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他后悔了[重生]》 绝望 “接下来我们有请下一个荣誉,本年度最佳新声音乐人。他是才华横溢及颜值在线的音乐才子。 以音符为伴,以乐器为光,从小与钢琴结下不解之缘……再2020年原创全新单曲《孤独者》。 用出众的成绩,冲出大众视野,拿下网络音乐排行榜第一名,他就是时尚先锋,本年度最佳新声音乐代表人苏哲,有请上台领奖……” 硕大的led屏幕上播放着一名五官精致的年轻人正面带微笑,举止优雅的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走上星光闪耀的舞台上。 而那个静静等待在舞台上为他颁奖的人,同样眉目俊朗,眼神深邃,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即使今晚的主角不是他,却依然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两人再近距离接触时,白色礼服的青年忽然抱住了那名深色礼服的男子。 镜头与闪光灯全数打在两人身上,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旁边的弹幕上不断弹出网友的评论:“苏苏实至名归,《孤独者》是神作,还有他与小晏总好般配阿~” “《孤独者》太好听了苏苏好帅,只有小晏总才能配的上他~” “两人都太帅太完美了,竟然还有抄袭狗想横‌‎‎插‌‍‌‍‎进‍‌‌‎去,简直是不要b脸,想向全天下人安利《孤独者》~” “抄袭狗叶星燃,今天第一百零三天问候,死了没有?是不是再屏幕外面羡慕嫉妒恨着呢~” “苏苏太帅了,小晏总也好酷,民政局给你们搬过来,快点去结婚!!!” “微博热搜乐华音乐总监叶星燃原名叶明一,曾经做过男j的实锤你们看了没有,卧槽超级黄暴,这种为了钱没下限的人是怎么混到娱乐圈的?” “这种不要脸的人太多了,听说他跟好几个大佬都睡过呢?还拍过片。” “楼上有那个人的资源没,求~” “我有个朋友想看,求+1~” “要刷抄袭狗的童鞋请出门右转,这里是苏苏与小晏总的舔屏区。” “就是,这里是干净的地方,要刷那个肮脏男j抄袭狗的名字请自觉离开……” 越来越多不堪入目的话语和关于那两个夺目耀眼人的祝福话语,层出不穷的出现在led屏幕上。 直到一个黑色遥控器忽然飞过去,狠狠的摔在了屏幕上,接着是花瓶、手机、还有一个红色盒子,最后是被一双消瘦苍白的手指死死抓着的定制椅子。 “为什么全都要骂我?” “我做错了什么?” “我跟贺焱认识的时候,苏哲还不知道在哪?为什么要说我是第三者?” 男子疯了似的不停的将椅子砸在屏幕上泄愤,一下又一下,直到整个屏幕碎裂的不成样子,火花从爆裂的电缆里冒出来,玻璃碎成一地。 随后,光裸的双脚像是没有知觉似的踩过屏幕下的玻璃和一对白金戒指,还有乱七八糟的花瓣,带出一连串血色的脚印。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打开,男子狼狈的扑倒再马桶的地方痛苦的干呕着,只可惜早就空了好几天的胃里除了带血的酸水,什么也没有呕出来。 胃里像是有刀子再不停的在自己的血肉里边转动,直到一口灼热的鲜血从嘴里喷薄而出,落在雪白的瓷片里,尽是触目惊心的红。 “贺焱,我好疼,我好疼啊……你去哪里了?” “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呢?”男子沙哑的喃喃自语着。 这时,掉落在led屏幕下的碎屏手机忽然响起一串优雅的小提琴声,男子无力的扶着马桶边瘫坐再地上,嘴角染着鲜血,像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一样颤抖着蜷缩起身体。 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洗手间的一个边缘线,很长时间都没有移动。 任那手机铃音一直不厌其烦地响了很久,染血的唇瓣上才忽然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酒窝盈盈,却只剩下一片心酸苦涩。 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乎废了很‎‍‌‍‎大‍‎‍力‎‎‌‍‍气才走到客厅里,拿起电话接听。 “明一你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都不接电话?”电话里的男声清冷而低沉,就像他的人一样,沉稳内敛,看似深情,实则无情。 “哦……睡着了。”叶明一嘶哑的说着,头部一阵阵晕眩,眼前重影叠叠,空扁的胃里却一阵阵恶心翻滚,痛的他要喘不过气来。 “你声音怎么回事?最近睡得好吗?那些抑制药物记得不要吃太多,会损伤胃。” “……嗯。” “你记住了没?”电话里传来不信任的声音。 “你跟苏哲上床的时候,还有空管我吃不吃药吗?”叶明一慢条斯理的说着,声音沙哑又刻薄:“我用七天不眠不休熬出来的曲子,他用的可还顺手?” “明一,你别误会,我跟他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事已至此,他也知道错了,以后《孤独者》这个曲子他也不会再用,你就……别再为难他了。” 我为难他? 叶明一忍不住笑起来,原本清秀俊雅的眉眼此时红肿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的脸色发青,嘴唇颤抖,眼眶里却干涸的一滴泪水都没有。 “……贺焱……这首曲子不叫《孤独者》,而是叫《重生》。 原本是我专门为你而做的,因为再我最绝望的那段时间里,有你在身边,我才感觉到了重生……” 叶明一的脑子里渐渐浮现起他与贺焱在地下暗河里生死漂流的时候,两个人在医院里同住一间病房的时候,还有在月光下接吻定情。 这些对于贺焱来说,可能只是记忆里的一部分,但是对他,却是人生中少有的甜。 “后来我喜欢了你三年,可是你却把我对你的喜欢送给了别人…… 或许这就是命吧……你既然不稀罕要,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那首曲子我不要了,明天我就去法院撤诉。” “明一,对不起,这边事情忙完后,我会尽快回去。” “不需要了,贺焱,我准备回临西……” “你回临西干什么?你在临西还有亲人吗?陆子昂万一又找过来怎么办?你现在不准回去,在家等我,我……” “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累了,贺焱……你二十年前欠我一句再见,我现在还给你,以后再也不见……”叶明一冷漠无情的说完,不等里边的人回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却再陪着别人,那我现在不需要你了,再也不需要了,所以,不要来找我,贺焱……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远在国外的贺焱,眉头紧皱,脸色暗沉的看着屏幕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手机。 “阿晏,电话打完了没?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颁奖晚会才刚刚结束,你……真的要这么急着回国吗?”苏哲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 “对。”贺焱伸手接过没放糖的咖啡,抬起眼眸看向苏哲:“你现在已是星光闪耀的音乐才子,下个月就要签约星石,而明一就只剩下我。” “阿,阿晏,签约星石不是我的本意。”苏哲心虚的看着贺焱:“还有《孤独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哥当时花钱从你手下老余那买曲子,他也不知道那是叶明一还没发行,并且是要送给你的。” 贺焱冷酷的眼睛静静的盯着苏哲:“明一他已经说过不计较了,所以,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阿晏你别这样,我错了,我再也不乱用别人的曲子了。”苏哲惊恐的抱住贺焱:“咱们才刚刚重逢没多久阿?我以前就喜欢你,但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要死的人了,才不得不跟你离开,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阿晏,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我说过的话不会再有第二遍。”贺焱说完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阿晏你等等,我……我好疼……”谁知原本想要跟着过来追贺焱的苏哲,忽然表情痛苦的捂着胸口,再贺焱即将出门的时候,失去知觉的倒在了地面上…… 飞机抵达京北市后,贺焱坐上出租车直接回了家。 此时已是与叶明一最后一次通过电话,过了整整三天。 苏哲突发心脏病需要做手术,贺焱不在身边,他连手术台都不愿意上,苏哲的家人暂时赶不过来,贺焱没办法,只好等苏哲安心进了手术室,这才命令下属买了高价飞机票连夜赶回来。 一路上给叶明一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有人接,贺焱心里渐渐升起不安。 那晚明一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后来贺焱又打电话叫助理回家里看了看。 明一开的门,脸色不是很好,也没有让助理进去,只淡淡的说自己没事,就重新关上了门。 只要明一还愿意开门,应该就是没问题,起码人是没事的。 贺焱乘坐着入户电梯直接就进了后门。 玄关处的鞋柜已经有浮灰,屋里冷冷清清,像是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人来住了。 贺焱连鞋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就走向客厅,发现里面一如既往的干净。 叶明一有洁癖,看不得屋里有任何的脏乱或者不整齐,所以家里总是保持的像是隔离细菌的实验室 就连贺焱衣柜里的袜子‌‌内‎‌‎‍‍裤‎‌‎‍‌包括领带,他也能分颜色分季节,将其叠的整整齐齐。 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客厅里的全景电视好像不见了? 还有放在茶几上的几个花瓶。 那是叶明一除了去音乐室摸小提琴外最喜欢摆弄的东西,常常坐在花瓶前能把各种花草插的像是柜台里才有的摆设。 然而现在全都不见了。 贺焱冲进卧房打开柜子,发现叶明一的衣服都还在,然后又走向音乐室,那里也是空无一人,只是好像少了一把小提琴,那个叶明一最喜欢的,第一次在舞台上演奏的小提琴。 贺焱长舒一口气,以为叶明一拿着小提琴只是去散心了。 随后他给助手打去电话,这几天一直有让助手在楼下看顾叶明一,去哪都要给他回报。 “喂,晏总,您,您到家了?”助手小唐有些心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叶明一呢?” “叶先生他今天早上就开车出门了,我发现他精神不太对,所以就跟了过去。” “精神不太对?”贺焱走向医药柜,发现那里已经少了一大半抑制精神萎靡和亢奋的药。 “对,叶先生消瘦的厉害,并且这么冷的天好像连鞋子和棉衣都没有穿,我只看到他从电梯里急匆匆的出来,想要拦住,叶先生却像疯了一样开车撞过来,我赶忙朝一边躲过去,这才没有跟他撞车。” “然后呢?” “等我驱车过去,已经与叶先生的车距拉开一半,并且后面还有狗仔等在外面追他的车,等车子开到青华公路时,我一不小心就跟前面的狗仔追尾了,等在回头,叶先生的车已经不见了。我随后跟您打电话,但您当时可能还没下飞机,所以联系不上。” “你在哪条路上跟丢的?” “就是青华公路。” “青华公路?” 那个地方是可以离开京北的高速路口,明一忽然离开京北干什么? (“……不需要了,贺焱,我准备回临西……”) 临西,难道明一真的回临西了? 贺焱立刻转身出了门,却没想到电梯刚到楼下,就发现了安保队长也在等他。 因为叶明一现在是公众人物,所以总有记者守在家门前,后来贺焱就又找了一处比较隐秘的别墅,安保方面也做得很好,只是没想到还是被狗仔发现了。 “晏先生您好,这是刚才清洁工再楼下垃圾桶里发现的盒子,里面有副戒指,您看看是不是先前叶先生丢垃圾时,无意间遗失的。” 贺焱伸手接过来,发现是个包装很精致的红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副做工精雕的白金戒指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明一买的吗?是要送给他的吗?但是为什么又要丢掉? 贺焱将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看到里面刻有他与叶明一名字的大写字母,还有一个6的数字。 他这才想起来,如果去掉他与明一中间错过的那十多年,从童年认识相伴,到后来二十三岁时才重逢在一起,加起来也有六年了。 虽然时间不是很长,却在每一次相遇都是刻骨铭心。 明一曾经对他说过,如果八岁的时候,他没有突然离开该有多好? 或者,提前在最好的十七岁年华里重逢? 或许,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无法回头,只能往前看。 道了谢,贺焱戴着戒指去了车库,发现那里果然少了一辆车。 “你现在立刻去临西市龙山陵园里找找,看叶明一还在不在那里?我现在马上赶过去。”贺焱快速启动车子,对电话里的助手说。 叶明一这个时候回临西,恐怕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去。 虽然将他从小养到大的姑姑家也是唯一的亲人住在那里,但是叶明一不太可能会去,因为那里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的家,并且被强行加在叶明一身上的所有痛苦根源也几乎都是从那里发生的。 只可惜等到贺焱几个小时后终于赶到临沂市,助手打来电话,的确有人见过叶明一失魂落魄的出现在陵园里,只可惜他在自己父母的墓碑前也只是呆了一段时间就又重新驱车离去了。 已经离开了? 那他又会去哪呢? 贺焱立马将车拐弯,往叶明一的姑姑家开去。 希望明一不是真的回了他姑姑家?尽管陆子昂已经被他废了双腿,只剩下苟延残喘。 还没到小区前,贺焱就在车里看到了正有救护车和好几辆警车乱糟糟的从老旧的小区大门开出来。 此时门岗禁严,已经不让外车往小区里开,有小区里的老住户正站在门岗外看热闹似的议论着。 说老陆家的大儿子好像在家门口被人给捅死了,肠子都被捅出来了,有人看到说是个穿白衣服长的很好看的年轻人。 又有人说好像是老陆家那个当了大明星的亲侄子,不知道是跟老陆家的大儿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都成了残疾人,连腿都没有了还要被赶尽杀绝,那人当时杀人的样子吓死个人,像个神经病。 助手找了个邻居塞了点钱打听:“凶手被抓了吗?” “没有,警察来之前就跑了,不过他自己好像也受伤了,直接从楼梯上摔下来吐了好多血,但是站起来后又跟没事人似的重新开着来时的车跑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阻拦住他?” “哎呀,听说他那个侄子有精神病的,刚上完高中还没来得及拿毕业证就被送走了。” …… 临沂市一处荒废多年的高楼顶上,隐约传来一阵美妙又委婉的小提琴独奏。 漫天的大雪里,一道纤细瘦长的身影全身只穿着一件染血的白衣黑裤,光裸着同样沾了污血的脚踝孤独的站在平台的边缘线上,如痴如醉的拉着手里的小提琴。 冰凉的片片雪花不停地落在他那苍白却又惹人心动的五官和身体上,似乎都已毫无知觉。 他的嘴角虽然沾着血,却含着笑容,睫毛沾着雪花,清瘦的身影随着节奏微微摆动,像是完全沉侵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到他。 (“你想风风光光的考上梦城a大离开这个家?我告诉你做梦都不可能?我们家养你十年……这是你欠我们家的!”) (“明一,你哥他昨晚上喝多了……你……你就看在姑姑的面上别去报警好不好?”) (“装什么装?一个人尽可夫的男j,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把腿张大一点……”) (“晏哥,这是明一……”) (“明一,如果是我,就用最大的努力活出最好的自己,让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人,全都望尘莫及……”) (“明一,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明一,对不起……”) 一曲送别终了,却没有迎来任何掌声,反而招来了很多警车的鸣笛声,渐渐将这栋十三层,已经烂尾的高楼渐渐包围。 叶明一像是什么都听到似的抬起失神的眼睛,望着暗沉的天边和皓皓白雪,先是发了一会呆。 最后轻叹一口气像是放下了所有的一切,茫然又无措地跨过平台上的最后一道围栏。 带着疤痕的手指微微松开,原本紧握在手心里的小提琴与拉弓先是献祭一般的掉下高楼摔成碎片。 随后,叶明一闭上双眼,张开双臂,身体缓缓前倾,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飘零雪花,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上。 真的好累,这个恶心又烦扰的世界,再也不见…… 一声令人遍体生寒的坠地闷声震慑耳膜,鲜红的血色迅速蔓延开来,张牙舞爪的覆盖住了他身下所有的白雪。 原本刚刚到达楼下准备上楼抓人的警察全都再这一刻停下了脚步。 贺焱跟着警车刚将车子开进来,就眼睁睁的看着高楼平台上的一个熟悉身影已经毫无留恋的从那里急坠而下:“明一!!!” 一切都像是成了默剧,失去了所有声音。贺焱疯了似的冲开要上前阻拦的警察,几乎连滚带爬的来到那片被血染红的地方。 从来没有在人群里如此失态的他,此时乱了头发,脸色青白,名贵的西服上沾满灰尘,像是那个从楼上坠楼的其实是他自己。 贺焱浑身颤抖的走过去,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血腥残忍的场面,只是当那个处于血腥场面的人正是自己同在枕边睡了三年的人,曾经说过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一个人的身体,真的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 并且还是热的,仿佛带着那个年轻的生命,一起在这冷漠又嘈杂的人世间渐渐消散。 贺焱跪在地上,颤抖的将几乎泡在血水里的叶明一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发现他那双沾了几滴血珠的睫毛还在动。 只是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像是睡着了一样。下垂的手臂和脖子都软软的,浑身无力的像个破败的娃娃。 再也不会睁开眼睛醒来。 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充满依恋和爱意的看着他。 “明一,你生我气了是不是?是我不该抛下你去照顾苏哲,我错了,我后悔了,明一……” 贺焱的声音已经沉重到不行,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明一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睡……” “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 坠楼 “明一!!!” 贺焱瞬间睁开眼睛,心脏紧缩疼痛的如同万剑穿心一般,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一个翻身从床上跌落而下。 冷汗爬满背脊,贺焱痛苦的跪在地面上,两手紧紧的抓着胸口,就像个受了重伤的困兽一样颤抖着痛苦不堪。 这是又做噩梦了吗? 五年前明一从高楼上坠落下来后,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日安稳觉。 明一还在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对他感情是这么的深。 后悔的感觉就像一把缀毒的宝剑,来来回回的日日夜夜不停的折磨着自己。 如果当时发现苏哲盗用明一的曲子,第一时间阻止揭穿…… 如果早点发现明一情绪不对,没有因为苏哲心脏不好而陪着他一起出国离开…… 如果他再那天早上就能回国,并成功拦住明一的车子…… 或者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贺焱抬起自己曾经沾满叶明一鲜血的双手,忽然发现原本戴在手指上的两枚白金戒指全都不见了? 一枚刚刚好,一枚尺寸略显了一些,只能被他戴在小指上。 戒指呢? 那是明一五年前离开京北时留下的,尽管他已经丢了,但是贺焱捡回来后,从此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随后,原本就有些混沌不堪的脑子忽然一懵。 他突然记起来自己先前好像是发生了车祸。 就再他去往龙山陵园的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 当时因为要等红灯,他刚将车子停在路口,正望着扶在方向盘上的戒指发呆时。 忽然从对面行驶过来一辆不受控制的绿皮卡车。 旁边好像是辆坐满学生的校车,后面排队的车辆也很多,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恐怕就算反应过来,也是躲闪不急。 当时的贺焱没想那么多,他一向反应比较快,直接启动车子猛踩油门,迎着呼啸而来的卡车头撞过去。 虽说阻止不了比它的车子大一倍的车头立即停下,但是也好歹能将最致命的撞击全部抵在了自己车身上。 当时他的脑中也只存在着一个念头,如果就这样死了或许也好。 就是不知道明一还愿不愿意见他? 能不能原谅他? 然后就…… 贺焱茫然无措的望着四周的环境,有点陌生,又有些熟悉,这里很像是他再英国读中学时租住的公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中忽然闪现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贺焱瞬间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个箭步冲进了洗手间。 随后,他不可置信的双手支撑在洗脸池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只有十七八岁的青涩脸庞,留着短短的头发。 眼球里还有些充血,并且习惯性的紧抿着嘴唇,看起来有些狰狞和凶残。 此时胸口那里的闷痛与心慌已经随着时间消失无踪。 仿佛做了一场噩梦般,清醒后,梦里的痛苦就全都不见了。 贺焱连忙拧开水龙头撩起凉水拍了拍脸,然后再看向镜子里。 那里的人像依然还是保持不变,只除了眉眼上面都沾着水,大睁着眼睛的傻鸟样子有些可笑。 难道……自己是因为那场车祸重生了? 贺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一次确定这是真实的。 他真的重生了。 此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大亮。 贺焱出了洗手间回到卧室里的床前。 望着床头柜上的台历,上面赫然显示着3/9/2010,英国伦敦。 现在是十年前,他真的重生回到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在伦敦上学,并且,今天是他的生日。 就在今天晚上苏哲就会提着自己做的蓝莓蛋糕来找他,然后借着酒醉与他意乱情迷的一起滚到床单上。 从此开启了与他在伦敦长达三年的初次恋情。 就像是提醒他似的,苏哲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个过来。 贺焱拿起手机看了看,随后就将苏哲的电话设置到了黑名单。 然后,贺焱重新返回淋浴间冲了个澡。 直到冰凉的洗澡水迎头浇下,贺焱的脑子也在这一刻越发清醒。 这个时候的叶明一…… 他还没有死…… 他比他小半岁,恐怕连十七岁都不到,应该还在临西市的学校里上高中。 如果自己现在就去找到他。 就会比上一世与他重逢时要提前六年,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并且都还来得及…… 贺焱紧握的双拳因为激动的心情而渐渐颤抖起来。 直到他一拳头砸进了坚硬的瓷砖里。 随着崩裂的瓷砖上面溅上了不少的血滴,混着干净的浴水蜿蜒而曲折的流进了下水道中。 明一…… 明一…… 请你一定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 贺焱洗完澡后,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开口命令道:“给我预订当天的机票,我要回国。” 话筒里的声音先是静了几秒后,这才有了声音:“是,少爷。” “不要告诉我妈,就说我还在伦敦读书,如果敢让她知道一个字,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是,少爷。” 当天晚上,贺焱就已坐在了从伦敦直飞京北的飞机上。 他从早上就离开了家,只给苏哲留了个字条,苏哲有他公寓的钥匙,但他不打算再见这个人一面。 飞机很快再京北机场平稳降落,贺焱一身轻松,什么都没带包括自己在伦敦的手机。 此时已是周三的下午,国内正是十二月寒流来袭的时间,贺焱先去周边商店买了羽绒服和一些装备,然后又去了趟地下交易所,办了□□和学籍资料。 十年前的互联网还没那么发达,所以办个假证临时用,倒也能顶用一段时间。 望着手中的学籍资料和上面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名字,贺焱冷若寒星的眼眸里渐渐化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明一,准备好了吗?我要来了…… 十二月的早晨,雾气朦胧,寒风刺骨。 临西市。 五点刚过,叶明一就不得不从暖哄哄的被窝里钻出来,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套上棉袄躺在枕头上清醒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起床洗漱了。 寒冷静寂的客厅里,唯有厨房虚掩的门缝里透出一丝温黄的暖光来。 叶明一悄声走到厨房前打开门,果然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忙碌的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有些老旧的餐桌上已经放好了热气腾腾的稀粥和馒头。 “姑姑,你今天起的好早。”叶明一走进厨房接过叶凤珍手中的铲子,熟练的翻了翻锅中香味扑鼻的青菜。 “睡不着,就早早起来了。”突然被抢了手中的活儿,叶凤珍也没任何惊讶的站在一边收拾起桌上的案板来,口中带着掩不住的喜悦:“今天,你子昂哥要回来了。” 叶明一关火的手猛地一顿,身体有些僵硬:“哦,对,今天周五啊。” 陆子昂比叶明一大八岁,大学毕业后在京北市某个大公司实习了半年才终于签了转正的合同。 “你今天放学要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吧,子昂说他刚发了年终奖,要请咱们一起去鑫华楼吃饭呢。” “我……我今天晚上有课,可能去不了。”叶明一有些心慌的低垂下眼帘,强装镇定的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你平时不是周五晚上都会休息吗?” “老,老师……昨天才说的,马上再有一学期就到高三了,所,所以周五也不能……休息。”叶明一拿着筷子不停的搅动着碗里冒烟的热粥,越说声音越小。 “这样啊。”叶凤珍看了眼对面明显不太对劲的叶明一,眼神闪了闪,没再说话。盛了两碗热粥放在了桌子上,温柔地催促道:“明一快吃吧,天冷,粥凉的快。” 叶明一连忙将桌上放着的另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叶凤珍,并将锅里的馒头也拿出来递给她。 叶凤珍望着叶明一再昏暗的灯光下有些瘦削的脸和尖细的下巴:“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没有啊。”叶明一茫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感觉到热,就是浑身有点乏力。 “你身体弱,一定要注意保暖别感冒了,知道吗?” “嗯,我会注意的。”叶明一乖乖的回道。 叶凤珍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子,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哎呀,姑姑半辈子养活了三个孩子,也就明一你最懂事了,学习从来不用操心,也不再学校里惹事。 子昂吧,虽说很优秀,但是毕竟年龄大了,管不住了。 现在子欣也越来越不听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 学习一塌糊涂不说,天天还得骂着起床,唉,下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个好学校。” “子欣挺聪明的,我会帮她多补习的,姑姑你别多想了,没事的。” “下个月十三号就要到你爸妈的忌日了,刚好是个工作日,你要不就别去了,学习为重。” “嗯……”叶明一垂着眼吃饭,清秀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凤珍看着侄子每当提到自己父母时就变得沉默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叶明一父母去世时,他才只有八岁。 车祸发生的时候,他也刚好在车上,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所有的致命伤害都落在了父亲与母亲的身上,他被保护的完好无损。 直到被医护人员救起时,他的脑子都是清醒的,清醒的极尽发疯。 肇事逃逸,没有摄像头,没有目击者,只有漫天大雪的夜晚,残酷又无情的埋葬了两个鲜活的生命。 叶凤珍每每想起自己九年前在医院见到叶明一时的样子,心都是痛的。 天还没亮,叶明一就推着单车进了学校。 几乎每天,他都是第一个来到教室的,以前都是在走廊外面等,后来班长知道后,就将钥匙交给了他来保管。 叶明一拿出单词在温暖的教室里背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有值日生来。今天刚好轮到他和同桌秦战打扫操场。 不过此时寒冷的操场上,只有叶明一一个人格外孤独的拿着扫把心事重重的清扫着满地的落叶。 “叶明一?” “……” “叶明一!” 正沉侵在自己思绪里的叶明一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就见班长白昱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你怎么回事?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哦……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打扫操场?秦战呢?”白昱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表情严厉的问道。 “秦战他……他拉,拉肚子,一会就过来。”叶明一想了个蹩脚的借口,希望班长不要再问下去。 “有递假条吗?”白昱问。 “不过是打扫个卫生,不至于还要写假条吧班长?”这时,肩上扛着一根扫把,嘴里嚼着泡泡糖的秦战吊儿郎当的晃到了叶明一的身边,习惯性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你们打扫快一点,今天卫生检查会提前。”白昱说完,瞟了眼秦战搭在叶明一肩膀上的手臂后,转身离开了。 “假正经,还真以为当个班长,自己就是老大啊?”秦战不屑的说完,一扭头看见了叶明一正在寒风里被冻得有些发青的脸蛋。 原本就瘦削的身体此时缩在不太合身的老旧棉服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亮亮的看着他,真是可怜又可爱。 秦战轻咳一声,转过眼睛,将自己脖子上还带着热气的围巾套在了叶明一的脖子上:“看你冻得,怎么连个围脖也不带啊?” “我不冷。” 叶明一刚想将脖子上还带着秦战温度的围巾拿下来还给他。 秦战却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将叶明一扫好的垃圾桶提起来,朝着他喊:“围巾送你了,你要是再客气,我就不当你是我兄弟了!” 重生 一听秦战说话这么决断,叶明一只能停下脚步,看着他提着垃圾桶跑的飞快的身影,无声的翘起了嘴角。 打扫完卫生,叶明一跟秦战一起回了教室。 “哎呀,天可真冷啊,明一快让我抱一下。”叶明一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腰就被人从后面搂住。 叶明一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自己的同桌秦战,他有些别扭的推了推秦战的手:“昨天又打游戏到很晚吧?”叶明一看着秦战跟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作业借我抄下呗。”秦战将还闪着游戏屏幕的手机扔到了叶明一的怀里:“借你玩一天,新出的游戏,特别带劲。” “不感兴趣。”叶明一将手机扔回给了秦战:“你快起来,沉死了。” “明一你好香啊,不想放手。”秦战直接得寸进尺的干脆趴在叶明一的脖颈处跟只奶狗似的拱来拱去,完全无视叶明一抗拒的样子:“宿舍里面竟是些几个月都不洗的臭脚丫子,明一我好想晚上跟你一起回家睡。” “今天周五,你不回自己家吗?”叶明一无奈的推开秦战的脸,旁边已经引来了好多同学的注目礼,实在尴尬的要命,原本就脸皮薄的他整个脖子都羞红了。 “今天我生日,下午放学咱们干脆一起去庆祝,晚上不回家吧!”秦战兴奋的提议道。 “今天你生日?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呢!”叶明一停下了还在推距秦战的手。 “哎呀,准备什么啊?我又不是女的,还要什么生日礼物啊,你只要过来就咱们两个一起庆祝玩玩就行了。” 明一想到早上姑姑说的陆子昂也是今天回来,晚上还要他们一起出来吃饭的事。还好自己想到理由果断拒绝了,要不然还真脱不开身。 明一望着秦战脸上灿烂的笑容,最终点了点头。 他跟秦战在初中的时候就是同学了,两家又离得很近,所以秦战没住校的时候,基本上下学都在一起。 上了高中以后,学校强制性住校,但是叶明一的姑父本来连学费都不想给他拿的,更何况是住宿费用,所以学校在了解了叶明一的家庭后,全班就只有他一人没有住校。 早读一开始,班主任罗英身后就跟了一个瘦高个子长的很帅的男生走了进来。 新同学又酷又拽,站在讲台上只简单的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贺焱,刚从隔壁城市搬来。”然后就紧抿嘴唇再没下文了。 刚好叶明一后面还有一排桌子是空的,罗英就安排了贺焱坐到了那里。 一整节课下来,频繁有女生朝着叶明一的后面不停扭头,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高调的关注过,尽管是蹭的,叶明一也只觉得浑身难受。 贺焱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高冷,眉毛浓黑,眼睛深邃。 留着简短又时尚的寸头,却不会让人觉得流里流气,反而衬托的那张曝光度极高的五官更加立体。 他背部挺的笔直,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羽绒服,里面套着一件深咖圆领毛衣,只是静静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书,就很引人注目。 “我去,第一次见到留寸头还能这么帅的男生。”几名女生围在一起兴奋的议论纷纷。 “要说叶明一这边坐的男生颜值都很高啊,光他和秦战就很帅了,左手边又坐着班长,后面又新来了个贺焱,卧槽,难道这就是物以群分吗?” “就是,好像咱班颜值高的男生都围在叶明一那里了。” 第一节课刚下课,三五成群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叶明一听的尴尬,干脆直接出了教室透气去了。 很快第二节课又开始了,贺焱的新书和校服都还没有到,他主动戳了戳叶明一的肩膀:“同学,能借我看看你的书吗?” 叶明一犹豫了一下,他有点轻微洁癖不是很喜欢将自己的书借给陌生人看。 “我的书借给你吧,叶明一他有洁癖。”秦战友好的将自己的书丢给了贺焱,然后跟叶明一凑一块看去了。 贺焱望着秦战被画的乱七八糟的课本,没有说话。 很快第二节课也结束了,那是个大课间,原本是要出来做操的,但是因为学校音响出了问题所以就暂停了。 叶明一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练习册,秦战闲的无聊直接扭头找同样没事做的贺焱说起话来。 他一向跟谁都能混的很自来熟,所以先跟贺焱打了个招呼:“哎哥们你哪个学校转来的?” “青云三中。” “那个学校还可以啊,你怎么好端端的跑这儿来上了?” “打架,被开除了。” “卧槽,那可真惨。我叫秦战,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先前贺焱在讲台上介绍自己的时候,秦战正跟叶明一说小话,所以并没在意。 “我叫贺焱。” “焰火的那个焰吗?” “不是,三火组成的那个焱。” “呦呵,光听你这名字可真是要火呀!”秦战笑道。 “那光你的名字就是要跟人开战了?”贺焱回道。 “啊哈哈哈……对啊。”秦战对贺焱的印象挺好,所以并不很在意他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 “那你玩xx游戏不?” “玩。” “哎你哪个区的,玩狙吗?”秦战一但涉及到游戏方面时,就会越聊越兴奋,尤其是感觉自己跟贺焱简直是志同道合,两人隔着叶明一越聊越热乎(秦战自己觉的),中途又加入了好几个同样爱好的男同学,都在相约下晚自习一起去网吧组队约战。 反观叶明一的位置却被一个凑热闹的男生推挤着越来越小,他连着写错了好几个字,心里一阵烦躁,干脆停下笔不写了。 叶明一想着要不自己先离开一会儿,教室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去。 却没想到刚站起身迈开脚,那个硬是挤过来的男生突然往后踢了一下凳子。 叶明一也没注意,抬起的那只脚刚巧碰到凳子腿被绊住,一时间没站稳整个人都往前边栽去。 原本正听对方聊游戏的贺焱,忽然敏捷的起身往前一探,左手直接穿过踢凳子男生的肩膀处,准确无误的扶住了叶明一的身体。 “卧槽!”男生猛地被贺焱这突然的动作给吓的浑身一缩,他还以为贺焱沉着脸是要揍他。 因为贺焱天生长着一双压眼眉,眉峰粗黑,看人说话的时候,眼睛明亮有神。 如果笑起来的时候贺焱的整张脸看起来还算友善,但是一但他不说话的时候,那种莫名的气场就很压迫人,凶巴巴的像是随手都会起身揍人。 “你他妈的不知道叶明一在那坐着吗?挤个什么劲?”秦战这时也才发现叶明一刚刚被挤得差点摔倒,他的脾气也太好了,这都能忍住。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个男生嘟囔了一句。 “你他妈不是故意的就没事了吗?给叶明一道歉。” 秦战看着平时乐呵呵的,但是一但他凶起来,在班里也没人敢惹他。 那男生还有些不乐意,叶明一扶着桌子站稳身体后,先是跟贺焱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过头对秦战说:“算了。” “算什么算?就你好说话。” 挨打 “叶明一都不说什么,你管那么多做甚?”男生嫌秦战多管闲事,刚想开溜,贺焱忽然抬脚挡住了他的路,居高临下的看着男生:“你是得跟他道个歉。” “我……”男生瞅了一眼贺焱的眼睛,忽觉的背脊发寒,他嚣张惯了,却是第一次在一个同龄人面前感觉到了害怕。 最终还是拉下面子转过身来看向叶明一:“对不起啦。” 叶明一点点头,没说话。 这时上课铃声也拉响了,原本围在四周看热闹的同学一哄而散,叶明一长输一口气,刚才人太多了,被挤得胸口发闷。 “你没事吧?”贺焱看着叶明一脸色有点白,他记得叶明一小时候因为常常呼吸困难,做过气管一类的手术。 “没事,谢谢。”叶明一这才正眼看向贺焱,发现他的眼睛特别亮,像是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嗯。”贺焱平静的点头,这时老师拿着课本已经走了进来准备上课了。 叶明一瞅了一眼旁边的秦战,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在生气。 是因为自己刚才帮别人说话吗?他只是不想让秦战又跟别人起冲突而已,半个月前他妈妈才因为打架的事来过学校当着很多人的面把秦战骂的很难听。 同时班主任也希望叶明一能管管秦战的脾气,不要总是一点就爆! 整整一节课,秦战都没有再主动找叶明一说话,而贺焱则坐在后面看着叶明一的背影发呆。 这个时候的叶明一比小时候瘦太多了,包子脸没有了,只剩下个大眼睛和尖下巴。 但是又比二十多岁的时候精气神好很多,起码眼睛里是有光的。他曾经几乎参与了叶明一短短的一生,却因为命运的捉弄,而与他错过了太多。 贺焱垂下眼睛,眉头轻触,他紧紧盯着书本上的字体渐渐有些重影,藏在书桌下的拳头则变得痉挛。 第三节课下课后,贺焱见叶明一出了教室,原本想要单独找他说几句话,班主任却托了其他同学将他叫到了办公室去领新书。 叶明一独自一人先是去了二楼洗手间,结果全是满员,他胃里有些不舒服,头也有些晕,可能就是感冒了,早知道上学先吃两片感冒药再走。 二楼没地方只能去三楼,那里都是高三的学生,还好因为快到上课时间,所以人不是很多。 只是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浓郁烟味呛的原本就对气味敏感的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完事后,叶明一走到洗手台前去洗手,这才发现那里或站或坐着好几个高三学生。 而且连校服都没有穿,各个眼神不逊,嘴里还叼着烟。 “呦呵,这是学弟还是学妹啊,长得这么水灵?”一名头发剪成寸头流里流气的男生坏笑着捏了捏叶明一的脸,顿时引起周围几个人的哄笑。 叶明一沉默的甩开寸头压在自己身上的牵制刚想走,却被人猛地拽住后脖颈的衣领给拖了回来:“跑什么跑?话还没说完呢?有规矩没?” “这他妈明显是男的,你都看不出来?”另一个头发染成黄毛的男生直接不客气的去掏了掏叶明一的校服兜:“有钱没?借点花花。” “我没钱。”叶明一被衣领勒的脖颈发疼,又怒又慌的挣扎起来,却冷不丁被一个长的又高又胖的男生,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肚子上:“识相点,赶紧把钱交出来,要不然打的你老妈都不认得你!” 胖男生的这一脚力气相当巨大,叶明一的整个后背猛地砸到了瓷砖上,传来一声‘咚’的闷响。 这时,久违的上课铃声终于响起,另一个靠墙站着看戏的男生,恶狠狠的丢掉手中烟头骂道:“走吧,最后一节是老刘的课,让他抓住,下午又得回不了家。” 说完,其余几个不良学生满嘴骂着脏话,乖乖将校服从厕所隔间里拿出来后,三三两两的走了出去。 只余寸头蹲下身来微微笑着抓住叶明一的头发,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胸前的学牌说:“高二三班叶明一,我记住你了。” “赵驰你他妈不会是看上这个小学弟了吧?” 黄毛站在门口回头望着寸头起身出来呵呵笑起来,然后指着叶明一恶狠狠的警告道:“你他妈要是回去敢对任何人说,以后挨的就不只是胖子单单这一脚了。” 直到那几人走后,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冷如冰窖的洗手间里,只剩下叶明一一个人靠墙坐着。 原本就脆弱的胃部此时传来一阵阵的抽疼和翻滚,叶明一终于坚持不住的扑到最近的马桶那里将腹中还未消化完的早饭一股脑全数给倒了出来。 直到最后呕的尽是些苦水这才轻轻喘了口气,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 他缓慢的走到洗手池那里重新洗了把脸。 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难看,他轻轻拍了拍脸,好歹皮肤红润了起来。 今天真是倒霉,竟然遇到这帮连老师和校长都头疼的不良学生。 以前见到他们自己从来都是绕道走,没想到今天竟然就这么硬撞上了?! 而且还被记住学牌盯上,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 是去告诉老师?还是就这么扛着隐瞒呢? 叶明一头大的扶着胃部脚步缓慢的往教室走,刚刚走到楼梯口,就迎面撞上了自己的班主任。 “叶明一?你怎么没去上课?” 叶明一抬头见自己的班主任正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毕竟在老师眼中,从来都是乖乖好学生形象的他,第一次发生旷课这种情况。 “老师我……”叶明一话还没说完,班主任却已经一脸担忧的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抚了下他的额头:“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胃,胃疼。”叶明一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我回教室休息一下就好了。” “要是疼的厉害就请个病假回家休息吧,今天的笔记,我会让班长给你送去的。” “不用了老师,真没那么严重。”叶明一摇头拒绝,这时候回家,姑姑一定会担心的,他不想再惹出更多的麻烦了。 拒绝回家后,班主任还是不放心,亲自将叶明一送回了班里,并跟正在上课的老师说明了情况,他这才没有因为迟到而被罚站,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位子里。 “明一你怎么了?”几乎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秦战就关切的凑过来,似乎已经忘了先前的别扭:“又胃疼了吗?这会儿快到饭点了吧?” “我没事,可能刚才出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吸了凉气,我趴那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叶明一有气无力的说道,经过这么长时间,那被狠踢一脚,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胃部,似乎疼的更厉害了。 三火 “你带有药吗?” 见叶明一虚弱的摇头,秦战望了眼四周:“这会儿也没热水,要不然我给你揉揉吧。” 秦战说完,就不容拒绝的将自己暖烘烘的左手伸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叶明一柔软的胃部开始轻轻的揉了起来。 叶明一趴在桌子上,望着眼前拿书挡着状似认真听课记笔记,其实另只手在帮自己仔细揉按胃部的秦战,原本冷冰冰的心,渐渐的温暖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声响起,终于熬过最后一节课的叶明一渐渐陷入昏睡。 手已揉酸的秦战,这才抽空走出教室准备去打饭,他没有叫醒叶明一,准备等他打饭回来再叫醒他起来吃。 贺焱是等到全班的人都快走完了,最后一个才起身的。 他看着前面的叶明一似乎在睡觉,这个时候睡觉?不是该吃饭了吗? 贺焱走到叶明一前面的位子上坐下来,悄悄的看着他。 叶明一此时正埋头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像个蜷缩着睡着的小动物。 后脑勺上的头发细软乌黑,小巧有些发红的耳廓薄薄的跟他人一样秀气。 贺焱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隐忍而又克制着,就算是两人不说话,也觉得是种享受。 教室外面的嘈杂声似乎都屏蔽了,感觉整个世界现在只剩下他与叶明一两个人。 再也不见,怎么可能再也不见呢? 你我命中注定牵绊,我不会再放开手,也不会再让你重走原来的路。 贺焱就这么看着看着,渐渐发现趴在桌子上的叶明一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他虽然是在睡着,却不知在何时竟然全身开始发起抖来,并且呼吸也有些急促,即使与他有段距离的贺焱也能清楚的听到那是种不太正常的有些过于沉重的呼吸声。 贺焱下意识地伸出手来,贴上叶明一埋在手臂下的额头,触手一片灼热。 “叶明一?明一?贺焱拍了拍叶明一的肩膀,他却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并且身体变得瘫软,渐渐往下滑去。 贺焱飞快的绕过桌子接住他。 此时的叶明一双目禁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其余地方却是惨白,像是有些呼吸困难,明显已经昏迷多时。 贺焱赶忙将叶明一的领口松开让他呼吸通畅一些,然后又叫了他几声,叶明一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向贺焱:“怎么了?” “你刚才晕过去了,好像在发烧。” “没事,我经常这样,去医务室开点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叶明一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像是烫的,头晕的不行,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 “经常这样还叫没事?”贺焱无奈的看着他:“哪有人一发烧就睡晕过去的?” “呃……”叶明一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这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已经放学了吗?” “嗯。” “那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去医务室也行。”叶明一疏离的推开贺焱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扶着桌子就要站起来。 贺焱见他明明头晕脚软的样子还要逞强,干脆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我送你过去。” “不用。”叶明一第一回被人这么抱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挣扎着想要推开贺焱,却无奈被贺焱箍在怀里死死的。 “你放我下来。”叶明一有点生气了,他虽然平时脾气温和一般不乱发脾气,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底线。 贺焱自然也是了解叶明一脾气的,为了不把事情闹得太僵,他只好放开了手:“那我扶着你。” “谢谢,真的不用。”叶明一礼貌而客气的推开贺焱,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贺焱就这么在后面跟着他。 叶明一扶着栏杆,速度缓慢深一脚浅一脚的下着楼梯,贺焱就在后面看着他,死死的盯着他的脚,好像生怕他一个腿软再栽下楼去。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出教学后,叶明一扭头看着贺焱还在后面,忍不住催促:“你快去吃饭吧,一会儿就没了。” “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贺焱却静静的站在半米以外的距离看着他。 “什……么?”叶明一像是没有听懂。 “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你住在我家楼下,你小时候很喜欢叫我三火。” “三……火……”叶明一呆呆地看着他,脑中忽然跳出一个瘦瘦小小的模糊身影。 “我爸妈那时候经常吵架,有时候打起来摔的满屋子狼藉连饭都没的吃,你就会把我拉到你家去吃饭,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留给我。”贺焱一边说着,缓缓走近他:“我们还一起跟别的同学打过架,你用那个没多少毛的笤帚,我就用那个烂窟窿的簸箕。” 叶明一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平静了:“你……你真是……三火?” “如假包换。”贺焱微微的笑起来,静静的凝视着叶明一:“想起来了吗?我答应过你的,等我有钱了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打针 “可……可是……你怎么……”叶明一不可置信的看着此时长的比他还要高很多的贺焱,简直无法与记忆里那个小个子总是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联想起来。 不过唯一还能看出一点熟悉的,恐怕就是两人相似的眉眼了。 小时候的贺焱看起来就凶巴巴的,虽然他个子小小的,其实打架很凶。 “你是想说我变化很大吗?你不是也一样?如果不是我还记得你的名字,恐怕我也不会认出你了!” 叶明一听完,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贺焱走到他身边:“先不说了,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吧,再晚一会儿,医生估计就要下班了。” “嗯。”只是这么一会儿,叶明一只觉得头更晕了。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身体这么差?” “我……”叶明一停顿了一下:“家里发生了一些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焱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只能装作对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并且还不能在这个时候去问。 那个车祸恐怕是叶明一一辈子都无法愈合好的伤口,根本连碰都不敢碰。 两人很快就到了医务室,还好那里还有值班的老师。 “你这胃病已经很长时间没犯了吧?怎么这次烧的这么厉害?”值班的女老师像是跟叶明一很熟的样子,她仔细看了看温度计的指数:“这都快四十度了,已经是高烧了,打个退烧针吧。” 叶明一听后,眼睛里有了恐惧:“能,能不能不打针。” “这是最快退烧的办法。”女老师温和看向叶明一:“你看你嘴唇干的,恐怕再烧一会儿就要脱水了,那样会更危险的。” “可是我……不想打针。”叶明一有气无力的说。 “你都这么大了,还怕打针吗?”女老师忍不住笑起来:“坚强点,你同学不是在这儿吗?让他跟你说说话一下子就好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贺焱问。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吃药恐怕还会反复。” 叶明一此时有些坐不住了,耳朵里轰鸣一片,他还想拒绝但是没有力气,贺焱赶紧过来扶住他。 “决定好了没?我去取药了。”女老师站起身来:“柜子后面有床,你扶他过去躺好,我马上过来。” “我、我不打针。”叶明一晕乎乎的摇头,感觉身体一轻,像是被人抱了起来,等他再反应过来已经躺到床上了。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俩在一起玩的事?” “不记得,早就不记得了。”叶明一语无伦次的现在只想逃,无奈贺焱按着他身体的两只手就跟两把钳子一样,无论他怎样挣扎,好像都纹丝不动。 “你要是不记得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 “你这会儿话怎么这么多?”叶明一烦透了! 今天早上刚进班里时的那个酷拽炫的贺焱呢?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强迫别人打针的话痨呢? “我只跟你话多。” “但我现在不想听,你让我走……”叶明一有气无力的挣扎着,语调却慢吞吞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一样,贺焱听了只想笑。 “你现在回去,恐怕连下午的课都上不成,万一再课堂上晕过去,老师不得给吓死,若是再让你家人知道了还得担心,所以你还是不如在这打一针退烧后,什么事就都没有了。” 叶明一迷迷糊糊的听着,好像觉得贺焱的话是有那么点道理,思来想去不能惊动姑姑,只好忍下所有的恐惧不再挣扎。 于是贺焱为了帮叶明一转移注意力,开始絮絮叨叨的给他讲起两人小时候在一起的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捡过一只猫,它被人虐待过,后背的毛都烧没了,被人扔到垃圾桶里等死,那时候你放学从那经过,就把它给捡了回来。” 叶明一抬头看了看贺焱,只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不过贺焱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咬字很准,低沉又很有磁性,听的他不知不觉想睡觉。 “你说的是不是肉肉?” “对。” 这时女老师拎着注射器跟药水走了过来,叶明一都闭上眼睛了,忽然又感觉到什么,立马紧张的睁开眼睛。 贺焱一闪身坐到了床上挡住了女老师,然后继续说:“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它活不过来了,就连兽医都不想费劲给它治,你却还是买了药膏给它每天涂抹,把肉都留给它吃,害的我还得跟只病猫抢肉吃,所以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肉肉。” 裤子被拔下来一点,冰凉的酒精棉抹再了白皙的皮肤上,叶明一挣扎不开,只能认命的将头埋进充满消毒水的枕头里浑身僵硬着,贺焱不厌其烦地继续跟他讲着小时候的事。 就在这时,尖利的针头猛地扎进肉里,叶明一跟个小猫似的哼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缩,女老师再后面紧张的喊道:“别动别动。” 贺焱一手揽着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则顺着他的头发:“别怕,肉肉都被你救活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疼也就是那么一下,叶明一渐渐放松下来,他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只秃了毛满脸伤疤的小花猫正跟个瘦小的男孩子再地板上打架玩闹的画面:“你是不是还被它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