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来了!》 分卷阅读1 作者:viburnum 文案: 京痞理发店长和雅痞咖啡店长的故事 【引子】 停暖之后,总会骤然降温,这似乎已经是北京不变的惯例了。今年的天气玩笑开得更加恶劣,暖气前脚刚走,后脚就跟上来一场夹杂着雪渣的冷雨。 同一个大杂院儿里住着的老街坊见了面儿没有不骂几句的,这同样也是年年的惯例,不管骂的是天气,还是什么别的。总之,人人都格外自觉地遵循着“传统”,想骂的,骂了,该冷的,冷着。 纪轩算是相对而言不太爱参与到那些抱怨声中去的,他也不算多怕冷,虽说他爹一直纳闷儿,就这么个又矬又干巴的小瘦鸡子,怎么还动不动就能在冷雨夜里喊热呢? 纪轩确实不高,刚过一米七,也确实挺瘦,刚满一百二,就是这么个父亲口中的小瘦鸡子,在冷雨刚停又偶尔还会落下几滴意犹未尽的“残泪”的早晨,呼吸着几乎没什么温度感,混杂着汽车尾气,早点摊子的油香,和北方人并不怎么喜欢的,可以渗入骨缝儿的潮腥味儿的空气,两手插在夹克口袋里,叼着烟,走在街边,走向他的“工作单位”。 他的工作,是美发师,他的单位,是美发店。其实这么说有点儿低估了他,他的技术可以说是相当好的那类,因此来找他理发的,绝不仅仅是胡同里的大爷大妈,还不乏年轻男女跑来享受着低廉的价格和这价格换来的那份儿时尚。另外,他还是个店长,这间四季美发店,是他从父亲手里接下来的,自那时起,他就正式成了小纪老板,并且稳稳当当托住了老纪打下来的江山。 他不怕累,一天可以上十几个小时的班儿,他也不怕烦,客人不管多刁钻的要求他都认真满足,反倒是他经常问问被烫发罩子“困住”动弹不得的客人累不累,或是被让他的插科打诨弄得没招儿没招儿的大爷大妈们反问一句烦不烦。 纪轩不烦,他需要这个。 逗贫,是他让工作更充实更快乐的利器,而他也充分让这份儿逗贫保持在风趣而不风`骚,通俗而不粗俗的程度,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境界了,连那个总是给人一种冷峻感觉,连名字都透着凉爽的,他的副店长俞冰,都会给他“轩子你该去给某些相声演员上上课”的评价。 “得了吧,宁带千军万马,不带什样杂耍。我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店长吧,是不是赵大妈?”嘴里在回应,手上的动作可是麻利儿的一秒钟也没停,纪轩一边给最后一个发卷套上纤细的皮筋,一边问坐在理发椅子中的街坊老太太。 “那可不,少跟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打连连。”老太太随声附和,同时看了看自己一脑袋的小卷儿,“诶我说轩子,礼拜六你在不在?回头我带着我们那老姐们儿找你理发来。” “在啊,必须在,这样儿吧,您把门口那一摞宣传单拿两张给人家,让她先瞅瞅有没有喜欢的。” “你得了吧,就你那单子上哪个不是小年轻儿的头型啊,就那啥,那烫完了之后脑袋上跟套着个油麦菜似的那种……” “得得得,您嘴下留情吧,那叫梨花烫!” “啥啊梨花儿烫,照我说就是油麦。” “哎是,就是油麦,那也不是梨花儿烫,那是麻辣烫行了吧?” “又贫,轩子你又贫!” “本来嘛这还赖我啦?您油麦菜都搁进去了还不是麻辣烫啊我的二姨儿?” “去一边儿去少套近乎!” 街坊大妈一边乐一边轰他,纪轩一边乐一边滚开去帮俞冰调染发膏了,店里别的客人也跟着其乐融融,笑成一团。 多少个工作日,不管白天晚上,四季美发店里,都满是这样的笑声,纪轩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他亲自营造出来的感觉。 然后,就在他正准备早点过去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也开始一天的快乐时,一辆飞驰而过的特斯拉,溅起的冰冷的水花,就在打湿了他的裤脚还弄脏了他的夹克衫的同时,给纪轩这充满期待的一天,迎头扔了一板儿砖。 火红色的车子飞驰而去,拿他当街边随便被狗抬腿撒尿也不会有脾气的洋槐树或者电线杆,而瞬间就汆儿了的纪轩,只剩下大大地骂一句“我艹艹艹艹!!!”,然后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眼睁睁看着人家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连车牌号都没瞅见,肇事者就瞅不见了。 纪轩在原地愣了几秒钟。 这会儿折返回家换衣服?似乎不值当的了,毕竟再往前走一点儿就是东四六条的胡同口,店里呢,倒是有几件预留的衣裳,虽说不如自己身上这套刻意搭配出来的帅吧……可至少也能讲究过一天。 想想还是算了,留着身上的泥点子还能血泪控诉一番,纪轩迈开大步往前继续走。 他到店里的时候,俞冰不在,只有另一位跟着他打拼了多年的大蒋兄弟正在给毛巾消毒,见他进门,回头打了个招呼。 “来啦?吃饭了没呢?” “吃了,家吃的。”应了一声,他先找自己的副店长,“俞冰呢?没来?” “他昨儿不是住铁子那儿了吗你咋忘了呢。”大蒋无奈地反手指了指理发店后门方向。 “哦对,我还真忘了,那成了,估计现在还没起呢……哎,那珍儿呢?也没来?”纪轩说的,是大蒋的爱人,平时都在这间店上班的夫妻俩总是一起到,今儿却只来了一个。 “噢,送孩子去了。” “今儿不礼拜六吗?” “报了个提高班,这礼拜刚开始上课。” “好家伙,这刚几岁啊就套上小枷板儿了?” “那你说咋办,我跟珍儿都不算猴儿精猴儿精的那种高智商人群,孩子再不早点儿培养,哪儿追得上天生脑子好使的啊是吧。”大蒋实话实说,抖了抖滚烫的毛巾,搭在旁边的架子上,又一回头,才总算是看见了他腿上身上的泥点子,“轩子你上哪儿滚去了这是。” “嗐,甭提了。”有人问,自然是要说一番的,纪轩来了精神头,“刚才一特斯拉,跟特么打了鸡血似的,凑凑往前窜,也不想想昨儿刚下完雨地上全是水。” “我去,开个特斯拉就牛`逼成这样儿了?” “那可不,这得亏还是个特斯拉,丫要开一哥斯拉不把四环以里全趟平了都算我小瞧他了。”拽出理发镜子旁边摆着的纸巾,纪轩想着先把衣服上的水擦掉然后再换下来,而就在他弯腰从鞋开始擦起时,理发店的大玻璃门外,就骤然,停下了一辆火红的,红到发亮,亮到让人视线都无法准确对焦的,特斯拉。 车熄火了,车门打开了,从里头下来一个高大的,穿着时尚雅致的,戴着墨镜的男人。 男人关好车门,按了电子锁,摘掉墨镜,抬头看了看理发店的招牌,跟着,在露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透着不屑的浅笑之后,迈步上了台阶,推开了店门,一边把墨镜挂在剪裁格外漂亮的西装胸袋边沿,一边 分卷阅读2 冲着还僵硬在弯腰擦鞋姿态,半边屁股对着他,脸勉强扭过来看着他的纪轩笑了一下,继而用低沉却缭绕着些许痞气的嗓音开了口。 “四季理发店对吧?这儿还真不好找啊……店面实在太小了,我兜了一大圈儿才找着。请问俞冰在吗?我今儿跟他约好了,说让他帮我弄弄头发。” 当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一见钟情的概率究竟有多大呢?还是说,许多最终开花结果的关系,其实反而有可能没有什么美好的开始呢? 俞阳是不知道纪轩最初的一刹那有没有一丢丢被他吸引住的,但他可以确定,那小子,想像只暴脾气的喵子那样飞扑上来抓花他的脸的冲动,绝对盖过了一切别的情绪。 “你……找俞冰?”站直身体也只到他下巴的瘦子开了口, 嗓音意外地还算挺低沉,不是想象中唧嘹唧嘹的小公鸭嗓。 “是,我跟他约好了今儿过来弄头发。” “你哪位?”把手里的纸巾团成团,纪轩仍旧在上下打量他。 “我叫俞阳。”大大方方做着自我介绍,俞阳给了对方一个自上而下的浅笑,“俞冰是我弟,堂弟,要是没搞错……你就是他那同学兼店长吧?” 一听是俞冰的哥哥,刚才还恨不能赶紧抓个机会盘问出来到底是不是你丫溅我一身水的纪轩,表情略微缓和了一点,又自下而上扫了一遍那大高个儿,他把纸团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反手指了一下理发店的后门方向。 “他还在后头睡觉呢估计,那个……你知道吧,他和那谁……”话讲了一半,又突然卡住了,总觉得就这么直接开口问,会不会不太好?俞冰的取向以及和谁在一起,他堂哥到底知不知道呢?要是不知道,是不是就…… “啊~那个姓高的小孩儿,对吧?你们这间店的‘少房东’?我知道他俩,不是在一块儿一年多了吗?” 行了,纠结作废。 “成,你知道就成。”点了个头,纪轩指了一下门旁那张简易小沙发,“那你就坐那儿歇会儿吧,他应该也快过来了。” “OK。”简单应了一声,高大的男人坐在那张对他而言显得有点娇小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姿态有种颇令同为男性的纪轩不爽的,更“男”了几分的王者气派,再加上那身恨不能瞎子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的西装,那一尘不染的尖头皮鞋,那鬼才相信需要再打理的发型,还有浸透在细微的玩世不恭和高傲之中的,十足的优雅……纪轩觉得,他已经明显体察到了小沙发同学的自惭形秽。军绿色帆布的沙发套加上迷彩的沙发巾,那小可怜儿就如同缩在鹰王面前的家巧儿,连开口说自己大小也算是只鸟儿的勇气,都没了。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捯饬这么体面。”干巴巴笑了一声,并不承认自己也在和小沙发同病相怜的纪轩开口缓和气氛,却没意识到自己用的敬称还是泄露了他的心虚和不平衡感。 “哦,过奖了,体面谈不上,就是个开店的。”俞阳笑着整了整裤线,同时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 “酒店?饭店?”纪轩盯着那该死的,漂亮到逆天的特斯拉的电子钥匙,旧恨之上更添新仇。 “不是,没那么高级,就是个咖啡店。” “哦。” “晚上是酒吧。” “哦?” “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是咖啡店,晚上七点到次日凌晨三点是酒吧。” “这种啊……”明显眼里亮了一下,纪轩从抽屉里拿出自己那套家伙事儿,边整理边点点头,“那可是够忙的,一天十几个钟头……店挨哪儿呢?我没准儿听说过。” “就在后海附近,黑芝麻胡同里,Frish。”俞阳边说,边放下二郎腿,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格外潇洒地掏出一张黑色的名片,两个指头夹着,微微欠身,递了过去。 而纪轩,则在下意识伸手接过卡片,又瞄了一眼上头镂空的一个外文单词LOGO之后,骤然间瞪大了眼。 他只差没再爆出那一大串的“我艹艹艹艹!”了。 “真的假的呀哥哥?!就这地儿?!这地儿是你开的?!”来了精神头儿,果断扔下自己的“刀枪剑戟”,几步凑过来,纪轩反复看着名片的正面反面,“这地儿我长草半年多了!大众点评上瞅见的!评价特牛`逼,说是白天咖啡好,晚上酒好,店员长得帅服务也好,气氛环境更是好!一直想去,一直没顾上呢!哎哟喂……这真是你的店?!” 突然被如此热情对待,让俞阳有点儿不适应,可他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只态度转变迅速,从警惕保持距离,到突然靠近的胡同串子猫,还不至于吓着他。笑了笑,俞阳再度将左腿搭在右腿上,两手交叠扣住膝盖,侧脸看着挤到他旁边坐下的家伙。 小沙发君有了和自己水平相当的伴儿,大约每一根弹簧都被压出了喜悦,纪轩则同样欣欣然,就着雨后的阳光,看着卡片背面烫银的地址电话。 “有空的话,就去坐坐吧,给你打折。”俞阳饶有兴致打量对方的表情。 “成啊,那我回头带哥们儿过去。”纪轩应声,“你说俞冰也真成哈,这么长时间了他也不告诉我这事儿,弄得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这么牛叉儿的哥。” “不怪他,是我不让他说的。” “为啥?” “他说了,带去的就是他的朋友,熟人我是不好意思下手宰客的。” “哦对哈,你那儿人均挺贵的我记得。”撇了一下嘴角,纪轩只沉默了一秒钟就又乐了,“没事儿,我跟你不算太熟,你可以下手宰我。只要酒好,到最后别把我宰到连裤子都没有了就成。” 听着那样的说法,看着那张脸,俞阳那一刻,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可爱。 一种土土的,市井间的可爱。 而且,从某几个特定的角度看,这小子还是挺漂亮的。瘦是真瘦,脸颊线条格外流畅,皮肤也很是紧绷,眼睛清澈透亮,眉梢扬着,仔细看还颇有几分桀骜和嚣张。 这家伙骨子里不是表面上的逗逼,断然不是。当时,对于纪轩还没有任何深切了解的俞阳那么想。 他想的,不能说不对,纪轩确实是有点儿桀骜嚣张的历史的,但那毕竟只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也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又是多年前的事了,好多时候,连当事人自己都会忘记。更何况当时还只是第一次见面的俞阳,想要知道那些,深切知道那些,真的是好久之后了。 但至少表面上,俞阳看出了他的一部分内在,也有点喜欢那种内在,即使并没有开口点破。 气氛一时间有点微妙,两个人也暂时没说什么话,直到店铺后门被从那一边打开,一个有着明显混血外表的,戴着复古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走进店门。 “哎,小俞来啦。”正在整理自己那张台子旁边的小推车上一大堆发卷的大蒋哥打了声招呼,而后回头叫纪轩,“轩子,人来了。” “噢!”赶紧答应着,他站 分卷阅读3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4 摸出烟,用专门找匠人手工制作的纯银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定了定神,便光着膀子,走到窗边。 刷拉一下往两边拽开窗帘,他隔着透亮的玻璃,看着外头有点凄冷的天。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只有9度,晒不着太阳的室内,若是停了暖气,又不开空调,更是阴冷到让人骂街。好在俞阳是个懂得享受知冷知热的人,暖风,他是绝对不停的,他不稀罕那点儿电钱,比起这套院子,电钱,比九牛一毛,还九牛一毛。 他家境相当不错,自己智商又足够高,在国外念完了研究生,回来时,他那个炒房地产的爹,给了他这套布局紧凑的小四合院。 本意是让他以此为本金,也走上炒房这条路,但俞阳不知道哪儿来的灵机一动,居然放弃了搜刮民脂民膏发家致富的大好前途,用这套院子的堂屋和东厢房,开了名为“Frish”的咖啡吧,他自己,则住在西厢房。 拉开窗帘时,他面对的不是高层建筑的落地窗,不是玻璃上擦不净的雨雪残迹,不是繁忙的都市,不是云雾缭绕的尘霾。他看见的,是小院儿里粗壮高大的那棵老金银花树,还有树下的石桌石凳,和泛着一层初春白霜的暗灰色瓦缸。 等到晚春,金银花就会开了,黄的白的落一地,等到盛夏,瓦缸里也会盛开出大朵的睡莲,粉`嫩的色泽,好像女人腮边的脂粉。 只可惜,还是要等,现在,外头仍旧是冰凉的天儿。 指尖的香烟很快便燃尽了,俞阳将之熄灭在刚才那个都有点忘了名字的床伴三下五除二喝干净的咖啡杯里,叹了口气,重新朝着卧室走去。 再度躺在床上时,他脑子里想的,起初是昨夜的种种,但那些纵欲的片段并没有让他很舒服或是意犹未尽,轻蔑地一咋舌,他从记忆里翻找着能让他精神层面愉悦一点的因素。 最终出现的,救了他的身影,是一个几天前才意外认识的,瘦小的男人,男人生着看似还有点稚气然而却透着戾气的脸,单眼皮的眼睛睫毛疏朗,紧绷绷的脸颊,线条倔强冷漠,笑起来却完全是另一幅模样的嘴唇,满嘴的老城区土著口音,被告知“我其实知道自己开车溅了你一身水”之后那句忍也忍不住的,不是八辈儿老北京领悟不透也学不到位的“我`操!”,简简单单两个字,一个词,半句糙话,还有随之表现出来的那吓不住谁的凝眉瞪眼得表情,不知怎的,真是不知怎的,就能抓挠到俞阳最酥麻的那个骨头缝儿。 “你丫当时怎么不停车啊?!你怕我揍你怎么着?!你瞅瞅我这身量儿能揍得了你啊?!你特么哪怕把窗户摇下来喊声不好意思也成啊!” 跳着脚骂他的小瘦子,骂着骂着,突然停了。 紧跟着,就是听不大清楚的叨逼叨,再跟着,居然是一声笑。 纪轩笑了起来,好像被自己的“气势”迷住了的猫。 “操,算了,反正你也说了给我免费哈。”挑起一边眉梢,倔强的家伙追问了一句。 “免,只要你去,不管消费多少,我给你免三回,行吧?”这是他当时的回答。 “说话不算话,生儿子没鸡`巴。”面不改色心不跳来了句狠的,纪轩抬手指着他。 “那就当闺女养呗。”俞阳反应够快,回了那么一句之后,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和再也绷不住的纪轩一块儿乐出了声。 纪轩绷不住,从来都对好笑的事物没有抑制力,面对着这样的纪轩,俞阳也绷不住,因为纪轩对他来说,是最新出现的,最好笑的事物。 没有之一。 抬起手,挡住脸,他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笑了好一阵子。 而那天,心情出乎意料地轻松愉快的他,就在天再度黑下来之后,见到了那个能让他单凭回忆就轻松愉快一整天的对象。 不到九点,“Frish”作为酒吧的那一面,逐渐展现出最为迷人的风情。各色人等沉浸在酒精和音乐的麻醉里,寻找着泡在杯底的自我。俞阳跟几个熟客打过招呼,跟新来没几天的调酒师交代了几句迎来送往的注意事项,听见门口那个颇有几分复古气息的铃铛清脆的鸣响而抬起头来时,正迎上了走进门来的男人好奇而兴奋的目光。 男人身材瘦小,但是精神头十足,穿着不算多入时但也绝不落伍,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儿之后,看见了吧台后头的俞阳,便好像发现了一大根金条似的几步杀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个空着的吧台凳上,冲着他直接开了口。 “杰克丹尼!不加冰!” 俞阳眉头一皱。 嘴角却在上扬。 鬼知道他哪里来的兴致,略作思索,拦住了旁边的Bar tender伸手去拿酒的动作,微微低垂着视线看着纪轩,他试探性地问:“累一天了吧,要不要先喝杯espresso提提神?豆子是牙买加的Marley蓝山,加糖加奶都可以。” 纪轩还算给面子地听他啰嗦完了,丢给他的回答,率性到好像往他最装逼的那根神经上扔了一颗手雷。 “啊?咖啡啊?那玩意儿苦了吧唧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有啥好喝的。没有比酒更提神解乏的东西了,麻利儿的哥哥,杰克丹尼不加冰~~!” 一席话落,惹得调酒小哥愣愣地看看这位贵客,又看看被拒绝后还在莫名微笑的老板。而这位老板,则在微笑与沉默过后,侧脸点点头,伸手就从后头的酒架子上抄过来一瓶未开瓶的蜂蜜杰克丹尼,整瓶戳在了对方面前。 “来吧,喝多少算多少,剩下多少你带走多少,要是一整瓶儿都吹干净,困了你睡我这儿,吐了,我给你扫。” 酒吧这种东西,若是环境好到一定程度,酒也好到一定程度,是很容易醉人的。 Frish吧里,客人喝到断片儿的情况,发生过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但之所以没有斗殴,没有裸奔,也没有警察找上门来,主要还得说俞阳的经营手段足够到位。 他会让每一个服务生和Bar tender留意有没有客人喝得太多,若是有,则及时旁敲侧击一下,别喝太醉,安全第一。若是客人有意买醉,开车来的,他会盯着叫代驾,没开车的,他会盯着叫出租,醉到亲爹都不认识,或者抱着他叫爹的,他会想方设法问出地址,然后帮忙叫专车。 是的,专车。 而不管专车费是多少,他都不会要,全当这事儿不曾发生过,他不差这点儿钱,反正被他善待过的人,以后会再来,会点更贵的酒,会给更多的小费。放长线,钓大鱼,他是高手。 而这个高手,通常就那么站在酒吧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用那戴着铂金戒指的修长指头端着一杯放了大号冰球的whiskey,极缓慢,极缓慢地啜饮着,等着,观察着,抱着摸不清是在玩乐还是在认真工作的心态,看着每一位店客的酒后众生相。 他不否认这其中也有狩猎的成分存在,至少这些年来,最后留宿在他这儿,却 分卷阅读5 不是因为喝醉的情况也发生过十来次了。俞阳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大家都是夜行动物,谁还不清楚谁呢? 天亮之后,带着纵欲的疲惫,重新披上人皮,回到真实世界中去就好,没有什么,比假装正经更容易,因为正经人学不来堕落的细枝末节,但人人都再清楚不过“正经”应该是什么模样。 俞阳庆幸自己不需要太努力去装,别人带着宿醉头痛一脸谦卑恭敬待人接物时,他绝大多数时候,正在宽大的床上好眠,兴许旁边还睡着个美貌小哥。酒吧白天的身份——咖啡店,他不太常去打理,曾经的床伴,现在的白班副店长,自然会照顾好一切。他睡到下午,滚起来把自己收拾漂亮,去店里喝现成的咖啡,把下午茶当早点吃,就好。 纪轩第一次来找他兑现那“三次免单”时,他过得,就是一如往常的一天。下午三四点钟起床,吃过喝过跟睡过的男人“Espresso Goodbye”过,休息过打扮过,准时站在吧台后头将某些待客技巧强化培训过,以为本日无战况的他,很是意外地,迎来了最令他有兴趣的客人。 那个被他开车溅了一身水,然后只是用免单就能换来笑逐颜开的男人。 这小子,到底是有多单纯? 以及…… 这小子,酒量到底是有多差?! 才三杯杰克丹尼,脸就红成了大马猴儿,话,也开始逮什么说什么了。 “你这儿环境真好哎……”半靠在吧台上,他四下里打量,动作略有几分醉后的猥琐,眼神却十足泰然。 “过奖了。”笑了笑,俞阳抄起酒瓶,又给他满上。 “这风格,应该叫复古吧……复古,哈?” “是,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vintage风。” “啥玩意儿?”不懂英文的家伙一脸茫然。 “Vintage,就是复古的意思。” “复古就复古呗你跟我拽啥啊!”突然笑起来,端着杯子,晃晃悠悠送到嘴边,终结了那一大串儿讨厌的呵呵呵哈哈哈,纪轩居然将那杯烈酒一饮而尽了,然后,就低着头,闭着眼,忍过了最初那一阵灼烧的刺激之后,甩了甩头,又鬼使神差似的接上了前一个话题,“我的英文水准,仅限于‘三克油’‘法克油’和‘爱老虎油’。你别欺负我念书少!” 一席话,说得丝毫不加掩饰,逗乐了旁边坐着的客人,也逗乐了bar tender和俞阳。 “哦对了!你这店,点名儿啥意思啊?”根本无所谓谁笑谁不笑,纪轩接着问,“英文?” “不是,是德文。”摇摇头,亲手调了一杯青柠水递过去,俞阳很随意地解释,“Frish,是‘鲜’的意思,我不是叫‘俞阳’吗,跟‘鱼羊鲜’的‘鱼羊’同音,觉得怪有意思的,就用了。” “……噢————!!”夸张到吓人一跳的恍然大悟之后,纪轩猛点头,端起青柠水的杯子却没有喝,而是伸手去捞里头的柠檬片,“德文啊,更不懂了,我就认识俩德国人,一个是希特勒,一个是……嗯那谁来着?马志明那相声里提到过的,就‘卖五器’那段儿……啊对了!八国联军驻京办事处那瓦……瓦德西!就这俩。” 行了,这厮可以到此为止了。 当八国联军驻京办这种词汇都翻腾出来,再不拦着点儿,怕是下一步就会不知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想着总不能看着堂弟的同学、朋友兼老板喝到当街脱裤子,俞阳在不露痕迹间递了一张纸巾过去给纪轩擦手用,而后撤了酒瓶和酒杯。 “别喝了,要醉了。”他说。 “怕个鸟儿啊,我明天倒班儿。”眼神朦胧的家伙嘴固然硬,但手并没有再试图去抓酒瓶,挠了两下,就收回来,拢了一把染成铜褐色的头发。 那发色很是自然好看,只是修剪方式有点刻意的保守,意外地看着像个老实人,而且总有种怪异的似曾相识。 “你的头发……都是谁给理啊?”一边低头换了另一杯青柠水,一边随意问着,他耐着性子等答案,只是答案只有一半在他意料之中。 “俞冰呗……要不就是大蒋哥,就你上回来,瞅见的那个。东北人。大高个儿那个。” “啊,记得。” “然后这回这个吧……嘿嘿嘿……”说到半截,突然笑了,揉了揉自己的头毛,纪轩接过新的那杯青柠水,还算乖地喝了几口,打了个嗝,接着叨叨,“这个是我喝多了之后的结果。” “你自己理的?”俞阳有点惊讶。 “不是不是,没辣么牛`逼。就是吧……我头一阵儿有回喝多了,叫冰子给我照着美国队长的头型儿弄个一模一样儿的,他……” “他就配合你了?”简直要笑出声来了,俞阳微微俯身,手肘撑着吧台,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更仔细地端详那个果然就是认识的发型。 “可能也有拿我开涮的意思吧……你弟弟……有时候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嗝。”一手冲着俞阳点点点,同时低头再度打了个嗝,纪轩眯着眼,嘴角挑着,笑得挺傻。 “嗯,大概吧。”应了一声,俞阳暂时没有说话,反倒是那醉鬼,继续叨叨下去了。 “其实,不过,不过呢,冰子算挺给面子的了。我爹才坏呢,就前年,有一回冬天,我喝多了。这人一喝多了吧,就不怕冷你知道哈,我当时呢,就光着膀子躺院儿里了,高唱老崔的‘让我在这雪地里撒点儿野’。后来吧……”停顿了一下,又把剩下的青柠水咕咚咚喝掉,纪轩抹了抹嘴,继续自己的故事,“后来我爹把我弄屋里去,让我睡在躺椅上。再后来,他就把我给剃秃了。” “什么?” “秃了啊!秃了啊!!一根毛儿没给我剩下啊!!!你说哪怕给我脑瓜顶儿上留一块儿,跟个褯子似的留一块儿,我也好解释我这是新潮发型啊!!结果一下儿就没发型了!!!”突然嚷嚷起来,苦大仇深的纪轩指着自己的美国队长头,控诉着曾经的秃头,“更操`蛋的是第二天早晨,街坊赵大妈瞅见我秃着出来,一边儿哈哈哈一边儿叫我罗纳尔多啊!!!我在胡同里当了小一个月的罗纳尔多啊我!!!我比窦娥都冤啊我!!!……” “行了行了。”忍笑忍到快要丧失自己那份儿微痞的优雅,俞阳抹了把脸,把一碟干果推到纪轩面前,“来来,吃点儿东西,解解酒。我先帮你把那瓶挂牌收起来。” 看着那厮终于安静下来,不顾旁边客人的眼光抓了一大把干果塞进嘴里,俞阳交待旁边的bar tender给这瓶蜂蜜杰克丹尼挂个标,写上纪轩的名字,再收起来。 然后,就在对方点头接过酒瓶的同时,纪轩已经嚼着满嘴的花生松子盐焗青豆,一边掉渣一边往店门口走去了。 俞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带孩子,不,是遛狗。 看不住的那种。 你一回头,丫自己跑了! 并没有喊对方的名字,只低声告诉几位调酒小哥好好顾着别的 分卷阅读6 客人,他绕过吧台,保持着稳健的步子,赶在纪轩自己晃荡出门之前,拦住了那家伙的去路。 看了看身后地上一大串若隐若现的干果渣子,俞阳先一步替他推开店门,然后很有风度地扶着他的背,将之送到了店门外。 “你住哪儿?需不需要叫个车?”他问。 “不用不用,我喜欢地?。”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纪轩拒绝。 “有那么近吗?” “嗯……挺近的,我就住安定门。” “那叫挺近的?得两公里呢吧。” “坑坑坑使劲儿走,也就半个钟头,人类步行速度是可以达到每小时四公里的,上都科普过了,所以你看两公里半个小时能走完了!” 俞阳坚信,突然“科学”起来,更证明这家伙是醉了。挑了一下眉梢,撇了一下嘴角,略作思量,他终究中了什么魔障一样,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按了开锁键,店门旁边那辆火红色的特斯拉闪亮了灯。 “走吧,我送你。”他说。 酒精这种东西,对人的控制力究竟有多大? 或者说,其控制力恰好体现在会让人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力上? 纪轩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每次喝醉,他都尽情享受失控的快乐,然后在第二天将前夜的种种,忘到九霄云外。 酒后,他狂奔过,高歌过,正月在房顶上放过炮,八月在长安街边儿撒过尿,三月的夜半在居民楼里吹过哨,十月的凌晨在派出所门口睡过觉。 他可以算大半个酒后无德的典范,但之所以还留了“少半个”的情面,是因为他不管借酒撒疯干了多神经病的事儿,也不曾乱过性,不曾对任何人非过礼,无论男女。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在酒精上头之后做着十足中二病的放肆举动,讨人嫌,却不犯国法。 对于他的酒品,最熟悉也最没辙的,就数他亲爹,但他爹也不是全然没辙,终于在某一次逼急了之后,把那光着膀子躺在雪地里大唱“给我点儿刺激!大夫老爷!给我点儿爱啊!我的护士姐姐!”的二百五拖进屋之后,老爷子给瘫在躺椅里昏睡的不肖子剃了个秃瓢儿,让他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罗纳尔多。 也许纪轩并没有那么二,因为在那之后,他虽说没有戒酒,却也没再喝到抽疯。绝大多数时候,他就算醉,也会选择醉在家里,蒙头大睡,直至酒精在第二天随着长长的一泡晨尿,代谢出体外,落进马桶,冲到异次元。 而这次,在俞阳的店里,已经喝到半醉的纪轩,除了话多点儿,距离干傻事儿,尚远。 如果高声唱歌不算傻事儿的话。 从一上车起,他就吵吵着让俞阳放个歌儿放个歌儿,对方还算配合,抓了一大摞黑胶碟塞给他随便选。纪轩一张张翻,一遍遍挑,最终定位在窦唯的黑梦和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又一手举着一张反复琢磨,到底是定下来前者。好像赌圣一样用左手两个指头夹着碟,递到俞阳面前。 “黑梦是吧。”俞阳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而是在方向盘旁边那块儿帅气的中控触屏上随便点了几下,音乐声就撞出了喇叭。 “我去!你让我挑了半天,结果放的是mp3?!”纪轩语气听来不爽,眼睛却盯着那块儿大屏幕不放。 “特斯拉没有CD机,只能放mp3。”俞阳笑着看对方格外孩子气的好奇眼神,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讲自己的理论,“可总觉得,选黑胶碟就是一种仪式,经过这个仪式,才能听音乐。” “哥啊————”令人相当意外地用黏糊糊的语调喊了一声,纪轩戳戳屏幕,把音量调低了点,“那你干嘛不买个有CD机的车呢?你瞅你店里那布置,怎么看也跟这车不搭配呀!特斯拉属于……那叫啥?黑……” “黑科技产品?” “对对对!就这意思!这玩意儿简直就特么是打二十二世纪穿越来的啊!机器猫开着时光机给送来的!跟那个啥……弯……弯什么智??……” “Vintage?” “是是是!跟这个八竿子打不着啊!根本就是走错片场的赶脚呀!” 半醉的家伙比比划划,满嘴现学现卖的蹩脚英文,一边叨逼叨一边还不耽误选歌,无师自通一顿捣鼓,直至选定了那首,才算消停,只顾在曲头那串漂亮的雷鬼音乐响起时跟着抖脚打响指。 接下来,就是一字不落,一字不差,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在调儿上的跟唱了,俞阳不敢断言这小子是因为醉了才口齿不清调门儿不准,还是天生缺五音少六律,但那哼哼唧唧黏黏糊糊刺啦刺啦吱扭吱扭的唱法确实堪比工噪,想了想决定不忍了,他保持着风度,用自言自语一样的腔调打岔。 “其实……买这车,纯属意外。”话起了个头就停住,狡猾的酒吧老板斜眼瞟对方,然后再发现那家伙闭了嘴,眼里重燃了好奇之火后微微挑起嘴角,“……去年这时候吧大概,有一回,我喝多了,是真的喝太多了的那种,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发现昨儿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官网订了一辆特斯拉,就是这宝贝儿。你要说……酒醒了再反悔,也不是不行,可面子上过不去,也就认栽了。” 话音落下,副驾驶座上的纪轩已经把下巴掉在了脚垫儿上。 “我`操!您真是有钱淫嘿!订这么大一硬货,还能为了面子认栽?!这要是我一步一跪也得求人家给收回去啊!”一点儿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草民本质,纪轩抓了抓头发,呲牙咧嘴,“我喝多了顶多买过一条黄鹤楼‘论道’,然后还偷了一辆工地拉沙子的小三轮儿,一边儿抽,一边儿骑,大半夜的,打国子监骑到安贞桥。” “不会吧你?偷车?”俞阳彻底忍不住笑了,“没人发现?” “没有啊!邪门儿吧?!”一见有人捧场,瘦子来了劲头,喷着酒气连说带比划,“车上还半斗儿沙子呢!结果我就躺沙子上睡着了!后半夜让警察叫醒了问我干吗呢,怎么睡这儿了,我第一反应是往警察手里塞烟。结果还弄了人家一手沙子!哈哈哈哈哈……傻`逼吧?也牛`逼吧?哈哈哈哈哈……” 自顾自就乐起来的蠢货,在俞阳眼里简直就是突然兴奋.jpg的真人版。又莫名其妙跟着乐了一阵儿,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接着往下问:“后来呢?三轮儿还回去了吗?” “还了啊,道儿上都是监控,警察看着监控录像给我指的路。” “你自己不记得是哪个工地了?!” “记得个屌毛啊!都喝傻了我!车胎还扎爆了一个我都不知道!” “工地没让你赔钱?” “没有。我把剩下的八盒半黄鹤楼全给工头儿了。” “那还是等于赔了啊。” “不碍的,反正不给现金我就当没损失。” “你心还真宽哈。” “还行吧。”又傻笑了几声,好像酒劲儿稍微过去了一点的纪轩脸上的表情多少有几分正经的朦胧,“那应该是我除了让 分卷阅读7 我爹剃秃了之外,喝得最多的一回了,再后来,这类事儿就没出过。” “嗯,也是,省得家里人担心。” “是,我爸老说他不管我,实际上,就他管我。”说了句似乎别有深意的话,纪轩脸上讪笑了一下,又恢复到贱兮兮贼兮兮的表情,“要说我不算酒腻子啊,以前那么喝,就是想发泄。好像青春期没过完似的那种发泄。现在不那么发泄了,估计是终于长大‍‌‎‌‎成‌‍‎‎‍人‌‌‎‍‍了吧。” 长大‍‌‎‌‎成‌‍‎‎‍人‌‌‎‍‍? 俞阳瞄了一眼那小身板儿。 他没有说出涌到嘴边的话,毕竟不算熟悉,讽刺人终归不好,再加上又眼瞅着到了目的地附近,俞阳减慢速度,问纪轩具体住哪儿。 小瘦鸡子给他指了路,然后在他停好车时掏出手机。 “俞老板,加个微信呗~” “没问题。”倒是没有勉强,俞阳也掏出手机,用自己的肾七,扫了对方的小米。 那天起,他们成了微信好友。 两个背景、个性、成长经历、生活状态截然不同的人,就这样很是微妙又自然而然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当时,俞阳作为清醒的那方,以自己体内不到五口的稀释威士忌酒精含量,完成了一次酒驾送人的过程,而根本就没想到这些的纪轩,作为不够清醒的那方,只是无意识突然兴奋.jpg着,把自己的模样,在最短时间和仅仅两公里远的路程里,以最大效率,强制刻印在对方脑中,抹杀不去。 当然了,该怎么说呢,俞阳起初也没打算过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太快的,或者向某个特定方向发展,他只是觉得这小子有意思,他只是觉得,纪轩可以成为跟他玩儿得很好的人。一个新朋友,新,但仅仅是朋友。 俞阳朋友遍天下,多他一个,不嫌多。 从三月下旬,到四月初,差不多一个礼拜的间隔,他没有再见到纪轩。他忙,忙酒吧的生意,忙跟水准相当的玩主们各种娱乐消遣,他沉浸在这忙碌里,有时候都会忘了纪轩的存在,对方,好像只是朋友圈那个角标红点,点一下,就会熄灭,像所有人一样。 偶尔,他也会稍微留点心思看看纪轩发了什么,胡同,大院儿,家人,哥们儿,墙头睡成液态的猫,墙根儿弓着腰啪啪啪的狗,客人的新发型,店里的老设备,如此而已。 普普通通,却又与众不同。 俞阳的朋友,会贴出来的,多数是高消费场所的装逼自拍,总要有红酒有雪茄有美女有座驾的那种,要么,就是酸不溜丢一两句心灵毒鸡汤。纪轩那些太过真实,太过乡土,太有烟火气的朋友圈,好像烈日炎炎,快要闪瞎他的钛合金狗眼。 于是,他就在这种对纪轩的感觉时强时弱的起起伏伏之中,度过了七天,直到第八天,酒吧刚开始营业不久,人还稀稀拉拉没几个的时候,有个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中长款粗线羊毛外套,暗纹衬衫,牛仔裤,帆布鞋。 看似随便的打扮,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就是随便了,但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就是2017春季最新款时装穿搭法则。你得遵守,你得学习,因为对方是神,神是说了算的。 “Florian~~好久不见~~”看见他站在吧台后头,直接打了个招呼就迈步走近,有着浅茶色头发和绿色眼睛的男人理也不理盯着他看的吧台小哥,一直走到俞阳面前,伸开双手,象征性拥抱了一下,又在那张正努力装笑的脸上似有似无亲了亲。 “今天怎么有心思过来?”赶紧保持开一定距离,俞阳问。 “放松放松啊,我家小警察值班去了,我来坐一会儿,喝一杯,然后再带瓶Riesling回去,等他回来犒劳犒劳。”说着,男人单手摸了摸下巴,看着架子上的酒,径自撤了一瓶价值不菲的XO出来,只是看了看,就塞了回去,然后踱步到咖啡机前,动作熟练地给自己做了一杯espresso。 又来了…… 西静波。 奇怪的姓,不算奇怪的名,贵族猫一样的优雅,丛林豹一样的危险,只笑一下你就会想干脆让他生吞活剥了吧,具备这样特质的,唯一的狠角色。 俞阳一脑门子官司。 这个叫西静波的,虽说只是偶尔出现,但每次出现,都把他的气场打压到快要阳痿,好像店也不是他开的了,老板也不是他当的了,他只是个实习打下手的,一切都得听人家的安排调遣。 自己当年是那只眼得了白内障居然还以为爱上了这个妖孽?! “你要犒劳他,用自己不就好了?”想着总还是要找回一些尊严的,俞阳靠在吧台上,指头把玩着马口铁罐头筒里的金属吸管。 “亲自上阵是必然啊,Florian你拿着个逗我没有用的。”残忍地直接戳穿,放下咖啡杯,手里提起一瓶德产白葡萄酒的男人斜眼看了他一下,只轻轻一笑,就再度焚毁了他苦心孤诣刚刚建造的高傲。 俞阳想打人。 不。 他想开车出去撞人。 算了,撞人要偿命,撞墙吧。 反正那辆特斯拉他也不算多喜欢。 他不说话了。 然后,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那是一条微信消息,就短短几个字。 【烤大串儿呢!来不来?!】 跟着,又是一条消息,这次,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中间位置是纪轩,嘴里叼着一串大腰子玩自拍,身后有几个朋友,大家都是喝着啤酒吃着肉,一派热热闹闹。 俞阳恍惚已经闻到了烤串的浓香和烟火气。 灵机一动,他觉得自己得救了。 “我……有个朋友,有事儿让我去一趟。失陪。”关上手机屏幕,他冲对方笑笑,继而抓起车钥匙,只对店员交代了几句,就迈开大步,直奔店门口走去。 俞阳是个有钱人。 这不假。 他同样是个玩主。 这也不假。 他是个有钱的玩主,他经营着酒吧,开着特斯拉,他睡过的男人不计其数,但能记住脸和名字的却不多。他是最名副其实会玩儿的那类雅痞,他有他独特的品味和魅力,穿名牌西装,戴金表,抽进口烟,喝洋酒,他留过学,会说流利的英语和德语,他高,他帅,他具备可以把任何人拐上床之后狠狠玩弄再狠狠抛弃的资本。但他又有别于那些上流社会的X二代们,比起别墅洋房,他更喜欢四合院,比起龙血树,他更喜欢金银花,比起动辄就往外冒外语和假洋腔洋调的装逼表达方式,他更喜欢自己再怎么努力正经说话,也藏匿不住的京字京韵京白。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就算家庭条件不错,但他的口音还带着那股子摆脱不掉的乡土气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也是跟着哥哥们去工体看过球,一边骂某某某就是个傻`逼搅屎棍子一边誓死捍卫国安队尊严的。而若干年之后的现在,国安队被他骂过搅屎棍子的,早就隐退江湖该干嘛干嘛去了,他这个曾经的血气方刚 少年郎, 分卷阅读8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9 打火机点上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长长吐出烟雾。 而眼看着那瘦子完成这一系列举动的俞阳,有点儿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坐在床沿,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那家伙刚才为何要扶着他的大腿弯腰去掏啤酒,更不明白为何这个谈不上多好看,身材也过于单薄的家伙,就在皱着眉,低着头点烟时,骤然间冒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性`感。 一手是烟,一手是酒,纪轩把自己扔在床边的旧沙发椅里,抬起脚,搭在小茶几上。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房间里环绕着刚劲有力的乐曲声,借着音乐的流动,俞阳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摆设。 家具都是旧的,但是干净齐整,地上没有地砖地板,而是擦得锃亮的水泥地。涂着浅绿色墙围子的墙面还算白,又或许是天花板上那盏老式管儿灯的灯光不够亮所以看不出被烟熏黄的墙角和每年夏天都会添上几笔的蚊子血,三开门大衣柜正中那面镜子角上还有花好月圆的图样,五屉桌上就是那台音质感人的老录音机,挂着竹林图案的“秋裤蓝”窗帘底下摆着脸盆架子,鸳鸯戏水的搪瓷盆磕磕碰碰了不知道多少年,再然后是地上的老暖壶,玻璃柜里的铁皮青蛙,靠着墙的一辆墨绿色大永久,和挂在车把上的木吉他…… 颠了颠屁股,听着钢丝床动听的吱呀声,俞阳觉得,自己恍惚回到了童年时代,那个还相信共产主义会实现的时代,那个白衬衫蓝裤子红领巾干干净净抬头能看见星星的时代。而那个时代的产物,就这样活生生摆在眼前。那一刻,他坚信纪轩也是个念旧的人,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发自内心的念旧,并非像他,追求迷恋着什么装逼的vintage风,却只是为了标榜自己的品味与众不同。 挫败感,难以言表的挫败感,从心里酸不溜丢泛起,在舌根蔓延开来,想要重新咽回去,都难。 “你喜欢老物件儿?”他边问,边在自己身上摸烟。 “舍不得扔,反正一样用。再说了,老物件没甲醛啊~”咧嘴一笑,纪轩指了指那台录音机,“那玩意儿比我大一岁。然后那大衣柜是我爹结婚时候买的,还有那大永久,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这床,我小时候淘气,连蹦带跳的还在床梆上磕掉过一颗门牙呢。” 边介绍,边回味,眼里居然有种可爱的温暖弥漫开来,俞阳看着这样的纪轩,听着满耳朵的老歌,无奈地笑笑,一声叹息。 “你一有钱人,没体会过这种穷人日子吧?”对方故意使坏地问。 “你得了吧。”这倒是问不倒他,“听冰子说,你八八年的,对吧?我比你大六岁,穷日子也是记得的,有钱都是后来的事儿了,胡同口跟着家大人排队买冬储大白菜的印象还清楚的很。” “是不是还穿着棉猴儿?”好像被说到了充满快感的点,纪轩亢奋起来。 “棉猴儿,棉裤,大棉窝,一应俱全。”俞阳也忍不住笑出声,觉得刚才的尴尬被瞬间缓和没了似的,又舒叹了一声,他本想再找个新话题,却再度被打断了。 这次打断他的,不是纪轩,是音乐。 不,其实,也得说是纪轩。 前一首歌结束了,后一首紧跟着冲撞出来。 那真的是冲撞出来。 感觉更有年代感,也更激烈的前奏之后,是格外熟悉的曲调,俞阳直到那个跟着音乐扭起来的货在亢奋中呼啦一下儿就脱掉了那件宽松式的卫衣之后猛地反应过来,这首歌是。 好了,可以断定这盘磁带不是盗版就是自己灌制的了,单曲混在专辑里,显然就是任性的编排再组合。 而至于就在他面前毫不顾忌还格外自然地跳出中特拉沃尔塔那段经典扭扭舞的纪轩…… 俞阳失去了描述能力。 他觉得脑子发烫,眼睛发胀,心里‎‍‌发‍‌‎‍‌浪‌‎‍,胆子发胖。 什么狗屁优雅,什么操`蛋风度,在这个来自八十年代中期的封闭空间里,在音符的刺激下,在酒精和尼古丁的交替催眠中,他忘了所有,忘了平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一纵身从床上坐起来,他开始跟纪轩面对面,跳着对称的舞步。 那瘦皮猴儿愣了一下,僵住了,停住了,似乎是发觉到了了不得的什么真相,真相的震撼程度甚至超过了卫星上天,导弹落地。 “我`操,你行啊哥哥!你行啊!你学过是吗?!”就算喝醉了,也还是看得出来人家的动作更劲爆更专业的,纪轩一脸惊异大声问。 “在国外的时候,学过一点。”并没有否认,也没有装作很牛`逼的样子,俞阳实话实说,然后在对方转身弯腰去小圆桌上抓酒瓶时,发现了那单薄的、光溜溜的后背上明显的刺青。 那是一对翅膀。 “你这个……” “噢,纹身啊,好看吧?”喝了口啤酒,脸上泛着醉意的家伙牛`逼哄哄,“花了不少钱呢。” “这是……天使之翼的意思?你信教?”看着那对翅膀,俞阳控制着想要伸手去摸的冲动。 “我信个鸟的教啊,这是我有一年喝大了,进了个纹身店就说要纹这个!弄到一半儿我酒醒了,后悔都特么来不及了。”自嘲地傻笑了几声,蹦跶累了的男人重新坐进沙发椅里,目光朦胧地叨叨叨,“还天使呢……我这身板儿,充其量就特么是一只鸡。” 想着“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俞阳摇摇头,而后略作沉吟,转过身,几下解开自己的扣子,脱掉那件贵死人的真丝衬衫,把自己的后背展现在对方面前。 这展示足够刺激,刺激到纪轩好像让崩出来的弹簧戳到‌‍菊‌‍‎花‍‎‍‌一样,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椅里跳了起来。 “我`操!我`操!我`操了就!”满脸不可思议,纪轩扑上去了,他看着对方的后背,看着那结实的,练出来的肌体上,精雕细琢刻画出来的线条,看着那线条组成的一只满是煞气的火麒麟,和底衬的大朵牡丹花,努力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人话,“哥哥你这牛`逼了啊!!” “一个朋友是纹身师,给我看过一些图样,觉得这个好看,就做了。”话,是遮掩着讲的,纹身师是不假,却也是床伴,觉得好看就做了是不假,却也是做完了纹身就把纹身的人给做了。不过此时此刻,那些历史都没必要提,俞阳转回身,和纪轩四目相对,发现那家伙在鬼笑时,问了句,“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吧。”清了清嗓子,纪轩挑眉梢,“你这气场太强大了,跟你一比我真成一只鸡了。哎,你这‘大宝宝儿’,是吃素的,对吧?我记得麒麟吃素哈?” “你放心,不吃素也不吃带毛的鸡。”重新抓过衬衫穿上,但并没有系扣子,俞阳眼看着纪轩在低头沉默,像是在琢磨别的鬼点子。 很快,那瘦子的坏水儿就吐出来了。 “哎,我说,你跟你女朋友上床的时候,人家不会觉得身上趴着一只神兽吗?” 混球儿。 就知道你没憋好屁。 “那,你跟你女 分卷阅读10 朋友上床的时候,人家不会觉得身上趴着一只鸡吗?” “操。我但凡有女朋友,烤大串儿能不带着么?!”输了,但是莫名想笑,纪轩喝了一大口啤酒,开始耍赖,“不成!你先回答我!我特么先问你的!!” 回答,还是不回答?这是个问题。 俞阳可能是真的醉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低垂着眼,看着抬头等答案的那只鸡,从那叼着烟提裤子的家伙嘴里把那半根中南海拿下来,自己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将烟雾吹到那张混合着痞气傻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帅气的脸上。 “我喜欢男的。”烟雾缭绕之中,他那么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回来了!!!!】 醒来后,不知今夕何夕,这种情况,对于俞阳来说,真的,真的,算是少见。 他确实是喝高了,喝醉了,醉到睁开眼时看着房顶上的老管儿灯,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直到感觉到旁边有体温,身上有重量,才恍然惊觉,他在纪轩的床上,纪轩在他身上。 那家伙压着他,搂着他,贴着他,拿他当个大号抱枕,睡的正香。 仍旧满是酒气的呼吸吹在他耳根,但俞阳没资格嫌弃,因为他深知自己也不香。昨天就那么睡了,没洗脸没洗澡,当然,也没刷牙。身上的香水味早就没了,孜然辣椒面儿的味道倒是足够明显,再加上酒气,他觉得自己臭到可以销毁。 伸手去摸手机,想至少看看几点了,枕头下方和裤子口袋里都没有,又愣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应该是在外套里,而外套在房顶上,俞阳小小郁闷了一下。 而这时,纪轩已经因为他的一系列动作睁开了眼。 “……几点了?”把脸埋在他肩窝,蹭得像只大猫,那家伙迷迷瞪瞪问了一句。 “你……能先让我起来吗?你让我起来我给你看表去。”脖子和心里都在瘙痒,俞阳揉了揉眼,借着伸懒腰的动作,推开还赖在自己身上的醉鬼,而后坐起身。 至于那醉鬼,却似乎睡糊涂了的猫,一个滚儿翻到床的另一边之后,又很快窝了个安稳。 看来你是真心不在意到底几点了啊…… 心里念叨着,俞阳翻身下床,拽了拽乱七八糟全是褶儿的衬衫,看了一眼因为睡姿欠佳在打呼噜的家伙,试图用回忆的方式让自己清醒起来。 昨儿晚上,他们都聊了什么呢? 断然是没有谈人生谈理想的,可至少谈到了家庭。 纪轩的家庭。 这小子坐没坐相赖在床上,眼神迷离,念念叨叨,把自己的家底儿交代了个透。 “我上初二的时候,我妈跟别人跑了。”话题来得格外突然,却又好像格外自然,打了个嗝,纪轩抬手抓了抓眉梢,像是在挠痒痒,又像只是在让下面有点尴尬的话题得以顺利展开的缓解性小动作,“你都想象不到那男的是谁。操,说出来没人信,那奸夫是特么我二叔。亲二叔啊……那段时间,老纪家都恨不能成了全胡同儿的焦点了,都不用炒作,一夜之间,尽人皆知。现在那些话题女王都比不了啊……人家是想着法儿的让人知道还怕没人知道,我们家这是想着法儿的不让人知道可就是没人不知道……” 有爆炸性的消息,俞阳觉得酒都差点儿瞬间醒了,定了定神,他瞪大眼,完全是下意识问了句:“后来呢?” “后来我就没妈又没叔了呗,还能咋的。”干巴巴笑了几声,纪轩摇摇头,叹了口气,“要说,我们家老爷子是真心不容易,十三四岁那会儿,我正是反抗期最严重的时候,家里出这事儿,我就恨家大人给我丢脸,在学校也没心思念书了。本来我就不算脑子特好使的,再一不学,就更完蛋操了。后来,就开始恶性循环,逃学,抽烟,喝酒,打架,夜不归宿,离家出走……全干过。本来,学校都要劝退我了,是我爸……” 话,说了一半儿,叨叨叨的人,眼圈儿突然红了,也许是酒劲儿作祟,或是根本就忘了屋里还有个别人,一下子情绪上来了的纪轩,低头缓了半晌,总算捏了捏鼻梁,把干笑,变成了苦笑。 “是我爸,给一屋子的校领导下跪。死说活说,把我的处分,改成了记大过。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我从门缝里都瞅见了。那会儿,我爸特瘦,他下跪的时候,后背一弓,隔着衬衫都能看出来脊梁骨的轮廓。他说,他对不起我,要不是他没出息,我也不会没妈,也不会学坏。他以后肯定好好教育我,保证这孩子再也不给学校老师和同学添麻烦……我爸后来又说什么了,我没听见,因为我跑了。我躲在厕所里大哭了一场。从那儿之后,我再也没打过架,书,我还是念得不咋地,可我没逃过一节课,没有一夜不回家。我没再跟老师顶撞过,没跟同学闹过矛盾,我不是不能,是真心不想了。我不为我自己,我为我爸,我谁的都不欠,天底下……我就欠我亲爹的。” 故事,讲到这儿似乎是讲完了,讲述者愣了一会儿,喝了口酒,把已经见底儿了的酒瓶斜着贴在自己单薄的胸口,还是难免溢出来的几滴清冽的液体滑过紧绷绷的皮肤,好像讲故事的人终究没有落下的眼泪。 俞阳一直没说话,他沉默着,听着,想着,自问着若是他,若换做是他,有没有这种酒后吐真言的勇气。 大约,是没有的吧。 这个叫做纪轩的小子,太真实了,好像和他相比,别人都是砖石草木,只有他,拥有真的皮囊和内里,拥有活的气息和血肉。 啤酒流过那个瘦瘦的胸口时,俞阳想去亲手触摸,他好奇,纪轩是不是有着比任何人都更剧烈而且清晰的心跳。 “你……理发的技术,是跟你父亲学的?”好一会儿之后,他总算开口问。 “啊,是,老爷子手把手教我的。”谈到这里,气氛像是一下子变轻松了,纪轩笑笑,略微坐起身来,“你别瞅我上学不成,理发倒是看看就会,上高中的时候,寒暑假我就没日没夜琢磨各种发型,都不带烦的。那会儿,冰子算是跟我有共同语言的了,他也喜欢这个,不过人家胸怀大志,不像我,子承父业就知足。” “胸怀大志不是也照样给你当员工吗?”俞阳打趣了一句自己的堂弟,然后听着对方爽朗朗的笑声,暗暗克制着心里的痒。 纪轩笑起来,像个孩子,十五六岁,充满稚气,又从眼角眉梢透出藏不住的英气的男孩子,雄性荷尔蒙没有沙场老手的浓郁,然而肆无忌惮释放着,丝毫不知收敛,让狩猎者难以自持,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活脱脱,一个危险分子…… 他的危险,就是他那份儿简单,这个人简单到,在听见俞阳跟他出柜时,都只是琢磨了一下,便恍然地“喔——!”了一声,还加了句“不就同性恋嘛!不就跟冰子一样嘛!哎你咋不早说呢!哎我咋早没看出来呢!” 你这么傻,能让你看得出来的,得多娘炮儿啊…… 俞阳内心世界满满当当全 分卷阅读11 是吐槽和无力感。 但是,算了,谁叫这小子可爱呢? 你傻,我原谅你,你可爱,你就是正义。 行了吧? 那一夜,两个绝对属于不同世界的男人,在同一个世界里,聊到再也扛不住睡意。 而在那一夜过后,俞阳已经清醒,危险分子纪轩,则睡得正香,好像醒来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至于什么都记得的俞阳,在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之后,轻手轻脚离开了。 纪轩不知道昨天莫名其妙就睡在了他床上的男人何时走的,何时爬到房顶去拿自己的外套,又何时离开了被各种私搭乱建的小厨房小库房小车棚挤压到显得格外扭曲逼仄的大杂院儿。 再睁开眼时,屋里另一个人,不是俞阳,是他亲爹,是昨晚他“真情故事”的主角。 “睡死你就得了。”老爷子唰啦一下儿拽开窗帘,推开后窗,让有几分清凉的风吹进来,“一屋子臭萝卜嗝儿味儿,昨儿你们这帮小业障的又吃生萝卜就酒来着是吧?” “……爸。”反应了一下,纪轩单手抹了把脸,而后突然乐了,“是,吃了。不瞒您说,还吃韭菜末油泼辣子来着,大春儿他媳妇儿还做了一大碗蒜蓉酱……” “嗳哟喂……怨不得!韭菜大蒜生萝卜,这三样儿放一块儿吃,嘴里还不得臭到后天去啊!回头人家理发的嫌你恶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您放心我戴口罩,戴双层哒。”嬉皮笑脸了一下,纪轩晃晃悠悠爬起来,一边想着那谁上哪儿去了,一边在屋里四下寻摸了一圈儿,“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 “噢。” “怎么了?” “没没没,没怎么。”卜棱了一下脑袋,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他打了个表情狰狞的呵欠,抓挠了两下睡麻了的脖颈,准备先去好好冲个澡。然后,就在他走出房门之前,嫌他床单也都是烟味酒味正准备撤下来让这蠢儿子马上换洗了的纪老爷子,就有几分突然地叫了儿子一声。 “哎,对了轩子。” “嗯?” “你还记得我们一块儿的那老战友不?邹学成,小时候你老叫他邹叔的那个。” “啊……噢,记得,又高又壮那个,眼睛特大,络腮胡子。” “对对对,就他。”发现儿子还记得,老爷子挺高兴,想了想,脸上带着试探的神色开了口,“他们家姑娘跟你同岁,现在还是一人儿,那什么……你要是愿意呢……” 纪轩get了。 “爸。”俩手撑着门框,站没站相的货傻了吧唧低着头笑了几声,“邹叔他姑娘,是不是长得也得五大三粗的?身高得超过一米八了吧?胳膊根子得跟我大腿这么粗呢吧?我听说这闺女可都随爸……唉哟卧槽!” 逗贫的劲头儿刚熊熊燃烧起来三分之二,老爷子把手里一大团床单就直接怼在蠢儿子脸上了,一头雾水的纪轩手忙脚乱抓开一头床单,冲着亲爹呵呵呵。 “甭臭来劲!人家姑娘又清秀又斯文,配你我都觉得糟践!去先把床单洗了去!回来找我要相片儿!” 父皇发了话,儿臣也不得不听,又贫了几句,纪轩老老实实洗床单去了。 老式双缸洗衣机里,水流哗哗地注入,手扶着洗衣机边沿,冲着里头一点点被浸泡洇湿的床单,余醉未消的纪轩,脑子里凌乱不堪,不知自己想的是昨夜聊了那么多,今早就凭空蒸发了的俞阳,还是那个父亲口中传说的,清清秀秀,漂漂亮亮的,未曾谋面的姑娘。 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最开始,最最开始的迹象,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他仅仅看了你一眼而瞬间燥热?还是因为他看你时毫无他意而骤然冷却? 俞阳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真心喜欢上谁的人,可是面对着纪轩,被那双修长的,漂亮的指头摆弄着发梢,被那好听的,有点儿痞气的嗓音灌入耳朵时,他还是燥热了。就算摆弄他发梢的指头只是在为他打摩丝做造型,就算那嗓音说出来的话只是询问他这样弄是否满意是否喜欢。 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站在自己身后的家伙,俞阳眼神有几分迷离。 他恍惚中快要忽略了自己置身于一个胡同中的小破理发店,快要忘记了对面墙上是已经有点斑驳的镜子,快要意识不到坐着的是会吱吱响的老式座椅,快要听不清挂在窗台边的蓝牙音箱里,放的是“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 “挺好的,就这么着吧。”回应了一句,他很是潇洒地挑起嘴角。 这,是他继上一次参加了纪轩房顶烧烤趴体之后的第二个星期。 连续好几天,都没见到那趴体的组织者,中间只是偶尔刷刷朋友圈聊聊微信而已,俞阳有种从骨头缝儿里冒出来的空虚。他想抓个机会跟纪轩再碰面,可又觉得这个机会若隐若现唯独抓之不着。问那小子什么时候过来兑现另外两次免单,纪轩给他的回复则是一串语音,短短几秒,告诉他说过几天吧,不急呢。 你别不急啊……咱哥们儿想见你啊…… 心里叨咕了两句,俞阳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 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搞的。他堂堂开酒吧的高富帅,怎么就这么想见一个胡同里剃头的?太邪行了吧,他俩根本连熟悉都不能算是多熟悉呢。 至于吗……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自问,而就在接过电话之后,我们这开酒吧的高富帅,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狠狠丢了个“至于!”,他抓起车钥匙,直接找那个胡同里剃头的了。 “啊?啊??”正坐在小沙发上,手里端着个磕磕碰碰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搪瓷饭盆,用有点儿奇怪的手势攥着筷子,往嘴里扒拉炒肝的纪轩,一脸懵逼,瞅着杀了他一个出其不意的男人,“你再说一遍?” “我大后天有个采访,时尚杂志的,主题是美食?美酒?美色,到时候肯定得拍照,我想赶紧换个发型,你……你怎么这么吃包子?” 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空,视线却不由自主被对方诡异的吃法吸引了去。俞阳眼看着那厮一边应声,一边啃包子,但并未连皮儿带馅儿一块儿吃下,而是把咬破了的包子堵在嘴上,紧跟着,都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再拿下来时,包子里头已经空空如也,再然后,他又眼看着对方把一大块带着芡汁的炒肝塞进包子皮里,并终于塞进嘴里,吃了个满脸幸福感。 “你这……吃包子还带中途换馅儿的?”俞阳看得懵逼,快要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那是,你不知道老子舌功了得么。”纪轩说得牛`逼,语调听来平稳,眼神却是唯恐别人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梗。 “我还真不知道。”当然听得出深梗的聪明人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那……怎么着?能不能帮我弄弄头发?” “成,没问题。”咽下包子,放下缸子,纪轩站起身,拽了拽衣襟,“你信得过我就成。” “那肯定是信得过啊。”看着那扣上饭盒盖子的漂亮指头,俞 分卷阅读12 阳情绪不知怎的就又平静又愉快起来,他按照对方示意的坐在了某一张吱吱响的大椅子里,悠然翘起二郎腿,从对面的镜子中用余光注视着那个瘦了吧唧的身影开门通风的动作,“你是怕屋里的饭味儿出不去吗?” “那可不,我自己吃的啥我自己清楚。”傻笑了两声,纪轩在跟路过店门口的街坊打了个招呼之后回到店里,好像在跟俞阳聊天,又好像只是在自己叨叨,“你今儿来得挺巧的,冰子倒休,跟铁子玩儿去了,大蒋哥孩子病了下午才过来,我本来说上午就我一人儿,干脆晚点儿开工。正说先吃两口劳苦大众饭,贵客就上门儿了~” “也没多‘贵’啊。”俞阳冲他笑。 “哪儿没多贵啊,您老人家开的可是特斯拉。”直截了当提醒着,纪轩指了指自己那双小细腿儿,“草民我天天地?,坐的是‘11路公交车’。” “特斯拉也没多牛。”被那生动的比喻逗乐了,坐在椅子里的特斯拉车主一声喟叹,“这车啊,见天儿不是在充电,就是在去充电的路上。” 这次,轮到纪轩乐了,边哈哈哈边抄起梳子,站在宽大的旧椅子后头,他看着镜子里的俞阳,摸了摸那硬质的黑亮头发。 “想怎么弄?”他问。 其实,这问题有点多余,因为俞阳也根本没想好自己要怎么打理这已经很是完美的发型,他过来的目的也根本就不是发型,可毕竟不顺着发型这条路往下走,故事就没法继续发展了。想了想,随口说了一点所谓的想法,他就任凭对方摆布了。 那一次,他领教到了纪轩的厉害。 真的。 不管是洗头的手法,还是理发的技术,或是沟通领悟的能力,这个藏在胡同里的能人,都真的足够称得上是个能人。于是,就算俞阳的根本目的并非理发,到最后,他还是被打理得舒舒服服,高高兴兴。 “怎么样?还成吗?”指尖弄整齐最后几根有点不听话的头发,纪轩问对方的意见。 而除了一句好,俞阳说不出其它。 糟糕。 只是简简单单的修了几下,感觉就又上了一个档次,这小子,原来比自己堂弟的手艺还棒,而俞冰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国外进修过美发技术的。就这么藏在这小小的四季美发店里,他就不觉得屈才吗? 大约……是不吧,至少吃着炒肝包子过着自在日子的时候,纪轩是恬然自安的。 江湖中的身不由己,那些必须应付的人,那些必须陪上的笑,都与他无关。 一句“我真的很羡慕你”并没有说出口,俞阳抿了一下嘴唇,取而代之,回头问了声:“你什么时候去店里?可别忘了还有两次免单呢啊。” “是是是,没敢忘。多谢俞老板惦记着。”逗了个贫,纪轩一边小心给对方清理领口残留的碎发,一边连连点头,然后,就在俞阳也想跟他逗个贫之前,那也许并不算美好的回复,就脱口而出了,“哎,对了,过两天,我有个相亲,是我爹的老战友家的闺女,不见个面儿不合适的。要不……我带人家姑娘去你店里坐坐吧。白天你那儿不是咖啡馆吗?然后我们俩去,你就算抵消那两次的免单了,成吗?” 成吗? 成呗。 不成也得成了啊…… 从期待,到无奈,从喉咙发痒,到心里犯堵,就是那么短短的一刹那。 原来在骤然冷却后质问自己“你特么到底想什么呢刚才?”,滋味儿是如此的……酸爽。 俞阳想给自己一个响彻云霄的大嘴巴子。 醒醒吧你,人家是会相亲的,人家是喜欢姑娘妹子的,人家是直的,人家只拿你当个朋友,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 脑子里乱糟糟的蹦出了多年前听过的歌,俞阳闭了一下眼,抬了一下眉梢,挑起嘴角,点了点头。 “行啊,来吧,我提前跟林克打好招呼,你随时去,他随时接待。” “林克?”听不出来对方话语之中隐藏的复杂情绪,纪轩只是在疑惑自己get到的新讯息。 “哦,我白天的副店长,咖啡屋都是他打理。” “懂了。”打了个响指,很是有几分专业帅气地把清理碎发用的小刷子准确丢进旁边小推车上的纸盒里,纪轩挑了一下眉梢,又补了一句,“要是相亲成了,以后兹要是你来理发,哥们儿分文不收~!” 那颇有几分江湖气的说法,俞阳没怎么上心听,他只想带着他的帅气赶紧离开,在越来越觉得丢人现眼之前,开着他那辆不是在充电就是在去充电的路上的特斯拉,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有一种烦闷,叫做被自己的蠢深深伤害。 俞阳决定不受这份儿伤害。 他短时间内,没跟纪轩联系。 他暂时回到了自己以往习惯了的生活,跟各路人等周旋应酬,把店打理得顺风顺水,把采访完成得有模有样。 那天,Frish没有营业,跟他约好的几个人准时到了,包括工作组,和说好了会在他店里拍照的另外三个人。 三人中的两个,是‌‎兄‌‍‎‍妹‎‎‍‌,相比之下,俞阳跟哥哥的熟悉程度更多一点,两人算是认识,虽然没有深入相处过,可毕竟都是圈内人,也算是从根儿上有共鸣。对方的身份,准确来讲可以说是个美食博主,那个充满了各种令人垂涎欲滴的好吃好喝的博客,已经开了有些年头,甚至于俞阳店里,有那么两三份甜点,就是用了此人提供的配方。他挺喜欢看对方的博客,也挺喜欢对方的性格,不温不火,不骄不躁,算是个暖男,虽然这暖男是坚决抵制“419”的,但这并不妨碍一直沉浸在“419”的快乐中的俞阳拿他当朋友。 暖男名叫万柠,他的妹妹,双胞胎妹妹,叫万檬。 也就是那个和另一个漂亮女孩坐在一起,正用细长的指头捏着一枚绛紫色的车厘子,送到对方粉`嫩唇边的‎‍‍‌‎妖‎‍‌‌娆‎‎‌‍‌女人。 万檬也是个厨师,说明确点,是正牌厨师,万家在法国开的餐厅,万大小姐是主厨,比她那一心留在国内玩博客专一不二谈恋爱的哥哥似乎要争气得多。 只是,那身打扮,确实无法让人一开始就把她和主厨二字联系在一起。 紧裹在身上的孔雀蓝短裙,散落在肩头的漆黑长发,浓艳的妆容让一张足够娇媚的脸更娇媚了几分。俞阳承认,自己虽说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可看到这样的女人,还是会单纯从视觉欣赏的角度赞叹一番的。 “你们俩的遗传基因到底怎么分配的?”打趣一样,他问旁边的万柠。 穿着浅色衬衣和牛仔裤的男人笑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耸了一下肩膀:“我随我爹,小檬随我妈呗。” “是哈。”点点头,俞阳看着正在被摄影师围着的一对美女,“你妹跟鱼家特熟是吗?这回拍照还特意把鱼大小姐给叫来。” “还行吧,她就是跟秋容熟,跟秋容她弟还有他们家里别的乱七八糟的人也就那么回事儿。小檬还是有分寸的, 分卷阅读13 毕竟鱼家黑白通杀,来路太大水太深。” “噢,那她们俩……” “!……哎哎哎别瞎想别瞎想啊,打住打住。”好像被触碰了雷区,万柠赶紧摆手。 “干嘛呀,许你喜欢男的就不许你妹喜欢女的?” “我妹也喜欢男的!”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不想再进一步争辩什么,但就是觉得那一对女人之间的暧昧程度超过了常态,俞阳笑笑,干脆转移了话题,“……你跟你妹,俩大厨,我是个专业卖酒的,再加上俩大美女。美食?美酒?美色,今儿一晚上,就算是齐了。” “是吗,我妹跟鱼秋容对你来说算美色吗?我怎么看你一直盯着那摄影助理瞅个没完呢。”报复一样打趣了一下对方,万柠捏起自己和妹妹合作的那道连名字都还没取好的新式甜品上鲜艳欲滴的蔓越莓,放进嘴里,在酸甜的味道扩散在口腔中时,和被他点破了根本目的的俞阳不约而同,低声笑了出来。 美食,美酒,美色,采访,拍照,闲谈,闪光灯的亮,夜店的暗,点心的细腻甜美,酒精的浓烈甘醇,蜡烛的热,冰块的凉,言语的客套,气氛的高调……一切的一切,甚至包括和那摄影助理眉来眼去中已经心照不宣欲盖弥彰的种种讯息,都让俞阳觉得,这,才是他的生活,这是他熟悉的,也能熟练掌控的生活。他属于黑夜,他属于天亮之后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一段段苍白空虚又炫目热烈的激情,而至于那个跟他相反的,属于白昼的男人,他是真的不该有所期待的。 越多想法,越多麻烦,他得尽快抽身力退,在情况变得诡异起来之前。 ? 空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俞阳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懂得。 他长久以来,都认为自己过得很充实,至少比一般人充实。他有钱,有事业,有上档次的朋友,他有个儿,有样儿,有身材,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儿。他缺什么吗?好像除了一辆跟他的复古情怀更相配的好车,他真的,真的,捉不到可以称之为空虚的那个点。 父母健在,家庭关系平稳,店铺经营一帆风顺,他甚至连猫都有,还不止一只,一个连铲屎官都当得风生水起的男人,似乎除了完美,再没有更好的词汇可以概括其生活状况了吧…… 刚跟他“大战”了一场的那个摄影助理匆匆忙忙洗过澡穿好衣服说还有活儿要干而带着期待下次见面的眼神跟他道别时,俞阳只是光着膀子躺在床上,叼着烟,摸了摸凑上来跟他撒娇的那只深灰色的大胖猫。 “丘吉尔,生人刚走,你就来了啊。”他熄灭手里刚抽了两口的烟,而后欠身把床头柜旁边的空气净化机开大了一个档位。 猫,是一只英短蓝胖子,圆脸宽阔无比,大到会卡住饭盆,喝牛奶都会在腮帮上留下一圈儿湿印子,即便已经有了三层下巴,一双橘眼仍旧永远闪烁着“给我饭”的光芒。 这是他四只猫当中的老二,之所以叫丘吉尔,因为猫是英国猫,还有一张跟那名字十分般配的壮门面的脸。至于另外三只,老大是黄金眼的孟买黑猫,名叫尼赫鲁,老三是绿眼的俄罗斯蓝猫,名叫斯大林,老四是蓝眼的白化混血美短,名叫罗斯福。 “给猫这样取名字,你可真是有创新精神啊~~”几年前,那个有着一双跟“斯大林”同志一样的绿眼睛的男人这样调笑他的时候,他只是不以为然地撩起嘴角,并没有反击一句“总比你给猫取名字叫啥一毛二毛三毛强多了……”。 猫们,是俞阳的伴儿,是真正能看到他私下里最真实模样的存在,而就算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西静波这流浪猫头子,他还是和过去的西静波一样,只相信这些会喵喵叫的小生灵。因为相比之下,这些四条腿走路的家伙,比两条腿走路,看似进化到极致,却时常做出畜生不如的事儿来的人类,要体面不知多少倍了。 于是,不愿意相信“同类”的俞阳,沉浸在纵情声色犬马之中的俞阳,真的是好~~长好长时间内,都不懂什么叫空虚。 直到纪轩出现。 直到纪轩在让他见识到了那份儿灼人的真实之后,又让他被残酷的现实给烫了一个泡。 纪轩是会跟姑娘相亲的,他早晚是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所以你是不是就……别想了。 带着你这生根发芽的空虚继续玩儿吧,就像昨晚一样。 可以是可以,好是好,但,昨晚过去后,今晚,又该怎么过呢? “丘吉尔”一声嗲破天际的“喵”,让脑子里乱糟糟的俞阳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笑了笑,翻身下床去拿猫零食了。 烦恼皆因自取,去他地吧。 当时,他那么告诉自己。 那天,俞阳让自己放下烦恼。而几天之后,他就发现,那还没彻底放下的烦恼,居然在他心里繁殖起来了,开枝展叶,生生不息,热热闹闹,儿孙满堂。 见了活鬼。 听白天负责咖啡馆那部分工作的副店长林克说,纪轩确实带着个姑娘来过店里。但看样子并不怎么像是相亲,因为两个人聊得太轻松愉快,反而更像是老同学。话题里全都是各种手游,从益智的到养成的,从枪战竞技的到密室逃脱的,俩人吃了六块蛋糕,喝了两壶奶茶,聊了四个钟头,换了一次座位,而换座位还是因为手机没电了需要换到靠墙有插座的地方。到最后分别前,彼此高高兴兴加了微信好友,约定了下回什么时候接着聊,便带着一种相见恨晚但只是知己绝非红颜的快乐,在店门口道别,向左走向右走,毫无眷恋。 “不会吧。”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高兴个鸟毛的俞阳笑着摸了摸额头,“那姑娘长得怎么样?” “白白净净的,挺好看,你要非让我说,他们俩看着倒是挺般配。”林克边把洗好的咖啡杯倒扣着叠放起来,边用余光扫了一眼对方。 “是嘛。”俞阳挑了一下眉梢。 “……动心了?”总算没忍住的人还是开口问了。 “动心?对谁啊?”明明心里在打鼓,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俞阳很是有范儿地翘起二郎腿,单手托着下巴,嘴唇若即若离贴着修长小指上镶钻的尾戒,低垂着睫毛,说了声,“天快黑了,你男人该来接你了吧。” “一会儿到,路上有点儿堵车。”简单应答着,林克擦了擦手,把毛巾整整齐齐挂在吧台下方的挂杆上,而后看了一眼对面红砖墙上的黑铁挂钟,并没有继续被硬是岔开的话题。 俞阳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克清楚,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他知道这个一贯标榜自由的男人,是宁死不会承认自己在荡漾的,平日里越是看似荡漾说着某个床伴儿有多销魂,实际上越不可能真的有什么内心的起伏,反倒是现在…… “哦对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分卷阅读14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15 ,哈。”突然傻乐出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在不尊重人家的取向,抓了抓头发,喝了几口酸甜的饮料,纪轩略微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笑得更傻,脸上则出现了微醺一般的浅红,他用手指尖在杯子边沿分散注意力一样地轻轻划拉,随后终于豁出去了似的,带着怪表情,压低了音量,往前凑了凑,冲着俞阳开了口,“那个……就是吧……我有点儿好奇,我真的就是好奇啊,你……能跟我简单说说,男的……跟男的,嗯……到底,怎么爽吗?” 俞阳讨厌精`液的味道。 哈。 这么说可能真的有点儿好笑了,他从十八九岁正式开始基情燃烧肆无忌惮的岁月,到如今三十好几,都不知尝过多少人的胯下之物了,遇上长得格外漂亮的对象,兽`性大发的时候还真是义无反顾把该吞的不该吞的都吞下去过。可是……他真的没有喜欢那种味道,也不会因为那味道而更加亢奋,那只是在亢奋中可以做到忽略的味道,而已。 仅此而已。 那么,此时此刻,他眯着眼,嗅着手背上残留的,那个男人的体液气味时,却为何胯下那根,还是会不争气地再度硬起来呢? 低头看了看又被支起来的裤裆,俞阳咬着牙发出一声叹息。 他,一个小时之前,带着纪轩离开酒吧,来到后院。 就像他亲口所说的那样,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喝两杯,那儿安静,那儿没外人。 那儿确实是没有半个外人的,除了四只猫。 “……哎?你养猫啦?!”灯一开,眼尖的家伙就看见了墙边柜子上原本睡了个四仰八叉,见有人进来便突然转醒翻身坐起的一只大白猫。 “啊,养了。”没想到话题会从猫开始,却也并不避讳从猫开始,俞阳关好门,落了锁,拽上窗帘。 一系列动作相当流畅,就像每次带床伴过来那样,暗暗挑起嘴角笑了一下自己,他摇摇头,走过去摸了摸白猫的头顶。 胖乎乎的小生灵眯了眯冰蓝色的眼,表情餍足,好像在笑。 “介绍一下儿吧,这位是Roosevelt,猫。Roosevelt,这位是纪轩,人类。”刻意卖萌的“介绍”刚刚结束,站在门口的人类就兴奋起来,虽然对于那个英文名字一脸茫然,却还是兴冲冲试着靠近,抬手给那胆大的猫咪闻了闻自己的指尖。 “你刚说这猫叫啥?” “罗斯福。”把拗口的英文名翻译了过来,俞阳抱起毛团,亲了亲那隐约能看到浅米色暗纹的圆脸,“它是虎斑美短的串儿,应该是基因突变吧,就白化了,仔细看还是有花纹,就是特别浅,眼睛也是蓝的。” “哦……”好像对那猫科的常识并没有太大求知欲,反倒是名字更让人感兴趣,纪轩看看难得流露出不像个酷炫高富帅的温柔表情的俞阳,又看看“罗斯福”同学,眨了眨眼,“我要是没记错,罗斯福是美国总统哈?对吧?” “对。” “还行还行,对得起中学历史老师了。”傻笑起来,纪轩抓了抓头发,“我当初对二战感兴趣,这才记得住罗斯福,当时是有个啥……三巨头?是三巨头吧?罗斯福,斯大林,和……谁来着?” “丘吉尔。”接去了对方的话茬,俞阳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上几乎跟深花灰色的垫子融为一体的另一只胖猫,“那儿呢,英国大佬。” 其实,话题到此为止,已经严重偏离本来该行进的方向了。俞阳想的,是进屋之后,营造一点正确的气氛,做一点“错事”的。可没想到跟猫比起来,自己的魅力值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只能说纪轩真的和他以往的那些床伴不同吧,但凡随便换个旁人,这会儿恐怕早就双双滚到床上去了,不把欲`望先烧个透彻,估计都不会留意到猫的存在。 唉……要么……还是算了? “你一共几只猫?”又跑去沙发那边摸那只橘眼灰毛大肥脸的纪轩回头问。 “四只。”只得继续回应,俞阳暗暗开始打退堂鼓,“‘罗斯福’,‘丘吉尔’,这俩。还有个高冷的‘斯大林’,傲娇的‘尼赫鲁’。那俩不爱出来,尤其是有生人的时候。” “尼……啥?” “印度大佬,‘尼赫鲁’是孟买猫。你要喝点什么?我给你拿。”终于不想再纠缠于猫的话题了,干脆有点生硬地直接转换了交谈的方向,俞阳放下怀里柔软的白团子,转身迈步走向窗边。 光洁的米白色操作台面下方是一排复古风的橱柜,隔着浅茶色的雕花玻璃,能看到里头的茶具酒具咖啡具。其中两组橱柜之间还有个圆角的冰箱,五十年代复古红的金属色泽和SMEG的银色标记都证明了这物件的价格不菲,然而丢了个“随便”之后就大大咧咧坐在沙发里揉猫的家伙并不了解。心里多少有点烦闷的俞阳拉开冰箱门,看了看自己的库存,略微犹豫片刻,撤出一瓶颜色诡异的苦艾酒来。 喝死你算了。 心里那么琢磨着,喜欢喝凉酒的男人提着酒瓶,又从旁边橱柜里翻出一个异常精美的酒杯,摆在台面上之后,冲着身后不远处的纪轩招了招手。 下一刻,他在对方“听话”地起身走过来之前,按下了近在咫尺的胡桃木音响的播放键。 带着轻微老唱片沙沙声的曲子传出来,跟着便是的歌词,纪轩不知道这首歌,更听不懂德语的句子,但他不在乎也不打算问,他的注意力全被那瓶酒给吸引过去了。 而更有趣的还在后头。 他眼看着俞阳打开酒瓶盖,却并没有倒酒,反而从个印着Route 66的黑色马口铁小桶里用食指和中指轻巧捏出一支造型好像埃菲尔铁塔的镂空勺子,卡在精致到极点的酒杯边沿,又从一个白瓷罐子里抓了块方糖,摆在勺子上,这才提着酒瓶,把颇为灵异的绿色酒精浇在方糖上。方糖很快被浸染上了淡淡的一层绿,酒杯半满的时候,俞阳及时停手,随即令人意外地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方糖。 被酒灌透了的糖块烧了起来,红蓝相间的火苗幽幽跳动着,很快便熔化了满是孔隙的方糖,糖浆带着火焰落入杯中,整杯酒就跟着被点燃了。都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杯冰水,俞阳将之浇在火苗上,并最终在浓烈而极为特殊的酒香在火焰熄灭后被瞬间激发出来的同时端起杯子,递给已经一脸懵逼的纪轩。 他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正在目瞪狗呆.GIF的家伙麻利儿地接过去麻利儿地灌,然后,当那抹不开面子也着实好奇这究竟是个啥滋味儿的男人真的接过杯子,闭着眼一口闷进喉咙,短暂的空档之后流露出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的表情,脸上骤然红起来时,再也忍不住地扬起嘴角。 “爽吗?”低沉的嗓音如是问。 分卷阅读16 “……唉哟我`操。”闭着眼,交还了酒杯之后,捏着鼻梁哼哼了几声,纪轩好一会儿才呲牙咧嘴说了一句话,“你先告诉我这酒多少度的。” “七十。”一脸满足的男人以拇指摸了摸酒瓶上那个“迷人”的数字。 “我了个大去……”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这股劲儿好像终于缓过来了一点,纪轩发出几声傻笑,“真特么够意思。” “好喝不?” “好喝个屌毛!简直就是二锅头兑藿香正气水儿。”甩了甩头,纪轩一把抓过台面上那杯没用完的冰水,咕咚咚灌进喉咙,然后在听见对方的笑声时肝火上升举拳就要捶。 一把挡住那眼看就要怼在腮帮子上的拳头,俞阳拿过空杯子,摆在碰不到的地方,略作沉默,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想要简单介绍一下苦艾酒的特殊味道和特殊喝法,却没想到,就在他开口之前,纪轩的问题就丢了过来。 “……我都忘了我跟你过来是打算干啥的了。” 一句话,俞阳什么都不想介绍了。 音响里,一曲已经播完,下一首曲子的前奏很快在空白段过去之后响起,更为轻柔也更魅惑的爵士调子中,俞阳看着对面那家伙的脸,那张两腮瘦削光滑的脸,看着那双单眼皮的,已经有点朦胧的眼睛,琢磨着有技巧的回答方法,然而就在飘逸又略带俏皮的歌词被嗓音沙哑的女歌手唱出来时,他只觉得自己只剩下实话实说的余地。 “你来……是想问我男人跟男人,怎么做。” 他在等着纪轩恍然之后拒绝,他现在其实是有点希望被拒绝的,毕竟在气氛也“对”,环境也“对”,甚至酒精浓度也“对”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错”的,他可能会后悔,纪轩更可能会后悔,这种代价兴许会有几分惨烈的跃跃欲试,说不定还是早点儿喊“cut”才好,可是…… “哦对。”纪轩恍然了,“那,到底怎么做?” Oh……F**k。 俞阳脑子里,只有那一个声音闪过。 他单手捂住嘴,拇指贴着嘴角,柔软的薄嘴唇在食指内侧滑过,反复磨蹭了几下,隐隐传递着焦躁和不安。细长的眼低垂着,看着那看着他一脸傻笑的混球,揣度着那笑里有多少一样不安的成分。一句“还是算了吧”就在喉头滚动了若干次,最终,还是没能突破喉结和舌根的阻挡。 歌词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的“Do it”,就像是最好的蛊惑和催促,结合着对方脸上的绯红眼中的微醺,到底让他投降了。 他拿出了自己最玩主的那一面,抹了把脸,玩世不恭的浅笑一闪而过之后,他点点头,看着纪轩,说了声“闭眼”。 那货居然还挺配合,真就闭上了眼,俞阳伸手过去,揽住那略显僵硬的脖颈,微微俯身,看似想也不想,实则已经快把脑子想穿孔了一般,堵住了那张线条漂亮,透着桀骜的嘴唇。 亲吻,持续了两三秒,然后,闭着眼的男人就把眼睛睁开了,尴尬地笑起来,纪轩试着推开俞阳。 “你丫干嘛呢……”语调没什么力道,准确来讲根本就是缺乏底气的顾左右而言他。 “调动气氛啊。”俞阳的回答格外理所当然,“不这样儿我没法开始。” “逼事儿还挺多……” “这叫前戏,懂吗。来来,再亲一个。”流氓劲儿开始发酵,话说得格外模棱两可,像是充满情`欲的逗弄,又像是哥们儿之间的戏弄,俞阳抓住想逃的家伙,在又一个货真价实但是并未深入牙关的亲吻过后,把嘴唇挪到瘦瘦的颈侧,压住颈动脉,轻轻咬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颤栗,这颤栗让他窃喜,同时也让他更加大胆。 指头滑到后腰,把掖进牛仔裤里的T恤下摆颇有技巧地拽出来,俞阳一边在滑溜溜的皮肤上反复摩挲,一边在纪轩耳根低语。 他说,你闭上眼,想象这就是一女的在摸你。 纪轩照做了,但仅限于前半句。 他闭上了眼,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摸他的,是个姑娘。 那双手太热,还有点粗糙,抚摸的方法除了情`色就是霸道,跟女孩子调皮细腻软绵绵白嫩嫩好像小猫儿爪子似的小手在抓挠一样的触感截然相反,虽说,那抚摸着实太有技巧性,不会让他痒,更不会让他恶心,细致缓慢,一丝一缕,调动着他的欲念,寻找着他的敏感点。 纪轩到那天,才知道原来自己肋侧和胸前都敏感到让人想骂街。 被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乳`头缓缓搓弄时,他的颤抖不是装的,搓弄那么小心,那么专注,让纪轩开始渐渐忘我,甚至衣服何时被撩得老高都忘了。还是湿热的唇舌含住已经搓弄到发红发胀的那里继续深层次挑`逗时,他才发现,自己那不争气的胯下之物,居然很争气地有了反应。 反应还不够大,也不够明显,可一想到自己被一个男人弄得快硬起来,他也多少有点想及时打住,但就在他的轻微抗拒刚要涌起之前,搂着他的男人就果断站起身,伸手到旁边墙上,啪地一下,按了灯的开关。 房间里一下子就暗了个彻底。 黑暗,永远是情`欲可以充分燃烧的最好借口。 眼睛看不见时,其它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他听得见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在接触到灼热的皮肤时了解了那是对方脱掉了上衣。紧密的拥抱里,他能嗅到香水和烟味混合的味道,然后,是皮肉本身的气息,是雄性在开始发情时,会变得异常明显的,荷尔蒙的气息。 纪轩开始无措,因为他听到自己的腰带被解开,拉链被拉下来的声音,然而这种无措持续的时间不够长,强度也不够大,一只灼热的大手覆盖住略微膨胀起来的那里慢慢摩挲,隔着‌‍‎‍内‍‌‎‌‍裤‌‎‍‍试探他那“家伙事儿”的形状,并最终,在那根又硬了几分之后,不容妥协地,把那条已经藏不住任何秘密的‌‍‎‍内‍‌‎‌‍裤‌‎‍‍给拽了下去。 纪轩意识到自己快特么完蛋操了。 他在亢奋,虽然有抵触的成分,可是他在亢奋,这种背德的玩法就算再怎么被他称之为玩儿,都还是真真切切把他给点着了。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努力想象着有个光屁股大美妞儿在为他服务,那么到后来,光着屁股被服务的他,脑子里的大美妞儿已经面容模糊甚至连性别都朦胧起来。而一旦发觉被同性这般那般还会老老实实勃`起的事实,并进一步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在事实的打击下疲软下去,似乎等着纪轩的最好的抉择,就是让这场游戏进行到底,看看究竟可以发生些什么,搞不好,会很不错…… 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乱,也越来越不成体系,直至不成体统。纪轩到后来干脆睁开了眼,反正也什么都看不清 分卷阅读17 ,何必俩眼一闭故作娇羞假装黄花大闺男?快感已经烧到整个下半身,并且很有可能被剧烈的心跳给勾`引到上半身来,有了自己很快会精虫上脑的预感的纪轩微微张开口,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这声音对他是一种宣泄,对俞阳,却是实打实的勾`引。 他太喜欢男人的喘息了,要是能叫出来,就更棒,虽说目前他是不指望能听见纪轩的叫声的,可这喘息,还是很快就让他自己两腿之间的玩意儿顶住了拉链。 进入亢奋状态的雄性,不准备再蜻蜓点水了,他潜意识里开过一列和谐号,以三百多公里的时速撞碎了蜻蜓,压过那一汪浅水,水花四溅中,先一步开始进入精虫上脑境界的俞阳,直接跪了下来,一手拉开自己的裤子,攥住那根上下‍‎套‍‍‎‌弄‍‌‌‎,一手扶着对方的那根,上下‍‎套‍‍‎‌弄‍‌‌‎了几次之后,义无反顾,吞进口腔。 我。的。玉。皇。大。帝。啊。啊。啊。啊。啊。 一声丢人的哀叹,都不知是谁心里发出来的,又或者是两人同时的,一个在哀叹怎么会这么该死的舒服,一个在哀叹怎么会这么该死的让别人舒服。 俞阳几乎没这样跪着给谁口`交过,坦白来讲就纪轩这种颜值,这幅身材,这个身份,再加上这完全就跟他是南北两极的取向,根本不可能让他做到这一步。可是,关了灯,锁了门,荡漾着爵士乐和酒精浓度的房间里,当那男人没怎么压抑的喘息声钻进耳朵,他还是顺从了本能。 他本能地想这么做,既然想,就管不了是对是错。 他细细勾勒口中的物件,欣喜于那滚烫的一根很快变得更硬,惊讶于那硬邦邦的一根居然还不小,直挺挺戳在喉咙里,不适感跟激越感同时侵袭,俞阳怀疑自己是不是暗藏着一个可耻的M型人格。不甘心地把手探到后头,揉`捏下方的囊袋,他听着更销魂的喘息声传来,感觉着那双细瘦的腿在颤抖,总算是成就感提升了几个百分点。 舌尖在顶端缠绕不去,喘息就变成了低低的呻吟,纪轩硬是忍着没有去拽对方的头发,一双手扣着台面的边沿,他竭力不让自己滑倒,就算腰身越来越没了力气。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似乎是看到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也在玩弄自己龌龊的物件,而与其说警醒侍奉自己的是个同性是种刺激,不如说一个同性跪着侍奉自己的刺激让他更加兴奋不已。 都不明白为何脑子里会有这种过后大概会细思恐极然后累觉不爱的念头,纪轩在矛盾中,在微醺中,在种种耳根幻觉一般交替出现的杂音与噪音反复侵扰中,赢了道德,输给了快感。 新一层人生体验,get;并非只有男女才会爽的认知,刷新;通向陌生世界的大门,打开完毕;高`潮,来了,来得辣么突然,让他自己都毫无防备,在苦涩的液体喷溅在对方嘴里的同时,一声难耐的呻吟和之后急促的低喘,也灌进那男人耳中。 俞阳总算是听到了他想要听的呻吟声,而被迫吞精的屈辱感,竟然在莫名的物有所值的比较面前,显得那样不值一提。 他可能是疯了,真的。 因为就在他被呛到而干咳起来时,那号称可以连战三个回合而金枪不倒的宝货,就那么简简单单,缴械了,投降了,白浊喷溅在纪轩裤脚,然后滴落到地面。 屋子里的沉默,持续了挺长时间。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煎熬。 谁都没有马上开口说话,极致的尴尬紧随着情`欲的消散疯狂涌起,像癌细胞一样在不遗余力拼命繁殖,好一会儿之后,是不约而同手忙脚乱穿裤子的动静,又一阵沉默过后,纪轩抢先一步出了声。 “……那个……啥。你……你没事儿吧……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故意……那什么……不告诉你……” 话说得磕磕绊绊然而意思明确,这份儿第一次犯了大错的学生念检讨一样的慌乱让俞阳听得差点儿笑起来。 “你慌什么。我没事儿。”一声也带着残余喘息的喟叹之后,他站起身,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而后慢慢走到沙发的位置,弯腰伸手,开了落地灯的开关。 温柔的暖‍‎黄‎‌‎‍色‎‌‎光源亮了起来,谢天谢地,亮度恰到好处,没有让彼此间的气氛在过分明亮的环境中变得翻倍尴尬。俞阳就近坐在沙发里,反手指了一下`身后不远处的一扇磨砂玻璃门。 “浴室在那边儿,你最好擦擦你的裤子。” 随着那建议低头去看,纪轩脸上余韵未消的红加深了几分,窘迫地拢了一把头发,他清了清喉咙,还是一语不发迈步朝着浴室方向走去。 而坐在那儿低着头的俞阳,则在对方把自己关在那扇玻璃门里面之后,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一任落地灯的光线照着他的侧脸,陷入最深的沉默,只嗅了嗅自己手背上残留的体液的气味,除此之外,便好一会儿,都没有半点别的动作。 ------------------------------------------------------------------------------- 【附注】 俞阳灌纪轩的那种苦艾酒的喝法,以及苦艾酒和梵高王尔德之类神经兮兮的文艺人士的关系百度即可,说得都挺详细的,要是想看视频,建议去看里头德普叔泡在浴缸里喝酒做梦那段,?色香味俱全。 ②网上有德文版,是Cole Porter的歌,建议听El Fitzgerald的版本。 以上。? 俞阳在自己又硬起来的时候,开始懊丧。 懊丧夹杂着后悔,继而很快就全都变成后悔了。 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跟一个直男?关上灯,拉上帘儿,玩儿了一场……游戏? 但为什么即便从最开始就认定了是游戏的开端,进行到中间,就变了味道了呢?他开始认真,开始执拗,开始热血沸腾,这些情绪,难道是玩玩而已时该有的? 啊哈,说起来,他俩这才真该叫玩玩而已呢,和圈内人,自己人,419也好,短时间内成为固定‎‍‎‌炮‍‎友‌‌‍也罢,都还没什么大不了,聚散离合也都显得挺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但跟一个直男……恐怕也就只能说是玩玩了吧?不,简直就是玩闹,胡闹,闹心的闹。 只是,支起帐篷的裤裆不会撒谎,他喜欢纪轩的味道是事实,这只小瘦鸡子两腿之间好像释放着纯粹的佛罗蒙,诱人犯罪,也诱人沉醉。 要是法律不管,俞阳这会儿可能已经冲进浴室,把那货掀翻在地剥个精光然后强`奸到丫好像被轮`奸过一样了。 “……操。”心里烦躁起来的同时,懊恼就翻了倍,心情焦躁的男人按着裤裆,从沙发椅里站起来,连续做了好 分卷阅读18 几个深呼吸,又试着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让小腹以下的火渐渐降温。 走到窗边的台面前,俯身亲了亲不知何时跑到那儿,正靠着唱片机打瞌睡的黑猫“尼赫鲁”,他给自己倒了一个shot的苦艾酒,捏起子弹杯,一饮而尽之后,闭着眼皱着眉忍过那最初的一阵喉咙里的灼烧,将杯子倒扣在台面上,便转过身,直冲着浴室走了过去。 如果说尴尬是一种病,那么门里门外四目相对时,两个男人都瞬间进入了癌症晚期。 只能说,还好,他俩一个是玩主,一个是脑残,要是想装作一件事儿不曾发生过,还是可以排除万难做到的。于是,已经把裤脚擦干净、扯平整,把龌龊的那根也擦干净、收起来,手里正攥着一团纸巾的纪轩,在看见俞阳时,只干巴巴地嘿了一声,问垃圾该往哪儿扔。而俞阳,也只是随手指了指大理石台面下方的垃圾桶,继而问,你完事儿了吗?完事儿了换我。 接下来的一切,都尴尬僵硬到好像两个毫无演技的破演员,在上演味同嚼蜡的破剧本,也许,只有真的体会过那种尴尬僵硬的人,才会清楚彼此看似自然实则闪躲的目光里藏着什么,看似冷静实则凌乱的心态说明了什么,看似顺理成章实则危机四伏的剧情预示着什么。才会为之唏嘘慨叹,感同身受。 一语不发洗手、漱口、梳头,俞阳把自己重新打理得干净体面,如同刚才根本不曾含过男人的性`器官。 纪轩也不说话,扔掉纸团,他走出浴室,却没有走远,只靠在门口,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镜子里拽下毛巾擦脸的男人那线条硬朗的嘴角。 妈呀…… 那张嘴刚刚吞了自己的…… 嗯哼…… 显然是不能再看下去了,纪轩拢了一把头发,吁了口气,经历了短暂的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开了口。 “那啥,要不,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故作潇洒,咬着牙迈步就逃,逃到门口时,他听见了浴室里传出来的一声“回见”,只是“嗯”了一个,他手忙脚乱拧开门锁,径直走了出去。 那一天,是一切的开端,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转折点。 纪轩在很久之后回想起来,都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义,他到底是被掰弯的,还是本来就有弯的基因?用某些从网上查来的“术语”表达,就是,他虽然不“恐同”,但是个货真价实的“深柜”?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如若不然,他怎么会一连好几天都因为这一次经历时发性地魂不守舍呢? 他要是纯种老牌儿直男,应该会有种骄傲与恶心并存的感觉才对吧?骄傲是因为一个同性跪着舔过自己,恶心是因为跪着舔过自己的是个同性。但不管怎样,都不至于有反反复复回味的心态啊……是,回味到细节其实多少也是有些骄傲与恶心并存的,可那感觉存在时间太短了,而且就算竭尽所能,也没法无限放大。 唉……我那不知所踪的亲妈唷…… 很是二`逼地故作深沉叹息着,叼着烟看着天花板失眠的纪轩,把那根中南海在烟灰缸里熄灭之后,拉过被子,拽到胸口,重重抹了把脸。 如果说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调整心态减轻压力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就在2017年的仲春时节,纪轩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得调节调节了。 因为他那一阵阵儿表现出来的异样,再怎么藏,都明显到好像秃子脑袋上镶钻的虱子。 碍眼又晃眼。 “哎我说轩咂,怎么今儿不跟我逗贫啦?”坐在椅子里的街坊老太太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吓了正在弯腰插上吹风机插销的纪轩一跳。 “啊?是吗?”在最短时间内装傻成功,那家伙直起身时脸上已经开始嬉皮笑脸地苦大仇深,“唉,赵大妈,您瞅瞅我,好歹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也到了有心事儿的岁数了,咱虽说不至于为祖国统一跟世界和平都还没实现而惆怅吧,可毕竟连个夜静更深说句枕头话儿的人都还没有呢。大蒋哥跟珍儿又一天到晚跟我眼巴前儿秀恩爱,秀完恩爱秀娃,秀完娃继续秀恩爱,您说我能不瞅着眼儿热嘛。您是有我赵大爷疼呢,我们家能疼我的就我亲爹,可您说,这……这不一样啊是不是呢。” “你得了吧啊。”老太太根本不买账,拿下垂的眼角扫了一下纪轩满脸的苦逼相儿,哼了一声,“就你赵大爷那老兔羔子,见天儿还等着我疼他呢,你问问他什么时候疼过我?撑死了也就上礼拜我感冒发烧他给我做过几顿饭端过几回水喂过几片儿药削过几个苹果……” “嗳哟喂我的亲二姨儿!!您这还叫没人疼啊?!!有天理没有啊?!您这叫变相秀恩爱吧?!!让各位说得说得,这能叫没人疼?!!这要叫没人疼那真没人疼的都干脆摸电门去算了!!”纪轩一边儿嚷嚷一边儿环视四周,而后在等着理发的和正在理发的都忍不住笑起来时,才看着也笑起来的赵大妈,咧着嘴角,翻着白眼,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 他稍微好点儿了。 逗逗贫,就会暂时放下所谓的心事,那些想起来就会尴尬里缠着莫名兴奋的心事,就在嘻嘻哈哈之间,被压下去了,如同一口二锅头之后,可以让太阳穴不砰砰作响的那一口爽脆的老黄瓜。 此后大约过了三四天,他渐渐不再烦恼,或者说,烦恼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就在本以为自己眼看就要走出漩涡时,一个大浪,又把他给卷了进去。 啊……或许该说是他自己小腿儿抽筋了。 事情要从某个周五聊起。 那天下班之前,纪老爷子到店里来了,虽说只是看看,俞冰也好,大蒋夫妻俩也罢,全都好像接待太上皇一般对老店长一阵热情的寒暄,又是让座又是倒茶,不亦乐乎。 “爸,您瞅瞅,您比绝大多数国家干部都幸运了吧,处长局长退下来之后都未必有人捧臭脚搂粗腿,您这待遇好到没边儿了,大伙儿就差跟您跪下了。”纪轩边收拾小推车上的各种工具边臭贫,很快便换来了老爷子一个白眼。 “滚,我是脚也不臭腿也不粗,人家小俞跟大蒋有礼貌有教养,哪儿像你啊瞅见亲爹来了连个好听的屁都不带放的。” “再好听也是屁啊我的爸爸!!我就算放个三角拐弯儿五彩灯花儿的出来它也终究是个屁啊我的爸爸!!” “去一边儿去甭把你爹跟屁放一块儿说!”老爷子急了,纪轩消停了,装傻充愣笑了几声,他把推车推到大镜子旁边,然后就像个所有会跟自己亲爹耍无赖的熊孩子那样,腻歪到旁边,一屁股坐进小沙发里,掏出手机开始跟个没事儿人儿似的刷朋友圈。 看儿子不再穷逼逼,老爷子也就开始说正事,说是自己突然想到,要不要以后店里发放一些优惠券,给孤寡老人,或者低保户,具体怎么操作回头可以跟居委会讨论,至少店里先商量商量。 提议当 分卷阅读19 然是好的,俞冰他们当然点头赞同,反手拍了儿子一下问问有什么想法,纪轩在点头赞同之后当然也少不了再贫几句,老爷子当然也采取相应的对策进行“镇压”,店里正热闹着,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个高个儿的年轻男孩子。 “嗳哟?纪叔!您来啦?”看有贵客,来者挺高兴,赶紧招呼。 “嚯,铁子,你又长个儿了?还是又壮了?” “啊,应该是壮了点儿吧,最近我抽空健身呢。”挺憨厚地笑着,卷着袖子露着胳膊的大男孩关好门,看向靠着大椅子站着的俞冰。 眼神交汇之间能说明多少问题,老爷子是不知道的,大蒋和珍儿决定装不知道,而纪轩,则没来得及选择装傻或是干脆猥琐地旁敲侧击两句,因为他才别有所指看向两人,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且不说铃声是“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有多令人侧目,真正难以描述的,是看到电人姓名时,他的眼神。 绿色的接听键抖啊抖的,像是勾`引或者挑衅,“俞阳”两个字就那么在屏幕上摆着,纪轩心里一颤,手指头就麻了。 但他最终接了电话,逃避问题一样掏出烟,边点上边往外走,边开门边接了电话,随着大玻璃门关上,屋里的人除了一声“喂?”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而除了俞冰,也没有别人额外注意到他的表情。 铁子拽着纪老爷子去后院跟自己爸妈聊天了,大蒋夫妻俩继续扫卫生,俞冰从门边摘下除尘拖把时装作无意扫了一眼外头抽着烟打电话的那个背影,告诉自己别瞎想了比较好,他耸了耸肩膀,想着存了一个白天的,等待晚上跟铁子分享的话题都有哪些,便专心干自己那份活儿去了。 而门外的纪轩,则在简短的通话过后,把手机揣在裤子口袋里,皱着眉,深深吸了口烟。 俞阳打电话过来,问他是否还好。 好啊,能有什么不好啊。这是他的回答,但同时也是他的自问。他确实还好吗?还是说心里像歌儿里唱得那样,有了个“解不开的小疙瘩”? “嗐,没事儿,你甭惦记我。”他是这么说的。 “我不是怕你有啥心理阴影嘛,要是有,我可就罪过儿大了。” “……要是有那也是我自作自受跟你没关系啊大哥。”倒是“明事理”,纪轩听着对方低沉的声音,觉得有股弱电流从颈椎一路钻进了尾椎,清了清嗓子,他义正辞严,“真的,没事儿,我肯定不至于有阴影,咱照旧还是哥们儿,回头哪天我倒休还找你喝酒去,成吧?” 电话那头的片刻沉默不知说明了什么,但俞阳听来还算轻松的语调暂且起到了缓和气氛的功效:“那成,不过你这回来可就不免单了啊~” “行行行,那我大不了少喝点儿。”打着哈哈,又贫了两句,纪轩挂了电话。 而直到微凉的夜风吹过脸颊,他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在发烫。 抽了几口烟,在沉默中冷静下来之后,他甩了甩头发,转身进屋。 他当然并不清楚俞阳那头看着渐渐变暗的手机屏幕,想的会是什么,是轻松了?还是更沉重了?那个硬加上去的以后还是哥们儿的指向标又能使用多久?会不会被某个突发事件简简单单就轰成炮灰炸成齑粉?当时当刻,选择了逃避问题的纪轩,也许早该知道,从他跟个傻`逼一样问出那句“男人跟男人到底该怎么爽”时起,他们两个就注定了,不管顺着任何一种方向发展下去都有可能,但唯独再也不可能只是哥们儿。 两个人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总会被第三个人知道的。 那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过,俞阳没想到自己的秘密会被发现得那么快,俞冰则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戳到这个秘密的蛛丝马迹。 堂兄弟俩,在俞家老宅子里的一段对话,危机四伏,却也昭然若揭。 准备跟着母亲回趟东北的俞冰,在难得能把人基本凑齐的一场家宴过后,一边跟俞阳在厨房洗碗,一边试探着,看似轻松地,提起了纪轩。 “你跟轩子,玩儿得不错?” 也许他并没有打算问出什么来,也许他连有可能问出什么来的期待都没有,可他还是从自己那一贯是满脸高富帅版的“来啊快活啊”的堂哥脸上,看到了也许不该出现的一丝紧张。 就像……作弊的考生在当时没被抓到现行,过后却留下了被提起作弊二字就心里一震的阴影。 俞阳在心虚。 就算表面上他不动声色。 “啊,还行吧,这人挺好玩儿的。”简简单单说着,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沥水架上,高大的男人心理上矮了几寸。 “是挺好玩的,当初上学的时候就是,全班同学都喜欢他。”笑了笑,俞冰略微眯起浅灰蓝色的眸子,停顿了一下,从水槽里抓起汤碗,用满是泡沫的海绵球慢慢擦洗,“尤其是女生。” “……讨小姑娘欢心是吧。”本能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俞阳干脆顺着往下接话茬了,“优等生喜欢问题少年?在论的哈。” “你怎么知道他问题少年?”俞冰当即反问。 “他跟我说的,说他老打架,还差点儿让学校开除了。” “看来你俩确实挺聊得来。” “嗯,看怎么说了。” 到此为止,两人的对话没有再继续纠缠纪轩的主题。 但俞冰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这个堂哥,和自己那个老板,肯定有问题。也许问题很小,可并不能小到被忽略,甚至因为小,才显得更加尖锐刺眼。 排除掉天生的心思敏感,俞冰至少比纪轩更了解俞阳,这个平日里聊天从不冷场的人,如果对一个话题急于画上句号,那只能说,这个话题正在敏感点上,而且往往敏感非常。 只能说,也许俞阳该念万幸自己的堂弟并不喜欢刨根问底,从名字到相貌到个性,都算是偏冷的他,在牵扯到隐`私时,还是会很留面子的,于是,确实对于自己和纪轩之间无法定义,又很想找到个合理定义的俞阳,还是选择了保持安静,毕竟,有些事实,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就算是对他而言。 其实俞阳也想过,他跟纪轩,可能不会更进一步了,毕竟对方是个直的,最起码表现上是个直的,自己呢,又不是个“恋直”的人。玩儿了这么些年,他更喜欢能简简单单就拉上床的自己人,或者说自己人里能简简单单就拉上床的那类,跟他一样都没打算安定下来的那类。对于一个男人,三十几岁也许不算正年轻,可毕竟既没有青少年荷尔蒙毫无节制乱窜一天到晚精虫上脑只想着啪啪啪到肾衰才爽的鲁莽,也没有中老年性`欲衰退心有余而力不足难得燃烧一次却好像把挤出来的牙膏装回去,或是好像用橡皮泥捏的杆子打台球一样的尴尬。三十几岁,正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处在最巅峰状态,魅力和性`感最无法阻挡,各种玩法都最驾轻就熟的时候,再过十年,十五年,等体能不行了,心思沉淀了,再考虑安定什么的,也 分卷阅读20 不迟。 这个年纪对谁动心,太早了,尤其是对一个直男。 想着这些的俞阳,告诉自己该收手时就收手,却根本没想到他在想到动心这个词的时候,没有觉得怪异,没有半点犹疑。 家庭聚餐两天后,俞冰跟着母亲去看远在东北的那些娘家亲戚了,俞阳看到微信朋友圈里纪轩在叨逼叨店里少了一个人一下儿就忙多了什么的,想要写点回复,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气仍旧有些微凉的四月天里,差不多有一个礼拜,两人都是各忙各的,顾着自己的店,过着自己的生活。 然后,就在俞冰回来的前一天,这种忙碌的平静,被也许是命里注定的捉弄似的一件小事,给刺破了。 那简直就是仙人掌上最细小的一根刺biu地一下戳穿了气球外皮一样,只需要0.1秒,积存的气体,就会从密闭空间里释放出来,继而爆裂倾泻得一发不可收拾。 当天下午,刚说得空休息一会儿吃口零食,刚把手塞进薯片袋子,纪轩就看见从门外走过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跟他年龄相仿,长得高挑漂亮,妆容不浓不淡,衣着时尚得体。 这个女人推门进来,看见他,笑得格外开心。 “纪轩!”清澈的嗓音和记忆中的稚嫩不太一样,但是笑的模样,眼睛的弧度,和可爱到爆的小兔牙,一点儿没变。 “唷!杨雪?!”想要打招呼,又怕手撤出来时弄人家一身薯片渣子,纪轩慌神儿了那么一秒钟,但很快就傻笑着,放下袋子,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指头,继而朝对方伸出手,“你还真来啊!我以为你就是说着玩儿的!” “必须真来啊,这还能说着玩儿?”女孩跟他握了握手,然后扫了一圈儿店里的配置,又冲着那边正帮别的客人理发的大蒋和帮忙扫地的珍儿各点了个头。 “这谁呀轩子?”珍儿开口问,同时走向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来姑娘,先坐。” “谢谢您。”自然而然道着谢,杨雪轻松而规矩地坐在门边的小沙发上,然后指着纪轩开口,“我们俩是小学同学,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是一个班的。” “嚯,小学同学啊,这得……多少年了?” “十来年了呗。”纪轩搭茬儿。 “从毕业,到现在,十六年了。”杨雪笑着边说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那是怎么又联系上的?” “这不是最近想弄个同学聚会嘛,把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聚聚,然后纪轩他们家电话一直没变,地址也是,同学录上他算最好找的那几个之一。” “啊,确实,他们家真是一百年不动摇那劲儿。连门牌号都没换过,还是那么一块儿小铁片儿。” “得了珍儿姐你歇会儿吧。那门牌号是政府给弄的,我们家安善良民从来也没想过瞎动。”纪轩知道大蒋哥这位夫人一向热情到没有边际,不出半小时,估计自己上小学时候的各种糗事儿都会被她从杨雪口中套出来,赶紧及时制止话题进一步深入,他请走了珍儿,让她“回到自己深爱的工作岗位上去如火如荼地继续为人民服务”,然后坐在沙发上,把薯片的袋口完全撕开,端着递到对方面前,“不减肥吧?” “不减,亏谁也不能亏自己的嘴。”大大方方捏了一片,真的好像只兔子一样咯吱吱吃着,女孩看向正眉开眼笑的纪轩,“你真没变嘿,乐的时候还那德性。” “啥叫‘那德行’啊!你得说还是那么英俊,不知道我笔名叫纪英俊么。” “那我笔名就是杨玉环了。”杨雪反应足够快,快得让纪轩心里痒痒的,两人边笑边聊,还拿出手机互相指着对方朋友圈里的自拍照吐槽,气氛和谐热烈,满满当当,都是久别的老同学又联络上的喜悦。虽然交谈中各自肯定也是隐藏了一部分不愿意提的经历,但对于年届而立的男人和女人而言,隐藏不愉快的经历,只说想说的,只问能问的,太容易了。 只是…… 纪轩怎么也不会料到,聊着聊着,杨雪的一句话,就让原本欢乐的气氛,骤然凝结出了冰霜。 “哎对了,轩子,你还记得我表哥吗?比我大一轮的那个。”女孩说着,又喝了口水,捏了块薯片,“你还记得吧,你见过他,不止一次。我们两家不是住得近关系好嘛,这回我一说同学聚会,我表哥就把你想起来了,我说现在你开理发店呢,他就说干脆也过来理理发,试试当年那个小瘦猴儿手艺如何。这会儿他应该快到了,今儿他半天班儿……” 杨雪后头又说了什么,纪轩忘了。 又或许是因为耳鸣太尖锐,让他有种进入了火车隧道的感觉,嗡嗡作响,听不清任何别的声音。 一贯开开心心脑子里好像什么事儿都不装,至少是沉重的事儿可以选择性过滤的纪轩,脖颈发硬,指尖发凉,心里,沉重的事儿,用一瞬间膨胀到极点的沉重,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喉头哽住东西似的,他没了言语。 他只剩下干巴巴的几声笑,和僵在脸上的百味杂陈。 那天,是个礼拜五,天儿不冷不热,黑下来之后,还有点清冷。 那天,纪轩喝多了,但这次醉酒,和以往的每一次,每一次,都不一样。 那天,俞阳深深记得很出人意料大半夜跑到他店里来的纪轩跟他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那天,之前所有的所有的所有的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不能把直男拉下水的自我警戒,不要莫名其妙对不该动心的人动心的催眠暗示,全都像漏洞百出的谎言一样,不攻自破。 且不堪一击。 距离打烊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纪轩出现了。 他说他就是来喝的,就是来醉的,他带着钱呢,先开一瓶最容易把人醉死的酒给他,就比如像上回绿了吧唧,跟藿香正气水儿兑二锅头一个味儿的那个…… 俞阳直觉不对劲,却也没有多问,他只是想了想,伸手从架子上拿下来一瓶甜橙味的灰雁伏特加,直接摆在纪轩面前。 “喝吧,这个味儿好。”他说。 “不是天价儿吧?”脸上挂着个怪笑,呼吸里透着烟味的家伙开口问。 “三十八一瓶,算天价儿吗?”单手托着下巴伏在吧台上,俞阳看着对方,在旁边的bar tender一脸惊悚想说“老板你怎么满嘴跑火车?!灰雁啥时候38过?!”之前就用眼神示意小哥闭嘴,然后,他帮纪轩打开盖子,抓过一个刚洗好的玻璃杯,加了冰块,倒了少半杯进去,“来,先尝尝。” 那家伙,基本上就是一口闷进去的。 俞阳看着紧紧闭着眼,在酒精浓烈的刺激过后长出了一口气的纪轩,想都没想,又给他倒了半杯。 第二次,仍旧是个一口闷。 现在俞阳知道了,确信了,他确实是来为了喝,为了醉的。 “你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跟大蒋他们吃的烤鱼,铁子也在,铁子你知道吧,我们家亲戚,也是我那 理发店的 分卷阅读21 少房东……” 叨逼叨的模样,是突然灌了两杯烈性酒之后的人快速失去理智之前最后的清醒,俞阳清楚得很。他在话音落下后点点头,提着瓶子,捏着杯子,拉着轩子,去了后院。 “剩下的上我那儿喝去吧。”他是那么说的。 “你怕我撒酒疯上胡同里裸奔去啊?我不会,我是一文明人,最起码也是一正经人。”咯咯咯地笑着,呼吸里烟味混合了酒味以及酒味中的甜橙味的家伙还算听话跟着离开了酒吧。 他去了俞阳屋里,喝了差不多一瓶灰雁,追着“尼赫鲁”跑,抱着“丘吉尔”亲,大大咧咧就那么躺在了人家床上,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伸着手,让俞阳把剩下的酒也给他,他直接对瓶吹。 “你还真打算喝完啊。”俞阳坐在床边沙发椅里,看着那光着脚在他的实木床屉上磕来碰去都毫无痛感的醉鬼,并没有真的把瓶子递过去。 “有……有酒就要喝、喝到底,这……这特么是对酒的尊重。尊……重!懂吗?!” 听着那含糊不清却振振有词的腔调,俞阳可以断定这厮是已经喝傻了。他无奈地一声叹,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胳膊。 “哎,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说什么怎么了,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儿,能跟我说说嘛?保不齐能帮你一把呢。” “……那我……那我先谢谢您了。”突然笑了一声,紧跟着就好像让自己的唾液呛到了,纪轩一阵剧烈咳嗽,打了个滚儿,缩成一团,抓过套着真丝枕套的羽毛枕,抱在怀里,把脸整个儿埋了进去。 俞阳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了一声闷闷的“你帮不了我。” 他思索着接下来怎么问,又过了好一会儿,另一声闷闷的“天王老子也他妈逼帮不了我……”就传了出来。 知道事儿绝对小不了,也听得出那语气其实是在盼着他继续追问,俞阳清了清嗓子,尽量平缓地开了口。 “就算帮不了你,至少……你说出来,也会好一点儿,你觉得呢?” “‘我’觉得?谁他妈在乎‘我’觉得?……”蒙着枕头,骂了几句格外难听的话之后,纪轩把遮蔽物拿开了,他翻身回来,看着俞阳,“我问你……假如一犯罪分子,二十几年前犯了罪,可是直到今天,因为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受害人说的话,这人就一辈子逍遥法外了……你说,公平不公平?嗯?公平不公平?” 话说到这儿,俞阳眉头皱了起来,酒量不好喝到大醉却吐字清晰条理明白,这才是该令人害怕的情况,就好像回光返照,是死前最后一丝力量的燃烧。 “……不公平,那,这犯罪分子……都犯了什么罪?”仍旧用平缓的声音试探,他用床边墙上的总开关把屋里的灯光调暗了一半,想要营造出一种更适合倾诉的氛围。 也许是这举动管用了,也许是他低沉的嗓音有催眠功效,也许是酒精的麻痹,也许都不是,也许只是纪轩自己快憋死了非说不可了不说不行了…… 那呼吸粗重的人,微微喘着,单薄的胸口起伏着,沉默着,眼睛红着,嘴唇抖着,终究还是出了声。 他说,今儿他一个小学同学来了,女的,俩人关系不错,一直不错。是,中间断了联系好多年,可是最近又联系上了。本来一开始都挺好的,可后来,她表哥也来了。这就很尴尬了。哈哈……怎么说呢……她表哥,比她大一轮,他们上二年级的时候,她表哥上大学了,高材生,状元级别的高材生,脸很白,白到刮干净胡子也还是看得见青色的胡子根儿,戴着眼镜,总是笑,一笑,眼角就挤出来两条细纹儿……她表哥……家跟她家关系好,还住得近,就经常走动……他呢,上小学的时候,跟那女孩子关系好,也就经常去人家家里玩儿,都是七八岁的孩子,也没谁说闲话,他就常去,常去了呢,就常见到她表哥。那会儿还不是家家都装了电话,九十年代嘛,没现在通讯发达。有一次暑假里,就是因为他家里还没装电话,他就直接去那女孩家找她玩儿来着,也没提前联系一下,就去了,反正这也是经常的,不新鲜……结果去了之后,他同学没在家,表哥在,就表哥一个人在,至于为什么,他忘了,可他记得那个他一直叫大哥哥的人,说要“陪他玩儿”。至于玩儿了什么?反正最开始是掰手腕,谁赢了,对方就得听谁的命令……男孩子,对于可以吆五喝六让别人干这干那,可着迷了,可向往了……但,他也不傻,他知道自己才七岁,人家十九了,是大人了,掰手腕他不可能赢。不过表哥说,自己打篮球受伤了,手腕有骨折,没劲儿。他也是傻,人家那么说,他就信,他就真比赛掰手腕了,还真就“赢”了好几次,这几次赢了之后,他让对方给他端茶倒水,给他说笑话,给他讲故事,甚至给他跳霹雳舞。他在尽情笑过享受过之后,在又一轮的比赛里,输了。想想刚才表哥为他做了什么,他拍着胸`脯说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哭着跑回家,用暖壶里还很热的水拼了命洗手,他没有烫伤,可是两只小手洗得通红,爸妈下班回来,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把热水瓶打翻了,爸妈只是心疼,却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他断定是不会说的,他恐惧到极点,羞耻到极点,愤怒到极点,他想让所有人都去死,想让自己也去死,但唯独不想说出真相。 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那个女孩子家。 不管对方怎么邀请。 他找了种种借口就是不去,这其中包括自己生病,作业没写完,家长不让,以及同学会议论说我喜欢你。 暑假一眨眼就结束了,女孩子自此没有再邀请过他。开学后,他还是那个嬉皮笑脸淘气捣蛋的小皮猴儿,但是记忆里,多了一条七八岁的孩子绝对不该有的伤口。 他一天天长大,秘密也一天天深埋,他甚至在后来的日子里都渐渐怀疑那件事是否真的发生过,只是噩梦吧?只是幻觉吧? 那么离谱的事儿,分明只是噩梦和幻觉里才会出现的呀。 所以,就当做是这样吧,人生还有那么多烦恼和那么多快乐在每一天发生又在下一天等着,忙都忙死了,谁还会去在意一场噩梦一个幻觉的内容有多可怕呢? …… 可就在今天下午,那个人又出现了。 笑着跟他打招呼,笑着跟店里所有人打招呼,笑着坐在椅子里,笑着说自己老婆孩子生活工作的种种,最终,在离开前,在和他握手道别时,压低音量,仍旧笑着,笑着,问他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跟我比赛掰手腕的事儿吗? 如果说纪轩当时没有全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只能归功于他在某些关键性场合,定力还是足够大的。 他什么都没说,但在头脑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你没记错,那不是幻觉,那是噩梦,但那也是真的。 分卷阅读22 是真的发生过。 整个下午,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过的,晚上,他睡不着,他又怎么睡得着呢? 他二十九岁了,他是个大男人了,可他真的好想跟七岁时候那样,再拼了命洗一次手啊……只是这次他要用沸水,不烫脱一层皮,那种恶心的感觉就洗不掉,烫脱那层旧的、被弄脏过的皮肤,就会生出新的,干净的,为此,再疼,他也可以忍着,一声不吭。 一声都不吭。 “……反正,大概,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吧,你说,假如是你,你该怎么办?嗯?你能怎么办?假如是你……就说,假如是你……嗯哼……” 持续性的低声念叨,越来越含糊不清,而作为唯一的听众,俞阳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光着膀子,露着明显肋骨的男人缩在他身后,不给他看脸,一只手伸到前头,完全下意识揪着他的侧裤线,昂贵漂亮的西裤被揉出大把的褶子,又被掌心的汗浸透,乱七八糟,如同那喃喃自语的人一样狼狈不堪。 俞阳没心思在意裤子,他在意背后的轩子。 他心疼了,他真他妈的心疼坏了。 除此之外,还有愤怒,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情绪在演绎,在纠缠不休,在搅拌,在剧烈发酵,烧成一锅粥,一锅毒药,或者根本就是滚烫的熔岩。 他甚至没有料到自己会如此情绪化,平时这种负面新闻也是看过一些的了,甚至更恶心的,恶心到令人发指的都有。但唯独类似的事儿发生在纪轩身上,他心疼到受不得。 几次开口,他都说不出话来,一声叹息,他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慢慢拽开对方的手,起身走到浴室,用热水浸透毛巾,拧干,想要先给纪轩擦擦脸。 而当他走回来,轻轻拉着那男人坐起来,小心帮他把脸擦干净,又把手心的汗擦掉后,才在抬头时发现对方正盯着他看,眼神尖锐又恍惚,像在弥留之际的人拼命寻找最后的视线焦点。 “……我不知道他来找我干嘛,我真不知道,这算是……犯罪分子好多年之后,会忍不住回到犯罪现场看……看看的那种变态心理吗……你说……你说,他也不怕我一剪子攮死他?还是说他发现我办不到,发现我当不了杀人犯,就彻底放心了?” “先别说了……”俞阳皱着眉试图阻止。 “我一直都以为我早就忘了,毕竟七八岁时候的记忆,好多都是错的,你懂吧……你懂哈……我老觉得那事儿没发生过……” “真的别说了。”俞阳再度试着阻断这个话题的延续,可就在他想到合适的词汇之前,纪轩的念叨就让他心里一颤。 “我觉得好恶心啊……俞老板,我真的觉得好恶心啊……那事儿……太鸡`巴恶心了啊……我、我、我不觉得你碰我恶心,咱俩上次都那样儿了,我也没恶心,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呵呵……可为什么小时候那回,就那么恶心呢……明明只是用手而已,怎么就恶心到我想把手给剁烂了呢……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让他说?你让他说什么?你又让他怎么说…… “饶了我吧。”苦笑简直苦到不像个笑了,俞阳低着头,在心里暗暗给了自己一顿炮轰,然后重新坐在床沿,把毛巾扔在一边,犹豫再三,还是抬起手,将那瘦瘦的一坨揽进怀里。 “……俞老板,我不冷,我喝多了,人一喝多了吧,就热,可热了……” “忍着。”听到那一串咕哝,心里更难受了几分的俞阳收紧了手,拍了拍纪轩的后背,又摸了摸纪轩的额头,“闭眼,闭嘴,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说,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次,怀里的人没有跟他对着干,就真的闭上眼,闭上嘴,没有再说一句话,像个依赖他的孩子,又像只受了伤的猫,靠着他,一动不动。直到就像是被他的体温融化了某些东西似的,原本麻木的表情渐渐变得颤抖扭曲,原本紧闭的嘴唇渐渐因为急促喘息而张开,原本强忍着的男人的哭泣声,压抑地挣扎着,从喉咙最深处嘶哑地爆发出来。 纪轩哭了个够。 然后,他吐了俞阳一身。 再然后,不知是该先心疼这家伙还是该先心疼自己的名牌儿西装的俞阳,扶着他去了浴室,把彼此脱个精光,冲洗干净,又回到床上。 躺在还在含糊不清念念叨叨的纪轩旁边的时候,俞阳有点想笑,他心里乱极了,但是他想笑,因为这还是他头一回,和另一个人一丝`不挂躺在一起,却不是在做`爱,or做`爱之后。 噢算了吧,什么爱啊,那只是做而已。 没有情感,只有情`欲,上床之前就想好了下床后的说辞,他是个专业而且敬业的‎‍‍‌一‍‍‎夜‍‎情‎‌‍‎‍人。可现在,他就只想这么躺着,看着旁边眼圈发红,嘴唇发白,容貌不算多出众,身材也有点太平庸,却总能一点一滴,戳刺到他心里硕果仅存的那点儿最柔软的地方的男人。 一个在还是男孩的时候,被男人弄脏过的男人。 谁说只有女孩子会被玷污的。 失去的东西也许不一样,但是心里“弄脏了”的感觉,毫无二致。 越是阳光灿烂,越是显得某个角落的阴暗,纪轩用他没心没肺的快乐隐藏那个角落,然后在不经意间,就把那里藏着的所有扭曲的悲哀,尽数展露在俞阳面前。 可能俞阳并不该是首选,可能一切都只是巧合,但当房间里安静下来,当思路清晰起来,俞阳觉得,世上不存在巧合,唯有注定。 那天晚上,纪轩睡着了两次,头一回,是折腾完之后的疲惫带来的浅眠。 第二回,是……怎么说呢,也是折腾完之后,不过,是另一种折腾。 俞阳靠着床头抱着猫刷手机的时候,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大腿。 心里一惊,他看向旁边。 纪轩显然是醉意未消的,眼神迷蒙,动作迟缓,不过目的似乎挺明确。骨感的指头一路向上,滑过结实的肌肉线条,钻进裹在腰间的浴巾里。 “哎……别闹。”赶紧放下猫,扔下手机,按住那捣乱的爪子,俞阳皱眉,“喝傻了吧你。” “没有,就是有点儿……孤单……寂寞……冷……”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纪轩发出一阵死酒鬼的蠢笑声,甩开对方的手,继而猛然起身,整个人压在俞阳身上。以最近的距离四目相对着,他挑着一边嘴角,半眯着眼,好像用尽了力气一样,以根本不构成威胁的力道按住人家的手腕,跟着就像只撒娇的大猫,把脸砸进那男人味十足的肩窝,一个劲儿磨蹭。 俞阳不想让自己对这种勾`引有反应,天杀的,刚才那些崩溃的眼泪和压抑的过往难道可以轻易抛在脑后了?!怎么可能! 但是,这勾`引太有杀伤力,如同闪着一双泪眼要糖吃的孩子,可怜兮兮,抿着嘴,拽着你的衣襟,另一手指着糖果柜台,FUCK,是人都会心软的吧!? 俞阳也许不喜欢孩子,那么用猫来作比喻好了, 分卷阅读23 当随便哪只猫绕着他蹭裤脚喵喵叫,他第一反应都会是一把抱起来,先亲一顿,再拿吃的啊! 所以,当身上这只赤`裸裸滑溜溜醉醺醺软绵绵的大型猫科动物这样磨蹭他,他又怎么跟本能对抗…… “……硬了。”那大猫略微拉开一点距离,眼神朦胧,看着他股间被略微支撑起来的浴巾。 “废话。”一肚子火,俞阳皱着眉,抬手揽住对方的脖颈,仔细端详那张脸,“行了,赶紧睡吧,别考验我定力了。” 他在用最后的理性进行抗争,就像个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战胜强敌的守军将领,而当浴巾被拽开,当小腹被摩挲,这位守军将领就连“同志们顶住!”的口号都喊不出来了。 “你可别后悔……”一把搂住对方之前,他这样低语。 再之后,他没有说半句话。 翻了个身,他压住纪轩,亲吻先是停留在瘦削的脸颊,继而就堵住了那张线条有点桀骜不驯的嘴。他很是细致地亲他,带着一种青少年怦然心动似的感觉亲他,这一次他没有像上回那样被推开,没有嫌他多此一举的讪笑,没有种种缓解尴尬的眼神和举动,有的,只是本能的需求,是一种对温暖的渴望,一种对皮肉贴着皮肉的安全感的需求。 俞阳算是相当意外的,因为那家伙居然会主动探出舌尖舔过他的嘴唇,而更意外的是,向来不喜欢湿吻的他,拒绝了那么多那么多床伴意图进行深度唇舌接触的举动后,就在此刻,居然如此主动自发地,想要深深亲吻面前这个根本不算是他床伴的男人。 他真的觉得湿滑的亲吻一点也不浪漫,就算其冠以“法兰西”的头衔。 那么,现在,他搂着对方,压着对方,夺取呼吸一样没完没了一次次深深亲吻着对方,直到唾液沿着嘴角滑落都不肯停止,又是为了什么呢? 又一个深吻结束时,纪轩发出颤抖的叹息声,半闭着的眼睛和疏朗的睫毛都让俞阳热到发狂,在那轮廓明显的锁骨上啃咬了一下,他捏住已经硬起来的乳`头缓缓搓弄,而后偷眼看向对方的股间。 那里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有格外明显的反应,没有挂着晶莹的液滴硬邦邦挺立着,没有猥琐地轻轻颤抖着,显然这是酒精造的孽。不过好在俞阳不在乎,低着头想了几秒钟,他抬了一下眉梢,把那家伙翻了过去。 伸手从床头柜抽屉里抓出一管软膏,他将之先放在一边,继而抬起抱着枕头眯着眼的家伙发软的腰,尽量让那可能不太听得懂人话的醉鬼摆好姿势,然后,便俯身下去,掌心在那光溜溜的屁股上摸了几下,并最终轻轻分开了他最想看一眼,好好看一眼的地方。 见了活鬼。 “Damn it……”俞阳咬着牙骂了一声。 那里竟然很是好看,说出来不怕被笑话,那种地方,其实也是可以生得很是好看的。而身下这位,颜色也好,形状也罢……都是称得上很诱人的水准。舔了舔嘴唇,俞阳把指头慢慢沿着滚热的会‎‌‍‎阴‎‌‌‍部‍‌‌滑过,在那圆滚滚的囊袋上揉搓了几下后,总算滑回来,贴住了因为被碰触而收缩着的穴`口。 而那个时候的俞阳觉得,就算有把枪顶着他的脑袋,他恐怕也没办法收手了。 微凉的润滑剂,被涂抹在那里,试探性地挤压很是顺利,指头进入时,也没有遭遇太多阻力,俞阳清楚,这要感谢醉酒让纪轩的身体无法抗拒,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趁火打劫的色`情狂,于是每一个动作都相当小心。姿态也从凌驾感十足的背后位,变成侧躺着,搂着对方的样子,他细细亲吻那家伙骨感的后脖颈,和肩胛骨上的翅膀刺青,然后在发现从刚才起就没有顺利勃`起的器官终于直挺挺站起来时,挑起满意的嘴角。 可能,他应该做到最后。 他“仁至义尽”了不是吗?看光了对方的身体,摸遍了对方的皮肉,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连纪轩前列腺的准确位置都一清二楚了,这种时候,不麻利儿套上套子直捣黄龙,还等什么? 他傻啊? …… 可能,并没有做到最后的他,是真的傻。 又或许,是软弱吧。 因为他战胜了理性,却没有战胜罪恶感。 他把“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到位,都该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大干一场了,却被突然袭来的罪恶感束缚住了手脚。 果然…… 不行。 看着身下满脸绯红,气喘吁吁,眼神迷蒙,股间挺立,双腿分开着,声音颤抖着的男人,俞阳低垂着睫毛愣了好一会儿,一声苦笑,一声低叹。 算了。 算了…… 那晚,他没有做到最后,他用手让纪轩射出来之后,自己滚去浴室,撸了一管。 妈的智障。 第二次冲澡时,他这样骂自己。 有点儿颜面扫地的懊恼,然而并不后悔,这种诡异的感觉,试问谁经历过?反正他俞老板是亲身体验过了,不是滋味儿,不过,他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该做的选择。 而至于高`潮过后睡了个天昏地暗的纪轩,深眠之中铁定是不知道是谁帮他擦干净身体,盖上被子,又一直守着他的。第二天天光大亮醒来时,他觉得身旁好温暖,却并非来自人类的体温。 全是猫。 枕头上,胸前,背后,全是猫。 深灰色的胖子贴着他的脊背,睡了个四仰八叉,米白色的小娇娇黏在他怀里,小手搂着他的腕子,枕头上则是眯着一双金色的眼,“农民揣”盯着他看的黑猫,纪轩一激灵,醒了。 他头疼欲裂。 猛然坐起来的动作,让原本睡得安稳的两只猫和审视他睡脸的第三只都扭脸起身跳下床去,纪轩愣了一会儿,看到一只浅灰色的,体态修长健硕的猫跳上床,保持距离,用一双绿眼看着他。 “……你叫啥来着?”他边揉着发胀的颈椎边问,然后又自己想到了答案,“啊对了,‘斯大林’,是吧?” 猫仍旧只是看着他,眼神是经典的对愚蠢的人类的蔑视。 “斯大林同志,您有什么指示?克里姆林宫里一切正常不?”胡乱咕哝着,又突然傻乐了几声,纪轩揉揉太阳穴,在好长好长时间的沉默中,不知是在拼命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还是在拼命回避去想昨夜发生了什么。 至于与此同时,坐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很是优雅地翘着二郎腿,侧脸看着大落地窗外明亮到刺眼的阳光的俞阳,昨夜发生的种种,仍旧在眼前缭绕不绝,挥之不去。 对面的开放式厨房里,是个一身黑缎子旗袍,长发盘在脑后的女人,旗袍没有袖,腰身也没有半点富余,紧紧绷着,开气更是足够高,露着白`皙修长的腿。 女人在煮咖啡,动作流畅,手法娴熟,脸上是‎‎‍妖‎‌‍‍‎娆‍‎的复古妆容,大红的唇角翘着,挑出说不好是嘲讽还是同情的笑。 “俞先生啊,说真的,我没想到这么早来找我的,会是你,我还以为昨儿晚上我‘打’来的那只帅破苍穹的‘野鸭子’落下什么东西忘了拿了。” “ 分卷阅读24 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伟大的檬姐’。”俞阳一脸脱力。 “伟大的檬姐”则笑得格外开心,关掉咖啡机,她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对方一杯,而后坐在对面的沙发扶手上,“说吧,找我什么事儿?你有大概……十五分钟,一会儿我还要参加个朋友的开业典礼。” “开业?什么店?” “定制旗袍店啊,不然你以为我穿成这样是为了什么?”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绝对价值不菲的衣服,万檬喝了一口咖啡。 “嗯。” “别‘嗯’了,快说吧,到底啥事儿,是要灭了谁,还是要成就谁。” “既然你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我也不装矜持了。”无奈地笑了一下,俞阳拽了拽裤线,略作沉吟之后开口,“我问你,假如,我有个人想要好好修理一顿,找你管用吗?” “修理?那要看修理到什么程度了。” “你不先问问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跟我无关,问与不问没差别,反正重点是‘修理’。” “也对。”点点头,俞阳终于不打算兜圈子了,“有这么个人,我可以查出来他是谁,但是目前做不到不留后患地收拾他,要不然,就不会找你了。” “瞅你说得,好像我多神通广大一样。”万檬保持着了然的浅笑,在俞阳强调她确实就是神通广大之前就催着对方继续说,“那你到底想把那人收拾成什么样儿?” “往死里整。”回答来得足够快,一贯是玩主表情的男人,难得一见面露凶光,“不过……别真整死了,我还不想让事儿闹大,变成刑事案子。” “扯淡,往死里整肯定会变成刑事案子。”咖啡三两口喝完了,万檬靠在沙发里,从茶几上拽出一张纸巾,蘸掉嘴唇上残留的液体痕迹,“只不过就是……不出人命,查也查不到你身上,对吧?” “也别查到你身上。” “你放心,我对玩火自焚没兴趣。” “OK。” “行,那你回头给我这个人的信息,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 “答应了?” “我知道俞老板事后不会亏待我,干嘛不答应?” 听到这样的说辞,俞阳没忍住笑了,点点头,他开口:“分店选址的事儿,交给我,我也会动用我的所有关系帮你打广告,要是需要资金方面的支持,要多少,你开口,我开支票。要是喜欢我那辆特斯拉,一句话,你开走。” “得了吧,我知道你是不喜欢那辆车,一直惦记着打发出去。”干脆点破了对方的想法,万檬看着对面的男人,继而跟他同时笑出声来。 “哦对了。”笑容收起来时,俞阳想了想,在端着咖啡一饮而尽之前,交代了最后一件事,“不管你找谁‘干活儿’,记得嘱咐一句,下手的时候,重点放在裤裆里,还有两只手,未必狠到让他以后都不能用了,但最起码……得让他记得住疼。” 万檬听完,眨了眨眼,低头沉默片刻,看向俞阳。 接下来的台词,她说得慢条斯理,听得人字字钻心。 “俞老板,我不想问你这是为谁,可我希望,这人值得你这么上心,这么冒险。” 那是那天,最让俞阳难忘的话。 他直到好久之后,还是记得这句话,更记得促使自己不考虑后果得失不顾及道德和法律的限制也要达成目的的那种愤怒。那愤怒可以转化为冷静到极致的残忍和异乎寻常的坚决。也没准他就是疯了,可是疯就疯吧,至少在万分之一个刹那那么短的闪念之中,他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觉得,“那个人”是值得他这么上心,这么冒险的。 纪轩到底还是醒了就不认账了。 这一点,在俞阳的意料之中。 从万檬住的酒店回来的时候,大约是十点半,那在他离开时仍旧睡得天昏地暗的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起了床。还把床铺给收拾整齐了,自己则应该是彻底洗了个澡,重新穿好衣服,坐在外屋沙发里,一边刷手机,一边给“斯大林同志”挠下巴。那确实是“斯大林”没错,因为相较之下颜色更深脸也大了一倍的“丘吉尔”正在沙发背上站着,宽阔的脑门和浑圆的腮帮拼了命似的往纪轩脖子上蹭。 俞阳有点儿吃醋。 “起来了?”扔下车钥匙,他看着好像不太想面对他的家伙。 “啊,是。”应了一声,纪轩没有抬头。 “饿不饿?吃点儿东西了没呢?” “没有。那什么,不碍的,我一会儿路上买个煎饼啥的就成。”无关痛痒的话题,在俞阳不继续提问时有点儿进行不下去了,纪轩忍受了一会儿对他而言应该是格外难受的沉默,总算决定直接切入主题,“那个……昨儿晚上……” “嗯。”俞阳等了三秒钟。 “我喝多了哈。” “啊,是。” “到最后喝了多少一共?” “将近一瓶灰雁。” “卧槽……那,我是不是还没给钱呢?” “钱不着急。” “别不着急啊,钱就是钱啊,一瓶灰雁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昨儿不是跟你说了吗,三十八。” “大哥你别逗我。”低着头打开微信的家伙怪笑了两声,“我刚上网查了查价格。” “那你知道还问我?”俞阳一脸无奈。 “网上价儿肯定比你店里便宜啊,我不能让你亏本儿啊。到底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你就照着你查出来的价儿给吧。”被弄得有点儿烦了,俞阳弯腰抄起凑过来跟他这个亲爹撒娇的白咪子罗斯福,抱在怀里亲了亲,便径直走向了浴室。 他没听见纪轩跟上来或者再问他关于钱的事儿,洗手,洗脸,洗掉外头空气中污浊的感觉之后,他感觉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颤动。 掏出来看,是微信转账的消息。 说真的,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我帮你出头,不管根本原因是什么,情绪上都是抱着一种不计后果得失的初衷的。可你呢?哭够了睡醒了啥都不提了都好说,你催命似的追着给我酒钱是要干啥? 然而…… 又一转念,俞阳的心思也好,表情也罢,就都沉下来了。 昨天夜里,看着睡死过去的纪轩,他基本确定了一件事——自己有点喜欢这小子。 都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喜欢上了一个死直男。 港真,这不好玩儿,就如林克所言,喜欢直男,真心不好玩。而同样是真心已经太久没喜欢过谁的俞阳,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再度有种热情蠢蠢欲动的痛。 那是微微刺痒的痛,那是当你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痛,可能时间真的不是问题,罗密欧与朱丽叶从相爱到死也不过就是三天,可能真正的问题是明摆着的,明显也一如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情一般,蒙太古和凯普莱特,直的与弯的,这样的碰撞,就算是侥幸有了油和水在剧烈摇晃下短暂的看似相融 ,时间一长,该分离的,照旧还是会分离。 纪轩是那一汪清水,就算漂着落叶混着尘埃,他还是清水,他犯不 分卷阅读25 上被俞阳这桶来自声色犬马之所的地沟油卷进同一个玻璃球,上演着液体沙漏一样愚蠢的颠倒反复。 所以…… 等这事儿过了,就彻底过了吧。他私下里帮纪轩出口恶气,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然后,他俩还是他俩,做朋友,没问题,做`爱,还是别了。 昨晚是一场不怎么美丽的意外,留作记忆,足矣。 俞阳不该有奢求,因为奢求了也没用。 纪轩根本不提昨儿的事儿了,看样子是铁了心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他何苦揪着不放?就给那直男一条活路吧,也是给自己一条活路,再这么下去,不会有结果,更不会有好结果。 终于想清楚了自己该怎么办,俞阳叹了口气,重重抹了把脸,走出浴室。 沙发里,还坐着纪轩,机选腿上,还坐着“斯大林”,那家伙看他出现,清了清嗓子,表情挺大义凛然。 “昨儿给你添麻烦了哈,实在对不住。” 突然的客气反而更让人不舒服,俞阳不说话,耐着性子等下文。 “……啊……我是不是……跟你……”半低着头,红着脸,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模样,可爱到让俞阳开始产生幻想。幻想里,他大步走过去,赶开那家伙身上的猫,而后拉下自己的裤子拉链,让对方看着自己的股间,看着昨天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没有满足的物件,让他好好含在嘴里,好好侍弄一番,直到被射在脸上才可以停止……不,应该说这只是个开始,再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他要把之前没能实现的都狠狠实现一遍,即便那货哭着哀求也不罢手。 “是,你喝多了,算酒后乱性吧。”被自己的幻想弄得开始生闷气,俞阳挑起嘴角,笑得有点儿邪恶有点儿痞,隐藏着真实的尴尬和焦虑,“你还吐了我一身,结果洗完澡之后你就来劲了,对灯发誓我没先动手啊,是你直接摸上来的。具体细节需要我接着往下说嘛?” “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大哥你饶了我吧!!”脸上红到都快炸了,纪轩慌忙摆手,一副背生芒刺坐立难安的模样,“怪我怪我都怪我,我道歉我悔过我神经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啥也没干啥也没说,成不成?” 够呛。 啥也没干?那主动送上门来的是谁? 啥也没说? 你啥也没说我一大清早义愤填膺找人为民除害是为谁?! 可是,那些已经呼之欲出的台词,俞阳半句都没真的讲出口。他并不想。 纪轩不愿意承认,那就让他不承认吧,非要他承认,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这又不是声泪俱下的社会阴暗面透视节目,让一个个曾经的受害者坐在那儿对着镜头讲自己的悲情故事。既然纪轩希望黑不提白不提就这么过去,那不如就配合他一把,过去算了。 “甭那么激动,偶尔兽`性大发勾`引一两回男人不会‘弯’的。”脸上挂着坏笑,斜靠在门框上,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继而边说边慢慢掏出漂亮的金属烟盒,慢慢打开,撤出一支烟,放在唇间,点燃之前,好像很不经意似地低语,“然后……你昨儿晚上说了一堆胡话,我没怎么听懂。” 听他那么说,纪轩先是一愣,眼神也好,表情也罢,都有点受了震颤似的反应,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再然后,是疑惑的审视,最后,就是真的打算黑不提白不提的蒙混过关了。 “嗯……没听懂就没听懂吧,反正我确实是喝成狗了……那个、那什么,要不,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时,他讪笑着,逃避着,那么说。 然后,纪轩离开了。 然后,俞阳沉默了。 其实该怎么说呢?归根结底,怕是明知道对方睡醒了就会不认账,还是心有戚戚然这件事,让他自己从自己这儿,就很难过得去吧。 纪轩的逃避,戳到了俞阳某个点,让他也不由自主,试图跟着逃避起来。 就算该干的事儿,已经决定要干的事儿,终究还是会干。 而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与其说是严重,不如说是为之后更多更严重的情况,做了一个微妙的铺垫,或是导火索,而已。 那之后大概一个礼拜,纪轩没搭理俞阳。 他成了个格外安静的人,甚至朋友圈也不发一条,这让俞阳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屏蔽了或是干脆被拉黑了。 直到一个礼拜之后的某个周末的晚上,正在店里跟几个熟客聊天的俞阳,看见了从店门外闯进来的,那个瘦削的男人。 那真是闯进来的了。 一把推开门,也不搭理跟他打招呼的店员,环视了一圈之后,直接定位吧台旁边的店老板,那家伙眉头一皱,大步流星,走上前来。 俞阳没说话,他只是暂停了聊天,保持着一个雅痞应有的姿态,端着酒杯,眼看着对方一路杀到自己跟前。然后,又眼看着杀过来的人掏出手机,直怼到他鼻尖。 纪轩也没说话,又也许是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咬牙切齿盯着比自己高不少的人,他连拿着手机的指头都有点哆嗦。好一会儿,他才在俞阳轻轻推开他的手,一声低沉的轻笑,问他要干嘛的时候,再次把手机屏幕硬杵到人家眼前,说了句“长着眼呢,看啊!” 看,容易,应该说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坦白来讲看到的东西也确实让俞阳心跳快了那么一拍半拍的,但一直以来的场面人的骄傲,和另一种很难以描述的心情,让他不想做出什么“与我有关”的表情。于是,再次把手机推开,俞阳冲着旁边几个开始疑惑不解的人笑笑,撤了一步,从架子上撤出之前预留的,挂着纪轩名牌的那瓶蜂蜜杰克丹尼,晃了晃,问他要不要先来一杯定定神。 “我特么定个屁的神啊!”看似轻松愉悦的态度显然是在火上浇油,纪轩已经到了原地爆炸的边界,他在俞阳想要倒酒给他的时候干脆忍不住上前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更剧烈的肢体接触,直接导致酒洒了一桌面,清冽的液体在吧台上晕开,附近的客人赶紧闪躲,一旁的bar tender则迅速抓过一叠纸巾去擦,极短的时间内,这里已经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再怎么泰然,也并不喜欢陷入这种局面,俞阳耸了一下肩膀,放下酒瓶,反手示意着店铺后门的方向。 “有什么话后头说吧。”他叹了口气。 店里,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之后,恢复了平静,就算会有人时不时试着偷偷看一眼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影,却也终究并不愿意太深入外人的纠葛。值班经理很是聪明地拽上了厚重的双层雕花玻璃门旁边深酒红色的帘子,绣着复古式样鸢尾花图案的门帘把世界隔开成两个,没多久,就不再有谁刻意去找寻院子里的声音来源了。 就算此时此刻,那儿真的是火药味儿十足的。 纪轩不依不饶,开口就是一句质问。 “你先实话跟我说,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我连你说的到底 分卷阅读26 是什么事儿还不知道呢。”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俞阳挑着嘴角。 “你少跟我装!” “我装什么了?你那不就是一条微博热搜吗?什么来着?啊……一男的,让人绑了,然后私刑了,是吗?”说得很是轻松,俞阳伸手从口袋里掏烟,点上一支,抽了一口,隔着烟雾和夜色看向对方,“这事儿你问我干嘛?” “你!你说我问你干嘛?!”爆炸近在眼前,纪轩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心里更是扑腾扑腾个没完,用尽力气不让自己语无伦次,他发泄似的戳打着手机屏幕,“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谁是吗?!杨雪都跟我说了!她一说我就知道这事儿跟你有关系!我就那么一回喝多了跟你说这事儿来着!别人没有一个知道的!不问你我特么问谁啊?!” 好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想混过去都不可能了。 也没有必要了。 看来你我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你分明记得自己对我说了什么,也分明知道我都听懂了。 那,再装,就真成孙子了吧。 啊哈。 俞阳深吸了一口烟,暗暗一声苦笑之后,低头陷入了沉默。 是,兴许可以说这件事不是他干的,但一切,都由他而起,有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之前找到万檬,“活儿”干到什么程度,是他亲口`交待的,之后那些力所能及查出来的全部资料,也是他亲手交出的,面对着通过“某些途径”弄来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他牢牢记住了那辆在某一天的某个时刻停在四季美发店门口的车的车牌号,还有车里的男人那张苍白的脸。至于再后来他把这些交给万檬,那个可怕的女人又找了谁做了些什么,他是真的没有过问过。他相信心狠手辣然而界限分明的万大小姐会把一切安排妥帖,不出人命的前提下给那位大表哥好好上一堂人生必修课,而这堂课的内容嘛……他直到看见了那条微博热搜,才从短短的一百来字和几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中,大致获取了相关信息。 简言之,就是某位事业有成的男性,遭遇绑架,勒索不成,惨遭私刑,被打断了手骨,并在未经任何麻醉的情况下,实施了割礼。 呵呵,割礼。 而已。 我他妈还以为是宫刑呢。 俞阳看见医院急诊室床单上的血迹时,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细言之,就是这位男性的男性`器官,被割掉了包`皮,虽说不打麻药是很不人道的,但那根物件儿倒是从此之后光溜溜了无牵挂了,夏天会凉快一点,更容易感受到穿裆而过的小清新的风,也不失为一大收获。就算非专业人士下手狠点儿,创口会粗糙点儿,过后面临各种感染的风险大点儿,但收获终究是收获啊对吧。 所以说,这其实是一桩善举才对,如果除去绑架跟打断手这两条不算的话。 不知怎的,几乎快要笑出声来,俞阳压抑着心里翻卷的邪恶之火,夹着烟的手很是有范儿地拢了一把头发,冲着纪轩摇了摇头。 “跟我没关系。” 他否认。 “放你妈的屁!” 纪轩不信。 “这事儿哪天发生的?昨儿个?前儿个?这几天我都在店里呆着呢,哪儿也没去啊。”心情鬼使神差一般竟然平静下来,俞阳直视对方,一脸从容。 “你特么当我傻啊?!这事儿你会亲自干?!” “那你的意思是,我找别人干的?喔,等于说我开着咖啡馆开着酒吧还代管黑社会?我三头六臂啊还真忙得过来哈。另外,就那姓杨的丫头,跟你还真铁,这么搬不上台面的事儿都告诉你?你俩有这么闺蜜吗?” “你……你甭跟我兜圈子!”被那一顿讽刺弄得居然有几分缺乏底气,纪轩自己现在也开始疑惑是不是骂错了人,但一种不知为何就是认定了对方跟这件事有撇不清的关系的坚决还是让他不肯放弃,“我告诉你姓俞的,有本事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儿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啊?究竟有没有啊?!这他妈可是刑事案子!大事儿!现如今不时兴行侠仗义了!甭管怎么说这都是板上钉钉的故意伤害罪懂不懂?!你还不至于傻`逼到把自己往局子里送吧?!算我怕你了大哥!你他妈跟我说句实话成不成啊?!” 听到这儿,俞阳心里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见到了蛛丝马迹之中所隐藏的事实真相的心悸,他觉得他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听出来了什么,多少有点儿不敢深入猜测,俞阳稳了稳情绪,总算是严肃了起来。 把半截烟扔在地上,踩在脚下,他皱了皱眉头,看着纪轩,沉默过后叹了口气。 “这事儿不是我干的。” 纪轩愣了一会儿。 “真不是?!” “真不是。”摇摇头,冲那凝眉瞪眼的家伙笑笑,俞阳的语气居然格外诚恳而且坚决,“虽说,要是能亲自动手,我还真是挺乐意替你出头的。” “我不用你替我出头!”拒绝来得格外迅猛,“你给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当个良民!” “我本来就是良民啊,老牌儿良民。”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俞阳撇了撇嘴,继而在对方仍旧有几分将信将疑的眼光中指了一下自己房间的门,“得了,你先冷静冷静吧,去上屋里呆着揉猫去,我拿瓶酒过来陪你喝两口。” 被那样一劝,被那看似确实挺真诚的表情一哄,再加上酒的引诱和猫的催眠,单纯的,单纯到有点傻的轩子,放弃了抵抗。 有点脱力地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里,他皱着眉头捏了捏鼻梁,终于还是点头答应,而后一语不发朝着俞阳的房门走去了。 同样一语不发的男人,则在看着对方进门去之后,略作沉默,转身回到店里。 告诉工作人员没什么,一点儿家务事而已,他没有拿酒,而是穿过店面,出了门,上了停在墙边的那辆火红的特斯拉。 关好门,摸出手机,他拨了个电话。 几声铃响,对方接了,是个很有几分犀利的女声。 打了个招呼,俞阳开口。 “我说万大小姐,活儿忙完了是吗?怎么大功告成了都不先跟我说一声?你别不急啊~~我这儿感谢信都写好了,花篮儿也备好了,锦旗也做好了就等着烫金字呢……哈哈……得了不闹了。那什么,你方便告诉我‘主刀大夫’是谁不?该表示的总还是要表示一下儿……是嘛,鱼秋容她弟啊,这算是大咖亲自动手了吧?……嗯,成,那你受累问问他想要什么,只要明码标价一了百了,但凡我给得起的,就尽管让他列单子吧……” 【第十四章】 灯光不那么明亮的室内,坐着两个男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各自拿着酒杯,抱着猫。 只不过,区别是,俞阳怀里的“尼赫鲁”是他硬从纪轩身上抠下来的,而另外三只,则根本抠不动。 “斯大林”、“丘吉尔”、“罗斯福”,三巨头都挤在那个单薄的家伙怀里,好像一条密密匝匝的花灰色厚毛毯,把纪轩从胸口到大腿,盖了个严实。 简 分卷阅读27 直就是个活体的雅尔塔会议…… 看着那三个叛徒,俞阳微微眯起眼来,而后抱紧臂弯里的黑猫,用力亲了一下。 “没想到啊,我儿子都成你的了。”喝了一口杯中的甜白,他看着纪轩,直看得对方忍不住笑起来。 “俞老板,吃醋就不好了啊,我知道您对我现在是三分羡慕七分嫉妒。”就算身上快热炸了,还是觉得有种莫名的欣欣然,表情快要变成幸福的长草团子,纪轩靠在沙发背上,从三只猫身上逐一摸过,惹得毛球们一阵咕噜。 俞阳抿着嘴唇,而后一声呵呵。 “纪老板,您说错了,我根本就是十分的恨您。” “我啥时候成老板了?”一下子笑出声来,刚才还火撞顶梁门,现在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纪轩,只剩了荡漾的满脸浅红,“跟你比,我就是一穷剃头的。” “你要是乐意,我可以帮你投资开家好店。” “啊?真的假的?” “你可以不信啊。” “……你是说三里屯之类大商圈那种特装逼的?” “装修特有个性的。” “灯光黄了吧唧的。” “最起码工作区还是有足够亮度。” “进门儿就先脱衣裳存包问你是喝红茶还是咖啡?” “还得跟你说咖啡豆是哥伦比亚纯进口的。” “随便修修就要你个百八十块?” “这还得是普通美发师的要价,总监得158,副店长就要198了。要是你亲自出马,没个369拿不下来。” “然后……啊……算了我接不下去了。”纪轩选择主动放弃,告诉自己别瞎想了,那种大店他根本驾驭不了也不想驾驭,他摇摇头,暗暗对比之后还是觉得小小的四季美发店能给他幸福感,“纪老板”收了收笑容,低头看看手里晶莹剔透的复古玻璃杯,和里头清透甘甜的白葡萄酒,“对了,这啥酒来着?” “MOSCATO D’ASTI。” “说人话,俞老板,说人话。” “莫斯卡托,小鹰,甜白起泡葡萄酒。”规规矩矩说了“人话”,俞阳忍着笑,摸了摸旁边小桌上漂亮的酒瓶瓶身,“偶尔喝点不是烈酒的酒,也不错吧?” “嗯,可是不错。”煞有介事跟个国家干部在首肯什么一样点了点头,纪轩沉浸在和二锅头也好,杰克丹尼也罢,完全不同的甜腻清雅柔媚的滋味里,也沉浸在老式音箱中缓缓飘扬而出的音乐声中,一首格外配得上这瓶酒的歌唱得他心里痒痒的,好像从每个骨头缝里都渗出甜香味来,说不定就是这种无形的甜香味吸引了所有的猫,也吸引了置身于同一个封闭空间里的人类。 俞阳不想说话,不想动,甚至不想再喝酒,他就保持着很有几分优雅和痞气的坐姿,单手撑着太阳穴,微微颔首,目光在对方身上游走。 这货啊……还是那个德行…… “美队”的发色,因为在沙发上抱着猫一直蹭,脑后已经有点“剪刀手爱德华”的发型,谈不上多么英俊,却透着英气的戾气的眉眼,尤其是眼角,在睁开的时候不明显的上扬,在稍稍闭上时,就被光影衬托得格外容易被发现,好像某些天生就自带眼线的猫,就算是薄薄的单眼皮,仍旧充满‎‌诱‍‎‌‍惑‍‍‌‎‎力,令愚蠢的人类无法抗拒。 至于直挺的鼻梁,和轮廓漂亮的嘴唇……啊哈,嘴唇…… 那可以说是亲起来“口感”相当不错的了,不管是浅吻,还是深吻,都让人疯狂陶醉,甚至于现在,俞阳都有扑上去亲他的冲动,把猫都推开,把人压在沙发里,反反复复亲他,用自己的技巧让他屈服,让他软下去,然后再硬起来。 Oh shit…… 那根玩意儿硬起来的时候真是可爱爆了,简直好像漫画里才有的模样,干净齐整到似乎只需要一条轮廓线就可以勾勒,至于同样可爱爆了的蛋蛋,还有光滑细腻的会阴,还有藏在夹缝中的那朵小雏菊,和花心里头的滚烫湿热…… 主啊,宽恕我吧…… 脸上不动声色,股间倒是快要立正敬礼了,俞阳脸上是莫名其妙的微笑,是那种国宴上被桌子腿压住脚还要在一群总理首相绅士太太们面前佯装没有痛感的微笑。 “哎,俞老板,这唱歌的是谁啊?” “嗯?”被那突然的提问弄得瞬间回到残酷现实里,俞阳略作迟缓才开口回答,“哦,Dinah Washington,蓝调皇后。怎么了?” “没怎么,就觉得挺好听的。” “好听吧。”轻轻笑了,俞阳指了一下自己的唱片机,“喜欢就送你了,我有她的黑胶。” “你送我我拿啥听啊哥哥?我就趁一双卡录音机,就您这么高的配置我木有啊。”纪轩一边自嘲,一边笑,一边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而后,他小心翼翼把还想挂在他身上的猫们一个个摘下来,终于站起身,“那什么,我差不多该走了,不早了。” “……喔。”应了一声,从所有的幻想和回忆里把自己拽出来的俞阳跟着站起来,然后一语不发,把纪轩送出门。 他俩走得一前一后,直到走到院门口都还是没有言语,这种诡异的沉默是纪轩先打破的,那家伙站在院门外,两手插兜,回头看着院门里的俞阳。 “你……别嫌我烦,我再问你一遍,那事儿,真不是你干的哈?” “不是。”回答来得很快,很肯定。 “那……今儿……是我误会你了,不好意思啊。” 声音有点儿抱歉,是很认真的那种抱歉,听得俞阳一阵儿心虚。 但好在他还会装,很是帅气地扶着门框,他一笑,一摇头:“没事儿,我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真的假的?” “真的。”看着对方的神情从疑惑到认可,又到释然,俞阳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店门,“回头有空,就再过来坐坐。” “啊,成,必须的。”抓了抓头发,拽了拽衣襟,好像还有话说的纪轩像个局促的学生,嘴里咕哝了几声,才把意思表达清楚,“那啥……咱俩以后……还是朋友哈?” 俞阳反应了几秒钟。 “是啊,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他的回答是轻松的,而轻松是装的。 他装得很像,因为对方听到明显高兴起来。 那高兴应该是真的吧,因为假如那也是装的,只能说他们两个,都快成影帝了。 当天,两个看似轻松自在,实则都有点别扭心态的男人,就在院门口,分道扬镳了。俞阳回到店里,纪轩回了家。 把自己关在自己的狗窝里,躺在床上,光着膀子抽着烟时,纪轩觉得那个他记不住名字的蓝调皇后的歌声还在耳根萦绕,跟着一起萦绕的,还有俞阳的眼神。他知道那男人一直在看着他,他不傻,他能分辨一个人眼神里的意思。当然了,保持距离或许是最好的策略,可是,俞阳身上,有某种东西,让他无法与之保持距离,至少无法长期保持距离,他想要接近他,想跟他说话, 想听他口中说出的那些超出自己知识范畴的人名和 分卷阅读28 酒名,想看他抽烟的动作,想看他翘着二郎腿的姿态,想看他把身上那些自己穿不起的名牌穿得如此有范儿…… 一个男人,“得益”于与生俱来的好胜心和固执,是很不喜欢心服口服去承认另一个男人有多帅的,但是纪轩觉得俞阳帅,那是一种很说不清楚的吸引,说不清楚,却又无法否认。 可笑的是,他居然还跟这个男人做过那种事儿呢,还不止一回呢,虽说每次都是喝醉的情况下印象不够深刻了吧,但他们确确实实处于一种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哥们儿的关系。只是,纪轩不知道,如果说他们不是哥们儿,又是什么。 不该做的,做过,真正深入的了解,却又没有,自己并不是圈内人,但对方是,这样从各个角度上来讲,都不是同一个世界也没有同一个梦想的两个人,真的可以让过去所有一笔勾销,权当做是春风一度梦一场,哈哈一笑就算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继续相处下去吗? “操……孙子才知道。”单手重重抹了把脸,觉得脑容量严重不够的纪轩用力掐灭了烟头,闭上了眼。 那之后的几天,他过得平静,小心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小心维持着无形的平衡,他在外人面前,还是那个不着调的理发店老板,还是个嘻嘻哈哈没正行的胡同串子,还是满嘴土著语的东四六条师奶杀手,他还是他,没人知道在他心里存在着什么样的变化。 也好。 纪轩用与自己平日里的大大咧咧背道而驰的战战兢兢隐藏着某些蛛丝马迹,他觉得自己慢慢就会好了,就会“恢复正常”了,就会不再去回忆这样那样的片段了,就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他还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几天之后,自我感觉良好的某个周五,跟一帮哥们儿姐们儿在KTV又吃又喝又唱又闹折腾到凌晨两点多的纪轩,在挥别了众人,带着残留的亢奋劲儿,蹬着一辆不知哪里在吱吱呀呀响个没完的小黄车往家骑的过程中,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吸引着,勾`引着,就一路蹬到了Frish所在的那条胡同。 看了一眼手机,快三点钟了,他还记得俞阳的酒吧是凌晨三点关门。那就不喝酒了,打个招呼就走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翻身下车,将之推到墙边,在一辆宽大的SUV旁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和另外几辆共享单车停在了一起。 他弯腰锁车,然后,就在他轻松自在准备习惯性掏出手机瞅瞅骑行路线时,他听见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三更半夜的胡同里,猫走过都会听得见动静。 更何况人。 那分明是两个男人,当中分明有一个,就是俞阳。 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言语内容,却让纪轩直接就僵硬在了原地,根本没有回过身,走上前去打招呼的力气。 借着那辆大车的遮挡,别人看不见他,但说话声已经清清楚楚钻进了他耳朵里。 “俞老板,说老实话,我可是好久没这么爽过了。”声音有点儿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反衬着俞阳的冷静。 “是吗,那就好。” “我一般都是上别人的,你知道,不过,要是你的话,以后只要你开口,我洗干净了过来给你上。” “咱们不是说好了一了百了了吗?” “一了百了说的不是我帮你收拾下三滥那事儿吗~~?得得,不开玩笑了,拍着良心说,我鱼春江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这我知道。可为民除害还是挺有乐趣的,就是招数没都用出来有点儿可惜。本来我想的是把加了沙子跟玻璃渣的ky从他马眼里灌进去的,结果还没动手,他就尿了一裤子,我一上火,干脆直接下刀割包`皮了,现在想想,怪遗憾的。” “你……就不用讲细节了。” “成吧~那咱就从此以后半个字儿都不提了。江湖宽广,后会无期。” “这样最好。” “那这车……” “过完户了,钥匙给你。” “得嘞,那我就谢谢俞老板啦~” “是我该谢谢你。”话语里,带着很是陌生的,冷冰冰的笑声,那是两人的交谈中俞阳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另一个人,则答应着,开门上车,几句模糊不清的感叹过后,那辆火红色的特斯拉驶离了停车位,短短几秒钟之内,就消失在幽暗的胡同尽头。 俞阳站在原地,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略作沉默,拽了拽袖子上似有似无的皱褶,转过身,准备回去。 而也就是在那个转身的瞬间,他一侧脸,看见了从角落里迈步走出来,胸口起伏,指尖颤抖的纪轩。 有些事儿,就是会巧合到好像假的。 俞阳最不希望纪轩听到看到的场景,就这样被听到,被看到了。 再然后,就是意料之中的一场爆发。 那个平日里永远嬉皮笑脸的小瘦子,那个就算生气了也哄两句就会怒气荡然无存的乐天派,这一次,是真的让俞阳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法收场。 就在他被对方三步并作两步扑过来,然后一把揪住领口,用力撕扯了几下,又一把推开时,就在他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刚站稳就被劈头盖脸地一连串怒骂时,他意识到,事儿,大了。 看似傻呵呵的中华田园猫急了眼,发了威,亮了爪子,呲了牙,要撕你的皮,扯你的肉了。 “你跟我说这事儿不是你干的!!你跟我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没关系是吧?!!没关系刚才那人开走的是他妈谁的车?!!!他说的动刀是对谁动刀?!!姓俞的你他妈逼的当我傻哈?!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解决不了?!非得用你操心?!!!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说没说不用你管不用你替我出头?!甭跟我说你乐意!你乐意老子还他妈不乐意呢!!!”声嘶力竭的叫嚷,某种程度上吓住了俞阳,也把店里仅存的最后几个客人,包括店员,都给喊了出来,而那完全就是在爆发中的人,根本已经不想再考虑他人的眼光,直接冲着试图上前的值班经理吼了一嗓子“跟你丫没关系!”,就又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俞阳身上。 而那被狠狠卷了一顿的男人,则在最短时间内冷静下来之后,对一干人等摆了摆手,皱着眉告诉大家这是私人恩怨不用担心,也千万别报警什么的,便一步上前,伸手就拉住了纪轩的衣领。 只有在这种时候,体格差异才会明显起来。 又瘦又矮的家伙,根本没办法成功反抗,力气是挺大,可没有人家大,气焰是挺嚣张,可没有人家坚决,就算嘴里骂骂咧咧,手上连撕带扯,甚至还上了无影脚,仍旧不能顺利挣脱的纪轩,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俞阳好像捏着一只待宰的鸡一样,给拖进了院门。 随手关上那扇红漆大门之前,俞阳跟值班经理说了句“一切照常!”,然后,就和仍旧在拳打脚踢的那只鸡,一起消失在门里。 店员和熟客,愣了几秒钟,又都一窝蜂跑回店里,从店铺后门偷看院子里的 分卷阅读29 情况。 这情况没什么特别,和刚才一样,一个拖着另一个,直奔西厢房。 那是俞阳住的地方,更是“闲人免进”的区域。酒吧的大门开在东厢房外墙,然后又和堂屋连在一起,曾经是堂屋正门的店面后门虽然是一整面玻璃,能看见小院儿里的景色,但,跟院门一样,并不给除了俞老板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通过,明令禁止之下,店员们就算想,也终究不好真冲过去一探究竟,于是,三更半夜求救无门的纪轩,就这么被拖进了屋,然后扔上了床。 天旋地转之后反应过来自己被丢在哪儿,纪轩从心眼儿里升腾起一股子恶心,他几乎就是弹起来的,一个鲤鱼打挺就跳到了地上。 “我`操!你他妈有病啊!你刚跟别人睡过的被窝就他妈让老子躺?!”站在那儿往自己衣服裤子上一通拍打,好像已经被感染了什么恶性传染病又或者至少是蹭到了秽物一样的纪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让俞阳异常火大。 “是睡过,可他洗澡的时候我就换过床单了,另外我可以告诉你这儿不是主战场,沙发上才是,更何况,你以为我是那种精虫上脑连保护措施都不用的禽兽?!还是说你以为同性恋个个儿都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啊?!”抓着那货的腕子,死盯着他咬牙切齿说了那么几句话之后,俞阳把多少有几分被从没见过此等气势,多少有点儿被震住了的纪轩再度硬按在床上,“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要是不信我,用过的套子还在垃圾桶里扔着呢,自己看去!!看完了给我麻利儿滚回来好好说人话!!” 话讲到这个份儿上,就差不多够了。 纪轩固然一点就着,但他的暴躁,能持续十分钟,就算不错,二十分钟,已经是超水平发挥,半小时以上的,便可谓奇迹了。如果是有人突然给他来点儿意想不到的厉害看看,那估计会好像被兜头浇了冷水一样,骤然熄灭。火焰褪色,剩下的只有嗤嗤的白烟从废墟中升腾。 俞阳歪打正着,浇了他的冷水,然后亲眼看见了他的白烟。 似乎很是受了几分委屈,纪轩坐在床上,一语不发,凝眉瞪眼面对着他,好一会儿,才猛锤了一下床铺,吼了句:“我特么最恨别人蒙我!!” 糟糕。 看到那个动作,那个表情,又听到那种说法时,俞阳心里跳出了那个词,继而很快就被弹幕式脑内刷屏了。 原本他还气得要命,原本他还等着那小子扑上来再跟他打,谁料想等到的居然是小孩子闹脾气似的动作语言。短短几秒钟之内,他甚至有点儿想笑,都基本想好了的激烈对白,也随着那家伙眼圈儿变红而被撕成了碎片,烧成了灰,化成了烟。 “……我那是怕你……”一时间,几乎开始语塞,清了清嗓子,俞阳让表情沉稳下来,“我是怕你知道了会怪我,或者觉得没面子什么的……当然了,现在你已经又没面子又恨死我了哈。” “你傻`逼吧?” “啊?” “我说你丫傻`逼吧!”纪轩急了,“我为啥生气你都没弄明白呢瞎鸡`巴哔哔个屌毛啊?!” “……那你到底为啥生气啊?”觉得快要摸不清套路,俞阳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皱着眉等下文。 “我不说了嘛我最恨别人蒙我!!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替我出头?!你背着我鼓球事儿,事儿闹大了还跟我说和你没关系!你真拿我当猴儿耍是吧?!我这是听见了看见了,那我要是没听见没看见你是不是打算蒙我一辈子?!啊?!甭管过多长时间,但凡瞅见我你心里就念叨‘这傻`逼我说啥他还就信啥’吧?!多大仇啊你有话不能跟我照实说?!你特么活雷锋啊做好事不留名?!卧槽真特么够了!” 一边叨叨,一边吸鼻子,说到最后还狠狠踹了一脚那雕花的床头柜,眼看着黄铜闹钟滚落到地毯上,想要再给闹钟补一脚,却因为距离略远腿略短而没够着,更加恼火的家伙抬手就给了没能掉落在地的藤编台灯一巴掌。 灯罩很成功地被掀翻了,俞阳眼看着那还挺贵的手工艺品骨碌碌滚到了大衣柜前头,吓得旁边观战的“丘吉尔”呲牙咧嘴“哈————!”了一声,躲到角落里去了。 略作沉默,内心不知为何居然很是平静了的俞老板,两手改作插兜,抿了抿嘴唇,看着还在赌气的纪轩。 “发泄够了?”微微歪头,他等着对方回答,发现似乎是得不到回答时,干脆叹了口气,弯腰抓起闹钟,规规矩矩,端端正正,摆在纪轩脚边,“没够就再来一脚。” 到此为止,纪轩的暴怒,大概是差不多或许可能,燃烧结束了。 但他没法点头称是,因为这样才是真的丢尽了面子,他也许不会恨俞阳,但他会恨自己。 皱着眉,扭着脸,别扭着,愤愤着,他瞅了一眼脚边的闹钟,问了句:“多少钱?” “你管它多少钱呢,能高兴就来一脚呗,又不用你赔。”感觉到有门儿,俞阳心情放松了不少,他想要伸手去帮对方整理一下乱成鸟窝的头发,却还没碰到就被打开了指头。 “你少动我。”仍旧是抗拒,但已经没了叫嚷的劲头,纪轩揉了揉眼角,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这事儿,要是查到你身上,怎么办?” “你放心,查不到我身上。” “我就问你查到了怎么办!” “真的不会的,我找的人是靠得住的。” “就那男的?” “啊……他是‘干活儿’的,这里头真正起作用的是……”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你五岁小孩儿啊!”心里俨然已经是个笑cry的表情,脸上却还要假正经,俞阳拉开那好像还挺当真地在捂耳朵的家伙瘦骨嶙峋的手腕,“我是说这里头真正起作用的是谁,没人能查到,就算查到了也没人动的了,懂不懂?” “……闹了半天你丫真是混黑社会的?!”纪轩一脸惊悚。 “我不是都说了没那个闲心嘛,忙不过来。” “又蒙我?” “爱信不信。” “……” “所以,你生气,也有怕我事儿闹大了兜不住的意思?” “而且我最烦欠别人的,你这份儿人情我特么算是欠下了……你把车也给那人了吧?操……这特么一下儿好几十万,你是不在乎……那你让我心里怎么想……” 话,接得相当快,后头的叨逼叨俞阳没兴趣,但最开头那个连接词汇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很清楚了。 他心里涌起一股很无法描述的感觉,想笑,又想叹,觉得欣喜,又觉得悲哀。 他明白,那是只有在真的开始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情感,但他更明白,这种在乎不会有任何结果。 一旦这么想了,就会有自暴自弃一般的邪恶念头钻出来,滋生出来,蔓延出来,俞阳挑起一边嘴角,低沉地笑了两声。 “要是欠人情不还你就活不下去,那……咱干脆就一次性付清吧。” “……啊?” “肉偿,怎 分卷阅读30 么样?” “啥玩意儿?!” “肉偿啊,你陪我睡一觉,咱们两清。” “你丫有病吧?” “真的,答应不答应吧。” “滚滚滚。还有劲儿闹呢……”有点脱力地摆了摆手,纪轩叹息的同时抹了把脸,情绪安稳了一些,虚汗就跟着冒出来了。 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太想继续闹下去,俞阳拍了拍他的肩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你去冲个澡吧,我上前头拿瓶冰饮过来,等你洗完了喝两口。” 对方的提议,纪轩终于没有拒绝,好半天的沉默过后,他没有点头应允什么,然而翻身下床,朝着浴室走去。 听着水流声响起,俞阳踏实了几分,他沉了沉心思,整了整衣襟,对着大衣柜上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表情,觉得不会有谁能挑出任何毛病了,才重新回到店里。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酒吧打烊了。店员扫地的扫地,擦洗的擦洗,值班经理走过来,没好意思问他情况如何,只是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 俞阳听完,点了点头,告诉大家早点收拾完早点下班,便径直走到吧台后头,从储物篮里掏出几个已经收起来的橙子,而后打开了榨汁机的电源。 “阳哥,我帮你弄吧。”关系算最熟的那个bar tender凑过来想要帮忙,却被俞阳拒绝了。 “没事儿,我自己来,一会儿我自己洗榨汁机,你们忙完了就走你们的,甭管我。” 老板都那么说了,再上赶着插手也就没意思了,收拾完店里,几个人跟俞阳打过招呼,作鸟兽散。 而后,都解释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刻意拖延时间的俞阳,总算是洗好了榨汁机,把一大瓶刚在冰桶里沁凉了的橙汁提在手里,他关了店面的灯,回到西厢房。 推开门时,他看见了沙发上的人影。 那个只围着浴巾团在那儿,背对着门口,抱着猫,湿着头发的家伙,听见他进来,却不曾回头看一眼。 目光从单薄的后背上明显的脊椎轮廓和那对翅膀纹身上滑过,俞阳不露痕迹吁了口气,关好门,把橙汁放在窗边柜子上,弯腰从柜子里拿杯子。 “我做了点鲜橙汁,今儿就别喝酒了,缓缓吧。待会儿……天亮差不多了,我请你吃早点去,你想吃……” “你是当真的吗?”有点突然的一声询问传来。 俞阳往杯子里倒果汁的手停住了,继而抖了一下。 “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一种令人后背发凉的预感窜起来,他甚至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头去看。 而同样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的纪轩,则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把更让人莫名恐慌的问题丢了过来。 “……你说的肉偿就能两清,到底是不是当真的?我不想欠你人情,可我能给的也真没什么,刚才……我也想得差不多了,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你……就给我个痛快话。” 音响里,是悠扬清澈的音乐声,俞阳站在窗前,默不作声等着咖啡煮好,默不作声听着歌词和曲调就那么丝丝缕缕渗透到他耳中。 那是林忆莲的,歌词他是记得的,而此时此刻,忽然前所未有觉得自己需要一杯咖啡的俞阳,沉浸在某种微妙气氛当中的俞阳,看着窗外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也忽然前所未有觉得,一首歌的歌词,居然会如此符合自己。 这是一首适合午夜或者凌晨时分的歌,唱出欢愉过后的孤寂,和燃烧过后的清冷。 床上还在睡的人,是纪轩。瘦削的肩膀,他拥抱过了,单薄的后背,他抚摸过了,包括还裹在被子里的下半身,他也好好尝过味道了,但情`欲降下去,再怎么拥抱抚摸品尝,都抵不住一个“过”字。 全是过去时了。 他又能期待什么呢? 只能说,他会记住这个晚上,他更会记住这个身体,温度,声音,一点一滴的反应,都不敢忘。 起初,只是亲吻,他甚至忘了两个人是怎么就吻到一起去的。纪轩似乎有点抗拒,想要闪躲,又似乎有点逞强,想要硬撑,而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一吻过后还是之前说了那句玩笑一般的“确实没有什么问题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睡两觉”的俞阳,只把那嘴唇柔软的触感,深深刻印在脑子里。 舌尖都带着微辣的烟草味道,皮肤磨蹭时都有若隐若现的胡渣刺痒,皮肤都谈不上细腻,呼吸都谈不上香甜,所有的一切都提醒着彼此自己在跟同样是男人的人做世俗眼光中只有男人和女人才可以做的事。但是,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了。 他的亲吻格外有耐性,不知是不是得益于上一次大醉过后主动发情时打下的基础,虽说一开始是想要躲闪的,但真的加深了亲吻之后,纪轩只剩了努力配合的余地。 其实他也不怎么擅长配合,亲吻的经验,他几乎为零,这一点俞阳能明显感觉到。当然了,他自己也算不上吻技多么多么高明,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是个特别喜欢唇舌接触的人。这种认定,直到亲过纪轩之后,才被彻底颠覆,看来,交`合,是可以凭本能尽情做的事,而亲吻,真的需要一种叫做喜欢的感情来催化才行。 至于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亲吻可以如此温柔,就是连俞阳自己,也解释不清的问题了。 他从没如此温柔过。 有钱的,有权的,有坏个性的,有好皮囊的,他都睡过,可他从没如此温柔过。 指头慢慢滑进还带着水滴的头发,眼睛余光看着在幽暗的暖‌‍‎‎黄‎‍‌‌色‎‍‍‌‌灯光中泛出奇妙色泽的发梢,他动作轻得像个幡然悔悟的浪子,娶了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新婚之夜决定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心爱的人尽享人间欢愉似的。且不说这样的比喻或许有几分可笑,但某个时刻,一种可能言情里才会有的“我想要好好珍惜你”的情感,是真的闪现过。 只是,这种珍惜的机会只有一次,好像单程车票,用了,就没了,就废了。 快苦笑出来之前,俞阳再次给了纪轩一个深吻,然后拉着他,直奔大床。 身体压着身体,胸膛贴着胸膛,嘴唇在耳根磨蹭,呼吸在颈侧缭绕,俞阳小心触摸淋浴过后被空调冷风吹得有几分微凉的皮肤,一点点将之变得火热起来。 “你要是实在抵触……”本想说句“就喊停”,但当他看见对方眼神里的湿润,那与平时的粗神经和不着调截然相反的小恐慌,他对那句话暗暗喊了停,莫名的霸道劲儿涌起,他压住那双瘦巴巴的腕子,一边在乳`头上轻轻揉`捏,一边说了句,“就闭上眼。” 喊停?他才不答应…… 你还是乖乖把眼闭上吧! 那薄瘦的胸口开始起伏,真的乖乖闭上眼的纪轩明显在脸红,眉心也皱了起来,而起初还控制得住的喘息声,在那男人俯下`身去,含住他另一边乳`头开始吮`吸舔弄时,逐渐失控起来。 “你到底要……干嘛啊……”终于忍不住挣扎了一下,纪 分卷阅读31 轩以言语抗议。 “你说呢?”俞阳略作停顿。 “能不能……别闹这些……想来就直接来啊……”言辞虽然生硬,语调却透着那么虚弱,简直像个受不了刑罚,已经动了叛变念头,却还要假装坚守信仰宁死不屈的囚徒。 那模样简直可爱,忍着没笑,俞阳挑了一下眉梢。 “直接来?那你会疼死吧。” “……至于吗……” “然后等你缓过劲儿来,能自由活动了,可能还会想乱刀捅死我。” “……”这次,纪轩没词儿了,他不知道该不该信,可是他还算知道怕,他怕疼,更怕因为疼变成杀人犯。 哈哈……一笔人情债引发的血案? “哎……!”正在晃神儿,身上的浴巾就被刷拉一下子扯到一边去了,纪轩一抖,注意力再也没办法脱轨。 那个压着他,跨在他身上的男人,三两下,脱掉了自己优雅的,滑溜溜的,浅米色真丝衬衫。 丝绸,也许是阴柔的东西,那种好像水流一般的温软气质,包裹着的,却是太有杀伤力的阳刚。纪轩有点儿害怕看到俞阳的身体,也许是不想对比?也许是讨厌嫉妒?也许,还有别的深藏的某些东西?但总之,当那个结实的,健美的,刻意练出来的,堪称完美的裸身就那样展现在他面前,他无法否认自己心跳漏掉的短短一拍。 该死啊……真的……太漂亮了……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漂亮,一种力量的蕴藏与展示,一种不需要言语的炫耀,一种千百万年来自然进化留在所有人类本能之中的吸引。 啥师奶杀手小鲜肉啊,啥纯真烂漫阳光少年啊,跟这个身体摆在一起,都会瞬间显得疲弱猥琐寒酸刻薄一如个虚伪矫情且鄙俗不堪还要拿着个劲儿佯装小清新的土娘们。 至于解掉腰带,拉下拉链之后,进一步暴露出来的东西嘛…… 卧槽…… 纪轩开始慌了。 清醒状态下,这样近距离目不转睛看着另一个男人的阳`具,成年之后,还是头一回。 上一回嘛,可能是跟胡同里的小伙伴们数九严寒掏出小鸡`鸡对着雪人撒尿想要看看会不会融化那次。 一直以来心大的纪轩,难得的没有观摩别人那玩意儿的恶趣味,顶多了是公共澡堂或是游泳馆更衣室里看几眼,但真的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以更多更深层次接触为最终目标的前提下,这样看着……那根,要说不让他心里狂跳,还真的不大现实。 俞阳的物件,并没有很大,当然了,应该只是因为还没勃`起,男人还是要看膨胀率的。之前是有过一次被口`交的经验,但那次他并没有看清这根宝货勃`起的模样,只希望……真的不要膨胀率太高吧,因为一想到自己也许会被一根粗大的东西这样那样,纪轩就有点儿……怎么说呢?整个人都太不好了。 他的心思,俞阳不清楚。纪轩这货,最认真的时候也还是个二百五,说真的,但凡一个思维正常的男人,会简简单单答应对另一个男人“肉偿”?要是个大美女,他欢天喜地脱裤子上赶着说“小姐姐你让我用身体还债吧!”倒是容易理解。那么,二百五纪轩究竟为何答应跟他做呢? 难道真的有什么更复杂的内涵?还是说只是因为他二百五而已?还是说有些决定做了就是做了根本没有为什么? “那个……”吞了吞口水,被压在下头的家伙开口打断了俞阳的思路,“你……不会让我给你……那什么吧?” “你是说口`交吗?”坏心眼儿冒了出来,俞阳歪头,“也不是不行,你自己也说过自己‘舌功了得’,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我特么那回说的是吃包子,能一样么……”明明在恼火,声音却透着紧张和虚弱,那德性简直是大写的萌,俞阳不觉得自己审美已经产生了偏差,他是真心觉得,目光躲躲闪闪,红着脸逞强的纪轩,可爱到快让他失控。 “行了,不闹了。”笑着摇摇头,他不想再多言语了。 接下来的事,需要实际行动。 实打实的,实际行动。 把对方翻了个身,他一边在那轮廓骨感的脖颈上亲吻,一边沿着干巴巴的肋侧抚过,灼热的掌心钻到小腹之下,小心翼翼握住那根,颇具技巧地揉搓。 该有的反应,终究还是会有,对方的呼吸开始粗重时,手里的物件也在变硬,以自己的技巧成功让话多的家伙没有余地再叨逼叨的俞阳,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手上则逐渐加快了动作。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紧张,纪轩没多久就在他手心里“缴械投降”了,搂着不想让急喘太明显而把脸埋进枕头的男人,亲了亲那红透的耳根,俞阳随随便便把指间的秽物抹在床单上,而后一手环绕着那细腰,一手悄悄滑进狭窄温热的缝隙。 怀里的人明显颤栗了一下,却没有逃。 中指在那里慢慢挤压戳弄,耐着性子让穴`口适应被碰触,当基本确定了就算继续下去,对方也不会说逃走就逃走时,俞阳腾出一只手来,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套子和润滑剂。 前者,暂且丢在旁边了,后者,则被打开了盖子,挤出一些在指尖。 再次摸索到那里,触感多了一丝湿粘,纪轩清楚这是为了什么,但那种微凉的,满是淫靡的感觉还是让他心里跳了个乱七八糟,再次把脸压进枕头里,他默默祈求俞阳快点儿完事,就算他自己也了然,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想要完事,尚早。 借着润滑,第一根指头,就这么慢慢顶了进来,纪轩起初需要面对的是怪异的不适感,没多久,某个地方被顺利探索到,又被轻轻按摩挤压时,他需要忍耐的,就是因为快感而不得不释放出来的呻吟声了。 但很可惜,他的忍耐,没有坚持太久。 股间,又硬了起来,颤抖着邀请更多爱`抚。俞阳太知道怎样摆弄男人的身体才会让彼此都舒服到极致,他发挥了最大限度的耐性,也体现了适时适量的残忍,时轻时重的旋磨总是在那个身体快要达到某个顶峰时放缓乃至暂停,被折磨得眼眶都红起来的纪轩咬着牙不肯求饶,却不知就是这副模样最能令对方燃烧。 指头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根,更深入,更过分地探索,这让终于忍耐不住的家伙开始放弃可怜的自尊,伸手去触摸自己的器官,俞阳没有阻拦,他看得开心。眼神朦胧,皮肤泛红的纪轩,随着他手指的动作颤抖,同时手里又忙着自己纾解欲`望,这个场景简直有必要拍下来印出来裱起来才好。 那么想着,嘴角微微挑起的俞阳稍微压住纪轩的后背,然后试着一点点挤进第三根指头。 “呃啊……”果然,还是有点儿难度,扩张和深入带来的慌张让本已经放松的身体又变得僵硬,纪轩皱着眉呻吟出声,但最终,还是没有反抗。 他脑子乱极了,乱到无力去想自己是不是个受虐狂的变态,因为即便被这样对待,他居然还是忍得住不临阵脱逃。对俞阳来说,这也许是 分卷阅读32 体现了极大温柔与耐性的前戏,但对他来说,这种行为有点怪,有点可怕,有点屈辱,还有点…… 怎么说呢? 值得期待? 妈呀…… 为什么会期待?!他期待的又是个啥鬼?! “啊……别……”当三根指头一起深入,在火热那里旋转屈伸,纪轩终于顾不得面子叫出来了,可是,摸索着想要推开对方侵略的手,却在更多的侵略施加下来时,软到毫无杀伤力。他握住了俞阳的手腕,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而至于那股间已经充分体现了膨胀率,膨胀到都开始痛痒的男人,看着这样的纪轩,是真的,已经没有半点再忍耐下去的余地了。 抓过套子,急切地用牙齿撕开包装,急切地套上,俞阳抽出指头,一语不发抓着纪轩调整好‍‌‍‌体‌‌‎‍‎位‌‌‎‎‍,然后压着因为惊恐而瑟缩的腰身,把更多的润滑剂涂抹在入口之后,终于将灼热的顶端抵了上去。 纪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他怕。 但很快的,他就明白过来,比起进入的过程,入口被抵住的恐慌,毛也不是。 那里,被挤压着,不容妥协地,撑开了,是真的撑开了。然后,就是一点点的深入。 纪轩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可以发出哭泣一样的低叫声来的。 好疼,真的好疼,疼死了,就算明知道有之前的准备工作和充分的润滑肯定是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疼死了。根本学不会放松的身体,硬被逼着接纳粗大的物件,更何况还是用那里接受,屈辱什么的都放一边不说,就单说生理性的疼痛,真的会让人想哭啊…… “别憋气。”凑到真的在眼眶湿润泛红的男人耳根,俞阳低语,同时暂时停止了进一步的侵略,他握着对方有点要软下去的器官搓弄,无休止的轻吻落在肩头,想尽办法让那个身体渐渐不再僵硬,这样的暂停和缓和有好几次,直至两人的身体最终彻底深入交`合到一起。 那里有多热多紧又是怎样死死吸着他的,俞阳都不敢多想,他怕还没真正动起来就要一泻千里了。稳住心神,调整了一下状态和姿势,他拍了拍对方的大腿算是安抚又算是预告,而后,便再也忍不住地开始慢慢抽送。 “啊哈……啊……呃啊……”真的动起来,感觉奇特到让人真的能哭出来,疼还是疼,却又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疼,屈辱也还是屈辱,但缓慢的节奏和故意在某个点上碾过的明显用意,以及带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新鲜快感,却又在最大限度上和最短时间内,把屈辱洗涮了个干净。 股间仍旧在被握着‍‌‌套‍‌‍‌‎弄‌‌‍‎,腰背上的抚摸和脖颈上的亲吻无一不是放松的良药和催情的毒药。纪轩都不知道自己抓着床单,忍着呻吟的模样有多令人发狂,他无力再去考虑俞阳究竟在对他做些什么,好像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能够感知到的只剩了性`欲,至于彼此高`潮了几次,‍‌‍‌体‌‌‎‍‎位‌‌‎‎‍更换了几次,套子用掉了几个,全都成了次要,可以不去在意了。 事后清醒过来时,他想过,俞阳应该是真的对他用了心思也下了工夫的,不管起因有多诡异,最起码,整个过程中,他们两个在一起享乐。 那是彻彻底底畅快淋漓的享乐,真实到不容置疑,鲜明到无法回避。 情潮多久之后才退却,纪轩忘了,但好像屋里已经不再是夜的昏暗,好像窗外已经见了凌晨的微光。 天快亮了吧…… 带着极度疲惫,枕着半眯着眼看着他的男人的胳膊睡过去之前,纪轩在喘息的余韵当中那么猜测。 纪轩有时候会想,自己和俞阳,可能永远都没法两清了。 天气刚刚有点热起来的时节,他们曲曲折折神神叨叨的,从单纯的朋友,发展到有了肉`体关系。 起初只是俞阳开了个玩笑,但纪轩顺着这个玩笑往下走了。 他也问过自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两清吗? 俞阳为了给他出气,和某些人扯上了关系,还搭上了自己的车。这些损失,难道真的是睡一觉就能还清的吗?不可能的吧,他不是鲜肉不是男神没钱没权没长相没身材没学历没……反正他是要啥没啥的,那,俞阳所谓的睡一觉就抵消,抵消的,到底是什么?又或许,根本不能叫抵消?他只是“想要”? 那么,能够感受到这种意图的纪轩,答应了,顺从了,又是为了什么? 就像前面说的,真的只是为了两清吗? 为了自以为还不清的人情债? “……操。”心里烦闷焦虑到不行的时候,他抽着烟,呆在空旷的房顶,坐在吱吱呀呀的小马扎上,看着头顶晚春与初夏交替时阴晴不定的天。 他跟俞阳,在那一夜过后,又是半个月不曾联络。 一种莫名的恐惧,从他在人家床上醒来时就滋生出来了。 当时,屋里没有人,只有猫,几个毛团子粘着他,一脸无辜面对着他的龇牙咧嘴。 屁股疼,腰疼,头疼,各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周身蔓延,尤其是身体里好像还塞着什么的那种诡异的不适,就更是让之前发生过的种种骤然一拥而上淹死了他的多一半活体脑细胞。闻着房间里残留的咖啡香气,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凑上来撒娇的几坨,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俞阳没给他留下任何讯息,字条也好,微信也罢,都不见有,本想打个电话,却又不知能说什么,纪轩咋舌,叹气,洗了个澡,穿上衣服,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离开了。 他走,俞阳是知道的,一直坐在店里一角喝咖啡的男人,听见房门的响动,也看见了那个走路姿势有点奇怪,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低着头经过的家伙的侧脸。 可是,他没有打招呼,他什么也没说,就是看着对方经过,好半天后,才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点点刷着屏幕,他的指头在纪轩的ID出现时停止,然而却颤抖着,犹疑着,迟迟不知该如何落下。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做决定,第一次发现无法做决定时的心情是这么不美好。 简直,就是太糟糕了…… 纪轩并不知道,那个已经明显意识到两人之间这种渐渐开始纠缠不清的状况很糟糕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情绪波动,至少一开始他不知道,更没有主动去考虑。他回避了一段时间,躲闪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重新回到了自己应有的,一直以来保持的那个状态。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跟一帮朋友在房顶上聚餐,烤串儿,喝啤酒,弹吉他,白天照例在工作中和街坊四邻生客熟客们插科打诨耍贫嘴,店长没个店长模样地过着每一天。回到家,他是父亲眼里的傻儿子,蠢到可以直接销毁就算是为民除害,吊儿郎当没大没小,然而单纯善良,知道疼人。 他在大家眼里心里都没变,又可能,只是他装得太像那么回事儿了。 五一,他没休息,让大蒋哥带着媳妇儿孩子出去玩了三天,又让俞冰和铁子二人世界了两天,他自己一个,撑了两天半。 分卷阅读33 活儿,能干多少就尽力干了多少,他觉得忙碌,是心烦意乱的解药。 直到假期第三天的中午饭时分,他才在俞冰的劝说下决定下午关门休息。 手里最后一个活儿,是个熟人。 其实也不算太熟,那是铁子的朋友,也是铁子的老板,还是铁子的师傅。 那是个一身的刺青,眉眼很是有几分凶悍,天生带着痞气和煞气的男人。个子挺高,肌肉挺漂亮,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家伙穿着紧绷绷的无袖背心,放肆且招摇地露着过肩龙和铁棘玫瑰的图样。 “我`操,这破天儿,说热还就热了。”来者嘴里叼着烟,趿拉着人字拖,把一辆故意拆掉消声器的,开起来突突突吵死人的火红色Django停在店门口,一边叨叨,一边推门进屋。 “轩子哥,你受累哈。”“少房东”铁子冲着纪轩嘿嘿嘿,然后给自己的老板兼偶像找烟灰缸,“龙哥,掐了吧,咱在屋里就别抽了。” “噢成。”被叫做龙哥的男人倒是也没不高兴,门一开,就直接把烟扔了出去。 “其实没那么多事儿,下午就关门儿放假了,再说现在又没别的客人。”纪轩边说边示意对方过来坐下,而后让准备去买午饭的铁子和俞冰去胡同西头儿的铺子给自己带一份儿素炒饼回来。 两人应声,离开了理发店,那纹身男则一屁股坐在了宽大的椅子里。 沉默中抖开围布,暂且放在一边的小推车上,纪轩低头看着对方后脖颈上的霹雳火图腾,找到了聊天的起点。 “每回瞅见你这一身的花儿,我就想弄新纹身了。”他撇嘴。 椅子里的痞子笑起来,笑得挺肆无忌惮。 “那就弄啊,等什么呢?” “没想好弄啥,嗐,其实当初我做纹身,也是一时兴起,喝多了。” “是,我听铁子说过。”对方点点头,“要说那纹身师也真敢答应哈。” “为啥不答应?我还能酒醒了就反悔不给钱?” “不是啊,喝酒对伤口恢复不好。你肯定赶上一特不正规的店。” “哦,那可能还真是。”回应着,拨弄了两下对方的发根,纪轩切入正题,“今儿打算怎么弄啊?狄老板?” “唉哟卧槽,你可别这么叫我!”椅子里的人一下儿笑出声来,赶紧摆了摆手,那家伙一脸的拒绝,“实在不敢当!我就是一修摩托车的。哪儿是老板呐!” “那我叫啥?‘狄老大’。” “哈哈哈哈哈哈别逗哈!咱别逗哈!这么一说更特么恐怖了!狄老大是我那混黑道儿的哥!” 并没有惊讶,也没有再说些别的什么,纪轩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就只顾讨论头发如何修剪,不再乱扯别的了。 这个跟他聊得还算不错,被他开玩笑喊老大的男人,叫狄圣龙。 几年前,这货是城里出了名的大痞子,打架不要命,喝酒无底线,裤裆没节操。 听铁子说,他是那种会借着酒劲儿跟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打完架带着脸上的血和狂飙的肾上腺素就去找妹子或者汉子开`房车震打野炮的……狂人?不,那根本就是禽兽。 他来者不拒,不管男女,“好用”就行。泡吧,酗酒,嗑药,无所不能。这个人无休止地透支着自己的一条命,每天都活在随时会死的边界上,直到遇上命里注定的救星。 他让那个人救了,彻底救了。为了那个人,他摘了眉钉唇环大链子,不再打架,不再饮酒无度,更是再没碰过迷幻药。他甚至还剪掉了脑后的小辫儿,把一度颜色夸张的头发也给染黑了。 给他剪发染发的,就是纪轩,他并不很想知道这个开始学好的男人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才造就了那么多极端的行为,但他深深觉得,能让这个男人认认真真开始学好的那位,怎么说呢?真乃神人也。 狄圣龙和本来就不想接纳自己的黑道家族断了来往,开始好好过日子了,就算过去无数次打架留下的伤痕不会消失,遍布周身的刺青不会凭空挥发,晦暗的记忆不会轻易抛在脑后,但日子,终究在越过越好。 纪轩挺佩服,不管是救人的,还是被救的。 他知道这位“龙哥”的“那谁”是个男的,这都好说,因为与他并没有啥关系。但有一点他无法否认,那就是相对于自己身边怎么就那么多,怎么就躲也躲不开的“圈内人”们,狄圣龙,是真的与众不同。 首先一个,俞冰,气场就甭说了,人如其名,精雕细琢会打扮,还有点儿天生的小忧郁。另一个,铁子,这小孩儿虽说比较接地气儿还挺傻吧,但气质上总归和同龄人那些一天到晚就想着女神、啪啪啪、和女神啪啪啪的年轻银们有所不同。再一个,啊哈……那就是那位俞老板了,还用说吗?太明显不过了吧。 虽然并不愿意承认圈内人就比圈外人强,可这些人确实是挺不一样的,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是他们比直男更擅长往对的方向塑造自己,如果女人是红色男人是蓝色,那这些人就是紫色,再阳刚,也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细腻与敏感,只不过就是个红色比例多少的问题罢了,多点儿,那就是锦葵,少点儿,那就是鸢尾,反正都是花儿,好看的花儿。 一想到这儿,再看看叉着腿坐在椅子里,胳膊上裤子上还蹭着摩托车机油的这位…… 怎么看,都是一坨金光四射的藏蓝。就算有红色成分,也肯定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比例少到以千分之一来计。 刚刚经历了一场自发性小规模顿悟的纪轩,隐隐约约,似乎大概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一直以来都在忽略的问题。 他想起来挺早之前,铁子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龙哥虽然对“那谁”无比坚贞,但他其实也许不是真的从根儿上就对男的有情`欲,他只是“能”,只是试过之后尝到了甜头,也就有了瘾头,然后赶巧了,当“能”与某些特殊因素进行了科学组合,就诞生了一种极为罕见的,与天生的真实取向无关,看似不稳定,实则牢固到吓人的爱和依恋,大概吧。 人类真奇葩,真复杂,真是……太特么那啥了。 再回过头来想到自己,又算是什么呢?他算是“能”了吗?出于愚蠢的好奇,有了个开端,此后又做了一些别的傻事,再加上不久前那件更傻的,他现在到底算不算尝到了甜头?屁股的疼劲儿过了就过了,快感却铭刻在骨子里,他会不会因此产生什么违背自然规律的瘾头?他会不会对俞阳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还是说,这念头已经有了?! 不不不不不……不应该不应该…… 脑子乱得好像一团用久了之后变得张牙舞爪的钢丝球,纪轩觉得自己智商欠费,情商停机,如同文盲看康熙字典一样,对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傻傻不明白了。 而在困惑之中的他,还是做了兴许该做,兴许不该做的事。 他想壮着胆子,拿出臭不要脸的二百五劲头儿来,主动联系一下俞阳。 然后,当他下 分卷阅读34 午回到家,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对方发消息时,才在一条“你不是他的朋友,请先发送验证请求”的灰色提示弹出来的刹那,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俞阳踢出了好友圈。 他看着屏幕,看着那竟然可以如此刺眼的浅灰色系统信息,愣了个彻彻底底,半张着口,好一会儿也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俞阳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坚信他和纪轩,不会有任何结果。 这种坚定不移,在他太过意外太过意外地接到对方电话的时候,被瞬间动摇,随后,轰然崩塌。 他从没想过自己活这么大,也算是三十好几的一条汉子了,居然会在听见那个声音的同时从脚踝一路麻到头顶。一直会接到各种陌生人来电的他,在将纪轩手机号也从联系人列表中删除之后,很快也就对那一串没有任何特色,完全就是随便选了个最便宜的破号儿的数字模糊了印象,以至于他接听的时候格外随意,只毫无感情`色彩地“喂?”了一声。 然后,他就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的质疑了。 质疑超级直接。 “俞阳?” “啊,是我。”突然间觉得不对劲,然而已经晚了。 “……你干嘛删我微信?”稍作迟疑,紧跟着,就是再也绷不住的狂轰滥炸,“问你呢!说话呀!哎我说你丫有病吧?!有病吧你?!!我怎么你了你就删我?!你给我解释清楚!老子是特么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凭什么删我啊?!就因为‘那事儿’?!这就至于到了删我的地步了?!!问你话呢!!你装什么哑巴!?哎你玛丽隔壁的到底听见没有?!!说话呀!!……哎我可跟警告你啊姓俞的,你特么要是敢挂电话我现在就带着刀过去跟你玩儿命!!” 一大堆工业噪音一样的言辞钻进耳朵,俞阳全身都僵硬了。他根本无法开口,但他脸上在笑,那是格外诡异甚至可以说难看的笑,那是百味杂陈,是难以言表,是一种老天啊你把我算计了的怆然,简而言之,都是命。 操,都是命啊。 皱着眉闭了下眼睛,俞阳捏了捏鼻梁,搂住怀里磨来蹭去的猫,用力吸了一口那毛茸茸的脖颈,随后一声叹息,才总算开口。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想搭理我了。”他说。 “为啥?!” “就因为‘那事儿’啊,你自己也说了。” “可……可、可那至于吗?!至于吗?!” “对我来说可能不至于,但对你来说呢?是小事儿吗?跟男人睡觉?” “……那特么肯定不是小事儿啊!可都已经发生了我还能咋样?”声音听着有点儿像是在害羞赌气,纪轩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打火机点烟的动静,这显然就是在缓解紧张的举动了,看来,这小子也因为这通电话在肝儿颤。 “是啊,就是因为发生了,才怕你觉得恶心,与其日后无法相处,还不如早点儿一刀两断,你说呢?”耐着性子解释,俞阳心里其实是很不舒服的,这样的话他不愿意说,可这又是最明明白白的实话,他可以骗,但面对纪轩,他骗不出口。 “我说什么我说……”气鼓鼓嘟囔着,抽了两口烟,那家伙仍旧不爽,“再说了,你要真不想搭理我了,可以直接告诉我啊,你就直接说咱们以后别见面儿别说话了不成呐?!蔫吧出溜的删老子微信……你就这点儿能耐?!” “这种话谁会直接说?直接说谁会爱听?”简直快要苦笑出声来了,俞阳摇摇头,翻了个白眼,“所以,归根结底,你纠结的点是我不该一声不吭就单方面跟你断交?” “哎对,就这意思!我跟你说吧我还真就最受不了这种的,又特么不是言情,你瞎整这事儿干啥呢?!俩国家打仗都得公开双方断交吧?人跟人就不能明明白白的?就非得暗着来?你当你这是小丫头片子闹别扭呢?俩大老爷们儿就不能来点儿痛快的?” 话糙理不糙的说教,俞阳倒是听进去了,但他更爱听的,其实是对方的声音,还有声音背后的意思。 纪轩并不想和他一刀两断,纪轩生气,是因为他先以很小家子气的方式试图一刀两断。 另外,纪轩并没有被“那事儿”给弄恶心,否则,想必先打算一刀两断的,不会是他俞阳。 但…… “轩子,我问你。”沉了沉心思,他在全身的酥麻感退去之后,语调严肃起来。 “问。” “你……跟我都那样了,就真的不觉得恶心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是个低低的:“不啊。” “真的不?” “你丫到底要说啥?!” “没有……就是不太懂,你不是不喜欢男的吗?你不是喜欢女孩儿吗?” “是啊,可我不觉得你恶心啊。” “恶心不恶心的,都好说,重点是那件事本身,你居然不抵触?包括现在你冷静想想,不抵触?” “……啊……”好像真的在思考似的,那家伙又抽了几口烟,终于给了个明确的答复,“最开始有那么一丢丢点儿,后来……就没了。” 我的苍天。 居然还说那么明确详细?!也就是说,刚一起滚上床的时候会有小情绪,一旦真的做起来,就啥毛病也没了?! 这货到底有多奇葩啊…… “那也就是说,即便咱俩已经干了最不该干的事儿,你还能跟我做朋友?” “嗯……差不多。” “可……”俞阳到此为止,脑子开始混乱,他有点急躁,很不喜欢的一个分析过程在心里冲撞,想想本不愿意说出来的,然而隐瞒大概会让那小子再原地爆炸一次,终于一咬牙,一咋舌,他还是开了口,“纪轩,你怎么想的,我懂了,可你就不怕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你能怎么想……” “哎,我可是喜欢男人的。” “我知道啊。” “你就不怕我喜欢上你?” 行了,说到这里,终于是碰到了最微妙的那个点,最能让情感线一路狂颤的那个点。俞阳心里扑腾着等答案,然后就在他告诉自己听见什么结果都要冷静之前,结果就自己钻进了耳朵。 “等会儿,你……你、你那意思是,你喜欢我?”话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开始好像嘴里塞着东西一样含混不清了,那分明就是慌乱的表现,那分明就是实实在在的证据——纪轩这货是个百分之一万的大号傻叉的证据。 菩萨佛爷真主上帝圣母玛利亚。 他特么的居然都没考虑过这一点!居然! “算我服你了……”俞阳终于苦笑出声,他暂且把手机拿开了一点距离,长长地,夸张地“唉————”了一声,然后带着一身脱力感又将手机凑到耳边,“轩子,你是直的,可我不是。发生那种事儿,你无所谓,可我有所谓。将来有朝一日`你会把跟我睡过当成笑话,可以在饭桌上随随便便跟别人讲的笑话,可我不能。咱俩可以说是从根儿上不一样,我连豁出去追你都不能。劳您大驾, 从我这儿出发考虑考虑这事 分卷阅读35 儿,成不?” “我……”纪轩卡壳儿了。 难以描述的淡淡的凄凉感翻涌起来,俞阳又笑了两声,揉揉太阳穴,准备把话题收尾了。 “所以说,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想跟你一刀两断了吧?我这人不是豁不出去,但凡有可能,我就敢。有没有结果顶多看我下没下真功夫,赢了输了我都认。可竹篮打水,海底捞月,这种压根儿就特么不可能的事儿……我真不乐意干。对你下手,是我的锅,我背,你怎么骂我我都接着,你要是真不介意那我谢谢你……可轩子,你……听我的,别跟我走太近了,找个女朋友,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好好过你的日子吧,行吗?” 一席话落下,难受的,是两个人。 就算难受的方式和角度不同,然而难受是真的。 纪轩不出声儿了,他陷入了被真话踢了裤裆的局面。而他的沉默,让踢人的人,也不好过。 “要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咱就先挂了?”这样讲是真的会让心都揪到了一块儿,俞阳努力保持冷静,不想听见对方又炸毛,犹豫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有别的话呢,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 “啊……那……嗯……”跟个哑巴一样张了几下嘴,只发出了没意义的几个单字,纪轩有点儿想要炸自己的毛,恨恨地抓了抓头发,他咕哝了两声,才答应,“那就先这么着吧……” 当天,他不清楚是谁先挂断的电话,因为他好像在逃避问题一样,皱着眉头,急匆匆按了屏幕上的红点。也许俞阳同样急匆匆,可谁知道呢。 气,消了,烦恼,只多不少,满脑子都在回旋俞阳的话,那个低沉的声音把那些不知怎么的就是会让纪轩的心情跟着起起伏伏的句子送进耳朵之后,好像就再也没离开过了。 俞阳喜欢他,好吧也许不是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喜欢,但至少是有“那个”意思,但俞阳正因为这样才不想跟他走得近,还主动想要赶走他,让他离远点,让他去交女朋友,让他去结婚好好过日子……这就有点儿不那么让他高兴了。 为他好的劝说,却让他不高兴,这种情况好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似的。上一次,大概还会是上学的时候,老师的碎嘴唠叨让他无名火起,再往前,可能是他爹的嘴碎唠叨让他无名火起。当然了,这些叨叨也真的都是为他好。可是,俞阳的叨叨,为什么就这么让他明明不爱听,却没有无名火起呢? 他不想生气,他觉得烦躁,觉得凉,觉得失落,觉得压抑。 而让他陷入这些情绪的俞阳,在上述几种情绪之外,又多了几分自嘲。 真话并没有令他更好过,说破的事实有毒,喜欢两个字一旦提起就成了万箭穿心的刺,戳在全身,不疼,唯有无处抓挠的痒。 表面上,他还是风流潇洒的高富帅,白天在猫堆里睡觉,晚上在人堆里穿梭,没人知道他情感上的起落,顶多就是看惯了他接二连三往屋里带男人过夜的店员们会偶尔在不那么忙的时候壮着胆子偷偷议论两句阳哥最近莫不是阳痿了?怎么都不见他约炮了呢? 阳哥,没有阳痿,只是心累。 他的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三四天,直到第五天晚上,病根儿自己找上门来。 Frish刚开始营业,只有那么稀疏零星几个客人的时候,正在吧台后头喝着今晚的第一杯Bourbon,低头刷手机挑选着自己有点动心的新车的俞老板,听见了店门被推开的动静。 他一抬眼,就再也没法错开视线了。 走进来的,是纪轩。 那个穿着白T恤和黑运动裤的瘦子边胡噜头发边冲他走了过来,眼神有点躲闪,脸上有点红,像只意图求爱`抚又放不下骄傲的野猫。 野猫最终在他跟前停下脚步,低声打了个招呼,清了清嗓子,似乎有话要说。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不忙……”俞阳的客套只进行了一半,就被残忍打断了,纪轩胡乱摆摆手让他闭嘴,又一把伸手抢过他的酒杯,闭着眼,一仰脖,灌了一大口。 “……甭来那套哩个儿楞。”最初的热`辣劲儿滑过喉咙,消散在肚子里之后,吐出沁凉的一口酒气的纪轩屁股一歪,坐在吧凳上,撂下酒杯,掏出手机,他用讨债鬼一样的表情,直勾勾盯着对方,“废话少说,你先重新把我加回去,我现在就发好友申请,你敢放半个屁说个不字儿,今儿咱俩这官司就算是完不了了!我说到做到!不把你这铺子拆了我特么是你小舅子!” 那天,事情的发展,整个儿就可以用神经质三个字来形容。 纪轩闯进门来的时候,店里自动播放的音乐正好是两个文件夹之间的过度,前头颇具风情的蓝调音乐刚刚结束,下一首曲子还没到前奏,不知为何卡了一会儿,这段空白恰好让纪轩气哼哼说完那一大段开场白。跟着,音质绝佳的喇叭里,一段十分熟悉的调子就播了出来。 只听了两三个小节,俞阳就记起了曲名,那是他自己都忘了从国外哪个跳蚤市场淘回来的lucy o’byrne版本的,然后,他完全想不起是何时给转录成音频,又何时添进了店内的播放器列表。 这就十分的尴尬了。 因为他跟纪轩之间的气氛,全让这首曲子给堪称完美地,阐释调动了出来。 他几乎笑场,当初只是欣赏女歌手的吐字和嗓音,现在却又多了一层巧合造成的喜剧成分,感觉自己好像某些廉价爱情片的主角,总是会在跟对手角色发生故事时,被配上莫名其妙又无比贴合的背景音乐。 纪轩倒是并没有走神,他仍旧气哼哼,直勾勾盯着俞阳,等他做该做的事——拿出那该死的手机打开那该死的微信把自己重新加为好友。拧眉瞪眼耐着性子,他在心里暗暗倒计时,琢磨着要是这厮真的拒绝,自己又该怎么办,是真拆了他的铺子,还是拆了他的人,纪轩忍不住开始抖脚,薄嘴唇紧紧抿着,手指头也有点颤抖。 这个模样的他到底有多可爱,只有俞阳知道。 这种可爱,该怎么说呢?恐怕就好像有的人明明养了全世界脸色最臭脾气最坏的猫,却还是觉得自家宝贝儿宇宙第一霹雳无敌萌到让人吐血。是的,在俞阳看来,纪轩就是可爱到超过了他四个“亲儿子”,让他从心到肾,都无比冲动,无比瘙痒,没法压制疯狂的,想要绑回家圈养起来的念头。 真的太想养一只纪轩了,太想了,fuck,shit,asshole,太想了。 极力不让自己的邪念从表情中溢出来,俞阳低头咳嗽了一声,关了手机上的汽车网页,打开微信,看着跳出来的那个好友申请消息,拇指犹疑了一秒,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他接受了。 而当他看到对方那明明松了一口气,还不乐意明确表现给人看,明明放下心来,却得了便宜卖乖一 分卷阅读36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37 容我想想。”好像终于领悟到了什么,于是也就终于被问毛了的纪轩,和俞阳刚才一样,总计有半分钟没出声。这半分钟里,俞阳倒了青柠水给他,里头加了薄荷味儿的糖浆,又用牙签插了一片薄薄的黄柠檬片放在杯口,而看似已经神情恍惚遨游天外的纪轩,则在端起杯子表情木然喝了两口之后,终于出声丢了个都不知是给对方还是在自我灵魂拷问的问题,“……那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是‘双’的?” 卧槽,大俞,你收了他吧,这么傻的现如今可不多见了。 脑子里有个声音那样怂恿自己,俞阳捏了捏眉心,按住差点儿就笑场的嘴角,低下头,叹了口气。 “‘双’是不存在的。” “啊?为啥?” “只有都‘能’的,没有都‘爱’的,所谓的‘双’根本就是在迷惑期,早晚都得定下来。” “……是吗?!” “是。” “……噢。”纪轩一脸懵逼,还带着点儿刚进入新世界大门的强烈不适应,刚才的气势汹汹,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周身释放的波形也从热`辣辣的红,逐渐变蓝,冰蓝、瓦蓝、秋裤蓝。 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已经陷入了修罗场,俞阳多少有点儿心疼,他不想继续折磨他了,再这么下去,就有虐待儿童的罪恶感了。轻轻一咋舌,决定就此终止这一话题,看着纪轩焦虑中喝光了一杯薄荷柠檬水,他在那只瘦瘦的猫爪子伸过来拿纸巾时,也许是突发奇想,也许是忍耐已久,总之,猛然按住了那骨感的手腕,他眼里骤然带了霸道的邪气,根本不管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就直接凑上前去,揽住纪轩的脖颈,先是探出舌尖,舔掉了唇角挂着的冰凉清甜的水滴,继而毫不犹豫,直接用一个实打实的亲吻,堵住了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根本来不及躲闪的嘴唇。 一首,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亲吻结束时,店里放的是另外一首歌,纪轩不知道是啥,说实话他也没那个脑子去想是啥了。 就算是灯光昏暗的夜店,这样的场景也是超新星爆炸一样的亮点,就算周遭的客人也算是吃过见过玩儿过的主儿,这样的场景也是值得人目瞪狗呆的。毕竟是半公众场合,毕竟是两个男人的亲吻,毕竟其中一个,还特么是店老板。 那么,另一个就是准老板娘了? 当时不管是客人也好,店员也罢,都这样认为。 纪轩的表情是常见的一脸懵逼,而俞阳,则在亲吻结束后斜眼看了看正盯着这边的人们,然后在有人反应过来要用手机偷拍时,不知是要故意炫耀,还是在真心阻挠,总之,他随手抓起吧台上的酒单,格外优雅地遮挡住两人距离那就叫一个近的脸,而后再次凑得更近。 挑`逗一样亲一下上唇,再挑`逗一样亲一下下唇,有点邪气地轻轻咬一口,他在纪轩想要躲闪前,动了真格的。 那是个热情到吓人的深吻,唇舌交媾简直色`情得丧心病狂,根本不懂接吻技巧的人被弄到气喘吁吁,连骂人的力气,都荡然无存了。 脚底下一软,刚刚被拉起来的纪轩,在拉着他的男人松开手的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吧台凳上,跟着就红着脸趴在台面边沿,死也不抬头了。 “是你说我可以追你的。”阴谋得逞的男人笑得挺开心,语气则是该死的理所当然,“你都那么说了,就别怪我不择手段。” 纪轩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咕哝了一句:“你这也忒特么不择手段了!” “是吗?” “哪儿有这么不按套路打的!” “那你觉得‘按套路打’是怎么个模式?”饶有兴致等答案,俞阳端起纪轩那杯柠檬水喝了两口,略微平息一下有点儿升腾的燥热,“从做笔友开始?鸿雁传书两三年再见面?” “滚你娘的腿。”骂了一声,总算有力气抬头的家伙红着一张脸,皱眉看着俞阳,“总得先拉个小手约个会吧?!我以前交女朋友的时候都没上来就亲过!” “咱俩连睡都……” “再往下说就打死你埋了。”阴沉沉地恐吓着,根本不清楚为什么对面这厮会反差那么大的纪轩夺回水杯,把剩下的冰饮来了个一口闷。 “好好,你说了算。”欣欣然起来,俞阳反手示意了一下酒吧后门,“要不要去我屋里聊?” “那聊到最后你又得把我往炕上拽了吧。” “聊不到最后我就又得把你往炕上拽了。” “那算了。”撇撇嘴,单手撑着太阳穴,把一侧的头发揉得有点炸毛,纪轩不敢看斜后方的客人们,总觉得那边有嘀嘀咕咕在议论他的声音,想方设法意图找点儿别的话题分散一下注意力,他煎熬了半分钟,才总算开口,“……这几天,你都干啥来着?” “想你啊。” “脸皮还真厚实。” “实话。另外……还在估计你来找我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觉得有多大?” “一半。” “太低了吧。” “不敢往高了猜。” “这你倒是又成了耗子胆儿了。” 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反驳什么,俞阳低头略作迟疑,抬手摸了摸纪轩的头毛。 “那,就按你说的,咱们从约会开始。你想去哪儿?” 听见那样的邀请,纪轩表情一变,看似是有点儿惊讶,好像没料到俞阳真的会答应并且没嫌他幼稚而且老土。这倒是某种程度上给了纪轩一点勇气,按捺着心里的蠢蠢欲动,都不知道自己眼神中的闪烁有多勾人的家伙坐直了身子,掏出手机,开始从自己的一大堆点评收藏里翻腾。 “找什么呢?” “等会儿等会儿。”一边找一边小兴奋着,简直就像是刚才的亲亲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纪轩在总算翻出N多个收藏中的某一个之后,将其点开,把手机屏幕转向俞阳,“这儿!这也是我长草好长时间一直没顾得上去的地方!你啥时候有空儿?” 俞阳凑近,看了看屏幕上的那个店名。 “哦,这儿啊。”发现是熟悉的名称,本来还以为是多神奇的地方的男人放松下来,“皇冠啤酒坊是吧,这儿我去过。” “是吗?咋样?” “自酿啤酒挺好的,店也够大,整条红街就数它显眼。你要是无肉不欢,这儿适合你,典型的德国啤酒馆,主菜全是烤肉香肠什么的。” “就是有点儿贵。”随便翻看着推荐菜的价格,纪轩有些许为难,“跟房顶上烤串儿差着一百多条街呢。” “味道也差着一百多条街呢。更何况,不用你自己动手。啊对了,楼顶还有露天花园。” “是哈,我也是觉得那个挺棒的,这月份儿也该露天喝酒了。” “那就去吧。” “……那成,那我就豁出去一回。” “不用豁出去,我请你。” “不用你请,我自己有钱。”想都不想就回绝了对方,纪轩一摆手一摇头,“我又不是小姑娘, 分卷阅读38 大老爷们儿吃个饭都不能自己掏钱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我总可以啊。” “得了俞老板,我谢谢您了,咱先从AA制开始吧。” “好,随你。”听着那倔强的语调,俞阳忍住嘴角的笑,稍作思索,他补充,“不过,你还得等我几天。” “干啥呀?” “我得把车先买了。” “……哦对哈,您那特斯拉送人情用了。”一双单眼皮的小猫眼微微眯起来,纪轩轻轻咋舌,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时而走过的店员,他干脆一招手,从吧台凳上下来,示意俞阳出去说话,“有个事儿我得问问你。” 大概能猜到他要问的是什么,俞阳倒是也没避讳,打算出去再说。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店门外。 挨着店门不远处,纪轩站定,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找了个没人也没车经过胡同的空白,清了清嗓子,开口问。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找了谁干的那件事儿?” 话,不用讲那么明白,俞阳已经心领神会,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用很认真的态度回答。 “你要是真想知道,我也确实没什么可隐瞒的。只不过,你千万不要跟任何第三个人说就是了。我呢……认识一个挺‘有办法’的人物,确实是个人物,女的,你见过她。” “是吗?谁呀。” “就是你说超级大美女的那个。” 纪轩思考了一阵儿。 “是在你店里拍照来的那个?就穿得特少,这儿特扎眼的……” “行了你就别描述了。”看着那在胸前比比划划夸张地勾勒出一个虚拟‍‌‎‌大‎‍‎‍‌波‍‎‌‎`霸身材的家伙,俞阳有点儿脱力,掏出烟来,点上,他等纪轩不再嘿嘿嘿笑个没完,才接着往下讲,“她叫什么我就先不说了,总之,她有个……关系非同一般的朋友,姓鱼,不是我这个俞,是水里游的那个‘鱼’。这位鱼小姐,家里背景很大,然后,她弟弟,就是干活儿的那个。” “啊……也就是你送车又陪睡的那个是吧。” “你是在吃醋吗?” “美死你。”一想到这件事,就会想起那个尴尬的凌晨三点,一想起亲眼见到的和亲耳听到的,就会想起丁丁的愉快和屁屁的疼。当然了,后来屁屁也愉快了,只能说这个‍‎‍‌浪‎‎‌‌‍荡‍‍子是真的手法高明……不不不……别想了这儿说正经的呢! “轩子。”俞阳突然叫他。 “嗯?” “你……要是真答应我追你,至少有一件事儿我可以保证。” “啥?” “我以后不会再跟别人睡。” 被那么一说,纪轩心里简直跑过了一群非洲野牛一样狂跳起来,明明不是特别发誓赌咒的语气,明明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知怎的,在这种环境下,被那个男人讲出口,就好像有着“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慷慨激昂。 纪轩暗暗告诉自己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的冷静点,吞了吞口水,他鼓起勇气抬头跟对方视线交汇。 “你的生活作风问题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就是,这事儿就真的到此为止不会有后续的麻烦了,是吧?” “是。” “那成,那我就真信了啊。” “尽管信。” “嗯。”应了一声,纪轩准备暂且终止这个怎么想都还是会让他尾巴骨发凉的话题,抓了抓头发,他抬手“抢”过俞阳指间的烟,自己抽了两口,又塞回去,“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撤了。” “回家?” “嗯。” “那……” “你不用送我,你车都送人了。”突然开始犯坏,纪轩叽叽咕咕乐了两声,而后很快就被对方在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一下。 “我明天就去把新车买了,行了吧?” “你瞅瞅你瞅瞅这人咋这么不识闹呢!”揉了揉额头,暂时赢了一回的家伙挺高兴,而后补充提问,“你要买啥车?还是电动的吗?” “不了,太麻烦。”摇摇头,俞阳示意纪轩,两人一起往胡同口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有点儿想买Infiniti。” “说人话俞老板。” “英、菲、尼、迪。” “噢——!”恍然大明白的纪轩拍了一下巴掌,随后更加亢奋地停住脚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有一姐们儿就是卖这车的!” “是吗?” “是是是!不就是车标看着跟奇瑞差不多,只不过下头不封口的那个嘛?!” “你会不会说点儿好听的?”一下子笑出声来,俞阳险些让烟呛到,定了定神,他问,“那你方便介绍人家给我吗?打折未必,至少能买个踏实可靠。” “成,小意思。啊……这会儿有点儿晚了,我明儿跟她联系,然后约个时间,咱仨先碰个头儿,到时候好好聊。” “好。”俞阳点头,随即挑起嘴角,“那,去啤酒坊吃饭就还是我请你吧,算你帮我介绍人家的回礼。” 他说完,眼看着那家伙皱起眉头,一脸的“你居然在这儿等着算计我呢!”的表情。那表情很是可爱,让人想就地按倒骑上去…… “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吧,别太累了。”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无时无刻惦记着耍流氓,俞阳沉住气,没给对方继续跟自己矫情要AA制的时间,指了指胡同口,他先迈开脚步。“走,我送你到街边儿,看你上了车就回店里。” 那天,他俩就在路边道别,且不说道别后,两个人在只剩了自己的时候,都会在回想刚才发生的种种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一个觉得事情发展怎么会如此诡异还如此快,一个觉得事情发展怎么就这样鬼使神差走上了期待的路线,但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发展下去了,第二天,难得因为亢奋而度过了有点儿失眠的一夜的俞阳,收到了纪轩发来的消息。 他联系上了那个姐们儿,那姐们儿也确实还在卖车,卖的也确实还是英菲尼迪,而且,巧合的是,人家已婚,老公是开纹身店的,纹身店的位置就在鼓楼东大街上。 简直是天意。 从黑芝麻胡同到鼓楼东大街,溜溜达达也没多远,纪轩很是亢奋地炫耀“幸亏我想起来人家了吧!”的时候,俞阳就会看着那些文字,想象着那家伙骄傲的脸。 计划中的碰面,定在两天之后,时间是下午三点,地方是某间咖啡屋。 咖啡屋也在鼓楼东大街上,距离纹身店很近。 俞阳提前一点到了,坐在挨着大落地玻璃窗的沙发里,没过多久,就看见纪轩出现在窗外。 纪轩上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T恤衫,胸前正中是一只正在挖鼻孔的卡通猫,下头则是宽松的浅蓝色牛仔五分裤,俞阳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真丝衬衣,简直要苦笑出声。 他并不是在笑纪轩,恰恰相反,他觉得这样的纪轩正是自己会喜欢上的初衷,没有丝毫的造作和粉饰,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那么自然和真实。 纪轩也并不在意俞阳的穿着,因为对他来说,啥真丝衬衫啊,哪有大背心舒坦? 两人一起坐下,又等了大概 分卷阅读39 十分钟,一个被纪轩提前描述得美若天仙的年轻女人,就走进了店门。 倒确实是很漂亮的,俞阳不否认,不过,反正他对于异性的审美也就那么回事儿,连全国人民公认的几位女神都木有感觉,眼前这位姑娘,能被他列入很漂亮的范畴里,已经和大牌明星别无二致了。 纪轩在和对方四目相对时站起身来,一边招手,一边大大咧咧叫了声:“哎嘿!这位大哥!这儿呐!” 这样喊一个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会惹人侧目,然而被喊的居然很是泰然,先当机立断回应了一句“瞅见你了小婊砸!”,跟着,便几步走近,直接坐在了对面的沙发里。 “轩子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因为老这样儿才嫁不出去的知道不?”冲着那嬉皮笑脸的货格外直接地打趣着,美女转脸看向俞阳,“就是您说要买车?” “啊,是我。”被两人之间奇特的招呼方式已经弄得不知该不该开口说话,俞阳带着礼节性的微笑,欠身过去,握了握对方纤细的手,“您好,我姓俞,俞阳。” “唉哟?本家儿?我也姓于!”姑娘挺高兴,“‘干勾儿’于?” “不是,我是人字头的俞。” “噢,没事儿,反正套不套近乎都不妨碍做生意。我叫于威,威风堂堂的威,可不是草字头那个哈。来,先来张名片吧。”从包里变魔术一样捏出一张泛着清香的名片递过去,性格看来很是飒爽的于小姐把漆黑的长发别到耳后,翘起二郎腿,向后靠进沙发靠背,看看俞阳,又瞅瞅纪轩,沉默了几秒钟,跟着,不知怎的,漂亮的唇角就一点点,一点点,挑了起来,“……我跟轩子认识好些年了,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这位俞老板,看来你俩是认识时间不长哈。不过但凡是他给我介绍要买车的,肯定先得是他特别信得过的,要不他怕我让人给坑了。那……恕我多嘴,我能先八卦一下儿……扫听扫听你俩是什么关系吗?” 有那么一阵儿,纪轩觉得自己可能命里注定跟姓yu的犯冲。 最起码来说,他身边每一个yu,都是不是普通人。 俞阳就甭说了,这么个高富帅,喜欢他,追他,一追起来还就不择手段了,这种事,每次即便是不经意间那么一想,都觉得心里头直扑腾。 然后,就是俞阳所说的那个,“干活儿”的鱼家大小姐的弟弟。哼,不是什么好物儿……最起码不是省油的灯。 最后,便是面前这位于小姐了。于威女士,和纪轩是多年的交情,以前一直来往密切,直到人家姑娘谈了恋爱结了婚,他这个死光棍儿就被晒到一边儿去了。当然,倒是没那么惨,可毕竟原来都是屋顶烤串儿帮的,“帮会”里那个最漂亮的,最爱热闹的,现如今百年不遇难得有次机会出现一下,大家无不觉得失落。 这次能借机聚聚,纪轩是挺高兴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被迎面就问了一句取向问题。 这丫头是这意思吧……纪轩偷偷想。 他决定装傻。虽说他真心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哪里不对的。 “能啥关系,跟你木有关系。甭老惦记着扫听别人关系。”调动了情绪开始逗贫,他把面前的蛋糕往于威那儿推了推,“来,吃一口先,为了等你我都没敢动。” “我不怎么爱吃甜的你又忘了?”看他想回避问题,人家也没多嘴,说了句我先去买杯咖啡,动作迅速的姑娘站起来,PIA地一下把包扔在座位上,就直奔点餐台。 俞阳侧脸看着纪轩。 “她有gaydar。”直接就下了定义,他在对方一脸茫然皱起眉头时低声解释,“有些女人,天生有这个超能力,看你一眼,就知道是弯的还是直的。就好像雷达探测一样。” “我去,不会吧。”纪轩有点儿窘迫,“那她之前那么些年可是一次都没提过啊……” “要么是不想说,要么,就兴许是gaydar‘设备升级’了。”开了个有点儿冷的玩笑,俞阳抬起手来,把仍旧在心慌慌的家伙脑后一撮翘起来的毛给按了下去。 这一幕,于小姐没有看到,不知算不算万幸。点完咖啡,她走回来,重新坐下,冲两人笑笑。 “行了,谈正事儿吧,要买哪款?” 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来干嘛的,纪轩沉住气,端起被嫌弃太甜的蛋糕碟子,直接捏起来啃了一口。嘴里塞着东西,他让两位随便聊别管他,而后就只顾吃了。 俞阳和于威,倒是没有假客套,就干脆切入正题,一个描述自己的偏好,一个提出购买建议,气氛倒是还算融洽。纪轩不怎么插嘴,吃够了甜食喝够了冰饮,心满意足坐没坐相陷在舒服的沙发里,他开始玩手机,然后在水分迅速代谢到最后一个阶段时站起来跑去洗手间了。 聊车的两人继续聊车,纪轩回来后,俞阳起身跟着去放水,眼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进了洗手间,于威在门关上之后,冲着那个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家伙露出一个不大像女孩子该有的猥琐表情。 “嘎哈?”纪轩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屁股。 “哎,我问你,你俩到底啥关系。”放下手里的英菲尼迪目录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浓香的焦糖玛奇朵。 “朋友呗,还能是啥。”想想刚才俞阳所说的什么鬼雷达,纪轩有点儿紧张,但表情还是尽力装没事儿人儿。 “要是朋友,你就不会说是朋友了。” “啊?” “原来介绍别人给我认识的时候,你不是都说‘这我哥们儿’,‘这我兄弟’吗?忘啦?”言辞格外犀利,眼神加个更字,于威盯着纪轩,好像审问叛徒的侦查员,“另外,以前你也不是没介绍别人从我这儿买车。那会儿你都是怎么说的?‘使劲儿坑丫的,丫有钱。’‘别忘了给我回扣啊~’‘哪款卖不出去了你就玩儿命撺掇他买哪款~’这些话可都是红口白牙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啊,又忘啦?” “……谁闲的没事儿记得这个去啊!再说那不都是开玩笑的嘛!”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纪轩想要吃蛋糕平息紧张情绪,却发现碟子已经空了,“你到底要说啥?!” “没要说啥,就是怕你记性不好提醒你一句,介绍这位俞老板的时候,你说的可是‘麻烦给上点儿心哈,介绍个性能好的,另外,能打点儿折扣就打点儿折扣吧,谁的钱也不是白来的。’哎,轩咂,这话是不是你说的?我这儿聊天记录可还没删呢。” “你这叫听风就是雨!听风就是雨啊你!”抬着手指着对方,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好生傻`逼的纪轩脸整个儿红了,而于威则只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淡然,拨开那只骨感的爪子,舒舒服服斜靠在沙发背上。 “甭激动,我又不会说你啥。只不过,我多少有点儿意外,要说你可不像是圈内人,顶多就是以前你交女朋友那种不怎么上心的劲头儿有点儿可疑。我一直也没真往圈内人的方向猜你。现在嘛……倒是可以基本断定你 分卷阅读40 是个伪直男了,至于你是演得真像呢,还是单纯未开化呢,我就不得而知了。” “姐姐,您放过我吧,成吗?啊?我谢谢您。”双手合十开始作揖,纪轩终于投降了,放弃了,只可惜,对方不打算马上放过他。 “哎,你俩到底啥关系我就不问了哈,其实挺明显的。我就多嘴再问一句,你的属性是‘通杀’不?” “……哈?” “双。” “不是说双的不存在吗?” 这句话一出口,纪轩就后悔了。 双不存在的结论,是俞阳告诉他的,而他也就傻呵呵接受了,现在还以此跟于小姐讨论,这是以往的纪轩会说的话吗?是吗?!吗?! “谁告诉你双的不……” “下一话题!” 一说下一话题,就足够说明问题,于威忍着笑,拿起目录册扇了扇风:“我是觉得双存在,顶多就是更喜欢哪一方的事儿而已,人这玩意儿本来就复杂,一切皆有可能。” “——李宁。” “?” “这不是广告词儿嘛?‘一切皆有可能——李宁’。” “你够会打岔的啊纪老板。” “那是……”本来还想再贫两句,却看见了从店铺另一头走过来的男人,纪轩当即住口,托着下巴看窗外的车辆行人去了。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纪轩是什么表情,但是远远的就能看见于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俞阳坐回沙发里,把沾着水珠的手在纪轩那露在五分裤外的膝盖上蹭了一下。 差点儿就炸了毛,纪轩浑身一激灵,但是忍住了没条件反射地打人。与其说是被水珠的微冷吓了一小跳,不如说是在桌子底下被触碰有种小媳妇儿被大流氓轻薄了的慌乱。被询问在聊什么的于威把这些台面上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也心领神会能猜到台面以下都发生了什么,镇定自若冲着纪轩抬了抬下巴,她告诉俞阳说刚才在聊自己老公开的纹身店而已。 “啊,对,我听他跟我说过,你家先生是做这个的。” “啥啊还说这么上档次!我们家那位姓郝,郝志强,你叫他大志就成了。”边笑边说,于小姐指了一下窗外某个方向,“他那店就在东边儿。原本也没有开店的打算,就是纯喜欢纹身艺术。后来家里祖辈儿的老人都没了,腾出来一间空房,面积还挺大的。他跟家里一商量,就说干脆开个店吧,然后他就把当初给他做纹身那人给愣是从三里屯挖墙脚挖过来了。那就是现在他店里的首席,另外还有俩别处请来的纹身师,一共仨人。” “哦……”俞阳点点头,觉得这个话题还挺有意思,便顺着往下聊,“那,他现在是专心顾店里了吗?” “没有,也是上着班儿呢,两头兼顾。挺逗的这一说,平时他们上班儿都得穿西装。他是穿上西装人模狗样,一脱衣裳就成黑道大流氓了。” “纹身面积大?” “满了,整个儿一件儿花秋衣,从前胸到后背,从胳膊到手腕。” “那还真的是挺厉害的。”被花秋衣的说法逗乐了,俞阳端起自己那杯咖啡喝了一口,略作停顿,看向纪轩,“你要不要去修一下你那对翅膀?” “啊?”纪轩一愣,“这里头咋还有我的事儿呢?” “你那个纹身有些线条糊了,颜色也不太均匀,修修比较好。” “是吗??”下意识反手摸了摸后肩胛,纪轩念念叨叨,“我这个不少年了都,而且当初是喝醉了纹的,估计对恢复也确实有影响,另外我还没补色,只不过就是因为在背后,自己瞅不见,就不那么上心了。” “要不就去修修吧,也好看点。” “倒也不是不成……” 看着两人对话,于威不动声色,拿起手机随便刷着,一脸的置身事外,只不过耳朵始终听得认真。 “哎我说,这位大哥。”纪轩伸手在于小姐眼前打了个响指,“这么一说我倒是确实动心了,那啥,你们家那位最近忙不忙?帮我安排一下儿成不?” “成啊,这还不简单,给你加个塞儿,还得算亲友价。” “行,够意思。” “那必须。”很痛快地说着,于威稍稍侧身,卷起连衣裙的袖口,“我也有一个,你瞅。” 随着肩膀露出来,一个粉红色的猫爪印也就展示在两人面前,淡淡的水墨风格很是可爱,就像是真的被脚爪粘了颜料的猫咪摸了一下。 “这就是那首席给弄的,是不是感觉特真实?不是那种特俗气的卡通风格哈。” “还真是……”边看边点点头,纪轩抬眼,一脸认真地问,“干嘛非得弄个狗脚印儿啊?你不是属猪的吗?弄个蹄子印儿才……唉哟别打别打!” 眼看着逗贫招来了祸患,欠打的家伙在于小姐抄起目录册抽他的同时抱头躲闪。俞阳一脸无奈笑着看他犯蠢,但伸出去遮挡的手,还是不由自主拦住了每一次攻击。 这就十分地……不言而喻,欲盖弥彰了。 于威停止了进攻,也没戳穿什么,实际上这已经明白到不戳自穿的情况,再自作聪明去点破,那都是多余。放下册子,她指着在叽叽咕咕坏笑的二货。 “就说你是小婊砸吧,这是猫爪子印儿!我最喜欢猫你忘了!?” “噢,是嘛,那成吧算我眼瞎。”纪轩把歉意装得格外形象生动,继续跟老朋友你一言我一语地逗着,而俞阳,则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看着两个人聊得开心。 他喜欢看和别人嘻嘻哈哈的纪轩,他觉得这个时候的纪轩,浑身上下释放出来的真实味道,那种无比接地气的魅力,简直令人受不了。这个瘦瘦的家伙,怎么能做到那么可爱的?怎么眼神可以那么灵活?笑容可以那么自然?表情可以那么丰富?思维可以那么敏捷?他就像个用不完的段子库,永远有的说,一说,还就能把你逗乐。 纪轩这个人啊……是真的在努力地快乐着的。 你可以叫他大条,或者干脆就是傻,但是你无法不去嫉妒他的快乐,还有那种主动寻求快乐的能力。 明明家庭是残缺的,明明童年是阴暗的,明明成长是布满伤痕的,但这个人就是从阴暗的角落里,从残破不全的墙角砖缝里硬朝着太阳长出来的一棵会开花的小草,脆弱又坚韧,弱小又强大,不够漂亮,然而却有种让你害怕让你折腰的绝美的力量。 就算他的快乐是装的,又能怎样,至少他尽力了,比起那些明明没经受过什么挫折却只会怨天尤人的人,纪轩的精神力量不知要强大多少,这是无法否认的,是事实,即便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当天,三个人的闲聊大概在晚饭前结束了。闲聊中,俞阳定下了要买的车,纪轩定下了修补纹身的日期。 于威并没有提议一起吃晚饭,俞阳也没打算让这个漂亮的电灯泡在他俩面前亮太久。彼此似乎都心知肚明地道了别,向左走向右走,各回各家去了。 “我饿了。”走出去一百米左右,纪轩摸了摸平平的肚子。 “想吃什么?”看 分卷阅读41 着那有点儿像小屁孩儿的动作和微微皱起的眉头,俞阳提议,“要不,还是去皇冠吧?” “就我说要去的那个啤酒坊?” “嗯,去不去?” “你不是说先把车买了嘛?” “那就是个玩笑,想去的话,随时打车啊。”边说,边停住了脚步,又拉着纪轩往路边站了站,俞阳掏出手机准备叫车。 “等会儿等会儿。”犹豫地拦住对方,纪轩有点儿为难,“你这也有点儿忒突然了吧,再说,你瞅瞅我穿得这就叫一随便,跟你站一块儿简直就是个跟班儿的马仔啊……” 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瘦子,又看了看瘦子身上那件挖鼻猫T恤衫,俞阳没有让自己笑得太夸张或是太流氓,甚至可以说,他的笑里带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温柔来。抬起手,轻轻拽了拽对方有点歪的领口,他一声舒叹,摇了摇头。 “别瞎说,我还就是……最喜欢你这样儿。” 纪轩活这么大,有两件事不清楚。 一是不清楚谁真心喜欢过他,二是不清楚自己真心喜欢过谁。 然后现在,当他微微喘着,整个人软在俞阳怀里,瘦削紧绷的脸颊贴着对方厚实的胸肌,屁股明明在热`辣辣的疼,那里却还是吸着某根物件儿不放…… 他才意识到,可能,自己是有点儿因性而爱,对这个男人有依赖情绪了。 他们俩,确实是去了那个皇冠啤酒坊的,因为都是死烟民,就选择了露天座位。五月的傍晚,不冷不热的风,鸭蛋黄一样的夕阳散射出并不算刺眼的光,把红街和对面的工体都染上了一层赤金色。 点餐的时候,俞阳没客气,招牌烤猪肘和芝士拼盘大虾芒果沙拉蘑菇浓汤一样来了一份。又叫了两份白啤,他问纪轩还想加点儿什么。 “这就不少了,悠着点儿吧我的哥。”他拿过菜单本子,塞给服务生,“先这么着吧,我们俩吃着看,不够再点。” 拿着本子,清清秀秀的小姑娘看了一眼纪轩衣服上的挖鼻猫,抿着嘴唇点点头,忍着笑走了。 “就跟你说了我穿成这样儿不合适吧!”发现人家的举动,纪轩有点儿炸毛。 “别理她,她那是笑点低。或者让你萌到了而已。”掏出烟点上,却只抽了一口,俞阳把那支烟小心翼翼,贴到对方嘴唇上。 下意识叼住,纪轩一皱眉头:“嘛呀?干嘛给我呀?” 那叼着烟说话的模样格外可爱,俞阳很有成就感地看着,而后歪着头,单手托着下巴,挑起嘴角。 “间接接吻。” “……操。”脸上在加深颜色,被轻而易举就弄得一身燥热的家伙扭过脸,沉默中抽了两口烟,而后眨眨眼,不知怎的就流露出“我好牛`逼”的表情来。 “轩子,我问你。” “嗯?” “你是真不怕我玩儿命追你吗?” “……不怕啊。”突然进入了有点严肃的话题之中,纪轩略微坐直身体,“怎么了?” “没怎么。确认一下。” “噢。” “还有。” “?” “以后咱俩出来,不管去哪儿,你都不用在乎穿什么合适。没有合适不合适,你喜欢,就是合适。” “你得了吧,那要是看歌剧去呢?我也随便穿?” “你愿意看歌剧去吗?” “不愿意。” “我也不愿意。” 说到这儿,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笑了出来,纪轩摇摇头,又抽了一口烟,然后把那支沾染着自己嘴唇触感的毒物还给了俞阳。 “赏你的,间接接吻,偷着乐去吧。” “干嘛偷着乐?要乐就明着乐啊。”回了一句更让人心浮气躁轻飘飘的话,俞老板从桌上拉过烟灰缸,把烟灰在里头弹了弹。 他没再继续调戏纪轩,直到菜上齐了,两人都只是进行着关于纹身,关于车,关于所有生活琐碎的话题。纪轩知道,俞阳是真的喜欢听他说话,老实讲,他也很喜欢对方的表达方式,那份儿优雅,那种痞气,都很是有魅力,再包括那张脸,那个姿态,那从卷起的衬衫袖口里露出来的肌肉线条格外漂亮的手臂,他都爱看。偷偷质问着自己难不成果然有“那个”细胞?还是说仅仅因为从这个男人身上体会过不少快感才会有特殊的情绪存在?迷惑着的纪轩啃着餐包,嚼着沙拉,赞叹着猪肘怎么辣么好次,白啤咋就辣么好豁,在一点点一点点暗下来的光线里,在一丝丝一丝丝荡漾起来的气氛里,享受着完满的二人世界。 啤酒,在适量的前提下,也许不会真的醉人,但是气氛会。 酒足饭饱返程的出租车上,靠在后排座椅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纪轩,悠悠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俞阳侧脸问。 “没怎么,挺高兴的。” “吃美了?” “嗯,美死了。”笑着点点头,纪轩在感觉到有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指头时,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和对方视线交错,他侧脸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和渐渐浓郁起来的夜色,许久,都只是无言。 他们一起,回到了俞阳家里。 纪轩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朋友这儿,指不定几点回去呢您别等了,又嘱咐了几句晚上锁好门,电风扇别直吹之类的,他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接过俞阳递过来的一杯热红茶,道了声谢,喝了几口,把杯子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 “这杯子还真好看。”坐在沙发里,抱住见是他来,马上跳上膝盖撒娇的“丘吉尔”,纪轩亲了亲那肥胖的深灰色脸颊。 “你怎么就这么招猫喜欢呢?”懒得进行杯子的话题,心里又泛起一阵醋意的俞老板走上前,坐在旁边,摸了摸英短蓝胖子全是肥肉的肚子,然后从沙发扶手上挂着的分类储物袋里抽出遥控器,按了一下开关。 电视机柜旁边摆着的胡桃木音箱里,释放出柔和的音乐声,跟着,便是略带沙哑的甜美的女声,俞阳把音量调小了一点,而后放下遥控器,抱起明显就是也打算凑到纪轩身上去蹭的“尼赫鲁”,也不管喵子怎样挣扎,硬是压在沙发上一顿揉`捏。 而当他回过头去看时,“罗斯福”和“斯大林”都已经再度组成了花灰色厚毛毯,把一脸骄傲的纪轩捂了个严实。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牛`逼了?”纪轩得寸进尺挑起眉梢嘴角。 俞阳有种痒痒的挫败感。翻了个白眼,他当机立断,选择了放弃。 “是啊我老嫉妒了。”学着对方的语调,虽说放弃了猫,却不打算放过人的俞阳,暂时放开了手里的“尼赫鲁”,在略显昏暗的灯光里,他凑过去,鼻尖贴着纪轩的耳根,接着又挪到颈侧,轻轻亲了亲,并最终埋到锁骨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只猫被挤在两个男人之间,都受不了地争先恐后逃走了,纪轩一脸的“你丫故意的!”,伸手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皱眉。 “干嘛?” “ ‘吸猫’啊。”边说边用指头在对方下巴上挠了挠,俞阳把另一只手绕到他腰后, 分卷阅读42 跟着,在那薄薄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纪轩最初,没有做什么反抗,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儿想要逃似的挣扎了几下,俞阳将其控制住,带着尼古丁味道的嘴唇贴在耳边,低语了一句“如果你要是介意我和别人在这儿干过的事儿……我可以告诉你,这沙发我找专人整个消毒过了……”。 话音落下,挣扎停止。 俞阳简直快要唱出歌来。 一种不可思议的快乐把心里都塞满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蒙对,他没想到纪轩居然真的只是在介意他跟谁在这沙发上睡过。 真的假的啊…… 这话,他不敢问,他同样不敢问的话还有很多,他更加不敢质疑纪轩的真实取向,他怕一旦问了,那家伙就会开始琢磨,等琢磨透了,就弃他而去。 人,真的谈起恋爱来,是要多胆儿小,就有多胆儿小啊…… “那个……等会儿……”纪轩推了推他的胳膊。 “嗯?”意犹未尽在领口处磨蹭的俞阳有点舍不得拉开距离。 “都在外头跑了大半天儿了……怪脏的……” 啊哈。 “我也脏啊。” “你比我裹得严实。” “那你的意思是,咱俩现在去洗个鸳鸯浴。” “……边儿呆着去!”被调戏了的轩子,好像炸毛的喵子,三两下推开俞阳,一骨碌就滚下了沙发,红着脸直奔浴室走去。 俞阳眼看着那家伙进了门,关上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是开水龙头的声音。 他有点儿想笑,亲手惹毛一只猫的愉快,只有专业猫奴才懂,叹了口气,也从沙发里站起来,俞阳关了音响,洗了茶杯,擦干手上的水,他撑着池子边沿,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三两下解开衬衫的纽扣,转身迈步,走向浴室。 也许纪轩洗澡,是一种引诱,也许那厮只是想洗干净而已。也许他一边洗一边在等他,也许他只是在洗而没有任何别的用意。但当俞阳拉开淋浴间的门,看着正站在喷头下面的那个挂着浴液泡沫的瘦瘦的身体时,虽然略微有点紧张,但最终并没有赶他出去的纪轩,扭过脸去假装他不存在的模样,还是让他绷断了理性的最后一根弦。 “你不愿意,就直说。”脱掉了长裤和衬衣,只穿着一条紧绷绷的黑色‎‌内‎‌‍‌‎裤‍‌‍‎‌的男人,凑过来,站在纪轩背后。 声音低沉而温柔,钻进耳朵里,也钻进心里。纪轩颤了一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俞阳决定当这是默认。 他搂住对方,含住耳廓轻轻亲吻,告诉自己别那么容易就硬着一根大屌去顶人家的小翘臀,尽量耐着性子放慢节奏,俞阳用缓慢的触摸让怀里的人一点点适应了被拥抱的感觉。 “其实你也知道……我会过来的,对吧?” 又一句询问钻进耳朵,纪轩觉得自己面对着这种简直就是灵魂拷问的探寻毫无躲藏的余地。 “你流氓你怕谁啊……”堵着气回应着,他闭上眼。 被这样抱着,他觉得舒服,甚至觉得很有安全感。这是之前这么多年都不曾体会过的滋味,他几乎开始思考,自己搞不好真的是需要被抱着的,被一个男人抱着。 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件恶心的事,让他对于碰触,尤其是同性间的碰触,都一度避之犹恐不及。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把自己本质上想要的,都锁了起来,假装着快乐的同时也假装着“正常”,假装着喜欢女孩子,装到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所以,他莫不真的就是于威所谓的伪直男了? 见鬼的……鬼都不知道…… 思路乱得够劲儿,而当在周身游走的指掌开始一点点往下挪移,纪轩连思考也没了力气。 俞阳果然是玩儿出来的货啊,那手法高明到让他骨头节儿都快酥了,腰身和肋侧的安抚最大程度上放松了全身的肌肉,最后才碰到两腿之间时,那里已经略微抬起头来。 被握住缓缓搓弄,很快,就变得火热而坚`挺,漂亮的雄性象征不知羞耻地昂扬着,那种比深更半夜自己撸不知道要亢奋多少倍的感觉,让纪轩简直膝盖都没了力气。 抱着他的男人,调整了两人间的位置,转成面对面。就是这时候,纪轩看见了从刚才起就顶着他的那玩意儿的形状。 妈鸡,果然好大。 多少有点儿疑惑不解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戳到他屁股里去的,纪轩盯着不放。被他看毛了的男人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干脆扯掉自己的‎‌内‎‌‍‌‎裤‍‌‍‎‌,拉着他的爪子,放在自己股间。 “别光看啊,摸摸呗。不咬人的。” 听着那样的台词,纪轩噗地一下儿就笑了场。红着脸,缭绕在水蒸气里的瘦子倒是没撤回手,但是嘟囔着说了句“你这分明是小黄漫里猥琐大叔调戏幼齿萝莉的话啊……”。 “……你平时就看那种东西消遣?”真想把这货按在地上捶一顿,俞阳惩罚一样干脆一把将之拉过来,揉进怀里好一串深吻,跟着,就把双手沿着纪轩后背向下滑动,停留在臀`部,拍了一下之后缓缓揉`捏。 都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低吟出声,也解释不了怎么会觉得被揉屁股居然能爽成这样,纪轩将脸埋进对方肩窝,手上居然仍旧没有放开那根。 告诉自己这是回礼,是回礼,他握着俞阳的物件上下‍‎套‍‌弄‍‎‌。那根滚烫昂扬的凶器一直不肯射出来,反倒是被指头钻进身体里碾压个没完的纪轩,先一步连站也站不稳了。 俞阳看准时机,抽出手指,小心把他压在微冷的瓷砖墙上,然后整个人跪下来,扶着那光滑的两条腿,毫不犹豫,含住了已经很是湿润的顶端。 又来了!又用嘴! 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对这种事毫无抵抗力,闭着眼咬着嘴唇的纪轩自暴自弃,进入了带着小纠结的极致享乐的境界。 他被俞阳弄得高`潮了两次。 一次,是在浴室,另一次,就是在床上。 当然是床上。 好像猫一样弓着身子‎‌‌被‍‌插‌‎‍‌进来,一直顶到最深处,纪轩虽然觉得疼,却无法忽视交媾带来的亢奋。热`辣辣的耳语徘徊不去,告诉他该怎么放松,告诉他该怎么呼吸,告诉他尽管叫出来或者急了咬人都可以,俞阳始终搂着他,抱着他,就算再失控,也没有让动作变得粗野。 男人,雄性动物,原来也是可以温柔到这种程度的。 只要是真的喜欢上了。 纪轩没有急了就咬人,但是他在学着放松,试着调整呼吸,然后在忘乎所以时把太过煽情的呻吟声一点不剩,灌进了对方耳朵里。 俞阳还以为自己会被勾`引死。 每次碰到那个地方,和平时说话完全不同的嗓音就用婉转压抑的调子喘息低叫,再加上穴道里的紧缩和吮`吸,这让俞阳觉得自己真是过河摸到一块儿石头却发现分明就是和氏璧。他甚至想纪轩要是真急了,抓花了他背后的纹身都可以不在乎,皮破了反正还会再长好,那只火麒麟破了相兴许还更有杀气了也不一定呢。他只想好好享用这个身 体,然后带着这个身体进入更令人头 分卷阅读43 晕目眩的感官世界,一起死在里头,都不足惜。 他俩折腾到彼此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才算罢休。撤出仍旧被紧紧吸着的器官,拽掉湿淋淋的套子,俞阳搂过纪轩,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帮他弄整齐乱得不成样子的头发。 好一会儿,屋里都没人说话。 纪轩想要再去冲个凉,又有点儿舍不得这种温暖,然后,就在他脑子里天人交战的时候,抱着他的男人,就把一句低低的“轩子,我喜欢你。”轻缓又不容拒绝地送进他耳朵里。 被告白,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尤其是在做`爱之后被告白,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纪轩在俞阳抱着他,亲着他的时候,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他觉得舒服,甚至有点儿飘飘然。 可是他没有回应。 也许是羞于回应,也许是害怕回应,也许是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终究没有说出“我也是”那三个字来。 然而俞阳沉默之中并不是在期待,直到他说出那句“等你真的对我有感觉了,再说不迟。”,纪轩才心里通通跳着,“嗯”了一声。 俞阳不会强求他,不会觉得只有自己说喜欢不公平,甚至并不介意他现在是否对他有感觉。纪轩觉得,好像越是这么说,他越会有所谓的那种“感觉”。谁还能不愿意让人宠着包容着呢?谁都想要啊,这和性别年龄职业生长环境乃至宗教信仰都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人的本能,甚至是动物的本能,这是一种信赖的放纵,是最大限度的减压,是没有被死死握在手里的安全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其实吧……我跟我爸说过这事儿了。”微微红着脸坐起身来,抓了抓头发,纪轩靠在床头,摸了摸发现床上已经偃旗息鼓才跑来撒娇的“罗斯福”,嗅了嗅好像有点奶油味似的脖颈,看着一脸惊讶的俞阳,“不是坦白哈,你先甭紧张呢。就是……我闲聊天儿似的跟他说,要是有人喜欢您儿子,打算追一把,您说该不该答应。” “哦。”单手撑着太阳穴侧身躺着,俞阳伸手捏住毛茸茸的小猫爪,摸了摸,等着下文。 “然后我爹可能也是跟我一样忒逗比了点儿。他的原话是‘答应啊!你这么傻的可不多见了!谁不开眼非得乐意要你是你的造化,不答应等什么呢?!’,哎你听听,这就是我亲爹。” 俞阳听着,笑出声来:“嗯,亲的,无误。” “可说呢。”也忍不住笑了,纪轩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角,说了句“我去上个厕所”,便翻身下床,朝着浴室走去。 俞阳没动,他就那么在那儿躺着,看着那有点发软的脚步,那瘦瘦的背影,那细腰,和那小翘臀。 嘴角挑起来的模样有多流氓,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回想了一下刚才是怎么反复揉搓那可爱的身体中后偏下部,并在紧缩着吞咽他的那张“小嘴”里反复戳刺的……就觉得下半身又快要燥热起来,想了想自己还真是得稍微控制一下儿,俞阳翻身起来,随便抓了条睡裤套上,光着膀子下床去煮咖啡了。 而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纪轩,则一边把浴巾裹在腰间,一边靠上门框,歪头看着俞阳。 这货果然结实得很,那宽肩,那肌肉,那长腿……当然了,还有背后的火麒麟。 老实说,俩人刚认识的时候,恐怕就是打死他,也不会预料到会发展成这种关系吧?可以在吃吃喝喝之后翻云覆雨再谈情说爱?你宰了他算了。可是,事情就是永远不会朝着人们能想得到的方向进行,这是常理。那么,现如今不知可不可以说觉醒了,至少觉醒了一半儿的纪轩,对于吃吃喝喝之后翻云覆雨再谈情说爱这件事,出人意料的接受度,恰恰构成了以后兴许可以实现的艾玛好羞羞的幸福生活的开端? 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嗯。 当晚,纪轩留宿了,他好累,尤其是屁股。 第二天,他照例去当他的店长兼店员,摆弄着客人们的头发,逗贫,干活儿,再逗贫,再干活儿。他还是大家心里神气活现又神神叨叨的街坊家的轩子,只有在躲起来跟俞阳打电话发微信的时候,才会展露出一丝被抱在怀里时释放出来的猫的慵懒与可爱。 这种大概真的有点儿伪直男真基佬的状态,纪轩就这么认了,难度不大,还挺和谐的。 两天后,是周末,他倒休。没有去俞阳那儿,中午吃完饭,和老爹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去于威那儿修修这个纹身,都约好了,便带上手机钥匙,出了门。 感觉了一下儿天还不算热,小风一吹挺舒服,纪轩从胡同口抓了一辆小黄车,晃晃悠悠轻松自在,一路骑到了鼓楼东大街。 那是他第一次去于威老公家的纹身店。进了一个大杂院儿,七拐八拐通过被各种私搭乱建的小房弄得两个人错身都困难的小过道,就在某户人家的简易厨房后头,一扇墨绿色的玻璃门出现在眼前。 啊,瞅见了,有某某tattoo的招牌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里头跑来一个身影。 “成啊小婊砸你够准时的!”听到这样的招呼声就知道是老板娘了,于小姐兴高采烈,把纪轩拉进来,关上门。 “那是啊,不准时怕大哥您不乐意啊,回头再赏我一顿无影脚,就我这小身板儿也未必扛得住。”逗着贫,纪轩看向店铺内部。 门面不算大,但是正好能摆下两张纹身椅,另外还有储物区,工作区和休息区。就算所谓工作区只是一张窄窄的靠墙的长桌,休息区也只是一个双人沙发和几把小圆凳,整间屋子仍旧可谓布局合理并且相当够用。风格算是清新淡雅,不同于一般意义上那种黑咕隆咚充满摇滚乐和夸张摆设的纹身店,仔细看,会发现好多家具橱柜什么的都像是宜家搬回来的。再加上窗台上的花草,和墙上米色的画框,纪轩觉得自己更像是进了一间咖啡馆或者小酒馆。 “怎么样,这儿不错吧?”于威从某个橱柜里弯腰拿出一瓶饮料递过去,“你先坐会儿,文杰马上就回来,上旁边小卖部买烟去了。” 话音刚落,准确来说还没落,门外就进来个人。 纪轩抬头看,发现是个戴着眼镜,白白净净,细眉细眼的瘦高男人。男人手里捏着刚打开的烟盒,看来正如于小姐所说,是出去补货了。 “回来啦?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我们哥们儿,纪轩,你叫他轩子就成。轩子,这是文杰,我们这儿首席。”于威赶紧介绍两人认识,而后看着两个男人握手打招呼之后,急匆匆从沙发里抓起自己的包,“那啥,你俩先聊着,聊差不多了就开工。今儿下午大志就安排了你一个活儿,踏踏实实的,到天黑也没别人来。我得先跟我们家那位碰头儿去,约好了下午看场电影。” 于小姐雷厉风行说走就走,走到门口却又回过身看着屋里的两个男人。 她先指了一下那个首席的文杰,冲着纪轩说,哎,轩子,留神哈,这位可是个纯种基佬,他 分卷阅读44 要是对你手脚不干净你回头跟我说,我扣他工资。 这话成功惹得被损的男人一脸苦逼,但纪轩也同样没能躲过一劫,因为于威很快又指着他对文杰开口,说文杰你可别惦记了啊,我们这小哥们儿现在正有高富帅一门儿心思宠着呢,你抢不过人家,就老老实实干活儿吧,回头叫你大志哥给你提成儿。 扔下这么两句话,和两个表情都不怎么美好的男人,于小姐高高兴兴扬长而去。 屋里的气氛,大约是三五秒之后才缓和了一点的。 “那个……威姐就这样儿,嘴比较有杀伤力。”缓解尴尬地笑了两声,并没有先认亲一样问一句“你也是圈内人”什么的,纹身师坐在工作台旁边的椅子里,放下烟盒,看向眼神明显就是在深表赞同的纪轩,“你累吗?用不用歇会儿再讨论?” “喔,也不用,就直接来吧。” “那成。我听威姐说,你那个纹身有年头了?” “是,当初纹的时候,不怕你笑话,我喝多了,结果那天我自己对着镜子一看,效果确实不怎么好了。” “让我先瞅瞅行吗?” “行行行。”点点头,纪轩站起身,转过去,脱掉了上衣。 薄瘦的后背上那对翅膀,展现在文杰面前,男人推了推眼镜,凑上去看了看,心里有了底。 “其实还是不错的,颜色还挺正的,就是有些线条发糊。可以修补修补,然后再加点儿比较时尚的艺术效果,就没问题了。” “得用多长时间?” “嗯……连设计,带准备,带做,四个钟头差不多吧。” “那还挺快的。” “也许用不了,我手快。”笑了笑,文杰从工作桌上拿起一个挺厚的大册子,递给纪轩,“这是我这些年来比较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是我的原创,保证网上搜不到,别的店里没有。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可以参考一下,里头有好几个翅膀主题的。” “哦成,那我先看看。”充满期待,纪轩接过册子,开始翻阅。 他本来只是想随便翻翻找找灵感,然而,令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才看了十几页,就突然停住了指头。 愣了一下,他赶紧往回翻,并最终将视线停在某一页上。 那是一副极漂亮的图样,繁复的云朵掩映着空中一轮明月,下方的主体则是一头杀气腾腾神威如狱的麒麟。麒麟怒目圆睁,四蹄踏火,周围还有大朵的牡丹花映衬。 整张图,漂亮到极致,莫说是男人会被吸引,恐怕就连女孩子也会想豁出去弄上一个。而更重要的,真正会让纪轩错不开眼珠的,是他分明认识这幅图,他也分明认识镌刻着这幅图的那个后背。 他和这个身体,零距离接触过很多次了,他不认为自己会看错。 “怎么了?喜欢这个?”对方看他盯着不放,开口询问。 “啊……这咋说呢。”嘿嘿了两声,突然间有点脸红起来的纪轩抓了抓后脖颈,“我就那么一问哈,你这个图,是叫麒麟望月,对吧?” “对,你懂?” “也谈不上懂,不过,我认识一人,身上就是这个图。不会……那么巧那么寸,这图就是你给他做的吧?” 纹身师听他那么一说,皱了一下眉心。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 再然后,他开口问了一句: “……俞阳?” “对对对!!就是他!唉哟我的天,这也太巧了吧?!”整个人进入了活体的突然亢奋.gif状态,纪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更没有对于巧合的惊喜。或者说,那叫有惊无喜。他只顾自己高兴着,摸着那张照片,又是摇头又是慨叹。 而始终在观察着他的表情的文杰,则伸手抓过烟盒,抽出一支,默默点上,吸了一口,才声音低沉问道:“那,我可以猜刚才威姐说的,死心塌地一门儿心思宠着你的那个高富帅,就是他吗?” 纪轩的回答,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而是一个说明了一切问题的傻笑。 对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略作沉默之后,那男人指了指册子,告诉他说,先不看他的了,先把你想要的效果定下来吧,俞阳跟你之间的事儿,一会儿开工的时候可以慢慢儿聊。 “其实也没啥可聊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绯红,纪轩又嘿嘿了两声,乖乖翻过那几页,继续往后看了。 小小的纹身店,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起初,俞阳这个间接当事人,是不清楚的。 那天他睡到下午三点才起来,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他先去了店里。 白天,又是周末,店里是满满当当的咖啡浓香,并没有入夜之后的酒精味道。觉得有点儿饿了,他先走去吧台那边,跟负责白天时段的林克打了个招呼。 “烘焙坊说今儿送新款的巧克力覆盆子蛋糕,送到了没有?” “送来了,已经切好片了,你尝尝不?”林克指了指立式冰柜的透明玻璃门,见俞阳点头,就从里头夹出来一块,放在小碟子里,递了过去。 “OK。”多少有点儿没睡醒,漫不经心随意道了个谢,俞阳从吧台上的马口铁罐子里抽出一把亚光银色的糕点叉子,暂且放在碟子边沿。 他在看手机。 想着先刷一下朋友圈,看看纪轩那小子又发没发什么搞笑的东西,他刚把飞行模式关掉,就接收到了一条消息提醒。 正巧,消息是纪轩发过来的。 嘴角微微挑着,他等着看内容,但,当他真的看到内容,那个笑,就彻底僵住,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这儿马上就要开始修补那翅膀了,跟你说个巧事儿,我这纹身师叫文杰,咋样?有木有如雷贯耳?可别跟我说你忘了啊!】 忘? “……开他妈什么玩笑?!”骤然间眉心紧锁起来,俞阳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狠狠骂了一句,他在林克疑惑不解看着他时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借我车钥匙用用,我这儿有急事得赶紧出去一趟!要是晚上还没回来,你就先打车回家,费用算我账上!” 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儿,不然一向优雅冷静还有点儿玩世不恭的俞阳是不可能如此暴躁焦虑心急火燎的,林克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丢了过去,然后眼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接过钥匙,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用最快速度跑出了店门。 俞阳赶到刺青店的时候,里头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音响里放着歌,椅子里坐着纪轩,纪轩对面,是那个白净瘦高的男人,两个人都抽着烟,聊着天。 俞阳出现在门口时,脸色是相当难看的。 与文杰四目相对时,眼睛则里快要喷出火来。 纪轩绝对想不到这一幕,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过来,还带着这样的状态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你怎么过来了?我这儿刚弄了一半儿,疼得实在是受不了 了,就说歇会儿。”缓和气氛一样说着,那家伙笑了笑,拿着烟的手示意 分卷阅读45 了一下自己的裸背。 坐在对面的文杰,始终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看着两人,而从一进门来就没说话的俞阳,终于几步走近,轻轻拉着纪轩的胳膊,让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 “干嘛干嘛?我这儿贴着膜呢别乱动!”更加莫名其妙了,纪轩有点儿想要挣扎,但背后刚修补过的刺青还在火辣辣地发烫,更何况俞阳动作很轻,并没有弄疼他,虽说足够疑惑不解,他还是乖乖被翻了过去,然后皱着眉等着下面会发生什么。 下面发生了什么呢? 俞阳看到那对翅膀左边的一半正覆盖着薄薄的贴膜,贴膜下面有一层析出的组织液和黑颜料,这让那半边的图案看起来不是很清晰,而当他抿着嘴唇干脆伸手一点点揭开那层薄膜,他只觉得,自己的愤怒,已经刺破了太阳穴,再也阻挡不住了。 整个左半边翅膀,被毁得一塌糊涂,原来的线条全被压在新的线条之下,而新的线条,乱到触目惊心。更过分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在混乱的线条之间,还夹杂着一个字迹极丑的英文单词。 BITCH。 这就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了。 连手都抖起来,俞阳想问纪轩一句“你怎么都没自己先看一眼?!”,但却张不开口,他陷入了一瞬间的失语之中,只有拳头攥了起来。 扭过脸,他盯着还坐在那儿的文杰。 男人有点儿恐惧,这是藏不住的,然而嘴角却挑起一个惨笑。 “这是new school体系里的,你不会懂,你是老派爱好者。当年给你做纹身的时候,我还是old school风的拥趸,这些年,流行趋势已经变了。怎么样?很特别吧?俞老板……” 再往后的话,文杰没有说出来,他佯装的淡定也就到此为止了。再也无法压抑愤怒的俞阳,平日里都是风流潇洒‎‎浪‌‍‌‍荡‌‎子模样的俞阳,好像什么也没真心在乎过的俞阳,此时此刻,成了护食的疯狗。 他是怎样一把抓住对方领口的,纪轩都没看清楚,等他反应过来,那白净瘦削的男人已经被连续几拳撂倒在地。眼镜,不知何时就被打飞到一边,不算宽敞的空间里,男人无处可逃,整个被困在工作台和茶几之间的方寸之地,更多拳脚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纪轩是打过架的,‎‎浪‌‍‌‍荡‌‎不羁的日子他也有过,那段时间他真的可以和任何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但是,他没见过这样一门儿心思往死里动手的。没有发泄和恐吓的谩骂,没有欣赏对方惊惧表情的兴趣,甚至都不给自己留喘息的时间,就纯粹是在搭上自己的命去夺别人的命。 他怕了。 “俞阳!你干嘛呢?!别打了!!!别打了听见没有啊?!你他妈想出人命啊?!!!让你别打了!!!”顾不得背后的疼,纪轩赶紧冲上去拉扯,可他根本拉都拉不住,俞阳只是在怕误伤他的时候动作稍微收敛了一点,紧跟着就在发现文杰试图逃走时一步上前,一脚踹在其膝盖后头。 满脸是血的男人身子一歪,又倒在地上,而正在这时,格外安静的小院儿里传来说笑声和脚步声,门打开了,一男一女站在门口。 是于威和自己的老公,也就是店老板,郝志强。 两个人显然被屋里的场景吓住了,纪轩则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瞅准机会死死拽住俞阳,他冲着于威就喊了一嗓子“赶紧的啊想什么呢还!!” 夫妻俩这才反应过来,于威上前,扶住已经站不起来的文杰,同时一伸手带上门,免得“战火”进一步蔓延到院子里,郝志强则挡在攻击者面前,尽量避免肢体接触可能会引起更大冲突的前提下,和纪轩一起把俞阳带到屋子里侧,并最终让他坐在纹身椅里。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都?!闹什么呢?!”于威先一步皱着眉问,她看看文杰被打裂的眉骨上的皮肉,想要帮忙擦一下顺着脸侧往下流的血,又不太敢下手。 “那啥,媳妇儿,你把他先扶咱俩那屋去。”郝志强回头说着,“先给他把血擦擦。” “别啊,让爸妈瞅见怎么办?你也不怕吓着老头老太太?” 这么一说,郝志强也有点儿为难,纪轩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我刚才瞅见你爸妈出去了,好像说是买菜去了,反正从门口路过来着。” “噢那成,那最好不过了。”点点头,松了口气的于威想要扶着文杰去堂屋,但令她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拒绝了。 “有什么话,就跟这儿说清楚吧。”声音有点虚弱的男人苦笑着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抹了两下滴到眼角的血,而后便随着一声叹息,哆嗦着手腕,把被染红的纸巾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 而就在此时,站在纪轩斜后方的郝志强,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看见了那被毁得不成样子的纹身,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嘴张了好几次,才成功开口:“……文杰,这、这特么不会是你干的吧?啊?你怎么回事儿啊你?!这闹啥呢这是?!” 被那么一问,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人才总算是被戳到了某个点,脸上带着格外难看的苦笑,他用快要睁不开的眼看着俞阳,目光中居然还看得出挑衅的成分来。 他说,俞阳,你不是说了吗,这辈子都不会真心喜欢谁。这话是不是你说的?嗯?当初你不让我粘着你,你说你要的就是个‎‎‍‌‌炮‌‌友‍‌,又不是人生伴侣。你知道这话多伤人吗?啊?你想过我对你是当真的吗?你说断就断,说分就分,那成,没关系,反正我在你身上留下印子了,你满背都是我亲笔给你刻上去的印子,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本来不想惹麻烦的,只能说这小子是自找。叨逼叨跟我说你的事儿,我听着就不明白了,这是你吗?闹了半天你也有上赶着追别人的时候啊。可你不是跟我信誓旦旦说你不会喜欢任何人的吗?你说话不算话,我凭什么就不能报复你一下儿呢?是不是这个道理?你就追他吧,你继续追,追到死也跟我没关系了。可我提醒你一句,以后只要你看见他的后背,就会想起我来,就会想起你说话不算话来,这是你的报应,你这些年不知道伤了多少人,这点儿报应都不算什么了,你该心理平衡了。 一席话落,文杰把视线从俞阳脸上移开,看了看郝志强,又看了看于威。再度开口。 他跟两个人道歉,然后说自己也知道,这一闹腾是不可能再跟这儿混了。他会走,要赔偿,他也会赔偿,不过这就是他和俞阳的事儿了,你们不用管。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到好像坟墓。不知为何,居然没有人说话。一对夫妻,也许是因为太惊讶而说不出话,俞阳,也许是因为愤怒无法言语。于是,到最后,令人意外地出了声的,就只剩了纪轩。 走到镜子前头,扭着头看了一眼,发现左边的翅膀被毁的程度时也有点脸色发白的纪轩,声音最初有点儿颤抖,但清了清嗓子 分卷阅读46 ,冷静了一下之后,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令所有人都惊讶地,让自己在张口时,思路和表达都无比明晰起来。 “我说,你傻啊?” 这样的开场白,所有人都没想到。 更意外,甚至可谓神奇的,是后面的言辞。 “亏你还是干这行的,不知道纹身能洗啊?我等它养好了,再给洗了不就得了吗?一回不行洗两回,两回不行咱还可以来第三回,反正早晚能洗干净。这都啥年代了,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我还能带着这张皮别扭到死?至于你说,你在俞阳身上留的印子啥的……我是觉着你有点儿忒娘们儿了,跟个琼瑶剧看多了的小丫头片子一样,这不就是个刺青嘛。说白了,不就是一张画儿嘛。蒙娜丽莎是牛`逼,是地球人都知道,可那充其量也就是一张画儿啊。咱客观点儿说,它也就是一堆颜料而已吧。你又不是神笔马良,你用的不就是纹身枪嘛,就算你真有超能力,把这麒麟给弄得会说话,能学出龙叫唤来,你留在他身上的也就是一堆墨水儿而已啊。就你自己觉得这堆墨水儿了不得了似的,别人都不这么以为,你亏不亏啊?你们俩过去的私人恩怨我不知道,说老实话也没多大兴趣。我就知道这人要是老跟过去较劲,那就是纯属有病了。谁还能没点儿历史问题呀?这要都跟你似的揪着不放找个机会就得报个仇,那特么早就天下大乱没有王法了。另外,你自己想不开,干嘛让于威他俩跟着吃瓜落儿?你也不怕这事儿传出去砸人家的招牌?你说你哈,站起来也是一人多高的大老爷们儿,躺地上也是五尺多长的一条汉子,不想着好好过日子,非得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不觉得脸上臊得慌?要我说句难听的话你还甭上火。你这才叫脱了裤子推磨——转着圈儿的现‘眼’呢。” 这段话,纪轩不紧不慢,有条有理,给说完了。 说完之后,他“嘁”了一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支,用那很是屌丝的一次性打火机点上,吸了两口,拉住俞阳的胳膊。 “走,跟我出去抽根儿烟去,等你冷静了咱再回来商量下一步咋办。” 瘦到能看见肋骨的家伙,拽着高大强壮的男人,就那么往外领,男人异乎寻常地顺从,虽然愤怒还没有熄灭,然而却没有在经过沙发上坐着,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的“伤员”时再次动手。 两人出了店门,走到凉爽的窗根旁站定。纪轩把自己那支烟塞到俞阳嘴里,看着他抽了几口后,又拿回来叼在自己唇间。 俞阳好一会儿,才抹了把脸,跟他说了声抱歉。 “你抱歉个鸡`巴啊?”纪轩皱着眉笑。 “从根儿上算,这是我的锅。” “行了,见天儿上赶着找锅背,你有病啊还是太闲了?”毫不客气拒绝了那反省,纪轩拍了拍俞阳的胳膊,“再说,就算有你的事儿,也是丫报仇手段忒不磊落了。这人肯定心胸特狭窄,一脑子阴暗想法又不敢暴露出来,光明正大打一架吧,他又怕打不过别人。简直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又可恨又可悲的。” “……这都不说,可你那纹身……”俞阳眉心紧锁,一脸焦躁。 “不是说了么,大不了等长好之后给洗了。我等得起。” “可你受的罪呢?”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 “都什么时候了还逗贫?” “那我能咋办?扑你怀里大哭一场?”红着脸那么说着,斜眼扫过对方恨不能转移目标揍他一顿的表情,纪轩摇摇头,略微正经起来,“哎,不闹了,我问你,你是一收到我消息就预感不妙了吗?” “是。” “那你俩过去真有过一段儿?没事儿你实话实说我不往心里去。” 俞阳略作沉默,还是点了头。 “特轰轰烈烈吗?” “没有。” “那就是他一厢情愿了?” “……我不想夸大其词黑他,可……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他会把任何看得上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不管能不能到手。所以我一听是他,就觉得坏了。” “卧槽那这是心理问题啊。” “你还想帮他做心理分析?” “没有没有。”傻笑着摆摆手,把最后抽了两口的烟扔在地上踩灭,纪轩吁了口气,“那,这事儿,下一步怎么办?你揍也揍了,是不是就别揪着不放了?” “那你的损失呢?” “我好办,估计这事儿一出,于威也不会要我的钱了,还得想办法给我补救。到最后很有可能是我赚了。不信你就看着,看她待会儿怎么说。” “我说你心怎么这么宽?”俞阳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看着纪轩。 “心不宽点儿,我到现在为止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终于苦笑了一下,那光着膀子的瘦子不逗贫了,“从我小时候,到现在,九九八十一难我是一个也没错过。可能是老天爷跟我过不去吧,成心折腾我。不过呢,既然是老天爷跟我过不去,我再怎么斗争估计也打不过他,那还不如心宽点儿,怎么活都是一辈子,怎么过都是一天,是哭是笑,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就算在院子里,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就算随时有可能让街坊邻居看见,俞阳都不想在乎了。他伸手揽住对方的脖颈,略微倾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住对方的,闭上眼,一声长叹。 “轩子,我对你,是真心一点儿辙都没有了……”心里百味杂陈的俞阳,声音微微发颤,而纪轩,则在沉默过后,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得,我谢谢俞老板抬举。”他嬉皮笑脸,继而有史以来第一次,在绝对清醒的状态下主动凑过去,好像寻求安抚的喵星人一样,把脸颊贴在对方肩窝,“……另外……别的都不提,就你心急火燎跑过来替我出头这事儿吧……掏心窝子说,我还真是……挺感动的。” 纪轩和俞阳,在窗外呆了大约十分钟。 等到情绪都平定了一些时,门被打开了,从屋里走出来的,是于威。 “那个,轩子,我跟你说句话。” “成,你说。”听得出来对方言语之中的抱歉,纪轩点点头,“可对不起就先别说了哈,这事儿又不怪你。” “你丫老这样儿……老是谁都不怪,弄得我情绪都没地儿释放。”捏了捏鼻梁,于小姐叹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在无奈地傻笑的纪轩,“我和大志呢,商量了一下,首先肯定是文杰得严肃处理,我们会罚他款。他自己也同意收拾东西立马滚蛋。你纹身的钱,连他的罚款,我都退给你,无多有少,算是精神补偿吧。然后大志刚才已经紧急联系店里另外俩纹身师了,让他们给你看看怎么补救。补救也是免费的,这你放心。” “钱不钱都好说,关键是,这还能补救?” “能,肯定能。” “就是说不用洗了?” “除非你想。不过,我的建议是改图。” “行,我听你的,你专业。” “我不专业,这是大志的意思。然后…… 分卷阅读47 你俩跟文杰……还有想说的话吗?还需要说开吗?嗐,其实这话我自己往外说都觉得烫嘴,可终归还是得问一句。江湖规矩。” “我是没啥可说的了。”纪轩摇摇头,转脸看俞阳,发现那男人又开始皱眉瞪眼的时候干脆替他回答了,“俞老板也表示没啥可说的!从此之后就骨朵儿白吧!这辈子都不见面儿是最好!” “那行,那咱们就算是私了了?” “私了私了,大夏天的打官司想想都上火。” “好吧。那我去跟他们说,你俩先去堂屋坐坐吧。”于威略微放下心来,看着两人进了堂屋关上门之后,便回店里去了。 那天的事情,就是那样平息的。虽然事后每每想起,俞阳都还是觉得太轻松就放过了文杰,可他又不得不考虑到,纪轩所选择的方式,可能才是最好的方式。至少,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方法,至少,他已经狠狠让对方领教到了自己的愤怒,也尝到了任意胡为的代价。 他只是耿耿于怀自己造的孽让纪轩受罪,可那家伙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主动跟他说,别瞎琢磨了,没人怪你。 就是这样的纪轩,最让他心都酥了,他想搂着他说上几百遍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又怕对方笑他犯傻。 文杰什么时候走的,他俩不知道,但总之,那带着一身伤,留下一个麻烦的男人,从那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跟他俩有任何牵连。 当天,郝志强叫来了店里另外两个纹身师,一起帮纪轩设计修改方案。 “出图的事儿,就交给桃桃,她学美术出身的,改图最拿手。”于威指了指白白胖胖,长着一张娃娃脸却纹着一对大花臂的女孩子,又指了指站在自己另一边的一个男孩,“到时候干活儿就交给阿查,他手轻,而且特别细致,保证不留后患,顶多第一个康复周期过了之后补补色。” “卧槽,我受宠若惊啊。”倒着坐在椅子里,两手交叉搂着椅子背的纪轩开始傻笑。 他的傻笑,给那天的紧张气氛,带来了最大程度的纾解。两个纹身师仔细检查了左边的翅膀被毁坏的程度,各种拍照又大致商量了一下修改方案之后,帮纪轩重新清洗了一遍皮损,重新贴了保护膜,跟他保证说一定做到最好。 纪轩点头说这个他绝对放心,跟着便看向俞阳,说他折腾饿了,吃饭去吧,一块儿去,刚才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们隔壁有个小酒馆,要不要去喝一顿? “纹身不能喝酒你又忘了。”俞阳没辙地揉了一把那家伙的头发。 “哦对对对,忘了忘了。”撇了撇嘴,自己也觉得目前事情处于尴尬阶段,马上就一块儿吃饭可能大家都多少有点别扭,想了一下,干脆提出等到他纹身修补结束了,就一块儿去他家参加那个房顶烤串趴体! 这样的建议,大家都欣然应允,大概定下了修补的日期,于威两口子把纪轩他们送出了院门。看着他俩上了车,消失在渐渐汹涌起来的傍晚的车流中。 当晚,纪轩是留在俞阳那儿过夜的。 他俩谁也没告诉一直惦记着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林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叫了外卖,吃过了饭,纪轩靠在沙发里,抱着一堆猫,舒舒服服一声叹。 俞阳倒了杯冷饮给他,而后撑着沙发扶手,俯身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想不想洗个澡?” “你别说,还真想。” “我帮你。” “不用吧。” “你现在自己洗澡不方便,我帮你。” 起初,俞阳那么说的时候,本意是没有什么特别所指的,他真的就是想帮纪轩洗个澡,而已。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两个人都光溜溜呆在浴室里,之后,原本还是挺纯洁的洗澡,就发展到了不纯洁的层面。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不纯洁层面,居然是纪轩主动展开的。 感觉到有只手摸到自己大腿,俞阳眯起眼来。 “有事儿吗?”他问,声音低沉,表情严肃。 “你猜。”坏笑着的家伙摸摸索索,而后突然扯掉了他的浴巾,“我想耍个流氓!” “你还有力气作死??”俞阳努力忍着不笑场。 “有啊,我谁啊我。”哼了一声,满脸骄傲还带着绯红的纪轩伸手绕到对方背后,略微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继而把脑门顶住俞阳的锁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俞老板,我觉得,我可能真让你给掰弯了。” “唷?学会新词儿了?” “这还用学,满大街都是。” “是吗,然后呢?”压抑着心里翻涌起来的欣欣然,俞阳耐着性子等下文。 “然后就是我觉得跟你这样儿也不错呗。可是呢……” “……嗯?” “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任何人。” “喔。” “包括俞冰他们,包括我爸,我都暂时不想说呢。” “行。” “你知道为啥吗?” “你就告诉我为啥吧。” “我是觉得,咱俩其实说白了,真的还不算多了解彼此呢,你说呢?”抬起头,就那么直勾勾看着对方,纪轩边叨叨,边在俞阳紧绷绷的肌肉轮廓上摩挲,“等咱俩都确定了,磨合差不多了,成,这日子能这么往下过了。到那时候再坦白,也不晚。我这么说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哈,可我真是这么想的。” 不同意?为什么要不同意? 俞阳觉得心里头都热了起来。 纪轩会考虑两个人的将来,会考虑怎样让两个人有将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大好事儿。而且他考虑的点有理有据,这时候不答应,还能怎样呢? “我听你的。还不知道的,咱们不说,已经知道的,不让他们往外说,行吧?”心里跳到好像个青少年,俞阳小心翼翼抱住纪轩的肩膀,然后低头堵住了那张薄薄的嘴唇。 亲吻结束后,他伸手关了热水,拉着湿淋淋的男人,直奔卧室。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等着他。 纪轩把他压在床上,跟着,就红着脸,一语不发往下出溜。一直出溜到他两腿之间。 “干嘛?”俞阳有点儿想笑,因为那货正煞有介事仔细端详着他的那根凶器,好像在对比两人的有什么不同。但没多久,他就不想笑了,因为纪轩轻轻喘着气,伸手过去,把他的物件握在手里。 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就在发现只是轻轻碰一碰,就会有反应的俞阳还挺有研究价值之后,好奇心旺盛的家伙来了精神头,舔舔嘴唇,就把脸埋到他小腹之下去了。 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这档事儿的俞阳,头一回觉得,自己有可能把持不住。 但他终究并未失控,用最后的理性告诉自己还是得冷静一点,他没有抓过对方就狠折腾一顿,他就只是轻轻拉着纪轩,让那嘴角舌尖还挂着津液和他的体液的瘦子整个伏在他身上,然后搂着他肩膀 ,微微调整了姿势,握住彼此的物件,一起上下搓弄。 怀里的人发出很好听的呻吟声来了,并最终忍 分卷阅读48 加载中,请稍等... 分卷阅读49 ,性`感的嘴唇涂得殷红的,纪轩认识,这就是传说中伟大的檬姐。旁边那个,是檬姐的相好儿……之一——鱼秋容。至少,俞阳是这样偷偷跟他介绍来着。 原来这就是比伟大的檬姐还可怕的鱼家大小姐,黑白两道通吃的奇女子,当然了,也是纤纤玉指一抬,就把鱼春江派去“干活儿”,用以换来跟万檬关系更进一步的卖弟弟专业户。 那段惊心动魄的事儿,纪轩不太乐意回想,但要说,能如此近距离看着两个美女低声细语聊天,还时不时做出点格外亲昵的举动来,不可谓不养眼。看久了,都会让人开始怀疑自己俨然已经变成了腐男,觉得天下美女原本就应该配另一个美女,而不是野兽。 他的花痴表现,在注意力挪移到另外两个人身上时,得到了缓解。 隔着一个吧台凳,坐在万檬旁边的,是个明显就是混血的男人。男人看上去应该是不算年轻了,不过保养得相当好,那张脸,那绿色的眼睛,那浅茶色的头发,还有那苍白的皮肤和一身国际名模的穿着打扮,怎么看,都像是大牌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另外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气场,一种危险和‌‎诱‎‍惑‌‍‌‎‎交叠在一起,让你被外表迷住,又被内在震慑住的极为特殊的气质。刚才俞阳告诉他说,这个货姓西,就是东南西北的西,他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兄弟俩都有一半德国血统,就是长得不太像。而至于他旁边那个小年轻儿嘛,如果没记错,那是他男朋友的弟弟,叫什么忘了,就记得姓成。 “那他男朋友怎么不来?”纪轩低声问。 “不太方便来,工作性质有约束。” “啊?” “警察。” “哦哦哦——” “另外……”略作迟疑,俞阳借着低头倒酒的时间小心开口,“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我和西静波……” “有过一段儿?” “……?”被直接接走了下半句话,俞阳侧脸看向对方,不过他并没有从纪轩脸上看到什么不高兴的成分。 “木事儿的亲,我知道您俞老板过去是个开挂级的‍‎‌‍‌浪‌‍‌‍‎荡‎‍‎‍子儿,关键是,现在不是不那样儿了嘛。” 听着那样的话,又被在肩膀上很大度地拍了拍,俞阳忍不住无奈地挑起了嘴角,点了点头:“以后也不会是了。” “真的假的啊……” “你、分、明、很、受、用。” “去去去一边儿去。”被调戏了的家伙脸上有点儿忍不住笑了,而酒吧的门,也在同时被推开。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简单得体,容貌清俊的帅哥,他身后,则是个漂亮程度并不太输给那个姓西的妖孽大叔,只是气场相差很多,看似更容易接近一点的男人。看到他们进门,万檬只是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西静波也只是笑笑,第一个站起来的,是那一身少年般打扮的小哥。 “嗳哟~~刘阿飘你怎么来啦~?”清亮亮的嗓音带了点调戏的味道,成功惹得被那样称呼的男人皱了眉头。 “滚,丑小子。”咬牙切齿骂了一句,“刘阿飘”扭过脸去拒绝看他。 被骂的小哥倒是毫不介意,那一声骂似乎也不是真的骂,看来两人的关系很是有点渊源的。这渊源里,想必也有那位‌‎‍妖‎‍‍娆‎‌同志的份儿,因为骂过之后,漂亮的男人干脆绕到自己同伴的另一侧,去和万檬说话了。 “你可算来了。”俞阳冲着黑框眼镜男开了口,而后将其介绍给纪轩,“这位是万大小姐的哥哥,双胞胎哥哥,万柠,他们‎‌‍‎‍兄‍‎妹‌‎俩都是做西餐的一把好手,以后我这儿的甜品,就主要由他们供应了。” “你好。来,先尝尝,这是今儿刚做出来的新品。”简单打了个招呼,也没等纪轩说什么,万柠就把手里提着的一个糕点盒子摆在吧台上,小心打开。 展现在几个人面前的,是个看起来挺朴素,甚至有点土土的蛋糕,体积大概有一磅,已经预先切成了许多薄片,每一片上,都插着一把双齿小叉子,从切口的缝隙里,能看得出来在白色的外皮包裹下,内部是黑色的蛋糕体。万柠把盖子放到一边,让大家自取别客气,众人也就没有扭捏,各自拿了一片试吃。 然后,虽然表情各不相同,但都是一样的陶醉或者赞叹,尤其是那个姓西的带来的小年轻,简直就是个活体的(/≥▽≤/)颜文字。 “黑巧?”万大小姐最先开口,“百分之多少的?” “你猜。” “65?” “70。” “果酱是你自己做的吧?” “是。” “黑车厘子?” “纯进口品种。” “外壳不只是奶油白巧克力酱吧?放麦芽糖了?感觉又粘又滑的。” “你懂我。”被妹妹一条一条捕捉到了蛋糕的亮点,万柠挺高兴。而别人,就只是沉浸在看似质朴的惊艳味道里无法自拔。 纪轩对甜食没有特别的偏好,可还是觉得无比好吃,他舔舔叉子,犹豫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再来一片时,眼前的场景,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首先,“再来一片”恐怕是不成了,因为万柠已经把多出来的留给了和自己一起来的那位“刘阿飘”,两个人黏黏糊糊腻腻歪歪,闪瞎天下单身狗。而这边的两位美女么,万大小姐正在往鱼大小姐口中喂蛋糕,画面也是美到不敢直视。另一边那对……“叔嫂”,“嫂”则好像大人带孩子似的,正捏掉小叔嘴边的蛋糕渣。 纪轩一点点一点点,眯起了自己的小猫眼。 “怎么了?不够?”俞阳低声问他。 “倒也不是,就觉得吧,这群人都挺上档次的。” “是吗?” “嗯哼,反正比我强,随便哪个抓过来,不分男女,都能跟你……那叫啥?‘配一脸’?” “……你有病吧。”话是笑着说出口的,俞阳觉得面前这家伙简直可爱爆了。是,那边那一排是牛`逼,如果用猫来比喻,可谓是油光水滑的一群优良品种,有的可能还更强大,属于稀有品种或者干脆就是豹子,有的呢,虽说血统不太高贵,起码也是颜值颇高。然而,关键是然而。问题就在于,他俞老板喜欢的,只是自己旁边这只充满乡土气息的,瘦了吧唧的中华田园猫啊。 纪轩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只黑白花儿的,闪着一双亮晶晶的黄眼睛,一身短短的柴毛,但是撒娇耍赖大发雷霆样样儿精通还听话懂事儿轻而易举就可以萌死你不偿命的咪子。没有装逼的血统证书,但是让你随时不能忍地想跟他去领结婚证书。 “轩子,去后头等我。”突然就热血沸腾肾上腺蓬勃汹涌起来,俞阳凑到对方耳根低语,“我让值班经理应付这群人,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就很有点儿内容了。 纪轩清楚得不要不要的。 然后,那田园猫溜溜达达去西厢房了。 再然后,俞阳花了一个多钟头,把这只猫给喂得饱到躺在床上动弹不了。 “妈的禽兽。”气喘吁吁的纪轩, 趴在枕头 分卷阅读50 上,颤抖着感受着那根从自己屁股里抽出去时候的特殊快感,而后闭着眼,红着脸,发出一声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情`色的叹息。 “你可以告我虐猫啊~”心安理得说着,俞阳拽掉套子,而后贴上去,紧紧搂住满身吻痕的家伙,笑得坏破天际。 纪轩有点儿没心思揍他,享受着空调的冷风,和背后的热度,他边调整呼吸,边闭上眼。而俞阳的言语,也就在此时滑进耳朵里。 “谁跟我‘配一脸’,都和我没有关系,轩子,我就喜欢你,我就只想跟你‘配一脸’……” 被抱着的家伙沉默了几秒钟,做了个怪表情的同时发出“yue”的一声,像是在呕吐。 “有点儿情调好不好,这儿煽情呢!”俞阳“怒”了,抬手在那小翘臀上拍了一巴掌。 “就是忒特么煽情了啊大哥!”纪轩吃痛地“唉哟”着,随后再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当晚,Frish的俞老板,到营业结束,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看就知道做了个够之后又睡了个美容觉,脸上还带着血液循环十分充沛的高光和嫩粉的两个人,起得挺早,溜溜达达,去鼓楼底下的炒肝铺子吃早饭了。纪轩又用那种中途换馅儿的方式吃包子的时候,俞阳就一边打趣他,一边用宠上天的眼神看着他。 饭后,又沿着后海转了一圈儿,再折返时,算是突发奇想吧,两人商量着,毅然决然,打算到钟楼上头去看看。 时间还没到旅游高峰期,钟鼓楼下头只有松散的几小撮人,买了票,进了门,纪轩自告奋勇跑在前头,又在爬到一半儿时佯装要往后仰。 俞阳当即伸手,将那家伙抱了个严实,而后扶着他的腰背,两人腻腻歪歪嘻嘻哈哈,总算是爬到了顶层。 趴在护栏上,纪轩吁了口气,看着下头错综复杂的胡同和错落有致的四合院屋顶。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俞阳也就陪着他保持安静,直到快要忍不住开口时,才突然听见那从来没正行的柴猫,把难得很是严肃正经的词句送到他耳朵里。 他说,俞阳,我觉得,现在我可以说那句话了。我喜欢你。谁拦着我都没用的那种喜欢。真心的。完了。 被那个中心词简直刺破了耳膜和心肌一样,俞阳挺长时间都没给他半个字的回复,纪轩倒是没催他,就在那儿微微红着脸,掏出手机来,假模假式拍风景,好像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连个屁都没放过似的。 典型的喵星人啊!该死! 咬着牙默念了那么一句,再也按捺不住某种情绪的俞老板,一把夺过那家伙的手机,然后伸开手臂,将之死死裹进怀里。 身后,有别的游客也走上了钟楼的顶层,看到这边的景象,都叽叽咕咕后撤了几步,转到别处看风景去了。俞阳懒得管那些低语是在亢奋还是在嫌恶,反正他现在是亢奋到不行。 “至于的吗?!”纪轩不那么认真地挣扎了两下。 “至于!怎么着吧。”干脆有点幼稚地,好像个恋爱中的青少年一样玩儿着霸道,俞阳轻轻扳过对方的下巴,继而毫不犹豫就堵住了那张还想跟他矫情两句的嘴。 就那么甩开一切不管不顾抱在一起,黏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持续着热`辣辣的亲吻,之后仍旧只是那么用闪瞎全城单身狗的姿态拥着抱着,许久都不曾言语,周遭好像已经安静到极致,唯有盛夏干燥的晨风,带着不冷不热,甚是撩人的温度,滑过钟楼最高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