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枝》 第1节 小金枝 作者:言可 文案: 温顾,少年将军,一战成名,皇帝为其加官进爵,赏赐金银无数,实在赏无可赏,见其还未娶妻,便把自己亲外甥女嫁给了他。 萧惋接旨前,正和小姐妹们绣花叙话,突然就有了个未婚夫婿。 “这温顾,打仗这么厉害,应该是个可靠之人。”萧惋如是对自己说,转头看见小姐妹们脸色煞白,吓得跪在地上起不来。 姐妹1号:“听说这温将军,凶神恶煞,十分可怖,实非良人啊。” 姐妹2号:“我还听说,此人冷漠无情最是凶残,战场上茹毛饮血,这样的人怎么能嫁?” 姐妹3号:“不仅如此,听说他力大无凶,一只手便能拧断敌人的脖子,惋惋你金枝玉叶,身娇体弱,怎么能嫁给他?” 萧惋:“啊这……” 洞房花烛夜,萧惋心惊胆战嫁了过去,盖头掀开的瞬间,紧闭双眼,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将军,惋惋……给您宽衣。”萧惋说话时牙齿都在打架,双手向前来回摸索着。 温顾挑眉,神情慵懒,“皇上之前没说,夫人是个眼盲的。” “……”萧惋眼睛睁开一个小缝,看见男人的瞬间睁大了眼睛。 耳听为虚,这传言果然信不得! 双c,架空,先婚后爱,互宠,甜甜甜。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惋,温顾┃配角:完结文《小娇花》┃其它:预收文《万般惹火》、《美人如蜜》 一句话简介:我家夫人金枝玉叶 立意:不忘本心,积极乐观,勇敢去爱。 第1章 一枝 年关刚过,还有四天便出了正月,前夜下了一场大雪,郡主府还没来得及将雪扫干净,因为今日长安郡主要会客,所以下人们只先将门口到正堂清理出一条道来。 “表姐,我来晚了!”一个身穿红色小袄,外面披着狐裘大氅的身影飞快跑进屋内。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因烧着地龙而温暖如春,里面四个少女在一个方桌围坐,正在打牌。 萧惋的视线从牌面上移开一瞬,看了一眼正在将大氅脱下交给丫鬟的纯阳公主,又飞快回到牌面上,“来晚了,待会儿罚酒。” 纯阳公主身后一个软软的声音说:“表姐,我不会喝酒,可以罚些别的吗?” 说话的是纯阳公主的妹妹,平阳公主,因为一直追着姐姐纯阳,跑了一路,此时说话还有点喘。 萧惋摸了一张牌,粲然一笑,“我赢了,快给钱!” 其他三位少女纷纷叹气撂下手中的牌,今日萧惋手气太好,几乎没输过。 纯阳和平阳两位公主走近,除了萧惋之外,所有人起身行礼,“两位公主安好。” “都起来吧,又不是在宫里,无须这么多规矩。”纯阳摆了摆手,坐到萧惋身边,平阳紧随其后。 萧惋将赢的钱收好,终于腾出目光看看身边两位表妹,笑着说:“平阳,你年纪小,让你二姐替你受罚。” “表姐,平阳才比我小一岁,凭什么我替她受罚?”纯阳一脸不乐意。 这时,萧惋身边的大丫鬟画扇端上两杯热茶,让两位公主暖身子,大将军之女王若筱边洗牌边说:“惋惋哪里舍得罚你们,不过玩笑话罢了。” 两位公主能出宫,定是得了皇上允许的,要是回宫时喝的一身酒气,恐怕皇上饶不了萧惋。 萧惋也知道这一点,罚酒之说不过逗逗两个表妹,作不得真。 “就知道表姐对我们最好了!”纯阳歪头靠在萧惋肩膀上。 萧惋自幼被太后养在宫中,和两位公主一块儿长大,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牌洗好了,纯阳看了一圈儿问:“表姐,你们玩儿了多久了?” 刘茵茵笑着起身让出座位,“我玩儿了好一会儿了,公主替替我吧。” 丞相之女郑茗薇也起身,“出门之前,和我娘说好来找惋惋一起做女红的,两位公主来的正好,我得空绣点东西,回去好交差。” 纯阳和平阳欢欢喜喜坐下,萧惋视线从郑茗薇面上扫过,没说什么,反正她牌技高超,和谁玩儿都是一样。 一屋子女孩子中,最喜欢打牌的,就是纯阳公主,可惜她脑子不太好使,玩儿不过萧惋,每次都要输好多钱,输了之后要生半天气,气过了也不长记性,下次还找萧惋玩儿。 “皇上怎么会让你们出宫的?”萧惋摸着牌问。 “今日父皇要在宫中宴请温将军,我和二姐求了父皇半天,他没心思管我们,就让我们出宫了。”平阳老实回答。 绣着帕子的郑茗薇抬头问:“这次温将军打了胜仗,皇上怎么没设大宴庆祝?” 凡是大宴,文武百官都要带着家眷入宫赴宴。 纯阳看着牌说:“不过是去剿匪,有什么可设大宴的。” 去年南方大旱,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偏偏因为之前北羌入侵,为了抵御敌军,国库空虚,皇上下令加重赋税。 结果到了冬季,南方闹了饥荒,不少人活不下去,一些人便做了山匪,到了别的城去打家劫舍,有的专门打劫从北方到南方的商户或者官员。 地方官员无作为,事情闹到京城,皇上这才命温顾去剿匪,昨日温顾回朝,皇上很高兴。 “温将军很厉害的,打过不少胜仗。”郑茗薇低着头说。 这句话,有那么一丝丝驳斥纯阳公主的意思。 温顾,少年将军,一战成名,十岁便敢斩敌人首级,十四岁战场上连斩十人,十六岁开始带兵击退北羌,二十岁嘉王谋反,温顾带兵将嘉王及其党羽杀得一干二净,二十二岁南下夺回南齐侵占的城池,前年北羌再次入侵,温顾不仅击退敌军,还俘虏北羌太子,将其尸身挂在城墙三天三夜。 皇上对温顾极其欣赏,御赐府宅,赏赐金银财宝无数,在其二十二岁那年封为骠骑大将军,赐爵平南侯,官位比王若筱的父亲还要高一等。 这样的人,还不值得皇上设大宴吗? “如今京中有不少流民,虽然温将军剿匪有功,但皇上若是大肆宴请,歌舞升平,岂不是寒了百姓们的心?”萧惋出声说。 “就是,父皇是天子,做事自然是为了百姓的。”纯阳瞥了郑茗薇一眼。 后者眼底有一瞬间慌乱,差点被针扎了手,意识到刚刚自己失言,急忙说:“是我考虑不周了,公主别介意。” 她只念着温将军,却说了不该说的话,若是两位公主将她的话和皇上说一句,即使他爹是丞相也保不住她。 王若筱对大宴小宴的不甚在乎,倒是听闻了一则消息,此刻拿出来和姐妹们分享,“我听说,皇上有可能给温将军赐婚。” 纯阳手一抖,瞪大眼睛问:“真的假的?”她在宫里,怎么没听说过? “是听我爹和同僚说的,如今温将军二十有六,因为连年打仗,一直没有娶妻,这次剿匪有功,皇上再没什么可以赏的了,没准儿就圣旨赐婚,赏温将军一个老婆。”王若筱说着,打出一张牌。 说的人只当随便说了个传闻,听的人却各自变了脸色。 萧惋面上不动声色,空着的手放在桌面上,食指一点一点地轻敲桌面,纯阳看着手里的牌,注意力却无法再集中,郑茗薇看着手中的刺绣,拿着针的手却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阳年纪小,赐婚这种事与她无关,刘茵茵出身没有其他人高,真要赐婚也轮不到她。 “我赢了!”王若筱忽然高喊,眼里冒光。 纯阳是王若筱的上家,看了看王若筱手里的牌,气鼓鼓地说:“你不会是故意说什么赐婚的,搅乱我们的注意力,趁机赢钱吧。” “纯阳公主可冤枉臣女了,臣女不过是说了个八卦,您想当真,又怎么能怪到臣女头上?”王若筱乐呵呵伸手,等着众人给钱。 萧惋无奈笑了笑,对纯阳公主说:“她就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了我一匹蚕丝锦缎,待会儿回宫你带回去吧。“ “真的吗?去年宫里就只得了那么几匹,我母妃都没有呢,表姐真的舍得给我?”纯阳喜欢打扮,又是公主,衣裳首饰自然都是最好的,这蚕丝锦缎她喜欢的紧,还想向父皇讨要来着。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萧惋倒是无所谓。 王若筱输了半天,可算赢了一回,点着钱说:“以往蚕丝锦缎也不是什么珍稀玩意儿,这几年倒是珍贵起来了。” 在座的都是京中贵女,更何况萧惋以及两名公主都是宫里娇生惯养的,旁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好东西,对于她们来说却是寻常物件。 只是养蚕多在南方,如今南方人连饭都吃不上,这蚕丝锦缎便越来越少。 如今的靖国,已经呈衰败之势,屋中穿金戴银的女孩子们,哪里知道这些? 纯阳得了蚕丝锦缎,刚刚输钱的火气灭了,转而问:“你们说,父皇真要给温将军赐婚,会让谁嫁呢?” 这个问题一问,屋中人瞬间沉默了,就连萧惋洗牌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温顾在靖国犹如战神一般,男女老少没有人不知道的。 只是除了打仗厉害,还有一点在百姓之间传言甚广,便是这位温将军,特别丑。 女孩子们如花似玉,谁不想嫁给一个相貌俊朗、温柔体贴的如意郎君,虽然温将军立下战功无数,可是单就外貌一项便让女子们避之不及。 郑茗薇将手中刺绣放在腿上,表情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其他女子都看中外表,可她不。 她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温将军一面,因为离着远,并未看清温将军容貌,唯一的印象便是,温将军长得有些黑。 可是长相是父母给的,谁又能自己决定呢,丑又如何,人家凭借着自己才能,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了今天的大将军,这样厉害的人,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若是赐婚,她是丞相之女,身份绝对配得上,况且她不像其他女子一般嫌弃温将军的容貌,她从心底里敬佩温将军。 放眼京城适龄女子中,论起身份地位才情等,有可能被赐婚的,无非也就这屋里的几个,说不准,皇上心中赐婚的人选,就是她呢。 这么想着,郑茗薇就忍不住弯起嘴角,无意中和萧惋对上视线,连忙收敛表情,拿起茶盏喝茶以作掩饰。 纯阳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画扇忽然跑进来,“郡主,宫里来人了。” 萧惋起身,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圣旨到!长安郡主接旨!” 第2章 两枝 众人哗啦跪了一地。 来传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赵公公。 第2节 萧惋跪在最前头,神色恭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长公主之女长安郡主萧惋性情敦厚、温婉大方、品貌出众,今平南侯温顾已到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特赐婚于长安郡主与平南侯,以成佳人之美,择日成婚。钦此。” 赵公公念完了圣旨,笑眯眯地等着萧惋接旨,等了半晌也不见萧惋动一下。 别说萧惋了,此时整个院里的人,全都像被冻住了一样。 刚刚众人还在屋内猜,谁会嫁给温顾,转眼间,皇上的赐婚圣旨就到了。 而且被皇上选中嫁给温顾的人,就是萧惋。 “恭喜长安郡主,皇上说了,婚礼的事交由礼部操办,郡主安心待嫁就好,郡主,先接旨吧。”赵公公清了清嗓子说。 萧惋磕了个头,“萧惋接旨。” 将圣旨接到手上,萧惋给画扇使了个眼色,画扇上前给赵公公塞了个荷包,赵公公若无其事塞进袖子里,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两位公主,玩够了就回宫吧,时间久了,皇上会担心的。”说完,赵公公带着人走了。 手上的圣旨仿佛有千斤重,萧惋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温顾,打仗这么厉害,应该是个可靠之人。” 至于相貌,丑就丑吧,圣旨已经下了,她还能抗旨不成? 一转身,看见其他人还在跪着,也不知是地上太冷还是怎么的,双腿都在打摆子。 纯阳脸色煞白,动了动唇,“听说这温将军,凶神恶煞,十分可怖,实非良人啊!” 平阳在宫里也对这个温将军多有耳闻,但听到的都不是什么好话,“我还听说,此人冷漠无情最是凶残,战场上茹毛饮血,这样的人怎么能嫁?” 王若筱和萧惋的关系最好,刚刚打牌时,说起赐婚都是戏言,没成想皇上居然真的赐婚了,而且要嫁人的还是她的好姐妹,“不仅如此,听说他力大无穷,一只手便能拧断敌人的脖子,惋惋你金枝玉叶,身娇体弱,怎么能嫁给他?” 三人是真的替萧惋这桩婚事担忧,尤其是纯阳,噘着嘴的样子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萧惋对这个温将军了解不多,原本以为他就是丑而已,现在听了姐妹们的话,秀眉一蹙,“啊这……” 无论如何,她要嫁给温顾的事是更改不了了,萧惋说:“你们先起来吧,地上冷,当心伤了腿。” 丫鬟们各自扶着自己主子起来,起身时,郑茗薇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膝盖跪疼了?”萧惋见了,忙上前关心。 “无事,只是没站稳而已。”郑茗薇眼神躲闪,不去看萧惋,让丫鬟扶自己回屋。 众人再坐下时,已是各怀心思,连纯阳都没心思打牌了。 “表姐,要不我回宫求父皇,让他收回成命吧。”纯阳拉着萧惋的手说。 萧惋淡淡一笑,“赐婚是好事呀,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做什么?” 郑茗薇失魂落魄拿起绣的帕子,却不小心被上面的针刺伤了手,指尖的痛感让她一下子红了眼眶。 坐的离郑茗薇最近的是刘茵茵,她关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一问,吸引了众人视线,萧惋命画扇拿了药膏来,亲自替郑茗薇涂上,“我们几人中,就数你的手长得最好看,手指纤长白净,这个药膏药效很好,涂一两次伤口便会痊愈,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你带回去用着吧。” “多谢郡主。”郑茗薇让丫鬟收下,笑着收回手,只是萧惋感觉,这笑容里夹杂了三分疏离。 “时候不早了,我娘让我今日早些回去,我就先告辞了。”郑茗薇起身,朝着其他人微微福身,便带着丫鬟离开。 王若筱心思简单,没有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微妙变化,她满心想的都是将来温顾对萧惋不好怎么办,她父亲和温顾一起上过战场,应当对温顾的为人有几分了解,便想着回家问问父亲。 一个两个都要走,纯阳和平阳也要回宫了,今日的聚会便直接散了。 “诸位慢走。”萧惋笑着送客。 送走了众人,萧惋拿着圣旨回房,将上面的字仔细读了两遍,然后让画扇将圣旨收好。 “郡主,这温将军当真如此可怕吗?”画扇听到刚刚小姐们的言论,不由得也替自家郡主担心起来。 “真的又怎样,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萧惋在看见圣旨的那一刻,就认命了。 从小到大,她的命从来由不得她自己。 画扇还欲再说什么,一个丫鬟进来,对着两人比划一通。 “刘小姐又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画扇看懂了手语,问哑巴丫鬟。 “我还是去看看吧,画扇你把圣旨收好,箩萤,你和我一起去。”萧惋起身说。 刘茵茵去而复返,是有些话想和萧惋单独说。 想当年,两人的父亲一起上战场,刘茵茵的父亲是萧惋父亲的副将,结果两人战死,连个全尸都没有,当时她和萧惋都未出生,怀着萧惋的静和长公主听闻丈夫战死的消息,大悲之下早产,生产时难产而死,而她出生三年后,母亲也染病去世了,自此,两人都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刘茵茵觉得,两人命运相似,所以私下里,两人的关系,总是比旁人要亲近一些。 “惋惋,赐婚一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刘茵茵问。 “圣旨已下,再无更改的可能。”萧惋本人比起其他人都要清醒。 “可是,太后在世时一向宠爱你,你在宫里时,虽受封郡主,但一向是和公主一样的,你若是不想嫁,进宫求一求皇上,也许皇上就改主意了呢。” “茵茵,我知道,你是觉得这桩婚事不好,替我担心,可是仔细想想,抛开这些传闻不提,温将军倒也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他虽出身白丁,但已建功立业,胜过许多儿郎,且我嫁过去,一不必侍奉公婆,二没有侍妾烦扰,三我还在京中,不过是换了个住的地方,我们几个姐妹还可常常相见,这样一想,我对这桩婚事,还是很满意的。“萧惋说到最后,已经说服了自己。 刘茵茵咬了咬唇,“可是……这样一来,你和我哥哥……” 刘茵茵有一兄长,名唤刘章,去年刚刚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前程大好。 “茵茵,我和你哥哥,从来也没有过什么,以后更不会有,若你是为了你哥哥才来说这番话,还是早些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吧。”萧惋语气没什么变化,心中却有些无奈。 她不过是和刘章见过寥寥数面,刘茵茵便一心撮合她和刘章,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当红娘了。 “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就不说了。” 再次送走了刘茵茵,萧惋轻叹口气,看了看天色说:“叫问雪和半香去浴堂准备好,我要沐浴焚香。” * 正月二十八,是萧惋的生辰,明日萧惋就十六了。 可是十六年来,萧惋从未过过生辰。 因为这一天,是静和长公主的忌日。 静和长公主,是太后独女,自小备受宠爱,在太后身边留到二十岁才出嫁,但嫁的人,太后不喜欢。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常年出征不着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的男人。 可是静和长公主爱慕周将军,扬言非周将军不嫁,太后只好顺了女儿心意。 婚后二人蜜里调油,又恰逢一年没有战事,太后看着女儿好,也舒心不少,只是静和长公主怀胎六月时,敌人入侵边境,周将军率兵出征,静和长公主没等到丈夫回家,只等来丈夫战死沙场的消息,继而动了胎气难产。 太后将女儿的死,怪罪到萧惋父亲身上,连带着对萧惋也不怎么喜欢。 不过萧惋的长相太像静和长公主,太后将女儿的爱过继到了萧惋身上,便将萧惋接到宫中抚养,萧惋这个名字也是太后起的。 萧,随母姓,惋,意为憾。 她的出生,是件憾事,众人只知道太后对她宠爱非常,实则她连生辰都没过过。 她记事时,太后便告诫她,母亲的死,是她造成的,母亲忌日这日,她要跪在母亲牌位面前赎罪。 明日就是母亲忌日了,今晚她要沐浴焚香食素,然后在母亲牌位前跪一整天,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画扇、箩萤、问雪和半香是萧惋身边的大丫鬟,自是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她们心里心疼郡主,但无从劝起。 十六年了,不管小时候萧惋愿不愿意这么做,但是如今她已然形成了习惯,甚至若是不这么做,就会良心难安。 萧惋到了浴堂,池子里已经备好了热水,香也已经点起,问雪和半香替萧惋宽衣后,便自发退下去,只留一个箩萤在旁边伺候。 这个时候,萧惋的心情是低落的,不喜欢旁人说话打扰,箩萤不会说话,正好可以不声不响地服侍。 萧惋将身子浸在水中,闭上眼睛,后脑轻轻靠在水池边缘,闭上了眼睛。 第3章 三枝 “小贱人,我扎死你!让你母妃也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 萧惋置身池水中,闭着双眼,双眉微蹙,箩萤轻轻推醒她,睁开眼的瞬间,萧惋眼底的惊慌害怕十分明显。 池水微凉,萧惋很快清醒过来,回过神之后,她长叹口气,又做噩梦了。 萧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清明,“更衣。” 伺候好萧惋穿衣梳头,箩萤一路陪着萧惋回房,直到萧惋在静和长公主的牌位前跪下,回头示意她出去,她才悄悄退出来。 画扇、问雪和半香都守在门外,见箩萤出来了,全都围了上去,“郡主看着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箩萤对她们摇了摇头,用手语传达,“和以前一样,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厨房做些吃的。” 三人看了看关着的房门,又看了看箩萤的背影。 “不行,我担心郡主,我要进去瞧瞧。”问雪最沉不住气,当即便要推门进去。 画扇将人拦下,“郡主年年如此,况且箩萤不是说了,没什么事么。” “她才跟着郡主三年,哪里有我们了解郡主?况且她之前不过是个乞丐,又不会说话,我们几个可是打小便跟着郡主的,若是画扇姐姐你,或者半香在郡主身边伺候,我便也信了,可是箩萤说的,我才不信。” 四个大丫鬟之中,除了箩萤之外,另三个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和萧惋一起长大,她们见识过太后教养萧惋的手段,知道萧惋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怎么过来的,所以格外担心萧惋。 画扇年纪最长,做事也最沉稳,她拉住问雪的手说:“我知你担心郡主,可是郡主最不喜这个时候被人打扰,我们就在门外守着,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便是了。” “可凭什么箩萤能进去,我们就不行?” “难不成你吃箩萤的醋?”半香问。 问雪翻了个白眼,“我吃她的醋?我怎么会吃她的醋!” “那就听画扇姐姐的吧。”半香虽然年纪最小,但做起事来要比问雪成熟些。 问雪轻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台阶上。 * 第二日,临安街的茶馆中,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公子,悠然临窗而坐,看着街边行走的人,闲适地品茶。 温顾在此人对面坐下,手中的剑随意放在桌上。 “啧啧,温将军,说好请我喝茶的,迟到就算了,怎么还带着剑呢。”白衣公子摇摇头,用手中折扇点了点桌上的剑鞘。 “我剑从不离身。”温顾回了一句。 “进宫也不离身?靖国皇帝还真是信任你啊。”白衣公子勾起唇角,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定会起几分疑心,温顾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他们这桌。 “你说话收敛点。”温顾话语里有几分警告。 第3节 “遵命,温将军。”白衣公子玩笑着开口,转移话题,“这次皇上给你赐婚,你怎么答应了?” 这不是皇上第一次给温顾赐婚了,之前几次温顾都以各种理由拒绝,这次却没说什么,而是应下。 “周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女儿,我理应照拂。”温顾语气淡淡,没什么温度,仿佛这桩婚事可有可无,所谓照拂也是顺便。 白衣公子笑了笑说:“你可真是好福气,听说长安郡主幼时被太后养在宫里,备受宠爱,皇上和皇后也很是喜欢这个外甥女,你娶了她,和娶了公主没什么两样,对了,都说长安郡主是京城第二‎‌‍‍‎美‌‍人‎‎,你猜猜第一是谁?” “……”温顾没答话,显然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 “是她的母亲,静和长公主。”白衣公子对温顾的反应丝毫不意外,接着说,“所以我说,你可真是好福气。” 温顾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所谈之人和他没关系呢。 “你可真无趣,也不知道长安郡主能不能受得了你。”白衣公子撇了撇嘴。 “说正事,你什么时候走?”温顾不理会友人的调侃,正色说。 “今晚就走了,我那个大哥和老头斗起来没完,我再不回去,家里就要翻天了。” “你也该回去了。” “温将军好狠的心啊,好歹我也帮了你不少忙,你这么急着赶我走?” 温顾瞥了对面人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好像在说:“我就静静看着你演戏。” “好吧,既然你这么绝情,那我也没什么留恋的了,温将军,这次一别,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后会有期吧。” 温顾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算是给你饯行了。” * 一天一夜过去,萧惋的膝盖已经跪得失去了知觉,但她的身体依旧挺直。 她手中捧着一本手札,看得很是认真。 这是她三年前,刚搬进府上时,在床下找到的。 郡主府便是先前的长公主府,是她母亲生前住的地方,她母亲去世后,太后下令,府上一草一木都要保持原样,谁也不许动,因此三年前萧惋搬进来的时候,这间她母亲的房间里,还有许多母亲留下来的旧物。 其他东西,她通通命人收了起来,这本手札,她倒是留在身边,有空就看看。 “永平十二年八月十九,今日流风晚上回来很早,陪我一起用晚膳,不知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不是感受到了父亲在身边,竟然踢了我一脚,这是怀孕四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胎动,流风将手放到我的肚子上,说也想感受一下孩子踢他,可惜,小家伙不理他,他因此得出结论,说孩子更喜欢母亲多一些,接着便说,希望生出来是个儿子,将来便又多个人保护我,我觉得女儿也很好,我做了好几件女儿穿的小衣裳,若是生了女儿,我就把她打扮成京城里最美的小姑娘。” 整本手札都已经被她翻过很多遍,每每看到这一段,还是忍不住眼热。 “郡主,时辰到了,快起来吧。” 子时已过,画扇和箩萤进来,两人分别站在她两侧,搀着她起身。 “嘶……”起身时,膝盖传来的钝痛让她忍不住出声,每年跪这么一遭,她的腿都要休养好几天。 问雪和画扇一个拿着药膏,一个拿着热绢子,在萧惋被扶到床上后,一左一右蹲下替她护理青紫的膝盖。 将手札放到枕头边,萧惋对箩萤说:“今早上你做的素包,味道还不错,谁教你的?” 箩萤乞丐出身,她做饭的手艺是跟父亲学的,她比划了两下,如实告诉萧惋。 “你父亲还会做饭?”萧惋倒是惊讶了一瞬。 箩萤的父亲,萧惋见过一次。 三年前她出宫那日,路过一个酒楼门前,看见酒楼的人在殴打箩萤‌‍‌‍父‎‌‍‌‎女‍‎‌,便出手将两人救下,还将箩萤收做自己的贴身丫鬟,顺便给了箩萤父亲五十两银子。 她记得,箩萤的父亲瞎了一只眼,还瘸了一条腿,靠乞讨为生,将箩萤养大十分不易,没想到,箩萤父亲还会做饭,而且手艺还不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当乞丐呢,去当个厨子多好。 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没有人愿意要他,逼不得已,只能乞讨了。 “我现在有些饿了,你再去做几个吧。”萧惋对箩萤说。 箩萤立刻点头,去厨房做包子了。 问雪仔细地替萧惋涂药,“郡主,这么晚了,当心吃了积食。” “无妨,左右今夜我也是睡不着的。”一来她心情低落,二来膝盖太疼。 几个丫鬟跟了萧惋许多年,十分了解萧惋,萧惋一个眼神,她们便能知道萧惋的心意。 萧惋心情不好,固然与静和长公主的忌日有些关系,可除此之外,怕还有那赐婚圣旨的原因。 虽然前日萧惋列举了种种这桩婚事的好处,可是这桩婚事,到底不是她自己做主的。 其实萧惋自己知道,她的婚事,就是皇上手上的一个筹码,对谁有用,她就要嫁给谁。 想当年,太后驾崩不过半年,北羌前来求亲,皇上二话不说,便想让她嫁去北羌,当年她才十三岁。 后来北羌知道她只是一个郡主,还只是一个长公主生的,便派使臣来,说一定要娶嫡公主。 皇上这才改口,让他和皇后唯一的女儿元阳公主嫁了过去。 谁知道元阳公主嫁过去没一年,北羌就打了过来,温顾击退北羌,还杀了北羌太子,元阳在北羌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郡主,奴婢也会做点心,明日奴婢给您做酥酪,您尝尝。”半香的话,将萧惋从早些年的记忆拉了回来。 “好啊。”萧惋温和笑着。 问雪和半香替萧惋敷好药,画扇又替萧惋散了发,萧惋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头上床幔,直到箩萤端着素包进来,萧惋才动了动。 “嗯,真香。”萧惋坐起来,四个小巧的包子旁边,还有一碗白粥,正冒着热气,“你也好久没回去看你父亲了,明日去看看他吧。” 箩萤父亲用那五十两银子,置办了个小宅子,不用再风餐露宿,在外过乞讨的日子,箩萤在萧惋身边,也有月银,所以家里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箩萤给萧惋鞠了个躬,眼底满是笑意。 第4章 四枝 一晃儿出了正月,地上积雪消融,日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二月初三是王若筱父亲的寿辰,王将军年轻时,和徐茵茵父亲同为萧惋父亲的副将,十六年前,萧惋父亲和徐茵茵父亲战死,王将军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活了下来。 如今,王将军掌管兵部,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今日寿辰,估计上门祝寿的人不少。 马车在王将军府门前停下,萧惋由画扇搀着下了马车,一眼就看见门口的王若筱。 “二哥,惋惋来了,我去找她!”王若筱看见好友,同身旁兄长说了一声就小跑到了萧惋身边。 萧惋伸出手去,拉住王若筱,“今日打扮得这般好看,是不是伯父伯母想借着今日,给你相看夫君啊?” “你,你胡说什么呢!”王若筱脸一红,晃了晃二人拉着的手,“难道你定了亲,便也想让我定下亲事不成?” 说完,想起了和萧惋定亲的是谁,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惋惋,我不是有意提起的。” “我又没说你什么,道什么歉,而且,我的婚事是皇上亲赐,光明正大,为何不能提?”萧惋面上看起来,对这桩婚事一丝不满意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进去吧,茵茵和茗薇都在里面呢。”王若筱拉着萧惋的手往里走。 进门时,萧惋听见身边经过的二人谈话。 “听说今日温将军也来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我们去看看去。” 萧惋转头问:“今日温将军也来了?” “来了,就在你来之前不久,但是我没看见,听我二哥说,温将军现在和我爹谈事情呢。”王若筱点点头说。 说起来,萧惋和温顾两人,还从未见过面,若说有些交集,便是在宫宴上,可是萧惋一向不喜欢宫宴那种应酬的场合,每次都是只专注于自己面前的好酒好肉,偶尔和身边相熟的姐妹聊聊天,从来也没注意过旁的事。 所以对于温顾,除了知道他能征善战之外,萧惋一无所知。 “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谈事吗?”萧惋凑近一些问。 “应当是在书房,或者在东跨院的议事厅,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惋停下脚步,凑到王若筱耳边低声说了句,王若筱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看了看左右的宾客,将萧惋拉到无人的角落,睁大眼睛看向萧惋,“你疯了吧,这不合礼数!” “这有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未来夫君的长相,又不是想做什么别的,你要是害怕,派人打听好他们的位置告诉我,我自己去。”萧惋没什么所谓地说。 萧惋的想法很简单,就远远地瞧瞧温顾的长相,倒底是不是外面传得那样,要是真的很丑,她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省得新婚之夜再把自己吓着。 “那行,我派人去问问,你在这儿等我。”王若筱咬咬牙,萧惋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么小的忙,她一定要办到,就算是被父亲发现责罚她,她也认了。 王若筱带着人走后,画扇上前替萧惋紧了紧大氅的衣扣,“郡主,要是王小姐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毕竟是萧惋出的主意,传出去可不好听。 “无妨,王将军舍不得责罚女儿,况且,既然是我出的注意,出了事自然是我担着,就算是被别人知道了,谁敢嚼我长安郡主的舌根?”萧惋没有一点做坏事的自觉。 不过她这话说的也有底气,当初在宫里时,有太后给她撑腰,她的地位堪比元阳公主,太后驾崩之后,萧惋迁居宫外,大家还以为没有了太后,萧惋的地位会一落千丈,谁知道,皇上居然将静和长公主的府邸赐给了萧惋,静和长公主可是太后的掌上明珠,皇上最疼爱的妹妹,如此可见,皇上对萧惋这个外甥女,也是十分看重的。 她在宫里生活的个中辛酸,旁人无从得知,大家都以为,萧惋是个受尽宠爱的金枝玉叶,有皇上的疼爱,谁又敢说长安郡主的一句不是呢? 画扇退到萧惋身后,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静和长公主的忌日过去了,那个无忧无虑肆意张扬的郡主又回来了,忧的是这个样子的郡主,不知有几分是假装出来的。 原地等了一会儿,一个府上的丫鬟过来,“郡主请随我来。” “还挺快的。”萧惋笑笑,跟着丫鬟往东跨院走去。 由于萧惋和王若筱亲如姐妹,所以萧惋常常到王将军府上做客,对府上各处也很熟悉。 那丫鬟带着萧惋走的方向,是通往花园的,而不是王若筱说的议事厅。 “王将军现在在花园吗?” 那丫鬟脚步顿了一下,侧头说:“是的,王将军正和我们小姐在花园呢。” 萧惋放慢脚步,仔细打量丫鬟几眼,看着眼生。 “你是在哪个院伺候的?”萧惋问。 “奴婢是小姐院里负责洒扫的。”那丫鬟闷头在前面走,萧惋觉得不对劲。 王将军府上的丫鬟也不少,她不敢说每个都见过,但是王若筱院里的丫鬟,或多或少她都有印象,而前头带路这个,她确实没见过。 “忽然想起,给伯父的寿礼落在马车上了,我先回去拿,然后再来。”萧惋停下脚步,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那丫鬟忽然转身拦在萧惋身前,画扇将萧惋护在身后,推开那丫鬟说:“大胆,竟敢对郡主无理!” “郡主恕罪,实在是王将军和小姐等得急,说有好东西想给郡主看,奴婢这才冒犯了郡主……”那丫鬟话说了两句,抬眼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珠转了两转,竟起身跑了。 “哎……”高门中竟有这般无礼的丫鬟,画扇还是第一次见。 第4节 “算了,让她走吧。”萧惋皱了皱眉头,转身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见过长安郡主。”刘章施礼。 “刘公子。”萧惋淡笑颔首。 “长安郡主怎么会在此处?”刘章温和笑着。 “我是来找筱儿的,只是刚刚带路的丫鬟有些古怪,走到一半忽然跑了,也不知是为何。”萧惋说着看了看四周。 刚刚那丫鬟看了她身后一眼,明显是看到刘章来了才走的。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将她和刘章引到一起? 不过萧惋并不担心,她带着画扇,刘章也带着长随,而且此处并非什么偏僻的地方,两人偶遇也正常。 “我见宾客都在外面,刘公子为何也在此处?” “王夫人知晓茵茵喜欢梅花,说园子里的梅花开得甚好,让茵茵来摘几枝梅花,我怕妹妹出来冷,便来替她摘些。” 看了眼长随怀中抱着的梅花,萧惋笑着说:“原来如此,那就不耽误刘公子给茵茵送梅花了,我再去找找筱儿。” 刘章说:“方才我从园中出来,王小姐并不在那边,长安郡主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说完,刘章带着人走了。 画扇上前一步说:“郡主,这件事蹊跷,我们要不要告诉王小姐。” “先回去再说。” * 两人走后,假山之后走出来两个人。 “温将军,没想到长安郡主和刘公子相熟。”王陵说着看了温顾一眼。 “偶遇而已。”温顾波澜不惊,视线看着萧惋离开的方向。 “长安郡主和刘公子的妹妹交好,和刘公子是熟识也很正常,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王陵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温顾的反应,不过温顾长得本来就黑,他也看不出来温顾脸色变化。 温顾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长安郡主和你没仇,以后别说这些,关乎女子清白,被别人听到不好。” “这不就我们两个人么。” “在我面前更不行。”温顾说完,抬脚离开。 * 萧惋原路返回,见王若筱正站在她原先等着的地方左看右看,想必是找不见她着急。 “筱儿。”萧惋走过去。 “惋惋,你去哪儿了?”万若筱上前拉住萧惋的手,“我差点就让二哥派家丁搜府了。” 她了解萧惋的性子,既然答应了等她,就绝不会无故离开。 萧惋将那个丫鬟的事说了,王若筱听后大惊,没想到自家府上竟然有这种丫鬟,“惋惋,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人找出来给你个交代。” “对了,我打听到了,温将军和我爹在议事厅,我们可以在屏风后面偷偷看一眼,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聊完了。“王若筱还惦记着让萧惋看看温顾长相的事。 “那我们快走,也许还能赶得上。”萧惋将那古怪的丫鬟抛到脑后。 待到两人到了议事厅,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两个丫鬟在打扫。 “我爹呢?”王若筱抓住一个丫鬟问。 “将军议事完毕,已经去前厅招待客人了。” “那温将军呢?” “温将军和大公子去花园了。” 萧惋听到花园二字,神色一变,若是刚刚她没急着离开,是不是就会和温顾遇上了? 这般阴差阳错,也是不巧,罢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王若筱放开那个丫鬟,走到萧惋身边,纳闷着,“大哥什么时候和温将军有私交了?” 萧惋没看见温顾并不失望,“快开席了,我们回去吧。” 第5章 五枝 两人携手回到席面上。 “见过长安郡主。”萧惋出现后,贵女们纷纷起身行礼。 王夫人见到萧惋,笑着对萧惋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一脸慈祥。 “惋惋,我特意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奶酪樱桃。”王夫人拉着萧惋的手,两人距离极近,看起来亲密如母女。 反倒是王若筱这个亲生女儿,坐在萧惋的另一侧,在和旁边的郑茗薇说着话。 “谢谢伯母,听闻伯母最近夜里多梦,我前两日新绣了个香囊,放在枕边可以安神,惋惋女红平平,伯母不要嫌弃。”萧惋乖巧笑着。 “这么巧,茵茵也给我绣了个安神的香囊,你们两个比起筱儿懂事千倍万倍,要是我亲生女儿就好了。”王夫人一左一右拉着徐茵茵和萧惋。 当年周将军在世时,对王家和徐家多有照拂,王将军夫妻一直感念周将军的恩情,顾念三人战场上的情谊,所以夫妻二人对萧惋和徐茵茵非常好。 王若筱听到母亲的话,嘟嘴挤过来,“娘,你干脆收她们两个为义女好了,以后既有人孝顺你,我也多了两个好姐妹。” 周围人听了都笑,王夫人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这孩子。” 萧惋是皇室,她怎么能收萧惋为义女? 众人只当是玩笑话,没人当真,只夸王若筱率真可爱。 萧惋笑着转头,视线和郑茗薇对上,刚想说话,郑茗薇却客气笑笑,然后和旁人说话去了。 这是怎么了? 圣旨赐婚那天,萧惋便感觉郑茗薇和自己有些疏离,今日郑茗薇更是疏远自己,连话都不想和她说了。 “惋惋,你瞧。”刘茵茵坐到萧惋身边,让萧惋看她身后丫鬟抱着的几枝梅花。 “这梅花开得甚好。”萧惋之前在园子里已经见过了,现在再看,只是大致瞧了一眼。 “听我哥哥说,他折梅花时,在园中遇到你了,你去花园做什么?”徐茵茵问。 “没什么,只是有个眼生的丫鬟,说筱儿在等我,我就跟着去了,结果那个丫鬟也是奇怪,走到半路自己跑了。”萧惋并未说明自己的真实目的。 “还有这种事?”刘茵茵轻蹙眉头。 另一边的郑茗薇听见,往萧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也怪我轻信旁人,不过好在没出什么事。”萧惋笑笑说,撇开这件事不提。 宴席开始,宾客们先送寿礼,萧惋百无聊赖地听着,视线落到屏风上,远远地瞧着屏风后模糊的影子。 不知道温顾坐哪儿。 寿礼送完,王将军大手一挥,下人们上菜,男眷那边大多数都是武将,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气氛上来了,说话音量都跟着提高。 女眷们边吃便闲聊,王夫人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又请大家到花厅看戏。 估计看几场戏之后,就到了回府的时辰,看来今天真的没机会瞧瞧她的未来夫君的样貌了。 移步花厅的路上,萧惋有意等了等郑茗薇,“茗薇,上次的药膏还好用吧。” “多谢郡主,原本就是小伤,当天晚上就好的差不多了,倒是让郡主舍了上好的药膏,改日我定备厚礼送到郡主府上。”郑茗薇说话客客气气,一口一个郡主,都不叫她惋惋了。 说完,郑茗薇又拉了别人一起走,不和萧惋同行。 萧惋不是上赶着的人,虽然两人是朋友,但是你莫名对我疏离,又拒绝我的靠近,那我也没有再和你情同姐妹的必要,她不需要强求来的友谊。 至于郑茗薇疏远她的原因,萧惋并不是很在乎。 台上的戏唱了一出又一出,萧惋看了看天色,对王夫人说告辞。 转身时对王若筱使了个眼色,王若筱心领神会,跟着萧惋一起走出花厅。 “带我去花园的那个丫鬟,左额角有颗痣。” “我知道了,你放心,等送走了宾客,我就让人一个个排查,一定会把人揪出来。”王若筱点了点头。 坐上回府的马车,萧惋感觉浑身疲倦,让车夫放慢速度,她靠着眯一会儿。 * 马车离开不久,王陵就送温顾出府。 “温将军慢走,改日到府上,我们切磋一下剑法。”王陵笑着拱手。 温顾打量了一下王陵竹竿儿似的身板,不明白王陵怎么会有和他切磋的念头,不过还是拱了拱手,“下次。” 离开王将军府,温顾一人骑马回府,刚到书房,下人送来一封信。 “灾民已经安顿好,自愿参军的人,已经开始训练。” 看过信后,温顾将信烧了,看着火苗燃尽,将灰烬倒进窗边盆栽的花盆中。 * 当晚,王若筱想将那个将萧惋带至花园中的丫鬟找出来,但是找人的动静太大,被父亲发现了。 王将军看着一院子的丫鬟,“筱儿,你嫌身边伺候的丫鬟不够?” “不是。” “那是觉得身边人伺候得不好,想换个好的?” “不是。” “那你为何深更半夜将所有人叫来啊?” 王若筱不会撒谎,在父亲再三询问之下,说了实话,“爹,这件事都是我的主意,要不是我怂恿惋惋去看看温将军的长相,她也不会……” “好了,那个丫鬟找到没有?”王将军了解自己的女儿,也听明白了,就是小姑娘想见见自己未来夫君,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自家府上出了这样的丫鬟却不是小事。 “还没,不过人都已经在这儿了。” 幸好今天没出什么事,萧惋是郡主,身上有一半的皇室血脉,要真的出了事,皇上定饶不了他。 王将军亲自找人,最后还是把那丫鬟找出来了。 第5节 那丫鬟吓得痛哭流涕,“将军,小姐,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受人摆布,奴婢真的没有坏心思啊!” “是谁让你怎么做的?给了你什么好处?”王若筱掐着腰,瞪着眼问。 “奴婢只是厨房帮忙的小丫鬟,并不认识那人,不过那人说是郑小姐的丫鬟,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说只要将郡主带到花园中就行了,别的再也没有了。”丫鬟哭着说,将怀里的十两银子主动交出来。 今日来府上的,只有一个郑家小姐,便是丞相的女儿郑茗薇。 可是,她为什么要收买小丫鬟,将萧惋带到花园中去? 王若筱想不明白,王将军也不懂姑娘们心里想什么,但是有一点明确的是,这个被收买的丫鬟,不能再留在府里了。 区区十两银子,便被人指使做事,这样的丫鬟,他们府上可不敢留。 * 萧惋正在灯下看书,半香进来,说是王小姐托人给府上送了口信儿。 那个丫鬟找到了,已经被发卖了,但是王若筱却被王将军关了紧闭,三天不得出门。 “伯父为何要关筱儿?” “奴婢问了,来人说是,王小姐教唆郡主您,才被王丞相惩罚。” 萧惋皱了皱眉头,“那人还在吗?” “在外头等着回话呢。” 披上大氅,萧惋出去见了那人,“你们小姐可还好?” “回郡主,我们小姐好着呢,叫您不要担心。” “可问出来是谁指使了那丫鬟?” “回郡主,那丫鬟说是郑小姐身边的。” 郑茗薇身边的人,那便是郑茗薇的意思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惋回房,书也看不进去了。 半香去铺床,画扇点上安神香。 “郡主,可是担心王小姐?”画扇轻声问。 “筱儿定是把这件事揽到她自己身上,才被王将军责罚,这丫头,只知道讲义气。”萧惋叹声气,心中却很暖。 明明王若筱比自己还要小一岁,但是从小到大,每次闯祸,都是王若筱在前头揽下责任,和她比起来,自己这个姐姐做的实在不像样。 不过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注意,王将军八成是知道的,她明天还是去王将军府上走一趟,把这件事说清楚才好。 不过郑茗薇收买小丫鬟的事,她却是不解。 “王小姐为人仗义,性子像极了王将军。”画扇笑了笑,看了眼萧惋,“郡主可是疑心郑小姐?” “还是你最懂我。”萧惋看了看画扇。 “郡主,圣旨赐婚那日,听了圣旨后,郑小姐才举止异常,恐怕郑小姐这么做,是和皇上赐婚有关系。”画扇分析道。 萧惋仔细回想了那天发生的事,郑茗薇确实在听了圣旨后,神情不对劲,恍惚中还扎破了手指,而且在众人聊起温将军之后,言语之间对温将军多有维护。 难不成,郑茗薇对温将军芳心暗许,而皇上赐婚,彻底斩断了郑茗薇和温将军的可能,所以郑茗薇才会疏远自己? 那今日她让小丫鬟把自己引到花园处,又是何意?难道是想污蔑她和刘章之间有什么? “没想到,我将她视作姐妹,她因为一桩我身不由己的婚事,竟然算计我。”萧惋自幼在宫里长大,当今皇上后宫妃嫔众多,争宠手段各式各样,阴谋暗算她也看过不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算计。 可她又不是明知郑茗薇对温顾有意而坏其姻缘,郑茗薇这般不顾姐妹情谊,也着实让人寒心。 “郡主,这件事该当如何?”画扇问。 “那丫鬟被发卖了,这件事便这么算了吧,至于郑茗薇那里,若是以后,她再做什么不顾往日情分的事,我也不会一味忍让。”萧惋心烦意乱,不想再想了,干脆上床酝酿睡意。 第6章 六枝 翌日,萧惋带着亲手做的点心去王将军府上拜访,王夫人亲热地拉着萧惋的手,品尝之后,夸她的手艺好。 “伯母,我今日来,主要是想把昨日那个丫鬟的事情说清楚。”萧惋将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和王夫人讲了,“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和筱儿无关。” “事情都过去了,就不提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伯父让她禁足三日,是因为三日之后皇上要去昭华寺,为南方受灾的百姓祈福,希望来年风调雨顺,百姓能有个好收成,这几日就让筱儿好好在家里呆着,省得她整日往外跑。”王夫人拍着萧惋的手背说。 “原来是这样。”萧惋点点头说。 这边两人正聊着,又有下人进来通禀,“夫人,刘小姐来了。” 刘茵茵也拿着一盒糕点来,“伯母,这是用昨日的梅花做的糕点,茵茵特地送来给您尝尝。” “瞧瞧你们两个,真像是亲姐妹一样心有灵犀,昨日都送了安神的香囊,今日又都送了点心。”王夫人笑着收下,打开食盒看了看,夸刘茵茵心灵手巧。 两人陪着王夫人说了会儿话,见时候不早了,起身告辞。 出府的路上,刘茵茵拉着萧惋问:“昨日王将军府上发卖了个小丫鬟,惋惋,你可听说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萧惋点点头。 “你可知道为何?” 萧惋看了刘茵茵一眼,“这我就不清楚了。” “我不过是听闻筱儿被禁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惋惋你真的不清楚?”刘茵茵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一直追问。 “我们都是道听途说,你听说多少,我也听说多少,我又怎么知道别家府上的事?”萧惋淡淡笑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奇。 “也是,谁家没个笨手笨脚的丫鬟呢,上个月我哥哥还责罚了一个小厮,差点打发出去。”刘茵茵不再追问,”对了惋惋,三日后皇上去昭华寺为百姓祈福,你去吗?” “为百姓祈福是大事,自然要去。”皇上出宫祈福,皇室中人务必都得到场。 “那我们三日后见了。” 两人在王将军府门口分开。 三日后,萧惋早起梳妆,宫里派了车来接,她会和纯阳与平阳两位公主同行。 三人在车上没聊几句,便纷纷打起盹来。 一路颠簸到了地方,萧惋下了马车才发觉,空中飘起了雪花。 “郡主,路上湿滑,当心脚下。”画扇牢牢扶着萧惋的手臂。 步行了一段,终于到了昭华寺门前。 众人跟着皇上进行祈福仪式,萧惋到了最后,站得脚酸。 终于等到仪式结束,萧惋松了一口气。 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儿,没看见王若筱和刘茵茵。 画扇撑着伞,伞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郡主,要不要去客房歇歇?” 萧惋点点头,回程不必再和大队伍一起走,已经提前吩咐了马车来接,现在马车未到,先去歇歇也好。 为了省时间快点到客房,萧惋选择走近路,有一条石子路可以通到客房,只是落了一层雪之后,路滑得厉害,萧惋一不小心崴了脚,跌坐在地上。 “郡主!”画扇手中撑着伞,没扶住萧惋。 “别动。”萧惋脚腕钻心地疼,疼得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她不敢乱动,知道自己一时站不起来,“画扇,我走不了了,你去叫人来帮忙。” 画扇前后看了看,附近都没人,她只能去寺中请人帮忙了。 将伞留给萧惋,画扇说:“郡主,奴婢很快回来。” 萧惋的衣裳已经被地上的雪水打湿,坐的时间久了,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凉意,萧惋忍着疼痛,挪到了一棵树旁边,靠着树单脚站着。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萧惋以为是画扇回来了,“这么快,是半路遇到人了吗?” 话问完,许久无人答话。 萧惋想回头看看,可是右脚疼得沾不了地,她只能回头看,却被树挡住了视线,只看到一条胳膊和衣裳下摆。 从衣着上看,那人是一名男子。 “公子,路上可看见有个丫鬟?”萧惋问。 那人还是不说话。 “公子,我本想去客房的,只是路上崴了脚,走不得路,我的丫鬟去叫人帮忙了,公子来的路上可看见她了?”萧惋又问。 许久,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没看见。” 这声音真冷,比天气还冷,比地上的雪还冷。 今日因为皇上祈福,所以昭华寺封寺一日,能来寺里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朝廷命官。 皇室中人她都认识,可这人声音陌生,不是她认识的人,那便是某个官员了。 萧惋有意探出身子去看看那人是谁,刚一动作,那人又说话了,“姑娘既然受伤了,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萧惋动作僵住,到底还是没转身去看。 “大人,我在这儿等等我的丫鬟,您请便吧。”一个路人而已,左右她也不认识,不看也罢。 温顾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看着树后的那个女子。 前几日在王将军府花园中,听过她的声音,今日萧惋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便认出了她。 雪下得并不大,人也已经站到树下了,也不知道她还打着伞做什么。 而且刚说过崴了脚不能动,还要转身看身后人是谁,要是不小心牵扯到伤处,势必更加疼痛,连一点雪都淋不得的女子,要是疼得厉害,还不得哭? “你要去客房?”温顾看着萧惋的衣角说。 “是的。”萧惋回答。 “此刻寺中人都在佛堂中诵经,姑娘的丫鬟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 “啊?那……”萧惋觉得自己真倒霉。 “不如在下送姑娘去吧。”温顾觉得,让萧惋等丫鬟回来,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萧惋听了,心中却警惕起来,她的脚走不了路,若是让这位大人送她,恐怕得把她背过去,孤男寡女举止亲密,她可怎么说得清? 且他原本定有自己的事,在看见她孤身在此之后,却迟迟不走,还要送她去客房,是真好心,还是不怀好意? 第6节 石子小路本就偏僻,现在附近一个人也没有,若是他起了歹念,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两相权衡之下,萧惋咬了咬牙,“多谢大人好意,只是你我非亲非故,怎么好劳烦大人您,我还是在这儿等丫鬟来接我吧。” “我是好心。”温顾好意被拒绝,心中不快。 “我知道大人是好心,只是你我孤男寡女的,实在是不便。” “无妨,我不会计较姑娘占我便宜的。”温顾十分认真地说。 “……”萧惋原本只是怀疑此人用心,现在倒是笃定这男子不怀好意,她已经明确拒绝,他却还要纠缠。 “大人,我已有婚约在身,我未来的夫君,可是力大无穷,杀人不眨眼的,我劝大人还是自行离去吧,要是被我未来的夫君知道了,他定会砍了你的脑袋。” 温顾挑了挑眉,说他杀人不眨眼?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风评这么差了。 “这样啊。” 萧惋以为那男子动摇了,刚要松口气,忽然,手中举着的伞被外力打歪,接着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下一瞬自己的头就被那东西盖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既然姑娘未来的夫君这么厉害,那便只能暂且委屈姑娘一下了。” 原本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忽然说话的声音就到了自己身边,话音一落,萧惋便被人扛在肩头。 “你干什么?”萧惋慌了,手中的伞落地,双手被男子擒住手腕动弹不得,视线又被阻,被人扛起来的瞬间,萧惋感觉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送你回客房。” 男子步子迈得大,脚下速度又快,萧惋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风吹起来。 “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长安郡主,你怎能如此无礼!” 萧惋好歹也是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哪里被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 她的肚子被男子肩膀顶着,十分不舒服,而且那男子另一只胳膊就揽住她的大腿处,她被衣物蒙住的脸已经红透,被气的。 “哦,原来是长安郡主,我要是郡主你,就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万一我是个坏人,以后拿这件事要挟郡主可怎么办?”温顾步伐轻快,肩上的人太轻,他都没费多大力气,而且这番对话,莫名让他心情愉悦。 “你到底是谁?”萧惋问完,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放到个柔软之处。 “我又不是傻子,告诉郡主之后,等着让郡主未来的夫君砍掉我的脑袋吗?” “……”萧惋被气得说不出话,双手得到自由之后,立刻把蒙到脑袋上的东西拿开。 她坐在一个房间的床上,脚边放着一把伞。 但是房间里只有她一人,那人去哪儿了? “喂!”萧惋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 温顾出了房门,刚走出两步便听见房内女子的喊声,微微弯起唇角,待到走出一段路之后,对着空气扬声说:“清风,让郡主的丫鬟直接回客房吧,再去请个大夫过来。” “是。”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温顾身后,领命离去。 第7章 七枝 暗卫领命而去,温顾返程,去见了原本要见的人。 “丞相大人,路上有事耽搁,来迟了。”温顾朝着丞相拱手,微微躬下身子。 “无妨,温将军来了就好。”丞相指了指对面,让温顾坐下。 “那些灾民可安置好了?”丞相问。 “丞相放心,灾民们已经安置妥当,只是物资紧缺,尤其是粮食,若是朝廷迟迟不发放赈灾粮,恐怕灾民们难以捱过这个冬天。”温顾沉声说。 这次他去南方剿匪,发现匪患事小,饥荒事大。 那些去做了山匪的,都是走投无路的灾民,也没什么战斗力,剿匪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只是他不能看着那么多灾民流连失所。 所以他找到朋友替他安置灾民,直到大部分灾民都有了容身之处,他才给朝廷发了捷报,随后返京。 回京之后,他不止一次和皇上说了灾民的事,希望皇上能往南方发赈灾粮,只是皇上每次都是口上说,一定不会弃灾民于不顾,但没有一次允诺派发赈灾粮的。 所以,温顾才找到了丞相。 丞相是百官之首,也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若是丞相能说动皇上,或者能有什么别的办法,让灾民平安度过这个冬天,那么等到了开春,百姓开垦种地,日子便会渐渐好起来。 “温将军爱护百姓,是百姓的福气,只是温将军也知道,如今国库空虚,皇上虽然忧心百姓,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温顾冷冷一笑,“宫宴那日,满桌山珍海味,这样一顿饭,便够养活平民一家几年的了,国库再怎么空虚,也不至于,连几百石粮食都没有吧。” 丞相脸上难看起来。 他确实忧心百姓,但是温顾的话,对皇上是大不敬,臣子若是不敬皇家,严重者,当斩。 不过他看了一眼温顾此刻眼底的怒意,便把心中的不满压了下来,“温将军,皇上是天子,衣食住行是有规章制度的,而且宫宴是皇上为了犒劳温将军所设,岂能马虎?” 维护了皇家威严之后,丞相接着说:“至于赈灾粮,我可以再向皇上进谏一二,若是国库实在拿不出粮食,便募捐吧。” 温顾听后皱了皱眉头。 其实,无论是他还是丞相,都知道募捐比让皇上派发赈灾粮还难,饥荒年代,凡是自己家中有粮的,都是富户或者官宦人家,商人多趁此机会牟利,粮价疯长,有钱的花钱囤粮,没钱的只能饿着,毕竟现在,粮食比黄金都贵。 这样情况下,谁家愿意无偿将粮食拿出来,白白给那些灾民呢。 且现在靖国早已经不是当年鼎盛的靖国了,朝中官员上下沆瀣一气,官官相护,就算皇上给灾民拨了赈灾粮,恐怕这粮食也到不了百姓手上。 百姓的日子已经很艰难,更难的是,没有一个好的朝廷,那百姓便成了无国无家之人,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流浪。 “既然如此,还望丞相体恤百姓,告辞。” * 萧惋在客房中等了一会儿,画扇便回来了,还带着一位大夫。 “大夫,我家郡主的脚没事吧?” “无妨,没有伤到骨头,只是郡主须得好好静养几日,敷些膏药就好了。”那大夫留下个方子,连诊金都没收就走了。 “画扇,快去将诊金给大夫送去。”萧惋忙说。 待到画扇回来,萧惋问她怎么知道她在客房的,又怎么带着大夫过来。 “郡主,寺中和尚都在诵经,奴婢进不去,今日寺内又没有其他香客,官员们也都离寺了,奴婢便想着去看看咱们的马车到没到,结果路上遇见了一个不认识的公子,说是自己身体不好,走到哪儿都带着大夫,奴婢便说了郡主脚受伤之事,那位公子好心,便让他的随身大夫跟着奴婢过来了,可奴婢回到石子路发现郡主不在,那大夫便提议说直接去客房看看,结果郡主您真的在客房等着。” 萧惋听后点点头,“这样啊,那你可问清,那位公子是谁,日后好表达一下谢意。” “奴婢问了,只是那位公子不肯留名。” 对方不求回报,萧惋只能在心里祝愿那位公子万事顺遂了。 在客房中休息了半个时辰,萧惋的脚勉强能动,画扇扶着萧惋出了昭华寺,两人回到了郡主府。 几个丫鬟看萧惋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时却伤了一只脚,都担心不已。 “奴婢还是去宫里请太医来看看吧。”问雪看着那黑乎乎冒着臭气的药膏,认定那大夫定是位蹩脚的江湖郎中,不靠谱。 “不用了,伤得又不严重,且这药膏,敷上感觉还不错。”伤处冒着丝丝凉意,连疼痛感都没有了。 问雪听萧惋这么说,只能作罢。 “箩萤呢,我回来这么久,怎么不见她?” “她啊,又回家去了,说是她爹生了病,请了大夫去替他爹医治。”问雪说话时翻了个白眼。 “人家这是有孝心,这你也要针对她?”萧惋不赞同地看着问雪摇了摇头。 问雪是觉得,既然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丫鬟,就应该万事以主子为先,如今萧惋受伤动都动不了,箩萤身为丫鬟却不在身边伺候,忒不像话。 “郡主,你还向着她说话!她有父亲了不起,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说走就走,奴婢是去房间找她才看见她留的字条。一个丫鬟,忘了本分,就应该发卖了,赶出府去!”问雪脾气大,说话也直。 “我平时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现在都敢做我的主了?”萧惋沉了脸,语气也重了几分。 这几个丫鬟,是打小便在身边伺候的,她们一起长大,感情亲厚,萧惋对下人也好,从不声严厉色,极少有像今天这般发火的时候。 问雪被吓了一下,浑身的气势灭了,低下头说:“郡主,奴婢失言了。” “我再说一次,箩萤是我收在身边的,她和你们一样,是我身边的大丫鬟,若是她犯了错,理应受罚,那按照规矩,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只是这三年,她做事尽心,人又稳妥,除了刚来府上那阵子,她不懂规矩犯过错之外,熟悉府上事务之后再也没出过错,你们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不要动不动就说把她赶出府,再让我听见,打十下手掌心。” 问雪跟着萧惋这么多年,从来没被说过这么重的话,当即便湿了眼眶,一转身跑出去了。 “这……”画扇两边看了看,叹了口气,“郡主,问雪还是孩子心性,让她冷静冷静,兴许就想明白了。” 萧惋冷哼一声,“年纪最小的半香都比她稳重许多,都怪我平时太纵着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让她自己反思去。” “我累了,睡一会儿,你们出去吧。”萧惋打发了众人,在床上小憩。 傍晚,箩萤回到郡主府,见众人看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她想上前问问,可是大家都避开她,不愿意和她说话。 等进了郡主院门,见了守在门口的画扇,她才知道,原来郡主因为她,责骂了问雪。 父亲受了风寒,本不严重,可是今日郡主离府后,相熟的朋友来告诉她,她父亲咳血了,她吓了一跳,想找人说明情况回家看看,却处处找不到问雪和半香,其他的小丫鬟又做不了主,她便只能在房间留个字条说明,然后出府请了大夫回家。 现在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做法欠妥,箩萤和画扇用手语说清楚发生的事,便进去给萧惋请罪认罚。 画扇仔细一想,去找问雪和半香,她去时,问雪哭得厉害,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半香正在安慰。 “画扇姐姐。”问雪啜泣了一下,语气满是委屈。 “说吧,郡主不在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画扇没吃她这套,板着脸问话,倒是有三分像萧惋。 问雪和半香一怔,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慌乱。 半香年纪小,又见画扇这么问,以为是她和问雪偷溜出去玩儿的事被发现了,直接就招了。 箩萤出府,并不是不想和人打个招呼,而是问雪和半香趁着郡主不在府上,出去玩儿没告诉箩萤,所以箩萤才找不到人。 这么一想,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问雪和半香的错。 “郡主没骂错人,问雪,这几日你就好好闭门思过,不用到郡主面前伺候了,半香,罚你去扫前院,什么时候扫干净,什么时候回郡主身边。”画扇气急,罚起人来也不手软。 “画扇姐姐,我知道错了,让我到郡主面前伺候吧,我也可以去扫院子,前院后院我都扫,甚至是倒夜香,刷恭桶我也愿意。”问雪慌张起身,拽着画扇衣袖求着。 “现在说这些晚了,你好好反省吧。”画扇说完转身就走,半香急忙跟上,去领罚扫院子了。 画扇回去时,萧惋正和箩萤说着话,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她上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 萧惋叹了口气,“这下问雪定是要吓坏了,以为我不要她了。” 第7节 “是,她哭得厉害。” 箩萤抬起手比划,替问雪和半香求情。 “你不必为她们说好话,这要是在宫里,定要打上几板子,恐怕半条命都没了。”萧惋该严厉的时候从不心软。 第8章 八枝 离开昭华寺后,温顾想起了萧惋,叫出暗卫来问:“她的脚伤怎么样?” “长安郡主只是扭伤,并未伤及筋骨,修养几日便好了。” 温顾点了点头,又想起萧惋说他杀人不眨眼的话。 坊间对他的评价他也有所耳闻,战场上必然要勇猛杀敌,只是他平日里对待百姓一向温和,却也无法改变大家对他的印象,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这张脸,长得过于吓人了。 回去之后,温顾请了王陵到自己府上吃酒。 “温将军怎么忽然请我吃酒?”平日里温顾公务繁忙,就算是得了闲,他也会安排其他事,从未见他如此清闲,还请他吃酒。 “有些事想问你。”温顾说话有些犹豫,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陵更觉得新鲜,做事一向果断的温将军,竟然也有这样踌躇的时候。 “何事让温将军如此犹豫不决?” “如何改变一个女子对自己的看法?”温顾问。 “噗……”王陵一口酒呛住,从来不近女色的温将军,居然开始在乎一个女子了? “咳咳,温将军,你现在可是有婚约在身,还是皇上赐婚,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突然出现个红颜知己啊!”王陵不知道温顾和萧惋的事,还以为温顾是看上了什么别的女子。 温顾莫名其妙看了王陵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有什么红颜知己?” “那你要改变谁对你的看法?难不成是……长安郡主?” 温顾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温将军,别的不说,这种事你来问我,算是问对人了!”王陵忽然兴奋起来,“女子么,都是要哄着的,尤其是长安郡主这般的金枝玉叶,更要哄了,什么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宝石首饰,这些女子们喜欢的东西,变着花样地送,她绝对开心。” “你觉得她会缺这些东西?” “呃……也是,长安郡主什么东西没见过。”王陵挠了挠头,发现自己讨好女子的手段,根本无法对应在长安郡主身上。 温顾回想起萧惋摔倒后,衣裳下摆被地上的雪水浸湿,那件衣裳,她怕是不会再穿了。 不然,就照着那件衣裳的样子,送她一件一模一样的,算是为自己的唐突赔罪了。 * 萧惋在家养脚,又是几日没出门,五日后,她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地走动。 王若筱和刘茵茵来看她,萧惋在家闷得无聊,拉着她们,再加上画扇,四人一起打牌。 “惋惋,那日我本想与哥哥一同去昭华寺,可是张嬷嬷生病了,我只能在府上照顾。”刘茵茵解释那日没去昭华寺的缘由。 “张嬷嬷可大好了?”萧惋关心。 这张嬷嬷是刘茵茵的乳母,因为刘茵茵的生母在她三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刘茵茵是由这个乳母抚养长大的,刘章和刘茵茵兄妹对张嬷嬷颇为尊敬。 “已经好了。”刘茵茵笑了笑。 王若筱看着牌说:“祈福那日,我母亲也病了,我爹便让我留在家里照顾母亲,你们说奇不奇怪,怎么祈福那日这么多人生病了,惋惋还崴了脚,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兆头?” 萧惋想起来箩萤说那日她父亲也病了,心里也觉得有些玄乎,但是皇上祈福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靖国国运,谁敢说什么不好的话。 “嘘……”萧惋捂住王若筱的嘴,“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王若筱避开萧惋的手,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几人继续打牌,各自有输有赢,不过画扇是萧惋的丫鬟,赢了算画扇自己的,输了算萧惋的,所以算下来,输的最多的是萧惋。 洗牌的功夫,半香进来,“郡主,有人给您送了东西来。” 画扇上前将半香手中的盒子接过,萧惋打开,里面躺着一件衣裳。 “咦,惋惋,这不是你的衣裳么。”王若筱一眼便认出这是萧惋的衣裳。 萧惋摇了摇头,“不是,我的那件祈福那日脏了,洗过之后一直收着,这件不是我的。” 拿起衣裳翻看,发现这件只是颜色和花纹与自己那件一样,其他细节的地方都不一样,但可以看出来,这件衣裳是照着她那件衣裳做的。 “半香,这衣裳是谁送来的?”萧惋问。 半香摇摇头,“郡主,来人并未透漏姓名。” 不知为何,萧惋脑中浮现了一片黑色衣角。 是祈福那日,将她送到客房的男子。 除了她的丫鬟之外,便只有那个男子知道自己衣裳脏了,但他为何要送自己一件一模一样的? 难道是在挑衅? 难不成,他知道自己是长安郡主,真的想借此要挟她不成? 想到这儿,萧惋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惋惋,你在想什么?”王若筱张开五指在萧惋眼前晃了晃。 “画扇,将这衣裳扔了。”萧惋回过神来,冷着脸说。 “扔了?”画扇惊讶。 刘茵茵和王若筱也劝说:“虽然不知道送礼的人是谁,不过这衣裳料子不一般,这送礼之人非富即贵,贸然扔了,是不是不太好?” 萧惋气闷坐下,那日被陌生男子送到客房的事,就连画扇,她都没说实话,只说是一个好心人将她扶过去的。 “说不定是哪家贵女想结交你,毕竟你是长安郡主,马上又是将军夫人了,想巴结你的人多着呢。”王若筱想当然地说。 一旁的刘茵茵看着那衣裳没说什么。 最终萧惋还是让画扇将那衣裳收起来,只是这件衣裳,她永远都不会穿。 * 刘茵茵离开郡主府,让自己的丫鬟去城东的绸缎庄打听,今日有谁去定做了那样式的衣裳。 她喜欢打扮,城里的首饰铺子和绸缎庄铺,哪家有什么料子她一清二楚,今日萧惋那件衣裳,她一看便知是出自谁家。 原本有人给萧惋送礼,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萧惋的反应有些奇怪。 王若筱心思单纯,顶多想到送礼之人是哪家贵女,可若萧惋不知送礼的是何人,那为何一开口便要扔了? 萧惋一定知道是谁送的,但是她不想收,甚至还有些厌恶。 晚上,丫鬟便打听到了。 “小姐,掌柜的说,做那件衣裳的人并未露面,每次都是下人来的,但是可以断定的是,那人是个男人。” “什么?”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刘茵茵预料。 萧惋私下里和男子有往来? 而且那男子胆大包天,竟然明目张胆地给萧惋送东西。 “小姐,难道长安郡主,和别的男子有私?”丫鬟小声推测。 “不可能,今日看惋惋的神情,分明是不喜那男子,八成是有人觊觎惋惋,死缠烂打。”刘茵茵了解萧惋,她断不会做出有辱皇家颜面的事。 想到这里,刘茵茵又想起了自己哥哥,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哥哥心中爱慕萧惋,可惜皇上的赐婚来得太早,断了她哥哥的机会。 “小姐,左右那是长安郡主自己的事,您和郡主虽然较好,但也不用这般替郡主忧心。”丫鬟说。 刘茵茵不再想这件事,嘱咐厨房多做几道哥哥爱吃的菜。 * 又是几日过去,萧惋担心那个男子还会再出现,防备了几日,没什么动静,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她的脚已经痊愈,今日想出去走走。 “听说新开了一家酒楼,有许多新的菜式,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萧惋心情很好,梳妆打扮之后便要出府。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日让问雪和半香同我出去吧。” 画扇面上一喜,“是。” 郡主这么说,便是原谅了两个丫鬟。 问雪几日没出屋子,从最初的心惊胆战,到后来的心灰意冷,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被郡主扫地出门了,谁知今日郡主点名让她陪着一起出门,她瞬间活了过来。 两人犯过错,得了郡主的原谅,做事小心翼翼地,格外仔细。 “怎么瘦了这么多?”马车上,萧惋看着问雪说。 问雪红了眼眶,低头不说话,半香替她回答:“这几日问雪都没睡好,也没什么食欲,现在郡主原谅她,估计过不了几日,又胖回来了。” “半香,谁胖了?”问雪瞪眼看着半香。 “行了,一会儿带你们吃好吃的。”萧惋笑笑。 新店开张,老板很会做生意,所有菜品一律打五折,大堂人满为患,幸好萧惋提前定了包厢。 在萧惋进了包厢之后没多久,又有几位客人进了萧惋隔壁。 为首的人,身材魁梧,面色黝黑,脸上还有一道疤,让本就丑陋的面目更加狰狞,一副凶像。 这人正是温顾。 身后跟着的,是京城的几个官员,今日温顾请客,为的就是劝说几位捐粮。 包厢隔音很好,彼此间听不到谈话的声音,但是两扇门开合的间隙,温顾还是听见了隔壁传来的说笑声。 他见过萧惋两次,第一次记住了她的声音,第二次扛了她一路。 不知为何,此时,听见萧惋声音的一瞬,他脑中清晰地浮现出萧惋的面容,也不知道那件送她的衣裳,她穿没穿过。 第9章 九枝 第8节 门被关上,温顾的注意力回到面前的三位官员身上。 这三人,一位是户部尚书,一位是工部侍郎,还有一位是太子太傅。 这几人,家中世代为官,在京城根基很深,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若是他们肯答应捐粮,那么其他官员一定会附和。 “几位大人,今日晚辈请几位来此的目的,便是商量有关捐粮的事情。”温顾开门见山,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谁都没说话。 温顾一回来便向皇上讨要赈灾粮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皇上迟迟不肯发粮,不是皇上冷血不体恤百姓,而是国库真的空得不剩什么了。 如今宫里的开支已经比起之前节省许多,只是温顾常年在外打仗,偶尔进宫一次,察觉不到罢了。 今日早朝,皇上说了南方灾情严重,从今日起,开始募捐。 贵族都是冷眼旁观,没人肯出头,都想着法子保全自己,温顾便约了这几位良知未泯的官员,希望能说动他们带头捐粮。 “如今南方闹饥荒,百姓苦不堪言,几位都是心怀天下的好官,此时出手救百姓于水火,这是有功于靖国的好事。”温顾是武将,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说什么大道理。 他面对着三个富有学识的老臣,说出口的话显得有些苍白,但是他已经尽力了。 对面的三人,又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为官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就算他们捐粮,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百姓的感激吗? 贵族之间,盘根错节,这么多代下来,利益早已彼此相关,牵扯不清,其他贵族不愿意捐粮,若是他们带头捐了,必然遭人怨恨,百姓的感激是一时的,等到灾荒过去,家家户户过起了自己的日子,谁还会记得他们? 但是同僚之间的仇视就不同了。 人在官场上,是要讲人情的,若是得罪多了人,谁知道哪天就被人参了一本。 而且,几代累积的基业,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怎么想,捐粮一事都不可行。 “丞相已经答应,会尽力多捐出一些粮食,若是几位也愿意出粮,那百姓定会平安度过这个冬天。”温顾说。 良久,户部尚书开口,“温将军十几年来守护百姓,守护靖国,赤胆忠心让人佩服,不过捐粮一事,不是说几句便行的,我们几家虽然是大族,但也是要吃饭的,国库都没有那么多粮食,我们更不会有那么多了。” 工部尚书紧接着说:“是啊,去年大旱,颗粒无收,现在各地都缺少粮食,只是南方的情况比较严重罢了,就算现在全京城的贵族,都把自家的粮食交出来,也不够的。” 温顾将目光转向了太子太傅。 “温将军,捐与不捐,都是为难。”太子太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户部尚书和工部侍郎都松了口气。 捐粮食,为难自己,不捐,为难百姓,谁又愿意为难自己呢? 温顾眼中黯淡下去,沉默片刻,冷笑一声。 太子太傅,是教导太子的,连太子太傅都这么说,可见靖国的朝廷,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几位大人,将来若有一天,天子受百姓挟制,可不要后悔。”温顾冷冷说了一句话。 三人大惊,惊讶之后便是怒意,户部尚书一拍桌子,“温将军,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要威胁皇上不成!” “不敢,今日这顿饭也不必吃了,三位请便吧。”温顾说着,从桌下拿出一把剑放到桌上。 三人原本还想说两句,一看见这把剑,都闭了嘴。 温顾是猛将,杀人不眨眼,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三人狠狠甩了袖子,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小二端上最后一道菜,看包厢里只剩下一个人了,没敢多说什么,把菜放下,静悄悄出去了。 温顾独自坐着,心头一股火,烧得他烦躁,起身去开了窗,凉风吹在脸上,这才好受了些。 隔壁也开着窗,女孩子们的说笑声,透过窗被风吹过来。 “郡主,听说这家的桃花酿十分不错,要不要尝尝?”问雪最是贪嘴。 萧惋想了想点头,“叫一壶,不过出门在外,不能多喝,一人一杯,若真喜欢,带回府喝个够。” “谢谢郡主!”问雪欢欢喜喜地去叫酒了。 待到桃花酿上来,萧惋喝了一口,眼睛亮了,“果然不错,你们也尝尝。” 问雪和半香给自己倒了一杯,不敢多喝,小口抿着。 “唔,辣。”半香不会喝酒,尝了尝之后皱了皱眉头,萧惋见状,忍不住笑。 因为萧惋自己喜欢喝酒,所以几个丫鬟跟着她,酒量也不错,只有这个半香,喝酒打牌样样学不来。 “郡主,画扇姐姐肯定喜欢!”问雪笑着说。 “那就带两壶回去。” 站在窗户旁的温顾听了,勾了勾嘴角,这主仆几个都是小酒鬼么? “今日来醉仙楼尝鲜,明日叫上茵茵和筱儿去听戏,后日再去做几身春衣。”萧惋心情不错,将未来几日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 “郡主,为何每日都要出门啊?”问雪问。 “昨日礼部来了人,说是婚期已定,定在了八月初五,还有半年时间,我当然要趁这半年好好玩玩,等成了亲,还不一定要过什么苦日子。” 一想起自己要嫁给那样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萧惋便觉得自己婚后的日子恐怕过得不好,那婚前自然要好好过。 温顾听了神情不悦,怎么说得像嫁给他,就一定要受苦似的? “郡主,外面的话都是传言,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温将军也是个会体贴人的呢,就是长得丑了点。”半香安稳萧惋。 “就是啊,王将军也是战场上杀敌无数的人,他对王夫人,就很好。”问雪说的是王若筱的父亲。 “那不一样,王将军年轻时一表人才,他和王夫人是先相看,两情相悦才在一起的,不像我和温将军,都不知道彼此长什么样子,就被一道圣旨拴在了一起。”萧惋又喝了一口酒。 “也是,京城谁不知道,郡主您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太后一手培养起来的,那个温将军,占了个大便宜。”问雪开始为自己主子抱不平。 “以后的事,暂且不提,要先过好眼前,日子么,自然是怎么好怎么过。”萧惋说完,又喝了一杯。 今日已经喝了三杯了,不能再喝了,萧惋心里有数,将酒杯倒扣在桌面上。 温顾一直听着隔壁萧惋与丫鬟们说话,知道她们吃完了饭,小二将他们的包厢窗户关上,温顾也才关上自己这边的窗户,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酒萧惋很喜欢,只是到了他的嘴里,没什么滋味。 回想起见到萧惋的几次,她都是很开心,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无忧无虑,嫁给自己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上了战场,连命都没了的人,确实挺委屈的。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但是身为丈夫,该给她的,他都会给她,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 萧惋下了楼,在大堂遇见了郑茗薇。 郑茗薇也是听说了这家新开的酒楼不错,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萧惋,郑茗薇先是一怔,随后依礼,“长安郡主。” 萧惋从头到脚打量了郑茗薇一眼,只是颔首回应,一句话没说,便离开了。 她还记得,郑茗薇在王将军府,收买小丫鬟引她去花园的事。 见萧惋这么冷淡,郑茗薇抿了抿唇,她因为萧惋和温顾定亲一事,一直疏远萧惋,如今萧惋对她确实是冷淡了,她反倒不习惯了。 “郑小姐,你和长安郡主,不是一向要好吗?”有人问。 郑茗薇强颜欢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接着上了二楼,就看见温顾从一个包厢里出来,手上拿着剑。 “温将军。”郑茗薇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开了口。 温顾视线扫过郑茗薇的脸,不认识,“有事?” “没……”郑茗薇红了脸摇摇头,手足无措。 “那借过。”温顾说完,直接走了,连多余的目光都没分给郑茗薇。 温顾下了楼转弯,连背影都不见了,郑茗薇还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友人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回过神。 等到了包厢里坐下,想起萧惋和温顾一前一后走的,难不成,他们是一起吃的饭? “郑小姐,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身边的人倒了杯水放到郑茗薇面前。 “哦,没事。”郑茗薇有些恍惚。 就算是他们相约一起来的又如何,他们是未婚夫妻,就算一起出行也没什么,况且她听说,礼部已经挑好了日子,皇后娘娘也开始给萧惋准备嫁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她的感情,只能藏在黑暗之中,永远没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这么一想,好不甘心啊。 * 皇上虽然下旨,让名门望族都积极捐粮,可是除了丞相和王将军之外,并没有人响应,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圣旨一下之后就不管了。 丞相尽自己所能,拿出二十石粮食出来,王将军出了五十石,虽然远远不够,但是温顾依然感念这两人。 运送粮食的任务,温顾交给了自己的一个下属,临行前一日,温顾去丞相府与丞相道谢。 “多谢丞相几次向皇上进谏。”温顾恭敬行了一礼。 丞相连忙将他扶起来,“严重了,我身为丞相,实在是愧对百姓,受不起温将军的礼。” 他豁出去老脸,没想到除了王将军之外,竟没一个人捐粮。 “能做其他人所不能,难能可贵。”温顾说。 这句话听着颇为熟悉,好像很久之前听人说过,丞相摸着胡子想了片刻,没想出头绪,便不想了。 “这一路,要确保粮食安全,全数送到灾民手上。“丞相沉声说。 “放心吧,此次运送粮食,路线保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温顾笑笑说。 丞相点了点头,看向温顾的眼神中有些许赞叹。 温顾这个人,有担当,造福于民,是个好将士。 这次粮食事件,也改变了丞相对温顾的一些看法。 从前,他以为温顾是天生的将才,但也只是打仗厉害而已,经此一遭,他发觉温顾为人稳重,心怀天下,为国为民,在如今这个动荡的时候,这样的好官不多了。 但是丞相也有想不通的地方。 比如,南方那么多灾民,温顾倒是用了什么办法,将所有人都安置好的? 单凭温顾一人,恐怕做不到,他必然有帮手,可是朝中并无人知晓温顾安置灾民的事,若不是温顾想让他向皇上进谏,连他这个丞相都不知道。 第9节 而且这次粮食总共只有七十石而已,远远不够所有灾民的,为何温顾一派从容的样子,丝毫不担心粮食不够? 难道他自己已经有别的办法弄到足够的粮食了? 虽然丞相心中疑惑重重,但是表面上还是笑着夸赞温顾。 道过谢之后,丞相送温顾出府,路上遇到了女儿郑茗薇。 “爹,见过温将军。” 郑茗薇是听下人说温顾来了,特意打扮一番出来“偶遇”的。 温顾的视线从郑茗薇身上掠过,没印象,只是浅浅点头。 “茗薇,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呆着?”丞相有些不悦。 “爹,女儿有些积食,便出来逛逛,没想到遇到了爹与温将军。”郑茗薇看着十分乖巧。 “爹要送温将军出门,你回去吧。” “是。”郑茗薇眼底闪过失望之色,还依依不舍地看了温顾一眼。 温顾没理会,拱手说:“丞相不必送了。” “那温将军慢走。” 等温顾走了,丞相瞪了一眼女儿,“你胡闹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会不知道女儿再想什么? “爹,你在说什么?什么胡闹?”郑茗薇一脸迷惑。 “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我是你爹。”丞相冷下脸,女儿居然对他说谎。 郑茗薇垮下肩膀,也不装了。 “你别起什么旁的心思,温将军和长安郡主的婚期已定,你管好自己,爹和你娘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绝不比温将军差。” 丞相语重心长,只可惜,郑茗薇一句没听进去,“哼”了一声,扭头跑走了。 “唉。”丞相重重叹口气,只能回去和夫人说道说道,希望女儿和她母亲之间能好好沟通。 * 萧惋整日约好友游玩,日子开开心心过着,冬去春来,皇后召了萧惋进宫。 “一阵子不见,惋惋越发水灵了。”皇后拉着萧惋的手,笑着说。 皇后如今年过四十,保养得宜,看着像三十不到。 “皇后娘娘才是仙子下凡,要不然为何惋惋从小到大,您都是一个样子呢?”萧惋说起俏皮话来很是讨喜。 “你这丫头,嘴越发伶俐了。”皇后笑着点了点萧惋的嘴。 “我不得哄您开心么,好让您多给惋惋备一些嫁妆。” 这下,皇后笑容更大,“放心吧,你可是长安郡主,嫁妆还能少了你的?” “表姐!”纯阳公主跑进来,先给皇后娘娘行礼,接着朝萧惋挤眉弄眼。 “都及笄了,还冒冒失失的。”皇后看了看纯阳说。 纯阳嘻嘻笑了声,收敛起自己的性子,“母后,纯阳这几日练琴遇到瓶颈,今日听闻表姐进宫,想请表姐过去指点一二。” 萧惋的琴技,堪比数十年前的静和长公主,因为是太后逼着一点一点练出来的。 “去吧,一会儿过来用午膳。”皇后松开萧惋说。 “那惋惋先过去,一会儿就回来。” 出了长春宫,纯阳松了口气,又恢复了本性,拉着萧惋的手说:“表姐,平阳妹妹在我宫里等着呢,有好东西想给你看看。” “什么好东西?”萧惋来了兴趣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纯阳卖关子。 萧惋到了之后,看见平阳怀里躺着一只猫,通体雪白,甚是好看,此时正眯着眼睛打盹儿,十分享受。 “表姐,你看,它好不好看?”纯阳怕把猫吵醒,特意压低了声音。 平阳因为怀里睡了只猫,一动不敢动,用一双满含期待的大眼睛看向萧惋。 “好看。”萧惋站在原地没靠近。 其实,她有些怕猫。 她害怕一切毛茸茸的生物。 “表姐,你过来呀。”纯阳到白猫身边,对萧惋招手。 萧惋笑笑,“不了,我站这儿挺好的。” 此时,原本闭着眼睛的白猫突然睁开眼睛,看了萧惋一眼,然后从平阳怀里跳到地上,伸了个懒腰。 “你们养着它,容妃娘娘和慧嫔娘娘可知晓?” 容妃娘娘和慧嫔娘娘分别是纯阳和平阳的母妃。 两个公主对视一眼,一脸心虚的样子。 萧惋一看,就知道是两人偷偷养的,“这么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不知道的了。” “你们可知这猫的来历?”萧惋又问。 两人还是摇头。 萧惋扶了扶额,这两人的胆子还真是大,宫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录在册,这猫在宫里,自然也有主人,她们偷偷养了,也不知道原主人是谁。 “表姐,你放心吧,要是有人问起,我们还回去就是,再说了,我们可是公主,替别人养了几天猫,谁还敢怪罪我们不成。”纯阳摆起了公主的架子。 正说着话,那只猫“喵”了一声,蓄力一跃,从萧惋脚上跳过去,便跑出了宫。 “啊!我的猫!”纯阳顾不得旁的,起身就去追猫,平阳紧紧跟上。 萧惋脚背上还残留着被猫爪踩后的感觉,原地抿嘴好一会儿,才松口气,也跟着去追了。 几人跟着白猫跑到了御花园,没想到却在御花园遇到了皇上。 皇上正在和温顾下棋,两人正沉迷棋局,忽然听见有人的喊声由远及近。 “别跑,回来!”纯阳不知道皇上在这儿,并未压低声音。 她的身后,是平阳和几人的丫鬟,一群人追着一只猫,半天也没追上。 第一个看见皇上的,是萧惋。 “给皇上请安!”萧惋大声说,警示纯阳和平阳。 前面两人身子一僵,看见皇上之后立刻跪下,“给父皇请安!” 两方棋子正僵持不下,皇上盯着棋局,也没让女儿们和萧惋起身。 还是温顾轻声提醒,“皇上,公主来了。” 皇上这才抬头,“起来吧。” 纯阳还惦记着猫,眼神四处瞟,怕猫跑丢了,“父皇,女儿不打扰您了,这就带着人离开。” 说着,便想带着人赶紧过去找猫。 “慢着。”皇上的注意力已经离开棋局,见女儿鬼鬼祟祟的样子便问,“找什么呢?” “回父皇,女儿养的猫丢了。”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是……前几日在御花园里看见的,它饿得骨瘦嶙峋,女儿看它可怜,便把它带回自己宫里养着了。”在皇上面前,纯阳可不敢撒谎。 “赵公公,你叫几个人帮忙找找。”皇上说完,看见了站在后面的萧惋。 “惋惋来了,巧了,朕今日和温将军在此下棋,你们二人还没见过吧,惋惋过来,见过温将军。” 第10章 十枝 “是。”萧惋缓缓起身,抬眼看见了坐在皇上对面,此刻正背对着她的温顾。 光看肩背,只觉得宽厚伟岸。 此时,那个背影的右肩膀动了一下,是温顾抬起胳膊落下一子。 “皇上,该你了。”温顾语气淡淡,似乎自己的未婚妻还不如一盘棋吸引他。 萧惋垂下眼眸,抬步上前,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温顾长什么样,她都要落落大方,决不能失礼。 刚走出两步,脚背上轻轻被什么东西一踩,那只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再次将萧惋的脚当做踏板,一跃而起,朝着皇上和温顾跑了过去。 萧惋被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视线随着白猫,眼看着它轻跳到了棋盘上,尾巴一扫,大半的棋子被扫到地上。 “朕的棋!”皇上刚想好下一步怎么走,就被这白猫破坏,瞪眼便要发作。 “喵!”白猫身体轻盈,又朝着皇上扑过去。 “朕的手!”皇上忽然捂着手站了起来,惨叫声和棋子落地声混在一起。 变故突然,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赵公公高呼一声,“传太医!” 温顾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轻叹一声,又懒懒抬了下眼皮,看清了皇上手背上那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抓痕。 “皇上,这里离慧嫔娘娘的寝宫最近,不如先移驾永宁宫吧。” “也好。”皇上皱眉看着自己的手,回头去寻那白猫,结果白猫又没影儿了,“给朕把那只畜生找出来!” 一时间,周围的太监宫女全都去找猫了。 纯阳和平阳却皱了脸,“白猫抓伤了父皇,依着父皇的脾气,说不定直接把白猫杀了。” 皇上被赵公公扶着走了,萧惋对两个表妹说:“皇上的伤口不严重,等太医看过了,你们去求求情。” 平阳点点头,“我这就回去,看太医怎么说。” 纯阳看了看周围一群弯腰找猫的人,这么多人找猫,猫一定跑不了,她也跟着平阳一块儿走了。 萧惋看向了那个依然背对着她坐着的温顾,不知道现在还该不该上前去见人。 去见吧,皇上已经走了,她去见了说什么呢,不去见吧,又好像失了礼数。 第10节 犹豫许久,萧惋的脚迈出去又收回来,反复几回,终于下定决心,迈了出去。 当初想看看温顾的样子没见着,今日不就是机会么,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温顾放在膝头上的手忽然收紧几分。 “温将军……”萧惋走到温顾身后,刚开口说话,却见温顾倏地站起来。 “长安郡主,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温顾大步向前,就把萧惋晾在原地。 萧惋:“???” 直到温顾的背影走到萧惋视线之外,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温顾,当她是洪水猛兽吗?她连话都没说完呢,逃似的没影了什么意思? * 出了御花园,温顾松了口气。 刚刚说话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怕萧惋听出来,那日在昭华寺的人是他。 至于为什么离开,是不想让萧惋看见他的样子,外界对他的传闻甚多,大部分传言都是假的,但关于他外貌的,却是真的,他很丑。 若是萧惋见了,恐怕会吓到吧。 * 萧惋心里的气一直压着,陪着皇后娘娘用了午膳,坐上回府的马车,脸色阴沉。 “郡主,等回了府,奴婢陪您打牌解闷儿。”画扇安慰着,只是效果甚微。 回到府上,其余三个丫鬟都看出了萧惋心情不好,箩萤去厨房做了小点心给萧惋送了过来。 “郡主,这是前几日我爹新研究出来的做法,他特意让我送给您尝尝。” “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大夫说是老毛病,得一直仔细养着,可是我爹性子闲不住,必须得找点事做。”箩萤表情有些无奈。 萧惋想了想,“不如,让你爹到府上做事吧,给他个清闲的差事,也方便你照顾你爹。” 箩萤连连摆手拒绝,“不行,我已经受了郡主许多恩惠了,怎么能再劳烦郡主,再说了,我爹身有残疾,到了府上也做不了什么事。” “你先别急着拒绝,回去和你爹说一声,他自己若是不愿意,便算了。”萧惋说完,拿起点心尝了一口,点心酥软,入口即化,味道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 “郡主喜欢,就多吃些,以后想吃了,奴婢随时给您做。”箩萤觉得,萧惋吃了之后心情也好了许多,果然,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 萧惋中午和皇后娘娘用膳时没吃多少,一来她心里生着温顾的气,二来皇后娘娘的口味清淡,那些菜她吃不惯,现在吃了箩萤做的点心,胃口满足了,心里也舒服了。 “郡主,刚刚又有人给您送了东西来。”问雪捧着一个细长的匣子进来。 “谁送的?”萧惋问。 问雪摇摇头,“那人将东西留下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郡主放心,里面的东西已经让人检查过了,是一幅画。” 给她送东西不留姓名,萧惋又想起了昭华寺那个男人,上次送了一件衣裳之后,没别的动作了,萧惋都快忘了还有那么一个人,时隔这么多日,怎么忽然又送了东西来? 萧惋打开匣子,把画取出来,刚想打开看看,余光看见问雪和箩萤两个也盯着她手上的画,眼中全是好奇。 “你们先出去。”萧惋没急着打开,若这画上画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她可记得,那人说了,知道了她长安郡主的身份,要以那日的事威胁她来着。 问雪和箩萤福了福身出去了,箩萤还细心地把门关上了。 萧惋这才把那幅画展开。 看清楚画上内容的时候,萧惋一激灵把画扔了出去,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喊出声。 画上画着一个人。 一个男子。 男子长相十分凶狠,说是凶神恶煞也差不多,且眼神画得十分生动传神,乍一看仿佛是恶鬼来索命了。 萧惋深呼吸口气,抚着胸口安抚自己的情绪。 那人给她送这样一幅画做什么?想把她吓死? 平复好情绪之后,萧惋又拿起那幅画,这次看见画的一角写着“温将军画像”五个字。 “这……这是温将军?”萧惋和画中人对视,时间久了,感觉画中人要走出来似的。 她紧闭着眼晃了晃头,那人给她送温顾画像做什么? 难道自己曾以温顾名声吓唬他,他便要吓唬回来? 也太小心眼了吧! 在心里腹诽一番,萧惋又拿起画像,这次她知道画的是温顾,心里自然不害怕了,还坐下来从上到下仔细看了又看。 “坊间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真有人长这样?”萧惋将画放到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看来看去,又看见画上的字。 字迹十分拙劣,看着像是不会写字的人照着字模仿写出来的,昭华寺送她去客房的,是朝中官员,不可能不会写字啊。 转念一想,可能是那人怕她猜出是他,所以故意找了不会写字的人来写的。 温顾的画像静静躺在桌上,萧惋看久了,也接受了自己未来夫君的相貌,将画卷起来收好,便躺到床上打算小憩一番。 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无意间碰到一个硬物,是她母亲的手札。 随意翻开一页,见里面写道: “正月十五上元节,我向母后央求好久,才求来一次出去玩儿的机会。这是我第一次出宫,宫外果然比宫里好玩儿多了,宫里人都说我是公主,生来尊贵,吃的用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可是我看宫外的东西比宫里的更好,宫外的人也比宫里的有意思。我在明澜河边放花灯,亲眼看见一个手拿长剑的男子救了一个落水的孩童,河里那么冷,可他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将孩子救上来之后,还笑着鼓励小孩子要勇敢,他笑起来的瞬间,手里的花灯黯然失色,我从来没在宫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于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搭话。 ‘英雄,擦擦吧,被风吹了会生病的。’我大着胆子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可他却拒绝了,说手帕是贴身之物,男子不能收女子的手帕。我问了他的名字,他说他叫周流风,我记住了这个名字,回宫之后,也会常常想起,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见他。” 萧惋合上手札,闭上眼睛,脑海中想象着父母相遇的样子,可惜,她不知道父母的长相,所以连想象的画面都是模糊的。 在手札后面的内容里,母亲将她和父亲的第一面定义为一见钟情,可是萧惋却觉得这是见色起意。 估计她和温顾,这辈子都不会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因为她根本没有见色起意的机会。 这么想着,萧惋渐渐被倦意淹没,睡着了。 * 丞相府 “东西送到了吗?”郑茗薇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手边有许多被揉皱的纸团。 “小姐,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丫鬟说。 “那就好。”郑茗薇闻言轻轻弯唇,终于写出了一张自己满意的,拿起来吹了吹,放在另一边。 “小姐,一幅画就能让长安郡主退婚吗?” 郑茗薇轻笑一声,“当然不能,皇上下的旨,岂能是一幅画就推翻的?” “那小姐为什么还要送那幅画?” “当然是想尊贵的长安郡主,每日厌恶温将军一点点,时间长了,她自然就不想嫁了。”郑茗薇说完,将笔放下,“将这些都拿出去扔了吧。” “这张写得好的也扔?” “都扔了。”郑茗薇揉了揉手腕。 那张温顾画像上的字,她怕萧惋认出她的字迹,故意用左手写的,也不知道萧惋看了是什么反应。 应该会失声尖叫,然后气急败坏地将画撕了,哭着问皇上为什么要她嫁给温顾吧。 说不定,她还会骂温顾丑八怪,这世上的女子,除了她,谁会不嫌弃温顾的相貌呢。 “温将军,你可一定要懂我的苦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第11章 十一枝 过了几日,萧惋收到了丞相府的帖子。 郑茗薇邀她去府上一聚。 萧惋纳闷,自从王将军寿辰之后,她和郑茗薇再无往来,这个帖子来的莫名其妙。 “她还请了谁?”萧惋放下帖子,问画扇。 “郑小姐还请了王小姐,徐小姐等,许多贵女都收到帖子了。”画扇回答。 “有意思。”萧惋玩味地勾了勾唇角。 “郡主,您要是不想去,奴婢便推了。”画扇知道,萧惋和郑小姐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 “去,我倒想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对方来者不善,估计明日是一场鸿门宴,不过萧惋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去解闷儿的。 第二日,众位贵女应约到了丞相府,萧惋和王若筱、刘茵茵在一处坐着赏景。 “听说,皇后娘娘把太后生前收着的首饰头面、瓷器字画等,都给你做了嫁妆,你可真有福气,这架势,都快赶上元阳公主了。”王若筱语气尽显羡慕。 “皇后娘娘说,那些都是我母亲生前的东西,如今给了我,也算是告慰母亲在天之灵了。”萧惋心不在焉看着湖面。 王若筱听了,将嘴抿成一条线,在心里后悔自己口无遮拦。 萧惋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其实她从小就没见过母亲,也没有体会过一天父母亲情,既然没有得到过,也算不上失去,只是身旁朋友每每提起自己父母,总要小心噤声,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惋惋,我刚刚听见她们说要玩儿冰嬉,要不一会儿我们也试试。”刘茵茵指了指湖边站着的几位贵女。 丞相府的湖不大,但是让她们几个女子玩儿冰嬉绰绰有余。 萧惋没什么兴趣,“我不擅长这些,你们去吧。” “我也不想去,虽然现在湖面还冻着,可是日子渐暖,冰面可能不牢固,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王若筱摇头说。 原本刘茵茵就是为了岔开话题,也不是真的想玩儿,见她们二人都不玩儿,也说算了。 没过一会儿,郑茗薇带着其他贵女坐了过来,“三位怎么在这儿坐着,不和我们一起滑冰嬉吗?” “不去了,我们都不擅长,你们自去吧。”王若筱看了萧惋一眼,她知道如今萧惋和郑茗薇关系僵着。 “既请了你们来,自然不会冷落你们的,不擅长慢慢学嘛,现在先让府上下人试试冰面牢不牢固,待会儿我们带着你们滑。”郑茗薇笑看着萧惋等,仿佛这几日的隔阂消失了。 “让你们带着我们,你们也玩儿不尽兴。”刘茵茵说。 第11节 “怎么会,就是要大家一起玩儿才好呢,且杨小姐是冰嬉高手,我们都是跟着杨小姐学会的,让她教你们,保准你们一学就会。”郑茗薇指着杨小姐说。 杨小姐不好意思笑笑,“郑小姐言重了,我技艺平平,怎配得上教授长安郡主?” “你就别自谦了,你冰嬉滑得这样好,师从何人啊?” “都是小时候跟我哥哥学的。” “原来是杨公子教的,听说前些日子杨公子在国子监骑射考试得了头筹,真是不简单。” “我哥哥只是运气好而已,说起骑射,京中比我哥哥厉害的数不胜数,就说昨日晚上,我哥哥和朋友去醉仙楼吃饭,路上遇见了温将军,温将军打仗那么厉害,骑射一定比我哥哥强百倍。” “温将军也在醉仙楼吃饭?” “听我哥哥说,他看见温将军和王大公子去了春风楼的方向……”杨小姐说完,立刻捂住嘴,眼神有些慌乱地看向萧惋。 其他人也愣住,一时间,大家目光都落在萧惋身上,各有深意。 温顾和萧惋,可是圣旨赐婚的未婚夫妻,还有不到半年,两人便要成婚了。 而现在,在众人面前被爆出未婚夫流连烟花之地,可是生生在打萧惋的脸啊。 萧惋抬眼看了看一唱一和的郑茗薇和杨小姐,说了这么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杨小姐,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刘茵茵听出来这两人是故意给萧惋难堪,驳了一嘴。 “我哥哥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杨小姐说完,又是一副后悔的样子,反口说,“不过也不一定,只是去了那个方向,又不一定真去了春风楼……” 后半句话看似在否定什么,实际却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反而让人更加相信温顾确实去了春风楼。 此时大家看向萧惋的目光,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可怜的,还有事不关己的,萧惋也明白了,今日郑茗薇的目的就是故意让她在贵女们前面丢脸。 “杨公子对春风楼这种地方还真是了解啊。”萧惋不慌不乱,气定神闲地说,“对了,我倒是想起来,前几日杨公子和杨尚书在春风楼为了一个女子父子相争,杨公子出手大方,直接出手一千两银子买下那女子一夜,赢了杨尚书,看来杨公子是春风楼的常客,怪不得对春风楼如此了解。” 萧惋几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杨小姐身上。 男人们寻欢作乐是常有的事,但是有家室的,多少会收敛些,可是杨家父子的轻浮浪荡却是出了名的。 杨尚书年轻时,就在外面养过外室,不过被家里妻子发现,将那外室活活打死了,一尸两命,杨公子长大之后,比他爹更甚,年纪轻轻家中通房丫头一堆,还是春风楼的常客。 不过父子一起喝花酒还为同一女子一掷千金的,估计全天下就只杨家了。 “你!”杨小姐气得站起身指着萧惋,浑身发抖。 “哦,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只是外面乱说的,在座的姐妹们,以后可不要以讹传讹,我们姐妹之间说说便罢,到了外面,不小心得罪了人,就不好了。”萧惋笑容浅浅,轻轻抚了下耳边被风吹起的发丝。 众人被萧惋敲打,这才惊觉,杨小姐居然敢给萧惋难堪,那可是长安郡主啊,深得帝后宠爱的长安郡主,若是今日她们之间的话传了出去,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郡主说的是,我们记下了。”一位贵女说,其他人纷纷附和。 “郑小姐,你说呢?”萧惋看向了郑茗薇。 郑茗薇原本幸灾乐祸,就算杨小姐被萧惋反击她也只是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萧惋忽然看向她,眼神凌厉,吓了她一跳。 “郡主说的是。”郑茗薇低下头说。 气氛冷了下去,郑茗薇作为主人,张罗大家去玩儿冰嬉,贵女们立刻起身,没人愿意在这古怪的氛围下多待一刻,萧惋三人依然坐在原处。 “惋惋,你别生气,那杨家小姐向来不知轻重,也不知茗薇怎么和她交好了。”刘茵茵有些担心萧惋。 “她还气不到我。”萧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平日里最能说的王若筱,刚刚却一句话没说,刘茵茵伸手拍了拍她面前的桌面,“筱儿,刚刚你怎么不说话?” 王若筱看了萧惋一眼,有些心虚。 杨小姐说的王大公子,就是她的大哥王陵。 她怕温顾去逛青楼,是她大哥挑唆的,刚刚她一直想着这事,若是萧惋因此而伤心难过,岂不是她大哥的错? “惋惋,杨公子花名在外,温将军可不一样,这件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你别生气,也别难过,回去我就问问我大哥到底怎么回事。”王若筱说完,心里暗暗想着,庶子就是庶子,不堪大用。 “这件事,和王大公子关系不大,脚长在自己身上,别人还能将他绑走不成?”若说萧惋心中一点情绪没有那是假的。 杨小姐的话刚说出口的时候,萧惋心中也是一惊,只是她掩饰得好。 后来一想,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她能怎么样?退婚是不可能的,那只能忍着了。 三人聊着,忽然听见湖面上传来女子们的惊呼声。 “啊!救命!” 循声看去,却见一人一条腿卡在了冰面上。 冰面并不稳固,几人刚下去玩儿了没多久,就有冰面出现裂缝,有人不察,便一条腿掉进冰窟窿里。 仔细一看,掉下去的那人就是杨小姐。 “活该!”王若筱轻哼了声。 三人远远看着,谁也没动,倒不是她们冷漠,而是下人们就在附近,不怕救不上来。 杨小姐落水之后受惊,胡乱扑腾,导致身边的冰面一块块裂开,她整个人都掉下去了,慌乱之下伸手一抓,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死死攥住。 “郑小姐!” 郑茗薇被杨小姐也带入水中。 “恶人自有恶报,我想回府了,你们呢?”萧惋看着湖面上急忙逃到岸边的贵女们和正从岸上往下冲去救人的下人们,觉得今日来这一遭真是够热闹的。 “我们也不留了,一起走吧。”刘茵茵和王若筱同说,三人起身,谁也没往湖面上多看一眼。 走到门口时,萧惋让画扇将自己的令牌给了丞相府的下人,“冬日湖水寒冷,两位小姐落水实在危险,拿着令牌去宫里请太医给两位小姐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第12章 十二枝 萧惋回到府上,让画扇找人去打听,昨夜温顾是不是真的在春风楼。 怎么说,两人也是定了亲事的,若是温顾真的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那她自然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两人是圣旨赐婚,没有感情,她也不会要求温顾只有她一个,若是他想纳妾,她定会同意,但要是在外面寻花问柳,那她成婚后一定会想办法与他和离的。 * 萧惋打听温顾的事,被暗卫知晓,暗卫将此事禀告给了温顾。 “将军,长安郡主派人打听您昨夜去春风楼的事。” “什么?”温顾皱了皱眉,萧惋怎么会知道他昨夜去了春风楼? 他确实是去了春风楼不假,不过不是去寻欢作乐的,而是去办正事的,且事情办完他就离开了,在春风楼停留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下一刻,温顾心沉了沉,既然萧惋派人打听这件事,那定是怀疑他的人品,说不定已经认定他是个风流成性的人。 想到这儿,温顾不由得叹了口气。 名声什么的,他自己并不在乎,他只有手里有兵权,能打胜仗就行了,其他的,在他眼中都是浮云。 不过萧惋是他的未婚妻,他不想萧惋对自己误会太深,毕竟她已经觉得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徒了,若是再加一条,以后成了婚,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派人去找王陵,让他和王小姐解释清楚这件事。”温顾沉声说。 王若筱是萧惋好友,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告诉萧惋的。 * 王若筱回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哥王陵。 “大哥!” 妹妹王若筱找来时,王陵正在案前看书。 “呦,稀客啊。”王陵看着王若筱气势汹汹的样子,挑了挑眉。 “大哥,我有事问你。”王若筱说完,将屋内下人都赶出去,然后关上门。 “妹妹这是做什么?”王陵眼中疑惑。 “你昨晚,是不是带着温将军,去逛青楼了?”王若筱毕竟是女孩子,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放低了声音。 “是又如何?”王陵并未否认,他们确实是去“逛”青楼了。 王若筱瞪起眼睛,“你明知道,温将军已经和惋惋定了亲,你居然还带着他去那种地方,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让惋惋怎么办?” 王陵不知道妹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听妹妹这么说,也猜到了大概。 可能是有人看见了昨晚他和温将军去了春风楼,又传出了什么流言,不过坊间关于温顾的传言还少吗?温顾都懒得理会这些,从未做过解释。 不过他这个妹妹倒是挺讲义气的。 “妹妹,温将军是个大男人,更何况,他和长安郡主还没成亲呢,难道长安郡主是听说了什么,生气了?”王陵不急着解释,反而存起逗弄的心思,看着妹妹生气还挺好玩儿的。 今日丞相府的事,自然是不能和王陵说的,王若筱哼了声,“这你别管,你只管告诉我,昨晚温将军有没有做对不起惋惋的事?” 王陵勾起唇角,眼中含有深意,“这个嘛……” 看王陵这个样子,王若筱便以为温顾真的去春宵一度了,气得咬牙切齿,“大哥,你自己不洁身自好就算了,还带坏了温将军!哼,你太讨厌了!” 说完,王若筱转身就走。 “……” 王陵见状起身欲追,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我怎么就不洁身自好了,而且凭什么说是我带坏了温将军?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 算了,就让她误会去吧。 待到他又坐下,屋内突然就多了个人,是温顾的暗卫。 “王大公子,我们将军让您和王小姐解释清楚昨晚春风楼一事。” 说完,人就没影了。 王陵有些头疼,他怎么不早点来? 没办法,他只好又去找王若筱解释。 “妹妹,刚刚是我气你的,其实昨晚我和温将军是去办正事的。” “什么正事?”王若筱半信半疑。 “呃……去找一个人。” “女的?” 第12节 “是。” “那还不是一样!”王若筱气呼呼的,觉得大哥是在耍她,去春风楼找女子,不就是去寻欢作乐嘛! 王陵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妹妹解释,这办的什么事,自然不能直接和妹妹说,可是不说又解释不明白。 “是这样的,温将军的一个朋友的妹妹失踪了,那个朋友一直在找人,最近打听到,可能是被人牙子卖到了春风楼这种地方,所以温将军是去帮朋友找妹妹。”王陵绞尽脑汁把事情简单化。 “真的吗?”王若筱问。 “大哥对天发誓,绝无虚言。”王陵伸出三根手指对着天说。 “我姑且相信你。”王若筱点点头,“不过你以后也少去那种地方,爹打算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王陵是庶子,小时候王若筱不太喜欢他,后来发现王陵对她不错,也从来不与二哥争抢,她也渐渐放下芥蒂,只是,平日里王陵游手好闲,也不怎么干正事,科举落榜,武举也不行,文不成武不就,她反而规劝王陵好好读书,总不能一辈子当个闲人。 “知道了,妹妹放心。”王陵松了口气。 * 第二日,王若筱一大早就到了丞相府,将所谓的“逛青楼”一事告诉了萧惋。 “惋惋,你别难过,是我们误会温将军了。”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真相之后,萧惋神色平静,没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来相不相信。 “是啊,温将军府中并无通房妾室,想来不是好色之徒。”王若筱希望惋惋能有个好归宿。 女子一生,出嫁前被困于闺阁,出嫁后被困于内宅,萧惋出身高贵,所以出嫁前的日子过得不错,可是出嫁后怎么样,就要看嫁的人是否值得依靠了。 如今萧惋已经和温顾绑在一起,王若筱真心希望温顾是个靠得住的,能让萧惋后半辈子无忧无虑。 “也许是吧。”萧惋不再这件事上多做纠结。 昨日她派人去打听,只知道温顾确实去了春风楼,且没在里面待多久就出来了,再结合今日王若筱的解释,倒也说得通。 这件事,可能真的就是个误会,但是,经此一事,萧惋还是在心里竖起了一堵高墙,将她和温顾分得清楚。 “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萧惋想出门散散心。 “好啊。”王若筱欣然答应。 * 日子平静过去几日,皇后娘娘生病了。 初春的风,比冬季的风还刺骨,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从宫里探望皇后娘娘回来,萧惋便觉得身子不爽利,下午睡了一觉,醒了之后嗓子疼得不行。 “画扇……咳咳。”萧惋哑声唤人,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恐怕自己是被皇后娘娘过了病气了。 画扇见状,忙派人请大夫抓药,又命厨房熬些姜汤,“郡主,先喝点热水润润。” 一杯水入喉,萧惋感觉喉间不适减轻了一些,“和茵茵约好明日喝茶的,你帮我推了吧。” 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不适合出门的。 * 萧惋因病失约,刘茵茵带着丫鬟,一个人去了茶楼。 “小姐,听说近几日说书先生讲了个新故事,有许多人来听呢。”丫鬟替刘茵茵倒了一盏茶。 刘茵茵就是这许多人中的一个。 今日,她带着帷帽,坐在一楼大厅,因为客满,所以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拼了桌,边品茶,便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传说,当年女娲补天的时候,多出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被留在最具灵气的昆仑山头,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这样过去了几千年,这块石头成了妖,修成了女体,来到凡间。“ “这石妖本想好好修炼,将来位列仙班,却没抑制住妖怪本性杀了人,被女娲娘娘知道了,将其打回原形,并将其魂魄堕入地府,入了轮回,要轮回七世才能洗清罪孽,如今,这石妖已经轮回到了最后一世,有道长算出,石妖就投生到了我们靖国。” 下头的人听得入了神,有人忍不住问:“真的假的?那这石妖现在在哪儿啊?” 说书先生挺直身板故作高深,“不瞒大家说,如今这石妖,就生在京城,不过具体在哪里,投生在了谁家,天机不可泄露。” “切,瞎编的吧,世上哪有什么妖怪!”有人不信。 “各位安静,虽然这石妖在哪儿不能说,不过石妖嘛,是石头变的,心硬,命也硬,道长算出,石妖最后一世,在娘胎里便克死了生父,出生时克死了生母,后来又克死了抚养其长大的外祖母,总而言之,谁和这石妖亲近,石妖便克死谁,你们说这石妖,是不是命硬?”说书先生挑了挑眉,看着台下众人。 原本,刘茵茵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后来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克死爹娘的,怎么和萧惋这么像? 萧惋十三岁时,太后去世,而如今疼爱萧惋的皇后又生病了,听说病得不轻,这都和说书的对上了。 刘茵茵身后的丫鬟也听出来了,在后面小声说:“小姐,这说的莫不是……长安郡主?” “闭嘴!”刘茵茵回头瞪了丫鬟一眼,接着左右瞧着大厅里的客人。 来这里听书的都是老百姓,没人会因为一个故事就想到长安郡主身上,所以大家只是单纯地讨论故事,笑着说到底是谁家这么倒霉。 可是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这石妖转世的故事,怎么像是在说长安郡主啊。” 瞬间,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议论皇室,百姓们自然不敢大声嚷嚷,可是因为周将军生前战功赫赫名声太大,他战死沙场之后静和长公主也难产去世的事,京城百姓都有所耳闻,太后崩逝那年,皇上下令守孝三年,去年年末刚出孝期,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百姓不知道皇后生病的事,但仅仅凭着前几件事,也够大家将萧惋认定成石妖的了。 刘茵茵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将手中茶盏“砰”地往桌上一放,起身便出了茶楼。 因她自己也是未出生便没了父亲,幼年又失去了母亲,所以根本听不得这些话。 “真是荒谬至极!”刘茵茵听得恼火,当即便想去郡主府和萧惋说一声,没走出几步又想起萧惋生病了,又怕不利于她病情恢复。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吧。”丫鬟在一旁说。 “也罢,等惋惋身子好一些,我们再去。”刘茵茵点点头,深呼吸平复心中情绪。 * 今日,温顾也在茶楼喝茶,他在二楼定了包厢,对面坐着王陵。 两人听了这个故事之后,都明白了这故事里说的是谁。 他们不信鬼神之说,自然不信什么石妖转世,说书先生的故事诱导性这么强,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 温顾阴沉着脸,叫来小二,给他塞了一锭银子,“去将楼下的说书先生请上来。” “客官叫说书先生上来是想……”小二掂了下银子,笑着问。 “我觉得他说的甚好,想问他几个问题。”温顾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笑眯眯下去了。 没多久,说书先生上来了,来的路上心里开心得很,因为小二说楼上有贵客说他讲得好,要赏他,不知道他最近走了什么好运,有人花了大价钱让他讲这个故事,今日又有人愿意为了这个故事给他赏钱。 等说书先生站在温顾面前,看着温顾那张可怖的脸,心里突突两下,但很快调整好表情,“两位贵人安好,小人便是今日说书的。” 温顾瞥了他一眼,语气很冷,“这个故事,你讲了多久了?” 第13章 十三枝 说书先生嘿嘿一笑,邀功似的,“不瞒您说,小的常年在这里说书,这石妖的故事,已经讲了三天了,且每日都客满,可见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故事。” 温顾的脸更黑了。 这个故事影射萧惋克死父母亲人,若是流传开来,大家都会说萧惋命硬,与萧惋亲近之人都没有好下场,其中最引起大家关注的,恐怕就是自己和萧惋的亲事了。 难道有人不想他与萧惋成婚? 无论如何,他和萧惋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成婚之前,他不想出任何差错。 温顾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书先生看得两眼放光。 “这二十两银子,其中十两我买你的石妖故事,从此刻开始,你再也不许讲这个故事,若是被我听到,你还在散播谣言,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温顾面目本就凶恶,威胁起人来,目露凶光,更显狰狞。 说书先生听温顾话头不对,起初疑惑,后来心惊,再一看温顾的脸,吓得他腿软,差点跪下。 温顾继续说:“另外十两,我给你个新故事,不让你丢了饭碗。” 坐在对面的王陵,脸上表情先是玩味,再是惊讶,最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温顾给说书先生讲故事。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杀伐决断的温将军吗?以后要是不去打仗,去写话本也不错。 良久,说书先生下了楼,再次站到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扬起个笑脸,看着下头的观众们说:“各位,今日咱们讲一个新的,千年一遇的好姻缘,这天上的月老啊……” 温顾看着说书先生老老实实地说书,满意地笑笑,和王陵走出茶楼。 刚踏出茶楼的门,就听见旁边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王陵仔细听了听,“有人打架,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口角,要不去看看?” “百姓闹事,自有官府去管。”说完,温顾瞧也没瞧旁边一眼,抬脚自去了,王陵连忙跟上。 两人走出去没多远,茶楼里的小二便出来赶人,“在这里闹什么,要打架去别处打,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围着的人群散开,小二这才看清,里面三人正缠斗在一起,瞎了一只眼的瘸腿男人以一敌二,左右开弓挥着拳头,另外两人看着身强力壮,但却是中看不中用的,完全打不过瘸腿男人,此时已经鼻青脸肿,只能抽空用嘴放狠话。 “你个臭乞丐,有能耐别走,等我叫上兄弟们一起来!” “头一回看见以多欺少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们来呀,有几个算几个,正好让我松松筋骨!”瘸腿男人瞪着完好的左眼,看起来面目狰狞。 那两人对视一眼,恨声说:“走着瞧!”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呸!怂货!”瘸腿男人动了动手腕,视线左右一扫路人,大家纷纷避开视线,各自散了。 一个手里拿着菜筐的女子从后面走上来,拍了下男人的肩膀。 男人回过头,咧嘴一笑,“闺女,出来买菜啊。” 箩萤一看见父亲脸上的伤,便猜到他又和人打架了,气得一跺脚,“为什么又和人打架,你的病刚好,不是让你在家养着不要出门吗!” “闺女,可不是爹故意闹事,爹听见那两个嘴碎的,说什么,长安郡主是石妖转世,会克死亲人,人家长安郡主是我们父女的救命恩人,爹哪能让他们胡说,就上去教训了他们一顿,爹的病早就好了,放心吧。”瘸腿男人抹了两把脸,把脸上的灰擦净,碰到伤处时“嘶”了声。 箩萤将父亲拉到一旁坐下,拿出帕子替父亲擦脸,“我去给你买点伤药,你待着别动,替我看着菜篮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瘸腿男人笑着点点头,将菜篮子放到自己面前,箩萤走了之后,他翻看了一下菜篮子里的菜,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始看着菜篮子发呆。 过了一会儿,箩萤拿着药走过来,把药塞到父亲手里,“回去一定要涂药,我得回府了,晚上我回家看你。” “去吧,赶紧回去,好好替郡主做事,郡主对我们有恩,我们一定要报答。”瘸腿男人说完,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了。 箩萤提着菜回府。 第13节 出门买菜的活儿,本用不着箩萤,只是今日负责采买的下人生病,问雪便让箩萤来替。 箩萤欣然应下,她深知萧惋口味,出来买的菜都紧着萧惋的喜好。 回郡主府的路上,箩萤又想起父亲说的石妖转世的事,回府的时候叮嘱下头的小丫鬟,无论是谁在外头听见什么谣言,都不许在郡主面前多嘴。 * 萧惋这病,来势汹汹,高烧三日才退,养了十几日才见好,这段时日,她在府上养病,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今日觉得身上爽利了许多,萧惋任画扇扶着,去园子里走了走。 柳树抽了新芽,园子里一眼望去一片绿,看着倒是舒服。 “郡主,王小姐来了。”问雪来通禀。 王若筱这几日被她母亲拘在家里做女红,今日才被放出来,一出门便立刻来找萧惋。 “惋惋!”王若筱看见萧惋,笑着走过来,双臂一张,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下。 “我这病还没好全,当心过了病气。” 松开手后,王若筱握着萧惋的手,“几日不见,你又瘦了一圈儿,骨头都硌着我了。” “哪里这么严重,这几日胃口不好,以后吃回来就是了。” 萧惋出生时早产,幼年体弱多病,太后用了许多补药才给她调理好身体,她可不想太过瘦弱动不动就生病。 “对了,我来的路上听说你和温将军的八字相合,是千年一遇的好姻缘,现在京城里都传开了,大家都盼着你和温将军大婚呢。”王若筱拉着萧惋坐到亭子里。 萧惋面露疑惑,“什么千年一遇?” “你没听说?是一个说书先生说的,你和温将军的八字相合,你们成婚,不仅会恩爱一生,还会给靖国带来福运,皇上是天子,给你们赐婚是受了上天的指引,而你们是命中注定的生生世世的缘分,现在连外面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你本人居然不知道?”王若筱神情惊讶。 萧惋本人更是吃惊,她和温顾八字相合倒是知道的,测算八字,大多都是走个过场,皇上亲赐的婚事,谁敢说八字不合? 不过千年一遇的姻缘也过于夸张了些,萧惋听了只觉得奇怪。 自从她和温顾定下婚事之后,她先是在昭华寺崴了脚,在家养了好些时日,后来只见了皇后娘娘一面就被过了病气,又在家喝了几日苦药,这门亲事啊,萧惋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福运,倒是让她更倒霉了。 可是平白无故的,为何外面会传出这样的话?还闹得人尽皆知。 箩萤端上茶水,听到这段谈话时,不由自主看了萧惋一眼。 “箩萤,你有话说?”萧惋问。 箩萤便用手语将几日前上街买菜时听到的话讲了一遍。 “惋惋,她说的这是什么意思?”王若筱看不懂手语,一脸迷茫。 “原来如此。”萧惋听后,了然点点点头。 看来她病的这几日,错过了许多啊。 稍微想了一下,萧惋便猜测散播石妖故事的,八成是郑茗薇。 编造她命硬克死父母的故事,若是大家信了,那谁还敢和她结交?谁还敢娶她? 以后她身边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不都得成了她的罪过? 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个郑茗薇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她刚刚说了什么?”王若筱急着问 问雪看懂了箩萤的话,言简意赅解释了一遍,听得王若筱气得瞪眼。 “惋惋,我看是有人想害你啊。”王若筱说。 “自从之前伯父寿辰,我被小丫鬟带到花园,就不对劲了。”萧惋这么说,就指明了背后传播谣言的是郑茗薇了。 “你的意思是,害你的人是郑……可是为什么啊?上次我就纳闷她为什么这么做,一直都没想出来个缘由,大家不是一向关系很好吗?”王若筱心思单纯,想不通为什么郑茗薇要这么做。 萧惋也无意多说,女子爱慕男子,要么成为一段佳话,要么成为一辈子的污点,郑茗薇喜欢温顾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闹得太大,将来事发也不好收场。 她还想给郑茗薇留个退路,毕竟曾经朋友一场。 “这个不重要,我现在倒是好奇,千年一遇的姻缘是谁传出去的。”萧惋岔开话题,王若筱说出了那个茶楼的说书先生。 “问雪,派人去把那位说书先生请到府里来。” * 说书先生跟着人来到郡主府的时候,额头都冒了汗。 要是搁在从前,有机会到皇室人家去说书,他恐怕做梦都能乐醒了,可是经过前些日子那个黝黑大汉威胁,他就怕了。 也不知道长安郡主为什么叫他来说书,说书之后他的舌头还能不能保得住。 唉,早知道前些日子他离开京城就好了。 原本那日他收下银子准备第二日就出城的,可是第二日他又收到十两银子,送钱的人还说,只要他每天都讲这个故事,就每天都有十两银子,他想多赚点钱,就没走。 说书先生跟着人到了萧惋跟前的时候,双腿发抖跪到地上,“给长安郡主请安。” “先生,又是发抖又是冒汗的,我这府上是太冷了,还是太热了?”萧惋打趣说道。 第14章 十四枝 说书先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挤出笑脸道:“郡主说笑了,小的第一次到贵人府上,心里紧张的很。” “不用紧张,你只管把那千年一遇的好姻缘给我讲明白就行。”萧惋嘴角噙着笑说。 说书先生应下,清了清嗓子开始讲。 “话说月老掌管这人间姻缘,会为凡间男女的脚上系上红线,两人便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千年以前,有次月老喝醉了酒,不小心将红线系错了,但是凡间那对原本该在一起的男女,却没有按照月老的安排错过彼此,而是冲破命运的阻隔喜结连理,月老被两人之间的爱情感动,求了一条王母娘娘的发丝做绳,将两人的姻缘重新系在一起,生生世世也不会分开,月老红线千千万,却只有这一条是由王母娘娘的发丝制成,所以这个姻缘千年一遇,而且每当这两人在一起之后,世间便会有福报。前几日有道长算出,长安郡主和温将军,正是这样千年一遇的好姻缘哪!”说书先生声情并茂,讲得十分生动精彩。 萧惋听着,听到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书先生看郡主笑得如此开心,松了口气,看来是这个故事取悦了郡主,试问天下哪个女子听见自己的姻缘这般好会不开心呢,看来今日这一趟,他没白来啊。 “先生,这个故事,是谁告诉你的?”萧惋止了笑,问。 “呃……”说书先生想起黑脸壮汉,不知道该不该把他说出去。 “但说无妨。”萧惋给画扇使了个眼色,画扇会意,上前给了说书先生赏银。 “回郡主,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道疤的男子教我这么说的。”说书先生实话回答。 萧惋听后一愣,这不是温顾吗? “你说的那人,可是随身带着剑?” “回郡主,那人确实带着剑。”说书先生回忆了一下说。 那便是温顾没错了。 “先生,今日你讲得甚好,只是以后不必再讲这个故事了,也不要再讲任何与我有关的事,否则,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了书。”萧惋笑意吟吟地说着狠话。 说书先生身体一抖,这位长安郡主,怎么威胁起人来,和那个汉子一模一样呢。 “是,小的再也不讲了。”说书先生急忙点头。 “送先生出去吧。”萧惋送客。 王若筱一直在旁边听着,起先听故事入了迷,觉得这故事要是真的就好了,那样惋惋嫁给温将军,这辈子定会幸福一生,可是后来听萧惋问出这故事竟是别人编造出来的,整颗心都凉了一半。 “惋惋,编造这个故事的人,不会就是温将军吧。”王若筱问。 “没错,就是他。”整个京城里,长得黑脸上又有一道疤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温将军为什么要编这样的故事,他这般维护你的名声,是不是喜欢你呀?”王若筱眨了眨眼睛问。 “他怎么会喜欢我?”萧惋淡笑着摇了摇头,“若我没有生病,在外头听见了石妖转世的传言,我也会想一些办法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只是没想到,温将军的主意还不错,现在京城里,估计也没人记得什么石妖转世了。”萧惋说这句话的时候弯着唇角,明显心情不错。 王若筱听后点了点头,莫名觉得萧惋和温将军之间好像还挺有默契的。 “我下午要出门一趟,我们改日出去踏青吧。”春天来了,一日比一日暖了。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 * 自从落水之后,郑茗薇便染了风寒,病得比萧惋还要严重些,只是她身体虽病着,心里却还想着外面的事。 当众说出温将军流连青楼的事没能惹怒萧惋,那她只能另想办法。 她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石妖转世的故事来,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萧惋命数不好,从而让温顾厌弃萧惋,谁知道只过去了三天,外面大家传得就变成了温将军和长安郡主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气得她的病更严重了。 “那个说书先生呢,收了我的钱不办事,好大的胆子!”郑茗薇咬牙切齿。 丫鬟苦着脸,“小姐,那个说书先生既然能收我们的钱,自然也能收别人的钱,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着长安郡主,要不这次先算了吧,小姐,先把病养好再说。” “不行,派人去找那个说书先生,再出高价!”郑茗薇人在病中,脑子也不是很清醒。 丫鬟无法,只得照做,只是那说书先生就是不肯收银子,出多少钱都不肯再帮着他们做事了。 后来,不知怎的,丞相知道了这件事,沉着脸就将女儿骂了一顿,郑茗薇的病还没好呢,又被自己父亲怒骂指责,心里委屈,竟直接晕了过去。 醒过来之后,就见母亲坐在自己身边,抹着眼泪说:“你爹要给你说一门亲事,你好好养身体,过几日好了,去相看相看。” 郑茗薇反应好半晌,才明白母亲的意思是什么。 “为什么?爹为什么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娘,您不想多留我几年吗?”郑茗薇坐起身说。 “傻丫头,娘当然舍不得你,不过你已经十七了,也该定下亲事了,而且你犯了错,你爹心里有气,等过两日他气消了,你好好和他认个错。” “我做错什么了啊?”郑茗薇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她的亲生父母都不站在她这边? “外面那些传言,难道不是你散播的?”丞相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女儿一眼。 郑茗薇怔了一下,还是嘴硬,“是我散播的又怎样,我说错了吗,她就是克死了自己父母,还克死了太后……” 丞相夫人被女儿吓了一跳,急忙拿手去堵女儿的嘴,“你这孩子怎么……你以前和长安郡主不是要好么,总是和她一起做女红,难不成你真是因为喜欢那温将军,才做出这样下作的事?” 郑茗薇被母亲说中心思,泄了气一般低着头不说话了。 “你可赶紧收起你的心思吧,你以为你爹是怎么知道外面的传言是你散播的?就是温将军找上门,你爹才知道的,那温将军如此做派,就算不喜欢长安郡主,那也不喜欢你啊,女儿啊,你可千万不要再为了那个温将军做傻事了,不值得啊!”丞相夫人苦口婆心,看自己女儿这个样子也是心疼得很。 郑茗薇忍不住落下泪来,“是我先喜欢他的,为什么皇上赐婚的不是我!” “圣旨就是圣旨,没有为什么,你好好养病,我和你爹,定会为你挑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夫婿。” 丞相夫人说了大半天的话,郑茗薇并没有听进去,反而为了不嫁人开始绝食。 第14节 丞相也是铁了心肠绝了女儿的心思,依然要给她定亲。 于是,当萧惋来到丞相府的时候,就看见了郑茗薇十七年以来最憔悴的样子。 “不是说只是风寒么,怎么这么严重?”萧惋看见郑茗薇的时候,着实惊着了。 郑茗薇是丞相独女,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长相明艳动人,在京城贵女中是数一数二的。 如今生病多日不见好,又几日未进食,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脸色灰败,眼底里也没有光彩。 郑茗薇没想到,萧惋竟会来看她。 她躺在床上,看着萧惋那张光彩照人的脸,只觉得眼睛疼。 “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郑茗薇忽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萧惋微微蹙了蹙眉头,“茗薇,我今日来不是和你吵架的。” 郑茗薇鼻间哼了一声,将头转向里侧,不再看萧惋。 “我们要好多年,你也了解我的性子,我最不喜欢两人有心结有误会,更何况你还是我曾经要好的朋友,今日我来,就是想把话和你说清楚。” “我知道那日你是故意说出温将军去青楼一事给我难堪,也知道你曾向坊间传言我是石妖转世,我问问你,我是何处得罪了你,让你这么对我?”萧惋说完,便看着郑茗薇的背影,等着她回话。 郑茗薇转过来坐起身,直视萧惋,“你想说清楚也好,我告诉你,我喜欢温将军,喜欢很久了,我曾经很想嫁给他,可是因为你,我嫁不成了。” 萧惋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原因她早已经猜到,可是亲耳听见,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猜到了。”萧惋语气有些惋惜。 “既然你早就猜到了,还假惺惺地来这一趟做什么。”郑茗薇讽刺地笑。 “我想听你亲口承认,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用顾念往日的情谊了,我只告诉你,这件事里,我没有错,所以我也不用承受你对我做的一切,之前的事,无论是王将军府里的小丫鬟,还是你当众给我难堪,还是对外散播谣言,我都不计较,就算是抵消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吧,不过,要是以后你再犯浑,我可不会由着你了。”萧惋语气平静,这番话,算是两人彻底绝交了。 郑茗薇眼神闪烁,手紧攥着被角,“好,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就这样吧,你好好养病,我走了。”萧惋说完起身,看了郑茗薇一眼,转身离开。 郑茗薇看着萧惋离去,而后皱眉,问自己的贴身丫鬟,“她刚刚说什么,王将军府上的小丫鬟,是什么意思?” 第15章 十五枝 东郊桃花开了,那一片桃花林景色甚好,萧惋上次和王若筱说好要出去踏青,便择了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约上了刘茵茵,一起去东郊。 念着府上丫鬟们整日闷在府中无趣,萧惋便将四个大丫鬟都带上,主仆五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去了东郊。 王若筱由二哥送到东郊之后,自己带着丫鬟下马车,回首说:“二哥,你申时来接我,不要晚了。” “知道了。” 不远处,刘茵茵也由哥哥刘章送到。 萧惋和王若筱走到一处,看着刘茵茵和刘章走过来。 “今日我哥哥休沐,他在家待着也无事,我便带着哥哥一起来了。”刘茵茵笑说。 萧惋和王若筱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想到今日刘章也会一起来。 不过刘章和几人相熟多年,且又是刘茵茵的亲哥哥,一起倒是也没什么。 “那便一起吧。”王若筱笑了笑,拉着萧惋的手往前走去。 东郊桃花林延绵十里,春季桃花齐开的时候,来赏景的人甚多,更有甚者在河边聚拢到一处,举办一场小型诗会,路人皆可参加。 沿着河边,也有一些得了官府许可的小商贩沿街叫卖,一眼望过去,十分热闹。 萧惋回头看了看几个丫鬟,笑着说:“喜欢什么自去买吧,回头自己去账房支银子。” 问雪和半香听了,自是喜悦,“谢谢郡主!”说完,两人手拉着手自去玩耍。 “你们也去吧,可别显得我不近人情。”王若筱也对自己的丫鬟说。 大家都放了自己的丫鬟去玩儿,只有画扇和箩萤还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怎么不去?”萧惋问。 “郡主,奴婢跟着郡主就好。”画扇对旁的东西不甚感兴趣,出门在外,她定是要好好跟在郡主身边照顾的。 箩萤也摇摇头表示不去。 “那好吧,你们与我们一道走吧。”萧惋笑说。 几人便沿着林中小路向前走。 路边有人画像,五十文一张,刘茵茵拉着王若筱过去看了看,没多久便回来了。 “画技平平,还没我哥哥画的好。”刘茵茵说着,忽然眼前一亮,“哥哥,不如你给我们三人画幅画如何?” 刘章愣了一下,心下觉得有些不妥,路边画师作画是在做生意,可他无缘无故给几个女子画像算怎么回事? “我画技拙劣,实在入不得眼,就不献丑了。”刘章笑着摇摇头。 刘茵茵眼中失望,“好吧,那便算了。” 萧惋看了刘章一眼,恰逢刘章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对上后,又各自移开目光。 继续向前走后,刘章走到妹妹身边,低声说:“你若是想要画像,回家我自给你画便是。” “哥哥,我哪里是自己想要画像。”刘茵茵看了哥哥一眼,心想哥哥怎么不开窍呢,“算了,再找别的机会吧。” 刘章莫名其妙,不解妹妹此言何意,但是刘茵茵说完快走两步,到了萧惋身边,刘章只能跟上。 路边有供人休息的茶棚,走了一段路,王若筱便嚷着累了,几人便去茶棚休息。 刘茵茵凑到王若筱耳边说了什么,两人拉着手去茶棚后头了,萧惋和刘章面对面坐着,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这个时候,画扇那出从家中带来的点心,“郡主,这些都是箩萤早起现做的,尝尝。” 萧惋淡笑看向刘章,“刘公子也尝尝吧,我这个丫鬟手巧得很,做的点心堪比蕊芳斋。” “多谢,只是我不喜甜食,所以……”刘章歉意笑笑。 “这样啊。”萧惋也不强求,自己拿起一块吃起来,有事可做,也不觉得尴尬了。 过了一会儿,刘茵茵和王若筱回来,王若筱看见点心也不客气,“太好了,正好我饿了。” 刘茵茵看了哥哥与萧惋一眼,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似她想的那般,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休息好了,几人继续往前走。 一阵风吹过,枝头的花瓣被吹离枝头,在空中打几个旋儿,一些落到地上,一些落到行人身上。 萧惋被风吹迷了眼,想回头让画扇或者箩萤帮着吹一下,结果一下子撞到一个胸膛上。 “郡主,奴婢在这儿。”画扇和箩萤原本紧跟在萧惋身后,可是刘茵茵拉着王若筱一会儿走到左边,一会儿走到右边,几次三番的,萧惋身后的人便成了刘章。 刘章被这个意外恍了神,反应过来后连忙后退几步离萧惋远些,事发突然,好在没什么人看到。 * 不远处的河面上,一条小船静静漂着,王陵站在船头,眼睛忽然睁大,指着岸上一处,回头对温顾说:“投……投怀送抱!” 温顾朝着王陵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岸上男女近似拥抱的身影后,眼睛微微眯起。 “那个是长安郡主吧,温将军,你被绿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温顾移开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腹。 胸前衣襟敞开,腰腹处被白色纱布包裹着,隐隐有片红色透出,可见伤口流了不少血。 系上衣带后,将外衫穿好,温顾起身走到王陵身边,此刻岸上两人已经分开,中间隔得远远的,像是要刻意避开什么。 腰间伤口好像更疼了。 “靠岸。”温顾脊背挺得笔直,要不是唇色稍显苍白,看不出受过伤。 船上只有他们二人,温顾开了口,划船的只能是王陵,可王陵是个文弱书生,划船动作生硬,划了半晌,船没怎么动,自己反而没了力气,等好不容易划到岸边,萧惋等人早就没了影子。 没等船停稳,温顾就迈步上岸,船身左右摇摆,王陵扶着船身稳着身体,“温将军等等我!” * 萧惋撞到刘章本是无意,画扇帮她吹好眼睛之后,萧惋本想表示一下歉意的,但是刘章一直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像是对刚刚那个意外避之不及,萧惋也就算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刘茵茵刚刚看见了那一幕,愈发觉得自己哥哥和萧惋十分相配,今日她故意带了哥哥一起,就是想看看哥哥对萧惋还有没有情谊,若是没有便罢了,可是如今,刘茵茵确定哥哥还喜欢着萧惋。 如果萧惋也能喜欢上哥哥就好了,皇上一定不会不顾萧惋的心意,强迫她嫁给那个温将军的。 萧惋病了一场,在家养了几日,走了一路,觉得脚腕和小腿酸痛,“我去那边歇歇脚,你们继续往前走吧。” “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们不太放心啊。”刘茵茵看了哥哥一眼说。 “无妨,我还有画扇和箩萤呢。” 王若筱说:“我们一起来的,要走一起走,既然要休息,那就一起休息。” “筱儿,我想去前面看看,你陪着一起吧。” “哥哥陪你去。”还不等王若筱回答,刘章便说。 刘茵茵无法,只好和哥哥一起往前走。 兄妹俩走了之后,王若筱折了一枝桃花,一边把玩,一边和萧惋说话。 “妹妹,好巧啊。” 王若筱闻声抬头,看见大哥王陵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王若筱纳闷,今日大哥不是说有要事出门么。 “哦,事情忙完了,和朋友来赏景。”王陵呵呵一笑,眼珠一转说。 “那你朋友呢?”王若筱左右看了看,只看见大哥一个人。 “呃……他们就在前面呢,对了,妹妹,你的丫鬟呢?” “放她们自己玩儿去了,问这个做什么。” “买了些东西,人手不够,正好看见你了,想让你丫鬟帮忙拿一下。”王陵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这句话听起来特别没有脑子。 不过王若筱没怀疑,反而认真地说:“可是她们现在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要不大哥你沿着河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人呢。” “……”王陵看着妹妹,眨了眨眼,还欲再说些什么。 第15节 “要不,让画扇和箩萤去帮忙吧。”萧惋开口说。 “对对对,太好了,那就多谢长安郡主了!”王陵咧嘴一笑,又看向王若筱,“妹妹你也跟我去一趟,都是给你的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王若筱回头看向萧惋。 萧惋笑笑,“去吧,快去快回。” “那惋惋你在这里等我。”王若筱说完,便带着画扇和箩萤同王陵离开了。 * 温顾在不远处看着王陵将王若筱和两个丫鬟都诓走,自己迈步而出,轻轻走到萧惋身后,“不是说自己未婚夫是个力大无凶的将军么,怎么还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萧惋听到身后声音,心中一惊,立刻起身回头,看见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你是谁?”萧惋后退一步问。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长安郡主记性不太好啊。”温顾看着萧惋,上前一步。 这个声音…… 他是昭华寺的那人! 萧惋左右看了看,因为她想歇脚,所以找了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偏偏同行人都有事离开,此刻男人的出现,倒让她有了些危机感。 “胡说,我何时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了?倒是你,光天化日的,为何带着面具?”萧惋直视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只觉得那目光深邃,十分清冷。 第16章 十六枝 温顾看着萧惋,又向前走一步,“面具是河边商贩那里随便买的,很多人戴了,为何我戴不得?” 那面具上带着獠牙,乍一看很是凶恶,萧惋冷静下来之后,倒也觉得这面具式样普通,且刚刚她确实看见有人在卖面具。 戴面具的事就算了,那为何又说她投怀送抱? 萧惋瞪着眼前人,眼中的不悦收敛几分,“上次在昭华寺,多谢公子相送,不过,公子不能红口白牙污蔑我,我何时对人投怀送抱了?” “刚刚我亲眼所见,那人看着身子单薄,不可能是你说的力大无穷的未婚夫吧?” “……”萧惋反应过来,他说的应当是刚刚不小心撞到刘章的时候。 明明是不小心的,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变成投怀送抱了?此人也太武断了些。 “你只是远远见到,未观全貌,怎么就下了定论了?那人只是我好友的兄长,我被风迷了眼睛,不知道他站在我身后,转身不小心撞到了而已。”萧惋说完,心想她和他多嘴解释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郡主了。”温顾面具下的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你来这里做什么?”萧惋警惕地问,她想起他送到她府上的那件衣裳和温顾的画像,捉摸不透此人有何目的。 “好问题。”温顾没回答,而是在心里也问了自己一句,他来这里做什么? 前两日他接到消息,说运往南方的粮食被人劫持,不过他派去运送粮食的人都是高手,劫匪并未得手,反而被温顾的人俘获,招供出幕后主使是户部尚书。 身为朝廷命官,国难当头自私自利,不仅不为百姓着想,反而连区区七十石粮食也要劫下,温顾心中气愤,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到户部尚书家中存粮劫了去。 昨夜他夜探户部尚书府上,没想到对方府上竟有高手相护,且人数不少,他一时大意,被府上的人刺伤,对方走的是江湖路数,手法狠辣,招招致命,他拼尽全力才保住一命。 他受伤一事不能让人知道,为了掩人耳目,他今日正常上朝,下朝之后约了王陵来此处散心,在外人眼中,他还有心情游玩,自然不会将昨晚之人和他联想到一起,不过他这般逞能,在船上的时候,伤口裂开。 他让王陵在外面放风,自己去处理伤口,刚包扎完,就听见王陵说,他被绿了,草草系好衣裳便亲眼看见萧惋和其他男子搂搂抱抱,他也没多想,直接找来了。 现在明白了一切是个误会,他又问了一边自己,他来这里做什么? 应该是怕萧惋心思单纯,被别有用心的人蒙骗,他来提醒她一下,既然已经和别人定了婚事,行事就要注意一下分寸。 想到这里,温顾清了清嗓子,“你那个好友的兄长,以后还是离得远一些吧,你天真烂漫,小心别人对你别有用心。” 萧惋听了,只觉得可笑,他是谁哦,不过才见了两次面而已,不对,她两次都没见过他的脸,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就对她指手画脚起来了。 “刘公子是我的朋友,行事光明磊落,公子慎言,不过说起别有用心,我觉得此言形容公子你更恰当一些。” 温顾紧紧抿唇,他好心提醒,为什么萧惋非要和他对这干呢? 转念一想,萧惋又不知道他是谁,对她而言,自己只是一个见过两次的陌生人罢了,他说她的朋友不好,她生气也是正常。 “郡主别恼,我也是好心提醒而已,温将军是我的朋友,他是个可靠之人,婚后一定会对郡主好的。”温顾从没有这般自夸过,说完觉得有些脸热。 萧惋探究地看着眼前之人,问道:“你认识温将军?” “认识。” “是他的朋友?” “算是。” “那你为何要给我送衣裳,还送了温将军的画像?” “……”温顾不明所以。 衣裳是他送的不假,画像是怎么回事? 有人给萧惋送了他的画像,那岂不是她已经知道他的脸是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既然你是温将军的朋友,那么那幅画像定然假不了,一直听闻坊间流传温将军相貌丑陋无比,原来是真的。” “……”温顾听了,心头一紧,想反驳却无从开口。 本来他不想让萧惋在婚前看见自己的样子,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就算了吧,左右婚后她也是要接受自己这张脸的。 “人不可貌相,郡主不要以貌取人。”温顾再开口,说话气势弱了不少。 萧惋微微一笑,她根本不在乎温顾长得怎么样,圣旨赐婚,就算皇上让她嫁给一条狗,她不也得嫁吗? “这就不关公子的事了,公子若是无事,还是赶紧走吧,若是被人看见误会了什么就不好了,公子也不想听见,温将军从别处听说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未婚妻桃林幽会这样的传言吧。” “……”温顾无奈叹声气,没想到萧惋这般伶牙俐齿,自己却生不起气来。 微风吹过,温顾朝着萧惋走近几步。 萧惋睁大眼睛后退,后路被一棵桃树挡住,眼看着温顾越走越近,两人几乎脚尖对脚尖。 “你……”萧惋微微张口,就看见温顾抬手触碰了下她的头发,从她的发顶上取下一片花瓣。 “萧惋,把我的话记在心上。”温顾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 刘章和刘茵茵往前走了一段路,直到萧惋等人看不见了,他才沉下脸,质问妹妹,“茵茵,你今日怎么回事?” “哥哥,你这是何意?” “今日你屡次让我和长安郡主单独相处,不知道这样很不妥吗?”刘章语气严厉。 “哥哥,难道你不想吗?”刘茵茵知道哥哥喜欢萧惋,她这么做是为了给哥哥多些和萧惋相处的时间。 “我能想吗?我若是想,便是觊觎长安郡主,便是意图破坏皇上的旨意,便是犯了罪,茵茵,你这么做,是害了哥哥啊。”刘章之前劝说过妹妹一次,没想到时至今日,妹妹竟然还想让他和长安郡主在一起。 刘茵茵被哥哥的一番话,说得白了脸色,“哥哥,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 刘章摸了摸妹妹的头,“傻丫头,我们兄妹相依为命这么年,哥哥自然了解你的,只是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哥哥,你真的放得下吗?”刘茵茵知道自己哥哥有多喜欢萧惋。 她曾无意间在哥哥的书房里看见一幅萧惋的画像,才知道哥哥心中一直喜欢萧惋,在萧惋被圣旨赐婚那日,哥哥喝得酩酊大醉,嘴里胡乱喊着萧惋的名字,她就想着,要是哥哥能和萧惋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事不遂人愿,一道圣旨,彻底斩断了哥哥与萧惋的可能。 “没什么放不下的,长安郡主无意于我,我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我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世上,唯一让哥哥放不下的,就是我们茵茵了,我们茵茵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哥哥定会为你说个好人家。”刘章温柔笑说。 刘茵茵眼眶有些热,“都听哥哥的。” * 温顾走了之后,萧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看见王若筱带着画扇和箩萤回来了。 “怎么了?”萧惋见王若筱的脸色有些不对。 “还能怎么,都是我那个大哥,说好的给我买了许多东西,让我去看喜不喜欢,谁知道他带我到了河边,指着两边的商贩说了句,‘喜欢什么买什么,不用替大哥省钱’,原来他根本什么都没买,那还让我过去干什么?”王若筱气呼呼地说着。 “然后呢?”萧惋问。 “然后,我想着来都来了,要是什么都不买,岂不是白跑了一趟,我就买了许多东西,把大哥的银子都花光了,画扇和流萤已经帮我把东西送回马车上了,我每样东西都分了你一半,等你回了马车就能看见。”王若筱想起王陵捂着钱袋子一脸心疼的模样,心情好了起来。 萧惋看着王若筱的样子笑了笑,不过她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 王陵出现,带走了王若筱和两个丫鬟,接着那人带着面具就出现了,而那人没走多久,王若筱和两个丫鬟就回来了。 且王陵带走王若筱的理由,明显是临时起意,王若筱只顾着和大哥生气,并未多想,可她却觉得,王陵和那面具人好像串通好了一样。 “惋惋,你休息好了吗,我们往前走,赶上茵茵他们。”王若筱起身拉着萧惋说。 “好,走吧。”萧惋思绪被打断,不作深想,和王若筱挽着手继续往前走。 那个男人的出现,就像是一段小插曲,除了萧惋之外,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追上刘茵茵两人之后,萧惋投入到赏景游玩之中,几乎忘了那个戴面具的人,可是等到了回府的时辰,萧惋一上马车,看见马车上的那个獠牙面具,脸色一僵。 “这个,是筱儿买的?”萧惋拿着面具问画扇和箩萤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箩萤摇摇头,画扇说:“奴婢记得,王小姐并未买这个面具。” 萧惋放下面具皱眉,“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17章 十七枝 画扇仔细询问过车夫,车夫没看见有人把这个面具放到马车上。 神不知鬼不觉地多出了个面具,画扇和箩萤都心生警惕。 萧惋拿起面具看了看,“算了吧,一个面具而已,去叫问雪和半香回来,我们回府。” 面具的来历,萧惋心中清楚,回府之后,她将面具与温将军画像收在一处放好,估计这两样东西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 几场春雨过后,京城春暖花开,日子暖了起来,郡主府上下都换了新衣,在这春日盎然的日子,人人脸上都映着笑容。 皇上寿辰到了,宫中设大宴,萧惋换上宫装,带着画扇进宫赴宴。 第16节 在宫门口碰见王若筱,两人笑着携手一起进宫。 “惋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王若筱比萧惋矮了半个头,说话时踮起脚尖用自己的高度来衡量。 “长了半寸。”萧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她自小比同龄女孩子高,十二岁后身子如柳枝抽芽儿般长起来,太后又常常给她食补药补的,如今她身材高挑,在众贵女中十分惹眼。 “真羡慕你。”王若筱看着萧惋长腿细腰,忍不住上手在萧惋腰上摸了一把。 “小登徒子。”萧惋擒住王若筱的手,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两人笑作一团。 进宫之后,两人找到刘茵茵,坐到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说话,没多久,纯阳和平阳两位公主找来了。 “表姐,我们找了你好久!”两位公主到了萧惋跟前,拉起她的手便走,王若筱和刘茵茵都来不及行礼。 “去哪儿啊?”萧惋被两人拉着走,有些无奈地问。 “去看小白啊。”小白是她们养的那只猫。 “皇上让你们养着了?” “是啊,那日我们求了好久,父皇才答应不杀小白,还让我们养着,只是不能让小白跑出永宁宫。” 到了永宁宫,萧惋看着纯阳和平阳二人逗猫玩儿,自己坐得远远的,身体重心放在脚上,若是小白朝她跑来,她随时挪地方。 “表姐,你过来摸摸,小白可乖了。”纯阳抱着猫说。 萧惋心想:“都把皇上的手抓了,能乖到哪里去,况且这猫,上次还踩了她脚,两次。” “你们玩儿吧,我坐着歇歇。”萧惋笑笑,不经意间和猫对上视线,连忙移开目光。 * 王若筱和刘茵茵聊了一会儿,就被二哥叫走了。 刘茵茵一人坐着无趣,便带着丫鬟去湖边逛,走到一处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刘茵茵本想上前看看是谁,若是认识的,正好打声招呼。 可是无意间听到对方说到“温将军”,刘茵茵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食指竖起放在唇边,刘茵茵示意丫鬟不要出声,接着偷偷听起墙角。 “小姐,我们这么做能行吗?” “不搏一把怎么知道行不行。” 刘茵茵眉心一跳,这不是郑茗薇吗? “可是小姐,若是被人发现了,您的名声可就毁了。” “为了温将军,毁个名声算什么,我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了,也不差今日这次。” “小姐,夫人已经替您相看人家了,您今日这么做,会伤了夫人的心啊!” “你哪儿这么多废话,一会儿你只帮我看着人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丫鬟好心相劝,怎奈郑茗薇不撞南墙不回头,根本听不进去。 主仆二人说完话离开,刘茵茵从阴影处走出来。 “这个郑茗薇,胆子真是大。” “小姐,我们不将此事告诉长安郡主吗?” 刘茵茵摇摇头,“我们只是随便走走,什么都没听见,明白了吗?” 她真是好奇,今日郑茗薇会做出什么,要是郑茗薇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并且与温将军有关的话,那温将军与萧惋的婚事也许还有转机,那她哥哥岂不是还有机会? * 宫女来报,说是宫宴快开始了,萧惋和两位公主离了永宁宫。 到了席面上,萧惋找到王若筱和刘茵茵,坐到她们身边。 “惋惋,怎么去了这么久?”王若筱问。 “纯阳和平阳养了只猫,拉着我去看。”萧惋简单解释几句,转眼看见刘茵茵一直往另一个方向看。 顺着刘茵茵的视线看过去,萧惋看见了郑茗薇。 自从上次落水后,郑茗薇大病一场,如今虽然痊愈,但是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不过今日人的气色好多了,至少不像上次萧惋看见的那样没有生气。 “怎么今日宫宴,菜品比上次少了一半?”王若筱看着宫女摆上来的菜,靠近萧惋低声问。 萧惋移开视线,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菜式依然精致,但是看起来远不及之前宫宴的华贵,“如今南方灾情严重,宫中节俭一些,是皇上体恤百姓。” 王若筱点点头,国家大事她不懂,但是听萧惋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 刘茵茵心中总是想起郑茗薇说的话,注意力一直放在郑茗薇身上,对于萧惋和王若筱之间聊了什么,只是偶尔附和一声。 宴席过了一半,舞姬在中间跳着舞,皇上手中拿着酒杯,靠在龙椅上神情慵懒地欣赏舞蹈,看到兴起之处,将酒一饮而尽,随即鼓掌称赞。 男眷席上的温顾,起身离开宴席。 这边的郑茗薇看见了,也默默起身,尾随着温顾离开了。 刘茵茵眼见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看了萧惋一眼,莫名有些心虚。 “我出去散散心。”萧惋和身旁的王若筱与刘茵茵说了句,便欲离席。 “惋惋,我和你一起去吧。”刘茵茵忽然说了句。 萧惋不喜欢宫宴这种场合,每次宴席过半都会离开,到了快散的时候再回来,这些刘茵茵是知道的。 只是她忽然就怕萧惋和郑茗薇碰上,怕萧惋看见不该看的难过,也怕郑茗薇被萧惋打断成不了事。 “不用了,你坐着吧,有画扇跟着我呢。”萧惋对她摆了摆手,带着画扇走了。 画扇手里拿着一件外衫,“郡主,冷不冷?” 萧惋摇摇头,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换了个季节,御花园的风景也该换了。 原本她抱着赏景的心思,谁知道刚进御花园,走到假山处,便看见了一场好戏。 “温将军!”郑茗薇一路跟着温顾,过桥的时候便开口唤他,温顾闻声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等她,她一路小跑追到了御花园。 “这位小姐,跟了我一路,有事吗?”温顾语气明显不耐。 萧惋听见郑茗薇的声音先是一怔,后来听见男子的声音更是惊讶。 就在前不久,这个声音的主人还带着面具,说他是温将军的朋友,今日,郑茗薇却叫他温将军。 假山前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萧惋不由自主往前站了些,想听得更清楚。 郑茗薇听了温顾的话后,怔了怔,“你……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很多次的。” 温顾视线在郑茗薇的脸上扫过,似乎见过,但是在哪儿见的,想不起来了。 “忘了。”温顾语气冷淡。 “我叫郑茗薇,是丞相的女儿。”郑茗薇语气不急不缓,脸上挂着笑。 “哦。”温顾面无表情。 “温将军,我有话想对你说。”郑茗薇忽然红了脸,微微低下头。 温顾的视线往假山后扫了一眼,再次看向眼前的女子,语气更加生硬,“有事快说。” “温将军,我知道,皇上圣旨赐婚,你拒绝不得,只是长安郡主无意于你,你们成婚之后,也不会幸福的……”郑茗薇说着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看着温顾的眼睛,“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温将军,我喜欢你很久了。” “所以?”温顾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我愿意永远陪在将军身边,哪怕做将军的妾室也行。”郑茗薇这句话说出口,真的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堂堂丞相之女,居然对一个男人说愿意做妾,要是被丞相知道,恐怕都能气到吐血。 假山后的萧惋此刻心中五味杂陈,郑茗薇不知廉耻让她震惊,温顾真实身份出乎她的意料,她站在原地身体都有些麻木了。 “不必了,我没有纳妾的打算,郑小姐还是快些离开吧。”温顾说完抬腿便想走。 此时远处有宫女走近,郑茗薇的丫鬟在望风,轻咳两声以作示警,原以为郑茗薇听见会立刻离开,谁知道她一咬牙,就往温顾怀里扑去。 郑茗薇的想法很简单,若是被人看见了,两人孤男寡女搂抱在一起,怎么也分说不清,到时候温顾不想娶她也得娶。 她虽然会坏了名声,可是至少她能如愿嫁给温顾,流言蜚语又不会要了她的命,但是没有温顾,她这辈子都无望了。 可是郑茗薇刚迈开步子,脚腕一痛,整个人扑的方向一变,直直摔倒在地上。 “啊……”郑茗薇这一摔,摔得不轻,膝盖受伤,手腕也擦破了皮,开口呼痛的同时,忍不住流下泪来。 温顾趁着这个时候,看也没看郑茗薇一眼,直接走了。 待到走远,温顾扬声说道:“做得好。” 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清风也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他在关键时候保全了主子的清白,主子这句“做得好”,他受得起。 第18章 十八枝 萧惋从假山后出来,只看见温顾走远的背影。 郑茗薇还在地上哭,她的丫鬟忙跑过来查看自家小姐情况,萧惋也走过去问:“伤哪儿了?” 听见萧惋的声音,郑茗薇抬起头仰视着她,见萧惋的样子,怕是刚刚自己对温顾表白心意的话,都被听见了,顿时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走过来的宫女见了萧惋,行礼之后才看向地上的郑茗薇。 “郑小姐散步,不小心摔倒受伤,快扶郑小姐下去休息,再请个太医来看看。”萧惋对那两个宫女说。 “是。”两个宫女不敢怠慢,和丫鬟一起将郑茗薇扶起来。 “不用你假好心。”郑茗薇梗着脖子对萧惋说。 萧惋无所谓一笑,她替郑茗薇隐瞒此事,并不是因为自己好心,而是这件事传出去,对温顾名声有损,间接也会连累到自己身上,所以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她自己。 几人已经扶着郑茗薇走出去,郑茗薇的丫鬟折返回来朝萧惋施了一礼,“多谢长安郡主。”说完,又急忙回到郑茗薇身边。 “郡主,现在我们怎么办?”画扇也是这件事的目睹者,现在还陷在震惊中没出来。 “怎么办?”萧惋自言自语。 这件事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若不是她出来一趟,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温顾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如果今天她没来,估计郑茗薇也是被宫女扶着离开。 其实亲眼看见,萧惋还挺欣慰的,至少,温顾没有接受郑茗薇的深深情意,她这个未婚妻的面子算是保住了。 第17节 刚刚在假山后头,听着郑茗薇表白的时候,她甚至想好了,若是温顾接受了她,准备纳郑茗薇为妾,那她就算是掉了脑袋,也会求皇上收回那道赐婚圣旨。 她现在倒是有些理解,前几日在桃花林,温顾看见自己和刘章在一起时,为什么会出面说那些话。 不过她也算是见识到了温顾的冷血无情,估计他们大婚之后,温顾也会这么对她吧。 但她可不是郑茗薇,迫于圣旨,她愿意和他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要是温顾敢给她脸色看,她可不会唯唯诺诺苦苦求着他,大不了一拍两散。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回去吧。”萧惋叹息一声,回到宴席上。 “惋惋,你回来了,你有没有看见……”刘茵茵看了看郑茗薇空着的位置,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什么?”萧惋问。 “没什么,刚刚的歌舞跳得不错,你早点回来就能看见了。”刘茵茵摇摇头移开话题。 萧惋笑笑,“可惜了。”但她的神情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每次宫宴,萧惋都是安静地吃完,再出去转一圈儿,回来等席散了就回府。 今日,她却心不在焉地频频看向对面的男眷席。 “你看什么呢?”王若筱看见萧惋的动作,问。 “你看对面,哪个是温将军?”萧惋扬了扬下巴问。 “我不认识温将军,而且离着太远了,也看不清楚。”王若筱摇摇头说。 萧惋又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来什么,轻叹口气作罢。 回府之后,萧惋一直想着今晚发生的事,也回想起之前几次和温顾见面的情形,貌似都是不欢而散。 第一次,她崴了脚,温顾送她去客房本是好心,可是她当时不知温顾身份,将他当成别有用心之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杀人不眨眼,虽然自己不是信口胡诌,但任谁听了这些话也不会舒心吧,现在想来,当时温顾的心情恐怕不太舒畅。 第二次,她进宫,在御花园追猫,她只看见他一个背影,本来她想上前和他打声招呼的,可是他起身就走,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她心里也不舒服,那这两次算扯平了。 第三次,他误会自己对刘章投怀送抱,带着面具出现,不顾真相就给她警告,还自称是温将军的朋友,说温将军十分可靠,如今想来,他不就是自卖自夸么。 第四次,便是今日她撞见郑茗薇向温顾表白心意,萧惋不由自主将这两件事做对比,心里便有些不平衡。 自己和刘章是个误会,可是郑茗薇可是实实在在地喜欢温顾啊,这么一想,萧惋便觉得自己吃亏了。 入睡之前,萧惋想着,第二日要派人去一趟平南侯府,她要和温顾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关于郑茗薇,以及两人婚后生活要约法三章,成婚五年内,温顾都不许纳妾。 第二日,萧惋醒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呢。 又睡了个回笼觉,萧惋起床,任画扇和问雪给自己梳妆打扮,“画扇,一会儿你去平南侯府递个帖子,我今日要去一趟。” 画扇微微惊讶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神色自如地应声。 谁知,等萧惋梳妆打扮好,去送帖子的人回禀说:“郡主,平南侯府的人说,昨夜温将军已经连夜离开京城了。” “什么?”这真是出乎萧惋意料。 昨日还在宫宴上的人,怎么今日就不在京城了? “听说是皇上命温将军去办事了。” 萧惋原本选好了要戴哪根簪子,闻言将簪子放下,“可知温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听平南侯府上的人说,温将军只说办完事就回来。” 看着镜子中装扮得十分精致的脸,萧惋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你下去吧。” 想见人没见着,萧惋忍不住感慨,她和温顾之间,大概真的没什么缘分,这么多次,都是阴差阳错地错失见面的机会。 不过温顾走了,萧惋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她收拾好心情,转而去了王将军府上看望伯父伯母,又和王若筱在一起消磨了半日。 日子又平静如水般过了几天,一个出人意料地消息打破了这个平静。 “郡主,丞相给郑小姐定亲了。”箩萤回家看望父亲,在街上听说了这个消息。 “怎么这么快?”萧惋知道丞相和丞相夫人有意给郑茗薇找婆家,可这才几天啊,就把亲事定下了。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定的谁家?” “听说是丞相夫人老家的一个秀才。” 萧惋看着箩萤双手比划完,心中甚是惊讶。 怎么只许给了一个普通的秀才?京城中门当户对又有前程的适龄公子不少,丞相怎么舍得把唯一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且只嫁给一个秀才? 难道,宫宴那日的事情,丞相知道了? * 丞相确实知道了自己女儿做了什么事,且告诉丞相的人,就是温顾本人。 “晚辈一直敬佩您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但不知是不是您过于操劳国事,从而疏于对女儿的管教,竟让女儿做出对男子自荐枕席这样的事来。”温顾离京前,去丞相府将郑茗薇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丞相。 丞相听了,恼怒不已,先是替女儿和温顾道了歉,又说会妥善解决好此事。 “不知丞相打算如何解决啊?”温顾问。 “你放心,夫人已经为小女寻婆家了。” “那还请丞相早些将此事定下,不过郑小姐心中执念已深,若是以后留在京城,恐怕今夜之事早晚会暴露,丞相也不希望自己女儿的名声受损吧。”温顾说完,看着丞相的脸色变了变。 丞相到底是疼爱自己女儿的,且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没想过让女儿离开自己太远,可是温顾的意思,是让郑茗薇远嫁,最好嫁到天边去,永远不要回京城,否则,就把今夜的事说出去。 再三斟酌后,丞相咬咬牙,“小女有个远方表哥,知根知底,很是合适。” “能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晚辈先恭喜丞相,喜得佳婿。”温顾笑着拱手,说完便走了。 温顾走后,丞相无力地拍了下桌子。 他刚刚,被温顾威胁,且毫无招架之力,他不能不顾女儿的名声,也许,让女儿远离京城,才是更好的选择。 得知自己婚事的郑茗薇,难以置信地看着父母,“你们就这样把我嫁了?” “爹娘也是没办法,那个温将军咄咄逼人,不把你嫁了,你以后在京城也难以立足啊。”丞相夫人知道是自己女儿招惹温顾在先,可是也觉得温顾的做法过于严重了,怎奈丈夫已经下定决心让女儿远嫁,她只能尽力劝女儿想开些,“你那个表哥,你之前也是见过的,人长得俊,又年纪轻轻考中秀才,人品也是信得过的,嫁过去也不会委屈了你。“ 郑茗薇当即留下泪来,她怎么不委屈啊?她要嫁的人不是温顾,她怎么不委屈啊? “爹,娘,我不想嫁。”郑茗薇跪地,苦苦哀求。 要是离开了京城,以后恐怕连见温顾的机会都没有了。 丞相这么做也是为了女儿好,“亲事已经定下了,要是你不嫁,那我们便是言而无信,你这几日在家好好准备准备,十日后便出发吧。” 十日也着实太短了些,还没哪家的女儿定亲之后十日就出嫁的。 郑茗薇听了父亲的话,心中绝望,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第19章 十九枝 郑茗薇出嫁那日,许多交好的贵女们都去送嫁,这些人里,真心送嫁的有,去看笑话的也有,但表面上看着还是和和气气,姐妹情深地诉说着许多不舍。 刘茵茵和王若筱也去了,萧惋没去。 亲眼见到别的女人对自己未婚夫表白还能若无其事去送嫁,她做不到。 不过后来她听王若筱说,郑茗薇出嫁那日,身后的嫁妆队伍长得走了三条街,旁人见了都要说一声气派。 “我见了她一面,她人瘦的不像样子,匆忙赶制的嫁衣都不合身,看着也浑浑噩噩的,真不知道,为何丞相要把女儿这般匆忙嫁出去。”王若筱与郑茗薇本人并无交恶,虽然因为那次小丫鬟事件疏远了,但是见到她这样就嫁人了,还是忍不住叹息一番。 “嫁都嫁了,希望她今后能好好过日子,夫妻之间若能和和睦睦,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萧惋语气淡淡。 不过两三天,这桩婚事就被京城发生的其他事冲淡,渐渐地,再没人谈论郑茗薇这个人。 * 一个月后,温顾回京。 此次出京,温顾南下转东出海,与南齐做了一桩生意,要买三千匹战马。 如今靖国国库空虚,南方灾情未过,按理来说,应当休养生息,安抚百姓才是,可是前些日子,北羌皇上身染恶疾突然驾崩,连太子都没立下,如今北羌几个皇子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朝廷乌烟瘴气,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皇上便倾尽国库,招兵买马,命温顾去与南齐做了这桩生意。 三千匹战马,并不是大数目,不过靖国的钱只能买这么多了。 温顾回京之后,先进宫和皇上复命,皇上大喜,仿佛北羌已经是靖国的囊中之物。 一些头脑清醒的大臣,却知道此举过于冒险,北羌虽然内乱,但最起码人家兵力强盛,此时若要对战北羌,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且一旦与北羌开战,那么元阳公主去和亲换来的两国安稳被打破,北羌定会仇视靖国,而南齐这几年蒸蒸日上,国力日渐强盛,到时候,南北都是敌人,靖国以后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但是皇上一心想着扩展版图,若是能灭北羌,那他也便成了名垂青史的明君,靖国立国后,前三代帝王励精图治,将靖国治理成鼎盛之国,之后再也没一位帝王,做出前三代帝王的功绩。 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纷争,温顾并不理会,仿佛上次赈灾粮一事之后,他在皇上面前就没了自己的思想,皇上让他买马,他就买,皇上让他打仗,他就打,即使如今开战,丝毫不利于靖国发展。 萧惋得知温顾回京的消息时,正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晒太阳。 “郡主,温将军命人送来了一匹马。”问雪一路小跑进来通禀。 萧惋懒懒抬起眼皮,眼底还有些困倦。 阳光太暖,晒得人发困,她刚浅浅入睡,就被问雪这声叫醒。 见萧惋的样子,问雪知道是自己莽撞了,都怪她见了马儿后新奇,又知道是温将军送的之后,想着赶紧告诉郡主。 “奴婢不是故意吵醒郡主的。”问雪吐了吐舌头,自责道。 萧惋又眨了两下眼睛,清醒过来,“什么马?” “温将军回京了,派人送来一匹马。” 这句话在萧惋脑中想了几遍,萧惋才起身。 送她马做什么,她又不会骑。 不过已经送来了,她自然要去看看,“去看看。” 那是一匹白马,毛色雪白没有一点瑕疵,被人牵着站在院中树下,看见人来了偏了偏头,前蹄在地上踩了踩。 “小的见过长安郡主。”牵马的人跪地行礼。 “起来吧。”萧惋走近去看。 马儿漂亮,就是萧惋这种不会骑马的,看着都喜欢,忍不住抬手去摸,白马微微低下头,更加方便萧惋动作。 “郡主,温将军说,这匹马温顺,适合郡主骑。” 第18节 “叫什么名字。”萧惋摸着马问。 “请郡主给马赐名。” 萧惋手下动作一顿,她一向不擅长起名字,看着眼前的马,不由得想起纯阳和平阳养的那只白猫,叫小白。 “就叫大白吧。”萧惋弯了弯嘴角说。 “……”周围安静一瞬。 “这个名字好,大气。”牵马的人松开缰绳,说要回去复命,萧惋点点头,给了赏让人走了。 人走之后,萧惋看着马犯了难。 府上没有养马的地方,也没有会养马的下人。 “找人来,修个马棚,今晚之前修好。”萧惋不知道修个马棚需要多长时间,但是她觉得这样漂亮的马不能在她府上风餐露宿。 画扇领命下去吩咐,萧惋叫了箩萤来。 “你父亲可找到差事了?” 箩萤摇摇头。 “那,让他到府上养马吧。”萧惋觉得养马是个轻松活儿,箩萤的父亲腿不好,面貌受损,在外面也找不到什么差事,就在府上喂喂马也挺好的。 箩萤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能不能把马养好,这匹马是温将军送给郡主的,可是比人还金贵呢,要是病了痛了,那她父亲岂不惹祸? 看出了箩萤的犹豫,萧惋说:“先请个会养马的到府上教教你父亲。“ 箩萤明白,萧惋此举就是想给自己父亲一个差事,她心中感动,可惜说不出话,只能跪下磕头。 “快起来吧,回去问问你父亲愿不愿意,若是愿意,明日就到府上来。”萧惋笑笑。 为了一匹马折腾半日,萧惋才想起来温顾这个送马的人。 他回京了。 一个月前没送出去的帖子,她要不要再送一次? 前几日,礼部的人将嫁衣送来,让萧惋试穿,有不合适的地方再回去改尺寸,当时她心里还挺平静的,如今温顾回来了,她想起三个月后的婚事,才有了几分要嫁人了的感觉。 可是没等萧惋给温顾下帖子,温顾就先找上门了。 第二日一早,萧惋被画扇叫醒,“郡主,温将军来下聘了。” 萧惋于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温顾人来了,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就坐了起来。 “人呢?” “温将军在前头等着呢,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画扇扶着萧惋起身,箩萤与问雪、半香进门伺候萧惋洗漱穿衣。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是温将军说,若是郡主还没起,就让郡主多睡一会儿。” 萧惋急忙洗脸穿衣,收拾妥当便去前厅见温顾。 想着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萧惋还特意仔细打扮一番,以示尊重。 正房有后门可以直通前厅,萧惋进门前深呼吸口气,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想着第一面定不能输了气势,这样将来约法三章的时候才有底气。 等萧惋进门,眼神在前厅一扫,没看见温顾本人,只看见屏风后头的一道影子。 这屏风平日也不是摆在这里的呀。 转头去看画扇,画扇也一脸疑惑。 “长安郡主。”屏风后面的高大身影听见了萧惋的脚步声,转过身见礼。 萧惋福身回礼,“温将军。” “今日贸然上门,是为了将聘礼送来,已经拟好的聘礼单子,还请长安郡主过目。”温顾说话十分客气,比起之前见面的两次,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有下人送来聘礼单子,萧惋低头一看,有些吃惊。 温顾战功赫赫,皇上的赏赐不少,但是萧惋没想到他的聘礼竟然不亚于皇后为她准备的嫁妆。 萧惋父母早已不在世,这些聘礼自然是萧惋自己留着,如今拿着聘礼单子,萧惋觉得像是莫名发了笔横财。 这些聘礼在外人眼中,就是温顾对这桩婚事的重视,明明他们两个是因为一道圣旨被绑在一起,没想到温顾比想象中要在意这桩婚事。 “这些聘礼……”萧惋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觉得有点多了。 “不够?我回去再添补些。”温顾接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够了,很够。”萧惋急忙止住话头,把聘礼单子合上,交给画扇。 “昨日的马,喜欢吗?”温顾忽然问。 “喜欢,只是我不会骑马。”萧惋实话实说。 那匹白马她确实喜欢,但好像送给她有些浪费了。 “东郊有个马场,你要是想学骑马可以去,要是不想学,养着也行。”温顾声音比起之前有些温和。 “你为何要送我匹马?”萧惋问。 温顾沉默片刻,他也说不明白,只是与南齐交易的时候,看见那匹白马的时候,脑中浮现了萧惋的样子,又见白马温顺,不适合上战场,送给萧惋倒是不错。 “想送就送了。”温顾没解释那么多。 萧惋一时无话,一直看着屏风后人的身影,视线像是要把屏风烫个洞出来。 温顾似乎有所察觉,说:“大婚之前,未婚夫妻最好不要见面,所以我就让人将屏风摆着了。” “……”萧惋无言。 确实有这么个风俗,但不是应该两人同时遵守吗? 第一次见面,他蒙她眼睛,第二次见面,他戴着面具,这两次他都见到她了,可她却只见到一个画像。 这样未免不太公平。 “聘礼已经送到,我就先告辞了。”温顾右手背在身后,食指和拇指互相摩挲,隔着屏风对那道模糊的影子说。 良久,才听到对面的回答,“温将军慢走。” 第20章 二十枝 温顾走后没多久,请来的养马师傅来到了府上。 箩萤的父亲也来了,萧惋没见,直接让人带下去做活了。 清点完嫁妆,萧惋看着其中几箱黄金白银,情绪忽然低了下去。 “郡主可是对聘礼不满意?”画扇上前问。 “怎么会不满意呢,这样厚重的聘礼,足以见温将军对我的看重,我开心还来不及。”萧惋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仔细去看,脸上并没几分开心的样子。 “郡主就别瞒着奴婢了,跟着郡主这么多年,郡主是不是开心,奴婢还是看得出来的。”画扇将箱子盖上,命人将这些聘礼都搬去库房。 萧惋没有言语,一路沉默回房,回到房间屏退下人,只留画扇一个,而后缓缓说:“南方灾情严重,听说许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可是你看这京城,整个冬天依旧歌舞升平,我与温将军的婚事,把聘礼和嫁妆加起来,说不定能救许多人命呢。” “郡主心善,只是您身份高贵,婚姻大事自然要讲些排场的。” 萧惋轻叹口气,“排场哪里有人命重要,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钱送出去。” 把钱送到南方,不过是在萧惋脑中转瞬一逝的想法,她小时候在皇宫内长大,后来搬到郡主府,从来没出过京城,也不知道若是将这么多钱运到南方,中间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所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也没仔细琢磨。 “罢了,南方那么远,我一个依附皇家的郡主,如何能做成这样的事。”萧惋从窗外看了看天,将脑中的想法驱走。 * 下午,问雪过来说:“郡主,养马的师傅刚刚离府了。” “这么快?”萧惋诧异。 原本这位师傅请了半个月,为的是教会箩萤父亲养马,怎么半天就走了? “那位师傅说,箩萤父亲似乎懂马,什么习性饲料还有马的生活环境,以及如何给马修蹄,他一说,箩萤父亲就懂了,一个上午便将该教的教完了,再没什么能教的了,原本说好雇那师傅半个月的,如今人家只来了一个上午,奴婢便给他结了三天的钱,让他走了。” 闻言,萧惋对箩萤父亲有了些好奇,原本以为会做点心已经很是难得了,谁知道人家还深藏不漏,竟然懂马。 “箩萤父亲人呢?” “现在就在马棚呢。” “走,去看看。” 马棚里,箩萤父亲正在给马刷毛,箩萤在边上站着看,眼睛紧盯着父亲的手,生怕父亲一不小心把马伤了。 “箩萤。”萧惋轻唤。 箩萤听见萧惋的声音,连忙行礼,回首一扯父亲的衣袖,示意父亲也行礼问安。 “瞧我这手脏的……”箩萤父亲没想到萧惋会这个时候来,看了看自己双手,上面沾满了马脱落的毛发,胡乱拍了两下,也不敢去看萧惋,低着头跪下,行了个大礼,“给长安郡主请安。” “快起来。”萧惋上前去扶,箩萤已经将父亲扶起来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萧惋笑笑,随口问道。 “朋友们都叫我老爹,郡主若是不嫌弃,也叫我老爹吧。”箩萤父亲抬头看了箩萤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箩萤皱眉,觉得父亲这话说的不妥当,之前父女两个乞讨时,和一些小乞丐一起住,那些乞丐都是半大孩子,无父无母,大家戏称父亲老爹。 可萧惋是什么人,是长安郡主,是皇室,怎么能称呼他为老爹呢。 萧惋倒不在意箩萤父亲的话,想了想说:“我叫你罗师傅吧。” 箩萤这个名字是萧惋起的,记得箩萤第一日到府上,畏缩在墙角不敢动,她温声细语问了半天,才发现箩萤不会说话,问她叫什么名字自然是问不出来的,她便按照百家姓,一个姓氏一个姓氏地问,说到“罗”的时候,箩萤终于有了反应,自此,她身边就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丫鬟,名唤箩萤。 那么箩萤的父亲,自然也是姓罗的。 “诶,郡主叫罗师傅,我以后就是罗师傅。”箩萤父亲揣着手,笑着点头。 “罗师傅,我若是知道你懂马,今日也就不请另一位师傅来了。”萧惋转头去看大白。 “也不算懂,只是之前帮别人养过一段时间。” 罗师傅言简意赅,萧惋猜应当是在其年轻健康时候的事,也就不再多提。 “那以后大白就交给罗师傅了。” 第19节 “郡主放心吧。” 萧惋转身回房,罗师傅轻拍自己女儿的肩,“还不快跟上,怎么当丫鬟的?” 箩萤抿抿嘴,心想:“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么。”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父亲碰过马,所以才会担心他不会养马,如今见父亲在养马一事上游刃有余的样子,也松了口气。 * 下聘之日过去后,萧惋和温顾又没了联系,到真的像恪守习俗一般,谁也没想着再见面。 罗师傅把大白养的很好,只是偶尔会说:“马儿不能总是拘在马棚里。” 这句话传到萧惋的耳中,倒是让她想起来温顾说过,东郊有个马场,可以练习骑马。 她动了学骑马的心思。 王若筱是个会骑马的,父亲是大将军,嫡亲兄长能文能武,在父兄的熏陶下,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习骑马,如今,放眼京城,会骑马的女子中,她的骑术最好。 萧惋喜静不喜动,加之小时候太后约束她,不许她学习骑马,加上她本人确实对骑马没什么兴趣,便从未学过。 “去给筱儿下帖子,明日去马场,教我骑马。” 得知萧惋要学习骑马后,王若筱很是兴奋,“惋惋,太好了,等你学会之后,我们便可以一起去郊外骑马了。” 萧惋和刘茵茵都不会骑马,王若筱之前很是想让她们学一学的,如今萧惋主动提起,她一定要当好这个老师。 东郊马场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养了许多马,但大多都是跑不动的老马,这些马曾经都是战马,在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人朝廷会妥善安置,可是这些马却无人问津,两人便开了这个马场,以便照顾这些马。 萧惋和王若筱到马场的时候,马场主已经在候着了,他们对于萧惋的到来丝毫不意外。 “见过长安郡主。”行过礼之后,夫妻俩对视一眼,笑容和蔼,“温将军和我们说过的,说您会来的,今日您可算是来了。” 萧惋面上微笑,心中暗道:“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来。” “郡主今日来是为了……”夫妻二人询问。 “学习骑术。”萧惋回头看了一眼牵着两匹马的王若筱。 “那可有教授骑术的师父?”夫妻俩中的丈夫问。 王若筱走近说:“我就是呀。” “啊?”夫妻俩看了看王若筱,面露疑惑。 王若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就算是会骑马,也是为了任下人牵着,骑着马慢慢走罢了。 “你们放心,她骑术很好,比起男子来毫不逊色。”萧惋为王若筱正名。 夫妻俩这才点点头,“那好,郡主初学,定要注意安全,身边多跟些人才好。” “你们和温将军关系很好?”萧惋走出两步又回头问。 “温将军曾救过我们夫妻二人的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提起温顾,夫妻俩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加深,眼中都是感恩,“温将军征战沙场,为的都是靖国的百姓,救的又何止我们二人,靖国的百姓如今能吃好睡好,都是温将军和将士们用血汗换来的。” 萧惋看着这对老夫妻的样子,想起那日屏风后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她笑着点点头,“是啊,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温将军功不可没。”说完,萧惋便走向已经在场内等待的王若筱。 * “惋惋,你看我,上马的时候,左脚先踩这里,然后蹬上去,这样就上来了。”王若筱骑上自己枣红色的马,给萧惋做示范。 萧惋深呼吸口气,摸了摸大白的脖子,学着刚刚王若筱的样子,一下子蹬上去。 大白站得很稳,萧惋骑着感觉很安全。 “对了,就是这样,惋惋你比我第一次的时候厉害多了,我第一次上马都坐不上去。”王若筱鼓励式教学。 “你第一次上马的时候,五岁吧,还非得骑伯父的那匹,自然上不去的。”萧惋俯身顺了顺大白的毛。 “总之,惋惋你很厉害就对了。”王若筱示意下人牵着马,带着萧惋先走几圈,“手握着缰绳,脚前掌踏蹬,放松坐稳就行了。” 大白缓缓走动起来,萧惋身子微晃,调整了一下便适应了。 “怎么样,骑马好玩儿吧。”王若筱骑着马,围着萧惋小跑。 萧惋看着王若筱骑得轻松自如,也想跑起来试试,可是自己知道做事要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所以耐着性子让马慢慢走。 走了一段时间,王若筱已经跑了一圈儿回来,她看萧惋骑得还挺适应的,提议,“要不要跑跑?” 画扇一直在后面跟着,听见王若筱这样说,忙出声阻止:“郡主,今日第一日骑马,坐得稳当便很好了,过些时日再学跑吧。” “瞧瞧你的丫鬟,难道我还会害你?” “你自然不会害我,但是画扇说的也有道理。”萧惋谁也不偏帮,接着对牵马的小厮说,“再走两圈。“ 第21章 二十一枝 没过两日,皇上在早朝时,提出让温顾领兵,不日便要出发攻打北羌。 此言一出,朝臣们交头接耳,只有温顾,上前领命,“臣,遵命。” 王将军如今上了年纪,皇上命其负责京城内的安全,很少领兵出征了,只是这次他看了温顾一眼,上前说:“启禀皇上,臣愿意代替温将军领兵出征。” 皇上志气满满,见两位重臣都想领兵出征,心情大好,只是王将军如今年纪大了,不适合领兵了,最后还是让温顾去。 下朝后,王将军叫住温顾,“温将军,你大婚在即,要是上了战场,打上个三年五载的,可怎么好?” “王将军就因为这个才想替我出征?”温顾笑了笑。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王将军摸了摸胡子,最终叹了口气。 北羌一战,皇上过于好胜,只想到其中的好处,没想到其中的弊端。 虽然北羌如今内乱,但是一旦有外敌入侵,说不准就一致对外了,若是北羌全力对抗,靖国也没多少胜算。 温顾百战百胜的名声,让皇上认为天底下没有温顾打不赢的仗,这也是皇上执意要攻打北羌的原因之一。 “王将军,若是我回不来,自会禀明皇上,收回圣旨,好让长安郡主另嫁良人。”温顾知道王将军将萧惋视为亲生一般。 “温将军,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祝你早日凯旋吧。”王将军拱手说。 “多谢王将军。”温顾笑着回礼,接着大步离开。 * 散朝后不久,萧惋就听说了温顾要领兵出征的事。 听说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郡主,温将军这个时候去打仗,可还有三个月便要大婚了啊。”问雪添着茶水说。 “是啊,还有三个月。”萧惋神色看不出什么,“也许,这婚也不必结了。” “郡主,这话是何意?”画扇问。 “他去打仗,哪里是三个月能回来的?要是过个三年五年,我还要等着他吗?”萧惋反问。 半香在一旁点点头说:“对,京城里除了温将军,还有好多好男儿,凭什么让我们郡主等着他?” 丫鬟们都是向着萧惋说话。 萧惋确实不想因为一道圣旨就蹉跎自己的光阴,所以在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温顾大婚之日之前没回来,她就拿着圣旨进宫找皇上退婚,那些聘礼也会如数还回去。 皇上总不能逼着她还没成婚就守活寡吧。 皇上还真能。 就在温顾出征当日,皇上为了安抚温顾,不他有后顾之忧,许诺无论温顾何时凯旋,萧惋都会如期嫁给他,也就是说,大婚之日,没有新郎,也要举行婚礼。 得知这件事后,萧惋还没怎么样呢,王若筱先愤愤不平,“皇上怎么能为了让温顾安心打仗,就牺牲自己亲外甥女的幸福呢!” 萧惋听了反而笑了,“我没事的。” 皇上连亲生女儿的幸福都能牺牲,一个外甥女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她不过就是嫁了个人而已,比起元阳公主远嫁北羌,在那边无亲无故,已经很是幸运了。 婚事退不了,萧惋也没表现得多伤心,每日还是和从前一样,有时带丫鬟出门闲逛,有时约姐妹们上门打牌,有人给她下帖子,她高高兴兴地去,日子么,怎么开心怎么过。 * 温顾领兵离京一个月之后,太子妃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皇上龙颜大悦,这可是太子的第一个儿子,皇上的皇长孙。 皇长孙满月那日,皇上宴请文武百官给小皇孙庆祝,宫内歌舞不断,大臣们献宝无数,萧惋远远看着一群治理天下的臣子跪拜一个小婴儿,说着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没由来的一阵心烦。 温顾率领大军走到哪儿了?他们每日吃的什么?行军一路艰辛,可知道他们风餐露宿的时候,皇宫里在为了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大肆庆祝? “郡主,怎么了?”画扇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萧惋情绪不对。 “没事,我们也去看看小皇孙。”按辈分,小皇孙是萧惋的表侄子,要叫她一声姑姑的。 萧惋不懂面相,听其他人说什么小皇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之类的话,她全然看不出,只觉得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白白胖胖的,瞅着倒是可爱。 纯阳和平阳也来看小皇孙,围坐在太子妃周围逗弄,不时扮个鬼脸,若是小皇孙给了些许反应,两人就跟着笑。 “表姐,你看,小侄子多可爱。”纯阳拉了萧惋过来坐。 萧惋坐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金锁项圈,给小皇孙戴上,纯阳和平阳对视一眼说:“我们一人准备了一个金手镯,凑了一对儿,和表姐的正好相配。”说完,也把金手镯拿出来,放到了襁褓中。 小皇孙伸手抓住一个,在空中摆弄,纯阳笑着说小侄子力气大。 几人围着小皇孙说笑一阵儿,乳母说要喂奶了,将小皇孙抱走,几人便也坐回席上。 萧惋端坐许久,实在觉得无趣,便称自己身子不适,欲先走,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注意身体,便让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萧惋又想起了温顾,接着想起了自己的婚事,若是温顾这一去,和她父亲一样死在了战场上,那她便是连自己夫君面都没见着,就成了寡妇,实在凄惨。 晚上,萧惋在床边点了盏灯,拿起母亲生前手札,翻到了她父亲出征前一晚那页。 “永平十二年十月二十,明日流风便要出征了,这一次,我心中很是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怀着孩子的缘故。嫁给流风之前,我便知晓他身为武将,国家发生战事,他定是要率军出征,保家卫国,可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还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到时候流风已经到了战场上了吧,也不知道这一战要打到什么时候,等他回来,孩子说不定都长大了,会叫爹了,他注定要错过很多孩子成长的过程,待孩子出生后,我便日日将孩子的变化记录下来,等他凯旋,让他好好看看。” 可惜,他没有凯旋,这本手札的记录,也断在了她出生的前一日。 这一晚,萧惋睡得很不好,时梦时醒,梦里的她一直在跑,醒来的时候满身是汗。 最后一段梦,她梦到了温顾。 梦里,温顾在战场上厮杀,突然,一支箭朝他射过去,她想出声喊他躲开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亲眼看着温顾被利箭穿胸而过。 萧惋惊醒,从床上坐起,天已经亮了。 第20节 “郡主,可是起了?”守在外间的画扇轻轻走进内室。 “起吧。”萧惋看了看窗,又看了看画扇,从梦中抽离,哑声说。 画扇倒了一杯温水,萧惋喝了水后感觉好多了,梦里发生的事渐渐淡去,她只记得温顾在战场上出了事。 大概是昨晚睡前读了手札,被里面记载的内容影响,导致她也梦见温顾出了意外。 此时距离大婚之日还有一个月,夏天已经来了。 * 日出时分,火堆突然崩了一下,温顾惊醒。 走出营帐,正遇上迎面走来的清风,“将军,北羌大皇子答应和我们合作。” 温顾了然笑笑,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北羌皇上驾崩之前,大皇子是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结果还没等皇上立他为太子,皇上就驾崩了。 而今,二皇子和三皇子为了那把龙椅反目成仇,朝臣们分为好几派,三位皇子都有各自的支持者。 温顾私下派人找到大皇子,承诺帮他对抗二皇子和三皇子,而在大皇子登基之后,要把和靖国相邻的十座城池割让给靖国。 大皇子自然不愿意割让土地,可是那两个弟弟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有了温顾支持,那他登基便会更加容易。 思虑良久,大皇子才答应,大不了等他登基之后,再把城池夺回来。 “我们的人准备好了吗?”温顾问。 “将军放心,都埋伏好了。” 温顾在派人和大皇子谈的时候,就已经摸清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动静,并且派人穿上北羌大军的盔甲埋伏着,伺机而动。 “动手吧。”温顾看了看升起的日头,在心里算着日子。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这边的事情快了了,赶回去应当来得及。 之后的半个月,温顾和大皇子联手,逼得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投降,并且将二皇子和三皇子活捉。 温顾在活捉了两位皇子之后,将人交给了大皇子,大皇子也遵守承诺,将十座城池割让给了靖国。 消息传回到京城,皇上先是赞赏温顾有谋略,之后又不甘心只要北羌十个城池,想让温顾再战,一举灭了北羌。 可是温顾又传回消息,元阳公主有了身孕。 皇上心里是爱这个女儿的,当初让元阳远嫁和亲,是迫不得已,如今听说女儿有孕,想到了自己刚满月的小皇孙。 元阳是太子的胞妹,太子初为人父,元阳也即将为人母,只可惜,他无缘再见女儿一面。 “让温顾回来吧。”皇上终是放弃了攻打北羌的念头。 第22章 二十二枝 距离大婚之日近了,郡主府和平南侯府都张灯结彩,门窗皆贴上了大红喜字,乍一看倒是喜气,只是萧惋这个准新娘倒是平静,好像要成亲的人不是她。 想来也是,一场新郎缺席的婚礼,哪个新娘能高兴起来,何况两人还是被圣旨赐婚,并无感情。 “郡主,这个窗花贴这里好不好?”半香拿着红纸剪成的窗花,在窗上比量。 “贴这些做什么,我出阁之后还要揭下来。”窗花虽喜庆,只是萧惋没把婚事放在心上。 画扇拿着团扇在萧惋身边轻轻扇着,“郡主,还是贴上去吧,要不然出门那日送嫁的人来了,看着也不好。” 萧惋轻叹口气,不再说话,便是默许了。 大婚前一日,萧惋请了王若筱和刘茵茵来府上打牌,想在大婚前好好开心一下。 王若筱和刘茵茵也是瞧出了萧惋心情不太好,频频放水,让萧惋赢了个满钵。 “你们直接把钱给我得了,还玩儿什么?”萧惋哪里看不出她们二人放水,一开始还能玩儿,后来放水过于明显,她闭眼打牌都能嬴。 王若筱和刘茵茵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萧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没忍住齐齐笑了。 “把牌收起来吧。”萧惋放下手中的牌,对画扇说。 王若筱看了看透过窗投射到屋中的阳光,手在脸边扇了几下,“今年夏日这般热,一到白日就像置身火炉似的,明日你出嫁,嫁衣厚重不说,繁文缛节一大堆,可怎么好?” “又不用拜堂,走个过场就完了,也没什么。”萧惋浑不在意,温顾回不来,新郎不在,她一个人自然无法拜堂。 “这件婚事,终究委屈了你。”刘茵茵轻叹口气。 原本在她们眼中,温顾就不是一个理想夫婿,如今连婚礼,新郎都不在,从古至今,都没听说过让明媒正娶的新娘一个人进门的。 “今日让你们来是陪我开心的,这些事就别说了。”萧惋转头对画扇说,“将绿豆汤呈上来。” 几人边喝绿豆汤解暑,边聊着天,回忆小时候的趣事,直到日头西沉,两人才告辞。 萧惋送走两位好友,回房里坐了一会儿,看看门上贴的大红喜字,又看看床边挂着的喜服和梳妆台上放着的凤冠。 前两日,皇后派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导她,婚礼上每个礼节要怎么完成,新婚之夜如何侍奉夫君等,换做别人,估计会听得脸红心跳,可是萧惋听后只是淡笑说:“多谢嬷嬷,我明白了。” 嬷嬷觉着萧惋是没听明白的,可是一想到温将军根本回不来,嬷嬷也不再重申了,只留下个小册子让萧惋自己看。 此时,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萧惋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从宫里搬出来三年多,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孤单。 她在母亲的手札里读到过,当年母亲出嫁前夜,太后一直陪在她身边,母女两个说着知心话,第二日,还是太子的皇上背着母亲出门,送母亲上花轿。 光是看着手札上面的文字,就可以想象那个场面多热闹。 可她什么也没有,没有母亲陪伴,没有兄长相护,甚至,没有新郎。 萧惋想母亲了,走到母亲的灵位前,上了柱香,磕了三个头,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娘,明日女儿便要出嫁了……” 就说了这么半句,萧惋就说不出来别的了,一来她不信鬼神之说,就算说了也没人能听见,二来她觉得对着灵位说话多少有些滑稽,上香磕头是从小到大被教导出来的礼仪,说知心话还是算了吧。 就这么跪了一会儿,萧惋起身,毫无睡意,让画扇拿壶酒来。 画扇犹豫,“郡主,明日大婚,今夜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我睡不着,喝两杯助眠而已,你放心,我有分寸。”萧惋声音柔柔的,听着不像是要借酒消愁的样子。 画扇还是拿了酒来。 萧惋让画扇出去,她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画扇便出去门口守着,可是等了许久,房内都没有动静,画扇以为萧惋睡着了,进去一看,发现萧惋将整整一壶酒都喝光了,人已经醉倒在桌上。 “郡主。”画扇大步走到萧惋身边,将萧惋扶坐起来。 萧惋平日里酒量很好,不容易醉,今日故意放纵自己,没了节制,很快醉倒。 最后,画扇将箩萤、问雪、半香都叫了来,几人伺候萧惋沐浴,又喂了醒酒汤,全收拾妥当,已经过了亥时了。 看着萧惋面色潮红的样子,几个丫鬟都不放心。 箩萤对着几人,抬手指了指萧惋,又指了指自己,“今夜我来守着郡主,你们先去休息吧。” 画扇点了点头,“郡主可能夜里口渴要水喝,你注意些。” * 第二日,萧惋是被人从床上捞起来的。 被人按在梳妆台前坐下上妆时,萧惋人还不清醒,直到王夫人拿着线给她开脸,她才清醒几分。 “你们几个,平日里都是沉稳可靠的,怎么今日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让郡主宿醉不醒,要是一会儿婚礼上出了什么差错,皇上怪罪可怎么是好!” 萧惋醒来,便看见自己的四个丫鬟跪了一地,王夫人一边给自己开脸,一边训斥自己的丫鬟。 “伯母,是我自己偷酒吃,与他们不相干。”萧惋疼地皱眉,嘶了一声。 王夫人放轻了手上力道,“那就更要罚了,还是宫女出身的丫鬟呢,连主子吃喝都不知道,留在身边也无用。” 萧惋看了看跪着的四人,叹口气说:“伯母别怪他们了,他们还要服侍我梳妆,就算要罚,也过了今日再说。” “你呀,心肠软又护短,以后嫁过去,对下人可要严厉些,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了,温将军在外征战,你就要操持家事,得拿出主母的气势来。”王夫人不再训斥几个丫鬟,萧惋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人起身,画扇站到萧惋身后给她梳头,问雪端了盆来给萧惋净手,箩萤去厨房给萧惋做些吃的垫肚子,半香将凤冠和用到的首饰准备好。 “温将军征战十几年,挣得的家业不菲,之前府上没有主事的人,你嫁过去,就要担起主母的责任,不能让温将军有后顾之忧。”王夫人给萧惋开完脸还在说。 “谢谢伯母,这些我知晓的,皇后娘娘派嬷嬷来教导过了。”萧惋笑着说。 “那就好。”王夫人看着下人们把萧惋打扮得明艳动人,心中既欣慰又不舍。 她将萧惋视作亲生女儿,今日她的心情,和送自己女儿出嫁没两样。 待到萧惋换上喜服,戴好凤冠,整个人收拾妥当站起身,王夫人湿了眼眶,眼前的人简直和当年的静和长公主一模一样,她没忍住,上前一把握住萧惋的手,“好孩子,你母亲要是能见到你出嫁……“ 话说一半,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当,王夫人擦了擦眼角,“罢了,不说了,惋惋,嫁为人妇,以后相夫教子,好好的。” 萧惋对着王夫人鞠了一躬,王夫人对她爱护有加,这份恩情,她不会忘。 箩萤做了一碗面,煮了一个鸡蛋,端到房里来。 今日要忙一日,早上一定要垫垫肚子。 怕弄花了口脂,箩萤将鸡蛋用银箸夹成小块喂给萧惋吃,面条也是一根一根喂食。 起了个大早,萧惋不觉得饿,没什么胃口,在画扇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几口。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半香去瞧了瞧,回来说:“是接亲的人到了,王小姐和刘小姐,还有其他小姐们拦门呢。” “拦谁啊?”萧惋问了句。 半香顿了下,低下声音说:“是温将军的朋友们,替温将军接亲的。” 萧惋彻底吃不下了,将碗推开,箩萤只好将面放下。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喊吉时到了,画扇便给萧惋盖上盖头,和问雪一左一右,扶萧惋上了花轿。 一路吹锣打鼓热热闹闹,身后的嫁妆队伍长的走了几条街,直到萧惋人到了平南侯府门口,嫁妆队伍的末尾还没出郡主府呢。 轿子落下,萧惋的心反而提了起来。 “郡主,我们到了。”画扇掀开轿帘说。 按理来说,此时应该是新郎接新娘下轿的。 而温顾不在。 萧惋将手放到画扇的手中,准备下轿,就在萧惋弯腰欲出轿门的时候,一支利箭破空而出,“铮”的一声射在轿门上。 利箭贴面而过,画扇惊呼一声松了手,萧惋坐回轿内,轿帘落下。 第21节 “画扇,怎么了?”萧惋蒙着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箭接连射在花轿上。 围观的人群向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人穿着铠甲,骑在一匹黑马上,手里拿着弓,显然就是射箭之人。 “这是谁啊?”百姓里有人问。 王陵看见来人,兴奋地喊了一声,“温将军回来了!” 安静一瞬后,百姓忽然鼓起掌来,叫好声四起。 温顾骑着马,走到花轿前,翻身下马,走近了便能听到轿内人略显不安的声音,“画扇,怎么回事,谁来了?” 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温顾听见这声音,心里瞬间安定了。 还好来得及。 第23章 二十三枝 新娘下轿之前,新郎向花轿射三箭,以驱除邪气。 这三箭,必须由新郎亲自来射。 萧惋听见了利箭射在花轿上的声音,也听见了周围人群的骚动,只是心里有些难以置信。 温顾不是在北羌打仗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唤了几声画扇都不应,就在萧惋想再唤一声时,听见画扇说:“郡主,是温将军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自从温顾领兵离京,皇上下令婚礼照常举行的那一日起,萧惋就没有了对今日婚礼的期待,也没想过温顾会回来,在她得知温顾回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回想教习嬷嬷教她的礼仪,可是之前嬷嬷教导她的时候,她三心二意,如今也想不起来什么。 “郡主,方才奴婢看见温将军身后跟着的那位,和半年前在昭华寺那日,让自家大夫替您诊治的那位公子长得一样。”画扇方才看见了清风,觉得对方长得十分面熟,她定是在哪儿见过,努力回想半晌,才没听见萧惋唤她。 轿内的萧惋正紧张着,手心渗出了汗,画扇说的话也没注意听,只问道:“他现在去哪儿了?” “温将军去换喜服了。”画扇回答。 * 温顾下马之后,将手中的弓扔给身后的清风,自己一身铠甲,风尘仆仆,不能就这么成婚。 大步进府,府上管家小跑跟着,“将军,吉时已经到了。” “在我这儿,不是吉时到了才成婚,是何时成婚何时才是吉时。”温顾不理会,回房让清风给自己换喜服,惦记着萧惋还在等,温顾和清风动作匆匆。 待到喜服换好,温顾简单洁面,便出门接萧惋下轿。 温顾换喜服并没用多少功夫,但是萧惋却觉得时间很漫长,温顾回来得太突然了,让她措手不及。 “郡主,温将军来了。”画扇在轿外提醒,萧惋提了口气。 察觉到轿帘被人掀开,萧惋弯腰迈步出轿,接着看见身前出现一只手。 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感受到对方手指温热,萧惋心下稍安,但是指尖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实在太紧张了。 温顾牵着萧惋往前走,萧惋跟着向前迈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不平之处,整个人歪了一下,温顾反应极快,扶了一把萧惋的胳膊。 “谢谢。”萧惋惊魂未定,却还记得道谢。 头顶像是传来一声轻笑,萧惋红了脸。 又走了几步,牵着她的人温声提醒,“有台阶。” “嗯。”萧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隔着盖头温顾能不能看见。 “跨火盆。”温顾又提醒。 萧惋愣了愣,不知道火盆多大,火烧多高,万一烧了衣裳可怎么好,可还不等萧惋反应过来,腰被人紧紧搂住,整个人被温顾提起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周围人群有一人忍不住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没人教你这些?”温顾放下萧惋问。 “有的。”萧惋说的没什么底气。 突然,牵着她的人放开了手,萧惋有些慌,手在半空中伸着,维持着被人牵着的动作不敢动,下一瞬,手中被人塞了红绸。 “跟着我。”温顾手里是红绸另一端。 萧惋就这么跟着温顾走到了大堂里,两人在中间站定,两侧都是宾客,拥着挤着许多人。 傧相高唱:“一拜天地。” 两人朝着大门跪下磕头。 “二拜高堂。” 温顾年幼时父母双亡,高堂之位摆放着两个牌位,两人对着牌位跪拜。 “夫妻对拜。” 萧惋人很僵硬,她恍惚记得宫里嬷嬷教过,这里新郎新娘对拜是有些讲究的,可是她全不记得。 “低头。”温顾再次提醒。 低头俯身,萧惋感觉头上凤冠碰到了什么东西,不敢再动,原本宾客间的热闹却忽然静了。 温顾比萧惋多低了一头。 靖国女子出嫁后以夫为尊,为了表示对夫君的尊敬,夫妻对拜时,新娘要比新郎多低一头,可是今日全反过来了。 任是萧惋看不见周围人的反应,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礼成,送入洞房!” 在傧相的唱声中,萧惋直起身来,宾客们被温顾看了一眼,纷纷开始鼓掌。 画扇和问雪上前,扶着萧惋到新房。 周围没了外人,主仆三人都松了口气。 画扇开口问:“郡主饿不饿,奴婢叫人去做些吃食送来?” “现在吃东西,不合规矩吧?”萧惋犹豫着问。 “这些旁的规矩有什么要紧,郡主说什么,什么便是规矩,更何况刚刚拜堂的时候……”问雪话没说完,被画扇用眼神禁止。 “温将军回来还有好一会儿呢,奴婢叫箩萤去做些吃的,您垫垫肚子。”画扇说完,拉着问雪出去了。 萧惋独自坐在新房床上,深呼吸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天气炎热,礼服厚重,再加上温顾突然回来让她紧张不已,一套流程下来,萧惋出了一身汗。 偷偷掀开盖头,萧惋左右打量了一眼新房,看见了梳妆台,起身去照镜子看自己是否花了妆。 梳妆台是空的,上面除了一面铜镜什么都没有,靠近之后还能闻见一股子漆味儿。 整理好妆容,萧惋又坐回去,从床上捡了个红枣吃。 “郡主。”是画扇的声音。 萧惋整个枣子塞进嘴里,拿起盖头蒙在头上。 “箩萤料到郡主白日会饿,所以早上带了点心,省得我们这个时候去厨房落人口实。”画扇拿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端出来。 萧惋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盖头下的嘴迅速嚼着,囫囵吃完一颗枣,含着核没地方吐。 “郡主,此刻没有别人,掀了盖头吧。”画扇平日里最守规矩,今日婚礼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屡屡破了规矩,一会儿让萧惋吃饭,一会儿让萧惋掀盖头。 萧惋掀了盖头,坐过去朝画扇要手帕,把嘴里的核吐出来。 画扇见了,“……” “还是箩萤想得周到。”萧惋拿起一块绿豆糕吃着,“箩萤呢?” “和罗师傅一起去安置大白了。” 萧惋出嫁,除了四个贴身丫鬟跟着她之外,还把大白带了过来,负责养大白的罗师傅自然也跟着到了平南侯府。 吃了两块,萧惋喝了碗茶水,就不再吃了,怕出恭不方便。 夜色深了,画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让萧惋坐回床上,盖上盖头,“郡主,奴婢们都在外头,有事直接唤人就是。” 萧惋点点头,待画扇出去,又开始紧张起来。 人一紧张,就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想到嬷嬷教她的洞房之道。 嬷嬷说了什么,现在是全然想不起来,只记得嬷嬷给她留了本小册子,她让画扇收起来了,念及此处,萧惋便想唤画扇将小册子给她找出来看看。 “温将军。”门口传来几个丫鬟的声音,是温顾回来了。 萧惋猛地挺直脊背,什么册子不册子的也不再想了,双手放在膝头,觉得不妥,又交叠放到小腹位置。 门打开了,房内多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第24章 二十四枝 温顾推门而入,进了新房,一眼便看见了蒙着盖头端坐的萧惋,不由得想起了周流风。 那个将自己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如兄如父的人。 幼年,家逢大旱,颗粒无收,父母带着他离开家乡,那时他年幼,不知要去哪儿,只记得一路上有许多和自己一家很像的人,大家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忍着饥饿,没日没夜地走。 实在饿极,就挖路边的野菜,没有野菜,就吃树根树皮。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一日,母亲累倒在路上,再也起不来了。 父亲随便将母亲埋在一处荒郊,带着自己继续走,他记得很清楚,父亲说要去京城。 京城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只知道母亲不在了,父亲一日比一日瘦弱,却还是坚持带他走向京城,那时他以为,京城是能救命的地方。 当年那场旱灾的后果,是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那些离家的人,都选择去京城避难,因为大家觉得京城会有人管他们。 路上,人们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丧失人性的父母将自己的儿女卖掉,被饥饿折磨疯的人同类相食,路上都是死人,瘟疫四起,人间如同炼狱。 后来,年仅八岁的他,被一群人盯上,光天化日,一群人像疯狗一样过来抢他,父亲为了保护他,被那群人活活打死,周流风就是这个时候出现,救了他。 第22节 他成了军队里年纪最小的兵。 初时,他只负责帮着生火做饭,周流风也并没想带着他打仗,只想把他托付给一个心善的人家收养。 可是他记得父亲的话说要去京城,周流风就把他带到了京城,到了京城之后,他看见灾民都被拦在门外,城门守卫将手中弓箭对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人想要硬闯,被一箭射中胸口,当时小小年纪的他,觉得父母死的真冤枉。 周流风把他收留在身边,他跟着周流风学习剑法,像半个徒弟。 两年后,战事又起,他央求周流风带着他一起上战场,周流风同意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战,周流风会死。 他亲眼看见敌人的凶器刺进周流风的胸膛。 那个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男人,前天夜里还说,下个月妻子便要生了,说这话时,他满腔温柔,眼里映着火光,温暖而有希望。 身边的人很长时间没有动作,萧惋的手忍不住动了一下,这一动,将温顾陷入回忆里的思绪拉回来,温顾回神。 眼前的这个人,是周流风的女儿,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六年。 萧惋听着那脚步声走近,在自己正前方不远处站了一会儿,接着,脚步又离自己近了些,萧惋以为温顾会直接掀开盖头,谁知道他脚步一转,去了左边,接着有水声传来,像是在洗什么东西。 水声静了后,萧惋感觉温顾又走远了,过了一会儿,温顾回来,拿起秤杆挑盖头。 萧惋的视线渐渐开阔,在温顾将盖头全部挑起的时候猛地闭上了眼睛。 虽说看过温顾画像,她对温顾的相貌早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刻却忽然没了勇气。 精神紧绷,身体僵硬,脸上表情视死如归,“将军,惋惋……给您宽衣。”萧惋说话时牙齿都在打架,双手向前来回摸索着,搭上了温顾的腰带。 “之前见时,没看出夫人是个眼盲的。”温顾看着萧惋这幅模样,勾了勾唇角。 萧惋在心里叹口气,怎么说也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人,她总不能以后日日闭着眼睛吧。 将眼睛慢慢睁开一条小缝,抬头看见男人的瞬间,萧惋睁大了眼睛。 不是说,温将军面色黝黑如炭,疤痕狰狞,十分可怖么,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相貌俊朗的男子是谁? “长夜漫漫,倒是不必急着宽衣解带,夫人你说呢?”温顾笑了笑,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吃食,“本来想着夫人等候多时,定是饿了,不过我回来之前,夫人应该已经吃过了吧。”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甜腻味道。 萧惋想起自己吃的那两块点心,微微红了脸,“也没吃多少。” “那再吃点?” “行。”萧惋点点头,动作机械,还沉浸在自己夫君的美貌里没反应过来。 桌上放着的是一只烧鸡,温顾体贴地将烧鸡掰成小块儿,把鸡腿推给了萧惋。 萧惋看看温顾,又看看鸡腿,没动。 没有箸,她总不能用手拿着吃吧。 温顾瞬间明白了萧惋的意思,姑娘家,吃东西也是爱干净的,是他思虑不周全,不过眼下确实没有趁手的东西。 “叫下人拿两双箸来吧。”萧惋说完,便要唤人。 “不用叫人,现在院中就我们两个,我让你的几个丫鬟下去了。” “……”萧惋默然。 “这样吃,张嘴。”温顾拿起一只鸡腿,举到了萧惋嘴边。 萧惋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和温顾四目相对时,一张脸瞬间红透,到嘴的鸡腿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囫囵咽下去。 温顾在喂她吃鸡腿…… 吃了半个鸡腿,萧惋摇摇头,小声说:“饱了。” ”方才他们只知道灌我酒,我也没吃什么东西,正好饿了。“说完,温顾就把剩下的鸡腿自己吃了。 “……”萧惋怔了一下,脸热的不行,不知道自己的脸和胭脂,哪个更红一些。 温顾吃起东西来速度很快,但是动作很斯文,和萧惋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大概是之前听了太多传言,所以她对温顾的相貌和行为举止都有了偏见。 过了一会儿,温顾将整只鸡吃完,起身洗手,回来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萧惋面前,一杯自己拿在手里。 萧惋拿着酒,没多想温顾为什么倒酒,只觉得都一起吃鸡了,那一起喝杯酒也没什么,这么想着,萧惋和温顾碰了碰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温顾看萧惋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夫人,交杯酒不是这么喝的。” “……”原来这酒是交杯酒啊。 “我再倒一杯。”萧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杯酒喝完,萧惋觉得有些上头,晃了晃脑袋,奇怪自己今日的酒量怎么变小了。 “夫人,坐着,我去打水来。” 打水这种事也要自己来吗? 过了一会儿,温顾回来,见萧惋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等着,模样甚是乖巧,和之前见到的几次相差甚远。 “夫人洗洗脸吧。”温顾放下水说。 萧惋自己卸了凤冠,洗过脸后,又把多余的头饰全都卸掉,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温顾走到萧惋身后,将瀑布般披在身后的秀发拢在手里,看着镜子里的人,“怎么洗净胭脂,脸还怎么红?” “许是饮了酒,才这么红的。”萧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完便起身坐到床边。 手里的秀发随着萧惋的动作滑走,留有余香。 温顾坐到萧惋身边,“夜深了,夫人,就寝吧。” 既然两人已经是夫妻,萧惋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发生的,心里有这个准备,可是身体全无行动。 那本小册子,她还没来得及看…… 温顾起身熄了房内的一盏盏灯,独留床边的一盏,而后走到萧惋面前,牵起萧惋的手引到自己腰带处,“夫人刚刚想做的事,可以继续了。” 第25章 二十五枝 清晨, 萧惋醒来,睁眼看见?床上?帷幔颜色和自?己房里的不同,神情微怔, 翻身?之间,身?体上?的酸痛唤醒了她的记忆。 昨夜, 二人初尝云雨,都没经验,几番尝试才摸清门?道,好在温顾体贴, 顾着她的身?子, 她也没受多少苦,事后还亲力亲为打了热水, 替她擦身?…… 念及此处, 看来坊间传言不可?尽信, 温顾明明俊朗无比, 却被传成了相貌丑恶之人, 且他待她十?分温柔, 虽然昨夜行事时力气大些,可?是每当她呼痛, 他总会收着力气。 萧惋看向身?侧, 温顾的位置已经没了人,手伸过去,被褥之间是凉的,可?见?人早就?离开了。 “画扇……”萧惋起身?唤人。 画扇听见?, 推门?而入, 身?后问雪端着盆,准备伺候萧惋梳妆。 二人走近, 看见?萧惋肩膀上?点点红痕,动作顿了一下,画扇神情没什么变化,问雪却低头红了眼眶。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哭什么?”萧惋见?问雪的样子,言语关?心。 问雪抿嘴摇头,“没什么。” 她是看见?郡主的样子,便以为是温将军动作粗莽,伤了郡主,心中替郡主委屈。 “是不是换了地方不熟悉,想家了?”萧惋不知道问雪心事,以为是从郡主府到了平南侯府不习惯。 画扇替萧惋穿好鞋,起身?对问雪说:“当初从宫里出来时,你也是伤心,不过郡主成婚是好事,可?不许掉眼泪。” 萧惋坐到了梳妆台前?,“将军呢?” “温将军天?还没亮就?在院中练拳了,嘱咐我们?郡主醒了,就?让郡主先用膳,不必等?他。” “那好吧。”萧惋点点头。 今日的饭食,是平南侯府的厨房做的,早膳只有白粥和包子,还有一碟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这和在郡主府比起来,差了太多。 箩萤带着人端了饭食上?来,她怕厨房做的不合萧惋口味,早上?特意去厨房看着,谁知道平南侯府的早膳如此简陋,她想给?郡主做些好吃的,竟连食材都没有,只能作罢。 萧惋看着桌上?摆的东西,没说什么,端起粥喝了一口,好在粥香浓郁,柔软粘稠,还算可?口。 守在门?口的半香,忽然出声,“温将军。” 萧惋听见?,知道是温顾回来了,她心跳快了两拍,明明昨夜两人还十?分亲密,此刻却有些不自?在,只能喝粥掩饰。 画扇及问雪、箩萤纷纷行礼,各个低着头。 人已经走到门?口,萧惋不能装作没看见?,抬头看去,却是一怔,眼前?的人皮肤黝黑,面有疤痕,此刻站在门?口背着阳光,更?显可?怖。 萧惋没忍住,俯身?将粥吐了出来,接着咳嗽不止。 “郡主……”画扇等?人手忙脚乱去给?萧惋拍背。 温顾脚步不停,走到萧惋对面坐下,萧惋又看了温顾一眼,没看错,他眼前?的人,和画像上?的人一个模样。 可?是,昨晚的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啊。 萧惋不知想到什么,脸一下子白了。 “怎么,是不是不合胃口?”温顾看着萧惋。 萧惋木然摇摇头,像是丢了魂儿一般,目光失神盯着桌面,过了一会儿,叫画扇几个先下去,她有话要跟温顾说。 等?房内只剩下她和温顾两人,萧惋挺直身?板,直视温顾,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昨晚,你是不是找别人替你洞房了?” “……” 温顾知道,萧惋见?自?己与昨晚不一样,定会询问,只是他想了很多个问法,也没想到萧惋会有这种猜测。 “夫人真奇思妙想,你我圣旨赐婚,我怎么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更?何况,夫人美若天?仙,我怎么舍得?”温顾似笑非笑,“再说了,夫人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是了,虽然眼前?人与昨夜人相貌不同,可?是声音是一样的,确实是同一个人, 萧惋提着的心放下一半,又问:“那你怎么变了样貌,难不成你易容了?” “夫人不如自?己看看,我是不是易容?”温顾往前?靠了靠,好方便萧惋辨认。 眼前?人的脸上?皮肤自?然,手摸上?去也没有易容的痕迹,这本就?是温顾自?己的皮肤,萧惋又拉开温顾的领口,发现?温顾身?体上?的皮肤也是和脸一般黑,便知他没有易容。 那同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就?换了副样貌的? 萧惋满腹疑惑,思绪又飘远了,“难不成你是妖怪变得,还有两副面孔?” 温顾显然心情不错,夹了个包子开始吃饭,“妖怪幻化人形,都是挑俊美的外表,怎么会是我这个样子。” 第23节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只好奇我是怎么换了副样貌,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换副样貌?”温顾反问。 “……” 萧惋没想这么多,但是温顾这么一问,她就?不由得想了想。 这个世上?,万事万物有因有果,样貌不是小事,没人整日想着怎么给?自?己换一张脸,且坊间都传温顾长得凶神恶煞,可?见?平日里温顾都以今日这张脸示人,若是温顾本就?长的如此,那昨夜实在没必要费一番功夫让自?己变成个俊美小生。 她又想起昨日温顾回到新?房,挑盖头之前?她听到有水声,想必是洗脸去了,那么昨晚才是温顾本来的面貌。 “昨夜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样?”萧惋问。 温顾吃了个包子,想一想要怎么回答萧惋,就?听萧惋说:“要是你有什么秘密,不方便告诉我,不说也行,只是你换脸方便吗,以后夜里也是这张脸吗?” 萧惋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在见?过温顾的本来面目之后还能和现?在这张脸睡在一起。 “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小时候我比较文弱,长相也有些女气,所以常常受欺负,后来有人教?我把泥巴抹在脸上?,长大后,认识了一个江湖术士,他有一种药丸,吃了之后人的皮肤就?会变黑,再在脸上?画一道疤痕,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温顾三言两语解释,“但是每次服药之后,肤色会持续一个月,所以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我都会是这个样子。” “那你昨晚怎么洗洗就?变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脸上?的秘密,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你,所以从北羌往回赶的时候我没有服药,昨日成婚时,脸上?的颜色是画上?去的,自?然洗洗就?掉了。” 萧惋听了温顾的解释,彻底放下心,回想起昨日看见?的温顾,若不是身?上?有征战多年的气势,确实会显得阴柔,“原来如此。” 温顾给?萧惋夹了个包子,萧惋吃了一口,心情好了,也觉得这般简单的饭食别有一番滋味,今日早膳吃的比平时都多。 饭后,温顾带着萧惋去了灵堂,祭拜自?己父母。 父母的尸骨早就?寻不到了,皇上?赐他这个府邸后,他修缮了灵堂,给?父母做了牌位,日日香火不断,如今他成了家,也该让父母见?见?萧惋这个媳妇。 萧惋按照礼数上?香下跪磕头,规规矩矩地唤了声爹娘,而后温顾拉她起身?,“今日是婚后第一日,才让你来祭拜,这里平日里有下人看着,以后除了清明,也不必再来。” 萧惋点头,和温顾并肩回房,路上?,她时不时看身?边人一眼,温顾有所察觉,回房之后问:“有话和我说?” “是有几句话,原本在成婚之前?我便想和你说的,只是没有机会,现?在成了婚,有些话便要说明白。” “你直说便是。” “将军今年二十?有六,之前?可?有心悦的女子?” 温顾挑眉,没想到萧惋想问的是这个,“未曾有过。” “你我是圣旨赐婚,之前?你我又从不相识,温将军心系天?下,想来是不愿意被圣旨拘束的人,但是婚事已成,以后将军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子,想要纳妾,我也不会干涉,只是我想要将军承诺,五年之内不会纳妾,毕竟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温顾微微蹙了蹙眉,“我不会纳妾。” “什么?”萧惋本以为温顾不会答应,毕竟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 “我常年征战,本无意于婚事,怕将来出了事,辜负了好女子,只是这次皇上?赐婚态度坚决,无法推拒,但是既已成婚,我便会对你负责,此生我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纳妾。”温顾直视萧惋眼睛说。 这番话说的,萧惋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说因为不能推拒才和她成婚,她心中又有些不喜。 可?是她自?己不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和他成亲的吗?其?实他们?两个的想法是一样的,既然已经成了夫妻,以后相敬如宾,两相安好。 “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温顾去了书房。 萧惋不知温顾去干什么,但是她没等?多久,就?见?温顾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便拿着这个,另嫁良人,我必不会拖累你。”温顾想起周流风,觉得这封和离书是他给?萧惋的退路。 萧惋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生在皇家,因为一道圣旨,就?嫁给?了他。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萧惋看着和离书,有些不知所措, 她确实曾经想过,若是婚后温顾待她不好,就?同他和离,只是目前?来看,温顾对她非但不错,还处处为她着想,她说的纳妾的那番话,好像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知道,我只是……”温顾话说一半停住。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和萧惋,重蹈她父母的覆辙。 “原本成婚,会休沐三日,只是昨日我匆忙回京,还未面见?圣上?,我先进宫一趟,回来再陪你。”温顾说完,转身?走了。 萧惋拿着和离书呆呆看了半晌,最终让画扇将其?收了起来。 第26章 二十六枝 温顾走后, 萧惋将?自己的东西都收置在新房内,原本空空的梳妆台放满了胭脂首饰,房内多?了两?箱放衣裳的箱笼, 她有看书的习惯,又在房内放了一个书架, 将?带来的书都摆放整齐。 事后,她又叫来管家,让管家带着自己到府上各处走走。 “这里是将?军的书房,平日里将?军办公都在此处, 有时忙了, 也会直接在这里休息。”管家将?萧惋带到书房。 “既然是将?军办公的地方,我不?方便看吧。” “夫人, 将?军吩咐过了, 这府上各处, 夫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萧惋得了话, 走进去看看。 这一看, 觉得不?太对劲。 新房里的婚床、梳妆台以及其?他家具多?是新换的, 且有许多?瓷器花瓶装饰,可是书房内除了一个桌案, 还有一个小塌, 就什么都没了。 “书房为何如?此简陋?”萧惋回头问管家。 管家想了想,说:“将?军节俭,觉得书房能办公便可,不?需要什么装饰。” 萧惋从书房离开, 又去了别处, 见得越多?,越觉得平南侯府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平南侯府是皇上所赐, 府邸虽然不?似皇亲贵胄一般恢弘,但也规模不?小,再加上每次温顾打了胜仗,皇上都有许多?赏赐,真金白银,绫罗绸缎,数不?胜数,从聘礼的数量就能看出,温顾家底丰厚。 可是如?今她亲眼?所见,府上除了新房外,其?他的房间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茶几,东西厢房的门都锁着,管家说之?前府上只有将?军一个人住着,用不?着这么多?房间,差人打理也麻烦,便直接锁了省事。 厨房里食材简单,负责采买的下人尽捡便宜的买,花园里有个水池,只是水池里没有水,长满了杂草,很不?好看。 走了一圈儿下来,偌大的平南侯府竟然家徒四壁,温顾这么穷吗? “管家,将?府上的账本拿来,我要看看。”萧惋说话时脸色不?太好看。 “夫人,这账本……”管家吞吞吐吐,面露难色。 “如?今我是府上主母,家里的账本我不?能看?” “夫人稍等,这就命人去拿。”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厮一人抱着一摞账本过来。 “夫人,这是这十几年来府上所有账本,请您过目。” 画扇和问雪上前接过,将?账本放到萧惋面前, 最上面是今年的,萧惋翻了翻,看见年初温顾剿匪回京,皇上的那笔赏赐其?中很大数额都去向?不?明。 又往下看了几本,萧惋发现,自从去年开始,府上便有好几笔大数额的开销,且都没详细记录钱的去向?。 “管家,我昨日才嫁过来,这些钱都是将?军的钱,且一切花销都在我嫁过来之?前,我本没有资格过问,只是我既然嫁过来了,也得对府上的情况有所了解,才方便以后打理庶务,管家可否跟我说说,这些钱,都用在了何处?”萧惋放下账本问。 管家看了看萧惋,叹了口气,“夫人,您既已?经嫁了过来,便是我们府上的主子?,且将?军早就说过,什么都不?必瞒着你,将?军出生入死这么些年,确实积攒下不?少家业,只是去年南方发洪水,又闹了饥荒,朝廷不?闻不?问,地方官员压榨百姓,将?军心中不?忍,将?全数身家都送去南方救济灾民了。” “年初将?军回京,向?皇上提议,给南方拨赈灾粮一事,结果皇上让贵族大臣们募捐,满朝文武只募捐了七十石粮食,将?军便从皇上的赏赐里,留下了置办聘礼的钱,剩下的都送到南方去了。” 萧惋听了之?后,不?可谓不?震惊。 南方灾情严重她知晓,只是她生长于闺阁,家中又无在朝为官的长辈,所以对朝政一无所知,如?今听了温顾将?所有家当?都用于赈灾,倒是觉得温顾这个人,心中有大爱。 她又想起了马场那对老夫妻提到温顾时说的话,他们说温顾救了许多?人。 坊间都传,温顾杀人无数,可是他明明救的人更多?。 且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温顾还要给她置办这么丰厚的聘礼,成婚那日婚礼隆重热闹,新房里的装潢布置都用最好的,想到这儿,萧惋心下微动。 “府上共有多?少下人?” “府上共有小厮十名,丫鬟四名,加上夫人带过来的四名丫鬟便是八名。”管家回答。 萧惋按照人数算好府上每个月的月钱开销,还有衣食采买,以及其?他开销,再对着账本,发现正好能对上账。 “将?军如?今每个月都往南方送钱?” “也不?是每个月都送,之?前的钱送过去,能用一阵子?,且春季之?后,百姓们开始春耕,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将?军便不?用再往南方送钱了。”管家解释。 他跟着温顾十几年了,看着一个少年成长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他一直希望温顾身边能有一个贴心人,如?今长安郡主嫁了过来,家里人多?了,也热闹些,温顾也有了个可以嘘寒问暖的人,将?来再生几个孩子?,多?好啊。 * 温顾从宫里回来,发现萧惋不?在房内,房内倒是多?了许多?东西,看着温馨了些。 他叫了个丫鬟问:“夫人呢?” “夫人在花园呢。” 温顾去了花园,看见萧惋正在指挥小厮们在水池里拔草。 这方水池也就他刚住进来的两?年里面有水,他在外征战,对这些都不?太上心,管家曾建议过把这池子?好好修缮一下,家里来了客也有几分?样?子?,可是他没放在心上。 如?今一看,好好的花园有一个长满杂草的池子?,确实不?太像样?。 “温将?军。”画扇等丫鬟见了温顾纷纷行礼。 萧惋回头见了温顾,笑?了笑?说:“我自作主张,命人将?水池收拾了。” “嗯,早该收拾了。”温顾站在萧惋旁边看着。 另一边的管家听着,心里觉得欣慰,这么多?年了,水池可算有了水池的样?子?。 “对了,你跟我来。”萧惋忽然想起什么,叫温顾回房。 “这是我刚刚整理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萧惋递给温顾一个账本。 “这是什么?”温顾翻看,上面写的都是萧惋的私产。 “我知道,你几乎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送去南方救灾了,我也想出一份力,我担着一个郡主的名头,这些年来也有一些积蓄,也得了不?少赏赐,嫁妆里我母亲的东西得留下来,其?他的留着也用不?上,不?如?换成真金白银送到南方帮助灾民,你觉得呢?”萧惋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是真心想为灾民做点什么。 之?前她看着宫内的奢靡无度,便觉得京城和南方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小皇孙的满月宴,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也不?知道南方的婴儿能不?能吃饱饭。 温顾看了看手中账本,又看了看萧惋。 他以为,萧惋自小在宫里长大,过惯了富贵日子?,哪怕出了宫,在郡主府生活,吃穿用度也不?逊于宫里。 这样?的金枝玉叶,想必是不?会对灾民产生多?少同理心的,没想到她会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去救济灾民。 第24节 “其?实,南方的百姓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他们自给自足,不?用别人救济了,就算他们生活依然困苦,我也有办法解决,不?用你拿自己的嫁妆。”温顾将?账本放回萧惋手中,“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温顾要靠着自己夫人的嫁妆做事,那我哪里还能抬得起头?” 萧惋问:“真的不?用吗?” “真的。”温顾笑?笑?,“明日后日我都无事,可以陪你,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和我说。” “能出城吗?” “恐怕不?能。” “那还是算了吧,京城里好玩儿的地方,我也去的差不?多?了。”萧惋摇摇头。 既然萧惋不?想出门,温顾便说:”那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你有事就直接找我。“ 说完,温顾去了书房,萧惋去了库房,想给温顾的书房添置些东西。 那些花瓶字画,瓷器摆件,放在库房里也只是蒙尘,不?如?拿出来摆着,也省得好好的一个平南侯府,看着空空旷旷,一点生气也没有。 萧惋一整日都在忙活布置,温顾对萧惋做的事没有异议,任凭她去做,他不?想让一个原本生活的肆意自在的姑娘,嫁给了他之?后,跟着他吃苦。 晚上,萧惋累了一整日,早早便困倦,饭后没多?久就上床睡着了。 温顾处理完公事回房,就见萧惋睡得香甜。 他沐浴过后也想上床休息,但在上床的一瞬间不?小心惊动了萧惋,四目相对的瞬间,萧惋尖叫坐起,眼?底是被吓着的惊恐。 “我吵醒你了。”温顾轻声说。 萧惋回神?,她刚刚睁眼?看见温顾的脸时,被吓了一跳。 她并非以貌取人的人,更何况她已?经知道温顾只是以丑陋为伪装,但是睁眼?朦胧之?时,还是被吓到了。 温顾看着萧惋的神?情,心里了然,下床穿上自己的鞋,“我去书房,你好好睡。” 萧惋还没反应过来,温顾已?经走到门口。 她急忙叫住人,“等一下。” 温顾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刚成亲,你就去睡书房,让下人怎么说?还是睡房里吧,我不?看你的脸就是了。”萧惋说完,自己躺下,被子?蒙住头。 “没想到,夫人竟然是如?此肤浅之?人。”温顾坐回床上,“不?过没关系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很理解。” 萧惋一把掀开被子?,她觉得温顾在讽刺她。 “那要是我一脸麻子?眼?歪口斜,你可愿意娶我为妻,还日日睡在一张床上?”萧惋反问。 温顾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老实地摇摇头,”恐怕不?会,还是一样?的道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我会给你对妻子?最基本的尊重,不?会在看见你的脸的时候,吓得尖叫。“ “……” 第27章 二十七枝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 萧惋醒来,身边位置依然?空空,想来温顾又是早起练拳了。 这一日, 两人都在府上?,但是各做各的事, 萧惋看着下人们把水池里杂草清理干净,而后又命人找工匠来修理围栏。 她和温顾住的院子,也摆了几盆花装饰一番。 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两人用过?早膳, 便准备回郡主府。 萧惋想让温顾给自己母亲上?炷香。 门口马车已经备好, 今日驾车的车夫是罗师傅。 罗师傅在郡主府的时候给萧惋养大白?,如今到了平南侯府, 府上?有?专门的养马师傅, 罗师傅便没什么活儿?可?做, 但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吃白?食, 便当起了车夫。 温顾和萧惋出门的时候, 看见了台阶上?坐着个人, 乍一看,温顾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 罗师傅听?见身后动静, 有?些费力地起身, 给萧惋和温顾请安行?礼。 “罗师傅不必多礼。”萧惋知道他腿脚不方?便,平日里见了都让他免礼。 “这位是罗师傅,是箩萤的父亲。”萧惋给温顾介绍。 温顾上?下打量了罗师傅两眼,仔细看了他脸上?相貌, 而后看清罗师傅瘸了一条腿。 “温将军, 夫人,上?车吧。”罗师傅拿出脚凳放在马车旁, 萧惋先上?了马车。 到了郡主府,府内的下人们都在门口等着呢,看见长安郡主回来,都上?前迎接。 萧惋嫁到平南侯府,只带了四个贴身丫鬟,剩下的下人都留在郡主府,照常打理府上?的事务。 “奴婢们给温将军、温夫人请安。”一下马车,下人们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萧惋抬手,众人起身。 这是温顾第一次来郡主府上?,从?下人们的举止便知萧惋平日里待下人们很好。 “走吧。”回到了自己之前住的地方?,萧惋自在极了,眉眼之间俱是舒心惬意?。 萧惋带着温顾来到了母亲的灵位前。 温顾看见灵位上?只有?静和长公主的牌位,不由得问:“为何只有?静和长公主的牌位,没有?周将军的?” 这个问题,问得萧惋愣了一下。 小时候,萧惋曾经问过?太后,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每次一提起自己的父亲,太后就会生气,说她的父亲是间接害死母亲的凶手,让她这辈子都不许提起父亲这个人。 时间长了,她不敢提,所有?人在太后面前,都不敢提起周流风这个人,在宫里,周流风这个名字是禁忌,提都不能提,更不可?能设他的牌位了。 就算有?他的牌位,太后也不会让父亲的牌位和母亲的放在一起。 大概是太后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在她长大后,也不敢在母亲的牌位旁,加上?父亲的牌位。 “将他的牌位放在这里,太后会不开心的。”萧惋声音平静,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温顾没说什么,只是给静和长公主上?了炷香之后,磕了三个头,说了几句,自己一定会对萧惋好的类似的话。 中午,两人在府上?用了午膳,饭后萧惋有?些困倦,便回房小憩。 温顾找了个下人,要了一块木板和其他工具,坐在萧惋院子门前台阶上?,开始刻东西。 没过?多久,罗师傅走过?来,“温将军,你要做什么,吩咐下人做就可?以,何必自己动手呢?” 温顾抬眼看了他一看,“这种事,不想假借他人之手。” 罗师傅看着温顾手中的木板,被修成一个长方?的形状,接着温顾开始拿着刻刀在木板上?刻字。 “温将军在做什么?”罗师傅问。 温顾没有?说话,就在罗师傅以为温顾不会回答他的时候,温顾开口说:“纪念一位故人。” 良久,罗师傅在温顾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个很奇怪的场面,自从?进了郡主府,一向谨小慎微的罗师傅,竟有?胆子和温将军并肩坐在一个台阶上?,而温顾也很随和,并未赶走一个下人。 看出了温顾在刻的东西,罗师傅问:”这是你的亲人吗?“ “不是。”温顾说话时,眼睛不离手里的东西,“但这是我夫人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 “郡主是个很好的人。”罗师傅沉声说。 温顾看了罗师傅一眼,罗师傅开始解释,是萧惋救了他和女儿?箩萤的命,又不嫌弃他是个瞎子瘸子,给他一份差事做。 “郡主很好,你们也很好。”温顾回应两句,然?后接着专心致志地刻着。 罗师傅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看温顾刻得专注,便起身离开。 * 萧惋这一觉睡得不长,过?了两刻便醒了。 醒了之后,自己去桌上?倒了杯茶水喝,听?见门口有?声音,放下茶杯走出去,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温顾,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肩膀一下一下耸动。 萧惋走近,看见了温顾拿着的是一块木板,上?面的字快要刻完了,刻的是“亡父周流风”。 他在刻一块牌位,她父亲的牌位。 听?到身后的动静,温顾知道是萧惋醒了,动作未停,说:“快刻好了。” 萧惋在刚刚罗师傅坐过?的位置坐下,“你为什么……” “周将军以身报国,皇上?本该将其厚葬,但是因?为太后疼惜静和长公主,又把静和长公主的死怪罪到周将军身上?,所以周将军连个墓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像周将军这样的人,死后不该被人们就这么遗忘,最起码,他的儿?女应该记得,你受太后的影响,无?法坦然?做这件事,我来替你做,我是你的丈夫,理应叫他一声父亲的。”温顾说完,刻好了最后一笔。 萧惋就静静看着温顾刻完,一时之间眼眶微湿,“我没忘记他。” “我知道。”温顾笑笑,将牌位竖起来看看,“明日叫人做好底座,再送过?来吧。” “嗯。”萧惋低头,背过?身拭去眼角的泪,不让温顾发现自己的异样。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温顾起身,将萧惋扶起来。 两人回府,谁都没提那?块牌位的事,萧惋自行?回房,温顾也回了书房处理公事。 * 三日休沐过?去,温顾早上?很早便去上?早朝,下朝后去了军营,晚上?日落前才归家。 一连十几日都是如此,萧惋渐渐习惯这样的日子,晚上?两人同床共枕,萧惋也放开了睡。 夏季天热,萧惋一热就会踢被子,每次都是温顾替萧惋掖好被角。 这一日,萧惋邀请王若筱和刘茵茵到府上?做客。 婚后几人一直没见面,再见面,王若筱和刘茵茵明显觉得萧惋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是挽起头发而已,你们是看不习惯吧。”萧惋说。 “不是,是你整个人的状态不同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王若筱看着萧惋,觉得她眉眼之间多了种风情。 “惋惋,温将军他……对你好不好?”刘茵茵问。 “挺好的,我们两个现在就是搭伙过?日子,白?日里他上?朝又要处理军务,晚上?要是回来的晚,我们连面都见不着,能有?什么不好的。”萧惋笑笑。 “谁家都是这样的啊,我爹和我娘也是这样的,不过?现在他上?了年纪,有?些事情有?年轻人去做,他才有?空闲陪我娘。”王若筱倒是没觉得萧惋说的有?什么不对。 刘茵茵笑了笑,“瞧你说的这般坦然?,莫不是已经想好婚后怎么过?日子了,听?说伯父伯母开始给你张罗人家了,难道你自己心里有?了人选不成?” 第25节 “茵茵,你别胡说啊,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再说了,我还不想嫁人呢,嫁人好没意?思,还是一个人自在。”王若筱急着反驳。 萧惋这几日在家里,倒是没听?说王家给王若筱张罗亲事,闻言便关心起来,“伯父伯母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没有?没有?,惋惋别听?她胡说,我爹娘只是偶然?提了一嘴而已,哪里就是要给我说人家了。”王若筱是真的不想嫁人,“再说了,我两个哥哥还没娶妻呢,哪里就轮到我了。” “男子和女子可?不一样,男子三十而立,只要有?所作为,什么时候娶妻都不算晚,但是女子过?了二十未嫁,就成了老姑娘。”刘茵茵说。 王若筱皱了皱眉,“这世上?也真是不公平,女子被困于闺阁就算了,连嫁人这事都由不得自己。” 萧惋笑笑没说话,她已经嫁了人的,再争辩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惋惋,你可?听?说,太子病了。”王若筱不想再聊什么嫁人不嫁人的,换了个话题。 “没听?说,怎么回事?”这几日萧惋没怎么关注旁的事。 “好像就在你和温将军成婚没几日,太子忽然?病了,什么病倒不清楚,貌似挺严重的。” “太子身体?一向健康,小皇孙满月宴的时候,还见着了呢。”萧惋叹息,太子是她表哥,真生病了,她定是要去探望的。 “是啊,都说太子这病来的奇怪,人好好的,突染恶疾,太医也说不明白?这病从?何来。”刘茵茵轻轻摇头,语气惋惜。 萧惋微微勾唇,“不说这个了,箩萤新研制出一味点心,今日请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尝尝。” 傍晚送走两人不久,温顾正好回府,萧惋问了太子的事。 “太子确实病了,不过?具体?什么病,严重与?否,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太子已经五日没有?早朝了。”温顾边洗手边说。 已经五日没早朝,那?定是很严重了。 第二日,萧惋便带着补品,进了宫,先见过?皇后娘娘,又去了东宫看望太子。 听?说萧惋来了,太子妃出来相迎,萧惋细细打量,发现太子妃眉眼之间尽显憔悴,恐怕太子的病真的不好。 第28章 二十八枝 两人见?了礼, 太子妃请萧惋到房内坐着。 “听说太子殿下生病了。”萧惋坐下后,言语关切。 太子妃叹了口气,“唉, 殿下前几日着了凉,有?些咳嗽, 没当回事,结果这几日愈发严重,才按照太医说的好?好?休养。” “我幼时,太子殿下就常常和皇上一?起探讨国?事, 有?时皇上都歇息了, 东宫的灯还亮着,太子殿下忧国?忧民?, 是?百姓的福气, 可是?也要顾着些自己的身子才是?。” “是?啊, 我也常常劝他, 可是?如今皇上将大部分折子都交给?殿下, 殿下每日都要操劳到深夜, 身子越发熬不住。”太子妃语气尽显担忧。 两人正聊着,乳母抱着小皇孙进来, “太子妃, 小殿下一?直啼哭不止,许是?想母亲了。” 太子妃一?听到儿子的哭声?,立刻将儿子抱在了怀里,果然, 到了太子妃怀里之后, 小皇孙登时便?不哭了。 “母子连心,果然不假。”萧惋走过去, 用食指摸了摸小孩子的脸蛋儿。 “这孩子哭起来,谁哄都不行,一?旦我抱着就不哭了,活活一?个磨人精。”太子妃笑看着儿子,眼中满是?爱意。 突然,一?个宫女进来,语气急切,“太子妃,太子又咳血了。” “什么!”太子妃表情一?变,将儿子交给?乳母,急急去看望太子。 萧惋心中担忧,紧随其后,也想去看望,却被那宫女拦住,“长安郡主留步,太子近日药石不断,恐怕不适合探望。” 萧惋无法,只得留下。 离开母亲的怀抱,小皇孙又开始啼哭,乳母焦头烂额,她?也奶过几个孩子,经验不少,还没见?过这么难哄的孩子,若是?小皇孙哭坏了嗓子,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来试试。”萧惋走到乳母身旁,接过孩子。 她?并?没有?抱过小孩子,只是?听他哭得厉害,心里也着急,学着乳母的样子把孩子抱在怀里哄。 刚接过来的瞬间,小皇孙的哭声?止了一?瞬,但是?等萧惋抱实?了,大概是?感觉出来了换的人不对,小皇孙又开始哭。 “还是?让奴婢来吧。”乳母复又接过孩子,把孩子抱下去,想用玩具哄哄。 萧惋坐这等太子妃回来,等了半个时辰,日头西斜,太子妃还没回来。 叫了个宫女来,萧惋对她?说:“我先回去了,这些补品是?给?太子殿下的,帮我和太子妃说一?声?。” 宫女应声?,萧惋便?自行回府。 回到府上,见?温顾在家,萧惋问:“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日没什么事,下了朝就回来了,太子怎么样?” “没看见?人,和太子妃说了会?儿话。”萧惋喝了口茶水,“太子妃既要照顾太子,又要照顾小皇孙,人憔悴了不少,我听宫女说,太子咳血了,可见?太子这病来势汹汹,很是?严重。” 温顾见?萧惋喝水喝得急,又给?她?倒了一?杯,“皇上不费一?兵一?卒就得了北羌十座城池,心情大好?,最近日日笙歌,早朝时精神不济,太子劝不住父亲收心,便?一?人把国?事都担了下来,累坏了身子。” 当今皇上空有?抱负,却无足够的才能和毅力,又沉迷享乐听不进劝,太子和一?些忠心的大臣们对此很是?头疼。 “那可有?人进谏?”萧惋问,接着将茶水喝得一?干二净。 “丞相?倒是?说了两次,但是?皇上依旧如此。” “那你可有?进谏?” 温顾瞧了一?眼萧惋,手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没有?。” “皇上不顾国?事,你身为臣子,理应劝谏皇上励精图治,为何冷眼旁观?”萧惋简单地认为,皇上有?没做好?的地方,臣子就该指出,若是?文武百官就这么看着皇上整日声?色犬马,那国?家怎么办? 温顾啧了一?声?,“夫人这是?在教我为官之道?” “我说的不对吗?”萧惋看着温顾,眼里满是?真诚。 温顾和萧惋对视片刻,忽然一?笑,“好?歹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太后怎么把你养成这么个天真的性子?” “……” 萧惋在宫里时,未经太后允许,从不敢私自离开仁寿宫,每日的生活就是?学习琴棋书画等功课,表现好?了,偶尔能被允许出去找几个公主玩儿一?会?儿。 在宫里生活到十三岁,她?从未离开过后宫,更?没接触过朝堂上的事,今日说的君臣之间进谏之事,完全是?她?自己的是?非观念判断出来的。 但她?也不觉得自己很天真,顶多是?不懂朝堂与君臣罢了。 “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愿意听,你才是?进谏,他不愿意听,你就是?忤逆圣意,我要是?贸然进谏,他心情不好?砍了我的脑袋,你就成了寡妇了。”温顾说完拍了拍萧惋的头。 这个动作稍显亲昵,两人都怔了下,随即温顾收回手,若无其事给?自己倒了杯茶。 萧惋沉默半晌说:“你写过和离书的,你忘啦?” “……” * 夜里,萧惋忽然醒了,想起夜。 平时萧惋都是?一?睡到天亮,很少起夜,但是?因为白日在东宫待了半日,宫女没有?奉茶水,所以萧惋一?直渴着,回家之后喝了许多水解渴,故而夜里才想起夜。 温顾睡在外侧,下床必须绕过温顾。 萧惋怕惊醒温顾,若是?温顾问她?去做什么,说是?起夜,还挺不好?意思的。 闭上眼睛,萧惋打?算忽略下腹的感觉,可是?晚上水喝得太多,她?不可能忍到天亮。 实?在是?忍不了了,萧惋轻轻翻身坐起,更?觉得腹部难受得厉害。 自从婚后,两人都是?分两床被子睡的,此刻在黑暗中,萧惋也分不清温顾腿在哪儿,半蹲半爬地,想跨过温顾到床边。 一?脚下去,不知道碰到哪儿了,温顾猛地醒过来,闷哼一?声?,抓住萧惋的手腕,“你做什么?” 萧惋被他一?扯,整个人趴在了温顾怀里,一?动不敢动,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我想小解。” “……” 鼻间是?萧惋秀发的清香,手里是?萧惋纤细的手腕,触感柔软,只片刻之间,温顾就醒了,身体和思想都醒了。 粗喘口气,温顾放开萧惋,萧惋连忙下床,却分不清地上哪双鞋是?自己的,只能用手去摸。 温顾起身点了床边的蜡烛。 视线变得清晰,萧惋穿上鞋,披上外袍小跑出去。 温顾看着人出去,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叹口气,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 过了一?会?儿,萧惋神清气爽地回来了,见?温顾阴沉着脸坐在桌边,问:“你怎么不睡啊?” “等你回来,省得一?会?儿上床再踩我一?脚。” “……”萧惋老实?地上床躺好?,还把被子盖好?了。 等了许久,温顾还不上来,萧惋出声?提醒,“我好?了。” “知道了,你先睡。” “灯亮着我睡不着。” “……”温顾认命起身熄了灯,躺在床上闭眼。 萧惋很快就睡了过去,无意中将盖了没多久的被子踹开,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 温顾听见?了,没管。 又过了一?会?儿,萧惋翻了个身,将被子压在自己身下,等温顾平复好?自己,再想给?萧惋盖被子的时候,发现被子被萧惋压得严严实?实?的。 无奈,他怕萧惋着凉,只好?把自己的被子分给?她?一?半。 夜里下了雨,空气里有?些凉意,萧惋睡梦中觉得凉飕飕的,本?能往热源靠,慢慢缩到了温顾怀里。 次日一?早,温顾先醒过来,发现萧惋抱着自己胳膊还在沉睡,他想轻轻把胳膊抽出来,只是?他一?动萧惋便?皱眉。 他不敢动了,若是?抽出胳膊,萧惋必醒。 今日休沐,他不必早朝,便?也由着自己再次闭上眼睛,打?破了早起练拳的习惯。 等萧惋醒来时,睁眼看见?的便?是?温顾的那张黑脸,好?在这张脸看了几日,已经习惯了,但是?下一?瞬,她?感觉到温顾的手臂紧紧禁锢在自己腰间,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他们不是?分两床被子睡的吗?自己的被子去哪儿了? 萧惋身子不能动,只能扭头去瞧,看见?自己的被子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脚。 再一?回头,对上了温顾的视线。 温顾回笼觉睡得浅,在萧惋醒的时候,他也醒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点尴尬,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在一?张床上同时醒来。 第26节 “你今日怎么没去练拳?”萧惋眨了眨眼。 “困,没起来。”温顾发现,萧惋的睫毛长且翘。 “那现在醒了吧。”萧惋动了动身子。 “嗯。”温顾移开手臂。 “那起了。” 两人同时坐起来,萧惋唤人进来伺候。 温顾平日里都是?自己穿好?衣服,再自己打?水洗漱,今日和萧惋同时起床,见?识到了郡主起床的阵仗。 四个丫鬟各有?任务,萧惋从头到脚,从洗漱到穿衣,都是?丫鬟帮着收拾,自己只需要抬抬胳膊配合。 因着温顾今日起得完,所以也沾光被人伺候了一?回。 问雪将水盆端到温顾面前,低着头,将盆抬高让温顾洗脸,半香在旁候着,等温顾洗完递上面巾。 两人全程眼睛看着自己脚尖,谁也没抬头看过温顾一?眼。 穿衣时,温顾没让人伺候,自己把衣裳穿好?,而后看了看还在梳妆的萧惋,“我出去练拳了。” 萧惋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嗯了声?。 温顾走后,问雪和半香同时呼了口气。 “我刚刚都不敢抬头,太吓人了。” “我也是?,将军以后休沐都这个时候起吗?” 萧惋板起脸,回头看着问雪和半香,“背后议论主子,又忘了规矩了?” 两人立即噤声?,“郡主,奴婢不敢了。” “人不可貌相?,皮囊而已,代表不了什么,以后谁也不许议论将军的样貌。” 第29章 二十九枝 早上, 两人?难得一起用早膳。 萧惋嫁过来之后,府上的伙食改善了很多?,她加大了伙食费的开销, 多?出的一部?分是用自己的嫁妆出的。 之前温顾为了救济南方的灾民,把钱都送了过去, 自己府上吃的用的能省则省,不过萧惋觉得,省什么都不能省了吃食,尤其是像温顾这样?的威武男子, 若是顿顿吃豆腐, 还能有?力?气上战场打仗吗? 温顾对于府上的变化?未置一词,萧惋嫁了过来, 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 无论?是修缮池塘, 还是改善伙食, 都可按照她的心意来。 饭后, 半香拿着一叠帖子过来, “夫人?,今日一早便有?许多?别家夫人?给您下了帖子。” 萧惋接过, 大致看了一下, 邀请她的基本都是朝中大小官员的夫人?,不是赏花,便是看戏,都不是什么要紧的。 她虽然已经嫁为人?妇, 可是毕竟新婚, 和这些夫人?们都不熟,去了也说不上话。 刚想告诉半香将这些都推了, 就见温顾伸手从中拿出一个帖子,“户部?尚书的夫人?,你们之前可有?交际?” “没有?。”萧惋摇头?,她未出阁时都是和同龄姐妹来往,同那些夫人?们只是认个脸熟,且别家小姐有?母亲带着应酬,尚且能熟悉些,她自己一个人?住在郡主府,哪里有?机会和那些夫人?们交际? “户部?尚书掌管全?国财务税收,他夫人?办的宴席,定?会有?许多?家夫人?前往,你既已嫁我,以后免不了和这些夫人?们打交道?,若全?都推了,难免落下了孤傲的名声。”温顾语气淡淡。 “你想让我应了户部?尚书夫人?的邀请,去同他们应酬?”萧惋虽然同这些夫人?们不熟,不过也知道?官场上男人?和男人?打交道?,内宅中女人?和女人?打交道?,内外?利益是牵扯不清楚的。 “你若不想去便不去,我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去做不喜欢的事,只是有?些事是逃不过的,你是长安郡主,是皇室中人?,就算你不去,将来他们也会主动找上你。”温顾解释。 萧惋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幼时在宫里时,每逢宫宴,那些带着女儿入宫的,都让女儿们来同她说话,后来太后不在了,大家认为她没了倚仗,往日里和她交好的姐妹中,有?几?人?同她便不复之前的热络。 后来皇上将静和长公主的府邸赐给她,那些人?再想同她交好时,她自己便知道?了,他们不是想和她交朋友,他们只是喜欢她这个长安郡主的身份,和她能带给他们的利益而已。 如今温顾是皇上眼中的红人?,她是温顾的夫人?,以后像这种应酬的场合,是少不了的。 “半香,命人?备车,稍后去钱尚书府上。”萧惋将钱夫人?的帖子拿在手里。 “是。” * 萧惋到的时候,门口的小厮认出了平南侯府的马车,毕恭毕敬地接萧惋下了马车,进入府内便有?丫鬟为萧惋引路。 “哎呦,长安郡主可算是来了。”钱夫人?正?和其他夫人?坐着聊天,看见萧惋的时候,立刻起身,笑吟吟地走到萧惋面前,福了福身。 萧惋微笑回礼,又和其他夫人?们打过招呼,被钱夫人?拉着坐到了她身边。 “前几?日便想请长安郡主到府上一叙,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便想着请长安郡主过来,您没来的时候,我害怕您不赏脸呢。”钱夫人?说话时一直拉着萧惋的手。 萧惋笑着说:“钱夫人?严重了,我家将军公务繁忙,平日里我一个人?在家里也闷得慌,接到钱夫人?的帖子,我心里欢喜,可算是有?机会见过各位夫人?,也能解解闷。”说完,丫鬟奉上茶,萧惋借着喝茶的动作将手从钱夫人?手中抽出来。 喝茶的功夫,萧惋偷偷打量着几?位夫人?,除了钱夫人?之外?,今日来的还有?六位夫人?,她都是认识的,其中三位还带了自家府上的女儿来。 “郡主愿意来就好。”钱夫人?说完,转头?对人?说,“来人?,把戏单子呈上来,让郡主先点几?出。” “还是钱夫人?先点吧。” “先点后点都一样?,郡主您先点过,我们再点。” 听钱夫人?如此说,萧惋也不推辞,但毕竟是到人?家做客的,也不好出风头?,只点了两出热闹的,便将戏单子递回给丫鬟。 钱夫人?点戏的时候,另一位夫人?说:“郡主真是年轻,气色也好,看得我们好生羡慕,大婚那日,温将军骑马赶回的场面,外?头?可是传了好几?日呢。” “是啊,真让人?羡慕。”其他人?纷纷附和。 萧惋视线在大家身上扫了一圈儿,微微低头?笑,大家还以为年轻人?脸皮薄害羞了,又是一阵打趣。 “人?家小夫妻两个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可不像我们,已经人?老珠黄了。”钱夫人?叹了一声。 “可不是,前几?日我家那位又抬了位姨娘进门,今年已经第三个了。” 说话的那位夫人?萧惋认识,她丈夫是工部?尚书,姓杨,正?是之前在丞相府帮着郑茗薇说出温顾流连青楼的杨小姐的母亲。 “男人?嘛,不都是这样?。”其他夫人?们便就此话题聊开,言语控诉着男人?喜新厌旧的劣根性,感慨自己年华不在,容颜老去。 这样?的话题萧惋自然是说不上话的,便安静看戏,过了一会儿,那些夫人?们的话题又聊到了子女身上,互相恭维谁家的儿子在国子监怎样?了得,谁家的女儿在哪家的宴会上出了风头?。 萧惋一边看戏一边留意着夫人?们的对话,身边的钱夫人?忽然说了句:“家家都希望儿女能有?个好前程,可是我只求自己的孩子一生健康平安。” 杨夫人?点头?说:“是啊,太子出了那样?的事,真让人?不忍,我便只希望一双儿女无灾无痛,一生顺遂。” 钱夫人?转身看向萧惋,“对了,听说郡主昨日去宫里看望太子了,不知太子情形如何了?我听我家大人?说太子已经几?日不上朝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太子年纪轻轻,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其他几?位夫人?听了钱夫人?的话,也不聊天了,眼睛都盯着萧惋,一时间,台上唱的戏词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萧惋垂目,手指在手帕上缠了两下。 她昨日刚进宫,今日钱夫人?便迫不及待地请她上门,她还奇怪呢,明明她和钱夫人?之前并无往来,温顾和钱尚书也没什么交情,怎么钱夫人?看见她像看见失散多?年的女儿似的。 “昨日,我进宫时,太子殿下正?在休息,我不方便打扰,但是和太子妃说了会儿话,太子妃说太子殿下是积劳成疾,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这才倒下了,不过也只是咳疾而已,是太医叮嘱太子殿下不要太过操劳,不宜上朝。”萧惋语气淡淡地说。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也能放心了。”钱夫人?笑着看了看其他人?。 “是啊,太子殿下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杨夫人?紧跟着说。 萧惋不再说话,继续看戏,可是钱夫人?却一直搭话,“郡主,太子的病当真不严重?” “怎么,钱夫人?希望太子的病很严重吗?”萧惋反问。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只是我也是母亲,而且人?上了年纪,便容易心软,太子和我儿子年龄相仿,我一想到太子生病,心里就难受……”钱夫人?说着,脸上尽是悲戚之色。 “钱夫人?,我又没有?儿子,恕我不能感同身受了,不过钱夫人?大可去皇后娘娘面前去说,正?好替皇后娘娘关心一下太子的状况。” “……”钱夫人?脸一垮,转头?看戏了。 说了这么多?,萧惋只觉得心烦意乱,她还真不适合这种场合的应酬,一想到将来她要频频参加这样?的场合,心里更烦闷了。 正?心烦着,杨夫人?忽然问:“郡主,温将军这次从北羌回来,可有?受什么伤?” 萧惋没反应过来,顺口问了句:“什么伤?” 对上了杨夫人?的视线,萧惋端起茶杯说:“哦,这次去北羌,将军未损一兵一卒,智取十座城池,自然是没有?受伤的,杨夫人?这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就是今日来的路上,在街上听人?说的,刚好想起来就问了一句,郡主可别放在心上。”杨夫人?笑笑说。 萧惋微微蹙眉,今日台上唱戏,台下也唱戏,被迫当了回戏中人?,可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 钱夫人?盛情留萧惋用晚膳,萧惋婉拒了。 回到府中,温顾也没用膳,“知道?你一定?会回家吃,所?以特意等着你一起。” 萧惋坐定?,用手帕在脸旁扇了几?下,“他们请我去,无非想知道?太子的病情而已。” “你怎么说的?” “自然是不能直说太子病危,只是说太子要好好休养。”萧惋虽然不懂朝政,但也不是傻子,“这些夫人?们都是替自己丈夫来探听的。” “聪明,现在很多?大臣都觉得太子快不行了,准备另找大树来靠。”温顾看着萧惋的目光带着欣赏。 “什么意思?” “睿王要回京了。” 皇上在太子六岁的时候便立了太子,其他皇子一到成年都去了封地,没有?皇命不得回京,可是现在睿王却私自回京了。“ “可是睿王怎么知道?太子病危的事,难道?睿王在宫里有?眼线?”萧惋想到这儿,心中一惊。 毕竟幼时,她觉得几?位表哥关系很好,如今太子一出事,睿王便回京,若真的是为了太子之位,手足相残,便过于残忍了。 “吃饭吧,等睿王到了京城,便什么都明白了。”温顾夹了一块鱼,细心地挑好刺,将鱼肉放到了萧惋的碗里。 第30章 三十枝 萧惋又想起看戏的时候, 杨夫人无意间?问?温顾是?否受伤,她?便也问?了一?句,“你去北羌, 可有受伤?” 温顾挑眉看了萧惋一?眼,“我都回来这么久了, 你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 “而且,你又不?是?没看过,我身上有没有伤, 你不?知道?” “……”萧惋差点噎住。 第27节 成亲那晚, 在萧惋再三?要求下,温顾把床头最后一?盏灯也熄了, 两人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 她?紧张地两只手一?直抓着被子, 直到?结束都没碰过温顾一?下, 所以也不?知道温顾有没有伤。 不?过要是?受了伤, 应该也不?能这样那样。 “不?算了。”萧惋不?自然地眨了眨眼。 温顾轻笑一?下, “在外头听谁什么了?” 他知道,萧惋忽然这么问?, 绝不?是?突然关心他, 定是?在外听了什么。 “今日在钱府,杨夫人问?的。” “工部尚书杨义隆的夫人?” 萧惋点了点头。 工部和户部两位尚书,一?直以来便相互勾结,敛了不?少财, 这次钱夫人请大家听戏, 杨夫人问?的便是?替钱夫人问?的,最终想知道他是?否受伤的人, 恐怕是?户部尚书钱峰。 钱峰一?直怀疑,之前夜闯钱府的是?他,但是?他伪装的好,钱峰没有证据,如今便想通过萧惋来探听。 不?过那件??过去那么久了,他腰腹的伤口也早已经长好,就算萧惋看见了也没什么。 “哪个武将没受过伤,只要要不?了命,都是?小伤。”温顾。 萧惋听了,心中有些担忧,这么,温顾确实受过伤了。 也不?知道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 晚上,萧惋沐浴过后靠在床头看书,温顾自去屏风后面沐浴,萧惋目光落在书上,但是?许久没翻页,她?根本看不?进去。 听着屏风后面的水声,萧惋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书上和屏风之间?转了几回,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轻轻将书放下,蹑手蹑脚下了地。 怕有响动,萧惋没有穿鞋,轻手轻脚,慢慢走到?屏风后面。 她?想偷偷看看温顾身上到?底怎么伤的。 温顾是?习武之人,听觉灵敏,在萧惋靠近的时候便有所察觉,只是?不?知道萧惋要做什么,等萧惋到?了屏风后面停下脚步,温顾无声勾起唇角。 “夫人还?有偷看男人洗澡的癖好?” 萧惋被这声吓得后退一?步,心口狂跳。 她?只看见浴桶上面露出一?个脑袋,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呢。 温顾完起身,只穿了裤子就往外走,“夫人想看直便是?,你我夫妻,何须偷看。” “啊!”萧惋见温顾光着上半身走出来,上面还?有未擦净的水滴,她?慌得急忙用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你……你赶紧把衣裳穿好,简直不?知羞耻!” “我不?知羞耻?是?谁偷看我洗澡来着?”温顾轻笑一?声。 “我……”萧惋无从辩解,支支吾吾,“反正你赶紧穿好衣裳。” “热,不?穿了。” “不?行,夜里天凉,染了风寒怎么办?”萧惋脸红,随口个理由。 “不?如夫人帮我穿?”温顾的声音近在咫尺,萧惋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温顾已经穿好了衣裳,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你!”萧惋知道自己被戏弄,气极,推了温顾一?把,自己气呼呼地上床继续看书去了。 温顾看着萧惋不?想理人的样子,也不?逗她?了,正色:“我知你想看看我身上的伤,只是?伤口可怖,我怕吓着你。” 萧惋没好气,“还?能有你的脸吓人吗?” 知道她?现在心里有气,温顾坐到?萧惋身边,“我不?该逗你,别生气了,你想看什么都给你看。” 萧惋转过身子,背对着温顾。 “真不?想看?刚刚你推我那一?下,是?处旧伤,恢复得不?好,现在有些疼。”温顾捂着胸口皱眉。 听他这么一?,萧惋立刻将书放下,转身道:“你没??吧?让我看看。” 直接将温顾领口扒开,萧惋见温顾胸口好好的,别伤口了,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知道定是?温顾又在戏耍自己,刚欲发火,温顾就将衣裳往下一?拉,露出自己腰腹处的伤。 伤口本就深,且温顾受伤之后强撑着上朝,伤口裂开许多次,现在虽然已经愈合,但是?留下的疤看着十分?狰狞。 “这……”萧惋觉得这伤看着不?像旧伤,但也不?像是?在北羌伤的。 “就是?在桃花林见你那一?日前夜伤的。”温顾也不?隐瞒萧惋,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全都给她?听。 “原来,杨夫人是?在试探我,幸好我的回答没出差错。”萧惋呼了口气,对钱家和王家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钱峰和杨义隆二人,勾结多年,贪得无厌,以后你和他们夫人接触也要小心些。”温顾系好衣带,将萧惋的书放到?一?边。 萧惋往里侧让了让,温顾吹熄了床头的灯,两人一?里一?外躺下。 “那日见面,你的伤口挺疼的吧。”黑暗中,萧惋毫无困意。 “还?行吧,可以忍受。”温顾想起那日,已经记不?清伤口有多疼,倒是?将萧惋和刘章相拥的画面记得清清楚楚,顿时心中不?太舒服。 “以后你要小心些,在外做??保护好自己。”萧惋声音很低,柔柔的,语气中的关心让温顾舒心不?少。 “嗯,睡吧。”温顾着闭上眼睛。 萧惋翻了两次身,怎么也睡不?着,就在又一?次翻身的时候,被身边人按住手臂,“睡不?着就做点别的?” 男人的手指在萧惋裸露的肌肤上摩挲,意味明显,萧惋顿时不?敢动了。 身边人老实了,温顾也松开手,再次闭上眼睛。 * 过了几日,睿王回京。 对于睿王回京一???,丞相多有不?满,外封的皇子没有皇上的允许不?得回京,这是?祖先定下的规矩,如今皇上并未召见,睿王就私自回京,这是?蔑视王法。 皇上对此也不?太高兴,召见睿王的时候,没有父子团聚的喜悦,反而质问?睿王为?何回来。 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面,睿王不?卑不?亢,“回父皇,儿臣去年生病,病情严重,侥幸遇到?一?位神医,神医给了儿臣一?味神药,儿臣服下之后病便好了,前些日子听太子病了,便想将此神药派人送到?京城,可是?这神药珍贵,仅剩一?颗,儿臣怕出了差错,这才自己送神药过来,且儿臣早先命人给京中送过折子,提过此??,儿臣还?以为?,父皇早就知道神药一???,没想到?父皇似乎对神药一???毫不?知情,难道是?下人办??不?力,未将折子呈给父皇?” 皇上已经好几日不?理朝政,太子病重之后也无精力批阅奏折,所以未批阅的奏折堆积如山,不?过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又是?睿王的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好意思自己贪图享乐不?理政??。 “咳咳,这几日朕忧心太子,恐是?看过又忘了。”皇上对太子的病还?是?在意的,听睿王有神药,便问?,“你的神药在何处,赶紧呈上来让太医验过,好让太子服下。” “父皇,神药稀有,儿臣不?敢随身携带,父皇可让太医随儿臣走一?趟,将神药带回来。” “也好,来人,去传张太医,让张太医随睿王取神药。”皇上完,摆了摆手示意睿王可以下去了。 睿王带着太医回到?下榻的驿站,将神药交给张太医,张太医十分?小心地接过,打开盖子看见一?颗黑色的小药粒,“睿王殿下,臣还?需带回去和其?他太医共同?商讨。” “去吧,快些回去,切莫耽误了太子的病情。”睿王语气急切,对太子的病很是?关心。 张太医走后,睿王随身的小厮走出来,“殿下为?何要把那神药送给太子,若是?太子出了??,岂不?是?好???” “如今父皇正值壮年,太子倒了,他还?可立别的皇子,我出身卑微,重新立太子,他也是?想不?到?我的,还?不?如让太子多活几年,更?何况,有失必有得,我这一?趟进京,不?会白走一?趟。” * 下午,萧惋闲来无??,让画扇将自己许久未弹的琴拿出来,幼时她?被太后逼着学琴,对弹琴一???深恶痛绝,后来搬出皇宫,她?便将琴收了起来,再没弹过。 当年她?的琴技也是?一?绝,如今倒是?手生了不?少,萧惋觉得有些可惜,好歹也是?花费不?少精力学成的,现下倒是?荒废了,要是?太后还?活着,恐怕又要气得罚她?跪。 有心将琴技捡起来,萧惋埋头苦练了一?个时辰。 问?雪进来:“郡主,睿王殿下来了。” “什么?”萧惋抬头,有些惊讶,睿王怎么会来?找温顾的? 萧惋起身去了前厅,睿王正背着手站着等她?。 “见过睿王殿下。” 听见萧惋的声音,睿王转身,笑了笑,“几年不?见,还?是?和三?哥生分?了,三?哥是?不?是?还?要称你为?长安郡主?” 幼时在宫里,萧惋除了和几位公主玩得好,便是?和这位睿王殿下有些往来。 不?过那时,她?也就是?四?、五岁的样子,她?再大些,被太后拘着学琴棋书画,便没怎么见过睿王了,后来睿王成年去了封地,她?去宫门送行,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之后两人便彻底没了联系,仔细算算,距离睿王离京已经六年了。 六年过去,睿王殿下越发俊朗,脸上再没了少年稚气,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三?哥。”萧惋笑了笑,也不?再客套。 “惋惋,你成婚时三?哥没来参加你的婚礼,如今回京,给你带了贺礼,你可别嫌弃三?哥送晚了。”睿王手里一?直拿着一?个匣子,完递给萧惋。 萧惋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颗夜明珠。 “多谢三?哥。”萧惋收下,转身交给画扇时,低声交代?,“派人请将军回来。” 第31章 三十一枝 “我贸然前来, 没打扰你吧。” “当然没有,左右我也?闲着,正练琴打发时间。”萧惋让睿王坐, 问雪上来奉茶。 “刚刚弹琴的是你?几年不见,退步了很多啊, 还不如你十岁时弹的。” 萧惋有些窘迫,她出宫后?头一回弹琴,就被?故人听见,偏偏这人还是知道她之前水平的。 “我确实许久没练琴了, 让三?哥笑话了。” “幸好今日是我听见, 不过听你弹琴,便想起来小时候, 为了给父皇贺寿, 你弹琴, 我吹箫, 当时我们……” “不知睿王殿下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 睿王殿下的话被?人打断, 两人一齐向外看?去,温顾大?步走了进来。 萧惋见了温顾, 有些诧异, 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今日温顾下朝之后?并未去军营,而是约了王陵谈事?,两人约在茶楼,睿王刚到府上, 就有人禀告温顾了, 所以温顾才很快回来。 “温将军。”睿王起身抱拳,笑着和温顾见了礼, “久闻温将军大?名,今日入京,特来拜见。” “睿王殿下过奖了。”温顾说话时,看?了萧惋一眼。 萧惋领会了他?的意思?,笑了笑说:“你们聊,我还有些事?要?办。” 回到房间,萧惋也?无心弹琴了,让半香去盯着,看?睿王殿下何时离开。 这次睿王殿下回京,萧惋没想到他?还会特意送新婚贺礼过来,幼时两人虽有往来,但那也?是她年纪很小的时候了,时间久到她都忘了是怎么和睿王熟悉起来的。 傍晚之前,睿王殿下才走。 第28节 温顾回房,见萧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出神,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碰萧惋的脸。 “你回来了,和睿王殿下说了什么?”萧惋回神问。 “这么关心他??”温顾放下手,看?着萧惋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是你一回来就支走我,我才好奇的。” 温顾想起一进院子,就听见男子声音轻快,说什么“你弹琴,我吹箫”的话,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很不舒服,再者睿王登门?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他?便让萧惋先行离开了。 他?并未回答萧惋的问题,而是说:“从来没听过你弹琴。” “我琴艺不精,所以不怎么喜欢弹。”萧惋想起睿王说自己?的琴技退步不少,回答得很保守。 温顾却以为萧惋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弹,神情?一黯,“传膳吧。” * 睿王送来神药后?的第三?日,宫里?便有消息传出,太子的病情?有所改善,皇上见太子吃了神药后?,果?然有所好转,当即便赏赐睿王一些金银财宝,不过国库有限,赏赐的东西不多,又派了十名舞姬去睿王住的驿站伺候。 十日后?,太子的病恢复大?半,已经能正常上朝了。 大?臣们都松了口气,堆积如山的折子终于有人批阅了。 而在太子养病期间,睿王在京中?驿站几乎闭门?不出,但是温顾的暗卫探查到,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几次暗中?会见睿王,不知说了什么。 太子的病完全康复之后?,睿王主动和皇上提出离京,皇上准许。 在睿王离京之后?,萧惋收到了一封信,是睿王写给她的,信中?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关心了萧惋的日常生活,看?着就像是兄长关心自己?的妹妹。 萧惋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随意搁在书案上,便让画扇抱着琴,去了花园亭中?。 如今没人再逼着萧惋练琴,萧惋倒是自己?主动勤学苦练,想把琴技捡起来,所以每日在温顾上朝后?,萧惋便自己?闷头练琴,又在温顾回家?之前,把琴收好。 倒不是故意背着温顾,而是不想让温顾听了自己?如今这般差的琴技,她自知,现在自己?的琴技十分拿不出手,是万万不好意思?在人前弹琴的。 可是她没想到,今日温顾还不到午时,便已回了家?。 “夫人呢?”温顾回房见萧惋不在,问了院中?丫鬟。 “夫人在花园凉亭。”丫鬟如实回答。 温顾点头,往花园中?走去。 花园池塘被?萧惋修缮过之后?,种了莲花,看?着风景甚好,且花草树木也?是后?翻新过的,这还是温顾第一次见花园焕然一新的样子。 走上石子路,便听见了阵阵琴声。 温顾八岁从军,十岁上了战场,半生都在厮杀中?度过,不懂风雅,平时也?甚少听别人弹奏,不过今日听萧惋弹琴,倒是觉得很有趣味。 画扇和问雪看?见温顾,想出声行礼,被?温顾用手势制止了。 萧惋的注意力?全在琴上,对温顾的到来浑然不觉,她面前摆了一本琴谱,有时停下手指,看?看?琴谱,有时流畅地弹一大?段,弹完之后?似乎对自己?不满意,轻轻摇头又开始弹,温顾听出来两次弹的是一样的曲调,但是他?听不出来前后?两次差别在哪儿,他?觉得都很好听。 一曲弹完,萧惋打算歇一会儿,转身想与画扇说话,却一下子对上了温顾的视线。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悦地看?了看?画扇和问雪,两人低头,“夫人,是将军不许我们出声的。” “你怎么偷听呀?”萧惋想起刚刚自己?弹时有两处出了错,有些脸红。 “苍天可鉴,我是光明正大?地听。”温顾信步上前,坐到凉亭石凳上,看?了看?画扇和问雪。 两个丫鬟很识趣地退下了。 “我弹得不好,你不许笑我。”萧惋觉得丢人,说话时板着脸。 “我听不出来哪里?不好,只是花园景色动人,琴音袅袅,竟让人不小心陷了进去。”温顾实话实说,让萧惋又一阵脸红。 “你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萧惋岔开话题。 “今日皇上没上朝,我去了军营一趟,就回来了。” “什么?皇上没上朝?”萧惋大?惊。 靖国自建国至今二百多年,还没有哪一任皇帝无事?不上朝的。 “后?宫一个新封的美人,深得皇上宠爱,皇上已经连续半个月召幸,今日连早朝也?不上,只知和那美人耳鬓厮磨,留文武百官在外空等两个时辰。”温顾站了半日,有些口渴,直接拿起小几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萧惋还处于震惊之中?,没察觉到温顾用的是她的茶杯,“皇上怎么会这样?” 之前皇上还壮志满满要?出兵攻打北羌,这才过去多久,就成了沉迷女色的昏君了? “那名美人,是户部尚书献给皇上的。”温顾又说。 户部尚书进献美人,得了圣心,不过美人引得皇上不上朝,那便不是好事?了。 丞相因此对户部尚书颇有不满,今日众臣散了之后?,丞相去求见皇上,也?不知道最后?见没见到皇上的面。 “钱尚书此举,是在误国啊。”萧惋一手拍在琴弦上,发出几个凌乱的音调。 温顾手指轻点两下桌面,没说话。 若是皇上心中?有国有百姓,就算是有臣子进献美人,又怎么会被?美人迷惑?说到底,还是皇上昏聩。 萧惋是皇室中?人,皇上又是她的舅舅,她当然希望天下太平,希望皇上励精图治,但是温顾不同,他?早在八岁那年,看?见城门?守卫射杀无辜灾民的时候,就没对这个朝廷抱多大?希望。 “好在还有太子,皇上已经将大?部分事?务交给太子处理?。”温顾说完起身,“我练练剑,你继续弹。” 温顾走后?,萧惋合上琴谱,却是弹不进去了,她满心想着的,都是史书中?记载的那些沉迷声色犬马的帝王,他?们的国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落,想着想着,她竟在炎炎夏日出了一身冷汗。 温顾换了身衣裳,在花园另一头练剑,之前的琴声却再也?没有传来。 萧惋虽然是一介女子,生长于深闺,但是骨子里?也?有一股不输男子的正气,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周将军。 * 晚上,两人一起用晚膳,萧惋注意到温顾的肤色,好似没有那么黑了。 用完膳,温顾的脸明显变白了许多,显得那道疤甚是奇怪。 “你没吃药?”萧惋靠近温顾轻声问。 算算时日,今日正好是大?婚后?一月。 温顾嗯了声,漱口之后?便去书架上找了本书看?。 萧惋怕被?下人们看?出端倪,嘱咐画扇,所有人都退出院外,没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她关上房门?,转身便看?见温顾拿着一封信在看?。 是睿王给她的那封信。 “三?哥入京之前得了个手炉,想起你体质畏寒,冬日里?手脚容易凉,便给你留着,只是走时匆忙忘了带,等三?哥回了封地,便差人给你送来。”温顾读完,面无表情?地看?了萧惋一眼。 “……”萧惋没看?懂温顾这是个什么眼神。 “你小时候身子瘦弱,时常生病,这次回京见你倒是比小时候强了不少,温将军常年行军,是个粗人,怕不是个会体贴人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怎么不记得信上有这句话呢。 温顾把信放下,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和睿王,倒是亲近。” 两人明明不是亲兄妹,又是三?哥,又是惋惋的。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都忘了,不过可能睿王记性好。”萧惋说着,拿出手帕让温顾擦脸。 温顾接过,却没有用,而是从床下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水中?,搅了两下,而后?俯身用水把脸上的疤痕洗干净,再用萧惋的手帕擦脸。 “你和睿王,从小在宫里?一起长大?,倒是青梅竹马。”温顾的声音依然不辨喜怒,但是萧惋却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 “倒也?算不上青梅竹马,他?年长我八岁,他?去封地的时候我才十岁呢。”萧惋语气认真。 “呵。”温顾转过身,已经显露出了本来面貌,萧惋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住。 第32章 三十二枝 虽然已经见过温顾的真实相貌, 但是?上?次屋内光线昏暗,且她紧张至极,只?是?觉得温顾的长相十分英俊。 如今再看, 萧惋觉得眼前人的相貌称得上?绝世无双,恐怕自己的容貌都要被比了?下?去。 温顾见萧惋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轻弯下?嘴角,抬手曲起食指,在萧惋的额头上?轻弹一下?,“看呆了??” “……”萧惋吃痛, 捂着额头瞪眼, “我光明正大地看,不行吗?” “先好好解释解释, 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温顾还揪着那封信不放。 “我也不知为何睿王特?意送了?信来。”萧惋收到信后没多想, 此时温顾追问, 她也说不出缘由, “许是?许久不见, 嘱咐两句, 说不定过后睿王就忘了?。” 温顾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不过他倒不是?怀疑睿王和萧惋之间有什么, 而?是?怀疑睿王动机不纯。 睿王和户部工部二位尚书勾结, 对于?他的野心,温顾一清二楚。 拉拢那两个贪官,为的是?财,光有财还不够, 睿王还想要兵。 那日睿王登门?拜访, 两人聊了?许久,睿王几次探他的口风, 有意让他结盟,不过都被温顾三言两语挡了?回去,之后睿王还去王将军府上?拜访,不过王将军有事,没能和睿王见上?面。 京中两个手握重兵的武将都没搭上?线,估计睿王是?想从?萧惋这头入手,再借着萧惋这条线拉拢他。 温顾走到桌案前,将信展开放到烛火之上?,心想:“别说萧惋没把睿王当回事,就算萧惋真的念起了?和睿王幼时的兄妹情谊,难不成他温顾是?沉迷美色之人,凭借萧惋的话就会和他睿王站到同一条船上??” 这个睿王,未免太?看轻他了?。 “我让下?人打水沐浴,你先去里面躲一会儿?”萧惋指了?指内室。 “不用,让清风打水就好,他知道我的样貌。” 温顾说完,门?外便有人回答,“是?。” 萧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清风能听见我们说话?” “他之前是?我的暗卫,如今会出面帮我打理一些事务,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藏在暗处,随时供我差遣。”温顾说。 热水打好,温顾让萧惋先洗,他直接用萧惋洗过的水洗了?一遍。 温顾坐到床边的时候,萧惋心跳猛地加快,明明每晚身旁睡的都是?同一个人,怎么今日她就格外紧张呢。 这种感觉,和大婚之日那晚一样。 屋内最后一盏灯熄灭,萧惋躺下?,于?黑暗之中眨了?眨眼,忽然,温顾扣住了?她的手。 “做……做什么?”萧惋说完,男人覆身而?上?。 第29节 “夫人喜欢这张脸,为夫自然要好好利用。”温顾在萧惋耳边说。 感觉一股热气?喷洒在耳边,萧惋不禁畏缩一下?,夏日寝衣单薄,几乎是?身体相贴的一瞬间就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被人听见怎么办?”萧惋另一只?手阻隔在自己和温顾之间,想着暗卫清风也许就在附近。 “放心,他有眼色。”温顾将萧惋另一只?手轻松擒住,不再给萧惋开口的机会。 时隔一月,两人初时尚且生涩,但是?男人在某些事上?总能无师自通,很快便掌握了?其中技巧,萧惋软了?下?来,手无力地攀着男人的肩膀,“疼……” 温顾想停,停不下?来,“忍忍……” * 次日一早,萧惋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身边位置和往常一样已经空了?。 “画扇……”萧惋开口唤人,声音哑得厉害。 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画扇。 “你怎么还没走?”萧惋说着,拿起被子遮在胸前,昨晚折腾很久,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身上?衣裳还是?散的。 温顾倒了?杯热水送到床边,“皇上?都不上?朝,我去做什么?” 萧惋就着温顾的手喝下?,看了?眼温顾的脸,温顾又变成了?那副丑样子,定是?昨晚事后吃了?那药。 “我叫人打热水来,你先沐浴。”温顾看了?看萧惋脖颈和肩膀上?的痕迹,有点后悔昨晚过于?放纵。 萧惋被温顾看得脸热,“那你先出去,叫我的丫鬟进来。” 画扇和问雪进来服侍,看见萧惋的样子后,都有些无措地垂下?视线。 任两个丫鬟扶着坐进浴桶,萧惋回想起来,昨夜温顾去打了?热水,但是?她身子累极,赖在床上?不愿意动,温顾只?得抱着她帮她清理,只?是?清理得有些马虎,因为她困倦不配合。 温顾在外等萧惋洗完,一起用早膳。 “今日还练琴吗?”温顾问。 萧惋点点头。 “那一会儿一起去花园。”温顾还挺喜欢听萧惋弹琴的。 饭后,温顾拿着剑在门?口等着,萧惋却许久不出来。 不是?萧惋不想出门?,只?是?她一起身走动,身子就不舒服。 “其实,我在房里练也是?可以的。”萧惋不好意思对温顾直言,说话时瞟了?温顾一眼,和温顾的视线正好对上?,她感觉温顾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 温顾确实明白了?萧惋的难处,他没说什么,把剑交给问雪,大步走到萧惋面前,将萧惋拦腰抱起。 “诶……”萧惋忽然腾空,下?意识搂住温顾的脖子。 “院里练剑施展不开手脚,还是?花园好。” 萧惋不明白,为何温顾想在花园练剑,非要她也在花园练琴,直到她开始弹琴,看见温顾伴随着琴声开始舞剑,才明白过来。 * 皇上?连续三日没上?早朝,温顾也在家清闲了?三日。 第四日,丞相领着十几个官员跪在皇上?的寝宫门?口,说皇上?何时理政,他们才何时起来,皇上?这才离了?温柔乡,开始早朝。 九月初九,是?刘茵茵的生辰,萧惋和王若筱到了?刘府陪刘茵茵庆祝。 萧惋送了?刘茵茵一盒胭脂,王若筱送了?一对儿步摇,因着刘茵茵喜欢打扮,所以二人投其所好,刘茵茵收了?也欢喜。 “郡主,王小姐,你们先坐,厨房煲着汤呢,老奴去瞧瞧。”刘茵茵的乳母张嬷嬷笑吟吟地招待两人坐下?,说完便去了?厨房。 “茵茵,这几日你在府上?做什么呢,我约你你都不出来。”王若筱坐下?后问。 王若筱是?几人之中最闲不住的,这几日萧惋忙着练琴没空出门?,她便约刘茵茵,谁知道刘茵茵也闭门?不出,不知道整日做什么。 “我没什么事,就是?在家看书习字做女?红,天气?太?热,我懒得动。”刘茵茵笑了?笑,让丫鬟呈上?绿豆汤。 “这几日确实热得慌,不动还好,一动便要出汗,听说南方更是?一个月没下?过雨了?,要是?再继续旱下?去,今年?又没有收成。”南方大旱,是?王将军和二儿子聊天时,王若筱偶然听到的。 萧惋听了?,心中一沉,南方大旱,从?未听温顾提过。 “而?且今年?连冰都买不到,估计只?有宫里能镇冰解暑了?。”王若筱继续说。 “出了?伏,夏日便要过去了?,再忍几日吧。”刘茵茵喝了?口绿豆汤,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王若筱看见了?手帕上?的图案,一把夺过手帕,“哎呦,茵茵,你这帕子上?怎么绣的鸳鸯啊?” “筱儿别闹,快还给我。”刘茵茵慌忙去夺,王若筱起身不给她,两人绕着桌子来回跑。 萧惋无奈扶额,“刚还说热,现在倒是?跑起来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又该难受了?。” 王若筱将帕子还给刘茵茵,“好了?,你老实交代,这鸳鸯手帕怎么回事?” “我随便绣的,哪有什么事?”刘茵茵脸红,不知道是?跑热了?,还是?害羞。 “不可能!随便绣能绣个鸳鸯?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了??”王若筱笑着,还不忘去扯刘茵茵的衣袖。 “真没有,你别问了?。”刘茵茵把袖子扯回来,又把手帕收起来不让看。 萧惋怕王若筱逗得刘茵茵生气?,说:“今日茵茵十六岁生辰,确实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就算是?有喜欢的人,也再正常不过,反倒是?你,不是?说伯母开始给你说亲了?吗,这么久了?,怎么也没个动静?” “倒是?相看过两次,对方不是?太?矮,就是?太?瘦,我看不上?。”王若筱直言。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又高?又壮的军营里有的是?,我让温将军帮你挑挑?” “那倒不必,我又不急着嫁人,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约两三好友出去赏景看戏。”王若筱摇摇头说。 三人聊着,张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端着做好的吃食上?来,“都是?老奴自己做的家常菜,郡主,王小姐别嫌弃。” “怎么会,张嬷嬷做的最好吃了?。”王若筱笑着说。 三人吃完又打了?会儿牌,直到天黑,萧惋和王若筱才告辞。 送走了?好友,刘茵茵一个人回房,拿出那个绣着鸳鸯的手帕,神情黯淡。 想起几日前,她正去往王将军府的路上?,一个骑着马的男人疾驰而?过,撞倒了?路上?的她。 那人见自己撞了?人,又回头问她怎么样,她抬头望向那人的眼,从?心动到沦陷,不过一瞬间的事。 后来那人问她去哪儿,她如实袒露。 “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刘茵茵。” “刘……”那人仔细思索了?一番,“你父亲可是?当年?周将军的副将?” “正是?,公?子怎么会知道?”刘茵茵惊讶。 “先上?马,我送你回家,让丫鬟去请个大夫吧。” 那人行事周全,把她送到家门?口,叫了?下?人扶她进去,在分别之时,她问他是?谁,他笑笑说:“以后有机会知道的。” 她以为他不回答是?不愿意留名,并未追问,可是?后来几日她在府中每每想起那人的容貌、声音和举止之间的温柔,都后悔当日为何不多问一句。 再后来,正当她绝望,以为两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 “刘小姐,不知你的伤好了?没有,当日离去匆忙,后来想起,觉得自己撞了?你却不闻不问,实在有失君子风度,不过我有事要离开京城了?,以后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给我写信,寄到此处便可。” 后面留下?了?地址,还有署名,萧瑜。 看过信后,刘茵茵又惊又喜,喜的是?,那个人还记得自己,惊的是?,萧瑜,是?睿王殿下?的名讳。 第33章 三十三枝 回府路上, 萧惋心中惦记着南方大旱的事,温顾一直在救济南方受灾的百姓,那么这次南方大旱, 想必温顾也定是会想办法帮南方百姓度过难关的,只是如?今府上存银不多, 温顾若是急需用钱,想必周转不开。 回到家中,萧惋急忙去找温顾,却?被下人告知?, 温顾还没回来?。 换做平常, 温顾早就回来?了,怎么今日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不过萧惋只是在心中有片刻疑惑, 想到温顾可能被公务耽搁了, 又释然了。 * 温顾在回家的路上, 收到了王陵的消息, 说是春风楼那件事有眉目了。 就在萧惋在家等他的时候, 他正?和王陵在春风楼寻老鸨问?话, 一般来?说,像春风楼这样的地方, 里头?的姑娘大半都是被老鸨“买”回来?的, 所以这里的老鸨都有“买卖”的门路。 上次温顾和王陵在春风楼寻人未果,便给老鸨留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钱,让老鸨帮着找人。 老鸨看在钱的份儿上,也费了不少心力, 真?被她找出了点东西。 “两位贵客, 按照你们说的,十年前在京城走失的六岁小丫头?, 肩膀有一块红色胎记,确实有这么个人,曾经被卖到了我们春风楼,不过她在到了春风楼的第三天就跑了,我们买那个丫头?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就是看中那丫头?长相不俗,准备培养成花魁的,她跑了之后,我们一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这件事过了十年了,我费了大力气才打听到,当年明澜河下游曾打捞出一个女童尸体?,肩膀上正?好有个红色胎记,想必就是那丫头?不假,二位,你们要找的人,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听老鸨说完,温顾和王陵对?视一眼,两人表情都很?凝重。 温顾知?道,他们的那位朋友,定是不想听到“死了”这个结果。 “当年看见尸体?的那人可还能找到?”温顾问?老鸨。 “十年了,谁知?道那个人去哪儿了。”老鸨摇了摇头?。 “那可有报官?” “应该是报官了的,大白天的河里捞出个尸体?,肯定得报官啊。”这句回答老鸨只是猜测,并不十分肯定。 该问?的都问?了,出了春风楼,两人告别,温顾想着明日要去官府找找有没有关于那个小女孩的卷宗。 回到家,夜已经深了,温顾见卧房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只见萧惋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书,坐在书案前,头?一点一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显然已经睡着。 温顾轻手轻脚上前,将书从萧惋手中抽出来?,萧惋睡梦中身?子?一歪,正?好靠进温顾怀里。 温顾将人搂住,俯身?抱起萧惋回床上。 萧惋一心等温顾回家,并未睡实,被温顾这么一抱,嘤咛一声,人醒了。 “你回来?了。”萧惋揉了揉眼睛说。 “嗯,怎么还没睡?”温顾把萧惋抱到床上。 刚醒来?的萧惋有点懵,一时间没想起自己要和温顾说什么,反而是闻到了温顾身?上的脂粉气。 “你别动。”温顾放下萧惋便想起身?,被萧惋一把拉住。 第30节 萧惋凑近,仔细闻了闻温顾身?上的味道,确实是女子?才会使?用的脂粉味道。 “你去哪儿了?”萧惋攥着温顾衣裳前襟,人完全?清醒了。 “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所以今日回来?晚些。”温顾还没意识到问?题在哪儿。 “公务,你去哪儿处理公务了?” 温顾察觉到萧惋语气不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裳。 他在春风楼留的时间有点长,虽然他并未和里面的人有所接触,但是身?上也沾染了里面的味道,只是他自己一路回来?并未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很?明显,萧惋察觉了。 “我……”温顾有些犹豫。 他的那个朋友身?份不宜告诉萧惋,且这件事也不适合让萧惋知?道,若是直说自己去了春风楼,那萧惋必定更加生气。 见温顾支支吾吾不直言,萧惋更加觉得温顾不对?劲。 难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可是明明几日前,他们还做了很?亲密的事。 “温将军,我们可是说好的,成亲五年内,不许纳妾,养外室更不可以,温将军该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吧。”萧惋板起脸,声音也冷。 温顾知?道萧惋误会了,可是又无?从解释,最后只说出三个字,“我没有。” 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差别。 “画扇,打水让温将军沐浴。”萧惋扬声,画扇带着几个小丫鬟拎着热水鱼贯而入。 萧惋实在是受不了温顾身?上的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小到大,她都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她以为,她和温顾能做到相敬如?宾,但似乎这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你去书房睡吧。”温顾洗好后,萧惋背对?着温顾躺着,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身?后的人站了一会儿,似乎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 萧惋气得一夜没睡。 第二日,将军和夫人分房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平南侯府,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两位主子?心情不好,做事的时候比之前更加小心,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两位主子?的霉头?。 管家见此?甚是忧心,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会睡书房,可是将军被夫人赶出来?,都不为自己争辩一句,显然是将军自己的错。 既然错了,就要认,认错之后,还要哄,要不然以后天天分房睡,怎么生孩子?? 管家有心想要劝劝将军,正?好今日将军休沐,他一早便去书房找将军,却?没找到人,一问?下头?的人,将军天没亮就出去了。 温顾去找王陵了。 他昨夜在书房那个矮塌上蜷缩了一宿,实在是难受,虽然他之前也有在书房睡的时候,且现在是夏天,不至于冷着冻着,但是他已经习惯了睡在身?边有萧惋的床上,习惯了每日一睁眼就看见萧惋靠着他的胳膊睡得香甜的样子?。 天还没亮,王陵被人叫醒,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温顾的黑脸,“噌”的翻身?坐起。 “你……你怎么在我房里?”王陵有些被吓着了。 “有事找你。”温顾脸色有些憔悴,他言简意赅地把昨晚的事和王陵说了一遍,接着问?,“我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不生气?” 王陵头?发凌乱,额角碎发竖着,听了温顾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接着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哈哈……温将军,你也有今天!”他认识温顾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狼狈。 “笑够了吗?”温顾冷漠地看着在床上笑到捶床的人。 “咳咳,够了够了。”王陵到底不敢在温顾面前太?过放肆,努力憋住笑容,但是效果甚微。 “温将军,你大婚之前,我们去春风楼调查,那次被有心之人故意透漏给了长安郡主,你还让我借我妹妹的口解释来?着,上次怎么解释的,这次还怎么解释就行?了。” 经王陵这么一提醒,温顾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昨夜萧惋突然发火,他一时慌乱没想起来?。 不过,就算他解释了,萧惋会相信吗?万一她觉得,自己婚前就在春风楼有了相好,所谓的解释不过是掩饰怎么办? 看清温顾眼底的踌躇和担心,王陵忍不住问?:“温将军,你不会对?长安郡主上心了吧?” “怎么会?”温顾下意识反驳。 “那你这么紧张长安郡主的情绪做什么?她赶你去书房,你就算不去,她一个弱女子?能拿你怎么样,我看你就是喜欢而不自知?。”王陵十分笃定。 喜欢? 温顾皱了皱眉。 当初,皇上要给他赐婚,他是可以拒绝的,之前他也拒绝过几次,可是听见皇上给他赐婚的人是萧惋,他便沉默了。 他本想替周将军,好好照顾萧惋。 他在萧惋崴脚之后送她回客房,给她找大夫,又替她摆平石妖传言,这些都是他念在周将军对?他的救命之恩,而“照顾”萧惋。 包括婚后,他所做的,也只是给萧惋一份妻子?该有的尊重。 若是萧惋执意要他睡书房,他也不会争辩,因为男人不该和女人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温将军,你还没想明白?我问?你,你看见长安郡主的时候会不会心情愉悦?” “会。”他每次看见萧惋,确实心情都很?好,甚至在看不见她的时候,也会偶尔想起她。 “你看不见她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念她?” “会。”王陵说中了他的想法。 “她开心的时候,你也会跟着开心,她不开心的时候,你也会为此?忧愁?” 温顾点点头?,他昨夜见萧惋生气,确实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今晨他才会找王陵。 “那别的男人和她走得近了,你会不会因此?心烦,想能让她远离除了你之外的所有男人?” 温顾想起了睿王,“会。” “你看,你就是动心了,你喜欢长安郡主,左右你连自己的真?实相貌都让她见了,那么春风楼的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如?实话实说,郡主肯定会谅解你的。”王陵说完躺下,准备睡个回笼觉。 温顾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看了看微凉的天色,翻窗而出。 * “郡主,你是在等将军吗?” 早膳已经摆上来?好久了,可是萧惋却?一口没动,目光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谁说的,我只是今日起得太?早了,没什么胃口。”萧惋说完,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明明平日里早就起来?了,怎么现在还不来?吃饭? 难道昨夜在书房没睡好? “去书房看看,将军可否起了?”萧惋刚说完,温顾便出现在门口。 他只是在门口站着,因为他不确定,萧惋现在让不让他进房。 温顾上阵杀敌时,无?论是敌方的营帐还是城池,他进攻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回自己的房间却?要小心揣测一个女人的心意,让人知?道了,恐怕牙都要笑掉了。 “站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用膳?” “好。” 第34章 三十四枝 温顾坐到萧惋身边之?后, 立刻??昨夜的事解释清楚,萧惋一言不?发,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其实萧惋今晨起?来?, 便后悔自己昨晚太冲动,事后想想, 温顾不?是流连烟花之?地的人,昨夜之?事定?有误会,可是她气的是温顾不?愿意??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夫妻之?间,就是要坦诚不?是吗? “至于我的那位朋友, 他身份不?便透露, 其余的,能的我都了。”温顾见萧惋渐渐转晴的脸色, 心?中松了一口气。 萧惋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若是昨晚他如实相告, 不?定?就不?用在书房过夜了。 “既然事出有因?, 你昨晚便该同我清楚, 我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以后这种事,再不?要瞒着我了。”萧惋最不?喜的就是掖着藏着, 什么话还是出来?才痛快。 “那我今晚……”温顾试探。 “搬回来?吧。”萧惋彻底软了语气。 其实她也习惯了身边有温顾的日子, 昨夜她固然心?有愁绪,但是身边空落落的,才是她一夜无?眠的主?要原因?。 两人把话开,夫妻之?间的相处又回到了之?前那般温和?的气氛, 全府上下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管家。 “??军就是??军,只在书房睡了一晚, 就把夫人哄好?了。”管家心?中甚是欣慰。 这场不?悦虽然短暂,但是温顾还是怕萧惋心?中有心?结,他听从了王陵的建议,一连五日,日日回家给萧惋带礼物。 不?是胭脂水粉,就是簪子耳环,且所送之?物都是上品。 萧惋想起?了南方大旱的事,纳闷温顾哪有这么多钱给她送这么多东西。 “听南方旱灾严重,你自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必再送我这些。” “给夫人买首饰的钱还是有的。”温顾笑了笑。 “可我看府上账册,知道家里余银不?多,若是你急需用钱,不?要为了面子硬撑着,我别?的没有,就是嫁妆丰厚,必要时也可以帮衬你一二。”萧惋温声。 温顾听了,有些无?奈也有些触动,萧惋虽然身边没有父母呵护,抚养她的太后又极其严厉,但是她的性子却是最善良柔软的。 “好?,有个?有钱的夫人,为夫做事更有底气了。”温顾勾了勾唇角。 * 温顾去官府调查卷宗,并没有好?消息。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此时调查难如登天,这几日王陵带着人几乎把十年前的卷宗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关于那个?带有胎记的小女孩儿的。 “查到现在,线索已经断了,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王陵翻找尘封的卷宗,吃了几日的灰,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温顾低垂着头,没有言语。 他也知查到现在,便是尽头了,只是他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那个?小女孩儿真的死在了十年前,也得有确凿的证据,要不?然,他愧对朋友。 “青云来?信,十年太久了,知道找到人的希望渺茫,让我们尽力就好?。”王陵拍了拍温顾的肩膀。 “他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只是让我帮他找个?人,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告诉他人死了,明日派人去明澜河挨家挨户地问,看看有没有在附近居住十年以上,或者听过十年之?前那件事的人。”温顾叹口气。 第31节 王陵听温顾这么,也叹了口气,“知道了,我明日便带人去。” * 皇上被丞相率领的官员们逼迫上朝,每日早朝都十分敷衍,百官们下朝后还得去东宫和?太子商议正事。 这日,温顾被太子留下。 “元阳诞下位公主?,北羌新帝欲朝我国开战,夺回那十座城池。”太子表情凝重。 温顾挑了挑眉,他知道北羌割让那十座城池必不?甘愿,日后定?会想办法讨回去,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北羌新帝皇位坐稳了?”温顾问。 “就是因?为登基后,一些大臣以那十座城池为理由,不?服新帝,所以新帝才想出兵夺回那十座城池。”太子皱眉,“靖国现在打不?起?仗,南方灾情未除,国库空虚,理应休养生息,若是北羌真的打过来?,我们也无?力支撑。” 太子和?皇上不?同,他知道从当下国家现状考虑,不?会像他的父皇一样?急功近利,又因?为一点点成就沉迷美色。 “如今,王??军手中有十万兵马,我手上有二十万,整合在一起?三十万,虽然足以与北羌兵力抗衡,但是我们的战马不?够,且??士们穿的铠甲残破之?后没有新的可换,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粮草不?足,若真要开战,恐怕连一个?月也撑不?住。” 太子沉声:“是啊,北羌根本不?用和?我们打,只要耐心?等着我们把粮草消耗完,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击败我靖国。” “所以,这一战,我们不?能打。” 太子与温顾商议完,去和?皇上禀明此事,毕竟皇上才是一国之?君,这样?重大的事情面前,还要皇上发话才能决定?。 “既然不?能打,那就求和?吧,去问问北羌想要什么。”皇上思绪混沌,听完太子的话都没仔细想。 “倘若北羌想要回那十座城池怎么办?” 皇上皱眉,那十座城池温顾拿得很漂亮,载入史册也能彰显他这个?皇上圣明,可若是没多久又还了回去,岂不?是面上无?光? “不?行,除了我们靖国的领土,他们想要什么都行。”皇上想了想。 温顾在回府的路上,也在想对付北羌的对策,回家之?后,看见萧惋手中拿着一个?手炉。 “炎炎夏日,你拿个?手炉作甚?” “睿王命人送过来?的。”萧惋拿着手炉在手中把玩,她还挺喜欢。 温顾想起?那封被他烧了的信,这几日事多,他倒忘了还有个?睿王。 “一个?手炉而已,也能看这么久?”温顾上前把手炉从萧惋手中拿走,“还送什么了?” “没别?的了。” “没写?信?” 萧惋摇头,“没有。” 温顾点点头,表情好?了些,“传膳吧。” “你有心?事?”萧惋看温顾心?事重重的样?子,问。 “这么明显?”温顾不?想把朝堂上的情绪带回家里,在进门时已经掩饰了,没想到还是被萧惋一眼?看穿。 “都写?在脸上了。”萧惋看了温顾一眼?,“我们之?前好?的,不?许隐瞒。” 温顾笑笑,??太子与他商议的事同萧惋了个?大概。 萧惋听后,沉思片刻,“你可听过‘沈家军’?” “你是,镇守北地的沈家军?” 靖国初年,镇国公沈毅与其子威武大??军沈渊,在北地组建了一只沈家军,世世代代镇守北地,只听从皇上一人调遣。 两百年来?,沈家忠心?耿耿,一直在靖国边境镇守,使北方的游牧民?族不?敢来?犯,如今,沈家军已经传承了十几代人,实力雄厚不?可小觑。 “沈家军虽然只有五万人马,但是各个?都是能征善战的猛??,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沈家在北地犹如神话一般,若是北羌真敢来?犯,要是能让沈家军出马,估计我们也不?一定?会输。”萧惋完,看向温顾。 温顾对沈家军了解不?多,他只是听过沈家军的名号,但是传言的再神,他没亲眼?见到过,也不?会相信。 “我从军十几年,从未见过沈家军的一兵一卒,皇上真有这么一个?利器,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让沈家军出征?” 萧惋解释道:“一来?北地这么多年安然无?恙都是因?为有沈家军在,若是沈家军离了北地,那些对靖国虎视眈眈的游牧民?族便会入侵靖国,二来?沈家传到如今这一代,只生下一个?女儿,皇上觉得沈家没有男丁,恐怕沈家军也不?如以前那般,所以……” “那沈??军如今领军的是谁?” “便是那个?女子了,但是这女子我倒是不?了解,连关于她的传闻都没有,沈家军具体如何,我也无?从得知。” 关于沈家军的事,还是萧惋年幼时听元阳公主?和?太子聊天时听的,她是第一次听女子还能领兵打仗,所以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刻。 “若是沈??军真的像传闻中那么厉害,那么与北羌的战事,真的要重新考虑了。”温顾听了沈家军的事,心?中轻松了不?少。 “若是北羌真的打来?,你便又要领兵出征,这次,又要去多久?”不?知为何,一想到温顾要上战场,萧惋的心?就像压了块儿大石头,面对着一桌自己喜欢的饭菜,也难以下咽。 “不?确定?,不?过应该不?会打太久,我们粮草不?足,必须速战速决。 “那,你若是上战场,我能和?你一起?去吗?”萧惋问, 温顾诧异,定?神看了一眼?萧惋,发觉她是认真的。 “随军的家眷也有,不?过行军艰苦,要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更多时候要连夜赶路,夜里只是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两三个?时辰,还可能遇上山间猛兽,打仗的时候,家眷们都会在营地守着,听着外?面炮火连天,也许你的家人一去就回不?来?了。”温顾冷静坦然地告知萧惋随军的条件和?情况。 萧惋听了,皱了皱眉,光是听着,她就已经感觉到随军的艰难。 实话,她问温顾这个?问题,确实是动了随军的念头,可是听温顾这么,又有些打退堂鼓。 倒不?是她娇气不?肯吃苦,而是自己身娇体弱,到时候岂不?是会拖温顾的后腿? 看着萧惋一脸纠结的样?子,温顾失笑,“想什么呢,就算是你想随军,皇上也不?会答应的,且就算皇上答应,我也不?会答应。”他怎么会让萧惋跟着吃苦? 萧惋叹了口气,“那位沈家的女??军,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温顾笑看了萧惋一眼?,“骑马练得怎么样?了?” “啊?”萧惋忽然被这么一问,没反应过来?,“我,我只是练了几次,能坐稳了。” “才能坐稳?还差得远呢,大白是坐骑不?是宠物,好?好?练练骑术,以后用得上。” 第35章 三十五枝 萧惋喜静不?喜动, 她可以?为了重拾琴技每日苦练,但是骑马,她是真心喜欢不?起来?。 所以?在和王若筱学?了两三回之后, 就再没练过了。 大白每日在马棚里?好吃好喝,还?有人照顾, 日子?悠闲又自在,不?过日日照看大白的罗师傅说,大白总是被关?在马棚里?,心情不?好, 建议萧惋多带大白出去散心。 就这样, 萧惋又开始练习骑术。 她约了王若筱,王若筱差人回说最近有事, 没办法陪她, 她只能自己去了。 “夫人, 其实小的年轻时也是会骑马的, 要是夫人信得过, 小的倒是可以?教夫人一二。”罗师傅说话时微微弯腰低头, 黑白相间的头发留的很长,松松的绑着, 前面一部分头发披散着遮住了瞎了的那只眼。 “真的吗, 那太?好了。”萧惋眼睛一亮,当下便带着画扇、箩萤还?有罗师傅一起去了马场。 罗师傅腿脚不?便,无?法骑马,他先让萧惋上?马, 然后牵着马走了两圈, 期间反复叮嘱萧惋正确的骑马姿势,还?有发生了意外该如何挽救, 萧惋听得仔细,每一步都按照罗师傅说的做,短短一个时辰,已?经能骑马绕场跑了。 画扇和箩萤在一处树荫里?站着,远远看着场中学?骑马的萧惋。 “为什么王小姐教郡主骑马的时候,画扇姐姐紧紧跟着,今日却放心郡主一人在场中?”箩萤拍拍画扇的肩膀问。 画扇笑了笑,“王小姐生性活泼,自幼便会骑马,夫人却是不?擅长骑马的,王小姐骑上?马没多久就跑开了,我若是不?紧紧跟着,万一夫人出了事可怎么办,罗师傅做事踏实,夫人信得过他,我便也信得过,且你到府上?已?经快四年时间,我们都了解你的为人,你的父亲教养你这么多年,定也是个好的,所以?罗师傅教小姐骑马,我很放心。” 箩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画扇姐姐过奖了,我和父亲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能有今日,全是托郡主的福气,我们定会好好做好分内之事的。” 场中的萧惋跑了几圈,渐渐从中体会到了几丝骑马的乐趣,便也骑得快了起来?。 “夫人做的很好!”罗师傅看着萧惋策马扬鞭的样子?,笑着高喊。 跑了许久,萧惋的发髻有些松散,人也累了,这才停下。 画扇拿着手帕给萧惋拭汗,箩萤倒了杯水递给萧惋。 “夫人今日可是尽兴了?”画扇笑问。 “嗯,第一次感觉到骑马也是件快乐事。”萧惋重重点头,说完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接着直接用手背擦了擦嘴。 这还?是箩萤第一次见?萧惋这么不?拘小节,但也可以?看出萧惋是真正的开心。 “奴婢帮您重新?梳头吧。”画扇让萧惋坐下,将萧惋松散的头发重新?梳了一遍。 “其实骑马也没有那么难,我再多练两次,就可以?和将军说,我已?经学?会骑马了。” 箩萤站在萧惋面前,手捧着镜子?,她觉得郡主提起温将军时的神情十分温柔,这是她头一回见?萧惋如此。 郡主和将军的感情真的很好。 罗师傅向马场老夫妻讨要了一些饲料,一边喂着大白,一边说:“表现不?错,晚上?回去给你洗个澡。” 在老夫妻这里?用过午膳后,萧惋又练了一会儿,但是下午日头太?晒,没多久就出了一身汗,萧惋这才回府。 * 在萧惋提过沈家军后,温顾先后和丞相以?及王将军询问过沈家军的事,他们说的和萧惋差不?了多少?。 一日早朝后,温顾求见?皇上?,太?监说皇上?正忙,温顾便在门?外等,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皇上?才见?他。 “温将军,你想让沈将军去对付北羌?”皇上?听后很是诧异。 关?于沈家军,皇上?也只是听先皇说过,过沈家军只听从沈家家主的指令,沈家家主只听从皇上?一人,但是他登基这么多年,每逢战事都有王将军和温将军应对,所以?他从未想起过沈家军。 “如今沈家家主是一介女流之辈,北羌不?是猫猫狗狗,随便就能打发的,连温将军你都没把握,那沈家军能对付得了北羌吗?”皇上?十分不?相信沈家军。 “能与不?能,总得亲眼见?过才是。”温顾沉声说。 皇上?沉默半晌,说:“这件事,让朕再考虑考虑。” 温顾走后,皇上?仔细思量一番,先皇在位时,就没动用过沈家的力量,且先皇还?说过,沈家军确有实力,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调动,若是他此刻调用沈家军,岂不?是昭告天下,朝廷已?经不?行了? 就在皇上?沉思的时候,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皇上?在做什么呢?嫔妾等了皇上?许久了,皇上?都不?来?。” “哎呦,瞧瞧朕,和温将军商议了会儿国事,就冷落了美人,美人可千万别生气。”皇上?笑着把张美人搂在怀里?。 张美人坐在皇上?腿上?,搂着皇上?的脖子?,“皇上?,嫔妾是不?是耽误皇上?理政了,都是嫔妾的不?是,嫔妾还?是回去吧,皇上?什么时候忙完了,嫔妾再来?。” “胡说,朕在哪儿,美人就在哪儿,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说话不?算话。”皇上?点了点张美人的鼻尖,声音宠溺。 “嫔妾当然记得自己说的话,可是嫔妾可不?敢耽误皇上?公务,要不?然,那帮大臣们又得说嫔妾红颜祸水了。”张美人表情无?辜,语气娇滴滴的。 “谁敢说朕的美人,朕砍了他的脑袋!”皇上?将张美人搂紧了些,亲了一口,“朕整日被这些国事吵得头疼,美人要时刻陪在朕的身边才好。” “皇上?因何事烦心,不?知嫔妾能否为皇上?分担一二。”张美人抚着皇上?的胸口说。 第32节 张美人的温柔小意,皇上?十分受用,便说了两句。 “皇上?,温将军没有对抗北羌的办法,不?代表别人没有啊,靖国人才济济,能征善战的人多得是,不?如皇上?提拔几个新?人,说不?定就能发现比温将军更有谋略更堪大任的呢。”张美人柔弱无?骨地靠在皇上?怀里?。 “美人言之有理,不?过,这新?人从何处寻找啊?” “皇上?,嫔妾只是想到了一个点子?,并?不?认识什么人,这靖国的百姓,是皇上?的百姓,皇上?想找几个人,还?用得着嫔妾么?” 皇上?听了哈哈一笑,捏了捏张美人的脸蛋儿,“好一张巧嘴。” * 温顾回府后,见?萧惋和丫鬟们有说有笑,显然心情不?错。 “什么事这么开心?”温顾在萧惋身旁坐下。 萧惋笑着说今日学?骑马的事。 “嗯,看来?今日学?得不?错,过几日同你一起去马场,检验一下成果。” “过几日是什么时候?”萧惋一听温顾要去,颇有几分小时候太?后要听她弹琴的紧张。 “就下次休沐吧。”温顾想了想说。 萧惋在心里?暗暗算着日子?,下次休沐,岂不?就是十日之后? 那这几日,她定要多加练习才行,毕竟大话都说出去了,到时候骑得不?好,岂不?是很丢人? 萧惋一连五日在马场练习骑术,这十日里?,皇上?下令,要进行武举,选拔人才。 百官们对此颇为不?解,武举三年一次,明?年就是武举了,怎么皇上?现在忽然要武举。 不?过既然皇上?这么说,那么大家只能照办,消息一传出去,报名者众多。 温顾对皇上?此举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发出疑问,只像个局外人,事不?关?己,只等休沐的日子?,带萧惋去马场。 休沐之日到来?,两人很默契地起了个大早,萧惋特意准备了一身骑装,穿上?后很是英姿飒爽,温顾忍不?住看了又看。 两人一路骑马到马场,温顾看得出来?,萧惋是真的下了功夫的,虽然她学?骑马的时间不?长,但她下定决心的事总是可以?做得很好,比如弹琴,比如骑马。 马场的老夫妻得知温顾来?了,杀了只鸡招待。 “不?必如此费心的。”温顾每次来?马场,老夫妻总是拿出最好的。 “这算什么,一只鸡而?已?,待会儿给你和夫人煲鸡汤。” 萧惋在场内骑着大白走来?走去,等温顾问候完老夫妻,骑上?马走到她旁边,萧惋说:“这里?的马好像少?了几匹。” “嗯,有时候会有人来?买马。”温顾瞧了瞧萧惋,“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有什么不?敢的?你说吧,怎么比?”萧惋扬了扬下巴。 “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谁先到尽头谁就赢了。”温顾指了指前方。 “好啊。”萧惋点头,俯身摸了摸大白。 “你可是才学?会骑马,这么有信心?”温顾见?萧惋十分爽快,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你可是征战多年的大将军,我不?过才骑了十几日的马,我要是输了,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可担心的。”萧惋一脸坦然,“开始吧。” 两人同时“驾”了声,转眼就跑出了马场。 “夫人!”画扇喊了声,可是两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两个主子?怎么就这么走了,也不?说一声,留画扇和箩萤在马场面面相觑。 “画扇姐姐,你别担心,有将军在呢。”箩萤走到画扇面前打手语。 画扇叹了口气,“将军可千万要保护好夫人。” 温顾压着速度,大多数时候跑在萧惋后面,偶尔跑到萧惋前面时,也会时不?时回头,最后和萧惋并?肩,两人几乎同时到了终点。 到终点时,萧惋已?经忘了计较输赢,她完全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 “京城里?还?有这么好的景致。”萧惋下马感叹。 眼前是一片湖泊,湖的对岸是大片的紫薇树,萧惋走到湖边,湖水清澈见?底,里?面游动的鱼清晰可见?。 “我是偶然发现这处地方,偶尔会来?这里?看看。”温顾走到萧惋身旁。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现在还?有一个你。”温顾笑笑,拉住萧惋的手腕沿着湖边走。 第36章 三十六枝 两?人沿着湖边走, 走到一处平坦之?地,席地而坐,十分惬意。 从下马之?后, 一直到坐下,温顾的?手也没放开。 “这里好安静啊。”萧惋仰着脸, 享受着此刻的?平静。 “嗯,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情。”温顾的?手往下一伸,就和萧惋十指相扣。 男人的?手比自己大了一圈,掌心温热, 表面?粗糙, 又?有常年?握剑的?老茧,拉着并不舒服。 “这是做什么?”萧惋晃悠了两?下两?人相握的?手。 温顾看着萧惋白皙纤细的?手指, 拇指摩挲着萧惋光滑的?手背, 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即使是在床笫之?上, 两?人也没这样十指相扣过, 原来萧惋不止身娇体软, 手也柔弱无骨, 仿佛他一用力,就会掐断。 手被男人握着, 时间久了, 萧惋有些不好意思,便想把手抽出?来。 察觉到萧惋的?意图,温顾使了两?分力气?,惹来萧惋的?瞪视。 “惋惋, 你的?朋友都?这么叫你, 我以后也这么叫你好不好?”温顾看着萧惋的?双眼,柔声说。 成?婚前, 他称她长安郡主,成?婚后,他称她夫人,不过这声夫人,大多是有旁人在的?时候才这么称呼,私下里两?人说话,都?是直接你啊我啊的?。 萧惋被这样饱含情谊的?目光盯得有些脸热,“随你怎么叫,先放开手。” “我不放。”温顾唇角一弯,将萧惋的?手握得更紧,放在自己腿上。 被温顾的?无赖磨得没了脾气?,萧惋瞪着眼撇开脸,罢了,他想握着便握着,又?不会少块肉。 “惋惋。”温顾轻轻捏了捏萧惋的?手指叫道。 萧惋鼻音嗯了声,等温顾说话。 “惋惋。”温顾什么也没说,又?叫了一声。 “嗯。” “惋惋。” “总叫我做什么?”萧惋没了耐心,皱眉看向他。 温顾似乎是觉得萧惋的?反应有意思,低声笑起来。 “你放手!”萧惋脸红,这次是使了大力气?想甩开温顾。 “我不笑了,惋惋别生气?。”笑够了的?温顾开始哄人。“惋惋,我真的?有话想和你说。” 今日的?温顾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格外喜欢逗弄人,萧惋没好气?,“有话快说。” 温顾收敛几?分笑意,坐直了些,依旧拉着萧惋的?手,“我八岁的?时候,家?乡闹饥荒,父母想带我到京城,走了许多路,路上,他们接连去世,一位恩人将我从一群饥不择食的?灾民手中救下,然?后把我带到军营里,从此我就开始随军,从一个帮着生火做饭的?小兵,走到了今天。” “一路走来,我经?历过很多事,在战场上,也确实如?外面?传言一样,杀人不眨眼,我都?不知道自己杀过多少人,有人对我说过,手上染满鲜血的?人,睡觉会做噩梦,年?幼时,总是梦见那些冤魂在战场上飘荡,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来找我索命,我应当还算是个好人吧。” “军营里有许多将士,一把年?纪了也没娶老婆,也有的?人刚刚成?亲,便上了战场,不幸殒命,徒留妻子儿女?在世孤苦无依,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例子,大家?不想耽误了好姑娘,便有许多人打算这辈子就和手上的?刀剑过一辈子,我曾经?也以为,这辈子的?归属便是战场,可是立功立多了,那些掌权者就会忌惮你,雏鸟变成?雄鹰,总得拿些把柄在手里,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不是?” “皇上屡次赐婚,赐婚对象从一般门第的?庶女?,变成?重臣嫡女?,最后,竟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舍得,若我再拒绝,恐怕会惹怒皇上,惋惋,我承认,当初应下赐婚,确实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现在,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成?婚两?月,萧惋从未听温顾说过这些,她听得认真,听到温顾说起答应赐婚的?缘由,也并未生气?,只问:“什么不一样了?” 自从温顾发觉自己对萧惋动心,这番话便在心里打了好几?回腹稿,今日带萧惋来这里,也是想和萧惋把话说明?白,可是说了半晌,最关键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打起退堂鼓。 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想到,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却成?了畏首畏尾之?人。 “惋惋,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好不好?”温顾握着萧惋的?手紧了紧。 “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啊。”萧惋一头雾水,显然?没明?白温顾的?意思。 温顾眉头蹙了又?松,“我是说,我们……”一句话斟酌再三,也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说辞,“以后,我每日早些回家?陪你,这个地方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常来,我休沐的?时候,可以陪你出?门逛街,你不想出?门,我们就在家?里,你想练琴也好,想打牌也好,我都?陪你,我会做一个好丈夫的?。” “你先放手,我手疼。”萧惋空着的?那只手去掰温顾的?手指。 温顾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抓的?萧惋有些疼了,急忙将手放开。 得了自由之?后,萧惋坐正,不去看温顾,自顾自地看自己的?手。 也不知道她听懂了他的?意思没有,温顾一颗心悬着,扯了扯萧惋的?衣袖,“惋惋,你的?手没事吧?” 萧惋没说话。 温顾一番话说得七拐八绕的?,萧惋最开始委实没明?白,不过听到最后她明?白了,一颗心开始慌乱。 其实两?人成?婚之?后该做的?都?做了,萧惋觉得这辈子要是就这么过,也挺好的?,不过温顾却率先打破了两?个月以来两?人建立的?平衡。 在这段婚事里,她要交付感?情吗? 短暂的?犹豫之?后,萧惋觉得自己多虑,婚事已成?,她已经?成?了温顾的?妻子,断不会再对其他人动情,要么,这辈子守住自己的?感?情和温顾相敬如?宾,要么答应温顾,做一对真心实意的?夫妻。 转念一想,温顾刚刚表白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可笑,一点也不像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你偷笑。”温顾捕捉到了萧惋微微弯起的?嘴角。 萧惋板起脸,“我没有。” “我看见了,你是不是答应了?” “嫁都?嫁了,还能怎样。”萧惋小声说。 温顾听得一清二楚,原本没有着落的?心,忽而膨胀,他此刻的?心情,好比打了一场胜仗。 “惋惋。”温顾没忍住,一把将萧惋搂在怀中。 靠着男人的?胸膛,萧惋又?扬起嘴角。 两?人回马场时,共乘一匹,大白缰绳被温顾牵在手里,一匹马孤零零地走在一旁。 马场老夫妻已经?准备好了饭食,等着温顾夫妻二人回来便可用膳。 第33节 画扇和箩萤见两?位主子回来,都?发觉这二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回府之?后,萧惋又?将几?个丫鬟打发出?去。 几?个丫鬟也摸索出?规律了,一个月总有这么一天,院里一个下人也不留,大家?都?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也都?照着萧惋的?吩咐,回了房里,等第二日一早再去烧热水。 这是两?人确认彼此心意之?后的?第一次,都?格外动情,事后温顾在萧惋耳边喘着说:“好像知道为什么皇上不早朝了。” 萧惋累极,无力地拍了下温顾的?手臂,“胡说。” 温柔地替萧惋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温顾问:“再来一次?” “去打水!”萧惋欲推开温顾,发现推不动,便在温顾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温顾轻吻了下萧惋的?肩膀,起身去打热水,回来时见萧惋已经?睡着了,又?怕她着凉,只好替她擦了擦身,自己也洗了一遍之?后,把人搂在怀里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萧惋醒来,见温顾睡在她身旁。 想着还要早朝,萧惋推醒他,“都?几?时了,还不起身?” 温顾睁开眼睛,二话不说把萧惋搂紧,“今日武举,皇上亲自坐镇监考,不用上朝。” 萧惋听闻此言,放下心来,只是下一瞬,又?意识到不对劲。 再次把人推醒,“你……你怎么没吃药啊!” 温顾此时还是本来面?貌,并没有变成?那个皮肤黝黑面?有疤痕的?大将军温顾。 “今日在家?好好陪你,不用出?门。”温顾没了睡意,手揽着萧惋的?腰,捏了捏腰间的?软肉,心满意足。 “那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萧惋比温顾自己都?担心。 “放心吧,清风在外守着,没人进来。”温顾吻了下萧惋的?鼻尖,顺势往下含住殷红的?唇瓣。 萧惋被拨撩地软了身子,内心的?担忧也渐渐散去。 一番云雨过后,温顾神清气?爽地起身,推开窗户通风,又?坐回床边,“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她现在只想再睡一觉。 温顾听了这个回答犯了难,“小笼包可以吗?” “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 “我想吃的?已经?吃到了。”温顾笑着说,惹得萧惋脸红。 走到门边,温顾吩咐好清风,又?关上门回到床上,他爱极了和萧惋相互依偎的?感?觉。 “把手拿开。”萧惋拍了下温顾不老实的?手。 温顾啧了一声,“要不要起来洗一下?” 身上粘腻不好受,萧惋点点头,温顾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 一大早,几?个丫鬟就准备好去服侍萧惋起身,往日里都?是清风来叫她们进去准备,可今日天都?大亮了,也不见清风。 “画扇姐姐,是不是郡主出?了什么事?”问雪一想起温将军的?样子,就觉得她的?郡主可能遭了什么大罪。 “不会的?。”画扇摇摇头,依然?安心地等。 半香起身说:“要不我去看看,说不定是清风忘了。” 箩萤将半香拦住,“清风是将军的?心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将军的?吩咐,我们再等等吧。” 四人又?等了一会儿,问雪终是等不下去了,“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第37章 三十七枝 问雪端着一盆水, 便?往正院走。 正院还和昨晚一样,周围一个下人也没有?,且院门紧闭。 贴在门上听了听, 里面?没有?动静,问雪大着胆子往里一推, 门开了。 再往里走,问雪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明?明?她是来查看郡主状况的,结果却莫名做贼似的放慢动作。 窗户开着, 问雪换了个方向, 想从窗户向里看看,结果远远地看着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把?郡主抱到床上。 问雪瞬间瞪大了眼睛, 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水盆, 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退两步, 那个男人是谁? 她被吓到了, 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忍不住叫喊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捂紧了她的嘴, 将她拖出了院子。 清风从厨房回来, 就见院门开着,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进到院中,只见问雪正瞧着窗内, 面?上惊恐,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看见什么了?”清风厉声问。 在拉扯的过程中,问雪手里的水盆几乎打翻, 里面?的水一半泼到地上,一半泼到自己身?上。 看着清风略显凶狠的表情,问雪脑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郡主不会是嫌弃温将军相貌丑陋,所以偷养了个面?首吧? “我……什么都没看见。”问雪声音颤抖地说。 清风是温将军的人,若是让清风知道了郡主养面?首,定会和温将军告状,若是温将军知道了,肯定会对郡主不利的。 见问雪吓得?脸色煞白,清风松了手,“你怎么在这儿?” “哦,今日迟迟不见人叫我们来伺候,我怕郡主起?了身?边无人,所以就想来看看,结果还没进院门就遇上了清风大哥。”问雪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清风知道郡主养面?首。 听了问雪的回答,清风还算满意,见她这幅胆小的样子,也不敢乱说闲话?,“今日都不用来伺候了,明?早再过来吧。” “是。”问雪端着空了的水盆回房。 路上,问雪脑中很乱,清风出现在郡主院子里,那郡主的面?首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而且,温将军去哪儿了? 昨晚回府的确实?是温将军,那今日温将军是何?时离开的? 那个面?首又是何?时到府上的?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问雪的脑中,她一路思索也想不明?白,等回到了房间,其他三个丫鬟见她衣裳湿了,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水洒了一身?。”问雪说话?时眼神乱瞟。 “见到郡主了吗?”画扇问。 “没有?,在院外看见清风了,他说今日都不用去伺候了。”问雪说完,便?说要去换身?衣裳,并不理会其他人面?上的诧异。 * 武举比试匆忙,皇上连续三天?看比武,最后的武状元是工部?尚书的儿子杨明?。 杨明?的武功确实?很厉害,和他过招的人不出十招纷纷落败,皇上对杨明?好生夸赞。 看着杨明?,皇上仿佛得?了个宝贝,当即便?封杨明?为?游击将军。 这是靖国有?史以来,第二个无军功就被封将军的人,第一位还是靖国初年同样武举出身?的沈渊,不过当时靖国北地被敌人入侵,沈渊的父亲向朝廷请求支援,当时朝中并无可用之人,这才临时武举,选拔人才率军出征。 可是现在靖国一无战事,二来朝中有?王将军和沈将军两位大将军,皇上却封一个初出茅庐的杨明?为?游击将军,此举有?些难以服众。 不过朝中官员,多少?有?些忌惮工部?尚书的势力,且工部?和户部?两位尚书一向交好,没人敢去触这二位的霉头,就算是心中不忿,也无人站出来反对。 但?是杨明?被封为?游击将军的消息传到了军营里,士兵们便?不服起?来。 有?多少?人在战场上几乎丢了命去,回来才得?到一些赏赐,若是立了战功,才能?一级一级升上去。 可杨明?这个人,他们连名字都没听说过,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凭什么被封游击将军? 有?些士兵问到了温顾面?前,温顾并未对这件事发表意见,只是说:“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你们若是不服,等将来杨将军到了军营,找他比试一番,看看他配不配当这个将军。” 丞相身?为?百官之首,自然觉得?皇上此举不太妥当,可是上次张美人一事,丞相率领官员逼皇上上朝,已经惹得?皇上不满,若是此时再去劝谏,恐怕会惹得?皇上发怒。 可是,难道就看着皇上这般拿国事当儿戏吗? 派人几经打探,丞相得?知,是张美人给皇上吹了耳边风,皇上这才心血来潮,决定武举,往深处想,张美人是钱尚书送给皇上的,而杨明?又是杨尚书的儿子,这两人勾结多年,这次是不是又想搞什么别的动作? 一心想把?皇上从歪道上拉回来,明?知皇上不喜欢听,丞相还是于一日下朝之后进谏了,他跪在皇上面?前,细数张美人进宫后以色惑君、奢侈无度、虐待宫人等几项罪状,又提出杨明?年纪尚轻且无资历,无功受封会寒了那些保家卫国将士们的心,请皇上将张美人打入冷宫,并收回对杨明?的封赏。 皇上听了,火冒三丈,“丞相,张美人是朕的美人,她所作所为?都是朕允许的,而我靖国将军需要新鲜血液,杨明?他能?在武举中夺得?状元,自然能?力不俗,将来若起?战事,再让他上战场历练有?何?不可,朕看丞相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才说出这般颠倒黑白的话?,来人!送丞相回府,等丞相养好了病,再来上朝。” 就这样,皇上以养病之名,将丞相软禁在了丞相府。 丞相被软禁,满朝哗然。 连丞相都被软禁了,谁还敢说什么? 朝上再没人敢说话?,张美人在后宫愈发得?宠,杨明?也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 一朝成为?游击将军的杨明?,成了京城里公子们追捧的对象,整日生活在别人对他的吹嘘之言中,觉得?自己比起?温顾来,也不遑多让。 且因他无军功在身?,朝中人多少?会看轻他,他太需要一个施展身?手的机会了。 “皇上,北羌对我们虎视眈眈,臣愿意领兵驻扎边境,定不让北羌入侵我国一寸领土。”杨明?在皇上面?前挺直了身?板,开口就是豪言壮语。 皇上听了心里高?兴,自己提拔的新人有?胆量是好事,放他出去锻炼锻炼也好,便?同意了杨明?的请求,还让王将军将手里的十万兵权交出来,由杨明?率领这十万大军去边境。 王将军年纪大了,虽然领兵,但?是已经许久没上战场了,所以皇上让他交出兵权,他第二日就把?兵符交了出来。 但?是杨明?这个人,他是信不过的。 先不说他武功多好,就凭他常年留宿青楼,还曾经做出和自己父亲一掷千金争抢花魁的事,便?知此人人品极差。 这样的人,能?带好兵吗? * 在家“养病”多日的丞相,迎来了第一个来“探病”的人。 温顾手上拿着好几样补品,还真像是探病的。 “人人都知道我这病是假的,你带着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丞相苦笑,招手让温顾在自己对面?坐下。 “架势还是要做足的,晚辈怕皇上一个不高?兴,也让晚辈病一回。” 丞相被软禁多日,心情不郁,倒是被温顾的话?逗笑了,“你这小子,之前你朝皇上问赈灾粮的时候,不是挺厉害,这么这次一句话?都不说?” 丞相一心为?国,结果这次出事,朝中连一个为?他说话?的都没有?,他难免心寒。 “丞相权当晚辈糊涂吧。” “呵,你才不糊涂呢,糊涂之人怎能?以一己之力安顿好南方数十万灾民?你是不是心里有?别的想法?”丞相觉得?温顾和其他官员不一样,他是正义的,是真的心怀天?下的人。 “晚辈什么想法都没有?,现在只想让天?下太平,没有?战事。”温顾喝了口茶。 第34节 “当今天?下局势,怎能?没有?战事啊?”丞相叹了口气,表情戚戚。 “是啊,没有?战事是不可能?的,可是晚辈新婚燕尔,舍不得?家中娇妻,不想出去打仗,恰好此时出来这么个人,功夫又好,又得?皇上喜欢,还争着抢着想去战场,正合了晚辈的意。” 听温顾这么说,丞相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不过他觉得?温顾没说实?话?,他征战多年,怎么不知道领兵靠得?不是武功而是用兵之道,杨明?虽然是武状元,可却不一定是个擅长用兵的,若是贸然上了战场,折损的可是靖国的将士啊。 “你和长安郡主的婚事,大概是皇上近来做的最正确的事了。”丞相看着温顾提起?萧惋时眼底的绵绵情意,便?知他们二人小日子过得?不错。 “丞相打算什么时候‘痊愈’?”温顾问。 丞相为?官数十载,当面?顶撞皇上,皇上再生气也只是软禁,他想要出去很简单,只要收回当日在皇上面?前说的话?,皇上自然会放他出府。 可是他不愿意为?了官职去说那些虚假的话?。 皇上一日不废了张美人,他就一日不出去,当然了,他也不想在这府里住一辈子,若是皇上真的想当一个昏君,那他就辞官,前几日得?了消息,他的女儿茗薇有?了身?孕,他辞官后便?和夫人一起?回老家,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 “我这病,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丞相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温顾起?身?说:“良禽择木而栖,丞相大人忠君为?国,但?木朽了,自当另寻别处。” 说完,温顾告辞,丞相依然坐在原位,回想着温顾的话?,出了一身?冷汗。 第38章 三十八枝 温顾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 让丞相在家寝食难安,苦苦思索了好几日?。 早在半年前?昭华寺见面商讨赈灾粮的时候,丞相就察觉出温顾此人并不?似其他人那般对皇权十分敬畏, 尤其是在皇上几次三番不?良于民之后,温顾就更不?在乎皇上的做法了,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难道是说,让他放弃效忠皇上,另投他主? 可是投奔谁呢? 太子?亦或是睿王? 过了几日?, 丞相对皇上禀明, 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并写了一封赞美杨明将军年少有为的信让人呈给皇上。 皇上这?才让丞相继续上朝。 * 温顾这?几日?可算是过得舒心?又自在, 每日?公务不?多, 早早回家陪萧惋, 两?人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一般, 偶尔得了空, 两?人一人抚琴一人舞剑, 夫妻琴瑟和鸣,在旁人眼里宛若神仙眷侣。 “问雪, 你发什么愣呢?”半香手捧着茶壶, 用胳膊肘推了推双眼放空的问雪。 “哦,没什么。”问雪回神,看了眼不?远处凉亭中抚琴的萧惋,“你这?是要去换茶?” “是啊。” “我去吧, 你去郡主那边伺候着。”也不?等半香同意, 问雪直接从她手中夺过茶壶。 “诶……”半香看着问雪匆匆离去,十分奇怪, 问雪不?是向来最喜欢在郡主身边伺候么,怎么最近都是挑这?些跑腿的活儿去做? 问雪也是身不?由己,自从那日?她亲眼看见郡主房中那个陌生的男人,每次看见郡主心?情都很复杂。 而且她向来是个心?中藏不?住事的,好几次忍不?住问问画扇,是不?是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一直瞒着大?家?可是万一画扇不?知道怎么办,她岂不?是多嘴泄露了郡主的秘密? 要是她和箩萤一样是个哑巴就好了,那样她就永远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问雪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萧惋是不?知道的,这?几日?她完全沉浸在和温顾的你侬我侬中,感觉温顾的那张丑脸看着都顺眼了许多。 “累了吧,快过来歇歇。”萧惋招呼练剑的温顾到凉亭中歇着,还体贴地?递上手帕。 温顾喝了一大?口茶水,“明日?,你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怎么了?”萧惋问。 “今日?在宫里听说,皇后娘娘病了。” 皇后娘娘生病的消息瞒得很紧,宫里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温顾也是听太子说起才知晓。 萧惋听了心?中担忧,“开?春皇后娘娘才病了一次,怎么又病了?” 第二日?萧惋进宫才发现?,这?次皇后娘娘的病可不?是开?春时候的风寒那样简单。 “长安郡主,娘娘已经?卧床好几日?了,太医来瞧,说是娘娘思虑过甚,心?中郁结,是心?病,现?在只能?用药调理着。”皇后身边的嬷嬷边说边将萧惋请进宫。 “皇后娘娘怎么忽然?病了?”萧惋脚步略急。 “之前?太子病的时候,皇后娘娘就整夜睡不?好觉,如今听说元阳公主在北羌生了位公主,又担心?母女?二人的处境艰难,且皇上……”嬷嬷提起皇上,便是不?明说,萧惋也明白了。 皇上独宠张美人,还为张美人屡次枉顾宫规,皇后劝了几次惹了皇上不?喜,病了这?么些日?子,皇上连探望都不?曾来探望过。 见了皇后的面,萧惋心?下更加难过。 短短几月功夫,皇后看着竟像是苍老了十岁。 “惋惋来了。”皇后命宫女?扶她坐起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萧惋行过礼,忙让皇后躺着,“娘娘不?必起身,养好身体才是。” “上了年纪了,动不?动就生病。”皇后娘娘挤出一丝笑,声?音有气?无力。 “娘娘今日?的气?色瞧着比昨日?好多了。”嬷嬷在一旁说。 “嗯,惋惋来看本宫,本宫心?中高兴。”皇后朝萧惋伸出手,萧惋坐到床边握住。 萧惋和元阳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又好,皇后见了萧惋,总是忍不?住想念元阳。 “也不?知元阳一个人在北羌怎么样了,她刚做了母亲,身边的人有没有好好照顾她?”皇后想起女?儿,眼角微湿。 萧惋握着皇后的手,只觉得皇后瘦了不?少,想出言安慰,发现?自己也满心?悲怆,说不?出什么安慰之词。 “惋惋,你能?不?能?让温将军派人,去北羌探探元阳的消息,本宫想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皇后恳求。 “娘娘放心?,温将军时刻关注着北羌的动作,想必也有法子打听出元阳公主的消息。” 皇后费力地?点点头,又嘱咐萧惋,“本宫生病的事,你不?要对外说。” “嗯,惋惋明白。”萧惋点头。 从长春宫出来,萧惋长叹口气?。 “夫人,我们回府吗?”画扇问。 “去看看纯阳和平阳吧。”她也许久没见这?两?位表妹了。 如今纯阳和平阳在宫里不?似之前?那般只知道玩乐,像是很短时间之内长成了大?人,见到萧惋也不?嚷着打牌了,就连小白都交给了宫女?照看。 “你们这?是怎么了?”萧惋问。 “表姐,你从母后那里过来,可听母后提过,北羌会不?会再来求亲?”纯阳小声?问。 “没听说北羌想派人来求亲啊?”萧惋莫名其妙。 “宫里都在传,北羌要打过来了,上次我见到张美人,张美人说,平息战火的方法有很多,若是不?想打仗,可以再嫁一位公主过去,把我和平阳都吓坏了,这?几日?连宫门都不?怎么出,就怕父皇看见我们,想让我们去和亲。”纯阳向来是个活泼性子,如今却被张美人吓破了胆。 “她不?过是个美人,就算她得宠,也不?能?左右公主的婚事,你们怕她做什么,且元阳公主已经?嫁给了北羌先皇,你们和元阳公主是亲妹妹,哪有亲姐妹嫁父子的道理,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让你们去北羌和亲的。”萧惋给两?位表妹吃了颗定心?丸。 平阳低声?说:“父皇已经?为了张美人屡次破例,连母后都被气?病了,说不?准还会做出什么更离谱的事。” 向来天真的平阳也开?始忧虑,可见张美人在宫里的势力影响多大?。 回府后,萧惋心?情低落,连晚膳都没用多少。 “再忧心?宫里的情况,也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子。”温顾连连给萧惋夹菜,萧惋也没吃几口。 她自幼在宫里长大?,记忆中的皇上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皇上也曾批奏折到深夜,教导儿子们何为社稷,与皇后娘娘相敬如宾,可是如今,为何因一个张美人,什么都变了? 若是皇上一直执迷不?悟,靖国该怎么办? “太子已经?能?独当一面,皇上也很放心?让太子替他处理国事,且小皇孙出生,太子后继有人,惋惋不?必过于担忧了。”温顾见萧惋不?吃东西,直接将菜喂到她嘴边。 温顾知道萧惋所忧为何,对症下药,萧惋心?中宽慰不?少,多吃了几口。 “你最近,倒是常常进宫见太子。” 这?两?个月以来,温顾下朝后时不?时就去东宫与太子商议事情,丞相重?新上朝后,有时也和温顾一起去。 “有公务要处理,我去见皇上,皇上未必会见我,不?如直接去和太子商议,省得多跑一趟了。”温顾语气?平平,说完还指了指萧惋的碗,示意她再多吃些。 萧惋听后也没多想。 * 翌日?,刘茵茵约萧惋,两?人一起去王将军府看望伯父伯母还有王若筱。 萧惋到的时候,刘茵茵已经?到了,正在和王夫人说话。 “伯母,惋惋给您带了些补品。”萧惋笑着坐到刘茵茵身边。 坐下之后,萧惋注意到,刘茵茵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衣裳用的料子比之前?名贵了不?少,头上戴的首饰镶了珍珠,手腕上还带了一个玉镯,虽然?刘茵茵也是出身世家,可是刘家只有刘章一人在朝中,刘茵茵的吃穿用度都是家中乳母管着,并不?铺张。 不?过也可能?是秋季新裁了衣裳,且刘茵茵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刘章想让妹妹打扮得好些也正常。 “好孩子,去和筱儿说话吧,这?几日?筱儿不?太愿意出门,你们多陪陪她。” 王若筱是最喜欢出门玩乐的,算上今日?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里五日?未出门了。 不?过听丫鬟说,萧惋和刘茵茵来看她,她还是开?了门。 “你这?是怎么了?”萧惋一进门,见王若筱一脸憔悴的样子,关心?地?问。 “唉,别提了。”王若筱叹口气?,和两?个好友讲了近两?个月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自从王家想给自己张罗亲事,精挑细选了好几户人家,起初王若筱还不?情愿,不?过后来相看了一个,还真的看对眼了。 也就是上次萧惋约王若筱骑马,但是王若筱推脱说有事去不?了那次,就是去相看那位公子去了。 两?家人对彼此也满意,见两?个孩子相处地?好,便想先将亲事定下来。 结果前?几日?皇上收回了王将军的兵权,那家人忽而反口,说之前?只是相看,做不?得准的,婚姻大?事,可不?能?这?么仓促就定了,说还要再考虑考虑。 对方的意思这?还不?明白,无非就是觉得王将军没了兵权,看不?上王若筱了。 王若筱知道后,气?得将房里的瓷器花瓶摔了一地?,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步不?出。 萧惋听后,怒问:“这?男子是谁?” 王将军打了一辈子仗,立下无数战功,如今只是没了兵权,可是多年积累的威望还在,王若筱在京城贵女?中也是高门显赫,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居然?敢瞧不?上王家? “算了,不?重?要了,我这?几日?在家确实?伤心?,但也想明白了,女?子不?能?全靠男人,关键还是要靠自己。”王若筱目光清明,看向两?位姐妹,“惋惋,茵茵,我有个想法,我们一起开?铺子赚钱吧!” 第35节 第39章 三十九枝 靖国商人地位底下, 出身官宦之人哪怕家境落魄之后也很少会选择经商,更别提贵女了。 刘茵茵听了王若筱的话?,怔了一瞬, 接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筱儿, 你?认真的?” “当然了,我这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知道我们抛头?露面去开?铺子不?妥当, 所以我们可?以雇人帮我们经营, 我们只需要在?幕后就好,不?过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只能我们自己做。”王若筱的父母不?可?能答应她去开?铺子, 刘茵茵的哥哥也不?可?能, 三人之中最无顾忌的就是?萧惋了。 “开?铺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首先要选址租地, 其次, 你?的铺子是?卖什么的呢?是?卖胭脂水粉,还是?头?面首饰?这些都是?需要本钱的, 你?手中的钱可?足够?”萧惋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王若筱被问得一怔, 她只有个开?铺子的想法?,具体怎么实?现还没有头?绪,“惋惋,这些事听着好麻烦。” “当然, 且你?的铺子开?起来?之后, 还要雇掌柜、账房先生,寻找货源, 维持固定的客人,这些都是?要考虑到的。” “惋惋,你?懂这么多?,可?一定要帮我啊,你?多?费些心力,以后盈利多?给你?些分红嘛。”王若筱看着萧惋的目光充满崇拜。 “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给你?什么保证,你?都思虑了那么多?天,也让我们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萧惋并未直接答应王若筱,而是?说要考虑考虑。 刘茵茵以为萧惋并不?想答应才这么说,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可?其实?萧惋还是?很想答应王若筱的,只是?想回家和温顾商量商量再做打算。 回到府上,萧惋叫来?管家,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嫁妆,又分别估计了王若筱和刘茵茵能出多?少钱,在?以三人能拿出的钱数对应了一下租得起的地段。 她和王若筱出的钱差不?多?,刘茵茵可?能少一些,但是?三人合计的钱能租个不?错的位置了。 至于卖什么,萧惋心中另有计较。 晚上,温顾回家,萧惋立刻和温顾说起了王若筱的想法?。 “你?觉得我们几个若是?合开?铺子,可?否能有盈利的可?能?”萧惋问完,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温顾。 温顾笑?了笑?,摸了摸萧惋的头?发,“我家惋惋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盈利?恐怕两年之内,京城里和你?竞争的铺子都要破产了。” “哪有这么夸张。”萧惋笑?眯了眼睛,她就知道温顾不?会反对她的想法?。 “你?想开?个什么铺子,若是?卖些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我恐怕帮不?上忙。” “当然不?是?这些,既然要开?铺子,定是?要挣钱的,京城中有名的胭脂铺子不?少,贵女们常去的也就是?那么几家,再开?胭脂铺子,很难在?京城中传扬出声名,所以要开?铺子的话?,还是?避开?这些已经形成固定商客关系的。” 温顾没想到,萧惋一个在?宫中生活多?年的金枝玉叶,还有经商头?脑,“既然惋惋这么说,定是?已经有了主意了。” 萧惋凑近温顾耳边,低声说:“我想卖……兵器。” “怎么个卖法??若是?卖些普通的刀枪棍棒,也挣不?到多?少钱,若是?军火,可?是?触犯国法?的。”温顾将萧惋搂到怀中,贴着萧惋的耳边说。 “自然是?怎么挣钱怎么卖。”萧惋靠着温顾的肩膀说。 “长安郡主胆子不?小啊。”温顾嘴上这么说,可?是?心情?显然不?错,语气中透漏着一丝愉悦。 “谁让我的夫君是?靖国的大将军,皇上亲封的平南侯呢,军火归兵部管,你?应当能说得上话?吧?”萧惋搂住温顾的脖子说。 温顾拉下萧惋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下,“今晚看你?表现。” * 刘茵茵的想法?和萧惋想的完全不?同?。 在?王将军府上听王若筱说要开?铺子,她就已经觉得荒唐了,王若筱好歹也是?大将军之女,就算是?被拒婚,也不?至于如此自甘堕落去开?什么铺子,被人知道了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她自己丢脸还不?够,还要拉上自己和萧惋一起,幸好萧惋没有答应她,等过几日萧惋拒绝她的时候,她也趁机附和两句也拒绝,至于王若筱是?否真的会开?铺子,她才不?在?乎呢。 刘茵茵刚回到府上,就有个丫鬟来?禀告,“小姐,又有您的东西送到了。” “真的吗?信呢,有没有信?”刘茵茵听了眼睛一亮。 “有的,和东西一并送来?的。”丫鬟回答。 “太好了!”刘茵茵听了,心中欢喜,小跑回了房间,屏退丫鬟,自己一个人在?房里,从桌上的小匣子里拿出一封信,迫不?及待拆开?。 “茵茵,见字如晤。通州这几日艳阳高照,不?知京城天气如何,一别三月,吾仍常常忆起初见茵茵惊鸿一瞥,年关将至,吾会在?年节进宫,届时期待与茵茵相会。萧瑜。“ 短短几行字,刘茵茵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最后还把信贴在?心口处,良久才去看匣子里的其他东西。 这次送来?的是?两只镶金步摇,两对珍珠耳环,还有项链和手镯并其他首饰。 照例将这些首饰放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位置,和之前送来?的放在?一处,刘茵茵这才叫丫鬟进来?服侍。 “小姐,公子回来?了,请小姐去前厅用膳。”丫鬟进来?说。 “知道了,这就去。”刘茵茵出门?前挑了一只没用过的金钗戴上。 戴的时候还在?想,睿王送来?的东西都太过贵重,她每次只能挑一两样?戴,若是?她也能像王若筱一样?家世?显赫,或者像萧惋一样?是?皇室中人就好了。 刘章这几日公务繁忙,好久没回家和妹妹一起用膳了,所以今日得了空,特地回家来?陪妹妹用膳。 看见妹妹的瞬间,刘章觉得妹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用膳时他才观察出,妹妹戴了一支以前从未戴过的金钗, 妹妹的吃穿用度一向?都是?乳娘在?管,且乳娘每月都会将府上开?支禀报给他,他并不?记得妹妹有买过这只金钗。 况且之前妹妹也从来?没戴过这样?贵重的首饰。 “茵茵,今日戴的金钗,之前倒是?从未见你?戴过。”刘章语气寻常,就像是?在?问今日饭菜的口味。 “哥哥,这是?去年生辰,筱儿送我的,只是?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用不?起这样?的东西,可?这毕竟是?筱儿的心意,人家送给我,我却连戴都没戴过,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好东西?”刘茵茵回答得滴水不?漏,刘章点点头?不?再问了。 刘章当然不?会记得妹妹好友都送了什么生辰礼物?,且王小姐和长安郡主身份高贵,送的礼物?贵重一些也正常。 只是?过了两日,刘章又见妹妹带了只翡翠手镯,这次他没有问妹妹,而是?去问了乳娘这个月是?否给妹妹置办了些名贵首饰,乳娘摇摇头?,“老奴还以为是?您给小姐买的,我们府上如今买不?起那么多?贵重的东西,老奴怎么会擅自做主,给小姐买那么多?首饰呢?” 刘章闻言,皱了皱眉头?。 一件两件事生辰礼物?还说得过去,可?茵茵的好友就王小姐和长安郡主,她们不?可?能送那么多?首饰给妹妹,那妹妹那些首饰是?哪里来?的? 一颗疑惑的种子埋在?了刘章心里,他私下里找到了刘茵茵的贴身丫鬟,起初那丫鬟还装不?知情?,后来?禁不?住刘章的言语逼迫,还是?如实?说了。 “最近几个月,小姐总是?再和一位神秘公子传信,那些首饰,也是?那位公子送的,只是?奴婢并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谁,也不?知道小姐将那些首饰放在?哪儿了。”丫鬟实?话?实?说,生怕刘章将她卖给人牙子。 刘章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拳头?,心头?怒火渐起,他实?在?是?没想到,妹妹居然会做出和人私相授受这样?不?知检点的事情?来?。 “你?在?小姐身边好好留意,下次小姐再收到东西时,立刻来?通知我。” * 萧惋和温顾在?开?铺子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又在?温顾的建议下看好了个正要出租的铺子,才去王将军府上找王若筱商量开?铺子的事。 “什么?你?要……”王若筱忽然压低了声音,“你?要贩卖军火?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若是?被发现了,就算皇上再宠你?,也保不?住你?的命的。” “筱儿,这种事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了,我们表面上只是?个普通的兵器铺子,别人查不?出来?的,放心吧。”萧惋拍了拍王若筱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 “可?是?……”王若筱犹豫了,她原本只是?先开?个铺子而已,“惋惋,你?很缺钱吗?” 萧惋不?缺钱,但是?温顾缺啊。 温顾将自己所得的赏赐尽数都送到南方了,今年南方旱灾,收成无几,去年的饥荒并未得到解决,温顾虽然从未说过钱的事,但是?他一定是?需要钱的。 正是?因为如此,萧惋才想到这么个铤而走险的法?子。 “筱儿,这个铺子算是?我一个人开?的,你?出的钱,只是?我向?你?借的,我以后每月照常给你?分红,这样?若是?以后事发,别人也查不?到你?头?上。”萧惋自己的主意,不?能连累了好友。 “我又不?是?怕这个,我只是?担心你?。”王若筱立刻说。 “我知道,但是?你?就按我说的做吧,这样?我也放心。”萧惋说。 “好吧,那明日我托人问问茵茵入不?入伙。”王若筱点了点头?。 刘茵茵没想到萧惋真的答应和王若筱一起开?铺子了,内心惊讶,“萧惋不?会只因为王若筱是?她的朋友就直接答应了吧。”转而又想,“我现在?又不?缺钱,为什么要和她们一起开?铺子?” 接到刘茵茵不?同?她们一起开?铺子的消息,萧惋并不?意外,“无妨,我们两个也开?得起来?。” 第40章 四十枝 萧惋和王若筱将心仪的?铺子盘下来?之后, 温顾又给?萧惋拉了个盟友。 “我有一?个朋友,他有进货的?门路,你以后可以直接从他那里进货。” “谁啊?” “他之前和北羌有些货物?往来?, 可以低价从北羌定制兵器,你们再将这些兵器卖到南齐去。” “那南齐为何不直接从北羌进货?”萧惋问。 “南齐和北羌结怨多年, 不可能和北羌有直接的?货物?往来?,所以都是和我们靖国做生意。”温顾解释。 “好,你那位朋友是谁,他何时?有空, 我们约着见个面。”萧惋点头。 温顾的?手指在膝盖上轻点两下, “我这位朋友不喜欢暴露身份,你只称呼他为……吴三即可。” “我知晓了。” 在温顾的?安排下, 萧惋和吴三商议了以后的?进货事?宜, 价格很是公道, 能赚不少钱。 生意谈好后, 萧惋回府, 吴三送走了萧惋, 走到后院。 “公子,温夫人已经离开了。” “嗯。”王陵手里拿着鱼食, 一?边喂鱼一?边, “这个温将军,明明是想?给?自己夫人铺路,非要编个什么‘吴三’出来?,还得让我替他做这件事?。” “温将军信得过公子。”‘吴三’笑着。 “那当然了, 我们可是交过命的?, 以后温夫人的?生意,你亲自看着, 北羌和南齐两边都看顾好,还要保证温夫人每月至少有五百两的?进账,明白了吗,吴三?” “吴三明白。” * 萧惋的?铺子开了之后,收益不菲,她和王若筱完全沉浸在赚钱的?乐趣中?。 转眼间,杨明领兵驻扎边境已经一?个多月了。 第一?次领兵,便?是一?军主帅,领兵十万,这是靖国从未有过的?事?。 将士们一?直跟着王将军,忽然被换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杨将军手底下,心中?多有不服。 且大多数人都比杨明年纪大,到了边境之后,违反军纪之事?频发,大多数人不肯服从杨明的?命令。 杨明为了立威,亲手斩杀了两名直呼他名字的?小卒,杀鸡儆猴,大家这才消了些气焰。 北羌知道靖国在边境派了军队驻扎,但?却并未出兵,杨明等了许久也不见北羌有所动作,他为了早日?立下军功好让自己在朝中?更有威望,几次主动派人挑衅北羌。 第36节 北羌早就有收回那十座城池的?心,只是暂时?还没有出兵的?计划,被杨明这样?几次三番地挑衅,也不再忍耐,出兵回击。 杨明并不擅长领兵,与北羌打了几个回合,都没讨到好果子吃,他开始急了。 若是这一?仗没有打赢,那他岂不是要名声扫地了? 就在杨明打算给?京城中?的?父亲写信求援的?时?候,北羌不知为什么,派了使者前来?。 派人一?问,对方?竟然是来?求和的?。 杨明原以为对方?有什么奸计,结果对方?,是元阳公主为了两国和平,主动提出嫁给?北羌新皇,北羌这才愿意停止和靖国的?对战。 杨明听了欣喜若狂,答应了对方?停战后,立刻派自己的?心腹回靖国禀明皇上停战的?消息,但?却隐瞒了停战的?真实?原因,而是北羌顾忌靖国的?军队勇猛,这才派人求和。 同时?,他还给?父亲写信,让父亲在京城中?为他造势,在他回京之前,京城中?早就传遍了,杨将军英明神武、年轻有为,比起温将军也不逊色。 皇上接到战报,心中?大喜,这杨明果然是个好苗子,他没看错人,假以时?日?,杨明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的?杨明,不知道温顾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元阳公主嫁给?了北羌新帝的?事?,并且将此事?告诉了太子。 太子得知,怒上心头,“元阳既已嫁给?北羌先皇,便?是北羌新帝的?长辈,况且她已经生下了先皇的?孩子,怎么能再嫁给?先皇的?儿子?北羌竟如此欺我元阳,我要将此事?禀明父皇!” “太子息怒,如今皇上对杨明深信不疑,就算把真相?给?皇上听,皇上也未必相?信,当务之急,是先瓦解了皇上对杨明的?信任。” 太子深呼吸口气,冷静下来?:“杨明诡计多端,身后又有杨尚书和钱尚书,朝臣一?大半都与他们有所勾结,若想?除掉杨明,须得将杨尚书和钱尚书连根拔起,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两只蛀虫,越早铲除也好,等他登基之后,再想?除掉他们就更难了。 温顾一?个下午都在东宫与太子议事?,待到傍晚才回府。 “你回来?了。”温顾回来?的?时?候,萧惋正在练字,看见温顾时?放下笔。 “嗯。”温顾淡笑着走近去看萧惋写的?什么,只见白纸上写着四个大字‘财源广进’,他不禁失笑,“真变财迷了?” “是啊,赚了钱才知道,原来?赚钱是这么开心的?事?。”萧惋笑着起身,拉着温顾去看自己铺子的?账本,炫耀自己上个月的?进账。 “对了,今日?我去铺子的?路上,听见大家都在杨将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北羌求和,这是真的?假的??”萧惋一?个月只去铺子两次,今日?路上正巧听见了有人在议论杨明。 “惋惋觉得是真的?假的??”温顾没回答,反问萧惋。 “我猜是假的?吧,皇上前几日?才接到战报,可是铺子里的?伙计半个月之前京中?便?有这些传言了。”萧惋。 温顾暗暗叹气,萧惋仅凭传言和战报的?时?间便?能推测出这件事?的?真假,那些整日?在朝堂上阿谀奉承的?大臣们,是收了多少好处才能情真意切地出杨将军前途无可限量的?话。 “惋惋聪明,若是男儿身,定会是靖国的?肱股之臣。”温顾这句话的?时?候,当真是可惜女?子不能科举,“不过惋惋生为女?儿身,便?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幕僚了。” 萧惋被这样?夸,心里还是开心的?,“唉,若是我生为男儿身,不定也能当个大将军,到时?候就能和你在战场上一?较高下。” “那我定是打不过你的?,只见你的?面,我就心甘情愿地缴械投降了。”温顾笑着将萧惋抱起,让萧惋坐在书案上,他低头靠着萧惋的?肩窝,声音有些闷闷的?。 门外画扇和问雪带着人进来?摆饭,看见这一?幕,都慌张退出门去。 “你快放开,用膳了。”萧惋红着脸拍开温顾。 * 并不是所有官员都盲目相?信杨明真的?是个将才,那些在朝中?官位不高,杨尚书和钱尚书不屑拉拢的?人中?,还有人尚且清醒,比如刘章。 刘章的?父亲当年跟着周将军征战沙场,也闯下了些功绩,所以刘章也算是功勋之后,只是父亲牺牲那年他还太小,等他长大可以撑起门庭时?,大家见到他仔细回想?许久才会一?句,“哦,他就是那个刘家的?儿子啊。” 如今的?刘家,已经不怎么起眼,刘章虽然科举入仕,且才华斐然,但?是他入仕之后,皇上只顾着沉迷享乐,早就把刘章这个人才忘到了脑后,所以刘章在朝中?有些透明。 但?是刘章是个头脑清醒的?,他并没有随波逐流地认为杨明有多厉害,反而是和萧惋一?样?,一?眼便?看出了这件事?不对劲,但?是他接触不到真相?,所以也只是知道杨明德不配位,并不知杨明掩盖了什么。 且他现在最大的?困扰就是自己妹妹,也无暇去琢磨旁事?。 这日?回家,刘茵茵的?贴身丫鬟私下交给?了刘章一?封信。 “公子,这是今日?小姐收到的?信,奴婢誊抄了一?份。”丫鬟将信交给?刘章。 刘章阴沉着脸打开,看见信上的?狂浪之言,气得手发抖,待到看见信末的?“萧瑜”二字,刘章瞳孔一?缩。 和妹妹暗通款曲的?,居然是睿王。 当刘章一?脸怒意地走到妹妹房门前,一?脚踢开房门时?,正巧刘茵茵拿着睿王送她的?那些首饰,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照着镜子装扮,被哥哥撞破后,一?脸惊慌地去藏。 “别藏了,自己有脸做出这样?的?事?,还怕别人知道吗。”刘章冷着语气,看着桌上那些贵重的?首饰,觉得刺眼。 “哥哥,不是的?,我只是……”刘茵茵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我都知道了,你自己看看吧。”刘章把手上的?纸甩到刘茵茵面前。 刘茵茵俯身捡起,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神情更加慌乱,“哥哥,你听我解释,我和睿王是之前在街上……” “茵茵,你可知道,睿王早已经娶了王妃,府上还有两名侧妃,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就相?信他对你情根深种?” 刘茵茵怔了一?下,也不辩解了,“我知道的?,但?是他是王爷啊,他娶的?那些人都不是他喜欢的?。” “那些女?子都是出身高贵,能给?他带去助力之人,无论他喜不喜欢,都明他并非甘心居于人下之人,睿王不简单,茵茵,你是被他骗了。” “哥哥,难道我就是低贱之人吗?难道睿王喜欢我,我就有罪吗?哥哥你寒窗苦读十几载,也能给?睿王助力,他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刘茵茵从来?没有被哥哥过这么重的?话,且她第一?次对别人动心,就遭到哥哥反对,她下意识维护自己的?感?情,可是出的?话,却更加激起刘章的?怒意。 刘章情绪上头,抬手打了妹妹一?个耳光,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动手之后,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听妹妹哭喊着:“我与睿王两情相?悦,无论如何我都要嫁给?睿王!” “茵茵,你可知刚刚的?话,若是被人听了去,给?我们家安一?个造反的?罪名,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刘章既心疼妹妹,又怒其不理智,“来?人,将小姐的?门锁起来?,以后小姐再收到的?信件和东西,直接交给?我就好。” 第41章 四十一枝 刘章铁了心让妹妹闭门反思, 对外宣称生病,萧惋和王若筱听说后,一起来到刘府探望。 都走到刘茵茵院门口了, 门口小厮说什么也不?许两?人进去,两?人面面相觑, 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 生个病,为何还不?让人探视? 莫非是病得太严重? 见不?到刘茵茵,两?人只?好各自回府,萧惋打?算托温顾去问问刘章, 刘茵茵到底怎么了。 被关在房里的?刘茵茵, 也日日想办法出去,她没想到哥哥这么狠心, 说关禁闭就真的?不?许她迈出房门一步, 她想了好几个出去的?办法, 什么威胁下人、装病、绝食等, 都没有用。 最后, 她想到了萧惋。 若是萧惋出面劝一劝哥哥, 哥哥定会改主意?的?。 “来人啊!”刘茵茵从里面重重敲房门。 “小姐,有什么吩咐?”门外的?人是刘茵茵的?贴身丫鬟。 刘茵茵透过门缝, 冷眼?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丫鬟, 那日看见纸上的?字迹,她一眼?便认出了是自己丫鬟背叛了自己。 “你走开,换个人来。”刘茵茵语气生硬。 “小姐,今日只?有奴婢伺候, 请小姐吩咐奴婢就是。”丫鬟说。 “你还是去哥哥身边服侍吧。” 丫鬟听了, 扑通一声跪下,“小姐饶了奴婢吧, 公子说若是奴婢不?听话就把?奴婢买给?人牙子,奴婢保证以后都听小姐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奴婢自会用行动证明。”丫鬟是跟在刘茵茵身边好多年的?心腹,背叛刘茵茵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说这番话的?时候,确实是真心实意?。 身边也没有其他可用之人,刘茵茵也只?能用眼?前?这个丫鬟了。 “那你去帮我传个口信。”刘茵茵小声交代了丫鬟一番。 丫鬟领命而去,到了平南侯府,想见萧惋没见到。 “夫人正在午休,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吧。”半香认识来人是刘茵茵的?丫鬟。 “这……我们小姐交代,要?奴婢亲口将话告诉温夫人。”这话让休沐的?温顾听见了,他过来问什么事。 “和我说也是一样的?,等夫人醒了我转告她。”温顾刚练了一套剑法,一边擦剑身一边对刘茵茵的?丫鬟说。 丫鬟皱眉苏索良久,还是把?刘茵茵交代的?事对温顾说了。 温顾听了,挑了挑眉,让他夫人去找刘章求情? 成?婚这么久了,温顾依然记得东郊那日他看见的?那次“投怀送抱”,虽然知道那日是个误会,可是一提起刘章,温顾就会想起来这件事。 “清风,派人去查查,刘小姐怎么了。”温顾并没有将丫鬟的?话转告萧惋,而是自己派人去查探一番。 清风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事情经过大致查清楚了,温顾得知后,觉得这个刘家?小姐真是有些过于天真,被睿王哄得连亲哥哥都顶撞,被关禁闭了还想通过萧惋去找刘章求情。 萧惋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刘茵茵被关禁闭的?事,她现在生意?正红火,空闲时间不?多,对于刘茵茵,也是偶尔差人去问问病好了没有。 “茵茵的?病这么久了都不?见起色,你在宫里见到刘公子没有,有没有帮我问问茵茵怎么样了?”萧惋问温顾。 “这几日没见到人。”其实温顾根本没去找刘章。 若是萧惋知道真相,说不?定还真会去和刘章求情,毕竟她是重朋友的?人,可是刘茵茵被睿王蛊惑,已经陷进去了,就算萧惋帮了她,她也不?见得会感激萧惋。 在府上枯等了几日的?刘茵茵,也不?见萧惋来替自己求情,还以为是萧惋知道了她和睿王的?事,不?愿意?帮她。 “难道你们都不?愿意?见到我好吗?”刘茵茵不?懂哥哥的?苦心,还一味埋怨。 过了几日,刘章收到了睿王送来的?信,这次他模仿妹妹的?字迹,写了一封诀别信给?睿王,希望能斩断妹妹和睿王之间的?联系。 * 杨明率领十万大军回朝,皇上亲自去城门将杨明接了回来,说是要?在宫中设大宴替杨明庆功。 一路趾高气昂地回京,杨明可算是尝到了胜利者的?滋味。 因为临近年关,所以皇上打?算在过年的?时候替杨明接风洗尘,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太子的?病复发了。 明明吃了神药已经大好,可是这次病情复发,却让太子在短短三日之内就下不?了床,太医对皇上说,若是想救太子,除非再用神药续命。 皇上闻言,立刻召睿王进京送神药,可是上次睿王进京时,带的?神药已经是最后一颗了,短期之内,睿王也不?知道研制神药的?神医下落,而太子在大年初一那日,不?治身亡。 太子薨了,皇上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皇后缠绵病榻多日,知道太子没了,一口血吐出来,昏迷不?醒。 大年初一,宫里刚挂起的?红灯笼就换成?了白绫。 萧惋穿着丧服进宫吊唁,她看着太子妃抱着小皇孙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这次太子病发到薨逝,只?有七日,短短七日,靖国就没有了储君。 哭了一上午,萧惋眼?睛肿痛,温顾替萧惋敷眼?睛。 “温顾,太子的?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萧惋握住温顾的?手腕,她能感觉得到,温顾情绪不?对。 这种感觉,从太子病发就有了。 第37节 自从太子病发,温顾的?话就少了,虽然同她讲话时,他会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掩藏起来,但是萧惋还是能感觉到,温顾眼?里有一种怅然若失。 温顾坐到萧惋旁边,只?说了一句话,“若是太子登基,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过了很久之后,萧惋才?明白,温顾这么说,是曾经有过逼皇上退位,拥护太子登基的?念头的?。 太子没了,各个封地的?皇子都要?回京吊唁,与此同时朝堂开始不?稳,大家?纷纷猜测,皇上会立哪个儿子为太子,有些朝臣已经开始站队,但也有人说,太子生前?已经有了儿子,说不?准皇上会立太子的?儿子为下一任储君呢。 可是小皇孙还不?足周岁,年纪太小,太子妃也年轻,不?懂得拉拢朝臣的?心。 有人几次三番地试探丞相和温顾的?口风,如今朝臣之中,两?人算是文臣武将中地位最高的?,但是两?人对此并不?表态。 其实在丞相被皇上放出府后,就和温顾一样站在了太子这边,皇上昏聩无道,太子心怀天下,他们拥护太子就是拥护下一任皇上,所以丞相心中并没有负担。 但是如今太子薨逝,丞相一颗报国的?心,忽然就觉得到了绝境,他如今年纪大了,在许多事情上都没了追究的?力气,原本已经想一心拥护太子,可是太子走了,就忽然没了主心骨。 “温将军,你觉得太子是病逝吗?”丞相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无力。 “不?重要?。”温顾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倒是让丞相十分诧异。 他以为温顾支持太子,会愤怒于太子的?死,若太子的?死有蹊跷,温顾定会为太子报仇的?。 温顾确实怀疑太子的?死另有隐情,但是害死太子的?人,无非就是不?想让太子登基的?人,这么一想,真正的?凶手无非就是几个皇子之内,其中睿王的?嫌疑最大。 凶手确实是要?查的?,但是当?务之急,是让皇上不?要?轻信小人谗言,轻率立下新的?储君。 “前?辈,若是让您选,你希望皇上立谁为太子?”温顾忽然问。 丞相被问得一愣,这个问题这几日他被人明里暗里问过无数次,已经听厌了,没想到温顾也会这么问。 “皇上的?几个儿子中,只?有太子有做储君的?资质,其他几位皇子都差不?多,若是皇上真要?在几个儿子里面选,选谁都一样。”丞相想了想说。 温顾又问:“那小皇孙呢?” “小皇孙尚在襁褓之中,怎么能担任储君之位啊。”丞相摇了摇头。 小皇孙年纪尚幼,将来如何尚未可知,且立下储君之后,小皇孙的?成?长会变得艰难许多。 “这么说,在丞相眼?里,如今靖国没有能担任储君之位的?人了?” “这得皇上说了才?算。”丞相叹了口气。 温顾自己心里,是向着小皇孙的?,毕竟其他几位皇子已经成?年,心性已定,可是小皇孙可以好好培养,只?要?花费心血,将来定会成?为可造之材。 今年这个年过得一点喜气都没有,皇上下令,举国哀悼,不?许任何人家?办喜事,新年的?街上空空荡荡,家?家?户户干脆都不?出门。 这一日,温顾见过丞相之后回府,萧惋见其一脸疲色,心疼地说:“公务再多,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 温顾长呼口气,拉着萧惋躺到床上,他将头枕在萧惋腿上,闭上眼?睛,良久开口说:“惋惋,几位皇子入京之后,京城中恐怕不?会那么太平了。” “是为了储君之位吧,我晓得的?。”萧惋替温顾揉着太阳穴,“太子是皇上的?嫡长子,三岁就被立为储君,其他皇子一到成?年就会被派到封地,所以从小到大,宫里并没有出现过争夺太子之位的?事情,这次太子薨逝,其他皇子难免会动些心思。” 温顾圈住萧惋的?手腕,手指摩挲着萧惋的?肌肤,“朝中大臣已经开始站位,若是我也和他们一样,惋惋会不?会觉得我不?好?” “这是人之常情,我为什么会觉得你不?好?只?是你若是站错了队,才?是真的?不?好,你想站谁?”听了温顾的?话,萧惋一点儿不?惊讶。 “惋惋自幼在宫中长大,对几位皇子的?了解自然比我多,惋惋觉得我该站谁?”温顾睁开眼?,对上萧惋的?视线。 萧惋认真想了下,说:“要?是从几位皇子里选,还不?如拥护小皇孙呢。” 温顾挑眉,他和惋惋之间,总是很默契。 第42章 四十二枝 “明日?还得?进?宫, 把?药吃了吧。”萧惋看见温顾的皮肤渐渐白皙,知道又到了吃药的时候。 两人互相表明心意后,温顾倒是没再显露过本来面目, 到了该吃药的日?子就吃药,原本昨日?他就该吃药的, 但是事务繁忙,忘记了。 萧惋知道药放在哪儿,下床替温顾取了一颗,又倒了杯水递过去, “吃了这颗还剩两颗了。” “清风会再拿新药来。”温顾将药吃下, 又躺回床上,闭眼假寐。 “我?去叫人传膳, 吃过了再睡。”萧惋唤了画扇进?来, 两人用过晚膳后, 沐浴睡下。 晚上, 萧惋靠着?温顾的肩膀睡着?, 原本平静的睡容忽然变得?紧皱眉头, 呼吸急促,额头上还渗出?了薄汗, 口中低声呢喃。 “疼……”萧惋在说梦话。 温顾听了身?侧人的动静醒来, 下意识将人搂紧,在听清了萧惋说什么的时候,神情变得?紧张,“惋惋, 哪里疼?” 萧惋沉浸在梦中, “好?疼……” 梦里,一个满头凌乱白发, 脸上皱纹横生的老妇,手里拿着?针,疯狂又狠厉地朝萧惋扎去,“小贱人,我?扎死你!让你母妃也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 “哈哈哈,皇后,看看你的女儿,现在快被我?折磨死了,她马上就可以去下面陪我?女儿了,哈哈哈!”老妇丧心病狂地仰天?长笑,萧惋浑身?发抖地缩在角落,身?边有老鼠爬过,毛茸茸的,萧惋怕极了。 “太?后救救我?……”萧惋无声哭泣,这里好?黑好?冷,还有坏人伤害她,她好?害怕。 温顾不?敢轻易叫醒萧惋,只将萧惋搂地更紧,察觉到萧惋双手发凉,便?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轻吻萧惋的额头,大手轻拍着?萧惋的后背哄着?,“不?怕,惋惋不?怕。” 大概是温顾的安抚奏了效,萧惋渐渐平静下来,一直等到萧惋呼吸平稳,温顾才放下心。 次日?早膳时,温顾无意中问了句,“昨晚梦到什么了?” “昨晚?”萧惋眨了眨眼,做回忆状,“想不?起来了,醒了就忘了。” 温顾进?宫后,萧惋因为昨夜的噩梦没睡好?,自己又去睡了个回笼觉。 结果刚睡下,温顾又回来了,没有惊动萧惋,只把?四个丫鬟叫走了。 “夫人之前,经常做噩梦吗?”温顾问四人。 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画扇站出?来说:“夫人只有在静和?长公主忌日?前几日?才会做噩梦。” 每年正月过半,萧惋便?会做噩梦,几个丫鬟都知道这件事,但是萧惋为什么会这样,箩萤不?知道,问雪和?半香只知道个大概,唯一清楚原因的,就是画扇了。 自从出?生后,萧惋被太?后接进?宫里,由太?后亲自抚养。 若说太?后对萧惋好?吧,萧惋一旦做了什么不?如太?后意的事,太?后就狠狠责罚,若说太?后对萧惋不?好?,却还担心萧惋体弱而用各种补药养着?,若是下人伺候得?不?周到还会责骂下人,总之,太?后对萧惋这个外孙女,隔着?静和?长公主的死,对她好?不?起来,又狠不?下心,是很复杂的感?情。 萧惋六岁的时候,由一个嬷嬷和?一个叫阿青的小宫女陪着?萧惋在御花园玩儿,结果嬷嬷偷懒,只让阿青带着?萧惋,自己回去睡觉去了,萧惋手里拿着?一枝梅花跑得?很快,阿青在后面追着?,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再站起来,萧惋就跑没了影儿。 长安郡主丢了,要是太?后知道了,那自己的命可就没了,阿青慌慌张张地把?此事告诉嬷嬷,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嬷嬷出?主意说:“先?不?要告诉太?后,说不?准郡主是贪玩儿,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左右离不?了御花园这里,我?们先?自己找找。” 两人不?敢惊动其他人,将御花园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萧惋,等到太?后意识到萧惋玩儿了太?久还不?回宫,派人来寻时,萧惋走失的事这才败露。 “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太?后怒不?可遏,但当务之急是找到萧惋,也分不?开心思处置这两人。 “来人,去叫皇上派羽林军,把?宫里所有角落都给哀家翻个遍!”太?后也派出?了自己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去找萧惋。 可是一夜过去,萧惋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这么不?见了。 没人能想到,无人陪伴的萧惋一个人懵懂闯进?了冷宫。 冷宫门锁着?,看守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萧惋听见里面有个女人的说话声,好?像有人在念叨自己的孩子。 “里面有人吗?”萧惋从门缝往里瞧。 “谁在外面?”门里面忽然有人和?萧惋对视。 萧惋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良久,鼓起勇气看回去,“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里面?” “哈哈哈,是你啊,你进?来,我?就告诉你。”那人从门缝盯着?萧惋看了一会儿,笑得?有些瘆人。 “我?进?不?去,门锁着?。”萧惋看了看比她还高?的锁。 “左边墙角有个洞,你钻进?来。” 萧惋看了看墙边的杂草,抿嘴想了想,摇头说:“还是不?了吧,我?回去告诉太?后,让她来救你。” “孩子,我?的女儿快死了,我?要去救我?女儿,好?孩子,你进?来,帮帮我?。”里面人开始哭,听着?很是可怜。 “那……那好?吧。”萧惋天?性善良,她自己也没有母亲,若是能帮里面的人救了女儿,那世上就多了一对团聚的母女了。 可是,等她从墙角钻进?去时,那人双手扯住萧惋的肩膀,一把?将她拽起来。 萧惋这才看清这人的模样。 头发花白,常年没有梳洗,乱蓬蓬地粘连在一起,脸上的皱纹很深,身?上穿的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但还是有破洞的地方,一双深陷的眼睛紧盯着?萧惋,忽然咧嘴一笑,“真是老天?有眼,让那个贱人的女儿落在我?手里了!哈哈哈!” 接着?,就是噩梦的开始。 被扯着?头发拖进?充满臭气的房间时,萧惋才知道,这里没有什么女儿,只有一个疯子。 “放开我?!救命啊!”萧惋拼命挣扎,可是一个小孩子哪里抵得?过大人的力气。 “闭嘴,乱叫什么!”那老妇恶狠狠地瞪着?萧惋,见萧惋被吓得?不?敢说话,又换了语气,“不?对,叫吧叫吧,叫得?越大声越好?,让那个贱人听见,她的女儿是怎么被我?折磨的!” 不?知那老妇从哪里拿了一根针,对着?萧惋的皮肤扎下去,萧惋疼得?大哭,可她哭得?越厉害,那老妇就扎得?越狠。 那老妇扎着?扎着?,觉得?萧惋的衣裳太?厚,将萧惋的棉衣撕扯下来,大笑着?继续折磨。 萧惋哭得?没了力气,疼得?两眼发黑,听见那老妇说:“萧文蔷,你下去陪我?女儿吧。” “我?叫萧惋,不?叫萧文蔷。”萧惋颤着?声音说。 那老妇失了神志,也听不?进?萧惋在说什么,扎了一会儿见萧惋似乎晕过去了,觉得?没意思,将萧惋扔在角落,自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嘴上还念叨着?要找女儿。 等到房里没了声音,萧惋才敢睁开眼睛,眼睛一睁开,豆大的泪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流下,“太?后救救我?……惋惋好?疼……” 夜深了,太?后没来,这间房里,除了萧惋,只有老鼠是活的。 萧惋的鞋被老妇拖着?走的时候蹬掉了,老鼠从她脚背爬过去,吓得?萧惋一动不?敢动。 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妇回房睡觉,萧惋屏着?呼吸不?敢出?声,那老妇神志不?清,可能已经忘了还有萧惋在屋里,自顾自地睡了,萧惋趁着?那老妇睡着?,偷偷爬到了房外,那个她钻进?来的洞口处。 她想再钻出?去,可是她伸手往外一摸,发现外面被人堵死了。 “呜呜……”萧惋抱着?双臂,蜷缩在洞口,又冷又疼,在寒风中冻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听见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惋惋,你在不?在里面?” 萧惋以为出?现幻觉了,没敢回答,直到她再次听见,外面确实有人在叫她,她才敢出?声,“是我?!救命!” 外面的人是元阳。 萧惋被救回去的时候,浑身?都是针孔,胳膊和?腿这些露在外面的皮肤,渗出?了血,太?医看了都不?忍。 太?后见萧惋被折磨成这幅模样,下令将那个嬷嬷和?阿青,以及看守冷宫的两个侍卫杖毙,那个冷宫里的疯子,依旧被关在冷宫里。 回去之后,萧惋高?烧不?退,昏迷了两天?,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两个守着?她的宫女。 “快去告诉太?后,郡主醒了!”宫女见萧惋醒了,松了口气,立刻去给萧惋倒了一杯热水伺候萧惋喝下。 第39节 睿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信纸边发皱,可见?被人?摩挲好多次。 “这,这不是我写的。”刘茵茵看着信上那些绝情的话语,连连摇头,慌张否认,“定是哥哥照着我的字迹写的。” “我收到信时,也不相信这是你写的,茵茵,我一直是信你的。”睿王又咳了两声,摆摆手说,“罢了,这封信不重要,今日我来,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同你说。” 第44章 四十四枝 “茵茵, 你听过这件事后,千万要冷静,答应我?, 不许做傻事。”睿王语气略显沉重。 刘茵茵不解,“到?底是何事, 睿王殿下不妨直接告诉我?。” 最坏的事,莫过于她此生不能与睿王相知相守,除了此事之外,她都能冷静接受。 “我?们彼此互通心意之后, 我?便下定决心, 找个合适的时?机,便到?京城请父皇给你我?赐婚, 我?知道你家中还有位兄长, 且你们的父亲是位忠心为国的良将?, 你的父亲, 姓刘名衡, 当年是周将?军身边最得力的副将?之一, 对不对?” 听睿王提起自?己的父亲,刘茵茵微微低下头, 叹息一声, “没错,可惜,我?父亲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便……” 睿王见刘茵茵情绪低落,一把握住刘茵茵的手, “对不起, 我?并非有意引起你的伤心事,只是, 你父亲当年的死,恐怕另有隐情。” 听闻此言,刘茵茵猛地抬头,“睿王殿下,你这话是何意?当年我?父亲随周将?军上战场,是中了敌人的奸计,周将?军和?我?父亲都没躲过,不幸殒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表面上如?此,可是,周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从无败绩,怎么偏偏那一次就中了敌人的圈套?我?年幼时?在宫里,曾听人说过周将?军死得蹊跷,不过当时?年纪小,我?也没放在心上,认识你之后,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桩事,前几日我?派人找到?了一个曾经跟着周将?军征战的老兵,他亲口说当年在战场上,原本周将?军不想继续追击,是王副将?信誓旦旦地说敌军没有支援,应当乘胜追击,周将?军很信任王副将?,这才带着你父亲率军追击敌人,结果中了敌人的圈套,整队人马全军覆没,只有王副将?跑了出来。”睿王皱眉诉说,表情悲痛。 当年的王副将?,就是今日的王将?军,王若筱的父亲,也是被刘茵茵视作父亲一般敬仰的人。 “那……那只能说明,当年王将?军判断有误,不是都说,战场上,兵不厌诈,敌军狡猾,我?父亲和?周将?军是死在敌人的奸计之下。”刘茵茵手指绞着帕子,心里有些慌乱。 睿王叹气,“茵茵,你现在是在替你真正的杀父仇人说话啊。” “什么!”刘茵茵大惊,“杀父仇人?” “王将?军当年并不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而是故意误导周将?军进入敌人的圈套,导致周将?军和?你父亲战死,否则,他怎么会有今日这样高?的地位,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呢?” 刘茵茵听后心里很乱,她难以相信睿王殿下的话,王将?军怎么会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呢? “睿王殿下的意思是,当年王将?军和?敌军勾结,故意除掉周将?军,来换取他自?己的平步青云?” “没错,只要有周将?军在一天,他就只能是个副将?,而当年周将?军更看好?的人是你的父亲,那场仗后,若是你父亲凯旋,便会官加一等,如?今成为大将?军的,说不定就是你父亲了。” 刘茵茵脑袋“嗡”的一声,怎么会是这样呢? 她从小便将?王将?军和?王夫人视若亲生父母一般,她还将?王若筱视作亲生姐妹,彼此交心无话不谈,难道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错把仇人当亲人? 睿王叹了口气,拍了拍刘茵茵的肩膀,“茵茵,我?听到?真相的时?候也难以置信,没想到?王将?军会是那样的人,你若是心里难受,就哭一场,不过千万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睿王殿下,若此事是真的,你能不能帮我?将?此事告知皇上,求皇上为我?父亲讨回公?道!”刘茵茵扯住睿王的衣袖,声音发?抖地说。 “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你也知道,我?在几个皇子中,最不受宠,若时?隔这么多年,我?贸然提起这桩陈年旧事,父皇难免心下怀疑,你是你父亲的女儿,为父亲讨回公?道名正言顺,若你愿意等,等太子丧期过去,我?向父皇求赐婚,等我?们成婚之后,我?再向父皇提出查清岳丈之死。”睿王握住刘茵茵的手,情真意切地说。 可是报仇一事如?何能等?父亲的死因不明,她怎么还能欢喜地嫁人? 刘茵茵心中一痛,忽然想起一个人。 “对了,我?可以去找惋惋,周将?军也是受奸人所?害才战死沙场,惋惋是周将?军的女儿,由她去和?皇上说,皇上一定会彻查此事。”刘茵茵自?顾自?地说着,没看见睿王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茵茵,今日我?暗中前来,不能留太久,你好?好?保重,改日我?再来看你。”说完,睿王松开刘茵茵,从窗户翻出去,转眼便没了影子。 刘茵茵还沉浸在父亲之死的悲痛中,久久不能自?已。 由于思虑太过,刘茵茵当晚便发?了高?烧,刘章见妹妹这段时?间以来瘦了一圈儿,心中自?责,后悔对妹妹的惩罚太狠,以至于害妹妹生病。 朦胧转醒之间,刘茵茵看见坐在床边的哥哥,想起了父亲的死,想起了母亲郁郁而终,想起哥哥八岁便要用瘦弱的肩膀撑起门庭,想起这么多年他们刘家如?何不容易,她忍不住起身扑到?哥哥怀里痛哭出声。 “哥哥,茵茵错了!”她不该将?害死父亲的仇人当亲人,她真是大错特?错。 刘章拍着妹妹的肩膀,以为妹妹终于幡然悔悟她与睿王的荒唐事,安慰道:“别哭,知错便好?,以后我?们不与他来往就是。” 刘茵茵哭了许久,哭到?双眼肿得像核桃,才在刘章的哄声中睡过去。 第二日,刘章解了刘茵茵的禁足,刘茵茵又?在家休养了三日,便去平南侯府找萧惋。 * 萧惋有孕头两个月只是嗜睡,被大夫查出后,这几日开始孕吐,且吐得十分厉害,一点荤腥闻不得不说,吃什么吐什么,看见吃的就没有胃口。 “夫人,刘小姐来了。”问雪进来通禀。 刘茵茵来时?,萧惋刚用完午膳吐了一次,正恹恹地躺着,听闻刘茵茵来了,强撑起精神起身,“快请进来。” 一见面,萧惋就问:“之前听说你病了,去你府上看你,刘公?子竟不让你见人,你得的什么病?如?今可大好?了?” “我?没事,已经好?了,惋惋,我?今日来找你是有要事,你能不能……”说着,刘茵茵的眼神左右看了看画扇和?问雪。 “你们先下去吧。”萧惋会意,对两个丫鬟说。 两人下去后守在门口,箩萤端着茶走过来,被画扇拦住,“夫人和?刘小姐有事谈,一会儿再奉茶吧。” 箩萤将?茶交给问雪,问:“夫人刚刚可吐得厉害,我?去厨房再做些开胃的点心给夫人送来。” “也好?,记得带一些酸梅来,夫人喜欢吃酸的。”画扇点头。 屋内的刘茵茵,在两个丫鬟离开之后,垂头落泪。 “茵茵,你怎么了?”萧惋关切地问。 “惋惋!”刘茵茵自?小便觉得她与萧惋命运相似,只是萧惋比她命好?一些,有皇室做靠山,而她什么都没有,如?今她想为自?己父亲讨回公?道,只能寻求萧惋的帮助。 “到?底怎么了?”萧惋见刘茵茵哭得伤心,心里也不舒服。 “惋惋,我?们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刘茵茵啜泣着把睿王对她说的事对萧惋讲了一遍。 萧惋起初皱眉,听到?凶手是王将?军后,问:“茵茵,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你别问了,反正此事可信,惋惋,你出面求皇上彻查当年真相,皇上那么宠爱你,定会为你作主的。”刘茵茵眼眶通红,紧紧攥着萧惋的手。 听了刘茵茵的话,萧惋不可谓不震惊,也确实对父亲的死起了疑心。 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父亲的死,只是被敌人所?害,若是害死父亲的凶手另有其人,那么母亲的死和?她十七年来的孤苦无依,都有了报仇的方向。 但是,那个凶手怎么会是王伯父呢? 若是按照刘茵茵所?说,王伯父是为了自?己的官路,那么他应该视兵权如?命,怎么会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就把兵权让给杨明那个初出茅庐的晚辈,且王将?军战功赫赫,从来没有在皇上面前邀过一次功,在朝中的名声也好?,不像是会为了权力去害自?己好?兄弟的人。 “这件事,还需要慎重考虑。”萧惋沉默片刻说。 “还要考虑什么?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刘茵茵睁大眼睛看着萧惋。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皇上正经历丧子之痛,这个时?候,就算我?进宫求皇上,皇上也未必会应了我?的请求。”萧惋虽然被刘茵茵说动,但是心中始终对那些话半信半疑,而且刘茵茵不肯告诉她,说出这件事的人是谁,这是让萧惋不能完全相信她的最大原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宫?”刘茵茵擦了擦眼泪问。 “等过些日子把。”说完这句话,萧惋又?开始犯恶心,她捂着嘴低头缓解,十分不适。 只是刘茵茵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注意到?萧惋的异样。 “惋惋,我?派人给你送信,你不帮我?没关系,但是这件事,事关我?们父亲之死,我?父亲和?你父亲不一样,你父亲生前是大将?军,死后也受万人敬仰,而我?父亲生前默默无名,死后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你体会不了我?的心情,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给父亲报仇的,你不帮我?,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刘茵茵语气透着一股执拗,冷冷说完,便起身离去。 “茵茵……”萧惋见刘茵茵起身便走,心中一急,想要去追,动作有些猛,起身的瞬间眼前发?黑,脚下不稳又?坐回床上。 刘茵茵开门时?,画扇正好?看见这一幕,急忙跑进屋内,“夫人哪里不舒服?” 刘茵茵回头,见萧惋一脸不适的样子,抿了抿嘴,“不想帮便不想,用不着装病。” 第45章 四十五枝 问雪站在门口, 听见了刘茵茵说这句话,再看自家主子强忍不适的样子,心中?愤懑, 拦在刘茵茵面前说:“刘小姐,我家夫人确实身体不适, 并非假装,就算刘小姐心情不好,也请不要迁怒我家夫人。” 连一?个丫鬟都敢对她这么?说话,可见萧惋平日里也是个瞧不起她的, 刘茵茵情绪上?头, 一?瞪眼,气得?冷笑?一?声, 对自己的丫鬟说:“我们走?!” 箩萤和?半香一?人端着点心一?人端着酸梅走?过来, 看见刘小姐冷着脸走?出去?, 一?脸莫名地进了屋。 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听画扇说:“快去?请大夫来。” 半香急忙放下手中?托盘, 去?请大夫。 “问雪, 你去?请温将军回来。”画扇对问雪说。 “我这就去?。”问雪小跑着去?找人。 萧惋坐了一?会儿,觉得?身体好多了, 说:“我没事了, 不必大动干戈。” “夫人您怀着身孕呢,可马虎不得?。”画扇比萧惋还紧张。 温顾听说萧惋身子不好,放下手中?事务便往回赶,回府时大夫刚给萧惋号完脉。 “大夫, 我夫人怎么?样了?”温顾大步走?到大夫面前问。 “夫人身体没有大碍, 只是急火攻心,导致头晕, 好好休息几日便可。” “多谢大夫。”听了大夫的话,温顾松了口气,坐到床边握住萧惋的手,“刘家小姐来过了?” 回府的路上?,问雪将刘茵茵来过的事告知?了温顾。 “是,而且她说……”萧惋话说了一?半,给画扇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退出门外,萧惋才继续说,“茵茵说当年我父亲的死,是王伯父造成的。” 温顾想也没想直接说:“不可能。” 当年周将军与两名副将前去?追击敌军,年仅十岁的他也跟着上?了战场,虽然他只是跟在队伍最后,但是周将军死于敌军之手,这是他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 萧惋把刘茵茵所说讲给温顾听,温顾听后说:“当年王将军并不是故意引周将军去?追击敌军,而是我方探子回来说敌军已经所剩无几,没有反抗之力,王将军才建议周将军继续追击敌军的,且周将军下令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听信王将军三两句话就做了决定。” 而且当年周将军中?箭之后,是王将军挡在周将军面前,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他本?可以带周将军突围,但是周将军觉得?自己不行?了,在生命最后一?刻命令王将军带着剩下的将士们快走?,王将军这才不得?已带人离开。 萧惋垂下眼眸,“我也不信我父亲的死与王伯父有关,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我父亲当年的死到底有没有别的隐情?茵茵说的时候语气甚是笃定,不知?她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想起前几日清风说,睿王进京后背着人去?见了刘茵茵,想来,这件事应当是睿王告诉刘茵茵的。 睿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别急,我去?查。”温顾怕萧惋心思过重,对身体不好。 下午,温顾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与人谈事也都将人请到府上?谈,一?得?空就去?陪萧惋说话。 但是萧惋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实在是不能整日在府中?什么?也不做,只是一?味地等温顾查的结果,毕竟周将军是她的亲生父亲。 一?日,她胃口好些,孕吐的症状减轻不少,便去?王将军府上?拜访,她想亲口问一?问王伯父,当年父亲的死是怎么?回事。 王将军和?王夫人见了萧惋很是高兴,尤其是王夫人,盯着萧惋的脸看了看,关心地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第40节 “只是最近事多,没休息好而已。”萧惋笑?笑?,并未说自己有孕。 “太子薨逝,皇后也生着病,你是好孩子,心里定然难过,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不要太过于忧心了。”王夫人拉着萧惋的手安慰。 太子是萧惋的表哥,皇后又素来对萧惋极好,王夫人以为萧惋是因为太子的死伤心难过。 “我晓得?的。”萧惋点头,“伯父伯母,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些话想问问伯父。” 王夫人和?王将军对视一?眼,笑?了笑?说:“那你们先聊,我正好有些事要处理,惋惋,一?会儿留下来一?起用膳。” 王夫人走?后,萧惋深呼吸口气,开门见山问:“伯父,我想问的是,当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出乎王将军的意料,时隔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很少听别人提起当年的事,没想到今日萧惋来找他,却是要问这个。 “惋惋,周将军在战场上?以身殉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为何这么?问?” “伯父,我想知?道?的是,我父亲的死,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比如,他当年遭受敌人埋伏,是否是有奸人故意引导?” 王将军探究地看着萧惋,“惋惋,你是否听别人说了什么??” “是,有人告诉我,当年我父亲是受奸人所害,才中?了敌军埋伏。” “惋惋,你父亲是难得?一?见的将才,他精通兵法,十分?擅长用兵之道?,在战场上?,屡次出奇制胜,所以大家都很信服他,当年那场仗,我们击退敌军后,本?不想追上?去?,你父亲已经带着众将士回了营地,我们原本?计划是将敌人拖到弹尽粮绝,再一?举歼灭,可是前后三路探子回来,都说敌人所剩无几且没有后援,很巧的是,就在探子回来之后,朝廷的旨意也到了,皇上?下旨让我们速速回京,眼前一?战胜利在望,你父亲便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歼灭敌军之后再回京,谁知?道?这一?去?,就…”王将军说完,又叹了口气。 “圣旨?”萧惋诧异,刘茵茵并没和?她说过还有一?道?圣旨。 “没错,其实乘胜追击原本?是我的主意,我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敌人没剩多少人了,我们歼灭敌军也用不了多少功夫,不如先将敌人彻底击败,再回京也不迟,你父亲听从了我的建议,才有了后来的事,若说有人害了你父亲,那么?那个人,应该是我。”王将军想起了当年的情景,神情有些落寞。 萧惋想了想问:“伯父,当年那几个探路的探子和?传圣旨的人,现在可还能找到?” 王将军皱眉思索了会儿,摇摇头说:“那些探子,应该也死在了战场上?,至于传圣旨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后来去?哪儿了。” “惋惋,你问这些做什么??”王将军问。 “我听了伯父的讲述,觉得?那道?圣旨送到的时机有些蹊跷,原本?父亲根本?没想着一?举歼灭敌军,可是在探子回禀和?那道?圣旨之后,将敌人拖到弹尽粮绝的计策显然没有了实现的时间,若要追根究底,改变我父亲想法的,并不是伯父您,而是那几个探子和?那道?圣旨才对。”萧惋思路清新,言语冷静。 王将军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每次征战前后,派探子去?前方刺探敌情是周将军的习惯,而圣旨一?路从京城送到前线,必然是快马加鞭,争取用最短的时间送到,难不成传圣旨的人还会提前算好探子什么?时候回来吗? “多谢伯父今日之言,若是今后伯父想起什么?与当年的事情有关的,请派人告知?于我。”萧惋起身告辞。 “留下用完膳再走?吧。”王将军起身说。 “不了,我家将军还在府上?等我回去?,烦劳伯父告诉伯母一?声,待日后有机会,惋惋再来陪伯父伯母一?起用膳。”如今萧惋用膳口味挑剔,她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 回府后,萧惋将王将军所说之事尽数告知?温顾,温顾认真听着,而后问:“惋惋是怀疑探子里有内鬼?” “对,还有传圣旨的人也很可疑。”萧惋笃定地说。 “好,我派人去?查,每名参军的将士无论?职位高低,兵部都记录在案,当年随军出征的有哪些人,都有迹可循。”温顾紧握萧惋的手,给萧惋下了颗定心丸。 “好。”萧惋点点头。 温顾命人传膳,萧惋今日的胃口格外好,人也比之前有精神,用过膳后,小憩了一?会儿,唤了画扇来,任画扇扶着去?了祠堂。 “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萧惋一?个人进入祠堂。 这里原本?只有温顾父母的牌位,如今静和?长公主和?周将军的牌位也迁了过来,祠堂里每日都有人打扫,几个牌位上?连一?丝灰尘都不见。 萧惋给四位长辈都上?了香,然后双手合十,对着自己父母的牌位说:“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爹,女儿一?直以为,您是为国征战,以身殉国,可是如今,有人说您是被人暗害,如果您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找到凶手,让女儿为您报仇。”萧惋闭着眼睛,没看见身旁的柱子后面有一?片衣角露了出来。 萧惋说完磕了个头,便出了祠堂,接着,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今日罗师傅是来打扫祠堂的,自从静和?长公主和?周将军的牌位迁过来后,罗师傅一?手包揽了打扫祠堂的活儿,每日都要来打扫。 刚刚萧惋进来的时候,罗师傅下意识躲到柱子后面,其实他本?可以不必躲,他现在是府上?的下人,进来打扫实属正常,但是听见萧惋声音那一?刻,躲是第一?反应,毕竟他不只是单纯地打扫,他有自己的私心。 现在祠堂里没有其他人,罗师傅站到静和?长公主的牌位前,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抚上?牌位上?的字,“蔷儿,都是我的错。” 第46章 四十六枝 温顾怕萧惋动了胎气, 主动派人去兵部?调查当年?的事,王陵之?前查十年?前被拐卖进青楼的小女孩时,已经在刑部?吃了几天的灰了, 如今又要查十七年?前的参军档案,他查了一天, 脖颈僵硬,实在是不知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温顾才?想起来查。 周将军去世多年?,若是当年?的事另有蹊跷, 那证据也早就被人销毁了, 哪里会等十七年?再让人来查。 其实温顾对于刘茵茵所言并不相信,一来十七年?前他也在军中, 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并不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什么隐情, 二来他知道这些都是睿王的安排, 所以?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睿王的动作。 至于答应萧惋去查, 其实只是为了让萧惋安心?, 现在萧惋有孕在身,本就敏感, 又听了刘茵茵所言, 难免思虑过甚,等到萧惋坐稳了胎,他再将睿王与刘茵茵的事告诉她,只是周将军的事, 查不出什么幕后凶手?, 恐怕要让萧惋失望了。 * 睿王进京比其他皇子都晚,惹了皇上不快, 太子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如今太子死了,你们这些做弟弟的,自?然?要快马进京吊唁,在路上拖了这么久,是不是没把?太子和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对此,睿王自?有一套说辞,“回父皇,儿臣接到皇兄薨逝的消息时,心?中大悲,以?至于旧疾复发,这才?在路上耽搁了些日子,并非有意拖延,请父皇息怒。” 一些大臣听了,想起来之?前睿王给太子送神药的时候就说过,是睿王自?己生病,遇到一位神医,才?得了神药,后来太子生病,睿王将自?己最后一颗神药给了太子,如今睿王的病又复发了,岂不是无神药可医治? 皇上对睿王这个儿子不重?视,睿王成年?之?后去了封地,他也没关心?过,至于上次睿王进京送神药,他又只关心?太子的安危,都没留心?睿王也生过病,现如今睿王跪在他这个父皇面前,面色憔悴,确实是一副病容,皇上又有些心?软了。 太子走了,他才?开?始关心?起其他的儿子们。 “你先起来吧。”皇上对睿王抬手?。 “谢父皇。”睿王起身后,忍不住咳了一阵,看着十分虚弱。 散朝后,工部?尚书?杨义隆回了自?家?府邸,没多久又从后门低调出行,到了睿王所住之?处。 “睿王殿下,明儿的兵马已经都做好了准备,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睿王皱眉,“急什么,这么长时间都等了,再多等些日子也无妨。” 见睿王一脸淡然?,杨义隆忍不住腹诽,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太子一腔正气,不容忍官员勾结之?风,也不接受大臣们的贿赂,早些年?杨义隆想给太子献殷勤给他儿子杨明铺路被太子厉色拒绝,杨义隆就站到了睿王这边。 反正他在太子那里碰了钉子,将来太子登基估计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不如投靠睿王,若是帮助睿王成了事,他就是睿王的左膀右臂,睿王已经许诺他丞相之?位,他儿子也会被封大将军,到时候他再把?女儿送进后宫,就算当不成皇后也能当个贵妃,那他们杨家?就是皇亲国戚,放眼靖国,除了皇室,再也没有人能站在杨家?头?上。 距离高官厚禄仅有一步之?遥,他当然?着急。 可是睿王就不一样了,他先是做了许多年?不起眼的皇子,成年?后又做了几年?不起眼的睿王,如今太子没了,他依然?不起眼,他已经习惯了隐忍的日子,谋划了这么久,越是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走上最高的位置,他愿意等。 作重?要的是,温顾还盯着他呢,有温顾挡在他面前,杨明那八万兵马也不一定能成事。 “钱尚书?那边又拉拢了几名官员,如今朝堂上已经有一半的官员站在我们这边,如果皇上有立太子的意愿,大臣们都会提议请皇上立您为太子。” 事到如今,太子之?位睿王也不在乎了,做太子有什么好,说不定哪天就被别人下了毒药还不自?知。 “那倒不必,若是朝臣们都站在我这边,说不定会惹得父皇猜忌。”睿王说完,忽然?勾唇一笑,问,“杨尚书?,平心?而论,在几个皇子中,你觉得除了我之?外,皇上最有可能立谁为太子?” 杨义隆思索一番,“是……信王?” “那就让他们都去和父皇提议,立信王为太子吧。”睿王起身,不复朝堂之?上那副憔悴病重?的样子,双目清明,“众臣都拥护一个人,父皇定会觉得是信王有野心?,从而将信王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这样一来,我还少了个对手?。” “睿王殿下圣明。”杨义隆笑着说。 * 睿王这边密谋大事,温顾那边也闲不下来。 王陵在兵部?忙活几日,竟真?的找到一个十七年?前幸存下来的探子。 那人是和王将军一起拼杀出来的幸存者之?一,可惜在战争中受了重?伤,虽然?活了下来,但?是无法继续征战,便回老家?了。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是否还活着。 “派人去找。”温顾得知后,立刻派人去了那探子的老家?查。 晚膳时,萧惋问:“今日有消息了吗?” “快马加鞭也得五日才?到,别急。”温顾抚慰萧惋,自?己心?里也隐约觉得这一趟会查出什么。 原本他对周将军之?死没有什么怀疑的,可是在查探的过程中,也开?始觉得是不是当年?的事,确实另有隐情? 当年?周将军死的时候,他才?十岁,由于亲眼见到了事发过程,所以?从未怀疑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可若真?是有人暗中害了周将军,那他这么多年?岂不是都错失了给周将军报仇的机会? “这几日府上来了许多人,都不是与我们有深交的,还有许多夫人给我下了帖子,我以?身子不适为由,都推了。”萧惋又说。 对皇位有野心?的皇子,都开?始暗中拉拢朝臣,像温顾这样的重?臣,自?然?有不少人想结交,且温顾为了方便照顾萧惋,下了朝就直接回家?,这几日每日都有人登门拜访,温顾也不能闭门不见客,所以?府上有不少人走动,很是吵闹。 “推了便推了,那些人也不甚重?要。”任凭是谁,都没有萧惋和孩子重?要。 “今日这道糖醋鱼,倒是很合你的胃口。”温顾见萧惋吃了不少。 萧惋点头?,“是啊,这两日不吐了,食量也长了不少,箩萤说了,这鱼是罗师傅做的,酸甜可口,你也尝尝。” “你喜欢就多吃点,下次再让罗师傅做,给他开?两倍的月钱。”见萧惋吃得下饭,温顾也放心?不少。 大夫说了,因为孕妇体质不同,孕期的症状也不同,有的人从怀到生都在吐,有的人头?三个月过去便不吐了。 萧惋虽然?前几日吐得厉害,但?也只是吐了半个月,最近开?始胃口便好,瞧着精神也好了,温顾想着,既然?罗师傅做饭合萧惋胃口,不如就让罗师傅负责萧惋的饭食,萧惋瘦了一圈儿,得尽快养回来。 * 晚上,萧惋很早就睡了,温顾一直在书?房处理?公事到深夜。 正当他从书?房出来,就见管家?小跑着到了院门口,“将军,外头?有人找夫人。” 温顾蹙眉,现在都快到子时了,谁会这个时候上门来找人,还是找萧惋。 “来人是谁?”温顾问。 管家?面露难色地说:“是刘公子。” 深更半夜,一个男子上门来找女主人,听着确实不太对劲,但?是刘章语气急切似乎确实有急事,管家?也不敢耽搁,便匆忙进来禀报。 不过他到没想着真?把?夫人叫起来,肯定是要先和温将军禀明的。 温顾问:“人呢?” “还在外面等。”管家?回答。 “去看看。”温顾自?然?不会让萧惋出面,他同管家?去了门口,见到面露急色来回踱步的刘章。 刘章在门外心?急如焚,见终于有人出来了,忙上前说:“温将军,请问最近我妹妹茵茵可曾来过府上?” “半月前来过一次,之?后便没来过了。”温顾如实回答,“刘公子这个时候上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茵茵失踪了,她下午说上街买首饰,结果到了晚膳时间还没回家?,我已经派了府上所有人出去找,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想着茵茵一想和温夫人交好,所以?才?想问问温夫人,可否知道茵茵的下落。” “我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家?休养未曾出门,现在她早已睡下了,对于令妹的事可能帮不上忙,若是天亮了还没找到的话,就报官吧。”温顾说。 “打扰了。”刘章知道此事来找萧惋不妥,可是他寻找妹妹心?切,也顾不上什么时辰了,当下想到了便当下找来,结果茵茵并没来过这里,他一颗心?悬着没有着落,神情黯然?离去。 第41节 温顾自?行回到房间,对于刘茵茵去哪儿了他并不关心?,只是萧惋视刘茵茵为好姐妹,若是她知晓了刘茵茵失踪,一定会担心?的。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萧惋原本睡着,但?是温顾一上床她就醒了,翻个身靠进温顾怀里,声音懒懒的。 “事情有点多,刚刚才?处理?完,你继续睡。”温顾揽住萧惋的肩膀,声音轻柔。 “手?好凉,你刚刚出门了?”萧惋缩了下肩膀,睁开?眼睛看温顾。 温顾轻蹙一下眉,萧惋心?太细,没什么能瞒得过她。 书?房里萧惋命人烧了炭,从书?房走回卧房的功夫,还不至于手?冷,温顾定是在外面站了一阵子,身上才?会染了寒气。 “是不是父亲的事有消息了?”萧惋没了困意,支起身子问。 “不是,是刘小姐失踪了,刘公子来问我们知不知道刘小姐的消息。” 第47章 四十七枝 得知刘茵茵失踪, 萧惋果然一夜没睡,第二日一早,早膳还没吃, 就忙派人去刘府打听消息,看?刘茵茵找到了没有。 半香去刘府问过后回来禀告, “夫人,刘小姐还未找到,刘公子?已经报官了。” 惊动了官府,意?味着许多人都知道刘家小姐失踪了, 一位妙龄小姐失踪, 成为?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明真相的人们已经编出了许多版本, 有说刘小姐和男人私奔的, 也有说刘小姐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还有的说刘小姐八成是惹到了什?么人, 被掳走害了。 王将军听说后, 也派了自己府上的人去找, 众人苦苦寻了三日,也没找到刘茵茵的下落, 刘茵茵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连带着陪她出门的丫鬟也不见了。 刘章告了假,整日带着人寻妹妹,京城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又要出城去找。 萧惋跟着担心?了几日, 忽然想?起了上次刘茵茵来找她时说的话。 “无论如何, 我是一定要给父亲报仇的,你不帮我, 我也会?自己想?办法。” 她能?想?到什?么办法呢?她一个依靠着哥哥长大的女子?,除了她和王若筱这两个好友,在京城里也没别的人能?帮得上忙了。 对了,那个告诉她当年她父亲之死有蹊跷的人。 萧惋站起身问:“将军在哪儿?” “将军此刻正在书房。”画扇回答。 萧惋去书房寻温顾,走到门口?时,听见里面温顾和清风正在谈话,两人的声音入耳,她欲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不动了。 “将军,已经查到了,刘小姐正和睿王在一起。” “睿王那边什?么动静?” “一切照旧,只是三天前傍晚和刘小姐见了一面,然后就把刘小姐接到了一处郊外的庄子?上安置,当夜,睿王留宿了。” 温顾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将军,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公子??” “不用。”温顾想?也没想?便?说,“刘小姐自己想?往火坑里跳,别人拦也拦不住。” 萧惋站在门口?,手脚发麻。 茵茵怎么会?和睿王在一起? 温顾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她? 木然伸手推开门,里面二人看?见萧惋时,神情都有一瞬间?的慌乱。 “惋惋,你怎么来了?”温顾瞪了清风一眼,随即快步走到萧惋面前。 清风在心?里连连叹气,光顾着和温顾禀报,没留意?门外有人,是他失职。 “她现在在哪儿?”萧惋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温顾见她这个样子?,反而有些心?慌,向来沉稳的他,破天荒有些慌不择言,“惋惋,你别心?急,刘小姐她……” “我不急,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对她做的傻事视而不见,我总得拉她一把是不是?”萧惋理智而镇定,没有责问温顾为?什?么瞒着她,也没有急着追究刘茵茵和睿王的关系。 “我带你去找她。”温顾握住萧惋的手说。 到了郊外,马车停在一处庄子?门口?,这是睿王的私产。 “你在车上等我,我自己进去。”萧惋拒绝了温顾陪她一起下车,和画扇一起往门口?走去。 马车到的时候,刘茵茵正在院中和丫鬟说话,听见马车的声音,还以为?是睿王来了,满脸欣喜地迎出去,看?见萧惋的瞬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萧惋被两个下人拦在门口?。 “让她进来。”刘茵茵对两个小厮说。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有些为?难,“刘小姐,睿王吩咐,这里除了睿王,不能?让外人进来。” 萧惋勾唇一笑,对二人说:“你们应当认识我是谁,我和表哥小时候在宫里关系好得很,我手上的手炉还是表哥送我的呢,更何况,里面的那位都被睿王藏到这里来了,也算是你们半个主子?,主子?的话你们都不听,真是好大的胆子?!” 萧惋对人一向和气,极少这么疾言厉色地说话,可她也是宫里长大的人,姓萧,上位者的威严贵气震慑得两人慌了神。 “还不让我进去吗?”萧惋看?了看?两个小厮。 “请……请长安郡主入内。”小厮低头说。 萧惋信步进入门内,看?向了院内的刘茵茵。 刘茵茵不过跟了睿王三天,无名?无分地住在这儿,如今被萧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脸上似有火在烧。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刘茵茵强做镇定,可是一开口?,颤抖的声线就显出了她的心?虚。 萧惋走到刘茵茵面前,“好好的大活人,总会?被找到的,时间?早晚而已,茵茵,你在这里住得好吗?” 刘茵茵原本以为?萧惋会?质问会?责难,可是没想?到她找到她之后第一件事是问她好不好。 其实看?也看?得出来,刘茵茵过得不差,她身上的衣裳华丽,首饰贵重,看?起来和宫里的妃子?似的,就是一张脸与这身衣裳不太匹配,眼神畏缩少了几分持重,看?着像是穿错了衣裳。 “我挺好的。”刘茵茵不察萧惋对她的打量,想?起这几日睿王对她温柔体贴,心?里泛起几丝甜蜜。 “挺好的?”萧惋忽然笑了声,而后声音冷了下来,“刘茵茵,你给人做外室,觉得挺好的?” 刘茵茵嘴角的笑容僵住,一句“外室”,像是被人打了个耳光一般。 “你胡说什?么?”刘茵茵咬了咬唇。 “敢做不敢让人说么?茵茵,你说会?有人帮你查清你父亲的死,那个人不会?就是睿王吧。”萧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刘茵茵会?选择走这一步。 刘茵茵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不敢看?萧惋的眼睛,“为?什?么不能?是睿王,他与我非亲非故,尚且愿意?帮我查清父亲战死的真相,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仅不帮我,甚至连对自己父亲的死因都无动于衷,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睿王?” 萧惋看?着这样的刘茵茵,一阵心?痛,“睿王的狼子?野心?你可知晓?你可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家中早有妻室,他能?许诺你什?么?就因为?他编的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你就做了她的外室?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父亲报仇吧?” 面对萧惋一连串的质问,刘茵茵后退了两步,摇摇头说:“睿王不会?骗我的,他喜欢我,他会?娶我的!” 萧惋叹了口?气,上前拉住刘茵茵的手,“茵茵,跟我回去吧,你哥哥为?了找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张嬷嬷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你一走,她十?分担心?你,还有王伯父和王伯母,他们……” 原本刘茵茵听着萧惋说的,神情有所动容,可是一听到王伯父和王伯母,刘茵茵一把撇开萧惋的手,这一下用了些力气,萧惋被甩地后退两步,幸好有画扇在身后接着。 “别提王家!我父亲的死,都是王家那个人造成的!萧惋,你的父亲也死了,你怎么还能?叫那个凶手伯父,还和杀父仇人的女儿做姐妹,你才是冷血无情的那个!”刘茵茵疯了般大喊。 外面的温顾听见里面声音不对,下了马车,大步走近,两个小厮拦都没敢拦。 “惋惋。”温顾接替画扇扶着萧惋,担心?她的身子?。 “我没事。”萧惋朝着温顾摇了摇头,她只是踉跄了一下,画扇扶地及时,她什?么事也没有。 复又看?向刘茵茵,萧惋说:“茵茵,你可以跟我走,回到你哥哥身边,你父亲的事会?查清楚的,你若是想?留下,我也不强求,只要以后你不后悔就好,你做个选择吧。” 良久,刘茵茵擦了下眼角,“我要留在这里,你走吧,也不要告诉我哥哥我在这里,就当今日,我们没见过。” “好。”萧惋点点头,转身的瞬间?红了眼眶。 回程的时候,萧惋靠在温顾怀里,小声啜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亲的事只是睿王的计策而已。” “对不起。”温顾摸着萧惋头发,心?疼她的难过。 萧惋摇摇头,“我不怪你,只是我若是早些知道,也许就可以早点劝说茵茵,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除了心?痛于刘茵茵的失足,还让萧惋难受的便?是,他父亲的死,大概真的只是战场上的失策。 “我父亲的死,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对不对,你一直说派人去查,只是哄我的。”萧惋带着哭腔问。 温顾沉默了一会?儿说:“也不全是,那个探子?是真的,派去的人说,当年的事确有蹊跷。” 萧惋起身,“什?么蹊跷?” “那个探子?的嘴很严,对当年的事守口?如瓶,我们派去的人问不出什?么。”温顾沉声说。 “会?不会?是睿王做的,你能?查到那个探子?身上,睿王也能?查到,说不定是睿王先一步找到那个探子?,早就交代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们对当年的事信以为?真。” 听了萧惋的话,温顾勾唇一笑,抬手替萧惋擦去脸上的泪痕,“你怎么永远那么聪明。” “唉,我现在只担心?茵茵,她被睿王哄得真假不分,连亲哥哥都不要了,要是将来睿王出了事,茵茵可怎么办?”提起刘茵茵,萧惋心?中还是难过。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为?负责,那是她自己选的路,我们已经尽力了。”温顾握住萧惋的手说。 回到自家府上,已经到了傍晚,温顾与萧惋一道用过晚膳,萧惋说自己困了想?睡一会?儿,温顾陪着她,直到她睡实了才起身去书房。 “清风,睿王现在在何处?” “将军,您和夫人离开庄子?之后,睿王便?带着人去了庄子?。” 第48章 四十八枝 次日, 温顾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亲自去青州走一趟,事关周将军之死, 就算是睿王的计策,他也要弄个清楚明白。 “惋惋, 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若是有事,命管家飞鸽传书。”平南侯府门口,温顾对萧惋说。 萧惋点点头, 依依惜别, “我知道,你放心去查吧。” 温顾带着清风, 主仆两人?上马启程, 萧惋站在门口目送二?人?走远。 “夫人?, 今日风大, 我们回去吧。”画扇怕萧惋着凉。 萧惋看了?两眼门口来往的百姓, “青州虽然不远, 但是将军有事要查,怎么也得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将军牵挂着夫人?呢, 肯定尽快回来。”画扇说。 直到骑着马的背影消失, 萧惋才回府。 温顾离开?京城没几日,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第42节 朝中?大半朝臣上奏,请皇上立信王为太子,更有甚者?上表了?信王在封地是何等的爱护子民, 洋洋洒洒几篇大字, 将信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皇上看了?心中?大怒, “太子尸骨未寒,你们就开?始打太子之位的主意了??来人?啊,把信王这个孽障逐出京城,滚回他的封地去,从?此以后?,永世?不得入京!” 信王自己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宫里的人?架着离了?京城。 事发?的时候,睿王心情大好,看着信王被人?狼狈地拖出去,在心里说:“对不起了?二?皇兄,你以后?就在自己的封地好好当你的信王吧。” 又过了?几日,皇上定下三月十五给太子下葬,萧惋身为皇室,要进宫送太子最后?一程。 罗师傅驾车,画扇和?问雪两人?陪着萧惋进宫。 “夫人?,把这护膝戴上,省得待会儿?跪的时候膝盖疼。”问雪拿出一副护膝说。 “难得你今日细心。”画扇接过,两人?一左一右给萧惋戴护膝。 “倒不是我心细,这是临出门的时候,箩萤交给我的。”问雪老实说。 现在她和?箩萤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冬天还未过去,地上又硬又凉,且萧惋有孕在身,这护膝戴上倒是好。 “带子系得隐蔽些,莫要让人?看出来了?。”萧惋叮嘱,若是皇上知道了?她带护膝,怕是要不高兴。 “知道了?,夫人?放心,看不出来。”问雪说。 一路行到宫门口,罗师傅守着马车在门口等,萧惋带着两个丫鬟入了?宫。 太子的棺椁前,皇后?和?太子妃哭得泣不成声,小皇孙在太子妃怀中?也啼哭不止,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萧惋和?纯阳、平阳两位公主跪在一处。 太子和?妹妹们相处得很好,纯阳和?平阳哭得伤心,连带着萧惋也想起小时候的事,忍不住悲戚落泪。 到了?时辰,太子的棺椁被人?抬起,萧惋随着众人?磕头,起身时看见皇后?晕厥过去。 皇上痛失爱子,也掩面落泪,见皇后?哭昏,也想起了?夫妻二?人?年轻时的绵绵情意,在送太子出了?宫门口后?,便去长春宫看望皇后?,这还是张美人?进宫后?,皇上第一次踏足长春宫。 皇后?晕倒,几个皇子和?公主都在长春宫内等太医诊治结果,萧惋也在。 太医号过脉后?,说皇后?是心中?太过悲痛以至于晕厥,开?了?副安神的方子。 “皇后?需要静养,你们都回去吧。”皇上对门外等着的儿?女们说。 皇上有命,几人?只能离了?长春宫。 萧惋在长春宫门口与两位公主道别,余光看见一人?影走近,转头看去,是睿王。 “惋惋,你比上次看着瘦了?不少。”睿王语气很是关心。 “有劳睿王殿下记挂,我身子无?碍,只是太子表哥离世?,心中?难过罢了?。”萧惋后?退半步,与睿王拉开?距离,声音冷漠又疏离。 睿王无?声叹口气,“惋惋,我也是你表哥,你为何总是对我敬而远之?” “睿王殿下,茵茵是我的朋友,您对茵茵的所作所为,恕我不能接受,不过茵茵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干涉,所以只希望睿王殿下不要顾辜负茵茵的情意,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都是要出宫,但是萧惋不想和?睿王同路,故而说完便转身离开?。 “天冷路滑,惋惋回府的路上,可要小心了?。”睿王对着萧惋的背影冷冷地说。 萧惋脚步微顿片刻,没有回头。 睿王给角落里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转眼间,小太监就不见了?。 “快些回府。”回到马车上,萧惋对罗师傅说。 “夫人?,您有孕在身,马车快了?颠簸起来,容易伤了?身子。”罗师傅扬起马鞭说。 “无?妨,尽快就是。”萧惋出宫的路上总觉得睿王最后?说的那句话?不对劲,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想赶紧回到府上。 马车的速度加快,萧惋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拐进了?一条小路后?,忽然有只箭破空而出,射在了?马车的门上。 “夫人?小心,有刺客!”罗师傅大喊,随即用力扬鞭将一个欲上马车的黑衣人?挥落。 画扇和?问雪两个一左一右护住萧惋,三人?在车里随车颠簸身形不稳,忽然,车顶一沉,画扇那边的窗被推开?,由上到下伸进一只手抓住了?画扇的胳膊将人?往外拽。 “画扇!”萧惋拉住画扇的另一只手臂,问雪则是张嘴死死咬住那人?的胳膊不放,力气之大,当即便给那人?咬出血来。 ”罗师傅,车顶有人?!“萧惋高呼。 罗师傅从?车上站起,对着车顶又是一鞭子,那人?吃痛松了?手,罗师傅又加快了?速度,使车顶那人?被甩落。 那人?的手放开?画扇,问雪也松了?口,痛骂道:“呸!吃了?一嘴脏血!” 刚说完,车速猛然加快,车内三人?由于惯性向后?仰倒,后?背重重靠在车壁上。 来的刺客共有四人?,两个被罗师傅马鞭击中?落后?,还有两个对马车紧追不舍。 “问雪,你来驾车!”罗师傅说完便从?急驶的马车跳下。 萧惋探出窗外,看着罗师傅与那两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心中?忽地发?紧。 “夫人?坐稳了?!”问雪接替了?罗师傅的位置驾车。 几个丫鬟里,问雪虽然粗心,但是胆子最大,刚刚敢咬穿黑衣人?的皮肉,现在也敢孤身在外驾车疾驰。 由于罗师傅拌住了?几个黑衣人?,萧惋等人?平安回到府上。 一下马车,萧惋立刻叫了?管家带着家丁返回救人?。 平南侯府的家丁训练有素,一般的刺客连身都近不了?,那四个黑衣人?虽然不畏惧罗师傅,可是见大量的家丁拿着刀枪棍棒赶过来,也不跟罗师傅纠缠,转身就跑。 萧惋记挂着罗师傅的安危,也想跟上去看看,可是刚一迈步,小腹一痛,她忍不住低呼一声,捂着小腹弯了?腰。 “夫人?!快请大夫过来!”画扇扶着萧惋往房内走,问雪转身去找大夫。 大夫到的时候,萧惋已经不疼了?,她让大夫先去查看罗师傅的伤情。 罗师傅身上被砍了?好几刀,但都是皮肉伤,只是那条原本就跛了?的腿,今后?怕是走不了?了?。 夫人?回府路上有刺客行刺,这可是十分严重的事,管家当即飞鸽传书给温顾,同时安排家丁将整个平南侯府里里外外牢牢守护起来。 “夫人?,您路上受惊,马车又颠簸,动了?胎气,一定要静养安胎。”大夫给萧惋号过脉,神情凝重地说,他来平南侯府跑了?几次,每次这位夫人?的胎像都不太好。 “我知道了?,谢谢大夫,只是罗师傅的腿可还有办法?”危机之时多亏了?罗师傅挺身相救,这份救命之恩,萧惋定要尽全?力相报。 “那位师傅的腿原本就断过一次,也没好好养,如?今又断了?,且断骨之处急难复位,以后?恐怕行走困难,但是借助拐杖等外物辅助行走还是没问题的。” “多谢大夫,半香,送大夫出去。” 大夫走后?之后?,萧惋想了?想,让画扇拿上自己的令牌,“你进宫一趟,就说我回来的路上被人?行刺,受伤摔断了?腿,去太医院请“骨科圣手”徐太医来诊治。” 行刺一事,定是要禀告宫里的,且罗师傅的伤不能等。 皇上听闻萧惋遇到了?刺客,立刻让徐太医来为萧惋诊治。 这徐太医擅长儿?科和?骨科,萧惋幼时调理身体的药全?是徐太医开?的,太后?也对徐太医颇为信任,如?今徐太医已经升为了?太医院院判。 等徐太医出了?宫,到了?平南侯府上,见萧惋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行礼后?问:“郡主伤到哪里了??” “徐太医,我想请您帮我诊治一个人?,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您别怪罪。”萧惋怕徐太医不肯为罗师傅诊治,说话?时放低了?姿态。 徐太医只怔了?下,随即说:“医者?仁心,医谁都是一样的。” “多谢徐太医。”萧惋带着徐太医来到罗师傅面前,“路上遇刺是真的,只是腿受伤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位救了?我的罗师傅。” “郡主带着人?出去吧。”徐太医放下手中?药箱,坐到罗师傅床边说。 “好。”萧惋知道徐太医这是要为罗师傅诊治了?,便带着人?出去等。 “半香,你去厨房让人?做些吃食,等罗师傅醒了?就送过来。”萧惋吩咐完半香,看向了?靠着门哭泣不止的箩萤。 从?回来之后?,箩萤便一直守在她父亲的床边哭,嗓间发?出“呜呜”的哭声,萧惋看了?心下不忍。 管家走过来说:“夫人?,刺客一事,官府派人?来调查,请您出去问话?。” 其?实,萧惋心中?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 睿王在宫里对她说了?那句话?,结果回府路上就遇到了?刺客,两件事一联想,便知幕后?主使是睿王,官府的人?就算是查,估计也查不到。 “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他们回去吧。”萧惋叹了?口气。 睿王对敢光天化日对她出手,估计很快便会起事,希望温顾已经在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第49章 四十九枝 入了夜, 一切都很平静,日间忙碌的人纷纷回家,花街柳巷的灯笼刚刚挂起。 萧惋送走了徐大夫, 让箩萤守着罗师傅,自己回房, 一颗心悬着,怎么也放不?下。 喝过安胎药后,夜间半梦半醒,恍惚间, 听见街上?纷乱嘈杂, 似有阵阵马蹄声。 “画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萧惋起身对外间问。 今夜画扇守夜, 她?听见萧惋的问话后, 欲出去看看, 刚开门就?见管家急匆匆过来说:“不?好了, 睿王带兵打进?来了, 画扇, 让夫人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这话萧惋也听清了,顿时起身, “府上?可命人守好了?” “夫人放心,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管家在?门外说完,让府上?家丁将夫人的院落守好,自己又带着人出去守好前院。 * 今夜注定不?平静。 睿王蛰伏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今日这样的好机会。 今日太子下葬, 正值皇上?悲恸之时, 王将军护送太子的棺椁不?在?京中,温顾又去了青州查探周将军之死, 他本想?劫持萧惋在?手做人质,若是他登基之后温顾不?服,还有要挟温顾的筹码,可惜派去的人蠢笨,连一个跛子车夫都打不?过,让萧惋逃了,不?过也无妨,等他拿下了京城,坐上?了龙椅,到时候整个京城里谁不?得听他的。 杨明?在?北羌立了功,原本以为回京后会有无限风光,结果太子死了,他连个庆功宴都没有,早他回来之前,他父亲杨义隆已经在?京城里替他将功绩传播开来,太子一死,之前做的全都白费了,如今他跟着睿王,睿王顺利登基,那他就?是大将军,地?位不?在?温顾之下。 京里的守卫并不?严格,杨明?轻而易举就?带兵包围了皇宫,等睿王都带兵攻进?去了,皇上?由?两个侍卫护着,慌张从寝宫里出来。 “快护驾!”张公公扯着嗓子叫人,可睿王的人已经攻进?来了,太监宫女叫喊着四处奔逃,也顾不?得规矩礼仪了,谁还管皇上?在?哪儿。 “人呢,侍卫呢,杨将军呢?”皇上?跑掉了一只?鞋,此刻也顾不?上?了,危急时刻想?起来自己提拔的心腹。 赵公公哪里知道人都去哪儿了,他一边护着皇上?,一边说:“皇上?,别管这么多了,先?逃出去再商议。” 话音刚落,几支箭射在?了皇上?面前的地?面上?,封住了几人的路。 皇上?抬头一看,前面骑在?马上?,手里拿着弓,箭头指向自己的人,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杨将军吗? “杨将军,你这是……”待皇上?看清来人并非救驾而是想?要他的命的时候,头上?冷汗被吓出来,腿发软,若不?是赵公公和侍卫扶着,恐怕便?要栽倒下去。 “杨将军,留活口。”睿王骑着马,从杨明?身后走出来,看着他的父皇被吓破了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父皇,今夜睡得好吗?” “睿王,原来是你,逆子,你竟敢造反!”皇上?看见睿王,心中怒极,抬手指着睿王恨恨地?说。 “哈哈哈,没错,就?是儿臣,没想?到吧,父皇,整个皇宫已经被儿臣控制了,您也别挣扎了,现在?没人救得了您,儿臣给您留一条活路,您写个传位诏书,将皇位传于儿臣,儿臣就?将您送到昭华寺,让您做个太上?皇,清清静静地?度过余生,父皇,您觉得如何啊?”睿王不?急不?缓地?说。 第43节 “放肆!你个逆子,休想?!”皇上?气得浑身发抖,说完便?捂着胸口,极其痛苦的样子。 “既然父皇不?愿意,那就?别怪儿臣了。”睿王登时冷下脸,“杨将军,带人去找玉玺。” 杨明?带人领命而去,睿王下了马,命人拉开赵公公和侍卫,自己走到皇上?的面前,拿出一道早就?准备好的圣旨,打开来给皇上?看,“父皇,等玉玺到手,这道圣旨就?可以以假乱真?,到时候,儿臣登基名?正言顺,至于您,就?突发恶疾,去下面和太子团聚吧。” 话音刚落,皇上?跌坐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睿王嫌恶地?后退一步,看了眼一旁被控制住的赵公公,“赵公公,照顾你主子最后一程吧。” 睿王说完不?再看皇上?,直接去了大殿内,进?殿时正好看见杨明?拿着玉玺往外走。 “睿王殿下,玉玺找到了。”杨明?献宝一样双手将玉玺举到睿王面前。 “好!”睿王看着玉玺双眼放光,无上?的权力和荣耀就?在?眼前,他将手中拿的剑抛给身后的侍卫,双手去接玉玺。 还没等碰到玉玺的边缘,睿王便?觉得手臂一痛,眼底的喜色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从手臂传来的剧痛。 一支箭穿透了他的手臂,血液顺着箭头流下,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血渍。 “啊……”睿王痛呼出声,捂着手臂回头看,只?见温顾率领着大批人马赶过来,而他自己的人,已经被温顾的人冲散,且因不?敌对方,已经有大半的人落败。 温顾不?是在?青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等睿王想?明?白,杨明?便?挡在?睿王身前,“保护睿王殿下!” 杨明?手下的兵,之前都是跟着王将军的,他们随着王将军东征西战保家卫国,都想?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挥洒在?战场上?,谁也不?想?跟着杨明?造反。 如今见了温顾带着人来,手下的动作都变得迟疑,杨明?的命令一下,也没有人去护着睿王。 “将士们,我知道你们今日都是身不?由?己,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降者不?杀,且我向你们保证,今后依然可以继续做靖国的兵!”温顾此言一出,杨明?的人马纷纷放下手中武器,跪下说都是听了杨明?的话才跟着造反。 自己的人这么快就?反水,杨明?眨眼间变得孤立无援,他看了看身后的睿王,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今日睿王的事怕是成?不?了了,他要是继续帮着睿王,那以后肯定落的个斩首示众的下场。 “睿王殿下,对不?起了!”杨明?一咬牙,一手拿着玉玺,一手提起剑架在?睿王的肩膀上?,对温顾说,“温将军,末将今日所为都是受了睿王逼迫,请温将军明?鉴,末将这就?杀了睿王,戴罪立功!” 睿王忍着手臂剧痛,听了杨明?的话气得笑出来,“吃里扒外的东西,凭你也想?杀我?” 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杨明?剑下翻身而出,左手夺下杨明?的剑,反手刺入杨明?胸口,“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杨明?的血溅了睿王一身,玉玺滚落到血泊中,温顾冷眼瞧着两人反目成?仇且以刀剑相对,示意身后的清风去查看皇上?的状况,而后下马走到睿王面前,“宫内宫外的人都已经归降,把剑放下,留你一命。” 毕竟睿王是皇上?的儿子,睿王的命,还是让皇上?亲自定夺。 睿王右手受伤,刚才是拼尽全力才反杀杨明?,此刻泄了力气,剑也拿不?住,“成?王败寇,今日我败了,定有一死,只?是心中有一惑,请温将军解惑,也好让我做一个明?白鬼。”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在?青州,而出现在?这儿?”温顾心中了然,“那是因为,我原本就?没去青州,一直在?军营里等你动手。” “不?可能?,我的人明?明?一路盯着你,直到看你离开凤城,你怎么可能?去了军营?” “这个简单,只?需要寻个身形相似的人,中途和我换马,便?可以假乱真?,迷惑你的人。” “所以你从头至尾都没信,周将军之死有蹊跷。”睿王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是啊,自从你回京去了刘府,你的一举一动便?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睿王靠着门框,身体无力滑落,“原来,我早就?已经败了,不?过,败在?你的手上?,也不?算亏。” 温顾低头看着睿王问:“太子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那倒不?是,那颗神药确实能?救命,但是药效只?能?维持半年,半年之后若是没有神药续命,病痛便?会复发,太子原本就?已经病入膏肓,神药只?是替他续了半年的命,要是没有这颗神药,他半年前就?死了。” “张美人是不?是你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睿王思索了一会儿,像是不?明?白温顾说的是谁,片刻后恍然,“这我就?不?知道了,张美人是钱尚书的人。” 该问的问完了,温顾摆了摆手,让侍卫将睿王绑起来。 “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睿王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一心求死。 “我不?杀你,我想?皇上?也许会有许多话要问你。” 睿王挣脱开侍卫,往温顾面前凑,“白日里本想?抓了萧惋做人质,结果让她?给跑了,不?过听说她?断了条腿,还请了太医,也不?知道,像萧惋那样的金枝玉叶,能?不?能?受得了断腿之痛啊!” 听睿王提起萧惋,温顾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但并没有动手。 “对了,还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萧惋小时候误入冷宫你知道吗,我看着她?从墙下的洞钻进?去的,后来我听见里面传出来她?的惨叫,原本想?要救她?的,可是我一想?起她?是太后的心尖宝贝,又得父皇喜欢,我可是父皇的亲儿子,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凭什么!后来,我就?将那洞口堵上?了,谁知道她?竟然没被那疯子折磨死……”睿王知道萧惋是温顾的软肋,故意说激怒温顾的话,逼他动手杀了自己。 温顾脸色铁青,握着剑的手几次想?抬起,都被理智压下去了,看着侍卫将睿王绑好,他冷声说:“你到了牢里,一桩桩忏悔吧。” 说完,温顾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睿王的喊声,“温顾,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你会后悔效忠于他!” 第50章 五十枝 睿王与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勾结谋反, 经大理寺彻查后,两位尚书?满门抄斩,其家产充入国库, 带人抄家的官员去查抄二人的府邸,看见地库里的一箱箱黄金后, 震惊得?说不出话,这二人当官之后敛财不止,私产加到一起竟然堪比半个国库了。 两大奸臣落败,大快人心, 那?些追随者也被清查, 许多?人被牵扯进来,都被皇上亲自下令处罚。 睿王被赐白绫, 其家眷全部流放。 温顾救驾有?功, 被封平南王, 杨明手下的兵权又重新交回了王将军手中。 睿王一党被连根拔起, 丞相觉得?心中甚是畅快, 只是他觉得?除此之外, 皇上还应该处置一个人,就是张美人。 张美人毕竟是钱尚书?送进宫的, 就算她在?睿王谋反一事中没有?参与, 但是她进宫后迷惑皇上,以致皇上懈怠朝政却是真的,这样的人,万万不能再留在?后宫了。 对于丞相的提议, 皇上准了, 但是他没有?要?了张美人的命,而是将张美人送到庵子上, 让其代发修行,为靖国祈福。 “皇上圣明。”丞相总算了松了口?气。 一切尘埃落定,温顾带着人去睿王郊外的庄子搜查,结果?去的时候,发现刘茵茵已经悬梁自尽了,只在?桌子上留有?一封信,是留给哥哥刘章的。 刘章苦寻妹妹多?日无果?,只等来了妹妹自尽的消息,一时间?悲痛难忍,痛恨睿王骗了妹妹,又心痛于妹妹错信歹人害了自己?一生,在?给妹妹下葬之后,刘章和皇上求了外放,皇上准许,派其去了北方。 * 睿王谋反那?日,萧惋知道温顾已经谋划多?时,一旦睿王出手,温顾便会率领军队进京城平乱,但是准备得?再周全,那?也是真刀真枪地两相对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在?家等了一夜,日出之前,温顾终于回家。 “夫人,将军回来了!”管家一脸喜色地进来说。 见管家如此,萧惋便知温顾平安,可?看见温顾走近时铠甲上的血,还是吓得?心惊,“你受伤了?伤哪里了?” “别人的血,别担心。”温顾欲抬手拭去萧惋眼角的泪,可?是看见自己?手上的血污,轻叹口?气放下手,“我身上脏,惋惋先进屋等等我?” 萧惋摇头,两人十多?日不见,她一刻也不想让温顾离开自己?的视线,温顾沐浴她就在?屏风后面等,温顾念着她怀有?身孕,且昨日受惊动了胎气,怕她等得?太久,只能简单将身上的血冲洗干净,便出来找萧惋。 “再睡一会儿,我陪着你。”温顾将萧惋拦腰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我睡着了你也不许走。”萧惋紧紧搂着温顾的脖子,整个人埋在?温顾怀里。 “你在?这里,我能去哪儿呢?”温顾笑笑,手放在?萧惋的小腹上摸了摸,“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是平平的?” 萧惋原本身体就瘦,怀孕之后一直在?饮食上进补,但由于害喜,也没胖起来。 “哪有?这么?快,还得?过些日子才能显怀呢。”萧惋将手覆在?温顾的手背上,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白日里受惊,夜里又一夜没睡,有?了温顾在?身边,萧惋才睡了个安稳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午时。 醒来时,萧惋面朝墙一侧,第一件事就是翻身去看身侧还有?没有?人,转身看见温顾将书?房的桌案搬到了床边,正靠着床头处理公事。 “醒了?”温顾见萧惋翻身,伸出手去握住了萧惋伸出来的手。 萧惋大眼睛看着温顾,眨了两下,又闭上了,“没醒。” “醒了就起床。”温顾知道萧惋这是醒了,捏了捏她的手。 “什么?时辰了?”萧惋张开手指和温顾十指相握,依然闭着眼睛。 “午时了。” “……”虽然昨夜睡得?晚,可?是就算赖床也没有?谁午时才起的,不成个体统。 匆匆起床洗漱梳头,萧惋看见桌案上放了道圣旨,“哪里来的圣旨?” “打开看看。”温顾眉眼含笑对萧惋说。 萧惋拿起圣旨打开来看,整个人一震,“封平南王……暂任工部尚书?一职……”将圣旨放下,除了最初震惊一瞬,但是萧惋很快便接受了温顾又被封赏的事,反而问,“你进过宫了?” “嗯,早上赵公公派人来传,不得?不进宫一趟。”温顾走到萧惋身后,俯身环住萧惋,“怕你醒了看见我不在?,所?以接完旨立刻就回来了。” “皇上召见推拖不得?,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和你生气。”萧惋在?温顾怀里转个身,两人旁若无人地相拥,一旁的画扇和问雪忙低下头,非礼勿视。 * 用过午膳,萧惋和温顾去看望罗师傅。 昨日罗师傅一直昏迷不醒,今晨醒来便觉腿上疼痛难忍,看见萧惋的时候挣扎着欲起身行礼。 “罗师傅快躺下,徐太医特意叮嘱,您现在?不能动。”萧惋让罗师傅躺回去。 箩萤给两人搬了椅子,让两人坐在?床边。 “徐太医?”罗师傅哑声问。 “徐太医是‘骨科圣手’,他的医术甚是高明,下午徐太医还会再来,您的腿一定会恢复的。”萧惋说。 罗师傅失神片刻,回过神来说:“我这腿,早就不中用了,治不好也无妨,能走就行,哪里敢劳烦宫中的太医。” “您救了我的命,别说是宫里的太医,就算是大罗神仙,我也会给您找来,您就安心养身体吧。”罗师傅是萧惋的救命恩人,要?不是罗师傅,萧惋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罗师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 箩萤端了药进来,萧惋和温顾也不打扰了,俩人走后,罗师傅转头悄悄抹了下眼角。 * 时间?一晃儿两个月过去,王陵和王若筱一起到了平南王府做客。 王陵是来找温顾的,虽然萧惋的胎已经坐稳,但温顾下了朝之后依然直接回家,每日皇宫和家里两点一线,就算是出门也是萧惋想出门他陪着,除此之外想见温顾的面,只能来他府上找人。 “你干脆直接把工部搬家里得?了。”王陵到的时候,两个工部的人正好从温顾书?房出来。 如今温顾暂代工部尚书?一职,之前杨义隆留下了一堆乱摊子需要?收拾,原本跟着杨义隆的人被清理了之后,工部又新添了一拨人,许多?事等着温顾处理,所?以每日都有?很多?工部的人来温顾府上商议公事。 “如果?皇上准许,我没意见。”温顾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写着什么?。 王陵今日来是和温顾商议兵器铺子的事,第一批从北羌定制的兵器已经打造好了,准备运往南齐,不过南齐那?边原定的买家出了点问题,需要?温顾亲自解决。 另一边,王若筱拿着两本账册,“你身子不适,一休息就是好几个月不去铺子,我就直接把这几个月的进账拿过来了,你瞧瞧可?有?差错?” “这还用我瞧什么?,有?你和吴掌柜,断不会出错。”萧惋最近在?家安心养胎,什么?事都不用她管,清闲惯了,在?家坐着就能拿分红,这样的好日子可?不是随时都能有?的。 “不过你到底哪里不适?两月前我听说你遇到刺客,还断了腿,把我吓得?觉都没睡好,第二日一早便来看你,才知道是你唬人的,如今你瞧着人也丰腴了,怎么?还是极少出门?” 第44节 萧惋怀孕已经五月有?余,小腹隆起,但是衣裳宽大瞧不出来,且她和温顾并?未刻意透露怀孕一事,是以现在?依然只是自己?府上的人知道。 不过,如今睿王一事已经过去,京城里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且往后肚子越发大了,瞒也瞒不住。 笑着站起身,双手放到肚子两侧将衣裳拉紧,显露出肚子的弧度,萧惋问:“你猜猜?” 王若筱看了看萧惋的肚子,“你肚子怎么?这么?胖?” “……” 周围的丫鬟听了,忍不住低头闷笑。 “难道你……”王若筱反应过来,惊讶地张了张嘴,“你有?了?” “嗯,五个月了,本来出了头三个月就想告诉大家的,但是京城事多?,我胎气又不稳,便没说。”萧惋略略解释,坐回去。 王若筱还是第一次见妇人有?孕,满眼新奇地看着萧惋肚子,“恭喜呀,要?做娘了,你现在?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大夫说四个月后便能感受到胎动了,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是安安静静的,说不定生出来是个懒的。”萧惋笑着说。 “我能摸摸吗?”王若筱伸出手,看萧惋点头后,轻轻将手放到萧惋肚子上,静静感受,过了半晌,除了手下的肚子圆一些,其他什么?感受都没有?。 “孩子在?你肚子里,一定随你。”王若筱想了一会儿说。 萧惋拍了下王若筱的手背,“我何时懒了。” 这话她说的没什么?底气,最近她整日在?府中无所?事事,白日里日上三竿才起,起了就吃,吃完到花园中逛逛,偶尔她弹琴,温顾舞剑,下午再回房小憩,起来没多?久又要?用晚膳,细细一想,确实挺懒的。 “我听说,女子怀孕须得?多?动动,要?不然生孩子的时候不好生,你还是要?多?走动走动。”王若筱依稀想起曾听母亲说过这么?一句。 “大夫也这样讲,不过温顾总是怕我动了胎气,什么?都不让我干。”萧惋随手拿起盘中的梅子吃。 王若筱也拿起一颗,放到嘴里脸便皱了起来,“好酸……” “酸吗?”萧惋倒不觉得?,吃得?津津有?味。 勉强将口?中的梅子咽下,王若筱喝了一大口?茶水,“都说酸儿辣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怀孕后口?味有?变化是正常的,和生男生女没什么?关系。”萧惋低头看了看肚子,“生男生女都好。” 第51章 五十一枝 王家两兄妹一?走, 温顾便回到卧房陪萧惋用午膳,午膳过后?两人去花园里散步,湖边有一?段石子?路, 走的时?候温顾将萧惋扶得牢牢的,后?面跟着的画扇和问雪都插不上手。 “我又不是不会走路了?, 不用这么?小心。”萧惋见温顾紧张的样子?,哭笑不得。 “是么?,去年昭华寺,是谁在?石子?路上滑倒, 还被人送到客房去的?”温顾旧事重提。 “……”萧惋默了?默, “你?还说呢,当时?你?为何不直说自己身份?为何事后?还送了?一?身与我当日穿的一?样的衣裳过来?” 温顾想起当日见到萧惋的时?候, 她脚腕受伤沾不得地, 丫鬟又去寻人了?, 她孤零零地靠着树站着, 看着有些无助, 好心提出送她回客房, 她却对他十分警惕,完全将他看成坏人, 还说他杀人不眨眼, 当时?她不知自己是温顾,若是他表明身份,两人之间岂不尴尬? 干脆直接用大氅盖住她的视线,省得日后?两人见面, 因?为昭华寺一?事有了?嫌隙, 至于?事后?送她衣裳,是因?为那日她衣裳脏了?, 他想送她一?套新的而已。 “怎么?没见你?穿过?”温顾挑眉,两人成亲近一?年了?,他从未见萧惋穿过那身衣裳。 “你?不是说,会用昭华寺一?事要挟我吗?我哪里敢穿?”那件衣裳一?直被萧惋收着,一?同收起来的还有温顾的画像。 温顾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会被萧惋记得那么?清楚,“等以后?孩子?生下来,穿给我看看。” 两人十指紧扣回了?房,萧惋午后?小憩,温顾也跟着睡了?会儿,他醒得比萧惋早,看着萧惋侧躺着,脸上的肉被挤得嘟起来,温顾不自觉扬起唇角,伸手去摸了?摸萧惋的脸。 好不容易养胖了?点儿。 萧惋脸上痒,眉头一?皱翻了?个身,将后?背留给温顾,温顾顺了?顺萧惋的头发,起身轻吻了?下萧惋的侧脸,然后?下床去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过了?两刻,萧惋醒了?,贪嘴吃了?两块点心,而后?拿出了?许久未曾动?过的针线。 “夫人想绣东西?交给奴婢们就好了?。”画扇担心萧惋伤了?手。 “我想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裳。”萧惋原本对女红并无多大兴趣,如今做了?母亲,一?想起孩子?能穿自己亲手做的衣裳,就来了?劲头。 可是她并不会做衣裳,顶多是绣几个花样,到时?候再交给下人们去剪裁。 埋头摆弄了?近一?个时?辰,萧惋也没想好绣个什么?,好几次绣了?几针下去又觉得不好,推翻重来。 温顾回房的时?候,看见萧惋拿着针线一?脸认真地绣着,几针下去自己将手中绣布拿远看看,下一?刻便皱起眉头叹了?生气。 “绣什么?呢?”温顾坐到萧惋身边,想看看萧惋绣的东西,结果上面零星绣了?几针,也看不出绣的什么?。 “原本想给孩子?做件小衣裳,但是我自幼学女红便懈怠,如今竟连个像样的都绣不出来,更别提做衣裳了?。”萧惋有些丧气。 “明日雇几个绣娘来就是,当心伤了?眼睛。”温顾对这些东西不是很在?意,反倒是怕萧惋烦心。 “那我整日在?家,无事可做,无聊得很。”萧惋将手中东西放下,转了?转脖子?。 “那明日带你?出去逛逛,现在?这个时?候,郊外的桃花开了?,景色很不错。”温顾往萧惋身边靠了?靠,一?手抚上了?萧惋的肚子?,“今日也没动??” “没有。”萧惋摇摇头,“筱儿说,是因?为我懒,所以孩子?才不愿意动?,这两个月我胖了?一?圈儿,也没怎么?出门,我看明日去桃林逛逛确实不错。” 温顾笑了?笑,“那便让人准备好用的东西,明日我下朝回来,我们便出发。” “嗯!”萧惋笑眯了?眼。 可惜,两人的计划并未实行。 王若筱回家之后?,将萧惋有孕的事告诉了?父母,第?二日一?早,王将军上朝的时?候又和其他官员一?说,萧惋有孕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 王夫人前来探望萧惋,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手里提满了?东西,都是补身子?的。 “你?这丫头,怀孕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差人告诉伯母一?声,你?和温将军两个年轻人,身边又没有长辈照看,经验不足,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王夫人言语关切,拉着萧惋的手将她怀孕以来事无巨细都问了?个遍,还有吃的用的东西,不仅和萧惋说,还细细嘱咐了?画扇和问雪。 得知睿王起事那日,萧惋在?马车上动?了?胎气,王夫人听着脸都吓白了?,“没出事真是万幸,这个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我带了?些补身子?的,你?小时?候身子?就弱,如今双身子?,更要补补。” “多谢伯母。”萧惋笑着,让画扇接过东西。 温顾下朝的时?候,王将军跟着一?起来了?,一?来是看望萧惋,二来顺便接自己夫人回府。 等送走了?王将军夫妇,宫里又来了?人,是皇后?派了?身边的嬷嬷,来问萧惋的身子?。 “自打太子?薨逝,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不太好,但心里还是惦记着郡主的,如今郡主有了?身子?,万事还需小心些,这是皇后?命人准备的东西,还有两位公主听说郡主有了?身孕,托老奴送来的一?些礼物。” 纯阳和平阳出宫不易,只能托人送些东西。 “多谢嬷嬷,嬷嬷坐下喝杯茶吧。” “不了?,皇后?娘娘身边离不了?老奴,老奴这就回去了?。” 宫里的嬷嬷一?走,一?些官员们的夫人便登上了?门,有的是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还有的亲自登门拜访,萧惋见了?几位,有些倦了?,温顾便直接闭门不见客,让萧惋好好休息,如此这般,今日的桃花林之行便搁置了?。 “温将军水涨船高,连带着我也被人巴结。”萧惋靠着温顾肩膀说。 “你?是长安郡主,原本就众星捧月,哪里是因?为我的原因??”温顾任萧惋靠着,“去睡一?会儿?” “嗯,你?抱我去。”萧惋抬手搂住温顾的脖子?。 明明走到床边不超过五步的距离,萧惋撒娇,温顾也愿意宠,说了?声“好”,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睡吧。”温顾拍拍萧惋的背哄睡。 萧惋睡的时?间不长,不过两刻便醒了?,醒了?之后?看着窗外,想起原本今日要去桃花林没去成,忽然心中失落,眼角一?湿,泪便流了?下来。 温顾只是出去折了?枝桃花,回来便看见萧惋对着窗子?泪流满面,心中一?慌,以为萧惋又做了?小时?候的那个噩梦,将桃花往桌上一?丢,便三?两步走到床边,“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有。”萧惋独自一?人时?还很是伤心,如今一?见温顾,心头那抹淡淡的愁绪散了?,反而觉得自己的情绪莫名?其妙,“我只是想,原本这个时?辰,我们应当在?桃花林的。” “知道你?心里惦记,所以折了?枝我们自己园子?里的桃花,一?会儿让画扇寻个花瓶,摆在?屋子?里。”温顾看了?眼桌上的桃花枝说。 “花开得好好的,平白被你?折了?,不出几日就要败了?。”萧惋有些惋惜。 “能让夫人看几日,是它们的福气。” 温顾公务繁忙,今日是挤出来的时?间,没去上桃花林,估计以后?也没有这样的空闲陪萧惋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他还不放心让萧惋自己孤身前去,哪怕有好几个丫鬟侍卫跟着,也不如在?他眼皮子?底下放心。 为了?让萧惋在?家呆着有事可做,他请了?两位绣娘到府上,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衣裳,因?为还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所以一?位绣娘做女孩儿的衣裳,另一?位绣娘做男孩儿的衣裳。 萧惋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给孩子?做衣裳的念头,可是看着绣娘心灵手巧,反观她自己绣工笨拙,有些自惭形秽,也不好意思再亲自做了?,不过她还是绣了?个虎头帽打发时?间。 差不多绣好的时?候,被温顾看见了?,温顾看着那个长得像猫一?样的老虎,思索良久说:“夫人绣的比绣娘更胜一?筹。” “胜在?哪里?”萧惋问。 “胜在?可爱。” “……”行吧,也算是个优点。 萧惋怀孕快六个月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终于?屈尊动?了?动?。 第?一?次胎动?是在?晚上,当时?她和温顾都在?睡前读书,温顾一?手拿着兵书,另一?只手放在?萧惋肚子?上,萧惋靠着温顾肩膀,手里拿着个话?本子?。 她最?近沉迷于?街头小商贩卖的话?本子?,里面写的多是书生与小姐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也不知怎的,萧惋一?边觉得话?本里的故事写得浮夸不现实,一?边看得津津有味,早先温顾还不让萧惋看,觉得不利于?胎教?,可是萧惋好几次偷偷看被抓包之后?,温顾也就随她去了?。 “这书生每日都给小姐写一?首情诗,可是自觉配不上小姐,不敢送出去,一?日一?篇,攒够了?一?百篇的时?候,小姐被家里人定亲了?,结果书生居然偷偷翻过小姐家的院墙,将情诗一?股脑送给了?小姐,你?猜最?后?书生和小姐怎么?了??”萧惋轻踢了?下温顾的小腿。 “书生被抓住乱棍打死。”温顾声音平淡毫无感情。 “当然是小姐和书生私奔了?,从此之后?,两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萧惋不满地瞪了?眼温顾。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让女人跟着自己私奔。”温顾正色说。 萧惋皱眉,“这是话?本,话?本!” “这种违背现实的话?本,多看无益。”温顾担心,若是萧惋看多了?,影响了?腹中的胎儿可怎么?办,萧惋已经嫁给他了?,就算话?本看多了?,也没机会遇到什么?“书生”,可万一?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儿,将来真被这样的“书生”勾了?去,他恐怕真会把那人乱棍打死。 “哼,无趣!”萧惋用头顶了?下温顾肩膀表示不满。 温顾放下兵书,看着萧惋气呼呼的样子?,无声勾唇,低头在?萧惋唇上啄了?下。 就在?这个时?候,温顾觉得手下的地方轻轻动?了?动?,很轻很轻的一?下。 萧惋自然也感觉到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再感受下,又没动?静了?。 “刚刚……是错觉吗?”萧惋自己也摸了?摸肚子?,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是。”隔着布料感受不清晰,温顾直接将手从萧惋衣裳下摆伸进去,贴着萧惋的皮肤感受。 似乎想到了?什么?,温顾放下手中兵书,抬起萧惋的下巴吻上去,果然,萧惋的肚子?又动?了?下。 萧惋欲挣开温顾,温顾不让,唇舌交缠间溢出一?句话?,“孩子?喜欢我亲你?。” 第45节 第52章 五十二枝 萧惋的肚子越来越大, 腿也开始浮肿,连鞋都穿不下了,只能穿温顾的鞋。 温顾每日早晚给?萧惋按摩, 在八个月的时候就请了两个稳婆到府上。 “离孩子生下来还有好些日子呢,现在准备这些未免太早了。”萧惋拿着一件绣娘做的小衣裳看。 “还是早些准备, 就算用不上,也安心些。”温顾生怕萧惋出什么??外。 其?实萧惋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从容,当年静和长公主就是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的,所以对于?生孩子一事, 萧惋自己心里比谁都紧张, 但是她怕自己表现得太紧张,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紧张。 “小孩子的衣裳真好看, 你?看这件红色的, 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 王夫人送了许多小孩子穿的衣裳过来, 加上府上绣娘手脚麻利, 一年四季的衣裳都齐全了。 “是好看。”温顾想象了一下孩子的样子, 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各式各样的小孩儿一样, 半个时辰过去都不觉无聊。 “明日让人将东厢房收拾出来,让乳母带着孩子住。”温顾用手指拨弄一件小孩子玩具。 府上添丁, 可?是大喜事, 管家早就料到,锁了好几年的厢房,终于?要有人住了,早早就做了准备, 就等温顾什么时候发话。 府上上下都期盼着这个孩子, 下人们私下还赌夫人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一次, 清风见十几个人围在一处不知?吵着什么,他上前?一看,就见问雪带着大家下注。 “我赌夫人会?生下一位小公子,押十两银子。”问雪声音笃定?,胸有成竹。 “问雪姐姐,为什么一定?是小公子?” “你?们没看见夫人肚子尖尖的吗,我幼时在宫里当差,宫里的娘娘们怀孕时,只要是尖肚子,生的都是皇子,而且我每日都在夫人身边服侍,了解夫人口?味,夫人最喜欢吃酸的,俗话不是说,酸儿辣女?,所以夫人一定?会?生儿子!”问雪招手让大家下注。 “我信问雪姐姐,我也押小公子!”有两个小丫鬟跟着下注。 “那我也押!” 几人讨论地专注,对清风的到来全然不知?。 “府上禁止赌博,你?们胆子不小。”清风突然出声,惊得众人慌作一团。 问雪慌乱地把地上大大小小的碎银和铜钱捡起来,可?是银钱太多,一时捡不完,她又着急,捡起一些又掉了一些,后来干脆不捡了,站在清风面前?梗着脖子说:“我们可?不是赌博,我们只是……只是想用自己的积蓄给?未来的小主子尽些心??。”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其?他下人们看了问雪一眼,也跟着点头。 清风嗤笑一声,并不揭穿,“你?们没活儿干?” 下人们互相?看了眼,“有的,我要去打扫屋子。” “我去前?院浇花。” “我去后厨帮忙。” 接着,一群人各自去干活,只剩下问雪和清风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空地上散着许多钱。 问雪俯身将钱都收好,说:“我也要回夫人身边伺候了。” “等等。”清风说。 问雪心道不好,他不会?一心要追究吧。 下一瞬,清风自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我押十两,女?儿。” 问雪愣了愣,接着一脸喜色地接过银子,“要不要再考虑下,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一定?是个儿子。” 清风不再理会?问雪,直接转身走了。 “诶……”问雪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好??,不听算了,反正输的人不是我。” * 八个半月的时候,萧惋肚子完全大了起来,走路都看不见脚,故而萧惋现在连房门都不愿??出。 但是大夫建议萧惋多动动,省得到了生产的时候不好生,温顾便身体力行,强制萧惋每日必须在外面走动。 “还有一个多月,等孩子出来就好了。”温顾拉着萧惋的手,两人在树荫小路慢悠悠走着。 这时,管家忽然一脸急色走来,“将军,宫里来人,请将军进宫一趟。” 萧惋和温顾对视一眼,虽然脸色无异,但是这个时候皇上派人来请,总觉得不是好事。 “我去去就回来。”温顾轻吻萧惋额头,接着便跟着人进宫了。 萧惋在家里等啊等,直到夜色渐深,温顾才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萧惋急忙问。 温顾拉着萧惋坐下,“北羌入侵我国边境,两城失守,皇上欲让我领兵出征。” 说话的时候,温顾神情凝重,萧惋临盆在即,若是这个时候离开,等打完仗回来,说不定?孩子都会?跑了,在萧惋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不在萧惋身边。 “我进宫的时候,王将军也在,王将军会?先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上迎敌,我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再出征。”温顾紧握着萧惋的手说。 皇上原本属??让温顾领兵出战,他知?道萧惋快生了,但是一个孩子,怎么能和靖国的安危相?比,没想到温顾竟然会?为了萧惋,说出让王将军先出征的话,且态度十分强硬。 萧惋虽然不想让温顾打仗,但是还能分得清轻重缓急,打仗是大事,那些生活在北部的百姓,多少?户人家因为战事骨肉分离,她怎么能因为自己即将生产,而将温顾困在这一方府宅里,温顾是战场上的雄鹰,是百姓的守护神。 “我生孩子你?又帮不上忙,留下来做什么?若是让大家知?道了,你?是因为我要生孩子而弃百姓于?不顾,那我岂不成了红颜祸水了,你?还是去和皇上说,一同与王将军北上抗敌。”萧惋把手从温顾手中抽出来。 萧惋如此明事理,温顾却一点也不欢喜,他宁愿萧惋缠着他不让他去,也不想她忍着心中的难过推开他。 这个时候他上了战场,萧惋难免会?想起她自己的父母,周将军便是当年上了战场一去不回,结果导致静和长公主听闻周将军死讯,心中悲恸继而难产身亡。 “惋惋,王将军领军多年,经验丰富,足以对抗北羌。” “那又如何,你?是靖国的将军,是将士们敬仰的主帅,若是有了妻儿的将士都在家陪妻儿,那靖国怎么办?你?快进宫去和皇上说,明日就出征,我给?你?收拾几件衣裳带着穿。”萧惋说完便想起身。 温顾心中动容,揽住萧惋的肩膀不让她走,低头吻上萧惋的唇,而后蹲下对着萧惋的肚子说:“听话,别让你?娘受苦。” 萧惋在两人双唇相?贴的时候便落下泪来,刚刚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说的时候到没什么,此刻一哭便止不住眼泪,“温顾你?一定?要小心,不许受伤,连根头发都不许掉!” “嗯,我保证,我一定?好好的。”温顾起身去查萧惋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进宫吧,我命人给?你?收拾东西去。”萧惋深呼吸口?气,不再看温顾,出去叫画扇。 温顾这次进宫和皇上转述了萧惋的话,皇上对自己这个外甥女?还是满??的,“温将军放心,朕一定?照顾好你?夫人。” * 原本因为元阳公主嫁与北羌新帝,所以北羌与靖国讲和,可?是两国讲和不过半年多,北羌便言而无信,再次出兵,且一下就拿下了靖国两座城池,看来这次北羌不拿回原本自己的十座城池不会?罢休。 温顾领兵走后,萧惋心中担忧,每夜都做噩梦。 梦见温顾战死沙场,她抱着一个孩子,看着清风捧着个盒子回来,说将军就躺在盒子里,她还纳闷,这么小的盒子温顾怎么躺得进去,等她把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捧灰。 还梦见温顾回来了,她欢欢喜喜地奔过去抱他,结果张开手臂一抱紧,温顾的两只胳膊却掉到地上,“惋惋,我怕没有手臂吓着你?,所以就按了两个假的,被你?碰掉了。” 诸如此类的噩梦,萧惋做了许多,每每梦中惊醒,吓得她一身冷汗,下??识往身边靠去,却发现身边没人,萧惋便会?彻底清醒,反应过来,温顾上战场了啊。 嗯,温顾上战场了,和她父亲一样,在孩子快出世的时候,上了战场。 一想到这些事,萧惋便忍不住哭,第二日一早眼睛肿得不像话,画扇看着心疼,每次开口?劝,萧惋就和没事人一样,“我没担心啊,只是没睡好而已?,肚子太大了,等你?们做了母亲就知?道了。” 九月十七日,萧惋用完晚膳,画扇扶着她去花园散步,还没走出房门,便觉下身一热,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夫人,这……”半香正带着小丫鬟收拾桌子,见状有些懵。 “好像是,羊水破了,快去叫稳婆过来。”萧惋本人十分镇静。 瞬间,画扇和半香一齐往外跑,两人在门口?撞到一起,一人撞到肩膀,一人磕了头。 “别紧张,只是要生了。”萧惋自己躺床上去了。 稳婆很快过来,检查一番说:“夫人,应该是快生了,等一会?儿肚子开始疼,您别怕。” 萧惋深呼吸口?气,点点头。 画扇自己做主去请了王夫人过来,觉得这府里还是得有个长辈坐镇。 王若筱一听萧惋快生了,哪里能坐得住,和母亲一起来了。 王家母女?到的时候,萧惋已?经开始阵痛了,开始还能忍着不出声,后来实在是疼得厉害,只能咬着被角呜咽。 “惋惋,别怕,府上什么都有,你?只管安心生产。”王夫人进屋去看了看萧惋,给?萧惋宽心。 平南王府的灯彻夜明亮,直到第二日天?亮,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萧惋虚弱得躺着,眼睛半睁,依稀听见有人说:“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接着,眼前?一黑,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53章 五十三枝 萧惋醒过?来的时?候已近午时?, 天已经大亮,画扇守在床边,见她?醒了, 神?色一喜,“夫人醒了, 快去把厨房温着的吃食拿过?来。” “孩子呢?”萧惋第一反应是看孩子。 “在东厢房,王夫人看着呢,奴婢叫乳娘把孩子抱过?来。”画扇说完便出去了,没隔多久, 王夫人和乳娘带着孩子一齐进来。 “惋惋, 感觉怎么?样?”王夫人在床边坐下?,关心萧惋的身体。 生?完孩子后, 萧惋觉得浑身轻松不少, 只是人还很?虚弱, 没什么?力气, 她?对王夫人笑了笑说:“我没事。” 乳娘把孩子放到萧惋床边, 萧惋侧过?身子, 看着身边襁褓中躺着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儿。 伸出食指去勾女儿的手?,瞬间被女儿的小手?握住不放, 萧惋忍不住笑开, 心底一片柔软。 “这孩子力气大,还不怕生?,见谁对谁笑。”王夫人话音刚落,孩子便看着萧惋笑了。 “孩子名字还没取吧, 温将军走之前说过?取什么?名字没有?”王夫人问。 萧惋看着孩子摇头, “没有,起名字的事, 还是等她?父亲回来再说,暂时?取个小名叫着吧。”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名字也该由两个人一起商量。 “就叫阿媛吧,媛从女,又与圆同音,希望她?父亲早日得胜归来,一家团圆。”萧惋撑起身子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儿,惹得阿媛笑了两声。 箩萤端了吃食过?来,萧惋想让乳娘先?将孩子抱下?去,可是阿媛怎么?也不松开萧惋的手?指,萧惋只好将女儿抱在臂弯里,任她?握着,自己用另一只手?用膳。 等萧惋用完膳,低头发现?女儿已经睡着了,她?轻轻将女儿放在床里侧,看着她?的睡颜不舍得移开目光。 “看见你们母女平安,我也放心了,明日再来看你。”王夫人昨夜守着萧惋一夜未睡,早上王若筱回去的时?候劝她?跟着一起回去,但是王夫人非得等萧惋醒来才肯走,现?下?见萧惋一切都好,也可以放心回府了。 第46节 “多谢伯母,等我出了月子,定?会到府上道谢。”萧惋从心底里感激王夫人。 送走了王夫人,萧惋陪着女儿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发现?女儿已经醒了,不哭不闹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见她?醒了便咧嘴笑。 萧惋不自觉也跟着笑,细细打量女儿的眉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哪儿长得都像温顾,竟没一处像自己的。 想起温顾,萧惋的笑容变淡,也不知仗打得怎么?样了,温顾何时?能回来。 “画扇,拿笔纸来。”萧惋给温顾写了一封信。 自温顾出征后,她?时?常写信,想起什么?写什么?,大事小事一箩筐,比如罗师傅又研究出了什么?新?菜式,京城里有什么?有趣的传闻,兵器铺子赚了多少钱等等,全都写下?来,每个月能写满十张纸,一个月往北边寄一次。 但是从来都没收到过?回信,不知是温顾没时?间写信,还是根本没收到她?写的那些。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生?下?女儿这样的大事,定?要让温顾知道的。 “夫人,今日写的加上之前的,已经十多张了,让管家寄出去吗?”画扇收拢着萧惋写好的信问。 “寄出去吧,把今日写的放在最?上面。”萧惋点?头,话音刚落,孩子突然哭起来。 萧惋手?忙脚乱地抱起女儿,“阿媛不哭。”边哄边问,“这是怎么?了?” 乳娘过?来说:“夫人,小姐可能是饿了,让奴婢下?去喂奶吧。” 画扇一边封信一边说:“小姐只有饿的时?候才哭两声,比寻常人家的孩子都乖。” “是个安静的性子,像我。”萧惋心中欣慰。 “小姐长得也像夫人,皮肤白着呢,一点?儿也没随将军。” 萧惋在心中暗道:“那是你们没见过?温顾的真实相貌。” 凡是见过?温顾真实相貌的人一眼便知,这孩子像温顾多一些。 坐月子期间,萧惋清闲得很?,家里的事有管家,铺子的事有王若筱和吴三,孩子的事有乳娘和王夫人,她?每日只需要吃好睡好便可。 出了月子,萧惋觉得自己比起生?孩子之前更胖了。 “袖口都紧了,胖成这样可怎么?出门啊。”萧惋照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 “夫人之前太过?单薄,现?在才正好看呢,问雪已经去常去的那家裁缝铺子给夫人改尺寸了,过?几日新?做的秋衣便能送来。”画扇替萧惋梳好头发。 用过?早膳,乳娘把孩子抱过?来。 如今阿媛比起刚出生?的时?候长开了些,看着愈发好看了,萧惋抱孩子的动作也熟练起来,她?从乳娘怀里接过?女儿,笑着说:“阿媛,娘带你出去晒太阳。” 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没多久,感觉怀里没了动静,萧惋低头一看,果然睡着了。 问雪进来说:“夫人……” “嘘……”萧惋示意问雪小点?声,问雪立即噤声。 把孩子交给乳娘,“抱回屋里吧。”接着,萧惋看向问雪,“出什么?事了?” “夫人,今日奴婢出门,听?见街上有人谈论,说是前线兵马粮草不足,若是朝廷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持,恐怕我们靖国会败于北羌。” 萧惋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行?军作战最?重要的便是要有充足的粮草,若是粮草不足,那敌人都不用动一兵一卒,只需要等靖国的粮草耗尽,到时?候,无论温顾再厉害都没有用。 “此事是真是假?”萧惋神?情凝重。 “奴婢确实听?有人说起此事,可是此言真假倒是不敢下?定?论。” 街头巷尾的传言没几个是真的,但是此事事关温将军的安危,问雪不敢不禀告萧惋。 虽然不知真假,但是萧惋不敢怠慢。 如今靖国国力已不比从前,多年来天灾连连,百姓日子不好过?,国库更是空虚,若说战前粮草不足,确实有这个可能。 当务之急是确定?这传言的真假,萧惋知道温顾与兵部的官员私交不错,她?差人去打听?,发现?粮草确实出了问题。 不过?不是靖国没有粮草可供给将士们,而是负责粮仓守卫的人玩忽职守,被北羌的人钻了空子,一把火将粮草烧光了。 皇上为了保证此次战事顺利,在大军开拔之前,已经将最?大限度的粮草都供应了出去,如今国库再也拿不出东西送到前线了。 整个平南王府都被一层阴霾笼罩。 萧惋得知粮草一事后,失魂落魄地坐了半晌,几个丫鬟怕萧惋过?于忧心,都在一旁极力劝解。 “温将军这么?多年来从无败绩,这次粮草的事,也一定?会有办法的。”问雪说。 萧惋在心里想:“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弄到足够的粮草送到前线,可是靖国没有那么?多粮食。” 不是无钱买粮,而是无粮可买。 收成不好,百姓们也是要吃饭的,那百姓们的粮食从哪儿来? 各国之间都有通商往来,粮铺自然可以从他?国进购粮食以供自己人生?存。 就像她?开的兵器铺子,北羌有兵器,南齐买兵器,她?也可以从南齐买粮食。 她?有嫁妆,还有兵器铺子赚的钱,加起来应该能买不少粮食了。 “叫吴三来。”萧惋并不懂粮食的行?情,也不知道自己的钱能买多少,温顾说过?,吴三常与别的国家有货物?往来,他?一定?知道。 吴三到了平南王府,听?了萧惋的想法,起初吃了一惊,接着便在心底感叹,这温夫人的行?事作风,倒是越来越像温将军了。 “夫人能拿出的钱,就算是以最?低价购进粮草,最?多也只能供十万将士吃五天,而且从南齐运到北方也要花费许多时?日,夫人真的想好了?” “当然,就算买的粮草只够用一日,那也是能救命的东西,吴师傅,这件事交给你,你务必尽快买到粮草。” “这么?大数额的交易,不能走明路,但是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得妥妥当当,不会被人察觉。” “好,买到粮食之后,该如何运送呢?”萧惋问。 “若是走陆路,粮食须得从南齐先?运到靖国,花费时?间太久,若是走水路,可以直接从南齐送到靖国北部,省时?省力,虽说可能会遇上水匪,但是多雇些人手?便可。” “好,那便走水路。”萧惋也不犹豫,直接做决定?。 吴三走了之后,萧惋命管家将府上库房和她?自己私库里所?有东西都清点?了,真金白银、珠宝玉器,全都成箱运到了兵器铺子的地下?库房,交给吴三处理。 吴三从平南王府离开以后,回到兵器铺,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有个小书房,王陵正在书房中,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张地图和两封信,一封已经展开,另一封还密封完好。 见吴三回来,王陵指了指桌上密封的信说:“你要是晚走片刻,就能顺便把温将军的家书给温夫人带回去。” 刚刚吴三跟问雪离开不久,就有人送了一封信回来,信封里面很?厚,王陵打开一瞧,才发现?里面除了写给他?的信之外,还有一封写给萧惋的。 “温将军有什么?吩咐?”吴三问。 “让我们从南齐购粮草。”王陵看地图就是为了研究运送粮草的路线。 吴三听?闻笑了笑,王陵问他?笑什么?,他?便将萧惋交代他?的事说了。 “这夫妻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啊。”王陵听?后不禁感叹,随后又问,“那这买粮草用谁的钱?” “自然是温将军的,温将军怎么?会让自己夫人出钱。”话音刚落,后门便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来人是平南王府的管家。 “夫人让送来的,吴师傅看看这些够不够。”管家说着,让开身子,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以及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箱子。 第54章 五十四枝 “管家, 这?是温将军的家书,烦请管家交予夫人。”王陵将温顾的信交给管家。 管家郑重接过,“我一定会送到夫人手上。” 一箱箱金银财宝都运进了地下库房, 王陵说:“既然温夫人都把粮草钱送来了,我看还是不要浪费了温夫人的好意, 就用温夫人的钱买这?批粮草吧。” 萧惋的钱再多,和?众将士的粮草花费相比也?是九牛一毛,温顾给王陵写信购置粮草,是要保证整个军队支撑三个月的, 萧惋的钱远远不够。 “你就不怕到时?候温将军怪罪你?”吴三不赞同地摇摇头。 “这?怪我做什么, 又?不是我主?动求温夫人出钱的,大?不了等仗打完了, 让他把自?己的家底都交给他夫人管着呗。”王陵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 管家拿着温顾的信回到府上, 一口气也?不敢歇, 直接把信送到了正院。 这?还是半年来, 萧惋第一次收到温顾的信。 迫不及待把信封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 上面只写了两行字,第一行四个字, 写着:“安好勿念。” 第二行三个字, 写的是:“萧承欢。” 他给女儿起了名字。 看到温顾字迹的瞬间,萧惋一直提着的心有了着落,下一刻,又?生起气来。 她每次寄出去的信都是厚厚一封, 里?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她的生活, 结果这?么久了,只收到一封回信就算了, 与她有关的还只有四个字。 明明战前粮食紧缺,还说什么“安好”,明明两人已?经数月不见,女儿都满月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怎么“勿念”? 想着想着,心里?那点气恼就化为委屈,萧惋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好想见到他啊。 把信收好,萧惋擦干净眼泪,坐着想了半晌,便起身收拾东西。 外面画扇听到动静,进来看萧惋打开衣柜往外拿衣裳。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北上。”萧惋在心中估算着时?日,若是骑马,最快应当半个月便能?到。 “北上?”画扇愣住,“夫人是想去找将军?” “没错,画扇,你和?问雪也?收拾东西,再叫上四个护卫,明日就走。” “可是,夫人,我们走了,小姐怎么办?” 想起女儿,萧惋动作停住。 她计划得太过仓促了,就算是要走,也?不能?就这?样走。 “去兵器铺。”萧惋放下手中的衣裳,转而往外走。 她想随着粮草一路乘船北上,这?样还能?在京城留几日安顿好府上的事?。 送走管家之后,王陵和?吴三便开始着手运送粮草一事?,他们和?南齐有固定的生意往来,粮食也?是其中之一,大?批的粮草需要准备几日才能?运送,但是可以先运送一部分救急。 萧惋到兵器铺的时?候,吴三正要上马,他须得亲自?到南边盯着货物,然后直接乘船,同粮草一起北上。 “夫人,您怎么来了?”看见萧惋,吴三很是惊讶。 第47节 “吴师傅,我想同您一起北上,若是粮食从东海运行,途经沧州码头的时?候,可否停靠片刻?” 沧州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码头,也?是粮草运送的必经之路。 “什么?”吴三听后,难以置信。 “我是说,我要北上去找温顾。”萧惋又?说了一次。 “这?……”吴三很是为难。 北上路途遥远,像萧惋这?样的金枝玉叶,哪里?经受得住长途颠簸,就算顺利到了军营,若是温将军知道他带着温夫人去了那样危险的地方,温将军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还有,运送粮草的货船,环境简陋,温夫人能?忍受得了在那样的船上生活半个月吗? “我去意已?决,若是乘船不行,我便是骑马也?要去的。”萧惋坚定地说。 “这?个,夫人还是同王公子商量吧。”吴三实在是不敢拿这?个主?意,王陵比他权力?大?,还是让王陵决定吧。 “王公子,王家的大?公子王陵?”萧惋一直以为王陵只是和?温顾有些?交情的朋友而已?,这?种事?为何要与王公子商量? 两人在门口说话,被出来活动筋骨的王陵听见,“温夫人可在唤我名字?” 萧惋转头,看见王陵背着手从小书房出来。 “不瞒夫人,王公子和?清风一样,也?是替温将军做事?的,北上的事?,您还是同王公子说说,粮草事?急,耽搁不得,小的得走了。”吴三说完,翻身上马,留下王陵一脸迷茫地看着萧惋。 “温夫人,北上什么事??”王陵问。 “我想随船北上。”萧惋说。 她没想到王陵竟然是温顾的手下,估计就连王若筱也?不知道她的大?哥是温顾的人。 “哎呦我的天!”王陵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温夫人,那可是战争险恶之地,凶险得很,您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那儿啊?” “我想去看看温顾。” 王陵琢磨着,是不是温顾的那封信里?写什么了,才让萧惋动了北上的心思,不过无论如何,让萧惋北上都不合适。 而且路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别说他是温顾的手下,就算他是温顾的亲爹都不行。 再说了,温顾有什么好看的,打起仗来凶神恶煞的,也?许这?几个月都没洗过澡呢。 “温夫人,我知道您担心温将军的安危,不过您要相信温将军,他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无败绩,等粮草一到,大?军便可打退敌军,用不了多久,温将军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夫妻两个,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王陵挠了挠后脑勺说。 “我不担心他的安危,我知道他一定能?打胜仗,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他。” “这?……”王陵犯了难,想了想说,“这?样吧,温夫人您随我们一起北上,到了北边码头,我写信让温将军亲自?带着人卸粮,到时?候您别出面,只看一眼,然后跟我们走,行不行?” “行,我看一眼就走。”萧惋点点头,答应下来。 * 两天后,王陵接到吴三的飞鸽传书,说是船队大?约十日之后到达沧州。 从京城快马到沧州只需两日,坐马车四五日也?到了,画扇和?问雪都不会骑马,所以萧惋还是决定乘马车到沧州。 管家精心挑选了十名护卫,萧惋觉得用不了这?么多人,且人多乍眼,还是管家再三说,若是遇上了水匪,护卫也?能?守护粮草,萧惋这?才同意让十名护卫随行。 箩萤和?半香也?想跟着萧惋一起走,萧惋拉着两人的手说:“箩萤,你父亲的腿才好没多久,不能?没有人照顾,半香,你留在府上照顾好小姐。” 她离开后,府上没有主?人,萧惋到王家,把萧承欢托付给王伯母照看,乳娘和?半香都跟着搬了过去。 “惋惋,你一个姑娘家,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一定要小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还有个女儿在家里?等你。”王夫人不赞成萧惋走这?一趟,可是萧惋已?经做了决定,她也?改变不了萧惋的心意。 “伯母放心,我一定尽快回来。”萧惋点点头。 抱起女儿,萧惋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儿,“娘答应你,见你爹平安就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和?众人告别,萧惋乘着马车,便出了京城。 * 萧惋离京当晚,平南侯府的后门被人轻轻打开,一个人背着包袱从后门出来,一条腿跛着,走路十分吃力?。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一个女子。 罗师傅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没走出几步就被身后人追了上来。 “爹,大?晚上的,你要上哪儿去?”箩萤打着手语问。 “我……”罗师傅偷偷出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被女儿这?么疑问,一时?回答不上来。 “你是不是想去找夫人?”箩萤又?问。 罗师傅叹了口气,“夫人喜欢吃我做的菜,她刚出月子,此去北上长途跋涉的,她又?一心想快点见到温将军,肯定不好好吃饭,到时?候身子瘦弱容易生病,生了病没有好大?夫,那可怎么办?” 箩萤心急,双手动作飞快,“爹,你为什么对夫人这?么好?” “夫人救过我们父女的命呢,救命之恩,当然要好好报答了。”罗师傅说完,摆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身上带够了盘缠,租个马车,还能?赶上夫人。” 箩萤见父亲一心要走,咬了咬牙,“那我和?你一起走,夫人说了,让我留在府上就是为了照顾你,既然你要走,我也?应该跟着一起走!” “你这?孩子,这?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罗师傅摇摇头。 “你是我爹,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要是不带上我,我这?就让管家把你抓回去。” 罗师傅叹了口气,“你要跟着也?行,路上可别拖我的后腿。” 父女两个租了辆马车,往沧州码头那边赶路。 * 萧惋离京第二天上午,刚从落脚的客栈出门,便听见身后有一人唤道:“夫人!” 还是问雪最先看见罗师傅和?箩萤。 “夫人,是罗师傅和?箩萤来了!”问雪指着不远处一辆小马车,马车上拿着马鞭的人正是罗师傅。 “他们怎么来了,难道是府里?出了事??”萧惋立刻迎上前去。 “夫人,可追上你们了。”罗师傅昼夜不停地赶路,生怕赶不及,如今见了萧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罗师傅,你们怎么来了?”萧惋让画扇扶着罗师傅下马车。 “夫人一走,我在府上无事?可做,想着夫人路上吃不到可口的饭菜,这?不,我便来给夫人做饭了,箩萤非要跟着照顾我,也?就一起来了。”罗师傅笑着说。 萧惋心中动容,“罗师傅,您腿脚不便,赶路这?么辛苦,要是旧伤复发了可怎么好?” “无妨,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是不是正好要赶路啊,咱们走吧,我驾着车跟在你们后边。” 第55章 五十五枝 三日后, 萧惋一行人到了沧州码头,王陵与吴风互通消息,说船队明日才能到。 “夫人, 这几日赶路辛苦,今晚正好可以休息休息。”王陵找好了客栈说。 罗师傅一进客栈就?向人家借厨房做饭, 客栈老板还是头一回见?到出门还自己带厨子的,不过萧惋打点的多?,老板便也同意?了。 当晚,用过晚膳后, 王陵说要先去码头看看, 问?萧惋去不去,萧惋闲来无事, 便和王陵一起出了门。 码头熙熙攘攘, 各地的商贩, 还有出行的人们, 背着行囊来来往往。 “明日吴三早上靠岸, 就?在前面这个位置, 夫人,这几日顺风, 到北边的时日能比预计早五日左右。” “那也需要十几日的功夫, 也不知道将士们能不能撑过这么?多?天。”萧惋语气含有淡淡哀愁。 王陵说:“夫人不必担心,将军之前还遇见?过比这更?艰险的呢,哪回不都被将军化解了,将军足智多?谋, 就?没有他解不了的局。” 萧惋并不接话, 而是问?:“你家里知道你在替温顾做事吗?” “不知道,每次我出门都说是去四处游学的, 他们从来不问?我去了哪儿?,正好方便我做事。”王陵耸了耸肩说。 “那筱儿?也不知道,其实?与她合伙开铺子的,其实?是她大哥了。” 大多?数时候,吴三只是在需要露脸的时候才出现,平时还是王陵对铺子的生意?接触更?多?。 “在那丫头眼里,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整日游手好闲,就?算直接和她坦白,她也不会相信的。”王陵无所谓地笑了笑。 两人正聊着,身后突然传来女子哭喊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 王陵回头看去,见?一个女子被两个大汉捉住,拼死挣扎。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强抢民女。”王陵眯了眯眼,大步走了过去。 萧惋跟过去,走近之后,发现那女子衣裳破旧,发丝凌乱,但是一张脸蛋却甚是貌美,仔细看时,又发现此人有些眼熟。 “夫人离远些,当心冲撞了。”画扇在身后提醒萧惋。 “无妨。”萧惋摇摇头,护卫就?在不远处跟着呢。 一个年轻貌美的弱女子被两个大汉欺负,许多?人都看不过去,有人便问?这两个大汉与这女子是什么?关系。 “我大哥前两天救了她,她说好的,给她十两银子,以后就?伺候我大哥,结果?拿了钱就?逃跑了,这不,今日让我们兄弟俩抓住了。”稍年轻些的男人对路人解释。 既然是逃跑被捉回去的,路人也不想管了,但是王陵善心大发,喝止住那两人,“这姑娘既然不愿,又何必强人所难,我替她还你们十两银子,你们放了这姑娘。” 两兄弟对视一眼,“那可不行,我们为了救她,可还受了伤呢,十两银子哪儿?够。” 那姑娘泪眼看着王陵,“公子,我是被他们骗的,救救我!” “那你们说多?少钱。”王陵看了那姑娘一眼。 两人想了想,“二?十两,一两都不能少!” “呵,还以为你们能有多?大的口气。”王陵从钱袋里拿出两锭银子,往空中一扔,“拿着吧。” 两兄弟见?了钱,松开了对那姑娘的钳制,王陵趁机一把?拉住那姑娘,“快跑!” 萧惋见?王陵拉着那姑娘往客栈方向跑了,便与画扇也回了客栈。 “这位公子,我没地方去,求求你收下我吧,我愿意?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求求公子了。” 萧惋回客栈时,经过王陵房间门口,见?这姑娘正跪在王陵面前苦苦哀求,王陵一脸为难地说:“姑娘,我救你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你快起来,吃完饭就?自己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地方可去。”姑娘抹了抹眼泪。 “怎么?会没有呢,那你从那两兄弟手里逃走的时候想去哪儿?来着?”王凌问?。 “……”姑娘哭声顿了一下,随即说,“我……我只是不想受那兄弟俩的欺负才逃走的。” 王陵见?萧惋回来了,起身说:“夫人,罗师傅已经做好了饭食,您是想在楼下用膳,还是想送进房里来。” 第48节 “送到房里吧。”萧惋刚说完,地上跪着的姑娘爬到了萧惋面前。 “夫人,你们夫妻都是好人,求夫人可怜我,收我在身边做个丫鬟也好。” 听?她这么?一求,王陵头皮一炸,这是误会萧惋是他的夫人了! “你别胡说,这是我主子,我主子可不缺丫鬟。”丫鬟护卫们都在呢,要是谁把?这事讲给温顾听?,那他可没好果?子吃。 萧惋并不生气,低头说:“抬起头来。” 姑娘抬头,眼泪还不住地往下掉。 真?是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问?雪虽然没和萧惋一起去码头,但是她从这姑娘的哭求中也听?明白了,知道这是王公子救回来的人,既然是王公子救的人,那也应该是王公子自己收,凭什么?让夫人收,夫人收了一个箩萤已经够了。 “夫人,我们定的房间已经住满了,可住不下别人了。”问?雪在萧惋身后小声说。 其实?萧惋根本?没动留下这姑娘的心思,当初救下箩萤,是因为箩萤眼底清澈,一看就?是心思单纯的人,可是这个姑娘心机重重,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估计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王公子,毕竟是你救的人,是留下她,还是给她一笔盘缠送她走,你自己决定吧。”萧惋说完,便转身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王陵听?明白了,萧惋这是让她把?人送走,他连连点头应是,随即便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这钱你拿着,够用一些日子了。” 姑娘不收,一味地哭。 “是不是觉得?不够?那再多?给你十两。” “公子,我怕我一走,再遇到那两个莽夫,到时候……” “那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夜里再悄悄离开。” “公子,那两兄弟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万一他们就?守在客栈附近呢?” “这……”王陵头疼不已,他只是想做件好事,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啊,“我们明日要出海,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上船,等到了下一个码头,你就?下船,自己随便去哪儿?都行。” 姑娘想了想:“那就?多?谢公子了。” 安排好人之后,王陵又给这姑娘开了一间房,付钱的时候,想到今日因为一时心善,便花出去五十两银子,觉得?做善事可真?不便宜。 * 此时北边温顾大军的军营里,清风正在给温顾汇报京城中事。 他远在边境,心中放不下萧惋,萧惋生产他不能陪在身边,便交代管家,若是萧惋发生了什么?事,定要与他传信,除此之外,京中发生的要事,也有人定时飞鸽传书。 萧惋离京的消息,是清风收到的。 “将军,京中来信,说夫人离京北上,此时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清风说完,去观察温顾的神色。 温顾听?闻,面色一变,“什么??” 萧惋怎么?会离京北上? “从京城飞鸽传书两天,收到信的时候将军您不在军营,如今距离夫人离京已经有四五日了,恐怕夫人已经乘上了北上的船队。”清风说。 “身边可跟着人?” “画扇和问?雪跟着,还有十名护卫,暗卫也在暗处跟着,王公子也和夫人在一起。” 身边人手还算够用,温顾提着的心放了放,“他们什么?时候到?” “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到。” 温顾随手拿起面前的一封信,那是萧惋给他写的家书,“京中可还发生了什么?事?” “张美人跑了。” 张美人被送到庵子上后,吃穿用度跟宫里天差地别,而且庵子里的人对她态度恶劣,张美人忍受不了,在夜里逃走了。 区区张美人,温顾并不放在心上,“十日后让人盯着码头,船队到之前通知我。” 说完,温顾出了营帐,他今日要去军医那里看望受伤的将士们。 * 第二?日一早,吴三乘船靠岸,将萧惋等人接上船,见?王陵身后还跟着个脸生的姑娘。 “这位是……” 姑娘怯生生地躲在了王陵身后不说话,王陵解释,“一位落难的姑娘,到了下一个码头,把?她放下便是。” 吴三听?了皱眉,“我们要赶路,每靠岸一次便要耽误半天时间。”言语间尽是不赞成。 “那怎么?办?”王陵也犯了难。 姑娘扯了扯王陵的衣袖,“公子,我孤苦无依,去哪里都是一样的,要是不方便靠岸的话,不如我就?跟着公子到终点,届时我再离开便是。” 他们此行的终点可是靖国边境,战火连天的地方,怎么?能让她跟着去? 可是和一个陌生的姑娘相比,还是运送粮草更?重要,思来想去,王陵点头,“那好吧。” 那位姑娘到了船上,一个人走到角落坐下,也不怎么?说话,到了用膳的时候,王陵把?饭菜给她送去,她道了谢就?安静地吃,吃完又主动去帮忙刷碗,也没像昨日哭着喊着为奴为婢了。 问?雪走到画扇身边,有些担心,“她是不是想在夫人面前表现,好让夫人把?她留下?” 画扇看了那姑娘一眼,“就?算她想,夫人也不会留下她的,你总盯着她做什么?,去把?夫人的茶水换了。” * 得?知萧惋要来之后,温顾半个月没睡好觉,他常年征战,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能睡着,可是如今想着萧惋,却难以入睡。 要是路上遇见?危险怎么?办? 终于收到了吴三来信,说是船队明日便到。 清风把?信给温顾看过,温顾猛地起身说:“今夜子时你带人巡逻,我有事离开一趟,去去便回。” “将军去哪儿??”清风问?。 “别问?那么?多?。”温顾说完,将铠甲脱下,骑马离了营帐。 每日和将士们相处在一处不觉得?,一想起要见?到萧惋,温顾才发觉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洗澡了,见?了面,岂不是要被萧惋嫌弃?往东有条小河,是个洗澡的好地方。 半年不见?,他想抱一抱她。 第56章 五十六枝 在船上度过了十几日, 终于临近北边码头。 萧惋之前从未做过船,也不知道自己是晕船的,头三日吐得天昏地暗, 一直在船舱内躺着,吓得王陵想靠岸给萧惋请个大?夫看看, 不过萧惋说赶路要?紧,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耽误了船队的行程。 好在过了头三日,萧惋适应了水上的生活, 再加上罗师傅变着法儿地做好吃的, 所以?萧惋很快便?恢复了。 “夫人,前面就到了, 温将军应该已经带着人等着了, 到时候他们?会上船卸粮, 您跟我先到岸上休息休息, 他们?卸粮也方便?。”吴三说。 萧惋点点头, “也好。” 等船一点点靠岸, 萧惋见岸上站着十几个士兵,一个个看过去, 并没有温顾的身影。 吴三指挥人搬运粮草, 王陵带着萧惋等人下船。 “将军呢?”萧惋不见温顾,回头问。 “夫人您先到客栈休息,一定?会让您见到将军的。”王陵信誓旦旦地说。 “不是说让我远远地看一眼吗?”按照原计划,她见到温顾之后, 今日还要?随着船队回去的。 王陵眼珠转了转说:“许是将军有什?么?事耽搁了, 您先去客栈歇着,等将军来了, 我派人来请夫人过去。” 萧惋听后,心下存疑,点了点头。 在船上一连生活了十几日,确实有些不适应,丫鬟和护卫也需要?休息,先到客栈落脚也好,已经到了温顾在的地方,她不怕见不到他。 到了客栈,问雪说:“奴婢去叫厨房烧热水,夫人先沐浴休息片刻。” 船上环境简陋,沐浴不便?,每日只用水擦遍身子就算是沐浴了。 “你们?也下去好好休息吧。”萧惋对丫鬟们?说。 这几天,几个丫鬟也累了,她沐浴不必让她们?伺候。 放好热水,萧惋自己褪去衣裳,坐进浴桶,只觉得浑身的疲惫感尽消,人也放松下来。 因?为今日就要?见到温顾,所以?萧惋昨夜没睡好觉,现在整个人浸泡在热水里?,便?有些昏昏欲睡,脑袋靠在浴桶边,眼皮一点一点便?得沉重,就在几乎睡着的时候,萧惋好像听到门的方向“嘎吱”一声。 睁开眼睛仔细听,房内十分?安静,哪有什?么?声音。 许是太过疲惫,出?现幻觉了,萧惋没放在心上,起身换好衣裳,一边系衣带一边走出?屏风,结果不妨一下子撞进一个人怀里?。 自己房里?突然?多出?了个人,萧惋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叫喊,忽而耳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惋惋,是我。” 是温顾! 萧惋推开眼前人的胸膛,抬头对上温顾的眼睛,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原本以?为见了面会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这一刻,萧惋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顾抚上萧惋的脸,视若珍宝一般从额角抚到脸颊,“好不容易养胖了些,怎么?又瘦回去了?” 覆上温顾的手背,萧惋近乎贪婪地看着温顾,寻找这半年以?来对方身上的变化。 “手背怎么?受伤了?”萧惋拉下温顾的手,看见他手背上结痂,应该是新伤。 这样的一道伤口在温顾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没回答,只一味地看着萧惋,看着这个为了见他一面,不远万里?从京城而来,吃了一路苦头的姑娘。 “疼不疼啊?”萧惋看着温顾,终没忍住落下泪来。 温顾勾起萧惋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唇,一开始动作轻柔,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萧惋身体发软,不自觉搂住温顾的脖子,良久,这个吻才结束。 两人分?开的时候,呼吸都很喘,温顾贴着萧惋的耳畔说:“早就不疼了,倒是你,让我忍不住心疼,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怕不怕?” “没什?么?危险,也没什?么?可怕的。”也许在路上有许多不适应和难过的时候,但是见到了温顾面的这一刻,这一切都值得。 “你怎么?来这儿了,不去看看那些粮草吗?”萧惋靠在温顾怀里?,双手紧紧搂着温顾的腰。 “码头那边有清风盯着。”让萧惋住进这家客栈,原本就是温顾的安排,既然?知道萧惋来了,便?不会让她看一眼就走,他也不会让萧惋去住军营。 “那你,什?么?时候走?”萧惋知道,温顾还是要?回军营去的。 “今晚不走,留下陪你。”温顾抱住萧惋的腰,将萧惋抱离地面,放到床上,替她绞发。 萧惋的手始终没松开温顾,小半年不见,倒是变得粘人了许多。 在对待与萧惋有关的事,温顾总是格外?温柔,手下力气轻柔,萧惋觉得之前散去的倦意又涌了上来。 第49节 感觉到萧惋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一只手垂到了身侧,温顾停下了手上动作,让萧惋躺下,再轻轻将萧惋的腿抱到床上。 温顾躺在萧惋身边,静静看着萧惋的睡颜,也许是这几日路上奔波,萧惋连睡觉都微微蹙眉。 “辛苦了。”温顾轻声开口说。 这一觉,萧惋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醒来时日头都快落山了。 腰间被?人禁锢着,耳边是温顾的呼吸声,他睡得正熟。 战场凶险,难得有半日这样的安逸日子,萧惋舍不得叫醒温顾,就这样躺在温顾怀里?,一直看着温顾的脸。 好久没见过温顾的真实相貌了,她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咕噜……” 萧惋身体一僵,她中午未用膳,此时醒来,腹中饥饿,肚子竟然?叫起来,幸好温顾还未醒,否则倒是让他看了笑话。 就在萧惋庆幸没人知道她的窘态时,耳边温顾的呼吸忽然?重了一下,像是没憋住笑。 “你醒了?”萧惋戳了戳温顾的胸膛。 “被?某人肚子叫的声音吵醒了。”温顾眼睛尚未睁开,就去贴萧惋的脸。 萧惋自幼锦衣玉食,这还是第一次饿到肚子叫,自觉十分?丢人,双手隔在温顾胸膛前,“你起来。” “再躺一会儿,马上就起。”温顾大?手揽着萧惋后背,直接将人按回自己怀里?。 “我饿了,好饿。”萧惋真是饿了。 就算是在北上的路上,因?为有罗师傅在,萧惋也没亏了嘴。 “那就起来用膳。”温顾也不忍让萧惋饿着,起身坐起,叫画扇等人进来摆饭。 萧惋睡着的时候,画扇来敲过一次门,见开门的是温顾,还吓了一跳,温顾让她们?在外?面守着,没有传唤不要?进来。 饭菜依旧是罗师傅借了客栈的厨房做的,温顾也有些怀念罗师傅的手艺了,大?快朵颐十分?畅快,而萧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举止优雅,哪怕饿极,也是小口小口吃。 用过晚膳,两人十指相扣出?了客栈,在街上逛逛,但是由于打仗的原因?,城里?人烟稀少,到了晚上,大?家更是早早归家,所以?街上略显荒凉。 “对了,军中粮草不够,这几日将士们?定?然?很是艰难,不过我送来的粮草只能解燃眉之急,必须尽快再运粮草过来。”萧惋记得吴三说过,这些粮草只够五天的,还远远不够。 温顾笑了笑,“今日不说这些,等明日带你去军营中看看。” 两人只在附近的街道走了一圈儿,便?回了客栈。 知道温顾来了之后,丫鬟们?都自觉回了自己的房间,只在两位主?子唤人时才过来伺候,是以?两人回客栈后房间内并没有人。 “白日里?沐浴过,睡前便?泡泡脚吧,我去给你打热水。”温顾让萧惋坐着。 入冬了,且北部边境要?比京城更冷些,他知道萧惋一到冬天手脚便?发凉。 打了热水回来后,温顾蹲在萧惋面前,伸手便?托起萧惋一只脚。 “你干什?么??”萧惋忙抽回脚。 “脱鞋啊。”温顾笑看萧惋。 萧惋不自在地低头,“我自己来。” 之前温顾在家时,她泡脚要?么?是画扇伺候,要?么?是自己动手,如今温顾一副给她泡脚的架势,倒让她不好意思。 “我是你夫君,怕什?么?。”温顾不让萧惋躲,一只手握着小腿,另一只手脱下鞋袜。 萧惋脸红透,脚趾蜷着,被?温顾放进水中。 温顾还记得萧惋怀孕的时候,脚肿得很大?,如今已经恢复了。 “承欢好吗?”温顾一边给萧惋小腿按摩一边问。 “好,能吃能睡,见人就笑,很少哭,长?得很像你。”提起女儿,萧惋的眼角不自觉带起笑意。 温顾收到萧惋的家书后,无数次想象女儿的样子,猜测女儿还是像萧惋多一些好。 “我不能在这里?留太久,女儿还在京城等我。”萧惋看着温顾的发顶说。 “多留几天吧,你回京后日日能见到女儿,可是我们?就只能见这么?几日。”好不容易来一趟,萧惋这么?急着回去,温顾不由得吃女儿的醋。 “你还要?打仗呢。” “这几日打不了,明日带你去军营,你就知道了。” 白日里?睡得久了,晚上两人都不困,依偎在一起谈天说地,萧惋问温顾为什?么?给她写?信就只写?了四个字,温顾想了想说:“真写?起来,想说的话三天三夜也写?不完。” 萧惋给他寄来的信,每一封他都看过无数次,都能倒背如流了。 温顾的手虚虚放在萧惋腰间,上次他这样抱着她的时候,她的肚子还很大?。 “生产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抱歉。”温顾说。 哪怕是在军营里?,温顾也计算着萧惋生产的日子,那段日子靖国和北羌战事正酣,双方僵持不下,虽然?北羌兵强马壮且比他们?兵力多,但是温顾治军有方且足智多谋,北羌这才动了火烧粮草的心思。 “真的抱歉的话,就早日得胜回京,少让我担心。”萧惋靠得更近,在温顾耳边轻声说。 第57章 五十七枝 次日, 两人用?过早膳,温顾便带着萧惋去了营地。 两人共乘一匹马,到么营地之外, 两人下?马,温顾牵着萧惋进去。 营里的士兵都知?道?昨日温将军是看自己夫人去了, 所以今日一看温将军带着个女子来?,便知?萧惋身份。 “见过温夫人!”有几人凑上前,笑?着和萧惋打?招呼。 温顾将萧惋拉到自己身后,“干你们的活儿去!” 众人你推我?搡地走了。 萧惋看着众人有条不紊地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每个人都生龙活虎的, 还有人一口气扛着三四?个麻袋在走,整个军营看着都不像是紧缺粮草的样子, 就算是昨日运来?的粮草补充得及时, 那大家恢复得未免太快了些。 这么想着, 萧惋不由得心?中疑惑。 “来?。”温顾带着萧惋到了自己的营帐。 “不是说, 大军没有粮草, 已经快吃不上饭了吗?”萧惋进了营帐, 坐在一个土墩子上。 “没那么严重,北羌派人来?烧我?们的粮草, 早就被我?们的探子发现了, 于是我?们直接将计就计,做出一个粮草被烧光的假象,实际上,一大半的粮草, 在北羌派人来?之前, 已经被我?们运走了。”温顾解释。 “所以,大军根本没有粮草不足?” “我?们确实缺粮草, 不过并不像传言那样紧缺,那些传言只是为了麻痹北羌敌军的,为的就是让他们以为能拖到我?们弹尽粮绝之日。” “火烧粮草”是个计中计,北羌人以为,自己趁温顾不备,烧了靖国大军的粮草,接着他们也不必再进攻,而是等着他们把仅剩的粮草耗尽,便可以高枕无忧了,殊不知?,温顾早就把部分粮草运到别处,然后装作粮草用?尽的样子,让他们更改主动进攻的计划,这样一来?,靖国军队便有时日休养生息。 “所以,是因为直接和北羌开?战,没有必胜的把握,才借着粮草一事用?缓兵之计。”经过温顾简单的解释,萧惋便知?道?了温顾这样做的初衷。 “是,北羌大军勇猛,适应在冬天作战,无论是地形、天气还是双方兵力,我?们都不敌北羌。”温顾一点都不介意在萧惋面前暴露自己的弱势。 “就算这几日北羌不进攻,可是等他们以为大军粮草耗尽,不还是要攻过来?,你打?算怎么做?”萧惋见温顾淡定的样子,便知?道?他还有后招。 “惋惋,你可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沈家军’?” 萧惋略一思?索,“难道?你求皇上动用?了沈家军?” “其?实,在大军刚开?拔的时候,我?便已给沈家军写了密信,请他们支援,皇上并不知?此事。” “可是,沈家军隶属于皇上,只听?皇上一人号令。” “没错,所以我?一连写了三封信,都被沈家家主拒绝了。” 当初他曾向皇上进谏出动沈家军,皇上并未纳谏,只因为如今的沈家家主是个女子。 那么这次,他再向皇上提议,皇上也不会应允的,倒不如他直接与沈家说清北部边境战况,若是沈家还践行着守护靖国领土的诺言,便一定会来?支援。 “那最后沈家答应了?”萧惋问。 “是啊,在我?说明粮草一事之后,沈家便答应出兵支援,算算日子,这两日便能到了。”温顾生了火,将火盆挪到萧惋脚边。 萧惋知?道?温顾已经做了周密的计划,心?中放下?心?来?,但一想起粮草一事,又觉得自己做了赔本的买卖。 “我?为了买粮食,把嫁妆和铺子赚的钱都花光了。”萧惋懊悔,早知?道?粮草一事是温顾的计策,她怎么会倾家荡产地赶来?。 温顾挑眉,“夫人慷慨,为夫代替全体将士在这里谢过夫人了。” “……”萧惋抿了抿唇,一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小库房就心?痛。 看着萧惋悔不当初的样子,温顾终是忍不住笑?出来?,他抬手?捏了捏萧惋的脸,“原以为夫人为了天下?大义才慷慨解囊,没想到夫人是个小财迷。” 萧惋用?膝盖去顶温顾的腿,“边境紧缺粮草的消息传到京城,我?听?后都要急死了,若是你在信上能和我?解释一二,我?也不会这么傻跑来?了。“ “惋惋,你能来?我?很高兴,高兴得几天没睡好?觉。”温顾握住萧惋的手?,看着萧惋说。 昨日见面时,温顾确实疲惫,否则也不会和萧惋一起睡那么久了。 萧惋鼻间哼了一声,不去看温顾,但心?里根本就没生气。 忽然,营帐外有一人说:“将军,营地外来?了个女子,说要见你。” 温顾握着萧惋的手?没松开?,冲外面那人问:“来?者何人?” “那女子说,说是您的……救命恩人。” 军营重地,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进来?的,原本当值的士兵想将那女子轰走,结果?那女子身上功夫不差,竟然将拦着她的人都打?翻在地,且直呼温顾名讳,只说要见温顾。 众人无法,这才派个人来?和温顾禀报。 温顾想了想,拍拍萧惋的手?背说:“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坐会儿。” 萧惋点点头,看着温顾出了营帐。 帐中只剩下?萧惋一人,她起身左右打?量。 营帐里的布置很是简单,只有一张矮塌,一张木桌,她刚刚坐的土墩子估计是营帐搭起后才堆起来?的。 走到木桌前,萧惋看见上面放着几封信,都是她寄给他的,每封信的信纸封口处,都磨掉了几块,里面的纸张边缘微微卷起,明显是被人反复取出来?看。 信旁放着本兵书,还有一副边境的地图。 矮塌上只有一床薄被,萧惋伸手?进去摸了摸,下?面没有褥子,直接就是木板,也不知?这么硬,温顾每晚都是怎么睡的。 “温夫人!”外面有人唤。 萧惋应声出了营帐。 第50节 “温将军叫您过去呢。”士兵手?指了个方向。 “好?。”萧惋顺着那个方向走去,看见温顾和一个女子相对而立说着什么。 走近了,萧惋看清那女子身穿软甲,腰间挂着鞭子,手?中还拿着一把短剑。 “惋惋。”温顾听?到身后来?人脚步声,转身朝她伸手?。 萧惋握住温顾的手?,被温顾拉到身边。 “这位是我?夫人,萧惋。”温顾给那个女子介绍。 那女子目光转向萧惋,神情?微怔了下?,然后又看了看温顾,接着又看向萧惋,目光略有深意。 温顾又对萧惋说:“这位是沈家家主,沈宝儿。” 听?闻来?人身份,萧惋的目光也有变化,没想到沈家家主如此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你姓萧,和皇上是什么关系?”沈宝儿问萧惋。 “皇上是我?舅舅。”萧惋微笑?答道?。 沈宝儿抱臂看着温顾,“既然你娶了皇上的外甥女,那请皇上旨意不是更方便,为何还要私自请我?出兵?” 沈家家训,沈家军只听?皇上调遣,沈宝儿不敢违背祖训,所以才不肯答应温顾出兵支援。 不过听?闻温顾的粮草都被北羌烧没了,沈宝儿觉得温顾也不想传言中的那么厉害,她要是不来?支援,温顾不会打?了败仗,将靖国领土拱手?让人吧? 虽然组训说沈家军只听?令于皇上一人,但是祖训也说了,要保护靖国领土完整,既然温顾都求到她这儿来?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所以她还是带着沈家军来?了,不过此时大军还未到,她先来?探探路。 “你这里的兵一个个力气大得和牛似的,也不像好?几天没吃饭的样子啊,而且我?刚刚还看见有人扛着麻袋走过去,他们搬的是粮食吧。”沈宝儿和萧惋一样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实不相瞒,这些粮草都是我?夫人千辛万苦运送过来?的,昨日上午才到,若不是我?夫人,那沈将军今日前来?,看见的便是另一番景象。”温顾说话?半真半假,旁人也听?不出什么不对。 倒是萧惋做的事有些出乎沈宝儿的意料。 皇上的外甥女,不应该是住在金屋子里绣花吗,还能干这事呢? 萧惋笑?笑?说:“沈将军一路辛苦了,要不要先进去坐坐?” 沈宝儿摇了摇头说:“不了,我?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是去城里看看。” 温顾的话?听?不出来?纰漏,沈宝儿便也相信了,“沈家军后日便到,到时候我?再带着人来?和温将军汇合。” 沈宝儿说完便要告辞。 “正好?我?也想送夫人回城里客栈,不如一同走吧。”温顾说。 “随便。”沈宝儿无所谓地说,转身去营外牵自己的马。 温顾和萧惋上马跟在沈宝儿后面,沈宝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叹声气。 送萧惋回了客栈,沈宝儿也在这家客栈住下?,温顾走后,沈宝儿找到萧惋。 “你说你,长得跟天仙似的,怎么嫁给温顾那么丑的人呢,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啊,可惜!”沈宝儿痛心?疾首地说。 她初见萧惋和温顾并肩站在一起,单凭相貌来?说,这两人也太不相配了。 “我?与将军是圣旨赐婚,不过婚后,他对我?很好?。”萧惋也不辩解,温顾一直以易容之后的相貌示人,是以外人的误会也无须解释。 “唉,既然是赐婚,我?便明白了,你也是身不由己。”沈宝儿看着萧惋更是惋惜。 好?好?的美人儿,就这样被皇上安排了婚姻大事。 “……”见她的误会越来?越深,萧惋也不再多说,岔开?话?题,“对了,沈将军还没用?膳吧,我?让丫鬟送些饭食上来?。” 沈宝儿挠了挠头,“那个,其?实也不用?叫我?沈将军,叫我?宝儿就行了。” 人多的时候,被称为将军倒是威风,可是她自当家主以来?,从未上过战场,总被人这么叫,还挺不好?意思?的。 第58章 五十八枝 沈宝儿在客栈住下, 她的?性子是个闲不住的?,安置妥当便要去外面看看,可是出去逛了一圈儿, 发现?这?里还不如北地繁华热闹,又对外面没兴趣了, 便找了萧惋叙话。 得知萧惋连孩子都生了之后?,沈宝儿惊讶道:“你刚出月子没多久就离京了?” “是啊,得知粮草一事后?,我心?里着急, 把女儿托付给一个伯母家, 我就来了。”如今到?了边境,再想?起当初自?己匆忙的?决定, 萧惋也觉得自?己北上?有些草率, 不过, 就算重新再来一次, 她依然会奋不顾身地赶来。 “我之前从未见过京城里的?小姐们, 一直以?为她们都是娇滴滴地, 喝个水还要人喂到?嘴边,没想?到?你贵为郡主, 却能?为了战事做到?如此地步, 真?是女中豪杰!”在沈宝儿眼里,萧惋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 萧惋被人这?么夸,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 我也没做什么。” 要是没有王陵和吴三, 她也运不了那么多粮食。 想?起王陵,萧惋问画扇, “整整一日了,怎么不见王公?子?” “夫人,王公?子昨日送为那位落难的?女子离开,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画扇答。 萧惋皱起眉头,这?是把人送哪儿去了? “若只是送人走,应该不会费这?么多功夫。”萧惋觉得王陵应该还去办了别的?事。 沈宝儿不认识王陵,双手撑着下巴问:“王公?子是谁?” “王公?子是将军的?朋友,也是个有趣的?人。”萧惋笑笑说,打?算等王陵回来,介绍两人认识认识。 可是直到?沈家军到?了,王陵也没回来,萧惋去问过吴三,吴三笑说:“夫人不必担心?,王公?子一切都好,只是在外遇到?些事罢了。” 王陵送那位姑娘离开的?时候,怕边境凶险,特意送那姑娘往南走到?下一座城才返回,结果回程路上?碰到?了王将军。 温顾识破北羌火烧粮草的?计策后?,王将军就带着人转移粮草,并一直带人守着,收到?温顾的?消息说沈家军快到?了,他?才回军营准备练兵事宜,没想?到?会在路上?看见自?己的?儿子。 王陵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自?己的?父亲碰上?。 “你怎么这?儿?”王将军奇怪地问。 他?这?个不成器的?庶子不是应该在京城逍遥快活吗? “爹,我……”王陵支支吾吾,他?替温顾做事的?事没人知道,如今被父亲看见,一时之间想?不出一个好的?说辞。 结果,他?就被父亲带到?了军营。 “这?么说,王公?子和沈将军,此时在军营,兴许已经见到?面了。”听了吴三的?讲述,萧惋笑说。 * 沈家军到?了之后?,温顾忙着练兵,来看萧惋的?时候不多,几乎每两日才能?来陪萧惋吃顿饭。 “你昨夜又没睡?”萧惋看着温顾眼底的?淡青问。 “我又不是铁打?的?,当然睡了。” 睡是睡了,也只睡了一个时辰而已。 沈家军虽然各个都是精英,但是已经十几年没上?过战场了,实战经验极其缺乏,温顾这?几日练兵,就是想?让两只军队好好磨合,否则,到?了真?正开战那日,若是配合不好,反倒不利于作战。 为了能?让两支军队更快地互相了解,温顾几乎几夜没合眼,下面的?将士们训练刻苦,也几乎没怎么休息。 “你也知道人不是铁打?的?,将士们也是普通人,被你没日没夜地练,还没等上?战场呢,先被你给累倒了。”萧惋看着温顾说。 虽然温顾没和萧惋直说练兵的?状态,但是萧惋也能?猜得出来,不过无论是温顾还是将士们,谁也受不住不睡觉一直练兵的?。 “嗯,惋惋说得对,今夜就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夜。”温顾也觉得自?己有些急于求成,让大家休息休息也好。 “那今夜,你别回军营了好不好?”萧惋凑近了一点问。 温顾嘴角噙着笑,“原来想?让我休息,是为了这?个?” 萧惋勾着温顾的?手指,“你公?务繁忙,我留在这?里,你还须分心?记挂着我,所?以?我想?,明日或者后?日,就启程回京。” 温顾的?笑容淡了淡,“也好,你也出来些日子了,女儿还等你回家呢。” 一提到?分别,原本好好的?气氛忽然就冷了,萧惋垂下头说:“你这?样急着练兵,估计离开战也不远了,你打?了十几年仗,战场凶险自?然不用我说,我只希望你记着,女儿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父亲呢,你在战场上?,千万小心?些。” “我知道。”温顾将萧惋的?手握紧,明知道此时让萧惋离开才是正确的?,可是内心?深处是真?不想?让她走。 一直不见面,还能?忍得住思念,骤然见了面又要分开,任谁也舍不得。 有那么一瞬间,温顾在心?里想?了想?,若是让萧惋直接留下也不是不可,左右仗打?不到?城里来,让萧惋一直住着,他?得空就来看看她。 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温顾用理智压了下去。 承欢还在京城呢,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不能?父母一个都不在身边,而且若是他?受了什么伤,萧惋在这?里,他?也瞒不过她,再者,万一城里出了什么事,萧惋还有危险。 回京是萧惋最好的?选择。 “后?日我送你离开。”想?了许久,温顾终于开口。 * 到?了离开的?日子,画扇等人早就把东西收拾好,温顾准备了两辆马车,十名护卫都骑马随行。 送行的?时候,沈宝儿也来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难得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等以?后?得了空,我去京城找你!”沈宝儿骑着马,对着马车内的?萧惋说。 萧惋笑了笑,“好啊,那说好了,京城见。” 和沈宝儿告别后?,萧惋看着车窗外的?温顾,他?没说什么别的?话,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萧惋点头,心?里像压了一块重石一样难受,“你也要小心?。” 马车缓缓驶离,萧惋一直把着窗沿,直到?看不见温顾的?身影,眼泪才像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地掉。 “夫人别难过,这?次开战,将军一准儿得胜,到?时候就可以?回京和夫人团聚了。”问雪在一旁安慰着。 “是啊,这?次有了沈将军助力,要是能?将敌军一举击退,说不定我们还没到?京城,就能?听见温将军得胜的?消息了。”画扇说。 萧惋长叹口气,“是啊,他?身经百战,这?次也定能?一切顺遂。” 马车驶向城门,就在快要出城的?时候,前面罗师傅的?那辆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问雪问外面的?车夫。 “也不知道前面怎么停了,我去看看。”车夫下车走到?前面那辆那车询问。 没过多久,罗师傅从前面那辆车上?下来,“夫人,前方有异,现?在不可出城,赶紧找个地方躲一下。” 萧惋下车朝城门看去,城门开着,有几个百姓正在出城,一切看着都平静,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罗师傅,前面没什么啊。”萧惋说。 第51节 “夫人,请相信我,此时出城恐怕有危险,还是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下。”罗师傅态度坚定。 两个车夫都是车行的?人,见他?们在原地犹豫,有些不耐烦,“我说这?位夫人,你们还走不走啊,再不走,今夜就要在荒郊野岭过夜了。” 萧惋又看了看城门的?方向,确无异样。 “夫人,不如我们再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若无事发生,但凭夫人责罚。”罗师傅语气有些急,说什么都不让萧惋走了。 “罗师傅言重了,既然您不放心?,那我们就再等一等。”萧惋选择相信罗师傅,让丫鬟们都下车。 在罗师傅的?建议下,一行人在一个就近的?酒馆落脚。 最近打?仗,生意不好,酒馆老?板正靠着桌子打?瞌睡,听见门口有了动静,抬头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几乎他?的?小酒馆立刻被坐满了,老?板立刻清醒,“几位客官来点什么?” “随便来两个小菜。”萧惋坐下后?问,“这?里应该没有茶吧?” “这?位夫人说笑了,这?里是酒馆,当然没有茶了。”老?板笑了两声。 “那就上?几个小菜,每桌一壶水就好。” 老?板应声下去准备,萧惋等人便开始坐着等。 “夫人,要不要派人去和温将军说一声?”画扇问。 萧惋摇了摇头,“将军练兵重要,我们没出什么事,若是和他?说了,他?又要担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街道上?还和最初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 老?板上?过菜后?,就觉得来自?己酒馆的?这?群人有些奇怪,坐了满满四桌人,几人偶有交谈,说的?东西他?也听不懂,不过看他?们的?穿着,非富即贵,那位夫人身边又是丫鬟又是侍卫的?,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何在这?打?仗的?时候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街上?的?人比之前多了些,看着和往日一样寻常。 “罗师傅,一个时辰已过,我们可以?走了吗?”问话的?是车夫之一。 罗师傅还是不想?启程,其实他?并非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就是一种直觉,直觉城外有危险,只是这?个理由?说出去,别人也不能?理解,多半会觉得他?多想?。 “夫人,不能?走。”罗师傅没理会那车夫,只对萧惋说。 “罗师傅,您再去看看,还觉得外面有危险?”萧惋对罗师傅说。 罗师傅去外面看了看,回来依然坚定地说不能?走。 问雪跟着去看了一圈儿,“城门除了来往的?百姓,什么都没有啊,罗师傅,您心?里有什么顾虑就直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城门处传来人的?惨叫声。 酒馆内众人愣了一下,离门口最近的?两个车夫走出去,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回来的?时候脚步凌乱,神色大变,回到?酒馆内立刻把门关?上?。 “北……北羌的?人,攻进来了!” 第59章 五十九枝 北羌怎么会攻进城? 而且还是从南门攻进来的, 说明北羌的兵马已经?无声无息到了靖国境内。 “快保护夫人!”罗师傅对着还愣着的护卫们说。 护卫们犹如梦中惊醒,立刻围到了萧惋身边。 “老板,你这酒馆可有后门?”萧惋忙问?老板。 “有的, 有的,各位随我来。”听到北羌人打过来了, 酒馆老板也是害怕,惊慌之下被凳子腿绊了一跤,腿疼也顾不上,立刻带着萧惋等?人往后门走。 四个?护卫跟在萧惋身边, 剩下的人在后方以防北羌的人打过来。 北羌人的速度很快, 刚刚还在城门口处的声音没多?久就响彻的整条街,百姓们仓皇逃窜, 周围的店铺和人家都关上了门。 一时间, 刚刚还平静的人间变成了炼狱, 无辜的百姓变成了敌军刀下的冤魂。 萧惋等?人刚出后门, 就听见酒馆的门被人踹开?, 下一瞬, 刀剑相向的打斗声传来。 “夫人快走!”罗师傅压低声音,用力一推萧惋后背, 萧惋不由得向前跑去。 酒馆老板双腿都被吓软了, 要不是有个?护卫拖着他,恐怕他已经?被落在后面了。 “老板,这附近可有什么隐蔽的地方容人藏身?”萧惋问?老板。 这么一直盲目地跑下去不是办法?,北羌人来势汹汹, 早晚都会被追上。 老板虽然心中害怕, 但好在脑筋还算灵活,“有, 我家附近的后山有个?破庙可以藏人。” “带路!”萧惋让老板走在前面。 老板连连点头,可是腿脚却跟不上,转念一想,这位夫人和几个?丫鬟都是女子,尚且没吓得走不动,更可况周围还有护卫呢,他怕什么! 一咬牙,老板强撑着往破庙走。 没多?久,几人到了破庙,负责断后的那六名护卫也跟上来了,好在没人受伤。 到了庙中,老板泄了气,靠着门框滑到地上。 可算是到了,也不知道北羌人会不会找过来。 萧惋看?了看?天色,此刻正是正午。 北羌欲攻城的话,为何不等?到夜间再动手,此刻正是城内人多?的时候,不出多?时,温顾那边便会得到消息,如此打草惊蛇,甚是怪异。 难道,对方是想声东击西? “城内有多?少敌军?”萧惋问?断后的护卫。 “夫人,对方看?着像是只有一队人马,目的明确,见人就杀,街边的铺子闯进去直接打砸。”护卫回答。 萧惋心中一沉,对方只有一队人,且故意?把事?情?闹大,生怕温顾不知道似的,如果?真是声东击西,若是温顾担心城内百姓安危赶过来了,反而不妙。 酒馆老板听了那护卫的话,一拍大腿,“那我的酒馆岂不是完了!” 护卫没说话,用沉默肯定了老板的话。 老板带着萧惋等?人从后门撤离的时候,北羌人已经?闯了进来,他们杀死了几个?,给大家争取了逃离的时间后,没多?纠缠。 萧惋看?了看?几个?护卫,挑出一个?此行最得力的,“你想办法?出城,将?城内的情?况告诉温将?军,并且让温将?军留意?北羌大军的动静。” 那人领命而去。 酒馆老板见萧惋张口闭口都是什么温将?军,问?:“这位夫人说的可是温顾温将?军?” 问?雪点点头,“不错,我们夫人说的正是领兵对抗北羌的温将?军!” 还有半句话问?雪没说,他们夫人不仅说的是温将?军,而且他们夫人正是温将?军的夫人! 那老板面色已经?缓过来了,扶着门框站起来,“温将?军是个?好人啊,刚开?始打仗的时候,我们这座城已经?被北羌的人占领,是温将?军率军将?北羌人驱逐出靖国的。” 老板沉浸在回忆中,神色悲戚,“当时北羌人也像今天一样,毫无征兆地突然就闯了进来,杀了好多?人,当时我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这才躲过一劫,不过我的酒馆被砸得面目全非。温将?军领兵将?北羌人打跑之后,和将?士们一起将?被砸的铺子重新?建好,我这酒馆刚修好没多?久,最近生意?不好,损失还没赚回来呢,又被砸了。” 萧惋安慰道:“没关系,温将?军这次会彻底击退北羌,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温将?军是战神,有温将?军在,一定会没事?的。”老板重重点头。 * 到了下午,外面已经?风平浪静,作恶的北羌人退出城外,不知道是还在城外守着,还是已经?离开?了,温顾也没有带兵过来。 傍晚时分,出去报信的护卫回来说:“今日温将?军已经?领兵去攻了北羌的大营,属下将?城内的事?禀告了王将?军,王将?军已经?带着人马到了城中了。” 萧惋松了口气,看?来温顾是识破了北羌的计策,这次北羌的计策又落空了。 夜色降临,估计此时城内已经?彻底风平浪静,萧惋便带着人回到城内。 酒馆老板对萧惋再三道谢,若不是萧惋带着人在他的酒馆休息,那他估计现在已经?成了北羌人的刀下亡魂了。 “夫人,等?我这酒馆再开?张的时候,您可一定要来捧场啊,还有各位护卫大哥,也一起来,到时候给你们免单!”酒馆老板与萧惋等?人分开?的时候说。 “多?谢老板了。”萧惋笑着点头,只是估计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吧。 “看?来今天还要在这里住一晚了。”萧惋让车行的两位师傅明天早上再来接他们,他们自己又回了那家客栈。 客栈位于城北,在这场浩劫中幸免于难,掌柜的认识萧惋,得知萧惋等?人今日没走成,直接让他们住回了前几日住的房间。 夜里,萧惋无心睡眠,临窗而坐。 今日风波不断,月亮却又圆又亮,萧惋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今日是正月十五。 又过去一年了啊。 今年的上元节如此不凡,估计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下一瞬,萧惋才发现,今年正月已经?过半,她?都没有做噩梦。 “夫人,睡不着吗?”罗师傅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萧惋低头一看?,只见罗师傅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站在台阶上唤她?。 “罗师傅,您手中拿的什么?” “刚烤好的红薯,热乎着呢,夫人要不要下来尝尝?”罗师傅笑说。 原来是烤红薯啊。 萧惋晚上吃得不多?,闻言倒是有些心动,说:“好。” 下楼走到院里,萧惋见罗师傅坐在台阶上,她?也想坐过去,被罗师傅拦住。 “夫人等?等?,地上凉,垫上毯子再坐。”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毯子,萧惋并没细问?,坐下后接过一个?烤红薯,还真是刚烤好的,有些烫手。 “夫人用帕子包上再吃。”罗师傅说。 萧惋依言照做,红薯热气升腾,她?吹了几口气,咬了一小口,满口香甜。 “夫人小时候这么吃过吗?”罗师傅自己拿了另一个?。 萧惋嘴里哈着气摇头,她?小时候住在宫里,哪里吃过这样直接烤好的红薯。 “我小时候常吃,冬天的时候,一群人生上火,围坐在一起,吃上个?热乎的烤红薯,特别暖和。”罗师傅回忆起以前的日子,眼底满是温情?。 “罗师傅,您是京城人吗?” “不是,我老家是青州的,小时候喜欢舞刀弄枪,家里人曾请了个?大师算命,大师说我命中带煞,若一辈子不碰刀剑,方可得安宁,不过我不信这些,不顾家里人反对,毅然学了剑法?。” “后来呢?” “后来啊……”罗师傅看?了萧惋一眼,笑了笑,“后来就应了那大师说的,出了事?,家破人亡,还连累了许多?兄弟,结果?我命大,被人救了,但是瞎了一只眼,腿也断了一条,在穷乡僻壤的地方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便成了个?瘸子。” 第52节 大概是时过境迁,说起往事?时,罗师傅嘴角微微勾起,笑中带涩,语气中也含有一丝怅然。 “可是您还有箩萤啊。”萧惋说。 “是啊,幸好还有箩萤陪着我。”罗师傅笑看?了萧惋一眼,“夫人和箩萤年龄相仿,在我眼中,都还是个?孩子,却又是运送粮草,又是经?历战乱,夫人可曾抱怨过?” 萧惋想了想,笑说:“自然没有,这世上许多?事?,都是说不清的,比如我小时候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陪着,可我只有太后?再比如,为什么太后要求我,事?事?都要做到和我母亲一样优秀,她?到底把我当成萧惋,还是把我当成了我母亲?” “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原因,就像当权者明知战乱会让百姓流离失所,会让天下生灵涂炭,可这世上永远会有战争,因为人的野心不会消失,可是这世上也永远有人在平息战火,像我父亲那样,像温顾那样,和他们比起来,我做的事?太微不足道了,我所求的,不过是将?士们能在严寒的天气吃饱饭。” 萧惋说完许久,罗师傅都没有回应。 罗师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天没回神。 “罗师傅?”萧惋轻唤了他一声。 “诶。”罗师傅应声,声音有些不对劲,近似哽咽,“快吃红薯,趁热,一会儿该凉了。” 今夜月光皎洁,萧惋看?见,罗师傅的眼角划过一丝晶莹。 虽然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到了罗师傅的伤心处,但是萧惋并没有刨根问?底,她?静静地吃着手上的烤红薯,没多?久就吃完了一整个?。 “还吃吗,这里还有呢。”罗师傅说着去拿身旁的篮子。 “不了,已经?饱了,谢谢罗师傅,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萧惋说完起身上楼。 第60章 六十枝 因为次日便要按照原计划启程, 所以这一夜大?家?连行李都没怎么打开,为的就是第二日能尽快启程。 可是到了第二日,众人从天刚亮便起身等?, 左等?右等?,等?到太阳升了老高, 也迟迟不见马车的影子。 “画扇,叫两个人去车行看看。”萧惋怕事情出了什么差错,还是派人去一探究竟。 结果?两名护卫到了车行一看,大?门紧闭, 别说马车了, 连个人影都没有。 萧惋知晓后,无声叹气?, “昨日北羌搅起风波, 百姓受惊也是正常的, 罢了, 看来这几日是走?不了了。” 客栈掌柜的见萧惋又要续房, 笑?眯眯地说:“夫人, 您是和这里有缘分,我这家?客栈啊, 有福气?, 北羌来了两次,我这里都没损失一桌一椅,所以您住在这儿就放心吧。” 萧惋出手阔绰,且罗师傅用他们的厨房做饭, 会多做一些, 把?掌柜和小二的份儿也做出来,掌柜的觉得?罗师傅的手艺不错, 还挺舍不得?他们那么快走?的。 当日中?午,萧惋下楼在大?堂用午膳,画扇和问雪陪着,还有另外?两个护卫坐在另一桌。 没一会儿,门口走?进主仆五人,为首的是个女子,带着面纱。 他们先是和掌柜的定了三间房,上楼放好行李之后,下来坐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点菜。 萧惋略微看了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一眼,发现那女子怀有身孕。 正逢战乱,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外?出,带着丫鬟小厮,萧惋觉得?那女子的境遇和她倒是有两分像。 这样一来,萧惋便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这一看,便觉得?此人面纱上的那双眼睛,像极了她的一位故人。 大?抵是察觉的有人频频看自己,那位怀有身孕的女子也看向了萧惋,骤然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元……”萧惋心中?又惊又喜,刚要开口,便自觉此刻不是相认的时候,只能压下心中?喜悦。 画扇和问雪都是宫女出身,自然也认得?元阳公主,只看一眼恐怕还认不出来,但见萧惋的神色便知,那人是元阳公主无疑。 元阳公主怎么会在这儿? 萧惋心中?也有此疑问,北羌先帝驾崩的时候,元阳怀着孕,后来,萧惋听说元阳产下一位公主。 可是此刻元阳肚子隆起,看着似乎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元阳身边的一个丫鬟往掌柜的方向走?去,经过萧惋一桌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萧惋的茶杯,茶水洒出,顺着桌沿淌到萧惋腿上。 “对不起,这位夫人,奴婢太着急了。”那丫鬟一边道歉一边拿出帕子给萧惋擦衣裳。 问雪起身说:“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算了,我没事。”萧惋笑?笑?,让那丫鬟走?了。 元阳走?过来说:“我这丫鬟毛手毛脚的,打翻了这位夫人的茶水,还弄脏了这位夫人的衣裳,实在是不该,这样吧,夫人到我的房间去换身衣裳,算是我对这位夫人的赔礼。” 萧惋楼上有自己的衣裳,本不需要换别人的,但是元阳的眼神似有深意,萧惋便点点头说:“小事而已,劳烦了。” 跟着元阳上楼,到了门口,萧惋让画扇和问雪在门口等?着,她自己和元阳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元阳转头看着萧惋,摘下面纱。 “真的是你,元阳公主。” 元阳扯出一抹笑?,声音透着一股悲凉,“这里没有元阳,只有萧澜儿。” 萧惋知道,元阳公主一直记恨皇上送她和亲。 “既然不想论身份,那我便称你表姐吧。”萧惋说。 “也好,我出嫁四年多,还是第一次见到故人。”元阳示意萧惋坐。 两人在桌边坐下,“见到表姐,我也很惊讶,表姐怎么会在这儿?” “我……”元阳垂眸,“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北羌先帝驾崩之后,北羌内乱,两个皇子为了皇位反目,后温顾在其中?周旋拿下了北羌十座城池,北羌新帝登基后便一直想把?这十座城池夺回来。 皇上派杨明来镇守边境,北羌第一次出兵,是元阳以自己为筹码,嫁给了北羌新帝,从而让北羌新帝退兵,这才免了一场两国?恶战。 可是好景不长,北羌退兵不到一年,新帝就厌倦了元阳,在元阳有孕之后,更是新纳了两个美人,彻底将元阳抛到了脑后,没多久便重?新提起对靖国?出兵的事。 元阳知道靖国?国?力?不如从前?,怕一开战,连累了靖国?的百姓,苦苦哀求新帝不要出兵,可是,新帝还是出兵了,好在靖国?有温顾在,短时间内不至于让北羌占了便宜去。 萧惋听得?心惊肉跳,在得?知元阳为了保靖国?安宁,居然委身于新帝时,更是痛恨北羌新帝欺侮元阳。 “表姐,你是靖国?的嫡公主,北羌怎能如此不把?靖国?放在眼里!”萧惋咬牙。 “见你如此,竟像对我嫁给北羌新帝一事毫不知情,当初北羌使臣是和靖国?领兵的人说过退兵缘由的,难道你们不曾知晓?”元阳皱眉。 当初她被迫嫁给北羌新帝,还期盼着父皇或者母后能派人给她写封信或者传个消息给她,哪怕不能救她于水火,两句关心和安慰总可以的吧。 谁知道这一年多,竟连一句话?也没有。 “我从未听说这件事,倒是坊间都传,是杨明将军英明神武,这才击退了北羌大?军。”萧惋皱眉。 当初杨明班师回朝,没多久太子就病逝了,皇上皇后痛失爱子,就连杨明的封赏都没顾上,至于杨明击退北羌背后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也没人探查。 “表姐,你只身在北羌,应当还不知道,太子殿下他,已于去年病逝了。”萧惋说话?时,小心看着元阳表情。 元阳眸光黯然,“皇兄病逝我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北羌皇上对她尚可,知道她的亲哥哥病逝,还怕她伤心难过,每天都去她宫里陪她。 “后来,睿王入京,杨明追随睿王谋反,已经被皇上抄家?斩首,估计当时是杨明隐瞒了北羌退兵的真正原因。”萧惋笃定地说。 元阳长叹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我在北羌,听人说靖国?大?军的粮草被烧光了,将士们吃不上饭,北羌一直等?待时机,准备将靖国?一举击败,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从宫里,偷偷跑出来了,昨日刚到北羌边境,又听说了北羌人进城残害靖国?百姓,我这才过来看看,若是遇到北羌的军队,便让他们退兵回北羌。” “表姐既然已经逃离北羌,不如和我回京城去,皇上皇后知道你回去,一定会高兴的。”萧惋握住元阳的手说。 元阳摇摇头说:“走?不了,我女儿还在宫里,她才一岁多,我怎能抛下她,而且,北羌皇上知道我逃走?,一定会派人全力?搜捕,我出来只是想做一件事。”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块椭圆的物件,“这是北羌的虎符,我用了半年时间才仿制了一块假的,将真的偷换出来,本想趁着这次想办法给温将军送去的,今既见了你,便交给你,由你交给温将军吧。” 萧惋接过虎符,“表姐,那你呢?” “我?我自然是回北羌去。”元阳笑?笑?,看着萧惋说,“对了,得?知你嫁给了温将军,还没恭喜你呢。” “表姐,你还是和我回京城吧,等?将军打败敌军,再把?孩子接过来,或者派人去北羌皇宫里把?孩子抢回来。” 元阳闻言笑?了笑?,伸出食指戳了下萧惋的头,“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做事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皇宫是能随便闯的吗。”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早在父皇把?我送去和亲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她已经离宫好几日了,一定被人发现了,回去之后,等?待她是什么,她几乎已经能预料到了。 “放心吧,我还怀着龙嗣呢,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元阳摸了摸萧惋的头,“还能见你一次,这一趟也没白出来。”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萧惋先从里面出来,已经换了一套新的衣裳。 跟着出来的元阳说:“我怀着孕,衣裳宽大?,你穿着有些不合身,不过我丫鬟失手弄脏了你的衣裳,我理应赔礼的。” “冬天,身上衣裳本就穿得?多,宽大?些倒没什么,多谢了。”萧惋说完,带着画扇和问雪下楼,坐回了自己那桌。 元阳也回去了,只是上菜之后没吃几口,就去找掌柜的退房。 “这位夫人,您不是来的时候刚订的房间吗,这还没住呢,就要退房?”掌柜的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您对刚刚的房间不满意,若是不满意,可以换个别的房间。” “不了,临时有点事,需要走?了。”元阳说。 虎符已经送出去了,她便没有再留在外?面的必要。 掌柜的只好给她们退了房。 萧惋默默吃饭,情绪有些低落。从下楼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看元阳一眼,两人真的就像因为一个意外?而临时说上两句话?的陌生人一般,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 第61章 六十一枝 元阳离开后, 萧惋拿着虎符,思考许久,还是觉得亲自?把这虎符送到温顾手上才安心。 可是温顾领兵去打仗了, 她?该怎么找他? 下午,萧惋从护卫中选出了四人, “你?们和我一起去营地。” 画扇和问雪也想跟着,萧惋说:“你?们不会骑马,还是留在客栈等我回来?。” “夫人,只带四个人怎么够, 让他们都去吧, 万一遇到危险也能安全?些。”画扇说。 “人多目标太大了,他们四人身?手最好, 我信得过。”萧惋不敢耽误, 和四名护卫骑马便从北门?出了城。 按照上次温顾带她?去营地的记忆, 萧惋顺利到了营地。 营地边缘巡逻的人认出了萧惋, “温夫人, 您不是回京城了吗?” “昨日?北羌到城里残害百姓, 我们没走成?,温将?军呢?”萧惋下马, 跟着进入营地。 “温将?军昨日?带着大军和沈家军进攻北羌, 此刻已经打到北羌边境了,夫人,这里危险,您还是回城里等消息吧。”士兵以为萧惋是担心温顾的安危才来?, 便劝她?回去。 “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温将?军, 大军走的哪条路,我现在便追上去。” 第53节 那士兵一听萧惋要追赶大军, 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这可不成?,前方是战场,正在打仗呢,温夫人您可不能去,太危险了。” “我知道战场危险,我只把东西交给温将?军便走。” “这样吧,温夫人,您把东西交给我,或者等王将?军回来?交给王将?军,怎么样?” 萧惋想了想,问:“王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王将?军去京城安抚百姓去了,温夫人您来?的时候没碰见吗?应该傍晚便能回来?了。” “不行,这个东西很?重要,不能等了,我必须现在就出发。”萧惋言语坚决。 “那……那我们再派一队人马护送您吧。”那士兵看?了看?萧惋身?后的四名护卫,担心路上遇到北羌的人,四名护卫也不顶用啊。 大军主?力都随着温顾上战场去了,在营地留守的,都是上次在交战中受伤的,大概只有五百多人。 “温将?军让你?们留守营地是军令,怎可违抗?”萧惋摇头,“你?还是将?大军的方向告知于我,我速去速回。” 其?实这次温顾识破了北羌声东击西的计策,率领大军主?动出击,打了个北羌措手不及,并且这次还有沈家军相助,如虎添翼,靖国大军势如破竹,不出几日?便能大获全?胜。 但是萧惋觉得,若是温顾能拿到虎符,便能更快地将?北羌降服,双方都会少些牺牲,所以,这虎符一定要尽快送到温顾手上。 “昨日?下午,温将?军直接北上,遇到分?叉路后往左,过河之后便是双方交战的地方。”那士兵拗不过萧惋,还是将?大军的路线和盘托出了。 萧惋听后点点头,“王将?军回来?后,你?将?我去找温将?军的事告诉他。”说完,便上马和四名护卫一路向北。 马跑了半个时辰,便遇到了分?叉路,萧惋按照那士兵说的话往左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拉缰绳,“不对?劲。” 四名护卫停在萧惋身?后,“夫人,怎么了?” 萧惋指了指地上的泥土,“若是大军过境,千军万马从这里走过,短短一日?时间,这地上怎么会如此干净,连个马蹄印都没有?” 一名侍卫反应过来?,“是啊,这条路根本就没有人走过。” 另一人说:“难道那名士兵并未告诉我们大军真实路线?” “未必,温将?军足智多谋,也许只是为了防止大本营被敌人偷袭,从而让敌人知道了我们大军的真正路线,这才告知留守的人另一条路。”萧惋调转马头,“我们走另一条路。” “是!” 几人折返回去,走上了另一条路,直到天黑下来?,才看?见前方有一簇簇火光。 “夫人,前方就是我方大军了!”护卫说。 那火光是火把,映照出军旗上的“靖”字。 萧惋看?见大军,心中安定下来?,“驾!” 终于到了。 马儿往前跑了一段距离,路上忽然出现一根绳子,拦住了马的前蹄,马儿嘶鸣一声,萧惋惯性使然,整个人从马背上跌出去,离萧惋最近的护卫踩着马背飞身?到萧惋身?边,给萧惋做了肉盾。 萧惋摔在护卫身?上,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冲击力不小,还没等她?起身?,就听见护卫拔刀和人打斗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对?方手下一点不留情?,进攻密集,也不给萧惋等人回答的机会。 萧惋被护卫扶起来?,四人将?萧惋护在中间,萧惋在刀光剑影中看?清对?方身?穿着靖国士兵的铠甲,便知对?方是靖国的人。 这岂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住手!”萧惋喝道。 护卫听令,收刀退下,但依然挡在萧惋面前。 “我们是靖国的人,有重要的东西交给温将?军。” 对?面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举着刀说:“你?们说是就是?我看?你?们还像是北羌的奸细呢!” 一个为了国家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的人,被污蔑为奸细,实在是令人气愤。 一名护卫怒道:“你?们好好看?看?,这位是温将?军的夫人,长安郡主?!我们夫人前来?,确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温将?军,快放我们过去!” 那几个士兵对?着萧惋等人好一顿打量,“口说无凭,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 萧惋迈出一步,“几位军爷,前几日?我曾随温将?军到过大营,碰巧那日?沈将?军也到了,你?们前几日?一直和沈家军一起练兵,对?不对??” “确实如此,但仅凭这个我们也不能相信你?们不是奸细。” 对?面冥顽不灵,一个护卫忍不住,拿起刀说:“夫人,我们把他们击退,您上马闯过去,见到温将?军,他们自?然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见护卫拿起刀,那几名士兵顿时警惕起来?,“还说不是奸细,迷惑不过就想硬闯,快把他们拿下!” 两军对?阵,互相派出探子奸细也是常有的事,这几个士兵今夜负责外围守卫,见有人来?自?然心中戒备,更别提萧惋身?边的四个护卫都是高手,普通人哪有什么好的身?手? “慢着!”大敌当前,自?己人怎能自?相残杀,萧惋命护卫住手,又说,“这样吧,我们放下刀剑,和你?们去营中,让温将?军见我们一面,到时便知我的身?份是真是假。” “好啊,那你?们把手里的家伙都放下,走过来?。” 几人照做,结果几个士兵立刻用绳子将?他们捆绑起来?。 四名护卫被五花大绑,只有一双脚能动,萧惋是个弱女子,只被绑了手腕。 “和我们走吧。” 到了军营,五人被关进一个狭小的营帐里。 “军爷,何时让我们见温将?军?”萧惋问。 “就凭你?们,还想见温将?军?昨天晚上,便有一个女子说是小王将?军的家眷,正好昨夜巡逻的兄弟心软,把人带回来?了,结果那人就是一个骗子,这不,今日?刚被温将?军处置。你?们现在又来?,以为我会相信吗?”押送萧惋等人的士兵坐在门?口,说话时一脸得意之色,估计是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抓住奸细立了一功。 萧惋叹了口气,“军爷为了靖国大军安危着想,对?我们有所防备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们并不是北羌的奸细。” 此时四名护卫已经不能反抗,那士兵也不着急了,拿过一碟花生米放到手边,一边听萧惋说话一边捏起一颗,抛到空中张嘴去接,结果花生落到脸上,弹了一下不知道去哪儿了。 “军爷,劳烦去向温将?军通禀一声,就说萧惋来?找他,他听见这个名字定会来?见我的。”萧惋说。 “闭嘴,再说话把你?嘴堵上!”那士兵低头去找那颗花生,不理会萧惋的话。 萧惋心中焦急,这士兵又油盐不进,她?视线往地上一扫,“在你?左边呢。” 士兵往左看?了一眼,在一颗小石子旁静静躺着那颗花生,他捡起花生,放到手心里擦了擦,“不能浪费了。”说完,放进嘴里。 萧惋还欲再说什么,有人走到营帐外,低声说:“小王将?军来?了。” “他怎么会来??” “阿三多嘴,把捉到奸细一事禀告给小王将?军了,小王将?军便想来?看?看?。” 话毕,王陵走了过来?。 “里面怎么回事?”是王陵的声音。 还没等士兵回话,萧惋喊起来?,“王公子,是我!” 王陵一听是萧惋,脸色一变,一把掀起帐帘走进来?,“温夫人,您怎么来?了!”又看?见萧惋的手被绑着,急忙去给萧惋松绑。 “还有我这四名护卫,一并解开吧。” “是是是。”王陵边解绳子便回头对?那两个士兵说,“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给夫人的几位护卫松绑!” 吃花生米的那个估计已经被吓傻了,被王陵吼完也没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他才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去给几人松绑。 “这谁绑的,这么紧。”王陵解开绳子之后,看?见萧惋的手腕通红。 “我的手没事,温将?军呢,我要见他。”萧惋心中惦记着虎符一事,别的事现在顾不上追究。 “温将?军正在与大家议事,夫人先随我到温将?军的营帐里等候吧。”王陵带着萧惋到了温顾的营帐外,“夫人进去等候便可,我去请温将?军过来?。” 萧惋点点头,进营帐之后,把虎符拿在手里。 没多久,营帐走进一人,萧惋转身?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温顾身?穿铠甲,脸上有胡茬,且浑身?上下满是泥土,像是从泥里滚过似的。 “你?怎么这个样子?” “惋惋,你?怎么来?了?” 第62章 六十二枝 两人上次见面, 是温顾送她回京,不过?短短两日的功夫,温顾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萧惋从?来没见过?温顾打仗时的样子, 如今见到,只有心疼。 她不管不顾地扑到温顾怀里?, 温顾下意?识回抱住她,又想起自己一?身泥污,只得放下手?,“惋惋, 我身上脏。” “哪里?脏了, 我不觉得脏。”萧惋抱得更?紧了。 “王陵说你有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温顾问。 萧惋松开温顾,正色拿出虎符, “今日在?城内, 我遇见了元阳公主, 她用半年时间, 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假虎符, 将真的虎符换了出来, 就?是这个。” 温顾接过?,对着烛光看了看, 点头说:“不错, 这个确实是真的。” “北羌大军历来只认虎符不认人,有了虎符在?身,打赢北羌易如反掌。”萧惋说。 温顾拿着真虎符,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 “我们在?北羌的探子, 探听到北羌皇帝正暗中?查找元阳公主的下落,若是此时我们拿出真虎符以挟北羌大军, 那么北羌定会知道这虎符是元阳公主送出来的,到时候,元阳公主恐怕……” 后半句温顾没明说,但是萧惋知道他想说什么, 若是北羌皇帝知道虎符是元阳公主送出来的,恐怕会要了元阳公主的命。 “那我们可否事先救元阳公主出来?”萧惋问。 “你和元阳公主感情深厚,遇见她的时候,应当已?经劝说过?她回靖国?吧。”温顾了解萧惋。 “是啊,不过?她不愿意?和我回去,放不下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萧惋叹口气说。 她能理解元阳公主身为母亲的爱子之情,因为她也是一?名?母亲,若是要她离开承欢,她也不会答应。 “那我们就?算是去救她,她也不会和我们走。”温顾将虎符收起,“此事容后再?议,你先说清楚,为什么没回京城?” 那日他亲眼看着两辆马车驶向城门?方?向,后来他知道北羌人攻入城内后,算了算时辰,萧惋他们应当早就?出城了,所以在?知晓北羌声东击西的计谋后,便直接带兵攻打北羌。 如今知道当日萧惋根本没离开城内,他心里?一?阵后怕。 “当日走到城门?口,罗师傅预感到有危险,说什么也不让大家出城,我们便在?一?家酒馆等了会儿,结果没多久北羌人就?打进来了,我怀疑北羌人应当早就?埋伏在?城外了,若是正常出了城,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危险,留在?城内也算躲过?一?劫。”萧惋说完,又简单讲了车行关门?以至于无法?出城的事,“不过?也多亏了车行出尔反尔,要不然我还遇不到元阳公主呢。” 温顾得知大家一?切都好,松了口气,“今晚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一?早我派一?队人马送你回去,王将军在?城内安置百姓,你回去和王将军在?一?起,我也放心些。” 这场仗已?经开始打了,形势更?加危险,温顾不放心再?让萧惋这么回京,和王将军在?一?起反而更?安全。 “嗯,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亲手?把虎符送到你手?上,送到了我便也放心了。”萧惋说着,抬手?去摸温顾的眉眼,手?抬到半空却被温顾捉住。 第54节 “手?腕怎么红了?”温顾皱眉。 “没什么,只是方?才到了营地外围,被巡逻的士兵当成奸细绑住。”萧惋笑着说,“你可千万不要罚他们,他们负责巡逻,自然不能轻信他人,而且我听说,昨日晚上有名?女子称自己是王公子的家眷,被人放进来了,怎么回事?”萧惋想起那个士兵的话,不由得问。 一?提起这件事,温顾就?皱起眉头。 昨日他们和北羌的战事持续一?整日,直到把北羌逼退回北羌境地内,他们才退兵,回到营地时已?经深夜了。 由于他的营帐一?直没人,所以没点灯,他进去之后,也没仔细看,洗了把脸就?坐到床上,准备脱鞋睡觉,结果察觉到床上有一?人呼吸声,他立刻警惕起来,回首掐住那人脖子,那人吃痛叫了一?声,竟是个女子! 把人拖出去,叫了巡逻的人来问,巡逻的人也傻了,支支吾吾地说:“这位说自己是小王将军的家眷,怎么到了将军的营帐里?了?” 他大怒,先是把放这女子进来的人打了二十军棍,而后把王陵叫了过?来,王陵一?见那女子,吃惊道:“我不是把你送走了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原来这女子是王陵在?沧州救下的那名?女子,她并没有走,而且一?路跟着王陵到了军营,还以王陵家眷的身份钻进温顾的营帐。 这女子揣着什么心思,王陵算是看出来了,这是瞧出了温将军的身份想攀高?枝呢! 把那女子关了一?夜,温顾一?夜没睡,打了盆水将自己床上的那层薄褥泡了,连夜洗干净,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眯了会儿。 今日一?早,他便命王陵再?将那女子送走,若是那女子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按照军规处置。 同时,他还加强了营地的巡逻,无论何人出现在?营地周围,都不得放松警惕,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便都当做奸细处理。 温顾将事情发?生的大概讲了一?下,省去了被爬床的那一?段。 “没想到那女子竟然跟到了军营来,胆子也太大了,对了,在?沧州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可就?是想不起来。”萧惋说。 温顾起身替萧惋铺干净的褥子,“想不起就?不想了,左右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褥子铺好后,温顾让萧惋躺下,“试试,能不能睡?” 床只是用两个长木板拼起来的,只铺一?层薄褥子,硬得很,萧惋躺上去,身上被硌得疼,但是这里?环境简陋,萧惋也不想让温顾多费心。 “这样挺好的。”萧惋起身说。 温顾知道她没说实话,他记得自己还有一?件大氅,便想找出来给萧惋再?垫一?层。 就?在?他转身之时,营帐外的火光突然变得凌乱,举着火把的士兵跑起来,还能听见马蹄声。 温顾和萧惋对视一?眼,都觉得外面有事不好,还没等温顾跟萧惋说一?句“在?这儿等我”,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道:“北羌的人打过?来了!” 北羌夜袭! 原本北羌被打退,元气大伤,没有个三五日不会再?来,没想到今日会夜袭靖国?营地。 不过?由于昨日那女子的事,温顾加强了营地外围守卫,是以北羌夜袭短时间内并未给大军带来很大的冲击。 温顾拿起刀便出了营帐,萧惋跟了两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大喊:“小心啊!” 外面全是拿着火把在?跑的士兵,萧惋向远处看去,能看见骑在?马上的北羌军身影。 两边的人交锋,定有伤亡,骑在?马上的人倒在?马下,白晃晃的刀剑瞬间就?染了血,萧惋被眼前的场面震慑,忘记松了帘子回营帐内。 那四名?护卫见了萧惋,拿着剑护在?了营帐周围。 “夫人,快进去吧,外面危险。” 其实现在?营帐内外也没什么安全危险之分,北羌夜袭来势汹汹且人数很多,此刻营地几乎成了战场中?心,到处都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利箭,刚刚还好好站在?眼前的人,也许下一?刻便倒下。 混乱之中?,萧惋看见那个将她认作奸细的士兵,向敌人挥着刀,还没跑到敌人近前,胸口就?中?了一?箭,倒在?地上不动了。 护卫看不下去,将帘子从?萧惋手?中?夺下放下来,萧惋的视线被帘子隔断,但是耳边的声音却依然清晰。 这一?战,一?直打到了天亮,温顾一?夜未归,萧惋一?夜未睡。 天亮之后,萧惋出了营帐,看着军医给伤员包扎伤口,有的已?经牺牲,身上盖着一?块布。 走到军医面前,萧惋蹲下说:“我能帮你做什么?” “使不得啊夫人,夫人还是回营帐吧。”军医惶恐。 “既然受了将士们保护,我也该做点什么才是。” “那夫人就?帮我磨药吧。”军医不敢让萧惋做一?些脏的累的活,便让萧惋坐着磨药。 萧惋叫四个护卫也去帮忙,自己按照军医的要求磨药,配药,之后煎药,再?一?碗一?碗给伤者端过?去。 见萧惋这般平易近人,大家也渐渐和萧惋说上话了,“夫人,昨晚温将军把北羌人击退后,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北羌城门?才停,现在?还守在?哪儿呢,北羌人真怂,只会干一?些偷袭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另一?人说:“温将军说了,兵不厌诈,管他是明枪还是暗箭,都把他打回龟壳里?去!” 语毕,周围人都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批伤员被送回来,其中?一?个轻伤,只是伤了手?臂。 “阿三,前方?怎么样了?”大家纷纷问那人。 叫阿三的挽起袖子任人给他包扎伤口,说:“北羌人退兵之后,我们一?直守在?城下,今晨北羌突然在?城楼上挂了一?个人,温将军见了,直接下令攻城,结果攻进去之后,城内空无一?人,竟然唱起了空城计,不过?你们猜怎么着,温将军竟然拿出了北羌的虎符,那些原本想要围剿我们的北羌士兵,见了虎符之后都乖乖放下武器,投降了!” “真的?太好了,那我们是不是已?经赢了啊!”其他人听后一?阵叫好。 阿三说:“我看温将军是想接着往下打,我被送回来的时候,温将军已?经带着人继续进攻了。” 一?直在?旁听着的萧惋忽然问:“阿三小将,你说的被挂在?城楼上的人,是谁?” “夫人,我不认识,但远远看着是个女人,好像还怀着身孕。” “砰”的一?声,萧惋手?里?拿着的药碗掉在?地上,冒着热气的药撒了一?地。 第63章 六十三枝 “夫人, 你怎么了??”一个?护卫见萧惋脸色不对劲。 萧惋像没听见似的,双手无力垂在身侧,往后倒退了?两步, 嘴里?一直重复:“怀着身孕的女?人……环着身孕的……” 两军对战,能被敌人挂上?城墙的, 能让温顾一看便怒而攻城的,除了?元阳,还能是谁? 起风了?,风吹在脸上?, 跟刀子似的。 “去……”萧惋指向大军进攻的方向, 手忍不住发颤,“去看看。” 两名护卫拦在萧惋身前, “夫人不可, 此时前方正在打仗, 现在过去太危险了?。” “危险?不是将军已经拿下一城了?吗, 还有什么危险的。”萧惋不管不顾地去牵了?马。 护卫们无可奈何, 只能骑马跟在萧惋身后。 其他士兵互相看了?看, 不明白为何萧惋忽然?就变了?脸色,又坚持一定要?去城墙处看看。 阿三的手臂已经被包扎好, 他起身:“那座城是空城, 我回来的时候城内还无人,且温将军也留了?我们靖国的人驻守,应当没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 我们也能应付, 夫人,我们和你一起去。” 萧惋一挥马鞭, 马儿疾驰而出,身后跟着四?名护卫,还有十几名靖国士兵。 行至北羌城楼,萧惋远远便看见高高悬挂在顶上?的人。 一阵风吹过,那人面前的头?发被风吹散开,看清那人容颜的瞬间,萧惋耳边仿佛响起了?幼时的声音,“惋惋,你在不在里?面?” 这是冷宫外,元阳找到她时问的话。 “元阳!”萧惋泪水上?涌,眼前一片模糊,用力抽了?下马鞭,疾驰到城门,随后下马跑到城楼上?。 此时城楼上?的守卫都是靖国的人,见萧惋跑上?城楼,有人阻拦,“夫人,将军有令不许上?城楼。” 阿三从后面跑上?来,对城楼上?的守卫:“夫人来此有要?事,都让开。” 萧惋上?了?城楼,在几名护卫的帮助下,将元阳的尸身拉上?来。 见到元阳的尸体,萧惋再也忍不住,哭声呜咽,泪流满面,“元阳!” 几名护卫见元阳的模样也不忍地转过头?去。 元阳脖子上?有两道勒痕,身穿的白色衣裳有一道道血痕,可见被鞭子等物狠狠打过,最可怖的是下半身,满是血污,像是被血浸透了?似的。 萧惋悔不当初,若是昨日她态度强硬些,把她留在客栈,那今日,便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幼时,元阳把她从冷宫中救出来,她欠了?元阳一条命,可是今日,元阳身陷囹圄,她却?没能救出她。 “对不起……”萧惋抱着元阳的尸身失声痛哭。 明明昨日,两人还对坐叙话,今日,便阴阳两隔。 良久,萧惋声音沙哑:“去城内,寻件体面的衣裳来。” 阿□□应最快,听见萧惋的话便下了?城楼,就近寻了?个?绸缎庄,里?面有做好的成衣,阿三拿了?一件较宽大的,又扯了?一张白布。 一路跑回去,将衣裳和白布都放到萧惋手边,他知道萧惋要?衣裳是想给元阳公主换上?,便带着其他的士兵和护卫退到台阶处。 萧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给元阳换衣裳。 “这是北羌的衣裳,你先穿着,等回了?靖国,再换上?我们靖国的衣裳。”萧惋轻声,“你放心,此次一战,靖国战胜北羌已成定局,到时候我们把你的女?儿接到靖国,定会?让她无忧无虑,好好长?大。” 衣裳换好,萧惋又整理好元阳的头?发,最后在元阳尸身上?盖上?白布的时候:“元阳,我们回家了?。” * 温顾这一战,有沈家军相护,又有虎符在手,势如破竹,一连攻下三座城池,将北羌与靖国边境相邻的城池全都收入囊中。 晚上?,沈家军在城内驻守,温顾退到城外。 清风询问了?城门守卫几句话,回来:“将军,白日里?夫人将元阳公主的尸身带回靖国了?。” 温顾叹了?口气问:“我写的折子送回去了?吗?” “已经派人加急送回京城了?。”清风答。 “元阳公主嫁到北羌多年?,为北羌先皇诞下一女?,后又嫁给如今的北羌皇帝,一女?嫁父子,本就是折辱我靖国,如今北羌又杀害了?元阳公主性命,我温顾定要?报此仇,为元阳公主讨回公道。” 清风:“夫人留下一句话,是要?把元阳公主的女?儿接回来,不能让靖国血脉流落在北羌。” “的确该接回来,北羌皇帝冷血无情,连自己未出世的孩儿都不顾,岂能善待元阳公主的孩子?” 完,温顾拿出一副北羌地图,“我们有虎符在手,不出五日便能打到北羌都城,只是北羌都城守卫不听从虎符调遣,强攻恐怕不容易,去把其他几位将领叫过来,我们连夜制定好进攻计划。” * 此时的北羌皇宫内,皇上?愁眉苦脸地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众臣,怒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接着,指着其中一人:“大敌当前,你身为一军主帅,就抛下自己的兵马,一个?人跑了??” “启禀皇上?,那温顾手里?有虎符,反过来号令让我们的兵马自相残杀,还谁擒住了?主帅,就赏银万两,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废物,此次出征,你的计策没一个?成功的,先是火烧粮草,被温顾发觉,后又声东击西,温顾根本没中计,昨晚夜袭也没占到便宜,今日以元贵妃为饵,唱一出空城计,结果反而引狼入室,一日之内便丢了?三城,我北羌男儿一向能征善战,何时受过此等屈辱!”皇上?怒火攻心,一番话完,眼前一黑,有些站不稳,多亏身边的太监手疾眼快,扶着皇上?坐回龙椅上?。 第55节 “臣知罪,臣无颜面对皇上?,无颜面对百姓,臣这就已死谢罪!”着,便抽出刀架在脖子上?。 “住手!你死不足惜,可是你一人之死,也换不回那三座城池,明日温顾定会?再来,快想对策才是!”皇上?头?疼欲裂,这几个?臣子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气得他大手一挥,把一摞摞折子挥到地上?。 北羌如今落到如此境地,根结所?在还是那块虎符。 “皇上?,臣想办法,把虎符偷回来。” “你当温顾是傻子,那么重要?的东西,偷就偷?”皇上?大吼,吼完自己又想,元阳不就是从他身边把虎符偷走的吗?他才是那个?大傻子! “今天晚上?,想不出办法来,明日就到百姓面前跪着吧!”皇上?完,一挥袖子转身走了?。 * 靖国大军连攻多个?城池,士气大涨,北羌面对靖国的进攻毫无办法,五日后,温顾率领着大军,攻到了?北羌都城之下。 仗打了?这么久,就连温顾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战,会?打到这个?地步。 原本皇上?派他出征,为的是守住靖国自己的领土,而如今,北羌几近灭国。 这一天,是元阳公主用命换来的。 北羌都城城门紧闭,城楼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守城人,手中的弓箭正对着靖国大军,一旦靖国大军有攻城的动作,他们便会?万箭齐发,誓死守护都城。 温顾并没有直接进攻,而是派人喊话劝降。 北羌降与不降,其实对战局没多大影响,不过,若是最后一战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取胜,何乐而不为? 前方人在喊话,温顾问身旁的清风,“沈将军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将军放心,沈将军已经带人埋伏着了?,若是北羌皇上?想跑,一定会?被沈将军截下。”清风。 “那就好。”温顾勾唇一笑,再看向城门时,眸光犀利,“最后一刻钟,若是一刻钟后还不开门,便攻城。” * 这个?时候,萧惋正在回京的路上?。 王将军带着一百人,护送元阳公主的棺椁回京。 “夫人,快下雪了?,披件披风吧。”画扇拿着披风走到萧惋的马下。 萧惋从队伍中走出来,下马,任画扇为她披上?披风。 画扇替萧惋披好披风后,便默默退到队伍后面,上?了?马车。 马车上?,坐的是画扇、问雪和箩萤父女?四?人。 问雪见画扇回来了?,抓着她的胳膊问:“夫人瞧着怎么样?” “夫人瞧着比昨日精神了?些,只是脸色依然?不太好。”画扇完叹了?口气。 自从萧惋去给温顾送虎符,留在客栈的几人便提心吊胆地等,一夜过去,萧惋还没回来,罗师傅便,若是当晚萧惋再不回去,便去找萧惋。 结果,到了?晚上?,萧惋回来了?,身后四?名护卫还拉了?个?板车,车上?面蒙着一块儿白布。 罗师傅见到萧惋,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只是等萧惋到了?近前,众人一看萧惋的脸色,便瞧出了?不对劲儿。 萧惋脸色煞白,眼眶发红,眼中无光,跟谁也不话。 几个?丫鬟被萧惋这个?样子吓坏了?,画扇心中最是不安,因为看萧惋的样子,和小时候被元阳公主从冷宫里?救回来之后的样子差不多。 护卫和大家简单解释缘由,众人知道那车上?是元阳公主之后,倒吸了?口冷气。 画扇和问雪还哭了?一场,她们之前在宫里?伺候,都知道元阳公主心地善良。 “明日一早,王将军会?带人来护送元阳公主回京,今晚大家收拾好东西,明日便走。” 这是萧惋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一连行了?五日,萧惋都是这个?状态,一日三餐倒是按时吃,只是吃得极少。 也不坐马车,坚持骑马跟在棺椁后面,若是晚上?走不到城里?,需要?在野外将就一夜,她便要?睡在一眼就能看见棺椁的地方。 没人能劝得动萧惋,直到第六日一早,王将军收到温顾的飞鸽传书。 “北羌降了?!”王将军看完信,面露喜色向大家宣布。 萧惋将手放到元阳的棺椁之上?,“我们赢了?,你听见了?吗?” 第64章 六十四枝 北羌城破兵败, 温顾率领大军将北羌皇宫层层包围,让北羌皇上写下降书,承诺做靖国的附属国, 每年上贡,还将北羌皇上最年幼的妹妹——元阳公主的女儿, 从宫里接了出来。 拿到降书后,温顾收到了京城来的消息,皇上命温顾立刻回京不得耽搁,温顾让清风整顿大军, 班师回朝, 沈家军也要一?同回京。 他自?己则先走一?步,快马加鞭追赶上了萧惋一?行?人。 他心里放不下萧惋。 一?连几日沉默寡言的萧惋见了温顾, 先是问:“可把元阳的女儿接出来了?” “放心吧, 已经接出来了, 沈将军照看着。”温顾牵起萧惋的手, “短短几日, 瘦了这么多。” 因着元阳的离世, 萧惋这几日心中郁结,胃口不好, 现下听到元阳女儿已经救回来了, 靖国大获全胜,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我没事,只是我与元阳多年未见,再见面竟是这般情境, 心中难过罢了。” “北羌归降, 元阳公主大仇得报,你?要想开些。” 逝者已逝, 活着的人定要好好活着。 * 两个月之后,元阳公主的棺椁回京,温顾夫妇将元阳送回宫内,送到皇上面前。 半年不见,皇上的头发?已经花白,看着整整老了十岁,听赵公公说,皇上收到了温顾的信后,得知女儿惨死,一?夜白了头,十分后悔当初将元阳送去和亲。 可是事到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呢? 萧惋看着扶着棺椁声泪俱下的皇上,问赵公公:“怎么不见皇后娘娘?” “唉,皇后娘娘一?连失去一?双儿女,一?病不起,太医说,皇后娘娘恐怕时日无多了。”赵公公叹息。 萧惋听后心中一?沉,忙去长?春宫看望。 此时的皇后娘娘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连和人说话都十分费力?。 “元阳回来了?”皇后娘娘将萧惋错认成了元阳,颤抖着去拉萧惋的手。 萧惋握住皇后娘娘的手,坐到床边,就任皇后娘娘认错人,不忍心说破。 “对不起,都怪母后没保护好你?,让你?在那边受尽委屈……”一?滴泪从皇后娘娘眼角滑落。 见皇后娘娘这个样?子?,萧惋忍不住红了眼眶。 “元阳,母后马上就去见你?了……咳咳……”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就咳喘不止,萧惋忙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这样?的情形太医仿佛已经经历许多次,只是叹口气,让皇后娘娘静养,别的便没有说什?么。 在元阳回京的第?三?天,皇后娘娘撒手人寰。 从北羌回来的这段日子?,大概是萧惋最难过的一?段时间。 让萧惋振作起来的,是温顾和承欢父女。 大抵是和父母分开了太久,承欢被接回平南王府之后,哭闹不止,因着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只有半香抱着她的时候才不哭。 不过血浓于水,在和父母相处了两三?日后,承欢便格外喜欢粘着母亲,萧惋一?离开她的视线,便咿咿呀呀地要找萧惋抱。 至于温顾,不太得女儿待见。 他第?一?次抱女儿在怀里,两只胳膊都不知道?怎么摆,动作十分僵硬,估计承欢被抱着也不怎么舒服,小嘴一?撇就哭出声来。 女儿一?哭,温顾更不知道?怎么办了,有些无措地说:“惋惋,她哭了。” 萧惋看着温顾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那你?哄哄她。” “怎么哄?” 女儿的哭声越来越大,温顾手忙脚乱,走到萧惋身边,承欢伸出手去够萧惋,萧惋见状,从温顾怀里接过女儿。 “要这样?抱。”萧惋抱着女儿给温顾做示范。 温顾见女儿到了萧惋怀里果然不哭了,松了口气,同时抱怨道?:“我记得你?同我说,承欢不怕生,见人就笑,那怎么一?见到我这个亲爹就哭呢?” 他们送元阳公主回京的第?一?日晚上,温顾就去王将军府把女儿接了回来,在王将军府上,他第?一?次见到女儿的时候,觉得那个襁褓之中的小小婴儿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女儿的脸蛋。 察觉到身旁有人摸自?己的脸,承欢大眼睛一?转,和自?己的父亲来了个对视,温顾勾起嘴角笑意满满,承欢咿呀两声嚎啕大哭。 为此温顾一?直心有疑问,女儿对待萧惋和对待他之间,未免差的太多了些。 萧惋猜测说:“可能是女儿对你?太陌生了,你?多抱抱她,感情嘛,都是需要培养的。” 温顾听后深以为然,女儿还未出生,他便上了战场,一?去便是半年多,也许女儿觉得自?己不是个好父亲,所以不喜欢自?己,待到日后他多多与女儿相处,让女儿知道?自?己很爱她,也很爱母亲,也许便好了。 之后的日子?里,温顾一?直致力?于和女儿培养感情,但是效果甚微,这么久了,他一?抱女儿还是哭。 五月份,皇后和元阳公主全都下葬,北羌送来了许多贡品,倒是让靖国的国库充盈了不少?。 解决的北羌这个心腹大患,皇上便立下皇长?孙为皇太孙,如今靖国经过睿王一?事后,生下的几个皇子?都老老实实留在封地,没人敢对皇位动心思,皇太孙的地位还算稳固,只是太孙年纪太小,路还走不稳当,将太孙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任重而道?远。 皇上曾将温顾召进宫中,想让他与丞相、太傅一?起教养皇太孙,温顾婉拒了,一?来现在刚打完仗,军队事务繁忙,二来两国交战这半年,工部?的事务堆积如山,他这个工部?尚书实在无暇分身,空闲的那点子?时间,还要回家和女儿培养感情呢。 略加思索之后,皇上也打消了让温顾教养皇太孙的念头,靖国的军队离不开温顾,工部?尚书一?职,一?时也找不到其他人担任。 温顾确实忙碌,女儿在家,他怕家里人来人往吵到女儿,也不再继续在家办公。 * 萧惋不在的这些日子?,王若筱一?个人打理兵器铺子?,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进账不少?。 “惋惋,我是不是还挺有经商天赋的?”王若筱赚钱上瘾,拿着账本来让萧惋看账的时候沾沾自?喜。 一?看账本,萧惋才想起来,她自?己的嫁妆和兵器铺子?挣的钱,全都给大军买粮食了,如今她一?穷二白,倒是温顾这次战胜北羌有功,从北羌扫荡来的战利品,皇上赏赐了他不少?。 晚上,温顾回家,想去看看女儿,却?被萧惋拦住,“承欢已经睡了。” “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温顾轻蹙眉头说。 “那到没有,只是她今日贪玩,没有午睡,所以晚上睡得早了些。”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去打扰女儿了。”温顾点点头,转而回房沐浴。 第56节 萧惋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看。 等温顾洗好出来,以为萧惋又?在看什?么话本子?,“书生和小姐在一?起了没有?” “没有,因为书生太穷,小姐就和家人回去了。”萧惋没好气。 温顾记得萧惋说过,书生和小姐在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怎么又?分开了? 低头一?看,哦,原来不是在看话本子?,而是在看账册。 “这么晚了,账册有什?么好看的。”温顾直接把账册从萧惋手中抽出来,顺手一?扔,账册稳稳地落在桌案上。 “我当然要好好看看,仔细算算这府上还有多少?存银可供开销,我可没嫁妆再贴补家里了,自?然要精打细算,从明日开始,一?日三?餐能省则省,我看今年夏季的衣裳也不用另做了,去年的还能穿呢。”萧惋边说边拿起被子?盖到身上,一?个眼神也没给温顾。 温顾听出来了,萧惋这是开始和他算账了。 勾勾唇角,温顾从身后搂住萧惋,“惋惋,这次皇上又?赏了我不少?东西,你?明日去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萧惋用力?拍了下温顾放在她腰间的胳膊,狠狠一?下,结果温顾什?么反应没有,反倒是她自?己的手心疼得很。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惋转过身,瞪了温顾一?眼。 温顾欣赏萧惋发?小脾气的样?子?,手臂一?使力?,把人拉进自?己怀里,萧惋又?挣脱出来,质问道?:“除了我用嫁妆买的粮食,你?还让王公子?买了大量粮草,足可以支撑三?个月的,是不是?” “是。”温顾承认地坦然。 “你?哪儿来的钱?”萧惋撑起上半身,俯视着温顾。 “前几年和南齐打仗的时候,在外头做了点小生意,运气好,挣了点钱。”温顾一?只手枕在头下,看着萧惋说。 “三?个月的粮草,说买就买,你?挣的那‘点’,比皇上国库里的钱还多吧?” “比不上靖国强盛的时候。” 靖国十年前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国力?早不如从前,温顾这么说,就相当于承认了。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若不是我想起来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萧惋气闷。 温顾揽住萧惋的后背,懒懒地笑说:“谁说我要瞒着你??我一?回京就让王陵整理生意上的事,准备得空就带你?去南方看一?看的。” 他不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生意,所以产业都在南方,萧惋是他的妻子?,她自?然也是他的产业的主人。 “哼。”萧惋冷哼了声,不理会温顾,面朝墙躺下。 温顾起身去看萧惋的脸,烛火映照出的影子?竟萧惋整个人罩住。 “我从未打算瞒着你?,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说而已,不为这件事生气,好吗?”温顾真的没想过瞒着萧惋生意上的事。 萧惋刚嫁过来的时候,凭借府上的账册认定他没钱,那个时候两人刚刚成婚,彼此都不了解,他才没如实相告,后来萧惋提出想开铺子?,他从中拉线,将自?己贩卖兵器的渠道?提供给萧惋,原本打算等萧惋的生意走上正轨再和萧惋坦白的,谁知北羌突然起了战事。 “反正我又?不知道?你?的底细,你?怎么说都行?。”萧惋看着墙说。 “我的底细你?还不知道??”温顾低头在萧惋脸上用力?亲了一?口,“人都是你?的了。” 第65章 六十五枝 今年?春季降雨多, 回京两个月,下了?好几场暴雨,温顾派人去南方考察, 他担心暴雨决堤,南方会再发洪水。 果然?, 有地方官员上奏,说连续几日下大雨,水位线上涨,恐有决堤危险。 温顾和皇上禀明?此事, 皇上决定让温顾南下防洪, 温顾应了?。 领命之后,温顾和工部的官员连夜议事, 商议去南方防洪一事, 彻夜未归。 当夜, 萧惋是和女?儿一起睡的。 结果自此之后, 萧承欢每晚都要和母亲一起睡, 每到晚上, 只要乳娘一把她抱离母亲身边,她便哭闹不止。 萧惋不忍听女?儿哭, 便每每心软让女?儿和自己?一起睡, 这样?一来,温顾就十分发愁。 回京两个月,萧承欢和温顾混了?个脸熟,温顾抱孩子的姿势也熟练了?, 萧承欢也不再一被温顾抱就哭了?。 但是另一个问?题来了?, 她太?黏着萧惋了?。 萧承欢一出生,就是一个人睡在厢房的摇篮里, 由于夜里要喂奶,所以乳娘也宿在厢房。 原本以为女?儿这样?会独立一些,谁知道只和萧惋睡了?一夜,便夜夜都要萧惋抱着睡。 “承欢,晚上的时候,娘是要和爹一起睡的。”温顾抱着女?儿,耐心地说。 萧承欢人在温顾怀里,眼睛却始终不离萧惋,温顾走到左边,她把头扭到右边,温顾走到右边,她便转向左边,总之,萧惋人在哪儿,她的视线就看向哪儿。 温顾没了?办法,看向萧惋说:“要不然?把承欢的摇篮搬到卧房里来吧。” “那她晚上要喝奶怎么?办?”萧惋问?。 “……”温顾犯了?难,最后还是一咬牙,让乳娘把承欢抱走了?。 晚上,温顾想着要去南方防洪的事,“惋惋,皇上命我去南方防洪,我想带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我们才刚回来没多久,不能再撇下承欢了?。”萧惋摇头说。 承欢现在才八个月大,刚和父母相处些日子,就又?要分开,萧惋舍不得,温顾也是。 此去南方,虽然?不像打仗那样?凶险,但是防洪也不是轻松的,带着妻儿也确实不方便。 不过温顾和旁人不同,他之前就说过,有机会要带萧惋去南方看看,如?今皇上让他去南方防洪,正好借公务之便,带着萧惋去南方。 “你和女?儿一起去。” “女?儿还小?呢,怎么?能长途奔波,而且承欢离不得乳娘,难道要把乳娘也带过去?”萧惋觉得温顾的话不太?可行。 “那就把乳娘也带着,还有罗师傅。罗师傅自从北羌回来,便开始研究小?孩子的吃食,已经跟着厨娘学了?许久,左右承欢也到了?吃辅食的时候了?,让乳娘和罗师傅等人都一起去。” 萧惋更?觉得不可思议了?,“你是奉皇命去防洪的,拖家带口的像什么?样?子?” “谁说你和女?儿是跟着我去的了?,你堂堂长安郡主,想去南方游玩一番,带着女?儿一起去有何不可,至于你们游玩的地方正好和我去防洪的地方一样?,巧合罢了?。” “……” 认识温顾的时间越久,萧惋就越觉得这个人骨子里有些离经叛道,说是“离经叛道”有些过了?,总之,就是不按常理来。 他表面上是靖国的大将军,皇上器重?,百姓敬仰,可是谁知,他背地里竟然?做了?好几年?商人,他的私产并不比被斩首的钱尚书和杨尚书两家的少。 战前粮草不足,他不直接和朝廷要粮草,而是直接让自己?的人买了?三个月的粮草,且朝廷对此全然?不知。 和敌军兵力悬殊,他也不向朝廷求援,而是自己?给?沈家军写信,让沈家军支援。 这次,又?让他们母女?借“游玩”之名,和他一起南下,她知道温顾不想再让一家人分离太?久,只是这样?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萧惋顾忌的这些东西,温顾也懂,只不过他并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你放心,这一路你们慢行,我带着人快马到青州加固堤坝,也许等你们到的时候,堤坝已经竣工了?。”温顾觉得,既然?要妻女?一同去这一程,不如?一家人在南方住一段时间,他在青州有一处别院,依山傍水,景色很是不错。 “既如?此,那好吧。”萧惋想了?想,既然?一家人不愿分离,便一起去吧。 * 皇上命温顾六月初启程,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日,萧惋已经着手安排南下的事。 只是在他们出发前五日,京城里出了?一件事,且这件事,还关系到了?南齐皇室。 很久之前,萧惋就知道,温顾在替一位朋友寻妹妹,还为此多次跑去青楼,险些被她误会。 后来这位友人的妹妹并没有找到,据多方打听来的消息,估计那友人的妹妹早已不在人世。 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萧惋没想到,她还能见到这位友人。 因着要去南边住一段时间,萧惋打算多给?承欢带着衣裳,便提前去裁缝铺裁了?几件,这一日,她在府上闲着无事,想出门转转,正好去裁缝铺把衣裳取了?。 这日温顾约了?人在茶馆品茶议事,让萧惋取了?衣裳之后去茶馆,他们一起回家。 温顾议事结束时间还很早,但是和萧惋约好了?,他也没换地方,一直在茶馆等着,没多久,对面坐下一位带着面具的白衣公子。 “温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白衣公子对着温顾抱拳。 温顾看着来人面露惊讶,“青云兄,你怎么?会来?” “家里的事处理完了?,我就出来走走,想到许久不见温将军了?,就来看看你。”白衣公子将手中折扇放到桌上,招呼小?二添个茶盏,“其实我到了?很久了?,只是见温将军一直与人谈事,便没过来打扰,怎么?,温将军要去青州?” 温顾左右看了?看,说:“没错,皇上命我去青州防洪,再过几日便要启程。” “那倒是不巧了?,我原本有事要办,还想请温将军帮我一个小?忙。” “青云兄直说便是,若我能帮得上,晚走几日也无妨。” 白衣公子勾了?勾唇,拿起折扇敲了?敲手心,“温将军还记得,我曾托你帮我调查我妹妹一事?” “自然?记得。”温顾眉头轻蹙,他并未找到青云兄的妹妹,一提起这件事还有些愧对友人。 “我家里有一副妹妹六岁的画像,前些日子我命几位画师照着画像,画出我妹妹长大成人后的样?子,不过女?大十八变,画师们只能靠想象作画,每位画师画的都不一样?,不过我将几位画师的画放到一起,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今日我将这几幅画像带了?过来,温将军看看,画上的人,可有眼熟的?”白衣公子拿出几幅画让温顾看。 温顾一张一张翻看,前几张画上的人他并未见过,不过最后一张画上的女?子确实有些熟悉,看了?半晌,温顾拿着画说:“青云兄可否将这画借我一日,我需要向我的朋友确认一二。” “当然?可以,温将军请便。”白衣公子抬了?抬手,将其余的几幅画收回。 这时,萧惋到了?茶馆楼下,上楼后便看见,温顾对面坐着的人,是一位带着面具的陌生公子,她走到温顾身边,“将军还未议完事么??” 白衣公子见了?萧惋,立刻起身作揖,说道:“嫂嫂好。” “这位是?”萧惋看向温顾。 温顾轻咳了?一声说:“这位是我的朋友,你就叫他……”话说了?一半,温顾看了?眼对面。 “嫂嫂叫我青云吧。”白衣公子笑了?笑说。 “青云公子。”萧惋微笑颔首。 互相介绍过之后,萧惋坐到温顾身边,暗中打量对面那人,她嫁给?温顾两年?,平日里,温顾的朋友例如?王陵等人她都认识,他的同僚也都见过,只是这个叫青云的,却是头一次见。 “我与温将军已经两年?多没见了?,今日再见,温将军连女?儿都有了?。”青云笑着开始话家常。 温顾喝了?口茶,笑着握住萧惋的手,当着旁人的面拉扯,萧惋还有些不好意思。 青云见状,手中折扇点?了?点?温顾的方向,他可是记得清楚,当年?皇上刚赐婚的时候,他问?温顾为什么?答应了?皇上的赐婚,当时温顾的回答是,只为了?照顾周将军的女?儿,可是如?今,这两人一对视,他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看来温顾是战场情场皆得意啊。 又?说了?会儿话,温顾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家中小?女?还在等着呢,改日再和青云兄一叙。” 萧惋的马车等在茶馆门口,罗师傅见他们出来了?,先替萧惋掀起帘子。 上了?马车,萧惋问?:“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她刚到茶馆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温顾手边放着一幅画。 第57节 “青云兄妹妹的画像,打开看看。”温顾将画递给?萧惋。 萧惋一边打开画,一边问?:“托你帮忙找妹妹的人,就是他?” “没错。” 萧惋看见画像上的人时,神情微变,温顾问?:“你见过画上的人?” “这个很像王公子在沧州救下的那个女?子,就是后来跟到营地的那个。”萧惋看着画像说。 温顾仔细回想一番,确实像,刚刚在茶馆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画上的女?子眼熟,但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听萧惋这么?一说,才想起那晚他见过这女?子一面。 “那还得去找王陵,问?问?他把那女?子送去哪儿了?。”温顾将画重?新卷起,“这件事就交给?王陵办吧,人是他救的,若是那个女?子真的是青云兄的妹妹,那王陵便是青云兄的恩人了?。”温顾笑了?笑说。 第66章 六十六枝 “那便?将王公子请到家?里来吧, 正好我有几件铺子的事,要与王公子商议,你也顺便?将画交给?他。”萧惋将画卷好递给?温顾。 温顾点点头说:“也好。” 他们这?次南下青州, 约莫会住上三个月左右,到时候铺子里的事, 都由王陵兄妹照看。 回到府上后,温顾让清风去?请王陵来,萧惋见日头已有西沉之势,想着说完正事, 正好留王陵在府上用晚膳。 不出一刻, 王陵便?到了。 “这?么快。”温顾和萧惋没想到王陵这?么快就来了。 其实王陵并非清风从府上请来的,而是从军营过来, 在路上和清风碰上的。 “温将军, 出事了!”王陵一脸急色。 “怎么了?”温顾眯了眯眼。 王陵遇事还算镇定, 很少有这?般慌张的样子。 “温将军快去?军营看看吧, 去?晚了怕是要出人命!”王陵一路骑马过来, 见了温顾也顾不上解释, 只道一切路上再说。 萧惋见状,担心耽误要紧事, 说:“既有要事, 将军还是先去?军营吧。” 于是,温顾与王陵去?了军营,画扇被他忘在桌案上。 路上,王陵简单和温顾解释一二。 今日王将军去?军营处理公务, 结果?撞见四个士兵竟带娼妓回军营, 白日里便?行淫乐之事。 靖国军规,军中禁止狎妓, 违者斩。 那四人破了军规被王将军撞见,吓得魂儿都没了,胡乱套了裤子只知求饶,又将所犯错误都推到那女子身上。 王将军怒不可遏,命人将那四人押了,当?着众将士的面?就要斩首。 王陵因为有事要找父亲商量,得知父亲去?了军营,便?去?军营找人,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王陵知道那四人犯了错,受罚在所难免,可是等他见了那女子容颜,吓了一跳,这?不是那个被他送走的姑娘吗? 从沧州跟到北羌还不够,竟然又跟到京城来了? “爹,这?女子要如何处置?”王陵问?父亲。 王将军哼了一声,“自然和那四个蠢物?一样,杀了了事。” “可是父亲,这?件事不能听那四人一面?之词,按理来说,营中士兵平日里不许离开营地,他们是从何处带回了那名女子?若是那名女子真是个娼妓,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王陵并不是想给?谁求情,只是他识得那女子并非娼妓,这?件事从头到尾还是问?个清楚明白才好。 “爹,那四人是温将军的人,就算要斩首,也要问?过温将军的意思吧。”王陵看了他爹一眼。 王将军眼睛一瞪,看着儿子说:“温将军一向纪律严明,若他知道,也定会与我的想法一样。” “那也得问?过温将军才知道。”王陵说完,恳请父亲不要急于处置那几人,自己立刻骑马去?找温顾。 温顾得知前因后果?,眉头紧皱,“那女子是你救下来的那个?” “是啊,虽然她心地不纯,但是也断不会短短几日就成了娼妓,温将军还是好好审问?一番才好。” 重重叹了一口气,温顾想起青云兄的画,心里乱得很。 到了军营,那四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其余人以那四人为中心,围了个圈儿。 王将军手持大刀站在四人面?前,任那四人痛哭流涕求饶,也毫不心软。 “温将军来了。”阿三率先看见了温顾,对着人群高喊一声。 众人给?温顾让了一条路,王将军看了温顾一眼,对那四人说:“温将军来了,你们可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将军饶命,我们是被那女子蛊惑才犯下大错,求将军明鉴!” “求将军饶我们一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错误是犯了,但是那女子勾引在先。 温顾冷冷看了那四人一眼,“明知敌人给?你设下陷阱,也要往里跳不成?” “既然犯了错,就别为错误找借口,尤其是明知故犯。” 王将军看温顾态度强硬,脸色缓了缓,他真怕温顾护着这?四个混账,“温将军,既然你无异议,那就按照军规处置了。“ 温顾点了点头,转而问?王陵:“那女子在哪儿?” “温将军随我来。” 王陵带着温顾到了一个角落的营帐,一掀开帘子,温顾脸色便?沉下来。 里面?衣物?四散,男人的衣裳和女子的肚兜交叠在地上,屋内还有未散去?的味道。 听见门口传来声响,女子转过头,双眼通红,面?无表情,看清二人后,又机械地转回去?。 这?次,温顾看清了,此女与那画像上的人有七八分像。 “你叫什么名字?”温顾站在门口,并不进去?。 女子像是没听见一样。 “你在这?世上可还有亲人?”温顾又问?。 王陵见那女子不言,说:“温将军问?话,老?实回答,若有冤屈,也可说出来。” “你肩膀上,可有一块胎记?”温顾再问?。 这?一问?,那女子身形一颤,王陵也诧异地看着温顾。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用身上盖着的衣衫裹紧自己,开口声音沙哑:“我无名无姓,无亲无故,经此一事,也不想活了,将军发发善心,赐我一死吧。” 温顾看了王陵一眼,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进去?看看。” 王陵挤眉弄眼,“这?不好吧。” 温顾转身往外走,王陵跟上。 “今日我在京城遇到了青云兄,他带着妹妹的画像,托我寻人,惋惋见画像,说画像女子瞧着像你救的人,我便?想将此事交给?你来办,这?才让清风去?寻你。” 听了这?话,王陵惊讶非常,压低声音道:“将军的意思是,里面?的女子,是……那人的妹妹?” 若是真的,那岂不就是…… “她自己不愿意说,我才让你进去?瞧瞧,若是肩膀上真的有胎记,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王陵在心里骂人,转身进营帐的时候,在心底向老?天爷乞求,“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她。” “姑娘,在下冒犯了。”王陵说着,手指挑起女子肩头的衣裳,看见那个红色胎记的时候,瞳孔一缩,脑中冒出两个字。 完了。 * 萧惋在家?等温顾回来,想着画像还在家?里,王公子多半会和温顾一起回府,便?让厨房多做了两个菜。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也没等回人。 大人可以不吃饭,小孩子却等不得。 萧惋端着罗师傅做的米糊,给?承欢喂食,承欢嘴壮,一顿能吃不少,一小碗吃完了,张着嘴还要。 “要是长成了个小胖丫头可怎么办?”萧惋命人再添半碗,笑着说。 “襁褓之中,孩子长得快,可不能缺了营养。”半香在一旁看着承欢,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承欢嘴里咿呀两声,抓住萧惋的衣袖,忽然蹦出了两个字,“爹爹……” “……” 萧惋拿着碗的手顿了下,周围的丫鬟们也愣住。 其实小孩子的发音有点像“戴戴”,但是最近温顾一有空就抱着女儿,教她叫爹爹,这?一声说不准就是在模仿。 “她刚刚是不是叫人了?”萧惋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问?丫鬟。 几个丫鬟面?露喜色,比萧惋还激动,用力点头,“是啊,小姐叫了爹爹。” 萧惋乐了一声,勾着女儿的手指说:“可惜了,你第一次唤人,你爹不在。” 承欢蹬了蹬腿儿,眼睛直勾勾盯着萧惋手里的碗,什么爹爹、戴戴都不再说,只想让萧惋赶紧喂她吃饭。 饭后,萧惋将女儿的襁褓解开,让她穿着小衣裳在宽大的床上伸展四肢。 看了看夜色,萧惋嘀咕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也许是事情还未处理完,夫人是否先用膳?”画扇问?。 “不了,再等等。” 半个时辰之后,温顾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饭菜还热着,净手用膳吧。” “以后再有这?种?事,不用等我回来,你先吃。”见萧惋一直未用膳,温顾后悔在路上没骑得再快些。 “你若是真有事回不来,定会派人和家?里说的,我没等到你的消息,便?知你一定会回来。” 下人们摆桌,萧惋问?:“王公子为何不随你一起?” “他有其它事要办。”温顾让王陵把那女子接到一处宅子中,还给?她请了个大夫。 萧惋并未细问?今日发生了何时,温顾的公事,她从不过问?。 第58节 “南下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明日我想进宫去?看看嘉安郡主。”萧惋说。 嘉安郡主是元阳公主的女儿,入宫第二日,皇上便?封为郡主。 如今皇后娘娘,元阳公主和太子殿下相?继离世,皇上终成了孤家?寡人。自睿王一事后,皇上伤了身体?,也不再留恋后宫了,后宫如今是容妃娘娘在掌管,嘉安郡主也是容妃娘娘抚养。容妃娘娘性格敦厚,是个和善的人,皇上不去?后宫,后宫女子没有了争风吃醋的理由,也都安分,再也没出过像张美人那样的荒唐事。 张美人…… 萧惋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宫里见过张美人一面?,还是在皇太孙满月宴上,在嫔妃堆里看过一眼。 “也好,承欢今日如何?”温顾点头,见萧惋似乎想起了什么,沉浸在思绪里没理会他。 萧惋仔细回忆起张美人的长相?,突然明白,为何自己在沧州,第一次见那个被王陵救下的女子,就觉得她面?熟了。 只是,张美人不是被皇上送到庵子上了吗? “想什么这?么入神?”温顾捏了捏萧惋的手问?。 萧惋看像温顾:“你可见过张美人?” “不曾见过。”他只有早朝或者与皇上议事的时候才入宫,和那张美人从未碰见过。 “我觉得,那个被王公子救下的女子,也就是青云公子画像上的人,和张美人很像。” 第67章 六十七枝 张美人被送到庵子之后不久, 就逃走了,皇上派人寻找过?,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没想到, 张美人居然逃到了沧州,又被王陵救下。 “这也太巧了, 张美人竟然就是你朋友的妹妹。”萧惋惊叹。 温顾倒是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 张美人是钱尚书特意送到宫里的,为的就是迷惑皇上,所以在入宫之前?,张美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更别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 青云苦寻妹妹多年?无果, 若是知道自己的亲妹妹流落在外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他已?经告知了青云找到和画像上相像的人,一切且等明日两人见?了面?再吧。 * 第二日, 温顾一大早就去了安置张美人的宅院, 昨夜王陵怕那女子做傻事?, 在门外守了一夜, 见?温顾来了, 上前?:“那人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一会儿人就来了。”温顾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她怎么样?” “还行吧,饭菜正常吃, 就是不话?。”王陵看着?房门皱了皱眉, 凑近温顾小声,“一会儿那人来了,见?到他妹妹这个样子,不会对靖国心生怨恨, 影响了两国邦交吧。” 王陵还不知屋内的就是张美人, 等温顾和他明之后,他更是忧心。 “他是个理智的人, 再了,若是想给他妹妹报仇,那把张美人送进宫的钱尚书已?被满门抄斩,欺辱她的几?个人都已?经军法处置,若是想为妹妹出气,我任他处置便是。”温顾。 王陵叹口气:“这件事?又和温将军你没什么关系,咱们好歹也帮他找到人了啊。” 昨日雇的厨娘将做好的饭端进屋子,两人没再继续聊,看着?房门开了又合上。 等张美人吃过?饭,敲门声起。 王陵开门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人呢?”面?具后的目光深邃,声音低沉。 “在里面?呢,您请。”王陵心中?惴惴,让开身子。 抬脚进门,见?了温顾,两人互相颔首打过?招呼,温顾朝房门扬了扬下巴,“刚刚用过?早膳,只是不肯与人话?,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不过?和画像上的人有七八分像,肩膀上也有胎记,很有可能是你一直要找的人。” “我知道了,多谢。” * 张美人躺在床上,双眼盯着?房顶,看着?房顶角落的蜘蛛网,听见?房门被人推开,闭上眼睛。 来人停在床边,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间久了,张美人忍不住睁开眼,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这人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人的眼神冷漠,声音也淬着?一股冷,她可以不和王陵话?,但是在这人面?前?,她不敢不回答。 “我叫,张离。”一开口,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昨日的种种在脑中?浮现。 “几?岁了?” “十?八。” 那人沉默片刻,随即把自己的面?具摘下来,张离看见?了眼前?人的脸,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面?前?这个,她觉得见?过?一面?,这辈子都忘不了。 “从此以后,你就叫赵离。” “赵离?公子这是何意?”张离面?露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人。 “我叫赵晏,来自南齐,我有一个妹妹,自幼走失,从今日起,你便是那个我寻找了多年?的妹妹。”赵晏看着?赵离,没什么表情。 “公子为何断定我就是你的妹妹?” “年?龄合适,肩膀有胎记,姿色尚可,足以。”赵晏完,又戴上面?具,“你在这里休息两日,两日后,我带你回南齐。”完,赵晏转身出了房间。 张离满腹疑问,寻找亲生妹妹,怎会如此轻率,他甚至都没看一眼自己肩膀上的胎记是什么样子,仅凭年?纪便认定了? 而且他面?具下的那张脸,和她一点都不像,再者,她此生从未去过?南齐,虽然六岁之前?的事?她不甚记得,但是自己幼时住在哪里,总是有印象的。 她只是一个从小,便被父母卖给人牙子的女儿罢了,因为这张脸长得尚可,先是被卖到青楼,从青楼逃走之后,又被人牙子抓住,转手卖给了钱府,自此,便一直在钱府上当?一名歌姬。 被人卖了几?次,她懂得了,在别人手上,只有听话?才能有好日子过?,再加上她又有些小聪明,所以在钱府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有时候会挨几?句骂,但至少没人打她了。 后来,她入了钱尚书的眼,有了进宫伺候皇上的机会,为了这机会,她拼命学习规矩,讨好钱尚书,最终在十?六岁的时候被送进宫,成了钱府在宫里的眼线。 入宫之后,她按照钱尚书的,使劲浑身解数迷惑皇上,成了后宫最得宠的嫔妃。 不得不,宫里的日子太好了,皇上的宠爱,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宫女太监们的讨好,让她迷了眼,以至于在她被送到庵子上之后,受不了粗茶淡饭的日子,逃走了。 可是这一逃,她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连粗茶淡饭都吃不起,钱家?没了,宫里回不去,她只能一路走一路偷,最后一次被人抓住,差点被打死?,幸好有两兄弟救了她。 结果那两兄弟见?她生得貌美,强迫她嫁给其?中?一个,她又逃了,这才有了沧州王陵的出手相救。 起初,她见?王陵穿着?不俗,出手大方,便想跟着?王陵,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手段,假以时日,做个富家?妾室也不错,可是王陵脑中?少了一根筋似的,什么也要把她送走,她无法,只能在王陵走后,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去,又一路跟到了营地。 回想到这里,张离揉了揉眉心,闯进营地,是她做的最错的决定。 只是,那个叫赵晏的,到底是什么人? “赵晏……”张离默念这个名字,姓赵,南齐人。 忽然,张离眼睛一亮,从床上坐起,赵,不是南齐皇姓吗? * 萧惋今日进宫,带上了承欢。 如今后宫里冷清了不少,能上话?的,也就执掌六宫的容妃娘娘和慧嫔娘娘,以及她们的女儿纯阳公主?和平阳公主?了。 “表姐,承欢什么时候醒?”平阳撑着?下巴,看着?熟睡的萧承欢,小声问。 “这可不准。”萧惋看着?女儿低声回答。 在家?中?时还精神得很,一上马车就睡着?了,睡了一路,如今到了宫里还睡着?。 纯阳抱着?嘉安郡主?过?来,“表姐,看看嘉安这几?日在宫里,是不是长胖了?” 嘉安在北羌宫里时不受宠,人瘦瘦巴巴的,根本不像个公主?,接回来后,容妃心疼,好吃好喝地养了两个月,可算是长了点肉。 嘉安记得萧惋,看见?萧惋后,从纯阳怀里蹭下来,跑到萧惋腿边一抱,声音软糯:“姨母……” “小嘉安,让姨母抱抱。”萧惋笑着?抱起嘉安,掂了掂,“确实长肉了。” “妹妹。”嘉安指着?襁褓里的承欢,直勾勾地盯着?。 “对,这是承欢妹妹。”萧惋坐下,让嘉安离承欢近一些。 知道妹妹在睡觉,嘉安也放低了声音,怕吵醒她,“妹妹睡觉,嘉安不话?,嘘……”着?,小手食指竖起放到嘴边。 荣妃和慧嫔在门口见?到这一幕,欣慰笑着?走进来。 萧惋放下嘉安,给荣妃和慧嫔行礼,“长安给容妃娘娘,给慧嫔娘娘请安。” “快起来,好久不见?你了,知道你要进宫来,我们特意给承欢准备了东西。” 容妃送了个金项圈,慧嫔送了个玉佩,萧惋笑着?收了,“那长安替承欢谢过?两位娘娘了。” “瞧瞧,真是个美人胚子,和长安小时候一样。”慧嫔看着?承欢的睡颜笑着?。 “是啊,长安小时候睡觉也喜欢侧着?头。”荣妃想起了萧惋小时候。 没一会儿,承欢醒了,看着?周围都是陌生面?孔,眼睛转了一圈儿,看见?萧惋后咧嘴一笑,“爹爹……” “……” 众人静了一瞬,随即笑开。 萧惋笑:“将军在家?一直教她叫爹爹,偏偏她爹在身边的时候从来不叫。” “这是阿娘,承欢可别叫错了。”容妃指着?萧惋。 “啊啊……”承欢伸手去摸萧惋的脸,咿咿呀呀地。 众人逗弄了承欢好一会儿,萧惋见?时候不早了,便准备回家?。 纯阳和平阳拉着?萧惋的手,依依不舍地:“表姐,你不在京城,我们整日闷在宫里,好无趣,要是能和你一起去外面?看看就好了。” “急什么,等你们出阁之后,就能出宫了。”萧惋笑看着?二人。 如今两人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选驸马了。 * 回到家?中?,温顾正在家?等她。 “事?情怎么样了?”萧惋将承欢递给温顾抱着?,她一直抱着?女儿,有些出汗。 “青云兄已?经确认张美人是他妹妹,过?两日,便要带着?张美人回南齐了。”温顾着?,将女儿举过?头顶,惹得女儿咯咯笑个不停。 “既然认回了亲人,总不能再叫人家?张美人了,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第59节 “他姓赵,名宴,字青云。”温顾完,看着?萧惋。 “赵晏,姓赵?”果然,萧惋听后微微惊讶。 在南齐,赵是皇姓,这赵晏是皇室中?人,那张美人不就是…… “他是南齐二皇子,今日找到的,是南齐失踪多年?的永乐公主?。”温顾抱着?女儿坐下。 这下萧惋吃惊不小。 “那二皇子认了妹妹,如何反应?”萧惋和王陵的想法一样,第一时间想到的两国之间的关系,毕竟张美人在靖国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温顾想起早晨赵晏见?过?张美人之后,出来:“多谢温将军替我寻到舍妹,来日赵某定有重谢。” 第68章 六十八枝 两日后, 赵晏带着认回的妹妹回南齐。 离开那?个临时安置的宅子,张离已?经改头换面?,粗布麻衫变成了绫罗绸缎, 打扮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谁能想到, 她曾经也有?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呢? “阿兄,离儿这样?穿好看?吗?”这身衣裳是赵晏送给她的,换上后,张离伸开双臂, 在赵晏面?前转了一圈儿。 赵晏随意地?看?了眼, “好看?。” 感觉到赵晏的敷衍,张离也没什么, 将?耳边碎发捋到耳后, 微微低头:“离儿自幼没过过好日子, 阿兄千辛万苦找到离儿, 万一回家之后, 离儿上不了台面?, 岂不是让人失望?” 赵晏在旁看?着张离这幅模样?,嘴角一弯, 半是讥讽半是轻嘲地?:“我知道你自幼被?人□□, 不过我不吃这一套,回去的路上,自会有?人教你规矩,到了南齐, 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其他的,别白费心思。” 心思被?戳破, 张离也面?不改色,稍稍抬头看?了赵晏一眼,对视的瞬间又?急忙低下头,“既如此,那?离儿就,全凭阿兄做主,不过,离儿自幼离家,也不知道家里除了阿兄,还有?什么人?” “母亲早早离世,父亲身体不好,大哥去年因?病去世了,除此之外,别的人都不重要,等到了南齐,你自会见到。”赵晏见这张离虽然自幼混迹在外,不过也自有?一份聪明,“马车在城门外等着,我们走吧。” 张离点头,乖顺地?跟在赵晏身后,离了这京城,她就是赵离了,老天对她不薄,在她心死的时候,又?给了她另一条出路。 做南齐的公主,比做皇上的宠妃好多了,既不用伺候男人,又?可以得到别人的尊崇,这可真?是风来运转。 她心甘情愿地?跟着赵晏离开。 路上,她再也不用畏畏缩缩地?怕被?人抓起来,也不用再为了几个烧饼或包子盯着别人的钱袋,可以挺直腰背走在街上的感觉真?好。 但?她没想到,她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站住!”一个女子厉声喊道。 起初,张离都没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毕竟自己许久未出现?在京城,她又?从头到尾改了装扮。 “的就是你!” 直到自己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张离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抓着她的这个红衣姑娘,“姑娘认错人了吧,我并?不认识你。”着,张离委屈地?看?着赵晏。 如今张离已?经是自己的妹妹,赵晏自然不能眼看?着她被?人欺负。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舍妹胆子小,禁不住吓。”赵晏挡在张离面?前。 沈宝儿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带着面?具的男人,冷哼了声:“她胆子小?半夜敢爬上别人的床,也算胆子小吗?” 自从北羌一战结束后,沈宝儿随大军回京受了封赏,之后并?未急着回北地?,而是去各地?游玩了一圈儿,不过她毕竟是沈家家主,在外玩儿了两个多月,也是时候回去了。 今日她到京城,是为了和萧惋辞行的,谁知路上遇见了那?个夜入大营,意图爬床的女子。 这个王陵还真?是靠不住,两次送这女子离开,都没送出去。 “姑娘此言何意?她是我的妹妹,我们兄妹二人到京城没几日,从未去过其他地?方。”赵晏的一板一眼,言语诚恳,沈宝儿都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但?是那?晚她看?得真?切,就是眼前这个人,绝不会错。 “这位公子,莫不是你和她狼狈为奸,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沈宝儿完快速出手,一把将?赵晏的面?具揭下来。 被?人摘掉面?具,赵晏脸色不渝,“姑娘,我们兄妹二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我们?” 赵晏本人长得很正派,一看?就不像是做坏事的人,沈宝儿又?去瞧躲在赵晏身后的张离,“我不可能认错人的。” “姑娘模样?端正,也应当是有?教养的女子,可为何张口闭口就毁人清白?”张离在赵晏背后急道。 “你!”沈宝儿伸手去指,却被?沈浑拦住。 “主子,算了吧,我看?这位姑娘和那?晚的女子长得不像。”沈浑劝道。 “你个木头能看?出什么来!”沈宝儿一甩衣袖,自己人都不帮着她,真?是气死了。 赵晏对着沈浑双手抱拳,“这位小兄弟作证,便是姑娘自己认错了人,可否放我们离开?” 一番争执下来,几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惹得街上左右百姓频频朝他们看?过来。 “主子,咱们还是走吧,不是还要去平南王府上吗?”沈浑小声提醒。 听见平南王府四个字,赵晏看?了沈宝儿一眼。 “你真?的觉得不是她?”沈宝儿不死心地?问沈浑。 “反正属下瞧着不像,看?眼前这位的衣着打扮,也不是会做出那?样?事的人啊。”沈浑挠了挠后脑勺。 沈宝儿想了想,最后一挥手:“罢了,算我认错了人,你们走吧。” 送张离出了京城之后,有?人驾着马车来接人,赵晏并?未跟着一起走,而是嘱咐驾车的人好好将?人送到南齐。 “阿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张离坐在马车里问。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其实赵晏原本也是要走的,只是刚刚那?个红衣女子提到了平南王府,想来是和温顾或者萧惋有?什么渊源。 “不要走官道,从东边往南走,过两日温将?军会南下防洪,小心别和他们碰见。”嘱咐好之后,赵晏便独自一人回到京城,刚走到平南王府门口,就见沈宝儿从里面?出来,他四下看?了看?,抬步跟了上去。 * 还有?两日便要启程,萧惋正在家里最后清点行李,此行路途遥远,又?要带着承欢,必须准备得妥妥当当。 “夫人,沈将?军来了。”画扇进来通禀。 “快请进来。”萧惋放下手中的事务,迎了出去。 沈宝儿刚到京城的时候,萧惋邀请她到府上住一段日子,但?是沈宝儿她自幼生长在北地?,终于出来一回,想要四处走走,要不然白来一趟。 “宝儿,幸好你今日来了,要是再晚两日,我已?不在京城了。”萧惋拉着沈宝儿的手往里走。 看?着院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沈宝儿问:“你要搬家?” “皇上命将?军南下防洪,我也随他一道去,行礼刚收拾好。” “带这么多东西,这得几辆车才能装得完。”沈宝儿想起自己只背了个小包袱一走就是两个月,不得不佩服萧惋。 “左右路上也不急,加上要带着承欢一起,所以带的东西多了些。”萧惋笑?着给沈宝儿倒了杯茶。 “对了,承欢呢,快让我见见。”沈宝儿还没见过承欢呢。 萧惋让乳娘抱着孩子过来,沈宝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逗她,“我今日是来此行的,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北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沈家世世代代驻守北地?,没有?皇命不得离开,此次沈家军协助温顾,本就是没有?皇上的命令私自行动,皇上念在战事胜利的份儿上没有?怪罪,但?这并?不代表沈家就没了镇守北地?的职责。 这次一回去,沈宝儿便不能再轻易离开北地?,以后再见面?的可能微乎其微。 萧惋笑?:“我们可以写信啊,不准,以后我有?机会去北地?看?你。” 沈宝儿知道萧惋此言安慰成分居多,笑?了笑?:“我可记住你的话了。” 两人又?了会儿话,沈宝儿告辞。 * 两日后,温顾带着人骑马先行,防洪一事不能耽搁,而萧惋则是带着女儿乘车,罗师傅驾了辆马车在最前方,车上是问雪、箩萤还有?乳娘,萧惋抱着女儿,和画扇、半香一辆车,再后面?用三辆马车装行李,前前后后跟了十几名护卫。 早上出发之前,温顾看?着下人们往车上搬行李,笑?了一声:“这个阵仗,很难不被?山匪盯上。” 萧惋瞥了他一眼:“温将?军,南方匪患不是已?经被?你剿尽了吗?” 当初,就是因?为温顾剿匪有?功,皇上才给二人赐的婚。 “匪患哪里能除尽,一波平了一波再起而已?。”话虽然这么,不过温顾并?未太过担心,毕竟府上护卫身手还是不错的,而且他打算把清风留下。 “清风是你的左右手,留下清风,你怎么办?” 此次南下,王陵留下京城打理铺子,清风再跟着她一起,那?温顾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 温顾啧了一声,笑?:“没了他我还办不成事了?” 既然温顾坚持,萧惋也不再什么,待到温顾骑马走后,萧惋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这不是承欢第一次坐马车,但?却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 一上午都坐在这个“小房子”里,承欢伸手去指马车窗子,“开……开……” 这是继喊“爹爹”之后,又?一次清晰的发音。 半香将?马车帘子掀起,笑?着:“小姐话得早,将?来一定很聪明。” 此时已?经出了京城,透过窗子,能看?见两侧的树木和花草。 承欢努力?从萧惋怀里抬头,大眼睛看?着不断向?后倒退的景色,时不时喊一声,也不知在喊什么。 到了下午,承欢便对外面?的景象不感兴趣了,萧惋哄她睡了一觉,等她一觉睡醒,发现?还在这个马车里面?,小眉头一皱,哼唧两声便开始哭,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承欢乖,我们马上到了凤城,就可以下车了。”萧惋轻哄着,又?拿出玩具,总算是把女儿哄好了。 傍晚到了凤城,住进客栈,承欢见住的地?方和家里不一样?,又?开始哭。 “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磨人。”萧惋无奈,抱着女儿带她东瞧西瞧,画扇和半香在后面?跟着,一人手里拿着拨浪鼓,一人手里拿着小老虎。 第69章 六十九枝 傍晚起风了, 问?雪拿了件披风打算给萧惋送过去,一打开房门,见清风就在门口站着。 问?雪不妨, 冷不丁看见门口有个人,吓了一跳, 拍着胸口说:“清风大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声?不响的,吓了我一跳。” 清风看了问?雪一眼, 什么都没说, 只是?朝着问?雪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 “什么意思?”问?雪看着清风的大手, 一脸莫名。 “还钱。”清风轻轻吐出两?个字。 第60节 问?雪眨了眨眼睛, 不解地问?:“我何时欠你钱了?” “装傻?”清风往前走了一步。 “那个……”问?雪抱着披风后退一步, 清风的功夫她还是?知道的, 无意得知夫人养面首那次她已经领教过了, “我想?起来了!清风大哥, 你说的是?不是?夫人生产之前,赌夫人生的,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那次?” “明?知故问?。”清风收回手说。 “清风大哥, 我可不是?故意不给钱,一来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二来你自北羌回来后又?太忙,这不就给忘了吗。” “那现在想?起来了?还钱。” 问?雪心道:“这人怎么盯着那点?钱不放啊, 难道温将军给他的月钱不够?” “清风大哥, 外头起风了,我急着给夫人送披风呢, 要不,等会儿我回来去找你。”问?雪把手里的披风往前送了送。 大事小事都不及夫人的事,清风后退两?步让出位置,问?雪松了口气?,边往外走边想?对策。 院子里,萧惋正抱着承欢看盛开的兰花,承欢伸手去抓花瓣,萧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离开花枝,花瓣就枯萎了,要是?喜欢,明?日我们再来看。” 这时候,问?雪送了披风来,画扇笑着说:“正好你来了,我正要回去取呢。” 萧惋将承欢交给半香抱着,自己拿过披风穿上。 “画扇姐姐,能不能帮我个小忙?”问?雪拉过画扇低声?说。 画扇看了眼萧惋那边,回头问?:“你不是?个喜欢求人的,怎么了?” “画扇姐姐,你身上带钱了吗,能不能借我一些??”这还是?问?雪第一次开口向别人借钱。 萧惋对待下人大方,她们在府上做事,衣食住行?都用不着花钱,所以也没有缺钱的时候,但是?上次堵萧惋腹中孩子的性别,她撺掇大家押男孩儿,结果导致大家都输了钱,她心里过意不去,便用自己的钱,都按照本钱数目还给大家了。 且这次出行?,她也没带多少银钱在身上。 画扇从自己的钱袋子倒出两?块碎银,“我身上就这么多了,倒是?京中府上还有我攒的钱,你要是?有急用,恐怕我只能借你这二两?银子。” “谢谢画扇姐姐,等我有钱一定立刻还你。”虽然二两?银子根本不够,但是?问?雪心中还是?很感激。 “箩萤负责采买,她身上应该会多带些?银子,你可以去问?问?她。”画扇给问?雪出主意。 问?雪想?起她和箩萤关系一般,从前她还总找箩萤不痛快,虽然这两?年两?人和平相?处,但要是?箩萤是?个记仇的,估计不会帮她这个忙。 不过此刻还清风钱要紧,她还是?厚着脸皮去了。 罗师傅在厨房做饭,箩萤在一旁打下手,问?雪去的时候,箩萤正背对着她添柴,还是?罗师傅先看见的。 “问?雪姑娘,是?不是?夫人又?什么吩咐?”罗师傅拿着大勺问?。 “不是?,是?我找箩萤有点?事。”问?雪笑笑。 箩萤听见问?雪的话,起身走到问?雪面前,抬手比着手语:“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着罗师傅的面,问?雪不好意思讲,她将箩萤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我有事急需用钱,可是?身上带的钱不够,你能不能借我些?钱?” 箩萤双手在空中顿了顿,接着比划:“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箩萤不知道问?雪需要多少钱,但是?她身上的加上房间行?李里的,差不多有五两?左右。 “五两?够不够?” 五两?,加上画扇的二两?,她自己还有一两?,也不够清风十两?本钱的,她还得找别人再借一些?。 罗师傅一直留意着她们这边的动静,大概知道是?什么事,“问?雪姑娘,你还差多少,我身上也有些?银钱。” 就这样,问?雪终于?凑够了十两?银子。 过了一会儿,问?雪捧着东拼西凑的银子,敲响了清风的房门, “清风大哥,还你钱。” 清风看着那一堆钱,皱了皱眉,里面大多是?碎银,还有两?串铜板。 “你这是?,借了多少人?”一看便知这些?钱是?好几个人凑起来的。 问?雪抿了抿唇说:“你不是?急着要,反正我凑齐了十两?银子,你就拿着吧。”说完,一股脑将那些?银钱塞进清风手里。 清风看着手里的钱哭笑不得,他又?没逼着她必须今日还。 “这里只有十两?,是?你的本钱,剩下的,等我攒够了再还你。”问?雪说得有些?窘迫。 “你好歹当了几年大丫鬟,夫人又?一向大方,你没攒下钱来?”清风问?。 问?雪低头把夫人生下女儿后还大家钱一事说了,“所以我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你要是?真急着要,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清风先是?惊讶她用自己的钱把大家的钱都还了,后见她挺着脖子强装硬气?的样子,忍俊不禁,“既然如此,剩下的钱就算了吧。”说完,又?把手里的钱还给问?雪。 “怎么,嫌弃我的钱?”问?雪皱眉。 “不是?。”清风失笑摇头,“这十两?,是?押夫人下一胎,是?男孩儿。” “……”问?雪愣了愣,“可是?,夫人现在未有身孕,你怎么就可以肯定,下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赌,不就是?赌个运气?吗?”清风说得理所当然。 “那,就算你用上次赢的钱押的吧,一共五十两?。”问?雪接受了清风的说法,但是?她还是?按规矩办事,上次他赢了多少,就是?多少,并?没真让他‘算了’。 “随你。” 这时,画扇拿着承欢的玩具上楼,见他们二人站在门口,说:“夫人叫你们下去用膳呢。” “这就下去。”问?雪把钱仔细收好,准备一会儿再分别还回去。 * 萧惋吃完饭,上楼给承欢喂米糊,承欢吃了一碗,在床上自己玩儿了一会儿,萧惋便哄睡了。 第二日还要接着往下走,萧惋让大家都早些?休息,她也早早沐浴,在女儿身边睡下。 次日,罗师傅先给大家做了早膳,萧惋抱着承欢下楼的时候,承欢又?哭了起来,乳娘和半香抱着也不行?。 “夫人,不如让我试试。”罗师傅擦了擦手说。 到了罗师傅怀里,承欢哭了两?声?后,被罗师傅的胡子吸引了注意力,果然不哭了。 罗师傅见状哈哈笑了一声?,胡子也跟着笑声?颤动,承欢伸手去抓,玩儿起胡子来。 “小姐这是?知道每日给她做饭的人是?谁。”半香在一旁说。 周围人都笑起来,萧惋也得空坐下用早膳。 早膳毕,大家整理好行?李,再次启程。 行?至午时,天下起毛毛细雨。 萧惋看向窗外,若是?雨势变大,估计马车会行?路困难,担心天黑之前到不了城里。 “夫人放心,这雨大不了,只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乳娘说。 果然,应了乳娘的话,这雨下了一下午,当他们进城的时候,雨还在下。 到了客栈,萧惋先是?给承欢添了件衣裳,而后吩咐厨房给大家做姜汤,”怎么不见罗师傅?“ 平常,没到客栈,罗师傅都会先和店家商量用厨房的事,可是?今日却不见罗师傅。 画扇是?和罗师傅坐一辆马车的,“夫人,下雨了,罗师傅的腿不太舒服,任箩萤扶着回房间休息去了。” 萧惋竟画扇提醒,才后知后觉,每逢阴天,罗师傅的腿都不好受。 “画扇,你去吩咐厨房做姜汤,我去看看罗师傅去。” 毕竟罗师傅的腿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 走进房间,萧惋看见箩萤正在给罗师傅用热毛巾敷腿,父女两?个都没防备会有人进来,罗师傅腿上的伤就那么暴露在外,萧惋见了心中吃惊,罗师傅腿上的伤疤不止一处,比温顾身上的还要多,且看上去几乎都是?旧伤。 见萧惋进来,罗师傅急忙用被子把腿盖上,“让夫人见笑了,夫人可是?想?用膳了,我这就去厨房……” “罗师傅别忙,今日就让这里的厨房做吧。我听画扇说,您腿不舒服,就来看看。”萧惋见罗师傅的脸色比起早上瞧着也不太好,“要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必了,我这腿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断过一次,自那次便这样,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用不着请大夫。”罗师傅摇头笑笑,捶了捶自己的腿,“刚刚夫人被吓到了吧,在遇到夫人之前,我带着箩萤乞讨为生,有时候会被人嫌弃驱赶,更有甚者,见到我们乞丐就打,乞讨多年,也受了一身伤,要不是?遇到了夫人,我和箩萤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萧惋回忆起自己初见罗师傅父女,二人就是?在一家酒楼门前被一群人围着打,她见二人可怜,这才助手相?助。 大概是?善有善报,要不是?当初她救了罗师傅父女二人,那睿王刺杀一事,说不定也没人救自己。 “您别这么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您和箩萤,都是?我身边的人,您要是?有什么事,定要同我说。” “夫人放心,我这腿真的没事。” 罗师傅再三坚持,萧惋只好暂时打消请大夫的念头,说会派人将晚膳送上来,之后又?让箩萤好好照顾罗师傅。 “那您好好休息,明?日要是?还不舒服,无论如何,都要让大夫来看看。” 第70章 七十枝 回房之后, 问雪端着熬好的姜汤进来。 “给罗师傅那边送了吗?”萧惋问。 “已经送去了。”问雪将姜汤放到桌上,“见罗师傅腿疼,奴婢便想起了上次睿王行?刺时, 罗师傅一人拖住四?名?刺客,真是厉害, 别看罗师傅平时腿脚不方便,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 萧惋喝着姜汤,让问雪和画扇也各自倒了一碗。 “奴婢一直有点奇怪, ”画扇走过来说, “罗师傅被夫人救下之前,一直以乞讨为?生, 那为?何?被一些嫌贫爱富的人欺辱时不还手呢?” 这?一问, 让萧惋和问雪都怔了怔。 是啊, 睿王的四?名?刺客, 绝不是等闲之辈, 若是罗师傅能以一敌四?, 显然是有些防身的功夫的。 “那日?罗师傅身受重伤,差点连命都丢了, 定是以死相搏的, 遇上那些街上欺辱人的,也许是罗师傅不想把事情闹大?吧。”问雪想了想说。 萧惋放下手里?的碗,“过去的事不重要,快喝姜汤, 一会?儿得给承欢洗个?澡。” * 一夜过去是个?大?晴天, 罗师傅自己的腿好些了,照旧早起给大?家做了早膳。 饭后, 众人继续南下。 一行?两个?多?月,终于到了青州。 七月份,正是青州一年中最好的时候,山清水秀,处处都是风景。 第61节 一入青州,萧惋便让半香和乳娘在车上照看承欢,自己下了马车步行?,边走边赏景。 “夫人,这?是什么??”问雪指着一个?摊位问。 萧惋看过去,见卖家桌上放着一碟一碟精致小巧的白色糕点,她也没见过。 那摊位老板见了萧惋,笑着问:“这?位夫人,是外地来的吧,尝尝我家的米糕,香甜软糯,您吃了绝对不后悔。” “那来两块。”萧惋笑着,示意画扇付钱。 他?们午时刚用过膳,此时不饿,也只尝个?新鲜罢了。 一路走一路买,再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新买的东西就占了不小的空间。 承欢已经醒了,看见萧惋回来,笑着伸手要萧惋抱。 “小承欢,看阿娘买什么?回来了?”萧惋手里?拿着刚买回来的泥人。 承欢一只手搂着萧惋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抓泥人的底座,盯着泥人的脸看了两眼?,小嘴一张,就把泥人的头咬在嘴里?。 “诶……”周围大?人忙伸手阻止,可是为?时已晚,刚到手的泥人,顷刻间就断了头。 如今承欢长了好几颗牙齿,见什么?咬什么?,但她只是喜欢咬,从不乱吞东西,当萧惋将泥人的身子拿走时,已经主动将”头“吐出来。 “爹爹……”承欢看着萧惋把泥人的头拿开,唤了一声。 萧惋叹口气,“我是阿娘,不是爹爹,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这?两个?多?月,承欢还只会?叫爹爹,但不知为?什么?,很固执地认为?萧惋是爹爹,无论萧惋怎么?纠正都改不过来。 “承欢,叫阿娘。”萧惋抱着女儿哄。 “啊……”承欢对了对手指,“啊”了半天,过了半晌,萧惋确定她只是随便“啊”的。 马车拐了几个?弯,距离喧嚣的街道越来越远,最终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山庄面前。 前车的画扇和问雪先下马车,问雪没忍住惊叹:“夫人,这?里?的景色好美啊!” 萧惋下了马车后,一抬眼?,便是满眼?的绿色。 山庄门前有一条小溪,水流清澈见底,溪边种了一排排柳树,有个?小丫鬟在溪边打?水,见门口有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这?位……便是夫人吧。”手里?的水桶沉甸甸的,小丫鬟要两只手一起提着才能提动。 萧惋让一个?护卫过去帮忙,“我是温夫人。” 小丫鬟对护卫道谢,第一次见萧惋,紧张地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夫人,我……奴婢叫青儿,是这?里?的丫鬟,夫人快请进,奴婢去叫人。” 山庄上的人,早就得知萧惋要来,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只是平日?里?这?山庄也没人住,只有几个?下人负责打?扫,知道萧惋是宫里?的郡主,又是温顾的夫人,所以在萧惋面前都十分谨慎,生怕惹了萧惋一个?不开心。 青儿今年十岁,是山庄里?年纪最小的丫鬟,其父母便是这?山庄的管家和嬷嬷,青儿就是在这?山庄里?长大?的。 萧惋住进山庄,管家等萧惋安置好,便带着山庄里?的人来拜见女主人。 “将军这?几日?可曾回来过?”萧惋问管家。 “回夫人话,将军并未回来过,只在两个?月前派人传话,说是夫人要过来,其余的便没有了。” “你们都下去吧,这?院子里?由我的丫鬟管着,其余的你们各司其职,平日?里?该如何?就如何?。”路上奔波了两个?月,此时已经傍晚,萧惋身子疲乏得很。 “是,那奴婢们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管家和嬷嬷领着众丫鬟小厮退下。 青儿走在最后,出门的时候偷偷瞧了萧惋一眼?,一出门,便扬起脸对爹娘说:“爹,娘,夫人长得可真好看啊,夫人身后丫鬟抱着的,是夫人和将军的孩子吗?” “是啊,去年将军喜得千金,我还以为?,京城那么?远,我们可能都没机会?见到将军的孩子,谁知道,如今将军的夫人和女儿都来了,咱们可得好生伺候着,千万不能怠慢了。”管家脸上带笑,搓着手说,“对了,上午我在后山钓了两条大?鱼,我这?就去炖了,等夫人休息好了,正好能吃。” 嬷嬷一拍丈夫的肩膀,“我们不知道夫人的喜好,万一做出来不合夫人胃口怎么?办?” “说的对,青儿,你去找夫人身边的人打?听打?听,夫人喜欢吃清蒸,还是红烧,还是……”管家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个?人声。 “老乡!” 管家回头,见一位双鬓斑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边走边朝他?们招手。 这?位是跟着夫人一起来的,进门的时候,夫人还让自己的丫鬟扶着他?,想来此人在夫人身边很受器重。 “诶,您慢点。”管家立刻上去扶着。 “老乡,我是夫人身边的厨子,请问厨房在哪儿,我得给夫人做晚膳。”罗师傅笑着问。 “正好,我们还想打?听下夫人的口味呢,那您随我一起去厨房吧,菜和肉都是下午去街上刚买的,特别新鲜。”管家和罗师傅去了厨房,青儿没跟过去,而是一转身去夫人院子里?了。 萧惋刚和乳娘给承欢换了尿布,就听问雪在门外说:“谁在哪儿鬼鬼祟祟的?” “怎么?回事?”萧惋开门问。 青儿躲在树后探出个?脑袋,见自己被发现了,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走出来。 “青儿?”萧惋记得她。 “嗯,夫人,奴婢是青儿。”青儿抬头笑着,露出两个?酒窝。 “你怎么?来了?”萧惋招手,让青儿进屋来。 青儿走到门口,不好意思?进,“奴婢不会?做饭,在厨房帮不上忙,便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萧惋见青儿伶俐,还挺喜欢她,不过她才和十岁,半大?的孩子,她让问雪拿了一碟子点心,“你坐着吃,边吃边和我说说这?山庄里?的生活怎么?样?” 青儿见状,乐得接过点心,夫人真是太好了,给她点心还不用她干活,只说话就行?。 她把自己从出生以来在山庄的生活都和萧惋讲了,小时候爬树偷鸟蛋,光着脚淌进河里?抓鱼,山庄后头有一片空地,他?们用来种菜了,但是去年大?旱,没收成,今年没种,要不然今晚吃的就是自己种的菜了。 “那你见没见过温将军?” “当然见过啊,大?概是几年以前吧,总之是打?仗的时候,温将军来这?里?住过几天,还带来了许多?人,不过奴婢都不认识。”青儿拧眉思?索,除了这?些她都记不清了。 转眼?,一碟子点心都吃光了,青儿看着空了的盘子,有点不好意思?。 她想起爹娘说过,盘子里?最后一块不能吃,夫人不会?生气吧。 萧惋笑了笑,让问雪又拿了别的过来,“这?里?还有许多?,你要是喜欢,就拿回去吃。” “真的吗?”青儿欢喜,这?些点心她之前都没见过。 “当然了,我还能诓你不成。” 承欢自己躺在床上,拿着泥人的“残躯”自娱自乐,嘴里?不时地蹦出“爹爹”,青儿一脸好奇地看过去,觉得小孩子实在是太小了。 她还想近一点儿去看看小婴儿,就听门口有人叫她回去。 “谢谢夫人的点心,奴婢得烧火去了。”青儿手里?捧着点心起身,小跑着走了。 青儿走后,问雪把装点心的盘子收起来,“夫人,这?里?景色甚好,听说后山有个?湖,两里?外还有个?瀑布,晚膳后要不要去看看?” 见问雪好玩儿的性子又起,画扇手里?整理着衣裳,说:“这?一路你不累,夫人可还是要休息的,左右我们在这?里?还要住上些时日?,瀑布什么?时候看都行?,你要是非今日?看不可,问问清风大?哥,他?要是有空,让他?带你去。” 自从在凤城客栈,画扇见到问雪和清风二人在门口说话,之后路上便留意了下二人举动,问雪倒是没什么?,只是清风倒像是对问雪上了心,偶尔走到他?们马车旁问车内人渴不渴,一双眼?睛却只盯着问雪瞧。 萧惋听出了画扇话里?的调侃,只是问雪和清风是什么?时候的事? “清风大?哥一到山庄,就去找温将军了,说是帮温将军加固堤坝,完工之后才回来。”问雪愁眉苦脸。 “呦,清风大?哥的事,你知道得这?么?清楚。”画扇说得这?么?直白,这?回问雪可听出来了。 “画扇姐姐,你不会?是觉得我和清风大?哥有什么?吧,你可不要误会?,我们之间只是有些小小的交易罢了。”问雪正色道。 第71章 七十一枝 萧惋到达山庄之后, 温顾就?得到了消息,当晚便赶回山庄,两个多月没见, 他甚是想念妻女,临走的时候还被当地官员调侃, 说他嗜妻如命,他笑了笑并未否认。 一?到山庄,就?见常年无人居住的山庄门?口挂上了灯笼,里面?丫鬟小厮都?各自忙碌着, 大?概是没想到今日温顾会过来, 门?口的小厮看见温顾的时候一?愣,随即朝内高呼:“温将军回来了!” 得知温顾回来, 萧惋又惊又喜, 抱着承欢出门?去, 见温顾手?里拿着一?只鸡, 大?步走进院门?, 随手?把手?里的鸡交给一?个小厮, “去送到厨房,今晚加菜。” 见萧惋抱着承欢出来, 温顾上前搂住萧惋肩膀, “晚上起风,当心着凉。” “不不……”承欢见一?只大?手?落到阿娘的肩膀上,把咬着的手?从?嘴里拿出来,去拍温顾的手?, 试图把那大?手?拍走。 温顾还以为女儿是和自己玩儿, 被蹭了一?手?口水还挺开?心的,“承欢, 来,让爹爹抱抱。” 承欢小身子在温顾怀里扭来扭去,皱着眉头去看萧惋。 “两个月不见,是不是又把爹爹忘了?”温顾把女儿举得高高的,刚刚还一?脸不情愿的小人儿顿感新奇,咯咯笑起来。 “叫爹爹。”温顾逗着女儿喊人,萧惋让问雪去打了盆热水让温顾洗脸,“先洗洗脸,一?会儿用?膳了。” 把女儿交回给萧惋抱着,温顾卷袖子去洗手?,谁知道承欢还想被举高,拽着温顾的衣襟不松手?,“爹爹,爹爹……” 温顾愣在原地,脸上浮现惊喜之色,“承欢会叫爹了?” 萧惋笑道:“早就?会叫了,只是一?直都?把我当做爹爹,这还是头一?回叫对人。” 温顾见女儿叫着爹爹伸手?要抱抱,忍不住想把女儿抱回来,却被萧惋推开?,”先洗洗去,脸比平时还黑,手?刚还抓着鸡呢。“ “夫人说的对。”温顾笑着点头,去把手?脸洗干净,这才回到女儿身边,抱着女儿玩儿。 时隔两月,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温顾回山庄之后,就?一?直陪承欢玩儿,教女儿走路,几?次试图让承欢自己站起来,只是承欢脚还站不稳当,每每温顾一?松手?,承欢的身子就?往一?侧歪倒,温顾接住女儿笑着说:“承欢,等你会走会跑,爹爹就?教你骑马。” 萧惋在塌上拿着书?看,听见一?旁父女两个玩儿得开?心,不由?得抿了抿嘴,当初她学骑马,可是跟着王若筱学得磕磕绊绊,后来还是罗师傅教授她骑术,她才真正学会骑马,想到这儿,萧惋说:“她才多大?,你别伤着她。” 怀里的是自己女儿,温顾怎么会伤着? 觉得萧惋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可下一?瞬温顾看见萧惋的表情,骤然明白了她的心理。 居然吃自己女儿的醋? “半香,小姐玩儿累了,抱小姐下去让乳娘喂奶吧。”温顾叫来半香,把女儿送出去。 再?回来,温顾把门?关上,坐到萧惋身边。 萧惋目光看着书?,但注意?力全在身边那人上,察觉到温顾伸手?过来欲夺她手?中书?,她身子一?转,给温顾留了个后背。 “夫人在看兵法,可看出什么了?”温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房里只有几?本温顾的旧书?,萧惋随手?拿着看看,虽然她不懂兵法,但看这书?上头还有温顾读时写的注解和心得,她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的。 不过眼下萧惋不想和他说这个,“枯燥乏味,无趣得很。”萧惋把书?一?合,扔进温顾怀里,起身走到床上,面?朝里躺下。 温顾管不得书?如何,跟着萧惋躺下,把人搂进怀里,贴近萧惋的耳垂说:“多大?的人了,还跟自己女儿吃醋,她叫了你那么多声爹爹,我都?没说什么。” “我怎么会吃女儿的醋?“ “是是是,你没吃醋,是我做的不对,今晚为夫好好补偿你如何?”温顾的热气喷洒在萧惋耳朵上,萧惋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第62节 两人成婚也有两年了,萧惋还是动不动就?脸红,“谁要你补偿,你起来。” 温顾吻上萧惋的唇,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吞到肚子里。 两人许久未亲密,温顾动作有些急切,即使一?再?控制,手?上的力道也在萧惋的腰上留下了痕迹。 正在畅快之时,门?口传来人声,“爹爹……” 承欢今夜格外兴奋,乳娘和半香哄了半天,就?是不睡觉,一?直闹着要爹爹,两人见时辰还早,想着将军和夫人此时应当还未睡,便把孩子抱了过来。 萧惋听见门?外的声音很近,心中不由?得紧张,温顾头皮一?麻,咬着萧惋的耳朵说:“门?插上了,怕什么,放松点。” 半香和乳娘走近后,听见房内声音,对视一?眼。 这来的时机不对呀。 “小姐,不是奴婢们不让你见将军,实在是现在不好打扰啊。”乳娘抱着承欢,三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事后温顾叫热水,两人沐浴过后,萧惋惦记着承欢,想去看看,温顾捏了捏她的腰,“你歇着,我去。” 承欢回去后又哭闹了一?会儿,后来累了,被乳娘哄睡了,温顾去的时候,承欢睡得正香。 萧惋躺在床上,路途劳顿,加上刚刚温顾如狼似虎,她实在受不住,还没等温顾回来,就?睡着了。 第二日,温顾还需要回去监工,早上天没亮就?离府,临走时交代下人,让夫人睡到自然醒,不许吵醒夫人。 是以萧惋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大?亮。 身侧空空,手?摸上去,被褥都?是凉的,可见人早早便走了,这倒是有点像他们刚刚新婚的时候,温顾要早朝,她每次醒来都?是一?个人。 在床上翻个身,萧惋皱了皱眉,起身解开?小衣一?看,果然腰侧青了一?块。 外头传来一?阵丫鬟们的笑声,夹杂着承欢的稚嫩声音。 “画扇。”萧惋唤人。 画扇挑了帘子,“夫人醒了,热水备着呢。” “外面?做什么呢,这样热闹?”萧惋问。 “问雪放了个风筝,小姐看着可开?心了。”画扇给萧惋穿上鞋,端过盆来侍候萧惋梳洗。 用?过早膳,萧惋出去看他们放风筝,承欢被乳娘抱在怀里,小手?指向天上的风筝,嘴上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即使没人懂她说什么,她也乐此不疲。 “夫人,你看!”问雪见萧惋出来了,走到萧惋身边,把手?里的风筝线给萧惋。 萧惋放了一?会儿,看着风筝飞高飞远,倒也得趣。 时间久了,萧惋胳膊有些酸,“你们接着玩儿吧。”将风筝线还给问雪,萧惋坐到树下乘凉。 中午,承欢和萧惋一?起午睡,平日里都?是萧惋先醒,这次先睡醒的是承欢。 虽然承欢还不满周岁,但很懂事,不吵不闹,轻轻摸了摸萧惋的脸,大?概是知道阿娘还在睡觉,随手?抓到身边的玩具,就?自己静静地玩儿,玩了会儿觉得无聊,双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萧惋。 萧惋觉得自己的腿上被一?股力量压着,醒过来一?看,是承欢按着她的手?臂,撅着小屁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 承欢还不知道萧惋醒了,自己扶着萧惋的腿,站了一?会儿,没坚持多久,往后一?仰。 “承欢。”萧惋伸手?护住女儿的头,对于女儿的成长,惊讶又欢喜。 “昨日,你爹只教了你一?次便会了,这几?日我们多练练,等他回来,给他给惊喜好不好?”萧惋笑着亲了亲女儿的脸。 原本今日,萧惋是想去街上逛逛的,可是身子实在乏累,躺下就?不想起来,下午,让半香陪着承欢玩儿,她自己拿着昨晚看得兵书?,靠着床头一?页页翻看。 温顾事务繁忙,就?回过山庄一?次,之后一?连几?日都?没回来。 几?日过去,萧惋身上的痕迹消了,也适应了山庄里的生活,便想着出去逛一?逛。 时间到了盛夏,京里带的衣裳有些不够穿,且他们要住到秋天,换季的衣裳还需要准备。 萧惋只带了画扇和两个侍卫出门?,罗师傅驾车,五人从?山庄到了城内,用?了半个时辰。 “一?来一?往就?要一?个时辰,住在郊外虽好,可进城一?次也是要费上许多功夫的。”进城的时候画扇说。 “万事难两全,就?是因为离城远,山庄里才山清水秀甚是清净。”萧惋弯了弯唇说。 “夫人说的是。” 今日炎热,买了几?匹布料,再?把布料送到裁缝铺子,交代好裁剪衣裳的尺寸,萧惋便没有了继续逛的心思。 “夫人,对面?有个老汉,卖酸梅汤,不如来一?碗解解暑。”罗师傅指了指对面?。 萧惋道好,随即一?行人便到对面?入了座。 这里只搭了个简陋的棚子,小本买卖,酸梅汤也没有冰镇,喝着并不凉爽,但好在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隔壁有家酒馆,萧惋等人歇脚的功夫,有两人勾肩搭背地从?里面?走出来。 大?概是喝多了酒,脚步虚浮,走几?步路就?像是要摔倒,路上行人都?离他们远远的。 “兄弟,你听我的,跟着我干,咱们一?定要做成这件事!”其中穿黑衣的那人说。 二人喝醉,说话也没有顾忌,声音大?得周围人都?听得到。 “大?哥,你有多大?把握?”另一?人问着,手?里拿着酒坛又喝了口酒。 “实话告诉你,我不敢说有多大?把握,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睡过一?个好觉,做梦都?在后悔,现在我想明白了,人不能做亏心事,会有报应的,这次我一?定要还周将军一?个真相!” “咚”的一?声,萧惋抬头看去,是罗师傅手?里的碗没拿稳,倒在桌上。 第72章 七十二枝 那人说话大?着舌头, 但是“周将军”这三?个字,还是被萧惋听?得真真切切。 没去注意罗师傅打翻碗一事,萧惋低声对两?个护卫说了句话, 两?个护卫微一点头,起身跟在了这两?个醉鬼后头。 那两?人拿着酒, 边喝边往前走,连前头的路都看不清楚,更是不知自己被人盯上,等他?们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口, 两?个护卫加快步伐, 一人打晕一个,将人扛起塞到马车上。 回山庄的路上, 萧惋更是体会出山庄的好?处来, 就算有人发?现这两?人失踪了, 短时间?内也?不会查到山庄去。 马车上, 晕过去的两?人一身酒气, 车内的味道十分难闻, 到了山庄,萧惋让护卫把两?人送到后院柴房。 “夫人, 要不要把他?们绑起来?” “不用, 等他?们醒了,我问他?们几句话,问清楚了就放他?们走。”萧惋摇摇头。 她?并不想伤害这两?个人,只是靖国几十年来, 唯一的一个周将军, 便?是她?父亲,这两?人定是和她?父亲有什么渊源, 而且他?们说到“真相”二字,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自从睿王一事,睿王曾以她?父亲战死的真相,迷惑温顾南下,她?便?一直怀疑当年她?父亲的死,到底有没有隐情? 不过最后睿王兵败,直到被赐死,都没再说过与她?父亲有关的事,她?也?只能当那是睿王的一个计策。 可是现在,她?竟然听?见有人要还父亲一个“真相”,即使这二人醉得神志不清,那她?也?要问个明白。 * 一个时辰过去,有下人通禀,说柴房那两?人醒了。 萧惋带上帷帽,去了柴房。 柴房里,两?人的酒也?醒了,互相看了眼,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绑了,有些担心。 “大?哥,怎么办,是不是我们的事情败露了?” “慌什么,先看看对方?什么来头再说。“ 当萧惋出现在二人眼前时,他?们都愣了愣,没想到把他?们抓过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二位,请你们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二位,二位帮我解惑,我自然会放你们离开。”萧惋还带了两?碗醒酒汤来,让护卫放到二人面?前。 两?人看了看地上的醒酒汤,并不敢喝。 这人光天化日之下,把他?们二人抓了来,定不会是小人物,可是他?们二人根本不认识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我们与姑娘素不相识,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姑娘的疑惑,也?许我们并不知该如何解。”其中那个年长一些的,还算冷静。 萧惋说:“既然我请了你们来,你们便?一定能解,比如,你们和周将军什么关系?” 二人听?了,年轻的那个有些冒汗,身侧的手都在抖。 “我们不知道姑娘说的是谁,什么周将军?我们两?人只是普通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怎么会认识什么将军呢?” “你们叫什么名?字?”萧惋看着那人问。 “小人名?叫段鸿,这是我兄弟,叫李河,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周将军?”段鸿咬死不认。 萧惋也?不着急,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两?人面?前,颇有一种“你不说就一直耗着”的架势。 段鸿看了看身边一直发?抖的李河,“姑娘,我这弟弟胆儿小,您发?发?慈悲,让您的人把刀收了吧。” 身后的护卫手里的刀看着怪吓人的,萧惋点点头,让他?们把刀收了,“刚刚酒喝多了,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说什么,要还给周将军一个真相,如今酒醒,却说不认识周将军,看来你们是喝醉了才肯说实话呀,倒也?好?办,我命人去买点好?酒,咱们边喝边聊?” “大?哥,我就说吧,大?中午的喝酒,肯定耽误事儿。”李河扯着段鸿的袖子低声说。 “你别捣乱!”段鸿甩开李河的手,接着说:“姑娘,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撒谎,您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我这人一喝醉,舌头就不听?使唤,我家隔壁就是姓周的,我说的可能是往‘周家去’。” 萧惋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且段鸿虽然一直否认,但是另一个李河眼神躲闪,一看便?知心虚,可见他?们根本没说实话。 “两?位壮士,我的耳力尚可,听?见什么我自己知道。”萧惋见段鸿怎么都不肯说,便?想从另一个人身上入手。 转身对护卫说:“把他?们两?人分开关着。” 护卫应声,接着就把李河拖出柴房。 段鸿拦着,大?声说:“姑娘还讲不讲王法了!我们要报官!” 萧惋嗤笑一声,“想报官,也?得先出去再说。” 李河的声音渐渐远了,萧惋看着段鸿,“还不说么,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问你那个兄弟,我看他?倒是比你好?说话。” “姑娘,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若还是什么周将军,我已经说过了,是姑娘听?错了。”段鸿往稻草上一坐,也?不看萧惋,说完便?再也?不开口。 “不说,那就在这儿呆着吧。”萧惋冷声说,起身走到门口,吩咐看守的人,“不许给他?送饭,他?什么时候肯说了,就什么时候吃饭。” 从柴房出来,萧惋并未去李河那边问话,一来她?在段鸿这边什么都没问出来,心中不甚耐烦,二来,这两?人之间?,明显段鸿才是拿主意的,去问李河,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派个人去问李河,他?们和周将军是什么关系,他?要是不说,就和段鸿一样,不许吃饭。” * 另一边,温顾收到了山庄的消息,得知今日萧惋出门,抓了两?个男人回去。 “怎么回事?” 第63节 来送消息的,是山庄管家派的人,“好?像是那两?人在街上说了什么,夫人听?见觉得不对,就把人带回山庄审问。” 私自抓人回去,这不是萧惋的作?风,能让萧惋这么做的,应该不是小事。 “那两?个是什么人?” “看着就是普通人,刚到山庄的时候浑身酒气,喝得烂醉,还是护卫抬进去的。” “那夫人是怎么处置的?” “夫人让人把他?们关到柴房,管家见事情不对,命小的来禀告将军,之后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和管家说,万事都听?夫人的。” “将军,若是夫人想……”说着,小厮用手抹了下脖子。 温顾笑了一声,“就算夫人要那两?人的命,你们也?得把刀磨好?,替夫人处理干净。” 小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萧惋把两?人分开关着,一连三?日都没给人吃饭。 “这两?人嘴还挺硬的,那个段鸿就算了,没想到看着胆小怕事的李河,吓得尿裤子了也?不说半个字。”萧惋本意就是想逼着两?个人开口,并不是真的要饿死人,今日早上,她?心一软,让人给那两?人送了水过去。 “夫人,要不直接打几板子,就不信他?们不开口。”问雪整理着洗好?的衣裳说。 画扇不赞成?地摇摇头,“动了私刑,要是他?们出去之后,真去报官了,岂不是有损夫人的名?誉。” 萧惋叹口气,“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但听?三?日前他?们酒后说的话,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且等着吧,他?们耗的时间?越久越着急。” 画扇说:“夫人,要不要派人和将军说一声?” “固堤事情重要,我不想让他?分心。”自己父亲的事,该由她?自己处理。 温顾赶工三?日,终于得空回山庄。 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深夜,他?没让人打扰萧惋,自己去了柴房看看被萧惋抓回来的人。 那两?人他?已经派清风查清楚底细,段鸿,十八年前是周将军部下的前锋,李河,是周将军大?军负责掌勺的师傅。 当年他?年纪小,在军中只是个打杂的,这两?个人的名?字并未听?说过。 温顾走到柴房,看见个黑影从柴房出来。 清风见了,下意识就要上前抓人,温顾抬手拦住,“等等。” 仔细一看,出来的人是罗师傅。 罗师傅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从柴房出来后,又?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跟上,看看他?去做什么。”温顾交代清风,自己去了柴房。 走到门口,温顾靠近门听?里面?的动静。 门内的传来轻微的响动,细听?之下,是碗碟的碰撞声。 刚刚罗师傅手里拿着的东西,看着像是个食盒,走的方?向又?是食堂,难不成?,每晚罗师傅都偷偷给这两?人送饭? 温顾走到窗边,将窗轻轻开个小缝,里面?的人饿了一天,正埋头吃东西,虽然不至于狼吞虎咽,但也?吃得专注,没留意门口来了人。 单看房内人身形,温顾没什么印象,柴房里没有灯,他?也?看不清此人面?貌,只等明日白天再来。 清风跟着罗师傅一路,见罗师傅进了厨房,又?拿着食盒出来了。 跟着跟着,清风意识到,原来罗师傅是去给关着的另一个人送饭。 夫人不是说不许这两?人吃东西吗?罗师傅一向听?从夫人的话,怎么半夜还偷偷给这二人送吃的? 弄清楚了罗师傅的用意,清风回到温顾身边,把所看到的如实禀报。 温顾挑眉,他?料定的果?然没错。 “今夜的事,就当没看见,你回去休息吧。”温顾说完,自己也?回到卧房内。 萧惋睡得正熟,女儿就睡在她?身边。 温顾见床上没有自己的位置,皱了皱眉,没办法,他?只能把女儿送到厢房了。 轻轻将承欢抱起,温顾刚一迈步,怀里的小人就有要醒的趋势,他?立刻停步,原地不动,直到肩膀上传来女儿睡熟的呼吸声才松了口气。 从这里走到厢房,距离不远,但是此时,温顾却觉得道阻且长。 想了想,温顾还是把女儿放回到床上,自己去厢房把女儿睡觉用的摇篮搬了过来,再把女儿放到摇篮里,接着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将萧惋抱个满怀。 第73章 七十三枝 次日一早, 萧惋是在?温顾怀里醒来?的。 睁眼看见一个?带着胡茬的下巴,萧惋微怔,下一瞬反应过来?, 承欢呢? 拿开温顾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萧惋轻轻起身, 看见床边的摇篮里,承欢正?睁着眼睛玩儿自己的脚。 看见萧惋起来?了,承欢绽开笑?容,伸手要抱抱, 萧惋俯身抱起女儿, 回头见温顾也醒了。 “昨晚何时回来?的?”萧惋抱着女儿坐到床边。 “将近子时才回来?,你和女儿都睡了, 我?只好悄悄去厢房把承欢的东西搬过来?。”温顾坐起身, 将妻女搂在?怀里, 低头去亲女儿的脸。 大概是被胡茬扎得疼, 承欢小眉头皱紧, 一把将温顾推开, 转而趴在?萧惋肩膀上,留给温顾一个?后脑勺。 “下回回来?提前派人说一声。也好给你留热水。”萧惋见温顾这个?样子, 估计昨晚没沐浴就直接睡下了。 “我?是听说夫人绑了两个?人回家?, 这次匆忙赶回来?,看看是谁惹了夫人生气,以至于让夫人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劫走?。”温顾说着穿上鞋,叫丫鬟进来?。 萧惋一听便知, 温顾已经知道段鸿和李河的事了, 也没瞒着,趁着温顾洗漱的功夫, 把劫人的原因?经过,以及这三?天那两人的一问三?不知,都和温顾讲了。 “你说他们的嘴,怎么这么硬,难不成,真要上板子,他们才肯开口?”萧惋把承欢交给半香抱着,自己接过画扇递过来?的帕子擦脸。 “何必这么麻烦,”温顾笑?了笑?说,“既然他们不肯说,直接把人放了,派人监视,看看他们会做什么,到时候不就一清二楚了?” “……”萧惋想了想,确实有道理。 若是当日她没有情急之下把这二人劫回山庄,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要做的事,她只要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根本?不用亲自出?马,就可以把他们的身份以及要做的事查得一清二楚。 “现在?把他们放回去,已经打草惊蛇,万一他们放弃要做的事了怎么办?”萧惋有些后悔这几日把人关进柴房了。 “不会的,若真是与周将军有关的事,不会是小事,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我?今日就把他们放了。”萧惋想了想说。 温顾刮完了胡子,洗干净脸,抬头说:“若是他们问你,为什么又把他们放了,你怎么说?” “……”萧惋眨了眨眼睛,被温顾问住,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贸然把人带回府中,实在?轻率。 箩萤带着人把早膳送上来?,温顾拉着萧惋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说。” * 这是段鸿被关进柴房的第?四日,炎炎夏日,四日没洗漱,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四日前和李河喝酒的那一身。 抬手闻了闻袖子,昨夜吃饭的时候蹭上了油,现在?还有一股菜味儿。 “吱呀”一声,门开了。 每日上午,都有人来?问他认不认识周将军,他每次都说不知道,不认识,对方也只是瞪他几眼,第?二日再来?问一次。 段鸿在?门打开的瞬间?闭上了眼睛,今日无论对方问什么,他都不打算理会。 “吃饭吧。”入耳的一女声,段鸿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是第?一日看见的姑娘,依旧带着帷帽,看不见容颜。 “姑娘这是何意?”段鸿看着被人一碟一碟拿出?来?的饭菜,不知是好是坏。 他什么都没说呢,就让他吃饭了,是李河的嘴被人撬开了?还是要送他上路? 萧惋没说话,让人把李河送回来?了,“二位,对不住了,将你们捉来?,是我?找错人了,我?派人去二位住的地方查了查,发现你们确实有个?姓周的邻居,那人也确实说你们曾约他一起喝酒,看来?前几日是我?听岔了,今日这顿算我?给二位赔罪,二位吃好喝好,我?派人送二位回去。” 段鸿先是看了看李河,李河身上没伤没痛,就是看着有些邋遢。 “若是姑娘真的找错了人,就立刻放我?们回去,这顿饭,我?们就不吃了。”段鸿说着,拉着李河就要走?。 萧惋命人将二人拦下。 “姑娘难道要出?尔反尔?” “二位,都说了这顿饭是给二位赔罪的,二位不吃,就是没原谅我?,要是你们一出?去就去报官,可怎么办?”萧惋反问。 “姑娘放心,我?们不会报官的。”段鸿保证。 “我?相信二位,但?是二位还是把这顿吃了吧,你们这么多天也没吃东西,我?心里过意不去,你们吃了我?也放心。” 段鸿和李河互相看了一眼,坐回去吃饭, 萧惋不知道两人每晚都有人接济,见他们吃的不多,还以为是他们心里有气不肯多吃。 “二位吃了这顿饭,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但?是出?去的时候,还需把二位的眼睛蒙起来?,二位见谅。”萧惋示意护卫将二人眼睛蒙住,而后用马车将二人送出?去。 将这件事处理好,萧惋回了房间?。 温顾刚哄女儿午睡,见萧惋回来?,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女儿睡着了。 萧惋放轻动作,看了看床上睡梦中的女儿,轻声说:“已经把人送走?了,派了两人暗中盯着。” “这两人刚回去,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动作,你别太着急。”温顾说。 “我?有足够的耐心。”事关自己的父亲,她不会再轻率行动。 萧承欢吧唧了下嘴,翻了个?身子,二人忽地止住言语,谁都不敢说话,等了片刻,见女儿依旧熟睡,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同起身离了卧房。 “你今日怎么没去上工?”萧惋问。 原本?以为温顾用过早膳就会离开,谁知他说今日在?家?陪她和女儿。 “我?让清风回去盯着了,这几日我?都在?家?陪你们。”温顾拉着萧惋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散步到后花园。 得知温顾这几日都在?山庄,萧惋自然欢喜,可是温顾又说:“前年洪水冲垮了堤坝,当地官员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去年雨水少相安无事,今年多下了几场雨,汛期一来?,那堤坝就不中用了,再加固没什么意义?,要重?新疏通河道、修筑堤坝,我?已经派人给宫里送了折子,我?们估计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了。” “我?挺喜欢这里的,这里城内不像京城那样喧闹,且山庄内外风景独好,任意看一处都像一幅画,且不用时不时就进宫,无拘无束,多好啊。”萧惋到觉得没什么。 “我?再回去,恐怕忙起来?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了。”温顾捏了捏萧惋的手。 第64节 其实仔细想想,两人成婚后,安生日子就过了一年,先是北羌起了战事,温顾上了战场,两人小半年没见面,她生完孩子追过去,两人见面时间?也不多。 回京之后,温顾又要处理伤亡将士们的抚恤问题,又要处理工部的大小事宜,忙得脚不沾地,每日几乎萧惋睡下温顾才回家?,第?二日萧惋醒来?,温顾又上朝去了。 后来?温顾南下防洪,两人又是两个?月没见面,如今好不容易在?一个?地方了,也是隔三?差五才能见一面。 萧惋叹口气,拦腰抱住温顾,靠着他的胸膛,撒娇般问:“那什么时候能完工呢?” 温顾顿了半晌,答道:“明年汛期前吧。” “那岂不是要一年的时间??” 成婚之前,萧惋觉得,嫁给一个?常常需要出?征的大将军,她时常一个?人在?家?,日子逍遥又自在?。 可是如今,一年的奔波分离,已经让她体会到何为相思之苦。 还没等温顾开口安慰,萧惋自己又说:“筑堤防洪是有利于民生、造福百姓的好事,曾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你只要得了空回家?吃顿饭就好。” 温顾将萧惋抱紧,心中愧疚,当初让萧惋随他一起来?青州,就是为了等完工之后,能带萧惋去南方走?走?看看,可是如今,又要让萧惋一个?人在?山庄空等。 偏偏萧惋深明大义?,连抱怨都不曾有一句。 “我?答应你,我?每个?月至少回来?一次。”温顾轻吻落在?萧惋额角。 * 段鸿和李河回家?后,除了出?门买菜,基本?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和别人接触过。 一个?月后,萧惋派出?去的探子终于传来?消息,说段鸿和李河在?前夜,背着包袱暗中上了山。 他们竟然去当了山匪! 因?着前年温顾剿匪,山匪没了气焰,安分了些日子,最近又开始横行霸道,不过温顾此时正?在?青州,他们也是不敢张狂,生怕“战神”一不高兴,再把他们的老巢捣了。 段鸿和李河做了山匪之后,倒是没有去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他们整日在?山里,不怎么下山,山内发生的事,护卫也不甚清楚。 萧惋曾经想派两个?人混进去,可是温顾带出?来?的人,各个?一身正?气,让他们去做山匪,实在?是不合适。 “继续盯着吧。”别无他法,萧惋只能继续派人盯着两人的举动。 * 入了秋,萧承欢已经会自己走?了,只是走?得不稳当。 不过学?会走?之后,她就不喜欢被人抱着了,除非她想看高处的东西才会伸手让大人抱,平时,就连萧惋抱着,她都指着地面要下地。 “承欢马上就周岁了,也不知道那日将军能不能回来?。”萧惋看着女儿扶着门框,一点一点迈过门槛的背影说。 温顾说到做到,说一个?月回来?一次,绝不回来?两次,上个?月中回来?过,这个?月都快到月末了,连人影都没见着。 “夫人,将军记着小姐的生辰呢,这个?月没回,估计就是为了下个?月陪小姐过周岁生辰的。”问雪说。 “陪……陪……”萧承欢左手牵着乳娘,右手牵着半香,听着大人说话,时不时学?个?字。 第74章 七十四枝 为了给承欢过生辰, 温顾提前一日回到?山庄,给承欢买了许多礼物,也给萧惋打了一套首饰。 首饰是上个月就吩咐下?去的, 十日前就做好了,当时?清风欲直接送到?山庄, 温顾却想亲手送。 承欢出生时?,他没陪在萧惋身边,那么以后每年的这个日子,他定要陪着她的。 收到?礼物, 萧惋很?是开?心, 哪个女子不喜欢漂亮首饰呢? 承欢生辰,罗师傅亲手做了个木马给承欢骑着玩儿。 “夫人, 这木马罗师傅做了好几天呢, 从上山砍木材到?上漆, 都是罗师傅自己完成, 没让他人经手。”问雪把?木马拿过来放到?承欢面?前。 萧惋见这木马样式精致, 边角圆润, 做工很?是仔细,一看就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怪不得前一阵子, 罗师傅总是去后山,原来是为了做这个。” 承欢见了木马,无师自通骑上去,第?一次玩儿这个, 感觉很?是新?奇。 “罗师傅有心了。“萧惋看着女儿玩儿得开?心, 笑着说。 上个月,温顾回山庄, 看见承欢不用大人扶着,自己用两条小短腿儿,走得摇摇又晃晃。这次再回来,见女儿走路已经很?稳当了,不由得感叹小孩子长得真快,每次回家都能看见女儿的成长。 “惋惋,修筑堤坝进程顺利,估计能提早竣工。”温顾和萧惋并肩坐着,看着承欢骑木马。 “那会提前回京吗?” “你要是想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就住着,想什么时?候回京就什么时?候回京。”温顾倒是不甚在意,若是萧惋喜欢,一直住着都行?。 “那就按照原计划,明年夏季再回去吧。”萧惋想留在青州的原因,一是这里的生活安逸,另一个,是段鸿和李河的事?还没弄清楚。 这两人上山做了山匪,这么久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实在是奇怪。 不过这二人没沉寂太久,温顾给女儿庆祝完生辰的第?二日,城内便出了事?。 山上的山匪攻进城内,闯进当地知州的府邸,将知州一家赶了出去,霸占了知州府,并放出消息,当今皇上昏聩无能,残害忠良,百姓日子苦不堪言,他们要起义,推翻当今皇上,救百姓于水火。 起义军规模不大,不过两百个人,段鸿是领头的,带着人就住在知州府里,每日都派人上街巡逻。 要说区区两百人,应当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这件事?发生之后,无论是百姓,还是当地的其他官员,竟无一人去关?心知州大人的死活,不禁对段鸿的做法视而不见,竟然隐隐还有偏帮的意思。 段鸿之所以敢明目张胆霸占知州府,就是因为这个知州平日不做好事?,整日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当地百姓十分痛恨,见知州被人如此驱逐,无不拍手称快。 知州大人无法,带着一家老小去找了温顾,求温顾派人将段鸿这厮活捉,押送到?京城。 温顾得知段鸿如此做派,倒是和幼时?记忆中的一个人对上号。 他十岁的时?候,记得周将军身边,有一个人,山匪出身,平日里最是痛恨荼毒百姓的不良官员,当初周将军就是派这个人做了探子,去前方刺探消息,结果那人回来谎报军情,周将军才决定领兵追击敌军,最终战死。 若段鸿真是这个人,那他倒要去会会他。 青州的驻兵五百人,不过这五百人形同虚设,既没有武器又没有盔甲,因为当初朝廷拨下?来的粮饷都被知州大人扣下?了,底下?的兵连个响都没听见。 而且这些兵平时?极其松散,一到?需要用他们的时?候,也排不上什么用场,不过拿来充充场面?还是可以的。 温顾让知州把?当地驻兵调过来,他率领这些兵进城,将知州府团团围住。 段鸿知道温顾在青州,他也知道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温顾一定会来,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温将军,到?府内一叙吧。” 眼前的段鸿,和几个月前被关?在柴房里的人大相径庭,胡子刮了个干净,身上的衣裳像是在知州府上搜刮的,但穿着倒还合身。 到?了府内,段鸿命人上了一桌子菜,对温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记得,你被周将军救下?的时?候才八岁,个子也不高,人也瘦弱,但是貌相很?好,当时?军中有人因为这个,一见你就欺负你,说你长得像女孩子,你就每天用地上的土、泥,把?自己的脸涂得脏兮兮的,觉得这样就没人欺负你了。” 这番话,倒是让温顾想起了自己刚被周将军救下?的那段日子。 当时?,家乡闹饥荒,他每日有了上顿没下?顿,吃不饱穿不暖,人瘦得不像样,周将军救下?他之后,给了他一个馒头,带着他回到?军中。 他人小,力?气也小,骤然离开?父母,进到?陌生的环境,干什么都不自在。 周将军不能时?时?把?他带在身边,他一个人的时?候,有人跑来说他长得像女子,笑他连剑都拿不起来,他气不过和人打架,总是输。 后来他厌弃自己的长相,又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跟着周将军好好学功夫,这才拒绝了周将军给他找养父母,之后便一直留在军中。 段鸿并不是周将军的亲信,所以他对段鸿几乎没什么印象,今日见了,想起他是当年的探子,念及周将军的死,和他有很?大的关?系,故而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欺侮朝廷命官,侵占他人府宅,已经触犯了王法,我劝你还是迷途知返,去官府自首吧。”温顾说。 段鸿听后哈哈大笑,笑的时?候习惯性?地去摸胡子,摸了个空,想起自己把?胡子刮了,便只摸了摸下?巴,“我要是怕官府,也不会带着弟兄上山为匪,且知州大人为官不正,我这么做是为民除害,你要是不信,去外面?问问百姓,我可曾伤过百姓一分一毫?” 他确实有说这话的底气,他住进知州府后,每日巡逻的人在街上看见不平之事?,都会上去主持公道,百姓们对他的评价还挺高的。 “知州大人犯了错,自会有上面?的官员处罚,你以这种方式为民除害,不太妥当吧。” 段鸿笑了一声?说:“我也自知此举不当,可是如今靖国上梁不正下?梁歪,知州大人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了,上面?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贪官越做越大,百姓苦不堪言。既然上面?的人不作为,我们下?面?的百姓,就要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且我这么做,除了为了百姓,还为了早已身死的周将军,温将军,你想不想知道周将军当年,到?底是什么死的?” 段鸿的话,掉足了温顾的胃口?,温顾不急不缓喝了杯酒,“愿闻其详。” “当年,战前一夜,有人找到?我,说是只要我帮忙传个消息,就给我一千两银子。我跟了周将军六年,拼死拼活,朝廷下?派的银子却越来越少。当时?我娘重病,无钱医治,要是有了这笔钱,我就能买得起最好的药材,治好我娘的病了,于是我鬼迷心窍,答应下?来。第?二日,我照着那个人说的,在周将军派我去刺探敌情的时?候,和周将军说了假消息,我原以为,周将军带人前去追击敌军,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无功而返。谁知,前方早有敌军埋伏着,周将军因此遇难,还有无数将士殒命,当时?我被发生的事?吓傻了,伺机逃走,原来说好的一千两银子也没有拿到?,反而有无数场刺杀等着我。“ “我逃了十年,还是没逃过。一次,被人逼到?悬崖,再也没有退路,我自知必死无疑,想死个明白,就问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对方知我无路可逃,便把?真相告诉我了,原来,想除掉周将军的人,是皇上!是皇上顾忌周将军功高盖主,这次对周将军起了杀心,怪不得无论我逃到?哪儿,都逃不掉,想灭我口?的是皇上,我怎么可能逃得过?” “可是老天有眼,我跳崖之后,侥幸活了下?来,当时?我便对天发誓,重活一次,我定要把?周将军的死因公之于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去年睿王谋反,我便想趁机起义,后来见有人来青州调查当年的探子,我以为是皇上知道我没死,又派人来灭口?,便又躲了起来。”段鸿一番话说完,两人陷入沉默。 不得不承认,温顾对段鸿的话,起初是不信的,但是细想之下?,确有几分可信。 当初周将军的威名,就连南齐和北羌的百姓都知晓,这样的武将,手中有兵权,为人有威望,若是一旦起了反心,便是最大的威胁。 可是当年周将军已经娶了静和长公主,和皇室已经绑在了一起,皇上为何还要下?狠手除掉周将军? “温将军,周将军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这么多年为皇上南征北战,对得起他吗?” 激将法对温顾没用,温顾起身说:“你占山为匪,藐视王法,挑战皇权,按律当以谋反处置,知州大人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上报朝廷,你现在认罪还来得及,至于今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自会查清楚。” 段鸿对温顾说了最后一句话:“温将军,我并不想在青州做个小头头,我要率领起义军,一路打到?京城去,让皇上承认谋害周将军的真相,让皇上写下?罪己诏,承认自己残害忠良!” 回去之后,温顾又往京中送了两道折子,一道是弹劾青州知州的,另一道是请兵的折子,若是段鸿真的不收敛,他不能放任。 知州大人见温顾并没把?段鸿怎么样,而是吃了顿饭就回来了,自己的家还被一群山匪占着,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过当着温顾的面?,他不敢说什么,只在背地里阴沉着脸说:“这个温顾,根本没把?本官的话放在心上,把?五百精兵派给他,他也不用,害得本官如今只能住在一个破客栈里,他不是会打仗吗,怎么不把?那个段鸿给我打出去!” “不行?,本官要写道折子,让上面?为本官主持公道。”知州大人也写了道折子,斥责温顾放任山匪为患。 温顾在青州,是奉皇命修筑堤坝的,抓人不是他分内之事?,且段鸿确实没有伤害百姓,所以他并不能直接抓人。 几道折子还没有送到?京城,京中就传来消息,皇上病重。 睿王谋反之前,皇上不顾朝政,每日只和张美?人沉迷享乐,身子已经不如从前,睿王谋反当日,又被自己的儿子气吐血,身子大损,如今没了太子,为了留给太孙一个盛世,整夜批折子,身子彻底垮了。 山庄在城外,什么消息传到?山庄,都要迟一些,尤其是在温顾不想让萧惋知道的情况下?。 是以,萧惋是在五日后,才得知皇上病重,和段鸿说周将军之死是皇上授意这两件事?。 两件事?相比,萧惋还是最关?心后者。 “备车,我要入城。”萧惋想亲自问问段鸿,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入城要做什么?”画扇有些担心地问。 “去找那个段鸿。” 段鸿占了知州府,在画扇眼里就是一个恶霸,实在是不想让萧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刚想劝萧惋不要去,罗师傅就来了。 “夫人,此时?外面?不安生,还是不要去那种是非之地了。”罗师傅说,“今日我和箩萤上街,听人说起前些日子温将军带兵围了知州府,夫人可以派人去找温将军问一问,看看温将军怎么说。” 萧惋想了想,叫了个护卫来,让他立刻去找温将军问问段鸿到?底是怎么回事?。 傍晚,罗师傅做好了晚膳,在清理灶台,不知想起了什么,对箩萤说:“今日买菜的那个老丈,好像少收了我一文钱。” 第65节 今日付钱都是他自己付的,箩萤也不知道多收还是少收了,把?手里东西放下?,腾出手来,说:“一文钱而已,多收少收能如何?” 罗师傅说:“都是小本买卖,不容易,人家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一文钱也是钱,不能少给人家,我还是现在进城去看看,把?钱给人家送过去。” ”爹,今天这么晚了,等你到?了,人家早就收摊了,要去也明日再去。“箩萤拦着。 “这钱不给人家送过去,我今夜都睡不好觉,你在这收拾,我去一趟就回来。”罗师傅说着擦了擦手,抬脚就走。 箩萤了解他,若是别人多管他要钱,他不会计较,但是少收他钱了,定要给人家还回去,于是只是让他自己小心点。 罗师傅和萧惋说了声?,驾车进城去了。 进城后,罗师傅并没有去找什么买菜的老丈,而是将马车停在知州府的后门,趁四周无人之际,撬了后门的锁,潜进了知州府,一路找到?段鸿住的那间。 此刻段鸿对自己房间进了人浑然不觉,呼呼大睡,空气里飘着一丝酒气,罗师傅见状皱了皱眉头,这家伙,大白天喝酒的毛病永远也改不掉。 “醒醒。”罗师傅推了推段鸿的肩膀。 段鸿的鼾声?戛然而止,但是人还未清醒,闭着眼睛拍开?罗师傅的手说:“出去,别烦我。” 罗师傅“啪”的一声?,用力?一拍段鸿的脑门。 段鸿一个激灵,坐起来含混道:“谁呀!” 余光见自己床边站了个人,一转头,对上的是一只瞎了的眼睛,骇了一跳。 “你是谁呀,怎么进来的?来人!”段鸿下?午灌了二两黄汤,现在反应迟钝,忘了自己手边就有匕首,还朝外喊人来救自己。 “大头,这么多年没见,认不出我了?”罗师傅笑了笑,将自己平常挡着半边脸的头发撩起来。 段鸿一听有人叫自己的乳名,愣了愣,再看罗师傅时?,眼神清醒了两分。 那些知道他乳名的兄弟们,早就在那场仗中死光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这人虽然面?貌被毁,但是看自己的眼神却分外熟悉,熟悉到?他一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就冒了冷汗。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段鸿怀疑自己是在梦中,要不然,他怎么会见到?死人呢? “你应当已经认出我了吧,大头。”罗师傅坐到?床上,段鸿外后退了退,理智回笼。 “你是……周将军?”段鸿满眼难以置信。 “我现在这个样子,许多熟人都认不出了,难为你还能看一眼就记得。”罗师傅把?拐杖靠在床沿放着,直了直身子,平日里微驼的背挺起来,身上倒是有了几分周流风的影子。 段鸿认出周流风之后,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一动不动,目瞪口?呆,手紧紧攥着被角,良久,才颤声?问:“您……是人吧?” 在段鸿的认知中,周流风已经死了十八年,若今日他看见的是鬼,也应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鬼,可是他看见的,是一个白了鬓角的人,没听过鬼还会变老的。 “我当然是人,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找你的。”周流风笑了笑,伸手去拍段鸿的肩膀, 拍在肩膀上的手是实打实的人手,段鸿看着周流风,原本坐在床上,忽然改成跪着,“周将军,没想到?您还活着,我……段鸿对不起您!”说完,对着周流风磕头。 “诶,好了好了,现在我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用不着这样,快坐。”周流风扶住段鸿。 段鸿现在彻底清醒,看了看床边的拐杖,又看了看周流风的腿,“周将军,您的腿……” “没什么事?,就是走路需要个倚仗。”周流风轻轻带过,并未多解释。 段鸿见状,心知,周流风的腿和眼睛,定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当年见钱眼开?,害了周将军和众位将士。 “我听说,你又是做山匪,又是起义的,还打着,还周将军一个真相的旗号。” “不,周将军,当年的事?,真的有隐情,您听我说……”段鸿给周流风解释之前的事?,太过着急,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好歹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了。 周流风听后,久久没说话。 其实当年,他不是没怀疑过,段鸿跟他的时?日不短,他也是个极有经验的人,就算敌人埋伏得再隐秘,他也不会丝毫没有察觉。 但是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层隐情。 “周将军,你就不恨皇上吗?”段鸿见周流风听后没什么大的反应。 “恨皇上,有用吗?”周流风反问。 十八年前死的人,回不来了,如今皇上已经病入膏肓,段鸿这两百个人,也就能占个知州府,连青州都打不出去,何谈去皇上面?前为他讨回公道? 就算他们能到?京城,皇上又怎么会愿意承认,自己曾经做过那样的事?? 他周流风,虽然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但好歹是为国捐躯,青史留名。 “当初,命令是我下?的,那些将士们,是跟着我走的,我也不无辜。”周流风扯出一抹笑,段鸿从中看出几分心酸。 周流风这辈子,除了最后一战,从无败绩,可是,若不是皇上欲害忠良,那么现在靖国,就会多一个良将。 “周将军,难道您就这么算了?您这么多年,在外吃了这么多苦,都是皇上害的!”段鸿愤愤。 “慎言。”周流风皱眉,“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不可测。换个角度想,我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以另外一个身份看着世界,还有什么可怨的呢?”周流风说。 其实,要是真的说一点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他年轻的时?候,为了靖国立下?那么多战功,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帝王的猜忌,他心寒啊。 当年,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眼睛上插着刀子,脸上血肉模糊,断了一条腿,他只能在地上爬。 好在老天善待,让他遇到?了一对行?医的夫妻,他们夫妻二人救下?他,用了一年的时?间,他的身体才勉强和正常人一样。 等他费尽千辛万苦,回到?京城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妻子难产而死,女儿因为早产先天不足,被太后接进宫里养着,隔着高高的宫墙,他连女儿一面?都见不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皇上若想要我的命,一本毒酒足以,何以要几万将士的性?命白白牺牲,又何以让蔷儿早早离世?”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周流风最痛心的,就是那些跟着他的将士们,还有他的妻子。 段鸿说道:“当然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意图,大军中了敌人的埋伏,就可以推说是您的决策有误,不会有人想到?,是皇上自己要除掉您。不过,听说您的女儿嫁给了温将军,应该过得不错吧。” “嗯,倒真是不错,温顾这小子,我没看错人,天生就是打仗的料,而且待人体贴,真是不错。”周流风一提起温顾就赞不绝口?。 “前些日子,他还威胁我,说我这么干是造反。”段鸿对温顾颇有微词。 “他也没说错啊,你这么做不就是造反吗。”周流风看了段鸿一眼。 “我……”段鸿顿了顿说,“周将军,我可是为了你啊!” “行?了,你要真是为了我,就撤出知州府吧。” “为什么,皇上犯了错,凭什么不能让世人看清他的真面?目!”段鸿纳闷,为什么周流风自己一丝愤懑也无。 周流风叹了口?气。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萧惋。 难道要让萧惋知道,她的舅舅害了她的父亲,继而导致她的母亲难产吗? 如今,他能以罗师傅的身份留在女儿身边,已经很?好了,他能时?常见到?女儿,现在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孙女,他不再是周流风,只是罗师傅。 “大头,如果你这个起义,是为了我,那就算了吧,要是你还有别的打算,我不干涉,只是别再说’要为周将军讨回公道‘这种话了。”周流风说完,拿起手边的拐杖,“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段鸿看着周流风的背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问:“周将军,您现在住在哪儿,我以后,好时?常去看您。” “不必了,你以后别做山匪了,找个营生,好好过日子吧。”周流风没回头,说完之后,原路返回后门,驾车回了山庄。 他是从山庄后门进去的,可是一回到?山庄,便觉得今日的山庄格外安静。 找到?箩萤,问:“前头没什么动静,小姐今日睡得这么早?” 箩萤摇摇头,双手比划,“乳娘和半香给小姐洗澡呢,夫人带着画扇和问雪走了。” “这么晚了,夫人去哪儿了?” “回京城去了。” “什么?”周流风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反复确认,“是带着人返回京城了吗?” 箩萤点头,低头叠衣裳。 他拄着拐杖走到?萧惋住的院子,见里头黑黝黝的,推门进去,只有厢房亮着灯。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回京城了? 去问管家,管家说:“皇上病重,夫人不得不回去看看,这次回京行?程匆忙,就没带着小姐,等温将军这边忙完了,带着小姐一起回去。” “只是因为皇上的病情?”直觉告诉他,这里头还有别的原因。 管家倒是觉得有些莫名,“皇上可是夫人的亲舅舅,夫人自幼在宫里长大,当然惦念了。“ 两人正说着,温顾从外头回来。 “夫人已经走了?”温顾问管家。 “是,刚走没多久,护卫都跟着呢。”管家说。 温顾点点头,继续往里走,经过周流风身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周流风刚刚去见了段鸿,平日里掩面?的发撩起,忘记放下?来了。 第75章 七十五枝 马车在暮色中行驶, 距离前方城镇很远,今夜又要在野外过?一夜了。 回京路上,萧惋很赶, 日?夜兼程。夜深了,赶不到城镇就直接原地生火, 车上有干粮,护卫们打点野味,二十多人凑合一夜,第二日?天蒙蒙亮, 继续赶路。 若是平常, 见萧惋如此,画扇定是要劝的, 只是这次, 没人敢劝。 “画扇姐姐, 夫人晚上没吃多少?, 这是几?个?护卫大哥刚烤的鱼, 你给?送过?去吧。”问雪用帕子捧着一条烤鱼。 画扇指了指马车, “夫人已经睡下了,连续赶路两?天一夜, 夫人身子吃不消。” 问雪哦了声?, “那这鱼,画扇姐姐你吃吧。” 这几?日?问雪不太敢在萧惋面前话。 究其原因,还是半月前在山庄里,她和清风聊天, 清风起将军去找过?段鸿的事。 “你不要让夫人知晓这件事, 将军还未查清那段鸿的是真是假,不过?段鸿得有板有眼, 听?着不像是假的。” 清风随口一句话,被抱着女儿出来玩耍的萧惋听?见了,萧惋登时就找清风问了个?明白。 萧惋知道,温顾耳目众多,要查什么事情都易如反掌,不过?她这次,不想等温顾查的结果,她想回京城,亲口向皇上问个?明白,她父亲的死,到底和皇上有没有关?系。 这才有了萧惋匆匆回京一事。 路上奔波,萧惋一连几?日?没睡好?,脸色憔悴,问雪觉得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一直追问清风,萧惋也不会听?见那些话。 “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画扇摇摇头,“夫人心情不好?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皇上,你不要自责。” 画扇了解问雪,这几?日?看问雪表现,便知她是把事情的原因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了。 可若是萧惋真地迁怒问雪,回京也不会把问雪带在身边了。 第66节 问雪低头看着脚尖,“我知道,只是,若不是因为我和清风大哥的话,夫人现在定不会睡在这荒郊野外,和我们一起吃干粮。” “夫人心中一直牵挂着周将军的事,这件事夫人早晚会知道的,若是等温将军查清楚,把真相摆在夫人面前,夫人也不会好?受,如今夫人想自己回京问个?清楚,也是好?的。” 画扇为人稳重,也懂得萧惋的心思?。 萧惋遇事,从来都喜欢把话明白,对朋友也好?,对长辈也好?,只要是自己在乎的人,就会尽力去了解对方的心思?。当?初郑茗薇屡次对萧惋使绊子,萧惋直接上门问,看清了对方的为人,也就没有了顾忌,你对我不仁,我也不会任由你下黑手。 睿王以父亲的死因挑拨,她也直接上门去问王将军发生了什么,凡事不能听?外人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能下结论。 如今,段鸿是皇上害了自己父亲,那么她便回去问问皇上,看看皇上是何辞,毕竟皇上是她的亲舅舅。 马车里睡得并不舒服,萧惋醒来的时候麻了一条胳膊。 “画扇,让大家准备出发。”萧惋看了看外面天色。 一行人整顿好?,再?次启程。 回京只耗时一个?多月,萧惋急着回京,也没提前通知平南王府自己回来了,门口的两?个?小厮见萧惋回来,俱是一惊。 “见过?夫人。”两?人行礼,大门敞开让萧惋等人进去。 “我就不进去了,直接进宫面见圣上,画扇随我一起去,其余人先回府安置吧。”萧惋完,只留了个?护卫驾车。 到了宫门,拿出长安郡主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此刻刚下早朝,萧惋在殿中等了一会儿,赵公公才派人来,领着萧惋去见了皇上。 进入殿内,萧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看来皇上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长安给?皇上请安。”萧惋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长安,你怎么回来了?”皇上一边批折子,一边让萧惋起身。 “长安在外听?皇上龙体不适,心中挂念,想回来看看您。”萧惋着抬起头,看见皇上身形消瘦,两?颊凹陷,一脸病容。 “长安有孝心,朕没白疼你。”着,皇上捂着嘴咳了两?声?。 萧惋见皇上咳得厉害,问:“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皇上连连摆手,“昨晚才看过?太医,又换了个?药方,人都成药罐子了,朕现在,一看见太医就头疼。” “既然生病,就要多听?太医的话,这样病才能好?得快。”萧惋。 “朕的身子骨,朕自己清楚,不过?长安怎么回来得这么急,连衣裳都没换就进宫来了。” 萧惋进宫心切,并未回府换宫装。 “回皇上,其实?是,长安在外面听?到一则传言,想问问皇上,这传言的真假。”萧惋本想在寒暄一二,可既然皇上把话头引到这儿,她也不再?绕弯子了。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萧惋一眼,“看,是什么传言。” “皇上可曾听?过?段鸿这个?人?”萧惋问。 “段鸿?朕前些日?子还批了温将军呈上来的折子,是有个?叫段鸿的,在青州搞了一个?起义军,怎么,你想问的事,和段鸿有关?系?” “是有些关?系,皇上可知这段鸿的身份?” “不就是个?山匪么,朕已经拨了一万人马,让温将军在筑堤防洪之余,把这波山匪除了。”温顾在折子里,并没提当?年周将军之死一事,若周流风的死真是皇上动的手,提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故而在皇上眼里,段鸿就是一个?小小山匪,和别的山匪没什么两?样。 “段鸿现在确实?是个?山匪,不过?十八年前,他是我父亲周将军军中的一名探子。” 此言一出,皇上批折子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笔,饶有兴趣地:“哦?原来这段鸿当?年还是军中之人。” “是啊,按理?当?年我父亲率领众将士,不幸中了敌人的埋伏,大部分将士都殒命,这段鸿死里逃生,为何不回到朝廷继续为国效力,反而销声?匿迹十几?年,如今去做了山匪?”萧惋着,暗中打量皇上的神情。 皇上听?着萧惋话,神情没什么变化,“为什么?” “长安也不知道。” 皇上笑了声?,又拿起一本折子开始看起来,“有些人啊,你是想不透他的心思?的,敌人狡猾,残害我靖国将士性命,也许那个?叫段鸿的,是被敌人吓破了胆子,不敢再?上战场了吧。” “也许吧,不过?这个?段鸿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青州起义的名头。” 皇上把看了一半的折子合上,看着萧惋:“山匪能有什么名头,无非就是要钱罢了。” “段鸿,当?年我父亲的死,是皇上一手谋划的,他要给?周将军报仇。”萧惋声?音平静,完便不再?话。 皇上右手微微握拳放到嘴边,又咳起来。 “还真是可笑。”待气喘匀了,皇上冷笑一声?。 “皇上的意思?是,是段鸿在撒谎?” “当?然了,朕怎么可能害周将军,周将军为靖国打了多少?胜仗,文武百官和靖国百姓人人敬仰,就连朕,也是真心佩服和感念周将军为靖国做的一切,朕怎么会害周将军!”到最后,皇上的音量大起来,貌似被气得不轻,“长安,难道你急着赶回来,是怀疑朕,想来质问朕?” “长安不敢。”萧惋低头。 其实?,小时候,萧惋曾把这个?皇帝舅舅当?成父亲一般看待,她曾经坐在皇上的膝头玩耍,那是连皇上亲生的公主都不曾有过?的,可她一旦想到有可能是皇上害了她的父亲,她便觉得幼时的时光,都是皇上心中的愧疚作祟。 “那你是怎么想的?”皇上看了萧惋半晌,沉声?问。 “段鸿所言,已经在青州传开,长安怕歹人之言传到京城,有损皇上名誉,才提前赶回来和皇上明此事,还请皇上安心养病,至于山匪段鸿,温将军定不会放任其作乱。”萧惋眉眼低垂,言语恭敬,看着和平日?里一般无二。 “长安啊,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喜欢你,就像喜欢元阳一样,如今元阳已经离走?了,你以后常常进宫看看朕。”皇上语重心长。 “长安明白,那长安就不打扰皇上了,长安告退。” 从殿内走?出来,萧惋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夫人,您怎么样?”画扇见萧惋出来时脸色苍白,心中甚是担忧。 “回府吧。”直到坐上马车,萧惋一颗心才放下。 刚刚在殿内,皇上咳嗽后,将右手放下时,摸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 这个?小习惯,是她幼时观察到的,皇上一旦起了杀心,便会摸一下手上的扳指。 刚刚,她的话让皇上起了杀心,皇上在撒谎! “夫人,您怎么哭了?”马车驶出宫门没多久,画扇便看见萧惋流下泪了。 “是真的。”萧惋无声?流泪,一只手紧紧握着窗框。 真的是皇上,害了她的父亲! 画扇知道萧惋进宫是为了什么,闻言也是心惊。 “那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府之后不要声?张,就连问雪也不能,一切只像往常一样便好?。“萧惋擦了擦眼泪,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 原来父亲不是战死,而是被自己国家的君王害死。 母亲的手札上写着一句父亲过?的话:“将者,唯有以身报国,其魂方有所归。” 不知父亲的在天之灵,是否知道他的死,是皇上一手谋划的。 * 回到府上,萧惋的情绪已经稳定,看不出来哭过?,她命人烧水沐浴,而后吩咐管家,多派人注意平南王府周围的动静。 虽然后来她的话,安抚了皇上,但?是皇上既然起了杀心,难保会不相信自己的话,暗中派人监视,也不是做不出来。 “我给?将军写封信,管家帮我给?将军送过?去。”萧惋在信中讲明了皇上的态度,也把自己身处的险境与温顾讲明,同时还让温顾留段鸿一命,段鸿手中的两?百多人,根本无法与温顾的一万人马抗衡。 次日?,萧惋去王将军府上看望王将军和王伯母,下午和王若筱去戏楼听?戏,她离京几?月,两?人之间有不完的话,当?夜萧惋直接请王若筱去她府上住。 温顾不在京城,萧惋的日?子好?似回到了出阁之前,整日?和小姐妹出去玩乐,或者在家打打牌,这是萧惋的常态,只有在夜深人静,萧惋才卸下白日?里的伪装。 经过?护卫几?日?的观察,最近平南王府上果然有几?个?人暗中窥探,若是萧惋料得不假,应当?是皇上派的人。 她白日?里外出也是为了做给?那些人看的,只有皇上真正认为,她相信了自己父亲的死和他没关?系,那样她才能有机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一个?月之后,府外监视的人撤了,萧惋松了口气。 * 温顾收到萧惋的信时,正带着人清理?河道。 来送信的人是阿三。 自从北羌一战,阿三崭露头角,立了战功,现在在军中小有名气,温顾觉得此人有勇有谋,多经磨炼,是块领军打仗的好?料子,这次来青州也带上了阿三。 “将军,夫人来信了。” 温顾去洗了手,才接过?信。 读过?信之后,温顾表情凝重,如今萧惋在京中的情形有些危险。 “皇上派来的一万人马还有几?日?能到?”温顾问。 “不出五日?便能到了。”阿三回答,随后又问,“将军,为何段鸿已经撤走?了,还要向朝廷要兵呢?” 段鸿心中信服周流风,虽然如今周流风已经不是将军了,但?是他依然把周流风的话当?成军令,那场夜谈之后,段鸿就带着人从知州府中撤回到山中,没两?日?就把一群山匪解散,让他们各自下山找营生,不要再?继续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可是温顾在得知皇上派了兵后,并没和皇上明此事。 “若我猜得不错,就算没有段鸿一事,这一万人马,还是会来。”温顾将信小心收好?。 “将军,此言何意?”阿三不明白。 “等这一万人到了,你就明白了。”温顾笑了笑。 当?夜,温顾让阿三盯着河道,自己骑马回了山庄。 萧惋不在山庄,女儿只有乳娘和半香照顾,温顾放心不下,每隔几?日?就会回山庄看看。 萧承欢骤然离开母亲很不习惯,可是她的适应能力很强,没过?几?日?就摸清了温顾回山庄的规律,每日?傍晚都会让乳娘和半香带着她,去院门口守着,看见温顾时就乐得拍手。 今日?罗师傅也陪着萧承欢等,萧承欢骑着小木马,头上带着的花环,是罗师傅用花园里摘的花做的。 “温将军回来了!”门口小厮喊。 承欢小腿儿伸直,站起来往门口看。 “承欢。”温顾早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大步笑着迈进院内。 “爹爹。”承欢吐字已经很清晰了。 看见旁边坐在台阶上的罗师傅,温顾稍顿片刻,罗师傅笑着起身,和其他下人一样,朝温顾施了一礼,“将军。” “罗师傅辛苦了。”温顾对罗师傅完,看见了另一边的半香和乳娘,“你们也辛苦了。” 半香摇摇头,“奴婢们不辛苦。” 第67节 温顾点点头,高举起女儿让她骑在自己肩膀上,两?只手护着不让她掉下来,就这样走?进屋内。 “对了,罗师傅,你来一下。”温顾进门后了声?。 半香和乳娘看向了罗师傅,罗师傅挠了挠头,“可能是将军有什么想吃的菜想吩咐。” “那罗师傅快去吧。”半香笑了笑,和乳娘收拾散落一地的玩具。 罗师傅进了房内,温顾将门一关?,放下女儿,便朝着罗师傅鞠了一躬,“爹。” “不是好?了吗,我只是罗师傅,你总是这个?样子,很容易暴露我的身份。”周流风瞪了温顾一眼,语气急切。 自从萧惋离开山庄的那日?,温顾认出他来,就时不时地来这么一出。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若是每次温顾一回山庄,就要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聊上半个?时辰,大家都会觉得奇怪,毕竟他只是一个?在厨房做饭的师傅而已。 温顾自己也是没办法,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发自内心地敬佩的人不多,周将军算一个?。 之前他不知道周将军真正身份就算了,可是如今知道了,怎么还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下人对待? 尤其是每次见面,自己的岳丈还要向自己行礼,他总觉得这样会折寿。 “爹,此刻周围无人,你就别再?当?什么罗师傅了。”温顾让周流风坐下,自己抱着女儿坐在对面,“这是今日?惋惋从京中寄来的信。” “是吗,我看看。”周流风接过?信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遍。 “她还是年轻,性子急,就算是要当?面质问,也要给?自己留个?退路,若是皇上不管不顾,直接承认了,然后把她扣在宫里,那可怎么办?”周流风放下信,难掩担忧神色。 “爹,惋惋在宫里长大,身为郡主,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但?她聪慧,骨子里又有一股正气,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自己的舅舅所害的事实?,这次确实?有些冲动了,不过?我相信,她能处理?好?的。”温顾。 周流风听?出了温顾话里话外都向着萧惋,“你是不是已经在京里安排人了,不会宫里也有你的人吧?” “不敢瞒着爹,确实?有几?个?。”对着周流风,温顾实?话实?。 周流风那手指了指温顾,“你小子,城府不浅呐,我当?年要有你半分谋略,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都怪他当?年对皇上太过?信任,才导致那么多将士们白白牺牲。 “爹,别这么,我能有今日?,都是小时候,您对我的教?诲。” 刚认出周流风的那日?,温顾几?度怀疑自己眼睛出了差错,支开下人,试探一问,周流风见温顾神情便知就算自己撒谎,他也能查出来自己的身份,便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周流风。 起初温顾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将他请进屋内后,倒了杯茶,等他坐好?,温顾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当?时温顾想的是,他的恩师、他的救命恩人,这两?年多就在他的身边,他竟然没认出来。 “我有心伪装,你当?然认不出,快起来吧。”周流风着把温顾扶起来。 两?人谈了一夜,周流风讲了自己这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温顾一方面暗恨皇上凉薄心狠,另一方面感念老天有眼,让周流风还活在这个?世上。 “爹,虽然我在京城内安排了人,但?是惋惋依然不安全,皇上还拨了一万人马到青州,五日?内便到。” “一万人?两?百个?山匪哪里用得上一万人,皇上此举有些可疑啊。”周流风皱了皱眉。 第76章 七十六枝 又近年关, 京城和往年一样热闹,萧惋看着万家灯火,不知此时?温顾在做什?么?, 承欢是否想母亲了。 “夫人,下雪了, 我们?回府吧。”画扇看了看空中飘落的雪花说。 萧惋点?点?头,上了马车,进入车内,对驾车的清风说:“今日?还是没有收到将军的信吗?” 清风是三日?前回来的, 奉温顾之命回京保护萧惋。 “没有。”清风答道。 一万大军已经到了青州, 此时?京城和青州却?断了联系,萧惋不得不担心。 最?近皇上频频召萧惋进宫, 每每聊到温顾, 话里话外都是在问萧惋是否知道温顾的近况, 萧惋实话实说, 已经许久没有温顾的消息了, 皇上却?给她念了道折子, 是青州知州上奏的,说是温顾已经将山匪除尽, 为了早日?筑成堤坝, 每日?都带着人上工,估计是太过繁忙,才没时?间给她写信。 皇上此举有些?欲盖弥彰,之前温顾北上与?北羌一战, 她怀着身孕, 都不见皇上与?她说一句温顾的消息,如今青州安稳, 温顾只是筑堤防洪,皇上却?常和她说温顾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担心,很像是在遮掩些?什?么?。 这愈发让萧惋担心温顾在青州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将军身边还有暗卫,不会出什?么?事的。”清风跟随温顾多年,也是暗卫出身,对温顾身边有多少暗卫很是了解。 萧惋点?点?头,但是心中担忧并未减少。 青州匪患已经解决,皇上却?迟迟不召那一万大军回来,这件事本身很是可疑,且自从萧惋知道了父亲战死的真相,每次见到皇上,心底的恨意?便如藤蔓一般,蔓延至全身,她很不愿意?见到皇上。 可惜,明日?宫宴,她身为长安郡主,定是要?进宫参宴的。 * 北羌一战胜利后,北羌给靖国送来了无数金银财宝,以?表示对靖国的臣服,故而今年的宫宴比往年丰盛许多。 不过没有了皇后和太子,皇上身边空空荡荡的,更显得皇上孤家寡人。 萧惋看着中间歌舞,有些?意?兴阑珊,一个宫女过来倒酒,萧惋忽然觉得手里被人塞了东西。 那宫女一直低着头,规规矩矩倒酒,和其他宫女无异。 萧惋心跳快了一拍,手心里的东西像是个纸团。 “惋惋,你?怎么?了?”王若筱看了萧惋一眼?,觉得她的神情有些?不对。 “哦,没什?么?。”萧惋此刻已经无心宫宴,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一看纸上写了什?么?,“我有些?闷,出去走走。” 好在每次宫宴这种场合,萧惋都是先离席转转,王若筱也没觉得奇怪,点?点?头,叮嘱萧惋快些?回来。 萧惋脚步匆匆,若不是周围宫女太监甚多,恨不得跑起?来。 终于走到御花园一处无人之地,萧惋四下看了看,急切地拿出手中纸团展开。 是温顾的信。 “一万大军围困数日?,幸以?脱离险境,现在回京路上,小心皇上。” 萧惋把短短几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松了口气。 原来她收不到温顾的消息,是因为他被皇上派去的大军围困,那一万大军根本就不是去帮助温顾除匪的,而是去除掉温顾的! 十八年前,皇上为了自己的江山害了她的父亲,如今又要?用相同的手段害她的丈夫吗! 幸好温顾已经脱险回京。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萧惋急忙将手中纸张揉成团,紧攥在手中,因纸上内容不能被外人看见,所以?不能扔在宫里。 “长安郡主,您怎么?在这儿啊,皇上正找您呢。”来人是赵公公。 “方才喝了几杯酒,出来吹吹风,我这就回宴上去。”萧惋笑了笑,说完便要?走。 “长安郡主等等,皇上刚刚身子不舒服,已经离宴了,郡主不必回宴上了。”赵公公说完,让萧惋随他去。 萧惋只能跟着。 手里的纸团硌着手心,若是一直拿着,在皇上面前可能会被发现。 萧惋趁赵公公不备,低头将纸团塞入口中。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吃纸,忍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味道走了一路,萧惋心想:“回府之后还是请个大夫看一看,可别吃出什?么?毛病。” “郡主,到了,皇上在里面等着您呢。”赵公公站定说。 萧惋一抬头,发现她正站在太后生前所住的寿康宫门口。 “皇上为何在此处见我?”萧惋不解。 “这皇上的心思,谁敢揣测,郡主快进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赵公公说。 萧惋进入宫内,皇上正拿着一副画看,见萧惋进去,对她招了招手,“你?看,这是你?五岁时?候画的画,没想到太后一直留着,朕刚刚在宴上忽然想念太后,便来看看,谁知在这里看见这些?,就想起?你?小时?候了。” 画上画的是湖里的金鱼,笔法稚嫩,一看便知是幼童画的。 “长安给皇上请安。”萧惋行过礼后说,“长安记得当年,太后看了这幅画,说长安没有天赋。” “这么?多年的事你?还记着。”皇上笑了几声,又拿起?其他的画看,“也难怪,太后一手把你?养大,教授你?琴棋书?画,你?与?太后感情定然深厚。” 萧惋不知皇上忽然来此感慨是为什?么?,只垂头听?着。 “若不是太后走得早,你?的亲事,定是要?太后做主的,也不知朕把你?许配给温将军,是对还是错。”皇上说到最?后,忽然叹口气。 “长安,你?看看这个。”皇上拿出一本奏折。 “长安不敢。”女子不得干政,奏折其实她随便能看的。 “朕命你?看。” 萧惋看了皇上一眼?,终是拿起?奏折看了。 折子是青州知州所写,内容是弹劾温将军,纵容山匪横行,与?匪首段鸿勾结。 这应当是指段鸿侵占知州府时?,知州大人请温顾驱逐段鸿,但是温顾和段鸿吃了一顿饭,并未将段鸿驱逐出府那件事,这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这不可能,当时?长安尚在青州,温将军整日?忙于筑堤之事,怎会和山匪段鸿勾结?”萧惋合上折子,厉声反驳折子上的内容,“况且之前,知州大人不是说,温将军已经将山匪除尽,每日?上工筑堤吗?” “朕当时?也不相信,所以?派了一万人马给温将军,祝他剿匪,可是,那一万大军到了青州,发现山匪已经不见了踪影,之前那道折子,是温顾逼着青州知州写的。”皇上沉声说。 萧惋接着说:“大军不见山匪踪影,也许是温将军在大军到达之前,已经将山匪除尽了,至于知州大人的话,前后相悖,实在信不得。” 皇上摇摇头,“非也,温将军不但没有奉命剿匪,反而放任山匪下山,当地有许多百姓报案,说是山匪恶事做尽,百姓受其迫害,整日?提心吊胆。” “那自有官府去查,与?温将军何干?” “长安,温将军是靖国的武将,自当保护百姓安危,更何况朕已经命他剿匪,那么?他就要?担起?保护百姓的责任,纵然你?们?夫妻情深,你?也不能为了私情,就置百姓安危于不顾。”皇上说着,又拿出一本奏折,“你?再?看看这个。” 依然是青州知州的折子,应当是今日?送来的,写的是温顾抗拒剿匪,意?图与?段鸿勾结谋反。 萧惋看着折子上的字,真想大笑两声。 这写的是什?么?狗屁! “长安,朕没想到温顾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你?的婚事,是朕没考虑好,害了你?,不过你?别怕,朕定会为你?作主,让你?与?温顾和离,以?后朕再?给你?找个好人家。”皇上语重心长。 “皇上的意?思是,已经认定温将军有谋反之心,要?定罪吗?” 萧惋的声音太过平静,让皇上有些?捉摸不透,“长安,朕也不想如此,他温顾替靖国征战多年,战功无数,朕真的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谋反,朕会彻查,绝不会冤枉了他,但若他真的意?图谋反,朕也绝对不会放过。” 皇上话以?至此,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想以?段鸿一事为由,给温顾扣个谋反的罪名,然后,理所当然地除掉温顾。 “长安,在温顾一事查明之前,你?就先住在宫里吧,还住在你?出宫之前住的偏殿,已经收拾妥当了,画扇和问雪,朕也命人接进宫了,此时?已经等着你?了。” 萧惋明白了,皇上这是想把她软禁在宫中。 第68节 既然皇上已经替她做了决定,那么?今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宫了,“皇上,长安愿意?住在宫里,只是府中有许多长安用惯了的物件,不知可否让长安的丫鬟替长安取过来。” 皇上想了想,答应了,回偏殿后,画扇和问雪果然在殿内等着她。 “夫人。”两人见了萧惋,同时?松了口气。 今日?画扇陪萧惋入宫赴宴,问雪留在府中,谁知傍晚,忽然有两名太监到了平南王府,说萧惋在宫内命他们?接问雪入宫服侍,问雪还以?为真的是萧惋需要?人,就跟着太监入宫了,谁知道,入宫后见了画扇才知,皇上要?让萧惋在宫里住下。 “夫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画扇和问雪在偏殿等着的功夫,把最?坏的情况想了个变。 “暂时?没什?么?事,画扇,你?回府帮我取些?衣裳,还有几样东西。”萧惋伏在画扇耳边嘱咐了几句。 随后,画扇在两名太监的陪同下出了宫,替萧惋收拾了一些?衣裳首饰,还有萧惋母亲留下的手札,以?及一个上着锁的匣子。 “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太监颠了颠匣子说。 “这锁的钥匙只有夫人自己才有,奴婢也不知里面是什?么?。”画扇答道。 第77章 七十七枝 不知是不是怕萧惋想不通, 皇上还让纯阳公主和平阳公主来劝萧惋和温顾和离。 两位公主如今一个十七,一个十六,也?都到了?知事的年纪,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要让她们劝萧惋和离,但个中缘由, 总归是她们不便问的。 “表姐,又是半年不见,我和平阳可想你了?,如今你到了?宫里来住, 我们又在一处, 可以日?日?相?见了?。”纯阳抱着萧惋的胳膊,和小时候一样, 喜欢赖着她。 “明年你就出嫁了?, 到时候我们在宫外也?可常常见面。”萧惋嘴角扯出一抹笑, 不过笑容转瞬即逝。 去年皇上给纯阳指了?婚, 驸马是去年的新科状元, 对方一表人才, 年少有为,未来可期, 纯阳的母妃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 “表姐, 怎么忽然?扯到我身上了?。”纯阳红了?脸。 平阳在纯阳身后扯了?下她的衣袖,明明是来劝萧惋的,怎么话题被萧惋牵着走?了?。 纯阳实在是不知怎么开口?,她们与萧惋这个表姐, 自幼要好, 就像亲姐妹一样,如今来劝萧惋和温将军和离, 这样坏人姻缘的事,父皇偏偏让她们来做。 “那个,表姐,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都在传温将军勾结山匪,意图谋反,父皇派人去调查,结果温顾竟然?逃走?了?,若是问心无愧,为何要逃,说不定?,他真的有不臣之心,表姐,你干脆与他和离算了?。”纯阳硬着头皮说。 萧惋听?后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若是真的和离了?,那要是以后查明,温将军是被冤枉的,可怎么办?” “那就再成一次婚呗。”平阳接话。 “婚姻大事,岂能说和离就和离,说成婚就成婚的。”萧惋摇了?摇头。 两位公主互相?看?了?看?,纯阳咬咬牙开口?道:“表姐,若是温将军最后真被定?了?罪,那承欢就是罪臣之女,若是你与温将军和离,承欢又随母姓,将来封个县主,身份尊贵,总比罪臣的女儿要好吧。” 闻言,萧惋不说话了?。 平阳见萧惋被说动?,继续说:“是啊,而且将来承欢长大后,也?是要成婚的,为了?将来给承欢选个好人家,表姐,还是和离比较好。” 两位公主劝说了?萧惋半日?,萧惋并没表态。 送走?两位公主之后,萧惋让画扇把?那个匣子拿过来,里面放着的,是她和温顾刚成婚的时候,温顾写?的和离书。 三日?后,萧惋拿着和离书,去找皇上,说自己愿意与温顾和离。 “这和离书?”皇上看?着和离书十分诧异。 “回皇上,和离书是长安刚与温将军成婚时,温将军写?好的。”萧惋低头说。 皇上听?后,冷哼一声,“这个温顾!刚成婚就写?和离书,看?来这桩婚事,真是朕害了?你,你放心,以后,朕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家。” 萧惋走?后,皇上对身边的赵公公说:“看?来长安是真的打算和温顾撇清关系,这样最好,省得朕还要对自己的亲外甥女动?手。” “是皇上舍不得长安郡主。”赵公公在一旁说。 “是啊,毕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当然?舍不得,尤其是元阳走?了?之后,朕就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郡主愿意和温将军和离,皇上您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赵公公笑了?笑。 “是啊,咳咳……”皇上说着,咳起来。 “皇上您慢点儿。”赵公公给皇上倒了?一杯茶。 皇上接过喝了?,叹口?气?说:“唉,朕这身子骨,愈发不中用了?,要不是皇太孙年纪太小,温将军又过于势大,朕怕皇太孙继位,到时候朝政都要被这几个重臣把?持,若是温将军真的有了?野心,皇太孙一个孩子,能救得了?靖国吗?” “皇上思虑得是。”赵公公替皇上抚着后背顺气?。 “朕也?是迫不得已,朕知道温将军替靖国打了?不少胜仗,可是靖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将军,年轻人里也?不乏佼佼者。当初,没了?一个周将军,就有了?个温将军,如今,没了?个温将军,也?会有别的人取而代之,朕这次派去青州的领军的那位朱隐,就是个好料子。” “皇上说的是。” “赵公公,扶我起来,朕有些乏了?。”萧惋的做法?顺他心意,精神上一放松,身体就感觉到疲惫,但是皇上起身后又看?到桌案上一摞摞奏折,叹口?气?说,“让人把?这些折子到搬到朕的寝宫去。” * 夜里,萧惋久久未眠。 “夫人,来了?。”问雪在门口?说。 今日?子时,会有温顾的人来送信,为了?掩人耳目,萧惋和往常一样熄了?灯,只是她并未睡着,一直在等温顾的消息。 寿康宫南墙左数第二排砖有个缺口?,信就是从这里送来的。 “送信的人,你可看?见了??”萧惋问。 问雪摇了?摇头,“没看?见,来人只是把?信塞进来,立刻就走?了?。” 萧惋打开信,到窗下迎着月光读。 上面确实是温顾的字迹。 “三日?后到京,届时稳住皇上。” 和离书已经给皇上看?了?,如今皇上是真的相?信她与温顾和离,她稳住皇上倒是不难。 不过,温顾这是要做什么? 不会真的要造反吧? 萧惋将纸张烧了?,看?着盆中火光一点点小下去,心想:“造反就造反吧,也?算是给父亲报仇了?。” 只是,温顾并没有造反,三日?后,南部边境传来急报,南齐二皇子率军压境,正式对靖国宣战。 皇上看?了?战报,一拍桌子,气?得咳出一口?血来。 “南齐为何,为何……” 靖国与南齐早些年间虽有战事,可是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好好的,怎么南齐又对靖国宣战了?。 “启禀皇上,南齐二皇子说,他有一胞妹,自幼走?失,流浪靖国,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宫,就是当年的……当年的张美人。”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谁能想到,当年被文武百官斥为妖孽的张美人,竟然?是靖国失踪多年的公主呢。 “快,派军南下迎敌!”皇上大手一挥。 众位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敌人来犯,当然?要派军迎敌,只是,这领兵的人是谁呢? 皇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第一反应就是派温将军,可是转瞬又想到,温将军正“畏罪潜逃”,便改口?说:“命王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南下!” “启禀皇上,王将军年事已高,今日?头疼不已,连早朝都告了?假,领兵一事,怕是有心无力啊。”丞相?上前一步说。 皇上手紧攥成拳。 难不成,没了?温顾,靖国就打不了?仗了?? 面对南齐这个劲敌,皇上还没想出个对策,又一口?血咳出来,人直接晕过去了?。 “来人,传太医!”赵公公高呼,招手命四个小太监把?皇上抬回寝宫。 早朝上了?一半,皇上晕了?,只能退朝,朝臣们各自回家。 * 晚上,萧惋来到皇上寝宫外。 “赵公公,皇上怎样了??”萧惋问门口?的赵公公。 “太医已经瞧过了?,皇上这是被睿王气?出来的毛病。”赵公公说着摇摇头,叹口?气?,“这次情形甚是危急,皇上恐怕要……” 说着,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药过来。 “这是给皇上的?给我吧,正好我有事要和皇上谈。” 小太监看?了?赵公公一眼,见赵公公没说什么,便把?汤药给了?萧惋。 萧惋蹲着药进了?寝宫,让宫内的宫女和太监都出去,到了?床边,萧惋行礼,“长安给皇上请安。” 皇上躺在床上,听?到声音侧了?侧头,只看?了?萧惋一眼便合上眼皮,像是连睁眼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长安来了?。”皇上声音微弱。 “皇上,这是太医开的药,趁热喝了?吧。”萧惋舀了?勺药,喂到皇上嘴边,有一部分药汁顺着皇上嘴角留下来,萧惋忙取了?帕子给皇上擦拭干净。 “之前,朕生?病,元阳也?是这般喂朕喝药。”皇上睁开眼睛,倒像是忽然?有了?精神。 “长安记得,那是元阳出嫁之前,皇上染了?风寒头疼,元阳说自己即将远嫁,来尽尽孝心。”萧惋说着,继续给皇上喂药。 “是啊,那时候元阳才十五岁。”皇上目光落在床幔上,陷入回忆中。 “可惜了?,你最疼爱的女儿,死在北羌,死的时候,腹中还有七个月大的胎儿。”萧惋声音忽然?就冷了?下去。 皇上眨了?下眼睛,看?向萧惋,“你说什么?” “不知元阳的棺椁运回来之后,皇上可曾开棺看?过?也?是,棺椁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就算是开棺,估计元阳的尸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说着,又一勺药下去。 皇上呛了?喉咙,咳了?两声,瞪着眼问:“北羌先皇已死,元阳怎么会怀上孩子?” 萧惋看?着皇上笑了?两声,“皇上,这么大的事,您竟然?不知道?杨明不是您亲自选□□的心腹吗,难道他没告诉您,是元阳公主委身于北羌新帝,北羌才退兵的?” 皇上当然?不知道了?,他一直以为是杨明年轻有为,才让北羌退兵的。 “不可能!”皇上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萧惋说,“你胡说!” “皇上别生?气?,先把?药喝了?,别气?坏了?身子。”萧惋再一次喂一勺药过去。 皇上偏过头躲过。 “皇上,您不喝药,病怎么好起来呢?” “朕不喝你送的药,叫赵公公来。”皇上费力地说。 第69节 “皇上,长安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元阳死得凄惨,您是元阳的父亲,理应知道真相?。” 皇上不相?信萧惋的话,“是你在骗朕,你心里恨朕,这药有问题。” 事已至此,皇上算是明白了?,也?许萧惋早就是在伪装,装作相?信他没有害她的父亲,装作与温顾和离。 “皇上明鉴,这药真的是太医开的药,没有任何问题,长安也?是真的希望皇上早日?好起来,就算不能好起来,也?要再撑几日?,昭告天下,温将军是清白的,要不然?,皇上派谁领兵去与南齐抗衡呢?” 第78章 七十八枝 “你, 你竟敢威胁朕!”皇上怒急,大口喘着气。 “皇上别生气,如今南齐大军压境, 能?领兵的人?还没选出来,说不准南齐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 大臣们还有全靖国的百姓,都等着皇上拿主?意呢。”萧惋笑意吟吟的,看着皇上痛苦的样子,并?不觉得心中多畅快。 “你和温顾串通谋反!萧惋, 你姓萧!”皇上瞪着眼说。 萧惋冷笑一声, “皇上,您这是谎言说得多了, 把自己也骗了吧, 温将军到底有没有谋反, 您心里不清楚吗?我爹当年是不是下错了命令, 以至于六万将士中了敌军埋伏, 您忘了吗?” “你, 你都知道了?”皇上泄了气,此时也不想再做戏了。 “是啊, 我早就知道了, 从青州回来就知道了。”萧惋将手中有点凉了的药放到一边。 “那?你这几日,都是装的?”皇上难以置信。 他派人?在平南王府监视了一个多月,萧惋整日不是出去?看戏,就是去?别家赏花叙话?, 若是她真?的知道自己父亲战死的真?相, 怎么会这样坦然地玩乐,难道他做了这么多年皇上, 被一个晚辈骗得团团转? “皇上,您觉得长?安装得像吗?” “你,你简直和你母亲一样,冥顽不灵,只知道向着外人?,你们身上流着的是皇室血脉,应该为靖国着想!”皇上用手捶床。 萧惋深呼吸口气,说:“皇上,难道您以为,残害忠良,就是为了靖国着想?我爹一心为国,温将军战功无数,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就是因为帝王之心的猜忌,就要无辜丧命,难道您身为一个帝王,要靠着谋害臣子来稳固江山社稷吗?” 皇上被萧惋气得说不出话?,萧惋继续说:“好在,皇太孙年纪还小,不会从您身上学到那?套谋害臣子的手段。皇上放心,等您到了地下,丞相和太傅,还有温将军,会好好教授皇太孙如何做好一个帝王。皇上,您下一道圣旨,说温顾没有谋逆之心,恢复温顾的名誉,让温顾领兵南下抵御外敌,靖国的江山,长?安保证,绝不会损失一分?一毫。” 皇上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应当是没答应。 “皇上,就算您不下这道圣旨,朝中无人?能?领兵,文武百官也不会等着南齐打上门来,到时候,他们还不是要请温将军回来领兵,那?个时候,你这个皇上当得又有什么意思呢?”萧惋收敛了表情,看着皇上说。 皇上眼底的光渐渐熄灭,无神?地看着上空,过了一会儿,忽地笑了一声,“过了这次,温顾还能?效忠于靖国,效忠于朕吗?” “皇上莫要以己之心揣度他人?,毕竟,时至今日,您给温顾安了谋反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他也并?没真?的谋反。”萧惋说完,起?身,“长?安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道圣旨下不下,皇上自己考虑考虑,长?安这就告退了。” 出门后,萧惋对赵公公说:“皇上药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凉了,拿去?热热吧。” 第二日一早,皇上便下了一道旨意,说明?温顾乃是被人?陷害,并?非有意谋反,始作俑者乃是青州知州,命人?将青州知州捉捕归案。 此道旨意一下,温顾百官无不说一声“皇上圣明?”。 寿康宫再次收到纸条,温顾已经到了京城,皇上的圣旨一昭告天下,温顾便现?身进宫,皇上又下旨命温顾率领十万大军南下御敌。 “臣领旨。”温顾跪着接旨,而后又说,“臣听闻臣的夫人?一直住在宫中,不知臣可否接其回家团圆。” 皇上还是对温顾心有芥蒂,不过大敌压境,他不放萧惋走也不行,只得答应下来。 萧惋已经在宫里住了半月有余,听闻温顾进宫的消息,便知今日他定是回来接她出宫的,是以温顾人?到寿康宫的时候,萧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惋惋。”温顾思妻心切,大步进了宫门。 “将军。”萧惋听到温顾的声音,起?身便跑出去?,一下子扑在温顾怀里。 “我回来了。”温顾抚着萧惋的头发说。 夫妻两人?紧紧相拥,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背过身去?,非礼勿视,画扇和问?雪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偷瞧。 当日,两人?回家,萧承欢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娘,娘!”萧承欢与母亲分?开三个多月,一见?到萧惋便张开手扑到萧惋腿上。 “诶。”萧惋俯身想抱起?女儿,可是发现?女儿比起?三个月前重了不少,她抱着有些吃力。 温顾托着萧承欢的腿,让萧惋省力些。 “承欢,让娘好好看看,脸圆了,看来罗师傅没少给你做好吃的。”萧惋摸了摸女儿圆脸蛋儿,笑着说。 温顾一听萧惋提到罗师傅,转头问?身边小厮,“罗师傅呢?” “罗师傅一回来,就去?后院马厩看大白去?了。”小厮回答。 大白是罗师傅养的马,这么久没看见?,罗师傅也不知道大白怎么样,一回府,就去?后院了。 萧惋抱着女儿回了屋,将女儿放下,让画扇和问?雪将自己的衣裳首饰等物?品放回原处,没多久,屋内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青州堤坝筑好了吗?”萧惋坐下喝了杯水,还不忘问?温顾青州堤坝的事。 “我留阿三在青州了。” “阿三?”萧惋想了想,北羌一战,那?个带着她上北羌城楼给元阳公主?收尸的就是阿三。 “虽然阿三年纪小,不过我看他有本事有血性,假以时日,是个能?担当大任的。”温顾坐下说。 萧惋点了点头,又问?:“南齐出兵一事,是真?的假的,南齐二皇子不是你的朋友么,难道两国真?的要开战了?” “这还要多谢夫人?,我本意是想今日进京之后,带着人?闯进宫里,逼皇上写下圣旨,没想到夫人?替我先?做好了,我一进京,就听说皇上已经下旨,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青州知州头上。” “至于南齐,若我脱险,他们自会撤兵,若皇上执意不留我,南齐便会真?地出兵攻打靖国。”温顾说。 “这是为何?” “其实南齐这两年兵强马壮,且南齐二皇子赵晏,他一直有意进攻他国来扩张南齐的版图,靖国这两年势弱,根本不是南齐的对手,但是若干年前,因缘巧合下,我救过赵晏一命,他承诺,我在靖国一日,就一日不会对靖国出兵,若皇上真?的有意除掉我,这靖国的大将军,我不做也罢。” 温顾和周流风不同。 周流风就算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也还在维护皇室,不想让段鸿把当年的事昭告天下,可是温顾对皇室没有那?种骨子里的忠诚,他之所以为靖国效力,全是因为周流风的教导,如今,萧惋也算是一个原因。 “皇上圣旨已下,你不要再说这些。”萧惋用手堵住温顾的嘴。 “入京前一日,听说你向皇上说,与我和离了?”温顾眯了眯眼问?。 “是啊,我不是身不由己吗,再说了,那?封和离书是你写的,我拿来迷惑皇上,甚有成效。”萧惋点头说。 温顾勾了勾萧惋的下巴问?:“那?和离书呢?” 萧惋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匣子,“里面呢。” 温顾打开匣子,拿出和离书看了看,当初自己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写了这么一份和离书,如今这东西可留不得。 他三两下把和离书撕了,回头对萧惋笑笑,“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是撕了好。” * 皇上这几日,用药吊着命,一直惦记着南齐一事,虽然靖国北羌一战打了胜仗,可是不休养生息几年,根本无法与南齐抗衡。 他给温顾拨了十万大军,希望温顾能?击退敌军。 可是圣旨下了不出三日,边关来报,说南齐不知为什么退兵了。 皇上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不对劲,他一下旨给温顾澄清,南齐就退兵了,莫不是南边的官员和温顾萧惋一起?戏耍他不成? 赵公公在旁边劝:“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谁敢戏耍您啊,谁有那?个胆子?” “你是没看见?,那?日长?安的模样。”想起?自己被萧惋威胁,皇上就恨得牙痒痒。 “长?安郡主?也是心急了些罢了。” 赵公公说完,外面人?通禀,“皇太孙到。” “快让他进来。” 皇上甚是喜欢自己这个小孙子,虽然他不到三岁,但是已经跟着太傅认识了不少字,将来好好教导,定是位合格的储君。 一想到将来,皇上又想到萧惋的话?,温顾现?在是不能?动?了,那?以后皇太孙继位,温顾作为武将中的重臣,定会对皇太孙有很大的影响,如今,他只能?尽力安抚温顾。 可是怎么安抚呢,劝、钱、人?心,温顾都有,就连他的外甥女,如今都一心向着温顾,他没什么好给温顾的了。 “儿臣给皇祖父请安。”皇太孙声音稚嫩,跪下请安的姿势被教导得有模有样。 “快起?来,来让皇祖父瞧瞧。”皇上颤抖着伸出手,看着太孙那?张肖像太子的脸,忍不住思念儿子。 “皇祖父,今日太傅教了一首诗。”说完,皇太孙就开始背诗。 皇上笑着听,听完夸奖皇太孙学习用功,还叮嘱其一定要勤学好问?,每日都要好好做功课,将来做一个好帝王。 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是帝王,只是皇上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一下一下点头,倒是乖巧。 “行了,回去?吧。” 送走了皇太孙,皇上沉思良久,又下了一道圣旨,封温顾为摄政王,待皇太孙登基之后,辅佐幼帝,到新帝十六岁,还政于新帝。 第79章 七十九枝 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一?个深夜,皇上召见温顾进宫。 “温将军, 你入朝为?官这么多年,为?靖国立下汗马功劳, 到了如今,可还有什么想要的?”皇上靠着床头问。 温顾说:“臣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当真?”皇上半信半疑,他不信这世上会有人没有野心, 但是回想起温顾领兵十?多年来, 确实没有一?次主动邀功。 “臣不敢欺瞒皇上。” “前段日子,朕被小人蒙蔽, 误会你有谋反之心, 你心里可曾怨过朕?”皇上这句是试探。 温顾垂眸, 听懂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已经为?臣正名, 且小人已除, 臣不敢怨恨。” “这样甚好。”皇上说完咳了阵,待到气息平缓, 继续说, “温将军,如今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你在,无人敢动靖国, 朕走了之后, 你要答应朕,好好替太孙守好靖国的江山。” 温顾低着头没说话。 “你答应朕!”皇上又说了一?边, 语气有些急切。 “皇上,这都是臣应该做的。”温顾说了句。 “青州一?事,你心里定然不舒服,朕已经决定,封你为?摄政王,等?太孙继位,圣旨会一?道?昭告天下。”皇上用摄政王来弥补对温顾之前犯下的错,同时?也换取温顾对靖国的忠心。 温顾并不是看重名利的人,这个摄政王,他并不稀罕,不过周流风对靖国忠心耿耿,萧惋又是皇室血脉,这两个人在他的生命中十?分重要,他做这个摄政王,相信周流风和萧惋乐见其成。 “臣,谢主隆恩。”温顾跪下磕了个头。 见温顾应下,皇上松了口气,对温顾摆了摆手说:“夜深了,回去吧。” 第70节 温顾出宫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消息,皇上驾崩了。 * 皇上的至亲之人,没有几个了,由于睿王一?事,皇上生前下过旨,几个儿子这辈子不许入京。而?京城中,后宫嫔妃这两年极少见过皇上,除了管理六宫的容妃之外,别的妃子都在假哭,更别提文武大臣了。 萧惋对皇上恨意更多,只?入宫过一?次,便称病没进过宫,且她现在是摄政王妃,谁也不敢说什么。 两个公主倒是真的伤心,这两年发生的事太多了,先是太子走了,后来又得知元阳姐姐走了,没几日皇后也跟着走了,如今皇上驾崩,她们怎能不难过? 年仅三?岁的皇太孙懵懵懂懂地,头两日贴身太监教他哭,他尚且能哭出来,后来哭得累了,谁教也哭不出来,偷偷问太监,“为?什么大家?都在哭,皇祖父哪里去了?” 太监不知如何回答,温顾走过来,拉着皇太孙说:“哭不出来就不哭了,皇祖父在天上看着我们,你对着灵位和皇祖父说说话,皇祖父的在天之灵会听见的。” 皇太孙便像之前一?样,对着灵位给皇上背诗,说自己又和太傅学了几个新字。 “太孙平日里就和皇祖父说这些?”温顾问。 这两年温顾在京城的时?间很少,进宫的时?间更少,没怎么和太孙接触过。 皇太孙点点头,“是啊,皇祖父每次见了我只?问我功课,说我功课做得越好,他就越开心。” 小太监在后头听得只?抹眼泪。 温顾轻叹口气,对后面的太监说:“若是太孙累了,就送太孙回去吧。” * 皇太孙登基后,温顾身为?摄政王,辅佐小皇帝理政,早朝之后,还要与丞相和太傅教导小皇帝功课。 萧惋闲着没事,就抱着承欢进宫看太皇太妃和太皇太嫔,有时?候太后也在。 皇上年纪小,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年纪轻,辈分高的,就连两位公主,都成了大长公主。 “奴婢给王妃请安。”宫女太监们见了萧惋纷纷跪下行礼。 “起来吧。”萧惋让大家?起身。 “惋惋,你和摄政王,每日宫里宫外地奔波,着实辛苦,不如直接住到宫里来吧。”太后笑意吟吟地看着萧惋。 萧惋抱着承欢,笑着摇摇头,“虽然将军如今为?摄政王,但也只?是辅佐皇上,若是住进宫里,别人说他觊觎皇位可怎么办,毕竟先帝在时?,就有人污蔑他谋反,更何况,承欢年纪小,定要和父母住一?起的,她认生,换了地方睡不好。” 承欢抬头看着萧惋的下巴,心想:“我不认生啊,甚至觉得宫里挺好玩儿的。” 太后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如今皇上才?三?岁,还有整整十?三?年,才?能把皇权拿回自己手中,十?三?年那么长,若是温顾真的有反心,她和皇上孤儿寡母,怎么能坐稳江山? 这一?问,就是在试探,看看温顾夫妻是否会觊觎皇位。 萧惋当然听懂了太后的弦外之音,直白地说他们对皇位并不感兴趣,让太后少些揣测。 太皇太后笑了两声?岔开话题,“对了,上次承欢说想堆雪人,昨夜下雪,哀家?特意命人留了御花园一?块儿空地,承欢,还想不想去堆雪人啊?” 承欢乐地拍手,“想!” “好,那咱们堆雪人去。”太皇太妃着实喜欢承欢,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太后没打算和大家?同去,起身说:“哀家?去看看皇上的功课做得怎么样。” “恭送太后。”萧惋微微福身。 * 皇上虽然才?三?岁,但是温顾已经开始教他一?些基本功,原本皇上马步扎得好好的,太后过来一?看,自己儿子衣着单薄,寒冬腊月地站在外头,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不过她不敢直接斥责温顾,而?是找了个借口让儿子休息一?会儿。 温顾体谅太后爱子心切,直接说:“今日就到这里吧,下午丞相会进宫考察昨日皇上的功课,臣先告退了。” 经过御花园,温顾听见了有人玩闹的声?音,听出是自己妻女,转而?走进御花园。 “爹爹!”承欢见了温顾,放下手中雪球就扑到了温顾怀里。 看着女儿小手玩得通红,温顾有些心疼,把女儿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取暖,“怎么玩儿得这么疯,不冷吗?” 承欢摇摇头,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乳牙,“不冷,爹爹看我堆的雪人!” 雪人刚堆了一?半,头还没堆完。 太皇太妃见温顾来了,笑着说:“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了,陪小孩子玩儿了一?会儿就累得慌,如此我便回宫了。” 萧惋送走了太皇太妃,和温顾一?起帮着女儿把雪人堆好。 “皇上练完功了,今日怎么这么早?”萧惋问。 “练到一?半,太后来了,把人领走了。”温顾蹲下搓着雪球说。 萧惋轻笑一?声?,把今日太后话里有话学给温顾听,温顾不甚在乎,“皇上年纪小,太后有这样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等?皇上十?六岁,我就辞官,带着你和孩子到南方定居,到时?候我们一?家?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去。” “真的?那到时?候你不会舍不得摄政王的权势吧。”萧惋瞥了他一?眼。 温顾笑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倒是你,做不了摄政王妃了,不会舍不得京城里的荣华富贵吧。” “谁稀罕这些。”萧惋摇摇头说。 一?个雪人堆完,夫妻两个要走,萧承欢却舍不得走了,说着要把雪人搬回家?里,要不然就要留在这里和雪人住。 雪人哪里搬得回去,夫妻两人哭笑不得,哄了好半晌,最?后温顾答应承欢,让她骑他脖子上,承欢才?点头同意回家?。 小皇帝平日里要学许多功课,今日太后答应他,带他去御花园玩一?会儿,他们刚走到御花园,就看见温顾肩上坐着萧承欢,拉着萧惋的手离开的背影。 “母后,那是摄政王和他的孩子吗?” “是啊,今日摄政王妃带着女儿进宫了。” 这是小皇帝第一?次见温顾这么温柔的样子,平日里温顾教他功夫,都是凶巴巴的,没想到,私下里温顾会让自己的女儿骑到他脖子上。 可是为?什么别人有父亲陪着一?起玩儿,而?他没有呢? “母后,那我的爹爹在哪儿呢,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小皇帝抬头看着太后问。 这一?问,太后就红了眼眶,“你父皇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要是能快些长大就好了。 * 出了宫门,温顾想让萧惋上了马车,随后抱着女儿坐上去。 驾车的是清风。 “罗师傅呢?”温顾问。 萧惋出行,一?向是罗师傅驾车。 “上回你不是说,天太冷,罗师傅在外等?时?间久了,对腿不好。”上回萧惋进宫早,等?温顾教导小皇帝功课,等?了整整两个时?辰,罗师傅也在宫外等?了两个时?辰,结果?回家?温顾就说,下回别让罗师傅在外面等?了。 温顾闻言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看了看萧惋,想到了罗师傅的真实身份,默默在心里叹口气。 好几次,他都想对萧惋说出罗师傅就是周流风的真相,可是回京城后,大事小事不断,总是寻不到合适的时?机,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后来他和罗师傅提起此事,罗师傅却说,他这辈子不奢求能和萧惋相认,如今能留在女儿身边,他愿意做一?辈子罗师傅。 做一?辈子罗师傅,当然是不行的,将来总有一?天,萧惋会知道?真相,拖得越晚,将来萧惋知道?真相的时?候就会越自责。 萧惋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时?候不顾一?切回京城,就说明在她心里,很是崇敬自己的父亲,若是她知道?,一?直以?来,自己的亲生父亲,一?直在她的身边做一?个下人,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惋惋,今晚我有事情和你说。”温顾语气没由来得郑重。 “什么事?”萧惋问。 “给你讲个故事。” 萧承欢靠在温顾的肩膀上睡着了,温顾将女儿换了个方向,让她睡得更舒服。 “好啊,那你今夜不要忙公务到很晚了。”萧惋点点头。 温顾做了摄政王,公务更加繁忙,便把刘章从北边调回京中,任命其为?工部尚书,最?近刚刚上任,时?常到摄政王府来找温顾询问工部事宜,还有许多其他大臣拿着折子来府上找温顾批阅。 是以?温顾已经很少和萧惋一?起入眠了。 “好,今晚我不处理公务,早早回房陪你。” 第80章 八十枝 晚上, 将女儿哄睡后,萧惋回房,特意命人做了顿宵夜, 等?着温顾来给她讲故事。 她隐隐觉得,这个故事不简单, 否则,温顾不会这么郑重地说让她等?他。 温顾一下午都?在琢磨,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能让萧惋更?好接受, 但一直到回房, 都?没想好。 回房一见萧惋,温顾吐了口气, 罢了, 顺其自然吧。 “惋惋, 一般每场战役过后, 都?会有人去清理战场, 一是为了取回还能用的弓箭等?武器, 二是为了确认牺牲将士们的身份,以便战事结束后抚恤其家人。” 温顾的开场, 让萧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这是想给她讲什么故事? “但是, 由于战争的残酷,有些人的尸身,可?能会面目全非,让人完全辨认不出来, 甚至有些人的尸身根本就找不到, 所以其亲人只能立衣冠冢来祭拜,更?有甚者, 连个墓碑都?无人立。” 温顾边说边斟酌,“十九年前,就有一人在一场战争中受了重伤,由于许多人目睹其被敌人利箭穿胸,所以,就算后来并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大家也认定,那个人死了。” “后来呢?”萧惋给温顾倒了杯水。 “但事实?上,那个人并没有死,而是死里逃生?,被一对?行?医的夫妻救下,捡回了一条命,只是那人身负重伤,恢复了很长时间,才可?以和常人一样行?走。他费尽千辛万苦回到了家,却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难产身亡,早产的女儿已经被其外祖母接走,他只能隐姓埋名,以另一种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等?着能有一个和自己女儿见面的机会。” 温顾说着,去瞧萧惋的脸色,但萧惋只是一脸平静地听着。 “后来呢,那个人见到自己女儿了吗?”萧惋问。 “见到了,他的女儿救了他的命,更?是给了他收容之所,他便留在了自己女儿身边,默默陪着她。”温顾说着,忽而觉得萧惋有些琢磨不透。 萧惋如此?聪慧,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她应当早就明白自己讲的就是罗师傅的故事,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 “那他为什么不和自己女儿相认?”萧惋一根食指轻敲桌面。 “因为他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可?他的女儿却有幸福的人生?,他原本不想打扰她,只是……”温顾有些不知如何解释。 这个原因,应当由周流风亲自和她这个女儿说。 萧惋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看着里面的水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开口道:“只是他的女婿忍不住,非要?讲什么故事。” 第71节 萧惋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说明日想吃什么。 “惋惋,其实?罗师傅就是……”温顾话说一半,被萧惋打断。 “别说了,今晚你自己睡吧,我去祠堂。”萧惋说完,起身去床边拿了个东西,便出门?去。 画扇和问雪都?想跟上,萧惋头也没回,“谁也不许跟着。” * 萧惋已经两年没有做噩梦了,也两年没有跪过祠堂了。 只是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到祠堂跪一跪。 夜深人静,祠堂只点着一盏灯,光线昏暗。 萧惋进去后,先是给母亲上了三炷香,母亲的牌位旁边,是温顾刻的父亲的牌位。 上过香后,她跪在母亲牌位面前,心里想了很多事。 其实?自从温顾从青州回来,她就察觉到,温顾和罗师傅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从前温顾从不会多问一个下人的生?活,可?是如今,他每日都?要?问,罗师傅吃了没有,今日罗师傅上街同谁一起去的,罗师傅房里的炭火够不够,要?不要?请太医来替罗师傅看看腿…… 诸如此?类的问题,萧惋整日都?会听到,罗师傅成了除了她和女儿之外,被温顾提起最?多的人。 虽然她对?此?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直到刚刚温顾和她讲那个故事,她才恍然,原来是因为,温顾早就知道了罗师傅的真实?身份。 萧惋心里,远远没有表面平静,她想起了见到罗师傅的第一面,酒楼里的伙计围着,好几个拳头砸在罗师傅身上,她命画扇上前制止,画扇扬声说:“长安郡主?车驾在此?,惊扰了郡主?,唯你们是问。” 画扇音落,躺在地上的罗师傅,费力地抬起头。 当时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罗师傅,只看着箩萤可?怜,便出手把二人救下。 之后三年,自己收留箩萤在府,就没再见过罗师傅了。 再见面,就是请罗师傅到府上养马,那应当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罗师傅和她说什么来着? 对?了,他说:“朋友们都?叫我老爹,郡主?若是不嫌弃,也叫我老爹吧。” 萧惋眼眶微红,闭上眼睛轻轻叹口气。 其实?,他就说过自己是谁了。 睿王行?刺,他舍命相救,北上送粮,他驾车追随,这两年来,他真的在自己身边,以另一种身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但是她接受这一切,却心安理得。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到萧惋手里拿着的手札上。 身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萧惋睁眼,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转头问:“谁?” 外面脚步一顿,随即走进来一个人。 “夫人,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来人正是罗师傅。 萧惋没有像往常一样称呼罗师傅,视线往下,看见罗师傅手里拿着一坛酒,像是特意来喝酒的。 周流风也没料到萧惋今夜会来祠堂。 回到京城后,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一个人拿着酒,来祠堂和妻子?说说话。 昨日温顾又和他提起与萧惋相认的事,他并非不想和萧惋相认,只是怕萧惋知道他的身份后,怪他这么多年,明明还活着,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再者,他也不敢奢求萧惋能认他,周流风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个死人,他这辈子?都?不能再以周流风这个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难道要?让长安郡主?、摄政王妃,认一个做饭的当爹吗? “您也没睡。”萧惋回过头,忽然有些无措。 “人老了,觉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说完,周流风自知说得不对?,大晚上的,拿着酒坛子?走到祠堂来了,着实?奇怪。 “那个,既然夫人在这儿,那我就先走了。”周流风挠了挠头,说完便要?转身。 “别,您要?是想喝酒,我陪您喝。”萧惋忽而叫住了欲离开的周流风。 就这样,两人就坐在萧惋母亲牌位面前,打开了酒坛。 萧惋抱着酒坛,先喝了一口,坛口太大,有酒水蹭到了萧惋脸上,萧惋随意用衣袖一擦,动?作豪爽得不像是个郡主?。 周流风看萧惋这样子?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和温顾吵架了心情不好? “夫人,这酒后劲儿大得很,您慢点喝。”周流风把酒坛从萧惋手里拿过来。 萧惋深呼吸口气,喝得有些急,嗓间被酒辣得难受。 周流风还不知道温顾已经把什么都?说了,自然也想不到萧惋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想喝酒。 “夫人,是不是和将军拌嘴了?将军近来事多,朝中大小事都?得他拿主?意,所以,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你给他个机会,让他反省反省,不要?一个人跑到祠堂跪着,天这么冷呢,这里又没烧炭,冻坏了可?怎么好。”周流风边猜原因边劝。 听着周流风的话,萧惋刚擦干的眼角又湿了。 一看萧惋哭了,周流风越发笃定,一定是温顾欺负她了。 这个温顾,当上摄政王,就敢欺负她女儿了,明天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爹。”萧惋借着酒意,用几近气音的声音叫了一声。 周流风还在心里痛骂温顾,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叫我什么?” “爹。”萧惋这次的声音大了点。 “咣当”一声,周流风手里的酒坛掉到地上,祠堂里瞬间溢满酒气。 “你都?知道了?”周流风说不上此?刻的心情,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夜,只觉得自己在孩子?面前丢了脸。 他活了这么多年,战场上受伤没掉过眼泪,回京得知妻子?离世也没掉过眼泪,此?刻听见萧惋叫自己一声爹,却倏地红了眼眶。 “诶,诶,那个,酒洒了,得赶紧收拾干净,你娘可?不喜欢喝酒。”周流风把酒坛扶起来,动?作有些慌乱,四下看了看,搓了搓手,拿起拐杖说,“我去打些水来擦地。”说完,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父‍‌‎女‍‍‌‎相认的场面,小心翼翼里面还有两分滑稽。 周流风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桶水,萧惋拿了一块搭在水桶上的抹布,被周流风制止,“你去边儿上坐着,别靠门?坐,风大。” 萧惋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点点头,坐到母亲牌位面前的蒲团上。 好在撒到地上的酒不多,周流风没多久就擦完了。 萧惋把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札递到周流风面前,“爹,这是娘留下来的东西,还是留给你吧。” 手札上面记的都?是父母两个人的回忆,萧惋从前到后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如今她认回了父亲,理应把这个交给他。 周流风死里逃生?回京的时候,萧惋母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他没有一样与妻子?有关的东西。 手札接到手中,沉甸甸的,周流风不敢打开看。 “爹,女儿之前没认出您,是女儿不孝,既然现在女儿已经和您相认,断不会再让您做府上的下人,只是先皇已死,当年的事恐怕无法大白于天下。”萧惋低头说。 “无妨,爹挺喜欢做罗师傅的,况且每日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只需要?下厨做饭便可?,你的口味和你娘一模一样,你还未出生?的时候,爹一有空便下厨给你娘做吃的。”周流风笑着说。 萧惋哪里能继续让他整日下厨做饭,第二日,就让人收拾了一间院子?出来,单独给周流风和箩萤住。 对?外宣称,罗师傅救过她的命,最?近腿疾加重,她于心不忍,要?好好让罗师傅养病。 温顾得知萧惋夜里和周流风酒后相认,顿觉自己的故事讲得很合时宜,如今,一家人才是真正的团聚了。 * 十六岁的萧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婚事被皇上当做温顾剿匪有功的奖赏,自此?,她不仅有了挚爱,有了自己的孩子?,更?认回了自己的父亲。 “其实?,老天对?我还是不错的,对?不对??”萧惋靠在温顾的肩头轻声问。 “当然了,你嫁给了世上最?好的男人。”温顾揽着萧惋说。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贫。”萧惋戳了戳温顾的下巴,笑着说。 温顾哼了声,捉住萧惋作乱的手,低头吻住萧惋的唇,“再生?个孩子?吧,承欢长大了,不好玩儿了。” 萧惋想说话,却被温顾骤然加深的吻将话语堵了回去。 生?孩子?是用来玩儿的吗! 房内最?后一盏灯熄了,月光洒进院子?。 画扇和问雪听到房内动?静,默默退离门?边。 “问雪,这次你们赌夫人生?男生?女,也算我一个,十两银子?,押男孩儿。”画扇拿出十两银子?给问雪。 “清风大哥也押男孩儿,你也押男孩儿,那我偏偏要?押女孩儿。”这次问雪不打算看夫人肚子?是尖是圆了。 “随你,我就是凑个热闹,咱们快点吩咐人准备热水去。”画扇笑笑说。 “急什么,哪次不得一个时辰之后才叫水。” 两人嬉嬉笑笑,你一句我一句,院里的迎春花开放得悄无声息。 正是花好月圆人常在,岁岁与君安。 第38节 太?后这两日?都在佛像前祈祷,希望佛祖保佑让萧惋早日?醒来,听宫女说萧惋醒了,立刻来看萧惋,还吩咐御膳房准备好?药膳,给萧惋补身?子。 萧惋看见太?后的时候,没忍住哭出?来,在冷宫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如今见了太?后,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没事了。 “怎么样,烧退了没有?”太?后一边问着?,一边去摸萧惋的额头。 “回太?后,郡主已经退烧了。”宫女回答。 太?后点点头,又问萧惋,“身?上还疼不?疼?” “不?疼了……”萧惋小声说。 其实还是疼的,满身?的针孔,出?血的地方刚结痂,怎么会不?疼? “萧文蔷是谁?”萧惋想起了冷宫里那个老妇将她错认成了萧文蔷。 太?后一听这个名?字,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也重了,“不?许你叫这个名?字!” 萧惋一抖,不?说话了。 “既然退烧了,明日?就照常,去你母亲的灵位前跪着?吧。”太?后说完,便?起身?走了。 明日?是静和?长公主的忌日?,她确实应该去跪着?的。 后来过了很久,萧惋才知道,原来太?后独女,她的母亲,封号静和?,名?萧文蔷。 第43章 四十三枝 “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 奴婢才被派到夫人?身边伺候的,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画扇把自己知道的, 一五一十都说了。 温顾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攥成拳。 认识萧惋以来,他一直以为萧惋是个无忧无虑的郡主, 毕竟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牌,没想到,她年幼时还?经历过如此遭遇,他听的时候很是心疼, 且十年过去了, 萧惋还?会做噩梦,可见?幼年留下的阴影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你们下去吧, 不要告诉夫人?我问过你们这件事。”温顾摆了摆手说。 “是。”四人?下去了。 温顾回到房里, 坐到床边, 看着萧惋的睡颜。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萧惋眼底有些发青, 此刻倒是睡得香甜。 温顾伸手替萧惋捋顺枕边发丝, 低声说:“以后有我,必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 接下来的几日, 萧惋夜里偶尔会做噩梦, 温顾总会第一时间?醒过来哄她,等到萧惋睡熟之后温顾才会放心睡去。 白?日里,温顾在?的时候,萧惋和从前一样, 在?府上看账本?或者抚琴, 无事便和温顾依偎在?一起?说说话,温顾不在?的时候, 她就回房补觉,这几日因为噩梦困扰,她白?日总是犯困。 几位王爷陆续到京,皇上也有了几丝防备心,命温顾加强京城的守卫,温顾忙碌起?来,白?日里在?家的时间?少?了许多。 到了正月二十七那日,温顾将近子时才回家,发现萧惋不在?府上。 “夫人?呢?”温顾问下人?。 小丫鬟说:“夫人?说今晚回郡主府住,让将军不必等夫人?。” 是了,明日是静和长公主的忌日,萧惋今日回郡主府,定是要在?静和长公主的灵位前跪一天。 温顾命清风备马,骑马到郡主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画扇等四个丫鬟都守在?门口,温顾走?近,抬手免了四人?行礼,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在?里面,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让奴婢们进去。”画扇答道。 “我进去看看。”温顾走?到门口,推门而入,看见?的是萧惋跪着的背影。 静和长公主的牌位旁边,放着周将军的牌位,两人?牌位前各有三炷香。 萧惋跪得很直,听见?开门声说:“不是不让你们进来吗?” 门口那人?不但没走?,反而走?到了她旁边,萧惋转头看见?来人?是温顾,惊讶一瞬,“你怎么?来了?” 温顾没说话,自顾自地给静和长公主和周将军各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在?了萧惋身边,“爹,娘,如今萧惋已?经嫁给小婿,小婿担心她的身体?,若是爹娘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想看到惋惋跪坏了身子,今日小婿就带惋惋回去了。” 说完,温顾又磕了个头,便要扶萧惋起?身。 “不行,我不能走?。”萧惋被太后教导,一直觉得母亲的死?是自己造成的,每年这一日,她不跪不安心。 “惋惋,你既是我的夫人?,那么?你的身体?就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先起?来。”温顾态度强硬,手上使了力气,直接将萧惋拉起?来。 萧惋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想和温顾争辩,可是脚刚站稳,忽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人?便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些熟悉,半晌才发觉这是自己出阁前的房间?,她怎么?会睡在?这儿?? 阳光透过窗照到屋内来,给房内添了几丝暖意,萧惋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低头去看,便看见?温顾正紧握着她的手,在?床边睡着。 门被推开,一人?轻轻走?进。 画扇见?萧惋醒了,脸上一喜便要说话,萧惋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同时看向温顾的方向,画扇会意,蹑手蹑脚走?近,眼睛一转竟学箩萤用起?了手语,问萧惋想吃点什么?。 萧惋还?惦记着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没什么?食欲,想问问画扇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捏了一下。 温顾在?画扇推门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清醒之后他没急着起?身,等了半晌这主仆二人?也不说话,他忍不住捏了捏萧惋的手。 “你醒了。”萧惋回捏了一下。 “想吃什么??命厨房去准备。”温顾起?身说。 一个个都问她想吃什么?,她又不是好几日没吃饭了。 萧惋摇摇头说:“不想吃,我想去……” “不吃不行。”温顾打断萧惋的话,回头对画扇说,“夫人?喜欢箩萤的手艺,让箩萤照着夫人?的口味做几样夫人?爱吃的送来。” 画扇一笑,“是。” 萧惋看得一愣一愣的,画扇到底是谁的丫鬟,怎么?这么?听温顾的话? “我已?经将爹娘的灵位迁到了我们自家府上灵堂,以后你若是想祭拜,直接去上柱香,只是不许跪。”温顾语气有些霸道。 “你怎么?都不事先和我说一声?”萧惋皱眉,说着便要起?身。 温顾按住萧惋的肩膀,“好好躺着,你可知自己晚上为何会晕倒?” 萧惋以为是自己这几日噩梦缠身睡眠不足所致。 “惋惋,你要做母亲了。”温顾俯身摸了摸萧惋的头发,语气怜惜又藏不住喜悦。 “什么??”萧惋迟疑着将手放到平坦的小腹上,一时之间?无法消化温顾话里的含义,“我……有了?” 昨夜萧惋忽然晕倒,温顾立刻将人?抱回房间?,请了大夫来看,这才知萧惋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夫人?这几日夜间?多梦,睡眠不足,食欲不振,有些体?弱,这才会忽然晕倒,以后切不可再让夫人?伤神?了。”大夫叮嘱,温顾频频点头。 直到手里拿着大夫开的安胎方子,温顾才彻底反应过来,萧惋有了身孕,他要做父亲了。 一时间?,温顾既担心萧惋的身子,又惊喜于孩子的到来,两种?情绪相互掺杂,直到天亮,温顾才握着萧惋的手睡下。 “才两个月,胎还?没坐稳,这几日你好好养着,府上的事都交给管家,店铺的事也有人?看着,你只在?家好好养胎。”温顾说着替萧惋掖了掖被角。 听说自己有了身孕,萧惋的感觉很奇怪,比起?惊喜,惊讶要更多一些,成亲半年多,两人?一直恩爱,有了身孕很正常,只是她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呢,怎么?就有了孩子,难免有些慌乱。 过了一会儿?,箩萤端着饭食进来,闻到饭菜的香气,萧惋这才觉得腹中饥饿。 温顾让萧惋靠在?床头,他亲自喂食,连手指头都不让萧惋动一下。 “我自己可以,你也吃点吧。”萧惋托着碗,她有手有脚又没受伤,被温顾这么?照顾,有些不自在?,且温顾从昨晚就一直在?照顾自己,定然也没吃饭。 “那你小心些。”温顾担忧过了头,用膳的时候,时不时就朝萧惋看一眼,仿佛人?吃饭的时候能突然摔个跟头。 “你今日没上朝?”萧惋问。 “嗯,和皇上告了假。” “皇上知道我有孕了吗?” “不知道,太子丧期未过,此事还?是不要声张了。”萧惋有了身孕,温顾自然是要多陪在?萧惋身边照顾的,若是皇上知道了,恐怕会联想到自己的丧子之痛,若是因此看他们一家不顺眼,反而不妙。 萧惋也是这么?考虑的,而且她听说,怀孕头三个月,不宜对外讲。 两人?用完膳,萧惋又觉得困倦,正好清风来找温顾,说有事禀报,温顾便让萧惋继续睡,自己去和清风谈事。 “将军,睿王进京了。”清风说。 “终于来了。”温顾挑眉,“信王和贤王封地比睿王远,三日前就到了。” “睿王今晨进京,先是暗中去了刘府,估计是去见?刘小姐了。” 温顾皱眉,“可知睿王说了什么??” “刘府里没有我们的人?,睿王说了什么?无从得知,不过睿王只在?刘府待了一刻便走?了。” “知道了,刘小姐的事不要在?夫人?面前说,省得夫人?心烦。”温顾说完,让清风下去,回房陪萧惋了。 * 刘茵茵被哥哥关在?府上快两个月没出门,整个人?已?经没了斗志,像个木偶一样呆在?房里,每日定时吃饭,无事的时候就坐在?窗前,透过窗户往外看。 她已?经许久没有收到睿王的信了。 不知是睿王没有给她写信,还?是送来的信被哥哥拦了下来,若是睿王没收到她的信,会不会担心她出了意外? 睿王说过,过年的时候会进京,可是初一的时候太子薨了,睿王到现在?都没来。 若是他来了,会不会来看她? 正想着,刘茵茵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接着她被人?往屋内一推,一个人?从窗户翻进来。 “谁?”刘茵茵刚出声,就见?来人?食指竖在?唇边让她噤声。 来的人?是睿王。 “睿……”刘茵茵又惊又喜,朝思暮念的人?此刻从天而降,她仿佛在?做梦一样。 “茵茵,不想看见?我吗?”睿王勾了勾唇,倚靠着墙看着刘茵茵。 “睿王殿下。”虽然两人?通信许久,可是这才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刘茵茵心跳如打鼓,好半晌才行了个礼。 “这是做什么?,我在?你面前只是萧瑜,不要提什么?睿王。”睿王扶起?刘茵茵,说完咳嗽两声。 “你怎么?了?”刘茵茵神?色紧张起?来,忙让睿王坐下。 “没什么?,偶感风寒而已?。”睿王让刘茵茵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刘茵茵的眼神?专注而深情,“这封信,可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