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四福晋难当》 第1节 ================ 重生之四福晋难当 作者:莫云溪 文案: 没有宠爱没有儿子也顺风顺水的享了一世尊荣,寿终正寝之后原以为终于能够跟自己那早夭的儿子再相聚,却没料到再睁开眼竟是重回到了康熙三十四年——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就罢了,可这一波赶着一波跟记忆中全然不一样的幺蛾子又算是怎么个回事? 一言以概之,这是乌拉那拉舒兰重活一世,抡圆胳膊虐白莲花绿茶婊真脑残,顺便养包子谈恋爱的故事。 提示: 1.尽量多查资料贴近历史,但为了剧情需要还是会有点出入甚至有点小bug,望考究党轻拍 2.文中可能会出现穿越女、重生女和某些影视作品中的人物,望介意的亲慎重考虑再 内容标签:宅斗 宫斗 重生 历史衍生 主角:舒兰,胤禛 ┃ 配角:雍王府后院众,老康后宫众等 ┃ 其它:虐白莲花绿茶婊假圣母真脑残 一句话简介:重生回来虐渣渣养包子谈恋爱 ================ 第1章 重生回三十四年 三伏天里的天总是亮得特别的早,可不过天蒙蒙亮的时候,步军统领府里头便是已经忙活开了,从假山后头拐过去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三进院子,刚刚露了点脸的阳光斜斜的透过繁茂的枝桠留下了浅浅的阴影,可这会儿却是谁也没有功夫来细细的欣赏,而是只见一溜儿的嬷嬷丫鬟们捧着精致的衣裳和洗漱物件儿快步的在主屋里穿梭—— “主子,宫里的人两刻钟前过来递了消息,说是内务府的嬷嬷已经在路上了,您快些起来吧。” “知道了。” 床榻上的人其实早早的就醒了,只是心里头存着事才没有动弹而是靠在枕头上假寐,听到这般声音不由得微微一叹,睁开眼睛抬手将帐子拉开,任丫头侍候着起了身又略显匆忙的沐了浴更了衣,捡着点好克化的东西落了肚胃暖起来了之后,她的神智也逐渐归拢了起来,盯着铜镜内自己那饱含青春的脸庞,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句—— 原来这都是真的。 这个年头不管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有点身份的命妇夫人亦或是宫内尊贵的太后嫔妃,没事的时候都喜欢礼礼佛,一来是给自己找点事做权当做打发时间,二来也想心有寄托,毕竟人生在世多多少少总有不如意的地方,自己的能力逆转不了便想求佛祖保佑,即便不能真的灵验却也算是让心有个着落,然而虽是如此舒兰却是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一番奢望有朝一日会真的成了真…… 若论尊贵当初的她确实是已经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从皇子福晋到母仪天下的皇后自是再尊贵也没有了,可是人总是贪心的,得不到温饱就想有饭吃有衣穿,重病缠身便想要身子康健,有了富贵则想要权势,有了权势又想家族昌盛,对于她而言,自己那不到八岁就早早夭折的儿子是她心中最大的执念,只是她没有想到当她在庄严华贵的紫禁城宫殿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之后,再睁开眼竟是真的回到了几十年前,康熙三十四年她尚在闺阁并未成为皇家媳的时候! 这是不是说明早知后来发展的她可以将一切危难扼杀在摇篮中,终于可以补齐那唯一的遗憾了? 舒兰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上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情,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她虽是想着自家儿子那乖巧听话的小脸心中忍不住的欣喜若狂,可同时她也害怕这不过是她执念所化成的一场虚影,只能强压着这般念头走一步看一步,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家还是这个家,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就是那实打实的赐婚旨意也跟当初一样没有任何改变,握着那明黄的圣旨再到了今天出嫁之日,且还大力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强烈的痛感之后,她终于确定了也终于相信了,她乌拉那拉舒兰真的真的回来了! “主子,夫人过来了。” “嗯?” 舒兰心中虽是万般思绪可一番下来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只是这皇家婚礼仪最是个繁琐规矩多,一环套一环之下时间压根就容不得浪费,是以,还没等她多做什么念想生出什么或激动或惆怅的情绪,耳边便响了方嬷嬷的话让她陡然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时候,连忙回过了神点了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奴才给四福晋请安。” “不用多礼了。” 重生一世的人往往比较重情,重见到向来疼宠自己的阿玛和同胞兄弟们,饶是舒兰是做惯了皇后的人习惯了端着抬着也抑不住那从心底里涌起来的激动,可眼前人却是不然,她虽是正儿八经的费扬古夫人,也是现在步军统领那拉府的当家主母,却不过是继室续弦,无论是当初还是眼下里都是处得不冷不热不近不远,是以,等到面前人规规矩矩的将礼行得差不多了,舒兰方才出了声—— “夫人来得挺早,说起来这些日子着实是让你受累了。” “福晋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知道的,老爷想来是看重您的,生怕哪一处让您落了人家的后,瞧着先前太子妃和大福晋三福晋的嫁妆抬子真真是恨不得将天下的好东西都给您带出门才好,奴才虽不敢跟老爷一般也不敢托大,可是在能力以内也想做得尽善尽美,只盼着您以后与四阿哥能够和和乐乐就全了老爷的一片爱女之心。” “夫人有心了。” 满人家的姑奶奶本就地位崇高,甭说是继室在嫡女跟前本就矮了一头,就是出了嫁之后娘家人也得敬着抬着,如此,再加上二人之间原就没得什么感情现在又明明白白有了上下尊卑,本就心里头还存着事的舒兰便也没什么心思去多做客气,更别这话里话外的本还透着深意,淡淡的应了一声后便揭过了话头,由着对方给自己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挽起了发,而与此同时内务府的嬷嬷们也进了门,捧着精致的嫁衣和满是珠翠的头冠以及各色胭脂云贯而入—— “太红了。” 御制的胭脂水粉无疑都是好东西,甚至是一般官家那钱都换不来的,可是用在本就精致的五官上头那是锦上添花可用在寻常的面容上却是不光出不了彩,一旦厚重了还让人觉得突兀,舒兰很有自知之明,她本就不是什么美貌如花的模样儿,用皇家的话来说是生得端庄,说白了也就是五官端正比较清秀没有妖妖娆娆去魅惑人心的资本,如此,再加上现下里的日头又热得紧,穿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婚礼服就足够让人从里到外汗湿个透,看着内务府嬷嬷可劲的往她面上拍着粉,舒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素净点便好,不然等会儿糊了妆可就难看了。” “可是……”内务府嬷嬷自问也帮不少贵人上过妆,旁的不说,就说先前那几个嫁入皇家的皇子福晋便是一个两个都嫌脂粉不够显色,听着这相反的话不由得愣了一愣,“可是这大喜日子总归讲究个喜庆,太素净了岂不是不好看?” “皇家娶媳本就讲究的是端庄大气,德言容功之中容貌不过是屈居第三,轻重上下自是一目了然,况且,大婚礼仪一步一个规矩,其中错漏不得半点,自是哪里都该稳妥些才好。” 舒兰的语气很是平缓温和,可是到底是当了那么多年上位者的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还是让人不敢直视,再加上她这话确实说得有道理,内务府嬷嬷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这个四福晋是个通透人,连忙的浄了面重新化了妆,待舒兰仔细瞧了瞧又点了点方才盖上那绣着金丝细线的红绸盖头—— “主子您不要紧张,先前那内务府派教习嬷嬷过来的时候奴才也在旁边听了个仔细,万事都有奴才在,您只要端得稳稳的便行了。”离吉时还有一会儿时间,舒兰不耐烦这么多挤在一块没得让屋里更为闷热,便干脆将人都挥退了去,只留方嬷嬷在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奴才听说四阿哥最是个重规矩的,想来也是个明理的,所以您也将心放宽着点,横竖您是皇上亲赐的皇子福晋,总是要比那些个人高上一截儿的。” 那人是什么模样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大红的盖头遮挡住了舒兰的大半视线,可是眼前看不真切心中却是越发的通透了起来,知道自己近日来的表现可能是让方嬷嬷觉得奇怪了,毕竟当初的自己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虽说因着是长女生性比较沉稳一些,性子里头却总是有点孩子气,对这未来的丈夫少不得又期盼又惴惴,当听到自家阿玛打听来的对方已经有了两个格格且其中一个还颇为得宠的时候,心里头还很是失落了一阵,可现在么…… 想到这里舒兰轻轻一笑,索性也懒得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您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老爷也最是看重您,可是这在自己家里头耍点子没什么,也没有哪个没眼色敢给您脸色瞧,可一旦进了那皇宫内院就不一样了,据说那德妃娘娘是个厉害的,虽说对四阿哥没什么太多感情,可是……” 舒兰端得淡定,方嬷嬷却是着急上火得不行,“不管是碍于面子还是旁的什么由头都很是喜欢管着四阿哥后院的事儿,说句不中听的,您在奴才眼里那是千好万好,可是在旁人眼里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您可是要好好跟四阿哥处着,不然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方嬷嬷只怕自家主子会因着心里不痛快在大婚的日子就跟那位闹出什么隔阂,只能压低着声音想要借着分析清利弊让舒兰心里有个数,可她还欲再说却只听到门外突然热闹了起来,紧接着便听到一句喜礼嬷嬷满是喜气的声音—— “四阿哥来了,吉时到了!” 对于那些个有的没的舒兰并不是很在意,别说她早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对手段心智早不可与当日同语压根就不怵,就是那会儿懵懵懂懂的时候也是站稳了脚跟且赢得了贤名,只是随着这一声唱喜,身子被方嬷嬷扶了起来一步步往外走,一步步往对方接近对方的时候,舒兰却是重生至今第一次觉得心情有些微妙,说不出是喜还是悲,只能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叹—— 今生的日子便是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第2章 成婚当日乱子多 舒兰虽说知道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近,却也知道按照大婚礼仪的规制并不会有什么接触,便微微垂下了头任着自家兄长将她背进了喜轿之中,随着轿帘被放下,她眼前模糊的光亮变成了彻底的黑暗,轿子虽有些摇晃,耳边也充斥着满满的喜乐声和百姓们的呼声,可在这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她却是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由着脑中慢慢的放空—— 说起来,对于胤禛的感情她多多少少是觉得有点复杂的。 遥想当年初初进入深宫的时候,也曾怀揣过少女的憧憬,虽说知道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也谨记着规矩和自己的身份,可在心底里总是希望对方待自己是能够不一样的,说起来,开始那些年其实也是称得上和乐的,胤禛是个重规矩的人,即便对颜色好的李氏多疼宠些也从来不曾让其越过她这个嫡福晋,甚至将后宅之事尽数交给她不问其他只让她来做主,后来晖儿出生就更是在这份和乐上添了丝温馨,只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了变化的呢? 或许是晖儿夭折之后看着李氏母慈子孝让她性子变得越来越沉默,也或许是对方心中有愧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有些不自在,才让原本亲近的二人慢慢的变得公事公办了起来,从爱重转变成了敬重…… 舒兰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虽说当初怨怪着对方太过严苛,将晖儿逼得一口气都不敢喘才会闹得身子虚弱,跪了一夜祠堂就发了高烧夭折,可是同时她也知道,当时被德妃和李氏双重夹击的她也是存了争一口气的心思,想要让晖儿成为其最为看重最为骄傲的儿子才没有太过的阻拦,才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若要较真的说起来,或许谁都不能算无辜,可谁又都很无辜。 此后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即便谈不上什么爱得刻骨铭心,心中也多多少少存了心结,可是同舟共济相互扶持这么多年,二人一并走过了那样多的风风雨雨,共度过患难,共享过欣喜,这样的情分并不能作假,也知道对方明明是那样一个不善表达一板一眼的人,却也已然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周全自己维护自己,是以,与其再度纠结过往,让昨日影响了今日,倒不如趁着老天爷格外开恩让一切重新开始吧?现在一切的遗憾尚未开始,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尚显冲动的十几岁的孩子,这样,一切总是能变得不一样的吧? 舒兰并不是一个会死死钻牛角尖的人,若不然她也不能在孩子没了之后还稳稳的从皇子福晋变成中宫皇后,她看得清局势也能把握得住机会,便是趁着一切风雨还未来到之前将自己的心绪慢慢的调适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喜轿也是不紧不慢的进了紫禁城—— “四弟,四弟妹已经进宫正朝这边来了,你要不要先热热身,若是待会儿那箭射偏了可是不好看了!” “大哥,这大喜的日子你在浑说什么东西?” 胤褆自恃是长兄,又在骑射方面很是出挑,便很是喜欢拿着这一点来作筏子,再加上胤禛跟胤礽一向走得亲近,太子有康熙护着他不敢针对得太明显,就干脆欺负起了爹不亲娘不疼唯一亲近的养母又死得早的胤禛,周围气氛被这满是挑衅的话弄得稍稍一凝,一旁的太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四弟的骑射虽是比起读书稍逊了一些,却也是得过谙达称赞的,反之大哥却是唯有骑射出众,那文章则是做得让师傅头疼不已,若是以己之长较人之短,还真不知道是谁更为脸上不好看。” “你!” “皇阿玛让咱们兄弟过来是给四弟添热闹可不是来添晦气的,你眼下里是连兄友弟恭的道理都不明白了,还是全然不将皇阿玛放在眼里呢?” 这会儿大清刚入关没多少年头,满人学着读书的风气也不过是刚兴盛起来没多久,胤褆自觉老祖宗是马背上得江山,骑射出众方才算得上是巴图鲁自是满心满眼都瞧不起那文绉绉的东西,可是无独有偶,他最看不惯的太子胤礽却偏偏是个文武都出众的,没事便被康熙拿出来炫耀一番,如此,再加上他们满人本不讲究嫡庶不嫡庶,偏生到了康熙这会儿就学了那帮子汉人这些个东西,自是让他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只是一码归一码他也没彻底冲昏了头,知道这不是能够随便闹腾的地方,且又想到对方刚才话中的警告之色,也只能不甘不愿的闭了嘴,只剩下神色还有些不忿。 “四福晋来了,请四阿哥起弓!” 横出了这么一茬儿,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尴尬,除了几个小的旁若无人的在打闹,大的几个都是有些神色各异,而就在这当口儿到来的喜轿却是打破了这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僵硬,胤禛的脸色稍稍松了一松,可下一刻又是紧了一紧,方才他虽是半句话都没有说可是却并不代表他心中就没有一点计较,想着方才胤褆那狂妄自大的劲头儿,和在他大婚礼仪上就敢逮着什么就说什么的模样儿,胤禛的眼神不由得暗了一暗,喜礼嬷嬷的话音刚落,轿子也才刚刚挺稳,便只见他猛地一拉弓,三箭齐发发发正中轿顶—— “四阿哥好箭法,以后与福晋远离一切邪祸,一生顺遂,请四福晋下轿!” 费扬古是武将,舒兰从小耳濡目染也会跑马射箭,自是感觉得到这箭矢射得极为有力,竟是连这实木所制的轿子都被震得颤了一颤,紧接着便又听到了外头传来的一阵阵叫好声,她心中大致有了猜测却也由不得她多做猜想,便觉得眼前的视线突然明亮了起来,虽是看不真切却也知道轿帘便掀了起来,便自然而然的将手伸了出去,顺着来人的搀扶下了喜轿又跨过了火盆再牵上了红绸…… 她本就是个重规矩的人又当了那么些年的皇后,一行一举之间根本不用刻意,便是行云流水得在规矩上一点都不错,甚至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饶是最为挑剔的胤禛看在眼里也觉得对方实在被教养得好,交拜之时唇边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前庭本就是男人们的地界,虽说她总是要从外头走过一门再入二门才算是进了门,自是少不得一套礼仪要走,可是也没有在男人堆里多停留的理儿,不消一会儿功夫就被女官领着进了新房,大红的百子被下放着红枣、桂圆、莲子、花生等寓意吉祥的干果,可坐着却是实在让人觉得硌得慌,只是眼下里这会儿她也没功夫去计较这些,因为透过眼前的红绸和略微局限的视线看到一双大红靴子慢慢的走了过来,五步,三步,一步—— “请四阿哥用秤杆挑起喜帕,从此跟福晋万事称心万事如意!” 舒兰的心跳得有一点快,虽说她早在来的一路上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一码归一码,再度见到对方心里总是有些复杂,可是胤禛的动作显然没有因为她的心绪就停下,或是说他根本就没办法知道这其中的内由,轻轻的挑起喜帕,看着那并不算明媚却也清秀温柔的面容慢慢显露出来,再看着对方飞快的看自己一眼又猛地低下了头,胤禛的神色一直很柔和,向前几步撩起袍子在舒兰身边坐了下来,喜礼嬷嬷连忙将二人的衣角打成了一个结—— “四阿哥和四福晋永结同心,饮合卺酒!” 舒兰的心里打着鼓,刚刚虽只是粗略一眼却也将对方的容貌尽收眼底,跟印象中的模样儿并没有什么出入,只是比起记忆中最后的样子更为清瘦更为年轻,她的睫毛稍稍颤了一颤,说不出这会儿是个什么感觉,可饶是如此却也是一滴不漏的从嬷嬷手中接过了酒杯,然后轻柔的绕过了对方的手臂,一抬手尽饮杯中物,胤禛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看着眼前人面上飘上了一丝绯红,眼底深处不由得飞快的划过了一丝笑意—— “饿了吧?” “嗯?” 这是二人相见到现在对方所说的第一句话,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胤禛的声音并不算好听而是带着略显粗糙的沙哑,让舒兰的思绪不自觉的就飘过了当年的这个时候,唇边泛起了一抹笑意,而她头上的礼冠虽是沉重让点头的动作有些费力,可胤禛却是看得真切,笑意更浓的朝喜礼嬷嬷挥了挥手,端上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青瓷小碗—— “请四福晋用子孙饽饽,以后子孙满堂!” 皇家的婚礼仪端得就是一个繁琐复杂,一环套着一环可谓是根本没有一点喘气的功夫,新娘顶天也就只有在刚起身的时候能吃点东西,还不能有太多汤水省得在礼仪未完的时候就要如厕白白的打乱了流程,折腾了这么一天下来自是饿得慌,而这只过了一下沸水外熟里生的子孙饽饽便就是要借着这股饿劲儿才能咽得下去,舒兰也不是没走过这一遭的人,接过筷子就夹起子孙饽饽咬了一口,然后嚼都不嚼就直接吞了下去,而原本这一套流程走到这儿也算是齐活儿,可正在这时候,外头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脆生生的男声—— “生不生,生不生!” 第3章 兄弟闹完妯娌来 “哎哟我的爷啊,这可不是能玩闹的时候,要是冲撞了四阿哥和四福晋可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冲撞的?九哥说了这是吉祥的意头,四哥那么重规矩,要是我不问他肯定问不出来,四嫂子,生不生,生不生啊!” “哎哟我的天哪,您也知道四阿哥最是重规矩的,您旁的不怕还不怕四阿哥罚您读书呢?奴才求求您了,赶紧跟着奴才回前头去吧?” “你个老奴才就晓得拿着这个来压爷,哼,不问就不问,明明爷是番好意硬是被你搅坏了,没劲,走了走了!” 闹洞房的习俗虽是流传颇远,可是随着男女大防越来越严明却是变得名存实亡了,更别说这最讲规矩的皇家,可是被这样闹了一闹,屋内的气氛却是越发的松快起来,而胤禛原本确实是因着乱了规矩有些皱眉,可是转头看到唇边掩不住笑意的舒兰,却又想起这到底是新婚大喜没得坏了意头,便又松了松神情,干脆将球踢给了眼前人—— “福晋,你怎么说?” “呃?” 这皇家规矩多,到了康熙这会儿就更是压得让人喘不过气,不说那一举手一抬足都是从小开始学,就是那上书房里读三百遍背三百遍的规矩就足够让活泼的人变得压抑,可是温僖贵妃所出的胤俄却显然是个混不吝的例外,小的时候康熙正是手把手教导太子的时候任着其额娘宠惯于他,大了点虽觉得有点过了头可也想着长大了就好了,却没料到这越大越让人糟心,说也说了骂了骂了罚也罚了还是这幅模样儿,康熙也算是认了命干脆撒开了手,只当留个憨直的儿子也算是偶尔能逗个乐了。 这样一来,胤俄自是越发成了宫中一霸,然而即便如此他生性却是不坏也没有什么多的心眼,这般之下,虽然因着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茬儿有一些纳闷,可想到对方眼下里不过才虚年十二岁且去年才没了额娘,以及十有八/九也是被那舌巧如簧的胤禟给撺掇来的,舒兰便也没有往心里去的理儿,全当一乐了,只是她却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料到素来有些端着的胤禛竟是会接这样的话,略带讶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眼中居然还带着一丝促狭—— 第2节 “方才十弟的话,你觉得如何?” “……呃?” “哎呀,四福晋,四阿哥的意思是问您方才的子孙饽饽生不生,这是在体恤您呢!” 舒兰见过严肃的胤禛,雷厉风行的胤禛,失望的胤禛,发怒的胤禛以及各种各样的胤禛,可唯独这样促狭的模样儿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即便是当初他们二人感情甚好的时候也顶多是带着笑脸柔声说上几句,是以,舒兰不由得愣了一愣,可看在一旁的喜礼嬷嬷眼里却是只觉得这是新娘子害羞了,连忙的打起了圆场,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虽是觉得要说出这样的话很是有些尴尬可是也知道不能在这当口儿上扫了爷们儿的面子,只能垂着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应了一句生,等到屋中的嬷嬷丫鬟都趁着这股和乐劲儿说遍了讨喜的话,胤禛也笑着嘱咐了一声去了前头她方才略带纳闷的抬起头—— 怎么重活一回竟是什么都有点不一样了? 旁的不说,若是真是单论胤禛的心思其实并不算难猜,他虽是皇家阿哥,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可是康熙不缺儿子他便也就不显得稀罕,再加上他既不是嫡又不是长,且养母已逝亲娘不疼,即便太子颇有些照拂德妃也在面子上做得尚可,并没有哪个会在吃用上头给他什么为难,可是十几岁的人总是渴求温暖的时候,多多少少会觉得有些孤单,这般之下,他自是对以后将会与自己互相扶持共同进退的舒兰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而此外,气氛这个东西是讲究相互反应的,若是一个人死命的端着另一个肯定也只能一板一眼的照着规矩走,而其中一个满脸笑意嫣然另一个再是冷僻的性子也会觉得轻松,这也就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理儿,如此,再加上舒兰方才行礼之时举手抬足之间的规矩可谓是行云流水,让那卯足了劲想要挑刺的胤褆都寻不到一点由头,胤禛的心情自然就更加畅快…… 舒兰是个通透的人不错,可是再通透也会读心术,况且她原本就不知道自己来之前那些个皇子之间的事儿,便顶了天只能猜得到前两点,而当然,这会儿也没有给她再自己琢磨出个所以然的时间,胤禛前脚刚走了不久后脚便只见几个盛装女子云贯而入,打头的穿着一身金黄色的礼服,梳得油光发亮的发鬓之上插着一支让人无法忽视的凤头金簪,不是旁人正是几月前刚刚册封的太子妃,其身后则是跟着大福晋和三福晋,以及几个穿着公主规制礼服的女孩。 “今个儿咱们皇家又添新人了,以后便都是是妯娌了,四弟妹,可是别嫌嫂子们叨唠了才是。” 虽说长幼有序,可在皇家最重要的是尊卑有别,是以,这首先说话的并不是身为长嫂的伊尔根觉罗氏,而是太子妃石氏,她长得其实并不算好看,甚至跟模样儿极为出挑的太子站在一起可以说是容貌显得尤为普通,可是浑身却是透着一股自然天成的端庄大气,嘴角含着的笑意也非但不显刻意,还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心生亲近,当年胤禛尚未出宫建府的时候,因着跟太子走得比较亲近舒兰也跟太子妃关系不错,自是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就以示恭敬的垂下了眸子,且还将双手放到身侧做了个行礼的姿势—— “太子妃说得哪里的话,您能够过来弟媳只有心里头欢喜的理儿,毕竟若是能沾上您一星半点的福气也算是能够受益终身了,只是眼下里弟媳不方便请安,倒是嫂子们不要见怪才是。”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你今天可是大喜没得讲究那些个虚礼坏了意头。” 无论是按照长幼还是按照尊卑,除了那几个辈分稍小的公主不用她行礼之外,舒兰都理应要给太子妃和大福晋三福晋行礼,可是眼下里不是旁的时候,大婚之日上上下下都讲究个吉祥的意头,比如其中就有一茬儿叫做坐帐,便是坐在这铺满了各色好意头的干果上沾沾喜气得以早生贵子,是以,舒兰自是不用在这当口儿上行礼,只是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这般知礼的话总是让人听着心中熨帖,不光是太子妃面上的笑意更深,就是从进来就一副不冷不热模样儿的大福晋也笑了一笑—— “四弟妹倒是个懂事的,可见四弟是个有福的。” 俗话说的夫妻相夫妻相,并不是指二人成婚之前就模样相似,而是因为长期以往的生活中被对方所影响,不光是面容会发生变化,性子也会越发的向其靠近,比如当初的舒兰也只是生性比较沉稳,跟胤禛相处得久了才慢慢的变得事事讲规矩了起来,是以,眼前的伊尔根觉罗氏自然也不例外,说起话来很是有胤褆那副不阴不阳的调子,让人没由的觉得心中不舒坦,然而说话的人确实非但没有半点自知还似笑非笑的瞟了太子妃一眼—— “倒也不算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大福晋这话其实也算是说得实事求是,这年头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宦之家普遍都是成婚成得早,而到了皇家,比如康熙也不过才虚年十二岁就迎娶了皇后,当然,这其中固然是有着政治因素,但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上下,然而转头到了儿子辈这会儿,大阿哥倒是按着寻常岁数娶了妻,只是到了太子这儿却是遇了难题,皇子福晋那是挑端庄的懂事的明理的便成; 而太子妃却是等于是未来的国母自然得是万里挑人的才好,再加上康熙对太子的那股疼宠劲儿更是几乎将朝野上下适龄的都挑了个遍儿,要么是觉得不够端庄,要么就觉得家世太过尔尔,而好不容易挑出个稍微满意点的却撞上了孝庄文皇后崩逝,转头才出了孝结果孝懿仁皇后又没了,拖来拖去便是拖到了今年才进了门,于是,万没有弟弟越过兄长先娶妻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便也就只能苦哈哈的等着了,这般之下,听着这般意有所指的话太子妃不由得脸色稍稍一沉,一旁的三福晋神色间也有些尴尬,倒是舒兰心中冷笑一声,面上端的淡定得很—— “大嫂这话说得不错。” 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则惊人,虽说不是没走过这一遭的人,可是喜字当头总是没人愿意旁人在这个当口儿上来上赶着给自己添堵,也没得让人觉得绵软好欺,便是没等太子妃眉头蹙得更紧,三福晋神色更尴尬,大福晋轻笑出声,就又抛下一句—— “只是这横竖是皇阿玛的圣意,甭管什么时候做晚辈的总是只有诚心领命的理儿,只能在心底里羡慕羡慕大嫂的好福气了。” “你!” 舒兰这话从明面上来说可谓是挑不出一点错处,可是结合着对方这会儿的情形却是显得讽刺得很,胤褆心心念念就想要压过胤礽一头,宠爱压不过,尊贵压不过,母族压不过,竟是剑走偏锋的想要在子嗣上争口气,可谓是自打大福晋进门就卯足了劲,一心就想着在胤礽生出嫡子之前先一步抢占下长孙的名头; 然而天意弄人,孩子倒是生了不少且效率也很是高,可五年里抱了四个却是个个都是格格,不光是没给胤礽添一点堵还反被取笑了个够,甚至是将大福晋的身子都给拖垮了,如此,外头说得好听称这是恩爱,私下里却是没拿着这个当茶余饭后的消遣,这般之下,一听这话大福晋不由得被激起了心病,脸色勃然一变,只是没等她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舒兰却是再度飞快的抢过了话头—— “怎么?难道弟媳说错了什么?” 第4章 一致对外感情近 这在皇家这个大染缸的浸润之下谁人没得点演技,以前当皇子福晋的时候她要侍奉不待见自己的婆母,要应付上蹿下跳的后宅女人,后来当了皇后又得跟成了精的老亲王命妇你来我往,以及提点或是拉拢朝中重臣内眷了,变脸功夫自是炉火纯青,转眼便只见舒兰面上端得满脸的无措—— “弟媳这些个话也都是听外头人说的,我到底是头一日进皇家门对其中内由了解得不多,若是真的说错了什么便在这里给大嫂赔不是了,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头去,若不然疏远了妯娌情分我心就实在难安了。” “你,你……” 舒兰这话说得实在是有技巧,若是对方应下了先前那句便是自然而然的没了由头发作,而若是驳了先前那句则是坐实了她后头这句其中果然有内由,且她又确实是头一天进宫,对皇家的事了解得不多也是再正常不过,便真真是让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甚至连发作都不是,如此,再加上她这面上端得极为恭顺的模样儿,直直的将伊尔根觉罗氏气得心口发疼,可她到底不是多活了一辈子的舒兰的对手,只能勉强压抑着胸腔内翻滚的怒火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你,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好了好了,这大喜的日子你是做什么?知道是你生就这幅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跟四弟妹在置气呢?” 太子妃将方才二人之间的交锋尽收眼底,看着舒兰不声不响之间就化解了对方的话且还反将了一军,心里不由得暗叹了句这新进门的四弟妹真真是个厉害的人,可同时却也乐意这向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大福晋吃瘪,再加上胤禛向来跟自家丈夫走得亲近,太子妃自是连忙打起了圆场,又朝一旁的三福晋使了使眼色—— “太子妃说得正是,大嫂你可是别再逗四弟妹了,不然她怕是真的要以为你生气了,若是待会心里头存了事误了这新婚之夜,估计明个儿四弟就得找大哥拼命。” “三嫂,你这是说的什么哪?” 三福晋可以说算是她们这一帮妯娌里头过得比较惬意的,娘家后台硬且胤祉的性子又带着书生的随性,再加上她相貌生得不错又读过几本书,倒还真是关起门来将小日子过得颇为不错,如此,她自是跟自家丈夫的步调极为一致,胤祉没有什么旁的爱好唯一就是爱读书爱做文章,当然不可能喜欢像大阿哥那样就知道舞刀弄枪一点都瞧不上文人的性子,便多多少少对太子这边有一点偏颇,三福晋也就夫唱妇随的多是跟太子妃一个阵线—— “就咱们几个妯娌之间说些体己话又有什么好害臊的,四弟是个重规矩的,你也是个进退有度的,看着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皇阿玛倒是做得一番好姻缘。”看着自己一句话就将舒兰的心思给扭了过来,三福晋拿着帕子捂着嘴笑出了声,“太子妃,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正是。” 见着屋内气氛转了过来,太子妃面上再度扬起了可亲的笑意,又将几个当了大半天背景板的公主拉过来一一介绍了一番又行了礼,便估摸着时间起了身—— “好了,唠嗑了这么一会儿前头怕是也散得差不多了,咱们也不在这儿妨碍你了,横竖来日方长,又都住在宫里头,总是不怕没有闲话的时候。” 太子妃动了身其他人自是也连忙站了起来,舒兰照旧将手放在身侧福了一福,目送着她们离去,等人走远了方才算是将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一松,虽说这与女人们打交道机锋来机锋去对她而言是上辈子的家常便饭,丰富的经验在手她也没什么好惴惴的必要,可有一句说一句的却到底是个伤脑子的苦力活,由着方嬷嬷伺候着她洗漱完又力度适中的帮她捏起了肩膀,她才算是慢慢缓了过来,看着那贴着大红喜字的床柩默默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比起这些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会算计的妯娌,她倒是还真是情愿跟胤禛打交道。 太子妃将时间掐得很准,舒兰前脚才歇了没一会儿便见苏培盛过来传话说爷往这边过来了,底下伺候的都是有眼色的,胤禛才刚进了门便是端茶的端茶绞帕子的绞帕子,让他原本绷着的神色慢慢的松缓了下来——一 “让你劳心了。” “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方才被那些藏着机锋你来我往的女人们闹了一通,舒兰自是觉得面对好歹相处过了一辈子的胤禛来得轻松得多,神情不由得越发自然,扬着笑意就将手边的小碗给端了起来,“刚才听三嫂说您在前面喝了不少,明个儿还得早起给长辈们请安,便是喝点醒酒汤才好,也省得到时候头疼。” “唔,跟她们可还处得来?” “嫂子们很好妹妹们也很好,以往只觉得皇家规矩多觉得少不得说句话要在肚子里过上三遍,可真的处起来倒也没觉得跟家里头的嫂子们有什么差别,横竖,总归是一家人了不是?” 皇家虽然讲究兄友弟恭,可是从小在这最高权力的漩涡中心长大各人总是多多少少有着点自己的心思,处得太近感情没到那份上,处得太远又让老爷子有想法,这个尺度并不算好拿捏,当了那么多年夫妻舒兰自是听得明白胤禛话中的意思,也知道这是拿她当自己人了方才有了这么一说,笑中不由得带上一点暖意,毕竟不说那爱不爱的虚话,就凭着以后还要携手共度几十年她就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一开始就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也希望别像上一世那样各人心中存着各人的事儿连说话都不快活,如此,看着对方喝着醒酒汤皱起了眉,深知胤禛是个怕苦的,便又倒了杯清茶过去才见她接过话头—— “太子妃虽是身份尊贵,可是看着却是个极为和气的人,三嫂说话也很是爽利,听得让人心里头就透着亲近,妹妹们就更是不用说,只是大嫂……” “嗯?” “也不知道是我生性愚笨不晓得说话还是怎么的,我瞧着大嫂的脸色可是有些不好看。” 胤禛和胤褆向来处得不好,这一点舒兰是早就心中了然,可是兄弟们归兄弟们,妯娌间归妯娌间,虽说身为皇子福晋没有被人拿话堵上了门还半点不在乎脸面的当没一点事,但也没有头一回见面就闹得剑拔弩张的理儿,是以,深知胤禛性子的舒兰便干脆自动自觉的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说,且还说着说着带上了点纳闷—— “这外头都说大哥和大嫂夫妻伉俪情深,甚至是自打大嫂进了门那大哥眼里就再容不得旁的人,我原本并不觉得传言多么可信,可是眼见着大嫂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却也由不得带上了点羡慕,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不,你说得很好。” 胤禛骨子里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虽是因着长幼上下和在宫里的威势并不能在明面上对胤褆表现出来什么,可心里头却是一早就给对方记上了狠狠的一笔,再加上今日迎亲那会儿对方的挑衅,和方才饮宴之时对方死命的劝酒,要不是胤礽和胤祉拦着说不定就真将自己给灌趴下了的这番情形,他便更是对胤褆厌恶至极; 如此,听着自家福晋竟是这样给了对方一记反击,十几岁尚有着热血的性子之下,心中不由得大呼痛快,而转头想到舒兰今个儿才是头一日进宫且又是大喜的日子,保不齐就被伊尔根觉罗氏的冷面弄得心里委屈了想要抚慰上两句,却没料到刚一转过头却是只见对方眼里飞快的划过了一抹狡黠的笑意,让他先是一愣再是一笑—— “看着是兔子却不想是只狐狸,大嫂这回儿可是失了算了。” 跟对方并肩作战了一辈子,舒兰深知胤禛最需要的其实是一个能帮他分担担子的聪明的女人,是以,与其让她别别扭扭的学着李氏那些个去争宠,倒不如一开始就让对方知道这一点,是以,她便也没想太过隐瞒自己的性子,可正当她想着要怎么回话的时候,却不想对方大喘气般的再又抛下了一句—— “夜深了,咱们歇息吧?” “……嗯?嗯。” 舒兰显然没有料到话头转的这样快,而愣了一愣刚回过神来准备帮对方除了外裳,脚下竟是一轻的突然被面前人腾空抱了起来,亏得她多年的稳重才没有惊呼出声,可饶是如此她也本能的抱紧了胤禛的颈脖,诧异的抬起头来又直直的撞进了对方略显深幽的眸子里,脑子瞬间空了一空,再回过神便是已经被眼前人给抱到了床上,摇曳的红烛映衬着大红的帐子,隐隐约约只见到两个人影慢慢交织在了一起—— 红鸾帐暖,一夜好眠。 第5章 新婚头日来交锋 舒兰虽然觉得走过一遭又走一遭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子微妙的感觉,可也着实没有什么好多去纠结的,她心中存着事又习惯了早起,饶是身上疲累仍是早早的睁开了眼,侧头看了看还睡着的胤禛,却是轻轻叹了一声—— 他怕是还不知道等会儿还有一堆糟心的事情在等着吧? 此刻的胤禛并没有平日里那故作生硬的严肃样子,虽是因着消瘦脸上的轮廓分明,可线条却并不算硬朗反而透着点柔和,舒兰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望着床顶上那大红的帐子脑中转得飞快; 紫禁城里规矩多,只要踏进了这个门便是连呼吸都带上了点凝滞,即便她多活了一世应对妯娌小妾可以说得上是得心应手,可上头有那么个早已经成了精的康熙盯着,还有个没事就喜欢扯的德妃逮着机会就惹事端,以及谁都不是傻子的各宫嫔妃时不时的踩上一把,她这日子却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更别说前朝指甲盖大的小事都能对根基不稳的他们有着巨大的影响,而她就是再有先知在手也没那个本事从源头上将一切麻烦尽数扼杀。 上辈子舒兰给人的印象虽然多是淡然而温和,可这一方面是因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已经没了,再有盼头也不过是空守着个尊贵的位分便是对什么都有些不上心,而另一方面则是后来成了皇后,没有谁会不长眼的去到她面前讨嫌,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自然是端得温和…… 然而眼下里不同,遗憾尚未发生,她还有大把的机会去将一切给掰过来,自然是从骨子里激起了一股莫大的动力,决心将每一步都走稳走踏实再不给旁人半点可乘之机,这般之下,她不由得飞快的在心中计较起了等会儿要应对的人—— 康熙确实是个精明的,且这会儿并不像年老的时候那般正值壮年,可谓是前朝后宫都是一把抓,然而万事有利则有弊,康熙这样的作风虽是让任何人都不敢将手伸得太长闹出什么大事…… 可是因着上心的事情太多却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比如在儿子里头除了太子之外,对于其他儿子都是大事上纲上线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后宅之事便是属于小事的范畴,说白了,除了隔两年塞两个人过来之外,康熙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反倒是因着此人的一碗水端平和重规矩才能让她立得稳稳的。 而至于那帮子如狼似虎的兄弟,老大讨嫌归讨嫌,可在记忆里除了能在嘴皮子上给他们添添堵之外倒也没什么其它的,总归横竖是个最后折在了自家亲爹手里的炮灰,太子也没什么好多计较的,胤禛一向跟他走得亲近,就是后来性子大变也没将火烧到他们身上,老三除了逮着机会就给胤褆找点不痛快外多是中立,老五没存在感老七性子内敛老八…… 按理来说,甭管上辈子老八怎么闹腾放在现在都还得多不少年头,加上那男人们之间的事她也插不上什么手,她并不需要太过上心,可是旁的就算了,偏偏过不了几年出宫建府就是跟胤禩打隔壁,想着对方那会儿明面上唯老大马首是瞻没少借此来给太子党找麻烦,连带着连他们也没幸免的糟心劲…… 舒兰双眼眯了一眯,老八母族不行妻族落败,能够依靠的无非是老九的财力和老十背后的钮祜禄氏,若是能找点打算将这铁三角捅出个洞,那以后的日子不就得少很多麻烦? 横竖出宫建府还有几年的时间,舒兰在心里给老九和老十都记了一笔之后便转头想起了更重要且能直接影响到她的人,德妃,说起来她跟这正经婆婆也算是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可是思来想去却还真是有些说不准这个人,说她蠢吧,她又能从一介宫女爬到一宫主位的位子且还硬生生的站稳了脚跟,说她聪明吧,后来却情愿是拼得鱼死网破也不愿意让胤禛如了意,连带着她也从未得过半点好。 “你醒了?” 一辈子的记忆多且乱,正当舒兰想了好半天终于回想起新婚头一日见德妃的情形时,身侧原本熟睡的人却是动了一动,随即张开了眼睛—— “等会儿还有得折腾,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平日里本就习惯了早起,等会儿又要给长辈们请安,虽说该学的规矩都学了可还是怕忙中出错,便是趁着这会儿功夫想在脑子里过过呢!” 被打断了思绪舒兰便暂且抛开了这一茬儿,横竖等会儿就要见到,辈分压在那儿她也不可能像对大福晋那样直接反击,顶了天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听着胤禛体恤的话便也扬着笑意体恤起了对方—— “说起来,您昨个儿虽是喝了醒酒汤,却到底是喝得有点多,怎的也不多睡会儿?眼下可觉着难受?” “我哪里就这样孱弱,平日里虽是不怎么饮酒,可每年年宴却都少不了要被灌上一回,再加上前头太子和三哥成婚的时候都闹得不轻,便也算是习惯了,倒是你,可还觉得爽利?” 胤禛其实并不算什么温柔体贴的人,其一是他作为皇子,就是再爹不亲娘不爱那也是从小被人捧着抬着惯了的,除了长辈们需得多上点心,旁人都是自己贴上来奉承都来不及了自是没得他多去表现的理儿,其二则是性子摆在这儿,顶了天了也就是让底下人好生伺候,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或是得了点东西分分赏就已经算是给了不小的脸面了,而之所以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舒兰温柔体恤,当然其中是有着新婚头日和对方的关心让他心中熨帖的缘故,可更多的却是他确实对这个福晋感到打心眼里的满意。 这并不是说舒兰多么会争宠多么会伺候,毕竟这再是重生了一世性子总归不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更不可能陡然在这方面开了窍,况且,俗话说的妻贤妾美,若是她真的在这上头做了什么文章反倒是要让重规矩的胤禛不满了,而知分寸知进退知冷热,拿得住事又还有股子聪明劲儿,再加上相处起来极为轻松,却是足够让人来得满意又舒心,态度也就自然而然的温和再温和—— “等会儿沐浴的时候让底下人好好松松筋骨,也好让人精神些,若不然被那日头一晒再又一折腾,怕是要累出病来。” “谢爷的体恤,我很受用。” 夫妻二人倒是相处得不错,只是这会儿能留给他们说话的时间却并不多,外头人听着屋内有了动静又等了这么一会儿便是请示了一声,端得端浴桶拿的拿礼服的进来忙活了起来,要请安的地儿太多饶是他们起得早也不敢多做耽搁,沐浴换衣梳妆用膳都是能多快则多快,赶着外头天色刚擦亮就出了门—— 正如同舒兰所想的,康熙是个极好应对的,毕竟这会儿夺嫡的乱子还没拉开序幕,正是父慈子孝的当口儿,再加上又是自家儿子新婚头一天,便是带着笑意受了礼,又循例说了些夫妻和乐的话赏了堆东西便算完了,而兄弟们之间虽是心思各有不同,可老爷子在上头瞧着也没有哪个会在这时候没眼色惹乱子,饶是因着自家福晋的转述对眼前二人极为不待见的胤褆亦是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恭祝的话…… 出了乾清宫又到宁寿宫,仁宪太后是极为和气的老太太,早年虽是诸事不顺却是晚年有福,便是见着谁都是一脸的笑脸,抓着舒兰的手说了好一通话又见对方蒙语说得不错,便更是欢喜的将赏赐加了又加…… 兜兜转转跑了两个宫,身体上虽是有些疲累可是心里到底是没多的负担,可随着离永和宫越来越近,舒兰却是不由得慢慢敛起了唇边的笑意。 永和宫坐落在紫禁城的东六宫,虽说是跟方才去的富贵大气的宁寿宫没得比,却也是处处精致,只是一切太过精致总是让人难免生出些距离感,就如同德妃一样,整齐正式的宫装,插满了珠翠的发鬓,描画得精细的妆容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可同时也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难以亲近,只能一切按着规矩来—— “得了,起来吧。” 德妃的容貌并不算出挑,当然这是放在缺什么都不缺姿色的皇宫来说,只是她的眼角眉梢之间透着顾沉淀,气质也显得很宁和,没由来的便是让人觉得安心和放松,不过在胤禛和舒兰二人看来,饶是对方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却也能感觉得到其中的疏离—— “你们去了乾清宫又刚从宁寿宫出来,想必该说的皇上和皇太后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便也没得什么好多啰嗦的,也省得折腾来折腾去让你们累得慌,横竖瞧着你们都是懂规矩知分寸的人,想来是能够将日子过得不错。” “是。” 第3节 德妃这话从明面上来看似乎是极为体恤自家儿子和儿媳,怕他们接连折腾了两天吃不消,可是听在习惯了这样态度的胤禛和多早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舒兰耳中,却是知道对方纯粹是懒得多说,而德妃显然也不在意他们听了是什么感觉,很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胤禛,老十四近个儿开始学写大字了,你一向在这上头得皇上夸赞,便去后头瞧瞧吧。”说到胤禛,德妃面上的笑意倒是真心了点,可是将打发人的话说完之后,再度将目光转到舒兰身上又变得公式化了起来,“我跟你媳妇说说话。” 话说得这份上,饶是胤禛心里再不舒坦也只有告退的理儿,而舒兰虽然知道德妃没那么容易打发,可正经婆婆要跟新进门的儿媳妇说教上一二却也是无论放在哪家都是合情合理的事儿,便是垂下眼眸掩过了其中的不耐,端得一副恭顺老实—— “儿媳谨听额娘教诲。” “也没得什么教诲不教诲的话,不过是成了一家人以后相处的时间很长,我既是你们的额娘总是要为你们操心。” “多谢额娘体恤,儿媳若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望额娘能多多指点。” “嗯。” 舒兰知道对方这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心中冷然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看着嬷嬷端着茶盏立在一旁还有眼色的接了过来递了上去,德妃无论心里头有什么计较,也没有在这上头多做什么为难—— “皇上一直就说费扬古府上教养好,如今瞧着倒是不错。” “儿媳只是谨遵本分,当不得额娘这般夸赞。” “在这宫里头,活下来容易活得好却不容易,就像是这规矩人人都懂,最难的就是知道本分拿得住分寸。”德妃抬眼看着舒兰,稍稍挑了挑眉,“听说昨个儿新房里头挺热闹,你跟妯娌们也聊得很是热乎?” “嫂子们都是和气的人,妹妹们也都乖巧可人,说着话倒是也让人觉得不那么紧张。”差不多的话从胤禛嘴里说出来是体恤,可在德妃这儿却是明显带着深意,舒兰心下了然对方这是想要拿大福晋那一茬儿做筏子了,心中不由得顿时有了计较,只是面上却是端得不温不火,“只是儿媳愚笨,想要捡着好听的话儿凑趣却似乎是没说到点子上,最后还是嫂子们和妹妹们打的圆场。” “你愚笨?还没说到点子上?” 舒兰早就了解德妃是个什么性子,但凡她想要发作便是无论你说什么都能找得到由头,而一点不出她所料的,话音刚落便只见德妃将茶盏往桌案上一磕,虽不算重也让人心里突了一突—— “我瞧着你昨个儿那股子机灵劲儿可不像是愚笨的人,没说到点子上都将你大嫂给堵得没话说了,若由着你说到点子上了岂不是那会儿就得闹开了去?”德妃面上的笑意一冷,“看着你也像是个懂规矩的,怎么连长幼上下都分不清了?甭管你大嫂说了什么闹得好看不好看,往外头说那都是她的不是,可你这么一搅和话还能听不能听?就是胤禛,不是也得被你累得面上不好看?” “额娘教训得是,是儿媳的不是。” “在皇家最是讲究个多做少说,祸从口出这样浅显的道理就是寻常宫人都知道,你要知道你现在代表的可不是你们乌拉那拉氏,而是胤禛,甚至是我的脸面,在你看来或许不过是妯娌间的小摩擦,可到了我这儿,岂不是白白的得罪了惠妃?” 舒兰心中一片冷嘲,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宫中主位统共就这么几个,各自都有儿子便都是阵垒分明,饶是面上一团和气私下里却是早就较上了劲,而其中,宜妃便罢了,毕竟老五养在了太后跟前老九又还小且又本身是个爽利人,多是哪头都不多得罪,而荣妃是资历最老的宫妃之一,早已是人老色衰失了宠爱向来就是个低调的…… 这样一来,正是得势的惠妃和德妃关系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别说前者觉得胤禛是太子党跟自家儿子作对,后者又几次三番被打了脸,是以,其他的就算了可拿着这个做筏子却是直让舒兰觉得可笑得很,而果不其然的,这前脚的话头刚落后脚便又来了—— “说起来,我也知道大福晋是个什么性子,最是个口里头没遮拦的,你正是年轻有点年轻气盛也在情理之中,横竖我是你们额娘,该帮你们担的总是得帮你们担着,只是……” 德妃本就不喜欢胤禛,看着舒兰这几乎跟胤禛如出一辙的拨一下才动一下的性子,心中不由得很是堵得慌,便也懒得多打太极就直接将话锋一转; “只是这在外头也就算了,这要是自己关起门来还是这样,胤禛岂不是得生生被扣上个治内不力的名头?” 嗤,原来是等在这里! 德妃总算还顾忌着颜面并未将话说得太过直白,可舒兰本就是个通透的,哪里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想着上辈子对方对李氏的维护,闹得她才是新婚就被搅得一头包生生去了大半喜意,生生的被人钻了空子,以及记忆里对方对待自己和后来的十四福晋全然不同的态度,舒兰心中飞快的划过了一抹了然—— 胤禛被扣上个治内不力的名头,这便是你的本意吧? 辈分摆在这儿,眼下里又同在一个屋檐下,她没有必要也没有由头在明面上闹得不好看,可抬着酸痛的小腿慢慢走出永和宫,回望着那在阳光下显得温暖不已的宫殿,她的面上却是一片冷意,当额娘当到这份上还真是绝了,可是她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会让她如意呢? 舒兰自顾自的走着不发一言,脑中的画面却是从李氏的嚣张到自己迫于形势的隐忍,再到德妃见缝插针的又赏了一个又一个心思不小的女人,看着眼前这近在咫尺的自家大门,她终于笑出了声—— 算盘倒是打的精明,可惜她却已然不是当年的她了,她倒要看看这些个人还能玩出朵什么花! 第6章 其人之道还其身 “主子,奴才已经按您的意思将话儿透给苏嬷嬷了,按着德妃娘娘的性子,那位怕是难得得半点好了。” “哦?” 万事有利则有弊,几家欢喜便就有几家愁,对于可以互相扶持齐头并进的嫡福晋,胤禛自然是带着期盼带着憧憬,而对于既要分薄宠爱又要独揽大权的当家主母,后宅的其他女人却是怎么都不可能乐意到哪里去,而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眼前的李静琬—— 李静琬的出生并不高,不过是个小地方知府的女儿,只是放在京城里来说虽是末微的很,可在当地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所交际的夫人小姐自是一向将她捧得高高的,养成了她一副眼高于顶的骄横性子,而原本选秀入宫在那么多贵女的衬托之下,她多多少少会要收敛一二,却好死不死的因着美貌又是汉军旗且娘家没什么势力入了德妃的脸,顺风顺水的就成了皇子格格且掌了内院之事…… 如此,看到选秀之时因为出身的缘故没少对她摆脸色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转了态度,想到若是能赶在旁人前头生下爷的长子说不定还能被抬成侧福晋,李静琬自是对挡了自己路的舒兰一百个的不待见,饶是因着身份因着规矩她从明面上不能拿对方怎么样,却并不代表她不能借力打力的给对方添点子不痛快。 这般之下,想着德妃先前话里话外对这个未过门的嫡福晋所透出来的不满,和这些年来对她的扶持,便只见她笑得很是得意—— “出身高又怎么样,让主子爷满意又怎么样,她难道还能和正经婆婆唱反调?爷最是个重规矩要脸面的,私下里虽是跟德妃娘娘并不热络,可亲生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万没有为了个女人就跟自家额娘作对的理儿,这样,她可不就是得不了半点好么?” “主子说得极是,奴才先前还想着这福晋进了门咱们多多少少会有些个为难,却不料主子来了招釜底抽薪,恐怕那位主儿现在正是憋气的慌,却又只能强忍着不敢发作呢!” “呵,这过日子可不光是讲究出身和位分,往后这是谁为难谁又说得准呢?” 李静琬自恃宠爱,饶是平日里有些个小性子胤禛也从未多说过什么,再加上德妃这个后台,她自然有点不将舒兰放在眼里,听着小丫头进来说福晋回来了,便是嘴角带着轻嘲的起了身—— “走吧,咱们这便去会会这位嫡福晋,我倒要瞧瞧她有几斤几两重。” “主子,您可不要太将德妃娘娘的话往心里去,虽说这话说得重了些,可想来也是想要跟您提提醒先将坏的说在前头,往后处着处着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好了。” “我自然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只是她却也不是光想着摆婆婆的威风让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然又怎么会任着人踩到脸上来了还一点不生气发着拿着这个做由头发作?况且,这新房里头的事儿若没有人往外头传,又哪里会前脚后脚的知晓得这样一清二楚?” “这,您是说?” 方嬷嬷只怕自家主子心里不痛快,刚进了门便迫不及待的劝解了起来,可舒兰却是压根就没将德妃放在心上,横竖是个怎么讨好也固执到底的人,与其浪费心思或是上赶着正中人下怀,倒不如左耳进右耳出纯当对方是个透明的,如此,便只见她撩下了这句话由得方嬷嬷自己去琢磨,转头自顾自的琢磨起了才间李嬷嬷所跟她说的消息…… 她跟后宅这些个女人都算是打过大半辈子的交道,若说起眼下里的情形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可是旁的就算了,记忆里的这个时候宋清莲和李静琬都已经各自生下一个女儿了,怎么前者一点没错的孩子没过月就折了,后者却是压根连喜讯都还没传过,难不成是她记差了? “主子,按理来说这话本是轮不到奴才来说,可若是德妃娘娘……” 舒兰正揪着眉头飞快的转着脑子,只觉得虽然大部分的事儿都跟记忆里一般无二,比如德妃,比如大福晋,可是却也有不少出了偏差的地儿,比如昨个儿的新婚之夜,以及眼下里的李氏,而方嬷嬷看在眼里记在眼里却是以为她还在为先前的话头糟心,便想说只按着规矩来不给人挑错就罢了,可还没等她将话说个全儿,却是只见李嬷嬷挑起帘子进来福了一福—— “主子,两位格格在门外候着了。” “那便叫进来吧。” 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人便已经来了,舒兰自然不能自顾自的想着事儿将人晾在一旁,如此,便只听帘子一响一动,二人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宋氏和李氏虽说位分一样,可是得宠和不得宠掌权和不掌权却还是有着云泥之别的,抬眼望去看到李静琬打头宋清莲稍落一步,前者的衣裳明显比较华丽,眉眼间也透着股神采飞扬将其本就柔美的容颜衬得越发的明媚,而后者年纪本就最长且先前又没了女儿狠狠伤心了一场,面上便是透着股苍白在李静琬的衬托下越发的平庸。 “奴才见过福晋,给福晋请安。” “起来吧。” 胤禛重规矩,二人明面上的规矩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舒兰当然也不会在这上头为难什么,没的落了人口舌,便是收回目光淡淡的开了口—— “说起来,你们也是跟在爷身边的老人了,院子里的规矩是怎样的想来心里头也有数,用不着我多说,我虽是嫡福晋是你们的主母,可是咱们最大的主子却是爷,是以,只要你们好生伺候着别没的瞎折腾,自是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是,谨遵福晋教诲,奴才自会安守本分好好伺候,万不让您劳心。” “嗯。” 都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了,舒兰哪里还不知道这帮子女人都是明面一套背里一套惯了的,只是即便如此,该走的过场却总是要走上一走,毕竟身在其位得谋其职,总不能因着心里头有了计较就连面上功夫都不做,如此,便见她脸上带了点笑意点了点头—— “坐下说话吧。” “是,奴才谢福晋恩。” 上辈子舒兰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饶是再稳重也总是有些没底气,再加上面见德妃时同样被狠狠敲打了一番,便是只能耐着性子端得温和的生怕让人诟病,在李氏宋氏跟前从未摆过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可眼下里不同,重活一世早就知道只要一日有利益冲突在这些个女人就不会安分到哪里去,而永和宫那位也显然不会因为她上道就对她有丝毫改观,两两相加之下,她自是一切只按着规矩来,只是她压根就没给人顺着绳子往上爬的机会,却是总有人能自己摸出根绳子—— “奴才虽没什么见识,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规矩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主子爷下了明旨便心心念念的盼着福晋来,只觉得这样咱们这些小的方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哦?” “奴才性子比较直,有些话也不怕跟您说,奴才虽是没有什么大的心眼儿,只是人总是有些私心,怕万一福晋不好相与闹得以后日子不好过,可先前请德妃娘娘安的时候,德妃娘娘却是将话说得明白,说您最是个宽厚慈善的,这样奴才自然没有不欢喜的理儿,只盼着您以后多多提点才是。” 虽说这格格也就是比一般的侍妾名声上好听了点,嫡福晋让你坐是情分,让你立规矩是本分,可李静琬向来就是个心气高的,且觉着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压根就没太将来人放在眼里,自是看不惯舒兰这幅端着抬着的模样儿…… 如此,便只见她明面上满是奉承一派伏小作低,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点明了她和德妃的关系之余,还将自己以后日子好过不好过跟舒兰的宽厚慈善划上了等号,来得好一手敲山震虎偷换概念—— “呵,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舒兰在这些个弯弯绕绕里头摸爬打滚了大半辈子,哪里会听不出这话里头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暗嘲句尽是些玩剩下的,面上则是半分都不显,反倒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话也没说错,爷本就是个重规矩的,额娘自是也将这些个看得重,既然该说的都与你们说明白了,那我倒也算是省了功夫,只是你既然是个直率的,那我也索性将话说直了,只要你们万事照着规矩来不出了褶子去,以前是什么日子以后自然也就是什么日子,横竖额娘为尊爷为大,我也得敬着他们的意思来不是?” 说话打机锋是有讲究的,撒泼翻脸为下策,隐忍退让为中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才是上策,李静琬并没蠢到连话都听不懂,是以,看着舒兰这么快就会过了意还捡着关键反击了一把,且还是拿着规矩说话,让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一时之间不由得直接愣住了,而舒兰却是恍若看不见的挑了挑眉。 “李格格,你既然得额娘看重,也得爷喜欢,想必是极懂规矩的,你说可是这么个理儿?” 第7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李静琬之所以会直接拿话来激舒兰,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是自打知道舒兰要进门,这后宅之中的下人们隐隐的就有些变了风向,在她手里曾吃过亏的甚至还话里话外的透出了她没几天嚣张日子过了的意思,她心里憋了气,又知道不能拿这些话直接去德妃和胤禛跟前说,便想要借着这个人人都盯着的她们头回见面的当口,让旁人见见即便是嫡福晋也得让着自己,却没料到被舒兰连消带打的逼到了墙角,只能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您,您说得是。” “你明白就好,如此聪慧也怪不得额娘喜欢你,就是我瞧着亦是觉着可心。” 凡事讲究个点到为止,她刚进门头一天底下人尚没有为己所用,说不定其中就有那存了旁的心眼的,是以,借着对方的话头顺势而为那是情理两不亏,若是再咄咄逼人却是保不齐要落个不好的名头,再加上舒兰知道这还不过算是热身,对方尚有个让上辈子的她吃了亏的后招在,如此,与其在这上头纠缠,倒不如抢占先机把握主动权,这般之下,便只见舒兰垂下眼眸淡淡一下,随即又挥了挥手—— “方嬷嬷,将我之前备下的东西拿来,权当是给两位格格的见面礼了。” “谢福晋赏,奴才实在是受之有愧。” 先说话的是宋清莲,她没有李氏得宠也没有德妃的抬举,自是深知自己的身份跟眼前的舒兰有着云泥之别,便是压根就不掺和两人的你来我往,从进屋请了安落了座之后就不声不响的在旁边当着背景板,直到眼下里礼都端到了自己跟前方才连忙的起了身—— “按理来说,福晋大喜原本是该奴才献上孝敬才对,可是奴才口笨手拙的也拿不出什么上台面的东西,便真真是失了礼数,只有往后好好侍奉以全您的宽待了,望福晋宽恕奴才的愚笨。” “你这话说得?我给你们见面礼可不是惦念着你们的回礼,横竖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很是不必这样礼来礼去,白白的添折腾。” 舒兰对宋氏的印象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是比起一直上蹿下跳的李静琬,她却也只是为着孩子闹了几回并不算大的幺蛾子,除了让人有点糟心并没有产生什么大的影响,高下立见且对方的姿态又端得诚恳,这般两两相加之下,舒兰的神情自然也很是温和—— “额娘先前便说了这宫里头懂规矩的多心思通透的也多,可难就难在知本分懂进退,如此,便可见你是个难得的。” “福晋谬赞了,奴才哪里……” “福晋说得是,宋姐姐可是别这样推来推去了,知道的你是在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给福晋面子呢!” 想象跟现实的差异实在来得太大,李静琬心里本就堵得难受,听着舒兰这话里话外的扯着德妃来做筏子,就更是一股邪火直往上冒,便是正如同舒兰所料的那般,顾不得时机不时机的就直接打断了宋清莲的话头—— “说起来奴才还险些忘了,得知您要进宫院子里总是少不了拾捣拾捣,内务府虽是来搭了把手,可是前院倒也就罢了,内院里头住这女眷却是实在不好大过兴师动众,而爷要忙正事,德妃娘娘也抽不出神,这担子最后便是落在了奴才身上,也不知福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 “哦?” 听着这跟记忆中不差分毫的话,舒兰心中轻嘲一声,想当初本就因为德妃的态度弄得心里没谱,李静琬又拿捏住了时机当着胤禛的面才将话抛出来,再加上那会儿她并不知道他们母子二人之间早已是存了龃龉,饶是心里头憋屈,便也只能隐忍不发,落得个一步错步步错,后来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局势给扭转了过来,然而眼下里却是不同,看着对方那一副堂而皇之的算计模样儿,却是只见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起来—— “你如此费心,我原本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理儿,横竖总是你的一片心意,只是你既然问到了这一茬儿我便也就直说了,有的地方确实是需得重新收拾一二。” “……呃?” 李静琬的算盘珠子拨得很好,虽然她作为一个格格总是不可能跟身为当家主母的嫡福晋去争权夺势,这手里头的掌家之权也总是会要落到对方手里,可是却也知道但凡对方有点脑子就不会将话挑明了来说,毕竟这理所当然归理所当然,张口来要又归张口来要…… 是以,她才敢挖下这么个坑,若是激得对方变了脸将话挑明了来说那便是少不得给人留下个刚进门头一天就心心念念的钻营掌权的印象,再恰到时机的在胤禛跟前上上眼药不怕对方心里没有一点计较,而若是对方隐忍不发那也就等于间接承认了她的能力,到时候让德妃娘娘添把火也不愁分不到一点权力,只是她都将接下来的话给准备好了,却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舒兰竟是非但没按她所预料的路子来走,且反其道而行,直将她憋了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她虽是位分不高,可是从入宫到现在也算是一路顺风顺水,哪里想到会在这个自己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的女人身上接连栽了两次,自是怄得她几乎要吐血,可是她到底还没蠢到家,知道若是在这当口儿上没忍住且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才叫正正落了人下怀,便勉强端着笑脸挤出一句。 “那,那您的意思是?” 第4节 李静琬一边深呼吸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一边迫不及待的想要对方继续往下说,毕竟这当家主母进门要立威要整治甚至要换血虽然都不算出了规矩,可是说出来到底有些不好听,更别说眼下还在这上头多的是人盯着的深宫内院,是以,她自是就盼着在对方里头挑出错转头狠狠的去上一回眼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如此,便只见她强耐着性子做出了幅谦卑的模样儿—— “没能事先打听好福晋的喜好实在是奴才失职失责,自是奴才愚笨请福晋明示,奴才定让底下人赶紧去办。” 倒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了? 舒兰哪里不知道李静琬这是想要自己顺着绳子往上爬,越是说得仔细便越是好让她给自己扣名头,眼中不由得飞快的划过了一抹精光,而正当她准备出声将对方的退路全部堵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想要帮她一把还是怎么的,竟是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请安声,抬头望去便只见穿着礼服的胤禛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 李静琬眼中猛地一亮宋氏也连忙起身请安,舒兰虽是眼波闪了一闪面上却是半分都不显,稳稳的起了身又接过对方的头冠唤人来伺候……胤禛虽是男子,体力要比舒兰好了许多,可是连续折腾了两天且又是这样热死人不偿命的天气还得穿着大衣裳,他自是也有些受不住,换了常服又擦了脸喝了口茶方才缓过了气,在舒兰旁边坐了下来接过了话头。 “你们刚才这是在说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紧要的,我虽是头一日进门却也少不得要见见院子里的人,让她们跟我说道说道也好心里头有个数,这不,李格格正好在问我对院子里的布置有什么意见没有。” “是这么个理儿。” 舒兰这话说得漫不经心,胤禛也没往心里去,在他看来,侍妾格格虽是可以宠上一二,却是始终不能越过主母去,更别说他对舒兰还很是合意,便也算是满意李氏的懂眼色,然而他们夫妻二人,在一旁冷眼等了老半天的李静琬却是显然有些稳不住了,只怕对方就此接过这一茬儿的连忙抢过了话头—— “回爷的话,奴才虽是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尊上悌下的本分还是明白的,以往您不耐烦管这后宅之事,德妃娘娘又分不出那么多功夫,奴才算是拿了大来掌了些事,然而现在福晋来了奴才自是再没有单专的理儿,总是得让福晋满意了奴才方算是全了主子们的厚待。” “嗯,这倒是说得不错。” “奴才当不得您这句话,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奴才太过愚笨还是怎的,福晋似乎是院子里头的布置觉得有些不合心意,奴才几斤几两重您总归是知道的,便是逾越一回,请爷帮着一起合计合计吧?” “哦?” 李静琬能够在这院子里作威作福好几年,虽说其中有德妃抬举的缘故,可她也不可能全然是个蠢的,至少这看人下菜碟的功夫便是练得炉火纯青,而胤禛向来不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毕竟上头的阿玛额娘兄弟们都是一个比一个强势,好不容易关起门来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若是再碰上个强势蛮横的他自是会觉得有些堵心,如此,听着李静琬这既是说得规矩又将姿态放得极低的话,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李格格说得不错,我心里头确实是有些个计较。” 舒兰将胤禛的神情尽收眼底,面上却是半点不变色,顺着李静琬的话头应得掷地有声,直听得在场众人的心里皆是咯噔了一下,然而她却是半点不以为意,顿了一顿后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进宫以前阿玛便是没少说皇家规矩多,让我一定要小心谨慎,因为以后我代表的不再单单是自己的颜面,都统府的颜面,还有爷的颜面,咱们院子上上下下人的颜面,皇阿玛向来讲究节俭,昨个儿我想着眼下里正是新婚并不想扫兴,也没得让人觉着我刚进门就这也挑剔那也挑剔,可是今个儿去拜见额娘的时候,见着永和宫中虽说是处处精致,可难见奢华之物,便想着咱们院子里,比如这主厅,和我那屋子,是不是太过华丽了些?” 胤禛向来是个低调的,饶是后来当了皇帝也不喜欢那些个金啊银啊的堆满一屋子,然而李氏却是不一样,她本是小门小户出生,又从小就养在小地方,自是觉得金玉满堂才显得出身份和贵气…… 以前胤禛没娶妻没有妯娌走动见兄弟要么在外头要么在书房来主厅的次数并不多,而他也没多事到要去管小妾的屋子里怎么摆设便是从未透过这个意思,如此,听着这番话胤禛不由得觉得被说到了心底里,一时之间大为合意,李静琬则是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就将局势扭了过来顿时变了神色,舒兰看在眼里进在心里,话头并未就此停住。 “虽说咱们身为皇家人,该有的气派总是得有,没的让人觉得寒掺的理儿,可是凡事过犹不及,毕竟宫里头规矩多人多口舌多,谨慎点总是没有错处,而且往小了说,看着也觉得晃眼不是?”舒兰面上的神情从头至尾就没有变过,将话说完了才转了转目光,“爷,您说呢?” “是,你说得很是。” 胤禛虽是一直觉得侍妾格格怎么都不能拿来跟嫡妻福晋来比,可是这多是因着从小学的规矩的缘故,而眼下里听了这番话,见着舒兰的大气和李静琬的小家子气方才有了更深的体会,如此,自是看向舒兰的目光越发的柔和—— “以往这院子里头没个正经人管着难免有不妥当的地方,以后便是要累得你多操心了。” “您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这原就是我的本分不是?” 舒兰早就知道按胤禛的性子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面上并没有什么大喜过望的神色,仿佛只是在说今个儿天气真好一般,淡笑着应下了话头,看在胤禛眼里越发的满意,然而余光瞟向那气得脸色通红的李静琬之时,舒兰的嘴角却是若有似无的往上勾了一勾—— 来而不往非礼也,掉进自己挖的坑里头感觉可还好? 第8章 谁为鱼肉谁为刀 “主子,奴才听说李格格那儿这几日可是闹腾得不轻呢!” “哦?” “这旁人不知道,您总归是知道的,李格格本就是个心气高的,前个儿在福晋跟前吃了瘪自是恼火得很,转头回了院子就砸了两个花瓶,然后又让底下人将那些个金啊银啊的全部收了起来,奴才冷眼瞧着,那上上下下的奴才可算是忙活了好三天了还没个完。” “呵,以往她仗着宠爱和德妃娘娘的抬举没少装腔作势,这会儿可算是碰到厉害角色了,还真真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 能在这深宫内院里头占下个一亩三分地,谁也不会是蠢的,宋清莲原本不过是小选入宫的宫女,家里头没什么背景人也长得不出挑,却是偏生被挑中成了胤禛的头一个女人,然后在李静琬后来居上之时,还能怀有身孕且顺风顺水的将孩子生下来,即便没能逃过那夭折的命数,却也由此可见她是个心中有计较的,或是说比李静琬藏得还要深,如此,眼下里她便是丝毫不为这般消息感到意外,反而似是早有预料一般的轻笑着出声—— “福晋那儿可有什么反应?” “福晋瞧着便是个精明厉害的,爷既然没说什么自然也不会拿着这个做什么筏子,不然岂不是显得咄咄逼人白白的去讨嫌?”强将手下无弱兵,能被宋清莲当做心腹,碧芸当然也有两把刷子,不动声色的便将院子里头的动静打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奴才冷眼瞧着,福晋的手腕还真是高得很,几天的功夫就将院子里的下人收服了个七八成,就是爷,这几日也是一回来就去了福晋那儿,半点空子都没能让李格格钻到。” “她既然是高门大家出来的,自然在这些上头不会差到哪里去,至于爷,他原本就是最重规矩的,新婚头几日自是得歇在福晋院子里,不然这传出去谁人能落得到好?” 宋清莲当然知道碧芸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前这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虽然不可能一个月里日日占到宠爱,却也是机会多得很。 而等李静琬进了门院子里的风向一变,她则是显然的落了下乘,眼下里福晋虽是厉害的,可是若是能够引得这二人去鹬蚌相争她便能捡到那渔翁之利,即便不说独占宠爱分薄权势,就说能借着这当口儿再度怀上身孕日后就多了依仗且站稳了脚跟,只是想是想得好,万一出了什么茬子呢?对李静琬她尚且可以耍耍心眼,可是对舒兰她却是没有一点把握,如此,便只见她皱了皱眉—— “福晋瞧着是极重规矩的,不管她心里头怎么想也不会蠢得在这上头去折腾,毕竟皇家讲究雨露均沾,想来总是会比之前李氏当家做主的时候要来得好,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 “主子,奴才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福晋不像李格格那般单蠢,可是奴才冷眼瞧着,总是觉得福晋太过于不简单了,旁的不说,就说她方方面面都能投爷所好便能看出她肯定是做了不少功夫的,而维稳固然是好,可若是咱们这样不动不响的,眼下里人不多或许还能混个不上不下,然而再有新人进来之后呢?” 碧芸心里虽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也横竖只是个丫头,万没得越俎代庖去定什么主意的理儿,可是她实在觉得眼下里是个难得机会不想轻易的翻过,再想到小格格夭折之时自家主子的伤心模样儿,便只见她非但没有就此停下,还压低声音再接再励了起来—— “您又还分得到多少?” “可是……” “福晋跟李格格摆明了就是针锋相对,可是有爷的宠爱在有德妃娘娘的帮衬在,总归是伤不了她的根基,她的性子咱们都清楚,心里头堵着口气又没法朝福晋发作,说不定就会拿着您来顶怒火,按理来说,咱们本也可以朝福晋投诚,不说多分什么宠爱也总算是寻求了个庇护,只是那日您也瞧见了,福晋心思藏得那样深面上却是一碗水端得平得很,保不齐心里也是想着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然如此,为人鱼肉不如我为刀俎,您总是要早点为自己打算不是?” 宋清莲虽然知道对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毕竟身为奴才只有主子混得出息了才算是说话有了底气,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是说得有道理,眼下里她瞻前顾后的想要独善其身,可旁人会放过她吗?若不能趁着眼下里院子里人不多的当口儿谋得个依仗,以后还能有她站的地方? 宋清莲被这一席话彻底搅乱了心神,也勾起了心底最深的欲望,然而还没等她前后上下想个通透,却只听帘子一响,同样一身宫女装束的碧茹走了进来—— “主子,奴才听闻李格格往福晋院子里去了,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这个时候她去了福晋那儿?” 若是在没听到方才那些话之前,无论外头怎么闹腾她也不会多去搀和什么,可是一念起心中却是再淡定不下来,如此,便只见她沉吟半晌终是起了身—— “那便去瞧瞧,总是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皇子成婚按规矩有三日沐休,胤禛虽不是个白天黑夜都窝在院子里的性子,该忙活的照旧忙活,可是关起门来夫妻二人倒也算是处得和乐,只是舒兰心里有数,该闹腾的总要闹腾,该来的也总是要来,是以,看着眼前这恭恭敬敬请着安的二人便是没有一点意外之色—— “起来吧。” “谢福晋恩。” 李静琬心里必然是给舒兰狠狠记上了一笔的,只是不知道是几天的时间让她缓过了气还是有了什么旁的计较,这会儿面上倒是不露一点异色,甚至还带上了点惶恐—— “福晋免了奴才等人这几日的请安,按理来说奴才不该来扫什么兴,可是奴才这心里头却是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只觉得那会儿说话太过于唐突了,也处事疏漏得很,没的让爷和福晋觉得添堵,实在是奴才该死,只盼着福晋万不要往心里头去,不然奴才可真真是昼夜难安了。” “哦?” 李静琬这话虽是说得漂亮,态度也端得恭顺,可是在这新婚的当口儿上张口闭口的死来死去,却是少不得让人觉得晦气得很,一听这话方嬷嬷便是变了脸色,张嘴便要训斥,可舒兰却是不以为意的抬了抬手,看着对方的目光似笑非笑—— “我怎么有点听不懂你这是在说什么?好好的怎么成了这幅样子了?知道的是你心思多,不知道的岂不是还以为我这个嫡福晋做了什么委屈了你?” 无论是舒兰应下提点几句还是轻飘飘的说一句免了,都多多少少有些仗势压人的感觉,再加上明个儿又要去永和宫请安,她自是半点都不想留人话头,端得一脸的意外。 “奴才,奴才……”李静琬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再度将她的心思看了个通透,心中憋气却也仍不死心,“奴才是说当日院子里布置……” “哦,你是说这个,我原就没往心里去,不过是一家人关起门来才说上几句罢了,爷当时也没说什么,怎么就值当你这样了?” 舒兰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可该透的机锋却是一个字都不少,点明了这是关起门的话,若是转头就被传到了旁人的耳里,便是对方不将她这个福晋放在眼里,也不将胤禛放在眼里,彻底的断了她的后路,直将李静琬憋得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是,福晋和善,倒是奴才太过小性儿思虑不周了。” 你哪里是思虑不周,明明是思虑得太周了才对吧? 舒兰面上的笑意没有丝毫的改变,可是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和这几日来都是同一时刻回来的胤禛,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二人都是踩着点来的,果不其然,没等她再说什么,便见人走了进来—— “今个儿怎么这样热闹?” “您回来了。” 李静琬和宋清莲都带着伺候的人,一见胤禛便是直接跪了半屋子的人,他这几天跟舒兰处得好,而且越处越觉得这个福晋不光是性子沉稳心思通透,二人之间还颇是来得投契,爱喝的茶一样,爱看的佛经一样,甚至品味和为人的态度也差不太多,相处下来自然是又和谐又轻松,陡然看见这一个两个的都来了且身上还都熏着香,大热天里弄得屋子里无比憋闷,不由得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可一旁的舒兰却是淡定得很,只在目光转到面前这两个皆是透着期待的女人身上时,眼底深处划过了一抹略带恶趣味的笑意—— 更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第9章 就着下饭菜看戏 “摆膳吧。” 底下人早就是掐准了时间,舒兰刚绞着帕子让胤禛净了手前脚后脚的落了座,便见着丫头们端着菜进来了,李静琬和宋清莲虽然觉得顺利得有些意外,动作却是麻利得很,菜才上齐就接过筷子各自立在一旁—— “瞧着倒是让人挺有胃口。” “回爷的话,福晋说这日头烈得慌,您想必是不爱那些个油腻腻的东西,只是这膳食讲究荤素协调,便是特特嘱咐厨房炖了鱼汤,里头加了清润的药材端上来前又撇掉了浮油,最是适合这个时候用不过了。” “哦?”胤禛倒是没想到一碗鱼汤里头有这么讲究,可心中却是熨帖得很,拍了拍舒兰的手背,“你费心了。” “这不值当什么,您若是喜欢能多喝两碗便是再费心些又有什么?” 舒兰面上一如既往的挂着笑意,目光却是在李静琬和宋清莲身上溜了一圈,所谓立规矩立规矩讲究的便是个立字,比如主母坐着你站着主母吃着你看着,可是这怎么立如何立才能占到最大的优势却也是内里有文章的,就像眼下里,舒兰和胤禛对座在桌子各一边,宋清莲虽是站在胤禛身后伺候,可是抬眼看到的却是站在舒兰身后的李静琬,看着宋清莲伺候胤禛喝着鱼汤,李静琬也提着袖子露出半截皓腕的殷勤的舀了半碗放在自己手边,舒兰唇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勾—— “今个儿的莴苣不错,我听厨房里的人说您向来喜欢这个,也该多吃点才好。” “好,你也甭就记挂我,自己亦是要多吃点。” “谢爷体恤,您再试试这个翡翠虾球,昨个儿我吃着觉得不错,也很是爽口,您觉着如何?” “是不错。” “还有这个……” 舒兰每说一道菜宋清莲就忙不迭的夹一筷子放在胤禛的碟子里,李静琬自然不能干看着后脚赶着前脚的便也连忙往舒兰碟子里夹,宫里头素来讲究七八分饱就够,可自家福晋这样费心胤禛当然不会扫对方的兴,这样你来我往之下,鲜少伺候人的宋李二人少不得是累得够呛,更别说她们原本就还没用膳闻着这香味早是饥肠辘辘,只能面前维持着笑脸在心中暗恨,怎的她们一来这二人就像是敞开了肚子一般?就不怕撑坏了? 你们不是上赶着硬要来伺候么?不让你们一次伺候得够岂不是辜负了你们巴巴赶过来的心意? 舒兰将二人越来越僵硬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却是了然的暗笑出了声,只是她也明白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筷子,让底下人端上了清茶听着胤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 “我瞧着你今个儿胃口似是比先前要好些,这厨子该赏。” “瞧您说的,倒像是说我平日里多不好伺候一样,不过是看您吃得满意心里头觉着高兴,这心情一好胃口自然也就好了不是?” 舒兰当然不会说是为了敲打李静琬等人才故意吃得这样多,可是这话也不算说得违心,毕竟谁也不愿意看见这一个两个的尽会在自己眼前耍小聪明,眼下里这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弄得一个个都灰头土脸,舒兰自是少不了在心里暗道一句该,面上的笑意也越发的柔和,可眼底深处的恶趣味却是半点不少—— “说起来也亏得李格格和宋格格伺候得好,原本我觉着关起门来不必讲那么多规矩,天天立着规矩也显得我不近人情,可是见着她们这样贴心,能伺候得您比寻常都吃得多倒也不错,您说呢?” “这么说,按你的意思是该赏赏她们了?” 这几天二人处得好,规矩虽是从来没错过,可是私下里也不会时时刻刻都端着,偶尔也会打会儿趣,胤禛本就是十几岁的年纪,压根不似后来那般不苟言笑,听着这半带打趣半带关怀的话,自是觉得轻松又暖心,非但没有多想什么反倒是顺着对方的话头就随口接了一句,可目光转到还没缓过神来皆是笑得面前的李宋二人身上,眉头却是皱了一皱—— 这一个两个的摆出这幅模样儿是给谁看?这身为格格伺候主子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儿,难不成还觉得委屈了? 作为皇子,一个从小就在深宫里长大的皇子,胤禛当然知道女人和女人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些你争我斗的小心思,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就算了,可碍到了规矩乱了本分却是触到了他心里的那条线…… 第5节 如此,即便这会儿他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舒兰的话另有深意,却也知道这深意确实是让人为难,毕竟按照对方的立场来说,往小了说显得她这个主母没能耐,往大了说又显得她这个主母借题发挥,便是也只能将球踢到自己这里来,如此之下,再联想到几天前二人,特别是李静琬那幅当着其眼皮子就上起眼药的模样儿,胤禛的目光不由得一深再深——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往日里你们闲散惯了也就罢了,可眼下里院子里头有了主母该立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不然跟嫂子们那比起来只会白白的让人闲话,你们可明白了?” 胤禛没有将话说得太过严厉,已经是看在了以往二人伺候都不错的面子上了,可饶是如此也足以将原就觉得被整了的李宋二人怄得不行,只是碍着胤禛的脾气性子也只能是打落牙齿活血吞,诺诺的称了是,胤禛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向舒兰,目光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性子和善是好事,可是就像你先前说说的,深宫内院里头还是规矩些谨慎些来得好,以后也让她们多跟在你身边学着点,没的一出门就让人说咱们院子里的人没规矩。” “您说的是,我记下了。” 舒兰会顺水推舟的配合着将戏唱完,当然不光是为了怄怄那两人,也不光是为了让自己顺顺气,毕竟再是上辈子在这二人身上添了不痛快,她也大可以循序渐进的慢慢动作,实在是没必要用这样不算高明的招数,而她之所以硬要将胤禛也扯进来,其实主要是因着德妃的缘故…… 她作为儿媳,即便心里再也成算再是可以不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却总是不能明面上跟她对着干…… 然而这几天院子里的种种变动显然已经是违背了之前对方话里头的深意,为了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她没有让步的理儿,上辈子在对方身上吃了无数亏她也不情愿再站着挨打,而没办法从根本上直接解决了对方,便是只得寻求外援,只要胤禛跟她站到了同一阵线,且这些事都过了其的手,她就有了底气也有了话来应对甚至占足了理儿,横竖她先是胤禛的妻子然后才是德妃的儿媳,关起门来过日子当然是得紧着自家爷的意思来不是? “主子,先前您让奴才打听的消息有点眉目了。” “哦?” 用了午膳胤禛便去歇晌午了,然后还得在书房忙活一阵估摸着天黑才过来,而正主儿走了该达的目的也达到了,舒兰也不想留着那一个比一个脸拉得长的女人在跟前碍眼,身边就只剩下了方嬷嬷和李嬷嬷,关起门来自己人说着话—— “怎么说的?” “奴才去浆洗下人那儿打听了一下,李格格确实是有月余没有来月信了,只是她这上头向来就有些不准且以前也闹过乌龙,便是并未有人太过在意,就是李格格自己怕是也没多想,奴才觉着,您是不是亦是太多心了些?” “凡事总是小心点来得好,能够先一步掌握主动总是强过时候被动着让人拿捏百倍,再者,不是说她这几天换了屋里头的摆设还换了膳食单子么?她可不是什么会委屈自己的人,若说是为了讨好爷,前头那一桩便是尽够了,横竖等爷忙起来也没什么机会去她那儿用膳,她又何必勉强自己吃不爱吃的东西?” “那您的意思是?咱们……” “不,这旁的都好说却是万不能在子嗣上头动什么手脚,一来白白的添了孽障,二来也太过冒险了。” 关于李静琬肚子的问题,舒兰也算是琢磨了好几天了,思来想去就算是真的是她记错了具体时间这会儿也该是有信了,毕竟记忆里明年她们就该要出宫建府了,然后过不了多久对方就怀上了第二胎…… 如此,方有这么一问一说,说起来这话倒也不是她沽名钓誉,且不说这横竖生出来只是个丫头半点碍不着她,就是退一万步的真让她生了儿子又如何?死的死废的废几乎等于白忙活一场,更别说重生回来她就坚定了要保下弘晖,自然不会在这上头去画蛇添足,如此,便只见她摆了摆手—— “让人盯着她什么时候跟永和宫的人接触就好,与其上赶着去跳坑,倒不如瞧瞧她们有什么算计来一手黄雀在后,而此外……” “嗯?” “你方才应该也瞧见了吧?那宋氏可是显然和上回见的时候有些个不同,说不定也生出了什么心思,别一个没折腾完又来了一个添乱,让人仔细盯着点。” “是,奴才明白了。” 多活了一世,舒兰对女人间的这些个你来我往算是心中皆有定数,应对起来也很是得心应手,说白了,横竖处在这样的位子上就逃不开这些,与其太过于纠结的去憋着气应对,倒不如放宽了心,权当是多瞧了场戏多了点下饭菜……靠在软榻上,舒兰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不知道,这口菜永和宫那位又是不是能吞得下呢? 第10章 婆媳较量拉序幕 德妃把持胤禛院子上下并非一天两天,对这几日的变动自然是心中有数,且很是恼火,只是显然的,她比李静琬要稳得住得多。 康熙是个极为精明的,幼时登基到现在说经历过的事不知凡几,无论对前朝和后宫都有着极强的控制欲,看不上那些没主见得只会附和的,也容不下那些事事都别有心思的,而能在这样的人身边占据一席之地,德妃当然是个心有丘壑的…… 是以,饶是被舒兰这嘴上应得好,实际上则是该出的手段一点不少该拿捏的权势一点不落的模样儿弄得份外堵心,也知道有胤禛的态度在对方并不差理儿,如此,虽是再见到舒兰时面上的神色再度冷了几分,却并未拿这个做筏子发作什么,淡淡的说了几句过场话便带着人一前一后的往宁寿宫而去—— “起来起来,刚才惠妃还在念叨你们娘俩儿,你们便是后脚赶着前脚来了,可见这背后打趣不得人。” “您就知道拿我们这些小的寻开心,说起来今个儿着实是我们来得晚了,闹得您几位好等,幸得没忘了带您最喜欢的杏仁酥,您可得看在这上头饶了我们一次。” “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什么饶不饶的,你有心了,坐下都坐下。” 仁宪太后向来是个和气的,她这辈子没得过宠爱也没有子女福,可在孝庄文皇后的庇佑下却也得了个安荣的晚年,如此,她自然懂得惜福,眯着眼笑着便揭过了话头,只是坐在一旁的惠妃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这是显然不想就此作罢,德妃和舒兰前脚才落了座便听到她后脚接过话—— “太后主子,德妃妹妹向来是个重规矩的,这么多下来咱们何曾见过她有过半点疏漏?按我说呀,这是得了儿媳妇心里头太开心了呢!” “惠妃姐姐可真是会说话,一句话竟是就将我和老四家的给捧到天上去了,只是拿着我打趣也就算了,孩子们却一个个的都是太后主子和主子爷挑出来,哪个又会比哪个差呢?” 舒兰是在宫里头摸爬滚打惯了的,虽是跟德妃不对付却不会在这上头做什么文章,早早就到了永和宫,而德妃也是规矩惯了的,当然也不会真的迟了什么,不过是配合着仁宪太后的话头卖卖乖罢了,听着惠妃竟是拿着这个作伐子来嚼舌头,心中不由得冷了一冷—— “您呀,也不怕这话叫小辈们听了伤心。” “得得得,我不过是这么随口一句倒是引来你这么大一堆,知道的是咱们看着皇家添了人心里头都高兴,不知道的还道我在讨什么嫌呢!” 惠妃虽然跟胤褆性子如出一辙的有些一点就燃,可到底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算面前还能稳得住,如此,就是再听着德妃这明晃晃给她拉仇恨值的话来得窝火,也强忍下了这口气并未太过变脸,转而死咬不放的再度旧话重提了起来—— “不过有一句说一句,这老四媳妇也真真是个有福气的,不光是得你这个婆母心里眼里的护着,听说,跟四阿哥也处得极好,真是福气人带福气,德妃妹妹,你以后可是有得享福的时候了,实在是叫人羡慕得紧呀!” “姐姐这话说得?这在这儿坐着的哪个不是有福气的?论福气天下又哪有人比得过太后主子和主子爷?咱们不过是沾了点福分才得了点便宜不是?” 德妃虽然不待见胤禛,也更是不待见舒兰,可也不会蠢得表现出来,面上自是带着和熙的笑意,显然是认下了这话却也显示了谦卑,同时口中该说的该反击的亦是一个字不少—— “再者,大阿哥和大福晋向来是伉俪情深,这么多年下来可是恩爱得很,胤禛和他媳妇日子还才开始哪,要说叫人羡慕,这宫里头又哪个比得过您呢?” “欸,这话你可就妄自菲薄了不是?” 德妃向来是个绵里藏针的,惠妃性子直脑子转得也没那么快,自是说不了几句就落了下乘,只能强端着脸将目光投到了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当着布景板的舒兰身上—— “老四媳妇,你怕是不知道吧?以往啊,这四阿哥院子里的事儿可是没少让德妃妹妹操心,今天赏东西明个儿就叫那个李格格过来问上一问,谁人不道一句母子情深,眼下里你进了门可是得让你额娘少操点心,享享你们的子女福了。” “惠妃母说的是,额娘一向对咱们来得体恤,我也很是想要为额娘分分忧,只是我是个愚笨的,总是没得额娘眼光独到,以后怕是少不了要额娘拿主意的时候,只能厚着脸皮再劳额娘几年了。” “哟,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才说你额娘是个谦虚的你就也有样学样,我听说这不过几天的功夫你就将那院子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了,可见乌拉那拉家的教养是极好的,若不是有名分碍在这儿,我还真是想要老大家的也跟你学学才好呢!” “惠妃母这话可是让舒兰惶恐了,正如同额娘方才所说,谁人不知道大哥和大嫂向来感情好,那院子里也是上上下下打理就极好,进宫之前阿玛便是叮嘱过凡事多跟大嫂学着点别逮着事儿就劳烦额娘,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大嫂有惠妃母提点着,又哪里还有跟别人学的理儿?” 胤褆从小就被送到宫外去养,对惠妃自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再加上母子二人都是个火爆脾气,大福晋平日里显然是没少受夹板气,那院子里也只能说是明面上面前过得去,跟婆婆之间亦是在外人看来上慈下孝,实则是听训为多,一听这话,婆媳二人不由得皆是噎了一下,舒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面上仍是端得恭顺—— “我哪里当得您这般夸赞,便是要学也有皇玛嬷和太子妃在不是?” 在场的没人是傻子,之前不做声不过是想想探探虚实,眼见着话说到了这份上,自然是一个两个的都接起了话,转眼就将话头扯到了别处,总算是过了这嫔妃和妯娌们齐齐联手的头一关,而走出宁寿宫,或许是因为舒兰方才的表现尚可,也或许是因为说来说去也没什么说头,德妃便是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回了永和宫,而看着其离去的方向,舒兰却并未就此松一口气,反倒是目光慢慢的沉了下来。 女人多就折腾多,而这宫里是这天下间女人聚集得最密的地儿,且其中一个比一个来得尊贵,一个比一个来得会算计,好在仁宪太后年纪大了经不得这日日机锋来机锋去,隔五天才叫着人一起来说说话,而就在舒兰刚刚听闻李静琬跟永和宫的人接了头的时候,众人便是再度齐聚到了宁寿宫—— “哎呀,太后主子您可是不知道,那小四啊生出来的时候干巴巴的,养着养着却是粉雕玉琢的可爱得很,胤褆那小子平日里可是没少跟我念叨。” “哦?哀家记得过不久就是她满周岁了吧?” “正是,我这不是巴巴的过来就是要跟您说这个呢!说起来,这男孩的名字劳烦主子爷想想就罢了,女孩却是当不得这样大的福气,而我又是个想不出好歹的,不就想要您给赐赐福?也让这孩子能沾沾您的福气平安长大?” “那感情好,这两天日头瞅着也没那么热了,下回就带上丫头给哀家来瞧瞧。”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满堂,仁宪太后自然也不例外,听着惠妃这话里话外都说得讨喜,自然也是眯着眼睛笑得开心—— “说起来啊,这日子过得也着实是快,一眨眼皇帝都当上玛法了,那天还听着他跟哀家在念叨,说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抱上长孙……” “孩子们都慢慢成家了,有您的福气在说不定明个儿就有好消息了呢?” 仁宪太后出生蒙古,进了宫便也因着世祖爷的不喜并未参与过什么后宫争夺,多是缩在孝庄文皇后的羽翼之下,便是到了今时今日也还是那股子蒙古人的直来直往的性子,逮着什么就说什么,却是一句话将在场的太子妃和皇子福晋们都带进去了,一时之间面上多多少少有些尴尬,然而这话又不好上赶着去接,只能在心里埋怨起了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起这个的惠妃—— “哎呀,说起来这旁人倒是还不着急,横竖这嫡子没有,庶子庶女总还是得了几个的,倒是四阿哥……” 惠妃当然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点拉仇恨值,便是不等仁宪太后接话就又抢过了话头,且还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了胤禛身上—— “自打前两年没了个小格格之后就再没听到四阿哥院子里传来什么消息,可别等过几年竟是被弟弟们赶了先吧?” “儿女皆是讲究个缘分深浅,该来的时候总是会来的,正如同姐姐方才所说,说不定明个儿就有消息了呢?” “话可不是这么……” 舒兰自打今早听闻了昨夜李静琬和永和宫的人接了头,心里头就一直有些打鼓,毕竟上一世这个时候其早已经生下了孩子压根就没有这一茬儿,让人再有先知也无从去考究,只能大概猜到德妃怕是要拿这个做什么文章,如此,眼见里看到对方面上没有一点意外甚至全然是早有预料的神情,和这话中若有所指的意思,她心中不由得划过了一丝了然,而果不其然的还没等惠妃接过话头将话说完,便只见德妃身边的苏嬷嬷快步走了进来,惹得太后眉头微微一蹙—— “这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奴才自知无状不该来此冲撞贵人,可是,可是事从紧急,四阿哥院子里出事了!” 第11章 你来我往谁吃瘪 “什么?老四院子里出事了?你把话给哀家说清楚些,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太后主子的话,奴才因着要整理库房,便并未跟主子一道来请安而是留在了永和宫,而刚才四阿哥那儿的嬷嬷匆匆忙忙的过来,说是李格格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刚用了早膳就晕过去了,好一会儿了都还没醒呢!” “李格格?” 仁宪太后关心孙子们倒是出自真心,毕竟康熙年纪大了也向来有主张,不必她也轮不着她去多说什么,而太子那儿她虽然也上心得很,却也是上上下下打点了个周全,除了跟多亲近下太子妃她亦是帮不上什么,便是将心思都放到了其他小辈们身上,然而即便如此,却并不代表她着紧孙子看重孙媳之余还要连格格侍妾一并都关照个全儿,一听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一旁的惠妃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一拍桌子就抢过了话头—— “德妃妹妹宫里的规矩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什么时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格格也到了能随随便便惊动太后主子的份上了,还是说四阿哥院子里的人就是要比旁的来的尊贵?” “惠妃娘娘恕罪,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 “这确实是我宫里失了规矩,没得让太后主子担忧了一场。” 能成为德妃的心腹,苏嬷嬷自是十分的有眼色,惠妃话音刚落便连忙磕头请起了罪,而听着那一声声扎扎实实磕到地板的脆响,德妃也满是歉意的起了身向太后福了一福—— “说起来也是我以往太宽纵了些,总想着胤禛那孩子向来在女色上头不怎么看重,整个儿后院里头难得有两个伺候的人,前两年宋氏没了孩子一直有些郁郁,便是多抬举了李氏一二,一来想着多提点着她点能给胤禛添个子嗣,二来也是想院子里总得有个人看着点,这才让她有些失了轻重,望太后主子恕罪。” “罢了罢了,你向来是个恪守规矩的,你宫里头的人也是谨慎小心从未出过什么差错,而老四那孩子也确实是在这上头太过于无心了,先前老四媳妇没进门你多帮衬着点也是人之常情。”太后本就是个和气的人,见德妃说得诚恳又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便摆了摆手,“既然来了就让她仔细说说,没得待会儿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谢太后主子不怪知恩。”德妃端得一脸恭敬,又是福了一福方才将目光转到苏嬷嬷身上,“人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就晕过去了?叫了太医没有?” “回主子的话,您是知道的,这院子里的格格侍妾没得福晋点头是不能随便招外臣的,奴才得了消息就派了人去传,这会儿估计还在路上,而至于怎么会晕倒,奴才也听得不清不楚的,只说李格格向来身子好,最近胃口也很好,可今个儿却是用过早膳就嚷着肚子不舒服,没过多久就厥过去了,怕是得太医去瞧了才能知道个所以然。” “老四媳妇一向是个好的,万事也都是照着规矩来,院子里的事儿我自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地儿,倒是她,近几天日头虽是没那么烈了可还是闷得慌,可别是贪凉吃坏了肚子吧?” “额娘处处体恤关怀,这是咱们这些小辈的福气,可说起来总归也是我疏漏了,原想着留两个嬷嬷在院子里看着就成,却没想到底下人到底当不得事,才闹得惊动了这么多人,如此,还是儿媳过去瞧瞧吧?一来是好让人心里头有个底,二来也能叫院子里的人有主意一些不是?” 德妃这话虽是明面上端得一副维护之意,可是显然有些个此地无银三百两,舒兰听得心中冷冷一笑,张嘴便不声不响的还击了回去,点明了自己不是没在院子里留人,而是李静琬生生越过了她这个嫡福晋找上了永和宫,唯恐天下不乱之心昭然若揭,德妃心里堵了一堵,可面上却是神色半点都不变—— “太后主子,您觉得如何?” “这原就是你们底下的事儿,你们两个是怎样的人哀家心里头都有数,自去办便是。” “是。”德妃请示完了太后才朝舒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便去瞧瞧,回头再过来说明情形,也好让太后主子安心,不算白折腾了这一场。” “儿媳明白了,那……” 舒兰虽是一副规规矩矩的典型皇家儿媳的模样儿,可一直紧盯着德妃,便是将对方似是无意瞟了惠妃等人一眼的动作尽收了眼底,而果不其然的,没等她将话说完,就听到对面的大福晋打断她的话头率先开了口—— “四弟妹,原本这你们院子里的事儿按理是轮不到嫂子们来管,可是这宫里头的下人都是有眼色的,既然敢闹到皇玛嬷跟前来,想来是真有些不好的,你刚刚进宫,上回儿皇玛嬷便说咱们妯娌间要相互帮衬着些,不如,便让我身边的春桃也跟去瞧瞧,若是真有个什么也好搭把手不是?” “谢大嫂关怀,您既然这样有心弟媳便也就却之不恭了。” 自打苏嬷嬷刚说出第一句话,舒兰便大概猜到了德妃的算盘,说起来,这戏若是只有她这边的人在还真是有些唱不下去,眼下里不由得头一回感叹这伊尔根觉罗氏实在是蠢得到了点上,笑着便应了下来,而大福晋一开了口又句句都扯上了妯娌,太子妃和三福晋自然也不能在旁边干看着,便是抱着一半帮衬一半看戏的心理皆是指了个宫女出来,浩浩荡荡一拨人跟着舒兰直往阿哥所而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早间请安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转眼就晕过去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回福晋的话,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啊,格格身子一向康健最近也胃口极好,瞧见今个儿厨房里送来的膳食都是合意的还吃了好些,结果还没过多久就闹腾上了,开始奴才还以为是吃多了积了食,可还没等奴才叫人去备点消食的茶,格格这头便已经是厥了过去了,望福晋明鉴啊!” “哦?这么说,你倒还真是一问三不知了?” 第6节 舒兰一点不耽搁直接就领着人进了李静琬的院子,而听着这秦嬷嬷三言两语想要推脱个干净,又意有所指带着深意的话,不由得冷笑出了声—— “这将主子伺候好了原就是你们的本分,什么时候倒成了出了什么差错就沾不上你们一点事了?我前脚瞧着你家主子还好好的,说话中气十足得很,转眼就成了这幅样子,院子里头吃的都是同一个厨房里出来的东西,难道你是想说厨房里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旁的人都没事就偏偏让你家主子受了难?” “这,这……” 秦嬷嬷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可听着舒兰直接点了个透却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总不能点着头应下了这一茬儿,明晃晃的指着这是对方授意的吧?若是好死不死的碰上了个什么后手,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时之间不由得直接被噎得半个字都憋不出,而舒兰也懒得跟她多磨嘴皮子,听着帘子一响就转开了目光—— “太医,李格格究竟如何?” “回四福晋的话,看脉相倒没什么旁的,而是有喜了!” “哦?” 这原就在舒兰的意料之中,是以,她只是故作意外的抬了抬眉头,而还没等她接过话头说上什么,却是只听到身边传来一道略带疑惑的女声—— “这倒是好事,可怎么的就晕过去了?先前听这嬷嬷说什么膳食不膳食的,可别是有什么问题吧?” “放肆!福晋还未说话怎的由得你在此胡诌!” 春桃虽是大福晋身边的心腹宫女,可是说白了也只是皇家的下人,万没有越过主子先说话的理儿,更别说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此,便只见方嬷嬷眉头一竖直接训斥出了声,而舒兰倒是端得一副好脾气的挥了挥手—— “她这话说得也不错,我虽是没得这般经验,可在家中看到嫂嫂们有喜的时候却也没见过这样的,李格格一向身子不错自是不可能虚不受喜,莫非其中真有什么内由?” “这……” “四福晋说得不错,德妃娘娘对此很是上心,既然有了身孕就更是要谨慎才好。”苏嬷嬷早就等着这一茬儿,见着舒兰这样不怕死的往这上头撞,不由得连忙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桌案,“横竖这膳食还未收拾,便劳太医看一看,也好让人心里有个数不是?” 离用膳的点到现在少说也过了大半个时辰,宫中的下人一向麻利,向来是主子前脚才离座后脚就开始收拾,这样堂而皇之的真是拿人当傻子呢?舒兰的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嘲讽,无论是心中还是面上都没有半点紧张,而屋中其他人却是紧盯着那太医的动作—— “并未有什么不对,顶多也就是略为油腻了些。”太医先闻再尝,忙活了好一阵才停下了动作,却是让人跌破眼镜的抛下一句,“我说为何那位格格的脉相有些阻滞,早膳用得这样油腻且用得这样多,便是寻常人都会撑得慌,更别说是孕妇了,以后可是得节制而为!” “……呃?” 舒兰听着这太医就差明说李静琬是吃饱了撑着的话,险些直接笑出了声,她既然敢配合着对方演下这出戏自然是有说依仗的,在来的一路上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玄机,进了门又见到留在院子里的李嬷嬷给她使了个放心的眼色,她自然是不慌也不乱,顶多就是觉得有些纳闷,上一世的德妃虽是让她栽了不少跟头,可明面上一向是亲和体恤,顶天了也就是在背后不声不响的挖了坑再引人来跳,何曾做得这样明显又这样急不可耐过?俗话说得一子动满盘变,难道是因为她重生的这个变数才使得许多人许多事都跟当初不一样了? “这么说来倒也算是一桩好事了。” 舒兰并没有太多细想的功夫,转头就又进了宁寿宫,而听着这般消息不管德妃作何感想不光惠妃或是旁人作何感想,太后的脸色都松了一松,看着一直不骄不躁的舒兰也颇带满意,便也乐得给一些体面—— “说起来你这孩子也是个有福的,老四院子里长久没得消息,你才将将过门便是传来了喜讯,可见是个好福气的。” “皇玛嬷谬赞了,要说福气那也得是您的福气才是,若不然怎的这才将事闹到您跟前转头就传来了好消息了?以后呀,孙媳可是得多来宁寿宫沾沾您的福气,说不准隔年咱们院子里就孩子遍地跑了。” “哈哈,老四向来是个闷嘴葫芦,你倒是个嘴乖的,就知道哄我这老婆子高兴。” 没有人不喜欢听奉承话,太后自然也不例外,先前只是觉得舒兰这股子沉稳的模样儿让人看着舒心,这会儿又觉着她讨巧两句话就说得人心里熨帖,不由得又带上了点真心,而气氛和乐不是人人都瞧着舒服,比如大福晋,便是在这当口儿上不冷不热的开了口—— “皇玛嬷这话说得不错,四弟妹可不就是个有福的么?说起来李格格这胎若是能生下个儿子,那便是四弟的长子了,可当真是可喜可贺呢!” “大嫂说得是,大哥的长子都快要进上书房读书了,咱们这院子里头才传来消息,可不是可喜可贺么?” “你!” 大福晋这话本就说得不是时候,且还很是得罪人,在场如太子妃,如三福晋谁人不是还没过门自家爷就有了儿子,听着这话不由得颇有些不舒坦,而舒兰这会儿还在想着德妃的事儿,也懒得跟她多磨叽,顺着对方的话头就直接将人堵了个死,直直将她憋了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拉长着脸直到出了宁寿宫都没拉回来—— “李氏身份虽然不高也算不得什么名牌上的人,可是胤禛膝下尚且没个孩子,总是要多上点心,你可明白?” “是,儿媳自然会按照规矩而来。” 说起来,德妃打的确实是个如意算盘,毕竟谁人也不会想到亲妈会半点不顾忌亲生儿子的颜面,将其后院的事闹得满宫皆知,而以前没个正经主母她少不得要担个由头,这会儿舒兰过了门她却是能面上说得好听实际上撇个干净,不然怎么以前半点幺蛾子没有人刚一进了门就闹腾起来了呢? 而若是按照她所想的进展个顺利,还能一来名正言顺的再度拿住这份掌家权,方便以后做手脚,二来还能给人留下个胤禛治家不利的名头,真真端得是一石二鸟,心思狠绝,而原本舒兰并不想跟德妃闹得面上太不好看,可是瞅着这前脚才下了套后脚又拿着这个做说头,就差没有明说若是李静琬出了什么好歹就得记到她头上的话,饶是她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有些火了,抬眼便是抛下一句—— “只是听了方才太医的话,想来您也是知道的,这东西不能少吃也不能多吃,事儿自然也是不能少做亦是不能多做的,若不然,可是要伤了肚子又伤了神的。”舒兰面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可眉眼中却透着上一世身为皇后的威严,“额娘,您说呢?” 第12章 南苑大阅惹算计 苏嬷嬷话里话外的往早膳上头扯,其中当然是被做了点手脚的,只是德妃碍于还想靠李氏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压制舒兰,便也不过是让人有些胀气,躺上一两个时辰缓过气就好了,而这样送上门的机会舒兰自然不可能放过,直接就拿着太医的话头让李氏在院子里头静养,李静琬当然不甘心也想要蹦跶点花出来; 可是一来舒兰不光免了她的请安还格外给她僻了个小厨房,甚至还让太医隔三天就来请一次脉,让人压根就钻不到半点空子,二来胤禛对其生生越过嫡福晋去给永和宫传消息的事儿颇有些微词,便一半是想要给她点教训好生养养性子一半是觉得舒兰的决断很是周到的并未多说什么,如此之下,饶是李静琬心里再怄也只能乖乖的窝在屋子里,只想着等儿子生出来再细细谋算—— “您回来了,听底下人说您这几天忙得很是有些狠,这会儿才回来可是用过膳了?” “你不是让人拿了膳食过来么?大热天里实在不必这样折腾,御膳房的吃食虽是油腻了些,可大家都这样我又有什么用不得的?”宫里头的人虽然会伺候人,也很是上下周全,但到底比不得已经跟其当过一辈子夫妻的舒兰这样了解他的习惯,自是让他十分的熨帖,只是嘴上却是端得死死的,“横竖多喝两盏茶就是了,也省得你这样费心。” “我有什么费心的?横竖是几句话的功夫,总是得让您尽可能的舒服些不是?”舒兰哪里不知道胤禛性子里的别扭,便也就极有眼色的转了话头,“近个儿真是忙成这样了?” 胤禛在女色上头本就没有什么太多心思,而院里头加上舒兰也就统共三个女人,李氏有了身孕又要静养,顶了天也就是时不时得点赏赐或是闹着肚子不舒服在胤禛得闲的时候过去瞧上一眼,算是进宫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成了半个布景板,只剩下舒兰和宋氏每天机锋来机锋去的你来我往,然而即便如此,胤禛却也并未就日日歇在舒兰院子里或是去宋清莲那儿,而是十日里头有五六日都歇在书房里,是以,舒兰方才有了这么一问—— “今个儿早间去给皇玛嬷请安的时候,出来得了点空跟嫂子们说了会儿话,说起兄弟们最近也都是忙得很,怎么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这倒没有。” 自世祖朝起虽是有着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在,可是作为当家主母,作为皇子福晋,少不得要交际要闲话总是不能半点都不知道朝中动向,若不然一个不小心接错了话就惹人诟病了,是以,胤禛也会多多少少跟舒兰说些前朝的事儿,只眼下里却是摆了摆手—— “不过是皇阿玛准备下月初去南苑阅兵,上上下下总是该打点的要打点好,以往我都是一个人去,这回子你少不得要跟着一起,院子里的事也要好好安排一番才是。” “哦?” 重生回来舒兰虽是没少在得闲的时候翻腾记忆里的片段,想要尽可能的提前做好下一步的准备,可是几十年的日子叠加起来总是不可能每个旮旯角都俱到,再加上当初这南苑阅兵也没有什么旁的幺蛾子,便是被她直接甩在了脑后,直到眼下里听胤禛这么一说方才隐约回忆起来,貌似那会儿李氏也跟着一块儿去了,现在莫名其妙到了眼下里才怀上身孕肯定是成不了行,那宋氏呢? 宫中无秘事,再加上舒兰吩咐着人开始打点行装,宋清莲自是没隔多久就知道了小心,而当然的,她心中也不可能没有一点计较。 “主子,奴才刚去打听了一圈儿,说是这回子阅兵跟往年不同,是在为明年征葛尔丹做准备,怕是少说也得有小半个月呢!” “这样久?” 自打上回胤禛发了话之后,宋清莲自是避无可避的每天得在舒兰跟前立规矩,而舒兰旁的话也不多说,只是要么让她陪着抄抄佛经要么读读女四书,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大胆的性子,做事很是有些畏首畏尾,三天五天的都琢磨不透舒兰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心里头不由得有些打鼓…… 看着李氏有了身孕去了个分薄宠爱的,便想着舒兰也不是那种会独占大饼的人,横竖她能十日里至少分上个一日,与其冒险上阵倒不如按兵不动算了,可是眼下里,听着这一趟出门竟是这样久的时间,而趁着这个当口儿说不定舒兰就跟胤禛感情越发升温,不知道等再回来是个什么情形儿,心中不由得犹疑了起来—— “爷有没有透出什么意思?” “我的主子欸,眼下里爷和福晋正是新婚,即便爷想要再带个人总是得要顾忌福晋的体面,决计是没得直接将话挑明了说的理儿,而如果是李格格还有着德妃娘娘的抬举,可换了咱们,不靠自己还能靠谁?” “可是……”宋清莲皱着眉,显然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你也知道爷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他若是原就只打算带福晋去,我这样上赶着岂不是让人添堵?”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奴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眼下里若是换了是李格格,爷怕是少不了会想要带上她一起,说起来,可不就是因为您平日里太过于低调了么?就像奴才先前说说的,现下院子里人不多,您尚且有着可争的余地,若是等到将来人多了起来,什么厉害的闹腾的都有了,您便是想争也难得有机会了不是?”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宋清莲再度被勾起了心思,而这心思一起就有些收不住了,想了半天,终于抛下一句,“那照你的意思,咱们还是得从福晋身上着手?” 宋氏主仆几人关起门商议得正是来劲儿,而与此同时,甚至是跟先一步得到了信儿的永和宫中也没闲着,或是说比起单纯的只想为自己谋点利益的宋清莲,窝了一肚子邪火的德妃显然的更为有针对性—— “阿哥所可传来什么消息没有?乌拉那拉氏直接让李氏关起门来静养,胤禛就没说一点旁的?他以前不是很是宠爱那丫头么?” “可不是?奴才冷眼瞧着,那位四福晋可真真是个厉害的角儿,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将院子里的事儿都握在了手里,不光是下人听话得很,就是四阿哥也似乎是被迷了心智,不是奴才说,这颜色好的性子好的海了去了,四阿哥怎的就偏偏喜欢这样的?” “哼,还不就是因着乌拉那拉氏跟先前景仁宫的那位一样事事都喜欢讲规矩?” 德妃心情本就不好,提到孝懿皇后佟佳氏就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竟是一改往日人前的温润模样儿,口中的话一句比一句要来得大胆。 “一个生来就会给本宫添堵,眼下里又来了个,张口闭口的就是规矩规矩,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那股子嚣张劲,本宫当初怎么就觉得她是个好的许了这门婚事?” 德妃向来是个稳得住的不错,可是但凡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和软肋七寸,顺风顺水的从宫女爬到宫妃还一连生下几个孩子,宫里头谁人不多给她一点颜面,便是康熙和仁宪太后面上也对她温和得很,她又何尝被人直接拿话堵上门过? 如此,再加上仁宪太后向来跟康熙关系好,每日里请安母子二人之间也是逮着什么便说什么,好死不死的就将之前那桩子事给说了出来,如此,饶是她以胤禛是她的长子总是得多上点心且严苛一点为由在面上揭了过去,心中也少不得憋气得很,更别说现在那院子里显然是舒兰一人独大—— “李氏那也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小门小户出生到底是拉不到台面上来,明明仗着肚子里这块肉大有文章可以做,她偏生缩了胆子,因着乌拉那拉氏几句话和胤禛一点脸色就乖乖的窝在那院子里,她怎么不想想就是生下了长子那也是个庶出?将来只要乌拉那拉氏生下个儿子就半点都没有她站的地方,真是蠢到了头,一个两个的都是想要气死本宫?” “主子您可是息怒呀,没得气坏了身子如了那位的意,更何况您还有五公主和十四阿哥,总是不能因小失了大不是?” “本宫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若不是朝着他们看,我何必苦苦维持着这点面上的功夫,跟着惠妃一般端得正经婆婆的架子,就是撕破了脸皮他们不一样得敬着捧着?” 说到胤祯,德妃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点,可是心中到底还是意难平,想到舒兰才进门没多久功夫就让一切都乱了套,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吞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若是仅仅是因着这气不顺也就罢了,横竖这么多年下来该看的脸色要受的憋屈本宫都没少遭,又有什么忍不得的?可是这乌拉那拉氏跟李氏不同,李氏那些个女人便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的再多也没什么,或是怎么闹腾怎么钻营亦是总翻不出那个天,可乌拉那拉氏是正儿八经的满军镶黄旗,费扬古又向来得皇上宠幸,若是她性子温顺老实我勉强也就容了她,偏偏又是个刁钻的,如果不趁着她现在脚跟子尚未站稳抓住主动权,等到她将来生下儿子那院子里可还有我插手的地儿?再加上胤禛一直跟太子走得近,惹得皇上也多多少少的高看他一眼,如此,若是他这前朝后院都挑不出半点错处,将来老十四岂不是得死死的被他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奴才知道您的意思,可是这事儿总是急不得的,毕竟四阿哥总是您的亲生儿子,甭管您心里头有什么计较总是要顾忌一二,若不然动作大了少不得也会连累到您和十四阿哥,是以,那多的您也甭想了,还是从后院下手来得妥当,而眼下里四福晋虽是运筹帷幄得很,却也不是没有一点空子可以钻……” “你是说?” “李氏使不上力不是还有个宋氏么?原先那李氏也是个愚笨得没边了,经过您的抬举方才有了点样子,您既然能够抬举一个为何又不能抬举第二个呢?” 苏嬷嬷压低了声音。 “这明面上四阿哥有了嫡福晋您不好插手得太过,可若是他们关起门来自己闹腾又干得了旁人什么事呢?比如眼下里这南苑大阅,不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第13章 夫妻联手来反击 “主子,方才苏嬷嬷又过来瞧李格格了,带了赏赐又说了好些话,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呢!” “又来了?” 都活在紫禁城这个屋檐底下,德妃能够打着关心孙子的旗号接连派人过来瞧,进了这被舒兰捏在手心的院子里,她的人自然也是眼珠子不错的一直盯得死死的,而头几回舒兰尚且是亲自见见顺便说上几句闲话,次数多了却也撩开了手,如此,听着李嬷嬷特特说起了这一茬儿,不由得挑了挑眉—— “永和宫的人这几日原就跑得勤快,说吧,你巴巴的说起来可是又有什么幺蛾子?” “正是,说起来这苏嬷嬷果然是在宫里头待惯了是个极为精明的,先前一直是处处遵着规矩来没得半点多余的地儿,闹得咱们都放松了警惕,直到今个儿这呆得久了些,奴才多了个心眼,才发觉她跟宋格格身边的碧芸不知怎么的撞在了一起,说了差不多半刻钟才散开。” “哦?” 自打胤禛说了南苑大阅的事儿之后,宋清莲便是一日三趟的往她这儿跑,话里话外的都透着进宫好些年了都快不记得宫外是什么模样儿的意思,就差没明着说自己也想跟着一道去南苑了,如此,舒兰心中自是有一本帐,只是光听着并不接茬儿由得对方蹦跶,这般之下,听到对方的心腹丫头竟是跟德妃身边的人热络起来,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内道—— “那位可还真是个心思转得快的,眼见着李氏一门心思的养起了胎便打起了宋氏的主意,当真是不给我添点堵就不快活了。” “可不是?奴才也是纳闷得很,咱们从进宫到现在上上下下的规矩可是没有出过一点错,不说跟远的比,就说其余那些个皇子福晋,除却太子妃外,大福晋向来跟惠妃娘娘面和心不合,三福晋也是将那些个格格小妾挤兑得没地方站,仅仅是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荣妃娘娘才不好说什么,如此,德妃娘娘又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地方?” 方嬷嬷奶着舒兰长大,从前在都统府的时候就怕继夫人耍什么小心眼,跟护鸡崽的老鹰一般上上下下的护着舒兰,时间一长形成了习惯,便是再看不得自家主子受什么委屈,压低了声音语气颇有些不忿。 “说句不中听的,德妃娘娘向来跟爷不怎么亲近,只要该敬着的地方敬着该让着的地方让着,横竖面上说得过去也就罢了,可眼下里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于您算是怎么个回事?硬要搅得大家都过得不安生了就满意了?”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上一世刚进宫年纪还小,舒兰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以为就像对方明面上说表现的那样,因为胤禛是长子才爱之深责之切,里里外外的来得严苛; 直到后来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看到的都看全了,她方才意识到对方要的压根就不是什么都照着规矩来,而是顺从,对她无理由的顺从,这或许是因为当年孝懿皇后一句话就将胤禛留在了景仁宫,让其留下了磨灭不去的阴影,也或许是因为十四向来依着其的性子来让其形成了习惯,德妃容不得任何事有半点脱离自己的掌控,可偏偏胤禛不是这样愿打愿挨的性子,她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柿子,才让对方恶感越发浓重,浓重到连血浓于水这四个字都再顾不得…… 想到这里,和眼下里德妃这让她一眼就看透的恶心把戏,舒兰的眼中划过了浓浓的讽刺。 “那咱们该怎么办?总是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毕竟眼下里李格格有了身孕又有爷的意思在暂时还算安生,可等孩子生出来等于再添了个极大的依仗之后,咱们岂不是就被动了?” “当然不能再这样下去,原先瞅着她不管怎么样都是爷的生身额娘,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的我并不欲弄得大家太不好看,然而眼下里她既然是这样没有自觉,那咱们自然也没有傻站着挨打的理儿,你……” 正如同德妃想要在舒兰脚跟尚未完全站稳之前抓住主动权一般,舒兰也想要打破前世的轨迹将能掌握的事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之前她想着横竖明年就要出宫,能够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尽量维持表面的和平,也省得胤禛夹在中间难做人从而弄得上上下下都低气压,可眼下里对方已经逼上了门,且照情形看以后幺蛾子只会多不会少,她自然也就一扫先前的想头有了决断,然而还没等她眯着眼睛将话说全,却是只听到门口中帘子一响—— “奴才给主子请安。” 来人穿着一身与旁人无异的湖绿色宫装,圆圆的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怎么瞧怎么是个忠厚老实的,可那黑溜溜的眼睛飞快的一转却又透着股并不惹眼的机灵,这是舒兰的陪嫁丫鬟宁儿,性子活络且伶俐,舒兰很是喜欢她也信任她,便并不拘着她而是让她自去跟那些个太监宫女套关系,从中得些有用的消息,如此,见着她突然过来,舒兰不由得有些意外—— 第7节 “免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回主子的话,您前两天说想绣个荷包缺个颜色合适的丝线,奴才便去了一趟内务府,刚好碰见了绿儿说了会子闲话,想了半天觉着还是来回您一句让您心中有数才好。” “哦?” 绿儿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去年小选才刚刚进宫虽是拖了关系又使了银钱得了个轻松的活计,可平日里却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对身为同乡且性子又伶俐的宁儿便很是有些亲近,再加上这宫中的女人自有一套在宫中生存的方法…… 比如宫妃之间各自都有眼线,妯娌之间各自都会套话,婆媳之间亦是都有所留心,说明白点,便是多多少少会在上心的人身边拉拢一两个得用的,并不一定耍什么阴谋诡计有时候只为了能知晓对方的心情别贸贸然的惹了什么忌讳撞了什么枪口,是以,绿儿有时候也会捡些不出褶子的话透给宁儿知道,而宁儿也会在其中挑些重要的转头报到舒兰这儿来—— “这几日德妃娘娘都拿着教导十四阿哥写字的由头让爷忙完了去永和宫走上一走,原本这也没什么,横竖以往爷也会隔三差五的去请个晚安,可听绿儿说,昨个儿她奉茶的时候却是隐约听到德妃娘娘跟爷说着什么福晋到底才进宫不久,身边总是要留个伺候惯了的人比较好,一方面搭把手省点心另一方面也免了让旁人寻了话头去,奴才琢磨着,这怕是在说下月初南苑大阅的事儿,暗示着爷将宋格格也一并带去。” “她倒是动作快得很,我开始就想着宋氏虽然有点小心思,可是性子使然怕是也难得翻出什么花,原来,竟是在这儿等着。” “主子,那咱们……” “她不是想着双管齐下逼得我点头么?便是顺了她的意思,这就让底下人去放消息,说是宋格格也要跟着一起去南苑大阅,收拾东西都麻利着点。” “主子这怎么行,您先前不是说……” “甭急,这万事都得讲究一个度,物极必反过犹不及,你冷眼瞧着便是。” 舒兰发了话,方嬷嬷等人的动作自是不敢不快,可同时却也没太过心急,直到翌日舒兰去了永和宫回来院子里才慢慢的传开,胤禛不是个笨的,或者说他天生就是个精明的,对院子里的动静当然是心中有数得很,这风声当然也就前脚后脚的功夫传到了他耳中,如此,心中存着计较又走进前厅就见着舒兰忙前忙后的让人准备东西,不由得皱了皱眉—— “昨个儿不是才听你说该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么?统共也就是半个来月的功夫,用不着太多物件,怎的眼下里又忙活上了?” “呃?您这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想要打趣我?这眼下里随驾的多了个人,自是要多准备点东西不是?” 舒兰对胤禛的心思拿捏得很准,对方什么时候是打趣什么时候是正经,她心中自是不可能没有一点分数,可这会儿却是故作会错了意,垂着头笑了一笑—— “我与您是结发夫妻,相处的日子虽不算长却也没得什么说不得的,我也承认原先确实是有点私心,想着趁着这出宫的当口儿跟您两个人松快松快,便也没想过要带旁的人出去,可是瞅着嫂子们都带了个人跟着伺候,岂不是显得我容不得人了?传出去也让您脸上不好看不是?” 既然打定主意要逆转上一世的命运,保下弘晖且给他一个顺遂的人生,舒兰自是有意的改变起了对胤禛的态度…… 说起来,当初刚进宫的时候,自己年幼要顾忌的事情太多,胤禛又开始了压抑性子,二人虽是过得尚算和乐也鲜少掏心掏肺的说过什么,而后来习惯了这样,便更是有什么心思都只往肚子里塞,即便有时候明知道是误会明知道说开了就好了也是死命的端着,这才让胤禛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弘晖身上,然后白白的给人钻了空子,这般之下,舒兰便是在无伤大局的情况下多是坦率而为,只是该点明的意思却也一点都不少。 “刚进宫的时候额娘就说过,我身为当家主母总是要顾全大局,不能仅凭着自己的小性儿来,再者,宋格格确实是您身边的老人,想来也是比我这个刚进宫没多久的伺候的得心,跟着去我怕是也能省不少心,只盼着您莫怪我先前的小心思就好。” “这话怎么说的?这伺候的得心不得心难道还有谁比我心里有数?” 胤禛并未放过自己刚抛出话头之时舒兰面上一闪而过的意外之色,听着这番话不由得眉头蹙得越发紧了起来,有一句说一句的,其实他并没有太在意是不是多一个人去,既然德妃话里话外的暗示明示来了个全儿,他也原不想扫这个面子,权当是多个人陪着舒兰说说话也不错,毕竟舒兰自打进门到现在的行举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乐意尽可能的给她体面。 然而瞧着自己前脚才从永和宫出来后脚院子里就闹得沸沸扬扬,且舒兰也得了这么一番话,却是让他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 人都有逆反心理,特别是对明知道没存什么好心思的人,话说得差不多顺水推舟也就算了,可是几面夹攻逼得人不得不应就让人心里头不舒服了,如此,便只见胤禛的面色沉了一沉,目光转到舒兰身上方才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是怎么样的我只会比旁人知道得多,说起来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就像你方才说说的,你我是夫妻,总是寻常人比不得也没法比的,你便不要为那点心思而生出什么愧疚,你将院子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又万事细致,不说远的就是皇玛嬷也多是对你称赞有加,我又有什么好面上不好看的?” “呃?” 这人和人的相处都是相互的,舒兰话说得坦率比起弯弯绕绕没个头的德妃本就让人心中舒服得多,再加上明面上又是刚进皇家的大门且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从小就这么长大的胤禛自然也很是明白她的难处,在满意之余生出了一点怜惜,直听得原本只是故作意外的舒兰眼下真是有点意外了,然而胤禛的话却未就此打住—— “横竖咱们院子里的人不比兄长们院子里那样多,李氏有了身孕鲜少出门,总是得有个能看顾着的,况且,额娘身边也不能没个人敬孝,她既然伺候得好便让她好好伺候额娘,也算是抬举了她。” “……是,还是您考虑得周全。” 胤禛这一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差点让舒兰当场笑出声,一直紧绷着的心也难得的松了一松,扬着笑脸便转头说起了闲话,以及听着胤禛恢复话唠本性的说起了往年南苑大阅的趣事,然而这头的夫妻二人相处甚欢,翌日得到消息的永和宫中却是直接摔了好几个茶盏—— “好,好得很,他当真是我的好儿子!” 第14章 一举几得的计划 胤禛虽是一直跟德妃不怎么亲近,甚至还带着点疏离,可是却也鲜少违背过她的意思,这样一来,本就控制欲极强的德妃自是气得跳脚,连带着越发将舒兰恨进了骨子里,而这会儿的舒兰却是没那份闲心去管德妃的心情好坏,出了宫远离了那到处透着压抑的规矩礼数,她只觉得浑身都透着轻松,脸上的笑容亦是真心了许多—— “主子,奴才这还是头一回住帐子,原先琢磨着怕是要简陋也不知道您住不住得惯,却没想到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底下人早早的熏了去蚊虫的香,在路上折腾了这么大半天,想来今个儿您也能睡不错。” “皇家便是皇家,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皇帝要大阅自是上上下下好一阵忙活才能出行,武备院在阅兵不远处晾鹰台搭建御帐,皇子们的营帐便是紧随其后,再远一点则是随驾大臣们的帐子,御帐的规制不用多说,皇子们是天潢贵胄也没人敢掉以轻心,而就是能够被点着随驾的臣子亦是要么权贵要么亲信皆是没人敢慢待,便是这外头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帐子里一应俱全应有尽有,且还隔出了寝室和外厅,舒兰本就是走过这一遭的人,并没有什么好稀罕好意外的地儿,只靠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的点了点头—— “让他们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了,没的等会儿爷过来了还乱腾得一团没个清静。” “这还用得着您说?奴才早早的便是安排下去了,再有,方才苏公公过来说爷和几位阿哥都被主子爷留在御帐中用膳,说是要商议明个儿大阅的事,便是让您别多等了。” “我知道了。” 这大阅始于入关前,文宗皇太极那会儿便是举行过阅兵式,且一切按照实战的要求进行,入关之后,慢慢的讲究起礼制就是这大阅的规矩也日渐复杂,规定每三年都得来南苑举行一次大阅,以免八旗松懈,而随着阅兵的规模越来越盛大,所参加的人数也越来越多,时至今日,先阅兵再赐食后围猎最后论功行赏这一套流程之下,倒是逐渐变成了一种皇家的盛会,仅仅是因着眼下里与葛尔丹开战在即才稍微严肃了一些,舒兰了然的应了一声,只是还没等她抬手叫人摆膳,却是只见宁儿亦趋亦步的走了进来—— “主子,夫人和二小姐过来了。” “哦?” 费扬古是步军统领,虽不至于什么位高权重却也是康熙所信任的近臣,而皇子大臣们多是带了内眷他自是也不例外,宁儿所说的这夫人和二小姐便是指费扬古的继夫人和其所出的女儿…… 皇子福晋跟宫妃不同,虽说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可在眼下里这全都窝在紫禁城一个屋檐下住着的当口儿上,宫妃们一月里多多少少总是能见上一两回自家人,皇子福晋则是不然,是以,这趁着大阅的时候见上一见说上几句体己话便也是不成文的路数,如此,舒兰虽是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却也点了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奴才见过四福晋,给四福晋请安。” “免了,赐坐。” “奴才谢福晋恩。” 见着二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又只挨着绣墩的边坐着并未有什么拿大的模样儿,舒兰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想到即便彼此之间关系并不亲近,可多年来也没亏待过自己什么,且撇开小利益而言大利益总是一致,便是只见她带上了点笑意—— “舒云倒是长高了不少,以往在家里每日瞧着还不觉得,隔上这么些日子再一见却是才发觉已经长得这样好了。” “姐姐一贯的会取笑我,阿玛常说这德言容功里头容貌是最不紧要的,但凡有姐姐几分沉稳便是让他满意了,所以呀,妹妹还有的是地儿要跟姐姐学哪,姐姐可别再打趣妹妹了。” “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初我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有些不知事,如此说来你倒是比我通透,想来以后也能配个好人家。” “姐姐您说什么哪?这再好还能越得过您?” 舒云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性子活络的时候,再加上舒兰出嫁之后府里头就剩下她这么一个丫头,便也是极得体面,可是一码归一码,继夫人王氏的出身并不算高,毕竟前尊后卑的规矩立在那儿,只要是稍微讲脸子点的人家都不会让续弦的出身压过嫡妻…… 是以,即便也是自小在京城里长大是官家嫡女,却到底比不上身为多罗格格的舒兰生母,为人虽然聪明却也爱计较有点小性儿,舒云从小耳濡目染便亦是有些有样学样,伶俐之余花花肠子也不少,听得原本带着点笑意的舒兰微微沉了沉脸—— “你这丫头在福晋跟前胡诌什么呢?让你阿玛知道了准要罚你,真是越大越没个样子了!” 王氏虽然平日里也没少因着自知舒云不可能嫁入皇家,而对舒兰的婚事有些羡慕嫉妒恨,可是费扬古是个通透的再加上舒云年纪还小,她倒也只是嘴巴上说上一说并未打过什么旁的心思,毕竟她知道总是要在前朝后宫都有依仗才能福荫子孙,眼见着自家女儿这样没遮没拦的说出这么句话不由得吓了一跳,只怕舒兰发怒的连忙让她去拿礼品将人支了个开,然后又飞快转开了话头—— “说起来,您这儿刚安顿下来奴才原不应该这样着急来叨唠,可是您是知道的,老爷向来是最是要紧您,可碍着这男外女内的总是要避讳,便使着奴才来跟您通通信儿。” “哦?” 舒兰虽是被方才舒云的话弄得有点膈应,可是想着自家阿玛到底是个精明的,对内院也从来是看着松实则紧,光是看着自家兄妹几人的性子就知道决计不可能惹出什么幺蛾子,顶多是关起门闹腾闹腾罢了,便也没太过计较,稍微留了个心眼就顺着对方接过了话头,示意继续往下说—— “老爷照着您的意思去探了探八阿哥九阿哥还有十阿哥的底儿,说是八阿哥向来是跟着大阿哥的步子走,所接触的都是支持大阿哥的臣僚,可顶了天也不过是些外围的,核心的比如明珠等人倒是还没见与其有什么往来。” 那是当然的,明珠怎么会看得上出身卑微又没有母族支持的胤禩? 舒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说起来这八阿哥实在是个有能耐的,虽然天时地利都没占上一样却偏偏会隐藏自己且笼络人心占了最重要的人和,先是在胤褆将炮火对准了太子的时候出力出策谋取信任和庇护,等到这傻子大白白的把自己折腾死了连带着明珠也没了之后,又乘胜追击的将复立的太子弄到再度废黜彻底收拢了胤褆余下的势力,若不是老爷子是个精明到头的,以及其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庸才,凭着他当时紧握着的势力以及十阿哥母族钮祜禄家的支持以及胤禟欲求予取的银钱,说不定还真的让他如愿以偿了。 “而至于九阿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却是吓一跳,说是早两年就是借着郭络罗家的手开始了经商,而也不知道是真有这个天赋还是有旁人相助,眼下里九阿哥虽是只有十二岁身家却也不少了,只是奇怪的是,这些个银钱查来查去都查不出究竟使到什么地方去了,老爷心里虽是有点犹疑,可商人本不是什么上台面的行当,您也很是不用太过上心。” 不用太过上心?上一世若是没有胤禟那雪花花的银子胤禩怎么能拉拢一批又一批的朝臣,闹得一废太子那会儿几乎大半人都支持他上位? 费扬古能够得康熙的信任自是将他的心思揣摩得极多,而康熙崇信儒家思想他自然也是对那套士农工商的说法深以为然,舒兰从小这么长大也没缺过银钱那会儿自然也觉得这经商翻不出什么大浪,直至经历了后来那么多事儿她才慢慢的转过了心思,意识到了这银钱的重要性,而当初所有人都没有将胤禟太放在心上才让其白白的钻了空子,眼下里却是不同,只要提前下手总是不怕没有机会拉下这个对于胤禩而言最大的助力,是以,便只见舒兰点了点头提起了更为上心的另一茬儿—— “那十阿哥呢?钮祜禄家是个什么内道?” “钮祜禄氏是大族,嫡系则是遏必隆当家,您应当也知道,当初世祖驾崩的时候遏必隆曾是辅政四大臣之一,那会儿他比不上索公爷的资历也越不过鳌拜便是风吹墙头草那边风大就哪边倒,是以,主子爷对他的态度也一直是拉拢有余亲近不足,可是若是没有个盼头也就罢了,偏偏温僖贵妃又留了个十阿哥,可谓是除却太子以外所有阿哥里头出身最显赫的,这样一来,明面上虽是瞧不出什么,可心里头就未必没有什么计较。” “阿玛是说……嗯,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送走了王氏母女二人,折腾了这么一番舒兰也没了胃口用膳,只觉得满脑子思绪在翻滚,说起来,这在皇家破爬打滚惯了的人到哪里都免不了要算计,有着要保下儿子且将以后的日子打点得舒心点的舒兰自然也不例外,早在前脚刚踏出紫禁城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明确的目标,想到若是提早削弱掉胤禩的势力,依附着他们爬起来的胤祯也少不得要受极大的影响,等于直接在德妃胸口上剜了一刀,舒兰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 好不容易才能逃开那帮子几乎都成了精的宫妃,眼下里不把握机会还更待何时? 第15章 妯娌围猎来争锋 修整了一夜翌日就是阅兵,其中包括八旗部队、八旗满洲火器营、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等等,人数众多阵势也是极大,只是这男人们扎堆的场合女人们总是不方便随便抛头露面,便是随着那震耳的军乐声和枪炮声都到了佟佳氏的帐子里,权当是说说闲话聊以打发时间—— “给妃母请安。” 此行来南苑,康熙只带上了佟佳氏一人,这倒不是说她多么宠冠后宫多么特别超然,而是康熙向来讲究平衡之道,南苑阅兵虽是皇家盛事却是带着庄严,不像南巡或是出塞那般游玩性较高,自是不能够带太多嫔妃随驾,而现在爬到一宫主位上头的又多多少少都有儿子,以免厚此失彼且闹出些不必要的幺蛾子,便是带了无子的佟佳氏,大家心里头都有数,这位母妃虽是现下里还未正式册封,可是身为孝懿皇后的亲妹妹且手握着宫务大权,却是少不得要封个贵妃的,是以,即便是地位超然的太子妃也是行了半礼—— “你们来了。”佟家从龙入关,又出了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经营到如今可谓是权大势大,半朝之称绝非浪得虚名,是以,佟佳氏也很明白康熙决计是不会让她生下孩子,以免外戚过大,便是对眼前这些个小辈都是一碗水端得很平,也很是温和易亲近,没等她们将礼行完就摆了摆手,“这好不容易出了宫透会儿气,便是别这样拘着,都坐。” “谢妃母。”身份使然,太子妃率先落了座也率先接过话头,“这平日里在宫里头总是有事儿往眼前凑,忙起来脚都不点地,可这陡然出了宫却是有些不习惯起来了,只想着来妃母这儿蹭点吃食,妃母可莫要嫌我们叨唠了。” “这是哪里的话?横竖我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得很,你们不来我还想着找人去叫哪,咱们一起说说话,也没的外面热热闹闹的自己个儿孤孤单单的不是?”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太子妃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其中又透着点亲近,“这南苑我是头一回来,出宫前太子爷便没少说要我跟您多走动走动也学着点别闹出什么笑话,在宫里头您要打理宫务我不好叨唠,眼下里倒是得了机会了,可是盼着您给我们说道说道才好呢!” “这倒是,说起来除了大福晋,你们几个倒都是头一回来。” 这既然注定无子,想要保住家族荣光总是得跟下一任打好关系,毕竟他们佟家跟康熙是有着嫡嫡亲的血脉关系,以至于佟国纲连带着其子鄂伦岱再是混不吝,也总是瞅着这亲舅舅和亲表弟的名分高高提起轻轻放下,而身为太子的胤礽却是不然,哪怕看在自家阿玛的面子上不会故意找什么茬儿又能饶得过几回?是以,佟佳氏对太子妃也表现得很是亲近,生生刺痛了一旁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眼,好不容易等到话头转到自己身上自是连忙接了过来—— “想来太子妃和弟妹们怕是不知道,这南苑虽是规制的阅兵之地却也不单单只用来阅兵,若不然咱们这些个女眷跟着来又有什么意思?” 虽然在康熙心中,胤褆是显然赶不上胤礽那样重要,可不知道是因为太过要紧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提防,胤礽称得上是文武双全,可以说文不输胤祉武不输胤褆,却只是襄理政务学帝王心术,这些个打仗啊布防之内的则多是落到了胤褆头上,比如这南苑阅兵便也是掺了一脚,让大福晋提起这一茬儿就觉得底气份外的硬,说起话来亦是颇有些意有所指。 “按着惯例,明个儿便是围猎,不光是皇阿玛和爷们,便是咱们这些个女眷也能圈块地儿松快松快,以往这皇子福晋里头只得我一个人,由那些个命妇陪着也没什么意思,今年则是不一样,莫说都是一家人我知道内由还不提点着,听爷说皇阿玛还特特设了彩头,太子妃和弟妹们可是要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大福晋这话看起来是顺着佟佳氏来说,可实际上的深意在场的谁人听不出来? 太子妃石氏虽是出身于满族大姓瓜尔佳氏,家族势力盘根深错可谓是文臣武将都不少,可其父当年被下放到杭州任将军,她也随之同行,算是在江南之地长大的,以柔克刚在行,马背上的功夫则是不行; 而三福晋董鄂氏亦然,她从出生就一直养在深闺之中,跟胤祉一样书喜欢读书自是在这上头弱得很; 至于舒兰,费扬古是武将不错家风也是崇尚武力,比如她几个兄长和胞弟都是从武,可是一来他们那拉家并不算显赫,二来舒兰也一向低调,便是端得名声不显,若不是上一世没少跟着出塞熟能生巧,说起来就也没强到哪里去,但伊尔根觉罗氏不然,她在娘家虽然对这些个只仅限于会,却无奈胤褆是个武夫性子,加上她早进皇家门了好几年自是投其所好的没少下苦功,即便因着生多了孩子伤了身子不比盛时,却也自信能够独占鳌头; 这般之下,听着这话几人不由得纷纷沉了沉脸,毕竟这若只是妯娌们之间玩乐一番就罢了,偏偏康熙被撺掇着设了彩头,如此,谁愿意扫自家爷的颜面?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都失了闲话的兴致,便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皆是回了自己的帐子,而比起心里头没底的太子妃和三福晋,舒兰倒还算淡定,横竖她是最小的那个端看着大的怎么来再见机行事就是了,便是没一点思想负担的该沐浴沐浴该用膳用膳,直到晚间胤禛回来才又提起了这一茬儿—— “你听说明个儿围猎的事儿了?” 胤褆撺掇康熙立彩头的时候兄弟们都坐在旁边,胤禛自然是心里头有数,回来看着舒兰连骑装都拿出来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莫要太紧张,左右皇阿玛的意思也是叫你们松快松快,没得出门一趟还天天在帐子里拘着,你权当是玩上一玩便是。” “您这话说得?俗话说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况且我瞧着就是那么功利的人?” 虽然说这一趟出行舒兰自有一番计划,可是同时也确实是想要跟胤禛再紧密一些,就像宋清莲她们所想的那般,眼下里后院里女人不多她占着嫡妻的身份总是有着底气,可是以后人多了比如年氏和钮祜禄氏进门了,这日子却未必会像现在这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是以,便只将她面上带着轻松,嘴上说得打趣—— “横竖您甭怪我给您挣不了面子就是。” “我的面子又哪里要你这样挣?万一伤了哪里岂不是因小失大?” 第9节 “爱新觉罗胤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四哥是什么性子还撺掇我去添什么意头?别人怎么说我就算了,怎么原来你也这么瞧我?!” “我……” “好了好了,为了这么点事儿何必闹得这样不痛快?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若是平日里能跟四哥处得好一些,也不会让十弟这样为难了,不过九弟一向跟你来的亲近,你也别误会了他,闹完了就算了,权当是给哥哥点面子可好?” 胤俄和胤禟前脚赶着后脚出生,打小就一块长大感情自是极好,被莫名其妙的拿着屁点大的事儿说了一通就罢了,左一句没脑子又一句傻子的也算了,可听到对方也跟旁人一样拿着自己当乐子瞧,自尊心极强的胤俄哪里还忍得住,顿时就火了,而胤禩强笑着上来想要打打圆场,这番姿态摆得极低的话若是放在往日胤俄说不定也就顺着梯子往下爬了,可是眼下里被闹了这么一通心气不顺得很,却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反而越发的觉得烦躁—— “行了行了,人前你来我往的,人后还没个消停,我问心无愧,随你们怎么想!” 第18章 宜妃出马送枕头 此行最主要的两个目的已经尽数达到,舒兰明白凡事得循序渐进的道理,自是再不刻意多做什么动作,只每日里跟着妯娌们一起到佟佳氏那儿说说话,或是窝在帐子里帮胤禛做衣裳,半月的时间便是一晃而过,转头又回了那红墙绿瓦的紫禁城—— “瞧着主子的面色倒是极好,想来一路上过得尚算舒心,身形总算是要比刚进宫那会儿丰腴一些了。” “南苑虽比不得宫里头来得方便,却也到底是皇家之地,又哪里会有什么苦了我的地儿,倒是你留在宫里头帮我掌着眼,没出什么糟心的事儿吧?” “您放心,若是真有什么奴才早就给您去信儿了,难道还有单专的理儿?” 男子骑马内眷乘车,一行人虽是前脚后脚的进了宫,可胤禛这些个阿哥却也不过是喘了口气换了身衣服便又被叫去了乾清宫,只留下舒兰安排着底下人收拾东西,而这次去南苑,她带上了方嬷嬷和另一个陪嫁丫鬟福儿,李嬷嬷和宁儿这是留在了院子里帮着上心留意,如此,听闻此言便只见李嬷嬷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来,这不知道是永和宫的那位主子之前碰了个软钉子收敛了一二,还是那两位怕奴才暗地里下什么黑手,这些日子倒是难得的规矩老实得很,宋格格碍着爷先前发了话,每日都去永和宫侍候敬孝,转头回了院子便是鲜少出来,而李格格除了用过膳会在后院里走上一小会儿之外,也再没得什么,是以,这些日子院子里很是太平,奴才竟也是白白的躲了个懒。” “她们若是知本份懂进退那是再好不过了,省得打开门要你来我往,关起门还得操心费神。” 舒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着这德妃到底还不算是蠢到头,知道什么地儿能做手脚什么地儿碰不得,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若不然真的碰上个没脑子的如惠妃那样的主儿,那便是一天松快日子都别想过了,而正这么想着,得到了风声又估摸着这儿安顿的差不多了的李宋二人也一前一后的来请安了—— “奴才请福晋安。” “免了。” 李静琬自打先前栽了一回得了胤禛的警告之后,甭管心里头是怎么想的,面上都是一副伏小作低柔顺得不行的模样儿,而宋清莲一向是个胆子小的,若是算计得当真的成了也就罢了,偏偏才冒了个头就被舒兰胤禛二人联手踩了个刚刚好,且这些日子里还没少看德妃的冷脸和训斥,便更是有些缩着胆子做人,舒兰将二人的姿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没有多做难,只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坐下。 “额娘是个拿得住的,能劳得她帮忙照看着我自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理儿,而瞧着你们也比原先沉稳了些,如此甚好,爷一向重规矩亦是赏罚分明,这回南苑你们虽是没能跟着一同前去却也给你们备下了皮子,待会我叫人送过去,也好入冬前做几身好衣裳。” “奴才谨遵福晋教诲,谢福晋赏。” “好了,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虽是该讲究的地儿少不得讲究一点,也用不着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坐下说话便是。” 舒兰虽是对面前这花花肠子都不少的女人没什么好感,可是在其位谋其职,该走的过场总是少不了,便是让站起来谢恩的二人坐下后又将目光转到李静琬身上—— “身子可还爽利?太医隔两天就过来瞧上一回,脉案可还好?” “谢福晋体恤,以往在娘家的时候没少听额娘和嫂嫂们说起这有了身子便是要么没胃口要么睡不好,可这孩子倒是来得贴心,想来也是得了福晋的吩咐底下人伺候得精心,非但是没有什么不舒心的地儿,还心宽体胖的丰腴了不少,以往的衣裳穿着都显得腰身有些紧了。” “哦?那倒着实是个知道心疼自家额娘的好孩子。” 李静琬以往那些年一向是关起门来作威作福惯了的,眼下里虽是形势逼人不想因小失大,压着脾气的静心养胎,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出来的话却难免带着点机锋,直听得舒兰心中轻嘲出声,这孕吐本就不是人人都有的孕期反应,而即便有那也是到了第三个月才会显现出来,而这腰身不腰身的就更是有些装腔作势了,看着对方那一如既往纤瘦的身形,舒兰只觉得想不通当年怎么就被这么个人压得几次三番的翻不过身,可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的依旧端得温和—— “皇家内苑里虽然重规矩,也不能随便逾越什么,可你眼下里不同寻常,若想吃什么用什么便叫人来跟我说,还有衣裳紧了就趁着这次多做几件,没的白白的弄得自己不舒服,回头闹得上上下下的都跟着不得好。” “……是。” 舒兰摆明了这是在敲打李静琬,点明了甭管她有没有孩子是不是母凭子贵,这后院里头当家做主的总是自己,若是聪明的大家都有好日子过,若要闹腾那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不舒服不得好,李静琬被噎了个全儿,只能低着头称了是,而舒兰的话头却并未就此打住,转头又看向一旁当着布景板的宋清莲—— “伺候额娘虽是我们这些小辈的本分,可这些日子到底是辛苦你了,人也瞧着清减了不少,刚巧这次去南苑爷打了好些野鹿,回头也叫人拿些鹿茸过去。” “呃?奴才谢福晋赏。” 宋清莲满心以为之前的事算是把这位嫡福晋给得罪惨了,即便明面上顾忌着脸子不好发作却也不会再给她什么好脸色,一听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才赶忙谢恩,而舒兰虽然不至于出了一趟门就将先前的事尽数给抛到了脑后,却也怕把人逼急了闹出什么更大的篓子,毕竟与其白白的送个空子给人钻,倒不如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安抚一二,横竖院子里头太平了她方才有心思去琢磨旁的不是? “主子,翊坤宫来人了,说是谢谢主子的皮子,宜妃娘娘瞧着很喜欢。” “嗯?” 刚将李宋二人打发走,舒兰正是一边喝着茶一边想着先前南苑里头的事儿,陡然见着李嬷嬷走进来抛下这么一句不由得愣了愣神,这阿哥们出宫围猎回宫拿皮子孝敬各宫长辈本就是惯例,这送出去的东西和得来的回礼也都是照着例子来,并没有什么好特别上心的地方,可扫了一眼手中的礼单之后,她却是不由得略带讶异的挑了挑眉……玉如意,翡翠挂件,红珊瑚头簪,这东西放在宫里倒也算不上多贵重,可一点皮子就换来这么一堆却也太大手笔了吧? 宜妃郭络罗氏在舒兰的印象中是一个颇为聪慧的人,远的不说,就说太后养下胤祺这桩子事,其中固然有胤褆占长胤礽占嫡,胤祉又是荣妃夭折了好些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儿子,胤禛亦是刚出生就被刚没了女儿的孝懿皇后给抱了过去这种种客观因素,但当时宫中却也不独独只有胤祺这么一个阿哥,即便不说身来带着残疾的七阿哥和出身太过卑贱的八阿哥,却还有德妃所出的六阿哥胤祚。 然而在这般情形之下却是偏偏挑中了胤祺,便可见宜妃是个讨两宫喜欢的,便是后来阵营敌对,舒兰也不得不承认宜妃是个比德妃要好相处得多的人,性子爽利却不多事,得上头青眼却并不恃宠而骄,鲜少与人为难也鲜少刻意拉拢,如此,看着手中的礼单,她不由得眯了眯眼,那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宫里头的人做什么事都带着点计较,舒兰自是不会认为这不过是宜妃的心血来潮之举,更别说自己进宫头日对方也不过是按着例子赏东西,压根就没有半点出挑的地儿,便是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眼下里虽然因着都住在宫中,有老爷子在上头盯着,兄弟们和宫妃们的对立并不算十分明显,可是在这权力中心摸爬滚打的谁人也不是什么傻子,早些年的时候,老爷子可谓是得一个阿哥就夭折一个没一个养得活的,到了胤褆出生便是信了民间那套贱养的说头,直接送到了大臣家里,而后脚出生的胤祉也因着荣妃马佳氏夭折的孩子实在太多同样被送到了大臣家里,宫里头便是只剩下了胤礽和胤禛,关系自然来得亲近; 而八阿哥胤禩的生身额娘出身实在太过卑微,饶是面容姣好性子温顺得老爷子的喜欢,可老爷子向来重规矩,便是至今还没能爬上一宫主位,只能依附着同住储秀宫的惠妃,而向来与其亲近的胤禟当然也被众人归进了大阿哥党中,如此,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宜妃都没有向自己示好的必要,若不然岂不是等于打自家儿子的脸?嗯?等等! 想到宜妃因着胤祺从小养在太后膝下,后来所出的十一阿哥又夭折,从来都将胤禟看得极为要紧,舒兰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她是重生而来,知道后来的种种变数总是不由得带上了点主观,可是旁人又哪能能够知道这其中的内由?眼下里胤禩不过是一个出身卑微又不算得宠,只能依附着胤褆谋取一席之地的阿哥,而胤褆虽然占着长子的名分,也确实是有一点能耐且有着明相的支持,但太子这会儿的位子还稳当得很且极得康熙的宠爱和重用,这般之下,宜妃又怎么会愿意自家儿子上赶着去跟未来的储君作对?反倒亦趋亦步的跟着胤禩去一条道走到黑? 想到这里,再联系到自温僖贵妃逝世之后,胤俄就因着跟胤禟从小亲近而多得宜妃的照拂,之前在南苑发生的事儿十有八/九已经传到了对方的耳朵里,舒兰总算明白宜妃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示好了……原本这回了宫她不好再多做什么动作,省得入了旁人的眼反惹得一身骚,可眼下里却是瞌睡了送枕头,想到胤禟对胤禩的那股子忠心的劲儿,便是后来豁出了性命也从未改变过阵营,舒兰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接下来可是有戏看了! 第19章 事急则乱出昏招 正如同舒兰所料的那般,胤禟和胤俄才到翊坤宫请了安,宜妃便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兄弟二人之间与以往显得略有些怪异的气氛,而用不着她上赶着主动问什么,有眼色的下人就将事儿给说了个十之八/九,然后便有了舒兰所见的那一番示好,而胤禟是个心思极为通透的,又一向对自家额娘来得上心,自是前后脚的功夫就察觉出了宜妃的意思…… 胤禟性子活络且很是会讨好人,打小就是宜妃的心头肉,可谓是比养在太后膝下稍显木讷的胤祺要得宠的多,如此,又哪里受得了自家额娘这样在背后给自己拆台,然而宜妃将话说得明白,他有心维护胤禩却无力辩驳,不由得再度折腾上了胤俄,觉得若不是这草包拎不清,决计不会让旁人钻了空子。 胤俄是个直肠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胤禩确实是舌巧如簧,他原本便也已经将之前的不快给抛到了脑后,可是瞧着胤禟旧话重提,且几次三番的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却也耐不住火气,二人又杠了起来,而若在平时,胤禩两头做做功夫再搓个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偏偏眼下里胤禛在舒兰的提醒下对胤俄上了心,趁着这个当口儿不声不响的收尽了渔翁之利,虽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将胤俄给拉过来,却也让其头一回对一贯是老好人的胤禩生出了不满—— 明明他跟胤禟才是从小一块玩到大,在兄弟们之间最是亲近不过的,若是眼下里他已经被胤禩收服那倒也罢了,可偏偏才八字写了一撇,看着因为其的缘故让胤禟不给自己半点脸面,胤俄心里多多少少会觉得有些不平衡以及不满,而这股子情绪在胤禛明面上像是打圆场实际上则是火上浇油的说辞之下,更是越演越烈了起来,可是就像胤禟不好责怪宜妃只好拿他出气一般,胤俄也不想一笔抹杀掉跟胤禟的情分便也是将矛头对准了胤禩,若不是因为其自己又哪里会受这些冤枉气?而他一个贵妃所出的阿哥又究竟是哪里比不得一个辛者库贱奴所生的卑贱之子? 有的东西有的事不开头尚且没什么,一开了头却是少不得会走进了一个恶性循环,胤禟和胤俄两人都不是什么会让步的性子,前者是拉不下脸后者是觉得自己没错,便是只有越发闹腾的理儿,而其中除了宜妃在上头盯着之外,宫外早就不愿意自家小主子跟胤禩走得太近的钮祜禄家也没少在其中插上一脚,饶是长袖善舞手腕高超的胤禩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一步步的脱离自己的预想,头一回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多上那么一句嘴,白白的让人钻了空子,而就在这胤禩悔不当初,胤禟胤俄闹腾得没个头,胤禛在旁边看戏看得舒心的时候,播下这颗种子的舒兰却是计较起了另一桩大事—— “主子,奴才瞧着方才惠妃娘娘似是心情极好的样子,按理来说,八阿哥是大阿哥的人,眼下里被九阿哥十阿哥弄得满头包,少不得也会跟着觉得糟心,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内由?” “她又何曾真的将胤禩放在眼里过?只要自家儿子有能耐,胤禩能够帮衬是锦上添花,当不得事也无伤大雅不是?” “呃?” 察觉到自己娘家的不安定因素之后,即便知道在自家阿玛的压制之下翻不出什么大浪,可舒兰却也打了招呼不让王氏和舒云多知道什么,而是利用宫女每月都能在宫门口见一见亲人的当口儿,让可当信任的家生子前去联络,如此,便只见一旁的福儿压低着声音帮方嬷嬷解起了惑—— “您身在内宫,又是主子身边得用的人不好跟外头联络什么省得着了旁人的眼,可几日前听奴才爹传来的消息,似是主子爷打算过了年就再次亲征葛尔丹,而眼下里虽是尚未放到明面上来说,可按着老爷猜想,怕也少不得大阿哥的风光。” “啊?又要亲征?那咱们爷是不是也得跟着去?” “自然是免不了的。” “主子,您怎的得了这样的消息还稳得住?虽说这皇命不可违,可是这战场上不比南苑围猎,真刀真枪的谁管你是不是皇家阿哥,说句不好听,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这可怎么了得?您可是得上上心才好呀!” 方嬷嬷挥留意惠妃的行举那是因着知道自家主子是胤禟胤俄矛盾的主导者,怕生了变数反而引火上身方才有这么一说,可是在更大的事压在前头之下,且处处联系着自家主子的利益,她又哪里还会记得先前那一茬儿,忍不住着急上火了起来,而深知事情走向的舒兰倒是不为胤禛担心,反而是想起了上头那位还有几十年好活的老爷子,若是她没有记错,便是这第二次亲征的当口儿康熙得了疟疾且重得命悬一线,当初宫里宫外都没少因此生出乱头儿,那么眼下里很多事情有了变数,那么旁的会不是因此也生出什么变数呢? 舒兰的心中隐隐有一种这一趟亲征要闹出不少事的预感,可是这在紫禁城里头的事儿,她在不出大褶子的情形下或许还能够生出一两分计较做上一些功夫,可是这出了紫禁城且还是这样的军国大事,饶是她是重生而来也没有那样翻天的能耐去染指什么,再加上年节将近,即便有着这一桩子事压在眼前不可能大肆操办却也总是少不了迎来送往,她便也只能一边跟精心的帮胤禛准备行装,一边静待着事情的发展,而康熙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且先前有着二十九年亲征的例子在,倒也没有让旁人猜度太久,才过了年在正月里就下了明旨,于二月再征葛尔丹,且如同舒兰记忆中一般,胤褆与内大臣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参赞军机,胤祉领镶红旗大营,胤禛领正红旗大营,胤祺领正黄旗大营,胤祐领镶黄旗大营,胤禩领正蓝旗大营,太子胤礽则留京中坐镇以及负责后备粮草。 这番安排,说起来也是康熙汲取了二十九年头次亲征的教训,当初他几乎是将朝中除了要处理军需之外能够拿得出手当得了事的亲贵臣子全都带上了,而原意虽好可偏偏谁都不是什么池中之辈,索额图跟明珠不对付,佟国维、佟国纲也不省心,再有着一门心思想要夺军功且身为副将的胤褆的搅和之下,身为主帅又向来性子比较温和的福全自是压不下阵,闹得身为康熙亲舅舅的佟国纲在这一场明明胜券在握的亲征之中阵亡,惹得康熙震怒之余还闹得满朝皆惊,是以,这回才狠狠削弱了胤褆的权柄还和向来与其不对付的索额图分到了一块想要互相压制,对于作为老油条的索额图来说倒是没什么妨碍,横竖还多了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好挑对方的刺,可胤褆却是心里头不平衡了,而这股子不平衡在康熙眼珠子不错的紧盯之下尚且还能压得住,然而等到康熙没能幸免的仍然患上疟疾且越来越重的时候,却是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阿哥,主子爷已经急召太子爷过来,还让三阿哥带兵去护送,太医虽没有说这疟疾一定没有治好的机会,可说句大不敬的,瞧着主子爷眼下里的情形,说不定转眼就要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若是这旁人也就罢了,偏偏太子爷向来与咱们不对付,索额图那个老狐狸也没少上赶着给您找刺,若是寻常时候大不了也就是憋点子闲气,可眼下里……成王败寇之下,又哪里还会有咱们的容身之地?便是惠妃娘娘和明相都少不得会跟着吃瓜落!” “大阿哥,您说奴才有私心奴才认,毕竟谁不想飞黄腾达,谁不想平步青云,这从龙之功总是最好的梯子,而若是以往奴才也不会想要铤而走险,可眼下里这般情势,再加上因着十阿哥的事儿钮祜禄家一夜之间变了态度,非但是不想往日那般帮衬什么还颇有些落井下石,这有一句说一句的,这宫里宫外的谁人不知道奴才是您的人,奴才怎的都不可能害您不是?毕竟这事儿成了奴才方才能得到好,可若是不成,奴才难道还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奴才也没有想让您去做什么出大褶子的事儿,只要弄上点闲言闲语在这当口儿上给太子爷泼上盆脏水,凭着主子爷的性子,他就是储君也不可能继位得那样顺利,这样一来,若是主子爷真的……咱们也有了可乘之机不是?” 胤禩确实是藏得深且轻易不动手,可是一来,眼下里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二来他不知道康熙最终会痊愈,三来钮祜禄家和不知道是得了宜妃的意思还是本就看他不惯的胤祺一茬接一茬儿的挤兑,这般几几相加之下,他不由得也有些耐不住了,眼见着康熙的情形一日差过一日,便是撺掇着从胤褆那里拉拢过来的人开始了游说,而胤褆武虽了得脑子却转得没那么快,加上明珠又没跟着一起来,几次三番且看着眼下里确实是情势逼人,便是终于有了决断—— 没错,成了便是有可乘之机,不成也不过是捕风捉影难以牵扯上他,这般之下,此时不动又更待何时? 第20章 胤禩的另有所图 俗话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人言最是可畏,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无一不怕惹上什么流言蜚语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可是当这由胤禩撺掇胤褆主导且句句针对太子的流言传到京城之时,却是先把身为大阿哥党核心人物的明珠给惊了个仰倒—— “儿子真是不明白了,大阿哥虽然性子一向比较莽撞,对太子也是颇有不满,可这并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大阿哥便也除了耍耍嘴皮子功夫之外并未做过什么出褶子的事儿,怎的这会儿竟是这样忍不住?主子爷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会这样的小把戏还看不透?”明珠的长子是有满清第一才子之称却英年早逝的纳兰性德,眼下里帮着出谋划策的便是他的次子揆方,“阿玛,咱们可怎么办才好?” “能怎么办?你说能怎么办?” 明珠出生于叶赫那拉部,祖上也算是显赫一时,可是后来太祖灭叶赫那拉部,他们这一支虽是投诚较早免了劫难,其父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佐领,而他却是能够凭借着这样微薄的根基,甚至结了多尔衮兄长阿济格嫡女这样的姻亲之下,还能够从銮仪卫到内务府总管,再到刑部尚书一步步成为今日的大学士,却是已然可窥见其的心思和手腕,然而眼下里他那堪比锅底灰的面色和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暴怒略有颤抖的身形,却是泄露了他的不安—— “你也知道说主子爷最是个精明的,甭说大阿哥,就是我,就是前朝以及宗室那些个老狐狸,也皆是不敢多耍什么小心眼,而若是旁的什么也就罢了,或是做得不动声色些也就算了,偏偏还明打明的将矛头对准了太子,压根不用主子爷,就是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瞧得出是谁的手笔,毕竟放眼整个紫禁城,除了大阿哥之外还有谁会这样上赶着去跟太子作对?糊涂,简直是糊涂到了极点!” “可不是?先前您就几次三番的说过了,只要等到明年出宫建了府,分了旗拨了佐领,离了主子爷的眼皮底下又有了自己的势力不怕没有可乘之机,可眼下里一步错保不齐就步步错,咱们是不是干脆推个替罪羔羊出去在明面上先将此事给掩过去?” “不,一来这样等于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大阿哥的脸,二来主子爷不是好糊弄的,与其让他明面上揭了过去心中却留下一根刺,倒还不如再添些动作得一通训斥彻底把自己洗干净!” “阿玛的意思是?” “主子爷一向看重兄友弟恭上下尊卑,大阿哥眼下里不光是将这两条给沾染了个全还保不齐会被扣上个居心不良的名头,可万事都有个例外,若是事急则乱呢?比如大阿哥是因为太过忧心主子爷而有些草木皆兵呢?” 明珠能够一路扶摇直上且极得老爷子的重用,其中固然有康熙一向擅用平衡之道想要抬举胤褆,可更多的却也因着他自己脑子转得极快且极为懂得揣摩圣意,不说远的,光说这几十年来康熙种种大的决断从未见他站错过队就能知道他的能耐,只是凡事都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晚一步知道消息一经是失了最好的时机,没有身在前线在胤褆身边这是失了地利,而留在京城的旁人也都不是什么傻子便又是失掉了人和,如此,在他后脚刚开始剑走偏锋,一边各种大肆寻求治疟疾的秘方,一边给胤褆去信让对方再勿轻举妄动的同时,前脚已经回到京城且更早开始动作的太子这边,却是从西方传教士那头得来的西药和言辞恳切的亲笔信已经到了御帐大营,随着康熙身体一日日好起来,事情可谓是峰回极转—— “主子爷啊,您可是知道奴才的,奴才虽是没有什么大的能耐,可阿玛从小就教导咱们兄弟几个要忠君尊上,得知您得了疟疾奴才是急得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怎的会像传言所说的那般有什么不臣之心,主子爷,您可得为奴才做主!”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个什么样的朕难道心里头还能没有分数?” “奴才,奴才不敢欺瞒主子爷,奴才确实是觉得委屈,可同时更为太子爷觉得委屈,仁孝皇后去得突然,弥留之际特特将奴才福晋给宣了进去,只说太子爷从小没了额娘往后总是没得依仗,让奴才多看顾着点,奴才是个没用的,大的方面有您盯着瞧着也是再妥当不过,可是这回,奴才想到先前太子爷得知您得了疟疾路上半点不耽搁的就一路狂奔而来,马都跑死了好几匹人也憔悴得不成模样儿还在您帐子外头红着眼圈的模样儿,奴才这心里头就觉得心疼极了,好在老天庇佑您平安无事,若不然太子爷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奴才一个外人尚且感悟如此之深,主子爷和太子爷向来父子情深怕是更有体会,总是不能让人这样来从中挑拨不是?若不然一次能够幸免两次或许也能够躲开,可几次三番哪天就真的被人钻了空子呢?您可得替太子爷做主啊!” “好了好了,好歹你也是个一品大员,跟个姑娘家一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点给朕起来?” 索额图虽然不像明珠那样事事算得精准且每回都站准了队,可是该有的心思算计却也到底不少,便是康熙前脚才大好,后脚就进了御帐哭得满脸鼻涕满脸泪,看得康熙哭笑不得之余心中也有了计较,外头所传的那些个什么太子想要逼宫称帝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这无关对胤礽信任不信任而是知道他根本就没那个能耐,毕竟他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一个阿玛,权力总是摆在第一位的情形再加上太子从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自然知道太子的深浅,可以说就算是整个儿毓庆宫和赫舍里家加起来也没多少用得上的兵权,他当然不会担心太子会有什么多的动作也不会相信由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会蠢成这样,只是想到另外一个儿子却又不由得沉了沉脸,在索额图退出去之后先是下旨褒奖了胤礽一番,再又让索额图为御军营统领间接削弱了胤褆的权柄,直让整个儿大阿哥党内部再度闹开了锅——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这疟疾难以根治么?怎么眼下里竟是突然就好了?难道连天都帮着老二?” “大阿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胤褆虽然狂妄自大,虽然先前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是不得不说康熙的手腕实在太高心思也极难琢磨,十几年下来这份对自家阿玛的敬畏早就深入了骨子之中,这样一来,听闻这般消息的胤褆哪里还能稳得住?先是暴怒再是惊惧然后又开始有些神神叨叨,闹得底下那些个人一个比一个神经要绷得紧,身在前线与京中通信不便,他们先前虽然也觉得此计太过冒险却也没有旁的主心骨只能依命行事,而眼下里已经得了明珠的明示,自然不敢再任着这位爷一条路走到黑,七嘴八舌的便劝慰了起来—— “爷您可得稳住啊,奴才知道您心里不好受,被索额图那个老匹夫夺了权也着实是让人不甘,只是眼下里主子爷已经有了分数,咱们可不能再多做什么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到来年出了宫您还怕没机会?” “就是就是,眼下里的情形确实是对咱们不利,那些个在外头精得像狐狸的老家伙在主子爷跟前一个个乖得像兔子一样,再加上三阿哥四阿哥一向跟太子爷走得近,而五阿哥也因着太后主子和宜妃娘娘的缘故对您只有面上的恭敬,七阿哥更是个除了主子爷谁的话都不听的,若是咱们再做什么可是少不了要被人倒打一耙,明相说得对,如今您甭管其他,还是一心在主子爷跟前敬孝来得最重要!” “明相老谋深算决计是不会有错的,说起来也是弟弟太过思虑不周,满心以为这是个好时机才没有多劝,若不然也不至于大哥被反踩了一脚,不过为今之计只求一个稳再不能多做什么,三哥和四哥以及七哥也都不好下手,但五哥那儿弟弟却是有些想头。” “哦?” 明珠的消息来得极快,胤禩虽然被连日来的种种变故弄得有些失了常态,却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而有一句说一句的,他这回确实是行事有点冲动不错,可到底也不光光只是为了给胤礽添点晦气或是真的以为胤褆能借这个当口翻了天,毕竟他蛰伏这么多年且成功瞒过了明珠的眼又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太过浅薄之辈?如此,在这胤褆越听越不来的当口儿,便只听到他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面上却极为恭顺的抛下一句—— “说起来,大哥与太子爷存有龃龉也不是一两天,以往虽是没有这样冒险可类似这样的事儿却也没少干,而之所以这一次会马失前蹄,估计还是因着十弟的态度影响了钮祜禄家,宜妃母的态度影响了五哥,十弟那儿弟弟自是会再想办法,而宜妃母这儿,弟弟却是想着,皇阿玛的意思是明年就要为五哥七哥还有我选福晋,五哥那儿有皇玛嬷压阵暂且不说,可是我这儿却还大大的有着可为之处。” “你是说……” “郭络罗家日渐衰败,若是我娶了他们家的女儿,宜妃母就是一下不对咱们变了态度也总是不会这样再上赶着针对不是?比如安亲王的外孙女且近两年没少被宜妃母招进宫说话的郭络罗明珍,不就是个极好的人选?” 第10节 第21章 福晋是福也是祸 康熙身子大好且不出意料之外的大败葛尔丹,不管其中生出了多少幺蛾子,也不管其中有多少人在添砖加瓦的上赶着来算计,听到康熙和阿哥们皆是已经启程返京,后宫里的女人们或多或少的都松了一口气,凑在宁寿宫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得很是热闹—— “这老三虽不是头一回跟着主子爷亲征,可是向来是个满心满眼只知道读书的,我这心里头总是怕他失了分寸添了什么乱子,再加上主子爷又得了疟疾,就更是让我心里头没了底儿,好在主子爷德蒙天佑,说起来这也是多亏了太后主子的福泽,以及太子爷和太子妃的一片孝诚之心,若不然,咱们又哪里还能稳坐在这儿说闲话?” “老三虽然文上头强些可武也不是拿不出手,到底是皇帝的儿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又哪里用得着你这样谦虚?而这些日子老三福晋也伺候得好,都是好的,都是好的。” “皇玛嬷说的极是,荣妃母这话可是说得太客气了,我虽是个妇人不知道什么朝政大事,可偶尔听太子爷说上一两句却也没少夸三弟处事活络,半点都不辍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威风。” 宫里的女人们虽然或低调或蛰伏,在几乎成了精的康熙的眼皮子的底下鲜少掐什么尖儿,可是在座的没人不知道这一次回宫便得论功行赏,然后封爵建府,是以,眼见着自己唯一养活的儿子尚算争了口气,饶是向来不怎么出声的荣妃马佳氏也不由得跟着说起了闲话,而仁宪太后一贯是最是个和气的,看着康熙没事孙子们也都一个个安全回来,自是接过话头就是一顿夸,至于得了恭维且原本就跟胤祉夫妇走得比较近的太子妃就更是笑容满面—— “再者,这多亏了皇玛嬷的福泽就罢了,毕竟这天下最有福气的除了皇玛嬷还能有谁?可是太子爷和我不过是尽了尽为人子媳的本分,又哪里当得了荣妃母这样一通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您通了气儿,故意这样你来我去的捧着呢!” “太子妃又何须这样,我可是觉得荣妃妹妹说得半点不错,说起来到底也是太子爷得老天庇佑,前脚主子爷才有些不好,后脚便就寻到了良药解了燃眉之急,如此,我们姐姐妹妹能坐在这儿闲话可不就是拖了太子爷的福?” 突然从云端跌下来,这样的滋味谁都不会觉得好受,更别说原本就心眼大不哪里去的惠妃,她不去想胤褆捅出的那些篓子,也不管这事儿可小可大的严重性,只觉得自家儿子原本就应该是最风光的那一个,眼下里在太子爷身上栽了这样大一个跟头,明晃晃的被索额图夺了权打了脸,再看着面前太子妃这张笑意嫣然的脸以及荣妃那一句比一句刺耳的恭维,便是语带深意的出了声—— “主子爷向来是个不讲排场怎么简单怎么来的,可这回却是打破惯例将返京依仗弄得无比盛大,说起来,阿哥们能这样风光可不也是多亏了太子爷的福气?” “惠妃母这话可是听得不光我,怕是太子爷也要无地自容了,咱们满人原本就是马背上得江山,皇阿玛很是看重这一点兄弟们自然都是人中之龙,不说旁的,您这话可是少不得让大哥听了伤心了不是?” 惠妃这话说得很是刁钻,前半句指着不知道胤礽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之心,不然怎的旁人不得疟疾偏偏就康熙得了,而旁人寻不到药怎么就他偏偏寻到了,而后半句则是在给太子拉仇恨,毕竟在座的人都是一宫主位谁也不比谁差,再是比不得先头的仁孝皇后,也多多少少得上赶着奉承奉承未来的新君,可是五根指头尚有长短,听着这一句话就将自家儿子的功劳全部给免了过去,谁听了都没有舒坦的理儿,只是俗话说得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能够被万里挑一成为太子妃,石氏当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主儿,神色半点不变的先是将话挑了个明儿,再是淡淡的抛下一句—— “更何况,这回大肆操办回京依仗可不单单是为了叩谢天恩,一来是要鼓舞民心,二来则是让兄弟们都好好露露脸,不为旁的而是五弟七弟还有八弟都差不多到了年纪,最迟明年就得成婚,这一点皇阿玛在来往的书信中多有提及,皇玛嬷也一早就知道的不是?” “是有这么件事儿,今年皇家进了三个丫头也很是添了些喜气什么事儿都显得顺畅,哀家和皇帝的意思便是在留了牌子的秀女之中好好挑上一挑,让皇家的喜气再盛上一些,也叫你们跟着热闹热闹。” “哦?那敢情好,怪不得瞧着您这面色一天比一天好,原来还有着这样一茬儿,您可是瞒得我好苦,不过我倒也趁机躲个懒儿,您向来慧眼独具,挑出来的孩子们可是一个比一个要来得可心,胤祺福晋可就指着您帮着相看了,回头啊我天天给您做点心!” “你呀,都是快要当婆母的人了还是这样逮着什么说什么,好,哀家总是要帮着相看相看,若不然活像了你这样,老五可是有得糟心了!” “这话怎么说的?您先前不是还说喜欢我这爽利的性子么?这孙媳妇还没进门就落了埋汰,我可是不依的!” 因着胤祺打小养在宁寿宫,宜妃跟太后自是要比寻常宫妃更加亲近一些,说起话来也颇有些打趣,直听得原就是个爽朗性子的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而太子妃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加上宜妃的这般插科打诨,倒是没人再计较惠妃先前的话头,气氛再度活跃了起来,有一茬没一茬儿的都顺着话头说得很是高兴,一时之间倒也难得的显得很是和乐,只是没儿子的就罢了有儿子的到底心里存了点事,没多久却也散了,而送走近日里颇有些不冷不热的德妃,方嬷嬷终于忍不住低声开了口—— “主子,您还真是料事如神,一点子皮子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将九阿哥和十阿哥弄得这样你来我往,不动声色的就让惠妃娘娘和大阿哥自己给自己挖了套还跳了下去,只是奴才琢磨着方才那几位娘娘的面色,这几位皇子福晋怕是少不得还有点内道,您有没有什么计较?” “这皇子福晋得由皇阿玛和皇玛嬷定,我心里头有不有计较又有什么紧要的,就像你所说的,横竖这里头少不得有些个内道,咱们在旁边看看戏不就成了?” “您是说?” “皇阿玛虽然没有下明旨,可是年纪差不多了当额娘的总是不会心里头没有分数,比如宜妃母和成嫔不就隔三差五的叫上几个家中有姻亲的丫头进宫来说话?而惠妃母对八弟虽然一向不怎么上心,可今个儿被这么提了一提却也少不得会做上点功夫,如此一来,你还怕没热闹瞧?” 对于胤禟胤俄的反应闹到胤褆对胤礽出手这一茬儿,舒兰确实是有些意外,不是为了旁的而是一来觉得胤禟对胤禩那样唯命是从应当不至于将事儿弄成这样,二是胤禩此人藏得极深决计不会是那种凭着冲动就任意妄为的主儿,便是信儿刚传回紫禁城她心里头就存了点疑,而多亏她有着前一世的记忆做先知,以及跟太子妃走得比较近话里话外的能听到点风声,稍微一联系自是猜到了胤禩的打算,也想明白了许多以往未曾太过上心的事儿—— “五弟虽是宜妃母的亲生儿子,可是有皇玛嬷照拂着她却也没有什么太多说话的地儿,顶多了也就是话里话外的带上几句,是以,与其说是在为五弟操心倒不如说是趁着这一茬儿在为九弟筹谋,而成嫔一向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虽是出身于满军镶黄旗却是家世不显,再加上七弟生带残疾并不得宠,也没有什么多去谋划的,只有八弟这儿……安亲王掌管正蓝旗手中握着实权,再加上当年世祖爷曾想要安亲王继位,怕是早就让皇阿玛生出了夺权之心,如此,说不准还真是起了自家儿子娶了安亲王的外孙女然后分到正蓝旗里去的心思。” “奴才虽然不明白八阿哥有什么好去值得忌惮的,可是若是真如您所说的这般,岂不是白白的让他有了势力依仗?”方嬷嬷不像舒兰是二世为人,对这些个弯弯绕绕一早就琢磨了个通透,只能顺着自家主子的话头来猜测,“大阿哥跟太子爷不对付,八阿哥一向附庸大阿哥自然也跟咱们爷有些个龃龉,而您先前也说等到出宫建府之后阿哥们的针对就会越来越明显,如此,您若是让八阿哥添了助力岂不就等于让大阿哥添了助力,太子爷不得好咱们岂不是也得不了好?” “万事有利则有弊,今日是蜜糖明日说不准就会变成砒霜。” 听闻此言舒兰倒是淡定得很,一来是因着她早就知道后来的发展情势,二来她一直都觉得胤禩若不是娶了郭络罗明珍说不定夺位的把握还会大上一些,便是比起既招了人眼又说不定会弄来个更强的依仗,倒还不如让他娶了郭络罗明珍然后露出满头辫子让人随便来抓,说白了,想到上一世那八爷后院的种种幺蛾子,舒兰不怕他娶郭络罗明珍就怕他不娶,只是想到胤禩的原意和方才宜妃的反应,她嘴角却是几不可见的划过了一丝略带恶趣味的笑意…… 宫中向来讲究‎‎‌‌男‌‎‎女‌‎大防,要想私底下见上哪家留牌秀女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可是宜妃对胤禟向来肉紧,一旦瞧中了哪个总是少不得会制造点机会让二人见上一面,而说起来也算是这宫中不成文的定例,比如上一世的九福晋就是如此,只是眼下里的情形和当初不同,若是转头瞧见这给自家儿子的机会落在了一向不顺眼的胤禩手里会怎么样呢? 第22章 谁都不是省油灯 大败葛尔丹御驾回京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康熙和众阿哥们早已经启了程,回程不像出行之时那般全副武装,再加上有后继部队押送行装众人皆是轻装行马,便是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到了京郊,然后在太子率领百官的亲迎之下浩浩荡荡的进了京回了紫禁城,照着以往的惯例,阿哥们先是赶着老爷子的后脚进了乾清宫议事,再是去宁寿宫向太后请安,折腾好一番之后又还得去自家额娘那儿说说体己话,是以,眼下里的永和宫便是舒兰带着李静琬宋清莲二人以及丫鬟嬷嬷们站了半个屋子,眼角眉梢或多或少的都带着点喜气,只有端坐在主位上的德妃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哪怕见到风尘仆仆的胤禛神色也没有一点该有的变化,只波澜不惊的抬了抬手—— “起来吧,我一介深宫妇人不知道什么前朝大事,而你一向是个心里头有分数的,听着前头传来的消息处事也很是稳当,瞧着你这样争气我自是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亦是没有什么好多叮嘱的,省得说多了倒叫你听着烦,横竖这做额娘的也不盼着自家儿子有什么泼天的出息,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劳额娘劳心了,儿子自是会谨遵额娘教诲。” “我哪里有什么好劳心的,你向来是个有打算的,而你福晋也很是个醒神的,不光是将自家院子里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再挑剔的也说不出一句闲话,我这儿也侍奉得妥当,便是太后主子也是瞧着她很是欢喜,如此,我放心都来不及又哪里有什么好劳心的?倒正像你妃母们所说的,我老了也该省省心享享福了。” 这话虽然明面上挑不出一点错处,甚至听在不知情的人耳中或许还觉得她这个当额娘的待小辈亲近体恤得很,只是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不知道内由的,不说胤禛和舒兰,就是李静琬和宋清莲都是越听越觉得背脊一凉,纷纷压低了头放慢了呼吸……德妃原就不是什么心气大的人,若不然也不至于为了当年的孝懿皇后生生迁怒到胤禛身上,除却当着外人会将姿态做尽之外,旁的多一分的亲近都没有; 而之前在胤禛和舒兰那儿一而再再而三碰到的软钉子就更是让她恶感更重,听着旁人那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奉承恭维也觉得刺耳得很,再加上十四阿哥一向不怎么将这个哥哥放在眼里,瞧着胤禛这样风光生怕分薄了自家额娘对自己的宠爱没少在一旁上赶着挤兑,德妃就更是没得什么好脸色,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句比一句的带着深意。 “这些个大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横竖我也没那个能耐帮你去筹谋什么,你皇阿玛也容不得旁人去兴风作浪,你向来知轻重懂本分我瞧着很好,而后院里,你福晋是个好的也是个有本事的,我也没有什么好多叮嘱的地儿,只是太子爷还有你大哥三哥皆是有了儿子,便是你五弟房里也有了个小格格,你这膝下空虚着总是不成样子,眼下里李格格有了身子我原本也不必多说什么,可是听太后主子的意思,过不了多久就要给你五弟七弟和八弟娶妻了,若是到时候被小的们超了先,那面上岂不是不好看?” “额娘说得是,儿子记下了。” 理是这么个理儿,毕竟皇家讲究香火鼎盛,子孙延绵,这话也曾经被惠妃拿着做过筏子嚼过舌根,可是胤禛到底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舒兰刚刚进门半年,且其中还聚少离多,这话往细了一琢磨就难免让人觉得堵心,一方面是抬高了李静琬的地位和其腹中孩子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在为给胤禛身边塞人做了铺垫,只听得舒兰心中冷然一笑,胤禛也稍微沉了沉脸,觉得德妃这既是打了自己的脸又是给了自家福晋没脸,出了永和宫回了院子之后对李宋二人一眼都没有多看就将人打发了去,只留下夫妻二人关着门说起了话—— “之前我还说你忙上忙下的收拾得太过于仔细了,毕竟这行军在外总是要吃苦的,没得像宫里头这样讲究,可是皇阿玛这次闹得凶险,倒还真真是派上了用场,瞧着你又清减了些,许是操了不少心吧?” “我是您的妻子,不为您操心还为哪个操心?这原就是本分不是?再者我这也不是累瘦的,不过是瞧着以前的衣裳腰身都有些紧了,怕您回头一瞧以为我是个没心没肺的才特特少吃了些,眼下里果不其然,您这瘦得都快成骨头了,横竖我目的也达到了,您以后可得陪着我多吃点。” “好,左右这院子里的事儿都是你说了算。” 宫中是个稍微行差踏错半步就能惹来弥天大祸的地儿,父子不像父子,母子不像母子,兄弟不像兄弟,妯娌不像妯娌,甭管是对着谁都得扯着一张温和规矩的面具,时间长了人总是会疲,总是想要找一个能够放松的地儿和一个能轻松相处的人,哪怕是原本是打着改善夫妻感情免却以后不必要磨难,带着点刻意为之的舒兰,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更别说先是跟阿玛兄弟们你来我往了几个月又在自家额娘那得了通机锋的胤禛,自是窝心得很,透着笑意的轻轻拍了拍舒兰的手背—— “只是别又亲力亲为,让底下人去弄就是了,听额娘的意思过不了多久还有的是忙的时候,省得真的把你累着了,我可就更没法儿喘气了。” “您这话说得?合着您就琢磨着我给您当劳工才有这么一说?” 看着胤禛提起德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舒兰心中划过了一抹了然,面上却是显得更加轻松,感觉到对方指尖带着点寒意又端过杯热茶半带打趣半含深意的接过了话头—— “不是我上赶着宽您的心,有一句说一句的,横竖这宫中万事都有定例,再忙能忙到哪里去?又还能忙得过几位妃母?说起来,我可是盼着弟妹们赶紧进门,也好叫我摆摆嫂子的威风。” “我倒还不信有哪个能在嘴皮子上头让你吃亏了,你可别威风得太狠了,回头若是弟弟们来跟我叫屈,我可是要罚你的。”胤禛跟舒兰处得轻松,说起话也极为配合,压根不见半点在外人面前的面瘫模样儿,“你今个儿跟皇玛嬷走得亲近,可听说瞧上了那几位?” “左右就是去年留了牌子的秀女,成嫔向来低调七弟也不像旁的兄弟,皇玛嬷的意思是挑个家世太显的反而不美,瞧中了副都统法喀家的女儿,说起来这都姓那拉,算起来也跟我算是同族扯得上点子亲戚关系,而八弟的出身有些说头,皇玛嬷原本也不想配个太出挑的,可您是知道的,眼下里惠妃母心气不顺,近个儿也没少召见留牌的秀女且还一个比一个家世显赫,估摸着是想在这上头给找找场子,惠妃母膝下有大哥又资历颇深,皇玛嬷多多少少要给她留点面子便只说再相看相看,至于五弟,打小就养在皇玛嬷膝下自是最让皇玛嬷上心上眼,说是五弟汉语不太好一定得找个精通蒙语的,一下子就刷掉了一小半,然后说五弟性子比较木讷不能找那种特别精明特别会来事儿的,又刷掉了好几个,再又觉着这家世太差的不行太好的又背景太过复杂,少不得会被扯上点弯弯绕绕的污糟事,选来选去便是没剩下几个出挑的了,而照理来说,五弟的婚事就是皇阿玛怕也是多会听皇玛嬷的意思来,可是我冷眼瞧着,却是觉得宜妃母有些个自己的打算,这些日子很是跟安郡王的外孙女走得亲近。” “安亲王的外孙女?明尚的女儿郭络罗氏?” 舒兰虽说跟胤禛越处越轻松,可是这说到正事却仍是该拿捏的分寸半点不错,该说的说了个全,不该说的则是点到即止,好在胤禛是个心中通透的,听了上半句就想到了上半句。 说起来郭络罗明珍也是个身世比较多坎的,额娘是和硕格格算是出身尊贵,阿玛是和硕额驸也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原应当是个和乐之家却偏偏是额娘早死阿玛犯事弄成了从小失怙,到了安亲王府中虽是得了庇护,可没过几年岳乐又死了,还好死不死的由与其母非同胞所出的马尔浑袭了爵,如此,她的处境到底是多多少少有些个尴尬,好在凡事有利则有弊,若她郭络罗明珍真的是岳乐的嫡亲孙女,了不得了也就是个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是好是歹都是一辈子,可她姓郭络罗又跟安亲王府沾亲带故且还出身不差,凭着马尔浑手里握着正蓝旗的实权,只要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其将来不是嫁给皇子阿哥也得配个得圣上看重的亲近宗室,是以,胤禛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反倒是早有耳闻,想到对方的性子和现下的局势,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精光,而就在这夫妻二人想到了一处的时候,另一头的当事人也没闲着—— “主子,您真是打定主意了?这样虽说是顺了九爷的意思,可到底打了宜妃娘娘的脸,您可要慎重些才好啊!” “慎重?你以为我是一时冲动?你又以为像咱们现在的处境还能由得我左挑右选?” 从小娇养到的和硕格格气质容貌自然极佳,而能被选为和硕额附明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得二人之长的郭络罗明珍自然也是生得明媚动人,只是眼下里她的面上却没有在外人跟前的那骨高傲和高高在上,而是紧紧的蹙着眉头显然有些个心事重重—— “旁人总道我投了个好胎,爹死娘不在也能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上,可是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这王府里头的弯弯绕绕,自打郭罗玛法去了之后,主子爷就没少来找茬儿动手,而他们之所以现在还对我宠着抬着,无非也就是想要借我再跟皇家搭上点关系,寻得点依仗,而反之,若是我没了这点作用,你当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是,可是宜妃娘娘的意思不是说想让您跟九爷……您又何必应了九爷这一茬儿呢?” “你个呆子,宜妃娘娘的心思虽然明白,可是她身处内宫又哪里有阿哥们办事方便,再者,九阿哥一早就名声在外,惯常是个混不吝且极爱面子的,若是直接违了他的意思,你以为能得到什么好?说不定人还没进宫就被泼了满身脏水,如此,与其弄得自己的处境更为艰难,倒不如应了他,横竖他对八爷唯命是从,宜妃娘娘也将他看得如珠如宝,投鼠忌器之下我总是能的个周全,再者像八爷的出身我也总是能站得稳脚跟不是?”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这一生不如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眼下里是一个极好且唯一的机会,若不紧紧把握住难道还在这王府内苑把下半辈子也赔进去?我郭络罗明珍以后定不再为人鱼肉!” 能进皇家大门的无论‎‎‌‌男‌‎‎女‌‎都不会使什么省油的灯,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像是他们所预料的一般,不过半月的功夫就传出了郭络罗明珍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胤禩,然后又经魏珠的口传到了老爷子的耳朵里,这里头暂且不论宜妃如何憋气,也不论眼下里胤禩的手就已经伸到了康熙身边,更不论这其中是不是有胤禛或是旁人的什么手笔,只说这郭络罗明珍不适合配给胤祐也不适合配个胤祺, 若真是跟胤禟看对了眼那也就罢了,可闹出这么一出倒也没算坏了康熙的计划,再加上胤禩向来藏得深在康熙跟前更一贯是伏小作低,饶是精明如老爷子也没有料到这个出身卑贱且只能跟着胤褆皮头后面转的儿子一步步筹划了这一盘棋,便是在五福晋和七福晋人选定下来之后大手一挥的一并下了旨—— “员外郎张保之女他塔喇氏配予皇五子胤祺为嫡福晋,副都统法喀之女那拉氏配予皇七子胤祐为嫡福晋,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配予皇八子胤禩为嫡福晋,着礼部内务府筹办,钦天监择日完婚!” 第23章 里里外外不太平 这宫中的皇子成婚本就规矩来得繁琐,该准备的物件也是一样比一样要来得精细,内务府和礼部自然不可能等到老爷子下了旨才急吼吼的开始准备,如此,即便眼下里三位皇子后脚赶着前脚的成婚,倒也花不了太多功夫,等到钦天监挑选好日子之后,五福晋便是首当其冲的进了门,七福晋紧跟其后,再然后则是八福晋,几个月的功夫就将原本尚算空旷的阿哥所挤了个满满当当,也将这宫中女人们的热闹劲儿再推上了一层楼—— “胤祺他们小的时候天天就爱腻在我这宁寿宫里头缠着我打趣,眼下里大了却是一个个的忙的脚不点地,你们以后可是得多陪我这老婆子来说说话,瞧着你们哀家就觉得高兴。” “皇玛嬷这话可是说得对极了,不光您这么想孙媳也是日日盼着弟妹们赶紧进门哪,这以往啊,咱们这一辈里头就得咱们几个,处起来虽然和乐却到底人少了些,净被妃母们拿着来打趣,眼下里好了,弟妹们进了门咱们可也算是人多势众了,以后可是不怕妃母们了!” 自打孝懿皇后没了之后老爷子就再不立后,按照祖宗规矩来说,即便混成了个一宫主位那也不过是侧,便是宫中除了皇太后之外,地位最尊的就属身为储君嫡妻的太子妃了,饶是地位超然的佟佳氏也不敢受了她的全礼就可见一斑,是以,便是只见她头一个接过了太后的话头,同样满脸喜气的说得打趣—— “有一句说一句的,到底是皇玛嬷眼光独到,先头的三弟妹四弟妹就不用说了,都是个个出挑的妙人儿,而眼下里几位弟妹亦是一个比一个瞧着讨人喜欢,比如这五弟妹,孙媳听太子爷说五弟可是满意得不了得,这会儿便是忙着开始给您准备寿礼了,您这话叫五弟听着,五弟可是该伤心了。” “我这儿什么东西没有,哪里用得着你们这样花心思花力气了,只要你们有这个心我就高兴了。” 胤祺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宁寿宫养到了太后膝下,太后自然对这个孙子格外的上心,听着太子妃说得讨喜又句句话挠到了痒处,自是越发的开怀,瞧着新进门的孙媳妇们笑得见牙不见眼,五福晋是个生性比较温顺的,听着这话也只是乖巧的起身福了一福,七福晋身世不显也知道若不是胤祐生带残疾这皇子福晋的尊荣决计轮不到自己头上; 听了这一边倒的夸赞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垂着头坐在成嫔身侧,而郭络罗明珍虽然一向比较要强,可在这么多长辈们跟前且嫂子们都没说话,她一个新进门的又排序最小的自然也没有出声的理儿,便只是在一旁看着戏,可是这皇家知本份的多,喜欢挑事儿的却也不少,比如坐在惠妃身侧的大福晋,便是在这当口儿上慢条斯理的接过了话茬儿—— “皇玛嬷素来是个最为和善的,咱们这些个小辈就是铭感您老人家的厚待,花心思花力气本就是本分,哪里又当得您这样说了?而且五弟一向与您亲厚,以往院子里头没个正经主母倒也就罢了,眼下里却是不同,孙媳瞧着五弟妹便是个做事妥当的,可该是您享享福也好让咱们这些小的沾沾福气不是?” 大福晋虽然性子直接,很多时候说话也有些不过脑子,可是到底也是这一辈里头在宫中资历最老且跟宫妃们来来往往最多的,便是至少明面上听起来还算入耳,不过在看到宜妃脸色有些淡淡,想到自己这头拿下了郭络罗氏,话中的意味却仍是多多少少带着点得意。 “这说起来也是我白的啰嗦,平日里额娘就惯常跟我说宜妃母最是个性子通透的,不光是将五弟和九弟教得极好,便是同出一族的八弟妹也是出挑得很,五弟妹有得宜妃母提点,说不定这往后可要把咱们这些个嫂子都比下去了。” “大嫂这话实在言重了,弟妹听着实在惶恐,还未进宫之时就常听人说大嫂最是个周到的,咱们这些个小辈总是不可能什么事儿都拿着去叨唠长辈,往后总是要大嫂多关照着点才是,您可莫要嫌弟妹愚笨才好。” 五福晋虽然是个万事不争的主儿,可到底也知道基本的规矩,瞧着对方都直接逼到门口了若是再不出声少不得就要被外人指着是个软柿子,被自家爷说不懂得给自家额娘挣脸,便是连忙接过了话头,只是她这话虽然将要表达的意思表达了个全儿,可到底在这气焰向来比较嚣张的大福晋跟前有些不够看,而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听了好一会儿戏的惠妃也上赶着来搭角了,且还直接略过她将目光转到了宜妃身上—— “妹妹,你惯常就是个谦虚的,这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进门的孩子也是谦虚恭顺得很,可是教人看着羡慕呢!不像我,一贯是个直脾气,老大媳妇好的不学尽跟着我学得脑子不会转弯,好在老八媳妇跟你是一道门出来的,若不然都一个模样儿我可就没气儿喘了。” “合着你们婆媳俩今个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就是一心要拿着我打趣了?” 宜妃再是心中通透再是性子爽利,可只要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喜怒哀乐,看到这为自家儿子做的安排转头就落到了胤禩手里,白白成就了惠妃这一脉,她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计较,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也很是了然对方是在拿着这一茬儿说事,点明了即便胤禟是她的儿子却是胳膊肘爱往外拐, 且另一方面还指着胤祺虽然养在宁寿宫可总是她嫡亲的日子,她作为额娘作为婆母若是有什么不满意也多的是插手的地儿,相当于间接性的在挑拨她跟太后的关系,而事实上,宜妃也确实是这婆媳二人的话膈应到了弄得脸色沉了一沉,可能够一直得老爷子的宠爱且得太后的青眼,她却怎么都比向来不怎么讨喜的惠妃婆媳俩脑子要转得快,便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面色就恢复如常,甚至还眯了眯眼笑得可亲—— “说起来这宫里头的女人哪个不是先从孙媳妇儿媳妇做起的,当初那会儿咱们可是多得了孝庄文皇后的提点和太后主子的照拂才懂了点事儿,没闹出过什么笑话,阿哥们那儿自有主子爷盯着瞧着轮不到咱们这些个女人说什么,而这媳妇们自然也得多跟在太后主子跟前学学规矩学学进退,若不然光是指着咱们,那可就少不得乱腾了。”捂着帕子笑了笑又只见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德妃,“姐姐可别跟着惠妃姐姐一般净晓得拿我打趣,您说可是这么个理儿?” “这说得好好的怎的又将我给扯进来了?” 宜妃因着胤俄的关系对胤禩恶感更重,私下里有些亲近太子妃和舒兰,这些个事儿虽然做得不算明显,甚至察觉到的人并不是很多,可是从来就紧盯着胤禛后院动静的德妃却是心中自有一本帐,毕竟若是她没有一点真能耐也不可能从一介宫女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并且还一连生下了好几个孩子且基本上还都保住了,如此,她心中虽然因着对方跟舒兰交好有些个不喜,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的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不动声色的将球给踢了回去—— “这话我说了可不作准,应了惠妃姐姐的你得说我们一起打趣你,应了你的惠妃姐姐转头又得埋怨我,这话儿我可不敢随便接,倒是妹妹一向跟太后主子来得亲近,便干脆求太后主子裁断了。” “太后主子,您可瞧见了?这都话里话外的拿着我打趣呢?你若是不给我做主,明个儿我可是不敢来这宁寿宫了。” 宜妃眼眸暗了一暗却也顺水推舟的将目光转到了太后身上,太后一向是个和善且没什么太多心眼的,听了这话也只是笑呵呵的将人都夸了一遍,又说了说话就道了乏各自散了,而出了宁寿宫看着郭络罗明珍亦趋亦步跟着惠妃和大福晋离去的身影,宜妃心中却是堵得有些喘不过来,转头看向跟着德妃离去的舒兰眼波又微微闪了一闪,而前头那几个不说,这会儿舒兰却是没有功夫去计较宜妃心中作何计较,而是心中冷笑着听着德妃‘教诲’—— “以往该说的都跟你说过了,你也一向是个聪慧的用不着我多说什么,可眼下里几个小的都有了福晋你成了嫂子却少不得要更精心着点,我听说李格格最近身子颇有些不舒坦?” “额娘的教诲臣媳自然是从不敢忘记的,对李格格也一向精心着,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也是打点好了太医院让人多来瞧上几次,可瞧来瞧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只说是胎动过猛。” 瞧着李静琬老老实实了没几个月,眼下里胎儿刚满八个月就又闹腾了起来,舒兰便知道德妃这里少不了又有了什么动作,自然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您是知道的,媳妇虽然在家里头也照顾过几位嫂嫂却到底跟眼下里的情形不同,这不用药李格格又睡睡不好吃吃不香,用了药太医又说恐防有碍,便是您不说这一茬儿媳妇都想来讨计了,只盼着额娘给出出主意才好。” “哦?”德妃有些讶异舒兰的懂眼色,面上也稍微带了点笑模样儿,只是该说的话却并未因此做任何更改,“既然如此,那便让林嬷嬷跟着去照料照料,也省得你忙中出什么错。” “是,谢额娘恩典。” 无论是哪个当媳妇的都不会愿意自家婆婆太过于插手自己院子里的事情,一方面做事有些束手束脚,另一方面也有些瞧着堵心,可是眼下里的舒兰却是面上不曾有任何不满,反倒是极为恭顺,不光是亦趋亦步的将德妃送回了永和宫,还进屋侍了茶才告退,而走出永和宫直到快要到阿哥所门口,背对着跟着自己回来的林嬷嬷,想着记忆中上一世李静琬生产时的幺蛾子,舒兰唇角这才几不经意的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