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学也来找姐姐了》 第1节 ? 《今天放学也来找姐姐了》 作者:钦点废柴 简介: 29岁,谈迎事业受阻,回到海岛老家思考人生。 她在野海日光泳上岸,意外发现岸边坐着一个英俊得不像活人的大男孩。 谈迎淡定穿上比基尼,挑起下巴问:“今天不上课了吗?” 那边也大方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眼神纯洁,道:“今天放学了哦。” 直到某天酒店庆功宴,据说会空降一位重量级人物,众人翘首以盼。 助理给谈迎加油,说:“搞定那位少东家,等于提前完成明年kpi。迎姐,gogogo!” 然后,那位前不久穿校服扒着她家门框的冒牌“高中生”,如今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端着两杯酒款款向她走来。 助理狂戳谈迎后腰,低声道:迎姐,就他就他就是他!快搞! 谈迎:不用搞了。 助理:什么? 谈迎:他黏上我了。 助理:??? 于是,谈迎接过对方的酒,抱腰揶揄:“今天又不用上课吗?” 对方与她轻轻碰杯,口吻不改:“今天放学也来找姐姐了。” 男主一见钟情、顺势装高中生逗趣女主,掉马后被狠狠收拾的故事。 #熟女x处狼,差6岁 #年下直球:姐姐只想搞事业,我却只想(______)。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近水楼台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谈迎┃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熟女x处狼 立意:放平心态,找回真我 第1章 炎夏,烈日。 谈迎皮肤快给烤脆了,下颌的汗珠几乎析出盐粒。 这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下午,她本应该在办公大厦里吹空调,卷帘遮住落地窗的光,一天除了中午吃饭见不到太阳。 但事情从前天的早上起了变化。 那日早上,她按部就班到工位,掀开笔记本,外带的拿铁还烫口,来不及试一下。 老板秘书一脸凝重,路过敲了敲她的桌面,说老板在会议室找。 谈迎困惑应了声,盖起笔记本准备带进去。 这个头发梳得过分隆重的年轻男人摇了摇头,“不用带电脑。” “……” 谈迎疑心更重,犹豫放下笔记本,换成了记事本和笔。 秘书再度摇头,“什么都不用带,人进去就可以了。” “……” 字越少,事越大。 谈迎反省最近的工作,刚交付的项目客户交口称赞,新项目计划如期推进,她并没捅出什么篓子。 女人敏锐的直觉发出质疑:公司从去年第四季度开始,业绩下滑有目共睹,该不会要卷铺盖了吧? 事实证明,谈迎预料得没错,她被炒了。 毫无预兆,又“情理”之中。 她研究生毕业就在这家室内设计公司工作,一路披荆斩棘,拼到设计部总监的头衔。 但她也有职场“弱点”。 谈迎29岁了,“大龄”未婚,对公司是一个潜在的黑洞。 如果她在一两年内结婚生育,公司起码要养两年的“闲人”。 其他部门总监都是男人,而且跟老板有裙带关系,只有她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组织架构调整时,拿她开刀真是太符合经济效益了。 谈迎不喜欢拖泥带水,非必要不仲裁,影响入职下一家公司。跟公司谈妥n+1赔偿,当天就收拾东西走人。 晚上把跟部门伙伴的散伙饭留影发朋友圈,辞职创业的前同事很快发来橄榄枝,诚意邀请她加入。 谈迎说再考虑一下,连轴转了好些年,想给自己放个假,便自驾回了老家。 在一线城市工作,像她这样临近三十还没结婚或当地买房安家的熟人,大多回了老家考公,结束996的奔波。 谈迎去年在爸妈支持下买了一套三居室,还没封顶,房贷压力暂时没下来。 她打算给自己最多三个月的时间gap一下。 于是回到海岛老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驱车来到这片野海。 茫茫大海水天一色,目之所及无船无人,谈迎顿生渺小之感,什么工作、房贷通通抛诸脑后,只想一头扎进大海的怀抱。 谈迎也真这样做了。 比基尼像蛇蜕落在脚边,谈迎跟出生时一样,赤条条地拥抱万物之母。 在海里游泳,谈迎的对手不但是自己的身体,除了科学分配体力,还要跟暗涌搏斗,控制整体平衡。 她痴迷于较劲的过程,真切地感受自身原始的生命力,一身野性的麦色肌肤就是夏日赋予的徽章。 谈迎在体力殆尽前上岸,歪着脑袋把头发拢一边拧半干,顺便倒出耳朵里的水。 她往藏比基尼的岩石堆走,细腻的海砂附上她的足面,两只脚像糯米团滚进黄豆粉,摇身变成了糍粑。 忽然间,一声刻意的咳嗽打破这片无人海湾的寂静—— 谈迎这才发现,就在比基尼的三米之外,半躺着一个大男孩。 奶绿短袖,淡蓝牛仔长裤,米白色跑鞋,跟这荒草、野海、沙滩简直融为一体,难怪谈迎没留意到他。 他的肌肤白皙不似海岛土著,面孔英俊不像活人,懒洋洋的又不太像寻短见的游客,顶多有点心情不佳。 在尖叫与逃跑之间,谈迎只是稍一顿足,淡定过去捡起比基尼,背对着他穿上。 再随意挑起下巴,问:“今天不用上课吗?” 海风拂动他的刘海,也定格了他双手后枕的姿势。 对方大方地从头到尾将她扫描一遍,眼神单纯,口吻无辜:“今天也翘课了哦。” 嗓音磁性而动听,却并未消弭他的危险性。 这片野海离居民区有一段距离,一般人不会来这里。 谈迎除了初恋,没再这里见过第二个人。 这是他们当年的秘密天堂。 她得快点离开。 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来。 谈迎弯腰从岩石底下抠出车钥匙和人字拖,在岩石、海砂和荒草间大幅跨步,往公路方向走。 脚步声明显跟上来。 谈迎骤然驻足回首,防备地睨了对方一眼。 还是三米的距离,安全也不安全。 刚才躺平没发觉长条,现在站直了才发现这男的挺高的。 起码有185公分,高她半个头。 体型跟她初恋差不多,体重约莫70公斤。 肌肉不算夸张,但不比她逊色,爆发力不可小觑。 谈迎飞快估量,以残存的体力,能不能10分钟内放倒他? 答案是勉强。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色狼。” 那人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口吻,甚至双手半举,颇有投诚意味。 谈迎犹豫转头,继续快步赶路。 “你脊椎上的纹身真特别。” 那人语调依旧,内容却不怎么正经,登时毁掉刚建立的诚信。 谈迎脊椎上的确纹着一条吊坠,从上往下的四个图案分别是峨眉月、六芒星、船和锚,最下方一串数字延伸裤腰带里,一般露在外面只有“2007”,“0402”给掩住了。 她甩一甩手,头也不回低吼:“别跟着我!” “噢。” 脚步声断了。 第2节 谈迎竟听出前后两个“o”的微妙差别,无聊和失望,都给他诠释出来了。 然而她步伐未停,回到荒草掩映的红色奔驰旁,这片荒地离公路还有一小段距离。 那人没跟过来。 后备箱打开,谈迎拎出装淡水的大号矿泉水瓶,电动花洒懒得装,拧开盖子兜头浇下,顺便扯掉比基尼,潦草冲掉海水析出的盐粒。 然后用浴巾擦干,套上背心裙,换上适合开车的单鞋。 她并非第一次来此地野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耗时寥寥。 关上后备箱门,谈迎却像打开一个惊吓箱,刚才那个人阴魂不散出现在几米之外。 她得赶紧离开。 谈迎把自己关进驾驶座,只要那人不躺到车前,她就有办法摆脱他。 空调运作,车厢渐渐解除闷热。 扶手箱里的手机震动了。 一波接一波,不歇不止,看来是电话—— 猴妹。 谈迎立刻接起阮茜霖的电话。 “喂,在哪?快过来,翠月湾!”阮茜霖不由分说叫道,“我看见老马了!靠了,还带了一个女人去开房!翠月湾哎!一千一晚,靠了,真他爷爷的有钱!” 翠月湾属四星级酒店,但在岛上可称五星级,没人能望其项背。开业即成地标,人人以在那住一晚、办酒席、开会为荣,就连阮茜霖也撺掇谈迎“荣归故里”的第一晚住翠月湾。 谈迎“归”倒是归了,“荣”可差太远,至今没告诉母亲她被炒了。 阮茜霖口中的“老马”早几年欠了——准确说“骗了”——她一万,谈迎两万,骗钱不还,竟然有脸上酒店泡妞。 失业人员“见钱眼开”,立刻叫道:“真的假的?老马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骗你是大狒狒!你快来,我怕他跑了。” 阮茜霖从小体毛多,青春期对猴妹称呼深恶痛绝,长大释怀后经常自嘲,看来此事假不了。 谈迎留意后视镜,有个奶绿的身影在里边渐渐变大。 翠月湾离此地20分钟的车程,她当机立断道:“盯着点,我马上来。” 谈迎把手机放回扶手箱。 笃笃两声,驾驶座的玻璃窗给敲响。 那个人皱着眼站窗边,淡淡的影子投在谈迎脸上。 谈迎不得不降下一个拳头宽的车窗,吝啬得不让冷气流失似的。 “有事?” 语气不太好。 希望他识趣点。 那道清越的声音说:“姐姐,能不能捎我一下?” 谈迎脑袋闪过落单女人被尾随奸杀抛尸的新闻,警惕道:“你刚才怎么来的?” “跳车。” 对方不正不经,不知光线刺眼还是故意的,眼睛微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谈迎不语,偶然给这男的侧颈一颗汗珠闪了一下。 半晌,他只能在谈迎的冷漠中妥协,“好吧,你到哪都行,半路把我放到人多的地方,我给你三倍车费,好不好?” 软语哀求,骗子拿手项目。 这男的精神状态良好,腰不凸腿不瘸,天黑之前往人多的地方走两个来回都没问题。 谈迎往外甩了甩手。 “?” 他脑袋歪了歪,更添一分莫名的幼稚,疑惑全写脸上。 “让开一点,我把车开出去。” “噢。”这次的音节飘逸许多。 他乖乖让到一边,手背蹭了蹭额角细汗,然后虚扶着腰,像那些体育课上偷懒的学生。 谈迎关上车窗,一鼓作气把奔驰拱回马路,那道奶绿身影也屁颠颠跟上。 周寓骑站在车屁股边,正打算走向副驾,只听油门轰隆,红色奔驰像只大螃蟹似的,跑了。 周寓骑徒然吃了好大一口车屁。 汽油燃烧的味道经久不散,他怔忪片刻,对岛民的印象随着嗅觉异变。 周寓骑眺望奔驰消失的远方,拿手背蹭掉下颌汗珠,狠狠骂了一句:“你大爷的小气鬼,别让我再碰见你!” 第2章 工作日的翠月湾稍显安静,等到周末或长假,又是另一番热闹模样。 谈迎在空旷的大厅寻到人。 阮茜霖嗅嗅她肩头,“你怎么全身一股鱼腥味?” 再看她头发半干,部分不太听话绞成粗细不一的一绺绺,简直跟刚打捞上来似的。 “刚游泳,”谈迎简明扼要道,“老马在哪里?” 阮茜霖无奈耸肩,仰了仰脑袋,“楼上。” 谈迎:“……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个房间?” 阮茜霖:“要知道我就不在这里了。” 她们锁定的对象老马曾是初中同窗,在她们刚大学毕业那年说母亲重病,需要筹钱,谈迎和阮茜霖等一票昔日好友解囊相助。结果等马母病逝,她们才恍然,那些钱压根没花到医院,全给他嚯嚯光了。 据说投资了一个什么高回报项目,其实被带进坑里,项目爆雷,颗粒无收。谈迎和阮茜霖成了第二阶梯的受骗人。 此事影响巨大,间接波及谈迎恋情,六年初恋分道扬镳。 老马之所以能借走她那么多钱,跟初恋的人品保证不无关系。小地方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初恋跟老马不仅是开裆裤友情,还一起经历两年军营历练。兄弟情同手足,又不肯丢下谈迎这件“衣服”,于是“衣服”只能长翅膀自己飞了。 谈迎轻咬一口干燥的唇,面目严肃走到前台,前臂横搭在桌沿,像来兴师问罪。 “您好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前台妹子展露热情又青涩的微笑,看得出应该刚走上岗位不久。 谈迎软化几分,回以笑意:“美女,我想找个人,应该是刚刚登记入住的。” 前台说:“好的,请问客人住在哪个房间,需要我帮您联系一下吗?” 谈迎淡咳一声,“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个房间,但是我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你看……” 前台立刻醒悟:“抱歉女士,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客人的隐私。” 谈迎捋了一绺碍事的散发,重申道:“姓马的,他大概半个小时前登记入住,这人欠了我们的钱,我们不容易堵到他,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出了什么事我自己负责?” 前台难堪重复前头说辞,也许这是她遇到的头一次职业困难。 谈迎又说:“如果有什么相关的公文证明,是不是可以?” 阮茜霖轻轻肘击她侧腰,交换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打断耳语道:“你觉得方sir能帮忙吗?” 谈迎也咕哝:“谁知道,问问先。” 老马踪迹就是一个绰号“方sir”的老同学告知阮茜霖,当年也曾跟他们要好,没有被老马骗钱一是他念了警校,惹不起,二最为重要,他穷。 方sir给阮茜霖发完消息就常规性因公隐匿,只能等他单向联系她们,这玄乎的“公文证明”也只是个精神寄托。 前台的岗前培训做得不错,给了一个圆滑的回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谈迎和阮茜霖挨着桌沿一筹莫展。 空调打得足,谈迎披着一头半湿的长发,凉意很快上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当有一道不算陌生的奶绿身影逼近时,她的寒毛快要凉飞了。 “嗨,海边那个——” 这男的后面还有词,只不过目光触及她身旁的人时顷刻咽下。 见鬼了。 谈迎不由蹙眉。 他就是一部藏在暗处的高清摄像头,内存保留她的裸.照底片。每给多看一眼,谈迎就像给重新剥光。 阮茜霖交替看着闺蜜和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孩或者男人,歪头疑惑:“认识?” “不认识!” “嗯。” 两个人异口同声,只不过一个阴郁,一个松快,心情南辕北辙。 周寓骑接茬道:“你们想找人?欠你们钱了?” 谈迎心里那股拒斥爬到巅峰,这人不但偷看,还偷听,简直道德沦丧。 阮茜霖更迷糊,冲不知名的热心帅哥说:“你有办法?” 谈迎拉过她手,递过一个“别跟他废话”的眼神,说:“我们走。” 周寓骑飞快地说:“姓马吧,刚我进来刚好有个叫老马的开车路过岗亭,跟保安打招呼。” 谈迎白他一眼,寓意很明确:你就瞎扯淡吧。 周寓骑不加阻拦,学她似的侧倚着桌沿,不过比她多了几分懒散颓丧。 “银灰五菱宏光面包车,车牌号**c804。” 第3节 “你、你怎么知道!”阮茜霖双眼瞪老大,嘴巴嘟成吸水状,拽着谈迎的胳膊道,“阿迎,真是老马的车,跟方sir看到的一样。” 这位奇男子却只盯着她闺蜜,要笑不笑,讨赏意味却溢于言表:“我还以为是送货的车,怎么走了前门,就多留意了一眼。” 谈迎将信将疑,盯着这人问:“你真看见人走了?” 周寓骑意味深长:“我可不像某些人喜欢骗人。” “……”谈迎记得自己可没答应载他一程。 好不容易得到仇人线索,不能轻易放弃。 她侧头低声跟阮茜霖说:“我们先问问岗亭。” “真不信我啊……”周寓骑喃喃。 谈迎剜他一眼,仿佛在说:要人相信也很难。 周寓骑浑不在意“嗤”一声,散漫的笑容像刚刚瞥见春光时的皱眼。 这人的观赏性跟信任度不巧成反比。 阮茜霖本想道谢,但看闺蜜与他水火不容,便只挤出一个笑。 周寓骑还是那道慵懒的声音:“我帮你盯着啊,下次他再来,我告诉你,你留给联系方式给我。” 阮茜霖惊讶与狐疑参半,难怪闺蜜一脸抗拒,原来联系方式都不曾留过,也不知道有什么恩怨情仇。 谈迎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这来路不明的讨好。 周寓骑却往前台扬了扬下巴,“喂”一声,瞟一眼她胸前铭牌,“小枫,下次老马来了通知我一声,ok?” 这口吻幼稚又轻松,跟嘱托班上同学帮他盯梢班主任似的。 前台小枫变了一个人,刚才拼命维持的职业气场垮掉大半,仿佛迫于美貌的淫威,变得别扭紧张。 她装作忙于收拾桌面,含含糊糊“哦”一声。 “我跟她是同学,好说话,帮忙递个消息不成问题,”周寓骑看回谈迎,最后溢出一个商量的音节,“嗯?” “走了,”谈迎勾着阮茜霖离开,不轻不重抱怨,“没见过这么拙劣的搭讪。” 阮茜霖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男的只是淡淡望着她们,并未跟过来,没有想象中那么死乞白赖。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真有那么神通广大?” 谈迎不禁从墙面玻璃反光部分瞅了一眼那道模糊的身影,扯了扯嘴角:“就一翘课的小屁孩,你信他吹牛吧。” 周寓骑突然鼻子发痒,不由蹭了蹭手背,像给人诅咒了准备打喷嚏似的。 最可能诅咒他的人没出现,反倒她的同伴折返了。 阮茜霖骑小电车过来的,只能跟谈迎分道扬镳。 她左思右想,觉得不能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等了几年才等到老马消息,决不能轻易放过。 阮茜霖和谈迎不同,谈迎分手的几年,已经把借出的两万块当沉没的恋爱学费,不抱收回的希望,不足她一个月工资,阮茜霖的一万可是一个多月的工资,放几年前更加值钱。 她的微信列表躺满各届学生家长,多加一个不算多。 她清楚谈迎不想给他联系方式,她不卖友,只买消息便是了。 “帅哥,”阮茜霖拿出接待新学生的热情态度,“你刚才说等老马再来会捎个口信?” 本以为帅哥会拿乔,弥补刚才被拒的挫败,但没有。 他很亲切地叫:“美女的朋友,你好。” 啧啧,这偏袒之心,谈迎果然是特别的那一个。 阮茜霖不多计较,笑道:“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那边问:“她的意思?” 阮茜霖摆手:“个人行动。” 那双卧蚕眼黯然一瞬,他还是掏出手机展示二维码,“我姓周,叫我小周好了,您贵姓?” “哦!”阮茜霖第一感觉,这人似乎没有谈迎态度中反应的那么糟糕,挺有家教的,“免贵姓阮。” 微信加上,备注好,阮茜霖谢过这位小周便走了。 周寓骑不意碰上前台小枫眼神,换上另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点了点台面:“刚我说的,老马,记得帮我留意一下。” “好……” 小枫虽然不知道这位是哪路神仙,但见过平常她们深恶痛绝的朱总对这位毕恭毕敬,他既说是同学,她也不能说不认识人家。 她为难道:“那我、要怎么通知您呢?” “别您啊您的,把我叫老了,大家都是同龄人,”周寓骑忽地一顿,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不,同学。如果姓马的再来,你告诉老朱就行了。” 小枫斗胆道:“朱总不是我直属领导,擅自打他的电话,我怕他怪罪我。” 周寓骑说:“没事,我会跟他打招呼。你好像是职校来的那批实习生?” 小枫一惊一乍,仿佛面临辞退,“对……” “正好,”周寓骑从旁边入口走进前台的办公区,拉开旁边一张空椅子坐下,“趁现在有空,你跟我说说你们学校。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枫眼神闪烁,磕磕巴巴:“一起来实习的、同学?” “聪明!” 第3章 谈迎回家洗了一个磨蹭澡,迎来了回校处理完事务的阮茜霖。 阮茜霖在她们母校高中当英文老师,今年任高三科任老师,高考完之后相对闲散。 吹着空调,她们捧着西瓜在茶几边啃,偶尔瞄几眼综艺节目。 阮茜霖说:“你跟翠月湾那个帅哥怎么认识的?” 谈迎浑身一顿,像咬到一块鸡肋西瓜,“不怎么认识。” 阮茜霖自顾自说:“说实在的,我觉得他长得真好看,那皮肤、冷白冷白的,我教过那么多届学生,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男生。” “也就看得过去吧……”也许是西瓜太冰,谈迎又浮起一身鸡皮疙瘩,“可能人家不是本地人。” 阮茜霖瞄了瞄彼此的胳膊,又回想方sir等几个好友的肤色,由衷点头:“有道理,而且他的普通话很正,没有本地口音。” 谈迎斜了她一眼,揶揄道:“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早知道把你联系方式留给他。” 阮茜霖愣怔一瞬,到底瞒着她搞小动作,眼神躲闪。她将西瓜皮丢垃圾桶,脸皮薄的人也跟吃剩的西瓜似的,上层薄红,下层白皙。 “我就算了,学生家长的都要加爆了。” 谈迎深表赞同。 阮茜霖公布领证那天,朋友圈大地震,点赞和评论上千。就连感叹一下怡香园的房子破旧,也有不少学生和家长附和。 一旦想到那个人脑中存在无法销毁的裸.照底片,谈迎就倒了胃口。 “希望别让我再碰见他。” 阮茜霖:“……” 她看着手中残存的瓜皮,倏然展颜:“你记得小时候我们被忽悠西瓜皮能美颜,吃完就用来抹脸吗?” 她示范将瓜皮当肥皂往脸上抹。 话题转移,阮茜霖不由松一口气。 这时,楼下院子大门传来动静,谈迎起身到落地窗边瞧了眼,看见了谈政玫的车,“应该是我妈回来了。” 阮茜霖瞟一眼墙上的钟,喃喃道:“我也快要走了。” 谈迎说:“留下来吃晚饭啊,我特意让我妈去买了海鲜。” 不多时,谈政玫趿着红色拖鞋出现在二楼客厅门口,“果然是猴妹啊,我就说在院子里看到像你的小电车,阿迎在家应该是你没错。” 阮茜霖用湿巾擦了手,“谈老师,今天放学那么早。” 谈政玫嗔怪地示意阮茜霖身后的女儿,“还不是看这人回来了,我特意溜班买点菜。” 谈政玫在她们初中母校教体育,兼任教务处主任,还在外面以丈夫的名义开了一家少儿武术馆,每天三点一线干得风生水起,难以想象她是过两年就要退休的老年人。 谈迎收拾茶几餐具,跟阮茜霖使眼色:“看吧,我妈多不欢迎我回来,打扰她老两口的恩爱生活。” 谈政玫佯怒剜了她一眼,“少贫嘴。” 阮茜霖哈哈大笑。 谈政玫用一种跟谈迎母女同心的类似口吻,说:“猴妹,留下来吃晚饭,我买了好多海鲜。” 阮茜霖起身道:“不用了阿姨,我7点还要开会,差不多得回校了。” 谈迎说:“这才五点,还有两个小时。” 阮茜霖笑道:“我回去洗个澡,还有写这个学期的总结什么的,你不知道有多繁琐。” 是啊,准备gap的谈迎暂时远离上班族的痛苦,当然不想知道。 谈政玫还在苦心挽留,什么好久没来家里跟阿迎聚聚,以后摆喜酒搬新家就更见不到了云云,但谈迎还是帮阮茜霖挡下了。 阮茜霖骑着小电车走后,谈政玫喊谈迎下楼帮忙处理海鲜,等她爸爸从另一个市场买蔬菜和配料回来就开火。 谈政玫戴上手套刷肥大的小龙虾,动作跟语速同步,“这次回来呆多久?” 谈迎往装花甲的不锈钢盆注水,甩几滴香油等吐沙,“过暑假。” 谈政玫动作一顿,小龙虾十足朝天狰狞乱舞,“辞职不干了?” “被炒鱿鱼。”谈迎把缘由经过和计划简述一遍,吃了大半辈子铁饭碗的母亲大概很难接受女儿临近中年失业。 谈政玫哎哟哟叹了一声,像给小龙虾钳了一口似的,但吐露的却是另一种关切:“那你歇歇也好,整天加班你不是老喊腰痛吗,在家让你爸给你好好补补。正好房贷也没下来,过暑假就过暑假吧,又不是养不起你。” 谈迎不由松一口气,亲昵蹭了蹭她的肩膀,“还是妈妈爸爸最好。” 谈政玫笑骂:“先帮我一起刷干净小龙虾,一会你爸回来趁活蹦乱跳下锅最新鲜。” 谈迎捞过另一只胶手套,捏起一直张牙舞爪的小龙虾,挨着比她矮不了几公分的母亲干活。 第4节 谈政玫不由感慨时间流逝,谈迎和阮茜霖梳着羊角辫,提着小龙虾的触角你追我赶,似乎还是昨天…… 晚饭时,游宜伟听闻谈迎辞职,一向闲云野鹤的老父亲更加没什么反对态度,只叫她有空去武术馆打打拳锻炼身体,要不来画室跟他切磋画技,甚至海钓。 游宜伟是北方人,早年来岛写生便爱上这片悠闲的土地,再碰上谈政玫,便生出了扎根的决心。 他之前在一家高考美术培训机构,把女儿送进清华美院那几年名声大噪,挣了不少钱,压力随之而来。 游宜伟没多久便改了航道,自己开了一家画室,主要是带基础班。 游宜伟跟谈政玫请示:“要不把怡香园那套房子让她跟进处理一下,她正有空?” 谈政玫挤兑道:“女儿回来就想使唤她跑腿,好让你钓多几条鱼是吧?” 游宜伟呵呵笑:“我这不看她一定会经常去找猴妹玩,都在怡香园,可以顺便过去。” 谈政玫话里有话:“猴妹准备结婚的人,忙里忙外准备新房,哪里有空陪她玩。” 谈迎白了两老一眼,“我这个单身劳动力,去帮她多搬几件家电上楼可以吧?” 怡香园是典型的老破小学区房,姥姥有一套两居室小房子,谈迎在那里一直读完高中才搬离,姥姥走后,房子便放租给陪读的家长。 阮茜霖家本来也已搬走,她母亲高龄拼二胎,为了方便她差23岁的妹妹读小学,又举家搬回来。 好在阮茜霖那会已大学毕业工作,在就职的高中有宿舍,平常只是回来吃饭,不用跟妹妹挤上下铺。 次日下午,谈迎打印了一沓传单,一部分往小区广告栏张贴,一部分送到附近相熟的小卖部老板那里。 网上消息也贴出去了,还没有人联系。 无论房东还是房客,非必要不想给中介捞金。 若往后推两个月,秋季期开学,房源自然紧俏,房东倒不必大费周折。可惜高考后房客退租,暑假补课之前的近两个月房子基本无人问津。 谈迎最理想的房客是一些暑假实习的学生,不影响九月之后出租。 谈迎臂弯挂着装传单的艺术布袋,撕开宣传单背后的双面胶,往广告栏空白处抹。 今日阵雨天阴,几许夏风拂过下端特意剪开的纸条,窸窸窣窣像树叶婆娑。 谈迎忽觉视线边缘有道影子悄然迫近,乍一转头,登时血压升高—— 那抹并不陌生的奶绿依然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抬了抬手:“嗨,海边的美人鱼,我们又见面了。” “……”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高清摄像头”阴魂不散,实在磨人。 谈迎冷淡道:“又翘课了?” “你在干什么?”他的目光聚焦在新鲜的传单上,“你出租房子?” 谈迎忙说:“不是。” 他笑:“我都看见你贴了。” 谈迎没好气:“打零工,贴完20块,懂吗?” 他离她只有半壁之距,在广告栏光面的支柱里,两道细长的身影几乎重合。 他的眼光跟昨天一样,张扬地落到她脸上。 谈迎比昨日抹了点口红,戴了圆环耳坠,头发一样披着,夏风调皮地帮忙撩到他肩上。 他低头看到了。 谈迎不着痕迹挪开半步。 “正好,”他的笑容半永久纹在脸上似的,卸不掉,“我就是来租房,可以打上面这个电话吗?” 谈迎煞有介事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读几年级,暑假不回家吗?” 那边说:“我在翠月湾实习,打荷仔,知道吗?” 所谓打荷就是在后厨帮厨师打下手,切切料头拜拜盘,美其名曰助理,实际就是一打杂的。工作要求低,确实适合实习生。 谈迎怔了怔,心叹这是什么孽缘,“翠月湾大把房间,不帮你们安排住宿?” 结合昨天他说跟前台妹子是同学,大概是职高或者职校最后一年出来实习。 “暑假翠月湾的房间多金贵,怎么舍得给实习生安排。” 他耸耸肩,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谈迎思忖片刻,若是能顺利出租,管他是什么孽缘,没听说过谁和人民币有孽缘。 她示意刚张贴的单子,“这里要不租暑假,要不全年。” 他撕下最左端的条子,掏出手机输入号码,“这真的不是你的号码?” 谈迎:“不是。” 下一瞬,她的牛仔裤斜兜传来异动,音乐伴随嗡嗡震动,像往腰间绑了一台按摩器。 他的眼神下降,定位到了。 但谈迎总感觉他在看她的腰部。 恐怕也很难不注意到。 今天穿了一件短款修身短袖,和阔腿牛仔长隔着一线赤露的腰肉。 高清摄像头又开始工作了吗? 谈迎掏出手机,把尾号1603的本地号码挂断。 机主回看广告栏,锁定“谈女士”和“微信同号”,含笑低头操作手机:“你叫谈什么迎?” 谈迎暗暗翻白眼:“两个字。” 他又问:“哪个迎?” 谈迎顺口道:“欢迎的迎。” “哦,你欢迎我吗?” 他收起手机的动作,像是激活了她的,谈迎插兜里的手机又是一震。 谈迎解锁发现微信多了一个好友申请,头像是只橘猫,id是一个数学的因为“∵”,鬼魅表情似的,申请信息:周寓骑。 她放下手机看向他:“你要租房我就欢迎。” 周寓骑用那双小鹿眼盯着她,稍一眨眼能溢出水雾似的,带着一种蛊惑的天真。 然而声线的无辜更胜一筹:“交朋友不欢迎吗?” 谈迎下意识撇开眼,提防不负责的暧昧,“你要租多久?” 对于她的冷落,周寓骑没表现多大失望,“全年。” 谈迎蹙眉:“房子没看过,口气倒挺大。” 周寓骑随意张望周围,轻叹一口气:“这二三十年的老房子不就那样了吗。” 谈迎愈发觉得此人在涮她,把布袋提手挂上肩膀,双手插兜准备去小卖部。 脚步声跟近,那股年轻异性的压迫力如影随形。 “我是说真的,订金怎么交,合同怎么签,一会就可以吗?” 谈迎止步,眼里充满不屑:“我只跟成年人签合同,你几岁?” 周寓骑好像也意识到问题,第一次出现蹙眉思索的表情,奇怪的是,却不太严肃。他应该只是沉浸到另一个世界,而不是反感她的嘲讽。 这人虽然行踪诡异,好像脾气不差。 没等谈迎琢磨透彻,周寓骑忽然咧嘴一笑,规整的白牙平添几分稚气,愈发坐实了“未成年”头衔。 “反正会是个成年人跟你签合同。” 他自顾自折返,几步外停下跟她晃了晃脑袋,仿佛他才是带看房的热情房东。 “走啊,你陪我去看看房子。” 谈迎:“……” 第4章 合同当晚签妥。 房租虽然谈迎在花,业主是她妈,谈政玫下了晚自习顺便到怡香园搞定。 “阿迎,你到哪里找的贵客,”谈政玫进客厅便把透明文件袋递过来,最上面竟多了一张名片,“你看看,租房这人竟然是翠月湾总经理。” 谈迎立刻从咸鱼瘫变回海豚,坐直掏出名片,又在网上搜了名字和电话,都能对上。 翠月湾是鸿应集团旗下酒店之一,谈迎以前公司参加过鸿应一个高尔夫酒店室内设计的招标会,卯尽全力,无功而返。 谈迎把名片塞回去,过目合同和身份证复印件,这位朱总籍贯竟然在她工作的苍城。 “实际住那里的是朱总的亲戚吗?” “说是朋友的儿子,准备在翠月湾实习,托他照顾一下,”谈政玫掏出手机,把朱总推来的微信名片转给她,“你加下他,平常有事我叫他找你。” 原来富二代体验生活,难怪经常翘课。谈迎回忆他的打扮,随意中难掩质感精致。 谈迎扫了一眼那个比奶绿身影只少一分陌生的id和头像,“你加就行了,以往不都你对接租客的吗?” 谈政玫推了一下她肩膀,体育老师的气势不可小觑,“你不正好在家,房租白给你花呀,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忙?” 谈迎咕哝几句,磨磨蹭蹭通过周寓骑的好友请求。 wifi上的周寓骑比现实更加神出鬼没,加上还没一分钟,屏幕上方忽然闪现“对方正在输入”—— 房东姐姐。 谈迎:「哦。」 周寓骑:「真冷淡。」 谈迎:「……」 她扯了扯嘴角,艰难打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第5节 周寓骑:「很多。」 谈迎:「嗯。」 周寓骑:「我们明天见面详聊。」 谈迎:「上班。」 周寓骑:「周六?」 谈迎:「加班。」 周寓骑:「我等你下班。」 谈迎放弃拉扯,锁了手机丢一边,省去前头“房东”这类台词,简直跟借故推却暧昧对象的邀约一般。 有病! 谈迎一石二鸟,骂周寓骑也骂自己。 她搓了搓脸猛然起身,惊动了处理微信群消息的谈主任。 谈政玫撩起眼皮,“一惊一乍的,哪个老板又惹你了?” 不待谈迎回答,游宜伟站在一楼楼梯口扬声喊:“阿迎,吃宵夜不,给你整两串烧烤?” 谈政玫立刻岔开话题,挤眼道:“去吧,陪你爸喝两杯,你不在他的炉子积灰好久,刚刚特意洗干净等开光呢。” 谈迎瞬间将什么周寓骑什么翠月湾抛却脑后,起身随便扭两下腰,蹦跶下楼。 一罐啤酒把谈迎放倒十来个钟头,临近午饭点才伸着懒腰起来。 其实生物钟在七点把她叫醒一次,往常她早该起来洗漱吃早饭,然后开车避过早高峰,八点半前到达公司。 今天的通勤路谈迎在梦里走完了。 她被前东家赶得太急,微信上还有些遗留问题,只好打着哈欠处理,该交接的交接,该甩锅的甩锅。 然后,“∵”的语音消息挤进来。 “姐姐,客厅灯坏了。” 语气沉沉,跟状似表情的∵一样阴丧。 谈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昨天还好好的。」 没过一会,周寓骑发来一个15秒的视频,估计直接从聊天界面录的。 租房客厅顶灯出现在屏幕c位,没亮,阳台外似要下雨,整个画面昏暗压抑。 开关声音明确响了两下,周寓骑在画面外告状:“看吧,不亮,我没骗你。” 谈迎第一时间想到找物业报修,才后知后觉这里不是她在苍城租住的小区,物业配备专业齐全,怡香园的物业响应能力跟房龄一样年老迟钝,若不是牵涉几家的大问题,此等小规模维修都是业主自行解决。 再说,物业相当于中介,业主们总怕被多宰一刀。 谈迎便回复:「天黑前我给你修好。」 周寓骑的语气又丧又哀,跟气喘吁吁跑完五公里蹲路边等救援一样:“现在准备天黑了,我怕黑,你什么时候来?” “……” 谈迎只好承诺午饭后过去检修。 谈政玫去武术馆打卡,游宜伟到画室上课。谈迎像小时候一样焖上米饭,洗好菜,等他们回来下锅吃中餐,然后便扛着工具出门。 游宜伟本想牺牲午休陪她过去,给谈迎劝退。 “我才是专业的。”她关上装了折叠梯、新的吸顶灯以及工具包的车尾箱,劝返老父亲,开车出发怡香园。 老房子没有电梯,谈迎吭哧吭哧爬上五楼,手背蹭去额角细汗,敲开租客家门。 “姐姐好!” 周寓骑的声音比门铃响亮,一扫初见时的阴霾。 谈政玫若撞见这一幕,估计又要评价她一惊一乍了。 只怪谈迎很久没跟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生打交道,有点拿捏不住距离,尤其这个人在她这算“前科犯”。 她瞪了他一眼,“别乱叫姐姐。” 周寓骑帮她接了一下梯子进屋,“那该叫什么,我可以叫你阿迎吗?” 新租客刚搬进来,还没摆出多少私人物品,除了灯坏了,整个客厅似乎跟昨天没大区别。 谈迎解下工具包和吸顶灯的纸箱放地上,展开人字梯放稳在客厅中央,仰视吸顶灯不看他,半模仿他的口吻:“我可以叫你阿奇吗?” “汪汪队吗?”周寓骑不怒反笑,“想不到你也知道,我以为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 谈迎横他一眼,过去试了两下开关,果然无效,然后关了入户门处电箱,蹲在工具包便翻找。 周寓骑恰好站在她身后,谈迎还是穿一件短款短袖,蹲姿露出比昨天更大一截腰肉。 明明在野海边见过更赤坦的底片,也许回归日常环境,他的三观从狂野变回文明,他不争气地耳朵泛热。 周寓骑不着痕迹挪开一步,眼睛关禁闭,嘴巴闲不住:“你真的会修吗?” 屋内昏暗如同低血糖的视野,谈迎戴好头灯,正了正角度,揿亮光源。 周寓骑自言自语,口吻纯良:“我不会修,我怕电死。” 谈迎扶梯而上,“扶着点梯子,一会帮我接东西。” 周寓骑扶稳人字梯仰头,目光跟随她的动作,却不小心撞进她短袖里的山峦。 昏昧,朦胧,依旧毫无遮掩,有股波动的美感。 “接吻。” 清越的女声如同珍珠沉海,落到他的心坎上。 耳朵要烧融化了。 周寓骑忙低头看梯脚。 谈迎重复:“喂,我叫你接吻啊,你在找蚂蚁吗?” “……” 周寓骑恍然,抬头只见她一只手吊着吸顶灯外壳,正等着他—— 哦,原来是接稳。 周寓骑讪讪接过放到一边,然后按她要求递螺丝刀。 谈迎自顾自指着底座上一抹黑色,“这里黑了看到没,应该是烧坏了。” 周寓骑第一次出现诡异的沉默。 谈迎干活专注,乐得耳根清净,很快拆下底座,暴露出天花板不同颜色的线头和插口。 “你分得清火线和零线吗?” 周寓骑的发问难掩担忧,算是还有良心。 谈迎抽空俯视他一眼,笑道:“没想到你物理学得还不错。” 周寓骑不轻不重嗤笑一声,状态回来大半。 他生得白,安静时有种莫名的幼态,容易叫人卸下防备。 谈迎不知不觉收敛锋芒,淡淡道:“我搞室内设计的,这灯当初就是我装的。” 只是仰着脑袋说话,声音有点费劲。 “真厉害……” 周寓骑环顾四周,屋里墙壁是耐晒的米白色,跟原木家具相得益彰,简朴又充满烟火气。 “这套房子也是你的设计吗?” 谈迎没一会功夫便换上新灯,站在梯子上端没有立即下来,似乎走了一会神。 “这套是我姥姥的房子,我在这里长大,出租前重装了一次。谈不上设计,只是生活。” 下来时,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垂眼默默解下头灯。 周寓骑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位老人可能随着旧日装修一起湮灭了。 谈迎打开总闸试了一下,光明重回小屋。 “好了,”她将刚才那页心情轻轻掀过,笑着把旧顶灯装进纸箱,准备带走,“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周寓骑直视她的眼睛,比起提问,更像质问的前奏。 “哪?”谈迎左右看了眼,“之前怎么不早说,我好带工具过来——” 周寓骑打断她:“你有男朋友吗?” 谈迎怔忪一瞬,实在缺乏对付小屁孩的经验,但年龄和阅历横在两人面前,那点别扭一扫而光。 她拎起单肩工具包挂肩上,抱臂竖起围篱,嘴巴玩味地努了努。 周寓骑抿了抿唇,自得难掩,心里可能已为自己的大胆鼓掌。 谈迎冷笑:“我这个年龄,难道你不应该问,有没有结婚?” 周寓骑立刻纠正:“你结婚没有?” 谈迎瞄了眼地上的塞了旧灯的纸箱,轻轻往他那边踢了下,“一会自己扔,我走了。” 周寓骑只有声音追上来,“没回答就是没有了。” 谈迎以关门作答。 越想越不对劲,越不对劲步伐越快,谈迎走出楼宇门,淡淡一笑抹去刚才的微妙。 怎么还在一个小屁孩面前败阵了? “阿迎。” 忽然有人叫她。 第6节 声音音色与记忆中有异,但方位很熟悉。 谈迎下意识扭头,找到了自家的阳台,以前姥姥总是在防盗网后提醒她忘记带的东西,要是书本就直接扔,水壶就栓跟绳子吊下来,她不长记性,姥姥操作也日渐娴熟。 天色虽暗,眼里和心中两个人体型差异过大,她倒没认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周寓骑面目朦朦胧胧,在上面喊:“梯子忘记拿了。” 谈迎叉着腰,“你帮我扛下来?” 周寓骑隐约在笑,“我没力气,等你下次来拿。” 第5章 老小区好处在绿化喜人,阵雨洗去浮躁,一路都是空气被树叶过滤后的清新。 周寓骑下楼溜达,就像昨天下午一样,不同的是他不用再费心琢磨如何偶遇谈迎。 傍晚时分,周围多了很多从作业里短暂解放的小学生,三两成群,你追我赶,叽叽喳喳。 周寓骑回想那个年龄的自己,发现已然模糊,一来那会记忆不够成熟稳定,二来他也没在小学呆多久。 一溜的小学生中,有个成年人鹤立鸡群,迎面向他走来。 “小周?”谈迎的朋友不确定歪了下脑袋。 “是我,”周寓骑笑道,“你也住这里吗?” 阮茜霖咬文嚼字:“也?” “我租了你朋友的房子。” 周寓骑遥指站过的阳台,开门见山坦白了昨天告诉过谈迎的租房缘由。 阮茜霖浮现比她好友更多的惊讶,“那可是真有缘!既然以后是邻居,需要打听什么消息尽管找我,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大门口小卖店的老板都不一定有我熟悉。” 周寓骑的笑意忽地沾上一点腼腆,“阮姐,我还真有个事想像你打听。” 阮茜霖拿出帮忙学生般的热情,就差撸袖子表态,“你说说,我要是不知道,可以帮你问问其他人。” “不,”周寓骑强调,“我想你一定知道。” 阮茜霖:“哦?那么神奇?” 周寓骑清了清嗓子,“你的朋友有没有男朋友?” 阮茜霖给两个“朋友”绕晕一瞬,“什么?” 周寓骑以为她耳背,提高声:“我说,阿迎有没有男朋友?谈迎?” 阮茜霖:“……” 眼神里的热切析出了防备,阮茜霖盯着这个认识不到4时的男生,除了来路不明,直球还打得人晕里晕乎。 好在很久以前她也经历过“陌生异性接近她其实是为了她闺蜜”,阮茜霖经验丰富,抱臂像打量早恋的学生,“你想干什么,想追求我们家阿迎?” 周寓骑眨了下无辜的小鹿眼,毫不犹豫又甩来一个直球,“是啊。” 阮茜霖啧啧两声,“你好轻佻哦,我们阿迎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生。” “我这叫真诚,”跟他的直率风格一样,周寓骑夸起自己也毫不含糊,“再说我也没——” 他突然刹车,自顾轻轻摇头,想着这话不必跟外人说。 “你也没什么?”阮茜霖像教务处主任抓纪律,有些咄咄逼人,“没成年就不要想成年人的事,好好学习,知道没?” 她没给周寓骑辩驳机会,借口家中有事,转身离开。 周寓骑倒没死缠烂打。 阮茜霖没跟谈迎告状。 她觉得谈迎不再属于云岚岛,迟早是要回苍城的人,异地和年龄差不可能有好结果。 阮茜霖回家就忘了这事,帮亲妹辅导小学一年级作业。如果周寓骑有个跟自己差23岁的亲妹,估计就没那闲心泡妞了。 谈迎照旧收到阮茜霖血压飙升的吐槽,屏幕上感叹号比刘海浓密。 阮茜霖说:“我就说他们生二胎就是为了给我带的!我一定要早点离开这个家,早点嫁走,过年再也不回来!” 谈迎打趣道:“然后带自己小孩再发飙一次。” 阮茜霖说:“自己的小孩,肯定不一样。” 听着无端像甩不掉的甜蜜负担,谈迎给自己gap不是让这些传统琐事填充缝隙,含糊几句多玩几年岔开话题。 哪知一语成谶,这块“沉重的蜜糖”次日便落到她头上。 “拜托了,好阿迎,”阮茜霖就差没在视频里双手合十,把她当救世主拜祭,“他下乡好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阮茜霖拜托谈迎送她妹上舞蹈班,她准老公——领证没摆酒默认只是预备役——在事业单位上班,周末赶回来一起装修婚房,估计中途赶不过来。阮家人也暂时被琐事支配,抽不开身。 阮茜霖不知第几次感慨:“真不知道他们一把年纪还拼二胎为了什么。” 传统说法当然是父母走后,姐妹俩有个伴,但实际跟阮茜霖一起作伴的前面谈迎,后面是她准老公,这位二胎亲妹,说是累赘也不为过。 但对于谈迎这样的局外者,她倒乐得有一个陪伴,闲来无事便应过。 谈政玫在她换鞋出门时喊住她,得知出门缘由后说:“明天午餐的时间,你空出来帮我一下。” 谈迎问:“又去武馆陪练?” 刚上大学那几年,谈迎成了别人家的小孩,经常被请去武馆给那些小学妹们传授经验,顺便陪练。 即使她的光环随时间暗淡,人格魅力犹存,小学妹们都喜欢这样明艳大方的大姐姐,江湖依然留存着她的传说。 “不是,”谈政玫神秘兮兮地说,“明天你帮忙到翠月湾见个人。” 谈迎警觉起来,活到这种普遍被催婚的年龄,回到毫无工作人脉的家乡,外出吃饭除了老同学聚会,还能有什么名头。 “干嘛?相亲啊?不去!”她快刀斩乱麻,“我这两个月用来吃喝玩乐,不是解决‘个人难题’。” 谈政玫打开天窗说亮话:“阿迎,你就当帮我一下,多认识一个朋友。介绍人是你爸和我的学生家长,给我们介绍了不少生源,难得他开口,你就当去吃顿饭。” 谈迎拿出跟工地拖拉包工头扯皮的坚决姿态,嚷嚷:“这人是男的吧,有大肚腩了吗,有这精力环岛骑行减减肥多好。怎么那么八卦,还操心起别人家女儿的事?” 谈政玫见她有所松动,顺着她心意说:“对,他家三个小孩,两个女儿跟你爸学过画画,现在小儿子在我这学散打。他亲弟博士回国,准备在苍城工作,想在报到前抓紧时间解决人生大事,家里要求最好是老乡。人家看你学历高,又在苍城工作,还是老乡,完美啊。” 谈迎哀嚎又嘲讽:“妈你好残忍,这种生三胎的家庭明显就重男轻女啊。” 谈政玫朝她挤挤眼,“生什么三胎,你能看人家超过三分钟就不错了。去吧,我谢谢你,回来让你爸给你做好吃的。” 谈迎绷不住,簌簌发笑,“小心我吃过翠月湾的饭菜,就不想回来了。” 谈政玫想岔了,脑袋里浮现久违的老面孔,面色一滞,趁女儿没反应过来前,紧忙换上笑容。 “知道了,我让你爸抓紧时间提升厨艺。” 怡香园内车位不太规整,谈迎懒得找车位便停在门口路边,走着到阮茜霖家接人。 阮母恰好要出门去医院,把小女儿交给她,咕咕哝哝生病的婆婆脾气更加刁钻难相处,骑小电车便赶去换阮父的班。 阮母可能嫌大女儿太大大咧咧,想在小女儿身上挽救一点淑女气质,就送去学芭蕾。 谈迎看着妹妹穿着随处可见的练功服和白‌‍‎‌‍丝‍‌袜‌‍‌‍‎,第一眼确实比她还淑女。但妹妹没有被气质束缚,而是用孩童的天真烂漫重新定义了气质。 妹妹拉着她的手絮叨家校八卦,偶尔手舞足蹈描述场景,那一刻谈迎竟然生出养女儿的心动。 谈迎曾跟谈政玫敲边鼓,要是三十好几还碰不到合适的对象,她就出国买精生一个混血女宝,听说整套费用只用20来万。 谈政玫不太支持她的想法,一来比传统怀孕过程痛苦又奔波,二来平常都打包扔垃圾桶的东西,20万买一颗小蝌蚪简直血亏。 离开阮家,谈迎给阮茜霖发消息说刚接上她妹妹。 阮茜霖应过,忽然发来长语音:“阿迎,昨天忘记跟你说,我碰见租你房子那个小周了,就翠月湾见到那位。他很直白地跟我打听你有没有男朋友,我反问他是不是要追你,他很痛快承认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谈迎翻了个白眼,字斟句酌,免得给妹妹听去不太好:“他昨天也问了我类似的问题,当然没有后面你问的那一句。我没回答他。” 后面一句她改用文字:「这人太轻浮了,不用理他。」 谈迎低头忙活手机,不知不觉往自己家方向走,以前放学跟阮茜霖回家都是这条路线,妹妹也没反应过来绕了远路。 等两人反应过来时,说曹操曹操到,队伍已经多了一人。 周寓骑抄着双兜晃荡过来,眼神明显在多出的小姑娘身上一顿。 “阿迎,你的小孩啊?” 谈迎不再介怀他的突兀,只当他初出社会没学会虚与委蛇。他的直率也激起她玩心,谈迎忽然想消遣他一下。 “就是我的宝贝啊,”谈迎转了转手中的车钥匙,“有什么事?” 周寓骑眼神变得凝重幽深:“你真结婚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谈迎拉着妹妹越过她,“送小孩上课,赶时间不说了。” “难怪你会知道阿奇……” 周寓骑目光黏着她的背影驻足,耳旁蝉声交织,冲没了他的喃喃。 垂在身侧的手指抽搐般勾了勾,似要拨动一根无形的弦。 若不是妹妹提出疑问,谈迎也不会回头后望。 那人像棵枯松似的立在原处,百无聊赖又莫名落寞。 谈迎被他侵入朋友圈,却从未见过他的一个朋友。 他可能真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 第6章 妹妹问:“阿迎姐,刚才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谈迎才醒悟小姑娘已经上了一年级,即使听不懂大人全部谈话,也能感知气场。 她拉开后座门让妹妹爬上去,随口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他长得帅啊,”妹妹等她坐进来,扒着前排椅背凑到空隙里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就应该找一个很帅很帅的男朋友。” 第7节 “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开心的,”谈迎扭回头给她系安全带,考虑个头小,只让她挂腰部那一截,“没有男朋友我还有很多女生朋友,比如你姐啊,我还要给你姐当伴娘。” 妹妹忽然说:“但是我妈说,你长得比我姐夫高,不能当伴娘,会不吉利的。” 谈迎整个人僵住,像卡在前排椅背之间无法动弹。 “你妈真是这么说的?” “对啊,”妹妹天真又笃定,“姐姐还跟吵架吵哭了,姐姐一定要你当伴娘。” 谈迎岔开话题,“我跟你姐从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朋友,当然要送她出嫁。” 谈迎度过无比糟心的一天,晚上给谈政玫催早点睡,给相亲对象展现一个好的精神面目。 她打哈欠还捧着手机,含糊挤兑:“他算老几啊。” 谈政玫给她换了电蚊香液,昨晚准备不周,蚊子盯了她好几个包。 “我是让你保持脑瓜子清醒,别迷迷糊糊就把自己给卖了。” 大家从不会正面承认婚姻就是一桩买卖,只在谈及彩礼“卖女儿”时不小心暴露真相。 谈迎伸了一个懒腰,露出半截肚子:“谈主任此话有理,我现在就睡,养好精神明天进行振兴家族业务式相亲。” 谈政玫笑骂她几句,帮她关灯带好门走了。 再访翠月湾,谈迎莫名想起周寓骑,还琢磨了一下他今天有无翘课。 特别是当相亲对象从临窗座位起身相迎,她突然冒出荒唐的念头:还不如对着周寓骑比较赏心悦目。 “谈小姐?啊……没想到你长得那么高,真是太意外了。”男人有点瞠目结舌,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谈迎加上今天的单鞋,身高应该在175cm左右,在南方是名副其实的高妹。中学时代除了体育生,同胞中鲜有比她挺拔的。 而男人大概也是这个数,不知道是否囊括了内增高鞋垫。 谈迎对这样的感叹并不陌生,淡淡道:“我妈和我爸遗传好。” 男人客气带着生硬,跟“直球党”周寓骑是另一个极端。 “谈小姐有没有什么忌口?” 谈迎说:“没有,随意。” 男人像缺乏约会经验,声线和脊背一起绷紧:“我听说,这里的椰仙糕是招牌,其他地方想仿它没有一个能成功。要不要试一下?” “有幸尝过,确实不错。” 严格说来,谈迎还是第一位试吃员,连名字和造型都是出自她这颗遗传优良的脑袋。 谈迎看得出男人不善应酬,伸手要过菜单本,由她制主宰这场相亲午饭的进度。 服务员收走菜单后,一抹奶绿色背影飘过身旁,在相亲对象身后的桌边拉开椅子时,明确瞥了她一眼。 那人似乎蕴涵笑意。 堂食餐厅临海,每张桌子间的屏障极其低矮,保证海景不被分割。 奶绿背影恰好和相亲对象错开,微信id“∵”像双眼和嘴巴一样长到他后脑勺,诡谲地注视她。 谈迎怀疑他不是翘课,是借离校实习之机放浪形骸,有幸签在一个家人朋友当老大的工作单位,裙带关系护体,那更是浪上生花,妙不可言。 哦,想起离职风波,她可真受够了裙带关系。 相亲对象拼命找话题,或说拐弯抹角确认她的情况。 谈迎就是典型的“三高”女士,高个子,高学历,高收入——当然暂时赋闲这点不在谈政玫的公开范围,对外还是宣称女儿暂时休假——相亲对象甚感为难。 这位忙于学业、疏于了解女人的男士想法十分传统。 谈迎只有高收入这个“弊端”。高个子可以中和他的平庸基因,配合高学历母亲带来的教育优势,以后可以养育出卓尔不群的孩子。 当然对方没有明面说,只是夸赞难掩想吃干抹净的野心。 同样是直球路线,相亲对象身后那位奶绿弟弟的路数可单纯多了。 有了衬托和比较,谈迎看那颗后脑勺的眼神温和许多。 但周寓骑似乎在掩嘴偷笑? 肩膀一颤一颤的。 相亲博士却以为是在看他,说饭后要不要去看电影。 谈迎叫来服务员给单据,把饭钱转一半给对方,歉然说一会另有安排。 谈迎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男人死缠烂打,那可是分秒直达杀人放火的程度。幸好这位男士没有给博士头衔抹黑,大松一口气,识趣退下了。 另一位男士却如影随形,跟她一起目送博士搭车离开。 周寓骑一改昨日郁闷,表情如夏换春,满面得意:“不是说你有小孩了吗?” 谈迎双手交叉于胸前,用眼角瞪他:“单身母亲就不能相亲吗?” 周寓骑得意忘形,没料到还有这种旮旯的可能性,稍一蹙眉,“你业务还挺繁忙。” 送走了网约车,谈迎似乎迎来了一辆熟悉的小电车,不由走近两步。 周寓骑还沉浸在对她恋爱状态的猜测中,“他哪里不合适当你孩子的后爹?” 谈迎一愣,略显失望也不意外,原来一旦女人有了孩子,再找男人都会被认为首要分担孩子的养育需求。 她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周寓骑仍然单刀直入,吊儿郎当道:“我对照着改一改。” 这人虽然学历不高,脸皮可是博士级厚度。 谈迎做了一个闪开的手势,“你先把年龄改大10岁再跟我说话,嗯?” 周寓骑不肯善罢甘休:“改户口小意思,要改变你的想法比较难。” 谈迎:“……” 放弃跟他周旋,她上前迎接那辆小电车。 阮茜霖载着妹妹逼近眼前。 谈迎才反应过来今日周一,这俩人一个应该上班,一个应该上学,却如赶医院见谁最后一面般的急冲冲。 “怎么回事,不上班上学了?” 阮茜霖操了一句,丝毫不顾及有两个未成年在场,“我来捉奸了!” 谈迎和周寓骑如闻炮声,一时恍惚。 阮茜霖欲哭无泪,边下车边哀嚎:“怎么又是翠月湾啊,好倒霉!” 幸好唯一置身事外的妹妹立刻帮忙解惑。 妹妹说:“她在电脑上看到姐夫的微信,说跟一个女的来翠月湾,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阮茜霖啐道:“呸!别再叫姐夫,他不配。叫渣男!不是,别叫了,提也别跟我提这个人。” 妹妹眼里刮过风暴,好一阵迷迷糊糊。 谈迎刚想答话,后一辆轿车眼看驶来,门口保安引导和催促她们让开,别挡路。 阮茜霖骂骂咧咧,只好独自把小电车停到指定地点。 周寓骑望着暂时远离的背影,幽幽道:“你们的活动真丰富。” 谈迎在没心没肺中听出一丝羡慕,懒得理会,等阮茜霖回来,便问:“你知道他在哪个房间?” 上次追踪欠钱的老马,她们就摔倒在这砍上。 “不知道……他可能发现电脑登陆了,立刻就退了。” 阮茜霖的目光掠过周寓骑,上回可是得到承诺,说老马再出现会通知她,不知道换个人可不可以通融。 谈迎留意到她目光所向,觉得既不靠谱,又耽误时间,便拉着她往前台走。 阮茜霖有备而来,浑身发抖抽出结婚证,问前台妹子能不能帮找人。 前台还是上次应对“老马疑踪”那个小枫,第一次处理培训手册上欠缺的棘手状况,忙说先打个电话给经理请示一下。 周寓骑牛皮糖似的缀过来,靠在谈迎边上,长手捞过桌面的结婚证,才记下名字,就给一把夺走。 谈迎蹙眉盖上,往桌面轻轻一拍,瞪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多管闲事?” 周寓骑双手立刻半举,投降道:“纯属好奇。” 妹妹眼神在两人之间跳跃,看后者明显像看怪物。 可能在揣测他跟姐姐们的关系,可能想起小区门口的流浪狗,也是这么可怜巴巴。 谈迎把红本本还给阮茜霖,扳过她的肩膀,沉声道:“你给个态度,如果他真的出轨,离不离?” 阮茜霖恍惚而愤怒,“当然离!我谁啊,怎么可能不离!” “好,”谈迎郑重道,“你听我说,我们现在找他没用,别费那时间。回去找个好律师,方sir说不定有这方面资源,把财产理理清楚——” 阮茜霖掏出手机,打断道:“我怎么忘记方sir了,他应该能帮我查到吧——” “猴妹!”谈迎握住她的手腕,试图喊她回魂,“醒醒,冷静一下。方sir查不了,谁也查不了——” “1603。” 救世主的声音总是冷静疏离,陌生而令人怀疑。 谈迎转身看向声源,不解写满脸上。 她稍微歪了下脑袋。 周寓骑放下手机,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转完,斜靠前台依旧一副纨绔模样,“我说的是我的手机尾号,有问题吗?” 谈迎:“……” 阮茜霖不知病急乱投医,还是过分信任,感激得差点上去握周寓骑的手,“小周,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妹妹,你跟小周哥哥在这等姐姐们一下,不要乱跑,一会我们下来找你。” 说罢,阮茜霖拉着谈迎的手跑向电梯间。 谈迎一米七几的大高个,竟像螃蟹似的,横着踉跄几步。 她交替看着冲锋军和大本营,好一阵犹疑。 “喂?猴妹你?就把你妹丢在这里?” 第8节 阮茜霖松开她,还在大步赶路,“她已经快七岁,又不是三岁小孩。” 周寓骑好人做到底,招呼小姑娘站到他身边,扬声冲那边说:“记得回来请我吃饭。” 妹妹防备瞪了周寓骑一眼,自个儿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茶几上有免费的环形薄荷糖,她左看右看,确认没人注意,装不在意抓了几颗。 周寓骑笑着坐到另一条沙发上,自言自语:“你还真是像你妈一样——” 前台的小枫打完请示电话,转身四顾已不见刚才那几人。 她呆若木鸡片刻,咕哝一声,又回到电脑前忙自己的。 妹妹百无聊赖看着电视里的酒店宣传片,偶尔皱眉,偶尔咔嗒嚼碎薄荷糖。 周寓骑盯着她看了一会,之前没留心,现在才发觉小姑娘个头不够拔尖,身材不够修长,越看越没有谈迎的风采和神韵,反倒像她的朋友多一些。 “喂,”周寓骑双肘撑着膝头,倾身问,“谈迎是你妈妈还是姐姐?” 妹妹恰逢无聊,半努着嘴巴,防备又好奇瞥他一眼,“当然是我姐姐,怎么可能是我妈,我妈有那么年轻吗?” 周寓骑摩挲下巴,似乎摸到准备露馅的胡茬,牙痒痒啧了一声:“我就知道!” 妹妹转玩着仅剩的一颗薄荷糖,“你知道还问我,你很无聊啊。” 周寓骑靠向沙发背,轻拍扶手:“是啊,我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才被你姐姐骗了。” 妹妹说:“我姐姐是老师,怎么可能骗人。” 周寓骑晃了一下手,“另一个姐姐,阿迎姐姐。” 妹妹噘嘴道:“阿迎姐姐也不是骗子。” 周寓骑笑道:“对,她不是。——我也不是。我问你,你家阿迎姐姐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啊!” “确定?” 妹妹点头,认真道:“我妈经常说,阿迎姐姐长太高了,找不到男朋友。” 周寓骑吐出一个不屑的气音,“那是她周围的男的都太矮了,不中用,你看我就很高。” 话毕,周寓骑站起来,抬起手掌从上往下隔空刷一下,像在介绍一匹挂起来的精品布料。 妹妹给无形牵引一般,从头看到脚,仿佛仰视一道瀑布。 周寓骑说:“我跟你阿迎姐姐是不是绝配?” 第7章 阮茜霖的准老公是工作后相亲谈的,分分合合三年多,到了年龄被催婚就顺水推舟进了婚门,领证一起买房还贷。 谈迎接触次数不多,也就逢年过节她回岛可能碰上一面,每一次见面他都比上一次胖一点。肥胖速度在领了证之后达到最大,谈迎怀疑他会把九十来斤的阮茜霖榨出汁。 但男人是别人的,她除了心中哀叹,从来没说过什么。 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把1603的门敲开,谈迎仗着人高马大,帮闺蜜先给了渣男一拳头。 然后便是相扑净含量50%的混战,这对野鸳鸯只穿了内衣裤,以为外卖才开的门。 谈迎帮看住陌生女人,给她一条马上穿衣服的生路,这位老手立刻规矩了。 阮茜霖个头小,胜在灵活,在渣男还晕拳时,立刻往命门补了一脚。反正以后也不想用了,干脆玉石俱焚。 渣男疼痛难耐,屈膝倒卧在地板。 真正的外卖员抵达时,差点帮忙报警。 阮茜霖补了最后一脚,由谈迎搀扶离开1603。 进入电梯,阮茜霖还在激愤之中,悲伤还没降临,拳头紧了又松,还想再干一场。 “阿迎,你知道吗,我现在想的竟然是,幸好他不是嫖……” 谈迎默了默,揽紧她的肩头,“但是你不知道这是第一个还是第几个。做个检查吧。” 阮茜霖恍恍惚惚应了声。 回到大厅,还是谈迎帮阮茜霖想起她落下一个妹妹在这里,待找到人时,小姑娘跟没事人一样,在角落一张桌子上吃起椰仙糕。 “完事了?”周寓骑起身说。 谈迎交替看着狼吞虎咽的妹妹和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目光定在后者脸上:“刚才的事……谢谢你。” 十来分钟之前,她可是狠狠嫌弃他插手。 如今无形一巴掌似乎扇在脸上,肌肤底层火辣辣的。 “哦?”周寓骑逼近一步,耳朵稍转向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好在谈迎不是个别扭的人,没有给这股羞恼压迫,反而柔和一笑,清晰道:“我说,谢谢你,告诉我们房间号。” 周寓骑本想逼急她,反倒给她的温柔裹挟,那是他从未在她身上经历过的情愫。 预期的无措反弹到他身上,周寓骑捋了一下刘海,闪现出光洁的额头,发丝几乎一根一根回到远处。 谈迎闪过一个念头:在后厨油烟那般重的地方,刘海还能保持干爽,要不抽油烟机功力足,要不他又偷懒了。 “妹妹,走了,”谈迎朝下面招手,顺便跟他挥了下,“再见。” 她不但温柔以待,竟然还跟他说再见。 周寓骑揣着这个念头,双手抄兜,神情跟面容同步恍惚,目送她们离开。 谈迎把阮茜霖姐妹一并载回家,小电车晚一些让熟人顺路骑回来,不然以阮茜霖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会有二次事故。 回到家楼下,让妹妹独自上楼,阮茜霖终于得到一个安全而隐私的空间,起先骂着渣男,后来不知不觉战栗、抽泣,直至嚎啕大哭。 谈迎好哄歹哄,帮她骂渣男,替她展望以后单身的阳光大道,让阮茜霖停止哭泣的不是话语的力量,而是现实压力—— 她要尽快收拾好心情,吃饭洗澡,一会7点要到校开每周一度的教师大会。 阮茜霖用纸巾印着通红眼角,自我安慰道:“其实早点知道也好,像我们学校有一对,男的是主任,把一个女老师从实习老师扶持到学科带头人,后面等女儿高考完毕才跟原配摊牌。三个都是我们学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说原配怄气不怄气?” 谈迎只能说:“幸好渣男要下乡,一时半会调不回来。明天我跟你去找律师聊聊?” 阮茜霖应下,“还好你回岛了,不然出事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我就怕周围人都站他那边,说男人哪有不花心之类,最后让我心软。” 谈迎坚决道:“你放心,哪怕你凌晨要我开车载你去领离婚证,我也不会质疑你。” 阮茜霖破涕而笑,把仪表台上的纸巾团全部收走。 谈迎说:“你放那吧,一会我来收。” 阮茜霖置若罔闻,把垃圾带齐,“对了,明天你帮约一下小周。这件事他帮了大忙,我想请你们吃饭。” 谈迎担忧道:“明天来得及吗,要不缓一缓,你先放松一下?” 阮茜霖连忙摇头,“就明天,我也想给自己一个期限,早点把事情办完。早死早超生嘛。” 谈迎没再有异议,点头应过。 目送阮茜霖进了楼宇门,谈迎拿出手机找到像眼唇的三个点。 「明晚有空吗,我朋友想请你吃饭感谢你。」 周寓骑全天候在线似的,语音回复很快:“你也去吗?” 谈迎为他的较劲嗤笑,也懒得打字:“我先问你,你回答我。” 周寓骑说:“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心领了。” 谈迎点的外放,磁性的男声充满车厢,消弭残留的那点不快,跟夏日序曲一样调皮而热烈。 她不禁笑了笑,“你明晚没安排,再翘课可不好。” 周寓骑立刻回复,句末掺杂着一点难耐而促狭的笑意,挠得她心头也跟着痒痒的。 “翘课也要找姐姐。” 谈迎没再回复,返回聊天列表。 周寓骑头像那只猫忽然动了一下,变成了一条熟悉到变成“街狗”的卡通狗。那三个点同时消失,变成《汪汪队立大功》的“阿奇”。 谈迎莫名想象周寓骑汪汪叫的场面,发现滑稽不已,心里最后一抹郁闷烟消云散。 谈迎第二天陪阮茜霖跑了一天,幸好阮茜霖和渣男的房子刚装修,还没买家电,在钱上的扯皮可以少一点。 房子在阮茜霖名下,她咬咬牙借了家里一笔钱,补足渣男当初的投资,赶在民政局下班前领了离婚证。 这效率堪比开学前一天赶出上半学期的教案。 从民政局出来,30c的天,阮茜霖生生打了一个寒战。 谈迎赶紧把她拉走,去约好的海边餐馆,准备请周寓骑吃饭。 阮茜霖给方sir打电话,想喊他一起来。 电话没通,估计又在因公隐匿状态。 阮茜霖便放下电话确认:“小周说来的吧?” 谈迎拐上通向翠月湾的路,“准备去恭候大驾。” 阮茜霖扑哧一笑,无力一叹:“我发现还是弟弟好,多热情啊,随叫随到。” 谈迎听出点拉郎配的味道,淡淡道:“富二代就是这么闲啊。” 阮茜霖讶然:“他是富二代?那怎么还住怡香园?” 谈迎停好车伸了一个懒腰,降下车窗等周寓骑,“你发现他衣服质感挺好的吗,单单那件奶绿色的t恤应该四位数?” 阮茜霖的职业要求廉洁奉公,她哪里懂这些时髦的头头道道,“妈呀,人家一件衣服比我全身加起来还贵。等会在海风街吃饭是不是有点掉档,他会不会嫌弃?” 谈迎扑哧一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阮老师去哪里了,这点来头就把你吓倒了?” 阮茜霖嘿嘿笑,“凭我多年接触学生的眼光,感觉小周不会狗眼看人低。” 可能因为他也是狗吧。 谈迎眼前浮现周寓骑的微信头像,不由勾了下唇角。 阮茜霖又是一叹,不过比前头精神一点:“哎,不瞒你说,凭我现在这状态,要是遇上一个可心的弟弟,说不定我就收了。还是弟弟们给力,身材好,体力好,态度好。” 第9节 阮茜霖能转移注意力,谈迎打心底为她高兴。可这之中似乎潜藏一丝微妙,虽然她的主语不是周寓骑,谈迎还是有种即将被侵占的危机感。 阮茜霖跟谈迎不愧是开裆裤情谊,小时候谈姥姥喂谈迎一口粥,总少不了她的第二口,所以两人也经常同时生病。 阮茜霖补充说:“声明啊,我不是觊觎你的鱼塘,只是泛泛打个比喻。” 谈迎嗤声掩饰刚才的紧张,嫌弃大声道:“弟弟有什么好的,泵两下就没电了。” 阮茜霖咯咯发笑,“你什么时候试过了?” 谈迎只觉眼角飘来一片阴影,乍一转头,说曹操曹操到,周寓骑给窗框框成一幅艺术品。 “什么没电了?”那双小鹿眼好奇又无辜。 谈迎被人逮住小辫子,正了正身体,往后示意:“上车吧。” 回正眼神时,她不由和阮茜霖对视一眼。这对年纪凑一起可以退休的姐妹铆足劲地憋笑,若是笑意有形状,那应该是两个字:好险。 海风街是临海海鲜排档一条街,紧邻售卖特产和小吃的海侨风情街,游人如织,夜市繁华,这里对云岚岛来说,就跟星光夜市对西双版纳的意义一样。 离晚饭时间还早一点,找座位相对容易。 谈迎和阮茜霖选的是常来的一家,从初中散伙饭一直到结婚前夕的单身派对,看着老板娘成青春明媚走向另一种沉稳的风华正茂,她们也即将成为昔日的老板娘。 老板娘认出她们,瞄了一眼陌生的周寓骑,不好打趣,便寒暄道:“怎么今天方sir没来?” 谈迎玩笑道:“方sir来了就麻烦了。” 老板娘哈哈笑,“你还别说,前晚我这有人喝醉闹事,打电话刚好就叫到他。” 老板娘不再废话,带她们挑海鲜。 阮茜霖不想动,把选择权让给谈迎和周寓骑。 谈迎跟周寓骑示意露天棚子下的玻璃缸,“吃海鲜来大排档最新鲜,看这些,基本都是当天打捞上来的。” 周寓骑抄兜跟在她身旁,探身往皮皮虾的水缸里面瞧,一个个的在里面打群架,生命力确实旺盛。 “想不到你还是地头蛇。” 谈迎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渔网,问他:“想吃什么?哦,还是给你捞,你应该是专业的。” “……” 打荷仔周寓骑默了默,没有接网,“你是老江湖,你来挑。你想吃什么?” 谈迎问:“皮皮虾?椒盐还是水煮?” 周寓骑想了想,“椒盐。” 她便笑着沉网下水。 周寓骑幽幽道:“早就猜到你是重口味。” 谈迎捞出大半网皮皮虾,把明显小只的抖回去,不忘淡淡睨他一眼。 周寓骑看其他店员都拿带窟窿的塑料桶接着,便也顺手抄起一个,当真像打荷仔一样配合他的阿迎师傅。 海鲜挑完回桌。 阮茜霖问:“要不要来一扎啤酒?” 谈迎瞄了一眼周寓骑,不等他表态,家长般道:“这里有未成年呢。” “……”周寓骑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又给阮茜霖打断。 “哦,一会你还要开车。要不哪天等方sir有空再喝。” 阮茜霖话里难掩失落。 谈迎扭头看向周寓骑,“给你点果汁?” 最后周寓骑屁颠颠跟着谈迎到斜对面的甜品店,端了三杯鲜榨西瓜冰沙回来。 “店里给带外食?” 谈迎笑道:“我地头蛇嘛。” 海鲜陆续上桌,用料和摆盘没有翠月湾那般丰富和精美,但每一道都最大限度保留了其鲜度。 阮茜霖啤酒下肚,酒精消弭了郁闷,整个人活泛许多,“不是我吹,要吃海鲜,除了阿迎她爸的手艺,还是得来海风街,翠月湾跟这里比起来只算弟弟。” 谈迎不由瞥了眼身边这个“翠月湾弟弟”,他脸上闪现难以言喻的微妙,就像当年阮茜霖被人嘲笑长了一颗媒婆痣一般。 谈迎在桌底下不着痕踢了一下阮茜霖,“翠月湾的招牌椰仙糕还是一绝,其他地方很难有翻版。” 这回轮到阮茜霖嘴角抽了抽,不确定是否继续椰仙糕的问题。 那可是比她的渣男前夫还要敏感的存在。 周寓骑反而扭头看向谈迎,一扫刚才微妙,“你喜欢吃吗?” 谈迎说:“当然,软软糯糯,清甜不腻。” “哦对,你昨天就点了。” “……” 昨天,相亲的时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谈迎眼角瞪了他一眼。 周寓骑虚握拳头,抵在鼻尖轻咳一声,揶揄难掩。 阮茜霖惊讶道:“我就说昨天你怎么突然出现在翠月湾,吃椰仙糕也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 周寓骑忍着笑意,“她是——” “喝你的西瓜汁!” 谈迎轻轻撞了一下搁在桌沿的手肘,像挤兑一个老朋友,让周寓骑很是受用。 他立刻改了口风:“这是我们的秘密。” 谈迎:“……” 阮茜霖嗅到八卦,媒婆痣虽点掉了,媒婆心不改,撺掇道:“你们两个认识多久,竟然还有秘密了。” 谈迎白了周寓骑一眼,“信他胡扯。” 周寓骑用手肘撞回去,轻柔而谨慎,心里却夸张地放大那份亲昵。 “你喝了酒,一会我送你回家。” 谈迎故意虎起脸,“有驾照吗?” “……” 周寓骑自己挖坑把自己绊倒了。 一扎啤酒下肚,阮茜霖不胜酒力,差点要躺地板乘凉。谈迎酒量尚可,只是脸上多了两抹红艳,整个人偶尔迷糊,沉默成了常态。 所以隔壁桌再谈论谈迎时,只有周寓骑听清了。 漂亮,张扬,野蛮女友,够劲。 其中一个喝高的胖子起身,拦住三人的去路,掏出手机说:“美女,我观察你很久了,加个微信吧。你要是不加的话,这桌人可要笑死我了。” 谈迎本就不怕事的性格,酒劲把丑男的猥琐放大一倍,她的怒气火上浇油。 “你谁啊,让开。” “哎——!”胖得像搪瓷痰盂的丑男暴跳,就凭他们人多势众,要号码还从未失手。 “哎什么哎,没听见她说让开了吗。” 周寓骑身高压丑男一头,与众不同的白皙面孔自成一股幼稚之态,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谈迎厌烦道:“滚开啊!” 丑男当然没听见,同桌的男人更没听见。他们只知道兄弟给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抹了面子,登时一哄而上,把谈迎三人围出打群架的势头。 周寓骑下意识要站到谈迎身前,眨眼的下一瞬,刚迈出一只脚,谈迎眼疾手快把他拉到背后,护犊般挡住群狼。 周寓骑:“?” 怎么连个表现机会也不给。 第8章 谈迎上一次跟人干架已是初中,原因尽然淡忘,当年的热血还涌动在胸腔。 她谨记先动手的吃亏,等对方拳头挥出,成功躲避之后才跟着出招。 阮茜霖的酒意给这阵势震散了,脑袋清醒一大半,身为一个人民教师,当然不能干有损形象之事,求和成了第一要务。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报警了!”她只能干嚎,想帮忙又害怕乱拳。 阮茜霖的劝架不幸成为威胁与压迫,对方拳势汹汹,势必要拿下三人一般。 谈迎没有趁手武器,被逼到狼藉餐桌边,摸到一盘虾蟹残壳就甩出去,准备声东击西趁乱揍人。 哪知周寓骑全凭体格和冲动当肉盾,挡到她身前。 一盘海鲜残渣尽数泼到周寓骑后背,渲出一片最抽象与时髦的扎染。 谈迎顷刻目瞪口呆。 周寓骑抽空扭头,同样哑然一瞬。 谈迎讪讪:“失误……” 周寓骑:“……” 然而敌方可没耐心看调情,乱哄哄要一起上。 谈迎既要自卫,又要护犊。她前后受制,头发竟成了叛徒,给丑男薅了一下。 谈迎恼羞成怒,猛然拧身,一拳揍进丑男的眼窝,反拧对方油腻的胳膊当人质。 下一瞬,两处疼痛同时并发,难怪谈政玫笑话她工作后体质大不如前,指骨和腰部严重警告她暗藏的风险。 谈迎倒抽着气,一边分神护住两个同伴,一边扬声示众:“还打不打,再打我把他胳膊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