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瓷》 第1章 初遇 “红毛,于哥不是让我们把人带到砖头厂吗,你让胖子往山上开干嘛。”一名男子问道,因为刚刚接电话的男子常年染了一头红发,大家都习惯喊他红毛。 “屁话真多,你问那么多干屁。”红毛嚷嚷道。 问话的男子瞪眼道,“老子连问都不能问了?” 红毛撇撇嘴,没理会对方,车子已经换了路线往山路上开去,约莫开了二十几分钟后,红毛让司机停车,指着乔梁和魏浩云道,“把他俩扔下车。” 乔梁和魏浩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人的绳子先是被割开,随即就被推下车,紧接着,面包车的车门关上,车子扬長而去。 “这是啥情况?”魏浩云看着远去的面包车,愣愣道,“就这么把咱们放了?” “要不然呢?”乔梁也呆愣一下,不过已经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看来对方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身份,刚刚那叫红毛的男子下车去接电话,上来后就要求换路线,估计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于哥’已经确定咱们的身份了。” “靠,把咱们放了也别扔到这荒郊野岭来啊,这让咱们上哪叫车去。”魏浩云无语道。 “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们。”乔梁拧着眉头,似乎在想着别的事。 魏浩云点了点头,看了看乔梁的神色,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乔書记,您看这事要不要让县局的人过来?” 乔梁沉话,他刚刚就是在考虑这个,是暂时先按下此事还是直接让县局的人介入? 沉思片刻,乔梁拿定了主意,“我给县局的那位胡局長打个电话。” 乔梁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了县局局長胡广友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乔梁径直道,“胡局長吗?我是乔梁。” “我知道我知道,乔書记您有什么指示?”对面的县局局長胡广友忙不迭地点头,口气里透着几分殷勤,乔梁新官上任,他虽然跟乔梁只是在一星期前的干部大会上打过照面,但手机里不可能没存有乔梁的电话。 “胡局長,我被人绑架了,现在在一处荒山里,你派车来接我们。道。 “啊!什么?”胡广友闻听大惊失色,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乔書记,您现在在哪?” “具体的不准,不过这里应该还是红木乡的范围,这样吧,我发个手机定位给你。道。 “好好。”胡广友急忙完话,胡广友猛地怔住,乔梁是真的被绑架了吗?如果是被绑架,对方还能给他打电话发手机定位? 心里想着,胡广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乔書记,您真被绑架了?” 乔梁道,“胡局長,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胡广友连忙道,“不不,乔書记,我没那个意思,我这就派车过去接您。” 两人结束通话,胡广友心里泛起了嘀咕,觉得这事怪怪的,不过胡广友也不敢多耽搁,立刻安排人手,亲自带队前往乔梁发来的位置,不管有没有古怪,乔他被绑架了,胡广友万万不敢有半分轻视。 乔梁和魏浩云在原地等着,他们对周围这一片不熟,又被拉到这不知道是哪的山旮旯来,与其乱走,倒不如原地等待。 等了半个多小时,魏浩云不停地看着时间,嘴里念叨道,“到底是把咱们送到啥鬼地方来了,这半个多小时怎么连一辆车子都没见到?” 乔梁笑道,“大晚上的谁会到山上来?别着急,慢慢等就是。” 魏浩云点了点头,这时候也只能耐心等待。 完话没过去几分钟,就听到警笛声远远传了过来,魏浩云神色一振,“县局的车子来了。” 乔梁疑惑道,“应该不是县局的车子吧,从县城到这来,可能没这么快。” 魏浩云眨了眨眼,“难道是乡派出所的?” 乔梁点头道,“估计是。” 乔梁没有猜错,来的三辆车子确实是乡派出所的,一行人下车后,走在最前头那人仔细看了乔梁几眼,大步上前道,“乔書记您好,我是红木乡派出所所長钟利阳,胡局長让我先赶过来的。” 乔梁微微点头,“先送我们到上泉村,你通知胡局長去那跟我们汇合。” 钟利阳听了,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观察了一下周边,眼里 最新章节! ,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局長胡广乔梁疑似被绑架了,但看乔梁这样子也不像是被绑架,不过大晚上的乔梁出现在这里确实奇怪得很,难道真是被人绑过来的? 犹豫了一下,钟利阳问道,“乔書记,我听您是被绑架了,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见钟利阳主动问起,乔梁道,“没错,我跟司机小魏是被一帮人绑到这里的,对方还持有枪支。” 钟利阳闻言脸色一下变得无比凝重,绑架,持枪,被绑对象又涉及到乔梁这个县一把手……这不论哪个元素都足以当成大案要案处理。 钟利阳很快就道,“乔書记,您看您方便做下笔录吗,我记录一下,我们派出所一定全力破案。” 乔梁瞥了钟利阳一眼,他突然想到那个持枪的的那句极为嚣张的话,在这红木乡,对方就是法。 想及此,乔梁改口道,“钟所長,等胡局長过来,我会让我的司机配合县局的人做笔录。” 钟利阳听到乔,隐隐感觉到乔梁似乎对他们不太信任,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乔梁没多想,坐车前往曹钦明老家,他和魏浩云开过来的车子还停在曹钦明家门口。 钟利阳跟乔梁坐在同一辆车里,乔梁和司机魏浩云坐在后座,钟利阳则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得知乔梁要前往曹钦明家,钟利阳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转过头多看了乔梁几眼。 车子到达曹钦明家门口,乔梁和魏浩云下车,看了四周一眼,只见这里早已没有任何痕迹,周边更是连个监控都没有,而且乔梁刚刚重新进村的时候有留意了一下,进出村的主路也没看见有什么摄像探头,这里地处乡下农村,位置还比较偏,也不能奢望这里有监控摄像。 略微停顿了一下,乔梁和魏浩云就再次走进了屋里,钟利阳和所里的人却是没有立刻跟进去,钟利阳一名手下凑到钟利阳耳旁低声道,“钟所,乔書记怎么会突然跑到曹钦明家里?” 钟利阳目光深邃,摇头道,“不要多问,也不要多嘴。” 完跟在乔梁后面进了屋,乔梁这时继续和曹钦明父亲交谈起来,曹钦明父亲从刚刚又看到乔梁时的惊讶转为平静,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曹钦明父亲没想到乔梁和魏浩云被那些人抓了之后会这么快去而复返,而且还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此刻听他是县里新来的書记后,曹钦明父亲惊讶之余,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对的话更是没有任何反应。 乔梁见对方一直不理会自己,眉头皱了一下,以为对方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份,看到钟利阳进来,乔梁笑道,“曹伯伯,这是咱们乡里的钟所長,你应该认得吧?你问问他,看我是不是县里新来的書记。” 着看向钟利阳,“钟所,你跟老人家解释一下。” 钟利阳神色莫名,走上前笑道,“曹老,这确实是咱们县里新来的乔書记。” 曹钦明父亲瞄了钟利阳一眼,冷冷道,“我们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钟利阳摇了摇头,对乔梁道,“乔書记,您别见怪,老人家一直都是这样,对咱们政府的人很排斥。” 乔梁挑了挑眉头,盯着钟利阳,“为什么会这样?咱们的公职人员做了什么让人家很不信任的事吗?” 钟利阳神情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乔梁。 乔梁眉头微蹙,什么,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乔梁转头看了看,来人正是县局局長胡广友。 “乔書记,您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胡广友一进门就道。 “胡局長,听你的意思,我来这里不行吗?”乔梁看着胡广友。 “不不,当然可以。”胡广友当即道。 完看了曹钦明父亲一样,他跟曹钦明父亲有过一面之缘,对方之前为了曹钦明失踪的事去找过他一次,直接将他堵在了办公室里,胡广友也就接待了对方,自那次以后,他就没再见过对方了,来的路上,胡广友接到钟利阳是乔梁让他到曹钦明家里汇合,胡广友着实吃了一惊,让手下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 胡广友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乔梁,又瞅了眼曹钦明的父亲,岔开话题问道,“乔書记,被绑架了,没受什么伤吧?” 乔梁摆手道,“没受伤,不过这事必须彻查到底。” 胡广友听了点点头,然后一脸肃然道,“乔書记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严查到底,绝不会让那些违法分子逍遥法外。” 第2章 倒爷陈书 话音落下,室内便是安静下来。 王一之眼观鼻鼻观心地当没听见,把这件事全权交给秦清自己解决。 “好啊。” 秦清微微笑起来,好看的眼尾微微弯起,像是蕴着一汪水意,“先生与我师父私交甚笃,修复一件杯盏怎么好意思说酬劳,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当时她的回复如是,秦清坐在工作间里,面前摆着那尊杯盏,耳边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回答。 这尊防宣德年间的防制品,价格不论,正是她等了数年的那个机会。 那个人昨天听完自己的话便带着四系盘口罐离开,她还以为这个机会就此错过了,没成想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一个身份成谜,看起来社会地位极高的人,加上一尊身价不俗的青白釉,两两相加,足以让自己从王一之的徒弟变成一个文物修复师。 想到这里,秦清有些糟乱的心突然在一片有些刺鼻的漆味中安静下来。 这尊杯盏看似碎的严重一分两半,实则是最好修复的,没有小瓷片的丢失。 秦清没有戴手套,这样能最大程度地感受瓷片打磨情况。 她将两块瓷片拼粘做粘预,调配生漆准备粘贴。 这有一点不一样,釉里红上面缀着的三两点红意,如果直接粘粘上棉线的话会破坏那两点精髓,若是真品为了最小干预当然是保留原本釉色最佳,但既为防制品,更多的是恢复瓷器原本的样子,听刚刚那个助理的意思也是如此。 所以当生漆将两块碎片粘粘之后要仔细用砂纸磨掉溢出的生漆,避免釉色被沾染,同时也要避免砂纸对釉的破坏。 这个时候修复师的手就极为重要,一点薄茧都会影响对釉面的感受。 生漆干得慢,这个过程最少两天。 慢干的时间点,足以让秦清细致地调节和比对。 等到最后金粉落在裂缝上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金粉冲淡了裂缝与白釉底色的冲突,却又不会喧宾夺主,最大程度地保留红釉的活泼和形状。 秦清将它重新放进锦盒里,咔哒一声锁上盒子。 王一之在院子里浇花。 什么花都有,万年松兰花甚至还有仙人掌。 他坚信什么花都要浇水,包括仙人掌。 “好了?” 王一之余光瞥到秦清的身影,手上的浇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秦清点点头,将锦盒交给王一之,目光落在花架上湿哒哒的仙人掌上,无奈:“师父,说了多少回了,仙人掌不用经常浇水。” 王一之抬起下巴吹胡子瞪眼道:“人是铁饭是钢,仙人掌怎么不用浇水了。” 老头话不饶人,等看见锦盒里的三鱼纹时眼里还是滑过点笑意,“还行,没给你师父丢人。” “去吧。” 他扬了扬下巴,指向桌上的小盒子。 那尊四系盘口罐的碎片静静躺在里面,阳光下落着温润的光。 ——午后的阳光清润,在十月份的日子里又不显得燥热,至于瓷片上的温润的光,秦清觉得是自己的滤镜。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刚还在给仙人掌浇水的小老头已经坐在桌边喝着手里的一杯枸杞茶,一脸期冀地看着自己。 秦清一噎:“师父。” 王一之清了两声嗓子,“下个月闲吧。” 下个月的事谁知道啊。 秦清嘴角微抽,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到王一之身边躬身给他把杯里的茶添满,“师父您直说便好。” “叮咚”她话音刚落,手机上就弹出一条微信提醒。 陈书这个人说熟不熟,五年前短暂地和她一起学了两个月,之后就被带走了但关系一直不淡,后来也没从事手艺,倒是从倒爷做起做的风生水起。 王一之显然也看见了备注名,吹起口哨悠闲地拿起他的小水壶继续去花架上侍弄他的小花小草。 “……” 秦清划开微信提示,鲜少的聊天界面上弹出一条简洁的消息。 【陈书:下个月瓷展会,王老推了让我找你】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应俱全。 思索间又来了一条链接,瓷展会的介绍。 秦清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点开了那个链接。 第二届瓷展会,京城召开,还有一些去年的配图,和一些所谓“待邀请”的企业家。 一场资本与传统技艺的对话,美丽的销金窟。 秦清走马观花地划过屏幕快速过着自己需要的信息,突然一个熟悉的侧脸出现在屏幕上。 这张图比较糊,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傅氏集团,傅川行。 七个小字配在这张图下,没有天花乱坠的赘述却比其他都要来得有力量。 大段大段的消息滑过秦清脑海,最终定格在那天晚上小巷里隔着车窗男人模糊的眉眼。 【陈书:来吗,稳赚】秦清看到手机上方弹出的几个字轻笑一声。 不得不说陈书对她尴尬的处境足够了解。一个师从名师的年轻人,在文物界几乎算是幼儿的年纪寸步难行,但是参加这个瓷展会却能在一众企业家前带着作品刷一波脸。 即便是那群腐朽的老头唾弃的所谓商业化修复师又怎么样,比起他们瞧不起的铜臭味,一身手艺烂在身上才最可怕。 第3章 在闹什么? 至于信任度。 她的手指落在傅川行的照片上,目光落在那堆瓷片上。 这就是商业化的好处,商场不讲资历,只看本事。 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傅总都在自己这修复了两尊,那群企业家怎么会质疑自己的能力。 秦清敛下眼中神色,在手机上打下两个字发送,到花园接过王一之手中的水壶带着笑意温声道:“师父,兰花不能浇叶心,上次您已经养死一盆翡翠兰了。” “乱说。” 小老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脚上却是老实退到了一边。 “叮咚!” 【陈书:ok,下个月见】 秦清在瓷展会前一天完成了四系盘口罐的修复。 盘口罐的口缺了一处大拇指盖大小的瓷片,秦清拿木头填上上了生漆,染上太绿,此时躺在锦盒里与原本的青白底色丝毫不显违和。 瓷展会当天,秦清换上王一之早早准备好的衣服,一身豆绿及脚踝旗袍,白色小高跟,一边头发被水晶卡子卡在耳后,眼神微动便是江南风韵。 她最后补了个口红,临了看了眼桌上的锦盒,嘴唇微微勾起滑开视线“哐当”关上了门。 展会定在某个五星级酒店的15层。 秦清到的时候不算晚,企业家陆陆续续到了。 不过比起来,他们显得有些过分年轻了。 秦清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落在一个被围在中间的年轻男人身上,即便穿着板正的西装三件套,依旧冲不淡他本身浮躁的稚气。 她记得这张脸,京城某个房地产老总的儿子,仗着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惹是生非最在行。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大概是她站在那的时间过久,侍应生从一边走上来问道。 秦清摆摆手,正要离开,转身却意外对上一双好看冷淡的眼睛。 傅川行。 这个名字霎时从记忆中涌出。 “傅总。” 秦清微微笑起,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点牙齿。 她没说傅川行的名字,上次他的助理叫他傅总,她跟着叫不出错也不会显得过多的社交感。 傅川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不出神色,但秦清心脏就是莫名纠了一下。 “嗯。” 他应了声,没多表示,但也没有离开的动作。 这就是能继续攀谈的意思。 傅氏从未有和古玩界有关的产业,这番出现在这个展会就是一个信号。 无论自己是容貌还是能力吸引到了他,但总归在目前,这个信号是落在自己头上,就看如何放大,怎么把握。 时不我待。 这是秦清这么多年的准则。 她向来清楚怎么放大自身优势把握时机,十二年前被王一之带回去是一个,今天会是第二个。 秦清眼尾微微扬起,从上往下看是一个及其温柔的笑眼。 “上次那尊三鱼纹先生还满意吗?” 傅川行今年三十有二,一眼便是岁月沉淀的成熟男人的魅力,以她的年纪称句先生完全不会显得干瘪。 “嗯。” “……” 两句话。 两个嗯。 这下即便是秦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面说了。 她笑容未变,正要开口,傅川行手机却突然响起,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傅川行的眉头微微皱起,估计是有什么麻烦。 见他挂断,秦清恰到好处地开口,“傅总有急事吗?” “嗯。” 傅川行发了几条消息关了手机,下巴微点,“失陪。” 话毕便离开了会场。 秦清从一旁托盘上拿起一杯果汁,圆形的杯口将她的神色挡了尽然。 挺好,至少会说失陪了。 她对修复的那尊四系盘口罐有信心,只要它在,她就不怕与傅川行断联,换句话说,有它在,她就有信心让傅川行以自己做开辟古玩界的问路石。 剩下的不过是性格的交流。 毕竟没人会让一个低劣不堪的人做合作者。 思绪渐渐收拢,等她搁下杯子时那群富二代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边。 “……” “王公子。” 秦清温声对里面首当其冲的人打了招呼。 那人染着五颜六色的毛,穿着西装显得不伦不类。 听到秦清的话,他骤然笑起来,“哟,美女,你认识我呢?” 秦清微笑点头。 “那他呢?” 王朔随便指了个人。 “陈公子。” 秦清微笑。 王朔一连指了几个人,秦清都稳稳答了上来,一堆人乐不可支地笑作一团。 “我还当你们这群臭搞古董的都睁眼瞎呢。” 王朔笑道,“这位美女倒是有眼力见!” 说罢几人又哈哈笑起来。 秦清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笑容淡了几分。 “美女,你是谁带来的啊?我认识不?” 另外一个人搭着王朔的肩冲着秦清扬扬下巴。 “家师王一之。” 秦清淡道。 “哦……” 王朔拉着声音道,“一老头子,穷不拉鸡还讲究。” 秦清冷冷看了他一眼,“王公子慎言。” “怎么?难道你们这群搞文化的现在开始收钱了?”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讥讽道。 “收钱不收钱,当然不能混为一谈。” 秦清表情冷淡,若是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她生气的表现。 “哦,不能谈啊……” 王朔阴阳怪气重复了一遍,忽然一副开悟的表情,“美女这么年轻就来这,肯定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吧?看看呢?“总不能是来做门票的吧!” 说完用一种及其下流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一圈,“倒是不错。” 说着手便往秦清肩膀上摸去。 秦清面色一冷,掐住王朔伸过来的用力往后一按,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哪吃得这苦,登时痛叫出声要往后退,她顺势欺身贴近他的耳畔,手上力气愈重,“我师父我不知道,我一尊瓷器八位数,你给的起吗?” “暴发户。” 她的声音小,只有王朔听得见,别人只看见一个柔弱的女生对某些不正常的咸猪手的反抗。 最后三个字音落下,王朔脸色顿时一青。 他家是不缺钱,炒房发的家,从西北迁到京城没因这个受冷眼。 别人也就算了,这娘们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自己? “你他……” “在闹什么。” 第4章 我如何呢? 一个冷淡透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后方响起,硬生生打断了王朔没说出口的脏话。 秦清短暂对上来人的眼睛。 傅川行?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秦清眼神一飘,脚上有些不堪重负地退后小半步,细细的高跟鞋在厚厚的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肩膀如释重负般的塌了下去。 傅川行正要说话,王朔几声脏话骂出,“滚!” 手上一拳作势要往秦清打去。 他没看到来人,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保安,更何况他现在是气头上,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让他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 一圈未挥出,傅川行一手抓住王朔的手臂,他眼型略长,内双略微上折,眉毛生得低,黑压压的眸子沉沉盯着他,语气平直却不容置喙。 “令尊的家教就是让你在瓷展会上对修复师口出不敬么。” 观瓷第三章会场一时恢复寂静,王朔总算看清楚了傅川行的脸。 他自然是见过傅川行的。 如果说他家到了京城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那傅川行就恰好是这个鄙视链的顶端。 “傅……傅总。” 王朔整个人抖若筛糠。 傅川行淡淡松开了手,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看不出喜怒,更像是上位者被下位者冒犯后的愠怒。 “抱歉,我不知道您在。” 王朔心里直呼倒霉,早听说傅氏的掌权人厌闹,要知道今天他也来,给自己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闹事。 秦清垂下的眸子眨了两下快速分辨了场上形式,复而抬起头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傅总。” 傅川行目光从王朔身上移开落在她眼上,随即便转开了视线,抬步向会场外面走去。他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徒留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秦清突然福至心灵,一堆富二代的团建,她再在这呆着也没意义,傅川行显然也是明白了其中关键这才直接离场。 想到这里,秦清也立刻离开了会场,一个转角便看见了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傅总。” 秦清几个小碎步走到了傅川行的身边。 傅川行侧目,脚步略微放缓了两分。 虽然不多,但的确是方便了穿着旗袍迈不了大步子的她。 她理了一把头发,将落在肩上的几缕头发摆到后面,笑起来,“没想到傅总今天也会来呢。” 傅川行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在电梯门前站立。 秦清按了向下键。 “不知道傅总今日会来,不然就把那尊四系盘口罐带来了。” 秦清收回按键的手站直身体,侧脸看向他笑道。 “修好了?” 傅川行垂眸对上她弯弯的笑眼。“叮”电梯门缓缓打开,二人进去。 “傅总去几楼?” 秦清问。 “负二。” 秦清按下B2,又给自己按了1层。 数字1亮起,傅川行的视线在上面略微停留了半秒。 “嗯,前两天刚修好,没找到机会给您。” 秦清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师父这两天不在,不知道怎么联系您。” 傅川行的眸子半阖起,手上漫不经心地在口袋里有规律地动着。 “今天吧。” “嗯?” 秦清面露不解。 片刻。 “叮!”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缓缓停在一楼,大门打开,大厅暖黄的灯倾泻进来。 二人一时无言,电梯门没感应到人员出入,半分钟后自动关了门,往B2下去。 “真是麻烦傅总了。” 秦清好看的罥烟眉微微皱起,露出一个有些无措的表情。 “多个人而已,不算麻烦。” 电梯停在B2,傅川行率先出了门,没走两步便到了一亮低调的商务车前,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驾驶座上,见他们来,连忙下来打开了后座的门。 随着两人上车,司机极有眼力见地关上了前后的挡板。 外面灯光有些昏暗,透过茶色的车窗玻璃上光线晕了一半,打在脸上显得线条模糊又和雅。 秦清向来知道怎么放大自己的优势,她微微侧过脸看向傅川行,未语先笑,“傅总今日怎么会来。” 傅川行看了她一眼,“工作需要。” 秦清进了一步,“那怎么就走了?” 傅川行还没说话,秦清又接着向下说着道:“不过这个展会倒是和我想的出入挺大。” “嗯?” “我还以为都会是一些厉害的人呢。” 秦清拖着下巴骤然笑起来,“不过好像不是。” “傅先生在寻找合作伙伴吗?” 秦清微微弯起眼。 她五官清纯没有攻击性,略微有些顿感,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含着一股怜惜味道,让人天然亲近起来,这番一语道破了傅川行的目的,却毫无侵略感,好像是邻里的聊天一般。 傅川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平直的嘴角忽然勾起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眉头微挑,“怎么说。” “乱猜的。” 秦清笑容渐深,秋水般的眸子随着笑意弯成一轮好看的弦月,露出一丝俏皮感,“您觉得我如何呢?” 傅川行笑起来,冷硬的线条舒展开,整个人鲜活不少,好看的紧,眼睛却是黑沉沉透着打量的意味。 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窗沿。 那天王一之建议他把四系盘口罐交给自己的时候他也做了这么个动作,秦清觉得是个正向的反馈。 车内一片安静,只剩下轻微的敲打声。 十分钟左右,车停在小院门口。秦清也不急着他回答,说了声去取东西便下了车,三分钟左右就拿着锦盒重新出现在车边。 傅川行降下车窗,接过她手上的锦盒,咔哒打开,在车内顶灯的照明下原本的裂痕几乎和釉面融为一体,不突兀不扎眼,指腹从釉面滑过,裂缝处断裂的触感完全消失,光从触感来说根本摸不出曾经的碎裂。 第5章 量身定做的方案 “不错。” 傅川行合上盒子,淡淡评价道。 “那就好,先生慢走。” 秦清站直身体,也不再提起合作的事,安静地目送车辆离去,直到车身消失在巷口这才转身走进院内。 翌日清晨,秦清换上居家服,随意拢了个低马尾在院里给那堆花草浇水。 仙人掌有些蔫巴,秦清轻轻按了下它的刺,有些软。 得,又得死一个。 秦清转身准备去屋内找捧新土给仙人掌换个土,顺便去掉腐根。 刚经过桌边,桌上得手机突然亮起。 是一串陌生电话京城本地的号码,一封短信。 上面是一个简短的地址。 一家咖啡馆。 秦清打开地图搜了下地点,傅氏大楼附近。 她把手机搁在桌上,进去找了土给仙人掌换上,这才不紧不慢换了衣服出门。 那家咖啡店不难找,一家商场一楼,店内装修隐私性做得极好,利用隔断几乎让每个桌位都避开周边的视线。 秦清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傅川行。 对面摆着一杯橙汁。 秦清在他对面落座,指着这杯橙汁微微笑起,“是给我点的吗?” 傅川行颔首,“不知道你喝什么,不合胃口的话重新点。” “不会,我不挑。” 秦清捻起吸管喝了一口。 有点酸。 “需要休息一下吗。” 傅川行身体微微后倾,十指交叉,手肘搭在扶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是一个极为自信有底气的姿势。 秦清莞尔一笑,“不用。” “那尊瓷器修的不错。” 傅川行开场白落在瓷器上,“我母亲很喜欢。” 秦清瞬时明白傅川行的意思,笑容深了几分,“那就好。” “但她也喜欢王老的手艺。” 傅川行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点笑意。 你的优势是什么。 这句话的潜意思如此。 “能和师父相提并论是我的荣幸。” 秦清不卑不亢地如此答道。 傅川行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原本交叉的手指忽然松开撑在耳后,以一个轻松的姿势观察着他想看的东西。 至于他想看什么,秦清本人不甚清楚,但既然今天他让自己来了这里,就肯定是倾向于自己,多与少的,今天坐在这里的只有自己。 “你知道王朔和你师父有什么过节吗。” 傅川行观察半晌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秦清一愣,摇头。 他似乎笑了一声,微微带着点讽意,“三年前王家到京城,拍了一尊元青花,碎了,找你师父做修复,你知道你师父是怎么说的吗?” 这是秦清和傅川行不多的对话中第一次听见他用疑问的语气。 秦清眸子微垂,复而笑了声,“大概是无缘之类的吧。” “这个数。” 傅川行表情淡淡,手上比了个数,眼里毫无波澜,“你师父连门都没开。” 秦清挂着谦和的笑,不接茬,不支持也不反对,不对这件事主动做出表示。 “你觉得呢。” 傅川行掀起眼睑,笔挺的鼻骨从秦清的角度看有些冷硬。 半晌。 秦清轻笑一声,“人各有志,无从评论。” “你呢。” “我不会。” 秦清莞尔一笑,“为国家服务,哪有什么缘不缘分。” 傅川行对上她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突然轻笑一声,“行啊。” 他微微倾身,手上推出一张名片渡过桌面递到秦清面前。 白底黑字。 傅川行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没有职务前缀,一眼便知是私人名片。 秦清回到家的时候王一之还没回来,他最近去南方一所大学开讲座,几校轮着讲,估计还要几天。 她把包随意搁在桌上,目光掠过换了土的仙人掌上,暂无动静。 才换了三小时,有动静就有鬼了。 秦清收回视线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备注金武 头像是工作应试照。 她点开头像,是傅川行的助理。 好友申请一通过,那边消息便迅速来了,一条文档咻地出现在聊天界面—— 纪录片方案【金武:秦小姐您好,之后我将直接与您对接之后的工作流程】 【金武:这是最近策划为您量身定做的方案,您先看,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修改】 秦清手指落在屏幕上方,点开那份26MB的方案。 方案细致且长但思路清晰,秦清五分钟便看完了内容。 大抵就是以秦清为中心,打造青年传承人的人设热点,再借用傅氏的号召力,短时间提升知名度和号召力。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傅川行要问自己遇见王家那个问题,自己会怎么对待了。 纪录片不要紧,总归损所谓文人风骨。 按这篇方案的细致程度,绝对不是一日之功,恐怕在傅川行想要拓展文玩界业务时就出现了这么一番方案,就看谁符合要求。 由此金武那句“量身定做”,不过是无故放矢罢了。 秦清回到聊天框,打下ok两个字。金武消息来得快,几乎是秒回。 【金武:好的秦小姐,后天我与您详谈】 秦清没有再回,转而打开添加好友界面,打上一串号码。 正是那张白底名片上的号码,她记性好,见了一遍就不会忘。 手机上转了两圈,跳转出来一个个人主页。 昏暗的头像,但不黑,角落里透着光,应该只是拍摄时候光暗。 秦清没有蛛丝马迹分析人的爱好,转眼快速发了好友申请便去处理那仙人掌的根。 之前她走得急,只换了土没剪根。她拿出工具细细扒开根部的土,露出了果不其然已经被泡烂的根。 这一剪就是大半根。 秦清把土埋回去,盯着仙人掌看了半晌。 “自己看着办吧。” 她对着它轻笑一声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点外卖。 刚下完单,微信就弹出一条新消息。 第6章 摔碎的黑瓷瓶 【我们已经是好友……】 后面的话折叠了,变成一串省略号。 “叮咚!” 又弹出一条消息【傅川行:方案收到了?】 秦清点开弹窗【嗯,没问题~】 那边消息来得慢,秦清外卖送到的时候才弹出新消息【傅川行:嗯。】 秦清眨了两下眼,夹了一个饺子吃了几口,这才慢慢敲下一行字【金助理说后天要详谈,先生来么?】 约莫过了十分钟,傅川行那边依旧没有回消息。 秦清不等了,和金武约定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后,收拾碗筷进浴室洗漱。 从浴室里出来后,秦清的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傅川行发来的,简单的一个字。 【忙,不一定。】 秦清瞥了眼丢了手机,忍不住腹诽,还真是冷漠。 此时,手机上弹出一条视频邀请。秦清同意了视频邀请,一声奶呼呼的萌娃音响起。 “妈妈——”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捧着手机,软乎乎的小脸上盛满笑意。 小女孩约莫三岁左右,五官和秦清很像,白白嫩嫩的,像只糯米团子。 “云宝,在家有没有乖乖听姥姥的话?” 秦清看到小女孩露出柔和的笑来。 秦云捧着手机奶声奶气道:“云云有听姥姥的话,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看云云啊?” 秦清脑子里想了一下这周的安排,于是说:“妈妈周末回去看云云好吗?” “好!云云最爱妈妈了!” 秦云软乎乎地笑着。然后手机就被秦母拿走。 “小清啊,你工作忙完也该想着自己的事了,隔壁王婶有个侄子这段时间从国外回来,你抽个时间见见。” “妈。” 秦清无奈:“我现在很好,没有结婚的打算。” “胡说。” 秦母怒瞪女儿:“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云云,那孩子妈看过照片了,长得一表人才,工作也好,在航天研究所上班,结婚后你就可以将慢慢将重心挪到家庭上。” “妈……” 秦清这次是真无语了,她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她现在就很好啊,工作稳定,时间还算自由,还有云云那么可爱的孩子。 “小清,你不能因为一时的错误而耽误自己啊!” 眼见着秦母又要长篇大论地开始说教了,秦清连忙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我会留出时间!照顾好云云,我周末回家。” 秦清吁出一口长气挂了电话。心思烦闷得睡不着,便从床上起来去阳台上吹吹风。 秦清依靠在阳台栏杆上,俯身看着万家灯火,陷入沉思。 云云是一场意外。 大约是她大四那年和导师出去参加瓷器展览,那时候她因为不胜酒力去休息室休息了一会,不知为何在休息室里睡着了,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酒店的床上。 当时年纪小,秦清发现自己失身后,根本不敢去看那人的脸,留下几张钞票后就逃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是真傻。 怎么说也该看看那男人长什么样,是高是胖,是美是丑。 发生了这种事,秦清没和导师说,而是隐瞒了下来,同时一直在调查那天晚上酒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一切仿佛是被人精心策划,秦清调查不到一丝线索,就连那个男人,也如人间蒸发一般。 三个月后,秦清发现自己怀孕了。 秦清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独自一人以进修为名去外地将孩子生了出来,直到孩子快一岁时,才将云云交给父母抚养,而她,才重新将重心放到工作上。 已经过去三年了,秦清对云云生父没有太大兴趣,无论如何,云云只是她的孩子,她这一辈子有云云一个孩子就够了。 第二日一早,秦清就听到敲门声。 她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九点钟,能在这个时间点找她的人只有陈书。 开门果然是陈书。 陈书手里提着一只行李箱,看见秦清立马飞扑过去。 “清清救命!” 秦清:“?” 陈书进屋后,苦着脸说:“清清只有你能救我了!” “怎么了?” 秦清一头雾水。 陈书也不废话,当着秦清的面把手提箱打开。 大红色的绒布上躺着一盏通体鎏黑的大肚瓷瓶,还是双挂耳设计,在灯光下,黑色瓷瓶像一个颗黑珍珠流光溢彩。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瓷瓶右侧挂耳碎了,残破的碎片正和瓶身躺在一起。 “黑瓷?” 秦清惊呼,“看釉色品类应该是隋唐时期的产物,怎么摔成这样?” 陈书苦着脸,没敢隐瞒,将自己干的好事全盘托出。 她在整理文物时,一不小心将这尊黑瓷弄倒了,这可是珍贵文物,就算是卖了她都赔不起。 就在万念俱灰时,陈书想到了秦清。 “清清,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不然我真要去缅北卖肾了!” 陈书说得夸张。 脸上的急切都是真的。 秦清自然知道黑瓷有多珍贵,但是她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修好:“我看看吧。” “拜托拜托……” 陈书可怜兮兮地看向秦清。 秦清叹了口气,转身拿来专业工具箱。 带上手套后才将瓷器拿在手上端详。 瓷器因为是摔碎的,断面不规整,修复起来很繁杂。 不过也不是不能修复。 秦清看了一会后,差不多有了思路,才和陈书说:“能修是能修,但是需要时间。” “多久?” “两个月。” 秦清多报了。 陈书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能批下来。” “清清,你一定要修好啊,明年这尊黑瓷瓶就要全国巡展了!” 陈书快要哭了。 黑瓷瓶本来预计下半年全国巡展的,因为她捅出来的篓子,巡展计划只能延后到明年。 秦清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我尽力。” 送走陈书后,秦清也没闲着,修复黑瓷并不容易,她要先做出一份计划书,还有一些问题要和老师请教,然后再出去采买材料。 忙完这些后,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秦清工作告一段落后,简单地煮了碗面。 明天还要和金武碰面,她也不能熬太晚。 第二天一早,秦清和金武在傅氏碰面。 会议室里,金武将事先准备好的合同递交给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