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骨(1V1)》 荒城 寒风透骨,柔白色雪花簌簌飘落,坠在落寞的碧瑰之城。 趁着城门无人看守,苏题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进城,她身形纤瘦,面色乌青,强风一卷,连站都站不稳。 城中楼阁绝伦,雕粱秀丽,奇幻如梦,亭台香榭建造的更是鬼斧神工,雪花似纷纷白雾在眼前缭绕,入目有种惊人心魄的幻景。 “咳咳”她不住病咳,眼睑下褐青发黑,浑身冻得都没有知觉。 雪风肆虐,一路上她都没看到什么人,不知哪座楼阁上悬挂的混沌铃发出呼啦啦声响,像索命锣铃一般。 一阵疾风扑面,冰凉的雪碴直接扎进眼中,苏题春不由抬臂遮挡。 待狂风过后,眼前白茫茫的路上就多了一个女子。 她欣喜地想要上前问路,却发现女子眼眸呆滞,发簪歪斜,身上单薄的灰白色襦裙凌乱不堪,赤足在雪中漫步,像是叁魂不见七魄。 “姑娘”她试图轻唤。 那女子却不理睬,慢慢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干白的唇瓣与恶红的眼睛形成鲜明对比。 “噗通”一声,女子就倒在雪泊里,漫天飞舞的雪花迅速将她盖上一层薄白。 苏题春大惊,赶紧去搀扶,“姑娘” 女子晕厥过去,苏题春心急如焚,四处张望,眼前的浓雾退散不少,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几步远处有一家南国医馆。 砰砰砸门,被雪封住的门板上震落细尘似的薄冰,好一会,才听到里面有脚步声。 “谁啊?” 苏题春把女子背进医馆,不料这屋里竟然比外面还要冷几分,刚进去就感觉一束阴寒从脚踝沿着衣衫直接窜上耳腮,让她不由寒噤。 “大夫,您看看她,刚才在路上昏倒了。” 身材高瘦的束发男子走过来,他一身墨衣如夜,五官端正,黑瞳神秘莫测,名叫泽沐,是这里的大夫。 泽沐反手掐住女子脉搏,冰硬的手腕已经脉相全无,他又伸手探了探鼻息,挥袖起身,不再多看一眼。 “她已经死了。” 苏题春浑噩震惊,摇头不信,只当是对方看她衣着落魄,付不起诊钱,才敷衍了事。 “不可能,刚才她还好好活着,只是突然晕倒了,麻烦您再看看。” 泽沐撑开女子半阖的眼皮,确认女子瞳光已散,气息断绝,不像是刚死的,少说也有半天时间。 不过比起魂归九泉的人,他似乎对活着的女子更好奇,于是他正身看着苏题春,眼里闪烁着疑光。 “她四肢发硬,双眼灵光涣散,早已去世,你把人带回去吧。” “不...那是天冷冻得,她穿得..咳咳,穿得太少了。” 泽沐见人纠缠不休,不禁许眉,脸上微露不耐,刚想甩开手,耳畔便传来悄不可闻的脚步声。 随后,一只柔白色的手,款款从帘布外伸进内堂,“让我看看吧。” 苏题春顺声望去,美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款款走来,浅黄色柔锻,从衣肩到袍摆颜色由浅至深,锻上纹着缠枝花,俊雅不凡。 面色浅润白而不苍,声如朗月温而不软,星眼如泉,透着熠熠莹玉光辉。 如同清风霁月般美好。 “公子”泽沐过去搀扶住。 苏题春这才回神,原来这相貌俊美的公子,竟然是个双目不能识物的瞎子。 她不禁咳声暗叹,事事总是难尽人意,美中不足。 “请姑娘到外堂等候。”他说。 苏题春看了眼堂内奄奄一息的女子,略微犹疑,欠身施礼道:“有劳公子。” 说罢,她便出去了,方才诊病的泽沐竟然也跟着出来,将那眼有盲疾的公子独自留在里面。 泽沐沏了一壶清茶给她,苦香四溢的嫩叶尖在白瓷杯中漂浮打转,蒸腾起悠悠热气。 苏题春即刻起身接过,但却无心品尝,不过是捧在手里。 “你不用在里面帮忙吗?” 泽沐淡淡回答:“用不着” 大约等了半炷香,段西官从里面撩帘出来,不聚光的眼里盈光柔曼,温声道:“她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苏题春心头猛地松快,摸了摸腰封,她身无长物,只能狠心抽掉随身佩戴的玉佩,双手递过去。 “我...我没什么钱,这个就当是诊金。” 段西官温柔轻笑,脸上浅浅的酒窝,无酒却很是醉人,“用不了这么多,等姑娘有了再给也行。” 苏题春眼眸暗沉几分,紧泯的唇角隐匿着苦意,思索片刻后,心间一横。 “公子稍等,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决绝离去,药堂中只剩下一股寒风。 段西官面向凉风入侵的风口,碧水晶莹的瞳光幽幽闪动,无焦的神色中,似乎看见了什么。 “泽沐,这女子长什么样子?”他忍不住问。 泽沐狐疑不解,思量了半响措词,才道:“面骨枯瘦,脸色发青,神情有些涣散恍惚,走路虚浮乏力,身上穿着一件褪色发白的浅妃色衣裙,一副病痨相。” “不过...手腕上戴着一串胭脂红的香串,颜色倒是鲜艳的很。” 应该值不少钱。 八百里淘沙 典当行内,老板居高临下地瞥了瞥神色急迫的女子,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辉,拿起玉佩,装腔作势迎光地打量一番。 最后,只听他惋惜地叹了叹。 “姑娘,您这个玉佩最多能给你一百两。” 能进典当行的人,都是着急用钱,这点老板知道,苏题春心里也明镜儿。 所以,苏题春打从进来就没想过能卖什么高价钱,不过这老板也太吸血了些,上千两的东西,他竟然只给这么点。 “您再好好看看,这可是上好的黑釉玉,玉质干脆,纯净无暇。” “我知道,不过玉上已经有了划痕,不值钱啦。” 见人是铁了心要讹诈自己,苏题春咬唇强撑着精神,伸手欲要夺回,“那我去别处看看。” “哎哎哎...” 到嘴的肥肉,他怎么能让就这么飞了,老板连忙赔笑,伸手挽留,“要不这样,二百两,不能再多了。” “叁百两。” “好,我这就给您取银子。” 苏题春稍等片刻,接过冰凉的银子,正要转身出门,迎面就碰上一个神色凶狠的男人。 对方身材宽硕,高大魁梧,满脸大胡子,一对横眉怒飞至眼尾,足足比她高出一头还多。 他沉脸站在门口,遮住大半芒辉,让典当行里倏然陷入困暗。 苏题春看了看那双铜铃般吓人的眼睛,里面雾卷着恶怒,她迅速低头闪躲过去,主动让道给他。 雪势未减,萦萦绕绕的盘旋在空中,苏题春一路边跑边咳,被风拨乱的发丝凌空飘舞。 等见到医馆的金字牌匾,她高悬的心才落,好像是病危之人圆了心头难平的夙念。 忽然一股游乱从心肺上涌至喉咙,她俯身猛咳好半晌,两眼直冒金星。 这回屋子里暖和许多,袅袅炭烟缠绕在房梁上,看不见的热埃让她衣肩上的雪刹那间融化。 “公子,这是诊金。” 段西官坐在椅子上正喝茶,素白纤弱的手被微光一照,几近透明,极具美感。 “好”他弯细如月的长眉微微舒展,眼尾勾动,笑着伸手接下碎银子。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踢开,一记凉飕飕的风打在后背,吓得苏题春明眸颤抖,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苘山大人?”泽沐望着杀气腾腾的人,无奈摇头细看,声丝中有种傲慢,“您可别告诉我生病了?” 泽沐语气大胆,似乎跟来人很熟络,而苏题春听到他称其为大人,眼睛不由自主再次悄摸打量对方。 穿得衣裳没什么特别,除了一身腱子肉外,孔武有力的手中提着约莫有一丈长的板斧,不像城中的将士,倒像是野匪。 苘山没搭理泽沐,狂野的草眉冲天,手中板斧横扫,直接落在苏题春脖子上,声如洪钟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苏题春被呵斥的胆颤,压在肩上的板斧刀刃锋利无比,其重量也不可小觑,犹如铡刀般让她肩骨沉痛,只要男人再用力一分,定能让她锁骨折断。 “我...我不知道。” “撒谎”苘山严声怒喝,炯炯有神的眼睛迸射着火焰,瞪着神色不惊的女子,“这里岂是你能随意来的。” 言罢,急脾气的苘山一把抓过女子只剩皮包骨的手腕,作势就要把人拖拽出门,动作粗鲁。 “不要,不要啊...” 苏题春恐怕无主,星曜眼眸中满是慌乱,见人不像是在开玩笑,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双膝一弯,跪扑跪在他脚边。 她望着粗鲁彪壮的男子,振振有词地婉声请求。 “请您放过我,我因没有户籍过关,才会误打误撞进入此城,绝不是什么倭寇歹徒,请您大发慈悲,放过我一介女流,求您了...” 苘山听着她动情恳求,潦草狂乱的连心眉拧皱,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人不吭声,苏题春又给他磕头行礼,骨瘦如柴的身躯刚磕了几个,就头晕眼花的晕坐在地上,脊背浮浮颤颤,像一朵温室娇莲,脆弱的不经风吹。 正当苏题春喘息缓之际,一双脚停在眼皮下方,那瞎眼的公子伸手搀起她。 “苘山大人,这女子也可怜,您就高抬贵手,当是没看见吧。” 说罢,段西官朝泽沐摆了摆手,泽沐立即回到药柜上拿出一包钱袋,塞给苘山。 苘山鬓角与胡子无缝的长接在一起,犹如浓密的黑林掩盖住半张脸,只听鼻腔中传来一声怒哼,揣着银子阔步离开。 人走后,房中瞬时宁静下来,冷峭的医馆中逐渐转暖。 段西官摸索着递给她一杯清茶,清隽的脸上自然舒展开一片温煦,“戈漠上沙砾如斗,疾风变幻无常,一路八百里淘沙,路途遥远艰辛,姑娘来得属实不易,路上辛苦了。” 虽然他说了许多,但当苏题春听到八百里时,顿时泪莹满眶,欲落不落。 “八..八百里?”她喃喃轻语,憔悴苍白的唇寒悸哆嗦,一股刺酸直接涩上心头,两眼泪汪汪的落下珠泪。 苏题春不知道自己竟然走了这么远,只知道她走了好久好久,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完了,还是没能走出沙漠。 回想起那一望无际的漫天沙尘,她都觉得后怕,有好几次她体力不支地晕倒,醒来险些被浪沙生生活埋。 “敢问公子,这里是何处?竟然已经过冬了。” 当时她还以为是海市蜃楼,昨天还是燥热难忍的戈漠,怎么今早就看到鹅毛大雪。 “这里是锡兰城,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姑娘若无处可去,可以在这里落脚。” 客满无人 锡兰城?苏题春蛾眉微蹙,她没怎么细究过地理科籍,对这个地方不是很熟悉。 不过,看这城中虽然琼楼玉宇,人烟却很萧条,走来一路都没见到什么人,像是座被遗弃的荒城,入目凄凉。 不管怎么说,也不该连个守城的人都没有。 “姑娘此后,有何打算?”段西官再问。 苏题春思考片刻,“我没有户籍,不过就是流民一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段西官温静恬笑,黑亮的瞳仁中像是蕴藏圣光,滚涌着温暖的潮汐,“那晚上住哪里呢?” 经这一提醒,苏题春慌忙摸了摸怀里的银两,发现还在,这才松口气。 “应该会找个客栈先住下。” 听声,段西官俊生生的脸上平生出异常的兴奋,扬手指向街东头的扇形牌楼。 “这条街左拐,有家月牙客栈,是个百年经号,而且又建在繁华街巷,购置东西也方便,姑娘可以去那看看。” 屋外的雪花未停,男子就这么伸着手,星星碎碎的冰雪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瞬时融开一片湿水,光看着都觉得冷,但他本人却不觉得。 “多谢” 听到女子浓浓鼻音终于消减而去,段西官笑容极其浅显,语气深长道:“姑娘无需与我客气。” 翩翩公子身姿端挺在门内,身后白雪舞动,沾在黑墨青丝上,温和的眉宇透着股豁达淡然,明眸灿亮澄澈,就此勾绘出一幕如画绝色。 苏题春望着人,忽而呆滞,她见过无数人英俊公子,却从未见过这般俊逸。 俊俏而不娘气,温润又不失倜傥,一动一静之间,看不出一丝浮躁。 临走时,苏题春留意了下内堂床榻,见女子依旧阖眼静躺,疑问道:“那...这人要多久才会醒?” “多则叁日,少则一天,姑娘可以明日再来。” 苏题春点头,跨过门槛,一股强风险些将她拽倒,她扶门站稳,朝着月牙客栈走去。 此刻天将渐晚,客栈里却空空荡荡,没有人迹可循。 不过在这种幽僻之城,又正逢大雪天,没人住客栈也不稀奇,令人奇怪的是桌椅板凳却被擦拭的崭新锃亮。 “姑娘住店吗?” “嗯” 女人穿着红色广袖襦裙,采青色绫肩,纤纤玉指挥着丝帕,夸张的云鬓下留着一绺子碎发,鬓上插着朵娇艳的牡丹纱花,富贵艳丽。 “那可真不巧了,店里都住满了。” 她手肘撑在柜台上,肩颈犯懒,一颗泪痣在勾人凤眼下显出几分妖冶,说话时尾音上扬,尽显风情万种。 苏题春初见一眼,就难以忘怀。 她故意咳嗽两声,眸光斜睨上楼,空荡的楼阁连个声响都没有。 苏题春咳得心肺震颤发鸣,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我有钱” 女人嫣然一笑,连带着头上花枝一并摇动起来,把银子把玩在手中,晦暗的银色在红色指甲的映衬下,竟然有些逊色。 “小姑娘,这一路客栈可不少,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住我这儿?” 苏题春先是迟疑不语,最后实在耐不住她逼问的目光,“是南国医馆,那个看不见的....大夫。” 女人愣住,魅丽绰约的凤眼若有所思地收敛下光芒,望着苏题春,忽然噗嗤一笑。 “我忽然想起好像是刚退了一间。”她腰身婀娜,取过墙上的钥匙,软嗓抱怨道:“今天店里太忙,一着急就给忘了。” 苏题春忍着咳嗽跟上去,她注意到每间客房都是静悄悄的,根本不像有人入住。 “我叫明玥,是这家客栈的主人,你有事就到柜台找我。” 明月带领她走到最东角的天字号房,打开门,里面的陈设古香古色。 用度上乘的暖阁中应有尽有,炉香悠悠,锦帘勾帐,一道梨花海棠的屏风右侧是菱花梳妆镜,床上春棉软褥,极度奢华。 “这么好房间,我...”我的钱怕是不够。 明玥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捋着胸前一绺丝发,语意高深,“放心,你住得起。” 说完她就错身下楼,到了楼梯口又停住脚,“姑娘,晚饭小店是不供应的,您只能出去吃。” “好” 苏题春坐在镜子前,铜镜中映现的人脸吓了她一跳,险些没认出来是她自己。 颤抖着抚摸瘦骨嶙峋的脸颊,苍白倦悴的容颜活像个病鬼,这也难怪,她风餐露宿不知时月,还在颠沛流离中染上咳疾,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上天垂爱了。 梳洗之后,她出门寻食,也不知什么缘故,原本荒无人烟的街上突然多了些行人,还有小贩的叫卖声。 苏题春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边走边吃,天间雪花已经停歇,路上男丁妇孺慢慢增多,从衣着上看,个个华衣锦袍,手指套金,堪比京城侯门大户那般雍容华贵。 找工作 “冤枉呀大人,大人冤枉啊...” 声声哭嚎传来,苏题春不由停住脚步,抬眸细观,竟然是县衙。 “大人,小的绝对没有说谎,确实是他家儿子偷我的鸡,请您明察秋毫啊。”柴夫怒色,指着旁边的妇女及孩童。 女人把孩子揽在怀里,毫不畏惧地强声辩驳道:“大人,我儿子才五岁,绝不可能偷他家的鸡。” 两人一来一回争辩不休,倒是难为住坐在明镜高悬门匾下,刚刚上任没两日的县太爷蒋晚槐。 他年约二十出头,对这种鸡毛蒜皮的案情没半点兴趣,一脸厌烦的撑着嗡嗡叫的脑袋,不耐地打着哈欠。 见状,苏题春不禁暗叹,这样的纨绔子弟怎么能当上父母官,为百姓主持公道呢,真是荒唐。 收回目光,旁边一同看热闹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放眼一看,周围人都香衣鬓影,与堂内的粗布麻衣有着天壤之别,他们不像是来县太爷怎么为民请命,反倒是一脸的稀奇,看得极为认真。 “呼——!”地一声,身后沸反盈天,跑江湖的技人口内喷火,引得满堂喝彩。 苏题春即刻回神,刚才还尚有空地的街市上已经热闹非凡,花活杂耍前熙来攘往,锣声齐鸣。 苏题春揉了揉眼睛,翘脚展望整个锡兰城街,白日冷冷清清的荒城,此刻已经是万家灯火,张灯结彩,万头攒动。 截然不同的景象让她心里徒然疑团重重,回到客栈里,竟然高朋满座,每间客房里都点上红烛,纸窗上映着缭乱的黑色剪影。 正如老板娘所言的那样,已经满客了。 关上门,嘈杂的欢声笑语被阻隔在外,苏题春躺在床上,刚阖眼就开始做噩梦,等再睁眼时,天已经敞亮。 褪去了昨夜的酒色,客栈里徒留下一片寂静,老板娘不知何处去了,连店门都没关。 苏题春走出房门,摆放整齐的桌椅依旧如作,完全看不出昨夜的喧闹。 她打算去看看医馆的女子醒了没有,刚走出不久,路过衙门口处,就看到门上张贴着高聘师爷的告示。 苏题春驻足,看上面的要求并不高,于是犹豫再叁后,还是揭下来。 “大人,大人,有人应聘师爷。” 一道中气十足的汇报声,惊醒了正酣睡的蒋晚槐,他猛然睁眼,嘴角口水都没功夫擦。 “哪呢?” “在院子里等着呢。” 于是乎,求贤若渴的蒋晚槐迅速掀开被子下床,风风火火地朝院子里赶去。 苏题春闻声回眸,只见蒋晚槐衣衫不整,边跳边提着靴鞋,毫无县太爷的威严端庄。 “人呢?人呢?” 蒋晚槐在院里平地上转了几圈,眼神完美地避过大活人苏题春。 无奈之下,苏题春只好迈步站在他面前,弓身行礼:“草民不才,见过县太爷。” “你?”蒋晚槐不屑地切了声,眉宇间欣喜尽扫,挥袖准备回屋补觉。 “草民能断文识字,也熟读我朝律例,记录卷案,起草文书都不在话下,县太爷为何如此薄待?” 蒋晚槐抓耳挠腮地来回在屋檐下踱步,似有些难以启齿,“可是...你是个女的。” 苏题春把告示展开,手指点着纸面,义正严词道:“县太爷并未注明不能是女子。” “这还用注明吗?” 蒋晚槐大动肝火地走过去,叉腰上下打量弱不禁风的苏题春,抬手指深凹下去的眼瞳,又指了指她犹如苍冬枯木的手,口吻嫌弃道:“你看看你,一副大病缠身之相,还是赶紧回去好好养病吧。” “说到底,县太爷就是不信我。” 被无端端污蔑的蒋晚槐这就不乐意了,转身望着咄咄逼人的女子,满肚子的脏话强行忍封在嗓子眼。 手掌从心口顺到肚子,气的直翻白眼,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 “好,你说你熟读律例是吧,那你说说,偷盗之罪应该怎么办?” 苏题春从容正色,字字清晰地回应:“根据我朝律例,偷盗赃物不超过一钱,就罚其做劳役叁十天;在一钱到二百二十钱之间的,赏叁十大板;在二百二十钱到六百六十钱之间...” “停停停”蒋晚槐端详女子片刻,轻视的态度微变,又改了主意,“那...拐卖人口怎么判?” 苏题春又道:“拐卖人口者,首犯处以绞刑,从犯流放叁千里。” “乖乖,这么多啊?”蒋晚槐念叨。 之后他又心怀好奇地问了几个,苏题春均是毫不含糊地一一应答。 蒋晚槐被深深折服,一脸的惊叹,他怎么都想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界,还能有人能如此满腹经纶,最主要还是个女质弱流。 “行,就你了,一个月两百文,明日就来报道。” 说罢,蒋晚槐就一溜烟回了屋子,庭院之中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苏题春。 冰冷的躯体 经过风雪的古城如画卷铺展,寒风由南至北贯穿,家家户户都少有人开门,只有屋脊上的烟囱在冒着炊烟。 冬夜之后,柔软的雪花变得硬邦邦的,踩着日渐磨薄的鞋底,脚心被膈的生疼。 苏题春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抬手敲响医馆的门。 门扉只是虚掩着,手刚触碰到就轻轻滑开,苏题春信步入内,屋子弥漫着不知名的香味。 门可罗雀的药堂中不见泽沐踪影,段西官独自一人站在药柜前,脚下踩着凳子,正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摸着头顶上的方形药屉。 颤颤巍巍地从里面抓出一把干枯的虎杖。 苏题春见他身形稍稍趔趄,赶紧过去帮忙扶住凳子,“公子小心。” 闻声,楚面俊生的段西官眼眸微顿,一双温色若湖的眼睛,都要柔出水来。 “多谢姑娘” 顾念男子看不见东西,苏题春也就不避嫌的伸手去扶,可就在碰到手的一瞬间,苏题春突然收回了手,脸色冷白,呼吸困难。 “怎么了?”他浅笑凝在脸上。 ,苏题春含水的秋眸望着他不见血色的手,想起刚才触碰到的冰凉,不禁默默攥了攥两下拳,甩了甩。 “公子的手...可真冷。”比房檐下凝结的冰条,还要冷上数百倍。 苏题春难以形容刚才的感觉,手指就像被砍断那样,猝然发疼。 段西官舒展的手无声蜷缩起来,藏入宽大的衣袖之下,面上笑似春风,“我天生体寒,一入冬就会这样,没吓着姑娘吧?” 原来是这样,想到第一次进医馆时,屋里竟然比外面还要冷,想必就是这个公子身上太过冰寒,将温气都驱赶出屋。 “没事,公子既然怕冷,就该多穿些。” 苏题春又去扶他,不过这次避开他的手,而是隔衣扶住胳膊。 下来后,段西官脑袋微微前倾,把虎杖放在鼻尖下轻嗅。 苏题春在旁边刚好能看到他侧脸,鼻根挺拔,弧形柔柔上翘,细长的墨眉扬在眼尾,额骨宽窄适中,雕琢的脸骨浑然天成。 正应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姑娘在月牙客栈,可还住得习惯?” 苏题春醒神,“住得惯,不过有一件事,我有些好奇。” 包药的手忽然停了,段西官转面,对着她,“何事?” “这城中为何白天冷清,恍若空城,但到了入夜之后,街上反而热闹非凡,一时..又繁华起来?” “哦,锡兰城地势偏僻,现在又天短夜长,城中很多人都要早起去戈漠上打猎,直到晚上才会回来。” “戈漠上的动物都是些野兔雄鹰,并无大兽,即便是倒卖,也挣不了多少银钱,而且飓风无常十分凶险,难道这锡兰城就没有山林或者其他谋生?” 段西官笑笑,“姑娘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戈漠上有种猎兔,天生玉齿,倘若能够打中,就可保家中一年吃穿,而且他们是都是结队同行,早已经熟悉戈漠上的风沙,不会有事的。” 这种说法似乎也合情合理,苏题春勉强点头。 幽幽药香从段西官的衣料中传来,闻得苏题春莫名舒心。 “这里是片安详之地,姑娘可以放下心中愁怨。” 冷不丁的一句,让苏题春摸不着头脑,又好像被说中心事般稍稍堂皇。 “公子何出此言?” 段西官摸着柜台走出去,镂花门窗透着白亮,薄光映在他淡黄色袍摆上,煞是好看。 男子且走且顿,十指微微抻开,摸探着前面的太师椅,缓缓坐下。 “我虽然看不到,但耳朵却极为灵敏,从姑娘来到这里时,声丝总是紧绷,尾音收展利落,不见一点松款。” 苏题春压下眼睑,唇中漫出一丝轻息,“公子好耳力。” “往事都会随风消散,姑娘不必自苦,也不要再浅蹙蛾眉。” 段西官的气丝缥缈,听起来是不经意的劝导,却有种语重心长的意思。 苏题春抬眸看人,却见他正喝着茶饮,那张温润的脸,始终容态柔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岁月静好。 在这样的人在厄运满盈的人世间,他显得格格不入,让命运多舛的苏题春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昨日的女子,现在如何了?” “今日一早就醒了,已经离开。” 离开? 苏题春过去撩开紧紧迭合的帘布,果然见内堂床上的人已经不见。 “她走时可说了什么?” 段西官想了想,摇头,“那女子说与姑娘并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罢了,所以病好之后,就自己走了。” 苏题春眼底落下晦涩,“她说的不错,我只是看她衣衫不整,神色也不太对劲,好像是被人...” 她欲言又止,思来想去,索性断了话口。 略坐了坐,苏题春就走了,泽沐从楼上下来,关上医馆的门,走到段西官面前站定。 “公子,您上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嗯” 泽沐过去扶他,突然,手被段西官一把抓住。 他动了动脖子,神色像是无知孩童求知若渴,沉声呢喃道:“貌似你的手,比我的暖和。” 泽沐狐疑,盯着被他紧扣于掌心的手,眨了眨眼,有些摸不着头脑,盲问:“公子是觉得冷?” 段西官悠然一笑,似嘲讽又似无奈,随后默默放开他,喃喃自语道:“你与我的手其实差不多,都冷。” 只是我们感觉不到罢了。 老不羞 过了两日,晴空万里,天空纯洁碧洗,虽然依旧冬寒彻骨,但风却有了暖意,只是不太明显。 苏题春打开窗户,拥挤的风吹在衣襟上,乏力的身躯有了懒意。 县衙外的鼓声轰动,一个小厮神色惊慌地跑入大堂。 蒋晚槐剔着牙上堂,身上的九品官衣被他穿的不伦不类,就像这个县太爷是被冒名顶替似的,流里流气,没个正形。 苏题春把他官帽扶正,立整地站在一旁。 “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 “大人...大人我要报官。” 蒋晚槐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抖着腿,压根没听到对方说什么,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好,你告谁啊?” 小厮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地为难回话:“小的...小的谁也不告。” “那你来衙门干什么?”蒋晚槐中指一绷一放,弹飞牙签,潇洒地拍下惊堂木,“退堂” “大人...”小厮这厢急得满头大汗,急道:“大人,我家老爷死了。” 闻声,已经快要走出公堂的蒋晚槐倏然回头,目光发虚,遥遥看向站在堂前寸步未动的苏题春。 只见她身形站正,面向打哆嗦的小厮,询问:“你是谁家下人,现在死尸在何处?谁让你来报的案?” “回大人,我是钱家的下人,老爷今早忽然离奇死在家中,是我家夫人让来的。” 这种触霉头的命案,蒋晚槐本不想管,奈何众目睽睽,只能赶鸭子上架,叫上县衙所有衙役一同前往。 在小厮的带领下,钱家不一会就到了,苏题春望着眼前气派的两座石狮子,以及高悬的鎏金门匾,着实惊了一把。 这样好的门第,身为百姓来说,有些富贵过头了。 一旁蒋晚槐看得直眼红,他贵为县太爷,门户修葺的还没有这么气派呢。 “我去,这钱家这么有钱啊?” 主簿刘茂时出来解释,“大人有所不知,钱家本是外地户,前几年来到这里时带了好多金银财宝,这些年又在城中做了不少买卖,自然就富足一些。” 醒目的红漆门缓缓打开,女人的哭声从里面此起彼伏地传出,钱夫人一见县太爷来了,擦眼抹泪地冲过来,身边的丫头纷纷扑通一声跪倒。 “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老爷做主啊。” 蒋晚槐无奈扶额,“怎么回事?” 钱夫人抽泣,两眼红肿,“大人,今日老爷过了辰时还没醒,我便差小人去叫,结果谁都没想到,老爷竟然...” 说着钱夫人又忍不住悲声哭啼,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 苏题春方步朝厢房走去,推开门,先是一股浓重的酒味入鼻,十分呛人,差点让人呕出来。 蒋晚槐嫌弃的五官紧凑,手指挡在鼻孔下,一把抓过身后的人,推搡两下,“刘主簿,你...你先进去。” “啊?县太爷,还是您进去吧...” 他虽然做了很多年的主簿,但从未看过死尸啊,再说这也不是他的活儿啊。 眼见被推出的人又一溜烟回到他身后,蒋晚槐不禁轻踹他一脚,“你这个胆小鬼。” “仵作在哪里?”苏题春说。 “仵仵...作?”蒋晚槐磕巴起来,两眼无辜,“没有仵作,这个破地方什么都没有,就你还是我新找的呢。” “是啊,苏师爷有所不知,这里的县衙多少年都不审案子了,也没人愿意来这当什么县太爷,所以职位都是空的。” 蒋晚槐认同的点头,指着刘茂时,“没错,如果不是主簿有油水可捞,他估计早就不干了。” 闻声,刘茂时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日子不好过嘛。” 得知内情,苏题春唯有蹙眉,她也不嫌晦气,提起衣摆,跨步进入房中。 “哎哎...”蒋晚槐哭丧脸,硬着头皮跟进去。 屋内酒气飘漫,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暗香,可酒味太过刺鼻,不细闻,很难发现。 明明坐北朝南的房内莫名有股子湿气,却没有泛潮的霉味,赤红的檀木床上金钩勾住一半帏帐,一双赤裸的腿从床上伸出来。 走近一看,钱东贵浑身赤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目暴突圆瞪,四肢已然僵硬,身下的被褥狼藉冗杂,衣衫凌乱无章散落于床榻。 蒋晚槐跟屁虫似的跟着苏题春,见人毫不避讳地直奔向床,只觉得头皮发麻。 但苏题春却镇定无比,毫无恐慌。 弯下身,双手从死者身上摸探,敏锐的眼眸细致入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你个女儿家怎么胆子这么大,死人都敢摸。” 刚检查到腰部,蒋晚槐就拉过被角盖住钱老爷下体,心里暗骂了句老不羞。 “小心长针眼。” 互报姓名 窗户从里面落栓,屋子也没有后门,苏题春在房中绕了一圈,之后发现床前的地上有块桌布,于是抬眸看向黑木桌。 上面什么都没有,桌角旁倒是有个摔碎的空碗,苏题春捏起白瓷色碗片,闻了闻上面沉淀的浅褐色浊液。 “这是什么?” 小厮答:“这是老爷的药。” 见人表情隐晦,且闪烁其词,苏题春又问:“什么药?药渣在何处?” “是...是那种药。” 蒋晚槐闻声走来,指着小厮鼻子故意拉长脸,喝道:“什么这种那种的,不把药渣拿来,本官就怀疑是你杀人。” “不不不...我这就去拿。” “我跟你一起去。” 熬药的地方不远,就在东侧屋角下方,苏题春环顾旁边的高墙,足有两人多高,一般人肯定翻不进来。 而就在这时,上风口刮来一股清香,像是茉莉的香味,可寒冬腊月,那里的茉莉呢? 苏题春抬步撵过去,后墙空无一人,只是她站的地方留有一股浅香,风再一吹,就没了。 “苏师爷,药渣包好了。” 苏题春接过,迈步绕回前门,意外看到金属门环上有凹痕,且两个门环都有。 “钱财分文不少,钱家是不是有什么仇人啊?”蒋晚槐怀疑地问。 钱夫人摆手否认,“没有仇家,我们是外来户,平时都不大跟人走动,哪来的仇家啊,不过昨夜老爷回房的特别早,灯倒是很久才熄灭。” “你们两夫妻不住一起啊?” 刘主簿暗暗拽了拽言语无状的蒋晚槐,压声低语,“钱夫人常年药不离口,病魔缠身。” 苏题春将一切听入耳,低头思索片刻。 晌午阳光灼烫,不比早晚的寒冷,连清风都歇了,直晒得人皮疼。 打从去过钱家之后,蒋晚槐就命人烧水干干净净的洗了个澡,从里到外全部都换了新衣裳。 苏题春老远就闻到大蒜味,果不其然,刘主簿跟衙役都在蒋晚槐的带领下,把一串串大蒜挂在房檐下。 蒋晚槐从凳子上跳下来,慷慨塞给她一把,“哎哎,题春你来的正好,带回去挂你床头。” “这是...” “没办法,这个地方连个寺庙都没有,我想烧香拜佛都不行,只能拿大蒜去去晦气,当辟邪了。” 苏题春把大蒜还给他,“县太爷应该查一下钱东贵近期跟谁来往过,还有钱家的来历,最好盘查一下家奴。” “真查啊,可依本官看,那个老淫...钱东贵就是自己把自己给...憋死的。” “憋死的?” 苏题春一头雾水,蒋晚槐对上清澈的眼眸,顿时秃噜出口的话又卡在嗓子眼里,说也不是,咽也不是。 “算了,算了。” 他不说,苏题春也不愿多问,转身离开蒜味笼罩的后院。 走在街上,万丈光芒从头顶洒落,苏题春又听到阵阵铃声,她往医馆方向走去,耳边混沌不清的铃声逐渐清晰起来,越发真切。 医馆今日的门意外在开着,通明的正堂中尘埃乱涌,凭空多出几分无声的喧嚣。 泽沐在门口筛药,时不时就被蒲公英的碎屑呛得发咳。 门前的光束忽然被挡住,房中大半光线都被剥夺,泽沐抬眸,“是你?” “嗯,想请公子帮个忙,看看这是什么药。” 泽沐把簸箕里的草药搁置到旁边,拍去手上的药尘,接过她递来的纱布口袋。 “姑娘进来吧。”他和气说道。 苏题春没想到人这么好说话,不久之前男人还是副冷漠心肠,怎么会转变的这么快。 靠墙的楼梯上传来蹒跚的浅声,没多大功夫段西官就摸着梯栏下来,面色楚然,温柔如作。 “姑娘来了?” 苏题春不禁微愣,板正的唇悄然无声弯动,轻问:“公子怎知是我?” 段西官微微羞涩地垂下俊脸,笑而不答,月色牙齿藏不住的微露,漆黑淬光的眼中,显出几分憨傻气。 他手指内弓,暗暗抠着手里的暗红色栏木,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比起他的优柔羞懦,苏题春倒显得落落大方许多,“对了,还不知道公子姓名。” “段西官”他答,后又扬起脸,偏了偏,侧耳回问:“姑娘呢?” “苏题春” “苏题春?”他红润的唇上下轻碰,重复念叨,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像许久未开的骨朵,一下就在此刻美丽怒放。 “对了,你们这儿有铃铛吗?” 正分拣药渣的泽沐僵住手,抬眸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女子,“你能听到铃声?” 泽沐眼里的吃惊让苏题春纳闷,难道这很让人讶异吗? 内堂的隔帘忽然被人拉开,苏题春回身,正是那日她救的女子。 对方也认出了她,举止大方的遥遥施礼,“上次多谢姑娘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 她头戴珍珠金簪,身上穿着件花色对襟外裳,下衣是鹅黄褶裙,裙边露着一小片绣工精致的鞋尖,眼里一扫阴霾落魄,从妆发到衣着,都与那日截然不同。 若说之前是落魄的良家女子,那今日就有点富贵的艳俗气。 病入膏肓 苏题春恍神,见她依旧是女子发髻,脑子有些想不明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苏题春眼眸不转地盯着,只觉得这人的笑意虽浓,却带着股虚假。 她动身走过来,“姑娘为何总是盯着我的衣裳看?” “哦,上面的绣样栩栩如生,我一时看花了眼。” “这是我亲手所绣的蜀绣,整个锡兰城,就我会这种绣法,原来总是给大户夫人小姐绣,还是头一次自己穿上身。” 她声如黄鹂,尖尖的音尾莫名令人心里起毛。 “是吗?” “以后我没时间绣了,这是我绣的手帕,姑娘如果不嫌弃,就给姑娘了。” 苏题春没想要,但对方要给的心却很坚决,直接塞到她手里,一眨眼功夫就迈出了医馆。 “这就是普通养气血的药方,不过其中有一味...”泽沐话说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你但说无妨。” 泽沐犹如鱼刺卡嗓,沉咳两声,“有一味药性猛烈的‎‌春‌‌‎‎药‎‌在里面,此药下肚,男子就会重振雄风,效果惊人。” “那如果没有与人行鱼水之欢呢?” 苏题春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反倒让泽沐脸色不经而红。 他强行镇定,躲闪着女子目光,“那就会气血急涌,肾气毁散,腹内藏血,直至暴毙而死,下体也会肿胀难消。” 原来是这样,苏题春茅塞顿开,疑惑顿消。 “多谢” 说完,苏题春头也不回走了,泽沐看着远去的身影,将目光移向段西官。 眼眸轻眯,语气里疑惑满满,“公子,她为何能听到铃响?”. 方才还笑脸迎人的段西官此刻面若冰霜,寡淡的眉峰冷漠又无情,他没回答,转身上楼。 苏题春匆促往回赶,无意间又听到一声清楚的铜铃响声,一抬眼就看到悬挂在医馆屋角上的一个黑棕绳穗挂铃。 可是很奇怪,现在明明没风,铃铛穗子都没动,又怎么会响呢? 苏题春回去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蒋晚槐,听者倒拿书本,没精打采,一点没把案子放在心上。 “我说那个老‌‌‎‍‎淫‎‌‎虫‍‍‌都怎么死了还那么老大呢,原来是吃了药啊。”他嘴里念念有词。 “那既然是他自己抓的药,是不是就意味着结案了?” 苏题春看他一脸随时要放弃的模样,眉头皱了又皱,“如果是你喝了药,会独自待在房间里等死吗?” “那有可能是老家伙想死呢?” 没耐心的蒋晚槐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没头没脑的猜测,直到看见苏题春失望的神色,才不情不愿的打起精神。 “不过...如果想死,也不用这种方法,多疼啊。” “钱东贵的尸体呢?” “哦,刚才钱夫人哭哭啼啼的,问能不能让钱东贵安息,我就答应了,估计这两天就下葬吧。” 这等同于毁尸灭迹,苏题春顿时怒从中来,“你...那刘主簿呢?” 蒋晚槐明显察觉到女子压着怒火,立马变得狗腿起来,“照你说的,去盘问钱家下人了。” “那大人独自在县衙...” 蒋晚槐一脸冤枉,急忙打断她的话,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不想帮忙,可我又不识字,去了也没用啊。” “不识字?” 苏题春只觉得晴天霹雳,不可思议地看着玩世不恭的蒋晚槐。 “对啊,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这个官是花钱买来的。”他甩下书,朝苏题春大倒苦水。 “原本啊,我是想买个官耍耍威风,谁知道来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路途遥远不说,还这么麻烦,早知道小爷就不来了。” 朝廷倒卖官衔已经屡见不鲜,这本不是什么奇闻,早已经成了稀松平常之事。 可苏题春听到这番抱怨后,却仰脸闭目凝思,病色的脸上晃过深深的挫败感,好像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似的。 钱东贵的葬礼办的声势浩荡,唢呐声如诉如泣,凄切悲苦的声音经久不息,听得人心烦意乱。 高高飞扬的丧幡正好在客栈不远处,明玥越看越觉得碍眼,精神都开始萎靡了。 “你们这案子什么时候结束啊?” “我也不知道,总要查清楚才好跟钱夫人交差。” 明玥噗嗤一笑,柔软的水蛇腰盈盈扭晃,换了个姿势歪着,“哎呀,还查什么呀,那个老色鬼什么德行他夫人最清楚,肯定是他又带女人回去了,惹怒了钱氏,所以才狠下毒手。” “钱老爷经常带女子回去?” “那当然”明玥轻声冷笑,麻利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叹口气道:“钱家下面有个绣坊,坊里有不少美绣娘,他经常带回家去,这事钱家人都知道。” 苏题春咋舌,掏出袖中的手帕,放在鼻尖闻了闻,正是那日在钱东贵房中闻到的香味。 回想起女子称自己绣的一手蜀绣,难道说她也是绣坊的绣娘? “明姑娘,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明玥召回人,捏住她下巴,媚而不俗的凤眼端详了片刻,波澜不惊的瞳光暗涌着不明情愫,松手,低头继续打着算盘。 “那案子不查也罢,你有时间去南国医馆,好好瞧瞧你的病才是正事。” 苏题春摸着脸,不解其意。 天黑莫动 和煦的东风让落叶在地上以螺旋形打转,层层灰色的细尘被扬起,连远处的丧幡都在拼命舞动,南国医馆的铜铃却没有响。 泽沐趁着天晴风好,打算把草药架搬出来见见太阳,正卷袖子动手,背后就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苏题春面红耳赤,脚步踉踉跄跄地扶着墙。 “前几日的女子,可曾再来过?” 泽沐摇头,望着汗津津的女子,眼眸深色凝重。 虽然不知道她跑了多久,但她面色无华,虽然气喘颊红,眼底却生虚发白,唇瓣哆嗦乌涩,瞳孔无神,走起路来病病殃殃。 苏题春从他眼中察觉异样,不由心里没底地摸了摸脸,“我..脸色很难看吗?” “没有”他淡淡收回目光,声音沉稳不乱。 “那能耽误您片刻,给我把把脉吗?” “我..我治不了你。” 话到最后,泽沐无意识敛起了声音,苏题春完全没听到。 女子睃了眼屋里,里面空无一人。 “段西官呢?” 泽沐暗暗松了口气,似乎熬过了什么难关,口气悠然从容,“被县太爷抓走了。” “为什么?” “说他窝藏罪犯,抓去过堂了。” 日头西沉,暮色苍茫,橘色红霞悬浮在天边,黑色云影压住大片光辉。 苏题春急忙赶回县衙,堂内邪风横扫,明镜高悬的大字匾额好似被黑雾纠缠。 “大人回府了吗?” “回去了。” “那过堂的医馆大夫呢?” “在天牢里,他什么都不说,气得县太爷差点屈打成招。” 闻言,苏题春掌心不由捏汗,想到那样一个温柔如玉的公子蒙受不白冤屈,心里萌生起同情。 夜幕之后,城中升起化不开的雾霭,浓色渐重。 呼啦啦的锁链声后,苍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声,就像是一把刀在耳膜上剐蹭。 段西官坐在阴冷的牢房中,终日见不到阳光的角落里腥气恶臭,充斥着动物的腐烂之气,狭窄之所里惟有一卷破席。 阴风飒飒,从脚下地缝里传来,段西官靠坐在墙角,姿势端正沉静,眉目如书,丝毫没因为环境而染上忧苦。 苏题春刚靠近,他就听到声音抬头,气质如仙,自信满满地笑说:“我就知道,姑娘会来看我。” 他毫不遮掩的话,让苏题春诧然,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来,眼前的人总让她觉得亲近。 或许是因为曾受他援助,或许在城中唯有他以善相待,也或许段西官过于俊逸,让她忍不住动恻隐之心吧, “吱”一声,她拉开门,蹲下身凝视他,明知这双美丽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仍忍不住逗留顾看。 “公子知道我要来?” “嗯” 他浅笑辄止,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凭空有种乖巧气。 苏题春将带来的披风抖开,披在他身上,细心为他系好,“公子畏冷,这披风就给你御寒。” 段西官挺起腰身,姿态乖顺,逗乐的像个初入学堂的儒生。 “苏姑娘,我能叫你题春吗?” 他眼里沁着水光,好似酿着数年的美酒,一眼就让人醉了心神。 苏题春发笑,“可以,那日后,我叫你西官。” 段西官露齿笑然,眼里恰如云展卷动。 苏题春站起身,环顾简陋不堪的牢房,走过去把破席拿在手里,脚下踢开一片空地,把疮痍破洞的庐席呼哧呼哧的扬抖几番。 扬起的细尘钻入鼻孔,苏题春掩鼻轻咳,然后把庐席铺好。 “地上太凉,我扶你过去坐。” 段西官点头,就感觉手臂被人轻轻挽住,他顺着力度起身,慢慢坐在平展的庐席上。 “题春不问我窝藏罪犯的事情吗?” “你不会” “你信我?”他声调不经意渐高。 苏题春嗯了一声,就算是那女子是凶手,也犯不着这个瞎子来为自己打掩护。 况且,女子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医馆,就证明她绝不会藏在那。 不过她依旧好奇,为什么女子会不翼而飞了,就像是在城中人间蒸发了似的。 “你先委屈一晚,明日我与县太爷说说,看看能不能先放你出去。” 说完,苏题春就要离开牢房,段西官听着脚步声远去,欲言又止的喊了一声,“题春。” 苏题春回眸“还有事?” 段西官清幽如泉的眼中升起笑意,面色润朗潜着几许柔情,颊上酒窝浅浅,纯净如婴。 “没事,天气潮湿,夜里露水重,如果没事的话,题春就不要出门走动了。” 这份关心自带着暖意,听得苏题春耳尖微热。 鬼击鼓 也就在当夜叁更天后,县衙门前的鼓砰砰砰敲个不停,可衙役出门一看,又不见有人。 等人刚躺在床上,击鼓声又突突传来,整条街道上青雾幽寒。 老衙役躲在被子里不敢发声,据他所言,这是怨鬼上门鸣冤,不能理会。 直至五更天,公鸡打鸣,夜间寒雾退散,苏题春来到县衙,顿时目瞪口呆。 黑木高门上竟有许多血红色手印,门槛外错综复杂着脚印,她低身细看,每个脚印竟然都只有前半脚掌。 传闻冤鬼喊冤会踮起后脚跟拍门,难道是真的? 她不信的笑笑,敲门许久,守门的衙役才来惶恐不安的开门,看到是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心口。 “苏师爷,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衙役面色发白,像是受了惊吓。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衙役胆怯地指着鸣冤鼓,“昨夜鼓敲了一整夜,开门却没人。” 苏题春走过去,只见鼓槌原封不动的放置,而鸣冤鼓皮却被人锤破, 衙役吓得叁魂不见七魄,跌跌撞撞地跑回去。 “早有传闻,锡兰城是鬼城,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就极为不安生,以前的打更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吓疯了,后来给多少钱都没人干了。” 老衙役说完,蒋晚槐恨不得立即打包袱走人,离开这个阴森邪气的鬼地方。 “我就说这里有古怪吧,怪不得官衔卖的这么便宜。” 衙役又叹了口气,“之前的很多县太爷都受不了跑了。” 蒋晚槐裹紧衣裳,疑神疑鬼地看向左右两侧,唯恐有鬼要谋害于他。脱鞋砸向刘主簿,“你怎么不早说?” 正雕着松木珠子的刘茂时凝噎,“我..我...” “刘主簿和衙役在这里多久了?”苏题春沉声发问,淡定如斯。 “我们都是锡兰城本地人。” 苏题春明眸幽转,细衬道:“那就足以说明锡兰城很安全,怪力邪说也只是以讹传讹。” “可...”刘茂时想辩说什么,但他知道的也只是些怪象,并未真的见过鬼神,即便说出来,也不足以服众。 正逢巳时,县衙外闯入一人,面目张皇措然,津津发抖。 “大人,犯人找到了,不过...已经死了。” 蒋晚槐正在房里收拾包裹,听到汇报,只觉得晕头转向,恨不得装自己没听到。 疾步走到庭院里,发现他们要抓拿的女犯人被衙役抬着,已经气绝身亡。 “此女名叫丹娘,正是钱家绣坊的绣娘,那日就是她进出过钱东贵的房间。” 苏题春凑步过去,果然是赠她手帕的女子。 不过这人死前面容秀丽,装扮精致,好像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一样。 苏题春摸了摸她手骨,已经完全僵硬,雪嫩的臂上已经有了尸斑,显然是死了些时日,奇怪的是身上却没有伤口。 “在哪发现的?” “她自己家里,我们去到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题春镇定拔下女子头上的银簪,先是从腹部插入,又‌‎‍‍插‍‌‎‌‍进‌‌‎‍喉咙,均没有变色。 一旁人纷纷静若寒蝉,敛声屏气,神色傻楞地望着苏题春。 “你们把她抬到里面去。” 众人照做,就见苏题春戴着面纱走进去,蒋晚槐趴在门缝上好奇窥瞄,房中苏题春解开丹娘衣带... 好一会,苏题春开门出来,旁边人一脸惧怕的避而远之,好像把她视作怪物。 苏题春心平气定,黛眉微蹙,自我沉浸道:“好奇怪,她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也没有内伤,骨头没有折损,那死因究竟是什么?” 她愁眉不展,独自念叨半响,忽然眼眸灿亮,一鼓作气道:“刘主簿,去找把锋利的刀来。” 刘茂时及时制止,“题春,你不会要把丹娘给剌开吧?这可万万不能,不吉利。” 蒋晚槐也是极力反对,闪身挡在门前,“就是啊,你能不能有个姑娘样子,不是有句话叫死者为大吗?” 苏题春闻声惊醒。 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何时做事这么鲁莽了。 “大人,疑犯既然已经找到,段西官应该可以放了吧?” “放放..” 苏题春忽略掉几个人惶惶不安的眼神,转头去院子里洗手。 午后,段西官从牢里释放,苏题春在门口等候他出来。 “你自己回去能行吗?” 段西官身上披着地那件陈旧的青灰色披风,粗劣的材质与他一身绸缎出入甚大,多少有点质不配位的感觉。 但他本人倒是一点不嫌弃,纤白的手扯着披风,毫不避忌地裹紧。 他笑笑,眼尾不自然轻压,赧然道:“好像不太行。” “那我送你回去。” 苏题春抬步就走,等迈出两叁步后,才发现人还在原地。 走过去,将他手搭在自己腕上。 “姑娘不觉得冷吗?”他问。 苏题春后知后觉,反复摸了摸他的手,“不冷。” 不是她故意宽慰,而是真不觉得冷,按理说在牢里呆了一夜,畏寒的段西官手应该冰凉无比,不料却一反常态,只是有些微冷,如果不是他提醒,苏题春都忘了这档事。 八角辟邪灯 段西官放心地扣住她手腕,在牵引之下,他笑容恬淡,步履轻柔如风。 他刚才摸到了泽沐口中的香串,珠圆玉润,小小的,戴在手上应该并不扎眼。 可能让泽沐一眼看见,应该是颜色很鲜艳。 “衙门事情很棘手吗?” 苏题春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于是开口:“不是棘手,只是觉得而有些事情蹊跷,西官在这里多久了?可有听闻过什么鬼怪陆离之事?” 段西官眨眼沉思,脑袋慢慢摆动,露出惭愧的表情,“不曾,我每日连门都不怎么出。” “那泽沐呢,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医馆就我们两个,他平时还要到乡下收药材,根本忙不开。” 想想也是,段西官还看不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医馆。 “那我就先回了。” 苏题春潇洒抬步,全然忘了手腕上还有人攥着,突然挪动,不肯撒手的段西官直接一个踉跄。 苏题春停脚去扶,岂料眼前猛然黑花不清,身体虚弱地栽倒。 也分不清是谁扶谁,只闻到一股清凉的薄荷香,随后腰身上缠来手臂,耳畔传来错乱的呼吸声。 等她看清时,稳缠的手臂就松开了,段西官身姿如松地站在面前。 苏题春没开口道谢,对方就先过意不去的讪笑,“一时没站稳,不好意思。” “没...没事。” 苏题春有些缓不过神,明明是她没没站住不是吗? “这披风,等改日我洗好之后,再还给你。” “无妨。” 说完苏题春拔腿就走,脚步刚要加速,就感觉身体真亏虚,不由停下抚胸喘息。 难道她身体真的差到这种程度? 苏题春越走越觉得四肢疲软乏力,暗盗虚汗,脚下的青石砖路也开始摇晃,踩上去跟棉花一样,脚脚深陷。 她回客栈躺了会,刚合眼富丽堂皇的巍峨宫殿就伴着男子阴谋之声入梦。 夜风扶槛,皓月孤清,门前的血色红枫在呼呼作响,恐怖的记忆卷轴就此拉开。 她守在门外,房内正巫山云雨,如胶似漆。 后半夜,红蜡燃尽,身着玄衣的男子走出来,深情拥住她,眼含蜜意。 之后他们在亭内观星,她沉沉在男人怀里睡去。 梦醒时分,苏题春满额大汗,她口干舌燥的下床,腿脚一软直接扑倒在地。 苏题春看着自己的手掌,只觉得皮干肉糙,就像盘亘在黄土上的老树根,苍老不已。 这一觉后,她明显感觉自己行动都变得吃力,短短从床到门口的距离,她都要边走边歇。 今日的衙门里静悄悄的,门户大敞,过堂风飕飕涌进庭院。 衙役们的面色如土,个个魂不守舍。 “怎么了?” 几束目光瞬间聚焦在苏题春的脸上,衙役主簿赫然,然后面面相觑。 “苏师爷,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刚才都怎么了?” 一名年纪尚轻的衙役坐在地上,神情恍惚,身下一片尿湿。 “不见了,化烟了...” 他魂不附体地嘟嘟囔囔,两眼无神,任谁说话他都不搭理。 苏题春发现他身后的门开着,上前一看,床上的丹娘竟然不见了。 “尸体呢?” “没了,化成烟了,连骨头渣都不剩,呼就没了...”衙役疯疯傻傻,说着说着就晕了过去。 苏题春一阵心悸,扶着门框滑跪在地上。 “苏师爷,你这样可不行,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苏题春勉强点头,尝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大限将至,好像身体里的叁魂七魄都在挣扎着冲出身体。 天光暗淡,夜风惨然。 她昏昏沉沉的来到南国医馆,悠悠烛光摇曳着风影,在墙上摇摇颤颤。 苏题春推门进入,恍惚间她似乎听到铃声频频摇动。 段西官提着一盏十分独特的八角灯笼走来,灯笼皮冗黄厚重,星星烛火根本无法穿过,有种沉闷的感觉,一点也不通透。 “要关门了,姑娘来的正好。”他又准确无误地猜中是她。 “我来看病。” 段西官把灯笼搁在桌上,“请坐。” 苏题春拖着沉重的身躯过去,在坐着的一刻,她看清了灯笼上的用金砂绘画出的图样,顿时胆战心惊。 因为上面所绘都是些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而且笔法杂乱,在里面烛火照耀下,灯皮上的魑魅魍魉都好像活了一样,青面獠牙,阴冥乖戾,让人望之胆寒。 “题春勿怕,只是普通的风寒,我给你抓几服药,回去煎服就好。” 苏题春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段西官扎上草药给她,然后望向屋外“今夜应该是风清月朗,题春喜欢看星星吗?” 苏题春抽神,走到门口抬头,黑漆漆的夜空中雾霭厚重,完全望不穿。 她眸子里染上怨恨,冷声“不喜欢。” 段西官讪讪摸鼻“天晚了,你路上小心。” “嗯” 苏题春前脚刚踏出,手里突然就被塞了什么,她低头一看竟然是那个黄皮灯笼。 而刚刚还有几步远的段西官,此刻就在她身侧。 “路上太黑,你带上灯笼吧。” 苏题春胆怯地睃了眼那影影绰绰的邪魔,正欲拒绝,段西官的手突然抚了抚她手背。 “不用怕,这个灯笼是辟邪的,你只管带着上路。” 苏题春看他满脸真挚,闭眼静神,没有再推拒。 “谢谢” 夜半娶亲 她有气无力,手里的灯笼光辉微弱,茵茵芒光没照清脚下路,反而让灯笼上的妖魔凶相毕露。 苏题春不敢多看一眼,硬着头皮往前走。 悠悠青雾迷蒙,前途一片诡森,苏题春只觉得走了好久,还不见有岔路。 凛凛飓风吹卷起雾山,阴森茫茫的前面隐隐有笑声传播。苏题春眯眼想要看清,一道破天的大小镲声割裂夜空,锣声震天。 大张旗鼓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走来,入目一片红色血洋,迎亲牌前一字排开四支唢呐,琵琶铮铮,竹笙雷鼓,盛况空前气派。 一行队伍足足有近百余人,整整占了半条街,金字闪耀的迎亲牌在雾色中模糊不清,看不清是哪户人家娶亲。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晚上娶亲,公侯爵爷经常晚上迎妾进门,不过毕竟不是做正房,颜色不能用正红,都是些不伦不类的桃红,轿子也简陋,更没有声锣鼓笙镲。 而眼前的这个既然是晚上迎亲,却用的正色赤红,而且轿子镶金戴玉,气势磅礴,一点不像是为妾室。 眼望这满目血红,莫约有种惊悚诡异之感,尤其是迎亲人表情僵硬,微笑的弧度浮夸又狰狞,像是扎的纸人那般惊悚。 突然间,空中滚起浓烟惊雷,狂风大作,苏题春手里的灯笼被吹灭。 “吉时已到”,所有人异口同声喊道,声势恐吓。 狼烟滚滚,苏题春伸手遮眼,只感觉身体突然腾空,耳边风声猖獗,吹得身体东倒歪斜。 轰隆一声,她睁开眼,周围红壁密闭,呼吸困难,顿时吓得她六神无主。 “起轿——!” 声落,一块红布盖在她头上。 清晨的光芒缕缕,穿过云层照在屋脊上的旧‍‌黄‎‌‎‍‌色‍‌‍‎铃铛,清风一过,铃声震散开漫天阴雾。 苏题春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陈旧的横梁,刚吃力坐起,耳际就传来脚步声。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段西官,只有他的脚步绵绵声浅,但却出奇的稳健。 “你醒啦?” 苏题春看了看陌生的房屋,“这是哪里?” “医馆二楼。” 他摸着床沿坐下,手里的汤碗却稳如泰山,用勺子搅了搅,舀一勺送过去。 苏题春撑起身体,主动用嘴迎上去,好奇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晕倒在路上,泽沐收药回来正好遇到,就把你背回来了。” 晕倒在路上? 苏题春摇了摇脑袋,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怪我,知道你生病,不该让你回去的。”段西官自责,那双流光神采的眼睛倏然发暗。 “不关你事的,我只记得从你这里回去,然后...然后看到有人在迎亲,我想给他们让路...” “就这样吗?”段西官的声音略微着急。 苏题春绞尽脑汁,将脑海里仅有的记忆翻来覆去的查了一遍,最后想的脑仁隐隐作痛也一无所获。 “我只记得到处都是大红色,唢呐声很响很响...头重脚轻的,可能是病的太严重了,所以就晕了。” 段西官听闻,郁结眉上的担忧一扫而光,低眸晏晏一笑,面若桃花,魅力比女子不差分毫。 “题春是思春了,所以才梦到成亲的队伍吧?” 呃... 苏题春双目木然,面颊微微发烫,酝酿出浅浅红曦,“你胡说什么。” 段西官笑容凝结,沁在眼里的笑意突然被遏制住,声丝如履薄冰,“难不成,姑娘已经有了婚配?” 他问的很认真,苏题春下意识抠弄着手腕上的红香串,闷声不答。 “天不早了,我先回去衙门了,改日再来谢过。” 说完,苏题春匆忙下楼,段西官没有阻拦,起身站在窗前,任由冷冷的风,吹得脸面发僵。 七日 苏题春一口气跑回衙门,竟然也不觉得累喘,刚到门口,庭院里气氛一团祥和。 衙役和刘主簿围着石桌,蒋晚槐坐庄,手里的筛盅呼啦呼啦作响。 “不用查案吗?怎么都坐在这里?” 刘主簿大惊,从人群中踉跄抽离出来,“苏师爷,您可算回来了,这几日您去哪了呀?” 蒋晚槐扣下筛盅,大家的神色与刘主簿并无二致,齐刷刷都看着她。 “几日?” “是啊”刘主簿掐指算了算,手指捏了数,“足足有七日半。” 怎么会呢?她在医馆睡了这么久吗?那西官怎么没说。 蒋晚槐站起来,围着她转了两圈,手摩挲下巴,戏谑道:“消失归消失,不过这面色倒是好了不少啊,气色红润,精气神极佳。” “是啊” 苏题春懒得理他,“那这七日,案子可有进展?” 蒋晚槐神气了然,大挥衣摆,洋洋得意道:“那当然,叁日前已经结案了。” “结案?大人查清楚了吗?凶手是...” “苏师爷有所不知,前几日突然有两名绣娘来衙门报案,他们口口声声说曾被钱老爷玷污,此事钱夫人也知晓,后来人证物证具在,钱夫人也不再追究,所以大人就此结案。”刘茂时打断道。 苏题春觉得蹊跷,半信半疑地反问:“女子名节如此重要,为何她们早前不报案,偏偏在这个时候,而钱夫人也很古怪,为何..” “哎呀,苏师爷,钱氏为保全钱家名声,不予追究不是很正常嘛?而那两名绣娘与丹娘是闺中密友,听闻好姐妹死了,所以才挺身而出,而且她们已经打算好要离开锡兰城。” 此话一出,更是疑云重重,纰漏百出。 苏题春放眼寻找那日被吓傻的衙役,发现人已经神志清明,正好端端站着。 “那日你亲口说丹娘的身体化作一股青烟,还...” “丹娘的尸体不是被她好姐妹领走了吗?”他一脸懵。 “是啊,苏师爷,你究竟是怎么了?从进门就说些好奇怪的话。” 变了,统统都变了。 苏题春顿挫两步,她发现从病重不起的那日开始,所闻所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真是她在做梦吗? “好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小爷我第一次了结命案,可喜可贺,晚上我请大家到烟悦楼喝花酒。” “好”众人齐声欢叫。 蒋晚槐看向暗自伤神的苏题春,摸出一锭银子丢过去,“题春,喝花酒你就别去了,到街上好好逛逛,马上花朝节了,你添置两件新衣裳。” “是啊苏师爷,别总穿灰不黢的衣裳,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穿点鲜亮的。” 蒋晚槐中肯点头“主簿言之有理,顺便好好想想案宗怎么写。” 风清月朗,薄露飘渺。 苏题春回到月牙客栈,酒桌上划拳举杯,客人喝得晃晃悠悠。 “他偷眼看了眼陈留王,心里头非常敬重,与此同时,他又瞟了眼太子刘辩,心里边顿生厌恶之念...” 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前,站着一位明玥姐不知何时从哪里请来的说书先生,此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博闻强记,嘴里的奇趣故事豪气冲天。 “明玥姐” 正辗转在客人之间的女人转头看她,倩笑如花,云袖带尘,“你可终于回来了。” “明玥姐,我有几日没回来了?”她故意问道。 明玥媚眼轻轻煽动,眼里似有迟顿,一晃间又没了,不急不躁地说:“我没怎么在意,人多。” 她说话分明是前后矛盾。 可是苏题春再问什么,她却装作听不见,腰身一转扎进人丛中。 簪花 气候毫无征兆的转暖,原本枯木奄息的锡兰城中骤然迎来了花红柳绿之象。 苏题春睁眼就闻到嫩芽的清香,推开窗望出去,满城的迎春花都在一夜之间绽放,好像是花神一下就来了锡兰城。 她走下楼,客栈白天竟然也有人入住,明玥姐劳神地趴在柜台上,困得睁不开眼睛。 “明玥姐,这城里的花,怎么都开了?” “花朝节要到了,花不开,怎么过节。”她懒懒地说,后又清了把粘腻的嗓子,撑着脑袋,千娇百媚地朝苏题春抛了个媚眼。 “我是说,这风和日丽的,花开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声音软软的,听得人髓里发酥,忍不住让人犯困。 苏题春强行稳住骨子里勾缠起的懒惰,低身趴在柜台上,对上她柔媚的凤眼,开心的笑道:“明玥姐,花朝节不是女儿家接花神吗?在你们这儿好像还挺重视的。” “那当然,风流鬼昨日说...咳咳,我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们这儿的花朝节可不光女儿过,而是男女在城中各折一支花。” “然后呢?” “然后遇到意中人就送给他。” 明玥挑眉深望,泪痣如同红鸾星动,妖冶迷人。 苏题春正思索,白如豆蔻的手指忽然挑起她下颚,明玥气息胜兰,轻说:“本城最美的梅花长在江岸最南,一树开两色,红色如血,白色胜骨,远远看去,像是一团火烧云。” 苏题春默默后退,腼腆笑笑,“江岸一眼望不到头,应该没人去摘吧。” 而且明玥姐说的这么渗人,又是骨又是血的。 “那花可不是一般人能折,你若是有人送,千万要记得让我看一看,长长眼界。”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说完,她犯懒地睡过去。 严寒退去,锡兰城也焕然一新,街道逐渐繁华,关门闭户的商户纷纷开门迎客。 苏题春去了制衣店,随意挑拣了两件薄款成衣,付钱时门口走过一个高大的人影,她一眼认出是苘山。 “老板,刚过去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那为什么泽沐叫他大人呢? “不认识,他这么壮,我要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苏题春点头,她确实是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 花朝节当天,锡兰城内车马声杂,人流熙攘。 苏题春提笔坐在书案前,案上宣纸空空如也,不落半点笔墨。 笔尖磨在太阳穴上,她闭目冥思苦想,搜肠刮肚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案宗该怎么写。 她活了十八年,大事小案见过不少,卷宗密折都写过,还是头一回如此江郎才尽。 这都要怪那个敷衍了事的蒋晚槐,让她无从下手。 正殚精竭虑之时,门忽然被打开,苏题春慌忙压住起飞的宣纸,只见蒋晚槐与刘茂时走进来。 “苏师爷,怎么样?” 两人穿着新买的袍衣,银色发冠上戴着朵红色茶花,俏归俏,就是有些不相称。 在本朝,每逢重大节日场合,男子也都可佩戴簪花,不过都是些英俊潇洒的贵公子居多。 在苏题春眼中,要么就是有玉树临风的潘安貌,要么就是学识渊博的文人骚客。 可这两者,蒋晚槐与刘茂时偏生都不沾。 “敢问刘主簿为何没有娶亲?”她突发奇想的偏头问道。 刘主簿已经叁十有四,有些少白头,嘴唇上方留着两撇修剪整齐的胡子,平日里并无不良嗜好,腰上总挂着纹绣荷包,里面放着各类裸木珠子,闲暇时就喜欢拿出来雕刻两刀,以此为乐。 他虽然已经不年轻,但气质成熟,又学识渊博,身兼主簿这个肥差,自然是不缺银两的,只是从未听闻他有娶亲的打算。 “不怕师爷笑话,这儿地广人稀,能娶上妻房实属不易,我原本是有过一房,可惜福薄,早早病逝了。所以...” 话到此处,刘茂时羞赧望了望身边的蒋晚槐,舍下老脸道:“就想趁这次花朝节,再..碰碰运气。” “那大人呢?” “我?我在家中定过亲,还没来得及成婚,就跟我父亲闹别扭,买官到这儿来了。” 苏题春道:“那你也想找一个?” “男人叁妻四妾,这不是很正常嘛?”他坦坦荡荡,反而觉得苏题春问得好奇怪。 苏题春哦了一声,伏案继续写案宗。 “别哦啊,咱们县衙上下十几口,就你一个女子,给参谋参谋。” 苏题春忍俊不禁,不敢抬眼细看,生怕自己失态喷笑,“挺好的,就是花色艳俗了点。” “是吗?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好像看到医馆的泽沐也拿了这个颜色,估计他跟段西官都这么戴。” 西官?苏题春想了想那个画面,眼里浮笑,“如果是他们俩戴,兴许能好看一些,哦不,是很多。” 霎时间,对面的两个男人脸色难看无比。 苏题春自发忽略两人不雅观的表情,心无旁骛地提笔书写。 引魂铃 红霞落幕,柔柔暖风吹散青雾,黑蓝色夜空星罗密布,弯月空悬。 苏题春写完案宗出来,郎朗夜空,流泻下一地银光。 街上灯盏光照,人影交错,未成婚的男女手执花枝,步履款款。 “奇怪,花朝节怎么晚上才开始?” 苏题春回客栈换衣服,想着手里空空荡荡,就随手从门口折下一枝梨花混上街。 街上花红柳绿,繁华之至,比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路吃喝玩乐,最后凑热闹买了个河灯,虔诚许愿之后,一抬眼就看到拱桥上一位翩翩公子煞是惹眼。 潺潺流水桥下游过,她跑上去,待看清人面貌,不由得眉开眼笑,“西官?你怎么会这儿啊?” 他羞赧挠头,眼里冰晖烁烁,“我..我好像...迷路了。” 苏题春张望四周,万头攒动的长街灯火璀璨,疑问:“你是跟泽沐一起来的?” “嗯” 苏题春眼睛扫过他头顶,青玉发冠束着乌发,却不见花影,抿嘴轻笑:“你为何不戴花?” 段西官被她问得一愣,之后腼腆地笑笑,“我双目失明,戴了也看不到。” 清风拨过,上空垂挂的纱灯散发着红光,将他白皙的脸照的恍若叁月桃花。 苏题春从手里的花枝上扯下一根细枝,插在他冠发上,娇嫩的白梨瞬时变得金贵起来。 “旁人都有,你自然也要有,更何况你戴着比他们都好看,再说了..你看不到,我能看到。” 她声浅带着俏皮,正如迷人月夜,容易乱人心神。 段西官从明‌‎‎黄‍‎‌色‍‌‎‍袍袖中拿出一枝血色红梅,芳香怡然,瑰丽的花瓣上云蒸蔚然,靓丽无损。 “路上人多,我怕撞坏了,所以就藏在衣袖里。” “这就是江岸最南的红梅吗?” “嗯,泽沐骑马去摘,我让他帮忙带了一枝。” 苏题春拿在手里观摩,花枝苍劲,瓣上水露晶莹,颜色像是沁在水中的红宝石,美艳动人,幽香馥郁。 “难怪明玥姐说它最美,果真是明艳夺目。”她不由惊叹。 段西官连眼睛都笑了起来,犹豫片刻,有些不太敢问,“你的花送出去了吗?” 她晃神,“哦..还没有。” “那送给我吧。”他忐忑地摊开手。 冷白色手掌中纹路细腻,堪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苏题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梨花,挠头不好意思,献过去,“我的花是随手折的,还望你不要嫌弃。” 段西官低头轻嗅,一段梨花香气灌鼻,之后引入心肺,温唇恬静“不会” “那我送你回去吧。” 苏题春牵着他走下拱桥。 华灯初上,热闹的街上人群密集,遥遥河灯在水中随浪颠簸,星星点点飘流出河坝,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起明灯,街头巷尾都飘着各种香气。 苏题春挽着他,闪避左右人群,“对了,你们为什么叫苘山大人?可城里人却并不认识他。” “在很久之前,锡兰城经常有旗人来犯,苘山与他父亲都曾经庇护百姓的忠义之将,虽然现在将军死了,但受惠之人,仍尊苘山为大人。” “原来是这样,那苘山应该很爱护这里,难怪我第一次来时,他一眼就认出我是外来户。” 段西官的手紧了紧,清音若水,“他..不是坏人。” “嗯,我知道。” 暮色苍茫,幽蓝的夜空中冉冉升起黄澄澄的祈福灯,一个接着一个,如同火树银花那样迎风飘散,形成浩瀚灯空。 地上人声如沸,繁花似锦,处处张灯结彩,灯火辉煌绚烂,烟花砰砰炸开姹紫嫣红,寂静的锡兰城今夜美不胜收。 路上热闹非凡,一缕花香飘来,让苏题春停住脚。 “咦” 段西官顿足,侧耳问道:“怎么了?” “刚才有个戴鬼面具的男子,手拿着一株金昙花,那不是深秋才开的花吗?可现在才是初春啊。” 段西官默声,水亮的眼睛里幽攒起深色,不过一瞬,又如常云淡,“应该是特意养的吧。” “有可能。” 两人携手而归,苏题春被烟火吸引,瞳仁中斑斓交汇,无心看路。 紧紧相握手如同纠缠的麻绳,打了死结一般,只是已分辨不出是谁在牵着谁前行。 明明路上水泄不通,但段西官迈出的每一步都无人顶撞,连身后飘逸的丝发也不曾被人触碰。 “你好像并不需要引路。”她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这一句。 段西官白净的脸笑容极浅,“我自幼生活在这里,楼台砖瓦,都明镜于心,不过知道归知道,偶尔还是会出错。” 苏题春细细思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到了”他停脚站在酒肆前。 苏题春看了看门楼,“这里离医馆还有段距离。” “我约了泽沐在这里等。” “哦,那好吧,我就先走了。”苏题春松开手,双腿刚迈出两步,又突然折返,把段西官拉到门楼角。 “别让人撞着了。”不知怎的,她总是对段西官有些不放心,生怕被人欺负了。 她交代声一出,段西官深暗的眼中倏然发亮,默声点头。 等到女子淹没人群,稳身站定的段西官转头往医馆走去,不慌不乱。 街市上空祈福灯飘飘然然,楼阁宫灯随风动荡,纱布上亮起花鸟鱼虫,灼光辉映。 段西官方步慢走,熙熙攘攘的人影缥缈,纷纷避之不及的让路出来。 泽沐等在医馆门口,在他归来时,默默将头颅低下一分。 “听闻街上出现了一枝金昙花,不知是谁坏了规矩。” 段西官如是说,慢条斯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泽沐的心里瘆然。 “我知道了。” 话音落,段西官已经跨步进入医馆。 泽沐转身走向人群,手臂一挥,尖利的凄惨之声穿刺耳膜,方才还川流不息的街市,徒留阵阵清风,晃动阁楼上引魂铃。 美人噬魂 清风月明,露浓情深。 明明没喝几杯酒的刘茂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他醉得身如公英,没根似的四处乱飘,正跌跌撞撞时,香喷喷,白花花的膀子忽然圈住他,顿时他眼睛发直。 “轰隆”一声,他倒在床上,杏色薄纱绕在眼前,温香软语的女子压在身上,赤身裸体。 刘茂时一下就迷了魂,口干舌燥起来。 女子拆下花鬓,秀发飘香,缠心绕眼,骑在刘茂时身上,笑得花枝乱颤。 心口起伏的浑圆,又香又软,薄纱兜不住的微微展露出沟壑。 刘茂时心猿意马,伸手摸了一把,女子立即嘤咛娇喘,柔声轻嗔:“死鬼” 他被这一声叫得麻了身体,精虫上脑,欲望在骨髓里拱火。 女子十分大胆,微醺的脸颊透着胭脂粉色,青丝垂于胸前,香色舔唇,引诱人心。 自打妻子去世之后,刘茂时足足有六七年没碰过女人,彼时‎‎‍欲‌‌‍火‌‌焚烧,一把扯掉女子裹胸的纱织。 一对软香如桃的熟乳跳进眼眶,刘茂时心潮澎湃,当时胯下坚硬如铁。 翻身按住女子,挤进‎‍‌淫‌‍‎‌水‍‌‍‌‎霍霍的腿心,潮湿润滑的‌‌阴‎‍‍‎户‍‎流泻出溪水。 “真骚啊。”他如获至宝。 女子也不甘示弱,挺身弄潮,香软如面的胸房蹭在他脸上,刚冒出的胡茬扎的她又痒又麻。 “人家想要~” ‍‌‎美‍‍人‍‍‌‌既然开口,刘茂时当然是有求必应,扶着勃起的阳物连根插入。 “啊~” 女人发腻地‎‌‌‍浪‍‎‍叫‎‍,只觉得空虚之处被倏然填满,腰肢激动的乱颤。 刘茂时岂能经受得住这种‌‍‎诱‌‎‍‍惑‌‍,噙住‍‌‎美‍‍人‍‍‌‌娇艳欲滴的乳儿就是一顿乱啃,直弄得对方哭爽求饶。 “啊~嘶~相公怜惜人家一些嘛~” 刘茂时被叫得心间发痒,这才放过红肿的椒乳,手微微托起软弹的香臀,狠狠侵犯幽蜜之沟。 女子被顶得发骚‌‌‎‍‎发‎‌‍‌浪‍‌‎‌,什么荤话都说,比青楼里的姑娘还要会撩拨。 “啊~人家要被你干死了~啊~,好猛啊~” 她叫得诚心诚意,霍霍挺身的刘茂时更加卖力,恨不能将‍‌‎美‍‍人‍‍‌‌‌‍肏‌‍‎‍死‎‍‌‍‎在怀里。 清幽的阴沟里被‍‌‍‎肏‎‍得熟肉外翻,渗出‎‍‌淫‌‍‎‌水‍‌‍‌‎入泉,不一会就湿了刘茂时的阳物根上的耻毛,蓬松之林瞬间变得阴沉发黑。 薄发的欲望趋势着男子挺身‍‌‍‎肏‎‍弄,他把女人像狗似的压在床上,从后面狠狠顶‍‌‍‎肏‎‍,美丽的蝴蝶骨不断煽动,‍‌‎美‍‍人‍‍‌‌叫的越发魅惑。 噗噗水声从紧密交合之处传来,刘茂时把手指也伸进松软的肉壁“‍‎‌‌‍骚‍‎‍水‍‌‍‌儿可真多啊。” 女子香纱半披肩上,随着身子被顶得摇摇颤颤,那丝缕也是飘忽乱晃,备有一番蹂躏景色。 “啊~好舒服~,人家要爽死了~” ‍‌‎美‍‍人‍‍‌‌的屁股都被他阴囊撞红,口内却依旧叫爽,刘茂时这时精关却不争气的一松,射到‍‌‎美‍‍人‍‍‌‌‌‌阴‎‍‍‎户‍‎之中。 之后他有些脱力,斜倒在床沿上。 精疲力尽之时,他恍惚听到‍‌‎美‍‍人‍‍‌‌欲求不满地抱怨:“真是没用” 他想张口反驳,却见‍‌‎美‍‍人‍‍‌‌笑盈盈的转过头来,羞耻的‌‍‎‌‎阴‌‌‍部‎‌‌‎银似晃然,花阴深处似乎泛着紫红。 “大人,让小女子帮你吧。” 她媚笑胜春,勾人的凤眼微微弯动,朱唇含齿,白嫩的肌肤粉妆玉琢。 之后,刘茂时便感觉要命的精魄之源被包裹,‍‌‎美‍‍人‍‍‌‌的吸吮,让他欲仙欲死,恍若升仙。 女人跨坐在他身上,那极其会吮吸的‍‌‌‎‍小‌‌穴‍‎正上下吞吐着他的‌‍‍‎‎阴‎‌‌茎‍‍,媚肉挤压撸动阳物,深深含动。 “嗯~” 刘茂时情不自禁地低吼,半软的下体在女人侍弄下重振雄风,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伸手握住那摇摇欲坠的粉红乳儿,竟然大的一掌难握。 “嗯啊~大人好棒啊,亲亲人家好不好?” 女人饥渴‌‎淫‌‍‍‌‎叫‎‌‍‎,声音堪比魔音入脑,刘茂时一面动身‍‌‍‎肏‎‍弄她海潮湿滑的‌‍‌‎‍蜜‎‎‍‍穴‎‍‌‎,一面张口含住她主动弯身送到嘴边的椒乳。 “啊~好舒服~嗯~” 刘茂时备受鼓舞,发奋的顶弄她,‍‌‎美‍‍人‍‍‌‌的娇躯如同在马背上颠簸,两个被他吮红的乳粒又红又硬。 ‍‌‎美‍‍人‍‍‌‌声音越叫越浪,刘茂时也不留情面,粗狞的肿胀之物在殷红穴中顶‍‌‍‎肏‎‍,把人弄得欲罢不能,央央求饶,两颗‍‌‎‍‌奶‍‍子‌‍‌‎‍在眼前乱晃。 他像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在乳浪翻腾中寻找着奶水之源,可‍‌‎美‍‍人‍‍‌‌偏不依从他,白葱似的手指捂着‍‎‍‎乳‎‌‍‌‍头‌‍‍‎,有意不给他尝到。 刘茂时用嘴几番追撵,最终没了耐心,胯下狠‍‌‍‎肏‎‍,‍‌‎美‍‍人‍‍‌‌立即爽叫一声,下意识弯身时,把丰腴樱红的乳尖送到他嘴角。 他如愿以偿,用力的吸了吸,‍‌‎美‍‍人‍‍‌‌在身上颤抖,眼中氤氲着水光,“嗯~大人好坏~啊~” 无名无籍「po1⒏υip」 明媚的春光散去了寒峭,苏题春神清气爽的醒来,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 她心情尚佳,下楼的步伐轻盈欢脱。 明玥姐精神抖擞地倚在柜台里,红蔻色指甲饱满丰盈,正掐着她昨夜带回来的红梅观赏。 “有生之年,我能看到这个,也算是不白活了。” 苏题春趴在柜台上,比较娇花,明玥姐的仙姿玉色才更让她为之倾倒。 “明玥姐,敢问年芳几何呀?”她眼里闪烁着俏皮的光辉。 “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看你一个人开客栈比较辛苦,有没有打算找个人帮忙?” 梅花枝轻轻敲打在她脑门,一股馥郁香粉扑在苏题春脸上。 “我有相公,不过外出经商没回来罢了,这个客栈就是他家的祖业。” “哦,原来如此。” 苏题春留意到明玥姐面色忽然容光焕发,眉目眼梢也不再懒洋洋的,精神头十足。 “哦,对了,明玥姐,我昨日看到有人拿着金昙花,这城中还有这等细心培花之人呐?” 忽地,明玥赏玩之心全无,肃然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我确定,我以前曾经在” 话说一半,她忽然失语,到嘴边的话却想不起来了,脑子空空荡荡。 苏题春拍了拍后脑勺,发现自己好像没见过金昙花,那怎么会脱口而出说见过呢?还能一眼认出。 “怎么了?” “没怎么,我先去衙门了。” 刚出门,哒哒马蹄声就传音过耳,眼前急速飞跃过一名男子,苏题春不认识此人,但却认识马匹。 这是各地驿站的马匹,肯定是上京有新旨意。 等到县衙时,传信的人已经走了,蒋晚槐与刘主簿欣喜若狂。 “题春你来的正好,皇上立后,特免叁年百姓赋税,真是普天同庆啊。” 苏题春听完顿愕在原地,日光从头顶滑过,一张容姿巧丽的脸,正巧被掩在光影之下。 “对了,知府大人还说要我们把户籍上报一下,就差你了。” 苏题春踌躇,支支吾吾起来。 刘茂时提笔半天,也没听到人回话,索性直接过去:“你把黄册给我,我抄一下就行。” “我我是个流民,没有黄册。” 蒋晚槐大惊:“你是逃难来的?” “算算是吧。” 刘茂时一拍笔,为难不已:“那可坏了,知府大人还说这个月底前必须报上去。” 苏题春星眸黯然,苦恼的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办法”,刘茂时灵机一动,拍案惊叫:“题春,你可以成婚啊,入夫家户籍不就好了。” 这种馊主意让苏题春不满地抽了抽嘴角,闷声不语。 那厢,不学无术的蒋晚槐连连拍手,赞叹不绝:“有道理,就这么办。” 苏题春汗颜,蒋晚槐脑子里装得怕都是面糊糊。 “我宁可不当师爷,也不能这样” “哎呦,女子嘛,迟早是要嫁人的,再说你没户籍,迟早是要出事的。”刘茂时拍了拍她肩膀,宽慰道。 “就是啊,你长得也不”蒋晚槐指着她愣住,眸光里满是惊艳。 苏题春眉目盛辉藏着柔情几许,皎面楚然,铅华淡淡妆成,英姿婀娜,柔而不娇,不施脂粉的脸上白净端庄,另有一段韵致。 印象中病气缠身,骨瘦孱弱的人,何时出落成这般清尘模样。 “大人?” 蒋晚槐噤声收目,脸红转向别处:“你病这是好了?近段时间,听不到你咳嗽了。” 经这么一提醒,苏题春也有些惊讶。 刘主簿绕着她转了两圈:“对呀,这么一看,苏师爷气色真是好了不少,模样也俊气了。” 蒋晚槐见人眼睛滴溜溜在苏题春身上打转,伸手拉拽过来:“你好意思说别人,你看看你现在,两眼无光,精神萎靡不振,昨夜究竟干什么去了?” 刘茂时挣脱开,心虚地抿了抿嘴,眼睛四下扫瞄:“花朝节,四处逛逛嘛。” “逛逛,我看你是失身了吧?” “不得放肆,我可是你长辈。” 蒋晚槐腰杆一挺:“我还是县太爷呢。” 刘茂时见说他不过,又看向苏题春:“苏师爷啊,招亲的事情你要慎重考虑,不然我也认识几个媒人,一定能给找个如意郎君。” “去去去,这么大年纪了,跟小姑娘说这些,你害不害臊啊?” “我与苏师爷是祸福相依的同僚,我这是在为她操心,大人您想哪去了。” “什么祸福相依,人家终身大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真会给自己扣高帽” “大人此言差矣,她既是流民,家中那必然是糟了难的” 两人越扯越远,没头没脑的吵起嘴来。 首-发:[‌‎海‌‍‍‌‎棠‎‌‎‍‌搜书].「po1⒏υip」 求亲 苏题春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结果隔日一早,她刚梳洗了下楼,就见客栈里坐着几位衣冠楚楚的男子。 她刚一出现,几个人就虎视眈眈地看向她。 “苏师爷,我是米铺的宋子阳,虽然买卖小,但家中还算殷实,本人身体健壮,也没有不良嗜好...” “苏师爷,在下和封斋的陈生,听闻苏先生文采潇洒,书法精湛,今日特送来...” 苏题春看着一个个站起来的人,浅眉拧皱,瞳仁悠悠惊惮,高声喊道:“停,你们究竟干什么的?” 几个人面面相顾,迟迟不肯明说。 嗒嗒算盘声传来,明玥靠在柜台,懒声懒气地斜睨一眼几个歪瓜裂枣,轻笑:“来求亲的” “求亲?”苏题春慌得冲过去:“我何时说要招亲了?” 明玥睁开霓光发亮的凤眼:“早就传开了,堂堂苏师爷是一介流民,正饥渴待嫁。” “我...”苏题春凝噎,望着身后步步靠近的男人,赶紧逃出门去。 不料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撞上了人。 “哎呦”苏题春揉了揉额头,惊道:“段西官,怎么是你啊,没事吧?” 苏题春望着他颧骨上一块红色,不太好意思地笑笑,用手扇了扇:“你也太不经撞了,我都没怎么样,你反倒先红了。” 这要是她走得再快些,段西官还不得被撞碎啊。 他揉着脸,声颤:“我没事。”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段西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卑微:“我来求亲。” 苏题春呼一口气,强笑:“你也跟他们起哄,我没说要...” “一个瞎子也好意思求亲,真是不知所谓。” 嘲讽的语调自身后传来,苏题春回眸怒瞪:“关你什么事啊?” “西官,我们走。” 苏题春将人带到河岸,两排碧绿垂柳随风飘荡,长长的柳枝化开湖面,漾开道道波纹。 苏题春的手很暖,不经意就让他的手变得异常,染上一抹温热。 可是她..还是松开了。 “西官,我不能嫁给你。” 单薄的肩背在微风中坚定如山,段西官笑容晦涩,唇角缓缓落下,问道:“是因为我看不到吗?” “不...不是的。” “那是为何?”他话音跟的很紧凑,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偏执之气。 段西官神色肃穆,纤尘不染的眸子澄澈清幽,像水中月那样‍‍‎‌诱‍‌‍‌‎惑‎‍‌‌‍力十足。 她忽然不敢与他对视,好像自己的目光,会把纯净无暇的他给玷污,段西官就像个神明,她多看一眼,仿佛就会亵渎。 “我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好像之前嫁过人,我们还有过肌肤之亲,所以...” “好了,别说了。”他声音猛然哀沉下去,温情不再。 苏题春立即止声,点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他固执地说,气丝消乏。 段西官转身,朝着绿柳堤岸迈步,步步沉重,身背顿讷。 曾说自己熟悉这里一砖一瓦的人,此刻好像迷失了方向,脚下磕磕绊绊,走得艰辛无比。 忽然,他一脚踩空,从河堤台阶上摔下来。 “段西官” “你别过来。”他勉强撑身,脸刻意躲着苏题春。 苏题春不放心,蹑手蹑脚靠近。 “难道连你也欺负我是个瞎子吗?” 他发怒,颤抖的声线里埋着悲伤,苏题春立即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听到脚步声停止,段西官四脚并用的爬上堤坝,浑浑噩噩地走了。 见状,苏题春心里有些不好受,唯恐他再听到什么,于是相隔几丈远跟着。 直到他安全回到医馆,心里才撂下大石头。 “公子,有个病人已经等你多...” 泽沐哑声,看着他身上沾黏的杂草灰尘,呆愣住。 抬眸,不远处的苏题春朝他摆手,食指压在唇中间,示意他不要声张。 泽沐收回眼:“我扶公子进去吧。” “老大,就是这个城里放的天灯,里面肯定有不少宝贝。” 浪沙飞舞的戈漠高丘上,站着一队黑纱蒙面的盗匪,他们骑在马上,伸长脖子眺望不远处的锡兰城。 被称作老大的人纳闷不已:“奇怪,之前我们也来过这里,里面荒凉的很,人都不见几个,怎么突然就气派了?” “老大,您都多少年没来了?” 那人仰脸思索:“也有个七八年,以前来的时候,里面阴风飒飒,诡异得很。” “那兴许是这几年发展的不错呗。” 盗匪们哄笑一团,不过看这眼前琼楼玉宇,也着实眼馋,他们好久没遇到这么雕栏玉砌的地界儿了,肯定能捞到不少油水。 “好,那小六子,你先去探探路。” “是” 沙盗 丑时未过,睡得正香甜的苏题春就被吵醒,睁开眼睛,只见窗户纸上红辉闪耀。 她推窗一看,远处熊熊烈火烧了半条街,哭嚎声不绝于耳。 苏题春急忙赶过去,只见几个蒙面黑衣人驾马横行,手持利剑,一路纵火抢掠,残暴无度。 “驾——!”盗匪扬鞭策马,嘶鸣声划破云霄。 马蹄奔腾,犹如骤雨砸瓦,盗匪们手持火把,朝苏题春驰骋而来。 百姓们四处逃窜,苏题春慌之不及,眼看就要成为刀下亡魂,可为首的男人忽然摔下马。 “老大。” 一根制作粗糙的箭羽深深钻进他后心,苏题春抬眸观望,远处楼顶上站着拉弓射箭的人。 他头顶皓月,黑色身影魁梧,苏题春一眼就认出是苘山。 “快,走..” 盗匪就这样落荒而逃,洒了一路的金银首饰。 天蒙蒙亮后,大火才终于救下来,苏题春精疲力尽地放下水桶,累得手臂酸疼。 百姓围在断垣残骸前,惊恐万状:“我们要不要逃走啊,这里肯定被盗匪给惦记上了。” 蒋晚槐累成狗,生气的甩了水桶,负气坐在地上。 “这不是你们的家吗?说走就走啊,你们看看钱夫人,他们家被洗劫成这样,也没见...哎,钱夫人呢?” “早就走了,她寡妇一个,肯定比谁跑得都快。” 刘茂时也心烦,从荷包里摸出个雕刻大半的香珠,刚要动刀,就见百姓瞪眼过来,他只能识趣地把刚拿出来的珠子又塞回去。 “要我说,这个盗匪尝了甜头,一定会再来的。” 此话一出,更让人心惶惶,动摇了百姓要坚守的打算。 苏题春终于有了动静,用衣袖蹭去脸上的黑灰,站起身:“城中无兵才是罪魁祸首,即便他们不来,以后也会有歹徒来犯,要想以绝后患,必须要有支队伍守城。” “苏师爷说得轻巧,城中多少年都是如此,谁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就是啊,我们都是些小百姓,舞刀弄枪的我们可不会。” 这时候一个个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苏题春顿时听得心中冒火。 “盗匪为何只洗劫钱家,是因为他家富足,有财可劫,更重要他家空有家丁,却没有会拳脚的人,而城中大多数人家都有能出门打猎的男丁,所以他们才不敢轻易造次,当我不知道么?” 一席话让众人哑口无言,也让蒋晚槐醍醐灌顶:“对啊,你们那些打猎的人,不都会些功夫吗?” “哎呦,大人,那些都是花拳绣腿,对付兔子还行,可对上穷凶极恶的盗匪,那就是去找死,不顶事儿的。” 有一个推脱,就引得所有人都是如此,纷纷哭穷卖惨起来。 蒋晚槐听得一个闹大两个大,摆摆手让众衙役都散了。 苏题春回去洗了个澡,正穿衣裳时,忽听到窗外一声高喊:“强盗又杀回来了。” 这么快?不应该啊,这可是大白天。 苏题春穿好衣裳冲出月牙客栈。 这次盗匪没有抢东西,径直奔向医馆,抓了段西官上马,然后片刻也不逗留,掉头就往城门外狂奔。 苏题春正好赶上,抽过一把竹竿狠击马肚,骏马前蹄打软,嘶吼着跪倒下去,盗匪和段西官双双滚落在地。 “来人,抓住这个婆娘。” 苏题春这边扶起跌倒在地的段西官:“没事吧?” 他狼狈无状,努力用耳朵辩声:“题春..题春是你吗?” 盗匪一把刀劈脸砍来,苏题春只能先推开段西官,随手抄起地上约手指粗细的竹条,趁人不备,直接抽在盗匪眼睛上。 小六子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另外几个盗匪见此,全部都涌上来,苏题春身姿矫健,跃起踩住刀刃,竹竿横扫,利落地赏了他们一脸条痕。 几番回合下来,苏题春手里的青竹打成竹篾,软软塌塌。 “题春,你走,不用管我。” 没有武器的苏题春难免吃亏,只能躲不能攻,幸好这时苘山骑马赶来,解了燃眉之急。 蜷缩跪地的小六子见情况不妙,抓起段西官上马,冲出城门。 “穷寇莫追,万一他们在城外埋伏,就...” “不会的,他们此次进城就是因为他们老大中了你那一箭,命在旦夕,所以才来城中抢大夫。” 苏题春翻身骑上盗贼留下的马匹,朝苘山伸出手:“身上有其他武器吗?” 苘山身后背的板斧,她实在用不来。 苘山从腰间摸出约有手肘长的弯刀,丢给她:“我跟你一起去。” “别,你去找几个人。” 苏题春眼神坚定,一挥马鞭,身下马儿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城门。 媒证 她沿着锡兰城追到戈漠,此刻风沙静止,阳光的热辉把淘沙晒得灼热难当,远远望去一片金灿灿的沙砾。 苏题春沿着马蹄印寻找,终于在过了一个背坡后看到盗匪队伍。 他们两个骑马,另外几个在地上奔跑,苏题春很快就追了上去。 精疲力竭的骏马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苏题春手中的弯刀狠狠扎在马屁股上。 小六子与段西官堕马翻滚进浪沙,苏题春趁机追赶过去。 “别过来,你要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小六子把刀夹在段西官脖子上,被她打中的眼皮,狞红高肿,只有一只眼睛能看人。 “你别伤害他。” 小六子惶恐的瞪着苏题春,虚声喝道:“你把刀放下。” “题春你走,我不用你管。”段西官眼眸赤怒,嘴角啃着黄沙,拼命朝她嘶吼呵斥。 苏题春心头一愣,这人明明自己都被吓傻了,还让她走。 迎光发亮的弯刀被毫不犹豫地丢进沙涡,段西官听到细微的落声,顿时双脚发软,奋力挣扎起来。 小六子一脚踹在他腿上,命令道:“把她也抓回去。” 日头微微偏西,苏题春刚一直视太阳,就被照得头晕眼花。 她靠在一棵百年老树上,双手被麻绳紧紧困在后面,营帐的正前方是个高坡,盗匪特意选在这里防备夜里的风沙。 苏题春看了看枯枝衰败的大树,油然而生敬佩之意,能在这种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是何等的坚强。 “我就听你的话,如果老大没有好转,我就把你吊在树上,活活打死。” 话音落,段西官就被推出营帐。 外面风沙已经有了狂势,这些盗匪都在帐篷里躲着,留着苏题春在外面喝金沙。 “留他们在外面,不会逃跑吧?” 帐篷里冷哼:“一会就起风了,敢跑就等着被活埋吧。” “题春...题春..” “我在这。” 闻声,段西官摸爬滚打地跑过来,脚尖踢起淘沙,看起来笨重又辛酸。 他跪倒在苏题春面前,惊怕地抱住她,悲声呢喃:“我好后悔,我不该跟你生气,题春,不管你是不是嫁过人,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娶你。” 苏题春惊愕住,讷讷说:“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后悔那日退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先把我绳子解开。” 段西官笨拙解开绳子,苏题春用手拂去他脸上的沙尘,弹了弹衣缎,郑重其事地问:“你真愿意娶曾嫁作他人妇的女子?” 段西官压了压唇瓣,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嗯” “可谁会娶一介流民做妻子呢,我很有可能只是个花楼妓子,跟很多男人都睡过觉的,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男子的脸色明显惨淡,但眼里的坚毅却丝毫不减,他摸攥住苏题春的手:“过去的都过去了。” 苏题春见他一脸认真,不禁捂嘴咯咯轻笑:“你放心,我应该没混那么惨。” 虽然记不清了,但从她所会的东西来看,肯定不是什么烟花女子。 纤白的玉手突然摸过来,沿着她的眉骨、眼睛、鼻子... 苏题春看到段西官眼睫好像在颤抖,眼里秋波乱撞,细细摩挲的指尖哆哆嗦嗦。 “怎么了?” 段西官吞声哽噎,半响才答:“我要记住你的样子,下辈子早早来娶你。” 苏题春噗嗤一笑:“用不着下辈子,我们现在就成婚。” “现在?” 段西官手足无措,脑子里翻江倒海,低落道:“可这附近都是贫瘠沙漠,估计神明也不会从此路过。” 苏题春把人扶起来,放眼看了看周围广袤的戈漠,“我不信什么神明,他们都太忙了,根本没空理会我们。” 牵起段西官的手,按在眼前苍老遒劲的树皮上,抚摸上面凸起的痕纹:“这棵树应该有百年,比你我都年长,就让他做我们的媒证吧。” 段西官脸上堆笑,“好” 说完,他就听到苏题春跪在地上,遂后微微犹疑,也跪了下去。 “老树为证,我苏题春今日愿意嫁给段西官为妻,我不要红妆十里,只求与君一条心。” 段西官握住她的手,开声竟然带着一股怆然:“我段西官今日愿娶苏题春为妻,若非白骨化飞烬,残生绝不割生离。” 如此沉重的誓言,让苏题春不禁心头寒栗。 她起身走到树下,拍了拍树皮:“树爷爷,从今日起,你就是我跟西官的媒人,你要一定好好活上几百年。” 段西官沉眸暗笑,果然还是喜欢乱认亲戚。 他仰起头,感受到苍木的风力,唇角含笑,不过既然她开口允诺了,就让它多活几百年吧。 良辰吉日 不多时,远处沙丘上就赶来苘山,他身后带着几个熟悉戈漠的猎户,悄摸靠近帐篷,两下就把盗贼全部拿下。 “没想到苘山大人身手这么好。”她夸张的睁大眼睛,惊叹。 苘山看着身姿娇小的人,悄无声息地望了眼她身边的段西官,把被盗匪缴获的匕首收好。 “是姑娘机敏,懂得在路上留下记号。” “是你们来的及时,不然等到天黑了,风沙就会把记号抚平。” 苘山牵过一匹马给她,苏题春忙声道谢:“正好西官的腿受伤..” 她转过头,段西官站姿无恙,不禁纳闷,方才她明明记得盗匪在他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题春?” “哦,没事。” 说完,苏题春翻身上马,然后拉住段西官的手,把人带到身前坐稳。 黄沙蔽日,飓风卷起螺旋形沙浪。 苏题春撕下一截衣角,当作面纱给段西官系上,双手抓稳缰绳,喊道:“起风沙了,我们要赶紧回城,不然会被沙土吞噬,而且没太阳,更容易迷路。” “题春?” 苏题春以为他在担心,柔声道:“不怕,我之前在戈漠上走了好久,不还是活下来了。” 马蹄陷入细沙,他们一路慢如骆驼,眼见天色渐晚,奇怪的事却发生了。 不仅风沙停了,而且他们行走如履平地那样轻快,等进城,也不过才戌时。 蒋晚槐正与百姓举着火把,呜嗷喊叫地要出城去寻人。 “他们回来了。” 蒋晚槐眼睁睁看着苏题春与段西官从马上下来,两手相握。 春光明媚,苏题春与段西官携手来到县衙,商讨户籍的事情。 刘茂时聚精会神的刻着香珠,吹了吹木屑:“人生大事,不可草率,依我之见,即便是走过场,你们还是要成亲。” 苏题春言道:“刘主簿,我跟西官都没有双亲,亲事办起来难免凄凉一些,所以就想干脆不办了。” 刘茂时摆手,认为不可:“就算不大办,请街坊邻居喝个喜酒,还是有必要的,不然你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成亲呢,就怕有人会说你是为了户籍,与段西官假成亲。” “成亲还有假..” “题春”段西官叫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刘主簿言之有理,我看还是办一办,也算是告知乡里,你我结发为夫妻了。” 听言,苏题春妥协点头:“好吧” “这就对了嘛,我看过,叁日后便是良辰吉日,你们不如就在那时候成亲。” 蒋晚槐坐在石凳上,望着郎情妾意的两人,一言不发,之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挥袖走了。 不久后,段西官与苏题春也急急忙忙地离开衙门。 苏题春把人送回医馆,凉凉的风丝刮得惬意非常。 “西官你家亲戚多吗?” 段西官摇头:“就几个街坊邻居。” “那就不用置办太多酒席,叁两桌够不够?” “够” 就这样,他们的成亲仪式一切从简,请了做菜师傅,买了些蜡烛,喜服,红纸... 听起来虽然寒酸一些,但却朴朴实实,反而让苏题春打心眼里觉得安稳。 成亲当日,喜鹊站在嫩绿枝头叽叽喳喳,明艳的阳光从云层中洒下,锋芒万丈。 苏题春坐在铜镜前,一身正红新娘衣裳,樱桃嘴抿上红纸,冰清玉润的两腮涂着淡淡胭脂,清丽绝尘。 明玥姐为她梳头,盘着发髻,鬓发上没佩戴什么贵重的金银首饰,一株小小的鲜红茶花别在耳尖鬓上。 明玥姐递过木槿盒,里面有对小小的红珍珠耳环:“我没什么能送你的,这个耳环就当是你的嫁妆。” “谢谢明玥姐。” 明玥一笑嫣然,亲手给她戴在薄薄白玉色耳垂上,念嘱道:“以后,嫁了人,也要常回来看望。” 苏题春斜眸对上女人流光凤眼,里面竟然深蕴惆怅,她一恍惚,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眼神。 “嗯” 她顶着盖头等了半天段西官还没来,明玥姐急得在房里来回踱步,气得叉腰。 “这吉时都过了,新郎官怎么还不来,不想要媳妇了。” 苏题春掀开抬头一看,都已经过了巳时。 成婚是晨迎昏行,按理说她这会应该在段西官家里等着拜堂了,况且又不远,就是爬也该到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我出去看看。”她不信段西官会出尔反尔。 “哎...哪有新娘子自己去的。” 明玥伸臂挡住人去路,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吆喝:“来接新娘子了。” 百鬼为客 苏题春赶紧把盖头披上,明玥把她扶出门,交给站在花轿旁的段西官。 “怎么这时才来?”她小声喏语。 段西官掀开帘子,扶着人坐进去,满脸愧疚懊丧:“昨夜兴奋,今早睡过头了。” 苏题春抿嘴轻笑,娇声嗔道:“傻相公。” 这一声恰似温泉,让段西官暖气流窜至四肢百骸,他愣愣站在轿子前,面向已经稳稳落座的女子。 苏题春含羞低头,双手绞鼓在腿上,眸光从盖头下溜到他靴子上,却迟迟不见人动弹。 “你还想耽误到什么时候?” 段西官呆呆愣愣的放下帘子,转身一下差点摔倒。 路上有人指指点点,说这婚事办得寒酸,只有一顶轿子,连声响儿都没有。 “想来段西官好歹是个大夫,难不成一点积蓄没有?” “什么没有啊,我看是不想拿,这女子来历不明,说不定是哪家跑出来的野婆娘。” 段西官的家就在医馆后面,不大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树大根深的桃树,枝干强劲,枝繁叶茂,迎风招展的树枝盖住了大半院落,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绿色云彩。 苏题春刚进院子就觉得一股荫凉,然后就被扶进厢房。 按礼数,拜堂前,新郎官是不许进新房的,临进门前,段西官偷偷塞给她一方形小盒。 “一会饿了吃。” 苏题春忍不住掀开盖头:“这是什么?” “豌豆糕” 这一幕被喜婆看到,手里帕子抖了抖:“哎呦,没成亲可不兴自己掀盖头。” 苏题春憋笑,指着段西官:“你觉得我掀开他就能看到吗?” 她无心拿他眼睛开玩笑,只是嘴快罢了,段西官也不生气,拉下她提盖头的手,端端正正地盖好。 “你等我回来。” 苏题春在房里默默等着,直到傍晚时分,才出去与段西官行礼。 根据锡兰城的民俗,新娘子是要给长辈们挨桌敬酒,段西官扶起苏题春,刚掀开盖头,就听到门口一番轰嚷。 院子里挤进满满当当的人,为首的老翁胡子白花,弯腰驼背,口内牙齿所剩无几,进门就指着新郎官嚷道:“西官,你成亲怎么也不知会伯伯一声。” “是啊,好歹要让我们知道你成亲了,也算是对得起你下世的爹娘。”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倒让看客们觉得是段西官的不对。 段西官白若清月的脸忽阴鸷发青,眼里戾气邪翳发出恐怖幽蓝,斜睨向门口的泽沐,后者心魂被震慑,瞳仁惊寒,心虚地低头。 见此,苏题春拽了拽他衣角:“西官,你不是说,家里没什么亲戚吗?那这些人...” 段西官面色已经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我父亲也是名医者,这些都是曾受过他救治的人,不算是亲戚。” “哦,那既然来了,就让人喝了喜酒再走吧,就是不知道桌子够不够。” 段西官抓住她,隔着喜服的手掌散发着寒冷之气。他面上温和浅笑:“让泽沐去准备吧。” 接着苏题春与段西官开始敬酒,摆满酒桌的院子,犹如石榴开膛那样密集,连过路都要侧身。 就在苏题春准备到下一桌时,胡子白花的老翁忽然扑过来抱住她,醉里醉气地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嘴里颠叁倒四道:“娘子,娘子好香啊~” 苏题春花容褪色,嘭地把人推倒在地,恼声:“为老不尊。” 段西官闻声停脚,顺着牵住的手,抱着苏题春,担忧道:“题春” 他声线遏紧,淬光的瞳仁里漫着慌乱,即便是被盗匪用刀架脖子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神情。 “我没事。” 段西官并没因为她的话而放松绷紧的心弦,强势地把她护在身后:“酒就敬到这里。” 说完,他好像脚上长了眼睛,完美闪避过所有障碍,拉着苏题春回房。 泽沐亲眼目睹着一切,脊背暗暗发凉,就在段西官擦肩而过时,一束诡声训斥传入脑子。 ‘你想魂飞魄散?’ 这一声,直接让泽沐吓得腿软,看着满院子里的醉鬼,面色发怒,缓缓握紧的指骨发出咯咯错响。 他用力一挥手掌,所有人都晕了过去,满院子惊现出张牙舞爪的厉鬼。 他们奇形怪状,面部恐怖,血色獠牙狰狞,有的漂浮在空中,有的钻在桌子底下,咧齿欢笑时更是丑态毕露,声音凄厉惨然,令人头骨发寒。 唯独刚才的老翁还端端坐着,面上醉意已经消失,手里摆弄着一个赤鬼面具。 “泽沐,你是当狗当习惯了。”老翁没开口,但声音却覆盖在院落上空。 泽沐一瞬间就到了老翁面前,姿态半跪,忠心耿耿道:“主人,您这是玩火,他真的会生气。” 耳边的声音忽然大笑起来,老翁戴上面具,凑近他的脸,沧桑枯老的眼睛倏然亮起血红色。 空中笑声突然停滞,老翁的声音十分年轻,带着少年的稚气:“我就不会吗?” 洞房 房中,一对蜡烛在房中闪耀,苏题春扶着段西官坐下,斟满两杯酒。 两臂交缠,仰头一口饮下,热辣辣的酒灌入喉咙,段西官忍不住咳嗽两声。 苏题春看他呛红的脸,轻笑:“刚才你也喝了不少,怎么都没事。” 段西官抓住她手,扣在自己热红的脸上,执拗的语气,像个撒娇的孩子:“娘子把眼睛闭上,也摸摸我的脸骨。” 新婚之夜,哪有人摸骨的?再说她是能看到的。 苏题春虽然心里奇怪,不过还是照做了,合上眼睛,在黑暗里摸着段西官的脸。 “相公五官端正,长得属实好看。” 段西官失笑道:“娘子没有用心摸。” “呃...我确实摸不出来什么东西。” “摸不出也罢。”段西官指尖扫过她鬓角,眼皮微微抖颤:“良宵苦短,我们就寝吧。” 苏题春憋笑,刮了刮他鼻梁,主动攀上他脖子:“好” 房中陈设简单明了,段西官紧张地抱起她,脚步且走且量,把人压在床上。 春宵红被,苏题春笑着把发髻抽散开,然后就感觉一双温柔手在身上抚摸,解开红裳。 段西官俯身吻她,清甜从唇中炸开,苏题春心慌如麻,纤手慢慢解开新郎装。 很快,两人就赤裸相对,习惯抱着她情不自禁的亲吻,凭着本能游走在她全身。 苏题春被摸得浑身发软,红晕从脸蛋蔓延至耳垂,殷红的唇中吐着热气。 “唔~” 段西官含住胸前红果,奇异之感迅速爬升起燥热,羞耻难当。 凉凉指尖沿着女子玲珑窈窕的肌肤往下滑动,一路他能感受到苏题春的汗毛起立,优美的腰线下,他触摸到一片柔软丰臀,宣软如云。 手从臀线往下,纤柔细腻的玉腿在掌心紧张战栗,段西官分开它,跪在苏题春面前。 勃发黑紫的阳物热热的挺立在腿间,与段西官浑身莹白反差极大,苏题春看一眼就羞得脸色通红。 手指摩挲着穴心花蕊,幽蜜精致之地,羞涩的微张,他摸到一股潮湿,指尖再‌‍‍‎‎拔‌‎‍‍出‍‌来‌‌‍时,便挂着精亮的淫丝。 段西官压低身子凑近她,宽大的手掌揉捻着软桃似的臀肉,苏题春全身都发红泛潮,摸起来湿腻非常。 手指抚摸入神秘的桃缝中,娇嫩的穴缝中藏着曲径通幽的桃源,他勾抚慢捻,一股热热的浆水便再次涌出。 “嗯~” 苏题春眸如佳酿,汪汪滚着春水,段西官手指在内里徜徉,待摸到柔滑的屏障后,慢慢拔了出来。 这次换上那磅礴狞物,抵着含羞微张的花蕊,腰身沉压,一次贯穿了她。 “啊~”苏题春疼得咬牙,红俏的脸上薄汗蒸腾,像是仙桃沾着清晨的露珠,光泽鲜美。 双目失明的人,嗅觉倒是很灵敏,紧密交合之处的血腥味,让他沾染‍‎情‍‌欲‎‍‌‎的眼睛愈发剔透。 “题春”,他爱怜的浅吻着苏题春,就像是信徒虔诚的亲吻自己的神明那般小心翼翼。 温柔如水的言行,让苏题春直接沉溺,意乱情迷地抱住段西官脖颈,像丝萝花那样缠住。 床板开始咯吱咯吱响起来,苏题春坐在那狰狞的粗物上,嫩若出泥白藕的双腿被顶得遥遥打摆。 “啊~唔~”她羞赧地娇喘,香唇中涩音断断续续,身下只是含苞的花朵,被段西官的硬物生生‌‌‍‍肏‎‌‌绽,娇软的肉瓣随着入侵的玉杵,碾出丝丝花蜜,洇湿床褥。 春夜寒凉,一双温暖的手臂纠缠在身上,段西官倒也不觉得冷了。 无处释放的燥热和欲望,一点一滴地给了怀中女子,浓稠的欲浆自‌‎高‎‌‍‎潮‌‌‍‎‎后喷出,滋润着被蹂躏的花丛之阴。 但他仍不满足,将女子方躺下,挺身再次‌‌‍‍肏‎‌‌碾开收缩的花心,深深埋入,似乎要顺着湿滑的甬道,与她骨肉合一。 “啊~慢些...西官。” 与男子初次开荤的狂野不同,女子的身体要娇弱许多,尤其是承欢的腿心传来灼烫辣痛,苏题春不禁吃痛叫停,但段西官却没有停下的趋势。 随着她吃痛吸气,胸前的锁骨极为明显,段西官趁势俯身咬着住,用牙齿食髓知味般啃磨。 即便下身被狠狠穿刺,但苏题春依旧能感觉到被啃噬的骨痛。 房中蜡烛已经燃尽,她看不清段西官的脸,只是隐约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之气,像是要把她的骨头从身体里剔出来。 “唔疼~” 苏题春已经说不清身上哪里疼,感觉每一处都在被侵犯。 黑夜里,段西官的眼睛亮起阴蓝,他终于松了口,把苏题春顶弄的气若游丝,上气不接下气。 他把脸埋在她肩颈里,拼命吸吮从苏题春骨头缝里渗出一股诱人奇香,他越闻越痴迷,便把持不住自己地把苏题春占为己有。 被乌云遮蔽的月亮终于出来,凉光盈在瓦上,却怎么都透不进房中。 女子的娇声已经晕止,可男子的喘息声却久久没有停歇。 旧梦惊魂 旧景恍然入梦,青瓦上冒着嫩绿苔藓,明媚的阳光,吹去旧年的露湿。 满院红绸在风中飘荡飞舞,她刚下马车,就被仆人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样式她看不清,只知道是红色。 日头很大,正打在头顶,斑斓的光晕十分晃眼,只听一声高喊:“送入洞房”传来。 她站在房檐下,就看到几个仆人搀扶着一个女子走来,鸳鸯戏水的盖头遮住人脸,只能看到一双玉足盈盈入院。 一只手落在她发顶,抚摸着她发髻上的红花:“大喜的日子,小姐要高兴些。” 她没吭声,只是愣愣看着那身着红嫁衣的女子。 这个月她回来两次,上次回来时也是这样的艳阳天,不过家里挂着白绫,堂前扬舞着丧幡,仆人给她穿上麻衣,告诉她不能笑,要哭。 这次她回来家里却变了个样子,可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这位就是小姐,题春。” 她站得不是地方,正拦住她们的去路,但新娘子却没生气,仆人也没有,反而是郑重的介绍她名讳。 按礼数,她刚满五岁,应该行礼的,可是刚要低头,新娘子却先欠身。 新娘没说话。 她个头不高,凑近时,能从盖头底下看见女子的相貌。 新娘子很漂亮,像是刚出泥的莲花,长着一双凉夏般杏眼,不燥不寒,望着就舒服。 她看呆了,一时忘了让路。 “小姐,您让让吧,得让新娘子先回屋了。”耳尖上别着一朵红玫瑰的女人笑说道。 她立即挪步,目送着一行人绕过红绸挂彩的荫廊。 身边的仆人拍着她肩膀说:“小姐,这个女人是将军为您娶的,以后你要敬她、爱她,在家中千万不可言语顶撞,切记切记。” 她不解其深意,当晚就坐着马车离开了,之后隐约过了半年时间,她又回了家,摇晃的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车夫说马上就要到了,她就挑帘望了望,在街中间有一处张挂白灯笼的人家。 “吁~”一声,马车停了,她惊愕万状。 那宛若娇莲的女子头戴白花,泪眼朦胧的走出来,拉着她冰凉的手,抱她下马车。 “春儿” 柔柔轻唤,打破了梦境,眼前像是纸做的一般,瞬间被撕碎。 苏题春惊吓睁眼,瞳仁如同被暴雨淋湿,薄光悠悠。 天降破晓,丝缕浅光将房间照得朦胧,她一丝不挂的斜躺在床,被褥搭在腰上,上身被冷风拂过,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身上红痕遍野,均是昨夜留下的印记,苏题春拉过被子盖上,却发现身后的段西官根本没睡。 大手在她后背上游走,手指从她脊椎往下,描摹着一根根骨节,动作很慢,且纹丝不乱。 他好像很清楚人体的骨骼,如数家珍似的抚摸着,不过他的手很凉,摸得苏题春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手伸过来,犹如黑雾蒙住她的眼睛,然后声音忽然靠近在鬓边:“刚才做噩梦了?” 接着被子里钻进来一具冰凉的身体,冻得苏题春打了个寒颤,伸手把被子给他盖好。 “嗯” 凉如冰碴的手顺势就摸上她身体,苏题春嘤咛一声。 “梦见什么?” “记不清了,就看到有人成亲。” 没成想段西官的手比叁九天寒冰还要冷,她怎么都捂不热,更奇怪的是,这人的手没有多造次,而是从肋骨往下,一路摸到她耻骨上。 苏题春受不住发痒,笑着推搡起来:“你怎么老是在骨头上摸来摸去的?” 段西官浅笑,咬了她肩膀一口,力度不轻,当即就有了两排牙痕。 “啊”苏题春叫出声,拉被子裹紧自己:“你还真咬啊?” 他眼睛眯起来,笑得如沐春风:“你骨头生的很富贵,所以就想多摸摸。” 苏题春凑近他的脸,香唇喷着湿热潮汐,笑问:“你还会摸骨啊?” “会” 她一脸认真,苏题春逗问:“那我骨相如何?值钱吗?” “千金不换。” 苏题春笑得花枝乱颤,心疼地抚摸他眼角,里面蕴着无色的云彩,是那样迷人。 “你这眼睛,是怎么弄得?” “很早很早就看不见了,也记不清了。” 他一笔带过的说,但声音里却含着沙哑,苏题春更觉得难过,想他父母双亡,眼睛又看不见,现在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番话,不知道吃过多少苦。 段西官攥住温热的手,脸上笑容浮现:“你不是说,要做我的眼睛吗?” 苏题春哑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这句话她好像没说过,又好像说过。 认错人(补更) 天光发亮,消失一夜的太阳越过高墙。 苏题春有叁日婚假,经过昨夜的折腾,浑身酸痛不已,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段西官站在床前,慢条斯理地穿衣束带,院内桃树枝叶哗哗,光芒错落在地上。 “你想吃什么?” “我想再睡一会。”她在被子里睁不开眼,嘴里哝囔回应。 段西官开门出去,脚步比窗外落叶还轻柔。 来到前堂医馆,椅子上坐着几个满身伤痕的盗匪,他们脸颊皴裂,唇瓣干燥,衣裳褶皱里灌着黄沙,鞋上线角崩开,干枯的身形仿若被风干的腊肉。 其中一个便是入城抢劫的盗匪头儿。 医馆的门被一阵风关闭,屋檐上的引魂铃终于停止。 叁日匆匆晃过,苏题春拎着两盒喜点来到县衙。 “来,大家分了吃吧。” “谢谢苏师爷了。” 衙役们蜂窝似的把点心抢光,跟恶狼无差,苏题春见此即刻开口阻止:“你们给刘主簿留一点。” “刘主簿已经两日没来县衙,谁知道去哪鬼混了。” “家里找了没有?” “找过了,都没有。”衙役嘟嘟囔囔地说,嘴里喷出白色糕屑。 “那大人呢?” “在房里还没起来呢,这两天喝得醉醺醺的,没顿没晌。” 摊上这么一群不靠谱的同僚,苏题春唯剩下无奈:“前几日抓来的盗匪还在牢里吗?” “在,整天鬼哭狼嚎的,烦死人了。” 之后苏题春又去了月牙客栈,把喜点送给明玥姐,还未开言,就发现女人容貌秀丽许多,鼻梁上倦色荡然无存,眼尾的细纹也无影无踪。 “喜点我收下了,沾沾喜气。” 女人妖惑的音调,始终如一,让苏题春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暗笑自己犯傻,哪有人会越过越年轻的。 可眼前人就像是一朵已经绽开到极致娇艳的花,又突然恢复到初绽时那样俏美。 “明玥姐,你相公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玥挑眉:“问这个干什么?” “没,我要是男人,肯定舍不得如此美娇娘在家独守空房。” “哈哈哈”明玥忽而放声大笑,慢慢收绽的眼睛,如同盛开着带刺的红玫瑰,美则美矣,就是有些扎人。 “他迟早会回来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明玥纤纤玉手箍住她下巴,凉凉的手像是带刺那样令她肌肤一疼:“倒是你,跟段西官洞房是什么感觉?” 床笫之事就这样被人堂而皇之的试问,苏题春脸颊微红:“明玥姐也嫁过人,怎么反过来问我?” 见她一脸娇涩羞赧,明玥脸上肌肉拉扯出笑意,僵硬木然:“时间太久,早忘干净了。” 说完,她就打着哈欠上楼,懒懒道:“我去补个觉,走时把门关上。” “哦” 她刚离开,就见到刘茂时鬼鬼祟祟地走在墙阴下,这么冷的天,谁都想着多少晒会太阳,偏他反其道而行,一路躲着太阳走。 “刘主簿” 刘茂时吓了一跳,抬袖遮挡在头顶,眯眼瞧她:“苏师爷啊,我当是谁呢。”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薄衫,狂风在袖袍里乱涌,呼哧呼哧的直拍脸。 “刘主簿不觉得冷吗?” “不冷啊”他皱眉指着刺眼的太阳,微微发愁道:“反倒是这太阳,有些刺眼。” 苏题春看他的脸,黑青的面色,眼窝凹陷,眼底骇红,嘴唇乌紫,像是好久没睡似的。 “刘主簿这几日去哪了?脸色这么不好。” “是吗?”他随意摸了两把,讪讪遮掩道:“可能是太累了,没休息过来。” 刘茂时眼神闪烁,恐她再继续追问,岔开话头问道:“苏师爷这打算去哪啊?” “我打算去找苘山,上回看他功夫不错,想劝劝他守城门。” “这主意好,祝苏师爷马到成功。” “哎..”苏题春拉着住他,“刘主簿,你陪我一同去吧,不然我人微言轻,怕他以为不重视。” “这...这..” “别这那的,我都想好了,苘山来守城,让牢房里那几个盗匪做他的手下,这样一来,城中也算有了道保障。” 刘茂时为难地望着太阳,光看一眼就觉得双目刺痛:“那些盗匪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他们干惯了鸡鸣狗盗之事,能愿意浪子回头吗?” “那就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就不能怪律法无情了。” 两人正谋商着,一位年迈苍苍的老翁推着独轮牛车晃晃悠悠地走来,车上装满了新割的草捆,眼看歪歪斜斜地就要掉下来,苏题春上前一把扶住。 “多谢苏师爷” 苏题春心里腹诽,这会叫她苏师爷,看来是忘了前几日轻薄她的事情。 “老人家,您是西官的伯伯,以后叫我题春好了。” “西官?你是说医馆大夫?我与他不熟,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苏题春凝神看了看他,确定自己没认错。 不过,他今日老态龙钟,有气无力的,而那日的他虽然面容苍老,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两人相貌虽然一致,但言行举止,腔调语气,却天差地别。 同类相残 城内有处高坡,是常年风沙堆砌所致,苘山的家就在背坡上,终年不见日光。 没了阳光照晒,刘茂时步履生风,不见刚才的颓废之气。 背坡足足有几丈高,且路都没有,如果不是正值春天,草木长得较浅,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苏题春一路跟着攀爬,累得气喘吁吁,“苘山为什么住在这里啊?” “说的是呢”,刘茂时也渐渐体力不支。 轻轻叩门,简陋的院门中杂草丛生,饱受风雨侵蚀的门板褪白,台阶上长着绿莹莹的苔藓,房檐下蜘蛛网猖獗,一口深井早已经干涸见底。 不见阳光的院落中有股阴森感,苏题春问:“是不是人家指错路了,这里也不像是住人的呀?” 刘茂时也是同样疑问:“是啊” “嘭”一声,敞开的院门忽然被关紧,紧接着院内狂风大作,地上的枯叶迎风飞舞。 刘茂时察觉诡异,跑到门口去开门,手还没碰到,就听门板先咣当咣当晃动起来。 刘茂时吓得六神无主,刚说了两句完了,就听“吱”一声,门忽然自己开了。 他闷头往前跑,结果被一堵肉墙弹回来,苘山手持板斧,凶神恶煞的脸怒沉。 板斧架在他脖子上:“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不不不,是苏师爷要找你。” 院子里的风停了,苘山走向苏题春,魁梧高大的身影透着肃杀。 铜铃似的眼睛浮现起阴鸷,掌中扣紧板斧,沉声逼问:“听说你嫁给了段西官。” 他没想让苏题春回答,伸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脖子,玩味地提起来。 “唔唔..” 苏题春双脚离地,奋力挣扎,面颊因绝息而憋得通红涨紫。 刘主簿见状吓得口齿哆嗦,“你...你放开苏师爷。” 苘山充耳不闻,手里越掐越狠,眼里充满着仇恨的愤懑。 苏题春眼眸瞪直,挣扎的力道逐渐消失,脖子仿佛被人拧断。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泽沐推开了门,院子传来极具震慑的喊声:“苘山” 话落音,苘山就好像被无形的利爪控制,一下摔在旁边的墙壁上。 苏题春咳了几声,泽沐过来扶起她,神色冷漠,语气里带着质问:“苏师爷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呢?”她扭了扭脖子反问回去,憋红的眼底充斥着疑惑。 回想起刚才苘山的话,明显对西官有着势不两立的恨意,且不深究其他,泽沐是医馆的人,为何会跟苘山来往熟识。 “我来找苘山收药材。” 苏题春凝望他,对方眼神坚定,没什么破绽,这种人她曾经见过,很会撒谎,很会掩护自己。 从第一次见到泽沐,她不过是觉得人很冰冷,而现在她却觉得此人城府极深,不是能轻易招惹的人。 另一边的苘山已经站起,默默过去捡起板斧,身上并无大碍。 苏题春看向凹陷的一大块墙壁,愣了愣,难以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打量着毫发无伤的苘山,诧异万分。 “你..没事吧?” 苘山看了她一眼,面对刚才要杀了自己的人,苏题春竟不觉得害怕,因为她知道,刚才苘山手下留情了,并没有真心要杀她,或者说很犹豫要不要杀她。 “你不怕我杀了你?” 苏题春心有余悸,尴尬地后退两步,“你...为什么要杀我?” 苘山眼里的仇恨之意很明显,他哼了一声,“要怪就怪你是他的人。” “段西官?” 苘山不答,径直走出门去。 苏题春没追上去,一脸好奇地看向泽沐:“苘山跟西官有仇吗?” “我不知道。” “泽沐,你真的只是个大夫吗?你跟西官是什么关系啊?” 泽沐沉默良久,“我是他的仆人。” 他跟苘山一样,动过无数次想杀了段西官的念头,将人拉进十八层地狱去,承受烈火焚烧。 但他不能,甚至还要在苏题春出事的时候,动手伤害自己的同类。 披着人皮 晚上医馆已经打烊,苏题春刚进屋,就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位俊朗的公子,他穿着白底红领的碎红花袍,红烛的光影打在上面,像流动的花瓣。 他风度翩翩,英俊过人,唇角勾勒的笑意,僵硬又呆板,诡谲虚假。 “你是?” “我是来找西官大夫看病的。”他笑答,手里的山河图折扇轻轻拍在胸前。 他虽然这样说,但以苏题春所看,对方面色红润,说话沉稳有力,一点看不出病来。 难不成是隐疾? “那您稍等,我去叫他。” 男子突然合扇,抬眸,眼睛里泛着浅不可见的红彩,朦朦胧胧,细看又不见了,“不必,他说一会就来。” 虽然已经入夏,但还不至于热到用扇子,苏题春顺着扇子往下看,发现人腰间系着一个赤鬼面具。 “我见过您一次,在花朝节上,当时您手里拿了一株金昙花。” 男子呵呵轻笑,眼里红光摇曳,不知是蜡烛映的,还是他天生异瞳,“我也记得你,当时手里拿了一枝红梅。” “苏姑娘好,我叫晏华。”他捏起桌上冷掉的茶,一身贵气逼人。 此人声音飘渺,如同鬼魅,轻轻飘过耳畔,让苏题春一时忘了介绍自己。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跟段西官成婚了。”他嗓子眼里压着几许怅然。 这人说话奇怪,好像知道不少事情。 “与他同床共枕,不害怕?”他轻然疑问,眼里飘过一抹邪翳。 苏题春不太喜欢他的阴阳怪气,茫然摇头,“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晏华慢慢靠近她,一缕迎风吹在她脸上,“之前被他抱过的人,都死了。” “呵,看公子相貌堂堂,原来是这等轻信谣言之辈。” 诬陷不成,反碰一鼻子灰的晏华倍感诧异,“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 晏华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肌肤,还没摸到,温热的肉体就率先闪避开。 他讪讪摸了摸鼻尖,一把圈住她腰身,恶狠狠地说:“你别被他那副漂亮的皮囊给迷惑了,他就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才会没了眼睛,你知不知道?” “放开她” 一道戾气深重的厉吼,震得晏华脸肉发颤,声音耳鸣晃荡,苏题春也不适地闭上眼睛。 待醒神之后,段西官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传来,苏题春一把推开晏华,连忙扶住,唯恐他摔倒。 “怎么了?我自己的娘子,我还碰不得吗?”晏华诡笑回身。 苏题春听得云里雾里,只当他是登徒浪子,不予争辩。 “题春,你先回去,我一会过来。” “嗯”苏题春见晏华眉目不善,拉着段西官的手,垫脚说道:“有事你一定要叫我。” 段西官隐藏皮下的阴气被这一声安抚一扫而光,再睁眼,眼里唯剩下百般深情,“好” 晏华看到这一幕,心里悠然升起怒火。 等人走后,医馆门窗关闭,只见一道光影闪过,晏华的手就钳住段西官的咽喉。 他恐怖的拧动着脖子,两眼虎视眈眈地望着他涣散的眼睛,“披上一副完美的人皮,伪装成一个好人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段西官掀开眼皮,幽亮的眼睛霎时间变得黑洞洞,一点光都找不到。 不管晏华怎么用力,他似乎都不觉得疼,不禁扬起狡狯的笑意,美少年的脸就此变得阴森恐怖。 “那也总比你这副鬼脸,好很多。”他轻声说。 晏华笑意更盛,仰脸大笑,“鬼脸?你敢看吗胆小鬼?”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段西官的伤心事,下一瞬,房中灯火尽灭,晏华突然在腾空后重重砸在地上。 段西官的脚踩住他,黑洞的眼眶里,被幽蓝色鬼火填充,完全看不到五官,诡异至极。 “我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了不少,晏华,告诉你的人,不要再耍鬼把戏,我看厌了。” 脚下叫惨的人化为黑烟逃窜走,晏华坐在椅子上,摇扇阴笑:“难道我说错了吗?不然为何不敢在吉时迎娶苏题春呢?还撒谎说什么睡过头,真是可笑。” “哎呀,遭天谴的滋味不好受,你想偷偷摸摸把人给娶了,可我偏不让你如意。” 晏华逼近他,红光笼罩的脸,露出半面鬼相,半面人貌,“那日我带来的鬼,可全部都来自九幽府,你敢去找灭口吗?哈哈哈..” 他嚣张大笑,比炼狱中燃烧的火山还要令人讨厌,段西官嚼着牙齿,拼命忍耐。 “胆小怯懦之徒。”晏华轻蔑一笑,指向窗外,“你把这里变得不阴不阳,不死不活,迟早要自食恶果。” 我非君子「po1⒏υip」 苏题春在房中等了没多久,段西官就回来了。 他脸色发白,红烛映在脸上也不能改善分毫,苏题春担心地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果然又冰又凉。 “怎么了?” 段西官闷声不语,眼里爬满了疲惫的青丝,捧起她的脸,吻下去。 他很不安,也很纠结,有些事情他知道不是非要这么做,但还是做了。 “唔~” 苏题春拥住他,感觉对方身上冷得吓人。 闻到她身上的幽香后,段西官眼睛变得饥渴痴迷,把苏题春逼得节节后退,一直抵到窗前。 手掌控着盈盈细腕,套在上面的红香串此刻也成了碍眼的毒刺,段西官揉在手里,圆润的珠子被残忍压进苏题春的血肉,膈出月牙般痕印。 “嗯~”苏题春轻哼,耳边是香串摩擦的唧唧声。 被压迫的筋脉让整个手掌都变成失血的白色,段西官扯下她身上襦裙,在她痛得直颤抖时,才不依不舍地放开。 “哗”地,身上繁重的衣裙落如繁花落地,苏题春恰似一束娇花被剥落了花瓣,娇羞的站在窗前。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脊背,优美的蝴蝶骨让段西官心猿意马,他从脸骨开始抚摸,搓揉着软嫩透光的耳骨,再到锁骨、肩胛动作舒缓又爱怜。 苏题春忍不住闭上眼享受,感觉身上被河流柔柔淌过,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唔~嗯~”她动情吟叫。 换作其他男人,听到这样的娇声,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赶紧把女子压在身下‎‌‍‍肏‍‌‎干。 但偏偏段西官不惊不慌,鼻尖如笔,在她身上描绘着骨络。 可正是这样,苏题春才更加受不住,滚滚热血在窜动“相公~” 段西官越过耻骨,顺着流水的缝穴摸探,茸茸透湿的肉壁瞬间就吸住了他的手指。 层层迭迭的壁垒中有着令人心驰神往的紧致感,段西官提起她一条腿,顶入自己早已坚硬如铁的分身。 “嗯~”强烈的撞击让苏题春发出一声似痛似爽的呜咽。 随后,段西官开始动了起来,她发髻凌乱,青丝垂落在窗台,月白色的肌肤被窗棂格子压出细细的浅痕。 段西官也乱了,尤其是一颗沉寂到快要死亡的心。 可惜,现在他已经没有心了。 高抬起的玉足在空中似柳条那样摇摆,苏题春满头香汗,粗涨的火炽之物在体内疯狂‎‌‍抽‌‍‎‎插‌‎‍‌,她大腿内侧的筋在抽搐,段西官一次次把她撞击到头骨发麻。 “啊~轻点~相公~” 意乱情迷中,她偷空喘息,刚叫两声,段西官就低头封住她的嘴巴。 ‌‎‍淫‍‍‎色‎‌白精从腿心涓涓流出,顺着摇摇颤颤的玉腿往下淌。 苏题春娇声逐渐发嗲“啊啊相公~” 声音像是在祈求段西官停下,又像是鼓励他在用力一些。 段西官‌‍‎欲‍‌‎‌‍火‌‍‎‌‎入骨髓,哪能就此轻饶过她,突然加快速度后,射在她体内。 苏题春的脊骨微微抽颤,淫靡的花蕊被‎‌‍‍肏‍‌‎得熟烂黏腻,一如熟透的红桃。 段西官爱不释手地抚摸她,抱起她另一条腿,再次‌‍‎‎‍插‍‌进‎‌‌‍‍去。 “唔~” 声势丝毫未消减的欲望之柱嵌入娇嫩的穴道,苏题春弓身轻哼,臀肉紧绷,容纳阳物的肉壁无预兆环住段西官的‌‎阳‍‎‌具‍‌。 两人呼吸均是一紧,之后舒缓地散出口长息。 “娘子,我疼。” 段西官倒先卖起可怜,声音委屈的不行。 苏题春又气又爽,两眼氤氲起水雾,眸光哀怨。 没一会,段西官又精神抖擞起来,抱着苏题春就是一顿故意惩罚似的狂‎‌‍‍肏‍‌‎。 苏题春的后背都被棂上隔线花纹磨红一片,只能语不成句的吟咛。 难分难舍的缠绵中,苏题春不知怎么就到了床上,她浑身乏力,被段西官顶弄的犹如浮萍浪梗,脸颊嫣红诱人,樱桃小嘴微微嚅张,韵致撩人心魄。 段西官闻到她身上的香甜,那味道胜过人世间一切芳香。 “娘子真的不怕我?” 他埋脸在她耳边,额间蹭着她湿漉漉的鬓发,语调缠绵。 ‌‍‎欲‍‌‎‌‍火‌‍‎‌‎退散后,苏题春双眸灿亮晶晶,激烈跳动的心脏逐步恢复平静。 她笑着,雪肌上香汗在烛光下闪烁出珍珠色,“我为什么要怕你?” “如果,我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怕吗?” 苏题春扶着快要被折断的柳腰起来,指尖将他眉宇间的忧虑拂去,生息恰似当季香茶,“我夫君是救死扶伤的圣手,不容他人胡说。” “我不是。”他抿唇低语,眸色倏然哀恸。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苦役 苘山那边劝说失败,关押在牢房中的几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老大已经死了,就剩下以小六子为首的盗匪们玩起了宁死不屈,一个个比牛还倔强。 刘茂时好言相劝,却反而助长了气焰,趾高气昂起来。 “我告诉你们,你们犯得可是流放的罪行。” 刘茂时说的嗓子都冒烟了,一声高喊,声音都劈的直走调。 牢房笑得人仰马翻,小六子一拍胸脯,气势慷慨道:“我说老头,你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要么就把我们放了,要么就流放,二十年后,小爷我还是一条好汉。” “你简直就是顽固不化,烂泥扶不上墙,这可是你弃暗投明的好机会。” 小六子轻蔑冷笑:“少糊弄我,小爷我偏就想在黑暗里呆着。” “你…冥顽不灵,朽木不可雕也。” 刘茂时到底是读书人,脑子里的圣贤书在吵架和强词夺理上一点不占优势,驳斥几句便脸红脖子粗。 小六子见状反而笑得更加欢实,把人怼的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披露在牢房中的光线被人挡住,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盗匪们纷纷仰脸看去,只见苏题春领着几个衙役走来,手里生锈的脚镣铁锁,撞击出呼呼啦啦的声响。 “苏师爷,你来的正好,他们..” 苏题春了然抬手,看着几个破罐破摔的人,冷声言道:“既然你们宁愿流放也不愿意守城,那总要先体验一把苦役的滋味吧。”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六子一见是她,眼里仇恨之意肃然升起。“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题春挥着铁锁,星眼闪着得逞嬉笑:“这可是你说的。” “把他们抓出来。” 刘主簿一脸不解,“苏师爷,你这是要?” “烧毁的几家房屋打算重新修葺,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让他们去将功补过,磨练磨练心性。” 后者听言不禁捂嘴偷笑,“这个办法好,苏师爷果然高明。” “我这叫精打细算,物尽其用,重建房屋少不了工人,既然他们愿意做苦役,那就满足他们。” 春雨如酥,连绵下了好几日才停歇,晴空万里,正是劳作的好时节。 选了个黄道吉日,原本被盗匪烧毁的屋所就开始重新搭建,小六子等人戴着铁锁脚镣,跟着忙前忙后。 天生逆骨的盗匪哪能甘心落草为寇,虽然受制于人,但劣性难改,只要县衙的人看管不严,就把臭脾气撒在百姓身上。 雨后的日头变得炙热,尤其是正晌午,直晒得人头顶冒油。 苏题春拿着甘草茶来给大家解渴,刚撂下茶碗,就听到“啪”地一声挥响。 “你就不能快点吗?” 衙役手里拿着一把荆条,毫不留情地抽在小六子脸上,当即鞭痕红印乍现。 小六子瞪了他一眼,纤瘦的脸颊上浮现出后槽牙咬动的骨印,最终什么都没说,继续搬砖。 苏题春倒了碗茶水给衙役,信手夺掉他手里的荆条。 “他们不是奴隶,用不着这么狠。” “苏师爷,这帮盗匪骨子里藏着恶呢,如果手下留情,他们会更嚣张的。” 另一个衙役走过来,用荆条指着刚垒砌的半堵砖块歪斜的矮墙,控诉道:“您看,早上我们吃饭打了盹,他们就把墙给踹成这样,分明是存心给咱们找麻烦。” 苏题春摇头,看向递转头的小子,“大傻子,这房子一日不建好,你就得一日搬砖头,眼看就到炎夏了,你想晒死在太阳底下?” 小六子瞪她,那小表情像极了一个受委屈的孩子,自以为是的倔强着。 苏题春也不与他多废话,既然不吃软的,那就只好让他见识下人间险恶,好好受受罪也好。 笑了笑,转头去喝茶水,“刘主簿又没来?” “他还说太阳太大,走了。” 又嫌太阳大?又不是死人,怕什么太阳啊。 没过一会,饭就做好了,所有人停工,准备洗手吃饭。 苏题春也去洗手,拿起窝窝头就着面汤就啃了起来,一点也不嫌弃。 “苏师爷,您在这吃啊?” “嗯,怎么了?” 衙役们看着工人粗糙的菜饭,有些难以下咽,左右相顾两眼,面露难色。 苏题春看出他们的意思,师爷都能与民同味,他们却要去买什么包子肉菜,就显得他们自抬身价,不识好歹了。 “你们不用管我,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吧。” “哎,那我们给您带个烤鸭吧,西街的香满楼的,特好吃。” 苏题春眼眸莹动,小鸡吃米似的点头,“好啊。” 几个衙役刚走,养尊处优的县太爷穿着玄色华服来了,眼皮微微耷拉,看谁都不顺眼。 苏题春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蒋晚槐就彻底压不住火气,沉声道:“你把县衙的人都带走了,谁给小爷做饭啊?” “不是有刘主簿吗?” “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额.. 古怪 饿着县太爷,这可是大罪过,苏题春忙把手里没尝的汤面递过去,小眼神十分殷勤,“那要不大人在这吃?” 蒋晚槐脸色发青,连她手里的碗也一并仇视起来,“你竟然让我吃这等粗鄙之食,苏师爷你是不想干了吗?” 早知道会是如此,别看蒋晚槐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官,但吃穿用度那可是顶好的,架子比知府拿的还要高。 “不敢不敢,他们去买烤鸭了,您就委屈委屈,稍等片刻。” 话落音,蒋晚槐的肚子就‘咕噜’一声,苏题春赶紧端着碗跑了,权当是没听见。 蒋晚槐捂着肚子,神色窘迫不堪,从早上到现在他一个米粒都没尝。 “跑了,盗匪撬开了锁链跑了。” 闻声,苏题春咬着窝窝头过去,捡起地上的铁丝和锁链,“应该没跑远。” 这会家家户户都在做饭,炊烟从烟囱里冉冉升起,苏题春跨马在街道上奔腾,没多远就看到快要跑出城的几个人。 苏题春率先冲过去,勒马横在城门中间,骏马嘶鸣高高扬起前蹄,马背颠簸,稍有不慎就会落马。 只见她镇定自若,足尖用力蹬住,双手勒拽住缰绳,英姿飒爽,马匹稳稳停落。 小六子等人见此,立即分散逃窜进窄小街巷,犹如猢狲那般紧急。 她望着姗姗来迟的蒋晚槐,“大人,我左你右,一人叁个。” 说完她驾马进巷,先是用晾衣竹竿重击盗匪后心,下马用缠在手臂上的铁锁将人捆锁在树上,接着又去追另外两个。 小六子最为精明,虽然是慌不择路,但依旧懂得生存之秘诀,逃命路线神出鬼没,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题春实在没什么耐心,直接轻功飞上屋檐,在高处看他獐头鼠目地左右窥探。 “我在这。” 这声落地后,苏题春便从天而降,一个麻绳圈把人死死捆住。 “你放开我” 他抬腿一个利索侧踢,苏题春轻巧闪过,手里绳索一缠,这眨眼功夫就把人绑成了蚕蛹,动弹不得。 小六子望着她行云流水的招式,以及方才从屋脊落下的距离,才意识到自己轻敌了,就冲这轻功,没十几年根本练不出来。 “你一个师爷,功夫居然这么好?” 她笑着蹲下身,“那又怎么了?喂,我知道你不想被流放,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好受,只要你肯守城,这里就是你的家。” “哼,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流放,我巴不得呢。” “嘴硬,你们把墙踹倒,就是想耽误工期,延迟流放的时间,对不对?” 小六子虾米似的躺在地上,吞声不语,执拗的很。 见人这幅样子,就证明她猜对了,苏题春笑着把人扶起来,细心地掸去身上的灰土。 “你们几个功夫都不错,当盗贼有什么好,居无定所,不如在这城里好好谋个差事,光明正大的做人,没准还能娶个媳妇,生个白胖小子。” 小六子睨了眼她,“不知羞耻的婆娘。” 苏题春轻拍了他的头,“难道你不想娶妻生子。” “那你一个女人,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口,还整日抛头露面。 苏题春把人牵蚂蚱似的把人拉回去,刚到宽广的大街,就看到见蒋晚槐压着逃跑的人过来。 苏题春过去把盗贼系在一条绳上,拍手奉承道:“大人好厉害。” “哼,难道就你一个人会功夫吗?” 说罢蒋晚槐就领头走了,苏题春看着他屁股上的大鞋印,捂嘴忍笑。 远远的高楼之上,晏华悠悠摇着折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眼中带着红恶,腰间的赤鬼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血色波光,“这座城,岂容你们这帮人做主,你们想安详顺遂,还没问过我答不答应。” 五月的风热乎乎地吹在脸上,闲来无事,苏题春便来月牙客栈找明玥说话。 不料遇见刘主簿徘徊在街口,遥遥望着客栈,神色诡秘,脚下犹豫踌躇。 “刘主簿,您在这儿干什么呀?” 他眼神飘忽,强行镇定的咳嗽两声,干笑两声,“没事,就是到处逛逛。” “您近日摸鱼可有些厉害啊,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衙门都看不到你人。” “额..我这就回去。” “哎..”苏题春望着拂袖匆匆而去的人,直觉其中必有隐情。 端午 正朝太阳的客栈里竟然有种意想不到的阴凉气,苏题春推开门,柜台前并不见明玥踪影。 直到她在客栈里转了两圈,明玥姐才从上面开门下来,手扶着云鬓上的玫红宫花,捋着搭在胸前的一缕青丝。 “题春,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她穿着抹胸襦裙,心口的雪肌上有块草莓红吻痕,格外醒目,加上人嗓子发软,苏题春已是‎‌‍人‍‍‌‎‌妻‌‍,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空房难守,明玥姐的丈夫多年未归,想必她思夫之情都被时间给冲淡了。 “哦,明日就是端午节,我买了点红枣和糯米送过来。” 明玥身上飘着股醉人的异香,细闻像是脸上的胭脂味,又像是襦裙上的熏香,一头雾水地看她,“买这些做什么?” “包粽子啊,不知道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所以就只买了些红枣。” 明玥闻声轻笑,“我们这自来也不过端午节。” “不过?端午节是四大传统节之一,要祭祖拜神,赛龙舟吃粽子,怎么会不过呢?” “祭祖拜神?”明玥执帕含笑,眉睫如扇,忍俊不禁地忽闪,“那我们就更不过了。” 明玥姐说话时眉眼不带嬉闹,不像是哄骗于她,苏题春吃惊不已,想不到一国之内,习俗竟有如此大不同。 拎着红枣糯米回家,她从后门直接进屋,经过医馆门前时,阵阵铃声在头顶散开。 彼时天色已晚,星河烂漫,夜空如同一袭精美绝伦的深蓝色绸缎。 风止,院子百年桃树也暂且歇息。 苏题春看到前面医馆内好像有抹诡异的蓝光闪现,刚要走过去一看究竟,段西官就已经看诊完回来。 她笑着跑过去,扶住,“累不累?” “手怎么这么凉?” 以往都是她嫌段西官身上冷,难得听到他这么说。 “我嫌屋子里闷,就在院子里坐着。” 段西官哦了一声,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闻到桌上有股枣甜味,便问道:“你买枣了?” “嗯,本来送了一些给明玥姐包粽子的,结果她说这里不过端午节,所以就没要。” 端午节? 熟悉又陌生的字眼,让段西官恍如隔世,若非她提起,他都忘了。 苏题春望着发怔的人,双手按在他肩上,蠢笨地揉了揉,“西官,你们这里为什么不过端午节啊?” 小小的手在肩上揉捏,段西官闭上眼睛,能透过接触的血肉,感受手骨的发力,很舒服,很亲切。 “你想过?” “当然,节日是繁荣的象征,是欢乐文明的延续,人生疾苦难料,我们赋予节日意义,也从中渴望和得到新生机,啊~” 苏题春腰间一紧,下一瞬跌坐在段西官怀里,他眼里盛着笑容,比头顶的星光还要灿烂。 “明玥是从外乡嫁进来的,不清楚我们这里的习俗,端午节,我们过。” 苏题春喜笑颜开,揽住段西官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脸颊,“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不过端午呢。” 段西官的红颊瞬时如花绽放,手臂更加紧密地抱住女子,“你想怎么过?” 苏题春横坐他腿上,心情雀跃地翘着脚尖,“先包好粽子,然后上街逛逛,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好,那我明日就把医馆关了。” 段西官牵着她的手回房,随口问道:“听泽沐说你去找苘山了?” “嗯”苏题春伸手给他宽衣,一面在心里埋怨泽沐这个大嘴巴,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不会把苘山要杀她的事情也说了吧? “城门无人看守,始终是大患,我想他是忠义之士,这种护百姓安危的大事,他应该会答应。” “结果吃了闭门羹对不对?”段西官嘴角嵌着浅笑接话。 苏题春夸张的叹了口气,脊梁垂弯,额间抵在他心口,故意卖着可怜。 “我都被人欺负了,你还笑我。” 她声音故作出娇气,腮帮子高高鼓起,香唇翘翘嘟着,段西官不看也知道她此刻的模样,不禁心田散开一股甜浆,让不爱甜食的他,觉得发齁。 但,可贵。 段西官的手捏了捏单薄的肩骨,手指如青柳,轻轻扫过苏题春的喉咙,似有深意的多停留片刻后,才忍不住往下摸探。 浮尸 “相公...相公?” 人潮拥挤,灯火辉煌的街上水泄不通,苏题春举着糖画垫脚寻找,心焦不已。 该死,这里人这么多,自己怎么能松手呢。 正自纠自责时,手里的糖画忽然被人夺走,是个戴着秦广王面具的人。 苏题春气上心头,穿越人群追上去。 岂料这人在你追我赶中兴致大起,竟然跟她玩起来猫捉老鼠的游戏,苏题春只能飞上屋檐,蹬着墙壁落在他面前。 见人存心玩弄,她不再客气,手骨弯弓似爪牙,一下就掏下对方的面具。 “晏华?” 晏华心有余悸的摸着脸,刚才若是她下手再狠一分,他这脸可就不保了,“你这婆娘下手可够狠的。” 苏题春夺过糖画,“我自有分寸。” “分寸?”晏华笑中带怒,“你可知我这张玉树临风的脸,费了多大功夫?” 苏题春听完捧腹大笑,看着手里的秦广王面具,“这面具你倒选得很适合你。” “这话怎么说?” “秦广王嗜酒好色,横眉眯眼,生性喜欢耍赖耍奸,但却认为自己骨相俊美,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可不就是像极了你么?” 说完,苏题春把面具抛还给他,拿着糖画欲走。 晏华抓住她衣袖,“哎,你既要过端午,游湖去不去?” 惨白无血的手散发着阴森之气,苏题春深望一眼,抽回自己衣袖,“我可是有夫之妇,公子找错人了,而且就是因为你,我跟夫君还走散了。” 晏华挥着扇子,得意至极,“这证明,你命中注定要遇见我。” 苏题春望着洋洋得意的人,心生好奇,究竟是何等懒散的父母,才能对儿子疏于管教,真是空有英俊皮相,腹内却藏浪荡祸心。 “我夫君敦厚谦和,是个儒雅君子,不像公子会偷奸耍滑,是个纨绔之辈,就是因为有您这种人,我才更担心相公安危。” “你...” 苏题春不理会面色铁青的人,径直越步而过。 城中霓虹灯影缤纷错落,苏题春苦苦找寻许久,终于在拱桥上发现一抹明亮的黄白锦衣。 他如松耸立在桥中央,河水光泽斑驳粼粼,金红色龙舟从他脚下飘过,船上擂鼓阵阵,在水里漾开涟漪。 苏题春穿越人群,朝他狂奔而去,大喊:“相公” 段西官扭头,瞬时被清香温玉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啊,我刚才把你弄丢了。” “你这不是找到我了吗?”段西官拍着她,“我想,我站在最高处,你总能看到。” 苏题春笑弯了眸子,小脸蹭在他怀里,心里甜腻万千。 “以后,如果我们再走散,我就在原处等你,娘子记得来找我。” 苏题春摇头,挽住被寒夜吹凉的手,楚面盈盈莞尔,“傻相公,日后我再不会把你弄丢了。” 清风朗月,银辉倾洒在桥上,一对璧人执手相望,眼梢浓情不减。 夜已深,城中虽然热闹非凡,但她却有些疲倦,“相公,我们回去吧。” “嗯” “啊——!死人,死人啊~” 尖叫声从酒船上传来,定睛细看,只见流水湍急的河面上飘起一具具浮尸,个个面目朝下,死状十分诡异。 见此情形,人群惊散,刚才还鼎沸的街上,瞬间就剩下寥寥数人。 次日,县衙肃静无声,衙役们摈气凝神等候在屋外,但又忍不住探头探脑。 苏题春带着私制的手套,在房中一一检查死尸身上的伤口,良久也没检查出死因来。 “把人翻过来” 小六子听命,伸手把光不出溜的尸体给翻过来,奈何腕上铰链受制,动作缓慢。 今日他本应去搬砖修房,但因为衙门无人敢打下手验尸,所以就被苏题春临时留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胆魄竟然如此大,一点不惧怕。 尸体翻过来之后,几个男人后背上不约而同有几道摆列整齐的斜痕,看上去并不严重,但苏题春用手一摸,发现脊骨尽碎。 “死因应该就是这个了,我想开膛看看。” 小六子瞪大眼睛。 开膛之后,血赤糊拉的内脏全部断毁,场面血腥又反胃,小六子已然忍到极限,随着呼啦啦铁链声响,趴在门口吐了起来。 衙役们歪头看了一眼,胃里也是翻江倒海,趴在小六子身旁。 阴魂不散 晏华之后,锡兰城又恢复原状,宁静美好的令人不敢轻易相信。 炎炎盛夏,毒日喷薄欲出。 趁着清早起天气凉快,苏题春拎着茶水给大家解渴,自打上次后,与小六子也算是共患难,衙役们对他们态度上好了不少,再不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 “苏师爷,早饭想吃点什么?” “哦,我在这里吃,你们去吧。” 衙役们结伴走了,迎面撞上打哈欠的蒋晚槐,恭敬颔首:“大人好。” “嗯,你们买什么给我也带一份。” 说完,蒋晚槐眯起一只眼看了看日头,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后,便大爷似的坐在墙根凳子上,翘着二郎腿。 “大人身体好了?”苏题春喝着面鱼茶,故意打趣地问。 对方没听出来对方何意,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眼里盛着困乏,慵散地摇着腿脚,“嗯。” 从上次审过案之后,蒋晚槐好几日都卧床不起,众人只当他是被吓病了,也就没多问。 今日难得看他出来遛弯,苏题春还真觉得新鲜。 ‘咕噜’一声,从他肚子里叫出来。 苏题春盛了一碗面鱼茶端过去,“大人,他们还要等一会才回来,您先垫垫?” 她语调轻柔,带有半哄之意,微微欠身在眼前,光灿俏皮的眸子在热辉中有股舒适的清凉感,蒋晚槐脸上不耐瞬时收敛,伸手接过。 蒋晚槐尝了一口,差点就脱手丢了,什么清汤寡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大人,给您买的。” 蒋晚槐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咬了一口葱香四溢的烧饼,满足不已,“这才是人吃的” 这话,他是冲苏题春说的,只不过对方没听见,正给小六子盛汤。 蒋晚槐讪讪,用力地咬一口烧饼,大约是觉得太香,后又让衙役去多买几个来。 一连吃了六七个,起初吃着还觉得口齿留香,到后来又觉得打胃里油腻,想喝点清淡的。 这边苏题春已经给小六子重新盛好,一扭头正瞧见蒋晚槐端着面鱼茶,眉头深拧。 伏天蚊虫比较多,飞来飞去的难免会落在碗里,苏题春想给他换掉,结果刚抬脚,就看见蒋晚槐的手直接插进碗里,把飞蛾挑出来,然后一口喝下去。 微小的动作让苏题春脊背发凉,哑然失声的愣在原地。 日头升高,脊背如同火烤。 习惯劳作的百姓都汗流浃背,有些顶不住毒日暴晒,但蒋晚槐却靠着墙睡一会醒一会,惬意非常。 “这里太热了,大人还是回去吧。”百姓们劝说。 蒋晚槐还没醒困,抬臂伸腰打哈欠,一点不耽误,迷迷瞪瞪地问:“什么时辰了?” “快晌午了。” 蒋晚槐扭了扭脖子,含糊不清地感叹:“这么久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慢慢悠悠地起身,下意识的手掌收合在身前晃了两下,苏题春见此更觉头皮发凉,朝人走过去。 “大人,我送您回去吧?” “行,走吧。” 他毫无防备地走在前方,苏题春紧跟其后,等到人烟稀少处,就把人一脚踢进空巷,反手一拧,结结实实的按在墙上。 “你到底是谁?” 蒋晚槐哎呦叫疼,眼里狡黠一笑,转身反客为主,把对方环在怀里,“我是你的县太爷,蒋晚槐啊。” 苏题春一脚中他裆部,挣开束缚,指骨绷紧,形似鹰爪,灵活钳住他的喉咙,“你如果不从实招来,就休怪我不客气。” 他笑起来,手指点在她脑门上,“苏题春,我总觉得你好像比以前更聪明了,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你是晏华?” 他毫不掩饰地坦然点头,见对方露出匪夷所思的惊讶,不禁发笑,“这么吃惊做什么?从你准备水鬼升城隍的时候,不就应该猜到我非人吗?” “所以,你是鬼?” “你要非这么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可不要把我当成一般的鬼,不然这锡兰城的百姓,都得遭殃。” 苏题春没空听他怎么炫耀自己的能力地位,手指猛然收紧几分,“那被绳之以法的人是..?” “他啊,相貌不错,我就拿来用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身首异处。” “那你..你什么时候跑到蒋晚槐身上的?” 晏华握住她脱力的手,低身靠近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透着狰恶,“就在他下令要打我板子的时候,我这双眼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的。” 他所言不假,苏题春刚对视不久,就感觉男人眼里有股火光烧过来,让她眼睛刺痛。 “你赶紧从他身体里出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蒋晚槐这种胆小鼠辈怎么能做县太爷呢,你不必这么死心塌地,况且,如果我出去了,蒋晚槐也活不成。” “你胡说。” “我胡说?”他把人抵在墙上,邪魅阴笑:“他看了我的眼睛之后,叁魂七魄全都离体,要怪就怪他太胆小,不禁吓。” 说完,苏题春的手就伺机而动,比之前要狠的多。 他轻巧退开摸了摸脖子,神情略带怒意,斥责道:“苏题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竟然跟我动手。” 这番话对苏题春来说太过莫名其妙,懒得与他争辩,径直出巷。 床笫花样 微雨朦胧,云烟缠绕着透明的雨线,为燥热的天气带来一股子清凉。 没有繁星的雨夜自带着几分诗情画意,刘茂时手持四方的锦盒来到月牙客栈,临到门口时又踌躇不前,惶惶望向四周,对着地上水影照了照,自卑地藏起鬓角的白发。 “谁啊?” “我”他推开半掩的门,笑得又傻又呆。 明玥瞥了冒憨气的人一眼,低眉继续打着算盘:“刘主簿有事?” 她懒得细瞧,如云的香臂搭在柜台上,身上轻纱云锦因她拨弹的动作往下落,浑圆的玉肩半露半掩,引人遐想联翩。 她清风云淡的一句话,就让刘茂时手忙脚乱,两宿想得话都化为泡影,笨嘴拙舌道:“我..我前几日在街上看了个宫花,挺好看的,就买了一个。” “然后呢?” 刘茂时尴尬的笑了笑,手指胆怯地指向她头上微微褪色的发白牡丹,有些难以启齿,“我看你..你头上的旧了,..就想说来买了送你。” “搁下吧” “...哦..好”他反应迟钝的很,放下锦盒就不知怎么是好。 明玥终于抿嘴笑了,媚气的眸似得意的春风,随便一颦一笑就能撩动刘茂时的心弦,让他如坐针毡,难受的很。 “你原先也是我们这有名的秀才,怎么就呆头呆脑的?你这样怎么当主簿。” 她声音娇嗲,不像是成‌‎熟‌‎‎‍妇‌‎‍人挑逗的风韵,倒像是二八少女,在耳边绵绵的撒娇。 “我..我这不是..”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面颊爆红,活像个哑炮,看着有模有样,却不闻声响。 明玥也没再逼问她,话锋一转,挑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 话赶着话,内心着急的刘茂时差点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幸好神志尚且清醒,思想起此时不好明说,脑子里千回百转想了半天,才整出一番说词。 “前段时日,你我...我想也不是长久之法,明玥,我家境虽然不...” “哦,明白了,又想女人了是吧?” “不是”他一时心急,可又想了想,脸红地扭捏起来,“我是..我是想你了。” 虽然起因是端午节他喝醉了酒,与明玥不清不楚的共度一夜春宵,但事后他也是动了春心,每日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明玥。 明明知道不可以,但仍止不住起心动念,真是无耻下流。 没成想明玥竟然并不怪他,也没死缠烂打,反而是他,像是被鬼迷了心窍,误打误撞与人又云雨尝欢了几次。 如今,他已然是爱上了这软玉温香,躺在床上也忍不住苦思冥想,尽浮想些淫秽之事。 明玥朱唇含笑,香臂携着风尘妩媚,素手拉住他,春眼秋波暗送。 刘茂时不知怎的,迷迷糊糊的就跟了上去,神魂颠倒。 上了楼,凉风关闭门扉,刘茂时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飘飘然然,明玥出现在床纱帐中,朦胧的身骨曲线优美。 “刘主簿,过来呀~”她笑如银铃的引诱。 床前烛火摇曳,‍‎美‍‌‎人‍‌隔着床纱褪尽衣衫,身姿绰约盈动,时不时含笑回眸,便让男人没了魂儿。 美色当前,谁会甘做柳下惠,刘茂时新潮如雨,心跳如鼓。 他急不可耐地爬上床,明玥欲拒还迎的闪躲到床位,害他扑了个空。 “哈哈”她烟波摇晃,身上一丝不挂,雪白的酮体令人血脉偾张。 这回刘茂时张开了膀子扑过去,软玉温香没再闪躲,扎实的让他抱了个满怀。 “你可想死我了。”他抱着狂亲一番,气息浊乱。 明玥脸都被亲的变形,身前两颗又大又白的沉乳,随着她喘声娇颤而摇摇坠晃。 “啊~刘主簿亲的我好疼啊。” 刘茂时倒是很听话,听到她这样娇诉,动作立即就温和了许多,脸埋在那对晃悠悠的‍‌‎巨‌‍‌‎乳‌‌中,狠狠嗅舔。 他像个大狗,把明玥被舔舒服极了,身体也连带着饥渴起来。 刘茂时左边有颗虎牙,要在香软的白乳上叫明玥又爽又痛,她挺弄着纤腰,玉指点着刘主簿的脑门,忍不住笑嘲:“刘主簿不是娶过妻吗?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似的,这般饥不择食?” 刘茂时从波涛乳肉中抬起头脸,两眼痴迷,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张口:“自打妻子过世后,我已经好几年没碰过女人了。” 明月听言笑的更欢,“你可少虎我,前些日子不是还跟县太爷去过青楼吗?” 刘茂时百口莫辩,眉色急起来,“那都是起喝花酒,不曾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你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他突然正色,手掌冲天,唯恐明玥不相信。 明玥眸子凝顿,手臂拉下他的脖子,解开他身上古板保守的衣裳,上头针脚已经被磨平了,也不知穿了多少年,深棕色都已经褪白。 “刘主簿紧张什么,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她解衣裳极快,没两下就把刘茂时剥了个精光,她浅笑着把人放躺下,在他枕头边上亲昵道:“今日想不想玩些新花样?” 永世不得超生 “新花样?”刘茂时有些呆。 明玥被他逗笑,精致的香肩微微抖含,手里抚弄着男人的命根子,在‎‌龟‌‍‎头‌‍‎的孔洞打转。 “唔~”刘茂时爽的紧闭双眼,深提一口气。 之后就感觉半硬的东西被什么温暖包裹,他睁眼,美若妖仙的明玥竟然趴在他腿间,吞吐着肮脏之根。 他微微挣扎起身,明玥却猛地咬了他一下,顿时血脉逆流,爽的他绷紧了脚尖。 明玥的嘴巴里丝滑,裹得他神魂荡飏,不一会就泄身了。 刘茂时羞赧不已,望着女人嘴角的东西,慌神地去给她擦拭,“对不起,我实在是..” 藕白色玉脖上下动了动,明玥竟然把他的东西吞了进去,刘茂时拿着手帕呆住。 明玥媚眼如丝,脸色红潮如水嫩晶莹的石榴,她舔了舔唇角,把残留在外的‌‍‎‎精‌‎‎‌液‎‌‍‎‍吞入喉咙,‌‍‌色‎‍‎情‍‌满满。 刘茂时脸像是被火焰灼烧,无地自容的同时又虚荣心炸裂。 可他没想到情事只是刚刚开始。 明玥再次俯下身,用两颗雪白的乳夹住青紫色软物,上下撸动。 此情此景让他无法用言语形容,下身瞬时又开始发硬,从明玥粉色软桃中狰狞的挤出暗黑色的头来。 丰润的水蜜桃夹着他的‍‍‎肉‌‌‍棍‌‍‌‍‎,把刘茂时磨的两眼发直,爽的翻了天。 本就是要了命的快意,被明玥的嘴巴推向最‎‌‎‍‍高‌‌‍‎‎潮‎‍,她一边让刘茂时的‌‍‍‎‌肉‍‎‌棒‍‎‌‌操着丰乳,一边又低下头,用殷红的舌尖舔弄着马眼。 “嘶~哈~” 刘茂时连连抽气,当时才理解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道理。 初次尝试这般滋味,刘茂时终究是没把持住“啊~”地一声低吼,精关松开,把明玥妖媚的脸上喷的一塌糊涂。 乳白色浊液丝线似得黏在她脸上,明玥动了动发酸的嘴巴,用手指抹下脸上的腥污,含在入红唇中。 “这是我第一次给人这样弄,刘主簿可还舒服?” 她问着,脸上没擦净的白色,为她魅惑的脸平添一股引诱色彩,刘茂时当时就忍不住的扑过去,分开‍‎‍‎‌美‍‌‌‎人‍‌‍双腿,一下‍‍‌‎肏‌‍‎‌‎进去。 “嗯~”她舒爽的叫了一声,双脚盘在他腰上,揪过他耳朵,“您还行吗?” 床上的男人都是一条骄傲过剩的狼狗,恨不得将胯下之人‍‍‌‎肏‌‍‎‌‎得叁天下不来床,刘茂时自然也不例外。 他抱着女人一顿狠‍‍‌‎肏‌‍‎‌‎,闷头蛮干。 仍有宽泛余地的穴内湿水泛滥,明玥被‍‍‌‎肏‌‍‎‌‎得身体上涌,虽然不是很满足,但心灵上却得到满足。 她阅人无数,身体就是个无底洞,不会轻易满足,有时候几个人一起伺候也是常事。 刘茂时不是她遇到的男人中最勇猛的,阳物也平平无奇,给不了她深入灵魂的快感,但绝对是最听话,最温柔的,最傻的。 她双臂揽着刘茂时的后背,闭眼嘤咛,意乱情迷地咬着他耳朵。 “啊~好舒服啊~” 刘茂时被这妖精闹得心猿意马,狠‍‍‌‎肏‌‍‎‌‎一番后,泄身趴在她身上,半软的阳物就半进不出的悬在淫‎‌‍‎穴‌‌‍口‎‌‍。 明玥摸见他满头的大汗,游丝奄奄,不由推开人,拿过衣裳穿上。 可刘茂时却意犹未尽,气喘着追过过去,明玥起身一闪,直接下了床。 “刘主簿还是赶紧回去吧,夜深了。” 刘主簿满面春光,但唇瓣却暗暗泛白,张口喏语呓声,忽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床榻上。 明玥见此,闪过一丝不忍,兴许是母性泛滥,每回遇见他,都会情不自禁的心软。 夜雨纷纷,苏题春提灯晚归,段西官还在医馆内忙活,她没去打扰,直接回到后院去。 枝繁叶茂的桃树已经生果,夹在郁郁葱葱的密叶中不细看根本有些察觉不了。 引魂铃停止后,客人一一离开,泽沐端来一盆温水给段西官净手。 没有苏题春在侧,他的表情寡淡单一,莫说是笑,就连皱眉都不曾有过,面无表情的像个死人。 “您不管管她吗?” 段西官惨白的手指撩动铜盆中的水,像是没听到似的,不答。 “她差点害了晏华,如果您不加以约束,休怪我不客气。” 段西官净手后,又充耳不闻的擦手,慢条斯理的模样,令泽沐十分窝火。 他一瘸一拐把水倒掉,刚背过身,就听到段西官发了话,“你想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泽沐听完浑身发寒,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番话,或许只是嘴上说说,但是从段西官嘴里说出来,却极具威胁性。 段西官没有多言,朝着后院走去。 错乱 “怎么了?你衣裳也破了?” 明玥姐忽然伸过手来,苏题春一见是双陌生的手,条件反射抽身站起。 方才的眼前人瞬间化为幻影,犹如水中明月,一旦被搅浑了,水中的美景便销声匿迹。 认识这么久以来,明玥还是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戒备的神色,笑容凝结,慢慢收回手。 “缝好了,给你。” 苏题春接过衣裳,抬脚出门,身体就直愣愣的摔到在地。 早就察觉不对的明玥拉开她衣领,鬼爪血印映入眼帘,手脚不禁发凉。 她尝试为她医治,但实在无力回天,索性背起苏题春就往医馆走去,若再耽搁,九泉之下只怕又多一缕亡魂。 苏题春醒来眼前一片漆黑,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段西官躺在床外,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心口已经不再发疼,她转过身,拥抱住段西官,刻意娇气道:“你为什么不抱着我睡?” 房中黑咕隆咚,段西官的眼睛凉的发寒,阴暗色瞳仁,在最深处亮着蓝色火焰,压都压不住。 他闭上眼,转身拥住苏题春,有意不与她对视,脸直接埋在她心口。 苏题春感觉到他情绪低落,手掌顺着叁千乌丝抚摸,“相公不开心?” 她与段西官说话从来都不遮掩,有话就问,不动什么拐弯抹角的心思。 “近来有条狗总是跑到门前乱吠,之前我放任了几次,现在它越来越猖狂,如果是题春,会怎么做?” “这么讨厌啊?知不知道是谁家的?” “是条野狗。” 苏题春思考片刻,“那就把它抓住,然后收养了也不错。” 这话让气鼓鼓的段西官失笑,咬住她的唇,蛰伏眼底的寒意慢慢消失,“那狗已经无药可医,救了只怕会反咬我一口。” 他说着,手就开始不规矩起来,揉着软软的胸乳,脑袋嗅着乳香就沉在苏题春身上。 “嗯~” 苏题春无力地推搡几下,不仅没让段西官退后,反而翻身压了上来。 春被下的手已经解开衣衫,皎白莹瓷的躯体散发着诱人的芳香,使得段西官情迷不已,咬着乳粒就舍不得松口。 “唔~”她嘤咛着,熟悉的滋味勾起‎‍‍欲‍‌‍‎‎火‍‌‎‍‎,情动如潮。 她喘息,皮肉下的肋骨在暗暗拧动,段西官的手一把按住,舌尖向下,描绘着摆列整齐的肋条。 手捻揉住腿心的小小的‎‍阴‌‌‍‍蒂‎‎‌‍‍,掌心轻一下重一下的碾动,绕着润湿的花心,刚一探入,就被紧紧的吸住。 苏题春呻吟声千娇百媚,段西官拔出的手指上沾着玉露,他再也按捺不住,顶开女子膝盖,沉腰深‎‎‍‌肏‌‎‎。 “嗯~”苏题春下面被撑满,眸似水桃,莹莹透亮。 段西官压着人‎‎‍‌肏‌‎‎动,那润滑幽湿的女穴像是天生会吸人精魂,叫他每一次深深结合时,都忍不住经脉乱颤。 床幔不断摇晃,在看不见五指的夜晚,唯有深插在身体里的巨物让她无比清醒又痴迷,缠绵悱恻的娇喘,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红脸。 “你爱我吗?相公。” 这话刚问出口,被欲望掩埋的段西官忽然停住,迅猛的动作放缓,啃着她的锁骨,却没有回答。 其实苏题春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还问的这么不甘心。 浓浓夜色,让人放纵的同时,又忍不住臆想,稍不留神就会看花了眼,似乎眼前的人不是段西官,而是另一个令她心脏滚烫的人。 天空如洗,院子里弥漫着青草的芬芳。 她坐在房中,一个女子气呼呼地闯进来,身上穿着昂贵的丝绸,一袭赤红如火,彰显着她的身份,也正如她的暴脾气。 “啪”一声,房中噤若寒蝉,立于桌前的她被人生生甩了一巴掌。 “下贱胚子,你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敢勾引爷。” 她没动,跟着女人的奴才倒是哭着脸劝解道:“苏大人..苏大人是来帮爷的,您不能...” 话没说完,奴才就吃了一巴掌,女人似乎常常这么做,挥舞起宽大的衣袖丝毫不费力气。 “哼”,女人冷眼从脚开始往上打量,“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名分还没混上呢,就先破了身,成了不值钱的下作东西。” “你倒是没什么,就怕是辱没了苏家的门楣。” 女人话里带刺,将她贬低的一文不值,但这些在她眼中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妇人伎俩,不必放在心上。 正身端着手臂行礼,姿态不卑不亢道:“您嫁给爷也有一年多,肚子却没有半点动静,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有新人进门。” “你..”,女人扬手挥落,被她不费吹灰之力的挡住。 甩开她的手,“爷如今遭难,你身为妻子应当修身养性,贤良淑德,帮助爷早日离开困境,而不是在这与我争斗置气。” 她条理清晰,字字分明,言语里没有什么争风吃醋的意思,只是淳淳劝诫,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陌生造访者 茵茵‎‍‎‌‌小‎‌‎‍‌穴‍‌骤然收缩,箍住他的命根子,晏华瞬时舒服的低吼一声,拇指玩弄着‍‌‎‌阴‍‌‎‌蒂‎‌‎,笑得意欲神秘。 “啊~大人,大人怜惜些茵茵..啊~” 污秽之音不断入耳,苏题春没听人闺房之乐的癖好,刚转身要走,里面的动静忽而激烈起来。 晏华低喘道:“苏师爷若是走了,我可是会生气的,那这个县太爷可能就当不好了。” 这句话毫无意外地缠住她的脚,折返回来:“大人,城中缺少守城的人,正好小六子等人还无处安置,不如让他们来守城。” “这恐怕不可合适吧”,他刻意后腰用力,‍‍‎‌‌肏‌‍‎‎地茵茵直打颤,“他们都是盗匪,难保不会监守自盗。” “他们已经改过自新,况且守城只是将功补过,若大人不放心,可以寻个将士管制这些人。” “寻个将士?苏师爷可真是想的好计谋啊,什么都让我给你摆平了。原先你找苘山,他不同意,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你也...” “嘭——!”一声,门忽然被一脚踹开,苏题春背手站在门外,冲他灿烂一笑,身后站着四五个衙役。 “外面光听声儿,却看不见,难免闹得人心痒痒,大人既然铁了心要一心二用,不如我等进来一叙?” 茵茵见此顿时尖叫,双臂捂着胸口,吓得花容失色,苏题春眼疾手快,捡起地上衣裙盖住她。 晏华的‍‌阳‍‍具‍‎从女人里面滑出来,气得脸上肌肉发抖,怒瞪着苏题春,手掌攥紧,咯咯发响。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连连吃苏题春的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捉弄她,却反被她将了一军。 “苏题春,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婆娘,我..” 苏题春望着他暴露的下体,忙声提醒:“大人自重啊。” 衙役们纷纷憋笑,垂着脑袋,面面相觑。 晏华这才提上裤子,面色阴沉,眼中凶光毕露,像是要吃人似的。 苏题春丝毫不畏惧,毕恭毕敬的拱手,别有深意地说:“大人,城中不光缺守城队伍,还缺个打更的,大人神通广大,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到您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晏华真是气得快炸了。 偏生苏题春看准了他不敢发作,附耳细语道:“您不是说您是这座城的主人吗?那请大人务必将此事办妥。” 苏题春说完就走,还贴心的把门给关好。 “大人,我不要我杀了她?”茵茵狠色。 “不必” 晏华的回答让茵茵诧异,坐在他腿上,不解道:“可她这样冒犯您。” 晏华无奈,扯开领口让她看看身上的符咒,“她把我的神魄锁在这个身体里了,如果再犯案,想逃脱都难。” 而且这朱砂他洗了多次也没洗掉,这次真的败在苏题春手里了。 茵茵望着红色朱砂就一阵头晕,更别说触碰,气恼道:“她竟然敢这么对您?” “她一向嫉恶如仇,这点,倒是从没变过。” 茵茵吃味地靠在他肩窝里,嘟嘴不满道:“听意思,大人好像认识很久了?” 晏华笑着捏起她下巴,“论起来,你还要称她为姐姐。” “姐姐?就她?” 晏华推开她,犯懒地躺在床上,阖眼怅然道:“你不过是个姬妾,而她是正妻,叫姐姐已经是仁慈,不过你放心,她脾气很好,日后你们相处起来,应该会十分和睦。” 这厢,一辆金光闪耀的马车停靠在医馆门口,车夫掀开车帘,从里面走出身着蓝绸锦缎的妇人,她行动谨慎,走路慢慢悠悠。 丫鬟扶着身怀六甲的女人进堂,一股阴凉让她不禁打了寒颤。 泽沐看着女人头上叁道火光,红色极为薄弱,虽然气数将尽,但此刻还不该来这里,而且她头顶的黑气竟然比一般人要浓重。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这种情况大多都是杀戮无数,或者心性残暴的人,她一个女人,不会上战杀敌,沾染鬼雄血气,看人模样也不像烧杀抢掠之徒,哪来的这么厚的戾气。 “小哥,请问您是段西官吗?” 泽沐瞬间了然,“您稍等。” 女人形容枯槁,加上一路舟车劳顿,弄得她病残累累,刚坐定,堂前就来了倜傥的儒雅公子。 “您就是段西官?” 段西官点头,对人话语里不知名的窃喜,微微诧然。 来这里的人她还是头一个如此高兴。 “叔父真的没有骗我。”她喜不自胜,本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真的有这个人,兴奋地有些忘形,“实不相瞒,我从京城而来,专门来找先生救命。” 闻声,泽沐不免怔然,“你特意来找?” 旧人相见 她把两人当做神明,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随后便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是家里的叔父本已经发丧,结果却在灵堂前从棺材里跳出来,说是他魂归九泉后,魂魄越过八百里黄沙,来到一座瑰丽的城池,被一个名叫段西官的人所救。” 女人言语间忽然踌躇,“我原本身体就不好,自打今年入夏后,便药不离口,大夫说我已经药石无灵,现在不足一个月寿命,我不是贪生怕死,而是..” 她捂着隆起的肚子,涕泪声下道:“这个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怀上,至少让我把她生下来。” 女人撑着笨重的身体跪下,声嘶哀婉:“求您体谅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我远万里,跋山涉水前来,路上吃尽了苦头,求您救小女子一命吧。” 可不论她说的再怎么可怜,段西官仍是一脸冷漠,不为所动。 “你叔父可说了别的?” 女人泪珠滑落脸颊,细想了想:“没..没有了。” 自从叔父给她说了之后,她就寝食难安,最后心一横,便在隔日启程,路上停停断断走两个月有余,跟家里完全断了联系。 “我可以让你顺利把孩子生下来,不过有条件。” “好,要什么您只管开口,什么金银财宝,甚至是高权富贵,但凡本宫..我有的,一定给先生。” 段西官对这并不太感兴趣,微泯的唇笑意浅不可见:“好” 晌午时分,苏题春一蹦一跳地回来吃饭,刚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艾草香,是从马车里传来的。 “泽沐,今日这是什么病人,竟然做这种马车?”她眼睛放光,手肘杵在柜台上。 泽沐低头包药,连眼皮都不抬,“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这样啊,中午你想吃什么?我上街买去。” “随便”他高冷道。 苏题春已经习惯,也不计较,抛着银钱就往外走,正巧这时候内堂帘子掀开,大肚子女人被搀扶着走出来。 “相公,你吃..” “苏..苏题春..你..你还活着。” 女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手指在空中颤抖不止,身边的丫鬟也是大惊失色。 “您认识我?” “你...你..你别过来” 女人怕她如蛇蝎,精神失常的惊叫,这让苏题春更加确定,这人应当是认识自己,随后试探靠近。 “大姐,您好好看看,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她每迈一步,女人就后退一步,嘴里嚷嚷着什么厉鬼索命,什么不关她的事..诸如此类的话。 苏题春干脆对症下药,沉下笑脸:“只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放过你,不然的话,我死的不明不白,不找你找谁?” “啊——!” 门外随从闻声冲进来,一把抓住苏题春的手,刚要动粗,却看到她手上红珠香串,吓得立即松了手。 “夫人,我们快走吧。” 女人已经叁魂不见七魄,犹如提线木偶般被人扶上马车,苏题春心有不甘,刚想去追,就被段西官拉住手。 “题春”他音线慌张,语气不自觉沉重。 “相公,刚才那个人应该认识我,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 段西官神色恢复了安定,嘴角勾起僵硬的弧度:“不知道。” 几日后,苘山出现在城楼之上,手持一柄板斧,身形魁梧如门神,小六子等人轮流站岗换班,朝九晚五。 微风沉醉的夜间也‘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高喊,锡兰城中突现出一片祥和之态。 苏题春悠闲地走在街上,耳边是小贩的叫卖声,以及笼屉中传来的包子香味,四处都充斥着烟火气。 看来让晏华做县太爷也不错,至少能给百姓谋福,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 “苏师爷,您要多少?” “两笼包子。” “好嘞,不过您可能要稍等一会,刚上热气没多大会,怕您吃了拉肚子。” “不着急。” 苏题春虽然来半年多,但城中百姓都很爱戴,除了和蔼可亲之外,对子民关怀备至,有时私下里说话,都敢不分大小,随便开玩笑。 “苏师爷,这么好的人嫁给段西官那个瞎子,着实是糟蹋了。” “说的也是,当初这么多人提亲,她都看不上,偏偏嫁给了段西官,哎。” “依我看,县太爷与苏师爷倒像是一对儿,整日查案同进同出,一个是威风八面,一个英姿飒爽,可不就是绝配嘛。” 这话不经提,一旦开口就成了百姓茶言饭后的是非,虽然并无诋毁之意,但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中秋祸起 苏题春听到后解释了好多回,但晏华却乐在其中,直言说:“你我本就是夫妻,怕什么议论。” 苏题春打落他不规矩的手,“我只是怕烟悦楼的茵茵姑娘会伤心。” “你放心,你是大她是小,不敢与你争风吃醋,再说了,我这么多年来,我虽然万花丛中过,但..唯对你是真心。” 苏题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大人果然是奇人,这么恶心的话,都能说得如此坦荡,小女子真是佩服。” “你说我恶心?”晏华指着自己,两眼瞪大。 苏题春纠结了下,“或许..用恶心也不足形容。” “哈哈”衙役们捂嘴憋笑,连同精神萎靡的刘主簿也不禁抖肩发笑。 “你..我这是给你几日好脸,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敢如此跟我说话。” 刘主簿提着檀香串子走来,劝声:“大人,苏师爷是您的下属,言词上还是要注意一些,什么夫妻不夫妻的玩笑不可再开,以官压人,更是不可取。” 晏华哪能听教,挑衅地看了苏题春一眼,转身回房。 刘茂时脸一时被晾得难堪,拿起刻刀蹲在一旁,掩饰尴尬。 木屑横飞时,苏题春走过来,低头问:“刘主簿最近貌似闲了,不大出门走动。” 他皮笑肉不笑地点头,极为勉强。 日头西沉,衙役们悠哉悠哉地回家陪夫人,唯独苏题春没有迫切的意思,被刘主簿催了几次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从一个多月前,段西官拦着她,不让她去细问那个怀孕的妇人,她就隐约觉得段西官有事情隐瞒她,好像很害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虽然她嘴上没说,但这件事始终在她心里难以释怀,夫妻之间不就该坦诚相待吗?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 泽沐关上医馆的门,正巧看到回来的苏题春,她忧心忡忡地往回走,跟以往归心似箭的模样截然相反。 泽沐看了一会,苏题春才发现他,牵强地撕开嘴角:“你先走吧,我锁门。” “嗯” 苏题春从里面落栓,就直奔后院去,段西官蹲在树下给桃树浇水,鞋袜都湿了。 “我来吧”她卷起袖口蹲下。 水瓢脱手,段西官收拢住掌心,撑身站起,模仿着苏题春坐在台阶上。 苏题春边浇水边望他,提着空桶走过去,弯眸蹲在他面前:“不凉吗?我扶你进去吧。” “你跟县太爷还是别走这么近。”他没动,嘴里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 “你吃醋了?乡里乡亲都是浑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段西官面色如夜,眼里空空洞洞:“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听了不喜欢。” “题春,我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小气自私,即便大度也是装出来的,维持不了多久。” 说罢,他起身回房,浅‍‎‌‌‎黄‎‍色‌‍‍外衫被房中烛火,照得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中秋佳节,月饼的味道油润香甜,淡淡的桂香随风悠荡,这次过节气氛十分浓重,还没到八月十五,街上就开始卖各种月饼糕点、美酒佳酿。 东街还搭建了戏台,唱着一出应景的嫦娥奔月,热闹欢腾。 云稀雾少,圆月皎洁明亮。 苏题春与段西官手牵手在街上提灯看花,身边锣鼓喧天,狂狮踩着鼓声活灵活现的舞动,草龙在头顶腾云驾雾飞翔。 “相公,有桂花酒,我们去尝尝。” 段西官没开腔就被拉了过去,听到苏题春与卖家讨价还价,明眸卷浪,殷殷浅笑。 “苏师爷,您可以尝尝,绝对是童叟无欺。” 老酒匠打了一勺给她品尝,苏题春闻了闻果然浓香厚醇,高粱甘味和桂花的香味交融,另有一股清甜。 “相公尝尝。” 段西官抿了一口,只感觉苦的不行,苏题春讪笑:“相公喝不惯?” 段西官五官微皱,摇手难言,他不仅喝不惯,也不喜欢喝。 苏题春笑弯了腰,一口闷完,朝人吐气,熏得段西官直躲。 “老师傅,您给我一小壶就好。” “好嘞” 买完了酒,一声锣鼓响从街头传至巷尾,苏题春拉着段西官就过去凑热闹。 段西官看不见,只能任由她拉着,人潮纷扰中,牵着他的手却格外的紧。 “开始了” 戏班子是撂地搭台,没什么桌椅板凳,人都是站着听,苏题春站得偏,垫着脚也只是看到后羿的脑门。 锵锵锵的锣鼓场掉了半天胃口,好容易后羿出来站定亮相。 “乾坤混沌圣人开,十日炎炎齐出来...”气冲山河的念白,一下给人吃了定心丸。 一把花生壳从天而降,苏题春抬眼望去,只见晏华正趴在二楼窗口挑眉咧笑,刘主簿从旁边窗台伸出脑袋:“苏师爷,上来吧,县太爷把二楼给包了。” 争吵 苏题春与段西官一同上去,桌上瓜子果盘,香茶点心应有尽有,身穿便服的衙役们推杯换盏,抬头是明月,低头是戏台,比皇帝还会享受。 “苏师爷,快坐。” 晏华坐在窗棱上,单腿曲起,悠哉地吃着花生,眼睛暗瞥了段西官,又不露声色地跳到苏题春面前。 “哪买的酒,我尝尝。” “哎...” 苏题春来不及阻止,就被他抢了过去,咕嘟咕嘟的尝了两口,嫌弃道:“这酒也太次了,让你尝尝好的。” 他把腰间的牛皮酒袋甩过去,苏题春一把拿住,低头一闻,香溢上头,堪比较琼浆玉露。 “怎么样?好喝吧?”他悻悻笑道,“哎,摇骰子会吗?” 话刚落音,晏华手里就多了一套筛盅,手腕一动,哗哗哗便摇了起来。 “啪”扣在桌上,“来,赌大赌小,买定离手,小爷我做庄。” 听闻赌钱,衙役难免手痒,两眼冒光地纷纷涌上来,段西官顷刻间就被挤到角落里。 苏题春被裹在最里面,随着声浪滔滔,刘茂时又推波助澜,不得不跟着下了两注。 晏华按住她张望的脑袋,窃笑:“赌钱最忌讳分心了。” “那我不玩了。” 晏华一脚横在她面前,“喂,你也太没劲了,赢了就想走?” 苏题春不予废话,推开人,发现站在窗前的段西官不见了。 “段西官..你们谁看到段西官了?” 看她焦急的模样,晏华心中不悦,呼啦呼啦抛着筛盅,“苏题春,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与你就是个过客,还是趁早分开,听到没有。” 苏题春没闲工夫再耽搁,径直下楼去寻找。 人潮将小小身板吞噬,晏华久久凝望,歪头费解地问着刘茂时,“我这么爱她,她却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真是不识好歹。” 刘茂时醉眼朦胧,望着人山人海,眼睛似乎在苏题春身上,又似乎不在,意味深长地感叹:“是放弃还是挽留,全在一念之间,我亦非青春年少,你也非黄花闺女,何不敞开心扉,撂开包袱,说个明白呢?” 这话像是念叨到晏华心坎里,他收起纨绔轻浮,眼眸认真起来。 “刘主簿言之有理。” 月光照拂孤影,河水藏匿情殇。 苏题春在拱桥上找见段西官,心里松口气:“我就猜到相公会在这里。” 她低身去挽段西官的手,却被对方无情闪开。 “段西官?” 她叫得有些委屈,段西官转过头来,眼里不含柔情,犹如凉月般冰寒,黑漆阴森:“你与他天造地设,那我算什么?” 他声如朽木,苍哑悲怆。 突然被逼问的苏题春心中窝着憋屈,清眸盯着他神情冷漠的脸,哽声不语。 段西官悲恸呢喃:“我看不见,是你说过不介意的。” “那你爱我吗?这个问题你为何不肯回答我?”她怒问。 夜风疯狂涌进衣袖,撑起高高鼓鼓,段西官迟愣了很久,失魂落魄的嚅动唇瓣:“不爱” 他说得十分清楚,转身的一刻,身体像喝醉似的左右摇摆,鞋尖刮着地面,踉踉跄跄地离开。 苏题春看着连头也不回的人,双腿发软,缓缓蹲在原地,用手臂环抱住自己。 她好像被遗弃了。 阵阵秋雨打湿了院中桃叶,太阳躲在云层里,丝丝缕缕薄光照在青石板上,湿漉漉的闪烁着漂亮的艳丽色彩。 苏题春起身时,床侧已经无人,中秋之后,段西官总是不冷不热,再没有跟她亲近过。 独自穿衣洗漱,就撑着雨伞去衙门,路过前堂时,段西官明知是她,也不抬头打招呼。 “泽沐,我出门了。” 泽沐态度冷淡地点头,等人离去之后,目光落在漠不关心的段西官身上。 两人显然是吵架了,不过这更想让他发笑。 画皮难画骨,拎不清自己是谁,别以为披着人皮,就东施效颦地模仿什么儿女情长,简直可笑至极。 泽沐心中刚嘲讽完,残瘸的脚踝就撕心裂肺的发疼,他来不及求饶,就被段西官拽出了柜台。 在不能动弹的脚跟上,竟然有条人类看不见的铁锁银钩残忍的穿刺过脚踝,他痛不欲生,双手趴在地上被生拉硬拽的拖走。 段西官握着散着寒光的银钩,对泽沐的嚎啕求饶,听耳不闻。 “我..我不敢了,求您放过我,求您..” 段西官眼里幽静如夜,面无表情的脸反比勃然大怒,还要毛骨悚然。 他款款起身,手中银锁甩上房梁,泽沐直接被腾空吊起。 【樱娘篇终】落定 天寒地冻的严冬,樱娘心里竟然暖洋洋的,她抬眼偷偷望着苏题春,重重地点了个头。 只是,临近年关,苏代秋都没有回来,单等着小年那天,宫里突然来人叫苏题春去城门口接。 樱娘有些不解,以前在外打仗这么多年,也没说让人去接,怎么这次开了特例,她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苏题春神色哀沉,好似猜到了什么,将身上的华服脱下,穿着件素色棉袍就出了门。 京城鹅毛大雪簌簌飘落,狂风浪雪染白了房屋瓦所,就在万家灯火时,苏题春接回了苏代秋的尸体。 “苏大人,我向您赔罪,是我没保护好副将。” 返程的将士只有不到叁十人,他们个个身负重伤,跪在雪中向苏题春请罪。 苏题春望着满身血污的长兄,扑面而来的风雪融化在她眼中,汇出水色:“路上发生何事?” “大人,返程途中遭遇大食埋伏,他们都有备而来,手段毒辣,我们寡不敌众,副将就...” 苏题春踩着厚雪,一步一顿的走向苏代秋,被寒气催红的手,颤颤遥遥抚合上男人苦睁着的眼睛。 城中萧瑟,雪花在空中狂舞,犹如山呼海啸那般,苏题春站了许久,强势的块状雪絮将披风盖住,入目白茫。 苏题春自始至终都没流一滴眼泪,只是精疲力竭的哑声说了一句。 “长兄,终于不必再远行了。” 隔日,苏家的门前再次挂上白灯笼,冷冷清清的府邸,在欢欢喜喜的京城中显得十分突兀。 灵堂设在家中,纯白色的丧幡在堂前飘荡,樱娘身披丧麻,跪在灵堂前烧着纸钱,苏题春在一旁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苏家有丧,连朝中的王爷,伺候皇上的公公也前来吊唁,自大酉建朝以来,还没谁有过这份待遇。 苏题春里子面子都顾得很周全,虽然是头一次处理,但也面面俱到,她心里很清楚,这应当是苏家最后的风光了。 丧礼结束,年也过去,她也该回宫了。慧娘熬了几个通宵做出的衣裳,在临行前一晚给她打包好。 天刚蒙蒙亮,苏题春就被皇太孙召回宫。 樱娘寸步不离地送着她,鬓上一朵白花充斥着悲伤,她将年前做好的披风给苏题春拿上:“大人,路上保重。” 她声音发苦,但却不是为了苏代秋,更不是为了自己。 只因为,活着的人,命最苦啊。 虽然苏题春一泪未落,但她心里明白苏题春心里有多疼,苏代秋是苏家唯一的男丁,也是最后的希望,这么一走,可想题春有多难过。 樱娘张口想多嘱托几句,奈何欲语泪先流,站在门前,哽住了嗓子。 苏题春跨马在门前,双目凝睇着她:“长兄不在了,从今以后,我便是嫂娘的依仗。” 樱娘情难自已,眼泪簌簌打湿衣襟,朝着苏题春遥遥拜别,挚情如海。 “樱娘,送大人。” 【萧策篇一】并肩作战 世上最磨人之事莫过于等一个人。 又是一年初春季,冬寒尚未褪去,青雾茫茫,覆盖在皇宫上空。 萧策心急如焚的在宫门口徘徊,只听见太监来报,便按耐不住的离门奔去。 “拜见殿下” “快起来” 看着年仅十五岁的苏题春,萧策手不知该往哪放,眉峰间胶凝着心疼,却难以出口。 “家中丧事可都办妥了?” 苏题春端臂施礼,不卑不亢“劳殿下挂念,已经料理完毕。” 题春总是这样柔情几许,遇事鲜少上眉梢,倒让如履薄冰的他,觉得心里宁静。 父亲是太子,深得皇祖父厚爱,遭人陷害之后,他便成了新储君,被迫卷入这弱肉强食的夺位之战。 论权势贡献,他不及四皇叔,论学识韬略,他不如叁皇叔,各方诸侯又虎视眈眈,他无异于是寸步难行,独木难支。 而题春从小因聪慧过人,而被姑母萧颖莘挑中亲自抚养,后来才将其指派到自己身边侍奉。 原本他想,不过十二岁的小丫头能帮衬自己什么,但这叁年来,如果不是苏题春,他恐怕早死了无数次,籍籍无名的留在青州城,回京更是枉谈。 “听宫人说,殿下在抄《道德经》?” “嗯”他随意抽出桌案上堆积成山纸张,深眸幽暗:“皇祖母的口谕,让本宫修身养性,岂有不抄之理。” 孙子固然亲,但始终是隔了代的,哪有恭贤孝顺的儿子重要。 皇后不悦他为储君已久,多番刁难早已是屡见不鲜,小心应对便是。 “殿下,长公主下嫁番邦在即,这《道德经》可要赶紧抄录。” “嗯” 夜色渐浓,青雾浓郁缥缈,萧策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去了长公主殿中。 房中蜡油滋滋作响,灯芯随风晃晃悠悠,萧颖莘似乎知道有人要来,已过叁更天,还未曾安眠。 “拜见姑母” 萧颖莘命令宫人道:“快把殿下搀扶起来。” “皇祖母命四皇叔送嫁,策儿特来送别,望姑母一路平安。” 萧颖莘是嫡公主,这并非是她第一次成婚,在刚满十六岁时她就曾婚配过,可惜驸马命薄先行去世,皇上思女心切,不愿骨肉分离,便让她重新回到宫中。 在二十岁那年,皇上本想把萧颖莘许配给安太公之子,怎奈两人有缘无分,刚成婚不久,那安良怀就横死他乡。 经过两次婚嫁后,萧颖莘看开了许多,光阴匆匆,情爱始终是都缥缈之物,抓到了,也未必留得住。 她抓住萧策的手,殷肯道:“策儿,姑母主动请缨下嫁番邦,都是为了你。” “策儿知道,是策儿无能,才让姑母如此委屈。” 萧颖莘拍了拍他肩膀:“策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在朝中并无兵权,实在难以与四王爷抗衡,只要番邦拥戴你称帝,就能事半功倍。” “日后姑母不在,你要处处小心,我本指望苏家能成为你的依靠,想不到终成空想,但题春德才兼备,多谋善断,一定帮上你的忙。” “嗯” 萧策回去时已经临近天明,殿中蜡烛却仍在摇曳生辉。 推开门,苏题春正跪坐在书案前,上身笔挺,下笔有神。 她看过来,熬了一夜的星眼光芒有些黯淡:“殿下回来了。” 萧策走过去,随手拿起她抄录的几张端看,又对比了自己的字迹,不管是笔力还是运法都如出一辙。 这是苏题春给他的另一个惊喜,只见过几次,就能模仿出他的字迹。 萧策疲惫的眼角浅勾:“别无二致。” “长公主走后,朝中必有动荡,殿下可不能被《道德经》绊住脚。” 萧策俨然一笑,坐在她身旁,提笔蘸墨:“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抄啊。” 抄书之时,两人衣肩难免擦碰,萧策总是走神,忍不住悄悄望她。 算起来,他跟题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在宫中长大,他早就注意到这个跟着姑母的小婢女。 她不爱与人嬉笑,除了跟着姑母外,平时压根看不到她人影。 他不知姑母究竟教了她什么,只知题春什么都会,哪怕自己比她还大上五岁,仍不如她精通的多,对于朝堂之事,更是料事如神,处处给他指点迷津。 长公主出嫁之后,四皇叔就迫不及待的拉拢朝臣,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大多都是他的信臣。 叁月春盛,桃花灼灼。 清风携芳香入襟,幽幽暗暗地绕鼻,扰人不得清安,心中燥郁难平。 今年春季狩猎,皇祖父因病没有前来,交由四皇叔掌舵主持,面对居心叵测的皇叔,以及朝中的才狼虎豹,他这只小绵羊,可谓是腹背受敌。 “题春,你说平南王会不会站在四皇叔那边?”他骑着马,悠闲地走在密林中。 平南王是开国重臣,又是两朝元老,在朝中极具威信,因为品性刚正不阿,深得皇祖父信任,倘若四皇叔能拉拢住他,那他注定会一败涂地。 苏题春驾马走在他侧后方:“殿下放心,平南王不会。” 萧策不禁失笑,他真是爱极了苏题春运筹帷幄的样子,有她在,好似天塌了也不怕。 “你为何如此断定?” 苏题春搭弓射箭,这边刚脱手,丛中狂奔的花鹿就中箭倒地,一击即中。 “殿下,一个什么都有的人,是不会甘心臣服于任何人。” 这点萧策赞同,但心中仍有顾虑,“听闻平南王的孙子大婚,四皇叔送了个顶好的纹鼎香炉,那可价值连城的东西。” “锦上添花虽好,但又怎比的雪中送炭呢?” 此刻,萧策还不明白这话的深意,只觉得眼前的苏题春有些陌生,杀伐决断的处事风格,稳中带狠。 正思想着,林中从天而降几个黑衣人,让树头鸟雀受惊,扑棱棱远飞。 萧策冷笑,早料到四皇叔会在狩猎中使鬼,但没想到会是这般老套,也罢,也不枉他故意落单的苦心。 “殿下小心” 萧策冷静应对,但杀手越来越多,而且身手矫健,在林中来去自如,刀法精湛。 他自幼习武,但对于混迹江湖多年的杀手而言,都不过是花拳绣腿。 黑衣人犹如蝙蝠般朝腾空他劈来,万分紧急时刻,苏题春一把弯刀正中杀手眉心。 温热的血喷在他脸上,来不及害怕,杀手就又接踵而至。 锋利的刀光剑影映入瞳孔,萧策闭上眼睛,只听见几声惨叫,苏题春手持弯刀,顷刻间就割断了贼人喉咙。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苏题春杀人,临危不惧的眼里,带着坚不可摧的坚定。 “殿下,请骑马先走。” 萧策明白,自己留下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他翻身上马,对着奋战的身影深深凝望。之后策马扬鞭奔腾离去,到了出口后,立即调兵再次冲进丛林。 苦苦等候的傅莹追上去,一把拉住:“殿下,您还回去干什么,让他们回去找就好了。” 萧策充耳不闻,拨开傅莹的手,率领兵马杀进猎场。 林中路形复杂,萧策找了好久,才找到刚才的路,马蹄飞踏,血腥味让他的心一沉再沉。 “驾——!” 骏马飞越过横尸,萧策冲向牵马的苏题春,紧紧抱住怀中,心中终得安宁。 营帐外,风清月朗,繁星汇成星河,美不胜收。 帐内,众人把酒言欢,共同庆贺四皇叔收获丰硕,关于他遇袭一事倒是无人关心,两句草草带过。 “这帮杀手一定都经过严格的训练,才会在危难之时自尽,策儿放心,皇叔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苏题春弯身,酒盅斟七分满,萧策拿起敬四皇叔,脸上挂着感激的笑意:“那就有劳皇叔了。” 平南王聂政冷哼,不予玩笑:“胆敢刺杀我朝储君,居心绝不简单,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回禀给皇上。” 四王爷剑眉微挑,笑道:“王爷说的对,本王一定不会懈怠,断不会让谋逆之人逍遥法外。” 接着众臣杯觥交错,渐渐被美酒灌的痴迷五六,不分天地。 萧策被傅莹搀扶回自己的营帐,刚躺在床上,就开始胡言乱语。 “殿下,怎么喝这么多啊。”傅莹娇嗔,怨声绵软撩人。 萧策笑着把人抱上床,粗鲁地压在身下,手指挑起她下巴,圆润细滑的小脸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莹儿是在心疼本宫?” “那是自然,殿下是臣妾的夫君啊。” 她故作羞怯的说,盈盈笑脸像刚成熟的桃子,白嫩透粉。 “好莹儿,不枉本宫如此疼你。” 不管是真是假,他就是缺人心疼,不然也不会沦落至此,无人撑腰,无人依傍,还没称帝,就先成了孤家寡人,呵。 红烛随着呼吸起伏,轻纱掩床,男女赤身裸体,软缠寻欢。 白玉色香臂挂在萧策脖上,葱指如钩在汗湿的脊背上划下道道欲痕,傅莹香唇吐吟,娇声妖媚如斯。 “嗯~殿下好大~” 萧策沉浸云雨中,粗长的阳物在淫穴中驰骋抽拔,像木楔般深深顶‎‎肏‍‌‎‍着傅莹,使得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升起湿潮,眼波游荡。 情到浓时,他忽然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为了发泄,还是真的被勾得按耐不住。 【萧策篇二】功成一半 双臂摇挂,观音莲的姿势让硕大阳物直冲进要命之处,傅莹远山眉微蹙,鲜红的嘴唇央央求饶:“嗯~殿下轻点..” 萧策充耳不闻,双手箍住女子瘫软的腰身,后腰强劲如兽,狠狠发力不断朝湿软的红穴中冲顶深‌‎‌‎肏‍‎。 “啊~殿下” 傅莹自来娇气,冒着香汗的肌肤像是抹了油蜜,他忍不住去亲吻,重重地咬着嫩滑的皮肉。 “啊~殿下” 傅莹的呻吟漫进宁静的夜色,即便不进营帐,也能猜出此刻床上是何景色。 任她声音发骚,萧策却有些听腻了,把人反过来,醉红的眼睛充斥着吞噬的欲望,他后入顶‌‎‌‎肏‍‎,让傅莹的声音终于有了新鲜。 “啊~疼殿下,莹儿好疼。” 萧策闻声却没有收敛,反而眼中有种得意的意味,她撞击着女人,啪啪挥打在她屁股上,让收缩的‍‎‎‌‍小‍‎‍穴‌‍‎‎箍紧他的下体。 强烈的快感刺激让他忍不住低吼,傅莹趴在床上又哭又喊,软软的叫疼。 “殿下,莹儿...莹儿受不住了..啊..啊..” 烦闷、愤恨,均在女人的呻吟中得到疏解,萧策心理上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好似傅莹越是叫疼,他就越舒坦,不禁加速动作,把人顶得两眼白翻。 “啊~殿下..” 正当两人忘乎所以的苟合交缠,不被惊扰的暮色中款款走来一人。 苏题春外披暗青色斗篷,款款行至灯火缭绕的营帐之外,步履生莲,踩碎一地银光。 正准备禀报,耳畔就传来翻云覆雨的声响,于是不动声色的落下手,搭在腰间暂退门侧。 幽幽夜色中星辰密布,苏题春抬头望天,心无旁骛地观赏。 房中烛火轻晃,欢爱之声浅顿浅止,不知过了多久才消停。 傅莹的‍‎‎‌‍小‍‎‍穴‌‍‎‎被‌‎‌‎肏‍‎得又红又肿,阳物‌‍‎‎拔‎‎‍‌出‍‍来‌‍‌的时候,里面的媚肉都往外翻涌。 萧策酣畅淋漓,披上外衣就走出营帐。 他知道苏题春在等他。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 她身姿端正,且恭且敬,不露喜怒的脸总是那样平静。 萧策心中刚被填补的满足瞬间又空了底,萌生起一股邪念,不知承欢的苏题春,会是如何。 是否会像傅莹那样‎‌‍浪‎‍‍叫‍‌‎,赤身裸体的坐在他身上? 萧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澎湃的逸动。上前一步拥住她,安心闭目。 也罢,她还小,来日方长。 题春办的事情一向都让他挑不出错处,凡事想到他前头也是常有的事情。 刚回到皇宫,平南王的孙子奸污良家女子的事情闹得满朝风雨,人人都说平南王家教不严,疏于管理。 被玷污的女子一怒之下状告小王爷,谣言喷的平南王险些晚节不保。 此事沸沸扬扬闹了一个月有余,小王爷被降职东洲做驿丞,叁年内不得回京。 萧策趁着难得风平浪静,相约平南王之孙女聂宝心一同出来踏青,虽然晚了些,但桃花香粉正艳。 “来”他笑着将桃花玉簪给她戴上。 聂宝心长着瓜子脸,左颊有个小小的梨涡,吟吟浅笑时,甜美迷人。 “公子怎知我喜欢桃花?” 这是的聂宝心尚且不知他的身份,只当是偶遇过两次的男子。 “上回见小姐时发现袖口绣着桃花,手帕上也是如此,所以就趁着最后花季,斗胆约小姐出来赏花踏青。” 聂宝心低笑盈盈,眉头眼角藏秀气,站在落英缤纷的桃树下,温良婉约,身姿纤巧。 “公子有心,可惜家中出了事情,所以公子的书信,一直未回。” “无妨” 两人携手赏花,直到日落西山,萧策才把人送回去。 孙子被贬出京,平南王的口碑可谓是一落千丈,连带着皇祖父也有意晾了几日,不再找他商议机密要事。 他若此刻能与聂宝心成亲,无异于是平南王高攀,也是他宅心仁厚,雪中送炭。也更让人觉得,他与聂宝心是情投意合。 萧策回到约定好的珍宝楼,淡然的眼中藏不住的春风得意,苏题春正在里面挑选首饰,连他进门都没发现。 “挑什么这样入神?” 她行礼,轻声回:“回公子,想给家中嫂娘挑些首饰。” 方才他送聂宝心的玉簪就是在这里挑选的,想必因此让她想起家中嫂娘。 对苏家的情况萧策一清二楚,念及苏氏操持苏家多年,又是个守寡之人,他慷慨道:“你只管挑,我给你付钱。” 苏题春明显迟疑,“谢公子” 只见她十分认真,从店家搬出来的首饰盘中挑了两叁个颜色艳丽的簪子耳环,袖子一挥,“剩下的全部包起来。” 不说是萧策,就是店老板也打哆嗦,“姑娘..是说..全部包起来?” “嗯” 以苏题春的地位肯定是不缺银钱的,不过萧策却见惯了她节俭,今日还是头回见她如此豪气,虽然是花他的钱。 为博‍‎‌美‍‎人‍‍‌‌一笑,萧策就按她所说全部卖下,岂料人莫说是笑脸,连道谢眼睛都没看他。 转头吩咐掌柜,“麻烦送到苏家去,捎带一句,就说不知嫂娘喜好,务必挑些自己称心的佩戴。” 他闻言摸了摸鼻子,也罢,不跟个寡妇争风吃醋。 与聂宝心交往数月后,一直装聋作哑的平南王终于找上门来,萧策命题春斟茶倒水,故意耽搁了叁刻才会见。 风尘仆仆的进门,先行废了先君后臣的礼数,恭敬地给平南王行礼,面上有些心虚忐忑。 “殿下不必如此,此番前来,老臣是为孙女宝心的事情而来。” 对方单刀直入,此刻他再装傻充愣,倒显得刻意,噗通跪下去,“本宫与宝心是真心相爱,望王爷成全。” 早就是千年的狐狸,自然是不会被雕虫小技蒙蔽,聂政哼了一声,“殿下,天下好女子多如牛毛,为何非要坑害我聂家?” 萧策伸手起誓,诚恳真挚道:“本宫若非真心实意,可受天打雷劈。” 此言一出,聂政那双如雕鹰的眼睛直直瞪过来,如针的锋芒像是识谎镜那般,能让世间谎言原形毕露。 萧策咬牙强撑,终于熬过老家伙的凝睇,彼时后心已经湿透。 僵持片刻后,聂政迟迟没有发话,但他坚信自己是胜券在握。 平南王是个聪明之人,考虑如今的聂家现状,他即便再疼惜孙女,也要衡量利弊。 “若本王没记错,殿下已经有傅大人之女在侧相伴,宝心进宫,又该如何自处呢?” “请王爷放心,只要您能成全,本宫定不会委屈宝心,正宫之位非她莫属。”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萧策如今是储君,若宝心能为正宫,待来日继承大统,他聂家便出了一位皇后。 聂政曾舍尽老脸,才勉强保住孙子,不过经过那件事情后,他也看明白了,高官富贵终是虚渺,有皇亲国戚傍身,才是道保命符。 “好,殿下金口一开,可不要言而无信啊。” 萧策隐笑,肩臂抬过头顶,“多谢王爷成全。” “殿下,只要您信守今日承诺,永不背弃,老臣一定竭尽全力保证您前途无忧。” 这绝不是海口,早年聂政也曾经带兵打仗,现如今朝中许多老臣都曾是他麾下的猛将。 萧策恭送人走后,苏题春将人送到宫门外。 正值六月,宫中花红柳绿,爬山虎攀附在墙壁上,远远看去像是铺了厚厚的绿荣,门前红色枫叶在风中摇摆,绚丽的异色,令他赏心悦目。 宫中没他喜欢东西,唯独这两棵红枫,是父亲旧院所栽,他从青州回来时,一并带了回来。 “殿下,长公主有信。” 题春站在红枫边上,一袭颜色厚重的墨绿官袍,竟有些莫名的合适,萧策端详微刻,绽开一抹怡然笑意。 几经波折,萧策终于得偿所愿,把平南王的孙女迎进东宫。 大婚之日就定在中秋佳节,乘着满城灯火,这场婚事注定非同凡响,萧策穿戴了一身沉沉的负累,从早到晚,脸都笑得僵木。 挑下盖头,凤冠霞帔金光闪闪,聂宝心骨架偏小,柔弱的身体顶着沉重的发饰,苦不堪言,但她出身名门,熟读女戒,自然不会在萧策面前露出半分痛苦。 喝过交杯酒后,萧策细心地给她解去繁重的金饰,聂宝心含羞带怯,脸上被他的温柔滋润出一抹嫣红。 “臣妾谢过殿下。” 她主动靠进怀中,淡淡的茉莉香粉醉心,洗去脸上的胭脂,弯眉杏眼流露出风情,独有大家闺秀的骚韵。 “今日大婚,礼数繁多,让心儿受罪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能嫁给您,就是让心儿受再多苦,臣妾都甘愿。” 洞房花烛,聂宝心脸红如血,他尽量温柔以待,让她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 红帐落下,他先是亲吻额头,后又开始抚摸她盈盈颤抖的娇躯,细碎的呻吟声从她嘴里流腻出来,隐忍又紧张。 她犹如初出沉泥的花生,剥去红裳之后,雪白的娇体羞赧发涩,闻起来却格外的香。 萧策含住红梅似的乳粒,处子的馨香从肌肤毛孔中渗出来。 “嗯~殿下~” 不经挑逗的身体犹如煮红的虾,聂宝心脊梁微微弓起,水眸荡漾着春波,闭着眼睛不敢看萧策,羞涩的紧。 【萧策篇三】娶妃 “心儿,睁眼。” 他柔情婉转的轻唤,眼含蜜意。 聂宝心胆怯的睁眼,雪色柔嫩的乳房,在他掌中蹂躏成各种形态,乳粒从红豆慢慢高挺发硬,臊得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殿下” 她声韵似水,眼里红潮涌动,柔云般的身子开始往萧策身下躲。 萧策探进她腿心,茸茸阴毛已经渐渐濡湿,泞水涂满了他的指纹。 “心儿可看过小册子?” 聂宝心点头。 萧策笑意浓烈,勾起她沉在心口的下巴,“那你来伺候可好?” 檀香幽幽,缥缈的青烟被呻吟声打断,不解风情地散在空中。 聂宝心上身衣衫半解,露出半截雪白的肌肤,宽大的红裳落在腰侧,双腿横叉在萧策的大腿上。 “嗯~” 萧策手伸到她裤子里,抚摸着腿心,驾轻就熟地揉了揉。 “嗯~殿下轻一些...” 聂宝心情动地扭着不盈一握的腰身,胸前的红色茱萸被送到萧策眼瞳之中,馋得他口干舌燥。 低头咬住,舌尖吸得红乳又红又肿,聂宝心顿时呻吟剧烈,无力招架。 “嗯~啊~” 床笫之上,萧策钟爱女子的叫床声,尤其是情动时的爽叫,在聂宝心身上也不例外,于是他加重了力道。 “啊...殿下~” 聂宝心叫得越厉害,他越是欢喜,自然动作也就粗鲁起来,甚至有故意弄疼她的心。 “嘶~” 敏感的乳尖被人咬破,聂宝心身子一颤,倒吸着冷气,呻吟婉转“嗯~殿下...” 萧策这才松了牙关,手指缓缓往里插弄,直把人弄得两眼失神。 “嗯~殿下慢些..啊~” 聂宝心眼波流转,犹如海底藏珠,轻咬红唇,楚楚可怜。 萧策压在他耳边低语:“叫我的名字。” 虽是告诫,却没有任何的压迫之意,反倒含着腻人的甜宠。 聂宝心立即就随了他的愿,含情款款地叫了一声“阿策” 聂宝心很聪明,看他似有些满足,就又叫了几声。 贵为储君,能让她这么叫名字,聂宝心被喜悦冲昏了头,仿佛萧策没有嫔妃妻妾,就只有她一人。 “啊~” 聂宝心的腿被打开,屁股横跨在萧策的裆部,小穴欲含不含地咬着那肿胀之处。 好烫...惊人的尺寸,她兴奋地收缩臀瓣,饥渴不已。 萧策托起她的臀,跟紧着按在粗壮的肉柱上,动腰轻轻碾动,低声引诱:“想不想要?” 热热的源头输送着孽根的轮廓,诱惑着聂宝心的初尝欢爱的身体,她闭眼呻吟,只觉得里面开始发痒,想要有个东西狠狠肏入。 “想要...阿策,给我吧..” 她可怜巴巴地睁眼,两臂架在萧策的肩上,一脸春红。 萧策轻笑,俯身亲了亲她会娇喘的眼睛,“乖,含住它,弄得本宫舒服了,就给你。” 萧策把胯下发烫的二两肉塞到聂宝心手中,然后身体后仰,静静望着她。 聂宝心面红耳赤的俯下身,趴在他的腿间,张口,用湿热的口腔包裹住男人的粗根。 虽然看过册子,但她却有些接纳不了它的尺寸,舌尖轻舔着马眼,在顶端围绕,再次慢慢含在口内。 “嘶~” 萧策见她樱桃口被撑得鼓鼓囊囊,舒爽地抽气,下身立即青筋欲裂。 虽然不是第一次云雨交欢,但男性本性就是好色,更让他想不到,看似娇弱的聂宝心会如此大胆,比傅莹还要会弄。 “嗯~”热气从鼻翼中喷出,萧策慢慢后脊生汗。 胯下之物肿胀空前,撑得聂宝心口角挣痛,呜咽两声。 聂宝心深喉吐弄,动作越来越快,让萧策爽得低吼不止。 声色交欢声音回荡在新房中,红色烘托出暧昧之气。 “啊~” 萧策终于忍不住松了精关,一股白浊泄在聂宝心口中。 “咕嘟”一声,聂宝心将他的精液吞咽入腹,萧策抬手擦去她嘴角的腥浊,笑意当然。 硕大的肉棒顶进肉缝之中,聂宝心疼得眉眼紧皱,趴在他肩头痛苦的呜咽。 “殿下好疼” “你太小..太紧了。” 萧策肏得也是万分艰难,紧塞慢送地将烫人的肉棍插进她肉穴中。 里面虽然拥挤,处但子之身的滋味却妙不可言,夹得他额间滴汗的同时,又兴奋之至。 聂宝心深呼吸,闭眼放松屁股,隐忍吐气。 欲望当前,萧策渐渐没了耐心,抱着聂宝心猛地挺腰,将肉刃直接‘杀’进窄小之所。 “唔~”穴口被强行肏开,下意识收缩的小穴被生生撑圆,聂宝心呜咽,漫声调整抽息。 萧策揉了揉她的屁股,鲜红的血顺着阳物流在白色锦帕上。 下体紧紧相连,粗长的棍棒在体内抽插,聂宝心被肏的两眼失迷,抱着萧策连连点头。 “唔...阿策,啊~啊~” 萧策喜欢女人这样意乱情迷的模样,也在聂宝心身上找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操控着聂宝心,双手掐住她的腰身,将人顶弄的起起落落,不得安稳。 “嗯~啊~肏得太深了,殿下...啊~” 聂宝心央央无力地叫喘,含水的双眼颤着泪花,手抓着萧策的脊背,留下道道红痕。 情到浓时,意乱情迷的又岂止聂宝心,萧策亦是迅速沉沦在绝妙失魂的交欢当中。 他吻着聂宝心的心口,在上面留下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红梅,以此来填补心中的颓败和怅然。 “心儿...心儿...我好爱你...” 他越肏越猛,那孑孓孤傲的狞物在聂宝心的骚穴里猖獗驰骋,完全将人当做他占领侵略的领土,失心疯似的征服起来。 聂宝心被肏剧痛不止,肉棒摩擦着肉壁,似乎有起火之势,又疼又烫。 但因为萧策的的话,聂宝心咬牙坚持,叫得缠绵动人。 “宝心...我的好宝心..” 萧策叫得殷勤备至,大手在聂宝心后背上游走,手臂如藤蔓,像是缠着救命的乔木。 “臣妾在...啊~臣妾啊..嗯..” “噗嗤噗嗤”嫩穴被撑到极致,每次都连根没入的阳物,毫不怜惜地肏到聂宝心的灵魂深处。 她努力放松自己,承受着萧策的硕大,也渐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爽快。 淫液随着肉棒飞溅,小穴肿胀不堪,媚肉外翻。 萧策仍不知疲倦的肏干,从一开始的渴望拥有,变成了发泄心中的烦闷。 “啊~” 一股高热射进体内,聂宝心大口喘息,身体震颤一抖。 绵软无力的手指勾住萧策零落在眼前的青丝,柔声缠叫:“阿策..” 精虫上脑的萧策一翻身,将人调转身下,掰开她的双腿,闷头继续肏干起来。 下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聂宝心受凉的缩了缩身体,却萧策像头发情的野兽,在身上肆意地发泄着欲望。 “啊~啊~” 狂野的抽插让聂宝心的声音一变再变,她倒在软枕上,两脚朝天,身上的衣物半遮半掩,露出大半胸肩。 肌肤上腥红的吻痕,格外明艳,随着聂宝心的身体耸动,活像一株株野梅。 精液流出淫乱的穴,粘腥的污浊挂在充血的阴户,黏连在萧策的巨物之上。 他忘情地抽插撞击,发出啪啪臊人的声响,与聂宝心合二为一,难舍难分。 这一夜后,聂宝心已经彻底被他征服,两人情意绵绵,塑造了一对郎情妾意的佳话。 萧策在房中痴缠了叁日,才出门理政,见身边跟的是其他女官。 “题春呢?” 女官如实回禀,他才得知新婚当夜发生的公案。 傅莹向来娇惯跋扈,夜闯婚房被拦下后,就回去挥刀自尽,幸好题春及时赶到,徒手抓住刀刃,救下了傅莹。 萧策听完后,不禁心生厌烦,但也怪自己,太过纵容傅莹,才让她分不清尊卑。 不过,好歹是傅大人的女儿,不管是恩情还是面子,他都得去看看。 还未进门,就听傅莹哭哭啼啼的声音,萧策停脚不入,刻意等了会。 门扉半掩,正巧能看到题春,萧策眼目光落在她手上,伤口被软质的丝帕裹住,上头绣着广玉兰花。 没看多时,就听到傅莹冷笑自嘲,“本宫还傻傻的当你狐媚妖子,处处与你作对,没成想今日竟来了更厉害的主儿。” 苏题春静候一旁,犹如青竹淡然而孤冷,也正因知道苏题春从不多嘴的秉性,傅莹才敢在她面前说出自己的痛处。 “为什么,我不过就想自己的丈夫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究竟有何错?” 说完,红着眼眶看向苏题春,空气中顿时静默无声。 兴许是见人哭的太伤心,苏题春终于开口道:“大业未成之前,殿下不属于任何人。” 门外的萧策听到这句话,心不知为何发凉,明知题春的话不假,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意外让他难受。 而更让萧策感到冰冷的则是苏题春的后半句:“功成之后,天下都是殿下的,自然不会只要一个人。” 苏题春不管何时都是冷静沉着的模样,说的话也总是带着诸多考量,无时无刻都面面俱到,顾全大局。 萧策忽觉得苏题春或许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最能与他携手共谋大业的人,不管是现在需要披荆斩棘的皇太孙,还是前途未知的一国之君,他的路,苏题春比谁看的都通透。 傅莹哭哭啼啼没完没了,萧策也断了要进去的意思,他等在门外荫凉树下,苏题春一出来就能看到他。 “殿下” 萧策并未不作声,掌心拢住她受伤的手,目光轻柔落在渗血的伤口上。 “下次,不要这么傻。” 【萧策篇四】悲喜交加 隆武二十一年,这年的秋季称得上是惊心动魄,成婚一年的聂宝心怀上他的子嗣。 这些年皇家子嗣接连折损,皇祖父也因此心力交瘁,故而十分重视皇室繁衍,这个孩子的到来对萧策来说就是锦上添花,来的正是时候。 随着聂宝心的肚子一日日变大,储君之位他坐的十分牢固,也激怒了图谋不轨的人。 凉凉的深秋夜,萧策先是觉得心绪不宁,之后便不再是自己。 头很疼,脑浆好像被搅得天翻地覆,萧策躺在地上打滚,宫人们听到声音赶来。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萧策痛的不能回答,之后便感觉身体被注入邪魔一般,双目赤红,看谁都是一副奸人之相,每个人都表面和善友好,实则背后处心积虑的要置他于死地。 他好像瞬间拥有了某种灵力,能看穿人心。 “殿下,快叫太医啊..” 萧策头昏脑涨,视线朦胧不清,隐约间他看到几个宫女在心怀怪胎的互相使眼色,正要谋害他。 于是,他拿起皇祖父所赏赐的宝剑,在寝宫中大开杀戒,宫女惨叫着说不要,东宫里的奴才纷纷四处逃窜。 此刻他没有理智,一心要将这些图谋不轨的人杀之而后快。 “不要啊,殿下,殿下不要啊...” 手中的宝剑沾染着热热的鲜血,浓浓的腥味让他越闻越觉得心情舒畅,他抬手落剑,锋利的寒刃直接从宫女的左胸刺穿过去,苦苦求饶的女子立即死在他脚下。 女人死相惨烈,血直接喷在他的衣袍上,绽开斑斑点点的红花,好看又诡异。 积压已久的欲望一朝被释放出来,他尝到了置顶的快意,也迷失了心智,站在门前睥睨四周。 官兵们身着盔甲,将东宫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他的四皇叔。 “萧策,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人夺命,罪犯滔天,来啊,还不快将人拿下?” “哈哈,四皇叔,你以为带着几个人就能把我拿下吗?” 萧策仰天狂笑,瞳仁中含着血光,像嗜血狂魔那般,丝毫不畏眼前的官兵。 “萧策,时至今日,你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父皇真是看走了眼,才会让你这等包藏祸心之人,成为我朝储君。” 萧策半张脸都被血液覆盖,他嘲笑着自不量力的四皇叔,一步步走进官兵的包围圈,眼眸如狼,麻木的舔去嘴角鲜血。 他望着宝剑上的血液,异常兴奋,狂妄地挥剑指着四皇叔,“侄儿知道,四皇叔一直都不服气,今日我就好好让四皇叔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四皇叔也拿起武器,萧策感觉周身血脉疯狂,跟其扭打起来。 可他寡不敌众,身体里的那股助纣为虐的神力好像也在慢慢消失,身体变得笨重迟钝,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 直到四皇叔的剑刃刺进胸膛的那一刻,才真正让他清醒,眼前蒙蒙的瘴气化为乌有。 当四皇叔的剑影倒映在他眼中时,萧策闭上了眼睛,一声“铮~”声后,身上并没有疼痛传来。 “殿下。” 熟悉的声音让萧策心间震颤,只见题春一袭夜行衣,双手握着东瀛长刀,拦在他身前,小小的身板在夜色中坚定又可靠,双眸炯炯如火,寸步不闪地护着他。 “题春...” 题春身手矫健,银光冷厉的东瀛刀在她手中削铁如泥,她用的很得心应手,没几下把官兵击退。 她动作迅捷,丝毫不拖泥带水,杀伐决断,堪比训练有素的杀手。 狂风骤起,天地之间杀气腾腾,题春与四皇叔正面争锋,刀光剑影割破了青石泥砖,红瓦瑟瑟掀动,树木歪斜,东宫内一片狼藉。 只听见接连几声砰砰砰的炸响,苏题春刀气在地上劈开一道裂痕,四皇叔翻身躲开,下一瞬,地上奄奄一息的萧策就不见了。 “立即封锁皇宫,决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萧策靠在一墙之隔的地上晏晏喘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粘湿,鲜红的血浸满掌心,题春的腿受伤了。 “题春,你走,不要管我了。” 题春抬眸看他,漆黑的眼瞳透着坚不可摧的光辉,她撕下衣缕,毫不犹豫的扎住腿上伤口。 掷地有声的告诉他,“要走一起走。” 题春咬牙背起他,还不到他肩膀的身体,释放着强大的力量,生生把他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等再醒来,他身在一处陌生的屋舍,伤口也已经处理完毕。 “拜见殿下” “令相师?题春呢?” “她失血过多,仍在昏迷中,不过殿下放心,苏大人并无大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萧策命令卜带自己去见她,等看到她真的活生生躺在床上,他的心才算真的安定下来。 “殿下放心,苏大人也算我半个徒弟,我是不会害她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大不违,将殿下藏在这里。” 令相师原本是个游道,岐黄之术只是他的爱好,掌握驱邪缚魅之法才是他本职,早年间皇宫妖邪作祟,就是请他来登坛作法,自后就被皇上留在朝中委以重用。 不过令相师脾气古怪,疯疯癫癫让人捉摸不透,极少与谁亲近,反倒是与苏题春看对了眼,除了不让她叫师傅,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她。 “本宫睡了几日?” “叁日” 令相师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数月前四王爷府中请了个道法高强的天师,所学皆是邪门歪道,其中一法可移人心性,殿下正是着了此道,才会大开杀戒。现在四王爷已经将您通缉,殿下要想翻身,还是要赶紧想对策。” 深陷漩涡,萧策已经精疲力尽,他望着床上的昏睡的苏题春,此刻脑子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题春你快点醒来吧。 足足守了两日,苏题春才悠悠转醒,萧策喜极而泣,哽咽的凝望着她。 “殿下” 萧策坐在床沿上,捧起她苍白的脸,深深一吻印在她唇角,额头相抵,眼眶泛红,“春儿,此生我绝不负你。” 萧策嗓音苦涩,鼻音浓重,抱着她,久久不肯撒手,好似就想这样到天荒地老。 朝中关于让皇上废黜的奏折堆积如山,京城中的各种揣测也日益曾多,愈发不可收拾。 休养了小半月后,苏题春和他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反转之策。 “殿下,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既然知道邪术由来,萧策便如法炮制,有令相师鼎力相助,四皇叔很快就原形毕露,犹如失心疯一般,在朝堂上公然拔剑伤人。 而这也由此引出当年太子突然暴毙的死因,竟然是四王爷使的阴谋诡计,萧策就此沉冤得雪,铲除己害,稳坐储君之位。 次年聂宝心诞下一名男婴,而一直无孕的傅莹也身怀六甲。 入夏,江南水乡天气炎热,天地间夹着冒烟的暑气,庭前树叶都蔫蔫无力地卷缩起来。 门前碧绿色芭蕉叶铺展下一片荫影,纹理清晰的叶边裂开一道一口子,门内萧策正以钦差大人的名义听柳州知府汇报现存官衔买卖的不法勾当。 “大人,现在这些人都目无王法,仗着自己在朝中有靠山,就敢私相买卖,简直是罪无可赦,您..” 这等溜须拍马的话,萧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摆了摆手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柳州知府见钦差大臣不吃这套,讪讪笑了笑,点头哈腰地退出门去。 “柳州地界盗匪猖獗,地形又比较复杂,又因为偏远朝廷一直疏于管理,才让这里成了不法勾当的运转地,这个知府穿戴富贵,不像是只效忠朝廷。” 萧策漫不经心的说着,沉暗的眸子里藏着深恶痛绝,捏在手里的花生,咔哒一声全身碎裂。 苏题春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波澜不惊道:“此来柳州查案我们并未透露行踪,如果突然就紧了风声,便是有人在通风报信。” 闻声,萧策朝她伸手,“春儿” 苏题春清眸刚抬,就被人一下拽了过去,跌倒在他怀中,一股龙涎香袭来,男人抚上她的眉眼。 萧策面无表情,但眼里却不自主流露着暖光,看似浅显似水,实则滚烫如火。 指拇一遍遍温柔多情的新月眉,俊俏不凡的她已经出落脱尘,含情脉脉的眸子,清清淡淡,人畜无害的勾人不已。 “你长大了,等回宫,我就把你长嫂接入宫里商讨你我的婚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入东宫。” 苏题春瞳眸闪过惊诧,一瞬又消失不见,“殿下,苏家风光已不胜昨日,即便嫁入东宫也并无大用,不如就做个女官,尚能发挥余热。” 话落音,萧策就封住她气人的嘴,直到把人吻得喘不过气,小脸通红,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他抱住苏题春,女子杂乱的热息喷在他侧脸,把他的心都给弄乱了,不过有一点他却十分肯定。 “春儿,我曾答应你,别人有的,你也会有。” 只这一句,就胜过万金,其中情谊不可谓不深重,萧策抱着她久久不放。 从籍籍无名到富贵加身,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困苦让他屡次迷失受害,萧策心中早就患得患失,疑虑多疑,生怕有天信任的人会群起而攻之,就像多年前父亲死后,所有人都把罪责推向他一样。 【萧策篇终】生离 但唯独苏题春不会这样,她毫无条件的信他,即便与世界为敌也要护着他。 这份忠诚追随,让他无法视而不见,也情不自禁地沦陷,放弃自己的谋划和挣扎。 萧策暗暗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埋在她脖子里,郁郁寡闷的声音里,却有种轻松感,“春儿,我被你驯服了,心甘情愿。” 萧策把私藏已久的一串胭脂红的香串套在她手上,这是当年母亲嫁入东宫时父亲给的,临终前交代他给自己的妻子。 他从没想过要给聂宝心,而是一直留在身边,等题春长大。 买卖官衔的勾当忽然停的无声无息,他与题春假扮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买官,几经周折,终于将违法乱纪的分子抓获。 “公子京城有信。” 苏题春颜色肃穆,萧策立即拆开,只见上面写道:皇上病危。 柳州距离京城有上千里,哪怕日夜兼程也要好几日,于是他们连夜整装上路。 夏季清风潮湿,皓月凉凉,星光璀璨,萤火飞舞隐隐发着微弱的光。 “驾——!” 出了城后,他们朝着陡峭的山路跨马而行,夜间露水繁重,树叶上水晶晃动。 就这时前方忽然冲出一群黑衣人,个个手举燎旺的火把,他们脸蒙黑布,只露出两只怒杀的眼睛。 见到来者不善,苏题春不动声色地驾马走到萧策身边,低语,“公子往后走从岔路绕开,这里交给我。” 萧策深望她,眼里闪着不放心的忧光,顿了顿道:“好,我在蓬莱酒馆等你。” 说完,萧策带着一部分人马先行离开,留下苏题春对付凶穷极恶的悍匪。 白昼将夜幕驱赶,炽热的光线从云层中洒下,光芒万丈,照的人眼睛泛酸,天地间正气浩荡。 萧策从夜晚等到天亮,仍迟迟不见苏题春的身影,他心浮气躁的在房中踱步,剑眉越拧越紧。 “公子,如果苏姑娘再不回来,我们就启程吧。” 萧策展不开的眉头紧紧聚拢,清如明珠的眼里布满担忧,咬牙忍声道:“再等等,春儿不会有事的。” 窗外颜色蔚然,萧策掌心不断冒着冷汗,他朝着楼下观望,心绪不宁,屡屡无果。 “公子,他们回来了。” 萧策闻声惊喜地抬头,但见零散的几匹铁骑奔腾而来,铿锵有力的马蹄声,顿时疏散了心中的忧虑。 “春儿,你终于回来了。” 在马上颠簸的苏题春在见到萧策平安的那一刻,便撑不住地闭上眼睛,身体如断崖之鸟,直直从马背栽倒下去。 “春儿” 萧策惊呼一声,脸色惊变,冲过去抱住她。 苏题春强忍剧痛,手在空中挣扎片刻,似乎想要确认是不是他。 “我..没事”。 萧策望着她后心上的箭羽,以及身后所剩无几的士兵,便知道苏题春经历了什么,鼻腔猛酸,涩的他睁不开眼睛。 苏题春苍白如纸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她咬牙坚持,气虚断续,强撑道:“公子,这帮人是从柳州来的,肯定跟买卖官衔的事情有关。” 萧策心里也猜到大半,不然不会这么巧合,瞳仁震颤出泪色,看向周围傻楞的人,他勃然怒喝:“还愣着...快去请大夫,快..” 染红的热水从房中端出,萧策浑浑噩噩地望着薄薄窗纸,万千思绪痛凝成乱麻,疼得他捂着心口,却叫不出声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苏题春倚靠在床头,憔悴不堪的面容仿佛被镀上一层白霜,人还未死,便有了离世之态。 夜幕渐渐降临,华灯初上,萧策与苏题春依偎在床头。 “公子不能再耽搁了,先走吧。” “不,春儿,我不放下你的。” 空中忽然响起野兽的嚎叫,惊人心魂,未眠地人纷纷开门,站在围栏前观望。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苏题春警觉下床,眯眼细观远处黑漆漆的夜幕,依稀在幽暗之中,看到黑亮的绿色眼睛。 随着那恐怖的眼睛越来越清晰,彻响在空中的鸣叫声也逐渐兴奋起来,震耳欲聋。 “我靠,这是狼还是狗?这么渗人。” 如细针耸立的毛发、幽灵般的眼睛、愤愤喘息中亮着尖利的獠牙,似狗似狼,个个面容凶狠,虎视眈眈地望着酒馆。 狼是不敢如此公然与人类为敌的,更不会出没在酒馆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除非... 苏题春霎时间头皮一麻,悔不当初,“是跟着我来的,公子,我们现在就走。” 狂风西卷,掀起千丈灰尘,身上有伤的苏善春举步维艰,连马都坐不稳,单薄的身躯稍不留神就被风浪掀翻在地。 背后已经有人追上来,漆黑的长夜,苏善春如同风中残烛,残存一息。 “驾” 堪比夺命般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黑衣人一路穷追不舍,正朝他们策马扬鞭。 “你们带殿下快走,不用管我了。” “春儿”,萧策下了马,手牢牢抓着苏题春,眼角潺潺流着水色,哽咽失语。 苏题春最后深深望着他,惨白的唇竟然笑了,“殿下,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您的累赘。” 马蹄越来越近,苏题春将萧策猛地推开,拔刀嘶声大喊:“带殿下走。” “不要——!” 萧策被强制带上马,苏善春负责断后,但以现在的兵力,完全是苟延残喘,最主要能拖延时间。 最终,留下的人全部被杀死,苏题春的手脚被人捆在马后,随着丧心病狂的杀手策马扬鞭,她的身体便被拖走。 凹凸不平的黄土上碎石尖利,不一会就把苏题春身上的衣服磨破,磨出斑驳的血痕。 生命垂危的苏题春痛得叫不出来,周身的肌肤每寸肌肉都好像割肉腕骨一般。 萧策心痛如刀割,神色僵木,闭眼绝望的流泪,撕心裂肺地发号施令:“撤退。” 【苏题春篇一】归来 黄叶惨秋,苏题春在山脚下乡村里终于养好了伤,当初那些杀手应该是以为她死了,所以就抛尸在山里,被上山砍柴的柴夫所救。 不过,她的脸被石子剌破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碎疤,像是爬满了虫子,看起来恐怖又恶心。 辞别二老后,她就下了山,以防这张脸会吓着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只能在头上蒙着黑纱,裹得严严实实。 她穿着婆婆的粗衣麻布,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红香串,苏题春偶尔会睹物思人,尤其是在打工积攒盘缠的日子里。 皇帝已于叁个月前驾崩,皇太孙萧策继位,改国号为宣武。 得知这个消息,苏题春欣慰不已,萧策顺利登基,也不枉她一路保驾护航。 萧策称帝后为苏家做了两件事情,他将嫂娘封为卫国夫人,将她封为昭仪娘娘。 这两份殊荣,在外人眼里可能是风光无限,但在她心中只觉得理所应当,苏家至今,绝对配的起这份名望。 “后退,后退,都后退..”侍卫大声怒喝,玄武街人声鼎沸。 按照祖例,新帝登基后要前往香山寺为黎民百姓祈福,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家出行,自然声势浩大,上千官兵镇守,以防居心不良之人对皇上不利。 萧策坐在马车里与百姓挥手招呼,笑容和蔼宽厚,身旁坐着聂宝心,仪态大方,雍容华贵。 苏题春看着春风得意的萧策,在对视的一瞬间,她手解开面纱,当一半脸露出,她却迟疑住。 另外半张脸,实在惨不忍睹,她没勇气晾给一朝天子看,不忍污了他的眼。 苏题春漫无目的走回客栈,刚进门就听到邻座有人在议论纷纷,谈论着苏家的轶事。 “我听说,苏题春也已经死了,是皇上不让走露风声,苏家这才没发丧。” “真的假的,那这苏家可真够惨的,一门忠烈全部都成了九泉亡魂,只剩下一个寡妇了。” 接话的人忽然低声,附耳道:“可不是,我听说苏代秋的死,并不简单。” “嗐,早就猜到了,自来这功高盖主的忠臣良将,就没一个好下场。” 苏题春闻声放慢脚步,高处不胜寒,君王自古以来就生性多疑,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事,所以才会让长兄酒后失态背负‍‎‌‍淫‌‎‌乱‎‌‎‍‌的骂名,也要保住他。 可没想到,世事难料。 “听闻这寡妇也不安生,最近跟谭通判的儿子交往密切,原先苏题春在时,还能看管一二,现在怕是悬喽。” “老几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苏代秋才跟人同几回房啊,然后就撒手人寰了,这独守空房的滋味可不好受,更别说苏氏这如狼似虎的年纪了。” 几个人毫不避讳的谈论着,引得席间哄堂大笑,苏题春闷声上楼,关门的一刻,平淡如水的温眸转寒,瞳色漆黑如墨。 次日天光浑浊,阴沉潮湿,黑云笼罩在天边,雾色浓郁。 固元方丈携众弟子设坛作法,打坐在祈坛四周,口中阵阵有词地念着佛偈。 旌旗招展,萧策身着黄袍,与太后一同跪地虔诚朝拜,修养身心。 狂风乍起,旌旗与佛经一同在风中摇摇摆摆,滔滔不绝的经文从僧侣口中泄出。 忽听得司礼监一声高喊:“吉时已到。” “轰隆隆”几声滚雷,在密布的黑云中发出,好像是被释放的邪魔,在空中猖獗作祟。 萧策拿着香往上走,妖邪之风凌然来袭,伴着寺院中呛人的香灰,遽然肆起,直眯人眼。 就在他将竹香插上的一刻,只听一记闷雷“咔嚓”炸开,众人受惊的往上看去。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顿时祈福台四分五裂,被雷火劈地直冒青烟。 紧接着便听到固元师傅念念有词:“太后娘娘,天象异常,雷火滚滚,此乃大不祥的预兆。” “方丈说什么浑话,如果皇帝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太后息怒”固元方丈与众僧侣下跪求饶,满院的和尚纷纷默然失声。 “贫僧仔细算过,今日确实是祭天祈福的最佳时日,谁知突然风雨大作,是...” “哼,固元,你也是老糊涂了,依你这么说,难道是上天不接受皇帝的祈福不成?” “这...” 此言一出,底下流言肆起,议论纷纷,天空中便巧合似的下起来稠密细雨,哗哗浸入地面。 关于祈福台被劈毁一事,被添油加醋的口口相传,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说是礼数不周,皇帝心有不诚,才会使天神震怒,降祸祈福台。 也有人说是皇帝并无治国之才,完全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上神不承认他,才会用这种方式,驳回他的祈求。 一时间,宫里宫外谣言不断,以讹传讹,完全被怪力乱神所驱使。 纷纷细雨未歇,苏题春趁着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来到祈福台。 现场惨状未收,刚靠近就闻到一股火焦的味道,木质的祈福台中间拦腰横断,烧地只剩下一半。 苏题春走上摇摇颤颤的祈福台,捂嘴望着被雨水浸透的黑色炭烬,伸手翻了翻,一无所获。 伸手一翻,才发现祈福台下面是空的。 霎时间,尚未消散的炮火味刺鼻而来,让她更加相信是有歹人所为,并非什么天神震怒。 既然是人为,就必然不能做的天衣无缝,肯定会留下破绽。 想罢,她趴着望台下看去... 细雨绵绵的夜晚,萧策喝得酩酊大醉,他两眼识人不清,跌跌撞撞的捧过聂宝心的脸,乌色的唇疼惜百倍的吻她,醉光潋滟的眸子悲戚横生。 自打萧策登基之后,已经有好久没碰过她,今日突然这般温柔,一时间让聂宝心乱了心扉,娇气道:“皇上~这里可是寺院,对神明大不敬的。” “神明?呵,”他仇视着房梁,眼里压满愤恨,“朕就不该信什么神明,他们就会招摇撞骗。” 禅房中旖旎一片,萧策的眼前人忽然换了模样,他用力抱紧,恨不得将人缠如骨血,就像个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忽然见到了海市蜃楼那般,欣喜若狂。 春儿,春儿... 聂宝心看着似傻似癫的萧策,心中疑惑万分,不明白男人为何会突然对自己这样迫切,就是新婚当夜,他也没有这样过。 廊檐下的盘香幽幽渗入禅房,缥缈的青烟被呻吟声搅乱,断断续续地散在空中。 萧策的手已经揉在她胸上,把她弄得全身没力,软软的堕在圆圆蒲团上。 “皇上~” 聂宝心衣裙半解,魅惑的香肩微露,孕育过孩子的云乳波澜壮阔,握在掌中好似寿桃那般引人陶醉。 萧策驾轻就熟地揉了揉,低头咬住,这具身体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在舌尖的勾馋下,颤抖剧烈烈,完全无力招架。 “嗯~啊~” 哺乳过的椒乳敏感不已,没两下聂宝心双腿之间就有两人濡湿的迹象,她娇滴滴的颤抖,清纯的眉梢间酿制着不经意的妩媚,呻吟婉转,“嗯~阿策...” 青雾色禅房中,佛香沿着墙壁燃升,萧策酒气熏天,抱着女人厮混在静心打坐的蒲团上,左侧墙壁上经文细密,斗大的“禅”字,夹在正中央。 “嗯~阿策慢些..啊~” 萧策一手在她裙底抚摸,揉弄着饮水泛滥的女阴,一面用牙齿用力咬啄乳尖,欲望狂顶着理智,让他昏天黑地的不分场合。 聂宝心被咬得生疼,楚楚可怜地央求几声,却换来人更加猛烈地蹂躏。 “啊~” 按在‍‎‎‌骚‎‌‎‍穴‌‎‌‎上的手指倏然加重,聂宝心不盈一握的腰身轻颤,叫得像个溺水的人,嗓音娇软。 “啊~阿策,好疼,轻点..” 萧策把她的衣裳拉到腰间,分开笔直的双腿,像一朵绽开‎‌百‌‍‌‍合‍‎‌花。 汩汩‌‌‍‎淫‎‎‍‌‌水‎‌‍被萧策捅出淫穴,打湿了蒲团,让她一阵脸红,羞耻的抬不起头来,软软的拳头毫无力度的垂在男人肩上。 “都流出来了,阿策。” “嗯~”热气从鼻翼中喷出,萧策已经彻底迷失在温柔乡中,面对眼前人,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狠狠占有,只有这样,才能填平心底某处的裂纹。 胯下之物已经硬的生疼,萧策‌‍‍‌套‎‎‌弄‎‎‍两下,心情跌宕,粗暴的拉过女人,热气肆意挥洒,命令道:“含住它。” 聂宝心的头发被抓疼,夜色里她发现男人的瞳仁中隐匿着征服的欲望,可又不单单是这样,很复杂。 “快点” 聂宝心被直接按了下去,肿大之物直接戳中她的腮帮子,来不及揉搓,男人就扶着男根硬冲进她嘴里。 “唔~唔~...” 温暖的口腔裹挟着阳物,萧策兴奋地失魂。 或许是因为在禅房,萧策嗅着虔诚的佛香,望着墙上的大字,心生出一股亵渎的快感和刺激。 滚烫的肉柱在聂宝心嘴里横冲直‍‎‌‎肏‌‍‌,屡屡入喉,撑得聂宝心痛苦不已,她又不敢咬,只能煎熬的发出呜咽的反抗声。 只听“啵”一声,萧策终于拔了出来,聂宝心感觉喉咙里有股血腥味,趴在地上干呕。 萧策不给她的机会,拉着脚踝把她翻过身去,让聂宝心把屁股对着自己,然后掀开裙摆,提屌‍‎‌‎肏‌‍‌进‎‌肉‍‌‍穴‌‍‎。 “唔~阿策..” 【苏题春篇二】重逢 聂宝心衣裳全部被压在腰间,像个狗似的被摆跪在地上,凌乱的发鬓已经松散一半,摇摇晃晃地垂在地上。 黑紫色性器在雪白的‌‍‍‌肉‌‌‎缝‎‌里进出,这个姿势可以操的很深,阳物可以直达女人的灵魂深处,‍‎‎‌肏‍‎‍得她犹如‌‍‍‌‎淫‍‌‎娃‌‍‍‌‎‌‍‍‎荡‍‎‎‍‌妇‎‍‎‌‌似乱叫。 “啊...啊..唔~哈~啊...” 萧策情绪高涨,啪啪把女人的‍‎‎‌肏‍‎‍得膝盖都要被碾碎。 不知是因为女人的叫声,还是因为在这种神明的管辖地做爱,一种强烈的背德感让他的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啊...阿策,慢点...” 萧策抬掌挥打女人的屁股,雪白的臀肉上瞬时变得猩红,喘声问:“口是心非,你里面不知道咬得朕多紧,是不是‍‎‎‌肏‍‎‍得你很爽?” “骚货,是不是早就想挨‍‎‎‌肏‍‎‍了?这段时间没有男人喂你,是不是很空虚?” 此刻他满嘴骚话,‍‎‎‌淫‌‍荡‍‎‍‌‎粗俗的用词,与市井莽夫无差,全然没了该有的礼义廉耻。 粗长的棍棒在体内‌‎‍‌‎抽‌‎‍‎‍插‍‌‎‍‌,聂宝心被‍‎‎‌肏‍‎‍的两眼失魂,她四肢着地,嘴上说慢点,但屁股却饥渴的摇动。 萧策啪地一声打在她屁股上,“说话” “爽...好爽..阿策,‎‍‌‌‎肏‌‎‍‍‎死‍‌‌我,啊~啊~” 她收紧臀肉,用穴儿夹紧萧策的男根,让男人欲罢不能。 萧策爽得低吼一声,骂得更加欢实,一股浊液射进她体内,又沉浸‎‌‎肉‎‍欲‎‍中的女人一把翻过来。 双手捞住她塌软的腰,从正面‍‎‎‌肏‍‎‍进幽湿的阴穴,聂宝心双膝撑地,头垂在地上,身体呈反向弯弓姿态,欲掉不掉的发钗叮当作响。 “啊...嗯~啊...哈...啊~哈阿策~” 禅房外秋雨缠绵,空中漫起寒雾,朦胧不清,苏题春无声静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雨色爬上衣摆,才面无表情的离开。 聂宝心四肢都在拧巴着,纤细的水蛇腰被男人捧在手里,他心无旁骛的‍‎‎‌肏‍‎‍弄,汗水从额角沿着结实的肌肉滚落。 禅房中香丝燃尽,落下灰色余烬,夜风无心地吹拂而过,就吹散了轮廓。 聂宝心姿势怪异的仰躺,屁股下方压着被‎‌淫‌‍‎‌‍水‌‌‍‍‎浸透的蒲团,气若游丝,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萧策趴在她身上,紧闭的眼睫上沁着晶莹,以为聂宝心睡了,才鼻音厚重的呓语:“春儿” 夜已深,嘈杂的雨声让人听不到更漏,也分不清时辰。 苏题春见太后房中的烛火未熄,望着手中的半截炮捻,这是在祈福台下找到的,放眼整个跟香山寺,也只有太后的嫌疑最大。 “皇帝怎么样?” “回太后,刚入夜就吹灯睡了,没发过什么脾气。” 午夜潮湿,在衣角上落下薄薄一层寒凉。 房中仍点着明灯,太后妆容已褪,身子半躺,慵懒地撑在软枕上。 黑色乌发中藏着几缕白丝,沉着眼皮,半遮住震慑人心的眼眸,纵使未梳洗,也难隐雍容华贵之气。 “哼,他以为当上了皇帝就能摆脱哀家,还不是一样要做个傀儡。” “太后英明,平南王现在一病不起,皇上又没了苏家帮携,自然要回乖乖的帮您。” “苏家?”太后眸光微聚,笑笑惋惜一声,“苏家忠肝义胆,对朝廷忠心耿耿,就是效忠错了人,才招来灭门之灾。” “当初颖莘那个丫头以为把苏题春留给萧策就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惜还是百密一疏,目光始终是短浅了些。” “太后说的对,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苏代秋和苏题春的鬼魂要索命也只能找皇上,半点沾不着您啊。” 极为复杂的一席话让苏题春四肢冰凉,面色如土。 她原以为哥哥死于人祸,没想到竟是有人预谋,听太后的意思,此事跟萧策还有牵连。 天渐渐亮了,半空中寒雾笼罩,深秋时节,碧绿的树叶已经有了颓态,从骨叶处渐渐发黄。 苏题春一直躲在暗处,趁着天没彻底变为白昼,迅速跳墙而去。 “快请卫国夫人下车。” 苏题春的脚步迟钝一下,微微侧眸,只见下人已经掀开车帘,身着简素的杨樱娘低头从上面下来。 雾雨蒙蒙,此刻街上还没有什么人,苏题春在她没察觉时就拉紧面纱走了,可她没想到,女人竟然仅凭背影,就认出了她。 “大人?是你吗?” 杨樱娘双足刚落地就看到匆匆而过的人影,她本无心的淡淡扫过,但这人的背影,却让哽住了喉咙。 苏题春当即愣住,踌躇不动。 杨樱娘红了眼睛,拿过撑在头顶的雨伞,快步撵了过去,“题春..” 她叫得肝肠寸断,又透着绝处逢生的欣喜,金莲脚踩踏着凹凸不平的青砖,白色肩绫耷拉在地上,被泥泞弄脏。 苏题春心就像绷紧的弦突然被拨动,眼看油纸伞就要送在头顶,她加快步子走了。 “大人~” 杨樱娘踩到裙摆后一个趔趄,雨伞如同好不容易扬升的船帆,呼一声跌落。 她干脆连伞都不要了,提裙追出老远,“大人..大人” 涕泪呼唤在拐角处戛然而止,杨樱娘站在空无人烟的街口,失魂落魄的后退两步。 “夫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不,我不会看错,一定是大人回来了。” 苏题春身上的钱差不多都用尽了,她回到客栈退房,拿着行李来到香火惨淡的空山寺,这里曾是因大火成为废墟,是父亲出钱重建,可以供她居住。 一轮七色斑斓的彩虹悬在云上,红色光芒普照在空山寺前的空地,一场秋雨把树上枯叶零落满地,左边是千层石阶,顽强的青草从里面冒出来,一路青苔湿滑。 苏题春在树下清扫落叶,伴随着沙沙声,太后的话一直萦绕心头。 寺中一声钟响,她赶紧加快了动作,收拾妥当后,就准备下山。 庙里收留女客,让人看见不好。 “信女杨樱娘,今日特来还愿,多谢菩萨保佑..” 苏题春听言,立即住脚躲在佛像后,但又忍不住悄悄观望。 前几日她没看清,如今再看嫂娘,竟憔悴的不像话,消瘦的身形不胜旧年的衣裳。 “方丈,这是香火钱。” 老方丈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念了句阿弥陀佛,“敢问女施主是否已经如愿?” “算是如愿,正如方丈之前解的签文一样,只要她还活着就好,见不见...”她笑容发苦,垂眸落泪,终于退了一步,“我都不再强求了。” “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苏题春从佛像后出来,望着低头拭泪的女子,瞳仁中风丝影动,微不可察。 她从另一条路下山,原本就崎岖不平的路途,雨后变得更加难走,她不禁泛起忧思,嫂娘柔弱,身旁又没什么人作伴,万一下台阶的时候摔倒该怎么办? 思罢,苏题春又原路折返,朝着杨樱娘下山的台阶追去。 台阶已经过了大半,正在一个歇脚亭前,她看到令人发指的一幕。 身穿绫罗绸缎的衣冠禽兽,正将嫂娘拉拽到亭中轻薄,男子还带了几个人在不远处守着,明显是有备而来,当真是无耻至极。 “樱娘,守寡有什么好的,不如跟我了。” “你放开,放开我..” 男人笑容猥琐,把芙蓉失色的‎‍美‍‌‎‌‎人‌‎压在柱子,伸手撕扯罗裙衣裳,淫笑道:“今日你尝了销魂的滋味,日后包你夜不成寐,心痒难耐。” 亭内柱子潮湿冰凉,杨樱娘被男人强抵住,水波荡漾的秋眸哭得梨花带雨,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从魔掌中逃脱。 “啊,你这婊子敢咬我”,眼色龌龊不堪的男人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嘶啦撕开外衫,含羞颤抖的香肩暴露在凉薄的空气中。 男人看得口水直流,刚要伸手触摸,脑袋就受到重击,被人一脚踢开。 “谁?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不远处把守的人闻声涌至,拔刀就砍向苏题春。 苏题春叁两下轻松解决,夺刀架在发号指令的男人脖子上,男人显得险些尿了裤子,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谭通判的儿子..你敢动我吗?” 苏题春不予废话,只见两下光影在眼前闪过,男子的衣裳化作碎片凌空飞舞,身上便一丝不挂。 刀刃一转,分毫不差的抵在他胯下紧要之物上,苏题春腕力一压,就吓得人屁股尿流,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大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苏题春没想把事情闹大,几刀削光了他的头发,就放人走了。 她刻意背着嫂娘而站,微微侧头,冷声交代道:“快下山吧。” 言罢,苏题春抬步欲走,身体忽然受到冲击往前踉跄,杨樱娘从背后紧紧拥住她,无声滑落的眼泪,跌坠在她衣肩上。 “大人”,她深情轻唤,红眸再次濡湿。 苏题春僵硬的垂下头,眸光落在束缚在腰间的手,她箍的很用力,苍白的皮肉都不见血色。 “你认错人了。” 杨樱娘在她后肩上固执摇头,噎声抽息,涕声十分肯定道:“大人是樱娘一手带大,绝不会认错。” 那一刻,苏题春终于红了眼眶,在颠沛流离的生涯中,嫂娘是唯一一个不断给她温暖的人。 她自问并不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可从她记事起,苏家的命运就没有过一刻停止动荡过。 阴谋、计算,所有人都以为她小小年纪能得长公主青眼赏识,又被破格提拔为女官,是祖坟冒青烟的功德。 殊不知,在皇宫里的日日夜夜,她没有一刻不做噩梦。 当年长公主为了牵制风头无两的苏家,刻意把她带在身边,还未雨绸缪把她教养成残忍的杀手,在危急时刻,又转手送给了萧策。 她一直都是由不得自己,先是为了长兄,后又为了苏家的虚荣,活得无血无肉,唯独嫂娘是真心待她。 苏题春没有转头,利落蹲下身,把杨樱娘背了起来,一步一步下山。 见她没再拂袖离去,杨樱娘哭得泣不成声,眼泪如雨,哒哒浸透苏题春衣肩。 秋日暖阳晒走了潮雾,下山的路不长,苏题春每一步都十分稳健,杨樱娘把脸贴在她后颈上,依偎不舍的剪影投在石阶上。 “你..你是什么人,还不快放下我家夫人..” 守在马车前的老家丁惊恐万状地看她,苏题春默声不语,直接走向马车。 又忍不住好奇,她现在脸上蒙着一圈圈黑纱,就连看她出生的家丁都认不出,而嫂娘是怎么认出她的。 杨樱娘上了马车后,转手又朝苏题春伸出手,泪痕未干的脸笑得温婉动人,眼中渴望,好似很害怕她走,“大人” 苏题春看着枯瘦无肉的细腕,莫说是拉人,也就拿拿绣花针还差不多,但她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能虚搭上手,扶着马车上去。 【苏题春篇三】对峙 秋夜微凉,房中檀香游漫,无色的烟丝从金鼎器皿孔中冉冉升起,曲折蜿蜒。 苏题春踏着月色回来,一袭夜行衣,手中拿着锋利无比的东瀛刀,寒冷肃杀的眼睛刚进屋,就被室内温暖蒙上一层水雾。 “大人回来了。” 杨樱娘手里拿着一篮花瓣站在浴桶前,热热的水蒸气熏湿了她的袖口,那湿了水的柔夷玉指光泽明亮,红烛浅照,白皙透粉。 樱娘放下花瓣走过去,先是看到她眼底疲惫的青丝,后闻到苏题春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柔笑道:“大人今晚就好好泡泡澡吧,解解乏。” 说罢,樱娘将精铁所锻的东瀛刀拿下,沉甸甸的冰冷杀器上不知斩杀过多少生灵,光摸着就让她觉得心里胆颤。 苏题春全程不动,任由嫂娘把外衫褪下,在人伸手去解开脸上面纱时,她忽然抓住女人犹如枯柴的手骨。 嫂娘的泪水在眶中打转,脸上强撑的笑意苦涩难当,嘴唇隐隐颤抖着说:“大人,就让我看看吧。” 良久,苏题春才放下戒心的松开了手,等到面纱揭开时,嫂娘没有害怕和惊恐,反而眼泪汹涌,瞳仁摇颤,满眶都是道不尽说不清的心疼。 苏题春见不了她这样,扭开脸,脱尽衣衫跨步坐入浴桶。 嫂娘没有走,走到身后给她擦背,她没再放出悲声,可殊不知,水中倒影却出卖了她。 女人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后,捂着嘴闷哭,那双悲情眼,犹如借了东海之水,不断地流着清泪。 颠沛流离久了,难得舒舒服服的泡澡,又是在亲近之人面前,她难免放松了警惕,迷迷糊糊枕着桶沿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怎么从浴桶里出来的,此刻已经躺在床上。 外间刮起了风,没落栓的窗户被推开一条细缝,床幔随风在悠悠晃动。 她正想起身去关,才发现腰上有重力压着,掀开被子一看,嫂娘竟然躺在她怀中。 细柔乌发散在身后,头枕在她肩臂,一只玉臂轻轻圈在腰间,身上白色丝缎松散,衣领像是被有意解开,肚兜凌乱,宣软胜雪的嫩乳正压在她肋骨上,一条腿霸道的横搭在她下身,如此恬静酣睡。 苏题春先是把腿拿开,当看到嫂娘腿心之间被浸透的幽湿水迹时,寒眸打冷。 轻捧起她脑袋落在枕头上,不料浅眠的嫂娘却在此刻惊醒,待看清之后,嫂娘慌措不安,搭在腰间的手,迅速抽离,像极了一个被捉奸在床的出墙娇杏。 “大..大人..” 昏暗不明的床帏中,她声音慌张,心跳加速,脸上露出不知名的窘迫。 苏题春放下她,“我去关窗户。” 窗外而来的凉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再回到床上,嫂娘躺在床里,与她隔着汪洋大海,眼睛也不敢看她。 苏题春平躺,幽密的床上散着女子体香,她想起客栈人闲谈碎语,眼眸冷了片刻,说道:“独守着苏家空庭,难免有些凄凉寂寞,嫂娘尚且年轻,若是有再嫁的打算,我也不会有任何责怪。” 嫂娘神色变得悲伤,一记泪水,浸湿了枕头,她翻过身去,脊骨弯曲。 “终究是苏家亏待了嫂娘,耽误你大好年华,如若有他想,就从苏家出嫁吧,苏家虽然现在已经风光不再,但威名仍在,从这儿走,旁人好歹不敢欺负嫂娘。” “我..我在宫里待的太久,不懂男婚女嫁的俗礼,至于嫁妆,苏家的任何您都可以带走,准备的丰厚些,以后若夫家苛待,有银钱傍身也是好的。” 她语重心长的交代,嫂娘躲在床内一字不发,只是那单薄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后半夜,窗外又开始飘雨,这回不像上次那样烟雨诗意,而是倾盆滂沱,轰隆隆的闷雷滚声大作。 屋外天色晦暗,房檐下雨注成条,昨夜床内的身影早不知何处去了,苏题春起身穿衣,感觉脸上有股药味,对镜一看,不知何时被涂上厚厚的黄膏。 “大人,醒啦。” 进门的不是丫鬟,而是嫂娘,她笑意胜春,眼睛红肿似桃,昨日的悲伤被掩在墨眉间,举止投足都端庄得体。 “什么时辰了?” “巳时”嫂娘温柔百般的给她穿衣,瞧见她脸上的淡‎‍‌黄‌‍‎‍‎色‍‌‌‎膏药,盈盈笑道:“大夫说着药膏很管用,你这伤口只要敷上一两次,等褪了疤不会留印子的。” “有劳嫂娘。” 樱娘闻声笑得十分甜腻,抬手整理好她的衣领,就把人按坐在镜子前梳头。 香木梳子咬着黑发,被樱娘托在掌中,镜子里的女人笑容静好,好似什么都满足了。 “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还...还回皇宫吗?” 镜中女人的笑容僵硬住,熠熠生辉的眼睛变得黯淡,但眼角却时不时微掀,迫切又不忍知道答案。 名义上来说,她现在已经是昭仪娘娘,如果回宫,那便是后宫嫔妃。 苏题春望向旁边常年相伴的东瀛刀,瞳仁迸射寒芒,音冷:“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求证。” 雨声哗哗,雷鸣不止,天光发黑犹如夜晚那般。 吃过饭后,苏题春蒙上黑纱,头戴斗笠,拿起东瀛刀就往外走,嫂娘从廊檐下匆匆赶来,画着鲤鱼戏水的油纸伞,撑在她头顶。 “大人,雨大,拿上伞吧。” 嫂娘眼里水意萌动,无助又无力,她好像明白此去凶险,暗暗懊丧自己身单力薄,不能帮衬。 “若今夜我不能回来,那苏题春就死在柳州了,嫂娘谨记。” 头顶的雨伞好似漏了雨,直接淋湿了嫂娘的脸颊,她咬着牙床,面部抖搐,悲切的瞳仁里,狰狞着毁散不了的倔强,迟迟不肯答话。 终于,她松了牙关,执拗道:“樱娘会守在家中,等大人回来。” 老天爷好像故意是要给萧策难堪,狂风骤雨让祈福之事一延再延,整个京城都被雨水淹没,倾斜的雨线衔接着天地之间,将恐怖的黑云越拉越低。 萧策在禅房批改奏折,袅袅佛香笼罩在梁上,乘风溜出窗外。 天色低沉,一道电闪雷鸣直接劈裂了门前的水缸,震开了窗户,让昏昏欲睡的萧策不经意打了个寒颤。 他起身关窗,却听见身后有奏折翻动,回头定睛,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入房,正阅看他批的奏折,湿水沿着斗笠低落在桌案上。 见人气定神闲的样子,萧策没有惊慌,背手问道:“你是何人?” “犹记殿下当年在佛前祷告,说一定会成为有道明君,造福黎明百姓,如今来看,好像食言了。” 灯影绰约,烛火之下乌漆嘛黑,来人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徒留庞大的身影浮在墙上。 听闻如此狂言,萧策心中暗生怒火,细品之下,又觉得此人格外熟悉,再看到手中的东瀛刀时,立即欣喜地开口:“题春,是你对不对?” 苏题春抬起脸,扯下面纱,露出伤疤细密的容貌,讥讽道:“殿下别来无恙。” 她叫他殿下,而非皇上。 萧策敏锐的嗅出话里的玄机,以及人眼中暗藏的杀意,心中的兴奋稍稍减少,镇定道:“你既然没事,为何不给朕传信?” “因为有一件事情,下官想不明白,需要向殿下求知一二。” 萧策后脊发凉,藏不住的惶恐直接悬到嗓子眼,音色发虚,“你问。” 她眸中光斑如同悬着见血封喉的寒剑,戾光惊悚,气质阴憷令人胆颤,沉声问:“当年我兄长护送使臣出关被害,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我不知道。” 一道白光闪过,苏题春的东瀛刀出鞘,岌岌可危的烛火被剧烈的杀气毁灭,房中倏然黑暗。 刀鞘拔出的声音还没听到,萧策就感到脖颈一凉,危及性命的玄铁刀便横在他血脉上,寒光从刀刃上折射,割在他脸上,速度之快。 苏题春犹如暗夜诡魅,丑陋如夜叉的脸朝他逼近,“下官再给殿下一个机会。” 与此同时,脖子上的刀刃已经压紧皮肉,苏题春气势残暴,亦正亦邪地望着他,被疤痕掩盖的脸,没有昔日的半点情谊,唯剩下入骨的恨意和讥诮。 萧策怎么都不会想到,苏题春这把曾经为他披荆斩棘的东瀛刀,有天会真的搁在他的脖子上,而且很有可能会夺他性命。 他阖眼,后槽牙紧咬,一字一顿道:“是父皇下的命令。” 苏题春绷紧的水瞳微动,紧着问:“那殿下又做了什么呢?” 萧策睁眼,王者之风突起,正视她的眼睛,句句铿锵道:“在回京之后,父皇曾经找我商议功高盖主的苏家该如何处置,主要是为了试探我可对苏家可有勾结之心,二则是正好借机除掉心腹大患苏家。” “当时我进退两难,便出谋划策让即将归朝的苏代秋护送使臣出关,再命人冒充外敌,在外杀了他,以此博得父皇的信任,也彰显出我绝对是他储君之位的不二人选。” 听罢,苏题春持刀的手止不住颤抖,“所以,殿下从未真正信任过我,也从未想过要保护苏家,即便是出生入死,血洒疆场,也只不过是一个棋子?对吗?” 【苏题春篇终】死别 “春儿,你冷静一点,朝堂风云你比我看得清楚,苏家叁代为臣,战果累累,在朝中早已经坚不可摧,拥戴苏家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会招来杀身之祸,是必然的结果。” “我知道你千方百计要保住苏代秋,但冰已冻叁尺,又岂是一日之寒,苏家已经盛享叁代殊荣,不管是你父亲还是长兄,皆受到高封礼丧,于将臣世家而言,也算善终了。” 他字字箴言,让苏题春疼得心肺剧烈,五脏六腑都在残忍的绞拧,痛入骨髓。 “父皇多疑你是知道的,你父亲能死在疆场,是他的福气。” 不然,应该也会与苏代秋一个下场。 这番道理,萧策明白她是懂的,但正因为懂得,才会更加悲恸。 她悲声质问:“难道苏家保家卫国,忠心耿耿,都是一场笑话吗?” “春儿,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步他们的后尘,这江山,我从未想过与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看。” 苏题春看着一脸真诚的人,悲痛失笑,心力交瘁中带着绝望:“我也姓苏,殿下封我为昭仪,又怀有几分真心?” 眼望着伤痕遍身的女子,萧策心疼的无以复加,鼻腔酸苦,眼廓中涌起潮湿,抚摸她被命运蹉跎成灾脸颊,不住凝噎。 眼泪频频从眶中跌落,艰难地扯开着嘴角,深情凝望她的眼睛,“春儿,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呵~”苏题春强笑一声,东瀛刀亮闪出一道寒光,尖端刺入男人腹部,顿时鲜血沿着长刀滴落,洇湿一片红花。 “殿下放心,我苏题春虽然是一介女辈,但也不会为了家仇,而手刃国君。” 萧策捂着伤口,热流从指缝中流出,痛得他踉跄跪地。 苏题春从袖中的半截炮捻放在他手中,“祈福台被雷劈中,是太后做的手脚,望殿下以后堂堂正正的站起来,不要再惧怕太后。” 她指尖抚过萧策被她割破的脖子,声丝如烟地叮咛:“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不要做个唯唯诺诺的傀儡,下官等着看殿下,成为一代明君,名留青史。否则,国仇家恨,我绝不手软。” 萧策沾满红血的手颤巍巍拉住她衣角,青筋暴突,面目狰狞的呶声哀求:“春儿,不要走,留下来” 他脸白如纸,几欲晕厥,全身所有力量都凝结在攥在衣角的手上,咬牙硬撑着最后一丝气力,“你说过,会永远伴我左右,寸步不离,再不叫我孤立无援。” 这是她十二岁去青州时与他说的话,想不到他仍记得如此清晰,只可惜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苏题春将刀收入鞘,抬步离开,那被男人当做救命稻草的衣角也从指尖抽离出去。 她停在门前,仰望着屋外雷霆贲烈的天空,悲痛万分。 “苏家虽然是武将之家,但家训却十分严格,其中有一条便是:凡苏家儿女,一不纳妾,二不做妾。” 长兄,我不给你报仇,勿怪小妹。 “咔嚓”一声电闪雷鸣,寺院内外瞬间亮如白昼,被雨水淋湿的门前空空如也,苏题春消失无影。 在天光即将堕入黑暗时,躲避在窗檐外暗墙心的聂宝心,唇角勾起阴森笑意。 “难怪皇上迟迟不愿发丧,原来是等着你回来?” 天空又突然炸开几声响雷,聂宝心的脸愈发凶横,“呵,区区一个女官,连枕席都不是,实在不值得阿策挂念。” 凄冷的夜雨婆娑纷纷,寂静的苏家无声清清,苏题春回来时已经夜深,下人都睡了,堂屋中仍掌着明灯。 雷雨嘈杂,在积水的庭前砸出浪花,苏题春头戴斗笠,款步走向掌灯的厅堂。 “嫂娘” 嫂娘正点着蜡烛,蜡泪堆起圈圈不规则的高丘,也不知是换的第几根。 杨樱娘回眸,被蜡光熏花的眼睛急慌慌的眨了数下,在看清来人之后,又开始发红,“大人回来了。” 嫂娘从不叫她乳名,每次都尊称她大人,平淡无奇的两个字在她嘴里,总是有着千斤重,深藏的情绪也很复杂,高兴又羞涩,担忧又难过 每次遭难,她还没怎么样,嫂娘就已经难过上了,叫大人时恳切又缠绵,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妇人在亲称自己的丈夫。 苏题春双膝跪地,朝她遥遥拜别,想想上次这般行礼,还是她十四岁回京的时候。 “春儿今夜离京,特拜别嫂娘。” 嫂娘站在桌子里侧,哽声泪流,深深凝望着她的脸,半响都不说话。 直到嫂娘手里帕子都哭湿了,她啜泣起身,“我给你收拾东西。” 秋夜寒,离别的涕声停了又起,嫂娘没惊动任何人,提灯送她到门外。 苏题春牵着马,身后包袱很沉,嫂娘好像是掏空了苏家,全部背在她身上。 “嫂娘回吧。” 杨樱娘再叁重复整理她一点不繁琐的衣领,泪眼笑着,“大人一路平安,樱娘会好好守着苏家,大人不必挂牵。” 嫂娘没有说让她回来的话,也不抱通信的念想。 苏题春忽而明白,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并非是她想象的那般柔弱愚钝,她看事清晰,心如明镜,只是不愿点破。 苏题春驾马狂奔,连夜坐船出城。 寒雨透骨,河水乌黑阴冷,深不见底,她身披蓑衣划桨,船头挂着一盏灯笼,光芒在幽幽暗暗的夜里极为渺小。 雨线入水,涟漪波荡,苏题春回望着她付以心血的皇宫,心中五味杂陈,抑郁不能疏解。 富贵荣华,功丰厚利,春秋梦醒,终究都是一场空。 她拿着包袱上岸,刚穿越过芦苇荡,就看到一片火把通明,来人个个蒙面黑衣,察觉不妙的苏题春,立即原路折返,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狂妄的声音。 “苏题春,你连你嫂娘的都不要了?” 循声望去,黑衣人扯下面纱,竟然是聂宝心,她挥了挥手,只见被绑住手脚的嫂娘被人从马上扔进水沟里。 苏题春刚平复的杀意再次燃起,望着女人恶毒的嘴角,“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苏题春只要你死了,本宫一定不会为难这个寡妇。” 苏题春眯眼怒视着聂宝心,虽然猜到她绝非善类,但没想到竟如此的狂妄凶横,“你放了她。” “可以,不过你要先自缢才行。”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娘娘个人的意思?” “哈哈,苏题春,枉你聪明一世,这回怎么反倒糊涂了?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着回来?” 这话让苏题春惊然,皱眉,“麻烦娘娘说明白些。” “好,我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该不会以为皇上真的喜欢你吧?哈哈哈,皇上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不会在柳州买凶杀你,你以为你救了皇上?其实不过是阿策的苦肉计。” “太后最疼爱四王爷,四王爷又因你而亡,皇上要想顺利登基,就必须跟太后做交易,你的命就是阿策的投名状。” 这番话如同惊雷直劈向苏题春的天灵盖,她如同断线木偶,跌落在地,四肢僵木,任由头顶雷鸣彻响云宵,也无动于衷。 难怪,萧策看到她活着回来只有惊喜没有惊讶,他早就知道她没死,因为那些杀手都是他指派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苏题春撕心裂肺的跪在地上呐喊。 是她拼尽全力护他周全,是她从青州陪他登上皇位,是她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可萧策呢,不仅害了长兄,还要杀她灭口 见人这样,聂宝心舒畅的得逞轻笑,拉弓搭箭,“苏题春,现在你可以死而瞑目了。” 钻心的箭羽旋转而来,苏题春拔刀,目光坚定,双手挥刀刹那间利箭就被砍断落地。 苟延残喘的人最是可怕,雨夜中闷雷在乌云中翻涌,苏题春拔刀断水,气势如虹的冲向聂宝心,刀光烁烁,挥斩密密麻麻的弓箭。 她宛如邪魅那般迅捷,脚步在骏马上飞走,眼眸阴鸷鬼森,横砍斜杀的凶狠之气中,带着视死如归的魄力。 聂宝心没想到苏题春的功夫会如此所向披靡,没一会那把东瀛刀就架在她脖子上。 “放了我嫂娘。” “放放” 苏题春望着站在马头前,被雨水侵蚀的嫂娘,哑声叮嘱:“嫂娘先上船。” 杨樱娘生生咽下眼泪,趔趔趄趄的朝芦苇荡中爬走,她深知这时候不能给苏题春添麻烦,所以拼了命也要先上船去。 见嫂娘上船之后,苏题春押着聂宝心靠近河岸,有芦苇荡遮挡,她要脱身并不困难。 “噗通”一声,她将聂宝心扔进冰河,然后跳上船,猛撑船桨,荡开一段距离后,拉着嫂娘躲进船舱。 聂宝心从水里浮上来,“愣着干什么,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羽把小船射成了刺猬,苏题春临危不乱,掀开船底,把嫂娘牢牢护在怀中,大半身子都沉下去。 等到小船飘摇到安全地带,才抱着嫂娘浮上来。 “大人”,杨樱娘见她如此机敏,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含在唇中的血,一下涌了出来。 “嫂娘,你怎么了?” 苏题春惊恐万状,捧起嫂娘的脸,鲜血沿着嘴角染红了她的袖口,不愿相信地一遍遍检查嫂娘身上,崩溃地痛哭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杨樱娘握住她颤抖不止的手,气若游丝地笑着,“他们早给我吃了毒药” 闻言,苏题春瞳仁悲恸震颤,眼泪决堤般奔流,绝望的摇着头。 杨樱娘擦去她源源不绝的眼泪,笑得满足又心碎,终于,她能光明正大地靠在她怀里,终于,不用再傻傻的等她了。 “能跟大人一起走,是樱娘毕生所愿。这短暂一生里,樱娘最幸运的就是嫁进苏家,然后遇到了大人。” 苏题春哽咽失语,痛不欲生的紧紧抱着女人,力竭声哑“嫂娘” “大人能叫我一声,樱娘吗?” +影视在线:po1⒏mоbi 骷髅本相 回忆到此,苏题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黄沙厚土红斑点点。 “大人,你终于醒了。” 天色昏沉,空中滚着狼狼黄烟,苏题春气息薄弱,两眼糊花,勉强才看清眼前景象。 令卜正给她把脉,皱眉不展地捋着胡须,纳闷不已:“好生奇怪,你气虚越来越弱,身上奇冷无比,怎么会这样呢?” 苏题春头脑沉重,四肢乏力,雪染的朱唇惨白,分明是秋季,却四肢冰冷畏寒,如同死人一般,她木楞着,望向眉头积攒的令卜,嚅动着唇。 “令相师。” 憔悴的声音落耳,沉重不已,令卜抬眸看她,苏题春眼眸中凝固着悲色,滚滚泪珠充斥在眼眶。 “敢问令相师为何会来这里?” 听到熟悉的语调,令卜便知她真的都记起来了,恍然间,他又陷入自我怀疑。 明知道过往重重是令她伤心欲绝,不堪回首的伤疤,自己又何必非要揭开,人生苦短,若能欢愉度余生,忘了又如何呢? “皇后娘娘生了一场大病,我为她诊脉时发现她时日无多,肯定是撑不到分娩之日,可没想到她居然顺利产女,而且在当晚忽然化作一缕青烟。” “宫中传言是什么妖物作祟,皇上就命我来查这件事,后来我从皇后别贴身婢女那里知晓她们来过这里,那婢女甚至说在这里见过你,所以我就受皇上之命前来。” 听完前因后果,苏题春眼底红泪奔流不止,心头如同有万虫爬咬,疼得她苦不堪言。 “聂宝心毒杀了嫂娘,她死有余辜,而萧策不仅害我家破人亡,直到在香山寺还在欺骗我,他又何必假惺惺的来找我,难道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苏题春口内含血,脸色越发苍白,恶红的眼睛滋生出难平的愤恨,恨不能将萧策杀之而后快。 “可怜我苏家一门,全部命丧于庸君之手,上天为何要这么不公平...” 苏题春双臂抱头,坐在地上哭得痛不欲生,悲愤郁结在心头,像无形的魔掌把她紧紧束缚在漆黑无门的深渊之中。 见此情形,旁边的人无一不为之心痛,苏家惨遭皇上灭门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早已不是秘密,只能惋叹一句伴君如伴虎。 “春儿” 令卜是看着苏题春长大,没有人比他明白她是如何忍辱负重,小小年纪就要在杀人如麻的训练营求生存,为的不过就是保护苏家一门,岂料还是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虽然我不知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皇上绝非你想的那样无情,登基以来,他日日宿在留芳殿,那是他给你修建的寝宫。” 不管他说这什么,苏题春都听不进去,失声痛哭,百肠寸断。 “噗”苏题春呕出一股鲜血,伤心过度的晕了过去。 侍卫吓得不轻,赶紧扶起苏题春,担惊道:“相师,苏大人的脉搏越来越弱,会不会出事啊?” 令卜搭手掐脉,愁眉拧皱,发现不光是脉搏,连呼吸也时有时无,当真是离奇至极。 这样子不像是病了,更像是... “她走不出八百里淘沙。” 一声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侍卫吓得拿起武器对准阴魂不散的段西官,对方黑袍下露出阴森怪异的半张脸,那冰冷的唇,似笑非笑的十分吓人。 令卜佛尘一挥,怒不可遏地指着他,气愤道:“说,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把春儿怎么了?” 段西官没了耐心,他悠悠抬手,掌中凭空忽得升起一股阴蓝色鬼火,吓得众人腿脚发软,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他望着掌中舞动跳跃的火焰,唇角邪气上扬,“苏题春身上已经没有人气,你何必自欺欺人。” “你这邪魔歪道,今日不给点厉害,看来甩不掉你了。” 段西官不露声色的无声诡笑,望着突然围上来的侍卫,脸上戾色中带着阴狠,袖中呼呼作响,九骨鞭已经闻到人血的味道,按耐不住了。 “嘿嘿嘿~”黑袍之下忽然传来诡谲的嬉笑声,声音渗入骨髓,让人心尖发麻。 “妖邪之物,本道今日就替天行道。”令卜怒喝一声。 闻声,藏在袖中的九骨鞭怒从中来,一溜烟冲出黑袍,只听几声震天响的挥鞭,侍卫们全部被打得遍体鳞伤,倒在地上疼得站不起来,但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 更奇怪的是,令卜与其斗法,用尽浑身解数,写遍数道驱鬼符咒也不能伤害段西官分毫。 并且与之前不同,段西官这次下手很重,像是要他的命一般,每一次挥鞭的声音,都让人不禁打颤,恐怖至极。 苏题春一息尚存,但身体却如经脉尽断似的,不能动弹半点,与将死之人无差。 她看到眼前黑色云雾快要把令卜给吞噬,气息奄奄地挣扎伸手,嘶声念道:“不要...” 她声音微小,但段西官好似听到了,恐怖的黑色漩涡收缩,处于下风的令卜趁机跳出来。 穿黑袍的段西官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停了下来,被掩盖大半的脸,忽然面向着她,久久不动。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苏题春竟然感觉到他浓浓的难过,就像生离死别那样,很哀伤。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苏题春脑袋侧歪着,快要失焦的瞳仁浸着水色,似乎什么都看淡了,风沙浩渺,呼呼吹动细尘,在她苍白如纸的脸庞掩埋上薄薄一层黄土。 令卜这厢被鞭子抽的浑身酸疼,虽然没有伤痕,但这每一鞭子都好像在抽打骨头上,疼得灵魄都在抽搐,在躯体里挣扎哀嚎。 仔细看了眼那鞭子,阴白如雪,形状神似人的骨头,共有九节,看起来阴森诡异。 不过最吓人的是鞭子上怨气横生,每一节上都缠着四五个鬼婴,他们张牙咧嘴,笑声鬼森,有些还站在段西官的肩膀上,龇牙阴笑。 “看来不用真家伙,是治不住你了,那就休怪本道狠毒。” 说罢,令卜从袖中取出‍‍‌‎‌黄‎‍‌‍色‍‌‌‍火折,劲风刮过,便燃起点点星火,乖张切齿的婴灵一见这火,顿时吓得表情狰狞,吱哇乱叫的钻到段西官袍子里辟火。 “哟呵,还挺识货,竟然认出来了。” 趁着风丝正紧,令卜掏出黄符引火,燎出的黑烟被风吹散,段西官伸手去遮挡火焰的热气,手心顿时被烧出一个窟窿,只剩下掌骨。 “不想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就速速离去。” 段西官扬起被烟丝灼烧的手,怔怔呆望了半晌,阴鸷的唇撕开骇人的笑容。 下一瞬,段西官移形幻影般到了令卜面前,令卜惊吓之余,立即引火扔向他,霎时间,段西官身上如同火上浇油般燃起熊熊烈焰。 苏题春听到无数婴灵在耳边嚎叫,她挣扎的翻过身,只见段西官被烈火焚烧,那无形无状的幽冥之火,一路攀爬上他的脸。 狂沙呼啸,黑袍被一点点烧毁,而段西官的脸也被残忍吞噬,隐隐约约露出惊悚的骷髅之相。 见状,众人都噤若寒蝉,吓得失了魂。 白骨手抓起令卜的脖子,将人提到腾空,声音愤然:“我本以为,鬼神可憎,没想到人类也如此可恶。” 眼看令卜就要命丧他手,苏题春拼尽全力哭喊一声:“我愿意跟你回去。” “春儿..” “大人..” 苏题春倒在黄沙中,泪水悠悠,绝望的默声苦笑:“如果他能真心待我,纵使一堆白骨又如何。” 白皙的腕上红色香串格外艳丽,苏题春用最后的力气把它摘下来,气声缥缈地喘息道:“麻烦令相师,把这个...还给萧策..” 苏题春气息欲断,说完话后手臂就脱力的垂在尘沙上,模模糊糊中,她看到破碎的黑袍走来,之后手腕就被阴冷的白骨握住。 段西官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起她,褛烂的衣衫包裹不住一身白骨,狂风追撵细沙,从骨缝中肆意的穿过。 他每一步都很稳当,苏题春能感受到膈人的白骨是何等的恐怖,她不敢细想,宛若死人般趴在他背上。 细腻的沙在风的赶逐下卷浮起丝缕缥缈的薄纱,不知走了多久,苏题春看到当初那棵做他们成婚媒证的大树,周围的高丘已经越来越高,唯独那棵树似乎比之前茂盛了许多。 苏题春心中冷笑,终于明白了段西官在树下为何那样的起誓。 :若非白骨化飞烬,残生绝不割生离。 刚看了一会,她就虚弱的闭上眼睛,寒声问:“我已经不是活人了,对吗?” “是” 七日 秋寒雨夜,周遭泛着潮湿,苏题春从恶梦中醒来,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她又回到了医馆,只不过她变了,身边的人...也不同了。 她似乎有了些力气,不再那么孱弱病危,望着床内的黑袍,虽然段西官翻身向里,但她内心惊惧恐怕不已。 她忘不了在戈漠上发生的种种,也做不到再与他同床共枕,眼前人,比魑魅魍魉还有可怕。 苏题春下床走出房间,院子里飘着秋雨,稠密的雨花打湿了桃叶,在夜里闪着油亮的光,成熟的红色桃子被绿叶半遮,仍挡不住果肉的清甜气。 身后传来动静,苏题春吓得不敢转头,身边就先坐下了一记阴飕飕的黑影。 段西官裹着黑袍,黑洞洞的骷髅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说道:“这是它第一次结果。” 苏题春害怕之余又觉得惊讶,只因为这棵桃树少说也有百年,怎么会是第一次结果呢? 不过她没心思问究这个,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便许多,在戈漠上她身体一日不胜一日,眼看就要不行了,可现在又如同百病化水,没有一点病态之气。 “是不是我只要不离开这里,就会不治而愈?” 段西官缄默于口,宽袖黑袍被雨花覆上一层潮气,忽然他转过头看向苏题春。 “你怕我?” 黑帽之下,没有血肉的骷髅面阴白悚然,尤其是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紧紧盯着苏题春,换作谁都会忍不住胆寒。 苏题春低下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死死攥着衣料,肝颤道:“没..没有。” 段西官静默无声,许久都没有改变动作,秋雨绵绵,逐渐越下愈大,垂在地上的黑袍被浇湿,迸溅上院子里的泥土。 “我只是,只是觉得太冷了。” 她口是心非的撒着谎,害怕的不自觉颤抖,眼睛不敢斜视的盯着自己双脚。 话音落下不久,白骨朝她伸出手,看似风轻云淡的动作,却有着不容反抗的意思。 苏题春只能顺从,将手掌慢慢送过去,就在两手交迭的一刻,白骨掌中忽然升起蓝色火焰,吓得她赶紧要撤回手,但段西官却抢先一步,猛地握住她。 苏题春看着被白骨箍住的手,瞳仁震颤,眼泪在眶中积蓄。 没一会,冰凉的手传来温暖,让她终于敢看向段西官。 骷髅是没什么表情的,更看不出什么情绪,苏题春看着看着,就从黑袍下伸出一双白色臂骨,紧紧把她抱住。 苏题春挣扎,段西官却越抱越紧,好像要把她勒进自己身体里。 他靠近洁白如玉的耳垂,阴声喃语:“我很讨厌人说谎,但这次我原谅你。” 闻声,苏题春框在眼里的泪水跌落,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一具白骨暖热她的身体。 翌日,天色低沉,泽沐还没来医馆,就听到前院有敲门声。 段西官前去开门,苏题春好奇的跟了过去,刚踏进屋,就听到二楼的铃铛响个不停,门前站着四五个人。 他们面色如蜡,两颊凹陷,眼睛呆滞无距,身上的异域服饰已经有些风化残破,繁重的衣料有些都黏在一起,靴子里灌满了黄沙。 看到段西官的时候,也不害怕,有序地进入医馆。 段西官被一袭墨色宽袍笼罩,他习以为常的关上门,微光从窗棂的方格里投落进屋。 没一会,几个人精神抖擞的走出来,还跟她热情的打了招呼,言说自己是路过戈漠的商队,路上干粮断绝,被沙子埋了。 苏题春难以置信的愣愣听着,看向背光而站的段西官。 “他们...又活了?” 寂静的医馆里被她这句话掀起尘嚣,黑袍悠悠点头,不否认:“七天后,他们就会再死一次。” “就跟当初的丹娘一样?” 他微微转头,但弧度很小,悚人的骷髅脸完美的被掩盖在黑袍下方,无声默认。 苏题春忙起身,迫切问道:“那你知道,丹娘发生了什么吗?” “被奸污致死,又以活身去勾引钱老爷,诓骗其服下‎‌‍春‎‌药‍‌‎‎‍后,用木棍横住门环,最后死在家中。” 他无情且事不关己的说着,简短几句就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或许见惯了这种事,语调里满是冷漠和麻木。 “那聂宝心呢?” “她是将死之人,我给了七天寿命,让她顺利生下孩子。” 她忽然想起丹娘和聂宝心的下场,嘶声问:“那七天之后呢?她们都会去哪里?地狱?” 段西官朝她走来,弯身靠近,没有血肉的脸,渗出一股嗜血的阴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苏题春望向他,泪水不断滚落,“那我呢?为什么没像她们一样?” 段西官压低了脊梁,节节白骨抚摸上她的泪脸,骷髅眼中涌起浓郁的黑雾,涌绕成团。 “你跟她们不一样。” 他越靠越近,苏题春强定心神,泪声质问:“有何不一样?” 白色指骨在脸上抚摸,好似在端详什么,苏题春闭上眼睛,只感觉冰冷的骨头为她拭泪,然后慢慢摸上她的眉骨。 “因为你对我,我也想对你好,只要我活着,没人敢来索你的魂,夺你的命。” 即便你阳寿已尽。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苏题春惨淡一笑,晶莹剔透的眼睛被水色淹没,咬牙一字一顿道:“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一定躲得远远地。” 停留在脸上的手一下收了回去,耳旁扇过一股寒风,段西官就已距离七步之外。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段西官低头,铜色盆中倒映出他面目全非的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果然 丑陋又毛骨悚然。 阴暗的医馆被泽沐打破,他推开门,见到消失多日的人突然回来了,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不过在看到段西官的尊容后,又换上窃喜和鄙笑。 他一直不知道段西官是何来历,现在看到他本相后,竟不觉得害怕了,好歹知道他究竟是什么。 “公子”他恭敬地朝着黑袍颔首。 苏题春见他波澜不惊,心里徒生出恶寒,看来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她傻傻分不清楚。 正思想着,门前路过一个走路磕磕绊绊的男人,苏题春一下就认出是蒋晚槐。 “大人?” 蒋晚槐发丝凌乱,双臂自然空垂身体两侧,身上华丽的衣缎滚着泥沙,整个人狼狈不堪。神色傻傻愣愣,被拉住后就在原地站着不动,双目痴痴呆呆,瞳仁涣散,干看着苏题春不说话。 苏题春察觉不对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人也没什么反应,好像没看见似的。 “你到底是蒋晚槐,还是晏华?” 蒋晚槐仍是痴呆相,眼珠子连动都不动,呼吸还在,就是没有人智。 医馆内的段西官不知何时走了,她只能看向抓药的泽沐。 “他七魄虽在,但叁魂全部离体。” 束手无策的苏题春只能先把人送回县衙,几日不见,县衙内冷清的很,院子里旷荡如也,落叶飘落满地,只有一个衙役在磨洋工打扫。 看到他们后,衙役甩了扫把,大喊道:“苏师爷和大人回来了。” 刘茂时急忙出屋迎上来,一路小跑到她面前,“题春你可终于回来了,你这是去哪了呀?去医馆也不见你人,那个泽沐脾气也差的很,怎么问他都说不知道..可急死我了。” “大人..大人这是怎么了?” 苏题春迟疑住,眼睛从头到脚将刘主簿打量一番,确认人是真的不知情,而且根据以往的相处来看,应该不是鬼魅异类,逐渐打消了戒备心。 “大人..受了惊吓,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这样啊?”刘茂时细细观察,指着蒋晚槐不见血色的青面,哎呀啧声:“脸都吓青了,快快,先进屋。” 送回蒋晚槐之后,苏题春站在门前不知何处去,步伐沉重又缓慢,红霞飘落在河面,波光粼粼。 安妥好县太爷的刘茂时追赶上来,扶腰气喘道:“苏师爷,我送您回去吧。” 她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能..” 话说一半,苏题春就察觉刘茂时若有隐瞒,遂立即改口问:“刘主簿有事不妨直说。” “哦,是这样的..”他窘然低头,踟蹰犹豫,心一横道:“也罢,我就不兜圈子了,我想请苏师爷说个媒。” “你是说明玥姐?” 刘茂时喜上眉梢:“苏师爷果然聪慧过人,都不用我多费唇舌了。” 刘主簿与明玥姐之间的事情并非什么机密,从上次县衙,到后来刘茂时总在客栈出没,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 不过... 苏题春阖眼垂眸,另有所思。 关于明玥姐,她从未有过揣测,当初她是听从段西官的话才会去月牙客栈,两者究竟是何关系,她不得而知。 “苏师爷?苏师爷?” 刘茂时叫了两声,苏题春才回神,他不好意思地言说:“我知道,苏师爷也为难,但放眼城中明玥只与你密切,我实在是不好求别人,放心,不让您难办,就只探探她口风,若她愿意,我立即找媒婆上门,若她...” “我明日就去,刘主簿等我消息。” 黄泉路 刘茂时听到她答应人如此爽快,一直高兴过头,拱手连连道谢:“我与她若是成了亲,一定记您的恩情。” 苏题春悲喜不明,抬步走上堤岸,朝着医馆走去。正巧碰见泽沐关门,她望着男人,欲要言语。 泽沐一眼看穿,做出噤声动作,惶恐谨慎地朝后睨眼,暗示她不可乱语。 苏题春明白其意,越发不解,她原以为泽沐与段西官是蛇鼠一窝,但见他如此忌惮,忽觉得两人并非一路。 她信步走进医馆,泽沐递过来信条,上面书写:“午夜子时后,烟悦楼底,姑娘想知道什么,大可来找我。” 他用这种方法告知,苏题春更觉得疑惑,眼前就像是有重重迷障,让她摸不透,看不穿。 泽沐走后,苏题春精神紧绷地走进后院,桃树摇摇晃晃,硕果累累,散发着桃子腐烂的甜味,房中空无一人,段西官不知何处去了。 见他不在,苏题春心头气猛地舒展,躺在床上,两眼干睁,直到叁更后,才沉入梦乡。 风声做紧,她闭上眼就梦见嫂娘惨死之状,以及段西官被烈火焚烧的恐怖之身,噩梦纠缠不休,闹得她无法安眠。 湿泪蒙眼,她梦醒惊魂,坐在床上又觉得口干舌燥。 穿鞋摸索到桌边,漆黑不明之中,她触摸到一抹阴白,噤声缩回手,才看到庞大的黑影站起。 “哗哗”水声入耳,一杯清水端到她面前。 苏题春水眸寒颤,望着箍紧瓷杯上的骨头,害怕地接过,一饮而尽。 “谢谢” 耳梢一股风,段西官就走了,不过没走远。门板大敞着,他坐在门内的太师椅上,看上去犹如冬日荒野,孤寂又平静。 她喝过水后,就缓步回到床上,过往如同鬣狗紧咬着她不放,苏题春睡不下去,依靠在床头,黯然缄默。 月光洒在段西官的黑袍上,他纹丝不动,像个捍卫城池的死侍。 “是不是只有喝了孟婆汤,人才会忘记过去的不开心?”她喃喃问。 “曾经有人跟我说,孟婆厨艺不佳,熬制的汤难以下咽。” 苏题春微微抬首,望向背对的他:“你见过孟婆?” “没有,不过告诉我的人,应该见过。” 她无声泪流,眼底赤红,痛苦的闭上眼睛,惨笑:“我心好像被人撕走了一大块,很疼,很疼,如果有碗孟婆汤,就是再难喝,我也会痛痛快快喝上几大碗,把一切都忘了,好好睡上一觉。” 门前的黑影忽然站了起来,踩着房中薄薄月光,落脚在床边。 阴凉寒气从他身上袭来,苏题春不敢看段西官,下巴低垂,手暗暗抓紧身上的被褥。 冷白色指骨从黑袍中伸出来,堪比落叶般轻柔,落在她头顶,苏题春呼吸恐惧的都停止了。 “我曾让你忘记,是你自己要想起来的。” 苏题春抽泣,薄如蝉翼的皮肉下,骨头隐隐在打寒。 段西官骨掌一点点描摹过她的脊背,最后不轻不重压在她眼睛上,刻意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丑陋模样。 苏题春感觉到耳边扫过冷气,没有呼吸声的段西官,缓缓凑在她耳边,说道:“睡吧,我陪着你。” 下一瞬,段西官就抱住她,膈人的骨头像垒砌的棺椁,虽有富余但不能让她逃脱。 苏题春万千愁楚都变成了恐惧,周身有种喘息不过来的压迫感。 刺眼的阳光登堂入室,灼芒将院中照成白昼,苏题春睡足醒来,看到如此情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昨夜竟然睡着了,并且一夜无梦。 洗漱好出门,明亮的药堂中,泽沐正在给人把脉看病,再无他人。 “准备后事吧。”泽沐对着病人说道,之后便洗手。 那病人被人抬出去,整个人骨瘦如柴,看面相也知道病入膏肓,就是大罗神仙也怕是无力回天。 等病人走后,苏题春过去问道:“你真的救不了他吗?” “你以为我是故意不想救的?” 苏题春沉默,不甘道:“你应该不是人吧?” 泽沐冷面无情,盯着苏题春的脸,短暂思索:“我倒想问你,跟段西官究竟什么关系?” 苏题春惊诧,不知所以,“什么意思?” “段西官残暴成性,来城中已经上千年,他一直都独来独往,不接受各路妖邪的投奔,唯独对你不同,你阳寿早已绝尽,生死簿上也有姓名,可他为了你,竟然冒犯神明,公然对我的主人大打出手。” 泽沐邪笑恹恹,步步紧逼:“你不会跟他一样,是堆骷髅吧?” 满腔的愤懑让泽沐凶气厚重,苏题春闻到他身上的肃杀,缓缓后退。 忽而他又换上一副和蔼面孔:“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也恨段西官,就证明我们是一类人。” “不”她矢口否认“我是我,你们是你们。” 泽沐俨然一笑:“也未必,没准以后我会称你为主子。” 苏题春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 而泽沐也没有再说下去,好像是故意不把事情戳破:“我知晓你现在肯定满腹疑问,想要解开谜团就去烟悦楼吧,那里会解开你所有的疑惑,包括你是谁。” 苏题春震惊抬眸。 黄昏时分,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高低错落的楼影铺在街面上。 苏题春来到门户紧闭的月牙客栈,伸手推门,发现里面竟然落了门栓,一种不祥之感流过心间。 明玥姐从不落门栓,平日连门都懒得关。她以为是出事了,伸手拍了半天,里面才懒懒地传出一声,“来了。” 几日不见,明月姐美貌如旧,不过身上的撩人风韵似乎少了些。见到她时,美眸着实一怔,一瞬又恢复笑容:“这几日去哪了?刘主簿来找你好几次。” 女人笑着,香鬓音容媚态‎‍‌妖‌‎‍‌娆‎‌‍,但苏题春却从笑眼中察觉到一抹刀光,极其富有敌意。 苏题春望着如此生分的人,眼眸沉稳淡定,谎称:“有点事情,就没去衙门。” “哦,这样啊,都是刘主簿,大惊小怪的,快进来。” 明玥拉着她进屋,客栈里陈设依旧,一尘不染的崭新桌椅,跟她当初来的时候差不多,跟没用过似的。 “明玥姐跟刘主簿很熟悉?” 明玥嗒嗒算着账目,眼也不抬:“都是这城里的人,街坊邻里,见面打招呼罢了。” “是吗?”苏题春冷语,伸手压住账本,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我在客栈也住了段时间,从未见过明玥姐记账,却每日都打算盘,究竟算的什么?” 明玥笑着拿开她手,继续翻着空无一字的薄纸:“这账不用我记,算的是我还欠人家多少。” “什么意思?” 苏题春夺过账本,先是觉得这账本之厚,后又发现这账本虽然没字,但翻起来却犹如烂豆叶呼啦呼啦作响,若闭上眼睛听声,跟写满了字无差。 正当她惊讶之时,明玥姐的手忽然伸过来,勾起她下颚,柔声中带着通风报信的小心:“段西官本相已经暴露,城中冤魂鬼戾都在蠢蠢欲动要与报其仇,你是他妻子,势必会受到牵连。” 得知这个,苏题春忽然平静下来,顺着玉手看向明玥,柔声地质问:“你也是其中之一?” 苏题春的目光让已经狠下心的明玥忽而心有不忍,逃避地抿着红唇,将账本拿回来:“这个城非同一般,我听说在千年以前,人人叫它枉死城,只有执念过深,含冤而死的鬼魂才会进入此城,成为罪恶之灵,不入轮回,永远游荡在这里。” 闻声,股股凉气直窜向后脑,她怔愣:“然后呢?” “这里春夏秋冬会让鬼魂迅速苍老,风会吹去心中牵挂,雨会浇熄怒恨,雪会冻结记忆,阳光会让你慢慢忘却前尘,月色会侵蚀你的意志。每个含恨而终的人,都会先来这里,受四季消磨,慢慢看淡,然后乖乖去投胎。” 苏题春苍凉魇笑:“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来这里几日后,就变得越来越开心,也逐渐忘记生前所发生的一切。” 明玥叹息摇头,妖媚的凤眼渗着点点心疼:“你虽然受四季消磨,却一直不能忘怀生前苦痛,每夜梦魇缠身,不得安生。” “你怎么会知道?” 明玥展颜微笑,说道:“你是被强行抹去了记忆,还记得有次你说街上看到了金昙花吗?” “嗯” 她当然记得,当时她信誓旦旦的跟明玥姐说,但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现在你记起来了吗?” 苏题春眸子染上悲伤,低徊哀声:“皇宫里,番邦进贡过一株,临近开花的几日,皇上命画师一直看守,最终在绽放时画了一幅,挂在太子孙的寝宫。” 早习惯苏题春笑盈盈的模样,今日一见她这样,明玥不免动容同情,低声念叨:“我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你不该离开这里,八百里黄泉路是鬼的禁忌,你若真走出去,就会魂飞魄散。” “八百里黄泉路,就是荒芜贫瘠的戈漠?” 阴判 明玥知道她的疑问,低眉轻轻摇头:“我来这里也没多久,只听说原先的黄泉路,洪流急湍,血泉泱泱,分不清是黑还是红,唯有极其狭窄的小路可通鬼魂,毗邻奈何桥、血盆苦界,原先的城门比现在要气派的多,玉楼金阙,层楼迭榭,阴差勾判不断催着张望人间的鬼,管的十分严格。” “那现在?” “黄泉路被黄沙填平,阴差勾判不知所踪,人来越过荒沙在这里驻扎生根,与百鬼共存,这天啊...”明玥看向门外,“就像瞎了一样,妖魔邪祟在此横行,神明也不再过路,这里都快成九幽之地了。” 苏题春从她眼中看到孤苦无望的凄楚,像个囚禁牢笼的飞鸟,逐渐在这里褪去了华丽的羽毛,飞翔成了最奢侈的愿望,就这样周而复始。 颗颗星泪在明玥眼中闪烁,她悔不当初地苦笑:“如果一切能重来,我一定去喝了孟婆汤,也不苟且在此。” 悲伤欲绝的明玥,忽然抓住她的手,泪眼朦胧地恳声:“题春,不要成为第二个我,不要相信段西官,你一定要放下仇恨,然后去投胎转世,不然,你将会永远都在这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明玥蔫蔫泣泪,似秋霜击打的玉芙蓉,不见了昔日的光彩照人。 夜幕初升,门外寒雾凛凛,客栈里忽然来了很多人,明玥见此,抹了眼泪出来招呼。 “客官,您轻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月牙客栈的房客,他们笑容怪异,白皮阴面,其中有丝发脱落露顶的老者,也有口牙残缺的少童,壮年男丁...但唯独不见女子。 “哎,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招呼?”其中一个男子朝她凶巴巴的喊道。 明玥忙出来打着圆场,箭步走到苏题春跟前,使了个眼色:“你上楼去。” 苏题春感觉到房中阴气越来越重,噤声,正欲迈步,明玥又抓住她的手:“还住你原来那间,别走错了。” 明玥姐的手不凉,温温热热。 “嗯” 苏题春疾步上楼,临入门时,忍不住好奇朝下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方才进来的几个人,后脑处若隐若现飘着张牙舞爪的阴灵,脊梁骨如同树瘤撑开人的皮囊,丑陋的青皮从裂缝中狰狞露出。 这些都是什么?她毛骨悚然。 城中万家灯火,炊烟袅袅,夜幕繁星密布,如梦静美。 而客栈中却恶鬼鹤唳,戾鸣嘈杂,苏题春闻声恐寒,待在房中不敢露头。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中声音终于停止,明玥端着灯上楼,轻轻叩门。 苏题春将门敞开一条缝,从缝中瞧人。 “这就怕了?” 苏题春放下警戒,开门让人进来:“明玥姐不怕吗?” 明玥落栓,抬步上床歪躺在软枕上,眉目在烛光中,变得温柔妩媚,像是一年春中最艳丽的蔷薇。 她香帕掩口,轻轻打着哈欠:“你进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题春迟疑,犹豫片刻:“我受刘主簿之托,问你的意思。” 明玥微微诧然,眼皮上下忽闪,‍‎妖‌‍‎‍娆‌‌‎‎‍的身姿慢慢平躺下去,幽幽吐叹:“让他寻个正经女子,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闻声,苏题春徐步坐在床沿上,手摸向明玥的手腕:“我看得出,你并非无情之人,既然没有人鬼殊途之说,不如给他个机会。” 明玥手腕拧转,葱指在她掌中画着圈圈,谄笑:“呵,小春儿,我跟你是一样的,不人不鬼。” 说完,她香臂撑在枕头上,神色慵懒,又暗带几分伤情地看着摇曳红烛:“我一生遇到过无数男人,有玉树临风的少爷,有满腹经纶的官员,也有跟我许下海誓山盟的浪子,最终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空梦一场。” 听闻她如此悲凉感叹,苏题春心中拥堵起苦闷,劝说:“我虽不清楚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但刘主簿为人忠厚,不是那等朝叁暮四之徒。” 明玥不屑一笑,盯着她眼睛细瞧,将瞳仁当做镜子般,摸脸照了照:“都是皮囊的祸罢了。” 刚看了一会,明玥眼色转变,悠悠发笑:“你终于在认真看我了。” 苏题春蹙眉:“我不明白。” “你以前看我的时候,总是没由来很亲近,说话也大胆,就像是通过我在看别人,而现在却一板一眼,疏离得很,应该是分清了什么东西。” 苏题春收缩眼中不自主散发的冷光,颔首:“是我嫂娘,她跟您有些相像。” “容貌?” “不,是骨子里的刚强,表面柔柔弱弱,但凡事心如明镜,柔韧顽强。” 明玥抬眸细看眼前人,发现她言行举止间都有种超出常人的沉稳和锐利之气,内敛中带着无法隐藏的锋芒。 “那她现在何处?” 苏题春看着自己双手,悲伤的记忆如同乱花飞过眼前,声音哀沉:“她死在我怀里,我将随身携带的东瀛刀与她合葬,埋在庐阳广玉兰树林里。” “走得可安详?”明玥问道。 “安详,她说终于不必再等我,这一程她先走,不管碧落黄泉,迟一些,再相见。” 明玥捻着手帕,笑着的眼眸泛起淡红洇湿:“那就好,那应该已经投胎了,不会在这里受磨难。” 苏题春又问:“奈何桥在何处?” “这个你应该问泽沐。”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床上人长呼一口气,似乎这话很难说清:“过鬼门,踏黄泉,阴差吆喝吆喝催魂,鬼帅啫啫嗤嗤引路,阴判左手托簿,右手执笔,报到亡灵答叁问,一答生前事,二答绝命因,叁答往何处,生死簿上勾姓名。” 明玥声音悲戚,犹如幽冥之气,浮游在肌肤上,苏题春只觉得周身直窜冷气。 “判官?” 明玥嫣然浅笑,叁分留情,腰身软在床榻上。 “那..那段西官呢?他究竟是何人?” 明玥微微压下眼眸,不露声色地掩藏起薄发的仇恨:“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一定比...” “咯咯咯”,门板剧烈晃荡起来,房中茶碗青瓷尽数悬浮在半空中,忽然之间,掌控之力骤然卸去,呼啦啦跌碎一地,落栓的房门忽得震开,吱吱地左右摇摆。 明玥神色突变,面色惨白:“他来了。” “谁?” 明玥不答,即刻出门,步伐匆忙乱杂,楼梯还没走完,门外的人就已经毫无耐心,整个月牙客栈都开始颤抖。 明玥‎‎情‍‍‌‌色‌‎‎慌变,迅速打开门,朝着门外黑袍噗通跪倒:“大人” “我来接她。”他不疾不徐地说。 明玥不敢抬头直视,云鬓在仓皇中微微歪斜,害怕的口齿不断哆嗦,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苏题春忙步下楼,见到明玥吓成这样,主动走到段西官面前。 “我跟你回去。” 黑洞的骷髅眼盯着她分刻,率先转身走了。 街上人群流窜,比以往更加热闹,声音嘈杂中阴气肆意流散,犹如冬日的冷意。 没人在意身边的段西官是何模样,甚至没有人驻足感到吃惊,苏题春正欲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温柔的叫她。 “春儿” 这声音无比熟悉,像嫂娘那样含情藏蜜,苏题春下意识回眸,想要看清时,段西官渗人的手骨挡住她的眼睛。 “不要回头,任何人叫你,都不要答应。” “为什么?”她抬头疑问。 段西官侧眸,浓浓黑雾在窟窿中窜动,回道:“不是人。” 苏题春恍然,重新看向眼前缥缈的人影,似乎听到他们在窃喜,在密谋,在嘲讽.. “这些也都是鬼?” “入夜之后,亡灵会从至阴之地出来玩耍,与百姓同乐,共享繁华。” “呵,”她嗤笑出声,“是吗?那如果刚才我回头了,会怎样?” “会成为他们,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世囚困在这里,直到灰飞烟灭。”他淡然地说着,语调平缓。 接下来的路,段西官抓着她的手,鬼影虽然从眼前挑衅地不断滑过,却不敢近身分毫,直直避开一条畅通无阻的夜路。 这让她想起花朝节的场景,她不禁重复问道:“你好像看得见。” “这个不好说。” “你究竟是谁,从何而来?” 段西官缓了缓,才道:“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没闻过花香,没听过鸟叫,没看过青山绿水,没尝过酸甜苦辣,不过..”他声音忽而转寒:“我闻得到贪嗔痴苦,听得见苍生哀嚎,看得见魑魅魍魉,品得出血雨腥风。” 他一字一句中都蕴藏着难以揣测的奥秘,莫说是百鬼闻风丧胆,就是苏题春也止不住惧怕,瞳仁挣裂。 到了房中,段西官像昨日那样抱着她,淳淳耳语说:“睡吧” 确实,有他在,连梦都不敢来惊扰她,但苏题春仍止不住打寒颤。 他拥着她,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中,竟有几分深情和些许惆怅:“我知道你怕我,不要紧,我很快就会是你喜欢的样子。” 三男一女 苏题春没有回答,等第二日清醒时,她竟然躺在血肉之躯中,段西官抱着她,五官、躯体,皆已经恢复如初,风骨玉姿,面貌俊美。 她挣开她怀抱,缩在床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你怎么会?” 段西官抓住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口,弯唇温笑:“春儿,我还是你相公,不曾有变。” 他笑容一如初见时那般和善,但苏题春却觉得阴森诡异,就像是妖魔披上了华美绝伦的人皮,让人不寒而栗。 苏题春决绝抽回手,与他拉开距离。 段西官站起来,笑容如沐春风,和气对她说:“这段记忆确实不太好,如果你实在害怕,我可以让你忘了它,那样,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 说完,段西官的手掌引出阴蓝火焰,参差不齐的火苗在拼命窜动,如同毒蛇在挣扎狂钻,苏题春的眼睛里烧成一片蓝海。 “不,我要记得这一切。” 段西官笑意加深,脸上沟壑纹路刻画出一副狰狞面孔,眸光却如婴孩般单纯:“可我想让娘子过的开心些。” 苏题春眼眶泛红,声若漂浮的烟丝:“可那并不是我。” 这声音虽然不堪一击,但威力十分巨大,段西官暗暗后槽牙紧咬,闭眼深吸一口气,掌中火焰瞬时熄灭。 他背过身,不愿用丑恶愤怒的一面对着她,良久,他才平息心中恶念,强压着怒音:“那就听娘子的。” 清风朗丽,青绿色树叶沾上枯黄,泽沐按时来到医馆,苏题春与段西官正在吃饭。 他满眼吃惊,盯着段西官出神,咬牙切齿。 苏题春见状搁下碗筷:“泽沐还没吃吧?” 两人四目相撞,刚硬碰撞的视线,撞击出电光火石,泽沐从苏题春眼中嗅到一丝阴谋,忽又有了交谈下去的兴趣。 “还没有。” “那就一起吧。” 段西官从容吃着饭,焦光涣散的眸子清透,像是一面水镜。 “我一事不解,想请教泽沐一二,如果不记得自己姓名,不知道死因,也不知要去往何处,该怎么判?” 泽沐微合的眼皮倏然掀开到极致,黑渊般的目光如同荆棘错综复杂,瞬时暴露出势不可挡的凶意,仿佛恶兽要把苏题春拆骨入腹。 苏题春展露出笑齿,若有深意地把目光移向段西官,一把抓住他拿筷子的手,叫得格外甜:“相公,你说该怎么判?” 段西官微不可查地吐出一缕微弱的呼气,放下碗,将她的小手扣在掌中,笑着歪头思考:“你想怎么判?” “这我可不知道,还要问泽沐才行。” 音毕,泽沐就感觉一束不可抵抗的气息从段西官身上传来,他笑着,就足以让他牙齿发麻。 “会先送入缥缈虚,做孤魂野鬼。” 闻声,苏题春倍感凄凉,原来就算当时问了她,她也未必有投胎转世的命。 她拍桌痛声怒斥:“生死簿既然有我的名字,那你为何从未问过我?” 泽沐哑口无言,暗暗瞥向不怒不喜的段西官,神色复杂难安,陷入万难之地。 苏题春冷笑:“阎王疏于职守,阴判残废无能,你们这样的神,不供也罢。” 说罢,苏题春甩袖离开医馆。 青云蔽日,柔柔微风送爽,苏题春来到县衙,将昨日之事,转述给刘茂时。 后者面色若尘,欣喜一扫而空,着急上头道:“不行,我去找她,麻烦苏师爷好生照看县太爷。” 刘茂时夺门而去,一路小跑来到月牙客栈。 浮云当空,丝缕曦光打在乌木烫金的楼牌上,刘茂时踟蹰忐忑,在门口来回徘徊。 最后当机立断,一跺脚,推门而入。 客栈里座椅摆放齐整,白昼携带起地上浮沉,刘茂时眼见空无一人,就准备在此等候,谁是坐下不久,就听到二楼传来女子娇吟声。 “公子,慢些,月儿受不住的,啊~” 媚声飘入骨髓,刘茂时曾经与明玥几次翻云覆雨,自然听出这是谁的声音,霎时间只觉得晴天霹雳,欲要知道真相。 “啊~唔~” 呻吟仍在继续,不断折磨着刘茂时,他如坐针毡,索性顾不得圣贤礼德,迈着灌铅的步伐,一步步挪上楼去。 捅破薄薄的窗户纸,里面的干柴烈火的场景,让他犹如置身火海,又如坠入冰棺,两感冲击焦灼,烫红了他的眼。 房内,床帏剧烈摇颤,明玥发丝散乱,玉身潮湿红曦,四肢晃若垂柳,虚跪在凌乱的床上。 潮湿的红唇饥渴地吮着男人的玉根,丰软的翘臀撅高,另一个男人挺身从后插入‍‍‌淫‌‍‍‎‌水‌‌‍‍‎泛滥的软穴,腰肢骚摆的下方,还有男子横躺着,咬弄着她的坠沉的乳峰。 “啊~唔~好撑,要破了大人~啊~” 叁个男人如狼似虎,在她肆意的占有,尝得软香欢愉。 明玥也乐在其中,有条不紊地吸着男人的粗物,嘴里被撑得鼓鼓囊囊,的‌‌‍龟‎‎‍‌头‍‌‍‌‎在她口内横冲直撞,将双颊顶出圆圆的鼓包。 啪啪两下,身后狂‍‌肏‍‎‎‌‌的男人顶到最深处,明玥疼得往前耸动,裹在口中的阳物直接干到嗓子眼。 命根子忽然被这么狠咬一下,男人顿时生怒,对着她欲求不满嘴巴,挺腰猛入。 “唔...”明玥来不及干呕,嘴巴就再次被填满,脊骨下意识挣腾窜血,嗓子里又麻又痛。 被啃咬的双乳也有着前所未有的刺激,那男人像个巨犬,把她舔的舒服极了,像哺乳孩子那样,又痛又有成就感。 “啊...不要,慢点..” 狂干她‍‌小‍‍穴‍‎‌‍的男人突然奋发起来,粗涨的家伙像是要把她捅烂,不断往更深处侵占她。 明玥含着腥气的肉柱,支支吾吾地从嘴里泄出似痛似爽的‌‍‎淫‎‍‌叫‌‎,两股力在她身体里乱顶,让她欲罢不能。 “唔~” 男人忽然抽出了嘴巴里的肿胀物,接着一股浓稠作呕的腥浊射在她脸上、眼皮、唇角,平添几分‎‍‍‌‌淫‎‍‎‌‍乱‎‍‎之态。 香汗淋漓的细腰被忽然钳住,分不清哪个男人,紧接着明玥就感觉阴穴里的虚处被再次被‍‌肉‎‍‎‌‍棒‎‍强行撑开,不留一丝余地的冲刺起来。 “啊~好大~啊...啊..哈...” 她被撞得语不成调,‍‌小‍‍穴‍‎‌‍里肌肉在剧烈刺激下频频痉挛、紧缩,‌‎‍穴‌‌‍‎‎口‍‌‎‍被‍‌肏‍‎‎‌‌得无法收合,只能来者不拒的张着嘴巴。 “啊..啊..太快了,快干‌‌被‎‌‍‍‎干‍‎‌‍死了...” 明玥语不成调,期期艾艾的声音像是求饶,更像是邀请,撩红的春眸上挂着晶莹,身体在鲁莽‍‌肏‍‎‎‌‌干下被迫发出抖颤。 她脚趾都爽到无法绷紧,像个烂泥似的任由男人索取,从中得到翻天覆地的欢愉和快感。 明月被‍‌肏‍‎‎‌‌得眼花缭乱,眼泪在不知不觉中颤落锦被,毛孔热情张开,情潮如汐,汹涌澎湃,她的心脏也心跟着加速跳动。 这滋味令她惊叹,在‍‌‌‍高‍‎‎‌潮‍‌‍过后,她如同惊鸟折断翅膀,大汗淋漓地软瘫在床上,四肢无力沉乏。 她倒在一旁喘息,耳边传来叁个男人猥琐的笑意,刚经历‍‌‌‍高‍‎‎‌潮‍‌‍的身子被摆弄起来,潺潺流着‎‌精‌‎‎‌‍液‌‌的‍‌小‍‍穴‍‎‌‍倏然顶进来粗壮的巨物。 她还来不及呻吟,嘴里就强行塞进半软不硬的‍‍‌‌‎阴‍‌‎‍‎茎‍‍‌,她呜咽一声,下一瞬‎‎后‍‎‎穴‍‎‎竟被人用手指拨弄,明玥微微挣扎,可已经来不及。 “啊~”一声惨叫贯穿客栈两层,瘫坐地上的刘茂时立即醒神站起,刚要破门而入,就见到房中明玥痴迷醉神的模样,顿时阻拦的心,被击溃成渣沫。 叁个凶猛强悍的男人已经在她身上换了姿势,一个躺在明玥身下猛干娇嫩的‍‌小‍‍穴‍‎‌‍,一个站在床沿下后入‌‍‎‍肛‎‍‎门‍‎,最后一个则是边被女人吹箫,边玩弄着粉白‎‍巨‎‍‎‌乳‎‌‍,姿势相当过火辣眼。 而明玥则是偿欢心切,虽然表情痛苦,但眼中却迸发着渴望的光辉,像一个许久没吃饱的绵羊,心甘情愿地任人宰割。 “唔啊啊哈嗯嗯啊哈...” 明玥嗓子都叫哑了,失焦的双眸沁着我见犹怜的水光,叁个男人将禽兽展现的淋漓尽致,扣弄她敏感的‍‎‍‌阴‎‍蒂‎‍‌‌‎,肠道里搅弄,媚肉里翻腾... 她被‍‌肏‍‎‎‌‌得麻木,绝顶的快感一点点散去,剩下的只是生命垂危般的呻吟。 “啊唔呜呜呜..” 她边哭着边用嘴巴伺候,欲落不落的晶泪在凝在眼尾,脸上满是泪痕,她感觉嗓子里冒火,两个被摩擦‍‌肏‍‎‎‌‌干的穴道传来火辣辣的痛觉,好像是出血了。 但叁个男人恰如月圆之夜被释放的猛兽,欲要在她身上‍‌肏‍‎‎‌‌个痛快,迟迟不见收敛,反而越‍‌肏‍‎‎‌‌越猛。 “啊~” 明玥也算是身经百战,但叁人一同伺候,也有些招架不住,乳晕被吸得涨大,望之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再次射在她脸上,明玥晕了过去,仍被叁人抱着又做了一遍。 直到天黑,明玥从床上醒来,身上竟然已经被擦拭过,房中红色烛光温馨,一个男人在忙前忙后。 她浑身上下都难受,身下两处‌‎‍穴‌‌‍‎‎口‍‌‎‍一动就疼,勉强撑着面子坐起来,望着男人:“刘主簿不是要照顾县太爷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刘茂时面色阴沉,僵硬地转过身,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闷声不吭。 明玥瞧他一脸备受惊吓的样子,心里就猜着大概,喝口水润润嗓子,哑声道:“刘主簿这下看清我是什么人了?” 掌掴 刘茂时眼睛落在别处,嘴巴好像缝死了一样,一字不语。 明玥嗔笑道:“你也不想想,我若是安分守己的女人,又怎么会跟你一度春宵,不过就是图新鲜罢了,谁知你当真了。” “你...”刘茂时气得双目圆瞪,一口气悬在心口,久久不落。 明玥撩着眼皮等他发作,谁知人就这样便没音了,心想,还真是好脾气。 她慢悠悠地喝完了水,妩媚风情的红唇言道:“我就这个风流性子,离不了男人,你现在知道也不晚,赶紧寻个好姑娘,别再我这浪费时间,免得以后还懒我耽误你。” 刘茂时被这一句一字激得脸肉震颤,牙齿都要让他嚼断,也才咆哮一句:“你当真就这样不知廉耻吗?” 明玥一愣,忽而笑得花枝乱颤,趴在枕头上直不起腰来:“刘主簿觉得我还能知道廉耻?哈哈,您真是高看我了,若不是您那根着实短小,我兴许还能舔着求您别离开。” 刘茂时被噎得险些背过气去,铁青着脸,愤怒瞪着风骚‌‍‍淫‍‍‎荡‍‎‌的女人。 刘主簿是远近闻名的好脾气,虽然平时胆子小了些,张口之乎者也,但品性端正,在街里乡亲中也落个好名声,被气成这样,还是头一遭。 明玥卷着手帕,正眼也不瞧他,阴阳怪气的含笑道:“当然了,如果刘主簿对我仍有不舍,赶明儿我养好了,你想怎么玩,试个什么姿势,我都奉陪。” 如此不堪入耳的话,让刘茂时彻底绝了念想,他跌跌撞撞地开门而去,一步叁晃,一个没看清,生生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轰轰隆隆的声响让明玥绞帕的手顿住,她仰着头,眶中泪萦。 这厢,苏题春见傍晚刘茂时还没回来,就上街买了几个包子给蒋晚槐吃,忽地秋风一吹,蜡烛黯淡后慢慢转亮。 “大人慢点吃。” 没了叁魂的蒋晚槐时而迟钝时而冲动,言行虽然憨傻,但幸好知道吃饭。 苏题春怕他狼吞虎咽会噎着,就一口一口掰给他吃,之后抬手去倒水。 红光缭绕的房中竟然多了一个丰神俊雅陌生男子,他温润儒雅,不知何时坐桌子另一边,正端端静静地看着她。 “你是何人?” “娘子不认识我,也该认识这扇子。” 苏题春恍如隔世,生涩地叫道:“晏华” 下一瞬,桌边人影消失,呆傻的蒋晚槐忽然低头咬住她的手指,将手上的小块包子吃进嘴里。 苏题春有所察觉,即刻起身远离:“刚才是你本相?”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苏题春不答,呼吸忙乱,神色恐慌。 晏华摇扇轻笑,眼眸时而滑稽又时而认真:“那一晚,如果没有段西官来捣乱,我们就入洞房了。” 苏题春躲开他的扑缠,厉声质问:“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瞧人一脸戒备,晏华摇扇温柔地笑了起来:“我在你欲要气绝之时,八抬大轿迎你归府,你说我是谁?” 提起那件事情,苏题春不禁心有余悸,当日她拿着段西官给的八角灯走在路上,忽然花轿挡路,将她强行抬到一处阴诡之地。 左右两手有女子搀扶下轿,耳边阴风鬼鸣,她不知何时换上一身喜红,一座石桥又长又冷,两旁清水幽静,波澜不起,水岸芳草鲜美,成片的妖冶红花株株无叶。 一个俊朗非凡的男子牵过她的手,与她拜堂成亲,然后她便被送到一处香阁,不久就听到凄厉的哭嚎声,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脚步声款款靠近,苏题春掀开红盖头,医馆大夫站在她面前。 “西官?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抚摸着她的脸,掌中隐隐有潮湿的冷汗,英眉浅皱:“题春没事就好。” 段西官用手蒙住她的眼睛,再一觉醒来,便没了这段记忆,直到这次从黄泉归来,才慢慢记起。 她本以为不过是陌生男子,不料竟然是晏华。 “你曾说过,你是这城中之主。” “对,而且,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晏华的声音忽而怅然若失,苏题春分不清真假,只能避而不答。 “我听人说过,枉死城的君主是卞城王,那你?” “你说那个老头啊,他去九幽地府了,这里早就归本王管辖了。” “九幽地府?”她光是默念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令相师曾经告诉过她,九幽地府在十八层地狱之下,那里不止可以关押厉鬼,还封印过上古战神,是个鬼灵邪魔都丧魂落魄的地方。 她虽然跟着令相师学过些道法,但对鬼神邪说仍存有质疑,只当是令相师欺骗她而已,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邪门之事... “春儿?春儿?” 苏题春骤然醒神:“你别这么叫我。” 晏华不予争辩,悠哉悠哉地啃着包子,没咬两口,就听她哀婉地问道:“森罗殿在哪里?我想去投胎。” 晏华丢了寡淡的包子,拍拍手:“你没有来世了,此生就是你最后一辈子。” 苏题春一下噎住,看着悻悻而笑的男人:“我已经记起了所有,不该当个孤魂野鬼。” “是吗?”晏华扭过脸,本相若隐若现地浮出蒋晚槐的脸皮,红光笼罩的眼睛,分外阴狠:“就算你能投胎,下一世也不会投个好人家,生生世世都是如此,尝千般苦,受万般难。” “你撒谎。” 晏华冷哼一声,神魄浸入蒋晚槐的肉体:“我骗你做什么,不提远的,你今生虽然投生在武将世家,但空有虚荣,家族衰败,门户凋零,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而你却只能忍辱负重,死时还未满十八岁。” 他句句戳心,宛若一把钝刀在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来回拉锯。苏题春眼眸氤氲泛红,鼻音厚重地辩驳:“不,我叁月生,今年正好十八。” 泪声如雷,劈打着晏华铁石而铸的心脏,他挥扇的频率蓦然加快,闷声作答:“你一月进城,死于花朝节前,花轿抬你那日,便是你寿尽之时。” 苏题春混沌恍惚,泪珠子落地碎成碎洇,她颤声问:“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段西官施法将你的魂魄锁在身体里,你现在姑且算是...活死人。” 烛光将她脸上均匀涂抹上一层嫣红,但人却失魂落魄,眼眸涣散。晏华见状没再说话,默默将剩下的包子啃完,一边又嫌弃实在难吃无比。 不多时,又一个面无人色的人,跌跌撞撞走进来,招呼也不打就坐下了。 被完全无视的晏华正欲发呵斥,但见人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风凉打趣道:“呦,这是怎么了?刘主簿。” 刘茂时呆若木鸡,身心俱伤,视若罔闻。 晏华合扇,手腕转动,算命先生似的故弄玄虚,掐指一算:“原来是被人伤了心啊,没事,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刘茂时迟缓地转头,看着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县太爷,迟钝地张嘴:“县太爷您好啦?” 晏华手指一顶,“唰”地开扇,洋洋洒洒地满不在意道:“好了好了,你也打起精神来,为了个女人不值得,等你死了,在城里再找好的。” 刘茂时心不在焉,两耳只感觉闹哄哄的,听得什么都不往脑子里去。 “明玥那种残花败柳,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与多少男人握雨携云,早已经是污浊..” “你说什么”刘茂时拍案而起,勃然色变,恶狠狠瞪着晏华。 晏华一时晃神,没想到这个文弱的懦夫也敢跟他吹胡子瞪眼,油然生趣地开扇乐呵一笑。 只听“砰——!”一声,没来及反应的晏华被人当头闷了一壶,顿时头破血流,猩红的血液沿着鼻梁哒哒湿了衣襟。 晏华岂能善罢甘休,面色恶变,便要惩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苏题春立即压住他肩膀,用眼神制止。 现在他已经不用再受困在蒋晚槐体内,晏华闭眼愤睁,霎时间房中飓风纷乱,刘主簿腾空而起,一下摔晕过去。 苏题春过去查看伤势,回眸看着仍不满意的晏华,伸手挡在面前:“你已经还回来了。” “还?”晏华仰天狂笑,之后笑意急速收减,横眉冷对:“那就用他的命来还吧。” 说完,阴风吹开门窗,熄灭蜡光,房中漆黑不见五指。红丝在晏华瞳中若隐若现:“闪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苏题春纹丝不动。 剑拔弩张之时,又一人造访,打破了僵局。 “题春?” 段西官踏入房中,手指摸过蜡烛,那溺湿在蜡泪中的灯芯摇摇颤颤地站起来,重新燃起微弱灯火。 灯火通明,桌边趴着蒋晚槐,看来晏华已经趁黑离去。 苏题春对段西官略有畏惧,扶起地上晕厥的刘茂时,问他:“你对明玥姐,做过什么?” 蜡烛照亮段西官漆黑的瞳孔,淡淡回答:“你情我愿的事情。” 正是他不咸不淡地一句,让苏题春仅存的理智全部碎裂,上前一步,毫不留情掌掴在他脸上。 段西官脸颊青白,不见血色。 苏题春哭着后退,如海的怨气奔涌而出:“我最后悔就是认识你。” 说完,她挥袖而去,段西官站在灼光中许久,不被风扰的灯芯火焰升高,他抬起手掌,正对着火焰按下去。 刚见茁壮的灯芯再次浸入囹圄,满身淋漓,发出滋滋哭声。 鬼婴 苏题春走上街,百缕虚影在眼前飘过,她混在其中,又是哭又是笑。 一个青面阴森的魅影朝她撞来,她不躲不闪,身体被冲击地歪斜。 “对不起,姑娘没事吧。” 泪水朦胧的苏题春,微微聚焦视线,只见那美丽婉柔的女子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不由分说地朝她扑来。 苏题春站着不动,任由她咬住肩膀,把她在地上拖拽。 足足拉出几丈远,苏题春肩膀已经见血,但神色木讷,一点挣脱意识都没有。 女鬼放过她,霎时间又围上很多魍魉,他们饥渴地舔着牙齿,流着腥臭的哈喇子,在她身上贪婪嗅嗜。 “她就是茵茵小姐要找的活死人,还蛮香甜的。” 凌厉的目光在身上灼烧,苏题春仍是呆滞。 乖戾的亡灵逗弄着她,笑意猖獗无比,苏题春衣裳沾满尘土在地上跌滚,眼神无焦。 “都住手。” 说话间,一袭水蓝色纱绸的女子走到苏题春面前,弯下身看她残容病貌的模样,抖肩发笑:“还记得我吗?苏师爷。” 苏题春不答,失了魂似的。 茵茵笑若桃花地挥了挥手,阴着脸:“把她带走。” 苏题春被生拉硬拽起来,浑浑噩噩地来到一处楼阁,浓郁的胭脂香扑面而来,其中掺杂酒水的醇香,以及花粉的味道。 她警觉分辨,这里是烟悦楼。 苏题春抬眸细看,玉楼中阴青一片,此刻正是晚上,烟悦楼应当是宾客如雨,但眼前却空空荡荡,香阁梁上阴鬼缠爬,兴奋地嚎叫。 她隐约能听到莺莺燕燕的娇声引诱,以及男人醉酒迷离之声,声音很近,宛若在耳边,但她却看不到。 “这里是哪里?” “泽沐没跟你说吗?午夜子时后,烟悦楼人鬼不分。”茵茵如是说,衣着暴露的纱裳,清凉地抹在酥胸上,褶裙叉分的极高,皙白的腿风骚撩人。 茵茵款款走上丝绒楼台,坐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的鬼魂围绕在楼栏上,朝着苏题春发出渗人的嘶声,将她密不透风的包围住。 “晏华大人说,你是大,我是小,还让我日后叫你一声姐姐。”她吃味地说。 苏题春不回应,冷眼看她唱着独角戏。 “你知道吗?晏华大人的女人虽然有很多,但从我成为宠姬的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看过别人,我为了他来到这里,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你。” 她蓦然回眸,眼中藏有利刀,狠狠剐在苏题春身上。 苏题春暗自冷笑:“我以为,只有人才会争风吃醋,没想到鬼也是一样,如果是这样,你活着也会被嫉妒心折磨,不如早点去投胎,了结此生。” “你...” 茵茵恼羞成怒,犹如疾风降落在苏题春面前,一把抓住她脖子,目露狠戾。 旁边的鬼魂沸腾起来,欢呼怂恿着茵茵把苏题春杀了。 苏题春喉咙紧迫,满目充血,她望着怒发冲冠的茵茵,笑道:“晏华跟我说,她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与我才是真情实意,所以他痴心等我...” “住口” 茵茵半个字都听不下去,鬼力怒发,一串红色炼狱链锁直接从苏题春心口穿肉而过,然后长了眼睛般捆在她身上,苏题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贯彻耳膜。 锁链经过毒火千锤百炼,专门惩罚十恶不赦的鬼魂,上有密密麻麻的尖锐倒刺,穿过人体虽然表面没有伤痕,但魂魄却要受椎骨剜心之痛,比万箭穿心疼上百倍。 苏题春失声嚎叫,四肢百骸都仿佛被烈火烧灼,痛不欲生。 “真是不堪一击。” 苏题春疼得浑身是汗,在地上来回打滚,魂魄好像在肉体里撕扯,溃散。 茵茵掌心一收,将苏题春提在手中,看她痛入骨髓的模样,真是让她身心舒畅,切齿道:“你不过是个小喽啰,今天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好..好啊...那你记得一定要打死我...不然晏华,晏华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你用晏华来压我?” 茵茵被激怒,犹如强弓劲弩,势不可挡。 苏题春的灵魂在她掌中一点点恐惧颤缩,辣手诡厉,一寸寸捏碎苏题春的魂魄。 “不要上当,她在故意激你。” 泽沐突然站在楼台上,眉心凝重。 幸好他赶来及时,若在再晚一分,后果不堪设想。 茵茵把苏题春甩到墙边,看向多管闲事的泽沐:“你来干什么?” “我让她来烟悦楼,不是让你杀她。”泽沐斥责。 “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泽沐冷漠扫她一眼:“我只效忠晏华大人以及王妃。” “你...”茵茵气不忿,但又不敢出言顶撞,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苏题春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魂魄在痛苦地抽搐,泽沐迈步过去,蹲在她面前,故意抚摸她身上的银火色锁链,阴笑:“这个叫噬魂锁,它会越缠越紧,一点点喝掉你的灵魂。” 说完,噬魂锁像是得到号令,刺入肺腑的锁链猛地收紧,残忍地扯拽着她的心脏。 “啊...” 苏题春疼得几近昏厥,歪在地上,犹如死去。 她眼睛湿淋淋的,像沁水的黑玉,泽沐欣赏地看着,手指摩挲:“知道吗?这比起段西官给我的痛,根本不算什么。” 说着,泽沐从身后拿出一条阴寒锁链,一端是银钩,一端是枪锥,两头都锋利无比,茵茵见了都不禁胆寒噤声,朝后退避两步。 “你关押晏华大人,鬼不过是给你点教训,段西官就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用这勾魂索刺穿我的脚根,险些就让我魂飞魄散,我所承受的痛,胜过你百倍有余。” 勾魂索是阴差的法器,专门对付那些奋死抵抗,逗留人间的鬼魂,可想而知有多么恶毒,当日他有冤不能伸,只能默默承受切肉之痛。 “放心,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你可是晏华大人看中的新娘。” 泽沐站起来,众百鬼都静若寒蝉,停止了嬉笑和狂嚎。 他发号施令道:“把她带回冥府,听候发落。” 声毕,一股强大的狂风吹的鬼魂惊号,段西官乘风而来,气势如虹将泽沐震出数丈远。 “段西官,你竟然敢来这里?”泽沐稍显诧异地压眉,凝视着黄衣男子。 段西官眼睫微微抬起,望着周围鸣厉狰叫的鬼魂,宽大的衣袖在风中乱舞,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很后悔,留后忧患,当初就该杀了你。” 泽沐冷哼:“你我本属同宗,杀了我,你一定会遭天谴。” 段西官静静一笑,淬毒的眼睛似乎有万火攒动,冷冷地烧过自以为是的泽沐:“你师爷崔判见了我都得磕头,你也配跟我论同宗。” 泽沐瑟缩一下,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在他被迫成为段西官仆人的相处中,他刻意观察过段西官的本领。 会用他的勾魂索,会使得鬼魂惊悸逃散,又有让人万劫不复,不得超生的能力..泽沐思来想去,除了冥官之外,叁界之内,无人再有此本事。 段西官斜睨向倒地垂危的苏题春,那噬魂锁已经在吞噬她的灵魂,他面色阴沉,像是骤然变色的天,在酝酿着一场浩大的雷雨。 走过去,刚一触碰,段西官就遭到噬魂锁反噬,业火煅铸的锁链将他的手灼出焦黑,掌肉拧缩,苏题春痛叫不止。 “这噬魂锁已经喝饱了炼狱之火,你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打得开。”茵茵得意地说。 段西官深望她,青筋在脸上鼓起,怒容阴鸷。 苏题春疼到五感全无,身体蜷缩成团,依稀间她好似听到孩童的诡笑声,她记得这个声音,是九骨鞭上的鬼婴。 瞬息之后,段西官袖中的九骨鞭一溜烟钻出来,她疼得灵魂震荡,恍恍惚惚,只听到滋滋声响,胸口的噬魂锁被生生抽离身体。 “啊——!” 这一声惨烈的撕叫,苏题春的嗓子都要破裂,之后便如绷断的琴弦,软缩倒地。 头回见到这么多鬼的九骨鞭极为兴奋,血性大起地凌空盘旋,上头的婴灵欢呼雀跃,诡异地扭着鬼头,两眼贼光锃亮。 百鬼闻声变色,纷纷惊恐,段西官不慌不慢地治好苏题春,将人扶靠在墙根坐稳。 “我一会就带娘子回家。” 男人手上有股焦味,苏题春余光落定,才发现他的手掌被噬魂锁烧的血肉模糊,细看能看到雪白的骨头。 段西官丝毫不在乎地转过身,断裂的噬魂锁被他拎在手上,犹如气绝身亡的毒蛇,虽然没有杀伤力,但足以令人头骨发寒。 “怎么会这样。”茵茵吓得魂不附体。 “茵茵,八百年的鬼姬,本是山林精怪,死后积怨成鬼,躲藏于此。”段西官平静地点名。 茵茵闻声变色,强装镇定道:“是又如何。” 刚犟完嘴,九骨鞭上发出一阵嘲笑,凌空看着她,鬼婴邪气地舔了舔锋利的牙尖,奶声奶气道:“我要跟精怪姐姐玩。” “我也要。” 鬼婴争先恐后地朝她冲去,趴在女人脸上、肩膀,然后张开满嘴尖牙,痛痛快快地咬了下去。 想要你 众鬼见状惶恐,壮胆上前阻拦,刚架势飞过去,就听到那鬼婴异口同声地森笑起来,声音尖利无常,令鬼毛骨悚然。 扑过去的鬼被鬼婴咬住,一口吸入肚子,稚嫩的童音无比振奋:“好吃。” 这些婴童肤色各异,有青面阴暗、有红目悚艳、有紫脸狞恶...个个煞气极重,邪恶诡奇,面对叁百年的恶鬼,竟然能直接吃下,不免让人不明觉厉。 泽沐惊恐慌措,这些鬼婴气息森冷阴毒,也不知吃了多少鬼魂,堂皇怒斥:“段西官,冥界法律严明,你敢竟敢私自猎鬼。” 段西官放任鬼婴肆虐,没有丝毫管制的意思:“这些孤魂野鬼无名无姓,阎王不收,阴册无名,也不得轮回,死不足惜。” “那也轮不到你管。” 段西官眼眸冷彻无温:“是晏华无能。” 茵茵惨叫连天,转眼间,大饱一餐的鬼婴就把人啃得残缺不全,惨不忍睹的鬼姬面目疮痍,丑陋无比。九骨鞭轻轻一挥,就化作微小的灰烬,散在空中,魂飞魄散。 “晏华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段西官充耳不闻,回过身看向气息已经逐步稳定的苏题春,温笑:“我们回家。” “你不能带她走”,泽沐双臂上抬,顿时风云骤变,无数厉鬼从脚下钻出来,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拥堵住段西官,泽沐愤然一笑:“段西官,你难道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九骨鞭嗅到险情,瞬间召回鬼婴,回到段西官手中。 吃饱的九骨鞭渗着浓重的阴气,鬼婴站在骨节上,个个面露狞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自动送上门的猎物。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拖到炼狱去。” 一声令下,众鬼如同狂蜂浪蝶冲向段西官,他临危不惧:“是你们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 说罢,九骨鞭犹如抽刀断水那般在空中交错斜挥,被鞭打到的冤魂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后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如此法器是泽沐见所未见,只能号令更多的鬼出来与之对抗。 苏题春怏怏无力地靠在墙上,眼睁睁看着黑压压的鬼魂将段西官包裹住,凝眸关视。 只听见数声凄厉叫声,自鬼魂中闪出一道蜿蜒金光,犹如雷电劈击,恶鬼散逃,段西官化险为夷。 泽沐见此招不行,拿出火折子,两下吹燃:“你应该怕这个吧?” 苏题春眯眼细看,是令相师的火折子。 “当日我其实一直在偷偷跟着你,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这个,也确实,这火能让神明都形神俱灭,更何况是你了。” 苏题春看到男人握鞭的手隐隐颤抖,他在害怕。 “段西官这火的滋味你已经尝过,今日,我就把你烧成灰。” 男人脚步挪动,就在苏题春以为他要逃跑的时候,段西官竟然后退半步,微微张臂,将她护在身后,亦如磐石,坚定不移。 泽沐将火引烧过来,苏题春目不转睛看着烟气灼烂了段西官的衣衫,烧向他俊俏的脸庞。 血肉在烈火下发出柴声,连鬼婴都吓得躲进段西官衣袖了,而他却不躲不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火源,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苏题春水眸升起雾气,仿佛看到当年在皇宫的场景,她其实也很害怕,但依旧毫不犹豫地将萧策护在身后,而当时所想,哪怕是死亡,也要把萧策带出去。 收回视线,体力早已恢复的苏题春从他宽大的衣袖下滚过去,趁着泽沐得意,不做防备时,一个倒挂金钩把人夹倒,动作一气呵成,等泽沐反应过来,火折子已经在她手上。 “别过来,你说这火能让鬼神俱灭,想必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闻声,泽沐颜色突变,惊厥惶恐:“姑娘不要乱来。” “放我们走,否则,我一把火烧了这里。”苏题春拿着火,环顾四周的鬼魂,笑道:“我猜这里应该很重要吧?” “不要”泽沐诚惶诚恐地咽了咽口水,“好,我放你们走。” 区区一个活死人,又怎么会让泽沐真的害怕,他面上答应,但暗地里却用鬼语命令进攻。 苏题春刚要转身,数名无头鬼就朝她恐吓而来,撞得她趔趄歪倒。 “春儿”段西官上前抱住她,瞪着言而无信的泽沐,把火折子扔到布帘上,后又追加一道掌风,恐怖的烈火迅速蔓延出不可挽回的火势。 鬼叫声惨绝成海,段西官抱着苏题春跃出鬼域,眨眼间就回到医馆后院。 喧闹退去,寂静无声的夜,将段西官头脑吹得清醒,松开苏题春,把身体背过去。 桃树迎风作响,苏题春站在石桌边半响不语,静默的身体融入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西官捂着被烧毁的半张脸,忽然迈步,脚步慌张地走进卧房。 “噗通”一声,他跌倒在台阶前。 苏题春见他狼狈模样,步伐沉重地走过去,微有唏嘘道:“你真的只能看到鬼。” 段西官不答,拗着脸,有意无意地掩藏脸上伤疤,眼里情绪有自卑、慌乱、懊丧..察觉到脸上的目光一直没移开,很久了,苏题春很久没这么看过他。 段西官咬紧唇:“别看我,我..我很快就会好的...” 刚说一半,干涩的唇就被人深情封住,段西官隐忍的眼眸在黑夜中倏然睁大,漆黑崭亮。 “我扶你先进去。” 段西官怔怔愣愣,眼睛都不眨一下,活像个呆头鹅。门刚关闭,苏题春的手腕就被人扣住,男人将她直接按在了墙上。 唇息之间,段西官黑珍珠般的瞳仁紧张地晃动,像是能看到人影一样清澈,他抚摸近在咫尺的苏题春,熟悉的脸骨让他心跳如雷。 绵长的目光逐渐染上热潮,段西官软软的面颊变得羞涩,眼神也开始闪躲:“我每日都在想你,每日。” 他着重咬着这两个字,好似生怕词不达意,让苏题春感觉不到他的渴望。 段西官的下巴被挑了起来,与苏题春对视。 男人的眼睛很纯澈,平静地像是一切都静止了,连风丝都吹不进去。 好看是好看,就是笑得有些虚假和冰冷。 “唔....” 苏题春的唇突然被人咬住,横冲直撞地亲吻,几次磕到她的牙齿,疼得她忍不住蹙眉。 “唔~” 想到她就在眼前,段西官不一会就呼吸加重,加深着霸道残暴的吻。 齿贝交缠,男人如狼似虎,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段西官迫切的心情,让他十分鲁莽,牙齿也磕磕碰碰。 “唔~嗯~”苏题春半推半就,想趁机喘息,但她的嘴唇被段西官死死封住,只能发出溺水的呜咽声。 不同于意乱情迷的急不可耐,段西官的啃咬充斥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弄得苏题春手足无措,想推开又舍不得,只能默默地承受。 软软的身子被引导着躺上床,段西官压着苏题春,牙齿撕扯着她的下唇。 苏题春的心跳不断加速,身上的脏兮兮的衣裳被弄乱,酥胸微露,春光乍泄。 “嗯~” 段西官的吻落在脖颈里,苏题春努力仰起头,手指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肩颈。 “嘶”她忍不住叫了一声,段西官亲地实在太疼了。 或者说不像是亲吻,更像是把她当成猎物,毫不客气地亮起獠牙,向她发起野兽般地撕咬。 从锁骨到心口,啃噬的意味越发浓烈,苏题春疼得开始冒汗,段西官就是头戾气深重的困兽,好像要撕开她的肌肤,喝她的血一般。 苏题春月白色的肌肤上留下毒疮似的创痏,段西官猜到会这样,但却没有留情。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心头拥挤着难以纾解的愉悦,无处发泄。 “啊...” 乳肉上传来剧痛,苏题春疼得闭眼呻吟,推开身上的段西官,黑亮的眸光浮起晕颤。 段西官的这杯热茶瞬时冷彻,拉回了神志,两眼骇红,嗤嗤喘息:“你还是害怕我?” 对于失明的人而言,手便是他的眼睛,他朝苏题春摸过去,她半遮半掩的捂着心口,但一路下来吻痕,全部都是他‘犯罪’的铁证。 段西官收回手,捂着受伤的脸问:“又或者,觉得我丑?” 空悬的手,被苏题春握住:“没有,就是有些疼。” 段西官温柔地抱住她,环绕的手臂在颤抖,似乎不知道什么力道合适:“我想要你。” 不含任何的‌‎‌‍‍色‎‌欲‎‍的执拗,赤裸裸地表达着段西官的意愿和渴望,他微凉的脸贴着苏题春的脸,像个依附她而生长的藤蔓,满是包容和满足。 段西官清楚自己要什么,只要苏题春敢向他走一步,即便踏平山川他也会把剩下的九十九步走完。 苏题春捧起段西官的脸,如棉花糖般的软唇,蜻蜓点水般落在他嘴角。又拉过段西官的手,牵引着伸进衣襟,隔着薄薄水衣,抚摸着香柔的‍‎乳‍‍‌‌‎房‍‌‎‎‌。 段西官揉着掌中漂浮的云朵,苏题春呼吸娇媚的喷洒在他耳蜗里“嗯~” 苏题春的腰肢有意无意地贴向段西官的身体,微微发凉的身体冻得她一哆嗦,段西官手压在她手上,揉抟着胸口的浑圆。 春暖花开里 “啊~好舒服~” 段西官的欲望已经被调动起来,入耳似有魔力,声声催情,撩人心扉。 感受到她在颤抖,段西官不清明地笑了笑,翻身把女人压在身下重复亲吻数次。 她浑身有种特殊的香甜,那是骨髓里的味道,每一处都是软的,段西官边啃咬她的唇,手情难自控地向下转移,‌‍‍‎捏‌‍‎‌弄‍‎‍‎着她的更为丰软的屁股。 “唔~段西官。” 略显娇气的嗔叫声,有种抓心挠肝的痒意,段西官额头抵着她,粗气喷出,直接喷在她高挺的鼻尖上:“我也会做梦,梦里你躺在我怀里,被我弄得边哭边求饶。” 苏题春愣住,惊然的眼睛里漾开涟漪,白梨色的脸慢慢熟红。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段西官的眼神勾得苏题春‌‎欲‎‍火‍‎‌‌‎在血脉里翻涌,遏制不住的渴望逐渐显现在眸子里。 他解开自己的衣裳,将一身极致完美的酮体暴露在苏题春面前,胯下之肉早已经剑拔弩张,他声音娇涩地贴在苏题春耳边,恳求地轻喃:“帮我,好不好?” 欲拒还迎之下,苏题春的头被段西官按了下去,趴在尺寸惊人,约有她手腕粗细的‌‌‎‎‍阳‎‎‌具‌‎上,那家伙颜色青紫,散发的热气铺在苏题春的脸颊。 “嗯~哈~” 苏题春含住了硕大柱肉,吃力地用口腔容纳,生涩地用红唇吮吸。 男人敏感地轻颤,舒爽的两眼泛湿,下意识闭拢双腿:“别咬...慢慢的用你的舌头...嗯~,对...啊~” 舌尖在‍‌‎‎‍龟‌‍‎‎头‎‎上胡乱打转,从未尝过这滋味的段西官,瞬间就沉沦在欲望之中,所有的淫思苦想,都在这一瞬间得到满足。 “啊~哈~” 随着女子越发掌握技巧,段西官控制不住地低吼,起初还有些羞于启齿的赧然,之后便放开地闭眼享受起来。 爽得两眼露湿的段西官,慢慢把阳物从她嘴里拿出来,殷红的唇染着湿光,亮晶晶的很是诱人。 他抚摸她美丽的眉骨,彻底放下心中顾虑,轻如露水般吻了吻她的眼睛,火急火燎地剥落她早已凌乱的衣衫。 眨眼之间,苏题春就被剥了个精光,触感细腻肌肤比精美绸缎还要绵柔,苏题春在他手里颤抖,真实的反应着她的紧张。 月光随风潜入夜,冰晖落在窗棂上,投在地上正正方方的几个白亮,光线旖旎,温馨的氛围让苏题春晃动的瞳仁,犹如瑰宝那样美观。 段西官忍不住停下鲁莽的动作,怜惜地描摹着她惶惶不安的眉眼,俯下身亲啄。 这一吻,抚平了苏题春不安的眉头,犹如皎月沉入深不见底的井底,凉色伴着温柔。 段西官握住她的乳尖,在娇艳粉红的肉粒上轻挑慢捻,本能的刺激让苏题春微抖一下,咬唇,努力遏住嗓音:“嗯~” 段西官热气喷洒,虔诚在她耳畔痴迷地念声:“我不会伤害你。” 呼吸热切地汇入脖子,像无色无味的美酒,让苏题春感觉天旋地转,跟醉了差不多。 空虚的腿心粘乎乎的,从段西官开始碰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湿的迹象,而经过这一番乳尖抚弄,早已经潮的不像话。 段西官感觉到她双腿自主地微张,手边趁空而入,抚摸那隐秘的丛林。 “啊~慢..慢点~” 段西官的手指猛地闯入,苏题春立即高声娇喘,如猫咪叫春,让人不免心软,狠不下心来。 果不其然,段西官那原本直‍‍‎‎插‎‌‌‎进‍‍入的手指,因为这一声,开始转了方向,轻轻捻揉在‌‌‎‍阴‍‌‍蒂‍‎‌‍,时不时挑拨着丰软的‎‌肉‍‎‌‌‎唇‎‌‌‍‎。 苏题春被抚摸地满足极了,欲望熏染的眼睛泛着媚气的淫光,旖旎无限,动情呻吟:“嗯~” 段西官的手指时而轻缓时而快重,虽然不是很娴熟,但却闹得苏题春意乱情迷,叫声也没有什么章法。 她的双腿被支起,朝着段西官大敞腿心,鲜嫩红曦的水穴儿,像是里面藏着泉眼,泱泱泛滥,跟闹了水灾无差。 段西官的手指探进去抠挖,她的喘息立即变了声调,妩媚撩人。 “嗯~好舒服,太深了~” 里面紧致湿热,手指深入浅出,抽出时能感觉到里面娇粉的媚肉在依依不舍的缠咬。 段西官捻了捻手上滑腻的水液,叁根手指连根没入饥渴的‎‍小‌‎‎‌穴‎‌‍儿,动作不再温柔,深捅进入。 “啊~” 随着段西官的抽动加快,苏题春的低吟也不再收敛,晃颤着腰肢,落在被褥上的臀肉开始受刺激的耸动。 苏题春小腹在一张一弛,不一会就大汗淋漓,声音起伏不平,娇喘连连。 从‍‌‌‎‎穴‍‎口‌‍抽出的‌‌‍‎‎淫‎‍水‍‍‌‎‌打湿了一片被子,苏题春在急促的插入后,迎来了小‍‌‎‌高‌‌‍潮‌‍,撑不住的花穴,直接喷出一股黏腻的花蜜。 段西官抱住苏题春,虚软无力身体靠在他怀里,雪白的肌肤晕染上粉曦,微微湿汗从毛孔里冒出来,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玲珑曲线,沿着骨骼舔过她全身。 苏题春透红的双腿软倒在被子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段西官得偿所愿的餍足喘息,情潮微歇的眼睛,依旧静如湖水。 此番激情之后,苏题春就晕晕欲睡,段西官的手臂缠着她,身体撑在她身上。 “啊~” 乳尖猝不及防地被再次咬住,苏题春敏感地仰头轻叫。 接着便是轻舔,用舌尖钻弄乳孔,惹得她一阵战栗,湿润的阴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股腻水。 段西官以为是弄疼了她,慢慢放柔了动作苏题春很快就沉沦在这百般柔情下,身体开始燥热,欲望的巨涛接踵而至,迫切的涌进血管,叫嚣着饥渴。 段西官也等不下去,单手揉弄熟透的乳裹,分开虚软乏力的长腿,挺身与女子合为一体,亲密无间的结合。 “啊~疼~” 冒失闯入的粗长器官直接顶到不可深探之所,仍是狭窄的甬道传来撕裂的痛感,直接让苏题春疼得险些落泪。 双腿被男人缠在他精悍的腰上,两人之间毫无阻隔,她能感受到段西官充满力量的阳物,青筋暴怒的柱身有着不可容纳的粗硬,蓄势待发的随时准备发泄。 苏题春微微畏惧,疼得五官都皱成一团,捂着眼睛,有些后悔又有些崩溃。 就在努力容纳体内硕大的时候,身上的段西官忍无可忍地动了起来,迅速‌‍抽‌‌‍‎‎插‎‎‍的庞物直接把她逼到发狂。 “嗯~段西官,你..停下~” 段西官犹如脱缰野马,充耳不闻,积压已久的兽性在此刻被彻底爆发,狂野的姿势逐渐嚣张,声声粗喘在‍‎‌‎‌肏‌‌‍‍‎进苏题春身体里后又松了喉咙,化成舒适的呼声。 “唔~烫,好烫” 苏题春的手抓皱了随着晃动的床帏,拧眉闭眼,经络清晰的性器在柔软的穴道中抽动,每次顶撞都像是把她给无情撞毁,危险又让她难以自拔。 段西官越‍‎‌‎‌肏‌‌‍‍‎越狠,胯下巨根像木楔捶打进苏题春神秘的洞穴,久违的质软和温裹让他沉迷不已。 激烈的交合下,苏题春的痛喊声逐渐微小,凌云升空的激情中,她浑身赤红,眼里充盈闪闪泪光,苦苦咬着润湿的唇。 格叽格叽的床上,苏题春被段西官‍‎‌‎‌肏‌‌‍‍‎得眼眸露湿,眼睛和鼻头都泛起粉红,被强行掰起的双腿在空中如划桨般摆动,透着淡淡红曦的脚趾紧紧弓绷。 段西官跪在她腿心,愈发渐长的‌‎欲‎‍火‍‎‌‌‎让他两眼发红,双臂抱着软得一塌糊涂的苏题春,下身狞物不断往女人撞击,天雷勾动地火般不可收拾。 “嗯~嗯~” 粗粝的呼吸沉重地喷在脸颊,让苏题春的脸赤红如血,她感觉自己的的灵魂都要被段西官‍‎‌‎‌肏‌‌‍‍‎出来,身体迎来史无前例的快感。 与之前的交欢都不同,段西官的温柔和霸道,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是如此的契合,尤其是缠绵难舍的身体,竟有如此美妙的感觉。 “嗯~唔~慢点...” 彻底释放的‌‍‍‎兽‌‌‎欲‌‎‍,在身体的每一个血脉里作祟,段西官似乎不喜欢苏题春突然叫他慢点,低头咬住对方精美玲珑的锁骨。 “嗯~” 苏题春情动地闭眼,从喉咙里瞬时腻出一声呻吟,比叁月份春风还要轻柔。 段西官被这一声勾得血脉偾张,双手把人翻了过去,膝盖顶起女人的腿弯,让人青蛙似的趴在被子上。 “嗯~”苏题春不知所措地发出抗议之音。 下一瞬,段西官就从后面‍‎‌‎‌肏‌‌‍‍‎进去,没来及关闭的红穴,被又烫又硬之物毫无阻碍的贯穿到底。 苏题春当时就爽得抖了抖,颤抖脊背随着她倒吸冷气显现出优美的蝴蝶骨,像个要展翅高飞的倦鸟。 不过,段西官不会让她起飞离开,手压住女子的肩膀,强悍有力的腰肢耸动,‍‎‌‎‌肏‌‌‍‍‎得苏题春软腰忍不住往下塌陷。 段西官捞住她,手在尺寸精致的骨络上贪婪抚摸,轻托慢捻她胸前的沉乳。 在双重快感下,苏题春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光是听到段西官的低吼和呼吸,都会心猿意马,燥热不已。 “啊~嘶~” 汹涌而至的‍‌‎‌高‌‌‍潮‌‍让苏题春把持不住的摇着屁股,雪梨般细滑的肉臀被段西官‍‎‌‎‌肏‌‌‍‍‎撞出一片红曦,看起来有点像红了脸的苹果。 “嗯~啊~” 一声突然拔高的呻吟后,段西官松了精关。 苏题春像脱水的锦鲤,软绵绵地摔在床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连眼睛都睁不开。 精力旺盛的段西官用手拨弄她被汗水浸透的丝发,留恋依依地亲吻她微启唇息的嘴角,然后一路到耳垂、脖子... 最后,他趴在她肩上,浅咬肩胛骨:“春儿,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像是活在春暖花开里。” 白日宣淫 “苏师爷所言极是,不过我是二婚,本就不好太张扬,女方也不在意什么叁书六礼,合过八字,下了聘礼,也就将就了。” 蒋晚槐沉思:“不要叁书六礼,这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吗?” 晏华合扇,指着蒋晚槐的鼻子不胜赞同:“这回咱俩想到一块去了,就是结阴亲,还得八抬大轿,红妆锦衣呢。” “大人所有不知,这姑娘家里少衣缺食,姊妹又多,所以就没这么多讲究。” 蒋晚槐听了声音陡然加大:“缺衣少食?刘主簿你不会是强买强卖吧?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话晏华持不同意见,重复打量刘主簿麻布衣衫:“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吧。” 刘主簿正身瞪眼,力证清白:“我虽然是个小小的主簿,但也对不会做这等违法乱纪之事。” 晏华满意点头,看着蒋晚槐,一脸得意:“看吧。” “那就好,不然本县太爷第一个先抓你。” 一人一鬼此刻仿佛突然成了多年契友,一唱一和的十分投脾气。 苏题春有些难受,开言:“刘主簿放心,晚上我一定到,大人,我就先回去了。” “苏师爷我们一起走吧,家中还等属下去张罗。” 刘茂时与她并肩出门,细碎的雪花在空中盘旋,卷起漏斗状雪漩涡,呼呼从屋顶刮过。 两人不缓不急,苏题春先开口问:“刘主簿真的想好了?” 刘茂时装傻充愣,双手横插在袖子里:“苏师爷当初成亲也仓促从简,如今不也恩爱如初。” “开弓没有回头箭,希望刘主簿如愿以偿。”她只能言尽于此。 刚走出不久,明玥撑伞从岔路走来,叁人正好撞个照面。 刘主簿娶亲的动静不小,明玥自然是知道的,她单手撑伞,手上抱着厚厚的账本,细雪叮在她的发丝上,带着肆意孤清的凌乱美。 “明玥姐去何处?” 明玥盈盈媚笑:“医馆,我们同路。” 雪地中浅浅落下格叽格叽微声,叁人同行,刘主簿站得很远,明玥也没跟他打招呼,好似两个是素未谋面的人。 但真正不相识的人,又怎会刻意躲避,这样做,反而是此地无银叁百两。 “苏师爷,我们就此别过。” 刘茂时说罢,头也不回地拐进岔路,明玥用伞挡着雪风,似乎怕云鬓怕吹乱了。 “不乱,是明玥姐的心乱了。”苏题春一语戳破她的小心思。 明玥这才停了动作,扯唇而笑。 苏题春落在她怀里的账本上:“这账本是要给西官的?” “嗯” “这上面究竟记的什么账目?” “到时你自己问他吧。”其他她不好多说。 到了医馆,明玥把封皮洇湿的账本托在手中,毕恭毕敬地交给段西官。 寒风冷冽,明玥只穿一件薄衫也不觉得冷,苏题春反观自己,似乎也不再畏惧刺骨的冷风。 她扶过段西官,男人问了声:“少了几个没来?” “今年少了叁个。” 段西官敲了敲桌面,示意她放下就可以走了。 苏题春把门关上,以防风雪入侵:“县太爷的事情,多谢。” 段西官眼皮轻轻落下,他不喜这种生分的感觉,尤其是跟他,一伸手把人拉到怀里坐在腿上。 手臂自然圈住杨柳腰,鼻尖抵在她耳鬓旁:“冷不冷?” 苏题春惊得下意识提气,男人直接把她转了面,柔柔圈在胸口,捋着她的长发:“我想你,日后不去衙门了。” 他难得用商量的口吻,语调中带着些许委屈,凭着本能朝苏题春索吻。 “唔...” 段西官按着她后脑勺,不断加深极具侵略性的吻,好像永远亲不够似的。手驾轻就熟地探入衣襟,揉着柔软的胸。 苏题春的衣裳被扯乱了,前襟褶皱地一塌糊涂,她咬唇忍声,两眼氤氲潮湿。 “别...别再这里...” 她想推搡,却没有力气,段西官把埋在她胸口的头抬起来,手转道把衣襟拉好。 苏题春还以为是结束了,不料那手竟然摸进裙里,熟练地揉着微肿的‌‎阴‎‌‌‍唇‍‎‍。 “嗯~”苏题春声音黏腻,靠在他怀里没有力气,身上忽而的热潮让她羞耻又兴奋,两腿欲拒还迎的夹紧。 段西官吻着她的鼻尖,手却在不断捻揉那幽密之穴,清寡如水的脸上是如此的不染微情。 他一脸圣贤,苏题春却如发情般心潮激荡,她咬着自己的手指,下身不一会就被揉湿了。 段西官亲了亲她蒙起薄汗的额角,将咬出牙印的手从她嘴里解救出来,牵引到自己那硕大肿胀的‎‍‍‌‌欲‍‌‍火‍‍‌之源。 “娘子,难受...” 苏题春一面忍着情潮,小手诺诺地揉着过分粗壮的东西,被撑满的手里一片滚烫,段西官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舒服,好春儿..”他故意咬着她耳尖这样说。 苏题春的耳根被喷红了,颜色沿着耳皮一直窜到脖子,烧得她眼中水雾弥漫。 忘情的段西官猛地抠挖她,手指几乎要隔衣深入阜阴,苏题春身体猛打哆嗦,小手松开他的阳物。 段西官不满地睁眼,将她小手再次拿回来,这次没有任何阻隔,直接放在紫胀的阳物上。 他把这苏题春的手在肉体上撸动,呼吸冗杂,欲仙欲死。 烫人的大家伙精神抖擞,上面青筋密集,一掌握不住。 苏题春试探着撸动,手指在柱头上打转,段西官悦声低转,隐忍中带着股恣意放肆。 “嗯...快点..春儿..” 苏题春加快了舒服,段西官销魂的同时,叁根手指直冲进她身体里,撞击、结合、分离.. 屋外的风越叫越猖狂,完美的掩盖住男女交欢的声音,等到他泄身时候,湿漉漉的手指才从她阴穴中拿出来。 苏题春感觉浑身都湿湿的,一见凉风,贴身的衣衫都变成冰似的。 在她还未来得及打寒颤时,段西官的外袍就及时裹住她,不费力气地将她抱到二楼。 床铺他已经铺好了,显然是准备在这里睡。 苏题春听到吵闹的铃声,本就虚弱的身体经这一闹,只能病歪歪的靠在段西官怀中。 “明玥给你的,是什么账本?” “阴册” “记的是...” “孤魂野鬼。”他不作隐瞒,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怎么会在明玥那里?” “作为交换条件,她需接待阴册上的每一个鬼魂,在阴册注明。” 苏题春沉眸,段西官逆行天道让明月变成活死人,又怎么会让她做这么简单的事情。 段西官从背后抱住她,将被子压在她腰上。 “青衡,究竟是谁?你也认识对吗?” 段西官眼眸遽然紧缩,面色凝固,情绪许许波动,一把扼住她手腕:“晏华跟你说的?” 他力道凶狠,瞳仁加剧颤抖,那是从骨子里散发的恐惧,苏题春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 “他说...我跟他很早之前就认识,还是他名正言顺的新娘。” 段西官眼睛顿时有种石破天荒的凄凉感,仿佛努力遮藏的真相还是被揭开似的,艰难地启唇:“如果我告诉你,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见此,苏题春心隐隐作痛,转身抱住冰冷的他:“刘主簿娶妻,要请我们去吃酒,你要不要一起去?” 段西官推开她的手臂,漠然道:“我最讨厌人。” 大雪纷飞的夜晚,白色成了最刺眼的颜色,喜绸香蜡都已经准备妥当,酒桌摆在堂屋里,刘茂时只请了县衙的人吃饭。 “来,几位兄弟,明日抬轿就辛苦各位了。” 衙役们纷纷起身回敬:“好说,刘主簿大喜,我们一定鼎力支持。” “仗义,刘某人再次多谢几位。”说完,刘茂时一饮而尽。 蒋晚槐沉声静坐,嘴里花生米嚼的咯噔香,斟酒起身:“刘主簿,百年好合,明日给你送份大礼。” “多谢县太爷。” 心不在焉的苏题春也起身敬酒,表情始终淡淡的。 酒过叁巡后,刘茂时醉意微醺,朗诵起诗词歌赋,全然不提新娘子是如何如何美丽、贤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参加诗词大会。 “刘主簿,你少喝点,不然明日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刘茂时充耳不闻,举杯离桌,走到院子里,对雪畅饮。 不知是相思过了头,还是雨雪眯眼,他竟然眼花看到明玥向他撑伞走来,美丽婀娜如旧,就是眉梢萦绕愁意,神色也有些慌张,让他忍不住心酸。 “刘主簿,我有要事来找题春。” 刘茂时大梦转醒,愣在雪地里,醉红的眸子凝望她的身影,哽咽不语。 酒桌上人已经醉得七七八八,唯有苏题春保持清醒,听到院子里刘主簿的吟诗声忽然停了,就到院子里看看。 “明玥姐。” “你快回家去”明玥拉住她,低语:“晏华刚才下令要抓你。” “为什么?” “明日就是月圆之夜,晏华要烧帖报叁界,迎娶鬼王妃。” 苏题春不明觉厉,跟着明玥就要走,却被刘茂时拦住去路。 “明玥,既然来了,我明日大婚,请务必来喝杯喜酒。”他存心邀请,试探明玥。 明玥深望他一眼,如镜的眼睛倒映着他佝偻的脊背:“对不起,明日我有事在身,实在抽不开空,改日再...” “不,烦请您拨冗前来。” 前路有个纠缠不休的刘茂时,后脚又跟出个颠叁倒四的蒋晚槐,死乞白赖拉着苏题春敬酒。 四个人你推我嚷,各自纠葛不清,拉拉扯扯到了刘家门口,只听见遥远的锣鼓声“咣”地响起,空中的雪花都被震得细碎。 明玥跺脚恼恨道:“来不及了。” 生死簿 其余叁人不明就里,听到锣鼓声逐渐逼近,金镲声声震耳,凄冷的雪夜中遥遥飘来一行若有若无的人影,定睛一看,才看清是苘山。 他手执板斧,凶神恶煞,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鬼兵,跪拜着苏题春:“恭迎王妃回府。” 此言一出,风云骤变,风雪呼呼,犹如漫天白沙,天地颠倒。 四人被眯得睁不开眼,等耳畔风雪停止时,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复刚才。 凉月隐隐发红,清水波光粼粼,平板桥悠长,两旁水岸芳草鲜美,成片的妖冶红花株株无叶,这正是她之前来过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蒋晚槐惊悸颤声。 明玥环顾四周,看着周围水银似的河水,又转头看向雕梁画栋的阴邸,心弦紧绷:“枉死城分阴阳两城,上为阳,下为阴,这里是鬼王的府邸。” “什么?”两个男人齐声惊呼,吓得直哆嗦。 苏题春一脸平静,视线凝聚在高大巍峨的楼门上:“我曾经来过。” “吱”地一声,府门打开,泽沐率领几个带着面具的人出来:“鬼王大人有令,请王妃进府。” 苏题春看着他,险些没认出来,因为泽沐的大半张脸都被厉火烧毁,连同脖子上的皮肉都扭曲模糊,若不是跟他熟识,压根认不出。 段西官也被烧伤了,但如今已经完好如初,可泽沐似乎不具备自我修复的能力。 “王妃,大人在房中等你。”他做了个请的姿势,之后就把另外叁人带到其他方向。 冥府金装玉砌,鬼气清幽阴森,踏入冥府的第一步,苏题春就感觉到冰冷彻骨,不是那种季节性寒冷,而是来自亡灵汇聚而成的怨气。 府中亭台水榭精美富丽,水中黑影低徊,有一瞬眼花,她仿佛看到池中有手在不断抓伸,哀嚎声兴奋又凄惨。 晏华坐在房中左拥右抱,见到苏题春才意犹未尽地打发几个女人离开。 女人们绝色艳丽,从她身边如同花影飘过,徒留一抹浓香。 “愣着干什么,快进来。”晏华热情地牵过她的手。 苏题春抽回:“你让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是本王的妻子,自然该来这里。”晏华信誓旦旦地说,抬手捋起她一缕青丝:“等明日烧了宝册,天界得知,我们就做对神仙眷侣。” 她心中冷笑:“我想知道,你跟西官谁厉害?” 晏华面色一暗:“为何这么问?” “如果你厉害,就当我没问,如果是他厉害,只怕你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晏华暂思片刻后,又仰天大笑:“你的意思,是他会来救你?” 他笑得猖狂谲厉,直接摧毁她不切实际的念想:“你放心吧,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来这儿。” “不可能,上次..” “上次是上次,这次即将月圆,万鬼归府,鬼帅阴判都在,他若敢来,本王就让他尝尝炼狱的滋味。你还不知道吧,段西官最怕厉鬼,曾经被鬼怪差点掏了心脏,他就是个懦夫、废物。” 话到最后,晏华神色已经变得狠厉,像是要把谁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拿过一杯酒:“先喝了压压惊,我知道你也怕,不过有本王在,你就踏踏实实做你的王妃,绝不敢有人动你一根手指头。” “什么意思?” 晏华把酒一饮而尽,拉着苏题春往外走,月色虽淡,但似乎比刚才红了一份。 越过廊桥,晏华步伐稳健,指着池旁一株血红珊瑚说道:“还记得吗?你曾经说最喜欢这个。” 苏题春看着它:“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等明日之后,你的神魄苏醒,就都记起来了。”晏华温暖的目光朝她散发着别样的柔情:“届时,你就明白我们的海誓山盟,我对你有多么痴心,这数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等你,等你轮回转世,等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说着,他情难自已,动情地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苏题春瞥向他伸过来的手,不露声色地后退:“青衡是谁?” 晏华愣然,感伤的脸绽开欣喜:“青衡就是你啊,那是你轮回之前的名字,你第一次枉死城的时候,穿着浅‌‍‎‎‌黄‌‎色‎‌‍衣裙,对我说,你是来找我。” “第一次?” “嗯,你身份尊贵,为找了我,竟愿意来这种污浊之地,我们情深似海,叁界都为之动容,天神们特许你嫁我为妻。” 苏题春疑惑不理,徘徊的鬼影在庭院中肆意游梭。 “我想自己静一静。” 大局已定,晏华自然不会吝啬这点时间,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 晏华走后,苏题春望着珊瑚愣神,她不认识它,但它似乎认识她,迎风一过,珊瑚摇晃,似乎在朝她问好。 皓月被层层浅红覆盖,像是赤色朱墨一层层涂抹。 苏题春正若有所思地散步,就看到明玥正与泽沐纠缠着说什么。 “请大人帮我这个忙,就是魂飞魄散,我也无怨无悔。” 闻声,苏题春心里忌惊,活着害怕阳寿尽,时候畏惧魂魄散,苦海无涯,何处是岸。 泽沐似不愿答应,残毁的面容透着不容有商的冷漠。 “我以鬼王妃的身份命令你,帮她判。” 泽沐对她的命令,犹疑一下,便撩袍坐在河边石头上:“你可知道,只要段西官不放过你,即便我下了判决,你也无法投胎。” 明玥点头:“请阴判判罚。” 泽沐斜睨向苏题春,后者动身,坐在他对面的石凉上,双脚垂在阴森森的河面上。 “你的脸,不能像西官那样转好。”她问。 泽沐从鼻腔中发出一抹嘲讽的笑:“我虽然是阴判,但隶属冥差,叁界之内,也算是神职,跟段西官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并不相同。” “你上次抓我,是听命于晏华,要把我带这里来?” 泽沐闷声不答,默认了。 “时间不早了,你判吧。”她不再追问。 泽沐望向满目殷切的明玥,问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得有任何隐瞒。” “好” “姓甚名谁?” 明玥脸上露出恍如隔世的表情,沉思良久,才口齿陌生地咬出:“梁绾绾,戊戌年生人,汴州人士。” 泽沐掌中幻影聚形,一本厚厚的生死簿托在掌中,只听他念念有词,书页哗哗翻滚,最后在快翻完的时候停下,白纸黑字正写着梁绾绾。 “生前事?” 明玥缓了一口气,阖眼后又睁开:“我五岁被卖到汴州的青楼,现在做小姐们的丫鬟,后来又学习琴棋书画,十四岁就开始接客了。在我二十岁那年,已经积攒了不少恩客,虽说不是花魁,但也是胭脂楼里数一数二的红人。” “绾绾,安公子来了,还不快来伺候。”老鸨热情洋溢地高喊一声。 “来了”我在依着楼槛兴奋地应了一声。 安蔚然是安知府的小儿子,整个汴州城谁见了都得给个面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平日里游手好闲,考了好几年功名,连个进士都没捞着,整日寻花问柳,无所事事。 外人都说安蔚然是坨烂泥,可怜安知府一生清正廉洁,偏偏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但只有我心里明白,安蔚然并非他们说的那样不堪,我们相识已久,每次云雨之欢,他明知我早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仍是轻轻柔柔,总是怕弄疼我似的。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不用在家温书?” 科举眼看就要到了,换做往年,他早被知府大人困在家中出不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握住我的手说:“我爹的同僚来了,喝醉了酒,一时半会醒不来,我实在想你的紧,就偷溜过来了。” 我看他一日不见如隔叁秋的模样,心里别提多受用,但口是心非是女人改不了的毛病,轻搡他两下:“你又哄我。” 若是在以前,他肯定是当真了,百口莫辩的满头大汗,但现在认识四年有余,床上了不下百回,他也摸清了我的脾气,攥紧我的手,捂在心口。 “你摸我心跳的多快。” 我摸着他砰砰乱跳的心脏,甜蜜地抿嘴笑,伸手解开他衣衫:“这话跟家里的夫人说过好多回了吧?” 安蔚然是在相识的第二年春娶得亲,女家是书香世家,那时候我还在当花魁,风头一时无两,他几乎日日都来,为了我已经退了好几门亲事。 当时满城闹得沸沸扬扬,说安蔚然留恋烟花女子,品行不端,知府都被气病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含泪劝他,让他回家成亲。 况且...就算安蔚然不娶亲,我一个青楼女妓也不可能嫁得了他。 另一个私心就是,我那时还并不信安蔚然对我有什么真心,不过就是逢场作戏,哪里来的真情分。 成亲之后,安蔚然来的次数少了,每次来都带着股歉意,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慢慢的,我才觉出他的心来,午夜梦回时,才有一刹那的后悔。 可转念又一想,后悔也无用,难道知府能让我进门不成? 沉河 郎朗星空浩瀚,柔白色月光从木窗外洒进来,我跟冬生躺在一起,奔波这么久,难得有这种安稳感。 某日傍晚,我在门口洗衣服,冬生兴致勃勃地冲回来,一把将我抱起原地转了两圈。 “姐,我找好了活计,在医馆里打下手,切切药,抓抓方子什么的。” 这算是他老本行了,而且也不用风吹日晒。 我高兴不已,伸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晚上想吃什么,姐给你做。” 冬生脸‘嗖’地就红了,羞赧地笑了笑,拿起我洗过的衣裳走到院子里,朝我喊:“姐,你歇着,我搭完就去做饭。” 在粗茶淡饭的日子里,我成了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也再一次把自己交给了这个男人。 漆黑的夜,我解了衣裳躺进冬生怀里:“冬生,我想做你媳妇。” 冬生肋骨条子都哆嗦,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半响不应声。 我暗暗发笑,摸着他绷紧的身躯,似乎比印象中要健壮一些,下身已经半硬,我隔衣揉了揉,明显感觉他在倒吸冷气。 冬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对男女之事早有过臆想,尤其是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中,他硬过好几次,不过都偷摸出去自己解决了。 “姐..” 他忽然翻身把我扑倒,欲望高涨的眼睛有着难以减退的热,我笑着迎上他的唇,教他如何口舌交缠,如何成为一个男人。 当衣衫褪尽,我与他赤裸相对,我揉着他的命根子,他在我身上闭眼低喘,热气洒在我嘴边。 与冬生的蔚然温气不同,他的那根竟然是不同寻常的粗壮,鲁莽闯入身体的一刻,我失声惨叫出来,狭窄的花穴里一阵痉挛。 他大约是尝到了爽快,抱着我的腿就要大肆抽动,我慌忙压住他的肩膀:“等等..等等...” 他的气泄出鼻腔,我点着他鼻子笑道:“你那儿太大了,这么闷头干,我吃不消。” 冬生听后心口幽颤,抱着我双腿就不再动了,汗珠子从他胸脯上滑下来,忍得辛苦极了。 “你慢慢抽动,一点点往外拔..啊~” 欲望当头,还能如此乖巧听话的,冬生是我遇到的头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动作小心翼翼,等拔得差不多,我便张了张发麻的腿,让他顶进来。 冬生这个愣头青,一下顶得我差点过去,肉刃深插到我身体里。 “啊~嗯~” 莽撞之后,我里面也湿了,他噗嗤噗嗤地‍‎‌‌抽‍‎插‍‎,粗鲁的动作让几个月没尝荤腥的我感受到最原始的快感。 “绾绾姐,叫得真好听。”他趴在我耳边气喘吁吁地说。 这么纯情的话,让我身子控制不住地微抖两下,轻柔的拳头砸在他心口上,又舍不得地圈住他脖子:“那我以后只叫给你听,好不好。” 冬生笑得灿烂,埋在我身体里的小冬生抖着精神,撑得花穴又满又涨。 我把冬生的手按在‍‌‎乳‎‍‌房‎‍‌上,带着劲地揉弄起来,发出舒爽的呻吟。 他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无师自通地用嘴巴含住乳尖,胯下之物不断开垦我的身体,将干涩的‍‍‎骚‍‍‌‎穴‍‌‌‍干的蜜水直流。 “啊~慢点~冬生,你要‍‌‍‎肏‌‎死‎‌‌我了~” 这一晚,我把冬生变成了男人,成为他第一个女人。 冬生从上街买了红囍字贴在窗户上,我们两个在月下拜了天地,结为夫妻,虽然没大张旗鼓,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丈夫。 炎夏之后,便是初秋,我身子不好,极少出门走动,每日忙完了家中的事情,就坐在门口做针线活,从早到晚,一直到晚霞把冬生带回来。 他不再叫我姐,而是称我绾绾。 “绾绾” 他从身后拥住我,我们在橘芒下相互依存,在光波的跳跃下嬉闹。 偶尔他会有情调地折来一枝晚桂,也会从街摊上买些发簪,日子虽然清苦,但也阻挡不了由内散发的喜悦感。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医馆来了个姑娘,大夫不肯问诊,她就缠住了我。” “什么姑娘?” 他温吞两下:“青楼里的。” 我也猜到会是这样,不然谁会放着生意不做呢。 “你怎么做的?”我脱去他的外衣。 “我没管,听说是得了那种病。” 我闻声感伤,想及从前在楼里的时候,医馆大夫也是这个态度,避如蛇蝎,仿佛我得了什么瘟疫似的。 “绾绾?” “没事,就是觉得那女子可怜罢了。”说完,我将这几日做的冬衣拿来:“天快冷了,我给你做的,试试合不合身?” 冬生很会看眼色,见我这样情绪低落,扣住我忙活的手:“绾绾,我日后若在遇见她,就尽力帮。” 我钻进他怀中,脸枕在他肩膀上,仿佛被无限暖意包裹。 冬季悄然来临,大约是第二场雪,雪花没入河水,万物俱静。 我有了冬生的骨肉,念及前叁个月胎像不稳,我就没急着告诉他。 这日他披霜挂雪地回来,我心疼的连忙把他拉到火盆前。 这里离医馆有十几里路,一路上风吹雪打,让他的手跟冰条差不多,我毫不犹豫把他的手掖在小衣里。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捏着我的‍‌‎乳‎‍‌房‎‍‌就瞎揉起来。 我痒痒地缩了缩身子,推拒两下:“别,明早还要早起呢。” 冬生的嘴肉眼可见的撅了起来,我轻笑着翻身,心想这个做爹的人怎么这样小气。 股股勾人的胭脂香让我停了笑容,我抓过他的领口闻了闻,他衣下的心脏咚咚乱跳:“怎么了?” “哪来的胭脂?” “上..上回那个女子的。” “她还没好?” “好了,请我去喝酒,我婉拒好多次,她还是坚持。” 知恩图报是好事,但我也是妓子出身,自然明白那女子心中的小九九,冬生尚且年轻,尽管见过各色娇花,也难免不会跌倒花丛。 后来雪势收不住地下,冬生就改成了叁天回来一次,每次回来过夜也不再央着我作乐,而是闷头就睡。 他身上的香味愈来越浓,若非整日朝夕相处,根本不可能有会这么浓的味道。 后来我去打听,原来是那女子经常送饭到医馆。 “路上慢点。”我不哭不闹,照旧送他出门。 “回去吧。”他说完,便昂首阔步地离家。 我望着人在雪地里消失,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真是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以前我把安蔚然栓在胭脂楼里,从未想过有天自己会变成王珍。 河里结了厚厚的冰晶,阳光照在上面,显得如此纯净。 我坐在屋内等着冬生,他已经有十天没回来了。 花楼的姑娘都是狐媚,勾人的本领堪称一绝,那都是老鸨‍‍‌‎调‎‌‎‍教‌‎‍出来的。 我原本也是会的,从良之后,就不再用那些下叁流的招式,免得让冬生联想起什么不好的过往来。 只是我忘了,世上不止一个我狐狸。 而男人本性,便是偷腥。 好容易等一天冬生回来,我只当是他是厌了那些女人,终于浪子回头知道回家了。 但没成想,他喝得酩酊大醉,刚进屋就嚎啕大哭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绾绾,我让人给骗了,那女人不是好东西,我对她掏心掏肺,她转头就跟其他男人走了,还把我赶出来...” 这种戏码在花楼里屡见不鲜,过去不知有多少男人为了我这样死去活来,可如今换成了冬生,让我痛得心肺都快炸了。 “绾绾,那女人承诺与我远走高飞的,可她变了卦...”他恨得捶胸顿足,躺在地上不起来。 我满腔酸楚,把他抱在怀里,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冬生在我怀里哭了一整夜,他从没为了我哭成这样。 次日,雪又开始下起来,冬生睁眼后,面无表情地说:“我回医馆了。” 我来不及跟他说有身孕的事,他就已经消失在小屋前,那快刀般的步伐,决绝又无情。 当时我心想,没关系,反正人家都不要他了,始终都是要回来的。 我所料不差,冬生每日都回来,但每次都是醉醺醺的,嘴里鼓鼓囊囊,一直念叨着其他女人的名字。 我听到这些只能暗暗抹泪,期盼着肚子里的孩子早日落地,有了后,冬生就会定心了。 这天深夜,冬生被村民抬着送回来,他喝得太多了,整个人又红又烫。 “水...水...” “好好,我这就给你烧水去,冬生你等我。” 河里的冰厚实的很,我用木头往下狠杵也破不开,无奈,我只能到旁边找大点的石头。 我已经有叁个月身孕,因为旁边没人看顾,不管干什么我都尽量小心翼翼,免得出事了无人知晓。 “渴...好渴..水..” 我听得越发着急,脚一踩空,直接滑进了冰河。 只听噗通一声,冰破了。 水从我嘴里灌进去,然后从鼻腔到咽肺。 我无力地求救,而房中的冬生还在叫着其他女人的名字。 彻骨的冬夜,我慢慢沉入河底,头顶的水面逐渐结冰,等第二日的阳光洒落时,已经又是一层厚厚冰凝。 借尸还魂 悲惨的身世让苏题春伤怀,可怜明玥姐一生命运坎坷,最后也不得善终。 本以为是安蔚然是胆小懦弱之徒,冬生又何尝不是薄情寡义之辈,都不是能托付之人。 泽沐早就听惯了人生苦难,没什么悲悯叹息之色,淡然问:“那你应该去阎罗殿过审、投胎,怎么会误入枉死城?” “我听着铃铛声来的。” 泽沐低头,嗓音仇愤道:“引魂铃,是引渡迷路亡魂到地府去的,那本是神物,后来被段西官生生变成了他牟利的法器。” 苏题春沉默,她也是被引魂铃引到枉死城的。 “那你来到锡兰城之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苏题春问。 “我进城的时候,正值锡兰城的昼夜交替,我看到路上的人,也看到很多鬼,他们都欺负我,嘲笑我。” 泽沐毫不奇怪:“孤魂野鬼是等级最低的鬼,你刚死没多久,鬼力薄弱的跟人差不多,自然会率先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呵,本以为做人是这样,原来做鬼也是如此。”明玥眨去眼中的泪:“我想离开,但只要一走出锡兰城,身体就在一点点溃散,我听说这就是灰飞烟灭,就害怕了。” “不过好在没多久,我就被一个活人给救了,他叫许丞,是月牙客栈的老板...” “姑娘,你就在这个楼里住吧,那些鬼不敢进来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得见我,但打心里感激他。 我住进客栈,果真没有鬼再骚扰我,只是偶尔晚上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哭声。 我把这件事告诉许丞,他笑着对我说:“这家客栈会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你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别出来就是了。” 许丞温润有礼,身上穿着浅灰色半旧不新的布衣,让他英俊不凡的脸有了几分亲近感,尤其是笑的时候,温和的像晚辉那样,让人只顾着享受他的好。 就这样,我相信了他,在客栈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仿佛受到了庇护似的,再没有被欺负过。 “梁姑娘,今日花神节,这花送给你。”他羞涩地拿着一束鲜红的月季。 我当时愣住,没想到他会如此体贴,店里这么忙,还顾念我的感受。 “多谢” 之后我不再闲着,晚上看到店里忙,就帮他一起招待,也省自己白吃白住,心里过意不去。 “梁姑娘,你去街上转转吧,别总闷在这里。”他笑着把伞送到我手中,转身又回到柜台里。 “许公子一起出去吧。” 因为枉死城的特殊性,让我逐渐淡忘了冬生和安蔚然,只有眼前温文尔雅的公子让我心醉。 走过去,把伞撑在他头顶,腼腆地说:“现在店里没人,不如一起?” 许丞抬头看我,那目光温热的让我脸颊一红,臊的很。 我看到他唇弯了弯,主动接过伞,陪我一同上街闲逛。 路上有卖花簪的,小摊贩不费力气地说了句:“许相公,给家中娘子买个花戴吧。” 我脸红成了石榴,然后就听许丞声音提高了:“麻烦挑几个好看的。” 许丞与我一起逛了花灯,夜幕之后,他收了伞,我们齐头并行在月光下,有人撞上来,他就用手臂护着我。 这动作虽然不足为道,但我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梁姑娘..” “许公子,叫我绾绾吧。” 许丞先是发怔,呆头鹅似的,后又喜笑颜开,频频点头:“好,绾..绾。” 随着称呼改了,我们的关系也日益见长,他出门采买,我就在月牙客栈看守,等他回来。 时光匆匆过了半年,我有了些鬼力,但怕许丞害怕,从不敢在他面前显露。 春夏秋冬,我与他乐不思蜀地过着,我忘却了过往的悲伤,许丞成了我的全部。 可人鬼殊途,我最担心的便是匆匆流逝的时光,担心他会娶妻生子。 直到有一天,他出门未归,眼看天就要黑了,我怕他遇到脏东西,就出门寻找,终于在南国医馆找到了他。 “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放心,七月七,地狱门开,阴差放囚,百鬼回乡,你到时将妻子藏起来,点叁生香,改八字,遣梁绾绾回地府就是。” 我听完身如雷劈,万念俱灰。 许丞离开医馆后,我听到楼角上的铃声被风吹响,屋内背光而坐的男人道了一句:“进来吧。” 我知道是在唤我。 “你究竟是谁?” “段西官” 我在心中默念两遍,之后发现方才看不见的男人,此刻竟然眼皮不眨地看我:“你看得见?” 他不答,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撂下一句:“我可以让你重获新生。” “什么意思?” “在许丞的床下有口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女人,是他的发妻明玥。两年前不幸身亡,魂魄被囚在第叁殿地狱,受皮鞭刑烤。过几日鬼节,她就该回来了...” 段西官跟我说了很多,我浑浑噩噩地回去,趁许丞不在时去了他房中。 果然如男人所言,床下有口棺材,棺中躺着他的发妻明玥。 我泪如雨下,猛然觉悟,许丞原来都是在演戏,从相遇开始,他就在下一盘棋。 他故意找一个无名无册的孤魂女鬼,故意示好让我放下戒备,只等着鬼节时,用我替换回他的妻子明玥。 愤恨之意直冲天灵盖,我咬着牙根,心肠发硬,恶念如同烟云挥散不去。 七月七鬼节当日,许丞给我喝下不知名的酒,之后,我便装作不省人事。 他把我拖入房中,与她的妻子放在一起,许丞爱怜地拂过明玥的眉眼,然后开始跪地烧纸,拜香。 一阵阴风,地上的烟灰落下女子鞋印,明玥回来了。 明玥哭哭啼啼,抱着男人说地狱如何如何可怕。 “相公,我再也受不了了,你求求段西官,想想办法,救我出来好不好?” 我听到许丞哽噎:“玥儿放心,为夫已经找到办法了,你先躲到南国医馆去,这里我来想办法。” 两人抱着哭成一团,我躺在地上只觉得讽刺无比。 四更天后,地狱之门开始关闭,鬼差抓人,许丞蹲下点燃遣魂香。 我第一次听到鬼差的吆喝声,脚步声穿过房屋山林,越来越近。 我在此刻突然睁眼,掀翻香鼎,瞪着许丞:“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说完,我掐住许丞的脖子,把他杀死。 香断的一刻,还没到医馆的明玥被鬼差拿住,我心生惧怕,就听了段西官的话,钻进明玥身体。 两年没用的身体竟然完好无损,我重新感受到风在脸上吹拂,闻到花的芬芳,再次有了触觉... 唯一的不足就是身体很笨重,四肢很僵硬,走起来迟钝又缓慢。 南国医馆的灯没熄灭,像是刻意在等谁。 “身体好用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冰白的脸有种比鬼魅还要阴森的冷:“你杀了许丞,从今往后便是月牙客栈的主人,需要代我接待鬼册上的亡灵。”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鬼占人的身体,是要被冥界通缉的,你现在灵魂与身体存在很大裂缝,稍有不慎就会被鬼差发现,到时会被审判到第九殿地狱去。” “我当时觉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所以就答应了,段西官帮我把灵魂融合在明玥肉体里,成为了一个活死人。我对外谎称许丞远行未归,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客栈,这样一过就是十年,城里人都猜许丞在外面有了女人不会再回来,还同情我被抛弃。” “明玥死了两年,难道就没人怀疑你突然活过来?” “呵”梁绾绾眼中闪烁晶辉,凄凉道:“他早就打算让明玥复活,所以一直跟人说,明玥跟他生气回娘家了。” 已经全部问清楚,泽沐看着生死簿,只见梁绾绾的名字慢慢从纸页上隐去,然后消失不见。 苏题春蹙眉不解:“怎么会这样?” 泽沐合上生死簿:“有人把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抹去了。” “不可能,你明明刚才还查到。”梁绾绾激动地问。 “我这只能查到死人的名讳,而你成了鬼之后,又被人借尸还魂,与妖怪无差。现在的你,是以鬼的形式,活在人的躯体里。” 泽沐说完不禁感叹,叁界之内竟然有这种离奇之事。 他曾听师傅说过,生死簿互通,鬼魂经过阴司审判之后名字就会自动消失,可梁绾绾的名字已经不在生死簿上,又不是孤魂野鬼。 这段西官究竟是何来头。 梁绾绾听言崩溃,无望地仰头苦笑:“段西官这样霍乱冥界,神明真的就不管吗?” 彼时头顶的月亮已经如同被红水灌注,皭中透着潮红,光芒散落河畔,那倒映在水中的红花越发妖艳诡丽。 泽沐说道:“一千年前,我刚成为阴判,曾经听说枉死城来过一位善良的天神,她不会把鬼分成叁六九等,对叁界众生都一视同仁,不分高低贵贱。” “那现在人呢?” 阴风飘过娇嫩的花蕊,那朵朵彼岸花似乎都在欢笑,泽沐望着它们,摇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也从未见过。” 鬼王娶亲 圆月高悬,血色游丝纵横交错,在红光的映照下,冥府平添几分诡异的颜色,风烟飘过,那光化成红绸,飞舞在廊檐下。 “这是什么回事?” “月已圆,你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 冥界只有黑夜,梁绾绾的这段故事,他们听了一整夜,如今已经已经是酉时。 苏题春惊愕,她望向血红的月亮,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王妃,您该回房梳洗了。” 梁绾绾拉住她,又无可奈何地松开,目送苏题春被押回去。 晏华等在房中,身上已经换好了喜服,衣冠楚楚地挥扇轻笑,伸手挽她:“一晚上都在外面坐着,累不累?” 苏题春视若罔闻,坐在旁边,只见晏华大手一挥,身上素衣立即变成凤冠霞帔,金光闪闪。 “青衡,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陌生的名讳让她眉头深锁,晏华双眼痴迷,好似在透过她的皮相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跟她很像吗?” 晏华浅浅笑道:“你虽然轮回,但相貌是不会变的。” “可我现在不是人,也不是鬼。” “不要紧,七日之后,枉死城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到时你神魄苏醒,恢复真身,我们就是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苏题春呆呆望着他,想要从他放荡不羁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端倪。 晏华伸手捏住她下颚,眼中流露出几分留恋,认真道:“我已经迫不及待跟你再见面了,青衡。”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是谁吧?” “南冥鬼帝是我父亲,我们在叁重天相遇,那时你是九重天的神女,虚妄天尊最疼爱的小徒弟。” 忆起往昔,晏华真心发笑:“不过你跟其他小神都玩不到一起去,反倒经常往地府跑,在冥界颇具威望,很多人都说,你是冥界派出去的小卧底。” “那我们?” 晏华蹲下身,仰头看着她愁眉不展的小脸,用哄孩子般的口吻说:“南冥和昆仑也算是门当户对,我曾去昆仑拜会过你母亲,她已经同意了。” 他字字如雨,柔柔落在苏题春心田,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晏华的眉眼温柔俘获。 “那段西官呢?我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晏华笑眼倏然敛起,嘴角绷抿:“他是个无耻之徒,在你我有嫌隙之时趁虚而入,用花言巧语,把你哄得团团转,最后还害你死于非命,饱尝业火焚烧之苦,我们之所以会分离这么多年,全都拜他所赐。” “你说话当真?” “我想让我发誓?”晏华眼眸如炬,面色怒青,妥协地挥动衣袖:“好,我发誓就是。” 晏华当即对月起誓,下咒凶狠毒辣,苏题春听着于心不忍,将他的手拉下来。 “我相信你就是了。” 晏华激动地把她拉进怀中,苏题春虽然没有反抗,但也没有迎合,像个没感情的木头,任由他抱着。 苏题春抬头看天,月亮静悄悄的悬挂高空,她仿佛听到段西官在叫他春儿,可静心细听又不见了。 吉时已到,苏题春坐在房中迟迟不动,外面人催了一遍又一遍。 “你在等段西官?”晏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苏题春舒了一口气:“你不是说他不敢来这里吗?” “他如果敢来,我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晏华内眦狰爆,好像之前那份温柔都是伪装出来的,苏题春凝视他片刻,才发出一声疑问。 “我总感觉,晏华不是你这样的。” 男人身上的怒气缓缓散去,按住苏题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我只害怕他会再次来捣乱,所以才提防一些。” 苏题春姑且相信,跟着晏华出去。 月亮已经彻底红透,婚礼布置在平旷的山涧,前方有铁锁木桥,桥下是滚滚热熔,牛头马面分散在两边,一簇簇红色鬼火有序照亮石壁。晏华牵着她走到中间,欢呼声跟鬼哭差不多。 “烧宝册,告叁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鬼帅苘山双手端过来宝册,晏华率先落笔写上名讳,遂催促苏题春照做。 “你写青衡。” 苏题春睥睨四下,百鬼围得水泄不通,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梁绾绾和畏首畏尾的蒋晚槐。 刘茂时有些反常,他也是怕鬼的人,这会竟然目光呆滞,脸上丝毫不害怕。 “怎么了?” “没什么”苏题春知道自己跑不掉,大笔一挥,写上自己的名字。 写罢,宝册就烧了起来,赤红色火焰吓得苏题春后退两步,只是没燃多久,火又熄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晏华愁眉深陷,再次施法,宝册仍是烧了一点,火苗又微弱的没了。 “难道,是因为你神魄未醒,还不能与我...” “哈哈哈” 月下笑声如雷贯耳,一抹黑影披着月光飞下来,端端落在后上方椅子上。 “西官”苏题春略微兴奋地叫了出来。 段西官穿着‎‌‎‍‌黄‎‌‍‌‎色‌‎‍宽袍,犹如王者归来般两手搭在椅子上,不屑地睨向下面龇牙咧嘴的鬼魂。 这本是晏华的位置,他坐上去后,嘴角扯开一抹邪笑,无比云淡风轻。 “原本不打算来的,但我实在见不得人好,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来抢一抢。” 晏华诡笑:“我还怕你胆小,不敢来呢。” 说罢,晏华用鸿蒙扇引出万丈熔火,犹如火蛇般冲向气定神闲的段西官。 段西官闪身飞走,火势收展不及时,落在地上烧灼出滋滋作响的一条黑焦。 晏华乘胜追击,号令道:“苘山,杀了他。” 蠢蠢欲动的百鬼也蜂拥而上,一时间,苏题春感觉眼前一黑,乌压压的鬼魂覆盖了整片天空。 “西官小心。” 梁绾绾怅然一笑:“就算知道他十恶不赦,你还是在乎他多一点。” 苏题春不假思索,态度坚毅地说:“事到如今,我不知道怎么是对,怎么是错,只能听从自己的本心,如果相信段西官是错的,我也认了。” 梁绾绾这一刻才明白苏题春的与众不同,她处事特立独行,果断明了,不管对手有多强悍,也不会退缩怯懦。 “段西官应该不会想到,你会为了他跟鬼王为敌。” “不,他肯来这里找我,就证明我于他而言也很重要,这就够了。” 这种飞蛾扑火的爱,梁绾绾又何尝没经历过,只是感动归感动,刻入骨髓的痛恨是无法改变的。 段西官如果不死,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恨。 “我一直想问你,段西官所谓的招待,究竟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梁绾绾得以重生,不该会对段西官如此怨恨,除非是有让女人难以启齿的隐情。 “你听说过鬼妓吗?” 这二字出口,苏题春哑然失语,良久才问:“那之前的许丞是个男人啊。” “这就是他让我接替许丞的原因,段西官早就盯上我了,我在医馆的那晚,他故意挑拨激怒我,唆使我杀了许丞,然后取代明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是我太傻,一步步走进他的陷阱。” 苏题春震惊,忽然耳边一震惊嚎,鬼魂惨叫着化为飞烬,苘山手持板斧与晏华双面夹击,段西官孤立无援,狼狈地滚落在地。 “西官” 苏题春奋不顾身跑过去,抱住口吐鲜血的男人:“你怎么样?” 段西官望着她紧张的模样,瞳仁微颤,染血的唇微微嚅动,话卡在嗓子眼里,一言不发。 冤魂不散,直冲向受伤的段西官,他把苏题春护在怀里。一转头,骷髅面若隐若现,吓得百鬼噤声,退避叁舍。 段西官踉跄站起,抹去嘴角的血,宽大的袖袍中好似风起云涌般鼓动,顷刻间,无数厉鬼从袖中钻出来。 苏题春从未感受到如此强大的怨气,仿佛能把人的血肉给风干,灵魂都差点被逼出来。 身为阴判的泽沐也感到骨髓发寒:“这是哪里的鬼?怎么会这么吓人?” “妖祟”晏华冷哼一声,鸿蒙扇面飞转,杀气腾腾地旋向段西官:“你以为有备而来,就能安然身退吗?痴心妄想。” 段西官扭着脖子,盯着威力无穷的鸿蒙扇,身形迅速,就将扇子擒在手中:“今日,我来教你怎么用鸿蒙扇。” 说罢,段西官劈脸一道金光,顿时地动山摇,冥府颤抖。 晏华避闪不及,随手挥起鬼魅挡在身前,梁绾绾也在其中,一直呆滞的刘茂时这时忽然惊醒,拼死扑向梁绾绾。 “刘主簿” 刘茂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梁绾绾怀中。 见鬼王无力招架,苘山泽沐立即助阵,叁人合力对抗段西官。 刘茂时当场毙命,梁绾绾悲痛欲绝,咬牙切齿地誓要让段西官偿命。 眼看事态马上就没有挽回的余地,苏题春急中生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坐在地上念起经文。 蒋晚槐抱着刘主簿的尸体,哭丧道:“你这能行吗?” 战局焦灼,奇迹终于发生了,资历浅的小鬼听到经文后个个抱头喊疼,但对戾气深重的鬼却不起作用。 趁乱,晏华重新点燃宝册,这次烈火沸腾,不一会就把大半布帛烧尽,可临到最后一角,还是熄灭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晏华仰天大喊大叫,犹如疯子,回身指着段西官:“都怪你,是你毁了这一切,来啊,把他给我杀了。” 青衡 一声令下,百鬼振奋泉涌,苏题春挡在中间,成千上万的厉鬼从她肉体中穿刺而过。 顿时,段西官不再抵抗,任由鬼魅穿膛而过,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苏题春倒下,世间万物都在瞬间静止了。 “春儿” “青衡” 苏题春痛苦地跪趴在地上,单薄的身板佝偻,五官拧皱。 段西官飞过去抱住她,晏华见状,恼羞成怒道:“七天之后又满五百年,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吗?” 苏题春终于抬起头,对着晏华脆弱地笑了笑:“知道你为什么烧不了宝册吗?因为你根本不是晏华。” “南冥鬼帝共有四子,长子白渡是魔道妖主,次子淑君资历平庸,叁子晏华悲悯众生,受人敬仰,破格升至叁重天为神明。唯独四子赖童生性暴虐,不通人性,被关押在枉死城为鬼灵,生生世世,若不悔改,永不离城。” 晏华大惊失色:“你...” 她都记起来了,神魄已经被迫苏醒。 苏题春将视线移向周围的人,从梁绾绾、泽沐、苘山、蒋晚槐,最后是段西官。 她努力扯开一丝微笑,气声道:“好久不见啊,拾阴大人。” 段西官抱着她的手松开了,上身瘫软下去,眼中盈着寒冰般的晶莹。 一切都结束了。 苏题春看着他摊开的手掌,捂着心口艰难道:“麻烦哥哥,叫背阴山的兄弟再帮帮忙,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熟悉的称呼让男人眼波荡漾,既然都公之于众,他也没必要再遮掩身上的杀气。 愤恨起身,放出早已急不可耐鬼婴,一声令下,被他带来的鬼魂,纷纷露出凶狠的残暴之相。 背阴山之鬼,至阴至邪,个个穷凶极恶。 背阴山是混沌初开时的冥界之门,终年不遇阳光,它与地狱为临,俗称阴阳界。 晏华等人都已经元气大伤,根本难以抵御攻击,段西官抱起苏题春离开,蒋晚槐背着刘茂时紧随其后,梁绾绾也一起。 “你救救刘主簿吧。”她趴在肩上扯了扯他黄白相间的衣领。 拾阴不言,趁刘茂时的魂魄尚未离身时,强行将七魄封锁,冷道:“只能多活七天。” 说完,他背着苏题春往医馆走去,彼时天已经落黑,他一步步都十分沉重。 到了门口,苏题春挣扎两下:“放我下来吧。” 苏题春仰头,朝楼角上的引魂铃念咒,那铃铛就乖乖飞落到她手中,“多谢拾阴大人替我保管。” 这会儿又不叫兄长了,她总是这样,每次只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这么叫。 他并不执念这个,反正也是她瞎叫的。 苏题春进了院子,眼前朴素的院落与她初见时的破落截然不同,“这里就是当年那个破院子?真看不出来。” 她又注意到苍劲有力的桃树,接住一片掉落的树叶,苦笑:“好好的一棵仙桃树,怎么被你养的阴气森森的?” 拾阴冷着脸:“它不开花,不结果,像死了一样。” 苏题春的魂魄被鬼撞散,双腿虚浮,站都站不稳,拾阴眼疾手快抱住她。 “你的样貌怎么变了?”她眼睛亮晶晶的,黑的像葡萄,又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没有,我不等任何人。” 说完,拾阴弯身将她腾空抱起走向厢房。 苏题春像个霜打的茄子,脑袋蔫蔫靠在他胸口。 再次重回旧地,一晃神,仿佛回到几万年前。 那时候,她终于离开九重天,被贬至此。 她本名青衡,母亲是西王母之女婉罗,自幼就因为贪玩,被虚妄天尊收做弟子。 飞升之后,原本是在九重天查天曹违纪,后来因为犯了一丢丢小错,被降职掌管东岳鬼神之师。 “降职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被人欺负。” 于是乎,她潇潇洒洒地拿起为数不多的家当前往东岳,腾云驾雾路过枉死城就下来看看。 “要不,就先在这里歇歇脚?” 她昂首阔步走进枉死城。 这时候冥界刚分管出十殿,枉死城又初建成,几乎成了难鬼收容所,冤魂乱飘不说,连卞城王都嫌弃这里,迟迟不肯来报到。 进城之后,黄泉河畔水流湍急,一路浮尸遍野,有被割了脑袋的,有被五马分尸的,鲜血染红泉水,恶臭满盈...都是从人间飘来的。 “这得多有多少鬼魂啊?”她无奈摇头,有意绕道走。 枉死城被划为第六殿之后,城中屋所尚未建造,到处都是人类留下的断壁残骸,应该是以前被歹徒洗劫过。 她走进一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房子:“今晚就先住这里吧”,手掌一翻,掏出两道黄符,“啪”地贴在门口。 动作干脆利落,熟练地令人诧异。 尽管如此,她仍有些不放心,双手合十扬过头顶:“各路鬼怪勿扰,拜托拜托。” 嘱托完,青衡就进屋睡觉,然而刚阖眼,就听到院子里似有鬼笑声,顿时汗毛挺立。 她搓搓手臂,哭丧着脸:“宁愿听鬼哭,不愿闻鬼笑,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啊。” 青衡不情不愿地从杂草跺里起来,院子里的青面鬼就疯狂朝她扑来。 千钧一发之时,眼前‘嗖’地飞过黑影,鬼正好自投罗般被收进袍袖中。 来者黑衣黑袍,面皮阴白,五官俊美稚嫩,乍一看,有些雌雄难辨,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几岁,比她高出一个头。 如此俊美的少年郎,让她一下亮了眼睛:“你好厉害啊...阁下是人间的猎鬼人?” 少年不答,漂亮的双眸空洞透亮,但眉宇间透着股阴翳之气,说不清是邪还是恶。 见人抬脚就走,青衡忙声喊住:“哎哎哎,你出不去,入夜之后,城门就关闭了,你只能待在这里,明早再走吧。” 他依旧不动,深沉的黑袍,神秘感十足。 青衡干脆把人拉进屋,坐在自己还没焐热草窝里,慷慨道:“来,我的床让给你一半。” 少年警觉醒神,手如同触火般撤回,藏在黑袍中。 “对了,怎么称呼?” “拾阴” “我叫青衡”她朝人伸出友好的手,对方冷漠置之。 人不大,脾气还不不小,算了,我睡我的。 拾阴心如明镜,发现人倒头就睡毫无防备,阴白的唇勾起邪恶的笑,翻身向里躺下。 狂风打夜,人间有四季变换,如今已经是深秋,青衡刚睡了没一会,就听到有人在哭喊。 她揉揉眼,发现拾阴已经坐起,一身丝滑的袍比夜还要暗沉。 “找你的。”他说。 青衡撑着困倦的眼皮走出去,院子里跪着一堆鬼魂,哭哭啼啼,没完没了。 青衡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刚坐在残破的门槛上,拾阴就跟了出来,站在她身后。 “青衡大人,求你给我们做主啊。” 青衡掏了掏耳朵,“我只掌管岳山鬼神,这属于卞城王的地界,我管不着。”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是从地府来的,现在冥界所有典狱都满了,阴判故意把不愿投胎转世的鬼判罚到这里,等着天降业火,把我们烧成灰。” “应该不会吧,阴判是冥界的神,判罚都是按照规定来的,不可能会这么草率。” “是真的,鬼帅已经封城了,不久之后,这里会就生灵涂炭。” 女鬼名叫阿黎,泪如雨下的样子一点不像是撒谎,青衡心里有些犯嘀咕,懒懒地说:“你们既然不想魂飞魄散,就该好好去投胎。” 为首的阿黎脸色转变,阴眼哀切地瞧着青衡,而身后的众鬼面色怒沉,隐隐露出獠牙。 俗话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青衡赶紧找补:“好了好了,我明天去找鬼帅问问情况。” “多谢大人。” 说完院中数百名鬼魂纷纷离去,拾阴诧然,堂堂一介天神,竟然会怕这帮小鬼。 青衡终于得了清净,叹着气回屋,“酆都大帝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胡来。” “天界肯定也默许了。”他说。 青衡伸了伸懒腰,点头认同:“有可能,不然谁能使唤动火神那个大暴脾气。” 拾阴眼皮惊奇掀动,她竟然不帮天神说话。 “怎么了?天还早,不再睡会啊?” “你真的是冥界的小卧底。” 青衡瞪眼嘟囔:“当然不是啦,你别再这么说了,我官就是这么丢的。” “你擅闯九幽府,释放了千年邪灵,只是丢个官而已。” 青衡翻了个身,支着脑袋看他:“知道的还挺得多,你认识我啊?” 拾阴看向睁着大眼睛的小姑娘,她穿着一袭浅‍‌‎黄‌‎‍‍‎色‎‍‍‌碎花裙,身上斜挎着布袋,里面鼓鼓囊囊,装了好多符咒和干粮。 他不吭声,目光也从青衡身上收回来。 出身昆仑,师承虚妄天尊,独具慧根,小小年纪就参悟天机,在同辈都还只是天女的时候,她就凭借一己之力飞升成天神,任职九重天,掌管神纪,谁能不认识。 可惜天机算尽也枉然,根正苗红的青衡天生邪性,不近神,反亲鬼。 前不久跑去九幽地府大闹了一场,险些放出霍乱苍生的邪魔刑天。 “你..真的是人?” 拾阴不作声,袍子一挥,缩在门槛上坐着,他睁着眼睛一宿没睡,青衡却很快就沉入梦乡。 “青衡,藏书阁打扫了吗?” “青衡你怎么就是冥顽不灵,别以为你来到九重天就可以为所欲为,本天神今日罚你去天书界抄经。” “切,不就仗着是天尊的弟子才能飞升到这里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早晚,我让她哪来的回哪去,打她个形神俱灭。” 自愈 此起彼伏的恐吓声吓得青衡不得安眠,她粗喘着睁眼,天光也只是蒙蒙亮。 青衡抹了脑门上的冷汗,好奇道:“不应该,每次我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拾阴趴在自己膝盖上睡觉,听到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惊悸睁眼,气息冗杂,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你做噩梦啦?” 拾阴不吭声,黑袍把他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片紧泯的唇。 等了半响,天依旧没亮,青衡陷入深深疑惑,旁边的拾阴觉过味来,沉声提醒:“听过鬼遮天吗?” 青衡大悟:“难怪天一直不亮呢,我要去找鬼帅,你要不跟我一起,这城里很复杂,等下我送你出城。” 黑帽向青衡的方向微微转动,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同走出房门,街上怨鬼四处逃窜,像是林中惊散的飞鸟,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不对劲。” 青衡打了个喷嚏,定脚环顾四周:“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这里的鬼怎么会怨气这么重呢。” 而且鬼越来越多,不停在耳旁嘶吼,怨气堪比群山峻岭,坚厚沉重。 不消片刻,青衡就发现这些鬼的行踪看似杂乱,但也是有迹可循的,她找过去,竟然发现从奈何桥下蹚过来许多鬼魂。 桥上人前往阎罗殿,桥下人被阴差鞭打着来枉死城。 青衡看见楼台上不停催促的鬼帅,赶过去问道:“这是这么回事?” 牛面鬼帅打量她一眼,问清身份之后才恭敬说道:“这都是天界的旨意,冥界鬼满为患,不肯投胎转世,或者十恶不赦的,都会判到枉死城,被业火诛灭。” 神罚业火,那可是叁界之内最狠的刑罚,连神都会被烧成灰烬。 拾阴站在奈何桥头,看着黄泉变成血红色,阴差手中的每一鞭都响彻耳畔,他不自觉眯起眼睛,瞳仁暗缩。 果然,神明还是这样的不可一世,但是,不管是鬼还是人,都同样的该死。 拾阴的手慢慢握紧,压制不住的阴气从黑袍中流渗出去,直到青衡回到他身边,才勉强收敛住。 “你要去哪儿?” “找枉死城的主人,兴许他能有办法。” “卞城王没来,枉死城哪来的主人。” “当然有了,天神晏华前不久刚被贬到这里来,主要负责这里所有的鬼灵,他是鬼帝的儿子,兴许能想想办法。” 枉死城不仅有鬼,更有数千被镇压在这里的鬼灵,他们原身都是鬼怪邪魔,因为犯了错,才会被发落到此,可以说囚禁,也可以说是面壁思过。 “对了,你是人类,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我先送你出城吧。” 两人边走边说,没行多久,就发现有团黑云跟着他们,隐隐从云团中传来嬉笑。 “哪来的人类,好好让我开开荤吧。” 说完,黑云中分散出数条黑丝缠绕住拾阴,将他紧紧束缚住,青衡眼疾手快,即刻斩断丝线,将躲在云里的恶灵拉下来。 只见一个红色少年咕噜噜滚下来,单膝跪地,嗜血的眼睛宛若红莲那样美丽。 他伸着舌头,像蛇一样望着青衡,脸上的红胎记占了一大半面皮。 “小妹妹,我劝你少多管闲事。” 青衡挡在拾阴面前,挑眉看他:“我劝你不要惹是生非,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啊。” 等到无数鬼灵鱼贯般涌来,青衡才有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想不到这个红衣鬼灵竟然是头头。 青衡本来还想再劝导两句,谁知道对方先沉不住气,不由分说就朝她冲来,青衡只能迎战。 拾阴吓到呆滞,双瞳木讷地望着被鬼灵欺负的青衡。 在青衡被缠住之时,红衣少年溜到拾阴面前,瞧他一副快被吓尿子的模样,露出尖牙利齿:“哈哈哈,胆小鬼,让我来帮你解脱吧。” 说完,他鬼手如同鹰爪般一下伸入拾阴胸膛,手指拢中那跳动的温热心脏,他兴奋不已:“我已经好久没尝过这么新鲜的心脏了。” 拾阴不像其他被掏心的人类那样尖叫,而是空张着嘴巴,眼睛僵直。 红衣少年正要摘掉那颗心时,突如其来的铃铛声响震得他魂魄发颤,被迫收回了手。 他疼得转回头,黄衣小姑娘正朝他得意洋洋地走来。 青衡把铃铛挂回腰间:“我不管你是谁,杀人害命就是触犯冥律,跟我到阎罗殿去。” 说完,一道黄符化成百米长绸把他缠住,红衣少年挣扎无果,直接落荒而逃。 青衡欲追,但见拾阴心口破了个大窟窿,已经疼得晕过去,只好先行作罢。 “算了,救人要紧。”青衡把人拉到背上,咬牙叹声:“你这个样子没法出城,等好了再走吧。” 青衡背着死气沉沉的拾阴原路折返,差不多天黑才再次回到小破屋。 等到入夜后,不能遮风挡雨屋子简直可以用惨兮兮来形容。 青衡刚要把拾阴挪了个地方,人就醒了,那双纯洁无害的眼睛,真是漂亮极了。 “你感觉怎么样?” 拾阴低头看向被包扎的心口,黑沉的水眸忽然激荡起波纹。 “对不起,没保护好你。”她挠挠头憨憨一笑,不好意思道。 拾阴怔忡,然后就感觉胸口隐隐发烫,青衡在用法力给他治伤。 “你这么怕鬼,为什么还要当猎鬼人啊?” 拾阴眼神闪烁,青衡以为他是生活所迫,灿烂地笑笑说:“其实我也怕鬼,所以我师傅一直忽悠我说人鬼本质是一样的,有善有恶,不要以相貌论美丑。” 小姑娘眉眼灵巧生姿,像个永不凋谢的长生花,灿烂又美丽,尤其是盈盈一笑时,直接撞到拾阴贫瘠干枯的心里。 雨停之后,空气中泛着泥土的芬芳,青衡坐在门口,闭眼深呼吸。 “你闻到了吗?是花香,奈何桥岸曼珠沙华的味道。” 拾阴感到惊诧和可怕,长在九泉之下的花充满死亡的气息,沾染过无数亡灵的怨气,花不见叶,也不见花。 所谓永恒长生,真谛竟然是分离。 “什么味道?”拾阴的声音真挚地问,仿佛真的不知道一样。 “比梨花浓一些,比桂花淡,刚闻的时候甜丝丝的,闻久了又有点发苦...” 拾阴蜷在墙角,艰难煽动的眼睫有种迷茫,用力去想这种味道,可他连甜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构想的出来。 拾阴乌青的唇弯起苦笑,阖眸沉在潮湿杂草上。 不多时,一道温朗如玉的男声自门外传来,身姿如松的白衣男子踏风而来。 青衡立马冲了出去,甜甜地唤一声:“晏华” 晏华楚面冠然,通身一尘不染,气质斐然,看到她又惊又喜,放目检查她是否安好,又故意绷着脸:“你居然真的来了这里。” “我..我本来是要去东岳,后来就想来反正路过,就来看看你。” 晏华清明的眼眸一沉,无奈道:“这里不安全,你跟我去冥府。” “好啊,我还有个朋友在里面。” 晏华看向门板破旧形同虚设的房内,一挥手,将拾阴一并带走。 气派宏大的冥府让青衡眼前一亮,由衷赞叹道:“晏华,这是你的府邸吗?比原先你的春浓殿好看多了。” 再次见到青衡,晏华眼睛溢满温柔,深藏着无限宠溺,“这是卞城王的,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卞城王来了?”青衡一蹦一跳的进入庭院,倒退着问。 “嗯,正准备差人修葺枉死城,小心..”晏华一个箭步过去,把差点退进水池里的青衡拉在身前。 青衡不适应地主动退出他的怀抱,故作掩饰地转头看向水中的珊瑚:“冥界也有这么好看的珊瑚啊?” “你要喜欢,可以经常来看。” 青衡挠头没接话,忽想起拾阴的伤,“对了,我那个朋友被鬼灵伤到了,你能不能帮忙救治。” 她开口,晏华又怎会不答应,抬步跟着她进房,拾阴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晏华一见他的伤口,眼色微变,转瞬又恢复正常。 施加法力,一眨眼,拳头大小的血窟窿就惊奇地愈合了。 “还好有你在,也算他福大命大。” 晏华温和浅笑,眼瞳像珍贵的点翠,美不胜收。他缩了缩手说:“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兴许,你我早已结为眷侣。” 青衡轻笑垂眸:“上次在九幽地府我就想问你,你来昆仑提亲,究竟是你的本意,还是南冥鬼帝的意思?” 晏华语噎,在心中量度之后,才坦白道:“青衡,我不想欺骗你,此事确实是我的父亲提议,但也是我心中所想。” 青衡腼腆点头,并未说明是何意思,这反而让晏华心中一紧。 以前在天界的时候,他多次见到青衡被神女刻意刁难,但她总是不生气,反而逢人就笑,积极乐观。 在天规森严的天界,他一直因出身南冥鬼墟被众神诟病,只有青衡以诚相待,经常来叁重天找他玩闹。 后来得知他要去九幽地营救被关押数千年的弟弟赖童,也是多亏她出手相助才得以成功,害得她也被贬。 “当日我突然去昆仑提亲,着实冒昧,望婉罗上神宽恕鲁莽之罪。” 可惜,父亲虽然是鬼帝,掌管南冥,但还不在神位之列,比起昆仑,仍差了好大一截。 好在婉罗上神给足了他脸面,虽未答应,但也没直接拒绝。 地狱亡魂成灾 “没关系,对了,你弟弟找到了吗?” 释放弟弟是晏华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贬到这里找到赖童,好好教导他伏善,解除天禁,送回南冥。 “还没有。” “这里的鬼灵千千万万,要找到你弟弟确实不容易,别灰心,等我去了东岳,有空就过来帮你一起找。” “东岳那边也不容易小觑,你自己要小心。” 晏华走后,青衡将房门关死,念及冥府鬼祟众多,便多追加两道符咒贴在门上,转道就躺在拾阴身边呼呼大睡。 待她熟睡,拾阴就睁开黑漆漆的眼睛,那一瞬他闻到了香味,是从青衡的骨髓里散出来的。 他阴鸷地邪笑,手慢慢靠近她细嫩的脖子:“如果你死在这里,冥界无法向神交代,届时天地间一定会重逢浩劫。” 正欲下手,耳边传来一声诡异的笑声:“原来她就是帮我逃出生天的神啊,早知道我刚才就吃了她,这样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拾阴听力灵敏,眸中乍泄出凶恶,这声音是白天要掏他心的鬼灵。 他微微眯眼,暂且收手,身如影魅穿房过屋,一眨眼就到了晏华的屋脊上。 凉月当头,寒光铺在青瓦上,房中灯火摇曳,晏华怒不可遏地一掌劈开红衣少年身下的椅子:“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哥,你糊涂了,神是不会看得起鬼的,不如我们里应外合,夺了青衡的神魄,然后一起逃回南冥,再联合大哥,到时人神魔叁界,就是我们南冥的领土,如何?” “住口,这话我当没听到,你就安安分分在这里悔过自新,不要再生差池。” 赖童红眸展亮,像血泉那样冒着嗜血的腥气,脸上赤红色胎记空生出一抹肃杀,邪恶地歪了歪脖子,坚决道:“我不,我在九幽火狱里煎熬了这么多年,这口恶气,我咽不下去,你如果不帮我,我就自己来。” “赖童,别犯糊涂,最近很多鬼从地狱到枉死城来,你知道是什么回事吗?” 赖童顿住脚,继续听他说:“这是天神的决定,地狱亡魂成灾,不愿投胎转世的比比皆是,神罚业火不日就会降临枉死城,将这里的鬼魂烧的一干二净,你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待在冥府。” 神罚业火曾经把战神刑天制服,永世捆押在九幽地府,想不到有天会重现在人间,用来对付鬼魂。 赖童越想越有趣,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那如果不加以约束,打开枉死城的大门,聚集在这里的鬼魂就会溢出地狱,霍乱人间。” 晏华脊背发寒,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弟弟的邪恶是如此的可怕。 “你不要乱来,赖童。” “哥,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啊,亡灵吞没人间,那我们南冥何愁不能与天界对抗啊?”赖童茅塞顿开,狂谑大笑:“那你还跟昆仑连什么姻啊,到时候生灵涂炭,叁界六道就是我们的。” 此言一出,不仅赖童兴奋,连屋脊上的拾阴也有种曙光来临的感觉,他仰脸看向半圆的月亮,澄澈的眼睛竟有着深深的厌恨。 拾阴回房时青衡还没醒,他盯着睡到微鼾的女子,眼底狡黠冰冷。 “神的统治,该结束了。” 青衡睡足醒来,月亮仍悬挂在半空中,连位置都没有变过,她抱臂倚在门槛上,对月叹息:“美则美矣,就是没有昼夜,无聊又无趣。” 啧声之后,拾阴就醒了,青衡询问他怎么样,又说:“事不宜迟,小哥哥,我先送你出城吧。” 拾阴帽檐遮住大半张脸,点头。 青衡扶着他去跟晏华道别,在对视的一瞬,晏华的瞳孔深处闪烁浓浓不舍,眼底如同被荆棘割缠,将洒在眼底的月光都割碎了。 此刻,晏华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眼万年,日月都苍老。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脸上笑容温如朗月,柔声:“我送你们。” 白日的枉死城被鬼遮揽成夜,厚厚的黑影交错在黑云中,青衡感觉到不详,这里的戾气越来越重,好像要把天都撑破似的。 拾阴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低下头隐笑,很期待赖童的计划早些实施。 来到城门口,无数亡灵突然来袭,青衡眼看着积压成云的鬼,立刻施法镇压。 “小哥哥,快帮忙啊,这些鬼冲往人间就惨了。” 拾阴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如狼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诡笑。 “青衡大人,麻烦您让开。” 是那日来请命的阿黎。 青衡咬牙苦撑:“你们不能到人间去。” “是地狱容不下我们。”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鬼魂一旦灰飞烟灭,就会彻底消失,对你们而言,确实很残忍。但人类是无辜的,你们如果去了人间,阴阳失衡,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激怒了众鬼,牟足力气想要冲破青衡用法力建立的屏障,怒吼:“人类无辜,那我们就该等死吗?” 众怒难平,青衡自知是无力招架,顶不了多久,用尽自己最后的法力,硬撑说:“我知道你们有七情六欲,会留恋前尘往事不肯投胎,但这确实违反了冥界轮回条例,我答应你们,如果不能给你们一个交代,我就与你们一起承受。” “此话当真?” “不能信她,她是个神,又怎么会站在我们这边呢。” 异口杂声中,拾阴回眸看向快要被鬼顶破的城门,他只要微微动手,城门就会立即破裂,青衡想顶也顶不住。 “我青衡对上古神明烛九阴发誓,如果有违誓言,那就让我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超生。” 拾阴运气的手掌忽地停顿住,看向对着鬼下跪的青衡,眼中恨意中萌生出恻隐。 他收回法力,姑且没有动弹。 只是他想暂且放过,但有鬼却已经按耐不住。 赖童见鬼魂一直停滞不前,便来到拥堵之处,正巧看到青衡下跪的模样,猖狂一笑:“青衡大人,别来无恙啊。” 被安抚的鬼魂纷纷看向红衣似火的赖童,齐声恭喊:“大人。” 青衡凝眸,“你就是晏华的弟弟。” “是我,还未谢谢上神助我逃离九幽地。” 青衡冷笑:“看来晏华没办法让你向善了。” “何为善?何为恶?不过都是因为叁界混战时天神获得胜利,才会成为统治者定论善恶罢了。” 拾阴冷眼旁观,虽然赖童说话偏颇,但也不无道理。 “你错了,即便是天神犯了错,也一样会受到惩戒,无一例外,就像刑天一样。” “哈哈哈,刑天真的有罪吗?你曾掌管天曹违纪,阅览上古卷宗,如果刑天真的有罪,你又何必去九幽地找他一问究竟呢?” 青衡抿着嘴,闷声不驳。 “因为在你心里,也是不信道貌岸然的神明的,你知道刑天的是冤枉的,因为他太强了,如果他不入地狱,那些所谓的天神又怎么能高枕无忧呢?哈哈哈...” “青衡,我念在你明辨是非,又对冥界有情有义的份上,可以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来日若真的跟天界打起来,本王可以饶你不死,如何?” 青衡凛然一笑:“赖童,即便当年胜利的鬼,天下也不会太平。” “那就跟你没关系了。” 说罢,赖童首当其冲,强大的戾气直接把青衡的衣衫割裂,瞬间就破了青衡的法阵。 青衡明知法力不敌,仍拼命起身对抗,就在城门快要劈裂的一瞬间,一股黑气将百鬼轻而易举地全部打了回去。 “小哥哥?” 拾阴站在门口,望着不甘切齿的赖童,头也不抬地说:“如果天神可恶,那么鬼也是一样。” “哼,手下败将,今天我就用你的血来染红黄泉之水。” 赖童说完就朝拾阴杀去,空手的拾阴不躲不闪,九骨鞭先嘻嘻哈哈地钻了出来,对准赖童的眼睛,狠狠一鞭子。 轻敌的赖童虽然闪过,但仍避免不了这一鞭子,当即痛得叫了起来:“啊” 这下鬼魂一拥而上,九骨鞭忽然变得又长又狠,骨上长出细密的兽齿,凡是被鞭子打中的鬼魂都魂飞魄散。 见状,所有鬼魂吓得连连后退,再也不敢莽撞。 自负的赖童不甘就这样落败,再次跟拾阴交手,结果可向而知多么凄惨,拾阴甚至想直接把他打到灰飞烟灭。 就在万分紧急的时刻,鸿蒙扇飞旋而来,从拾阴鞭下救下了重伤的赖童。 青衡嘴角含着鲜血,望向包庇赖童的晏华,不敢相信道:“是你在纵容他?” “青衡,有些事,注定是身不由己的,你是神,不会明白我的苦衷。” “所以你在九幽地,用引魂铃帮我找刑天,其实真正目的是为了召唤出赖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晏华眼里充斥无法倾吐的苦衷与哀伤,嚅动唇沉重地叫了声:“青衡” 青衡眼眶中沁着泪花,频频摆头,强装笑意的自嘲:“没关系,我还以为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原来是我想多了。” “青衡,我...” 青衡泪眼含笑:“我还以为我在叁界里终于有朋友了。” 晏华顿时心如刀割,他虽然在天界中受尽人眼,但至少还有父亲的宠爱,而青衡却什么都没有。 婉罗天女为了下嫁良人,不惜与西王母决裂,所以青衡从生下来就没有昆仑照应。小时候因为秉性乖张,跟谁都格格不入,幸得被虚妄天尊驯化,收为徒弟,飞升九重天。结果又遭天神嫉妒,总是欺负她。 这几万年来,起先青衡还能跟师傅一起渡鬼降魔,天尊不在之后,她总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孤孤单单。 黄泉之主 青衡仰头看天,努力把眼眶中的泪水咽回去,然后扶起拾阴回到小破屋。 鸿蒙扇属上古神器,威力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敌,拾阴强撑到小破屋就晕了过去。 青衡用引魂铃把九骨鞭上的婴灵召唤出来:“你们究竟是谁啊?从哪里来?” 岂料,他们个个都装无辜,眼睛睁得比青衡还大,笑得天真无邪,跟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人。 风突然吹响青衡腰间的铃铛,“铃铃”碎响让鬼婴们凶相毕露,痛苦地叫喊。 青衡赶紧捂住铃铛,示意他们不要怕,后指着昏睡的拾阴问:“那他是谁?” 婴灵面面相觑,最后说出两个字:“大人”,就赶紧钻回袍袖。 青衡更加迷茫:“拾阴是个人,可叁界内没有被鬼怪称为大人的人类啊。” 算了,既然不说,那她就自己看。 小哥哥多有得罪,勿怪勿怪。 在心里嘱托之后,青衡双手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扣于心门,屏息念咒。 “常当视之,无所不辟,金刚萨埵,欲为汝开眼,金刚眼无上,眼今开,拾阴,告诉我你是谁...” 青衡以虚体走进拾阴记忆中,眼前的场景让她为之一震。 长河落日,红霞漫天,这里是上古洪荒时期。 第一批人类刚刚降生在这片土地,彼时的昆仑虚距离人间是如此的近,抬眼就能看到昆仑的大门。 河水峰岭孕育着最原始的部族。 “哇哇哇”一声婴儿啼哭拉回青衡视线,小男孩浑身皮肤发红,眼睛都睁不开,没牙的小嘴嗷嗷大哭。 “你就是拾阴?”青衡抿嘴轻笑,蹲在他面前把小家伙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从襁褓中破涕的婴儿,转眼就到了天真烂漫的童年,拾阴穿着母亲缝制的虎皮,在山林中与朋友一起奔跑,笑得十分开朗。 青衡跟在他身后:“你跑慢点,小心摔倒。” 拾阴看不到她,自然也听不到她说话,自顾自往前冲。 这样幸福的日子只到他六岁那年,生活在天河下游的村民忽然听到神明的指示,需要挑选一名孩童为祭。 青衡看着天边闪烁的赤红色竖眼,汗毛鼎立:“上古冥神,烛九阴。” 烛九阴开眼为昼,闭眼为夜,当年仅六岁的拾阴被推出来的时候,神兽闭上了眼睛。 当时村民们一阵雀跃,认为神明带走拾阴,就会继续庇护他们了。 青衡跟着拾阴,眼看他被人类强行捆在山柱上,小小年纪的他害怕地哭喊,足足喊了叁天叁夜,山谷里满是他的求救声,最后喉咙都破了。 直到一天,白昼很长,太阳迟迟没落下。 青衡明白,这是烛九阴在看着他。 忽然间,天地间升起浩雷,不见烛九阴的身影,只听闻浩大的声音说:“你天生恶骨,髓有反意,人神鬼都要忌惮叁分,很适合继承我的衣钵,永生永世地活下去。” 青衡看向周遭,始终不见烛九阴的蛛丝马迹。 她听师傅说过,钟山之神名烛龙,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嘘为夏、息为风、管四季变节,身长千里。 在混元初开时,盘古以身化做山川河流,彼时叁界未分,邪魔鬼怪全部拥挤在背阴山。它是六道中第一个地狱,归属掌管阴阳的混沌之神烛九阴。 小小的拾阴被丢弃在背阴山内,随着日月变幻,他开始长大。 这里是纯阴无阳之地,山不生草,峰不插田,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鬼怪藏匿在丛丛荆棘,石崖邪魔众多,鬼妖横行,皆是魑魅魍魉,实阴司之险地。 莫说是普通人类拾阴,就是青衡这种修为也有些毛骨悚然。 常年被囚禁于此的魍魉怪魔当然不甘心被拾阴管制,仗着拾阴看不见邪祟就猖獗的欺负他,抽打他的灵魂,撕裂他的血肉,把他捆在山岭上,受雪风严寒,受暴雨侵蚀。 “我会给你永世不朽的躯体,赋予你赏善罚恶的能力,即便是神也不能动你分毫。” 此后,拾阴成了不死之躯,不管被鬼如何撕咬扯裂,七日后依旧会复原,然后再被撕裂,如此周而复始... 转眼过去十年,青衡一算,拾阴已经十六岁了。 这里就他一个人,他已经被欺负的麻木了,连哭都不会,烛九阴给了他新名字,叫拾阴。 “拾阴我该走了,往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青衡顿然大悟,才想起烛九阴的肉身早已经死去,现在不过是他的兽魂。 十年没开口说话的拾阴,此刻忽然笨拙地说道:“给我...给我力量...” 天地间升起翻江倒海的咆哮声,脚下的山崖都开始颤抖,只听烛九阴说道:“我可以给你一双眼睛,一双能看清世间所有邪魔的眼睛。” 青衡隐约猜到什么,等拾阴再度睁眼,他就再也看不见人类,但阴灵邪物都在他的感知范围内。 初见面貌丑陋的鬼,拾阴害怕的瑟瑟发抖,青衡一直跟随他,陪着他。 等他再次被鬼玩弄之后,青衡实在不落忍,朝着蜷缩在山涧中的拾阴柔声说道:“如果你一直害怕,会一直被他们欺负的。” “谁?”拾阴惊恐地问,可眼前除了嚣张的厉鬼飘过,并没有什么人。 青衡吓得捂上嘴,不敢相信地小声说:“你...能听到我说话?” 拾阴口齿仿佛牙牙学语的孩童,偏执又固执,“你是谁,究竟是谁?” 而此时的青衡就站在他面前,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难道是因为烛九阴给的眼睛?青衡这样猜想。 “我是谁不重要,拾阴,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活下去,你可以的。” 拾阴愣了愣。 也从这日起,他燃起了斗志,开始尝试反击。 青衡一直跟着拾阴,有时会陪他说说话,有时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提醒他,不知不觉中她有种与其并肩作战的感觉。 拾阴仍然斗不过背阴山的邪魔,但已经不是单纯的挨打,他的身体也不再长大,而法力却与日俱增。 这一日,拾阴突然问:“你不是鬼,你究竟是谁?” 青衡坐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嘟着嘴叹息一声:“我跟你一样,孤孤单单,身边的人,比魑魅魍魉还要可怕。” “人?” “嗯” 拾阴埋下头沉默,低落喃喃:“我看不到人,等你死了,我才能看到。” 青衡皱眉,怎么感觉拾阴在盼着自己死啊? “没关系,我们这样也挺好的。” 但拾阴却不这么认为:“你叫什么名字,我把你写在阴册上,等你死了,我们做朋友。” 无人教过拾阴人情世故,在他眼中的死亡不过是另一种相遇。青衡虽然不适应,但又觉得很高兴,至少说明他很期待见到自己。 “那你要变强才行,这里的鬼怪都这么厉害,如果我来了这里,会跟你一样被欺负的。” 拾阴迟疑了,他坐在最高的山岭上往下看,一只脚悬在半空中,攥紧拳头。 “我恨那个把我变成这样的神,我恨把我送到这里的人类,我恨这些欺负我的鬼。” 他哽声怒斥,透着不甘和愤恨。 青衡听到这话,眼角不知怎么就湿了。 叁界六道,芸芸众生,生生把年幼无知的拾阴变成这样。 她坐在悬崖边,双腿在空中摇摆,“拾阴,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山野烂漫,雨雪冬霜。” “好,等你死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他这样信誓旦旦的承诺。 又不知过了多久,叁界已分,六道归类,拾阴依旧在独自守着背阴山,不过他已经可以号令万鬼,在山中来去自如,过路的阴魂都害怕他。 这日,鬼魂忽然奋起围攻拾阴,青衡看得心惊胆战,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等到拾阴突出重围,她的呼吸才恢复正常:“拾阴,你没事吧。” 拾阴将肩膀上紧咬不放的鬼婴连皮带肉地撕扯下来,顿时半截臂膀都见了白骨:“没事。” 青衡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坦然直视他的伤口,她心疼地望着拾阴,怒眉瞪着鬼婴:“拾阴,婴灵身上的煞气最重,你可以把他收服,当做自己的武器。” 拾阴听从,之后遇到谋逆不轨的鬼婴就不再斩杀,驯化之后就放在他的九骨鞭上。 再后来冥界就有了阎罗殿,亡灵会过鬼门关,踏上黄泉路,进入下一个轮回。 凡是罪孽深重的,都会被拾阴写上阴册,归他管辖,不管是神还是鬼。 阴灵妖魔都称他为黄泉之主。 背阴山的时光孤寂无聊,在相伴相随的岁月中,青衡竟然不觉得枯燥乏味,甚至在拾阴身边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像是被保护似的。 她会给拾阴讲地府的孟婆,说天界的趣事,拾阴总是默默聆听,就算不相信也不会反驳。 可青衡忽略掉一点,如今的拾阴已经不是从前被鬼欺负的少年。 忽然有天,拾阴勃然大怒,质问说:“你骗我,你根本不是人,我查了所有的生死簿,都没有你的名字。” “我...”青衡凝噎住,嘘声叹息。 你怎么会查到呢,名字是我随便编的。 “你究竟是谁?”他一声怒吼,顿时地动山摇,风云骤变。 青衡恳声:“拾阴,你相信我,不管我是谁,我们都会见面的。” “真的?” “嗯” 初尝禁果 拾阴暴躁的情绪随着山岭碎石不再滚落缓缓平息,他不甘地问:“那还要多久?” “这个...”青衡一时不好回答,拾阴是最早的人类,论年纪应该跟母亲差不多,比她要早几万年,背阴山又不见日月,根本无法计算周年。 等等,青衡心间一紧,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拾阴不同于其他人,他所听所看都有所不同,会不会对于拾阴而言,她是真实存在的? 青衡越想越害怕。 “拾阴,我..我得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拾阴慌了神,凭他怎么努力,可眼前依旧是空荡荡的。 “我..我得回去了,我们有缘再见。” 青衡正要转身,拾阴忽然动身向她走来,那双可以窥视万物的眼睛,仿佛瞬间有了灵慧。 “我..我好像看到你了,不过很模糊。” 听到他这么说,青衡那还敢犹豫,即刻凝神静气回归本体。 再睁眼,青衡回到枉死城的小破屋,距离她念咒不过是一眨眼功夫。 青衡望着拾阴的睡脸,心中无味杂陈,与他在背阴山经历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叫她又怎么不动容。 拾阴突然睁开眼睛,戒备地看向青衡,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大有不同,秋水荡漾的眼眸,流露着他看不懂的神色,抚摸在脸上的手也温温柔柔。 “你..你究竟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拾阴的心忽而跳的很厉害,眼前青衡身上分明没有杀气,却让他打心底觉得堂皇。 就在他不知怎么撒谎时,青衡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凑上来,咬住他的嘴巴。 霎时间,拾阴的心如同滚下冒泡的油锅,眼睛木讷瞪着,瞳仁震颤。 拾阴的唇不温不凉,青衡羞涩地吻着,脸颊慢慢变红。 等她缓缓退开,拾阴燥热感觉一点点退散,心里忽又升起不满足。 他在背阴山多年,自然见过鬼与鬼行欢,甚至有些女鬼为了采纳男人阳气还主动勾缠过他,但那时他只觉得厌恶,只想把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鬼杀之后快。 可这次却不同,少女的吻很甜,眼里也没有要吞噬他的凶恶欲望,勾的他浑身真气都乱了。 拾阴忍不住把少女扑压在身下,模仿她去亲吻朱唇,柔柔地、慢慢地,咬着她的唇瓣,吸吮清甜的甘味。 “唔...” 青衡被吻得喘不过气,酥胸颤颤浮浮,面颊绯红地望着拾阴。 正是这样无辜又温柔的目光,把拾阴勾的魂都没了,口舌干燥地再次吻上去。 他把热情都倾注在吻上,把少女的小嘴都咬肿了,红红的像要滴血似的。 拾阴很快就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双腿之间勃起的东西让他两眼发红,对青衡说:“我难受。” 庞然勃起的阳物顶在青衡小腹上,她忍着羞臊揉上去,拾阴两眼倏然发直,微张着嘴轻喘了一声。 那一声喘息正好喷在她耳蜗里,热气把青衡直接熏的皮肤通红,微微加重力道,顺着阳物的轮廓上下撸动几次。 青衡臊得闭上眼睛,扇子似的睫毛在不停微抖,像是采撷花蜜的蝴蝶,拾阴忍不住点水般亲吻她的眼睛,继而舒服的低喘出声。 少年的那处越来越大,从勉强握住的尺寸到后来只能箍住半圈,青衡羞得脸如火烧,硬着头皮把他裤子解开。 拾阴停止了喘息,情迷的眼睛顿时清明,低下头,看发抖的小手脱他的裤子,迷茫。 好不容易脱下来,青筋虬结的肉柱呈现出紫红色,傲娇的昂首挺胸,伏在拾阴身前,又热又硬。 青衡刚想打缓调整下呼吸,谁知拾阴的手完全不给她空闲,以最快的速度摸到她下身。 “啊~”她没忍住惊叫一声,拾阴的手竟然钻进底裤,在腿心里胡乱摸起来。 拾阴的手被九骨鞭磨出细微的茧子,抚摸着润嫩的‍‎小‌‍‎‍穴‎‍时有种轻微的刺剌感,惹得青衡微微战栗。 “嗯..啊.” 拾阴从她细微的呻吟声中听出愉悦,于是边揉着丰润湿滑的‌‌‎‍‎阴‎‍唇‍‌‌‎‍,边低头趴在她身上找寻香味的来源,最终确定是她骨头的味道。 拾阴埋在她锁骨里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品茗骨香,他张口想婴灵那样啃咬,将平整的牙齿嵌入少女的肌肤里。 “嘶~”青衡叫痛,骨肉颤了颤。 少女的手下意识缠住他的手,细嫩的触感让拾阴不自主心间发软,牙齿慢慢从她皮肉上松开。 手指滑入油腻腻的花缝中,青衡媚声顿时破嗓而出,一下就暧昧的气氛烘到了顶峰。 青衡微微挣扎,拾阴把手抽了出来,指尖上挂着精亮的粘液。 少女羞红的脸莫名牵动他心弦,拾阴眼睛愣愣地看着她,身体虽然有压制不住的欲望,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小破屋很简陋,青衡躺在从干草上撑起身,然后在他面前抽丝剥茧地宽衣解带,整个人如同清晨沾露的娇花,腻声说:“帮我脱衣。” 拾阴呆滞地把目光下移,随着青衡抽掉腰间绸带,那浅‎‍‌黄‍‌‎‍色‎‌‍衣裙如同衰败的花瓣剥落,少女白嫩的肌肤也映入眼帘。 他不知所措,但下身却明显更加兴奋了。 青衡慢条斯理地脱下亵裤,令人血脉偾张的酮体,散着迷人的清香。 她见失衡失魂似的迟迟不动,美丽的眼睛含着纯洁中带着别样的引诱:“我帮你脱。” 说着,青衡的手便伸向拾阴,动作又娇又羞,纤长的手指沿着少年的腰身,慢慢向上摸探。 脱去黑袍,又高又瘦的拾阴更显得挺拔,她手刚开始触摸,心脏就怦怦乱跳。 脱衣服的手慢的磨人,拾阴终究是忍不住,伸手在少女身上游走,弄得她呼吸逐渐混乱。 突然,拾阴用嘴巴把薄薄的小衣掀开,饱满的乳儿轮廓迷人,樱桃般乳粒像刚刚成熟的桃尖一点。 拾阴盯着看了看,好奇地伸舌舔了舔粉红色乳尖,青衡是闭眼嘤咛一声,乳儿颤了颤。 拾阴眼睛瞬间起火,凑上去就是一番啃咬,奶香甜腻,让他舍不得松嘴。 “嗯~”青衡捂着嘴,呻吟从她指缝里漏出来,像秋风痴缠在拾阴耳梢。 拾阴扶住她发软的细腰,嘴里咂咂不停,吸的乳肉一颤一抖。 “啊..拾阴..拾阴...” 青衡断断续续地叫,他的身体就越来越热,像炎炎夏日被放在贫瘠山脉上炙烤,肌肤都要被晒冒烟。 他把青衡直接按在地上,整个人都热得快要爆炸,肿胀的分身尤为明显。 拾阴烧火的眼睛牢牢将青衡锁在眼下,抬起女人的下巴,噙住惹火撩人的红唇。 “唔...”青衡被激烈的吻咬得难以招架,但心底有不可抑制的兴奋。 不一会,便青衡被吻得五迷叁道,‌‍‍‎欲‍‎‍‌火‎‎‌‍‌焚身地发出难耐的呻吟。 拾阴揉弄着她的胸,捏住湿淋淋的乳尖扯了扯,青衡娇喘战栗,处子之身涩的不行。 “嗯~用力点...” 如雪兔的如同手感极佳,拾阴刚一上手,便被酥软晃弹的娇乳所吸引。 他忍不住离开青衡的唇,沿着天鹅颈向下亲吻,含过娇艳欲滴的红梅、小腹,掰开她的玉腿,望着腿心一张一合的细缝。 青衡想要闭合双腿,却被他死死把着腿根。 拾阴灵活的长舌试探地舔弄粉曦的花阴,青衡两眼泛湿,身子忍不住的轻颤两下,呻吟又媚又娇,如蒲柳飘进耳畔,痒痒的。 拾阴主动揉起沾着湿水的‍‍‌‌‎阴‎‍‌‌核‎‌‍‌,粉红的‍‎‌穴‍‌口‎‍‌‌‍瞬时紧缩,拾阴的欲望速涨,呼吸发烫。 舌尖钻进幽湿的花阴深处,舔弄沟壑中的甘液,青衡止不住尖叫。 “不要..啊..” 拾阴望着她意乱情迷的媚眼,喉咙一紧,扶着‌‎‍‌‍阴‌‌‍‎茎‌‍‌‎对准粉嫩的花心,腰身猛地一沉,硕大硬生生挤进去一节。 “啊...好疼..”青衡眼尾挂着晶泪,嘶声哭泣。 拾阴被夹得也很难受,满头大汗地撑在她身上,低头一看,少女窄小的‍‎‌穴‍‌口‎‍‌‌‍艰难地咬着他的分身,平坦的小腹疼得紧绷。 两人都初经人事,拾阴努力回想那些鬼交欢的场景,咬咬牙,狠心地冲进少女身体。 “嗯~” 青衡咬唇闷哼,眼皮紧闭,额间疼出细密的汗。 拾阴的痛已经缓解,捻揉着她薄薄的耳垂,在青衡锁骨上印下深深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吻,像对待传世珍宝,充满了怜惜和谨慎,青衡被弄得不经意麻了肌肤,随后,心神荡漾起万丈巨涛。 她捧起拾阴的脸,不染杂质的眼睛让她觉得自己玷污了什么,红唇吐着湿热的潮气:“你..你动吧,但是..轻一点。” 拾阴盯着她的唇,感觉心被少女彻底缠住,慢慢把深埋的‎‌阳‍‌‎‌‍具‎‌‍‍抽出来,刚一拔,一抹红血就顺着柱身流出来。 他拧眉深望,那些鬼做的时候,好像没有出血。 在他深思的时候,腰上缠来一双细腿,少女为迎合他的插入,故意用双腿盘住他。 欲望当前,拾阴也顾不了许多,对着鲜红的‌‌嫩‍‍穴‍‎‍‌就‍‎‌‍‌肏‌‌‎起来,把青衡插得一抽一抽的。 “啊..哈..慢点...” 拾阴在她身体里深入浅出,‌‎‍‍淫‌‎水‍‌混合血液顺着‍‎‍肉‍‌‍‎‌茎‎‌‍‌‎流到她雪白宣软的屁股上,青衡被‍‎‌‍‌肏‌‌‎的期期艾艾,声音时高时低。 人间 拾阴闷头蛮‍‌‎‌肏‍‌‌‎,青衡腿内的肌肉都在痛得颤抖,她连连叫着不要,穴里的肉不断吸咬着他的‍‍‌肉‌‍棒‌‌‍。 没一会,少女就哭了,拾阴停下动作看她,青衡娇嫩的肌肤都被身下的杂草给膈红,盘在腰上的腿慢慢滑下去,双腿大敞着,粉嫩的‌‍小‌‎‎‍‍穴‍‎被‍‌‎‌肏‍‌‌‎得红肿不堪,可怜极了。 拾阴不知为何,心里跟着难受起来,抱起青衡,让她岔腿坐在自己怀里。 肿硬之物在姿势变换后又入一截,他清晰听到青衡在肩膀上呜咽一声,小拳头打了他一下,哭噎道:“你别动了。” 撒娇声让拾阴心麻了一下,双臂抱在她后背上,乖乖不动了。 身体的需求告诉拾阴应该继续,但心里却不停地说要忍耐。 发硬的分身杵在少女温暖的巢穴中,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宁静,恨不得就永远这样,躲在她身体里不出来。 “好..好了吗?”他口吃地问。 青衡脸埋在他肩颈里娇媚地笑,微微点头。 拾阴立即像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双手揽住她雪白的屁股开始抽动,他不自觉放柔了动作,想要深插时会减缓速度,把青衡顶地直叫唤。 “啊..好深..啊...我不行了。” 青衡手臂摇摇欲坠地挂在拾阴肩上,随着欲望的快感侵袭后脑,指尖不由自主地抓进拾阴的肌肤。 这微不足道的疼几乎让拾阴感觉不到,他只觉得眼前湿汗淋漓的少女,肌肤油光水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娇媚,让他忍不住要狠狠蹂躏。 拾阴深‍‌‎‌肏‍‌‌‎入穴道最里面,青衡如同触电般痉挛。 少女喘得厉害,胸前的两颗乳肉跳跃晃荡,下面的阴穴也随着呼吸,一张一弛,若隐若现的露着嫩红,把拾阴的肉刃吮的舒服至极。 “嗯..我不行了,拾阴..啊...” 她似哭似欢地叫着,如墨的丝发凌乱,几缕黏在脸侧,洁白的牙齿半咬着下唇,好似被风雨击打的花蕾。 拾阴被迷得喉咙再度发紧,眼睛一刻也离不开,掐着她的下颚,吻住她微张的红唇。 拾阴对此事有着无师自通的本领,两舌迅速交缠,发出令人害臊的声音。 “唔...啊...” 青衡喷潮时,拾阴也松了精关,两人舒舒服服地酣畅吁叹。青衡发红的身子陷入了无力,手脱离拾阴的脖子,后脊往后倒。 拾阴闭着眼,感觉要失去什么似的,一把将青衡抱住,紧紧扣回怀里。 激情后的拾阴呼吸杂乱,青衡靠在他心口,能听到他击鼓般的心跳声。 已经是白天了,但天色跟晚上差不多,无人打扰的小破屋里,连风都不敢吹出声响。 青衡赤裸着躺在他怀里,身上盖着拾阴的黑袍,睡得正香甜。 拾阴一直无眠,望着只露出娇俏小脸的少女,呆呆出神。忽然青衡睁开了眼睛,他才逃离般移开目光。 青衡枕在他肩膀上,笑脸盈盈。 “拾阴,我们去人间看看吧?” 拾阴不回答,眼里写满抗拒。 青衡从黑袍里伸出手臂,拿过旁边的衣裳穿上,拾阴直勾勾看着曼妙的身躯,以及被他揉红的屁股。 “嘶...”她一抬腿,差点踉跄摔倒。 拾阴正巧看见她又红又肿的小‌‌‎‎‍阴‌‍‌‎唇‍‌‎‎,一眨眼穿好衣服,站在青衡身后。 青衡手里的衣裳一下被夺了过去,她茫然后低笑,伸开手臂让他替自己穿衣。 “拾阴,现在是七月初,人间肯定开了很多花,我们去看看吧?” 拾阴系好腰带后就陷入沉默,望着青衡的眼神里暗藏着不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现在就走。” 青衡笑眼灵动,拉着他就往外走,像是害怕来不及似的。 出了鬼门关后,拾阴眼前一片黑花,在模模糊糊后,就陷入了深渊般的漆色。 他不知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城,只听得耳畔热闹非凡,无数人声穿耳,让他没由来心里忐忑。 就在他万般慌措时,青衡的手挽住他,“走啊。” 拾阴被她强行拽到人群中央,他感受到人类的呼吸,闻到强大的贪念,他像是置身无岸的苦海中,不知该往哪里走。 “老板,城里哪儿的花开的最好?” “花?”他想了想:“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有片紫薇花林。” 青衡方步就走,刚两步才想起拾阴看不到,跳蹦着回到他身边,握住他无所适从的手:“哥哥,跟我走吧。” 拾阴觉得刺耳,沉声:“你不能这么叫。” “怎么不能?”青衡垫着脚跟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撒娇地将他拉走。 拾阴听着她的笑声,心里一点也气恼不起来,反而有种陌生的兴奋感,心间的滋味也形容不出来。 没走近青衡就闻到了紫薇花香,树姿优美,树干光滑洁净,花色艳丽,远远一看便是满堂红。 青衡捞下一枝放在他鼻尖:“这个就是紫薇花,又称百日红。” 这一份香味,闻得拾阴心乱如麻,青衡趁四下无人,偷偷摘下一枝给他:“你摸摸。” 拾阴忐忑的伸出手,像是摸着某种稀世珍宝,连用力也不敢呼吸。 青衡噗嗤一笑,拉着他走到紫薇林中,花气弥漫枝头,周身全是香味。 拾阴在紫薇树下站了许久,木讷的眼睛眨都不眨,更让青衡心疼。 之后她带着拾阴上街游玩,吃了糖画,喝了两口黄酒,拾阴喝得面颊粉红,更显得如仙如玉。 路过一处道观时,青衡停住脚,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拾阴:“你等我一下。” 拾阴闭眼仔细聆听,少女的脚步浅浅,然后又是朱砂笔力透符背的细声,只听她念叨着什么昊天上帝,黄符便被她烧了。 “走吧”她欣喜的折返回来。 两人在人间一玩了两天,青衡欢欢喜喜地拉着他玩东到西,可惜天不作美,刚走到路上就忽然下起小雨。 “拾阴,咱们先回客栈吧。” 说完,青衡拉着他就走,刚到客栈门口拾阴就站住脚。 青衡扭脸看去,只见客栈中竟然坐在阿黎,好奇地迈步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黎默默望向招呼客人的掌柜:“今日七月七,他是我相公。” 青衡瞬间了然,没再继续追问,牵着拾阴上楼,进房之后才叹息一声,偶尔会从门缝中眺望楼下。 “你在看什么?” 青衡再次叹气,“阿黎死了不到一年,店里的掌柜就已经另娶他人,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 拾阴躺在床上,身体板正,两眼无神地面向床帏,不答。 就在这时,阿黎忽然飘进房中,随着青衡就下跪叩拜。 “青衡大人,您帮帮我,我想再见他一面。” 听到这种请求,青衡退避叁舍,摇头拒绝:“不行,你已经是黄泉亡魂。” 心怀怨恨的厉鬼最不好劝,阿黎顿时怒火中烧,暴露自己的残暴之性:“若大人不帮我,我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法了。” 青衡察觉不妙,一张黄符封住房门,让阿黎无处可逃:“这里是人间,不要乱来。” 阿黎见此,走投无路地痛哭起来:“大人爱过一个人吗?” 青衡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了拾阴。 “青衡大人,我不会伤害他的,我不愿投胎就是想再见他一面。” 青衡这下为了难,将符咒收回,又掏出一张别在她腰封中,抬指警告:“这符咒能让你上人身,但只管叁刻,叁刻之后你必须回枉死城,不然就会魂飞魄散。” “多谢青衡大人。” 青衡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刚一转头,拾阴正看着她。 那眸光又热又烫,直到青衡吹灯上床,都能感受到那份炙热。 青衡转头埋进他胸膛,拾阴板正僵硬的身体忽然就软了下去,心跳的极快。 “你...你好了吗?” “什么?” 拾阴把她反压在床上,手直接探进腿间,摸着前几日被他弄肿的小嘴,轻轻由上至下地扫了两下,声音微抖:“这里。” 青衡立即有了感觉,双腿夹住他手腕,臊得心脏都停了。慌忙坐起身,张皇娇嗔:“你拿出来..” 拾阴果真把手拿了出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生涩的唇还遗留着黄酒香,拾阴把她的唇里外都舔了一遍仍不知足,半压半放地把青衡压回枕头上,疯狂吸吮起来。 “唔...唔..” 青衡喘息不过,抵在小腹上的硬物叫嚣着某种欲望。 她的味道实在甜美,让拾阴忘乎所以。 可少女总是不配合地扭来扭去,让他不能尽兴尝甘。 “不要,拾阴,你放开我..” 拾阴从没有如此迫切过,身体里有股火像是要把他给烧毁,但她却不肯配合。 拾阴愤怒地钳住青衡的脖子,眼皮微眯。 青衡顿时静了,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拾阴又是皱眉又是颤抖,最后捂着自己的心跑下床去。 他离开客栈,在街上四处乱晃,等了许久,心脏的揪痛才开始平息。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他的身体和心脏都不受控制。 拾阴望着自己的手掌,在人声鼎沸的街上踉跄而走,他不适应眼前的黑暗,跌跌撞撞时被路人骂是瞎子。 “瞎子还出门,不怕撞鬼啊?”说完男子上脚狠踹了他一脚。 刻薄的声音激怒了拾阴,他一挥袖刚才谩骂不休的男女立即横死街头。 “杀人啦...杀人啦...” 拾阴被人当成杀人犯,一怒之下,把围住他的人甩出数丈远。 不许人间见白头 加载中,请稍等... 恶骨不灭 赖童闻声惊恐,望着杀气腾腾的晏华,心虚地开始求饶:“哥,我可是你亲弟弟啊,不要..不要这么对我,不要抛弃我。” 晏华终究还是不忍心放开了他。 “神罚业火就这两日会降临,你在冥府好好休息,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晏华背手就走,身后可怜兮兮的赖童忽然勾起邪笑,朝他飞扑过去,张口将晏华的神魄吸入身体。 “哈哈哈,既然你们对我不公,我就只能无义了。” 既然你不会做天神,那我就取而代之。 有了神魄的赖童只感觉身体轻便不少,他弯身看向池塘中的自己,丑陋的模样让他自己都嫌弃。 于是他灵机一动,摇身变成晏华的模样,再拿起地上的鸿蒙扇。 “哥,你放心,我会帮你完成未了的心愿,你不是喜欢青衡吗?我一定替你娶她。不过不是现在。” 说完,赖童仰天狂笑。 另一面,青衡刚走出冥府就感觉左肩疼痛难忍,赖童的鬼爪挠破了她的肩膀,现在整个手臂都被鲜血染红了。 神的血腥味勾起魑魅魍魉的敏感神经,不断嗅着味道赶来,青衡察觉不妙,咬牙坚忍加快脚步。 鬼魅盘旋在头顶,将她圈圈包围,青衡走投无路,刚要掏符就被鬼踢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九骨鞭率先飞腾而来,拾阴紧随其后。 一见拾阴,百鬼退避,不敢再轻举妄动。 拾阴抱起她回到小破院子,用法力给她治伤。 “你不是回去了吗?” 拾阴坐在门前不言不语,脸上找不到一点表情。 青衡挪过去,脑袋枕在他肩膀上,望着空荡荡的院落里,强撑笑意说:“拾阴,以后我们也学人类在院子里种桃树吧,昆仑有很多仙桃树。” 拾阴呆呆地扭过脸,她眼睫毛一闪一闪的,水晶似的眼睛里向往多于痛苦。 他沉默扭回头,默默点头。 青衡在他肩上睡着,眼角却含着不知名的泪水,拾阴将泪珠抹去,心里也跟着难受。 她生下来就是神仙,虽然整日鲜少将忧愁挂在脸上,但拾阴总觉得她不开心。 拾阴来的路上其实遇到了晏华,对方告诉他一个秘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大人不要再纠缠青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认识我?” 晏华摇头:“不,但我认得你的眼睛。” 拾阴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晏华在叁重天时专门管理上古神宗,当他给拾阴疗伤时,他就感觉到此人的强大的自愈能力,就算他不施救,拾阴应该也会自动复原。 虽然难以想象,事实胜于雄辩,而能拥有这种能力的只有钟山之神。 “上古神明烛九阴有个儿子,名叫鼓,相传他的眼睛看不见花草风云,却明善恶,察鬼神。” “当年他不学无术,跟钦鸠联手杀了祖江,皇帝就将他们贬出天界,鼓化作竣鸟成了一只凶兽,连年祸害百姓,天神多次惩戒,后来不得踪影。” “烛九阴是造物之主,但鼓却是十恶不赦的兽鸟,它会让草木干枯,河水断流,所到之处灾象横生,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拥有这双眼睛,但请您何处来,何处去。” 拾阴不言,神色微微呆滞。 晏华怕他不听教,追加一句:“鼓至今都受天神歧视,更何况,青衡是神,你与她并不同道,你若不肯听劝,一定会遭受天劫。” 这一语犹如警钟,拾阴望着熟睡的青衡,微微动身,将她拦腰抱回房中。 第二日,空气很燥热,犹如当年十只金乌那般炙热,天色仍是灰蒙蒙的。 青衡走到门口,额头滚着汗珠,城中恶鬼诚惶诚恐地挤在院门外,不停地拍门叫喊。 青衡走近一看,才发出现院子里贴满了黄符,望着拾阴:“是你贴的?” “嗯” 从昨天后半夜开始城中就不得安生,他怕会吵到青衡睡觉,所以才这么做。 青衡把一张张黄符揭掉,开门让鬼魂进来。 “青衡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地狱的鬼全部都到枉死城来了。” “是啊,这里快撑不住了,而且天越来越热..” “是你们天神逼我们的,如果真的要惩罚我们,我们就去人间,要死,大家一起死..” 霎时间,青衡成了众矢之的,她镇定思索,暂且安抚住众人。趁乱冲出重围,来到冥府质问晏华。 “是你把鬼都放进枉死城的?” 赖童正品尝着美酒佳酿,笑着点头:“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都是天神的意思,神罚业火今日就会降临,为了不让鬼魂霍乱人间,我不过是听命行事。” “不可能,天神不会这么做的。” “不会?”赖童嘭地放下酒杯,望着青衡一脸天真的模样恶狠狠发笑:“你以为天神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叁界皆知,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青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阴判鬼帅纷纷低头默认。 就在这时,天忽然亮了,青衡暗叫不好,急急忙忙离开冥府。 刚到枉死城就发现火海泱泱,浇不熄灭的团团业火从天而降。 鬼魂哀嚎遍野,生生被业火烧成灰烟。 “拾阴”青衡大叫。 青衡边走边喊,穿过火海来到奈何桥前。 岂料彼时的奈何桥已经被黄泉淹没,无路无桥,看来是晏华故意为之,一心要断其后路。 青衡拼尽全力施法搭桥,让无辜的鬼魂从桥上去阎罗殿躲避。 业火越来越密集,遥遥观望犹如流火划过天际,在人间的人们纷纷眺望,叹为观止地拍手叫好。 拾阴在鬼魂中望着法力逐渐枯竭的青衡,在这一刻,他忘了她贵为天神。 哀嚎声连绵不绝,枉死城的轰然倒塌,黑色的狼烟伴随着嘶声痛喊,青衡凭借一己之力撑着生存之桥。 虽然能逃过去的鬼魂少之又少,但已经是青衡能做到的全部,在灵力尽绝之时,她终于躺在火海之中。 而就在这时,枉死城的大门突然开了。 青衡这才知道晏华的真正目的,他是想逼急这帮鬼,让他们去为祸人间。 “拾阴,把门关上...”她哀声恳求。 拾阴不为所动,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鬼魂涌向人间。 “咳咳咳”青衡被黑烟呛得不住镇咳,水盈盈的眼眸默哀地闭上,一颗泪坠落眼角。 拾阴见此,飞身漂浮在火海之上,瞬间就追上猖狂翻涌的鬼魂,抢先一步到达城门前。 “轰隆”一声,城门紧闭。 拾阴倾注法力于城门,又单手搭起奈何桥,发出凶兽般的怒吼,众鬼魂便乖乖走上奈何桥,不敢再造次。 他听到青衡的气息越发微弱,奋不顾身地跑向火海深处,望着生息殆尽的青衡,面色浓重。 青衡嫣然一笑:“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我的神骨。” 当日她开天眼的时候看到了,背阴山的鬼告诉拾阴有位天神被贬职东岳,如果夺了她的神骨,拾阴就能在叁界来去自如。 所以,拾阴来枉死城并不是偶然。 “我知道,你不喜欢背阴山,但你能不能不要夺我的神骨?那我会死的。”青衡红着眼睛笑说。 拾阴走近她,将青衡抱在怀中,轻声问:“在人间,你许了什么愿望?” 青衡眼泪滑过眼角,扯出灿烂一笑。 “我希望有人做我的神明,护我为众生。” 烈火之中,青衡的肉身被烧成了一把黑灰,而拾阴还剩下一具恶骨,弯曲的骨臂中空拥着她遗留的气息。 他把青衡的神魄收了起来,带到上元夫人面前,问她:“她会好吗?” 云殿的侍女见着这具无肉的白骨都心惊肉跳,连上元夫人都不免吃惊。 “我早就告诉过她,如果执意救枉死城的鬼魂,一定会遭受她不可承受的天劫。” 白骨立在七彩云殿中,许久都没再说话。 原来她早就知道怎么避过此劫,可还是... “她的天劫是什么?” “衡儿会进入千年轮回,生生世世都..不得善终。” 白骨微微颤抖,骨骼发出咯咯错响声,低下的头颅蕴藏着硕大的哀痛。 之后,拾阴离开天宫云殿,朝着不知名的方向携风而去。 结发为夫妻【完结章】 冥府中鬼魅乱鸣,对于着突如其来的燥热惶惶不安,不受热的溢鬼为躲避这难耐的灼烧感,沉在池塘中不肯出来。 曼珠沙华下方无数厉鬼抱团,瑟瑟发抖的哭嚎。 段西官从天而降,血红的月亮凌空而照。 重伤未愈的赖童正在修养,得知来者不善,鬼帅苘山和泽沐先出门迎战。 “你要干什么?” 段西官邪魅一笑:“愚昧无知,错把鬼灵当鬼王,到了阎罗殿,你们两个都会万劫不复。” “你...” 苘山和泽沐对视一眼,理亏低头。 “你霍乱枉死城,就是与冥界为敌。” 段西官没空与他们纠缠,抬手施法冥府便摇摇颤颤,岌岌可危。 眨眼之间,他已经深入敌穴,拿住赖童。 鸿蒙扇飞出相救,赖童化成本相,犹如红莲般的眼睛,死盯着段西官。 他被囚在九幽地千年,这双眼睛早已经沾邪带恶,寻常人别说是直视,就是被看一眼,就会被吓散叁魂七魄。 赖童眸光化火,攻击段西官,他趁势逃出冥府。 赖童果然上当,想也不想就跟了出来。 段西官讥讽一笑:“九幽狱火再强,也不抵不过黄泉之水。” 说完,八百里黄沙路瞬间变成泱泱血泉,段西官随意就可以引来万丈黄泉之水,数道血注顷刻间浇熄烧过来的火焰。 赖童大惊:“你究竟是谁?” 段西官将水控在股掌:“黄泉之水划生死,隔善恶,掌黄泉者,掌阴阳界。” 赖童闻声变色。 难道,黄泉之主,真的存在? 不,不可能,那不过是传说罢了。 听到动静的苏题春启门出来,她气数将近,身体就像个耄耋老人,没两步就摔倒在地。 段西官扶起她,让她靠在怀中。 “晏华在哪里?” 赖童看到她眼底闪过一抹深暗,放声狂笑说:“他早在千年前就被我吃了,不然我怎么会用鸿蒙扇,还能坐拥枉死城呢?” “你..他是你亲哥哥。” “那又如何,如果没有他,我也会是天神。”赖童暗暗攥紧拳头:“同是鬼帝的儿子,为什么他是苍生敬仰的天神,而我只是九幽之地的一介败犬。” “他来枉死城找我,却不助我逃离升天,这样的哥哥,要他何用?” 段西官一脸平静地听着,一颗心只系在苏题春身上。 “如果没有你们的阻挠,我早就已经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赖童狂怒大吼,启齿阴笑:“段西官,我不管你是什么,今日我都要让你魂飞魄散。” “枉死城鬼不过都是些不堪一击的小喽啰,九幽地府的鬼怪,才是你的噩梦。” 说完,赖童召唤厉鬼,它们一个个从地狱爬出来,凝成一片黑雾,其中只见万只鬼头恐怖的攒动。 段西官把苏题春放在一边,九骨鞭出袖,足长百里。 弯唇冷笑:“我到何处,何处便是地狱。” 赖童起初是不信,但随着鬼魅被他抽刀断水般斩裂,不费吹灰之力,赖童猖狂的神色逐渐衰落。 况且,远不至此。 拥有更为浓厚怨气的背阴山之鬼涌出衣袖,拧成一股强大黑色鬼气,齐齐奔向赖童。 鬼气所到之处芳草枯萎,白雪融化,生出黑暗沼泽之地,像是势不可挡的荒凉卷轴,急速展开。 赖童用开扇抵挡,鬼气直接穿过扇面,涌进他胸膛。 鬼在他身体里乱窜,像是在里面啃咬他的血肉肺腑,赖童痛苦地仰天而叫,没一会就被啃的不剩残渣。 来不及停留,熊熊业火如石磙般砸进枉死城。 苏题春的衣裙被烧着了一截,段西官立刻用手扑灭,把她抱在屋檐下。 她说:“打开枉死城的大门,让人类离开。” 段西官照做了,施法冲破苘山镇压的城门,百姓惊慌失措地奔涌出去。 苏题春拿起刚才为自己扑火的手:“你早知赖童吃了晏华?” 段西官沉默点头。 他来枉死城久住,胁迫泽沐效忠自己,赖童经常来找麻烦。 交手几次后,他发现晏华对当初跟自己说的话一点不记得,性情也跟之前大为不同,反倒更像他弟弟。 不过他从没有求证过,也不关心这个。 苏题春抚摸他的脸颊,无声泪流:“我曾答应你看雨雪风霜,山花烂漫,也算是做到了。” 段西官伤感的眼眸微微惊诧,良久才难以置信的抖唇。 “是你...背阴山那个女子?” 苏题春哭着点头,又笑了笑说:“我说我们终会相见,没骗你。” 段西官哽咽无声,双肩向内佝偻着。 “拾阴,你所愿是何?” 段西官闷声不答,直到枉死城房屋被烈火烧毁,他才抬起猩红的眼睛。 “我不知道一定要和你如何,之前我愚笨,不知人心世故,与人类相处百年方学得半点情思,只想像平凡人那样,陪你度过一世安稳。” 你为吾妻,我为卿夫。 苏题春在火光中笑得极为灿烂,那迎风摇曳的火花烧灼掉她的泪痕,一点吞噬她的身体。 “这一世你我结发为夫妻,望君勿要嫌短。” 番外一:黄泉众生 青衡功德圆满,成功渡劫飞升。 七彩云殿内,她到上元夫人这里取回臭皮囊。 上元夫人:“明明可以回归天界,为何还要去掌管东岳之师?” 青衡:“高处不胜寒,去东岳也挺好的。” “你是想去背阴山吧?”上元夫人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 青衡嘻嘻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上元夫人无奈摇头,提醒道:“黄泉之主与婉罗同辈,大了你几万岁,你与他厮混,让叁界怎么看待我们昆仑?” 青衡手指拨弄着香灰,充耳不闻地说:“我只知,他是我相公,我们相识有上万年。” “你....当年他一身白骨将你的神魄送来昆仑,倒也算有几分人性。” 那时虽然青衡已经葬身火海,但这一幕她却亲眼看到过。 当日她以虚体进入拾阴的记忆,结果差点被拾阴发现,正准备堂皇逃回时,误打误撞竟然在拾阴的未来轨迹中看到她的神魄被一具白骨保护着。 当时她还不知未来会发生的一切,更不知这白骨是谁。 青衡辞别上元夫人下凡,腾云驾雾路过枉死城上空。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转瞬人间已过五十年。 赖童被啃噬而死,枉死城群鬼无首,暂时交由泽沐来管理。 泱泱黄泉变得清澈,彼岸花长在奈河桥下,成群成片,妖冶迷人。 她划船而入,沿途看到亡魂从桥上走过,年轻貌美的孟婆向痛苦的亡灵递上一碗忘却前尘的汤药。 “姑娘,来一碗?” 青衡摆手作揖,将这孟婆汤转递给过桥之魂。 “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孟姐姐。” 孟婆:“恭迎青衡大人回来。” 方才喝下汤药的亡魂一脸苦皱,青衡看着都觉得发苦,挨着孟婆肩膀劝说道:“姐姐的厨艺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孟婆挺直腰杆,望向她,别有深意地说:“让他们痛不欲生的不是我的汤,而是他们忘不掉的前尘往事,这点青衡大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万忘以后休要再造谣。” 青衡理亏讪笑。 青衡与孟婆挥手作别,一蹦一跳地走下奈何桥。不远处看到一棵桃树,枝叶招展庞大,经久不衰的绿叶倒映在泉中。 这不是拾阴种的桃树吗?怎么会在这里? 青衡过去抚摸它,没了血肉之躯的灌养,桃树茁壮依旧,比苏题春在世时粗壮了一圈。 “你...是你苏师爷吗?” 桃树突然开口说话,青衡听着声音耳熟:“你是?” “在下刘茂时。” “刘主簿,你不是灰飞烟灭了吗?” “当日我也这么以为,后来才知道段西官把我变成了精怪,附身在这桃树里。” 青衡又惊又喜,想不到拾阴会这么做。 “守在黄泉河岸,刘主簿可怕孤独?” “我每日看着人来人往,乐在其中。”他忽然顿了顿:“兴许有天我能等到绾绾,远远看她一眼。” 对刘茂时而言,就此足矣。 如此看得开,也省的她费唇舌安慰,拍了拍桃树:“好好修炼,精怪千年可得修得人形,没准你可以等她轮回转世,与她在奈何桥上以真容相见。” “借您吉言。” 正说话时,枉死城内突然呜嗷喊叫跑来一记鬼影,青衡眼疾手快,一道黄符将其封在原地。 细看容貌,青衡大吃一惊,眼前人正是她旧友-蒋晚槐。 “题春?你没死啊?太好了。” 青衡上下打量他,蒋晚槐确实死了没错,相貌还跟四十年前一模一样。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大人,您..怎么没去投胎?” 刘茂时笑说:“当日大火烧了枉死城,他误打误撞去了冥府,被里面的鬼给杀了,就此就留在这里。” “泽沐升了暂代一职,阴差又缺少,于是就召了他做押鬼的阴差。” 青衡憋笑,真是天道好轮回,最怕鬼的蒋晚槐竟然成了抓鬼的阴差。 蒋晚槐瘪了瘪嘴:“小爷才懒得做什么阴差呢,我想投胎,但苘山不让。” 正说着话,几个鬼追着蒋晚槐的鬼凶神恶煞地冲过来,青衡一亮黄符,就吓跑了。 转过头,一阵汗颜:“大人,您现在是阴差,怎么能让鬼追着跑呢?” “我...” 刘茂时添油加醋地说:“况且,大人也是鬼啊。” 番外二:神明与众生 从枉死城出来,青衡又来到人间,正逢八月十五佳节,盛世王朝的繁荣让她大为开眼。 走在香衣鬓影中,她喜不自胜。如此太平盛世,也不枉苏题春当初放过萧策。 “哎呦,你怎么看路的?”小丫头厉声指责。 青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赶紧低头将荷包捡起来,拍去上面尘土,交还给眼前的小姐。 “丫鬟无礼,请姑娘勿怪。” “没事,我...嫂娘?” 青衡看着风华正茂,正年方二八的女子,顿时愣住。 经过轮回转世后,樱娘芳容依旧,低眉颦笑间,一如当年初入苏家的倩姿。 青衡一眼失神,瞳仁升起水雾。 “姑娘..没事吧?” “没事,小姐...可好?” 女子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只能低头含笑,收起荷包走了。 青衡的心弦随着她金莲远去慢慢松缓下来。 悠悠一笑:这一世,祝您岁岁无忧,随顺安好。 每逢佳节倍思亲,与此同时的皇宫,孤家寡人的萧策正独自坐在一尘不染的留芳殿。 香烛映孤影,已经年迈苍苍的萧策摈退了奴才。 他时常这样一个人坐着,奴才们早已经习惯了,也不打搅。 紧闭房门忽然被推开,风丝晃动烛苗,萧策手执棋子坐在棋盘前,迟钝地转过头,只见有位妙龄女子款款走来。 他老眼昏花,盯了好半响才看清是谁,棋子顿时砸落在棋盘上。 “你来了?”他咧开嘴唇笑着温暄。 青衡坐在他对面,将黑白棋重新整理,将白棋给他。 萧策眼皮频繁煽合数下,才分清眼前并非是他的幻想,霎时间百感交集,声音哽噎,伸手去触摸她。 青衡拂袖从他指尖滑过,萧策才确定眼前人正是苏题春。 萧策抽了鼻翼:“你还是一样的年轻貌美。”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卑的颔首:“而我,已经苍老了。” “皇上,真的履行了当年的承诺。” 萧策唯有失落地点头,含泪落下一颗白子,垂头哽噎。 青衡紧跟着落下黑子。 “我原想,与你只有在梦里相见了,想不到还有今日。”他望着留芳殿,笑了笑:“你来了,这里也算没有白建。” “今日中秋佳节,皇上应当与皇子姬妾同欢同乐,何苦将自己关在这里。” 萧策抬眸看她,泪中带笑:“我妻唯有苏昭仪。” 屠戮一生中,萧策后宫佳丽无数,聂宝心死后,他便再没有立过皇后。 众朝臣都以为他是对先皇后用情至深,殊不知,在萧策心中,此生最后悔便是立了他人做皇后。 “皇上一点都没变。” 萧策愣愣抬眼,只看到她脸上的一抹嘲讽讥笑。 “而我也一直没变,当年的苏题春之所以对皇上宽容有度,是因为,她从爱过眼前人。” 所以不屑于后宫争宠,也懂进退。 “苏题春自始至终要的不过是苏家平安,而皇上权倾朝野,也没能满足她。苏家虚荣再高,也比不得一家团圆,我想现在,皇上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了。” 时至今日,他饱尝相思之苦,自然明白。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殿下。” 青衡讽笑,将棋子推上棋盘:“我输了,皇上独自享受这中秋长夜吧。” 言罢,她背手离去。 “春儿”,萧策欲要追寻,却跌落在塌前,黑白棋子呼啦啦混着滚落满地。 等他蹒跚追到门外,女子身影已经不复存在,如幻影那般消失了。 但萧策知道那不是幻影。 早已离朝而去的令相师曾告诉他,苏题春并非寻常凡人,这也是他为何愿意倾囊相授,却不肯让她叫师傅的原因。 他受不起。 “春儿,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五十年,我等不动了。” 说完,萧策便灯尽油枯。 留芳殿外万家灯火,烟火繁荣,而他身边连蜡烛都颤颤巍巍熄灭了。徒留一片死寂。 青衡离开皇宫才发现腰间的引魂铃不见了。 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找,在撞到嫂娘的地方发现两个身影。 彼时天快亮了,桥头倩影兮兮,青衡还没走过去,那女子就朝她快步走来。 “姑娘,这是你的东西吧?” 青衡接过引魂铃:“多谢小姐。” 她嫣然一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姑娘。” 青衡错愕,喝过孟婆汤,嫂娘应该都忘干净了才对。 “姑娘,是京城人士?” “不是,天不早了,小姐快回家吧。” 说完,青衡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子一步叁回眸,说不清心里为何如此不舍。 一眼,两眼,等再回眸,街上便是空空如也。 背阴山山岭不成峰,一望无尽的穷山恶水,洞崖藏匿着鬼祟,山风似鬼哭,似狼嚎。 青衡刚到就禁不住鬼气,打了寒颤。 她飞上山崖,坐在当初与拾阴说话聊天的石头上,闭眼回味着当时的景象。 忽然间,有鬼图谋不轨,青衡一声怒斥,喝退众鬼,张望四周,叫了一声:“拾阴” 拾阴憩在半山腰上,风挥舞他的黑袍,撕扯他的衣襟,又听闻高声呐喊:“相公” 浅眠的拾阴倏地睁眼,这回确定自己没听错,站在陡峭的山峦上睥睨四周,俯瞰着不见日光的背阴山。 终于,他看到青衡,两人相视一眼,飞身紧紧相拥。拾阴倾身狠狠封她的唇瓣,有着要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拾阴捧起她的脸,声丝沉重:“这次,你没骗我。” 青衡:“我自当追随我的神明。” 【本文完结】 最后想说的话:人生看似宽敞,其实很拥挤,包容性很大,但容不下一粒膈眼睛的沙。愿大家都能找到那个‘为你一人的神明,你一人便是TA的众生’。 【感谢一直追读到现在的你们。】 你相信轮回吗?「ωoо1⒏υip」 薄薄夏裳挡不住圆润的玉乳,娇小软糯,拢在掌心正合适。他微微用力一揉,苏题春就叫出声来“唔~” 苏题春轻轻推搡他,接着娇躯一转就到了墙边,双臂捂着胸口:“切勿纵欲过度,相公可是大夫,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段西官笑笑,没去特意寻找她,手掌触摸前方,摸索着坐在床上。 他伸出手,温声细语道:“那我给娘子讲个故事吧。” 苏题春搭上他的手,岂料对方猛地一拉,自觉天旋地转,她就被压在床板上。 “你骗我。” 段西官笑意浓烈,纯真无邪,明眸弯弯,光辉似月亮那般温柔。 他反复轻啄苏题春嘟起的小嘴,像是品尝不够似的,“不骗你,等办完了事,你想听什么,我都讲给你听。” 那她还有力气听吗? 苏题春望一脸真诚的模样,最终忍不住笑了,用手扯了扯他腮帮,“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个色中饿鬼了。” 他闻声低笑,眼里的柔情蜜意不沾染一丝肮脏的情欲,反倒是像个好哄的婴孩。 “题春,你相信轮回吗?” 苏题春短暂思量一下,“信吧,人若没什么信仰,活着也没意思。” 段西官眼尾迭起浅浅褶皱,皓齿微露,剐蹭着她的小鼻子,“我想,我们以前肯定见过,那时你跟现在一样爱笑。” “那你呢?” 段西官咬着她凸起的锁骨,手里开始拆扯她的衣裳,“我遇到你之后,也被传染了。” 这回他没再多做文章,兴许是心情使然,想快点与苏题春合为一体。 手伸入裙底,直接在腿心打转,自从成亲以来,他们日日欢好,苏题春的身体构造,他早已经心如明镜。 阻隔的衣裳已经被剥落床沿,手指在茵茵神秘的香草群里打转,他沉下头,咬住胸前奶香四溢的红果。 “唔~” 上下都被段西官娴熟地拿住,苏题春不禁微颤,香肩微微内含,眼里春丝美然。 手指刚捅进去一节,里面湿软层迭的壁垒就立即吸附住,丝丝缕缕的花蜜,迅速将他包裹。 手指往里深入,直至被幽深的花心全部吞没。 他吻着苏题春,一面用自己的勃然大物磨蹭着小小的阴户,粉嫩的花蕊流出一片饥渴的湿迹。 娇嫩的蜜穴被粗涨的男根顶得一张一合,像是被碾落的樱花那样,颜色逐渐加深,充血似的红起来。 “嗯~痒~” 她娇声娇气,气息比落花还要纷乱。 段西官也不忍再继续折磨,对准含羞草似的蕊心,深深的挺了进去。 “嗯~啊~” 灵肉结合的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舒爽之叹,苏题春浑身潮红,玉臂浮浮颤颤地挂在段西官肩膀上。 他挺身肏动,也不论什么九浅一深的道理,随着苏题春声浪,床纱来时晃动。 “啊啊哈” 爽感穿刺进骨髓,引得苏题春叫起床来,那一声高一声地的呻吟,以碾压之势掩盖住墙根下的动物鸣叫。 段西官抱着她肏了许久,苏题春被弄得死去活来,攀附在他腰上的双腿,渐渐乏力地滑落下来。 她有也会好奇,平日看着斯斯文文的段西官,怎么一到了床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日要不够。 “啊慢点” 他忽然加速,苏题春被撞的半截身子都冲出床沿,身体吃不消的痉挛。 没过多久,段西官把人翻了过去,分开雪白的屁股,对着麻木的穴肏了进去。 苏题春已经没有力气,可怜呜咽一声后,就感觉插在里面的孽根又开始抽插起来。 “啊啊.哈啊” 一连串的颤音从她嘴里泄出,段西官听得满足至极,压着苏题春的手臂,边肏边啃咬她的肩胛骨。 他能感受到骨头中的清甜,这种味道只有苏题春才有。 首-发:pо18xx.「ωoо1⒏υip」 阎罗面具 苏题春终究是没听故事的命,等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段西官已经起身不在房中,她掀被悄摸看了看自己,身上欢爱后的痕迹,可谓是触目惊心。 “难道段西官是属狗的吗?不是摸骨头,就是啃骨头。” 她废了好大功夫才穿好衣裳,简单梳了个发髻后,就朝着前堂医馆走去。 医馆门打开着,从街上飘来阵阵香甜,苏题春闻了闻,“是糯米红枣。” 她溜步出去串门,发现有很多人家都包粽子,看来明玥姐真是不熟悉这里的民俗。 “题春?” 段西官从内堂出来,手里拿着洗好的芦苇叶,傻笑,“我..不会包。” “等着吃白食可不行,我教你。”她应声过去。 于是乎,两人搭手搬来桌子,然后把包粽子需要的材料一一摆好,苏题春手把手教他怎么包。 因为段西官看不见,所以她教的格外仔细,辛苦了半天才包好一个。 恰巧泽沐从外面回来,苏题春勾勾手,“泽沐,一起包粽子。” 泽沐茫然,放下手里的簸箕过去,望着眼前的食材,一贯做什么都得心应手的他,不禁眉峰紧皱,也犯起了难。 见人手搓着衣裳迟迟不动,苏题春着实汗颜,还指望泽沐帮自己一把呢,结果也是新手。 “看我怎么包。” 不过泽沐慧根不错,刚看了一遍,就包出好几个俊俏的红枣棕。 再反观段西官,连缠线都不会。 “笨死了,泽沐都包好多了。”她说归说,但帮忙的手倒是没闲着。 段西官生气,“我又看不到。” 苏题春才不惯着他,用他手指左左右右摸了一番,“看不到总能摸到吧,这边都没绑住,你一松手,不都散了吗。” 刚才还闷气的段西官听到她这么说话,不免一笑,刮了刮她鼻子,“哪有你这么跟瞎子说话的?” 苏题春笑着打趣,“刮鼻子你倒挺在行,把心思都用在包粽子上,你都能成状元。” 两人小孩似的斗嘴,泽沐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知不觉,他就包完了糯米,拍手走了。 苏题春把粽子蒸上,又上街买了些艾条插在门口,美其名曰辟邪。 不管她说什么,段西官都陪她一起做,等天快落黑的时候,街上热闹起来,苏题春又拉着段西官,说要给明玥送粽子。 华灯初上,一对璧人携手走上拱桥,站在高处,街上风光尽收眼底。 看到眼前的繁华之景,她不禁感叹,“刚来的时候,多亏了有明玥姐,不知不觉我都来这里半年了。” “不好吗?” 苏题春牵着他下桥,“当然不,说来有些奇怪,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好像开心了很多。” 听声,段西官笑容切切,不答。 “明玥姐,我来给你送粽子了。” 明玥喜上眉梢,目光扫见段西官时,笑容立即僵硬几分,强装镇静道:“你这丫头,我还打算上街买呢,正好你送来了。”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口味,这里有蜜枣和猪肉的。” 明玥受宠若惊,深望了苏题春一眼,暗暗攥紧了手里的粽子盒,吐出两个深重的“谢谢” “不必这么见外,我跟西官还要去街上逛逛,就先走了。” 苏题春顺势又牵起段西官的手,满脸欢喜。 明玥应了声好,直到两人离门而去,她才止不住连连颤抖,双腿发软的抱臂直打哆嗦。 灯火辉煌,街上各种小贩卖着新奇的小玩意,喷香的美食更是垂涎叁尺。 苏题春眼馋的走不动路,拉着段西官买了很多零嘴,看到有面具卖,就忍不住手痒摘下两个。 “这里可真奇怪,只有十殿阎王的面具卖。”她望着手里的面具念叨有词。 段西官伸手摸过一具,“在这里,阎王便是神明。” “是吗?” 苏题春摆弄了两下,最后挑了卞城王给段西官,自己拿了个仵官王,正要戴上时,段西官却忽然伸出手来,把面具换了。 “卞城王是第六殿的阎王,是德高望重的君主,你戴着比我合适。” 苏题春对此说法,有些不认可,指着他手里的仵官王,“王定公白头深目,相貌丑陋,虽然战功赫赫,但身上戾气能止孩童啼哭,与你不是更不合适。” “我给你换个相貌英俊的”她欲要伸手要夺,段西官却不肯松手。 他笑容难看几分,“娘子只看到皮相罢了。” 言罢,段西官将面具戴上。 苏题春快步跟上去,在人群中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吟吟浅笑“相公别把我丢下了。” 一语,让段西官平静的眼眸掀起万丈波涛,他回眸面向穿越人流而来的女子,神色恍惚。 “有糖画哎,相公。” 苏题春拉着段西官挤过去,浓浓的糖浆粘稠,在锅里升起袅袅甜味。 她递过钱去“老爷爷,我能自己画一个吗?” “你?” “嗯” 苏题春在摊子前等了好久,才终于自己上手。 她卷起袖口,拿起糖勺就画了起来,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段西官的俊俏模样。 大功告成之后,她也不多啰嗦,黏上糖棍就起身,结果摊位前的段西官却不知何处去了。 夺命扇骨 晌午过后,苏题春从里面出来,坐在台阶上冥思苦想半天,依旧没有头绪。 “究竟是什么狠辣的功夫,可以一招将人五脏六腑都打碎?” 她把目光投向腹内酸水都吐没的小六子,“你行走江湖多年,肯定见多识广,可知道一二?” 小六子摇头,“这功夫登峰造极,如果出现过,一定名扬四海,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 此刻,衙役端来去腥气的青灰给她,“苏师爷,您搓搓吧,当去晦气了。” “好” 苏题春将手指里里外外揉了一遍,张开手指的一瞬,她豁然开朗。 “我知道凶器是什么了。” 小六子正被衙役压着出门,听她一声惊呼,不由看过去。 苏题春满手沾着青灰,欣喜若狂地在众人人面前比量,最后来到他面前,笃定道:“我刚才一直在想那种伤痕究竟是怎么造成的,现在我想到了,是扇骨。” 小六子皱眉,有些难以置信,“扇子并不是杀人的利器,如果凶手能用扇子杀人,那就说明此人内功深厚,肯定..” “苏师爷,查到了。” 刘主簿兴冲冲回来,累得满脑门子的汗,气喘吁吁地伏在石桌上。 “查到什么了?” “查到死者身份了,他们是青云织坊的两位少爷,另一位是他们的好友,案发当日,叁个人是在烟悦楼喝花酒,结果醉酒无状,强拉着花魁茵茵到房中欲行云雨之欢。” “后来,有一个红领白衣的公子也进去了,之后似乎有争吵,可老鸨上去一看,叁个人竟然都不见了,只剩下那后来的公子和茵茵在床上做...” “那现在茵茵在何处?” “在烟悦楼。” 苏题春火急火燎地赶往,今日风大,刚走到楼下,强风就带了一脸尘土。 一缕纤细的嫣红丝绸飘落在她衣肩上,苏题春抬眸,上头正是青楼的客房。 “茵茵姑娘,请问可还记得当日发生何事?” 茵茵神色憔悴,身上酒气刺鼻,明显就是宿醉一夜,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 她靠在床头,身上薄纱滑落香肩,一对酥胸含羞微露,美色撩人,“不记得了,昨夜被人灌了很多酒。” 衙役们看花魁弱柳扶风的媚态,顿时口水直流,刘茂时把人赶出去,直接问:“那你总该记得后来的公子长什么样子吧?” 茵茵瞬时泪眼朦胧,我见犹怜。 “我真的不记得了。” “他与你春风一度,你怎会不记得?”刘茂时咄咄逼问。 “我...小女子虽然沦落青楼,但知道寡廉鲜耻,刘主簿如此问话,不正是戳茵茵的痛处吗?” 茵茵就此哭了起来,刘茂时有理说不清,求救地看向苏题春。 后者不慌不忙,在窗棂格子里发现一缕衣裳细线,然后推开完好无损窗户望出去,正巧是发现浮尸的宽河。 可是,这里到河,相隔着街和堤岸,人若是从这里被打出去,显然是不切实际。 但...这跟死者衣着上一模一样的丝线又怎么解释呢? “姑娘,认识晏华吗?” 茵茵神色微变,接着便楚楚可怜地摇头,“我刚开始接客没几日,还不认识什么人。” “既然这样,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说罢,她便拂袖离去,刘茂时跟着下楼,“就这么走了?” “她不肯说实话,你问了也没用。” “会不会是她真不记得了,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 苏题春停脚,斜眼吃惊,刘茂时抬手打了下自己的嘴,“粗俗了粗俗了。” 老鸨听声迎上来,“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现在叁个公子在她这里出事,直接影响到青楼的生意,肯定是比谁都殷勤,希望早日水落石出。 “麻烦给我准备笔墨。” “好好好,苏师爷稍等。” 打扮花枝招展的老鸨刚应承下来,转过眼就已经备好文房四宝,苏题春过去挥毫泼墨,不消多时,就勾绘出入木叁分的画像,正是晏华的模样。 刘主簿叹为观止,“苏师爷,您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苏题春把墨迹未干的画像亮给老鸨看,“那日闯入的人,可是他?” 老鸨端详,十分肯定,“没错,就是他,拿着一把金丝折扇,我见人气宇不凡,又挥金如土,就没阻拦。” “刘主簿,把画像临摹几幅,张贴在城中各处,如有发现,立即捉拿。” “好” “等等”,苏题春迟疑住,嘟嘴思索后,道:“还是让衙役去做吧,您该回去给大人做饭了。” 再让蒋晚槐饿肚子,估计就该大发雷霆了。 “说得有理,县太爷这两日总说要辞官回乡,不在这受罪了。” “辞官?他好不容易买的官,怎么又辞了?” “大约是觉得麻烦吧,况且现在又死了人,他年纪轻轻,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树下春情 盛夏凉夜,苏题春踏着星辉回到医馆,眉心折痕渐深,笼罩愁云。 “回来啦?” 这一声溶解了重重心事,段西官正坐在桃树的石桌上,未束的墨发如细腻的丝绸披落在衣上,薄唇温笑,恍若落尘的谪仙。 她喜笑颜开地过去,蹲在他面前,发丝随风浮动,飘起一段清香。 苏题春凑鼻过去,贪恋的细闻,“相公好香” 段西官把人转过来,温柔且霸道地扣押在怀里,鼻尖埋进衣领,“娘子也香。” 热息喷洒在肌肤上,苏题春痒的直缩脑袋,可段西官抱得很紧,她闪躲不开,只能颤颤发笑。 “你别这样..我今日出了一身的汗。” 段西官拨开她的青丝,小狗似的动鼻闻了闻,“嗯,有股血腥味。” “是吗?我都洗了很多遍手了。” 她故意把手抻开在他鼻尖上,段西官笑着握住,悄摸摸地摸着她腕骨,宠溺问道:“娘子杀人了?” “当然没有,我今日把叁具尸体开膛了,死因你绝对想不到。” “五脏六腑全都碎了对不对?” 她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段西官摸着她的脸,扫过眉眼时,发现卷密的睫毛在上扬,软软地挠在掌心,失笑点住她呆愣的鼻子,“捞尸体的时候,衙役说了句怎么这么软,加上放地上的时候也没有发僵的顿声,我就猜,可能脊骨都碎了。” 光凭这些,都能知道这么多,苏题春忽然有种挫败感,不过也证明她相公细致入微,聪颖过人。 捏过他的大手,故作不满道:“早知我就直接问你了。” 段西官手臂拥紧她,嘴巴靠近莹玉色耳垂,轻咬住,“我是个大夫,只能知道这么多。” 这话说完,段西官的早已挺硬的阳物已然是掩藏不住,隔着夏裳抵在苏题春尾椎骨上,尺寸不可忽略。 “你..”苏题春扭着身体要走,反被他一把拉回来。 段西官眼眸赧赧羞笑,在耳畔小声私语:“我看不见,你要是跑了,我追不上。” “你就会跟我卖可怜。” “虽然疑难杂症有千万种,但我有独门秘方,对题春百试百灵。” 灼烫擎天的分身,叫人无法忽视,苏题春的双腿搭在他膝盖上,他微微撑腿,硕大就抵入屁股缝。 苏题春脸颊爆红,怒捶他一下“相公当心精尽人亡。” 段西官笑容殷切,如月的眼里冒着欲望的白光,只听衣料窸窸窣窣抖开,火烫的分身就迫不及待的弹跳出来。 驾轻就熟的撩开她衣裙,慢条斯理地褪下裤子,把人拉到身前,硕大之柱,研磨她腿心。 下巴微压,含住她的玉肩,温软的嗓音像喝了一口烈酒,低音急躁“刚才抱你的时候就想了。” 他不紧不慢地研磨,娇嫩的皮肤被粗粝狰狞之物磨得发烫,微微传来灼烧感。 苏题春脸红成苹果,不知道是不是做多了,明显到感受身体的需求饥渴,心里开始期盼着男人的那根‌‎‌‍‍肏‌‎‍‎‍进来,贯穿她。 段西官见人不吱声,手大胆地从衣领钻进去,摸上紫红的乳尖,轻揉慢捻,一点不心急。 ‌‍‌‎‎色‎‍情‍‎地咬住她耳垂“我知道,娘子也想要。” 声音如电流划过身体,苏题春闭眼,下巴微扬。 段西官的大手从胸摸到她的脖子,动作轻柔,指尖似火,点燃她身体里的激情。 “是不是在想,让我快点‎‌‎肏‎‎‌‍你‎‍,嗯?” 他尾音上挑,手若春风,拂过她身体每一寸干旱。 苏题春咬牙不肯说,雪白的屁股轻轻碾动,臀部微收,夹紧肿大的分身。 段西官忽然不动了,放任她自己索取激情,眸光含笑,亲自目睹她情迷的模样。 拿起她的手,按在‌‎‍‎‍乳‎‌房‌‍,教着她怎么自己揉“这种事,可意会不可言传,娘子要学会自己摸索。” 他手忽然撤了,胸上忽然空荡荡,快意消失。 苏题春情迷中抽神,氤氲的眼睛瞪着他。 段西官捏了捏她的脸“娘子怎么总想着不劳而获呢?” 言罢,段西官整根顶进湿漉漉的‌‍‌‍肉‌‍‍‌穴‎‎‍‌‌,里面的‘景致’别有洞天,刚一进入,就有前所未有的快感。 段西官不经意发出爽叹,嘴巴从女人的后颈一路往下吻去。 薄如蝉翼的轻裳从香肩滑落,轻若无物地挂在雪白的玉膀上,苏题春腰脊裸露半截,腰线柔白,纤瘦的腰身不见赘肉,宛若画中的仙子。 段西官双眼看不到,只能凭靠着抚摸来得知她是何模样。 掌心里肌肤滚热,他不禁放手爱抚,蚕丝似的肌肤嫩滑香美,让他不敢用力揉握。 他边‌‎‌‍‍肏‌‎‍‎‍动边抱着吸吮,雪白的脊背很快就留下一朵朵艳丽红梅,看起来暧昧又‌‍‌‎‎色‎‍情‍‎。 “娘子好紧。” 他粗喘赞叹,插在她身体里的阳物驰骋不歇,‌‎‌‍‍肏‌‎‍‎‍得苏题春忍不住喊叫。 “啊~嗯~” 声音时高时低,段西官喜欢极了她这种隐忍又克制的呻吟,宛若溺水的人,只能依偎他这块浮木。 桃树下树叶晃荡,夜风清凉,段西官越‌‎‌‍‍肏‌‎‍‎‍越起劲,腰背如同蓄势待发的狂兽,肌肉鼓动,暗暗发力。 “啊~啊~不要..” 苏题春穴里似海水泛滥,身上也开始出汗,段西官‌‍‌欲‍‎‌火‍‌高燃,狠狠送抽进对方身体里。 苏题春被顶的在他腿上飞起,起落不定,清风吹起段西官的长发,阵阵清香萦绕出一副活色生香。 段西官的那根硬度如铁,温度火烫,每次深‌‎‌‍‍肏‌‎‍‎‍,都仿佛把她神志撕毁,变成一个‍‍‌淫‎‌‍‌娃‌‎‍‍‌‍‍‌‎荡‍‌妇‎‎‌,完全沉沦在‎‍‎‌情‎‌‍‎‌欲‌‍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段西官猛地把人扳过来,胯下之物在她体内转了一圈。 “唔~” 苏题春轻声呜咽,眼角流泻出晶莹。 段西官开始吻她,下身火力不减地‎‍‌抽‍‍‎插‍‌,将苏题春的呻吟,全部吞咽入腹。 女人有些喘不过气,花心被铁杵狠狠蹂躏,研出丝丝花液,流出幽‌‎蜜‎‍‌穴‎‌口。 浸湿的花壁穴微搐,苏题春即将达到‍‌高‎‌‍‍潮‍‌‌,段西官抱着狠‌‎‌‍‍肏‌‎‍‎‍几十下,精关一松,将千万子孙,送到她灵魂深处。 污秽的浊液顺着交合之处溢出,拉出细长的水丝,极为‌‍‌‎‎色‎‍情‍‎。 女人无力喘息,依偎在他心口,身上衣衫落于腰间,玉白脊背在月夜中盈盈微颤。 段西官摸索着把人衣裳拉好,手臂环住她后腰,静静抱着。 自投罗网「po1⒏υip」 寒风习习,一帘之隔的香阁内传来掷地有声的命令:“春儿,你也大了,日后有事情,不必再汇报,随心去做吧。” 帘外的她刚过完十二岁生辰,面对女人的指令,从不违抗,泰然颔首,“是” 别后,她独自一人骑马离开。 陌生的城池落英缤纷,红梅飞舞,与皑皑白雪揉汇交织。 玄武楼门之下,无数百姓围堵讨伐,怨声哀道,抗议的旌旗在雪中挥舞,嘴里叫骂不停。 “乡亲们,此人杀父谋权,天理难容,我们该怎么办?” 一声痛斥后,无异于是煽风点火,顿时城楼下骚动霍乱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 “如此孽畜,应当剥皮剔骨,打入十八层地狱,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 “就是,不要再妄想了,赶紧滚出城去,否则我们不客气。” 楼门之上,男子面色惨白,两眼濡湿骇红,身上披着白绒雪袍,病恹恹地望着抗议的百姓。 风雪染白了他的眉睫,唇瓣爆开层层干皮,眸光惨淡无神,病容孱弱。 面对民众的指责,他不狡不辩,任由其唾弃。 “嗖”地一声,一只带火的箭羽射在高扬的旌旗上,火光燎尽旗布,吓得百姓立即松了手。 苏题春骑马而来,踩着人肩登上楼台,眨眼功夫,一袭黑袍就已经稳稳站在男子身旁。 亮出金光闪烁的令牌,对着怒火难平的百姓,字字铿锵道:“他是这里的主人,即便你们心里不服气,也必须俯首称臣。” 众人一见令牌后,顿时恐惧油然而生,纷纷噤声退散。 “春儿”男子望着她苦笑。 虽然年仅十二,但苏题春通身气派不凡,身着青墨色厚重锦衣,连男子随身伺候的人见了,都恭敬齐声喊道:“见过苏大人。” 苏题春收起令牌,垫脚拨落他鬓上坠雪,温声施礼:“我来晚了。” “不”他望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女子,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你不该来,不该为了我去” 她露出恬静温婉的微笑,正身扶住他,“从今日起,我会常伴您左右,寸步不离,再不叫你孤立无援。” 大梦遏止,苏题春从床上惊醒,已经盛夏,经受噩梦后,后心薄衫全部湿透。 她望向窗外碧绿桃树,梦中情景恍然忘了大半。 正吃着饭,衙役就突然来报,说是抓到了晏华。 她想也不想就撂下筷子,“西官,那我去看看。” “嗯” 段西官波澜不惊,倒是泽沐半阖的眼眸忽然吃惊睁开。 苏题春赶到县衙,晏华站在院子里,身上被五花大绑,活像个粽子。 “可千万要绑结实了,此人武功高强,可千万不能让他逃脱。” 晏华失笑,看着一帮无知的衙役,轻蔑傲慢道:“我如果想走,你们谁都拦不住。” “哼,少说大话。” 衙役勒紧绳索,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晏华骨头都被勒得咯咯作响,也不见他神色有丝毫痛苦。 好像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他没说大话,如果他真想走,我们都不是对手。” “苏师爷?”衙役一阵泄气,转头看向苏题春。 她走到神气的晏华面前,抽掉他手里的折扇,扬过头顶好好观摩一番,“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会自投罗网?” “想来县衙转转。”他笑答,姿态慵散。 苏题春把折扇展开,扬展在头顶,迎光看了半响,贵是贵了些,但材质并无特殊之处。 她转着扇子,侧眸问他,“我很好奇,这把扇子真的能杀人吗?” 晏华把脸靠在她肩上,言语轻佻,“我用就能,你恐怕不行。” “是么?”苏题春眸光突变,香肩一顶,手腕用力挥开折扇,直接扫向晏华喉咙。 晏华敏捷闪躲,转眼就到了柱子后方,泼皮无赖地靠着,“你怎么对我还下这么重的手?” 苏题春折扇轻摇,有序地挥在胸前,带出股股凉风,笑颜如花。 “哪里,公子武功高强,小女子想讨教两招罢了。” 言罢,苏题春敛起笑意,手中折扇脱手,径直飞向柱子后方晏华露出的半截身子。 这回他无法闪躲,只见他翻身一转,身上捆紧的绳索全部断裂,晏华手若鬼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折扇。 潇洒转身,便双脚搭在一起,懒身靠在墙上。 如此敏捷迅速,简直超出常人范畴,苏题春瞬时愣在原地。 “既然你要讨教,那我就勉为其难教你两招。” 说罢,晏华便杀了过来,折扇变幻无常,空见扇影舞动。 “小心” 小六子冲过来,用手上锁链击打,只听“铮”一声,锁链应声断裂,而折扇却完好无损回旋到晏华手中。 苏题春拿起断开的铁锁,这才相信了晏华的话。 扇子还是那把扇子,只是掌控的人换成了晏华,就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 站起身,苏题春拱手作揖,“既然公子要参观县衙,那牢房自然不能错过。” “呵,你审得了我吗?”他邪笑反问,眼里寒光乍现。 苏题春处变不惊,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目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女子想斗胆一试。” “好”折扇合出一道顿响,他诡谲猖笑,深眸中亮起狠厉之色,“苏题春,顾念你我交情匪浅的份上,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鬼欺人 晏华被押入牢房之后,锡兰城中天色骤然转变,黑雾遮日,阴云密布。 “题春” 发怒的天色让视线变得模糊,苏题春定睛细瞧,才县衙外站着一个撑伞的女人。 “明玥”,站在更远处的刘主簿一眼认出了来人。 那一声惊叫中,带着惊喜诧异,以及意料之外的温情。 “明玥姐,你怎突然过来了,快进来。” 印象中,明玥似乎总是在客栈呆着,极少出来走动,所以苏题春才忍不住惊讶。 “不了,我有句话要跟你说,说完就走。” 她莞尔一笑,戴着月季花的云鬓微散,身上披纱在狂风中摆动,肤如凝雪,恍若烈风娇花,倾倒众生。 “嗯” 苏题春刚抬脚,刘茂时就率先冲在前头,势头迅猛的脚步,却在门槛内忽而停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怯赧。 门槛外的女子凤眼流盼,却无心在他身上停留微刻,一心看着款款走来的苏题春。 “题春,我是想来跟你说,赶紧放了晏华。” “你认识他?” 这时候,明玥也顾不得隐瞒,不过也并未多言,只是轻轻点头。 “他杀了叁个人,人证物证俱在,我不能放。” 明玥闻声直想发笑,不过是区区叁个人罢了,又能怎样? “题春,他不是你能惹的。” “我不懂。” 明玥眉目四下顾望,眼看天色黛沉,匆匆忠告一句,“因为他,不是人。” 说完,明玥转身走了,刘茂时趴在门框上伸长了脖子,嘴唇半张,欲语还休,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天地之间滚起厚厚的黑烟,顷刻间骤雨滂沱,闷雷压顶,犹如阎王的怒吼。 刚才还晴空白亮的天际,如今已经漆如黑夜,刘茂时在堂中慌措不已,脚步徘徊,“天有异象,神明大怒啊。” 生来最怕鬼神邪说的蒋晚槐突然发声呵斥:“刘主簿,你乱说什么?” “我...” 苏题春打开窗,顿时狂风眯眼,她目光顺着水流倾泻的房檐往上观望,黑不见天的上方就像破了大窟窿似的,阴森恐怖。 院子里的斜风骤雨吹湿了她的发梢,蒋晚槐连忙走过来关窗户,沉声:“都怪你,不听劝诫,非要抓那个晏华。” 被无端这样指责的苏题春自然是心有不甘,再叁正言道:“大人,他是凶手。” “那又怎样?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死几个人不会有什么的,你别这么认真好不好?” 苏题春望着双手发抖的他,眉心深锁,质问:“你贵为百姓的父母官,就如此信奉鬼神邪说?” “是不信不行,你看看外面..” “咔嚓”,空中劈下一道怖人的闪电,顿时院子里亮如白昼,蒋晚槐吓得立即收回手。 “就算真的有鬼,那也会来找我,不会祸及大人。” “你...” 蒋晚槐七窍生烟,负气甩袖进屋。 暴雨断断续续,衙门的人逐渐散去,苏题春撑着一把旧伞走回家。 路上疾风凛凛,天色如同撒开的墨斗,黑雾滚动,一眼望不透。 大雨如注,显得油纸伞是如此不堪一击,邪风入襟,苏题春的鞋袜已经全部湿透,衣裳前摆也被雨水飘湿到大腿上。 她浑身发冷,手里的灯笼摇晃的厉害,耳边风声诡异莫测。 “呼”一声,风吹熄了灯笼,越压越低的黑云中突然伸出一道红爪,隔着纸伞,阴笑着勾住苏题春发丝。 “啊” 苏题春抬头,仿佛看到一闪而过的阴影,黑漆漆的云层密不透风。 她继续向前走,漂浮在雾中的爪影瞬间多了起来,他们在云中穿梭,阴魂不散地跟着苏题春。 忽然间,没在雨中的脚踝被抓了一下,苏题春惊吓的扔了雨伞,快步躲在屋檐下。 青瓦根本不足以避雨,苏题春瞬间就雨水侵蚀,冻得瑟瑟发抖。 “哈哈哈”空中鬼厉狂笑不止,无形无影,非雾非烟,惨惨幽幽,隐隐遮藏食毒恶鬼,纷纷影飘魂动。 阴风寒栗,逼得苏题春毛发直立。 奈何苏题春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约感觉到有无数恐怖的眼睛在窥视她,身上异象频发,不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就是莫名其妙地被拖进水洼里。 一只红目鬼玩得越来越过瘾,索性就蹲在她面前,压近她惶恐不安的脸,露着白骨的鼻孔喷着阴气,尖利的指甲如同兽齿,撩开她的衣裳。 周围的百鬼顿时欢呼雀跃,争先恐后的涌到苏题春面前,磨刀霍霍。 “嘶啦”一声短促微声。 好好的衣裳忽然撕开一道口子,苏题春恐慌不安地去捂,身上又同时撕开几处。 没一会,苏题春衣不蔽体,她崩溃的在雨中挥舞手臂,奈何一拳一掌全都打在空气上,毫无作用。 她抖如筛糠,就在泪眸盈眶时,耳边传来一声:“题春”。 那声音穿过浓雾,如同远山洪钟震散空中残虐不仁的邪祟,百鬼众魅尖叫着逃窜而去。 苏题春面目惊白,泥水满身,段西官单手撑伞,提灯走来,在雨幕中步伐从容自如。 他停下脚步,掌中雨伞倾斜,送到苏题春头顶上方。 她惊厥百恐,眼泪似泉,有气无力道:“西官” 非人 苏题春不知自己怎么回去的,只知道身上忽冷忽热,犹如恶鬼缠身那样,止不住的心悸盗汗,一直似梦似醒。 梁上好像缠盘着鬼影,长长的舌一直舔舐她脸庞,通红的牛眼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公鸡的鸣叫声将她震醒,苏题春浑浑噩噩地睁眼,昏花的视线朦胧无形。 隐约间,她看到床前不远处坐着一个女子,眉似叁月春柳叶,杏眼含秋,面若银盘,身段婀娜,骨韵温婉且风流。 她背光坐在花窗格下,身着闷青色对襟衣裳,看到她醒了,手中的针线立即停止,笑容恬然,“大人醒啦?” 女人声音如莺,细柔百转,黛眉如云山舒展,水眸雀跃。 苏题春不认识此人,却因为她的一声轻唤突发悲伤,眼泪无声,啪嗒一声落在床沿。 就在此时,段西官推门进来,眼前女子如烟消散无踪。 苏题春摸了脸上的泪痕,不知所以然,喃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段西官端着汤药靠近,苏题春见他不方便,赶紧掀被下床,接过汤药,把人牵到凳子上坐下。 “这是我的药?” “嗯” 苏题春低脸闻了闻,苦味直接捏皱了五官,干脆利落地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 她没一点矫情,段西官把人抱在腿上,手在她身上抚摸,“你睡了两天,一直喊冷。” “是吗?可能是吓的吧”,苏题春张嘴故意朝人吹气,笑道:“苦不苦?” 闻声,段西官笑笑,她一如当初那样活泼宽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苏题春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依旧愁云密布,不过好在已经不下雨了。 “西官,我想,我可能..是遇到鬼了?” “你看到了什么?” 苏题春捋起他的发丝,无聊的缠在指骨上,嘟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但就因为没看到,才更诡异。” 段西官认可点头,“兴许晏华,正如大家所说,并非人。” “你都知道了?” 段西官扣紧她腰身,“昨日县衙提审晏华时,风雨大作,天雷滚滚,不光吹倒了百年苍树,连同房屋都被劈塌了,现在街上都在传,说晏华不是鬼就是神,动不得。” “那又如何,不管是鬼是神,都不能伤人害命,你说呢?” 段西官哑然失语,清澈纯情的眼眸不自然的瞥到一边。 “你说是,就是吧。” 一上午,段西官都在医馆看病问诊,苏题春不禁奇怪,既然鬼神之说闹得满城风雨,竟然还敢有人出门看病。 “相公,我出去一趟。” 段西官眉峰微微聚拢,红润的唇瓣暗暗压紧,“好” 苏题春言罢就走,刚掀开帘子,就看到泽沐正抓药,走路一瘸一拐,面色落霜似的惨白。 “泽沐,你腿怎么了?” 泽沐没有直面她回话,头压得很低,暗暗瞟了里面坐诊的段西官,“不小心摔的。” “不要紧吧,要不要...” “不用” 他声音果断,毫不给苏题春多作关心的余地,之后看到苏题春出门而去,心中浮生惊讶。 “她竟然还敢出去,呵~” 苏题春再回来就已经是晚上,身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不许任何人看。 泽沐辰时来医馆开门,不料衙役竟然先一步到了,每人怀里都小心翼翼的抱着沉甸甸的东西,而且用黑布蒙着,故意遮掩。 苏题春后脚就跟着出来,对着泽沐嘱咐道:“我中午不回来,不必等我吃饭。” “嗯” 望着远去的娇小身影,泽沐疑惑丛生,前几日女子被吓得噩梦不止,还以为要修养些时日,不想今日就好了,如此神速。 段西官睁眼起房中就没有了苏题春的气息,他独自穿衣起身,刚进庭院,就闻到一股泥土的芬芳。 他没多想,以为是这几日雨水繁多的缘故。 水鬼升城隍 乌云蔽日,凛风瑟瑟,午时叁刻时,县衙内升起威武之声。 蒋晚槐心惊胆战地坐在公堂上,衙役分开两排,手中水火杖齐刷刷斜摆在身前,刘主簿伏案纸笔在公堂右侧,关门闭户,阵势浩荡。 晏华毫不畏惧,甩开折扇捧腹而笑,嘲讽道:“以为阵仗大,就能吓到我么?” 他不过就是说了一句话,便吓得蒋晚槐连惊堂木都拿不稳,“啪”地一声,咯咯愣愣,一点不清脆。 “大胆犯人,你可认罪?” “哈哈哈”他气定神闲地稳站公堂前,眸光扫过几个双腿直哆嗦的衙役,蔑视道:“我认不认罪,你又能奈我何?” 苏题春道:“那公子就是认罪了?” 晏华望了她一眼,扇沿遮住半张脸,不屑阴笑道:“这么快就养好了?不愧是我娘子,比这些凡夫俗子,坚强多了。” 这种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深知恼怒也没用,于是笑着走过去,一把夺过折扇,“这可是杀人的物证,没收。” “罢了,给你玩玩也无妨。” 趁人正得意,不做防备时,苏题春横腿一扫,晏华腿软跪倒在地。 “你...” “公堂之上,你胆敢不下跪。” “哼,你知道我是谁么?”他眼神怒瞪着心虚胆怯的蒋晚槐,对方立即吓得恨不能化为老鼠打洞逃命,讥诮道:“就算我要跪,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起。” 话音刚落,头顶勃然变色,雷声在乌云中滚动,发出震慑人心的怒吼。 院中落叶被吹刮的凌空乱飞,明镜高悬的匾额像是有小鬼在掀动,嘭地一声就砸了下来,幸好蒋晚槐躲得快,不然项上人头必然被砸断。 “小六子” 苏题春喊了一声,霎时间县衙墙壁被小六子等人贴上无数鬼祟符,黄纸上红色朱砂颜色鲜艳,字迹龙飞凤舞,墨透纸背。 晏华神色突变,惊愕失色,怒目横眉地望着苏题春,“你...你这个疯婆娘。” 苏题春压住他肩膀,让人无法起身,开扇谑笑道:“公子莫急,还有呢。” 小六子接到苏题春的眼神后,又到后堂把一尊尊莫约一掌宽长的金像搬出来,分别是八部鬼帅赵公明,吃鬼的黄父鬼,天师钟馗,最后是青玄大帝。 金灿灿的金像分别放置于县衙四角,全都是鬼的克星,晏华看着手持银鞭的赵公明,只觉得毛发悚然,惊悸不安。 游荡的鬼魂瑟瑟哭嚎,瞬时风声鹤唳的县衙内恢复了宁静,什么云波诡谲都消失不见。 面貌丑陋的黄父鬼乖张深唳,晏华不过是多看两眼,体内叁魂即开始晃动不安,狰狞着要逃出肉体,晏华咬牙切齿地冷瞪,有些气急败坏,严声:“你要谋杀亲夫?” 苏题春蹲下身,半笑着威胁道:“我相公在医馆问诊施药,你要再敢咒他,我就先打你叁十大板。” “他算你哪门子的夫君,破衣烂衫就当是成亲?是我凤冠霞帔,八抬大轿的来娶你,苏题春,你当真一丁点都不记得?” 他言之凿凿,暴跳如雷,方才还气焰凌人,此刻却白汗如雨,犹如风烛残年,气息奄奄。 苏题春头脑发胀,眼前刹那间如电光般闪过娶亲的画面,但都稍纵即逝,之后便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甩了甩脑袋,扶额起身,挥袖转身:“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今日我就水鬼升城隍,冒犯一次。” “你...” 苏题春接过刘主簿案前满是罪状的宣纸,又拿来笔墨,放在七窍生烟的晏华面前,“你若认罪,就签字画押。” “苏题春,你会后悔的。”他声色俱厉地说,两眼赤红。 自打看到院中没有了腥风血雨,惊魂不定的蒋晚槐也逐渐缓过神来,见犯人困兽犹斗,斥声下令:“来啊,打叁十大板,看他认不认罪。” 晏华面目狰狞地望去,眸光中阴森恐怖,好像下一刻就要冲过去拧断他的脖子,蒋晚槐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走到一边,捂眼不敢看他。 晏华被衙役按在长板凳上,接着赤黑相间的水火杖一下下要命般挥落,直接打得他身上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大人,人晕了。” 这也要不禁打了吧?还是说又在耍阴谋诡计? 苏题春走过去,抬起他的脸,发现皮肤僵化发寒,伸指探过鼻息,惊道:“他死了。” “什么?” 衙役们惊慌无措,生怕自己说不清楚,“大人,我们才打了不到二十板子,真不是...” “不管你们的事。”苏题春撑开眼皮,又观察人的指甲以及头发,已经有明显脱落的迹象,“他不是刚死的,应该有段时间了。” “咣当”几声,衙役们吓得连连后退,抱团颤抖。 莫说他们,就连苏题春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就在这眨眼功夫,肤色暗沉,生出黑紫色斑块。 云顶黑云退散,亮如白昼,苏题春抬头望天,对种种荒诞不经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里真的魍魉纵横,是座鬼城吗?” 雏儿 院中树大根深的桃树在风中摇摆枝头,藏匿其中的青果宛若一个个调皮的精灵,捉迷藏似的散发着涩涩的甜味。 段西官进屋,刚洗过澡的苏题春就迎上来,无比自然的牵过他的手,拉到桌边坐下。 “我买了胶蜜糖,你尝尝。”她捏了一块放在他嘴里。 段西官眼眸露笑,抓着她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 “院子里的土好挖吗?” 苏题春傻笑,“什么都瞒不过去,还好,那几日雨水多,就是黏了点。” “古灵精怪”,他眼里闪烁着宠溺的光辉。 晏华并不好对付,他还在想这件事情怎么收场合适,没想到苏题春是自有妙招,是他多虑了。 “哼”,她神气的扭头,飘逸的长发刚好落在段西官的手缝里。 “幸好泥巴干的快,不然买的颜料,就涂不上了。” “怎么不叫我帮忙?” 苏题春缄默,段西官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不再追问下去。 他双目失明是不争的事实,有时候能帮她的确实不多,苏题春怕他多想,斜眼瞄了瞄他,段西官嘴角含着微笑,并没有任何的不悦。 他似乎总是这样,在她面前时,从没有生气恼怒,一直都是笑脸迎人。 起初她觉得人温润优雅,不过久而久之,竟感觉有种虚伪,像是刻意为之。 “你衣服怎么破了?” 她拉住他衣袖,发现是原来的针线松开了,“我给你缝上”。 段西官老实坐正,挺直了腰板,忽而问道,“你会吗?” “那有什么不会的,女子针线活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 她自信满满地捋线,可到了穿针的裉节上,眼睛有些花,手也不自主微抖,好不容易吃力的弄好,空拿着绣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感觉她貌似停了手,段西官轻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 苏题春翻看原来的针孔,像模像样地缝了起来,没一会一条长长的蜈蚣就歪七扭八的爬上段西官的衣角,出奇的难看,完全破坏了衣袖的美感。 最捉弄的人是她刚要扥紧针线,刚才费尽功夫缝上的衣料又恢复了原状,嘲笑她似的裂开长长的口子。 “算了算了,晚上光太暗,看不清楚,我改日再给你缝。” 段西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她的声音发虚,情绪也有些起伏不定。 “好” 六月中旬,烈日灼烧,庭前绿植都被晒得萎靡不振,蔫蔫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风丝中有种难以言说的燥热,白日里微微动弹就会出一身汗,饶是晏华也有些顶不住热感,刚吃过饭就泡在木桶水里消暑。 他全身赤裸,后脑勺搭在桶沿上闭目养神,惬意的哼着小曲小调。 “咚咚咚”有人叩门。 “大人,我来给你送热水了。” 他泡澡就是为了解暑,要什么热水啊,可真有意思。不过晏华听出是苏题春的声音,唇角微微勾笑,“进来吧” 声音与开门声一同响起,苏题春提着小半桶水走入,明镜的水中却不见丝毫热气。 她大胆靠近,把水直接倒进浴桶,晏华手从水里泼了她一脸水,直接从桶里站起来,一点不知羞。 “既然你想看,我就满足你。” 水声哗啦,沿着男人的肌肉往下淌,雄性气息直逼面门,就在他快要完全站立时,苏题春却扭过脸去,不红不惊的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算计的精明之笑。 晏华见人就这么走了,扫兴的跨出浴桶,随便披件蚕丝白袍就追了上去。 堵在门前,挑起她的下巴,哼笑:“你这是跟我玩欲拒还迎?” 他衣袍未系,身前的春光一目了然,苏题春利落转身,便坐在椅子上,手拿起茶碗,抿了一口凉茶,眼睛别有深意的在他身上乱瞟。 晏华会错意,以为是人垂涎起自己的身体,走过去双臂撑在椅子两侧,无形中把人困住。 望着秀丽非凡的女子,闭眼轻嗅其身上的体香,露出风流不羁的猥琐表情。 再睁眼,不再打算压抑蓬勃的欲望,“也罢,上次我们拜过天地,但还没有入过洞房,今日我们就办齐全了它。” 晏华欺身想要压住女子,但苏题春却用皙白的手指抵住她心口,如同娇花遇见凉风,缓缓含羞地低眉不满。 “哈哈”,晏华瞬间了然她的意思,手指弹了弹她水梨色的脑门,“小色魔” 说完,晏华直身把唯一蔽体的丝缎给脱掉,低头瞥见早已剑拔弩张的下体时,竟然难为情的红了耳尖。 自嘲道:“这具身体应该是没开过荤,不然也不会这般沉不住气,一见到你...” 话刚说完,椅子上的人就不见了,晏华左顾右盼,然后屁股就被人蹬了一脚,身体前倾,趴到椅子上。 接着脊背上就是一凉,晏华察觉不对劲,转身就见苏题春手持朱砂笔,一脸坏笑。 “你..你在我背上乱写什么?” 无媒苟合 他气得脸色青白,伸手就要抢夺苏题春的笔,苏题春哪能让他轻易得手,右腿一踢,正中他大腿上的麻筋,晏华当即腿就打颤,使不上半点力气。 苏题春趁机把他绊倒,在他后背上笔锋如风,火速写完剩下的符咒。 晏华青筋暴涨,实在忍无可忍,刚要发作想好好给这丫头点颜色瞧瞧,苏题春就已经大功告成,拍手从他身上起来、 “好了” “你...”他一道掌风,苏题春就被拍飞到门上,朱砂笔啪嗒落下,在地上滚出稀稀拉拉的红墨。 晏华气急败坏,光着身子在屋子里暴走,摸过镜子照了照背后。 苏题春呕了一口鲜血,心口感觉呼吸都疼,她踉跄的扶着门框站起,“不用看了,我不过是遂了你愿。” “什么遂了我的愿?你这个疯婆娘,如果换做其他人,我早就...”他背掌欲扇,最后还是放了下来,只是心口恶气难平,干巴巴地瞪着苏题春。 苏题春躬身行礼,忍笑,“你既然占用了蒋晚槐的身体,那日后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冤有头债有主,望大人好好为民请命,勿要再作奸犯科。” “你..你敢指挥我?”,晏华提起她衣领,怒不可遏的神态竟然连同天色也变得暗沉,怒道:“我是锡兰城的主人。” “咔嚓”几声,烈日晴空中电闪雷鸣。 “苏题春,我再说一遍,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青天可鉴,此话若有虚假,我愿万劫不复。” 他气得狠发毒誓,手背上青筋暴起,两眼愤然。 晏华眼中似有妖邪作祟,苏题春不禁节节退让,“我夫君是段西官,你认错人了。” “哈哈,他?他不过就是个胆小鬼罢了,你们一无媒妁二无婚约,就算是按照你们人类的规矩,也不过是无媒苟合,罪犯通奸。” 晏华正狂笑,不料,迎头一瓢洗澡水浇下来,直接让他错手不及。 苏题春把地上的衣袍丢给他,端着膀子,看他自我沉浸,叹气摇头,多看一眼都觉得腻烦。 “我还要给我相公缝衣服,就不听大人高谈阔论了,告退。” “苏题春,你这个榆木脑袋,你要是再冥顽不灵,休想我再要你。”他振振有词地喊道。 苏题春无奈掏了掏耳朵,“大人,还是赶紧穿衣服吧,以防着凉。” 说完,她就退出房间,忽然血腥味涌出嗓子,喷出一口鲜血。 苏题春脑袋昏沉,扶着柱子喘息好一会,酸酸地感叹,“人类在恶鬼面前,果然是不堪一击,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云霞游散在天边,橘色芒光犹如丝缎,卷舒自如。 对针线深感无力地苏题春,只好拿来段西官的衣裳来求助明玥。 这回客栈里没什么人,明玥搬了个长凳坐在门口,柔弱霞光笼罩在她面庞上,如烛光环绕,美艳不可方物。 苏题春不拘小节,坐在门槛上,肩膀只到她膝盖,看她捻线穿针,有些惆怅地问:“明玥姐,你这针线是跟谁学的?” “家里阿娘教的,女儿不会针线活,那可是会嫁不出去的。” “是吗?” 苏题春端详自己的手掌,均匀有致但却不如明玥姐的纤细柔软,书卷气倒是多一些。 “对了,你怎么会想着捏天神,写符咒来对付晏华呢?” 苏题春的手在空中模仿着拿笔的姿势,听到她有此一问,眼神有些迟疑。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发现这里连庙宇都没有,连街上花样都跟鬼怪有关,所以就猜想,可能晏华会怕这些,所以就死马当活马医。” “至于符咒..”苏题春自己也有些奇怪,“我脑子里好像装了好多经文,稍微想想就写出来了。” 明玥面色有些难看,捏着针脚的手不由得发抖,不管苏题春有没有撒谎,这都是一个令她闻风丧胆的消息。 不,应该是令整个锡兰城。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段西官和晏华要与之纠缠不清呢?应该避之不及才对。 两人各怀心思坐在门前,明玥抬手用针头磨着鬓角,动作不自觉放慢。 艳丽的晚霞光波耀眼,苏题春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万丈灼芒深深扎入瞳孔,让她失神恍惚。 眼前的明玥姐忽然变成了另一个女人,容貌端庄,手里正捏着她的肩衣。 “那女红,我就是学不会。”她低落的说着,语气中歉意横生。 女人温婉一笑,眼里星辉颤动,温柔似水地说:“大人是做大事的人,不必拘泥于小节,只要我还在一日,就会给大人缝一辈子衣裳。” 说完她神色有些慌张,咬着绯色红唇,像是失言了。 “不过,您前途无量,以后估计也不穿什么旧衣裳。”她笑容婉约,低声中夹杂着苦涩。 女人说着,拽着丝线倾身过来,红唇喷着热热的香味,口内牙齿咬断细线。 她被温暖的软香弄得无所适从,等人退开时,她看了看肩上,漏出的小小线尾上沾着一颗晶莹,很小很小,凉风一吹就没了。 你小她大 这番话比打人还疼,女人脸一阵青一阵白,“那也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题春这么说,是为了让你悬崖勒马,不要再胡搅蛮缠,否则迟早会沦为弃妇。” 男人不知听见了多少,进门就是这么一句,没一丝偏袒妻子的意思。 “爷,您竟然向着这个贱人。” “混账”男人勃然大怒,怒色涌瞳,呵斥道:“你比题春年长六岁,言行竟如此无状蛮横,今日你所犯七出之罪,我没有问责已经是仁慈,你还敢出言不逊,侮辱题春。” “你..我才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为何总是向着她?” “原来你还知道,你所做作为,可对得起我明媒正娶。” 有什么比男人这番话还要更伤人心,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委屈的夺门而去。 “没事吧?”男人换了一副柔肠,轻声问她。 “没事,您不能这么对她。” 她用的是不能,而非不该,男人笑着把人按坐在凳子上。 命下人取来消肿的香膏,一点点抹在她脸上,“你呀,什么都不与我说,难道是信不过?” “不是”她手掌收紧,抓着身上的衣裙。 “我虽然长你五岁,但论理我们是先遇到的,论情..”他手扣在她手背上,暗暗收紧“我早已心悦你,不可动摇。” 她望着男人的眼睛,他城府极深,眼里总是云山雾罩的不清明,但此刻却是清澈无比。 他勾住香鬓的碎发,狭长的眸中藏着溺爱,温柔地别在她耳后,“春儿,我等你长大,你有的只会比别人多,绝不比任何人少。” 苏题春惊醒时,正是夜与昼交替,她披了件薄衣下床,开门坐在台阶上。 月亮受不住天光,若隐若现地挂在天边,被风带动的桃树摇摆细枝,风丝令人沉醉。 苏题春缩手缩脚地坐着,抬头望天时,眼里游漫着清泪,向天发问:“苏题春,你究竟是谁?” 从她梦中呓语时,段西官就已经醒了。 尽管躺在床上,但苏题春的一举一动他都心如明镜,包括这句幽怨似的轻问。 他忽然有些茫措。 不好吗?忘了不开心的过去。 转眼就到了七月底,天气依旧燥热难耐。 眼见房屋已经建造完毕,小六子等人还没安排好,苏题春便主动上门找晏华说这件事。 近日来晏华还算消停,每日不是在房中休憩,便是独自去烟悦楼喝花酒,弄得城中议论纷纷。 “大人呢?” “去烟悦楼了。” 苏题春抬头望天,蹙眉,“这大白天的他也去?” “县太爷说好事不分昼夜。”县衙窘迫地说。 而说这话的人此刻正在烟悦楼的客房里,与花魁茵茵翻云覆雨。 老鸨也不禁纳闷,原先茵茵眼界高,多少达官显贵为她千金一掷她都不见抬眼的。近期不知是谁撞了邪,县太爷竟然突然奇想的来找她,而茵茵也愿意接待。 难不成是因为上次命案一事,两人看对了眼? “啊~慢些,大人..要撑破了,啊~” 客房中,茵茵一丝不挂的双臂撑在桌角,嫣红的桌布被她抓出道道褶皱,发鬓散乱,脸颊媚红,撅着雪白的翘臀,难以自持的呻吟。 晏华身上衣衫松松垮垮,裤子滑落脚踝,掐着茵茵的水蛇腰,胯下狠狠的顶弄。 啪啪声在房中彻响,茵茵的淫穴天生就会伺候男人一般,吮着晏华的龙根,舒服的直让他忍不住干翻她。 晏华从不委屈自己,尤其是在这上头,非要‎‎‌‍肏‍‍‌爽了不可,这可苦了娇弱的茵茵,两颗‌‎‍奶‍‎子‌‎‍‌‎被撞得来回乱晃,腰也要被掐住。 “啊~啊~大人” 她叫得越欢实,就越能激发晏华的征服欲望,未见颓态的孽根在‌‎‍‍‎淫‎‌水‎‎‌‍泛滥的熟穴里拼命‎‌‍‍抽‌‌插‌‍‍‎‌,速度迅猛惊人。 “爽不爽?嗯?”他贴在茵茵耳边,微喘地戏问。 感觉穴快被捣烂的茵茵,眼里晶莹垂落,扬起脖子“爽,好爽啊..” 这是门外忽然响起上楼的脚步声,茵茵‍‌浪‌‌‍‎‍叫‌‎‎‌之余,仍保留一丝机敏“大人..啊...哈,有人..有人上来了。” 晏华邪魅一笑,扬手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臀肉震浪后,晕开一抹红曦。 “我不喜欢分心的女人。” 茵茵眼里闪过慌乱,回眸瞥了眼晏华,‍‌‎‎色‌‍‎‍情‎‍‎‌的咬着下唇,继续叫了起来。 苏题春刚站到房门外,就听到里面喘息声,心想自己来的不巧,正欲转身离去,房中传来喝声:“站住,苏师爷有事?” 被抓着正着的苏题春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先忙,我改日再来禀报。” 房内茵茵被粗暴地翻了过来,躺在硬板桌面上,双腿面向晏华岔开到最大。 男人用手拨弄着红肿的‎‍阴‎‌‍‎‍蒂‌‎‌‎‍,冷笑:“苏师爷有事只管说,不必改日。” 说完,他对准被蹂躏到充血的媚穴插入,故意深深一顶,让茵茵吃痛的叫出声来。 缠斗 就在此时,一位牵着高头大马,身着黑旗星象的男子进入锡兰城,苘山在城楼上察觉有意,打发小六子去查问。 “哦,我是游离四方的术士,路过此处,想打点些干粮,修整两日便走。” 小六子见他手持佛尘,长相正派,胡须黑花,精神矍铄,颇有种仙风道骨的风范,不像是撒谎,向苘山禀报后,便准许他入城。 “但是不可多待,叁日内必须启程离开。” “多谢”他慢礼躬身,牵着马朝繁华的大街走去。 这里鳞次栉比,宾客盈门,好一副繁荣景象,令卜走在其中,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望着云天中弥漫的黑气,以及直逼面门的幽魂邪祟,轻笑“再怎么繁华,都不过是粉饰太平。” 看来他没来错地方。 “你好,请问南国医馆在何处?” 行人细心为他指路,令卜遂后跨马赶去,片刻没有迟疑。 还没走进,便看到楼阁上悬挂的铃铛,捋着稀少的髯胡发笑:“没有铜舌的铃铛竟然会发出声响,不是鬼魅,还是什么?” 下马敲门,里面阴气森严,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里面幽冥鬼影在叫嚣。 “谁?” “哦,我是来问诊的。” 泽沐过去开门,刚看人一眼,就觉得体内寒气乱窜:“今日不问诊。” 令卜挡住欲要关闭的门,看似轻轻压在门板,却直接让泽沐无法还击:“哎,这是何道理,放心,在下生的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偶感风寒,抓副药就走。” 泽沐使尽全力关门,还不敌来人轻轻一推。 令卜跨入药堂,环顾四周,只觉得整个房子都透着股怨气,尤其是后院。 他逛了一圈也没见其他人:“敢问,你就是段西官?” 又是点名找段西官。 刚说完,令卜又连连摆头:“不对,你不是,你虽然非人非鬼,但应该没那大能力。” 泽沐一听便知来者不善,怒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笑笑:“不必这么紧张,我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这里凝聚了这么多怨鬼亡魂,肯定不简单,我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来找人。” “段西官不在。” “不在?”令卜顿了顿,歪头见人一瘸一拐,指着他脚踝:“你这脚上有个银钩,不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拿掉?” “你..你能看到这个?”泽沐惊愣。 “这有什么稀奇的,行了,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与其说是来找段西官,不过是顺藤摸瓜,其实呢...” 他从包袱中拿出裱装过的画卷,画中有一位风雅翘楚的女子,她身着的花黄圆领袍衫,头戴外黑里红的礼帽,腰间系着镶玉官带,衣襟上瞧着海蓝云图,面容虽然稚嫩,但气质沉稳内敛。 “我找她,你应该认识吧?” 令卜见人愣住,又拿出另一幅,褪去官衣的少女亭亭玉立,身上黄衫白裙,容姿俏丽。 “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苏..苏题春。” “没错,就是她:”令卜大喜,小心翼翼地卷起画轴,生怕磕着碰着:“请问,她现在何处?” 泽沐犹疑,但又不敢说谎:“在县衙,一会就该回来了。” “那好,我就在此多叨扰一会,等春儿回来,我们就速速离去,绝不打扰这里宁静。”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甚至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前,翘首以盼的等候苏题春。 泽沐恶寒不止,望着迎光而坐的老头,只觉细思极恐。 鬼影空中来回缥缈,犹如水上浮游,似风似烟。 这是晏华所做的幻象,他歪躺在虎皮椅上,姿态嚣张,下坠的眼尾闪过一丝不屑。 “我并不是要难为你,只是想让你从哪来回哪去。” 悠荡的亡灵在身侧穿梭,段西官身姿如松,悬浮在火海之上,两旁石崖料峭,滚滚岩浆在脚底沸腾,撞击出炽热的流火。 晏华像个审判者看着段西官:“这里你应该早就呆腻了吧?毕竟你这么胆小。” “没有”他沉声回答。 “是没有,还是舍不得?”晏华号令冤魂涌向口气狂妄的人。 段西官眼睛倏然发寒,单手引出脚底滔滔岩浆,汇于掌心,下一刻,不怕死的厉鬼就被火光灼伤,呜嗷喊叫地退了回去。 晏华知道这些小鬼小怪不是段西官的对手,不过是陪他玩玩而已,待耐心耗尽,他直接从身后拿出鸿蒙扇。 道道红光沿着扇骨窜动,像是注入鲜血那般,被焕活的扇面上图画逐渐清晰,一副瑰丽的山河社稷图,随着金光乍现。 晏华势如破竹,朝着处变不惊的段西官刺去,鸿蒙扇在他手中,成了嗜血狂魔,招招致命。 他动作变幻莫测,数次轮扇在段西官脸上,之后他翻身躲避,一大片袖袍被切豆腐似的割烂。 浅黄袖布如落叶飘入岩浆,滋滋化为灰烬。 “段西官,鸿蒙扇的威力,你是第一次见吧?” “这本是神器,竟被你用成了邪物。” “神?哈哈,你也配跟我说这个?” 言罢,他瞳仁一缩,全力挥扇,势头越来越猛,压制的段西官无还手之力,只能四处闪躲。 令相师 晏华下手狠辣,稍不留神,扇子割碎段西官的发冠,顿时叁千黑丝飞舞,衬得脸颊阴白。 正欲乘胜追击时,只听见晏华一声惨叫,身体飞撞向壁沿,如中箭之鸟,落在熊熊燃烧的石礁上。 段西官随即跟了下来,腾空立在他面前,明眸淡然如常,手中节节分明的九骨鞭,却令鬼闻风丧胆。 他一脚踩在他脸上,将五官踩得扭曲,力道仍在加重:“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被鞭子抽中的肋骨仿佛裂开了缝,疼得晏华使不上半点力气,他瞪向段西官:“那又如何?你还是怕我。” “我不会离开,而你也走不了。” 段西官松了脚,手里的九骨鞭滋溜钻入袖袍,像不谙世事的孩童那样调皮。 晏华利落一扇,挥向毫无防备的段西官,后者乘风后退,靠在石壁上,轻松躲过。 晏华踉跄怒啐:“因为你,这里不阴不阳,呵,前院挂着引魂铃,后院种着避鬼桃树,亏你想的出来。” “呸,自欺欺人。” 段西官听言不怒不喜,始终如一的神态,一点不在乎对方说什么。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泽沐报信的声音。 段西官闻声表情惊变,飞身上去。 这厢,苏题春被令卜缠住,两人在医馆里交起手来。 不过很奇怪,不管苏题春用什么招式,都被对方死死克制,杀伤力微乎其微,比打在棉花上还令人恼火。 好好的医馆,瞬间被一老一小弄得鸡飞狗跳,满目狼藉。 “春儿,你别白费心机了,你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呢?” “你教的?那你是我师傅?” 令卜迟疑住:“算是,但也不算是。” 苏题春也打累了,反正见老头没有存心伤人的意思,就干脆坐在桌子上,无聊晃腿:“如果我是你徒弟,你为何话不说清就跟我动手?” “是你先动手的,还说不认识我。” “老头,你这是恶人先告状,还不是你说我身上阴气重,什么跟鬼呆久了,阳气都乱七八糟的,神神叨叨说了一堆。” 令卜倍感冤枉,拉着凳子坐在她面前,佛尘一挥,架在臂弯里:“你好意思说,你既然安然无恙,待在这阴森鬼泣的地方做什么?” “如果不是我从皇后那里察觉蹊跷,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呢。” 老头也耍起了脾气来,斜眼瞅着让人操心的丫头,无数次叹息。 “皇后?”苏题春歪头思量,忽然想起那日的妇人:“那个人是皇后啊?我原以为她不过是家里有钱,没成想居然是一国之母,失礼了失礼了。” 令卜看着遣词用句都与之前大相径庭的女子,暗自纳闷不已。 眼前人虽然与春儿相貌无差,但谈吐活泼,心态豁达,固然才智敏捷,但依旧少了些娴静文雅,气质沉稳中带着股鬼精伶俐。 这与之前的春儿,有些云泥之别。 “春儿,你刚才说不认识我?” “嗯,我来到这里之后,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现在已经完全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他凝神掐指,却怎么都算不出其中关窍。 难道是被鬼下了法?有可能,这里怨气冲天,指不定有什么诡邪,还是趁早离去的好。 “忘了不要紧,春儿,咱们先离开这里,路上我再慢慢跟你说。” 他说着就拉着苏题春离开,一刻都不愿再耽搁。 “哎...不行,我相公还没回来呢?” 令卜被气得不轻:“你...私自成亲了?” 私自?难不成她出生于王孙世家? 苏题春甩了甩脑袋:“也不能算是,我们摆了喜宴,拜了天地..” “停,我看你就是被鬼迷了心窍。”他绷着脸,“你身上阴气这么重,八成你相公不是人,傻丫头,快跟我走。” 她手被抓得紧紧地,怎么抽都抽不动:“老头,我就算要跟你走,也要先跟我相公..” “老头老头,没规没矩。”令卜被气得头昏脑涨,要是让他知道谁把春儿变成这样,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你以前都叫我令相师,现在张口闭口都是老头,你要气死我啊?” “额..不好意思,不如令相师留下喝杯酒,与我相公见一面再说?”她坚持不懈地哄说。 令卜见人实在是冥顽不灵,只能趁其不备打晕,骑马带出锡兰城。 城外足足有上百精兵在蹲守,一见到令卜出来,全部追随上来。 “真的是苏大人。”他们欢喜着叫出声来。 “别这么多废话,赶紧离开这里。” “是,令相师。” 刚奔出城楼不久,身后天边就滚起层层黑烟,孽鬼藏在其中叫嚣,黄沙飞舞。 令卜回眸一看,正与幻烟中的红目毒鬼对上。 “果然是孽障。” 把苏题春交给侍卫,轻松落马,獠牙厉鬼见人落单,便齐头而上。 令卜步走七星,在戈漠上迅速写下四凶符咒,随着他落笔成图,刺眼的金光驱散嚣张的邪祟,纷纷闻风而逃。 走出黄泉 晏华身化幻影,一念卷起层层烈风,地上的符咒瞬间被夷为平坡。 他纸扇轻摇在胸前,邪魅佞笑道:“老头,你要带我夫人去哪?” 令卜挥舞佛尘,指点他左晃叁摇的魂魄,悠闲抚胡:“这个鬼好大胆子,竟然敢侵占人类的身体,借此作恶。” “呦,有两把刷子,这么就看出来了?” 令卜命人先行撤退,不由分说跟人打斗起来,一瞬间荒芜戈漠上浪沙如尘,呼呼飞扬。 晏华手中折扇威力不容小觑,令卜正气凛然,一一抵挡,但仍是逊色几分。 眼看恶鬼不依不饶,越逼越近,万分危急之时令卜空中划出七煞符,佛尘一甩,打在晏华身上。 晏华神魄竟然直接被打出蒋晚槐躯体,滚落在地。 “多有得罪。”令卜刚弯身表示歉意,另一个也穷追不舍地赶来。 段西官身披宽大黑袍,袍帽掩盖住眼睛,只露出半张脸。 “把人留下,你可以走。” “你们还真的麻烦”令卜不耐的唠叨一句,话不多说,一道七煞符送过去。 可没想到,段西官一掌就击碎了灵符,完全构不成威胁。 令卜不得不重新审视此人,眼眸压深:“你不是鬼。” 漫长的五天时间,段西官都阴魂不散地跟着,令卜什么法子都用了,却不能伤对方分毫,而段西官似乎也没有痛下杀手的意思。 滔天的沙尘扑面而来,护送的侍卫纷纷蒙上面纱,可另令卜忧心的除了后有追凶之外,苏题春一直没有苏醒。 “令相师,苏大人怎么还没醒啊?” 令卜给她把脉,纳闷:“不应该啊,我只是把她打晕了,按理说早该醒了才对。” “会不会是您下手太重了?” “胡说,我能这点分寸都拿捏不住吗?” 苏题春听着争吵,艰难地睁开眼皮,细密的灰尘刮在脸上,落下薄薄一层黄沙。 眼前黄蒙蒙的,一望无垠,她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口水:“我..我这是在哪里?” “春儿,你终于醒啦?” 尘雾缭绕,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景色,不过可以初步断定,她离开了锡兰城,有气无力地问“这里是戈漠?” “是啊,苏大人,我们带您回家。” “回家?”苏题春头痛剧烈,脑子里闪过支离破碎的景象,并不清晰,只是隐约感觉有什么记忆开始疯狂拼凑。 “你是..令相师?” “春儿,你记起来了?” 她摇头否认,大脑里一片混沌,犹如飞沙走石那样动荡,思绪乱七八糟。 “不急不急,你慢慢想,反正我们回皇宫,还要个把月呢。” “皇宫?” 这两个字眼像谜底似的拆开了谜面,所有化为灰烬的记忆,重新开始燃烧,在脑海中复原成一段段刻骨铭心的画面。 “令相师,那人又追上来了。” 侍卫急色匆匆的禀报,令卜前去迎战,对方依旧是一个人,黑漆漆的袍缎随风呼啸,眼睛沉在帽檐下,阴青色的唇隐忍的压紧。 令卜真是佩服此人百折不挠的精神,可惜他能力有限,无法彻底摆脱,思来想去,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我说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呢?人妖殊途,你跟着春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倘若还有一丝人性,就不要再追了。” 令卜口水都快说干了,唠唠叨叨的还说了许多,可对面的段西官连头也不抬一下,完全无视他存在。 良久,他终于启唇回应:“不把她交出来,你们走不出戈漠。” 阴冷的声丝上仿佛缠着来自地狱深处的怨灵,音波强劲,传播在整片沙原上。 令卜用尽心力也看不出他本相是什么,不惧符咒,不受束缚,虽然披着人类皮囊,却没有人气,若说是妖魔邪道,从头到脚也不见妖邪的残暴之气。 “你究竟是谁?为何非要缠着当朝昭仪娘娘?” 闻声,黑袍下的男人终于有所微动,他把头低的更深,阴森的面目越发惨白。 “她已经不属于那里,如果你非要带她走,她只有死路一条。” “你胡说八道。” 话刚落音,段西官的身体便开始散布着黑色的气焰,那张白俊的脸逐渐变得苍白惨淡,就像是半张脸飘荡在空中一般。 强‌‌‎大‍‌‍力‍‌‎‌量把令卜包围吞噬,他这才恍然大悟,前几天不过是对方下手仁慈罢了。 令卜拼死才从黑障中逃脱,拉走苏题春,迅速飞身上马。 “相公” “什么相公,他压根就不是人,不阴不阳渗人的很。” 说罢,令卜策马扬鞭,深陷浪沙的马蹄踢起厚厚金土,飞奔而去。 马上颠簸的苏题春只觉脑痛欲裂,手腕上的红色珠串晶莹剔透,鲜亮的颜色倒映在她瞳仁中,血丝漫红眼底。 “大人,这次回来会待多久啊?” “春儿,我一直在等你。” “春儿,等回宫之后,本宫就把你长嫂请进宫,商讨我们的婚事。” “父皇他早有杀心,即便我不说,他也容不下苏家,你明白吗?” 【樱娘篇一】顶替出嫁 苏家叁代为将,个个忠肝义胆,是保卫国土的英雄儿郎。 大将军苏冕育有一儿一女,长子名叫苏代秋,千金名叫苏题春,两人相差十叁岁。 隆武十年,苏冕的妻子撒手人寰,此时的苏题春刚满叁岁,而十六岁的苏代秋也早早的跟随父亲,开始南征北战,驰骋疆场。 同年春天,苏代秋迎娶第一位夫人进门,可惜天不顺人意,刚嫁进来两年,便香消玉殒。 “杨指挥,您可想好了,苏将军能看上你们家薇娘,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再说了,您不是一直想让儿子进户部吗?这是大好的机会啊。” 男人坐在椅子上十分为难:“我确实想让小儿一展抱负,但..苏将军的前夫人刚走了没几个月,所谓尸骨未寒,就这么迎娶薇娘恐怕不太好吧。” 虽然苏代秋战功赫赫,但常年征伐在外,叁年五载都很难回家一趟,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吗?再者他还有个妹妹要照顾。 “这有什么不好的,头家夫人胆小懦弱,您若是忌讳这个,大不了请神做法,去去邪气,这有什么的,杨指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能跟公侯家成了亲戚,您这也跟皇亲国戚差不多了。” 媒婆口吐珠玑,不是权势就是荣华富贵,将男人忽悠的难免心痒,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可回头跟夫人一商量,却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这薇娘是家中长女,是正室的心头肉,自然不肯让她去照顾奶娃娃。 无奈之下,杨指挥只好把主意打在妾室房中的二女儿樱娘身上。 杨樱娘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苏家没有女人,无人照顾教养苏题春,日后难免长大了会遭人耻笑,凭着苏家的地位,是绝对不会跟杨家结亲的。 与其日后会被大娘嫁给不叁不四的男人,不如嫁给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哪怕没有情爱,她独自在家也落个清净。 “爹爹,女儿答应了。” 这句话说出口没几天,樱娘就风风光光的出嫁了,苏家出手阔绰,十里红妆,给足了杨家面子,双亲都笑得合不拢嘴。 拜堂时,她看到苏将军的脚,很大很宽,脚趾顶着鞋布,好像要撑破似的。 “送入洞房” 拜过堂后,将军留在前院喝酒,喜婆搀扶着她走向新房。 让她万万没想到是,嫁进门的第一天,他先看到的不是新婚丈夫,而是她的小姑子苏题春。 “这位就是小姐,题春。”喜婆给她介绍。 樱娘忍不住偷偷看两眼,却被那孩子一眼抓住,骄傲不逊的气魄,完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听家里说过,苏题春四岁时就聪慧过人,被长公主接进宫里亲自‌‌调‎‍‎教‎‍‍‌,不知是不是出身武将世家,小小年纪就自带超出年龄的沉稳。 她被看得心虚,胆怯的低下头。 当晚红烛燃尽,将军都没有进新房,她一直空坐到天亮。 樱娘没有埋怨,她明白苏将军心中的苦楚,父母早亡,他一力撑起这个家,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却连青梅竹马的妻子都无法保护,甚至发丧之时,他还在镇守边疆,不能赶回来。 如今又为了妹妹,娶了她这个素未谋面的‘赝品’。 在她嫁进来半年之后,公公苏冕就战死沙场,被皇上追封为齐公侯。 【樱娘篇二】嫂娘 隆武十七年,将军走的第六年,樱娘二十叁岁。 这些年苏题春凭着聪明才智节节攀升,从婢女成为贴身女官,成了长公主的心腹,人人尊称苏大人。 樱娘也忍不住跟着叫,虽然题春今年不过十二岁。 “我不在家中,嫂娘就交给你们照料,若有要事,即刻写信到青州。” 夜色朦胧,她身披黑青锻袍,单手牵马与管家这样吩咐。 这六年来,苏题春每月会回来住两天,不知从何时起,她成了樱娘的倚靠。 眼见人已经跨马,杨樱娘忍不住追撵上去,软弱无力的手抓着缰绳“大人,此去青州,何时能回来?” 太子遭奸人所害薨了,理不清的命案让皇太孙萧策成了最大嫌疑人,皇上一气之下把人发往青州。 长公主一向与太子交好,知道此事后,害怕歹人谋害皇太孙,特将苏题春送给萧策。 苏题春勒马,居高临下望着温婉贤淑的女子,她眉目含秋,笼着一股春殇的忧愁。 不由得收敛了命令之声,换上一副温嗓“皇太孙洗脱冤屈之日,应当就是我回京之时。” 杨樱娘闻言眼泪险些滴下来,悠悠低下头“大人若是年前不能回来,好歹给封信来,我也能去看您。” 苏题春没吭声就走了,信每月都寄,十分准时,只是只字未提其他,全然驳回了她去探望的意思。 樱娘不死心,在信中提了几次,最终得了她的回应。 :嫂娘体弱,不宜远行。 连同信回来的还有一盒青州的点心,震碎了些,但味道很好。 这一别就是七百多日,樱娘盼星星盼月亮,整日诵经念佛,总是有了响应。 隆武十九年,皇太孙得以平反回京,等樱娘接到信时,苏题春已经进京。 幸好宫中摆宴,为皇太孙接风洗尘,耽搁了半日,樱娘才有机会着手做些她爱吃的点心。 苏题春回来是深夜,分不清什么时辰,只知道蛐蛐儿都叫累了,万籁寂静。 堂屋灯火通明,樱娘单手撑在饭桌前,脑袋小鸡吃米似的打瞌睡。 “大人回来啦?” 没开的嗓子有种酥哑,听起来有些黏腻,又有些可爱。 这对十六岁就给苏题春当嫂娘的樱娘来说,显然有些失态,不过她已经被兴奋淹没,顾不得其他。 “给嫂娘请安。”她尊敬地行了个大礼,伏在樱娘脚边。 望着一别两年未见的题春,樱娘眼泪有些收不住,想伸手抱抱一解相思,最终又收回手,拈着手帕擦泪。 “快起来,吃饭了没有?我让厨房重新给你做。” 樱娘起身忙活,晕头转向的不知该叫谁,苏题春拉住慌不择路的她“嫂娘不必张罗,已经在宫里用过了。” “哦,这样啊。” 她睫毛上沾着湿泪,转尔又牵强展笑,望着苏题春,眼睛热热的。 两年不见,苏题春已经跟她差不多高,脸上稚气少了,身姿越发挺拔,眉目浩然,穿着宽大的官衣,俊气不失柔美,耷眼一看,险些分不出雌雄。 “累不累?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她说着,眼睛却离不开苏题春,仿佛要把这两年没看的,都一次看尽了。 “嗯” 苏题春应话就回了房,樱娘跟上来,伸手要给她解腰带,却被她推脱住。 “嫂娘也累了,早些就寝吧。” 苏题春基本算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对礼数上十分讲究,以前她小就算了,现在已经十四岁,自然该懂事,不再事无巨细都让嫂娘来做。 重逢的喜悦让樱娘夜不成寐,掌灯拿来苏题春的包裹,里面都是她这些年做的衣裳,不过有些都破了。 她拿起针线,坐在窗前,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苏题春醒来便看到她在缝衣裳,回想起自己在青州的两年,樱娘给她写的书信,不免心一暖。 都道长嫂如母,她此刻才领会其深意,只是难免委屈樱娘,又做嫂子又做母亲。 “大人醒了?” 尽管是坐了一夜,樱娘唤她时依旧精神出奇的好。 “家中不论官职,你是我嫂娘,叫我题春便是。” 樱娘犹豫良久,温柔似水的模样,犹如美丽的水仙“嗯” 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苏题春起床来,刚要摸衣裳,就被樱娘抢先了一步。 苏题春只得伸开手,让她宽衣。 “大人难得回来,这回住几日?” “今日就走,皇太孙刚回宫,身边离不的人。” 房中立即没了音响,兴许是许久没有伺候人穿衣,樱娘穿衣的手法有些生疏,这衣裳穿了许久。 “昨夜宫宴上听闻,长兄要回来了,莫约就是这个月底。” 樱娘整理衣领的手顿住,苏代秋这一战辗转数地,如今班师回朝,是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 【樱娘篇三】长兄归家 苏代秋先回了苏家,一走八年光景,本就没感情的两人,愈发变得陌生。 苏代秋年长樱娘两岁,离家时还是个翩翩少年,回来已经是个雄姿英发的成熟男人。 樱娘先伺候着洗漱,浓密的胡茬下藏着一道疤,刮去之后,就格外明显。 “将军擦脸。” 房中烛火摇曳,苏代秋常年在外征战,如今难得见着婀娜多姿的女人,不免心有些乱。 洗漱之后,樱娘又亲自伺候他洗澡,体贴备至,倒让苏代秋平生出温暖。 等都妥当之后,苏代秋握住她玉色的手,女子怕的不敢看他,手都在哆嗦。 “这么多年,苏家幸亏有夫人操持,为夫感激不尽。” “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是樱娘应该做的。” 苏代秋虎眸低转着流光,思想起樱娘刚进门时,他一直放不下前夫人,所以在之前他从未碰过她,现在八年匆匆而过,他在战场见惯生死无常,心里也释怀许多。 樱娘温顺贤淑,又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将军的眸光越来越热,樱娘吓得不敢抬头,之后身子忽然一轻,就被抱上了床。 樱娘惊慌失措,两眼如同受惊的兔子那般。 “樱娘,看着为夫。”苏代秋命令着。 如同洪钟的低语,让樱娘抖若筛糠,眼里竟然充满了哀伤之色。 “将军”她叫了一声,如葱的玉手紧紧抓着衣口,泪珠子滚落眼角,打湿了鬓发。 苏代秋见人如此抗拒,撩起的‎‌‌‍‎欲‎‌‌‍火‍‌瞬间被冷水浇熄。 一挥袖,险些带灭了烛火,摔门离去。 清晨,苏题春刚下马车就听到下人们在议论苏代秋睡了几日书房的事情。 “管家,怎么回事?” “大人,夫人不肯与将军圆房,两口子应当是怄气了。”他不好说的太明白,只能含含糊糊的漏点口风。 “让下人们都管好自己的嘴,若再敢嚼舌根,就都赶出去。” “是,大人。” 有了苏题春的吩咐,府中的谣言勉强压了下去,但仍是有人偷摸窃语。 苏题春转道去了书房,果然见苏代秋挥毫泼墨,今日下着微雨,他没出去应酬,不然肯定又是喝得醉醺醺才回来。 “皇上后天在宫中设宴,为长兄接风洗尘。” “呵,不会是鸿门宴吧?” 他声音苍凉,略含悲感,这场胜仗打的艰难非常,京城百姓对苏家宣声日渐高涨,皇上有些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长兄宴会上,要藏锋敛锐,嗜酒失态,冒犯宫女,让众大臣以为您德不配位,降职为副将。” 此言一出,苏代秋打量起背光而坐的妹妹,她沉稳持重,谋略细腻成熟,已然能独当一面,维顾起他这个长兄来。 “好,我听妹妹的。” 房中无声,双方均陷入久久沉默,‍‌‎‎‍兄‎‍‍‌妹‌‌两人虽然是手足,但多年未见也免不了生疏。 苏题春看过他被风沙侵蚀的脸,只觉得陌生又心疼,话已经说完,也没舍得走。 而苏代秋亦是如此,妹妹越是考虑周全,他便自责又辛酸,作为长兄,他帮不上题春任何,让她小小年纪就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奔走。 相顾无言了许久,苏代秋看着冷漠的苏题春,眼泪只能藏在肚里。 “你在家时,可听樱娘提及过他人?” 苏题春何其聪颖,立即品出哥哥话里的深意。 “长兄不必为此事忧思,嫂娘性子乖顺,与外家的泼辣不同,心思细了些,与长兄又分别多年,兴许是觉得生分,过些日子就好了。” 听到妹妹这么解释,苏代秋心里才释然些,叹口气“我就怕,等熟络了,我就该离京了。” 随后苏代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不常回来,她年纪也不小了,倘若我在外有事,能留个孩子给她依傍也是好的。” 话尽于此,苏题春也明白了长兄的良苦用心。 说完了话,苏题春便抬步离开书房。 天色阴沉,稠密的七月凉雨如针线般穿透着白雾,庭前的芭蕉叶碧绿盎然,樱娘坐在鱼塘前,手里的鱼食从指缝里漏出去。 苏题春将身上的披风拢在她身上“鱼饿不着,嫂娘先回屋吧,等雨停了再来喂。” 樱娘回眸,模样如同娇花照水,孤影自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大人何时回来的,怎么也无人通报。” 她仍不肯叫题春,平平无奇的大人二字,被她赋予了别样的情谊,都叫出花来。 “刚回,皇太孙出来办事,我抽空来家,现在就得回了。” “这就要走啊。”情急之下,她拉住苏题春的衣角。 苏题春瞥了眼牵住衣角的手,忽觉得嫂娘有几分少女气,越大越发有些粘人。 樱娘收回手“那这披风还是穿着,回头病了可..” 话说一半,苏题春就凝望她,樱娘顿时不知所措。 “有一事不该我张口,但家中没有长辈,也只能我来说。” “大人但说无妨。” 苏题春的语气重了些“若嫂娘心中没有他想,理应让长兄搬回房中。” 樱娘柔软的心如同雷凿,淡淡脂粉色的脸瞬时煞白失血。 身为‍‎‌人‍‎‌妻‌‎‍,不肯与丈夫同房,若非是心中有了他人,还能是什么。 苏题春点到即止,倒让樱娘手里的鱼食尽数撒落在衣裙上。 【樱娘篇四】洞房残烛 更漏残尽,樱娘端着酒菜来到书房,她身上穿着新裳,桃粉色襦裙,俏嫩的宛若少女,莲步翩翩,踏着烛火走来,苏代秋差点看花了眼睛。 “将军,这是樱娘亲手准备的晚膳,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她娇态含羞,苏代秋看得两眼发直,本以为他这夫人是个温静之人,不会这些讨好男人的闺房法门,岂料让他如此大跌眼镜。 “行军打仗,什么糠食野草都试过,夫人亲手做汤羹,又怎么会不合胃口。” “那樱娘服侍将军用膳。” 樱娘把菜刚撂下,就被男人一把圈进怀里,她忍不住惊叫,头上赤红的玫瑰鬓花抖颤。 苏代秋眼中带笑“日后叫夫君就是,将军显得生分。” “是..是” 她心口咚咚乱跳:“先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苏代秋强劲结实的手臂禁锢住她,樱娘刚要在他怀里挣扎乱动,屁股便被又热又硬的物什顶住,她吓得立即不敢轻举妄动。 苏代秋被逗笑,摸着她僵冷的玉腿:“怪我,多年来冷落了你。” “将军保家卫国,岂能被儿女情长绊住。” 苏代秋把人抱在耳侧,热声低喃“如今国泰民安,日后我便多陪陪你。” 箭在弦上,苏代秋那处肿胀难忍,抱起樱娘就往书房的单人凉塌走去。 日前在军中,他也找过几个娼妓,不过那些都是贱奴,不知多少人玷污过,与怀里的女子不可相提并论。 他本想耐着性子,但‌‍‍欲‌‎火‎‍烧身,衣裳解了一小半,就开始粗鲁起来。 樱娘瑟瑟,娇躯颤颤发寒,干脆闭眼任由男人处置,嘶啦几声,身上衣裳就碎的不成样子。 樱娘香肌胜雪,身骨瞧着单薄,但发育的韵味十足,玲珑有致的锁骨下,一对白嫩嫩的椒乳瞧的苏代秋眼热不已。 “唔~” 男人手上的老茧剌着绸缎般的肌肤,樱娘抖得愈发厉害,两腿在塌上曲起,春色婉莹。 男人对云雨之事本就有着无师自通的本领,更何况苏代秋有过妻子,在军营中寂寞时也会消遣一二,不说身经百战,经验也算丰厚。 樱娘越是娇滴滴的害怕睁眼,他越觉的纯洁无瑕,大手刺入紧密的花阴之中,女人蹙眉嘤咛。 终于,樱娘睁开朦胧泛湿的眼睛,主动张开双腿:“求将军怜惜。” 楚楚动人的模样,让苏代秋有种征服感,他摸着女人的脸,急迫道:“我会的” 苏代秋的手指从干涩的甬道中拔出,顶起裆部撑起的帐篷,双手握住玉娘的脚腕,一鼓作气‌‌‍‍‎肏‌‍‎进去。 “啊~” 樱娘疼得惨叫一声,完璧之身,就此不再。 狭窄的甬道被炙热的肉刃冲开,生生挤进身体,樱娘疼得双眼发直,四肢轻抖,堂皇吃痛。 粗长的家伙一寸寸的深入,一个常年习武征战的男人,又怎么会真的懂得怜惜,他动作迅猛,让女人更好的感受到他的侵犯和掠夺。 初经人事的身体哪能忍受这份痛苦,樱娘疼得倒吸冷气,大腿内侧的肌肉都不可控制的打颤。 “将军,将军停一停..啊~” 她哭着拒绝,两只柔软无骨的手如雨滴般击打在苏代秋的肩上。 巍然不动的身体连肌肉都硬如石头,越是捶打,疼得却是她。 “啊~唔~不要..” 坚硬如铁的性器直接送到了宫口,深得惊人,烫得她仰头缄默,羞涩的面颊滴血透红。 朝气蓬勃的阳物,几乎要抵穿‍‌‎阴‌‎‍道‌‎,疼得她撕心裂肺。 “真紧..”他满足的喟叹一声。 在印象中,女人在床上都是这般死去活来,念在樱娘是第一次,需要些安慰,两手抓住高耸的乳峰,指尖掐住那又硬又红的凸点。 压身拉近距离,粗喘着说:“夫人里面真是舒服极了,让为夫尝了就舍不得放手。” 樱娘疼得浑身颤抖,白净的脚趾在空中紧绷着,犟的紧咬下唇。 清婉动人的媚眼,卷着蜂拥般的湿泪,欲落不落的挂在眼尾。 “将军,请将军慢些~啊~” 苏代秋嘴脸咧开,悻悻地笑了,他实在爱极了这女人隐忍的模样。 低头亲吻她微凉的唇,肺腑里尚未消散的酒气,余味浅浅。 苏代秋杀伐无数,身上带着股血腥气味,樱娘疼得咬着唇痛哭,眼里悲壮不已。 插在‌‌小‎‍‌‌穴‎‎‌里的阳物狰狞勃发,又往里捣了几分,樱娘无力哼吟,弯眉忧伤。 “不要...啊~不要了将军..” 苏代秋把女人拖到榻沿上,用膝盖撑起她的双腿,托起她的圆滑白嫩的屁股,开始用力往里冲刺,丝毫不顾及樱娘的感受。 湿滑的‌‍‎‍‌肉‎‌‍穴‌‌‍‎‎紧致的令人失魂,时刻夹着他的‌‌肉‌‌棒‌‍‍‎,不舍分离片刻。 他欲罢不能的狠狠‌‌‍‍‎肏‌‍‎弄,以辣手摧花之势直捣向幽密的花心,干的樱娘娇喘连连。 “啊...啊..” 【樱娘篇五】以身证心 又粗又长的胯下之物迅猛的‍‎‌‌‎肏‎‌开她的穴,她砧板上的猎物人人宰割,下身疼得厉害,那令人惊恐地阳物将她撑得苦不堪言。 花户在碾压和顶撞下变得‎‍淫‎‍‍‌‌水‍‎‌祸祸,泛滥的粘液汹涌的残挂在耻阴上。 随着樱娘被‍‎‌‌‎肏‎‌得花枝乱颤,‌‍‍‎穴‍‍‎‌‌口‎‍‌‍逐渐挂起了银丝,垂落在半旧不新的榻毯上,濡湿一片泥泞。 雪白的臀肉手感极佳,苏代秋爱不释手的揉搓,控制不住的力气,在上面无意间留下青紫欲痕。 他双眸冒火的抱着女人奸‍‎‌‌‎肏‎‌,那空前的快感,近乎致命。 “‍‎‌‌‎肏‎‌,太紧了,樱娘你真好..” 他忍不住咒骂一声。 ‎‌‍‌‎性‌‍‌‎‎欲‌‎‍高涨之下,苏代秋恨不得能把女人拆骨入腹。 俯身,用那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的在她脖子上啃咬,留下一个个红色的烙印。 “嗯~” 樱娘犹如死尸般痛哼,眼角残泪纵横,恍若剪不断的溪水那般,从空洞的眶中流出。 纤细的手臂被强制挂在苏代秋脖子上,樱娘心如死灰,无声顺从,犹如风中蒲柳,摇摇晃晃。 不知‍‎‌‌‎肏‎‌干了多久,苏代秋终于‎‍‌‍‎射‍‎‎‌‍了‌‎。 樱娘被烫得浑身猛抖,手臂失力,跌落在床板上。 那被‍‎‌‌‎肏‎‌红的‌‎‍‌‍小‌‍‍‎‎穴‌‍‌,羸弱交合,潸潸流泪,里面的白浊朝外翻涌。 她累得瘫在床上,娇俏温婉的脸上,挂着干涸的泪水,身上蒙上一层薄汗。 房中蜡烛已经燃尽,月光盈在她的脊背上,樱娘抓着床单默默流泪,气息薄弱。 可苏代秋却没有就此罢休,把她翻侧过身,抬起一条虚软的细腿,侧着‍‎‌‌‎肏‎‌进去。 “唔...” 她承受不了的发出一声闷哼,被摧残的意志愈发消沉下去。 下一刻,苏代秋便狠狠的‍‎‌‌‎肏‎‌了起来,她收缩着瞬间被填满的‌‎‍‌‍小‌‍‍‎‎穴‌‍‌,红唇轻启,呜咽着哀求。 “将军,我...我真的不行了..” 憋了多年的苏代秋视若罔闻,抽动着重振旗鼓的‍‌‎‎‌阴‌‌‍茎‎‌‍‌,继续新一轮的猛‍‎‌‌‎肏‎‌。 “啊...啊...” 沉甸甸的双乳随着顶弄,在床板上颤颤晃晃,此起彼伏地动荡不停。 苏代秋越看越兴奋,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蹂躏一番。 腰如猎豹般耸动,胯下之器在狭窄的‌‎‍‌‍小‌‍‍‎‎穴‌‍‌里开拓、驰骋,霸道的行奸。 被过度疼爱的花穴,传来撕裂般的痛麻,樱娘倒抽着凉气,趴在床上低声抽涕。 “啊...嘶...” 她连连啜泣,像是要‍‌被‌‎‍操‎‌‍‌烂‌‎‍‌‍小‌‍‍‎‎穴‌‍‌叫嚣着撕裂般的疼痛。 正值‍‍‌‌高‍‌‎‌‍潮‌‎‍的苏代秋,有些不满足,往旁边一掰,改成了后入。 这个‎‍体‍‎‌位‍‌他能清晰看到‌‎‍‌‍小‌‍‍‎‎穴‌‍‌是如何吞下他的阳物,感官刺激简直妙不可言。 樱娘那处比之前的女人都要娇小,难以想象,那细小的‍‍‌‎肉‍‌‍‎缝‌‍‌居然能吃下他如此大的孽根。 难怪会如此舒爽。 鲁莽又血腥的一夜,让樱娘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苦痛,她哭着被‍‎‌‌‎肏‎‌晕过去,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夫人终于退热,吓死冬儿了。” 她浑浑噩噩的靠在床头,丝发未挽,垂落在胸前,身上每一处都很疼,尤其是蹂躏的地方。 不一会管家媳妇来了,手里拿着药膏,打发了冬儿出去。 “夫人,我给您上药。” 樱娘已经不知廉耻是何,被人褪去亵裤,在撕裂的阴穴上涂着药膏。 管家媳妇每次看了都会叹气,但嘴上却说:“将军这是太疼爱夫人了,才会忘形没个轻重。” 樱娘不答,憔悴的脸,白蒙蒙的不见血色。 “夫人,女人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好了,看将军那东西能弄得您这样,日后有您舒服的时候,您也要学的聪明些,该娇该喘,不能吝啬,没男人喜欢强硬的女子。” 樱娘愣愣听着,被人扶着躺下,两行热泪就夺眶而出。 【樱娘篇六】两朵玉兰 翌日,樱娘强撑着给苏代秋穿衣,送至门外。 “你身子不顺当,就不必远送了。” 苏题春下马进院:“长兄,该启程了。” “嗯”说罢,苏代秋信步走出庭院。 “樱娘恭送将军。” 樱娘下身吃不了力气,刚蹲下去,双腿就哆哆嗦嗦的难以站起。 正打算唤丫鬟时,苏题春竟弯下了身,扶住颤颤巍巍的她。 “长兄此去有我在侧,嫂娘不必挂念,早些进屋歇着吧。” 言罢,苏题春转身就走了,一袭深色罗袍,让樱娘酸了鼻子。 在丫鬟的搀扶下,她躺回卧房,沉香悠悠,闻着不觉就睡了过去,梦不知见着了什么,皱眉渐渐舒展。 “夫人,您看这是什么?” 樱娘睁眼就看到丫鬟手里摆弄着一枝细杈,椭圆形树叶沉青苍劲,裹着两朵掌心大小的柔白色花苞,香味淡雅,浓而不腻。 “哪来的?” “小姐差人送来的,说是过两日就该全开了,插在夫人床头,以作观赏。” 樱娘忙坐起身,拿过花枝,哀伤的眸子染上温色,手指在花上想碰又不敢碰的悬着。 “大人可说叫什么?” “叫什么..广玉兰,是宫里刚开始种的,今年头回开花。” 樱娘低眉,唇瓣抿了抿,吩咐道“你找个花瓶来,颜色素净些的。” 宴会之后,苏代秋就被降了职,他嘴上没吐过怨恨和不满,只是一味地在家中喝闷酒。 每次酩酊大醉之后就把樱娘弄得下不来床,好似把烦闷都发泄在她身上。 樱娘凡事都依照他,纵使挨了掌掴,也从不反抗。 “嫂娘脸怎么了?” 樱娘神色慌张,对着池中水照了照脸,并未发现异常。 昨夜将军虽然打了她,但下手不重,用些胭脂水粉遮住,应该看不出来。 “长兄打你了?” 樱娘愈发心虚,撇着脸躲避苏题春那双毒辣的眼睛“没有,大人不要多想。” 苏题春盯着她看了许久“嫂娘也有段时日没回娘家,可想回去看看双亲?” 苏题春的眼眸深邃,意欲复杂不明,言行举止中都带着异于常人的冷静,樱娘以往都看不懂,但今日却似乎懂了。 她在保护自己。 “等过两日吧,下月重阳节,大人是在宫里过,还是回来?” 樱娘嘴里的话很单纯,平时寡言少语的人,叁句不离苏题春。 “番邦使臣不知何时才走,重阳节未必能回来。” “这样啊” 樱娘微微失落。 苏题春俯身朝她伸出手:“池水边凉,嫂娘不宜久坐。” 望着宽和有礼的人,樱娘心间开始发麻,尤其是被苏题春握住手扶起时,半边身子都有些僵木。 身体也不听使唤,挪着小步,傻傻的跟着苏题春就往她房中走去。 “嫂娘还有事?” 樱娘如梦初醒,尴尬的不知怎么张口“无事,大人就寝吧。” 这回小住后,苏题春便没再回来过。 短短两个月,苏代秋就染上酗酒的毛病,樱娘整日诚惶诚恐,打骂她都是不怕,就是怕天黑,男人入房.. 她是妾室所生,挨打受屈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出嫁到苏家的几年里,渐渐养出了娇气,现在猛地受虐待,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不过好在番邦公主离京,皇上钦点了苏代秋去护送,这才让她暂时躲过一劫。 今年的重阳节,皇宫里举办了场击鞠比赛,樱娘有幸进了次皇宫,前去观赛。 “殿下,我会一直跟在您后面的。”苏题春低语,把球杖双手奉上。 有她这句话,萧策忽然有了底气,接过球杖后,两人飞身上马。 樱娘揪心不已,玉颈伸长,执帕的手紧紧相握。 在一众男子中,苏题春出挑俊俏,谋略无双,跨马穿行中英姿飒爽,连皇上都啧啧赞叹是巾帼女郎。 “不愧是苏冕的女儿,魄力胆识,有勇有谋。” 皇上的话引来了一众人的溜须拍马,但樱娘却只字不语,等长公主点名到她,才支支吾吾地说“依臣妇之见,击鞠竞技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 说完,赛场上也来到紧要关头,皇太孙不慎落马,滚落在奔腾的马蹄之下,千钧一发之时,苏题春立即舍下触手可及的胜利,扑抱住萧策。 纵然纷纷勒马,但苏题春的腿还是被不幸踩伤。 “大人”樱娘吓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候在外场的御医赶紧上前诊治,樱娘趁机跑了进去,无意中看到皇太孙的眼睛,正狠狠瞪着四王爷。 “苏大人的腿怕是要好好养养。” 【樱娘篇七】乱情 自己伤势如何,苏题春心里十分清楚,被马踩了一脚,骨头想不断都难。 她忍得满头大汗,唇肉都被咬烂,拉住萧策的衣角,微声:“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萧策这才收起眼中杀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苏题春抱出赛场。 樱娘因此逗留在宫里陪伴,没成想刚消停,皇太孙妃傅莹假借送燕窝之名,指桑骂槐的说了许多难听的。 “苏大人真是神通广大,为了殿下连命都可以不要,真是忠心耿耿啊,你说本宫要如何赏你,才对得起您的痴心?” 阴阳怪气的话刺耳无比,樱娘这才明白苏题春在皇宫里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可她又深知皇宫不是讲理的地方,在人走后,樱娘红着眼说:“大人,咱们回家养伤吧。” 苏题春安抚地拍了拍她颤抖的手背:“好” 回到苏家,樱娘命人找来大夫重新诊治,寸步不离的守候在苏题春身边。 唯恐她起夜不便,特意搬来与她同住。 夜深人静,缕缕沉香从炉鼎中钻出来,苏题春疼得冷汗涔涔,面白如纸。 “大人” 樱娘抱着人默默流泪,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苏题春骨头痛得在抽拧,可她一声都不叫,硬撑牙关,苦苦熬着。 她还不满十五岁,却比寻常男子都要坚强。 樱娘额头抵在她濡湿的鬓角上,湿哒哒的眼眸充满了心疼。 苏题春骨痛欲裂,疼得筋脉抽搐,身上薄衫早已经湿透,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麻木的松开牙关,疲惫的倒在樱娘怀中。 “嫂娘..” 樱娘神经紧绷,半刻不曾松懈:“大人,我在呢。” 她撑着一口气,气若炊烟,哑声道:“我记得..嫂娘刚嫁进来不久,有次电闪雷鸣,我实在害怕,就央求嫂娘抱着我睡。” 樱娘眼泪流不尽,更紧地抱着她瘦骨棱棱的身体,泣声:“我记得,那时你发了高烧,刚钻到我怀里的时候,身上滚烫的吓人。” 那年苏题春六岁,她刚嫁进门,见谁都发怯,平日连房门都不出,如果不是苏题春来到她房中,她连人生病了都不知道。 “我原先以为照顾孩子很麻烦,但大人却出奇的乖,喝了药之后就像猫似的窝在我怀里,抱着我喊娘亲。后来你叫我嫂娘,我心里乱地一塌糊涂,觉得又羞又臊,尚未生养过,就有了个你。” 追忆过去,樱娘眼角默默淌泪,声音变得又软又绵,掺杂怀念和别样的欢喜。 苏题春没一会就睡了过去,梦中想起六岁那年的场景,她趴在嫂娘软软的怀里,阵阵脂粉香从她身上传来。 次日清晨,苏题春从樱娘怀中醒来,半敞的领口里,酥胸微露,雪梨般水嫩的身上淤青遍布。 她表情凝重的坐起来,身边樱娘一下就惊醒了。 “大人还疼吗?” 苏题春没吭声,愣了愣,才摇头示意。 之后几日苏题春没事就在床上看书,萧策不断送来的珍稀补品,还命御医来探望。 这日御医来得早,樱娘还没起身就堵在了门口,她慌慌张张的穿衣,随便梳了发髻就要去看门。 “嫂娘就这样出去?” 樱娘停脚:“不妥吗?” 苏题春眼瞄着她腰上的束带,淡淡道“你系了我的官带。” 樱娘窘的脸红如血,手忙脚乱的开始解带,藏在左胸的心脏咚咚作响,好像要跳出来似的,也顾不上什么失态不失态,急得满头大汗。 “乔御医,今日我不便见客,烦劳您向殿下回禀,就说我已无大碍。” 樱娘的手倏然停住,漾起波澜的眼眸慢慢沉静。 “是,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着急忙慌的樱娘把腰带拽成了死结,苏题春伸手慢条斯理地解开,樱娘表情木然,忘了反抗。 “好了” 樱娘面如火烧,背过身,默声穿衣。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京城就下了几场雪,虽然苏题春不在宫里,但宫中所发生的事情,她却了如指掌。 这日丫头找来了几本新书,说是樱娘珍藏的宝贝,苏题春好奇,不知是什么有趣的书,刚倚在翻阅,旧黄书页中就飘出几片轻薄的片叶。 “不要..” 樱娘后脚进门,不过为时已晚,片片薄花落在被子上,格外显眼。 苏题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广玉兰花瓣,不过都已经干枯,边缘都发黄了。 “嫂娘若是喜欢,等来年广玉兰花再开,我便多送些给你。” 樱娘把花片如珠如宝的捡起,重新夹回书里:“不用,有这两朵,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从不贪图什么,不管是对花,还是对人。 苏题春望着又开始飘雪的窗外:“入冬了,想必长兄已经返程回京。” 闻声,樱娘如桃的脸颊骤然失色。 苏题春看出了什么,轻声道“过年还有一个月,年前我应该不回皇宫,嫂娘有事,大可与我说。” “我...定护嫂娘周全。” 这是她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说话结巴,但意思还是表达到了。 脸红心跳 这话厚重的让苏题春不敢接下去,回顾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当看到段西官甘愿受烈火焚烧也要护她周全的时候,她破碎的心一点点被重新拼凑、缝合。 她活了十八年,算不得长,却度日如年,她一直苦心积虑地保护他人周全,从未有人这样待过自己。 如果晏华所言为真,她生生世世都不得善终,那她又何必去受轮回之苦,管段西官是鬼还是邪魔妖怪,能舍命救她,便是她愿意携手余生的人。 既然满天神佛不肯护我,那她就忤逆天行,与段西官在这枉死城做对长寿夫妻,也算是上天不公的偿报。 皓月浸入乌云,天光拨开迷雾绽开光亮。 床前细尘随着光束浮动,她直接睡到日上叁竿,中间似有窸窸窣窣地穿衣声,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晌午后,晴朗的天色又变得暗沉,丝雨飘湿桃树,烟色如诗如画。 引魂铃响个不停,苏题春刚穿好衣裳就听到房门被“吱”地打开,段西官玉冠立整,浅‍‌‎黄‌‍色‌‎‍‎锦缎被雨水啄湿仍不显黯淡。 “醒啦?” “嗯”,苏题春过去搀扶,一面将他手里的热粥接过来。 段西官声色略微谨慎,触摸她的脸庞:“是不太吵了,没睡好?” “今日来了不少人?”她沉声问。 “嗯,打仗了,医馆都站不下。”他轻描淡写,不含丝毫悲悯。 听言,苏题春微压上唇,锡兰城几乎与世隔绝,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会传到这里来,她自然也不知道是和谁打仗,也不想多问。 苏题春郁郁寡言,喝下了粥,才看到段西官一直面向自己,她煽动眼睫:“你的伤口大概几日能好?” 段西官悄无声息地将脸转过去,把灼伤的脸沉入阴影:“七日”。 苏题春算了算,上次他被烧成那样也是七日复原:“什么伤都要七日?” “嗯” “那你好好养着,过几日再出门。” 他含笑点头:“好”。 虚假的笑容破绽百出,让苏题春看了不免厌烦:“如果勉强,你可以不笑。” 他笑容顿时衰落,唇线压平,寒声:“你之前明明很喜欢。” 这点苏题春不否认:“我确实渴望温暖,初见你时,你情暖胜春,能与你邂逅,我觉得叁生有幸。” 段西官冷脸:“如今呢?” “如今真相大白,我劫后逢生,你也不再是之前的温润公子,你我可以坦诚布公,你本性如何,就是如何,无需刻意伪装。你给我的温暖,不在一颦一笑上。” 说开之后,她长吁一口气,段西官的面貌从僵硬变得冰冷,最后找不到任何表情。 他郑重启齿,回答:“好”。 笑容撤散后的脸一道褶皱都找不到,犹如冬日清河,凝结叁尺冰晶,苏题春虽然觉得陌生,但心底却觉得这才是他。 引魂铃被风拨响,苏题春视线落在背面角楼上:“是不是每次铃响,都是有鬼魂要来枉死城了?” “引魂铃召的是夙愿未了、心有不甘垂死之人,并不是来枉死城。” “所以你给他们七日,了却心愿?” 段西官听出她话里暗含的褒义,好似在为他所做的恶行开脱,摇头否认:“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我生性自私自利,心胸狭隘,从未想过普度众生,也不做拯救苍生的蠢事,不过你情我愿而已。” 苏题春有些吃惊他的坦诚和自剖:“难怪,刚入城时,我也听到铃声。” 引魂铃吵耳,段西官实在无法,在苏题春陪同下来到前堂医馆。 门内果然已经站无虚席,苏题春望着不断涌入的人头:“没有泽沐在,你一个人行吗?” “他问诊活人,我施救死人,不影响。” 难怪泽沐宣布丹娘死了之后,是段西官出手相救,在她膏肓求助时,泽沐却犹豫不肯施药问诊。 “苏师爷” 她刚关上门,就听到衙役急切的声音。 “怎么了?” “昨日后半夜,烟悦楼不知怎么就起了火,整个楼都烧没了,老鸨来县衙报告,让我们彻查。” “刘主簿呢?” 衙役吞吞吐吐:“刘主簿一早就去找媒人去了,还说自己老大不小,该成亲了。” 苏题春跟段西官打了声招呼就跟着衙役走了:“你去通知小六子一声,让他们帮忙收拾烟悦楼残局,我去找刘主簿。” “好,刘主簿回家了,不在县衙。” 从蒋晚槐上任以来,刘茂时为了方便就多次留宿县衙,起先是交嘱诸项事宜,后来要给县太爷做饭,几乎就住在县衙里,鲜少回家。 苏题春来到一所二进院,房屋不算新颖,但地方足够宽敞,刚入门就看到一面华松屏风墙,墙后两旁郁郁葱葱的青竹排。 阆苑有梅枝招展,梅接屋檐,廊下卷有竹帘,帘后正对主卧花窗,窗下冬塌摆着棋盘,黑白子杂乱,可见下棋之人亦是挠腮苦恼。 苏题春眼界大开,没想到刘茂时的屋所如此富阔。 “这个,刘主簿,您看这个好不好?” 堂屋中媒婆正口若悬河,手里拿着女子画样,将女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或小家碧玉,或贤良淑德。 刘茂时挑的眼珠子乱转,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苏题春,连忙抱了两叁幅过去:“苏师爷来的正好,我这正张罗亲事呢,你见多识广,来看看哪个合适?” 他说的一点不像开玩笑,苏题春被迫看着画像,环肥燕瘦,虽然画技拙劣些,但都如花似玉,看不出高低。 “我看这个好,模样富态,俗话说心宽体胖,应该是个好相处之人,你说呢?” 他笑意不达眼底,声音浮夸欢喜,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自欺欺人。 “刘主簿怎么突然要成亲?” 刘茂时笑道:“哦,我也一把年纪了,不好再拖下去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娶个妻子,免得家里凄凉嘛。” 这明显是他故意找的托词,苏题春看透不戳穿,反过来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刘茂时是活生生的人,而明玥非人非鬼,注定两人不会有将来,长痛不如短痛,早早断情,至少有一人能快乐。 “成亲之事,我也是一窍不通,离过年尚有两个月,刘主簿可以慢慢看,挑着满意的。” “对,苏师爷说得对。”刘茂时眼尾皱纹如被刀刻,笑得僵硬又令人辛酸。 苏题春没将烟悦楼起火的事情告知,略站了会就离开了,然后去跟小六子汇合,一直忙活到晚上。 冬夜湿冷,一年到头,桃树的枝叶由初春的嫩绿,到炎夏的亮绿,再到如今的墨青,枝叶依旧茂盛如昨,没有凋落一片。 段西官蹲在树下,细嫩的掌纹抚摸树上盘亘的糙皮,感受它苍劲强硕的风力,以及皮下隐藏的血脉。 “果然,以人类血肉喂养出来的生灵,才会如此茁壮,能给你养分,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桃树枝叶隐隐灿亮,似乎在对他做出感谢。 一片叶子轻飘飘落在段西官衣肩上,他拿在手中,若有所思:“是不是知道她回来了,所以才会长得这么好?” “哼”,他从鼻翼中发出嗤声:“养不熟的东西。” 苏题春走进院子,望着浓荫蔽日的桃树觉得好奇,已经冬天,桃树不光不见衰败,叶子都不见枯黄。 “回来啦?” 苏题春迈步过去,捏起他手里的绿叶,问道:“它不老吗?” “好不容易才开枝散叶,不甘衰败。” 苏题春不明其意,“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不应声。 苏题春继续说:“蒋晚槐的魂魄还能找到吗?现在县衙事情繁多,急需县太爷主持大局。” 段西官品行恶劣,闭口缄默,冷峻的脸上毫不动容,全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苏题春会错了意,只当他沉默便是答应,心里倍感温切,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还以为是自己面子大的缘故,捧着段西官的脸,垫脚送上香吻。 段西官像是被人掰开嘴硬塞了一口花蜜,嘴上硬不可摧,但心里早已甜腻泛滥,软的一塌糊涂。 温白的脸不经而红,像云霞,像彩虹中最暖的一层,嘴里冷冷回了句:“知道了。” 院子里冷风肆虐,苏题春干站了会就觉得浑身发冷,段西官忽然伸出手,声调有些不自然:“我们回房。” 苏题春挽住他伸来的手,牵着一同进屋。 入房还没来得及掌灯,段西官就朝她扑过来,手臂紧紧圈在她腰上,急不可耐地咬住她的嘴巴。 “唔..嗯..” 苏题春小力挣扎,换来的却是他变本加厉的亲吻,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让她笨拙恐慌,但对于段西官是如鱼得水。 他大手隔衣蹂躏‍‎‌‎‌乳‍‌房‌‍‎,膝盖顶开她的双腿,大腿磨蹭着女子腿心,时而用力时而轻柔。苏题春的心和呼吸同时乱了起来,在他怀里娇喘呻吟。 “嗯..别~啊~” 段西官把她抵在桌子边,手在女阴处按揉挤压,她身子越来越热,声音也越来越软。 娇声勾魂夺魄,让他从心到身都酥酥麻麻,段西官口干舌燥,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传来咽口水的咕嘟声。 “春儿” 纵欲过度 他嘶哑地叫一声,‍‎‍‌‎情‍‎‍‌欲‎‌‎已经把他弄得不分东西,手用力扯开重重交迭的衣领,雪白的乳团犹如粉桃传来香甜。 段西官‎‍‌色‌‍‎‌欲‍‌‎熏心,一猛子扎进温软的乳肉中,先是乱无章法的吸吮,然后用舌尖寻找暖雪中最娇艳的两朵红梅。 “唔...嗯..轻点..”苏题春微微颤声,敏感的娇躯抽栗。 段西官终于寻得红梅,把它吮得又红又湿,空闲的手在她颤抖的双腿根部抚摸,顺着‎‍‌阴‍‍唇‍‍‎‌由下往上按揉。 潮湿感很快在娇颤声中来袭,苏题春的‍‎‎‌小‎‌穴‎‎‌里流出羞于启齿的‎‌‎‍爱‎‌‎‍‍液‌‎,洇湿了亵裤,兴奋了段西官的精神,也让胯下的粗狞之物有了被需要的虚荣感。 段西官把她抱上桌,两腿随意耷拉着,大手溜进衣物,真情实感地抚摸苏题春的肌肤,不温不热的体温让他喉咙发紧,情难自控地沿着椒乳、小腹、‌‎阴‍‎‍户‌‍‎‍‌...热热的花泉。 “唔~”苏题春遏制不住地出音嘤咛,只因那手指深入的尺度让她意乱神迷。 “好凉。”苏题春用空悬的腿勾住他的腰,双臂缠在脖子上微微嗔叫。 段西官把手指抽出来,脸上升起叁分邪气,下身往前压,让热如炽火的阳物抵在她湿淋淋的花‍‎‌‌‍穴‎‍‎‌‌口‎‌‎‍‌:“想要这个?” 充血后的巨物让苏题春身体倏然升温,她呼吸一滞,不敢招惹极具威胁的家伙。 段西官把‍‎龟‌‍‌头‍‍‌‎‌缓缓探入窄小的花阴口,手扶着上下研磨,苏题春的小嘴开始收缩,似拒绝更似吸啄。 苏题春抱着他热热喘息,下身被磨得水灾泛滥,里面空虚难耐,痒得让她羞耻。 段西官已经忍到极致,咬着她的耳朵,喷热:“让我‎‌‍肏‎‍‎‍‌你‎‍‌‌‍。” 粗鄙恶俗的话让苏题春微抖一下,之后下面小嘴就被迫张开,硬生生闯进来粗暴之客,她破嗓“啊~”了一声,勉强含住半根。 “等等。”她急忙叫停,脊骨绷死。 她衣裳大敞,后背严严实实,但前面春光全露,段西官的手隔衣在她脊梁上游走,抚摸过她的肋骨和脊椎。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减少了痛意,段西官感受到她悬在心口的呼吸散开后,就把人抱着操起来。 “啊...啊..嗯..啊..” 凶猛的势头把她撞得如同雨打落花,身体浮浮颤颤,她双腿向下,鞋袜不胜撞击,摇摇欲坠地落在脚上。 火热的柱体在阴穴中碾撞,冲击的她欢愉不止,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苏题春脸上滚起火热,撇脸娇嗔:“你慢点...” “是么?”段西官凑到她灼烫的耳边:“弄得你不舒服?” “你...” 苏题春眼里迸发出难为情的颜色,模糊的暮色中,她似乎到段西官在笑,笑得很真诚。 泱泱无力的双腿突然被曲起,苏题春被压倒在桌上,凉风一吹,才拉回思绪。 段西官极具耐心地逗揉着软香四溢的‍‌‌‍乳‍‎‎‌‍房‌‍‎‌,苏题春舒服地弓弯起脊背,呼吸急喘,两眼朦胧隐隐泛湿。 男人俯在她心口舔弄,苏题春瞬间就缴械投降地开始呻吟:“嗯~唔~啊~” 她情难自已的叫喘,火热的肉柱慢慢深顶几分,段西官的手拨弄秘穴上的‎‎‍‌‌阴‎‌‎‍‌蒂‌‌‎,苏题春忍不住长提一口气。 阳物趁机彻底贯穿她,撑开窄小的甬道。 苏题春羞涩抬腕掩住眼睛,嘴唇不由自主发出腻声:“嗯~慢点...啊~” 段西官含住她湿热的唇瓣,后腰开始沉浮抽动。 “嗯...” 嘴巴被堵住,苏题春的抗议之声都被段西官吞咽入腹,只能勉强发出呜呜。 桌腿摇晃,玉腿从段西官后腰慢慢退落,一对若隐若现的红乳被‌‌‍肏‎‍得摇摇颤颤,苏题春快要呼吸不过来地推着他。 终于,段西官放开了她的唇,苏题春脸憋得通红,刚要多喘几口气,捣在身体里的孽根就突然发奋起来,弄得她哀声求饶。 “啊..啊...不要...慢点...” 可她越是这样叫,段西官就好像受到鼓舞似的越发凶狠,不一会,紧致羞涩的‍‎‎‌小‎‌穴‎‎‌就被人‌‌‍肏‎‍松了,完全能容纳下男人的硕大。 纵使如此,她仍有些受不住段西官的东西,又热又大的东西把弄得又疼又爽。 “啊...慢点轻点...” 不知不觉中,苏题春的腿开始麻痹,致命地热潮却此起彼伏席卷而来,让她肌肤生汗,声丝喑哑。 在欲望的顶峰来临之际,段西官的频率变得迅猛,她的嗓子喊得枯哑,两人双双达到‎‍‌高‎‍潮‍‌。 苏题春泄力,身子如同被雨淋湿的娇花,媚气‍‌妖‎‎‌娆‍‌。 段西官把跌落的双腿环在腰上,倾身抱起她上身,一步步走向床帏。 男人每走一步,未拔出的‎‌‍‍阳‎‍具‌‎‍‎就在她身体里深捣,就像是来势汹汹的浪头撞击石壁,弄得她哑声尖叫。 苏题春咬牙承受身体里羞耻的霍乱,一面又担心段西官撞到东西,好不容易等他到了床边,苏题春刚要撒手上床,就听“轰隆”一声,男人直直把她压在床褥上。 “段西官,你...啊..” 话没说完,段西官就抓着她的脚踝,雄风不减地深入浅出.. “青衡,你该醒了...” “青衡,快醒醒...” 温热的水在她香肌上流淌,苏题春累得提不起精神,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 一阵惊厥,苏题春猛然睁眼,她正躺在段西官的怀抱里,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躺在桶中沐浴。 段西官抚摸她的头发,浑然有力的手掌扣在她肩上:“娘子” 听到这一声浓情低语,苏题春自骨髓里觉得寒冷,不禁一个哆嗦。 段西官以为她冷,随着水声哗啦啦,长腿就跨出浴桶,把她抱回到床上。 “嘶~” 过度大张大合的双腿之间传来微痛,苏题春刚觉得冷,就被段西官用被子裹住。他穿着一件纯白薄衫,坐在床头给她擦头发。 次日天明,苏题春就感觉浑身乏力,脑袋沉沉晕眩,看东西都些恍惚,连掀被子都觉得吃力,需要休息片刻才能继续动作。 苏题春靠在床头:“难道活死人也会生病?” “怎么样?”段西官推门而入。 “头疼,没力气,跟风寒似的。” 段西官低下头:“这两日我住在药堂二楼,有事你叫我。”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说这个,苏题春试探问道:“跟你有关?” 段西官深望她逐渐溃散的魂魄,心口触痛,愁眉冷道:“是我大意,日后一定节制收敛。” 苏题春领会其中意思,微微报赧:“晏华曾经说,被你抱过的人都会死,是真的?” “我不归叁界里,六道皆是殊途。” “那就是说,我跟你..”她心灰意冷苦笑:“我还是会死?” “我不会让你死。”段西官握着她失血的手,一紧再紧,面色愈发阴沉,像是有难言之隐。 苏题春抽出一只手,抚摸肌肉紧绷的脸庞:“我没事。” 段西官依依不舍地拂袖起身,用后背对着她:“蒋晚槐,已经回去了。” “谢谢。” 用过早膳,苏题春来到县衙,蒋晚槐果然已经好了,正一惊一乍地问发生了什么。 苏题春虚弱不堪,任他怎么暴跳,都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大人,您刚苏醒,需得好好静养,我就不打扰了。” 蒋晚槐一把拉住她:“哎哎哎,题春,你还没说清楚呢。” 苏题春毫无防备,没顶住冲击,身体往外侧倒去,陌生的手忽然握住她手腕,稳稳扶住。抬头一见晏华,她把谢谢二字吞咽下肚:“你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蒋晚槐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 苏题春才知道他看不见,悄悄抽回手:“没事。” “你的魂魄快散了,离段西官远一点。”晏华倚在门旁说道。 她默声不语,全当没看见他。 晏华转念又道:“不过散了也好,你只有死了,神魄才会苏醒。” 苏题春微愣,想多问,又顾念蒋晚槐在身边,怕再吓着他。 “那个晏华死了之后,我一直就睡到现在?”蒋晚槐不可思议地问,可他怎么隐约感觉好像发生过很多事情呢,“对了,刘主簿要成亲这事你知道吗?” 苏题春微微点头。 话被打断,晏华白了傻子似的蒋晚槐一眼,继续说自己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在你轮回之前我们就认识,那时候我们可是天地为媒,诸神为证。” “这个刘主簿,不声不响就讨媳妇了,没义气。” 晏华听言轻笑:“这么快就想通啦?看那天的架势,我还以为他要死守明玥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莫名其妙竟然搭上了话。 天间忽然飘起细雪,簌簌纷落,没多大功夫地上就铺上白茫。 苏题春立在门内看雪,倍感凄凉,不知不知不觉,她来了快一年。 静悄悄的院落中传来脚步杂声,刘茂时兴冲冲地快步入堂,靴子底部浸湿一片:“苏师爷也在啊,正好我就不用一个个去请了,属下家中逢喜,想请二位晚上到寒舍吃个便饭。”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主簿这是定好了亲,才想起本县太爷吧。”蒋晚槐不忿地奚落。 刘茂时被揶揄后,反而笑得更加大声,拱手弯身:“哪里,我这不是来请了吗,望二位赏脸。”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刘主簿不再想想?况且婚事如此仓促,女方没有怨言?”她问。 妓院 脱了衣裳,安蔚然抱着我上床,白莹莹的我,躺在红软的香被里,一只手勾在他脖子上。 他咬住我的下颚,大手如沐春风地揉捻着乳团,坏笑:“你明知我不会跟她说这些话,还故意来气我。” 说完,他一口咬住我的乳尖,以作惩罚。 “啊~”我情不自禁地呻吟,赤裸的双腿下意识大敞,勾盘在他腰上。 粗鲁的欢爱我经历过不少,唯独被他的温柔弄得心痒难耐,一瞬间迷失。 我的手指穿过他的乌发,将人按在胸口,渴望他咬得再重一些,安蔚然明白我的用意,热气喷在乳晕上,笑着用力咬了一口。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抽颤两下,感觉乳头上应该被他咬出牙印了。 “啊~轻点。” 我推开他,乳上果然有凹陷的牙痕,像是被不懂事的孩子给咬伤了似的,色情又淫秽。 他太熟悉我的身体反应,手掌托着我的后腰,另一只手将湿红的乳尖按下去,陷砸乳晕里,反倒给了我被玩弄的快乐。 妓女就是淤中的烂泥,被他用手指夹了两下乳头,我下面便开始濡湿了,肉缝一张一合,饥渴得很。 我欲求不满地哼哼两声,他就明了地把手插了进来,湿热的穴有着难以纾解的燥热,他的手一插进来,就缓解了里面的空虚感。 我扭动着屁股,用密不透风的湿穴舔弄着他的手指,驱赶某种情潮。 “这么想要?”他在我的耳边调情地说。 “这么骚,是不是早就想我了。” 他的舌头像是秋风,把我肌肤打的一阵发麻,整个身体都像是麦浪,被吹得东倒西歪,软塌塌的。 我脱掉他的亵裤,俯在他裆前吞吐着如铁的巨物,跟其他客人不同,他的东西让我打心底亢奋,恨不能付出所有的热情。 “唔~啊~嘶~” 他的低吼声更加让我兴奋,我更拼命地吸吮,咸腥的小家伙被吃的又大有烫,前段还吐着精浊。 安蔚然受不住了,把我提起来,压着我的腿就挺身而入。 “啊~”我爽得尖叫一声,尖利的声音就像被剪断的琴弦慢慢绵了起来。 他撑在我身上,挺身开垦我湿水淋淋的阴穴,里面幼嫩的肉被他肏的微颤,我抱着他呻吟,叫床声比平时都娇媚许多。 不像是对待嫖客,更是像情郎。 被他肏的意乱情迷时,我忽然想起姐妹们的一句话:如果绾绾姐叫床有种溺水的感觉呢,那就是安公子来了,如果声音又大又响,那就在伺候别人。 安蔚然把我撞得一耸一耸,身下的被子都出了大半,我爽得直流眼泪,咬唇闭上眼睛,忽然品味起自己的呻吟。 “啊...啊...肏我..再深点..蔚然...” 在青楼的女子个个身经百战,那处的需求自然也非女子一般能敌,能满足客人过分需求,不过凡是总有两面,一旦尝了欲仙欲死的滋味,就很难会满足。 哪怕每次安蔚然大汗淋漓把我肏得像腐草乱晃,仍无法让我飘飘欲仙,但心里上倒是有种归属感,这种感觉是别人给不了的。 “啊~好快,蔚然好厉害...啊~” 我哭着鼓励着他,整个人都宛若水洗,潮湿的不行。 直到他弄不动了,射在我身体里,我们才彼此依偎地躺在一起。 想起方才的激情,我潮红的脸上浮现起笑意,用手抚摸累坏的他:“你来,我才会这么幸福的叫。” 不用像条发情的母狗,对着那些恩客装快意。 安蔚然也很痛快,趴在我肩上半响不抬头,但手却不老实,溜到我腿间,掐弄着我的阴蒂。 这是我最敏感的地方,他很清楚,他时轻时重地揉,我时微时剧地抖。 不过这回他不比往日那样温柔,揉得有些过火,阴蒂被他手指掐得都不过血,然后趁势把阳物插了进来,再次填满我。 “啊~”我失声哑叫,两条腿在被褥上打晃。 他像是缓过劲的巨龙,激烈的顶肏我,高峰的潮汐很快来临,我叫得嗓子冒烟。 之后他在我崩溃时,猛地深肏,我痉挛几下,一股绷不住的快意袭来,尿湿了床褥。 这回我神气不起来了,整个人如同砧板上的肉,大敞着身体。 他得逞地笑着,抱着我就是一顿乱啃。 “绾绾,这辈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安蔚然这一回去就被知府大人禁足了,我听说后就觉得扳回了一成,但又在暗暗失落。 禁了足,没个十天半月,恐怕就见不着了。 我被世俗唾沫困在青楼,还没出门,一身狐狸骚味就被人闻到了,还会借机大肆奚落。 虽然天生贱骨头,但我脸皮薄,最怕人家戳脊梁骨,安蔚然若不来,我也不会去找他,免得都麻烦。 这日我送走客人后,故意露着满身的伤去找老鸨。 “这两日我想休息,好好休养两日。”我就穿着一件红肚兜,肌肤上鞭痕交错。 这伤屡见不鲜,但是不能继续接客,不然会惹其他客人不高兴,老鸨瞥了我一眼,就答应了。 “谢谢妈妈。”我好声好气地说完,扭头就走了,迎面正碰上送菜的冬生。 冬生比我小叁岁,是老鸨生下的野种,现在白天在药堂当学徒,闲了就在青楼打杂。 按说长在风月里,应该是个油嘴滑舌的风流鬼,但他脸皮比纸还薄,刚瞄过我乳沟一眼,脸就涨红,迅速低下头去。 我把他这反应归类于学堂夫子教得好。 “冬生,过来看看,我这帐这么算不明白了。” “哦...好。” 我跟他擦肩而过,药香墨香混成一股好闻的味道,是安蔚然这个大家公子身上都没有的。 晚上发月银,我不放心笨嘴拙舌的丫头去,于是撑着发热的身子,头重脚轻地往老鸨房里去。 老鸨扯着嗓子叫骂着,冬生在一旁打算盘,噼里啪啦的珠算声,让我浆糊似的脑子清醒不少。 “绾绾,五两。” 我所料不差,这该死的老鸨又苛扣了月银,正欲理论,忽然脑袋一沉,眼前有些泛花,闷头就晕了过去。 隐约间,我闻到药香,是冬生把我背回房间,等再醒来,已经是隔天。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吧。” 竟然是冬生,他手里端着汤药,模样又愣又呆,立在床前,生怕我会占他便宜似的。 “喝..喝药了。” 我靠在床头,悠然一笑,无力地打趣道:“怎么是你,今日不去药堂?” 碗里黑苦黑苦的药汁在晃动,他低着头不敢看我:“嗯,我告了假。” 老鸨让冬生去读书、去药堂也是有私心的,妓女在世人眼中伤风败俗,如果冬生学了本事,那日后问诊看病,就不用低声下气求郎中,也省了一笔花销。 “拿来吧” 我才不跟自己过不去,抬手就把药喝了,又从枕头下拿出碎银子,肉疼地交给他。 “拿着,免得妈妈说,我白用了你。” 不料冬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摇头后退,结巴道:“不用,绾绾姐好好养病。” 之后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转身,结果不小心撞到门框,脸红的快滴血,头埋更深走了。 我在床上绷不住笑了。 也因有了他这服药,今晚我终于睡了个好觉。 晚上楼里选花魁,我站在二楼角落里看热闹,心里有股酸涩。 花魁一年一选,就跟四季轮回差不多,春来冬去,旧人终究不胜新人。 我在帘缝里看到冬生,他正着身帮忙,有条不紊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精明能干,跟印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看花魁的眼神也不闪躲,落落大方的令我讶异。 冬生也看到了我,在眼神对视的一瞬,就跟老鼠见到猫般别过脸,白俊的耳尖悄摸红了。 我瞬间明白这小子的心事,笑了笑,转身回房。 花魁选完了之后,已经是叁更后,满屋子都充斥着男欢女爱的声音,我被吵得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想起了安蔚然。 他有一个多月没来了,以往他若是出不来,也会让下人捎个信来,这回什么都没有。 “咚咚咚”几声门响。 “进来吧。” 冬生比上次更显局促,我的目光就足以让他钉在原地。 “怎么不进来?” 兴许是在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我对他没什么防备,反而觉得比安蔚然亲。 冬生走进屋,蹑手蹑脚地放下汤药,抱歉地说:“刚才太忙,抽不开身过来,药送晚了。” 就为这个?我当时脑子嗡了一下。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 说完,我拿起药就喝,冬生脚步生风,情急地阻拦我。在我看他时,又怯懦地短了几分勇气,闷头说:“烫” 在青楼呆久了,我没遇到过什么好人,就算有好人,也不会这么谨小慎微地对待我,冬生是第一个。 我小口抿着药,冬生站在床前,只要我不看他,他就坚如磐石地守着,若我看他,他就会立即心虚地化成碎末,手足无措。 “小姐,安公子来了。” 听声,我赶紧把药拿开,步履生风地下床,慌得头直晕。 果然是蔚然来了,我望着他上楼的脚步,忙坐在镜子前整理妆容。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安蔚然面上带着心烦,脚步也不轻,踩得木板唧唧直响。 他先是抱住我,如暴雨狂风地与我亲吻,等我被吻得喘不过气时,门不知何时关了,站在屋子里的冬生也不见了。 冬生 这一夜他不再温柔,心烦意乱的在我身上发泄着怒火,我被他弄得又疼又爽,几度就要反抗。 但他压着我的手腕,用膝盖顶开我的双腿,让我不能动弹,像个死鱼任由他‎‍‌‌‎肏‎‌‎弄。 “啊~嗯~” 我的乳被他咬出血来,等到他发泄完毕后,我才强打精神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珍怀孕了。” 王珍就是他的发妻,成婚快叁年,有孕也是应该的,但我的心却撕着发疼。 我虽然不奢求安蔚然能为我守身如玉,不碰府中娇妻,可听到这个消息,我仍是凉了半截心肠。 “那你就是要当爹的人了,绾绾先恭喜安公子。” 安蔚然闻声不喜反哀,埋在我的锁骨里:“这绝非我所愿,是那个贱人灌醉了我,与我...” 我用手指堵住他的嘴,不愿再听下去:“我相信公子,但这是好事,安王氏有了你的骨肉,日后要加倍对她好。” 我这么口是心非地说,还故作大方地笑了笑。 可能是我的故作坚强,让他心疼,捧着我的脸许诺道:“绾绾,我多想跟你有个骨肉。” “真的?我可当真了。” “真的”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安蔚然走后,我开始心绪不宁,闭上眼睛就是他与王珍在家恩爱的场景,说不嫉妒是假的,也是在这时候,我感觉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去。 妻子有孕,他自然来的少,我每天左右逢源,在恩客中像个花蝴蝶似的穿梭,有回喝醉了,竟然把冬生拐进了房。 等到宽衣解带时才发现是冬生。 他害怕我,挣开我的手后,就躲得远远的。 我大笑,把他堵住:“你不会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 他不回答,我从他惶惶的眼睛里得出了答案。 我把脱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穿起来,背身说:“快走吧,来日找个黄花大闺女娶了,别在我们这些残花败柳里动歪心思,吃亏的是你。” 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知道他把被我扒掉的衣裳穿上了,接着肩上一沉,我的外衫搭在肩上。 “你不是,绾绾姐。” 这声姐宛若大石头般浸入我心海中,之后门打开,他走了。 安蔚然一下两个月没来,我感觉心都被掏空了,就剩下个壳子。 秋尽冬来,我相识成疾,病倒在床。 那天风雪交加,冬生披着一身细白绒绒的雪衣回来,我看着他靴子上的一洇湿,眼里一阵酸涩。 他把手塞进衣服里焐的差不多热,才过来给我诊脉:“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 我早猜到是这样,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晚上冬生来送药,还熬了碗鸡汤,我才察觉奇怪。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看了就觉得厌烦:“我若是要死了,你直说就是。” 冬生被我训得脸色一白,半响才说:“绾绾姐怀孕了。” 我震惊失语。 “多久了?” “一个月多。” 我捂着小腹,觉得不真实。 安蔚然走的那天我没喝药,没想到还真怀上了。 确定有孕后,我便差人去给安蔚然送信,好歹让要他知道自己有了他的骨肉。 送信之后的几日我忐忑难安,不知道他知道后是个什么心情。 高兴?还是愤怒? 姑且等了几日,忽然有天来了人传信,是安蔚然约我见面,我喜不自胜,穿上衣裳就往外走。 冒冒失失的雪花缀满了干枯的枝丫,我刚出门,就碰上冬生回来:“绾绾姐要出去?” “嗯” 我隐晦地应了一声,撑着伞就走了。 安蔚然与我约在酒楼,因为赶在晌午,客人满坑满谷,热闹不凡。 我先看到安蔚然,后又看到显怀的王珍,她也来了,跟男人亲密的坐在一条长凳上。 “梁姑娘好。”王珍先开了腔。 我望了眼低头沉默的安蔚然:“安夫人好。” “原来您知道蔚然已经娶亲了。”她语调讽刺地说。 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我当时就有些挂不住脸,耳颊臊红,点头。 王珍哼笑一声,将我写的书信丢了过来,讥笑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不容易,但不该命贱人也贱,做出些厚颜无耻,勾搭人夫的事情。” “梁姑娘也不是第一天卖了,应该最清楚男人去青楼也不过是寻欢作乐,消遣完了自然也就抛之脑后,哪能像个狗似的还巴巴的贴上来,真是不知廉耻。” 王珍嘴里像是藏了一条污水长河,口若悬河地骂了许多,一盆盆的脏水泼得我难以反驳。 周围的人都朝我看过来,轻蔑鄙夷的目光像刀子在我脸上剐,我这才明白,约我来这里的应该是王珍,她故意选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 “再者说,梁姑娘肚子里的,也未必就是安家的吧,不定是谁的野种。” 这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我望向垂头无言的安蔚然,心如死灰。 我知道安蔚然骨子里被他爹管怕了,有些懦弱,但没想到会如此懦弱,到了这种时候,他连有勇气辩驳一句都没有。 “快走吧,狐狸精。” “人要脸树要皮,安夫人对你已经很客气了,还不见好就收。” “原来是胭脂楼的呀,我说怎么有股子骚味呢。” 我在连连骂声中站起,临走时,最后看一眼安蔚然,他正弯身给王珍顺气,一副狗腿子模样,看都不敢看我。 在吐沫星子乱飞中,我走出门去。在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后,我哭了起来。 纷纷扬扬的雪让我的眼眶冷热交加,没留意的一个踉跄,我狼狈地摔在地上,未成形的孩子化成血水染红了我的裤子。 我卧在雪中怎么都起不来,身下的一片血红让我又惊又怕,张望四下,无一人朝我伸出援手。 “救救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没人应承我,即便会停下脚步,也只是窃窃私语,没有要帮助的意思。 “绾绾姐。” 冬生张着嘴朝我狂奔,呼哧呼哧喷着热烟,一把把我抱起来,朝着他学徒的医馆趔趄而去。 我难以想象,他文弱的身板竟有如此大的力量,将我从流言蜚语中捞出来。 故事到此,明玥无声泪流,苏题春递上手帕,问道:“孩子兴许是保不住了,但应该不会要人性命。” 明玥抹泪点头,长叹一声:“我回到胭脂楼,一连两个月都没再接客,身体也多亏有冬生照料,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就像孩子忽然有了父母似的,有人疼,有人爱...” 冬生每日回来都会带回来一些糖果点心,买的不多,揣在袖子里也无人能察觉,但全都是带给我的。 我不是个贪嘴的人,但他日日都带,无形中让我养成了等待的习惯。 这日,差不多天落黑了,冬生也该回来了。 “冬生,你干嘛呢?”是老鸨的声音。 “娘,我...” “拿来,你少往这跑听到没有,两个月没接客了,当老娘这是养大小姐呢。” 这后半句是老鸨扯嗓子喊的,我在屋里都能听到女人是何等的嚣张。 等了会,门外就没了动静,想必冬生被老鸨拉走了。 冬生不敢违逆老鸨的话,这个我猜到了,但我没猜到他会半夜偷偷摸摸地来看我,一罐桂花蜜轻悄悄地放在我床头。 我睁开眼,他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明日让丫头给你冲花蜜水喝。” “谢谢” 这感谢我是真心的,但没想到会办了坏事。 这晚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楼里风言风语说的好生热闹,都说我勾引贵人不成,现在又把算盘打在冬生头上。 我心里自然是委屈,老鸨听说后,连夜就要把我撵出去。 “绾绾,你身子虚成这样,日后怕是也不能再接客了,我就当是发发善心,不要你赎身的钱了,好自谋生吧。” 我当然明白她的用意,冬生是她心肝宝贝,读书就是为了让他走正途,如果毁在我手上,那就功亏一篑了。 “那我就谢谢妈妈了。” 我回房收拾了几件衣裳,故作感恩戴德地走了,只是刚走出胭脂楼我就眼前就被太阳照得发黑。 胭脂楼里的小半生,我每日起来都已过晌午,还没见过清晨的日头呢。 路途宽阔,我却不知往何处走,也没有栖身之所,走时我身上还有些没来及变卖的首饰,勉强可以度日。 当天夜里,冬生竟然找到客栈来,他拉着我的手,哽咽地求我:“绾绾姐,不要走。” 我当时万念俱灰,他就像是一抹亮光,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冬生,如果我说愿意给你当媳妇,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 他牢牢紧握的手一点点松开,踌躇住。 见他这样,我凄凉地笑了,将人推出去,关上门。 城中人都知道我是胭脂楼的姑娘,我不愿受指指点点,打算首饰变卖后就远走他乡,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冬生的去而复返。 他两手空空,连一件衣服都没拿,我以为他是有话没说完,就问他:“还有事?” 他把我肩上的包袱拿过去:“我跟绾绾姐一起走。” 冬生是怕拿衣服惹人怀疑,干脆偷了老鸨的钱,跟我一起出了城。 路上我累了就靠在他肩上,他开始还不适应地闪躲,后来就习惯了,乐得见牙不见眼。 大约走了好叁个月,我们寻好落脚的地方,用积蓄在乡下买了一处建在水边的小屋子。 “人离不开水源,这样洗衣服做饭都方便”冬生这样说。 “姐,我明日就去镇上找工,一定可以养活我们俩。” 他劲头很足,像初升的太阳那样耀眼,让我这个行将朽木的人也慢慢有了回光返照般兴奋感。 不约天长地久 刘茂时在月牙客栈睡了两日,他隐约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热温在一点点消散,虽然摸起来不冰凉,但也不像人那样暖和。 “感觉怎么样?” 梁绾绾端着汤药进来,他迟愣眨眼,没说一句话。 梁绾绾坐在床前,语调哀婉:“你不该救我。” 刘茂时颤颤抬手,握住她消瘦的手腕,扯出艰涩一笑:“绾绾” “你...” “那晚我都听到了。” 在冥府那等阴秽深重之地,他又怎么能高枕安眠,更但心明玥一介女流会害怕,没想到误打误撞看到明玥与泽沐在说话。 他承认,刚知道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后,恐惧成了他唯一的想法。 可当看到明月有难时,他竟是百肠绞痛,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看到她受伤。 “不管你是明玥还是梁绾绾,我刘茂时...都不失言。” 梁绾绾神色微动,转头又暗伤起来:“我不是人。” 刘茂时激动起身:“我如今也不是了。” 梁绾绾抬袖离开床,站在花窗前,忍泪仰面:“你好好养病。” “绾绾” 刘茂时跌落床榻,磕磕绊绊地从后面抱住梁绾绾,灰青色面目如同风吹干的树皮,粗糙又苍老。 “不要走。” 梁绾绾崩溃挣扎,涕声质问:“你既然听到了,就该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刘主簿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何苦要强人所难?” 刘茂时抱住她死死不肯撒手,红着眼眶说:“不,绾绾,我知你心中苦,明白你心中怨,我刘茂时对天起誓,若有半分假意,就让我天打雷劈。” 这种话梁绾绾听过无数次,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推开刘茂时,一巴掌挥在他脸上,泪流满面地说:“你觉得我还会信这些吗?” 刘茂时不躲不闪,生生挨了这一把掌,只要她能好受些,就是让他死都行。 “什么天长地久山盟海誓,到头来都抵不过移情别恋,相看两厌。”梁绾绾望着他,含殇的眼睛里水意盎然:“我看开了,男人的话都不过是耳旁风罢了。” “刘茂时,我一生错付,再不想尝背叛之苦,就当是我梁绾绾命不好,与你有缘无分了。” 言罢,梁绾绾开门欲走,背后响起一声悲笑声。 “你莫不是忘了,我没有天长地久。” 梁绾绾开门的手顿住,两眼泪流潺潺。 刘茂时走到她身侧,手臂胆怯地拱手,身躯缓缓下弯,深深作揖。 “叁妻四妾是男人一生渴求,我不知以后会不会像冬生那样始乱终弃,但我现在十分清楚,除了你,我心中再搁不下任何女子。” “如果正如段西官所言,我只有七天阳寿,那如今就只剩下五天。我一生胆小怯懦,贪财怕事,没做过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事,凡是也从不苛求什么。” “唯独对你,我有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梁姑娘。” 声泪俱下的梁姑娘叁个字直击溃梁绾绾的心理防线,从接客以来,从未再有人如此毕恭毕敬地这么称呼她。 像拜见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尊尊重重。 梁绾绾泪下如雨,被水充斥的眼眸中满是刘茂时的模样。 “终究是我害了你。” 冷风凌乱,搅乱一汪清池。 苏题春睁眼醒来,苍白的面色像是蒙上一层白霜。 扶着门框走到院中,桃树下蹲着段西官,他正给桃树浇水。 “怎么醒这么早?” 男人扭过脸,沉默不言,跨步过去扶住她弱不胜风的身子。 苏题春盯着他的脸,虽然看过无数回,也做了一年夫妻,仍觉有些别扭,哑然而笑:“这皮囊你哪里寻的?与你本相一样好看。” “我本相是一把枯骨,你看了原先害怕,恨不得离足百尺。” “多谢相公不嫌题春肉眼凡胎,任我横眉怨怼,都不离不弃。”她喘了口气,低音内疚:“肉身化白骨,皆因青衡。” 段西官的眼睛亮起晶辉:“过往,我不曾追悔,也与人无由。” 只是,你也莫要后悔,我心才足以。 段西官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到医馆厅堂内。 已然是叁九冷冬天,苏题春却觉得天地间有股微热,这是业火来临的征兆。 “你一直都在这里等我吗?” 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甘心地再问了一次。 “我不等任何人。” 这个答复让苏题春微微一笑,似沮丧,似高兴,只缓缓吐出:“也好” 此时叩门声忽然响起。 段西官把门打开,门外站着容光焕发的刘茂时,他换了身衣裳,看料子做工虽然不是新做,但应当是新衣。 他拱手一礼,喜笑颜开:“来的唐突,二位不要见怪。” 苏题春微微诧然,与段西官对望一眼,不解刘主簿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如此开怀,实在不符合他的为人作风。 “刘主簿,你是来找我的?” 刘茂时的目光雨露均沾,看着小两口,笑笑:“我与绾绾准备成亲,请两位赏脸来喝杯喜酒。” 苏题春见他一脸欣喜若狂,心中为之触动,微笑牵住段西官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我们成亲时,刘主簿和绾绾姐都来了。这回,他们成亲,我们也去吧。” 掌中的主动伸来的小手勾得段西官心中酥麻泛痒,浅浅回握:“听你的。” “那就太好了,绾绾知道你们来,一定很高兴。” “嗯,刘主簿,祝你跟绾绾姐...”她顿了顿:“恩爱两不疑。” 刘主簿眼中噙泪,忙不迭点头:“多谢苏师爷吉言。” “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二位。” 刘茂时刚走,苏题春眼前突然一花栽倒在段西官怀中。 段西官将人抱上楼,放在床上,打坐施法,可还是明显感知到她的灵魂在溃散。 本来苏题春的魂魄就不稳定,现在被百鬼穿膛而过,即便段西官用尽法力,也只不过是暂时延缓溃散的速度。 苏题春握住他颤抖的双手,轻轻柔柔地靠近他怀中:“你是背阴山之主,有你在那些鬼怪妖魔才不敢生造次之心。” “你出来这么久,万一那些邪魔趁你不在,为祸人间该怎么办?” 段西官从背后紧紧抱着她,对循循善诱的话,充耳不闻。 “绾绾姐这辈子太苦了,应该去投胎,寻个好人家,你说呢?” 男人呼吸不过来似的,胸膛震颤的厉害,苏题春不回头,嘴角始终含着笑意,央求道:“哥哥,你就答应衡儿这件事吧。” 而且,她不会再有来生了,拾阴,你回背阴山去吧。 不管是用人类的血肉灌养一株桃树,还是在枉死城的所作所为,被天界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 背阴山至阴至邪,天神不敢涉足半步,只有回到那里才真正的安全。 “我答应你。” 翌日,风和日丽,冷风依旧如刀刮骨,但人似乎已经不畏寒冷。 刘茂时的婚事虽然决定仓促,但该置办的东西却是一样没少。 他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整夜,凡事想到的都已经列出清单,让衙役帮忙采买。 绾绾见单子上的东西,可算是倾尽家财了。 “不用这么大办,让人看到笑话。” 在外人眼中,她也是二嫁娘,张罗的比黄花大闺女还气派,不叫人戳脊梁骨才怪。 刘茂时却不以为然,把单子给了衙役,又塞了些碎银子给他们当辛苦费。 “不管以前,你我都是第一次成亲,这些钱留着也没用,不如花了干净。” 刘茂时这一夜可算是忙明白了,前半生的忙忙碌碌,就是为了这几日的风光,他正乐在其中,暗暗得意。 梁绾绾见柜台上还有些红礼:“这是?” “这...”刘茂时尴尬地低下头,“原先说是娶人家姑娘,现在出尔反尔,总要去赔礼道歉。” 梁绾绾嫣然一笑:“早去早回。” 刘茂时依依不舍地看她,半响才乐呵呵地收回目光:“嗯” 刘茂时走后,客栈就只剩下梁绾绾一人。空荡荡的楼阁中难得没有魑魅魍魉的气味,她心里别提多松快。 刚想了一会,一股强大气息立即让她刚松散下的心紧绷起来。 段西官跨过门槛进来。 “大人..” 梁绾绾吓得掌心出汗,哆哆嗦嗦地望着他,大气都不敢喘。 段西官不请自坐:“听说你们要成亲了。” “是,请大人成全。” 段西官翻过手,掌中瞬间出现一本透明状纸页的阴册,随着哗啦啦翻响,梁绾绾的名字竖向漂浮在空中。 只见判官笔一勾,梁绾绾的名字便化为泡影。 “明晚子时,奈何桥上没有阴差,但只一刻钟,去投胎吧。” 说完,段西官起身离开,梁绾绾又惊又喜,忙声喊住他。 “敢问大人,来世我命数如何?” “王府千金,一生锦衣玉食,共育叁男两女,七十岁寿终正寝。” 听言,梁绾绾落泪,感激涕零的双膝跪地,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多谢大人。” 京城第一公子 繁星密布,刘茂时在家中高朋满座,庭院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早早被迎回新房的梁绾绾心如针扎,她站在窗边看到刘茂时醉意微醺的高兴样子,顿时百感交集。 尤其是那身上鲜红靓丽的新郎红袍,更让她眼睛发酸。 如果他知道新婚之夜就是离别,会不会很难过。 “绾绾姐” 苏题春突然造访,望着心乱如麻的新娘。 梁绾绾回过头,勉强展笑:“谢谢你跟大人。” “只要你能放下心中仇恨安心的去投胎,也算是对西官往日种种的原谅。” 梁绾绾鼻子一酸,望向欢欢喜喜的刘茂时,陷入两难。 “绾绾姐,刘主簿也就这两日了,终究是要分开的,你可不要错过了苦苦等来的机会啊。” 梁绾绾不禁傻笑:“天意弄人,我心心念念这么久,临了反而犹豫了。” “绾绾姐,天越来越热,如果你今晚不走的话,就难逃魂飞魄散的命运。” 她惊诧万分:“那...刘茂时会去往何处?” 苏题春倏然沉默,“不会再见了。” 梁绾绾终是忍不住哭了:“你跟段西官呢?” “我也不知道。” 苏题春难以回答她,前途何路,她自己也不知道。 苏题春退出屋子,一转身就看到屋角处的段西官,他正用那双沾满哀伤的眼睛望着她。 以前被邪魅欺负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没这么悲伤过,可现在却浓浓的化不开。 她笑盈盈过去:“我不过是绾绾姐说了会话。” 段西官捉住她的手,指骨掐得很紧:“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在这里。” “好” 苏题春答应的毫不犹豫,牵着他的手就出了院门。 刘茂时正在兴头上,也没发现谁走谁留,等到喝的月上柳梢,才兴高采烈地进房去。 掀开新娘的红盖头,梁绾绾胭脂红粉,笑意醉人。 刘茂时一下就被迷了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脸去倒酒。 “来,交杯酒,绾绾。” 两人双臂相交,仰头饮下,一滴不剩。 梁绾绾笑眼如星,弄得刘茂时瞬时就起了兴致,下身不经撩拨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他笨手笨脚替梁绾绾卸了繁重的首饰,黝黑乌亮的长发倾泻下来,刘茂时打了个酒嗝:“绾绾,你真漂亮。” 梁绾绾弯唇低笑,跪在床上给他宽衣。当一层两层衣衫褪下,两人身上只着一件纯白里衣。 红鸾幔帐放下,烛火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刘茂时伸手抚摸她倾国倾城的脸庞:“我终于娶到你了,绾绾。” 梁绾绾低眉含笑,抱住男人的脖子吻上去。 她要的不是浅尝辄止,而是让男人深深记住这销魂的一夜。 “唔..绾绾..” 梁绾绾将男人压倒在床上,崭新的花红被子被他碾住,像是风吹到了一片鲜花。 手指扯下男人亵裤,凌乱的红花被里挺起一根紫红的男根,梁绾绾低头含住,用嘴巴拼命吞吐,舌尖舔弄马眼。 “啊..哦..啊..”刘茂时被舔吸的嗷嗷乱叫,微醺的脸上升起不自然的红晕。 梁绾绾深喉有度,有时整根含住,有时浅浅半咬,是个男人都按耐不住。 刘茂时抓着被子,舒爽的感觉像是火烧屁股那样又急又快,没多大会就‍‎‍‎‌射‌‎‎‌了‎‎‍出来。 梁绾绾笑着把东西吞了下去,刘茂时望着她耸动的脖子,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他撑起身,舔掉女人嘴角的残留,双手自然而然地掐弄着胸前殷红的小葡萄,梁绾绾嘤咛一声,动听极了。 梁绾绾亲了亲他鼻尖,葱白的细指把他放躺:“你躺下,我来。” 梁绾绾撑起屁股,摸着如同火棍似的阳物,慢慢朝自己身下花穴里捅弄,却不顺利,干涩的‌‎‍‎‌小‍‎‍穴‍‎根本不易进去。 刘茂时让她站起来,脑袋趴在她双腿之间,舌头从‎‌阴‎‎‍‌蒂‎‌‎‌开始舔弄,顺着黏腻的‎‌‎‌‍肉‌‍缝‎‌‍滑‌‎‍‌阴‍‍‎‌‌道‌‍‎‌‎里。 “嗯...”梁绾绾酮体微微战栗一下,忍着声慢慢‍‎‌‎‌浪‍‌‍‎‎叫‎‌出来:“再深点..啊..好舒服..” 梁绾绾被他舔的‌‎‎‍‌骚‌‌水‌‍‎‎直流,没一会就湿了腿根,耻毛紧紧贴在阜阴上。 “啊..不行了,哈啊啊..” 舌头在里面绞鼓出臊人的水声,梁绾绾身子颤了颤,站着喷潮了。 刘茂时把她腿心舔干,躺好让她坐上来。 插入的一刻,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呻吟,灵魂交合的舒爽让男女都不能自拔。 梁绾绾坐在他身上动起来,掌着力度起起落落,‌‎‍‌阴‍‍‎‌‌道‌‍‎‌‎用力夹紧他的肉根,一面舒服地‍‎‌‎‌浪‍‌‍‎‎叫‎‌。 刘茂时被夹得魂都没了,顺着她起伏的力度胡乱撞击,捣得梁绾绾连声尖叫。 “绾绾,绾绾,你好骚啊,夹紧...夹紧相公...” 梁绾绾揉着两颗下沉的‌‌‍‎奶‌‍‎‎‌子‌‎‎,‎‍‎骚‍‌穴‌‍‍‎吞含着粗狞的家伙,‍‌被‎‌‍插‌‌的语不成调,从嘤嘤低哼到失声乱叫,爽得两眼泛红。 “相公,‌‎‌‍肏‎‎死‍‌‎‍我...啊...干死绾绾吧。” 这声相公弄得刘茂时精神抖擞,将人翻身压到枕头上,打开双腿,分身狠狠‎‌‌‎肏‌‎‌‍进她红软的‎‍‌‌骚‎‍‌‎‍逼‎‎‌‍中。 娇软的红穴吐着‍‎淫‍‍‎‌‎水‌‍‎‌,在不断撞和中飞溅的哪里都是。刘茂时一面舔着她的乳尖,一面大张大合地‎‌‌‎肏‌‎‌‍干她。 梁绾绾像是被吸了精魂地大敞着身体,雪白的肉体软成烂泥,嘴里一直喊着让刘茂时‌‎‌‍肏‎‎死‍‌‎‍她。 “好,就‌‎‌‍肏‎‎死‍‌‎‍你,绾绾...娘子...” 他边‎‌‌‎肏‌‎‌‍边在她耳边乱叫,绾绾叫了十几遍,而娘子唤了几百遍。 刘茂时越是迫切地叫她娘子,梁绾绾心里就越难受。 翻云覆雨后刘茂时压在她身上喘息,软下的‎‌阴‌‌‍茎‌‎从红肿的阴穴里滑出来,耷拉在梁绾绾的腿缝里。 梁绾绾用腿夹紧,玉臂抱紧没力的刘茂时:“歇一歇。” 刘茂时听声音不对劲,撑起身一看,发现梁绾绾竟然哭了。 “娘子让我‎‌‌‎肏‌‎‌‍哭了?”他低声发笑,还以为自己雄风不减。 梁绾绾破涕而笑,吻了吻他:“我来伺候相公。” 说着,梁绾绾推开他,手抓着他半软的男根,慢慢撸动起来。 刘茂时顿时倒吸冷气,那处很快又开始勃起... 长夜漫漫,从刘茂时家到医馆的路苏题春走得格外缓慢,不是她不想走快,而是走不动。 段西官扶着她一步步走,眼睛涩涩的。 “天越来越热了。”她气若游丝地说。 段西官手臂穿过腿弯,将人稳稳抱起,款步走回去。 “拾阴,你回背阴山吧,不要再管我了。” 段西官怔怔地前行,并不答话。 “拾阴,此生能再次遇见你,我很高兴。” “孟婆厨艺不佳,这次我不回去她那里了,应该会回昆仑。” “以后,你继续做你的黄泉之主,我没准还能去找你呢。”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直到段西官把她放在床上,她才住口,不再唠叨。 没掌灯的房间格外漆黑,男人不肯走,环抱着她一起安眠。 周遭静默之后,他才在她耳边喃喃发声:“千年前,我曾去过人间,那时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端午佳节,京城才子如云,你穿着红衣白袖的梅花装,芳名魁先...” 豆蔻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玉魁先难得上街游玩,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拾阴一身丑陋白骨,只敢把自己裹在密不透风的黑袍里。 “那个就是顾兰亭吧?果然是京城第一公子,长得真好看。” 路上人多,拾阴悄悄跟在她身后,忽然听到她说了这么一句。 “小姐,京城里爱慕顾公子的女子多如牛毛,您说话可得小心些。” “我又没怎样,多看两眼不行吗?” “行,咱们赶紧逛逛吧,一会让老爷发现是我带您出来玩,肯定轻饶不了我。” 玉魁先十分乖巧:“嗯” 玉魁先一路上吃吃逛逛,不小心竟然与丫鬟冲散了,当时手里的点心都不馋人了。 “这是到哪里去了?”她提着裙摆寻找,不料撞上一袭白衣胜雪的俏公子。 玉魁先深吸一口气:“顾兰亭公子?” 拾阴紧张的腰杆挺的笔直,喉咙里不断咽口水:“小姐好..没撞着小姐吧。” 拾阴摸住她没来及收回的小手,细腻的触感一如之前一样滑润。 玉魁先见人摸来摸去,清秀的眉头忽然皱起来。 这就是被捧成京城第一公子的顾兰亭,竟然是个登徒浪子,哼。 她怒得抽回手,将人一把推到:“大胆。” 拾阴没想太多,被她一推就倒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玉魁先见着不对劲吗,蹲下身,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公子,看不到东西?” 拾阴沉默不语,难堪地低下头去。 玉魁先略微愧疚,连连赔不是,然后把人扶起来。 “公子没带随从吗?” 他沉思半响:“走散了。” “也是,端午节人比较多,不如一会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 玉魁先注意到他缩在袖子里的手,大胆地拉过来:“都破皮了,对不起。” 拾阴面红过耳,慌慌张张地将手收回来。 “小姐,小姐..您去哪了,我可算找到你了。” 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哎,这不是顾兰亭公子吗?” 玉魁先用帕将人手包好:“你送顾公子回去吧,他跟随从走散了。” “那怎么行呢,小姐你一个人..” “我没事,不是让人留门了吗?我从后门偷偷溜回去就行。” 骨披人皮 得知她要回家,面临分离的拾阴慌张开口:“不知姑娘婚配了没有?” 玉魁先回头望他,明亮的大眼睛一愣,继而抿唇脸红。 “你这公子说话好生无礼。”丫鬟怒嗔。 “你也不看看我家小姐才多大。” 拾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窘迫的面向魁先,不知该怎么弥补。 玉魁先见他被揶揄的脸都红了:“顾公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若没有,我择日就上门...” 丫鬟虎着脸,眼珠子一翻,瞪着他:“那也得等两年,我家小姐年纪尚小,就是顾公子家中愿意,我家老爷还不愿意呢。” 说完,丫鬟拉着玉魁先就走,撇下拾阴一人在原处呆站着。 “小姐,下回再遇见,您可躲着点走,什么第一公子,我看跟个登徒子差不多。” 玉魁先忍笑,偷偷回眸,正对上拾阴的眼睛。 她狐疑嘀咕:“我倒觉得他没什么坏心思。” 拾阴在人间没有家,自六岁离开人间,烟火繁华对现在的他如同针芒刺背。 人类身上的贪嗔痴念绞鼓出复杂的气息,令他感到不适。 “两年” 他盘算着日子,数着日月更替的次数,极其讨厌下雨或是阴天。 可不料,两年后再次踏足人间时,魁先已经不见了。 就在一年前玉家受一宗牵扯极广的案子所累,男子被发配边疆做苦役,女子沦为最低贱的奴隶被人买卖。 “来,各位大爷,请上眼。” 一位被捆住手脚的女子被拖拽出来,她鼻腔脸肿,嘴里咬着块血红的布绺子。 “这个奴隶十九岁,别看她瘦弱,但劲儿可不小,不管是带回去伺候人还是当牛做马,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临时搭建的露天高台上,女子像畜生一般售卖,还要被买主诸多嫌弃,一再压价。 “这样吧,二两银子,不能再低了。”抬手抹去女子血淋漓的脸,“各位好好看看这脸,以前可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夫人。” 人伢子说的天花乱坠,终于把女人脱手卖出去。 紧接着又拉上来一个戴着手铐脚铐的女子,身上比刚才的女子更为惨烈,手指弯弓着,指骨红痕高肿,完全合不拢。 她穿着暗红色异域服饰,细长的小辫子及腰,红珠流苏耷在额前,脸上淤青乌黑,有伤痕也有泥灰。 拾阴感受到她的气息,当即从座位上站起。 “这个叫小玉,不满十五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各位看这俊模样,带回去当个小妾、暖床...” “都打成这样了,谁能看得清啊,再说,这么瘦,不会有什么大病吧。” 魁先冷冷勾唇,膝盖从地上起来,站直望着人伢子,示意人把手铐打开。 人伢子心有忌惮,没动。 “你不是想卖个好价钱吗?”她艰难地动了动嘴。 人伢子有些心动,虽然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好几次都让她跑了,但只打开手铐应该构不成威胁。 解开手铐后,魁先用袖子把脸上的血污擦了擦,露出精致小巧的脸颊,然后跳下半人高的台子走向端坐的买主们。 “各位大爷,小玉跳支舞给你们好不好?” 说罢,她双臂抬高,动臀扭着细柳腰,身段娇俏迷人,欲拒还迎地在男人身上蜻蜓点水般的撩拨一二。 在座男人被她勾得心痒难耐,个个眼睛直冒精光。 拾阴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她来到身边时,长臂一伸,将人抱在怀里。 “我要了,出银一万两。” 顿时哗然一片,玉魁先望着玉树临风的男子,眼底滑过哀伤,和一股子悲恸的绝望。 拾阴在当地购置了一处宅院,把她带回去。 玉魁先独自在宅院中愣坐,发现宅子里连个下人都没有。 等到了傍晚时分,消失了一个时辰的拾阴才回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两叁个陌生的奴才。 看到他手上的钥匙,玉魁先肿胀的眼皮微闪两下,他是你去找人伢子要钥匙了。 拾阴示意奴才下去,将束缚的枷锁打开。 一般买来的奴隶都是不解脚铐的,因为怕逃跑,白花花的银子都打了水漂。 魁先看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接着又听到他吩咐奴才初六去收拾卧房。 玉魁先很久没见过这样蚕丝锦被,望着望着就不觉眼酸。 察觉到她的感伤,拾阴的手掌落在她发顶:“先洗澡吧。” 躺在温水飘香的浴桶中,玉魁先开始忍不住乱想,时时刻刻提防门窗,以防有人偷窥。 她身上的衣裳是之前逃跑时为了躲避抓捕偷的,早已经肮脏不堪,拾阴推门进来送衣服,将脏衣服一并收走。 “你...你干什么?”她双手抱胸,惊厥看着男人。 “我看不见,你放心。” 玉魁先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白天初六要站在他前面,原来是引路。 “这是新衣服,给你放这。” 他搁下就走了。 洗过澡,拾阴再次入房,玉魁先沉怒着眼睛,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一脸警戒。 拾阴虽然看不见,但从她纷乱的呼吸能听出一二。 “不要害怕。” 拾阴的手伸入被子,一把抓住她的脚背,玉魁先瞬时挣扎起来,乱蹬乱踹。 拾阴并不生气,奋力一拉,将玉脚搁在怀中,拿出药膏给她抹上血痕累累的脚踝。 玉魁先终于不再踹他,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终于在清凉的药膏下,平静下来。 “谢谢。”她声如细纹的说。 拾阴给她手腕也上了药,骇人的伤痕深深凹陷,几乎见骨那般。 拾阴用手帕抱住,指尖在手帕上辗转,之后又想去摸她的脸。 高肿的面目透着隐隐的热烫,拾阴半摸着,指尖便悬空了,空洞的眼睛就像是深渊那样无声。 风清夜静,玉魁先小眯了一会,然后拿出床里一早收拾好的包袱,趔趔趄趄地从后门离开。 从昨晚男人把她带回来她就看好了路线,从大路走很容易被人看见,如果是农家田里就不会。 叁月暖春,绿油油的麦苗已经到了小腿,露水打湿了她的鞋袜,鞋上沾着厚厚的泥土。 玉魁先气喘吁吁地跑了许久,脚下一个没留神就摔倒在地,包袱里的古董玉器呼啦啦滚了出来。 她爬跪在地上捡,一双男靴突然出现在眼下,玉魁先顿时愣了。 抬眼,正是本该熟睡的拾阴。 对方还没开言,她就先出于本能地跪地求饶,佝偻的脊背充满着恐慌和害怕。 “大爷..大爷饶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以为会受一顿暴打,但没想到男人却蹲下身,抓起她按在地上满是泥泞的手。 “伤口都裂开了。” 玉魁先手指微微蜷缩,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拾阴就把她拦腰抱起来。 温暖的怀抱和温柔以待让玉魁先身板发僵,她盯着拾阴的脸,水盈盈的眼睛惊愕不已。 一面又心生疑惑,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这眼睛,究竟是真瞎还是假瞎? 拾阴让初六端来热水,捧起她的玉足给她洗脚,全程一言不发。 洗完脚的她蜷缩在床上,随着天明将至,才疲惫的窝在床里睡着了。 之后玉魁先又逃跑了几次,不仅都以失败告终,每次都带着伤回来。 拾阴从不打骂她,只是一次比一次沉默。 魁先见他不言不语,会细心给她上药的模样,满是酸苦的心就像是被暖光照耀。 这更让她害怕了。 这天,天刚蒙蒙亮,玉魁先刚走出门,就发现男人坐在院子里。 月亮被乍泄的白光所隐匿,他不知坐了多久。 她刚要趁他没发现回房,就听他说:“离开这里,你想去哪?” 这话问得她回答不上来,玉家已经没了,她能去哪?呵。 “我找到你的时候,很高兴自己看不见,这样就看不到你身上的伤,我就不会难受。” “你..你认识我?” 拾阴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两年前,端午节。” 玉魁先湿了眼眶,再细看眼前人,相貌才重合起来。 短短两年,已经物是人非。 擦了擦眼泪,扯开唇,勉强笑笑:“原来是顾兰亭顾公子,小女子眼拙,竟然没认出来,失礼失礼。” 拾阴听声心里更加难受,试探着擦去她的眼泪。 他不曾接受过父母教养,也不与人类为邻,纵使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可也不知该说什么。 玉魁先眼泪止不住了,抽抽噎噎倚在门框上。 雷劫 过了两个月,魁先满十五岁。 见她终于不再逃跑,拾阴才觉得心里的那股不知名的绞痛好了些。 拾阴痛恨人类,日常都在家陪着她。而她因为痛苦不堪的往事,鲜少说话。 夏季的风吹来湿热,魁先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 这天清晨起,一封辞别的书信让拾阴面容失色。她去边塞寻找父亲了。 从这里到边疆路途遥远,需要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想起她羸弱的小身板,拾阴心里途生恼火。 他抛下一切追到她,魁先趔趄且固执前行的背影,让他熊熊燃烧的火气消失不见。 路途一处客栈,魁先宿在马厩里,蜷缩成一团。 拾阴把外袍解下搭在她身上,无声无息地坐在草垛上,守着到天亮,到她醒来。 她醒来就是怔怔地看着他,柔亮的瞳孔有震惊也有闪躲。 拾阴说:“一起去。” 黑晶晶的眼睛像四季变换那样由秋天的伤感到夏季的水暖,拾阴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当时心尖像开花似的。 一直脚不停歇地往北走,魁先就病倒了。 晚上,拾阴守在她床前,因为看不见,总要牵着她的手才安心。 长期的压迫让她手腕的骨骼有些畸形,像歪长的树枝那样。每次拾阴摸久了,她就自卑的收回去。 刚休息了两天,魁先一意孤行地坚持上路。 拾阴不知道怎么劝说,就简单粗暴地将她锁在房间里,想借此打消她的念头。 可她还是翻窗逃跑了。 拾阴阴沉着脸,追上她,心里暗暗生气。 小姑娘咬唇,不惜说下狠话:“一万两,来日我定会如数奉还,请公子不要再管我死活。” 难道在她心里,他是为了那一万两吗? 拾阴气得消失了两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回来,彼时的魁先浑身高热难当。 这下她不能再说话了,拾阴陪着她在客栈养了两日,第一次觉得人类是如此的脆弱,如果自己来晚一分,后果他不敢想。 此后,他努力收敛脾气,不再跟她生气,雇了辆马车,再次上路。 一路山水风景烂漫,她无心欣赏,拾阴也不觉得好看。 天空中淅沥沥下雨,拾阴抱着她躲在破庙里,雨夜中电闪雷鸣,道道电光火石吓得魁先痛哭不止。 她不知怎得就着了魔,浑身不住颤抖。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 “不是的,求你们放过我...” 拾阴紧紧抱着她,在呢喃中听着她叫母亲。 癫痫抽搐持续了很久,等停止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拾阴怀里,被冷汗泡湿的丝发贴在脸颊:“我家上下有叁十二口人,抄家那天,死了好些,其中就有我母亲。” “也是这样的天,那些带刀来的侍卫黑压压站满了一院子,逼着我娘交出我爹的罪证,试图要屈打成招。我娘誓死不从,最后被他们填了井,还诬陷她是畏罪自杀。” 魁先猛抽一口气,泪水如江似海,打湿了拾阴的前襟:“我跪下拼命求他们都没用,娘被捞上来的时候全身浮肿,我险些没认出她。” “我父亲是个文官,发配边疆跟要他的命差不多。在被人伢子四处买卖的时候,我不断逃跑,可是都被抓了回去,每次都是一顿暴打。” “但这样也好,打的严重了,买主看着嫌弃,就不会买我了。” 拾阴沉默着,唯有圈住她的手臂越来越紧。 他明知这对轮回转世的青衡而言不过是一场劫难,但不知怎的,看到她伤心欲绝,百年不曾动过的杀念再次如同腥风血雨一样掀起。 拾阴贴在她的耳鬓,恐怖的黑色倏然涌入眼眶。 等到边塞时,已经是深秋,拾阴如同影子陪伴着她。 冷风萧瑟,边塞碎石漫天,等到了晚上异族百姓升起篝火起舞。 魁先缩在山脚下,看着他们跳着简单又朝气蓬勃的舞蹈,突然有个人冲过来,灌了她一口酒,把她拉到篝火旁。 魁先摆手说自己不会,结果那人直接拉着她的手教她跳。 那口酒后劲极大,魁先两颊嫣红,等看到拾阴回来,就效仿别人那样把他拉过来。 拾阴笨手笨脚,眼睛就长在她的笑眼上。 在笨拙抬手抬脚中,魁先被人撞了一下,扑倒他怀里。 红红的小脸贴在他下颚,拾阴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的小嘴,那一瞬身边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被起哄的魁先推开他,转身朝着营帐走去。 拾阴回味着吻,跟着她一起进了营帐。魁先脱了鞋就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得极为严实。 拾阴扯了扯被子,她闹气似的不动,反而把被子掖得更紧。 他心情忽而明媚起来,连被带人一起裹在怀里。 就这么抱着睡了一夜,隔天,魁先更露了个头就被拾阴的鹰眼抓了个正着。 魁先羞涩的小脸微红,眼睛望着他,又迅速低头。 再往北走,天气愈发恶劣,贫瘠的土地气候干燥,脚下大地裂开一条条长口子。 魁先有些咳嗽,拾阴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害怕她会再生病。 崎岖不平的山脉马车无法行驶,拾阴只能跟魁先徒步。 秋风翻涌尘土,呛入咽喉,拾阴抱着她躲在坡背面,等着龙卷风过去。 魁先的心咚咚跳:“你两前年说的话还算数吗?” “算” 魁先抿着唇:“我如今配不上你。” 拾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眼睛上:“是我配不上。” 魁先眼眶微湿,靠在他心口说:“等找我爹,你就求亲吧。” 硕大的意外之喜让拾阴心脏打颤,愈发圈紧她:“好” 狂风过去后,已经是黄昏。 广袤无垠的山岭上,一排人影在橘光中格外显眼. 他们个个戴着脚铐手铐,骨瘦如柴,干瘪的脸上留下道道苍老的沟壑,眼角皱纹中藏着细尘。 魁先找了半天,才发现父亲,顿时喜极而泣。 活着就好。她多害怕爹也离她而去了。 被流放边疆的官员主要是做垦荒之用,他们日出而作,深夜而归,一日两餐,不见一点油水,就是再贵气的人,也会被磋磨成皮包骨。 魁先跟在后面,夜晚的漆黑为她打掩护,偷偷与父亲相认。 父亲强忍涕泪,不断抚摸着女儿的脸,看到她好好活着,心里宽慰许多。 “只要你好,就是明日与世长辞,为父也有脸去见你母亲了。” “爹,您要好好活着。” 父亲苦笑,一遍遍用目光描绘着女人的模样,似告别又似高兴。 他深知此生再无反案的可能了,行将朽木,此生无愧于天地。 寻得父亲后,魁先的笑容多了些,他们在边塞住了下来。 魁先时常去探望父亲,给他送些吃食,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黄泉之主不在,背阴山又是另一番景象,鞭鬼的太尉找到拾阴,竟看到与人类女子纠缠不清。 “大人身为黄泉之主,不该擅自更改人类的命数,更不该要娶她。” 魁先的命数本该是被人买去玩弄至死,可如今拾阴改变了她的人生,还要娶她为妻,简直是大不为。 黄泉之主,注定孤单影只,又怎么能娶妻成家呢。 “会怎样?” “会..会遭天劫,而且您根本改变不了。” “什么是天劫?” “千雷万凿” 拾阴神色淡淡,坐在院中寡言不语。 “大人..”太尉还要苦言相劝,魁先已经走到门口,他只能隐身作罢。 “怎么坐在院子里?” “怎么回来这么晚?” 他们同时发问,相顾一笑。 魁先今日精神不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腿边,脑袋亲昵地歪在他怀里。 “兰亭,谢谢你。” 夜空浩渺,繁星簇拥成片,拾阴摸着她的脑袋,生怕她高兴又忘了别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说了吗?” 魁先浅浅一笑,脑袋点了点:“我爹说,来日让你去见见他。” “那我明日就去。” 魁先第一次见他如此心急,握住拾阴另一只手:“不必,下次我们一起去。” 拾阴勉为其难点头。 风清月朗,魁先被他抱在腿上,拾阴不知何时脱下的外衫披在肩上。 魁先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凉,以为是在外面坐久了,就没多想。 “有公子在,我就再不怕被人欺负了。” “没人敢欺负你。” 我为你一人神明,你一人便是我的众生。 生死不相见 天不见亮,拾阴从一场恐怖的噩梦中醒来。 魁先敲门:“你醒了吗?” 拾阴应了一声,与她一同出门,路上寒雾如雨,阴沉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恶冷。 脑中盘旋着太尉传来的音波,让他快些离开。 拾阴脚步如同灌铅:“你先走,我有些不舒服。”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那我快去快回。” 零散的黑云忽然聚拢成片,拾阴仰头,瓢泼如珠的大雨砸下来。 边塞已经两年不见雨水,这场雨无疑换来了百姓的欢呼,而拾阴却高兴不起来。 暴雨倾注后,天地间便是电闪雷鸣,道道白光吓得人不敢出门。 千万缕电光凿在拾阴身上,击得他灵魂都仿佛分裂,晕死在地上。 持续的雷电毫不留情地劈下来,骨头剧颤,击凿灼烧他全身,五脏六腑都碎成了豆腐渣。 不管拾阴到何处,雷凿都如影随形,堪比剖骨挖心。 他屡屡疼死过去.. 突如其来的雷雨让路越发不好走,魁先还没找到父亲就被看守的官兵发现了。 “干什么的?” 魁先转身就跑,官兵见此穷追不舍。 她一介女流自然跑不过镇守的官兵,没多远就被抓住。 “我是...住在这里的村民...不小心迷路了。” “是吗?” 官兵不信,雨水把她单薄的衣裳都打湿了,身体的曲线就这样朦胧展现在几个男人面前。 官兵数月都不见女色,他们不约而同环顾四周,随后面面相觑,动起了歪心思。 猥琐的表情魁先并不陌生,当即吓得双腿打软,挣扎着要跑。 官兵一把拉住她的衣领,半旧不新的外裳被粗暴的撕烂,几个人趁热打铁把她脱得只剩下肚兜和裤子。 兽性欲行之际,烙在皮肉上的“奴”字让几个人同时熄了欲火。 “哼,竟然是下贱的奴隶。” 几个人窝着火,朝魁先啐着口水。 奴隶是最下贱的,尤其是女子,不是沦为男人发泄的工具,就是被卖到大户人家当猪狗不如的佣人。 这样的女子,他们就是再怎么饥渴也不会碰的,嫌脏。 不甘就此了结的官兵用刀挑起她下颚:“你是哪里跑来的奴隶?逃跑可是死罪。” 倾盆的冰雨冲刷着魁先瑟瑟发抖的身体,她两眼发怔,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叁天雷劫后,拾阴从被雷火劈出的坑里醒来。 他跌跌撞撞地爬到高坡上,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血肉黑灼,鲜血淋漓。 他第一次感激这永世不朽的身体,雷劫虽然击溃了他的血肉,凌迟他的灵魂,但是骨头还是能瞬间复原如初。 果然像烛九阴所说的,叁界内无人奈何得了他。 拾阴走在蛮荒之地,犹如王者归来那般,纵使伤痕遍布,心头执念却岿然不动。 他要去接魁先,去拜见她父亲,去求亲... 可到了垦荒山脉,他看到的却是魁先衣不蔽体的尸体。 沉重的嗓音中带出哽噎,段西官抱着苏题春不住颤抖:“此后,我便再不去人间了。” 他改变不了,也害怕再触摸与她死别。 “上元夫人说,我会再见到你,于是,我将黄泉填平,每过五百年就会让人类来到这里生存繁衍。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回来。” “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在院子里种了桃树,翻修了这个房子,模仿人类生活,学着如何去疼爱一个人。只是我没想到,上元夫人说的再见,竟然是几千年。” 我没想等你,只建造着你喜欢的一切,期待着重逢。 那天你拖着病重的身躯来到这里,我黯淡无尽的守候中,终于看到了光芒。 “可是上元夫人没告诉我,我们重逢时,你就只有不足叁日的阳寿。” 杀人诛心般的伤痛他可以既往不咎,可为什么这短短岁月的相守,也被这样诸多阻挠。 夜间下起鹅毛大雪,在宁静中纷落着段西官的哀伤。 他抱着她,犹如地府的长生花那般,恨不得逆天而行,就此一起枯萎。 雪是热的,魑魅魍魉都察觉到异常,只是对于他们这些只有两叁百年道行的鬼而言,就算知道不对劲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梁绾绾走了吗?” 段西官答:“走了” 他们相拥到天明,锡兰城被披上一层温热的雪被。 晌午时分,锡兰城百鬼躁动不安,刘茂时来到南国医馆。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他,刘茂时脸上没丝毫难过,淡淡地看向段西官:“剩下的日子我不要了,把我的命拿走吧。” 他不像是心死成灰,反而是一种极为从容祥和。 “对了,还要谢过您,让绾绾如愿以偿。” 刘茂时朝段西官深鞠一躬:“她走得无牵无挂,我也心满意足了。” “想好了?” “嗯” 段西官又说:“你不再有轮回,也不会再见到她。” “嗯” 他淡然面对的态度让苏题春不禁落泪,死亡是重逢的一种,而刘主簿这一别,则是与梁绾绾生死不见。 她拽了拽段西官的衣袖,希望他不要答应。 段西官大手一挥,刘茂时瞬时变成一缕金光细碎,飞向后院的桃树。 “业火将至,他留下也会飞灰湮灭。” 她的手无力垂落,病入膏肓般俯在桌上。 “我想去找赖童,问清晏华的事情。” 只是她这副残躯,恐怕有些吃力。 段西官蹲下身望她:“我把带来给你。” 闻声,她如海的眼睛忽而停止了波涛:“谢谢哥哥。” 段西官的眼眶被她的泪眼染湿了,指尖勾住她散落的发丝,眼眸如火,仿佛要将每一根都数清。 她始终是要走的。 千年前他无力更改,如今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