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那痞子(H)》 001 今天下工时间还早,张英急着回家喂猪,先告别了肖缘。登记好工分,肖缘爬上羊河坡西面,捡了一捆干柴,背上回家。 下坡的时候遇到正在往上走的何进,突然见到他,肖缘慌的连忙低下头,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不敢仔细看他,她极力装作平静的模样,准备和他擦肩而过。 谁知,往常一向不熟的何进朝她打招呼,“小缘,你下工了?回家啊。” 简单的一句话,惊的肖缘差点甩掉手上的柴,极快的看了他一眼,她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点点头,“是咧,要回家了。” 为了不显得动作突兀,肖缘的视线一直落在何进手上的绣球花上,一大朵圆圆的,从上往下递减的浅紫色,很好看。 何进要将花递给她,笑着说:“你也喜欢啊,我刚才上山时在五叔门前摘的,他差点拿拐杖打我。送给你吧,落我手上,迟早糟蹋。” 肖缘整个过程都愣愣的,觉得不真实,她单独遇到何进了,他跟她说话了,还送她花。肖缘眨眨眼睛,看向手里的花。 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肖缘背着柴火和锄头,摸进小树林,穿到另一头,然后放下东西蹲在树后,朝外看。 何进坐在山坡上,一条腿曲起,黄皮的书本搁在膝盖上,一页一页翻的很慢。太阳快落山,稀薄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影子都温柔又温暖。 他怎么长的那么好看啊,说话声音又好听又温和,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滚出来,都好听无数倍。肖缘一遍又一遍回想何进刚才跟她说话的场景,短暂平常的一幕,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 她躲在树后,看了何进好久,再晚回去就要挨骂了,肖缘依依不舍的从林子里退出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都是飞扬的。到了平坝,一条长河从村子中间横穿,淌过草原,隐没在地平线的远方。 这是从山里流出来的水,村里人在上游洗菜、淘米,在下游洗衣裳床单。夏天的时候,村里的男娃子最喜欢玩水,在河里一待就是一天。 如今正是最热的时候,地表叫白日的太阳晒的余温未散,河里还有没回家的小孩子。肖缘走过桥,随意往下头看了一眼,几个瘦高个儿扑腾在水里打水仗。 因为她这一眼,就有人注意到她,顿时一声逗弄的口哨声响起来,底下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道:“嘿,你看我干啥?” 肖缘惊讶的瞪大眼睛,盯着那张与何进一模一样的脸,正是何进的双胞胎弟弟何兆。要说何进在村里人见人爱,何兆就人嫌狗憎。 半大的小子了,正事儿不干一件,整天混日子,东溜达西晃悠。不是那张脸,简直叫人怀疑何兆是老何家捡来的,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咋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肖缘自来是个嘴笨不会说话的,何兆明显拿话臊她,偏生怯的不敢骂回去。何兆这一声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有人调笑,“肖缘,你也热啊,下来一道洗嘛。我们不看。” 肖缘脸都气红了,柴也不要了,捂住脸要跑。何兆跟个灵活的猴子一样蹿上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花,笑嘻嘻的,“你跑啥,我又不吃人。” “兆子,不定你还真吃人哩。”一串不怀好意的笑,肖缘脸红透了,她最怕何兆这样的二流子,还是鼓起勇气道:“还我。” “又不是你的,凭什么还你。”这花就五叔门前有,肖缘过来的方向是他哥平常最喜欢去的,何兆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随口一诈。 肖缘顿时从脸红到脖子,心虚的样子不要太明显,何兆探索的眼神像只锐利的狼崽子,逼的人无处遁形。 肖缘跑了,何兆远远望了一眼,瘪瘪嘴,意兴阑珊的回到石头上坐着,手上还随意拿着那朵绣球花。 他好兄弟铁牛撞了他一下,嘿嘿嘿的笑,露出一口白牙,“你逗人家干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何兆噗了一声,满脸不屑,“谁看上她了,小丫头片子。”还喜欢他哥呢,别以为他不知道。 何兆也是个猴精猴精的,脑子转的快,知道村里大半丫头喜欢他哥,没想到肖缘也有那意思,顿时不爽。 “人是小丫头,你瞧瞧她那样子,胸大腰细的,咱村里这样的可不多。”他娘就说,屁股大的女娃好生养,以后就给他找个那样的。 何兆一掌拍在铁牛头上,“想啥呢,一肚子花花肠子。就她那胆小样儿,有啥好看的。” 铁牛巴巴的摸着脑袋,嘟囔,“是没有那样的看上你,村里的女娃都钟意你哥咧。” 何兆摸着下巴,他哥那样的?哪样的,一张脸嘛,他也有啊。 ~ 缘更,慎入 002 家里陆续人都回来了,肖缘在门墩上坐了会儿,将柴火放进厨房。周桂花进堂屋将解放鞋换下,蹬着一双黑色的水鞋,出门看见肖缘,道:“回来多久了,屋后头鸡还没有赶,去撵回来。” 肖缘点头,简单洗了把脸,手上的水珠没甩干净,肖飞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刮进来,手上提着什么,一下扔在肖缘身上。 然后站在一边哈哈大笑,肖缘瞪他一眼,一把揪下来,滑不溜就的,看清楚是一根死蛇。肖缘哇的大叫一声,跳出老远,抓住肖飞,捶了他几下。 周桂花从菜地里直起腰,嚷嚷道:“多大了,还跟你弟弟闹,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肖缘指着地上的蛇,“他用菜花蛇丢我。” 肖飞抱头躲去一边,还在笑,“死的,有什么好怕的,就你胆小——娘,咱们把蛇炖着吃了吧,能吃的。” 周桂花道:“一天天的在野地里跑,那蛇是你能惹的,遇上个有毒的咬你一口,看你咋办。” 肖飞嘿嘿笑几声,蹭到周桂花身边去帮忙拿篮子,讨好道:“不是我打的,我听你话哩。这是铁牛哥和兆子哥打的,就送我了。” 肖缘听到何兆的名字就来气,转身去了屋后头。赶完鸡出来,肖兰也回来了,身上还挂着挎包,周桂花笑眯眯的叫洗洗手吃饭。 肖家的饭桌上五口人,肖老爹名叫肖一德,性子木讷寡言,家里的事情一般都由泼辣强势的周桂花把持。 中午在公社吃一顿大锅饭,晚上回来随便熬点稀饭和咸菜。肖兰用筷子扒拉扒拉盘子,抱怨道:“好久没吃肉了,前两天我不是带了肉票回来,娘你做点肉吧。” 肖飞一边吸面条,一边疯狂点头,周桂花将面条盘子往肖兰面前推了推,“知道你出息,如今担着村里的会计,能得那么点粮票,还是省着用好,万一哪天没了,也能应应急不是。” 肖兰瘪嘴,“我工作的好好的,能出什么岔子,给你的粮票你用就是了,总还有。” 周桂花笑道:“就得好好干,多难得的机会,你大伯母羡慕的啥一样。可惜你梅姐文化程度不高,就是给她也干不下来。” 肖兰脸上露出笑模样,当初村里缺个会计,多少有点文化的不去争取,就她选上了,怎么不骄傲。肖兰笑道:“等以后稳定下来,我不但能分粮票,布票也有哩。” 周桂花惊喜道:“那感情好,正好给你们做衣裳。前两天你三姑姑找我,说是她有个干弟弟,人不错,叫你去看看。” 说到相亲,正是肖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的常规经历,肖兰面色却有些垮,不大满意的模样,“我不想见,我才多大,梅姐比我还大一岁,都十九了还没动静呢。” 周桂花吸了口粥,道:“你跟她比,你大伯母那眼光高的啥样的,自己什么样子不清楚?到时候年纪大了,高不成低不就,反而惹笑话。” 肖兰戳了戳碗里清亮亮的稀饭,意兴阑珊,敷衍道:“那也比闭着眼睛着急忙慌找的好,我好歹上了几年学,还能帮衬家里几年。” 肖缘默默听着,吃完饭主动去洗了碗,洗漱完,肖兰已经先睡了。她摸进自己的被窝,将被子拉上来盖住半张脸,留一双黑油油的眼睛在外头。 两人的床面对面,中间隔一张桌子。本来家里床铺少,肖兰跟肖缘是睡一起的,渐渐大了,肖兰硬要自己睡,周桂花没办法,只能新弹了棉花,给她重新弄了一架床。 听到肖兰幽幽叹了口气,肖缘望了她一眼,肖兰道:“你今天跟张英一起回来的?” “没。我捡柴去了。”肖缘说着,想起遇上的那个人,将红扑扑的脸藏了藏。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肖兰又道:“村里这些半大小子,你看着咋样?” 肖缘对结婚还没什么概念,愣愣道:“不知道。” 肖兰扭头看她一眼,也没说话的心情了,“算了,你又不懂,睡吧。” 第二天一早起来,肖缘把鸡放出去,屋里已经没人,赶紧扛上锄头下地。近来正是农忙的时候,要趁着夏雨没来将春稻收完。 中午吃完饭,发现队里几把镰刀钝了,大队长研究了一会儿,“这搞不成了,要么换几把,要么找磨刀石来磨一磨。” 肖缘和张英坐在一边树下喝水,张英听见二叔的话,道:“仓库里还有刀吧,先前三爷爷家里还有一块好用的磨刀石,好像村支书家里借去哩。” “村支书今天去镇上开会,何进他娘也没来,屋里有人吗?”大队长问道。 张英朝肖缘挤了下眼睛,“我知道,何进在家,他不是从镇上回来了。我去拿过来,二叔你要不要?” 大队长将刀扔在一边,“那成,你赶紧去,这里等着用呢。” 张英抓着肖缘往外跑,肖缘连忙道:“我不去,我还下地呢。等会儿我娘问起来,没见要说的,你赶紧去吧。” 张英大方,村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悄咪咪喜欢看何进,就她胆子大的经常找借口跑他面前去看个仔细。肖缘就不敢了,张英知道,别人都是找机会往何进跟前凑,她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也不再强求,自己一趟跑下地,进村了。 何进在家里温习功课,他在镇上一个小学里教数学,是村里举荐上去的,年纪不大,人却很稳重。听到院子里有人喊,便放下书出门来看。 张英一张笑脸,脸色是农村姑娘特有的蜜色,牙齿却白白的,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何进文质彬彬,戴一副眼镜,衬衫下摆扎进裤腰,盘条靓顺。 “你等等啊,我娘收着呢,我找找看。”张英跟着他进屋,自己去厨房找水喝,没话找话,“何进哥,你教的啥啊,难不难?我们村里大队长也商量办个小学呢,到时候你回不回来。” 何进翻完碗柜,弯腰朝地下看了一眼,道:“我教的数学。村里要办学校我倒没听说,回来教书也好,都一样。” “那还是在镇上吧,教的好了,说不准还能去省城。我都没去过省城,听说那边人天天出门开汽车。”她本来想说听说那边人天天吃白面,炒肉菜,怕显的自己贪吃,惹何进笑话,便换了个说法。 何进好脾气的笑笑,“省城也没啥好的,就是干净些、人多些,大多数人出门也是走路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主要是张英在说,何进偶尔答一句。不过这样,张英也很高兴就是了。何进找出来磨刀石交给她,还把家里两把好镰刀也借给她。 张英连忙接过去,“那我晚上给你送过来,我给我二叔也说一声。” “吵死了。”身后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 张英回头去看,何兆睡眼朦胧的靠在门上,身上衣裳敞开,蜜色的肌肤纹理分明,看他身上倒是很结实,胸肌一块一块的。 头发有些乱,似笑非笑的朝她身后瞅了一眼,歪头道:“就你一个啊。”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张英懵的很,脸上突然有些红,“那我先走了。” 不等何进送她出门,飞快转身跑了,隐约听见何兆说什么蛇,叫何进不要去了。 “你咋了?”肖缘问张英,这是今天她第三次问这话了,张英取完东西回来就一声不吭的,不知道的以为谁惹她了。 张英眼睛亮亮的,一边跟肖缘把稻子抱到一起准备剥谷,一边跟她闲聊,“你说村里这些后生,都吃啥长大的,又高又结实。我弟弟咋就又胖又矮的,还没有我高。” 肖缘随意应了一声,一把抹掉额上的汗水,张英羡慕的捏她脸,“你咋晒不黑?脸上跟鸡蛋一样白细。” 肖缘不出声,张英又自顾自道:“今天我去何支书家,见到何兆了。” “你见到他有啥稀奇,他不是何进弟弟。”还是双胞胎。 “不是,我就是突然觉得他俩长的真像,就是何兆黑一点,不站在一起也看不出来。”其实何兆也比何进健硕些,看着便血气方刚的。 何兆爱笑,不管是微笑还是开怀大笑,都有种轻佻的逗人意味,肖缘最不喜欢他笑眯眯的瞅人。 张英仿佛突然发现何兆的好处,之前常把何进挂在嘴边,现在三句不离何兆。 下工之后,张英朝大队长要回镰刀,对肖缘道:“你真不跟我去啊,你回去那么早干嘛?你姐比你闲,叫她干活嘛。” 肖缘摇摇头,“快去吧,等会儿人家里吃晚饭了。” 到时候喊她一起,那多不好意思,张英点点头,“是哦,那我先走了。” 肖缘收拾好东西,朝着每天必走一遍的小路上去,天色微暗,远远的狗吠声从天边传来的一样。肖缘捡好柴,往坡上看了一眼,没人。 她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见人来,捞起柴甩上背,脚下迈出了一步。 “小缘。” 肖缘惊喜的抬头,少年人高瘦的身影立在山坡上,朝她招手,细微微的笑都能晃花人眼。肖缘拘谨的挥手回应,在他灿烂的笑容下结巴了,“我、我回了,再、再见。” 一路云里雾里的下山,她愣愣的摸脸,烫烫的,觉得好不真实。 之后几天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更加强烈,她每天下工捡柴,在山上与何进相遇,慢慢开始说话。有时候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对方一眼,都有种秘密的默契。 肖缘悄悄走到何进身后,本来想吓他的,没来得及出声,他已经转身发现她。肖缘立着不动,何进拉她坐下,“忙完了?” 肖缘点点头,何进继续道:“小缘,我在等你。” 她转头看他,不明所以。何进道:“你每天都来的好晚,我等了好久。” 肖缘嗫喏,“你等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感觉每天见你一次已经成了习惯,你不来,总感觉少了什么。” 这似乎不是她期待的那种答案,但是要具体描述她想听什么,肖缘又不知道。能感觉到他认真的视线落在脸上,一点一点看的仔细。 肖缘不自在极了,她揉揉脸,“我要回去了。” 何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试探的牵起她一根手指,低声道:“再坐一会儿吧,我昨天教你的诗你给我念念。” 肖缘抽了抽手,他似乎只是轻轻握着,却让她离不开。被他拉住挨着坐下,脸蛋比山上熟透的柿子还红,默念,“……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何进时而嗯一声,手上从牵着的一根手指慢慢将全部圈在手心,肖缘完全不敢看他。何进温文,农活干得少,拉她的手却炽热粗粝,不过她沉浸在紧张中,万物都变的模糊,完全没注意。 腻歪的时候,在何进时不时的骚扰中,肖缘磕磕绊绊的念完长诗。他低低的笑声被风送进耳里,“小缘,你知不知道心头荡漾是什么感觉?” 肖缘摇头,“我不会写诗。” 何进猛的凑上来,在她嘴边啄了一下,顶着她震惊的目光,又啄了一下,笑嘻嘻道:“就是这样。” 小丫头大概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羞的脖子通红,跳起来就跑。等那道身影在山路上变小,一晃便进了村子,何进一改斯文的笑,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等他笑够了,揩了一把眼角,嘴角牵起来,却不是何进那样七分温柔三分腼腆的笑容。 分明一模一样的脸,此时的何进随意歪着,一腿曲起,莫名又痞又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慢悠悠爬起来,随手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吊儿郎当下山去了。 003 肖缘将背篓放在门边,坐着发呆,想到这几天的经历,捧住脸抿起唇偷笑。肖兰甩着辫子进门,看见肖缘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咬唇表情很丰富,喊了她一声。 肖缘回神,肖兰走过去坐下,“村头他们放了堰沟里的水,说是抓了些鱼,叫家家户户都去领,你快去。挑个大点的回来。” 肖缘哦了一声,刚站起身,门外跑进来个女孩子。她喊了一声玲姐,何玲诶了一声,“都下工了,小缘又上哪里去?” “说是村口在分鱼,我去看看。” “是咧,刚从池塘里打起来的,一个个老大个儿,你快去,叫我婶婶给你挑个大的。我来找你姐。”说着话,就跑上石阶了。 这会儿天色晚了,太阳只剩一点余晖还倔强的挣扎在地平线上,整个天地都暖呼呼的。下工回家的村里人不少,也有同去村口的。 小孩子们一伙一伙的,村口有棵大柳树,几人合抱粗,说是有了河子屯就有了这棵树,树冠盖天。夏天的时候不少村里的老人家摇着蒲扇在树下乘凉。 靠近井边的位置围了不少人,几个大盆一字排开,吵吵嚷嚷的。肖缘站在村头看了一眼,高挑的少年站在何婶旁边,笑着跟大家说什么。 肖缘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摸了摸头发,又扯了扯衣角。 何兆本来跟几个哥们儿架在树上坐着,嘴里叼了根草,漫不经心盯着底下分鱼,一眼瞄到正跟张英说话的肖缘,瞬间眼睛就亮了,从树上一跃就跳下来。 蹭到他娘跟前去,把他在堰沟里捉的几条黄鳝拎出来看了一眼。 “你怎么才来啊,都快分完了。”张英拉住肖缘。 “我姐回去我才知道哩,这鱼怪大的,早先怎么没发现池塘里这么大的鱼。”肖缘拨了两下张英手里的鱼,“草鱼啊,刺也不多,回去就用清汤一煮,铁定好吃。” 张英兴奋道:“我也这样想的,不过我家这个我娘怕是舍不得吃,还不知要养多久。”惋惜的叹口气,忍不住咽口水。 “这搁谁家都舍不得吃啊,我家肯定也一样。不过我姐和我弟要吃的话,应该会煮。” 两人拉着闲聊了几句,张英弟弟远远喊了一声,肖缘就跟张英分开了。村头的鱼分的差不多,家家户户依着人口多少都分到数量可观的草鱼鲫鱼。 肖缘一直等到最后,何婶子招她过去,笑眯眯道:“小缘才来啊,来,这条鱼你家的。回去就吃了吧,莫舍不得,越喂越小不划算。” 肖缘从何进手里接过鱼,有心想说什么,只是人多,不大好意思开口。何进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的如沐春风,柔柔软软暖进人心里。 何兆两手插兜里,看见嗤笑了一声,挤到肖缘身边,挡住她的视线,扬声道:“哥,二叔家要用一下秤,爹说你知道在哪里,叫你去拿。” 何进好脾气的应了一声,从人群里挤出去。肖缘急的垫脚只看见他远去的头顶,又不敢喊,脸都憋的有些红。 被何兆撞了一下肩膀,听他吊儿郎当道:“看啥啊,一个大姑娘偷看啥呢,害臊不害臊。” 肖缘气的瞪他,嘟起嘴,像急了家里被惹毛撵着啄他的大公鸡,何兆嘿嘿嘿笑的很是欠扁。随手从桶里捞起大拇指粗的黄鳝,开玩笑一样道:“要不要,送你得了,这玩意儿脏兮兮的,我可不想弄。” 肖缘推开他递到脸边的黄鳝,这玩意儿跟蛇一样,死了也直挺挺的一条,闷闷道:“不要。” “真不要,我送你啊,反正我不会弄。我家也没人喜欢吃。”他笑着看她。 肖缘嘴唇翕了翕,小声道:“何进哥不是喜欢吃,你拿回去。”何进的喜好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何兆脸上笑容收敛了些,眼尾斜着睨她一眼,阴阳怪气的,“哟,还知道我哥喜欢吃黄鳝呢,不容易呀。” 肖缘理直气壮的瞪眼,“大家伙儿都知道,不单我一个人知道。” “那你知道我喜欢吃啥不?” “我管你喜欢吃啥。” 大门哐当一声巨响,何进从书里抬起脸,见何兆漫不经心的从门外跨进来,“谁又惹你了,门撞坏了,小心娘找你。” 何兆噗了一声,满不在意的轻嗤,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上头也不老实,翘起一边凳子腿,腿也勾在门上。 何进将教材整理好,拿了一份报纸出来看,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实在书卷气浓浓,斯文秀气,偏头朝何兆道:“看什么?” 何兆移开视线,无聊的抠了抠鼻尖,将何进的眼镜两个指头捻起来,挂在脸上试了试。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不伦不类,又挑了一件何进的衣裳套上。 学何进的模样,安安静静往桌前一坐,低头看书。从额头到下巴的线条流畅一气呵成,饱满的宽额,高挺的鼻梁,薄薄的没有笑意的嘴唇。 何进忍不住笑起来,“你学我做什么?” 何兆眉梢一挑,眼睛里那股野气肆意瞬间破坏了满身的书卷气,动作间满是蓬勃阳光的少年气息,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像不像?” “像。”何进点点头,“你别说话,绷着脸就好了。不然一准破功。” 何兆却不觉得他的意见有用,意有所指道:“能骗过想骗的人就得了。” 晚上何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这几天跟铁牛天天往山上跑,发现一窝兔子,想养着吧不知道怎么养,吃了吧又舍不得。 现在就被他藏在秘密基地,他是个受不住约束的,心血来潮养兔子,哪天忘到脑后,饿死了多可惜。他想了一会儿,有了,给那小丫头养。 他想看的时候找她就是了,想不起来就叫她照顾着,简单省事。想到了解决方法,何兆心满意足了,安安心心的准备睡觉。 迷迷糊糊之际,叫尿憋醒,爬起来站在地上,抓了抓头发出门去。 爬上小山坡去猪圈里撒尿,隐约好像听到草垛后有声音,这大半夜的,何兆立马就清醒了。背上先起了一层冷汗,不对,是人声。 他悄咪咪摸过去,猫到树后躲着,外头的声音更清晰了些。 “嗳呀,猴急猴急的,摸哪里呢?”娇俏的女声,好像在撒娇一样。 “摸你‌‍奶‎‍‌‎子‍‍真软,你男人出门这么久,欠干了吧,急忙把我找过来。”一阵细微的水声,夹裹着哎哟哟的痛呼。 何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露出来,就看见那边两个人影在月光下白花花的身子,翻滚着纠缠在一起。男人肚子凸起,肩膀塌下去,女的两条粗腿夹在男人腰上,高高的扬起。 那男人推车一样,按着身下的女人一下接着一下撞,草垛随着他们摇摇晃晃的,落的到处都是草屑。女人仿佛很舒服,又好像痛苦,似痛非痛哎哟哎哟叫的欢快。 他瞬间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到了这样的年纪,小伙伴们之间都对这样的事情好奇。他一直隐约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倒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看见真刀真枪。 何兆浑身都兴奋起来了,那边的两人太忘情,正好给了他大胆观摩学习的机会。咕叽咕叽的水声传进耳里,他觉得自己底下硬的有些疼了。 忍不住用手去摸,吓了一跳,比平时大了两倍,粗粗长长的一根,滚热滚热的。平常撒尿的时候,跟铁牛他们也比过,他的公认的大,经常惹的其他男娃羡慕。 右手无师自通的圈上去,握住外面那层皮上下律动,外面‎‌‍‎‌男‍‎‌‌男‍‌‌‍‌‍‎女‍‎‌‎‌女‎‍‌忘情的咿咿呀呀是最好的催化,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舒爽到极致的表情。 尾椎一阵酥麻猛的窜过全身,舒服的他脚下一软,脑子里猛然闪过一张雪白的面孔,何兆身子一颤,喷到手心里一滩白浊。 他虚虚靠在树上,伴着那边哼哼唧唧的各种浪话骚话,突然无比的空虚。他隐约觉得,身上这滚烫的物什,就该用极致柔软的东西包裹住。 004 正是往常下工的时间,铁牛被他娘揪着骂了一顿。十来岁的人了还游手好闲的,不思进取,也不下地挣工分,过两年媳妇都说不上。 气呼呼的从家里冲到大路上,从路边池塘里揪了一根芦苇草,涮涮打打的往前走。 迎头见何进从家里过来,走到跟前的时候铁牛喊了一声哥。何进笑的古怪,绕着铁牛转了两圈,推推眼镜,“前两天的黄鳝好吃吧,还想吃吗?” 这个语气,可以说很熟悉了,铁牛瞪大眼睛,“兆、兆子你你你,你咋穿进哥的衣裳?” 何兆揽上铁牛的肩膀,嘿嘿笑了两声,“像吧?” 简直太像了,刚开始看见的时候,那个挺肩直背的端正态度,哪里有一点何兆吊儿郎当的神态,活脱脱一个何进。 “不是我说,你没事学进哥干啥?”还装备的这么好,连他都骗过了。 铁牛都没认出来,那小丫头肯定更认不出来。何兆舒坦了,“你去哪儿?” 铁牛丧气,“还不是我娘,一天天儿的不叫人安生,回家就叨叨叨,吵的人烦死了。” 何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吃饭没有,等我一会儿,晚上咱们去河边烤洋芋。” “不是,你这会儿干啥去?要帮忙不。”铁牛应下他的建议,追问了一句。 “这你甭管了。有事。” 何兆辞了铁牛,自己爬上羊河坡。这时候太阳已经一半埋进地平线里,橘黄的光芒照的山川平原都染上一层颜色。 鸟兽归巢,天空的颜色好像往水里滴了一滴墨,晕染开来。何兆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坐不住了就站起来,踱来踱去。 嘴里叼着一根草,盘腿坐下,手撑在身后朝那条熟悉的小路看过去,还没有人来。右腿抖抖抖,有些急躁了。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那小丫头迷迷糊糊的,万一在山里捡柴不小心摔了,或者叫蛇咬了。最重要的,遇上什么二流子之类的欺负她。 何兆叫自己心里的猜测吓了一跳,额上冷汗都出来了,最后盯了一眼深蓝的天幕,转身走了。 肖缘今天没空去捡柴,下工的时候她娘扛着锄头过来找她,要跟她一起回去,也就没办法偷溜了。吃完饭,跟她爹去屋后头挖堰沟。 夏天雨水多,房子后头淤泥积的深,长年累月泡在水里,屋里的房间潮湿的很。肖兰前两天身上起了湿疹,念着痒,周桂花就叫爷俩抽空将堰沟挖开。 肖缘穿着水鞋,一锄头挖下去被淤泥吸的死紧,费了些力气将泥巴掏出来。脖子上搭了一条帕子,脸上红扑扑的,头发都汗湿了。肖一德就在她后面。 “呲呲~” 头顶上响起奇怪的声音,她没理会,又响了两声,她抬头看见何进。吓的连忙去看她爹,还好没注意。 惊慌之下,自然也没发现依照何进从来循规蹈矩的做派,怎么会趴在树上,挤眉弄眼的吸引她注意力。 大多数人家,房子后头都埋着祖辈的坟,小树林围着,这是风水上的讲究。此时何进就站在一棵枝叶不算茂密的树枝上,底下就是她祖爷的坟。 肖缘脸色涨红,一面怕何进手舞足蹈的摔下来,一面怕被她爹发现。她朝他嘘了一声,转身跟肖一德说去前头喝口水,丢下锄头跑了。 做贼似的小心翼翼从斜坡上肖一德看不见的地方爬进小树林,何进早躲在树后等她了。他一把将她拉过去,口气有些埋怨,还有些见她没事的放松,“你今天怎么没来,我等了好久。” 害他以为她咋了,先去她捡柴的小树林找了两圈,没见人又连忙下山来她家,跑的满头大汗。 他头发还有些湿,亮晶晶的汗珠攀在侧脸耳边,衬衣的领子也汗湿了一圈。肖缘呐呐,脸蛋红红的,抬头眼神软软,“对不起,我今天有事,就没过去。你等了多久啊?” 他倒不是在意自己等了多久,就怕她在找他的路上出什么事,那样他决定不会原谅自己的,虽然现在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没多久。”他下巴朝那边示意了一下,“你跟你爹在忙啥?” “屋子湿,我娘说把淤泥掏一下。”她声音仍然慢慢的,鼻翼上都是小小的汗珠。衣领敞的有点大,皮肤皓雪,何兆回忆刚才在树上看她的时候。 那时候肖缘弯着腰,身前的衣裳不贴身,露出里面的风景。一件小衫,罩着浑圆的白腻,深深的勾壑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像水一样柔软。 喉头不知怎么就干的厉害,身上一阵阵发热,一股冲动涌向下腹。何兆顿时有些僵,后悔今天将衬衫下摆扎进衣裳,这会儿连掩饰都难。 他微微拱下身子,往一边树荫里躲了躲,好在天色晚了,看的不是很清楚,还能勉强镇定,“你家怎么老是有那么多活要干,你弟弟都在村口玩儿。” 肖飞就比肖缘小三岁,跟她差不多高,怎么也该分担家务吧。何兆皱皱眉头,没有深想这种抱不平的情绪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此刻他是心疼了。 看她累的一身汗水的样子,有点想摸她的脸。这不是他第一次摸她了,之前教她读诗的时候,奖励似的拍拍头,还能为这种逾越的亲近找个借口。 此刻在幽昧的林子里,被他捧着脸认真看着,肖缘脸更红了,刚刚歇了一会儿平复的心跳这会儿又迅猛的跳起来。 她忍不住结巴,“我、我还要干活儿,你先回、回去吧。” 何兆目光闪了闪,压低声音,“刚刚找你一圈,跑的我都饿了,没力气了。” 她的掌心紧张的贴在裤子上,轻轻擦掉渗出的汗液,“那、那怎么办?” 她娘把家里的吃食看的可严了,她也不敢进灶房偷拿东西。不过地窖里有洋芋和红苕,院子里不知有没有人,她或许可以偷偷去拿一点。 肖缘蹙着眉头想着,丝毫没发现何兆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在她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他突然扎下头,亲在她嘴上。 四片唇畔相贴,舌头灵活的钻进对方的嘴里,纠缠吮吸,涎液交缠,吃的咂咂有声。肖缘手撑在何兆胸前,摸到硬邦邦的肌肉。 心里不免害羞的想,看着何进斯斯文文的,身子也很健壮。细腰被箍着,腿都有些软了,嘴上被亲的发麻,肖缘微微推了一下。 何兆这才放开她,小声在她耳边说,“饱了。” 不用想,肖缘也知道脸烫的不行,两人互相依偎靠着彼此,只觉得这是最令人舒服的时候了。 “缘子!” 是肖兰的声音,就在不远处,肖缘吓了一跳,忙一把推开何兆,匆匆跑了。 肖兰孤疑的看看肖缘下来的方向,黑憧憧的小树林,里面还有那么多坟,肖缘胆子小的跟蚊子差不多,天都黑了怎么敢进去的? “你没事跑树林去干吗?”怀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嘴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有没有被吸出痕迹,肖缘头埋的低低的,小声道:“想上厕所,憋不住了。” 肖兰这才点点头,“娘叫你赶紧的,她猪草还没剁完,这会儿有事出去了。”说完,就回去了。 走到院子里,忽见门前有人,笑着招呼,“何进,你怎么在这里?” 何兆啊了一声,想起他哥说想从肖兰手里拿一本书,便学着何进的样子,朝她微微笑道:“知青所的柳知青说是他的《安娜卡列宁娜》在你这里,我想看看。” 肖兰让开门,请何兆进去,“你先坐坐,我去找找。” 何兆站在院子中间,想再去后面看看肖缘,又怕随时有人来就没动。这时候,肖缘恰巧和肖一德回来,肖一德也以为是何进,笑着招呼了两句。 肖缘极快瞥了他一眼,默默进了屋。 肖飞从门外跑进来,跑到何兆跟前停下。何兆便把手里原本想给肖缘的零嘴给他,“太阳花,里面的瓜子都熟了,跟你...姐她们吃。” 肖飞欢呼一声,接过去跑了,周桂花跟在他后面进来,“这孩子,也不说声谢。”又转头招呼何兆进屋去坐。 何兆哪里想肖家突然一家子都回了,待久了恐怕他们看出什么,接过肖兰手里的书就找借口走了。 周桂花望着他笔直的背影远去,倒是笑起来,喊住肖兰,“兰子你觉得何进怎么样,我看他恐怕也对你有意思哩。刚才我在门外就瞅见他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不是看你呢。” 何进啊,倒是村里大部分姑娘都钟意的,便是梅姐心高气傲的,也对何进另眼相看。肖兰心里想着,嘴上却道:“你说啥呢,人家就来拿一本书。” “我瞧着不错,他家里条件多好啊,人也可靠有本事,到他屋去你亏啥?”周桂花忍不住幻想,越想越觉得可能。 肖兰默不作声了,也不知咋想的。肖缘坐在门边换鞋,听她们闲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不好说什么。 ~ 3000字大长更哦,这篇文篇幅不长,十万左右叭 005 何兆闷闷不乐的朝家里走,路上要经过一片小竹林。这时候天色彻底暗下来,林子里黢黑一片,又安静至极,胆小的人绝对要吓的不行。 “我劝你最好赶紧放我走,不然我明天就告诉村长,叫你好看!” 女孩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含着颤抖,还是竭力镇定,悉悉梭梭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何兆步子一顿。 随即好像被人捂住了嘴巴,吵闹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何兆心道不好,大声喂了一声,随手掰断了一根竹子蹿进去。 在田坡上果然有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翻滚,在何兆跳下去之前,一个人影连滚带爬躲开了。何兆还是借着月色看清那个人跛脚,也就猜到是谁了。 村里有名好吃懒做的刘二麻子,听说前些年在人家村里四处骚扰大姑娘小媳妇,这才被赶出来,辗转流落到河子屯。赶也赶不走,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就这样住了下来。 虽然时常故态复萌,拉拉村里小媳妇的手,偷些女人家的内衣裤,被人家男人揪着打一顿,也不在意。没想到没人理会变本加厉,还敢拉人钻小树林。 见他跑了,何兆挥了挥棍子也没追上去,转头问,“你没事吧?”夜色太黑,一时间也认不出来是谁。 那人影从地上爬起来,将衣服拢的紧紧的,也不敢看何兆,飞快瞄了他一眼,推开他跑了。 何兆莫名其妙,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回家了。 太阳照进屋子,何兆蒙住头往床里一翻,胳膊搭在脸上准备继续睡。门外何进敲敲门,喊他起来。 睁开眼睛入目是竹板的屋顶,被子里动了动腿,腿间一阵滑腻。他脸色一僵,昨晚果然不该控制不住亲了那小丫头,害他晚上做梦都是跟她…… 烦躁的掀开被子,何兆打了个哈欠,先换了一身衣裳,想了想抱着衣裳出了门。把脏衣服扔进水缸旁边的盆里,胡乱揉了几下,确定毁尸灭迹了,转身进屋。 这才发现屋里还坐了个人,见他进来连忙端端正正坐好,何兆没有理会。那人连忙站起来,“何兆你好,我叫杜明月,是知青所的知青。昨晚谢谢你了。” 何兆没睡醒,他还想进屋继续睡,或许还能接着昨晚的梦。双眼迷糊着,头发乱糟糟,偏生他生的俊,微眯着眼睛,满脸不耐烦也有种痞痞的好看。 “是你啊。”捡了就近的椅子歪着,灌了半杯水,人清醒了些。 杜明月穿着村里女孩子们一样的麻色衣裳,两条黑辫子垂在胸前。他随意扫了一眼,没有那小丫头的头发好,又黑又亮又滑,不知道用什么洗的,还香香的。 张嘴又打了个哈欠,他懒懒散散的问,“你来干什么?” 杜明月见他问自己,收敛了心神,没再将注意力放他脸上,“就是来谢谢你的,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啊?我想跟村长说说,虽然我没受什么伤害,可是万一他又找上别人呢,这样的人千万不能姑息。” 杜明月义愤填膺,一张白白的小脸激动成粉红色。 何兆无可无不可,刚要说出刘二麻子来,就听杜明月道,“你跟你哥哥真像,昨天是不是穿他的衣裳啊。我刚才就认错人了。” 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何进的衣裳以衬衫为主,上摆时常扎在裤腰里,个子高高的,很像电影里的人。 何兆心头一跳,若是事情闹大,那岂不是他也会暴露,传到小丫头耳朵里可完了。他立马否决了将刘二麻子供出来的想法,摇摇头道:“我也没看清,天太黑了。你就没看见他的样子吗?” 何兆盯着杜明月,杜明月脸色有些不好了,“我昨天去村长家取东西,回来晚了怕我朋友们担心就想炒近路,走到林子边上被人一把拉进去的。” 那人倒是说了几句话,可是她太害怕太紧张,现在回忆起昨天的场景还雾里看花一样模模糊糊的,根本想不起来。 何兆放松了,“那你以后小心一点,最好不要独自一人走夜路了。” 送走了杜明月,何兆也彻底清醒了,看见何进在整理柜子,他靠了过去。何进将书都捡出来,数了数,推推眼镜,“你把我那本现代诗集呢?” “你要用?”他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的。 何进摇摇头,何兆道:“你又不用,就放我这又丢不掉。”书早被他送给小丫头了,要也没有。 何进对弟弟丢三落四的性子也很明了,摇摇头,“过几天学校开学我要用的。” “等你要用的时候再说吧。”何兆敷衍,“你真决定回来教书啊,在镇子上教书多好。” 村里的小学也办起来了,由于急缺老师,何进便被喊回来,先担任数学老师了。 “在哪里教书都一样,反正我就干这个了。倒是你,到底要干什么?叫你下地也不去,继续读书也说没意思。要不去镇上跟舅舅学开车,将来也是个出路。” 何兆的游手好闲是叫全家都头疼的事,他自己却很无所谓,懒的听他哥唠叨,何兆连忙跑了。 这会儿都中午了,大队的人都去食堂吃饭了,肖缘快速吃完饭抽空回家喂猪。 “喂。” 听到有人喊,她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何兆那个二流子,趁他还没走过来,连忙爬上一边的小土坡,上了回家的小路。 何兆仗着腿长,三两步赶上去,气急败坏的一把扯住她,“看见我你跑什么?” 肖缘被他扯的一个趔趄,站稳了也不做声,只是闷闷的用力将衣裳往出来拽。何兆反而用力捏住,笑的好不正经,“我问你话呢,你说不说,不说那我就不放。” 肖缘脸都红了,恨恨的瞪他一眼,鼓足勇气,“你好讨厌。” 她又怕又厌,反正对何兆是没有好脸色。何兆一愣,昨天还乖乖叫他搂在怀里亲,这会儿就不是那话了,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裳,原来如此,现在他又不是何进。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脸色更不好看了,心口好像燃起来一把火,燎的他心口又疼又闷,呵呵笑道:“我讨厌是吧,我今天还就不让你走了,好好说说我哪里讨厌?” 你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不务正业,就知道上树掏鸟蛋,下河捉螃蟹,一点正事不干,我当然讨厌你。肖缘这样想的,却不敢说。 其实何兆自己不上进,肖缘也不会厌恶他到看见就烦,主要就他俩有梁子。肖缘记得自己小时候上山捡柴,好多次被他的小尾巴拦住,仗着何兆撑腰,一天的劳动成果就被他们抢去。 回家跟爹娘一说,反过来骂她没出息,又叫她不要招惹何兆。她自小就讨厌何兆的,有多喜欢何进就有多讨厌何兆。 看何兆凶神恶煞的样子,肖缘忍不住想,明明是一张脸,怎么何兆就这样不讨人喜欢。她紧紧抿住唇不说话,又害怕自己被打,瑟缩的厉害。 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厌恶模样叫何兆更加心堵,冷冷的看她半晌,终究自己气闷闷的走了。肖缘理理衣裳,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何兆越想越气,气到最后竟然隐隐觉得心口闷闷疼起来,焉头巴脑的模样吓了铁牛一跳,捂着心口道:“我说兆子,就是被婶子骂一顿,也犯不上哭吧。咋地,家里打你了?” 何兆吸一吸鼻子,嗤了一声,“滚你妈的,老子什么时候哭了?”虽然眼眶有点胀胀的,但他确定自己没哭。 听他声音还是正常的,铁牛放下心,坐去他身边,“家里又逼你找事做了?谁还不是这样来的,他们说他们的,咱们自己自在不就得了。” 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也实在不会安慰人,铁牛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劝了一会儿。两个人就坐在河坎上,吹着平原上刮过来带热气的风,听见河里哗哗朝东的流水。 良久,铁牛都感觉就这样干坐着实在傻的冒气,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何兆开口了,他说,“我是不是很讨人厌,一点都比不上我哥聪明、上进、有文化,十来岁的年纪就开始教书。” 原来是从何进身上看到落差了,铁牛咂咂嘴道:“那能一样吗?进哥从小养在镇上你外公家,管的严,读书上学都比你早。你们就不是一处长大的,怎么比?” 何兆的情绪没有好转的迹象,铁牛又道:“我们村里的小伙伴都喜欢你,放心吧。说到聪明,你比进哥聪明多了。” 何进就是占了先读书的优势,一直读到现在,能不优秀吗?铁牛还是觉得何兆脑子更灵活些,还记得小时候下大雪,村里总有好大的鸟儿来觅食,当时多少人想捉来打牙祭。 就何兆想到用笼子,底下放些包谷,用个棍子撑着,等大鸟去啄食,绳子一拉,一扣一个准。还有不少人学他哩,就是没有他逮的多。 他们这一帮小伙伴喜欢跟何兆玩儿,也隐隐以他为头头,不是没有道理的。打架时气上来谁不用拳头服人,何兆偏能兵不血刃,给人好看,何况他拳头上的功夫也不是盖的。 铁牛胡说八道了一通,觉得何兆气应该消了,何兆还是闷闷的,自己起身先回去了。铁牛摸摸脑袋,“没道理啊,以前也不是没有因为何进被奚落过,谁这么厉害,骂的兆子这么难过。” 肖缘啊的一声打了个喷嚏,张英笑嘻嘻道:“恐怕有人想你哩,看你今天打多少喷嚏了。” “是骂我吧。”肖缘嘟囔道。 ~ 我来啦,明天见,高能预警! 006 眼下正是收洋芋的时节,河子屯公社还算是比较富裕的,公社里三个生产大队,一二三等的好田好地也有很多。 就说全公社春天种的洋芋红苕,就有整整几百亩地,漫山遍野都是埋头苦干的生产队队员。 先用锄头挖,把土地挖松,然后揪着洋芋藤从地里拔起来,拔的时候要掌握好力道,一鼓作气。连带着泥土的丰硕的果实一串一串的挂在藤上,饱满的仿佛天上的太阳。 肖缘在前头挖,张英就在后面拔,再把藤上的洋芋全部摘下来堆在一边。两人玩的好,干活也有默契,一点不比公社里其他的青壮年干的慢。 肖缘头上戴着草帽,手上戴一双粗手套,全身的皮肤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都晒不到。张英就没那样讲究了,太阳本来就大,热的她把袖子卷到老高,喊肖缘也没捂着了。 肖缘又打了个喷嚏,把帽檐往下一压,脸上的汗全部滴进地里,一边利索的干活,一边道:“我娘叫我把帽子戴好,晒的黑炭一样,难看。” 肖缘也喜欢自己白白嫩嫩的肌肤,就是肖兰每天坐在屋子里上班,都没她白净。肖缘停下歇气,指着张英的袖子道:“你也赶紧把袖子放下来,中午的太阳毒嘞。” 张英虽不信肖缘的说法,可是想到脸上身上不同的肤色,好像真是晒出来的。摸摸自己有些粗糙的脸,再看看肖缘白里透红的脸蛋,将信将疑的把袖子放下了。 不求能像肖缘一样白,好歹比村里其他同龄姑娘白净些,将来也好说婆家。张英想了想,问,“缘子,你家里有没有跟你说人家?” 肖缘动作一顿,随即挖的更快了,“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有人来问你了。” “是啊。”张英倒是大方,“前两天来了一个,还在我家帮忙干了一天活儿,力气倒是大。”她笑起来,“我年纪也不小了,该说了。” 张英比肖缘大两三岁,如今都十九了,先前家里也来了几波说婆家的人,有的甚至都见过,就是没成。 肖缘有点迟钝,“你不是觉得何进好嘛?”喜欢何进的人通常都很难接受别人吧。 张英就笑起来,“你咋这么痴呢,喜欢能当饭吃?再说我喜欢何进不是那种喜欢,就好像你看见一件漂亮衣裳,你喜欢可是没条件要。” “这结婚啊,还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肖缘突然觉得闷闷的,“你决定了?” 张英无所谓的点点头,“家里都说挺好的,人务实能干,人家家里也不错。我妈想要个缝纫机,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对方挺看重她,那小伙子一看见她脸就红了,她也记得当时脸上火辣火辣的感觉。肖缘看看张英笑盈盈的脸,便觉得自己不用说什么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到了下午下工,张英跟着生产队长将插的漫山遍野的红旗收起来,肖缘便先一个人走了。她捡好柴,何进已经在等她,肖缘忙跑过去。 何兆听见肖缘的声音,转过身看见她一张笑脸,不知怎么想起早上她不耐烦的表情,心里一堵,“你以后别来了,我也不来了。” 肖缘一愣,脸色都有些变了,结巴道:“怎、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 她这样小心翼翼更叫何兆气的不行,她到底喜欢何进什么,值得这样讨好。何兆甩开肖缘的手,脸色绷的紧紧的,“反正你不用来了,也别来找我。” 他闷闷的转身就走,肖缘连忙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眼见着快要进山深处了,何兆拐进了一条几乎没人走过的小路。 肖缘艰难的跟在后面,挥开眼前的刺丛,视线有些黑,可还是看见何兆爬上了一棵树,树前一股人粗的小溪清凌凌的流进草地深处。 她在树前站了一会儿,抬头往上看,树冠茂密,什么都看不清。肖缘在小溪里洗了手脸,觉得何进没有那么生气了,这才小心爬上去。 一上去她就愣住了,也不知何进哪里找的这样的地方,这棵树底下枝丫茂密,长到一定程度竟然开了花,中间留下一个鸟窝一样的空间,还不小。 粗粗细细的枝条交织,上面那一层被剃光磨平,窝在里面一定很舒服。何进就侧躺在那里,她跪坐在他背后,戳了戳他的肩,他没理会。 肖缘叹口气,小声道:“你到底怎么了嘛?阿进。” 听见那一声阿进,何兆猛的坐起来,转身盯着她,嘴角阴恻恻的笑,慢慢解开身上的衣裳。见他突然脱了衣服,肖缘忙垂下眼,不敢看。 “你还不走,我要睡了。”他面无表情道。 “你还在生气。”她小声道。 “哦?你怕我生气?” “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何兆突然抬起她下巴,肖缘眼睛乱瞄,看见他身上一块一块的腱子肉,手臂上的线条也非常流畅,肌肉的轮廓很明显,脸上有些热。 “你要我不生气,就乖乖听我话。”他凑近她道。 肖缘眨眨眼睛,似乎有些犹豫。“不然你就走,以后也别见我。”他突然冷声道,吓的她忙点头。 何兆笑了笑,一边盯着她的脸,一边大手摸上去解她的衣裳。眼看衣裳要被他剥离,肖缘一把抓住他的手,接触到他嘲弄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果然骗人的’。 她抿住唇,慢腾腾收回手。外衣被剥落,只剩里面贴身的小衣。肖缘发育的好,小小年纪,胸前便鼓鼓囊囊的,在领口边缘露出两抹晃眼的白。 人整体看来有些瘦,手臂上有长年累月干活锻炼出来的肌肉,摸上去却细细的。被他指尖一一抚过,好像被火舌舔过,烫的她一缩。 何兆将肖缘拉到自己身前背对着他坐下,从后面一手抓住她的乳房,还有些抓不住,软的仿佛随时可能从手里流走,指尖慢慢收拢,轻轻的揉弄。 肖缘抿住唇,抓住他另一只圈住自己腰的手臂,右乳上陌生的感觉袭来,让她止不住发抖嘤咛。感觉屁股底下有什么粗粗的东西抵着,她不自在的扭了扭。 被他暗示的捏了一把,粗哑的嗓音含着警告,“别动。” 两只手圈住她的腰,将衣摆往上撩,肖缘按住他的手,快要哭了,“不可以,不可以的,阿进。” 何兆冷笑,“抬手。” 肖缘身子抖了一下,迫不住压力,缓缓抬起手臂,衣服很容易就被他脱下来。何兆转到肖缘跟前坐下,拉开她环胸的手臂,霎时,视线便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两座雪峰因为挣扎微微晃动,一弹一弹的非常可爱,她的肌肤白的不可思议,所以越发衬的上面两个红点又嫩又粉,乳圈也是浅淡的颜色。 何兆看的眼窝发热,喉头猛的咽口水,一下将肖缘扑倒,嘴上忍不住咬住小樱桃。舌尖围着乳头不住打转,时不时用力吸一口乳肉,牙齿轻轻刮在软嫩的乳肉上。 肖缘躺着,底下垫着两人的衣服,倒不是很疼,只是身上的感觉很奇怪。从乳头上延伸出一股热流,仿佛留淌到脸上、小腹、脚尖,浑身都热热的。 她嘤咛了一声,因为他猛的咬了一口,被他罩在身下,小腹上有硬硬的东西抵着她,直觉很危险。肖缘颤巍巍的开口,“阿进,你好了没?”她觉得两个乳头被吃的已经麻木了。 何兆抬起头,粗粗的喘了口气,伸手下去解开裤头,肖缘看见,瞪大泪眼看着他。他将她紧握的手拉过来,诱哄的开口,“帮帮我,嗯?你不会吃亏的。” 软白的手握上粗粗热热的东西,甚至跳了两下,肖缘简直不敢看那个分外狰狞的东西。闭上眼睛,感官却更清晰了。 他带她握着那大东西,从根部往头部滑动,再套回去,一下一下的。刚开始很慢,后来越来越快,手里的那根火棍子也越涨越大,险些要捏不住。 他伏在她身上,喘息呻吟声很大,仿佛舒服的不行,甚至慢慢挺动小腹,自己往她手里撞。她的手心已经麻木了,热热的感觉袭遍全身,整个人都僵僵的。 终于,何兆闷哼了一声,握着她的手快速套弄了几下,浑身颤抖,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喷出来。他喘着粗气,眼神迷离,将头搁在她肩上。 手上滑腻腻的,黏黏糊糊的液体糊的满手都是,肖缘低着头,小声道:“我想去洗洗。” 何兆呼吸的热气悉数喷在她脖子上,声音沙哑,“阿缘,我好舒服。” “嗯。” ~ 高能吧 007 太阳西垂,绵延不断的天地沐浴在一层薄薄的橙光里,队长站在山坡上吆喝着下工,又使唤人去收旗子。肖缘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手扶在腰上。 张英看见,一边喝水一边道:“明天咱们换过来吧,你腰疼就不要挖地了,丢肥料就好了。” “就是站久了酸得很,不怎么疼。谢谢你啊英子。”肖缘腼腆的笑笑,脸蛋红红的。 “咱俩谁跟谁啊,一直叫你卖力气,我还不好意思咧。”张英拍了拍她的肩,一道往路上走,“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去捡柴了,你娘不说你了。” 张英哼了两声,她喜欢跟肖缘一起回家,一手扛着锄头,锄头上挂着簸箕,挽住肖缘,“今晚村头看电影去吗?好不容易来一场,我叫我弟给咱俩占位置。” 肖缘想了想,“马上过冬了,家里说是要翻修房顶,我怕是要帮忙。所以这几天也不去捡柴了。” 张英嘟嘟嘴,“晚上总可以吧,大晚上的就是翻瓦也看不见啊,我把位子为你占着,总有空来吧?” 肖缘点点头,笑道:“那好,我妈前几天熬了点麻糖,我给你拿点。” 张英兴高采烈抱住肖缘亲了一口,现在各家日子都紧巴巴的,小孩子们得点糖都跟宝贝似的。谁家都没多余粮食,尤其熬麻糖老费麦子和包谷。 “还是你娘厉害,又有人找她熬糖,吃一点没事吧,别给人家的斤数不够了。” “前两天就做好了,人家的都拿走了,专门留了一点说是谢谢我娘。” 满山都是扛着锄头洋铲下山的社员,肖缘挽着张英走上大路,远远看见何进抱着书走过来,肖缘顿时踌躇,张英大嗓门打招呼,“进哥去哪儿?” “哦我去知青所一趟拿本书,你们下工了?”何进笑眯眯回了,又问肖缘,“小缘好久没见你,你姐姐要的那本《茶花女》昨天人家给我还回来了,叫她有空来拿。” 肖缘脸红透了,完全不敢看何进,听到他的声音都想起那天在树窝里被他紧紧抱着,她的手握住那又粗又烫的大东西,急促挠人心的喘息钻进耳心。 分明几天前才那样赤裸相逞的见过,哪里没见?她当他随口的招呼,呐呐的嗯了一声,抬头对上他黝黑清亮的眼睛,又慌忙应了一声好。 张英回头看了一眼何进挺拔的身影远去,笑嘻嘻的瞅着肖缘猛瞧,肖缘推开她的脸,“嗳呀,你看什么呀?” “看有些人好像喜欢人家,还装作看不见。”张英摇头晃脑的嘿嘿道。 肖缘沉默了,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反正随她调侃,张英抓住她,“老实说,你真喜欢就多跟人家说说话嘛,怕什么?你长这么好看,我觉得咱们村里就没人比你更配他了。” 不配。肖缘在心里默默说,她喜欢的那个人那样好,没有人能配的上他,尤其她自己。即使两人发生了很亲密的关系,她也从来没肖想过分的东西。 又是她最后一个到家,周桂花在锄院子里一块小菜地,那菜地虽然小,却被她保护的好好的,各种青菜密集又有条有理,一种菜一块地方。 头也没抬听到肖缘的动静,喊道:“叫你早点回来帮忙翻房子,还这么慢,不如去捡柴,还落一捆柴呢。” 肖缘立在院坝地下,“今天下工晚了点,上工的地方又远,哪那么快?”以前捡柴回来都天黑了,这会儿明亮亮的,还早呢。 周桂花不过借故说说她,哪里听的反驳,“说你两句说不得了,还犟嘴。没看我跟你爹都在忙,饭还吃不吃?” 肖缘嘟嘟嘴,放下锄头,换了鞋子进厨房。肖飞跟一道回来的小伙伴道别,挎着书包上了坡,推开门就喊,“娘,我要去看电影。” “去去去,就知道玩儿,又没人拴着你。”周桂花没好气的道。 肖飞嘿嘿笑了两声,蹦蹦跳跳的跳进屋,扔下书包又去院子大缸跟前舀水,喝了一口听他娘道:“猪还没喂呢,家里这么多事啥也不操心,猪泔现成的,你去喂猪。” 肖飞不满的抹了一把嘴,“你咋不叫二姐去,我才回来。” “你不吃饭了就叫她去。做一点事就念亏欠,使唤不得你了。”周桂花骂了一句,催着肖飞去喂猪。 肖飞指着从屋里出来,穿着一身干净衣裳的肖兰,“那大姐没事干,你叫她去,我还要做作业呢。” 周桂花直起腰,“你姐将来要嫁人,去了人家屋里一家子啥不要她操持,就家里松快几年。还说老了靠你,支个嘴都支不动,还能指望啥?” 肖飞气哼哼的看了一眼在灶房门口理菜的肖缘,想说什么到底闭了嘴,嘟嘟囔囔去喂猪了。 吃过饭,周桂花叫肖缘洗碗,自己跟着肖一德上了房。 村里放电影的地方就在之前分鱼的大槐树下,上面宣传文化,时不时有人来上思想政治课,或者串村走县放革命电影。河子屯离大槐县不远,是重点开发区。 早有小孩子提前搬个小板凳在场地前占了位置,家里大人吃过饭也陆陆续续过来了。张英坐在位子上左顾右盼,电影都开始了肖缘才姗姗来迟。 张英忙把人拉下,“怎么才来呀?我都看好久了。” “家里有事呢。”肖缘抱歉道,又把糖拿出来分给张英,张英笑嘻嘻接过,“谢谢谢谢,你自己留一半吧,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吃。” 肖缘便把剩下的一半装进兜里,专专心心的看电影,讲的是红军长征时候的一则故事。大队的人马在草地上缺吃少喝,到最后一点粮食也没有,当时的一个领导人将陪伴自己九年的战马献出来,叫大家杀了渡过难关。 很催泪,音乐也悲惨,张英泪汪汪的,肖缘也看的眼眶红红。 何兆早跟着铁牛一伙人爬到树上等着,一颗大槐树粗壮的枝丫上坐着几个半大小伙子,铁牛把从家里偷出来的红苕递给何兆一个。 何兆一条腿垂着,无聊的晃来晃去,一条腿踩在身侧,手搭在上面,咬了一口红苕,嚼的格吧格吧的。往人满为患的场子里看了几圈,还没看见那个心念念的身影。 小声嘀咕了一句,铁牛转头问他,“谁还没来?兆子你等谁呢。” 锋利的眉梢挑了挑,怏怏道:“没等谁。” “嘿嘿,那个知青所的杜明月是不是对进哥有意思,我好几次看见她去你家。” 何兆看着播电影的大黑幕,没回话,精神仄仄,没意思的很。铁牛胳膊撞了撞他,“你看,我可不是乱说吧,这就找上去了。” 何兆扫了一眼,看见他哥过来了,杜明月迎上去,两人说说笑笑的,“瞎几把说什么呢,人家文化人之间的事情,借本书怎么了?电影开始了。” 铁牛这才转过来看电影,何兆盯着何进看了一会儿,余光瞄到肖缘从人群后面过来,眼神顿时亮了。正想下去,就见她挤到张英身边去了,瘪瘪嘴。 半场电影过去,他啥内容都没看进去,只顾着看肖缘了,心头毛焦火辣,她什么时候出来啊。转头一看肖缘不见了,顾不得了,铁牛喊着喊着何兆就跳下来跑了。 肖缘朝厕所走去,半路上遇见何进,顿时紧张的低下头,不敢打招呼,倒是何进含着笑问好。她羞的不行,点点头,喊了声哥,何进推推眼镜,“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你不吃人,你身下的大东西吃人。肖缘隐晦的瞄了一眼何进两腿之间,脸更红了,何进也不为难她,将她的手抓起来,肖缘顿时浑身一僵,脑子里都白了。 何进将糖放进她手心,“给你的,下次可别怕我了,我真不吃人。” 肖缘脸上烫烫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天都在想什么啊,拦住要走的何进,小声道:“谢谢进哥,我也有糖。” 何进看着黄纸里那块小小的麻糖,担心自己要不收,肖缘以后更怕她,笑着收起来,摸摸她的头顶,“谢谢小缘,我先走了。” 肖缘觉得自己飘乎乎的,从厕所里出来脸上还滚烫滚烫的,轻一脚重一脚的往回走,撞上人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何兆盯着肖缘脸上的笑觉得异常刺眼,插在兜里的手忍不住握成拳头,一贯的痞笑没了,脸色阴阴的,凉凉道:“一颗糖就哄的这么开心呢,太容易满足了吧。” 肖缘收起笑,不理睬他的笑话,绕过去准备走。何兆心口闷着一股气,跨出一步堵着路口,伸出手,“见者有份,我也要麻糖。” 肖缘捏了捏衣服包,微鼓着眼睛看他,“没了。” “那我不管,你给我哥了,我就也要,不然我就让我兄弟们去村里宣传宣传,你喜欢我哥。” 肖缘急了,看了看四周,将何兆拉进两人高的草垛子后面,小声央求,“我真的没了,你别乱说,我明天给你带好不好。” 何兆笑的恶劣劣的,“我现在就要,你把我哥给你的给我。” 肖缘舍不得,犹豫的功夫眼见何兆更生气了,慢吞吞的拿出糖,抿抿嘴,放在他手上。何兆哼哼的笑,“晚了,早不给我,现在我后悔了。明天全村的人就都会知道,肖缘喜欢何进,想给他做婆娘。” 肖缘脸都白了,揪住他袖子,“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我糖都给你了。你想怎么样嘛?” 何兆嘴角又勾起那抹坏坏的笑,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开玩笑似的,“你亲我一下怎么样,我就什么都不说。” 肖缘紧紧抓住衣裳,眼眶红红的抿住嘴,何兆看她半晌,哼了一声,昂头往外走,“那没办法了。” 衣裳被人拉住,他听见一声低低的好,嘴角又咧起来。何兆配合着只到他肩膀的肖缘,一条腿曲着靠在草垛上,眼皮微掀,默默的看着她。 肖缘上前一步,咽口唾沫,颤巍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脸慢慢凑过去,嘴挨了一下他的嘴马上就要躲。何兆却突然抱住她的腰,扣住后脑勺将人按在怀里。 反被动为主动,粗粝的舌头探进去,捉住四处逃窜的小舌头,亲吻的力道仿佛要吸进肚子。肖缘紧紧闭着眼睛挣扎,嘴唇上火热碾过,舌头被吸的麻木,喘不过来气。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点松动,肖缘一把推开何兆,捂着火辣辣的嘴跑了。何兆半躺在草垛子上,胸口起伏弧度稍大,看了一眼裤裆支起的高高的帐篷,低低的操了一声。 008 肖缘脸红红的回来,张英问她怎么了,摇摇头也不敢说被何兆欺负了。要是叫人知道她给个二流子亲了,还是她讨厌的何兆,就不用活了。 可是总感觉有秘密被何兆拿在手里,哪天他心血来潮出去乱说一通怎么办?肖缘乱呼呼的想,后头村长讲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趁着看电影的机会,村里揪出来几个思想落后分子批评教育了一顿,又叫去学校小教室上思想政治课,这才结束。张英和肖缘跟在人群里回家,两个人一人拿一张小板凳。 张英挽住肖缘的胳膊,“昨天我爹还跟我婆说不要去占村里的公地,她不听,非要去撒些南瓜籽儿,这下好了,一大把年纪还跟着去听课,我大伯又该埋怨了。” 肖缘安慰她,“你婆都跟你家了,你大伯管那么多干什么?村里大半人都去听过课,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英叹口气,很是难为情,苦恼,“明天那家人过来,我大伯母要是胡说什么,多丢人啊。” “你大伯母不会那么没有分寸的,明知道是你相亲对象,她搅黄了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你不知道,本来这家人是准备去看张欢的,张欢听说人家长得不行,又不怎么识字,就不乐意。我婆这才叫给我说的,你说丢不丢人,姐妹俩说一个男人。”凭什么大伯母家看不上就说给她啊。 肖缘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曲折,之前听张英说起,看她好像挺乐意的,“你要实在不喜欢,张叔他们又不会非要你嫁,你到底看那人怎么样?” 这下张英更纠结了,想到那是张欢相看剩下的就不舒服,可是她自己吧挺看的来,那人家里也好过。她要真嫁过去,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你还是好好跟人相处试试,是不是跟你合得来的性子。”家庭条件固然重要,肖缘觉得两人有没有缘才更重要。 “相处个啥哟,他都二十三了,家里催的急,定下来之后明年大概我就得嫁了。” 肖缘啊了一声,张英又道:“就这样吧,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真正在一起过日子,才能看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反正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肖缘听出她消极的语气,“你可别,你这不是对人家抱有偏见嘛?你就不要想着他跟张欢见过面,这有什么关系,你忘了王敏姐了?” 王敏也是河子屯的,比她们大几岁,跟一家大哥相看,结果看上那家老二,也嫁过去了,如今一家人也处的好好的。张英想了想,觉得也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走到岔路小口上看前头一个影子飞快朝她们跑来。 两个人吓了一跳,杜明月一口气蹿到两人中间,终于松口气,“总算有人了。” 杜明月一脸害怕地看着通往知情所的那条黑黢黢的小路,她刚才正准备回去,幸好眼睛尖,一眼瞥见路边树旁站着个人。她喊了一声,那人不动,她就不敢过去了。 张英胆子大,仗着这会儿人多,走过去找了半天,什么人也没有,“你看错了吧,没人啊。” “就是有个人,刚才就站在这里。这是他第二次堵我了,今天我看那影子就有些熟悉,我真没骗你们。”杜明月急的不行,她是城里姑娘,向来跟村里的女孩子相处不来。知情所的知青都跟她一样端着身份,两拨人都是面子情,玩不到一起。 以前看见肖缘和张英,顶多点点头,今天她害怕,打定了主意不敢一个人回去了。肖缘看杜明月不像撒谎的样子,而且她也听说隔壁村子就有一些二流子欺负女知青,还威胁不准说出去。今年年初就爆出有女知青怀孕的丑事,听说就是个混混干的。 肖缘拉住张英,“要不咱们俩送她回去吧,大半晚上,怪害怕的,我喊我弟弟一起去。” 张英刚要说好,何进也过来了,杜明月快要哭出来,跟他讲了刚才的事情。何进道:“你们两个去也不安全,还是我送吧,正好顺路。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事明天跟我说。” 两人目送何进和杜明月走开,杜明月害怕,挨着何进只敢看脚下的路。何进很体贴,手电筒照着杜明月的脚前头,跟她说话分散注意力。 肖缘叹口气,张英拐了她一下,“走了,赶紧回家。听她说得怪害怕的,晚上别出来晃了。” 也不知道杜明月说得事情是真是假,之后也有其他知情所的女孩子反应情况,说是被人拉进草垛子,差点出事。村里的姑娘们却什么事都没有。村长和几个村干部商量了一下,这样的破坏纪律分子不能姑息,准备组建个巡夜队把人找出来。 村里这么个败类,搞得人心惶惶的,张桂花看的紧,下工之后就把肖缘一起喊走,又叫肖一德每天去接肖兰回家。肖缘跑不出去,已经几天没见过何兆了,她自己倒没什么,何兆气死了。 他气哼哼的跟他哥说,“搞这么大的阵仗,那人傻吗?肯定收手了,要我说就悄悄蹲在知情所,等他出现。” “那女知青们不是危险得很,自然要想个稳妥的法子,一次性抓住人。”何进头也不抬得批改作业,又跟何兆说,“你忙什么呢,天天晚上不着家。” 何兆打了个哈欠,挤得眼睛湿润润的,没精打采道:“没干啥。” 因为这事儿,他又见不到小丫头,想起之前看见刘二麻子纠缠过杜明月,所以这几天晚上他就去蹲刘二麻子了。不知是他冤枉了人,还是对方精乖的很,刘二麻子几天都好好得待在家。忙活几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进将作业本都收起来,书桌理得干干净净,何兆勉强睁开眼睛,“你干什么去?” “天晚了,我去水坝上走走。” 如今农闲下来,生产大队拨了些人上山开荒,顺便修个小水库。知青所的人才多,地质学的、建筑学的都围在那里,何进每天都去看看。 天色将晚,日落而息,大队长站在山上吆喝下工,肖缘和张英收拾好东西,结伴下山。远远看见何进上来,很自然走到杜明月身边,两人说说笑笑从身边路过。 谈得都是些土质啊测量啊什么的,肖缘也听不懂,盯着两人般配的背影,莫名觉得失落。一路的有人说闲话,“好像在谈对象哩,要说起来,何家老大就该配个知青。” “咋地,咱村里女娃差啥了,娶媳妇还是就近的好,到时候一调走,啥都捞不着。” 是这样的风气,上山下乡的知青也有在农村安家落户的,尤其女知青,嫁在本地的不少。不过也有突然接到调配任务,二话不说走人的,所以乡下人大多不看好女知青配庄稼汉的婚事。 “你看看何家那老大,人才顶好了,又有正经的工作,要真有知青嫁给他,恐怕也舍不得走。” “城里不好?回了城,到时候啥样的找不到,稀罕土旮旯的人。就你当个金蛋。” 才不是。肖缘在心里反驳,何进比城里人好。 “八字还没一撇,你们又猜开了,都是闲的,还记不记工分。”妇女主任嚷嚷了一句,众人跟着一窝蜂跑了。 肖缘等到最后登记完,今天她娘回娘家去了,没来上工,嘱咐她等她爹来接。肖一德要先去接肖兰,肖缘不想等,拿上衣裳锄头自己往回走。 半路上想到何进托给她的一窝小兔子几天没去看过了,随手揪了一把嫩草。她把兔子藏在她舅婆家一个不用的牛圈后面,舒舒服服给弄了个小窝。 几只兔子喂得白白胖胖的,见她来了都朝她脚边拱,她抓起来一只抱在怀里,草递在嘴边喂它吃。陪兔子玩了一会儿又藏好,看看天色,灰麻麻的快黑了,就往家里赶。 她穿过走了无数次的一条巷子,两边都是没人住的破旧房子,安安静静的。想起这些天传得那些事,肖缘忽然觉得背后毛毛的,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真有人在她身后,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肖缘不敢回头去看,闷头往前走。声音越来越近了,心提到嗓子眼儿,肖缘感觉自己被人揪住了衣裳。 她顿时就吓得浑身一软,脑子一乱忘了反应,那人一把拉住她手腕朝后拖。 “嘿,那边谁个?干啥呢?” 被人一吓,那人丢开她跑了,肖缘坐在地上,等人蹲在她跟前了还怔怔的,心跳快的不真实。何守诚追了两步,回来看肖缘,“缘丫头,你咋样啊?咋一个人在这里,刚才那谁看清了吗?” 肖缘差点一声哭出来,只会摇头,何书记眉头蹙得死紧,到底是谁这么不安分。他把肖缘送回家,交代了肖一德,别叫女娃们晚上出去乱跑。 何兆睡了一觉起来,在饭桌上听他爹说了肖缘的事,“简直道德败坏,咱们屯子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这不揪出来,就没安宁日子过了。” 何兆紧紧捏住筷子,肖缘差点出事的地方是他们养兔子那附近,那她是因为去看兔子吗?何兆懊恼得想磨牙。 李绣身为村里的妇联队长,唉声叹气,“可不是,咱们屯子花一样儿的姑娘不少呢,哪一个遇到这样的人都叫人揪心。” “前些天组织了巡逻队,查得怎么样?” 李绣给丈夫和两个儿子盛了汤,自己也喝了一口,“谁舍得不挣工分去巡逻啊,你要指派谁去,人家也不乐意啊。商量了几天,实在不行还是轮流吧,这样谁也没话说。” 何兆扔下筷子,慢悠悠随意道:“我去吧。”他哥和何书记夫妻都看向他,何兆不乐意道:“看我干什么,我不干事又说我闲,想找事儿做又不相信我。” 何书记咂咂嘴,“不是不相信你,我再找几个队长商量一下,安排出人来,你跟他们一道就是了。”他是不大相信儿子的决心的,毕竟玩惯了,只当啥都跟玩儿一样。 何兆认真的很,也懒得跟他爹废话,吃完饭就找几个哥们儿去了。何书记倒是没想到,不出三天,他儿子真抓到了人。 009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张英听说了肖缘差点遭遇的事情,也吓出一身冷汗,又问她没事怎么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肖缘一时间想不出好点的借口,随口找了个话题岔开。 开荒修水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完的事情,地里活儿少了之后,大部分人都安排去山上劳动。河子屯荒山也多,几个队长商量后圈化出来一块地,挖石头填土,得废不少功夫。 肖缘将挖出来的碎石头装筐,小石子又多又费事,有的没挖出来得自己去刨,一不小心就容易劈开指甲。她的手不算粗,常年累月握锄头,掌心一层薄薄的茧子。 她甩了甩酸软的手腕,顾不得满手的小口子,继续刨石头,一双白手套毫无征兆扔在跟前。肖缘抬起脸,低头太久眼前发黑,适应了一会儿才分辨出高瘦人影的脸。 居高临下,逆着光,一圈单薄的光与影萦绕着,叫人看不真切。她盯着自己发呆,对方似乎心情颇佳,可是别扭得不情愿表现得太明显,口气凶巴巴,“看什么看?傻不愣登的。” 肖缘回了神,在心里叹口气,遗憾得想,怎么会他当成何进呢,两个人分明是南辕北辙的性子。肖缘拿起地上那双比新的还要干净的手套,不接受何兆的好意,“你自己用吧。” 何兆朝她手上看了一眼,眉梢眼梢都不高兴得挑起来,他从小豪横到大,想要做的事极少有做不到的。生来一副唯我独尊的性子,就是想待一个人友好些,也不懂得婉转,即使被家里娇惯,总不如他哥更讨人喜欢。 旁人不管是怕他还是讨厌他,三分不待见表现出来五分闪躲,他乐得自在。一样的表现在肖缘这里见到,他就特别不乐意,双手插在兜里,玩笑一样说话,“也是,我给的嘛。这还不简单,我哥就在那边,他来了就好办了。” 说来,肖缘也是个沉静的性格,心思总爱藏在心里,就是在家里也不见得更俏皮。大家对她的定义一贯是乖巧懂事。肖兰爱耍小性子,两个人里肖缘更像姐姐,自小知道谦让。 十来年这样过来的,只有遇上何兆的时候,他总有办法叫她破功,逗得她着急。肖缘顶讨厌何兆的招惹,嘴角不高兴得拉耸下来,“你能不能别搅和,我不干事我还忙呢。” 他哼一声,对她猫一样的发脾气显得很享受一样。肖缘泄气,一把夺过何兆手里的白手套,犹豫半天舍不得下手,她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何兆又抢过去,学她的样子扒拉石子,不一会儿就帮忙装了半框。肖缘心疼手套,自己戴起来干活儿。何兆这才满意了,蹲在她身边,闲聊一样说,“我可不闲,这两天我在干一件大事儿,整肃咱们河子屯风气的。” 刚拿了人家手软,而且这会儿小伤口不疼了。肖缘脸皮薄,不好意思再甩脸色,敷衍得嗯了一声。何兆揪住她的黑辫子,忽然想起那天在树屋里,他把肖缘从后面圈住,她的发梢扫过小腹,激起的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有点复苏。 何兆脸热,掩饰性扯了一下,肖缘一把抢回辫子,嘟囔道:“别扯我头发。” “你就不能对我好点,我是欠你钱了还是欠你米了。”何兆不爽了,想到什么,刚才的旖旎心思变成了另一种苦涩,语气不自觉幽怨,“我家的大门可不好进,杜明月都知道对我客客气气的,我要不喜欢谁,你看我哥还理他吗?” 肖缘听他前一句,脸上有点红,好像是对他太不耐烦了。后一句一下被戳中心思一般叫人难堪,尤其你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事,自己的认知上还能麻痹,由人直接点出来,在她听来还有一点嘲讽的意思,那是既难堪又难过。 何兆不过随口瞎编,借此使气氛更和缓些,可见肖缘沉默,他脸一下就阴了。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是觉得很生气,他嚷嚷,“所有的女的都喜欢他,你也别想。” 肖缘也气了,小声回嘴,“要你管。” 何兆站起来,“我就管。” 两个人小孩子吵嘴似的,张英回头看了一眼,何兆跑下坡,冲着在那边坝上闲着没事干的铁牛而去。下工之后,大队长召集了村里青壮年,说是巡夜的事情有人管了,大家晚上不要出门,各自睡就是了。 张英和肖缘一起往回走,忙了一天都挺累了,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说家里鸡毛蒜皮的事儿。又说起最近那件事,一只没抓到那恶人,心里都惶惶的,张英道:“怎么就叫何兆他们巡夜了,能行吗?一群半大小子,知道啥啊。” 肖缘没有接话,张英自己回答自己,“应该是了,大队长就是看他们太闲了,找个事做也好——诶,小缘,他跟着我们干什么?” 肖缘顺着张英的话回头,何兆步子迈得不紧不慢,嘴上叼了一根草,没睡醒一样眯着眼睛,吊儿郎当坠在不远处。两人拐个弯,他也拐,果然是跟着她们的。 张英搭话,“何兆,你跟着我们干啥?” 何兆走过来,视线瞟过肖缘,不知道盯着哪里,“我喜欢走这条路不成吗?村里的大公路,又没规定不准我走。除非有人比我还横,仗着路通她家,不让我走哩。” 张英险些一声笑出来,瞅瞅肖缘,她气嘟嘟得转身走了。走到岔路口,张英和肖缘分手,走了一段回头看何兆不见了,也就没再理会。 何兆一直跟着肖缘,看她走进门,这才慢悠悠转身去找铁牛汇合。铁牛早等着了,跑过来挂他肩膀上,垫了垫脚,咦了一声,“婶子又给你弄啥好吃的了,我这都快够不着你了,你这个头,太高了吧。” 铁牛艳羡得拍拍何兆结实的肩膀,何兆也觉得自己个子又蹿了一截,就这段时间,裤子都短了。他丢开铁牛的手,“叫你找的人找到了吗?他可是关键,抓那狗东西可就靠他了。” 铁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我还当你怀疑刘二麻子才叫我找他的,合着你这意思不是他?我倒觉得他很有嫌疑,队里不少人怀疑他,昨天有人都上门去泼粪了。” 何兆漫不经心的表情,在铁牛看来,他就有那种本事,轻易想到一般人想不到的点子,却从来不骄傲,似乎这不过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那种聪明人而不自知,刚开始他也以为何兆比一般人更能装,混久了才发现,这人真的脑瓜子灵,还不当回事。 你说气不气,可是又格外讲义气、有担当,有事情找上他,笑是一定要笑你一顿的,临了还是要帮你想法子,这也是为什么他格外喜欢跟何兆玩在一起的缘故。他爹都说,何兆人虽不务正业,是个可以交往的人。 铁牛顶着一脑门官司等着何兆给他解惑,何兆嫌弃推开他的脸,“说了就不好玩了,反正你记得,咱们要演一场大戏,等我说服了刘二麻子,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搞糟了我收拾你。” “那你干啥去?” “找气受去。” “哈?” 何兆跟着她们回家的第三天,张英懂了,悄悄跟肖缘说,“他是不是送咱们回家呢?防着不知道的那个谁。这几天我看何进也送女知青回知青所哩,这个法子虽然好,也管不了多长啊。” 张英拽着肖缘回头,问何兆,“你们有线索了吗?到底是谁啊。” “马上就知道了,这两天格外危险,你们自己注意下。没事别往偏僻的地方跑,不是给人送上门去?” 肖缘悄悄横了他一眼,觉得何兆在说她,张英也这么觉得,“这两天你送我们回家啊,谢谢你了。” 何兆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非常不屑,尤其察觉到肖缘清幽幽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他,身子一热,凶巴巴道:“想多了吧,我熟悉一下这里的地形,到时候有大用。” 张英不再说话,跟肖缘再见,回家了。肖缘一直没跟何兆说话,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何兆大步赶上来,“你没什么要说的?” “没有。”闷声闷气。他又不稀罕谢谢,她就没什么说得了。 何兆抓了抓头发,目送肖缘推开院子门,直到门关上。他哼道:“没有就没有,稀罕。” 第四天早上上工的时候,几个队里都在议论纷纷,说是那个败坏风气的家伙抓住了,就是刘二麻子。不少人松一口气,洋洋得意的议论,“我就说是他嘛,除了他就没别人,有前科的这人。” “可不是,我也猜是他,好几次看他鬼鬼祟祟在外头晃,这下好了,日子终于安生了。” “别看何兆铁牛几个爱玩爱闹的,还有这出息,半大小子就该有点精神气。” “以前那是年纪小不懂事,知事了就是个大人了。那刘二麻子这下非得送去劳改不可。” “丢人哟,这下乡乡村村的都知道了。” ~ 不大想写肉,有点腻了,我怕是第一个想在popo写清水文的…… 我对肉肉的热爱哪里去了?!?! 010 本来刘二麻子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来,人被抓住了先开批斗会,好好批斗一番他糟粕龌蹉的思想,再拉去几个联合大队的工地上劳改,情节严重的关进去吃班饭也有。 河子屯几个队长商量了一番,倒没有真拉他去吃牢饭的意思,小型的批斗了一顿,赶到工地上去干活了事。社员们讨论这件事,热闹了几天,又叫其他新鲜事代替,终究搁下不再提。 肖缘恢复了每天下工捡柴之后再回家的生活状态,这几天每次上山都没见到何进,她立在小山坡上往下看。对面山上一层一层云朵一样的梯田,线条圆润流畅,金黄的、葱绿的、红褐色的拼接成一副彩色的画,色彩斑斓,大自然的造物之力是最鬼斧神工的画笔。 她默默坐着看,十几年了也没看腻,她喜欢这样平凡朴实,带一点粗糙、香火气得田园景象。许久没人来,肖缘背上柴,沿着上山的小路,慢吞吞的朝家里走。 山脚下有一个牛棚,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破破烂烂许多年没修缮过。前几年从大城市来了一批知识分子,说是来劳教的,当时村里没什么住的地方,就把废弃的牛棚收拾收拾给他们住。 一共来了五六个,有一个戴眼镜五十来岁不爱说话的老头子就住这里。他一个人,白天上工,晚上拖着疲倦的步子回来,轻易不跟人打交道,也没什么话说。 村里社员各有各的日子要奔波,眼里只看得见今天得了多少公分,年尾家里的总收入咋样。不懂上头说的思想跑偏具体指什么,只知道这些人近不得,好像他们有一种魔力,能妖魔化人一样。 肖缘不经常从这里过,遇上赵凡高的时候不多,说来她跟这老头子也算熟悉。之前这里关着村里的大宝贝——一头耕牛,她负责采草喂,来来回回就跟赵凡高面熟起来,遇见了打个招呼。 赵凡高年纪大了,白日里干的活儿也不轻,腰酸背痛是常事,自己动弹不得,拜托肖缘帮忙采些草药。肖缘对中医一窍不通,赵凡高敷上她采的药,身体明显好转,她就有点好奇了。 她是个心地柔软的姑娘,看见旁人吃苦受累,就不能忍心,即使大人们常说离牛棚那些人远点,她见到人总会客气。因此,看见村里一群小孩子一个个舞着棍子,上系根红布当武器的长缨枪,朝赵凡高身上扔刺梨子,她就来气。 这时候山上的刺梨子长势正好,吃进嘴里酸得掉牙,那上头的刺却又尖又硬,扎在身上,可想而知有多疼。肖缘两步跳下来,喝住他们。 小孩子们跟着大人学,有样学样儿,腰一叉,下巴一抬,“批斗阶级敌人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你要跟他们一伙吗?我告诉队长去。” 肖缘也不管他们,揪住她一个堂弟的领子,学他娘叫嚷,“家里猪草剁好了?鸡喂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写完了,自己的事情都没干好,我看你们才该批斗。毛主席说了,劳动人命最光荣,啥事儿不干的人最没出息,我跟婶子说去,你们昨天偷地里黄瓜了。” 几个小孩子不想她还有他们的把柄,面面相觑,“好男不跟女计较,谁告人小状谁是猪,咱们走。” 肖缘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回头去看赵凡高,老头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肖缘也就没跟着他进屋子,老头子挺有自知之明,虽和肖缘挺处得来,不过多说几句话,从来不表示亲近。 肖缘背上柴,继续往回走,到了进村和去大队委会的岔路口,一个高高的影子三两步从不远处跑过来。何兆不知怎麽回事,满脸不高兴,“你上哪儿去了?” 他办完事情,去接她回家,到了工地找了半天没见肖缘的影子,问了张英才知道肖缘早走了。急得何兆又去她家找人,还是没有,想到肖缘前几天的遭遇,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连藏兔子的牛棚都找过了,也没见她人,万万没想到她又去捡柴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见他哥,这么迫不及待,危险一解除就忍不住去幽会。 即使那个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自己,想到肖缘当那人是他哥,何兆就不舒服极了。心里闷闷地,有点气、有点痛,还烦,他之前逗她的时候分明不在意的。 肖缘对何兆从来就没好脸色,尤其想到刚才小孩子们欺负人,是跟何兆他们以前学得,混混第二,面对他更没好气,“找我做什么,我就去捡个柴,招你了?” 绕过他往前走,何兆才从‘她很危险’的臆想中回神,没好好说句话,就对上肖缘不耐烦的脸色,突然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儿。她要是知道厮混那么久的人是他,而不是心心念念的何进,估计要气死了吧。 何兆恶向胆边生了一瞬,马上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她要知道了,估计一辈子不理他了。泄气地吐出一口气,何兆跟上肖缘,“现在还很危险,你别乱跑,我也有顾不上的时候。” 他什么时候顾她了,她什么时候要他顾她了?肖缘觉得何兆最近奇奇怪怪的,听他说话叫人怪不好意思的,撇开脸,“能有什么事儿,就巴掌大的地儿,刘二麻子不是去劳改了,又跑不掉。” 肖缘估计跟大多数人一样,以为人抓住了就没事儿了,何兆眉头拧得紧紧的,“不是刘二麻子。” “什么?” 村里到处欺负小姑娘的那人根本不是刘二麻子,先前出了事,何兆蹲了刘二麻子几回,他就知道不是他。不过被他撞见刘二麻子拉杜明月进小树林,这才怀疑他。 真正干坏事的那人想必也知道刘二麻子有前科,并且利用这一点叫刘二麻子给他背锅,这样他才好真正得手。利用对方这样的心理,何兆这才找刘二麻子演了一场戏。所以刘二麻子劳改这段时间才是关键,就看那人能忍到几时。 何兆怕肖缘掉以轻心出什么事情,只好从头到尾告诉她,“这下知道了,你这样子不是招人欺负吗?再一个人乱跑,出了事找谁哭去?”他颇为嫌弃的上下打量肖缘,视线黏在她胸前却移不开,默默咽口水。 肖缘脑子还有点迷糊,何兆好像什么都解释到了,她却更糊涂了,“既然不是刘二麻子,那你们现在怎么找人?” “刘二麻子之前欺负一个知青,就我看见了,他自己肯定不会往出去说。那人却知道了,说不定跟知青很熟悉,我就盯着知青所就一定能有收获。” “刘二麻子为什么跟你演戏,挨一顿批斗,又拉去劳改,不丢人吗?” “是跟我演一场假戏找出真凶丢人,还是被人扣上反动的帽子,吃牢饭丢人。”何兆得意洋洋说道,刘二麻子被他威逼利诱,始终不敢答应,就怕何兆坑他交差。还是何兆找来何支书和几个队长,讲的明明白白,刘二麻子这才勉勉强强配合。 可是口头上答应,和实际真被开批斗大会骂一通,最后还在民兵小分队的押送下去劳改,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刘二麻子当场就不干了,何兆赶过去恩威并施,威胁了一顿将刘二麻子安顿好,转头不见了肖缘,吓得他背上白毛都竖起来了。 “所以说都是你猜的?”还搞出这一长串计谋,一般人想都想不到。肖缘有点佩服何兆了,脑子真好使。 “那可不,轮耍心眼儿,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笑容耀眼,自大又骄傲。何兆从小就是个众星捧月的人,长得喜气,大人都喜欢他,又聪明又顽皮,小孩子也喜欢跟他玩。 肖缘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安静内敛,总是默默看着旁人热闹,这和何进安静看书从不闹腾的性子,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她那样受何进的吸引,他完全就是她想成为的人,朴实无华,内藏俊秀。就像她喜欢了许多年的家乡一样,给人安全感,离不开。 何兆乐意把他们秘密的计划讲给她听,肖缘也替他守着秘密,反正她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张英近来很是高兴,她又和相亲对象见了几回,处得挺不错,婚期已经定下。 自己有了着落,跟肖缘在一处的时候,不免就聊起来这事,“你姐跟我一样大,你爹娘就没什么打算吗?还有你也快了吧。我跟你说,要是有人跟你说,千万找个近一点的,远了没意思。” 张英有个堂姐,说到省外去了,一年回来一次,家里出个什么事也赶不及。都说家里女娃养大说的太远,跟没生一样,样样靠不住。 “我还早呢。”肖缘也不知道怎么回这个话。 “不小了,早啥啊。”张英盯着肖缘鼓囊囊的胸,有些羡慕道:“你说何兆啥意思,天天跟着你回家,那谁不是都抓住了,该不会他看上你。” 张英不过开个玩笑,却把肖缘吓了一跳,“也跟着你哩,怎么不是看上你?” 因为说了亲事,张英也有点知人事了,何况她经常半夜起来,听见她爹娘屋里的动静,对那档子事的好奇心不免就勾上来。有一回她去何家,还看见何兆一身结实的肉,有点羞又带点兴奋,“你别看不起人,咱们村里就数何兆长得结实,以后好着呢,多少人指望他去说。” “要死了,你再说。”肖缘急着去捂张英的嘴,又回头看何兆,见他一脸茫然,微微松气。 已经说出口了,肖缘越羞,张英越不怕臊。何兆其实听见了,他耳朵就是尖啊没办法,肖缘脸红的要滴血了,他只好装听不见,不然那丫头更不待见他了。 今天也无惊无险得完成了护送任务,何兆拖着无聊的步子,还有一步就走进家门口,铁牛找过来了。两人说了一阵悄悄话,匆匆出了门。 “你真看见了?” “哄你我是狗!你让我盯着我还敢偷懒?我亲眼看见孙三山进夏寡妇屋了,嘿,你说怎么着?胆子真够大的,竟然这么明目张胆。” 事情是这样的,何兆叫铁牛盯着知青所,看看有什么人来往。先前还没动静,自从刘二麻子被抓,村里的夏寡妇便跟知青所一个叫刘圆圆的知青走的很近。 那夏寡妇是外村嫁过来的,先前男人是个老实人,干活卖力对她又好,日子过的顺遂得很。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男人出门跑了一趟车,遇上大雨山体滑坡,就这么死了。 夏寡妇哭天哭地哭命苦,娘家的人要来接她也不走,婆家更不敢亏待她这么个泼辣货,就叫她住着先夫的房子也不管她。她前两年还守得住,后来跟些村里男人眉来眼去,风评渐渐不好,又抓不住什么把柄,夏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何兆没想到她跟知青所的知青还有来往,那些女知青平常是最不屑跟村里人来往的,少有的也客客气气,夏寡妇真是个意外了。 这会儿天快黑了,铁牛看见孙三山找夏寡妇,就赶着去找何兆,他们回来的时候夏寡妇家门都关了。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屋后头翻进去,摸到窗跟底下。 刚靠近就听见里头传来咿咿呀呀的哼哼声,两人小心将窗户开了个洞,朝里看了一眼,顿时僵在原地。那夏寡妇睡在炕上,孙三山骑在她身上,正干的起劲。 两个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什么话都说的出来,铁牛似乎被这一副场景吓傻了。何兆眉头蹙了蹙,拍了铁牛一下,铁牛恋恋不舍跟着出来。 “操,看得鸡儿都硬了。”铁牛看了何兆裤裆一眼,平平静静的,不由诧异。 何兆黑脸,“那个人肯定是孙三山,难怪呢,竟然是通过夏寡妇关注知青所,咱们看着他就成了。”他努力在铁牛面前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实则心里火烧火燎难受的不行。他想起那次在小树林,肖缘握着大鸡儿帮他撸,就一个激灵,一股邪火从下腹窜起,他突然就起了个念头,将肖缘压在身下,体验一下大人都喜欢干的那事。 011 铁牛听了一场孙三山和夏寡妇干事,对于监督孙三山更加热情,不用何兆催促,自觉悄悄跟了孙三山几天。还真叫他们抓住了把柄,那孙三山见刘二麻子落网,自以为安全了,果然警惕性降低,竟然想通过夏寡妇将知青骗去家里。 夏寡妇不知道答应没有,孙三山再一次去找她,从她家出来后悄悄摸进知青所,当时只有杜明月一个人在。何兆铁牛跟着进去,逮了个正着。 孙三山还想狡辩,夏寡妇怕他牵扯出什么来,先将他的主意交代了个清楚。不过在她的话中将自己摘的很干净,这样的事情不光彩,传出去也影响河子屯大队的形象,今年的农业学大赛恐怕也得丢人。 再者夏家人也是怕了夏寡妇的泼辣,找了大队长将她的事情掩盖下去。横竖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并没有真听孙三山的指派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下人证物证确凿,孙三山自己恐怕也知道没得跑了,从头到尾承认了。 铁牛简直对何兆佩服得五体投地,孙三山的心理路程跟他猜得八九不离十,每一步都算到位了,还想出了个瓮中捉鳖的法子,一举拿下嫌犯。 真相大白,刘二麻子被放出来,他在里头劳改了几天,本身就是个不修边幅的,胡子拉碴,穿得破破烂烂。何兆见他出来了,放下一桩事,转身准备走人。 刘二麻子拉住他,连声儿小兆哥小兆哥得喊,“咱好歹也出了一把力不是,劳改所那饭菜简直不是人吃的,怎么地也得犒劳犒劳弟兄吧,我还有事跟你商量呢。” 铁牛抓抓头发,鼻腔里哼笑了两声,“合着来坑饭来了,信不信不用你,那孙老三迟早也得给我小兆哥揪出来。” 刘二麻子满脸蜡黄,张开嘴一口黄牙,口气熏人,何兆倒是想嫌弃他,奈何一直被跟着,“那就我请嘛,什么大事,我真有事跟你们商量。这可是赚钱的好事,小兆哥有这样的手腕,不能埋没了人才。” 铁牛跟何兆对视一眼,刘二麻子看着落魄,东一顿饥西一顿饱,还有几分口才。何兆起了几分兴趣,“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可没兴趣。” “这是哪里话,走走走,镇上吃饭去。” “这可比戏文上还精彩了,刘二麻子还有这运道,临到头竟然是冤枉的。”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他干得缺德事,自然有神佛保佑。” “哎哟,作死,什么神佛保佑。那是咱们生产队的政策好,没听说几个大队长一早就知道不是刘二麻子。” 说话的人好像也知道自己口误差点招来祸事,四下看了一圈,大家都埋头挖地的挖地,挑石头的挑石头,压低声音道:“还是何支书家那二小子想的法子,你说他咋长的,成了人精了都。” “何兆那娃从小我就看他聪明,比他哥只强不弱,说不定有一番大造化呢。” “屁大造化,十几岁的人了,我家柱子一年挣上百工分,何兆会个啥,支书家里太惯着他了。” “正常正常,不都爱幺儿嘛。” “孙老山这事其实也明摆着,婆娘跟人跑了,说了好几个又不成,可不就做出歪门邪道的事来了。” “哎哟,家里穷的人多了去,咱们河子屯跑的婆娘就一只手数不过来,都不过了不成?” …… 议论孙三山那件事情的人不在少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生产大队的日子朝着火红的生产目标前进,平常也没什么娱乐,发生个什么稀罕事,传得没完没了。 肖缘听了一耳朵,不大关心,她更在意得是下工的时候看见何进又陪杜明月回去了。心里微微失落,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周家舅舅从山西回来,捎了许多核桃,肖缘跟肖飞欢欢喜喜抬着一大筐回家,何兆跟铁牛正从村子外头回来,迎头碰上。何兆拐了铁牛一下,铁牛不明所以,以为他想吃,就问肖缘要。 肖缘喊了弟弟一声,肖飞也是个爱跟在铁牛何兆他们屁股后面跑的民兵小分队,面对偶像拿,那是热情的很。捧了一大把塞给铁牛,何兆啧了一声,推开铁牛献宝的脸。 挤开肖飞,跟他说张英的弟弟在杜家坝等他呢,跟他们打听了一句,看见了叫说一声。肖飞不知想到什么好事,眼珠子一转,丢下箩筐就跑了。 也不理会肖缘在后面喊,她气呼呼得回头,看见何兆跟铁牛说了什么,铁牛也火烧屁股般跑了。人都跑了,这么重的核桃,她怎么回家,肖缘瞪了何兆一眼,嘟囔道:“你就是故意的。”反正从来不干好事。 何兆的本意,只是想跟肖缘单独待着,他收敛起那幅吊儿郎当的神情,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她开口立马接道:“我就是故意的。”有人盯着,他们怎么说话。 肖缘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盯着箩筐发了会儿呆,自己提起来,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挪动。何兆气闷,一把抢过去,走得跟飞一样。肖缘抢不过,只好跟着何兆一路走到家门口。 他停下来,跑的太快,出了一层热热的汗,但看她白白净净的脸,心里不知怎麽就觉得很舒服,躲开她过来接东西的手,“我上次说什么来着?” 肖缘一脸茫然,就知道她不把自己的话放心上,何兆脸色一沉,有些不高兴了,“我说孙三山,一定会找到那个人的,没骗你吧。” 肖缘呐呐,嗯了一声,她也觉得他挺厉害又聪明,可是已经有很多人夸他了,还说何进不如他,她就不想再说好听话。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是肖缘还不明白,有些东西,即使对所有人来说都无足轻重,或许也有那么一个人,将其视若珍宝,愿意拿所有赞誉去换。 何兆并不觉得帮生产大队揪出孙三山是多厉害的贡献,大家夸奖他无可无不可,他就想知道肖缘是怎么想的。他也没旁的心思,就是希望她不管干什么都安安生生、平平安安的。 肖缘嗯了半天,愣是没品出来何兆的意思,两人大眼瞪小眼,她要接过箩筐,何兆就是不放。半晌闷闷道:“木头。”他泄口气,又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哥这几天很晚才回来,你在工地上看到他没。” 肖缘抿起唇,“大概和知青讨论书去了。”她看到何进送杜明月,好几次。 何兆不爽,见不得她郁郁寡欢,还是因为他哥,“天黑了才回来,问他就说去羊河坡转了转,我有时候去找他,根本没见人。” 肖缘一愣,难道何进送了杜明月回去,又去小树屋找她了?她默默摇头。何兆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了,已经迫不及待明天装成他哥见她了,高兴且兴奋着,可是心里深处终究有一丝不甘心盘桓着,挥之不去。 ~ 脑子:明天还想再写一章 手:滚。 …… 012 东山坡上响起下工的号角声,赵凡高推着独轮小车第五次载着满满的牛粪运出村口。他以前是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下乡之后治好了一身的娇气病,一个人扛着五十斤的种洋芋走上一天的山路也不成问题。 只是到底人老了,力不从心,弯腰时间长了就直不起来,缓上许久知觉才能重新回来。赵凡高拉下草帽,坐在推车把手上,望着远处绵延的群山陷入沉默。 发了一会儿呆,抽出旱烟,点上一筒,舒舒服服连抽几口,慢悠悠看向牛棚旁的小路,“小缘你找啥呢,来来回回几趟又不上山又不回家的,空着手回去仔细你娘嚷你。” 肖缘也属于河子屯他比较看得来的小辈了,人是有些慢吞吞的,胜在心眼儿踏实又纯良。他自下乡以来,见识过太多莫名其妙的恶,受过的磨难捞得起来,之所以还没疯,总有那么些人让他还愿意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肖缘一张白白月亮似的脸变红,背着背篓走到赵凡高身边,捡出一把核桃给他,“我这就回去了。” 赵凡高旱烟抽得啪啪响,在烟熏烟燎中眯起眼睛,转身在推车上敲了两下烟头,“去吧去吧,早些回去,晚了山上有狼哩,不敢去。” 肖缘红着脸点头,低下眼睛走出赵凡高的视线,从牛棚另一头上了山。又在小山坡上纠结了一会儿,一想到又要见到何进,心里既别扭又开心。 她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就像有一种你很喜欢的东西,明知道会上瘾,沾染得越多往后越难受,可是控制不住。一碰触到,就满心满眼都是他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张英说的很对,什么锅配什么盖,何进注定有大出息,她有什么拿得出手和他站在一起。她和他接触的越多,越难过,每一次见到何进和杜明月走在一起,心里就又酸又涩,又觉得本来就该这样。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他,喜欢何进将糖放进她手心,喜欢他揉她头发,更喜欢他温温柔柔跟她说话。肖缘深吸一口气,走进小树林子。 小树屋旁蹲着一个人,不知在玩水还是在发呆,肖缘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放轻脚步声走过去。何兆感觉到动静,转身就看见她,笑着拉过她的手,“小缘你来了。你最近好忙,我总等不到你。” 肖缘不擅长说谎,只能笑了笑默认。何兆有些恍惚,他都几乎没有见过肖缘这样乖巧的样子,果然只有面对他哥的时候她才会特别柔软,像一只小兔子,将最柔软的肚皮都袒露给你求抚摸。 他一时心里又酸又气,想不通自己差在哪里,扯了扯嘴角,从衣兜里摸出一只发卡,险些脱口而出用欠抽的语气说‘送给你的’。不自在极了,咽下嘴边的话,还是模仿何进,笑得温柔款款,“前两天去镇上看见,就觉得很适合你,我帮你戴上。” 是一直绿色蜻蜓样式的发卡,他们大队里就知青所几个知青用得上漂亮的发卡。肖兰也有一支,宝贝似的舍不得戴,赶上什么大活动,才会用一用。 肖缘就只有看的份儿,她抬头看何进,他太温柔了,眼神温柔,语气温柔,动作也温柔,极是醉人。这一刻,肖缘不由自主将那些配不配的纠结抛之脑后,只想和他尽可能多待一会儿。 所以被人笼罩在树干上,亲得头脑发晕时,她才反应过来。何兆一挨到肖缘的身子就觉得自己被点了一把火,蹭得一下燎遍全身,内心滚烫。 她太香了,说不出来的舒服好闻的味道,沾上一点就想索求更多。肖缘衣裳被拱开,细软的肌肤被人托在手里百般揉弄,含在嘴里吸吮舔舐。 她本来就发育的早,身体丰腴如同最鲜嫩的蚌肉,总能给人极致的享受。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滋生出一股难受的火焰,浑身都痒痒的,下面甚至慢慢有热热的水流出来。 肖缘从不曾体验过这种感觉,尤其面对很喜欢的何进,羞得脸蛋滚烫,牙齿轻轻打颤,“何、何进哥,好奇怪,我不舒服。” 他的嘴从她的脖子一路亲到胸脯,顿时停在那里,爱不释手,又舔又揉,搓弄得她浑身软软热热的。何兆底下的大东西早已经复苏,脑子里自发播放着先前看过的野战,还有孙三山和夏寡妇干事时的情态,大‎‌肉‎‌‍‌‎棒‌‌‍‍‎已经硬得快要爆炸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深深吸口气,遏制住就此上了她的冲动,含着她的耳垂,语气变得滚烫,“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我们在做互相喜欢的人之间都会做的事,小缘,我很高兴。” 互相喜欢的人,肖缘被这一句话炸得头皮发麻,晕乎乎找不到东南西北,她没在做梦吧?何兆一个劲儿得哄,要她描述哪里不舒服。 “仔细跟我说说,怎么难受了,我帮帮你好不好?” 肖缘抿住唇,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下面痒痒的,仿佛有蚂蚁咬一般酥麻,想让人挠一挠。含羞草太害羞了,何兆怎么哄都不肯开口,即使因为很喜欢他舍不得推开,也仅此而已。 何兆难受得有些不耐烦,他快要忍不住了,美味的食物送到嘴边不能吃,比杀了他还叫人难受。他的手沿着玲珑的腰线一路往下,发现她的双腿紧紧夹着,手都探不进去,想到什么,何兆如同恶作剧得逞一样笑开。 他有一些没一下扯她的裤子,肖缘护着裤腰不让他得逞,他便趴在她耳边,突然似乎难受又可怜的开口,“小缘,帮帮我,涨得好痛……” 他牵着她的手,指引她握住生龙活虎的铁柱,同样无措,“它原来不是这样的,一见到你太喜欢了,就肿了。” “那要怎么办?”她是真有点急,因为不是很懂那些事,以为自己犯了错。 “给我磨一磨吧,磨一会儿就消了,它涨这么大,我没法回去。” 肖缘对上次的事情还有印象,隐约记得最后手上的大东西喷出来许多黏黏的白白的液体。寻着记忆开始‍‌‍套‎‍‍弄‍‎‍,何兆被捏得倒吸一口气,差点射出来,“不是这样的,小缘,用这里好吗?” 他的手钻进裤子,捏了一把她软乎乎的三角地带,肖缘又羞又热,不好意思答话。何兆最会打蛇随棍上,她不说话就当默认,扯掉她的裤子,将人放倒在地上。 火红的‎‌肉‎‌‍‌‎棒‌‌‍‍‎一挨上馒头一样又泡又软的‌‍‍‎‌阴‍‎‍户‍‌‎‎,两个人都抖了一抖。对何兆来说,烧得几乎快要爆炸的大东西被湿漉漉微凉的‎‎阴‌‍唇‎‌‍‎‌突然包裹,就如同一块木炭浇上水,热度‘嘁嘁嘁’被浇灭。又感觉‎‌肉‎‌‍‌‎棒‌‌‍‍‎被小嘴吸住,挑逗其上最敏感的神经,惹得‎‌肉‎‌‍‌‎棒‌‌‍‍‎一突一突跳动起来。 而对肖缘来说,下面从没被人触碰过,突然的火热从私密处传到身上,好像带来一股别样的刺激,好像受不住又好像不够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难受的慌张。 何兆忍不住干咽唾沫,就着‍‌‎阴‎‍茎‎‌‎‌被包裹的姿势,一上一下开始动起来。连接处有一种麻麻的爽意,细细碎碎的传遍全身,这点舒服根本不够,‎‌肉‎‌‍‌‎棒‌‌‍‍‎疯狂得像进去里面,可是不能,何兆憋得眼睛通红。 只是被她的大腿根含着就舒服得他想吼出来,足以想象全部进去该有多爽快,‎‌肉‎‌‍‌‎棒‌‌‍‍‎似乎也很不满这样隔靴搔痒的折磨,一不小心‌‌‍‎‎龟‌‎头‎‍‍就会戳进小洞。惹得肖缘轻轻抽泣,吓住了何兆,不敢太猛伤到她。 一直做到最后射出来,本来想止痒却更痒了,浑身都很亢奋,是一种上下不得的感觉。何兆抓抓头发,慢腾腾从肖缘身上爬起来,一眼都不敢多看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013 有了更加进一步的亲密接触,肖缘在平常终于敢和何进有交集,遇见他主动说话,不再躲躲闪闪。何进算是河子屯的民办教师,只要有娃要上学,他就有工作,再不成以他本身的能力,爹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少不了一份好前程。 张英订婚之后,周桂花突然就开了窍,将目光放在家里两个闺女身上。尤其是肖兰,不是没有人来说,看上她的好人家不少,肖兰左挑右挑总有不如意的地方。 周桂花有事没事就提起来,这天下工之后全家人都在,肖缘在灶房做饭,听见前院柴刀剁在木板上‘笃笃笃’的声音,激昂有力。村里的养猪户就那么些,周桂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名额,猪一顿食比他们的饭还要重要些。 一箩筐猪草周桂花翻来覆去剁,她高高的嗓音也就这样飘进肖缘耳朵里,先还絮絮叨叨说些村里的闲篇。后来提起张英和肖梅都定亲的事,这一家的女婿人才好,那一家的日子好过。 将托人来说肖兰的人家比较了一下,那也是没有一个差劲的。肖缘将熬好的稀饭温在罐子里,从酸水坛子里捞起酸菜,切成细丁凉拌。周桂花一个人在说,肖兰不理她,她就道:“也不知道你要挑个什么样的,马上都二十了,还不探说这事儿,过两年就是人家挑你,比现在还不如。” 肖兰扭过身子,书往膝盖上一放,“你急啥,该来的总会来,那来说的不合适,我上地里给你拉个女婿来?” 周桂花叫肖兰噎了一下,想问她是不是瞧上什么人了,她之前虽说想过何进,就有几分不自觉的留意。何进出息,满村的人谁不瞧着,听说镇上都有来探听,她是不敢想了。 若是肖兰真偷偷瞧上了何进,不肯将就旁的人,这可就耽误在这里了。周桂花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觉得不成,偷偷探肖兰的口气,肖兰哭笑不得,“哦全村的女娃都瞧上他了,我就不能不把眼睛放在他身上?咋想的。” 肖兰读得书多,看过很多国外爱情,主人公抵抗命运争取自己的幸福给她很大鼓舞。她自认自己不同于村里的同龄人,她们越追捧什么,她偏偏不屑一顾。以往她也觉得何进难得,工作之后,有时候和村里会计上镇上开会,见识不少人,开阔了眼界,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以她的条件,她还找不到更好的?年轻的女孩子都对自己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肖兰确实有文化生的好,谁慌都不该她慌,“娘你还说我,你家缘子跟何进走得更近呢,还不够你操心的。” 肖兰随口扯肖缘挡抢,肖缘端盆路过堂屋一脸懵,周桂花一顿,看向肖缘。她家老二人看着是个大姑娘模样了,一脸稚气怎么也不像该说婆家的样子,周桂花收回视线,继续剁猪草,“你倒是说了个好人。”她可不敢指望。 吃完饭之后,收拾了碗筷,肖缘背上背篓。羊河坡的山脚这会儿静悄悄的,村里的耕牛哞哞叫,太阳早下了山,牛棚如同遗世独立的巨人,在寂静黢黑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肖缘爬上小坡,听到牛棚里有说话声,有点奇怪,她跟赵凡高接触时间不短,从没在他这里见过什么客人。屋里人大概听到了动静,迎出来两个人。 何进一看是肖缘,招手喊她过去,肖缘有些紧张,跟着进了屋。赵凡高这里简陋,没什么东西招待,两人一人捧一个边角豁开的磁钢喝水。 桌上堆满杂物和书,屋子逼仄,很难寻一处干净的下脚的地方,小油灯发出细碎莹莹的光,打在人脸上格外温柔。何进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挺拔如松,笑意温润。 肖缘总觉得以他的穿戴气质,站在这里是委屈了他,将背篓里的草药放去角落。肖缘熟练的很,麻溜将赵凡高屋里收拾出来,看着还是东西又多又杂,好歹没那么乱了。 肖缘跟何进没什么话说,何进和赵凡高谈得镇上甚至更大地方的事她也听不懂。她看见桌上放着黄油纸封着的两包东西,好像是镇上才有得卖的甜酥饼干,大概是何进带来的。 并没有说多久的话,何进站起身将手里的书递给赵凡高,“赵老师你要的书不好找,这两本多少涉及了一点,有用的话先将就,我什么时候去省城再看看。” “麻烦你了何同志,有这就帮了我大忙。” 赵凡高虽说摘不掉头上的帽子被困在这里劳改,可是没有一刻停止学习。他不能再发表自己的作品,以免有怀念资产阶级的嫌疑,那好,他不再写文章,他搞翻译。 环境虽简陋,生活更艰苦,他有一颗向上且坚韧不拔的心,寄托他所有的痛苦与希望。只要沉浸在工作中,身体上的所有坏、思想上的所有苦,都是可以忽略的。 何况遇见的大多数都是好人,给他最无言的帮助和关怀,赵凡高知足了。何进和他认识的契机不算好,一直帮他寻找资料,给他的工作带来巨大的帮助,两个人的一些见解很投机,这就大大增加了他们的交往。 赵凡高接过书,要送何进出门,奈何腿脚不好,何进也不要他送。肖缘杵在旁边安静得很,赵凡高转头看见她这么害羞,招手道:“小缘,你帮我送送何同志。” 肖缘就背起背篓告别,两人一同下了小山坡,何进也没问肖缘为什么跟赵凡高走这样近,就是嘱咐她不要叫村里人看见。肖缘听他说话心里就觉得甜甜的,还是对她格外关怀的叮嘱。 赵凡高的身份在村里特殊,没人愿意亲近,她跟何进有如此意想不到的交集,肖缘感觉他们似乎又拥有了一个彼此的小秘密,独一份的。 当然她跟何兆的关系一如既往的恶劣,对方总是喜欢来逗她,出于畏惧讨厌的心理,肖缘不肯跟何兆嬉皮笑脸,看见他就躲的厉害。搞得何兆郁闷的不行。 张英看见何兆总是来堵肖缘,她比肖缘早熟些,又是快要结婚的人,想得就比较多。跟肖缘说悄悄话,“你还记得那个夏寡妇不,就是之前跟孙山三混在一起那个。” 流言是禁不住的,即使村里为了河子屯的形象不准大家公开议论有伤风化的行为,公社社员也少不了没事玩笑几句,闲话就是这样传播开来,愈演愈烈的。 夏寡妇屋里经常进男人,大家心照不宣,女人们怕自己的男人出去鬼混看的紧,又乐的看旁人家的笑话。张英小声说道:“我三堂叔前几天跟我三堂婶在家里闹的鸡犬不宁,听说就因为那夏寡妇,也太那啥了。” 肖缘听着,不好去评价人家屋里的是非,还是同村的长辈,“不能吧,我听人说夏寡妇也怪可怜的,都不容易。” “她不容易个屁,婆家娘家都怕她,过得比谁都好。何兆不是总来惹你吗?你小心点他,前几天我回家看见铁牛跟夏寡妇凑在一起说话,哎哟,离得老近,说不定何兆也跟夏寡妇走得近的很,谁知道。” 她其实看见铁牛被夏寡妇一把拉住,别别扭扭跟她进了屋子,不知道干了啥脏事。肖缘还是小姑娘,她自己也害羞,不好说的太明白,只能隐晦的暗示。 两人嘀嘀咕咕说闲话,也是巧得,下工之后在路上看见何兆,后头就跟着夏寡妇。笑眯眯地跟他说话,姿态动作用公社婶子们的话说,骚得很。 肖缘跟张英瞪大眼睛,张英一副人赃并获的神情,远远朝何兆哼了一声,拉了肖缘就走。何兆看见她们的时候已经跑了老远。 跟张英分手,肖缘去看了一回小兔子,白白胖胖的一窝,心满意足的回家。何兆就在路上等着她呢,两只手都插在兜里,无聊得很,踢踢踹踹地上的小石子。 肖缘脖子一梗,转身就躲,何兆早看见她,一把给人拉回来,眉头蹙得能夹死蚊子,“你跑什么?” 何兆一看见肖缘浑身就痒痒的,脑子里不由自主想那些事,惹得身上起反应。他不承认自己思想龌蹉,一定是小丫头太勾人,避免丢脸,很是躲了她一段时间。 转头发现人家一点没在意,全幅心神都放在他哥那里,气得何兆又闷又酸。铁牛那小子最近也不知叫什么绊住脚,没空跟他玩,何兆就自己跑去镇上外公家待了两天。 今天刚回来,想着去看看她,算着下工时间去她回家的路上堵人,先叫夏寡妇堵住了。言语上很是轻佻,开的玩笑带颜色,恶心得他只想赶紧跑,对方却突然来掏他裤裆。 何兆再怎么梦里搂着肖缘‎‌‍‍‌高‌‍‍‎‎潮‍‍‌八百回,还是个雏儿呢,哪里见过着阵仗,差点给夏寡妇吓萎了。半大的小子叫个骚婆娘堵了差点给她占了便宜,气得何兆想打人。 他也不是个好脾气,本来准备教训夏寡妇,对方却妖妖俏俏往上来靠。何兆一下更火了,一把搡开人,“你他妈给老子滚远点,当老子捡破烂的?” 夏寡妇脸一下就黑了,何兆转头见肖缘跟张英跑的不见了踪迹,更气了,狠狠刮了夏寡妇一眼,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夏寡妇气得翻白眼。 何兆追上肖缘,本来想解释,被她躲瘟神一样躲开,心里一塞,竟然觉得有些伤心。肖缘瞪他,“说话就说话,少拉拉扯扯。” 哼,你叫我摁在怀里亲得哭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何兆心里不爽,“肖缘你对我客气一点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惹着我了就给你抖出来。” 肖缘不知怎么,看见那双跟何进相似的眼睛,心头一虚,气焰小了不少。她怂了,何兆更不爽了,欺软怕硬的小兔子,威胁道:“小心我把你那窝兔子偷来祭五脏庙,你看我敢不敢。” 肖缘的心情忽而飞上云霄,又跌下来,“你、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以后再惹我,我可不会放过它们。” 肖缘嘟嘴,心里腹诽,分明是你惹我。有把柄攥在何兆手里,肖缘不得不对他客气,何况他还知道她对何进的心思。 夏寡妇不是个安分的人,早在铁牛那里听说何兆那活儿大,她就想勾得何兆跟她弄一回。有了第一回,她自然有把握来第二回,也报一报他言语奚落的仇。 可惜何兆也不是个好拿捏的,她越找他越躲,要不是不打女人,夏寡妇早安静了。何兆一被夏寡妇追就朝肖缘跟前凑,张英看他躲得厉害,相信了他的清白。 给他出主意,“再叫她追下去,村里该有闲话了。你是男的不吃亏,可也不好听啊。” 我怎么不吃亏,我得恶心死,肖缘无动于衷,似乎他怎样都与她无关,何兆一脑门官司,气急败坏。他决计得教训一下夏寡妇,过了两天就听说夏寡妇家大门叫人泼了一桶粪,臭得几里地都闻得到,所有人都绕着走。 大家都说她活该,肯定是哪家被她勾了汉子的媳妇子做的。张英和肖缘听说了,看向何兆的眼神一言难尽。 “看我干什么?恶有恶报,干我屁事儿。” ~ 何兆:风评被害,桑心,要媳妇亲亲抱抱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