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父留子,她携三宝归来浴火成凰》 第1章 自荐枕席 “驸马会的,可有孤多?” 夜阑风静。 冷如冰窖的俘虏营里,奚娆正颤抖着跪在一张软塌上,耳边都是料峭的冷风。 这个正在惩罚她的男人,曾是她多年前独宠的面首。 而今冷漠无情、权倾朝野的南祁太子,祁狅。 门外远远传来老弱妇孺的哭喊声。 虽然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奚娆仍然心如刀绞,不堪忍受。 三个月前,祁狅亲率五十万大军进犯西奚。 皇兄正欲御驾亲征,却在夜里惨遭内侍暗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一经传出,西奚前线溃不成军。 “公主竟然走了神……是嫌孤不够体贴?” 男人讥诮冷嗤,一只手猛地加重力道。 粗糙冰冷的触感,激得奚娆立时打起冷颤。 要不是四肢冻得麻木了,她早已羞愤欲死。 “不……不要……” 她曾经手把手教会他的,如今竟都成了反噬她的利器。 耻辱、羞愧与悲痛如同淬毒的金鞭,一鞭又一鞭落在她的身上。 “驸马会的,可有孤多?” “雾雨云帘弄春潮……这首词,驸马可也吟过?” “听说,他在尚公主之前是个佛子,精通佛法……就是不知道……” 祁狅(kuáng)轻啧了两声,眼底幽深的恨意一闪而过。 “是不是也是天赋异禀?” 奚娆死死咬住嘴唇,倔强地不肯让眼眶内溢满的泪珠滑落。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七年前,南祁屈服于西奚的强悍武力,不得已把三皇子祁狅送到西奚做质子。 当年,他虽只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 却因才貌双全,早已名扬四国。 面若皎月,眸如点漆。 皎如玉树临风前,金鞍白马,潇洒不羁。 刚入华阳城,就被她掳入公主府,玷污了清白。 受尽了世人的白眼与鄙夷。 后来惨遭士族门阀构陷,被判为奸细,关进暗无天日的天牢。 她非但没有施以援手,还在他遭受酷刑当日,风光大婚。 如今,西奚被灭,她一夜之间从公主变成亡国奴,遭此报复,实属不怨。 而祁狅迟迟没有杀她,不过是为了羞辱她,报当年背叛之仇。 但她还不能死。 皇嫂和两个侄儿的性命,皆攥于祁狅手中。 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要拼死一试。 奚娆强忍着酸涩与痛楚,颤巍巍地捏住他的袖口,轻轻地摇了摇。 “求你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只要你答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声嘲讽至极的冷笑刺入她的耳膜。 “好大的口气——”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骄纵跋扈,生杀予夺的公主吗?” 祁狅冷冷凝视着这个负心薄幸的女人。 “不如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样子,可还有一处能取悦孤?” 奚娆心脏如同被紧紧捏住,哽咽着摇头。 被俘的这段日子,她的皮肤早已被寒风吹得皲裂黝黑,双手双脚长满了冻疮。 头发也凌乱得好像稻草一般。 也难怪祁狅会嫌弃,可他若当真嫌弃,刚才又为什么…… 祁狅冷厉地捏住她瘦削的下巴,眼神阴沉如墨,蓄满了讥诮与讽刺。 “不过要是有乐子可看,孤倒也可以考虑。” “来人啊——把叶清臣给孤带过来!”祁狅对门外高喊。 “不,不要!” 听闻此言,奚娆登时惊慌失措,踉跄地匍匐在地。 “叶,叶清臣本是方外之人,被我强取豪夺才当了驸马,我现在就休了他,休了他好吗?你切勿迁怒于他,啊!” 她的藕臂赫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攥住,痛呼失声。 “公主对驸马……还真是情深似海,令人感动。” 祁狅狭长的眼眸逐渐从浓黑变得猩红。 五年了。 他终于等到了今日。 原来,她并不是生性凉薄,对任何男人都能弃之如敝履。 原来她也有心。 只是这颗心,从未给过自己。 “祁幼安,本公主心悦你知道吗?” “等你及冠,我们就成婚!” “你我齐心,其利断金,定然能化解西奚和南祁的宿仇。” “到那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本公主就带你去游遍名川大山,双宿双飞!” 曾经,奚娆就是用这些花言巧语,把情窦初开的他哄得团团转。 可当他深陷囹圄,被污蔑为奸细时,又毫不留情地背刺了他。 不仅在朝堂上痛斥他的谄媚与蛊惑,还发下毒誓,说对他只有玩弄,绝无半点感情。 若不是柳眠舍弃身家买通狱卒,李代桃僵,用死囚替换出他,而后秘密将他送出西奚。 他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别怕,孤不会拿叶清臣怎么样的,顶多就是他让跪在帐外……听个响。” 很快,外头传来士兵拖拽俘虏,扬鞭训斥的声音。 奚娆血色尽失。 如堕深渊。 她的皇兄奚柏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除了横征暴敛,性格乖戾,还嗜好男风,但凡姿容美的少年,只要他看中的,都会想尽办法掳入别院,私下玩弄。 未免南祁与奚国结下更深的仇怨,致使民生涂炭。 她假意色欲熏心,抢先霸占了祁狅。 只待数年之后,找个合适的理由把祁狅送回南祁。 然而一次醉酒,奚娆假戏真做,情不自禁启蒙了他。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对年少俊美、雌雄莫辩的祁狅动了真情。 直到后来……突发变故,她的计划暴露。 为保住祁狅的命,她不得不答应皇兄的条件,在明面上斩断与祁狅的关系,并在皇兄的哄骗下,把无辜的叶清臣骗进了皇宫。 就此酿成大错! 她欠叶清臣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又怎么能在这时候把他的伤疤残忍剖开,供世人窥探? 但要不说此事,根本无法解释得清。 奚娆有苦难言,只能曲起青紫的膝盖,缓缓跪下,单薄的身子狠狠颤抖着,向着他一点点膝行。 “幼安,我……”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直呼孤的乳名?”祁狅面露寒光,却因为看到她倔强得不肯滴落的泪珠,顿了一顿。 “这就觉得委屈了?你可知道,你现在所承受的,还不及孤当年在牢狱里遭受的万分之一!” 奚婉的眸子猝然一颤。 强忍下心底酸涩,抬起颤抖的手指,伸向茜色交领。 片刻……玉体瘦削,初露端倪。 闭上眼,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罪妇奚娆……愿自荐枕席,侍奉太子殿下。” “只求殿下切勿食言。” 言毕,妃色素纱宛如花瓣般滑落,盖在了祁狅的脚背上。 第2章 正好缺一个洗脚婢 祁狅的胸腔犹如被注入了一桶铁水。 这个背叛他的女人,终于后悔了,在他的面前卑躬屈膝。 然而真正看到她卑贱如蝼蚁。 多年来积攒在心底的火焰,却依然无法熄灭。 凝视着奚娆那双波光潋滟的睡凤眼,他尘封已久的回忆轻轻撕开了一角。 他们曾也如胶似漆,抵死缠绵。 每到情浓,这薄如蝉翼的素纱都会被他揉成一团,抛上高高的帷幔。 “这么多年,我一直怀念殿下让我快活的……唔!” 不等奚娆说完,祁狅铁钳似的左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紧跟着唇瓣上传来一阵刺痛,狂野的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池掠地,磨得她又痛又痒。 这个吻,狂骤如瀑,却没有丝毫感情。 痛,好痛! 濒死的窒息和熟悉的狎昵融合在一起,翻涌着过往的甜蜜,如同走马灯在奚娆面前闪过。 原以为生死相隔,此生不复相见。 哪知天意弄人,曾经的金枝玉叶却像低贱的花女那样,被他肆意亵狎。 哪怕嘴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也不出一声。 她不愿让叶清臣知晓这一切。 然而她越是隐忍,祁狅的动作就越是凶悍。 犹如一只六亲不认的禽兽,横冲直撞。 灰白的营帐,在干净的星空下摇摇欲坠。 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久,祁狅终于从热浪中清醒过来,曈昽微缩,一脚把奚娆踢下软塌。 奚娆双膝着地,刹那间疼得撕心裂肺。 意识到发生什么后,立即扯起衣裳裹在身上,找个角落,后怕地蜷缩起来。 祁狅拧着眉心,脸颊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突然间眯起眼睛,一把揪出软塌下那个绣花香囊,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居然全是西奚独有的催情草药! “难怪孤会把持不住,又一次被你蛊惑……奚娆,真当孤不舍得杀你吗?!” “不,不是的……” “那个香囊不是我……” 然而祁狅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掀开门帘,凶狠地拖出帐外。 寒风霎时从四面八方袭来。 奚娆浑身冰凉。 她的贴身香囊里为什么会有催情草药,她真的不知道。 然而最让她绝望的,是祁狅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传孤军令——俘虏奚娆以下犯上,淫贱无耻,现充为军妓!” 轰隆!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把奚娆仅存的一丝希望烧为灰烬。 恰在这时,跪在雪地里的叶清臣,掀开清冷澄澈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这就是你豁出一切,要救的那个男人? 奚娆再也忍不住嘶哑着声音大叫起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着身旁的士兵冲过去。 夺走了他腰间的佩刀。 “大胆贱婢,你想干什么?” “保护太子殿下!” 惨白的月光下,刀刃染上了点点殷红。 奚娆却并未感觉到疼痛。 模糊的视线里,祁狅竟然空手执刃,硬生生挡下了她自戕的这一刀。 献血顺着他的掌心淅淅沥沥地向下流。 顷刻间在雪地上点缀出朵朵红梅。 “用死来威胁孤……你也配?!” 祁狅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因为突如其来的挑衅与惊惶,睚眦欲裂。 “我没有……” 奚娆下意识松开手,寸心如割。 她自知不配。 都怪她一时冲动,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祁狅还会信守承诺吗? 然而此时的祁狅望着她泫然欲泣的双眼,眼里只有无尽的冷漠。 更令他恼怒的,是叶清臣始终沉静如雪,目下无尘,仿佛根本不在乎刚才发生了什么。 “校刀手何在?还不给孤砍了他的双腿!” “不,不要——” 奚娆拼命挣脱,想要推开捆绑她的兵卒。 电光火石之际,一位恬静温润的女子宛若瑶池仙子,从白雪皑皑中款款而来。 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殿下怎么如此大动肝火。” 她的声音轻柔如水,一开口,祁狅的怒容竟然就消失了大半。 浑身的戾气霎时化为温声细语,伸开双臂,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 “眠儿,你怎么来了?冷不冷,孤送给你的火狐裘呢?这才刚好多久,万一又染上风寒了怎么办?” 奚娆怔然睁大双眼。 这……就是那位传闻中的眠夫人吧。 那位宁愿牺牲全家性命,也要把祁狅救出西奚,助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女官。 五官虽不及她精致妍丽,眼里却盛满了脉脉深情。 只见她踮起脚尖,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粗粝的下巴,祁狅不仅没有躲开,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鬓发。 “殿下,您答应过妾身的,将来要做一位仁君。” “正好妾身缺个洗脚婢,不如……就让公主来做吧。” 两个月后。 奚娆身着黛青布衣,端着一盆洗脚水,在湿滑的连廊中疾步穿行。 咚咚,咚咚咚…… 无数颗冰雹连绵不绝的落在屋顶上,发出急促的敲打声。 眠夫人慈悲,非但给了她一口饭吃,还劝说祁狅把她的皇嫂和侄子也一同饶恕了。 甚至把他们带到了东宫,充作杂役。 只有叶清臣,还被关押在地牢里。 但没关系,只要她勤勤恳恳干活,总有一日,能求得祁狅把他放出来。 “小贱人,这都几回了,你诚心的是不是?”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等她把洗脚水端回寝宫时,水还是凉了。 “太子殿下再三叮嘱,眠夫人泡脚的汤药,必须是微烫的才能发挥药效!你几次三番犯错,是想死吗?” 奚娆连忙垂眸解释:“不是的胡嬷嬷,实在是厨房离厢房太远了,今日又突降冰雹,道路湿滑,所以才……” 啪! 不等奚娆把话说完,胡嬷嬷便一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由于力道太大,奚娆又多日没吃饱饭,当即连人带盆从台阶上翻滚了下去。 趴在青石板上,久久无法起身。 “贱蹄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 “以为故意犯错,就能惊动太子殿下,得着一个装可怜,向上谄媚的机会啦?” “呸!不过是一条母狗,要不是眠夫人心软,你早就……” 奚娆不顾浑身的钝痛,踉跄着爬起来,去捡翻倒在地的洗脚盆。 突然,几只绣花鞋从斜刺里冒出来,踩住了她的手背。 “哟,这不是金枝玉叶的西奚公主嘛?” “还是眠姐姐懂得享受,让亡国公主做自己的洗脚婢,真是好大的排场……” “要不咱们也去恳求太子殿下,把她借过来使唤几天?” 几位衣着华丽、花枝招展的侍妾,恰巧来此向柳眠请安,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们本就因为柳眠受太子独宠而心生嫉妒,怨气冲天,此刻看到虎落平阳的奚娆,便恶意满满地刁难。 奚娆暗暗攥着拳头,强忍下怒火。 她不想惹是生非,能忍则忍,百忍成钢。 但这几位侍妾见她没有吭声,还以为她怕了,言辞越发嚣张。 “你不是最会勾搭男人了吗?怎么,太子殿下嫌你脏?” “也是,只有眠夫人那样纯洁无垢,情深义重的女人,才值得太子恩宠。” “而你,一个家破人亡快要绝户的贱人,将来只能嫁给一个秃顶瘸腿的鳏夫!” 第3章 奴婢斗胆 骂她就骂她,为什么非要诅咒她的家人? 奚娆气得浑身发抖。 她自觉亏欠祁狅的,所以无论怎样被他欺辱,她都忍得。 但这几个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般羞辱她? 奚娆拧起眉梢,手臂微微抖动,就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袖口爬了出去。 “啊啊啊!” “什,什么东西?” “太子,太子殿下救命啊!” 只一瞬,这些尖酸刻薄的女人便花容失色,疯了般尖叫起来。 数十只玲珑可爱的蝎子宝宝,顺着她们的脚踝快速地往上爬,转眼就到了她们的小腿处。 弓起蝎尾,竖起毒针,一下接着一下地猛扎。 她们瞬间脸色发白,惊慌失措地撕扯衣裳,希望能把蝎子赶出去。 却不知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救,救命——” “胡嬷嬷,你快帮帮我们啊!” 但胡嬷嬷根本没看到任何东西,无比错愕地盯着她们,犹如看向一群蠢猪。 “哎呀,你们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快,快把衣裳穿好!万一惊动了太子殿下可怎么办?” 转脸,胡嬷嬷狠狠地瞪视奚娆,“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奚娆微微耸肩,满脸无辜。 “我什么也没做啊。” 很快,祁狅听到这里的喧闹,黑着脸走出来,开口便是一声暴呵:“孤看谁敢再吵,拔了她的舌头!胡嬷嬷,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奚娆当即卷起藏在舌根下的哨子,无声吹响,让蝎子宝宝们全都钻进了土里。 胡嬷嬷惊恐地跪倒在地,“殿下赎罪,老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她们好端端的突然叫唤起来,像是衣裳里钻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一道冷冽而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她驯养毒物的事,之前并未告诉过祁狅。 照道理,他不应该会怀疑自己…… 然而奚娆还是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袖子,数十滴冷汗沿着额头滑下脸颊。 祁狅深深地看了她两眼,随即撤回视线,吩咐胡嬷嬷带侍妾们去耳房查看。 结果折腾半晌,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她们本就是各方士族为了笼络祁狅,特意送来的美人,祁狅从未碰过,更因为她们浪费粮食,十分不喜。 若能趁此机会把她们赶出东宫,倒是正中下怀。 然而一名侍妾忽然进言,说她有家传神药,能根治眠夫人的寒症。 “妾敢以性命发誓,只要用对了药引,此药定能起效!” 祁狅狐疑地抽动眉毛,“那药引是什么?” 此女暗中瞥向奚娆,勾唇冷笑:“……只需太子平生最恨之人的心头血一碗。” 奚娆浑身猛然一颤。 好歹毒的伎俩! 她的唇边立时扬起一抹苦笑,祁狅深爱着柳眠,恐怕就算是喝她的血,啖她的肉,他也会毫不犹豫。 但祁狅却诡异地沉默了。 他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凝视着此女呈上的黑色药丸,眼神越来越暗,透露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既如此,来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奚娆骤然叩首,颤抖着喊道:“且慢!太子殿下,此药有毒,万万不可给眠夫人服用!” 敬献神药的侍妾听闻此言,立马窜起来,扑到了她的身上。 “贱婢,你冤枉我?” “今天不把你的脸撕烂,我死无葬身之地!” 奚娆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强忍着刺痛,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殿下,请你相信我!” “我见过这种药丸,它是一个祸国殃民妖道做出来,专门哄骗……” “够了!”祁狅双眸湛黑,一巴掌拍碎了旁边的花几,“你凭什么觉得孤还会信你?” 奚娆呆怔失神。 这么多天过去,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祁狅的任何话而难过。 然而…… 这种明晃晃的怀疑,比肉体上的羞辱还要刺痛她。 她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一片空白,等到意识清明的时候,已经冲过去从祁狅手中抢走药丸,塞进了自己嘴里。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祁狅被她绝望而猩红的双眼骇住,没来得及反应,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然把药丸吞了下去。 “奚娆,你到底想干什么?” 转瞬间,奚娆胃里宛如火烧,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尖刺在扎。 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快——快宣太医!” 奚娆直愣愣的仰面朝后倒去,恍惚之中却并未感觉到疼,而是被一个强壮有力的臂膀紧紧抱进了怀里。 好温暖,好熟悉。 仿佛与数年前祁狅在树下接住她那时,一模一样。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奚娆感觉到胃里一阵强烈的刺痛。 意识逐渐回笼。 “天呐,原来那药真的有毒!幸好眠夫人没有吃……太子殿下雷霆震怒,当场杖毙了那个侍妾,把她扔去了乱葬岗。” “那人也真是命大,竟然被太医救了回来。” 也好,这下祁狅总不会再埋怨她了。 “你醒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奚娆猝然一惊,撑着胳膊就要起身。 “行了,你毒性刚去,需要静养,就不用跪了。” 祁狅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眼神颇有些晦涩不清。 奚娆倒下时,他以为这又是什么把戏,直到太医把脉说她真的中了毒,他才真的有些慌了。 但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这次算你有功,说吧,想要什么?” 奚娆心头漏跳了一拍。 听他这语气,像是没有之前那么恨她了。 “奴婢什么也不需要……只恳请殿下能放了叶清臣。” 祁狅的眼眸霎时迸发出幽幽冷光。 叶、清、臣! 你就这么在乎他? “叶清臣对南祁大不敬,且明知奚氏皇族藏宝库的下落却不肯招供,孤不可能放了他!除了这个,金银财宝,去除奴籍,不管你要什么,孤都可以答应。” 奚娆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她都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藏宝库在哪,叶清臣身无功名,一介白衣,又怎么可能知道? 以祁狅的聪明,难道看不出那是西奚罪臣为了自保而捏造出来的谎言吗? “殿下,清臣他当真是无辜的,我……” “你再提他一个字,信不信孤现在就将他碎尸万段!?” 许是“清臣”二字太过刺耳,祁狅毫不留情就收回了刚才的那一丝怜悯。 “既然你已经好了,那就赶紧滚起来,去伺候眠儿吧。” 第4章 我后悔了 “咳,咳咳……” 奚娆端着洗脚盆进屋时,柳眠正娇弱无骨地倚靠在祁狅胸膛上,攥着他的手腕,轻声撒娇。 青丝如墨,衬得她苍白的脸庞愈发惹人怜爱。 “好苦……殿下,我真的喝不下了。” “乖,再喝一口。” “就一口,喝完了就吃蜜饯。” 为了能让她多喝一口药,祁狅时不时亲吻她的额角,宠溺得眼中根本看不到旁人。 奚娆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洗脚水,调适好温度,弯腰退出门外。 迎面一阵寒风袭来,激得她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却不知一道暗沉如墨的目光,在这时穿过层层门帘,幽幽落在了她的身上。 祁狅看似专注地搅动着碗里的汤药。 “近来府中感染风寒的仆役越来越多了,你看要不要吩咐厨房,熬煮些御寒的羊肉汤?” 柳眠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外,唇角轻扬:“殿下仁爱,是万民之福。放心吧,妾身定当把此事办得妥当。” 当天下午,奚娆领到属于自己的那碗干姜肉桂羊肉汤,半天没有回过神。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奶白的羊肉汤香味扑鼻,勾得她忍不住喉头滚动,口水泛滥。 但她只喝了两口,就趁着看守叶清臣的亲兵也在厨房喝汤的功夫,偷偷钻进了地牢。 “清臣,清臣你看这是什……” 汤碗瞬间滑落在地,在她的脚下四分五裂。 她的手脚都被汤汁烫到了,却毫无感觉。 方才的兴奋与骐骥,已完全却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所击溃。 鲜红的血,斑驳了所有墙壁与地面。 前些日子还安然无恙的叶清臣,此刻竟然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头颅、四肢彻底与躯干分离,一块块地被抛洒在牢房的各个角落……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敢正视,但余光却不可避免地把所有细节都纳入眼帘。 不,不会的! 祁狅答应过她,会留叶清臣一条生路的! 可要不是他,又会是谁? 没有祁狅的命令,谁敢在东宫滥杀俘虏? 奚娆颤抖着瘫倒在地,一股难以名状的不适,令她的胃中波涛汹涌。 她紧抿着嘴唇,然而恶心却不断上涌,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片刻,终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无边的怒火宛如潮水淹没了她的头顶,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捡起一块瓷片,牢牢地握在手中。 快步走出地牢,直奔寝宫。 “你个小贱人,又想要干什么?哎哟——” “快拦住她!血,血啊!” 她把企图阻拦她的胡嬷嬷狠狠推到在地。 对准围上来的婢女唰唰就是几下,直接划破了对方的额头和胳膊。 尖叫、哀嚎声立时响彻耳畔。 “祁幼安!你为什么食言,为什么杀了他,为什么要骗我——” 祁狅沉着脸从内室中踱步而出。 看到她比先前还苍白的脸,充盈着血丝的眸子,呼吸猛然一滞。 “放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孤什么时候……” “太子殿下,不好了!”这时,一个亲兵面色凝重地跑了进来,高声禀报:“叶清臣被人割下脑袋,肢解四肢,死在了地牢里!” 祁狅震惊地瞪大了眼眸,“怎么会……去查!今日究竟都有谁去过地牢?” 随即,低头看向处于崩溃边缘的奚娆。 “孤没有杀他,你……不要太难过了。” “敢在孤眼皮底下杀人,简直胆大包天,孤定当彻查!” 然而他此时说的话,奚娆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们之间本就横亘着国仇家恨,此时已彻底化作深不见底的沟壑。 “祁幼安,我后悔了。” “后悔当年把你带回公主府,后悔为了救你而牺牲别人,后悔对你情根深种……” 祁狅上前一步,想要听清她含糊不清的话,柳眠却刚巧在这时听到动静从内室走了出来。 奚娆眯起眼睛,陡然一跃! 一把扭住柳眠的胳膊,用手中尖锐的瓷片,抵住了她的咽喉。 “既然委曲求全也难逃一死,不如拼死一搏。” 事到如今,她再也不敢相信祁狅的话了。 祁狅看到她竟然挟持了柳眠,刚刚萌生的一丝内疚顿时又转为遮天怒火:“奚娆,你疯了!” 奚娆确实疯了。 早知今日,她当年就该抱着祁狅一起死在朝堂上。 她死死地扼住柳眠,悲愤地看向祁狅。 “准备马匹和干粮,送我皇嫂和两个侄儿离开,只要他们安全离开南祁,我自然会放了你的心肝!” 说罢,挟持柳眠,一步步走出了东宫。 …… “搜!掘地三尺要找到奚娆!” “她挟持了眠夫人,绝不能让她跑了!” 怒吼声不断从身后传来。 数百名东宫亲卫手持弓箭,四面包抄,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 奚娆坐在石头上休憩,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自己隆起的小腹。 她已经逃亡了将近五个月。 祁狅一直对她穷追不舍,每每快要抓住她时,总会因为害怕伤到柳眠,没法痛下杀手。 她本来早就打算放了柳眠,却突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这孩子命硬,跟着她如此颠沛流离,竟然还一直安然无恙。 “再这样下去,你怕是会早产。” 柳眠并未因为被她挟持而憎恨于她,反而因为她处境艰难,在这些日子里主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帮助她躲避追兵。 “听我一句劝,投降吧。看在孩子的份上,殿下定然会饶你一命……就算你真能逃了,又该如何抚养他长大?” 奚娆无奈苦笑。 柳眠说的没错,西奚、南祁、东虞、北萧这四国,自五十年前开始就一直互相讨伐,战乱不断。 她孤身一个,带着襁褓里的孩子,怎么活? 但她能相信柳眠吗? 就算柳眠真能容得下他。 这孩子也会因为生母是亡国公主,长大后被南祁的皇室宗亲嘲讽、排挤,前途渺茫。 “我渴了,你帮我去溪边取点水吧。” 奚娆找了个借口支走柳眠,等她抱着竹筒回来时,已经完全不见了奚娆的踪影。 柳眠不敢相信地在原地踌躇了半晌,直到确定她真的走了,才慢慢转身朝山下跑去。 “殿下!” 几个时辰后,她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祁狅,几个月累积的委屈瞬间爆发,泪盈盈地扑到他的怀里,久久没有抬头。 祁狅心疼地揽住她,下意识地看向四周,“那个贱人呢?” “她……逃了,应该是藏在密林里了吧。”柳眠蓦然抱住他的腰,声音沙哑:“妾身恳请殿下饶她一命,奚娆她……怀了皇嗣。” 什么? 祁狅瞳孔巨震。 “不可能!” 这一定是她为了保全自己而使出的诡计! 直到又过了一月,他率领亲兵跟踪她的足迹来到一处山顶的洞穴外,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仍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定是孤的幻觉。” 祁狅随意揪过来一个亲兵,厉声询问:“告诉孤,你听见什么了?” 亲兵抖若筛糠地回答:“属,属下听……听见有婴儿在哭,好像就,就在……这个山洞里。” 祁狅冷漠地甩开他,拿起火把闯入山洞,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血腥味。 一片单薄瘦弱的黑影在不远处倏然闪过,手中赫然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奚娆——站住!” 第5章 这就是他的女儿 奚娆头也不回地朝着这座山的最高处跑去。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绑架了祁狅最爱的女人,等他抓到自己,定然会百般羞辱,将自己碎尸万段。 然而孩子是无辜的…… 当年得知边境传来祁狅的“死讯”,她悲痛欲绝,想要自杀,是皇嫂苦口婆心劝说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并送她去避暑山庄养胎。 诞下的那个男孩,后来一直以她二侄儿的名义承欢在皇嫂膝下。 聪明伶俐。 她本打算如果能在东宫安定下来,就在将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和盘托出,告诉祁狅。 然而事到如今,也不必再提了。 只是眼下这个女儿,到底该怎么办? 前方是一座高约百尺的瀑布,奚娆顶着强风走到岩石的边缘,低头看向怀里的宝宝,心中万般不忍。 “奚娆,你想干什么?” 祁狅勒马停住,低头看着她脚底崩裂的沙土,绝情冷漠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少许裂痕。 “别过来!” 奚娆大喝一声,仰面看向祁狅,满头的乌发凌乱地飞散在风中。 “祁狅,我知你恨我,但稚子无辜……我若死了,你能放下仇恨,把南祁与西奚的仇恨就从此揭过,再不追杀奚氏遗孤吗?” 祁狅不信她真的敢死,心跳却越来越快,渐渐变为赤红,“说够了吗?” “奚娆,孤警告你,再不束手就擒,孤现在就下令射杀,你们母子一个都别想活!” 奚娆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凄冷的苦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到死,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她颤抖着吻了吻孩子的眉心,缓慢弯腰,把襁褓放在了旁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轻声叮嘱:“柳眠是个好女人,你好好待她,莫要辜负。” 说完,最后看了祁狅一眼。 这一眼,看似释然,眼底却饱含了无尽的温柔与缱绻,还有那千回百转的懊悔与痛楚。 “奚娆,你回来……” 祁狅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吩咐所有士兵后退,只身朝她走来。 然而站在瀑布边的奚娆已然勾起唇角,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了滚滚洪流之中。 眨眼间,被瀑布所吞没。 她真的跳了下去! “不——” 这一瞬,祁狅如雷击顶。 怔然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的犹如失去了魂灵。 良久,柳眠走过去抱起了那个女婴。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的脸颊,软绵绵,粉扑扑的,正是睡得香甜,像是刚出锅的糯米团,当下就心生欢喜。 “殿下,你看她多乖啊,当真是玉雪可爱,虽然是罪妇之女,但妾身定当视为己出,好好把她养大。” 然而祁狅浑身僵硬的宛如石冢,半晌也没有回应。 直到天黑,孩子因为饥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泣声,才彻底惊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从她怀里抱了过来。 这就是他的女儿? 瘦瘦小小的还不足月,宛若猫崽一般。 “奚娆,孤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 五年后。 交州城门口,一辆朴素简陋的马车夹杂在进城的队伍中,缓慢前行。 车厢内,一个五官精致,双眸如同星星般闪亮的小团子正依偎在奚娆身边,默默看向窗外。 眼皮耷拉着,神色有些萎靡,但却一直攥着自己的衣角,没有出声。 直到忍不住咳嗽起来,奚娆才惊觉,一把叩住了他的寸口脉。 不一会儿脸色骤变。 “昶儿,娘亲不是告诉过你,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说,不要忍吗?” 奚明昶愧疚地垂下头,挠了挠奚娆的掌心,“对不起娘亲,昶儿知错了。” 小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奚娆心疼地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红色瓷瓶,倒出两颗药丸,喂给了他。 “娘不是怪你,只是……” 她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试了试。 滚烫的温度顿时吓了她一跳! 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又烧了起来? 她赶紧掀开门帘,朝城门口看去,只见前方熙熙攘攘一片,还有数十辆华贵的马车。 但照现在这个速度,天黑前都入不了城。 昶儿高热,必须尽快找家药庐给他熬药。 耽搁下去,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奚娆当即戴上幂篱,掀开自己身上的披帛,一把姜昶儿裹在怀里,抱了起来。 当年她跳下瀑布,被巨大的水流冲入地下河,适逢仇池国师在那里采药,把她从水里救了出来,帮助她分娩出了另一个孩子。 正是此刻抱在怀里的昶儿。 谁能想到,她怀的竟然是一对龙凤胎! 因为早产及大伤元气,昶儿奄奄一息。 幸而仇池国师随身携带有千年人参,才勉强保住他的性命。 随后国师为奚娆把脉,感知到她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巫祝圣体,知晓她国破家亡,便以救治昶儿为条件,要求她跟随自己修习巫术。 且要在将来为她做一件事。 就这样,她与昶儿活了下来。 但因为伤了根本,昶儿从小体弱多病,去年更是不幸患上了血症。 仇池国师翻阅古籍,发现唯有用至亲之血,替换掉昶儿全身的血液方能为他续命。 奚娆不得已回到交州。 期望祁狅能看在昶儿是其亲生骨肉的份上,与她合力救治昶儿。 然而她尚未进城,昶儿的病就恶化了。 “我儿子突发高热,急需进城求医,恳请统领大哥通融一二,让我们母子先进去吧!” 奚娆苦苦恳求,对方却不假辞色。 “不行!没看到这么多贵人都在排队吗?” “这可是太子殿下定的规矩,没人可以忤逆。” 奚娆见状,立刻从钱袋里掏出一两碎银,塞到对方手里。 不想当即就被一把推开,“滚滚滚!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说着,“峥”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你!” 奚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近人情,低头看向小脸红通通的昶儿,心急如焚。 她若当场坦白昶儿的身份,对方会信吗? 显然不会。 不被当做疯子乱棍赶走都是好的。 那该怎么办? 奚娆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迫使自己冷静,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临走前国师交代她的话。 事态紧急,她无法顾虑那么多了。 一咬牙,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以黄金铸造的公主令牌,在夕阳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绚烂夺目。 一只展翅高飞的火凰口衔玉珠,盘旋在朵朵祥云之上,把“护国”两字环绕在中间。 “你可认得此乃何物?” 守城统领漫不经心地瞥了过去。 霎时面露惊诧,双眸圆睁。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第6章 再见祁狅 “那就麻烦希芸姐了。” 夏希芸将大波浪卷发往脑后一撩,爽快的说道:“麻烦个什么啊,最近的稿子画得怎么样了?” “都补上了,等会过去我拿给你。” “行!”夏希芸说完,指了指旁边一个女子,“我鹏城那边的朋友,这次过京都来见世面,我也不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带上她一起可以吗?” 沈清宜看了看那女子一眼,同样的打扮精致,一身潮流的港式风格,笑道:“行啊,一起吧。” 夏希芸拍了拍那名女子的肩膀,“走了阿月,我家首席设计师同意了。” 沈清宜大方的冲着阿月打了个招呼,三人就一走了。 夏熹悦在旁边几次要开口,都插不上话,跟后也慢慢跟在后面。 夏希芸打开车门,沈清宜和阿月先后上车,后排的车门刚关上,副驾驶上的门就被拉开了,夏熹悦一屁股坐上去系好安全带。 夏希芸瞪他一眼,“还跟着干嘛?” “我去看看安安!” 夏希芸无语的启动车子,真是个没出息的,就这一会也要跟着。 害得她都有点做贼心虚。 车子到沈清宜的门口停下,安安已经洗过澡睡在了陆彩晴的房间,好在给沈清宜留了门,也不需要再叫醒人。 到了门口,沈清宜问,“你们要进来喝杯水吗?” 夏希芸大方地笑道:“行啊!” 三人进来,沈清宜给每人倒了一杯水。 夏希芸还是第一次来沈清宜的新房子,好奇的开口,“就这么一间房子被你装点得还挺温馨的,不愧是搞设计的,各项审美都在线,真想看看你房间是什么样的?” “要不你进来看看?”沈清宜邀请她。 一旁边的小月自然也要跟上。 三人到了沈清宜的房间,夏希芸又是一顿夸,沈清宜打开箱子去拿画本,夏希芸就到看到沈清宜箱子里一个装满电线和电池的玻璃瓶,“这是什么?” 沈清宜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就看过去,笑道:“陆砚送我的。” “真奇怪,有什么用吗?”说实话,挺丑的,清宜还当宝似的收藏着,夏希芸为弟弟默哀了一秒。 沈清宜把画本递给夏希芸,拿起那个玻璃瓶,然后把房间的灯灭掉,等她把手上的玻璃灯开关打开,夏希芸和阿月整个人都惊呆了。 好半天阿月才惊喜的开口,“前几天洪叔拿着一部国外影片里舞厅的灯光片段,说要去国外买这种专利回来生产,但没光色没有这么多,光线也没有这么碎,效果不及这五分一,一问权利版权费要五万刀啊。 按汇率差折算下来,那就是四十万人民币了,真贵啊。” 夏希芸听到赚钱眼睛立即亮了,拍了拍沈清宜的肩膀,“赶快给你家陆砚打个电话,问问他这个专利授权多少钱?” 沈清宜听到四十万人民币的时候也惊呆了,好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有人要买这个专利么?” 阿月笑笑,“如果能提供生产技指导肯定买啊,这不比到国外求爷爷告奶奶的强很多倍。” 四十万,沈清宜现在听到这个数字都是懵的。 第7章 脸颊火辣辣的 一行人赶往东宫,祁狅命仆从请来太医令。 待太医令给昶儿把脉,发现他患有血症,不知所措之时,奚娆提笔写下了自己的方子。 让他只管照着去抓。 “孤看这君药及配伍,极为讲究,没想到姑姑竟还会岐黄之术?” 祁狅负手立在阴影中,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清。 奚娆摇了摇头:“哪里,只是为了昶儿,拜一位巫医为师,学了点皮毛罢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鼎鼎每次病了,眠儿也格外紧张,就算有嬷嬷在,也要衣不解带地照顾,孤心疼她,便没有让她再生。” 祁狅的口气随意的很,奚娆却听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些年她远在仇池,不曾养育过鼎鼎一天。 又因为消息闭塞,对鼎鼎的容貌、性格、身体状况一无所知。 当年她一心求死,默认心善的柳眠会善待鼎鼎,却没想到她竟真能把她当做亲生的抚养,做到这种地步。 扪心自问,她亏欠鼎鼎太多。 再多的恩宠,都是柳眠应得的。 但祁狅毕竟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 奚娆再怎么释然,听他如此详细地描述如何爱另一个女人,也难免心中苦涩。 “昶儿看起来也着实孱弱了些,个头比鼎鼎还矮,怕是不到四岁吧。” “不,他已经五岁了。” 这一刻,奚娆如坐针毡。 她希望祁狅追问,却也害怕他追问。 结果他只是轻嗤一声,便不感兴趣地转移了话头。 不久,太医令派人把药送到,奚娆便再也坐不住了。 “太子想必累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本来祁狅安置好他们,就该回柳眠那里去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离开。 “不急,孤多年不见姑姑,对姑姑这些年的经历实在好奇的很。” “那时父皇派去的人遍寻不得姑姑,还以为你已经……没想到老天爷有眼,姑姑不仅安然无恙,还诞下了麟儿。” “只是为何不见昶儿的父亲?” 奚娆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怪祁狅刚才引而不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在东宫的地盘上,他想怎么磋磨她,都是轻而易举。 “昶儿是我离开羌国以后所生,生父不过一介白丁,不值一提。” “就算是乡野村夫,那也是姑姑的夫婿,南祁的驸马,何不带他一起回来,请父皇封他个一官半职?” 祁狅嘴角一扯,斜眼睥睨奚娆,深黑的双眸里划过一缕暗芒。 奚娆顿觉背脊发凉。 随即,又自嘲地勾起一抹苦笑。 她居然会觉得祁狅的话里带有一丝酸意? 疯了吧。 “不瞒太子,昶儿的生父……早已去了。” “本就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男人,死了也好!” 空气瞬间凝固。 祁狅抬起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漫不经心地开口:“既如此,孤便物色几位姿色出众的面首,赠与姑姑……可好?” “以免长夜漫漫,姑姑孤枕难熬。” 他嗓音骤然阴冷,悄无声息的站立到奚娆背后。 冷厉的视线伴随着寒风落在奚娆饱满的耳垂上。 纵然风尘仆仆,奚娆依然姿容不改,殷红的唇瓣宛如那雨后的海棠。 哪怕衣裳再素,也遮掩不住她浑然天成的娇媚之气。 以为换了个尊贵的身份,就能抹掉曾经发生的一切,重新来过? 自从那日她跌落瀑布,他一直没有停止派人寻找,甚至有时还会亲自出马,直到前些日子受了重伤…… 既然已经铁了心要为叶清臣殉情,为什么还要回来? 既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为什么那么快与别的男人,生了一个野种? 他早该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寡嫌鲜耻,从来没有一句真话。 自杀明志? 不过又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罢了! 奚娆后脖颈凉飕飕,愕然回头,却发现祁狅仍然站在原地,并未靠近自己。 神色顿时就有些尴尬。 “太子莫要说笑,我和昶儿早已相依为命惯了,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 “更何况豢养面首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请太子休要再提。” “哦——姑姑当真是这么想的?” 祁狅身形一动,再次闪现至她的身后,鼻翼中的炽热气息瞬间喷薄,全洒在了奚娆的耳廓上。 奚娆的耳尖立时充血,一片殷红。 他就知道,这女人不管过多久,还是这么骚! 根本离不开男人。 却还故意装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立什么贞洁牌坊。 祁狅的目光阴恻恻的,远远凝视着她,却一直把面庞藏在阴影里,不肯显露分毫。 假冒护国公主,乃是死罪。 等他搜集好证据,便把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关进密室,锁起来,让她再也不能背叛自己! 奚娆莫名打了个冷颤。 再一次回眸,朝祁狅那边看了看。 心中盈满了酸楚。 明知道祁狅早就性情大变,她却还总是忍不住觉得,自己仍在他心里占有拥有一席之地。 一定是因为这几天路途太过劳累了。 脆弱的心房缺了一角。 奚娆镇定心神,拿起蒲扇坐在炉子面前,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药罐上。 “太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药味道太冲,太子若是沾染到衣裳上,怕是难以去除,不如还是早些回房陪眠夫人吧。” 祁狅自然不会在这里陪她。 那个不知来历野种,死便死了,他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孤明日再来。” 祁狅头也不回地走了,却又在中途突然折返,悄然站在了厨房外。 奚娆回来的时间实在太巧了。 皇帝昨日刚刚病重,她今日就出现了,很难说会不会与贵妃背后的外戚有关。 毕竟护国公主的信物,绝非普通人可以得到。 如若奚娆当真受人指使,他自当顺藤摸瓜,斩草除根。 然而他观察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出现,与她联络。 反倒是奚娆的一个举动,让祁狅忍不住心尖一颤。 奚娆卷起袖子,解开了小臂上缠绕的白布,掏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动作娴熟地割下一道口子。 把血滴入药罐之中。 分明疼得厉害,却咬牙死死忍住了,没发出一点声响。 这是她与国师研制出来的方法,用至亲之血作为药引,配合上古奇方,可缓解昶儿的病症。 但若要根治,还得要替换全身血液。 过了会儿,奚娆拿出止血药封住了伤口,有些头晕目眩。 看到厨房灶上有两个馒头,顾不得又冷又硬,拿过来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甚为狼狈。 忽然哐的一声,南边的窗户被一阵风给吹开了。 奚娆狐疑地起身望去,却只看到窗外一片摇曳生姿的竹林。 第8章 绝不会是巧合 一个时辰后,昶儿终于退热。 奚娆疲惫地抱着他睡了过去,直到翌日巳时才渐渐醒转。 刚睁眼,就看到披头散发的昶儿跪在凳子上,小腿蹬啊蹬,伸手想要去够桌面上的茶盏。 她赶紧起身,把昶儿抱了起来。 “昶儿乖,渴了吗?” 昶儿晃了晃小脑袋,露出贝壳似的小牙,笑盈盈的眼睛犹如月牙一般。 “我想给娘亲倒杯茶,娘亲昨晚照顾我辛苦了。” 奚娆听到这话,再多的委屈也没了。 她把昶儿抱在膝盖上坐着,摸了摸茶壶,立时抬眉朝门外喊道:“门外可有婢子在?” “是,奴婢绿雪在此,是眠夫人派来伺候公主殿下和小公子的。” “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奚娆打开门闩让她进来,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你去换一壶热茶过来,再给小公子准备一碗羊酪,浇些蜂蜜。” “顺便打两盆洗脸水过来,巾帕要柔软些的。” 绿雪连声应是,低着头不敢看她,看起来十分胆小。 “等等,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奚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这奴婢竟然只有一只手,另外一只手臂前端是空的,像是被人用刀自手腕处斩断了。 绿雪急忙抽开自己的手臂,跪地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惊吓公主的。” “你并未惊吓到本主,我只是觉得奇怪。” “眠夫人向来宽厚,你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她竟要如此惩治你?” 奚娆伸手把她拽了起来,语气温和。 绿雪沉默片刻,见她确实没有责罚自己的意思,哽咽着解释:“不是眠夫人,而是太子殿下……因为奴婢忘了规矩,私自佩戴香囊在东宫行走,所以才……” 奚娆心里猛然一跳。 祁狅一向只对她暴戾,对旁人仁慈。 怎么会因为区区一只香囊,就斩人一只手? 但很快,一股冷汗顺着她的脊背流下。 “难怪孤会把持不住,又一次被你蛊惑……奚娆,真当孤不舍得杀你吗?!” “你凭什么觉得孤还会信你?” 时过境迁,祁狅对她的怀疑仍然历历在目。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着催情香囊的仇。 “你们眠夫人……应当不需遵守此令吧。” 奚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酸无力,再多的不甘也是徒劳。 绿雪的出现绝不会是巧合。 而是祁狅的警告。 “不,眠夫人也不能例外,据说太子殿下曾被一个名叫奚娆的亡国妖女伤害过,担心有人效仿,所以才立了这样的规矩。” 绿雪忍不住愤恨地呸了一声,“都怪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害得……” 奚娆沉声打断道:“好了,其它的你不必多说,去干活吧。” “是。”绿雪不敢造次,她因为断了一只手,四处被人嫌弃。 好不容易得着伺候护国公主的机会,自然万般小心。 不仅麻利地把茶水换了,还很快把早饭端了过来。 除了奚娆吩咐的羊酪,还有一碗软糯香甜的红枣阿胶莲子粥,并几块刚出炉的羊肉酥饼。 这碗粥是补血的。 以前她来小日子时,经常会喝。 难道是他…… 奚娆心口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半晌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看着昶儿抓着勺子一点点把羊酪往嘴里送,脸蛋比昨日相比红润了许多,吃一口,就勾起唇角,挤出两个颊涡。 奚娆烦躁的心这才渐渐平静。 “你们太子殿下近来身体可好?”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就得早做打算,尽快治好昶儿,抽身离开。 而在此之前,她得确保祁狅的身体没有问题,血液干净。 绿雪只当她作为姑姑,关心侄儿,恭顺地答道: “太子殿下一向康健,只是因为朝中事务繁忙,劳心劳力,总是忙到很晚才睡,所以有些头痛,胃口也不大好。” “如此说来,太子已经在帮助陛下处理政事了?” “是啊,三年前便是如此了,太子殿下日日都要进宫,帮陛下批改奏章呢。” 奚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可有请太医过来,为太子调理一二?” 如果祁狅身体欠佳,换血一事便不可操之过急。 需得找个机会看看他的脉象才行。 绿雪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就算殿下自己疏忽,眠夫人也是时刻放在心上的。太子服用的药丸,都是眠夫人亲手搓的。” 奚娆低垂眉眼,拿起帕子帮昶儿擦了擦嘴,“那鼎鼎郡主呢?” 绿雪莞尔:“自然也是平安康健!郡主在一岁之前,倒是病过几回,但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毕竟是东宫唯一的郡主,太子殿下宝贝着呢。” 奚娆的指尖紧紧绞住了帕子。 既如此,若他知道昶儿是他的骨肉,会不会也…… 不,她不能这么想! 昶儿毕竟与鼎鼎不一样,要想让祁狅相信,根本不知道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有事与太子商量,你且去前院通报一声,看看他这会儿是否得空?” 奚娆牵起昶儿的手,放在掌心静静揉捏。 眼下,她唯有护国公主这个保护伞。 在治愈昶儿之前,就必须牢牢守住这个身份,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娘亲,外面的院子好大呀,我能出去玩么?” 昶儿突然拽了下她的手,黑亮的大眼睛又圆又大,好奇地看向门外。 想要出去玩的心思早就按捺不住了,却担心奚娆不许,一直眼巴巴地站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 奚娆心尖一阵刺痛,摸了摸昶儿的头。 因为昶儿患有血症,她一向管束严厉,没有允许,决不让昶儿迈出家门一步。 偶尔能与小朋友玩耍,也只能斗斗草,粘粘知了。 就怕他哪里磕着摔着了,血流不止。 但这里是东宫,每块地砖都是极为平坦的,玩耍片刻,应当不会有事。 奚娆牵着昶儿的小手来到院子里,仔细叮嘱:“你玩可以,但必须非常小心,不能够跑得太快,要时刻留意脚下知道吗?” 昶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兴奋地蹦了起来:“娘亲放心,我肯定不会摔倒的!” 片刻,绿雪回来禀告消息,说祁狅这会儿有空,人就在花厅。 奚娆便把昶儿交给绿雪看顾,独自来到前院。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她以前熟悉的样子,却又莫名的让她感觉陌生。 以前在东宫伺候柳眠时,她住的屋子,就在这花厅附近。 祁狅特意把见面的地方选在这里,难道是打算摊牌了? 她的双脚稳稳地落在青石板上,心却犹如漂浮在空中一般,惴惴不安。 叮叮,叮叮~ 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响,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娃娃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乌黑的长发编成百合髻,三只灵巧的玉蝴蝶点缀在其间。 一身樱桃红并鹅黄的衣裳,衬得她娇嫩白皙的小脸宛如乳酪,嫩白的手腕上挂着好几圈细小的银铃。 稍稍一动,便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向奚娆。 第9章 母女相见不相识 奚娆呼吸乍然一窒。 这娃娃和年少时的祁狅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尤其是眉毛、鼻子与嘴唇,精致如瓷,好似那一碰即碎的玉娃娃。 “鼎……”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鼎鼎柔嫩的脸庞。 不料刚开口,肚子上就毫无征兆地挨了一脚,摔倒在地。 “贱女人!” 鼎鼎叉着腰,撅起粉红的小嘴,鄙夷地看了奚娆一眼。 “父王早就说过了,只要我娘亲一个就够了!你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士族送来的妖精?” “长得这么妖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识相的就赶紧滚!不要等到本郡主动手,把你剥皮抽筋!” 奚娆愣了半晌,方才慢慢回神。 她怎么也想不到,惦念了多年的亲生女儿,竟然刚见面就把她踹倒在地。 还眸露凶光,恶语相向。 她撑着地站起来,双手都被地上的石子磨破了皮,却没有丝毫感觉。 因为早已被心里的荆棘给扎透了。 这个报复。 真是比任何羞辱都要厉害。 祁狅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日日偏爱柳眠,不断地对她好,鼎鼎就能依葫芦画瓢,对柳眠百般维护。 奚娆心口又闷又堵,难过到了极点,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就算再难过又能怎么样呢? 祁狅绝不会告诉鼎鼎,自己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喂,你怎么还不走?我告诉你,不管你多么楚楚可怜,我父王都不会喜欢你的。” 鼎鼎气呼呼地跺了跺脚,那种从小养尊处优、居于人上的矜贵傲气,自然就流露了出来。 奚娆伸手拍了拍衣裳,微微勾唇:“郡主误会了,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 “我对你父王也没有丝毫兴趣。” 听到这话,鼎鼎瞬间讶异地张大了嘴。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溢满了不信。 “你少骗人了!胡嬷嬷她们都说,这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想嫁给我父王,飞上枝头变凤凰,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不想?” 童言无忌,奚娆立时笑出了声。 “多谢郡主夸奖,不过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你父王虽然贵为南祁太子,又是这四国内名列第一的美男子,但胆子太小,我不喜欢。” 鼎鼎眨了眨眼,“怎么可能?” 奚娆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一双饱含温情的眼睛,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琥珀,在她眼前一闪一闪。 “怎么不可能,你父亲看似冷漠威严,其实小时候特别胆小,只要下雨,天上雷声滚滚,他就会吓得钻进被子里。” “真的吗?”鼎鼎惊奇坏了,一下子就被唬住了,“原来父王小时候也怕打雷,那他怎么每次还笑我?” “不过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父王小时候的事?” 奚娆笑眯眯地凑过去想要握住她的手,一道深冷的声音如鬼魅般从她身后传来。 “孤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姑姑离开南祁时不过十岁,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记挂着侄儿这点鸡毛蒜皮的事。” 祁狅脚踩落叶,从一旁的竹林里踱步而出。 怀抱着胳膊,不知道在那里站了有多久。 一如往常的冷峻潇洒,眼眸里却比昨天多了几分讽刺。 如此阴阳怪气,奚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但她不想回应。 因为只要回应,就会记起西奚公主府,他躺在她怀里,抱住她的腰肢,每当雷声响起,就佯装害怕,一个劲往她怀里钻的样子。 鼎鼎看到是他,瞬间蹦跳着扑了过去。 祁狅轻车熟路地伸出右手,把她抱了起来,颠了颠,让她直接坐在自己的臂弯上。 “这是父王的姑姑,你该叫一声……姑祖母。” 鼎鼎顿时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原来是姑祖母呀!难怪你会知道我父王小时候的事情!” “姑祖母,都怪你长得太年轻了,鼎鼎才会那么失礼,您可千万不要怪罪我。” 奚娆不由得抽了下嘴角,暗暗瞪了祁狅一眼。 祁狅蓦地一怔。 这般娇嗔灵动的眼神,自从两人决裂,他就再也没有在奚娆身上见到过了。 没想到因为自己刚才无意识的捉弄,奚娆不经意之间流露了出来。 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但一想到她死不悔改地想要勾引自己,祁狅的脸色又阴沉下去。 “听说姑姑有要事要找孤商议,就在这里说了吧。”他的声音陡然冷却。 眼神也比刚才更为嘲讽。 奚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又变了脸,忍下心头不安,说道:“我既归来,自当回宫中探望皇兄与太后,只是我这眼下副样子,恐怕御前失仪……” 祁狅一哂,“姑姑想要什么衣裳和首饰,只管去找眠儿,她自会为你安排。” “只是……你当真想要进宫?” 奚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根据至今的种种迹象,他绝对已经认出了自己,却迟迟没有发作。 现在又刻意提醒,到底是想干什么。 戏耍她,等着她翻船,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跌入泥泞吗? 都说软刀子伤人最深,看来果真如此。 奚娆捉摸不透他,干脆不再想了。 “当然,而且你不是说要送我面首吗?不进宫,皇兄如何下旨为我建造公主府,我又该在哪里豢养面首,你说是吧。” 奚娆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那么多次都忍住了。 却偏偏在这时候来了气性,赌气怼了回去。 祁狅像是被激怒了,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着睇了她一眼。 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渗出墨汁。 压低了嗓音道:“不要忘了,眼下南祁皇室当家做主的可是孤。” “要想在交州待下去,治好你儿子的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最好想想清楚!” 说完,重重一甩广袖,抱着鼎鼎快步走了。 奚娆僵硬地立在原地,半晌才挪动脚步。 看着鼎鼎亲昵地抱着他的脖颈,眉飞色舞不知道在讲什么,她强忍下满腔愤懑,压回了舌根下的哨子。 在仇池修习巫术时,她特意驯养了一条能使人瞬间麻痹的小青蛇。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奚娆收敛起杂乱的心绪,朝着柳眠居住的后院正房走去。 行至半道,却见绿雪抱着昶儿火急火燎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跑来,满脸张皇。 一路上都是血滴。 “昶儿!”奚娆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第10章 这不是意外! 奚明昶是奚娆的命根子。 在修习巫术最痛苦的那段日子,要不是因为有救治昶儿的信念支撑着,她决计撑不下来。 看到昶儿血流不止,她的心就像裂开了一样。 “怎么回事?” 她一把将昶儿从绿雪怀里抢过来,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一连倒出五颗,让昶儿服下。 沿着血迹滴落的方向看过去,掀开昶儿的缚袴。 就见他膝盖上擦破了好一大块皮,血很明显就是从那里流下来的。 奚娆赶紧拔下头上的银钗,把里面的蛊虫粉倒出来,敷在了他膝盖的伤口处。 蛊虫粉可以止血,但对于昶儿只有一半功效。 几息过去,血流的虽然少了些,但依然在流。 “昶儿,昶儿你觉得怎么样?”奚娆心疼地抚摸他的小脸,本就常年没有血色,现在更加苍白。 昶儿轻轻眨了眨眼睛,因为头晕,有些说不出话。 奚娆见状愈发的心如刀绞,上下牙齿磕碰着发出沉闷的咔咔声。 一时间面色铁青,把绿雪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奴婢只是去拿扫帚,想打扫一下小公子脚边的落叶,哪知一转身的功夫,就发生了这种意外……” “奴婢死罪,还请公主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奚娆磕头。 奚娆紧拧着眉头,迟迟没有说话。 绿雪的确有错,但这件事也着实蹊跷。 昶儿一向安静怕生,就算是绿雪暂时走开,他也没理由会突然跳脱,失足摔成这样。 奚娆仔仔细细把昶儿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发现他不止膝盖有伤,后背还有好几处淤青,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后脑勺甚至隆起了一个大包。 奚娆的身体像被狂风吹动的树叶一样颤抖起来。 这砸的地方再往上些,昶儿命都没了! 到底是何人如此阴毒? “你离开时,可有什么人来过?” 绿雪满脸惶然,“应该没有,奴婢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听到这话,奚娆的脸色阴冷得犹如乌云盖顶。 胸脯剧烈的起伏,努力克制着怒火。 “立刻去请太子殿下!昶儿血流不止,急需百年人参,要是晚了……” 她把昶儿牢牢抱在怀中,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西暖阁。 他们才刚到东宫多久,就遭此无妄之灾! 奚娆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抱着昶儿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脚下倏然一空,差点连同昶儿一起栽倒。 一只手蓦地从斜刺里伸出来,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肘,往上用力抬起。 随后,以不容置疑的力量把昶儿夺了过去。 祁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眸色如同那永夜的深邃星空。 “还不快跟上?” 奚娆看着他主动抱起昶儿,心中惊雷大作。 难道……他看到胎记了? 昶儿的缚袴还没有放下,膝盖和双腿此刻全都裸露在空气中。 就在他大腿内侧,有一道青色的蝴蝶形状胎记,与祁狅右肩胛骨上的胎记,几乎一模一样。 “昶儿他……” 奚娆揉了揉酸胀的心口,快步跟上,在一旁时刻留意着着他的神色,但见他并未与往常有什么不同,一颗心又仓惶地坠了回去。 祁狅用余光瞥她。 见她面容比昨日还要难看,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把昶儿送回卧房,放到床上后,他一个响指,把潜伏在附近的暗卫喊了过来。 从腰间抽出太子令牌递给他:“即刻去宫里,取一枚百年人参过来。” 暗卫惊讶地张开了嘴,暗暗瞄了奚娆一眼,面露为难。 “殿下,这宫中的百年人参都是有定数的,万一贵妃问起,这……” “孤让你去拿你就去拿,听不懂吗?” “是,属下遵命!”暗卫不敢再问,接过令牌便消失在了屋檐之间。 奚娆有一瞬的怔忡,她还没有开口,祁狅竟然就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谢……” 祁狅一声冷哼打断了她:“这枚百年人参孤可不会白送给你,自己拿东西来换。” 奚娆骤然一怔。 沉默半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原来祁狅刚才帮她,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也不是因为还对她有情,只是故意挖坑,挟恩图报。 “……太子想要什么?” 祁狅垂眸看向她的发顶。 她的长发居然又被养了回来,乌黑浓密,柔顺光亮。 发髻轻盈地挽于脑后,裸露出纤柔白皙的脖颈。 也不知道是几个男人滋养出来的。 “你该不会以为死了一次,欠孤的债就都还清了吧?”祁狅低沉地啧了一声。 声音看似温和,奚娆却知道她只要敢呛声,得到的将是更为严厉的打压。 “你要真死了也就罢了,却偏偏还活着……既然还活着,欠孤的那笔账就得重头开始算。” 奚娆的鼻腔酸得厉害。 像是失足落水好不容易爬上岸,却又被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堂堂南祁太子,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为的就是看她狼狈下贱,沾染上满身污泥的样子。 只是她如今有了新身份,断然不会再像过去那般作践自己。 “太子不是一直想立柳眠为太子妃吗?我有办法。” 奚娆拿着一条蒸煮晒干过的麻布,熟练地给昶儿包扎伤口,声音清凌凌的,没有再抬头去看祁狅。 祁狅顿了一下,声音骤然冷硬:“孤竟不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么大的本事,当年孤被打入大牢遭受酷刑时,却也能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袖手旁观。” 奚娆浑身一僵,眼底里闪过浓浓的苦涩。 攥紧双手,下意识的就想要解释:“那是因为……” “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些感情。但你对孤,却只有玩弄和欺骗!” 祁狅打断了她的话,狭长的丹凤眼里蓄满了冰渣。 奚娆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对她恨之入骨,就算她解释了又能怎样。 只怕又会认为是她的诡计。 起身走到门口,祁狅仍觉羞辱不够似的,回眸冷嗤:“眠儿身子弱,受不住孤的折腾,孤什么时候想泻火了,自会来找你,你要不愿意……” “以后要什么百年人参,孤怕是爱莫能助。” 赤裸裸的威胁。 奚娆深吸一口气,咽下心尖那根刺,把腰弯了下去:“太子的话我记住了。” 能把人参给她就行,其余的,只当他在放屁。 祁狅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闪烁过一抹幽光,“你知道就好。” 奚娆低眉顺眼,亦步亦趋地把他送至门外,突然左脚绊到右脚,朝他扑了过去,趁机把手指搭在了他的腕子上,悄悄按住他的寸口脉。 “对不起……” 她故意闭了闭眼,佯装头晕,延缓了起身的速度。 心里却大吃一惊。 祁狅的脉象怎么这么奇怪。 明明看起来面色无恙,右手脉却洪大而实,显露出内伤蓄血的征兆! 难道他不久前刚受过重伤? 可谁能伤得了太子? 祁狅见她赖在自己身上迟迟不起来,某处隐隐有了发作的迹象,顿时心口一滞,一把揪起她的上衣领子,提溜着在原地打了个转。 “既然知道自己气血亏损,那就不要……” 话未说完,一个姿容貌美的丫鬟急匆匆行来,在门外对祁狅微微一福: “殿下,眠夫人听说护国公主这边出了意外,心急如焚,正打算过来探望,不知……” 祁狅如梦方醒,脸上瞬时恢复了冷漠。 若无其事地扫了奚娆一眼。 “不用了,这点小事还不值得眠儿特意出门探望!” “你且回她,孤想吃她做的肉酱板面了,稍后便回。”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昶儿所在的西暖阁,再也没有往后看一眼。 第11章 怎么,这就难受了? 奚娆的指甲一点点抠入掌心。 昶儿受伤,她痛彻心扉。 但在祁狅眼里,却是一件无关痛痒,连看都不值得柳眠过来看一眼的……小事。 明明知道不该往心里去,奚娆却还是不自觉抓紧了衣摆,力道大的整块布料都皱了起来。 片刻后,她才缓过气,从绿雪手里接过药罐,亲自用文火熬。 小半个时辰后,东宫暗卫把百年人参带了回来。 她立刻用剪子细细剪碎,加入到原本的药中。 有了它,今日这血她便不必放了。 频繁的放血做药引,反而会使药性逆转,不利于昶儿的恢复。 “绿雪,帮我把昶儿扶起来,我喂他喝药。” 奚娆舀起一勺汤药吹凉,慢慢送到昶儿唇边。 此刻,她满心满眼就只有昶儿。 一道暗沉的目光悄无声息地从她背后收了回去。 微风吹过竹林,簌簌的发出几声轻响。 人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 一碗药下去,昶儿意识回笼,神志清醒。 奚娆随便找个理由把绿雪支了出去。 “昶儿乖,告诉娘亲,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向听话,怎么会摔成那个样子?” 昶儿抿了抿小嘴,大大的眼泪里泪花闪烁,全都聚集在眼角,凝成晶莹剔透的两滴。 “娘亲,昶儿没有从高处往下跳,是因为……忽然有人从墙头拿石头丢我,有的我躲开了,有的我没躲开,这才不小心撞上树,膝盖磕在了石头上。” 奚娆心头骤紧。 “这里是东宫,谁敢伤你?可有看清那人的相貌?” 昶儿摇了摇毛茸茸的脑袋,“他一直朝我丢石头,我怕伤着脸,不敢回头。不过,我把嗡嗡喊来了,它们肯定会为我报仇的!” 说罢,他伸出小手,把一根红绳从脖子里拽出来,露出顶端系着的一枚铜哨。 噘了噘嘴道:“娘亲别担心,恶人自有恶报。” 奚娆见他并未被吓到,总算是松了口气。 嘴角温柔上扬。 这是她教给昶儿防身的办法,用特殊的铜哨来驯养蜜蜂,只要吹响,附近的蜜蜂就会闻声而来,围攻伤害昶儿的人。 “但东宫实在太大了,嗡嗡它们来的有些晚,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找到那个坏蛋了。” 奚娆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头,“放心吧,你只管安心养病,剩下的交给娘亲。” 等此人露出狐狸尾巴,她自会为昶儿讨回公道! 是夜。 昶儿在奚娆的安抚下,早已睡下。 奚娆抱着被子,却迟迟无法入眠。 她在思索,究竟谁会和昶儿这么一个孩子过不去。 天黑前,她让绿雪借来梯子,仔细观察过外墙,发现西暖阁的外墙边沿都是平整,只要底下有垫脚的东西,谁都能爬上去。 但护国公主暂住东宫一事,东宫上下早已知晓。 却还敢做出这种事,莫非…… 奚娆心头一跳,腾地坐了起来。 是她曾经惩治过的那些侍妾,认出了她来,所以报复在昶儿身上? 旋即又觉得不可能。 因为从昨日到现在,她并未碰到过任何东宫女眷,那会是…… “谁?” 她卧房的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奚娆刚要拿出枕头下的匕首,仰面一个白色瓷瓶朝面门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低头一看这瓷瓶的式样,脸颊便轰一下红了。 “太子还真是好兴致。” 祁狅居高临下地朝奚娆斜睨过去,声音低沉,语气却满是轻佻:“过来。” 奚娆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把窗户关好。 又重新把门闩检查了一遍,这才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不等靠近就被祁狅粗暴的一把拽过去,跌坐在他的腿上。 久违的肌肤相亲,让奚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么?明明只要吩咐一声,绿雪就会把炭火拿来,怎么,故意装可怜给孤看?” 这熟悉的嘲讽,像一把把隐形的刀子。 奚娆只当没听见,垂眼挪了挪屁股。 祁狅沉沉地哼了一声,用力抓起她的腕子,眼神毫无顾忌地往她锁骨往下看去,仿佛随时都会发作。 见她只是呼吸稍有迟滞,顿时不满地眯起眼睛,扯开了她的衣襟。 俯身,张嘴,毫不留情地咬住了她的肩头。 这一口带着浓重的惩罚意味,奚娆咬着牙死死忍着。 只从唇齿中发出几声闷哼。 “你和昶儿的生父……时,也这么忍着?”他的笑声充满了冷诮。 奚娆心里既觉得好笑,又觉得酸苦。 干脆苦中作乐,嘴角戏谑上扬。 “太子殿下莫不是……吃醋了吧。” 祁狅脸色陡然阴鸷:“你也配?” 奚娆摇了摇头,又是这等陈词滥调,她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结果下一瞬就被毫不客气地推倒在床,被滚烫结实的身躯生生压得密不透风。 多年的孤枕难眠,遇到这熟悉的气息,她的身体很容易就出现了反应。 半个身子都有些酥麻。 然而一股梨香忽地钻入鼻尖,她突地一颤,猛然抬手抵住了祁狅的胸膛。 ——这是柳眠的味道。 祁狅一怔,先前她为了叶清臣,几乎献祭般任他予取予求,如今他不计前嫌为她儿子送药,她反倒拿起了乔。 眨眼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撩起下裳,递到鼻翼前闻了闻,随后蓦然嗤笑。 “孤的每件外裳、亵衣都是眠儿亲手熏过香的,怎么……这就难受了?” “你与叶清臣身下承欢之时,可有想过孤难不难受?!” 奚娆有苦难言,唯有沉默。 祁狅只当她的心思被拆穿了,不敢否认,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滚过来,别让孤数到三!” 奚娆本性骄傲,逆反心理一下子被激了上来,下意识撇开头。 一只手猛伸过来,铁钳似的扣住她的小臂,把她的脸硬生生转了过去,报复般将她死死禁锢自己在身下。 此刻他怒目圆睁,狰狞暴怒的表情,像极了那晚不小心着了催情迷药,凌虐她的样子。 浓郁的阴影笼罩在奚娆头顶,压得她无法喘息。 她本能地开始反抗,甚至抬起腿,踹到了他的膝盖。 祁狅骤然吃痛,怒不可遏地加重了手上力道。 奚娆额头上登时渗出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地发出痛苦低口今。 缠绕在她小臂上的纱布渗出点点红痕,直直落入祁狅眼中。 他稍稍一愣,突然间就失去了兴致。 松开奚娆,起身离开床榻。 祁狅冷着脸整理被压出褶皱的外裳,眼神格外幽冷:“孤不喜欢强迫,三日后你若还是如此不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