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不渝的意思》 第1章 嫁进王府的第五年我终于再次有了身孕, 我高兴的只想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路沉, 刚出门就和迎面而来的路沉撞了满怀, 还没等我把喜讯告诉他, 路沉就低着头哑着嗓子沉声道: ‘知意,十日后我要迎连珠进门,她有孕了,连珠能等,我等不了了,你这几天操办一下。’ 我看着路沉第一次顶撞了他: ‘我不许!当初你娶我的时候答应我此生只会有我一个妻子,况且那连珠是青楼女子......’ 我话没说完路沉就大力推开了我, 路沉自幼习武,只一下我便栽倒在地, 路沉瞟了一眼地上的我,语气中有了微微的怒意: ‘知意,倘若你再任性下去,这一纸休书就送给你!’ 于是在袖管里扔出一张薄纸就甩手离开了。 我看着那封休书,忍着下身传来的剧痛给父亲写了家信。 【前几日听闻您和母亲要去游历天下,带我走吧,十日后我在上京等您。】 我刚回到房间身下就已经有丝丝的血迹渗透了衣衫, 一直跟在身后的丫鬟桃花见状脸都吓白了, 慌忙搀着我躺在了床上低声说: ‘少夫人,刚刚那医官还在外面等着领赏呢,要不我们先把他请进来再给您瞧瞧。’ 因为下身传来的疼痛我满脸都是冷汗, 看着桃花点了点头, 桃花起身踉跄着脚步就跑出去了, 很快就把医官带了进来, 刚刚还一脸喜气等赏的医官见我的样子立刻变了脸色, 把手搭上我脉搏的一瞬间呼吸都变了节奏, 向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少夫人,您这身体本就弱,几年前那次小产就伤了根本,这一次倘若硬保下来,恐是要两败俱伤啊!’ 桃花见状上前就跪在了医官面前: ‘求求您救救少夫人,这孩子少夫人盼了多少个日夜才来的。’ 那医官见状长长叹息了一声, 在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了个方子递到桃花手里, ‘给你们家少夫人按照这方子服上,尚且有一丝希望。’ 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 桃花拿过方子跪着走到我的床榻前, 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 ‘夫人,您看,这孩子咱们还是有希望留下来,桃花这就去药馆给您拿药!’ 我看了眼身旁泪流满面的桃花叫住了她, ‘不必了,桃花,把这药方烧了吧,今日的事情也不必对第三个人讲......’ 桃花一脸不解的看着我: ‘夫人,这孩子您盼了五年,今儿怎么就不要了?’ 我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看着桃花: ‘听话,照我说的做,药方子烧了,今日若是少将军来见,你想办法帮我推了就是。’ 桃花见我样子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垂着头悄声的退了出去。 桃花离开之后,我强撑着身子从床榻上起来, 拿出路沉给我的休妻书按下了手印签好了字, 随后又在妆奁里找到父亲给我的那颗药丸吞服了下去。 父亲自小便游历江湖有一身好医术, 这药丸服下去我自己的命大抵是能保住了...... 第2章 突然想到上一次有孕是为了救路沉没了孩子, 这一次竟也是因为他, 也许我和路沉注定就不会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吧...... 一整晚我这知意堂同往日一样宁静的让人害怕, 看来我交代桃花的事情,终究是我自己多情了, 折腾了一整天实在是太过疲惫, 上京熄灯宵禁之前我就沉沉的睡去了, 半夜被噩梦惊醒才发现桃花就在枕边, 我心中疑惑看着桃花: ‘有什么话就说,这是做什么?’ 桃花不停的揉搓的衣角磕磕巴巴的说: ‘少将军......少将军又去那翠红楼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想必定是又睡在那儿了......’ 我看着床榻空荡荡的另一边, 心像被用刀刺穿了一样血淋淋的疼, 叹息了一声躺了回去, ‘无妨,又不是第一日这样了,回去睡吧......’ 次日一早桃花刚把我昨夜脏污的衣服洗完晾好, 路沉就在偏厅衣衫不整的走了过来, 径直向我走过来看着我说: ‘你同岳丈传信了?我过来的时候那信鸽脚上拴着回信。’ 我转身看着路沉心下一沉, 担心父亲的回信泄露我过几日的计划, 但还是强装着淡定回他: ‘嗯,不过是一些琐事。’ 路沉帮我理了理刚刚因为紧张掉落的衣衫柔声道: ‘岳丈一向惜字,回信也只回了一个好,是不是昨日我的话伤你的心了?你去找岳丈告我的状了?’ 路沉不说还好,一说我倒觉得鼻子酸了, 强忍住眼泪低着头回: ‘我的心也从来不重要,桃花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你吃好,好上朝。’ 路沉见我这副样子语气倒是更轻柔了, 没有去吃饭反而坐了下来把我揽在了怀里, ‘知意,我自知自己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可你看看现在的王公贵族,哪家的公子没有三妻四妾?连珠陪了我八年了,今日要不是有了身孕,我也不急着让她进门,你也知道,偌大一个路府,总部能一直无所出......’ ‘我知道当年我们第一个孩子是因为我,但我这些年对你的疼惜也足够弥补了,知意,你要体谅我。’ ‘公子,少夫人她也是......’ ‘桃花,还不进去伺候少爷吃饭,在这里多嘴!’ 桃花见我生气了,面上虽有不甘, 但也转身回了房间, 路沉见我这般同桃花讲话有些诧异, 一边拉着我往房间走一边说: ‘知意,连珠进门的事你听着实在心烦就不要去操办了,我在外面请个婆子来做也可,你看你的脸色,苍白成什么样子了,还是该补补身体才是。’ 我任凭路沉拉着我跟在他后面低声回他: ‘无妨,将军府纳妾要别人来操办,倒让人看了笑话,还是我来吧。’ 路沉听我这样回复身子僵了一瞬, 停顿了片刻后说道: ‘知意,我知道你最懂事,昨日那封休书是我一时冲动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带走,你万万不可放在心里。’ 我面上浮起一丝微笑看着路沉: ‘昨夜回来就已经烧掉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自不会真的当真。’ 第3章 听到我这样说路沉的眉头彻底舒展开了, 在房间里用了早膳就匆匆离开去上朝了。 桃花一边收拾餐碗一边气哼哼的说: ‘奴婢刚刚要说您何必拦着呢,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再次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孩儿,奴婢就想让他悔恨!’ 我正盯着父亲回的那个‘好’出神, 听到桃花这样说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是由头罢了,即便是有了孩子,该进门的是一定要进的,拦不住。’ 刚刚路沉明明看到了我那苍白的脸色, 但也半句不离要连珠进门的事, 甚至连当年那件事都一笔勾销了, 至于说想要找个婆子操办这婚事, 不过是想逼迫我去做就是了, 他熟知我的脾性,但我又何尝不了解他呢, 终究是不爱了...... 傍晚我正安排府里的小厮去采买几日后的婚事要用的物件, 门外就传来了路沉那熟悉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却格外的温柔, ‘连珠,慢点,不必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抬头,就看到了路沉揽着连珠的腰向我走了过来。 路沉看到院子里忙碌的小厮还有已经堆成山的喜物, 看着我的笑容都多了几分, 拉着连珠到我身边笑着说: ‘知意,连珠一直担心不敢跟我回家,我想着早晚要进门的,就先带她回来了,日后连珠还要你多照拂。’ 连珠媚眼丛生看了眼路沉, 随后又看着我深深鞠了一躬: ‘姐姐好,幸得姐姐大度,我才能有今日,连珠感恩不尽。’ 还没等我回话, 连珠脸色就突然变了,捂着肚子娇声道: ‘阿沉,我这肚子俯身久了就不舒服,这孩子就像你,是个闹人的......’ 大家同为女人,我当然知道她这般是什么意思, 于是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 ‘坐这儿吧。’ 可连珠不仅没有坐下,反而捂着嘴笑了, 看了看路沉又转身看向我笑着说: ‘姐姐从未有孕自然不知,这有了身孕的人要多走走为妙,万万不可整日坐着,姐姐坐吧,我要阿沉陪我走走就好。’ 我看着面前矫揉造作的连珠还有万般呵护的路沉, 突然就想到了昨天那个还未谋面就被路沉伤害的孩子, 瞬间一股火气升腾上来, 看着正欲走开的连珠笑着说: ‘好,我记下了,那日后妹妹的院子,房间,我就不让他们放椅子在了,免得耽误妹妹日常的走动,你看可好?’ 连珠看向我的眼神有一丝诧异, 想必我是个好欺负的性子早就通过路沉的嘴传到了她耳朵里, 我回的不失大体,连珠也不好当面就顶撞了我, 于是站在原地竟就自顾自的落下泪来, 这一落泪不要紧, 刚刚还满面春风的路沉瞬间垮了脸, 看着我声音中有了些许怒气: ‘知意,我们不是讲好的,日后你和连珠会好好相处,这第一日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有时候你该和连珠学一学,你的性子太刚硬,往日府里就你一个人我可以娇宠你,日后你是做姐姐的,再这样就有失德行了!’ 第4章 连珠见路沉一边倒的向着她说话, 顿时眉眼舒展开拉着路沉的手低声说: ‘阿沉,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你别和姐姐发脾气,这对你身体也不好。’ 路沉看了看身后的连珠一把把连珠揽在了怀里,一脸的疼惜: ‘好,但总不能一直委屈了你。’ 随后又冷着脸看着我: ‘婚事准备的好些,就当你给连珠赔罪了。’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揽着连珠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也许是路沉觉得我心中已经接纳了连珠, 所以便直接把连珠留了下来用了晚膳, 饭桌上的路沉连自己吃饭都顾不上了, 一个劲儿的往连珠的碗碟里夹菜, 连珠看看我又看向路沉柔声娇笑道: ‘阿沉,你倒也顾着些姐姐,不要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怠慢了陪你多年的妻子,那我和宝宝都会难过的。’ 连珠不愧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人, 句句话都能戳我的心,又讨好了男人, 果然见连珠这样说,路沉看连珠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疼惜, 看都没看我,把手轻轻放在了连珠的小腹柔声道: ‘你和肚子里的宝宝都是懂事的,现在你不要思虑那么多,只管把你自己和孩子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恩德。’ 桃花在旁边气的不敢作声但也捏紧了衣角, 我也确实不想再呆下去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席了, 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连珠的声音, ‘阿沉,我想随姐姐到姐姐的房间看一看,今天院子里各处都逛了,只剩下那一处了,好不好嘛?’ 路沉埋头吃着饭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了, ‘知意,你带连珠去你房间里看看,几日后连珠就进门了,你们姐妹俩也可以说说体己话。’ 桃花看着我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转身看着头都没抬的路沉回了句‘好’。 于是带着连珠回了房间。 我自是知道桃花的意思, 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更重要的是快要走了, 我不想这其中生出无谓的事端。 到了房间门口桃花正想随着我们进去, 连珠就一把把桃花拦在了门外笑着看向我: ‘姐姐,我想和你说点知心的话,旁人在不方便。’ 我给了桃花一个眼色然后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只剩下我和连珠两个人了, 刚刚还毕恭毕敬的连珠瞬间变了一个脸色, 逼近我死死的盯着我厉声说道: ‘许知意,倘若不是你,八年前我就可以进这府门,你我出身皆布衣,凭什么你就可以做他的正妻!’ 我看着连珠的样子心中反倒踏实了许多, 这才是连珠的本色, ‘连珠,你我虽为布衣,但有着天壤之别,我是清白之身,而你,早就脏了。’ 连珠见我这样说脸色瞬间苍白, 言语间也更狠厉了, ‘好啊,那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脏污的我如何把你赶出这王府!’ 话毕,迅速在袖口拿出一个小包裹将里面的东西撒在了衣衫上, 顿时刚才还雪白的衣衫晕染出一片血红。 随后连珠就躺在了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第5章 ‘阿沉,快来救我,我们的孩子......’ 这一声声哀嚎恨不得整个上京的人都听见了, 很快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路沉看到眼前这个场景人都吓傻了,一把抱起连珠, 冲着门外的小厮怒吼: ‘去叫医官!’ 连珠见状伏在路沉怀里泪如雨下: ‘阿沉,我知道姐姐多年未孕心中不痛快,但也不能......’ 话还没说完,路沉就站起身一把捏住了我的脖子厉声道: ‘许知意,你什么意思?连珠一心一意的对你这个姐姐,结果你反倒要杀我和连珠的孩子?难怪是乡野间出来的女子,多年的教化也改不了你骨子里的粗野!’ 我对上路沉的眼神咬着牙回他: ‘路沉,你宁可信她不信我?她红尘中洗刷了十几年,伺候过无数男人,你就这么笃定你爱的她是个纯良至善的女子吗?’ 我自知这句话会激怒他,也确实激怒了他, 路沉一把推开我,随后一脚踢在了我的腹部, 我本就有旧疾,两天前又小产, 这一脚直接让我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路沉看着我眼底全是冰冷: ‘许知意,你在这房里好好反思反思你自己,你不是看不上连珠吗?那七日后的婚事,就按照平妻的规格迎连珠进门,这婚事你亲自来主持!’ 我抬头对上路沉狠绝的眼神回道: ‘路沉,你就真的不担心你这般待我有朝一日我也会寒心,也会离开吗?’ 路沉原本冰冷的眼神多了一抹不屑: ‘离开?放着这王府正妻不做回去做乡野村妇吗?许知意,这荣华富贵早就困住了你的手脚!’ 说完一把横抱起连珠离开了。 难怪他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原来他如此自信的认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路沉刚走桃花就在外面哭的像个泪人似的进来了, 我帮桃花擦了擦眼泪问道: ‘让你做的那些事你可做了?’ 桃花看了看周边随后又看着我点了点头。 自那日开始, 路沉就从未进过我的院子, 甚至连伺候的丫鬟小厮一应都被路沉撤走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 这几日我把要离开的行囊都收好了, 桃花嚷着要跟我走,但我要她留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来做。 路沉大婚的前一晚, 我在院子里和桃花告了别, 径自离开了这生活了多年的王府。 ...... 日子一晃就到了路沉大婚的日子, 一早路沉就差人来了知意堂嘱咐尽快筹备好去正厅, 桃花在院子里就应下了。 可大婚的时辰越来越近了, 路沉在正厅的脚步愈发的急躁, 一遍遍的差人去知意堂通传, 见人还是迟迟不到, 路沉一脸怒气的摘下了胸前的红花, 就要亲自去知意堂请人, 可刚迈出半步,门外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厮就冲了进来: ‘少将军,不......不好了,刚刚有人来府上送信,说今晨看到少夫人在西城门早已经出了城了!’ ‘这是那人托我给您的,好像......好像是一封休书。’ 路沉闻言瞳孔骤缩,快速展开那信件, 第6章 随后整个人如冰封般僵在原地, 手上的正是那天他甩下的那封休书!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休书的右下角多了个‘许知意’的签章...... 路沉看着手上的这封休书有一瞬间的出神, 把休书拿近了反复看了好多遍, 但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就是他给许知意做的那个章, 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梅花图案不会错, 门外已经有连珠身旁的婆子过来催了, 路沉看着眼前一片通红的王府第一次感觉心里有些慌乱, 原本说好的要来操持这一切, 现在拿一封休书过来还签了章算怎么回事, 在院中徘徊了许久路沉终于下了决心, 婚事先搁置,先派府兵把人找回来是正事, 这一次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 清晨我刚从西城门出城, 就感觉身后一个青壮的男子捂住我的口鼻把我用力拉到了一旁, 我心下一惊, 今日上京不少人传说来了一伙贼人,专挑年轻的姑娘下手, 这还没和爹娘汇合就被贼人掳了去实属冤枉, 于是我张嘴就在那男子的手上拼尽全力的咬了下去, 随后在包裹里面拿出父亲给我的防身粉末, 朝着身后的男子胡乱撒了一通, 父亲的家伙果然好用, 那男子刚刚被我咬了还一声不吭, 如今被这粉末洒到脸上便开始不停的哀嚎, 自然也松了手上的力道, 我心下暗喜,回身朝着那男子的下身重重踢了一脚, 随后开始玩了命的往前跑, 可还没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两个无比熟悉的笑声, 我转头, 就看到了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的爹和娘, 爹的身后正是刚刚那个禁锢住我的男人, ‘意儿,你瞧你给你师弟弄得,险些让人家断子绝孙哦!快回来,娘介绍你们认识!’ 刚刚的胆战心惊顿时成了尴尬, 我看着捂着下身不停哀嚎的男子脸唰的就红了, 迈着小碎步走到爹的面前, 用极快的速度冲着那年轻的男子鞠了一躬, ‘对不起。’ 我这突然的道歉倒让那男子也有些害羞了, 强撑着站直了身体看着我摆了摆手: ‘无妨,师姐,我身体好得很。’ 他这一抬头我才认真的端详面前的这个男人, 原以为跟随爹娘的都是些粗鲁的大汉, 可如今的这一个倒是生的眉清目秀, 母亲看着我在身后捅了捅我, ‘喂,眼神都要直了,这孩子你认不出来了?不是咱们宅子后面李奶奶家的小孙子林柯吗?’ 母亲这一说我一下子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小时候老是跟在我屁股后面的那个鼻涕虫?’ 林柯听到我这样说原本刚刚褪去红色的脸又红了起来, 站在父亲身后糯糯的说: ‘那都是人家小时候了,现在不流鼻涕了。’ 这话一出,我和爹娘都笑了, 良久娘拍了拍林柯的背看着我表情严肃了许多: ‘这孩子命苦,你走后没多久,李奶奶就没了,我和你爹就把这孩子养在家里了,这一次听说你要去,他也非要跟着,这不就一起来接你了。’ 第7章 还没等母亲说完,林柯就把话抢了过来: ‘师姐,我吃的少,能干活,这一路上一定会把师傅和师娘照顾好......’ 我看着林柯本想严肃点但还是没憋住笑: ‘又没有人撵你回去,真是,走吧,我都饿了,寻个地方吃点东西。’ 林柯听到我这样讲,在后面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背包, 又顺手把爹娘的行囊背在了身上, 看着我嘿嘿的笑了两声快走了几步走在了最前面。 母亲又给了父亲一个眼神, 父亲也随着林柯走在了前面, 后面只剩下我和母亲两个人了, 母亲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拉住了我的手: ‘意儿,在王府里受了委屈了吧?你这次离开路沉那臭小子知道吗?’ 我强忍住眼泪看着母亲笑着说: ‘哪里是受委屈了,不过是在那宅子里呆闷了,想你和爹了,怎么?嫌弃我啊?’ 听到我这样讲母亲的眼底倒是先蓄满了泪水: ‘意儿,娘知道你不想让娘操心,但刚到这上京,路府要迎平妻进门的事儿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了,还说那姑娘是青楼的头牌,哎,自古常教导女子以夫为纲,但娘不这样想。’ ‘那臭小子当初和你爹保证的,如今没有做到,娘支持你!’ 我看着母亲,这一次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其实给父亲传家信的那一刻更多的是气不过的冲动, 但传过之后心中也是多了很多担忧, 担心他们觉得我没做好人家的妻子, 担心我跟在他们身边会让人说三道四, 父亲的信虽回的快, 但单凭那一个‘好’字我又很难揣度出爹娘的意思, 如今听到母亲这样讲心里轻松了好多, 母亲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拉着我伏在我耳旁笑着说: ‘你爹听说那小子要娶个青楼女子进门,气的人都蹦了三尺高,非要带上小柯去府里给你讨个公道,好说歹说让我拦住了。’ ‘你放心,爹娘都不是那顽固不化的人,爹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你高兴!’ 一直走在前面没讲话的爹突然转身看着我笑了: ‘意儿,你娘说的对,爹娘就希望你过得快乐!’ 事实证明, 这一次爹娘选择带着林柯出来是很正确的, 这一路的行李都是林柯在拿, 而且他似乎长了个狗鼻子, 哪里有店家他老远的就能闻得到, 走了两个时辰,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个汤饼店, 我是一早从府里出来的, 担心惊动他人,也没敢去厨房拿点点心, 扛到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一口气喝了一碗羊汤, 刚坐下打了个嗝喘口气就听到了旁边那桌人的谈话: ‘听说那路府的府兵今日都出来了,也不知是为什么?’ ‘说是家里的女人不见了,出来找呢!’ 话音刚落,一群穿着兵甲的人就拿着画像奔铺子来了, 爹见状立刻在地上抓了把泥巴糊在了我的脸上, 好在这铺子生意不错, 这些府兵做事也没有多认真, 只粗略看了两眼就继续上马往前走了。 第8章 我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的草丛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少夫人,少夫人!’ 我转身就在草丛里看到了头上盖着草帘的桃花, 桃花看到我摘掉头上的草帘就钻进了我怀里, 桃花是我到王府的第一年, 在集市里花十个银锭子买来的丫头, 倘若不买下她,她就要被送到青楼了, 所以桃花算是我在王府里最贴心的人, 我看着桃花有些诧异,帮她理了理发间的草问道: ‘桃花,不是给你交代了任务让你在府里吗?怎么随着我跑出来了?’ 桃花看着我擦了擦眼泪回道: ‘少夫人,少将军的婚事压根也没有办,我把您给我的东西交给小厨房的青柳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信得过,我们只要一封书信过去,青柳就会把那些东西交到少将军的手里。’ ‘奴婢想着这一路没人照顾少夫人,担忧少夫人的安全,所以一刻都不想等了,这才跟来的。’ 我看着桃花捏了捏桃花的小脸蛋: ‘好,都好,但以后不要叫少夫人了,就叫姐姐。’ 母亲在旁边一直听着突然问道: ‘那婚事为何没办啊?’ 听到母亲这样问我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刚刚只顾着桃花的安危竟把这事儿忘了, 桃花看着母亲坐下来眉飞色舞的说: ‘少将军知道少夫人出了城门,整个人都慌了,那狐媚子身边的婆子来催了四次,最后少将军还是取消了婚事,说是要把少夫人找回去好好惩治一番再说呢!’ 母亲看着桃花继续追问道: ‘那叫什么珠的那个姑娘就这样就肯算了?’ 桃花在桌上拿起一张饼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 ‘哪能算了呢,跑到府里大闹了一场,可少将军这次没有买面子,只是差人在后院先给软禁起来了,免得出去生事。’ 听到桃花这样说我心中不免冷笑, 看来也没有多爱, 任凭哪个女人在路沉面前怕都是要给他的仕途和荣耀让路, 自古王家多薄情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可路沉就因为我离开把婚事给推迟了我倒是有些意外, 也许他还是很自信会让我回去, 他也一定觉得他要等多久连珠就会陪他等多久, 自私的男人...... 桃花见我不做声,放下手里的饼看着我说: ‘姐姐,那些东西要不要让青柳给少将军看?我出门的时候听那些小厮讲说过几日少将军也许要亲自来寻你呢!’ 我看着桃花想了一会儿说道: ‘捎个信儿,让青柳把那些东西寄到临城的驿站吧......’ 桃花看着我有点愣了: ‘不给少将军了?’ 我摇了摇头看着桃花笑道: ‘倘若日后能相见,当面讲清楚就是了,倘若日后不见了,看了也没什么用。’ 桃花似乎是没有听明白, 但我在爹和娘的眼神里看到了欣慰。 既已成故人了,那就随风去吧。 一路上我和桃花吃吃喝喝就到了上京下面的临城, 临城没有上京繁华,但小吃很多, 已经七日过去了,一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路府的府兵了, 第9章 我和桃花也愈发的放下心来, 想来那日路沉也许是气急了才做出那些举动, 毕竟我是个乡野村妇, 走了倒省去碍眼了,也不值当浪费多少时间, 想着和路沉日后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于是吃过午饭就和桃花去驿站拿回了那些东西, 打算晚点回客栈一把火烧掉了。 可刚到客栈门口就听到了那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知意!你当真离开了!’ 我回头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紫色锦袍的路沉, 这件衣服是我进府的第二年一针一线给他缝制的, 衣身上的刺绣我绣了整整半年, 可他就穿过一次, 每次我拿出来放在他身上比量的时候, 他总会说: ‘知意,这衣服太鲜艳了,穿上像个粉面小生,不适合我。’ 我也每次都拿出来再放回去, 没想到他今日倒是穿出来了, 我转身看着路沉冷声道: ‘休书是你亲自写的,我不过是盖了章,还你自由罢了,什么真真假假?’ 路沉听我这样讲,上前一步捏紧我的手腕, 言语上加重了些说道: ‘知意,你骗了我,你说那封休书你烧了的,你说我们是多年的夫妻,这点小事你不会放在心里。’ 这一次没等路沉说完我就打断了他: ‘路沉,你也曾说过今生今世只娶我一个妻,可前几日你不仅纳了妾,你的妾还没进门就成了平妻,你也骗了我,我们两清了。’ 路沉看着我眼底浮出一抹焦急, ‘知意,迎连珠进门的理由我们讲通了的,是因为连珠有了身孕。’ ‘迎我入府的时候你不知我不能再孕了吗?那时候你是怎么讲的?你说这辈子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你不喜欢孩子,路沉,你真的够了!’ 说完这句话我也愣住了, 我原以为这么久以来我早已经对路沉死了心, 可以毫无波澜的和他讨论这些过往了, 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恨意还是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路沉显然也没有想到一向温软的我情绪会这样激动, 竟一时没有话了, 我正在气头上,见路沉不言语又继续说道: ‘路沉,你想做父亲我不怪你,但你应该早就跟我讲清楚,那你们路府的高门我一开始就不会迈,也就不会有我们今天这段孽缘!我与你没什么好讲了,你走吧。’ 说完我就甩开路沉的手,拉起桃花转身往客栈里面走。 路沉看着我要离开情绪有些激动, 上前一步一把把我拉扯回来, 路沉这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一个没站稳,手里刚刚从驿站拿回的那些东西就散了一地。 正想上前拾起来, 被路沉抢了先,路沉打开包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知意,这是什么?’ 我想到离开的前一晚路沉说的那些话, 突然就不想把这些东西给他看了, 于是就想把这些东西从路沉手中抢过来, 这一抢倒是激发了路沉的好奇心, 路沉随手展开一封信件看了起来, 【姐姐,今日阿沉又来陪我了,还因为吃醋打了一个恩客,阿沉发脾气的样子也好迷人。】 第10章 【姐姐,阿沉和我有孩子了,阿沉说要娶我进门。】 【姐姐,阿沉说你是个好性子的,到了府里我想怎样便是怎样。】 ...... 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连珠给我的信件, 我进府多久,这信件就写了多久。 路沉继续向下翻,就看到了一些歪七扭八的画, 那画里分明是在我的卧房, 画里面一个年轻的女子拿出一个包裹撒在了自己身上, 随即就倒在了地上, 歪七扭八的画有十好几幅, 很明显的能看到是不同的人画的, 但画上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最后一幅画里面有一个不大的小包裹, 包裹里面还有那日连珠没用完的红色粉末。 桃花见状在旁边铿锵有力的说: ‘少将军,这画是我差院子里的小厮守在少夫人的窗外画的,那日我告诉他们房间里面看到什么就画什么,十几个小厮,甚至还有跟在你身旁的,总不能是少夫人收买的吧!’ ‘还有,你手里的那个小包裹就是那日那个狐狸精撒在身上,让你以为是鲜血的东西!’ 路沉手里拿着那个还有残余红色粉末的小包裹, 眼底通红, 半响之后抬头看向我: ‘知意,这些事你为何从未和我讲过?’ 我还没等讲话,桃花就在旁边抢着说道: ‘少夫人没和你讲的事情还有呢,那日你把少夫人推倒,上一刻少夫人刚刚查出有了身孕,因你推那一下,孩子就这样没了......’ 听桃花说完路沉扭头看着我,眼底已经有了泪水, 颤着声音问道: ‘知意,桃花说的可是真的?’ 看到路沉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路沉,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谁也抵不过你路沉的颜面,谁也抵不过你家门的荣耀,路沉,我认清你了,你也该认清你自己了,如今你的眼泪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我庆幸自己离开了你,离开了苦海,如今休妻书我已签好,我们再无关系了,倘若你再纠缠,我只能报官了,你总不希望家里这点事成为你在朝堂的笑柄吧?’ 说完我就拉着桃花头也不回的回了客栈, 我知道刚刚那些话戳中了路沉的内心, 他大抵是不会再追进来了, 果然我和桃花刚回房, 就透过窗子看到了路沉离开的身影,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路沉的身影有些落寞, 但我再不会因为他的落寞而起波澜了...... 再次收到关于路沉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 先是桃花的好友青柳传来的消息, 路沉那日在临城回去之后就把连珠从家里赶了出去, 起初连珠依着自己有孕整日还能去府上闹上几次, 但后面许是这些年在青楼伤了身子, 第二个月孩子就自己掉了, 孩子一掉,路沉就彻底不再纵容连珠了, 在一次连珠堵在王府门前的时候遇见了刚下朝的路沉, 同僚们看到这个场景都在暗自嘲笑, 那眼神当然没躲过路沉的眼睛, 于是路沉一怒之下掏出刀直接砍下了连珠的头颅, 昔日那个在宅院里同路沉媚眼丛生的连珠, 如今血淋淋的一颗头染红了王府的高门, 上京律令森严, 路沉当众杀了无辜小民,次日就被言官写在了奏折里, 当今圣上为了以振朝纲削了路沉的官职, 可往日一向沉稳的路沉也不知怎么了, 下了朝还没出宫门就把那谏言的文官砍了头, 在宫中杀人是死罪,当株连九族, 圣上念及路沉祖辈的立下的大功饶了路沉一命, 但也直接发送了边疆。 至于后面的事情,怕是再无人知晓了, 边疆闭塞苦寒,日子同王府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爹娘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唏嘘, 但唏嘘过后拉住了我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 ‘意儿,自古王府多薄情,我们这样的人本就属于江湖,那吃人的地方,咱们再不去了。’ 我看着爹娘笑着点了点头, 傍晚的一缕阳光打在了娘的脸上, 氤氲出一丝耀人的黄, 像极了我日后那即将绽放的闪耀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