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我旧往同我仰春什么意思》 1 小区消防演习,警报响起,老公抱起白月光的儿子就往外冲,将我们的女儿丢在身后。 我抱着被吓得大哭的女儿,看着老公耐心哄着别人的儿子。 离婚的决心,就在此刻。 ...... 女儿受了惊吓,到了晚上才退烧。 预约好离婚律师后,我回房哄女儿睡觉。 “妈妈,你别生爸爸气,爸爸只抱浩浩走,是因为不知道我也在家。” 五岁的女儿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却仍固执地拉着我的衣角。 “爸爸最近变得好温柔,是不是只要我乖,爸爸也会像喜欢浩浩一样喜欢我?” 我鼻尖发酸。 我和顾辞洲指腹为婚。 女儿出生那天,他连看都没看,就把孩子丢给我,和我分了房。 女儿两岁,扯坏了他一本旧书的封面,他罚女儿一天不许吃饭。 等我回到家,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床上,饿的脱力。 我想喂她吃点东西,她连口水都不肯喝,生怕爸爸知道会不开心。 而顾辞洲就在家里,却无动于衷。 三岁,女儿第一天上幼儿园,她求了好久顾辞洲才愿意送她去。 可女儿不过是打断了他的一通电话,就被他独自丢在幼儿园门口。 我赶过去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小朋友围着叫“野孩子”,无措地哭红了眼。 我曾不止一次冒出离婚的念头, 可每当看到女儿对顾辞洲天然的依赖和向往,我还是努力安慰自己: 顾辞洲也是第一次当爸爸,他可能只是不懂怎么跟孩子相处。 直到苏皖月离婚带着孩子回国,住进我们的家。 我终于意识到, 原来,他也会耐心哄孩子睡觉。 会推掉工作陪孩子去游乐园疯玩一整天。 会费尽心思做功课买各种零食和玩具...... 可他,甚至从未抱过我们的女儿一次。 他只是不爱我,所以,也同样不爱我们的孩子。 “妈妈,你看,这是爸爸昨天给我的。” 我回过神,女儿献宝似的把几张卡片递到我面前。 上面是顾辞洲手写的字:“心愿卡”。 “爸爸给了我五个愿望,他说我想要什么都会满足我,他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女儿神色急切,试图要跟我求证,她也是被爸爸疼爱的孩子。 我张了张口,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这几个缥缈的愿望,不过是顾辞洲所谓的事后补偿。 我竭力忍住涌到喉头的哽咽。 “糖糖,跟妈妈离开这里吧,好不好?” 女儿眼泪直掉。 “可是妈妈,我连一张心愿卡都还没用。” “如果爸爸能实现我的心愿,我们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爸爸要是做不到,我......我就不要他了。” 这一刻,我没有办法拒绝女儿小心翼翼的恳求。 “......好。” 顾辞洲,你给了女儿五张心愿卡,我和女儿给你五次机会。 倘若你一个都抓不住。 我和女儿,就都不要你了。 2 临睡前,女儿兴匆匆地爬起来拿她的铅笔。 “妈妈,我想到第一个心愿了。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让爸爸陪我一起过。” 我看着她一笔一划写下心愿,拍了照发给顾辞洲。 顾辞洲难得及时回了消息:[好。] 我把手机给女儿看,她的脸上立刻扬起了开心的笑。 她双眸发亮,也不困了,兴奋地说个不停。 说爸爸已经知道她喜欢什么,一定会送她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又说哪怕没有礼物,有爸爸陪着过生日,她也很开心。 说着说着,女儿问我: “妈妈,明天爸爸就能完成我的第一个心愿了,对不对?” 我点了头,女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二天下午,我先去接了女儿放学回家,才出门去拿蛋糕。 路上,我特地发了消息提醒顾辞洲早点回家。 哪怕我对他彻底失望,也不想让女儿的期待落空。 这是她第一个,有爸爸陪着过的生日。 可当我带着蛋糕回到家,却看到了女儿衣衫单薄,站在门外瑟瑟发抖。 我赶紧跑了过去,脱下外套裹住女儿,握住她冰冷的手。 “怎么穿这么少跑出来,赶紧进去。” 我牵着女儿想进屋,她却边哭边摇头。 “爸爸让我罚站,我进去他会生我气的。” 我双手发颤。 我也想知道,寒冬腊月,大病初愈的女儿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才会在生日当天,被顾辞洲赶出家门。 我放下蛋糕,将女儿抱了起来,进了门。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顾辞洲和苏皖月围着头戴生日帽的浩浩,正在给他唱生日歌。 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写着浩浩的名字。 我确实不知道,今天也是浩浩的生日。 见到我,顾辞洲皱眉站了起来。 “糖糖还没站够半个小时,擅自拆别人的生日礼物,一点教养都没有,她也该长长记性!” 我看向摆了一地的生日礼物,其中一个有被拆开的痕迹。 正是昨天睡觉前,女儿猜顾辞洲会送给她的那个电动娃娃。 她不是擅自拆别人的礼物,而是她以为,她的爸爸真的会帮她过生日。 女儿的眼泪润湿了我肩膀的一处,那抹潮意也蔓延到我的心底。 我勉强克制住在女儿面前扇顾辞洲一巴掌的冲动,抱着女儿回了房间,将孩子裹进被子里。 然后出门去拿被遗留在门口的蛋糕。 可顾辞洲先一步将蛋糕拿了起来。 “今天......也是糖糖的生日?” 3 顾辞洲难得懊恼。 “我不知道她的生日就是今天。” 我眼里满是讽刺。 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我没提日期,顾辞洲也没问。 是我犯傻,我竟然以为他应该知道。 可他却只记得住别的孩子的生日。 “我去哄哄糖糖。”顾辞洲主动开口。 我没拒绝,可还没走到卧室门口,浩浩的哭声让顾辞洲再也迈不开一步。 “向暖,我......” 没等他说完,我径直从他手中拿走了蛋糕。 顾辞洲松了口气,“我先陪浩浩过生日,迟点再去看糖糖。” 我没理他,进了卧室,将蜡烛摆好,笑着送到女儿面前。 “糖糖,该许愿吹蜡烛咯。” 女儿盯着门口看,始终没出现的人让她再次红了眼眶。 “我不许愿了,反正也实现不了。” 我掐着手忍住泪意。 “那妈妈陪你吹蜡烛。” 吹过蜡烛,女儿却怎么也不肯吃蛋糕。 “爸爸让我罚站,我没站完,爸爸是不是对我失望了,所以才不来看我?” “不会,爸爸只是还在忙,他不是故意的。” 说着违心的话,哄睡女儿后,我才出了房门。 客厅里没人,我寻着笑闹声走到窗前。 院子里,顾辞洲正让浩浩骑大马,逗着他玩,一旁的苏皖月笑得温柔甜美。 像极了一家三口。 这是我和女儿未曾有过的待遇。 尽管已经对他不抱期待,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上眼眶。 顾辞洲不爱我,我一直都知道。 可他不知道,我曾对他一见钟情。 没结婚之前,我每天都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可他毫无征兆地跟我求了婚。 现在想想,他求婚的日子,刚好也是苏皖月出国结婚的那天。 苏皖月,是他的爱而不得。 而我,从头到尾不过只是一个合伙过日子的备选。 我擦干眼泪,转身回房。 女儿睡着了,眼角却有泪珠。 我轻轻地将她抱进怀里,心里的空缺也被渐渐填满。 顾辞洲,这是我和女儿给你的第一个机会。 但你错过了。 ...... 第二天,我见到了离婚律师,将我和顾辞洲离婚事项全权委托。 下午我去接女儿放学。 “妈妈,老师说明天要开亲子运动会。” 女儿将写好的第二张心愿卡递给我,她想让爸爸妈妈一起陪她去。 幼儿园的小朋友总在背后偷偷叫她“野孩子”,她想证明自己也有爸爸妈妈。 我心头酸酸涨涨。 幼儿园所有需要家长陪同的活动,顾辞洲从来没有到场过。 我牵着女儿,将心愿卡递到顾辞洲面前。 我能感受到小小的掌心沁出了汗,女儿眼巴巴地看着顾辞洲。 “好。” 听到顾辞洲答应后,女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不忘提醒:“是明天早上十点哦。” 顾辞洲笑了,拨通电话取消了明天上午的工作安排。 他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爸爸保证,这次一定不会记错时间了。” 女儿开心地点着脑袋:“爸爸真好。” 我心头紧缩了下。 女儿真的很爱自己的爸爸,他一点点的好,就能轻易抵掉此前所有的种种不好。 我看向顾辞洲,希望他至少能有一次,不让女儿失望。 可是,他失约了。 次日上午九点五十,我收到了他的消息。 [我临时有事要忙,亲子运动会只能你和糖糖去了。] “爸爸是不是要过来了?” 我抬起头,糖糖小心翼翼地等着我的回答。 “爸爸有些忙,他......” 话音未落,糖糖就惊喜地看向门口。 “爸爸!” 我愣住,下意识也看了过去。 正好和刚刚进来的顾辞洲,四目相对。 “爸爸!” 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 这一声,是浩浩喊的。 而苏皖月,正微笑着站在浩浩身边。 心脏一跳一跳鼓动的惊人,我不敢置信。 顾辞洲,你怎么忍心做到这个地步。 “爸爸!” “爸爸!” 女儿和浩浩,脆生生的呼喊再次叠在一起。 顾辞洲顿在了门口。 4 “辞洲哥。”苏皖月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顾辞洲不再犹豫,走过去将浩浩抱了起来。 “妈妈。” 女儿拉紧了我的手,“爸爸为什么不理我?” 我手脚冰凉,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 她的爸爸头一次来她的学校,却是来充当别的孩子的爸爸。 “这孩子怎么回事?连爸爸都能认错?” “怎么喊别人爸爸?五岁也不小了吧。” 窃窃私语中,女儿的眼睛红了。 而顾辞洲始终没有解释半个字。 “不许你乱喊,这是我爸爸。”浩浩紧紧拢住顾辞洲的脖子,对女儿大声叫嚷。 女儿松开我的手,小小的孩子一步步走向顾辞洲。 顾辞洲眉头紧蹙,盯着她的眼神中带着警告。 “叔叔,对不起。” 女儿红着眼开口,“是我认错人了。” 顾辞洲一下愣住。 他以为女儿会大吵大闹,却没想到,她竟然主动道歉,还叫他...... 叔叔? “你怎么......” 没等他说完,女儿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温热的眼泪打湿我的裤腿,烫到了我的心底。 我俯身将女儿抱了起来,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无声地哭泣。 一声又一声的抽噎,在我的心里如同一下又一下的凌迟。 “糖糖,妈妈会永远陪着你。” 接下来的亲子运动会,我和女儿始终和顾辞洲保持距离。 我们不理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我们身上。 尤其的可笑。 活动结束,我和女儿刚走出幼儿园,顾辞洲就追了过来。 “糖糖,爸爸给你买了蛋糕。” 等女儿接了,他才看向我。 “这是浩浩来新学校的第一个亲子活动,想要我陪他。” “他这么小就离开了爸爸,太可怜了,童言无忌,你别生他的气。” 我抿着唇,怒意在胸腔里反复沸腾。 浩浩离开爸爸,却有顾辞洲上赶着填补父爱的缺失。 可我的女儿呢? 她明明是有爸爸的,可她得到什么了? “爸爸。” 不远处,浩浩从车窗探出脑袋喊着顾辞洲。 苏皖月看向我:“浩浩爸爸,我们回家了。” 顾辞洲没再看女儿一眼,掉头就走。 人群里,家长们带着孩子陆续往外走,我听到女儿的名字被反复提起。 “那个糖糖和浩浩爸爸长得可真像,糖糖还管人喊爸爸呢。” “说不定这个糖糖就是他的私生女,她妈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三还敢舞到原配面前,真是世风日下。” 我蹲下身,双手捂住女儿的耳朵,不想让她听见这些非议。 可女儿还是红着眼睛看向我: “妈妈,私生女是什么?” 这句话像是把带倒刺的钩子,在我心头勾出血淋淋的一道。 “别听他们乱说,糖糖才不是什么私生女,糖糖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 我没解释,可女儿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砸在那块用来赔罪的蛋糕上。 我终于看清楚,顾辞洲送的那块,是芒果蛋糕。 而女儿,刚好对芒果严重过敏。 她四岁那年,因为吃了顾辞洲带回家的芒果,进了重症室三天才出来。 此后,我对女儿耳提面命,家里也不敢放一块芒果。 可顾辞洲,却忘的一干二净。 “妈妈帮你丢掉,好不好?” 女儿却摇头。 “这是爸爸送给我的第一块蛋糕。” “妈妈,我不吃,我看看就好。” 手机收到了苏皖月发来的消息,是女儿手里这块蛋糕的照片。 [浩浩说芒果蛋糕吃腻了,他不想要了,这次便宜你们母女了。] 太可笑了。 我女儿千辛万苦得到的,却是别的孩子不想要的。 这一瞬,我心里反复沸腾煎熬的那些情绪,突然间止歇了。 这是第二次机会。 可惜顾辞洲,你还是没抓住。 我牵着女儿回了幼儿园,办了退学手续。 给女儿留了一天时间,让她跟朋友们告别。 回到家,顾辞洲他们已经到了。 我和女儿一进屋,顾辞洲就拿着手机皱眉看我。 “糖糖老师发了消息给我,说要注意糖糖去新班级的情绪。” “向暖,这是什么意思?” 5 我和顾辞洲的手机号,老师都有。 只是我的手机恰好没电,消息就发给了顾辞洲。 “我想给糖糖转班。” “好端端的,转班做什么?” 我忍不住笑了。 “那下次亲子活动,你打算替哪个孩子去?” 顾辞洲神色有些狼狈,不再追问。 我牵着女儿准备回房。 “向暖。” 顾辞洲拉住我,有些迟疑,“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 我撞了这么多年南墙,顾辞洲用实际行动告诉我: 人贵自知。 我再炙热的感情,也不能妄图去暖一颗早就蒙尘的心。 “爸爸,我饿了。”一旁传来浩浩的声音。 “不能再喊爸爸了,得喊叔叔。”苏皖月提醒。 “我不,就是爸爸。” 浩浩红了眼睛,顾辞洲就顾不上我了。 “没关系,孩子还小。爸爸给你煮面好不好?” 浩浩破涕为笑。 进厨房之前,顾辞洲才想起我。 “向暖,我和皖月哥哥是多年好友,她一个人回国还带着孩子,在外面住我不放心,这才让他们先住进家里。” 苏皖月母子已经住进来好几天,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跟我解释。 不过也只是因为这些日子的不愉快,心底有一丝丝愧疚罢了。 可他不知道,我一直未曾过问,是因为我早已不在意了。 毕竟很快,我和女儿就会离开这个家。 “我没意见。” 我牵着女儿回房间,女儿安静地盯着那块芒果蛋糕。 门外,时不时传来笑闹声。 结婚六年,我也才知道顾辞洲原来也会煮面。 之前有一次,我胆结石发作,被紧急送进医院。 那一个星期,女儿和顾辞洲单独在家。 佣人两头跑,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只能给女儿点外卖。 外卖没送到,女儿就只能饿着肚子等佣人回家做饭。 而顾辞洲,从头到尾没管过女儿分毫。 顾辞洲啊顾辞洲,煮一碗面能费多少功夫? 你怎么就能忍得下心呢? 睡觉前,女儿将那块蛋糕丢进了垃圾桶,上床趴在我的怀里。 “妈妈,我还有三张心愿卡。” 我摸了摸女儿的头,只能沉默。 因为我没有办法保证,她的爸爸真的能满足她一次。 次日一早,糖糖趴在桌子上写第三个愿望。 早饭的餐桌上,女儿跑过去拉住顾辞洲的裤腿,递给他第三张心愿卡。 “爸爸,你今天送我去幼儿园,好不好?” 顾辞洲猛然抬头,沉着脸看向我。 “这是你教的?皖月和浩浩刚住进来没几天,你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我愣住了。 苏皖月歉意地解释:“辞洲哥答应浩浩今天送他去学校。” 我浑身发冷。 今天是女儿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天,她只想让爸爸最后送她一次。 却被顾辞洲想的如此不堪。 “顾辞洲,在你心里,我和女儿到底算什么?” 顾辞洲有些错愕,终于察觉到他说的话有多过分。 “那我一起送糖糖......” “辞洲哥,浩浩要迟到了。” 苏皖月迟疑地开口,“亲子运动会才刚结束,你要是送糖糖让那些家长碰见,指不定会说什么闲话。” 顾辞洲立刻改了主意,将被女儿攥着的裤腿抽了出来,急着送浩浩上学。 女儿被拽得踉跄一下,他却没多看一眼。 “向暖,今天还是你送糖糖,下次有机会,我再送。” 接送女儿上下学的日常,竟然还要加一个“有机会”。 可是顾辞洲,你彻底没有机会了。 女儿眼睛红红的,但没哭。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还有两张心愿卡,你要用吗?” 6 女儿沉默了一会。 “妈妈,让我用完好不好?” “这次是爸爸先答应要送浩浩去上学,你跟我说过的,答应别人的事情得做到。” “好。”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却在转头时擦掉眼角的泪。 五岁女儿懂的道理,顾辞洲却从来做不到。 “妈妈送你去学校,好好跟小朋友告别,好不好?” 女儿点头,牵住我的手。 有时候我宁愿她大哭大闹,而不是这样,乖得让我心疼。 再后来,女儿一直没想好最后两个愿望。 她看着她的爸爸买了一件又一件的玩具,忙着哄另外一个孩子开心。 却始终没发现,女儿退学在家已经整整一周。 晚上,女儿摆弄她的积木,我回房开电脑,接收律师发来的离婚协议,查漏补缺。 客厅里,浩浩放下了玩具车,转身盯上了柜子里的哆啦A梦积木。 女儿立刻急了。 “这是我的,你还给我。” “略略略,不给。爸爸说了,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没有你这个赔钱货的东西!” “我不是赔钱货,你有很多玩具了,你玩别的,把哆啦A梦还给我。” 女儿去抢,却被浩浩一把推开。 “我就不给你!” 浩浩用力一砸,积木砸得四分五裂。 “我讨厌你。”女儿红了眼眶,下意识推了浩浩一把。 我听到动静赶过来时,顾辞洲和苏皖月也过来了。 浩浩嚎啕大哭。 “爸爸,妈妈,我疼,糖糖不让我玩玩具,她推我。” “不是这样的,爸爸,是浩浩他......” 啪—— 没等女儿说完,顾辞洲就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你欺负浩浩,还敢说谎?” 我瞳孔一缩,怎么也没想到顾辞洲竟然会对孩子动手。 我冲过去抱住女儿,心疼和怒火在胸腔冲撞。 “顾辞洲,你是不是眼瞎!” “你要不要看看被砸的是谁的玩具?” 顾辞洲低头去看,散落一地的积木,确实有几分眼熟。 “这是我的,不是浩浩的。” 女儿哭了,“这是爸爸跟我一起拼的。” 这也是顾辞洲五年来唯一送给女儿的玩具。 女儿唯恐碰坏,一直放在柜子里,宝贝似的每天都要看上一眼。 顾辞洲总算生出了一点后悔。 “辞洲哥,浩浩流血了。”苏皖月惊慌的声音传来。 “别怕,我带浩浩去医院。” 顾辞洲脚步刚动,女儿就从我怀里挣扎出来,扑过去拉住顾辞洲。 把剩下那两张,还没写过的心愿卡高高举起。 “爸爸,我想到新的愿望了,爸爸也抱抱我,好不好?” “放手。”顾辞洲冷下脸。 “就一下,爸爸从来都没有抱过我,爸爸说过的,写在心愿卡上的心愿,都会帮我......” “够了!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歹毒,浩浩都受伤了,你没看见吗?” 顾辞洲一把夺过剩下的两张心愿卡,不耐烦地撕成碎片,甩开女儿,抱着浩浩就匆匆出了门。 要不是我及时拉住,女儿得狠狠摔上一跤。 “妈妈,五个愿望,我一个都实现不了了。” “爸爸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不乖,对不对?” 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心疼到窒息,不敢用力碰她脸上的巴掌印。 顾辞洲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他怎么能? 女儿拉住了我的手。 “妈妈,我说话算数,我们离开吧,我不想要他了。” “好。” 我擦干女儿的眼泪,收拾好行李,抱着女儿去了机场。 飞机起飞之前,我将离婚协议书发给了顾辞洲。 下一秒,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直接挂断关机。 从此之后,我和女儿的家,和顾辞洲再无关联。 7 医院里。 向暖的手机关机,顾辞洲又翻出她发过来的那份离婚协议,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从来没想过,向暖会和他提离婚。 “辞洲哥。”苏皖月牵着浩浩出来。 明明浩浩只是被积木浅浅地划了下手指,她却红着眼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等回去后,我让浩浩跟糖糖道歉。” “我不要。”浩浩“哇”地哭出声,“糖糖骂我是拖油瓶要赶我出去,她也没跟我道歉。这次受伤的是我,为什么我还得道歉?” “浩浩!”苏皖月提高了声音,“辞洲哥,对不起啊,我会说服孩子的。” 顾辞洲面色发沉。 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好坏都是大人铺上去的。 亏向暖还是个母亲,却用这种方式伤害另外一个孩子。 “浩浩没做错,该道歉的也不是他。” 回去的路上,浩浩一直赖在顾辞洲的怀里。 “爸爸,我害怕,阿姨总是用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顾辞洲薄唇紧抿,对向暖的怒意又加了几分。 “我送你们先去住酒店。” “爸爸,你陪我好不好?就浩浩和妈妈两个人的话,会被人欺负。” 顾辞洲从出租屋把这对母子接回家,就是因为他们被混混欺负。 他只犹豫了一瞬,就点了头。 女儿做错,向暖不好好教反而提离婚拿乔,晾一晾她也好,她该懂分寸。 夜深了,顾辞洲反复点开向暖的对话框,有些心神不宁。 他这么晚没回去,向暖竟然没有打一个电话。 “辞洲哥,浩浩已经睡了。” 苏皖月推门进来,低垂眼帘拉住他的衣服。 “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和浩浩该怎么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选的人是你,那该多好。” “辞洲哥,我喜欢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些话,顾辞洲等了好多年。 可真正听到,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反而想起了向暖。 向暖温柔内敛,脾气很好。 可原则性的东西,她不会做任何退让,哪怕是为他,同样不行。 如果换做向暖,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辞洲哥?” 苏皖月的外套落地,露出里面的轻薄吊带裙,她美目流盼。 “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她主动勾住顾辞洲的脖子,他身体一僵,没有拒绝。 次日清晨,顾辞洲再次拿起手机,依然没有向暖只字片语的消息。 顾辞洲心头的不安愈演愈烈,拨打向暖的电话,却依然是关机。 “辞洲哥?”身后传来苏皖月的声音。 顾辞洲却没有心情理会,阴沉着脸拨通了家里佣人的电话。 “向暖和糖糖在做什么?” “太太昨天就收拾行李,带着糖糖离开了。” 顾辞洲心头猛地一震。 离开了? 怎么可能! 顾辞洲立刻给向暖发消息: [你胡闹也该有限度,别带着孩子一起乱来!] 可消息没能发出去,他被向暖拉黑了。 红色的感叹号充满了讽刺的意味,顾辞洲脑子里一片空白。 向暖这次,不会是认真的吧? 8 “辞洲哥,都是我不好,向暖生气也是应该的......” 苏皖月话音未落,顾辞洲已经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他彻底顾不上那两人,油门踩到底,赶回了家。 “向暖,糖糖!” 可无人回应。 顾辞洲心头鼓噪得厉害,疾步冲进了向暖和女儿的卧室。 衣柜里空空荡荡,床头柜上的合照,不见踪影。 他朝床上看去,女儿每天睡觉都要抱着的玩偶,也没了。 他的心不断下沉,莫名而来的惶恐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冲出房间,一把拽住佣人。 “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您离开没多久,太太就收拾行李带着糖糖小姐离开了。” 顾辞洲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忽地,他的目光定格,一侧的垃圾桶里,是被砸坏的哆啦A梦积木。 他厉声喝道:“谁让你把积木丢了的?” 佣人愣了一下,“我没有动过。” 顾辞洲喉头发干,那丢掉积木的人,只可能是向暖和女儿。 这是女儿最喜欢的积木,可现在,她却不要了。 顾辞洲慌乱地拿出手机,可通讯录里唯一和向暖有关系的,只有她的父亲。 可六年前,向母去世没到一个星期,向父就迎小三和私生子进了门,向暖当场和向父断绝了关系,早就不再来往了。 向暖答应他求婚的那天,是那样的欢喜。 “辞洲,我又有家了。” 而他,竟然在这个家里对他们的女儿动了手。 难怪向暖会那么生气,甚至想要离婚。 顾辞洲拿着手机,却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了解向暖。 他不知道向暖有什么朋友,更猜不到她会去什么地方。 哪怕明知向暖不可能去找向父,顾辞洲还是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向先生,我是顾辞洲,请问向暖有没有去找你?” “她离家出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她当初可是在我面前撂了狠话的,说你和我这种人渣不一样。怎么,你做什么了,把她逼成这样?” 顾辞洲脸上骤然没了血色。 他现在的行为和向父又有什么区别,是他负了向暖,也亏待了他们的女儿。 电话被挂断。 顾辞洲怔怔地看着垃圾桶里的积木,极致的恐慌压得他无法呼吸。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向暖和女儿,是真的不要他了。 门铃声突兀响起。 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顾辞洲冲过去开门。 可门外的人,是苏皖月和浩浩。 “辞洲哥,我帮你把快递拿过来了,向暖寄来了离婚协议,她已经签名了。” 苏皖月将已经拆出来的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藏不住喜色。 “你再也不用迫于责任和她在一起,我也终于可以嫁给你了。” 顾辞洲浑身发凉,一动不动。 “辞洲哥,你在等什么呢?” 是啊,他在等什么呢? 这是他六年的求而不得,得偿所愿,他该高兴的。 可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向暖和女儿从来不只是他的责任。 经年累月,她们早就长成了他的血肉。 失去她们,就是挖去了血肉。 也等于要他的命。 9 顾辞洲接过了离婚协议,苏皖月欣喜若狂地将笔递过去。 “我不会离婚,我这辈子只会有向暖一个老婆。” “你们来我家不合适,你带浩浩回酒店吧。” 说完,顾辞洲直接关上了门。 苏皖月愣在原地,像是被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睡都睡过了,他现在竟然好意思说,只会有向暖一个老婆? 那她呢?她算什么? 屋内。 顾辞洲翻开了那一份离婚协议。 向暖要的不多,甚至不到他三分之一的财产。 可一条条细则,分得清清楚楚,足以表明她想离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准备已久。 离婚协议的最后一页上,向暖的签名刺痛了他的眼。 他双手发颤,轻飘飘的离婚协议,现在却几乎要压垮他。 他和向暖结婚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跨洋电话。 电话里,苏皖月哭着说:“如果我嫁的人是你,那该多好,可惜现在都晚了。” 他忍不住迁怒向暖,如果不是娶了她,他和苏皖月是不是就还有可能。 后来,女儿出生。 他竟然觉得,女儿让他离苏皖月又远了一步。 所以,他和向暖分了房。 所以,他一直冷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不是没看过向暖偷偷掉眼泪,可他依旧不在乎。 是他,亲手逼走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这段日子以来,被他忽视掉的种种不对劲,清晰地浮现脑海。 他对苏皖月和浩浩的好明显过界,向暖却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她最细致敏锐不过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 她样样看在眼里,却只备下了离婚协议,彻底放弃了他。 六年感情啊,她怎么就能狠得下心说不要就不要,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顾辞洲眼眶通红,视野模糊一片。 看见佣人伸手碰垃圾桶,他瞬间大怒。 “别动,你想干什么?” 佣人被吓到手足无措:“我只是想把垃圾丢了。” “不用。” 顾辞洲疾步上前,翻出垃圾桶里的积木。 垃圾摊了一地,灰尘也蹭得他满身都是。 “顾先生,我帮你。” 佣人刚伸手,就被厉声喊停。 “你别碰,我自己来。” 佣人缩回了手,看着顾辞洲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一颗颗积木零件翻出来,擦干净。 模样狼狈到甚至有些可怜。 顾辞洲翻遍了垃圾桶,可有些零件还是找不到了,说明书也早就不知去向,他只能凭感觉尝试着重新拼好。 他不吃不喝,从傍晚一直拼到第二天下午。 可哪怕他再努力,也不能将积木完全复原。 看着歪歪扭扭的积木,顾辞洲只觉心里也空了一块。 忽地,他眼里迸发一股光亮,他终于知道该去哪里找向暖和女儿了,他也一定还有机会可以挽回。 他要去幼儿园接女儿放学,这是女儿求了他好多次,他却始终没做到的事情。 顾辞洲立刻开车去了幼儿园,守在门口等女儿出来。 可他来得最早,幼儿园的孩子都快被接光了,他却始终没等到糖糖出来。 “浩浩爸爸,浩浩今天没来上学。” 同班小男孩牵着爸爸的手出来,看见了顾辞洲。 “我不接浩浩,我接糖糖。” 小男孩的爸爸愣住,“糖糖真的是你私生女啊?” “你胡说什么?”顾辞洲眼神狠厉,“我和太太只有糖糖一个女儿。” 对方也冷了脸。 “那你是有病吧,给别人家的孩子当爸爸,让自己女儿喊叔叔。” 顾辞洲被怼的哑口无言,他终于尽数想起,自己究竟对女儿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小男孩抬起头看他。 “叔叔,老师说糖糖退学了,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来学校了。” 顾辞洲仿佛被定在原地,凉意入骨。 原来,向暖竟连半点机会都没给他留。 10 小男孩的爸爸鄙夷地白了顾辞洲一眼,拉着自家孩子就走。 “你这种人也配当爸爸。” 顾辞洲颤着手,三年来头一次拨通糖糖老师的电话。 “糖糖申请退学的那天,我就给您发过消息。糖糖爸爸,孩子都退学一个星期了,您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顾辞洲再一次说不出话。 他翻出糖糖老师之前发过来的消息,糖糖老师很负责,消息的篇幅很长,提醒他注意女儿去新班级的情绪。 可他当时连看完的耐心都没有,向暖一句给女儿转班,他就没再追问。 都是他的错。 来的时候,顾辞洲满心期待。 回家,却是失魂落魄。 别墅亮着灯,顾辞洲迟迟没有下车。 就好像只要他不推门进去,他就可以假装向暖和女儿还在等他回家。 直到佣人打来了电话,也彻底碾碎了他的幻想。 顾辞洲刚进门,佣人就拿着被撕烂的书迎了上来。 “顾先生,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浩浩溜进了你的书房。” 顾辞洲接了过来,书被扯得不成样子,只有一张被黏好的封面,还是完整的。 “辞洲哥,浩浩还小不懂事。” 苏皖月将浩浩拉到身后护着,“何况就一本破书,你别和孩子计较了。” 顾辞洲指尖发颤。 苏皖月一点都不记得她口中的这本破书,是曾经她送给他的。 她当时说:希望他每次看这本书的时候,都能想起她。 他就视若珍宝地保存了六年。 女儿两岁时,只是扯破了封面,他气急之下罚她一天不许吃饭。 可向暖真的把女儿教得很好,女儿受了惩罚,还来奶声奶气地跟他道歉。 而他怎么做的? 他让女儿滚出去,别再进他的书房。 女儿吓得直哭,却不敢发出声音。 当时不曾让他动容的眼神,却在三年后如尖刀一般捅进他的心脏。 顾辞洲痛到脸色发白。 “辞洲哥,你怎么了,我害怕。” 顾辞洲看向苏皖月,“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拿行李。” 苏皖月试图拉他的手却被甩开,眼泪也落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会帮我照顾浩浩的,我一个人带着浩浩真的很辛苦,你怎么就舍得不管我了?” 顾辞洲的脸更白了。 向暖带着孩子不辛苦吗? 他是她的老公,是孩子的父亲,他们朝夕相处,可他怎么就能真的不管她? “送他们出去,以后不准他们再踏进这里半步。” “顾辞洲!”苏皖月不可置信。 “滚!” 对上顾辞洲凶戾的眼神,苏皖月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开口,只能狼狈地带着浩浩先离开。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顾辞洲怔怔地环顾四周,没有向暖和女儿的家,空荡得可怕。 他一次又一次地按下向暖的手机号,也听了一遍又一遍忙音。 绝望逼得他几乎崩溃,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砸落。 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会改的,只要一个机会就好,他发誓绝不会重蹈覆辙。 六年感情,那么长久的陪伴,可向暖说不要就不要了。 被留下的他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接下去的整整一个月,顾辞洲连工作都丢下不管,到处去找向暖和女儿的下落。 他问遍了所有能问的人,甚至连向父,他也打了不知道几通电话。 可他找不到她。 除了出门找人,他就把自己困在家里,对着每一个角落,去回想他曾经让向暖和女儿受过的委屈。 每想起一件事,都让他痛不欲生。 可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向暖和女儿没离开那么久。 向暖只是生气了,要躲他几天。 等气过了,她就回来了。 晚上,顾辞洲再一次无功而返,可他刚走进向暖和女儿的房间,脚步就顿住了。 11 顾辞洲双目猩红地看向还在打扫的佣人:“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发颤,恐慌到根本藏不住。 佣人愣了一下,“家里好久没打扫了......” 顾辞洲直接将她拽出了房间,“滚,别再让我看到你,立刻滚!” 佣人慌乱地离开。 顾辞洲踉跄着回了房间。 看清楚房间的一切后,他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窖。 被子,洗过。 桌子上的画笔,收到了笔筒里。 床头柜上的杯子,被移到了另外一侧。 房间清理得一尘不染,也彻底盖过了向暖和女儿生活过的痕迹。 “不该是这样的。” 顾辞洲急切走过去,将一件件东西摆回原来的地方。 甚至连画笔,他都按照原本散落的位置,一一放了回去。 哪怕东西渐渐复原,可他依旧感受不到向暖和女儿的气息。 顾辞洲越来越慌,越来越急,脚下突然一绊,他重重地摔了一跤,手臂擦过桌角被划开一道,立刻就见了血。 可他却顾不上半点,摔倒的震动带出来藏在抽屉深处的笔记本。 是糖糖的日记。 顾辞洲紧张地将袖子拉下去盖住手臂,生怕血滴下来弄脏女儿的日记。 他迫切地翻开第一页,希冀日记里会有向暖和女儿的线索。 [壮壮说他爸爸可以把他抱得很高,我说我爸爸可以把我抱得比他更高。可我说谎了,爸爸不会抱我,因为他不喜欢我。] 涂涂改改,歪歪扭扭,甚至还有好几个错别字。 却如一把最尖锐的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他颤着手,又翻过了一页。 [妈妈又哭了,我悄悄删掉了老师要全家福照片的消息,她没发现。] ...... [爸爸好像有点喜欢我了,他愿意陪我玩,还给了我五张心愿卡,可妈妈却哭了。] [妈妈说要带我离开爸爸,可我舍不得爸爸,妈妈答应我,只要爸爸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她就再给爸爸一个机会。] 顾辞洲脸上没了血色。 原来,向暖给过他机会的。 整整五次。 小小的日记本越来越沉重,重到他几乎要拿不住。 日记本,又翻了过去。 [我没吃蛋糕,爸爸也没陪我过生日。] [爸爸送了我芒果蛋糕,给浩浩煮了一碗面。我没吃过爸爸煮的面,我好想拿芒果蛋糕跟他换,我是不是有点贪心?可爸爸好笨,他怎么就不记得我过敏不能吃芒果。] ...... [浩浩在幼儿园里说我是小三的女儿,我不知道小三是什么意思,但我很不开心。] [我只剩两张愿望卡了,如果我许容易一点的愿望,爸爸是不是就能帮我实现了?] 一字一句,满是女儿对他的期许和依赖。 顾辞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说五岁的女儿心肠歹毒。 他撕掉了最后两张心愿卡,将她一把拽开。 一件件一桩桩,向暖全部都看在眼里,她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他不配做糖糖的爸爸。 顾辞洲痛到窒息,将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 [爸爸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不乖。] [我知道我是个好孩子,可他不是个好爸爸。] [我不想让妈妈哭了,我不要他了。] 本子上斑斑点点,是女儿写日记时掉过的眼泪。 也彻底压垮了顾辞洲的脊背,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日记上。 顾辞洲慌张地擦拭,唯恐模糊了女儿写下的字。 “对不起,糖糖很乖,是爸爸做错了。” “对不起,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当一个好爸爸的。” “对不起......” 可他此刻再多的忏悔,该听的人一句话都听不到了。 12 顾辞洲喉头涌上一股甜腥,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将日记本贴在心口,喃喃自语。 “糖糖,爸爸给你讨公道,好不好?” “再原谅爸爸一次,好不好?”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顾辞洲下意识地看去。 消息不是向暖发的,是苏皖月。 [辞洲哥,明天是我的生日,你能陪我过吗?你知道的,你在,我的生日才能圆满。] 顾辞洲眼底一片猩红,敲了一个字回复:[好。] 次日晚上,酒店包场,苏皖月生日宴的排场做到极致,看在顾辞洲的面子上,名流豪绅来了一大半。 她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心,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皖月,你的命可真好,都六年了,顾总对你还始终如一。” “很多男人能做到顾总这样的,就连你的孩子他都视如己出。” “不过......我可听说他还没离婚,他今天真会来啊?” 苏皖月不悦地扫了一眼过去,“来不来,等会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门口进来的顾辞洲,笑了。 “让大家久等了,我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夫,顾辞洲先生。” 周围掌声雷动,人人脸上带笑。 唯独顾辞洲面无表情。 众人察觉到不对劲,喧闹声渐止。 “辞洲哥,你刚出院,身体还没好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你难受还来陪我过生日,我都要心疼死了,我陪你去休息一会......” 苏皖月笑容僵了僵,软和了语气挽住顾辞洲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她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辞洲哥?” 顾辞洲轻嗤了一声,黑沉沉的眸子阴戾凶狠。 “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夫?” 苏皖月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顾辞洲是疯了吗? “辞洲哥,你胡说什么呢?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他一言未发。 苏皖月越发的不安,“你酒店包场给我庆生,不就是跟我公开的意思吗?” 顾辞洲摇头,“是公开你,不是我。” “什......什么意思?” 宴会厅一直暗着的屏幕,突然大亮。 苏皖月顺着人群的惊呼声回头,脸色一下惨白。 实际上,她并不是才离婚,而是离婚已有两年。 那两年,她在国外勾搭一个个富豪,是被原配盯上,才彻底待不下去。 大屏幕上,是她衣不蔽体被原配扯到大街上,剪掉所有头发的视频。 还有,她和男人的亲密照。 “啊!” 苏皖月尖叫出声,冲过去拔掉了插头。 一道道鄙夷的目光裹挟了她,光明正大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苏皖月遍体生寒,这一刻她彻底明白了顾辞洲给她这场生日宴的用意。 “顾辞洲......” “你在报复我?” 顾辞洲眼里没有半点温度,直接默认了。 苏皖月却笑出声来,“你有什么资格报复我?是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让你跟我睡的吗?” “是你允许我儿子喊你爸爸,让你女儿喊你叔叔的。” “顾辞洲,向暖不要你,是你活该!” 周围安静了一瞬,落在顾辞洲身上的目光也开始微妙。 顾辞洲连半句否认都没有。 “我是做错了,我活该付出代价,但你,也要承担你应该承担的后果。” “苏皖月,你在这里的消息我已经转告给了视频里的原配,她在赶来的路上。” 苏皖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个女人不可能放过她,因为她六十岁的老公,就死在了苏皖月的床上。 “你......你......” 苏皖月打着哆嗦,不敢再多停留,只能狼狈地往外跑。 留下顾辞洲一人,成了所有目光的中心。 “我做过的事情,我全部都认,如果在座有能提供我老婆和女儿线索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失陪了。” 顾辞洲转身离去。 今天顾辞洲报复的不只是苏皖月,还有他自己。 生日宴的事情被人曝光,影响太大。 顾氏股份狂跌,商品被人疯狂抵制,顾辞洲却连一句都不曾辩解,甚至连公司都没去过。 顾氏只能公开宣布,让顾辞洲卸任总裁的决定。 他也不争取,唯一在乎的只有他的惩罚够不够重,能不能让向暖可怜他一次。 手机铃声响起,是顾母来的电话。 “妈,您别劝我......” “找到向暖的下落了。” 顾辞洲浑身一震,双眸通红,连日来的黑暗终于迎来了曙光。 他终于又能见到向暖和女儿了。 这一次,哪怕倾尽一切,他都要求得原谅。 “老婆,糖糖。” “你们等我。” 13 我到了A城后,买了房拎包入住,将女儿转到了新幼儿园,安顿了下来。 晚上,我又收到了顾辞洲朋友的劝和消息,让我这个“上了年纪”又带着拖油瓶的女人趁顾辞洲还肯要我,别再拿乔。 可我从未拿乔,我只是没有想过再回头。 将又一个号码拉黑后,我拿着泡好的牛奶走到客厅,给了女儿和沈墨白一人一杯,坐在沙发上看他们拼积木。 沈墨白,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我婚礼前一天,他打电话问我:“暖暖,你确定就是他了吗?” 当时的我毫不犹豫说“是”。 沈墨白没来参加我的婚礼就离开了,却将所有的积蓄都转给了我,转账备注是给我添嫁妆。 从此以后,我和他再无交集。 我没想到会在A城和他重逢,而他,刚好住我对面。 “糖糖真棒。”沈墨白眉眼温柔。 女儿笑得分外开心,她喝完牛奶想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却不小心将拼好的城堡带翻了,城堡的上半截四分五裂。 “叔叔,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想到女儿在顾辞洲面前的小心翼翼,心一下揪紧。 “我怎么会生气?”沈墨白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糖糖要和叔叔再拼一次吗?” “要!”女儿点着小脑袋。 我的心落了地。 是啊,沈墨白不是顾辞洲,他们不一样。 沈墨白陪女儿拼完了积木,又送了一套咕卡给女儿。 女儿凑到我耳边说:“妈妈,叔叔好像我的哆啦A梦,我想要什么他都能给我变出来。” 我失笑,让女儿自个玩,送沈墨白出门。 “我很感谢你这么疼糖糖,但下回别把你女儿的玩具送人了,她会难过的。” 我去过沈墨白家里一次,他的柜子上,摆着很多小女孩喜欢的玩具。 而现在,其中很多都到了女儿手里。 “我连婚都没结,哪里来的女儿。” 我愣住了,朝门内看去,依稀还能看见柜子上的那些玩具。 沈墨白却笑了。 “有没有可能,这些都是给糖糖买的。暖暖,我住你对面不是巧合,是为了你。” “回去吧,糖糖还在等你。” 他目送我回去,我关上门走到客厅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妈妈,我喜欢叔叔。”女儿软乎乎地朝着我笑。 我一怔,不自觉地想起沈墨白的话,心头泛起波澜。 我深吸了口气,没放任自己多想,孰轻孰重,我向来掂量得明白。 次日下午,我将客户定的画完稿,打包好寄了出去。 我刚想出门接女儿,脚步却定在门口,和刚出电梯的顾辞洲,四目相对。 “老婆,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些日子每一天对我都是煎熬,我带你和女儿回家好不好?”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辞洲紧紧地抱住,他哽咽到一度失声。 “我已经让苏皖月搬出去了,我和她也划清了界限,我知道是我不懂分寸,我知道错了。 “老婆,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你难过了,好不好?” 14 “放开。” 顾辞洲身体一颤,却没松开。 我用力将他推开,他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老婆......” 说来可笑,结婚六年我求而不得的称呼,我彻底放弃他后,却得到了。 却再也勾不起我心头的半分波澜。 就像此刻,他瘦骨嶙峋地站在我面前,虚弱惨白,我除了诧异之外,同样生不出任何情绪。 “顾辞洲,我希望你来只是为了给我送离婚协议的。” 他骤然红了眼,“老婆,我......” 我轻笑了一声,“别那么喊我,挺恶心的。”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会改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向暖,我不信。我们六年的感情,你不会说不要就不要。” “你说错了。”我笑出声,“是我单方面付出六年的感情,哪来的‘我们’?” 顾辞洲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向暖,是我错了。我以为我对你只有责任,可原来不是。” “其实我该更早明白的,苏皖月回国后,我没有动过哪怕一秒钟想要和你离婚的念头,而你和糖糖离开后,我看着苏皖月和浩浩,满脑子却只有你和糖糖。”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做个好老公,好爸爸。” “顾辞洲,说够了没有?” 我眼里尽是嘲讽。 “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对不起女儿,一句错了,却想要我不计前嫌,重新当那个爱你的傻子?” “向暖,我......”顾辞洲慌乱上前,试图拉住我。 我退后了几步避开,“糖糖的日记,你没看到吗?” 一句话,将顾辞洲定在了原地,他克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我冷眼看着他。 那本日记,带着女儿所有不好的过去,都被留在了那个城市。 我想过他看到日记的两种可能。 顾辞洲不在乎,我能轻而易举地离婚,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 但我更希望他在乎。 这样他才会清楚地知道,他对我最爱的女儿,都做了什么! 这样他才能知道他错过了什么,足够痛苦。 “我可......我可以......” 顾辞洲喉头艰涩,“......弥补......” “消防演习那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还好是演习,也还好我女儿还小,不然她就该知道,她最崇拜的爸爸,为了救另外一个孩子放弃了她的命。” “所以,我怎么可能再给你任何一个伤害我女儿的机会,你不配。” 顾辞洲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我也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我赶时间去接女儿,麻烦让开。” 他没动,我直接从他身旁过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到幼儿园的时间还早,却意外地发现幼儿园到处都挂着亲子活动的牌子。 可我压根没接到任何通知,今天一整天老师也不曾联系过我。 “向暖。” 我看向赶过来的顾辞洲,并不诧异。 他能找到我的住处,自然也能找到这里。 “我该早点过来的,我答应了糖糖要陪她参加亲子活动的,我又错过了一次。” “但我接糖糖放学,是不是也算补上她半个心愿?” 我不想和顾辞洲再有任何牵扯,但我不能替女儿拒绝。 “随你。” 顾辞洲如释重负,他回车上拿了哆啦A梦的积木,站在我的边上。 四点,亲子活动结束,家长牵着孩子陆续出来。 没多久,糖糖蹦蹦跳跳地出来了。 “糖糖。”顾辞洲激动不已,下意识地往前。 “爸爸。”糖糖笑得眉眼弯弯。 顾辞洲却愣在了原地,因为女儿喊的爸爸,不是他。 15 糖糖没看到我和顾辞洲,亲了亲沈墨白的侧脸。 “爸爸,我已经和老师说过了,今天的照片都发给你。” 我也反应了过来。 难怪我没收到通知。 “爸爸,你等会先走,这样就不会被妈妈发现了,这是我和你的小秘密。”女儿交代沈墨白。 沈墨白刚想点头,顾辞洲又喊了一声。 “糖糖。” 沈墨白也没能走成,留在了原地。 这一次,女儿听到了,她看着顾辞洲,却没有上前一步。 “是爸爸啊,糖糖,你看,爸爸把你最爱的积木拼好了。”顾辞洲蹲下身,声线发颤。 可女儿依旧没动,只是看着他。 “怎么了糖糖?”顾辞洲眼睛发红,勉强挤出笑容,“不认识爸爸了吗?爸爸知道错了,爸爸跟糖糖道歉,原谅爸爸,好不好?” 他将积木递到女儿面前,可女儿始终没接,她牢牢地牵着沈墨白的手,一句话也不肯说。 周围的家长慢慢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有几位,还和女儿是一个班级。 “糖糖怎么又冒出一个爸爸来?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啊,到底谁是她爸爸?” “糖糖,到爸爸这里来,好吗?”顾辞洲声音哽咽。 女儿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叔叔,你认错人了。” 她抬头看沈墨白,“爸爸,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沈墨白立刻将女儿抱了起来。 女儿趴在他的肩头,却连一眼都没朝顾辞洲看,“妈妈,回家了。” 我跟了过去。 顾辞洲怔在了原地,看着我和女儿离开。 “这人失心疯了吧,连女儿都能认错?” “别是人贩子吧,把孩子都牵紧一点,赶紧走。” 顾辞洲想站起来,身体却猛地一晃,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痛得他的眼泪砸落下来。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当初女儿听到那些议论声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也没想过,同样的场景下,他会再次被女儿喊一声,叔叔。 顾辞洲本以为只要能找到向暖和女儿的下落,他就能挽回妻女。 可他头一次,不敢确定。 ...... 我接女儿回家后,原本还担心她的情绪,可她并没有受到影响,满脑子只有沈墨白。 “妈妈,你别生叔叔的气好不好,是我删了老师的通知,也是我求着叔叔陪我去的。” 她拉着我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叔叔背着我第一个跑完了比赛,小朋友都羡慕我有个厉害的爸爸。” “你别生叔叔的气,也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是她第一个有“爸爸”陪同的亲子活动,看她高兴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她呢。 我送沈墨白出门的时候,顾辞洲又来了。 我视若未见,视线只看向沈墨白:“谢谢,糖糖今天很开心。” 沈墨白有些担心我,我笑了笑,“进去吧,我没事。” 房门带上,我刚转身,顾辞洲就拉住了我。 我将手缓缓抽了回来,他惶恐到浑身颤抖。 “向暖,你喜欢的人一直是我,对不对?” “如果你会喜欢上沈墨白,六年前就喜欢上了,是不是?” 此刻的他,如溺水的旅人抓住了最后一棵浮木。 16 我笑了。 “顾辞洲,你六年前喜欢苏皖月,现在你又说喜欢我,你的心都可以变,我有什么不行的?” “不......不会的,沈墨白都没和你们......” “因为我不是你,离婚前,我不可能做和你一样的事情。至于以后,也轮不到你来管。” 顾辞洲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没能站稳,他双手颤得厉害,满眼祈求。 “向暖,别这么对我,我求你,我真的受不了的。” “求你了,我只要一个机会,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和女儿。” 我眉头紧蹙,只觉得厌烦。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我低眸扫了一眼,嗤笑出声。 “顾辞洲,恭喜你啊。” “苏皖月怀孕了,你又要当爸爸了。” 顾辞洲如遭雷击,“不可能。” 我将手机递过去,就在刚刚,苏皖月主动找媒体曝光怀孕的事情,她的B超单,铺天盖地传遍了网络。 头一次,我在顾辞洲身上看到了狼狈和恐慌。 “你有多爱我?爱到我离开之后,还和苏皖月滚上了床是吗?” “曾经的爱而不得终于得到圆满,这才发现我比她好?” “顾辞洲,你可以再恶心一点吗?” 他捂住脸呜咽出声,不敢再抬头看我: “向暖,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我不离婚,我绝对不会对你和女儿放手。” “女儿成长需要父爱,没有人会比我这个亲生父亲更爱她。” 好像是怕我拒绝,顾辞洲说完转身就走。 他的背影跌跌撞撞,犹如丧家之犬。 我眼里始终没有半点温度。 亲生父亲? 这四个字从来不是顾辞洲的免死金牌,而是压倒我和女儿跟他断绝关系的最后稻草。 次日早上,我送女儿去幼儿园的路上,又看见了顾辞洲。 他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没过多地打扰我们,却又无孔不入地要影响我们的生活。 女儿喜欢的玩具,他会送到我门口。 女儿曾经想吃他做的面,他也会掐着点送上门。 还有女儿喜欢的零食和水果,这一次,没有再出现芒果。 同样的事情,他反反复复地做了一个月。 我和女儿一样都没收。 而他也肉眼可见地比他刚来的那天,又瘦了许多,甚至连原先的外套都撑不起来了。 我偶尔见到他的时候,他不停地咳嗽,咳得浑身都在颤抖。 女儿始终没有喊一声爸爸,可每次见到他,我都能感觉到她牵着我的手收紧了。 下午,我照常接女儿放学,顾辞洲又守了我们一路。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女儿拉住了我。 “妈妈,我可以和他说说话吗?” “就几分钟,好不好?” 说实话,我不愿意。 我对顾辞洲这个人,始终心存警惕。 可我对女儿狠不下心,哪怕顾辞洲的父爱来得太迟,也是她好不容易等到的。 “好,妈妈就站在这里等你。” 女儿甜甜地朝我笑了笑,跑向顾辞洲。 “爸爸。” 这个称呼,顾辞洲听了整整四年。 唯独这一次,他红了眼眶。 他蹲下身,动作太急直接单膝跪地,他也顾不上,只紧紧地看着女儿。 “诶。” “爸爸还欠我两个愿望,能补给我吗?” 顾辞洲想到女儿日记上的内容,心里再一次燃起了希望。 “愿意,无论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答应你。” 女儿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问道:“爸爸,你能不能同意和妈妈离婚?” 17 顾辞洲愣住了。 他以为女儿要两个心愿,是代表他和向暖重新在一起的可能。 “爸爸,可以吗?” 对着女儿澄亮的杏眸,顾辞洲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糖糖,还有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女儿低下头想了一会,“爸爸,你能不能抱抱我?抱久一点,可以吗?” 顾辞洲鼻尖发酸,立刻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可以,当然可以。” “糖糖,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 “对不起......” 说到最后,顾辞洲泣不成声。 “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 女儿小大人似的拍了拍顾辞洲的背,“爸爸乖,不哭。” 顾辞洲咬着牙,身体却颤得厉害。 他在五岁的女儿面前,自惭形秽。 “原来被爸爸抱着,是这样的感觉。”女儿将脑袋靠在顾辞洲的肩膀上,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让顾辞洲松开。 “谢谢爸爸。” 女儿看着顾辞洲,等着他对第一个愿望的答复。 顾辞洲心痛到窒息,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可是,他拒绝了女儿六年,再也无法拒绝她提的最后两个愿望。 “好,爸爸答应你,爸爸同意和妈妈离婚。” 女儿笑了起来,:“谢谢爸爸,我要回去了,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好,糖糖再见。” “爸爸再见。” 女儿一蹦一跳地跑过来牵住我的手。 顾辞洲看着我们,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片刻后,他转身开车离开。 而我带女儿进家门不久,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 “向小姐,顾辞洲松口了,他愿意离婚,但内容要改。” 我心头一下收紧,“孩子的抚养权我不可能让。” “不是,顾辞洲不会跟您抢抚养权。” 律师的声音压不住兴奋,“他的意思是他净身出户,除了您要的那部分之外,其他的都留给你们的女儿。” 挂断了电话,我愣神了好久。 我以为离婚会是一场持久战,却没想到顾辞洲突然就松口了。 敲门声响起,这一次送面过来的不是顾辞洲,而是跑腿员。 我将顾辞洲从黑名单拉出来,给他打了离婚后的第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辞洲先开了口。 “我欠女儿两个愿望,她提了,我没法拒绝。” “向暖,我知道你不想要我的东西,所以我都给了女儿,这也是我唯一能够补偿你和女儿的方式了。” “当我求你,别拒绝我,好吗?” 女儿趴在沙发上,看茶几上那碗还在冒热气的面。 我心头发软。 我怎么会拒绝呢? 女儿终于得到了她向往的所有爱,我为她高兴。 “好。” 可电话那头,顾辞洲却泣不成声。 “向暖,我们回不去了,是不是?” “我彻底失去了你,是不是?” 我没说话,女儿还小,她可能会逐渐忘记受过的伤害。 但我会记得。 所以,我不允许自己再给顾辞洲任何机会。 “向暖,你替我告诉糖糖。最后两张心愿卡,她的爸爸说到做到。” “好。” 挂断电话,我把那碗面打开,推到了女儿面前。 女儿吃了,笑容甜到了我心里。 “好吃。” 两天后,我收到了律师寄过来的离婚协议,顾辞洲已经签了名。 我也签下了我的名字,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天,女儿将我拉到了沈墨白家里。 “妈妈,我发现了叔叔的秘密,关于你的。” 她轻车熟路,带我去沈墨白的书房。 房门推开的那一刻,我一下愣住了。 18 我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师,这份工作也是支撑我带女儿离开的底气。 沈墨白的书房里,摆满了画作,大多是我刚结婚时的作品。 那个时候我刚刚辞去正式工作,尝试在网上接客户的定制单。 一开始很不顺利,直到遇到忠实粉丝,定了我一张又一张的画稿。 我没中途放弃,是因为他的支持。 可我不知道,那个“他”是沈墨白。 “妈妈,我是大孩子了,我知道叔叔喜欢你。”女儿笑得得意洋洋。 我回过神来,心跳得厉害,想趁着沈墨白没发现我们过来赶紧离开。 可刚出书房的门,我迎面就遇上了他。 “沈墨白,你......” “我可以继续等,”沈墨白耳尖发红,眼神却坚定,“我等六年了。” 这一瞬,涟漪荡漾过心头。 我说不出半句拒绝。 我牵着女儿回去,女儿还在偷偷地和身后的沈墨白做鬼脸。 我关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沈墨白。” “我在。”沈墨白站姿比小学生更端正。 我忍不住笑了,将还没焐热的离婚证递过去。 “你等到我了。” 那一天,沈墨白高兴得傻了,在原地足足愣了十分钟。 和沈墨白交往确实让人身心愉快,他会把我和女儿的事情样样放在心尖上。 甚至女儿始终相信,沈墨白就是她的哆啦A梦。 顾辞洲没给到的父爱,沈墨白给了,甚至还有富余。 女儿时不时问我,她什么时候才能改口喊沈墨白爸爸。 后来我和沈墨白再进一步,也是水到渠成。 他将我和女儿介绍给所有的家人朋友认识,毫不犹豫表态他对我们的在乎。 他好到以至于他开口求婚的时候,我都舍不得要拒绝。 “我愿意。” 我话音刚落,沈墨白立刻跑过去抱起女儿。 “糖糖,我们成功了。” 他们击掌欢呼,高兴得像一大一小的傻子。 和顾辞洲的六年,耗光了我对婚姻的所有期待。 可他是沈墨白,我从未怕过重蹈覆辙。 而我,也始终有重新来过的底气。 ...... 一晃,又是半年。 下午四点,顾辞洲又走到了落地窗前,期待地看向窗外。 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女儿的幼儿园。 果然,他又看到了他们的身影,这次是沈墨白和向暖一起来接女儿。 女儿高兴地扑进沈墨白的怀里,被他高高地抱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和他分享和小朋友们的趣事。 向暖笑得满眼温柔。 只差一点,这样的幸福就是属于他的。 可现在,他只能在做梦的时候去幻想,站在向暖身边,抱着女儿的那个人是他。 顾辞洲看着一家三口的身影远去,眼前模糊了一片。 顾母打了电话过来,语气很急。 “浩浩把苏皖月推下楼梯了,她大出血,孩子也没保住。” “五岁的孩子,怎么就能坏成这样?” “可怜了我的孙子......” 顾母后来说了什么,顾辞洲已经听不到了。 苏皖月试图用孩子拿捏顾家,她也确实做到了,他妈不顾他反对,将苏皖月接回了家照顾,答应了苏皖月很多条件。 就差一点,苏皖月可以靠那个孩子获得想要的一切。 可所有依仗,都毁在了她最爱的儿子手上。 顾辞洲笑了一声。 苏皖月的未来,可以预见的凄惨。 而他,也困死了过去,走不出来了。 苏皖月活该,他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