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爱装圣母,我来教她做人》 第1章 穿书 “姐姐,我知你心疼银子,可灾民们食不果腹,实在可怜,我们身有余钱,便该帮帮他们啊。” 云渠脑中一片眩晕,半晌后才看清眼前景象。 城门外,一个衣裳华贵的貌美姑娘泫然欲泣,身后小厮们正站在摆满银两的桌案前,似乎要给后头衣衫褴褛的灾民们分发银子,却碍于云渠的阻拦不敢动作。 此时灾民们也愤怒地看着云渠,眼睛红得像要杀人一样。 “祝二姑娘菩萨心肠,祝大姑娘却正好相反,竟是个歹毒心肠!” “同为姐妹,一个愿给我们银子买饭吃,一个却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 忽视耳边骂声,云渠捂着心口,疼痛难忍,一股极大的、强烈的不甘之情充斥心口直至脑海。 她赶上了最时髦的穿书热潮。 前脚她还在塌方山路上救残疾小猫,后脚就被砸中,穿来了这里——她刚看过的一本圣母甜文。 女主祝念安为大胤朝太傅庶女,性格单纯,善名远播,后又与太子心意相通,成了太子妃甚至国母后都不忘行善,乃一代贤后。 而她穿的同名祝云渠是女主嫡姐,一个自私自利的草包美人,从来只是善良女主的衬托,还因嫉妒对方做下许多错事,最后声名狼藉不慎失身,废了与太子的婚约,成就女主登上高位。 云渠很喜欢慷慨善良的女主,过目不忘的她甚至将这本书看了不下三遍。 可如今梳理了原主往日记忆,却觉出些不对来。 “姐姐还是不愿么?” 面前祝念安眼神难过,“我们锦衣玉食,他们却面黄肌瘦,我们只需省出部分银钱,便可助他们度过灾年,姐姐你……你若心疼银钱,我将自己月例给你,只望你莫要拦我。” 她话音未落,已经饿了许久的灾民们生怕银钱被截,愤怒之下心态崩了。 方才骂得最狠的一个男人红着眼大喝一声,拿起桌上的剪刀就冲了过来。 “老子半个月都没吃上一顿饱饭,你敢挡路,老子先剁了你!” 几个眨眼间他就到了云渠跟前,抬手就要刺向她侧脸。 “姐姐——” “大姑娘——” 云渠眉头一蹙,抬手牢牢制住他手腕,一个巧劲就卸了剪刀,随后一脚踹在他腰间,将他踢了出去。 男子惨叫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大口血。 可顷刻间,他踉跄站起身,竟又朝云渠踢来。 云渠反身一避,右腿迅速扫向他,与此同时拧着他手臂一转,男人被绊倒在地的同时,两条手臂同时脱臼,疼得他惨叫连连,甚至连腿都抬不起来,像案板上的鱼一样用身体蹦跳,滑稽十足。 “姐姐,你……” 祝念安语气不忍,看向云渠的眼里微有谴责:“姐姐自幼习武,身手不比常人,却也不可肆意妄为伤人啊。”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出乎她意料的,印象里跋扈的云渠竟满含歉意地对那男人道着不是,语气愧疚不已。 “我知你并非有意伤我,只是你忽然出手,我不得已才接招,未想竟伤了你。”云渠蹲下身,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下,温声开口,“对不住,我这就为你接上双臂。” 男人使劲摇头:“不……啊啊——” 又是两声惨叫传来,他额角渐渐渗出冷汗。 云渠语气满含愧意:“今日是我之过,稍后我多拿些银两给你,万望你好生修养。” 男人只能忍痛点头。 祝念安看傻了:“……” 她说的,都是她的词儿啊。 安顿好男人,云渠起身看向她,语气不虞道:“恰逢大旱,百姓为生计逃荒而来,如此可怜,我怎会无动于衷?在妹妹心里,我便是如此无情之人么?” “当然不……” “我拦你为百姓分发银两,非因你慷慨,只因你慷他人之慨。”云渠提醒她道。 圣母可不是这么办事的。 祝念安面色微变:“姐姐你误会了……” “公中银两皆为母亲嫁妆所出,你仗着父亲给的对牌搬空公中,连句禀告都没有,叫母亲药钱难支,我如何能不心急阻拦?你忧心灾民食不果腹,便忍心母亲缠绵病榻无药可医么?”云渠叹了口气。 书中只说善良的女主搬空库房救灾民,却没说这钱是从哪来的,踩着原主母女二人才成就女主之善。 非她瞎了眼看错女主,只因黑心作者不做人。 但问题不大,女主或许是伪圣母,但她云渠是真圣母。 这女主她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现代做多了好事,总有人追着骂她伪善,如今穿来重善重义的古代,想来古人会理解她,也能消受她的善意。 云渠默默捂着心口,方才的痛意已经消失,但胸腔那股不甘郁气却久久不散。 那是原主的情绪,她不愿做踏脚石。 现在,她就是她。 “姐姐,我、我不是……” 面对众人复杂的目光,祝念安自责不已,无措道:“我不知母亲那里竟没了药,又忧心灾民们,一时急乱才——” “不必多言。”云渠温声宽慰,“行善无可厚非,但必要记得慷自己之慨。” 看好了,姐姐只教这一次。 她瞥了祝念安一眼,拿下腰间玉佩递给小厮:“开我库房拿银子,去多买些粮食衣物,此后几日我会在此施粥。” 小厮忙应是,转身小跑回府。 余下人也在她的吩咐下将桌案上的银子都收了起来。 云渠转身面向灾民们,温声说道:“并非我小气不肯给诸位银钱,只是财帛动人心,难免会有见利心起之人浑水摸鱼,也恐借机哄抢,为了大家的利益不受损,只能严加防守,稍后我会在此施粥并分发衣物,诸位若需要尽可来此。” 得体的一番话叫祝念安脸色瞬间通红。 灾民们只想吃饱穿暖,没想那么多,可围观百姓们却眼睛雪亮。 不掌中馈的庶女,搬空父母不知情的公中银钱出来救灾民,还险些叫嫡母连药钱都支不出来……好好的善事做得怪异无比。 听着周围压低的议论声,祝念安心下羞愤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些怨怪与委屈。 她是真心想帮助灾民的,只是太过心急没有禀报父母,也没有顾虑到只分发银子的后果,更不是故意叫母亲无药可医,他们为何要这样说她? 好心办错事,便要将她全盘否定么? 眼见着人俱都奔着云渠而去,自己落单孤寂,她眼泪再忍不住,潸然落下,转身就小跑离开。 丫鬟们忙追着她而去。 小厮们还在忙活准备,云渠余光瞥见方才出手的男人走进林子,想了想,对丫鬟交代了一声,也悄悄跟去林子。 她脚步轻盈,一直走到林深处男人才察觉。 见她紧追不放,男人有些紧张:“你想干什么?” 云渠缓缓走近:“方才你说要剁了我,剪刀却只往我脸上使,是受人指使,要毁我脸么?” “没、没有,祝姑娘误会了。” 云渠不赞同道:“生而为人,不可行鬼祟之举。” 见她还在走近,男人眼神一闪,挣扎半晌后,终于心一横,拔出腰间的刀就向她刺来。 “何苦来哉。”云渠轻叹口气。 见男人充耳不闻,她反手夺过刀,借力使力抹了他的脖子,干净又利落,快得不可思议。 男人至死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并未怪你方才伤我,何苦拿命来还?” 云渠叹了口气,蹲下身为他合上眼睛,语气不忍:“你不愿留在艰苦世间,解脱了也好,下一世,莫要来这残酷世道了。” 说罢,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第2章 才给了女主没脸,男主这就找场子来了? 往生咒念完,云渠睁开眼睛。 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男人,她眉头微蹙:“本以为在古代能做更多善事,惠及于人,不想来到这里第一件事竟是杀人,真是罪过。” 原书中也有过这场戏,只是原主顾念父亲与妹妹颜面,从未提起祝念安救灾银两从何而来,只是一味强势拦着后者救灾,因此反被外人痛骂自私无情。 后来男人便如今日般夺走剪刀向她奔来,原主三脚猫功夫,与他缠斗片刻才打赢,最后虽未毁容,却伤了胳膊,还落得个铁石心肠的名声。 而这男人,却被祝念安以“饱受饥寒,伤人实为被逼无奈”为由说服祝太傅,给了百两银子,放出京城。 此后人人都道祝二姑娘心地善良,菩萨心肠。 云渠本以为这不过是场意外,直到置身其中时才察觉不对。 这人分明就是有意毁她容貌,更像是被人指使而来,而方才他拔刀相向的举动也证实了这点。 并非被逼无奈,而是蓄意伤人。 但如今察觉真相,云渠却没想过留他指证幕后黑手。 她愿意给那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抬手将男人腰间荷包拿了回来,这是方才她为表歉意赔给他的银两。 人死魂销,身外之物再无用处,该留给更需要的人,也算为他积三两福报。 “真是对不住。”她语气饱含歉意,“今日我失手杀你,来日必当多行善举,为你积福。”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云渠眼中闪过一抹柔色,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好走,她很快就到了搭好的施粥棚旁,小厮们已经开始施粥。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丫鬟司墨看到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您孤身一人离开,还不许人跟着,可吓坏奴婢了。” 这是原主身边最忠心的丫鬟。 “放心,以后不会了。” 她不是原主那三脚猫功夫,在现代时与拳王交手都不曾落下风,诚然有内力与轻功的古代不可小觑,但对付一个下盘不稳的男人还算轻松。 交代司墨去跑腿后,她便开始为灾民们分发衣物。 大胤民风颇开放,即便未出阁女子也能不受约束在外行走,云渠做起事来也更没了后顾之忧。 正在此时,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匆匆策马而来,径直停在施粥棚前。 “太子殿下有令,城外灾民一应皆归东宫安置,闲杂人等不得插手!”为首一侍卫冷声开口。 云渠眼神一动。 她才给了女主没脸,男主这就找场子来了? 随东宫侍卫而来的三公主挑起马车帘子,嗤笑开口:“劝你乖乖离开,念安善心善举满京皆知,岂是你三言两语可抹黑?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莫怪太子哥哥不喜你,如此品行如何坐得太子妃之位?丢人现眼!” 云渠瞥了她一眼,坦然回道:“依公主之言,臣女便该对妹妹抢夺母亲救命钱之举无动于衷,对城外受苦灾民视若无物?” 三公主脸色落了下来。 “还是公主认为,臣女便该做得一个不忠不孝,无节无义之人?” 三公主仅十三岁,又素来横行惯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 眼见四周百姓皆看来,她恼羞成怒,一把拉下帘子:“如此虚伪恶毒,我必要告诉太子哥哥,叫他狠狠责罚你!” “臣女恭候。” 原主将太子放在心上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受了罚还会为他遮掩,以免影响他的名声,现在换做她,可不会惯着他。 三公主的车驾迅速离开,东宫的侍卫也已经在接管粥棚了。 女主没讨到好名声,便也不许她扬善名了。 见司墨犹豫,她微微点头,示意她们不必管。 待东宫侍卫们占满这里后,见云渠还在为灾民分发衣物,不由皱眉开口:“东宫救灾,闲杂人等不得插手!” 云渠微微一笑:“皇上慈悲治下,我等皆仰承其德,见不得百姓受难,自愿出人出力,以帮扶灾民们。” 侍卫哽了一瞬:“有东宫侍卫在,不必姑娘一介闺阁女子在此抛头露面!” “救灾银两衣物都为我所出,我为灾民分发有何不可?还是……太子殿下要强抢旁人善名,慷他人之慨?”云渠轻声细语,却叫周围人都听了个明白。 “那可不行!我吃祝大姑娘的穿祝大姑娘的,可不做白眼狼!”一个小姑娘高声开口。 “对!我们只认祝大姑娘!” 随着灾民们接连开口,侍卫脸色难看,但也不敢再拦着云渠,以免坏了太子名声。 角落里,一个侍卫连忙策马离开。 不多时,他便拉来了三车银两衣食,扬声开口:“太子殿下心系灾民,特开东宫库房救灾!” 百姓们骨子里还有着对皇权的敬畏,连忙跪下谢恩。 可随着那三车东西拉来,与云渠那二十多车放在一起,反倒愈加尴尬了起来。 大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免觉得太子小气,连角落里的狗都晃悠悠摇着头。 灾民们更是只认云渠,嘴里连谢祝大姑娘。 城外往来百姓不少,见状心里也有了计较。 什么祝二姑娘慷他人之慨,为行善不顾嫡母无钱买药,什么祝太傅府公中银两皆为夫人嫁妆所出,而祝太傅本人的俸禄家产不见踪影,还有太子小气霸道还妄想强抢臣女功劳的那点事……类似的小道消息由此开始流传。 而这边,云渠终于忙完,带着丫鬟小厮们回府。 马车上,她略回忆了一番祝家概况。 京城都道祝太傅夫妻情深,后院除嫡出子女外只有两个庶女,事实却是他宠妾灭妻,专宠邓姨娘,即便后者青楼出身也从不介意,而她所出的祝念安,宠爱风头甚至压过了原主这个嫡长女。 而祝太傅三女一子,唯一的嫡子祝子丰是原主的亲哥哥,单有嗓门没有眼睛,小脑光滑一片,对母亲妹妹屡屡不耐,反捧着庶妹高坐云端,是个与亲爹一脉相承的恶毒蠢货。 原主单纯,对父爱与兄长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反被利用打压,恶名满身,以此衬托祝念安的真善美。 活脱脱的对照组。 不过现下祝子丰还在外地游学,预计回到战场还需三天,今日回去需要面对的只有一个祝太傅。 回府时已近黄昏。 夕阳的映照下,古色古香的庭院仿佛泛着柔光一般,瞧来静谧而美好。 到了正院,祝母身边的安嬷嬷正在外头候着,见云渠回来忙迎上前来行礼:“大姑娘安。” “嬷嬷不必多礼。”云渠扶她起身。 安嬷嬷顺势行于她身侧,低声开口:“二姑娘哭着回府,在老爷回来后便去了前院请安,不知说了什么,老爷勃然大怒,与二姑娘一同来了正院,如今正在里头候着。” 云渠轻轻点头。 祝太傅只听一面之词,祝母病中消息不通,否则也不至于叫祝念安搬空了库房还毫无察觉。 很快到了正房,她前脚进门,随后脚边便重重摔来一个茶盏,大抵因摔的人力道过重,一块碎片骤然飞起,险些划伤云渠右手。 “逆女,你还敢回来?!” 第3章 逆女!将你私库所出俱送你妹妹 云渠温声回道:“父亲来此不正是要见女儿,女儿若不回来,岂非叫父亲空等一场?” 闻言,祝太傅还未说话,祝念安便柔柔开口:“姐姐,父亲是关心你,你怎可这样与父亲说话?”说罢,她向上首屈膝一礼,“姐姐想是今日气盛,并非有意忤逆父亲,万望父亲莫怪。” “安姐儿你不必为她遮掩求情,为父还不知她是个什么跋扈性情么?”祝太傅冷哼一声,“逆女,还不跪下?!” 云渠一动不动,抬头看向上首这对中年夫妻。 祝太傅年过不惑,已蓄起胡须,但五官相当不错,依稀能瞧见年轻时的风采。 而祝母脸上犹带病容,皮肤五官却都相当白皙精致,是个风韵犹存的大美人。 此时,前者面带怒意,后者虽精神不济,却忧心地看着她。 “妹妹此举着实不妥。” 云渠选择性忽视祝太傅的话,对祝念安道:“你今日私自搬空公中银两也就罢了,母亲风寒未愈,你竟还带父亲来扰她歇息,委实不懂事了些。” 祝念安微顿,眼中渐渐浮上泪光:“姐姐误会我了,我今日挪用公中银两的确不对,但瞧着灾民实在可怜,行事才没了方寸,父亲也并非是我请来,只因咱们都担心你行事莽撞,这才来了正院,想叫母亲规劝着你些啊。” 说罢,她眼泪悄然落下,察觉后连忙转身拭去。 见云渠欲开口,祝太傅眉头一皱,怒斥出声:“混账!!” “分明是你行事无状,还要责怒于你妹妹不成?!你妹妹善心可嘉,不过支了些银两救人,你却见不得她好,屡屡阻挠,还在外人面前说道是非,给她没脸……我祝青璋一世清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冷心恶毒的女儿?!” 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他毫不留情地怒斥。 祝母眉头紧蹙。 祝念安也担忧地看着云渠,想为她说情,却不知从何说起。 “……冷心恶毒?”云渠轻轻重复,“父亲便如此看我?” “你自幼如何行事作风,我都看在眼里,何处冤枉了你?!”祝太傅冷笑一声,“明日你便去城外,将你私库所出俱送你妹妹,向外头人解释清楚,今日皆为你嫉妒陷害之言,你妹妹才是真正救民之人!” 祝念安眼中微光闪烁一瞬,但还是犹豫道:“父亲,如此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今日她口出狂言,私库便当赔罪,不解释清楚,今后你名声该如何处之?!”祝太傅满心满眼都在为祝念安打算。 后者顿了顿,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无奈地看了云渠一眼:“父亲震怒,姐姐便听从他之言,平息父亲怒气吧。” 云渠坚持道:“知错就改便是大善,我若听从父亲之言为二妹妹隐瞒,并非帮你,而是害你。” “放肆!”祝太傅拍案而起,“为父吩咐,岂容你置喙?!” “云渠恕难从命。” “好,好。”祝太傅指着她更气怒不已,“毫无孝悌之心,更无爱民之德,自今日起,你便去祠堂跪着,不许进食,何时知道错了何时出来!” “老爷……”祝母脸色一变。 “我意已决,谁求情都无用!” 祝太傅拂袖甩开祝母的手,起身便准备离开。 祝念安见状,忙安抚祝母:“母亲莫要担忧,姐姐行事无状,为免日后给家里招祸,到底需约束着些,父亲也是为姐姐好,您——”她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的一幕险些叫她失声,“父亲?!” 门边,云渠右手紧紧捏着祝太傅的肩,左手制住他的手臂,转眼就强行扶着脸色铁青的后者脚步怪异地往上首走来。 祝念安下意识退后一步。 被迫又坐回了原位,祝太傅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逆女尔敢?!!” 他眼神阴沉如墨,若非此刻还被掣肘,云渠毫不怀疑他会立刻跳起反击。 “父亲无端冤枉,却不肯容我解释一句,女儿实在伤心不已。” 云渠一脸受伤:“我只想叫父亲听我一句解释啊。” “姐姐若觉冤枉,直言便是,何苦仗着身手桎梏父亲?”祝念安回过神来,忙走去祝太傅身边,为他轻捶着肩,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怨责,“姐姐也太胡闹了些。” 祝母也不赞同地看着云渠。 云渠面色不变,柔柔开口:“父亲不愿听我解释,我心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先给父亲道个不是。” 祝太傅脸色难看,想说什么,云渠却已为自己辩解起来:“妹妹一向良善,若说救济灾民本无不对,问题只在行事太过,她搬空了今年最后的公中银两,莫说后头咱们府中如何支撑,只今日母亲的药钱都险些支不出来,还是安嬷嬷拿了母亲嫁妆银子才没断了药,今日母亲虽无事,可此事若传出去,只恐妹妹要蒙上谋害嫡母的污名了。” 祝念安脸色微变,这才反应过来,眼底划过一丝懊恼。 祝太傅声音却依旧冷硬:“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明此事,家事如何能放在台面上给人看笑话?你妹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女儿再三阻拦,妹妹却一意孤行,我不能叫她背上谋害嫡母的名声,只能不得已出此下策。”云渠语气自责,“事后我便开了自己库房救济灾民,也好挽回些咱们祝府与妹妹的名声。” 祝太傅忽地觉出不对,问她:“你开了自己库房,那公中银子呢?” “妹妹都搬出来了,岂有拿回之理?”云渠声音温柔,“女儿拿去买衣物了,灾民们衣衫褴褛,该多为他们考虑些。” 祝太傅脸色陡然变得精彩。 云渠怕他误会,忙解释道:“父亲放心,女儿库里余下的银子尽数都补去了母亲库房中,补足今日支出,不会叫母亲白白破费的。” “……” 被当面挑破公中钱财为祝母嫁妆,祝太傅脸色更沉。 “你这孩子,母亲还能要你的钱不成?”祝母语气欣慰,“你有救人之心,母亲只有高兴的。” 云渠不赞同道:“救人为女儿一人所为,自该女儿自己一力承担,哪有叫母亲担了后果的道理?” 这深明大义的一番话叫祝母极是快慰,那边的父女俩脸色却有些挂不住。 “够了!” 祝太傅斥道:“你言行无状、未曾禀报便私自出府一事我不与你计较,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妹妹一事,却不能轻轻揭过。” “父亲,姐姐也并非有意,我……我没关系的。”祝念安低低开口,“到底我们一家和睦才最重要。” “妹妹果然大度。” 云渠截了祝太傅话头,上前握住祝念安的手,感激一笑:“我今日急乱之下挑明事实,叫你清名有损,幸而妹妹不计较,我总算安心了。” 祝念安手下微紧,却始终再说不出第二句“没关系”。 第4章 念安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 此时云渠已单方面跳过这茬,对上首两人道:“今日在外险些受伤,女儿深感身手不足,决意自明日起与外祖父一起习武,外祖父也已同意。” 祝太傅下意识皱眉:“姑娘家习武成何体统?!” 三脚猫功夫就已将他制得不能动弹,叫她学成还得了? 祝母则有人情味多了,忙急乱地拉过她打量:“受伤了?哪里伤了?何人竟胆敢伤你?” 云渠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母亲放心,我只是险些受伤,并无大碍,伤我之人也并非有意,我不怪他。” 闻言,祝母神色震惊。 “你……不怪他?” “那人饱受饥寒,伤人实为被逼无奈,我怎能怪他?”云渠眼里的柔光几乎能照亮整个屋子。 祝母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倒是祝太傅有些阴阳怪气:“难得你竟肯学你妹妹这般宽容胸怀。” 云渠一笑:“我们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在身,便更该宽容体恤他人,处世之道,与人为善才是准则。” 听到这话,祝念安也张了张嘴,却头一回词穷了。 换做从前,这也该是她的词。 祝太傅被堵得心口直疼,一通闹腾的最后,这桩事却不了了之,说好的惩戒也没了下文。 饶是祝念安觉得心里不得劲,也改变不了云渠并未受罚的事实。 只因后者提起的外祖父乃当朝镇北侯,大胤战功赫赫的老将军,虽如今卸了兵权,可他在朝中的声望与人脉却不弱,连当今正元帝都礼让三分。 祝太傅如今的位高权重,一半因他有真本事,一半因老岳父提携。 朝野内外目光睽睽,在镇北侯府无错前,他对镇北侯都只有敬重再三的份儿,所以轻松就被云渠堵上了嘴。 祝母恋爱脑愿为丈夫遮掩那是她的事,从前的祝云渠渴望父爱,被PUA傻了愿意无辜受罚也是她的事,但云渠却觉得不该灌输给家人可以随意拿捏旁人的认知,以免日后出门无状引来灾祸。 虽然父亲妹妹似乎都对她感情不深,她却也不愿以纵容为名害了他们。 同祝母道了别后,她便回了原主住的瑶光院。 初来乍到,她先熟悉了一番,回忆了一遍原书,这才上床歇息。 她在现代时孑然一身,自幼于孤儿院长大,刚完成学业,成了医学界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就穿来了这里,但她平日独来独往,想来不会有人因她的死而伤心太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她坐在梳妆桌前,一边任司墨为她梳妆,一边打量着镜里的自己。 容貌与她现代时一般无二,只是原主尚才十六,这张脸瞧来比二十二岁的现代云渠更稚嫩些,饶是如此,她也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不过自祝念安懂事起,原主跋扈自私的性格便与这张脸一样出名了。 梳妆完,她去正院请过安后,便先去了城外施粥。 不过她到时,祝念安已经在那里了,周围还多了好几位贵女。 长阳郡大旱,灾民逃荒,朝廷暂时没反应,但城内的贵人们却不能视而不见,昨日云渠施粥善名传出,又有太子表态,她们自也坐不住了。 “姐姐。” 看到她,祝念安眼睛微亮,走上前道:“昨日是我不好,一时犯浑竟做下错事,如今我只想弥补一二,便自请来了这里,你……不会怪我吧?”她神色不安地看着云渠。 因为昨日云渠出了头,灾民百姓们都认得她,下意识便跟了过来,但没打扰两人说话。 “你有心为百姓尽心,我怎会怪你?”云渠声音温柔。 但她话落,一旁却传来一声嗤笑。 一位容颜俏丽的姑娘眼神不屑:“说得好听,好似昨日给念安姐姐没脸的不是你一般!没得叫人恶心!” “婉妹妹,你别这样说。”祝念安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也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没关系的。” “念安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 云渠看了那姑娘一眼,靖安伯之女韦婉,也是女主身边最坚定的拥护者。 貌美如花,没有脑子。 她正想说什么,却见镇北侯府的侍卫拉着五车东西往这边而来。 看到云渠,为首的侍卫抱拳开口:“侯爷与夫人闻得姑娘行善,心甚慰之,特命属下再添一二,成全姑娘善举。” “镇北侯府的东西不是早就到了么?”韦婉疑惑地看向那边的三车东西,上头还标着镇北侯府的徽记。 祝念安轻声回道:“是表哥早间送来,托我一起带给灾民们的。” “原是镇北侯府的公子。”韦婉恍然,又轻蔑地看了眼云渠,“自己的亲表哥不与你来往,反托念安姐姐行事,想是也看透你真面目,真是不得人心!” “只是偶然。”祝念安忙解释道,“我心下挂念灾民,今日来得早些,正好遇上表哥的人,便一起带来了,并非姐姐的原因,婉妹妹别这样说。” 韦婉冷哼一声,看在她的面子上没再说什么。 云渠没理他们,只对侍卫含笑点头:“劳安侍卫代我谢过外祖父与外祖母。” 安侍卫定声应下,随后递给云渠一沓厚实的单子:“此外,夫人得知姑娘开了自己私库,已命人为姑娘补足,此为清单。” 云渠散出去的私库不是小数目,镇北侯夫人竟一朝为其补足。 这叫在场人俱都震惊又羡慕。 云渠也惊讶一瞬:“怎能劳外祖母为我添私库……” “夫人决意如此,望姑娘莫要推辞她老人家一片好意。” 云渠一时有些犹豫,她决意救灾民时,只盘算着快些做生意赚钱,可没想过要旁人为她添财。 “想是外祖母心疼姐姐。”祝念安柔声开口,笑容中带着一抹失落,“姐姐安心收着便是,得长辈如此疼爱,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她如此模样,叫韦婉顿时心疼极了。 “不就是得了些金银之物么,有什么可得意!”她狠狠瞪了云渠一眼,冷笑开口,“惹了念安姐姐伤心,且看回去太傅如何罚你!” “婉妹妹……”祝念安拉了拉她,低低道,“不关姐姐的事,是我……是我太羡慕她了,我一向毕恭毕敬承欢外祖母膝下,只是……”她勉强笑了笑,“只是姐姐却更得她老人家喜欢,想来是我不讨喜。” “念安姐姐何必妄自菲薄!”韦婉恨铁不成钢道,“她惯会在长辈跟前装乖卖巧,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你为人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不屑于使她那般手段,自要落了下乘!” 祝念安不赞同地摇头,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失落地叹了口气。 云渠眼见这两个颠婆一样的女主女配自说自话,心下难得升起一抹无奈。 “我与外祖母血脉相连,她自要疼我更多,还是妹妹忘了,你与你姨娘曾给过我母亲多少难堪?” 第5章 外祖母慷慨赐予,姐姐便当真要昧下么? 她声音清亮,也叫围观百姓顿了下来。 片刻寂静后,一人小声嘀咕:“方才听祝二姑娘之言,我还以为她是祝夫人亲生,原来只是个姨娘生的啊?” “那人家镇北侯夫人疼爱自己亲孙女不是正常的么?她有什么可不平的……” 百姓不了解后宅阴私,却明白正室与姨娘天然隔着壁垒,甚至是敌对关系。 想要人家正室夫人的亲娘疼庶女多过嫡女,简直不是一句想得太美能一言概之。 注意到百姓们看傻子一样的暗讽眼神,祝念安险些落下泪来。 “我与姨娘向来待夫人恭敬有加,我亦是真心拿母亲当生母待,拿外祖母当至亲待,从不以血脉为桎梏,姐姐为何要如此误会于我?”她盈盈欲泣。 方才因为云渠挑明关系而反应过来的韦婉难得有些哑言,此时见祝念安伤心,也只笨手笨脚地安慰着她。 “二妹妹说误会,那便是误会吧。”云渠收起清单,“今日我们来此皆为救济灾民,不该因私废公。” 祝念安盯着她手中的清单片刻,眼泪盈盈落下,忙转身擦去。 见云渠始终没有反应,她眼神暗了一瞬。 云渠只当没看到。 指望她像原主一样,妹妹哭几声就将自己利益拱手相让,那是不可能的。 利益该割让给更需要帮助的人。 而祝念安见她不语,还收起了清单,忍不住道:“外祖母慷慨赐予,姐姐便当真要昧下么?如此钱财,可让灾民们吃喝更好,姐姐守着钱财,于心何忍……” “有些人生来恶毒冷漠,装得再像也掩饰不了无情本质。”韦婉冷哼一声。 此时,安侍卫冷声开口:“长者之赐,若姑娘听旁人之言,随意支使,恐要叫夫人失望。” 他代表镇北侯夫人,此言一出,云渠若再拿此救济灾民或是割让祝念安,便是不孝了。 显然镇北侯夫人也知道这个外孙女的德行,不愿便宜了祝念安。 云渠轻轻点头:“云渠明白,这些钱财俱不会动,待来日,我必将此翻一番,送还外祖母。” 她可没脸真拿老人的赏赐行善。 还是要快点想办法做生意赚钱了。 韦婉眼神不屑:“满身铜臭,这般功利之人,若无与太子殿下的婚约,只怕这辈子都是攀不上东宫的!” “若无金银之物,何来韦姑娘珠翠满头,锦衣加身?”云渠侧首看向她,“韦姑娘既觉身外之物无用,不如尽数捐出来救济灾民,也算你功德一件。” 韦婉哽住,怒瞪着她。 “二妹妹以为呢?”云渠含笑问祝念安,“二妹妹怨我独守金银不出,不如也劝劝不屑外物的韦姑娘?” 祝念安被问住,顿了一瞬,当真欲言又止地转向韦婉:“婉妹妹……” “你不必为难念安姐姐。”韦婉一咬牙,瞪着云渠开口,“捐就捐!” 说罢,她忍着心疼,叫丫鬟回府开自己私库,变卖首饰去换衣食。 见状,云渠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虽然傻,但好歹知道开自己私库,不祸害家里。 祝念安没在她这里讨着好,也歇了心思,只与韦婉去了施粥棚,与旁的贵女们一起施粥。 云渠也忙着手头事。 此时司棋过来低声说道:“姑娘,今日老爷上朝前开了自己私库,补足了今年的公中银两。” “只是今年?”司墨撇了撇嘴,“是了,待夫人身子大好,明年所需银两她自会贴补。” 旁人只道祝太傅府治家严明,哪能想到偌大府邸,竟连公中银两都是每年靠夫人贴补呢。 就连府中铺子庄子,竟都是捏在前院人手里的。 云渠叹道:“时下近冬,妹妹昨日挪走了年底最后的银两,若无贴补,府中难以为继,想来是昨日我直接补了母亲库房的举动刺痛父亲敏感的心,他开不了口叫病中的母亲再拿钱,这才开了自己私库。” “难得见老爷如此大方呢。”司墨阴阳怪气。 云渠道:“父亲素来大方。” 祝太傅与吝啬是半点不搭边的,只是他本性爱利,却又总做出淡泊名利的模样,早年被蒙骗的祝母便因心疼他而包揽太过,生生给惯出个一毛不拔。 而他的一毛不拔也分人,对祝念安与其生母邓姨娘可大方得很。 就连公中对牌,他甚至都能给了祝念安,任她支取。 “不知等老爷发现外头人尽皆知祝府上下皆赖夫人贴补时,会是如何模样。”司墨有些幸灾乐祸。 司棋也很期待。 想来祝念安告状只是避重就轻,只瞧昨日祝太傅若知此事已传出去,断不会如此轻轻揭过。 想到这里,司棋忙道:“姑娘快去镇北侯府吧,老爷随时都会知晓外头传言,方才您还又给了二姑娘没脸,今日若回府,只恐您逃不了重罚了。” “我本就是要去侯府的,只是……”云渠话中含着担忧,“只是外头流言父亲早晚会知,要如何为他挽回名声才最要紧。” 司棋:“……啊?” 云渠想了想,道:“外头攻讦于他,无非是拿捏母亲贴补府里这点,若母亲不贴补,父亲拿自己俸禄养家,谁能说出个不是来?” “可母亲爱父亲至深,必然不愿为难父亲,若如此……便只能劳外祖母出马劝阻母亲了。”说到这里,她蹙起眉头,“为了父亲清名不损,我竟要去麻烦老人,真是罪过。” “但没法子,为人子女,孝为第一,我怎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外人攻讦辱骂呢。” 司棋与司墨也眼睁睁看着她喃喃自语,心里下意识觉得她们家姑娘真孝顺真善良。 可慢慢回过味儿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这样搞,老爷当真会高兴么? 司墨怎么想就怎么说了:“从前府中一切皆有夫人操心,里里外外开支不小,如今骤然要老爷自己出钱,只恐他要不满。” 关键就算出了钱,这名声也只能算挽回,到底是要蒙上一层吃软饭的灰,贻笑大方。 云渠不赞同地看着她:“你怎能如此看父亲,男子顶天立地,怎会为身外之物纠缠?” “……”司墨无语,“可老爷就是这样的人没错啊。” 他们下人看得才最清楚,只是从前碍于主子不开窍,说不得罢了。 “是又如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总要给他改过的机会。”云渠道。 “可老爷……”咽下狗改不了吃屎的话,她含蓄道,“只恐本性难移。” “我们该相信父亲。”云渠温声道,“纵然他从前心安理得享受母亲贴补之举上不得台面,但我相信在外祖母劝阻后,他必能诚心改过。” “……” 司墨只能默默点头。 叫镇北侯夫人去劝阻……祝太傅敢不改么? 就前者那暴脾气,但凡出山必是声势浩荡,叫此事闹得更大。 大胤律法里明晃晃一条不得谋占主母嫁妆,虽然他们府里是夫人乐意,可政敌却不见得会放过良机,就算最后能脱罪,只怕祝太傅也要成为笑柄了,日后面对同僚甚至政敌都要平白矮三分。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云渠究竟是在帮爹还是在坑爹。 第6章 太子殿下有令 云渠看了看时辰,便去了角落里的马车旁,准备往镇北侯府去。 “祝大姑娘。” 云渠转过身,正见到一面白无须的便衣內监站在三步开外,昂首睥睨。 这是东宫的人。 “公公有何指教?” “太子殿下有令,祝大姑娘不孝不悌,罔顾东宫脸面,着罚孝经百遍,三日后送予东宫。”內监颐指气使,“姑娘待自己妹妹尚如此恶毒,昨日对三公主更全无尊敬,太子殿下闻之震怒,命姑娘向她二人携重礼赔罪,必要得公主与二姑娘容谅!” 孝经百遍,三日内要抄完,必要不眠不休。 而重礼? 镇北侯夫人送她私库的事传得也够快。 云渠沉默不动,司棋两人俱都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再如从前般犯傻,听了太子的话。 “姑娘还不谢恩?”內监不耐开口。 云渠上前两步,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来,叫角落里几人俱都惊愕不已。 內监不可置信:“你——” “我乃太傅之女,太子恩师之女,你一介东宫内侍,怎敢见我不行礼?”云渠一字一顿,轻柔至极地开口,“你又是以何身份,以何立场对我颐指气使?” “你、你竟敢如此狂悖——”內监气得浑身颤抖,“待咱家回去,定要禀明太子,待太子震怒,且看你日后坐不坐得稳太子妃之位!!” 说罢,他昂首看着云渠,眼中犹带一丝快意愤恨,坦然等着她惶恐道歉。 回应他的是又一巴掌。 那张白皙无须的脸带着两个鲜明的巴掌印,瞬间对称了起来。 云渠淡淡看着他:“回去告诉太子,太子妃之位我不稀罕,他若有种,便自行退婚,好省了我自行去退的一番功夫!” 內监双唇微颤,看她的眼神怨恨中又带着一丝惧怕。 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也惯会欺软怕硬。 从前的祝云渠将自己放得太低,惯得东宫之人也对她没了半分尊敬,而现在她一旦计较起来了,给她难看的岂能讨得了好? 见內监跌跌撞撞地上马离开,司墨拍手称快。 “姑娘您可算想明白了,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真是痛快!” 云渠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叫车夫往镇北侯府去,路上与两人笑聊了会儿从前之事。 她与原主前后表现差异颇大,但她不愿学着原主那般忍让癫公癫婆,便只能在后者惯用的小动作上贴近些,再有意无意与身边人聊些从前往事,或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细节,打消她们的疑虑了。 镇北侯府离得不远,她们说了会儿话的功夫就到了。 马车径直驶进府内二门处才停下,司墨扶着云渠下车。 云渠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只觉不愧是侯门勋贵,府邸宽敞大气,同时又不失精致华丽,连往来下人们都个个规矩,行动间带着训练有素的熟稔。 而祝府华贵有余,却到底失了三分底蕴。 她循着记忆,往正院走去。 “云渠表妹。” 一道温润声音从后响起。 云渠转过头,正瞧见一个身姿玉立的俊逸男子徐徐走来。 这是镇北侯府公子陆川,也是早上送给祝念安物资的人。 韦婉说他是云渠亲表哥并不准确,事实上他只是名义上的表哥。 镇北侯夫妻情深,膝下只一儿一女,长子早年间战死沙场,彼时甚至尚未成婚,镇北侯夫妻闻讯沉痛不已,只能择了旁支子过继,为长子延续香火。 从此,陆川便成了镇北侯府唯一的公子,众所周知的继承人。 而看到他,云渠也忽地想起原书中的一段剧情。 此时陆川已经走至近前。 云渠屈身一礼:“表哥安好。” “表妹安好。”陆川拱手一礼,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表妹今日来给祖父祖母请安么?” “多日不见外祖父外祖母,该给他二位来请个安。”云渠笑回道,“不过日后表哥许要日日看到我了,昨日我已与外祖父禀明,往后随他一起练功。” 闻言,陆川表情微顿,转瞬若无其事道:“可是为昨日在城外遇袭一事忧心?” “表哥也听说了?往日我三脚猫功夫不觉难堪,直到落于险境才知武功可贵,竟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之感慨。” 陆川含笑回道:“女子德行为先,武功反在其次,表妹既要效仿念安表妹行善之举,便该一心为之,有时两者并行,反而皆不如愿。” “多谢表哥提醒,云渠必当全力以赴,不落人后。” 陆川眉头微皱一瞬,随即点头:“便恭祝表妹心想事成。” 云渠颔首。 两人略聊几句,陆川告辞离开。 云渠深深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往正院走去。 原书中,陆川也是个戏份不少的男配,此人心机深沉,演技极好,即便心里将祝念安当白月光也能不露声色,对待祝云渠这个“欺压白月光”的恶毒女配也从未有冷脸慢待,只是偶尔说话格外膈应人罢了。 而他将祝念安放在心上的原因,却只是镇北侯教导严厉,只将他当继承侯府的工具而非亲孙,远不及祝念安的一块点心暖人心脾。 可口口声声说着侯门严苛的他,面对到手的人脉权势却接的毫不手软。 后期镇北侯府被他尽数接手后,第一件事就是扶祝念安坐上太子妃之位。 回过神来,云渠目露深思,声音低不可闻:“既觉侯门严苛喘不过气,不如叫真正的继承人来承受?” 她那英年早逝的舅舅并非没有子嗣,只是如今尚未认祖归宗罢了,原剧情中那人等到陆川继承侯府后才被认回,不忿之下反被陆川斗倒,最终死于非命。 可若他现在回来,既可顺利继承侯府,又能助陆川解脱。 他们都有了光明的未来。 想到这里,云渠终于露出笑容。 “日行一善,该当如此……” 第7章 他脑子有病,渠姐儿莫要沾染他 最新章节! 无望天界,乃是从古时代就遗留下来的。 这个世界没有经历过历史的断层。 而外界的世界,则是经历过历史的断层的,先是古天庭时代,接着是上古时代。 所以,在无望天界区域内,任何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惊鸿大帝推算的神灵延,乃是一尊超级强者死亡后,精血和神物融合,用了数之不尽的时间幻化成的。 神灵延的液体,乃是制造血液的最佳物品。 所以,惊鸿大帝再三吩咐江辰,一定要寻找到神灵延。 因为,重塑肉身的物品越稀有,复活后他的实力越高级,如果全部材料都是最稀有,最顶级的话,那么他复活后,至少也能达到两天大帝境。 而灵魂有了肉身的载体后,想要恢复,就很容易了。 江辰和海语一起离开了这片山脉,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座城市。 https笔趣阁 这个城市在元灵界算不上是大城市,可是也要比星痕界最大的城市还要繁华。 两人一起进了城。 在这期间,海语也在通讯器上查询百窟山的事。 可是,在通讯器记载的网络上,并没有百窟山的记载。 “公子,没百窟山啊。” 入城后,海语忍不住问道:“你说说的百窟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在通讯器上,肯定是有记载的?” “没有吗?” 江辰微微一愣。 “真没有。”海语说道:“我查了,在元灵界范围内,根本就没百窟山的存在。” 江辰也陷入了沉默中, 百窟山是惊鸿大帝推算出来的,以惊鸿大帝的实力,肯定不会出错。 现在却没有记载。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百窟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在公开的信息中,没人知道,或许只有一些真正达到金字塔的存在才知道百窟山的所在。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江辰开始四处打听百窟山。 可是,在城里走了一圈,问了很多生灵,这些生灵的境界都比较强,都是达到了神道境。 可是,这些神道境强者都没听过百窟山的存在。 这可把江辰难住了。 “怎么办?” 江辰站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 询问了这么多强者,都没人知道百窟山的存在。 想了想后,他再次询问仙府里的惊鸿大帝。 “大帝,我打听了一下,都没知道百窟山在什么地方?” “不着急,我再推算一下。” 惊鸿大帝答复了江辰后,就继续推算。 这次,他推算的是怎么样才能寻找到百窟山。 这信息就很多了,很容易就能推算到,而且这动用的力量也很少,被天道擦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很快,惊鸿大帝就推算出来了。 “江辰,我推算出来了,你可以前往元灵界一个叫天下阁的地方,在我推算的线索中,这天下阁的阁主前往过百窟山,而且还在百窟山中被一头很强的妖兽所伤,现在生命垂危。” 紧接着,江辰手中出现了一粒丹药。 “这是疗伤丹药,拿着丹药前往天下阁,可以治好天下阁的阁主,也就能知道百窟山在什么地方了。” 江辰看了丹药一眼,随后收了起来。 之后,他就开始打听天下阁。 天下阁,在元灵界也算的上是一个很强的门派,这个门派的势力,不在真灵界真武门之下。 阁主乃是一个两天大帝境的强者。 所以,江辰要打听天下阁还算是很容易的。 在得知了这些信息后,江辰心中也是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连天下阁阁主这样的强者前往百窟山都被强大的妖兽击杀,他要是前往,想要寻找到神灵延,简直是难如登天。 可是,就算是再难,他也要去试一下,碰碰运气。 因为这关系到惊鸿大帝的复活。 得知了天下阁的事后,江辰和海语就再次上路,前往天下阁。 虽然说此地距离天下阁很遥远,但,在元灵界各大城市,都是有传送阵的,在连续传送了好几次后,江辰和海语,总算是出现在了靠近天下阁的城市了。 这个城市,叫天下城。 这是天下阁旗下的城市。 天下城,很繁华。 城中,生灵无数,这些生灵都很强,最弱的都是神道境,江辰一个仙道境走在大街上,引起了不少强者的注意。 他们都疑惑,为何一个仙道境的生灵,也进入了无望天界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江辰背后,有超级势力,他是超级势力门下弟子。 江辰也没理会其他生灵怪异的目光,他跟海语一起出城,朝天下阁所在的山脉走去,三天后,出现在了一片芒芒山脉之前。 这片山脉很大,远远看去,白雾环绕,山体都被白雾遮挡住了,导致江辰看不清楚这片山脉的全貌。 在山脉前方,有一块千米高的石碑,石碑上,刻画着几个栩栩如生的古字:天下阁。 江辰学习了天道文字,能认识任何文字,他一眼就知道了石碑上字的含义。 “公子,咱们来天下阁到底是为了什么?” 海语忍不住询问。 知道江辰要来天下阁,可是她却不知道江辰来天下阁到底想干什么。 “有事。” 江辰看着前方千米高的石碑,淡淡的开口,随后迈着步伐走了过去。 江辰不愿意多说,海语也没在询问了。 就在江辰靠近石碑的瞬间,前方白雾中,出现了阵阵涟漪,一些全武装的战士出现,挡住了江辰和海语的去路。 一把锋利的长剑刺来,架在了江辰脖子上。 这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江辰根本就无法反应过来。 他只感觉到脖子冰凉。 他倒抽一口冷气。 太强了。 这出剑之人太恐怖了。 纵使他现在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仙道二十五重天境,可是面对真正的强者,他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他及时说道:“切莫动手,我没有恶意,我来天下阁,是因为得知天下阁的阁主负伤,特地带来疗伤丹药。” 出剑的人,乃是天下阁的弟子,是负责镇守山门的。 此人的实力极强,达到了神道两合境。 “胡言乱语。” 这镇守山门的弟子一声冷哼,紧接着收起了长剑,在收起长剑的瞬间,剑背已经砸在了江辰胸口上。 江辰的身体,直接被打飞出去。 他狠狠的栽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纵使他肉身力量达到了神道一合境,可是出手的乃是神道二合境的强者,随意一招,就让他负伤。 第8章 禁卫军奉旨查案 云渠回去时,已有侯府的人声势浩大地去往祝府通报。 她坐在马车里,一路听着外头小厮们在同路边好奇的百姓们“解释”。 “是呢,咱们镇北侯夫人要去祝府算账,便特命我等先去传话。” “祝太傅欺人太甚,竟仗着我们家姑奶奶不通俗事,算计她嫁妆私产来养祝府一大家子,连姨娘庶女一应花销都是我们侯府出钱,没有这样的道理!” “是,族老们也来了,姑奶奶受辱,咱们陆氏自要为她讨回公道的!” 小厮们你一言我一语,成功叫祝太傅名扬京城。 云渠细细听了会儿外头百姓的唾弃声,不由道:“百姓们似乎早已知晓此事?” 一路过来,一路百姓皆毫不意外,都没见着个消息不灵通的,即便早有传播,未免也过快了些,要知道祝太傅自己都没还收到消息呢。 司棋意会,立即下车查探。 她动作很快,云渠刚回祝府,她便回来了。 “姑娘,老爷花用夫人嫁妆一事,现今外头无人不知。” 云渠垂下眼眸:“今晨间还只是小范围传播,现下竟就已人尽皆知,想来是哪位出手了。” 至于究竟是哪位……祝太傅政敌虽少,但恰好有那么两个身在高位的。 真是为毫无准备的他担心啊。 “姑娘,我们现下该如何?”司棋问道。 “外祖母很快就到,我们便在此迎她吧。” “是。” 镇北侯夫人来的很快,不过一盏茶功夫,一行人就已浩浩荡荡到了府外,连带着不少好奇的百姓也远远跟在了后头,窃窃私语。 见云渠静静站在门内,司棋还是提醒了一句:“为防外人议论猜疑,姑娘不好露于人前。” 云渠轻轻点头。 她们说话间,镇北侯夫人及族老们已经下了马车,往府内走来。 祝府的侍卫们不敢拦侯府的人,只能迅速跑去正院禀报。 而正当镇北侯夫人一脚迈入门之时,外头一阵马蹄声传来。 众人闻声看去,一队气势凛然的禁卫军正策马疾速而来,所经之处风尘远扬,凛冽的肃然杀意无端令人胆寒不已。 百姓们不由悄悄后退了些。 眨眼间,禁卫军已行至祝府门前,勒马惊起一阵尘土。 为首一人银枪铠甲,俊美无双,黑沉如墨的一双眼径直看来时,叫人只觉如坠深渊,不敢凝视。 被他眼神扫过的人皆低头避开,唯有镇北侯夫人目不斜视。 那人利落下马,几步走来镇北侯夫人面前,微一拱手:“禁卫军奉旨查案,夫人可先回避。” 清冽的声音嚣张至极。 而他话音落下,未等镇北侯夫人表态,后头的禁卫军就已动作起来,直入祝府,一位陆氏族老险些被他们撞倒。 如此张狂作风叫族老们眉头一阵紧皱。 镇北侯夫人偏头看了一眼,问道:“太傅府前,不知世子所办何案?” “无可奉告。” 镇北侯夫人笑意不变,微微颔首。 云渠站在门内,抬眸间正看到这人进门,薄凉冰冷的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转瞬间就步入府内。 晋王世子,穆庭。 原书中的大反派,铁面无情,杀人如麻,是朝野皆骂的佞臣乱党,上敢御前斩公主,下敢当街杀百姓,其名可止小儿夜啼,有大胤活阎王之称,二十有二便高居禁卫军统领一职,深受当今正元帝信重。 饶是原书中祝念安与太子的主角光环不小,大反派也硬生生从他们手中撬走大胤一半江山,与男女主分而治之。 见穆庭往正院走去,云渠眉头一蹙,也跟着他进去。 禁卫军这时候来祝府查案,只能是侵占嫁妆一事被祝太傅政敌发难,正元帝下令彻查了。 见禁卫军们或往账房而去,或集结祝府下人们问话,云渠快步跟着穆庭,一边叫司棋安抚府中人。 到了正院门前,穆庭脚步依旧不停,云渠道:“世子且慢。” 穆庭顿住脚步,微微偏头。 “世子有疑,臣女尽可解惑,只母亲风寒未愈,若贸然惊扰——” “我可斟酌言辞。”穆庭淡声打断她。 云渠见安嬷嬷已扶着面色如常的祝母进了正厅,便没再开口。 这时得了消息的祝念安也匆匆赶来了:“慢着——” 穆庭脚步不停。 祝念安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快步跟着他欲进去,可下一瞬,一柄长枪赫然横在她脖颈。 一缕发丝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祝念安脸色瞬间惨白。 “……姑娘,我、我们在外头候着便好。”丫鬟颤声劝她。 祝念安勉强点头。 穆庭头也不回地收起长枪,大步走进正厅。 禁卫军都在外审查,厅门外无人把守,可正院数十人,却无一人敢靠近半步。 院外动乱不止,院内却气氛诡异,落针可闻。 半晌后,祝念安腿一软,若非被丫鬟及时扶住,势必要跌倒在地。 她怔怔看着地上自己那一缕发丝,脸上迟迟没有血色。 云渠瞥了她一眼,思忖着要不要安慰安慰。 大反派铁面无情,软硬不吃,女主光环但凡对他有半分效果,也不至于跟男主一起缩在那一半江山后头走剧情了。 不过在她思忖之际,穆庭就已经出来了。 祝念安抿了抿唇,鼓足勇气上前,柔声问道:“不知世子审查可有结果?” “无可奉告。” “世子既来此查案,想来必是我祝府家事,我作为祝家人也无权得知么?” 祝念安话未说完,就被丫鬟急急扯着衣袖,恨不能直接堵住她的嘴。 这么会说,不要命了?! 晋王世子连公主都敢杀,太傅庶女又算什么!! 祝念安纹丝不动,袖中双手紧攥,却依旧昂首挺胸。 而穆庭听到此言,也成功顿住脚步,转头看她。 后者身姿挺直,目无惧色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穆庭唇角微勾:“祝府家事闹上金銮殿,正因祝二姑娘菩萨心肠,仗义疏财,我若是你,只怕是没脸问出此言的。” “你——” 祝念安脸色难堪,可目光触及对方冷漠的眼神与手中凛冽长枪,喉头蓦然一哽。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觉得穆庭真的敢杀了她。 想起方才冰冷锋利的长枪抵在脖间的触觉,她面无异色,袖中双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穆庭也无意逗留,很快大步离开。 如来时一样,禁卫军离开亦迅疾如风。 第9章 谁家好人议是非会在本尊面前议? 禁卫军离开后,镇北侯夫人这才来了正院。 云渠随她一起进了屋子。 祝念安站在原地难堪了好一会儿,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终咬了咬唇,还是跟着一起进去了。 祝母今日脸色红润许多,精神头也足了些,此时正坐在桌前,见镇北侯夫人进门,忙起身行礼。 “得了。”镇北侯夫人按着她坐下,“同我还讲什么虚礼。” “不知母亲来府,女儿竟未能远迎,实在不孝。”祝母有些自责。 镇北侯府倒是提前通知过,可通知的多是百姓,于祝府不过走个过场,缠绵病榻的祝母刚得到消息,禁卫军就已经上门了。 “你这身子,好生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镇北侯夫人毫不客气。 “女儿知晓。”告过罪后,祝母这才满怀忧心地问道,“母亲,禁卫军贸然上门,可是老爷出了何事?” 镇北侯夫人并未回答,反而问她:“晋王世子都同你说了什么?” 祝母一头雾水,但还是如实道:“他问我府中这些年花用从何而来,有无人威逼利诱我付出,又问老爷可知此事。” “你如何回?” “府中拮据,老爷纵然官拜一品,那点俸禄却连应酬往来都不够,产业所出也尽数添补了去,我心疼他,自愿承担养家重任,叫他无后顾之忧,老爷知晓此事,更感念我多年付出,并无人威逼利诱于我。”祝母眼神柔和,显然乐在其中。 镇北侯夫人胸膛起伏略快了些。 云渠见状,忙抬手给她顺气。 “母亲,那晋王世子可有再说什么?”祝念安忍不住问道。 “并未。”祝母语气温柔地赞道,“此事若换做旁人知晓,只恐要觉老爷吝啬,这晋王世子倒是个难得的君子,不议人长短是非。” “……” 她可真单纯。 云渠在心里想着。 谁家好人议是非会在本尊面前议? 镇北侯夫人则冷笑一声:“他是不是君子未可知,但外头只恐要长舌遍地了。” “母亲此言何意?” “祝太傅多年俸禄不见踪影,府中开支皆赖夫人嫁妆贴补,此事已人尽皆知。”云渠向她解释。 祝母脸色一变,很快就联想到了方才之事:“禁卫军上门,难不成是有人告到御前,诬陷老爷侵占我嫁妆不成?” “你倒是不蠢。”镇北侯夫人讽道。 祝母急忙拉着她道:“母亲,我方才已向晋王世子禀明事实,此事皆系我自愿,与老爷无关,当今可能秉公处理?” “慎言!”镇北侯夫人斥道。 见祝母急切担忧,她又叹了口气:“你且放心,我今日来此,便是为你解决此事。” “母亲如何说,女儿如何做。”祝母立即表态。 “说来也容易。”镇北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外头皆传女婿花用你嫁妆,枉为人夫,我们只需为他正名便是。” “那如何正名?” “你停了嫁妆贴补,叫他以俸禄养家。” 祝母有些迟疑:“可是……” “人言可畏,难道你要看着女婿声名狼藉?”镇北侯夫人厉声开口。 “不是,我当然不会。”祝母忙道,“我只是担心夫君囊中羞涩……” “一品太傅,养不起家才是笑话!”镇北侯夫人打断她,“你且先将嫁妆给渠姐儿保管,对外只道疼女而赐,止住流言,等风声过去,你再心疼男人不迟!” 祝母想通关窍,眉头松开:“母亲妙计,女儿这就照做。” 镇北侯夫人这才觉得心口没那么堵了。 祝母动作很快,当下就叫安嬷嬷去拿账本对牌与库房钥匙,请各处掌柜进府见新主子。 这时祝念安轻声道:“可嫁妆是母亲的,若因外祖母几句话随意交付,传去旁人耳中,只恐要揣测外祖母与母亲感情无继,反倒影响咱们一家和乐。” 闻言,祝母一笑:“既是一家人,又怎会为旁人几句揣测影响感情?安姐儿多虑了。” “母亲说的自是在理。”祝念安柔声开口,“咱们只做样子给外人看便是,倒无需母亲当真交付嫁妆,没有儿女强要母亲钱财的道理,姐姐如此孝顺之人,若厚颜接您全数身家,也恐要被人诟病。” 云渠偏头看她一眼。 祝念安眼神关怀而忧虑,似乎是真心为祝母与云渠着想。 祝母则随口回道:“母女一体,钱财在谁手里都无妨,长者之赐,你姐姐若不受,反而要叫人诟病。” 祝念安眼神微暗。 云渠屈膝谢赏:“母亲信重,女儿必不负你厚望,好生为您打理产业。” 祝母展眉一笑,拉过她温声开口:“你过得欢喜最重要,不必如何费神打理。” “母亲万贯家财给我保管,总不能还给您时成了寸田尺宅。”云渠说了句玩笑话。 “你这孩子……”祝母摇头失笑,“钱财远不及你之重,莫说只是保管,即便你要母亲全数身家性命,母亲也没有不舍的,不必因此叫自己忙累太过,本末倒置。” 她语气慈爱亲昵,直观感受到她真心与疼爱的云渠也心下动容。 她是个孤儿,幼时也曾被领养过三次,却无一人能如祝母般叫她感受到毫无杂质的母爱。 原主那样不甘怨愤于做踏脚石,母亲安康的愿望仍稳稳居先,可见其母女感情。 祝母或许恋爱脑晚期,又单纯到有些蠢,可她对儿女的疼爱当真毫不掺水,甚至远在自己利益安危之前。 原书中原主刚死,祝太傅便迫不及待要将祝念安记为嫡女,祝母头一回提起长剑,将他捅了个半死,自己则一口气没上来,竟就那样去了。 这样好的母亲,不该落得如此结局。 正在云渠心里感叹之际,祝念安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母亲爱女之心当真令人羡慕,只是您未免偏心得紧。” 第10章 睁眼瞧着,谁才是真圣母 闻言,祝母抬头看她,眼神犹疑中带着纠结。 她对庶女虽算不错,但也就只能不错了。 祝念安若因此得寸进尺,她该如何拒绝呢? “母亲误会了,女儿视您如亲母,却不敢奢求你亦视我为亲女,更不敢妄想不属于我的东西。”祝念安眼神低落,转瞬间又恢复笑容,眨了眨眼,“方才我只是想起大哥,他亦为您亲子,您给姐姐如此疼爱,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听到她担心的是这个,祝母松了口气,也笑了:“你大哥又要科举又要习武,平日里已经很累了,哪能再担起打理产业的担子呢,姑娘家执掌中馈是正理,自该交由你姐姐来。” 祝念安还想说什么,一直作壁上观的镇北侯夫人却已赞同道:“你说的极是,男人家家的,不该给太多银钱,否则还不知便宜了哪家野狐狸呢。” 祝念安脸色一白,抬头小心打量了镇北侯夫人一眼。 后者似乎只是随口之言,并非指桑骂槐说她母女。 祝母则失笑道:“母亲多虑了,丰哥儿最是知礼懂事,可不会乱来什么。” “那自是最好。”镇北侯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祖孙三代聊了会儿,祝母各铺子的管事便进府了。 云渠去前院厅堂训诫几句,认了个脸熟后,就在族老们的见证下顺利接过所有账本对牌,成了祝母产业的实际话事人。 祝念安不知是何想法,也跟着去了。 只是在看到云渠的丫鬟们手中捧着的丰厚产业时,笑容勉强极了。 回正院后,镇北侯夫人则又添了把火,对祝母道:“你身子素来虚弱,该好生将养,管家这等劳累之事便一力交由渠姐儿吧,十六的大姑娘该学着为母分忧了。” 祝母是无条件相信亲娘的,闻言立即就点了头。 云渠也上道开口:“母亲从前教导女儿不敢忘,定当一力管好家宅,叫您无忧。” 见状,祝母欣慰不已,又不放心地叮嘱:“你有此心便好,若有拿不准的,只管来寻母亲。” 云渠含笑应是。 见祝念安眼神担忧,她温声道:“妹妹不必忧心,我随母亲学了三年中馈,管个家宅不在话下,纵有应接不暇之处,总有安嬷嬷帮衬。” 安嬷嬷笑着屈膝。 祝念安强笑点头:“姐姐已有章程,自是好的。”说话间,她暗暗轻抚心口。 她自认是为姐姐高兴的,只是不知为何,心却直直落了下去。 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 镇北侯夫人并未在祝府停留多久,在薅光祝母所有身家权利后,留下了四个嬷嬷便准备离开。 精通医术的嬷嬷留在祝母身边,为她调养身子,另两个则做了府外管事,帮着云渠打理祝母产业。 她此举无非是不再信任姓祝的,甚至云渠觉得若非侯府强行受收回祝母嫁妆太难看,镇北侯夫人或许都不会交由她保管。 留下嬷嬷,也无非是防着她,防着祝府。 她对她疼爱是真,防备亦真。 但云渠并不如何失落。 一个百般为自己孩子谋算的母亲,并没有错。 “对了。”已经走到门口的镇北侯夫人顿住脚步,微微偏头,“下朝后,叫女婿来见我。” 几人彼此心知侵占嫁妆一事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禁卫军上门审查过后,以祝太傅的地位,只怕连大理寺的门都摸不着边就能囫囵出来。 祝母点头应是,当下就吩咐小厮去宫门口守着,叫祝太傅不必回家,直接去侯府拜见岳母。 镇北侯夫人满意离开。 云渠偏头问祝母:“母亲爱重父亲,难道不担心外祖母为难他吗?” 闻言,祝母笑意温柔:“不必担心,你外祖母亦爱重母亲,爱屋及乌,定会对你父亲百般礼待。” 云渠点了点头。 恋爱脑,但也妈宝,蛮不错的。 陪祝母说了会儿话后,云渠便告退了。 不过她刚离开正院,就听身后声音响起:“姐姐如此坑害父亲,究竟意欲何为?” 云渠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祝念安盈盈欲泣,声音饱含不解与怨怪:“姐姐记恨父亲更喜欢我,我将父亲让给你就是,何苦将家事公之于众,叫父亲饱受攻讦猜疑,惹祸上身呢?” “我何时坑害父亲?” “禁卫军俱已上门,晋王世子直言祝府家事闹上金銮殿,想来必是姐姐昨日在外那番话传了出去,叫父亲清名有损,大胤律法严明,此事已被有心人利用,姐姐还要假作不知么?” 祝念安再天真也知道这事在金銮殿上或许过得去,可在京城、甚至大胤却未必。 文人清流,太子良师,有了这样大的污点,仕途再难得进。 “晋王世子不也说了,父亲有今日,皆赖妹妹菩萨心肠,仗义疏财啊。”云渠微微笑了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若意外道明事实也算错,那我无话可说。” 她敢发誓,昨日说出那番话时,她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无一丝杂念的,希望女主能改过向善,以身渡人。 而请镇北侯夫人来府劝阻祝母,也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无一丝杂念的,想助祝太傅重新做人。 要说坏心思,她是半点没有的。 或许因她态度坦荡,祝念安一时竟失言。 她深深注视了云渠良久,才道:“姐姐似变了些许。” 云渠眼含柔光,缓缓回道:“从前我懵懂无知却声名狼藉,而妹妹巧舌如簧得尽人心,人总不能一条路走到黑。” 她并未压着声音,这话想来能传去该传的人耳朵里。 她与原主性格截然不同,但十六岁的姑娘性格不定也不奇怪,原主渴望父爱,渴望得到兄长的认同,为此愿效仿更受宠的祝念安更不奇怪。 祝母了解原主,她会相信这个说辞。 祝念安也信了,看她的眼神微有怜悯:“人活一世,做自己方不负此生,若东施效颦,得不偿失也未可知。” 云渠含笑点头:“妹妹瞧着便是。” 睁眼瞧着,谁才是真圣母。 祝念安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姑娘总算开了窍。”送云渠出来的安嬷嬷笑着开口,“人啊,总要为自己活着,若仅因旁人三言两语便否定自己,继而改变,那是蠢人作为,好在姑娘聪慧。” 云渠也笑了:“嬷嬷所言极是。” 说罢,她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安嬷嬷:“母亲体弱,这是我求良医开的方子,嬷嬷可叫太医看过后斟酌用之。” 她从小一路跳级,穿书前虽才刚毕业,但医术并不逊色于人,也曾被业内泰斗级人物交口称赞,治个体虚之症还是不在话下的。 昨日她曾隐晦探过祝母的脉,后者算是常年积郁成疾,她便琢磨着开了个方子。 暂时不能一举根除,但长期温养着,总于寿数无碍,身体也能比现在好很多,不至于见风就寒。 至于心理上的病……还得她慢慢疏导了。 母亲安康的愿望甚至在不做垫脚石之前,可见原主心意。 云渠自是要为她达成心愿的。 安嬷嬷恭敬接过药方:“姑娘孝心可嘉,夫人必欣慰不已。” 云渠笑着颔首。 第11章 城北林间发现了一具男尸 这声音王悍再熟悉不过了。 手电筒一晃。 最里面的通道位置,站着一道身影,穿着破破烂烂的僧袍,戴着眼镜,手里面提着一盏马灯。 不是吴法还能是谁! 想到这一次来的人里面有强人,也有英雄盟的人,吴法在这里也就能解释清楚了。 但是吴法冷不丁的疯癫一下,谁都得掂量掂量。 吴法手中的马灯提了起来,那盏马灯里面散发着绿色的光芒,就像是萤石一样,围绕着马灯还有点点光辉给人一种有萤火虫围绕着的感觉。 “王老弟,见到老丈人,也不问好?”吴法似笑非笑的看着吴法。 王悍挤出来一个笑容,一只手默默的戴好炁丸,吴法疯起来敌我不分,王悍不得不防。 “老丈人,您搁这儿干嘛呢?” 吴法提着泛着绿光的马灯,“你们是来找傅英招的吧?” 王悍神色一动,吴法转过身朝着里面走去,“要是想要找傅英招的话,就跟着我来!” “跟不跟?”孟弼之问道,嘴上这么说着,孟弼之脸上还是有一百个不愿意,毕竟之前下通幽塔的时候,孟弼之也是见过吴法的,知道吴法是什么样子。 “吴哥?要不先等一下,我等个朋友?”王悍喊了一声,两个人的关系不算是不死不休,反而在很多时候,吴法还帮过王悍,王悍还是决定跟上去,前提是叫来白武安他们几个。 避免到时候碰到强人他们的人。 吴法背对着王悍,“这里六道还是互通的,你说的那几个人,他们已经进去了。” 王悍愣了一下。 吴法接着道,“王老弟,怎么,连你老丈人的话都不信了吗?” “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吴法给打断了,“我骗过你吗?再不跟上来,就来不及了!” 说完话就往前走去。 风满楼稍加思索,“他说的也有可能是真的,如果老白他们真的找到了进去的方法,就会派人来找我们,如果没找到,按照老白的那个性子,也已经来找我们了。” “那也有可能是白老他老人家被困住了。”孟弼之分析道。 “那你也太小瞧三花境了!” 经过这么一分析,王悍首当其冲跟了上去。 “吴哥,您来这里干嘛来了?”王悍追上了吴法。 吴法淡淡的扫了一眼王悍,“你管我叫什么?” 王悍挤出来一个干笑,“老丈人,您来这里干嘛来了?” “释厄说,这里有一件血族的至宝,得到这件至宝,能让自己的实力翻一倍。” 王悍跟在吴法的后头,看到吴法对这里这么熟悉,“老丈人,之前在那个地狱道的通道后面,为啥路被堵住了?” “那条通道根本就没开,何来谈堵住?” “那没有别的地方从那里进去?您刚才不是说,这六条通道里面都是互通的吗?”王悍跟在屁股后面问道。 “能进去,但是进去想要再出来,难如登天。”吴法提着马灯,通道里面被晕染出淡淡的绿色光芒。 “刚才那些人怎么回事?”王悍又问。 吴法晃了晃手中的马灯,“这里是饿鬼道,策划开挖这里的人给这里留下来了一种剧毒,就是这个,尸香魔菌。” 王悍这才看清,里面是几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菌子,上面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闻了之后会让人止不住的还想要闻,就像是上瘾了一样。 吴法提着马灯走在前头,王悍再度问道,“老丈人,咱们这是去哪?” “所有人现在正朝着一个方向汇聚,大家都是去争夺那件血族的至宝,你们要找的人差不离也在那里。” 王悍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那您在这里有没有碰到过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