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势》 第一节 未来如梦 岳海峰明天就要去上班了,这一晚他彻底失眠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代课老师被招进市政府办公室工作。 皮恩市这个县级市有八十多万人口,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前两年因为经济发展势头不错,原领导班子趁着改革的春风申请撤县建市,很快就得到了批准。最近两年的发展平和了许多,在只追求经济效益的建设进程中,留下了许多的遗憾。 政治永远是政府的事儿,对于小老百姓来说,干活、挣钱、吃饭是他们一生的功课。 像岳海峰这样默默无闻地工作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很多人一辈子都被困在吃喝拉撒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崇高而伟大的理想。但也有一些人,套用一句老话说,那叫时来运转,一旦他们碰到合适的机会,就会从野鸡变成金凤凰。 岳海峰也许就是那样一种人,本来他作为一个小学代课老师,工作得好好的,可他就偏偏能遇上那个叫毛芳月的小女人。也就是这样一个同是代课老师的女人,给了他平步青云的机会。 毛芳月的父亲是皮恩市平水乡的党委书记毛常在。这个喜欢只手遮天的毛书记为了女儿的幸福,只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就将岳海峰从他所任教的本村小学借调到毛芳月家门口的初级中学做了语文课老师。 岳海峰当年以两分之差没能考上大学,可是因为诸多因素的影响,他遵从父亲岳其保的意愿,回本村做了代课老师,这一做就是七年。七年里,他根本就没有过其他任何想法,直到这一年他阴差阳错地得到了一个到市教育局去进修的机会,他认识了那个叫毛芳月的女孩,他所有的一切才开始改变。 当然,怎么会突然被借调去教初中,岳海峰本人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出色的成绩征服了市教育局的领导们,所以自己才有这样的借调机会。 和毛芳月的交往,岳海峰一直处于保守的状态,他并没有在心里把她当成是女友人选,因为他一直觉得她在各方面都和自己不般配。但她的执著与猛烈的进攻,最终让岳海峰在相当不情愿的情况下成了她的床伴。 那天早上,和父亲闹了些别扭的岳海峰漫无目的地在回学校的途中遇到了毛芳月,两人也没到哪儿去玩,直接回了不超过十二平方米的寝室。 寝室里一张很旧的书桌上有一盏台灯,几本摞在一起的书:《厚黑学》、《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红与黑》、《美学》等。 岳海峰拿起毛巾擦着胸前的汗,却不料毛芳月突然从后边一把抱住了他,同时火热的唇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背心上。 岳海峰脑子里一片空白:“你……你……”接连“你”了几声,他都没能说出后边的话。 毛芳月吻着他的后背,喃喃地说:“海峰,我好爱你……” “你……你……你还是等我把汗擦了吧……”他想挣脱毛芳月的手,可没有成功,他被抱得更紧了。 “不,我喜欢你的汗味儿,我不会放手的,我一放手,你就会跑!” “我往哪儿跑呀,这屋子这么小……你,还是让我……” “不,你就是我的幸福源泉,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松手了。”毛芳月轻轻地咬着岳海峰的后背,闭着眼睛享受着他汗渍渍的热感,同时她的手开始在岳海峰的胸前游走。 岳海峰是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还有什么没有成熟呢?这种来自女性的抚摸,早就让他心旌动荡了。毛芳月的轻咬恰到好处,闪电一般地触及到他心灵最深处的最原始的触觉,他开始勃起了。只不过,他还没能越过他道德的最底线,他还在挣扎着,想摆脱毛芳月越来越露骨的刺激。 岳海峰抓住毛芳月的右手:“你的劲儿够大的,等我喘过气来吧……” 毛芳月顺势站到他面前,顺手一推,岳海峰坐在了床上,毛芳月紧紧地挨着他坐了下来,双手同时抱住他的双肩,嘴唇向他脸上凑了过来。岳海峰想躲,可毛芳月哪里给他这个机会,她抓住他的一只手,往自己的胸前按去…… 当毛芳月含住他的那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了,几分钟后,他一泄如注,然后睡意袭来,沉沉睡去…… 毛芳月的狂野让岳海峰既爱又恨,可是想躲却又一时无法躲开。正在他两头为难的时候,却意外地得到一个参加市委市政府公招考试的名额。 毛常在为了能让女儿拥有真正的幸福,就想牢牢地拴住岳海峰,这份参加公招考试的名额就是他动用关系搞到的。 毛常在父女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岳海峰到市政府办公大楼去交考试表时,却意外地碰到了他高中时候一个叫阴若迪的美女同学。也正是这个叫阴若迪的同学,让岳海峰突然之间认识到了什么叫官场。 坐在主席台左边的那个美女怎么那么眼熟? 岳海峰站在会议室外,无聊地扫视一眼里边,几十号人正在听一个胖乎乎白净净的男人发言。岳海峰不认识主席台上的任何人,即便有书记和市长坐在那儿他都分不清谁是谁,就更别说有可能认识其他人了。他本是一个很不想关心政治的人,看电视从不看新闻,不管是央视的还是地方台的,他宁愿听几句“今天你吃了吗”“牙好胃口就好”的广告词也不愿意去听什么“GDP与去年同期相比又增加了十个百分点”,“年人均纯收入达到了一千二百三十五元”一类的数字新闻。 楼道里时不时有人匆匆走过,有夹着公文包穿得整洁利索的男人,有拿着一叠叠文件、报纸的小美女小帅哥,他们都一副忙碌的样子,匆匆地跨进自己要去的房间,根本就没有谁在意他人的存在,更别说停下来看岳海峰一眼。 岳海峰在楼道里来回走了两趟,看着这简洁但又不失威严的装饰,心里暗说:要不是因为包里的这张表,自己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这儿看看呢。想到这他又在心里笑了,要是自己真能被招进来,这儿的办公环境比那初中的教室不知好到哪儿去了。 他又踱到了会议室门口,无意中他又往里边看了一眼,这时讲话的是另外一个约摸五十岁左右的稍微有些秃顶的男人,他正在布置着本周的工作重点。依次看过去,那个他觉得有些眼熟的美女正无聊地扫视着会议室,最后目光突然与他相遇,岳海峰心里一凛,猛地将头缩了回来。 岳海峰有些暗自后悔平时不看市电视台的新闻了,要是稍微用点心注意一下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头头们,至少现在也应该能认出台上坐的那几个人了。后悔也没用了,以前不认识,以后能来这儿工作了,要不了几天,在这幢楼里工作的人,他就能认出百分之九十。他还是相信自己的识辨能力的。 只是,那个美女,那么眼熟的美女,怎么就一点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呢? 美女的五官很匀称,眼睛大而有些忧郁,嘴巴不大,嘴角微微上翘,就好像随时都准备送人一个迷人的微笑一样,脸蛋浅粉红,略呈三角形的脸部不胖不瘦,在一头齐肩短发的衬托下显得极其妖媚。猜不出美女的准确年龄,但从其一直比较镇静的也略显有些忧郁的眼神来看,她已经不是那种春情荡漾难以捉摸的妙龄少女,而是一个肯定见过不少世面经历过不少曲折的风情万种的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了。 岳海峰在脑海里使劲地搜索着与这张脸相匹配的曾经认识的人,可是几分钟过去了,一切都是徒劳,他无法想起究竟在什么时候看到过与之相似的脸了。哎呀,要是真是曾经认识的人,这会子托她帮忙交一下这张表,也省得自己在这儿干等了,自己还得赶回去上下午的课呢。 美女究竟是谁,岳海峰始终没能想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暗暗将毛芳月和她进行了对比,居然走神了。 岳海峰正在回忆着和毛芳月认识以来的快乐日子,并同时寻找着与台上的美女可能有关的相关线索,正在没有一点头绪的时候,那个美女居然和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会议室。 岳海峰此时才看清楚那个美女有多美,苗条而匀称的身段,走起路来的姿态优雅而淑女。岳海峰本想就近一些再看仔细一点是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可当他猛然看到跟在她后边的男人脸上有一些愤怒的时候,他猛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侧转身子假装在看着墙上的值班表。 男人身材不高,但结实有力,眼神有些猥琐,淡灰色短袖衬衫扎进裤腰里,倒也有几分威严。他急急的步子跟在美女身后,二人刚走出会议室,男人就说了一句话:“我有句话想给你说。” 美女冷冷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想听。”看样子美女本来想在过道里站着和那个男人说话,但突然看到岳海峰站在不远处,她又赶紧向前几步,匆匆地往楼下走去,那男人也紧紧地跟在后边。 美女的声音因含有一些愠怒而让岳海峰听起来觉得有些刺耳。心说,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这么大脾气呀,那男人也不像和她有什么关系的,他们俩是因为什么事儿在闹不高兴呢? 岳海峰猛然对自己的丑恶心思感到一阵脸热,怎么可以随便去偷听别人的隐私呢?当然了如果那个女人真是自己的朋友,关心一下也未尝不可,只是虽然似曾相识,可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不对,女人的声音肯定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可究竟在什么时候听到过的呢?岳海峰差点没想破脑袋了,终于还是没能寻找到一丝线索。 岳海峰假装无意间再一次徘徊到了会议室外,他正探着脑袋想看一下里边是谁在讲话,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在找谁?” 岳海峰心里一惊,这不是那个已经下楼去的美女的声音么?怎么会在自己身后响起?他猛地一回头,还真是那个美女,她正审视着他,还没等他开口,她就皱起眉头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姓岳?” 岳海峰回头微笑着看着她:“我是姓岳呀,你是……” 美女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你叫岳海峰,是吧?” 岳海峰皱起了眉头:“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以前认识?” 美女淡淡一笑:“你还记不记得十三年前,你在一中读高中时,班上有个读了一年后又转走的叫阴若迪的女孩?” 岳海峰愣了一下:“我当然记得了,你就是阴若迪?” 阴若迪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吧,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还能在这儿相遇。” “就是,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认得出我,可我却……” “我变化实在太大了,你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哦,对了,你来这儿干什么?找人么?”阴若迪突然问起正事儿来了。 岳海峰从包里拿出表格:“我是来交公招报名表的,可是不知道交给谁。” “哦,那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平水乡中学教书。”岳海峰把表格递给阴若迪,她接过去看着。 岳海峰这才得以再一次欣赏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幽香,比香水淡一点,比花香浓一些,此等香味,岳海峰平生第一次闻到,他很是陶醉,而且突然间就生起了一种妒忌——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占有这种醉心的香味儿呢? “你在你们村小教了七年书了?”阴若迪有些不相信地抬眼看着他,“那你怎么就突然被借调到平水乡去教初中了呢?” 岳海峰笑道:“我听中学的李校长说是因为他们那儿缺教师,向市教育局要人,才把我借调过去的。” “前几年怎么没想到参加公招考试?” “不知道有这回事啊。”岳海峰说的是实在话。他父亲岳其保深知官场的那些事儿,见他在村里教书也不错,所以从来就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参加公招考试的事儿。 阴若迪笑了,扬扬表格说:“这样吧,我先帮你把这表格交了,要是你还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顿午饭,叙叙旧。” “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我还得赶回去准备下午的课。今天上午的课我都是与一个老师换的,下午我还得上连堂呢。”岳海峰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这样吧,下次我进城的时候,专程来请你吃饭,感谢你。” 阴若迪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哪用得着感谢呢。好吧,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联系,就以旧日同学的身份喝茶聊天。” 岳海峰使劲地点了一下头:“我能问一下,你是在这儿工作么?我来时,到哪个办公室找你?” 阴若迪笑,看着他的眼睛:“我不在这儿工作。不过,你以后会知道我在哪儿工作的。”阴若迪说完,向他伸出手,“老同学,那你回去吧,咱们下次再见。” 岳海峰握住她的手,一种绵软温馨的感觉迅速地窜向他的脑门:这只手与毛芳月的手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毛芳月的手胖而有力,抓住岳海峰的手或者其他部位时,传出的劲道就犹如陷入困境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能让岳海峰感觉到疼却又能感觉到别样的风韵,让他欲罢不能;而阴若迪的这只手,小巧而不失灵动,香软而不缺力度,传递给岳海峰的感觉恰到好处,她不会因没有力量而让别人感到是在敷衍,也不会因为用力过重而令人感到轻浮。 阴若迪微笑着向岳海峰摆摆手,进入了会议室。 岳海峰站在门口,看到她向一个中年男人走去,把表格递了过去,他松了一口气,回身向楼下走来。在楼梯上,岳海峰忽然抬起右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笑着摆了摆头,暗想自己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龌龊。 当天晚上,他洗手的时候,还看着自己的右手出神了好半天。要不是毛芳月匆匆来找他打断了他的思绪,恐怕他真的舍不得洗手了。 毛芳月进寝室时,看他正出神地看着右手,就问道:“你手疼么?” 岳海峰这才醒悟过来:“哦,打球时不小心扭了一下。” 毛芳月赶紧向他走来,想捉住他的手看看,他却赶紧把手泡在冷水里:“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毛芳月疑惑:“真的?今天去交表还顺利吧?” 岳海峰点头:“就交个表而已,放办公室里就走人了。” “要不是有点急事,我一定要和你一块儿去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也是匆匆交了表就回来赶着上下午的课。你去了也不好玩,白找罪受。”岳海峰这话倒是实在话。他还没打算要告诉毛芳月遇到老同学的事儿。 从与阴若迪分别的那一刻起,岳海峰就一直在思索,肯定是最近几年或最近一段日子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直到和毛芳月在饭馆吃饭时,看到电视里播新闻的阴若迪,他才恍然大悟,暗自笑了起来。 国庆前夕,岳海峰回家度假,和父亲说起参加公招考试的事儿,他原本以为父亲会高兴,谁知父子俩却因此闹得不高兴。 岳海峰被调到平水乡去教初中,又突然报名去参加公招考试,这事儿对于父亲岳其保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他一直认为岳海峰如果参加考试成功,就会成为别人的棋子,他可不愿意看到儿子被人利用。因为他知道毛常在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他的女儿毛芳月,老头子就更是不看好了。 他可不想让儿子被人左右,失去未来的幸福。 毛常在与岳其保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他与女儿的多次谈话中他感觉到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岳海峰。可是如果岳海峰一直安于现状,不去做其他努力的话,这辈子也别想有其他的作为。如果他没有作为的话,女儿的幸福又如何来保证? 毛常在动起了心思。 从看到岳海峰的第一眼起,毛常在就决定将女儿未来幸福的赌注下在他的身上。只要牢牢地抓住了岳海峰,控制着他,就不愁毛芳月的幸福没有准头。 毛常在隐约能够感觉到岳海峰对女儿的冷淡,但他丝毫没有想到岳海峰与毛芳月的恋情会遭到他父亲的严厉反对。毛常在也听说过岳其保是个不留情面的正直的官儿,但他绝对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会在儿子的婚事上用那么严厉的态度来反对。 这一点,毛常在国庆节时到市里开会,刚遇上岳其保就得到了证实。那天,毛常在亲热地与岳其保打招呼,谁知却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他才真正感觉到女儿的婚事将要遇到什么样的阻力。 第二节 官场筹码 国庆节当天,市里召集所有乡村一二把手开会。一是表彰先进班子与个人,二是就明年皮恩市的经济如何调整发展作一个简要的规划汇报。 岳其保与村长柳叶刚到市政府大楼前,柳叶就看到了毛常在向两人走来。 柳叶知趣地刚走开,毛常在就走到岳其保跟前:“你好,你就是岳其保支书是吧?” 岳其保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衣袖:“嗯,我是,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儿?” 毛常在一见这态度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忍了,也许人家真不太清楚自己是谁,毕竟已经隔了乡呢:“我是平水乡的党委书记毛常在,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儿。来吧,咱们这边坐一会儿。” 岳其保向政府楼里边看一眼说:“不好吧,会议要开始了呢,有什么话,咱们边走边说吧。” 毛常在微笑着说:“可能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太清楚。你知道你儿子和我女儿在谈恋爱吧?” 岳其保心说,你还是忍不住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儿子提起过,但我没有答应,我觉得他配不上你女儿。” 毛常在跟上岳其保的步伐,笑着说:“其实也不是啥配得上配不上的说法,只要他们俩愿意,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至于棒打鸳鸯是吧?” “我儿子这辈子只能是个教书的料,他不可能有其他作为给你女儿带来幸福。” “不,岳海峰他不是一个平常的人,这点我敢肯定,只要我们稍微给他创造一点条件,他就能像潜伏的龙一样腾空而起。” 岳其保猛地站住了:“他是我的儿子还是你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的条件?我有没有给我儿子创造条件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是吧?” 毛常在一听这话,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我这是犯的哪门子贱呢?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我居然为了一个岳海峰被人教训! 毛常在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提高了音量:“他已经和我女儿睡……现在就是我的半个儿子了,我不管你怎么反对,反正他们未来的幸福我是要插手的!” 岳其保突然笑了:“我说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我现在才知道是你女儿睡了我儿子,不是我儿子睡了你女儿。你给我搞清楚,我儿子借调到你们乡来教书,是教育局的安排,他们安排他到那儿教书,不是为了让你女儿睡他的!他的终身大事非得由我做主不可,别人是没有资格的!” 毛常在冷笑,压低声音,把嘴凑到岳其保耳朵边说道:“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高档货色?要不是我找人帮忙,他还在你们那个死气沉沉的小学校里教书呢,要不是我为了他们的未来着想,你儿子就只能一辈子领那百多块的工资,连老婆都讨不上!” 岳其保终于知道了岳海峰被突然借调到平水乡教书的根本原因了!他愤怒地盯着毛常在:“你究竟想对他怎么样?” 毛常在摆了摆头,围着岳其保转了半圈:“从现在起,岳海峰就是我的女婿,他的婚事不用你操心。你要敢再阻挠他与我女儿的婚事,或者你敢劝他抛弃我女儿,我就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把手中的烟头拿到嘴边吹了吹,然后扔在地上,踩上一脚,狠狠地蹭灭了烟头,“我可以让珍珠发光,也可以让珍珠像鱼眼睛一样一文不值!咱们是做亲家还是冤家,这事儿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 毛常在说完,昂起头向前走去,岳其保心里的那个气呀,不知道如何发,他狠狠地将拳头砸向大理石的墙面,一阵钻心的疼痛迅速传遍全身。 岳其保看着毛常在的背影,还没想清楚要如何说句话时,毛常在忽然又转身走了回来:“亲家,还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为了岳海峰的幸福,我和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你还是别给他提起的好,要不然对大家都不好!” 毛常在微笑着看着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会议开始了。” 岳其保把头扭向一边:“道不同,不相为谋,恕难与你同行!” 毛常在哈哈一笑:“要不是我女儿爱得死去活来,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说话?别装清高。你对我的所有成见可能都来自于外界的传言,我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日久见人心,这往后你认不认我这个亲家没关系。但是,谁也别想阻挡我女儿嫁给岳海峰!” 毛常在随后甩出一个狠狠的哼字,快步进了大楼,向会议室走去。 岳其保心头一热,迅速窜上脑门的怒火砰地在心头爆炸,他顿时感觉到一股血腥之味涌上喉头,定了定神,他昂起头,紧闭的双唇阻止了想要往外涌的液体,他蠕动喉头,将嘴里上涌的液体吞了下去,然后迈步向大楼走去,一丝血迹从他的口角流了出来。 市电视台的记者正在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拍摄国庆新闻。大会表彰了一批先进个人与集体。从村到乡再到市,一个个被表彰的代表上台领奖。 岳其保进会场时,正好碰上要出来找他的柳村长,他苦笑着看了一眼柳叶,柳叶猛然间看到他嘴角的血丝:“书记,你嘴角哪儿来的血丝?” 岳其保一愣,迅速地用手掌往嘴角上一抹:“刚才不小心咬了舌头。” 念到岳其保的名字时,他迅速地站了起来,迈着稳健的脚步和其他人走上了领奖台。 大会最后宣布,市委组织部决定组织所有本次受表彰的先进个人去外省参观学习,时间从三号到十号,为期一周。 从市上开会回来,岳其保就一直闷闷不乐。 岳海峰知道父亲在生自己的气,他也不便在这个时候再去惹他不快乐,晚饭时他尽量躲开父亲。母亲从房间里叫出岳其保来吃饭时,岳海峰夹了菜就往客厅里去看电视,母亲叫他,他只嗯了两声却并没有停下看父亲一眼。 岳其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冲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好似一句无意的话,岳海峰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谁知这句话却成了父亲这辈子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十月八号上午,岳海峰正在教室里给学生们上课,毛芳月神色匆匆地出现在教室外,她也不顾有许多学生看着她,直接就推开门,冲着岳海峰叫道:“海峰,快出来,我告诉你一件事儿。” 岳海峰看她那个样子,赶紧丢下手里的书本,走到教室外:“什么事儿把你急成这样?” “你爸,你爸他……我爸刚才打电话到村上,让原村长……”毛芳月还没喘匀气,也许是一时没组织好词语,也可能是怕一下子说出来,岳海峰受不了,所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岳海峰急了:“你慢慢说,我爸在外省旅游呢,你爸怎么知道?” 毛芳月也知道父亲去参观学习了,但她也并不知道这次旅游是市委统一安排的,更不知道父亲居然会和岳海峰的父亲在同一个团里。 “我爸打电话给原村长,由于不知道你们村的电话……就让我来告诉你,你爸在昨晚去世了!” “你说什么?我爸去世了?怎么可能?……”岳海峰怎么会相信父亲会突然去世,离家前,他还好好的,怎么才出门几天就去世呢?他摇晃着走了两步,马上扶住栏杆,“你爸是不是认错人了,怎么可能……” 岳海峰在电话里听到毛常在告诉他:从出发前的二号晚上,他们两亲家就一直在一起,两人很谈得来,这次参观学习的活动明天就要结束,后天就要回来了,想不到你父亲他居然……他居然就这样匆匆地走了。团里有三十多号人,没有人发现他有什么异样的,谁也不知道昨晚他居然……海峰,你也别急,这里有我,今天下午我就和市委的一个同志起程送亲家的遗体回来,你告诉你的家人,让他们节哀。啊,你也要保重,人死了不能复生的。 还没听完毛常在的话,岳海峰早就泣不成声了…… 第二天傍晚时分,岳其保的遗体被送到了市殡仪馆。岳海峰三兄妹守在殡仪馆里,等着市委派出的公安局侦察科的人做最后的勘察检验。 毛常在给兄弟三人大致讲了一下他知道的情况:岳其保在出门的第二天就觉得身子不舒服,但他觉得是小毛病就没有给其他人说,只给带队领导说自己晚上睡不着,希望能买点安眠药。是领导陪着他去买的药,原本领导想让他去检查一下,要是不适合继续旅游下去,就劝他回来,可他没有听从领导的建议。每天我们都在一起,共同参观学习,谁知道八号早上我们准备出发时,却怎么也叫不开他的门,叫来服务员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兄妹三人早听得泪流满面。这时公安局的同志出来,向他们出示了在岳其保的衣服口袋找到的遗书,只有简短的两句话:“我太累了,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看着装在塑料袋里的纸片,岳海峰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放声地哭着:“爸,我错了,是我不听你的话,让你感觉到太累了,是儿子不孝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毛常在俨然就以一个亲家的身份帮着岳海峰三兄妹料理着岳其保的后事。由于岳其保是在市委组织部组织的旅游活动中去世的,所以市委市政府与乡里也派出了吊唁人员参加了岳其保的遗体告别仪式,而接待那些官员,岳海峰三兄妹怕有失周全,也就全权委托给毛常在了。 晚上给父亲守灵时,岳海峰想着父亲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你自己好好保重吧”,他的心就很难平静,想不到这句话居然成了父亲这生给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想着这些年来,父亲为了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儿操的那些心,他觉得父亲死得太不值了! 父亲走了,只给岳海峰留下了一句让他自己好好保重的话。父亲走得不甘心,因为他还没有看到岳海峰成家立业,因为他还有很多的事儿没有做完。 可是父亲在纸条上写下的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觉得累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世间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了? 所有想不明白的问题都在岳海峰心中凝成了谜团。 等他恢复上班的第一天,毛芳月就将他邀请到了家中。 毛常在悄悄地告诉了他一个令他永远也不愿意相信的事:公安局最终调查的结果显示,岳其保是因为在工作当中出了差错,觉得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才畏罪自杀的!所有的证据都在他生前使用过的一个笔记本里写着。 之所以这个消息没有公开,全是因为毛常在的功劳。他替亲家对市里的领导求情说:人都已经死了,念在其为党工作了多年的分上,就让他安心地走吧,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如果再拿一个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而自杀的人说事儿,活着的人会寒心的。 听到这些话,岳海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父亲怎么可能畏罪自杀?他畏的是什么罪?这些疑问他当然不好与毛常在争论,如果毛常在真是那样替自己父亲说话,给他老人家留下最后一点颜面,自己还真的要好好感谢人家。 毛常在察觉到岳海峰心里在激烈地斗争着,就不失时机地对他说:“海峰啊,毛叔今天要语重心长地告诉你一些话,希望你听了以后,认真想一想,今后你与咱们芳月的幸福,就靠你的悟性了。”毛常在喝了一口茶,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板将电视的声音关小了一些,“其实,你父亲已经走了,照理我也不应该在这儿说他的不是。不过,对于你的事儿,他处理得是太欠缺了一些。作为你的长辈,我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但是主动权还是在你的手里,要是你不用心,别人再怎么努力,都是空口说白话,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今天我要提醒你注意的是:一、你目前的工作并不是长远之计;二、我已经给你指出了方向,你要是不按照我给你的思路走,你可能永远走不出那个圈子,也就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三、你目前和芳月的关系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什么时候把你们的事儿办了,不要等到孩子都出世了,你们还没有准备好!” 岳海峰沉默了,不得不认真思考毛常在话里的意思。 第三节 稀饭成水 几天以后,岳海峰又得到毛常在带回来的消息:教育局要组织参加公招考试的人进行为期一周的考前培训,愿意参加的人只要交费就行。 岳海峰苦笑,这不是变相地揽财是什么?几百号人参加公招考试,只收十多个,这利润多高啊。毛芳月叫他别愁钱,交多少她出多少。 参加培训的第一天,岳海峰就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显得比前一次看到时憔悴了一些,虽然还是笑靥如花,芳香依旧,但嘴角泛起的笑容背后,却分明隐藏着几丝淡淡的哀愁,它是逃不过岳海峰锐利的眼睛的。 这个人就是岳海峰来交表时遇到的老同学,市电视台的美女记者兼主播阴若迪。 那天阴若迪其实也是来采写新闻的,她也没有想到会碰上岳海峰。但就在她远远地看到岳海峰的那一刻,她的鼻子酸得比喝了一瓶陈年老醋还厉害,要不是有同事在旁边,有其他不认识的人在周围,她一定会飞快地扑过去趴在岳海峰的肩头哭上一场。 岳海峰等着她走到自己跟前,两人就那么对望了一眼,却谁也没有说话。岳海峰哪有心思上课,课堂上讲的什么内容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就想着刚才看到阴若迪时,她脸上那怪怪的表情。 这个女人究竟怎么了? 电视上那么光鲜动人的女人怎么在看到自己时就会眼含热泪?会不会因为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委屈却找不到人诉说?又或者是在感情上遇到了什么波折? 岳海峰终于趁着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时,弯着腰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阴若迪正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风景出神,岳海峰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并示意她别出声,两人下了楼,坐在坝子里的一棵树下谈起了心。 岳海峰看着阴若迪,缓缓地说:“我欠你一顿饭,你今天有空赏脸么?” 阴若迪一愣,继而笑了:“还是等你考上了再请也不迟。这段时间你得抓紧时间学习,我怎么能随便影响你呢?” “没关系的,老师教的我都懂,学不学我都不会考得差到哪儿去。” “那么有信心?” “那是当然。你没见在里边学习的那些人,老的老,小的小,一个劲儿地埋头做着笔记,连重点都找不到,你能想象他们能好到哪儿去?” 阴若迪笑了,抬头看着天上飘过的白云:“你看那片云,虽然也是水蒸气形成的,但它能不能凝成雨滴落下来,还不是它说了能算的,它的头上有太阳,它的脚下有狂风,不管是太阳的照射还是狂风的狠吹都能将它吹散的。有条件又如何,还是得看外界其他因素给不给你成长的机会。” 岳海峰苦笑了起来,他哪能不明白阴若迪这番话的意思,只是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阴若迪都有些什么样的手段,而且就毛常在所答应他的,只要他能好好地参加考试,与毛芳月好,他就能想法支持岳海峰。 更何况像阴若迪这样的美女,岳海峰并不知道人家的现状如何,他也不能随便就将自己的全部心事和盘托出。他想岔开阴若迪的话题,于是就问出了另外的问题:“我今天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觉得你比上一次憔悴了许多,你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么?要是能向老同学说说,我也许能说些安慰你的话呢。” 阴若迪听完他的话,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突然她冷冷地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关心,生痛苦,活痛苦,生活更痛苦啊。其实在两三年以前我就这个样子。我早已经看透了某些人,我也想通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能让自己快乐时就一定不要让自己去想不开心的事。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一种让自己过得快乐无忧的方法……” “找到了?” “有那么容易找到的话,我还会被你一眼就看出憔悴么?” 岳海峰也对自己愚蠢的问题感到好笑:“若迪,你听我说,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我父亲国庆期间去世了,我伤心了好些天,可是伤心有什么用,人死了再也不会复生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地活着。” “啊?你父亲怎么走的?” “随组织部组织的考察团出去旅游时,死在途中的。” “什么,上次死的那个老人是你父亲?”看到岳海峰点头,阴若迪简直不敢相信,“要是知道是你父亲,我就多留点心了。” “谢谢。我父亲一身正直,谁知道死后还被定性为畏罪自杀。我始终不敢相信他会自杀,而且还是因为畏罪,我就想不通了,他就是一个从来都不为自己着想的老实人,他畏的是什么罪?” 阴若迪皱起眉头听着,关于老人的死,当然她也听说了一些原因,但也没太在意,而且这种新闻是不许采访的,会影响组织部的形象,所以她也就没有去深入了解。 为避免岳海峰过于伤心,阴若迪只好岔开话题,说到了他为什么来参加公招考试这个事情上。 “我来参加这个公招考试,其实是我未婚妻毛芳月和她父亲极力主张的结果,不然我真想一辈子教书呢。”岳海峰叹了口气,“我对当官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既然他们觉得为了将来的幸福我应该好好奋斗一下,我也就来了。这段时间,她已经在准备嫁妆了,等我一考上就结婚。”说这些话的时候,岳海峰脸上并没有多少快乐的表情。 阴若迪是何等聪明的人,她把岳海峰的心思早已经猜了个透,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谈话,阴若迪对岳海峰说出了自己今天最想和他说的话。 “海峰,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阴若迪下定了决心,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眼睛,“如果现在不说,我怕将来说就有些迟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不管这句话是对是错,你都要理解我的心。” 岳海峰突然间听到这句话,诧异得不得了,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微笑着说:“什么话这么神秘?你放心,不管你将要说的是什么,我都会放在心里,绝不会当做耳边风的。”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官场的残酷要胜过战场,斗智斗勇斗狠都是皮毛,真正斗的是背景。如果你还没有考虑好,如果你有更好的发展前途,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考虑是不是真的需要来蹚这潭浑水。”阴若迪抿了抿嘴唇,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叹了口气,又说道,“我的这番话,要是被支持你来考试的人听到了,我肯定就是千古罪人。但是从我那天与你第一次偶遇时,我就感觉到你眼里的纯净。经过许多天的反复思考,还是觉得你并没有准备好。今天又听了你说的那些,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你其实就是一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牛,你想过没有,你这样走下去,你会真的有前途么,你会真的感到幸福么?” 阴若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岳海峰惊得张大了嘴巴,他在心里正想分析阴若迪究竟为什么要说这番话时,却又听到她继续往下说,这些话一听完,岳海峰彻底改变了他对阴若迪的看法。 阴若迪没有给岳海峰继续思索的机会,她站起身,又走了两个来回,边走边说:“官场是一道永远被人评说的风景线,当官的人在风景线上规划着人间的风景,而人间也在看着官场这道风景。自古以来,有几道官场风景是被人称道的?不管是清清白白退出的人,还是怀着各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拼命挤进来的人,他们的功过,在几十年几百年后,你说说有几道风景是被人赞美的?” 岳海峰苦笑了一下,趁着阴若迪喘气的机会,插了一句:“我也知道这些,但是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阴若迪猛地坐在他旁边:“你不是没有选择,你是不敢选择。当然,我并没有非要让你放弃的意思,我也不是你什么人,也没那个权力,我只是在给你建议,作为老同学的我,深知官场并不是好混的场所,所以我才这么语重心长地给你说这些话。我这并不是在耸人听闻,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真的愿意进去享受折磨,我也祝福你能够找到属于你的空间与幸福。千万别像我一样,盲目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痛苦,等到知道了想摆脱时,却是很难摆脱了。” 岳海峰猛然抬起头看着她,希望从她的眼睛里能看出一点什么,可是阴若迪避开了他的眼神,看着楼上过道里那些刚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接受培训的人,她冷冷地笑了一下:“有胆量有能力来蹚这潭浑水的人并不多,真正能成为优秀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可是你看他们,忙忙碌碌的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那句老话,为了升官发财。他们也许永远也想不清楚,升了官未必就能发财,而升了官又发了财的人又有几个能消受得起?” 岳海峰听了这话,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你认为我也是为了升官发财才来的么?” 阴若迪慢慢地回头看着他,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你要是真为了发财,从高中毕业到现在这么多年的时间,你就不会只窝在一个小学校里了。发财的路有千万条,你认真想过你适合走哪一条了么?” “我没有那个能耐,所以从来不曾认真想过。” “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是希望你活出自我,过得真正快乐。有办法让自己平淡快乐地生活,就千万不要成为被别人评说的风景。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我要是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阴若迪向他伸出手,“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你也该回去上课了,今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还多。” 岳海峰没有半丝犹豫,很快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他连做梦都想握着的小手,可这一次他却意外地发觉,阴若迪被他握住的小手在微微地颤抖,而且她也在使劲握住他的手,就好像要向他传递什么信息一样。 岳海峰察觉到了阴若迪的紧张,他赶紧看着她的眼睛,想要开口问她话,却被阴若迪微笑着抽走了手,摆着手向他说了声再见,飞快地走了。 岳海峰看着阴若迪消失在门外的身影,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自己的思绪,费了好大的劲儿,他才走回到教室里,在最后一排坐下,他扫视一下所有在认真做着笔记的人,却怎么也收拾不起心境,怎么也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些什么了。 关于阴若迪,岳海峰不知道的内情多了去了。当然,并不是他现在不知道就等于以后也不会知道。可是,即便他能知道也只能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有很多的事儿,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那是别人心底永远的秘密。 那天岳海峰在楼梯上看到却并没有看清楚相貌的和阴若迪一起匆匆下楼的男人,其实就是阴若迪的现任丈夫包俊杰。包俊杰是皮恩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科长,几年前从部队转业回来后被安排到了市刑警大队。 当时还是刑警大队党支书的秦守荣对能干又敬业的包俊杰是相当地照顾。二人在单位是上下级的关系,一下了班,二人就像兄弟一样亲热,喝酒、泡卡拉OK、游山玩水,就连秦守荣的老婆连香雨都开始妒忌包俊杰。 为将包俊杰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秦守荣费了很大的心思,将阴若迪和包俊杰拉到了一起。而这背后的故事,阴若迪现在想起来还是挺温馨快乐的。 只是在他们结婚几年后,阴若迪因为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儿,她和包俊杰的关系才陷入了僵持状态。而那些不应该让阴若迪知道的事儿,又正好是阴若迪的弟弟阴若启告诉她的。 阴若迪有一弟一妹,最小的妹妹阴若馨,当时在市区高中读高二;弟弟阴若启,时年二十多岁,他在家时在父母的眼里乖得如同小猫,可只要一出了家门,你看他那个样子都不用去草原你就知道什么样的马才叫脱缰的野马了。 阴若启当时正和一群市里出名的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到处打架生事。他在城里时,就一定会出现在阴若迪的家里。姐弟俩从小感情就很好,阴若迪也希望他在自己身边,至少她可以多出许多的安全感,当然,她并不知道和阴若启混在一起的是些什么样的人,她只知道,只要她一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或者有些棘手的事儿时,阴若启就一定会迅速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姐弟俩的父亲阴成海,当时在邻乡任乡长,由于工作太忙,很少在家,对阴若启的管教自然就松了许多。而只要父亲在家的日子,阴若启必定就在家陪着父亲,哪儿也不去。有这样的孩子,做父亲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阴若启在家人面前表现出的志向并不大,他从来就不在父亲面前说什么豪言壮语,只说希望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能够养家糊口也就够了,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找工作的事给父亲添麻烦。听到这些,阴成海觉得他还是很听话的,所以也就常常在阴若迪耳边说些让她留心一点,帮弟弟找个工作的话,其他的嘱咐倒也少了,因为他好像觉得,对阴若启这么听话的孩子,说得多了反而不好,再说他工作也忙,有时候还真是顾不过来。 阴若启究竟每天都在城里干些什么,阴若迪也曾问过,但阴若启又怎么会对姐姐说真话呢?随便找几个借口对付也被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的阴若迪就已经足够了。 秦守荣利用了阴若启一些犯罪事实策划了欲擒故纵的游戏,让包俊杰顺利地接近阴若迪,又把她娶到了手。 谁知几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包俊杰的谎言居然会被阴若启无心撞破。 那一次,包俊杰说自己去出差,却被阴若启无意间看到他是去陪秦守荣休假。 当阴若启与姐姐说起看到姐夫陪秦副市长休假时,阴若迪简直不敢相信,但她没有在兄弟面前说包俊杰什么。她知道一直以来阴若启对包俊杰就有意见,如果再把包俊杰对自己撒谎的事儿告诉阴若启,说不定性子火爆的阴若启会跳起来杀了包俊杰! 这一次,阴若启并不知就里,他其实也是无心说起包俊杰陪秦守荣休假这件事儿的,他以为阴若迪知道。 阴若迪差点没气炸,等到包俊杰回来,阴若迪平静地问他究竟在哪儿出差,得到的自然是很圆满的答复。阴若迪很冷静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在说谎,并说:秦守荣与咱们的特殊关系我知道,你就算是去陪他休假,你直说,我不会说什么,但你对我说谎,就是对我的不尊重。 阴若迪这么说原是想诈出包俊杰的真话,可是包俊杰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怎么会随便就对阴若迪说出真相呢? 阴若迪左思右想,终于想通了包俊杰对自己的监视,不只是怕她出轨,更多的是怕她知道他与秦守荣的事! 两人终于在一年多以前闹翻了,阴若迪拒绝与包俊杰同房,两人开始无休止的分居生活。两人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他们之间的不愉快是轻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从那以后,阴若迪也感觉到包俊杰对她有了更多的“特殊的关心”。 培训结束后不久,岳海峰顺利地参加了考试,笔试的结果,他考了个第一,可接下来的面试上,他却在选出的四十余名考生中,莫名地成了倒数第一! 毛常在知道公布的面试成绩后,差一点就跳起来骂娘了,要不是还有乡长与一干手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真的要破口大骂了。 岳海峰面试时要面对的五个考官,毛常在差人去会了四个,而这四个人都答应了他,一定帮他的忙。毛常在唯一没去会的那个人是对他一直都有成见,而且正在想方设法找他的把柄的郑瑞龙市长的一名亲信。 毛常在傻眼了! 岳海峰虽然表面上装得很若无其事,但心里还是相当地不平衡。他相信毛常在肯定是为这事尽了心了,只是确实没能将方方面面照顾到,而且吧,像毛常在那样的个性,他肯定会有对手,而且肯定就是那些对手让他的希望落空。 阴若迪的话是对的,在官场上,斗智斗勇斗狠都是皮毛,真正斗的是背景。自己是没有背景的人,没有被一刷到底人家就已经给足毛常在面子了。还是认命吧,在学校教书也不失为一个好工作,至少每天面对的都是相当尊敬自己的学生,自己也不用去给别人赔笑脸,何必非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紧张呢? 想到这些,岳海峰多少还是有些平静了,他准备正确对待自己的命运,这最后一场加试也不想去参加了,就算去了,自己也好像是陪杀场的一样,何必要去给人家凑那个数呢? 正在岳海峰已经想放弃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岳海峰一个住在市区的同事带给他的。同事只说是朋友的朋友托他带的,也说不清楚是谁写给他的信。 岳海峰皱着眉头回到寝室,迫不及待地打开信,抽出信纸,偌大一张信纸,却只有潦草的几个字:明天上午九点到市区三山宾馆等我,有要事相告!落款是两个大写字母“RD”。 岳海峰被弄得一头雾水了,这字体不熟悉,他从来没看过。可这“RD”是谁呢?自己认识的人里边,有谁的姓是以“R”开头的呢?以“R”开头的姓好像不是很多吧,冉?自己认识的人里边就没有姓冉的人;让?中国人的姓里边有姓让的么?冉阿让?哎呀,真要被冉阿让认识了,不在一个世界都够悲惨的了! 第四节 火焰海水 岳海峰最终去见了约自己的人——还真是阴若迪约的他。 原本已经打定主意想放弃参加加试的他,在听了她的一番话后,他呆了。 两人在宾馆房间里寒暄一阵后,阴若迪从包里拿出了一盒录像带,打开了放像机。 “我让你来,是想告诉你一直以来我的猜测。本来也想让这个事儿过去了也就算了,但想着你是我的老同学,若是你无辜地被人利用,现在不告诉你一些事实,或许将来你知道了真相后会痛苦,会恨我。” “我参加的考试真的有什么人在背地里使坏?他们是故意不让我被招进去?” “你已经知道结果了?” “你还不知道啊?” “我出差好多天了,昨天才回来,就马上想法约你了,我哪有时间去关心那个。” “我笔试成绩第一,面试却成了最后一名,还要刷一半下来,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阴若迪皱着眉头听着,猛然间她笑了起来:“你要真放弃了,你爸可以瞑目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事却是与你父亲有关的。” 岳海峰一下愣住了,脑子里不知道想的是什么了,看着阴若迪熟练地操作着放像机,他试探着问道:“我爸是被人害死的?” 阴若迪摇头:“你爸是怎么死的,我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我有资料显示,他在死前一定和毛常在有过不愉快的冲突。” 岳海峰不得不说出实情:“我爸一直都反对我和毛芳月好的,他认为毛常在就是一个心地邪恶的人,只是目前他做得过于谨慎,还没有人轻易抓到他的把柄。” 阴若迪快进录像带,点头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哦,对了,你快看,从这儿开始……”她暂停并放大了图像,“这盘带子是我们做国庆特别节目时录下的母带。剪辑时,把这个镜头剪了。我一个同事前几天检视这盘带子准备重新启用时,发现了镜头里的人和毛常在相像,又听我说起过你父亲的事,所以她将带子留下来,让我回来看看。你看这个人是不是你父亲?” 定格了画面,放大了画面中的人,岳海峰认出两个人就是岳其保与毛常在。 又仔细地将近三十秒的画面看了几遍,岳海峰最终确定父亲与毛常在当时一定是因为自己和毛芳月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如果真是因为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毛常在就决定扫除这块绊脚石,那他也实在是太狠毒了些! 两人又分析目前的形势,不管怎么说,毛常在肯定是想让岳海峰顺利进入官场,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会使什么绊子,那么究竟是谁会让自我感觉良好的岳海峰突然之间落到最后一名呢? 还有其他人使坏么? 看到岳海峰迷茫的神色,阴若迪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岳海峰前进道路上真正的阻力! 阴若迪与岳海峰的两次不期而遇,肯定早就被包俊杰所知晓。为了不让阴若迪离开自己,包俊杰很有可能伙同秦守荣做出打压岳海峰的事情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岳海峰的面试结果如此惨烈,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这也只是猜测,阴若迪还不敢肯定前,她是不能告诉岳海峰的,她只同他约定,三天后他们在这儿再次见面,到时她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他到时还是打定主意要进官场,她倒可以帮他想想办法! 岳海峰惊讶得不得了,看着阴若迪,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三天后,岳海峰按时来到了三山宾馆802房间。 这一次,岳海峰听了阴若迪的话后,真的被彻底激怒了,他暗下决心,这辈子都要和那些与自己作对的人斗下去!再也不让自己和身边的亲友被别人欺负! 阴若迪告诉岳海峰,她并没有打听到更多的关于在旅游期间,岳其保与毛常在有过更大的冲突,但是岳其保确实是在旅游期间一直都在生病,而且已经到了晚上无法入眠的地步。带队领导让医生给他开了安眠药,以便让他晚上好睡一些。岳其保和毛常在确实有过一次争吵,也就是团队到了目的地的第二天晚上,两人是关起门来争吵的,有人确实听到过岳其保气愤地说过一句: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他的女儿做老婆。在以后的几天里,虽然毛常在想与岳其保说话示好,但没有人看到过两人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奇怪的是,岳其保去世的那天早上,却是毛常在首先发现的,他们俩住的房间并不相邻,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发现呢?难道毛常在真的想利用最后两天的机会再劝劝岳其保? 阴若迪以两个疑问句结束了关于掌握的和岳其保相关的一些消息。 岳海峰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忽然他想起一个问题:“我父亲遗体被送回来那天,直接被送到了殡仪馆,当刑警从我父亲包里找到了好像能说明他自杀的字条时,由于我太伤心了,没有细看,那张字条是不是还被保留着?” 阴若迪想了想:“档案肯定会被封存起来,听说那纸条是从他笔记本里扯下来的。而那本笔记本也应该会被作为重要证据保留下来。” “要是能有机会再看看我父亲的遗物,或许我能发现一些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只要你和我联合起来,以后你按照我们两个制定的计划走,我敢肯定会有那么一天你能看到那些证据的。” 岳海峰坚定地点了点头:“现在怎么办?我若继续参加考试会有什么结果?哦,对了,我是被什么人下了毒手?是毛常在还是他的对手?” 阴若迪看着岳海峰,摇了摇头,泪花开始闪现。 她还没打定主意告诉他自己知道的信息,只对他说,她已经有把握让他进入官场了,只要他一直都听她的话。 岳海峰还能说什么,看着阴若迪闪着泪光的眼睛,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阴若迪身子依然在发抖,就和上次一样。只是这一次阴若迪抖得更厉害,节奏更快。 岳海峰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抖得这么厉害?” 费了好大的劲儿,阴若迪才喃喃地说:“多少年来,我一直想要找一个安全的港湾休息一下,可是我却望穿双眼也没能找到一处可以给我引航的灯塔……” “从今以后,我的双眼就是你的灯塔,我这宽阔的胸膛就是你温暖的港湾,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都欢迎你归航!” 阴若迪没有想到岳海峰居然能说出这么富有诗意的话,她凝视着他,闪着泪光的眼睛突然笑了,她猛然吻上了岳海峰的嘴唇…… 一种甜蜜的感觉油然袭来,岳海峰享受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女人向他投来的爱…… 阴若迪熟练而温柔的抚摸就像是经过训练一样:她抱住岳海峰的头,闭着眼睛吻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慢慢地往下,吻到了脖子,再沿着腮帮子,吻到了他的耳垂…… 岳海峰享受着她如兰一般的呼吸,如梦呓一般的温暖,如火炙一般的抚摸…… 当她的呼吸在耳朵边徘徊的时候,嘴唇的温热含住他耳垂时,一股一股的电流冲向他的脑门,再向下击中他的心脏,再传递到他的命根子上,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电流冲击,岳海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开始脱阴若迪的衣服。 两人慢慢地倒在了床上…… 阴若迪趴在他的身上,柔软而透香的身体让岳海峰感觉自己就犹如飘浮在九天之外的神灵,他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快乐! 阴若迪甜甜的嘴唇又开始在他的身体上游走,从双肩到两个乳头,再集中到肚脐,当那种温热的感觉向下腹行进时,岳海峰感觉到自己快要射了,他赶紧拉了一把阴若迪,要她趴到自己胸口上,两人紧紧地重叠在一起时,阴若迪小腹压住的将军一阵紧似一阵的抽搐后,一种温暖的幸福从小腹冲进他的大脑。 忽然阴若迪轻轻地笑了:“怎么这么快?” 岳海峰轻轻地笑了一下:“是你让我无法控制我自己。你躺下,轮到我给你快乐了。” 岳海峰学着阴若迪的步骤,将快乐一点一点地累加给这具纯美的久旱的躯体:她太需要阳光的照耀,太需要雨露的滋润了!由于很久以来缺乏爱的保护,已经几近麻木的神经都快要长荒草了,岳海峰用双手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就好像巫师的魔杖一样,唤醒了她快要沉睡的神经。 岳海峰用生命之源的泉水浇灌了干涸的土地,一瞬间,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岳海峰和毛芳月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了。 从岳海峰第一次遇到阴若迪开始,毛芳月就对他进行了无休止地盘问,发展到后来,毛芳月竟然弄断了他的手指头,岳海峰终于怒不可遏了! 也就在这时,阴若迪又将他父亲之死的谜团摆在了他的面前,其矛头直指毛常在,岳海峰还能对毛芳月容忍么? 第三场考试前十天左右,岳海峰向学校请了假,回家做考前准备,离开了毛芳月的视线。 皮恩市城西五十里的鸽仙镇,由于其在历史上是个重要的瓷器生产地而闻名省内。鸽仙镇境内有一座白塔山,山腰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白塔寺,山顶上有一白塔,据说在明朝战乱时期,有一些和尚逃到了这里,见这里人烟荒芜,又听说有恶灵流窜,需要塔才能镇住,于是由僧人们用化缘得来的钱,与当地人一起在白塔山的最高处修建了一座白塔。 三百多年过去了,塔身受地震等自然灾害的侵蚀,本来已经有些倾斜,再加上“破四旧”那会儿今天拆一块砖,明天挖几铲泥,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塔几乎就要倒塌完了。 这时候,开发旅游胜地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鸽仙镇也借此机会得到市里的支持,重新募集资金修建了白塔,并把白塔寺周围景区作为皮恩市的旅游支柱产业来开发。 很快白塔寺旅游景区搞起来了,生意相当火爆。 秦守荣与一些朋友在这里搞了个生意——人间天堂,集娱乐休闲开会等功能于一身。当然秦守荣不是以自己的名义开的,他挂的是包俊杰的名,而这个事除了他们两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秦守荣的老婆连香雨也不知道老公在外边居然还在做着生意。 只要一有机会,秦守荣和包俊杰就会以各种借口来到人间天堂检查工作,同时享受幸福的二人世界。秦叔叔与包兄弟的不凡友谊在这里演绎的人间神话就如同一首凄美的歌,它只能关起门小声地唱,这万一漏出一点风声,两人的所有前途不但会就此没落,而两人身边的亲友也会因此遭人白眼。 上一次阴若启也是和朋友到人间天堂来玩,看到包俊杰和秦守荣在一起的,他留了一点心,很快就知道二人是来这里休假的秘密了,但当时他却未能打听到更多的内部消息。 阴若迪从阴若启口中得知包俊杰与秦守荣的事儿后,两人开始无休止的分居生活。包俊杰当然不满意这个结果,总是想方设法想挽回二人的婚姻。阴若迪想着两年多以来,包俊杰对自己的好,她怎么也想不通他竟然是那样的人!她也曾想过要给他解释的机会,可是包俊杰却完全没有理解她的用心,他居然天真地以为她或许听到一点什么并不可靠的消息,也只是一时生气而已,所以他准备以静制动。 可是包俊杰这次错了,阴若迪见他太不知趣,就已经在想法收集能让包俊杰知难而退,结束这场让自己已经感觉痛苦的婚姻的证据。 用阴若迪父亲阴成海的话说:就算你想甩掉狗屎也别让自己受伤,弄得两败俱伤的做法是最不明智的,就相当于你在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你自己。 阴成海自从调回龙潭乡任党委书记以后,为把本乡的工作做到最好,他花了很多的心血。 根据本乡的具体情况,请专家考察提建议,请市上的、省上的发展规划局的朋友们帮着制定未来十年二十年内的规划蓝图。他这样的做法,自然就会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而他做事时那种雷厉风行,原则性特别强的个性又自然而然地成了那些人怕他的原因之一。 市委书记郝鑫成在上任之初就听说阴成海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特别对市长郑瑞龙提出要去拜访这位铁面无私的真正想着人民利益的乡党委书记。 从那一次开始,三人就建立起一种特别的友谊。郝鑫成对阴成海的工作提出了很多相当具有建设性意义的意见,这让阴成海觉得这位书记是个相当不简单的人,在一些不需要太过于严肃的场合,三人就能像兄弟一样谈话。 郑市长相对于郝鑫成来说,从体形上看要文弱一些,但骨子里却是一个相当强硬的人物。他处理工作,喜怒哀乐一般不会表现在脸上,但严厉起来却是大部分手下都相当惧怕的。秦守荣和郑市长的关系不错,但仅限于表面,二人心里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只是不到最关键的时候,谁也不去听对方心底的算盘拨得有多响而已。 郝鑫成脸上的笑容要多一些,但并不是说笑容多就好说话好办事,相反他的笑容才是他真正的撒手锏。郝鑫成的笑容不深,浅浅的,淡淡的,就好比春风拂过湖面时泛起的涟漪,你能看到在湖面变了形的蓝天白云绿柳红花,你却永远无法看到湖底栖息的是条什么样的鱼!如果你胆敢觉得风平浪静就想下湖捞鱼的话,你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你的造化了! 郝鑫成能让你在他的笑容里不知不觉地接受他对你的批评,这点秦守荣是相当清楚的。与郝鑫成,他俩除了工作上的交往,私底下是几乎没有友谊可言的。某些应酬的桌面上,谁都会觉得秦副书记与郝书记感情一定相当的深,殊不知,两人只是还没有达到兵戎相见的时候。因为郝鑫成隐约听人说了秦守荣的一些事儿,只是苦于无法找到确切证据,再说秦守荣在工作上还是干得相当不错,有些生活上的私事只要还没有达到影响整个局面的情况下,你也不能就此拿出来当成处理别人的理由。 阴若迪与郝书记、郑市长有着密切的工作上的来往,再加上二人与父亲的友谊,她更愿意在私底下称呼二位一声郝叔、郑叔。她深知二位的脾性,所以她是轻易不会拿某些事儿来麻烦他们的。 只是岳海峰这个事儿,她是不得不在他们二位身上想法了。 当她知道有一位当天的面试主考官是郑市长的亲信时,她去见了郑市长,带去的资料有岳海峰父亲的政绩,有她从教育局调出的岳海峰所有这些年来如何培养学生的成绩,她也带去了岳其保不明不白死去的种种疑问,最后她还准备了岳海峰参加公招考试的相关资料。 当她同郑市长密切交谈了后,得到了郑市长肯定的答复,让她告诉岳海峰好好考,这最后一轮专业知识考试才是真正选人才的时候。 阴若迪在离开前,本来想把自己与包俊杰的事儿向郑市长说一说,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因为她还是觉得自己想要包俊杰离开自己的证据并不足,如果这时候告诉别人了,就等于自己在打一次准备不太充分的仗,这样的结果,很有可能自己伤不起。再说了自己踩的狗屎,还得自己打理,不可能让别人帮忙的。 在阴若迪的努力下,岳海峰在几天后参加复试后,再一次以优异的成绩位居榜首。 而这一次,秦守荣还没来得及下手,成绩就已经公布了。 岳海峰还不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时,录取哪些新人进市委市政府的消息就已经在各大乡镇悄悄传开了。 毛常在是最先听到消息的那一批人。当他确定了榜上第一名是岳海峰时,他皱起眉头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又打电话给市里的亲信,再次确认了岳海峰确实是被招定了,而且这次是市长亲自过问的以后,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提前下了班,回到家就把岳海峰进了市政府的消息告诉毛芳月,他以为毛芳月与岳海峰这几天只是在闹点矛盾,只要岳海峰进了市政府就什么都好说了。 毛芳月此时才不得不把自己弄断了岳海峰手指头的事告诉了父亲,并说岳海峰在学校还没放假前就已经请了病假回家了,而且走之前并没有和她说,她也不知道岳海峰还真去参加了最后这一场考试。 毛常在气得身子发抖,连声责怪毛芳月太过任性,一点没有女儿家的稳重矜持,简直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一点不听劝告。如今弄成这样,让老子如何去面对那些朋友? 毛芳月哭着:“爸,你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这如今人家不要我了,我还有脸去强迫人家娶我么?” “混账!你真是太混账了!你简直就是目无长辈!要不是你当初死去活来地要与他好,我能花那么大力气把他弄到这边来?要不是想着你未来的幸福,我用得着到处找人让他去参加公招考试?这如今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你给我来个人家不想要你了!人家为什么不想要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毛芳月只有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会这样子骂自己,想想也是自己一手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要不是自己多疑,要不是自己弄伤他的手,这会子岳海峰说不定正和自己在一起分享考上的快乐!“爸,什么都是我的错,这会儿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明天一早和我到他们家去赔罪,顺便商量什么时候把婚结了,我就不信,是我把他送上这条路的,他现在敢和我反目!” 毛常在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他就不信这个世间还有人敢和他作对! 毛常在是只老狐狸,为了女儿的幸福他使出了全身解数,如今岳海峰不管用了什么手段起死回生,都是与他曾经的努力分不开的,所以他一定要找岳海峰讨个说法。 这个说法有几层意思:一、要是岳海峰识相,与毛芳月重修旧好,两家人就还有亲情,他就再好好教训女儿,让她真正成为岳海峰的贤内助;二、要是岳海峰不识相的话,也暂时不便于就把脸皮扯破,因为他还暂时不知道岳海峰之所以能起死回生的真正后台是谁;三、如果岳海峰真不娶他的女儿,他就要想法拉拢他,以减少自己的敌人;四、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哼,毛常在的手也是从小泡在辣椒水里长大的!引用一句他自己开玩笑时说的话:小时特爱吃辣椒,辣椒的味道已经浸入骨髓了,这如今,他只要把手往热水锅里搅一搅,也能让一大锅水辣味十足! 只不过岳海峰也不是被吓大的。 第五节 踏破铁鞋 岳海峰想着后天就要去上班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他却不知道行走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很冷很冷。 他往四周看,朦蒙胧胧的样子,看不清周围究竟有些什么。往脚下看,却好似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道路,路上全是铺的方正的古砖,砖中心的花纹全都是外圆内方的,而且就好像是浮雕一样清晰,每踩中一个图案,似乎还能感觉到图案在猛然间向上顶起,他赶紧挪开脚,仔细看,可那些图案又根本没有动过的迹象,他正在疑虑,却又能隐约听到相当缥缈的声音传来:“来踩我呀,来踩我呀,顺着我的提示踩下去,我就带你到你一直梦想去的地方!” 岳海峰模模糊糊地迈着脚步跟着那声音走去,却又突然听到有嘚嘚的马蹄声传来,越来越急,就像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他赶紧侧身想躲开,可当他躲到路边,向后看来,却又连马的影子都没有,而马蹄声居然又在前方渐渐远去。 当他正不知道应该走向何方时,一阵奇怪的鸟叫让他心里猛地一惊,抬头一看,前方不远处,有一株老树。树长得更是奇怪,半边树叶茂盛,而另外半边却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向着自己叫着的鸟就站在光秃秃的枝头上,树枝上还挂着一条什么东西在随风摆动。 费了好大的劲儿,岳海峰终于走到了树下,抬头一看,原来茂盛的却并不是老树本身,而是攀爬在树身上的一些老藤。那随风摆动的却是一条挂在树上的绳套,这老树就好像成了一架古老的绞刑机。整棵老树却是早就死了的,就在他抬头看时,那只怪鸟扑腾着翅膀想飞走,飞起时,却刚好落下一坨什么东西,掉在岳海峰的肩头上,他侧头想看时,一阵恶臭扑鼻而来,他赶紧想脱掉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纽扣在哪儿。 折腾了好一阵子,衣服还是没能脱下来,却又有一阵异香浸入心脾,再看肩头,却是一些花瓣,这时漫天飞舞的竟然都是花瓣,芳香异常。 再看老树,原来是一株长在路边的老梅。岳海峰心说:原来是梅树呀,我还以为你老死了呢,原来这个时节正应该是你开花的季节! 岳海峰正在欣赏着梅香,突然有种想吟诗的冲动,可是脑子里却一下子空了,他竟然想不起一句喜欢的诗句来。正在这时,来了一群拿着斧子的人,围着老树砍了起来,愤怒的岳海峰上前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么一株漂亮的树砍了,人家笑着回答说:这儿要扩修公路了,这棵树长在了路中间,非砍不可! 岳海峰气得浑身发抖,想护住树,却被那些人一阵乱砍,居然有一斧头砍到了他的脚上,他疼得哎哟直叫,努力睁开眼,大哥岳于海站在床前,笑着:“难得听到你做梦大呼小叫的,今天怎么这么兴奋?被多少美女按到床上了,叫得那么惨?” 岳海峰坐起来想往脚上疼的地方看:“梦到一株老梅树被人砍,想护住,被人砍了一斧头,这会脚还在疼呢!” 岳于海笑:“听到你大呼小叫的,我往你脚上揪了一下。快起来吃饭吧,你嫂子做好了,我们吃了也要去上班呢。你不是要进城么,我们一起走。” 岳于海边说边往房间外走去,岳海峰赶紧起身,看看窗外,天已亮了。 这一晚没有睡着的还有阴若迪,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了,她想好了,她要提前一天带岳海峰去见的人有哪些,哪些人是必须见的,哪些人是可见可不见的。还有就是去见的方式方法,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岳海峰确实是在自己的努力下才有这次机会的,所以如何在众人面前介绍岳海峰倒成了阴若迪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自己是有丈夫的人,领导们都是知道的,所以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对岳海峰有不一样的感觉。如何在领导们面前表现出自己帮助岳海峰纯粹是出于当年同窗的情谊,还有就是确实是因为岳海峰的才华才是值得自己去帮助的真正原因。 到了办公室大楼前,阴若迪站住了,往街道两头看了看来往的行人,然后盯着岳海峰说:“一进了这幢办公大楼,你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管你是多么鲜艳的颜色,出来后,你不是被染成黑色,就是灰色,再也不会有其他的颜色,哪怕你再觉得自己有多么白净,在别人眼里,你都不是黑就是灰。所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要想保住自己的洁净名声,你唯有努力奋斗成为强者,只有真正强大了,你真正做了很多好事了,即便有点瑕疵,老百姓也还会记恩的……” 岳海峰听到这话,忽然间皱了一下眉头,他低下头,好像心里有什么话想说。 阴若迪早把他想说的话想到了,笑:“你别不服气,别想着拿你父亲的冤死来说事儿……” 岳海峰猛地看着阴若迪,心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简单,我想什么你能一眼看出来? “你要知道官场的规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千百年前总结出来的古训,在今天它照样适用,只不过,时下只是换了一种说法而已。你知道是怎么说的?” 岳海峰倒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以他的性格,他以前也是不屑于听这些的,所以他是不知道时下流行的说法是什么的。 “我知道你以前是不关心官场的事儿的,但是你现在既然进来了,就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你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进来,也想不清楚今后你想怎么干,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也用不着再费心带你去见某些人了。但是,只要你迈出了今天这一步,你就要记住如下这些话:商要做强,官要做大,搅不浑市场别想下海,担不起责任就别胡来,把手放到身后索贿的不是人才,双手合十常念罪过的从不吃斋,把握方向认清时代,不管你在染缸摸鱼还是在油锅炒菜,没有手套注定备受伤害。” 看到岳海峰疑惑的眼神,阴若迪笑着摇了摇头:“官场肯定有许多龌龊的事儿,但我是幸运的。他们两个是我父亲的好朋友,都是叔叔辈儿的人,你也别把所有人都看得那么坏。” 岳海峰尴尬极了,阴若迪真比他肚里的蛔虫还厉害,他都不敢再往下有什么心思了,怕真要再被她看出来,自己的半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可是自己有什么英名呢?好像什么都没有。要不是阴若迪固执地暗恋自己,自己哪里还有今天?这会儿要不是被人蹂躏,就是在哪个角落里孤独寂寞呢。今天既然来了,就无论如何不能让阴若迪失望。 以前那个岳海峰已经死了。 按阴若迪的安排,岳海峰进办公楼要见的是郝鑫成书记和郑瑞龙市长,可是在这里,两人却撞见了最不想见的人。 阴若迪站在市长办公室门外,门是虚掩着的,她刚想伸手去敲门,却突然从里边出来一个人,阴若迪定睛一看,居然是秦守荣。 阴若迪笑着招呼着:“秦书记,你好,路过你办公室,没找到你,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你。” 秦守荣笑了:“阴大记者要采访我?” 阴若迪对岳海峰介绍说:“海峰,这是秦副书记,以后在这儿工作,多请他赐教于你。” 岳海峰微笑着:“秦书记好,我是岳海峰,阴若迪的高中同学。” 秦守荣打量着脸庞白净,轮廓分明,眼大眉清,鼻大唇红,身材不胖不瘦,刚性十足的岳海峰,对阴若迪说:“你同学?这次……” 阴若迪心里哼了一声,少在明白人面前装糊涂,要不是你搅局……不过,幸好有你从中搅局,才能有这个机会让你在这儿见到他。她笑着:“海峰通过了公招考试,就要到这儿来工作了,我先带他来熟悉一下环境。” 秦守荣笑着扬扬手里的资料:“好吧,一会儿空了来我办公室坐坐,我去忙我的了。” 秦守荣目光从岳海峰脸上移动他胸前,就好像想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胸怀大志的人一样,然后在岳海峰的微笑里迈步走了。 阴若迪正想对岳海峰说话,办公室里传来声音:“谁呀,请进吧。” 阴若迪赶紧示意岳海峰,两人推开门向里边走去。 一进办公室,岳海峰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很大的办公桌前,正在看着什么东西,见二人进来,他抬起头来:“小阴,有什么事?” 阴若迪笑着:“郑市长,不好意思打扰你,我今天来是找蒋部长拿点资料做节目的,一想都已经来了,就来看看你了。” “哦,什么时候你有空能特意来看我一下?”郑市长露了一点微笑,“这位是……” 不等阴若迪介绍自己,岳海峰看了一眼阴若迪,恭恭敬敬地对郑市长说:“郑市长您好,我叫岳海峰,是阴若迪的高中同学,今天是同她一起……” 岳海峰后边的话还真不知道如何说好了,说是一起来拿资料的吧,就成了撒谎了,说是特意来看郑市长的吧,未免又有点……正在他犹豫的时候,郑市长笑着说话了。 “哦,你就是岳海峰啊,你的字很漂亮,文章也写得很好,有思想,有见地,我喜欢你这样的小青年。”郑市长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示意二人坐下说话,“来,你们坐。” 郑市长把目光转向岳海峰,“听你同学说起过你的才能,也了解过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于你,听说一直在教书,现在进了政府部门,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岳海峰心里扑腾了一下,想不到郑市长会问得这么直接,他一时还没找到突破口,要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满意,就回头看了一眼阴若迪,她正微笑着看着他。 岳海峰想到刚才阴若迪在进来前告诫自己的话,他心里立刻有了底:“干好本职工作,不断学习,不断积累,厚积薄发,随时准备着真正为老百姓做事。如果某一天能有幸走上前线,我会毫不犹豫地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郑市长点头:“小伙子,为老百姓做事,不是用嘴,而是用心。如何用心,用什么样的心,需要你的悟性。你要花大量时间学习所有相关的专业知识,不要像某些小青年一样,把生命都耗费在卿卿我我的生活中去了。” 阴若迪听到这话,脸上一红,郑市长这话明显是针对她的,幸好那天她没有把自己和包俊杰的事儿说给他听,要不然…… 郑市长话刚说完,桌上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向办公桌走去,阴若迪赶紧向他道再见:“郑市长,您忙,我们找蒋部长去了。” 当他们走进宣传部蒋华严部长的办公室时,岳海峰见到了他最不想见的,也是最让他头疼的人。 阴若迪和岳海峰走进蒋部长办公室时,听到里边有人说话。 和蒋部长说话的人坐在背对着房间门的椅子上,两人进去时,并没有看出是谁。 阴若迪笑着招呼:“蒋部长,我来找你拿点资料,准备做一期节目。” 蒋华严笑着起身招呼二人坐下:“你俩先在那边沙发上坐两分钟,我和毛书记说两句话就来。” 岳海峰马上皱起了眉头,他怔怔地看着背对着他俩坐着的人。 毛书记猛然回头,看着他俩,他也愣住了:“海峰,你也在这儿,我正向蒋部长询问你的事儿呢。” 岳海峰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怎么回答毛常在,他突然没了主意。 阴若迪怎么也不会料到会在这儿碰到毛常在,她冷静地对毛常在说:“毛书记,想不到你也在这儿。我是让他来陪我拿资料的。” “听说你是他的同学?”毛常在看着阴若迪,心说,难怪女儿会如临大敌,就凭这镇静自若的表现,就不愧是记者的修养,“我听海峰说起过,你给了他不少的帮助,我在这儿替海峰和我女儿谢谢你了。” 这话让阴若迪气不打一处来:别把自己装扮得像神你就以为自己是神了,你那点伎俩我还不知道么?“毛书记,我和他是同学,就算他不参加这次公招考试,我们电视台最近也在招编辑招记者,我也会劝他报考的。哦对了,蒋部长,郑市长让我来找你拿一份关于节假日期间各部门工作注意事项的文件。” 蒋华严听着两人的对话,还没找到插话的机会,却见阴若迪向自己微笑着走了过来,他赶紧把看着她的目光移向岳海峰。蒋华严比二人要大几岁,相貌上却不怎么看得出来。但蒋华严穿着考究,与穿得朴素且没有多少品位的岳海峰比较起来,岳海峰从仪表上就已经逊色了不少。 阴若迪从蒋部长手里接过文件:“谢谢蒋部长,我们先走了。” “难得阴大记者来一趟,怎么就急着走呢,坐会儿吧。” “不打扰你们说事儿了,我还有采访任务呢。走吧,海峰。” 岳海峰跟着阴若迪正要走出办公室,毛常在突然叫住他:“海峰,你等我一会儿,我有话要给你说。” 岳海峰猛地站住了,心说:要来的终究要来,今天做个了断也成。当他看到阴若迪看向他的眼神时,他又不住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万不可把事情搞砸了。 阴若迪会意了岳海峰的眼神:“你们说吧,我到外边去等你。” 毛常在出了蒋华严的办公室,向过道尽头走去,岳海峰跟在他的身后。 岳海峰跟在毛常在身后,心里在想着如何与他对话,要是他一开口就问自己和毛芳月的关系怎么办,他就只能直接拒绝,要是他…… 岳海峰还在思索的时候,毛常在已经站定,回头看着他,不容他分说,就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刚才已经替你做了一个决定了,等你正式上班后,我准备选个日子给你办几桌酒席,感谢一下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我这儿的人我去请,你就负责请你需要请的人。” 岳海峰哪里会想到毛常在居然是和他说这个事儿,这也明显地太专制了吧,也不和当事人商量一下,你把我岳海峰当成你什么人呢?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啊!我岳海峰又不是你毛常在随便就可以摆布的木偶! 岳海峰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毛常在又说:“你去忙你的吧,我安排好了,就直接告诉你。” 毛常在早就已经想好了,要在岳海峰的庆功宴上直接宣布岳海峰与毛芳月订婚的消息,哼,就不信你岳海峰还能跳出如来的手心! 毛常在说完,看也不看岳海峰一眼就往蒋华严的办公室走去,很快就消失了。 岳海峰还真是愣住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自己还不是你家的人呢,你怎么能这样安排呢,你把咱岳海峰当不当成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呢? 阴若迪一听毛常在的打算,不禁笑了起来,嘱咐岳海峰不要担心,她会帮他想到办法的。 岳海峰顺利地进了宣传部上班,从一个小秘书做起。 岳海峰上班三天后,思来想去,还是往毛常在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阐明了自己的想法,不卑不亢地向毛常在提起了抗议,当毛常在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胜利地放下了电话。 岳海峰心情很好,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他左看右看,高兴得不得了。一想到明天要随同郑市长、阴若迪他们一起去考察学习,他心里的那个爽呀,简直无法形容了! 办公桌上摆着自己的工作证儿,拿起来看着,越看越喜欢:鲜红的公章,写着岳海峰的名字,职位是皮恩市宣传部秘书。 第六节 机会难得 别看岳海峰平时总以微笑示人,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句老话说:燕雀不知鸿鹄之志,他是什么样的鸿鹄没有人知道。 到市里上班的前两天,岳海峰就没闲过。今天终于有点时间了,他坐了下来。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精美的松竹梅浮雕圆形笔盒,岳海峰望着笔筒上的浮雕,将笔筒摆在面前,仔细地看着,当转到竹枝纹案时,他停了下来,拿起钢笔,随手拿过一本宣传部的便笺,埋头写了起来。 竹傲 乡下庭院,大多数人家的房前院后都植有竹。这种四季常青的植物,在夏天能给人带来清爽,在冬天却也能给萧瑟的寒冷带来一些劲拔的感觉,让人不至于觉得沉闷而肃杀。 竹,有形之君子,无心之美人。它有君子之傲骨,不论土地贫瘠或是肥沃,它从不挑挑拣拣,默默地生长着。它有美人之婀娜,在风中在雨中,或是轻盈飘逸,或是曼舞随心,阳光下的竹姿翠色悦目,月色下的竹影又让人浮想联翩。 它在秋天里萌芽,长出有毛或无毛的竹笋,直冲蓝天,有诗曰:出得浮土需傲骨,及至凌云也虚心。 竹,守望的往往只是一方贫瘠的黄土,而它向人们奉献的却是无尽的绿色与清爽;竹,任凭风吹雨打,任凭霜刀雪剑,它们总是以一种谦虚而骄傲的姿态挺立着,相互扶持,却从来不向任何人伸出乞求帮助之手。 世人无不识竹也,却有几人懂竹哉? 画竹者画其傲骨却难描其志之高远;咏竹者唱其虚心却也难表其影之婀娜;植竹者,只想取其骨食其肉,何曾想过竹亦能代表着一种心境,抑或是一种修为。 竹之心境,是为阳光下的曼妙灿烂,是为风雨中的苍翠欲滴,是为月色下的呢喃守望,是为霜雪中的挺拔俊逸。 竹之修为,虽无居庙堂而虑天下的忧思,但亦有守得方寸之地却敢仰望蓝天的豪气。 竹之为我,是为修炼傲骨之良师,是为持守虚心之良友;今世守竹,与君共享蓝天日月趣,今生吟竹,与尔同修凌云壮志情。 我之为竹,韧其志,虚其心,雪剑今生磨傲气,清风两袖过华堂,他年若得竹间卧,敢向黄泉笑阎王。 一时无事,望笔筒之竹而得心志一篇,写之共勉。 半个多小时后,一篇六百字左右的优美散文完成了。 岳海峰正微笑着看自己写的东西,办公室外有人在叫:“岳秘书,蒋部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下。” 岳海峰答应着,起身快步向蒋部长的办公室而去。 当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摞资料,蒋部长给的他的任务是:在外出学习期间,不但要做好学习笔记,形成文字档案,还要把手里的这些资料整理一个目录出来,哪些是需要下发到基层的资料也需要另外整理一个目录出来。 把足足有半尺高的资料放到桌上,岳海峰马上就开始埋头工作了。 过了一会儿,阴若迪微笑着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岳秘书,我来半天了也不理我!” 岳海峰这才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来就见你到蒋部长那儿去,使劲叫也你也没听到。” 岳海峰指着桌上的东西:“你快请坐,我刚去拿这些资料,得马上整理出目录来,明天要和你们一起去学习,我这心早飞跑了。” 阴若迪笑着看着他,念了一句:“竹之修为,虽无居庙堂而虑天下的忧思,但亦有守得方寸之地却敢仰望蓝天的豪气。你这才来上几天班呢,你就有点沉不住气了?” 岳海峰尴尬地捏了捏耳垂:“你哪儿看到的?” 阴若迪笑而不答,岳海峰这才埋头看办公桌,可桌上已经摆满了资料,他一时也找不到那本便笺了:“你念的是我刚才写的么?” 阴若迪扬了扬手里的纸:“你别找了,我已经拜读完了,你写得真是太好了。” “随手写的而已,还没来得及修改呢。” “我最近想策划一个文学作品鉴赏栏目,主要就是配乐朗诵一些诗词散文一类的,你这篇散文,我看上了。” “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阴若迪压低声音:“你会写情诗么?” 岳海峰摇头:“无情可写。” “真是太可惜了。”阴若迪心里有些失落,随手翻了一下桌上的资料,“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能整理完这些东西?” “只要目录而已,应该能整理完的。今天终于没有昨天那么忙了,我想请你吃顿饭,感谢……”岳海峰微笑着看着阴若迪的眼睛,试探着。 阴若迪笑着打断他的话:“下班后再联系吧,我找蒋部长办事去了。哦,对了,这篇散文我先帮你投到艺术馆去吧。” “送给你了,随你怎么处置吧。”岳海峰看着阴若迪走出了办公室,他笑着摇摇头,坐下继续工作。 当岳海峰学习后回来没两天,市群众艺术馆的新一期《皮恩文学月刊》就刊印出来了。据主编透露给阴若迪的消息说:一收到阴若迪送去的稿子,他就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决定把原定拟用的开篇散文撤了下来,换上了这篇《竹傲》。 《竹傲》作者署名是岳海峰。岳海峰这三个字也随着这篇散文很快就在皮恩市的文学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以至于有领导班子在开会时说到某些人一天到晚就只为混一顿饭吃,却不思进取时,就有领导念起了岳海峰的这篇散文。 《竹傲》给岳海峰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夜之间,岳海峰“散文家”的称号在皮恩市文学界与政府部门间流传开了。 岳海峰走进哪个办公室,都会有小姑娘与中年妇女羡慕的眼光,脸皮薄的姑娘冲他微微一笑,脸马上就能红到耳根,也听不清楚她嘴里叫的是岳秘书还是岳大师;而中年妇女们就不一样,大有随时都想揩他的油的意思。 “岳秘书,什么时候又写漂亮的散文啊诗什么的,一定让大家先拜读哦!”接着一串笑声会响遍整个楼层。 再走到另一层楼,还在楼梯口,就能听到办公室门口正在议论:“……岳秘书好好的文笔!想不到我们这儿居然卧虎藏龙,咱皮恩市真是人才辈出啊!” 有人回头看到岳海峰正走过来,就大声笑着:“哎呀,岳秘书,你走路怎么就和竹影一样婀娜啊,快请进来坐,什么时候又写那么漂亮的散文了,一定记得让我们拜读哦!” 岳海峰只能笑着谦虚几句:“写得不好,请大家多提意见。多谢大家的谬赞,以后定当努力写出更好的!” 这样的话引来的自然又是一片赞赏。 考察学习回来,各自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阴若迪经过了几天的慎重考虑,向包俊杰提出了离婚。 虽然经过了一年多的分居,但包俊杰还是爱着阴若迪的。因为自己心中负有太多愧疚,他也一直用沉默来对待阴若迪对自己的冷淡,原曾想用自己的执著能换得阴若迪的回心转意,却想不到换来的是一纸离婚协议。 无可奈何到了极点的包俊杰含泪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二人的感情彻底了结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好比是一个漫长的做爱过程,任何人达到高xdx潮的时间段都不一样,这就是说任何人都有一个事业的巅峰,不管你做哪一行,你总有达到你鼎盛时期的那一刻。 你的某一次成功就等于是你某次做爱达到了高xdx潮,但那只是瞬间的快感,成功过后的人多的是失落与感伤,所以你最好永远走在去往成功的路上,将一个又一个小高xdx潮积累起来,千万别放手!千万不要认为你此时是最成功的,只有将你一次次的小成功积累起来,你才能爆发你整个生命的最高xdx潮,这时就已经足够了,你可以闭眼了。 可是,这世间真正能够看透红尘的人是少之又少,绝大部分人还是在泥淖里挣扎着,他们不惜将别人踩在脚下,他们不惜害命饮血以保持自己的奋进。只是有的人明目张胆,有的人却遮遮掩掩而已。 岳海峰凭的是自己的才智进的皮恩市委宣传部,他有没有踩着别人的鲜血前进,是一个一时无法考证的命题。但岳海峰确实也是凭借自己的智慧做出了优异的成绩而被迅速地安排到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来工作的。 那本是一个很巧合的机会。俗话说:机遇是留给时刻准备着的人的。 岳海峰的文笔很好,这本是他进入宣传部的一个亮点。谁知无意间写的一篇散文,被阴若迪的一次无心插柳,却又促成了他的形象的迅速攀升。 皮恩市委办公室的文字秘书蓝晓波因为家里的突发事件请假一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郝书记接到通知,需要拟一份相当重要的文件,可是自己事情又忙,无法亲自来拟,他就把秦守荣叫来,让他想法找人完成这个重要任务。 秦守荣看着郝书记的一脸愁容,笑着给他推荐了岳海峰:“宣传部那个新招来的岳海峰文笔不是很好么,干嘛不试一试?” 郝书记皱着眉头:“就是你们这段时间都在议论的才子?” 秦守荣赶紧把这段时间以来大家一直在传诵的岳海峰的散文《竹傲》背了两句给郝书记听:“我与他其实也只打过一个照面,没有深谈,不过,看他眉宇间透露的英气就能感觉到是个不凡的人才。” “你把他发表的散文找来我看看。” 秦守荣赶紧走出办公室,去找新近出的那期《皮恩文学月刊》了。 秦守荣前脚出门,郑市长又紧接着走进了郝书记的办公室:“郝书记,我想找你商量一下市政府那边缺的文字秘书的事儿。你空不?” 郝书记笑了:“我这儿也正因为蓝秘书的事儿心急呢!他这刚走,我这儿就有重要事情要做,正愁找不到人呢!” “找到了?” “你知道岳海峰么?” “我当然知道了,他来过我办公室的,上次外出考察,宣传部派他跟团实习的。听说他写的散文很不错,我一直没时间看。” “老秦已经去找了,一会儿看一下,如果真是人才,找来应付两天。如果确实出众,调到你那儿做秘书就行了。” 秦守荣笑着拿着那本文学月刊走了进来:“郝书记,给你看看。” 郝鑫成看完后,递给郑市长,两人看完后,对望一眼。 郝鑫成笑着说:“我最欣赏最后四句,雪剑今生磨傲气,清风两袖过华堂,他年若得竹间卧,敢向黄泉笑阎王。挺有气魄的。你觉得呢,老郑?” “当时就觉得是个比较腼腆的人,没想到有这气魄。先借来用用再说。” 秦守荣马上就出去安排人到楼下宣传部要人去了。 宣传部长蒋华严正在吩咐最近两周需要做的工作,电话突然响起,听说是楼上市政府办公室需要岳海峰去一趟,他赶紧问了句:“是谁要他过去?” “听秦副书记说,是郝书记想见见他。一定是岳秘书散文的事让郝书记知道了。” 蒋华严一听这话,哦了一声:“我马上就叫他上来。” 蒋华严放下电话,亲自往岳海峰的办公室而来,还没进门,他就叫道:“小岳,小岳,快放下手里的活,郝书记让你到楼上去。” 岳海峰正埋头干活,见蒋部长匆匆的神色:“我这儿活还没干完呢,他找我什么事儿?” “哎呀,那么多废话干嘛,郝书记找你一定会有好事的。手上的活先放下,回来再慢慢做。快去楼上找他吧,别让书记等久了。”蒋华严目送匆匆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的岳海峰的背影又叮嘱了一句,“别让宣传部丢了面子。” 从一楼到三楼,总共有三十六级梯步。 这是岳海峰第一次来交表时,无聊地走上三楼时得到的数据。当他数到最后一级时,他突然就在心里笑了起来,心说:道家有三十六重天,这楼梯居然这么巧合地也为三十六级,是不是就是说这三十六级台阶上,住着的都是大罗神仙? 哦对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呵呵,这楼梯刚好就有三十六级,是不是预示着要想从最基层到最高层,就得一步一步往上走呢?什么样的人才有可能一步登天呢? 往常,岳海峰也不少次爬上这楼梯,只是不是去送资料就是去找人,或者闲得无事时去串串门,认识一下这幢大楼里的同事。由于最高一层是本市的最高组织机构所在地,他也不敢随意乱上,而每天上班,他几乎是最早到的,而且办公室就在底楼的最里边;他本不属于那种有事没事就往领导面前凑热闹的人,所以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没有在楼道里碰到重要领导人,而重要领导人也无法偶遇到他。 今天爬上这楼梯,却与昔日是不同的,看蒋华严的那个匆忙样子,肯定是郝书记有什么要事找自己。 那会是什么要事呢? 不会因为自己发表在月刊上的散文引起他的什么关注了吧?如果不是那样,一个最高领导找一个默默无闻的才进宣传部的小工作人员干什么呢? 啊?不会是他觉得自己太过招摇而生气吧? 岳海峰忽然间觉得阴若迪把文章拿去发表真的给自己添了太多的麻烦了! 正在岳海峰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经走完了三十六级台阶,迈上了三楼。岳海峰不自觉地突然停住脚步,理了理衣服,然后往郝书记的办公室走去。 没走两步,他看到了秦守荣从郝书记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正笑着向他走来。 岳海峰微笑着走到秦守荣面前:“秦书记好,郝书记他……” 秦守荣拍拍他的肩膀:“小岳啊,你施展才华的机会来了,快随我去见郝书记,他这会儿正需要你呢!” 岳海峰跟在秦守荣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郝书记的办公室,他这才看到郑市长也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 岳海峰微笑着问好了郝书记和郑市长,然后静静地站在那儿。 郝书记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他一下,笑着说:“哎呀,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有种竹的挺拔劲儿,但不知道是不是像竹那样虚心凌云哦。” 岳海峰笑着:“谢谢郝书记。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儿,请尽管吩咐。” 郝书记走到郑市长对面坐下:“老郑,你看怎么样?” 郑市长盯着他:“先试试吧。” “好!老秦,你带他到你办公室去,我把需要写的东西告诉你,你去告诉他怎么写。小岳,你今天需要加点班,我那份稿子明天一早就必须要。” 岳海峰点头:“好,保证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 秦守荣从办公桌上拿起资料,带着岳海峰出了郝书记的办公室。 秦守荣笑着和岳海峰说:“小岳,市委办公室的蓝秘书因家里有急事所以请了几天假,这次是请你来帮忙的,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岳海峰点头:“知道了。” 两人走进秦守荣的办公室时,里边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好像有些醉意,眼睛红红的,他看了看秦守荣,又把目光移向岳海峰,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岳海峰感觉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正在他疑惑的时候,秦守荣走到他面前:“小包,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这儿正忙着呢。” 来人正是包俊杰,他来找秦守荣本来是想和他找个时间说说心里话的,可是当他看到岳海峰时,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醋意。 第一节 山雨欲来 包俊杰将离婚证托人给阴若迪送去后,他伤心了很久。白天上班时,人在心不在,晚上回家时,望着一直冷清清的屋子,好像又少了些什么似的。 一个人喝酒,看着电视里的阴若迪微笑着播新闻,他就傻傻地看着,醉意上来后,他会抱着电视哭上一会儿。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留给自己的还有什么? 想起了让自己失去阴若迪的那张相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用秦守荣的话来说:人间天堂是我们兄弟俩的天堂,是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秘密的! 想啊想啊,包俊杰从迷糊到清醒,又从清醒到迷糊,他都始终没有想清楚今后要如何对待自己与秦守荣的友谊。 一夜无眠后,红着眼睛的包俊杰也无心于工作的事儿,到单位报了到,听说单位暂时无事,就借口市委市政府有事儿召唤,开着车从城东到了市政府办公楼。 上楼时,他看到秦守荣正向郑市长办公室而去,他也没敢声张,进了秦守荣的办公室,坐着等他办完事回来。 包俊杰哪里知道终于等到秦守荣回办公室的时候,居然是和一个帅哥在一起。这个帅哥包俊杰并不认识,但看秦守荣与他说话时的亲热劲儿,就让包俊杰心里油然地涌起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秦守荣问他话时,那语气里明显含有一丝不太欢迎的意思,他看着秦守荣:“秦书记……我,我来找你说点事儿,既然你忙……” 秦守荣看着他的眼睛:“小包,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眼睛都熬红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忙完了再找你。” 听着秦守荣关心的话,包俊杰心里又涌起一阵感动,即便那些关心的话是出于无心,但听起来多少给人一点安慰的感觉:“没事,你们先忙,我等你一会儿。” 秦守荣这才回头对岳海峰说:“小岳,他叫包俊杰,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以前是我的老部下,没事喜欢和我聊天,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儿。哦,对了,小包,他叫岳海峰,是宣传部的秘书,咱们市新出的才子。” 岳海峰向包俊杰伸出手,笑着:“包科长,你就叫我小岳吧,以后的工作请多指教。” 包俊杰伸出手去,礼貌地握了一下岳海峰有力的大手,能感觉到他手掌里的茧疤,心说:看来他肯定也是个干过重活的人,难道他就是阴若迪想方设法要帮助的人? 包俊杰坐到一边,看着秦守荣给岳海峰说着需要做的文件,他忽然间有了一种想要深入了解一下岳海峰的想法。 当初只是听人说阴若迪在公招培训课上与她的一个老同学说了很久的话,但他并没有看过那个人,为了不让阴若迪再有接近岳海峰的机会,他在秦守荣的授意下做了手脚。 岳海峰本来应该在第三次考试中被完全刷下去的,可是在他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录取名单已经公布出来了。 眼前的岳海峰帅得出乎包俊杰的想象,但就从包俊杰所掌握的资料来看,阴若迪也确实是在那次培训课上才与岳海峰相遇的。自己做了对不起阴若迪的事儿,无情地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这也怪不得阴若迪要帮助这样的帅哥,只是不知道岳海峰的人格魅力如何,如果他知道阴若迪与自己的过去,他会不会就此嫌弃她呢? 自己和阴若迪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只希望她过得好吧。 包俊杰还在沉思的时候,岳海峰抱着资料笑着向他告别:“包科长,我去工作了,再见。” 包俊杰露出一点微笑,看着岳海峰被秦守荣送出了办公室。 秦守荣随手掩了门,回到包俊杰对面坐下,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包俊杰深吸一口气:“我们终于还是离了。” 秦守荣皱了皱眉头:“哦?她就没有给你一个什么理由?” 包俊杰摇头,他不想把阴若迪所掌握的那个龌龊的证据说给秦守荣听,可是一时也没有想好究竟说个什么理由才能让秦守荣相信。 “你就这么随意答应她了?” 包俊杰苦笑:“一年多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她既然不让我再踏进那个屋子,我也不想进去了,干脆离了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就不信找不到我爱的人。” 秦守荣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她是不是发现了你的什么秘密并要挟了你?” 包俊杰猛地一皱眉头:“没有,绝对没有,如果她真有什么证据,当初她和我分居时就应该直接威胁我离婚的。这都一年多过去了,她什么也没说,我觉得她肯定是不再爱我了,所以我还是主动一点,对大家都好!” “会不会和这个人有关?我曾经看到他和若迪一起在市长办公室出现过。” 包俊杰慢慢地摇头:“和什么人有关,我也不想过问了。反正现在我自由了,我可以和……” 包俊杰猛地打住了话头,看着坐在对面的秦守荣。秦守荣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话,伸出手去,包俊杰也伸出一只手,两只手轻轻地握了一下。 岳海峰把资料放到桌上,把原来正在做的工作挪到一边,打开文件就开始认真地工作起来,这时,蒋部长走了进来。 “小岳,郝书记找你什么事呀?” 岳海峰笑着抬起头:“哦,蓝秘书请假,书记要一个文件要得急,找不到人写,就想让我试试了。” 蒋华严走到桌边看了一眼,笑着说:“哦,要不,你把刚才的那些工作交给其他人来做,你专心把郝书记的事儿做好?” 岳海峰摆手:“没事,蒋部长,我先完成郝书记的事儿,再加点班就把我那点事儿做完了。不用再麻烦别人,大家都忙的。” 蒋华严听到这话,心里相当地高兴:“那好吧,小岳,你就好好干,一定要先把郝书记的事儿先做完,等他满意了,再回头搞我们的工作,反正也不急。” 蒋华严说完,迈着方步出了办公室。 岳海峰又埋头开始工作。十多分钟后,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是阴若迪请他晚上出去吃晚饭。 “今天晚上我得加班,改天吧。” “哎呀,人家好不容易有点空闲,你都不陪人家,是不是有了水喝就忘了挖井的人了?” “我是那样的人么?真的是因为郝书记今天有份重要的文件要我做……” “郝书记的文件?”阴若迪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郝书记的文件有蓝秘书呢,哪儿能轮到你呀!” “蓝秘书请假不在岗,秦书记才推荐让我帮忙的,这事儿我一定得做好。” “哦,”阴若迪收起了调侃的语气,“那你快些加油写吧,争取早点做好,我在你屋里等你回来,做好吃的给你吃。” “谢谢,做好了,你就先吃吧,我还有宣传部的文件要做,不知道会弄到什么时候。” 阴若迪有些不高兴了,但也没办法,她也不能让岳海峰丢下工作来陪自己吧,只好说:“好吧,你忙吧,我也不去你那儿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告诉我一声。” 岳海峰挂了电话,他没心思去想阴若迪这个时候的心情,他得用十二分的努力先把郝书记的文件弄好,争取在下班前递到郝书记手里。 岳海峰终于在下班半小时后将文件写好了,他猜想也许郝书记还在办公室等着看文件呢,于是就兴冲冲地冲上三楼。 郝书记没见着,岳海峰却意外地受到了两个人热情地喝酒邀请。 岳海峰见郝书记没在办公室里,正想回头下楼时,却听到秦守荣办公室里有说话的声音。他想,先让秦守荣看一下文件,找出其中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好。 想到这里,岳海峰敲响了秦守荣虚掩的办公室门。 得到允许后,岳海峰推开门进去,屋里是秦守荣和包俊杰,两人隔着办公桌对坐着。 秦守荣笑着问道:“小岳,有什么事儿?” “郝书记的文件写好了,我本想请他过一下目,我好修改,可他已经下班走了,听到你在说话,就来请教你……” 秦守荣站了起来:“你这么快就写好了?” 岳海峰点头:“第一次写这种文件,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请秦书记指教一下,我好修改。” 岳海峰说着就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文稿向秦守荣递了过去。 秦守荣笑着说:“哎呀,速度这么快,你先坐下,我先浏览一遍。” 岳海峰微笑着坐在包俊杰的面前,向他点了点头。 包俊杰正看着他:“你也够快的,我这儿和秦书记两个问题还没讨论完呢。” 岳海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心说:你俩讨论的什么问题能比肥皂剧还长?这都一下午过去了,还没讨论完? 岳海峰静静地等着秦守荣看完文件后提出修改意见,心里突然想着,阴若迪这会儿会不会在家里煮好了饭菜等自己呢,这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正在沉思的岳海峰突然被秦守荣一连串的叫好声打断:“哎呀,小岳,你真是太能干了!这文件就是让蓝秘书写,也非得改两遍才能通过,想不到你这才第一遍,我都找不到需要修改地方了!明天交给郝书记,他一定非常满意!” 岳海峰笑着:“谢谢秦书记。那请您明天交给郝书记,我下去还有点事儿。” 秦守荣一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这都晚饭时间了,走,我和小包请你喝酒!” 酒桌上,岳海峰明显感觉到包俊杰对自己有一些敌意,只是借着酒意,岳海峰装作不知道而已。 借着敬酒的机会,岳海峰说了一番看似酒醉,实则意味深长的话:“秦书记,包科长,我岳海峰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修来今天和你们同桌喝酒的缘分。人家说要经过上辈子五百次的回眸才能修来这辈子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今天能与二位领导同桌喝酒,也不知道上辈子把脖子扭断了多少回才有这缘分,所以今天,我借这个敬酒的机会向二位领导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我有什么话说错了,得罪了二位领导,还请你们原谅,今后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一定呕心沥血地完成!我先敬秦书记,先干为敬!”岳海峰喝了杯中的酒,又马上倒了一杯,“我再敬包科长,今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还请包科长多多指教!我先干为敬。” 秦守荣听出了岳海峰话里的意思,他哈哈一笑:“小岳,你也别在意,小包他非常爽直,不是那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往心里放的人。咱们三人还挺投缘,以后这种喝酒的机会还有很多,在酒桌上说错的话,咱们哪儿说哪儿丢,谁也别往心里去,啊!来,干杯!” 包俊杰迟疑了一下,没来得及端起杯子,秦守荣就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他赶紧端起杯子,笑着说:“就是,书记说得极是。小岳,以后咱们工作时间是同事,其余时间就是兄弟,只要你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包哥。” 岳海峰赶紧接话:“我今天真是好事连连,这么快就遇上贵人了,包哥在上,受小弟一敬!” 秦守荣笑了起来,看着二人喝酒。 三人边说边笑,就这样喝着,两个小时过后,醉意更浓了,准备结账走人。 岳海峰抢先一步要去付钱,被秦守荣一把拉住:“说好了今天我们两个请你喝酒的,怎么能让你去付钱?包科长,你去结账吧。” 岳海峰还想挣扎,却被秦守荣拉得很紧,他一时也不敢太使劲,怕将脚步飘浮的秦守荣拖跌倒。 包俊杰去结账时,秦守荣左手搭在岳海峰肩上,两人向外边走去。 “小岳,你是个直爽人,秦哥我喜欢你这种人。” “谢谢书记栽培,今后我还有很多工作上的事儿要向您请教,请书记一定不吝赐教!” “别说见外的话,以你的才干,放到市政府的秘书处来,你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秦守荣的话还没有说完,包俊杰已经跟上来,他站在秦守荣的右边,拉住他的胳膊,接口说道:“岳兄弟,只要你把工作做好了,秦书记一句话,你就能从宣传部走到市政府秘书处来,假以时日,到市委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秦守荣的左手在岳海峰的肩头用力一捏,笑着说:“小岳,人这一辈子真的很短暂。在你有机会提升你的人生价值的时候,你就要努力想法做到更好,你不能总在原地转圈。抓得住机会你才能抓得住你美好的明天。” “秦书记说得极是,小岳受教了!” 和包俊杰一起将秦守荣扶进了车里,包俊杰让岳海峰也上车,说顺便送他一段路,就问他住在哪儿。 岳海峰笑着谢绝说:“谢谢包哥,我就在前边不远,叫个三轮车就过去了,天晚了,你送秦书记回去吧,不用管我。” 包俊杰握住他的手道别,忽然侧着身子把嘴凑到他耳朵边说了一句:“若迪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 岳海峰愣住了,包俊杰给自己说这个话的意思是什么?他怎么知道阴若迪今天生日,他又怎么知道阴若迪与自己的友谊? 正在他出神的当儿,包俊杰已经上车,秦书记从车窗里伸出手向他道别,随即车子呼地开走了。 岳海峰耳边还响着包俊杰的话:“你要好好待她!” 包俊杰和阴若迪究竟是什么关系? 遵循阴若迪的意图,岳海峰从来就没有向她问起过她的生活,她更是不会在他的面前提起包俊杰这个人,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包俊杰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眼里就有一种敌意呢?莫非他也在追阴若迪? 阴若迪为什么不向自己提起她的感情生活?像她那么漂亮的女人,快三十岁了,难道没有感情生活? 如果她没有感情生活的话,可是当自己第一次与她在宾馆做爱的时候,她却并不像那种没有享受过性爱的人呢!但是,如果她有过感情生活,或者正在有着感情生活,她为什么又不给自己说呢? 难道她是包俊杰的情人?当然他们两个不可能是夫妻,如果是夫妻,包俊杰还不杀了自己才能解恨? 岳海峰脑袋都想破了,还是无法想清楚包俊杰是出于什么原因要给他说那句话。 忽然岳海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对了,包俊杰是刑侦科的人,如果自己有机会重查父亲的死因,肯定包俊杰能帮上大忙。只是目前时机未到,得先等自己站稳了脚跟再说。想到这里,岳海峰突然在心里叫了声:包哥,小弟认定你了。 第二节 疯狂对决 岳海峰为郝书记写的文件受到了他的大加赞赏。 在郝书记的办公室里,他将几处措词稍嫌有点不严谨的地方给岳海峰指出了后,告诉他:“小岳,你太能干了!” 坐在旁边的秦守荣更是笑得开心:“郝书记,你不知道,他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把文件交到了我的手里,我当时那个惊讶,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以前的那些秘书写的文件,你非得来回改个三四遍不可,可小岳弄的文件,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居然连个错字都找不到!” 岳海峰脸红了,站在那儿浑身发热,在领导面前他还没有学会如何谦虚,一时找不到措词,嗫嚅了一会儿,他终于小心翼翼地说:“海峰多谢二位领导的栽培,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以后还请领导们多批评。” 很快,岳海峰的工作调整到市政府秘书处来了。市长让他好好跟着市委秘书蓝晓波好好学习,什么时候学成了,市政府秘书处的工作就让他全部接管。 蓝晓波的年龄比岳海峰大几岁,可从相貌上看却感觉他要比岳海峰年轻一些。因为蓝晓波看起来要斯文得多:一副黑边近视眼镜在一边倒的发型衬托下让他显得特别有学问;脸庞红润,嘴唇四周修得干净利落,看不到一丝儿胡茬;他一开口说话,岳海峰就从心里感觉到不舒服,哪有男人说话是这腔调的,语速不快不说,嗓音还细,细得有点让人一时之间分不出公母,最让人气愤的是,他的尾音里居然还带有发嗲的成分! 岳海峰觉得周身都有起鸡皮疙瘩的嫌疑。 蓝晓波眼里的岳海峰:看起来年龄比自己还大,穿着朴素,眼睛虽然锐利但还缺少一些精明,笑容虽然淡雅但还少了些从容,由此可见,岳海峰真的只是一个刚进官场的雏儿,他能成为自己的对手,纯粹是一次偶然。不过,像这样的偶然如果在以后的时间里,自己只要稍微一用手段,哼,看你还能偶然多少次! 在走进办公室看到岳海峰之前,他就听说岳海峰之所以能进来,是其后台挺硬,于是告诫自己得多加小心,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蓝晓波微笑着向正埋头写东西的岳海峰伸出了手:“你是小岳是吧,我是蓝晓波,你好!” “蓝秘书,听说你明天还有一天假呢,怎么……”岳海峰赶紧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去。 蓝晓波笑着:“哎呀,像我们这种职位的人,就是个劳碌的苦命呢。这几天在家里连觉都睡不安稳,一闭上眼睛就听到郝书记在呼唤,蓝秘书,我的文件写好了没?还没有回过神来,又听到他在召唤,蓝秘书,我昨天让你通知的人你通知到了没?哎,哪里还安得下心休假哦,干脆今天就来了。” “是啊,你刚回去的第二天,书记就念叨着不停地问别人,你回去几天了呢。”岳海峰的话虽然有点夸张,但听起来真的是在夸他的能干已经深深地印在了领导的脑海里。 可话音刚落,岳海峰又有点后悔自己说了一句实则有些拍人马屁的话。不过,事实也是因为蓝晓波请假,自己才有机会得以从一楼办公室搬到三楼里来,怎么说也得感谢蓝晓波家的人死得真是时候。 蓝晓波深吸了一口气:“我父亲百年了,这假是不得不请啊,想来真有些对不起领导们的栽培。” “谁家没有一点急事呢,蓝秘书你要保重啊,郝书记他们一直关心着你呢。”岳海峰微笑着,“你要不还是再多休息一天,调休一下?” “我这头还疼着呢,先去给领导们打个招呼,我还真得回去再睡一天,都好多天没正常休息过了。” 望着蓝晓波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岳海峰猛然想起自己父亲去世时,悲伤又劳累的他经过了很多天的调休才勉强恢复原状。 一想到父亲,岳海峰马上就想起毛常在。一想起毛常在,他的心就有些颤抖,其原因一是因为父亲的不明不白离世,究竟与毛常在有些什么关联;二是这段时间以来,为什么毛芳月父女俩这么沉得住气,居然没来找自己?莫非他们父女真的已经放弃自己了?但认真想一想,只要自己一天不去给毛芳月说清楚自己已经不再和她有关系了,就很有可能被她抓住某些把柄而向自己发起猛烈的进攻。 一定得在最近这两天尽快把事情了结了。 岳海峰正边写文件边想着心事,秦守荣笑着出现在门口,并迅速走到他的身边,俯下身子笑着看了一眼岳海峰的稿子:“小岳,正忙着啊。” “秦书记有什么指示?我这篇稿子完了就……” “哎,别那么紧张,没事,我也就是过来看看你。”他压低声音说,“刚才小包给我打电话说,他昨天弄到了一些野味儿,让我们俩今天下班后到他那儿去喝酒。” 岳海峰看着秦守荣:“那怎么好意思呢……”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包哥来接你?” “下班后坐个三轮车就过去了。”秦守荣微笑着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我等你一起走哦。” 秦守荣出了办公室门,岳海峰皱起眉头,眼光落在稿子上,却一时收不回思绪,不知道自己写到哪儿了。 岳海峰与包俊杰和秦守荣的友谊在逐渐加深。虽然对于包俊杰,岳海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大家怎么说也是同僚,再加上秦守荣的面子,他也只好把某些酸酸的滋味深深地埋在心底。 包俊杰却已经从最初的对岳海峰的敌视与不放心里摆脱出来,他觉得岳海峰其实是一个可以给阴若迪幸福的男人。既然是这样,自己也就不再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对岳海峰他是全心地付出自己的友情,同时他也密切注意着秦守荣,他不希望在他与秦守荣的特殊友谊中间再把岳海峰给卷进来,因为那样的后果也许会很严重。 而岳海峰最近却有些心神不宁,他思前想后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之所以让自己不宁的原因,其实还是在暗地里怕毛芳月会突然出现毁了自己的形象。他虽然有了想尽快去给毛芳月说清楚结束两人的关系的想法,可是一直就没有机会抽出时间,每天他都忙得不亦乐乎。 越是害怕越是担心越是不愿意遇到的事儿,它就越是容易突然出现。 岳海峰害怕的人毛芳月真的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了,而且一见到岳海峰,她就不容分说把他逼到墙角,两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岳海峰的脸上。 岳海峰当时就没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一次他的面子丢大了。 这天是周一,每月的市委市政府例行会议将在三楼的大会议室举行。 阴若迪和同事已经在会议室里做好了全程记录会议过程的准备。岳海峰知道阴若迪已经到了,可是自己在蓝晓波的带领下,和几个秘书一直在忙,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和她打声招呼。 当岳海峰抱着一叠需要下发的文件从二楼刚走上三楼时,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她一下子就把岳海峰逼到了墙角,紧接着两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岳海峰正要发作,这才看清楚毛芳月两只愤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他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毛芳月就已经被旁边的一些人给拉住了。 毛芳月挣扎着叫着:“岳海峰,你这个不要脸的,当了官就不要老娘了!” 岳海峰一只手托着文件,一只手拉了拉衣服,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疯子,什么时候我认识你了?” 一听说岳海峰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匆忙赶来开会的包俊杰就让随行的人将毛芳月强行往楼下带。 毛芳月的声音在楼道里凄厉地响起:“姓岳的,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不得好报!” 秦守荣从会议室里出来,关切地问岳海峰:“小岳,没事吧?” 岳海峰苦笑:“谢谢秦书记。不知道哪儿来的疯婆子,认错人了。” 来开会的人都是有知识有脸面的人,当然不会为这样的事围观打听,各自埋头匆匆走进会议室,就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一样。 包俊杰拍了拍岳海峰的肩膀:“没事儿,我们会以扰乱办公秩序为由关她几天的。你要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告诉我,以后我保证她不敢再来骚扰你。” 岳海峰微笑着看着包俊杰:“包科长,有那个必要么?就一疯婆子而已,也别……” “哼,有必要,很有必要,谁敢欺负你,我就让谁日子不好过。”包俊杰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但他能确保岳海峰已经听得很清楚。 这时,阴若迪向二人走了过来,包俊杰赶紧向会场里走去,留下岳海峰在楼道里站着。 阴若迪站在岳海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人说你被一个女人打了?是什么人?” 岳海峰苦笑:“没事儿。一个不认识的疯子,她可能认错人了。” “疯子能随便进得了这幢大楼?”阴若迪是什么样的女人,这样弱智的敷衍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是不是她找上门来了?” 岳海峰一惊,怔怔地看着阴若迪。 这天晚些时候,岳海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还在低头发愣中,蓝晓波不冷不热地说:“小岳,现在交朋友千万要谨慎,这万一不小心交上了不应该交的人,弄得身败名裂都是小事,大不了毁了前程就是了,可要是一辈子都无法正常生活了,那就惨了。” 岳海峰听到这话,心里极端不舒服,但又没办法反驳,只能忍在心里。 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女人的声音,而且一边说就一边走了进来了:“我说蓝秘书,疯子的话也是能信的?你别拿一些意外事件来吓唬别人。我们在外面采访的时候,经常遇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儿呢,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蓝晓波见是阴若迪,讪笑,招呼了一声阴记者,识趣地走了出去。 阴若迪笑:“在某些特别的事情上,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是必要的。至少我不会觉得有什么,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儿,你我也管不着,对吧?” “可……可别人真要把事情想得很糟糕,那我……” “呵呵,担心形象受损是吧?那你就爽快一点,别忘了快刀斩乱麻才是处理非常问题的非常手段。” 阴若迪不愧是在场子里混了很久的人,说话条条在理,岳海峰不得不佩服,他微笑着看着阴若迪,要不是这是公共场合,他真想大声地对她说自己很喜欢她。 可是阴若迪接下来小声地在他耳边叮嘱他的话,让岳海峰一下子就从云彩里跌到了泥坑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阴若迪的嘴里居然也能说出那些似刀非刀、似箭非箭、却比刀箭更厉害的话,因为那刺向你心脏的刀箭分明有毒,而你却无法躲避它。 “海峰,我今天才发现你同包俊杰和秦守荣的关系似乎不错,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儿,可是你要知道,包俊杰是我的前夫,我们才离婚不久,你不要给别人错觉,以为你是让我俩离婚的原因。和那些人应当保持一定的距离,我想你心里应该有个底,不用我再来教你这些吧!我一直觉得你是相当聪明的,你可千万别在这个事情上断送了我处心积虑为你铺起来的路!” 岳海峰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他怔怔地看着阴若迪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很多的委屈却无法开口:是你一直不告诉我,你和包俊杰是什么关系,是你一直告诉我,要和秦守荣保持良好的同事关系,这如今怎么我又错得一无是处了?这究竟是官场还是战场?如果这是战场,哪方是我方,哪方是敌方,我手里若有枪支弹药,应该向哪一方投放? 对于自己深爱的人,是不能有任何怀疑的! 岳海峰知道这条真理:一旦有了怀疑,所有曾经的美好都会因为一点点的污迹慢慢扩大而影响未来的幸福。这一次事件让岳海峰尝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尝到过的感觉。他开始认真地思索所有的过往与将来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岳海峰在煎熬里过了四天。第五天了,岳海峰着实顶不住了,如果再不通知毛常在,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假,那毛芳月就得在里边多待两天。虽然对毛芳月没有一丝同情,但毕竟两人有过一些快乐,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毛芳月亲过,不念什么旧情,也得念她曾经带给自己的快感。 岳海峰终于还是拿起了电话,不过,他的电话是打给乡长原野的。 毛常在带着所有疑问出现在岳海峰的办公室里。 岳海峰不卑不亢一声不响地把毛常在带到楼下,站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才开口说话。“毛叔,电话是我打给你的,我也是今天才听局里的朋友说有个叫毛芳月的女子在里边天天喊着我的名字骂我。我觉得你的女儿应该不会被关在里边,所以我没有去看,而是想打电话给你确认毛芳月是不是在家。可你电话一直占线,所以我才打给原乡长的。” 毛常在气得脸都发青了,看着岳海峰,他真想按住他,好好教训一顿,在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毛常在愤愤地掉头去局里接毛芳月去了。 毛常在扶着女儿的手和司机走出公安局的大门。三人上车后,司机猛然看到挡风玻璃上有一封信,下车拿起一看,写着“毛芳月收”,他赶紧上车把信递给毛常在。 毛常在看了一眼信封,又看了一眼神色萎靡的女儿,他把信放进了包里。 在把女儿送回了家后,他与司机返回乡政府的途中他才把信拿出来。 仔细分析信封上的字迹,他确定不是岳海峰的,于是打开信封一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信纸是某个办公室的便笺,被斜斜地撕下来的,偌大一张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你要再敢找岳海峰的麻烦,小心你小命不保!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除了信纸右上角还有两个红色字残存的笔画外,就再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毛常在将字认真地看了一下,左边一个像是“女”字的下半部,右边一个像是“同”字的下半部,可是哪有什么单位叫什么“女同”的呢? 再仔细看,毛常在觉得“同”字左边应该是一竖而不是一撇,哦,对了,应该是“局”字的下部。市里又有什么单位叫“女局”的呢? 肯定是没有这样的单位的! 这封信是车子停在公安局门口时放上去的,公安局——哎呀,对了,这点残存笔画应该是“安局”两个字的下部! 公安局——公安局里边有什么人敢和我作对?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毛常在吗? 不对,芳月进去这么多天,照理说在里边的自己人也应该通知自己的,可是他们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向我报告消息呢?难道所有的自己人都背叛了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并没有弄清楚毛芳月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也许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堂堂的乡党委书记的女儿会被抓进去呢。 想到这里,毛常在释然了一点。可看着信纸上的字,他又陷入了沉思,局里究竟什么人要这样恐吓芳月呢? 想要找出写这封信的人是不是局里的人,他还真的只有通过秦守荣来完成。 第三节 难得糊涂 秦守荣自从第一次看到岳海峰时,就在心里将他和包俊杰进行了比较,两个优秀的男人各有各的优点,哪一个让他看一眼,他都会喜在心里。 可是岳海峰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秦守荣所处的位置,是岳海峰能不能够充分展示自己才能的重要通道。如果岳海峰不识相,不与秦守荣搞好关系,那他的前程几乎就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就得看他的背景如何。 岳海峰是个聪明的人,他在慢慢学会应付各种关系。就好比同包俊杰的友谊,在阴若迪看来,她的一番教育还是起了作用的,因为在她面前,她再也没有看到过岳海峰与包俊杰过于亲密过,也没有听到岳海峰在她面前说起过包俊杰的任何一点事。她以为,岳海峰是真的和包俊杰不再那么亲密了。 可是事实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这就是岳海峰的过人之处。 岳海峰之于秦守荣,这个顶头上司与自己的利害冲突,他还是分得清的。秦守荣不管叫他做什么事,他都会殷勤地做得又快又好。秦守荣在书记市长面前自然就少不了时不时地夸夸岳海峰,而秦守荣的这些做法,自然就引起了蓝晓波的不满。 蓝晓波虽然不敢对抗领导的意志,但可以将所有不愉快毫无保留地发泄到岳海峰的身上。岳海峰不断地得到书记市长的赏识,这让蓝晓波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管上边布置下来什么东西,他能偷懒的就绝不会轻易去做,既然你岳海峰那么能干,你就多做一些吧,还美其名曰:这叫给岳海峰锻炼的机会。 岳海峰起初也没在意,既然上边吩咐下来怎么做,就做吧,这一做不打紧,接二连三的活全部都落到了他的头上,每天从一上班,他就忙得不亦乐乎,而每天当别人都下班了以后,他还在办公室里写得晕头转向。 秦守荣接连好多天都见岳海峰头也不抬地写东西,却还是有很多东西写不完,就加以留意,这才明白了,原来是蓝晓波在故意为难岳海峰。 恰巧,秦守荣接到了一个到邻县进行考察学习的机会,他决定带岳海峰出去散散心,躲一躲蓝晓波的刁难。秦守荣虽然明白是蓝晓波在故意使坏,但作为领导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在手下面前随便说的。就算是当事人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方便说出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岳海峰解放出来,看他会不会说蓝晓波的不是。 岳海峰是什么样人,他怎么可能背后说别人。他哪有不知道蓝晓波是在故意整自己的,但换个角度想一想,这等于也是多给自己锻炼的机会,别人就是想伸手要也未必要得来的! 秦守荣带着岳海峰外出考察了。 岳海峰很是感激秦书记给自己这次学习的机会,一路上两人谈得很是高兴。 秦守荣接连两次说起秘书处的事儿,其目的就是想听听岳海峰是不是会对蓝晓波提出什么意见,可是他听到的始终都是岳海峰乐观的看法,同时他还不停地夸蓝晓波能干。 听到岳海峰这么说,秦守荣明白了,眼前这个小伙子人品不一般,个性也不是一般的人所能比的,想到这里,秦守荣对他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考察就意味着应酬,意味着酒局。要学多方面的经验,就得要见各式各样的人。 秦守荣在酒局上被东道主灌了个一塌糊涂。 当岳海峰和秦守荣回到宾馆后,秦守荣对他进行了试探。 清朝郑板桥有句名言叫“难得糊涂”。什么叫“难得糊涂”?究竟是说糊涂很难得到,还是说什么程度的糊涂难得做到? 如果说糊涂很难得,这不太可信,因为糊涂可以装出来。只要有脑子的人,会撒谎的人,装装糊涂谁都会。要遇到某些事儿时,说实话做实事都行不通了,如果说假话做蠢事又着实违背自己的意愿,那此时装装糊涂也着实是很高明的招。 所以有人说,糊涂一时容易,若要一辈子都糊涂那就具有相当的难度了。 这一次,轮到岳海峰装糊涂了。 因为他一时还不知道秦守荣在抱住他的那一刻是真醉还是假醉。 如果是真醉,那秦守荣可能真是把自己当成是某个女人在服侍他睡觉了;如果是假醉……如果真是假醉……岳海峰背心开始冒冷汗了,他突然想起阴若迪不停地告诫自己要与秦守荣和包俊杰保持距离,为什么? 难道阴若迪早就知道包俊杰和秦守荣在这种装醉状态下的不平凡友谊? 秦守荣嘴里在喃喃地说:“小岳,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真的……没看出来?” 岳海峰感觉到秦守荣抱住自己肩膀的手,劲儿真的很大。 岳海峰心里乱得很:“书记,我是小岳,是个男人,让我帮你脱衣服睡觉吧。” 秦守荣嘴里在喃喃地说:“小岳,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真的……没看出来?” 岳海峰停下了为他脱衣服的手,脸烫得更厉害,他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守荣或许是真的酒醉了,开始发出了鼾声。 岳海峰悄悄地走出了房间,到服务台去开了隔壁的一间房。锁好门,他洗了一个澡。躺到床上,回想着刚才秦守荣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迷迷糊糊的岳海峰终于合上眼睛睡着了。 岳海峰走在阳光里,碧草青青,花香鸟语。阴若迪在前边唱歌,他拿着相机在给她拍照。突然四周涌起红砖碧瓦的墙,二人被困在当中,他正在疑惑,向阴若迪看去时,却并没有她的影子,原本她站的地方此时站的却是正笑着看着他的秦守荣。 秦守荣正在向他招手:“来,小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在前边急走,岳海峰不自觉地就跟在他身后而去。 走着走着,突然前边出现一间很大的房间,他定睛看时,里边好像摆了各种刑具。他再看秦守荣,秦的旁边却又站着正向他微笑的包俊杰。 岳海峰叫了声包哥,“这是什么地方”的话还没有问出口,秦守荣的微笑却变成了冷笑,命令包俊杰:“给我抓住他,阉了他!” 岳海峰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逃跑,可是脚却不听使唤,他猛地跌倒在地,就有人扑到了他的身上,他赶紧双手紧紧地捂住下身…… 岳海峰大叫着,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已经大亮。他左手正紧紧地握住硬得出奇的命根子。想起刚才梦里的惊吓,他突然觉得好笑,可一想起居然是秦守荣想阉了他,他又皱起了眉头,没能笑出来。 对了,秦书记!昨晚他对自己的行为……算了,别放在心上,也许他真的是醉了,以为自己是个女人。 他回到房间,秦守荣正在洗澡。他将今天的行程表拿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等秦守荣出来,他赶紧给他递上服装:“秦书记,我们今天要走的地方有四个呢,我看您挺累的,要不,咱们就走两个地方就回来休息?” 秦守荣看了他一眼:“你到哪儿去了?” “我出去叫早餐了。” “房间里的电话不是可以叫么?” 岳海峰笑着:“我见您在睡觉,怕影响您,所以才……” 秦守荣冷哼了一声,摇头:“小岳,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醉得不省人事。” 这下子岳海峰的冷汗一下子冒到了脑门上,他眼睛一转,赶紧转移话题:“书记,我们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是您让我去买点什么醒酒的饮料,我去了大厅后就醉倒在那儿了……这不,我也不好意思给您说呢。” 秦守荣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哼,你就给老子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我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呢! 谁都有装装糊涂的时候。当然也有人不装糊涂装聪明。 毛常在很喜欢装聪明。当他猜出威吓信是从公安局内部出来的后,他就密会了秦守荣。 秦守荣对岳海峰与毛芳月的关系早有耳闻,从长远角度来看,岳海峰的价值肯定要比一个就要退休的毛常在高到不知哪儿去了。那天毛芳月在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攻击岳海峰,当包俊杰派人将毛芳月抓到局里去以后,他就要包俊杰封锁所有与毛芳月相关的消息,无非就是想将这件事对岳海峰造成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知道了毛芳月为什么被抓进去的原因后,再对照字条上的那句威吓的话,毛常在有了一个主意。在密会秦守荣时,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给秦守荣听。 “秦书记,我女儿被关的事儿,你知道吧?” 秦守荣猛地一愣:“什么,你女儿被关?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那次岳海峰在办公大楼被我女儿打了两耳光后,她被关进去的。” “哎呀,我说老毛啊,你都是怎么教育子女的?再怎么有仇也不能到那样威严的地方去撒泼啊。其实当时我也在开会的,只是听说是一个疯子扰乱公共秩序,很快就被抓走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你的女儿。” 毛常在被教训,却也是哑巴吃黄连:“就是,书记教训得是。只是,我要提醒书记的是,那个岳海峰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想当初要不是我想方设法给他弄到公招考试的名额,他哪能进得了市政府。这如今,他倒是进去了,却要甩了我女儿。” 秦守荣看了他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年轻人的事儿,咱也不好插手,虽然岳海峰在秘书处,我们天天见面,但他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秘书,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 “秦书记,咱们有多年的友谊,我才提醒你,如果像岳海峰这样的人真要正直起来,恐怕……”毛常在只说半句的话里,明显就是在暗示秦守荣,如果某些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秦守荣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白了他一眼:“你最好还是给我放明白点,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毛常在笑:“秦书记自然不会把那些小人物放在眼里,不过,一只蚂蚁不可怕,可怕的是成千上万的蚂蚁纠结起来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吓人了。” “什么蚂蚁敢在老子眼前纠结起来?” 毛常在把那封信递给秦守荣看:“我在接我女儿从局里出来的时候,有人在我车上放了这封信,从内容上看,这人肯定是和岳海峰在一条战线的;从信纸上分析,你看这两个字明显就是‘安局’两个字的下半部,我猜这信肯定是公安局内部的某个人写的。你想啊,如果这些人与岳海峰连成了一片,那后果……” 秦守荣皱着眉头看着那句话,字迹不是岳海峰的,也不是包俊杰的,那这字条究竟会是谁写的呢? 考察回来,岳海峰在秦守荣眼里就成了不听话的孩子。 包俊杰来接二位的时候,本想顺路将岳海峰送回去,可秦守荣非要岳海峰打的回市政府办公大楼。 岳海峰回到办公大楼,郝书记和市长都不在办公室。 蓝晓波正在办公室里写着文件,一见岳海峰回来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叫道:“哎呀,小岳,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逼死了。” 岳海峰笑着一边往座位上放东西,一边问道:“究竟什么事呀,把你急成这样?” “你不知道,这些天要准备的文件太多了,你不在,有些东西叫其他人来弄,我又不放心,可我一个人写,我又忙不过来。你也知道有些文件,别人写起来,返工率太大,也只有你一次通过的可能性大许多。” “可秦书记要我今天晚上必须完成考察报告,明天他一上班就要呢。”岳海峰真的有些为难了。 蓝晓波把收拾好的文件资料递给他:“我要写郝书记要的重要文件。郑市长见你没回来,又把他的文件让我来写,我是真没时间了,既然你回来了,这文件还得你来写。你把考察报告完成了后,就看一下这些资料,郑市长明天上午开会要用这稿子的。” “明天上午就要?”岳海峰皱着眉头接过那一大叠资料。 “就是因为要得急,所以我才着急呢,没敢让他们写,写出来还得修改,你也知道修改东西比重新写一遍都费神,所以我正打主意今晚熬夜呢。现在你回来了,也就轻松多了。”蓝晓波倒有些高兴。 一想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事儿,再无奈也没办法:“那我还是先写郑市长要的吧,然后再熬夜写考察报告。” “你自己安排吧。快到下班时间了,我还得吩咐明天开会的事儿,你先忙着,我办事去了。”蓝晓波话音刚落,人已经在办公室外了。 岳海峰看着三十多页资料,心里就犯愁了,就光把这些资料看完就得一个多小时,然后再提炼,再动笔,没有半个晚上,如何搞得完呢。还有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考察报告,就是迟几天写完,本也没什么,可秦书记却偏要明天一上班就要看到,这不是明显地折磨人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不乐意,东西还是得写。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文件,理头绪前,给阴若迪打了个电话过去。听说岳海峰才一回来就得加班写文件,阴若迪很是不高兴,抱怨了起来。 “什么事那么忙呀,回来就得加班?” “要完成考察报告,明天秦书记上班就要;一回来就又接到必须完成郑市长明天开会需要的资料文件,你说我还能睡觉么?” “要是你不回来呢?蓝晓波他们那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角色!我觉得你有时候也不能太给他们脸了,该强硬的时候你还得强硬!”阴若迪见岳海峰一回来就被人欺负,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是什么角色我还是看得清的,虽说心里有怨言,也不能跳起来叫呢,对不对?累点就累点吧,干革命嘛,总得要学会不怕吃苦受累呢!” 此时蓝晓波正好在门口,听到岳海峰的话,他心里很是不高兴,一向以来,他就对阴若迪看自己的眼神不满。 岳海峰听到办公室外有人在叫蓝秘书,回头一看却并没有蓝秘书的影子,他赶紧放下电话,冲到办公室门口往外看,却见蓝晓波站在另外一个办公室门口和一个美女在说话,他松了一口气。 回来拿起电话:“喂,幸好刚才没说人坏话,说不定人家就在门外听着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越来越胆小了,你以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一下子让狗吃了?” 岳海峰笑,其实他觉得自己倒不是在怕谁,只是目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卧在草丛中的勾践,根本就不可能有实力与别人去争强。从这几天的考察过程来看,不顺着领导的意思去办事的话,你就随时都只能穿着比自己的脚小许多的鞋子去走路。有时候鞋子确确实实太小了,你不穿还不行,你就必须得削去脚上的一些皮肉才能穿进去,而且再疼你也不能叫出声来! 第四节 不再沉默 岳海峰文件还没写完时,包俊杰却又打来电话,约他出去喝酒。虽然他很不愿意去,可一听包俊杰说想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他又只好抱着所有资料去赴约了。 两人对面坐了,包俊杰看着岳海峰,很是关心地问道:“我想问你一个事儿,你当初和毛芳月究竟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俩本来已经准备结婚了,是不是真的?” 岳海峰伸出左手,将一直都不曾灵活的手指摆给包俊杰看:“这是她留给我的爱的记号,如果我和她不幸成为一家人了,这应该就算是家庭暴力,对吧?” 包俊杰看那不能伸直的手指上新鲜的疤痕,叹了口气:“那样的女人就是典型的暴徒。像你这种有修养的男人,永远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只能被她欺负,所以你离开她是最好的选择。” “包哥就为了给我说这事儿?” 包俊杰笑:“只是这个事儿,我才不会找你呢。你和秦书记外出考察的第二天,我们接到了一件案子,发生在平水乡政府的……” 岳海峰皱着眉头哦了一声:“和毛常在有关?什么样的案子?” “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与他有关,但平水乡政府现金出纳的离奇死亡,现金遗失一万多,怎么说他也应该知道一些什么。我们找他了解情况时,他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倒是觉得他在这事上撒谎了,他应该是在隐瞒什么,所以我又想起秦书记曾经给我提起过的,他来接毛芳月的那天曾经收到一封恐吓信,那信的内容与你有关……” “什么?与我有关?什么信呀?”岳海峰猛然吃了一惊,包俊杰说这些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平水乡政府的命案和与我有关的恐吓信有什么关联呀?况且什么恐吓信会与我有关呢? “信的内容大致是告诉毛芳月如果再纠缠你,就会要她的小命!” 啊?岳海峰彻底惊呆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再对毛芳月有意见,也不可能拿人家的生命开玩笑呢:“这恐吓信怎么会与命案有关联呢?” “杀鸡儆猴!” 包俊杰锐利的眼睛看着岳海峰,就好像想从他眼里看出一点什么。 岳海峰这会儿猛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想来,如果真要找是谁可能直接针对毛芳月的话,恐怕也只有阴若迪了,因为自己和毛芳月的关系直接影响着和她的关系。 可是,阴若迪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儿。且不说她有没有必要与毛芳月做什么正面与背面的交锋,就说这种交锋根本就没有价值。如果是她背后派人去送信给毛常在,她会派什么人?她还不如让眼前这个她曾经的爱人直接教训一顿毛芳月来得直接且更有效! “所以我才觉得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包俊杰喝酒,让岳海峰喝酒吃菜。 岳海峰真有些魂不守舍呢,拿起筷子却很久都没有夹下去:包俊杰提到秦书记,毛常在与秦书记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拿到恐吓信不直接报案,却要把信拿给秦书记看呢?为什么发生了案子后他不给包俊杰提恐吓信的事呢?这当中究竟有些什么蹊跷? “你在想什么呢?算了吧,有些事我不该给你说的,都是我们的事儿,给你说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后要注意一点,该处理的事一定要及时处理,别像个女人一样拖拖拉拉,明白了?” 包俊杰指的事肯定是指和毛芳月断绝关系的事,可就算自己想与她断绝关系,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毛常在能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还不得等时机呢! “包哥,你说毛常在拿到恐吓信后,没直接来报案,却给了秦书记看?为什么?” “他俩以前的关系不错。我想他为什么不报案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事儿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呢。他的某些手段比我们还高明呢,所以他一定是把恐吓信的事儿想来和你有关。” 岳海峰摇头表示不相信:“你说他手段高明,可是毛芳月被关进去几天了,他怎么就会不知道呢?难道他的那些人都不愿意告诉他?” 包俊杰笑了:“兄弟,关毛芳月的事儿,秦书记为了你着想,直接让我封锁了所有消息,外人只知道关了一个疯子进去,谁知道会是毛常在的女儿呀!你这人,有时候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要不是你打电话告诉毛常在,毛芳月被我们关个十天半月他都不会知道。” 岳海峰简直懵了!秦书记居然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大一件事儿……秦书记究竟怎么想的?难道这就是他那天晚上说的,他一直很喜欢自己,就想和自己睡觉? 天啦,秦守荣啊秦守荣,你把我岳海峰当成妓女了不成? 哎呀,如果包俊杰说的是真话,那纸条的事儿就是秦守荣派人送的也有极大可能了!可是这样的猜测岳海峰只能深藏在心底。 岳海峰装作一愣,笑着对包俊杰说:“包哥,不会吧,我一个小小的文字秘书,值得秦书记那样大费周章?我倒是觉得,我的朋友里边,可能也只有包哥你最照顾我了。” 包俊杰听到这话,心里相当舒坦:“我倒是确实想为你做些事,不为啥,就为你也是一个铁骨汉子,也因为你的快乐幸福还关联着另外一个人的幸福,所以今后我做的任何事,如果与你有关,那就是我对兄弟你的深切关爱!” “谢谢包哥,来,我敬你一杯!”岳海峰举起杯子,伸出左手,拉住包俊杰的左手,“很可惜,早些年没有机会认识你,现在我明白什么叫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的真正含义了!”岳海峰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包俊杰喝得尽兴时,拉着岳海峰的手说:“兄弟,哥哥我还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你听了后别觉得哥哥庸俗,也别往别处想,只要你明白,哥哥是真的为你好就是了。” 岳海峰双手紧紧地握住包俊杰的手,拍了拍说:“谢谢哥哥关心,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诚意。是什么话,你说吧,我一定刻在心底。”他已经猜出,包俊杰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和阴若迪有关,只是他猜不到包俊杰的重点却并不是阴若迪。 “若迪是个好女人。只要你真心对她好,就多一些关爱给她,不要猜疑她的人品,我和她生活了几年,知道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女人。” 包俊杰目光有些迷离,岳海峰从他的神色里读出的是真诚,是真正的对朋友的关心。 “阴若迪身边有个重要人物,就是他的弟弟启子。你和若迪的关系成不成,成了后将来幸福不幸福,启子的话可以直接影响若迪作的任何决定,所以你给启子的印象一定要好,千万不要得罪他!” 包俊杰的话又一次让岳海峰感到有些茫然,人生怎么就充满这么多的不如意呢? 工作,被蓝晓波欺负;事业,秦守荣的态度决定一切;友谊,面前的包哥本来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可是却偏偏是女友的前夫,真他妈的好笑;而爱情呢,却居然还要夹个什么启子在里边!虽然他是女友的亲弟弟,但他的心思肯定是为其姐姐着想,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得到的就很有可能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爱情这瓶葡萄酒,难道非要启子才能打开?即便是打开了,又会是什么味道? 岳海峰确实不敢把自己喝醉了,虽然他很想和包俊杰大醉一场,可看着旁边板凳上的资料,他猛然醒悟了:“包哥,我看酒我们就喝到这儿,你也知道,兄弟今晚还要写两篇非常重要的文件,要是完不成,明天就死定了。” 包俊杰向资料看了一眼:“好吧,今晚就到此为止,你吃点饭,就回去写文件吧,改日咱们再好好喝,哥哥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呢!” 岳海峰笑着:“谢谢包哥,改日我定当再设酒局,向你赔罪!” 早春的夜晚气温还是很低的,回到住处,岳海峰为了能让自己尽快集中精神,他洗个冷水头。 打着哆嗦的岳海峰坐在桌前,终于让自己将包俊杰说的那些话暂时放到了脑后,他迅速将傍晚时分弄的那些材料从头梳理下,提笔刷刷地写了起来。一个小时后,文件已经基本成形。他又将资料再从头浏览了一遍,确认没有落下什么时,他重新拿出稿纸,一边誊写,一边润色。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给郑市长的文件完成了。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岳海峰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思考从什么地方落笔来写考察报告。等到理清了头绪,岳海峰坐下来,埋头一口气写到了凌晨三点,考察报告完成了,洋洋洒洒十四页,他也来不及再从头检查了,因为头晕得厉害,想是洗冷水头感冒了。 他赶紧放下笔,连外衣外裤都不想脱就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等到早上醒来时,看看离上班时间还不到十分钟了,他赶紧起来洗漱,拿上所有资料稿件就匆匆往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而来。 刚坐到办公室里,蓝晓波就来提醒他,郑市长等着要稿子了。岳海峰头昏得厉害,托蓝晓波把稿子给郑市长拿过去,于是就把稿子和资料一并递给了蓝晓波。 蓝晓波接过一看,工整的钢笔字,又是几篇,这东西交到郑市长手里,肯定又是一阵好夸,想到这里,蓝晓波心里生起一丝醋意,笑着说:“哎呀,岳秘书就是天才的笔杆子,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得这么漂亮,一会儿郑市长肯定会夸得不得了的。” 岳海峰勉强在脸上挂了点笑容:“为写完两篇稿子,我洗了个冷……冷……冷水头,阿阿阿……嚏,我都感冒了。” 岳海峰真的头太晕了,一个喷嚏把蓝晓波打得直向一边躲,生怕喷到了他的脸上:“哦对了,秦书记让你来了就把考察报告给他交过去。看你病得挺厉害的,要不要我给你带过去?” 岳海峰摆手:“谢谢,不用了,我再检查一下,马上给他送过去。” 岳海峰看着手里的考察报告,怎么都是重影呢?他摆了摆头,还是没能改变症状,站起身,他向卫生间走去,得去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 岳海峰再过来时,拿起报告正看,蓝晓波又进来了:“你怎么搞的,秦书记已经等得发火了。”岳海峰赶紧站起来,心说,反正报告是完成了,无非就是有些小错误,先给他看了,我再修改也不迟,于是岳海峰将报告给秦书记送去了。 岳海峰这次想错了,秦守荣看到岳海峰的报告,字迹没有以前漂亮,还有几个错别字,有几个句子明显因为措词原因还没有写到最漂亮,他对岳海峰发了火。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考察报告不重要,就可以随便敷衍?” 岳海峰很是委屈,鼻子痒得不住地想打喷嚏:“秦书记,不是那个意思,我昨天晚上要赶郑市长的文件,又要写这个文件,所以洗了个冷水头,想不到感冒了,所以报告写得有些马虎,我现在就去重新修改并誊写好给您交来。” “我看你不是身体感冒了,而是心眼儿感冒了!你觉得我秦守荣有什么地方不对,直接给我说,不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不要用这么消极的态度来对待工作好不好?” 岳海峰心里的那个苦呀,简直比浓缩的黄连晶还苦,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才几天工夫,秦守荣就对自己来了一百八十度——不,应该是三百五十九度的大转弯!可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直接领导,岳海峰有再多的理由他都不敢随便顶嘴,只能听着。 秦守荣严厉地告诉他:中午之前不把誊写清楚工整的考察报告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中午就不用去吃饭了! 岳海峰忍着一肚子的不高兴回到办公桌前开始誊写报告,可是没多大一会儿,又发生了一件让岳海峰更是有一肚子委屈的不高兴事儿。 这一次,却是和郑市长要的文件有关的。 岳海峰正在埋头誊写报告,一个同事在门口叫他:“岳秘书,郑市长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岳海峰心里一惊,惨了,会不会文件出了什么差子?他赶紧往郑市长办公室而来。 郑市长看岳海峰进来了,皱着眉头问道:“小岳,看你的神情,是不是生病了?” 岳海峰心里踏实了一点,微笑着说道:“昨晚为赶写两篇稿子,洗个冷水头感冒了。” “你得快去医生那儿弄点药,别拖太久了。哦,对了,你这文件怎么回事,怎么不够呢?”郑市长将手中的文件扬了扬,“马上就要轮到我讲话了,可你这稿子还差一页呢。你写的东西我一般都没有检查的,知道你不会出错,幸好我开始讲话前看了一眼,就差倒数第二页,我还以为我拿丢在办公室里了,可这儿没有呀。” 郑市长急着在办公桌上,地上到处找,确实没有。 岳海峰拿起文件看了一眼,确实差一页,可自己昨晚是全部誊清了后,用别针别好的,按理是不应该弄丢在屋里的。自己拿给蓝晓波的时候,文件也是别好的,没有脱落,这怎么就差了一页呢? “我早上拿给蓝秘书检查的时候文件应该是够的,怎么就差了一页呢。郑市长,我这就去找蓝秘书那儿问问。”岳海峰赶紧往外走。 偌大一幢楼,蓝晓波没在办公室里,桌上凌乱地摆着一些书籍材料,却并没有早上自己递给他的那些资料。那失落的一页文件会不会夹在那叠资料里了呢? 现在非得找到蓝晓波,找到那些资料才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问了几个人,才知道蓝晓波正与郝书记关在屋里讨论文件的修改问题,他赶紧敲开郝书记的办公室门。 “蓝秘书,我早上给你的那些资料呢?” 蓝晓波回头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心里很爽,却皱眉头不紧不慢地问道:“有什么事么?” “我给你交给郑市长的文件差了一页,我想看一下是不是不小心弄混在里边了。” 蓝晓波哎呀了一声:“你怎么越来越不小心了,这郑市长马上就要讲话了,文件却不够,这不是笑话吗?快,你到资料室去找找,我还回去了。我这儿正同郝书记说事呢,就不陪你去了。” 岳海峰马上回身就往二楼的资料室跑去。 资料室的门虚掩着,工作人员没在,岳海峰也来不及去找人来问蓝晓波把资料还在什么地方了,就开始在里边到处找起来。可是岳海峰找遍了所有可能放有那些资料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这汗啊,不住地往下滴。 他在资料室里转圈,搜寻每一个可能会放着资料的地方,猛然间他看到屋角的一个大纸箱。纸箱里平时都是装一些废品或者不再用的资料废纸一类的,刚才他才没有想到去看它。可现在什么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那些资料,也就只有找找看会不会在里边了。 岳海峰赶紧打开纸箱盖子,将上边的旧报纸拨了一下,露出了自己要找的那叠资料! 岳海峰把资料拿了出来,几十页纸还是很好翻找的,很快,岳海峰找到了那页丢失的文件! 拿着文件,岳海峰满头是汗地往楼上会议室赶,郑市长已经在讲话了。他站在会议室门口,先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镇定自若地迈步向主席台走去,借着给郑市长续茶水的机会,他将那页失而复得的文件递给了郑市长。 郑市长看了他一眼,他微笑了一下,从容地走下了主席台。 回到办公室,岳海峰心里的那个气呀,简直就要把自己炸开了! 继续誊写考察报告,岳海峰心里委屈得不得了,他真想找人打一架出出心里的窝囊气! 一边誊写一边修改,一个小时后,岳海峰将誊写得工整漂亮的十多页考察报告放到了秦守荣的办公桌上。秦守荣看了他一眼,露出微笑:“小岳啊,别不高兴,我今天要不这么严格要求你,明天你就很有可能犯更大的错误,明白不?这叫防患于未然,你要明白我的苦心。” “谢谢秦书记,小岳牢记在心!”岳海峰心里再怎么不高兴,也不敢把不快乐堆在脸上。 “去吧,先找医生弄点药,身子要紧,别弄到明天不能来上班就惨了。”秦守荣挥挥手,再也不看岳海峰一眼。 从秦守荣办公室里出来,岳海峰头晕得很厉害,差点就站不稳了,他赶紧扶住墙,站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金星才少了一点,他慢慢地下楼去找医生了。 第五节 暴风骤雨 阴若迪下午上班的时候就往岳海峰办公室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以为他在忙,就往郑市长办公室打,借口问候郑市长,实则打听岳海峰究竟在干嘛。 郑市长告诉她岳海峰昨晚生病了,快中午的时候出去看病,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阴若迪匆匆地向市政府办公大楼而来,一路上她心里都不是滋味,在她看来觉得是秦守荣把岳海峰逼出病来的,另外蓝晓波也逃脱不了干系!本来该他干的活,却非要岳海峰帮他做。要不是帮他的忙,岳海峰至于半夜三更写文件而生病么? 想来想去,阴若迪真的很生气,要是岳海峰病得很严重的话,她肯定要向秦守荣和蓝晓波问罪。 把附近的两个大医院都找遍了,没有岳海峰的影子,阴若迪肚里的气越来越大。 阴若迪一口气跑上三楼,喘着粗气走进岳海峰的办公室,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又到其他办公室去问了一下,没有人在下午看到岳海峰。 阴若迪心里的火在开始往外冒了,她敲开郑市长的门,他正在接着电话。 阴若迪背靠在门框上,用忧郁的眼神看着郑市长,等到他放下电话,她说话了:“郑叔,你知道海峰到哪个医院去看病了?” “不知道啊,这会儿还没回来?他给我找文件的时候,也没见有多严重的,就是感冒而已,你别担心。”郑市长安慰他。 “我还不担心呀,你一点也不关心你的手下,都病成什么样了,有人欺负他你也不管管。我要再不管,等他病死了,你哪儿去找那么好的笔杆子给你写文件呢!”阴若迪脸上没有昔日的笑容,不像往常那样在郑市长面前那样郑重,那样淑女,可以明显感到她是在真的担心岳海峰的情况。 “你先别急,兴许一会儿就回来。” “哼,我得去问问蓝秘书,看他知道点什么。”阴若迪回身往门外走去。 找了好几个房间,阴若迪终于在秦守荣的办公室外听到了蓝晓波与秦守荣在办公室里说笑。 听着蓝晓波男不男、女不女的尖笑声,阴若迪头皮一阵发麻:哼,你把同事弄出病来了,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居然还在这儿笑得出来? 阴若迪努力压住心头的火,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进去,笑着招呼秦守荣:“秦书记,你和蓝秘书聊得好高兴啊!你们知道岳海峰这会儿在哪儿么?” 蓝晓波收起笑容:“他中午前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我这会儿正找他呢,有文件要……” “蓝晓波,你还有没有人性?人都病成什么样了,你还想着欺负他呀!”阴若迪心里的火不得不爆发了。 秦守荣一听阴若迪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给我交报告来的时候也没见病得多重呀,也就是感冒而已,你也别紧张,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哼,秦书记,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惹我不开心……”阴若迪心里酸得很,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见蓝晓波在旁边,她忍了又忍,恨恨地瞪着蓝晓波,“蓝秘书,我给你说,岳海峰今天没事倒罢了,如果真要病重了,我代他请一个月假,有什么文件你自己一个人写去吧!” 阴若迪走到秦守荣对面坐下,蓝晓波知趣地起身往外走:“我去看岳秘书回来没。” 蓝晓波走向办公室门口,阴若迪头也不回地说:“把门带上!” 听到蓝晓波关门的声音,阴若迪看着秦守荣:“秦书记,秦叔叔,多年来我一直都很尊敬你,你怎么能总这样我和作对呢?” 秦守荣并不知道阴若迪是看了他和包俊杰亲吻的相片才逼包俊杰离婚的,而阴若迪答应了包俊杰绝不将这事说出去的,她以为他会给秦守荣说她和他离婚的真正原因。 秦守荣笑着说:“阴记者,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什么时候和你作对了?以前我就关心你,现在我一样在关心你呀。” “哼,你就别提以前了,想着我就恶心。”阴若迪把头偏向一边,看着窗外,一脸不高兴。 “好好,我不说了。我知道你对岳海峰好,可我也没亏待他呀,这次外出考察,为了锻炼他,我特意只带了他出去的。” 阴若迪的心里那个火呀,都快把眉毛烧掉了:哼,你那是对他好?鬼才相信呢!老娘要是发现你再对他有什么不轨想法,非把你的丑事全说出来不可! 她眉毛一扬,冷哼了一声:“你都把人给锻炼出病来了!一个什么破考察报告,你就不能缓两天再要啊,郑市长急着要文件,你就偏急着要报告,有你们这样把人当猴耍的么?你是大领导,咱不敢有意见,可有些人居然也随便欺负人,你说把人都弄到不知道病成什么样了,这能不让人担心么?” 秦守荣心里其实也很过意不去,但在阴若迪面前他是不能随便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笑着表示歉意:“其实我并不知道昨天他一到办公室就有文件要他写,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他昨晚就必须把报告写出来。都是我失察,我这就派人去周边的医院找找。”秦守荣拿起电话正准备拨。 阴若迪说:“周边的两个医院我都找过了,没有他的影子。你说他还能到哪儿去呢?” 秦守荣心里一惊,也难怪她会生气,原来她已经去找过了啊:“也有可能医生让他回去休息,他来不及请假呢。” “他是那么没原则的人么?”阴若迪猛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秦书记,我再出去找找,要再找不着人,回来我跟你没完!” 敢和秦守荣这样说话的,也只有阴若迪了,因为她知道秦守荣的一些秘密,秦守荣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何况,秦守荣此时也没想过要把她怎么样,怎么说他们之间还是有一些友谊存在的。 阴若迪气冲冲地开门要往外边走去,却差点和人撞个满怀,她正要发作,抬头一看,却是岳海峰。 “你到哪儿去了,我正担心你呢?” “我就在前边的小诊所里输液,太想睡觉,就在那儿睡着了。”岳海峰探头看着秦书记,“秦书记,我回来了,您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你回来了就好,要再不回来,我就被某些人骂死了!”秦守荣哈哈地笑着,“好些了吧?” 岳海峰点头:“谢谢,好多了。” “回去休息吧。” 两人走在过道里,阴若迪想伸手去扶他,他一甩手臂:“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就感冒了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大吵大闹么?” “我哪儿大吵大闹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来看看你。” “你还要怎么样?你已经弄得整幢楼都知道我生病了,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吗?”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你就是被他们欺负才生病的!这以后他们谁要再敢乱欺负人,我……”阴若迪觉得自己这一次再不能让秦守荣破坏了自己的幸福,她要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人。可是有些话她又不能对岳海峰说破,她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对他做最大程度的保护。 可是岳海峰哪里懂得阴若迪的这些心思,在他看来,阴若迪今天做得确实有些过了!他正色说道:“若迪,咱们之间现在只是朋友,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破坏了你的形象。你是公众人物,我只是一个平民,你怎么能随便置自己的形象于不顾呢?”岳海峰实在无法接受阴若迪因为自己的事这样大闹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的事实。 “公众人物怎么了?公众人物就不能发泄自己的不满?公众人物就不能有自己的情感?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一次受伤!”阴若迪从一听到岳海峰生病时就想流的眼泪,这会儿终于流出来了!刚才和秦守荣他们说话时,鼻子酸得那么厉害,她都强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这会儿,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她是怎么也忍不住的了。而且这个时候她的心更是酸楚得厉害,因为她的担心不但没有得到岳海峰的安慰,反而被他责备!这眼泪就流得更是纵横驰骋了! “好,你说我们只是朋友,也就是说你一直以来并没有把我放在你心里!或许我在你心里就如同一只摇尾乞怜的可怜小狗!”阴若迪压低声音,凑到岳海峰耳边说,“从今天开始,你的任何事儿,我都不会管了,你好自为之吧。我虽然可以做你一辈子的朋友,但是,你给我记住了,既然是朋友,那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一定要保持。从今往后,你有你的自由,我有我的快乐,我们互不相干!” 岳海峰的头被这句话打得更疼了!他看着阴若迪愤怒的眼神,本想说句话,可是又怕再说的话会惹她更生气,所以他就干脆闭嘴看着她。 阴若迪说完,擦了擦眼泪,看也不看岳海峰一眼,回头就走。 “若迪,你……”岳海峰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请你放手!你这样拉拉扯扯有损你的形象。”阴若迪言语冷漠。 岳海峰只得先放开手,走到她跟前:“若迪,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担心你被人说闲话而已,我倒无所谓,可你……” 阴若迪冷笑:“哼,让开,咱们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 阴若迪绕过岳海峰,急急地向楼梯走去,走到楼梯口,她又直接向前,走进了郑市长的办公室。 郑市长见阴若迪微笑着看着自己,就问:“人找到了没?” “哎呀,我这人是太仁慈了,想不到表错情了。我的担心成了人家前进的绊脚石,老话说得好啊,红颜祸水,我还是识趣一点的好。郑叔,我回单位了,改天我请你和郝书记吃火锅哦。再见。” 郑市长皱着眉头,正疑惑是怎么回事,阴若迪已经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岳海峰站在楼梯口,想拦住阴若迪说两句话,可阴若迪走过他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叫了两声若迪,却没有拦住她匆匆下楼的脚步,他本想追下去,可发软的脚有些不听使唤,他站在楼梯上,只感觉到两脚在不住地打抖…… 正在这时,郑市长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岳海峰站在楼梯边,就招手向他示意,让他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 岳海峰往楼下看了一眼,早没了阴若迪的影子,他只好往郑市长的办公室走去。 郑市长心平气和地与岳海峰谈了一些事,他当时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可是事后他一回想起郑市长说的话,他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郑市长说:“一个人一生有许多值得珍惜的事,但值得珍惜的人并不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所以说一个人啊,能拥有傲骨与霸气不容易,但有时候骨子里的傲,却会成为人生路途的绊脚石。大丈夫如何做到能屈能伸,并不是喊喊口号就能做到的。小伙子,认真想想吧。” 平水乡乡政府现金出纳金娜的死是乡长原野最早发现的。 原野马上将毛常在叫了来,两人查看了一下屋里的情况,毛常在才叫原野报了警。 毛常在从会计口里得知,金娜3月19日下午去银行取了这个月的工资一万三千多块钱,原本准备3月20日要发的,可是保险柜被打开,哪儿还有钱的影子。 毛常在心里一惊,猛然想起3月18日这天,自己与大儿子毛跃前的争吵。争吵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毛跃前想让父亲给点钱,可是他又说不出拿钱做什么,逼得急了,毛跃前才说自己与人赌博,输了几千块钱。输了究竟多少他没说,只说债主威胁他说,如果在最近几天不把钱还上,后果将会很严重! 毛常在恨不得一巴掌将毛跃前打死,当他将手中的茶杯向儿子砸去时,被他躲过了,那鬼茶杯却又像长了眼睛一样,居然将正走进屋里看情况的毛常在的老婆头上打了一个洞。 毛跃前自然被一家人批评得一无是处,趁着众人照顾母亲时,他溜走了。 包俊杰他们在查金娜的死因的同时,毛常在也在为这件事伤透脑筋。 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在老婆吴莲心住院那几天,儿子毛跃前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毛常在早已经吩咐了可靠的人,无论花什么代价都要把毛跃前给找到,同时要搞清楚毛跃前究竟和什么人一起赌博,输了多少钱,是什么人抵了他的摩托车。 毛常在最可靠的手下是一个叫全英帮的人,此人是毛常在早些年最好的朋友。全英帮的一帮手下可不是吃素的,在平水乡就没他们摆不平的事儿。三天后,他们掌握的情况倒比包俊杰他们掌握的还多了,而且毛跃前被人拿去抵债的摩托车也找了回来。毛常在将所有的情况掌握在手里后,嘱咐全英帮,所有的消息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 全英帮又让人找到了毛跃前后,悄悄地把他送回家,他被关在家里让毛常在教训了一顿后,出现在了公安局的办公室里。 平水乡政府出纳金娜的死,包俊杰他们初步定性为杀人抢劫,死亡时间推断为发现她的尸体时的头天下午,也就是3月19日下午六点到八点之间,死亡原因是钝器猛击头部致死,凶器就是办公室里的高脚圆木凳。 查了几天,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案子眼看要陷入迷雾时,27日中午时分,毛跃前出现在了公安局的办公室里,他说了一句相当惊人的话,而这句话又再一次将矛盾的焦点聚焦到了岳海峰身上。 毛跃前说:由于他在家里不想干活,被母亲骂,他急了,扔家里的东西,误将母亲吴莲心打伤的。在医院时被兄弟姐妹围攻,他受不了,只好在20日上午趁上班时找借口离开了医院到邻乡一个同学家玩了几天。昨天回来时,听到父亲说乡政府的出纳金娜死了,他很伤心,因为金娜是他暗中的恋人,两人准备明年公布恋情并结婚的。谁知金娜会被人害死。 毛跃前说到动情处,流下了眼泪。包俊杰让他好好想想,金娜在生前有没有给他说过什么被人威胁一类的话,或者说给他提到过有过什么仇人没有。这句话猛然提醒了毛跃前,他说就在姐姐毛芳月被关的那两天,金娜在逛街时,有人递给她一封信,她打开一看,里边写着:告诉你姐,要再敢对他无理,就对你不客气了。金娜是个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的,她认为是送信的人看错了对象,就随手把那封信扔进了垃圾箱,却把这个事当笑话说给了毛跃前听。毛跃前也觉得不可思议,也许是送信人认错了人,也可能是一个什么恶作剧,所以两人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包俊杰警觉了,再次询问金娜说的那封信的内容,当确认是“告诉你姐,要再敢对他无理,就对你不客气了”时,他陷入了沉思中,如果送信人是想通过金娜把这封信送到毛跃前的手里的话,那此前毛常在在公安局门口收到的那封信就应该是第二次警告了。 可是毛常在为什么不将收到警告信的事儿告诉包俊杰他们,却暗地里告诉秦守荣呢?毛跃前说金娜收到的警告信的内容,又只有毛跃前一个人知道这个事儿,其他人甚至连毛跃前和金娜在耍朋友这件事儿都不知道,现在金娜死了,还有谁能证明金娜确实收到过一封莫名其妙的警告信的呢? 包俊杰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为什么金娜这件事暗地里又指向岳海峰了呢? 包俊杰开始替岳海峰担心,但是既然毛常在并没有提供那封恐吓信给公安局,而只有包俊杰一个人从秦守荣的嘴里知道这个事,他还是决定先不将恐吓信的事说出来,他倒要看看毛常在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第六节 欺骗之罪 岳海峰确实想休息,就提前下班回家了。傍晚时分,他正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时,却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毛芳月的妹妹毛香月!毛香月说进城给母亲抓药,这时候回去没车了,想在岳海峰这儿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走。岳海峰有些为难,却又一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当毛香月红着脸说,她喜欢岳海峰时,岳海峰眼睛都快眦出来了:“你……” “峰哥,我今晚就睡在这儿好不?明天一早我就走。我已经向你表白了我的心意,我也知道了你对我并没有恶意,我愿意等你一辈子,哪天你要是又被人欺负了,我愿意用我的心来安慰你!”毛香月把药和水递给岳海峰。 岳海峰皱着眉头接过药,以自己太困了为由,拒绝和毛香月说话。临睡前告诉毛香月,衣柜里有件大衣,让毛香月裹着衣服到小沙发上去睡一晚上,天亮时,她必须离开自己的屋子。 毛香月答应了,看着岳海峰睡下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岳海峰熟睡的脸,她是越看越爱,终于倒在了床上,睡在岳海峰的身旁。 晚春下半夜还是很冷的。毛香月在被子外冻得发抖,却不敢去拉被子盖住自己,她努力往岳海峰身边挤着,岳海峰被挤醒了。 岳海峰感觉到毛香月身子在发抖,想了想,他拉开被子,把毛香月裹进了被窝里。 毛香月根本就没有睡着,一阵温暖袭上身体的时候,她想伸手去抱住岳海峰,被他禁止了:“好好睡着别乱动,我只是不想你被冻坏了,你要是敢乱来,就到沙发上去睡吧。” 毛香月听到这话,心里一酸。她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岳海峰确实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出声,弄得人心里很乱的。我早起还要上班。” 毛香月的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毛香月说话了:“峰哥,挨着你睡觉真的很温暖,很幸福。” 岳海峰猛地一下坐了起来,钻出了被窝:“我还是到沙发上去睡吧。” 岳海峰忙不迭地穿衣服,毛香月猛地一下从后边抱住他:“峰哥你感冒还没好呢,要是再冻坏了,我就只有以死谢罪了。你就好好睡吧,我不再和你说话了。” 两人重新睡下。岳海峰毕竟感冒没有全好,没多大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回到了阴若迪的床上。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笑着,她为他解衣,吻着他的额头,他的脖子,他的耳垂,他的前胸……他嘴里喃喃地叫着若迪的名字,她在轻轻地答应着。她让他平躺在床上,然后趴伏在他身上。他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在他身体上移动着,摩擦着,他原始的欲望在升腾,在飞升……突然,一阵温热的暖流从他的生命之柱涌向他的全身…… 他叫着若迪,她在轻轻地答应着……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他在颤动着,频率就像那大珠小珠落在玉盘里后的跳动,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又像那就要烧开的水壶,不停积聚的热能终于将壶盖顶开了……火关小了,熄灭了,水在冒着热气,却再也顶不开壶盖了…… 岳海峰闭着眼睛,屁股努力向上顶着,所有的能量在刹那间释放了后,他神经一松,从云天里落到了床上。一个柔软的身子紧紧地依偎在他身上…… 岳海峰直到醒来的时候,脑袋都是糊涂的,当他看看自己光着的身子时,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 岳海峰在报上看到皮恩市电视台将要进行人事调整的公告,他猛然想起这几天都没有阴若迪消息了,但突然想起好几天没和阴若迪联系了,或许她还在生自己的气,看来也到了去给她赔个礼道个歉的时候了。 去卫生间的时候,路过秦书记的办公室,他侧耳听了听里边的动静,秦守荣好像在和谁通电话。撒尿的时候,岳海峰突然脸红起来,秦守荣这些天也没到办公室来和自己说话了,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天阴若迪和他说的那些话才让他疏远自己么?可能原因并没有那么简单。 与自己前途息息相关的人,怎么就突然都对自己好像生疏了许多呢?自问自己并没有对不起他们,也就是生了一次病而已,也没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儿,怎么就会有这个结局呢? 岳海峰皱紧了眉头,想不通的事儿太多了。他瞅着蓝晓波出去办事儿了,赶紧抓起办公室的电话,给包俊杰打去,想问他有没有时间,今晚他想约他喝酒。 包俊杰不在办公室,接电话的人告诉他,包科长去办案了,有什么事他可以转告,他赶紧敷衍说没事,就是想问个好。 又一个莫名其妙的下午在他的苦熬中过去了。一到下班时间,岳海峰第一个冲出了办公室,到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坐三轮车来到了电视台,他要给阴若迪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阴若迪不在办公室。 有人告诉他,她出去采访新闻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只好把花放在她的办公室里,无精打采地从电视台出来,走在街头,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儿。 突然,一辆摩托车停在了他的身后:“峰哥,你怎么在这儿?” 岳海峰回头一看,是阴若启:“启子啊,我来找你姐,她出去采访了。” “哦,我以为你把她忘了,这许多天也不见你来找她。”阴若启脸上有些不高兴。 “不是,前不久出去考察了,回来后又生病了,又一直忙于工作,所以虽然隔这么近也没能过来看她,这不,今天终于下班早了点,就过来给她赔礼来了。” 阴若启微笑了一下:“来吧,我载你,好久没有和你喝酒了,今天你要招待我!” “成,到哪儿喝酒你选了就是了。”岳海峰往后座上一坐。 酒桌上,阴若启也看出了他心里的烦躁,让他多吃点菜,酒要慢慢喝。 “兄弟,我没有对不起你姐姐,可她为什么要躲着我?” “峰哥,我姐也忙,没听她说要躲着你呢,是你自己太敏感了吧?”阴若启一时没猜到岳海峰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大致可以看出他这几天肯定过得不如意,“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还是又被人纠缠了?” 岳海峰突然笑了:“纠缠?谁还敢纠缠我?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打着我的名字恐吓别人。我想都没敢那样想过,他们居然那样替我着想。要恐吓别人也得先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呀,也得掂量掂量会出现什么后果呀?就算不替我着想,也得替若迪想想呀。我这命不值钱,死了就死了,可若迪那么好的人,她是有社会地位的人,怎么能牵扯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呢?” 阴若启有些不耐烦了,看了他一眼:“也没见什么不好啊?” “如今又出了人命案,还不知道有些人会耍些什么花招呢。我在不在市政府里工作倒无所谓,我真的很担心你姐姐。” “与我姐姐有什么关系,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好了!”阴若启不客气地说,“人家帮你摆脱烦恼,你不但不感激,还觉得给你帮了倒忙,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用!” 阴若启的话相当不好听,可岳海峰此时也许确实是心里太闷,他也没有计较启子对他的讽刺,只是苦笑着说:“我真的是太无用了,不但得罪领导,还得罪朋友,就连你姐姐本来想帮我,却也被我得罪了,我都不知道我这人还有什么用!” “峰哥,振作点,事情或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还不糟糕么?以前上班我有做不完的活,现在我一点活都没干的了,这不是领导明显在挤压我么?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挤出市政府办公室。” 阴若启看岳海峰的样子,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燃起来了,他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放,抬手就给岳海峰一巴掌:“这巴掌是替我姐姐打的,你太没用了!”岳海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阴若启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掌是替你自己打的,你清醒一点吧,一丁点大的事儿就把你烦成这样,你还有什么前途!” 阴若启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岳海峰愣坐着,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皮恩市鸽仙镇最近在搞新一轮的旅游规划,市委市政府决定派人去协助工作,一是传达市委市政府的精神,二来也是将镇政府的工作进程及时汇报给市委市政府。 岳海峰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报了名。既然目前自己也只是市政府的实习秘书,要想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就得多锻炼。 很快他的申请就被批准了。 明天就要启程去鸽仙镇,岳海峰想在今天晚上请秦守荣和包俊杰喝一次酒。他来到了秦守荣的办公室。 岳海峰推开了门,看秦守荣正在看报纸,就微笑着说:“秦书记,我明天就要到鸽仙镇去驻点一段时间,临行前,我想今晚请您和包哥喝一次酒,有时间么?” “哦,在外好好干吧。酒回来再喝吧,我今晚有事。”秦守荣头也没抬。 岳海峰自觉没趣,只好哦了一声,反身向外走的时候,又站住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以来,谢谢秦书记对我的照顾。” “那么客气干嘛,帮助你照顾你是我们领导应该做的,你能记得就行了,老把谢字挂在嘴上的人并不是想真心感谢别人的人。去吧,干出点成绩来。” 岳海峰的脸刷地红了,他出了秦书记的办公室,也没敢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怕蓝晓波看出他心里的慌张,他去了卫生间洗了一个冷水脸,等心情镇静了后,他才回到办公室。 岳海峰经过蓝晓波的办公室门外时,见他不在,赶紧回自己办公室,抓起电话给包俊杰打了一个电话,约他晚上八点钟到老地方喝酒,并说有事给他说,包俊杰答应了。 包俊杰究竟算不算自己的知心朋友? 如果不算,那他肯定不会时时关心自己,也不会对自己说这些掏心肝儿的话;可如果算的话,自己要怎么给阴若迪交代?他心中的女人是自己的爱人,说白了,应该是情敌才对,怎么能算做知己呢?想来想去岳海峰还是决定什么话都不用给包俊杰说了,因为他忽然觉得没那个必要。 可是,当岳海峰仔细观察包俊杰时,又觉得他真的对自己有种兄长般的情怀。他虽然与秦守荣走得很近,但他是真真正正在关心自己,要不然他怎么会将那些属于内部的消息悄悄地告诉自己,让自己有所防范呢?秦又是自己的领导,自己无意中得罪了秦守荣,正愁找不到机会向他赔罪,何不借包俊杰的口向他传达自己愿意和解的信息呢? “包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意中说错了什么话,让秦书记不高兴了,如果包哥逮住机会了,替我向秦书记说一声,就说兄弟我年轻,不懂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还望他老人家包涵一点,兄弟我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他对我的教诲之恩。” 包俊杰听到这话,一愣,正在夹菜的筷子忍不住一抖,夹在上边的菜又掉了下去,他看着岳海峰的眼睛,问道:“就这些,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刚才有,现在没了。”岳海峰确实不太会撒谎。 “你要不说,我倒有个事儿要给你说,你记着就成了,因为目前这事无法找到证据,所以还没有准备对你展开调查。” 岳海峰又是一惊,张大了嘴巴:“啥,要对我展开调查?我犯什么事儿了?” “你小声点!平水乡那个出纳的命案,现在已经陷入了停滞,因为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你和毛芳月好的时候,听她或她的家人说过,毛跃前与那个出纳交朋友的事儿没有?” 岳海峰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什么都没听说过。和毛家兄弟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他们也不会对我说那些事儿。” 包俊杰把毛跃前说的话的大致意思说给岳海峰听,末了说道:“毛跃前提到金娜曾经收到一封信,从他复述的内容来看,我个人认为是针对你的,当然其他人并不知道,因为毛常在并没有对局里的任何人说过他收到的恐吓信的事儿。” “不会吧,这事儿你也能联系到我身上来?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金娜这么个人。”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而是在毛跃前身上。你想啊,没有人知道他和金娜在交朋友,而我们掌握的唯一证据是金娜同学的回忆说,曾经毛跃前追求过她,但没有得到她的正面答复。而今金娜死了,他却突然跳出来说金娜死前曾经和他说过恐吓信的事儿,你不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蹊跷?再说,金娜被杀,一万多块钱不知去向,毛常在为什么不去担心钱的事儿,却要刻意先让毛跃前说有一封恐吓信的事儿?但他又不把他收到的恐吓信交上来呢?”包俊杰放下碗,“兄弟,我觉得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大阴谋,说不定你才是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人呢!” 岳海峰笑了,很苦:“对付我?有什么价值?” “他要的不是价值,他是在报复你不娶他的女儿。我觉得你以后要处处小心,千万别有什么不利你今后发展的证据落到什么人手里!” “呵呵,来吧,让他们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也没什么值得他们这样对付我,要是以后我真当个什么一官半职,还不得被他们凌迟处死呀!” “不管怎么说,你小心一些点好。好了,我去加班了,你慢慢吃。我给你说的那些话,你记在心里,小心毛常在就是了,千万不要往外说,万一再另外弄点什么出来,我想关心你都没机会了。” 看着包俊杰走出了饭馆,岳海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叫了三两酒开始独自喝了起来。 岳海峰临行前到花店去订了花,嘱咐每天九点前送到阴若迪办公室,他想消除两人之间的坚冰。 岳海峰在鸽仙镇工作到第八天中午的时候,忽然收到阴若迪给他打来的电话,并叮嘱他一定要赶紧赶回到城里来。 有什么事这么急,非要赶快赶回城里去?听阴若迪的口气,完全没有平常说话的那种镇静,也没有这么久以来连个问候都没有的那种客套,直接就告诉他赶紧赶回去,从这点上分析,肯定是特别重要的事儿。 岳海峰马上放下手里的事儿,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就直接赶车往城里奔。到了市区,岳海峰打的直奔电视台。当他喘着气跨进阴若迪的办公室时,一阵花香扑面而来,办公桌上、窗台上放着好几束鲜花。 岳海峰笑了。他正看着花儿的时候,阴若迪走了进来。 “若迪,我回来了。”岳海峰微笑着想迎上去,给她一个拥抱,可是阴若迪却躲开了,走向自己的椅子坐下。 “若迪,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折磨我还不够么?”岳海峰想不明白,皱着眉头责问阴若迪。 “我敢折磨你么?不是你一直在折磨我么?不是你一直在利用我么?你把我利用完了就把我甩了!”阴若迪眼泪往外流,她侧头,在桌上抽来纸巾擦泪。 “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折磨你了?我什么时候在利用你了?” “什么时候?你在我面前装作生病,却暗地里在屋里藏娇!”阴若迪的语气恨恨地。 “什么?藏娇?我藏什么娇?我哪儿来的娇藏?”岳海峰心里咯噔一下,她的话从何说起呢? “哼,你别当我是傻瓜!那天我为了你的事儿顶着得罪人的骂名为你说话,想不到却得不到你的肯定,你居然反过来说我不好。你还完全否定你和我的关系,说什么我和你只是朋友关系!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么?只是朋友关系我能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么?”阴若迪的委屈真是无法形容了,“我原曾想你是发烧烧糊涂了,等你好一点再和你说,谁知道我晚上来你那儿的时候,你居然……你居然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岳海峰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原来,毛香月来的那天晚上,本想来和解的阴若迪也来到岳海峰家里,却听到了二人在房间里的谈话。本就一肚子怒气的阴若迪气得跺脚而去。 还是老话说得好啊,举头三尺有神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毛香月啊毛香月,你害得我好惨啊!这下子我可怎么给她说得清楚呢! “其实,那晚……你听到说话的女人是毛香月,她是毛芳月的妹妹,她只是……” 阴若迪冷笑:“岳海峰啊岳海峰,我怎么就看错你了呢,想不到你居然是这么卑鄙的人,你和她们姐妹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说好了要和大的断绝关系,却背地里和小的搞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岳海峰忽然大声地说:“若迪,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别急好不好?” “好好好,我听你把话说完,我看你怎么样撒谎!” 岳海峰向窗户走去:“好吧,你既然已经不相信我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就从这儿跳下去,以证明我的清白。” 看到岳海峰真的走过去打开窗户,阴若迪这才慌了,赶紧跑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他,终于哭出了声来:“海峰,你别吓我!” “你要不爱我了,我吓你还有意义么?没有了你,我活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了!” “海峰,就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才……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牵挂,没有了你,我活着也同样没有任何意义。你听我说,我现在相信你了,你别再做傻事。” 岳海峰回身抱着阴若迪:“若迪,我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不管啊!我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 “哦,对了,我这次叫你回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要告诉你,我得到一个内部消息,目前这事儿还没有公布出来,一年一度的人事调整名单已经在形成了,被调离秘书处的人员里,你是第一位。” “什么?我会被调离?调到什么地方去?” “具体地方不知道,但很有可能这一调就再也回不到市政府里来了。极有可能到某个乡政府去做个普通的文职人员!” 岳海峰眼睛都定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好不容易进了市政府,本来可以和阴若迪更近地相守的,这怎么就要调离了呢?是不是因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想拔我这颗眼中钉呢?要不然还会有其他什么原因? “我现在也想不到是什么原因他们会要调离你,我找你回来就是要同你商量这个事儿。如果你不再爱我,我也就不会再管你了。但既然你还是爱我的,这事儿我就不能不管了!我希望这件事儿等我帮你搞定了后,咱们就结婚好不好?” “不管这事儿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只要你不嫌弃我,我都会娶你!”岳海峰坚定地说。 “你觉得这事儿会是什么人在捣鬼?”过了好一会儿,岳海峰还是忍不住问出心里最想说的话。 “蓝晓波,我猜想肯定是他给了什么意见。” 听着阴若迪的话,岳海峰在脑海里回忆着一直以来,蓝晓波与自己是怎么样对抗的。 阴若迪有活要干了,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并约好晚上一起去吃火锅。 第一节 山重水复 实践证明,只有那些敢于且善于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人,才能得到领导的重视,才是时代的宠儿。当然,也只有那样的人,才更有本事向外人展示一个强大的自我,却没有人会去在意他内心真正的软弱。 岳海峰在强大起来,他将自己大部分的自尊用一个精心缝制的锦囊装了起来。当然,他不是不要自尊,而是学会了在什么时候应该释放自尊,什么时候要扎紧锦囊的口子,免得因泄露一点小小的自尊而失落了整个花花世界! 第一节山重水复 岳海峰从电视台出来,看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直奔市政府办公大楼而去,想借向市长报告最近的工作成绩的机会,看能不能打听到一点什么。 一路直奔三楼,遇到的所有的同事都是依然笑脸如花,有人还问他在外驻点顺利不。从这些人的神色分析,好像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将被调离这儿的迹象。 路过秦书记的办公室,房门虚掩,岳海峰向里看了一眼,没有人。再到郑市长的办公室,也没人,最后回到秘书处,蓝晓波也不在。岳海峰皱眉头走出办公室,这才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小白板上写着郑市长与蓝晓波一行到乡镇去检查工作了。 他正想到其他办公室去串串门,突然听到秘书处的电话响了起来。一定是什么人打来问什么情况的,哎,这种电话接得多了,没多大意思,接不接都一样。 他想去看郝书记在不在,就直奔过道另一头的郝书记办公室,房门紧锁。他有些失望。其他几个办公室里倒是有人,可人家都在忙自己的活,有些人围在一起摆龙门阵,岳海峰觉得也不好去掺和,再说自己也是擅自离开工作岗位的,还是少让人知道这事儿的好。 想到这里,岳海峰重新回到秘书处。电话没响了。他刚坐下,想歇歇气,等到阴若迪下班了,再直接去接她。他刚坐下,电话又响了起来。想了想,他还是走过去,拿起了听筒:“喂,你找谁,他们都不在……” 岳海峰无精打采地说完,不等对方开口,就想挂掉电话,谁知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小岳,是我,我特地打电话找你的,有重要的事儿要告诉你,你马上到天蓝宾馆顶楼808总统套房来找我。” 岳海峰听到对方的声音,是秦书记,顿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会儿自己刚好在办公室里?刚才路过他的办公室,里边确实没人呢,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吧? 岳海峰放下电话,飞快地再一次来到秦守荣的办公室,推开门,走进去看了一下,确实没有他的影子,他出了办公室,随手将门关上了。 岳海峰马上坐上三轮车前往天蓝宾馆。 秦守荣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岳海峰进来了,就笑着招呼他坐到他身边去。 “秦书记,您好!”岳海峰笑容很灿烂,“我才到办公室您怎么就知道了?” “哈哈,还能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的?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目前还是秘密的内部消息。当然你知道了后也别紧张,有些事儿的关键还在你,就看你是不是聪明了。另外,我知道你还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儿,如果你确实搞不定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 秦守荣笑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岳海峰微笑着接过来一看,他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这是一张市政府办公室人员调整建议书的复印件!上边已经有人签字了,秘书处被调整的人就是岳海峰,去向还没有填写。这就证明了阴若迪的话是真实的。 岳海峰平静地将复印件重新折叠好,放到茶几上,他知道秦守荣说的那件棘手的事儿指的是毛芳月,所以就微笑着对秦守荣说:“秦书记,我刚才走得急,弄了一身汗,我先洗个澡,一会儿再给您汇报一下我这段时间的工作。” 秦书记点头:“好吧,我也想泡一下,放松放松,要不然你给我搓搓背吧。” “好!”岳海峰笑着爽快地答应了。 阴若迪一再告诫他说:做人与做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处世态度,做人需要真诚的笑容,而做官需要的却是你能把虚伪的笑容装得比真诚还要真诚。 岳海峰真的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为了更好地做人而微笑,还是为了能做官而微笑,反正他觉得至少这会儿他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 其实金娜的案子一直以来都没有进展。包俊杰他们陷入困惑的原因也不仅仅是失去了所有的线索,更多的却是来自毛常在手下人的干扰。 毛常在一直在让全英帮全力寻找金娜的真正死因。又经过一番调查,全英帮认定金娜的死确实与毛跃前有关。因为他听到消息说,毛跃前欠了钱以后,由于无法还清,就向人提供一个可以找到钱的线索。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毛常在后,他顿时傻了眼。 包俊杰他们也不是傻子,只不过要拨开层层迷雾就需要时间而已,再加上毛常在的人放出的一些烟雾,让他们误入了歧途,要寻找到正确的线索,自然就困难了许多。 将所有的搜集到的疑问统一起来,包俊杰他们再一次将毛跃前请到了局子里。 正在上班的毛常在听说儿子被叫到局里了,猜想包俊杰他们一定掌握到了什么线索。下一步如何走,毛常在赶紧来找秦守荣了。 秦守荣在毛常在来找他之前,早已经从包俊杰那儿了解到最近这段时间关于金娜的案子的进展了。 秦守荣笑着对包俊杰说,要不了三天,毛常在会亲自来找他,到时他会将所有需要解决的事儿全部解决,以让某些正在担心的人放心工作。同时秦守荣嘱咐包俊杰,不管从毛跃前那儿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暂时缓一缓,看毛常在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包俊杰一听这话,知道秦守荣指的某些人是岳海峰了,而且他知道秦守荣对毛常在早有些不满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岳海峰回鸽仙镇继续自己的蹲点工作了。刚开始的两天,他还每天都想着自己的前程问题,认真地翻来覆去地把所有的细节又想了几遍后,他舒展了眉头:其实自己现在至少有两重保险,他最不担心的是秦守荣这边,而最担心的当然就是阴若迪了。 倒不是担心阴若迪背后没人,而是担心她万一知道了自己和秦守荣、包俊杰走得那么近,她会怎么想。秦守荣不会傻到把自己的私生活告诉别人,所以岳海峰不用担心自己成了他的俘虏,而他还有一件最怕的事当然就是他与毛家人的恩恩怨怨…… 毛常在和秦守荣的交情虽然达不到刎颈之交的深厚程度,但也不是蜻蜓点水那么简单,他知道岳海峰一直利用的后台肯定是阴若迪背后的人,但他却并不知道岳海峰与秦守荣正在逐渐建立起一种无法想象的“阶级友情”,而这种友情一旦得到巩固,就可以以摧枯拉朽的态势勇往直前,让所有挡在这份友情前面的障碍荡然无存! 毛常在再一次考虑决定去见秦守荣,还和他得到了一份相当重要的关于前些日子岳海峰与秦守荣不和的消息有关,也正是岳海峰在外出考察期间得罪了秦守荣,才被派出市政府到基层去蹲点!只是,毛常在决定亲口问问秦守荣这件事儿的真实性。 毛常在与秦守荣的见面是秦守荣早就预知到的事儿,他也能猜出毛常在之所以想打出和岳海峰有关的那封恐吓信的大致原因,但他当时却没有想到金娜的死会和毛跃前有关。以前的猜测由于还没有得到有力的证据,所以包俊杰和他的判断都只能是想到可能和毛跃前有关。但现在从毛常在的叙述里,秦守荣以曾经办过案子的敏锐感觉感到了毛跃前肯定逃不了干系,所以毛常在才这么急着想打出恐吓信这张牌。 毛常在这一次完全看错了秦守荣。 毛常在看着秦守荣,在自己说了一大通话后,他想看看秦守荣脸上有什么表情。 秦守荣皱着眉头转了一圈,慢慢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事情就真的有些严重了,老毛,你的事儿我不能不管了。如果你儿子真的被查出是这起命案的直接导致者,你想想,你会有什么结果,丢官儿事小,你儿子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真的没有直接参与,顶多也就是被判几十年坐牢。” 秦守荣笑了:“你能确保你儿子给你说的都是实话?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包俊杰他们迟早是要破案的,你如果不想听我的意见,那我也确实没有办法了,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我也不会将你隐瞒重要证据包庇儿子的事说出去,但是我也无法帮上你的忙。但如果你想我真正帮上你,你就得一切听我的安排。” 毛常在急了,这都是什么废话,我来找你,不就是想得到你的帮忙么?“只要能保证我儿子不获罪,我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那好,你要答应我如下几件事儿,如果有一件事反悔或者做不到,那和你儿子有关的一些线索就随时都有可能被重新提出来侦察,到时可别怪我没给你提过醒!” 毛常在拼命地点头,就差点没给秦守荣跪下了!“好好,别说几件事,几百件我都答应你!” “岳海峰现在是我的人,是我现在努力培养的新生力量,他的前程也间接地影响着你今后的人生,所以,一、你要把一切与他可能有关的什么恐吓信一类的事儿全部忘掉,把你那封信交给我,以免遗失,造成严重后果;二、你女儿和岳海峰的事儿就此了断,从此再不许提这件事,不许你女儿再来骚扰他;三、你得给我保证,凡和岳海峰有关的事和人,不许你再碰;四、从今以后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我们之间的友情,在外人面前,我们只是同僚,不存在友情,这一点最重要。以上的这四点你可记住了?” 毛常在不住地点头,从衣兜里拿出那封恐吓信:“秦书记,我一切都听你的,你如何保证我儿子不会再和那件命案有关?” 秦守荣笑了:“你相信不相信我?” “如果不相信,我不会来找你!” “这不就结了,回去等消息吧,过不了几天,金娜的案子就会有眉目了!” 毛常在千恩万谢地走了,秦守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蔑地笑了,他将那封恐吓信放进了衣兜里。 几天后,金娜的案子破了,在电视台播出的新闻里,讲述了事件的大致过程:金娜是属于一时大意,让一个外地的流窜犯杀了的。这个叫刘平的流窜犯在邻县作案时被抓,在交代罪行时,提到了三月份曾经在皮恩市作过一次案,杀了一个人,抢了一些钱。 邻县警局马上通知了皮恩市警局。刘平在供述里说:和金娜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两人交情并不深,只能算是点头朋友而已。3月19日下午,刘平在银行门口看到金娜去取钱,动了念头。他先邀请金娜去吃火锅,六点过后,金娜要去乡政府,刘平随往。当看到金娜往保险柜里放钱时,刘平开玩笑似的提出,向金娜借点来钱用用,被她拒绝,刘平趁金娜背向自己的时候,他提起凳子杀了金娜,拿走了钱。 由于刘平是惯犯,他知道如何处理现场,所以包俊杰他们在现在勘察时,没有找到刘平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就此,金娜的命案了结了,对毛跃前所有的怀疑撤销了。 毛常在知道金娜的案子破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不得不在心里感激秦守荣的精明,他把毛跃前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了一番话。 “你也这么大了,本该给你成个家的,可现在你妈还没有完全好,我成天又要忙于工作,无法完全照顾到你。不管你跟金娜的案子有多大的关系,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给你一笔钱,你离家出去做点什么生意吧,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你是我毛常在的儿子,希望你能早日找个老婆,好好过日子。逢年过节能回来看看,我就别无所求了。”毛常在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一样,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那天和秦守荣在宾馆密会了后,到了晚上,岳海峰请阴若迪吃了晚饭,回到了她的家,二人享受了久违的缠绵。可就在二人倾诉相思的时候,阴若启却突然回到了姐姐的家,不过阴若迪并没有让弟弟知道岳海峰就睡在自己的卧室里。 阴若迪让岳海峰放心,只要她知道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个人,她就会竭尽全力让岳海峰不至于被调离市政府办公大楼。 岳海峰重新回到鸽仙镇去蹲点,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没有表现在脸上。直到几天后,包俊杰和秦守荣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悬在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三人去了镇上的人间天堂玩,这一次岳海峰才得以认真地将人间天堂的情况了解了一些。岳海峰听人说过这楼顶的花园,但想象不到会有多美,当他和包俊杰、秦守荣跨进花园时,他惊得张大了嘴巴。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布置得如此优雅,修建得如此漂亮的楼顶花园! 秦守荣有些累,坐在房间里看电视休息,他让包俊杰带岳海峰到楼顶的花园去走一趟,并吩咐说一会儿就在花园里喝酒聊天。 岳海峰在包俊杰的陪同下,在里边大概转了一下,超过五百平方米的楼顶花园,设计合理紧凑,充分利用每一个空间,将不同种类的植物按需栽培,形成独特的风景。花园最里端,有一处大约十平米的游泳池,池壁是白色釉面高级瓷砖,池畔四角有金花米黄大理石雕的龙头各一个,龙嘴里有喷水龙头,只要按一下龙头上的开关,就会向池中喷水。 一阵清风吹来,岳海峰打了个寒颤,浑身很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突然觉得有一阵冷意。这阵冷意,并不是从身体外部感觉到的,而是从他心灵深处涌起来的。 岳海峰突然很想念阴若迪,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在干什么?她是在加班工作,还是坐在屋里发呆?她也在思念自己还是为了工作在应酬?她会不会正为了自己的事儿在求人帮忙?岳海峰不敢往下想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事儿,已经堕落成这样了,他真不敢想象阴若迪会不会也被人…… 第二天早上,岳海峰真不想醒来,他活了三十岁了,居然不知道人间还有那样一种太不知羞耻的玩法!难怪这个休闲场所会叫“人间天堂”,对于某些人来说,它当然是天堂,可对于岳海峰来说,虽然他身体活在天堂里,但他的灵魂却早已堕落到十八层地狱里了! 他要想法把灵魂从地狱里救出来! 三十年的善良,三十年的无为,三十年风雨洗刷的洁净灵魂早就在别人无形无色的境界里被浸染了,就像阴若迪说的,进了这个圈子,就算你再纯洁,捞出来的身体都不是黑就是灰,你再也不会有自己的颜色了! 岳海峰还是想留住自己的善良与纯洁的灵魂。 可是,岳海峰早就已经不可能留得住那些了,甚至可以说早在他开始想法进入这场游戏时,他就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有着纯洁理想的岳海峰了。 而在几天后,当他面对那个花了很多的精力才找到自己的女人时,他顿时就觉得自己再也不能从十八层地狱脱身了! 来找他的女人是毛香月。岳海峰是把毛香月叫到一处僻静的树丛后才和她对话的。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找我有什么事儿?”岳海峰努力在脸上挂上一点微笑,以表明自己虽然不太欢迎毛香月的到来,但是也不能失了自己的风度。 毛香月看着岳海峰的眼睛,嗫嚅了半天,终于说:“峰哥,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 “别说两个月,就是两年,二十年,你也不该来,知道不,你本来就不该来的!”岳海峰有些生气,脸上的笑容早就不在了。 “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可是那该死的东西真的有两个月没有来了!”毛香月已经开始轻轻地哭起来了。 “什么该死的东西,你说清楚点,我不明白。”岳海峰在气头上,是真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毛香月说的是什么,毕竟他同毛香月并没有实实在在的性生活,他哪能一下子就猜出毛香月究竟说的是什么。 “那天晚上,我和你……”毛香月小声地低头说着,“快两个月了,按往常的时间,应该来两次了,可是却一次都没来!” 岳海峰听到这儿彻底傻了!他闭上眼睛,仰头向天,足足一分钟过后,他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后,他对毛香月说:“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这个事,我给你钱,你自己悄悄去找个医院把它做了。我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那天晚上的事儿,也是你自己犯的错,你不能全都怪我。所以我不会对你承诺什么。你要是真的爱我,就听我一句话,去做了它,以后你也好嫁人,知道了么?” 毛香月怔怔地看着岳海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向相当爱慕的男人,居然是这副嘴脸,在那一瞬间,毛香月突然就做了一个相当可怕的决定…… 第二节 云开月明 阴若迪想真正弄清楚岳海峰究竟为什么会被调走,又会调到哪儿去,可是这一次就没有上一次那么简单了。 阴若迪首先想到的还是要从郑市长那儿打听消息,于是就同父亲阴成海商量,想借父亲生日的机会,小范围内邀请几个人聚一下,她也好借此机会向郑市长打听关于市委市政府人事调整的事儿。 郝书记在出差,郑市长打着到龙潭乡检查工作的旗子和宣传部长蒋华严来了。 说是小范围的宴请几个人,可是乡政府的那些人,都是知道阴书记哪天的生日的,所以想怎么小都不可能。原说就两桌人在一个叫“德聚全”的新近开业的农家乐里喝会儿茶聊会儿天的,可到了快中午时,几乎所有的乡干部与大部分龙潭乡所辖村的支部书记和村长都闻到酒肉香一样汇集到一块儿了,一下子就满满当当地摆了六桌! 阴若迪看着所有人在桌上你敬我让,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郑市长,她心里那个苦啊,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直接请郑市长到家里去吃顿便饭,自己还更有机会直接面对他。阴若迪又没敢将自己想要找郑市长问关于岳海峰的事儿的话告诉阴成海,因为父亲从来就不允许他的子女有什么特殊,所以阴若迪只得另找机会了。 可是这个机会被这些跑来凑热闹的人给彻底搅没了! 宴会还没结束,郑市长已经被众人灌得有些迷糊了,看着郑市长那个醉态,阴若迪只在心里叫苦,这下子完了,计划怎么就永远没有变化大呢? 阴若迪只好回头来找组织部长钱潜。 组织部长钱潜,是个四十二岁的中年干部,身材魁梧,笑容很甜,人长得很帅,但骨子里的那种媚态让阴若迪从来就对他没有多少好感,可是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领导,如果真把他得罪了,什么时候把自己从电视台调走,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一直以来,阴若迪对他都是不远不近,她能看得出,钱潜眼里那种看向自己身体时发出的淫光。她也明白,钱潜之所以不敢造次,那是因为自己是包俊杰的妻子,而皮恩市的高层,又有谁不知道包俊杰和秦守荣的关系,怎么说,钱潜也来卖点包俊杰的面子不是? 可是自己现在不再是包俊杰的妻子了。阴若迪知道,如果直接去问钱潜,是能百分之百知道岳海峰会不会被调走的,可潜在的危险又让她却步,她是真的怕万一钱潜对自己提出非分要求,她该怎么办。 如果不去,岳海峰真的被调走,出头之日就几乎没有了,只能一辈子做个小公务员,再也没有干大事的机会了,那是同岳海峰的初衷有很大的距离的;如果去了,就难保自己不会付出什么代价。如果名单正在形成草拟中,只要钱潜开个口,岳海峰就不会在调走人员之列,如果名单已经形成,就要看哪些人签字认可调整名单了。现在看来,不论如何,去见钱潜是无法避免的了。 可是想见钱潜,他的办公室可以见,但是办公室就不是说话的地方。阴若迪最终决定,还是选在饭局上和钱潜说这事儿的好。主意一定,阴若迪出现在了钱潜的办公室。 钱潜正在埋头看着文件,一见阴若迪出现,笑容马上如春天般灿烂:“哎呀,我的大美人,今天是刮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穷乡僻壤来了!” 阴若迪想呕,但脸上的笑容却是相当地迷人:“钱部长,你这话可是折杀我了呢,怎么说,我都是从这儿被分配出去的,组织部才是我真正的家呢!” “那是前任部长的功劳呢,要换我啊,我一定会把你留在这儿做重要秘书的!”钱潜的笑很甜,话也很露骨。 阴若迪暗暗叫苦,看来灾难在所难免了:“其实我就是想来请钱部长丢个话,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喝茶。” “只要是美女邀请,什么时候都有空。”钱潜哪管这里是办公室啊。 “那好吧,今天晚上八点天蓝宾馆大楼二楼清心茶室见面喝茶如何?” “都请了什么人啊?” “就我们俩啊!”阴若迪笑得很有分寸,压低声音说。 钱潜不住地点头:“一定前往赴约。” 阴若迪从钱潜办公室里出来,打定了主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想法从钱潜嘴里得到与岳海峰相关的消息,并一定要把岳海峰调走的苗头掐死在襁褓中。 在世人眼里,游走于上流社会的女人都免不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嫁给了包俊杰的那段日子,她早就感受了那种莫须有的传闻带给自己的压力,要不然包俊杰不可能随时都以保护自己作为理由,处处对自己小心提防。 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包俊杰对自己的爱护,才得以让自己清白地行走于世间,因为有了包俊杰那层警察外衣的保护色,她安全了许多,即便色心再大的男人,对于漂亮的她来说,也只是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焉。 现在不同了,自己失去了包俊杰这层保护色,而岳海峰目前也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角色,想依靠岳海峰来保护自己,还不如自己保护自己来得更有力。 可目前的情形是,要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还要保护岳海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同登天有什么区别?给你一把登天的梯子,你得有像男人那样的力气才行。爬不上顶,中途跌下来,失了小命是小事,粉身碎骨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突然之间,阴若迪觉得自己就是越王的西施,为图谋更大的成功而牺牲自我。 晚上八点十分左右,阴若迪来到了天蓝宾馆二楼的清心茶室。 钱潜已经到了二十分钟了,他坐在可以看到茶室大门的位置上,一直盯着大门,看到阴若迪走进来了,他赶紧笑着站起来打招呼。 阴若迪突然在这一刻后悔死了!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呢,主动给人家送上门来。 “钱部长,我其实是想向你问点事情的,在办公室里不好问,也怕欠你的人情,所以请你赏脸到这儿来坐坐,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怎么会呢?我可求之不得呢。哦,我知道是什么事儿了,你不说我也清楚了。这样吧,咱们先喝茶聊天,一会儿我再告诉你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老贼!阴若迪在心里恨死了他,看来今晚是逃不脱了! 阴若迪正在思考着如何尽快从他嘴里套出自己想知道的情报,突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在打电话,她赶紧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还真是他!他不是出差去了么?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阴若迪猛然间就像遇到了救星一样,她起身向他走去。 岳海峰唯一的选择就是拿钱给毛香月,让她打掉这个孩子。 毛香月看着岳海峰那么坚决狠心,一点都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她的心死了,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就在心底暗暗爱着的人,原来却是如此无情。 毛香月迅速擦干眼泪,冷冷地说:“放心吧,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因为我确实一直都非常地喜欢你爱你,只是我们确实没有那个缘分,这个孩子也本不应该有,我也不愿意让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爹,让人欺负。我不会要你的钱的,我自会到医院里去,我是不会让他活着见你这个没情没义的人的!”说道后来,毛香月哽咽了,她还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看到毛香月如此伤心,岳海峰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想了想,他还是以安慰她为主:“香月,你要听我的话,你留着这个孩子不会幸福的,我与你们家不会再有任何关联,你姐和你父亲现在不知道恨我有多深,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再有你的事情发生,他们非杀了我不可!你还是去把它做了吧,找个好男人,好好生活,啊!” 毛香月心里的天空彻底地垮塌了! “我给你一些钱,你悄悄地去做了,好好休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啊!”岳海峰向四周看了看,“你到接待室里坐着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银行给你取钱。” 岳海峰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毛香月看着他的背影,伤心地哭了起来。 等到岳海峰从银行里满头大汗地回来,找遍了整个办公区都没有毛香月的身影,他心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门卫给他送来一封信,他打开一看,是毛香月留下的,他赶紧追到公路上,当他回头向对面的公共汽车站点看去时,一个身影冲上道路中间。来往的汽车猛地响起一阵紧过一阵揪心的喇叭声与刹车声。 他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声,被淹没在喇叭声中。 岳海峰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声音是从冲到道路中间的女人嘴里发出来的,他想也没想就向那个女人冲过去…… 正在苦恼可能逃不脱钱潜的魔爪时,阴若迪意外地听到了救星发出的声音。 阴若迪听到的声音正是郝鑫成发出的。 成熟俊朗的市委书记郝鑫成是刚刚出差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来赴一个朋友的约,两人刚刚谈到一半,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阴若迪跟在郝鑫成身后,直到他打完电话,转过身来才看到阴若迪跟在自己身后,郝鑫成惊讶地问她:“小阴,你怎么在这儿?” 阴若迪都差点哭出来了:“郝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下午我去你办公室找你,你都还不在的。” “回来还不到一个小时,这不,还没来得及回家呢,一个朋友有要事要找我商量,就到这儿来了,要早知道你在这儿……哎,你在这儿等谁?” “我约了钱部长喝茶,喏,他就坐在那边呢。”阴若迪回头指给郝鑫成看,这才发现,钱潜本来坐来正对着大门的,现在他却换了座位,背对着大门坐下了,目的很明显,不想郝鑫成发现他在这儿。 “你约他喝茶?没事做就在家看电视成不?”郝鑫成皱起了眉头。对钱潜的为人,他是知道的。 “人家这不是有急事么?你又不在,我还能找谁?” “找郑市长啊,还有他不能帮你办的事儿?” “算了,不说了,郝书记,我这事儿除了钱部长,还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什么事啊,看你的样子挺严肃的。” “要不这样吧,你先和你的朋友把事儿谈完,我就在那儿再陪陪钱部长,等你谈完事儿后,我再请你吃晚饭。对了,你还没晚饭吧?” “哪有那时间。你什么事儿那么重要?” “我后半辈子的幸福,你说重要不重要。拜,郝书记,一会儿见,我等你。” 阴若迪回座位和钱潜又说了一阵话,调戏了他一回,看到钱潜再也挂不住了,她起身准备走了。 钱潜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么?是什么问题,你说说看。” 阴若迪回身摆脱他的手,微笑着说:“谢谢,我已经想通了,其实也就是一个三加二减五的简单算数题,我把它看得太复杂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答案了。钱部长,我先走了,祝你快乐,改天我再约你。” 钱潜看着阴若迪离开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茶坊。 阴若迪来找郝书记的时候,他和朋友正好谈完事情。那朋友知趣地起身走了。 阴若迪在楼上宾馆里开了房间,叫了晚饭,两人间隔了十分钟,先后进了房间。 郝鑫成进来的时候,看到房间里摆着的饭菜,笑着说:“给我接风也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阴若迪的心跳得相当厉害,当初把岳海峰约到这个宾馆里来的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种心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以来,只要和郝鑫成近距离接触,她就觉得这个大哥般的人物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女人和男人一样,对自己喜欢的人都有占有的欲望,只是女人比男人隐忍得多。 而像阴若迪这样处于上流社会的女人,她更懂得如何洁身自好才是吸引男人的最佳法宝。阴若迪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如何爆发自身潜力的机会。 这一次,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前途,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阴若迪豁出去了。 陪着郝鑫成吃饭的时候,阴若迪把自己对岳海峰工作调动的担心说给了郝鑫成听。 郝鑫成皱着眉头问他:“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去求他却不来找我?” “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你回来迟了,他们把名单一公布出来,又如何挽回?” “我说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个名单怎么着也得经过我签字同意才能执行呢。就算所有人都签字同意把岳海峰调出市政府,我这还有最后一关呢。只要岳海峰目前能干出让人耳目一新的成绩,就不愁事情不能扭转。” “可是他现在在鸽仙镇那个地方,一时之间怎么可能有成绩出现呢?他真要是被调远了,咱们两地分居,婚姻生活又怎么能保证幸福呢?所以我才着急的呢!”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事成之后,你怎么报答我呢?”郝鑫成看似无意的问话,其实阴若迪早听出他的话中之意。 阴若迪把凑嘴到他耳朵边:“郝书记,你难道一直不知道我看你的眼神有多迷离?只是我不是那种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女人,我是一个只求一旦拥有,终生无悔的女人。”她在郝鑫成脸颊上吻了一下。 郝鑫成侧头看着她:这个女人是那样漂亮,和自己家里那个四十岁的老婆比起来,虽然只有十岁的年龄差距,可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形象差异呢?平时在工作中看到她的时候,虽然也曾心动,但毕竟都是有家室的人,谁也不敢大胆。男人嘛,即便是意淫,也是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想不到,她今天居然如此大胆吐出心声。看她的样子,不是因为寂寞才这样美丽,可能在她的心中,自己真的有很高的地位! 能不能接受这份爱? 第三节 万紫千红 岳海峰受伤的事儿是郝书记打电话告诉阴若迪的。 阴若迪丢下工作,赶紧去给台长说,鸽仙镇政府有突发重大新闻发生,郝书记让赶紧去采访。台长也来不及细问是怎么回事,马上就派小赖赶紧和阴若迪去采访新闻。 阴若迪赶到时,岳海峰正在手术中。她努力忍住伤心在手术室外又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岳海峰才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告诉她:断了两根肋骨已经接上,受伤的肝脏问题不是很大。恢复得好,明天晚些时候就能醒来。 阴若迪在病床边凝视着岳海峰,一直守到第二天傍晚时分,岳海峰才勉强醒过来,可神智还是模糊的,他对阴若迪露出了一丝微笑后,微弱地说了声自己没事后,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阴若迪没给岳海峰的家人打电话,她想独自一人守到岳海峰完全清醒过来。 第三天中午时分,阳光很灿烂。岳海峰终于清醒了。 他看着阴若迪,微笑着和她进行了对话。她告诉他:有人说,他救的那个女人,趁着大家手忙脚乱抢救他时,悄悄地走了,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留下,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了。 岳海峰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可是头很疼,他终于还是没能全部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在他闭上眼睛之前,那个很像毛香月的女人扑到他身上哭喊着,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对不起…… 岳海峰猛然想起,毛香月留给他的信还在他的衣兜里…… 岳海峰让阴若迪做新闻时别提自己是市委市政府派下去的驻点干部,也别说被救的女子不记恩,只把这件事当普通的好人好事报道一下,向台里有个交代就可以了,阴若迪尊重了他的意见。 岳海峰奋不顾身救人的事迹还是迅速地在皮恩市传开了,鸽仙镇镇政府的领导来医院里看望他,市委市政府的一班子人也来医院探望他。郝鑫成书记更是责成市委组织部、宣传部到鸽仙镇去了解具体情况,将岳海峰在驻点期间都做出了些什么成绩一一组织成材料,汇报上来。 很快,一份各方面都赞扬岳海峰的材料交到了市委组织部。 岳海峰在市区医院里躺着的第十天,市委组织部公布了人员调整名单,岳海峰留在了皮恩市,蓝晓波调往邻县工作。 秦守荣和包俊杰到医院来看望岳海峰时,阴若迪刚好去上班了。 秦守荣将任命岳海峰为皮恩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任命书递到岳海峰手上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小岳,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大家都盼望着你快些回来工作。” 岳海峰看到秦守荣眼里闪着一种不知是怜爱的还是动情的光芒,他不敢继续看下去,点头说:“谢谢秦哥。” 包俊杰伸出一只手,搭在两手紧握的手上,三只手握在一起:“兄弟,好样的。” 岳海峰那一刻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感觉心里很暖很暖…… 岳海峰在住院期间,身体感觉不是那么累的时候,就让新来的秘书贾慧把郑市长需要的重要文件的写作任务给他送到医院里来,他坐在病床上工作。 经过岳海峰的手出来的文件,所有的领导几乎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这让市委市政府一帮子人不得不感叹岳海峰的才华。 又过了半个月,岳海峰完全康复了。当他准备出院回住处时,阴若迪告诉他,她已经将他租的房子退了,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搬到她的房子里了。岳海峰那一刻真是兴奋得不得了。 走进阴若迪的房子,岳海峰真的有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他一把抱住阴若迪,连声说着感谢的话:“若迪,你是我今生的最爱,我这一辈子都会爱你到底,直到时间将我们烧成了灰,我也要让我的儿女们把咱俩的骨灰混在一起。” 他在橱柜里找出公文包,迅速地检查了一下包里的东西,那两个信封还在,他拿出来,将里边的信纸抽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又将两个空信封装了进去。 他又想了想,万一阴若迪已经看了信怎么办?还不如给她坦白了的好。想到这里,岳海峰拿着信给阴若迪说了两封信的来源,听得阴若迪怔住了,想不到居然还有人如此卑鄙! 接下来的日子,岳海峰埋头工作,他的工作方法与工作效率让市委市政府里所有的领导和同事都赞叹不已,但他非常谦虚,从来不在领导和同事面前说别人的不是,即便工作中出现了什么失误,不管大小,他从来不会责怪到手下人的头上,总是先批评自我,然后认真地改正。 岳海峰的成绩有目共睹,在郝书记,郑市长和秦副书记的直接关心下,他的进步那可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转眼到了金秋,岳海峰和阴若迪商量好了,利用国庆七天长假,把婚结了。 国庆前夕,市委市政府召开全市乡、镇和企事业单位优秀领导班子和优秀领导干部表彰大会,岳海峰在会上看到了毛常在。毛常在瞪了岳海峰一眼,就迅速地避开他的目光,和其他人说话去了。岳海峰礼貌地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毛书记,近来可好?” 毛常在当着太多人的面,也不好不理,回了一句:“托你老人家的福,哪里敢不好!” 岳海峰向众人微微一笑:“看来宰相在减肥,以后大家再也看不到他的大肚子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笑了,毛常在尴尬得面色发青。 岳海峰远远地看到了原野乡长,他离开众人走向原野,悄悄地把他拉到一边,询问了一下毛香月和毛芳月的情况。原野告诉他:听说毛常在积极地让毛芳月在复习功课,准备参加公办教师的考试;而毛香月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班也不上了,着急地与一个一直在追求她的小伙子谈起了恋爱,听说准备结婚后就和爱人出去打工。 关于毛芳月,岳海峰并不太在乎,倒是听到毛香月的情况,他皱起了眉头:她为什么着急结婚?他不想这个问题倒没觉得有什么,可当他沉心一想的时候,他出了一身冷汗。 汗是要出的,心是要操的,结婚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首先是长长的宾客请柬,岳海峰和阴若迪就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写好。 第一张请柬是阴若迪写的,是给包俊杰的。她斟酌了好一会儿,询问了岳海峰的意见才郑重地写下:兹敬请包俊杰先生及其朋友参加岳海峰与阴若迪的婚礼,十月四日请到市区天蓝酒店赴宴。谢谢光临。 岳海峰虽然目前只是办公室主任,可是谁都知道,明天早上起来,或许他就会是秘书长、副市长、市长、书记,因为他的才干,因为他的智慧,也因为他那双闪着灼人的光芒的眼睛! 所以,接到请柬的人来了,没有接到请柬的,但凡在市委市政府见到过岳海峰的人也笑着来了,他们不在乎有没有收到邀请,只在乎在岳海峰面前露上一面,送上礼包,送上祝福,然后有一些人转身就走。 整个婚礼过程,岳海峰最在意的一个人还真的没有到来,那就是包俊杰。而阴若迪却并没有注意他来没来过,因为人太多了。 婚礼结束后,两口子关在屋里,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收到的礼金人情逐一登记,统计的结果:除去花销十二万,还净赚十三万。 岳海峰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笑了很久,对老婆说:“老婆,你的面子很大呢,这么多人来给你送礼,却连菜都没有吃一口。” 阴若迪笑着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海峰,不是我的面子大,而是你才是真正的摇钱树!” 岳海峰哦了一声,猛然间觉得有些闷热,他起身打开窗户,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一阵轻风吹来,夹在其中的桂花香味,让岳海峰想起了那句他最喜欢的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自己为什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真的是这颗脑袋的功劳? 不,肯定不是!其实自己无非就是一只站在孙悟空面前的小妖,命都在别人手里。别人,要么就是后台,要么就是孙猴子;有后台自是可以继续修行,没后台就得被猴子送去继续轮回。轮回苦啊,不管人道还是畜道,都是被人欺凌的角色…… 从明天起,再也不要被人欺凌了! 阴若迪将钱一叠叠码好放进包里:“我们可以买一套新房子,从此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 岳海峰回头看着阴若迪,她穿着浅黄色的碎花睡衣,在柔和的暖光照射下,好比一个美丽的仙子,却又更像一尊镀了金粉的蜡像…… 很快,岳海峰在皮恩市委市政府里混了六年了。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概也就是整个人生的十分之一而已。也就是在这六年的时间里,岳海峰享受了从未享受过的天伦之乐:一对龙凤胎儿女的诞生,给他增添了更多工作学习的动力,他一边工作,一边自修汉语言专业,花了三年的时间考取了专科文凭。后来时间实在太紧了,再也没机会学习了,也就学时下有些人的做法,弄了一个汉语言本科毕业证书。不过,岳海峰的文凭虽然有些水分,但其所拥有的真才实学倒不是假的,偶尔他也写一些散文与小小说,在周边县市的文联所办的杂志里发表。虽然稿费不多,但对岳海峰这个位置的人来说,他需要的是名的收获。 郝鑫成在离开皮恩市后,去了省委。接替他工作的是从邻县过来的一个县长,叫石强源。石书记上任时,五十岁不到,其个性与郝鑫成截然不同,但与郑市长倒有几分相似。石书记也不苟言笑,但眼神杀伤力特别强,不管开什么会议,别人讲话时,下边有人窃窃私语,或者开小差打瞌睡的,只要他一坐上主席台,轻轻地咳嗽两声,会场里顿时就鸦雀无声,不管开什么小差的人,都会在一瞬间从银河系外回到地球。 石书记来后一年,郑市长调离,接替郑市长工作的人叫田万里,和石书记年纪相当,这个人长相不是那么俊朗,看人或说话时,眼神仿佛有些飘忽,你可能会觉得他并没有在意你在说什么,但是不管你说些什么,他都能听出你话里还有些什么没说。对于他这种性格的人,岳海峰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已经摸得透熟,所以田市长吩咐工作的时候,不用费多少心,只要他说个大概,岳海峰就能做到让他十分满意的程度。 田市长在石书记面前不停地夸岳海峰聪明能干,石书记告诉他一些岳海峰的故事,听得他不住地点头,他说自己工作二十多年了,还没见过如此能干的办公室主任。 现在,岳海峰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了。身兼两职的岳海峰虽然工作繁忙,但他从来就没有因此抱怨过什么,给同事和领导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给了他很高的评价。 在田万里来到皮恩市的半年前,钱潜出事被抓了。 钱潜有个比自己大两岁的老婆,可处在更年期的女人不但脾气变得很坏,而且还满足不了钱潜过于旺盛的性要求,两口子经常矛盾重重,三天两头吵得不可开交,一吵起来,老婆就会将钱潜关在门外,不让他回家。原本就是色心很浓风流成性的钱潜,这下子更是如脱缰之野马,归山之猛虎,不但流连于烟花柳巷,还暗地里租了一套房子,隔三岔五地邀请新老情人去幽会。 也活该钱潜倒霉,玩了十多年女人,却没有遇到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俗话说,以真心换真情,你钱潜就是那种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人,又怎么能让别人为你死心塌地呢?终于有一天,钱潜的恶劣行径被一个他一直在玩弄的女人给告发了。 钱潜有个不良癖好,就是在玩了一个女人后,会以附庸风雅的形式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下自己一夜风流的感受,他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想等自己老了,玩不动了以后,能有一些可以联想的故事吧;又或许是想在其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风流吧,反正他这么做的最终结果是把自己送了进去。 告发钱潜的女人叫柳香杏,在三十多点的时候,男人因车祸丧生,她独得了一笔财产,从此嗜赌成性,与钱潜在赌桌上相识后,两人在赌桌下手足相缠,从此一发不可收。做了钱潜三年情人后,由于手头有些紧张,柳香杏找钱潜借点钱花。钱潜的钱能随便借的么?他若没钱了,怎么找别的女人玩儿,所以他没有答应她。 某晚,女人和钱潜缠绵后,拿到了不够她点一炮的钱,气得她在心里大骂钱潜是个禽兽。她趁钱潜睡着的时候,偷偷地在他房间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当她拿起钱潜的性爱记事本时,她有了主意。 过了两天,柳香杏以记事本为要挟,敲诈钱潜十万块钱。钱潜哪里肯给,暗地里派人把柳香杏打了一顿,并想找回记事本,哪里知道办事人办事不力,不但没有找到记事本,还让柳香杏逃跑了。 柳香杏一不做二不休,拿着记事本,带着自己的伤,并将那晚和钱潜做爱时临时用来做抹布的内裤一并交到了公安局! 钱潜被以暴力强xx与长期嫖娼罪关了进去。这是皮恩市党政机关的巨大丑闻。 钱潜被抓以后,石书记以此次事件为主题,大力抓全市干部党员的精神文明建设,提出:在今后一段时期内,思想建设工作要放在首位,没有一个健康的干部队伍,再大的努力做出的成绩都可能被一点污迹全部毁去。 不久,让岳海峰做市政府秘书长的提案正在形成,可就在这个时候,石书记收到了一封对岳海峰来说简直就是致命撒手锏的匿名举报信! 信上说:岳海峰在刚到市政府工作之初,与腾龙乡小渊村一个女人发生关系,始乱终弃,今女人秘密泄露,被夫家责骂,丢下女儿自杀身亡。 信虽然是匿名,但却写清楚了自杀女人的住址。 石书记拿着这封信,预感到这将又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儿,如果确有其事,那岳海峰的仕途将会就此终结;但如果他是被人陷害的,假如没有调查清楚就这样轻易把匿名信往纪委一递,后果会是什么,他一时不敢想象。 将田市长秘密找来,给他看了信,田市长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那么阳光灿烂的岳海峰居然会是那样的人。 两人想来想去,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第四节 人情似纸 岳海峰下班回家,正和阴若迪在逗着小孩子玩,突然家里的座机响了,是包俊杰打来的电话,说有几个同事出差回来,带了些当地的特产,大家要聚会一下,让他现在就到包俊杰家去。 岳海峰看了老婆一眼:“今天有些累,要不改天吧。” “改天什么都没了,你来喝洗碗水啊?”包俊杰笑,“怕你老婆不同意是吧?你告诉她,是我找你有要事商量不就行了。” 秦守荣调离了皮恩市。在离去之前,将他拥有的在鸽仙镇的人间天堂休闲度假村的股份平均分给了岳海峰和包俊杰。当然这事儿除了他们三个当事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他说,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会记着两位小兄弟这么多年的真情。将来退休了,他还想回到皮恩市,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修一间小屋,种一些花草,偶尔与小友们喝喝茶聊聊天,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秦守荣走了后,包俊杰和岳海峰的友谊一直维持得很好,一些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的情义也许都不及二位之深。 阴若迪对包俊杰的恨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消散了,加上这些年以来,岳海峰对她的劝慰,她早已经将包俊杰当兄长一般来对待了。而包俊杰虽然表面不说,但心底却是对阴若迪有种特殊的兄妹情谊在里边,所以三人的情谊简直就是一个特殊的怪圈。 阴若迪早已经猜到电话是谁打来的了,她笑着对岳海峰说:“你去吧,少喝些酒,早些回来,明天还要上班呢。” 岳海峰亲了儿子女儿一下,微笑着出门向包俊杰家而来。 包俊杰已经做好了下酒菜在等他了,岳海峰一进家门:“你同事呢?” “没其他人,就你我兄弟二人。”包俊杰笑着让他坐下,给他斟上酒。 岳海峰笑着说:“包哥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寂寞了?早些年我就劝你找个嫂子,你一直不答应,现在尝到无聊的滋味了吧?” 包俊杰摇头:“有你兄弟偶尔来陪着喝喝酒,这心里自然就高兴了许多。四十多的人了,还找什么老婆,不想听人唠叨。” “包哥,来,喝酒,不想那些了!” 包俊杰放下酒杯:“兄弟,我记得几年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一直都没正面回答,今天我又想问一下,这次你非要回答我不可。” “哦,什么问题?” “现在算来也应该是六年前吧,你究竟和多少女人有过关系?” 岳海峰先是眉头一皱,既而笑了起来:“两个,阴若迪和毛芳月。要不要我告诉你细节?”岳海峰脸上坏坏的笑。 “真没其他女人?” “我这人记性还没坏到连和什么人上过床都不记得了的程度。” “毛芳月当年离开你后,你知不知道她怀有你的孩子?” “那不可能吧,凭她那个性,真要怀了我的孩子,她会轻易放过我?” 包俊杰点头:“这倒也是,依毛芳月的个性,就算当时因为秦叔的原因她没机会算计你,这两年……” “等等,你说什么,算计我?谁要算计我?”岳海峰突然听出了包俊杰话里的意思,他糊涂了,“谁又拿我说事了?” “兄弟你先别急,我也是听人说,有人想拿一个长相和你极其相似的孩子来说事,其目的相当明显,就是想在你前进的路上设置障碍……” “谁?” “我这也是听说,具体的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就问你究竟搞过其他女人没?有没有和哪个小姐在那个的时候,忘了保护措施的……” “去,我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你看我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地方?” 包俊杰笑:“你好好想想,当年在鸽仙镇驻点的时候,有没有在人间天堂被某个小姐灌醉过?” “醉酒倒是经常有的,不过我可是真的没有醉后睡过女人。” “可是,我就想不通了,凭你说这没血缘关系的人如何相似,也不可能相似到那个程度呀!”包俊杰皱起眉头,想起了朋友给自己说看到一个女孩的长相和岳海峰是如何相像的惊讶程度。 “哥,你今天的问题不是没根源的,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既然肯定没和其他女人有过关系,也肯定没让人怀上过,那就只能算作是造物主的神奇了!” 岳海峰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皱起了眉头…… 匿名信上提到的腾龙乡,有小渊和大渊两个村,两村隔一条大河相望,两个村子得名于村中各有一处泉水,小渊村的泉小,大渊村的泉大些。 这故事还得从大渊村说起。村里有一户人家,户主叫陈自在,是一个快五十岁的土建工程个体包工头,原是泥水匠出身的他,人相当精明,凭借出色的手艺赢得了不少人的尊敬,聚集了不少的人气。六年多以前他开始从事承包私人房屋建筑开始,逐渐地累积了经验和资金,慢慢地承包起大型一点的建筑。经过多年的经营,家道富有了。可就在这时,长年劳累的他生病了,祸不单行的是,他老婆也在他生病后不久也生病了,而且一病就呜呼了! 儿子陈大力,当年已经二十多了,女儿也正要出嫁。陈大力没读多少书,初中毕业就同父亲在工地上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好功夫,父亲病了后,他一肩挑起管理工程的重任。可随后母亲又去世了,对这个家来说,怎么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当时,陈大力父子正在修建平水乡政府的新办公大楼。命重要,钱也重要。在那个全民都在为温饱奔波的时候,陈自在就已经是资产上百万的人了,他的形象逐渐被人们神话起来,也因此他得了个绰号“陈百万”。 陈百万突然之间死了老婆还不到一个月,他的悲伤还挂在脸上,他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时候,就已经有几拨媒婆在他家串门了。可是陈自在哪儿敢将自己随便交给别的女人,因为他的面前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需要他去认真对付。 陈自在因为工程的原因与毛常在的交往密切。有一天,毛芳月去乡政府找父亲,见二人正在办公室里谈工程的事儿,就陪着坐了一会儿。 在毛芳月的眼里,陈自在是个面带微笑的既成熟又成功的男人,虽然是个老农民,但却比一般的老农民见识多多了。可是他年龄也确实大了一些,要是再年轻一点……毛芳月的想法从来都是那么大胆与神奇。 往后的几周里,只要一知道陈自在约父亲去喝茶喝酒,毛芳月就会想方设法出现在现场。 陈自在是属于那种很会说话做事的人,与他交往的不论是大官还是小官,不论是贵人还是平民,都会觉得他这人没有架子,不会因富压人,但谁也不知道,陈自在却真的是那种有着极端人格分裂的人。 他老婆的死,其直接原因就在于他,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可是却偏偏就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陈自在自从发觉自己性功能出现了问题后,就一直暗地里寻医问药,可是没有一点成效。他老婆当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两人在一起时,她总是骂陈自在是在外玩女人玩出的毛病,一两次倒也罢了,可次次都这么样骂,就弄得陈自在相当不耐烦了。 忽一日,陈自在吃了药在家调养。四十多岁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婆逛街回来,见陈自在那个衰样儿,就又出言相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你就再怎么吃药,也不能像别人那样威猛了!” 陈自在早就听说老婆对自己不满,暗地里拿自己的钱养汉子,由于没有证据,他也没将那些闲话放在心里,今儿见老婆居然拿自己和其他男人作比较,心里的那个气啊,突然之间就爆发了,他趁老婆回身没注意的时候,大叫一声,猛地扑了过去,嘴里叫着:“我叫你背着我乱来,老子今天不修理你就不是你男人!” 老婆听到他的叫骂声,想回头看时,却已经迟了一步,陈自在从她身后用够了力道猛地推了一把,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风猛地卷起撞向屋里那张花岗石茶几…… 老婆连妈都来不及叫一声就倒在血泊中,陈自在没想到失手的后果如此严重,正要俯身看老婆的情况时,却被门口一个女人发出的一声惊叫吓了一跳。 他抬头一看,是毛芳月站在门口,瞪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陈自在老婆。 陈自在这下子可真的是乱了阵脚,毛芳月走到他身边:“别急,陈老板,给你儿子打电话,就说他妈不小心跌破了头,让他开车回来送她去医院就是了。” 陈大力听说母亲受伤,丢下手里的活就开车往家赶,等到了家里,看到毛芳月与父亲手上衣服上全是血,受伤的母亲脑袋被包得严严实实躺在沙发上,就赶紧和父亲将母亲抬上车,一路狂奔直奔医院而去。 可怜的陈自在老婆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因为伤口受了严重感染而死了。陈自在对外宣布的死因是老婆因意外受伤而死的。 老婆的丧事热热闹闹地办了七天,等到老婆入土,陈自在合计一下整个开销,不但没赔本,反而赚了一笔钱。毛芳月后来打趣他:“你们家死人真划得来,死一个赚个七八来万,要多死几个,你还那么费劲干活干嘛,干脆没事儿玩死人儿得了!” 陈自在听到这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可是面对毛芳月,他又确实没有办法,因为那一天,毛芳月是奉父亲的差遣来请陈自在赴酒宴的,本来毛常在可以直接打个电话就成了的,可毛芳月非要亲自来跑一趟,说想看看陈家究竟有多豪华。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欣赏陈家的豪华,却意外地欣赏到了激动人心的一幕杀人场景。 正值感情低潮期的毛芳月这下子有了宣泄自己情感的惊人方式了。 隔三岔五地,她就要陈自在陪自己去逛街,而且一逛就买许多自己喜欢的东西。陈自在面对这个把自己俨然当成是她的男友的女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己做的工程需要她父亲的大力支持;而最主要的一点,自己失手杀手老婆的那点破事儿,把柄还在她的手里,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很明显,她正是在利用这个很有力的把柄在努力实现她无底洞一般的欲望。 如何才能让这个女人安定下来,不再花无谓的钱呢?陈自在想到了一个办法。 当陈自在向毛芳月提出想娶她做老婆时,毛芳月先是一愣,既而哈哈大笑:“你是想把你家金库的钥匙让我保管,随我怎么花都可以么?” “这样不更好么?免得人家说你花我的钱名不正言不顺。我给你一个名分,你帮我搞定你父亲,咱们多赚些官家的钱,你花起来不是就更爽快了么?” 毛芳月让陈自在答应了自己的一些要求后,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在陈自在老婆死了三个月后嫁给了他。 在两人谈婚论嫁之时,陈自在曾经告诉过她,自己有一些身体上的毛病,可能满足不了她的某些要求,但毛芳月看在钱的分上,觉得无所谓。可婚后不久,她很快就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陈自在太他妈的无能了,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居然那个部件一点儿也不好,看着鼓鼓囊囊一大包,就像卧在草丛中的雄狮,可任凭毛芳月如何折腾,它就是站不起来,她猛然想起不知道哪儿听到一句成语“扶不起的阿斗”,她苦笑着对陈自在说:“也难怪你老婆会背着你养汉子,就你这家伙,比只病猫都不如。” 陈自在自然尴尬得不得了,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自己也确实是那个状况,也怪不得毛芳月责备自己。今后的路如何走下去,才是二人最重要的任务,于是毛芳月想方设法想医好陈自在。 陈自在不经事的日子里,毛芳月着实寂寞能熬,可又能有什么办法。 陈大力其时正在和一个姑娘交朋友,姑娘是属于那种没心的人,被陈大力三言两语就骗上了床。听着继子与姑娘在房间里的叫床声,弄得毛芳月相当不自在。 陈大力身材不错,人也比较英俊,从背影看,有些岳海峰的影子。这是毛芳月无意中突然联想到的。 虽然和岳海峰的事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了,但和陈自在在床上快活不起来,毛芳月就会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岳海峰带给她的快乐。 陈大力对毛芳月这个继母没多少成见,自从家里有了毛芳月,整洁多了,也温馨多了,每天忙了工作回家,总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就这一点,陈大力对毛芳月这个只大了自己几岁的后母叫得还是挺亲热的,虽然叫的是毛阿姨,但毛芳月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一个夏天的中午,陈大力有些头晕,就让父亲去守着工地,自己回家洗了澡,准备休息。 毛芳月看着陈大力青春的胴体,心里痒得不得了,但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儿子,不能不顾廉耻呢。想了许久,毛芳月有了主意,她要让陈大力主动投入她的怀抱。 几天后,陈大力被女友给甩了,没有任何理由。 陈大力那个伤心啊,差点没从楼上跳下来。毛芳月使出全身解数,终于让陈大力安定了下来。她提出要陪陈大力出去旅游散散心,陈自在也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就答应了她的提议,给母子俩一笔钱,让毛芳月带着儿子去逛一圈,要是机缘巧合了,也带个儿媳妇回来。陈自在哪里想得到,毛芳月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毛芳月陪陈大力出去玩的几天里,她使出所有柔情,让陈大力消除两人之间的心理压力,然后她轻描淡写地对陈大力说她是亲眼看到她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她要陈大力从此听她的话,不许对她有半点不敬。 陈大力这才知道没病没灾的母亲突然死亡的真正原因,而面前这个女人也不算什么坏女人,既然父亲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她又转而寻求自己的安慰,那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古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既然有道理,那还等什么…… 生活得久了,再好的家庭都会有些矛盾产生,何况像陈自在这种无法向别人诉说的家庭生活。 毛芳月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陈自在父子俩时,心里自是有些得意,小姐脾气也多少摆了一些出来。偶尔心情不顺时,她也会指桑骂槐,弄得陈大力很是惭愧,害怕面对父亲。 当再一次毛芳月又指责父亲时,陈大力从家里逃了出来,心说我躲着你毛芳月也就是了。哪知毛芳月找不到陈大力撒气,就跑回娘家了。 三年多的时间里,毛芳月因为和陈自在父子生气后跑回家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气了,生几天的气以后,她自然会回去的。可这一次,她居然当真了一样,快十天了都没有回去的意思。 就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是与毛芳月的妹妹毛香月有关的。 毛香月的丈夫林志和她曾经是初中时的同班同学,林志很早就对她有意,可毛香月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后来,突然有一段时间,毛香月却突然就想方设法地接近他,当他感动得第一次抱住她时,她就答应了嫁给他。 林志和毛香月很快就结婚了,连毛常在都诧异得不得了。 很快,结婚后不到八个月的毛香月就生了一个女儿。虽然林志有些奇怪,但毛香月告诉他女儿是早产来到这个世间的。看到可爱的女儿,林志也没去追究太多。 一转眼,六年的时间就过去了,五岁的林乐乐也能说会跳了,拿时下流行的说法就是,女儿都能够去打酱油了。可是如果只是去打瓶酱油,拿上就走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可偏偏就是因为不该逗留的时候逗留了,所以才有了不应该发生的故事。 林志在家休假,闲得无聊时带女儿出去玩,无意间听到别人说林乐乐与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还听到了一些关于妻子在嫁给自己以前的一些风流韵事,他惊呆了。 回到家,他对着镜子,仔细地观察了林乐乐,确实认定女儿和自己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时,他把矛头指向了毛香月。 毛香月最终也没有将真相告诉林志,只说他是气糊涂了,听别人乱说。两人吵架吵得越来越凶,林志要毛香月滚出自己的家。 毛香月含泪拉着女儿离开林家,原曾想过几天等林志不那么生气了,再回来和他好好说说。谁知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林家,她左等右等,等到的却是林志递给她的离婚协议。当然,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儿了。 毛香月带着女儿回到娘家,毛芳月也正在家里避难。 第五节 恨如春潮 毛常在正在为乡里的一些事情操心,自从上次受伤后就一会儿清醒一会糊涂的母亲看到女儿孙女回来,自是很高兴,也没问什么原因。倒是毛芳月看到毛香月脸上的泪痕,姐妹俩倒寒暄了几句。毛香月是不会告诉姐姐自己回娘家的真正原因的,只说,林志得了传染性感冒,怕传给女儿,让她们母女回来躲躲。 毛跃进和老婆沈小飞下班回来,看到两个姐妹同时回家来,自然是高兴异常。 可毛跃进一见到毛香月的第一眼,就知道,妹妹这次回来,肯定有什么重大的变故。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老婆逗林乐乐,他的心就悬得很高很高。其实早在两三年前,他看着林乐乐,就已经怀疑林乐乐并不是林志的亲生女儿,只是他从来不敢将这个怀疑向毛香月求证。 如今,毛香月突然回家,看她脸上的泪痕,又看她老看着乐乐发呆,他就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毛跃进避开毛芳月,将毛香月叫到院子里说着悄悄话。两人的不寻常举动,让毛芳月起了疑心,她费尽心机听到弟妹二人说林乐乐不像林志时,她大吃了一惊,回头再将乐乐仔细地看了又看,也确实找不出她哪个地方和林志长得像。 为什么? 林乐乐确实和林志长得不像,可她像谁呢?难道妹妹在嫁给林志之前和哪个男人有情? 毛芳月突然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毛香月在家里曾经说过,她觉得林志骨子里是那种不太讲道理的人,所以她不太喜欢他,可后来为什么她又突然去找他,并非要嫁给他呢? 这其中究竟是什么道理? 如果想从毛香月嘴里得知真相,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总是有办法得到的。 隔天,毛芳月和毛香月带着林乐乐上街去玩儿。三人在街上逛了一大圈以后,林乐乐想吃点心,毛香月着急找卫生间,她就让毛芳月带着林乐乐去买点心,自己到处寻公共卫生间。 毛香月刚从卫生间出来,一脸焦急的毛芳月手里拿着点心袋子,猛然出现在她面前。 “香月,乐乐没和你在一起呀?” “她不是和你去买吃的了么?” “是啊,我拿了东西付钱的时候,一转身她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来找你了呢,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她跑哪儿去了?” 两人着急地四处找,可哪儿有林乐乐的影子。 毛香月哭着责备毛芳月:“你还我孩子!” 毛芳月也伤心:“我也不是有意弄丢的,我这不是给她买东西么?” “不行,我得报案去了,不能让人贩子给拐跑了!”毛香月说着就着急地想走。 毛芳月一把拉住她:“香月,你先别着急,你要是告诉我真相,我或许能帮你把乐乐找回来!” 毛香月看着姐姐,突然之间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真相?什么真相?我能有什么真相告诉你?” “当然就是乐乐的亲生父亲是谁了。”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什么都过去了,难道你以为你还能从头再来?”毛香月这话已经泄露了秘密了,可毛芳月一时没听出来。 “不是对我有什么用,而是我们真的想帮助你,帮你找回林志的爱。” 毛香月苦笑:“我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爱了。我们生活了六年了,可是他却从来就没把我真正放在心里过,我以为我可以用我的真诚和爱去弥补我的过失,谁知却伤害他更深,就算我能把他重新找回来,他未必就肯真正爱我,所以我决定放手。姐,你要的真相就是这个,我不再需要林志的爱了,他要我和他离婚,我就离,我不会再求着他什么了!这世间人情似纸张张薄,人人都用一张纸来画面具,表面都人模人样,可揭去了面具时,他会是什么鬼怪谁会知道呢?” “妹,你和林志既然不能再和好了,那你考虑过和乐乐的亲生父亲从头再来没有?”毛芳月这话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 毛香月忽然看着她:“姐,你什么意思,乐乐就是林志的!” 毛芳月笑了:“妹儿,别当你姐是三岁小孩子,你骗得了别人,你却骗不了我,他在我心里的印象比在你心里的印象深刻,当然,就算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会责怪你什么。毕竟我们是亲姐妹,我们犯不着为了一个曾经的故事伤了我们的亲情。” 毛香月心里好笑:你说得比唱得好听,可是现在你就已经在伤害我了!“那你把乐乐帮我找回来!” “当年是你心甘情愿的还是他为了报复我才强xx了你?”毛芳月想知道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如果是毛香月心甘情愿的,做姐姐的无话可说;如果毛香月是被他强xx的,哼,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毛香月这下子矛盾了,回答什么都不利。如果回答是被强xx的,就对不起他曾经差点失去生命来救自己的那一刻;如果回答出真相,对姐姐又是一种莫大的伤害,虽然姐妹俩时常有口角,但怎么说也是有亲情联系的,要是连这个亲人都不认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廉耻之心? 想来想去,毛香月最终还是没敢回答毛芳月的问话,她突然跪在毛芳月面前,只说:“姐,你把乐乐还给我吧,我不想失去我这生最爱的人!” “你真的比我还糊涂,为了一些不该拥有的回忆,你居然愿意自己苦一辈子,值得么?” 林乐乐并没有丢失,只是毛芳月唱的一出戏而已:她让陈大力暗中跟在她身后,因为毛香月并不认识陈大力,所以她丝毫没有察觉姐姐会算计自己;当毛香月一进卫生间,毛芳月就让陈大力带着林乐乐闪到一边去玩儿。 虽然毛香月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毛芳月已经知道了全部。回想起当年的情形,她始终觉得毛香月并没有机会和岳海峰好上一阵子,而且她也知道,岳海峰不是那种见到女色就失魂落魄的人,如此想来,肯定是毛香月在某个时候勾引了岳海峰。 想到这里毛芳月只有苦笑,她也不想再知道什么详细细节了,因为假如知道了,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毛芳月突然决定:要再次报复岳海峰! 如何行动,才是最关键的。 毛芳月和父亲商量之前,带着林乐乐站在毛常在跟前。她让毛常在仔细地看了看林乐乐,然后对父亲说:“爸,你的两个女儿被同一个人欺负,却没有得到幸福,你觉得我们是不是有必要报复一下,不然你的颜面往哪儿搁?” 毛常在看着林乐乐的时候,一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也一时没能把她的相貌与某人联系在一起,当突然听到毛芳月这句话时,他一怔:“怎么回事?” “香月当年被他强xx了,所以她才慌不择路地选择了嫁给林志,你也知道林志不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所以才有这多年以后的这种苦果。”毛芳月看着正在一边玩耍的林乐乐,想尽一切词儿来激起父亲的愤怒。 毛常在听到毛芳月这话,他过去一把抱起林乐乐,仔细地看着:“乐乐,爷爷问你,你妈和你爸打架了?” 林乐乐被毛常在突然抱起,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听爷爷这么一问,她突然就哭了起来:“妈妈和爸爸吵架,爸爸不要我们了!” 毛常在一听,看着林乐乐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岳海峰的模样!他怔怔地放下林乐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毛常在压住怒火,将毛香月叫到客厅,父女三人有了一次最不愉快的谈话。 “你别骗我了,乐乐是怎么回事?她的长相怎么会那么像岳海峰?”毛常在不想再绕圈子了,他要看毛香月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毛香月被这么一问,浑身开始发抖,过了好一会儿,她哭了:“爸,你就别逼我了。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你实话告诉我,或许还有可能挽救。” 毛香月摇头:“他是个好人,他为了救我,差点就连命都搭进去了。我答应他永远不把这事儿说出去的。爸,我也不想挽救什么,这辈子就算林志真离了我,我也不想再嫁人了,我就想一个人将乐乐抚养长大,她那么聪明,我老了后能不能过得幸福就全在她身上了。爸,你就别再乱想什么,放过我和乐乐,别再把我和她掺和到你和姐的战斗里去,好不?” 毛芳月站在旁边,听到这些话,她突然生气了:“香月啊,你太糊涂了,不是姐说你,一个女人就是养活自己都是困难,你还要替他养活孩子,他知道你的辛苦么?他理解你为他做的这一切么?如果真是他的孩子,他就应该付起这个责任!” “姐,这些都是我自找的,和他没关系。” “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他究竟有什么好?”毛芳月真的有些怒不可遏了,她差点就想给妹妹一巴掌了。 毛香月苦笑着:“他如果不好,当年你和爸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想让他成为我的姐夫?他如果不好,爸会想方设法让他去考什么官么?你们还不是想等他飞黄腾达了给我们家带来快乐幸福么?” “你也看到了,他好过么?他甚至与我们反目成仇,一点也不念我们对他的恩情!”毛芳月一想起昔日的种种就恨得牙齿痒痒的。 “还不是因为你对人家太狠了!你从来就没有替人家想过,只想耍你的小姐脾气……”毛香月这个时候也不想给毛芳月留什么面子了,她一口气把心里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你弄断人家的手指,跑到人家工作的地方大吵大闹,你不要脸面,人家还要呢,你也不想想,你这些做法不但得不到他,却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毛芳月突然就给了毛香月一个耳光:“你这样替人家教训你姐姐?你眼里还有没有尊长?” 毛香月怔怔地看着姐姐,收起眼泪苦笑了起来:“还是二哥说得对,你这个性不改正,你一辈子也别想有幸福。” 毛芳月哈哈大笑,笑得身子乱颤:“我现在过得幸福极了,有钱花,有衣穿,我想要什么,他陈自在就不敢不给我!你觉得我还过得不幸福么?” “你真的过得幸福?你要过得幸福,怎么不经常和陈自在走在一块儿,却经常和你儿子混在一起?”毛香月也忍无可忍了! 毛芳月笑容凝在了脸上,她看着毛香月,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 毛常在实在看不下去了,吼道:“够了,芳月,你给我出去,我还要和香月说几句话!” 毛芳月慢慢地站起身,她看着毛香月愤怒的眼睛,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寒意。她转身走出了客厅,快步走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悄悄落泪。 林乐乐拿着吴莲心给她的糖果,走到毛芳月跟前:“大姨,你别哭,乐乐给你糖吃。” 毛芳月看着可爱的林乐乐,她一把抱住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毛香月深吸了一口气,对父亲说:“爸,你什么也别说了。如果你觉得我们母女在这儿给你丢脸了,我明天就带着她离开这里,从此不会再来打扰你,你也别来找我们。只是我求你一件事儿,你千万不要拿我和乐乐来对付他,他是无辜的,他真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并没有按他的要求去流产。我庆幸我生下了乐乐,看着她我就好像看到了我幸福的未来!” 毛常在本来有一肚子的话,听到香月这么一说,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是啊,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小孩子是无辜的,乐乐是那么乖的一个孩子,谁又忍心去伤害她呢? 毛常在看着女儿,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她,当年就只想着先从大孩子开始,一个接一个慢慢解决他们的终身大事,可是因为毛芳月的事儿,闹得他很不如意,就忽略了当时年龄还小的毛香月,现在想来,确实亏欠了她很多。 “你好好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就算林志离了你,你不再嫁人,老子也能养活你们母女!我的儿女是不能让别人随便欺负的!” 听到这话,毛香月哭了,她酸酸了叫了声:“爸……”眼泪早刷刷地往下掉了。 毛常在虽然表面答应了毛香月,但心里的仇恨却是一时之间无法抹去的。 在毛芳月的策划下,父女俩又开始上演一出闹剧,这出闹剧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将岳海峰彻底整臭,最好能像钱潜那样被抓起来关进去,才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小渊村来了姓马和姓朱的两个记者。他们避开村里的干部,直接找到匿名信上所说的陈力的家所在的小组,暗访的情况表明:陈力的老婆前不久跳进大河里自杀了,尸体被冲出了几里外才被找到。陈力此时正在想找到女儿的亲生父亲,将小孩子送回去,他可不想替别人把孩子养大。 陈力被人告知有人来调查情况,他从牌桌上赶紧起身来到二位面前,皱着眉头问马记者和朱记者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调查他家的情况。 马记者笑着说:“也没什么,我们是电视台的,接到报料说,你妻子因为秘密泄露而自杀,所以来看看有没有新闻价值了。” 陈力一听这话就激动起来了:“为什么没有价值?我给你说,我老婆那个贱人,瞒着我这么多年了,给我戴绿帽子不说,还让我努力干活帮别人养孩子,你说我能不生气么?我不过就说了她几句,哪知道她就跳河了!” 马记者示意他别太激动:“你有话慢慢说,走,我们先到你家里坐会儿,看能不能给你提供点什么帮助。” 三人向陈力的家走去,一边走,陈力一边说着往事:“我和我老婆是同学,当年我追过她,她不怎么喜欢我。可后来,她又突然来追我,说非我不嫁,我高兴得不得了,想也没想就和她结婚了,哪知婚后才半年多点的时间,她就生了一个女儿,我当时年轻没想那么多,听她说是早产也就相信了。哪知这几年女儿越长越不像我,我常年在外打工,也没太注意。直到不久前,我回来休假,带着女儿出去玩,在茶馆里,有人就说我女儿和市上的某位领导特别像,我这才注意到,还真是像极了,气得我当时差点没晕过去。你们想想,我已经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了,我能不生气么?于是我回家问我老婆究竟是怎么回事,哪知她不但不告诉我,还跳了河!” 朱记者:“你现在这说法可是口说无凭的,你怎么能让我们相信你女儿真的像别人呢?” 陈力猛地站起身:“我给你们看一张相片,前不久她生日时,她妈带她去照的,你们看了后就知道我说的话不假了!” 陈力去屋里拿出了一张小女孩的相片出来,两人看了一眼,心里都诧异得不得了,但脸上依然表现出很镇静的神色。 马记者说:“其实像这种事儿,也算不得什么新闻了,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将你这么些年受的委屈报料给众人看么?还有就是,这对你女儿的将来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陈力冷冷地哼了一声:“有必要,怎么会没有必要?我可以上电视揭发那人的丑恶面貌,就像上次市里的一个叫什么钱的人,他造成的恶劣影响还小么?我就要让那种小人不得好死!” “可我们万一公布了你的事情,你在电视上一露面,将来你的生活必定会受到影响的!”朱记者提醒他。 “你们可以在节目播出的时候,我的面部打上马赛克呀,那样就没人知道是我了!我就要那种淫人妻子的人面兽心的家伙不得好死,像他那种害虫还能在政府里上班,那不是对整个官场的一种侮辱么?” 朱记者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现在你妻子已经死了,也无法证实当年她是不是真的和某位官员有过一段情谊,这世上相貌相似的人也太多了,怎么说我们也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和这张相片就对这事儿做报道的呢。”朱记者在试探陈力除了这种极端的想法外,究竟还有些什么目的。 “你们可以去找女孩,给她作亲子鉴定呀,当然了,只要认定了是他的骨肉,他就不得不自己去养活了!还有,只要确定了是他的女儿,我就要向他要精神损失费,让他赔偿我这么些年来的精神损失费,还有帮他养活女儿的各种费用,对了,最重要的就是对我的名誉的损害,他已经害死我的妻子了,我也要他不得好死!”陈力的话太狠了。 第六节 不堪追忆 朱记者看了马记者一眼,回头对他说:“小陈,你就不想让你妻子安息?你这样折腾的结果,万一女孩并不是他的骨肉,你要如何面对这件事儿?你妻子的娘家人同样可能告你导致他们的亲人无辜丧命的!” 陈力一愣,脸上有些难堪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你们可以秘密进行调查呀,等到查明了真相,再公布结果呢。如果真是他干的好事,你们不追究的话,那不是对政府对人民的一种欺骗么?” “如果我们查明了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对政府工作人员的无端诬蔑,那同样是会以诬告罪处罚他们的!”朱记者不卑不亢地说。 陈力心里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再说了,那举报信你也查不出是谁写的,你惩罚谁呀!想吓我,门儿都没有! 陈力笑着说:“我可没诬告谁呀,我老婆死了,你们突然来做什么新闻,我还没怀疑你们的真实性呢,你们倒吓唬起我来,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们那些事儿了!” 马记者接口说道:“我们谢谢你的坦诚相告,我们做新闻的,你也知道,需要的是实事求是,我们也不想因为报错了新闻对当事人造成不良影响。哦,对了,你老婆叫什么名字?” 陈力接下来说的话,让两位记者心里很是不好受,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地告辞而去。 “我老婆姓向,叫向小月。谢谢你们还能做出真实的新闻,这年头谁还能看得到事实的真相啊,恐怕即便有了真相还得想法掩盖呢,能那么轻易就播出来让天下人知道么?那政府还有什么秘密呢?老百姓也就只有被骗的分儿,哪里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哦!” 两个记者拿着从陈力那儿得到的小姑娘的相片,秘密地送到了石书记的办公室里。 朱记者和包俊杰的关系不错,二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知道包俊杰和岳海峰的关系很铁。可这次调查的事儿有关机密,即便是与岳海峰再好,也暂时不能将这些调查结果直接告诉他本人,朱记者想到了一个万全的办法。 包俊杰早忘了朱记者的一再告诫:不能让岳海峰知道太多,只需了解到他有没有私生子。可这对包俊杰来说,真的是个难题,他当时一听到朱记者说有人想对岳海峰不利,他心里就相当焦急。虽然凭自己与他多年的情义与对他的知晓程度,他也知道岳海峰不可能有多少秘密没让他知道。 岳海峰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早已经在风浪面前不慌不乱不急不躁了,他仔细地想了想以后,对包俊杰说:“哥,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只是她当初答应过我,她不会让那个孩子出世的。” “什么?谁?” “毛芳月的妹妹毛香月。” “你……你……呵呵,哈哈……”包俊杰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倒和舜帝有得一比啊,居然能有娥皇和女英二女侍夫的福气!” “哥又取笑我,我哪敢和舜比呢。再说就她们姐妹俩,和舜的后妈倒有得一比,处处都想害死我!”岳海峰喝尽杯中酒,“我这辈子错就错在居然会认识她们……” “你这话我可不赞成,你反过来想一想,要不是你认识毛芳月,说不定你现在还在你们那个村子教书呢,那多没意思!” “至少我不会这么累,至少我不会戴着这么重的面具,至少,哎,至少我不会被那么多的麻烦压得快透不过气来!”岳海峰一想起自从遇到毛芳月后,自己就没有什么事儿顺顺利利过! “凡事还是讲究一个机缘巧合,我倒是觉得,只要你会利用所有机会,哪怕遇到再恶毒的人,你也能化废为宝的。” 岳海峰摇头:“遇到那样的人连命都难保时,你还要机缘干什么?” “你说你那个二老婆的事儿是……” “什么二老婆,根本就没有的事儿!你可别乱说呀,让若迪知道了还不得剐我一层皮呀!” “呵呵……”包俊杰又笑得身子发颤,“还不承认呢,人家或许都给你生孩子了,你还不承认是你二老婆?” “哥,说实在话,她真是在一个错误时间里在错误的地方出现的一个错误的人。你记得我有次和秦哥去考察回来后,因为写文件生病的事儿么?” 包俊杰皱起眉头:“就是你和若迪吵得最凶的那次吧?” “对,就是那天晚上,毛香月不知道怎么会找到我住的地方,出现在我屋里。那天晚上也实在是太冷,我因为感冒脑袋又昏昏沉沉的,她什么时候上了我的床,脱光了我的衣服,我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你都不知道你干没干过?”包俊杰又忍不住想笑。 “我哪儿知道呀。后来,我在鸽仙镇驻点,出车祸那次你应该不会忘记吧,那次其实就是为了救她我才出的车祸。” “为什么她会到那儿来找你?” “她就是来找我说她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当时慌了手脚,去给她取钱打胎,回来时,她给我留下一封信走了,我知道她走不远,就赶紧去找,却发现她站在路中间寻死,我赶紧去救她,才被车撞的。可她是答应我的,不会让孩子生下来的!”岳海峰皱着眉头说。 “当年要让她死了,你也省了不少的麻烦了。” “就算她要死,也不能死在那个地方呀,我在那儿驻点呢,她的家人会放过我?” “那倒也是。只是你呀,这么多年了,你还那么相信女人的话?夫妻之间有时都需要用谎言来维持平衡的,何况你和她之间只有一夜情,这情还不是你情愿的,看来你是被她强xx了,居然还一枪打中了目标,呵呵,兄弟,你枪法真好!”包俊杰喝酒,边喝边笑,一下子呛住了,弄得直咳嗽,直流泪。 “你说会不会是她不舍得打了孩子,生下来后,抱给别人去养活了呢?”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还真得找到毛香月问清楚才是。” “如果真是她抱给了别人去养活,可别人又怎么知道那孩子是我的?别人怎么又那么巧刚好就和我有仇,居然要害我呢?” “所以我总觉得,是有人故意要害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偏偏在你要提升的时候,又冒出这么个事儿来,难道还不是有人想诬陷你,想在你前进的路上设障碍么?” “你说那孩子有多像我?” “我也没看到。再说朱记者又一再叮嘱我说,这事儿也只是想向你求证,你是否有过什么私生子。因为事关机密,所以有很多细节他不说,我也不知道。有多像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能从他说的话里感觉到他的惊讶程度,那相片上的孩子肯定与你相当相似。” “还能有咱家小普那么像我?” “小普看眼熟了,就觉得是个小版的岳海峰,不过你家小吉那长相还真不像你,更像她妈一些。哎,我多嘴了啊,不知道你发觉没有,我倒觉得她更像别人。”包俊杰说的别人就是前皮恩市委书记郝鑫成,不过他没想着要把这人的名字点出来。 “那怎么可能,两兄妹是双胞胎呢,怎么可能会像别人?你别乱说啊。对了,这事儿你究竟知道多少了?” “这个事儿目前我还真的只知道这么多。因为这事儿关系到你本人,所以你不方便插手,你最好什么也别过问,免得再生枝节,你就交给我得了,只要我知道你曾经发生过什么,和什么人有过纠结,我就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哥,大恩不言谢,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反正这事儿我也就只有你可以相信了。” “谢啥,等我将来去隐居的时候,你每个月来陪我喝两次酒就是了!” 两人商议到深夜,将所有可能遇到的细节问题都想好,找到了对应的策略后,岳海峰这才起身回家。 阴若迪迷糊中听到岳海峰开门的声音,就赶紧起来,问他究竟是什么事儿,会商量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岳海峰苦笑着说:“包哥听说这次人事调整的一些内部消息,给我提醒一下,好让我有些心理准备。” “你都是怎么混的?你才是内部人员,怎么他都知道的消息你却不知道?”阴若迪明显是怀疑岳海峰的话里有水分。 “你也知道我人脉没他广的。自从郝书记和郑市长走了后,我一直就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随时都觉得好像总有人想在我背后戳上一枪。” “你是亏心事儿做多了吧?”阴若迪笑。 “我几时做过什么亏心事儿?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做亏心事儿的人?” “那你怕什么?人正不怕影子歪呢!你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儿,别人又怎么会伤害你?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都觉得自己是正直的,你怕啥?” “你说这做官的,是正直得罪的人多,还是不正直得罪的人多?” 两人走到沙发前坐下,岳海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问。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不管你正直不正直,你都可能得罪人,至于得罪什么样的人,就要看你所处的位置。” “现在还轮不到我去得罪人的时候是吧?我能算什么官儿?一个跑了几年腿的人而已,我不可能得罪人是吧?” 阴若迪笑了:“但也不排除有人妒贤嫉能呀。哎,官场啊,就是这样。如果你真不想再做什么官了,咱们就做个什么生意,稳稳当当挣点钱,过些轻松平常的生活多好。” “可我现在就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你真要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可以让启子帮你的忙,总有些事儿他处理起来比你亲自出面好得多。” 阴若迪的话提醒了岳海峰:对,忘了自己这个神通广大的小舅子了! 阴若启这几年生意做大了,认识的三教九流的朋友越来越多,如果岳海峰真的有什么麻烦的话,只要他向阴若启开个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真要是有事儿时,肯定要找他了。走吧,睡觉,明天还有两个会议要开呢。” 岳海峰躺在床上,阴若迪伸手抚摸着他,他知道她在索爱,可是他现在真的一点心情也没有:“睡吧,今天没有心情。” 阴若迪嘟着嘴侧身睡去。 岳海峰也不去管那么多了,他闭上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他脑子里闪过过往的一切,突然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做的那个梦:他站在一株老梅树下,看着老树半边因藤而茂盛,半边却光秃得连一片黄叶也没有,挂在树枝上摆动的却是一个绳套。 为什么老树上会有一个绳套?究竟预示着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毛家人和自己过不去以外,自己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没和什么人因言行失误有过多么严重的过节,怎么就会有人又想诬陷自己呢? 是什么人一直想给自己一个绳套?这个绳套为什么又要挂在一棵枯树上? 岳海峰想不通,着实是想不通,头都有些疼了,他迷糊地睡了过去。 林志死心了,一纸离婚协议递到了毛香月面前。毛香月苦笑着,看了看里边的内容,关键的一条就是让她带着林乐乐离开他的家,两人的情义从此不再存在。 毛香月觉得,只要林志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什么都可以答应他。毛香月很快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两人走进民政局也就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出来后就各奔东西了。 毛香月回到家,将户口本交给父亲:“爸,帮我和乐乐办个户口簿吧,让乐乐跟着我姓,以后就叫毛乐乐。” 毛常在看着女儿,心里涌起一种酸楚,他觉得非要报复岳海峰不可!当初是自己把他送去官路的,如今自己也要亲手将他拉下来!看着他过得那么幸福,自己的两个女儿却因为他而过得如此不堪,这个仇如何能不报? 毛芳月和父亲商量的结果,无论如何都要瞒着香月,不能让她知道将要利用乐乐来对付岳海峰,至于如何实施,毛芳月已经有了办法了,只要不让乐乐出场,有她一张相片就足可以对付岳海峰了。 不出毛芳月和父亲的预料,市上很快就派人来进行调查了。 当陈大力告诉毛芳月已经将乐乐的相片给了来调查的人看过时,毛芳月笑得身子都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恨恨地说:“妹妹,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陈大力看着毛芳月咬牙切齿的样子,他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这个女人心里究竟有什么恨,为什么说话的语气那么狠? 毛芳月突然一把抱住陈大力,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轻声说道:“大力,我的乖乖,他们肯定还会来找你和乐乐的,你要镇静……” 毛芳月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两天里,除了上一次来过的马、朱二位记者外,还来了另外两个人,只是这两个人,陈力并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人家为什么会暗中找到他…… 因为这事儿关系到岳海峰的未来,又关系到整个皮恩市委的声誉,所以石书记才不得不慎重。 包俊杰早已经猜到肯定是因为有人想在岳海峰的提升路上设置障碍,只是他现在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做。 朱记者认为,在干部的任免上,这样的事儿发生的几率多了,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这一次,像岳海峰这样干了很多年秘书工作的优秀的人,居然也会被人诬陷,也着实让他有些想不通。当包俊杰向他打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想诬陷岳海峰时,他告诉了他一个地址。 石书记对马、朱二人此次得来的消息不是很满意,出于对岳海峰的爱护,他和田市长暗中商量的结果,决定在没有彻底搞清楚事实前,不把举报信的事儿往上递交。于是马、朱二人又得到了新的指示,秘密前往腾龙乡小渊村,务必找到举报信中提到的小女孩,除了亲自给她照相以便与岳海峰进行对比外,还需要提取一点基因样本,以便和岳海峰做基因核对鉴定。石书记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是痛下了决心,不能再让钱潜那样的事件再次重演,不然皮恩市委的形象就损失殆尽了。 包俊杰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查出事情的真相,他先到公安局户籍科秘密地查了和毛香月相关的所有资料,以及毛芳月这些年的去处,他意外地发现:毛香月几天前离了婚后,又新办了一个户口,户籍从夫家又转移到了其娘家所在地,其女儿也从原来的名字林乐乐,改成了毛乐乐。而毛芳月夫家的地址和毛香月夫家的地址都不是什么腾龙乡小渊村,包俊杰也注意到毛芳月嫁的丈夫是一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男人,这个住在腾龙乡大渊村的叫陈自在的男人,身边有个儿子叫陈大力;陈自在的名字,他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最让包俊杰不解的是:为什么毛香月给女儿取名叫乐乐?离了婚也不换个名,还叫乐乐?这其中真有玄机? 有了这些资料,包俊杰以多年练就的侦察本领迅速展开了调查,他要赶在马记者、朱记者二人找到真相前先找到真相,以确定这件事究竟会给岳海峰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可不想自己这个多年来的好兄弟就这样平白无故的牺牲在黎明前的曙光里! 当然,包俊杰是不能在工作时间里亲自出马的,他也有自己的朋友圈,他也有一套不会轻易就被人发觉的工作方法。 很快,一份详尽的情报就到了包俊杰的手里,他看着情报里写着的情况,一下子就惊呆了:小渊村那个被叫陈力的人带到马记者、朱记者二人面前接受询问的小女孩,居然就是毛香月身边的女孩! 难道真是毛家人设的又一个圈套? 包俊杰皱起眉头想了又想,下一步要如何行动,既要不让马记者他们得知自己已经掌握了真实的情况,又要尽快化解这场危机。 从谁头上入手都很有可能碰到钉子,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为了慎重起见,包俊杰还是决定将岳海峰约出来。 第一节 同仇敌忾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岳海峰将要提升就遇到障碍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阴若启的耳朵里。 阴若启现在可是皮恩市的大红人,这两年凭借父亲当年的威望,他有很好的人脉,再加上姐夫岳海峰目前的地位,他在皮恩市各个阶层之间行走也变得游刃有余。 阴若启有自己的三大公司:皮恩市城市基础建设有限公司、皮恩市百货配送销售服务公司以及皮恩市音像制品销售公司。前者他只注册了一个名字,其实并没有实体的建筑团队,他也不想操那个心,他这个公司只有五个人,头儿卿越经理(阴若启出道混时最好的伙伴)、一个出纳洪欣(阴若启的小姨子)、一个凌会计、一个内勤和一个外务。皮恩市百分之七十的建筑团队在没有注册公司前,都是挂靠在他的公司里,阴若启的公司只收管理费。而其余两个公司,则是由他的心腹实际操纵的大集团,阴若启只是定期对他们的情况进行巡检,他并不会真正露面直接管理。 陈自在父子俩的建筑队也是挂靠在阴若启的公司里的,每接一个工程就和公司签一份项目合同,按照项目的大小进行管理费的调整。 对于这些挂靠在公司里的建筑团队,阴若启自然安排人注意他们,谁要是敢在他的面前耍什么花样,那惩罚肯定是有的。 陈大力并不太清楚阴若启与岳海峰的关系,这事儿他也不能对其父亲说,只能埋头听毛芳月的指挥。陈大力两次接受市里来的姓马与姓朱两位记者的采访,第二次还带了一个女孩子出场的事儿,很快就被人当做一种情报送到了阴若启的手里。 阴若启看着相片上的小女孩,皱起了眉头,这个女孩怎么这么像姐夫岳海峰?再看情报所反映的情况,他很快明白了,又一场针对岳海峰的阴谋已经形成了。 岳海峰和包俊杰开车在市区里转了一圈,在车上包俊杰将所有掌握的材料告诉了岳海峰,他看着相片上的小女孩,那一刻他真的呆住了! 岳海峰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问一下毛香月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要确定这事儿是不是毛香月对自己在实施报复。可包俊杰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如果真是毛香月本人想要报复他的话,她肯定不会对他说实话,而且还肯定会因此变本加厉;但假如是毛家人团结在一起要报复岳海峰的话,那岳海峰这样冒险无异于送羊入虎口。而且这样行动的话目标太大,要让市委市政府知道了,就无异于雪上加霜,到那时才叫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了! “你说怎么办?” “我倒有个方法,虽然这方法也有些冒险,但至少比你出现要好得多。” “你准备怎么做?” 包俊杰笑笑:“我已经知道那个陈力是什么人了。你就等着看结果吧。” 岳海峰晚上下班回家,阴若迪没有了往日的微笑,虎着脸看着他。 “你今天怎么回事,脸色那么难看?” 阴若迪哼一声:“岳海峰,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阴若迪将启子给他的相片递到他面前:“这是谁?” 岳海峰接过相片一看,居然是和包俊杰给他的相片是同一个女孩,只是照的角度不同,连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不认识。”岳海峰突然笑了。 “你仔细看看,她和你长得那么相像,你还说不认识?” “是吗?我到镜子里看看去。”岳海峰拿着相片往卫生间里走去。 阴若迪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岳海峰:“最近我见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因为这事儿?” “子虚乌有的事儿,我哪儿心事重重了。哎,若迪,你别说这孩子还真的和我有些相像呢!”岳海峰依然笑着,心说:她怎么会比小吉还更像我呢?这姑娘要真是毛香月生的,那肯定就像自己了,她和岳小普兄妹一样是自己的亲骨肉呢。 阴若迪有些生气了:“岳海峰,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你实话实说吧,这是你和什么女人生的孩子?” 岳海峰猛地回头看着阴若迪:“在和你之前,我只和毛芳月有过肌肤之亲,如果这孩子真是她的,那个时候她就不会放过我,可是在那个时候她为什么就没说,偏要到现在才提出来呢?” “我就怀疑根本就不是她生的,而是你和其他女人生的。” “我真没和其他女人上过床,在外边应酬了这么多年,我没有干过一次对不起你的事儿!”岳海峰看着阴若迪对自己的态度,他真的有些生气。 “你和她妹妹毛香月究竟好到什么程度?” 岳海峰深吸一口气,阴若迪这么多年一直记住的还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可现在不管自己怎么说,她可能都不会相信了,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扯下去,永远都扯不清楚,唯有转移她的注意力,先把目前的危机解决了才是正事。 “若迪,和毛香月的事儿,我也不想多说,至于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现在也不能告诉你准确答案,现在的危机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如何处理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孩子向我发起的攻击。要是他们得逞了,我就再也不能在市委市政府里待下去了。” 阴若迪恨恨地说:“我倒希望你现在就从官场里滚出来!要是你官当得再大点,你还不知道要和多少女人搞到一起,生出多少娃娃来呢!” “如果你真这么觉得,那我明天就向市委市政府递辞呈,我多年前就不想进这个肮脏的官场,现在出来也还来得及!”岳海峰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只要自己出来了,别人想利用这个孩子搞臭我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阴若迪冷冷地笑了:“你以为你说这话就能让人觉得你是清白的?你以为你现在出来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你真要是心里没鬼,你就得撑着,直到这个事儿过去为止。” “我心里能有什么鬼?我需要的只是亲友的支持而已,如果连这点都没有了,我这官就算做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我连自己的私事都处理不好,我又如何去处理工作上的事儿?”岳海峰起身向书房走去,“我听包哥说,市委现在正在暗中调查这个女孩的事儿,我原曾想能得到你的支持,逃过这一劫。想不到你也要利用这个事儿来对付我,我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阴若迪看着岳海峰走向书房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这个一向坚强的汉子,这时候肚子里的委屈肯定太多太多,但手里这张相片上的女孩又作何解释?这个时候真是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自己再不站在他一边,他真要是被逐出了市委,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就想一步一步向高处走么?就这样被人算计落下马来,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阴若迪想到多年以前为了岳海峰能进官场所作的努力,她心里就一阵紧似一阵的酸楚。从还没进到官场就开始展开的斗争,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而且还将持续到他真正从官场上退下来的那天。平时他有什么委屈,在家很少对自己说,这本也是他对自己的关心,现在他需要自己的支持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能不顾他的感受呢? 阴若迪想到这里,她缓缓地站起来,拿起电话,走到阳台上打了一个电话,当她从阳台上回来的时候,笑着拿起茶几上的相片进了书房。 “如果你真想让这事儿不影响你的前途,你给我说句实话,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回答这个问题真的会要了岳海峰的命,自己目前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和毛香月是什么关系,可是不管回不回答这个问题,都会让阴若迪对自己不满意:“当然不是!”权衡了一下,岳海峰还是决定说个能让阴若迪满意的答复。 “那就好办,只要让这孩子消失了,就不会对你造成影响了!” 岳海峰突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小孩是没有罪的,你要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点?” 阴若迪哼了一声:“你那么着急干嘛?我说让她消失一段时间,又没说非得要她的命!只要让孩子丢失一段时间,等你提升的事儿成定局了,不就成了?” 岳海峰摇头:“你真要这样做,分明就是给我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现在市委还并不知道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只要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我就不信利用她的人能猖狂到什么程度!”阴若迪并不是没有主意的人。 岳海峰一时也找不到能反驳她的理由,反正觉得她真要这么做,隐约会出现另外的危机,对自己来说无疑会有更多的挑战出现。 岳海峰将阴若迪的想法告诉包俊杰时,从包俊杰的眼神里也证实了自己所担心的一切。 解决这类问题,包俊杰有包俊杰的办法,阴若迪有阴若迪的办法,虽然两人的做法最终都是为了岳海峰,可是,谁的办法最科学,谁的办法最能达到目的却不会对岳海峰的前程造成太大的威胁,还只能让时间来裁定。 包俊杰在听了岳海峰的话后,直叫不好:“她真要这么做了,孩子失踪了,不就更让人觉得是你怕事情败露而走的险招么?这样做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更让人觉得你是做贼心虚,石书记就更有理由相信举报信里说的事儿是真的!不成,得阻止她。” 岳海峰反而笑了:“我倒是觉得,她肯定是想验证那个孩子是不是我和别的女人生的,所以才想插手管这事儿。” “兄弟,一夜风流的果实不甜啊。” “你不是说你有办法了么?进展得如何?” “我现在就是要想办法知道,你被举报这个事儿,是毛香月心甘情愿伙同那些人那么做的,还是她被胁迫后被人利用的。现在的问题是,她知不知道孩子在被利用。”包俊杰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可能。 “你怎么去找毛香月?如果让市委知道你去了,不是同样的麻烦么?” 包俊杰向窗外看了一眼:“我已经有办法了,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岳海峰顺着包俊杰的目光往外看,远处一幢正在修建中的房子,塔吊上亮着灯光,有机器的轰鸣声传来。 阴若迪在问了岳海峰后,没从他的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回头一想,再和岳海峰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岳海峰真的从市委里出来了,多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倒不如暗中让阴若启掌握所有情况,如果这孩子真是他同某个女人生的孩子,也得让他先稳住了目前的职位要紧。 阴若启在知道姐姐不听自己的劝告已经同岳海峰闹了一场后,就埋怨她越老越不懂事。 “我真不该把这事儿告诉你。给你看相片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心里有个底,万一将来出现什么情况,你不至于那么激动,想不到你现在就那么激动。”阴若启被姐姐叫了回来,一听她说和岳海峰已经闹开了,他也不得不激动起来。 “你让我不激动,你觉得我能不激动么?他到现在都还装得那么清纯,看那孩子的样子,分明就是他同别的女人生的,他还不承认呢!” “就算真是事实又如何,他也不会给你承认呢,据我现在了解的情况,他还真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你让他怎么承认?”阴若启咳了一下,“姐,他现在是有用之人,我希望你先别和他闹僵,他的官当得越大,就越能带给我们有用的资源。等到我们强壮起来了,他还是死心不改,你到那时觉得他不对了,你想将他怎么样,兄弟都能帮你办到!” 阴若迪皱起眉头:“什么?我可没说要把他怎么样啊,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父亲,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他犯的不是什么要命的错误,我还是能原谅他的。” 阴若启笑:“站着说话不腰疼,恐怕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比任何人都想要他的命!” 正在这时,阴若启的电话响了,他接了后,对阴若迪说:“我得去处理一点工地上事儿。” 陈大力开车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工人打来的电话:有警察来工地了,有人举报工地噪音扰民!让他去局里接受处罚。 陈大力马上掉转车头往公安局而去。 几个工头正在接受笔录,一看到陈大力来了,有两个正在说话的工头马上就闭嘴不说话了。坐在旁边看着陈大力进来的包俊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和相片上的陈力是同一个人。 阴若启接到的电话是陈自在打给他的。当他派的人赶到警察局时,包俊杰已经掌握了自己想要的所有消息。 陈大力被叫到总公司,从来难得在公司里出现的阴若启阴着脸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陈大力看阴若启板着脸看着自己,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乖乖地站着也没敢开口说话。陈大力听父亲说起过这个阴总,虽然从来没见过,但多少对他还是有些耳闻。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人,从相貌上看,好像比自己还年轻:板寸发势,棱角分明,方脸,阔下巴,嘴唇略厚,鼻大中挺,眼大有神,一袭黑色中长大衣,看不出是什么高档料子,只看得出在灯光下有些微微闪光。 阴若启:“你是陈自在的儿子?”他的声音稳重而底气很足,给人一种不可触犯的威严。 “是,阴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儿?”陈大力猜想他是因为工地罚款的事儿找自己,可是这种事好像从来就没听人说过,因为这类小事根本就用不着他出面。 阴若启有两个得力助手,堪称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是管内务的魏青彪,比他大一两岁,是他小时候的伙伴,个头比他威猛一些,两人以兄弟相称;另一个是管外事的魏青彪的远房侄子武壮壮,有一半山东汉子的血统,浓眉大眼,膀大腰圆,十多岁时,拜过一个河北的武师,会一些拳脚,但并不精,不过其臂力惊人,论手上的劲道,可能少有人是其对手。平时,他作为阴若启的司机,不离其左右,随了魏青彪的辈分,叫阴若启一声启叔。这叔侄俩一般情况下不离阴若启左右的,可今天却没出现在这个办公室里。这两人中,陈大力有幸只见过武壮壮。 “还不是因为你们那个项目的事儿。人都出来了?” “出来了。”陈大力猜想肯定是他的手下这几天没在,阴总才亲自出马的。 “你也知道,这类事儿我是从来不会管的,这一次你们确实做得有些过分,被人多次投诉,要是照你们这样整下去,公司的声誉就毁了。没有了公司,你们怎么赚钱?” “阴总说得是,我们以后注意一点,再也不会犯了。” “以后?还有以后?你父亲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倒是自在了,却把我弄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以前他管着工地的时候,这类事几乎没有发生过,自从他给我说,以后要慢慢放手让你来管,这才多长一点的时间,你看你给我捅的娄子……”阴若启声音在逐渐提高,陈大力不禁心里一抖。 “阴总你别生气,其实在你派人来时,我已经处理好了……”陈大力小心翼翼地说着。 “什么?你?你以为是你的面子?就凭你也能处理得好?”阴若启重重地哼了一声,“少在老子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不知道你老子是怎么教的你!” 这时,武壮壮从外边走了进来:“启叔,别和他一般见识,明天我把陈自在叫来,你好好训他一顿得了。工地的事儿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你还是问问他另外一件事儿吧。” 陈大力被骂,心里正犯嘀咕,不知道如何应付时,这武壮壮却又进来说还有另外一件事,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上:我陈大力今天早上出门当真没烧高香么?这是撞的哪门子鬼,居然阴若启还有其他的事儿找我? 看到阴若启生气,当下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乖乖地听着阴若启后边要问的问题。 阴若启:“小武,你知道我的意思,你问吧,我有点累了,我听着就是了。” 武壮壮点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个文件袋,从里边抽出一张相片,递到陈大力面前:“你为什么要冒充陈力?这个小姑娘究竟是谁?” 陈大力脑子突然间一片空白。 第二节 蛛丝马迹 这两天岳海峰心里有事儿,他一直在担心包俊杰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他其实很想去亲自找一找毛香月,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考虑到目前石书记并没有明确说明正在调查他的过去,他若行动了,就像包俊杰说的,后果会很严重。 岳海峰目前能做的,就是每天微笑着上班,讪笑着面对领导的责备,苦笑着下班回家,冷笑着面对老婆的诘难。 下班后,他很想绕道去包俊杰的家里问一问情况,但是想到包哥曾经告诉他的,一有消息就会立刻告诉他的话,他又忍住了,这么焦急地去打扰包哥,总是不太妥当。 看看天色还早,岳海峰一想回家又得面对阴若迪的冷面孔,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故意放慢回家的脚步,但又确实想不出到哪儿去坐会儿才好,又犹豫了几分钟,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文件没有最后定稿,于是岳海峰毫不犹豫地重新返回办公室。 走到市政府办公大楼大门口,守门的大爷告诉他,十多分钟前,包俊杰来找过他。一听到这话,岳海峰心里一乐,再也没有心思想文件的事儿了,他赶紧抓起门卫室里的电话,往包俊杰家打了个电话。 包俊杰还在家里忙活着做饭,岳海峰提着酒菜出现在门口了。 包俊杰往他身后一看:“你老婆呢?” “我没回家直接过来的。” “那我去给若迪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吃饭。” “你是想告诉我消息的,还是想让我们两口子陪你吃饭?” “我就想让你们两口子陪我吃饭。” “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消息肯定是有。不过有些事儿,我还是觉得一定要让若迪明白,我们目前面临的是毛常在的一个阴谋,我要让她明白,小女孩的事儿是小事儿,以后再慢慢处理,目前我们得将这事按平了再说。”包俊杰担心地看着岳海峰。 岳海峰突然笑了:“如果真是毛常在父女想让我下来,我倒要陪陪他们了。” “所以这事儿非得让若迪知道才好,只要她不在背后使绊子,我们才能一心一意地对付毛常在。”包俊杰的话始终都那么有道理。 岳海峰点头:“那你给他打电话吧,就说我已经在这儿了。” “你打吧。” “这两天她都没和我说话了,还是哥打吧。”岳海峰笑着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包俊杰笑着说:“你们俩呀,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阴若迪已经两天没和岳海峰说话了,她正在家里生闷气时,阴若启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子。 “峰哥还没回来?”阴若启进屋往屋里瞧了一眼。 “没。刚刚老包才打电话来,让我们到他那儿去一趟呢。” “干嘛?”阴若启向客厅走去。 “我哪儿知道!又是想和稀泥了吧。”阴若迪心里的闷气一时如何消得了。 阴若启笑:“我告诉你了,没弄清楚情况前,先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任何时候都需要你的冷静,不然如何才能干得了大事?” “你姐我是女人,我生来就是在家生气的,不是在外边生财的,你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阴若迪瞪了启子一眼,“究竟什么情况?” “先给我来点喝的吧,我慢慢给你说。” 阴若迪赶紧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些饮料,回到客厅,等着启子开口说话。 “市政府里的事儿,他没告诉你一点什么?”启子确实口渴了,狠命喝了一大口,抹着嘴说。 “这两天他都不和我说话,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阴若迪看着弟弟,仿佛肚子里的委屈比谁都多。 “姐,你是不是更年期了?这年龄不大,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去,你才更年期了呢,我这不是心里有事儿么?他要不是弄出这许多的惊喜来,我至于这么生气么?” “就是,有人说得好,生气就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折磨自己,何必呢?”阴若启笑,“生一次气,脸上多一道皱纹,你看起来越来越老时,就谁也保不准他不会在外边乱来了!” “你少给我杞人忧天,快说说你弄到的情况究竟是啥吧。”阴若迪推了兄弟一把。 “从掌握的情况来看,确实是毛常在和毛芳月父女俩又在想法想搞臭峰哥。这个节骨眼上,出这样的事儿,市政府肯定要慎重考虑如何用人,要是峰哥处理得不当,以后就很难有翻身的机会。”阴若启言语里充满着忧郁。 “先说那女孩子是怎么回事。”阴若迪最关心的还是为什么那个女孩子怎么会那么像岳海峰的事实。 可当阴若启正要说话的时候,屋里的电话响了,阴若迪接起电话,一听是包俊杰说让她过去,她就说:“启子在这儿呢,我过一会儿再过来。” “让他一块儿过来吧,我还有些事儿想问问他呢。”包俊杰很快接口说道。 “好吧,我问他有没有空。”阴若迪挂了电话,“你峰哥已经在老包那儿了,他让我们都过去一下。” “让我过去干嘛?”启子有些不明白,“他要是真给你们俩和稀泥,就没必要让我过去,看来他肯定也是为峰哥的事儿在伤脑筋。” “我们真的需要同仇敌忾?”阴若迪换着衣服。 “现在是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你和峰哥的问题,只能是内部矛盾,慢慢解决也没啥,可他一旦被人陷害成功,咱们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阴若启喝了口饮料,站起身,“走吧,我们快些过去,听听他有什么办法。” 阴若迪没有起身:“没弄清楚女孩是怎么回事,我这心里始终堵得慌。” “走吧,路上我慢慢告诉你。峰哥这么些年,也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他的行踪大部分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阴若启笑着从桌上拿起文件袋。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都难得和他在一块儿,你会比我更清楚他?”阴若迪哪里相信兄弟的话,“我每天和他睡一个床上,他还有许多事儿没让我知道呢,何况是你。” “我有一帮兄弟,你有么?我能从他们那儿得到我想知道的一切,你能么?我如果想要某个不听我的话的人从我眼前消失,我只要使一个眼色,不说一句话,就能让他从此不在我面前出现,你能有这个能力么?” 阴若启的话显然让阴若迪有些吃惊,她只知道弟弟在做着一些买卖,但从来没听他说具体做的是什么买卖,虽然皮恩市城区不是很大,但只要是别人刻意去隐藏的东西,你当然就没办法知道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想知道的所有一切!”启子哈哈一笑,在姐姐的前边下了楼梯。 阴若迪赶紧跟上,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离这个时代越来越远了。 很快二人到了包俊杰所在的小区外,下了车,阴若启往里边走,被阴若迪一把拉住:“你得先告诉我那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你今天究竟是怎么搞的?你就算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呢?孩子已经那么大了,你不可能杀了她才能解恨呀!”阴若启皱着眉头说。 阴若迪冷笑:“真是他偶尔犯的错倒也罢了,如果他真敢背着我……哼,你看我会不会饶了他!”她恨得咬紧了牙齿。 “女孩子确实是岳海峰与毛香月所生的。不过,我听说他俩搞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你也知道的吧?”阴若启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阴若迪一下呆住了,自己和岳海峰婚前闹得最凶的那次就是和毛香月有关,这事儿自己并没有对阴若启说过,他怎么会知道呢? “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阴若迪不得不佩服启子的能力了。 “你别管我从哪儿知道的。反正我知道你俩当时闹得不开心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我也是才知道真正的原因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一次我也终于搞清楚了当年他为什么会出车祸了。” “车祸?那年他出车祸是为了救一个女子,可那女子居然连声感谢的话都没说就走了。” 阴若启笑:“他救的那个女子就是毛香月。当时,她是去告诉峰哥,她怀了孕,他去取钱让她打胎,回来时,发现她站在路中间寻死,他赶紧去救她,才出的车祸。” 阴若迪皱眉头:“当时怎么就没撞死他呢!哦,我想起来了,他在病床上时,特别在意他包里的两封信,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阴若迪说到这儿,快步往包俊杰家走去。 阴若迪按响了门铃,等在外边,阴若启走到她身后:“干嘛不等我了?” “我也不需要你卖关子了,我已经知道一切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瞒着我,你还把我当不当姐姐呢!”阴若迪正训斥着阴若启,包俊杰笑着开了门。 “哦,有什么需要教训人的话,请进来再说吧,在外边让人听到了不好。” 阴若迪怒气冲冲地往屋里走:“姓岳的,在哪儿,我问你话……” 阴若启看着包俊杰:“包哥,许久不见了,可好?” “进来说吧,我倒是经常看到你,你只是没看到我而已。”包俊杰把他往屋里让。 “你经常看到我?不会是监视我吧?”阴若启笑着不冷不热地说。 “怎么能那样说呢,怎么说咱俩也有一段时间的郎舅关系。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能不关心你一点么?”包俊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这些年,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关心了。” “谁说我不需要?现在谁能给我关心的话,那可是越多越好!只是我没那个福分罢了。” “当年教你的几招擒拿手法,现在还会不?要不要再教你几招?” 阴若启微笑着摆头:“我有一个手下叫武壮壮,他那身功夫不在你之下,有了他,我何苦还要受那个苦呢!” 阴若启向客厅走去,包俊杰在后边说:“凡事还是靠自己的好,人家总不至于时时刻刻都跟在你身后的呀。” “他可以不跟在我身后,但他必须跟在钱的身后,对吧?谁这辈子会和钱作对呢?”阴若启说这话的时候头也不回。 客厅里,阴若迪和岳海峰已经展开了对话。 阴若迪的声音明显含有愤怒与指责:“你现在还给不给我说实话?” “我几时没对你说实话了?”岳海峰嘴角含笑,这是他多年来在领导面前的惯有表情,而这表情也正是阴若迪教他的:在领导面前,就算你再虚伪,你也要把虚伪的东西装得比真诚还要真诚。 “我终于知道你出车祸那次你包里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了。”阴若迪想只说半截话,看岳海峰会不会主动承认与毛香月的奸情。 “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是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找出来,你这不是存心找不痛快么?”岳海峰用微笑招呼了阴若启,却并没有多余的话。 阴若启坐在岳海峰对面的沙发上,没开口,只看着阴若迪。 “那封信的内容我还记得,我一直以为那信是毛芳月写给你的,想不到,居然会是毛香月写的。岳海峰,你知道么,我一直想要信任你,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我,你还把我当不当你老婆呀?” “我就是把你爱在心里,所以有些事儿才永远不让你知道的好,免得伤害你呀。” “可是你知道吗?秘密被揭穿后,我受到的伤害更深。” “那是你还没学会凡事要淡定,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敢将某些事告诉你。” “借口,都他妈的是借口,你就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 “算了,姐,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峰哥这些年也没背着你去找她,你就别再提那事了吧。” “怎么不提?就算我不提,人家也得提呢!这会儿知道厉害了吧,一夜风流,会惹出多少事端?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工作,眼看着就要走向成功了,这下倒好,被人钳制了吧?”阴若迪说得倒也是实话,说得激动时,她抹了抹眼泪,三个男人看着她的表演,谁也没有接话的意思。 “当年的那封信上说什么,‘天,我恨你,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只要我死了,他也就死了!’到现在我才明白,毛香月原来是想死给你看,在你面前表演一出车祸就在眼前的戏。说什么只要我死了,他也就死了,当时我还以为是毛芳月死心了呢,原来是毛香月说她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死了。你成功地做了一次英雄,救下了两条命,这下知道了吧,你救的其实就是祸根。” “若迪,你别激动,你听我一句话好不好?其实我当时真的是怕你生气,既然你认定是毛芳月写的,我也就只好顺水推舟了。要是当时你猜出是毛香月写的,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说不定,当时告诉你了,你能追踪着她打了那孩子,也就断然不会有今天这个事儿了。” 包俊杰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没有那个孩子,如果别人处心积虑想害你,什么莫须有的证据都可以捏造出来。” “这事儿就是事实,还用捏造么?”阴若迪步步紧逼。 “若迪,你先听我说,孩子是毛香月生的不假,但据我所知,这事儿并不是毛香月在背后搞鬼,真正想利用这个孩子来报复海峰的,还是毛芳月和毛常在父女。”包俊杰觉得说事实的时机到了,“你想啊,他们可以捏造毛香月因同海峰的奸情败露而跳河自尽的故事,又怎么会捏造不出其他的事儿来?” 阴若启当然心里清楚,但为了听听他们都有些什么结论,他一直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目前我得到的消息是,石书记并没有把举报信的事上交到纪委,他因为爱惜海峰的才华,所以才暗中派人查实情。他们只是顺着陈力那一条线索在走,已经提取了小姑娘的基因样本,准备和海峰的基因进行配对检验,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姑娘的生母毛香月还在,所以即便是等他们确定了海峰与姑娘的亲子关系,只要毛香月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他们的谎言就不攻自破,还会落下诬告人的罪名。” “哼,你那也算情报?毛香月和他们难道不是一家人么?是谁在利用这个孩子还能算是重点么?你也不想想,现在的关键是什么,难道还会是那个孩子么?如果真正斗起来,你觉得毛香月真的会站在我们这边?人家那边是亲人,我们算什么?就算你岳海峰有一个有血亲的姑娘在他们手里,但是,这么多年,你尽过什么职责?你还配让人家小姑娘叫你一声父亲么?所以呀,别做梦了,说什么毛香月会站出来说什么公道话,咱们根本就不应该往那方面奢望!” “就算毛香月不看在岳海峰当年救她的分上就句公道话,我们还有那个陈力,也就是陈大力,这个人启子认识的,只要他说了真话也能解决问题。”包俊杰还是有招的。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们比我想问题还简单。都说男人是理性的,可我看你们一点也不理性,那个叫什么陈力的人,既然已经做出帮他们做诬告的事情,他会轻易为你们作证?” 阴若迪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毛香月不是主要策划人,但她毕竟和毛常在是父女关系,到了关键时刻,那胳膊肘肯定还是往里弯的,怎么会帮着你岳海峰说话呢? 岳海峰看着阴若启:“陈力你认识?” “听说过而已。”阴若启肯定不会把知道的所有事儿都告诉他们。 “你只听说过?”包俊杰太不相信阴若启的话了,心说,他就是你下属公司的头儿,你都不熟悉,骗鬼去吧!会不会你有什么隐情不想让你姐知道呢?“你真应该回去了解一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倒是听说,毛芳月就是他后母……” 此话一出,众人吃惊。 阴若迪也决定先放下和岳海峰的不愉快对话:“你还说陈大力会说真话?他和毛芳月根本就是一个阵营里的人,情况就很明显了,他们弄这么大一个架势,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我倒是觉得,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他们都敢乱诬告人,那我们也写一封什么恐吓信,学几年前那样先吓吓他们再说。” 包俊杰摇头:“这事儿可来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小错误都可能铸成大错,我们非得找到最佳的方法不可,不然千万别轻易动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究竟想怎么办?”阴若迪有些不耐烦了。 岳海峰皱起眉头,他忽然想起以前那封恐吓信的事儿:“启子,说起当年那封恐吓信,你知不知道是谁模仿你的笔迹写的?” 第三节 蓦然回首 阴若启一听这话,笑了起来:“那封信确实是我写的,只不过我是用左手写的,没见过我的字的人是肯定不知道是我写的。” 岳海峰一愣:“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万一毛常在行动起来,真要是告我一个什么恐吓罪那还了得?” “他那不是什么都没做成么?我就想吓吓他,只要他不敢动你,我姐不就幸福了?想不到他还真被我的恶作剧给吓坏了。”阴若启说着就笑了起来。 “我和你姐还比对了你的笔迹,认定是别人模仿你写的,后来也就忘了问你了。”岳海峰皱着眉头说,“当时要不是秦书记对毛常在施压,把那张纸条拿了回来,还真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阴若启哈哈一笑:“我谅他们也不敢做出什么事儿来!咱们包哥也不是吃素的,你怕什么?你在市委平平安安地干了五六年了,谁敢动了你一根毫毛么?” “不是谁敢不敢动我的问题,是我以前根本就不值得被人动,大事小事都轮不到我做主,别人就是端着供品走错了门也不会走到我这儿来,动我还有什么意思?” “呵呵,现在的岳海峰开始有价值了,所以毛常在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包俊杰笑着说。 “哼,怕就怕早迟都会死在女人手里!”阴若迪冷冷地说。 岳海峰看了她一眼:“除非是你让我死在你怀里,不然其他女人是没有机会的。” “你们听听,我会是害你的人么?我若要害死你,还会一直以来默默地为你牺牲么?现在倒好,我成了吕洞宾了!你咬吧,你先咬死我!” “得了,得了,若迪,你们要咬回家去咬吧。现在先商量如何对付毛常在他们。”包俊杰赶紧拦住阴若迪,怕又说跑了话题。 “哎,算了吧,”岳海峰叹了口气,“他们要折腾就由他们去折腾,我现在都没心思和他们斗了,太累了。真不能在官场里混了,我做个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 “什么?你们听听,他又来了,早知你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当初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呢!”阴若迪当着包俊杰和阴若启的面哪里会示弱?“就你那样,买个菜连价都不会讲,还做生意呢,你不把自己赔进去,就是天王菩萨供得高了!” 阴若启笑着开口了:“峰哥,你也别泄气,每天还是上你的班,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只要你不让石书记起疑,我和包哥会想办法帮你化解这场危机的。毛常在算啥,一只跳蚤而已,他能拱得翻被子?” “我倒有个办法……”阴若迪好像总是几个人里边思维最跳跃的人。 “什么办法?”包俊杰看着她,心想你别又弄个什么恐吓信的主意来。 “当年海峰父亲的死,我和他当时就存有疑问,总觉得毛常在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可当时就是想查下去,条件也不成熟,我倒觉得,现在可以再从头来试试,说不定能找到一点什么,让毛常在知难而退。” 岳海峰眼睛一亮:“我一直在等机会,不错,这次倒可能是个机会。包哥,你觉得呢?” 包俊杰皱起眉头:“几年前被当成案子处理过么?我怎么没印象?” “毛常在当时联系的人处理的,说我爸在工作当中出了差错,觉得对不起党和人民才自杀的,除了有表明他自杀的纸条外,还有他生前使用过的一个笔记本作证据。他还说之所以没有公开那些证据,是怕影响了父亲的声誉,所以才被当做资料保存了起来。”岳海峰回忆说。 “如果真是当做证据保存着,那肯定还能查到。只是需要找些什么呢?”包俊杰还是不怎么想得通,“你觉得那些证据能表明毛常在有杀你父亲的嫌疑,动机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父亲反对他与毛芳月的婚事,毛常在就觉得他碍事了。” “这个理由很勉强,”包俊杰摇头,“如果只是这么一点点理由,我觉得可能性太小了。” “毛常在当时可是个风云人物呢,他曾经就在我面前说过,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别人挡着他做事了,谁要是敢绊他的脚,他就敢铲平所有障碍!我父亲去世前和他有过争论,若迪也是无意间在录新闻时发现了他们的争吵,所以才怀疑毛常在在他们出去旅游的途中对我父亲有过不利。但当时没条件深入调查,所以这事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岳海峰想起父亲的无故去世,心里就有很多不平。 “那我从明天开始先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包俊杰转向阴若迪,“你还有什么提议?” “还有一件事儿,当年他们平水乡不是出过一个案子么?这事儿你肯定知道,我倒是觉得,当年那件案子破得不明不白,如果深入下去,你觉得会不会也能找到一点毛常在的破绽?” 包俊杰皱起眉头,心说,这事儿与秦书记可能有关联,如果真查下去,会不会…… 阴若启见包俊杰沉思,他已经猜到了他在顾虑什么,就说:“这事儿交给我来试试,我有朋友的,或许他们知道一点毛常在当年的秘密,要是能查出点线索了,包哥再继续吧,免得浪费时间。” 岳海峰一听阴若启说这话,猛然间回头看着他,好像他从没真正了解过阴若启一样——其实,在岳海峰的角度,他哪里知道真正的阴若启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几天后,石强源书记与岳海峰进行了一次秘密谈话。 岳海峰平静地走进石书记的办公室,书记让他坐到沙发上,两人对面坐着。 “书记,什么事儿?您这么郑重,让我心里有些发毛。”岳海峰故作不轻松地微笑着说。 “是有一点棘手的事儿。不过,我们相信你,相信这件事最后总有一个圆满的结局的。”石书记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岳海峰,“你也别紧张,就像我们平时说话那样,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而已,最终会有一个什么定论。鉴于你这么多年来的工作成绩,我们必须慎重对待和你相关的所有问题,我和田市长出于对你的爱护,不得不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采用非常的手段。” 岳海峰知道他肯定会说到被人写诬告信的事儿,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知道这事儿的迹象:“石书记,这样的谈话我也经过很多次了,今天我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事儿关系到我今后的路如何走下去,如果我装作若无其事,那倒是对您的不敬了。” “呵呵,”石书记笑了:“小岳,我们本着为党寻找人才的宗旨,出于对你的器重,本着对组织负责,也对你负责的原则,我们会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和建议,然后汇总成一份对你很公正的上报材料,这对你以后的工作业绩的评定也是相当有帮助的。所以在资料调查形成的过程中,肯定会涉及到一些你私人空间的事儿,希望你能配合组织做好资料。” 岳海峰笑着:“那是当然,我一直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知道你是行家,但我也有事先申明的必要。这次在我们将提议你做市政府秘书长一职的想法刚提出来,还没来得及形成文件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一封举报信……”石强源看着岳海峰的表情,见他皱着眉头,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所以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什么?举报信?和我有关?” “当然,信上说你在进入市政府之初,与一位姑娘发生了关系,她后来还生了你的孩子,前不久,这女人往事败露,在丈夫的责备下,她跳河自杀了,留下了一个小姑娘。这个丈夫目前把小姑娘扔给女人的娘家人,一个家庭就因为你以前干的一点风流事而家破人亡了,所以有人写了一封举报信……”石书记一口气说完,他看着岳海峰。 岳海峰脸上的惊讶程度让石书记意外,他认为,如果真有那样的事儿,岳海峰也不可能惊讶到如此地步;可是,又反过来一想,岳海峰是一个在官场里混了那么多年的人,凭他的演技,也许演员也未必会有那样的水准,想到这里,石书记笑了,“海峰,真相始终只有一个,目前我们已经找到了小女孩,提取了她的基因样本,只要你配合一下组织,让我们提取你的基因样本,只要你没干过的事儿,就肯定不会对你有不良影响,是不?” 岳海峰苦笑:“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在我身上。我哪有风流的本事,想不到也逃不脱被人中伤的结局。” “当然,你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问题,只要证实这事儿是无中生有的,那你的形象就会更让人敬佩了。” “倒不是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太有点不可思议了,为什么总有人看不得别人有一点成绩与进步呢?” “这就是人间百态啊。小岳,你的路还很长很长,只要你一生都坚持洁身自好,还怕什么恶人呢?” “我父亲算是一辈子都做好事的人吧,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村官而已,到头来还没落个好,死得不明不白。他去世前曾经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自己好好保重吧’,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因为那时我正准备参加公招考试,他说这话的含意我也没在意。现在想来,我父亲的那句话是不想我进这个官场来。”岳海峰说到动情处,鼻子有些酸酸的,“想不到多年以后,我那么兢兢业业地工作,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自己觉得也没做错什么大事,怎么还是有人要对我下手呢?” “只要俯仰无愧于天地,咱们又怕什么呢?”石强源书记微笑着说。 “石书记年轻时,肯定也交过不少女朋友吧?” “呵呵,年轻人嘛,有几个女朋友那是肯定的,只不过我们那个时代可没现在这么开放。”石强源已经知道岳海峰想说什么了,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我可没石书记的那么大的魅力,在我和阴若迪交往之前,就交过一个女朋友,是一个教书的同行。后来觉得我们两人之间确实没有共同语言,再加上性格相当不合,所以和她分手了。由于她的父亲过于强势,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放弃对我的报复……” “哦,真有这事儿?想不到你还是挺有故事的人。” “过去的事儿,本来都不想再提了,不过,石书记,我还是有句话想对您说,我父亲当年死得不明不白,据有关资料显示,就算他是自杀,他也不会是因为畏罪,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罪可畏。所以我想在我可能离开市政府前,能不能让石书记答应我一件事儿,我想将当年我父亲的事儿做一个了断,也好让我对父亲在天之灵有个交代。”岳海峰看着石强源的惊讶表情,他自信石书记会答应他的。 “我们在对你的过去作调查,和你父亲没有什么关系吧?你只要确定你没有因为风流往事留下什么让人拿住的把柄也就是了。” 岳海峰想了想:“曾经,我到荒漠去旅游过一次。所谓荒漠,就是那种能够稀稀疏疏长一点植被的土地。如果,我带去一把树种,随意扔在荒漠里,多年以后,会不会有种子长成健壮的树木呢?或者即便长成了树木,又有谁能考证就一定是我当年撒下的种子呢?” 这话说得石强源书记哈哈大笑:“好,不愧是咱们皮恩市的笔杆子,我答应你,也相信你,只要确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对你的中伤,我打包票,绝对要让你人尽其才!” “谢谢书记,那我父亲那事儿……”岳海峰用忧伤的眼神看着石强源。 “如果你父亲真是含冤的,我们就要给他昭雪,我们不能向恶势力低头,也绝不能对他们手软!只要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我给你做主!”石书记声音洪亮地说。 岳海峰马上站了起来,笑着对石书记鞠了一躬:“石书记,我这人光明磊落,从来不做亏心之事,即便年轻时犯过一点小错误,那也是无心之失。在官场里也干了这么些年,我懂得如何行事。” “好,就这样吧,你还是好好地干你的工作,别因为一些小事乱了心性,人嘛,总有一些沟沟坎坎需要我们面对的。” 岳海峰从石书记办公室里出来,趁着到街头去办事儿的机会,找了个公用电话给包俊杰打了过去。 “哥,我已经征得石书记的同意了,我父亲的事儿可以查了,他也答应了,如果找到了他被人陷害的证据,石书记答应给我做主的。”岳海峰掩饰不住的兴奋。 “哦,这样最好,至少我们不会怕别人误会了。我这就办理一些相关手续,提取当年留下的一些证据,重新检查。” “你可小心点,局里肯定有毛常在的人,别在我们没找到证据前被人破坏了。” “呵呵,这些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晚些时候我再和你联系吧,希望今天能弄出点头绪出来。”包俊杰的声音很坚定。 “谢谢哥,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岳海峰笑,“以后我每周花三天时间陪你喝酒吧!” 包俊杰哈哈大笑。 岳海峰下班回家,就将当年阴若迪给他的录像带找了出来,可是带子倒是找到了,只是没了放磁带的机子。 阴若迪看到他:“你拿那东西干嘛?” “这上边有你们当年录下的我父亲和毛常在吵架的影像,只是拿什么才能放呢?” “我倒是有办法,我弄好了,你怎么谢我?”阴若迪笑着。 几天来,阴若迪在私底下又被启子开导了几次,她想想也是,岳海峰多年来对自己百依百顺,在这个节骨眼上,本不应该和他吵架,要和他密切站在一条线上才是最好的,所以这些天来,她努力在寻求恢复两人关系的途径。 岳海峰看着她,走过去从背后抱着她,微笑:“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那个了。要不,我现在就……” 阴若迪笑:“我现在要做晚饭,睡觉时再说吧。” “你有什么办法弄这个?” “别忘了我是在电视台工作的,我那些同行们有的是办法将里边的东西转到VCD上,这些问题你根本就不用担心的。”阴若迪在岳海峰下巴上亲了一下。 “谢谢老婆大人。”岳海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得再去理理当年的思绪,可能晚上包哥会打电话找我。” “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干嘛一说起他要找你,你就那么兴奋?”阴若迪似乎有点无理取闹,但她说的也是事实,岳海峰每当一接到包俊杰的电话,脸上的笑容就会相当灿烂,说话的语调都会变得很亲切,不但没有官腔,更没有和阴若迪说话时的那种随意与散漫。 “你这又是怎么了,我这还不是因为我父亲的事儿正在麻烦人家吗?你就不要小家子气了啊,乖,一会儿吃了饭,孩子们睡了,我再好好侍候你啊!”岳海峰坏坏的笑道。 包俊杰将当年岳其保去世后搜集到的证据提了出来,主要是那张证明其是自杀的纸条和撕下纸条的笔记本,还有一些当时的文字记录。他利用当前的侦察手段,再一次对证据进行了检测,并仔细分析了记录的文字材料。 从技术科拿到检测报告时,包俊杰吃了一惊,他马上打电话给岳海峰。 岳海峰赶到包俊杰办公室时,岳海峰已经和同事代功勋将从证据和检测报告中找到的疑点全部写了黑板上。岳海峰看到黑板上的那些疑问,想着父亲不明不白地去世,他心里就有一种酸得难以言表的感觉。 包俊杰看着黑板上的线索,告诉他: 从现有的资料看,有如下一些疑点需要注意: 一、岳其保去世的头天晚上,从所有的现有资料表明,他并没有想自杀的迹象,可为什么他的包里会有表明自己想自杀的纸条; 二、纸条上简短的两句话:我太累了,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从字迹上分析,前边四个字,确实是岳其保的笔迹,可后半句却有些模仿的痕迹在里边,但因为暂时还没有笔迹专家的鉴定,所以还无法完全确定是不是岳其保的笔迹;假如他在神智不太清楚的情况下,也可能笔迹变样的; 三、纸条上除了岳其保的指纹外,还留有不明身份的人的指纹。很显然指纹不是警察留下的,那还有谁碰过这张纸条? 四、当时带队去旅游的组织部的人说,由于岳其保生病睡不着,开过一些安眠药,但资料却并没有写清楚药的剂量有多大,也没有人知道病人是否每天按时吃了药。意思就是说,岳其保是否是真的因为想自杀,所以才把剂量留下,一次吃完的? 五、岳其保去世那天晚上住的房间和毛常在并不相邻,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因为吵架后就不喜欢和毛常在接近的岳其保,他的房间却是毛常在首先进去的,换句话说,也是因为毛常在发觉岳其保死了,所以他才找来服务员打开门进去的。疑问就是,为什么那天早上毛常在会预感到岳其保会出事? 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能够证明岳其保因为觉得自己“太累了”的唯一证据就是笔记本,本子里其实也没写多余的东西,全是清光村在岳其保任职期间请客送礼的笔录,一系列的名单里涉及到的人很多,而办那些事的,除了岳其保,还有村长柳叶及村里的会计等人; 七、最最重要的疑问也出现在这里,笔记本上,同样有与纸条上相同的指纹。也就是说看过本子的人肯定就是将纸条弄下来,放到岳其保包里的人。 这个人是谁? 第四节 发起攻击 如果找到了这个人,肯定就能找到知晓岳其保死因的人,也就是说,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害死岳其保的人! 听着包俊杰的分析,岳海峰心里涌起一种感激。 如果能将这些疑问一一搞清楚,那父亲是否是自杀就能一清二楚了。 两人正在商量的时候,包俊杰的传呼机响了。 包俊杰抓起桌上的电话回了过去,是阴若启打给他的,他说他的人找到了一些线索,是关于当年平水乡政府那个出纳的死因的。 包俊杰放下电话,皱着眉头对岳海峰说:“你别小看了你的舅子,他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么多年,我们只知道他一直在外边跑生意,却从来不给我们说他具体做的是什么。现在想来,启子的城府真的深得不得了。”岳海峰说起这话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不安。 包俊杰看着他,笑了笑,说出了番更让岳海峰目瞪口呆的话。 阴若启和阴若迪是姐弟俩,他们还有一个妹妹阴若馨今年刚好大学毕业在家,前段日子找了个工作,可是没做几天,她就觉得没意思了,想在家休整一段日子再找工作,父母也没啥说的。 阴若馨也知道哥哥有企业,原曾想在哥哥的公司里干段日子,可阴若启笑着告诉她:“你是我阴若启的妹子,我可不好意思让你到公司里去丢人现眼。你想找个什么价位的工作,只要你开个钱,我能承受,我就每个月给你开多少工资,你就在家陪着父母,别让我操心就是了。” 阴若馨一听这话,张大了嘴巴,很久都没有合拢。她到阴若迪家来玩的时候,和姐姐姐夫说起这事儿,本来是想打听哥哥的公司究竟是干什么的,可见姐姐两口子也大张其口,她也就只好什么也不问了。 岳海峰的儿子岳小普和女儿岳小吉,最喜欢和小姨与舅舅在一起玩儿。阴若启没有结婚,他觉得自己还没有玩够,他的身边不缺女人。有时候,阴若迪都在岳海峰面前露出惊讶的神色,说启子换女人比换衣服还来得勤。 既然阴若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事业,他的家人也就只好三缄其口。反正只要阴若启不给家里添乱,阴成海也不去过问他具体在做些什么。 那天岳海峰听阴若启说他能帮忙让他的朋友查查当年金娜案子的线索,他就有点吃惊,心想,阴若启不会是在开什么玩笑吧。谁知这才没几天工夫,包俊杰这才有点眉目的时候,他居然也有线索了,岳海峰更吃惊了。 包俊杰看到岳海峰那么吃惊,就笑着对他说:“你们眼里的阴若启是一个好像没有成熟的大孩子,其实有很多的事儿你们并不了解。阴若启是一个有着双重王国身份的成功男人,他在皮恩市及周边几个县市的影响绝不亚于一个县委书记。他在我们市至少有三家以上的企业,由于都不是用他的名义注册的,所以一般人并不知道实际掌控这些企业的人是阴若启。而在其他县市,至少在目前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实力。所以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兄弟,我觉得你应该小心你这个小舅子,别让他逮住你的什么把柄。” 岳海峰真的目瞪口呆了:“我能有什么把柄让他捏着,再怎么说,我也是他姐夫,他再黑,也不可能让他姐姐守寡吧!” 包俊杰嘿嘿地笑着摇了摇头:“你想错了,兄弟,什么叫一俊遮百丑?什么叫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很多时候我们不能以常规想法去想非常规的人和事儿的。中国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男人。我并不是对你危言耸听,我只是在提醒你,人在刀山走,就要时刻注意,别让钢刀扎了左脚再扎右脚。任何时候做人做事,都要多个心眼。” 两人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包俊杰伸手拦出租车的时候,岳海峰问道:“你觉得启子找到的线索会不会和当年你们破的案子有冲突?” 包俊杰摇头:“金娜的案子,说白了,是因为秦书记从中插了手,有些细节我虽然不知道全部,但能猜出部分,你比我聪明,这就用不着我明说了吧。” “可是,启子要是找出的细节对秦哥不利,怎么办?” “你放心,如何利用有价值的信息,我还是有分寸的。换句话说,当年金娜的案子,毛常在肯定知道一些什么,而且那个案子肯定与他的儿子有关系,所以他才答应了秦书记的给他提出的一些条件,包括拿回那封恐吓信在内。” “金娜的案子已经定案那么久了,还会被重审么?如果重审,又如何避开与秦哥的关联?”岳海峰最担心的还是这些,“这万一……” “咱们先不要担心这些,等看启子掌握的资料有哪些再说吧。如果不可用,也就算了,反正就凭你父亲这件事,已经足以让毛常在退步了。”看看出租车还没来,包俊杰又接着说,“我有种直觉,就算是因为金娜的案子把毛常在抓起来了,他也肯定不会把其他人供出来,他会铁定了心一个人承担。” 岳海峰猛然间觉得毛常在真是太可怕了。 阴若启将见面的地点选在皮恩市新开的龙凤酒楼三楼的一个包间里。 岳海峰与包俊杰走进包间的时候,阴若启笑着对二人说:“两位请坐,我已经点好了菜,就等你们来了。服务员,上菜。” 三人成三足鼎立的形势坐好后,阴若启说:“咱们三人几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机会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呢,今天小弟做东,陪二位哥哥好好喝几杯。” 菜上来了,岳海峰一看上的是茅台酒,就笑着说:“用得着喝这么好的酒么?” 阴若启毫不在乎地说:“我平时一般都喝洋酒,路易十三、人头马一类的,白酒喝得少。今天陪两位哥哥,怎么说也得好好喝点。” 岳海峰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小子,拿那么贵的酒当饮料喝,还亏得平时在家里装得那么节俭,这戏演得可真好。 包俊杰笑着说:“这么好的酒,一般都是在政府的招待宴上喝,平时那点工资,哪喝得起这些酒呢!海峰,启子,来,咱们干一杯。” 放下酒杯,岳海峰见阴若启并没有说他找到的线索的事儿,就给包俊杰使眼色。包俊杰却像没有会意一样,自顾自地说:“启子,咱们怎么说也有很多年的情谊,虽然偶尔也一起喝喝酒,但这么多年算起来也没有几次。我和你峰哥倒经常在一起喝酒,像今天这样奢华丰盛的酒菜我们还是第一次共享,要不要把你姐姐也叫来一起喝点?” “算了吧,我姐会生气的。”阴若启笑,“一会儿峰哥回去的时候,让酒楼打包两个特色菜给她就是了。” 岳海峰也不想客套了:“我先替你姐姐谢谢你了啊。哎,启子,你说你找到线索的事儿……” “哦,那些我都装在牛皮袋子里了,一会儿酒喝好了,你们拿回去研究就是了。这些东西,包哥是有分寸处理好的。”阴若启给二位重新斟上酒,“包哥,我峰哥的前程就看你了,不过,我要给二位提个醒,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寻找的线索与人,只需告诉我一声就是了,这世间目前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儿。” 一听这话,岳海峰瞪大了眼睛,他看了包俊杰一眼,包俊杰对他微微一笑,眼神里的意思就是:这下子你相信我的话了吧! 三人分手后,岳海峰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包俊杰回到了他的屋子。 两人就文件袋里的资料又分析了一下,得出结论:毛常在在金娜一案中属于纵容其子毛跃前犯罪,事后又隐瞒案情,阻挠办案人员正常办案;而毛跃前则是属于给犯罪分子提供情报的人,事后加入了分赃,并且还有提供假情报的嫌疑。 在这份资料中,特别提到了毛常在的手下全英帮。全英帮在金娜案子之后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也不再经常为毛常在办事,究竟是什么原因,资料里没有过多的提及,只说在整个过程当中,从毛常在知道儿子毛跃前有嫌疑时,他就命全英帮自始至终为毛跃前开脱。 在资料末尾,还有一个重要信息,就是毛跃前目前的行踪:最近几年,毛跃前一直和一些犯罪分子有交集,他虽然表面在做着一些小生意,而实则他是在借做小生意这个幌子贩毒吸毒! 包俊杰看完材料,明白了阴若启给他这份资料的最终目标了。包俊杰皱着眉头一想,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毛跃前所服务的圈子,肯定和阴若启的某些圈子有冲突,而这种冲突是不会放到桌面上来的。 表面上,阴若启是给警方提供某些人的犯罪事实,而实则他是在借刀杀人!虽然借的这把刀并不是按江湖上的规矩来办的,但为了其家人的幸福,他这种一石三鸟的做法还是迫不得已的。 岳海峰看着包俊杰微微露出的笑容,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我在想,阴若启这招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能不能有威力,还得看最终的效果的,你觉得呢?” “不,我已经基本知道启子这招的毒辣程度了。今天咱先不给你说这些,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有了眉目时再告诉你。” 第二天一早,包俊杰征得领导同意,将当年金娜案子中的一些资料调了出来,在核对一些指纹的时候,包俊杰特别注意到了毛常在当年留下的指纹,一比较,包俊杰确定了岳其保留言条上和笔记本上的指纹就是毛常在的指纹! 有了这条证据,包俊杰陷入的疑问就更深了:岳其保和毛常在本身就有矛盾,毛常在又是怎么进的岳其保的房间?如果两人在屋里有什么大的动静,旁边几个屋子的人就应该听到;可为什么所有的证词里都没有关于那天晚上,岳其保出事前,毛常在究竟在干什么?他又是如何进得了岳其保的房门的? 怀揣一些疑问,包俊杰将两个案子的重新侦察方案写了出来。 包俊杰让同事代功勋开始行动,第一步先侦察毛跃前目前的行踪,看他究竟在什么地方落脚,干些什么;第二步先掌握好了毛跃前的犯罪证据后,再实施抓捕;第三步再从毛跃前嘴里挖掘当年金娜案子的线索,矛头再指向毛常在。 而包俊杰则找某些当年和岳其保一起出去旅游考察的老同志询问一些当年的情况。岳海峰在组织部的档案中寻找到了六年多以前那份出去旅游考察的人员名单。 从名单上看,三十多号人都是皮恩市市委市政府以及各乡镇当年受表彰的先进个人与先进支部的代表,当时带队的是组织部一个叫鲜光明的干部。鲜光明去年已经退休,回老家了。 包俊杰和岳海峰很快就确定了一份名单,需要先找哪些人了解情况,随后包俊杰展开了行动。 毛跃前几年来一直都在邻县县城里做着小百货与副食品生意,并交有一个女友。两年前,由于受一些道上的朋友的影响,他突然想转向茶馆生意。由于资金缺乏,他将原有的百货生意打了出去,另外找店面装修成中高档的茶楼。 摘星茶楼装修好了,可因为预算出了问题,还缺一笔启动资金,一时性急的毛跃前找朋友借了一笔高利贷。茶楼倒是开始正常营业了,可新挖的茅坑也就香了那么几天,一段时间后,毛跃前圈子里的朋友逐渐少了后,其他的人也因为茶楼的收费较高,也鲜有人来了。 眼看着还贷的日子越来越近,可毛跃前根本就没有凑齐钱,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有人给他提议:让他在茶楼里设高级一点的赌局,并卖一些高档的消费品,这条路子自然有人给他供货。毛跃前想想眼前的困境,眼睛一闭,他豁出去了。 摘星茶楼新的经营理念确定了后,很快就在圈子里有了名声,那些赌客毒客就成了摘星茶楼的常客。可这时,毛跃前的女友一见他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圈子,苦苦地劝他,却没有一点效果后,女友在某个下雨天,背起自己的东西,离他而去。 毛跃前看着女友消失在风雨中,他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睛里打转,可一听到茶客在叫他续水时,他马上又将笑容堆在了脸了,回身做生意去了。 隔天,有朋友给他介绍了两个漂亮的小妹来做服务员,有了店员,毛跃前专心做起了老板,每天就陪来此玩耍的朋友聊天,为他们组织赌局。 毛常在当然不知道毛跃前经营方向的转变,他还一直以为大儿子自从那次事故后,已经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呢。毛常在现在要操心的小女儿毛香月的生活。 为了让毛香月安心,毛常在托人在一个乡镇企业里给她找了一份工作,将孙女毛乐乐送进幼儿园,每天早送晚接,也算是一种幸福的天伦。每当毛常在看着毛乐乐幸福地在院子玩耍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一种无名的悲哀,把这么小的孩子卷进两代人的恩怨情仇里,究竟值得不值得?可是箭已在弦上,如何能不发? 毛芳月此时要报复岳海峰的念头更重。陈大力在告诉她有人已经来找到他和毛乐乐取证的同时,也告诉她有人询问了他一些关于他和毛芳月的关系的问题,以及和乐乐相关的一些秘密,但毛芳月早已经被复仇的火焰烧昏了头,她觉得,既然人家已经取了乐乐的基因样本,岳海峰就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过失杀人的罪过。其他人,管他什么其他人,只要老娘报了仇,知道了自己与陈大力的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毛常在,他这辈子做的亏心事儿也不在少数,他已经糊涂得想不起曾经如何害死岳其保与金娜的往事了。 你可以记不起往事,你也可以将曾经做过的坏事尘封在你心灵的深处,但你永远也无法堵住别人寻找真相的道路,总有那么一天,你以为早已经成为秘密的往事会大白于天下,至于你想如何去面对,那就得看你修炼到何等级别。 就像金娜的死一样,可能早已经被人遗忘了,因为杀害金娜的凶手早已经被正法了,但总还是有人相信,金娜的案子当年匆匆地结案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当时存在的疑点也被警方故意遗漏了一样,比如,罪犯刘平承认抢了一些钱,但却说不清楚究竟抢了多少钱;刘平在供述自己跟踪金娜,杀人与抢劫的过程更像是在讲故事一样;而刘平本身就是一个背有杀人罪名的逃犯;但所有这些都好像不再是重点一样,被忽略了。 虽然当时办案的人就有包俊杰,可因为上头的意思:既然罪犯已经认罪了,该结就结吧。可如今必须要将金娜的案子重新提起,才能真正帮到兄弟岳海峰,想想要推翻自己以前办过的案子,怎么说对自己的声誉都会有些影响的,可现在哪顾得上那些,总得先将岳海峰的事儿办好。 第五节 天网恢恢 包俊杰正在赶去一个乡镇收集与岳其保相关的资料的途中,却突然接到局里的电话,有一个罪案现场需要立即处理,包俊杰只好返身直奔罪案现场。 这是一起恶性伤人罪案。对阵的双方是本地地头蛇与外地来寻仇的帮派。双方先是在一个茶馆里进行谈判,谁知谈判没有结果,双方开始恶语相向。这本是两群不怕死的恶徒,言语哪里解决得了问题,有人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具,一场恶斗开始了! 包俊杰他们赶到现场时,茶馆早已经不像茶馆了,倒是比战场还狼藉:一地的破盏破杯,一地的烂桌烂椅,在一地的血迹里,摆着两具尸体,没受伤的早不知去向,受伤严重的,躲到了一边,受伤轻的,自己去找地方包扎了。 在围观的人的指引下,包俊杰和同事抓到了一名藏在玉米秸秆堆里痛得瑟瑟发抖的本地人,他的臂膀在流血,痛苦的脸上血迹斑斑。包俊杰赶紧叫人给他包扎了伤口,等他稍微镇定了一些,才从他的嘴里得知,地上的两具尸体双方各有一人,对方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这边死的是个刚入伙不久的十九岁的小伙子叫赵老二。 此人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他叫顾松,很多年以前就在黑道上混,刚开始时,跟着一个叫全英帮的人,四处打抱不平,专吃黑钱。后来全英帮不知道什么原因,渐渐淡出了江湖,他游手好闲惯了,哪里能突然就放下曾经舒适的生活,所以又同其他朋友一起,入了别人的伙。 包俊杰听到顾松交代的情况里,提到全英帮这个人,他马上意识到,这个顾松肯定知道一些当年金娜案子的隐情。 包俊杰经过周密策划,再一次提审顾松时,问起了当年金娜的案子,在强大的攻势面前,顾松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金娜的案子,实则就是全英帮他们一伙人自编自导的一出戏而已。他们原本想从金娜手里抢到了钱,让毛跃前还了赌债了事,可金娜太认死理,居然不愿意与全英帮他们合作,她在奋起反抗中,被全英帮的人失手打死了。 顾松说自己并没有参与,只是知道事情的经过,全英帮当时派的是两个得力的手下,具体是哪两个,他并不知道,因为这是他们组织内部的纪律,只要派的不是自己,就不能打听是谁去干那些事儿。而顾松也只是知道,情报的来源是从内部传出来的,具体问到是谁传出来的时,顾松说,当时就认识毛常在的儿子毛跃前,虽然大家都不说,但也明白,只有毛跃前才知道乡政府什么时候发工资和奖金,而就在金娜被杀前后几天中,顾松都看到过毛跃前和全英帮在一起。可是他俩本来就认识,在一起也不能说明什么。 只有顾松的供词不足以证明毛跃前曾经的犯罪行为,现在需要找到全英帮。包俊杰和同事花了两天的时间也未能找到全英帮淡出江湖后,究竟去了哪儿,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要将毛常在父子绳之以法,包俊杰想到的唯一办法也就只有让阴若启帮忙了。 包俊杰向阴若启发出求助信号半日后,一份关于全英帮的行踪的资料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包俊杰一看资料的详尽程度,他吃惊的同时也感到一些担心。 原来全英帮最近几年并不是真正退隐江湖了,而是在背地里为毛常在经营着其他的生意,因为生意空间并不是在本市,所以全英帮在皮恩市现身的时间就很少。 包俊杰当即决定和同事赶往远在三百公里外的双庆市抓捕全英帮。 阴若启提供的资料里,对全英帮的情况详尽到他在双庆市的住址连几单元几号楼都丝毫不差! 包俊杰他们一到双庆市,就到当地公安局请求协助。为避免走漏消息,他们一刻也没有休息就直接赶往全英帮所住小区进行埋伏。晚上,全英帮回住处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包俊杰他们抓了个正着。 包俊杰开始突审全英帮的同时,已经有人将全英帮被抓的消息电话告诉了毛常在。 毛常在并没有想到会是包俊杰他们在寻找昔日案子的线索,他只当是全英帮最近做的事儿犯了,他赶紧嘱咐相关的人暂时切断与全英帮的联系。 包俊杰将当年金娜的案子摆在全英帮的面前,告诉他,他的手下已经将当年的细节全部供了出来,如果他不配合警方说出实情,将会罪加一等。 全英帮冷笑着,却并不答话。 包俊杰突然告诉他:“毛常在已经被抓了,要不是他供出你在这边为他做事,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抓到你!你还要为他卖命么?” 一听这话,全英帮垮了,隔了一会儿,他将当年金娜被害的全部过程说了出来,果然是顾松说的那样:毛跃前因为赌博的事儿输了一大笔钱,他又不敢向父亲要钱,转而寻求全英帮的帮助,全英帮只是为了帮毛跃前凑钱还债,也没有告诉毛常在就直接行动。由于办事的人的疏忽,造成金娜的死亡。事后他装作不知此事,帮助毛常在寻找儿子,他利用毛常在爱子心切的心理,将罪责转移到毛跃前身上,果不其然,毛常在为帮助毛跃前逃脱罪过,转而寻求秦守荣的帮助。 全英帮也是因为上了一些年纪了,从他有些疲惫的神色里,可以看出他内心深处还是想摆脱那种在刀尖上过日子的生活,所以他才远离毛常在身边,到三百多公里外的双庆市来给毛常在做一些平静的买卖以安度晚年。 已经深夜了,包俊杰突然问起全英帮:“当年,毛常在与一些人出去旅游考察,在途中害死岳其保的事儿,是不是你协助的?” 全英帮皱起眉头想了想:“当时他并没说要害死谁,只说他亲家晚上睡不着觉,让我帮他弄了一些镇静安神的注射液。等他送他亲家的遗体回来时,我才知道他是利用注射剂杀人。” 包俊杰皱起了眉头,想不到居然能从这里找到岳其保真正致死的原因! 一回到皮恩市警局,包俊杰马上开始部署行动:到邻县去抓捕毛跃前! 由于抓捕毛常在的证据还缺乏,包俊杰请求局里派出精英人员去寻找他和岳海峰列出的当年一同出去旅游考察的老同志,询问当年的一些细节。 对于毛跃前,已经有可靠的情报证明其利用他所开的摘星茶楼聚众赌博与非法销售违禁物品,所以抓他的理由已经相当充分。 很快邻县公安局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掌握到摘星茶楼的大部分情况,只等包俊杰他们一到就马上开始抓捕行动,以彻底端掉这个藏污纳垢的窝点。 当晚十时,等到摘星茶楼里的赌博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警方迅速出现在茶楼里,一举抓获参与赌博的二十余人,其中有非法售毒人员两个,吸毒人员不下五人,搜出毒品海洛因五十余克,管制刀具八把,还有非法枪支三支,子弹二十四发,现场参与到赌桌上的现金三十五万余元。参与赌博的人,多数都是周边县市的赌徒,有做正当生意发财的,也有做非法生意的,另有几个是常年靠赌博营生的。 包俊杰他们的目标是毛跃前,所以单独提审了他,其余人等由当地警方审问处理。 毛跃前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被押到包俊杰他们面前时,他还在愕然自己的茶楼怎么就会突然被端。 包俊杰打量着这个三十多岁的壮年人:只见他眼神迷离,神情猥琐,有些惨白的面色上漂浮着营养过剩的迹象,他正用眼睛打量着包俊杰和同事,极力装出无所谓的神色来隐藏着他的恐惧与担忧。 包俊杰冷不丁地开始了对他的审问,当毛跃前猛然间听到包俊杰的问话时,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叫什么名字?” “毛跃前。”迟了几秒钟,毛跃前才回答问题。 “哪里人?” “皮恩市平水乡人。” “年龄?” “三十二。” “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 “……”毛跃前对这个问题想了想,显然是在脑海里措词,“他们在我茶楼里赌博……” “你开的赌馆还是茶馆?” “茶馆。可客人要赌,我也没办法……” 包俊杰冷笑:“我们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以为我们抓你就只是因为聚众赌博么?其他的罪责你知道吗?” 毛跃前先是一愣,突然很坦然地说:“不知道。” “那我来告诉你吧,我们早就知道你利用摘星茶楼非法销售毒品,容留卖淫嫖娼吸毒人员。摘星茶楼虽为茶楼,其实是一个常年进行非法赌博的窝点!” “你们既然已经都知道了,还问?” “哼,你别嘴硬,我们还掌握了一些你曾经干过的其他事儿。如果你不老实交代,等我们一一摆在你面前时,你的罪责就会加一等!” “别吓唬我,我除了最近才开的这个茶楼,我以前就没干过对不起良心的事儿。” “当年金娜之死呢?你也对得起良心?” 毛跃前猛地一震,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金娜一案,你担的什么角色?为什么你会在金娜死后就不在皮恩市发展,却跑到这里来?” 毛跃前低下头,显然是在思索如何回答包俊杰的问话。 包俊杰冷笑了一下,继续问道:“我们已经从全英帮的嘴里得知了全部细节,你父亲要对金娜的死负直接的责任!” 一听到这话,毛跃前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里布满了惊慌:“不,我爸全然不知道的。都是我和全叔叔一起干的。” “哼,全叔叔,叫得还很亲热嘛,也难怪他会那么卖命地为你父亲办事。你也别忘了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如今你父亲所有的犯罪事实已经被我们掌握了,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毛跃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包俊杰,那一刻,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垮了! 毛跃前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毛常在耳朵里,当时他正在办公室里准备当天的会议内容,当接听了毛跃前昨晚被捕的电话后,他的双手开始颤抖,几分钟后,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平静地给秘书安排了今天的会议内容,让他代自己在会上发言。给众人的理由是,他心脏有些问题,需要住院检查一下。 而就在同一时刻,岳海峰也被叫进了石书记的办公室,田市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文件,等到岳海峰坐定,二人告诉他一个他早已经猜到的事实:从陈力带着的女孩身上提取的基因样本和岳海峰的基因样本进行比较后,得到的结论是,岳海峰与女孩是医学上的父女关系。 岳海峰微笑了一下,心里的疑问终于有了结果:毛香月真的生下了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已经五岁多了,只是不知道毛香月究竟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她怎么会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处于风口浪尖上? 岳海峰忽然有了一种强烈地想亲自去见见毛香月和孩子的想法,只是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书记和市长面前表现出来的。 石书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说,小岳?” 岳海峰摇头:“目前我还无法给您说法,因为我自己的私生活很简单,当年干过什么事儿,我自己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孩子真是我的,那只有一种可能,要不就是孩子的生母生下她后,把她送人了,要不就是孩子的生母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孩子被人利用了。” 石书记皱起了眉头,惊讶地问:“什么?孩子的父亲说,其母亲跳河自杀了。” “如果书记放心我,我请求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会将真相的报告送到书记和市长的办公桌上,至于说这个孩子,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她还活着,因为当年其母亲答应过我,不会让错误继续,目前我也不知道究竟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如果她是想找我寻求帮助,她是断然不会利用孩子的。所以我推断很有可能有人想报复我才背着她做出这种事儿的。”岳海峰很平静地说。 “也就是说你知道自己有私生子?”田市长突然插嘴问到。 “怎么说呢,我当年有个恋人,我和她感情并不好,当我们分手的时候,她妹妹借故来拜访我。当晚我正在感冒中,由于感冒药让人昏睡,所以在不清醒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可过后不久,她妹妹找到我说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当时的心情绝不亚于现在听到这个孩子还活着的消息时的吃惊程度。但当时她答应过我,绝对不会责怪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真的没有因为孩子的事儿来找过我,所以我真的以为她没有让孩子来到这个世间。这时突然间会冒出什么向小月的这档子事,我还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做?” “我想找找真相,究竟是什么。如果真是毛香月想利用小孩子的事儿来对付我,我无话可说,可如果是有人利用这个事来说事儿,我觉得,组织上会有一个公正的说法。” “那好吧,我们暂时将这事儿压一下,等你将调查报告报上来后,我们再就这事儿做结论。希望你在这段时间内还是安心你的工作,别有什么消极的情绪。”石书记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可以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他对这事儿还是挺平静的,“我们相信真相只有一个。” 从石书记的办公室里出来,岳海峰心里有些苦涩,脑海里闪出乐乐那张快乐的笑脸,她的鼻子、眼睛以及脸庞和自己真的很相像,要是乐乐这个孩子能在自己的关心下成长,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虽然她并不是爱的结晶,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血。 如何处理乐乐的事儿,如何让阴若迪不因为这个事儿与自己纠缠不清,这将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岳海峰都将很伤脑筋的事儿。如果因为这件事儿,岳海峰败在了毛常在等人的手下,他也有了心理准备,要平静地接受现实与事实,既然命运如此安排,考虑如何让自己生活得快乐还是相当重要的,人生的挫折有很多,如何积极地去面对才是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事儿。 岳海峰没有时间去思索如何悲伤,更没有时间去想象今后的生活会如何不堪。 当他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自己的思绪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阴若迪打给他的电话,告诉他,当年的那个磁带她已经让朋友帮忙转录成VCD碟子了。 岳海峰想到明天是周末,就对阴若迪说:“明天想去看望一下岳父岳母,你抓紧时间安排一下吧。” 阴若迪突然笑了:“怎么了?你不是很忙么?怎么会突然想到去看望他们?我还以为你早把他们忘了呢。” “呵呵,以后我会有很多时间去陪他们了,也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儿女们玩耍了。” 阴若迪哦了一声:“组织上已经做出了对你的决定了?” “还没,但快了。我主要是想让你们母子三人到娘家去生活一段时间,我好安心处理好手头的事儿。”岳海峰相当平静的语调,让阴若迪心里一惊。 “你就这样准备妥协?” “我还能怎么样?” “晚上回来再说吧。”阴若迪挂了电话。 阴若迪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她拿起电话分别给父亲阴成海和兄弟阴若启各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给父亲时,接电话的是阴若馨,她听说姐姐和侄女侄子们要回家住一段时间,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姐,太好了,我太喜欢小普了!” “你那是假喜欢吧,你也不小了,真要喜欢孩子,赶紧找个喜欢的老公,生一个不就得了!”阴若迪开起了妹妹的玩笑。 阴若馨大声地在电话那头叫着:“爸,姐又开我玩笑,你得教训她。” 阴成海接电话的时候,阴若迪将岳海峰目前面临的困境告诉了他,阴成海皱着眉头听完了后,心里无法平静。 第六节 为情所困 毛常在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被拘捕的。 当包俊杰将拘捕令亮在他面前时,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下地穿好鞋袜,跟着包俊杰走向停在医院停车场里的车。 晚上,到了晚饭时间了,毛香月和毛跃进已经准备好了,一家人都准备吃饭时,还不见毛常在回家。 毛乐乐在桌上摆着碗筷酒杯,嘴里念叨着:“爷爷的酒杯,二舅的酒杯。” 毛跃进一听,笑着说:“乐乐真乖,你爷爷还没回来呢,就给我一个酒杯就是了。” “先摆上,一会儿爷爷就回来了。” 毛香月端着菜往桌上放:“去门口看你爷爷回来了没。” 毛乐乐答应着往院子里跑去,刚跑到了院门口,却看到毛芳月和陈大力从汽车里下来往院子走来,就叫着:“大姨,大哥哥。” 毛芳月伸手抱起毛乐乐,也顾不得亲热了,往屋里急步走来。 “姐,什么事儿把你急成这样?”毛跃进看着毛芳月的样子,问道。 “爸回来了没有?”一见毛跃进摇头,她又接着说,“不好了,爸真出事了。”毛芳月放下毛乐乐,急急地说着话,又回头招呼陈大力进来。 毛香月不解地问:“爸出什么事儿了?” “大力下班回来说,听人说,爸今天在医院检查身体时,被公安局抓走了。” 毛香月和毛跃进面面相觑,往厨房看了一眼,两人赶紧示意毛芳月到院子里说。 姐弟三人走到院子外,陈大力又跟了出来。 “大力,你过来。”毛芳月将陈大力拉了一把。 陈大力站到三人面前:“今天下午有人告诉我说,姥爷被抓了,我就赶紧回家告诉了毛姨,没听到是什么原因。” 毛跃进定了定神:“还能有什么原因,肯定是他派人又做了什么犯法的事儿。早些年我就告诉他,别做那些事儿,他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把自己装进去了。” 毛芳月瞪了他一眼:“就你清高,爸是工作了那么多年的老同志了,他还能不知道什么事儿是犯法的做不得的?” “那你说他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也许因为乐乐的事儿犯了,大力前几天提醒过我,可我没在意。” 毛香月一听:“什么?乐乐,她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和爸爸被关有关系呀?” 毛芳月对妹妹说:“妹,这事还只有你能救爸爸了,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你去找岳海峰,看能不能将爸爸救出来。” “你还没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爸爸被抓和乐乐有关,如果连这个没搞清楚,你让我怎么去找人家?再说我和他已经快六年没见过面了!我怎么说?”毛香月急了。 毛跃前看着毛芳月,皱着眉头问她:“你们是不是又利用乐乐去威胁岳海峰了?” 毛芳月和陈大力对望了一眼:“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们只是编了一个故事,想把他在市里的名声搞臭而已……” 毛香月一听急了:“你们把乐乐怎么了?”她一把拉住毛芳月,“要是乐乐出什么事儿,你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姐姐!” “香月,你听我说,乐乐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就是要救出爸爸要紧!” “爸都被抓进去了,接下来就是乐乐了,不行,我得赶紧带走乐乐。”毛香月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了,她返身进屋,赶紧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毛跃进看着迷茫的毛芳月:“姐,你说你和爸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们干嘛还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现在生活得也算是如意吧,你为什么还放不下仇恨?人家当初离开你,那也是你的错,你们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 陈大力见毛跃进一个劲儿地说毛芳月,就赶紧替毛芳月解围:“舅,其实也不怪毛姨,只是我没把事情办好,所以才有今天这个结果的……” “大力,这是我们家的事儿,本来没有你什么的,这下子可好,你姨不长脑袋,你也不长,你姥爷被抓进去了,你毛姨也逃不脱的!”毛跃进已经很生气了,他提高了声音。 毛香月胡乱装了些换洗衣服,就出来抱起正在吃饭的乐乐:“乐乐,快,我们离开这儿。” 乐乐怔怔地看着香月:“妈,我要吃饭。” 吴莲心走了出来:“香月,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你要到哪儿去?” “妈,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爸已经出事了,乐乐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 毛香月还不等吴莲心说话,就抱起乐乐往外走,毛跃进赶紧拦住她:“香月,你冷静点,先听姐把话说完,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爸被抓了,姐接下来也可能被抓,但怎么也不会将乐乐怎么样的,你先听清楚是什么原因再说吧!” 毛跃进想从毛香月手里抱过乐乐,毛香月突然哭了:“不,我不会再把乐乐交给任何人了,她是我的命根子,这么小就被他们利用来害人,今后还不知道他们会利用她来干什么呢,我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我一定要离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 毛芳月也拉住毛香月:“妹,都是我不好,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就算我也被抓进去了,乐乐也不会有事的,她只是和大力去见了两个市上来的人,我们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你还想怎么样?都是你怂恿爸去害人家的,这下子好了,你高兴了?”毛香月哪里肯饶过毛芳月,一个劲儿地数落她。 毛跃进拦住毛香月:“香月,你先不要激动,爸究竟是什么原因被拘还不清楚,先等知道了具体的情况再说吧。照理说,如果只是因为他们利用乐乐去搞臭岳海峰,也不至于犯多大的事儿。再说,现在大力和姐都还在这儿,如果真是那事,他们也不可能还在这儿,所以,我想一定是爸做了其他什么事儿。” 毛香月收住了哭声,将肩膀上的包放下来,毛跃进将乐乐抱下来,让她回屋去吃饭。 毛芳月说:“妹,乐乐那么乖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舍得去伤害她呢?也是我一时糊涂,不该劝爸去报当年的仇。” 毛跃进说:“先别说那些,大力,你说说你都是听谁说的,你姥爷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陈大力说自己下班时,一个朋友打电话告诉他毛常在被抓的事实。他马上回家告诉了毛芳月,两人商量的结果,还是先回家看看毛常在是否在家,证实一下传闻的真假。 这个时候也无法再求证什么了,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等明天看情况再说。 这个时候,岳海峰正在阴成海家,陪着他喝酒聊天。 阴若馨带着侄儿侄女在客厅里玩着,笑声不断,阴若迪在厨房陪着母亲做菜。 岳海峰敬了老丈人一杯酒:“爸,我想让他们母子三人在家住一段时间,就拜托你老人家帮忙照看着一点了。” 阴成海已经从阴若迪那儿知道了岳海峰被人举报的事实,就微笑着说:“你也别担心,我总觉得,你这么多年的成绩也不是可以随便被抹杀的。我也听说了你当年犯过的一点小过失,如果那真不是你有意的,那一切都好说。” 岳海峰苦笑,他一听阴成海这话,已经摆明了他知道了所有的事儿,所以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隐瞒的了,只说:“我倒什么都不怕,若真不能在市里待下去了,我就回来做点生意什么的,我还就不信了,我不在市里工作就养活不了自己了!” “你也别这么想,毛常在的意思肯定是想搞臭你的名声,所以才使出这么狠毒的一招。相信所有的事实真相摆出来后,市里肯定会有一个公正的说法的。人才难得,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些小小的过失就埋没一个真正的人才的。” “爸,其实我早就看穿了,我还真的想过一些平静的生活。这次真因为这事儿下来了,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孩子们了。”岳海峰笑着说,“当年我是毛常在手里的一颗棋子,他最终没能利用到我,心里有恨也可以理解,只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来得这么快,我原曾想在机会到来时,和他算算我父亲的事儿,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岳海峰这么一说,阴成海笑了:“我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什么,我虽然退休了,但还是有一些朋友愿意帮我的,只要你给我说出你真正的想法,或许我还是有办法帮到你的。” 岳海峰摇头:“爸,我的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不管目前这事儿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平静去面对。” 岳海峰话音刚落,他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一看需要回的电话号码是包俊杰办公室的,他赶紧起身向客厅走去。 包俊杰突审毛常在,就岳其保的神秘死亡一事,将所有掌握的证据摆到他面前。 “六年前,就岳其保的神秘死亡一案,我们将所有的证据与目击证人的证词重新整理出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你当时是怎么害死岳其保的?”包俊杰看着毛常在,冷冷地说。 毛常在想了一会儿,缓缓说出了所有的经过: 岳其保当年极力反对岳海峰与毛芳月交朋友,而且放出狠话,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许儿子娶毛常在的女儿做老婆!毛常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市委召开表彰会那次,他与岳其保发生了第一次冲突,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即将出发去旅游时,毛常在看到岳其保身体有病,马上心生一计,让全英帮为他买了注射用镇静剂放在身上随时备用。 在团队里的几天,岳其保一看到毛常在,心里就很不舒服,加上旅途劳累,他病得更严重,但他硬撑着,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在组织部带队同志的陪同下去找医生开了些镇静安神的药。 前几天,毛常在一直在寻找机会,可岳其保对他敌视让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他。毛常在就在众人面前说自己这个亲家由于性子太犟,一直都反对他的儿子娶他家姑娘,所以两人有些矛盾。当旅游快要结束时,毛常在一看机会快要失去了,就在头天晚上将药悄悄地放入了岳其保的饮料中。晚饭一结束,大多数人都去观看景区的篝火晚会了,毛常在注意到岳其保因药力发作,走路有些不稳,就赶紧去扶他,岳其保勉为其难,只能让他陪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岳其保头晕,以为吃了药会好些,就让毛常在帮他拿药。毛常在将身上剩下的注射用镇静剂全部倒入了岳其保的饮用水里,将医生开的安眠药全部递到岳其保手里,让他服了。不明就里的岳其保服下了药后,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毛常在在岳其保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到了他的笔记本,翻看了本子上的内容后,他又生出了一计,在岳其保写在本子上的四个字“我太累了”的后边模仿岳其保的笔迹加了一句“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然后撕了下来,放到岳其保的衣包里,然后悄悄地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急忙找来服务员,打开了房间的门,岳其保早已经身体冰凉。 送岳其保的尸体回来后,他让人迅速将尸体送到火葬场,又让检查岳其保尸体的人按照自己的说法做,所以对岳其保下的最后的结论是畏罪自杀。搜集来的证据也不敢当时就毁了,怕引起怀疑,所以才一直装在公安局的档案室里,两年过后,毛常在早将那事忘了。谁知这一次居然又被包俊杰找了出来,成了定他罪的有力证据。 包俊杰又问起金娜之死,毛常在承认自己为了包庇儿子毛跃前,才不得已去找秦守荣想办法的。当秦守荣告诉他,已经找了一个死囚犯替他顶了罪时,他赶紧将毛跃前送到了邻县去发展。 包俊杰这才告诉他,毛跃前因为聚众赌博与参与贩毒,已经被抓了时,他愣住了。 包俊杰抓紧机会,又问他为什么要利用小女孩来陷害岳海峰,毛常在苦笑起来:“我这辈子,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再过一年也就退休了,想不到因为女儿的事,做错了开头,就一直无法做正确的决定了。当年为了他的事,我费尽了心机,想不到他不但不报恩,反而害了我的两个女儿,让她们现在都生活得不幸福,一想到这些,我就气愤,看到他一天天过着幸福得意的生活,我就想搞臭他,这是我一个人策划的,和其他人无关。” 包俊杰审问完毛常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紧和同事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给岳海峰打传呼。两人在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包俊杰让岳海峰赶紧回到市区里,有重要的资料交给他去完成他的调查报告。岳海峰赶紧与家人告别,回了城里。 两人经过一夜无眠后,岳海峰的报告也写了一半了,剩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小女孩的母亲,只要她能说句公道话,岳海峰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只是如何才能找到毛香月,而找到毛香月后,又如何给她说,现在她的父亲和哥哥都被关了起来,她会不会给岳海峰说句公道话呢? 第二天,岳海峰刚上班,坐下来还没来得及打开昨晚写的文件时,传达室打来电话,说有个女人在门口等着他。 岳海峰一愣,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呢? 岳海峰来到门口,看到毛跃进和毛香月站在门外树下紧张地往里边看着,他走了过去。 岳海峰看着兄妹俩:“你们好,我正说想办法找你们,想不到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峰哥,我们来就是想问你说一句话,”毛跃进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淡淡地说,“我爸是不是因为诬陷你才被抓的?” 岳海峰皱了一下眉头,赶紧摇头说:“不是,昨晚我听朋友说,是因为多年前金娜的案子有罪犯供出和你爸你哥有关联,所以……” “什么,我大哥他也……”毛香月一听大哥也被抓,更是惊异。 “你大哥一直干的是聚众赌博与贩毒的事儿,所以前不久被邻县警方抓了。” “峰哥,你看过乐乐没?”毛香月突然问他,“多年前我没有听你的劝告,她已经六岁,我很爱她……” 岳海峰点头:“我也很喜欢她的样子,只是请原谅,我不能……” 毛香月突然想跪到岳海峰跟前,被岳海峰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我想求求峰哥,看在乐乐的面子上,你放过我姐好吗?我爸被抓了,要是我妈知道我哥也被抓了,如果我姐再被抓,她一定受不了的,所以我想替我妈求求你,你大人有大量,就放她一马好吗?”毛香月言语恳切,虽然没多少悲伤的表情,但看得出心情还是相当复杂的,她看着岳海峰,希望他能答应自己。 岳海峰微微一笑:“利用乐乐来对付我,究竟是谁的主意?” 毛香月想说出实情,被毛跃进一口抢了过去:“是他们背着香月干的事儿。我知道我姐一直以来对你都恨之入骨,但那是你们之间的恩怨,峰哥,你怎么做决定肯定都有你的理由,我只是想对你说,乐乐和香月都是无辜的。” “你们放心,我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只要我知道事情的原委就好了。你爸不会因为这次的事再被起诉的,我会当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回去告诉你姐,好好生活,要学会放下才能享受到生活的美好。” 毛香月看着岳海峰,认真地点了点头。 “乐乐那么乖,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尽我的全力帮助你。”岳海峰心里很难平静。 毛香月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她转身走了。毛跃进对岳海峰苦笑了一下,道了谢谢后赶紧回身追毛香月去了。 岳海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凄楚,虽然自己的调查报告有了结局了,但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毛香月母女俩的未来又会是什么呢? 第一节 虎难画骨 岳海峰在接到破格提拔为邻县河源县县长任命书后,花了一天的时间,设宴感谢了一直以来对自己关心有加的同事与领导。 稍微安静了一点后,他让包俊杰开车,兄弟俩去了鸽仙镇的人间天堂,坐在楼顶的花园上,二人看着秋天的山景,不禁大肆赞赏。 “想想这段日子以来的纷争与烦恼,我本欲淡去某些故事,谁知不仅淡不去,反而更清晰。我也不知道今天过去以后,明天还会有些什么事儿发生。”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还烦心什么?” “要说已经过去了的话,那是在自己欺骗自己。每当看到阴若迪看着我的眼神,我就觉得她对我的信任正在降低,我都不知道要如何给她解释。” “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这些年,你的为人我最清楚,相信不久以后她还是会改变对你的态度的。她并不是一个坏女人。” 两人欣赏了一会儿风景,自然而然地说到人生,说到一些对工作和生活的担心。 “前面的路是黑的,我就算想认真地坚持原则地走下去,可你也知道,有时候总还是得改变一下自己才能更好地生存的。比如多年以前,我要是固执地坚持自我,我可能就错过了你这么一位好朋友了!”岳海峰想起多年前秦守荣对自己施加的压力,迫使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观才得以在皮恩市政府立住脚,他都不知道应该真诚地感谢秦守荣还是应该对过去的那一幕决然忘却! “有缘总能成为朋友的。” “阴若迪希望我能带她和孩子们过去,可是我觉得没多大意思,反正河源县离这儿也不是太远,隔几天开车回家一次也并无不可。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若迪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还是恳求哥哥帮帮我,行吗?” “只要她不拒绝,我就肯定会替兄弟着想。你放心吧,好好在那边工作,争取早日做出成绩来。” “我明天一早就动身前去河源县,几年来一直干的是秘书的工作,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那边的工作。” “你是挺有自信的人,别想那么多,哪儿的工作都是一样,只要你用心去做,就不会有困难的。” “踏浪天河涤义胆,逐风大漠炼侠肝!我也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言败的人!” 岳海峰坐县际班车到了河源县车站的时候,人还在车上,他就看到停车场边有一辆小车前扯着一条红底金字的横幅:热烈欢迎岳海峰同志!车旁站着两个人,一胖一瘦。 岳海峰提着自己的行李向两人走了过去,微笑着问道:“你们是县委的?” 微胖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笑着说:“你是岳县长?” “我是岳海峰。你是……”岳海峰微笑着。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岳县长。我是县政府秘书长凌云霄,这是司机小张。”凌云霄从岳海峰手中接过行李,让小张打开车子后备箱,往里放。 岳海峰说:“麻烦你们来接一趟,真不好意思啊。” “哎呀,县长您这样说,让我们河源县人民的脸往哪儿搁呢?本来要派车直接过去接您的,可您不同意,非得坐班车过来。这已经到了咱们县城里头了,怎么说也得来接一下您呢。”凌云霄打开车门,让岳海峰上车。 岳海峰感觉到和凌云霄说话太累了,就侧头往车窗外看着,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街边的景色迷住了:河源的街景建设得不错,翠绿的行道树,街道中央的隔离带栽着各色鲜花,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街心花园正中有一处不锈钢雕塑,逗号形状的象征三滴水珠一样的三个球体重叠在一起;雕塑下方是圆形的植物花卉布景,用红色的花卉拼出“河源人民欢迎您”的字样。 凌云霄见岳海峰看着街道的景色,就一路唠叨这条是什么街,那条又是什么街。几分钟后,车子驶进了县委办公大楼的停车场里。 岳海峰刚打开车门,脚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有一个美女站到了他的面前:“您好,您就是岳县长吧?” 岳海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凌云霄已经从车里出来,笑着对美女说:“但大记者,他就是我们日盼夜盼的岳海峰县长!” 岳海峰下了车,微笑着看着已经将自己看得出神的但海柔,他伸出手去:“你好,我叫岳海峰。” 但海柔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哎呀,岳县长,终于见识到您的风采了,听程书记说,我们县要来一位帅哥县长,起初我还不信,想不到您这么年轻,这么帅气,简直就是河源县人民的福气呢!” 岳海峰呵呵一笑:“夸奖了,帅气又不能当饭吃。有时候,太帅了会成为人生的负担的。” 但海柔笑:“您这话就不对了,男人越帅越有自信,就像女人,越美越容易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 “可是有句老话却说,红颜薄命呢,男人帅就和女人的美是一个道理,只注重外表却忽略内心的人,其实是不能成为生命的强者的!”岳海峰迈步要往办公大楼走去,凌云霄赶紧前边带路。 但海柔和岳海峰并肩走着,笑着说:“哎呀,岳县长,您简直太会说话了,听说您的散文和诗词都写得很棒,什么时候让我等见识一下?” 岳海峰看了但海柔一眼: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脸蛋漂亮,微笑很职业,她身材匀称,步伐坚定,一头齐肩的秀发像瀑布一样随意地垂下,内穿洁白绸质秋装,外套一袭中长浅紫色风衣,她的声音轻灵清脆,给人一种很欢快的感觉。 “我倒是天天都写一些材料,写散文的时间不多,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公仆,哪有时间去附庸风雅?偶尔写写那也是少年之时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哈哈哈,”但海柔一连串的笑声,相当悦耳,但并不显轻佻,“岳县长,您将您的聪明才智用在官场上,不用在文学上,简直就是中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学界的一大损失呀!” 岳海峰猛然侧头看着她:“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但海柔猛地捂住嘴,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的是实话,怎么在您的耳朵里就成了损您了?那我以后还怎么敢和您说话?” “你站直了给我好好地说,新闻工作者要有坚持正义的心,不能见风使舵,不能粉饰太平,不能欺上瞒下,不能以假乱真,这才是你们的职业道德操守。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老岳也好,岳哥也好,反正我要有什么错,你给我提出来,我一定虚心接受,但你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你拍其他人可以,拍我是绝对不行的!”岳海峰说着话就站住了,看着但海柔,“明白了?” 但海柔没想到才一见面就被岳海峰教训了一顿,她本来也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但在岳县长面前,她不得不先惧三分,毕竟人家是新来的县长,而且在没有摸透他的脾气之前,自己还是收敛一点好。 但海柔伸了一下舌头:“真不好意思,岳县长,惹您生气了。” 岳海峰微微一笑:“我没生气。我倒是觉得你是一个挺不错的新闻工作者,才从学校毕业不久吧?” “毕业一年了,到这儿来工作快半年了。”但海柔老老实实地回答。 “别学太多世间的圆滑,要多少保持一些本真。人嘛,总有一些空间是属于自己的,要活出自我不容易。如果一辈子都为他人而活,为他人而说话,为他人而笑,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岳海峰说着,转身走了。 但海柔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岳县长,受教了!” 但海柔心里暗暗地喜欢上这位帅气的县长了,和在众人面前总是冷着脸的程和平比起来,岳海峰说话的语调虽然严厉,但其话中包含的思想却是温馨的。 她特别喜欢他这种兄长式的教训人的方式。 跟在岳海峰身后,但海柔看着他的背影,坚毅,果敢,挺拔,给人一种虽冷峻但却十分威严的感觉。岳海峰俊秀的脸庞深深地刻到但海柔的心里了。 但海柔是河源县电视台新闻主播。 二十四岁的她刚从国内一所二流的传媒学校毕业时,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可是当她接连应聘几个省级电视台都遭到失败时,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去向了。河源县电视台原新闻主播被省级电视台挖掘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聘到合适的播音员。有朋友告诉但海柔,这是一个机会。再三考虑之后,她决定从基层开始干,争取慢慢往上移动,这不得不说是非常时期的“曲线救我”方针。 凭借清新姣好的外貌与在正规学校学到的专业知识,但海柔顺利地进入了河源县电视台。 跟着岳海峰走进县委会议室的那一刻,会议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当她目光看向程和平时,她从程和平看着岳海峰的眼神里看到了当初他看着自己时的那种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程和平看到岳海峰的第一眼,心里就涌起一种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想法:这男人怎么长得这么清秀?那眼睛,那脸庞,那白里透红的嘴唇,如果稍微化一下妆,整个就是一副京剧里青衣的脸谱嘛! 岳海峰微笑着走向程和平的时候,但海柔只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她从程和平的神色里已经猜出,岳海峰的儒雅已经激起了程和平的嫉妒…… 程和平迎向岳海峰,笑着伸出手:“欢迎岳县长,你辛苦了,欢迎欢迎!” “谢谢程书记,谢谢大家!”岳海峰和程和平握了手,回身向着大家,抱了抱拳,“谢谢大家,谢谢!” 程和平站到主席台正中,挥手示意大家坐下,笑着说:“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河源县的新任县长岳海峰给大家讲几句话!” 掌声响起,岳海峰走到台中,微笑着用一只手拿起话筒,另一只手示意大家安静:“谢谢大家,我叫岳海峰,很荣幸今天能与各位同仁聚在一起。我是来向大家学习的,作为一名学生,今后不管我有什么过失,都请大家无情地给我指出来,以期将我们的工作做到最好,让我们河源县发展得更好。没有人是全能的,我要把工作做好,就离不开大家的鼎力协作,在此我恳请大家对我今后的工作给予大力支持!谢谢大家。” 岳海峰简短的几句讲话,真诚恳切,一点也不拿架子,众人的掌声更是激烈。岳海峰与坐在前排的同事一一握手,凌云霄跟在他旁边,一个一个地给他作介绍。 但海柔和同事站在最佳位置上,将会议室里的热闹气氛全部摄进了摄影机。 当天晚上,在程和平的带领下,在县委招待所摆了三桌欢迎宴,几大班子的人轮流给岳县长敬酒。 岳海峰的酒量早在几年前就练出来了,早些年就有人给了他一个绰号“八两乐”,意思说:岳海峰酒量惊人,喝上八两后越喝越快乐,他不但能控制好自己的身形步伐,且笑靥如花,大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艳,言语更是有“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要不然,秦守荣怎么会心机算尽想和他交上朋友?要不然,包俊杰怎么会说他那张脸生在男儿身上是一种浪费?要不然程和平怎么会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心生妒忌? 此刻,像这样的场合他见得多了,见招拆招,很快轮到他给大家敬酒了,他省了逐一给大家敬酒的程序,直接举起杯子,和大家共饮了三杯。 岳海峰的豪爽让很多人佩服,但在这样的场合,他也知道如何收场:“好了,今天的酒我就喝到这里,感谢大家的盛情,一会儿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做,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一起喝酒。”再喝下去,喝到半夜也收不了场,岳海峰说了这番话后,向众人抱抱拳,招呼凌云霄和自己往餐厅外走。 看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有人把目光投向了脸上有些尴尬的程和平。 程和平微笑着对身边的同事说:“早听说岳县长是个直爽之人,今日算是见识了。大家也不要有什么想法,咱们的工作上就是需要有像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之人。他还有一些资料要看,我们就随他去吧,大家继续,尽兴,来,喝酒!” 岳海峰与凌云霄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凌秘书,我下午让你给我找的资料找到了没有?” 凌云霄赶紧说:“哦,都找齐了,我这就给你拿来。” 凌云霄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很快就抱了一叠资料来到岳海峰面前:“岳县长,你只喝了一点酒,还没吃饭呢。” 岳海峰笑着:“中午没来得及吃饱,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请你去帮我准备一点饭菜,另外请厨师帮我烧一碗醋汤醒酒。你叫他们给我送来,你就陪程书记他们喝酒去吧,不用管我了。” 凌云霄答应着离去,岳海峰坐到办公桌前,将凌云霄找到的资料大略看了一眼:有《关于河源县五年规划纲要》,《河源县水源治理方案》,《河源县行政区域规划概述》等等。 还没来河源县前,岳海峰就已经了解了一些河源县的情况。 河源县的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境内有两条大河——东源河与西源河——是本省省会城市重要生活用水之源头,近年来由于一些不法小型作坊与饲养场的逐渐增多,再加上某些未能规划好的区域内,污染严重的小型工厂相继建起来,河水污染越来越严重了,省委省政府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做出了要大力整治河源县的环境卫生条件,可有些附属设施的建设条件还未完全成熟,所以治理工作进行得有些缓慢,眼看着河水的污染速度已经在慢慢超过治理的速度了,这才引起相关方面的全力关注。 东源河与西源河发源于河源县西北境内的山区原始森林内,在流出山地时分成两条河流,分别从河源县东西两边向下游三十公里外的省会城市流去。 两条河的流域内都有与临近县市交叉管理的区域,由于各地方政府都有一套发展自身经济的政策与措施,所以协调起来有一定的难度。这也是多年以来,虽然有政策的支持,却无法统一各地的思想,在各地方政府都有因地制宜发展自身经济的理念指引下,大家都积极探讨寻求最快发展的捷径,这也是水源的质量让人越来越担忧的根本原因。 岳海峰明白一个道理,欲速则不达,经济发展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坚持用实事求是的态度探求真正适合皮恩市经济与文化发展的路径的思想依据。 岳海峰在省内党务政务报上,以自己的眼光,以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分析并解构目前经济发展的困惑,并对皮恩市今后几年的经济发展战略提出了一些可行性建议。也正是这几篇文章的发表,让岳海峰进入了省委省政府一班子人的视线内。 郝鑫成在省委政府工作会议上,就讨论让谁来担任河源县县长一职的问题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岳海峰是个有思想有魄力的年轻人,他看问题有自己独特的方式,处理问题更能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多年来他的工作都干得相当不错,这也足以证明岳海峰有能力干好县长一职。 省委政府根据郝鑫成的建议,对岳海峰又进行了长达半年的考察,这期间给他的工作压力很大,可岳海峰一点没有埋怨与懈怠,依然做得很好,这也是省委政府很快就决定让岳海峰走马上任河源县县长一职的最重要一点。 第二节 桃花潭水 回头来说这时酒桌上的情况,凌云霄端着酒杯来给程和平敬酒,程和平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陪岳县长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他在看文件资料,让我回来再敬你一杯酒。”凌云霄笑着说,“岳县长真是太敬业了,这才来第一天就这么拼命地看资料,真是值得让人敬佩呀!来,程书记,我敬你一杯,为我们河源县有你这样的好书记,也为咱们将有一位好县长干杯!” 程和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挂在脸上,没端起酒杯,看了凌云霄一眼,目光移向在座的各位同仁:“你们听到了没,凌秘书这张嘴今天肯定偷了不少的糖来吃,一下子说话这么好听了,平时也没见你说话这么顺溜过呀!” 程和平说完,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凌云霄脸上有些辣辣的感觉,只得赔着笑,端着酒杯站在程书记旁边不知道如何下台。 程和平也没看凌云霄一眼,回头向坐在旁边的但海柔看了一眼:“岳县长光喝了一点酒,什么都没吃,你去问候一下,别让人家才来就为我们河源累出了病来。” 但海柔笑着站起身:“程书记你真是个大好人。” 凌云霄听到程和平的吩咐,赶紧对但海柔说:“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他准备了一些饭菜,让他们送过去。” “那正好我去看看,如果弄好了,我给他送过去。”但海柔冲凌云霄一笑,他被这迷人的笑容一下子就融化了,傻傻地看着但海柔娉婷的背影向外走去。 “哎,凌秘书,你想什么呢,来喝酒啊!”程和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天有些神情恍惚哦,是不是早起吃错药了?” 凌云霄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烫得要命,他尴尬地与众人一起举起酒杯敬程书记。 岳海峰正在埋头看着文件,但海柔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饭菜,放着一碗醋汤进来了:“哎呀,我说岳县长,你怎么就从酒桌上逃跑了呢?” 岳海峰抬头一看是但海柔,就微笑着说:“但记者,你不是在喝酒么,来我这儿干嘛?今日我可不再接受采访了!” “我不是来采访的,是来采花的!”但海柔边说边笑,把托盘放到岳海峰面前,抬手要拿开他看的文件。 岳海峰突然笑出了声:“你真把自己当成花蝴蝶了啊,这季节可没有好花可采,即便有花,那也是残花败柳,没有意义的。” 两人说着话,猜测着对方究竟是什么心思。 “呵呵,是这样啊。哦,对了,我不在酒桌上吃饭,却跑办公室来一边看文件一边吃饭,这可不是什么新闻啊,你就不要报道了。”岳海峰喝着醒酒汤,定了一会儿神后,对正出神地看着自己的但海柔说道,“你别那样看着我,让我心里发毛的。” “哈哈,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你发什么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再要那么看着我,我就会知道你心里的全部所想了,你不避嫌,我还怕尴尬呢!”岳海峰早读出了但海柔心里所想,拐着弯要但海柔自重。 可但海柔不这么看,脸蛋一红,很快就转变了话题:“岳县长怎么没把嫂子也带过来?” “我这是出门工作,又不是旅游或者搬家,老老少少都带着不方便。” “呵呵,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平时那么忙,有嫂子过来照顾你,那才是正理。”但海柔笑着,心说,男人在外,不想带家眷的,十有八九心里有鬼。 “这儿离家也不是太远,回去也挺方便的,两个孩子还很小,带在身边不方便。”岳海峰倒是说的实话,当初他不答应阴若迪跟着自己过来,宁愿自己辛苦点也不愿意让孩子们受冷落。 停了一会儿,岳海峰说:“听说但记者还没有成家,有男朋友了么?” “事业未成,还不想成家。而且我们这个年龄吧,本来正是应该好好工作的时候,如果有了男朋友,他非要逼着结婚的话,一结婚就要养孩子,到那时就什么事业都干不成了。所以干脆连男朋友都暂时不交了。”但海柔说得很真诚。 “哦,有志气。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岳海峰笑着,“程书记的家人也在县城里?” “不在。程书记老家是本县红墙乡的,他老婆孩子都在老家待着。”但海柔之所以推断岳海峰也是一个心里有鬼的男人,还就是因为程和平给了她一种错觉:程和平不想把老婆孩子接到城里来一起生活,其实就是想他一个人快活起来方便些! 程和平城里的住房挺宽敞漂亮,可是他总是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让老婆孩子同他一起住,他的理由是:怕忙了工作,照顾不好他们,会让他们不快乐,所以干脆让他们在老家待着,一来照顾好家里的老人,二来孩子在乡下读书方便。 “程书记的孩子多大了?”岳海峰想着以后免不了要去拜访一下程书记的家人,总得心里有个数,免得到时不知道买点什么礼物好。 “十岁了,小学四年级,听程书记说,那孩子可调皮了,总是和老师对着干,让他很担心。”但海柔说起他家里的人来,清楚明了,“听说岳县长以前也是教书的,要是能在教育孩子这个问题上给他支一两招,他一定很感激你。” “呵呵,就我那点本事,我哪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呢!” 但海柔笑了起来:“岳县长,你太谦虚了,要是你都不够资格,就找不到有资格的人了。” 程和平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岳县长,你太不够意思了,说是来看资料,却跑来和美女聊天,把大家晾在一边!” “呵呵,书记你可冤枉我了,快请坐,”岳海峰赶紧起身,笑着说,“是大美女借给我送饭的机会找我聊天呢,不是我故意离开大家来找她聊天的。” “这有区别么?”但海柔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有区别了,主谓不同,重点不同,性质就不一样了。” 程和平笑着坐到岳海峰对面,但海柔看了他一眼:“书记,我就没搞懂了,岳县长这还能说出一大通道理来?” “听岳县长怎么说吧。” “呵呵,你借为我送吃的来和我聊天,说明我是真在看资料,你是主动和我说话,程书记就真的是冤枉我了。要是我借看资料为由主动约你出来聊天,把大家晾在一边,就是我的不对,程书记那话我就不敢反对了,所以说虽然是我们两人在聊天,但性质确实是不一样的。” 岳海峰笑着说完,但海柔捂着嘴笑:“岳县长,你思考问题也太毒了点了。” 程和平了笑着说:“小但啊,你想和岳县长争论高低,你哪是他的对手呢!” “书记这话不公平了呢,但美女是咱们河源县新闻界的‘铁娘子’,她要不嘴下留点情,我还能活着见你?”岳海峰有点得理不饶人。 “我有那么厉害么?说句话也能杀人?”但海柔做了个鬼脸。 “君不闻唇枪舌剑话如刀么?不过,那还不算厉害的,真正厉害的却是美女只要秋波一转,也会迷死一大片呢!”岳海峰说完,哈哈大笑。 程和平用指头敲着桌子:“见识到岳县长的厉害了吧,以后和他说话你得小心点,学着一点,你要学会虔诚地叫岳县长一声老师。” “哎,书记,岳县长不是现成的好老师么?你一直都愁管不好你儿子,听听他的意见或许不错哦!”但海柔抛出了一个让岳海峰有些难以回答的难题。 程和平心里有些不屑,但也没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地说:“人家岳县长现在可是大忙人,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谈什么小孩子的教育问题呢!” 岳海峰听出程和平话里对自己的怀疑,从今天短暂的接触里,他对程书记也有了一些浅浅的认识:程书记这个人是传说中的性格,只不过初次见面没有全部显露而已,要和他和平共处下去,需要相当的智慧的! 岳海峰认为,自己也见过不少领导,也少见像程和平这样拿捏的。这一天里,虽然他没和自己说过多少话,但可以从他的眼神里,以及与别人说的话的含意里听出他对自己的不信任,现在既然说到教育孩子这个事儿上,凭着自己多年的教育经验,岳海峰想说一点让程和平与但海柔刮目相看的言论! 当然但海柔也许只是无心,但从她与程和平的眉来眼去里,岳海峰也能看出二人之间有着让人不可思议的关系…… 岳海峰听了程和平的话,微微一笑说:“书记,要说如何利用时间,我觉得我一直都做得不好,因为我总是把别人用来喝酒的时间用在了我的学习上。在我看来,我是不想浪费我的生命,而在别人看来,我却是一个不会享受生活的人。有朋友告诉我说,世间人做事,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人是像小河流水哗啦啦,做的事不大,动静却很大,而另一种人却像大海水流一样静悄悄,做的事不小,可动静却很小。可我总觉得,人做事也不能分得这么绝对是吧?我们做事,不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么?弄出点动静,让别人知道我们在做事,让他们给我们提出些意见建议,不更有利于我们的工作么?到最后,我们的事儿做完了,还不得接受别人的检验不是么?如果静悄悄地一口气做完,要是不符合大众的意愿怎么办?所以我认为还是民主一点的好!” 岳海峰心里有些激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也没明白自己究竟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话音一落,他就有些后悔了,丑丢大了。 果不其然,程和平一听他说完,就笑着说:“哎呀,岳县长,先缓口气,你这话要是在今天与大家的见面会上说,那该多好。当时我以为你会多说几句,想不到你却那么简练。” “呵呵,我本来准备要多说几句,可想着以后开会说话的机会太多,要是初次见面就让大家觉得我太啰嗦了,那以后就不好和大家说话了。” “岳县长,你害我们程书记今天输了赌局。”但海柔赶紧插了一句话,“现在看来程书记并没有输,只是没算到你会在会上那么简要。” “什么赌局?书记,你拿我做赌注?”岳海峰皱起眉头,心说,程和平呀程和平,你咋能这样呢? “呵呵,岳县长,你也别在意,只是我们几个说着玩而已。我看你的资料上写着,你是学汉语言的,就和他们说,你上任的第一天给大家讲话一定会是长篇大论,至少说上十分钟,谁知道你用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结束了你的就职演讲,呵呵……”程和平笑着。 “谁说的学中文的就一定会是长篇大论的?我至少应该想着给大家留点好印象呢!” “岳县长,你太聪明了,脑袋太空了!”但海柔边说边笑。 “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让它进水了!”岳海峰一本正经地说。 程和平与但海柔一听这话,突然大笑了起来。 等到两人稍微平和了一点,岳海峰接着说:“在教育孩子这个问题上,我一直不赞成把孩子当成容器一样拼命地往里边装东西,我们应该要让孩子适当有自主选择兴趣的权力,让他们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有正确地引导他们学会如何思考与动手,那才是最重要。我们目前的教育体制,说白了,其实是在压制孩子们的天性,把他们血液里原始的学习欲望一个劲儿地压住压住再压住,非要他们按我们既定的学习内容与方案去学习,可是学出来的东西有什么用?有几个能真正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用到多少当初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 但海柔听完这话,先是一愣,既而拍起了巴掌:“岳县长,你说得太好了,我当初在高中时,学了那么多数理化的东西,到现在我几乎都忘得差不多了,我的有些同学,能记住几个名词的,已经算不错了,好多人在大学的几年里,就把以前学的东西全忘了,忘得之彻底,连我都瞠目结舌。” “所以说程书记,我觉得你的孩子调皮一点是好事,你也别管教得太严了,让孩子失去童真实在是件可怕的事情。如果小孩子从小有点狼性,只要能正确对待,教给他们处世与做人的道理就足够了。” “我可没听说过一个跳蚤就能顶翻被子的道理,你说的那些咱都懂,可是全中国的孩子都是那么教的学的,你如果只让自己的孩子用与他们不一样的学习方法,孩子倒是独特了,可这个社会需要你那么独特的人才么?”程和平皱着眉头,显然不赞成岳海峰的说法,“教育体制的根本只能慢慢去改变,可不是说能变就能改变的。孩子有点调皮可以理解,但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像爱迪生那样的头脑,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还是管顺一点的好!” 岳海峰哑口了,他还能说什么,他看了一眼但海柔,心说,原曾想说点震惊两人的个人看法,谁知道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说了。 但海柔回头看了一眼岳海峰,看出了他眼里的尴尬,在心里开始责怪程和平的不留情面,但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话题是自己挑起的,这个时候如果转移话题,肯定会让程和平不高兴,也就只能看岳海峰与程和平斗嘴了。 岳海峰心里虽然觉得和程和平说这些简直就是话不投机,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的时候,他也不能消极退避了,他硬着头皮说道:“程书记的看法我也赞成。我的话的意思,并不是说非要和当前的教育制度对着干,但孩子是我们的,让他们在接受传统教育的同时,我们也可以利用他们很大的可塑性给予自由成长的空间。” “那样会弄得孩子很累很累的,看着他们累得都快没人形了,你心里不会觉得疼么?”程和平继续对岳海峰的观点进行批评。 岳海峰觉得自己一世的聪明早已经被此刻一时的糊涂化为乌有了:“让他们从小接受磨练是锻炼他们意志的一种方法,要是一味地惯着他们,生怕他们饿了渴了冷了病了,其实更不利于他们的成长,也不能让他们拥有健康的体魄与心智。” “有时候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是相当可怕的。”程和平微微一笑,摆摆手,“时间不早了,岳县长,我也不陪你聊天了,得回家了。你看会儿资料也早些休息吧。” “好啊,程书记慢走。咱们明天见。”岳海峰起身想送程和平。 程和平示意他别动,回头问但海柔:“小但,你回家么,我顺道送你回去。”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岳县长,我也不陪你了,改天再和你好好说话,拜拜。”但海柔跟在程和平身后出了岳海峰的办公室。 看着二人消失后,岳海峰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说:程和平是个不简单的人,今后要如何相处,看来自己得处处留心了! 岳海峰重新将文件资料打开,可心思却一时半会儿集中不到一块儿。 程和平也许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免得在以后的工作中,自己与他对着干。 可工作是工作,那是由不得半点虚假的,如果自己也一味地顺着他的意思办事,那省委省政府会放心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决心与雄心还有什么用? 无非就是一个针对小孩子的教育问题发表一点看法,就让程和平的态度那样激动坚决,这不得不让岳海峰多了个心眼儿。 河源县啊河源县,你的水已经不再有以前那么清澈透底了,正因为你的污染需要治理,组织上才让自己来试试,如果自己也像以前的县长一样一味地听从程和平的安排,却一点不敢拿出自己的能力去与他争论,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如何表达自己的思想才能不与他发生冲突已经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难题了,那如何去实现自己的想法而真正能让工作进展顺利取得好成绩更是一个让岳海峰需要冷静对待的问题。 河源县这潭水真的太深,而且有些浑不见底。 如何澄清这潭水?如何让它流动而不腐臭?这些都是需要绝对的智慧的! 岳海峰的目光落在了一份《关于河源县水源污染现状初考》的文件上,他打开内页,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让他吃惊不小。 人类的活动使大量的工业、农业和生活废弃物排入水中,使水受到污染。目前,全世界每年约有四千二百多亿立方米的污水排入江河湖海,污染了五点五万亿立方米的淡水,这相当于全球径流总量的百分之十四以上。 据一九九八年中国水资源公报资料显示:这一年,全国废水排放总量共五百三十九亿吨,这其中还不包括火直电流冷却水;工业废水排放量四百零九亿吨,占百分之六十九。实际上,排污水量远远超过这个数,因为许多乡镇企业工业污水排放量难以统计。 河源县的河水污染情况显然不在此列。 本县从九十年代初期开始,为将改革的春风吹得更猛更有魅力,县委县政府在上级部门的倡导下,积极发展小型种植企业、养殖企业,还大力发展某些据说污染较小的小型工业企业,据不完全统计,到一九九八年底,河源县一千二百五十点八平方公里的区域内拥有种植养殖场五百三十多个,其中具有污染性质的在四百七十个左右,而小型加工厂,包括工业、农业与养殖业加工厂就多达三百五十多个;大中型工矿企业三十余个;正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企业带动了河源县的经济发展,让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长足的进展。 可是,人们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环境的保护!如今水质污染的程度已经达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河源县境内的东源河与西源河,由于各种污水的排入早已经超过了水的自洁功能…… 越往后看,越看得岳海峰心惊肉跳,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不自觉地又抬手捏着自己的耳垂,每看到一处让他意想不到的事件或数据,他的手都会下意识地用力,捏得耳垂生疼…… 那种疼和毛芳月当初和他做爱时咬着他的耳垂的疼的感觉截然不同:毛芳月给予他的是疼后的快感,是全身的紧张向心灵的聚焦,尔后在高xdx潮时再让全身的肌肉发热酥软;可此时他耳垂的疼痛却是像从刀割心灵深处再向全身扩散的感觉,这种疼让他全身肌肉收缩,冒汗,不,冒的不是汗,而是泪!而是血! 岳海峰猛然间看到河水在眼前流动,由清变浊,由浊变黑,而程和平的笑脸化成脸谱在河水中跳跃浮动……岳海峰心里一惊:河源县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桃花潭水深千尺,多少污染在其中? 第三节 水无蓝天 程和平开着车,但海柔坐在副驾上,两人就对岳海峰的印象开始了争论。 “书记,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岳县长是个纯粹而儒雅的人。” “哈哈,小但啊,你涉世不深,看人不准,这也怪不得你。我敢说,岳县长的水之深,是一般人无法看到底的!” 但海柔摇头:“有多深?再深也深不过千尺桃花潭水吧?我承认岳县长的思想是我所不能及的,但是,我总觉得他应该是你工作上最好的伙伴,至少他是有思想的人。” “越是有思想的人越会觉得自己挺了不起,他们越是不会把别人的意见看在眼里,你等着瞧吧,今后的工作他会在很多方面都提出他的看法与建议,而他的那一套,就和他对小孩子的教育问题一样离谱。他自认为自己看问题透彻见底,却忽略了一个大前提,我们都是生活在中国这样一个泱泱大国里,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大?能否实现自身的价值还得取决于猎人的目光。” “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一个人的价值怎么会取决于猎人的目光?”但海柔不解。 程和平笑笑,腾出右手拍了拍但海柔的大腿:“小但啊,你想啊,一只站在鸡群里的鹤是最惹眼的,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猎人的目标是什么,取决于猎物的价值。而价值体系的确立又不是单纯独立于思想之外的,它会结合所有层面的利益冲突来衡量,这就决定了鹤的生死。市场上鹤肉的价格高于鸡肉,猎人会猎杀鹤,对吧?当活捉鹤会被罚款并勒令放生的时候,猎人首先想到的是将鹤杀死。这个时候,即便鹤被放到动物园供人观赏会创造更多的价值,都与猎人无关了,所以猎人才会以自己的思想来决定鹤的生死。” “你这说法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这怎么能扯到岳县长的人生价值上呢?” “你还是没有想通。我们姑且将岳县长看做是一只鹤,而当前的形势就是,大家就是一群鸡,都在做着鸡的事儿,干着鸡的活儿,在这个层面的价值体系是相同的,平等的,大家所做的事儿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而这时候突然出现一只鹤,这只鹤要做的事儿就是想改变现有的价值体系,想在短时间内拔高所有人的思想意识,提高现有的价值体系,你认为这可能么?” “你这是从哪儿推论出来的?” “从他教育孩子的那套认识里。” “就凭几句话你就给人打上那么深的烙印?” “哎,小但呀,老子的思想也就两个字‘无为’,孔子的思想呢,也是两个字‘仁治’。岳县长的思想意识,我敢说,不管他面对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会有他自己的一套,那就是‘特立独行’。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很可能从我们现有的经济体系着手改革,去实现他改变现有的恶劣价值观的想法。” “人家也没说现行的价值观是恶劣的呢,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从他对现行的教育制度推而广之,我不得不这样认为。而他对现行的经济制度肯定也会有更为激烈的认识,只是今天你还没法见识到而已,慢慢地你对他有了深入了解后就会知道,我对他的看法不会出错。” 但海柔心里一沉,这书记和县长的发展观点都是如此不同,河源县会遭受一场什么样的思想斗争呢?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不管谁是赢家,河源县的物质与文化的发展会受到什么样的冲击?是进还是退呢? 但海柔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些都不是自己所能关心的,何必操那些心呢?想到这里,但海柔微微一笑:“程书记,咱们不说那些了,说点高兴的吧。” “什么事儿能让你高兴?哦,是不是你要走桃花运了?”程和平呵呵一笑。 但海柔在程书记大腿上揪了一把:“我哪来的桃花运呢,你别瞎说啊!” 程和平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抓起但海柔放在大腿上的小手就向自己的战斗机按去:“你没有桃花运,我这儿给你一把桃木剑,你想怎么舞它都可以!” 但海柔顺势一捏,用的力度大了点,疼得程和平整个身子向后一缩,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我的小祖宗,你想要我的命啊!”由于双脚也下意识地用力,油门突然加大,却又被突然踩住刹车,汽车颠簸了起来,吓着但海柔惊叫起来。 这时汽车猛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下车去看撞着的东西,这一看不打紧,但海柔哆嗦了起来…… 在汽车尾灯的照射下,一只来不及躲藏的小猫躺在血泊中,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海柔有些不忍地说:“哎呀,好可怜的小猫呢!你怎么就没有看到呢?” “一只猫而已,有啥可怜的。要不是你捏疼了我,我也不会撞着它的。”程和平上前提起猫的尾巴,鲜血还在滴着,他走向公路边,将猫扔进了河里。 “书记,应该把它埋了的,你这样可是污染水源哦!”但海柔抗议说。 “黑灯瞎火的,怎么埋呀,难道就让它在这路中间被碾得稀烂呀?扔河里总比血滴滴地烂在路上好得多。”程和平一边说着一边拍拍手,向汽车走去,“上车吧。” 在车灯的照射下,但海柔看着河面漂浮的杂物,心里涌起阵阵疼痛,这段时间一直在报道一些大小企业的排污问题,他们都是有能力生产污水,却没有能力处理污水,大多数厂家都是将没有经过处理的污水直接就排放到河里。从山口流出来的还比较清澈的河水,经过了河源县境内向下游县市流去时,已经污浊得不成样子了。 但海柔和同事去拍那些关于水污染的纪录片时,看到河面漂浮的诸如塑料废弃物,动物尸体一类的杂质时,她就感到胃疼,回到家煮饭弄菜时,她常常会看着水发呆,看着看着,她会突然看到清澈的水里居然会有死猫死狗。 但海柔望着河水,想象着被程和平扔进水里的小猫在怎样沉浮时,程和平已经把车退到她身边,叫她:“还不上车在想什么呢?” 但海柔回身上了车,用忧郁的眼神看着程和平:“书记,你对省委省政府就水资源的问题接连不断地发出通知,要下大力气整治水源问题怎么看?” “哎呀,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可没那么多精力去想那些问题,我现在想的是我这股水源应该流向何方呢!”程和平边说边笑。 “去,没个正形,人家问你正事儿呢!”但海柔打了一下程和平又伸向自己的手,回头望着窗外,“这段时间我们电视台一直在做水质问题的纪录片,我的感慨很深很多呢。” “我现在是真没有心思和你说这些,快到你家了,你是回去一个人休息,还是到我那儿去?”程和平不想但海柔下车,希望她能去自己那儿,但出于礼貌,还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但海柔知道程和平的伎俩:“还是去你那儿吧,最近我总觉得寂寞得很。” “你想不想我天天陪着你?” “想又有什么用?你又不能和你老婆离婚。我还是一个人过得自由自在的好。”但海柔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和程和平根本就没有缘分的,两人在一起,无非就是各取所需,程和平需要的是性欲的满足,而但海柔除了满足自己的性欲外,她还能从程和平那儿得到一些额外的帮助,比如帮她升到电视台副台长一职,这样她就可以多一份津贴,工资也能提高一大截。只要不把某些东西戳破,这样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都说女人在思想与行为上都是善于妒忌的生物,却总是忽略男人其实比女人在思想上更善于妒忌,在行为上更善于暴力呢! 但海柔只是在有些时候觉得程和平有些不可思议,而在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觉得程书记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虽然程和平目前并没把老婆与孩子接来与自己同住,他嘴里也不说,可但海柔知道,他心里其实是爱他的家,爱他的孩子与老婆的。他之所以捕捉但海柔,无非就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也就是玩玩而已,并不会真正把但海柔爱在心里,所以说想让他离婚来娶但海柔,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儿。 所以但海柔也从来不要求他能对自己做出什么承诺,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程和平时就悟到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但海柔很快就做出决定,做程和平一段时期的情人,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各奔东西,不用对他用情,也不用对他抱任何奢望。 但海柔的这些心思,程和平在第一次和她上床后就知道了。 第一次,程和平以为但海柔会惧怕,会很疼,所以想尽力温柔地对她,谁知道她对他不但进攻得主动,而且淫荡得让程和平瞠目! 但海柔告诉他,自己在上大一那年就不是处女了。是现实让她彻底醒悟的。 当但海柔第一次看到程和平看自己的眼神时,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抉择,也明白了宁台长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来见程和平的原因。 程和平有多少个情人,但海柔不知道,也无法统计。她明白,不等程和平召唤,她是轻易不能约他的。 既然今天程和平向自己发出邀请,满足他的同时,也能满足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会干涉你寻找男朋友,更不会因为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而指手画脚,但我会记着你的温柔,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只要你觉得我还有用,我随时都欢迎你来找我!”但海柔都不知道程和平这句话是真是假的。 可是不管他是真是假,反正至少眼前的他还是真实的:他是一个健壮的男人,肌肉结实得如同健美运动员,用他的话说,他能拥有健美的身躯,得益于他早些年在家里干的那些农活;虽然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干过农活了,但偏爱运动的他,一有时间就会做些健身运动;他是一个有思想的男人,虽然他的思想激进得让人有时无法承受,但也正是那些思想才让他具有与别的男人不一样的魅力! 只求曾经拥有,不要天长地久。 这是但海柔一直以来就信奉的感情信条。 程和平在但海柔心里就是一尊兵马俑的将军俑,可观可赏可摸却不能真正拥有;他也更像是有着华丽外表的唐三彩,易碎的性格让他只能属于玩物而不成为传家的珍宝。 但海柔在感情问题上,这会儿可以说是心静如水。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的那潭水是什么颜色,是清还是浊。不管什么东西落入潭中,都无法激起涟漪。什么时候是春天,什么时候是冬天,什么时候潭边桃李花香,什么时候天空雁影呢喃,都没能在但海柔的心中留下痕迹。 脑海里一片空白的但海柔跟着程和平的脚步走进了他宽敞的家,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走进这幢空空的但装修得相当精美的房子。 但海柔还来不及脱下高跟鞋,就被程和平从背后一把抱住,双手在她胸前一阵乱抓。她开始回应,尽力想释放心中对性的渴望……可是,每次当她闻到程和平嘴里浓浓的烟草味道时,心里都会涌起一阵不适,或许她是对烟草过于敏感,又或许她是对当年那个无耻的男人那一嘴的烟味的厌恶,反正,此刻的但海柔对香烟的味道有些恶心。 程和平也来不及将但海柔抱到寝室的床上了,就在客厅里将但海柔剥了个精光,先是放到沙发上,既而又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毯上。程和平的动作勇猛而果敢,每一次冲刺都好像要穿透苍穹,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电流灼烤但海柔的胴体…… 激荡之中,但海柔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刚好落在前边不远的长条形鱼缸上。鱼缸里养着大大小小的色彩斑斓的鱼,从缸底涌起的气泡在鱼儿们身边升腾翻滚,缸中放置的假珊瑚石上有一些翠绿的水草,摆动着,像绿衣仙子。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珊瑚礁上的美人鱼,水是冰凉的,没有阳光,没有月光,只有自己惨白的剪影在黑色的海面上孤独地伫立着,她渴望纯洁而甘美的水…… 岳海峰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河源县相关领导的陪同下,在河源县境内走了一趟。 从东源河与西源河的源头出发,一直到两条河流出河源县境内的区域,他都作了比较详细的考察。他希望看到一处水清草美的地方,可是他失望了:所到之处,他闻到的都是从河里飘出的腥臭之味! 山间植被的过度砍伐,造成水土流失严重,一遇到雨天,雨水将地表的黄沙泥土与各种杂质裹挟着带入河中,原本有些清澈的水流眨眼间就会变得浊浪滚滚。山间的十多家小型煤矿冲洗煤的污水像墨汁一样没经过任何沉淀就直接流入了河中;几家开采与加工矿石的企业所产生的污水也没有处理好就直接排入了河水中;出了山口的河水本来已经遭受污染了,从这段区域开始,又有无数家的畜禽养殖户的污水,各种加工厂产生的污水都不经过处理或者稍作沉淀后就排入河中,这两条河能不臭么? 有几天,但海柔与岳海峰一起考察。 看到河面上漂浮的各种杂质,岳海峰苦笑着对但海柔说:“谁是造成河水污染如此严重的罪魁祸首?” 但海柔指着河边的那些工厂作坊:“就是他们这些只管自身利益却不懂环保的人!” 岳海峰摇头:“你只看到了现象。” “是他们的思想还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环保意识淡薄。” “你这样看问题始终只能看到问题的表面,却无法看到问题的本质。如果抓不到问题的本质,就很难找准解决问题的方法。” “嗯,岳县长,我要能看问题那么透彻独到的话,那我都可以当县长了,你就直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好吗?”但海柔看其他几个随行人员远远地在河边站着,就她一个人在岳海峰的身边,她的语调变得有些娇柔了。 岳海峰笑:“哎呀,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海柔捂住嘴,强忍住笑:“我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别是你自己眼睛花,却怪别人穿得不淡雅!” “好了,不和你瞎扯了。其实造成河水污染如此严重的根本所在,还是经济体制的问题。大力发展经济而忽略因发展带来的后遗症,其实是最不明智的。全世界有很多因水污染而造成危害的例子,你做水污染纪录片,多少应该有些见识才是。” “做片子时也查了一些资料,当时只为把问题反映出来,脚本是别人写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时间认真去思考。” “你是记者,思考问题之根本应该已经形成习惯,任何时候看问题都不能只看表面。有些责任是整个社会整个体制的问题就不能只让个体来承担,而只能由个体来承担的问题就不能直接或间接推给整个制度,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寻找到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关键。水污染这个问题,应该说是随着工业进步和社会发展而日趋严重的,当前水污染问题已经成了世界性的头号环境治理难题。” “这意思就是说,也不只是中国这种体制才让水污染更严重,任何国家只要工业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就肯定会有环境污染的问题存在。” “对,早在十八世纪工业开始之初,英国当时由于只注重工业发展,而忽视了水资源保护,大量的工业废水废渣倾入江河,造成泰晤士河的严重污染,基本丧失了利用价值,从而制约了经济的发展,同时也影响到人们的健康与生存。英国政府经过百余年的治理,投资五亿多英镑,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泰晤士河的水质才得到改善。这难道不是人类发展的警钟么?” “岳县长,你知识面太广博了!”但海柔由衷地赞道。 岳海峰摇摇头:“这些都是皮毛,要想全面了解一个问题,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你需要涉猎的知识与资料有很多。这水质污染问题,我还有很多很多故事可以说给你听。” “你已经激起我的兴趣了,说给我听听好么?” “由于工业的高度快速发展,十九世纪初,德国莱茵河流域也发生严重污染,德国政府为此运用严格的法律和投入大量资金致力于水资源保护,经过数十年不懈努力,在莱茵河流经的国家的共同合作治理下,才使莱茵河碧水流畅,达到饮用水标准。这些都是前车之鉴。还有美国,这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近年来,水质恶化问题也让他们头疼。就在一九九八年,美国总统克林顿宣布了一项投资二十三亿美元的清洁水行动计划,治理美国百分之四十已受到污染的水域。所有的这些,难道还不能引起我们的深思么?你看看这片水域,什么时候才能像《小二黑结婚》里小芹唱的那样,是个清粼粼的水来蓝莹莹的天啦,像这样的水,你是小芹的话,你敢在里边洗澡洗衣服么?” 看着岳海峰紧紧地皱起的眉头,但海柔猛然间觉得岳县长实在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 第四节 笑里藏刀 对于岳海峰的这次河源县境内全面考察,用程和平的话来说:是那句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现实写照。当然这句话是他私下里对但海柔说的,同时他还嘱咐但海柔:你陪着岳县长考察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他的言行,听听他最真实的想法,要将他那些不能在会议上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记下来,同时一定要注意听他对河源县现状有什么样的看法以及他希望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改变某些现状。 但海柔心说:我这不成了你的间谍了么?你们俩是同事,他有什么想法与见解,自然会对你说的,还用得着我去做那些无谓的事么?你们俩之间又不是什么对立的集团,你们之间的目标与利益是相同的,都是为了这个城市这个县这个国家工作,犯得着弄得像政敌仇人一样么? 当然,但海柔这些话也肯定轻易不会说出来的,她这话说给谁听都不会招人待见。牢骚是牢骚,程书记的吩咐还是得听的。听了程书记的话,她又觉得程书记对岳县长的疑虑确确实实不应该,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凌云霄其实也是不愿意得罪任何人的好好先生。程和平在岳海峰已经工作半个月后,问凌云霄对岳海峰的印象如何,他笑着打起了太极。 “呵呵,那我就说了啊,岳县长这个人,我说真话,他是一个工作积极,干事儿认真,总是努力寻找最完美的方案的人,这种人我佩服。”凌云霄太狐狸了! “他都如何认真的?” “我们和岳县长一起在河源县整个区域里转了一圈,他都是皱着眉头思考问题,很多时候都是找当地人问话,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很少。” “为什么?”程和平有点不明白,“听你们说不是更容易了解到情况么,还省了不少波折呢!” “也许他觉得我们会说漏什么吧,抑或是担心我们隐瞒什么。” 凌云霄的猜测一点不假,岳海峰除了希望自己能了解到第一手的资料外,更重要的是,他会将自己掌握的现场资料与可以看到的县委政府里的资料进行对比,看究竟有多大的差距,从中可以看出河源县前任和现任政府官员究竟为老百姓做了多少实事。 岳海峰有些天真了。 当初,他接到省委省政府的任命书时,郝鑫成与省委组织部的同志就找他进行了一次长谈,那次长谈可以说是秘密进行的。他们将河源的过去与现在的情况作了一个粗略的分析,指出真正的问题所在:就目前流经河源县境内的河水污染严重的问题,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在领导阶层对环境保护的意识淡薄上,近些年太重视经济的盲目发展而忽略了环境治理,他们犯的严重错误无异于杀鸡取卵,要纠正这一系列的错误需要下大力气了,要不然水资源的污染会越来越严重,等到严重到下游的人都没有水喝的时候,就一切都太迟了。 可是要如何去进行这项工作,难题还有很多,所以需要摸清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包括层面上的现象问题,也包括隐藏很深的本质问题,这不是一个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河源县现有的领导班子,大部分人的思想与县委书记程和平是一条线上的,他们主张大力抓经济发展,却少有人对环境保护有比较深刻的认识,他们的工作反映出来的问题就是:不管今后出现什么问题,只要有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上边的文件是文件,下边的做法是做法,领导来了,做个样子应付检查,领导走了,揭去面具继续我行我素! 当然,也不能说程和平等一干人没有才,只是他们搞的那些名堂过于片面追求利益,已经开始影响到整个经济链上的其他环节的正常生存状态了! 省委省政府已经开始意识到需要循序渐进地将河源县的某些东西进行整治并改革了!特别是水污染问题。 给岳海峰的任务就是,在任期内,一定要摸清河源县现行的经济机制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已经影响到环境的保护了!不但要掌握第一手的资料,还要制订出具有可操作性的治理方案,这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省委省政府需要岳海峰在一到两年的时间内将这一步计划做好,当然并不是说让他一个人去做,他的舞台是整个河源县委县政府。 问题就出来了,明显与岳海峰不太合作的就是县委书记程和平。 岳海峰对全县境内的地理与经济情况的整个考察期间,程和平虽然也是笑着说给他最大的支持,但他从来没同岳海峰一起出去过,他在躲避什么? 岳海峰模糊地觉得程和平是有意在躲避和自己一同出行,他这样做的目的肯定和他大力抓经济却忽略环境问题有关。他既然懂得躲避,那他也肯定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觉得无法面对而已。 岳海峰在考察完河源县境内以后,突然在心里涌起一种感觉:程和平相当有经济头脑,可他却缺少长远与全局意识,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也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他太过于重视眼前的利益。 岳海峰也观察分析了整个领导班子,表面上看,大家都一团和气,用一句最时髦的话来说就是:紧密地团结在以程和平书记为代表的河源县委周围,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面地搞好河源县的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建设。 可是,用岳海峰的观察来说就是,河源县的经济建设倒是搞上去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却真的是忽略得无法形容了。你从河源县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人们的自私自利思想严重,为能占得别人与公家的便宜绞尽脑汁,浮夸与攀比之风盛行,腰包里容不得有几个钱,一有钱就尽力想在物质享受上满足自己的虚荣之心,今天建前院,明天修后庭,一看别人家的庭院建得比自家的好看,马上又推了重来,一幢好好的房屋使用不到十年,又建新的,建筑垃圾,生活垃圾随处可见,水质的污染也就可见一斑了! 考察结束后,岳海峰和程和平商量,要开一个会,他准备将自己的考察结果与关于今后工作的一些想法在会上向大家汇报一下。程和平同样也是笑着赞同了,并立即问他这个会准备什么时候开,他好让人去安排。 岳海峰早就想好了,等自己将考察报告写出来了,并将可行性计划制定好了后,就马上召开这个相当重要的会议。 经过一周的沉淀思索,岳海峰拿出一份很有价值的《关于河源县经济地理的考察报告》以及一份《关于河源县在今后五年经济发展可行性计划概要》。 在会上,岳海峰一开篇就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一农户在自己家的包产地上,花了三年的时间种桃树,眼看着桃树要挂果了,可是市场上的桃子已经太多了,没有前几年那么火爆了。于是他砍了桃树种了李子,因为李子这个时候比桃子更有市场,又过了四年,李子开始挂果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市场却又流行从外国进来的什么红提啦,优质苹果啦一类的进口水果。农户傻眼了,因为李子根本就不会有太好的市场了,怎么办?继续等下去,经济效益在哪儿?不但前几年的投资打了水漂,这今后几年里还不知道又会如何。农户回头想想,还是扎扎实实种自己的农作物来得实在。于是他又砍了李子,重新栽种农作物与经济作物。可是农户的心里始终无法平衡,因为他的收入总没有别人的收入高,他始终生活在贫困的边缘,几年过去了,眼看着自己以前因为种果树借的债要还清了,可儿子要结婚了。结婚时,几年前才修的新瓦房又过时了,女家非要他家修了楼房后再嫁过来。没办法,为了香火能够延续,他又不得不借钱将新瓦房拆了再重新修楼房,借钱娶儿媳妇。农户说,自己又得花至少十年的时间挣钱还债了。 “这是我们在这次考察中看到的一些事儿的浓缩。”岳海峰讲完了故事,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里所有的人,当他的目光落到坐在旁边的程和平脸上时,他看到的不是赞许,而是有些鄙夷。 程和平本来拿着笔在报告上写着画着,他猛然感到岳海峰在看着自己,马上一脸堆笑地看着岳海峰,点头。 岳海峰心里一颤,他突然觉得,程和平这笑容里好像有一把刀在刺向自己…… 下班时间,只要不出去应酬,岳海峰就会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书,思考问题,偶尔也给阴若迪和包俊杰打电话。 电话打到家里,就想听听孩子们的声音,和阴若迪倒没有几句话要说,他觉得,老夫老妻了,也没啥好缠绵的。可电话打给包俊杰的时候,他却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兄弟俩从以前说到现在又说到未来,岳海峰说得最多的是两人在一起时的快乐,而包俊杰最关心的则是他目前的处境与工作状况。 岳海峰当然不会把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困难都说给他听,他只说一些快乐的事儿,将与程和平的对峙轻描淡写地带过,但他说起但海柔的时候,故意将她对自己的有意挑逗说得很重:“哥,你不知道,她看我的那个眼神,都近似于崇拜了!” “得了吧,你还是小心点,别让人家拜到你床上,到时我看你怎么收拾。”包俊杰也笑着打趣他。 “那怕啥,她真要敢拜到我床上,我照单全收,哈哈。” “一个毛乐乐的问题还不知道今后怎么处理,你还想再弄个小麻烦出来呀?我看阴若迪不揭了你的皮,算你小子命大!” 一说到毛乐乐,岳海峰心里一愣,虽然那是一个在自己不太知情的情况下的产物,可不管怎么说,她总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虽然她没叫自己一声父亲,自己也没法叫她一声女儿,可不管怎么说她总有自己一半的基因的。阴若迪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堂而皇之地去看她一眼,即便不能相认,但只要能看看她究竟与自己长得多像也好啊! 岳海峰放下电话,沉思…… 他眼前忽然看到三个孩子笑着扑向自己的画面:小普,小吉,乐乐,父子四人在草地上奔跑,在花丛中跳跃,蝴蝶在身边飞舞,风筝在天上微笑,多美的画面呀! 突然间,小吉掉入了泥潭,岳海峰急了,飞快地奔过去,他眼看就要抓住小吉的手时,自己却又掉了进去,很快污水就没到了他的脖子,他回头看时,想叫小普去叫人来救命,可哪儿还有小普的影子,天上飞翔的风筝倒有些像乐乐的脸庞,可是任凭他怎么叫,乐乐都是听不到的,他再回头看小吉时,污水里冒着泡,根本就没有小吉的影子! 岳海峰拼命地挣扎,可是越挣扎他下陷得越快……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将他惊醒,他抬起头,原来是一场梦境,桌上电话响个不停,他揉了一下眼睛,接起电话:“喂,谁呀!” 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笑声:“岳县长,原来你真的还在办公室里呀。我往你住处打电话,没人接,我就猜想你一定还在办公室加班呢。” 原来是但海柔。 “哦,是小但呀,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呀!” “这才九点,我还在街头闲逛呢。你就别工作了,出来我陪你吃烧烤去吧。” “不好吧,这么晚了,逛什么街呢。我还有一点想今晚写完,你自个儿玩吧,改天我再陪你。”岳海峰是真不想这个时候还在街头到处逛,所以婉言拒绝了但海柔。 但海柔挺不高兴地说:“那好吧。哎,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呀?” 岳海峰想了想看看表:“大概半小时后才能写完的。” “哦,知道了。拜拜,你快点写吧,写完了好回去休息。” 经过两个多月的实地考察研究,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后,岳海峰的报告与可行性方案终于成型,在经过县委县政府的讨论通过后,送到省里。两周后,得到省委省政府的指示,这次的报告和计划还贴近事实,作为程和平以前提出的措施的补充,岳海峰更全面地阐述了水源头的保护措施的实施关键,建议河源县按照可行性方案里的方法对河源县境内的两条干流进行合理整治。 指示中最重要的,也是最特别的治理水质污染的措施是关闭污染严重的各类企业,限期停业整改中度污染企业,整改不合格的也进行关闭;对于轻度污染的企业,限期整改期间可以继续运作,但如果到了预定时间没有整改的,将被罚款并勒令停业整改。 就这一条,程和平是当做笑话来看的,他认为:整个河源县的经济状况都是靠那些企业支撑的,省委省政府不可能因为一点点水质污染就将河源县的整个经济模式彻底打乱,那样的代价是可怕的。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居然就是这一条,会被省委省政府特别关注,还作了特别指示:特别严重的企业,小的关闭,大中型的整改,规定整改时期内没达到目标的,除了关闭就是勒令其迁址,迁到对水质污染轻微的区域! 整个河源县都是两条河的流域,要勒令污染企业迁址,唯一的办法就是迁出河源县!可这些龙头企业一迁走,就等于断了河源县的经济动脉。这样做的结果就等于将河源县从一个以工业生产为重要支柱经济模式转换成以其他经济模式为支撑的经济体系! 这是一个对河源县政府过去那么多年努力工作的否定,当然就是对政府工作成绩的讽刺!这是一个多么大的笑话啊! 程和平接受不了,河源县委县政府几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接受不了,他们觉得:河源县的灾难来了! 河源县的灾难真的来了么? “其实我倒是认为河源县的春天来了,一个更为明媚灿烂的春天来了!”岳海峰在县委县政府的工作会议上如是说,“省委省政府为把整个两河上游流域内的环境搞好,让水质更好更适合人类饮用,决定下大力气加大投入对境内污染严重企业进行整改,同时建设更美的新兴的河源县,有了省委省政府的资金与政策支持,总比让我们自己想法来进行治理好得多,是吧?换句话说,只要我们下定了决心,将污染企业全部换成诸如旅游休闲一类的没污染的绿色环保企业,我们河源县的经济不但不会退步,反而会更进一步冲到省内各县市的领头羊位置上去。当然这需要时间,需要我们付出血汗,我们需要一步一步来进行,争取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内将境内所有的有污染企业治理好,勒令他们迁址,同期进行无污染企业的引进;争取在第二个五年计划内,让河源县成为全新的旅游休闲县,到那时,流经我们县境内的两条河一定是清粼粼的水来蓝莹莹的天,人民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水平一定会更上一个台阶!” 岳海峰的讲话倒是让与会人员鼓掌了,可是鼓掌的大部分人心里都藏着一面鼓,他们担心受到打击的程和平不会全力支持这项动大手术的全面改革。 果不其然,程和平虽然无法直接与文件上的条令进行对抗,可他可以在工作上消极对待呀。你岳海峰弄出一批需要整改企业的名单,当然需要审议并让程和平签字方能生效,只要需要签字的名单到了他的手里,他就会以手头工作忙,需要再核实一下那些企业符合什么样的整改条件为理由压下名单,没有十天半个月,岳海峰是无法得到程和平的回复的。 这段时间内,十之八九的企业都能得到内部消息。 这样一来,河源县境内的大大小小的企业几乎全乱了套了。有些人知道难逃此劫,就为了将损失降到最小,加班加点地进行生产,当然也就加班加点地往河水里排污。而在山里的那些矿产品企业更是肆无忌惮地进行破坏性生产,完全不顾安全、污染与后果,他们要的只是效益,只是钱,钱,钱! 河源县境内有一些外县的投资人,也有一部分是与河源本地的官员有关的企业,他们对于岳县长来了后,对重新制订的方针政策关心的程度是相当高的,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很大范围内的骚动。 岳海峰早就预感到了这些,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那么猛烈那么快。 需要整改的名单,还没得到程和平的签字认可,已经有人将电话打到了县委办公室,还有人直接打到岳海峰的办公电话里;凌云霄还悄悄地告诉岳海峰,让岳县长在外边走动时小心一点,注意自身安全,听说有人要示威游行。 岳县长不屑一顾地笑笑:“我又没做对不起河源县人民的事儿,我怕什么?” 不被理解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岳海峰是真没料到,还真有人聚集起来,到县委县政府办公大楼前进行集会,非要岳海峰出来说个清楚不可,为什么非要停业整顿河源县的经济支柱企业! 程和平的批示名单终于下来了,当他把名单递给岳海峰时,微笑着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了一句话:“岳县长,河源县的水很深的,要想在短时期内让河水清澈见底,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咱们要一步一步来!心急是喝不了热稀饭的!” 岳海峰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要如何回复程和平的话,程和平却已经回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河源县要加大力度治理两河流域的水质问题的新闻被省电视台播出了以后,岳海峰与但海柔的新闻对话形象很快就传遍了省内。 阴若迪和阴若启在同一时间收看了这则新闻,姐弟俩都皱起了眉头。阴若启皱眉头的原因是岳海峰的举措会对自己在河源的投资有些什么影响,而阴若迪皱眉头的原因是看到了但海柔在看着岳海峰时的眼神…… 就在同一时刻,但海柔和程和平也看到了这条新闻,他们都笑了。程和平笑的是,任凭你岳海峰有多大的本事,也别想和他抢什么风头与政绩;而但海柔笑的是,岳海峰在她心里的形象越来越让她不能自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