定很伤心。 可伤心归伤心,蔡立的案子还要老大来收尾,相关人员还得押解回京,禀报皇上处置。 他们在正厅坐了一会儿,朱家人就上门拜访了。 在牢里待了几日,他们也咂摸出来,刑楷那日是故意从蔡府门前路过,就是为了将他们送进大牢,保护起来。这不,听说刑楷在云霄山庄,他们就立刻赶了过来。 朱巧巧被蔡立掳了去,幸运的是,蔡立因为事情败露,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理她,所以她就没受什么伤害。 朱宏业见到自己亲人,立刻迎了上去,本来满脸的担忧也变成了喜悦。 朱常生这几日变得沧桑了些,可精神却极好,见到刑楷,就是鞠了一个大躬,道:“这次刑将军大义为江南除害,朱某感激不尽哪!” 刑楷对他这么郑重其事地感谢,心里头着实有些发虚,他不过是听老大号令办事而已,要说功劳最大的,那非老大莫属了。 只不过老大让他保密,他也只能无奈地受过了。 “朱老爷子言重了,你这样不是折煞我嘛!”刑楷回了他一礼,“再说了,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靳蓝笑着给他们上茶,朱常生又对镡烈道:“这次还要多亏云霄山庄鼎力相助,老夫客气话不多说,日后云霄山庄要是有用得上我们朱家的,朱家义不容辞!” 镡烈摆摆手,“世伯实在太客气了,蔡立人人喊打,我们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对了,怎么没看到二世侄?”朱常生扫了一圈,没见到镡时观的人影。 “哦,他近日有些劳累,先歇下了,要不我让人去叫他。” 朱常生笑着摇摇头,“不用了,烈世侄啊,老夫今日上门拜访,还有一件事情。” 镡烈客气道:“您说。” 朱常生看了一眼低首娇羞的朱巧巧,道:“时观出门游历多年,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镡烈笑了笑,“他主意向来大得很,我这做兄长的也不知道。” 朱常生又问:“时观还未成家吧?今日老夫就厚着脸皮说了,我们家巧巧也到了适婚年龄,不是老夫吹嘘,巧巧论相貌、论武功、论性格,虽说不上顶好,可在江陵城也是少有人能及的吧?” 刑楷心想:那可不一定,丁腾那女儿捯饬好了之后,看起来不比朱巧巧差,而且武功可高着呢。 镡烈没说话,靳蓝温柔笑着道:“那可不,巧巧长得漂亮,武功又好,性子又稳重,在江陵城可是头一份。” 朱常生闻言,心里头舒坦啊,他捋了捋胡子,笑道:“我看时观也是人中龙凤,不如,我们两家结亲如何?” 江湖上的人性子都直,不喜欢拐弯抹角,朱常生想镡时观做自己女婿,就直接说出来了。 镡烈为难地看向靳蓝,这种事情他真的搞不来。 靳蓝笑意盈盈,“朱老爷子能看上我们家时观,是时观的福分,像巧巧这样的好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我们家时观怕是没这个福气。” 刑楷在心里头点点头,他们家老大可是定国公,这似乎有些不太相配吧? 朱常生眼睛一瞪,“怎么叫没福气?” “你看,时观他都二十七了,巧巧今年才十七吧?足足大了十岁,这……” 朱常生一挥手,“大十岁算什么?只要两个人都有意不就行了?” 他是真的想跟云霄山庄皆为亲家。一来,他信得过镡家的为人;二来,两家离得近;三来,镡家比他们朱家有出息,他也想给巧巧找个靠山。 靳蓝只好道:“这事儿还得看时观的意思,我们可做不了他的主。” 她话音刚落,堂外就走进一人,面容沉肃,身姿挺拔,他先给朱常生见了礼,方对已经站起身来的刑楷道:“刑楷,你即刻带兵,押送蔡立及涉案官员入京,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刑楷立刻行了个军礼,面色激动地领命出去了。 除了知情的几人外,朱家人都很茫然。要知道,刑楷可是朝廷命官,而且品阶不低,那镡时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命令刑楷呢? 朱常生面带惑色,“镡世侄,这是怎么回 分卷阅读84 事?”他再傻也知道事情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样。 镡时观稍稍转过身来,面上礼貌而疏离,道:“朱世伯,实不相瞒,小侄是奉命来江陵城查办蔡立一案的,如今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小侄不日便要回京复命了。” 朱常生:“……”他怎么没听说过镡家老二在京为官啊? 镡时观、镡时观……据他所知,原先的摄政王、现在的定国公就是叫这个名字啊,不过不是说定国公前往滇南剿匪了么?那镡世侄应该不是那个什么定国公吧?世上同名同姓的那么多,他即便以前知道定国公的大名,他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小侄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辞。”镡时观说着,又对镡烈、靳蓝行了一礼,这才迈步出了屋子。 “烈世侄,这、这……” 镡烈伸手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那个,小弟年少离家已有十来年,连我也不知道他能挣个定国公当当,哈哈。” 朱常生噎了噎,而后长叹一声,定国公他们完全高攀不起啊! 罢了,结不了亲就结不了亲,只要能不结仇就是喜事了。 镡家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啊! 这下,他也坐不住了,便带着朱家众人出了云霄山庄,朱巧巧面上满是落寞,原来他是定国公,怪不得那般出众。 江南的事情萧居瑁目前还不清楚,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坐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心里头想着镡时观和元宝,半个字也看不下去。 也不知道下月初十,镡时观能不能回京。 “皇上,江南有信来了。”赵全在御书房外禀报。 萧居瑁顿时站起身来,面色激动,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渐渐淡下神色,沉声道:“进来。” 赵全捧着信推门而入,呈上。 萧居瑁伸手打开,见信先是喜悦非常,眸光大亮,可继续往后看却渐渐失望起来。 信中只言蔡立等人的罪证清晰充足,已由江南驻军统领刑楷押送回京,如今正在路途中,过几日便会抵达,却没提到镡时观分毫。信中还详细说明了蔡立等人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即便萧居瑁早已知晓,还是觉得怒火迸发,只想将他们直接拖到午门斩首! 他刚看完信,就听门外赵全又道:“陛下,蔡国公求见。” 萧居瑁将信拍到桌上,胸脯起起伏伏,他这边刚收到信,蔡国公就来求见了,看来蔡国公比自己还早收到消息,不愧是国公府,势力就是庞大。 过了一会儿,他挺直坐下,徐徐道:“让他进来。” 门外的蔡国公听着皇帝无喜无怒的声音,心里头搞不清楚对于接下来的事情,皇上到底是什么态度。但不管是什么态度,他都要给儿子求得一线生机。 赵全引他入内,又出去关上门。 蔡国公低首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萧居瑁假装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抬眉看他一眼,“起来吧。”却是没说赐座。 若是往常,想蔡国公这样的重臣老臣,萧居瑁都会赐座的。 既然这次没说,蔡国公只好颤颤巍巍站着。 “蔡国公有何事?” 蔡国公沉默了一下,咬咬牙,又“噗通”一声跪地,膝盖磕在地上的响动听得萧居瑁都觉得疼。 “你这是作何?”萧居瑁停下笔。 蔡国公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落了两行泪,哑声道:“陛下,老臣对不住陛下啊!老臣生了个孽子,在外头胡作非为,如今江南统领刑将军正将他押回京城,陛下,子不教父之过,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的错,还请您赐他一条生路吧!”他说完,脑门着地。 御书房内,突然静得落针可闻。 蔡国公伏地良久,才听上座的皇帝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等过两日,你再来求情不迟,你先退下吧。” 蔡国公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退下了,直到两日后,他才明白皇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而这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求不了情了。 繁知先生在文人学子中的声望很高,他著作的书籍往往会被抢购一空,自上次出书之后,不过半月,他居然又出了一本。 众人俱疯狂抢买,可等翻开之后,却发现这次繁知先生写的并非虚构的人物,而是现实存在着的。 书中通过一个个小故事的形式,揭发了蔡立以及江南一众官员的滔天罪行,那些家破人亡的悲惨事迹让所有看过书籍的人俱义愤填膺起来。 他们大骂蔡立,大骂狗官,他们针砭时弊,高谈阔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蔡立等人。如果说这本书激发出了众人的怒火,那么上百封血书的出现,就足以让众人的理智被燃烧殆尽。 这上百封由女子亲手所写的血书,先是在江陵城贴了几日,然后被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送到萧居瑁的书案上。 天下为之哗然。 这都是那些女子的血泪,她们当初遭受的一切不幸,如今就呈现在朗朗乾坤下,每一封都让人涕泪横流,心痛不已,为女子的绝望而痛,为世道的不公而痛。 江南的大案牵扯了几乎所有官员,庙堂江湖俱为之震动,他们纷纷祈求,一定要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蔡国公能以劳苦功高求得萧居瑁的一丝恩赐,可他却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不能将整个蔡国公府的声誉搭进去。然而,他虽不再愿意蹚这趟浑水,但他早已身陷泥潭,拔不出来了。 蔡立与蔡府是不可分割的。 刑楷押送人犯抵达京城的时候,所有百姓夹道欢迎,并将准备好的垃圾往人犯们身上扔去,口中大骂。 蔡国公一家躲在家中,根本不敢出来,也有百姓直接向他们府门扔菜叶和臭鸡蛋,也没人敢管。 刑楷将人犯安置好,独自进宫面圣。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皇帝,心里头还有点儿小激动与小忐忑。 乾坤殿内,众臣垂首静立,刑楷大踏步上殿,单膝跪地,“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居瑁坐在龙椅上,右手摩挲着扶手,面上噙丝微笑,“刑爱卿一路辛苦,平身吧。” 刑楷谢恩后,便禀:“皇上,人犯已经安置在天牢,等待陛下裁决。” 萧居瑁“嗯”了一声,忽然问了一个众人都听不明白的问题:“刑爱卿,定国公为何迟迟未归?” 第55章 朕的定国公可愿侍寝 静泉宫。 鎏金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清香, 萧居瑁恍然从梦中醒来, 只觉得身上黏腻得厉害,而且下边似乎有些湿了。 他猛地将金边纹龙软被盖在脸上,暗自羞恼了一会儿, 想着明日就是自己的生辰了, 镡时观怎么还没回京?他这个定国公还想不想当了! 倏地将被子掀开, 朝殿外喊了一句, 赵全立刻躬身进来, “陛下有何吩 分卷阅读85 咐?” “朕要沐浴!” 赵全:“奴婢这就去备水。” 怎的大半夜的突然要沐浴?近几日皇上的心思他是怎么也捉摸不透, 有时候还没头没脑地发脾气,虽说不是明着发火, 但他能看出来,陛下心里头窝着火呢, 御膳房做的饭菜也不合胃口了,在朝上有几个大臣说了浑话还被陛下教训了。 赵全等在殿外,眼观鼻鼻观心,表面上端然肃穆,可心里面想的可多了, 这时候忽然跑来一个小太监, 说是定国公在宫外求见。 赵全一愣, 这么晚了,定国公来宫里做什么?等等, 定国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说是什么事么?”他掀了掀拂尘, 乜眼瞧他。 “说是有军国大事, 要与陛下相商。” 赵全阖目想了想,陛下宠信定国公,若是定国公来了,应该会让陛下开心些吧? “咱家去问问。” 萧居瑁刚沐浴完,穿了一身中衣,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脑后,被热水熏过的脸颊透着淡红,长翘的睫毛沾着雾气,轻轻颤动,仿佛被水浸湿的蝶翼。 “陛下,定国公在宫外求见。” 萧居瑁闻言,猛地攥紧手中的软巾,深吸一口气道:“就说朕已歇息了。” “是。” “等等。” 赵全垂目听候。 “既然已经到了宫里,就让定国公住在文德殿,省得奔波了。” “是。” 赵全应声后依然在原地等了几息,见殿内没再传来声音,于是吩咐人去传话了。 萧居瑁坐在床上,用软巾狠狠擦着湿发,怎么老是擦不干?他将软巾往床上一扔,也不知在生什么闷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朝殿外唤道:“赵全。” “陛下有何吩咐?”赵全随叫随到。 殿内静默了须臾,才传来一道声音:“去文德殿将定国公召来。” 赵全又吩咐人去传话了。 萧居瑁坐在床上,也没整理仪容,就披散着湿湿的长发,坐在被窝里,手里攥着软巾,一直凝神听殿外的动静。 不一会儿,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他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随手翻开早就准备好的奏折,眼睛盯着奏折,耳朵却对着殿门。 “陛下,定国公到了。” 萧居瑁暗自清了清嗓,道:“让他进来。”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进了殿内,殿门被赵全关上,萧居瑁依旧假装看奏折,仿佛压根就没在意殿中进了一人。 “微臣叩见陛下。”镡时观单膝跪地,行礼道。 萧居瑁没吭声,没看他,也没让他起来,镡时观便一直跪在地上。 殿中只闻烛火噼啪之声。 萧居瑁突然转首,将奏折狠狠扔到他身上,奏折在他身上击了一下,又掉落在地。 “给朕捡回来。”微哑的嗓音带着些颤抖,似乎还有些委屈。 镡时观伸手捡起,起身缓步行至龙床前,将奏折放在了被面上。 萧居瑁目光落在被面上,又将手中的软布扔到他身上,“替朕擦发。” 他坐在龙床上,也没转身,从镡时观的角度来说,若是要伸手擦发的话,必须要将腰压得很低,伸长胳膊才能擦到,男人一言不发,任劳任怨给他擦了起来,认真又细致。 萧居瑁心里的气消了点儿,“这么晚进宫什么事儿?” “只是想告诉陛下,元宝安然无恙,已经醒过魂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落在耳际,微热的气息弄得他痒痒的。 他失神了片刻,突然就反应过来,醒过魂?也就是说元宝回来了?他的劫难过去了? 也对,母妃说的是他十八岁会遭遇劫难,等到了明日,他就十九了。 这个好消息令萧居瑁高兴起来,他双眸明亮,转首看向镡时观,“你怎么——嘶!” 他忘记了镡时观正捧着他的头发擦,这突然一扭头,就拽到了头皮,疼丝丝的。 镡时观连忙放下头发,只见软布上已然落了几根发丝,他目露疼惜,悄悄将头发藏于袖中。 “陛下恕罪。” 萧居瑁压根没在意这件小事,他继续追问:“你怎么在江南滞留了那么久?” 镡时观继续小心替他擦着头发,“周硕说,元宝重伤,不宜立刻动身,需得养几日。” 萧居瑁“嗯”了一声,“确实应当如此。” 两人似乎无话可说了,又似乎是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殿内重归寂静,镡时观终于将他头发全部擦干,而后离了龙床,将软巾放在一旁桌子上。 “陛下,臣从江南给您带了一件东西。” 萧居瑁眼睛微亮,礼物?他期待地瞧向镡时观。 镡时观重新回到床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光滑圆溜的东西,放在掌心,呈到萧居瑁面前。 萧居瑁微微睁大眸子,眼前的石头表面平滑整洁,纹路清晰,看着虽有趣,但没什么特别的。 “拿在手中试试。”镡时观说着将石头倒在萧居瑁手心。 石头一入掌心,萧居瑁顿感一阵清凉之意直入肺腑,瞬间就消去了暗火与躁动,整个人安宁平和不少。 这是个好东西。 “它叫什么?”他仰首望向男人幽深的双眸。 镡时观目光温柔,开口道:“它叫安神石。” 萧居瑁心道:名字倒是贴切。 “你从何处得来?” “别人赠的。”他说得轻松,但实际上,他之所以回来晚了,就是因为这安神石。 这安神石取之不易,它生于一寒潭中,此寒潭位于江陵城外的一座山上,寒潭温度极低,即便是内功深厚之人也不能在里面待得过久。而且安神石也并非常见之物,还需要潜下寒潭去寻,通常都要寻上许久。 这些萧居瑁并不知道,不过这安神石确实是个奇物,他很喜欢这个礼物。 “朕很是喜爱。”萧居瑁敛下眉目,唇角微微扬起。 “陛下喜欢就好,”镡时观顿了顿,又道,“夜已深,陛下明日还要上朝,早些歇息。” “你等等!”萧居瑁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低首抿唇,而后慢吞吞道,“朕……睡不着。” 镡时观目光落在皇帝铺陈在被面的墨发上,他想说安神石也可助于睡眠,但他说不出口,他能感觉到他的陛下在忐忑。 宽大修长的手缓缓伸向萧居瑁的鬓边,替他将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接着触上他染着淡粉的面颊,微微抬起。 萧居瑁眼睫颤得激烈,掌中的安神石也救不了自己了。 镡时观弯腰下去,目光落在萧居瑁蒙上一丝水雾的眸子里,眼瞳愈加幽暗,“陛下,恕臣失礼。” 他低首触上那双软糯温润的唇,这一瞬间,心里宁静得不可思议,仿佛是久行的旅客终于寻到了港湾,可下一秒,却又汹涌躁动起来 分卷阅读86 。 萧居瑁猛地闭上眼睛,单手搭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动了动唇,有些无措,又有些期待,这种感觉,就像梦里的那样。 镡时观另一只手忽然按在萧居瑁的脑后,逐渐加深了这个吻。两双唇瓣似乎找到了最为契合的相对方,缠绵得不可思议,也甜蜜得不可思议。 萧居瑁沉浸在这个吻里,偶尔从鼻间冒出一丝哼哼,双手已经不自觉攀上男人脖颈,将他往下按。 镡时观紧紧抱住他,顺势压在了萧居瑁身上,中间隔着一层被褥。甘甜伴随着火热,两人拼命啃咬着对方,舌尖相触的一刹那,整个脑海都仿佛是飓风海啸,电闪雷鸣。 萧居瑁感受着男人凶狠的吻带给自己的激情,他享受着,并沉溺其中,他喜欢这种感觉。男人的舌尖在他口中尽情翻搅,像是在汲取着最甘甜的花露,萧居瑁渐渐有些承受不了这种狂热,不禁从喉咙里哼了几声,一双眸子透着盈盈水光,眼尾早已染红,这样的风情直接能将人的魂魄勾了去。 萧居瑁感觉到男人的手已经钻入被窝,触上他的腰,见他并未阻止,便从下面探了进去,掌心紧贴柔滑的肌肤。 “陛下……”男人从他殷红的唇上离开,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脸上,已然赤红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在等他的回答。 萧居瑁下面渐有抬头的趋势,自然不愿放过这样的机会,便在男人唇上落下一吻。 镡时观猛地揪起被子就要掀开,殿外便传来赵全略为尖利的嗓音:“陛下,快寅时了。” 所有火热被一盆冷水倏然浇灭,萧居瑁顿了顿,没好气道:“什么事?” 赵全擦了擦汗,他还不是担心陛下的身体,卯时就要上朝,陛下需得早些歇息。 “朕知道了。”萧居瑁瘫在床上,有气无力道。 镡时观目光逐渐清明,看着萧居瑁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面仿佛是被填满了,他将脸放在萧居瑁颈窝处,闭眸低叹一声:“陛下,臣知足了。” 从萧居瑁毫不犹豫替他挡了一箭之后,他就觉得此生无憾了。 萧居瑁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慢吞吞道:“可是,朕还没知足。” 镡时观闻言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吃吃地笑了起来,他的陛下真是直率得可爱,不过,现在时机不对。 他起身在萧居瑁唇上落下几枚轻吻,眼中溢满温柔,“陛下,你早些歇息,臣先回文德殿。” 萧居瑁大眼睛一瞪,“就在这睡。” 镡时观翻侧过身,将他连人带被一起抱在怀里,笑道:“遵旨。” 被窝里的萧居瑁扭了扭身体,脑门与男人的下巴靠在一起,闷声道:“等朕生辰过后,将元宝带进宫,以后就住在文德殿吧。” “好。” 萧居瑁看着眼前动来动去的喉结,忍不住将手从裹紧的被子里扒拉出来,伸过去摸了摸,然后听到男人的一声闷哼,便连忙将手缩回去了。 “那个紫凝脂的事情,朕会想办法的。” 镡时观默了默,宽大修长的手握住萧居瑁的,放在唇边亲了亲,“那你有没有想过皇位继承人?” 萧居瑁抬眸看他,“你觉得萧凡如何?” 镡时观回望,“现在的他,差得太远了。” 萧居瑁笑了,掀开被子就将镡时观整个人罩进来,然后钻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嗅着若有若无的暗香,道:“十年前,朕也差得远。” 镡时观看着他像猫儿似的动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将他拥得更紧,伸手顺着他柔滑的墨发,一遍又一遍。 “你比他好。”好太多。 萧居瑁唇角微扬,心里仅仅因为这个称赞而滋生一股甜意,他拾起男人一缕发丝,放在手里绕啊绕的,眉梢眼角俱生风情。 “我跟你说,那天刑楷上殿见朕,朕问他,定国公为何迟迟未归,你猜他是如何回答的?” “如何回答的?” 萧居瑁想起来就“噗嗤噗嗤”笑了起来,一双眸子都弯成了新月,好看极了。 “他说,定国公大概身陷滇南匪患,忙于剿匪,等匪患清除,便可回来了。” 镡时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让他保密,他就真的保密,连朕都不告诉,明明是朕派你去江南的。” 要是两人只是一般的君臣关系,皇帝说出这样的话就表示出猜忌了,可如今两人这般姿势,萧居瑁这样说无非就是觉得好笑而已,认为刑楷一本正经说着谎话挺逗的。 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些失落,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失望。 “他就是担心被其他人知晓,在臣回京的路上暗杀臣。”镡时观捧起他的脸,“臣永远不会骗你。” “当真?” “千真万确。” “那好,”萧居瑁忽地翻身,手肘撑在褥面上,手撑着下巴,俯视镡时观英俊的脸,“朕问你,你为何迟迟不回京?” 他才不信只是因为元宝不能过早挪动。 清亮澄澈的眸子就这般静静地看着自己,镡时观心中的火热一突一突地涨了起来,他道:“为了安神石。” “怎么说?” “安神石只有江陵城外的山上有,我因为去山上寻找,故而耽搁了几日。”这也不算是撒谎。 萧居瑁这下信了,还欲说什么,就被男人拉了下来,脑袋撞到坚实的胸膛,“卯时就该上朝了,先睡会儿吧。” 萧居瑁只好笑着与他相拥而眠。 翌日早朝,不仅是萧居瑁,就连众臣都有些神思不属,他们纷纷想着自己这些天准备的贺礼,午时宴会的时候,皇上会不会不喜。 “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吧。”萧居瑁努力睁大眸子,让自己显得精神点,昨夜睡得实在太晚,他还想着下朝后回去美美地睡一觉呢。 “陛下,臣有话要说。”一个老头子站了出来。 萧居瑁困得不行,“讲。” “陛下,臣以为,社稷之事是为大事,可皇嗣之事亦为大事,如今后宫空无一人,陛下不若从天下广选秀女,以扩充后宫,早日诞下皇嗣。” 萧居瑁顿时来了精神,看来这些大臣都没事儿干,开始管起他的后宫来了。 “诸位大臣也这般认为?”他故意问了一句。 不少大臣纷纷附和,只有少数人听出来他话中的玩笑意味,闭口不答。 萧居瑁欣赏完了众臣的面色,然后将目光落到静立垂首的镡时观身上,嘴角勾了勾。 “定国公以为如何?” 镡时观抬首触上他的目光,复又低首下去,出列一步,道:“回禀陛下,臣以为,赵大人的孙女以及郑大人的幼子已到适婚之龄,实乃天赐良缘,陛下不若拟旨赐婚,成全这桩美事。” 他话音刚落,第一个发言的老臣和另一个大臣就跪到地上,直言各自分别已有了中 分卷阅读87 意的人家,大意就是恳求皇上不要乱点鸳鸯谱。谁不知道他们两家素来关系不好,敌人怎能成为亲家。 两人跪在地上对视一眼,你家那泼辣的孙女谁愿意娶进门?你家那纨绔二世祖谁愿意当成孙女婿? “哦,这样啊,那朕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两人闻言俱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又被惊呆了,“若是日后有人强朕所难,那就不要怪朕胡乱指婚了。退朝!” 萧居瑁从乾坤殿出来,脚步很急,越走越快,见镡时观远远落在后头,不禁瞪了他一眼,兀自回了静泉宫,紧关殿门,然后爬上龙榻,堵心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赵全的声音,“陛下,快午时了。” 今日是萧居瑁的生辰,宫中设宴,君王与群臣同乐。午时开始摆设,未时举行,申时结束。 众臣下朝后早已回家用了膳食,垫了肚子,不担心到时候饥饿难耐,萧居瑁也在静泉宫吃了些点心,喝了热茶,而后梳洗装扮,精神奕奕去了仁德殿。 众臣见到皇帝驾临,于是整齐跪下,高声贺寿,说着一致的贺词,再一个一个地呈上礼物,品阶由低到高。 萧居瑁坐在上座,面带微笑,时不时点点头,一直等到最后,定国公献礼。虽然萧居瑁早有准备,但看到镡时观与其他大臣差不多的礼物,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知道镡时观是不愿让别人怀疑两人的关系,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面别扭是另一回事。 礼物送完,萧居瑁便让众臣落座,立刻有舞姬环佩叮当,乐姬丝弦绕梁,殿内香风弥漫,美酒佳肴,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萧居瑁敬了众臣三杯后,便不再喝了,大臣也知道分寸,萧居瑁见他们有些拘谨,便起身借口先行离去,让他们自行畅饮。 他离了仁德殿,在赵全的陪同下,行至宝蓝宫门前。 “你在外候着,朕想和母妃说说话。” 赵全知他心思,便立在宝蓝宫外静候。 萧居瑁来到母妃生前居住的殿内,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女子手持长剑,英姿飒爽,衣袂飘扬,眉目间俱是灵动,不像她在宫里,满目愁绪。 这皇宫确实让人不舒服。 他在殿内凝思许久,方缓缓踏出静泉宫,这时候,夕阳渐落,余晖洒满整座皇宫,将宫殿楼台衬得美轮美奂,但却无端生出些许清冷与孤寂。 刚踏出几步,便见不远处,一身玄色纹金官服的男人静立凝望,萧居瑁心中微动,若是有这人陪伴,皇宫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朕想喝酒。” “臣陪你。” “朕想在屋顶上喝酒。” “臣陪你。” “朕想边喝酒边看星星。” “臣陪你。” 赵全:“……”总感觉定国公把自己的事情全部做了,他没用了咋办? 宫宴完毕,群臣回府,宫内又变得寂静冷清起来,夜幕降临,天上繁星点点。 萧居瑁命赵全取来佳酿,镡时观拿在手中,取两酒樽,揽住萧居瑁的腰,足尖轻点,一跃而上琉璃屋顶。 清风徐来,星空璀璨,美酒在手,美人在怀,这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萧居瑁弯起眸子,睫毛轻颤,沾上点滴星光,他倒了一杯酒,看酒水荡漾处,星光在里头飘飘摇摇、浮浮沉沉。 “你看,酒里也有星星。”他执杯凑到镡时观面前,然后靠入他怀中,灿然一笑,“我要将星星喝到肚子里。” 镡时观静静望着他,用手护着,这人明明比星空还要璀璨。 萧居瑁一连喝了四五杯,脸上红晕上涌,眼尾已是绯红一片,其间风情婉转,勾得人心头酥痒。 他忽地猛然将手中杯往地下一扔,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他却不管不顾,一下子将镡时观扑倒在屋顶上,俯视着他,伸手抚上男人的眉眼,迷醉道:“你眼里也有星星。” “陛下,你醉了。” “朕醉了么?”萧居瑁歪了歪脑袋,倏然展颜,“朕没有,你骗人。” 镡时观眸中的星光明明灭灭,低柔道:“好,我骗你的,你没醉。” 萧居瑁闻言,痴痴地笑了起来。 “定国公,今夜星光独好,可愿侍寝?” 镡时观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坐起,将他横抱于怀,起身飘然落地。 第56章 朕真的那什么了 殿门被推开, 清风拂进,暗金色的床帏微微荡开, 露出里头宽大的床榻。 床上被褥稍稍有些凌乱, 床榻中间隆起一个人形,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只留一头如瀑墨发铺散在外头。 镡时观行至床边,静静凝视着, 素来严肃冷漠的面容如春风拂过一般, 目光温柔得仿佛要溢出水来。 床上的人在被子里动了动,还没睁开迷蒙的双眼,就习惯唤道:“赵全。” 赵全就在殿外,但却不吱声了, 不是他不想吱声, 只是突然知晓皇上和定国公的关系, 心里头慌得很,而且方才已被定国公交待过了, 皇上洗漱更衣之类的活儿, 日后由定国公代劳了。 萧居瑁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 便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一把掀开被子, “赵——” 声音戛然而止。 镡时观伸手将他被子盖上, 低柔着嗓音, “小心着凉。” 萧居瑁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情,而后看了看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一骨碌坐了起来:“早朝!” 他居然起迟了!早朝怎么办? 镡时观笑容滞了滞,陛下不会忘了昨夜之事了吧? 脑海里刚闪过这样的想法,就听床上的人“哎呦”痛呼一声,一张睡得染粉的脸皱在一起,漂亮的眉头紧锁。 “快躺下!”镡时观见他捂着腰,便赶紧伸手扶住他,“臣替你按按。” 萧居瑁一躺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被子拉到头顶上,整个儿盖住。 他、他、他居然趁醉酒和镡时观那什么了! 镡时观心疼他,担心他被闷坏,于是将被子拉下一点点,“臣已让御膳房备了些清粥,稍候就送来。”他说着,便脱靴跪坐在龙床上,伸手触上萧居瑁的腰际。 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做了。萧居瑁也没那么矫情,不过到底还是有些羞涩的。他任由镡时观宽厚有力的手按揉自己酸软的腰部,闷在被子里,道:“你怎么不叫我?早朝怎么办了?” 镡时观凑过去,在他光洁白皙的额上亲了一记,“今日休沐,不用上朝。” 萧居瑁“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随着男人的按揉,酸软疼痛确实减轻不少,镡时观又亲自伺候他净面漱口,等将盆盂安置好了之后,他转身看过去,就见萧居瑁正欲掀被下地。 “怎么了? 分卷阅读88 ” 萧居瑁往侧殿走去,“朕内急。” 镡时观拾起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小心着凉。” 萧居瑁轻哼了一声。 解决完回到龙床上,镡时观就端着一碗粥过来了,萧居瑁很自然地靠在床上,等着投喂。 碧玉勺递到唇边,他张了张嘴,一口吞下,不冷不烫正正好。 两人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举手投足间却默契十足,静泉宫内徜徉着一种温馨安宁的氛围。 一碗粥下肚,萧居瑁也精神了些,他看了看男人英俊的脸,眼尾微翘,正色道:“昨夜侍寝不错。”何止不错,他确实是爽到了。 镡时观拿着温热的软巾,细致地擦了擦他的嘴唇,闻言脸上荡开一抹笑容,声音又低又撩人,“那陛下不妨今夜再翻臣的牌子。” 萧居瑁瞪了他一眼,“腻了。” 镡时观脸上顿时失落非常,轻声叹道:“陛下厌弃臣了?” 萧居瑁忽地伸手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拉了拉,“你要是变得这么丑,朕就不要你了。” 镡时观任由他玩闹,一双眸子就这般静静望着眼前之人,深邃而广袤,里头全是萧居瑁的身影。 萧居瑁与他对视片刻,手渐渐松开了,让镡时观恢复了英俊的模样,而后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压下来,抬首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不过,朕暂时还不会冷落了你,你再接再厉。” “臣谨遵陛下教诲。” 萧居瑁弯唇一笑,“朕想看一会儿奏折。” 镡时观虽关心他的身体,但不会干涉萧居瑁的事情,便将奏折挪到床边的矮桌上,方便萧居瑁取阅。 两人对着奏折上的事情一起谈论,萧居瑁有些还不算熟悉的地方,镡时观都会一一耐心讲解,两人正聊得起劲,门外就响起了赵全的声音:“陛下,刑将军在宫外求见。” 萧居瑁看了一眼镡时观,道:“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刑楷大踏步走了进来,直接垂首跪地,“微臣叩见陛下。” 萧居瑁不咸不淡道:“起身吧。” 刑楷站起身来,抬首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本来被赵总管引到皇上寝宫,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了,结果他居然在皇上寝宫里看到了坐在龙床边上的镡时观! 萧居瑁抬眼看了他一眼,发现今日刑楷将满脸络腮胡去了,人还挺英武周正的,比之前看得顺眼多了。 “刑将军可有要事?” 刑楷因为在江南蔡立一案中立了大功,已被调任至京城,萧居瑁将他塞到了训练营里,和陈锋一起管教那些公子哥儿。 刑楷回过神来,忙道:“皇上,蔡立一案已经审理完毕,根据他们的供词表明,京城里也有一些……” 他奉命审讯蔡立等人,却在审讯过程中发现,京城竟然也有一些官员与江南那边有着联系,而且,他总觉得刑部尚书史铁文有些奇怪。不过可能是自己抢了他的活儿,让他觉得没面子,所以才给自己一些小鞋穿。 毕竟是一部尚书,他还不能轻易怀疑。 “既然案子都查清了,那就该审的审,该判的判,至于蔡立等人供词中提到的另外一些人,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要不然就先放一放。” “皇上,蔡立可以由刑部来判,可是其他一些官员,只能由您亲自决断。” 萧居瑁顿时有点头大,“你将那些人的姓名以及做过的事情都整理成册呈上来,朕再做决断。” “是。”刑楷应声后站在原地没动,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有话就说。”萧居瑁瞅了一眼一旁静坐的镡时观,你带出来的人,怎么这么扭捏? 镡时观锐目扫了一眼刑楷,陛下不清楚他的心思,自己还能不清楚?那一大把胡子可一直是刑楷的心头肉,舍不得剃掉,现在居然剃得干干净净,怕不是有了心上人吧? 刑楷被萧居瑁和镡时观两人的目光弄得心惊肉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原江南水陆司司长丁腾因顾及爱女性命,被蔡立胁迫犯罪,情有可原,而且他也戴罪立功,将蔡立等人的罪证上交朝廷,微臣以为,此人的刑罚可以酌情减轻。” 萧居瑁狐疑地看了看刑楷,他怎么记得那晚刑楷还对着丁腾大吼大叫的,一点儿也不客气,可现在怎么特意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朕自有决断。” 他本来就没打算取丁腾性命,可是面对刑楷期待的目光,他就要故意逗逗他,让他担心几日。 刑楷只好应声退下,不过在退出前,还偷偷朝着镡时观递了个眼波。 萧居瑁只是假装没瞧见,等刑楷离开之后,他便故意虎着脸问镡时观,“他暗送秋波是什么意思?” 镡时观微笑着凑近他,“他是想让臣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吹吹……枕边风。” 萧居瑁一掌拍在他左脸上,“后面那一句是你自己加的吧?”他说着打了个哈欠。 昨晚两人胡来,很晚才睡,萧居瑁又开始困倦不堪,因哈欠浸出的泪珠悬在长长翘翘的睫毛上,泫然欲滴。 镡时观将他手中的奏折拿走,“倦了就再睡会儿,等午膳时喊你。” 萧居瑁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便躺下去,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 镡时观坐在床边静静翻看奏折,可心思却有些飘远了,想着想着,唇边就露出笑意,随着时间的推移,笑意越来越大。他回身看向萧居瑁熟睡的面容,心里软得不可思议,那种幸福感与满足感是他在此之前从未感受过的。 情不自禁在萧居瑁腮边落下轻柔一吻,他想,他大概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了。 萧居瑁这一觉睡得可安详了,他还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母妃带他在大草原上尽情驰骋,看到母妃对着他笑,笑得很温柔很开心。 接着,镡时观又出现在眼前,只见母妃拉起自己的手,郑重交到了镡时观手中,他只能看到母妃的嘴唇在动,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然后,母妃渐渐消失了,镡时观握着他的手,极稳极坚定。 最后,镡时观手里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碗和一把勺子,笑着说道:“陛下,该用膳了。” 萧居瑁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床边男人挺拔的背影,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镡时观听闻动静,回身笑道:“陛下醒了?那便用膳吧。” 萧居瑁眨了眨眼,他似乎与元宝用同等待遇了,吃了睡睡了吃,还是这般逍遥快活! 就在用膳之际,江南突有急信传来,是云霄山庄送给镡时观的信。 镡时观见了信,面上神色变幻,最终将信往桌上一搁,对萧居瑁道:“朱家被灭满门,是蔡立手下那批人做的。” 萧居瑁脑子转得极快,“那这么说,蔡立并非他们真正的主子,他们听命的另有其人。对 分卷阅读89 了,朱家被灭了,那云霄山庄有没有事?” “暂且无碍。”镡时观不愿他太劳神,便道,“云霄山庄的根基比朱家深厚得多,我相信大哥。” 萧居瑁道:“不若就让他们来京城吧。”京城毕竟安全一些。 镡时观默了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我怀疑此事是狄国在背后操纵。” 第57章 朕和定国公关系匪浅 江南大案终于落下帷幕, 蔡立被判斩立决。行刑当日,刑场外面人满为患, 义愤填膺的老百姓都想亲眼看着这个恶贯满盈之人脑袋落地。 其他涉案人员也是斩的斩,流的流,只有丁腾逃了死罪,但需要在大牢里待上很长时间。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丁氏父女已经很惊喜了,至少不用天人永隔,丁然还可以经常去牢中探望。 京城醉香居。 丁然一身女侠装扮,在刑楷的带领下, 入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内已有两人坐在桌旁, 相谈甚欢。其中一人眉目冷峻,神情严肃,目光却温柔地看着另外一个年轻贵公子, 那年轻贵公子相貌极好,周身贵气天成,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云霄山庄二公子、定国公镡时观她是认识的, 而那个贵公子怀中的猫就是救她出府的元宝, 只是贵公子又是何人呢? “民女丁然叩谢定国公大恩!”她说着便跪伏在地。 一来是感谢镡时观救她性命, 二来是感谢镡时观救她父亲性命。 萧居瑁不悦地瞅了镡时观一眼, 明明都是朕的功劳! 镡时观在桌下紧握他的手,安抚了一下, 对丁然道:“你起来吧, 都坐下。” 刑楷却不敢坐。 丁然不认识萧居瑁, 可他认识啊!他如何敢与陛下同席? 萧居瑁见他扭扭捏捏的模样,顿时开口:“让你坐你就坐。” 刑楷只好傻笑,“多谢爷。” 丁然坐下之后,目光落在萧居瑁脸上,礼貌笑问:“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萧居瑁心道:说出来吓死你。 “我与镡时观关系匪浅,你今日既是来见镡时观的,便不用管我了。” 镡时观唇角微弯,的确是关系匪浅。 丁然心知对方不愿透露身份,而且能够直呼定国公姓名的,不是比他地位高,就是与他地位同等,她还是不要好奇为好。 “定国公大恩,民女无以为报,如今父亲被关押天牢,民女想时常进去探望,便想着要在京城定下来,民女自认还有些拳脚,若是定国公愿意,民女自荐跟随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她这话是真心的,就看镡时观愿不愿意了。 镡时观看向萧居瑁。 萧居瑁顺了顺元宝的毛发,略圆微翘的眸子弯成新月,“丁姑娘武功的确不俗,不如让她去教萧凡好了。” 镡时观日理万机,也没时间教导萧凡,刘卫他们日常随行左右,也没这个时间,如今丁然正是个极好的人选。 刑楷闻言,眼睛一亮,他当然知道萧居瑁口中的萧凡是谁,萧凡若是能得陛下器重,日后定会不凡,丁然要是能成为他的师父,以后在京城也没什么人敢欺负了。 镡时观当然是萧居瑁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颔首,“好,那丁姑娘就暂住定国公府,日后悉心教导萧凡。” 丁然虽不知萧凡是谁,但既然定国公愿意让她效力,她自然不会有丝毫推脱。 “多谢定国公,还有这位公子。” 萧居瑁笑了笑。 “对了,蔡立强抢的那些女子如何了?” 这个问题刑楷清楚,他立即答道:“回爷,我们在抄蔡立家的同时,也分出了一些钱财给那些女子,足以保障她们安平一生了。” 萧居瑁闻言点点头,“做得不错。” 刑楷得到称赞,立即笑得像是捡到万贯一样。 镡时观在桌子下捏了捏萧居瑁的手心,萧居瑁转首瞧他。 “要不要回去了?” 萧居瑁摇摇头,“正好刑楷也在,要不我们就去训练营看看,也不知道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们如今怎么样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丁然,突地想到一个好主意,“丁姑娘也一起去吧。” 刑楷刚想说训练营不准女子入内,可一想到这是皇上金口命令的,便将到嘴的话吞了下去。 四人一猫一同去了京郊山谷处的训练营,谷口的守卫认得新来的教头刑楷,二话没说就放行了。 谷中视野开阔,一座座营房整齐排列在一边,训练场中众士兵挥汗如雨,还没接近,就能听到陈锋的嘶吼声。 萧居瑁看着训练营的景象,心里头油然而生一股骄傲,这正是他所期待的。 怀中原本睡着的元宝被整齐划一的训练声惊醒,见到了新地方,不由感到新奇,于是挣扎着从萧居瑁身上跳下来,往不远处跑去。 萧居瑁放心得很,反正元宝身上戴着由他亲手所写的令牌,也没人敢惹它。 陈锋已经得到小兵的通报,便大踏步迎上萧居瑁几人,萧居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单膝跪地,张口要给自己请安,好在刑楷迅速捂了他的嘴,他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垂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丁然则有些惊讶,看来定国公身边的这位公子身份非同凡响啊。 萧居瑁边走边随意问道:“训练营如何了?” 镡时观护在他身边。 “大体上成效不错,当然,有表现出色的,也有一直懈怠的。”陈锋很中肯地回答。 “出众的有哪些?” “兰慎,蒋凌,万鹏,韩江都不错。” 萧居瑁忍不住看了一眼陈锋,“蒋凌?”这不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么? 陈锋低首“嗯”了一声。 萧居瑁不禁笑了起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蒋凌还有这样艰苦奋斗的时候。 “说说看你是怎么管教他的。” 陈锋将他们引入营帐内,让萧居瑁坐在上首,吩咐小兵倒茶,而后回道:“也没怎么教,他大概是醒悟了。” 萧居瑁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呢?蒋凌纨绔成性,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嗯,也有可能。”萧居瑁颔首,“那些一直不合格的三年后就放出去吧,免得他们浪费军粮,不过都要记录在案,永不入仕,当然,有特殊缘由的可以酌情处理。” 陈锋自然应是。 丁然听到这里还不明白萧居瑁身份,那就是真的傻了。能剥夺那些人入仕前途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陈教头!陈教头!”有人在营帐外喊道,“训练场打起来了!” 帐中几人纷纷起身,随着陈锋来到训练场地。 只见场中混战 分卷阅读90 一片,一群人哭爹骂娘,形容惨不忍睹。 陈锋心里那个气啊!什么时候出事不行?偏偏在陛下来的时候闹幺蛾子,这些人都是猪脑子么! 他边想着边指挥其他士兵到场中制止,自己也进入将几个刺头拎了出来,踢到地上,滚在一边。刑楷身为教头,自然也加入其中。 不一会儿,混战停歇,这些兵蛋子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彩,看起来惨兮兮的。 因为萧居瑁在旁边看着,陈锋忍了又忍才没爆粗口,只是怒声喝问:“你们为什么打架?谁带的头?” 众人俱低首不语。训练场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既然都不说,那就都别想合格了!”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小声道:“是蒋凌和万鹏起了争执,接着,接着……” “接着就都打了起来?你们就只有这点出息了?自己人打自己人?难不成等上了战场,你们的刀是对着自己人砍的么!” 这段时日,陈锋在训练营已经积威甚深,他一开口,没人敢呛声。 他招来身边副将,“我着你看着训练场,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副将就根据自己看到的叙述:“末将让他们两两对战,一开始还好好的,突然蒋凌将万鹏揍翻在地,一边骂一边打,接着两边人就打了起来。” 训练营新兵中分成两个派系,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毕竟蒋家和万家关系恶劣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所以在训练营中,蒋凌和万鹏两个阵营的纨绔泾渭分明,经常起争执,但大都在私底下闹,陈锋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插手。 可今天情况不同,居然在训练场上就混战起来,还好死不死地在陛下来的时候,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蒋凌、万鹏出列!” 蒋凌面色苍白地站出来,万鹏看起来要比他惨得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蒋凌,对战不是让你们打架,说说吧,为什么打万鹏?” 蒋凌死咬着唇,面无血色,眼眶通红,颤抖着声音道:“他该打。” 队列中的兰慎忧心地望着蒋凌,他相信蒋凌不会无缘无故狠揍万鹏,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万鹏垂着头,眼底闪过冷笑。 陈锋声音严厉起来,“他为什么该打?” 蒋凌不说话了,只是怒瞪着陈锋。 陈锋与之对视,面无表情,“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打万鹏?” 蒋凌梗着脖子,嘴唇泛白。 陈锋看了他一眼,“我给过你解释的机会了,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军棍。” “陈教头!”兰慎突然出列,恳切道,“蒋凌他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还请教头从轻处罚。” 陈锋声音沉冷,“我给了他机会解释清楚,兰慎,你入列。” 兰慎无奈,只能退回去,眼睁睁看着副将带着士兵架住蒋凌。 蒋凌哆嗦着双腿,红眼看着陈锋,哑声道:“陈锋,你他娘的别后悔。” 陈锋眼皮一跳,突然开口:“等等,先将他拖回去,着军医看看。” 众人只觉得有些莫名,明明万鹏的伤比蒋凌的重得多,为何教头要给蒋凌请军医? 萧居瑁凑到镡时观耳边,“你可看出来什么了?” 镡时观被他气息弄得耳朵发痒,便报复回去,凑近他,道:“估计是万鹏下了黑手,伤了蒋凌那处,蒋凌不好当众说出口。” 萧居瑁顿时对蒋凌肃然起敬,被伤到那种地方,是个男人都忍不住,亏他还坚持了这么久。不过由此也可看出,没有伤得太过。 万鹏眸中不甘一闪而过,本来想直接废了蒋凌,没想到那小子还挺滑,躲过了大半攻击,只是不知道他那根东西还好不好用了。 不一会儿,副将回来,与陈锋耳语了几句,陈锋神色大变,抬脚就走,却又猛地停下来,看向萧居瑁。 萧居瑁挥挥手,去吧去吧。 陈锋便对刑楷道:“刑将军,这里交给你了。” 刑楷笑着点头。 萧居瑁又和镡时观说悄悄话,“你说陈锋怎么那么紧张?” 镡时观淡笑,“你若想知道,我们不妨跟过去?” 萧居瑁眼睛一亮,听墙角?这个好!于是两人丢下刑楷和丁然,兀自往陈锋去的方向跟去。 蒋凌躺在军医的营帐里,面露凄苦之色,下面这根要是不行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大夫,大夫,您告诉我,我这个能治好吧?” 军医一脸褶子,叹了一声,“我再想想。” 蒋凌都要哭出来了,“大夫,您可一定要救救我,我要是不行了,以后出去还怎么去见小青小玉他们?” 大夫正欲答话,帘帐就被人一把掀起,陈锋大步走了进来,凉声道:“那就别治了,这样挺好,修身养性。” 蒋凌闻言,怒吼一声:“我操你大爷!陈锋,你可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你他娘那根东西能用,老子的就不能用?” 陈锋听着他的粗鄙之语,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扫了一眼蒋凌露在外边肿起来的那根东西,问军医:“能不能治好?” 军医面露难色,“恕老夫医术不精。” 蒋凌立刻哭嚎起来。 陈锋拿起一块布就堵住他的嘴,让军医出去后,给蒋凌系好裤子,因为伤着那处也不能背,他便只好将他横抱起来,往帐外走去。 蒋凌发愣地望着他,连嚎嗓子都忘了。 陈锋甫一出营帐,就看到帐外站着两人,一个是笑眯眯的皇帝陛下,另一个是面容肃穆的定国公。 他面色尴尬地停下脚步,却没放下蒋凌。 蒋凌见到两人,他只认识镡时观,萧居瑁他是见都没见过。 “陈教头,放我下来。”被定国公那双眼睛看着,他心里头就发怵。 陈锋对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镡时观开口道:“我府上有一大夫医术不错,去我府上吧。” 陈锋心里虽有些别扭,但事关蒋凌的人生大事,他无法拒绝。 训练营暂时丢给刑楷,丁然带上元宝,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 周硕正坐在院子里,一手捧茶,一手捧着医书品学,惬意非常。萧凡还在不远处练剑,手中的剑挥舞得虎虎生风。 这孩子,自从知道朱家被灭满门后,性子就变了,以前还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现在半天都吐不出来一个字,每天除了读书练武,就是坐在一边,拿着一只小兔子傻看着,瞧着怪心酸的。 周硕正打算叫他歇会儿,院子外就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他抬目看去,只见为首的赫然是皇帝和镡时观。 他连忙起身就要跪下,就听萧居瑁道:“周神医免礼,快替蒋凌看看。” 周硕定目看去,就见陈锋 分卷阅读91 抱着一人,那人已然疼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进屋吧。” 陈锋立刻随他进了屋内。 萧居瑁他们不便进入,就在院中坐下等着。 萧凡早就放下剑,乖乖来到萧居瑁面前行了一礼,目露惊喜,“侄儿见过皇叔。” 丁然在一旁瞧见,终于在心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萧居瑁将他扶起来,笑道:“小凡,最近读书练武如何?” 萧凡认真回答:“夫子教的我都能学会,就是武功没什么进步。” 萧居瑁弯起眸子,看向一边的丁然,问:“丁姑娘,你看小凡的资质如何?实话实说。” 丁然立即跪地,“皇上,民女以为,萧公子资质上佳,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 萧居瑁点点头,又问萧凡:“小凡,你愿不愿意拜师学武?” 萧凡睁大眼睛问:“皇叔,我要是拜了师,能不能打败那些坏人,给宏业哥报仇?” 萧居瑁默了默,而后道:“那要看你尽不尽力了。” 萧凡立刻给丁然磕了一个响头,“徒儿拜见师父!” 丁然忙将他扶起来。自己却仍旧跪在地上,给萧居瑁行了大礼,“民女叩谢陛下隆恩。” 如果没有皇帝松口,定国公即便再厉害,也无法左右她爹的命运。 萧居瑁让她起来,“丁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被困后院,从未放弃,此等风骨着实令朕感动非常,再者,你爹情有可原,且戴罪立功,本就不该死。” 丁然红了眼眶,连连谢恩。 这时候,陈锋从屋子里出来,见到萧居瑁就是一跪,“微臣御前失仪,请皇上降罪。” 萧居瑁笑眯眯道:“那朕就罚你现在与丁姑娘对战一场。” 一来,看看丁然的实际功力;二来,让萧凡真切感受一下真正的高手对战;三来嘛,他自有考量。 陈锋虽有些茫然,但还是听从吩咐,站起来打算离远些,就听萧居瑁道:“先等等,蒋凌如何了?” “周神医说可以治,但不易治,等痊愈需要很长时间。” 萧居瑁颔首,故意问道:“听说你之前爱慕林静姝,是否有此事?” “啊?”陈锋懵然,“微臣从未见过林家小姐,何来爱慕一说?” 萧居瑁皱了皱眉,“不是么?”他本来还以为陈锋心里想着一人,还招惹了另一个,如今看来居然是他猜错了? “那巫珩被杀前夜,你何故在醉香居失意饮酒?” 陈锋虽不知萧居瑁到底是何心思,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那日在白龙寺,微臣曾言一故友被蔡立害死,微臣饮酒那日便是故友的忌日。” 萧居瑁这下完全弄明白了,敢情他一直想岔了。怪不得第一次问陈锋为何饮酒他不愿回答,原来是心中痛楚不愿道出,如今蔡立已死,他也算是了了心愿。 “咳,那你便与丁姑娘切磋一二吧。” 陈锋与丁然离萧居瑁他们远了些,未拿武器,只是拳脚之争。 陈锋在军中历练这么多年,深知如何用最巧的劲杀掉敌人,以便在战场上省力。 而丁然,被困后院多年,经沉石锤炼,身法极快,变幻莫测。 两人在技巧层面,旗鼓相当,但,丁然还是更胜一筹,胜在心思细腻,胜在冷静沉着。 陈锋上过无数战场,内心一直充满激情与热血,这样的人带兵打仗有利于鼓舞士气,但与人对战还是少了些谨慎沉稳。 而谋定后动,正是丁然这么多年沉淀下来的最大的优点。 “是陈某输了。”陈锋鞠躬行了一礼,倒也大方。 丁然回礼,“承让。” 萧居瑁接过镡时观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看向萧凡,问:“觉得怎么样?” 萧凡挠了挠头,“看不清,感觉好厉害。”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萧居瑁弯唇一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影,白皙如玉的面容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在发着光,“陈锋,你觉得丁姑娘如何?” 陈锋回道:“微臣心服口服,丁姑娘不愧是女中豪杰。” “那朕问你,训练营的合格标准是什么?” “只要能在微臣或刑将军手下过上二十招,便算合格。”虽说二十招不算多,但对那些四体不勤的人来说,还算有难度。 “其实,朕还有一个想法。”萧居瑁目光落在丁然身上,“训练营的新兵们或许会认为你们毕竟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让他们过上二十招是强人所难,那如果让他们在丁姑娘手下过二十招呢?连在姑娘家手中都过不了,哪还配做男人?他们估计会更加努力,你们觉得如何?” 陈锋拧了眉头,“丁姑娘毕竟是女儿家,不太合适吧?” 萧居瑁笑了笑,“朕记得,开国皇后斩杀敌首数以千计,是实打实的巾帼英雄,难道你就因为她是女子便觉得她不适合上战场?” 母妃亦是女中豪杰,本可快意一生,却被深宫禁锢了自由,他一直都觉得,如果给母妃一匹马,一把剑,她亦可挥舞出像开国皇后那般令人惊艳的英姿。 陈锋自知失言,忙补救道:“是臣愚钝,请陛下恕罪。” 萧居瑁摆摆手,“丁然,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虽然萧凡拜你为师,可你也不可能天天只陪着他,你若愿意,朕便让你去训练营当个女教头,领朝廷俸禄,如何?” 丁然自然惊喜至极,她也不愿成日被拘在府中,若是有件事情可以做,还能领朝廷俸禄,这实在是天下掉馅饼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拒绝? “多谢皇上隆恩!” “不过,萧凡要是教不好,你可是要担责的。” “请皇上放心,民女定会悉心教他武功,以他的资质,定会进步神速!” 萧居瑁笑了笑,“还自称民女?” 丁然反应过来,“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萧居瑁满意地笑了,即便他明知此举会引发许多风波,可他还是决定做了。 这时,周硕忽然打开门,问陈锋:“这是你们训练营的兵吧?这段时间需要静养,这人要放在哪里?” 屋内蒋凌悲呼:“那我出训练营的日子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陈锋神色不动,回周硕:“我将他放在我府上,您开个方子,我照着上头买。” 周硕从屋中取来准备好的药方,交给他,“这只是内服的,至于外用的,”他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下一瓶药,“这是抹在伤处的,每日早晚两次即可,切记,不能乱动,也不能行房事。” 蒋凌无语,他都这样了,还怎么行房事? 周硕咳了一声,“承受也不行。” 这下轮到陈锋尴尬了,他再混账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那什么吧? 他将药方和药瓶一一收好,道:“今日来得匆忙,诊金没带,等回府后,我差人 分卷阅读92 送来府上。” 周硕点点头,“好说好说。” 陈锋便入内看蒋凌,萧居瑁也拉着镡时观进去,他还要问蒋凌一些话呢。 丁然不方便,只好在院中看护睡着的元宝,顺便教导萧凡习武。 蒋凌躺在病床上,看都没看陈锋,而是将目光落在镡时观脸上,“这次多谢定国公救命之恩了。”他以为周硕是镡时观养的府中大夫。 镡时观颔首,看向萧居瑁。 萧居瑁在桌子旁坐下,陈锋和镡时观站在两侧,谁君谁臣一目了然,蒋凌本来就不蠢,一下子就猜出来萧居瑁的身份,便想要翻身行礼。 萧居瑁止了他,“你受伤不轻,免礼吧。” “谢皇上隆恩。” 萧居瑁“嗯”了一声,“朕来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是,皇上。”周硕方才替他上了药,疼痛减轻,他的面色便好了许多。 “你与万鹏关系恶劣?” 蒋凌重重点头,“对啊,他那个人超级恶心,我每看到他一次就想打他一次,最好生活不能自理,生不如死才好。” 陈锋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日后万鹏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萧居瑁敛下笑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所以你今日才在训练场上揍他?” 蒋凌拼命摇头,“当然不是!是他先暗算我!我哪里还忍得住?就算断子绝孙,我也要揍得他爹都不认识!” “那你为何与他交恶?” 蒋凌沉默了下,而后叹了一口气,“皇上,其实我们两家本来就不好,但要只是如此,我也不至于这么讨厌他,主要是他做的那些腌臜事,让我觉得倒胃口。” “什么事?” “皇上,说来惭愧,几年前,我看上了一个小倌,他琴弹得特别好,我很喜欢听他的琴音,后来我爹发现很生气,将我关在祠堂好几天才放我出来,可是……”他说到这里哽咽了下,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便没有注意到陈锋冷沉的目光,继续道,“可是我出来后,就听到了他的死讯。” 在场的人俱心生疑惑。 “为何死了?” 蒋凌眼中迸射出恨意,红着眼眶道:“他被迫去了万府,被迫承受那些事情,不是一个人,万鹏邀了好些个人,他就这么活生生被玩死了,甚至于,身体都凉透了,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还,还……”说到这里,他完全说不下去了。 萧居瑁忍住胃里的翻涌,冷声道:“事情发生在万府,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万鹏想故意恶心我,就亲口告诉了我。” “你是说,万鹏明知你对那小倌有意,便用这种方式伤害你?那你还经常去那种地方?不是会害了更多的人么?” “我即便不去,他们也会被万鹏他们虐待至死,事后给些钱就行了,我就是想这样保护他们,替自己赎罪,毕竟他也是因我而死。我爹是伯爷,他们也不敢明面上跟我对着干,那次不过是因为在祠堂里关着,听不到任何消息而已。” 萧居瑁见他不似说谎,对他倒是有些改观了,“那你就一边保护,一边风流快活?” “不是!”蒋凌连忙否认,“我从来没碰过他们,包括去世的那个,其实他们都很有才情的,我喜欢听他们弹琴,喜欢听他们吟诗作赋,喜欢看他们画画,他们比我有才华多了!” 萧居瑁点点头,而后起身,“你安心休养,等伤好之后,要继续回训练营的。” 蒋凌见他要走,忙道:“皇上,其实,他们不仅自己玩得这么狠,他们还暗中贩卖年轻男孩做这些事,是我一次无意间听到的。” 萧居瑁眉心狠狠一跳。 “贩卖?” “对!而且我怀疑他们有一个老巢。”蒋凌目光湛然,神情不似作伪。 萧居瑁闻言心道:果然,往往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蒋凌要是没法帮那个小倌报仇,估计一辈子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说不定一直在等一个时机,这不,终于等到了。 万家,那就从万鹏开始吧。 第58章 朕让定国公侍了个寝 萧居瑁在外头逛了一天, 在晚膳之前回了静泉宫,赵全见他们回来,便吩咐御膳房上菜。 怀中睡了一个饱觉的元宝闻到膳食的香味,立刻精神奕奕地跳到桌子上, 来到自己的食盆前。 要是搁在以前, 赵全一定随侍身后, 替萧居瑁试食夹菜, 可如今,这些事情都由定国公一个人包了,萧居瑁的日常起居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默默退出殿外, 真担心哪一天陛下不需要他这个大总管了。 萧居瑁在宫外活动了一天,消耗了一些力气,再加上心情不错, 便多吃了些, 结果吃完后才发觉胃有些胀。 镡时观给他披了一件外衣, “不如去御花园散步消食?” 萧居瑁点点头, 两人便出了静泉宫,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赵全领着宫人远远跟随身后。 御花园内, 秋菊盛放,暗香浮动, 橘色的夕阳渐渐落下地平线, 霞光染红了天边, 萧居瑁在菊花环绕的凉亭里坐下, 镡时观坐在他身边,伸手替他按揉胃部。 赵全已经在周围着人看守,不经允许,不能靠近半步。他不在乎陛下喜爱谁,与谁在一起,反正只要陛下开心就好。 “江南那边可传来消息了?”萧居瑁背靠在男人胸膛处,阖着眼,闭目养神问道。 “他们抢占了朱家的势力,似乎要与云霄山庄分庭抗礼,大哥来信说,云霄山庄已经受到了一点儿冲击,不过对方现在也只是试探。” 萧居瑁点头表示了解,“如果说,对方将云霄山庄的势力赶出了江陵城,甚至于消灭云霄山庄,那最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镡时观一边替他按揉腹部,一边回答:“我猜测,那些人的幕后主使应该来自狄国,狄国在我们北方,而江陵城在京城南方,倘若他们真的掌控了江南地带,到时候南北夹击,会令我们腹背受敌。” 萧居瑁皱起眉头,“确实如此,不过,朕觉得他们的目的可能不仅仅如此,你还记得巫珩死前要去见的人么?而且,这还是安王萧逸牵的线。” 两人对视一眼,京城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 红霞渐散,天色转暗,萧居瑁起身道:“回静泉宫。” 刚一踏出凉亭,就听不远处熟悉的吵闹声,萧居瑁蹙了蹙眉,“朕都快把她忘了。” 皇宫里头还有一个性格跋扈的萧芷宁,一个月的禁足期限早已过了,看来她又开始作妖了。 “陛下,公主殿下说是要见您。”赵全慢悠悠走过来,恭敬回禀。 萧居瑁就立在凉亭外,神情难辨,看不出心思。萧芷宁走 分卷阅读93 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萧居瑁,然后才看到他身边的镡时观。 这很奇怪。 至少在她眼中,萧居瑁不过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傀儡,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长处。而镡时观才是她心目中最爱慕的那种人。以前她第一眼看到的总是镡时观。 可为何,如今的萧居瑁竟然变了许多,变得这般令人不敢直视?怪不得母后告诫她日后在面对萧居瑁的时候要谨慎些。 “芷宁见过皇兄。”她乖乖行了一礼,杏眸飞快地扫了一眼镡时观。 镡时观疏离道:“微臣见过公主。” 萧居瑁看到萧芷宁就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一次被萧芷宁陷害,另一次,她勾结训练营新兵,差点将自己淹死,自己还没找她算账。 “芷宁,你都十八了,可有中意之人?若是有,朕便给你赐婚,顺便赐一处雅致的宅子给你当公主府。” 萧居瑁虽然不喜萧芷宁,但从未想过在她的婚事上做手脚,只要她愿意,他就可以立刻将她嫁出去,省得天天在宫里面生事儿。 萧芷宁眼睛一亮,“皇兄,真的谁都可以?” 萧居瑁笑了笑,“自然不是。”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的婚事朕还得去过问太后。” 萧芷宁毕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想必太后对她的婚事早有成算。 “走吧,去宁禧宫。” 因为之前太后说要常伴青灯古佛,萧居瑁就命人在宁禧宫修建了佛堂,太后便每日沉默地在佛堂里敲木鱼。 萧居瑁等人过来的时候,宁禧宫一片寂静,宫人见到萧居瑁,连忙跪下行礼,离佛堂越近,规律的敲击声便越清晰。 常连在佛堂外守着,见到萧居瑁,便低首跪下行礼,萧居瑁没让他起身,问:“太后在里面?” “是。” 萧居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进去通报,就说朕带着芷宁来请安了。” 常连知道太后最心疼的就是唯一的女儿萧芷宁,便起身去佛堂里头通禀。 过了一会儿,又出来引着他们进去。 太后还背对着他们敲木鱼,萧芷宁跪坐到她身边,双手扯了扯太后暗色的袖子。 “母后。” 萧居瑁淡道:“儿臣给太后请安。” 太后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缓缓站起身来,面向萧居瑁,凤目无波,“皇上来见哀家何事?” “芷宁已到了适婚年龄,太后毕竟是芷宁的母亲,朕便来询问您的意思。” 太后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么?萧居瑁为了报复,要在芷宁的婚事上做手脚?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皇上这是何意?” 萧居瑁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泛起冷笑,估计太后此时一定认为自己要害她的亲生女儿,他还没这么狭隘,将精力放在萧芷宁的婚事上。不过,他要的就是太后的忌惮。 “只是想问问,太后有什么想法。”他目光清澈,神情坦然,不似说谎。可太后一想到他就是用这样的面具伪装,一手计划了林府的陨落,她就根本不相信他。 “让他们都出去。”太后看了镡时观和萧芷宁一眼,沉声道。 正合萧居瑁的意。 “定国公,芷宁,你们先去殿外等候。” 他都开口了,包括常连在内,其余人等全都退出殿外,只剩下萧居瑁和太后两人。 “说吧,什么条件?”太后一双凤目紧紧盯着他,芷宁是她的软肋,她只能妥协。 萧居瑁等的就是这句话。 “条件很简单,只要您答应,萧芷宁的婚事,朕绝不插手。”当然他本来就没打算插手。 “你说。” “父皇还在时,有次乌凤国遣使来访,还送给父皇一些奇珍异宝,父皇便将其中的紫凝脂赐给您了。” 太后眉头一松,“你要的只是紫凝脂?” “不错。”他不贪心,真要说起来,他这也算是行骗了,虽然有些下乘,可他暂时还想不到其他光明正大的方法,索性就利用太后的慈母之心。 “那是先皇送给哀家唯一的礼物。”太后面色索然。 萧居瑁不由得想起母妃,父皇还没送过母妃东西呢。 “东西在宁禧宫库房里,哀家让常连去取。” 萧居瑁却摇了摇头,“太后,您能否亲自去拿?朕陪同左右。” 他总觉得常连阴森得紧,小时候没少被他吓到,紫凝脂事关性命,他需得小心谨慎。 太后一愣,见他神色坚定,便颔首带路。 两人出了佛堂,往库房方向走去,镡时观等人不明所以,只好留在原地等待。 不多时,萧居瑁与太后一同回来,镡时观见他脚步轻快,眸光明亮,也不知他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哀家已经做了该做的,还请皇上不要忘了自己的话。”太后留下一句,便握着萧芷宁的手重新进了佛堂。 萧居瑁嘴角微微翘起,道:“回静泉宫。” 刚回到静泉宫,萧居瑁就坐到床上,仰首看着镡时观,微圆的眸子带着笑意。 元宝刚睡了一觉,见到两个主人回来,立刻扑到萧居瑁身上,在他怀里这儿踩踩,那儿踩踩。 镡时观倒了一盏温茶,行至床边,递到他唇前,“口渴了吧?先喝些茶。” 萧居瑁张嘴抿了一口,“你就不好奇我跟太后干什么去了?” 镡时观将茶盏捧在手里,眉目俊朗温柔,“估计是好事。” 萧居瑁也不卖关子了,直接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只做工别致的锦盒,“打开看看是什么。” 镡时观将茶盏放下,接过来,甫一打开,便见眼前紫光流转,接着渐渐淡了下去。盒中之物,大小不过掌心,乍一看去,仿若极漂亮的紫玉,可定睛一瞧,却能发现这物质地比玉要软得多。 “紫凝脂?”镡时观盒口一盖,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担忧,“你答应太后什么了?” 萧居瑁心头熨帖,也不枉他厚下脸皮将这物骗来,他抱下元宝,站起身来,故意道:“太后说,只要我放了林墨,她就交换。” 镡时观眉头紧锁,“送回去。”林墨此人意图谋反,放出来实在太过危险。 萧居瑁噗嗤一声笑了,他伸臂环住男人腰身,在他唇上啄了一记,眉眼弯弯,“骗你的,我只是答应太后不去插手萧芷宁的婚事而已。” “当真?” 萧居瑁瞪大眸子,“朕骗你做什么?” “陛下方才不就骗了臣。”镡时观将锦盒放在床边,伸手回抱住他,在萧居瑁的轻哼中俯首下去,吻住他饱满润泽的唇瓣。 萧居瑁闭眸与之缠绵在一起,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彼此心跳交织,相濡以沫,舌尖嬉戏共舞。 萧居瑁自从上次初尝禁果后,就没再与镡时观行周公之礼了,现在 分卷阅读94 兴之所至,时机正好,便再次翻了定国公的牌子,让他侍了个寝。 在宽大的龙床上滚过几回后,萧居瑁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床,整个人仿佛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面若桃花,眼眸迷离,唇瓣殷红肿胀,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也布满了爱痕,衬着明黄色的床帏,愈加勾魂摄魄,魅色无边。 镡时观也好不到哪儿去,背上胸前还有不少抓痕,额发已被完全浸湿,他伸手将萧居瑁抱起,“陛下,臣伺候您沐浴。” 萧居瑁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镡时观为他清理身体,在浴桶里睡过去的时候,还想着明日早朝能不能起身。 一直昏睡到了卯时,他被镡时观亲醒,脑子还没转过来,就伸手在他左脸上拍了一掌,留下一个红印。 镡时观无奈地捉住他的手,低声道:“陛下,该上朝了。” 萧居瑁还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皇帝的,即便再困,也要挣扎着爬起来。迷迷糊糊由镡时观伺候洗漱穿衣,一直晃晃悠悠到了乾坤殿门口,才算清醒过来。 他坐在龙椅上,努力挺直腰杆,保持精神奕奕的状态,听下面朝臣禀奏。 “启禀皇上,臣以为,丁然身为女子,其父还是罪臣,无法胜任训练营教头一职。” 丁然成为训练营教头一事,惹得满城风雨。毕竟训练营那都是男人的地盘,一个女人当一群男人的教头,说出去简直笑掉大牙! 武将倒还好,他们本身性子豪迈,不太在意这些陈腐规矩,可是文臣不一样,他们自以为读了圣贤之书,就有理由以性别来攻讦女子,仿佛忘了自己是由谁生养出来的。 萧居瑁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悦,还有人想附议,便被身旁的人制止了。 过了一会儿,萧居瑁方开口道:“朕想请教众爱卿几个问题。” 众臣垂首等着。 “为何历朝历代的状元郎能够成为状元郎?”萧居瑁清清淡淡的嗓音在大殿内响起。 众臣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思索了一会儿,便有大臣出列道:“回陛下,臣以为,那是因为状元郎的才华更胜他人,所以才能成为状元郎。” 萧居瑁抚掌笑了,“说得好。” “朕再问一个问题,可有人听过,江湖上有武林盟主这一说?” “回皇上,臣听说过。” 一人回答,其他大臣纷纷点头表示了解。 萧居瑁又问:“那为何武林盟主能当上武林盟主呢?” “自然是武功顶尖,众望所归。” 萧居瑁哈哈笑了起来,“朕实在是高兴,朕还以为爱卿们都不明白这些道理,如今见诸位都很懂,朕才放下心来。” 众臣:“……”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丁教头与威远侯武功不分伯仲,那为何威远侯可当教头,丁然却当不得?这不是与你们方才的说辞相悖了么?” 众臣:“……”皇上啊,重点不是武功高不高的问题,重点是丁然她是个女人啊! “再说罪臣之女,嗯,她爹的确是罪臣,可她却无辜被困数年,朕看了你们之前写的那些文章,很多都在歌颂感人肺腑的精神与操守,朕以为丁教头能在逆境中坚持下来实非常人所能及,怎的不见你们去称颂?难不成你们之前写的文章都是假的?” 已有朝臣察觉出皇帝的暗火,便默默无声,可还有执拗的酸腐老臣依然拿“女人”来反驳萧居瑁。 萧居瑁又想到小时候,母妃经常遗憾自己是女儿身,不能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纵马驰骋,有时候又抱怨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公。 萧居瑁能真切感受到母妃内心的痛苦与挣扎,而正因为了解,他才会愤怒。 他猛地一拍扶手,对那些执拗的老臣们喝声道:“朕令你们回去立刻写一篇文章出来,就声讨萧国开国皇后不守妇道,竟然驰骋疆场,杀敌数千,与众将士同吃同喝,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暴戾女人,怎堪配为开国皇后?” 乾坤殿陡然寂静无声,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起来,众臣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呵,你们敢么?”萧居瑁看着他们一个个鹌鹑模样,冷笑一声,“不敢就给朕闭嘴,与其觉得家中子嗣被女人压制有伤颜面,倒不如想想为何会被压制。” 没谁敢说话了,直到最前列的定国公来了一句“皇上圣明”,众臣仿佛都被惊醒了,纷纷高呼“皇上圣明”。 退朝后,萧居瑁一脸愠色地回了静泉宫,元宝见他回来,猛地往他臂弯里跳,一双猫瞳清澈明亮,纯洁无垢,还朝着萧居瑁软软地叫唤了一声,萧居瑁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歇了些许。 镡时观随后进来,见他与元宝玩得开心,不禁放下心来,他就怕陛下气坏了身体。 倒了一杯菊花茶递给萧居瑁,“不必与他们置气。” 萧居瑁喝了一口,将床上的安神石拿在手里,心里很快平静下来,“朕就是想,若是母妃还在,她一定很高兴。” 镡时观将他揽进怀里,“一定会的。” 萧居瑁将元宝往他身上一放,“朕累了,先睡会儿。”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镡时观替他宽衣解发盖被,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低缓平稳,却见萧居瑁突然睁开双眸,像是被什么惊醒似的。 “对了,传朕的口谕,训练营中秋节可以休息一日,特许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知道了,你安心睡吧。”镡时观明白萧居瑁此举的原因,他们要顺着万鹏这条线索,查京城里的那些魑魅魍魉。 镡时观见他睡着,便起身出了静泉宫,回了一趟定国公府,将紫凝脂交给周硕,周硕感叹了几句,便立刻回到屋子里制药去了。 镡时观又去了书房,修书一封递往江南后,这才返回静泉宫。到了静泉宫,心里便瞬间安定下来,一刻见不到陛下,他心里头就一刻不安。 转眼到了中秋这日,训练营的新兵们仿佛放出笼子的鸟儿,立刻冲出大营,直奔家中,扑到亲人怀抱里,诉说训练营的艰苦日子,诉说三个教头的恐怖。 大多数长辈虽然心疼,但见他们精神头儿比以前好太多,心里头也是极为高兴的,于是哄了几声,一家人便坐下来,珍惜这为之不多的团圆时刻。 萧居瑁在宫中处理了一天的政务,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才换了寻常的衣裳,与镡时观一同来到定国公府,带着元宝,和萧凡、周硕、丁然他们一起用膳。 总归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宫里过了,萧居瑁开心得很。 “小凡,等会儿带你去街市上逛逛,中秋佳节,应该会很热闹。”萧居瑁笑着说道。 他其实是自己想去,他还从来没见识过宫外的节日是如何热闹的。 用完团 分卷阅读95 圆膳,周硕说要去制药,不跟他们一起,萧居瑁便与镡时观还有丁萧师徒二人来到热闹的街市上。 街市上有很多人,都是刚用过膳出来与家人一同玩乐的。萧居瑁看到不远处有灯谜,便拉着镡时观快步走过去。镡时观虚拥着他,防止他被行人撞到。 猜灯谜的地方围了好多人,旁边有一条小巷子,不远处是京城有名的卧云楼。 卧云楼便是蒋凌以前经常流连之地。 不过萧居瑁没在意这个,他看了那些灯谜,发现自己脑子不够用了,竟然一个都猜不出来,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 “你很少接触到这些,猜不出来也正常。”镡时观安慰他道。 一些文人学子闲来无事,便喜欢找些乐趣,萧居瑁一直以来学的都是治国为君之道,也没人敢教他这些。 萧居瑁轻叹一声,“那你猜猜看。” 镡时观其实能猜出来不少,不过为了陛下的心情,他便道:“我素来只会舞刀弄枪,就更猜不出来了。” 萧居瑁心里这才平衡了些。 萧凡紧紧跟在丁然身边,他对灯谜没什么兴趣,便东张西望,看着那些繁灯点缀的高楼酒肆,只觉得自己渺小极了。 不远处,一辆灰扑扑的马车缓缓驶进旁边的巷子里,萧凡本来没有在意,便没去管。 不一会儿,萧居瑁对灯谜失了兴趣,继续往前走,在他们经过那条巷子口的时候,萧凡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凡,怎么了?”丁然发现了他的异样。 萧居瑁和镡时观回过身来。 萧凡弯腰从脚边捡起一个东西,是一只用棕榈树叶编织而成的憨老虎,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无助地看向萧居瑁他们,“这是我送给宏业哥的礼物。” 第59章 朕和定国公逛楚馆 朱宏业被人扔到了一间黑魆魆的屋子里,同他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男孩子。他们一路上已经相互认识了, 最小的只有八岁, 最大的十四岁, 朱宏业排行老二, 十三岁。 等几个壮汉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响起了抽泣声,此起彼伏。 朱宏业这些天都瘦脱了相, 原本穿得还有些紧的衣服,如今却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 尤其是脸上, 原先圆润白皙的脸蛋已经凹陷下去,之前被肉堆小的眼睛也展露出来,虽不大,但却是一双极好看的丹凤, 只是他如今面容稚嫩,尚且看不出来风采。 “都别哭了,两条路,要么逃, 要么认命。”此番遭遇太多事情,他早已不是那个懵懂愚钝的朱宏业了。 朱家被灭满门那夜,他因为白天缠着季长轩去了云霄山庄练武场, 晚上又缠着季长轩跟他一起睡, 结果季长轩狠心拒绝, 他就伤心地跑到江边吹了一夜的风, 这才幸运逃过一劫。 第二天他还没回府,就在不远处看到有人往外抬尸体,还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说是终于可以向京城那边交差了。 所以朱家的仇人一定在京城! 朱宏业不是没冲动过,他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他们,与他们同归于尽!可是一想到一家人惨死,他就遏制不住复仇的火焰。 他指甲都抠断了,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向云霄山庄寻求帮助,可就在这时,他听到那些人提到了自己。 “朱家不是还有个长孙?”他们的情报是这样没错的。 “这么说,还有漏网之鱼?派人去找。” 他根本就来不及痛哭,要不是他对这儿的地形熟悉,迅速躲开了他们的追寻,说不定早就命丧刀口了。不过这么一来,云霄山庄就去不得了,不能因为自己给他们招来祸患。 在山里面躲躲藏藏了几日,他最终饿得受不了,才恍恍惚惚从山的另一边走了出去,那时候他已经脏乱得不成样子了。 以前在江陵城玩乐的时候,他听说了很多江陵城外的故事,他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是去往京城的,而朱家的仇人就在京城。 沿途乞讨了几日,因为夜间寒凉,再加上心中恨意难平,他一下子就发了病,倒在了路边。 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跟好几个相貌清秀的男孩子待在一辆马车里。 经过观察,他发现这辆马车是去往京城的,而且是要将他们送入那种地方的。江陵城大大小小的街巷他都逛了个遍,对那些红楼画舫不可能不懂,他想过逃跑的,但刚逃出去就被人捉回去毒打了一顿。 “又不是没逃过,逃不出去的。”一个今年刚满十岁的孩子忍不住瘪嘴哭了起来,“我想爹娘了。” 朱宏业红着眼眶,哽咽道:“我也想他们了。” 这时候,屋门被人推开,屋中灯火点亮,几个孩子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妖娆男人,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手。 男人冷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像是在打量货物一样,而后倏地笑了,精致的妆容尽显风尘之气。 “告诉叔叔,你们几岁了?叫什么名字?一个一个来。”他伸手指了最边上那个涕泪横流的八岁孩子,“你先来。” 那孩子抽抽噎噎回答了问题,男人目光又落在了第二个孩子脸上。 朱宏业是最后一个,当男人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只觉得仿佛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背后直冒冷汗。 “我叫褚红夜,十三岁。”他低垂眉眼,攥紧了手,红夜红夜,就是为了告诫不能忘记朱家被鲜血笼罩的那晚。 男人闻言,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眉目秀气,那双丹凤眼颇具神韵,唇薄鼻高,神色还算镇定,比一般清秀糯软的美少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心中顿时极为满意。 问清了“褚红夜”这三个字怎么写后,男人便更加满意,“这名字与我们这里倒是般配得很,真是有缘,不用改了。” 很多小倌都会被改名字,或者取一个符合身份的名字,这是风月场上的惯例。而“红夜”二字深得他心,完全不用改动。 “你们两个,将他们带下去沐浴梳洗,至于红夜,我亲自带走。” 朱宏业忐忑不安地跟着男人,他没想过硬碰硬,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之前,马车驶进巷子口的时候,窗帘被风吹起一个小角,他似乎在灯火阑珊处看到了萧凡,但因为嘴巴被堵住,没法呼救,又被迫喝了药,四肢无力,冲不出马车,大概是他求生欲太强,情急之下居然能趁看守的人不注意,将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小老虎丢到了外边。 那日他们一家去云霄山庄谈论小姑姑和镡二叔婚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镡二叔是定国公,回府后,他就被爷爷和爹教育了,这才知道镡二叔的官做得很大,只有皇上能管他。 如果萧凡能看到并请求镡二叔来救自己就好了,要是没看见,那就当他将过往全部抛掉,从此 分卷阅读96 只是褚红夜。 卧云楼对面的酒楼雅间,萧凡捏着小老虎,满脸焦急之色。 不一会儿,刘卫携一股凉风进了屋子,向萧居瑁和镡时观禀报道:“根据蒋公子的叙述,属下的确在卧云楼后面发现了异样,他们伪装成普通人家,而那些被拐来的孩子就成了家中的子侄。” “宏业哥一定也被拐进去了!”萧凡一双浓眉紧锁,“皇叔,二叔,我们可以去救宏业哥么?” 萧居瑁闻言问镡时观,“云霄山庄寄给你的信,不是说朱家被灭满门?” 镡时观颔首,“确实是这么说的。” 萧凡道:“宏业哥跟我说过,他家长辈不太管他,他喜欢在外面玩,说不定就躲过去了。” 萧居瑁“嗯”了一声,“有可能。”他抬首看向刘卫,“你们的人能否潜进去?” 刘卫迟疑点头,“回皇上,可以是可以,不过他们暗中有人监视,我们方才差点就被发现了,一个不慎,便会打草惊蛇。” 萧居瑁蹙了蹙眉头,这卧云楼果然大有来头,仅凭万府,还没这么大的能力。 “那万鹏可有动静?” “属下正要禀报,万鹏刚刚去了卧云楼。” 萧居瑁笑了笑,“朕只是说放他们出营与家人团聚,但没说可以流连风月,你去威远侯府,告诉陈锋来抓人。”万鹏伤了蒋凌命根子的事情,陈锋不好在训练营算账,现在万鹏犯了错,这下总可以了吧? 刘卫领命下去。 萧居瑁站起身来,“走,我们也去卧云楼凑凑热闹。”这句话是对着镡时观说的,不包括萧凡和丁然。 萧凡睁大眸子,可怜巴巴道:“皇叔,你们能救出宏业哥的吧?” “可以的,”萧居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先和你师父回府,不用担心了。” 萧凡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与丁然一起回了府。 卧云楼。 万鹏这段时日在训练营里待着,一直没法泄火,想到今夜一过,明日又得回训练营,便与几个狐朋狗友来解解馋。 好像最近又来了一批新人,都是没破瓜的雏,就等着他们来爽几把。 万鹏等人作为这里的常客,自然受到鸨父的热情招待,鸨父抹着胭脂,身姿如柳,媚眼如丝,软声道:“几位公子好久都没来了,郎君们可日日念着您们呢。” “还不是因为朝廷搞了个训练营,天天累死累活,哪有在这儿舒坦?”万鹏旁边一个公子哥说着抱怨的话。 “那今晚就让你们舒坦舒坦。”鸨父领着他们上了二楼房间,等他们坐下后,亲自给他们倒茶,问道,“不知几位公子想要点谁的名字啊?” 万鹏道:“听说你们新弄来了一些,不如弄过来瞧瞧?” 鸨父笑得灿烂,“万少爷消息还真是灵通,不过,那几个都是今天刚弄过来的,还没调教过,怕是不会让您尽兴。” 万鹏嗤地一笑,“本少爷就喜欢清清白白的,那些沾了脂粉气的,已经腻了,你去将最周正的带过来。” 他可是憋了这么多天,不好好放纵一下怎么行?那些经过调教的反而不够劲儿,就是见血才够味儿。 卧云楼后头的院子里,朱宏业已被拾掇得干干净净,那个男人特意替他找来一件红衣,给他穿上后,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 朱宏业从记事起就不怎么穿红衣了,因为他体型较圆润,穿红的不太好看,准确来说,是穿什么颜色都不好看,因为红色太亮丽了,他是压根都不会穿的。 “红夜就该穿红色的。” 他如今瘦了下来,身材修长,眉目俊秀,气质不俗,一双丹凤眼生得极好,再加上肤色白皙,一袭红衣衬得他越发俊俏,若不是脸上的稚嫩之气冲淡了几分昳丽,压根不输卧云楼当红的头牌。 他在男人眼中已经是一棵极具价值的摇钱树了,若是加以培养,日后一定令那些公子少爷趋之若鹜。 “蓝爷,万公子要今天新来的去陪,要最漂亮的。” 门外的声音惊醒了蓝爷,他目光一厉,“今日送来的还没管教,怕是会坏了他的兴致。” “万公子说了,就要这样的雏。” 蓝爷望着面前懵懂的朱宏业,眼底有些舍不得,他心知万鹏的那些玩法,万鹏那群人不是要发泄男人的欲望,他们是要逞兽欲。 可惜了,这样的好苗子竟是今夜就要陨落了。 男人即便再舍不得,贵客的吩咐也不能违背,更何况,万鹏还是万府的人。 朱宏业便被人带到香风弥漫的卧云楼内,前来接应的鸨父见到他,眸光大亮,连连点头,他摸了摸朱宏业的嫩脸蛋,笑道:“别害怕,等会儿客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别惹恼了客人。”若是不惹恼,或许万鹏还能留他一条命,这么好的人就这么死了简直太过可惜。 江陵城的秦楼楚馆那么多,朱宏业心里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他当然不愿意去陪人睡觉,可他该怎么办? 脸上茫然地被鸨父引到万鹏他们的屋子里,万鹏几人一见到踏进屋中的朱宏业,眼睛便亮了。 “这新来的当真是个好货色啊!” 英眉俊目,鼻高唇薄,肌肤白皙,尤其是一双眼睛,太够味儿了!衬着红色衣裳,愈加精致漂亮。 万鹏几人心里相当满意,打赏了鸨父大额银两,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屋门一关,朱宏业面临他们几个人,忍不住就微微颤抖,他以为只是陪一个人的,那还好对付些,到时候趁人不注意一个手刀下去,人就晕了,后果不过是被毒打一顿,总比被人那什么强,反正他从那个蓝爷和鸨父眼中看出来了,自己的价值应该不小,他们不舍得弄死自己的,能逃避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站过来,离我们近点。”万鹏笑着开口,脸上已经露出了淫秽之色。 朱宏业乖巧地前进了几步。 “叫什么名儿?” “褚红夜。”声音清清朗朗的,勾得人心里一动。 万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意变深,“坐上来。”其他几人在一旁附和大笑,都在起哄。 朱宏业捏紧了拳头,根本不想动弹半步,他们笑得真恶心! 就在万鹏他们不耐烦,要伸手将他拖过去的时候,屋外传来鸨父的惊叫声,一路到了屋前,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朱宏业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离万鹏等人,顺便转首看是谁进来了。 陈锋一脸煞气地踏步进来,见到屋中万鹏几人,沉目道:“陛下仁慈,下旨放你们出营是让你们与家人团聚的,你们居然在这里风流快活,看来是真的不想合格了。” 万鹏几人对陈锋还是反射性有些怵的,但万鹏好歹是见过场面的,便回道:“陈教头,现在不在营中, 分卷阅读97 更何况,陛下也没说不能来享受啊,大家都是男人,何必这般计较,您说对吧?” “嗯,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就进宫向陛下请示如何?”陈锋锐目扫了他们一眼,继续道,“我想你们也知道,陛下是因为什么才将你们放进训练营的。” 万鹏面色微变,“陈教头,你这样不近人情,就不怕自己的好事被陛下知晓?”他未等陈锋回应,继续道,“你不会是因为蒋凌那窝囊废才来找茬的吧?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你跟他……呵,从未想过我们一脸正直的陈教头也好这一口,所以何苦为难我们呢?” 陈锋:“……”他真的很想告诉对方,陛下早就知道他和蒋凌的事情了,还特意旁敲侧击,让他一心一意来着。 “你们是让我撵你们出去,还是自己走出去?” 万鹏冷下脸,“陈教头,你当真不怕你的事情被皇上知晓?你也知道,皇上厌恶这些事情不是么?到时候你这个教头还能做得下去?” 陈锋心里呵呵,陛下厌恶的明明是你们这些风流成性之人,而非两个男子之事,真是好笑。 “那就不关你们的事情了,走吧。” 万鹏等人面色极为难看,但也不好在这时候跟陈锋发难,毕竟三年后还需要考核。 当真是兴致全无! “哼!”万鹏等人一甩袖子,抬脚踏出了门,陈锋见他们出去,便欲转身跟上。 袖子突然被人紧紧抓住,那人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他回首看去,就见一个俊秀非常的少年目光乞求,低声道:“救救我。” 朱宏业心知,万鹏他们一走,鸨父就会将他带下去,不管能不能成,他都要抓住机会。 陈锋知道这楼里的小倌都是苦命人,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可能拯救这么多人。 狠心甩下少年的手,却又被缠上了。 “红夜,干什么呢?懂不懂规矩?还不快放开威远侯!”鸨父狠狠揪起朱宏业手臂上的肉。 朱宏业疼得厉害,却死都不撒手,“大人,救救我,我是今天才被拐来的,跟我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您一看就是好人,您救救我们好不好?” 没走远的万鹏等人听闻动静又回来了,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禁讥笑道:“咱们的教头这是和小倌儿纠缠在一起了?这实在是带坏了训练营的风气啊。” 他不担心朱宏业说的那些话,刚来的小倌哪个没说过这样的话?要出事儿早出事儿了。 陈锋正不知如何应对这少年可怜兮兮的泪目,就突见皇上和定国公竟然向这里走来,他顿时心生惊喜。 萧居瑁本来就是来卧云楼看看热闹的,毕竟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心里头有些好奇,顺便看看这里头有没有什么玄机。本打算欣赏完万鹏他们吃瘪的脸色就打算离开,却没想到陈锋居然被一个小倌儿给缠住了。 萧居瑁本来没在意,可听到鸨父一声“红夜”,心中立刻警觉,便和镡时观快步来到这里。 万鹏他们见到镡时观,心里头立刻“咯噔”一声,定国公为何会在这里?他身边的年轻人又是什么人?看起来极为不凡。 陈锋见了两人,只叫了“定国公”,隐下了萧居瑁的身份。可下一秒,事情的发展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只见原本还纠缠着他的少年,飞速放开他的衣袖,满脸惊喜地冲着镡时观喊道:“镡二叔!” 萧居瑁和镡时观本来只是觉得朱宏业有些眼熟,但还没想起来,就听他一声熟悉的“镡二叔”喊出了口。 一群人下巴都惊掉了,陈锋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定国公的侄子会沦落到卧云楼这种地方?一旁的鸨父心里开始抖了起来,万鹏几人脸色也黑了。 除了陈锋,大家都希望朱宏业只是为了逃跑故意喊错的。 镡时观面色平静,深沉的眸子看向朱宏业,在所有人的心跳声中开口道:“宏业,过来。” 居然叫对了名字!他们真的认识? 朱宏业像是得了救赎般,忍不住立刻飞扑到镡时观怀中,惨兮兮地哭了起来,“镡二叔,镡二叔,我终于见到你了!”萧凡真的看到他丢下的小老虎,让镡二叔来救他了! 鸨父倒抽一口凉气,拐卖定国公的侄子,会定个什么罪? 萧居瑁见朱宏业哭得惨不忍睹,心里头也是微微发涩。 镡时观将朱宏业推开,递给他一个巾帕,语气平静道:“说说吧,你是怎么进来的?” 朱宏业还没说话,鸨父就谄笑着道:“定国公,这都是误会!误会!是我们见到小公子倒在我们门前,心生不忍,那什么……” “本公问你了?”镡时观不怒自威。 鸨父立刻闭嘴当鹌鹑,但暗中朝着身后使眼色。 未料这时候就听定国公道:“本公的子侄在你们这儿遭受迫害,不讨个说法,似乎说不过去。宏业,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陈锋,让人围住卧云楼,任何人不准离开。” 万鹏的脸更黑了。 “定国公,我们这些客人应该可以离开吧?”他必须出去传递消息。 萧居瑁和镡时观本来就怀疑他们万府,哪里会让他离开?这时候朱宏业火上浇油,抽噎道:“镡二叔,他们几个想那什么我。” 镡时观面色沉冷,目光锐利如刀,杀气四溢,直逼万鹏,“本公说了,任何人不准离开。” 要说定国公还是摄政王的时候,皇上和其他势力都跟他对着干,他们还不一定这般惧怕,可现在他是定国公,是皇上宠信之人,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不敢硬碰。 “镡二叔,还有几个人在后边。”朱宏业见别人都被镡时观镇住,便放心说了出来,“您能去救救他们么?” 万鹏与鸨父对视一眼,鸨父眸中杀意显露。 倒不如等他们都去了,神不知鬼不觉全部做掉,知道定国公来这儿的人本来就少。 万鹏皱了皱眉,定国公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先不说能不能轻易做掉,即便是能,那要是皇上彻查怎么办? 鸨父眸光微动,到时候便可起事了,布局这么多年,一个刚刚亲政的小皇帝又有什么好怕的? 万鹏垂眸,也可。 第60章 朕将人吓尿了 卧云楼背面与一大片普通民宅相连, 就像刘卫说的那样, 那些被拐来的孩子刚开始都会被放在这儿管教。 朱宏业带着他们来到自己待过的宅子外, 道:“就是这儿了, 不过我不知道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 镡时观看了一眼紧跟过来的万鹏, 道:“你是客人,不必跟过来。” 万鹏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杀人毁尸, 便不想再隐藏, 而且这里都是他们的人,镡时观和那个不知名的人不过两人, 外加一个半大小子,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分卷阅读98 他嗤地一笑,“定国公,您与威远侯都喜欢多管闲事么?” 萧居瑁笑眯眯, 其实是朕想管闲事来着,他俩不过是朕的打手。 “大概吧。”镡时观懒得跟他废话,面对鸨父道, “将你们拐来的孩子都放出来吧。” 鸨父笑道:“定国公真是会说笑,我们这儿都是自愿来讨生活的,哪有什么拐来的?这位小公子也在闹着玩儿呢。”他说着,低眸看了一眼朱宏业, 杀意隐现。 朱宏业觉得背后陡然有些凉意,但还是梗着脖子与他对视, 反正在他眼里, 除了皇帝, 就定国公最大,他不怕了! 但是他没有想过,在某些人面前,皇帝都能杀得,更何况一个定国公? 万鹏正欲下令,就听镡时观又轻描淡写说道:“你跟过来不过是自己跳入火坑。”没等万鹏反应过来,镡时观突然出手将万鹏脖颈扼住,困在身前。 “其实本公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顾忌你的性命。” 镡时观话音刚落,只见那些看似普通的民宅内,突然涌现出大量武士,俱手持刀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万鹏猛烈挣扎起来!双目瞪向鸨父。 他虽然是万府的人,但他早就清楚,若是遇到这种境地,那人绝对会连他一起杀掉,万府不过是被那人掌控的棋子! 鸨父轻蔑一笑,“对不起了,万公子,要怪就怪你自己无能,成了别人手中的人质,主上会记你一功的。”小倌的事情他们可以让万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可是一旦真正触及利益,该死的还是要死。 万鹏张大嘴巴,可惜被镡时观捏住喉咙,喊不出声来。他后悔一起跟过来了!他万万没想到镡时观居然知道他和卧云楼有关系,也没想到镡时观会来这么一手! 朱宏业站在萧居瑁身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紧握双拳。那些武士穿的衣服跟他在家门口看到的一模一样!所以卧云楼背后的人就是他的仇人么? 鸨父下令,武士逼近,刀剑泛着寒光。 “都放下武器!”夜色中,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大批弓箭手,还有手拿长枪的京畿卫们,刑楷踏着月光,大踏步走过来,一脸正气。 萧居瑁扬唇,真当他们什么都不带,独闯卧云楼? 将陈锋支走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的视线,等着他们露出狐狸尾巴,这不,万鹏就没忍住,以为尽在掌握之中。 “下官见过定国公。”刑楷对着萧居瑁和镡时观深一鞠躬。 镡时观将手中的万鹏向他推过去,“绑了。” 卧云楼私养的武士不可能太多,所以鸨父与武士被密密麻麻的官兵包围起来之后,便也知突围无望了,但他们绝对不能被捉到! 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他指挥那些武士挥刀冲着萧居瑁他们这边砍过来,刑楷和镡时观怎么可能让他们近身?弓箭手开始发力,一时间,倒地身亡的人不在少数。 镡时观一直将萧居瑁护在身后,刑楷冲在前头,朱宏业则寻机拾了一人的刀,跟在刑楷身边,这儿补一刀,那儿补一刀。 他武功虽算不上高,但也有将近十年的底子,比起寻常人要好上许多。 刑楷嘿嘿一笑,“小子还不错,有胆量!” 朱宏业当然有胆量,一想到就是这些人杀了他全家,他就怒不可遏,恨不得将他们斩杀殆尽,将那背后之人千刀万剐! 鸨父见大势已去,便迅速吞下一颗药丸,服毒自尽了。 那些武士见状,只好选择共赴黄泉。 刑楷派人去搜卧云楼及这一片民宅,真救出了那些新拐来的孩子,孩子们一个个喜极而泣。刑楷着人送到官府,好生安置,争取能够送回家。 这时候,陈锋才带着众士兵过来,刑楷鄙视他一眼,“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陈锋看了看满地的尸体,没理找茬的刑楷,而是转向萧居瑁和镡时观,道:“下官在卧云楼里发现了异常。” 被绑的万鹏立即挣扎起来。 萧居瑁感兴趣地瞧着陈锋,“走,带我们去看看。” 卧云楼这么大的阵仗,百姓不可能没看见,他们俱伸着脖子看,只是被重重士兵阻拦在了外头。 陈锋在卧云楼的地窖里发现了大批量的垠草,这个非常奇怪,因为京城的管制比其他地方要严得多,这么多的垠草到底是如何悄无声息运进来的? 万鹏面如死灰,但此时的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刑楷见到那些被装在酒坛子里的垠草,很是震惊了一把,瞪目看向镡时观,当然他是不敢直接看萧居瑁的。 “定国公,这些如何处理?” 萧居瑁给镡时观递了个眼色,镡时观会意,“封锁卧云楼,你们继续搜寻证据,守好这里,待明日早朝,本公会向陛下奏明。” 刑楷小心看了一眼萧居瑁,指了指万鹏,“那他呢?” “明天押上朝吧。” 万鹏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等早朝的时候,有爹他们帮忙说话,皇上不一定会全信了定国公的话,而且,做皇帝的,总会想着制衡,定国公权力已经够大了。 卧云楼这里交给陈锋和刑楷,萧居瑁和镡时观先将朱宏业送去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门前,萧凡正遥遥望着他们过来的方向,小脸蛋被夜间的凉气冻得通红,可他还是执拗得很,即便是丁然来劝也不行,丁然索性就陪着他在门口等。 定国公府周围的街道清冷寂静得很,萧凡定目往远处看去,终于见到几个人影从夜色中走来。 皇叔和二叔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刘卫叔叔,并没有其他人,他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皇叔他们没救出宏业哥么?还是说宏业哥不在那里? 他傻呆呆地看着萧居瑁和镡时观走到面前,仰首喊道:“皇叔,二叔。” 萧居瑁笑着逗他,“这么晚了还站在门口做什么?” 萧凡低下头去,“我是等你们回来,还有,还有……” “还有你的宏业哥是不是?” “嗯。”萧凡垂首,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失落。 下一秒,一个人突然从萧居瑁和镡时观身后出来,上前将他紧紧抱住,萧凡只觉得入目处皆是红色,抱着他的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这人很瘦,却将他抱得很紧。 “小凡弟弟,谢谢你。”在他绝望之时,给他希望曙光的正是华灯掩映下、人流拥挤中的萧凡,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场景,这句话,他发自肺腑。 萧凡顿时瞪大眸子,眼中满是惊喜,“宏业哥!”可紧接着,他又紧张起来,退出朱宏业的怀抱,面露焦急之色,“你受伤了?” 朱宏业捏了一下他的脸蛋,斜挑的丹凤眼弯起,笑起来极为好看,“不是我的血,是仇人的。” “萧凡,你们先 分卷阅读99 回府,宏业就暂时跟你住一个院子,你照顾好他。”镡时观说罢,便与萧居瑁一同往皇宫方向而去。 萧凡开心极了,伸手就拉住朱宏业的手腕,“宏业哥,我去给你烧水沐浴,你先到我屋子里歇会儿。” “烧水让下人去做就好了。”朱宏业边跟着他边道。 “天这么晚了,他们都睡着了,而且,我愿意给宏业哥烧水。” 朱宏业也确实累极,这些天身心俱疲,闻言便笑着点头同意了。萧凡拉着他进屋,屋中灯火通明,他愈加看清了朱宏业如今的模样。 “宏业哥,你瘦了好多。”萧凡傻呆呆地看着他,又道,“不过,你穿红衣服真好看,比画上的还要好看。” 朱宏业只当他是童稚之言,也没放在心上,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凡长得也很好看。” 萧凡眼睛弯成一条线,“宏业哥,你先在这坐会儿,我去烧水,一会儿就好了。”他说着就小跑着出了屋子。 朱宏业一个人无聊,就在他屋子里转了起来。这屋子不算小,摆设什么的也算上乘,书案上还放着几摞书,书旁是一张纸,纸上写着字,他走过去一看,顿时笑了出来,这孩子的字还是没什么长进。 看了一会儿后,又转身瞅向床榻。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枕头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兔子。 朱宏业走过去拿在手上,鼻子突然一酸,眼眶微红,要不是萧凡送他的礼物,他估计已经被人辱虐了。 萧凡烧好了水,兴奋地跑回来,见到朱宏业手上的小兔子,这才想起来,赶紧从怀里掏出小老虎,“喏,这是你的老虎,以后可不能丢了……”他说着见朱宏业泪盈于睫,瞬间不知如何是好,便结结巴巴道,“丢、丢了也没事,我再、再给你编好多个,宏业哥,你别哭了。” 朱宏业从他手里夺回老虎,微微转身狠狠擦干了眼泪,又转回来,笑道:“我就要这个了。”他说完顿了顿,继而郑重道:“小凡,以后你就当我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萧凡闻言,小心翼翼回问:“那、那长轩哥呢?”他知道宏业哥最喜欢跟长轩哥一起玩了。 朱宏业笑意渐淡,只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萧凡顿时心花怒放,重重点头,“嗯!” 静泉宫。 萧居瑁沐浴完,横躺在龙床上,脑袋枕着镡时观的腿,由着男人给他擦拭头发。 “萧凡那孩子不过跟朱宏业玩了几天,竟然会这么在意,还挺重情重义的。”萧居瑁闭目养神,轻声道。 镡时观认真细致擦着墨发,闻言笑了笑,“他难得遇上玩得来的同龄人,自然看得重了些。” “嗯,有道理。” 他脑袋往镡时观腰部方向歪了歪,突然就被什么硌到了,皱了皱眉,伸手一抓,问:“这锦囊里放着什么?” 镡时观停下动作,将锦囊从腰间取下,“是紫木铃,两只都放在这里了。” 萧居瑁将一大一小的紫木铃倒在掌心,拣起那个小一点的,问:“这不是给朕了么?你怎么又自己留着?” 镡时观迎上他疑惑的目光,道:“你过完生辰,我就从元宝身上取了下来,本想问你还愿不愿意要的……” 萧居瑁将两只铃铛重新装进去,“你既然给朕了,那就是朕的了,哪还有拿回去的道理?再找个同样的锦囊装起来给朕。” “遵命。” 萧居瑁将锦囊放在枕头边上,伸手摸了摸头发,“差不多了,朕先睡,你去沐浴吧。”他说着就将脑袋从男人腿上移到枕头上,盖上被子睡了。 镡时观沐浴完回来,萧居瑁已然睡熟,他吹了灯,静声上了龙床,在萧居瑁身边躺下,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抱着他渐入梦乡。 翌日早朝,萧居瑁精神奕奕,瞅着底下有些睡眼惺忪的朝臣,心里头感叹确实挺可怜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起这么早进宫。 等几位大臣启奏完毕,以为皇上要退朝之时,就见定国公突然出列。 他们顿时心生不妙,定国公很少发言,但只要一发,那铁定就是大事情。 “陛下,臣有本奏。” 萧居瑁神色平静,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开口道:“讲。” “启禀陛下,昨夜万尚书之子万鹏出营后,于卧云楼寻欢作乐,威远侯得知,以教头之名,去卧云楼进行阻止,不过在争执过程中,不慎发现卧云楼的地窖内藏有大量垠草,且发现,卧云楼后头的民宅其实是他们拐卖男孩的据点,微臣私以为,此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圣裁。” 萧居瑁目光顿时变得幽然,还没开口,万堃便伏地颤抖道:“陛下,此事与微臣之子无关哪!” 萧居瑁皱了皱眉,“定国公方才似乎未言此事与万鹏有关吧?万爱卿这般心急做什么?” 万堃顿时愣住了。 他其实昨夜就收到消息了,定国公带人将卧云楼里里外外查了个遍,还派人严防死守,他的儿子也不知被安置在了哪里,但他猜测,定国公一定已经知道了万府与卧云楼的关系,肯定会在早朝时候向皇上奏明。 可他心一慌,就没听他是如何说的,只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便六神无主,以为对方说万鹏与垠草、拐卖有关,这才跪地解释求情。 可似乎,好像不是这样? “不过,朕让他们出营是为了与亲人团聚,不是去寻欢作乐,万鹏是不是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萧居瑁似笑非笑问道。 这个确实无话可说,明知陛下厌恶,还非要往刀口上撞,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万堃冷汗涔涔。 “垠草作为禁品,居然出现在京城,这到底是谁的失职?还有卧云楼拐卖孩童之事,全部交由定国公督办,刑部协助,朕不信,小小一个楚馆,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是!” “对了,陈锋现在何处?既然事情由他发现,那就由他说个清楚。” 萧居瑁目光与镡时观对接了一下,镡时观似乎是对他笑了笑,等他定睛看去,又怀疑方才是自己花了眼。 “威远侯守了卧云楼一夜,万鹏是训练营新兵,正由他管教。” “去让陈锋带着万鹏一起上殿。”萧居瑁吩咐完又对万堃笑了笑,“朕很好奇,万爱卿之子有何三头六臂,竟敢违抗朕的旨意。” 众臣目光落在万堃颤抖的背上,颇有些同情,当然也有的认为他是咎由自取。 不久,陈锋押着万鹏进了乾坤殿,单膝跪地,恭敬道:“微臣叩见皇上。” 万鹏这是第一次来乾坤殿,还是以这样的姿态。他被殿内肃穆的氛围影响,双膝跪在地上,心一直抖得厉害,断断续续道:“小、小民万鹏叩见皇上。” “陈爱卿请起。”却是没叫万鹏。 陈锋起 分卷阅读100 身,万鹏还乖乖跪在地上。 “陈爱卿,你将昨夜之事在殿上详细道来。” 陈锋认真回禀:“陛下,昨夜微臣去卧云楼阻拦万鹏,未料却在一个小倌的指引下发现了卧云楼拐卖男孩的据点,微臣觉得卧云楼有些问题,便着人去向定国公通报,结果万鹏居然勾结卧云楼鸨父及死士,欲杀微臣灭口,所幸定国公及时赶到,救臣于水火之间。后来臣对卧云楼进行搜查,发现其地窖藏了大量垠草。” 他故意调换了角色,万鹏本就慌乱,没听清楚,便立刻用早已打好的腹稿反驳:“不对,我没有要杀定国公,我就是去卧云楼玩玩,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请皇上明察——” 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首看着萧居瑁,顿时如同身浸寒潭,冻得他瑟瑟发抖,这不是昨夜一直跟在定国公身边的人么! 第61章 朕心疼了 萧居瑁望着阶下不可置信的万鹏, 心里虽乐呵, 面上却丝毫未显。 “怎么不说了?” 万鹏卡住的脑袋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他目眦欲裂,胸腔之中也不知是惊惧还是恼怒更多一点, 竟然直接冲着萧居瑁瞪目大喊:“是你!你是故意的!”他终于想通了,这一切不过是这小皇帝一手策划的! 他是想明白了,可其他人却完全不知所谓,都觉得这万尚书之子莫不是疯了,竟敢对皇上如此大呼小叫, 亵渎天家威严! 萧居瑁还未开口,定国公就慢条斯理道:“与卧云楼勾结拐卖孩童、私自贩卖垠草、意图谋害朝廷命官,如今在大殿之上又对皇上大不敬, 万鹏,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是我!”万鹏惊惧大喊,“跟我没关系!我跟卧云楼没关系!”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被皇帝看到了, 他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只是, 他还想为自己争取些希望。 “定国公与威远侯亲眼所见, 难道还有假?你的意思是,他们二人合谋诬陷于你?”萧居瑁微笑反问。 这可真是个笑话。 除了万堃, 其他大臣都在心里嗤笑, 定国公与威远侯位高权重, 哪里会合谋跟一个无名小卒过不去?更何况, 他们二人与万鹏根本就无冤无仇。 万鹏顿时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忍不住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老爹。他爹自从他进殿来,一句话都没说过,就这么跪在地上,沉默看着自己踏入深渊。 萧居瑁见他默认了,便道:“先押入天牢吧。” 万鹏现在虽已是枚弃子,可他知道不少内幕,甚至有可能知道一直在背后操纵江南和京城的人是谁,所以,他们说不定能够从万鹏嘴里掏出点东西来。 万鹏咬咬牙,他不甘心成为弃子,他不愿被丢进大牢等待斩首,他是被迫走上这条路的,凭什么出了事情要他担着?虽说皇上他们已经知道卧云楼背后另有其人,但他自己的死罪是逃不了的。 可是,爹不替他说话,他还是想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反正到最后,万家也是被舍弃的存在,皇上他们下一步一定是查探万府。他宁愿在牢里待一辈子,也不愿意就这么死了。 “皇上,罪民已知自己死罪难逃,可罪民想请求您一件事,若是罪民将自己知道的都供出来,能否免了死罪?” 众臣哗然,这万鹏还真敢说! 萧居瑁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万鹏,你昨夜要杀的可不仅仅是定国公。” 万鹏张了张口,他是怎么都没料到站在定国公身边的就是皇帝,他更没料到,昨晚的一切不过是皇上的瓮中捉鳖之计。 “不过,你若真的立了大功,朕可留你全尸,让你死得痛快些。” 万鹏的所作所为,只要萧居瑁愿意,完全可以判个凌迟或者尸首相离,相比于这两种,是个人都会选择留全尸的绞刑。 而怎么死,全在萧居瑁的一念之间。 万鹏想得很清楚,他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又或者说,他不是无私的,他不愿一个人死,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正欲开口,一边的万堃就突然说道:“陛下!臣有罪!臣一时鬼迷心窍,做下这等天理不容的恶事,臣该死!卧云楼的事情都是臣一手谋划的,就是为了多赚些银两,万鹏所作所为都是罪臣命令于他,他不敢不从!” 萧居瑁皱了皱眉,“万堃,你真以为朕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就凭你们万府,有这个能力悄无声息贩卖运送垠草?有能力豢养那么多死士?你若是再狡辩,待事情查清后,朕诛你九族!” 万堃颓然伏地,老泪纵横,即便他不说,他们万家也会像江南朱家一样,万劫不复。 万鹏目露讥嘲,“爹,还是儿子来说吧。”他敛目看向光可鉴人的地面,“皇上,罪民及万府只是被人用垠草控制了,不得不做出这些事情,还望皇上看在万府迫不得已的份上,放了万府其他不知情之人。” 萧居瑁略圆的眸子生出些许锐利,“是谁?” 万鹏缓缓开口道:“蔡国公府。” 萧居瑁顿时蹙起了眉头,食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朝臣也俱不可置信,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蔡立在江南为祸多年,跟蔡国公府在背后支持不无关系,虽然上次蔡立一案,未能波及蔡国公府,但蔡立斩首后,蔡国公就称病告假,没来上朝了。 整个蔡国公府从昔日的门庭若市变成了如今的门可罗雀。 所有人都认为,蔡国公府是被蔡立拖垮了,毕竟刑部在调查过程中并未发现蔡国公府的异常,可是今日大殿上,万鹏居然说蔡国公府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污蔑公爵,罪加一等,你可知晓?”萧居瑁沉声问道。 万鹏点点头,“罪民没必要说谎,卧云楼的动向一直是由蔡骏掌管,我们有时也会私下里一起玩乐。” 蔡骏是蔡国公的长子,如今任巡城御史一职,负责京城各个地方的治安管理,虽说职位不算高,但要影响城门货物进出,应该不算难事。 蔡立在江南兴风作浪,如果万鹏说的属实,蔡骏在京城为非作歹,这么一来,蔡国公府确实不干净,说不定里头的水还深得很。 “可有凭证?”萧居瑁总有种怪异之感,可又说不上来,似乎有一层纱隐藏了许多事情,能浮上来给他们看到的,不过是一种障眼法。 万府是这样,也许蔡国公府也是这样。 万鹏捏了捏拳头,道:“他身上有一个信物,一直随身带着,是一枚小印章,印章底部刻着垠草图案。” 萧居瑁闻言果断下令:“陈锋,你带着朕的口谕,立刻去抓捕蔡骏,带上乾坤殿。” 万鹏却摇了摇头,“昨夜风声走漏, 分卷阅读101 他或许不会带在身上了。不过,他可能会藏在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万鹏张口道:“他书房桌案下有一处暗槽,就在那里面。”这还是他有一次去蔡府,无意间偷看到的。 萧居瑁颔首,“陈锋,你带两拨人,抓捕蔡骏的同时,去蔡国公府搜查。” 陈锋领命下去。 时间慢慢流逝,萧居瑁就坐在龙椅上等待,他没说退朝,大臣们也不敢走,只好两股战战,坚持站在殿上。 不多时,陈锋就回来了。 “回禀陛下,微臣确实在蔡骏书房搜到了一枚印章,只是,蔡骏就在我们去之前,死了。” 赵全从他手中接过印章,递到萧居瑁面前,萧居瑁看了看,与万鹏所说,别无二致。 “怎么死的?” 萧居瑁将印章放回赵全手里,心想,若蔡国公府当真是罪魁祸首,那他们也不至于将蔡骏杀了,虎毒还不食子呢,蔡骏的死更加证实了他的某种猜测。 “大理寺彻查此案。” 大理寺卿邵正荣出列领旨。 既然万鹏只知道蔡国公府,萧居瑁也没什么好问的了,直接退了朝,来到御书房,没忘记叫上镡时观与陈锋两人。 令赵全给两人赐座后,萧居瑁坐直了身体,先是问陈锋:“你今日去蔡国公府,可有什么发现?” 陈锋想了想,回道:“恕臣愚钝,没能发现异常。” “那以你对蔡国公府的了解,他们有无这样的能力,豢养那些死士?培养死士并非短时间可以做到的,先帝在位时,蔡国公还为我萧国打了几场胜仗,分明是个忠君爱国之人,朕以为,他不大可能那时候就有谋逆之心吧?” 陈锋深以为然,“微臣虽与蔡国公并无多深交情,但一直以来都对他敬仰有加,微臣也不愿相信,蔡国公会是这样的人。” 萧居瑁闻言颔首,又看向镡时观,“定国公以为呢?” “臣以为,蔡骏之死并非偶然,以蔡国公的性情又不至于杀了亲子,所以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萧居瑁低声一叹,“那么在京城,还有谁能够一手遮天?” 镡时观眉心微动,目光迎上萧居瑁,似有话说,但碍于陈锋在场,不太方便。 萧居瑁会意,看向陈锋,“威远侯,你先回去,朕与定国公还有事相商。” 陈锋行礼告退。 萧居瑁站起身来,在书案后缓缓走动,坐了太久,臀部都有些麻了。 “你方才想说什么?” 镡时观也起身,走近案前,低声问道:“陛下,你可知晓当年先帝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萧居瑁点了点脑袋,“朕知道一些,当年皇位之争极为激烈,父皇是在已逝平王的支持下才登上了皇位。” “可是先帝登基不过半载,平王便在府中暴毙,留下平王妃以及年仅四岁的平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安王。” 萧居瑁眸中震惊一闪而逝,“你的意思是?” “当年的平王能够辅佐先帝登上皇位,可见其能力,即便他身死,他所掌握的势力,先帝也不一定能够完全拔除。”镡时观顿了顿,继续道,“当年平王妃与平王伉俪情深,在京城传为佳话,若是平王死于非命,以平王妃的性情,势必无法容忍。” 萧居瑁疑惑,“既然平王势力这般庞大,又是皇祖父的亲子,为何他自己不做皇帝?”平王死的时候,萧居瑁还没出生,有些陈年旧事,知道得并不多。 “平王曾于年少时不慎从马背摔下来,经诊治痊愈后,左足落疾,便失去了皇位继承权。” 皇家纷争,总是这么残酷。 萧居瑁沉默良久,“如果说,平王就同你说的那样是死于非命,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是父皇所为,那么平王妃与安王势必会想要报仇,而报仇最终的目的,就是夺走那把龙椅,他们不想看到父皇的子嗣坐在龙椅上。” 镡时观只是静静看着他,并未回应。 萧居瑁闭目沉思良久,哑声道:“怪不得,怪不得当初皇兄他们一个个死的死伤的伤,本来他们关系其实不错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就反目成仇了,到最后,只剩下了我。” “等等!”他突然看向镡时观,“若是安王一手造成了皇兄们的自相残杀,那为什么我还活着?” 镡时观平静与他对视,却是什么都没说。 回忆纷涌入脑海,萧居瑁倒退一步,一手撑住书案,蓦地鼻子一酸,眼眶微红,看着面前挺拔俊朗的男人,“是因为母妃当年之托,所以你一直在护着我?”否则,以安王的手段,他不可能一直安然无恙。 “不是。”男人笑了笑,“不是因为你母妃的缘故,是我愿意保护你。” 萧居瑁呼吸猛地滞了滞,心跳仿佛静止了般,他睁着眸子,直愣愣望着镡时观,良久才低哑道:“你骗朕。” 镡时观目露惑色。 “朕瞧得清清楚楚,母妃让你在我劫难发生时帮我一把,你当时不太情愿的。” 长翘的睫毛因为想到这点不愉快,微微颤动。 镡时观轻叹一声,“陛下,你八岁那年,臣还不识得你,后来,你母妃临终前也希望我能够护着你,那时你已十三岁,五年的时间,足够臣认得你了,臣那时是心甘情愿的。” 萧居瑁闻言,心头一热,嘴角微微扬起,却又因为想到什么,落了下去,瞪向镡时观,“那你还对朕那么凶!” 镡时观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一步,握住萧居瑁放在御案上的手,“那陛下当年是否一边骂着臣一边努力学习呢?是否想着一定要将臣比下去,所以才更加刻苦?” 萧居瑁想到这些糗事,不禁脸红起来。 镡时观专注地望着他,低柔道:“臣以自己为靶,就等着陛下射出手中之箭。” 萧居瑁望着他,微圆的眸子隐约有些湿润,他回握男人温暖宽厚的手,颤声道:“那要是正中靶心呢?” “我信陛下。” 四个字砸在萧居瑁心间,重逾千斤。 他微微转过身,仰首不让自己失态,他没法去想象,若是自己真的将箭尖对准镡时观,到时会如何。 所幸,他对的是林墨,而非镡时观。 这时候,赵全在御书房外禀报:“陛下,到午膳时候了,要不要备膳?” 萧居瑁暗自吸了吸鼻子,道:“摆膳静泉宫。” 赵全下去吩咐了。 萧居瑁调整好神情,有些别扭道:“朕要去静泉宫了,你也一起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静泉宫,一直等到赵全摆好膳,元宝都开吃了,两人都没再说话。诡异的氛围连赵全都看出来了,他静悄悄退出静泉宫,守在殿外,不给闲杂人等接近。 萧居瑁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汤,吃了几口菜 分卷阅读102 ,便放下了银箸。 “陛下再吃些。”镡时观又给他舀了汤,夹了菜。 萧居瑁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只好低头吃菜喝汤,边吃边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脑中就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猛地抬首看向镡时观,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曾查过安王的底,没发现什么么?” 镡时观一愣,颔首道:“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 “连你都查不出来?”萧居瑁漂亮的眉头又蹙在一起。 镡时观点头,“当年平王仅凭残废之躯,便能掌控大批势力,协助先帝登上皇位,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过,我先前在御书房与你说的,也只是主观臆测,没有证据,当不得真。” 萧居瑁将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突然道:“你说,会不会蔡国公当年效忠的本来就不是父皇,而是平王?”只不过平王选择辅佐父皇,所以蔡国公才跟随父皇左右。 “有可能。”镡时观见他真的吃饱了,便取来盆盂给他漱口擦拭。 萧居瑁微微打了个哈欠,吃完就想睡觉,看看元宝,都已经呼呼大睡了。 “陛下若是困了,便先去歇息会儿。”他搀着萧居瑁在床边坐下,又唤来赵全拾去碗碟。 萧居瑁确实有些困倦,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看到乾坤殿上的龙椅上坐着一个陌生的自己,他听到自己命人将镡时观拖下去斩首,宫中侍卫立刻进殿,他拼命想要阻止,可却一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镡时观被拖下去斩首,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红得他心口发疼,疼如刀绞。 “镡时观!” 他猛地坐起身来,被子滑下去也不自知,只是茫然地在殿中搜寻男人的身影。 镡时观听到身后一声惊呼,立刻起身行至床边坐下,见萧居瑁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神情惊惧,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柔声安抚:“做噩梦了?别怕。” 萧居瑁看着他眸中溢满的疼惜与担忧,心中后怕潮涌而上,他一下子扑到男人怀里,死命抱着。 “别离开朕。” 镡时观在他背上轻拍,“不离开,除非你赶我走。” 萧居瑁闻言,心中稍安,从他怀中抬起头,想也没想,便与他吻在一起。 第62章 朕办了赏菊宴 蔡骏之死在京城引起热议。 先不说一个巡城御史怎会好好死在一个小巷子里, 就说他可是蔡国公的长子, 这一看就是死于他杀,蔡国公府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是换作一般人家,一定会缠着大理寺讨个公道, 可是蔡国公府奇怪得很, 居然想要回尸体, 似乎不愿意让大理寺查下去。 邵正荣愁啊, 从法理来说, 他们办案肯定是要从尸体上寻找线索, 可从情理上来说,看着蔡国公悲痛的神情,他又于心不忍, 好似不还回尸体让他们早日安葬就是极大的罪过。 万尚书之府被抄,万堃及其亲眷俱被关进天牢, 听候发落。 蒋凌知道万鹏可能会被判绞刑,原本躺尸的他立刻坐起身来, 双眸发光,问床边的陈锋:“你说真的?” 陈锋吹着碗里的汤药, 递一勺到他嘴边, “嗯。” 蒋凌一口吞下, 心里头可开心了, 竟是连药都不觉得苦了。 “听说是你在卧云楼抓住万鹏的?”蒋凌说着就伸手捧住陈锋的脸, 作势要亲上去。 陈锋偏过头去, 神情肃穆,将汤药放到他手上,“自己喝。”说着起身出了屋子。 蒋凌愣了愣,脸上有点难堪,切了一声,垂眸一口气将药喝完,药碗搁在一旁矮桌上,朝外面大喊一声:“喝完了!” 没一会儿,陈锋就面无表情重新进了屋子,拿起矮桌上的药碗就走,蒋凌顿时出声:“等等!” 陈锋驻足,没转身。 “我嘴里好苦,给我拿些甜枣来。” 陈锋沉默着出去了,蒋凌与他相处久了,自然能察觉出来他的不对劲,这是谁惹着他了? 没一会儿,陈锋拿来一些甜枣,放到矮桌上,一句话没说,又要转身出去。 蒋凌喊住他,“你去哪儿?” “训练营。” “你等会儿,”蒋凌往嘴里塞了一个枣子,含糊不清道,“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呢?” 陈锋转首看了一眼蒋凌被养得白白嫩嫩的脸,动了动唇,“我去训练营了。” 蒋凌瞪着他的背影,愤愤地往嘴里塞了好几个枣子,结果把自己给噎着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陈锋的管家就过来道:“蒋公子,祁安伯来访。” 祁安伯?不就是他老爹么! 一骨碌坐起身来,正准备下地迎接,就见祁安伯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管家见状,只好退了出去。 “你小子!你还真打算在这威远侯府过一辈子?快跟我回府!”祁安伯圆滚滚的肚子一起一伏,嘴上的胡须一跳一跳的,瞪圆的眼睛也没蒋凌半个大。 蒋凌重新瘫回去,“我受了重伤你也不关心我,来了就知道吼我,我就不回去,我还就在这儿待一辈子了怎么着?” “老子的儿子在威远侯府待一辈子?简直让全京城的人笑掉大牙!赶紧走!你中秋不回去老子还没找你算账,现在还不回去见见你娘?” 蒋凌哼了一声,“反正你们有大哥他们,少我一个不少。”可陈锋就他一个。 “混账东西!老子今天不揍你一顿……”他说着就要脱鞋。 “爹!”蒋凌瞪着他,高声怒喊道,“我差点被人踢断了子孙根,你们有谁关心过我么?啊?今天来找我回去怕也是听了外头的风言风语才想起来撵我回家是吧?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要不是陈锋收留我,天天照顾我,你现在恐怕都看不到我了!” 祁安伯被他吼得一愣,顿了半晌,才道:“那你也不能一直在这待着啊,我跟你说,你娘给你相了一门好亲事,都跟对方说好了……” 蒋凌一把将矮桌掀翻,“什么亲事!问过我了么?要成亲你们自己成去!我不奉陪!” 祁安伯作势要打他,蒋凌梗着脖子,“就我这样的浪荡子,哪会有人愿意嫁?你们还是省省吧,别到时又说我丢了您和娘的脸!” 祁安伯气得脸都憋红了,“不管怎么说,威远侯府你是别想待了!” “要真这样,我就放出话去,就说我蒋凌子孙根不能用了,看谁还愿意嫁进来。” “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啊!”祁安伯忍无可忍,脱下鞋子就要打过去。 “祁安伯。” 陈锋持剑而入,看了眼滚在地上的甜枣,目光落在祁安伯拿着鞋子的手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祁安伯爵位没陈锋高,见到陈锋,气势也都没了,只好尴尬穿上鞋子 分卷阅读103 ,道:“威远侯,老夫是接这孽子回府的,他在你府上叨扰了这么多天,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蒋凌:“……”那您老人家在别人府上脱鞋揍人就好意思了? 陈锋将宝剑往桌子上一搁,金属撞击声令祁安伯心里面一颤,他悄咪咪瞅了一眼陈锋,就听他面无表情问道:“您是现在就接他回府?” “是……的。” 陈锋点点头,“我看您并没有备车过来,那看来您是打算亲自将蒋凌抱回去了?” “啥?”祁安伯不太理解。 陈锋倏地一笑,“我想您似乎没搞明白,蒋凌的伤不能胡乱动,您这是要他自己走回去?” 他虽笑着,眼中却无笑意,身上冷锐之气直逼祁安伯。 祁安伯顿时就怂了,“那、那我先回去准备辆马车再来?” 蒋凌直接看向他,“不必了,蒋凌就住在威远侯府,等伤好之后就回训练营。” 祁安伯再没眼色,也知道陈锋是在赶客了。 他偷偷抹了把冷汗,只好告辞,临走前还瞪了蒋凌一眼,蒋凌坐在床上嘚瑟朝他一笑,差点将他气得倒地不起。 祁安伯走了之后,蒋凌就笑嘻嘻地看向陈锋,“你不是去训练营了么?” 陈锋“嗯”了一声,“之前忘了拿剑,回来讨。” 蒋凌心里呵呵,谁不知道你从来剑不离身?骗谁呢? “不好意思啊,我实在太生气了,把这个推倒了。”蒋凌指着倒在地上的矮桌还有那些甜枣。 陈锋弯腰将矮桌扶起,又将地上的甜枣捡起来,道:“你好好休息,我去训练营了。” 蒋凌一把捉住他的衣袖,仰首问他:“你这两天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怎么回事?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陈锋回身看他,目光极为认真,“我没有心情不好。” “那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了?你不说清楚,就别去训练营了。”蒋凌性子直,心性又年轻,素来有什么说什么。 “好吧,”陈锋坐在床边,道,“你娘已经为你物色好了正妻的人选,恐怕过不了几日便要定亲。” 陈锋心里是有考量的,毕竟自己已经快到而立之年,在战场上厮杀,或许哪一天就马革裹尸了,而蒋凌还不到弱冠之龄,他有蒋府一大家子作为依靠,只要他愿意,他将会拥有锦绣前程,即便他没有远大抱负,那也会平安一生。 他们俩人,注定没有结果。 蒋凌听出来他话中的意思,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我又没同意!要定他们定去!我还要在训练营待上三年呢,对方可等不起。” “以你的资质,很快就可以出来了,无需等上三年。”陈锋对他的能力心中有数。 蒋凌哼了一声,“我说待三年就会待三年。”他只要一直考核不合格不就行了? “胡闹!”陈锋突然厉声道,“明明可以提前出营,为何要待上三年?早点出来挣个前程不好么?更何况,后头我指不定还要重上战场,在训练营的日子也不算多了。” 蒋凌被他吼得一愣,本想对吼,可是听他说又要上战场,心里就有些慌,忙道:“边境不是挺安稳的么?怎么还要去?” 陈锋一时间跟他说不清楚,只好道:“其实,你父母对你挺不错的,他们不期望你能够光耀门楣,但却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你安平一世。” 蒋凌摇摇头,“难道你没看见刚才我爹是怎么对我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 陈锋笑了笑,“你可知道他们给你物色的是哪家千金?” 蒋凌心里生出那么一点好奇,“哪家?” “礼部尚书沈徽之女沈瑜。” 蒋凌不解,“她很好么?” 陈锋心里面叹了口气,“先不论她好不好,只说她的家世。你也知道,自从陛下上次昏迷醒来后,京城就开始变天了,京城、江南大批官员落马,朝中能独善其身的人实在不多,沈徽就是其中一个。” “然后呢?” “你娶了沈徽之女,便不会被卷入朝堂纷争中去,而且,家世也相配,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陈锋心里清楚,卧云楼一案一旦彻底查清,京城便会被清洗一遍,沈徽一直默默无闻做着他的礼部尚书,不参与朝廷争斗,这场风波便不会掀到他身上去。 “那你呢?”蒋凌平静问他。 “我?” 蒋凌垂眸,低声道:“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成亲?” 陈锋忽然笑了起来,使他原本刚毅英朗的面容变得柔和了些,“我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何必祸害了其他人?” “所以,你这两天故意冷落我,是因为希望我不要再缠着你,希望我走入正轨?”蒋凌这下终于明白了,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锋的确是这么想的,他伸手摸了摸蒋凌的脑袋,“我以前看错了你,现在发现你是个好苗子,你可不要糟蹋了自己,如今万鹏已入天牢,你无需伪装自己,等伤养好之后就回训练营,明年便可出营。” 蒋凌沉默良久,才垂首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去训练营吧。” 陈锋顿了顿,忽略心里那点不舒服,便起身离开屋子。 蒋凌瞅着他的背影消失,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小爷自有主张,用不着你来操心。 御书房。 萧居瑁正在批阅奏折,赵全就在门外禀报,说是大理寺卿邵正荣求见。 萧居瑁正想问问他蔡骏一案,便召了进来。 邵正荣例行行礼之后,萧居瑁给他赐了座,他坐下后,便道:“启禀陛下,蔡骏一案已有眉目,经过仵作检验,蔡骏的死因是被人一刀毙命,干净利落,直入心脏。” “听说蔡骏的武功也不差,缘何轻易被人杀死?” 邵正荣也很纳闷,虽然出事的地点是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可即便是巷子,那也临近热闹的街市,为何没有一人听闻任何动静呢?而且,蔡骏为何要去那个巷子里? “微臣猜测,蔡骏有可能是去巷子里见什么人,如果是熟人作案的话,蔡骏很有可能是没来得及反抗,不过也不排除是高手作案。” 高手?萧居瑁想到江南蔡立手下那些疯狂的死士,那些人有些是武林门派中的高手,因被垠草所制,便成了蔡立的走狗,又或者说是成为罪魁祸首的走狗。 这样的高手死士实在是来得太容易了。 “你着人去秘密查探,京城有没有形迹可疑之人?就是偶尔会发疯、有些拳脚之人。”萧居瑁也只能遍地撒网了。 邵正荣领旨退下,刚出了御书房,便看到定国公大步走来,于是打了声招呼,镡时观稍一颔首,正欲越过他,却被邵正荣叫住了。 “定国公请留步。” 镡时观回身看他。 邵正荣观望四 分卷阅读104 周,然后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递给他,“希望定国公在百忙之中,可以抽空驾临。”说罢便理了理官服,往宫外走去。 镡时观拿着请帖进了御书房,萧居瑁抬首看到他,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镡时观放到案上,“方才过来的时候遇上邵正荣,他给我的,我还没看。” 萧居瑁伸手掀开,略一浏览,便笑道:“是他的夫人打算办一个赏菊宴,邀请你去欣赏,估计到时候有不少青年才俊以及千金小姐参加,嗯,你勉强算得上青年才俊。” 镡时观笑了笑,也没在意这张请帖,只道:“大哥他们又来信了。” “说什么了?”萧居瑁将请帖放在一边。 “他已经亲自去找武林盟的人,与武林盟主说了垠草控制门派高手之事,本来武林中有不少门派都发现自己门派中失踪了一些人,只是一直没办法寻到,如今真相大白,武林盟主便广发英雄帖,召集武林豪杰,一同对抗敌人。” 萧居瑁点点头,“这下朕就有些放心了,对了,你要不要回信说朱宏业在京城?” 镡时观摇摇头,“不用,他们若是知道了,只能徒增烦扰,日后有缘,自能相见。” “也好。” 御书房内静默了几息,萧居瑁又问:“最近安王可有动静?” “并无,还是与寻常一样,流连风月之所,依然做他的闲散王爷。” 萧居瑁不禁皱起了眉头,“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镡时观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张请帖中,忽道:“听闻邵夫人与安王妃素来交好,每次赏菊宴,安王妃都会前去参加。” 萧居瑁眉梢一动,“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会会安王妃?” “就当去赏菊好了。” 萧居瑁将请帖扔到他怀里,“你要去就去。”他是皇帝,去不了这样的宴会。 “无需如此。”镡时观凑近他,“邵夫人办得,陛下自然也能办得。” 萧居瑁愣了愣,这样好像也行啊,不过,他身为皇帝,要跟官员夫人叫板,这似乎有点不太好吧? 镡时观看出他的犹豫,便道:“也可以公主的名义。” 萧居瑁眼睛一亮,“那就这么办!” 萧芷宁一个人在宫里无聊,听萧居瑁说要以她的名义邀请三品以上官员亲眷于御花园赏菊,没想什么便同意了。 公主帖一发,邵夫人的赏菊宴是办不成了,只好将不悦藏在心里,面上喜气洋洋,来到宫中赴宴。 赏菊宴这日,恰好天高云淡,阳光普照,御花园里被精心打理过的菊花争奇斗艳,其中不少名贵品种开得极为绚丽多姿,惹人心醉。 安王妃与邵夫人挽手走在一起,面容恬淡,端庄典雅。 邵夫人小声与她说道:“来之前,我还心中惋惜,我那一园子的菊花没人欣赏,可是来了这御花园,我才发现我那一园子都算不得什么了。”见到这些美丽优雅的花朵,她心中的不悦也渐渐消散了。 毕竟是宫中之物,那都是天下最好的,自然不是她家后花园可以比拟的。 安王妃温柔一笑,“宫里的花儿,自然比外头的开得艳,毕竟沾了龙气嘛。” 邵夫人叹气道:“你说的也对,对了,怎么没见到小世子?” 安王妃转身指向另一边,“他在那儿。” 邵夫人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正凑近一株菊花嗅得起劲,小脸上满是陶醉之意。 邵夫人捂嘴笑了起来,“小世子实在是乖巧可爱又聪明,比我家那臭小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小世子起身看见自己母妃,眼睛一亮,迈着一双小短腿朝这边奔了过来,结果没看旁边的人,一下子撞到了一人腿上,他伸手拽住那人衣服,这才免于跌倒。 安王妃面露惊色,急步过来,看着被撞之人,先是道歉,而后将小世子拉到身边,关切道:“有没有哪儿撞疼了?” “定国公身上那么硬,朕的小侄儿可撞疼了?” 一双明黄色鞋面出现在眼帘中,安王妃心中一惊,连忙抬首,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她说着推了一下小世子。 小世子聪明伶俐,立刻跪地拜道:“侄儿见过皇叔。” 邵夫人自然也跪下行礼。 萧居瑁笑着让他们起身,道:“今日是赏菊宴,你们不必拘礼,朕也只是见这儿热闹,与定国公一起来散散心罢了。” 他见安王世子生得玉雪玲珑,便心生喜爱,将他抱起来,笑道:“成瑾今年几岁了?” 萧成瑾奶声奶气回答道:“回皇叔,今年四岁了。” 安王妃虽是笑着,可目光却略带担忧。 “可启蒙了?” 萧成瑾茫然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启蒙是什么意思。 安王妃赧然笑道:“他性子顽劣,哪有这么早就启蒙?” 萧居瑁将萧成瑾放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朕看成瑾乖巧得紧,哪里顽劣了?小孩子淘气一些也是常见的。” “陛下说的是。”安王妃垂首微笑。 萧居瑁见过安王妃之后,便和镡时观回了静泉宫。 他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想了想道:“这安王妃看起来挺寻常的。”他说的寻常并非贬义,只是觉得从她身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 镡时观拿了薄毯给他盖上,一旁的元宝一下子跳到萧居瑁身上,而后机灵地钻进了薄毯里头,枕着萧居瑁的腰腹阖上眸子呼呼大睡。 萧居瑁顺着它的毛,轻声道:“不过萧成瑾被教养得挺不错。” 镡时观“嗯”了一声,“安王妃的父亲曾是前锋参领秦骁,几年前在潼山关战死,不是死在敌军的刀下,而是死于自己人手里。” 萧居瑁倏地睁开眸子,“你是说,那些误食垠草的士兵?” 镡时观颔首。 萧居瑁顿时心生悲凉,一个将军,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于自相残杀,这实在太令人心寒了。 “所以,如若安王真的利用垠草控制他人,又或者说,勾结外敌,意图谋反,那么安王妃定然会加以阻止?”萧居瑁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不一定,她可能并不知道真相,抑或是说,即便她知道了真相,她也不一定会有所行动,而且,安王与安王妃关系并不算亲密,安王妃不知道安王之事也很正常。” 镡时观注视着萧居瑁凝神分析的模样,心中柔软,不禁握住他的手,道:“不急,背后之人短时间内不会再动,我们可以慢慢来。” “嗯。”萧居瑁懒懒应了一声。 “陛下!”赵全忽在殿外禀报,“安王世子不慎落水了,如今昏迷不醒。” 萧居瑁猛地坐起身来,正在熟睡的元宝被惊醒,喵地一声蹿到地上,委屈地看了一眼萧居瑁。 第63 分卷阅读105 章 朕的定国公越发不懂事了 安王世子在赏菊宴上落水昏迷, 萧居瑁宣太医前来诊治,并令人查明安王世子落水的缘故。 萧成瑾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安王妃秦悠已经替他换了一身干衣服,只不过自己身上的还湿着, 看起来极为清瘦柔弱。 萧居瑁万万没想到, 御花园里那么多宫人,居然是安王妃亲自下水去救,这让他心中颇为愧疚, 于是赶紧让人去寻一套衣裙伺候安王妃换上。 秦悠换好衣裙, 谢过萧居瑁, 便垂泪坐在床边, 握住萧成瑾的小手, 目光忧切。 “太医已经下去熬制汤药, 安王妃不必太过担心。”萧居瑁顿了顿, 又道,“朕已遣人去通知安王了, 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秦悠再次低声谢过萧居瑁,默默看着萧成瑾。 不一会儿, 赵全进了殿,道:“回禀陛下,奴婢已问了当时在御花园当值的宫人, 他们都说小世子是在池塘旁边不小心落水的, 当时身边没人。” 萧居瑁与镡时观对视一眼, 继续问:“那为何没人下水去救, 反而让堂堂安王妃亲自下水?” 赵全回道:“他们还未来得及去救,安王妃便已跳下池塘,救起了安王世子。” 秦悠闻言低哑着声音道:“陛下,是臣妾心系孩子,故而比他们早些发现了,怪不得他们的。” 萧居瑁颔首,“既然安王妃为他们说情,那朕便不再责罚他们了,你先下去吧。” 赵全恭敬退下。 床上的萧成瑾悠悠转醒,睁开迷蒙的眸子看到秦悠,乖乖地喊了一声“母妃”。 秦悠紧紧握住他的小手,“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萧成瑾摇着小脑袋,软声软气,“母妃,我不疼。” 萧居瑁在一旁看着他乖巧的模样,心中亦是怜爱非常,便凑过去逗他,“成瑾,等会要喝很苦的药,你可不要哭哦。” 萧成瑾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向萧居瑁,认真道:“我不哭,皇叔,我喝药从来不哭的。” “你以前还喝过药?” “嗯!” 秦悠解释道:“这孩子生下来就多灾多难,三天两头生病,养了这几年才算好转,没成想,这次落水就又生了病。”她说着说着眼眶已然红了。 “安王妃不必忧心,太医诊治说并无大碍,喝了药就会没事了。”萧居瑁柔声安慰她。 萧成瑾看他这样,突然就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着实可爱。 萧居瑁见他元气恢复些许,终于放下心来。 这时太医端了药来,秦悠伸手接过,亲自喂萧成瑾喝药,萧成瑾乖得不可思议,即便苦得小脸揪成一团,他也没拒绝再次递过来的勺子。 喝完了药,萧居瑁亲自给他喂了蜜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得极为温柔,“成瑾真乖。”比自己小时候乖多了。 萧成瑾闻言,笑得很开心,“谢谢皇叔。”父王都从来没有这么夸过他,也没抱过他、摸过他的脑袋。 要是皇叔是自己父王就好了。 萧成瑾想着不着边际的东西,在药性的作用下,渐渐睡着了。 不多时,赵全回禀,说安王在殿外求见。 萧居瑁立刻让他进来。 安王额上带着些薄汗,进殿后先是给萧居瑁行了个礼,而后才行至床边探望萧成瑾,问秦悠:“如何了?” 秦悠福了福身体,垂眸回道:“已无大碍,是妾身没有看顾好瑾儿,让王爷忧心了。” 安王轻叹一声,“说什么话?我就不是瑾儿的父亲了?” 萧居瑁轻咳了声,道:“安王妃为救成瑾,亲自跳入池塘,慈母之心令人感动,安王妃就不必自责了。” 萧逸闻言,立即目露担忧,“你没事吧?” 秦悠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不过还要多谢陛下让太医及时替瑾儿诊治,还吩咐宫人给臣妾换了衣裳。” 萧逸本来要扶秦悠的手瞬间顿住了,而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我太担心瑾儿了,没注意到你换了一身衣裳。”他说着又转过身来,朝着萧居瑁行礼,“多谢皇上恩德。” 萧居瑁弯眸笑着,“都是一家人嘛,成瑾也是朕的侄儿,更何况,成瑾是在御花园落水的,宫里出了这事,朕也有一定责任。” 安王夫妇立刻表示不关萧居瑁的事情。 萧居瑁最终赏了他们一些珍宝以示安抚,随后就与镡时观一同回了静泉宫。 因为萧成瑾还在睡着,安王夫妇便只能在宫内歇上一宿。 萧居瑁坐在床上,将一双长腿架在镡时观的腿上,由男人替他按摩。 “萧成瑾为何会在御花园中落水呢?”萧居瑁有些不太明白,毕竟在场的宫人都说了,当时萧成瑾距离水池并不算近,除非他自己冲进去,否则很难掉下去的。 镡时观一边按揉着他的腿,一边低垂眉眼道:“等明早再去看望世子,便会知道了。” 萧居瑁疑惑看他,“你什么意思?” 镡时观闷着头不说话。 萧居瑁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忙伸手推了一下他,“你快说!” 镡时观抬头,笑了一下,勾引的意味甚浓。 萧居瑁将腿抽回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哼道:“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朕。” 镡时观握住他的手,“明早我们去试探一下,便会知道了。” 萧居瑁瞪他,“你这不还是没说么?” 镡时观低声笑了起来,俊美的眉目染上绵绵情意,诱哄道:“微臣的法子哪有那么轻易说出口?” 萧居瑁知他在调侃,心里觉得好笑,于是顺着他的意,歪首靠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而后看了他一眼,又亲了一下,道:“这下总该说了吧?” 镡时观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颔首道:“按理说,应该没人会在御花园对安王世子下手,可是他却落水了。他落水后,安王妃第一时间发现,并跳下池塘将世子救起。心系孩子的母亲看到孩子莫名其妙落水后,一般都会惊慌失措,又或者在救起之后迁怒宫人,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甚至在你要处罚宫人之后替他们说情,这有些说不过去。” 萧居瑁越听他说,眉头就蹙得越紧,“所以呢?” “所以,她有可能早就知道世子会落水。”镡时观斩钉截铁道。 萧居瑁越想越觉得像是这么回事儿,“那成瑾到底是如何落水的?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镡时观起身替他倒了一杯热茶,道:“秦悠的父亲是前锋参领秦骁,她是将门之女,懂些武艺实属正常,而且,秦骁的暗器之术算是一门绝活,秦悠多多少少也会习得一二。” “你的意思是,秦悠故意使用暗器,击打成瑾身上穴位,导致成瑾落入水中 分卷阅读106 ?”萧居瑁摇了摇头,“可是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当一位母亲选择伤害自己的孩子,那一定是为了保全孩子更大的利益。”镡时观给他喂了一口茶,“不想了,明早自见分晓。” 萧居瑁心情有些沉重,如果真是秦悠自己做的,那她到底图什么呢? 离这不远的宫殿里,秦悠挺直腰身坐在床边,垂眸凝视萧成瑾,目光里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自责与愧疚。 “瑾儿为何会落水?”安王萧逸冷着一张脸问道。 秦悠伸手给萧成瑾捻了捻被子,头也没抬,嗫嚅道:“是妾身不好,没能照顾好他。” 萧逸实在见不得她这般懦弱的模样,心里生出些许烦躁,“你让皇上去通知我的?” 他本来有事在身,可是宫里突然派人传他入宫,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结果只是瑾儿落水了。 “不是,是皇上。”秦悠小声回道。 萧逸“嗯”了一声,“瑾儿没事就好,你以后也别带他出来玩了,外头多危险。” “是。” 萧逸根本与她无话可谈,要不是因为从小的婚约,他也不会娶一个这般无趣的女人。新婚之时,秦悠还算不错,出自将门,身上有种豪爽的特质,挺对他的胃口。 可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后宅生活磨掉了她的性子,她开始变得古板守礼起来,每次说不到三句话就觉得心累,久而久之,他便不再关注这个正妃了。 “罢了,我先去休息,你照顾好瑾儿。”萧逸说着便甩袖进了偏殿睡下。 秦悠依旧维持着挺直的姿态,面上神情极为木讷。 翌日一早,萧居瑁在早朝之前先去探望了萧成瑾。去的时候,萧成瑾正在乖乖喝药,见到萧居瑁,大眼睛一亮,“皇叔!” 萧居瑁正笑着走去,就碰见萧逸从偏殿出来,萧逸见到他,行了一礼。 秦悠将最后一勺汤药喂进萧成瑾嘴里,便放下碗,准备替他穿衣。 萧居瑁忽然上前一步,温和笑道:“成瑾,皇叔替你穿衣怎么样?” 安王夫妇异口同声道:“陛下,使不得!”这不是折煞瑾儿了么? 萧居瑁可不管他们,兀自抖开萧成瑾的小衣服,目光真挚慈爱,“成瑾,愿不愿意皇叔给你穿衣服?”他心里确实疼爱这个小侄子,虽然只见了这几面,但是小侄子乖巧懂事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疼。 萧成瑾年纪小,哪里懂得那些礼节?便开心回道:“愿意!” 父王从来没有给他穿过衣服,那就把皇叔当做父王好了。 萧逸还欲说什么,萧居瑁就已经动手给萧成瑾穿了起来,不过他这是第一次伺候人,动作有些笨拙,一旁的镡时观看不过眼,只好一起帮忙,两人逐渐配合默契,就像是寻常夫妻给孩子穿衣一样。 萧逸在一旁干站着,面色有些尴尬。 秦悠目光倒是平静,皇帝与定国公一同帮忙穿衣,举国上下也没有这样有福气的人吧? 萧居瑁和镡时观终于艰难地完成任务,恰好早朝时间到了,两人便匆匆离殿,一路往乾坤殿走去。 “世子腿上确实有被暗器击打的痕迹。”镡时观低声道。 萧居瑁轻叹一声,“秦悠此举到底有何图谋呢?” “不论她有何意图,既然她已经故意向我们传递这样的讯息,那想必她最终也会告诉我们的。”镡时观觉得秦悠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你说她是故意的?”萧居瑁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一下,觉得这种说法有一定的可信性。 行至乾坤殿,众臣已经在殿上等候了,见到萧居瑁和镡时观一起过来,不管心里头如何想,面上愣是没有表现出来。 三呼万岁后,大理寺卿邵正荣便出列道:“启禀皇上,蔡骏一案,已有人投案自首。” 萧居瑁来了精神,“什么人?” “是一个商人,他曾与蔡骏有些龃龉,一直心存怨愤,于是买通江湖杀手,将蔡骏杀了。” 朝臣闻言,俱议论纷纷。 “可有证据?”萧居瑁食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神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心思。 邵正荣回道:“不少街坊皆可作证,此人的确与蔡骏闹过不愉快。” “那江湖杀手又是谁?” 邵正荣额上开始冒冷汗,“江湖规矩,雇佣杀手杀人,从来不过问姓名,只要一方给钱一方杀人就行了。” “那蔡骏又为何去巷子里头?” “那商人说他因为怨恨蔡骏,便偷偷跟踪过他,发现他在经常在那巷子里头与一位美娇娘幽会,他摸清了蔡骏去的时辰,便雇人在那等候杀了他。” 听上去似乎挺像那么回事儿。 萧居瑁目色深幽,“既然人已杀了,官府又没查到他身上去,他缘何要自首?” “这……”邵正荣没能答上来,有人能来自首他已经烧高香了,哪还管为何要自首?只要能结案就行。 萧居瑁沉声道:“大理寺就是这么办案的?” 邵正荣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继续查!”萧居瑁的声音回荡在乾坤殿内,落在群臣耳边,仿若一道惊雷。 其实不单单是邵正荣,其他人在处理政务过程中,多多少少都会放点水,只要能瞒过皇上就行了。可如今看来,他们年轻的皇帝陛下将他们这些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表面上是说给邵正荣听的,其实也是在告诫他们。 萧居瑁在他们心中的威望是越来越盛了。 下朝后,安王夫妇领着萧成瑾向萧居瑁辞别,回了王府。 萧居瑁用了早膳后,去御书房批阅奏折,镡时观则出宫去处理一些事务。 快到午膳时间,赵全在御书房外恭敬询问,萧居瑁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脑袋,搁笔松了松筋骨,问:“定国公可回宫了?” 赵全心道:“回宫”这俩字用得真是太明显了。 “未曾回宫。” 萧居瑁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出了御书房,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心里猛然生出一种渴求:这么美好的秋色,他要是能够任意欣赏便好了。 萧国的大好河川,他还没有好好见识过。 “陛下,可要摆膳了?” 萧居瑁正欲说“再等等定国公”,就见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近,端肃的官服将他的身姿衬得愈加威严凛然,男人抬首看到御书房门前的萧居瑁,不禁露出一个笑容,阳光下,俊美如画中之人。 萧居瑁见到他,心中欢喜,等他走到身前,便与他一起回到静泉宫,赵全摆好膳,很有眼色地出了殿门。 “看了一上午奏折,腰酸背痛的。”萧居瑁咬着一只鱼丸,皱眉抱怨道。 “等用完膳,我给你揉揉。”镡时观等他咽下鱼丸,便递过去一勺清汤。 萧居瑁 分卷阅读107 张嘴喝下,“嗯,今日出宫去可打听到什么?” “关于安王妃,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不过,我倒是听说蒋凌要定亲了。” 萧居瑁差点被汤呛到,他咳了几声,瞪圆了眼珠子,问:“蒋凌不是跟陈锋……他们……他要是定亲,那陈锋岂不是很难过?” 镡时观轻拍他背,“不知道。” 萧居瑁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又生出了八卦之心,“那和蒋凌定亲的是哪家千金?” “沈徽之女沈瑜。” 萧居瑁笑了,“看来祁安伯还是挺心疼蒋凌这个小儿子的。” 镡时观点点头,继续道:“不过,祁安伯去威远侯府要将蒋凌拖回去,蒋凌还跟他大吵了一架。” “哈哈,”萧居瑁听着这些寻常家事倒也觉得有趣,“蒋凌是不明白祁安伯的爱子之心啊。” 镡时观见他听得开心,心里也畅快起来。 “这沈瑜怎么样?”萧居瑁边吃边问。 镡时观替他剔除鱼刺,将鱼肉夹到他碗里,道:“据说性子有些刁蛮。” “那蒋凌可有的受了。”萧居瑁幸灾乐祸,复看向镡时观,笑道,“幸亏定国公聪明懂事,要不然朕可得头疼了。” 镡时观对他嘴上占的便宜素来不在意,只是继续剔鱼刺。 萧居瑁见他没反应,便道:“刚说聪明懂事,某人就不搭理朕了,朕没胃口吃了。” 镡时观无奈,只好回道:“能得陛下夸赞,微臣受宠若惊。” 萧居瑁弯眸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故意蹭得他一脸油污,镡时观自然不会在意,萧居瑁见他这般淡定,便又弄脏了他另半边脸。 镡时观迎上他得意的目光,倏地伸手扣住萧居瑁的后脑,俯首堵住他作乱的唇瓣,在上头勾勒流连。萧居瑁闭眸启唇,自然而然与他深吻在一起。 亲着亲着,两人气息完全乱了,镡时观边亲着边伸臂将他抱起,行至龙床边上。 萧居瑁的背刚一触上被褥,脑子便清醒过来,他伸手抵住镡时观的胸膛,喘声道:“日头还高着呢。” 镡时观跪坐在他身侧,笑了笑,“陛下不是要微臣替您按揉腰背么?” 萧居瑁顿时脸色涨红,拉起被子就盖住自己,闷头心想:定国公真是越发不懂事了。 第64章 朕让威远侯买醉 威远侯府。 蒋凌最近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便时常在院子里头晒晒太阳,松松筋骨。 陈锋这段时日一直待在训练营,两人基本上都没碰过面,蒋凌一个人别提多难熬了,就让管家给他拿了一些话本过来看,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威远侯府。 正百无聊赖地瞅着话本,管家就静悄悄过来了,说是沈家小姐沈瑜来访。 蒋凌顿时起身就要去屋内躺尸装睡,院子门口就传来一声娇喝:“蒋凌你站住!” 管家将院子留给他们,自己默默退下了。 蒋凌继续往屋子里走去,让站住就站住,当他是什么啊?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扯住了衣领。 “让你站住你没听见?”沈瑜手中的鞭子在地上抽了一下,很响很吓人。 蒋凌转过身,离她远了些,“沈小姐,幸会啊。” 他是第一次见到沈瑜,发现她虽然脾气有些火爆,不过相貌还算标致,至少符合他的审美。 “什么幸会?我就是特地来找你的。”沈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客观评价道,“长得还不错,不过太弱了,本小姐是不会跟你定亲的。” 蒋凌顿时来了劲儿,“正合我意,只要你能说服你爹你娘我爹我娘,我没有任何意见!” 沈瑜虽知道这是最好不过的,可一看蒋凌居然如此嫌弃她,不禁心生不悦,“本小姐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居然还不愿意?” 蒋凌立即回道:“难不成你真要嫁给我?” 沈瑜鞭子一甩,“你想得美!”说着坐在院中椅子上。 蒋凌在她对面坐下,“沈小姐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沈瑜明艳的眉目在阳光下越发好看,她瞪了蒋凌一眼,“要不然呢?”其实她只是顺便来看看蒋凌到底是何模样。 面容俊秀,肤色白皙,看起来较为清瘦,但还不算白斩鸡,气质也还行,勉勉强强能入她的眼。 蒋凌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其实吧,你跟我说也没意义,你不如回去跟沈大人说你不愿嫁,不就成了?” 沈瑜鼓起脸颊,愤愤道:“你以为我没说过?可是爹娘的意思我也没法违背。” 蒋凌摸了摸下巴,“要不然,你就跟你爹娘说,我还要在训练营待三年,三年之后可能还不能合格,到时候失去入仕的资格,实在算不得佳婿,你爹说不定就会同意了。” 沈瑜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没说过?可是我爹跟人打听了,说你在训练营里挺出色的,很快就能出营,而且我也问了丁教头,她说,你资质还算不错。” 蒋凌有些尴尬,转过脸去问她:“你还认识丁教头啊?” “那当然!”沈瑜一脸崇拜,“我听了她的事迹后,特意去拜访她,她不仅人长得好看,武功也很高,是我们女人中的楷模!” 蒋凌不禁笑了起来,“嗯,她比男人还厉害。” 沈瑜很是自豪,“听说她可是训练营里最厉害的教头,我本来还想拜她为师,可是她已经收了徒弟了,再加上训练营的事情,没有其他精力教我。”她说着说着,脸上又落寞起来。 蒋凌瞧着,觉得沈瑜也没传闻中那般刁蛮任性,便安慰她道:“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对了,你爹是文臣,你又是从哪学的武功?” 提到这个,沈瑜就更加难过了,明媚的眸子也垂了下去,“我从小是跟着秦悠姐学的,可是后来,她就不理我了。” 秦悠?蒋凌在脑海中迅速搜索出这个人,顿时惊讶道:“你是说安王妃秦悠?” 沈瑜叹了口气,“对啊,秦悠姐可厉害了,她刚成亲那会儿还经常找我玩儿,教我武艺,可是后来,她就渐渐疏远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去安王府求见了好多次,她都没见我。” 蒋凌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小道消息什么的他素来知道得清楚,结果居然不知道沈瑜和安王妃这一层关系,又或者说是因为不过是两个女人,他没有加以注意罢了。 “她可能是有苦衷?”蒋凌托着腮帮子,瞅着地上正在搬家的蚂蚁,心里想着陈锋也不跟自己说话了。 “也许吧。”沈瑜委屈巴巴,“可是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行了,既然已经这样,你们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好了,又不是离了她你就活不下去。”蒋凌虽是这么说着,不过让他离开陈锋确实不行。 当然,陈锋离开他也不行的。 分卷阅读108 沈瑜轻哼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他,“你这人还算不错,虽然当不成夫妻,但还可以交个朋友。” 蒋凌干笑一声,“能成为沈小姐的朋友,是在下的荣幸。天快要下雨了,你还是先回家去吧。” 沈瑜抬头看天,只见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已经渐渐被乌云侵袭,看起来确实是要下雨。 “好吧,那我先回府了,以后再来找你玩儿。”说着拿着鞭子转身离开,脑后束高的发辫一跳一跳的,颇为灵动俏皮。 蒋凌目送她离开,就收拾了书本,回到屋子,仰躺在榻上。 快到晚膳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一场酝酿许久的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屋子里渐生寒意。 蒋凌拿来毯子盖上,看向窗外,心里头想着蒋凌不会借口下雨又不回府了吧? 心中陡生焦虑,他起身临窗而立,一直看向院子门口,直到天色暗黑,也没见到人影。 一个人用完晚膳,又看了会儿书,听着屋外雨击廊柱之音,困倦渐生。 裹了被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于是睁开眼睛,就见床边坐着一人,穿着训练营的教头服,轩然挺拔。 蒋凌一骨碌坐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陈锋似乎才回过神来,起身道:“你睡吧。” “等会儿!”蒋凌叫住他,瞅着他湿漉漉的衣鞋,“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陈锋“嗯”了一声,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回身问他:“今日沈姑娘来找你了?” 蒋凌点头,“是啊。” “哦。”陈锋应了一声就开门出去了。 蒋凌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便从床上下来,一打开门,就觉得一股寒风呼呼刮进来,还带着一点儿雨丝,他连忙回去披了件外衣,悄悄跑去隔壁陈锋的屋子里。 陈锋的屋子一看就不算讲究,简洁得很,不过想来也是,他常年在外征战,每次回来也待不上多长时间,自然就不用打理了。 反正蒋凌自己也不在意,他觉得有点儿冷,便钻到陈锋被窝里,四仰八叉地闭目养神。 陈锋泡了个澡,还没进屋,就察觉到屋内蒋凌的气息,心中无奈一叹,推门而入。 床上被子鼓了起来,只留乌黑的头发散在被子外面。蒋凌从小娇生惯养,身上没有哪处养得不好,就连头发都比整日风餐露宿的陈锋漂亮多了。 陈锋擦了擦头发,坐到床边上,问:“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被子里的人没说话。 陈锋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人应话。 陈锋伸手将被子拽下来,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脸的主人闭着眼睛,已然睡熟了。 他倏然无声笑了起来,掀开被子一角,进了被窝。床不小,两个人睡不挤,陈锋却伸手将蒋凌揽到怀里。蒋凌似乎畏寒,陈锋这个大火炉一进来,他就条件反射地投怀送抱。两个人可谓是非常一致了。 屋外秋雨寒凉,若是以前,陈锋一定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现在却很满足。 翌日天亮,蒋凌在暖和的被窝中醒来,就发现自己窝在陈锋热乎乎的怀里。 他一抬头,看见陈锋一双星目瞅着自己。虽去惯了风月之地,可如今落到自己身上,难免有些难为情。 “你今天不去训练营?” “嗯,今天没我什么事。”训练营有三个教头,两两轮换着来。 “那个,昨晚我是有话要跟你说的,可是你洗澡太慢了,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蒋凌贪恋陈锋身上的暖意,没舍得离开他的怀抱。 “你想说什么?” “我想明白了,我听你的话,早日从训练营里出来。”蒋凌认真说道。 陈锋神情一滞,环着他的手臂松了松,难道是昨日见了沈瑜之后改变了主意? 蒋凌似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道:“你说得对,我是应该给自己挣个前程,这样也能配得上某人。” 陈锋彻底放开了他,起身穿衣服,背对着蒋凌,“你能想明白就好,等伤养好了就回训练营,我先出去了。” “你不是说今天没事儿么?”蒋凌坐起身来。 “今日边关将领回京述职,我去瞧瞧。”说着竟是连早膳也不用了,直接出了府。 蒋凌坐在床上嘿嘿笑了起来,借口也不找好一点的,别人去跟皇上述职,有你什么事儿啊? 御书房。 萧居瑁给董孝全赐了座,笑道:“董将军一直镇守边关,着实辛苦,朕替萧国百姓谢谢你。” 董孝全是个是个老实忠厚之人,闻言立即道:“此乃微臣本分,陛下言重了。” 萧居瑁颔首,“边关现今如何了?” 董孝全恭敬回道:“狄国暂且没有侵袭的迹象,只不过,他们似乎在修筑防御工事,积极训练军队。” “你的意思是,迟早都要打一场是不是?”萧居瑁平静问道。 “这……微臣也不好说。”他不想打仗,也不愿轻言战争。 “朕知道了,”萧居瑁靠在椅子上,“你难得回京一次,这几日就安心与家人团聚。若是军粮军饷有什么需要的,就告知兵部。” 董孝全应声退出了御书房。 萧居瑁伸手捏了捏眉心,虽然董孝全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狄国迟早都会打过来,可如今内忧未解,对付狄国恐怕还有点吃力。 父皇真的留了好大一个烂摊子啊! 他起身来到御书房外,望着阴沉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丝,心头分外惆怅。偌大的皇宫,竟是这京城里最清冷孤寂之地。 “陛下,当心寒气入体。”赵全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 “定国公去了多长时间了?” 赵全恭敬道:“有两个时辰了。” 其实萧居瑁心里清楚,可他就是想问问。 沉幽的眸子望着宫外的方向,萧居瑁静立良久,忽道:“蔡国公卧病在床,朕去国公府探望一番,备撵。” 御撵抵达蔡国公府门前,蔡国公府上众人俱出府跪地迎接,只是蔡国公着实起不来身,没能前来。 萧居瑁在蔡老夫人的引领下,来到蔡国公的卧房,里头散发着一股子药味,沉重得很。 “老臣参见陛下,请恕老臣无法起身行礼。”蔡国公躺在床上,双颊凹陷,眼睛浑浊,说着还重重咳了几声。 萧居瑁坐到床边,目露惋惜,“蔡国公不必拘礼,朕来就是探望一番,朕小时候曾听父皇说起过,蔡公为我萧国立下汗马功劳,一柄神枪令敌人闻风丧胆,朕当时心生仰慕,只觉得您就是我们萧国的守护神。” 蔡老夫人亲自上茶,后退出了屋子,恰好听见这话,不禁垂泪潸然。 床上颓败的蔡国公亦是流下两行泪,他对不起萧国,对 分卷阅读109 不起陛下! 萧居瑁知他因为失去两个儿子,心中痛不可遏,一病不起,但蔡立和蔡骏不是死在他萧居瑁手中,这一点,蔡国公看得清清楚楚,而正因为清楚,他才愈加痛苦。 “朕即位之后,朝中有您,还有其他功名赫赫的重臣,朕心中其实是高兴的,朕觉得,即便自己再无能,只要有你们辅佐,朕心即安。”萧居瑁当时恍惚坐上龙椅,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毕竟朝中有先帝老臣辅佐,他心里头的确松了一口气,他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蔡国公哽咽道:“陛下是个明君,老臣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他是看着萧居瑁成长的,看他由懵懂变得睿智,这段时间以来,陛下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看在眼里,他深深明白,他们的新君是实实在在为社稷着想的。所以,即便蔡立被判斩首,他也没有丝毫怨恨陛下。 “您老要真是这么认为,事情便不会是如今这般了。”萧居瑁定定地看着他,“您当初为国征战沙场之时,可亲眼瞧过身边的将士死于敌人刀下?” 蔡国公泣不成声,“老臣亲眼瞧见过很多,每每想起,都觉得对不起他们。” 萧居瑁叹了口气,“看来您真的知道自己帮助的是什么人。” 蔡国公颤巍巍从床上爬起来,额上青筋暴起,吃力地给萧居瑁磕了个头,一动不动。 萧居瑁就静静看着。 良久,蔡国公才仰首看向萧居瑁,似乎来了些精神,双目泛光,“陛下,臣愧对您,愧对萧国百姓。” “你是因为平王曾救过您的命,所以才帮助他的后人,是么?”萧居瑁见他闭了闭眼,便继续道,“你已还清平王的恩情,可你能还清对萧国百姓、对边关将士的愧疚么?” 蔡国公维持着跪的姿势,老泪纵横,他凝望着萧居瑁,良久方动了动唇,轻声说了几个字,接着当着萧居瑁的面,缓缓垂首下去,再也不动了。 萧居瑁目光沉痛,扶着椅子,起身对他行了一礼,向屋子外头唤道:“赵全。” 赵全立即推门而入,躬身来到萧居瑁身边,抬首见蔡国公僵硬地跪在床上,顿时大吃一惊,便听皇上清冷的声音传来:“传朕旨意,厚葬蔡国公,追封其谥号为忠献。” 此话一出,屋外的蔡国公府众人俱垂泪哭泣,可碍于萧居瑁在此,不敢嚎啕痛哭。 萧居瑁心中亦觉伤感,低声道:“回宫。” 御驾离开蔡国公府,萧居瑁透过车帘回首看过去,曾门庭若市的蔡国公府如今一派冷寂,蔡国公一死,蔡府便要没落了,显赫一时的大族就这样凋零了。 御驾刚至宫门,萧居瑁便听车外赵全道:“陛下,定国公在宫门前等候。” “让他上来。” 御撵停了下来,镡时观携一股冷风进入,坐到他身边。 “去了蔡国公府?” 萧居瑁清凌凌的眸子看向他,沉声道:“蔡国公去世了,朕亲眼看着他闭上眼睛。” 镡时观心中一颤,紧紧握住萧居瑁冰凉的双手,“对他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 萧居瑁伸手环住他,靠在他怀里,闭上双眸,“朕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镡时观轻抚他清瘦的背,紧紧拥住他,“陛下,人终有一死,蔡国公现在去世还能留个清名。”他的陛下还是有些心软了。 “陛下,静泉宫到了。”赵全提醒道。 镡时观先行下了车,而后扶着萧居瑁下来,随他一同进了殿内。已经快到晚膳时候,赵全命人摆了膳,退出了殿外。 萧居瑁毕竟不是个小孩子了,他迅速调整好情绪,静静用膳。 两人即便一言不发,也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默契,镡时观见他胃口还算不错,终于放下了心。 “今日出宫碰见了陈锋。” “他如何?” “在醉香居饮酒。” “醉、香、居?”萧居瑁眯了眯眸子,“朕记得他当初也是因为饮酒才被陷害了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京中都在传蒋凌和沈家小姐要定亲了,而且,蒋凌和沈家小姐似乎还挺谈得来。”镡时观为了萧居瑁的心情也不得不八卦起来。 果然,萧居瑁闻言,眼眸亮了起来,“这么说,陈锋是因为这个事儿喝酒了?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镡时观轻咳一声,“从威远侯府下人口中传出来的。” 萧居瑁知道他定是在威远侯府有人,不过也没点明,想了想,对殿外赵全道:“去召威远侯进宫,朕要问问他训练营的事情。” 赵全下去吩咐人去传召。 萧居瑁用完晚膳,漱了口,净了面,携镡时观来到御书房,一同批阅奏折。 不多时,陈锋就进宫来了,好在他事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冲淡了身上酒气,才没御前失仪。 “微臣叩见陛下。” 萧居瑁笑道:“坐下吧。” 陈锋在镡时观下首坐下,还没开口,就听萧居瑁问:“听说爱卿今日在醉香居买醉,可有此事?” 陈锋其实也不是买醉,只是心中烦闷,去喝点小酒,未料叫陛下知道了,想起之前巫珩一案,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起身跪地道:“微臣不该饮酒,望陛下恕罪。” “那你要不要戴罪立功?”萧居瑁起身下了台阶,行至他面前,温和问道。 陈锋猛一抬首,“陛下请吩咐。” “朕要你继续去醉香居买醉。” 陈锋:“……”什么情况? 萧居瑁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之后,陈锋晕乎乎出了宫,陛下的心思真是越发难猜了。 翌日。 蒋凌一早起来,发现原本应该在训练营的陈锋,居然穿了一身常服,打算出府。 “你穿成这样去训练营?”莫不是昨日喝酒喝傻了吧? 陈锋头也没回道:“今日不去训练营了。”反正陛下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说他可以暂时不用去营中。 蒋凌疑惑,“那你去哪?” “醉香居。”陈锋说着便拿着剑走了。 蒋凌:“……”不会真的被刺激到了吧?吃醋就明说嘛,干嘛一直买醉? 不行,他得跟过去看看。 第65章 朕无话可说 京城醉香居。 陈锋坐在大堂靠窗位置, 拿着酒杯, 一点一点抿。他可不敢喝多,陛下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让他一直在这坐着, 注意有无异常之人出入二楼的某个雅间。 那个雅间,就是巫珩被杀的地方。 他现在坐着的地方,恰好正对二楼那处雅间。虽然不明白陛下的意图, 不过陈锋还是兢兢业业买了壶酒,慢慢品饮。 醉香居的酒不便宜,要是一直这么喝下去,他的俸禄还不知道够不够, 陛下说了让他戴罪立功, 那这酒钱肯定不能找陛下 分卷阅读110 要了。 他在这坐了将近一上午, 都没看到怪异之人, 二楼那个雅间也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小二,带我们去楼上,备些好酒好菜。”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进了醉香居,吩咐跑堂的伙计。 机灵的伙计不好意思地笑了, “几位客官,实在对不住,楼上已经客满,要不几位再等等?堂下也有座位,几位客官要是等不及,也可在这用膳……” “算了算了,我们换一家。”那几人一听就不乐意了, 转身就走,伙计礼貌将他们送出,也没挽留。 这种事情,楼中其他客人自然不会注意,可是一直盯着二楼的陈锋却心生怪异,他不知道二楼其他房间有没有客满,但自己一直看着的那间未曾进过客人,为何小二却说客满了呢?是忘记了还是另有缘由? 陈锋垂眸继续喝酒。 到了中午,醉香居更是客满为患,只是那间房依然没人进去,店伙计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 忽然,一根棍子慢悠悠伸进了窗户,打算捣他的肩膀,陈锋一手捉住,转首看过去,就见蒋凌笑吟吟站在窗户外头,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陈锋夺过棍子,扔到外边地上,道:“外边冷,你还是进来吧。” 陈锋的桌子是两人座的,不过店家也知道他的身份,不敢让其他人来打搅他。 蒋凌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醉香居的伙计对他熟得不能再熟,见到他进门,连忙热情迎上去,“蒋公子多日不见,更加容光焕发了。” “别废话,给小爷上两个招牌菜。”他说着往陈锋那儿走去。 伙计正欲喊住他,蒋凌就已经在陈锋对面坐下,他见陈锋没什么反应,便下去吩咐厨子了。 “你就光喝酒不吃菜能行么?”蒋凌将他的酒壶抢过来,“等菜上了再喝。” 陈锋本来就不想喝酒,借酒消愁与奉旨买醉感觉完全不一样,这喝着酒心里头都有负担。 正好蒋凌来了,夺了他的酒壶,他终于可以不用喝了。 “你要是想喝酒,打点在家喝就行了,何必浪费这个钱?”蒋凌凑到壶口嗅了嗅,顿时皱起眉头,“你怎么买了最差的喝?这也能喝得下去?” 陈锋心想,打仗的时候连脏水都喝过。 “小二,上你们店中最好的酒来!”蒋凌豪气干云吩咐道。 伙计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上了壶店中最顶尖的酒,蒋凌赏了点碎银给他,他立即笑着下去了。 “我在外头看你好久了,你一直在这喝闷酒,为什么呀?” 陈锋看着他道:“等人。” 蒋凌面色一肃,“等人?等谁?”他心里顿时一慌,不会是勾搭上哪个小妖精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陈锋眼睛微亮,越过自己,看向自己身后,然后又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一样,收回了目光。 蒋凌猛地一回头,就见一个高挑英武的年轻男人正随着伙计上楼,虽穿着常服,可举止之间完全就是军人作风,应该是军队里的人。 他回首过来,正欲问陈锋,就见他的目光又瞟向那人,都上楼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正巧这时伙计上了两盘菜,蒋凌才忍住没开口,等伙计走了之后,他用筷子捣了捣傻愣的陈锋,“干什么呢?看人看傻了?” 陈锋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 陈锋夹了一块鸡肉递到他嘴边,顺便靠近他。 蒋凌想也没想吞进去,边吃边听陈锋小声道:“我对面楼上那雅间一直没人,为何店小二要说满座?如今来了新的客人,竟领他进去了。” 蒋凌一听,顿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说侯爷大人,敢情你一直在这坐着就是为了这事儿?” 陈锋听他这话里有话,便道:“你知道?” “哼,”蒋凌嘚瑟地抬头,“京城里还没有爷不知道的事儿。” “那就说说为什么。” 蒋凌看了看面前的两盘菜,张开了嘴,意思很明显。 陈锋笑了笑,给他喂了一口,看着他,这下该说了吧? 蒋凌摇摇头,“吃完再说。” 陈锋无奈,只好等蒋凌填饱肚子,蒋凌吃得满嘴都是油,陈锋又亲自替他擦了,他才站起身来。 “你去哪?”陈锋逮住他的袖子。 蒋凌乜他一眼,“你傻啊?这种话当然是留着回家说了,在这说多不好意思。” 旁边桌子的食客早就看他们二人在这腻腻歪歪,一边喂食一边说着悄悄话,已经怀疑两人的关系,结果蒋凌这话一出,关系坐实了。 陈锋饶是历经沧桑,也不免觉得赧然。得,回家就回家,反正自己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两人回到府中,蒋凌将他拖到房间,勒令他坐下,虎着脸,“说吧,你是不是想打听那个进去的人?” 陈锋眼皮一掀,“你怎么知道?” “看你眼神就不对,”蒋凌气呼呼坐到他对面,“你要不给我一个解释,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锋觉得他气鼓鼓的模样挺可爱,不禁扬唇道:“怎么收拾?” “就出去跟别人说,你堂堂威远侯是个喜好龙阳的。” “哦。” “还有,是喜欢我的。”蒋凌梗着脖子瞅他,能看出来他还有点儿心虚。 “行,”陈锋点点头,“我就是觉得奇怪而已,为何店家只给那个人进房?” 蒋凌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这个很正常啊,醉香居的常客都知道,那个雅间是留给店家亲友的,寻常人不给进的。” “那上次巫珩,我说的是乌凤国七皇子,他就进了那间,难不成他也是店家的亲友?” 蒋凌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的是你被人诬陷的事儿啊?当时大家伙儿可都在背地里笑话你,以为你要倒大霉了,结果啥事儿也没有。” 陈锋无奈,“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哦!”蒋凌将思绪拽回来,“当时结案不是说他要去见什么人么?或许那个人就是店家的亲友?” 陈锋沉默了一下,继续问:“一个其他国家的皇子,要见一个酒楼的亲友?”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蒋凌端了一杯茶喝下去,“你傻不傻,能在京城这地界将酒楼开得红火,这背后没靠山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说是亲友,其实说不定是背后的大老爷呢。” 陈锋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方才那个人,明显是从边关回来的将士,他难道与这酒楼有关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蒋凌说着站起身来,“要不我去给你打听打听?” “你?”陈锋略有些怀疑。 蒋凌给他打包票,“你们要是去查的话,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可要是我跟我那群狐朋狗友呢?估计 分卷阅读111 没谁在意我们吧?”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陈锋颔首,“那你小心点。” 蒋凌给了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然后迅速出了威远侯府。他以前不仅仅跟兰慎他们这些少爷们一块玩,他还结识了不少街头混混们,找他们打听消息,不仅快,而且准确。 蒋凌先是找他们胡吃海塞了一顿,然后带他们去找了乐子,才找他们打听那个人。 陈锋一直在府中等待,直到傍晚时分,蒋凌才一身酒气从外头回来,陈锋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连忙担心扶住他,道:“你伤还未痊愈,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蒋凌靠在他身上,一直被他送到房间,靠在床上,听他道:“我去吩咐厨房做碗醒酒汤。” 蒋凌一把扒拉住他脖颈,醉醺醺道:“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了?” 两人鼻尖差点碰到,陈锋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脸上,还带着一股浓郁的酒味,瞬间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蒋凌泛着水光的眸子凝视着他,忽然将他拉了下来,痴痴地笑,“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要不然,哼……” 陈锋专注地望着他,俯首在他唇上亲了一记,触之即离。蒋凌突然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着他。 陈锋笑了笑,低声道:“还装醉?” 蒋凌一下子推开他,用被子捂住脑袋,他只是想调戏一下而已! “我还是去让他们准备醒酒汤吧。”陈锋对着被窝说了一声,起身就要走,却被一只手拽住了。 蒋凌闷在被子里,道:“那人是董孝全的副将程江,他曾受恩于安王,每次回京述职都会去拜访安王,此次也不例外。董孝全进宫那日,他去了安王府,至于今日去醉香居做什么,还不清楚。” 陈锋坐回床边,握住蒋凌养尊处优的手,道:“没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他们并没有刻意去查,其实每天京城多了什么人他们大都知道,尤其是董孝全等人,他们早就都摸清楚了,而且董孝全和程江也不是第一次回京述职。” “那就好。”陈锋将他被子往下拽了拽,“别闷坏了。” 蒋凌把自己闷得脸通红,他瞪了一眼陈锋,“你刚才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亲你一下就告诉我?我只好牺牲色相了。”陈锋厚起了脸皮。 蒋凌一下子坐起来,推了他一把,“色相?你有那个东西么?是我吃亏了好不好?” “是,是你吃亏了,我亵渎了蒋小少爷,真是对不住了。”陈锋开玩笑说完,面容便是一肃,认真道,“蒋凌,我昨日去喝酒的确是心里面不痛快,我陈锋有什么话憋不住,今天就撂这儿了,我也不瞒你,我知道你和沈姑娘要定亲,心里很不好受,理智告诉我这是为你好,可我就是难受。” 蒋凌闻言,扭过脸去,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那你就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蒋凌抬起头,眼眶微红,注视着陈锋,“我说早日出营是为了你,说挣个前程也是因为你,我不想让自己配不上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陈锋握紧他的手,双目满是动容,“你说的话,以后可不能后悔。” “不后悔。”他蒋凌是个纨绔,但实打实是个讲信用的纨绔。 陈锋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可是我很有可能就会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 “到时候,我会给你报仇的。”蒋凌神色极为认真,他不会阻止陈锋上战场,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给陈锋讨回一条命来。 陈锋只当他安慰自己,毕竟不去战场又如何替他报仇? “对了,你查醉香居那个雅间是要做什么?”蒋凌离开他的怀抱,“我已经让他们注意那人动向了。” 陈锋也不知道萧居瑁在想什么,不过既然已经等到人,那他还得入宫一趟。 “我需要进宫去见皇上,你今日在外头奔波了这么多,早些休息。” 蒋凌点点头,默默瞅着他。 陈锋也有些舍不得,只好亲了一下他,然后才缓步离开。他离开后,蒋凌咧嘴笑开,往后仰躺,结果脑袋不小心撞上了床柱,疼得他嗷嗷叫唤,心里却还是像抹了蜜般。 陈锋换了身官服入宫觐见,在御书房见到了萧居瑁。 “威远侯这么快就有结果了?”萧居瑁正在和镡时观商讨国库能否支撑战事,陈锋就在外求见了,他让陈锋进来,赐座后问道。 陈锋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禀报了萧居瑁,萧居瑁和镡时观对视一眼,问道:“你如何得知这些的?” 陈锋只好实话实说,“是蒋凌通过一些朋友知道的。” 萧居瑁看向镡时观,“董孝全的副将程江与安王走得这么近?你一点儿也没发觉过?” 镡时观摇首惭愧道:“微臣与董将军并不相熟,也没注意过他身边副将。”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像镡时观和陈锋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不太会在意一个小副将,更何况,程江去见安王也不会穿着军服,自然不太引人注意。 “威远侯,朕再交给你一个任务,进入那个雅间。” 陈锋回道:“陛下,醉香居的规定,微臣也不能轻易打破,而且,如此一来,是不是会打草惊蛇?” 萧居瑁笑了笑,“你不是还有蒋凌么?朕倒是觉得他的鬼主意挺多的,你告诉他,若是他办成了此事,朕就给他奖励。” 陈锋只好领旨退下了。 萧居瑁在他走后,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眸子里烧着火焰,“倘若程江果真与安王关系密切,那边境……”他可是知道安王与狄国有来往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昨日蔡国公临死前跟他说了几个字,说的是“巫珩死的那间屋子……”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他相信蔡国公的话不会有假,便让陈锋盯着那间屋子,没成想还真的发现了妖魔鬼怪,还是边防驻军将领的副将,这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 镡时观端了一杯茶递给他,“要不要秘密加紧戒严,以防事变?” 萧居瑁喝了一口,想了想,“倘若安王真要起事,朕担心京城驻军还不足以抵挡,他手中还有那些死士。你说得对,不过不仅要加强戒备,还要秘密增添兵力。” 镡时观颔首,“可以调遣外地驻军,借训练营掩其行迹。” 萧居瑁“嗯”了一声,往后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头,“朕总觉得有些不安。” “别担心,我一直都在。”镡时观替他按揉着太阳穴,消减他的疲乏。 萧居瑁伸手环住他,“朕实在不愿意发生战争,要是真的要打仗了,你会不会上战场?” 这话镡时观没法回答。 萧居瑁心里也明白。 陈锋回到府中之后,蒋凌还在等他,见他回来,问 分卷阅读112 :“皇上怎么说?” 陈锋将萧居瑁的话转达给他,蒋凌听后立刻兴奋道:“皇上有说要奖励我什么?” “没说。” “哦。”蒋凌顿时蔫了下去。 “你可有什么主意?”陈锋揽着他坐下问道。 蒋凌在脑子里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 第66章 朕夜夜鬼压床 定国公府。 丁然今日轮休, 正在院子里教授萧凡习武, 朱宏业则自己在一旁练习朱氏剑谱。 “好了,你们都休息一会儿吧。”丁然将两个孩子唤过来, “喝杯茶。” 萧凡和朱宏业乖乖过来坐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丁然姐!”一道声音从院外传来,丁然听出来是谁, 她抬首看过去,果然,就见沈瑜笑着跑进来,来到她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丁然拉着她坐下来。 沈瑜是她在京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她很欣赏沈瑜的性情。 “我知道你今天休息, 特地来找你玩, 上次得你指点, 我武功又精进了,今天趁你有空,想请你去醉香居吃上一顿,聊表谢意。”沈瑜扯着她的袖子摇啊摇的。 丁然无奈地摇摇头, 目光落在萧凡身上,“我得教我徒弟,真的没时间。” 沈瑜不放弃,将她整个人抱住不撒手,哼道:“你就陪我一起去嘛!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很无聊的,好不容易等你有空了,你还不愿意。”她说着看向萧凡, “小凡,今天你师父借我一天,行不行?” 萧凡正和朱宏业一起看热闹,冷不丁被她一问,便傻傻地点头,“行啊。” 沈瑜倏地站起身来,一把拉住丁然的手腕,直接往门外走去,“你徒弟都同意了,你就陪我去嘛!” 沈瑜从小被父母娇惯着长大,这撒娇的本领大得很,丁然年长她几岁,将她当妹妹看待,被她几句话一说,心就软了。所幸今日教给萧凡的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要萧凡认真练习便可。 “好吧,不过我先回屋换身衣服。” 两人出府之后,萧凡便打算自己去练习,未料却被朱宏业叫住了。 “小凡,我有话要跟你说。”朱宏业身着一身湖蓝色练武服,衬得他修长挺拔,极为好看。 萧凡见他神色认真,心里头突然生出几缕不安,睁大眼睛瞅他,“宏业哥,你要说什么?” 朱宏业看他忐忑的眼神,心里有些发酸,低声问道:“小凡,你知道我的亲人都被人杀了吧?” 萧凡缓缓点头。 朱宏业继续道:“我听说了,好像是京城里某个大人物干的。” “二叔他们会替你报仇的!”萧凡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别难过了。” 朱宏业笑着摇头,“小凡,我自己的仇不能等着别人来替我报,我想自己报。我听刑教头说,那些杀了我家的人都服用了垠草,据说垠草只有狄国才有。” 萧凡心里咯噔一下,“宏业哥,你想做什么?” 朱宏业伸手搭上他瘦削的肩,认真道:“小凡,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定国公府,我要自己养活自己,我要努力给爷爷他们报仇,”他深吸一口气,“我要去参军。” 萧凡忍不住捉住他的手,“宏业哥,为什么?” “我听说镡二叔也是年少时离家去参军的,如今已成了定国公,我知道我肯定没他厉害,可是我会努力的。” 萧凡死命摇头,“可是你才十三岁!要真的上了战场怎么办?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朱宏业不是没想过,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以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如今有了目标,再苦再难他都要走下去。 “总比我现在毫无意义地活着强。” 萧凡见他神色坚定,自知无法再劝,可依然执拗地看着他。 “小凡,谢谢你为我着想。”朱宏业这些话已经在肚子里酝酿很久了,直到今天才终于说出口来。 萧凡动了动唇,眼睛里闪现出泪花,哽咽道:“那你准备去哪?” “去边关。”朱宏业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别难过,我会回来看你的。” “那你什么时候走?”萧凡抹了抹眼泪,眼睛红红的,“怎么去?” “我已经想好了,边关的董将军回京述职,等过几天就会回边关去,我想去找他。” “你,你要不要跟二叔说一声?” 朱宏业点点头,“他要是回府,我就当面辞行,他要是不回府,我就留封信。” 萧凡心里即便再舍不得,也不能阻止他,见朱宏业继续去练剑,便只好跟着他一块儿练习。 要是自己能帮宏业哥报仇就好了。 定国公府里的事情很快传到镡时观耳中,他将朱宏业的事情与萧居瑁说了,萧居瑁点点头,赞道:“想法不错。” 既然想自己出去闯荡一番,那就让他去好了。 “不过,你那时候为何要离家出走去参军?”萧居瑁还没听镡时观说过这事儿呢。 镡时观闻言,轻描淡写道:“跟大哥吵了一架就出去了,不过云霄山庄有大哥,我本来就打算出去闯一闯的。” 萧居瑁真是想不出来镡时观跟人大吵大闹的模样,说镡烈那个暴脾气吵架他相信,但是说镡时观吵架,他不相信,这人顶多就是拿着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一言不发。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萧居瑁想到他身上的那些疤痕,尤其是正中胸口那道箭伤,心里就疼丝丝的。 镡时观拿来一个薄毯,盖在他的腿上,“还好,就是比寻常吃的睡的差了些。” 哪有那么简单?吃睡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性命朝不保夕。从一个新兵蛋子成为定国公,哪有那么容易? “朱宏业一走,小凡就又没朋友了。”萧居瑁很理解萧凡的心情,他小时候在宫里也没有朋友,一个人孤单得很,幸好还有母妃陪伴了他那么多年。 “没朋友才能更加专心致志学习。”镡时观对萧凡还是很严格的。 “哈哈,你这样就让朕想起来以前的场景,天天黑着脸,朕当时晚上做噩梦都是因为你。”萧居瑁毫不吝啬地“称赞”他。 镡时观英俊的眉目染上笑意,“现在还做噩梦?” 萧居瑁凑近他,低声道:“如今夜夜鬼压床,你说该如何是好?” “什么鬼?” “色中饿鬼。” 男人倏地展眉,原本沉肃的面容浮现出柔和之色,“那微臣今晚倒要瞧一瞧,是哪只胆大包天的色鬼,居然敢觊觎陛下,臣替您捉住他如何?” 萧居瑁脸皮厚不过他,拿起一本奏折就扔到他身上,“还是先批完奏折吧。” 醉香居。 沈瑜拉着丁然刚进了店,就受到店伙计的热情招待,“沈小姐,丁教头,两位稀客啊,请随小 分卷阅读113 的来。” 沈瑜眼见着他将自己往大堂某处空位领,便不悦道:“本小姐今日好不容易才请到丁教头,自然是要雅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本小姐还是看不起丁教头?” 店伙计立刻纠结着一张脸道歉:“是小的不好,可是雅间已经没有了,您和丁教头若是愿意等,那小的就先给您们上壶茶,若是不愿意,那……” “罢了,就在这大堂吃吧。”丁然在哪吃都无所谓,她不在乎这些。 沈瑜气鼓鼓地寻了处空位坐下,边点菜边瞪着店小二,“等会要是有多余的雅间,就替本小姐移上去。” 店小二点头哈腰,“小的记住了,沈小姐放心吧。”说着下去吩咐厨房了。 沈瑜亲自给丁然斟了一壶茶,笑盈盈道:“你一直在训练营里待着,有时间还得分给你那徒弟,我是真想跟你单独一间边吃边聊的,哪知道来的不是时候。” 丁然无奈笑道:“你若真想去雅间,换一家就是了,何必非要这一家?” 沈瑜喝了一口茶,杏眸瞪圆,“我请你当然要来醉香居了,这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 丁然闻言也无话可说。 “你说你去教那些男人做什么?还不如办个讲武堂,专收女弟子呢。”沈瑜蹭到她边上,拉住她的手,“你不知道,你在我们京城女子们心目中可受欢迎了,你要是真的招收女弟子,大家肯定都去了。” 丁然不信她的话,“恐怕这大家只有你一个人吧?我又不是不知道,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骂我,说我不守妇道,身为女子,不嫁人生子,居然还当什么训练营的教头,恨不得写文章来骂我辱了圣贤吧?” 沈瑜冷哼一声,“一群迂腐之人,你可是皇上钦点的教头,他们也只敢在心里面骂几句,要是真有人敢写出来,本小姐反倒敬他是条汉子,只可惜,不过是些贪生怕死的小人而已。” 丁然就是欣赏她这般率性,她自小在门派中学武,在众弟子中是佼佼者,超越了所有男弟子,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男人差,对于皇上的知遇之恩,她一直感激涕零。 “菜来了,我们吃菜吧。”丁然见她鼓着脸的模样,心中好笑,便哄着她动筷。 沈瑜刚吃了几口,抬首忽然看到二楼有客人下来,于是叫来伙计,吩咐道:“我看到有人下楼了,快给我们将这些菜和茶端到楼上去,我们先上去等着。”她说着就拉起丁然迅速往楼上走去。 店伙计身手倒是灵敏,一下子拦在沈瑜和丁然面前,笑道:“沈小姐丁教头,实在不好意思,楼上确实没有房间了。” 沈瑜觉得火大,“你看不起本小姐可以,但你不能看不起皇上钦点的丁教头!我明明看见有人出来了,就是他,丁然姐,快给我拦住他!” 那刚刚下楼的人耳朵微动,不禁加快了脚步。丁然眉心一拧,闪电般移到他面前,秀美的面容带了丝困惑。 沈瑜怒气冲冲来到那客人面前,问他:“你刚刚是不是在楼上用膳?” 程江不知道面前这脾气爆烈的姑娘要做什么,心里千丝百转,最终还是回道:“是。” 沈瑜立马不干了,瞪着店小二,满脸委屈,“你还说没有?” 店伙计只觉得脑仁儿突突地疼,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祖宗?传言果然不假,这沈家千金脾气太臭,怪不得嫁不出去。 “这位客人还有其他朋友在上头,他只是独自先离开罢了,沈小姐,您莫要冤枉了小的。” 大堂里的其他客人可都看着呢,沈瑜被他这么一说,当真觉得自己错怪了他,脸上就是一红,“真、真的?”她瞅向程江。 程江已经接受到伙计的暗示,便点了点头。 沈瑜在众人面前丢了脸,简直快要哭出来。丁然虽然并不想惹是生非,可更舍不得她受委屈,便掷地有声道:“你们在撒谎!” 她耳力非凡,自然能听出来楼上有哪些房间有动静哪些房间没有动静,方才这人刚出房间,她就知道了,那间房里已经没人了,不过她也没立刻就说,想等这客人下楼再说,但未料,店小二与这客人居然合起伙来欺负沈瑜,她当然不能忍了。 她的声音带上了内力,振聋发聩,大堂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这边。 沈瑜顿时咽下委屈,双眸亮晶晶地瞅向丁然。 “那个丁教头,楼上确实没有……”伙计话还没说完,就见丁然突地飞跃至二楼一间房门前,伸手一推,就背对着大开的门,朗声道:“你还要继续说谎?” 店伙计和程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沈瑜只觉得丁然太霸气了,就站在堂下,笑盈盈仰首瞧着。 “还不快移桌上去?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哼!”她甩了甩发辫,蹬蹬蹬就要上楼。 “沈小姐,请稍等!”酒楼掌柜从店外进来,走到沈瑜面前,解释道,“沈小姐,您误会了,这也怪伙计没讲清楚。其实啊,常来我们这儿的都知道,那间是留给主人家的亲友用的,一般不接受其他客人的,”他说着,又抬首看向楼上的丁然,“丁教头,您和沈小姐真的误会小店了。您和沈小姐今日的菜钱都免了,就当是小店赔礼了。” 沈瑜很少在这用餐,所以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丁然刚来京城不久,未曾来过,更加不了解此等规定,两人在酒楼闹了个乌龙。 当然,这个乌龙仅仅是在寻常人眼中。 沈瑜听闻掌柜的解释,心里不断骂着蒋凌,说什么帮个小忙,这下可真的糗大了,回家后爹娘绝对要责备她,都怪蒋凌那个混蛋! 醉香居对面的茶楼里,蒋凌冷不丁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旁的陈锋将茶盏递到他手里,“赶紧捂捂,天冷了,你以后出来要多穿点衣服。” 蒋凌心里受用,嘴上却嫌弃道:“知道了,你比我娘还要唠叨。”只是眉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陈锋笑了笑,没说话。 蒋凌叹口气,“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他觉得陈锋的身份太过打草惊蛇,便找上了沈瑜,让她帮这个忙,沈瑜本来就是个爱玩的性子,听说还有奖励,于是就兴冲冲地答应了,更何况,她这就有借口找丁然姐一起出来玩了。 “有丁教头在,应该不会有事。”陈锋让他放宽心。 蒋凌点点头,“我知道,她毕竟是你们训练营里最厉害的教头嘛。”他揶揄道。 陈锋也没否认,他敬佩有真材实料之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这时候,有蒋凌的狐朋狗友过来传递消息了,蒋凌听罢,面色一喜,“丁教头果然是好样的!陈锋,该我们上场了。” 醉香居里头,沈瑜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丁然,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丁然却冷静问道:“不知这位客 分卷阅读114 人尊姓大名?” 姓名什么的无从隐瞒,而且这时候隐瞒不说就会显得心虚,程江只好实话回答了。 丁然“嗯”了一声,又问:“不知你与醉香居的主人有何关系?” “这与丁教头有何干系?”程江反问。 “如果有,那就是我误会了店家,我自会赔罪,若是没有,那便是方才你与店家合谋欺骗,我自会替沈妹妹讨个公道。” “就是就是。”周围客人纷纷附和。 既然说亲友才能进去,那就解释清楚。 掌柜的真想给自己一个砖头,方才要是直接说那间暂时不提供给客人不就行了?爱吃吃,不爱吃拉倒!可是现在却是进退维谷啊! 程江硬着头皮答道:“在下是酒楼主人的朋友,丁教头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这话没人能够证实,也没人能够反驳,因为谁也不知道酒楼主人是谁,只要掌柜的承认就行了。 “既是朋友,为何主人没有相陪,只让程公子独饮?这似乎说不过去吧?”丁然并不想这般咄咄逼人、胡搅蛮缠,但她不愿沈瑜在此受气。 掌柜的立即回答:“主人家今日有事外出了,便没能陪同程公子一起。” 丁然从程江的行为举止中隐隐猜出他的身份,于是道:“程公子好不容易回京几日,却恰逢朋友外出,实在令人遗憾。” 程江适时地笑回:“在下来此也是为了等候朋友,未等到便欲先行离开,只是被丁教头拦住了去路。” 这便是在暗骂她们挑事儿了。 丁然忽地冷笑一声,沉声问道:“那为何这屋中桌上,却有两盏热茶?莫非程公子是等朋友来了喝杯凉茶降降火?” 她移开自己的身体,有好事者闻言便赶紧上楼从走廊上往里头看,结果发现桌子上确实是有两盏茶!还都冒着热气呢! 这程公子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程江和掌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店伙计正想趁乱悄悄往外走,就有两人从酒楼外踏进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蒋凌笑意吟吟道:“今儿个好热闹啊,看来本公子与威远侯是赶上好时候了。” 他说着抬头望楼上看去,故作惊讶道:“丁教头也在啊?真是有缘。小二,给爷准备雅间,爷要和威远侯痛饮一番!” 店伙计哪里还敢动啊? 陈锋厉目看向掌柜和程江,“发生什么事了?” 有想讨好威远侯的客人迅速向他说明了事情经过,陈锋闻言颔首,还没开口,蒋凌就又说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人就是喜欢一手拿一个杯子,左边喝一口,右边喝一口,很正常啊。” 众人:“……”到底哪里正常了? “不过,我还是想亲眼瞅瞅。”他说着,撇下陈锋,迅速上了二楼,跑到屋子里面,然后大喊一声,“这位客人胳臂好长啊!居然可以伸到桌子对面拿茶盏喝茶,佩服佩服!” 陈锋嘴角抽了抽,他知道蒋凌是在嘲讽程江,毕竟看那两个茶盏摆放的位置,肯定是两个人面对面喝茶,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左右各拿一杯,可是听着怎么就那么欠揍呢? 在场的人跟他有同样的想法。 这时候,丁然又冷静问道:“我只见到程公子从楼上下来,不知这位对饮的朋友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不走寻常路,跳窗走了?”蒋凌在屋中回道。 掌柜的抹着汗道:“其实,主人家只是没下楼而已,他……” 越解释越牵强。 “所以,作为朋友,居然下楼相送也做不到?而且,既然说是在楼上,那为何事情闹到现在,却不见他的人影?”丁然深幽的眸子紧盯着程江,“所有的事情都显得这般诡异,莫非是这间屋子闹鬼,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众人只觉得一股森凉之气从脚底灌到心脏,身体抖了几抖。 “啊!”屋子里突然传来蒋凌的叫喊。 陈锋猛地飞跃到二楼,冲到屋子里,见蒋凌瘫坐在地上,担心问道:“你怎么了?” 蒋凌委屈道:“被椅子绊倒了。” 陈锋扫了一眼,发现几只椅子都纹丝未动,没有丝毫被移动的迹象。按理说,人都被绊倒了,椅子至少也得歪斜点吧,可是这几只还是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 “哪只?” 蒋凌指了指他右手旁边的,“奇了怪了,我都摔了,它居然还好好的。” 陈锋将他往外推,“你先出去。” 蒋凌见他神情严肃,便退出了门外,站在丁然身边。 堂下的掌柜和程江已经脸黑如炭了,掌柜的暗中看向伙计,意图让他出去通风报信,伙计心惊肉跳地往门口悄悄挪去。 “谁也别想离开。”丁然站在二楼,目光落在伙计身上,饱含内力的嗓音落在伙计耳边,差点将他震聋。 而此时,屋内的陈锋用力推了一把椅子,没推动。他双目一沉,运起内力,握住椅子的靠背,往后拉去。 椅子终于动了,而随之一块儿动的,是桌下的地板,那儿赫然出现一个扇形的洞口!他迅速将其他三把椅子都以同样的方式往后拉,如他所料,桌子的下方渐渐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黑魆魆的,阴冷可怕得很。 “丁教头,你速去通知京畿卫与京兆尹,其他人等,一律不得出入!” 第67章 朕被逼宫了 继卧云楼之后, 醉香居又出了大事, 楼外被重重官兵把守,原本在楼中的客人也经过仔细核查之后才被放了出去, 最终只留下店中的掌柜、伙计以及程江。 孙继成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衙役的陪同下来到醉香居二楼,见蒋凌和沈瑜在屋内杵着, 便问:“威远侯和丁教头呢?” 蒋凌指了指桌子下面的洞口,没说话。 孙继成往后退了一步,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 蒋凌和沈瑜都没睬他, 一个担心陈锋, 一个担心丁然,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地洞下面有什么。 孙继成不敢大意, 陈锋和丁然两人身份都不一般,要是在底下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想到这里,他便吩咐身后的衙役, “多带点人手下去!” 他说着让几个衙役打头阵,自己也颤着双腿下去了,希望没有什么鬼东西才好,这醉香居干什么挖这么一个大洞?还叫人发现了,真是! 蒋凌叫住他,“我也一起下去。”他在上头干等着实在着急。 沈瑜见状,也想下去, 但被蒋凌拦了。 洞内乌漆麻黑的,先一步下来的陈锋和丁然拿着火折子,一点一点往里面探去。 地道里面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阴森可怖,这里干净齐整,应该是被人刻意修建出来的,两人担心脚步会有回声,便用上了内力,让自己落地无声。 分卷阅读115 “陈教头,”丁然忽然低声道,“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陈锋知道她五感灵敏,点了点头,“什么味道?” “和蔡立身上的味道很像,是垠草。” 陈锋陡然一惊,正欲回话,就见面前被一堵石墙挡住了,可是这里只有这一条道路,不可能是死胡同,这墙一定有古怪! 两人将火折子凑近周围墙壁,一点一点慢慢搜寻机关,可墙上平滑整洁,根本没有机关的迹象。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两人回身看去,就见一群人拿着火把走过来,为首的是几名衙役。 陈锋恰好看到孙继成,正想问他情况,就看到孙继成身后的蒋凌,顿时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蒋凌拉了出来,皱眉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在上头看着的么?” 蒋凌转了转眼珠子,反问道:“你们怎么才走到这里?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陈锋瞪向他,“你原路返回去。” 蒋凌顾左右而言他,“出什么问题了?丁教头?” 丁然淡淡道:“路被堵死了。” 蒋凌“咦”了一声,“我看看。”他说着挣脱陈锋的手,往那面墙走过去。 陈锋无奈,只好护在他右前方一点,道:“你等会儿就待在我身后,不许乱跑。” 蒋凌闻言乖乖点头,“我知道了。”他仔细看了看那堵墙,说道:“这应该是一扇门,肯定会有机关的。” 陈锋颔首,“我和丁教头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一直没找到机关,这里墙壁上都是光滑平整的,没有机关的凸起或凹陷。” 蒋凌摸着下巴想了想,向陈锋伸了伸手,“火折子借我一用。” 陈锋递给他,“发现什么了?” 蒋凌接过来,然后蹲下来,将火折子靠近石墙连着地面的地方,很快就在左下角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石头墩子。 “会不会是这个?” 陈锋迅速将他拉起来,拿回火折子,道:“所有人靠墙。”他说着将蒋凌推到另一边墙壁上,自己则靠着左边,伸脚踏上石头,深吸一口气,往下狠狠一踩!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石门终于缓缓开了一条缝隙,陈锋紧紧攥住手中的剑,丁然亦凝目看向石门。 孙继成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身边的衙役们俱额上冒汗,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 石门越开越大,丁然动了动鼻子,只觉得垠草的气味越发浓重,伴随着这种气味的还有混杂着许多人汗水和鲜血的味道。 里面有很多人。 她用手势告诉了陈锋,陈锋立刻对蒋凌说道:“你迅速上去让人增派兵力,快去!” 话音刚落,就见石门里陡然闪现一道寒光,锋利的剑尖直逼陈锋面门,丁然一脚踢过去,同时手中长刃顺着门缝刺进门内,只听对面痛呼一声,紧接着传来倒地之声。 蒋凌很明白他在这里也是拖后腿的存在,于是按照陈锋所说,迅速往外面跑去,还顺便带上了孙继成,一个文臣还是不要在这里凑热闹了。 地道内的石门大开,陈锋和丁然带着衙役杀过去,就被眼前所见震惊住了。 里面空间很大,有很多人,除了跟他们撕斗的一群死士,还有其他人正在自相残杀,有些还是半大不小的少年,他们简直杀红了眼,只知道挥刀乱砍,像是根本不怕痛似的。 突然,一声哨响,那些混战的人猛地停了下来,缓缓转身面向陈锋等人,双目赤红,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饿扑过来。 这是有人在利用垠草豢养死士! 又是一声哨响,洞中所有死士,全部向陈锋他们扑了过来! 蒋凌和孙继成爬出洞口,没等沈瑜开口询问,便道:“沈瑜,你还是先回府去吧,这里危险。孙大人,你赶紧进宫面圣,请求陛下增援。”即便是以威远侯的名义,也没办法调动更多的兵力了。 沈瑜摇摇头,“不行,我要等着丁然姐!” 孙继成倒是迅速出了醉香居,如今在场的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进宫去见皇上。 “沈瑜,下面情形非常凶险,你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波及,你还是回……”蒋凌正劝着,就听堂下一声暴喝! 他赶紧出了房间,就见守着程江的几位衙差已然命丧黄泉,而程江已经挣脱了绳子,双目赤红地往楼上飞来。 真是见鬼!不是被点住穴道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冲开了? 蒋凌心中困惑,手上动作却不慢,搬起门边的大花瓶就朝着程江砸去!沈瑜也不慢,手中鞭子挥舞着想要困住程江,哪知程江不知发了什么疯,直接在半空中将花瓶击碎,然后一只手拽住沈瑜的鞭子,借力将沈瑜整个人拽翻下来。 “沈瑜!”蒋凌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死命拽住沈瑜的胳臂,脸憋得通红。 有衙役迅速往楼上跑来,可是他们的速度远不及程江,沈瑜被蒋凌拉着,抬头看去,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小心!” 程江双目森然地走到蒋凌身后,挥拳就朝蒋凌的脑袋砸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飞刀凭空出现,直接射入程江的太阳穴,程江击向蒋凌的拳头瞬间停滞,随后,整个人轰然倒地。 沈瑜面露惊喜。 秦悠从长廊另一边走过来,伸手拉住沈瑜,和蒋凌一起将她救了上来,沈瑜刚一得救,就猛地扑到秦悠怀里,死命抱住她,“秦悠姐,我刚刚吓死了!幸亏你来了!” 秦悠面容平静,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先回府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便可。” 沈瑜还要说什么,就被秦悠的眼神止住了,她只好听话地下了楼,出了醉香居。 蒋凌朝着秦悠行了一礼,“安王妃,您怎么会在这里?” 秦悠转身看向屋中的洞口,目光幽幽道:“这下面有许多死士,只怕威远侯他们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蒋凌心脏一跳,他知道下面极为凶险,可如今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安王妃,那你可知道这条地道通往哪里?” 秦悠见他急得脸都白了,不禁露出一丝淡笑,“你放心,那边出口已经有人把守了,援兵很快就到。” 蒋凌越想越觉得秦悠出现得极为诡异,“安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悠没说话,而是看向楼下。 蒋凌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就见一人大踏步走进楼中,身后还跟着许多银甲士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是定国公! 镡时观带人迅速到了楼上,见到秦悠点了点头,而后消失在地道里面,蒋凌呆呆问道:“孙大人估计还没到宫里吧?” 秦悠颔首,“是我通知皇上和定国公的。” 两个时辰前,董孝全因 分卷阅读116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17 萧居瑁处变不惊,轻笑出声,“安王何出此言?” 萧逸瞪着一双微红的眸子,恨声道:“若非镡时观护你到今日,你早就死了,我还用等到现在?” 萧居瑁闻言,叹了一声,长翘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神色,“安王,看看你身后。” 第68章 朕在上面好辛苦 一缕金色的阳光钻出乌云, 给厚厚的云层镀上了一丝金边, 也给血色弥漫的皇宫染上了恢弘之色。 安王并没有转身去看,而是紧紧盯着萧居瑁,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中还有多少兵力?镡时观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了,只要你死了,除了我, 没有谁能够当上皇帝。” “成瑾也有资格。” 萧逸眉头一皱,举剑对准了他,“别再妄想拖延时间了,萧居瑁,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要不是有镡时观, 你能坐稳这个位置?堂堂一国之君, 居然靠取悦男人才能穿上龙袍,你丢尽了列祖列宗的颜面!” 萧居瑁闻言,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难堪与愤怒,反而极为平静道:“萧逸, 朕提醒过你了。” “什……”他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身后急速的裂空之声传来,一支比寻常箭支大几倍的箭矢飞跃而来,锋锐的箭头直逼萧逸后背,有死士立即替他挡住,可那箭矢力道极大,直接穿透死士的身体, 猛地插入了萧逸的后背,只是箭尖没再穿透身体,而是留在了身体内部。 萧逸呆呆地看向心口处,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里头的箭尖搅碎了自己的血肉和内脏,身体的力气迅速被抽离。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得这么快,他还没碰到那把龙椅,还没穿上那件龙袍,甚至于连萧居瑁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就死在了乾坤殿中。 他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萧居瑁就这般好命?这叫他如何甘心?他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杀……”艰难地向死士们下令,嘴里的血沫不断往外涌出,可他依旧顽固地瞪着萧居瑁,他要亲眼看着萧居瑁死在自己面前! 死士们听到他的命令,立刻挥刀冲向殿上的萧居瑁,萧居瑁笑了笑,立即有银甲军手持弓箭从侧殿纷涌而出,对准那些死士就‍‌射‎‌‌‍‍了‌‌‎‍过去。 “哈哈哈……没用的,他们不怕疼……咳咳……”萧逸倒在地上,看着萧居瑁的垂死挣扎。 这些死士只要没有伤到致命部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拿着刀上去砍,所以这么近的距离,一定会有死士的刀刃斩向萧居瑁的头颅! 萧逸疯狂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是能带着萧居瑁一起死,他也是高兴至极的。 可是瞧着瞧着,他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那些死士的动作越发迟缓,似乎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有些甚至直接瘫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们可是丢了腿都能爬着去战斗的人!萧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死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萧居瑁身前,那些刀口就是到不了萧居瑁的身上。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老天爷真的就这么眷顾萧居瑁?萧逸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好多,却还是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银甲军将这些死士全部捆缚住扔到殿外,萧居瑁才居高临下看向萧逸,“知不知道方才是谁射的你?” 萧逸只觉气力渐失,早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见萧居瑁的声音。 “你的王妃秦悠。” 秦悠的外公是个技艺精湛的工匠,射死萧逸的那把重型弓弩就出自她外公之手,被当做秦悠的陪嫁,一同入了王府。 秦悠原本打算等时机成熟,将这把弓弩送给萧逸,可是成亲后的生活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她渐渐察觉到萧逸华美外表下的肮脏内里,她决定蛰伏。 萧逸果然如她所料,对她彻底失去兴趣,不闻不问,甚至在她生孩子的时候,都在外头花天酒地。孩子生下来后,他也就看了一眼,给孩子取了个名,就不再关心。秦悠本就不是软懦的性子,一来,她要给父亲他们报仇,二来,她需要给萧成瑾一个安宁和乐的未来,这一点,萧逸根本做不到,他不配当一个父亲。 秦悠蛰伏几年,直到萧居瑁渐渐大权在握。其实她本来以为最后独揽大权的会是摄政王,虽然过程与她想的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 她用外公的弓弩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王。她合该被千夫所指,可是她不后悔。 萧居瑁望着萧逸失去神采的眸子,缓缓道:“那把弓弩是安王妃的陪嫁,她原先是打算送给你的,只可惜,你没珍惜。” 萧逸张大了嘴巴,嗬嗬地说不出话来,其实他还想问,为什么他的死士们会不受控制了。 秦悠跟随镡时观进了乾坤殿,身后还有两士兵抬着重弩。 她行至萧逸面前,神情淡漠,“你以为使用垠草就无敌了?我憎恶垠草夺走了父亲的性命,这几年一直在想着如何克制,既然他们不惧疼痛,那么迷药呢?只要让他们服下超越寻常人几倍的迷药,他们一样会失去力气,无法战斗。” 这个想法极其简单,但人们往往会被死士们的凶猛吓住,第一反应是想着如何解了垠草之毒,却很少能想到迷药。早在安王进殿之前,萧居瑁就提前吃了解药,在乾坤殿内点满了迷香,这么多迷香连一头大象都能迷倒,更何况不过是吃了垠草的人。 萧逸瞪大的双眸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他死不瞑目,不是因为没能杀掉萧居瑁,而是因为自己死在了妻子手中。 寻常只要妻杀夫,那就是极其重大的罪过,但如今只要萧居瑁金口一开,安王妃便能成为大义灭亲、忠君爱国的楷模。 安王一事就此落下帷幕。 可能有人会认为安王布局这么多年,居然在逼宫之时死得那么快,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相信。可是,知情的人却觉得这是注定的,早在江南大案被迅速掀开之时,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萧逸其实心里也明白,所以才会急得跳墙,带着一丝侥幸,直接杀进宫里。 他的死,已然不可避免。 安王一死,安王的余党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萧居瑁和镡时观将整个京城彻底清洗了一遍,又有不少官员落马,其中还包括刑部尚书史铁文。 安王的那些死士有许多都是天牢里面的死刑犯,被史铁文动用特权,提供给了萧逸。 林墨、蔡立、萧逸三大案件的落幕,使得许多官员丢了乌纱帽,有些还是朝廷重臣。为维护朝纲秩序,萧居瑁与众位大臣一起,从各部、各地选贤任能,将一些政绩杰出、身家清白的官员提拔上来,委以重任。 这些官员本来就没有参与党派纷争,而是兢兢业业地为百姓效命,萧居瑁看重他们 分卷阅读118 的品性、才能将他们提拔上来之后,他们很自然地就成为了萧居瑁的能臣干将,这样一来,皇权更加稳固,萧居瑁在众臣心目中的威严与日俱增。 等他将安王余党肃清、整顿朝纲之后,日子已到了十一月中旬。 萧居瑁在静泉宫批阅完奏折,紧接着泡了个热水澡,刚回到静泉宫,就见镡时观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玄色衣服,英俊挺拔,气势凌人。 不过他一见到萧居瑁,身上的冷气就弱了下来,严肃的神情也变得极为柔和,幽如深潭的眼眸落在萧居瑁披散的湿发上,心中无奈一叹,只好走上前去,拿起软巾,替他细细擦了起来。 “天气越发寒冷,沐浴完头发要擦干,否则容易着凉。”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可每次萧居瑁就是任由头发风干,也不知是为什么。 “不是有你么?”萧居瑁钻进被窝,拿了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 镡时观手上动作顿了顿,“若是我不在呢?” 萧居瑁看他一眼,“你不在还有赵全。” 镡时观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笑了,便不再与他耍嘴皮子,而是老老实实给他擦起了头发,还带上了一丝内力。 等擦干了,萧居瑁就将书一扔,直接躺到被子里,嘟囔道:“这些天累死了,你赶紧去沐浴,然后过来给我按摩。” 镡时观在他露在外头的额上亲了一下,萧居瑁笑了笑,将自己整个埋进被窝,闷声道:“还不快去!” 等镡时观拾掇好回到静泉宫的时候,萧居瑁已经睡熟了,他不忍打扰,于是悄悄进了被窝,将他抱进怀里,一夜无梦。 翌日上完早朝,萧居瑁携镡时观一起游览御花园,正在兴致上,赵全就过来禀报:“陛下,威远侯携祁安伯幼子蒋凌在宫外求见。” 萧居瑁闻言就笑了,跟镡时观说道:“朕还在想着蒋凌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今天就过来了。” 镡时观颔首,“陛下不妨听听他想要什么奖励。” 萧居瑁让赵全去宣,不一会儿,陈锋就带着蒋凌来到御花园,看到萧居瑁正和定国公饮茶聊天,心情不错,于是心下稍定,两人一起跪下行了礼。 萧居瑁让他们站起来,清俊的眉目衬着沸腾的茶水蒸汽,越发显得气质清凛,威严丛生。 “蒋凌,你的伤可好了?”萧居瑁弯起双眸,淡笑问道。 蒋凌咧嘴笑道:“幸得陛下庇佑,小民的伤已大好了,前几日已经重入训练营了。” “那今日不在营中训练,跑来宫里做什么?”萧居瑁故意问他。 蒋凌也是直性子,有啥说啥,反正这是萧居瑁答应好了的,就是皇帝也不能反悔。 “回皇上,小民是来讨赏的。陛下之前让威远侯带话给小民,说若是小民能用法子进了醉香居那间屋子,就给小民奖励的。” 他瞅见萧居瑁微微蹙眉,以为他不记得了,便连忙说道:“陛下,您可不能忘了,小民就指望着这个奖励呢。” 萧居瑁被他的耿直逗笑了,便道:“朕记着呢,不过你想要什么奖励不妨说说看,要是太过离谱,朕可不允。” 蒋凌喜出望外,连连摇头,“不离谱不离谱,小民就是想请求皇上一件事儿。” 除了萧居瑁和镡时观,就连陈锋也很好奇蒋凌到底想要什么,蒋凌从来没跟他说过,问他他也不答。 “何事?”萧居瑁喝了一口热茶,瞅着他有些赧然的脸,心中越发觉得有趣了。 蒋凌狠心一咬牙,道:“小民恳请皇上允许小民婚姻自主,不受他人干涉。” 萧居瑁闻言差点打翻茶盏,他与镡时观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诧异。 陈锋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瞧着蒋凌倔强的脸,眼睛瞪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狗屁请求?你求什么不好非要求这个? 他心里酸涩得厉害,蒋凌明明可以靠着这个奖励搏得一个好前程,可偏偏说出来这么一个看似可笑的请求,陈锋明白他的意思,可正是因为明白,他才更加心疼得厉害。 他没奢望过能与蒋凌长长久久,只要蒋凌开心就好,他觉得蒋凌还年轻,或许不过多久就能转变想法,到时候自己再去边关,一辈子不回京城就好了。可是直到今日,他才发觉蒋凌比他想象的还要认真得多。 萧居瑁沉默良久,方道:“自古以来,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即便是朕,也不能强加干涉。” 蒋凌面色顿时苍白起来,陈锋瞅着心疼,于是重新跪地道:“陛下,微臣以为,醉香居一案,蒋凌功劳不小,微臣恳请皇上……” 蒋凌突然跪地,扯了一下陈锋的袖子,阻了他的话头,道:“皇上,小民只有这一个愿望,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萧居瑁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心思,他沉声问道:“方才威远侯希望什么?” 陈锋接收到蒋凌祈求的目光,终是于心不忍,只好道:“臣恳求陛下能够赐下这份特权。” 蒋凌这才舒了一口气。 萧居瑁想了想道:“你们先回去,朕再想想。” 回到静泉宫之后,萧居瑁瞪着书案上的奏折发呆,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蒋凌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不禁看向镡时观。 镡时观拿了厚毯走过来,见他神思不属,将毛毯盖在他腿上,温声问道:“还在想方才的事情?” 萧居瑁点了点头,“你说,朕应不应该应了他的请求?” 镡时观注视着他,“陛下心中早有思量,何必还要问我?” “朕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萧居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镡时观笑了笑,“臣私心里自然是希望陛下能够答应,但是从公理上来说,臣不希望陛下为难。” 成亲生子,早已被视为世间伦理纲常,即便是陛下,也无法轻易撼动。陛下如今还年轻,暂时不立后不纳妃,朝臣还没太过重视,但只要陛下应了蒋凌,那就是与天理为敌,势必会引起朝臣猜疑,动摇陛下权力。 他的陛下好不容易成长到如今地步,在众臣心目中立下威严,定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被撼动了去。 “朕无能,不能给你一个名分。”萧居瑁握住他的手,轻声叹道。 镡时观已经很知足了,陛下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早已无所求了,“臣只要能常伴陛下左右便知足了。” 萧居瑁弯眸笑起来,“替朕研墨。” ~~~~~~~~ 京城今儿个又有了新的谈资,听说皇上同时下了两道圣旨,一封送往祁安伯府,另一封送往礼部尚书沈徽的府邸。 原来是之前醉香居一案,蒋凌和沈瑜立下功劳,皇上记在心里,特意下了圣旨以示嘉奖,赐封蒋凌子爵的爵位,赐封沈瑜为县主,并赏赐若干良田美院 分卷阅读119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20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21 颗,每日一颗,一月后,便可痊愈。” 镡烈和靳蓝闻言,颤抖着手接过来,连声感谢:“多谢周神医!” 萧居瑁心道,紫凝脂还是朕厚着脸皮从太后那里要过来的呢。 刚这么想着,就听镡时观道:“紫凝脂是皇上赏赐的。” 镡烈和靳蓝又谢过了萧居瑁,萧居瑁故作矜持,只道:“定国公为我萧国立下汗马功劳,朕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只说了紫凝脂,朕当时还觉得奇怪,如今才知道定国公原是为了家人。” 镡烈和靳蓝闻言,感动地看向镡时观,镡烈伸手拍了拍镡时观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那边谈论着紫凝脂的事情,萧居瑁则问萧凡:“最近武功学得如何?书读得如何?” 萧凡乖乖回了,看着萧居瑁的眼中满是孺慕之情,皇叔是他唯一的亲人,还对他这么温和,他很喜欢和皇叔待在一起。 萧居瑁想着萧凡才出宫没多久,书本和武功能学到这等地步已经算是没丢了萧家的脸。 “小凡真厉害。” 萧凡闻言摇了摇头,“皇叔,我觉得我很没用。” “为何?” 萧凡垂首下来,“皇叔,宏业哥说他去参军是为了给家人报仇,我想帮他,可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萧居瑁笑了笑,“小凡其实很厉害,那晚要不是你,我们都发现不了他被坏人绑走了,因为有你,他才躲过一劫。” 萧凡眼睛一亮,听皇叔这么一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用了。 两人的对话自然落在了镡烈和靳蓝耳中,镡烈不好打断萧居瑁他们,只好将镡时观拽到一边,问:“方才他们提到的是宏业?” 镡时观颔首,“之前没在信中与你说,宏业被拐来了京城,所幸被我们发现,将他救了出来。” “那他现在人呢?” “随董孝全去了边关。” 镡烈长叹一声,“这我就放心了,那日朱家被灭满门,我们没在尸体里头看到宏业那孩子,可还是担心那孩子遭遇不测,长轩更是一直悔恨不已,说他若是同意宏业留在山庄跟他一起睡就好了。如今宏业还活着,他也就不用日日自责了。” 镡时观“嗯”了一声,看向萧居瑁那边。 “小凡以后想做什么?”萧居瑁触着这孩子手掌上的硬茧,缓缓问道。 萧凡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我想变得很厉害,能够帮助宏业哥报仇。”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叫厉害?”萧居瑁自从决定与镡时观在一起之后,便想着从宗室中挑选出合适的继承人,萧凡不论是从资质还是从性情来看,都是不错的。但萧居瑁还是尊重萧凡自己的意思,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被困在宫中,坐在冰冷的龙椅上。 萧凡仔细想了想,道:“师父就很厉害。” “可是你师父还是被坏人困了好几年。” “他们都说,皇叔才是天下最厉害的。”萧凡看着面前温和无害的萧居瑁,眼中满是困惑,“是真的么?” 萧居瑁缓慢却残酷道:“你觉得你师父很厉害,可是,只要朕愿意,她就会死,你认为皇叔厉不厉害?” “嗯!我都听说了,那些坏人都是皇叔下令杀掉的,皇叔是最厉害的!”萧凡忽然茅塞顿开。 萧居瑁笑了笑,“那你想不想成为最厉害的?” “想!” “可要是这样,你就得回到皇宫里,在你成为最厉害的人之前,你会很辛苦很辛苦,你愿不愿意?” 萧凡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有多辛苦?” “一直被困在宫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萧凡脑子里闪过他无意间看到宏业哥偷偷伤心哭泣的模样,坚定地点点头,“皇叔,我愿意!” 镡烈用眼神询问镡时观,这是怎么回事? 镡时观缓步行至萧居瑁面前,“陛下,可要回宫了?” 萧居瑁问萧凡:“可愿随朕一同回宫?” 萧凡点点头。 萧居瑁这才看向镡时观,“今日你与家人团聚,便留在府中,朕先回宫了。”你跟镡烈也没什么好聊的,不如跟朕一起回宫。 镡时观确实也有事情要与镡烈说,不过他不放心萧居瑁一个人,“微臣送您回宫。” 萧居瑁颔首。 镡时观将萧居瑁和萧凡送到宫门口,看着车撵消失在宫墙内,这才返回定国公府。 镡烈正等着他,见他回来,立刻急性子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萧凡那样的话?难道他……”无法拥有子嗣? 镡时观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与大嫂打算在京城待多长时间?云霄山庄没事?” 镡烈闻言,瞪他一眼,“我才刚来你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你什么意思?而且,山庄有长轩,他都大了,该让他独当一面了。” “也好,”镡时观顿了顿,“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你们要不要在京城过年?” 镡烈也想跟镡时观一块儿过年,只是想到季长轩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庄,他又于心不忍,可小弟也是一个人,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没法选。 “对了,你之前回江陵城,不是说自己有那什么龙阳之好么?有没有什么人?”镡烈虽然觉得喜欢男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既然小弟喜欢,他也就随他去了。 镡时观沉默了一下,笑道:“等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镡烈觉得奇怪,“我现在就在京城,难道不是机会?还是说他不在京城?” 镡时观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便道:“大哥大嫂,你们日后若是有了亲生的孩子,他和长轩之间,你们要如何对待?” 镡烈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靳蓝毕竟心思细腻,于是回道:“长轩是个不错的孩子,天资又好,有他在,我和你大哥也放心将山庄交给他。若是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就随他性子,他喜欢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也定会叫他们二人兄友弟恭,不生罅隙。” 镡时观知道靳蓝素来看得明白,便不再担心。 静泉宫。 萧居瑁吩咐赵全将之前废弃了的太子东宫重新整顿一番,带着萧凡进去了。 “日后你就住在这里,朕会请太傅教授于你,也特准你师父每日进宫教你习武。” 萧凡听得极为认真,“皇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读书习武的。” 萧居瑁安顿好萧凡之后,回到静泉宫,一个人用了晚膳,又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殿内燃了火盆,可他依旧觉得清冷,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陡然回到一个人的模式,他还真的有些不自在。 一直到了亥时,他目生困倦,于是洗漱上了龙床,可是躺在床上很久,却一直睡不着,直到子时方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翌日早朝过后,萧居瑁说是与 分卷阅读122 定国公有事相商,两人便一同来到御书房。 萧居瑁坐在案后,低首执笔批阅奏折,没说话,也没给镡时观赐座,一张俊美的脸面无表情。 御书房内静寂无声,镡时观静立一会儿,方开口道:“陛下可有吩咐?” 萧居瑁没理他,一想到昨夜孤枕难眠,他就不开心。镡时观居然为了镡烈,让自己一个人待在宫里。 镡时观见他如此,便低叹一声,道:“微臣昨夜一宿未眠。” 萧居瑁停下笔来,听他的下文,结果镡时观居然不说了。 他轻咳一声,问:“为何?” 镡时观抬首注视着他,柔声道:“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一滴墨落在奏折上,萧居瑁压住心中的喜意,回过神来,将笔搁下,故作冷静道:“这本奏折朕有些看不懂,你过来看看。” 镡时观抬步行至御案前,俯首看去。 “何处不懂?” 萧居瑁抬眸看他,“处处不懂。” 两人四目相对,镡时观双手撑在御案上,凑近萧居瑁,低声耳语:“微臣昨夜一直想着陛下,陛下可曾想过微臣?” 萧居瑁睁着一双大眼睛,故作听不懂的样子,“奏折之事,你还没为朕解答。” 镡时观笑了笑,侧首在他耳垂上亲了一口,随即离开,目光落在奏折上,似乎方才那个登徒子不是他一样。 萧居瑁心里陡然生出一团火,定国公真是越发像祸国殃民的小妖精了。 他一把扯住镡时观的衣领,将他往下一拽,两人瞬间鼻尖相触,气息纠缠,萧居瑁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眉目顿生风情,“朕,亦是想念定国公。” 镡时观一手撑在案上,一手揽住萧居瑁的后脑,深深吻住他,不过是一夜未见而已,竟是思念成狂。 两人唇舌交缠,吻得越发激烈,中间隔着御案,因为两人的动作,御案直接往萧居瑁这边倾倒,砚台里的墨汁几欲流淌出来,萧居瑁推了推他,伸手将御案扶正,张着红润微肿的唇瓣,睨他一眼,“你过来。” 镡时观绕过去,伸手就将他从龙椅中捞起,搂着他的腰,紧紧贴向自己,又是一个缠绵的深吻。萧居瑁心如擂鼓,短暂的分离似乎让两人越发情动,他坐在龙椅扶手上,仰首承受着男人炙热的宣泄。 若非赵全在门外的禀报,他们恐怕都要直接在御书房里做那档子事了。 “陛下,礼部尚书沈大人求见。” 两人顿了顿,随即分开,萧居瑁整理了一下仪容,端坐在龙椅上,道:“让他进来。” 沈徽很快就进了御书房,行了礼,见镡时观也在,以为自己打扰了皇上与定国公的要事,心中正忐忑,就听萧居瑁微哑着嗓子问道:“沈爱卿有何要事?” 沈徽惶恐道:“回禀陛下,礼部收到一封来自乌凤国的信件。” 在萧国,礼部还负责与外邦的交往,若是有来自外邦的信件,会先送往礼部,再由礼部呈交皇帝。 镡时观伸手接过来,检查并无异样,于是打开放在御案上。 萧居瑁瞧过去,顿时一惊,乌凤国新帝登基,诚邀萧国派遣使者参加登基大典,而新帝的名讳,是巫桑。 第70章 朕与定国公长相厮守 萧居瑁俯视殿下众臣, 见他们满目震惊, 凑在一起讨论,便等他们稍微安静下来, 才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大臣们相互看了几眼,一位白胡子老臣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 乌凤国女子为政,实在不合天理,我们不必派遣使臣。” 他说完后,便有其他大臣纷纷附和, 话语里俱是不屑和厌恶, 觉得一个女子为帝的国家不必太过在意。况且, 听说乌凤国新帝容颜似妖, 恐怕是依靠美色谋得皇位的,实在令人不耻。乌凤国一日为女子当政,他们萧国就一日断绝与乌凤国的邦交。 萧居瑁沉目看着他们,食指轻轻在扶手上敲击, 缓声道:“朕问的是,可有合适的人选去往乌凤国?” 大殿内静了一秒,之后就仿佛炸开的油锅,一刻也得不到平静,他们终于明白过来皇帝的心思,他们的陛下只是在询问人选事宜,想来是已经决定派遣使者前往乌凤国了。 “陛下, 万万使不得啊!” “陛下,自古以来,哪有牝鸡司晨的道理啊?” “陛下,乌凤国让一个女子为皇,我们应该断了邦交。” 诸如此类的言语数不胜数,萧居瑁沉默听着,直到他们不再说话,乾坤殿内的氛围仿佛黏稠的浆糊,令人窒息。 “定国公,你来说。”皇帝陛下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镡时观身上。 镡时观出列恭敬道:“陛下,微臣以为,丁教头较为合适。” 一来,乌凤国新帝是个女人,丁然也是个女人;二来,从殿上这些人对巫桑的不屑就可看出,若是真的派遣男子担当使臣,可能会搞砸邦交。 众臣心里一想,觉得这个好像很可以,既然皇上决心要派使臣,那丁然确实是最合适的。 于是,丁然不日前往乌凤国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萧居瑁下朝后,没去御书房,而是来到静泉宫,直接往床上一趴,对着紧跟过来的镡时观抱怨:“以后定个规矩,没朕的允许,你不许上龙床。”天天这么折腾,还要起早上早朝,他哪里受得了? 镡时观坐在床边替他揉腰,“微臣遵命。” 萧居瑁被他揉得哼了几声,然后枕着自己手臂问道:“你大哥他们要在京城过年?” 镡时观摇摇头,“他们还是放心不下长轩一个人,决定过几日回江陵城。” 萧居瑁瞅了他一眼,不悦道:“那他们就放心你一个人?” 镡时观凑到他耳边,“我不是还有陛下?” 萧居瑁满意地哼了一声,只是,“你大哥他们又不知道你有朕,说到底,还是偏心。” 镡时观闻言乐了,他知道萧居瑁为何跟镡烈不对付,不过是因为在江陵城自己被大哥揍了,陛下心里一直不痛快罢了。一个是自己的兄长,一个是自己捧在手心的爱人,镡时观夹在中间确实觉得难做。 “我都二十七了,长轩才十几岁,他们放心不下长轩也正常。而且,大哥他们不在京城过年,到时候我就可以进宫和陛下一起了。” 萧居瑁听着这话,心里头痛快了些,于是放松心神,趴在床上,渐渐睡着了。镡时观替他将被子盖好,起身来到书案前,执笔作画。 翌日,以丁然为首的使团离京,萧居瑁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萧凡还在城外与丁然依依惜别。 镡时观将他的披风拢紧了,“回去吧。” 萧居瑁抬首望向苍穹,天色乌沉,只时不时从云缝里透露出一丝阳光,京城内外的景象尽收眼底 分卷阅读123 ,他伸手指向北方,道:“每年冬日,狄国便会扰我边疆,烧杀抢掠。” 今年是否还会如此? 镡时观看向萧居瑁沉静的侧脸,心中一叹,狄国每到寒冷的冬季,因为缺少粮食,便经常小规模地在萧国边境强抢,弄得人烦不胜烦。 他知道萧居瑁心中所想,只不过,在其位谋其政,很多事情并非他们不愿意就不去做,如果真的到了狄国作乱之时,他不得不去边关杀敌。 不舍得又如何? 萧居瑁转身看他,声音随风飘散,“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再无纷争便好了。” 可他明白,这只是一个奢望。 转眼到了年关,京城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去往乌凤国的使臣也回来了,还带来了巫桑送给萧居瑁的礼物。萧居瑁亲手写信过去表示感谢。 静泉宫里燃着火盆,比起外头的冰天雪地,不知暖和了多少。萧居瑁抱着元宝,慵懒地躺在榻上,一人一猫的神情如出一辙。 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翻卷进来,萧居瑁看向来人,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关上。”就连怀里的元宝都不满地哼了哼。 镡时观将殿门关上,大步来到萧居瑁面前,神情严肃,目光幽沉,沉默良久。 萧居瑁见他如此,心里已然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竟然连年都不让他们一起过。 “狄国来袭,”镡时观声音很低很轻,“而且,来势凶猛。”他没说清楚的是潼山关差点失守。 萧居瑁平静地看着他,“明日上朝,再决定由谁去往前线。” 虽是这么说着,可当夜,两人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抵死缠绵,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已经注定了。 狄国长居北方,习惯了冰天雪地的生活,对于在这种恶劣气候下进行作战早已驾轻就熟,潼山关的守军将领虽然力挽狂澜,但再继续下去,失守是早晚之事,朝廷必须派遣得力大将前往迎战。镡时观、陈锋、刑楷等人可能都要授命前往边关。 翌日早朝,萧居瑁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可能不管不顾整个萧国的安危。 下旨令定国公前往潼山关,威远侯去往蔚海关,立即动身,全力抵御狄国的进攻。 战事冲淡了过年的氛围,镡时观离京那日,萧居瑁站在城楼上伫立良久,直到再也瞧不见大军的身影。 皇宫里又变得冷清起来,所幸萧凡住进了宫,还带着雪球。雪球如今长大了,全身雪白,毛发极为漂亮,早就跟元宝混熟了,天天在宫里头嬉戏玩闹,玩累了就窝在火盆旁边取暖睡觉。 萧居瑁时不时将萧凡叫过来,让他翻看奏折,偶尔询问他的想法。萧凡虽年岁小,还在宫里傻傻待了几年,可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萧居瑁在教导他的时候,心中常感慰藉。 除夕那日,萧居瑁将秦悠和萧成瑾也召进了宫里,带着萧凡一起,四人冷冷清清吃了年夜饭。 因为北方战事吃紧,这年过得并不热闹,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在边关生死未卜。对于萧居瑁来说,每次收到边关信件的时候,他都不敢打开,生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事情。 朝臣也知道萧居瑁自从狄国来犯后,心情一直不佳,他们为了让陛下开心些,于是向萧居瑁提议选秀之事,谁知刚提出来,就被萧居瑁骂惨了,还将提议的官员罚俸一年。 萧居瑁的原话是这样的:“朕每每思及边关烽火狼烟,将士流血牺牲,心中便疼痛难忍,朕尚不能亲自与他们并肩作战,自然更不能外头风霜肆虐,而宫里头却歌舞升平,诸位切莫再提此事。” 众臣看着萧居瑁眼下有些青黑,精神不济,心中感动非常,这话流传出去,百姓们都道萧居瑁乃仁德明君。 因这是亲政的头一年,萧居瑁便在正月初一当日将年号改为天嘉,并让礼部着手春闱事宜。 天嘉元年二月,蒋凌考核合格,从训练营中出来,祁安伯府上欢乐了一天后,却发现蒋凌居然留了一封书信,悄悄奔赴蔚海关去参军。 祁安伯心里头既是担忧又是骄傲,蒋凌以前不学无术的时候,他心中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就好,如今他的小儿子心有抱负,没有辱没蒋家门风,先祖在九泉之下,见到子孙如此有出息,定会高兴。 天嘉元年三月,众多学子聚在京城,参加会试。同时,边关来报,定国公大败狄国,并斩下了狄国第一猛将的头颅,军心大振,一路势如破竹,逼退狄国大军,只是,定国公在杀掉狄国猛将的同时,也被流矢所伤,如今昏迷不醒。 萧居瑁接到信件之时,正在教授萧凡水舟之道,见信垂眸沉默许久,不让萧凡发现他微红的眼眶。 “小凡,你先回去练武。” 萧凡看出他心情不好,于是目露担忧地出去了。 萧居瑁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一整天,直到子时方回了冷寂的静泉宫。 天嘉元年四月初,萧居瑁在殿试上点了状元、榜眼、探花,其中状元还是萧居瑁认识之人,乃大名鼎鼎的繁知先生李简。 萧居瑁是在鹿鸣宴上接到镡时观回京消息的,听闻消息后,他差点在宴会上失态,所幸只是差点。 镡时观不是自己回京的,他是被人护送回来的,虽然性命是保住了,可人却是没醒。 人刚被送回定国公府,萧居瑁的御驾便到了。他没管其他人的惊讶,直接进了镡时观的卧房,就看到镡时观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周硕正在为镡时观换药,见到萧居瑁进来,准备行礼,就被萧居瑁拦了。 “定国公……如何了?” 周硕见他神思恍惚的模样,心中其实是替镡时观高兴的,毕竟他一直知道镡时观心有所慕,还担心他求而不得,如今见到萧居瑁这般担心的样子,真替好友觉得值了,然后回答道:“陛下请放心,他并无性命之忧,过几日便会醒来。” 萧居瑁心中大定,便坐到床边。 周硕换好药,自觉退出屋子。 镡时观面无血色,脸颊瘦削,嘴唇干裂,一双眸子紧紧闭着。萧居瑁起身倒了一杯温茶,喝了一口,便俯身下去,触上男人的唇瓣,缓缓厮磨,将之变得润泽后才放了开来。 明日要上朝,他不能在此留夜,于是在夜色降临中回了皇宫。 翌日上完朝,他又来到定国公府,镡时观依旧没醒,不过气色已经好了些许。 萧居瑁一个人在他的院子里缓缓踱步,行至书房前,就见一只大黑狗从里头跑了出来,见到他竟然还开心地摇着尾巴,围着他打转。 萧居瑁心中一动,便进了书房,来到书房的那幅画面前,驻足。 狼牙蹲在他身边,居然没有叫唤。 萧居瑁缓缓将画掀起,就看到画后的那个机关,他伸手一扭,便见身边的书柜上 分卷阅读124 开了一扇门,门后漆黑一片。 那扇门上边放着火折子,萧居瑁燃起火折子,见入口处放置了一盏油灯,于是点亮油灯,门后重见光明。 萧居瑁抬目望去,眼眶倏然湿润。 他捂住酸涩的心口,缓步进去,一幅幅精美的画卷展现在他眼前,青涩懵懂的少年经过岁月的磨练,逐渐变得清贵俊美,每一幅画都是同一个人,其中神韵气质,若非精心观察,根本不可能描画出来。 除了人,还有猫。 橘猫慵懒酣睡的模样,橘猫威风凛凛的模样,橘猫调皮玩耍的模样,都被男人入了心,作成画。 心脏仿佛是被什么揪住一样,令他喘不过气来。 萧居瑁出了书房,急步走向镡时观的卧房,还没进屋,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他脚步顿了顿,这才踏进屋内。 周硕正在跟镡时观讲述用药以及注意事项,见到萧居瑁进来,极为自觉地抱着药箱出去了,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萧居瑁行至床边,坐下,对上镡时观英俊温柔的眼眸。 “陛下,莫哭。”镡时观心疼说道。 萧居瑁伸手抹了抹,他都不知道自己流泪了。 “朕没哭,”他哑声道,“朕就是被风迷了眼。” 镡时观不禁笑了笑,“好,要不要微臣替您吹一吹?” 萧居瑁俯身靠在他颈窝处,红着眼睛,“你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 “什么奖赏都行?”镡时观握住萧居瑁的手。 “你先说说看。” 镡时观侧首在萧居瑁额角印上一吻,低哑着声音道:“臣想与陛下在一起,一辈子。” 第71章 萧居瑁x镡时观番外一 萧历仁庆二十二年。 太子意图谋反,被仁庆帝下诏废除其太子之位,贬为庶民。太子回宫后,羞愧之下,自缢而亡。太子妃闻其噩耗,当时正值生产,拼尽全力诞下皇长孙后,撒手人寰。 后,皇权之争愈演愈烈,各皇子间的斗争残酷而无情,他们死的死,伤的伤,黜的黜,独留下萧居瑁一人。 仁庆帝早已在斗争中身疲力乏,生了一场重病,萧居瑁陪侍左右,只可惜不久就驾鹤西去,留下一份遗旨,让萧居瑁继承大统,天下兵马大将军镡时观代为摄政。 彼时,萧居瑁年十三,镡时观年二十二。 宝蓝宫。 萧居瑁面容稚嫩,神情茫然,他穿着皇子服饰,坐在殿中椅子上。母妃刚过世不久,因为朝堂斗争,母妃的死并未掀起水花,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除了萧居瑁,没人会在意。他抱着母妃的画像细细摩挲,画中的女子身骑白马,笑容灿然。 大总管赵全领着一众宫人,手捧托盘,恭敬来到萧居瑁面前,磕头行礼:“陛下,请换上龙袍,登基大典时辰快到了。” 萧居瑁将画卷起来,垂眸看着一众宫人,宝蓝宫何时这般热闹过?大总管以往见到他也不过躬躬身便罢,何时这般恭谨了?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 他双手紧紧握了下座椅扶手,而后平静起身,道:“起来吧,伺候朕更衣。” 少年的身形还未长开,脸上的一丝婴儿肥也阻挡不了他清俊好看的眉眼,身量虽不高,但修长挺拔,比例极好,换上量身定做的龙袍,仿佛全身都被镀上一层华美的金光,端地是凤翥龙翔,尊贵无双。 萧居瑁踏出宝蓝宫,回身看去,孤寂的宫殿巍然而立,辉煌却空洞。 “陛下?”赵全在他身后催促。 萧居瑁最后看了一眼宝蓝宫,转身前往乾坤殿。那里有至高无上的荣耀,是皇兄他们想要得到却遥不可及的权力巅峰。 乾坤殿上,百官俯首跪地,高呼万岁。萧居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说不激动那是假的。他凝目望去,恰好触上站在首位的摄政王镡时观。英俊的男人发现他看过来,便立刻低下头去。 萧居瑁面上没什么表露,心里却道:摄政王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面圣颜。好吧,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傀儡,还比不上摄政王令人尊敬。 登基大典结束后,萧居瑁搬到静泉宫,接着赵全就在殿外禀报,说是摄政王求见。 萧居瑁毕竟是头一天当皇帝,还有些无所适从,在脑子里想了想摄政王要做什么,想了一会儿还没想出来,赵全便又禀报了一声。 萧居瑁压住忐忑的心思,面无表情道:“让他进来。” 下一秒,殿门打开,高大英挺的男人穿着端肃的朝服,见到萧居瑁,就要跪下行礼,萧居瑁上前几步,伸手虚托起他,“摄政王不必多礼。” 待镡时观直起身后,萧居瑁便退后几步,努力克服心中惧怕,大着胆子望向男人冷峻的脸,道:“摄政王见朕可有什么事?” 镡时观低眉不看他,回道:“先帝令臣摄政,是为了辅佐陛下,陛下以前未曾习过君王社稷之道,臣恳请陛下,允许臣暂住文德殿,以便微臣相辅。” 萧居瑁知道文德殿是供皇帝下朝后暂时休憩之所,可是如今摄政王提出这般请求,明面上也是为了辅佐自己,他不答应,岂不驳了摄政王的颜面?也显得自己小气。 索性就一处宫殿,住便住吧。 “就依摄政王。” 于是,从此以后,萧居瑁每次下朝后都要在文德殿待上半日,由镡时观借着奏折,细心教授他处理朝政。 萧居瑁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越相处下来,他就越发现摄政王恶劣得很,天天板着一张脸,活像自己欠他一座国库似的,有时候自己做错了,他虽然不能用教鞭教训自己,但却可以变相体罚自己,比如让自己去射箭骑马之类的,射不到靶心第二天就继续。 不过这样的事情每到冬季便会停止,因为镡时观总要去边关待上几个月,将狄国狠狠搓一顿再回京。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佩服镡时观的。 在他即位的第三年冬天,镡时观又去了边关。 萧居瑁窝在静泉宫的榻上,捧着奏折细细思量。殿内的火盆驱散了寒意,他正昏昏欲睡,就听殿外赵全禀报,说摄政王在宫外求见。 萧居瑁心中一惊,都从边关回来了么?怎么这么晚还进宫来?外头刚下过雪,寒意更甚。 想到这,便皱眉道:“让他进来。” 萧居瑁本以为能看到摄政王英伟的身姿,可当镡时观进殿之后,他才发现镡时观身上还穿着盔甲,盔甲上还沾满了血迹,进殿后,一双幽沉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看着他。 彼时萧居瑁已经十六岁,身形颀长,面容长开了些许,眉目已现精致俊美,穿着滚金常服,愣愣地瞅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萧居瑁才低声问道:“摄政王缘何这么晚进宫?”刚回京也要除去一身血污才能进宫不是么? 烛光下,少年的面容朦胧清俊,镡时观忽地低首下去,回道:“臣只是想早点告诉陛下,边关无碍了。” 说真的,萧居瑁没担心过边关的事情,大概他心里对镡时观有种潜意识的盲目信任,觉得有他在,不用畏惧。 “朕知道了。”萧居瑁顿了顿,“爱卿此番辛苦了,先回府歇息,待明日上朝之时,朕再进行封赏。” “臣可以不要封赏。”镡时观脱口而出。 萧居瑁困惑:“什么?” 镡时观陡然回过神来,低声道:“臣打扰陛下休息了,臣这就告退。”他说着就退出了静泉宫。 他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萧居瑁被刺,这才快马加鞭赶回来,见到萧居瑁安然无恙,他便放心了。至于有些事情,还是埋在心底吧。 翌日早朝后,萧居瑁对立功的将士进行了封赏,并特设庆功宴,君臣同乐。 萧居瑁喝了一杯,便不再饮酒,而是观察着底下大臣的情态,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镡时观的身上,这个男人太过瞩目,令人不由自主就将注意力投放在他身上。 男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看起来并不是高兴,而是苦闷。 他记忆中的镡时观素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从未在人前这般放纵过,而且,仗打赢了,他为何还要闷闷不乐? 当晚,镡时观喝了很多酒,最终醉倒,萧居瑁只好叫人将他扶到文德殿歇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想亲眼看看镡时观耍酒疯,于是挥退宫人,独自看着男人醉眼惺忪,口中似乎还呢喃着什么。 他心生好奇,于是凑近他嘴边,听他在说什么,结果下一秒,一双有力的臂膀就搂过他的背,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放开朕!”他低呼道。 可惜男人喝醉了,压根没有搭理他,反而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他脖颈处,带起一串鸡皮疙瘩。 萧居瑁被他按在身下,瞪着眼睛 看他,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的醉态尽显眼前,他发髻凌乱,与往日端肃严谨的风格迥异非常,那种风流姿态,萧居瑁见所未见,情不自禁便失了神。 男人见他不再挣扎,于是露出一抹笑容。平日里不笑的人一旦笑起来,那便足够惊艳了。萧居瑁就迷失在男人俊美的笑容里,直到男人俯首亲在他耳垂上,他才顿时清醒,挣扎起来。 男人皱了皱眉,一双铁臂完完全全制住他,便在他脸上胡乱亲了起来,滚烫的吻夹杂着酒气,让未经人事的萧居瑁差点失守。 他也不能呼喊外头的宫人,叫他们看到这样的情形,于是只能假装暂时服从,待男人放开他的手臂,正欲亲上他的唇瓣,萧居瑁抄起玉枕就砸到男人头上。 起手的时候明明很用劲,可不知为何,在砸上去的时候却卸了大半的力度,男人的脑袋根本没有受伤,只是被砸到,多少有些疼痛,他停了下来。 萧居瑁奋力掀开他,来不及踹他几脚,就匆匆回了静泉宫,然后将被子当成镡时观,狠命捶着,却总也抹不掉留在心里的痕迹。 镡时观在萧居瑁仓皇而逃之后,坐在床上,突然就伸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翌日,萧居瑁顶着黑眼圈上了朝,所幸他只要坐在龙椅上就行,不需要说太多话,什么事情都有镡时观处理。 可是朝臣发现,今日的摄政王也不怎么说话了,更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摄政王的半张脸上居然还有一个巴掌印,不会是昨夜喝醉了干了什么坏事儿吧? 萧居瑁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明明没有打镡时观,难道是他在自己走后,又发酒疯,意图对宫人强来,所以被人打了一下? 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心里面气闷憋屈得紧,就这么饥渴么?是个人都能随便亲亲抱抱?真是气死了!算什么国之栋梁? “摄政王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在家歇上几日,暂时不用上朝了。”萧居瑁三年来从未任性过,今天却忽然跟摄政王较起了劲儿。 众臣心中纷纷猜测,皇上这是终于看不下去摄政王独断朝纲,忍不住要动手了? 萧居瑁察觉到朝臣心思之后,于是顺水推舟,开始经常与镡时观对着干,有什么火气就朝着他发,时不时在御书房大吵一架,以此来吸引别人目光。 而镡时观也任打任骂,毫无怨言,只是行事越发雷厉风行了,惹得朝野上下纷纷议论,皇帝和摄政王之间迟早会有个了断。 可诡异的是,萧国上上下下并没有被两人的纷争弄得鸡飞狗跳,反而越加和乐太平,不管两人怎么吵,到最后,朝政总是会被完美解决——除了立后一事。 后来,大家才明白,立后之事他们是永远看不到了。 天嘉帝在位期间并未立后,也从不纳妃,就是经常和定国公出双入对。 这大概也算不上什么吧,他们自我安慰道。 第72章 萧居瑁x镡时观番外二 天嘉元年四月,天嘉帝于鹿鸣宴上听闻定国公回京之消息,立即前往定国公府探望,后将定国公接入宫中,着太医好生照料。 文德殿。 萧居瑁下朝后,直接来看镡时观,见他已经坐起来看书,不禁瞪了他一眼,道:“周硕和太医都让你多休息,你怎么又起来了?” 镡时观放下书,头发披散着,原本冷峻的眉目显得柔和起来,“躺着不舒服。” 萧居瑁在他额上亲了一口,觉得男人这般脆弱的模样,无端令人生出怜惜之心,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这么不听话?” 镡时观就这么望着他,没说话。 “对了,你可知道这届新科状元是谁?”萧居瑁坐在床边,将镡时观的手捉住,细数他的掌纹。 “是谁?”镡时观其实是知道的。 “那位繁知先生,李简。”萧居瑁起身去倒了杯水,递到镡时观唇边,“在江南一案中他也帮了忙,之前不是问他想要什么么?还记得他是怎么说的?” “等想到了再说?”镡时观喝了一口说道。 “嗯,朕还在等着他什么时候提。”萧居瑁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赵全的声音,说是御医送药过来了。 萧居瑁起身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让他们进来。 赵全捧着托盘,上面是一碗药汁,萧居瑁很自然地接过来,并让他们出去。赵全已经习惯两人的相处模式,只能躬身退了出去。 镡时观坐直身体,“我自己来。” 萧居瑁一手捧碗,一手持勺,舀了一勺汤药,执拗地递到他嘴边,道:“以前你喂我,现在我也喂你。” 镡时观无奈,明白如果不答应,面前这人一定继续闹腾,于是张开嘴,一勺汤药便入了口,很苦,却又很甜。 两人安安静静地喝完药,萧居瑁让赵全将药碗拿下去,自己则倒了一杯水给镡时观漱口,然后拿了一个蜜饯塞到他唇边。 镡时观咬住蜜饯,顺便也咬住了萧居瑁的手指,一双幽幽沉沉的眸子就这么直盯着他瞧。 气氛陡然凝滞黏稠起来。 萧居瑁弯眸抽回手指,手撑在床上,凑过去,轻轻咬住露在外边的蜜饯,鼻息交融,唇齿相依。 他咬下一小块,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着,咽下之后,低声说了一句:“挺甜的,定国公的甜不甜?” 镡时观同样将自己的咽下,而后伸臂搂住萧居瑁的背,将他往自己怀里带,“大概,没陛下的甜。”说着便吻上萧居瑁的唇瓣,与之缠绵共舞。 “陛下,翰林院编修李大人求见。”赵全又打断了二人的羞羞时光。 萧居瑁又勾着镡时观的舌搅弄了一番,这才离开,没好气道:“朕真是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镡时观心中也暗道可惜,不过面上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让他进来。”萧居瑁离开床榻,正了正衣冠,坐到桌子旁边,应道。 紧接着,李简就在赵全的引导下进了殿。 “微臣参见陛下。”他磕了个头。 “起来吧。”萧居瑁面无表情道,“李爱卿可有要事?” 李简站起身来,穿着翰林院的官服,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比以往的简约素朴多了份稳重。 “陛下,微臣此番前来,是想请求您兑现在江南的承诺。” 当时江南一案中,刑楷曾去找了李简,让他写书,说是只要写了,便可向陛下求得一事。李简当时虽觉得自己无所求,但听闻蔡立那些人神共愤之事,心中愤怒不止,当即答应。 未料,自己真有一天需要这个承诺。 萧居瑁精神一震,“你说。” “微臣请求陛下让臣在京外任职,微臣愿意一生不回京城。”李简说着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萧居瑁完全不明白他这是为何,一辈子不回京城,那就一辈子不可能成为天子近臣,他的仕途也永远到达不了顶点,李简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朕需要一个理由。” 李简平静道:“因为微臣心仪之人此生无法踏足京城,臣不愿一直与她两地分居。” 萧居瑁皱了皱眉,“为何不能入京?” “她是林家之女林静姝。” 萧居瑁恍然,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心中再无波澜,只是觉得缘分一事,着实妙不可言。 “既然你不愿与她分开,那又何必参加科举?”萧居瑁淡道。 李简自嘲地笑了笑,“微臣以往不过一介布衣,能为百姓做的事情实在太少,只想求得一官半职,替他们做些实事便可。” “世上哪有两全之事?”萧居瑁垂眸,既想抱得‍‍‌‌‎美‎‌‍‍人‎‍,又想实现抱负,哪有这般两全其美之事? 李简早就想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既如此,微臣请辞归家。” 萧居瑁愣了愣,他其实挺欣赏李简的,还想着让李简当萧凡的老师呢,现在李简因为林静姝要撂挑子不干了,这实在让他气闷。 “朕今日乏了,你先回去。”萧居瑁挥了挥手。 李简见皇上不想跟他说话了,只好退了下去。 萧居瑁来到内殿,往床上一坐,对镡时观说了这事,不禁抱怨道:“你说气不气人?这李简仗着自己有才华就来气朕。” 镡时观顺了顺毛,“那你是如何想的?” “朕是想遂了他的愿,让林静姝回京,可是之前也是朕下的圣旨,现在收回这话,让朕如何自处?”萧居瑁也只在镡时观面前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镡时观笑了笑,“臣倒是有一个主意。” 萧居瑁眼睛一亮,“你说说看。” “还有几个月便是陛下的生辰,到时陛下可以大赦天下,撤了对林静姝的禁令,如此,也不算抹了你的面子。” 萧居瑁闻言,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于是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亲,“这样一来,还可以晾李简几个月。” 镡时观见他开心,便也笑了起来。 “对了,说到生辰,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吧?”萧居瑁眉梢一挑,“可有什么想要的?” “陛下要送臣礼物?” 萧居瑁点点头,“有没有想要的?快说。” 镡时观看他认真的神情,心中一暖,柔声道:“只要是陛下送的,我都喜欢。” 萧居瑁皱了皱眉,“这不算,朕最烦挑礼物了。” 镡时观无奈,伸手将他拥住,轻声道:“臣只求,以后的每一个生辰,都有陛下在身边就足够了。” 萧居瑁心中一动。 翌日上朝之时,萧居瑁特意下了旨,着李简担任萧凡的老师,李简无奈接了旨,下朝后去见了萧居瑁,萧居瑁只道让他再等几个月。 李简无法,只好任劳任怨地教授萧凡课业。 天嘉元年五月初十,萧居瑁下朝后,径自去了御书房,并未对镡时观的生辰有任何表示,倒是镡时观,他接到了镡烈他们的来信,镡烈还托人带了礼物过来。 两人用午膳的时候,萧居瑁也提都未提生辰之事,镡时观也不在意,反正这个生辰有陛下,他已经很开心了。 用完午膳后,萧居瑁睡了一觉,起来后神清气爽,又在御书房待了一下午,镡时观下午出宫有事,到了晚膳才回来。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了晚膳,镡时观以为萧居瑁要继续去处理政务,打算陪着他一起。谁料萧居瑁起身跟他说:“朕觉得吃撑了些,你陪朕散散步。” 镡时观自然不会拒绝。 晚风微凉,明月高悬,星光淡弱,萧居瑁领着镡时观来到宝蓝宫门口,道:“陪我进去坐坐。” 镡时观亦步亦趋。 宝蓝宫内,不知何时已经燃上了蜡烛,而且还是红烛。镡时观随萧居瑁进殿,便看到正堂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正是萧居瑁的母妃。 萧居瑁拉着他的手,道:“母妃那么疼我,一定不会反对的是吧?” 镡时观困惑,“什么?” 萧居瑁微微一笑,将他引入内殿,这是萧居瑁还是皇子的时候住的卧房。 屋内摆设未动,可镡时观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床上都是一片红色,朱红色的被套上还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和凤凰,龙腾祥云,凤舞九天。 “陛下?” 萧居瑁将整齐摆放在床上的两套喜服托起,弯唇笑道:“这是我派人做的,你换上这套。”他说着将一套大红色的喜服递到镡时观面前。 镡时观傻傻地看着他。 “虽然我不能给你大婚,但是,我想在母妃面前,与你红线相缠。” 镡时观此时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一开始有点疼,可疼了过后便是霞光万丈、龙吟虎啸,又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空茫,唯独眼前这人,叫人刻骨铭心,永不能忘。 萧居瑁当着他的面换上了大红色的喜服,站在他面前,问:“我穿得怎么样?” 橘色的烛光落在青年俊美精致的脸上,衬着那袭红衣,越发显得昳丽逼人,那双眼眸就像是承载了所有的星光,璀璨得让人无法直视。 镡时观从未见过谁穿红衣能比眼前之人更加好看,他哑着嗓子道:“很好。” 萧居瑁见他还没有动作,于是伸手替他解衣,“你也赶紧换上。” 镡时观怎能让他动手,于是回过神来,迅速换上与萧居瑁款式一样的喜服,萧居瑁借着灯光打量他一眼,笑眯眯道:“挺好。” 两人相携来到正殿,萧居瑁拉着镡时观的手,双双跪在他母妃的画像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母妃,我儿时您就教导我,日后若是遇上喜欢的人,便要一生相守,不离不弃,儿臣找到了,虽然可能与您想象中的不一样,但您会原谅儿臣的吧?” 镡时观紧紧握住萧居瑁的手,虔诚道:“齐妃娘娘,您请放心,我定会保护皇上一生一世。”他不会说那些花言巧语,他只会用行动来证明。 萧居瑁忽然笑道:“母妃同意了。” “你如何知晓?” 萧居瑁拉着他起身,抱住他,凑近他耳边,“反正母妃一定会同意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将我托付于你,对不对?” 镡时观忍不住笑了,“你说的对。” 萧居瑁拥紧他,浅语呢喃:“生辰快乐。” 镡时观收紧手臂,像是要将萧居瑁整个人揉进血肉里,与自己融为一体,“我很高兴,这是我最幸福的一个生辰。” 萧居瑁笑了笑,“等以后,我随你一起去见你爹娘,可好?” “好。” 两人静静拥抱了好一会儿,殿内的红烛流下泪水,烛芯噼里啪啦地烧着,萧居瑁忽然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来,目光如水,眼尾绯红,面若桃花,轻声道:“你硬了。” 镡时观呼吸一滞。 “我们还有合卺酒没喝。” 镡时观横抱起他,急步走进萧居瑁的卧房,将他放在床上,拿过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酒杯,坐在床上,两杯都喝进了自己口中。 萧居瑁瞪他,“你……唔……” 一半酒液被哺进了他口中,琼浆玉液顺着腮边滑进衣襟内,镡时观伸手将他头上发冠取下,绸缎般的墨发铺陈在被面上,红色与黑色交相辉映,神秘而魅惑。 萧居瑁被放平在床上,男人凑近他耳边,“一人一半,正好。” 萧居瑁本身也没在意这些仪式,春宵一度才是正经事儿。 他趁着男人剥开喜服的时候,伸手从枕下摸出一个瓷瓶,玉白的手衬着碧色瓷瓶,在这般旖旎的场景下,更生绮丽之色,男人的眼越发的深了。 他擒住萧居瑁的手,含住,一寸一寸往上舔。萧居瑁伸出另一只手揽住男人的脖颈,吻了上去。 殿内红浪滔天,殿外月色正浓。 第73章 萧居瑁x镡时观番外完 天嘉六年,萧居瑁立萧凡为太子,惹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彼时,萧居瑁已经大权在握,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决定,朝臣即便再不满,也只能放在心里,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猜测,萧居瑁不立后不纳妃,如今立了别人的子嗣为太子,会不会是不行? 有人找太医打听这个事儿,结果太医只是摇头叹息,讳莫如深。陛下每月从他那里拿的瓶瓶罐罐是干什么用的,他哪能不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定国公派人去寻了一些暖玉,打磨成圆柱形状,放在药汤里面熬制,用于保养那处…… 他老脸一红,不再往下想,直接挥手赶人。 天嘉十二年,萧居瑁宣布退位,传位给萧凡,自己则成了优哉游哉的太上皇。 以李简为首的朝臣们纷纷相劝,可是萧居瑁圣旨已下,哪能更改?萧居瑁嫌烦,于是趁着半夜就跟镡时观二人偷偷溜出了京城。翌日赵全去服侍太上皇的时候,发现早已人去殿空了,只留了一封信在桌子上。 刚刚登基的萧凡,望着书信上潇洒恣意的字迹,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也想仗剑江湖呀! 春雨如丝。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行驶,刘卫穿着蓑衣在外头驾车,若是有认识他的人看见,必定会惊呼,作为玉龙堡堡主手下的得力干将,居然亲自驾着马车,可想而知,马车里的人是有多尊贵。 “刘卫,走慢些。”车内传来一道极为低沉的声音。 马车顿时减了速,更加平稳。 车内响起一阵呢喃私语声,刘卫恨不得堵上自己耳朵,生怕听到不该听的,二堡主要杀自己灭口。 车内的二堡主将一男子紧紧搂在怀中,男子埋首在他腰上,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隐约看到其如雕刻般的侧颜。 二堡主伸手,轻轻将男子的发丝弄到耳后,露出男子精致俊美的面容。男子其实已有三十出头,可看起来却还像二十左右的青年,保养得极好。 马车不小心路过一颗石子,颠簸了一下,男子身体一晃,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颤动起来,继而缓缓睁开眼眸,对上二堡主温柔含情的目光。 “我睡了多久?”声音沙哑而性感。 二堡主俯首在他润泽的红唇上亲了一口,笑了笑,“差不多一个时辰。” 萧居瑁发了一会儿呆,渐渐回过神,从镡时观怀里坐起来,突然想到什么,瞪了男人一眼,“知道今天去云霄山庄,昨晚还那么……嘶,你没把那东西拿出来?” 镡时观一本正经道:“周硕说,泡了药的暖玉养身体。” 萧居瑁蹙着眉头,声音有些变味,“马上要到江陵城了,你还不拿出来,等会怎么走路?” “我抱着你好了。” 萧居瑁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一掌,这人这些年越发猖狂了,“快拿出来,要不然一年都别想跟我同床!” 镡时观似乎是被这个惩罚吓到了,连忙哄他:“我这就拿出来。”说着,伸手探入萧居瑁下面。 刘卫恨不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但老天爷不待见他,非要让他听到他们大堡主一道急促的呻/吟,紧接着似乎被人堵住了嘴,然后就是一阵唇舌交缠之声。 刘卫面无表情地驾着马车,总觉得自己某一天会因为受不了两人的腻歪,而选择辞去护卫长的职位。 马车驶入江陵城,停在了云霄山庄府前。 季长轩早就带着弟弟妹妹在府前等候了,见到马车过来,连忙上前,恭敬道:“二叔。” 车帘被掀起,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下了马车,虽然快到不惑之年,可看起来不过三十,俊‌‌美‌‎‍‎逼‌‌‎人。 季长轩本打算让弟弟妹妹喊人,可下一秒,男人却转身朝着车内,温柔笑道:“到了。”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那手看着就金尊玉贵,养得极好,白皙如羊脂,连指甲都泛着动人的光泽。 季长轩和弟弟妹妹好奇望着,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镡时观接过那只手,轻轻握住,车内之人躬身下了马车,玉带飘扬,白衣皤然,衣领袖口处还用极贵的金线绣着他们看不懂的图案,季长轩再看他的脸,顿觉心神震颤,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了,像是从画中出来的谪仙公子一样,清贵尊华,不似凡人。 萧居瑁没挣开镡时观的手,而是看向季长轩三人,微微一笑,“镡庄主可在庄中?” 季长轩心道:二叔只说要回来一趟,没说还带了一个人回来的,还是这般好看的人,连声音都好听得不得了。 听闻萧居瑁问话,他连忙回过神来,点点头,“在、在的。” 他身边那个十岁的男孩子仰着小脸,呆呆地望着萧居瑁,“哥哥,你真好看。” 再旁边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行动力极强,直接跑到萧居瑁身边,乖乖道:“哥哥,抱抱。” 季长轩有些牙疼,二弟性子安静,能说出这句话,已经让他很惊讶了,小妹这个混世小魔王居然还装起了可爱,这就让他看不下去了。 “二叔,这位是?” 镡时观笑了笑,“玉龙堡堡主。” 季长轩连忙行礼,“晚辈见过堡主。” 萧居瑁有些腿软,不便在这外头站太长时间,于是淡笑免礼,伸手牵住小姑娘的肉手,道:“走,我们一起去见你爹娘。” 小姑娘偷偷看他一眼,在他身边乖得跟什么似的。 镡烈和靳蓝早已在正堂等候,茶都不知道换几盏了,他性子急,一直望着门口,道:“怎么还不回来?骑个马有那么慢?” 靳蓝心思比他细腻,“说不定二弟带了什么人回来,不便骑马呢。” 镡烈点点头,“希望如此。” 不多时,堂外响起了脚步声,镡烈耳朵一动,五个人!莫非真的带了人回来,他忍不住就起身,然后觉得自己不够稳重,于是又重新坐下,端着一张脸。 靳蓝掩唇笑了笑。 季长轩率先带着弟弟进了屋,“爹,娘,二叔他们回来了。” 镡烈定目看去,就见他家二弟手中牵了一个人,那个人很是眼熟,而这个眼熟的人手里还牵着他的小女儿。 靳蓝立刻站了起来,看了萧居瑁一眼,就要行礼,就听一道极好听的声音传来,如山间清泉,沁人心脾,“镡夫人不必多礼。” 镡烈这才回过神来,他弟牵的不是媳妇儿,而是太上皇啊! 他连忙招呼季长轩,拉过小女儿,就要行礼,萧居瑁淡淡一笑,“庄主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 季长轩只觉得眼前这人如玉生辉,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爹娘为何对玉龙堡堡主这般恭敬? 镡烈还没回味过来“一家人”的意思,就听镡时观道:“大哥,大嫂,堡主舟车劳顿,有些乏了,我先扶他回房休息。” 靳蓝面露愧疚之色,“我不知有贵客到访,还未准备卧房,我这便去。” “大嫂不用麻烦,”镡时观拦住她,“他歇在我卧房即可。” 说着就拉着萧居瑁回了房间。 镡烈和靳蓝对视一眼,都生出了怀疑,看二弟和太上皇的关系,不似君臣啊。 萧居瑁随着镡时观回了房间,躺在床上,问道:“你何时告诉你大哥他们?” 镡时观在他唇上亲了好一会儿,这才回道:“不必说,让他们看见就行了。你先睡会儿,什么事醒了再说。” 萧居瑁唇边带笑,入了梦乡。 镡时观守在床边,一直等他醒来,替他梳洗后,领着他来到院中坐下,沏了杯热茶递给他。 萧居瑁睡了一觉,又喝了茶,如今神清气爽,便道:“不去见你大哥大嫂?” 镡时观耳朵一动,伸臂将他拉进怀里,低首靠近他,“他们来了,要不要告诉他们?” 萧居瑁伸手拽住他的衣领,仰首吻了上去。 镡时观扣住他的后脑,与他唇舌交缠,两人这么多年过来,亲吻早已成自然,即便院子里已经来了人,他们依旧心无旁骛地亲了个够。 双唇相离,镡时观见他唇上润泽殷红,眼神微暗,又舔了舔,继续搂住萧居瑁的腰背,转首看向院门口呆站着的两人。 “大哥,大嫂,来了怎么不进来?” 镡烈脑子还是空的,靳蓝率先回过神来,拉了他一下,镡烈才从另一个世界醒过来,而后瞪圆了眸子,大步走到两人面前,直接对着镡时观就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亵渎天威!你这是有悖君臣之纲!你……” “够了。”一道极威严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 萧居瑁起身看他,清俊的眉目染上一层寒意,“镡庄主说话注意分寸。”他在位十几年,皇家威势早已刻入骨髓,除了不在镡时观面前表现出来,面对其他人,他可不会客气。 “朕与定国公的关系,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他沉目锁住镡烈,“朕不是来寻求你们同意的,明不明白?” 镡烈不是不明白啊,他就是太惊讶了。他二弟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可偏偏喜欢的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要是哪一天太上皇一个不高兴,他二弟恐有性命之忧啊。 镡时观这时也起身,握住萧居瑁的手,道:“大哥,大嫂,明日清明,我想带居瑁一起去见爹娘。” 娘唉,连太上皇的名讳都叫上了,镡烈还有什么好说的?罢了罢了,其实仔细想一想,太上皇在位期间没立后,没有子嗣,是不是就证明,他其实对二弟也是情深义重的?这么一想,好像也与有荣焉哎! 抬目看去,就见两人相视一笑,眉目柔和得不可思议。 镡烈心中一叹,道:“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晚上用膳的时候,镡烈坚决不坐主位,萧居瑁无奈,只好坐上去,镡时观就坐在他身边,替他夹菜舀汤。 季长轩毕竟也二十出头了,能看出来不少事情,见爹娘对玉龙堡堡主这般小心翼翼,便知道他的身份一定超乎自己想象。 “时观,这玉龙堡是怎么回事?”镡烈心里憋不住话,玉龙堡是江湖这十年来的新起之秀,来头不小,他原本压根没往二弟身上想,可这次他们又是以玉龙堡大堡主二堡主身份回来的,这便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镡时观便与他们解释了。 其实这起初是萧居瑁的想法。萧居瑁自从决定将萧凡培养成合适继承人后,就想着以后的事情。他们总不能顶着云霄山庄的名号在外头瞎混吧?总要弄个身份,这样才不会有不长眼的找他们麻烦。 于是,玉龙堡就在镡时观的手中建立起来了,这些年有萧居瑁的扶持,发展很不错。不过玉龙堡的人都只知道他们有大堡主和二堡主,却从未见过,江湖人也觉得他们神秘得很。 玉龙堡基本不参与江湖纷争,但其富可敌国,招揽了不少愿意为之卖命的高手,所以势力便越发大了,江湖上也没人敢轻易招惹,所幸玉龙堡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江湖人在心存敬畏的同时也就渐渐不放在心上了。 镡烈听完之后,这才发觉,原来一切都是萧居瑁的意思,难道萧居瑁从一开始就想着要退位?是为了二弟么? 哎呀,这么一想,突然觉得镡家实在不知是积了多少辈的福气,竟将真龙拐回了家,哈哈哈。 翌日清明。 镡时观带着萧居瑁见过了他的爹娘,而后又神秘兮兮地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萧居瑁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随他来到江陵城外的一处山谷里。 谷中山泉潺潺,鸟语花香,无俗世烦扰,无闹市喧嚣,的确是个好地方。 镡时观牵着他的手,拐进一片竹林里,道:“觉得这里如何?” “很好。”萧居瑁由衷道。 若是在江湖上走累了,回到这里歇一歇脚,与相爱之人共赏山间清雅,林中幽静,岂不快哉? 镡时观又带他走了几步,便见竹林隐映间,一座精美华丽的屋宇若隐若现。 “这是?”萧居瑁陡然看向他。 男人紧握他手,于清风暖日中笑得温柔缱绻,“鸟儿有巢,我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家。” “你哪来的银子?” “玉龙堡赚的。” “你还背着我做了多少事?” “嗯……我们的房间里还有许多玉……陛下……臣知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中鸟兽:娘唉,以后就是我们天天吃狗粮了。:( 第74章 陈锋x蒋凌番外一 自打皇帝下了诏书,说是要建立训练营之后,京中贵族子弟俱心生抵触,想着趁政令还未落实,多出去玩玩,说不定以后就没得乐了。 蒋凌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祁安伯幼子,上头有几个兄长姐姐,自小生下来,性子顽劣,不爱读书,也不爱习武,爹娘也就放纵他玩闹,也不求他能够光耀门楣。 蒋凌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经常出入花街柳巷,还因为他在跟一群狐朋狗友称兄道弟的同时,居然还跟兰御史之子兰慎相交甚深。 京城谁不知道兰御史是有名的嘴毒,为人也是油盐不进,能被他欣赏的人少之又少,兰慎作为他的儿子,在交友方面,自然也是很挑剔的,可谁知道居然跟蒋凌这样的京城第一大纨绔交起了朋友。 每当有人问及兰慎为何之时,兰慎都是一笑而过,交友可不能只看表面,他爹是御史,一双眼睛毒辣得很,而且知道不少秘事,能同意他与蒋凌交朋友,就足以证明蒋凌此人并非世人眼中那般顽劣。 蒋凌也因为兰慎愿意和他交朋友,而格外珍惜这段友谊。 他被老爹勒令在家闲了几日,身上实在发霉,便去兰府找好友一起出来透透风,正巧兰慎也在家腻了,两人于是一同去街上逛逛。 京城的街市每日都是繁华的,蒋凌对那些商铺小贩早就烂熟于胸了,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拽着兰慎奔向卧云楼,他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解风情。 “皇上政令都下了,你还要去卧云楼?”兰慎不赞同道。 蒋凌担心小青小玉他们被某人残害,定要亲自去瞧瞧,于是道:“你不知其中滋味,自然不懂。” 兰慎无奈,“这都要去训练营了,你还是在家修身养性,别去那种地方了吧?” 蒋凌闻言,左右看看,将他拉进一旁的暗巷里,低声道:“你还真打算去?” 兰慎心思敏捷,“什么意思?” 蒋凌突然想起来兰慎他爹是御史,这事儿还真不能让兰慎知道。不过他也不是不愿意去训练营,只是听说万鹏那群人想让人代替进营,如果自己进去了,那小青小玉要是被他们害了可怎么办? “算了,也没什么。”他摇了摇扇子,出了巷子,往卧云楼走去。 兰慎只好站在原地,望着他不羁却清瘦的背影,“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蒋凌挥了挥手,行至卧云楼门口,鸨父见到他,立即喜笑颜开,正欲将他迎进去,身后就猛地伸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一张英武刚毅的脸,啧,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你是蒋凌?”男人问他。 蒋凌茫然地点点头。 男人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愣了愣,“我记住你了。”说着将他往墙上一扔,转身就走。 蒋凌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来,冲着男人的背影就开骂:“有病吧!” 鸨父连忙迎上来,手帕在他身上扫了扫,“蒋少爷别生气,要不我让小青小玉来安慰安慰你?” 蒋凌虽然没什么心情了,但还是担心两人,于是就进了卧云楼,便没看见男人从拐角出来,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蒋凌在卧云楼待了半天,接着回到府上,这才听说原来训练营的准教头威远侯今日在大街上巡视,他仔细一琢磨,终于觉出来那个扔他的男人就是陈锋了。 这下梁子可结大了。 他打算找那些狐朋狗友给陈锋一点教训来着,可结果,令全京城的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陈锋那厮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一大清早,蒋凌正在被窝里赖床,就被院子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给惊醒了,他往外喊了一句,“出什么事儿了?” 外头没声儿,蒋凌皱了皱眉,正要掀被下床,卧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向他走来。 “你谁啊?” 他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就看到男人俊毅的脸,“是你!” 陈锋顿了顿,床上的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即便发丝凌乱也挡不住他的好相貌,白色中衣的衣领稍稍敞了开来,露出里面秀致的锁骨,陈锋的目光微微移开了些。 在见到蒋凌之前,他就已经派人调查过这人,听说这人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纨绔,经常流连烟花之地,他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萎靡的少爷,然而那日在卧云楼门口,他一见蒋凌,便知道这人不像是那些人口中的浪荡之人。 陈锋毕竟活了二十多年,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也见识过不少阴暗的事情,这人目光清澈,神情没有一丝猥琐,完全不像是他们口中常与小倌厮混之人。 “穿上衣服,随我去训练营报到。”陈锋就巍然站在屋中,只是目光没落在蒋凌身上。 祁安伯等人这才赶了过来,可是来到屋前,却被陈锋身上的肃杀之气给镇住了,一个都不敢进来,只能躲在屋外,弱弱道:“威远侯,您不能这么强行将人拖走吧?” 蒋凌来了底气,重新窝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明灿灿的眼睛,瓮声瓮气道:“我不去。” 陈锋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神色平静,语调却不容置疑,“皇上诏令已下,你是想让我绑着你去?”这人虽养得好,但身子骨还不够健壮,去营中锻炼一下更好。 蒋凌在被窝里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你出去,小爷要睡觉。” 祁安伯等人盯着陈锋高大伟岸的背影,一颗心一直往上提,生怕他硬来,伤了他们家小儿子。 陈锋望着那一头散落在枕上的乌发,目光动了动,而后大踏步上前,直接单手连人带被夹在腰间,在蒋凌的大叫声与蒋家众人鹌鹑的目光中,直接出了蒋府,见蒋凌还在大叫,便轻描淡写道:“你再叫,看到的人更多。” 蒋凌连忙闭住了嘴,可是他这样实在难受,身体被包裹在被子里完全不能动弹,于是可怜巴巴地瞅着陈锋,“你先放我下来,我保证换完衣服就跟你去训练营。” 陈锋也就是吓一吓他,触上他的目光,于是重新回了蒋府,在蒋府众人的懵逼中,进了蒋凌的卧室,将他往床上一扔,冷声道:“起来,换衣。” 蒋凌瞪了他一眼,那日被他扔了一次,场子还没找回来,今日便又受了他的羞辱,此仇不报非君子!纨绔也是有气性的! 等进了训练营,寻着机会,他定要让这人好看! 陈锋一直盯着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吃了早膳,这才带他去了训练营中。 训练营中已经有不少贵族子弟到了,大家在外头的时候拉帮结派,在营中也一样。不过讨论最多的就是被他们的陈教头吓尿,居然派人直接去家里面拿人,有些人还抱着通房丫头做晨间亲热运动,直接就给吓萎了,着实苦不堪言。 蒋凌听着兰慎他们的消息,这才知道自己还算好的,不禁对陈锋的印象好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下一秒就又降下去了。 很多人懒散惯了,即便陈锋有命令,他们也当做没听到,不过还是有追求上进的,陈锋一下令,他们就做好 了动作。 蒋凌反应有些慢,跟着那些歪歪斜斜的公子哥站没站相,被陈锋眼辣看到,于是他们的陈教头就下令了,不听话的绕着整个营地跑一圈,不执行命令的,他会呈报陛下,直接取消入仕资格。 这么一来,没人敢不听话了。 蒋凌倒无所谓入不入仕,只是一想到若是自己被淘汰出训练营,那以后见到陈锋都要没脸,更何谈找回场子?他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于是他认命地跑了起来,可惜他又失算了。 本以为营地就是临溪的草地那么大,可谁知道,陈锋口中的营地居然包括了半片山! 蒋凌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干涸的鱼,跑得嗓子都要冒烟了,双腿沉重得不行,完全迈不出去,他估计自己的脸都是扭曲的,他是真的想放弃了,而且也已经有人放弃了。 可是一触及一旁陈锋冷锐的目光,他心里就燃起了火苗,定不能叫这人看第三次笑话了! 憋着一口气,终于跑完了全程,他直接瘫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都这样了,陈锋还走到他身边,单手将他拎了起来,低沉道:“刚跑完不能歇着,起来走一走。” 蒋凌:小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怎么走? 陈锋似乎看出来他的意思,便揪着他的衣领,强行带着他在草地上走,蒋凌一边在心里死骂,一边不得不迈着步子,不过他看到其他人被一些士兵同样这般对待,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刚一平衡,男人的话又落在了耳边,“你是真的很弱。”所以更需要强健体魄。 蒋凌说不出来话,只能死死地瞪着他,你给小爷等着,小爷总有一天会干翻你! 作者有话要说:陈教头:耶~激将法成就达成~(*^▽^*) 第75章 陈锋x蒋凌番外二 即便蒋凌再想干翻陈锋,一天的训练下来,他也完全受不了了,等陈锋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瘫在地上,啥都干不了。 然而陈锋却还毫无人性道:“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吃饭,过了时间就没饭吃了。” 有几个身体底子尚且不错的,挣扎着起身去往炊营,蒋凌想爬起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明白陈锋的话不容置疑,去迟了是真的没饭吃,而且陈锋还不允许互相带饭。 他躺在草地上,嗅着脸旁的青草味道,望着天边的红霞,腹中空空如也,想着即便是来个白面馒头,他都能啃得下去。 “蒋凌,你不去啊?”兰慎喘着气,走到他身边,嘴唇干裂道,“你再不去,可就吃不上饭了,今晚别想睡着了。” “不了,”蒋凌气若游丝道,“你去吧,别管我,饿死算了。”他但凡有一点儿力气,也不会放弃食物啊! 兰慎无奈,他现在也没办法将蒋凌拖起来,只好自己去炊营,想着吃饭的时候或许可以偷偷留半个馒头。 蒋凌自小娇生惯养,还从没受过这么大罪,心里面怨念可深了。 霞光渐散,夜幕降临,他只觉得身体终于生出了一丝力气,挣扎着酸软的双腿,爬起来,想着炊营肯定没吃的了,于是直接回去自己的营帐,打算冲个凉睡觉,结果还没走到营帐门口,就被一人拽了一下。 “蒋凌,是我。”兰慎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隐蔽之处,见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还散着微热的馒头,迅速塞到蒋凌手中,道,“你赶紧吃下去,别被人看到了。” 蒋凌热泪盈眶,真想狠狠亲他一口,但当务之急还是消灭罪证为好,毕竟是兰慎冒死带出来的。 他赶紧将馒头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哪还有之前半点贵公子的模样? “咳咳咳……”因为吃得太急,被硬实的馒头噎着了,兰慎将随身带着的水壶递给他,“小心点,我给你望风,你吃慢点。” 蒋凌咳得脸通红,才终于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嘴里的馒头渣子还没咽下去,伸手摸了摸并没有的眼泪,喝了一口冷水,吸了吸鼻子,道:“兰慎,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呢?” 兰慎知道他的性子,明白他就是兴致上来抱怨抱怨,发泄一下心中委屈,于是哄着他道:“至少我们不用上战场,考核合格之后就可以出营,但是那些边关的将士……” 蒋凌啃着馒头,咕哝道:“我知道,我祖父、曾祖父就是死在战场上的。” 兰慎张了张嘴,正要安慰他,就听身后有人大叫道:“你们在干什么!” 蒋凌身体一僵,情急之下,将馒头塞进自己衣内,抹了抹嘴上的碎屑,站着没动。 兰慎故作镇定,转身看向万鹏几人,道:“出来聊聊天而已。” 万鹏轻蔑地笑了笑,就要上前掰过蒋凌的肩膀,兰慎见状,立即就要拦住他,却被万鹏带过来的几人困住。 蒋凌撒腿就跑,万鹏冷笑一声,高喊道:“快去告诉教头,兰慎偷带馒头给蒋凌!” 蒋凌猛地一下定住了,他转过身来,盯着万鹏,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一小块馒头,当着他的面全部塞进嘴里,死命地嚼了下去,然后跑到一旁小溪边漱了漱口,保证自己嘴里一点馒头屑都不会有。 万鹏脸都扭曲了,真想上去揍他肚子,叫他将刚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出了何事?”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不是说兰慎偷带了馒头出来给蒋凌?” 蒋凌蹲在小溪边给自己洗了把脸,这才站起来转身道:“教头,不知偷带馒头会有什么惩罚?” 少年额发尽湿,双眸明亮,正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 陈锋默了默,方道:“明日晨练,加跑一圈。” 蒋凌给了兰慎一个歉意的眼神,坚定道:“教头,兰慎的确是带了馒头给我,不过是我请求他的,他的那一圈我背了,明早我会跑两圈的。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万鹏他们没想到蒋凌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俱皱眉看着他。兰慎闻言却笑了笑,他这个朋友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挺较真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愿意跟这样的人交朋友。偷带馒头本来就是不对的,不过为了朋友能够不饿肚子,加跑一圈又如何? 陈锋坚毅的面容没什么变化,“你说。” “我们是新兵入营,你也知道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底子,我觉得您是不是要循序渐进一下?” 这话即便是跟他不对头的万鹏都忍不住赞同。 陈锋望着他,“你觉得我训练你们的方法不对?” “岂敢?”蒋凌摇摇头,“就是我们一直这么来也受不住。” 陈锋没回答他的话,只留下一句“记得加跑两圈”就转身走了。 万鹏本以为能让蒋凌受到惩罚,现在惩罚是惩罚了,可是他心里面怎么就这么不痛快呢! 蒋凌也没理他,拽过兰慎的手腕,回到营帐前,道:“对不起。” 兰慎笑了笑,“没事,反正我本来就做好被罚的准备了,只要你不用饿肚子就行了。” 蒋凌在心里狠狠感动了一把,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累了一天了,我们进去睡觉吧。” 翌日天还没亮,训练营还在熟睡的新兵就被哨声叫醒了,蒋凌心中一惊,猛地坐起来,还顺手推了推旁边的兰慎。 两人忍着全身的酸疼,迅速穿好训练服,来到营外的空地上排队集合,彼时,天边才现出一丝鱼肚白。 他很累,但是一想起昨晚陈锋的眼神,他心里就燃起一道火焰,虽然陈锋昨晚的眼神很正常,但他总觉得对方是在不屑,也对,一个纨绔怎么可能入得了威远侯的眼? 在做了例行的晨练后,陈锋召集他们吃早饭,大家伙儿一窝蜂涌向炊营,蒋凌还记着加跑两圈的事儿,于是重新抬起脚,迈开腿,认命跑了起来。 兰慎自然是有难同当,随他一起。蒋凌更加感动,两人相视一笑。 陈锋站在临溪的草地上,望着两人慢跑的身影,将副将召来面前,道:“今日先减轻训练强度,这些公子哥儿比不得穷苦人家的孩子。” 副将自然惟命是从。 蒋凌和兰慎两人跑完两圈之后,早饭已经没了,他们只好饿着肚子接受后面的训练,一直到了午时。 “大家听好了,经过昨日和今日的训练,我们对各位的情况也做了大致了解,陈教头决定再考虑一下更加合适的训练方式,所以大家下午可以放松歇息,但要记住,恪守营中军规,不得擅自出营,听明白了么?”副将朝着所有人喊道。 “听明白了!” 蒋凌和兰慎对视一眼,俱笑开了。 万鹏几人心中虽也舒畅,但一想到陈锋这是听进去了蒋凌那小子的话,他心里就还是郁闷不爽。 蒋凌和兰慎吃了午膳,回到营中,两人相互按摩后,美美睡了一觉。 翌日,副将宣布了新的训练方案,方案果然融合了循序渐进的味道 ,那些公子哥儿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不死也得残,好在陈教头还懂得体谅他们。 如此这般训练了半个月后,大家也都有模有样了,兰慎本来就很刻苦认真,自然表现最佳,这没什么令人惊讶的。就是蒋凌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在外头那么‎‎‍‌浪‎‍‌‍‌荡‎‌‎‌不羁,如今到了训练营里,却这么能吃苦,实在让他们大开眼界。 作为蒋凌死对头的万鹏,并不想自甘落后,尤其是落在蒋凌身后,所以经常跟他较劲儿,两人眼神里都充满着火/药味儿。这事儿陈锋等人都知道,觉得这样反而能激发他们斗志,就没阻止,只要不惹出乱子就行。 这日吃完晚饭之后,蒋凌觉得身上很是黏腻,还有股难闻的味道,便约着兰慎一起去溪边洗一洗,兰慎也有些忍受不住,跟着他一起来到溪边。 没成想,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其他人也都过来搓洗一下,毕竟都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能忍受这么长时间,已经够可以了。 两人寻了一处离他们较远的地方,洗了洗脸,接着就要脱去上衣。 蒋凌刚露了一个肩膀,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和兰慎警惕地穿好衣服,转身看过去,就见到万鹏几人恶劣的嘴脸。 有人甚至还吹了几声口哨,目光玩味地落在两人身上。 来营中这么多天了,一点荤味儿都没见着,旁边还全都是糙汉子,实在让人糟心。他们在营外那会儿,天天‌‎‍‍‎美‌‍‍‎人‍‌‍‎在怀,纾解一二,如今可算是憋得狠了。 “以前没发现,现在看来,蒋少爷和兰少爷还是颇有姿色的嘛。” 兰慎以前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再加上他爹是御史,没人会注意他的相貌,蒋凌以前跟万鹏是一样的风流浪子,他们也不会往那方面想。不过现在他们实在有些难耐,恰好见到两人脱衣那幕,顿时起了一些旖旎的心思。 先不说兰慎了,因为他实在太过正气,即便长得不错,可一想到兰御史那张老脸,他们就一下子歇了心思。可是蒋凌不同,他本来跟他们就是一样的,方才脱衣的时候,虽只露了一个肩膀,但从远处看去,竟是比卧云楼的那些小倌诱人多了,也不知是事实确实如此,还是某种心理在作祟。 蒋凌不打算搭理他们,拉着兰慎就要离开,却被几人拦住了。 “蒋凌,你以前成日醉卧花楼,如今入营这么久,应该也是想乐上一乐吧?不如我们……嘿嘿嘿。” 就连死对头万鹏都在他脸上转了转,那目光看着就邪性。 蒋凌心里泛起恶心,虎着脸,“给小爷让开,否则小爷不客气了。” “呦,蒋小少爷怎么个不客气法?”几人嬉笑。 蒋凌扯着兰慎的袖子就要硬闯出去,结果被他们拦住了,他心中顿时窜起一阵火苗,娘的,想洗个澡都不行,这万鹏是在找揍吧?可是营中不准私下斗殴,他要是动手了,指不定陈锋怎么惩罚他呢。 万鹏扯着嘴角笑,“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我们蒋小少爷舒爽舒爽?” 几人闻言,顿时就将两人包围了,伸手就要扯他们的衣服,当然,扯蒋凌的更多。 “都给老子放手!放开!你他娘的万鹏,你找死!”蒋凌何时受过这般羞辱?可万鹏就在逼着他先动手呢。 兰慎目光愤怒,想要拉开他们,可是他们人多势众,他就只能眼看着蒋凌被人推倒在地,上衣都被扯开大半,露出玉白的胸膛。 “嘶……” 月色下,绸缎般的肌肤都像是在泛着光,令他们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心头火热起来,以前怎么没发觉蒋凌还有这般美色? 万鹏让人制住兰慎,慢慢走到蒋凌面前,看着他怒红的脸,讥讽道:“竟是比卧云楼的头牌还要胜上几分。” 兰慎都忍不住快要爆粗口了,“万鹏,这里是训练营,你不要太过分了!” 蒋凌的双手紧紧嵌入草地,瞪着万鹏恶劣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惩罚就惩罚,他总不能窝囊着被人欺负还不还手! 一拳就砸向一人脸上,然后又伸脚踹翻了几个精虫上脑的渣滓,他看向万鹏,冷笑一声,“这次不用你去告状,老子亲自去。”他说着就朝陈锋的营帐走去。 陈锋正在帐中擦拭他的含霜,就听副将来禀,说是蒋凌有事相告。 他见到副将面色有些奇异,皱了皱眉,没问什么,就让他叫蒋凌进来。 帐帘被人掀开,他将入鞘的含霜放在兵器架上,转身看过去,顿时愣住了。 只见面前的少年,头发凌乱不堪,双目通红,秀气的鼻头也微微泛红,上半身的训练服似是被人拉扯开来,一半都已经斜到肩膀上了,露出大片锁骨和肌肤,细细一看,上头似乎还有些红痕。 他双目微沉,“怎么回事?” 蒋凌面无表情,“不管你信是不信,这是万鹏他们几个人弄出来的,我一时没忍住,揍了他们几下,您说过,训练营中不能私下斗殴,我来请罪了。”他脸皮厚,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就是故意这个模样来见陈锋的。 陈锋气势陡然变得凛冽起来,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衣服扯好,遮住那一片莹白的肌肤,而后向营帐外走去,“跟过来。” 蒋凌走后,万鹏嗤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挥挥手让其他人放开兰慎。祁安伯没什么实权,他敢招惹,可是兰御史就不能轻易得罪了。 兰慎虽然从小听他爹说过不少龌龊之事,但亲眼见到这些人的恶劣,还是觉得一股气一直闷在心里,直冲到天灵盖,无法控制。 这些人倘若以后真的当了官,那还有百姓生存的余地么?他是第一次对他爹当御史这个决定产生了敬佩与赞同的想法,这些渣滓不除,他实在暗恨。 “兰少爷,这可是蒋凌自己去的,你可不要这么瞪着我们。”一人嘿嘿笑着说道。 兰慎深觉无力,以前他还觉得自己读书不错,心生自得,如今想来,不过是成日在家,没遇上什么事儿,要是真的碰到方才那种情况,自己还没蒋凌来得镇定。 这么想着,他冷冷地睨了一眼万鹏几人,踏步就朝陈锋营帐走去,谁料还没走出多远,前面就现出陈锋威武煞气的身影,身后还跟着头发凌乱的蒋凌。 万鹏他们显然也看到了,正欲行礼,就被陈锋冷着脸打断了,“你们私自斗殴?” 万鹏没想到蒋凌还真敢说,于是眼神示意一人,那人立即回道:“陈教头,就是蒋凌打的我们,您看,我们脸上身上都有伤痕呢。” 他说着,几人便掀开自己的衣襟,身上的确有块青紫,是蒋凌踹的。 “是你打的?”陈锋看向蒋凌。 蒋凌点点头,“是我打的,但我只是自卫而已。” 兰慎也在旁边解释:“陈教头,是他们欺负蒋凌一个人,蒋凌迫不得已才……” “陈教头,您说过,营中不准私下斗殴,违者要打十下军棍的。”万鹏慢悠悠说道。 陈锋“嗯”了一声,双目深沉得让人看不明神色,“那我问你们,蒋凌为何要打你们?实话实说。” 一人道:“大家都要去溪边洗澡,蒋凌觉得我们碍着他了,于是就动起了手。” “我说过了,实话实说,说谎者,罪加一等。”他们不了解陈锋,但若是陈锋的副将在的话,定会清楚陈锋现在处于极为生气的状态。 “陈教头,我们说的话,句句属实。”反正没人看到,他们身上的伤是实实在在的。 陈锋沉默了一下,就在万鹏等人心生忐忑的时候,副将过来了,还带了几个人过来。 “教头,人带来了。” 陈锋颔首,“都说说情况。” 几人异口同声说起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陈锋这才知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这几个人是他专门派在暗处,用来监察这些新兵蛋子日常作息的,所以营中的事情他们大多看在眼里。他刚才给过万鹏他们机会了,只是他们没珍惜罢了。 万鹏几人面露惊慌之色,“陈教头,这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陈教头特意叫来维护蒋凌的吧?不过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没法反驳。 “陛下将训练营交给我,我定会对你们负责,营中大小之事,我都要清楚,方才我让你们实话实说,你们却还是撒了谎,”他侧首对副将道,“让人将他们拉下去,杖责二十军棍。” 万鹏几人吓傻了,俱哭丧着脸求饶,但陈锋心性坚韧,怎么可能动摇?等副将派人将他们拉下去之后,他转身看向蒋凌和兰慎,“你们明天也要加练。” 蒋凌目光对上他,“所以说,那天我偷吃馒头,你也早就知道了?” 陈锋没说话,看他一眼就走了。 蒋凌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是几个滋味儿,本以为这人不过是个不讲道理的莽夫,可没想到还有这么心细的时候。他不得不庆幸自己当初说了实话。 第76章 陈锋x蒋凌番外三 自从那日万鹏几人被惩罚过后,营中便都知道了陈锋的手段,没人再敢放肆。万鹏几人见到蒋凌他们,也都不敢当着面挑衅,只是冷着脸擦肩而过。 蒋凌根本没将万鹏他们放在心上,只不过,他总会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在一脸严肃的陈锋身上,也不知是为何。 虽说以前他并不一定就是喜欢男人,但看到小青小玉他们,还是觉得赏心悦目的,第一次见到陈锋,就觉得陈锋的相貌不符合他的审美,并不是说陈锋长得有多难看,相反,穿上军服的陈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男子魅力,这一点上,蒋凌从不否认。 这人眉浓眼深,鼻梁挺高,嘴唇不算薄,并非书中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美男子,但相貌不丑,至少看习惯了,还是觉得蛮不错的。 “大家都知道,训练营考核标准便是能在教头手中过上二十招,现在招式都教给你们了,接下来就是练习,现在,一二开始报数!”副将站在队列前方,高声喊道。 报完数后,喊一的人站在左边,喊二的人站在右边,两两对战。 与蒋凌对上的恰好是万鹏。 对面的万鹏朝他勾了勾唇,蒋凌懒得跟他计较,这样的人除了成日将心思放在欺负人上面,还能干什么?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对战开始。 蒋凌最近练习很认真,而且他的祖上本来就有不少战死沙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个祁安伯的爵位了。他爹没继承学武的天赋,他大概是受到了先祖的点化,学起来特别快,所以在对战的时候并没有落下风。 万鹏因为跟他较劲,平日里就喜欢跟他比,所以学起来也很刻苦,两人如今不相上下,对起战来,颇为激烈,不过有教头在旁边看着,万鹏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哨声一响,所有人动作都停了下来,重新整齐入列。 陈锋来到他们面前,他身姿挺拔,站姿入松,经历过无数战场的气势一发,直震得人两股发软。 蒋凌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你们大概跟自己的兄弟对战,可能还觉得过二十招挺容易的,所以,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挑战一下陈教头,看看自己已经学到什么程度了。”副将站在陈锋身边说道。 其实最近营中新兵都有些懈怠了,许是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学成,心中自得便懒得练习了,此举是为了挫挫他们的锐气。 新兵们闻言,俱默声不敢上前,要是被陈教头削得很惨,岂不是叫全营的人笑话?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兰慎,他就是想看看自己已经到哪一地步了。 兰慎性子正直,所以所有的招式他都练得一板一眼的,不是说这不是好事,只是缺少了一些灵活,架势标准是标准,但只是标准还不够。 陈锋单手就将他撂倒了。 新兵们集体唏嘘了一下,为躺在地上的兰慎默哀,但一想到兰慎已经是他们这里最厉害的了,居然连教头的单手都打不过,更何谈他们自己?二十招真是遥遥无期啊。 “还有谁想要试一试?” 新兵们望着陈锋伟岸的身躯,都没胆子上前。蒋凌正要动,就见一人先他一步上前,面对陈锋。 正是万鹏。 万鹏基础功底也算扎实,而且他比兰慎要灵活,并不是按照教授的那样,一招一式呆板地来,所以在陈锋手下存活久了点,但照样被揍趴在地,可没人笑话他。 “不错。”陈锋难得赞了一声。 万鹏谢过陈锋,重新入列。 没等副将再问,蒋凌就毅然站了出来,在全营人面前对上陈锋,他不怕输,他只是想跟这个男人交交手而已,又或许是陈锋称赞万鹏的话让他心里不爽了。 “请陈教头多多指教。”他说完就先出手了,拳风带着劲道,直逼陈锋面门。 这一招漏洞实在太大,陈锋微微侧首便避过去了,可下一秒却感觉自己腰腹处有风袭来,于是又一个侧身闪避过去,顺便出招了。 陈锋对上这些新兵,自然会收敛很多,所以行拳速度不快也不慢,恰好在蒋凌接受范围内,蒋凌本就比较灵活敏捷,而且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他对陈锋的出拳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于是在陈锋击到他肩膀之前,他便伸手一挡,用巧劲化解过去,随即迅速出腿踢上陈锋膝盖,因为陈锋下一步就要出步换招,不能让他得逞。 陈锋脚步一动,错开蒋凌的攻击,眸中带了一丝笑意,完全换了招式,伸手推向蒋凌的肩膀。蒋凌根本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推,身形不稳,便跌倒在地,左肩正巧撞上了一颗尖锐的石子,疼得他一个激灵,惊呼出声。 陈锋正准备赞他一句,就见他紧蹙眉头,右手捂住肩膀,面色苍白。 他连忙走过去,便见地上有一颗石子,眸子倏地一沉,叫来副官,“这是怎么回事?” 一般训练场地是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就是避免士兵受伤,怎么突然出现了一颗?若是方才他没突然换招,而是用原来的招式,蒋凌倒地时撞到的就会是脑袋了。 副官也很不知所措,“末将之前检查过了,并未发现这枚石子啊。”方才他们所有人都盯着对战的两人,没人发现地上突然多出来的石块。 蒋凌咬牙问道:“可以去看军医么?” 陈锋扶着他起来,对副将道:“我送他去军医那里,你先带他们训练。” 他架着蒋凌去往军医的营帐,半路上忽道:“你很有天赋。”若是从小就习武,现在应该有不错的成就,不过如今这样也不错。 蒋凌紧挨着男人,垂眸看地面,低声道:“你刚才突然换了招式?”没等男人回答,他继续道,“不过幸亏你换了,要不然我现在就是脑袋开花了。” 虽然陈锋将他推倒在地的时候卸了不少力道,但撞上那颗石子,还是让蒋凌受了不少罪,现在半边手臂都没法动弹,感觉麻掉了一样,肩膀处疼得厉害。 陈锋沉默了一下,方回道:“你似乎很清楚我出招的方式。” 蒋凌半真半假道:“一直在研究怎么在你手上过二十招,好早日出营啊。” 陈锋不再说话,将他扶到军医帐中。 蒋凌坐在那里,军医伸手问清缘由,伸手就要解开他的上衣,陈锋忽然上前一步,沉声道:“我来吧。” 军医瞅了他一眼,便站到了一边。 陈锋站在蒋凌面前,伸手解开他系在上衣上的腰带,训练服轻易敞开来。 训练营的训练服是暗红色的布料,蒋凌虽然经过这么多天的日晒雨淋,可并没怎么变黑,除了脸上稍微有些变化,被衣服遮住的身上还是跟往常一样白皙如玉。 上衣被完全脱了下来,以往的身体稍显清瘦薄弱,可是经过强练之后,手臂上已经现出了不太明显的肌肉,线条流畅健美,胸前两处朱红点缀……陈锋忍不住移开目光,绕到蒋凌身后。 只见左肩上,一处深紫覆盖在白皙紧致的肌理上,还肿得老高,他心里突然一紧。 比这重得多的伤他都见过无数,但不知为何,见到这 个伤势,他却觉得胸闷异常。 “军医,如何?” 军医又看他一眼,“老夫还没看,急什么?”虽说没仔细看,但这扫一眼就是小伤,值得威远侯这般担忧么?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陈锋站在一旁,看着军医凑近仔细查看,还在伤痕周围这里戳戳,那里按按,蒋凌嘴里一直“嘶嘶嘶”地喊疼。 肿得那么高,确实疼,陈锋心里这么想着,完全忘了在战场上缺胳膊少腿是常见的事儿。 “没什么大事,伤了筋,没动骨,”军医说着,拿出几副膏药,递给蒋凌,“先拿回去贴几天,没了再过来拿。” “这就行了?”蒋凌诧异道。 军医想了想,抚着胡须,“你若不怕疼,找人帮你揉揉,这样淤血散得开,痊愈更快。” 那得多疼啊?蒋凌就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连忙摇摇头,“那我现在可以参加训练么?” “练练右手,练练腿倒是可以,要是你不怕平衡不了的话。”军医说着就转过身不再搭理他们了。 陈锋拿过一副膏药先给他贴上,然后替他穿好衣服,系好腰带,“你先回营帐休息,我过会儿再去找你。” 蒋凌不知道他找自己干什么,不过陈锋说完就走了,他只好一个人回了营帐,在没人的地方咧嘴苦笑,太他娘的疼了! 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陈锋的副将过来,叫蒋凌去陈锋的营帐。蒋凌随他来到陈锋的帐中,副将便退下去了,陈锋看了他一眼,指着简陋的桌椅,“坐过来。” 蒋凌刚进帐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饭菜,心里想着教头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外头买来的。 陈锋见蒋凌望着自己没动,只好道:“今天弄伤你我要负很大责任,特意回去让府中厨子烧了几道菜,带过来赔罪。” 蒋凌略微惊讶,不过既然陈锋盛情相邀,他也不矫情,直接坐到凳子上,拿起筷子就吃。本来还担心被叫过来耽误了晚饭,没想到居然能吃到美味佳肴。 陈锋见他吃得欢畅,便坐到他对面,沉默陪吃。 蒋凌好久都没有吃得这么饱了,他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起身道:“谢谢陈教头的款待,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陈锋起身,“等等。” 蒋凌驻足,回首疑惑望他。 “我今日回府还寻了一瓶药油,效果很好,军医也说了,揉散淤血会好得快些,你要不要试试?” 蒋凌看他神色诚恳,也收敛了身上的霸道之意,思绪微转,走向帐内简陋的床榻,坐下来,“那就麻烦陈教头了。” 陈锋坐在他身后,气息微滞,“脱衣服。” 蒋凌右手直接搭上左肩,将衣领往下一扯,肿起来的肩膀就露了出来,上头还贴着军医给的膏药。 “可能有点疼,你忍忍。”陈锋说着伸手迅速扯下膏药。 “嘶——”蒋凌疼得想打人,右手紧紧揪住被子,青筋暴起。 陈锋也很揪心,起身拿了一块柔软干净的布,团吧团吧递到蒋凌嘴边,看着他唇上的一丝血迹,道:“咬住这个,等会儿揉淤血的时候更疼。” 蒋凌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将布塞进嘴里咬住,趴到床上。 陈锋给自己掌心倒上药油,跪坐在他左边,覆手上去,运起内力,狠狠心,开始按揉。 蒋凌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悲鸣,整个身体都僵住了,额头死死抵在床单上,右手差点将床单扯碎,额上冷汗大冒。 他娘的,故意丢石子的除了万鹏那个贱人还能有谁?他只能借心里大骂万鹏的时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陈锋带了一丝内力,按揉的时候有股热流,已经减轻了一些疼痛,其实比起断肢来说,这样的疼痛已经很轻了,只是蒋凌长这么大从未遭过这种罪,更加怕疼了些。 陈锋替他按揉了一通,肿胀消减了些,看着也没那么可怖了,于是将膏药重新贴上,对额发汗湿、气若游丝的蒋凌道:“你若是能忍住,以后每天都可过来,要是受不住,就等它慢慢好吧。” 蒋凌心想,万鹏一直在跟他较劲,如今自己受伤,不能正常训练,万鹏一定趁机想要超过自己,不能让他得逞! “谢谢陈教头,我以后每天都来。”尽早恢复正常。 后面每天晚上,蒋凌都往陈锋营帐里钻,大家也都知道是为了疗伤之事。 营帐内,蒋凌下巴枕在枕头上,趴在那里,左边肩膀露出,那里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肿块全消,只剩下一些淡紫色的印记。 “应该没事了吧?”他哼了两声,对着认真按揉的男人道,“我今天都参加训练了。” 陈锋严肃道:“自然要等好彻底。” “哦。” 蒋凌没觉得疼,只觉得按揉得挺舒服,让他昏昏欲睡,不过一想到这是陈锋的床,他就强迫自己不要闭眼、不要闭眼……然后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陈锋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停下动作,将他衣服拉起来遮住光洁的肌肤,拿起被子替他盖上,就坐在床边看着。 烛火如橘,映射在蒋凌的侧脸上,静谧而美好,长长垂下的睫毛掩住了那双灵动的眸子,留下一片暗影,陈锋忍不住伸手去触,却又在半途缩了回来。 蒋凌突然惊醒,明亮的眸子看向陈锋,目光相触,他迅速移了开来,坐起身,“揉好了?谢谢。” 陈锋没说话。 蒋凌猛地站起来,结果突然腿麻,往前歪去,陈锋迅速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带,蒋凌狠狠跌入他怀中,四目相对。 见过太多风月的蒋凌,不得不后知后觉,面前这男人的眼中,有着他太过熟悉的东西,即便是一闪而逝,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谢谢。”他伸手握住自己小腿,蹙眉等麻劲过了,这才从他怀中站起来,说了两个字后,又静默了一会儿,道:“我先回去了。” 走出营帐,夜晚山谷的凉风吹来,心湖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他抬步往自己营帐走去,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就笑了起来。 第77章 陈锋x蒋凌番外四 加载中,请稍等... 第78章 陈锋x蒋凌番外五 陈锋在醉香居一案中身受重伤,周硕给他诊治后,暂无性命之忧。萧居瑁赏赐了他许多金银财宝,嘱咐他在府中好好休养。 蒋凌一直守在他床边。 那日他见到陈锋浑身是血的模样,简直吓坏了,好在身上没什么致命之伤,只要养上一段时间就可痊愈。不过陈锋流了不少血,周神医说要多补点血,于是侯府每日的厨房都变着花样给陈锋补血。 “你怎么没在训练营?”陈锋醒来诧异问道。 蒋凌瞄了他一眼,“我这次也算是立功了,皇上特许我这几日留下陪你,而且上次我受伤也是你照顾我的,我这不是知恩图报嘛。” 自卧云楼被封,万鹏被判绞刑之后,蒋凌也没那么想尽快出营了,毕竟他和陈锋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还想在训练营与陈锋多待一段时间。 陈锋闻言,扯了扯有些干裂的嘴唇,道:“我已经快好了,你别耽误了出营。” 蒋凌喂他喝了一小口温水,道:“我那么早出营做什么?反正出来后也没事干。你别管我了,自己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陈锋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便也不再多说,拉住他的手,面露歉意,“这次吓坏你了吧?对不起。” 蒋凌转过头去不看他,鼻子有些酸。 陈锋想着他刚和这人确定关系,可不能让他伤心,于是握住他的手,递到唇边,亲了几下,每亲一下都道一句“对不起”。 蒋凌被他弄得脸上发热,于是甩开他的手,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有没有煎好。” 陈锋望着他的背影离去,眼神微微黯下,也不知踏出这一步是对还是错。他已经收到边关好友的来信,说是狄国开始蠢蠢欲动,或许再要不久,他就要重上战场了。 过了一会儿,蒋凌端着一碗药过来,给他喂了几口后,忽道:“你知道我祖父曾祖父他们吧?” 陈锋微愣,“嗯,知道。” 蒋凌重新递了一勺过去,“听说他们挺厉害的,不过到了我爹这里,也不过是袭了一个爵位,我们家如今除了我大哥考上进士,当了个官,就没有其他的了。” 陈锋沉默了,盯着他看,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什么来,但蒋凌一直低垂着眉目,看不太清。 “所以?” 蒋凌将最后一勺药喂到他嘴里,忽地抬眸,认真道:“你觉得,我去参军怎么……” “不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锋严肃打断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明年便可出营,到时候在京城谋个职位不算难事,况且,你在陛下面前也长了脸,到时候不愁前程。” 蒋凌低着头,半晌没说话,最终也只是“哦”了一声,端着碗出去了。 陈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发觉自己说什么都是无力的。他不是不支持蒋凌的想法,只是战场太过残酷,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不想再看到蒋凌受到任何伤害。 蒋凌在厨房磨蹭了好久,想了很多,长舒一口气,这才回到陈锋屋子里,一字一句道:“我以前浑噩度日,没什么追求,确确实实是个纨绔,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看不起我。我现在有理想了,我想去实现它,你能不能支持我?” 陈锋从来没有见过蒋凌这个模样,仿佛是一个心性散漫的小孩子突然长大成人,肩上担了许多责任。这样的蒋凌,无疑是最令人心动的。 “过来。” 蒋凌走到他床边,执拗地看着他。 “坐下。” 蒋凌慢吞吞坐在床沿上,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忐忑和固执。从小到大,没人问过他以后要做什么,他也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只能每天混吃等死。 但是进了训练营,与陈锋熟识之后,听他讲边关那些事迹,他渐渐就生出了向往之情。但更重要的是,他想和陈锋在一起。 “参军很辛苦,还会有生命危险,我不是不支持你,我是不想看到你倒下,我会疯的,你明不明白?”陈锋坐起身来,凝视着他,缓缓道,“亲人死在我面前,师父死在我面前,好友死在我面前,这些我都一一挺过来了,可是你,如果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住。” 蒋凌伸手轻轻抱住他,低声在他耳边道:“可是,我也很害怕,或许哪一天在京城听到你牺牲的消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他说着都哽咽起来。 陈锋心头狠狠一揪,他知道这次受伤让蒋凌害怕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实在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话了。 “蒋凌,在战场上,若是没有保命的本事,会死得很快,你现在远远不够。” “我知道,我会学。”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蒋凌知道陈锋已经默认了,便离开他的怀抱,问道:“你当真打算这辈子都不娶妻了?” 陈锋颔首,“不娶,”顿了顿,补上一句,“从始至终,只有你。” 蒋凌心中微颤,某人讲起情话来,比起那些风流之人,也不逞多让嘛。 他在陈锋唇上亲了一口,眸光发亮,“你还记得之前皇上的承诺吧?说要给我奖励的。” “嗯,你想要什么?”陈锋见他这像是捡到钱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现在不告诉你,等你伤好了,带我进宫去见皇上怎么样?当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陈锋知道蒋凌在重要时候还是挺靠谱的,所以并不担心他会对皇上提出可能会惹怒皇上的要求。 陈锋的伤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带着蒋凌进宫去了,他不知道蒋凌要请求皇上满足他什么愿望,但能想到的无非是财富或地位之类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蒋凌说的居然是婚姻自主。 他这才发现,蒋凌比他想象的还要认真。 皇上没有明确拒绝,但蒋凌还是耷拉着脑袋出了宫,回到训练营中,继续训练。下午训练的时候,一道圣旨突降营地,蒋凌在所有新兵羡慕的目光中,谢了恩。 皇上封他为子爵,食俸禄,看起来前程似锦。可他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开心。 一直到了日沉西山的时候,营外有消息传来,说是皇上召见了祁安伯夫妇,两人出宫后便对蒋凌和沈瑜的婚事讳莫如深,蒋凌听到消息的时候还在炊营啃着馒头,闻言馒头差点掉到地上。 他迅速吃完了晚饭,就跑去找陈锋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陈锋顾及他的身体,说是等过年休假出营再做快活的事情,将他哄回去了。 蒋凌一边刻苦训练,一边数着日子,等着过年。 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边关急报,狄国强势攻袭,虽然皇上还没下旨,可谁都知道,定国公、威远侯肯定要奔赴战场。 蒋凌没想到离别来得这么快,他以前在卧云楼听那些伤怀的小曲,心中没什么波澜,可现在,即便只是听着谷中呼啸而过的寒风,他都觉得揪疼得紧。 急步走向陈锋的营帐,守卫的士兵看到他也没阻拦,直接让他进去了。 陈锋正在整理行装,随时听候皇上诏令。听到身后 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就见到蒋凌被寒风刮红的鼻头,还有红红的眼眶。 见他这样可怜巴巴,似乎是被人抛弃了的模样,陈锋心中柔软,上前几步拥抱住他,将他脑袋按在肩膀上,道:“我可能要走了。” 蒋凌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他衣服里,闷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来送送你,我怕明天没法送你。” 陈锋这几年一直了无牵挂,有仗打就打,没仗打就优哉游哉,从没像现在这样舍不得,尤其是听着蒋凌这话,他心里就更觉歉疚。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枚质地不算上乘的玉观音,在蒋凌反应过来之前,就挂在了他的脖子上,道:“这是我从出生就一直带着的,是用来送给媳妇儿的。” 蒋凌本来想取下来,结果听这话,就迅速将玉观音塞进衣襟内,道:“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陈锋捧着他的脸,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蒋凌:“……”这人怎么将他要说的话都说了? “知道了,等我出营,要是仗还没打完,我就去找你。”蒋凌认真道。 陈锋没回答他,而是扣住他的后脑勺,给了他一记缠绵深吻。 意料之中,翌日早朝,皇上就下令,定国公前往潼山关,威远侯去往蔚海关御敌。 训练营中只剩下了刑楷和丁然两个教头,后来,刑楷也被调至边关,就只剩下了丁然一人。 可即便是一人,丁然也能镇得住全营新兵,毕竟武力值在那,谁也撼动不了。 蒋凌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甚至晚上的时候还加强练习,后来被丁然发现,丁然惜其天赋与努力,经常进行指点,蒋凌的功夫突飞猛进,到了天嘉元年二月,他终于在丁然的手中过了二十招,成为第一个从训练营里出来的人。 出营当晚,祁安伯府的人一起给他庆祝,蒋凌喝了一点小酒,回到屋中,写了一封信,睡了一觉,于黎明时分,悄悄离开京城。 蔚海关,有人在等他。 第79章 陈锋x蒋凌番外六 二月还在冬末春初之时,天气寒凉。 蒋凌身携细软,快马加鞭,一直往蔚海关的方向赶,越往北,风越冷越大,呼呼地刮在脸上,刀割似的。 他这一路受了不少苦,毕竟是第一次出京城,还一个人跑来这么远的地方。因为战争,沿途有不少流民,有人见他身背细软,便心生歹意,妄图谋财害命。蒋凌虽是首次出门,但也知人心险恶,好多次都机警地化险为夷。 就这么走着,终于到了蔚海城。蔚海城作为阻隔敌军的重要关卡,守卫较为森严。不过这是南城门,比不得北城门那边烽火狼烟。 蒋凌经过守卫的例行检查,牵着马进了城,城内的状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但依然能够从街上老百姓的神情中看出,战争,已经夺走了他们的希望。 蔚海城不算小,南城门和北城门相距较远,天色已黑,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城中寻处客栈,住上一晚。 因为是边境之地,所以蔚海城里行商比较多,什么样的人都有,要不是蒋凌在进城之前,故意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说不定早就被不少人盯上了。但他再伪装,也抵不住手上牵着一条马。 在这地方,马匹是相当值钱的。 蒋凌让店伙计将马牵下去,要了一间上房,叫了两个菜,填饱肚子后,让伙计撤掉餐盘,然后脱掉裤子,坐在床上,弯腰瞅着自己的大腿内侧。 这些天不间断的骑马,腿上早已磨破了,幸好他早有准备,带了几瓶伤药过来,要不然他一定会在半路耽搁了行程。 从瓶子里抠出一点药膏,药膏中有一丝清淡香气,抹在伤处,极为清爽,疼痛感渐消。抹好了药,他便穿好裤子,钻进被窝,想着陈锋,慢慢睡过去了。 半夜时分,他被一泡尿憋醒,结果发现房间里根本就没有恭桶,便只好穿上外衣,顶着夜间的寒冷,跑去寻茅房。 茅房在客栈后院里的角落处,他都快憋不住了,拉开门就进去舒爽了一下,一通下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抖了抖小兄弟,穿好裤子,正要出茅房,就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手一顿,屏息凝神。不是他多心,而是他听出来者不是普通人,有一定功夫底子的人走路方式和常人有略微不同。 那人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蒋凌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依旧没动静,茅房的味道又太难闻,他便忍不住想要出去了,可就在这时,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跟先头那人会合了。 两人开始窃窃私语,蒋凌离他们不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听到“马匹”之类的话。 不会是偷马贼吧?蒋凌顿时火冒三丈,想着主意要整一整这两人。 那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客栈,想来是假借上茅房偷偷过来踩点。 蒋凌静悄悄回了屋子,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明天有什么法子先下手为强。他打开抱在怀里的包袱,找出一个碧色小瓶子,在心里冷笑了一会儿。 翌日一大早,蒋凌就醒了,他穿戴整齐,来到客栈大堂,这时候还没几个人,跟睡眼惺忪的伙计要了一碗粥和几个包子,一个人慢吞吞地吃着,顺便注意着堂中的动静。 那两个人不在。 “小二,你过来。”他招了招手。 店伙计过来之后,笑问:“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昨日住店的可有两个人一起的?” 如今在打仗,客流少了不少,来住店的本来就没几个,伙计记得很清楚,昨天没有两个一起过来的人,他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蒋凌喝了一口热粥,心道:那两个人既然认识,但又故意不住一起,晚上还偷偷摸摸相会,一定有鬼,不管是不是要偷他的马,他都要让他们好看。 不一会儿,楼上的住客陆陆续续下来,蒋凌耳朵微动,其中两个人的脚步声有些熟悉,定是昨夜那两贼人无疑。 两人没坐在一起,分别要了早膳,蒋凌瞄着伙计的动作,等了一会儿,见他端着盘子出来,往那两人方向去,他便起身装作与伙计相遇,而后扯住他,睁着一双纯真的眼睛,吩咐道:“我要去楼上歇会儿,你给我烧壶茶送上去。” 伙计笑着点点头,“好嘞!” 蒋凌回到房间,将他的细软收拾好,然后靠在床上,听着堂下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原本安静的楼下顿时喧闹起来,店伙计的声音最大,他一直高喊着找大夫找大夫,蒋凌等一会儿,这才打开门,下了楼,行至伙计面前,“我的茶呢?” 伙计哪还管得上茶?店里都吃晕了两人,他还要处理呢! “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店里出了一点事,您若是渴了,桌子上有刚烧好的茶,请自取。” 伙计说完就将还在睡觉的掌柜叫醒,掌柜听说出事儿了,连滚带爬起来,跑到大堂,就看到昏倒在地、口吐白沫的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瞪圆了眼珠子,“请大夫了么?” 伙计连连点头,“已经让人去请了!” 蒋凌坐在一旁,观察着昏迷不醒的两人,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两人个头都很高,骨架很大,外形看起来比较粗犷,有一定的武功底子,半夜却偷偷摸摸会合交谈,明明认识却要装作不认识,实在有问题。 在这个战事频发之际,就更令人奇怪了。 “伙计,你认识他们不?”蒋凌问道。 伙计正六神无主,闻言摇了摇头,“不认识啊,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成这样了。” 蒋凌继续问:“出了事儿怎么不报官?” 伙计还没说话,掌柜的就回答了,“这北边在打仗,城里哪还有人会管这些事?” “照你这么说,打仗期间,就能随意杀人了?” “不不不,”掌柜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纠正,“我的意思是,现在大白天的,狄国有可能会打过来,城里的大人们都过去了,即便去报官,官衙也没管事的,等仗停了才行。” 蒋凌皱起了眉头,他偷偷在两人粥里放的药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会儿他们就会醒过来了。 一打仗官衙里面就没人,这好像不太对吧?到底是他孤陋寡闻还是蔚海城风俗如此? 他正整理着思路,客栈外边围观的人群就被分开一条道,原来是巡城的士兵过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为首的那个军爷腰间佩刀,神情肃穆,大着嗓门问道。 掌柜的连忙解释了缘由,过后还问了一句:“军爷今日没在北门?” 那军爷看了他一眼,“狄国昨夜退兵了,今日可以喘口气。” 围观百姓听闻这个消息,俱高呼庆贺。 军爷没管他们,径自走过去,伸手在两人身上检查,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片刻,而后将其中一人翻过身去,猛地掀起衣领,往下狠狠一拽,就见一个蓝黛色的草状图案刺在肩胛骨上。 “来人!”他招来两个小兵,神情极为严肃,“将他们绑回营中!” “军爷,这是?”掌柜不明所以。 “我要带回去问话,你有话说?” 掌柜自然不敢,只是,“他们毕竟是在小人店里出的事情,小人心中难安哪!” 军爷也觉得很凑巧,缘何这两个探子会突然倒地昏迷? “掌柜的,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伙计见大夫领过来,见到军爷行了礼,道,“要不军爷先让大夫给他们瞧瞧?” 军爷点点头,反正人都绑了,跑不掉。 大夫掰开两人的嘴看了看,又闻了闻两人没喝完的粥,道:“粥里被下了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店伙计身上,伙计委屈极了,“粥是我端过来的,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要说被下了药,那也是店里厨娘下的吧?” 有道理。 “厨娘呢?”军爷问道。 伙计去叫厨娘了。 蒋凌趁着这个空档,悄悄问了一下围观百姓,“这位军爷是什么人啊?” “他是曹正曹校尉。” 蒋凌点点头,“那……威远侯是在这里的对吧?” 被问话的中年大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打探威远侯做什么?你不会也是……” “探子”两字还没说出口,就听那厨娘跪地直呼冤枉,曹正正在逼问她。 蒋凌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牵连了无辜百姓,于是站出来道:“曹校尉,这药是我下的,不过没什么大碍,过一会他们便会醒来。” 一直被忽视的大夫顿时点点头,他想说来着,可是一直没插上话。 曹正锐利的目光射向蒋凌,上下打量他几眼,问:“你为何要下药?” 蒋凌半真半假道:“昨夜我无意中听他们说要偷我的马,我一时气不过,就想教训他们一下。” 曹正招呼小兵将两人抬起来,对蒋凌道:“你跟我回一趟军营。” 蒋凌“哦”了一声,面上没表现出来,可心里却美滋滋的,终于要进军营了! “等等,”他刚跨出客栈,“我的包袱和马还在客栈里头。” 曹正对掌柜的道:“将他的包袱拿下来,马就先放这儿。” 掌柜的哼哧哼哧上楼将蒋凌的包袱取下来,送他们出了门,这才抹了抹额上的汗。 蒋凌跟着曹正几人,一直往北门那边走去,曹正他们走得很急,蒋凌大腿内侧的伤还没怎么好,走起来摩擦裤子怪疼的,但也只能忍着,加快了步伐。 蔚海城北门附近修建了大量营房,以供将士居住。营房外头有士兵把守,没有腰牌是进不去的。 进了军营后,曹正先让人将蒋凌和探子待下去看守,然后就去禀报守城将军。 彼时,守城将军范辉正在和陈锋商量守城事宜。 “昨夜狄国突然退兵,实在有些奇怪。”陈锋紧蹙眉头,问道,“派出去的探子可有打听到什么?” 范辉摇摇头,“没有。” “威远侯,范将军,曹校尉有要事禀报。” 范辉和陈锋对视一眼,范辉道:“让他进来。” 曹正进屋后,直接道:“禀威远侯、范将军,末将在巡城时候,发现了两个人,疑似狄国探子。” “什么?”范辉猛然站起来,“快带我们过去!” 第80章 陈锋x蒋凌番外完 蒋凌坐在营房中,身边两个士兵看着,那两个被绑起来的人似乎是醒了,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被绑,顿时惊疑不定。 他们看到穿着萧国军服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那个,军爷,不知小人为何会在这里?” 士兵没有回答他们,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就那么笔直地站着,像个雕像。 两人无奈,只好将目光投放在蒋凌身上,“这位公子,不知我们为何在这里?” 蒋凌乜他一眼,故作天真道:“我也不知道呀。” 两人无语,“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凌笑盈盈,“我是过来见心上人的。”这个真是实话,但没人会信,就连不动如山的士兵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到军营里见心上人?谁信呢! 不多时,屋子外边响起一串脚步声,蒋凌凝神静听,陡然从地上坐起来,双眸发亮,并不管两个小兵严厉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屋门。 下一刻,屋门被推开,首先进来的正是陈锋,蒋凌直接冲过去,猛扑进他怀里,叫了他一声。 陈锋本来见到有人冲过来,打算避开,结果看清蒋凌的脸,瞬间呆愣在原地,脸上肃穆的表情也裂了开来,然后稳稳接住他,抱紧。 随后进屋的范辉和曹正见状,脸都裂了。 陈锋有很多话想问蒋凌,但现在时机不对,便在他耳边悄声道:“等会去我那儿。” 蒋凌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但还是紧紧靠在他身边,眼眶有点红。 陈锋即便心疼他一路奔波的辛苦,也只能先放在心里,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问曹正:“你说的就是他们?” 曹正点点头,上前掀开两人的后领,露出肩膀处的图案,道:“侯爷,将军,你们看。” 陈锋和范辉凝目看去,这不就是垠草的图案么?能将这种图案烙在后肩上,不是狄国的探子还能有谁? 不过,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蒋凌,问曹正:“为何他会与这两人关在一起?” 曹正将情况如实说了,陈锋了解蒋凌的性子,自然知道他不会胡来,但是范辉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不禁问:“这位公子为何要给他们下药?” 蒋凌道:“我听他们说要偷马,就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来着,那药不伤身,就是催吐晕厥而已。”这还是他特意弄来给自己防身用的。 陈锋和范辉对视一眼,问:“你从头至尾细细说一遍。” 蒋凌便将昨晚的听闻完全细致地告诉了他们,然后见他们面色有恙,便问:“怎么了?” 陈锋拍了拍他的肩,微微一笑,“你做得很好,曹校尉,你先将他带到我的营房里,我与范将军要审问他们。” 曹正闻言就将蒋凌带回了陈锋的营房。 “那个,曹校尉,”蒋凌喊住就要离开的曹正,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干净的笑容,“我的马还在客栈。” 曹正想到这人既然跟威远侯熟识,那应该就没什么嫌疑,于是点点头,“我现在就让人去取。” 蒋凌在他走后,四下环顾,看着陈锋简陋朴素的营房,瞅到那张并不宽敞的木板床,往上一扑,喜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见到陈锋了!也不枉他一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而且还是连被带人被抱在一人怀中。 胳臂动了动,抱着他的男人忽地睁开眼睛,触上他的目光,笑了笑,“醒了就跟我去吃饭。” 蒋凌虽然是有点饿,但是他更想和陈锋待在一块儿,便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望着男人。 陈锋没日没夜打了几天仗,昨夜狄国突然退兵,他还在想着会不会有诈,没想到今天就捉到了两个探子,更重要的是见到了想念已久的人。 审问过探子之后,他就与范辉将计就计,部署了一番后,回到营房,就见到蒋凌没盖被子,趴在床上睡着了,心里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正好他也需要养精蓄锐,便抱着他睡了一会儿。 怀中的人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现在不想吃饭,那两个人怎么了?”蒋凌将脑袋靠在他怀里,道,“我那药真的没什么的。” 蒋凌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目露赞赏,“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想要什么?” 蒋凌闻言,脑袋埋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想……嗯……你。” 陈锋看到他露在外边的红耳尖,忍不住笑出声来,隔着被子,压到他身上,托住他脑袋,来了一场激情四射的深吻,直到蒋凌憋红了脸,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放开了他。 看着被吻得殷红的唇瓣,陈锋目光幽暗了些,低声道:“我也一直在想你,很想很想。” 蒋凌吃吃地笑了起来。 “侯爷,城中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完毕。”门外副将禀报道。 陈锋应了一声,而后拉着蒋凌起身,道:“跟我一起去吃饭,过两天应该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到时候就待在营房里,哪儿也别去。” 蒋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跟着陈锋来到炊房。 范辉正在吃饭,见到他们过来,便招呼了一声。他本就对两人的关系有些怀疑了,如今扫了一眼蒋凌的嘴唇,心中了然,暗中跟陈锋挤眉弄眼,嘿嘿笑着。 陈锋懒得搭理他,不过还是跟蒋凌介绍了他,蒋凌乖乖地打了一声招呼。 吃完饭后,两人又在范辉嘿嘿嘿的笑容中回到了营房。 “等这场仗打完了,我就带你回京城。”陈锋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蒋凌鼓了鼓脸,捧过来喝了一口,不悦道:“我来是参军的,又不是来游玩的,我来的时候都看见征兵的地儿了,下午就去。” 陈锋叹了口气,“你现在参军,也只能从一个小卒当起,还要冲锋陷阵,我不放心。” 蒋凌哼了一声,“你那时候可以,我就不可以?而且,你都说了我这次立了功,如果上战场还杀了几个人,是不是就可以往上升一升了?” “你刚来,哪能服众?”陈锋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但就是舍不得他吃苦,还要面临生命危险。 蒋凌昂着脑袋,“要不我们打个赌,就赌我能不能在两个月内服众,好不好?” 陈锋见他心意已决,只好不再阻拦,反正到时候自己多护着点,再加上蒋凌本来就很聪明,应该不会出多大的事儿。 “好,赌什么?” “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陈锋自然不会有意见,不过,参军之事得过两天再说,现在局势紧张,蒋凌又刚刚长途奔波,还没习惯作战,不能轻易上战场。 下午的时候,蒋凌从陈锋那里翻出来一本兵书,开始研究起来,看了小半日,又去了练兵场,一眼就捕捉到陈锋高大矫健的身姿。 夕阳渐沉,余晖落在男人流着汗水的侧脸上,蒋凌只觉得心潮渐渐澎湃起来。 夜幕降临,陈锋洗 了个澡回到营房,见蒋凌坐在床上看书,也没打扰他,坐在灯下,精心擦拭含霜。 过了一会儿,床上传来响动,他将剑入鞘,转身看去,就见蒋凌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裤子,已经露出了半个山丘,白白嫩嫩的…… “你干什么?”他撇过眼去。 蒋凌坐在床上,睁着一双无辜清澈的大眼睛,道:“来的路上一直骑马,我腿磨破了,想擦点药啊。” “磨破了?严重么?疼不疼?”陈锋闻言连忙上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掰开他的腿来看。 只见白皙嫩滑的肌肤确实被磨破了,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渗着细小的血丝,其实根本不严重,但陈锋看着就觉得心疼。 “药给我,我来擦。”他沉声拿过药瓶,用指尖抠出来一点,轻轻涂抹在伤处,生怕弄疼了蒋凌。 烛光下,蒋凌露在外头的两条腿又细又白,可陈锋就像是看不见这美色似的,只顾着认真擦药。 蒋凌咬了一下嘴唇,又从包袱里找出另一瓶药,待陈锋擦完伤势后,将瓶子递到他手上。 陈锋有些愣,“要涂两种药?” 蒋凌突地伸腿搭在他腰上,面色微微泛红,“这是以前小青送我的药,我还没用过,现在想和你一起用。” 陈锋脑子突然一空。 蒋凌将唇贴上他的,低声道:“你不是说,边关的酒最烈?” 陈锋回过神来,猛地将他压在身下,他没说过的是,人比酒还要令人迷醉。 于是两人互醉了一夜,整个过程可谓是酣畅淋漓,令人回味无穷。 翌日,蒋凌在床上躺了大半天,醒来的时候被陈锋喂了一碗粥,就又睡过去了。 风流轶事一般是传得最快的,所以不到一天时间,蒋凌和陈锋的关系,军营的人大多都知道了。不过他们也没在意,毕竟这种事情在军营里也挺常见的,他们没有女人进行纾解,只能互相慰藉了。 第三天,蒋凌生龙活虎,精神极为不错,本想再找陈锋来一次,但不幸的是,狄国打过来了。 这次狄国来势非常凶猛,大有一举攻下蔚海关的势头。只可惜,他们的探子之前被蒋凌迷倒了,又恰好被带回了军营审问,陈锋他们便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直退到五十里外。 全营上下俱欢呼起来。 蒋凌也由衷替他们感到高兴,不过见到那些牺牲或重伤的士兵,他心里也很不好过。 狄国屡次来犯,伤他同胞,要是能够将他们打得再也不敢轻易攻袭就好了。 这次打了一个胜仗,蔚海关着实轻松了不少天,蒋凌正式成为边军的一员。不过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士兵看他的眼神都带了些不善的色彩,估计是因为他与陈锋的关系。 蒋凌知道后也没在意,经过一次次的机智打脸,以及一次次的立功,他在蔚海关的边军中逐渐有了一些名声。 他本来就不笨,学武又有资质,在军营中比其他人都要刻苦,而且也时常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鬼主意,弄得狄军苦不堪言,有次甚至未损一兵一将,就使计将狄国一个小将领的头颅摘了下来。 于是,蒋小军师的名号便渐渐传了出去。 陈锋有一次问他,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主意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蒋凌闻言笑眯眯答道:“每次侯爷大军攻来,我方城门失守,我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些灵感,想着如何死守疆土,保卫家园。你攻得越猛,我想到的就越多。” 于是当天晚上,威远侯就拉着他的小军师开始攻防大战,其间惊心动魄不必细说,值得称道的是,翌日一战,狄国又狼狈逃窜,对蔚海军中的蒋凌更加忌惮起来。 两人的对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军营里头,于是上到范辉,下到小兵,都希望这两人能够将攻防博弈之术演绎到天荒地老。陈锋不止一次被范辉暗示,在床上要多多尽心尽力,就连军医都送了好些个瓶瓶罐罐过来,说是既能保障蒋军师欢愉,又能保养那处。 陈锋毫不客气地全收下,都用在了蒋小军师的城门上。 天嘉八年,狄国与萧国签订休战书。天嘉帝下旨召陈锋、蒋凌等人回京,赐封陈锋为护国公,赏若干良田美院、金银珠宝,赐封蒋凌为长德侯,同样赏赐若干绫罗绸缎、金银宝器。 天嘉十二年,天嘉帝宣布退位,太子萧凡登基,翌年,改年号为永昌。 永昌元年,护国公与长德侯一同请命前去边关戍守。狄国派遣杀手刺杀长德侯,护国公为保护长德侯,身受数剑,经过诊治后,无性命之忧,但边关苦寒之地,不宜养伤,于是长德侯与护国公两人双双回京,上交军权,一心只注重养伤。 彼时,护国公与长德侯名声太盛,狄国正是因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离开边关后,狄国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所幸,长德侯与护国公曾在战场上救过一名小将的性命,长德侯见其功夫不弱,且于兵道上颇有资质,便收其为弟子,倾囊相授。 自此,边关少了一个长德侯,却多了一位朱红夜。 第81章 萧凡x朱红夜番外一 少年面容稚嫩,身形清瘦,一双冷寂的凤眸坚定决然,身上的黑衣稳重肃穆,他站在一匹马身边,望着萧凡不舍的眼眸道:“我会写信给你的,也会回京城看你的。” 董孝全在一旁想道:真到了边关,想回京城哪有这么容易?到底还是小孩子。 萧凡抱住他,因为个头比朱宏业的矮,所以他只能蹭了蹭朱宏业的肩膀,道:“听说战场很可怕,宏业哥,你要小心。” 朱宏业拍了拍他的背,“董将军还在等我,我走了。” 萧凡站在城门口,望着朱宏业渐渐远去的背影,伫立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回去后,他一直在等待朱宏业的信,可一直等到四个月后,他才收到了宏业哥的第一封信。 宏业哥在信上说,军营很辛苦,但也很充实,他结实了新的伙伴,还杀过狄军,董将军待他也挺好的。 萧凡将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都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连一个“想念”的字眼都没有。他提笔开始回信,但不知是因为战争,还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将这封信寄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收到过朱宏业的信件。 天嘉三年冬,董孝全在与狄国的对战中不幸牺牲,他所在的落云关也差点失守,因落云关与蔚海关相离较近,陈锋便带人前去支援,在蒋凌的计策下,狄国大军落败,他们最终成功守住落云关。 落云城血流漂橹,一片狼藉。 清理战场的时候,他们在角落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看其还活着,便带了回去,让军医诊治。 少年身上有多处伤痕,但好在没有致命伤,休养半个月便可痊愈。 “你叫什么名字?”蒋凌收到消息,说是救回来的少年已经醒了,他便来了。 “朱红夜。”他入伍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蒋凌见他神情恍惚,想到董孝全手下的确有个小将,名唤朱红夜,如今董孝全战死,朱红夜心中难过实属正常。 “我是蒋凌,这里是蔚海关,落云城已经守住了,你好好养伤,别担心。” 朱红夜一听他名字,就知道面前的是近年来声名远播、令狄国将领极为头疼的蒋军师。 “谢谢。”他低声道。 董孝全待他如父如师,在这三年中,他们感情极为深厚,同营的战友也是他的兄弟们,可如今,那些鲜活的生命却都消失在了战场上,他亲眼目睹这些残酷,即便三年中已经见过太多,可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的。 蒋凌理解他的感受,不禁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 朱红夜再次道了一声谢。 少年眉目冷锐如霜,清秀至极的面容看似柔弱,可实则坚忍不拔,从他手掌厚厚的硬茧就可以看出,他这几年一直都很努力。 大概,也只有不断的杀敌,才能支撑着他活下去吧。 蒋凌没再打扰他休息,退出了屋子。 朱红夜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虽涂了药,但依旧疼得厉害,他伸手往胸口处摸去,那里挂着一只小巧的锦囊,锦囊里面装着的是那只小老虎,不过因为时间太长,都快要坏掉了。 在边关的三年,他都快忘记了儿时的时光,似乎江陵城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美梦,如今再回忆,发现那些场景都隔着一层纱,已经看不太清了,包括年少时那抹青涩的心动,他甚至已经快要忘记季长轩长什么样了,他唯独记得清楚的是,朱府的那场血腥杀戮。 除此以外,江陵城再无其他。 可在京城,还有一个解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伙伴,他们已经有好些年没有通过信了,不是他不写,只是因为边关一直动乱,书信的传递要经过极为严格的检查与管控,再加上平日训练辛苦,军营里也没有笔墨,他就很少再写信回去了。 如今,也不知小凡过得好不好,一个人在皇宫里应该也挺寂寞的吧。 他在蔚海城休养了半月,伤基本好得差不多了,便去拜谢了蒋凌和陈锋两人,顺便成为了蔚海关边军的一员。 蒋凌在与他相处中,发现他是个好苗子,脑袋比较灵活,有时候鬼点子都能够与自己的媲美了,于是扔给他好几本兵书,让他自个儿钻研。 朱红夜在落云城的时候,董孝全也教过他一些兵略,但是董孝全本身性格宽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朱红夜也不太敢将自己心中一些诡行之术说出来给他听,如今遇上蒋凌这个将兵诡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的人,朱红夜顿时感觉遇到了良师,不过,虽说是良师,可两人经常玩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游戏,暗中交锋,棋逢对手,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天嘉六年,萧凡被立为太子,陈锋、蒋凌恰好回京述职,朱红夜随他们一起。 六年的时间,足以让朱红夜变得成熟,他已经十九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地喜欢一个人的小胖子。六年里,他也立了不少战功,已经擢升为游击将军。 萧国的战服是暗红色的,外罩盔甲,看起来英姿飒爽。他眉目精致,尤其是一双凤眸,冷傲逼人,再加上修长高挑的身材,骑马进京的时候,惹得不少围观百姓大加赞赏。 陈锋和蒋凌进宫述职的时候,朱红夜就待在威远侯府,看看书,练练武,虽说挺想和萧凡见上一面,但萧凡如今毕竟是太子,不是平常人等能够轻易见到的。 想到当初那个傻里傻气的孩子居然也能当上太子,朱红夜不禁笑了笑。 正想着,院外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神情淡漠的英俊少年在老管家的引领下,踏进了院中。 朱红夜收剑转身看过去。 “宏业哥……”萧凡木讷的神情终于微微动容,眼前的宏业哥已经与记忆中的大相径庭,但那种感觉是永远不会变的。 朱红夜万万没想到萧凡居然出宫来见他,心中感动非常,快步迎了上去,笑道:“小……额,太子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萧凡猛地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肩膀处,“宏业哥,我很想你。” 萧凡彼时不过十五岁,比朱宏业矮了一点点,大概是因为从小一直呆头呆脑的,如今长大了看起来也极为木讷,只是在见到朱红夜的时候,有些失常。 朱红夜好几年没见到他,以为他这般抱人撒娇是常态,不禁拍了拍他的肩,道:“你都是太子了,不能在人前这般随意搂抱,知不知道?” 萧凡压根不听他的,反而收紧了手臂,默默不作声。 朱红夜想到他小时候可怜,如今虽成为太子,但成日一个人在宫里,定也是没有贴心说话的人,心里便软了,也就没挣开萧凡。 过了好一会儿,萧凡才从朱红夜肩膀处抬起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极为认真,“宏业哥,你是不是过几天又要回边关了?” 朱红夜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先去江陵城看看,亲人死后,我狼狈逃跑,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去看看他们,也没有给他们烧过香,我真是不孝。” 萧凡拉住他的手,“我去请求皇叔,允许我跟你一起去江陵城。” 好不容易能跟宏业哥待几天,可如今宏业哥要去江陵城,他便想着一起去,路上还可以照顾宏业哥。 “你去做什么?”朱宏业带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你可是太子,怎么能轻易出京城,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萧凡抿了抿唇,“宏业哥还是将我当成小孩子,我这几年跟师父学武,武功已经很不错了,我能保护好自己的。”这句话并非吹嘘,萧凡资质极好,有丁然悉心教导,还有定国公镡时观的时常指点,他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可是朱红夜不信,“要不我们比试比试?”他起身问道。 萧凡看着他眉宇间隐约的骄傲之色,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可心中却笑了起来,不管宏业哥如何改变,这可爱的性格却从未变过,只是他自己没发现罢了。 他站起身来,“我出宫没带武器。” 朱红夜只好舍了剑,与他来到空地上,相对而立,准备来一场肉搏战。 萧凡面容平静,目光看似呆滞,却是敛去了所有精光,令人看不出深浅虚实,朱红夜完全感受不到他接下来的出招方式,只好先下手为强,抢夺先机。他本身就有点小聪明,又在蒋凌身边待了三年,受他熏陶,将兵诡之术糅杂在武功中,所以他的出招往往变化莫测,令人出其不意。 但即便再诡诈狡猾,面对萧凡的稳若磐石,都没办法继续下去。萧凡太稳了,他能冷静地化解所有意外,神情也从未变过,朱红夜想从他的面容的波动上寻出蛛丝马迹,可这人是真的一丝波动都没有。 太可怕了——这是朱红夜在与萧凡交手之后的感触。 深沉、内敛、理智、冷静,与方才扑到他怀中的少年完全不同,这样的萧凡无疑担得起萧国太子的重任。 两人来来回回战了几百回合,朱红夜已经渐露败迹,只不过萧凡一直在让着他而已。 “不打了,我输了。”朱红夜停了动作,萧凡也随之停下。 “好渴,喝点水。”朱红夜走到石桌旁,拿起茶盏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他喝得有些急,清澈的茶水有些从他的嘴角滑落,顺着修长优美的脖颈,探入衣襟之内。 萧凡默默瞅着,面容依旧木然,但一双眸子却隐约闪现光芒。 第82章 萧凡x朱红夜番外二 萧凡去见萧居瑁的时候,萧居瑁正与镡时观,跟陈锋、蒋凌二人,于御花园凉亭内一同饮茶,共商边军事宜。 蒋凌较为风趣幽默,萧居瑁成日在皇宫实在太过无聊,听他说一些边关趣事,被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快沁出眼角了。 镡时观见到他高兴,便也笑了起来。 赵全见萧居瑁笑完,在蒋凌另起话头之前,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萧居瑁俊美的脸上还带着笑容,闻言便弯着眉眼道:“让他过来。” 萧凡身着太子服走了进来,面容虽稚嫩,但举手投足间已现皇室风华,六年的沉淀,足以让其血脉中的凌厉与睿智觉醒,他是萧家人,断不会是平庸之辈。 “侄儿拜见皇叔,见过二叔。”说着也对陈锋和蒋凌微微颔首。 萧居瑁“嗯”了一声,“起来吧,什么事?” 萧凡站起身来,认真问道:“皇叔,宏业哥要回江陵城一趟,我想陪他一起去,可不可以?” 萧居瑁眉梢微动,“你为何要陪他一起去?” 萧凡也不隐瞒,实话说道:“我与宏业哥已经有六年没见了,他这次回来我还想多找他叙叙旧,可是他明日就要回江陵城,之后直接去边关,我就见不着他了。” 萧居瑁与镡时观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多了一层深意,蒋凌一双眼睛偷偷瞄着萧凡,在桌子下边伸手捣了捣陈锋,陈锋看向他,用眼神问“怎么了”,蒋凌无语瞪了他一眼。 “你是太子,若是出宫遭遇不慎,怎么办?”萧居瑁轻飘飘问了一句。 萧凡猛地抬首,笃定道:“皇叔,侄儿不会有事的。” 萧居瑁淡笑,“准了。”而后对镡时观道,“将那枚玉龙牌给他吧。” 镡时观点点头,“过会臣让刘卫送去东宫。” 萧凡躬身行礼,“多谢皇叔、二叔,侄儿告退。” 威远侯府。 朱红夜正在收拾行装,打算明天一早就向蒋凌和陈锋辞行,刚整理好包袱,院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冷清的凤目染上一层暖意,他听出来三人的脚步声,于是打开屋门,迎了上去,道:“师父,侯爷,太子殿下。” 萧凡换了一身装扮,玉带束发,天青色长衫衬得他挺拔如松,面容英俊,不过脸上带了些稚气,就像是初入江湖的小公子,看起来好欺负得很。 “宏业哥,皇叔已经允许我跟你一起去江陵城了,所以今晚跟你一起睡,明天一起走,好不好?” 朱红夜惊讶得还没说出话来,蒋凌就笑眯眯道:“皇上说了,太子殿下常居东宫也非好事,倒不如让他在江湖上多多走动,看看世间百态,了解民间疾苦,日后也能担负起萧国重任。红夜,这次回江南途中,你可要保护好太子殿下。” 师父都这么说了,朱红夜当然无法拒绝,只好点点头,“太子殿下,微臣定当保护您的性命。” 萧凡其实很想说自己不用他保护,但身边有蒋凌陈锋在,他便没说,只是端着架子颔首笑道:“天色不早了,威远侯,蒋将军,我先去休息了。” 蒋凌很有眼色,拉着陈锋就走。 朱红夜领着萧凡进了屋子,道:“太子殿下,微臣这只有一张床,您若不嫌弃,就将就一晚……” “不要叫我太子殿下。”萧凡冷不丁开口,俊朗的眉目在昏暗的烛光下隐隐绰绰,看不太清。 “什么?”朱红夜转身惊讶问道。 萧凡笑了起来,稍显稚气,“皇叔说了,我走江湖要用玉龙堡少堡主的身份,你在外头可不能叫我太子殿下,就叫我名字吧。” 朱红夜忽略心中那一丝莫名的冷意,闻言道:“微臣明白了。” 萧凡面上依旧带笑,往床上一坐,瞅着朱红夜已经完全长开的脸,委屈道:“宏业哥,你我都六年未见了,今晚你就陪我一起睡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朱红夜听他这般言语,便想起六年前这孩子不通世事的模样,心中微软,摒弃了身份上的差距,笑了笑,“好。” 烛火熄灭,朱红夜躺在床上,身边还睡着另外一个人,这让他有些不习惯。虽说在军营里也经常和兄弟们睡在一起,但那是很多人一同睡在一个营帐中,跟这个有些不一样。 他刚想打破这种莫名奇怪的氛围,想问萧凡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就听身边之人呼吸渐缓,似乎已经陷入了睡梦中。朱红夜哭笑不得,说要聊天的是他,可沾上枕头就睡的人也是他。 大概,当太子也挺累的。 朱红夜闭上眼睛,清除脑子里那些纷杂的情绪,慢慢睡着,呼吸声渐渐平缓。 黑暗中,萧凡睁开双眸,借着窗外淡弱的月光,望着近在咫尺的脸。这张脸是好看,但算不得顶好,见惯了皇叔的风华,朱红夜的相貌还不足以令人惊艳,可萧凡就足足记了六年。又或许,这六年来,他铭记的不是这张脸,而是这个人。 十三岁的某个夜晚,他从旖旎缠绵的梦中惊醒,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的宏业哥身穿红衣的模样,与梦中的场景别无二致。 腿间的冷湿令他彷徨无措,但他到底心性稳重,没有表现出来,只能通过平日里的悄悄打探,明白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本以为,好几年的音讯全无会让给自己逐渐淡忘儿时的记忆,可当深夜梦回,他才恍然发觉,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忘记就能够忘记的。 他知道皇叔对他的期望,明白自己肩负着萧国未来的重担,他只要做好皇叔想要让他做到的就行了,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可自从那夜后,红衣少年的身影便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令他烦不胜烦,但心里到底还隐约有些甜意,可一想到朱红夜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到京城,可能已经战死沙场,他就有种隐秘的疼痛。这样矛盾的情绪在他心中压抑了几年,直到终于听到这人的消息。 时隔六年,他从边关回来了,他变得更高挑更好看,一身暗红色军服威风凛凛,英姿勃发,眉目间的冷清与寂寥无一不牵动着自己的心。 他改名了,叫朱红夜,可自己依旧习惯叫他“宏业哥”,毕竟在梦里已经习惯了,改不掉,那就不改了。 翌日,朱红夜和萧凡轻装简束,向陈锋和蒋凌辞行,骑着马就向江陵城的方向赶去。 如今已是深秋,落叶飘零,铺满官道两旁,马蹄疾驰而过,带起一片片枯叶,在空中飞舞片刻,又重新落地。 朱红夜身骑白马,穿着深蓝便装,头上淡蓝发带随风飘扬,凤眸冷锐,一言不发。萧凡一身天青常服,玉冠银簪,俊眉修目,就像是世家贵公子一般,他乘着一匹枣红骏马,与朱红夜并肩而行。 “宏业哥,前面就是雍关城了,天色已暗,我们要不要在城中歇上一夜?” 身边的青年侧首看过来,“好。” 两人进了城,朱红夜本想随意寻一家客栈歇脚,但想到萧凡的身份,便来到城中最好的客栈裕隆客栈面前。 店中的伙计见两人气质不凡,还都牵着良 马,连忙热情地将他们请进来。 萧凡除了几年前跟随皇叔去了一趟江陵城,便没再出过宫,这两日虽一直急马前行,压根没工夫欣赏周围景致,可因有朱红夜在一旁,便不觉无趣。 两人进了店,来到掌柜的面前,朱宏业正欲开口说要两间上房,就被萧凡暗中扯了扯袖子,听他道:“来一间上房,备些膳食送到房中。” 朱红夜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萧凡已经付了银子,拉着他来到房间内。 “你怎么只要了一间?”朱红夜不解问道。 这两日二人在途中住店,都是一人一间房的,缘何今日萧凡突然擅自做了决定? 萧凡拽住他的袖子,低首小声道:“宏业哥,其实,这两天我一个人睡一间房有些害怕,但是又不好意思跟你说,我……” 朱红夜心中暗叹,问道:“那你平日在东宫不也是一个人睡?” “外头有宫仆守着呢,”萧凡可怜兮兮地看着朱红夜,“宏业哥,你就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朱红夜本就心软,再加上萧凡在他心中分量挺重,闻言只好答应了。 萧凡高兴地一把抱住他,“宏业哥真好!” 手臂下的身体清瘦却又充满了力量,与记忆中软乎乎的触感完全不同,萧凡埋头在他肩上蹭了蹭,笑着道:“宏业哥,你比以前瘦了好多好多。” 朱红夜想到以前自己胖乎乎被人嘲笑的事情,不禁抽了抽嘴角,伸手将他推开,道:“你到现在才发现?” “没有啊,六年前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出口,”萧凡坐到桌子旁边,给朱红夜倒了一杯水,“我觉得第一次见到的宏业哥更可爱一些。” 朱红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萧凡连忙改口,“当然,现在的宏业哥更高大英俊,更让人有安全感,这一路要不是有宏业哥保护我,我都不敢走这么远。” 朱红夜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也没戳破,这时小二送菜上来,萧凡起身开门,门刚一开,当头就是洒落的饭菜,他迅速闪避过去,饭菜便掉了一地,盘子碎裂之声响彻二楼。 朱红夜当即起身将萧凡拉到一边,皱眉问道:“你没事吧?” 萧凡躲避及时,身上没被洒到,只是手背被滚热的汤汁溅到了,他委屈地抬头,将被烫红的手伸到朱红夜面前,道:“手有点疼。” 朱红夜看着面前红了一大块的手,心中恼怒,锐利的目光射向傻掉的伙计,问道:“怎么回事?” 小二连忙哭丧着脸喊冤,“二位客官,小人实在不是故意的,刚才开门的时候,我被人推了一把,这才弄撒了饭菜,这位公子手被烫伤了?小人立刻去请大夫。” 朱红夜摇摇头,“不用了,你带我们去用凉水冲一冲。” 伙计见他们没继续怪罪,连忙带领他们去后院打了井水,还道:“公子受伤也是小店的罪过,小人实在抱歉,不知食宿减半二位公子可愿意?” 朱红夜拉着萧凡的手用凉水冲洗,闻言冷淡“嗯”了一声,“日后注意些。” 小二鞠躬道:“谢谢二位公子,小人重新去备些饭菜。”说着便离开了。 萧凡乐呵呵地望着自己的手。 朱红夜见差不多了,就拉着他起身,斜了他一眼,“手都被烫红了,你还笑。” 萧凡摇头表示没关系,目光就一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回房给你上点药。” 朱红夜已经习惯随身带些伤药,这次恰好派上了用场。 两人回到房中,朱红夜正要去包袱里面拿药,结果发现他放在床上的包袱竟然不见了! 心念急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想必那个伙计说的话是真的,真的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然后将他们都引出屋子,继而进屋将他们的东西偷走了! 原来是遇上盗贼了。 “小凡,我们的包袱被人偷了。” 萧凡还沉浸在两人牵手的喜悦中,闻言立刻回过神来,扫视了一眼房间,发现两人的包袱的确不翼而飞。 正巧,小二又端了饭菜进来,萧凡便沉脸问道:“小二,我们的包袱被人偷了,我需要在客栈内进行搜查。” 小二心中一惊,“客官要不要报官?”寻常人哪有资格搜查整个客栈?若是引起其他住客不满就不好了。 萧凡看向朱红夜,朱红夜眉目锐利,“不用,我们就这么搜。” 小二还欲拒绝,萧凡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牌面玉龙腾云,霸气凛然,他猛地瞪大眼睛,几欲跪地,道:“小人见过少……” 萧凡止了他的话头,将玉牌放回衣内,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道:“裕隆客栈出现盗贼,吩咐下去,暂且禁止旁人进出。” 第83章 萧凡x朱红夜番外三 玉龙堡建成不过几年,在江湖上素来低调,有萧居瑁和镡时观的支持,这几年一直在闷声发大财,堡下产业遍布萧国,裕隆客栈就是其一。 有萧凡这个少堡主的命令,裕隆客栈的掌柜迅速调动人手,将客栈里里外外清查一遍,还真发现了一个江湖惯盗,还在他的床底下搜出不少赃物,其中还有客栈中其他客人的,除了萧凡和朱红夜两人的包袱,其他人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所以被偷的人只当自己落下了,并未在意。这人许是见萧凡和朱红夜年纪轻,初涉江湖,所以胆子便大了起来,将包袱全部偷走了。 掌柜的将人拎到萧凡房中,见到面容冷漠的萧凡便行了一个大礼,“小人不知少堡主驾到,还望恕罪。这是盗贼,不知少堡主要如何处置?” 萧凡退到朱红夜身后,目光落在朱红夜身上,“宏业哥,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朱红夜没回答,而是先打开寻回的包袱,拿出药瓶,拉过萧凡的手,低首涂抹起来。 萧凡眼睛微亮,注意力投注在手上,完全忘了还跪在地上的盗贼,那盗贼抬起脑袋,悄悄瞅了他们一眼,而后动了动被绳子绑住的手。 萧凡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桌上的茶盏便急速撞上盗贼的脑门儿,那盗贼还没来得及解开绳子,就被撞晕过去,额角还渗着血丝。 “送去官府吧。” 掌柜的连忙将人拖下去,还极有眼色地关上门,只留两人在房中。 朱红夜涂完药,背过身去,将药瓶塞到包袱里,沉声道:“你让掌柜的再开一间房。” 萧凡正喜滋滋地看着涂了药的手背,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眸中笑意凝固,方问:“为什么?” 朱红夜将包袱放置好,转身面对他,平静道:“我心里一直将你当成弟弟,这一路上,也忘记你武功其实是高于我的。” 萧凡捏紧袖中的手,直直地望着他。 朱红夜笑了笑,“你是太子,若非不同寻常,也不可能成为太子,你武功比我高,裕隆客栈也听命于你,有他们保护,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萧凡知道朱红夜何其聪明,定已经察觉出来他一直在装怂,但那又如何? “宏业哥,武功再高,也有怕的时候,我就是怕黑,他们虽然都听命于我,但我又不认识他们,何谈信任?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朱红夜从萧凡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他一直不愿承认的想法终于还是涌上心头了。萧凡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傻得可爱却也真实得可爱的孩子,他的心思,自己再也看不透了。 这是一个帝王应该拥有的,萧凡作为日后萧国的皇帝,他的的确确做到了。 “我再去跟掌柜的要一间房。”朱红夜再也不能将萧凡当成小孩子看待,也无法心无芥蒂地与他同睡一张床。 萧凡眉头微微皱起,拉住朱红夜的手腕,后又轻轻放开,低眸道:“还是我去吧,宏业哥,你早点休息。” 翌日一早起来,朱红夜就发现萧凡变了,他在自己面前不再故作委屈,不再撒娇,不再抱抱蹭蹭,反而表现出萧国太子的威仪,所有的行程他都一手安排好,虽一直冷面不语,但照顾却细致周到。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抵达江陵城。 江陵城过了六年,更加繁华绮丽,比之前热闹更甚。朱红夜并未进城,而是朝着城西走去,萧凡紧随左右。 朱家的墓地在城西的一块山丘上,两人将马拴在树上,徒步行至墓地。朱红夜背对着萧凡,眼眶已然红了,一想到自己的亲人长眠地下,再也见不着,他就心如刀绞。 目光触及祖父的墓碑时,他便再也忍不住,猛地双漆跪下,伏地颤抖,泪如雨下。 萧凡默默无声,同样跪在他身边,拿出沿途买好的香炉、冥纸等,摆在墓碑面前,点燃三炷香,递给朱红夜。 朱红夜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了句“谢谢”,上完香之后,郑重地给每一位亲人都磕了头,衣服和额头上俱沾满了泥土也没在意。 萧凡起身站在他身后,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但看朱红夜这样,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他一直陪着朱红夜待在墓地,直到黄昏时分,霞光漫天,朱红夜从长久的缅怀中醒来,欲起身回城,怎料跪得太久,腿部麻痹,站起来的时候双腿使不上力,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萧凡虽站在他身边,却也来不及伸手接住,只好猛地往地上一倒,让朱红夜跌在自己身上。 朱红夜身形高挑,重量不轻,整个人完全倒在萧凡身上,着实将他砸得差点背过气去。可他却一声不吭,起身将朱红夜扶起来,道:“你没事吧?” 朱红夜坐到地上,揉着自己的腿和膝盖,睁着红肿的眼睛,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没事,刚才你是不是撞伤了?” 萧凡坐到他身边,伸手帮他揉另一条腿,因为他的关心,眉目染上一层笑意,“我没事,就是你伤心难过,我也不好受,所以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很是真挚,朱红夜心弦微颤,他了解这样的心思,可正因为了解,才觉得不可思议,又或者说是无法接受。 先不说他比萧凡大了四岁,就萧凡的太子身份而言,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少年的情愫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不点破,他再去边关待上很久,估计萧凡的心思也会慢慢淡下去。 “谢谢。”朱红夜撑地起身,“我们回江陵城吧,待明日拜访镡叔他们后,我就启程去往蔚海关。” 萧凡眸光一动,而后点点头,“好,那这次去了蔚海关什么时候回京?” 朱红夜心道:等你灭了这心思再说,而且,边关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不知道,可能只有等什么时候不打仗了,我们才能歇口气吧。”朱红夜往山下走去,“回城吧。” 两人在城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这次萧凡矜持了些,要了两间上房,不过等行李一放下,他就跑到朱红夜房里,道:“宏业哥,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顺便吃个晚饭,上次来江陵城我还没玩够,你带我出去玩玩好不好?” 朱红夜哭过一次后,心情好了些,想到萧凡一直住在宫里,极少有出来玩的时候,这次索性就带他玩个够,毕竟江陵城是自己的故乡,他这个东道主确实应该表示一下。 “走,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带你去江上泛舟,看看江面上的夜景,也不知道六年过去,会不会更绮丽繁华。” 萧凡见他面露憧憬,心终于放下一半,于是点点头,眸光发亮,“我还记得以前你带我吃过好多小吃,我一直记着,想再吃一回,宏业哥,要不我们晚上就吃那些吧。” 朱红夜被他的少年心性激出来一些豪情,便勾着他的肩膀往客栈外头走,“哥请客,吃遍江陵城!” “那岂不是要撑破肚皮?” “哈哈,你在那里头又吃不着,就这么一次机会,可要好好珍惜。” 两人在夜市上逛了好久,吃得撑了,又跑 去江面上看画舫,听着画舫中传来的丝弦之音,躺在小舟里仰望星空,不过星光被江面辉煌的灯火都冲淡了。 两人静心享受江面清风、无边辽阔。 一艘高大的画舫从他们舟边经过,画舫上有花客在外头嬉戏玩闹,有人见到小舟上逍遥自在的两人,立刻伸长了脖子看,借着明亮的灯光,看清他们面容之后,立刻起哄道:“两位美人在那里做什么?快上来啊!” 诸如此类的话越来越多。 起初朱红夜和萧凡两人还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对他们说,直到那艘高大的画舫逐渐靠近,甚至快要撞上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萧凡看向朱红夜,“宏业哥,他们在说什么啊?” 朱红夜听着他们的淫词浪语,面容渐渐冷下来,江面上反射的光芒衬得他凤目越加清冷,却也愈发叫人欲罢不能。 画舫还在接近,朱红夜出手如电,刀鞘倏地抵上画舫侧壁,内力一发,足下小舟便借反力急速往空阔处漂去,远离了他们。 他觉得这下应该可以清静了,但没想到的是,那艘画舫上的花客竟然真的就盯上了他们,一直追着不停,还唱着淫词艳曲。 朱红夜他们这只是小舟,哪里比得上大船来得快?没过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们。 朱红夜长剑出鞘,临风站在船头,目光冷锐,神情漠然,他会躲第一次,但绝不会逃避第二次,在战场上从来只有勇往直前、直面敌人。 花客们见他居然拿出了剑,不禁笑哈哈道:“美人儿还会舞剑哪?舞一个给我们看看?” 朱红夜还没出声,就觉身后刮过一阵风,一人已经落在了那艘画舫上,面容冷漠肃穆,伸手就将那几个起哄最厉害的扔到了水中。 “再有胡言乱语者,休怪我不客气!” 第84章 萧凡x朱红夜番外四 少年面目英俊,神色凛然,站在高大的画舫上,玉带飘扬,衣袂翻飞,一股威势以他为中心,往旁边散去,那些本来愤怒的花客们俱噤若寒蝉,即便掉落水中之人奋力高呼救命,也没人敢动身下去救人。 “快救我上去!”水中的一位花客见画舫上没人救他,便游向朱红夜所在的小舟,边游边叫嚣道,“你们知道爷是谁么?爷可是云霄山庄的人!现在救我上去,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近年来,云霄山庄在江南的势力越发大了,尤其在江陵城,可谓是龙头老大,无人敢欺。 朱红夜站在舟头,闻言嘴角泛起冷笑,“云霄山庄哪有你这样的怂货?” 那人见他拿剑指着自己,一时间也不敢爬上小舟,只能待在寒凉的江水中,说道:“我真是云霄山庄的人,我身上还有腰牌!” 朱红夜并没有挪开剑,“你若是将云霄山庄管事的人叫来,他若承认你是山庄的人,我就放人。”说着弯腰伸手一拉,将他从水里拉上来,放到舟中,点上他的穴道。 顿时,还在江里游水的人也高呼起来,“我们也是云霄山庄的人!” 朱红夜将剑挂在腰间,足尖轻点船头,踏过水面,将那几人从水中一一拉起来,投掷到画舫上,复回到舟上,朗声道:“回去告诉你们管事的,我在这里恭候大驾。” 萧凡临风而立,眸色深沉,他记得以前宏业哥一直很喜欢找季长轩玩,将季长轩当成唯一的伙伴,如今看来,那时的宏业哥是不是对季长轩有别样的心思?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为何听闻这几人是云霄山庄的人,便手下留情了,还要见见管事的?他边想边回到舟上,站在朱红夜身后,默默无语。 那几人听到朱红夜的话,顿时催促画舫靠岸,飞奔着远去。 朱红夜转身面对被点了穴道的人,目光落在他的腰上,确实挂着一个木牌,上头刻着云霄山庄的印记,还有他的名字,不过这人只算得上山庄的外门子弟,就是个小喽啰罢了。 没过多久,一艘船渐渐靠近朱红夜他们的小舟,上头隐约传来声音,“少庄主,就是他们!他们还辱骂咱们云霄山庄!弟兄几个气不过,想找回场子,可他太邪门了,我们打不过……” 朱红夜凤目定定看向那艘船,船头立着一位英俊青年,身着云霄山庄的弟子服,但与寻常的弟子服又有些区别,要更为繁复华贵一些,六年过去,季长轩更加高大英挺了。 两人目光触上。 “不知阁下何人,缘何欺压我云霄山庄的人?”季长轩下令停船,居高临下望着朱红夜。 朱红夜右手紧握剑柄,于清风明月下,倏然一笑,果然,季长轩认不出他了。 萧凡冷厉的目光落在季长轩身上,心中愤怒,不过六年而已,他居然连儿时的玩伴都不认得了!枉宏业哥还记着他! 季长轩皱着眉头看着舟上之人,可是江面灯火辉映,看不太清,只直觉对方不是凶狠之人。 “阁下?”他又问了一遍。 朱红夜长剑出鞘,“早闻云霄山庄少庄主剑法不错,在下今夜想要讨教一二。”话音刚落,他便跃至船头,面对季长轩。 季长轩身后的弟子们俱出剑指向朱红夜。 季长轩微微偏首,“你们退下。” 船头顿时空阔许多,他拔出腰间之剑,战意凛然。他是云霄山庄少庄主,平日里同龄人对他尊敬居多,比试的时候也不敢尽全力,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寻到一位可以尽情比剑的朋友,不管面前这人是否对云霄山庄有恶意,他都要与之一战。 两人几乎同时动了,一时间,剑影纷杂,两人动作极快,旁人压根看不清。 萧凡站在舟上,凝神望着两人的对战,越看越觉得自豪,宏业哥的剑法果然进步许多,如今对上季长轩也没落在下风,甚至还隐约胜上一筹。 季长轩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身上战意越发浓烈,不过他越打越觉得对方的剑法甚为熟悉,心底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直到朱红夜一个剑招过来,深埋心底的记忆猛然迸发出来,他直接惊怔地忘记了回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若非朱红夜停剑及时,他就被戳成一个窟窿了。 朱红夜收剑皱眉,冷声道:“你怎么回事?” 季长轩手中长剑掉落在地,静静地瞅着他,眼眶渐渐就红了,似乎要沁出泪来,朱红夜正欲开口,就见他猛然双膝跪地,伏地痛哭。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忘记了说话,远处隐约有丝弦之音传来,江风呼号而过,季长轩的痛哭之声还在持续。 朱红夜心中一酸,将剑入鞘,行至他面前,轻声道:“季长轩,你是云霄山庄少庄主,别在外头丢了人。” 他这么一说,季长轩就哭得更惨了,积压了好几年的愧疚与后怕在这一瞬间全部发泄出来,他忽地起身紧紧抱住朱红夜,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朱红夜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他,一切都跟季长轩无关,他伸手缓缓拍着季长轩的背,道:“没事的,我没怪过你,跟你没关系,别哭了,他们都看着。” 季长轩还欲说什么,就觉一股力道将他拽开,面前出现一张英俊冷漠的脸,他心念急转,脱口而出:“小凡?”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萧凡如今是太子,他这么称呼完全就是不敬了。 “你身为云霄山庄少庄主,居然不问青红皂白,纵容他们肆意侮辱他人,纵容他们恶人先告状,也不知镡叔是如何放得下心的。”萧凡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船上的人都听见了。 那些跟着季长轩的弟子们闻言愤怒不已,“你说什么呢?” 季长轩冷目扫了他们一眼,“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既然已经知道朱红夜和萧凡的身份,自然便知事情一定不是他听说的那样。 落水的那几人见他动怒,哪还敢有所隐瞒?只能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不过还是尽可能地减少了自己的罪责。 萧凡看向季长轩,“你信么?” 季长轩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是信了的,但被萧凡这么反问,他就觉得好像又不能信了,于是将目光投向朱红夜。 朱红夜没什么表情,“差不多就这样,不过你还是从旁观者嘴里问问为好。长轩,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再会。” “等等!”季长轩连忙上前几步,“宏业,你回哪里?客栈?你们不如今晚去山庄住下吧?” 朱红夜嘴角微微上扬,“不必了,明日我自会去山庄拜访。” 回到客栈后,萧凡尾随朱红夜来到他的房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朱红夜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开始喝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不起?”萧凡觉得季长轩哭成那样,定然不可能是因为今晚的误会,那只能是因为六年前的事情,六年前他只知道宏业哥全家被坏人杀了,却不知具体为何事。 朱红夜敛下眉目,“没什么,你回去睡吧。”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季长轩。 ”萧凡坐在椅子上不走了。 朱红夜只好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这事不怪他,谁也不知道我家会被灭满门。” 萧凡静默一会儿,陡然起身就要往外冲。 朱红夜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萧凡眼眶通红地瞅着他,“他要是让你睡在云霄山庄,你怎么会受那些苦?还险些被卖进那种地方,你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朱红夜无奈,“即便我真的在云霄山庄睡了,然后呢?然后就要一辈子待在云霄山庄,求助他们替我家人报仇?你真觉得那样才是最好的?” 萧凡抿唇不出声。 朱红夜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将锦囊打开,倒出里头快要烂成渣的东西,道:“小凡,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我到现在还留着,不过它已经坏掉了,你能不能给我重新编一个?” 萧凡眼眶更红了,他伸手死死抱着朱红夜,哑声道:“可是你今年生辰还有好几天,我想到时候当面送你。” 朱红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日去云霄山庄后就要启程北上,到我生辰那日,你都已经在皇宫里了。” 萧凡没说话。 “算了,你若不想送我也不勉强,这个我继续留着。”朱红夜说着就要将之重新装入锦囊里。 萧凡忽然伸手一抓,将他手心的碎片挥落,认真道:“我说当面你送你就一定会当面送你。” 朱红夜皱眉还欲说话,萧凡就转身离开房间,“宏业哥,你早些休息。” 翌日,两人一同去拜访了云霄山庄,镡烈和靳蓝几番挽留,终是拗不过朱红夜,只好道:“日后有空,再回来看看。” 朱红夜心中感激他们为朱家立了碑,每年还去扫墓,于是行了一个大礼,与萧凡一同离去,季长轩将他们送出城门。 “宏业,保重。”季长轩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但千言万语,也只能道出这四个字。 朱红夜笑了笑,“你也是。”言罢,没有一丝留恋,转身离去。 如今,蔚海关才是他的家。 萧凡与他同行一日后,两人便要分道扬镳,朱红夜嘱托了他一些话后,骑马远去。 萧凡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他直到再也见不着了,方不舍上马,往京城疾驰而去。 宏业哥,等我。 第85章 萧凡x朱红夜番外五 萧凡一路疾驰至京城,入宫后,立即前去求见萧居瑁。 萧居瑁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闻赵全禀报萧凡过来,手中朱笔未停,应声让他进来。 萧凡深吸一口气,进了御书房后,猛然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道:“侄儿拜见皇叔。” 萧居瑁“嗯”了一声,“这么快就回来了?”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让他起身。 萧凡依旧跪在地上,面容平静,仿佛刚才做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不管结果是什么,他都可以承受。 “皇叔,侄儿有事相求。” “何事?”萧居瑁正好批阅完一本,便停下笔,将奏折放到一边。 萧凡目光落在地面上,平稳清晰道:“皇叔,侄儿想亲自去蔚海关御敌。” 萧居瑁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沉默了一会儿,方问:“为何?” “皇叔,侄儿此次与宏业哥一同前往江陵城,路途中,他与我说了许多边关事迹,而且,侄儿还在这几日中见识了诸多世态,侄儿觉得自己若是久居皇宫,对外面的事情没有半分了解,即便将太傅教授的知识学得再好,那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去往边关历练一番,更何况,狄国侵袭我萧国已久,边境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是萧国太子,倘若前去边关,与众将士一同御敌,一定会助长我军士气,早日让狄国不再来犯。” 萧居瑁听他说完,食指在书案上敲击几下,冷不丁开口道:“你是为了朱红夜?” 萧凡心中陡然一惊,他抬首看向萧居瑁,见他目光深幽,看不出喜怒,只好硬着头皮道:“侄儿的确是想要与宏业哥一同……” “既如此,”萧居瑁打断他,“朕便将他从边关召回,让他当你的伴读,或者让他入宫,侍奉你左右,如何?” 萧凡表情终于变了,若真是这样,宏业哥会恨自己一辈子的!而且,他也从未想过要折断宏业哥的翅膀,他若是愿意待在边关,自己只会支持他的决定。 “皇叔!侄儿的确是想要去边关,并非仅仅是为了宏业哥。” 御书房内沉寂下来,萧凡额际冒汗,心中极为忐忑,良久,萧居瑁才冷声道:“你若是以太子之名去,你认为别人会让你冲锋陷阵?你如果真想去,那朕就只能褫夺你的太子之位了。” 萧凡正欲开口应下来,就听萧居瑁又道:“当你不是太子的时候,你说的话便没有半点分量,朕亲自立的太子因为某个人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朕念及血脉之情可以不杀你,但可以杀了那个人,到时候,你再求情也都没用。” 萧凡震惊地看向萧居瑁,在他心中,皇叔一直温和可亲,待他极好,这样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皇叔是他从未见过的,那双眸子里的冷锐以及冰冷的地面,糅杂着一起侵入萧凡的心里,寒凉彻骨。 他以前还没意识到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现在终于明白了。他只是一个太子,这几年来别人的恭维与皇叔的爱护逐渐让他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以为是个太子,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以为皇叔会一直毫无条件地答应自己的请求,可他想错了,大错特错。皇叔是皇帝,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定然是萧国,自然不能由着自己胡来, “回东宫好好想想。”萧居瑁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吓他,挥挥手让他离开。 萧凡静默几秒,忽然道:“皇叔,朱将军是不可多得的良将,还请皇叔莫要因为侄儿的不懂事而迁怒于他,侄儿告退。”言罢起身退出御书房。 他走之后,镡时观从侧室走了出来,在萧居瑁唇上亲了一下,笑道:“他被你吓得不清。” 萧居瑁往椅背上一靠,阖目懒散道:“他性子虽沉稳,但到底还是天真了些,不让他吃些教训,有些事他是不会明白的。” “你总是这么心软。”镡时观绕到他身后,给他按揉肩背。 萧居瑁摇了摇头,“朕倒不是心软,朕只是对他有些愧疚,若非你我这般,他也不用当这个太子,不用背负重担,他就可以与朱红夜一起在边关御敌,就像陈锋与蒋凌一样。” “可若非你同意救他出宫,他或许在这宫里也活不下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说到底,萧居瑁还是对萧凡心存愧疚。 他睁开眼睛,坐直身体,道:“不过他说的话还有些道理,拟旨。” 萧凡一个人坐在东宫地上,手中还拿着一只玉虎,这只玉虎他早就雕刻好了,就为了能够在宏业哥生辰那日当面送给他。那只棕榈树叶编织而成的老虎保存不了多长时间,但这只玉虎,宏业哥可以戴一辈子。 可现在,他没法亲自送去了,只能托人送过去。 翌日一早,萧凡打算在早朝后寻心腹之人,将这枚玉虎交给朱红夜,可没想到皇叔突然在早朝时候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大意是:狄国数十年的猖獗令萧国边境民不聊生,朕实在痛心,恨不得亲自挥刃向敌,但朝政不能懈怠,只好特令太子代朕前去边关御敌,涨我萧国士气,扬我萧国国威。 满朝文武皆惊,完全不明白萧居瑁此举何意,难道是看太子不顺眼了?不过看太子接旨接得那么感动的模样,又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儿。 反正不管群臣如何胡思乱想,圣旨已定,再无更改,而太子萧凡在下朝后,便向萧居瑁拜别,同陈锋、蒋凌等人一同前往蔚海关。 深秋时节,北方寒风开始肆虐,朱红夜单枪匹马,在寂静无人的官道上驾马奔驰。 他想在他生辰那日赶到蔚海关,即便没什么人知道他的生辰,但只要能和兄弟们一起过,于他而言就很满足了。 所幸,他终于如愿抵达蔚海关,回到熟悉的军营。刚回军营,正准备换上军服,就突然被人一个熊抱,来人使劲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回来了!侯爷和军师呢?” 朱红夜将他推开,利落地换上军服,道:“我回京后便去了江陵,后直接北上,没与师父他们一起。” 崔志笑笑,仔细瞅了瞅他的脸,皱了皱眉,“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又没休息好?路上都没怎么睡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休息吧。” 朱红夜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去训练场找弟兄们松松筋骨,你还是回去研究你的医书吧。” 崔志叹了口气,“我都看了一天了,对了,你这一路奔波还不知道吧?皇上前几日下了一道圣旨,说是让当今太子来我们蔚海关代为亲征,估计也快到了。” 朱红夜猛然愣住,“你说什么?” 崔志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你这么震惊做什么?虽然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挺震惊的,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可要是太子在战场上出个什么意外,我若是治不好,这条小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你说皇上为什么要让太子来边关……哎?红夜,你去哪?” 朱红夜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是觉得极为恍惚,也不知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萧凡的话依稀还在耳边,难道他真的是为了送礼物而来边关的么?不可能,他不可能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朱将军!朱将军!”有个小 将领摇了摇他的肩膀,“你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朱红夜猛然回过神来,歉意一笑,“你能否再说一遍?” 那人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只好红着脸说道:“侯爷和军师回营了,他们召集营中所有四品以上将军前去见过太子殿下,你还愣在这干嘛?” 朱红夜道了一声谢,随他一同前去主营。 刚进入营房,他就被蒋凌召到面前,听其吩咐:“红夜,日后你随侍太子左右,太子的安危就由你负责了。” “师父,红夜能力不济,怕不能担此重任。”这是朱红夜的心里话,不是推托之词。 一些将领也纷纷点头附和,毕竟太子身系萧国命运,不可大意,朱红夜一个小将,恐难以胜任。 “无碍,孤日后的安危就仰仗朱将军了,”萧凡面无表情,话语不容置疑,“朱将军的营房也搬到孤的旁边,也好在孤遇难之时,及时救援。” 他这句话没什么毛病,但在其他人心中却留下了贪生怕死的印象,只觉得太子不过是个草包,心中多了一丝轻蔑,减了一些尊敬。 朱红夜是知道萧凡身手的,只觉得萧凡故意示弱简直有辱天家风范,正好他有一些话想问他,搬过去就搬过去吧。 “末将领命。” 虽然营中将领们对萧凡的到来不太愉快,但对于底下士卒来说,堂堂太子亲自来到边关,与他们一同抗敌,实在令人感动,一时间,士气大振。 朱红夜站在萧凡的营房中,正打算替他整理床铺,就被萧凡抢了过去,“我自己来,宏业哥,你先歇歇,你要不要喝茶?我给你倒。” 朱红夜认真看着他,“你是太子。” 萧凡顿了顿,继续整理被褥,头也没回,直接道:“宏业哥,我是萧国的太子,但不是你的太子。” 朱红夜握紧剑柄,抿了抿唇,低声道:“那末将先回去了。” “等等,”萧凡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到朱红夜面前,“送你的生辰礼物,本以为赶不上了,好在上天眷顾我。” 朱红夜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谢谢。” 萧凡目中难得出现一丝羞赧,“你拿回去看吧,我雕得不好,你可别嫌弃,嫌弃也没关系,我以后雕个更好的。” 朱红夜见他这样,心又软了,于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怎么会来这里?” “圣旨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么?” “我不信。”朱红夜见他面露难色,便道,“你不能说也没关系,谢谢你的礼物,我先回去了。” 他回到旁边的营房,打开锦囊,就看到一个栩栩如生的白玉老虎,威风凛凛,却又憨态可掬,老虎脖子上还开了一个洞,一条红绳穿洞而过。 他放在掌心把玩良久,想到六年前的萧凡,不由得笑了起来,将红绳套在脖子上,轻轻说了声“谢谢”。 翌日一早,朱红夜进了萧凡的营房,见他已经起身,并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军服,挺拔英俊,令人赏心悦目。 “你这是做什么?” 萧凡行至他面前,忽然伸手扯开他的衣领,见到挂在胸前的玉虎,眉目露出一丝笑意,方放开手,回道:“不是说军营每日都要训练么?我跟你一块儿去。” 朱红夜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来到训练场地,士卒们喊声震天,汗流浃背。负责训练的将军见到他们过来,正要向萧凡行礼,就被萧凡伸手制止了,“我既然进了军营,就要守军营的规矩,将军不必多礼。” 那将军只好不再管他们。 有些士兵凑在一起,互相比拼武力,两人站在一旁观看,就见一身材魁梧之人将另一人掀翻在地,周围响起一阵欢呼声,萧凡听身边一人道:“梁晖就是厉害,这都第几次了?次次都是他赢。” 萧凡问他:“他很厉害么?” 军营里的小兵们都没见过萧凡,根本不认得他,见他穿着训练服,可是脸又生,就以为他是新来的小兵,便道:“你说梁晖啊,他可是新兵里最厉害的了,我们这一批入营的,没人能打得过他。” “哦。”萧凡点点头,“我可以去试试么?” “行啊!看不出来你长得一副书生样,还挺有胆识的。”那人赞了他一声,伸手就将他推到了中间,大喊道,“梁晖,这小子刚入营就想跟你比试一下!你可要让着点儿!” 朱红夜刚在想阻止但没来得及,正皱着眉头,就见萧凡转首看了他一眼,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萧凡是想真正体验一下军营生活,若是一直端着太子的架子,还有谁敢与他一起比试?罢了,反正以他的身手,不会出事的。 “好!有魄力!我梁晖就佩服这样的人!”梁晖将萧凡身形清瘦,长得英俊,以为他以前是个文弱书生,弃笔从戎来了。 萧凡笔直地站在中间,冷漠地开口:“来。” 梁晖一拳砸向萧凡腹部,势若千钧,众人本以为一招即成,结果萧凡却轻易躲了过去,并轻飘飘一脚踢过去,梁晖就如同秋日凋零的树叶,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跌落在地。 众人皆默。 朱红夜简直没眼看,身为太子,居然这么欺负人。 吃了一嘴灰的梁晖从地上爬起来,双目狰狞,一步一步走到萧凡面前,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重新来一架的时候,梁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向萧凡的肩膀,出手很重,但萧凡却纹丝不动、面不改色。 梁晖终于心服口服,诚恳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是咱大哥了!” 萧凡正欲说话,就有人来找朱红夜,面露急色,耳语几声,朱红夜面色微变,目光示意萧凡。 萧凡内力不俗,其实已经听清了,便与梁晖告辞,随朱红夜一同离去。 第86章 萧凡x朱红夜番外六 天嘉六年深秋,蔚海关遭受敌袭,陈锋带领众将士奋勇抵抗,于蔚海关外僵持不下。 萧凡来不及抹去脸上的鲜血,转身就去找朱红夜,只是遍地都是死尸,还有哀嚎不断的伤员,满目被鲜血覆盖,悲鸣充斥耳际,风声泣血,鼓声渐灭,他竟寻不着朱红夜的身影了。 狄国兵退,蔚海关外血流漂橹。 这是萧凡从未经历过的悲壮与可怕,他曾在脑海里想象过,但如何比得上这实实在在的场面?原来,宏业哥竟已过了六年这样的生活。 他杀了很多人,却没觉得恶心反胃,只是难受。 陈锋正指挥着众人清理伤员和尸体,萧凡满脸是血地跑到他们面前,问:“有没有看到宏业哥?” 陈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受伤,这才安心下来,虽然离开京城前,陛下曾将他和蒋凌召入宫中,商谈太子前来蔚海关事宜,告诉他们可以让太子亲上战场,可他们心中还是担心,所幸太子武艺高强,能在战场上自保。 “他受了点伤,我让他先回去了。” 陈锋话音刚落,萧凡就奋力往营中跑去。 朱红夜的确被流矢射伤了上臂,不过就是小伤,他便没去给军医添乱,只自己在房间里包扎,刚包扎完毕,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半裸着上身,站起来,“太子。” 萧凡突然关上门,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他,低哑着声音道:“宏业哥,我好害怕。” 朱红夜之前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不过后来被狄国的士卒们冲散了,就想着重新冲过去,所以才会不慎被流矢所伤,后来,狄国退兵,他见萧凡无事,身边也有陈锋派去的人保护着,就先行回城了。 在战场上,这人还挺勇猛的,没想到从战场上下来,倒是害怕起来了。 “别怕,睡一觉就没事了。”朱红夜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哄道。 其实他第一次上战场后,连着好些天都在做噩梦,后来习惯了,就渐渐不再做梦,希望萧凡不会被噩梦困扰太久。 萧凡抱着他不撒手,吸了吸鼻子,“宏业哥,我今天杀了好多人,我晚上不敢一个人睡了。” 朱红夜心中无奈,即便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但见他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他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那末将晚上陪伴太子左右。” 萧凡这才松开他,本来得到这样的回应,心情还算不错,但这么一松开,他便注意到朱红夜身上的几道疤痕,有些深,有些浅,扭扭曲曲地蜿蜒在肌肤上,丑陋极了,他顿时目光变暗,低缓问道:“你的军功,都是用这些堆起来的?” 他突然记起来,宏业哥还是三年前被陈锋和蒋凌在战场上捡回来的,那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若非陈蒋发现及时,他或许就已经牺牲了。 胸口处突然闷痛起来,仿佛一个铁锤一遍又一遍地重击着,他握住朱红夜的手,放到胸前盔甲处,委屈道:“宏业哥,我这里疼。” 朱红夜眉头一拧,“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军医。” “没,”萧凡攥紧他的手,“我就是觉得疼,特别疼。” 朱红夜触上他的眼神,心里头没来由地一慌,抽回手,问道:“既然没受伤,那为何疼?” 萧凡低眸看向他身上的疤痕,伸手想去摸一摸,但因手中有血,怕弄脏了对方,只好缩了回去,“因为这些,心疼。” 朱红夜连忙穿好衣服,微转过身,“你浑身都是血,还是换一身衣服吧,再回房休息休息。” “宏业哥,你知道威远侯和蒋军师的关系吧?”萧凡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朱红夜直觉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只能装傻,“他们是亲戚?” 萧凡上前一步,“不,他们是携手一生的伴侣。”其实他还知道皇叔与二叔也是这种关系,只是不能与外人提及而已。 朱红夜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往后退了一步,“太子,末将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会儿。” 萧凡以前还想着给自己、给朱红夜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可是现在,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之战,他不想再等了。战场瞬息万变,若是有一天,他死了,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他紧盯着朱红夜的眼睛,在朱红夜正欲开口阻止的时候,忽然伸头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很轻很柔,却令朱红夜当即惊怔在原地,“宏业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朱红夜心里虽早就有些猜测,但真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震惊地坐到了床上,抖着声音,道:“你是太子。” 萧凡弯下腰,望进朱红夜一双凤眸里,那里面没有厌恶,有的只是忐忑、惊慌,这就够了。 “只是因为我是太子?”萧凡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因为讨厌我?” 他平日里从没笑过,如今蓦然一笑,即便脸上都是血,也足够英俊好看。 朱红夜呼吸都变轻了许多,左胸处似乎有鼓在敲,扑通扑通跳得欢实,他怎么可能会讨厌萧凡? “宏业哥,战场刀剑无眼,说不定哪一天,我,或者你,就会死在敌人刀下,所以,我今日才与你说清楚,就怕日后没机会了。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愿意等。” 朱红夜低首不语。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萧凡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道,“宏业哥,你方才答应我今晚要陪我一起睡的,可别反悔了。” 朱红夜抬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门就被关了起来。 到了晚上,萧凡擦洗了身体,换了一身衣服,在灯下拿着兵书研读,听敲门声传来,道:“进来。” 朱红夜穿着一身将军服进了屋中,站在萧凡面前,道:“太子殿下……” 萧凡抬头看他,“不要叫我太子殿下,私下里,唤我名字即可。” 朱红夜心中有些别扭,但在萧凡强硬的目光中还是改口了,“小凡,我来,是有些话想要与你说。” 萧凡将书合上,“若是要说那些拒绝我的大道理,可以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朱红夜愣愣地站在原地,就见萧凡起身,往床榻方向走去,“夜深了,我要歇息了,宏业哥,你答应我要陪我一起睡的。” 朱红夜站在原地没动,“你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萧凡脚步一顿,“宏业哥,你不上来一起睡,我就亲你了。” 朱红夜只觉得老脸一红,明明自己比他大了四岁,怎么感觉自己被调戏了?莫非真的是皇家的孩子都成熟得早?不过,小凡是怎么变得这么流氓的? 萧凡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道:“你就这么想我亲你?” 朱红夜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也不矫情了,直接灭灯上床,盖上棉被。 萧凡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睡觉,朱红夜一天下来,实在困倦不堪,也很快就睡着了。 天嘉六年冬,狄国大举南侵,萧国各个关口俱伤亡惨重,不过好在城池守住了。 大雪纷飞,寒风肆虐,萧凡穿着貂毛披风,带着朱红夜来到主营,众将军已经在营中等待了。 经过这几场战役,萧凡在他们眼中已经从一个草包蜕变成杀伐果断的一国储君,他们发自内心地尊敬。 “太子殿下。”众将行了一礼。 萧凡来到主位坐下,面色沉肃道:“情况我大概了解清楚了,此次若非有威远侯、蒋军师以及诸位的浴血奋战,蔚海关恐怕难保,我有一些心里话想与诸位道来。狄国侵略我们已有数十年,这数十年里,边境百姓一直战战兢兢,唯恐哪日城门被破,狄军闯入,烧杀抢掠,所以,我们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要以攻为守?”蒋凌出言问道。 其实这个道理他早就想过了,但是萧国兵力不足以攻打狄国,若是一个不慎,恐全军覆没。 “对,狄国的确兵力强盛,但他们征战多年,早已疲惫虚软,若非想要掠夺更多的资源,他们也不会每年大肆南侵,我萧国一直屈居关内,等着他们来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根本没有尽头,所以,我想趁此机会进攻狄国,将他们打怕了,才更有可能争取最大的安宁。” 蒋凌第一个出声支持:“我看他们不爽很久了,确实应该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得让他们知道疼,才能记住我们萧国并不是好招惹的。” 众位将军其实憋屈这么多年,早就想打过去了,听了这些话,俱纷纷附和。 天嘉六年十二月,萧国大军北上,将正在筹划南侵的狄国打得措手不及,潼山关有定国公坐镇,蔚海关有陈锋领兵,一鼓作气攻下了狄国边境的数座城池。 天嘉七年二月,太子萧凡带领大军占据狄国城池,与狄国开始了拉锯战,历时良久,狄国最终还是没能夺回城池。 天嘉八年元月,狄国再也支撑不下去,主动向萧国递交休战书。太子萧凡修书一封至京城,事无巨细禀告了天嘉帝。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争,萧国也需要停下来休养生息,天嘉帝一道圣旨去往边关,着太子萧凡代表萧国与狄国签订休战书。 天嘉八年三月,狄国派遣使团随太子萧凡一同入京,以示友好邦交。天嘉帝于乾坤殿迎接狄国来宾,设宴款待,并对立功的将士们大加封赏。 宴后,萧凡带着新出炉的三品将军朱红夜来到东宫歇下。 近两年的时间,萧凡早就从之前稍显青涩的少年变成了高大英俊的青年,比朱宏业高了半个脑袋。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朱红夜见他带着自己来到太子寝宫,便停下来不走了。 萧凡抱住他,歪首在他脖子上蹭着,委屈道:“在边关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又不理我了?” 朱红夜推开他,“谁跟你在边关好好的了?” 萧凡皱了皱眉,“反正这一年多,你也没拒绝过我,我就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朱红夜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虽然一直在打仗,没时间与你细说,但我可都记在心里呢,而且,上次我在受伤昏迷的时候,听到你说的话了,你说若我醒来,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 朱红夜脸上一热,没想到萧凡竟然听见了,还一直到今天才说。那次萧凡为了救自己,被敌军刺伤了,伤得很重,一直昏迷不醒,他那时候害怕极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他能够醒过来,跟他说了好多心里话,试图将他唤醒。 “还有,我知道你一直嫌弃我比你小,但是,”萧凡一下子将回忆中的朱红夜抱起来,“我现在比你高了,也比你大。” 朱红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闹,放我下来。” 萧凡看他羞窘的模样,不禁痴痴笑了起来,其实他知道,虽然宏业哥一直没有明说,但在心里已经接受他了,只是面皮薄而已。 “我不放,”他说着,将朱红夜扔到床上,迅速压制住他,“宏业哥,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朱红夜目光触及萧凡幽深的眼神,心尖微颤,记忆中呆愣天真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安全可靠的青年,他高大英俊,睿智果敢,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再也没有将萧凡当成弟弟来看待了。 “你是太子。”这是横亘在两人中间最大的阻挠。 萧凡笑了笑,凑近他耳边,“皇叔立我为太子,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朱红夜长呼一口气,这么多年,皇上一直不立后,不纳妃,膝下也无子,朝野上下都在猜测原因,朱红夜或多或少察觉出了一些,但一直不敢相信,可如今,萧凡这么问他,他突然就确认了。 “宏业哥,皇叔做到的,我也一定会做到。” 萧凡的眼神太过认真,朱红夜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想,二十一岁,有多少人早已成家立业,儿女绕膝,而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征战沙场,从未识过情爱滋味。在疆场被战事烦扰,无暇考虑这些,可回了京城,便觉得孤单寂寞,自己的府邸除了买来的仆从,便再无其他。 而萧凡,足以令人心动。 朱红夜凤眸变得柔和起来,他弯唇笑了笑,伸手扣住萧凡的后脑,将他往下按,鼻尖相触,气息交融。 “宏业哥……”萧凡目露狂喜。 朱红夜手微用力,以吻封缄。 第87章 萧凡x朱红夜番外完 将军府。 朱红夜让仆从给崔志、梁晖上茶,道:“你们是商量好了来我这儿?” 崔志趁他不注意,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内侧,朱红夜见他这般动作,也就没动,斜目瞅他,“探出来什么了?” 崔志皱了皱眉,“咦?你没事?” 朱红夜似笑非笑,“你希望我有什么事?” 崔志不自在地咳了声,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对你那点意思?听说昨夜你还是在太子东宫歇下的,怎么会什么事都没发生? 朱红夜从他的眼神中读出这个意思,凤目直接飞起了刀子,心思一转,凑近他道:“我在东宫住了一夜,难道就一定是我有事?” 崔志反应过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朱红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告诉其他人,太子殿下也是需要脸面的。” “你们俩在说什么?”梁晖见他俩说悄悄话,不禁好奇问道。 朱红夜见他一脸纯洁,替他续了一杯茶,“没什么,就是崔军医问我他这个小身板能不能学武。” 梁晖嫌弃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崔志,“不能。” 崔志憋屈地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们知道狄国有意将其公主送过来和亲么?”梁晖一脸八卦。 “嗯,这我也听说了,”崔志朝朱红夜眨眨眼,“好像是觊觎我们的太子殿下呢。” 朱红夜抿口茶,笑了笑,没说话。 三人正聊着,院外就走过来两人,朱红夜抬首看去,就见为首的是萧凡,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 他们起身给萧凡行了一礼,朱红夜吩咐仆人上茶,引二人入座,问萧凡:“殿下,不知这位是?” 萧凡在军营里跟他们混得熟了,根本没什么太子架子,随意道:“这是我堂弟,已故安王世子。”他说着很自然地伸手拿过朱红夜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梁晖没有太在意,崔志倒是朝朱红夜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见过世子。” 萧成瑾露出羞涩的笑容,“你们好,今日冒昧前来,还望朱将军不要见怪。” 朱红夜笑了笑,“世子言重了。” “成瑾,我和朱将军有些话要说,你先在这与梁晖、崔志他们说说话。”萧凡说着起身,拉着朱红夜去了屋子。 朱红夜随他回了屋子,坐到床上,仰首看向萧凡,“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萧凡弯腰低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委屈道:“你昨晚踢我的那一脚,我到现在还疼着。” “你被刀砍了都没喊疼,怎么这点轻伤就疼了?” “在你面前,该疼的时候当然得疼。”萧凡的脸皮越发厚了。 朱红夜简直说不出话来,直接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萧凡一把将他拦住,“那个狄国公主和我没关系,你可别听信了谣言。” 朱红夜眸光一动,“我知道。” 萧凡紧紧抱住他,“宏业哥,你昨晚为何不愿意?” 朱红夜脸上一热,推开他,转开话题,“快到清明了,我要回江陵一趟。” 萧凡面露落寞之色,“我是太子,不能陪你去了。” 朱红夜本就没在意过这事,“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萧凡牵住他的手,“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朱红夜无奈,“那是东宫。”要是被人知晓太子在东宫与臣子做那等事情,会有损太子声誉。 “你的意思是,不是东宫就可以了?”萧凡说着就要将他往床上抱。 “萧凡!”朱红夜恼怒,“他们还在外头等着,我们出去吧。” 萧凡见他发火,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跟在急步的朱红夜身后,来到院中。 崔志目光在他俩脸上逛了一圈儿,兀自嘿嘿笑了起来。 “太子哥哥,朱将军。”萧成瑾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绵羊。 几人聊了半天,萧凡便带着萧成瑾离开,崔志与梁晖也各自回家,府中又只剩下了朱红夜一人。 京城热闹是热闹,但这热闹并不属于他,只有在边关,他才不会觉得寂寞。 坐在院中默默喝了一杯茶,转身回到房间,刚准备关上门,就被人从外面挤开了,面前出现一张熟悉之极的俊脸。 “你不是回宫了么?”朱红夜诧异问道。 萧凡挤进屋子,将门一关,“我那是骗他们走的,省得他们占用你的时间。” 屋内的氛围陡然变得黏稠起来。 朱红夜垂下眼眸,倏地一笑,“回宫迟了,皇上会不会怪罪于你?” 萧凡伸手抬起他的下颔,俯首吻上去,“出宫前已经与皇叔禀明了,今夜就歇在将军府。” 红烛泪干,月沉西山。 天嘉十二年,天嘉帝宣布退位,太子萧凡登基,翌年,改年号为永昌。 永昌元年,长德侯蒋凌在边关遭遇敌袭,护国公陈锋为保护他身受重伤,不得已回京养伤,并上交兵权。 狄国休养生息数年,又开始蠢蠢欲动。 永昌帝曾在边关军营待过两年,对狄国的猖獗极为痛恨,见他们不过缩首四年,如今居然袭杀长德侯,还妄图再次南侵,便命令大将军朱红夜前往边关抗敌。 朱红夜师从长德侯,智谋卓著,武艺非凡,直接攻破狄国数座城池,一鼓作气,势如破竹。狄国无法,只好再次求和。 永昌帝冷笑一声,只道,除非割地求和,否则免谈。 面对萧国强大的兵力,狄国只好退而求其次,割舍了边疆数座城池,求得一隅安宁。 大将军朱红夜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永昌帝亲到城门迎接,还在皇宫设宴接风。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大将军被人灌醉,皇帝怜惜之,着人将他扶去殿中歇息,皇帝让群臣随意,自己则离开大殿,回了寝宫。 被灌醉的朱红夜此时正坐在寝宫内,神思清明,喝着清茶,见到萧凡进殿,只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行礼也没出声。 萧凡这几年变得更为高大英俊,面容冷漠的他自带皇家威仪,只是一切的威严在朱红夜面前都变成了温柔小意。 “你出征的这些时日,我很担心你。”萧凡拥住他,低声道。 朱红夜挑了挑眉,“听说李丞相家的千金是位合格的皇后人选。” 萧凡低低笑了起来,“谁能有你合适?只是你不愿意,而我又不忍让你受他们口诛笔伐,我以前就说过,皇叔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那你百年之后呢?” 萧凡知道他问的是皇位继承人,闻言笑着抱起他,放到龙床上,压上去,“不如将军努点力,替朕生一个。” 朱红夜对他这些荤话早已免疫,回道:“微臣能不能怀上,还得看皇上的能力了。” 床帏落下,衣衫尽褪,两人欢愉了半夜,朱红夜额发尽湿,躺在萧凡怀中,身上布满红痕,凤目半阖,眼尾染上一层桃花。 萧凡伸手按了按他平坦的腹部,皱了皱眉,“看来还是朕不够努力。”说着又要开始。 朱红夜扫了他一眼,“臣累了。” 萧凡只好不再动作,替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凑近他耳边,“过些时日怀王就要成亲,到时候让怀王夫妇多生几个就行了。” 怀王就是萧成瑾,萧凡是打算让萧成瑾的孩子过继过来的。 朱红夜翘起嘴角,闭眸进入梦乡。 永昌二年,怀王萧成瑾成亲,永昌帝亲自前去祝贺。 永昌四年,怀王妃诞下一子,被立为怀王世子。 永昌六年,怀王妃又诞下一子,永昌帝见之,心生喜悦,对其厚爱有加,亲自取名为萧郇,常接到宫中住下。 永昌二十二年,萧凡立萧郇为太子,赐住东宫。 永昌二十四年,永昌帝着急退位,将皇位直接传给年仅十八岁的萧郇,连夜离开京城。 春雨如丝,将江陵城山山水水渲染成一幅水墨画,精妙绝伦。 一辆马车驶向江陵城外的一处山谷,于山谷外停下,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率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将另一人抱了下来。 “萧凡,你个老不正经的。”朱红夜眉目依旧,不过眼尾到底还是多了几缕细纹。 萧凡放下他,“我才四十多,怎么就老了?我还想活到一百岁,到时候你再说这话不迟。” 朱红夜不接他这个话题,看向谷口,“老圣人和定国公一直住在这里?” 萧凡摇摇头,“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两个将萧国跑遍了,也就乏了的时候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这次也是我们恰好赶上了。” “那就进去拜见一下吧。”朱红夜说着,往谷中走去。 他们穿过一片清幽竹林,便见溪水临边,一座精美的屋宇出现在眼前,屋前溪边,两个身着随意的人正拿着鱼竿钓鱼。 萧凡和朱红夜脚步放轻,来到他们身后,直到萧居瑁鱼竿一翻,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落在了岸上,他高兴地笑起来,“时观,我先钓上来了,哈哈。” 镡时观宠溺地看着他,“嗯,你厉害。” 萧凡看着他们,心中感慨万千,这么多年过去,皇叔风华依旧,与二叔的感情也越发醇厚。 萧居瑁让镡时观将鱼捡到木桶里,扔下鱼竿,看向萧凡和朱红夜,浅笑道:“知道你们今日要来,我就特地钓了一桶鱼,晚上我们吃全鱼宴。” 谷中没有其他人,萧凡不禁疑惑,“皇叔,谁下厨啊?” 萧居瑁伸手拍了拍镡时观的肩膀,“你二叔这么多年厨艺大有长进,今晚就让你们尝尝,小凡,你也跟着后面学学。” 萧凡看着皇叔未刻多少风霜的脸,又看看朱红夜的脸,觉得自己是应该多向二叔学学,将宏业哥养得白白胖胖的,于是狠狠点头,“我会努力学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萧凡果然对镡时观的厨艺大为佩服,下定决心要拜镡时观为师父,仔细钻研厨艺。 翌日,他兴致勃勃跑去溪水里抓了几条鱼,打算按照镡时观教授的步骤做一盘鱼,结果差点将厨房给烧着了。 可是萧凡是谁?他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失败一次就再来一次,然而,他没有一次成功。 镡时观看着惨不忍睹的厨房,沉默了一下,最终下了个结论:“你们萧家血脉大概不存在这种天赋。” 萧居瑁想起以前自己的尝试,拍了拍沮丧的萧凡,语重心长道:“所以说,我们天生就是享福的命,等着吃就好了。” 朱红夜无奈,见不得萧凡愧疚的模样,便提出来自己跟着镡时观学习,镡时观看着新修好的厨房,勉为其难答应了。 结果没想到,朱红夜还真有天赋,教一遍就会了,还学得有模有样,镡时观这才长舒一口气。 萧居瑁靠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与他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