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香烛店 完结+番外》 _分节阅读_1 书名:风味香烛店 作者:闻一二 文案: 红药是个陶俑,某知名亡朝暴君+昏君墓穴里的陪葬陶俑,像他这样的还有一万八千个。 可惜同俑不同命,昔日一个墓坑的同僚们都住进了博物馆豪华恒温恒湿展示柜,他却被某个不开眼的盗墓贼偷梁换柱搞出了博物馆晋升队伍。 还被迫继承了一个破破烂烂摇摇欲坠已经三年没开张的……香烛店:) 为了糊口,红药只能每天背着新鲜手制香烛前往各大墓地进行推广活动。 百年饿死鬼、挑剔富贵鬼、挑食小鬼(目光挑剔):你都有些什么香烛? 红药:麻辣、五香、糖醋、烧烤、火锅、奶茶……应有尽有! 众鬼(*Д*):!!! 红药:本香烛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天地银行、冥民银行大额冥钞按当年清明节汇率百倍兑换人民币,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众鬼(吸溜):买买买! 这香烛……居然该死的香甜! 只要坚持下去,我一定能打开本地人鬼两界香烛市场!红药看着手中的亿元大额冥钞立下雄心壮志! 然后第二天就得知他们这条街,即将拆迁。 有拆迁我还要啥自行车!红药立刻消极怠工,坐等拆迁款到手。 某上门求生矜贵脆弱大帅哥:您放心,拆迁的事已经周旋好了,二十年之内,这条街都不会有人动,您可以放心开店。 红药:…… 你知道你的脸救了你的命吗? …………………………… ps: 1、朝代架空!架空!架空!昏君无原型,一切人物无原型! 2、沙雕小甜饼不恐怖,作者胆小。 3、‌‍‌1‍‌‎‎v‍‌‌‍‎1‍‎‌‎,大概是……辛苦创业暴力‍‍‌‌美‌‌‎人‎‌‍‍受‌‌‎‍x艰难求生温和虚弱攻 4、私设如山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前世今生现代架空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红药┃配角:接档文预收《拉郎工具人修罗场求生纪实》点收藏不迷路┃其它: 一句话简介:古法手制香烛,口味任君选择! 立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作品简评: 陶俑精红药开了一家售卖人间风味香烛的香烛店,营业过程中,被病秧子顾客裴慈的美貌吸引,原本想把人招进香烛店做员工,却阴差阳错失去了期待已久的拆迁款,消极怠工混吃等死的红药只能努力工作,积极推销风味香烛。在此过程中,他却慢慢发现,自己的身份似乎不仅仅只是个普通陶俑精,裴慈和他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简单……本文设定新奇,伏笔众多,从今生着笔,一点点揭秘前世恩怨情仇,剧情环环相扣,文风轻松诙谐,讲述了一个个或遗憾、或悲情、或美满的故事。 第1章香烛店 裴慈抵达尾巷时正好是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刻。 他撑着一把黑色大伞,微眯着双眼堪称专注的缓缓打量眼前陈旧破败的街道,那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内敛沉静,在这样燥热的天气里也没有丝毫烦闷焦躁。 被时光和鞋底磨得平整光滑的石板地面恍惚间似泛着灼热的白光,陈旧狭长的街道冷冷清清,两旁铺面大多半掩着门,老板昏昏欲睡,客人寥寥无几。 配合着街头树影斑驳的白墙上鲜红滚圆的‘拆’字,显得格外落拓悠闲。 尾巷街道狭窄深长,周遭又尽是早年修建的老房子,是以等方冲千辛万苦找到停车位,小心停好老板价值高昂外形低的座驾,再一回头,他那比古瓷器还要矜贵三分的老板早已不见踪影。 _分节阅读_2 等他一家家店铺找过去,狭长街道都走到了尽头,还拐了两个莫名其妙的弯儿,方冲拖着那身被汗水彻底浸湿的大公司标配装逼西装三件套,终于在一方破败古旧木檐下,找到了正细致整理黑伞褶皱的裴慈。 身形瘦削挺拔的青年穿着长袖黑色休闲装,暴露在闷热空气中的皮肤如同那些被随意摆在街边檐下的仿古白色瓷器,带着令人心惊的苍白与脆弱病态的美感。 方冲见状松了一大口气。 太好了,他那真·比古董瓷器珍贵,也比古董瓷器脆弱的老板没事!他老板甚至连一滴汗都没出! “老板,那位大师说的就是这里?”方冲看着眼前半掩的木门,有些怀疑。 倒不是他不信任自家老板的选择,实在是……这也太破了啊! 说是铺面都有些勉强,毕竟没有哪家做正经生意的铺子会大白天半关着门,而且打眼看去里头一片黑洞洞,连正午当空的大太阳都照不进去分毫。 再配合着旧得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木门、檐下随意摆放的一摞摞沾灰旧瓷、还有空气中若隐若无的古怪香味…… 热风吹过,悬在门旁的木招牌悠悠晃荡、吱嘎作响。 方冲不受控制的在热辣滚烫的阳光里缓缓打了个寒战。 大师曾说过,他老板身骨弱、命格轻,等闲庙宇进不得,寻常神佛也拜不得,更别提这种阴森诡异之地! 自诩敬岗爱业尽忠职守的方冲还想再挣扎一下:“香火?这店名也太奇怪了吧?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啊。” 老板!这么奇怪的小店咱就别进去了吧!离这儿最近的三甲医院车程都要半小时以上啊!!! 一直没说话的裴慈终于看了方冲一眼,语气十分平静:“香烛,不是香火。” 方冲一哽,难怪那个‘火’又小又窄,原来是‘虫’掉了。 挣扎失败,时刻戒备且做好了呼叫救护车准备的方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板抬手敲响了那扇怎么看怎么不祥的黑色门板。 随着两声清脆的‘笃笃’敲门声,一道慵懒动听的男声从门内传出:“请进。” 推开木门,阴凉空气扑面而来,方冲下意识挡在裴慈身前,正正对上一片如花笑靥,这光线阴暗的屋内居然人满为患! 门两旁站着、长条板凳上坐着、墙上挂着、甚至连房梁上都悬……不对!不是真的人! 虽然它们色彩妍丽,神态灵动,或娇俏灵动、或温婉端庄……但,眼眶内俱是一片纯然白色!竟是些等身高的纸扎人! 有风贴地吹进,满室簌簌作响。 悠悠晃动间,纸人眉眼越发栩栩如生,嘴角眉梢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服帖苍白纸面。 ……风中似有银铃笑语, 方冲心跳如鼓,几乎是呆滞地看着眼前景象,被他挡在身后的裴慈却神色淡定,十分自然地跨过门槛从阳光下步入阴暗屋内。 “香蜡黄纸,人马纸扎,应有尽有,客人要买什么?” “随便看看。” 这间香烛店铺面不大,可偏偏‘人’多拥挤,方冲咬着牙跟自家老板一头扎进去后,才后知后觉地循着声音找到坐于纸人深处、漆黑柜台之后的年轻男人。 只一眼,方冲如鼓的心跳就差点跳出胸腔。 他一向觉得,他家老板已经是难得一见十分接近完美的美男子了,毕竟一表人才能力出众家世显赫行事周全性格温雅给钱大方给钱非常大方……除了身体弱了点几乎没有其他缺点。 可如今,他才知道,原来他还是孤陋寡闻了。 ——原来真的有人容光之盛到可以令暗室生辉的地步。 穿着浓绿暗纹短褂的年轻男子斜斜倚在雕花靠椅,一手托着个线条柔和的美人首,一手执蘸砂细毛笔,欲落不落,神态悠闲,有客上门也没给半分眼色,只自顾自地垂眸描色,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精致又斯文,两侧银链蜿蜒垂至嶙峋锁骨,晃荡间闪烁泠泠清光。 绸制衣衫轻薄柔软,在雪白臂弯堆出一叠深青浅绿,如新雪深处草木抽芽,暗藏春意。 那眉眼也是俊极艳极,桃花眼,挺秀鼻,唇若春花瓣,眉尾一点红,道不尽的风流肆意。 方冲不禁侧头看了一眼自家老板,心中暗叹一句输了。 温雅矜贵虽好,可到底不敌活色生香更妙啊。 年轻的香烛店老板落笔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处,沾着朱砂的毛笔始终落不下去,左右打量了两眼后,他干脆将纸糊的美人首往柜台一搁,一边在青瓷缸里洗笔,一边招呼道:“客人需要推荐吗?” “不需要不需要!”方冲着急忙慌的摆手拒绝,在这做死人生意的香烛店里他们一点都不需要推荐! _分节阅读_3 方冲虽拒绝得够快,可他老板却一点也不配合,这边话音刚落,就见裴慈在悬着纸人的柜台间隙小格里拈起一支暗红细香,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后,问:“这香……是什么味的?” 见自家老板一脸正经的站哪儿仔细嗅香,方冲简直无语凝噎。 这种上坟专用香能有什么味儿?搁厕所祛臭都嫌烟大! “麻……咳,檀香味的。” 红药抬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悄悄松了一口气……怎么差点就说了实话呢。 裴慈放下手中暗红细香,神情认真地问:“还有其他味的吗?” 红药推眼镜的动作一顿,漂亮桃花眼微亮,语气也瞬间变得生动活泛:“有啊,沉香、麝香、龙涎、龙脑香……应有尽有。” 不喜欢麻辣还有香辣、糖醋、五香可以选择嘛。 “或者独家定制香味也是可以的。” 只要钱到位,菜谱大全随便选! 果然,长得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 在方冲的心里,这位于容貌上略胜自家老板一筹的店主,脑门上已然多了两个字——奸!商! 不过没关系,他纵横商场许多年,睿智又果敢的老板定然不会…… 裴慈:“沉香味的就行,多少钱?” 不用调新的香味,工作量骤降,红药也很开心:“999元一盒……再送一对蜡烛。” 裴慈示意方冲给钱。 这俩人,一个敢问,一个敢说。只可怜方冲掏钱的手,微微颤抖。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这种在某宝上九块九包邮还送打火机的上坟香在这儿价格一下翻了一百倍,方冲还是有些…… 总之,在方冲心里,他那纵横商场许多年,睿智又果敢的老板的脑门上也多了三个字——冤大头。 簇新钞票一到手,头一次和活人做生意的红药还有些意犹未尽,难得多嘴了一句:“客人要不要定制几套寿衣?算算时间,制好后正好赶上时辰,也算穿新衣上路。” 方冲:“!!!” 定制寿衣?!赶上时辰?!穿新衣……上路?! 这奸商是在咒他老板呢?还是在咒他老板呢!还是在咒他老板呢?! 方冲愤懑不平,‘被咒’当事人裴慈却神色淡定,还认真的询问起来。 “那……大概还有多少时间呢?”兴许是觉得这话问的太直白,令人不好回答,裴慈又体贴的换了个说法:“我是说,定制寿衣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红药装香的手一顿,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青年。 这一认真打量,红药这专做死人生意,在生与死的昏沌交界处浑浑噩噩了不知多少年的无心陶俑也不由暗叹一句可惜。 青年虽然脸色苍白,但眉正目清,容貌清俊,气质斐然,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儿,便自成一景。 这样说虽然有些灭自己志气,但这间阴暗狭窄的香烛店有了这样一位客人,确实有蓬荜生辉之感。 只可惜,那清正眉目间的死气过重…… 不过,若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将死后的生意谈成,岂不省了许多功夫? 一想到这里,红药顿时精神了,那些感叹可惜一股脑全抛到脑后,眼前人也不再是命运不公、天妒英才的小可怜,而是金光闪闪的大宗生意单。 脑内想法不断变换,红药的面上却自然无比的做出谦虚状,道:“小店人手有限,三个月时间只来得及做成三件寿衣。” “不过客人放心,绝对都是好衣好料,细针密缕。” 三个月…… 裴慈还没来得及对此做出反应,身旁突然‘嘎吱’一声脆响。 转头看去,就见人高马大的方冲眼眶红红地捧着一颗……被踩得瘪瘪的纸人头。 _分节阅读_4 第2章踩纸 “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纸人头是个梳着双丫髻、涂着两团红胭脂的圆润童女式样,一样的未点黑睛,但比起别的纸人,少了几分精致俏丽,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此刻,原本圆圆润润一团稚气的脸颊被踩得凹陷脏瘪,还刚巧鼻塌眼凸,俩大白眼眶像肿泡金鱼眼一样鼓鼓囊囊的凸起。 不再娇憨可爱,只余惊悚狰狞。 也许是红药这纸人实在做得太逼真,方冲不小心踩到后心里就是一咯噔,虽然被踩瘪的纸人头看起来有些诡异可怕,但他看着瘪瘪脏脏的女童脑袋,还真有种欺负了小朋友的错觉,下意识便捧起纸人脑袋连声道起歉来。 一边给瘪瘪的纸人头轻轻拍灰道歉,一边想着自家大方老板命不久矣,连寿衣都来不及多准备几身,方冲不禁悲从中来,差点当场猛男飙泪。 纸糊的脑袋可经不住这样拍,在被拍秃噜皮儿之前,红药及时开口:“没关系没关系,她已经原谅你了。” 你这样说更恐怖了啊! 不过……是错觉吗?他道了歉之后这纸人头看起来好像确实没之前狰狞渗人了…… 方冲手下一顿,犹犹豫豫的将纸人头放回地板角落,他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那个……您真的没看错?我家老板还这么年轻,虽然身体弱了些,但一直也没生什么大病,怎么会……”怎么会就只剩三个月了呢! 若是从前的方冲听到有人说他老板活不长了,肯定一律当做胡言乱语处理,别说信了,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偏偏他老板前段时间毫无预兆突然昏厥,在医院躺了几个星期却啥都没查出来,眼见着人一天天消瘦虚弱下去,在现代医学无用的情况下裴家人只能求助于玄学。 裴家有钱,裴家很有钱,裴家非常有钱。 重赏之下,不仅有勇夫,还有真功夫。一个个大师自信满满地走进裴慈的病房又摇着头叹着气离开,虽然没能治好裴慈,但轮番演示下来,方冲原本坚不可摧的世界观也摇摇欲坠逐渐垮台,到如今,早已经稀碎。 更何况当初令他老板醒过来的大师也十分年轻,却做成了好多白胡子道长、光头和尚都做不到的事,可见他们这一行年龄并不代表能力……这年轻香烛店老板说不定真有些厉害本事呢! 红药突然感觉脑仁疼,虽然严格来说他压根没有脑仁。 这死人生意也做了有些时日了,他还是最怕和家属打交道,尤其是和这种心存幻想的家属。 话说得重了戳破别人的幻想生意黄了事小,关键心理脆弱的能当场给他表演个寻死觅活! 所以他都尽量直接和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对话,再让有采购需求的死人给活着的家人托梦,家属只用给钱就行。 诚信交易,款到付货,虽然有中间商,但绝对没有差价! 唉,和活人做生意就是麻烦……但钱多! 红药努力柔和了表情,正准备编一套委婉又不失原则的废话安抚安抚客户呢,真正的客户却先一步开了口。 “我可以自己选寿衣的布料和款式吗?”裴慈的神色十分镇定,边说还边从衣兜拿出一方手帕放到红眼方冲手上。 红药就很欣赏这种对生死之事淡然处之欣然接受的态度:“可以倒是可以,就是目前我只会做一种款式的寿衣。” 裴慈:“……” 这位客人不仅心态好,还是个体面的讲究人,不想失去已经到手边的大额订单的红药赶紧描补道:“不过您放心,本店很讲究细节的!每套寿衣都会配备至少两张换洗手帕!” 反正不绣花的手帕简单又好做,正方形的布料锁个边就行。 心态好的讲究人裴慈接受了讲究细节的香烛店老板的寿衣订单。 然后他们就认真选起了布料。 这可把一旁的方冲急得不行!怎么还真聊起寿衣来了呢!既然老板相信这人的话,那还不赶紧抢救一下! 眼见着他们已经选好了寿衣的颜色款式,定好了布料花纹,甚至开始商议配套的鞋袜手帕,方冲终于忍不住了,然后‘砰’的一声,半遮半掩的木板门被人从外用力踢开,一阵热浪迎面袭来,满室纸人簌簌摇晃。 “殷老二呢?快给爷滚出来!”几个矮小精瘦的中年男人将不大的店门堵得严严实实,领头人脸上有一道从眼角一直拉到下巴的长疤,配上他凶恶跋扈的表情,很难令人相信他是好人。 这几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应该说,还是多亏了他们,红药才落到如此境地,每天都在为金钱疯狂折腰。 脑内闪过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红药冷着脸,语气比堵门的人更凶恶:“殷老二死了!” 刀疤脸短暂一愣后,神色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真咽气了?” 红药耐着性子道:“咽了。” _分节阅读_5 刀疤脸神经质的仰天大笑几声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珠迸出精光,近乎贪婪地打量起店内的一切。 “你是他孙子?”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红药耐心告罄,好声好气地骂回去:“你才是他孙子。” 没有人能接受突如其来的降辈和一个已经咽了气的爷爷。刀疤脸怒了,大脚一抬直接垮进屋内,店内狭窄拥挤,刀疤脸才刚走两步就遇上了挡路的,他看都没看直接用力一脚踢飞—— ‘啪叽’一声,直直撞上黑沉柜台。 童女脑袋遭到二次伤害,这回踢它的人不仅没有给它道歉,它那张娇憨可爱又不失狰狞诡异的脸蛋还彻底报废了。两只鼓鼓的大白眼瘪了不说,两团红胭脂还晕成了一片,嘴巴还破了个洞开始漏风! 十分凄惨可怜! 红药顿时更怒,‘啪’的一声拍柜而起:“你找死?” 脚上踢飞了东西,刀疤脸也算初步发泄了点怒气,得知殷老二已死,他心中快活压过愤怒,难得愿意和他向来最看不惯的毛头小白脸好好说话:“我是殷老二的朋友。” 被迫围观的裴慈方冲:…… 现在的骗子都这么不走心不敬业吗? “嗯。”红药含糊的应了一声,意思是你接着编。 谁知刀疤脸说完这一句便似满足了一般,从身后小弟手里接过一根长铁棍往地上一杵,恶声恶气地继续说:“也是他的债主!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他欠我的债就该由他的孙子来还!” “哦。”红药指指大门,浑不在意地道:“那你可以走了。” 刀疤脸一愣:“什么?” “他没孙子。”红药笑了一下,“你的账,烂了。” 这是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刀疤脸还没怎么着,他身后的小弟们就先忍不住了,一根根铁棍舞得呼呼响,靠近门两边的那两个人手中的铁棍更是回回都是险而又险的擦着纸人的衣襟扫过。 赤裸裸的暴力威胁。 刀疤脸:“这店是殷老二的,他人死了欠下的债却不能不还……” “这家店从今天开始就归我了!” 此话一出,一直不把来人放在眼里的红药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他眯眼扫过堵在门口满脸贪婪兴奋的几人,心中一声冷哼。 早不来晚不来,原来是冲着拆迁款来的!胆敢觊觎能让他安身立命悠闲生活的本钱,也不怕没命花! 围观半天,已经基本分清谁是可怜无辜又无助的小店家,谁是嚣张暴力的黑恶势力。都不用老板开口,方冲直接将领带一扯……然后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一直站在柜台后面的可怜无辜又无助小店家将斯文金丝边眼镜一摘,大刀阔斧的立于柜前。 是真·大刀阔斧。 只见那容光明艳摄人身材高挑挺拔的香烛店老板一手扛着一柄长达两米的长柄铜环大刀,一手握着一把朴实无华只斧刃乌黑锃亮的大斧……明明是极不相称甚至有些令人跳戏的画面,但店内众人却没人敢吱声。 无他,实在是此时的红药身上的气势太吓人了。 那张漂亮脸蛋欺霜赛雪,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半丝光亮,就像……就像这人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黑沉沉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为手中刀锋指引。 只需一刹,便能叫与他对立的人血溅当场。 明明店门大开,外面阳光热烈灼热,被红药漆黑眼眸锁定的刀疤脸却一阵恶寒,什么都还未发生,他的后背便渗出了一片冷汗。 不对!不对!这不对!刀疤脸面色煞白的艰难咽了一口口水,怯意如滚雪球一般在心中疯狂膨胀,入行二十多年曾无数次救过他小命的直觉在叫嚣着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这种眼神……这种眼神他曾见过的!在那座被他们惊扰了千年安眠的古墓里,然后……然后,他的脸上就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他甚至差一点失去一只眼睛! …… “他们就这么……跑了?”没能出成手的方冲还有些遗憾,照他看来,这种以暴力胁迫无辜,狮子大开口乱讨债的蛮横势力,就算不揍一顿也得让他们进警察局接受接受社会主义的教育改造! 俊雅如裴慈也觉得光是将人赶走力度有些轻了:“没达成目的,他们应该还会再来找麻烦。” “没事。”红药将长柄铜环大刀和锃亮利斧放回柜台深处,然后随手捡起已经瘪得不成样子的纸人脑袋,轻飘飘地道:“反正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听红药这样说,裴慈赞同点头,一脸正该如此的模样。 _分节阅读_6 一旁的方冲默了默,心道这话听起来确实很有气势,不过……你精致丝绸短褂下面配大裤衩人字拖,这就很出戏了啊。 ……难怪之前一直待在柜台后面。 第3章可可爱爱 红药回到能完美挡住他下半身的柜台后面,大裤衩人字拖一藏、金丝边眼镜一戴,便又是那个脆弱无辜又貌美的香烛店小老板。 然而第一映像彻底崩塌的方冲已经没办法再将他当做什么神秘无害美青年了……也是他肤浅了,年纪轻轻能做这个生意还一眼看出他老板的身体情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人物。为了自家老板的小命,他还是小心对待比较好。 心里虽然七拐八弯的想了许多,但方冲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打算怎么不放过他们啊?” “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咯。”红药一手托着差点被踢爆的童女纸人头,一手拿起才洗净没多久的细毛笔,略有些犹豫的在颜料盘上方转了转,然后颇为前卫大胆的选择了‘姨妈红’。 鼓鼓凸凸的俩大白眼珠子瞬间红成一片,兴许是水兑多了,这颜料挂色十分不行,不住的往下淌,看着就像……就像在流血泪一般。 方冲先前踩了它一脚,虽然道过了歉并且小老板也说它已经原谅了他,但见此情形心里还是有些瘆得慌。 “殷老板,这眼睛的颜色是不是选错了啊?小女孩还是黑眼睛比较可爱。” 啊啊啊我他妈在说什么胡话! 都怪这纸人太逼真!让他入戏太深! “我姓红,叫我红药就行。”红药托着纸人头端详片刻,道,“这孩子就喜欢红眼珠。” 方冲:“……” 哦,这样啊。 一时间他还真分辨不出这红老板是在说笑还是在逗他玩。 他英明神武的老板也分辨不清。 裴慈看了看红药手里破破烂烂的纸人头,又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外街道,真心实意道:“方冲受过专业训练,动手很利落,需要让他去把人……请回来吗?” 老板,我曾经参军的经历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神秘专业。方冲看着自家老板一脸‘为了寿衣’的表情就很难过。 转眼方冲也一脸坚定地看着红药,为了老板的寿衣……呸!寿数!那样的矮子他能一个打十个! “不必不必!他们虽然看着憨,但走南闯北也掘了不少古坟堆,还是很有些奇诡手段的,不能以寻常方法对付。” 再说了,这种事怎么能麻烦顾客呢! 居然是盗墓贼?!遵纪守法三好市民报警的手,蠢蠢欲动。下一秒,就见红药从墙角挤挤挨挨的纸人堆里扒拉出一个只有‎‍‍‎成‌‎‍‌人‍‌‎‌膝盖高的笑眯眯童男纸人,然后……‘叭’的一下,揪掉了它的脑袋。 裴慈:“……” 方冲:“?!!” 一顿残暴操作后红药继续动作,他试图把残破干瘪的童女脑袋怼到无头纸人身体上。 脖子的尺寸明明就是适合的,可就是安不上去。 方冲盯了半晌,猛然发现不对,他扯了扯裴慈的衣袖,声音干涩:“老板……那个、你看那个纸人头的表情……是不是变了?” 裴慈顺着方冲的目光看过去,直直对上被放在柜台上的童男头,原本笑眯眯的煞白脸颊上一片阴沉,不仅嘴角耷拉了下去,就连脸蛋上的两团胭脂都暗淡了几分,瞧得久了居然还能从中品出几分委屈来……可不管它有多委屈巴巴,那表情确实变了。 这就很吓人了。 裴慈用力闭了闭眼,低声道:“你看错了。” “没有啊!真的变了!你再看看!真的——”方冲原本急得不行,竭力想证明自己的眼睛没问题,结果一对上自家老板充满制止与警告的眼神,他突然就悟了。 他们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当然要装傻装瞎装没看到啊!绝对不能让‘那些东西’发现他们发现它们了!不然会被缠上的! 不愧是老板,反应就是快! “咳咳咳我…我看错了,不戴眼镜就是不行哈!”两眼视力稳定5.0的方冲睁着眼睛说瞎话。 裴慈附和地点点头。 _分节阅读_7 一时间,香烛店内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微妙气氛。 强摁脑袋失败的红药并没有注意在他身边发生了一出‘视而不见’事件,他叹了口气,拍拍童男脑袋,语重心长道:“不要这么小气嘛,你俩原本就是成对儿制作的,有成双成对的寓意,把身体暂时借给她一下又不会怎样,很快就还给你啦!” 童男纸头散发着阴暗气息,不为所动。 裴慈、方冲:“!!!” 糟糕!红老板这是……一点也不想在他们面前遮掩了吗?那他们还要不要继续装瞎啊! 裴慈方冲陷入了两难,红药也很为难,这短短时间内就遭遇了二连击的童女脑袋原本就破破烂烂瘪得不成样子了,又被用力怼了半天,再不装上去就真要散架了! “大家以后还要一起下地狱的嘛,都是好伙伴互相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童男纸头依然散发着阴暗气息,持续不为所动。 方冲发觉自己居然能精准地看出一个纸人头身上的情绪气息,心中顿时翻天覆地不知所措。 而反应一向很迅速的裴慈也不愧是做老板的——他已经直接跳过恐慌无措的阶段,开始尝试着给红药提意见出主意了。 “‎‌‌‍‎男‎‌‍‍女‍‎‎‍有别,他……是不是害羞了?” 此言一出,那童男纸脸蛋上的红胭脂瞬间肉眼可见的浓艳了起来,并且还有扩散蔓延的趋势。 这意思就很明了了,红药强忍笑意爱抚了几下童男的纸扎发髻,轻声哄道:“没关系啊,我给你们扎的是小小孩儿的身体,还不到注意这些的时候。” “就把身体借给她一会儿,好不好?你看她被坏人欺负得多惨,不能亲自去报仇的话就太可怜了。” 敏锐地察觉到手下童男纸头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红药快速拿起童女脑袋往纸扎身体上一放,轻松组合成功! 现在的小纸人啊,小心思真的多! 红药摇摇头,轻轻将膝盖高的小童女推出柜台:“早些回来。” 下一秒,在裴慈和方冲压抑不住的惊诧目光中,小纸人僵硬地动动胳膊抬抬腿,待动作流畅起来后,它才雄赳赳气昂昂地朝门外走去……路过方冲时,还不忘在他锃亮的皮鞋上踩了一脚。 “嘶!”方冲疼得龇牙咧嘴,心里话脱口而出,“红老板,你家这纸人是安了电池还是装了秤砣啊?这也……”太疼了!脚趾肯定肿了! 红药:“这力道就是你刚才踩她的力道。” “……”方冲有点心虚,“不是说原谅我了吗……”小孩子的心思这么反复的吗? 红药为自家小纸人解释:“就是原谅你了她才会踩回来,这样你就不欠她了。” “阳世人与阴间物之间的相欠,从来不对等,不是口头上的一句话就能泯灭的。” 能这样完全对等相还,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那,如果她没踩回来,我会怎么样啊?”方冲有些好奇。 “我们店里的都是好孩子,也不会如何。”红药笑了笑,“最多也就是头破血流。” 其他阴物可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方冲沉默了,他突然觉得,那纸人一点也不诡异可怕,其实还挺可爱的。 ……还好之前道歉道得快! 一直没说话的裴慈突然道:“它好像有些……低落。” 红药低头一看,那小心思超多的童男纸头果然一脸落寞。红药有些无语,他记得他扎这个纸人的时候是严格按照流程来的,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怎么戏这样多。 “放心吧,她很快就回来了,等她一回来就把身体还给你。” 听了这话,童男纸头不光落寞它还阴郁了。 这啥意思?一点不懂纸人心的红药下意识看向裴慈。 裴慈顿了顿,试探着翻译纸语道:“它似乎…像是……想说话?” “啧,原来是想点睛开眼。”红药十分好说话,“既然你们本来就是一对儿,一起点了也无妨。” “正好凑对红眼双煞看门童~” 见红药提笔蘸色,裴慈问出心中疑惑:“点睛是?” _分节阅读_8 “我们这行的规矩。”红药一边落笔一边道,“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鬓,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 画完一只眼,红药笑了一下,似是对笔下作品很满意,“若是不记,阎王请。” 话音刚落,突然平地起阴风,木门‘砰’的一声重重砸向门框,在一室纸衣飘荡摩擦的声响中,旁听的方冲莫名打了个寒颤,他小声开口:“就像画龙点睛一样?点了眼睛就……就活了?” 红药抬头看了方冲一眼,眼神有些惊异,像是在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那怎么可能。” 那就好,那就好,方冲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果真像画龙点睛那样,那这家香烛店未免也……太挤了些。 “本来就是死物,点了睛也活不了,勉强算是……阴物吧。” 方冲一口气哽在喉咙管,咳得惊天动地。 裴慈见他咳到脸红脖子粗,眼泪花都攒了一眼眶,正抬起手准备给他拍拍背,红药就将笔一搁,拍手道:“成了。” 方冲捂着嘴瞬间不咳了,裴慈也收回手不拍了。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柜台上的童男纸头红着眼睛大张开嘴,尖声尖气地喊——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红药一脸正经的纠正道:“是可可爱爱,只剩脑袋。” 童男纸头一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4章考虑一下 “这这这是什么原理啊?!”最初的惊悚过去后,方冲耐不住惊奇,围着哭唧唧的童男脑袋啧啧称奇。 红药将笔一搁,颇为不耐的屈指敲了敲哭的正伤心的童男纸头:“别的纸人哪个点了睛不是笑嘻嘻的?就算哭那也是一叹三咏鬼气森森,你怎么就哭的这么聒噪呢?” 被嫌弃的童男头打了个哭嗝,委屈巴巴的拖长了小尾音,艰难往鬼气森森的方向靠拢。 这哭调一变,方冲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干巴巴的小心劝道:“小孩儿还是……还是不要太压抑本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挺……挺好的。” 扯着嗓子的干嚎式聒噪哭法真的挺好的!虽然听着熊了点,但至少不吓人啊! 红药奇怪地看了方冲一眼,道:“他也算小孩儿吗?” 方冲一哽,陷入了纸扎小孩儿到底是不是小孩儿的怪圈。 不管算不算小孩儿,这纸人头的哭嚎实在扰人。但红药自认不是什么苛刻员工的老板,做不出以势压人恐吓哭的打嗝的小员工的事儿,于是他从抽屉里摸出纸张,准备做个隔音口罩,方便这心思多又爱哭的红眼纸人头随时都能哭得痛快哭得过瘾。 他可真是个体贴的好老板!红药一边裁纸一边在心中默默感叹。 谁知这隔音口罩的形儿还没出来呢,哭嚎的纸人头就已经被裴慈哄好了。 红药放下闪亮银剪刀,再次细致的打量起自己难得的活人大顾客,诚心发问道:“你……学过?” 学过?学过什么?裴慈迟疑地摇摇头。 红药看了看在他手掌下边咬唇抽噎边乖巧磨蹭的纸人头,没忍住再次发问:“你从前和纸扎人打过交道?” 裴慈这回没迟疑,果断摇头。 “这就怪了……”红药不解的低声嘟囔,他的纸扎人什么时候这么亲人了? 方冲也很不解。不过圆嘟嘟的男童脑袋不停的轻轻蹭着自家老板的手掌,大大的眼睛眯成弯月牙儿,不见鬼气只余童真,满脸都是依赖与信任,这样看着……也还挺可爱的嘛! 方冲没忍住,朝还挺可爱的圆嘟嘟纸人头伸出了手,然后…… “嗷——” 看着方冲手指上清晰的一圈红牙印,红药放心了,自己的纸人依然很凶很有攻击力,并没有问题。 既然纸人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人了。 可不管红药如何打量,也看不出裴慈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 怎么看都只是个长得好气质佳又有钱的普通人嘛。 _分节阅读_9 也许是店内光线太暗,也可能是红药的眼眸太黑太深,见过不少位高权重或别有用心人士的裴慈,居然被红药的目光逼得紧张到手足无措。 “怎……怎么了?” “没怎么。”盯人被发现,红药并没有收回目光,干脆大大方方地看着裴慈,“我只是有些奇怪,被点了睛的纸人为什么会这么亲近你。” 刚刚还只是蹭手心,这会儿就已经像粘人的小狗狗一样想往裴慈怀里拱了。 裴慈单手抵着过分热情的纸人头,有些无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红药抬指戳了戳已经快忘了主人是谁的纸人头,语气幽幽:“这种人形祭祀用品很容易吸引奇奇怪怪的东西,尤其是点了睛以后,谁也不知道住进纸壳子里的是什么玩意儿。” “可能是制作纸人时产生的有灵阴物,可能是不知从哪儿来的无根游魂,也可能是想要副行走人间躯壳的新生恶鬼……” 在红药的低声慢语中,原本就昏暗的香烛店似乎又暗了几分,立在墙边柜角的纸人们像是隐进了一层层朦胧黑色雾纱,美丽精致的面容服饰变得模糊不清后反而越加难分真假,恍然间,仿佛它们也听得认真。 裴慈不动声色地拢了拢没拉拉链的外衣,他突然感到阵阵冷意。 “……但不管是哪一种,对活人都很排斥。” ‘嗤啦——’,一小团暖色火光在红药手中亮起,他矮身从角落拖出一个死沉死沉的高大灯台,然后将手中火光往上一抛,‘呼哧’一声,阴暗的香烛店瞬间变得亮堂堂。 方冲看着广袖深衣跪地半蹲,一手托烛一手收烟的陶制人形灯台,内心的握草铺天盖地:“您这烛台……多少瓦的啊?” 这简直比插在情侣中间的日光电灯泡还亮啊!不是!一根蜡烛直接照亮整个房间,还亮得如此夸张,连边边角角都无一丝阴暗,这科学吗?! 红药抬掌扇了扇风,将最初的一缕轻烟引进持灯陶人高举的中空袖口后,道:“按照工程照明灯的标准制作的。” 制蜡,他们店是专业的。 行,方冲没话说了。 灯一亮起,裴慈身上立马就不冷了,他并不觉得这是所谓心理作用,但事有轻重缓急,他现在更关心纸人的问题。 “排斥活人?可……” 红药明白裴慈的未尽之语,就他手掌下那个纸人头一直坚持不懈卯足了劲儿想往他怀里钻的劲头,排斥活人看不出来,亲人粘人倒是十足十的。 “兴许是你命不久矣,身上阴气重,所以特别招这种小阴物喜欢吧。” 裴慈:“……” 这话说的,让进了这家店就一直在努力维持处变不惊淡定外表的裴慈无话可说。 正沉默呢,木门突然‘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挤进店铺,慢悠悠地朝红药飘来。 出门的报仇的纸童女回来了。 红药看了一眼后满意点头,裴慈和方冲却默默交换了个震惊的眼神。 “咋出门一趟还整了个容回来呢?” 正飘着的纸童女闻言恶狠狠地瞪了方冲一眼,可惜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可爱圆嘟嘟外表,没了先前那触目惊心的杀伤力。 红药:“恩怨了了,自然就恢复了。” 所以之前纸童女踩回来,不仅是了却他俩之间的相欠,也是为了……初步整形? 果然,小女孩爱漂亮是不分种族的,方冲若有所思。 “怎么处理的?”红药一边将童女脑袋从童男的身体上拔下来,一边问道。 童女撇撇嘴,奶声奶气地慢悠悠开口:“打了一顿……就被警察带走了。” 红药装头的动作一顿:“被警察看到了?” 他们这片算是半自建区,本就鱼龙混杂,现在又临近拆迁,更加是冲突不断,是以几个大点的路口和经常发生抢劫或小偷小摸的小巷都有警察巡逻,稍微有点不寻常的动静便会有印着警徽的小电驴呼啸而至。 之前应该交代她行动隐蔽点的。 从不配套的童男身体上解放了的童女纸头开心的在光滑的柜台上滚了两圈,然后才继续慢吞吞地说:“不是。” “是他们自己报的警。” “他们,哭着……让警察叔叔,带他们走。”说到这里,纸童女的纸脸蛋上还露出了点费解的表情。 _分节阅读_10 “他们不是坏人吗?为什么,不怕,警察叔叔?” 红药怜爱地虎摸了一把纸童女的双丫髻,道:“小傻瓜,当然是因为你比警察更可怕啊。” 纸童女一愣,然后缓缓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那我好厉害啊~” 裴慈、方冲:“……”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可怜那几个‘自投罗网’的盗墓贼。 但抛开那些无谓的同情,作为每年都会在经济领域为国家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企业家、优秀市民代表,裴慈还是好好组织了一番语言,如同教育小孩儿一般循循善诱道:“这样也很好,坏人被警察抓走还会继续受到惩罚,就不会再做坏事,欺负……纸人了。” 纸童女转了转红眼珠:“那些坏人…还会继续被惩罚?” 裴慈点点头。 童女得到肯定的回答,顿时更加开心了:“太好了!我……我以后还要给警察叔叔送坏人!” 她动手算一次,警察叔叔带走算一次,这样就是两次惩罚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人! 脑袋重回身体的纸童男也不甘落后地尖声表决心:“我也会努力的!” 教育果然要从娃娃抓起,优秀市民裴先生很欣慰。 红药看着眼前堪称和谐友好温馨活泼的画面,幽幽开口:“他们真的很喜欢你啊。” 裴慈轻笑:“他们都是很可爱的小朋友。” 虽然刚开始有些吓人,但相处一段时间后就会发现,吓人的只是表象与先入为主的偏见。 红药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目光深深地看了面带笑意的裴慈一眼。 这人虽然脸色苍白了点,但笑起来还挺好看。 裴慈有些不自在地垂眸理了理衣摆,声音清越:“我……说错什么了吗?” 红药摇摇头:“没有,他们是挺可爱的……我做的时候就是按可爱小孩儿的标准制作的。”就是可爱与凶残程度成正比。 听红药这样说,纸童男和纸童女都超高兴,一个害羞地抠了抠眼珠,一个兴奋地将嘴角裂到耳朵。 方冲:“……” 并没有看到纸人们兴奋庆祝画面的裴慈也有点高兴,然后下一秒他就收到了红药的入职邀请。 “你死了以后要不要来我的店打工?” “包吃包住,香烛全免,冥币管够,时间自由。” “不仅确保鬼生安全,每月还烧两件当季工作服。” 红药见裴慈呆在原地,想了想,又补充道:“工龄够了还可以提高投胎规格。” “考虑一下?” 第5章旺财如意 头一回招工的红药并没有立刻得到肯定的答复,对此他很不能理解。 虽然他们这行算是传统手艺活儿,按理来说只要手艺过硬就能有口饭吃,但随着无烟化祭祀的全面普及,和对封建迷信活动几十年如一日的深入扫除,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了,甚至在他接手香烛店之前,这店已经三年没开张。 如果不是他机灵,大胆创新、主动出击,直接去坟地一对一拉客户,别说饭了,怕是连张黄纸都拿不出来。 死人行业尚且如此,活人世界的竞争只会更加激烈。虽然红药没有出去就过业,但他机灵啊,举一反三完全能够明白现在的就业形式有多严峻。 ……再说了,就算生前事业很成功,那身死如灯灭,魂一离体一切都得从头来过。 所以他就更不能理解了。 是自己的开的条件不够优渥吗? 不应该啊,自从他研发出了各种新口味香烛,多少鬼争着抢着想来他的店打工,甚至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无休都不介意,只求一个香烛全免福利。 _分节阅读_11 他的香烛店员工岗位就是鬼界众鬼梦中的黄金offer啊! 不管怎么想都不能理解的红药长长叹了口气,十分之困惑,手下却一刻不停银光晃出了残影。 ……等收了城南公墓的账,他一定要买个不卡顿的缝纫机!殷老头留下的脚踏老式缝纫机天天罢工!除了占地儿一点用也没有! “裴慈哥哥你终于来啦!” “裴慈哥哥中午好!方冲叔叔中午好!” 两道奶声奶气略带僵硬的童音一响起,红药头都不用抬就知道他们有多兴奋。 “旺财如意!去巷口小面馆给我打包一碗面回来!要最大份的!” 已经有了身体,被取名如意的纸童女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转头眼巴巴的仰着脑袋望着一脸柔和笑意的裴慈。 “裴慈哥哥吃不吃面呀?如意请你吃好不好?如意有钱!” 纸童男不甘示弱,结结巴巴道:“旺财也有……有钱!” 红药怒了:“如意旺财!不许在外面用冥币骗人!” 俩小童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悄悄对了一个遗憾可惜的小眼神。 裴慈看得有趣,笑着道:“谢谢如意和旺……旺财了,哥哥已经吃过了。” 俩小童闻言更遗憾了,领了钱唉声叹气地往外飘去。 后进门的方冲十分不服:“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老板是哥哥我就是叔叔!” 红药一针见血:“看脸吧。” 方冲壮汉语塞。 裴慈解围道:“如意还好,旺财这个名字,会不会有些……草率?” 红药抬眸,一双漂亮桃花眼幽幽看着裴慈:“不草率,那名字寄予了我的厚望。” 旺财,旺……财,咳,是非常朴实且真挚的厚望了。 红药将针线放进竹篮,神色肃穆又深沉,他再次向裴慈发出邀请:“时代在飞速发展,人类在不断进步,变化一日大过一日,身前还是筹谋一下身后事比较好。” “近些年地府鬼‎‌口‎‌爆‍‎‌炸,奈何桥边的长队已经排到了20xx年,反正下去也是干等着,不如发挥自身余热积极再就业。” 裴慈:“……” 方冲:“……” 红药见裴慈的神色不像上回那般呆滞,感觉这事儿有戏,连忙趁热打铁了再接再厉道:“人生苦短,鬼生也有限,咽气就上岗,绝对能实现自身价值最大化!” “咳咳。”裴慈对上红药充满热切期待的漆黑眼眸,莫名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但……咽气就上岗这事儿,还是…… 再就业毕竟不是小事,慎重一点也能理解,能理解。 体贴如红药已经做好下次再问一遍的准备了,然后就听见裴慈有些犹豫的声音。 “我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裴慈微微低头,良久抬眸一笑,那笑略带了些腼腆之意,恍若层云初散,皎月半隐。 “我可以先了解一下么?” 红药在裴慈的笑容里懵了一瞬,慢半拍地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这员工,他要定了! 有这样风姿的人……鬼在店里,他的香烛价格起码还可以再翻一番! 方冲:“……” 老板,您接手自家公司的时候都没这么慎重!一个香烛店的生意,还提前三个月来了解考察?真准备那啥以后来这家香烛店再就业发挥余热,将它经营成阴界香烛连锁品牌店吗?! 势在必得的未来员工说要了解了解香烛店,红药下意识推了推眼镜,突然久违的有些紧张。 “我们店虽然不大,但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_分节阅读_12 想到未来员工都来两回了,唯一亲眼目睹的一笔生意还是他自己掏的钱,红药速度找补道:“主要我们这个生意吧,比较特殊,一般都是晚上开张……” 裴慈方冲附和地点头。 艳阳高照的大白天香烛店的主流客户确实不出门最好。 然后,门就吱嘎一声,开了。 店内三人应声看去,反应各不相同。 方冲抬手揉了揉一阵阴冷的手臂,看了看门外亮晃晃的大太阳,有些奇怪地小声道:“这种天气还起风,要降温了吗……” 裴慈抿抿唇,没有说话。 红药:“欢迎光临。” 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门,方冲悚然而惊,身上的寒毛缓缓起立:“!!!” 大白天见鬼……呸不是!大白天生意上门啦!!! “红老板!店里上新品没有啊?上回那个奶茶蜡再给我包十箱,明儿我要办奶茶趴体!一半加珍珠芋圆和奶盖,一半加椰果芋泥和蒟蒻!” “还有那个变态辣牛油火锅香!对了对了,烧烤香也得来两箱!你之前说的啤酒蜡研发出来没有啊?哥们都等着呢?奶茶虽然好喝但烧烤还是得配……哎呦我去裴慈?!!” 刚进门的干净白T配破洞牛仔逼叨小青年被裴慈惊得目瞪口呆,连购物定货都顾不上了,围着裴慈不停啧啧称奇:“我的妈耶,我居然在香烛店见到裴慈了!这说出去谁敢信啊!” “不行,今晚我得给我妈托个梦!有些人啊,看着衣冠楚楚浑身精英样,其实背地里悄悄逛香烛店!” 裴慈:“……” “哈喽哈喽!裴大公子好久不见嗷!说起来,上回咱们见面还是在我的葬礼上呢!”炫光彩小青年似乎对裴慈有很大的怨念,仗着自己现在是鬼,寻常人看不见,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唉,你肯定记不得了……” “不过我是做鬼都会忘的!” “我的葬礼、那可是我的葬礼嗳!一生只有一次的葬礼居然被你抢了风头!活着的时候就算了,我都死了我家老头还对着我的遗像念叨你有多优秀!当时我的棺材板就差点没摁住!你说你——” “伍晨。” 小青年的叨逼叨戛然而止,一人一鬼沉默对视。 现场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此鬼是红药香烛店的大顾客,虽然鬼生不长,但硬是以一己之力支撑起了近期香烛店将近一半的营业指标,听了他这一通叨逼叨,红药心里也有了点数了……手动将裴慈的等级再往上调了一个等级。 打破沉默的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方冲。虽然是集助理司机保镖为一体的全能人才,但猛男也怕鬼,方冲的牙齿已经开始打架,声音磕磕巴巴:“老……老板,您喊谁呢?” “伍……伍二公子不是上个月刚走么……” 裴慈情绪还算稳定,就是目光有些飘忽:“他来买东西。” 方冲苍白着脸,干笑两声:“哈哈哈买东西啊……买东西好啊!它好就好在……证明阴间的利民基础设施好啊!” 得,这位已经被吓得胡言乱语了。 现场唯一的鬼也反应过来了,就是重点有点偏:“你居然记得我!?” 难道不应该是惊讶能看见他吗。 头一次见鬼,托鬼的福,裴慈的心情迅速平静了下来:“嗯,好久……不见。” 伍晨抬手挠了挠炫彩鸡窝头,憨笑着道:“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也是来买东西的吗?活人先请活人先请!” 这话该怎么接?裴慈迟疑了两秒,试探着道:“死……死者为大,你先吧。” 伍晨连连摆手:“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你先吧!” 红药看不下去了,屈指敲敲柜台,道:“赶紧的!” 伍晨闻言一个激灵,烟雾一般迅速飘到柜台前:“红老板!就按刚才说的给我整一份呗!” 红药看了一眼货架:“奶茶蜡还有现货,火锅香和烧烤香剩的不多了。” 伍晨陪笑道:“那辛苦红老板赶制一批……” “不行。”红药如鸦羽浓密的睫毛轻扇,在烛光与眼镜片的作用下,那双桃花眼流光溢彩到夺人心魄,“我最近没空制香。” _分节阅读_13 伍晨一声哀嚎:“不是吧红老板!我趴体没您家的火锅烧烤很丢鬼面的啊!” 红药摊摊手:“小店人手有限,产品上架随缘……之前还剩了一批烤肉香,你要不要?” “要要要!”没火锅烧烤,烤肉也行啊!伍晨一秒屈服。 红药转身去给伍晨拿货,一分钟也闲不下来的伍晨看到柜台竹篮里的针线布料,震惊得不得了:“红老板,您说的没空……就是忙着缝衣服呐!?” 红药将几个木箱堆到柜台边,纠正道:“是寿衣。” “哦哦哦,是寿衣嗦……”伍晨恍然。 红药习惯性推销自家产品:“你要不要也整一套?优质布料,手工制作,舒适与得体兼具,端庄与精致并存,堪称战袍级寿衣。” 伍晨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布料好是好但不适合我这种新时代年轻鬼,我家老头穿还差不多……呸呸呸!我家老头身体好的很!起码还得等个几十年才用的上这东西。” “等等,你说……‘也’?”伍晨终于抓住重点,他没有光泽的眼珠转了转,直直看向站在一旁的裴慈,试探性地问道,“裴老爷子……身体不好了?” 裴慈:“……” 呸呸呸。 第6章开眼 等伍晨喜笑颜开地扛走他的货,旺财和如意也抬着红药的超大分量面回来了。 是·真的抬。 两个小孩儿四只小肉手,托盘两边各两只,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后,俩童子夸张的松了一口气,十分默契的一齐放弃了迈动得很艰难的小短腿,直直朝柜台飘去。 红药看了一眼斗大的青瓷面碗,心中很是满意。他就知道让这俩小孩儿去买面是个正确的选择,这面上的牛肉足足比从前多了三块! 红药摘下金丝眼镜,拿起筷子给眼巴巴趴在柜台边缘的旺财如意夹了几根面条,等他们像刚断奶的小狗崽一样凑上来噘着嘴巴耸着鼻子认真嗅完,那原本沾着红油冒着烟的面条瞬间变得冷硬苍白,如白纸剪成的一般,红药筷子一抖,便化成了一小堆面灰。 吸完面条,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纸童子就满足了,笑嘻嘻的飘下柜台跑到店门口去候着,很有看门小童的自觉。 头一回见纸人‘吃’东西的裴慈方冲十分新奇,尤其是方冲,那俩大眼珠子在纸童与面碗之间来回打量,简直恨不得红药再给纸童们投一遍食,好叫他能把‘面条化灰’的过程看得清楚一些。 不过方寸他还是懂的,而且现在更重要的事是:“老板,你能看见……那啥啊?” 裴慈沉默点头。 挽着袖子吃面的红药也来了兴趣:“你是一直都能看见鬼,还是最近才看见的?”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红药专心致志的旋转着手中筷子将面条往上缠,待面条在筷子上裹成一个‘面球’,他满意地眯了眯眼,然后嗷呜一口吃掉! 爽! “嗯……一直都看得到的话,可能是见鬼体质阴阳眼。”红药继续缠面条,“如果是最近才突然能看到,那就正常了。” “正常?为什么会正常?”方冲光是想想他虚弱老板的见鬼日常就心惊胆战得不行。不是说鬼会纠缠能看到他们的人吗? 作为一个全能保镖,他能阻拦人为的伤害,可要是那伤害来自他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能怎么办?!对着空气打拳吗?! 恪尽职守精益求精的保镖先生操心得不得了,现在的裴慈在他的眼里,那就是个在空中走钢丝的薄瓷娃娃,全世界的恶意都对准了他。 红药抿了一口面汤,道:“当然正常啊,人在死前就是容易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嘛。” 裴慈:“……”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来着……不对!说好的要抢救一下呢! 方冲:“我们老板一直有定期去医院做体检,除了身体虚弱了点没什么大问题,怎么会……” 红药抬眸看了方冲一眼,语气平淡:“人的死法有很多,就看赶上哪个了。” 这说的,怎么跟抽奖一样。 裴慈垂下眼睫,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