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嫡女就要狠》 第1章 挫骨扬灰 大周,乾元十五年,盛夏,极热时分。 柴房里昏暗的月色笼着屋子的一角,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狼狈的趴在那里,浑身鞭痕密布、血迹斑斑。因为天气炎热,伤口处脓水渗出,惨不忍睹。 最令人惊悚的是她十根手指都被硬生生夹断,两条腿无力的瘫在地面,膝盖处的骨头都被砸碎了,整个人气息奄奄,看上去似乎已经没了生息。 突然柴房的门被打开,冷冽的夜风瞬间卷了进来,随后一个身穿正红色裙衫,头戴金玉珠翠的艳丽女子在两个心腹婆子的扶持下走了进来。 沈钰珠猛然抬头,死死盯着眼前缓缓走进来的女子,恨不得冲过去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但是她根本不可能做到,两根粗大的铁链穿透了她的琵琶骨,轻轻一动,黑血便喷涌而出,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她却无法喊出一声,因为她的舌头早已经被割掉了,她只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她肯定早已将那女子碎尸万段! 沈知书站定在沈钰珠的面前,抬起玉手轻轻拂过镶嵌着珍珠的松散领口,故意露出洁白颈项上不堪入目的青紫痕迹,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姐姐,我来看看你,刚刚姐夫......不,此番是我的夫君了呢,夫君在榻上孟浪得很,好不容易才睡熟了去,我这才找了个机会对姐姐道一声谢。” 沈钰珠看着眼前的艳丽女子,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眼底满是愤怒,却是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沈知书浅浅笑道:“姐姐我是当真要谢谢你的,第一,我先是谢谢姐姐散尽家财帮着卢郎一步步走到今天吏部侍郎的位置,二来呢谢谢姐姐之前对我的细心培养,若没了姐姐,又怎会有今日的沈知书?” 沈钰珠脸上的恨意触目惊心,当年这个女人跟着赵姨娘进了沈府,她一直待她极好,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对待,哪里想到这白莲居然是头喝血的母狼。 看到她这副样子,沈知书心中越发得意:“所以今日我也要来送姐姐一份大礼,想必你很奇怪,当日柔然王子的书信为何会出现在姐姐房中,让你背上私通叛国的罪名?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那封信可是夫君亲自放进你闺房里的。” 看着沈钰珠难以置信的目光,她唇角弯起,这还远远不够呢! “你跟着卢郎几年都没有孩子因为是他在你的饭菜里下了红花,其实在他认识你之前我们便已经私定了终身,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沈钰珠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让她整个人崩溃了。 原来他对她那么好,费尽心思讨得她的欢心,一切都是假的,那根本只是一场阴谋,是他们设的局!真正陷入局中的人只有她自己! 沈知书冷冷看着她,美艳的脸庞渐渐扭曲:“沈钰珠,这个下场是你应得的,自幼你便生的好,有高贵的身份,全家人都护着你,要是一切都让你如愿以偿,那上天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所以现在我就要替天行道,取代你的地位,夺走你的一切!”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沈知书缓缓俯身死死盯着沈钰珠捂着唇低声笑道:“你那个老不死的爱你如命的外祖父,你的三个舅舅,还有那个一直暗中护着你的堂兄,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沈钰珠猛地抬头,被折磨的脏污不‌‎成‌‎人‌‎‎‍形的脸因为惊恐和紧张而扭曲了去。 沈知书很满意沈钰珠脸上的绝望表情一字一顿道:“你外祖萧家被满门抄斩,堂兄沈知仪被江湖女子酒里下毒而亡,这一切都是我和卢郎的大手笔呢。不然,你外祖父的万贯家产如何到了卢郎的手中?我亲弟弟沈知礼又如何上位做了沈家的家主?” 沈钰珠猛地挣扎着朝着沈知书扑了过去,却被沈知书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脸上,顺势倒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呕着血,血和着泪一滴滴落在了脏污的地板上。 她好恨,便是因为她识人不准却是害死了那么多爱着她护着她的人,她真的好恨啊! 沈知书轻蔑的看着地板上蠕动着的浑身血污的沈钰珠,眼底露出了胜利者的残酷笑意,随即抬起手将身边婆子拿着的风灯扫落在地上,顿时火苗窜了起来。 火光之下,她那一双眼睛犹如地狱修罗、狰狞怨毒。 “卢郎说明日赏你个全尸,可是我还是喜欢你挫骨扬灰的样子呢!” 门外,沈知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钰珠仰起头死死盯着门缝渗透进来的月光,混浊的眼睛里有愤怒,绝望还有浓浓的悔意。 她仰起头,死死瞪着眼前燃烧的大火,双目赤红。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 疼,尖锐的疼痛像是锋锐的锥子刺进了她的脑子里,沈钰珠不禁闷哼了一声。 “主子醒了!主子!主子!”耳边传来一个丫头紧张万分的呼喊声。 竟然是她身边大丫头云香的声音,那个傻丫头不是死了吗? 她还记得那封构陷她私通柔然王子的书信被发现后,云香为了护着她抗下了所有罪责被一刀刀凌迟处死,到头来还是没有保住她沈钰珠的命。 如今她真真切切听到了那丫头的声音,忙睁开了眼睛却是入眼一个穿着天青色褙子,模样可爱的十四五岁的丫头抱着她,眼睛都哭肿了去。 “云香?”沈钰珠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小丫头,顿时狠狠倒吸了一口气,这显然是几年前的云香。 她忙紧紧抓着云香细软的手再也不松开,生怕她松开后再也找不到这丫头。 她环顾四周,装饰华丽的暖阁,镶嵌着南珠的床榻,靠着窗户闲置的刺绣架子和古琴。 沈钰珠狠狠打了个哆嗦一把掐着云香的手腕:“现在是何年?” 云香倒是被自家主子的眼神给吓住了,大小姐今儿去郊外寺庙上香半道出了祸端,驾着马车的马儿突然惊着了,要不是卢公子自家主子怕是被马儿踩死了去。 “快告诉我!”沈钰珠死死盯着云香。 云香忙忍着心慌道:“回......回主子的话儿,如今是乾元五年,今儿是七月初四。” “乾元九年?”沈钰珠喃喃自语,瞬间松开了云香的手,倒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瘫在了那里。 上天眷顾,她竟然又回到了乾元五年,外祖父和舅舅们还活着,堂哥还活着,云香也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真好! 第2章 逐出家门 “主子?”云香看着自家主子紧紧抱着她泪如雨下,着实吓了一跳。 沈钰珠狠狠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境抬眸看向窗外,浓黑的夜色更是清冷了几分。 突然暖阁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踢开,一阵冷风袭来,虽然是初夏却也是冰得慌。 眨眼间那人便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穿着玄色绣竹纹锦袍,虽然是四十岁的年纪可是生的仪表堂堂,倒是颇有些风骨气韵。 “爹爹?”沈钰珠没想到自己父亲沈啸文居然这般怒气冲冲闯了进来,她刚要撑着受伤的身子起身行礼却不想脸颊上狠狠挨了一记耳光。 沈钰珠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猛地抬眸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 沈啸文点着沈钰珠的鼻子怒斥道:“你好得也是沈家的嫡女,去寺庙上个香而已闹出了这么大的祸端。这么晚了,与外男结伴而归,你倒是不要脸面了,可是你妹妹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你这样让你妹妹如何自处?” 这一耳光很疼,可是比起沈钰珠所受过的那些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她只是心头悲哀,爹爹不喜欢她的娘亲,她是知道的,爹爹的心头好是赵姨娘她也是知道的,不想爹爹偏心偏到了这种程度。 什么叫与外男结伴?呵!沈钰珠唇角渗出浓浓的嘲讽。 上一世的记忆像把刀子刻在她的心头,她依稀记得就是今天,她在沈知书的撺掇下去郊外寺庙上香。 结果沈知书借口身子不舒服没有去,她不得不一个人去了,却在半道上马车侧翻到了崖下。 彼时卢卓出现救了她,之后回到府里头已经很晚了,这个消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此番闹得风言风语。 身为一个父亲,她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儿连命也没了,父亲居然关心的只是沈家的面子和妹妹沈知书的亲事。 上一世便是这般收不了场,卢卓第二天到沈府提亲,她彼时很感激卢卓的救命之恩和有担当,她渐渐喜欢上了卢卓,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也乐意应了这门亲事。 她只想扶持夫君,好好过日子,不想......只是个对她设的局罢了。 “爹爹,你不要再责罚长姐了,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提议去寺庙里上香,女儿临行前身子不爽利没去,不想姐姐居然出了这种事情,都怪我,”突然从门外扑进来一个穿着粉色绣白梅裙衫的女子,杏眼柳眉浑身都晕染着楚楚可怜的韵味。 竟然是沈知书,还是那张嘴脸,还是那个恶心的样子,沈钰珠看着走进来的这个女人,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 天晓得她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去撕碎了她。 沈钰珠冷冷笑道:“妹妹说话当心一些,什么叫出了这样的事?妹妹倒是说说是哪样的事?我的马车侧翻了,马儿受惊踩在我的身上,我受了伤,妹妹以为是什么事情?” 沈知书第一次看到这样冷冽的沈钰珠微微有些愣怔,这个贱人平日里蠢笨不堪,此番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沈钰珠的眼神里藏着一抹锋锐,沈啸文看着自己的长女,心头有些诧异,这个女儿从小被外家萧家的人惯得无法无天,恣意妄为一点也不如二女儿沈知书乖巧,如今看着她眼眸中的凌厉让他心头一惊,更是厌恶了几分。 沈钰珠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父亲,这件事女儿会给父亲一个交代。” “你倒是如何交代?”沈啸文沉声道,“如今整个云州城都在看我沈家的笑话,说我沈啸文的女儿不检点!” “老爷,老爷不要生气,切莫气坏了身子,其实卢公子虽然身份低一点可也是陆家的家臣,配咱家大小姐也是绰绰有余,老爷不如......”一边站着的赵姨娘三十七八岁的人打扮的像少女一样鲜嫩,此番轻拍着沈啸文的胸口一下下帮沈啸文顺着气,眼底却是藏着一抹算计。 如今云州城配得上沈家女孩儿的只有陆家,陆家的老姑奶奶可是宫里头的太妃娘娘。 即便要配陆家独子也是沈钰珠这个小贱人配,毕竟是嫡女,还轮不到她的女儿,乘这个机会毁了沈钰珠,正好去掉女儿路上的绊脚石。 沈钰珠这个没娘的小贱人就该配别人家的家臣,家臣说好听点儿便是家臣,说不好听一点便是别人家的奴才罢了。 沈钰珠脸色微微沉了下去,眸色间掠过一抹嘲讽,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些鬼魅魍魉冷冷笑了出来。 “罢了,既然你们一个个要交代,那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云香!去请刑狱司的何大人来,说是云州城沈通判沈大人府上,有人犯了案子,犯的是谋杀的案子!” “你胡说什么?”沈啸文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今儿是疯了,已经够丢脸得了。 女儿不检点与那姓卢的共骑一匹马回城,她还闭着眼靠在姓卢的怀前,满城的人都看到了。 这个时候,女儿要将这件事情闹到官府里头,不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吗?她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还嫌弃不够丢脸的吗? 沈钰珠定定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道:“父亲,女儿不会胡说什么,只是我沈家好得也是云州城的大族,父亲也是一方父母官,这云州的地界儿除了知州大人便是父亲的官职最高,这般不明不白被人陷害了您的声誉,女儿不敢让父亲处于此种境地!” 一边站着的沈知书顿时脸色巨变,猛地抬眸看向了沈钰珠,脸上真真切切的掠过一抹慌乱。 沈啸文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看着眼前女儿坚毅的眼神心头微微一动,自己女儿这么坚持,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他的女儿半道儿上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风言风语传得这么快? “哼!”沈啸文冷冷看着沈钰珠道:“今儿让你说,由着你去闹,若是说不出什么来,我沈啸文就没有你这个女儿!别怪为父将你逐出家门!” 沈钰珠猛地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神情间带着几分苦涩。 她也不想有他这样的父亲,上一世她对沈知书的好某种程度其实想要讨好自己的父亲。 父亲喜欢妹妹,她觉得自己也得顺着父亲的心意,她宠着沈知书,就是一个孩子渴望那么一点点的父爱罢了。 “好!”沈钰珠点了点头,转身冲身边的心腹婆子张妈道:“张妈,你带着人去一趟前院车夫们住着的地方,尤其是查查平日里管着后宅车马用度的车夫,看看那些车夫门住着的屋子里多出来什么东西没有?” “是!”张妈忙应了一声带着几个粗使婆子疾步走出了院子。 果然张妈这边一走,赵姨娘和沈知书的脸色都是变了几分,这一切都看在了沈钰珠的眼里。 上一世她们将她当做是傻子,她们太自信了,即便是之前布置了什么局,也不可能很快清除掉那些罪证,总有些蛛丝马迹留下,就看去不去查了。 “云香,你去陆家走一遭去请陆公子来!”沈钰珠淡淡道。 “你去请陆家的人做什么?”坐在正位上的沈啸文顿时脸色沉了下来,“这是沈家的家事,还嫌弃不够丢脸的吗?” 呵!沈钰珠心头不禁冷笑,她的父亲只在乎面子,她看着父亲缓缓道:“今日救我的卢公子是陆家的家臣,既然救了女儿的命,女儿自然要当着陆家人的面儿好——好——谢——谢他才是!” 第3章 保媒 夜色越发漆黑了几分,沈府内宅此番的气氛有些整肃和压抑,还有隐忍着的哄闹,人人心头都绷紧了弦,只等着一个结果。 沈府的前厅内几乎挤满了人,一听说沈大人家里出了案子,知州大人马上派了捕快赶到沈府。 负责云州城大小案子的刑狱司主薄何成何大人,人到中年身材微微发福,这一通骑着马儿跑来了沈府,差点儿累个半死。 何成从马匹上跃了下来,早已经满头大汗,他忙不迭的走进了沈府的正厅,冲坐在正位上的通判大人沈啸文躬身行礼。随后视线落在了沈啸文身边站着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脸色苍白,神情却很端肃,正是沈府家的嫡长女。 何成心头不禁微微一顿,这位沈大小姐也没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若是有便是有个好外公,陇西道巨富萧万山的外孙女儿,沈大小姐的娘可是这位老爷子的掌上明珠。 可惜的是沈啸文的这位先夫人死得早,萧老爷子将对女儿的哀思全部寄托在了这个外孙女儿身上,每年的银钱源源不断的送到沈府。 只一点不好,萧老爷子太惯着这个女子,导致沈家的大小姐女红女则,琴棋书画一概不通。 她倒是会几招拳脚功夫,还喜欢抛头露面经营自己的铺子,不然她那么多的银子真的没个去处,在云州城里算是个另类女子。 如今不晓得这是闹出了什么事儿? 沈钰珠冲走进来的何成躬身福了福笑道:“小女子给何大人请安了,这么晚请何大人来,还请大人包含担待。” 何成微微一愣这可是怎么说的,之前不是听闻沈家大小姐行事乖张放浪,如今一看倒是知书达理不像是传言中的那样。 沈啸文冷眼旁观,只看他的这个惹是生非的女儿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老爷!陆家长公子来了!”秦管家是沈府里头的老人了,此番见着这么大阵仗也是有些心慌得很,陆家得了大小姐送过去的帖子,陆家的长公子居然亲自出面了。 沈啸文一惊,陆家长公子可是陆家的独苗儿,据说和京城里的三皇子有些渊源,背景深厚得很,没想到今儿他居然在云州,还亲自过来了。 沈钰珠也是一愣,她只是请陆家的人带着卢卓那个狠毒的男人过来对峙,随便陆家任何一个主事的人都行,不想陆家长公子亲自来了,这样——也好。 之前卢卓能一步步飞黄腾达除了她的银子,还有陆家长公子陆明哲也是他的贵人,将他一步步提拔了起来,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门庭处又是一阵哄闹,这一次沈啸文亲自起身迎了出去,远远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生的一幅好样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脸颊坚毅棱角分明,一张薄唇紧紧抿着,唇角微微吊着,带着几分蔑视众生的傲娇之气。 陆家长公子走进了正厅,看着众多冲他行礼之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坐在了正位上,冷冽的视线落在了沈钰珠的身上。 沈钰珠冲他福了福道:“小女子给长公子请安!” “你就是卢卓救下来的那个女子?”陆明哲脸色微微一沉。 这一次京城里出了些事情,他回云州准备带一些自己信得过的有能力的人跟着他一起进京,这些人包括他看得上眼的卢卓,不想今儿居然被一个内宅妇人牵扯上了。 沈钰珠看着陆明哲的视线不善,心思一顿点了点头道:“是,今日有些事情还请陆公子做个见证。” 陆明哲的眉头蹙了起来,随意挥了挥手冲身后跟过来的那些人道:“卢卓,你的事情你出来应着。” “是!”从门外黑压压的陆府的护卫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青年,他踏着前厅里摇曳的烛光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虽然是陆家的家臣可是身上却晕染着一抹别样的冷傲之气,此番忽明忽暗的烛光照在了他俊朗白皙的脸上,就这样渐渐走进了沈钰珠的视线里。 沈钰珠死死盯着那个人,那个毁了她一生,杀了她家人野心勃勃的男人。 果然是他,这么快就从陆家的众多家臣中脱颖而出,入了陆家长公子的眼,这么急着便是要跟着陆家长公子离开云州去京城闯荡吗? 上一世他第二天提亲后就急匆匆的离开,还从京城里给她写那些情意绵绵的信。 她情窦初开,看着自然欢喜得很,当然她也没少给他赠送那些银票作为回报。 今儿她沈钰珠不管他进京跟着陆家长公子做什么,她要亲手断了他的前程! 卢卓站定在了陆明哲的面前先是同自家的长公子见礼,这才转身看向了沈钰珠。 这一看,卢卓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这个女人为何看他的眼神如刀,和之前与她独处时,她看他的神情不一样? 沈钰珠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才压制了下来,眼底的锋锐渐渐被一抹平和所代替。 她眼里晕染着笑,那笑意却到了不底。 “小女子多谢卢公子救命之恩!” 卢卓的眉头一挑忙抬起手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的手腕,却被沈钰珠躲开。 沈钰珠心头冷笑此人心机颇深,越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越是对她亲昵,她越发说不清了。 沈钰珠躲开后,卢卓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忙收回了手臂笑道:“沈小姐不必客气,能救沈小姐也是卢某的福分。” 一边的陆明哲俊朗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耐,京城这几天出了大事,他可不想让自己得力的属下浪费时间在这内宅妇人的身上。 “沈大人!”陆明哲别过脸看向了陪坐在一边的沈啸文。 他淡淡道:“沈大人派人来我陆府,你的意思我也晓得,方才卢卓已经同我说分明了,若是这件事情给沈家造成什么困扰,损了沈家的脸面,现下我做主牵个线替我的家臣求娶沈大人的千金如何?” “陆公子!”沈钰珠缓缓抬眸看向了正位上的陆明哲淡淡笑道:“陆公子怕是理解错了,今儿你们陆家的家臣救我是一回事,我的亲事是另一回事。“ 沈钰珠不给自己父亲答应这门亲事的任何机会,她看着陆明哲笑道:”小女子的亲事犯不着绑在一个小小家臣的身上,你们陆家再怎么高门望族,家臣就是家臣。沈家虽然声望不比陆家,可是家父好得也是一方父母官,沈府堂堂的嫡女怎能嫁给一个奴才呢?” 卢卓猛地看向了沈钰珠,视线微微冷了几分。 他空有一身的抱负,身份却是个家奴,这是他最不能忍的,偏偏这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了出来。 陆明哲也是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反驳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丝毫不给他脸。 沈啸文顿时慌了,陆家长公子的面子也敢驳,这个丫头疯了吧? 即便是他听着也不舒服,可是陆家长公子出面求亲这事儿要反驳也不能这么干脆啊! 沈钰珠淡淡笑了出来抬高了声音道:“张妈,带人和东西进来!!” 第4章 长公子过目 沈钰珠身边的亲信张妈忙端着一只蒙着黑布的盘子走进了正厅,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厮,名字叫李泉。 李泉是萧老爷子送到沈钰珠这边的,专门替沈钰珠跑腿儿处理一些深宅之外的事情。 李泉上前一步给沈钰珠行了个礼道:“启禀主子,人都给您找来了。” “一并带进来,”沈钰珠沉声道。 李泉忙起身将外面候着的几个人带进了大厅,何大人一看顿时懵了,沈家大小姐兴师动众喊他们几个捕快过来便是看这些人的吗? 有打铁的铁匠,唱小曲儿的散妓,赌场的伙计,酒楼里打杂的,还有一个街边的乞丐。 这些下九流如今被一把推进了通判大人的宅子里,几乎都要吓晕过去。 刚才他们莫名其妙的被抓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看到那惊恐至极的景象,都被吓得半死,如今一个个全看着沈钰珠的脸色。 赵姨娘和沈知书也是心神不宁,不过刚刚已经布置妥当不怕这个小贱人抓到什么把柄来。 正位上坐着的陆明哲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深邃的眼眸掠过一抹冷冽和狐疑。 “张妈,可在前院马夫们住的地方找到了什么?”沈钰珠沉声问道。 张妈忙揭开了盘子上的布帛露出了一些散碎银子,一套上好的青绸袍子,还有怡红院姑娘们身上佩戴着的香囊,随即放在趴在地上的那些人面前。 “启禀主子,奴婢查过了,管后宅车马用度的车夫是朱三儿,这些东西都是奴婢从朱三的屋子里搜出来的,只是如今朱三已经跑了,不知去向!” 沈钰珠唇角晕染出一抹冷笑,方才她故意当着赵姨娘和沈知书的面儿,说今天的事情有蹊跷要查,如今这么重要的人证便逃了? 她看向了一边的赵姨娘,赵姨娘忙笑了出来道:“大小姐经历了今儿这一出子惊吓,怕是吓坏了,不若找个追魂儿的大仙儿给大小姐瞧瞧吧?” 赵姨娘顿了顿话头冷笑道:“何苦来喊着这么多人陪着大小姐在这儿玩儿闹?朱三儿素来有小偷小摸的毛病,许是偷了府里头的银子逃走了,那样的人做这种腌臜事情倒也是迟早的。” 沈钰珠眸色一冷不理会赵姨娘,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几人沉声道:“将你们知道的尽数说出来!” 那几个人之前被李泉关在黑屋子里看到了那般惊恐的一幕,早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半分遮掩忙抢着说了出来。 “我们说,我们都说了!” “前几天朱三突然阔绰了起来,专门来奴家的画船上听曲儿还赏了奴家一只小银锭子。” “是啊是啊,朱三儿之前不是这样的,昨儿来赌场一下子输掉了二十多两银子。” “朱三儿这几日确实发了一笔横财,小的亲自看着他请客出手甚是大方。” “前天朱三牵着马来我铺子里打马掌,让我在马匹左边的马掌上钉了钉子,只钉左边马掌上的。” 这些人话音刚落,四周的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两个胡说诬陷也罢了,这么多人有根有据的说,这事儿是真的蹊跷。 直到这个铁匠如此一说,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动,岂不是今天沈家大小姐出了事儿是有人蓄意而为? 这事儿不好说了,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变了一变。 沈钰珠最后看向了那个乞丐,乞丐更是吓得一哆嗦。 “沈大小姐,小的都说,都说!小的之前在郊外的河岸边找柴火烤火,看到朱三同一位阔绰的公子站在一处,那公子给了朱三一个包裹,朱三打开里面有不少银子,都给小的看见了。” 沈钰珠淡淡笑道:“那你在这屋子里瞧瞧,那位公子可否在这里?” 沈钰珠话音刚落,所有人又是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冷气。 乞丐忙抬起头大着胆子扫视了四周一圈,抬起手点着卢卓连连向后退开几步。 “是他,小的没认错,就是这位公子爷!” 卢卓顿时暴怒,猛地抽出来腰间的佩剑朝着小乞丐刺去,却被陆明哲喝止。 不错,是他指使朱三在沈钰珠的车上做了手脚,可是他和朱三见面是在酒楼的包厢里,不在河岸边,这个小乞丐血口喷人!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沈钰珠,眸色间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那份儿淡定从容,这个女人故意的? 她现在设了这么一个局,有意找了一个小乞丐出来作伪证,真真假假陷害他? 沈钰珠眼底掠过一抹嘲讽淡淡看着他,卢卓猜对了,她就是要陷害他。 这么短时间她哪里去找证人,大不了做一个证人出来,这世上可不止他卢卓会害人。 沈知书猛地抢上一步刚要说什么却被赵姨娘拉住了衣袖。 沈钰珠看了一眼沈知书淡淡笑道:“妹妹和卢公子认识?这般捉急?” 瞬间人们的视线都落在了沈知书的身上,沈知书内心的秘密仿佛被无情的扯出来曝光与世人面前,顿时脸色苍白如纸。 “我不认识他,姐姐何苦来这般说我?”沈知书的声音微微发抖,也发现自己这话儿更是欲盖弥彰。 所有人都明白了,闹了半天便是沈家一向知书达礼的二小姐联合外人要害自己的姐姐?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正位上的陆明哲已经脸色铁青。 卢卓一个家臣罢了,他这般看中的家臣若是真的做出这种事情,那就端不上台面了。 不过卢卓的事传出去也是陆家的脸面不好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沈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钰珠看着陆明哲心头暗自冷笑,上一世没有和这位爷打过交道,只知道他扶持三皇子上位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后来封侯一世尊贵荣华。 重活一世断然不能为了谁而委屈自己,今儿这份儿委屈她不受着,要给自己争到底。 “对不住长公子了,人命关天的事情,小女子想要搞清楚一些才行。” 陆明哲顿时脸色铁青,抬起头这才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生的也很好看,就是身上的气势太凌厉了一些,不过那双眼睛宛若古井般深沉冷寂,长在花一样年纪的少女脸上,令人印象着实的深刻。 云州城最有钱有势的陆家长公子心头一跳,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心跳了起来,他这算是一晚上被同一个女人驳了两次面子吗? 好,很好,丫头,本公子记住你了。 “呵!沈大小姐,退一万步讲你单单凭借一个小乞丐的话儿就说我的家臣窜通你的车夫要害你,本公子听的是荒唐至极,一个乞丐的话焉能信?” 陆明哲这话儿说的有些刁难了,即便是没有小乞丐也有其他人证。 不过陆家长公子这是要保着自己的人了,所有人都觉得沈大小姐搞出来这么一出最终只能草草收场。 这云州城没有陆家长公子保不下来的人。 沈钰珠没想到陆家长公子居然会出面,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随后淡淡笑道:“长公子既然觉得这还不够,小女子手中还有证据!请长公子过目如何?” 第5章 偏爱 沈钰珠话音刚落,即便是陆明哲也坐不住了。 他是陆家未来家主,是皇子伴读,年纪轻轻在朝堂已经沉浮很久,什么样的狐狸没见过,今儿倒是稀罕,发现了这么一只小狐狸。 他唇角含着一抹嘲讽,更是将他的俊朗容颜衬出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样子来,一副翩翩清贵公子的模样。 “呵,好一个还有证据,本公子倒是要瞧瞧!若还是些寻常证据,本公子告你诬陷!” “主子,”一边已经完全看呆了的云香心都要跳出来了,难不成主子得罪了陆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珠儿,不要胡闹,还不快给长公子赔不是?”沈啸文是真的慌了。 他不傻看出来今天自己女儿是被卢卓算计了,可卢卓是陆家长公子的亲信,这可怎么好? 沈钰珠被陆明哲激起了斗志,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陆家长公子会不明是非站出来保卢卓。 “父亲,今天的事事关女儿的生死和名誉,女儿拼了命也要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不是女儿一个人的脸面,这是沈家的脸面。” 陆明哲看着沈钰珠脸上的倔强,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唇角微微晕染着的笑意。 这丫头不仅仅是一只小狐狸,更是一只倔强的小狐狸,罢了,京城的事情先放放,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儿来? 沈钰珠转过身看着李泉道:“带上来!” 还有?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竟然有些期待,只有卢卓的脸色一层层铁青了下去。 不多时李泉带着一个脑袋上裹着布套的女人走进了正厅,李泉刚将她头上的布套取了下来,那个女人便嚎啕大哭了出来。 她之前被布套蒙着头,现在惊慌至极也没有用心看四周的情景,在哪儿,四周站着的人都有些谁,只一个劲儿的哭喊了出来。 “是赵......赵姨娘和二小姐,不关奴婢的事,是她们指使奴婢窜通朱三儿的。” 那女人一出现,沈府的人都傻眼了,竟然是赵姨娘身边的陈婆子。 陈婆子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此时忙不迭磕头哭喊道:“二小姐喜欢卢公子,想要帮卢公子花银子从陆家买了奴籍,脱去奴籍。可是卢公子没那么多银子,尤其是从陆家脱去奴籍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呜呜呜我都说......” 那婆子不知道被李泉用什么办法吓唬疯了都。 “二小姐出主意说大小姐有银子,花不完的银子,彼时让卢公子攀上大小姐好行事,只是这事儿姨娘不知道,姨娘只是想除掉大小姐,让二小姐做了沈府的嫡女嫁给陆公子......”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觉得太不可思议,赵姨娘母女两个疯了吗? 陆明哲脸色沉了下来,还有这样的蠢妇觊觎他的容貌?恶心! 地上跪着的女人是赵姨娘身边的心腹嬷嬷,替她办了不少的坏事,自然是知道的多。 一边的赵姨娘脸色瞬间灰败,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沈钰珠。 她们,他们所有的人都被这个小贱人耍了。 她刚才听到这个小贱人怀疑今天的事情,有些急了,让陈妈去找李三杀人灭口,不想沈钰珠真正的目标不是李三,根本就是她派出去的陈妈。 “老爷!老爷!池子里有浮尸!”秦管家忙冲进来禀告,刚才有人在池子边发现了还未完全沉下去的浮尸,居然就是朱三。 是陈妈刚才杀了人刚要将人丢下去,连着石头都没有来得及绑在尸身上,就被人发现了,还被一个小厮抓走折磨。 秦管家将一只包裹放在了地板上,打开居然是满满的银两。 陈妈顿时傻了眼这才看清楚自己又被带回到了沈家,她晓得今儿活不成了,忙爬到了沈钰珠的面前大哭了起来。 “大小姐,都是赵姨娘指使的,不关老奴的事,真的不关老奴的事,赵姨娘不光让老奴杀了朱三,当年你娘亲......啊!” “陈婆子,我杀了你!”赵姨娘脸色灰白,手中的簪子晕染着血迹。 沈钰珠猛地抬眸死死盯着面前的赵姨娘,她的娘亲?她的娘亲不是生养她后血气不足,一直病了两年多,病死了吗?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她想要再问,陈婆子脖子陡然被赵姨娘扎出来一个血窟窿,随后嘴巴微微张开,一条黑色蜈蚣爬了出来。 这条从陈婆子嘴巴里钻出来的蜈蚣被一边站着的李泉看到,他不动声色借着拉开陈婆子尸体的当儿一脚踩碎了去。 蜈蚣是他喂的,不然陈婆子怎么能招?他是萧老爷子派到大小姐身边的人,老爷子说了,一切看大小姐开心,大小姐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让他死,他也得受着。 赵姨娘忙扔掉了手中的簪子哭着跪行到了沈啸文的身边。 她紧紧抱着沈啸文的腿:“老爷,都是这个陈婆子,是她之前偷了大小姐的银子,被妾身发现,这才记恨妾身诬陷妾身的。大小姐是妾身从小带大的孩子,书儿也敬重这个姐姐,陈婆子这是挑拨离间,血口喷人!老爷,老爷你可要替妾身做主啊!” 沈钰珠冷冷看着赵姨娘,到了这般境地还在演戏,眼底掠过一抹锋芒。 一切都已经明了,她倒是要看看爹爹怎么决断。 她的父亲能做到地方大员的位置可不是个傻子。 陆明哲也看向了沈啸文,没成想沈啸文挺聪明的一个人内宅里养了这么多傻子? 沈啸文脸上顿时百般纠结低头看着紧紧抱着他腿的赵姨娘,看着那张平日里温柔小意儿的娇俏的脸,此时沾满了血迹,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恐惧和恶心。 可是那双可怜楚楚的眼眸还是让他狠不下心,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道:“虽然这都是陈婆子的错儿,可是你治下不严,你也有错,来人送赵姨娘去祠堂里反省一二。二小姐关在院子里好好读读诗文,不得出来!” 沈啸文的话音刚落,四周的人具是傻眼了,个个微微垂眸,沈大人居然宠妾宠到了这种程度?杀人的事情都能掩过去! 呵!沈钰珠不禁觉得悲凉,她的好父亲已经偏心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了吗? 赵姨娘当着他的面儿杀人灭口,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沈钰珠晓得赵姨娘在府里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又很得父亲喜欢,一次扳倒她谈何容易? 没事的,这游戏才刚刚开始。 陆明哲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缓缓起身也不看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的沈啸文,在他看来这个蠢才远不如他的女儿聪明。 他走到了沈钰珠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沈大小姐,你很聪明,不过有朝一日千万别落到本公子手中,不然你会有大麻烦。” 沈钰珠猛地抬头到那人大步走了出去。 陆明哲停在了呆呆站在那里的卢卓面前,冷冷看着他,卢卓到底是撑不住忙跪了下来。 陆明哲清冷的声音袭来:“想要脱奴籍和本公子说一声便罢,依着你的才华在我身边做久了事情,什么样的富贵没有你的,何苦来算计一个女人?你这一世便只有脱奴籍一个念想吗?呵呵!来人将卢卓的奴契拿来!” 一个属下取了来,递到了陆明哲面前,陆明哲狠狠砸在了卢卓的脸上,随后大步离开。 卢卓颤抖着手将地上的文书紧紧捏住,他自由了,但是他也完了。 一道锐利的视线传来,他猛地抬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沈钰珠。 那个女人背着光冷冷看着他,像是地狱里来的艳鬼,在审判他,他心头莫名惊恐了起来。 沈钰珠缓缓抬起手指向了他跪着的方向,指甲涂满了血红丹蔻,在半空猛地划下血色的一道光影。 卢卓下意识的脖子一缩,一股子凉意升腾而起。 沈钰珠朱唇微翘看着那个瞬间佝偻的男人。 上一世我可以成就你,这一世我也可以毁了你,既然真心不能换来真心,这一世便是你痛不欲生的开始,我们慢慢来。 第6章 吐出来 一夜好眠,这是沈钰珠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似乎是落幕,又似乎是全新的开始。 初夏的清晨来的分外早一些,沈钰珠早早醒来梳洗打扮。 她虽然在父亲面前不得宠可是吃穿用度是一等一的精致,这一点倒是不缺的。 沈钰珠换了一件藕色罗裙,袖口领口处银线勾勒出水仙花的花纹来,正中玫红花蕊用的是上好的红宝石镶嵌,看着端庄华贵却又带着几分可爱。 一边侍奉的云香不禁微微一愣,这一场祸患过后自家主子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只喜欢大红大绿的艳丽之色,现在尽捡着素色衣服穿,不过比之前更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主子再世为人,早已不是那个烂漫的少女心境。 十年的折磨和最后的背叛将沈钰珠的一颗心裹上了一层冷冽冰霜,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主子,”张妈疾步走了进来凑到了沈钰珠的耳边低声道:“二小姐已经跪了一宿了说是要见您!” 二小姐沈知书从昨天晚上就跪在了揽月阁的院子外面,夜里的风也是冷的厉害。 此番府里头的人早已经传开了,说是大小姐惩罚二小姐。 二小姐主动求到了大小姐的门外,大小姐却命人将揽月阁的门锁的死死地,二小姐硬是跪了一个晚上。 此番张妈有些担心再这么下去,若是二小姐有个什么闪失,老爷怪罪下来还是得自家主子兜着。 “还跪着吗?”沈钰珠眸色微微一闪,唇角渗出一抹嘲讽,对着镜子不紧不慢将那对珍珠耳坠小心翼翼戴上。 “回主子的话,二小姐还跪着,想求主子开恩放过赵姨娘,”张妈小心翼翼回话道,如今她也不知道为何看着自己的主子心头多了几分惧怕。 昨天夜里大小姐那一出出的连环计,真真假假的着实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想得出来的。 从昨天开始院子里伺候的这些下人们具是在大小姐面前小心谨慎起来。 “云香,端几盆冰水来,开门什么也不用说直接泼洒出去便是!”沈钰珠整理好了配饰端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 她拿起了一卷太平广记百无聊赖的翻看了起来,神色间平淡至极。 云香和张妈却是微微一愣神,打开院子门就泼出去,这不是浇在了二小姐身上吗? 二小姐已经跪了一晚上了,此时正是浑身冷彻骨的时候,这么几盆冰水泼过去,不是要了二小姐的命吗? 之前大小姐对二小姐极其疼爱,吃的,用的都是先紧着二小姐的,如今这般...... “让你们去便去!”沈钰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云香忙端着盆疾步走了出去,这边的张妈还是老练一些定了定神低声道:“主子,这遭是赵姨娘母女不对,可若是闹出了人命来......” “呵!人命?”沈钰珠抬眸,清冷明亮的眼眸令人生出几分寒意。 她看向了窗外雾蒙蒙的天光冷冷笑道:“演苦肉计的人从来不会真的将自己往死里演,你觉得二小姐是个傻的?” 张妈顿时愣怔那里,难不成二小姐这是在做戏给别人看?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还有沈知书身边丫鬟的哭泣尖叫声,云香看来已经端着水盆走出门,将冰水泼在了沈知书的身上。 “你们倒是好狠的心啊!我家主子跪了一晚上了,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着可怜可怜我家主子了!” “大小姐这是要将人往死里逼吗?” “纵然是嫡女也不能这般草菅人命啊!” 外面沈知书身边的丫鬟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发高了几分,再这么闹下去不多时老爷该晓得了。 随后传来沈知书娇娇弱弱的声音道:“你们不可这般说长姐,这一次长姐出了事确实与我娘莲花轩的陈婆子有牵扯,但是我娘亲不晓得人可以坏到此种地步......” “演完了吗?”突然揽月阁的门打开,沈钰珠披着一件绣梅纹的披风俏生生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她。 沈钰珠宛若明月出轴,气韵高洁,她却跪在了地上,头发,身上到处是冰水,冷到了骨子里,狼狈到了尘埃中。 她坚持了一个晚上的戏码在看到沈钰珠的那一瞬间顷刻崩塌,她呆呆看着面前站着的沈钰珠,冻了一个晚上,这兜头一盆冰水,让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沈知书身边的两个丫头之前还吵嚷着很大声,此时看到沈钰珠站出来后,齐刷刷朝后退开。 沈钰珠淡淡扫了那两个丫头一眼:“张妈,咱们沈家的规矩,下人以下犯上,嫡女门前喧哗出言不逊,该作何处置?” 张妈忙道:“轻者二十板子,重者发卖出去!” “那就打完后卖了吧,”沈钰珠淡淡道。 沈知书一晚上的怒火此番再也克制不住猛地起身一把扯住沈钰珠的手臂沉声道:“长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妹哪里做的不好,长姐要这般狠心?连着小妹身边的人也不放过吗?” 沈钰珠微微垂眸看着紧紧抓着她衣袖的沈知书,这个女人到底是稳不住了,越是这样她露出的马脚越多。 她唇角勾着一抹嘲讽道:“妹妹想从我这里要什么,你与卢卓勾结害我,还要我再对你好?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沈知书脸色一白,她至今想不明白一点,她和卢郎天衣无缝的局,这个贱人到底是怎样发现的? 沈钰珠看着她冷冷道:“都不是傻子,妹妹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爹爹昨天夜里让你呆在你的院子里修身养性,你跑出来做什么?难不成连着爹爹的话也不放在眼里?” “你......”沈知书顿时说不出话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个贱人以前很好骗的,如今她已经将苦肉计演到了极致,她却是这般待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前她只要在这贱人面前哭一哭,她就会心软满足她的一切要求,现在为什么不一样了。 突然沈钰珠厌恶的甩开了她的胳膊,沈知书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沈钰珠缓缓俯身凑到了沈知书的耳边低声道:“记着,不是你的东西你再怎么想要也拿不到手,之前恕我眼瞎,此后你拿走的一切都得给我一点点的吐出来!” 第7章 兄长 沈钰珠果然猜中了,沈知书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是很惜命的。 云香的那一盆水兜头浇了下去,沈知书哪里受得了,不多时便在两个粗使婆子的搀扶下离开了揽月阁的门口。 如今赵姨娘被关在了祠堂里,沈知书也是真的病倒了,府里头大小事务,那些掌事的婆子们都问到了沈钰珠这边来。 尽管主要的账册还在赵姨娘的手里,但这算是个好兆头。 张妈和云香在沈钰珠的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却惊讶的发现大小姐居然会做账,以前大小姐最烦这个。 故而府里头的账册都是赵姨娘和身边的二小姐管着,因为这个大大姐还和她外祖父萧老爷子吵了一架。 萧老爷子是陇西富商,先夫人嫁到沈家也是带了大笔的银子,结果大小姐不愿意管账,白花花的银子便宜了不相干的人。 “主子的账册做的真好,清晰分明,老爷子看了不定多高兴呢,”张妈也是萧家那边来的下人,说话自然是亲近萧家多一些。 沈钰珠握着的笔停在了那里,眼眸晕染出了一抹深邃凄凉。 是的,上一世跟了卢卓十年,为了那个男人,她什么都学会了。 她讨厌的,不喜欢的,都成了她最拿手的。 做账,经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有女红甚至因为卢卓后来带兵打仗胃不好,她还学会了做药膳。 沈钰珠唇角晕染出一丝丝的苦涩,当真是不值得,倒是成就了现在的她。 “主子,主子,大少爷回来了,”另一个小丫头长着一张容长脸儿,行事很沉稳,年岁比云香大一些,疾步走了进来。 这个丫头叫春熙,本来是个粗使丫头,上一世也是这个丫头在她出事后没有离开她,敢替她仗义执言。 云香被凌迟处死,她却被沈知书卖到了那种地方,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如今沈钰珠直接将她调到了身边做了大丫头,月利银子翻倍,这丫头受宠若惊,行事越发的积极起来。 堂兄回来了? 沈钰珠忙丢掉了手中的笔掀起珠帘疾步迎接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院子正门疾步走了进来。 高大板正的身形,一袭绣着竹纹靛青色棉袍,端正的脸,浓眉大眼,长相很是老实敦厚,脸上没有云州公子哥儿们身上的浮浪气韵,反而是板着一张脸,神情清冷如霜。 堂兄沈知仪的父母双亡,当年沈啸文出身很低,沈啸文能读书全仰仗着自己的哥嫂卖馒头供养他读书。 后来沈钰珠的大伯大伯母渐渐攒了些银子做了行商,一次路上遇了强盗双亡,留下了只有三岁的沈知仪。 沈知仪跟着养在了沈府,之前一直都是沈钰珠的娘亲萧氏养着,后来萧氏死了以后被一个老嬷嬷养着。 赵姨娘进府后,处处克扣沈知仪的供养,她有自己的儿子可不想沈家任何其他的子弟对她儿子形成威胁。 如今沈知仪已经到了二十岁,赵姨娘主持府中中馈连着沈知仪的亲事也不张罗。 沈知仪也是个要强的,自己搬出了沈府自立门户,如今经营一些小买卖,做些米面粮店的生意。 上一世沈钰珠对这位经常板着脸孔的兄长分外讨厌,讨厌他冷冰冰的样子。 沈知仪每次还喜欢告诉她哪些人是好心,哪些人是想害她,可惜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却不知上一世她被卢卓和沈知书陷害通敌,这位冷面堂兄几乎倾尽了全部的身家帮她申诉冤情,就为了报答她娘亲养育他三年的恩惠。 沈钰珠收住了步子停在了沈知仪的面前,抬眸定定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青年,眼底却是火辣辣的疼,眼泪早已经涌出了眼眶。 上一世堂兄就警告过她,卢卓不是真心待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为此她和堂兄彻底翻脸不再来往。 现在她还能见着他那张板着的脸,觉得这是天大的幸运。 上一世他死的很惨,因为得罪了卢卓被人毒死,此番他还活着,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可是在沈钰珠看来却那般的亲切。 沈知仪上前一步上上下下看向了沈钰珠,伤得不严重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迎了出来,他顿时松了口气。 “怎的出了这等事?”沈知仪一般不愿意回沈家,自己是沈家的累赘,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傻妹子。 “你如今好得也是行了及芨礼的女孩子,性子该是收一收了,”沈知仪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妹妹当真是不想好好嫁人了吗? 平日里不是舞枪弄棒,就是到处抛头露面,行事也没有什么分寸,实在是令人操心。 “大哥说得对,”沈钰珠抹了一把泪,抬起头笑看着。 沈知仪微微一愣,怎的这个丫头今日这般乖巧,之前他看不惯她行事多说几句,她便恼了,现在她这个样子他有些不适应。 “既然我说得对那你就多读一些书,学学女红,女孩子该做的事情也要做的。” “大哥说得对,”沈钰珠笑道。 沈知仪被她这般一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忙从怀前拿出了一只精致的瓷瓶。 是官窑出品的花色很艳丽塞进了沈钰珠的手中道:“这是玉容膏若是身上有擦伤,涂抹在伤口上面,也能好的快些。” 沈知仪说罢转身就走,昨儿他不在云州,今早才听自己的妹妹出事了,如今忙赶了过来瞧瞧。 这丫头昨天晚上闹了那么大动静儿,他已经晓得了,觉得她这样做很好,那卢卓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设计陷害自己的傻妹妹。 此番看着她这般处置,也算是乖巧听话,他放了膏药转身想走,却被沈钰珠一把抓住了手臂。 “大哥,我有话同你讲,”沈钰珠定定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多了几分以前不曾有过的慎重和沉稳。 沈知仪眉头一蹙,这丫头又要做什么,怎么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沈知仪微微一愣还是跟着沈钰珠进了揽月阁院子里的书房,刚在书房坐定,沈钰珠亲自沏茶端到了他的面前。 沈知仪又是一怔,以往这丫头着实讨厌他,何曾与他这般亲热的说过话,总是听了几句就让他走开。 沈钰珠走到了八宝架子前,拿出了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到了沈知仪的面前打开,里面满满的一层银票,文契。 “你这是......”沈知仪是真的懵了。 沈钰珠看着自己堂兄笑道:“大哥,这些银子你拿去,我有重要事情要托付给你。” 第8章 经营 沈钰珠将小巧刻着富贵牡丹花纹的紫檀木盒子推到了沈知仪面前,沈知仪微微一愣。 这应该是妹妹的体己银子,怎么都当着他的面儿拿了出来? “大哥,这些银子你拿着!”沈钰珠看着沈知仪笑道。 沈知仪忙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沈钰珠脸色沉下去了几分道:“你又在胡闹什么?之前我和你说过,你娘亲留给你的东西你不可随意赠予别人。” 沈知仪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她道:“你娘亲之前留下了那么多东西尽数落在了赵姨娘的手里,你偏是个好骗的,现在怎的又拿出来给我?” 他顿了顿话头道:“若是以后你要用到的时候却拿不出来一个铜板,你到时候又找谁要去?这些你快快收起来,我要走了,还有些生意要忙,你好生养着伤,缺什么和我说便是。” 沈知仪虽然搬出了沈家可是对沈家那些奸佞小人看的是真真切切。 偏偏眼面前这个傻的看不透彻,随便给别人东西,如今又给到了他的头上。 沈钰珠心头一暖,这府里头上下只有眼前之人待她一片真心。 眼见着若是硬给,堂兄断然是不要的,她心思微微顿了顿看着沈知仪道:“大哥,小妹晓得大哥在街面上新开了一家店需要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沈钰珠点着面前的箱子道:“这些银子我现如今也用不着,只想着能帮大哥一点是一点。” 沈知仪脸色缓和了几分,心头一顿,他三岁的时候曾经在先夫人名下养了三年。 先夫人是极好的一个人,可是他在沈家说不上话儿,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丫头一步步做错走错,就是无能为力 。 他是捉急了一些,有些话说的难听,此时看到这丫头还能有这份儿心肠,他也是满足了。 “你不必惦记我,你若是好好儿的比什么都好,以后多长个心眼儿,是非人等看真切了,银子自己好好留在身边,我这边你不必担心。” “大哥,”沈钰珠将装着银票的箱子再一次推到了沈知仪的面前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那么大哥可否帮我一个忙?” 沈知仪愣怔在那里,抬眸看着沈钰珠道:“帮什么忙?” 沈钰珠纤纤玉手按在了箱子上看着沈知仪道:“大哥既然不愿意收下我的银子,那这银子大哥帮我买一些铺面经营,所得利息你我五五分成。” 沈知仪是真的被这个丫头给弄懵了,这一出出的,一个内宅的小丫头不想的怎么样嫁个好人家,却是将心思动在了这个上面。 “你......”一时间沈知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钰珠缓缓起身看向了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低声道:“大哥许是听了昨天夜里的事情了。” 沈知仪眸色微微一沉,昨晚沈府的事情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的。 那个赵姨娘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居然是这般狠辣的角色。 “你且再忍忍,等你嫁了人离开了这个家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那些人和事也烦不着你。” “嫁人?”沈钰珠心头掠过一抹寒凉,她重活一世再也不敢动那真情了。 她此生只想报仇,护着她该护着的人,此外别无所求。 “大哥,”沈钰珠转过身看着沈知仪,脸上掠过一抹与年龄极其不相符的端肃冷冽。 沈钰珠狠狠吸了一口气看着沈知仪道:“大哥,现如今能帮我的只有你,我这些银子交到你手上放心,你若是觉得别扭咱们也就公事公办写个文契,你看如何?你也晓得我抛头露面一个小姑娘家到底不方便。” 她担心沈知仪不答应带着几分撒娇道:“我在这府里头开销也是大的很,出入门庭,吃穿用度,女孩子家总是要花钱的,你若是不让我的银子再生出来银子,难道我还要去伸手和我外公再要,我可是拉不下脸来。” 沈知仪懂,钰珠到底是沈家的女孩儿,一次次和外家要钱也是不妥的。 他一拳砸在了手掌心中道:“罢了,你这东西我先收下,明天我便替你物色铺子,你倒是想好开什么铺子没有?”沈知仪终于被沈钰珠说动。 沈钰珠眸色微微一闪顿时想起来一件事情,云州城虽然不是京城那般繁华可也是陇西商路的重要关口。 上一世没过几天,云州四周的河道泛滥,交通阻塞了许久,城里面的粮食,鱼猪羊物价暴涨,尤其是到了冬季全国各地遭了雪灾,粮价飞涨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 她记得那个时候几大粮商一跃成为大富豪,彼时夏季丰收粮食价格暴跌,没有一家商户屯粮,后来却是那几家机缘巧合暴富。 沈知仪以为一个小丫头投资做生意无非就是绸缎布帛首饰之类的。 “不若开一家成衣店?” “不,”沈钰珠定定看着沈知仪:“大哥,拿出三分之一现下去买猪羊鸡鸭,其余的钱全部买粮。” “什么?”沈知仪觉得自家妹子是不是疯了?如今粮价已经跌到最低,买了就得赔钱。 沈知仪看向了沈钰珠顿了顿话头还是提醒道:“妹妹,如今整个陇西的粮食都丰收了,粮食价格已经压到了历年最低的,这个时候买进怕是要血本无归啊。” 沈钰珠笑了笑道:“大哥,这个我心中有数,粮食便于储藏只要盖好粮仓最好保管,如今粮价如此之低正是收购的好时候,你且按照我的来便是。” 沈知仪动了动唇倒是不好再说什么,此番这个妹子身上总感觉多了一些别样的气质。 那份儿沉稳果决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该有的气韵,让人不自禁生出几分服从来。 这到底是妹妹的决定,他拿着的也是妹妹的银子,沈钰珠要做什么生意,他也就是个经手的只能尽心尽力的帮她去做,倒是不能再反驳什么。 “这样也好,我办好后会将消息递给李泉让他告诉你,”沈知仪小心翼翼将放着银票的紫檀木小箱子合好盖子抱在了怀中。 “那我走了,那玉容膏你先用着女孩子家切莫留了疤痕,”沈知仪转身走出了书房。 沈钰珠晓得大哥不愿意留下来吃饭,之前赵姨娘指桑骂槐的说过沈知仪在沈府里吃闲饭,沈知仪就再也没有回来用过饭。 此番想起来,沈钰珠心头对爹爹沈啸文更是觉得寒凉了几分。 当年若不是大伯父大伯母做小买卖辛苦供养他读书,他哪里能考得上,也不可能在京城遇到她的娘亲。 如今爹爹做到了地方正五品的地方大员,却是让娘亲死的不明不白,还任由着赵姨娘故意使坏将堂兄逼出沈府,当真是没良心至极。 沈钰珠送了大哥出门,又吩咐春熙带了一些小厨房里做好的点心一并包好替大哥拿着离开沈府。 第9章 一哭二闹 沈钰珠刚要歇一会儿,突然张妈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妈怎么了?”沈钰珠忙坐了起来。 张妈同沈钰珠行礼道:“赵姨娘将自己吊在了祠堂的横梁上,已经被身边的丫头救了下来,不过闹得厉害!” 张妈顿了顿话头:“老爷去知州府里做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府里头也没有个能主事的人,主子,这该如何是好?” 沈钰珠眉头蹙了起来,一边伺候的两个小丫头云香和春熙也替主子着急。 这可怎么办啊?赵氏闹得这么厉害不就是给主子看的吗? 谁都知道赵姨娘被关在祠堂里,是因为大小姐之前闹得那一出子。 如果赵姨娘真的死了,人人都会说是大小姐逼死她的,指不定又扯出来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到时候大小姐定会得个逼死姨娘,飞扬跋扈的恶名,以后还怎么说亲? 大小姐眼见着到了说亲的年龄了,传出来这么个恶名,谁还敢上门来? “大小姐,”云香忙看向了自家主子。 沈钰珠的眸色沉了下来,缓缓起身将衣物穿戴好。 “张妈,你去给李泉传个话儿,尽快去知州府告知我爹!府里头出了事儿,让我爹速速回来一趟。” “是!”张妈知道赵姨娘要是真的死了,那么宠赵氏的老爷会恨死大小姐的,指不定要做出来什么事情。 她不敢耽搁疾步走出暖阁去传话。 沈钰珠带着云香和春熙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沈家除了设在郊外的整个沈家祭祀用的宗祠外,在沈家长房府邸的后院里还修建着一座祠堂,也就是沈家长房的家祠,平日里供奉沈家祖宗牌位。 沈钰珠穿过了后院的月洞门,沿着穿廊,穿过一片芭蕉林,刚走到了祠堂外面,就听到赵姨娘和妹妹沈知书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丫鬟婆子们的劝慰声。 她脚下的步子稍稍顿了顿,大步走上了祠堂门前的台阶。 祠堂里挤满了人,几个丫鬟婆子紧紧抱着要寻死的赵姨娘,沈知书看起来也吓傻了,痛哭出声。 祠堂正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一张椅子,堪堪坐着一个圆脸,神情冷冰冰的老妇人。 穿着深紫色褙子,祖母绿翡翠抹额,眉眼和沈啸文有些相似,正是沈家老夫人,沈钰珠的祖母。 沈钰珠眸色一闪,果然赵姨娘这是诚心闹这一出子,连祖母也被惊动了。 她闹得越大,越要府里头的人觉得是她沈钰珠得理不饶人,非要将人活活逼死了才算。 沈钰珠提着裙角走进了祠堂的正门,方才还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沈钰珠,那些视线里有惊讶,有嘲讽,还有幸灾乐祸。 沈钰珠不动声色冲正位上的沈老夫人福了福道:“钰珠给祖母请安!”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的长孙女儿,脸色不善。 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孙女儿,不如二孙女儿书儿会哄她开心,眼前这个又蠢又笨。 有人在她的耳边吹了风,今天沈家闹到了这种地步,都是眼前这个丫头的错。 如果她之前不找来那么多人对峙,闹出了人命官司,现在沈家怎么可能被云州城的人指指点点? “起来吧!”沈老夫人没好气道。 本来已经被按坐在椅子上的赵姨娘看到沈钰珠走了进来,朝着沈钰珠扑了过来,跪在了她的面前。 “大小姐,大小姐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女吧!” 赵姨娘在祠堂里跪了几天,此时看起来头发纷乱,脸色苍白,分外的憔悴。 她紧紧抱着沈钰珠的腿大哭了出来。 “大小姐,你是妾身养大的,妾身对你何曾有过亏欠?都是陈婆子陷害我,你却恨在了我身上!” 她哭得凄惨,饶是最心硬的人看着赵氏这个样子也会心头生出怜悯,越发觉得大小姐是不是过分了? “我何曾恨过你?”沈钰珠唇角勾着一抹冷笑,视线如刀子一样刻在了赵氏的脸上。 赵氏也不知道为何,看着面前这个小贱人的眼神觉得瘆的慌。 沈钰珠不露痕迹将腿挪到了一边,挣脱了赵氏的束缚,环顾了四周一眼。 她低头看着赵氏冷冷笑道:“姨娘是不是在祠堂里跪糊涂了?” 她一字一顿道:“杀了陈婆子的是姨娘,陷害我的是你的女儿,将你关进这里来的是我爹,我可曾说过一句半句?你冲着我哭什么?” 赵氏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定定站着的沈钰珠,嘴巴张了张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头恨毒了这个小贱人,如果不是她之前做局,她怎么能办出来杀人那样的蠢事,彼时也是被沈钰珠这个小贱人逼急了。 她只想从祠堂里出来,她不能失宠,她得回到老爷的身边去。 赵氏忙又跪行到了沈老夫人面前,嚎啕大哭:“老夫人,您瞧瞧钰姐儿说的什么话?若不是钰姐儿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闹,妾身又如何落得这般下场。” “是!是妾身教导下人无方,也是书姐儿年龄小不懂事被陆卓那厮骗了,可是……”赵姨娘用帕子捂着唇大哭道:“可是钰姐儿就不能放我们母女两一条生路吗!” 她冲沈老夫人狠狠磕了一个头,洁白的额头撞出了一片红紫,哭了出来道:“罢了,罢了,就当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书姐儿,更对不起礼哥儿,以后礼哥回府就告诉他,他已经没了娘!” “老夫人!妾身在这个家被欺负至此,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赵姨娘跳了起来,朝着一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来人!快拦住她!”沈老夫人彻底慌了。 四周的丫鬟婆子忙又将赵姨娘拦了下来。 沈老夫人脸也吓白了,平时赵氏在她跟前服侍得尽心尽力,书姐儿也会哄着她开心,。 她的孙子沈知礼更是沈家的骄傲,十二岁过了乡试,十五岁过了省试,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是赵氏死了,礼哥儿也会恨她这个做祖母的。 “沈钰珠!你是聋了还是瞎了?还不快来给你姨娘磕头陪个不是!难不成你要看着沈家再闹出人命吗?” 沈钰珠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她就知道赵氏一旦说出来弟弟沈知礼的名号,算是掐中了老夫人的要害。 老夫人最偏心沈知礼,沈府里最好的,最贵的,都是留给她孙子的。 沈钰珠冷冷笑了出来:“好,我来劝劝姨娘!” 她抓起了供桌上的一只茶壶,打开壶盖,从袖子里拿出纸包,展开纸包露出些褐色粉末,当着众多人的面儿倒进了壶中。 沈钰珠提着茶壶,一把拽起了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赵姨娘,猛地掰开她的嘴就要灌下去。 “住手!快住手!你这是疯了吗?”沈老夫人顿时吓傻了。 第10章 杀手锏 赵姨娘原本想要闹大后,让府里头的人更加厌恶沈钰珠这个小贱人,同时踩着沈钰珠博取老夫人,还有老爷的同情。 没想到这个小贱人居然真的将毒药放进了茶水中,这是要给她灌下去吗? 她脑子一片空白,拼命地挣扎着。 四周的丫鬟婆子都吓傻了,手脚无措的站在那里。 沈钰珠会拳脚功夫,赵氏虽然狠毒可是这样面对面靠着体力争斗,她还是力不从心。 眼看着就要被沈钰珠灌下毒茶,赵姨娘的一切伪装都被自己撕破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沈钰珠的面前,死死拽着沈钰珠的袖口,连连求饶起来。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我不想死!别杀我!我不想死!!啊啊啊!!咳咳咳!” 赵氏饶是拼了命的挣扎,哀嚎着求饶,还是被沈钰珠按着灌下了一大口茶。 她忙抠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将茶水吐出来,不过这个恶心的动作让四周围观的人,顿时觉得极其不舒服。 平日里赵氏打扮的花枝招展,即便是图个指甲都要用几十种花卉调制颜料,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狼狈过。 敢情这赵姨娘刚才是在演戏,人家本来就不想死,闹出了这个死样子,这是做戏给别人看的! 原本还同情她的那些人,渐渐视线变了几分,什么玩意儿嘛。 “老夫人!求求您,求求您快去请大夫!帮我解毒!!求求您!”赵氏哭着趴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呕出来的脏污,惊恐扭曲的脸,赵氏这个样子让沈老夫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沈钰珠你个贱人!你居然要谋害我娘!我今儿撕了你!!”沈知书尖叫着朝着沈钰珠扑了过去,不再是曾经那个温柔娴淑的样子,令人大感意外。 她和娘也就是做戏,她们又不是真的去死,这个贱人居然真的给她娘灌下了毒药! “你娘不是想死吗?我成全她罢了!”沈钰珠冷冷看向了地上滚做一团,抠着嗓子眼儿呕吐,恶心到极点的赵姨娘。 沈知书刚扑了过来,根本不是沈钰珠的对手,被沈钰珠一把推开。 她朝着沈老夫人爬了过去大哭道:“祖母,求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沈老夫人没想到赵氏居然耍赖皮,要死要活都是这个女人自己编出来的戏码,看来还是在祠堂里跪得时间短了一些。 她虽然老了,不等于谁都能糊弄她。 沈老夫人头一次对赵氏生出了厌恶,可毕竟是礼哥儿的娘,她不能看着她死。 “来人!请大夫!” “不必了,祖母,”沈钰珠从袖子里又拿出来一个纸包。 这只纸包同之前的那一包一模一样,她打开了纸包,将里面的褐色粉末直接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嘶!”四周看着的人顿时传来一阵阵的抽气声。 沈钰珠将纸包丢在了地上,淡淡笑看着沈老夫人:“祖母,这是孙女儿这些日子做出来的新茶,虽然颜色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泡着喝味道很不错。” 她将茶叶渣子吐了出来,唇角勾着冷冽的笑。 赵氏顿时僵在了那里,看着沈钰珠的眼睛染着恨,她又上了这个小贱人的当。 “胡闹!!”沈老夫人松了口气,此时看着赵氏有些不待见她。 她冷冷道:“啸文让你在祠堂里反省,你闹了这么一出子,须得再多关几天,压一压你的性子才是!” “老夫人,老爷回来了!”秦管家急匆匆走进了祠堂的正厅通传。 不一会儿穿着件靛青色常服的沈啸文,黑着一张脸疾步走了进来。 他刚站在祠堂里,便看到地上瘫着的一脸污秽的赵姨娘,神情微微一怔:“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爷?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赵氏终于盼来了沈啸文,顿时哭了出来。 她之前已经很狼狈了,现在这么一哭,给人感觉有些惊悚。 沈啸文下意识的躲开,这么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让赵姨娘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这个曾经那么喜欢她,为了她一掷千金,将她小心翼翼金屋藏娇,还和他的正妻争得面红耳赤几近翻脸,也要将她带进沈府给她一个名分。 可是现在她被沈钰珠欺负的这么惨,他居然想要躲开她? “老爷……”赵姨娘的脸色瞬间苍白。 沈啸文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眼前的女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之前她那般娇媚温柔,性子讨巧,是他心头的一朵解语花。 可是上一回大女儿沈钰珠闹了那么一出,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杀人。 此时再看向这个女人,脸色煞白,嘴巴边还糊着脏污,头发散乱,眼底发青,没有精雕细琢的妆容,瞬间苍老了许多。 沈啸文心头生出一抹厌恶。 “母亲!”他不想再看赵姨娘一眼,转身冲沈老夫人躬身行礼。 沈老夫人被赵氏闹得也有些烦了,看着沈啸文冷冷道:“你平日里宠着她,我不说什么了,凡事都要有个度。” 沈啸文眉头一蹙。 沈老夫人点着地上的赵氏冷冷道:“你倒是问问她,让她在祠堂里跪着,她倒是不乐意了。要死不活的闹着,礼哥儿马上要赶考了。她身为礼哥儿的娘得有个分寸才行。” 沈啸文顿时了然,原来这是赵氏不服,在祠堂里闹了起来。 他心头对赵氏的厌恶更多了几分。 “来人!将赵氏送到庄子上去!” “父亲!!”一边早已经失了分寸的沈知书顿时吓呆了。 父亲要将娘送到庄子上去?这可怎么好? 若是关在祠堂里,顶多就是关几天而已,但凡被送到偏僻的庄子上,那是让自己娘亲自生自灭啊! “父亲!不要!!女儿求父亲开恩!姨娘她知错了,她再也不敢的,”沈知书忙跪了下来。 “父亲也看在礼哥儿的面子上,我弟弟马上要进京赶考,如果姨娘出了什么事儿,他必然心头难受!若是因为此间事情,出了什么岔子……父亲……父亲怕是会后悔一辈子啊!” 沈知书紧紧抱着沈啸文的腿苦苦哀求道:“父亲看在礼哥儿的面子上,便饶了姨娘这一遭吧?” 礼哥儿?又是礼哥儿! 沈钰珠眼底掠过一抹嘲讽还有深深的无奈。 沈知礼是云州城出了名的少年奇才,也是赵氏母女的依靠和最后的杀手锏。 第11章 总是要还的 果然沈知书提到沈家的二少爷沈知礼后,沈啸文顿时神色垮了下来。 自己儿子的心性他自己清楚得很,虽然才华卓越,但心胸不是很宽广。 如果他的生母被送到了庄子上,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孩子会恨他一辈子的。 沈知书瞧着父亲和祖母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忙哭求道:“父亲,祖母,姨娘身子弱,已经在祠堂里跪了几天了。礼哥儿晓得了后,正往家里赶。” 她定了定话头哭道:“父亲要是将姨娘送到庄子上,礼哥儿见不到姨娘,不晓得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求求父亲,求求祖母,看着礼哥儿的面子且饶了姨娘这一回吧!” 沈夫人看着地上瘫着的赵氏,妥协了。 虽然这个赵氏有戏弄她的心思,但毕竟是礼哥儿的生母。 她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且搬回到莲花轩,好好反省自己。好得礼哥儿也要赶考了,你收敛一些才是。” 赵氏一愣,闹到了这个地步她怎么敢再生出什么事端,忙应了一声。 “父亲!”正当那些丫鬟婆子将地上的赵姨娘扶起来,准备离开祠堂,不想沈钰珠缓缓上前一步。 沈啸文等人具是一愣,这又是怎么了? “你还有何事?不晓得长辈们都累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沈啸文眉眼间掠过浓浓的厌恶。 对于这样的厌恶,沈钰珠已经习惯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这么讨厌她,无所谓了。 “父亲,”沈钰珠缓缓冲沈啸文躬身福了福道:“既然赵姨娘身子弱,那她保管着的,我娘亲的那些东西,便由女儿亲自打理吧!” 沈钰珠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大小姐这是要执掌府里头的中馈吗? 赵氏也是气的脸色发白,这个小贱人,居然什么样的空子都能钻。 可是身子弱这事儿,她现在还真的不好辩驳。 一边的沈知书也是愣住了,娘亲身子弱就是一个离开祠堂的借口,居然被沈钰珠这个贱人拿住了话柄。 沈老夫人眉头微微一蹙冷冷道:“你还未出阁,这些银子公账到了你的手里,你岂能管得好?” 沈钰珠冲沈老夫人笑道:“祖母放心,妹妹能管得好,钰珠也一定能管得好。况且管得是我娘留下来的东西,不管好与不好都是我自己的。” 沈老夫人脸色一沉,沈家这么些年的花销,基本上都是靠着萧氏嫁过来时带着的嫁妆。 如今沈钰珠硬是要回去,她们断然没有办法不给。 以前这个丫头素来不管这些的,这才让赵氏接手管着,她什么时候变得鬼精了起来? “你这丫头胡闹得很,”沈啸文一听沈钰珠要要回去萧氏给她留的嫁妆,他也是有些心虚,不过这事儿闹到公堂也是他们沈家没理。 他看着沈钰珠道:“你素来不管这个,连一个账册都做不好,管这么多做什么,还不退下!” 沈啸文从知州府回来已经累了,好不容易处置好赵氏,现在又跑出来一个沈钰珠。 他甩了甩衣袖刚要走,突然被沈钰珠挡在了身前。 “放肆!!”沈啸文猛地看向了面前的女儿,那双宛若地狱之火淬炼过的冰冷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 沈钰珠看着父亲一字一顿道:“之前您的爱妾当着刑狱司官员的面儿亲手杀了人,您只是将她关在祠堂里反省。” 她顿了顿话头冷冷笑道:“您是云州府的通判,那些属下们自然不敢将您的宠妾怎么样。可是您这样在官场中公私不分,丢了脸面事小,丢了为官之道,被有心人传到上面去,您丢的可不仅仅是脸面了。” “你住口!!”沈啸文顿时脸色巨变,她这是威胁他这个做父亲的吗? 他猛地抬起手朝着沈钰珠掌掴了下来。 不想沈钰珠丝毫不避,抬眸冷冷盯着他,那眼神像是万千的冰霜凝结,让他心头顿时生出了几分寒意,这一巴掌硬是打不下去。 沈钰珠冷冷笑了出来道:“父亲,真正惹麻烦的不是我,是谁,您心里比我要清楚!钰珠就是想要回娘亲的东西而已。” “若是这事儿,您决计要闹,女儿奉陪到底。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拼着让全天下人笑话,这个理儿也要说道分明了才是!” 到了这种地步,沈钰珠已经不在乎什么虚伪的亲情和世人的眼光了。 既然今天赵氏将她诓到这里看她演戏,她不收点子利息,怎么对得起自己白白跑来的这一趟。 一边冷眼看着的沈老夫人眸色微微一闪,这个丫头今儿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之前那一场闹剧,她也有所未闻,今日这丫头不好糊弄。 她心思一动想起什么来,冷冷看着沈钰珠道:“也罢,你既然这般说,我们若是不允了你,岂不是显得沈家的长辈小气!来人!将先夫人的东西搬到大小姐的揽月阁里去。” 沈钰珠心头一顿,老夫人怎的这般痛快的答应了,不过她也乐见其成。 沈啸文是真的累了,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沈钰珠带着云香和春熙回到了揽月阁,不多时那些粗使婆子抬着七八只箱子送到了揽月阁中。 她命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将那些箱子一只只的打开,屏退了下人后,独自一人整理。 沈钰珠将那些发霉的东西从箱子里翻找了出来,贵重一点儿的珠宝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些老旧的首饰。 她小心翼翼保存好,得空儿去街面的珠宝店里重新清理一下,也算是娘亲给她留的念想。 一直忙到了晚上,才整理到最后一只箱子。 放在上面的都是一些诗词古卷,还有一些记录药材药膳和诊治之法的古籍,一些陈年的话本子,都是前朝的老故事了。 沈钰珠拿起了话本子翻了翻,突然从里面掉落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巴掌大小,金丝楠制成,做的分外精致,不似一般的盒子,设置着机关。 她摆弄了许久也没有打开,随后小心翼翼藏了起来。 她收拾妥当后才喊了丫头们进来将整理好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置好。 一边帮忙的云香都替主子难过得很,低声抱怨道:“听人们说,咱家先夫人嫁进沈家的时候,一百多抬的嫁妆,如今只留了这些。” 春熙气呼呼道:“说是将东西还给大小姐,只有这些,那些被吞了的银子便是不说了吗?” 沈钰珠仰靠在迎枕上,拿着团扇轻轻扇着,眉眼间晕着一层霜色冷冷笑道:“吞?那些人真的能吞得下吗?这世上哪有白来的好处,总是要还的。” 第12章 踩低就高 接连几天,沈府里的风向变了很多。 赵氏在祠堂里闹得那一出子,让很多人敏锐的感觉到府里头的势头不对。 之前主持中馈的赵氏被关在了莲花轩里,府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务,下人们都找到了沈钰珠这边定夺。 赵氏气不过,索性将那些陈年烂账抬到了揽月阁里。 沈钰珠这个小贱人不是要管账吗,那就让她管个够好了。 她想着那个小贱人,素来对这方面不开窍,给了她账册,她也根本就管不了。 若是沈钰珠处理不好,就容易犯错儿,她一犯错儿,就能抓着她的把柄。 只要稍稍抓住她一丁点儿的错处,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沈钰珠就将那些账册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连着前院账房里的先生都夸赞大小姐的账册做的好看,分明,清晰。 赵姨娘是彻底没招儿了,瘫在了莲花轩的床榻上,真的病倒了。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赵氏住着的莲花轩里,不似往日那般欢快,一切都是暗沉沉的。 头昏脑涨的赵氏爬了起来,将一只烛台砸在了服侍的小丫头翠竹的头上。 “你们这是眼瞎了不成了?屋子里这般昏暗,只点着一盏灯,连你们也要骑在我的头上吗?谁给你们的狗胆子?” “姨娘息怒!”翠竹忙捂着渗出了血的额头,跪在了地上哭道:“奴婢今儿去库房里领银烛和灯油。” 她吸了口气哭道:“不想那管着库房的婆子说,这个月咱们莲花轩已经领了的,没有了!那些老不死的婆子们,一个个踩低就高,这是看着如今姨娘落了势,都欺负上来了。” 赵姨娘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溢出来一抹怨毒。 都是沈钰珠这个小贱人,她这是要往死里逼她,不过她有个好儿子。 只等着礼哥儿去京城应试,到时候中了进士回来,且看那小贱人还能嚣张几天? “娘亲!礼哥儿回来了!”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暖阁门口的珠帘打了起来。 穿着一件桃红色挑线裙子的沈知书疾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长得很清秀,只是眉眼间含着一丝丝和同龄人不一样的阴戾之色。 他穿着靛青色绣竹纹锦袍,身材已经拔高,很是挺拔俊秀,刚从外面走进来,身上还留着夜色寒气。 “礼哥儿!!快些进来!”赵氏之前病的厉害,瘫在了床上。 此时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她顿时浑身都注入进了无穷的力气,忙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她刚要抓着沈知礼的胳膊,却被沈知礼下意识的避开。 赵氏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难不成连儿子也要嫌弃她吗? “礼哥儿?”赵氏动了动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拿不出手,端不上台面,让自己的儿子跟着受累了。 沈知书也是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弟弟,她虽然为长,可是很怕这个弟弟的。 沈知礼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和母亲,声音中透着万般的清冷道:“我不在家,你们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儿!还杀了人,如今又落得这般狼狈境地!” 沈知书心头不服道:“还不是沈钰珠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娘亲何苦会落得这般下场?” 沈知礼脸色一沉,这一路上回来,他已经得了消息,没想到平时蠢笨的沈钰珠变得这么凌厉了? 他心头烦乱沉声道:“如今你们两个给我安分一些,既然沈钰珠变了许多,要更加小心谨慎。此间我回来还有一件事须得急着办!” “礼哥儿,你要办什么事儿?”赵氏忙问道。 沈知礼眉头蹙了起来,烦躁的很。 “这一次主考官大人我已经打听了出来,是京城户部尚书陈大人。很多考生已经先行去了京城送银子,送东西,我也得紧着准备礼物孝敬才是!” 他定了定话头道:“陈大人喜欢灵芝和砚台。灵芝的事情先前已经备好,我记得陇西有无水砚,可是这种砚台有市无价,须得花重金才能购得。现在我需要一大笔银子!” 赵姨娘顿时愣在了那里,她之前攒下来的银子都花在了儿子和女儿的身上,连着萧氏留给沈钰珠的银子也被她拿来花了。 现在除了替儿子准备的进京赶考的银子,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帮他买礼物。 “这……”赵姨娘有些犯难。 一边的沈知书忙道:“娘,萧氏不是还有些庄子留给沈钰珠那个贱人的嘛,想个法子卖了,不就有了银子给礼哥儿吗!” “卖?”赵氏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先前儿我们能哄着她卖了,如今她对我们下手这么狠,怕是不好哄。” 沈知书冷笑道:“礼哥儿应考重要,还是那贱人的庄子重要,只要求到祖母那边一定能成。” 赵氏顿时眸色一亮:“你说的倒也是,可若是老夫人出面她也不肯呢?” 赵氏被沈钰珠收拾的有些惨,有些怕了沈钰珠。 “不肯?”坐在窗下的沈知礼冷冷笑了出来,“自然有法子让她肯!” 夜色越发浓烈了几分。 沈钰珠很怕黑夜,她仿佛又被关在了那一间柴房中。 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她的皮肉一寸寸的灼烧开裂。 她拼了命的喊着,嗓子渗出了血,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那些亲人,身体僵硬,脸色灰白,从她的面前缓缓走过。 她想要留住他们,可是无能为力,看着他们走进了深渊中,万劫不复。 “不!不!不要!不要啊!!” 沈钰珠嘶喊了出来。 “主子!主子!!”耳边传来了云香和春熙的喊声,她猛地被人摇晃着醒来。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转过脸看着面前惊慌失色的两个小丫头。 这两个小丫头被吓坏了,最近一段时间,主子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们有些担心的看着沈钰珠:“主子,您没事吧?” “没有,一个噩梦罢了!”沈钰珠再也睡不着,披着衣衫坐在了窗前练字儿,一直到天明。 晚上没有睡好,沈钰珠一上午也只用了一盏冰糖梨球,临近正午刚要靠在迎枕上打个盹儿,突然张妈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主子!二少爷回来了!老夫人在松林阁摆了饭局,让您也过去用饭!” 沈钰珠微微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沈知礼回来了? 第13章 不卖 沈钰珠缓缓起身,命云香和春熙帮她更衣。 老夫人请她过去用饭,这个饭不能不去吃。 况且沈家二少爷回来了,这一顿饭,估计也很不好吃。 沈钰珠穿了一件月白色绣淡粉色月季花纹的裙子,外面罩了一层软纱,带着云香和春熙两个小丫头朝着后院的松林阁走去。 不多时到了松林阁的院子外面,远远看到院子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都是二少爷沈知礼身边的。 她脚下的步子定了定,缓步走进了院子里。 刚走进去,一个穿着云青色褙子的掌事婆子疾步迎了出来。 “老奴给大小姐请安了!”来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李妈。 李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在沈府里算是有资历的人。 她平日里莫说是下人,即便是见了主子们也是拿捏得很,今儿见了沈钰珠,竟然比以往热情多了。 沈钰珠心思一动,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笑道:“有劳李嬷嬷亲自迎我。” “说哪里的话儿,如今难得老太太开心,二少爷回来了,老太太摆了饭只想和小辈们多亲近亲近。” 李妈看着沈钰珠笑道:“方才老太太还问大小姐哪儿去了,今儿留了大小姐最爱吃的烧鸭掌,用酒糟煨了,炖得入了味儿。老太太还说,大小姐爱吃桂花糕,一并让人做了呢!” 沈钰珠的眉头微微一挑,她晓得自己在祖母的眼里是个什么货色。 在这座府里,祖母最喜欢的孙辈就是沈知礼,其次是会哄人开心的沈知书。她一向是个讨人嫌的,今天居然记挂她? 呵!怕不是好事儿! 她看着说的天花烂坠的李妈淡淡笑道:“让祖母费心了。” 沈钰珠跟着李妈走进了松林阁的正厅,正厅两侧连着沈老夫人的起居之处。 正厅装饰得低调奢华,放着一张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大桌,此时桌子四周早已经坐了人。 正位上坐着沈老夫人,一侧坐着沈啸文,另一侧坐着赵姨娘,正殷勤的帮沈老夫人剥果子。 靠着沈啸文坐着的是沈知礼和沈知书姐弟两个,正对着沈老夫人留着一个空位,大概是给她留的吧? “钰姐儿来了?这是礼哥儿从陇南带回来的新鲜果子,姨娘剥给你吃!”赵姨娘看到沈钰珠走了进来,眼睛里的锋芒一晃而过,忙带着笑起身迎了过来。 一边的沈知礼站起身,冲沈钰珠长身而躬,规规矩矩行礼道:“小弟给长姐请安!长姐看着清瘦了?小弟带了一些补品回来,一会儿差人送到长姐的揽月阁里。” 沈知书看着沈钰珠笑道:“礼哥儿这般惦记着长姐,我这个做二姐的都嫉妒了呢?” “你这丫头,有礼物哪里能少得了你,还不快让你长姐坐下吃饭!”沈老夫人看着沈知书笑骂道。 沈知书忙上前一步想要挽着沈钰珠的手。 那一瞬间,沈钰珠感觉像是被蛇蝎刺了一下似得,猛地避开。 沈知书微微一愣,伸出来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眼底渗出一丝丝的怨毒。 今儿若不是为了这个小贱人手中的庄子,她才懒得这般逢迎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一时间正厅里本来很热闹的气氛,微微有几分尴尬。 沈啸文咳嗽了一声看着沈钰珠道:“坐下吃饭吧,今天我们一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彼此都不要太生分了。” 沈钰珠笑道:“父亲说的是。” 她绕开了沈知书坐在了沈老夫人对面的位置上,沈知书脸色变了变,没想到沈钰珠这个不要脸的,居然给她甩脸子看。 沈知书刚要发作却对上了赵姨娘警告的视线,她忙冷笑了一声坐在了沈知礼的身边。 沈钰珠捡着可口的菜动了几筷子,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只是不晓得今儿这一大家子人究竟想干什么。 沈老夫人看着一家子人吃的也差不多了,抬起头看向了面前脸色淡然的沈钰珠笑了出来。 “钰姐儿,祖母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娘亲给你留了几处庄子?” 沈钰珠握着筷子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沈家人居然动起了这个心思? 是的,她娘亲死之前留了嘱托,将云州城郊外的两个最富庶的庄子留给她,以后做她出嫁的嫁妆用。 上一世,她折了很多的东西在赵氏母子的手中,但是那两个庄子她一直都自己管着,那是娘亲留给她傍身用的。 她之前再怎么傻也不可能将这个给人的。 她缓缓道:“回祖母的话儿,娘确实留了庄子给我,准备以后做我的陪嫁,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私产!” 沈钰珠将私产两个字儿重重咬了出来。 沈老夫人脸色微微有些尴尬,随后还是笑道:“祖母晓得那是你娘留给你的私产,但是今儿有件事情需要和你说分明。” 是的,说明分,根本不是商议。 沈钰珠唇角噙着一丝嘲讽,上一世就是这样。 一开始拿她的东西还和她商议,后来直接拿走,仅仅是告诉她一声算是照顾了她的情绪。 沈老夫人看着沈钰珠道:“钰姐儿,所谓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如今咱们沈家头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礼哥儿进京赶考。” 沈钰珠抬眸淡淡扫了一眼神色端整的沈知礼,这只小狐狸盯上了她的庄子。 他这是求到了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和她要。 沈老夫人淡淡笑道:“你也晓得,礼哥儿这么小年纪就中了省试,这一遭进京赶考定是前途无量。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着沈钰珠道:“不过这世道就是如此,按照惯例,礼哥儿进京先要拜会主考官大人,到时候若是得了主考官大人的赏识,这事儿便是成了一半儿。” 沈老夫人笑着,宛若她孙子已经考上了一样。 “礼哥儿已经打听出来了,这一次的主考官大人是京城户部尚书陈大人,陈大人生平最喜欢砚台,陇南有一方无水砚,需要花费两千两银子才能购得。” 沈钰珠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这关键之处来了。 沈老夫人看着她道:“只是咱们沈家大大小小都要花银子,府里头的银子远远不够这个数。倒是你娘留下来的那两处庄子能卖个三千多两。” 她开心的盘算道:“卖了庄子后,两千两交给礼哥儿买礼物打通关节,一千两给你和书儿置办一些嫁妆,眼见着你们到了说亲的年龄,该是准备起来了。沈府里先紧着你弟弟,等你弟弟飞黄腾达了,自然有你的好儿!” “不卖!”沈钰珠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你说什么?”沈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一向懦弱的孙女儿。 沈钰珠缓缓抬起头看着沈老夫人一字一顿道:“祖母,我说过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私产,不是礼哥儿和书姐儿的东西,庄子,我不卖!” 第14章 赶出家门 “放肆!怎么和你祖母说话的?” 沈啸文顿时震怒,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点着沈钰珠的鼻子呵斥道。 沈钰珠抬眸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唇角勾着一抹嘲讽道:“父亲,这是娘亲留给女儿的东西,女儿别的可以让,这一件事情女儿决不能让!” 沈老夫人也是脸色铁青:“钰姐儿,你这话儿祖母着实不爱听了。这庄子虽然是你娘留给你的,可是你是不是沈家的女子?” 沈钰珠缓缓道:“是,孙女儿是沈家的人,可是不代表一些不相干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拿走我的东西!” “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沈老夫人眼底掠过一抹不耐。 她此时心头只想着孙子的前程,哪里想得到别的。 她死死盯着沈钰珠道:“我说过了,如今礼哥儿的事情,是咱们沈家的头等大事,其他一切的事情都靠后!” “祖母!”沈钰珠早就料到娘亲留给她的庄子,迟早会被这些人拿走,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急。 这些人这都是嗓子里伸出了手,一点子回旋的余地不给她留吗? 沈钰珠狠狠吸了一口气道:“庄子的文契在我堂兄手里,我一个内宅女子用不上这些,求到了堂兄那里,他帮我打理一二。” “你说什么?”赵氏顿时急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可全在这几处庄子了。 这个小贱人居然说,庄子的文契放在了沈知仪那里,那她的儿子怎么办? 沈知仪那个小子都被她赶出了府,居然还敢染指沈家人的银子?以前对他还是宽厚了。 “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赵氏跳着脚,抬起手点着沈钰珠,恨不得戳碎了她的脑袋。 “沈知仪那就是一个外人,沈家长房的,咱们才是一家子人,你这个小贱……这个孩子是不是失心疯了?” 沈钰珠冷笑了出来:“姨娘,说话还请注意分寸,他是我堂兄,同样流着沈家的血,怎么就是外人了?若论轻疏,我倒是觉得你才是外人!” “你……”赵氏是真的慌了。 她忙扑到了沈老夫人的跟前哭了出来:“老夫人,您倒是瞧瞧这个丫头说的什么话儿。” 她是真的急哭了:“如今礼哥儿好不容易攀上了主考官陈大人这条线,也就是花银子买前程的事儿,怎么就不行了呢?” “老爷,您就愿意世世代代呆在这偏僻的云州城里一辈子吗?”赵氏用帕子捂着唇抬眸看向了沈啸文哭道:“你瞧瞧咱家丫头做得哪里叫人事儿?若是礼哥儿能高中,咱们沈家便有出头之日了,如今都被她毁了!” 沈啸文想到了自己的仕途,顿时脸色沉了下来高声道:“来人!你们几个去大少爷那里,将大少姐的东西拿回来!若是不好拿,给我将大少爷丢到官府里去!” “父亲!!”沈钰珠顿时脸色微微发白,她原本想告诉他们,她的东西已经给了人,他们不要屑想了。 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连着最后一丝的亲情和廉耻也不要了。 他们这哪里是去堂兄那里拿东西,这是抢。 若是大哥不给他们,就要陷害了不成? “父亲!祖母!那是我的东西!若是你们执意如此,咱们也只能官府里见了!”沈钰珠站起身挡在了那些领命的小厮前。 她抬起头冷冷看着沈啸文,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气闷。 “父亲,您可别忘了,当年是谁辛苦供养你读书的!” 沈啸文眼底微微一闪,当年兄嫂的恩情哪里能与自己的仕途相比? “祖母,堂兄也是您的亲孙子,他的爹娘不在了,您何至于做得这么绝?”沈钰珠看向了一边坐着的,面色冷冽的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一直都瞧不起老大两口子,她虽然是乡民出身,却想着有朝一日能做个人上人。 她也想像其他官宦家族里的老太太一样,母凭子贵做个老封君,得一个皇家的诰命夫人。 现在全部指望她最疼爱的孙子沈知礼了,哪里会顾及沈钰珠和沈知仪这两个蠢笨不堪的。 “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沈老夫人冲那几个小厮沉声道。 “站住!”沈钰珠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酬勤匕首,匕首的刀锋锋锐至极,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寒光。 谁都没有想到沈钰珠居然会动刀子,都是吓呆了。 沈钰珠重生一世,总是觉得心头缺乏一些安全感,故而随身随时都带着武器,不想居然在这样的场合下配上了用场。 “放下!反了你了吗?”沈啸文顿时吓懵了,点着沈钰珠的手都微微发颤。 沈老夫人忙向后退开,死死盯着沈钰珠。 一直坐在桌子边淡定从容的沈知礼忙站了起来,看着沈钰珠道:“长姐,你这是要弑父吗?不怕千刀万剐吗?” 沈知礼的话顿时提醒了其他的人,大周律法规定,忤逆双亲,弑父之人,都要被刮三千六百刀的。 “你放屁!!”沈钰珠气到了极点,“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弑父了?我弑父了吗?” 她冷冷看着沈知礼道:“你若是想要害我,可得想想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的名声,沈家的名声!” 沈知礼一愣,顿时暗自生出一身冷汗。 如果沈家出了一个弑父的子弟,到底是沈家脸面上无光,与他的前途也有些影响。 他顿时闭了唇冷冷道:“那你也不能在长辈面前比划这些凶器!” “你……你个小畜生!!”沈啸文脸色瞬间涨红,他没想到这个一向蠢笨不堪的女儿居然在他的面前比划起刀子来了。 “你不是我沈啸文的女儿!你给我滚!滚出沈府!!” 沈钰珠猛地抬眸看向了沈啸文,随后眼底掠过一抹哀伤和绝望。 罢了,她也不想再呆在这个地狱一样的是非之地。 “好!我走便是!”沈钰珠将对面前父亲最后的一点温情也在心中抹杀了。 “好!好!”沈啸文就是咋咋呼呼,以为这个丫头能服软,将那庄子交出来便罢了。 没有想到她居然骨头这么硬! “来人!去请三太公!还有宗族里的其他长辈,今儿开宗祠,在族谱上除去大小姐的名字,让这个小畜生永远滚出我们沈家!” “老爷!老爷!!不要啊!不要赶小姐走!!” “求求老爷!不要赶小姐走!” 云香和春熙忙跪了下来,她们两个丫头彻底吓傻了。 好端端的吃一顿团圆饭,最后他们居然要将小姐逐出家门,这叫小姐以后在云州城怎么立足? 第15章 这么个东西 沈钰珠忙弯腰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两个小丫头拽了起来,顺势在这两个丫头的耳边低声道:“瞅准机会,去找李泉,将梅庄的那个少年带过来。” 她知道今天的事情看起来不太好善终,只要通知到李泉,他知道该怎么做。 两个小丫头正自伤心绝望,被家族赶出去的女子,生活大多狼狈可怜。 现在主子居然和她们这样说,看似很是沉稳, 难道…… 云香和春熙两个小丫头顿时闭了嘴,一看大小姐此时并没有乱了阵脚,反而如此的沉稳。 她们两个顿时心定了几分,此番乘着正厅里乱成了一团,春熙打掩护,云香乘机偷偷逃出了沈府。 很快沈家的宗祠重新开启,一般开启宗祠都是要请宗族里的长辈们来,闹得动静儿有些大了,消息也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 沿途的百姓纷纷围观,都不晓得沈家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闹得阵仗这么大。 不多时沈家要将嫡女从族谱上踢出去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座云州城,云州城的闲散之人更是激动了起来,这事儿在云州城还是头一遭,从未听过哪家的女儿被家族赶出去的。 只是宗祠毕竟是沈家的私人领地,那些闲散之人只敢趴在沈家宗祠外的墙头上看热闹的份儿,也不敢闯进沈大人的宗祠里一探究竟。 沈啸文毕竟是云州城的通判大人,这些小民也就是看看热闹,真的要闯进去,指不定被乱棒打死也有可能。 沈钰珠连着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被赵姨娘身边的粗使婆子连推带拽,粗鲁的抓进了宗祠的正厅里。 此时沈家宗祠里,早已经坐满了各房各院来的长辈们,有些分量的小辈们也都各自站在了下手位的位置上。 宗祠的族老三叔公端坐在正位上,一边坐着沈老夫人,下手位坐着沈啸文,另一侧坐满了沈家各房各院的长辈。 这些人刚进了宗祠,坐在了椅子上微微有些发闷,问清楚缘由后,具是狠狠吓了一跳。 大小姐居然当着沈家长辈们的面儿动了刀子,这还了得,怪不得沈啸文要将女儿踢出沈家了。 三叔公听了沈老夫人的一席话,拄着的拐杖狠狠敲击着地板,冷冷看着沈钰珠道:“你是不是当着你父亲和祖母的面儿动了那凶煞之物?” 沈钰珠此时被人按跪在了地板上,头却高高扬了起来冷笑道:“回三叔公的话,钰珠确实这么做了!”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道:“可是钰珠是有原因的,钰珠这些年积攒的委屈,今儿也要向族里的叔伯长辈们说道说道!” 那些人顿时微微一愣,看着这个丫头平日里虽然蠢笨,可也是老实懦弱的,怎么可能做出来这件事情? “你个小畜生!你差点儿做出来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举动来!你还有什么说辞?”沈啸文点着跪在地上的沈钰珠高声呵斥道。 沈钰珠冷笑了出来:“既然已经闹到了开宗祠,要让女儿滚的地步,难道连几句冤屈的话都不让女儿说出来吗?” 上一世,她的这个好父亲在族亲中一直都维持着好人设,可惜了,做的事情实在是端不上台面。 之前彼此是父女,她尚且留着些颜面给他,如今何必再留? 她上一世被陆卓陷害,被沈知书设局,走投无路,跪在了沈家的门外,祈求自己的父亲能救她一命。 沈钰珠忘不了,沈家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将那扇门永远在她面前关了上来,而她也被从沈家的族谱里除名。 这也罢了,她的父亲甚至还扶正了赵氏,赵氏的一双儿女成为了沈家的嫡女嫡子,她的好妹妹沈知书也做了官宦家的正式夫人。 眼前的一切,上一世的一切,层层叠叠重叠了起来。 她定定看着正位上的三叔公冷笑道:“我的好父亲在自家妻子怀有身孕的时候,却在外面养了外室小妾,还让小妾生了儿女。倒也罢了,居然强行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带进了沈家。宠妾灭妻!算不算一冤?” “赵姨娘霸占我娘的银钱,虐待嫡女,为了自己的儿子,连着我娘留给我的庄子也不放过!这等卑鄙之人,该不该放过?” “你闭嘴!”沈啸文顿时脸红耳赤。 沈钰珠冷笑了出来道:“我大伯大伯母,之前在乡下的时候省吃俭用,供养我父亲读书。如今我父亲发达了,便听了小妾的耳边风将我堂兄赶了出去!还为了一点子蝇头小利,就要将我堂兄送官!” 沈钰珠越说越气,声音也是抬高了几分道:“这种作为,莫说是身为读书人,身为大周的父母官,即便是寻常百姓也做不出来的!” “你放肆!!”沈啸文猛地冲了过来,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沈钰珠的脸上。 沈钰珠的脸歪向了一边,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惊慌失措的沈啸文,唇角噙着一丝冷笑。 “父亲,是不是被女儿说中了什么?” “你!三叔公,你别听她胡说!”沈啸文脸色青白一片,感觉狠狠挨了耳光的是他自己。 四周坐着的那些人这才渐渐看出来什么,原来沈家长房,他们沈家的家主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沈钰珠定定看着自己的父亲冷冷笑道:“人人都说父慈子孝,先父慈才有子孝,女儿今儿认输便是。” 有些话不必多说,多说也无益。 站在末尾的沈知书心头有些烦乱,自己父亲也是个糊涂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沈钰珠踢出沈家,将她的东西拿到手。 现如今和她扯这些做什么? 他上前一步冲三叔公跪了下来。 “三叔公,请允许小辈说一句!” 三叔公忙道:“二少爷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他们沈家的这些长辈都对这个少年寄予了厚望,沈知礼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人选,他说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沈知礼淡淡看了一眼一边跪着的沈钰珠道:“长姐从小没了娘,没娘的孩子自然看问题不是很周详,带着几分偏见和戾气。长姐心头有气,我这个做弟弟的也能理解。只是再怎样也不能在长辈们面前动刀子啊!” 沈啸文心思一顿,刚才差点儿被沈钰珠这个小畜生气死,倒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冷冷看着三叔公道:“今儿便让这个小畜生滚出沈家!” 三叔公晓得沈啸文的厉害,也晓得他的儿子沈知礼更是厉害,犯不着为了一个不得宠的嫡女,得罪了这两位父子爷。 他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沈钰珠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这个孩子也是个糊涂的,经此之后希望你能好好做人。来人!请家谱!!” “三叔公!”沈钰珠抬眸看着三叔公道,“钰珠自知今天做的事情是大逆不道,将钰珠踢出沈家,钰珠也无半分怨言。只是钰珠离开的时候,该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钰珠全部要带走!” 第16章 新法 沈钰珠的话音刚落,沈啸文等人顿时脸色一变。 三叔公微微犯难,不过沈钰珠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倒是可以应了的。 云州城别的人可能不晓得,他们沈家本宗的人是知道的。 当年沈啸文进京赶考,中了进士后,还在京城认识了陇西巨富萧万山的女儿萧瑶。 后来沈啸文娶了萧家嫡女,那嫁妆大概是云州城嫁娶史上最丰厚的了。 最后一抬的嫁妆从萧家别馆抬出来,第一抬的嫁妆还未曾进了沈府,百里红妆的盛景至今还是令人羡慕的。 沈家这些年的飞黄腾达,不得不说都是靠着长房先夫人的银子壮大起来。 不过先夫人死得早,当年沈家大小姐是个几岁的小丫头,那丰厚的嫁妆自然是交给沈啸文和他的宠妾赵姨娘保管。 如今长房闹到了这种程度,沈家大小姐被赶出去的话,带走自己娘亲留下来的东西,无可厚非。 “这……”三叔公看向了一边脸色铁青的沈老夫人,咳嗽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惯例,将先夫人留给大小姐的东西算一算。族谱除名的话,等交割完了这些……” 三叔公平时做事情也算是公允,按照分家的惯例来。 “算什么算?”沈老夫人勃然大怒道:“萧氏留下来的都是些死物,早已经在这个小畜生的身上花光了,哪里还有?” 三叔公微微一怔,心头掠过一抹不喜。 沈家长房仗着这些年沾了官宦的边儿,行事分外的嚣张跋扈。 今儿喊他来,他来了,让他秉公执法,他也秉公了。 刚才从沈钰珠的那些话里话外都看得出来,沈家长房这些人分明是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想要霸占人家娘亲的银子。 他总不能违背良心,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三叔公闭了闭眼道:“老嫂子的话虽然在理,可是咱们大周的规矩,驱逐一个孩子,总得给一些东西的。” 沈钰珠心头一暖,上一世她被人陷害,想要求助娘家沈家。沈家除了三叔公说了几句公道话,沈知仪帮了她之外,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不过三叔公年事已高,性子稍稍有几分懦弱,即便是遇到不平事也只能说说而已。 今日之事怕是有些麻烦。 “三叔公,”站在下手位的沈知礼站了出来。 他恭恭敬敬冲沈家的长辈们行礼后,冰冷的视线落在了沈钰珠的身上。 “三叔公,咱们云州城地界儿还比较偏僻,如今京城传出来消息,”沈知礼顿了顿话头。 他朝着京城的方向抱拳躬身道:“当今圣上倡导孝廉二字,礼部和刑部合起来早就草拟了新法。” 四周的人常呆在云州城,估计一辈子都没去过京城,听沈知礼这么一提,低声议论起来。 沈知礼淡淡道:“新法规定,家族中但凡是因为不孝被驱逐出家门者,不得带走家族一文银子。甚至还受二十板子的杖责之刑后,才能离开!” 他冷冷看着沈钰珠道:“长姐方才在祖母,父亲面前动了兵刃,乃是大不敬!如此一来……” 沈知礼也不说下去,缓缓退后一步,躬身冲三叔公行礼道:“一切但凭三叔公定夺!” 跪在地上的沈钰珠,两只手撑着冰冷的青石地板,纤白的手指狠狠抠进了地缝中。 涂了丹蔻的指甲,根根断裂,触目惊心。 她……终究大意了。 其实京城里的新法颁布,到在各个地方执行,中间新法旧法可以同时执行,全然看当家人怎么断定。 但是沈知礼现在怕是不光要她的银子那么简单,他还想要她的命! 三叔公脸色一变,二十板子? 沈钰珠那样娇弱的身子挨二十板子,如果再没有银钱傍身。 她受刑后能到哪里去?谁照顾她?这不是活生生要逼死这个丫头吗? 沈老夫人和沈啸文也是眸色一闪,这个丫头不听话,死了便死了。 三叔公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今儿昧着良心决断,还是放这个丫头一条生路? 他咳嗽了一声道:“罢了,新法既然如此,那就将钰姐儿从族谱上除名吧!至于二十板子,都是沈家人,咱们行事也不要太绝。” “三叔公,”沈知礼抬头冷冷看着三叔公笑道:“三叔公的意思是我这个小辈做事太绝了?” 他高声道:“小辈只知道一件事情,我们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不能通达圣上之心意,这不是抗旨吗?” 三叔公顿时脸色灰白,这事儿可以严重了说,也可以宽松了说。 不过沈知礼这个臭小子,今儿这是借着他这个糟老头子的刀,要杀人啊! 他心思微微一动,看了一眼孤零零跪着的沈钰珠,还有另一边咄咄逼人的沈知礼。 高下立见,沈知礼那是沈家的希望。 他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人,可不能得罪了沈家长房这些人,给自己的亲儿孙们惹麻烦。 “来人!将沈家大小姐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 三叔公定了定神,艰难的说了出来道:“执行祖宗家法,沈家嫡女沈钰珠,不尊长辈,违背孝道,大逆不道!杖责二十!逐出家门!” 沈钰珠猛地抬头,身边两个得了令的粗使婆子,将她狠狠按在地上。 她拼命的挣扎着,眼底满是不甘和愤怒。 今天是她急躁大意了,着了沈知礼的道儿。 “行家法!”三叔公一声令下。 两个小厮举着七尺长的宽木板刚要打在沈钰珠的身上,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哄闹声。 “你们沈家当年吃了我女儿的肉,喝了我女儿的血,如今翻脸不认人了?要赶走我的外孙女儿,先问问我这把老骨头答不答应?!”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宗祠的门口传来。 接着一群萧家的家丁冲了进来,为首的居然是沈知仪。 沈知仪一脚一个,将那两个按住沈钰珠的粗使婆子踹开。他用的劲儿很大,那两个婆子眼见着被踹的直翻白眼。 “外祖父?”沈钰珠忙看向了门口缓缓走进来的老者。 虽然头发花白可精神爠烁,冷峻的脸庞,身材稍稍有些佝偻也掩盖不了他年轻时候的风骨。 一双眼睛分外有神,只站定在门口淡淡扫视了沈家一眼,自然流露出一抹煞气来。 不像是多年商海沉浮之人,倒像是个曾经沙场点兵的将军。 他此时穿着一件靛青色绣云纹的锦袍,拄着龙头金丝楠拐杖,一步步走了进来。 正是住在陇西平城的陇西巨富萧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