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爷退婚之后》 第1章 嫡女 被黑着黑着也就习惯了 沅祯四十三年,初夏。 太宸,俞都。 阴沉沉的天忽然就下起了大雨,稀稀落落,将街上的行人打的七零八落,雨水冲刷干净了市井气息,尽显老街风情。 行人钻进了俞都最热闹的金品阁,正值俞都名嘴付一钱在说书,细听几句,说的还是这当下最热门的话题,一时间忘了离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地人山人海挤堆积起来,都快挤到门口了。 “……上回书说到,沈郁在听音楼里与晏世子作对,抢了晏世子心头之好,致使晏世子气昏了头,去砍了她家大门,回头还被皇上罚了禁闭,真真是叫人痛心……”付一钱掌着手中的木板,拍案惊人,“这回便说,那沈郁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狼子野心,为人所不耻……” 二楼雅间,沈郁就坐在窗边嗑瓜子,外边天色刚暗,她就有预感要下雨了,便带着婢女进来要了个雅间,准备吃果子看戏。 那付一钱是在她之后才拿了凳子开始说书的,而后下了雨,楼下的人就越来越多,竟是聚在她眼皮子底下热热闹闹地说起了她的八卦来。 旁边的丫头听不下去了,瓜子壳还在嘴皮上,就忍不住嚷嚷:“小姐,这付一钱又开始胡乱编排了,他编排您不要紧,可我却是要脸皮的,以前我酸菜走在大街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现在人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就跟看话本里的恶势力一样……” 沈郁收拢扇子,在她头顶上敲了三下,把她嘴边的话都给敲了下去,“酸菜,嗑你的瓜子儿。” “……要说这沈郁,可谓是野心昭昭,毫不掩饰,明里暗里的给咱们太子爷使绊,太子爷宽宏大量,从不与她计较,她却事事与太子爷相争,寸步不让…… 可怜咱们太子爷,每次她的马车断了轮子,都好心好意地载她一程,便是她言语之上多有得罪,也都宽宏大量的不与她计较,可那沈郁却是个得寸进尺之人,几次三番在朝堂上公然与太子爷作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就说前几日发生的事,太子爷为了不负圣上嘱托,亲自书写编制之策,耗费了整整三个月的心血,风吹日晒、没日没夜才写出来…… 那手臂都晒秃了皮了,就是在城门口慰问侍卫所致,还有那眼下的清淤,也是因为深夜写字久久不眠…… 献上策论之时,圣心大悦,群臣赞赏!唯独沈郁站了起来,三言两语便抢了功劳,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驳了太子爷的脸面…… 绕是太子爷再宽容,也被沈郁气得不轻,竟是整整三天不食,整个太子府上下急得那是鸡飞狗跳、日夜不宁……” 沈郁听到这里,有点没想到,“怎么说的我好像是妖魔鬼怪一样。” 酸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太子爷打了三日不食的赌,怎么赌输了,回头还怪上小姐了。” 沈郁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随后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到桌子上,煞有其事地道:“赏。” 酸菜嗑破了瓜子,“又赏?” “……太子爷可是出了名的宽厚,当今圣上都是夸赞过的,可是唯独对这沈郁宽宥不起来……圣人曾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只怕说的便是沈郁这等心胸狭隘之人,她和咱们宽容大量的太子爷比起来简直是对比鲜明……” “……虽说皇太后心疼沈郁丧母丧父,赐了她一品嫡女、许她入朝为官不说,还将她赐婚给太子爷,可是咱们太子爷人中龙凤,哪是她配得上的啊,这不还未过门,便遭了厌弃……” 楼下的说书还在继续,正说到慷慨激昂处,突然小厮敲了下铜鼓,高呼一声:“天字号雅间,贵人有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众人皆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什么赏赐。这金品阁开在皇城脚下,来往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尤其是这“天、地、玄、黄”四方雅间,非皇亲国戚有身份之人花钱都坐不到。 付一钱在此地说书快两年了,早已处变不惊,他淡定从容地接过赏赐,朝着雅间里的贵人行了谢礼,“谢贵人赏赐!” 他回身放下托盘,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那盘里竟是只有一枚铜钱。他伸手拿起铜钱,早就见怪不怪,按照惯例朝着众人展示了赏赐,便放回了托盘里。 人群中却一片惊疑:这是哪位贵人,出手才一枚铜钱? 惊疑还未散去,小厮又敲响了铜鼓:“玄字号雅间,贵人有赏~!” 托盘一端上来,就感觉沉甸甸的,一掀开红布,好几块金条卧在盘里,看的人眼睛都直了。 那付一钱显然很满意,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还特意询问了贵人:“不知玄字号雅间坐着哪位贵人?付某如遇知音,深感谢意,可否有幸一见?” 那位贵人倒是没怎么扭捏,大大方方地起身掀开了帘子,那声音不骄不躁,竟如泉水般沁人心脾,“我与先生所见略同,引以为知己,故而赏赐一二,还请先生莫要被扰乱思绪,继续说书才是……” 他掀开帘子的时候,先迈步露了衣摆,清风徐徐,步履生花,那身白衣穿在他身上竟能有皎皎月光之美。 他自帘子后面露出真颜的一瞬间,更是灼人神魂、颠倒众生,倾泻了一地又一地的涟漪,就连掀开帘子的指尖都仿佛镀了一层月华,看得人目眩神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晏世子!” “真是晏世子!”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世子爷……” “天啊,世间竟有如此俊美脱俗之人……” 林晏轻轻放下了帘子,他将手搭在身前的栏杆上,手中扇子一铺陈开来,那双丹凤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惊艳绝伦。 翩翩公子,遗世而独立,举世而无双,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叫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酸菜已经趴在窗口在看了,她家小姐跟晏世子勉强也算个青梅竹马,没想到这晏世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黑着她家小姐,“小姐,真是晏世子诶……” 沈郁嚼着果子,并不意外。 玄字号雅间就在天字号对面,林晏摇着扇子,一抬眼就瞧见对面露个脑袋的,正是沈郁的侍女酸菜,他勾唇笑了笑,没打算放过她,“酸菜姑娘,你家小姐方才怎的只赏人一钱?可是觉得这位先生,说的不好啊?” 酸菜家的小姐?那不就是沈郁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众人立马就把看向林晏的目光,“唰唰”地转过来看向酸菜,当真是沈郁的侍女!难不成方才听了她半天的八卦,她就一直待在楼上没吭声吗? 沈郁见躲不过了,只好起身,“先生名为付一钱,我付一钱,岂不实至名归?” 众人哗然,心都替付一钱拧紧了。 那沈郁真在楼上听了半天,没吭声! 付一钱倒是冷静得很,从拿到那枚铜钱的时候,他就知道楼上坐着的是沈郁了。当年他进京赶考,落了榜,本来是要投到陈太傅门上做个门生的,可就是因为沈郁当时说了一句: “付一钱?难不成才华只值一钱?” 达官贵人皆取笑于他,那陈太傅便就此作罢,他便只能留在这俞都,做一个不入流的说书先生。从那天起,只要是跟沈郁有关的八卦,他手到擒来,连剧本都不用看,就能侃侃而谈,这一编排就编排了两年之久,他还意犹未尽,一点都不想走。 而那沈郁也是,每每听到他说书,总会赏下一钱,提醒他当年一钱之耻。 沈郁放下瓜子,理了理衣袍,便拿着扇子现身了,她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好,便真有人编排于她,也不会跟人生气,“晏世子也是来避雨的吗?” “是啊。”林晏摇晃着手中的扇子,微微眯起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他爱琴、爱乐、爱棋、爱画,极尽这世间风月之事,洒脱不羁,却也无关风流,还能博个风雅之名,实是惹人艳羡。 可沈郁就不一样了,她是命里带黑,就去了那么几次听音楼,点了那么几个姑娘,抢了那么几个美人,传入别人耳中竟成了风流成性。 风流成性,也就风流成性吧。 沈郁也懒得避讳,反而一不做二不休,寻了个二面白的扇子,一画高山流水,二写风流成性,世人笑她太疯癫,她笑世人看不穿啊。 林晏晃动着他的扇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来也巧,昨儿在听音楼里才碰见了你,跟你讨要一位美人,你倒是不肯,今儿怎的没带出来,可是腻了?” 楼下一片哗然,都说这沈郁独爱女子不爱男,原来是真的!晏世子都出来实锤了! 这沈郁在朝堂上跟男人们抢功便算了,怎得还跟男人们抢起女人来了? 酸菜转头看着沈郁,一脸茫然,“小姐,您昨儿出门了吗?怎么不带上我?” 沈郁合着扇子狠狠敲了她两下,“你小姐昨儿在府中跟你斗蛐蛐呢,是有分身术能去听音楼吗?” 第2章 晏世子 她的头号黑粉风姿绝绝 这林晏黑她,可比付一钱黑得久啊。 要说起她跟林晏的恩怨,还得从她十二岁被找回侯府开始说起。 沈郁六岁的时候跑出城门走丢了,时隔六年才找回来,那时她的父亲已经战死沙场,皇上追封他为镇远侯,她母亲昭奉公主过世得早,镇远侯又并未另娶,仅有她一女。 她刚被找回来的时候,皇太后抱着她都快哭瞎了眼睛,她的母亲昭奉公主是皇太后亲姐姐的女儿,一直教养在她膝下。 当年昭奉过世得早,就留下了沈郁一女,千宠万宠还给宠丢了,如今好不容易找了回来,皇太后便将她交给自己最喜爱的风栾郡主,也就是林晏的母亲来养。 沈郁小时候也是跟林晏放在一堆养的,她母亲过世得早,父亲长年在外,一直都是风栾郡主教养着她,吃穿用度自然是比划着林晏的规格来。林晏有的她都有,林晏没有的她也有,就连读学堂也是跟世子、皇子们一起读的,从未将她当作外人。 如今她人回来了,风栾郡主还是跟以前一样,把她接在身边来跟林晏一块养着。 林晏大她一岁,自小便护着她,当年她走丢了的时候,还好生哭了一场,如今把她找回来了,自然是要护着她。 可是这沈郁丢了一场,回来却是大变了模样,不爱跟人说话,也不爱跟人接触。林晏每次帮了她,她连句谢都不愿意说,渐渐得也就不愿亲近她了。 沈郁十四岁那年,学堂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说她不喜与男子接触,倒像是喜欢女子。几位世子们聚在一起,都在暗中打赌,说林晏要是碰得到沈郁一下,就算他们输。 林晏年轻气盛,自然不服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想着自己帮了沈郁这么多次,不至于碰都碰不得,他壮着胆子上前,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刚说了一句:“沈郁啊……” 下一秒,沈郁就转头将他踹下了池塘。 林晏永远也忘不了她将自己踹下去的那个眼神,就跟养不熟的狼一样,没有一丝感情,就好像他对她的好都像是喂了狗一样。 那个赌约自然是输了,林晏被踹进池塘也成了世家公子取笑的谈资,他气得找母亲告状,还想得到一丝宽慰,谁知他母亲反而心疼沈郁,关了他三天禁闭。 这到底该心疼的是谁啊? 从此以后,林晏就发誓,有她沈郁就没他林晏,有他林晏就没她沈郁! 沈郁十五岁那年,和他们一起参加了科考,恰逢考得还不错,皇上又对她父亲有愧,再加上皇太后心疼她,便允许她做了个小官。 也是那一年,沈郁从林晏府上搬回去了。 走的时候他母亲哭红了眼,过后更是吃不下、睡不着,天天不是没事找事地骂他,就是跑去跟皇太后说起以前的事,两人又是抱头痛哭,又是悲秋伤感,回来更是几天都不带搭理他。 林晏感觉沈郁简直跟个魔教中人一样。 再过半年,林晏都快走出沈郁的阴影了,却在听音楼里又碰见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当时他正痴迷于小晴姑娘弹琴的手艺,可那小晴姑娘对谁都一样冷淡,不管他如何送礼,如何勾搭,那姑娘愣是风霜高洁看都不看他一眼,可也正是如此才惹得林晏一直在她身上花心思。 沈郁来的那天着了男装,她每次来听音楼看美人都是这样,把自己装成一位公子,别人不点破,她也不害臊,当真还心安理得地欣赏起美人来了。 他遇见沈郁的那天,正逢小晴姑娘出场。 林晏是专门来捧场的,就坐在沈郁隔壁,他曾经一掷千金都没得搏得美人青睐,自然也没将沈郁放在眼里。 可是那日小晴却不复以往淡漠,屡屡弹错,那双梨花带雨的眼睛一直往沈郁那边看,欲语还休,含羞带娇,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思。 他堂堂晏世子都追不上的女人,她沈郁往那一坐就得到了?这说出去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林晏愤怒离去,却越想越气。 那个小晴姑娘绝对不能留,否则说出去岂不是又成了世家公子们的笑话了? 他拿定了注意,便花了点钱买通了杀手,准备杀人灭口,可是几日沈郁夜夜留在小晴房中,迟迟不肯离去。 林晏无法动手,便上门去警告沈郁,谁知沈郁却递了杯酒给他,笑着说:“晏世子陪我喝了这杯酒,沈郁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当真是被她那一抹笑给魔怔了,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然后一头载到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等他醒来的时候,小晴早就不在俞都了,她收拾东西连夜离开,早都不知道跑了多远了。 他被沈郁给算计了?她沈郁为了一个卖笑的女子,把他给算计了? 林晏气到无法言喻,带了小厮上门找她理论,可是门口的侍卫却将他拦了下来,还给他带了沈郁的一句话: 貌似潘安,心似毒蝎。 林晏险些气晕了过去,这俞都哪位权贵没沾过血腥?哪位世子没有为了自己的名声杀过人?这俞都有权有势的人数不胜数,私底下□□的勾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为了林侯府的脸面,杀一个卖笑的娼妓,她沈郁竟骂他心似毒蝎? 于是犹如皎皎月光遗世而独立的晏世子,转身拿了把杀猪刀,把沈郁的大门给砍得稀烂,气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回去之后,风栾郡主打了他二十藤鞭,罚他跪在祠堂反省,他却感觉那鞭子打在他身上,还没沈郁说的那句话让他疼。 过后他大病了一场,每日昏昏沉沉之间,总是会想到沈郁的那句话,噩梦连连…… 林晏想到以前那些事,微微眯起了他的丹凤眼,就仿佛历历在目一般,硌得他心里难受,“我说沈郁啊,您跟太子爷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再怎么喜欢美人,也得有个度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唏嘘。 谁都知道沈郁是皇太后硬塞给太子爷的。 太子爷不喜欢她,可又无法拒绝,巴不得沈郁跟别人好了,这场婚事也就作罢了。 可是谁又敢娶沈郁?谁又娶得起沈郁?这俞都待嫁的千金们,有哪个赶得上沈郁的荣宠?都说千金千金,沈郁怕是连万金都不止。 她的父亲是皇上亲封镇远侯,他同皇上亲如兄弟,又为他战死沙场,皇上对他的愧疚和爱惜之情本就无处依托,如今找回了他的独女,更是将这些感情全部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母亲是当今皇太后嫡亲的姐姐所生下的长女,自小便养在皇太后膝下,封了昭奉公主,也是个命苦的,生下沈郁便早早地过世了。而沈郁的父亲怜惜昭奉公主留下的女儿,更是再未娶妻,他死后追封镇远侯,沈郁便成了沈侯府唯一的血脉。 皇太后一生无子无女,一手将皇上拉扯长大,又扶他登上皇位,对皇上而言她是比母亲更值得尊敬的存在。而养在她膝下的昭奉公主,又是她亲姐姐过继给她的,便是如同她亲生的一般,所以算起来沈郁才是皇太后真正的亲孙女,论起血缘来,甚至比太子爷还亲近。 沈郁走丢之后,皇太后险些哭瞎了眼睛,时隔六年再找回来,她的生母生父皆不在这世上了,皇太后更是怜惜于她,对她千宠万宠,养在她最喜爱的风栾郡主府里,和世子爷们一起读书写字。 沈郁十五岁那年想参加科考,皇上破例让她参加了,沈郁也是个好命的,考得又还不错,皇太后便替她求了个小官。 这官来得快升得也快,底下人有什么好事都往她那里推,不知不觉都升了好几个官位,好像宠着沈郁已经成了全天下人心照不宣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因为沈郁高兴,皇太后便高兴,皇太后高兴,皇上便高兴,这能让天家都高兴的事,可不就是全天下的事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边开始有了风言风语,都说这沈郁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年方十六,都无人敢上门提亲。 她母亲过世得早,女儿家的亲事便无人为她打理,皇太后却是不愿让她受委屈的。恰逢那时太子爷也是年满二十了还不愿意娶妻,皇太后干脆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大约是说沈郁乃太子妃之选,容不得别人置喙。 皇太后做出此举,分明是要给她的亲孙女留一座最硬的靠山了,皇上也头疼太子爷的婚事,也就稀里糊涂地默认了 于是洁身自好、心心念念想娶个全天下最优秀的女人的太子爷,啪的一下,被盖上沈郁的印章了,整个人都是懵的。 百姓们都有些同情太子爷,这般天人之姿的太子,怎么就遇上沈郁了呢? 外边的雨倒是越下越大了,金品阁安静得不像话,互相面面相觑着不敢说话,好像谁出了声音,都会变得万众瞩目一样。 门,忽然被谁打开了。 外边的风灌了进来,带进了雨雾,扑得人睁不开眼。那小太监一身淋得透湿,拼着老命推着门,“太子爷要进来了,还不快让座!” 第3章 太子爷 那种宽容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什么?太子爷来了? 整个金品阁就像加了把火一样,沸腾了起来,外边冲进来十几个侍卫,一字排开,将闲杂人等全都赶到角落里,众人都削尖了脑袋把头伸出去,都想一睹太子的风华。 他的母亲可是当今的瑶皇后,也就是北冀国的容悦公主,传闻她和那九天的仙女一般美貌,为她痴迷的世家公子前仆后继,周围的邻国更是踏破了北冀的门槛。 当年皇上御驾亲征,踏平了北冀国,一见容悦公主便失了心魂,马也撤了,兵也退了,发誓不再进犯北冀,一心求娶,倒是全了一段佳话。 世人从未见过容悦公主,就连画像都没有,据说这世上技艺最高超的画师,都画不出她十分之一的美。这世上唯一的一幅画便存在皇上的宫殿里,偶尔宫里也会流传出零零碎碎的画像,光是那几笔的勾勒,都足以遥想当年的容悦公主是怎样的风姿绝绝。 皇上爱她如命,后宫佳丽三千独宠她一人,如今子嗣单薄,想必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世人皆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惊天美貌,才能让一国之君放弃吞并邻国的机会,甘愿成为裙下之臣?这世上关于她的所有传说都像迷一样蒙上了一层面纱,叫人心驰神往。 而作为容悦公主的独子祁夙凛,也就是太子爷,在太宸国也是如同迷一样的存在。 祁夙凛一出生便是太子,三四岁就开始读书,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教导他的太师换了一批又一批,教到最后竟是无物可教,全都跪倒在皇上的宫殿之前,一一请辞。 然后他便开始学武,他的第一个学武老师就是晋老将军,学了几年老将军要去边疆了,他看不上别的老师,干脆跟着老将军一起上战场,在边疆锤炼了几年,倒是立了一身的战功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太宸崇文,他学武之余也不忘本,府中依旧留着教导先生,日日早朝,从不缺席。 他为太宸国立下许多功劳,皇上问他要什么,他说他要“体民之所情”,所以想要一座宫殿,搬到宫外去住。皇上竟也允了,拨了两个带刀侍卫给他,祁夙凛便带着自己的东西正大光明搬出宫去住了。 或许是这一生的太高,有点眼高于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给他的就应当是这世上最好的。他的父皇为他选了无数的适龄女子,他一个都看不上,说娶妻当娶像他母后那般的女子,否则还不如不娶。 还说什么这男人见过了凤凰,哪还看得上野鸡? 整个俞都上下的千金小姐们哭成了一团,要么心灰意冷嫁人的嫁人,要么看破红尘长伴青灯,就算还有些想嫁给太子爷的,家里的长辈们也不会同意。 嫁过去干嘛?给人煲鸡汤吗? 恰逢此时赶上了沈郁那事,皇太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将沈郁许配给了太子爷。太子爷知道之后,哭天抢地地让皇上皇后给他做主,可是皇上大约有些气他狂妄不羁,直接就替他同意了这门亲事。 于是这太宸国尊贵得不得了的太子爷,就这样跟沈郁绑在了一起,他本是待人宽容的性格,却唯独对沈郁宽容不起来,两人时常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这门亲事便只能一搁再搁。 可如今沈郁年满十七,太子爷也二十出头了,拖得不能再拖。今日皇太后将他们请进宫里,便是为了他们二人的亲事。 恰逢大雨,便在此处碰上了对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大雨倾盆,落得稀里哗啦,狠狠砸在马车上,随行的宫女侍卫都淋湿了衣衫,就连马儿都不安地晃动着马蹄。 车帘刚掀开了一半,底下的小太监一人忙着撑伞,一人忙着放小凳子,剩下两人等太子爷一起身,赶紧帮忙提衣摆,免得溅了雨水。 祁夙凛踏着凳子下马车,一抬脚就跨上了台阶,再走两步便进了金品阁。 太监收了雨伞,这才露出太子爷的尊容,他向来不苟言笑,与他无关的人和事绝不会多看一眼。衣摆随之落下,周围仿佛形成了一种气场,叫人望而生畏,他一身冷冽干爽,别说身上了,就连鞋面上都没沾几滴雨。 都说当今皇后国色天香,光是见着太子爷便信了九分,非得是神仙一样的女子,才生得出如此俊逸沉沉的样貌,他光是往那儿一站,整个金品阁都好似镀上了一层余辉。 小太监赶紧为他收拾了桌椅,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祁夙凛才勉强落座,这吃的喝的都甚是讲究,就连茶具都是随身携带的。 这太子爷进来坐一坐,都如此讲究。 人群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这阵仗真没几人经历过,众人是既想看太子爷的真容,又不敢去看,总觉得那般神一样的人物被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林晏见太子爷入座,便带着小厮下楼拜见了,他跟太子爷算不得熟,这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世子林晏拜见太子。” 祁夙凛放下茶杯,点了点头,他侧对着门口而坐,时不时回头看向窗外的雨,似是盼着这场雨早些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在二楼留有雅间,太子爷若不嫌弃,可以去雅间里坐一坐……” 祁夙凛跟他不熟,也没心思跟他打官腔,“不比拘谨,我只是进来避一避雨。” 林晏一点也不意外,顺着他给的台阶就下了,“那就不打扰太子了……” 祁夙凛对谁都是这样不冷不淡的,林晏早就习惯了。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待人宽容,可总觉得这种宽容,是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沈郁倚在栏杆上,摇晃着她的脑袋,倒是看了好一会儿的戏。她今儿也是为了进宫而来,皇奶奶叫他们二人一同进宫,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说,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设宴呢…… 酸菜也趴在她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咱们不跟太子爷打个招呼吗?” 她的声音本就粗生粗气的,再加上此时格外的安静,顿时整个金品阁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就连祁夙凛都抬头看了过来。 沈郁避无可避,只好笑着同祁夙凛打了声招呼,“太子殿下,好巧,你也是进宫吗?” 祁夙凛听这话都听腻了,自从他认识了沈郁,就没有一件事不凑巧,她次次上朝马车断了轮子都能叫他给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正想着,等会儿沈郁会不会让他搭一程,沈郁立马就开口了:“太子殿下,既然都是进宫,何不载我一程?” 祁夙凛差点把茶杯都嗑破了,他立马起身,茶也不喝了,椅子也不坐了,衣摆洋洋洒洒,走起路来脚下都生风。 “爷,您慢点!” 身后小太监连伞都来不及撑,他直接顶着倾盆大雨钻进马车里,留下身后一群人兵荒马乱地收拾东西,他精心打扮的一身衣物淋了个透彻,雨水都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滴,甚是狼狈。 他顾不得大雨,催促侍卫:“快走!” 马车浩荡而来,落荒而逃。 众人都看得呆了,虽然知道太子爷不喜沈郁,却不想,竟到了如此避如蛇蝎的地步。 那沈郁……? 这时候调转头去看沈郁,她倒也不伤心,扇子打开扇一扇,那“风流成性”四个字让众人对她的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或许沈郁也是不喜太子的,不然怎么会事事都要与太子相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太子爷一走,雨倒是下得小了一些。 楼下的付一钱又开始拿捏着腔调说起书来,许是想着沈郁还在楼上,给她留了几分薄面,便绕开她说了说太子爷的事迹。 “……太子爷在边关,可是立了头等功回来的。晋老将军亲自进宫面的圣,说那太子爷智擒寇首,流寇不战而降……你们猜太子爷是怎么制服寇首的?当年流寇无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关百姓苦不堪言,而后太子爷假装被擒,深入敌营,与晋老将军里应外合……” 沈郁依旧嗑着瓜子,听得倒是认真。 酸菜不爱听这些,她比较爱听八卦,这些事情只听得她昏昏欲睡,脑袋重得撑都撑不住。门外传来些许脚步声,有人轻声扣门,惊醒了酸菜,“谁?” “我,林晏。” “啊,是晏世子!”酸菜从桌子上爬起来,如临大敌,“小姐,我们要开门吗?” 沈郁笑了,“为什么不开。” 酸菜这边还在嘀咕着,那头林晏已经等不及,主动推开了雅间的门,他弯腰入内,一身白衣如华,抬起那双丹凤眼,不偏不倚地望着她,“不请我进来喝杯茶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推了推手边的茶壶,“管够。” 林晏从不在她面前装客气,他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弹了弹衣袖上的皱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茶香浓郁,就和这人的心思一样深沉。 随他进来的小厮望言坐在了酸菜旁边,他跟她也算是老相识了,只不过因着两位主子的关系不太好,酸菜已经决定跟望言划清界限了,看都不带看他一眼,弄得望言很是苦恼。 沈郁见林晏喝了两杯茶也没有说话,便主动与他开了口,“世子前来,就只是为了讨一杯茶喝吗?” “对啊,还能是为了什么啊。”林晏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意有所指,“总不会是过来劝诫某人,不要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沈郁听出他话中有话,有些走神,她愣怔了许久,回神之后提了茶壶,替林晏满上茶水,“就连晏世子,也觉得那人不属于我吗……” 林晏笑而不语,他的手指轻轻转动着茶杯,茶水荡起涟漪,旋转着将人的神智都拉了进去,“这茶都泡得没味了……” 沈郁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门外的雨停了,楼下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腿,扶着酸菜的手站了起来,“该入宫了。” 第4章 退婚 这怕是桃林中蛊惑人心的妖…… 沈郁将酸菜留在了殿外,独自入了皇太后的漆梧宫,一入殿内,便瞧见已经好些个嫔妃候在殿里了,全都围着皇太后看这看那的。 沈郁虽不太认识后宫的嫔妃们,冒头的那几个却是知道的,尤其是近来刚册封为贵妃的陈嫣然。 她是陈太傅的小女,从小便是娇养着长大,陈太傅一心想给她找个顶尖的夫婿,当初看中的正是太子爷,可谁知太子爷看都没看一眼就拒了,陈嫣然又不能自降了身份嫁于旁人,最终只能一不做二不休,送入了宫中。 原本以为陈嫣然小女儿心思,定然会哭闹不止,可谁知她入宫那天还特意起了个早,面上的妆都是自己给自己画的。 她入宫那天,桃花掩面,水袖如仙,一笑起来魂儿都能给人勾走,“嫣然一笑百花迟”大抵就是形容陈贵妃这般的女子,也不知道祁夙凛当时若在场,是否会有些许的后悔。 皇上一瞧见她,圣心大悦,当场就封了贵人,而后又连着升了几次,如今已是贵妃之姿。她还怀着四五月的身子,皇太后安排她坐在自己旁边,足以可见对她的喜爱之情。 这么多年能在瑶皇后的风姿之下脱颖而出的,她还真是头一个。 只是旁边的太子爷心情就不太美丽了。 原本是陈太傅硬塞给他做太子妃的女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他父皇的妃子,还跟他的母后争起了宠,那心里可别提多膈应了。 沈郁想到此处,忍不住想笑,她觉得自己此时若是上前,这太子爷心里估计就更难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有嫔妃发现了沈郁,赶紧招呼她过来,“郁姐儿来了呀,还不快过来,太后一直念着你呢……” “皇奶奶……”沈郁乖巧上前,皇太后连忙拉着她的手,让她跟自己坐一起。 “郁儿没淋着雨吧,方才外面下好大的雨,凛儿过来浑身都淋湿透了……” 沈郁抬头看了太子爷一眼,他黑着一张脸,身上的衣服果真是换过的,“孙儿机灵着呢,路上遇到下雨就去酒楼里躲了躲,等雨停了才来的……” 听到她自称“孙儿”,太子爷的脸色更不好了。 本来沈郁失而复得,皇太后把她接进宫里弥补于她也算是好事一桩,可她偏偏就是事事都要与他相争,从小到大都是独一份宠的太子爷,最近几年在她身上没少受委屈。 就拿那天皇太后的生辰来说,他本来与沈郁一同献礼,听到他自称孙儿,她也要改口跟他一样,皇太后自然是宠着她,便许了。 于是身份尊贵得不得了的太子爷,竟要跟沈郁作一样的自称,他光是想起来都觉得脑门生疼。关键是论起血缘关系来说,他还不如沈郁亲近,他的父皇并非皇太后所生,而沈郁的母亲却是皇太后嫡亲的姐姐过继给她的。 周围的嫔妃们也都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陈嫣然作为贵妃,自然也是要关心沈郁几句,便随口跟她聊了起来。 旁边的祁夙凛如坐针毡,他最讨厌的两个女人当着他的面聊天,每一秒都感觉是煎熬,干脆起身找了个托辞:“皇奶奶,孙儿觉得有点闷,想去桃林走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外面刚下过一场雨,倒是出了些许太阳,出去散散步也是好的,皇太后便点了头,“去吧,桃林的桃花正开着呢,带着郁儿一起去折几支桃花玩吧,记得早些回来。” 祁夙凛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去哪不好,去桃林? 沈郁欢欢喜喜地跟着去了,太子爷拉长着脸,越走越快,沿途百花齐放,一点都入不了他的眼。 沈郁在路上折了一支桃花,粉色的花瓣娇艳欲滴,就和那一笑嫣然的陈贵妃一般好看。可是太子爷从头到尾都没瞧上一眼,也不知道什么的花才入得了他的眼啊…… 走进桃林深处,太子爷终于停下了。 他转过身冷冰冰地看着她,阳光透过桃花落在他身上,犹如点点星辰,花瓣交织着他的衣袍,郎朗少年,看的人如痴如醉。 “沈郁,我不喜欢你。” 他的声音冷冷地打碎了她的梦,沈郁望着他的俊逸身姿,淡淡地笑着,“我知道啊。” 祁夙凛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今日我母后宴请,便是想要看看未来的太子妃,沈郁,你不是我理想中的太子妃,也断然入不了我母后的眼,你若知趣,便去找皇奶奶把婚退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认真地看着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仔细地看着他了,总觉得他的冷漠就像利刃一样锋利,“太子爷想退婚,为何自己不去找皇奶奶?” “沈郁。”祁夙凛忍无可忍,已无需再忍,他逼近了两步,厉声道:“皇奶奶宠你,不过是因着对你母亲的愧疚,你莫要真以为什么都该是你的……” 一向待人宽厚的太子爷,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一点都不宽厚了呢……沈郁想,大抵是因为他真的不太喜欢自己吧。 “我祁夙凛要娶的人,当是这天底下最风姿绝绝的女人,不是谁都可以。”祁夙凛又逼近了几分,他今日就是要逼得她无路可退,“沈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郁被他逼得退了半步,她还想要坚持一下,“太子爷,这婚事是皇奶奶和皇上定下的,你都没法退,我沈郁何德何能……” 祁夙凛逼得她退无可退,桃花纷纷而落,如梦似幻,他却没有半分心思去欣赏美景,“沈郁,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皇奶奶在想什么,她想给你找个靠山……可是皇奶奶知道你有隐疾,碰不得男人吗?” 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重重扣在树干上,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慌乱二字。 “太子殿下!”沈郁的心终究是乱了,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祁夙凛自小习武,力气太大了,她挣脱不了半分。 她被他抓住的地方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拼了命想抽回自己的手,他一松开,她整个人都摔进了潮湿的泥土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如冰,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沈郁,你不要逼我将这件事告诉皇奶奶,你再妄想,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手中的桃花被压得稀烂,手背也被树枝划了条口子,沈郁坐在泥土里有些许的茫然,她身上那股聪明劲好似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沈郁这是心病,并非不能治,若是太子爷愿意……” 祁夙凛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不愿。” 虽是雨过天晴,脚下还是泥泞不堪。 被树枝划伤的手背有些隐隐作痛,冒着血珠。沈郁撑着手从泥地里站起来,密密麻麻的光影晃得她头晕眼花,桃花落进她衣领里,有股令人心惊的寒意。 她找了块石头靠过去,身上的罗裙脏得不像话,得找个地方换一换了,刚一侧身,便瞧见隐藏在桃林之后的石头上竟倚了一个人。 他的衣袍似是最娇贵的丝绸而制,铺陈在石块上,在阳光之下如霞光一般流光溢彩,衣袖之下掩的那双手,竟比这宫里嫔妃的手还要细腻好看。 面上带了半截玉制的面具,露出狐狸似的下巴,他的唇便如这林间的桃花,竟是单薄中带着些许桃粉色。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这怕是桃林中惑人心魂的妖啊…… 沈郁愣怔了一下,“你……你躲在这偷听?” 那人似是被她吵醒了,微微侧了身子,嗓音竟是如流水一般柔软,“没有偷听。” 这雨后的天,比平常还要明亮几分,沈郁看得格外清楚,那人从石头上微微起身,竟似是入了画般旖旎,就连身后的桃林都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黯然失色,沦为一方背景。 他朝着沈郁走过来,落下的花瓣如云雾一般缭绕在他衣袍间,正应了那话本里描写的场景一般:林中似有妖,一步一生花。 从他身上穿的衣袍样式来看,他应当是这宫里的太监,可是那衣服的颜色和花纹却叫沈郁有些看不懂。她记得宫人们身份再崇贵,衣袍上也是不能绣仙鹤的,他的衣袍上绣的竟是祥云仙鹤图,还以白玉掩面,莫非他…… 是九千岁? 沈郁虽经常入宫,却也只在宫外远远见过凤千瑜一次,他身着石青色的官服,坐在轿子里,百官簇拥着看都看不清。都说那九千岁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人人惶而恐之,今日一见,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是哪个宫的?”凤千瑜站在她跟前,把双手插在衣袖里,风吹起他的长发,又软又柔,那姿态竟如花枝一般绵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方才他当真什么都没听见? 沈郁望着他愣怔了片刻,赶紧低下头行礼,“回大人,奴婢……是陈贵妃宫里的。” 隔壁便是陈贵妃的洗华宫,说是她宫里的准没错,而且贵妃受宠,想必凤千瑜也不会怎么为难她。 不过凤千瑜本来也没想为难她,他抬了抬下巴指使她做事,“叫御膳房给我做份栗子糕送来。” 她这一身脏兮兮的,他就跟看不见一样,说是陈贵妃宫里的他也信了,一点也不怀疑。沈郁感觉这九千岁大人跟传闻里的压根就不一样,像个缺心眼的,随手逮了个人就让给他送栗子糕,也不怕有人存心给他下毒。 估计连她哪个宫的都没听清楚。 沈郁一边在心里诽谤着,一边俯身,“是,大人。” 她转身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凤千瑜指使完她又回头晒太阳去了,这雨后的阳光最是温和了,他躺在桃林后面的石头上睡觉,真真是如桃林间生出的一抹妖。 第5章 九千岁 他心狠手辣喜欢吃栗子糕 沈郁出了桃林,路上遇到沈姑姑,顺势就帮她将这件事安排给别的宫女去做了。 这沈姑姑原也是这宫里的老人,自然是认识沈郁的,带她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跟她提起了宫宴的事,叫她上点心,万万不要出差错。 瑶皇后的身子一向病弱,便是这宫里的宴会她也是极少参加的,更别说是亲自举办宫宴了。沈郁也明白这其中的殊荣,可是她一想到太子爷拉长的脸,还有他在桃林说的话,便觉得浑身都没什么劲儿。 沈郁谢过沈姑姑,走着走着竟是走到了御膳房,那里边忙得热火朝天。瑶皇后的宴会共有九九八十一道菜,道道都工序繁多,里面人挤着人,忙得一个理会她的人都没得。 她坐在御膳房石台上,剥着蒸栗子糕剩下的板栗,前面蒸的便是给九千岁准备的栗子糕,这御膳房都忙成什么样了,还能腾出一个蒸锅给他蒸糕,看来这九千岁的面子还是蛮大的。 栗子糕蒸好了,宫女赶紧装盘,还往里边放了一壶桃花酿,这是九千岁的标配。她正准备送过去,管事的又来催了,“杏儿,快把这鱼给蒸上,皇后娘娘那边要开宴了!” 给九千岁送糕的宫女急得都要哭了,“可是,千岁大人的糕不能送晚了啊……” 这糕冷了便硬了,乏味,而且那壶刚煨的桃花酿也是冷不得的,九千岁不喜凉酒。 沈郁拍了拍手,从石台上跳了下来,“我去送吧。”这事本来也该她去。 宫女感恩戴德的,“谢谢沈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把灶台上没吃完的板栗收了收,都揣在兜里,还有些余热,等会儿吃也行。 她拿着食盒,路上遇到沈姑姑,抓住她的衣袖,急得不行,“哎呀,郁姐儿,您怎么还在这里逛啊……皇太后到处派人找您,这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郁笑了笑,“我现在就去。” 她提着栗子糕趁人不注意便溜进了桃花林,此时太阳都开始下山了,林间尽是一股潮气。沈郁心里还在想,或许九千岁已经不在那了,当时不过是是随口一说,刚一走过去,就瞧见九千岁岿然不动地躺在那儿,姿势都没变一下。 九千岁这个职位,原来这么清闲的吗?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声音,沈郁刚一走过去,凤千瑜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长长的头发细细地铺在他身后,顺手整理了一下衣袍,特意给栗子糕腾出个位置来。 沈郁把食盒提过去,拿出栗子糕,又拿出桃花酿,糕点的香气和酒香混合在一起,倒是生出几分闲逸之感,还有这桃花的香气,配上这桃林的美景,倒不失为一种享受了。 凤千瑜伸出矜贵的手,拿了一块糕点,吃了,喝口酒,又拿一块糕点,吃了,喝口酒,来回几次栗子糕眼看着就要见底了,桃花酿也喝掉大半,他还是那般模样,连姿势都没换动一下。 沈郁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声音很轻,还是被凤千瑜给听到了。 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在他面前笑出声,抬头看向了她,“你笑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咳嗽了两声,掩住笑意,“也没笑什么……就是觉得大人跟奴婢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那双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睛,对上了沈郁的眼,竟是和那星辰一样纯粹,不掺一丝杂质。 他吃了半晌,终于是开了金口,“为何?” 沈郁也不想多说,便将他的注意力转到糕点之上,“我以为……大人不会喜欢这种普普通通的糕点……” 凤千瑜果真被她转移了视线,他开始拿起栗子糕吃了起来,再喝口桃花酿。酒香实在是醉人,凤千瑜面上都浮了几分酒色,就连那指尖都带了些许淡淡的粉。 沈郁忽然很好奇,真有这么好吃吗? 凤千瑜见她眼巴巴地望着,便好心赏了她一块,从九千岁盘子里分到栗子糕的感觉,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沈郁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好奇地咬了一小口,那味道却让她大失所望。 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栗子糕吗? 论起口感来说,还不如她怀里揣的熟板栗好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可她从九千岁盘子里分了食,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笑着一口一口吃了下去,还得说上一句:“真好吃”。 栗子糕吃到最后,凤千瑜意犹未尽地摸了摸盘子,咂咂嘴唇,似乎是少吃了一块有些许不尽兴,又往食盒里看了看,最后抬头看着沈郁,估摸着是在想刚才分了她一块栗子糕的事。 这九千岁,莫不是后悔给她糕了? 沈郁被他看得都有些不自在,想到兜里还有些熟板栗,便从兜里一股脑地倒进食盒里,特意挑了个最大的,剥开,给他放在盘子里。 凤千瑜伸手拿了板栗,尝试着吃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便全吃了下去,喝了一口桃花酿,又抬头把她给看着。 沈郁再给他剥,放盘子里,吃了,又剥,继续吃,还剥,仍然吃……沈郁任劳任怨地盘腿坐在石头上,极有耐心给他剥起了板栗,剥到最后还剩一个,放到盘子里,总算是剥完了,手指都剥得发麻。 凤千瑜却没动手,他喝了一壶温酒,面上染了三分桃色,朝她抬了抬下巴,“赏你了。” 得勒,最后一颗吃不下,就赏她了。 沈郁奉命吃了板栗,虽说都冷了,吃着生硬得很,可这毕竟是九千岁赏的,吃完还得说一声:“谢大人赏赐”。 凤千瑜没怎么理会她,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她这个人,他有些微醉,倚在石头上取下了他的白玉面具,轻轻擦拭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的长发零零散散垂落下来,遮住他大半的脸,唯独露出那张狐狸似的下巴,在这纷纷扰扰的桃林之中,就仿佛是桃花幻化而成的妖一样。 沈郁觉得他跟陈贵妃是一种人,这世间人比花娇的人数不胜数,可比桃花还娇艳的真没几个。可他和陈贵妃好像又不太一样,陈贵妃的眼睛从来就叫人琢磨不透,可是九千岁的眼睛里却干净的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认真地擦拭着他的面具,认真到眼中的星辰都聚集到面具之上,那双眼睛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只露出一点侧脸,都叫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沈郁有些走神,不小心触碰到了桃花酿,她反应很快地抓住了酒壶,可壶里的酒还是洒了她一手,打湿了她的衣袖,“呀,我不是故意的……” 就这一晃神间,凤千瑜已经带好了面具,他从她手里拿起酒壶,晃了晃,把里面还剩的余酒都倒入口中,递了空壶给她。 残酒顺着他的下巴滑落,他抬手毫不在意地擦去,瞧那身形有些摇晃,可他脚下根基却牢固得很,像是个练家子。 沈郁衣袖上染了酒的味道,她闻得都快醉了,愣怔着从他手中接过酒壶,他侧身的那一瞬间,沈郁好像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浅香,那香味转瞬即逝,又被酒香所掩盖。 是错觉吗?她为何觉得那香味如此熟悉。 太阳最后一丝余晖终于落下,桃林里潮气越来越浓重,想必那宫宴也快到尾声了吧。 沈郁见九千岁穿得单薄,好心提醒了他一路:“大人莫要久留了,林间潮气越来越重,待久了容易生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凤千瑜就跟没听见一样,倚在石头上。 她低头收拾了食盒,准备离开,“奴婢告退了。” 凤千瑜起先没什么反应,等她走了两步,又叫住了她,“你是哪个宫的?” 沈郁就知道他没记住,笑着又说了一遍:“奴婢陈贵妃宫里的……” 凤千瑜点了点头,想必这次是记住了。 出了桃林,沈郁先是去了一趟御膳房,把食盒送过去,半路上又遇到了皇太后身边的常嬷嬷,带人找了她半天,赶紧把她带走。 沈郁过去的时候,宴会都快结束了,瑶皇后身子不适早早退了场,剩下的嫔妃们也退了几个,绕是皇太后还在坐镇,也稀稀落落地没剩几个人。 一看皇太后的脸色,沈郁就知道自己要完,她走过去跪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衣袖,“皇奶奶,郁儿回来晚了,对不起……” 皇太后原本还沉着脸,可一瞧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想起以前的昭奉公主,眼角里慢慢又蓄了泪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她满眼疼惜地抚摸着沈郁的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愿,那这事就算了吧,哀家只是……罢了,你坐下吃些东西,哀家什么也不求,就盼着你好好的……” 沈郁缓缓俯身,将自己的脸贴在皇太后温暖的掌心里,她微微闭上了眼睛,鼻子都有些发酸,“郁儿肯定会好好的……” 皇太后的身子熬不住夜,就先回去了。参加宫宴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也没剩下几个。沈郁着实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菜有些凉了,便再也吃不下去。 祁夙凛站在旁边看了她许久,见她面色有些不好,便上前想宽慰她几句,“沈郁,你……方才去哪儿了?” 沈郁放下了筷子,端坐在位子上规规矩矩的,“太子爷走后,沈郁才发现桃林之色甚美,便看得忘了时辰,来晚了。”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气得他跳脚,他反而心里有些不舒服,真要说个一二,应当是对她有些许的愧疚,“今日我母后亲自主持宫宴,你却没有来,想必将来更不喜你……” 他说的那些沈郁都懂,她不在意地笑了笑,起身告辞了,“既然这是太子爷想要看到的结果,沈郁又何苦枉作小人,不肯成全呢。” 祁夙凛从未见过她对自己这样笑过,就好像是所有的热情都被水泼凉了,清醒了,也就回到现实里了。 第6章 恩怨 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烧着太子爷 祁夙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走神,他好像从未见过她如此决绝地离开,她总是缠在他身边,每时每刻都想让自己注意到她…… 祁他印象中的沈郁,是个事事都要与他作对,事事都要让他为难的女人。 他都快想不起来她六岁以前是什么样了,他只记得她小时候跟林晏一起进宫时,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女孩。 那时候皇奶奶还让他照顾过她一段时间,他叫她郁儿妹妹,她叫他太子哥哥,她既不哭闹,也不烦人,只要牵着她的小手,她就能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一整天。 再后来她走丢了,皇奶奶哭了好长一段时间,祁夙凛那时候也不大,还曾经骑着自己的小马驹扬言要出宫去把郁儿妹妹找回来,后来被宫人拦了下来,他的母后还为此教训了他一番。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他都快把这个妹妹遗忘了,宫里的人突然跟他说沈郁找回来了,就在皇太后的宫里。 他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看,以为会看到一个跟小时候一样乖巧听话的女孩儿,可是他瞧见沈郁坐在皇太后身边,又小又瘦的低着头,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沉默寡言。 也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皇奶奶将她养在林晏府上,跟着他们一起读书,她总是形单影只地不愿与他们说话。 祁夙凛从来就不是爱主动的人,她不与自己说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跟她说话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受皇奶奶之托,跟林晏一起护着沈郁,那女娃虽不爱说话,可那股懂事的劲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着实给他们二人省心。 祁夙凛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郁开始有了转变,好像是那日他独自在御花园饮酒的时候,碰到了沈郁,她忽然问了他一句:“太子十五岁那年,可曾去过边境驿城?” 十五岁那年,是祁夙凛刚刚跟着晋老将军去边疆锤炼的那年,他那时初来乍到,听说边境常有流寇来犯,便跑去偷袭流寇老巢,却不小心被寇首抓了当成人质。 虽然他后来和晋老将军里应外合围剿了流寇,回俞都之后也再也没人提起过这事,但这事始终是祁夙凛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坎。 如今见沈郁重提此事,自然不太高兴,“你问这事做什么?” 沈郁似是被他吓了一下,而后又鼓起勇气,重新问他:“太子爷是否,当时丢失了一块龙形的玉佩,刻着你名字的……” 他被抓的时候确实丢了一块玉佩,可这事连晋老将军都不知道,她如何得知?祁夙凛几乎都要以为她知道当年的真相了,惊得跳了起来,“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沈郁愣了一下,而后睁大了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得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了,就像一只猫儿一样,“真是太子?” 祁夙凛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堵上,“这件事你不要跟别人说!” 沈郁老老实实地点了头,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就像装了星星一样,亮闪闪的,而后又笑了,笑得祁夙凛浑身都不对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从那以后,沈郁就经常对他这样笑了。 她在棋局上赢他的时候,会这样笑,在朝堂上压他一头的时候,会这样笑,气得他跳脚的时候,也会这样笑。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沈郁就开始跟他作对了。 他那时下棋无人能敌,欢迎别人随时来挑战他,当然,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轻易来挑战的,偏偏沈郁要跑来挑战他。 挑战也就挑战吧,他对自己的棋艺自信得很,连下了几子,发觉她棋路平平,便起了轻视之心。 可是下着下着才发现不太对劲,她竟是将他的棋全部困住绞杀了个干净,等他再想扳回来的时候,差距着实太大了。 太子爷输给沈郁了。 从此以后,每每有人称赞太子爷棋艺无双的时候,后边都要补充一句:输给过沈郁。 祁夙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险些气得吐了血,他在别人心里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怎么能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 他找到沈郁,要求跟她再战,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赢她,可是沈郁就是不应战,还略有所思地望着他,“原来太子爷这么在乎输赢啊,没事,我不在乎,就当是太子爷赢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 于是宫里又有传言,说那沈郁着实大度,明明赢了太子爷,却甘愿服输。 这一对比下来,倒显得祁夙凛小心眼了,合着都成全她沈郁了? 祁夙凛气得不行,可也只能忍了。 他可是堂堂太子爷,太宸国未来的储君,他从小读的圣贤书就是教他宽厚待人,怎么能因为世人小小的误解就生气呢? 后来沈郁又同他一起参加了科考,让人比较宽慰的是她考得没他好,祁夙凛对自己还算满意。 只是后来她又跑去求了皇太后,皇太后又去求了皇上,赏了她一官半职,竟也跟着太子爷一起同朝为官了。 祁夙凛大人学东西,还特许她每日都来跟着上朝。 也就是说,以后每天都能看到她了? 太子爷深吸一口气,忍了。 他将来是要做天子的人,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怒呢。 第7章 打赌 打击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祁夙凛原想着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干脆老死不相往来吧,反正这两件事是真的把他给得罪惨了,想必她也没有脸来见自己。 可那沈郁也是真真不要脸,每逢早朝必坏马车,每坏马车必遇太子爷。即便是太子爷拿东西塞满了位置,她也能给自己腾出个地方来。 前几日,她也是堵在他上朝的路上,笑嘻嘻地掀开他的车帘,“太子爷上朝啊?可否载沈郁一程?” 来往众人,多是官员。 祁夙凛自小读的圣贤书便是教他如何宽容待人,他也不好众目睽睽之下拒绝她,就拿眼睛瞪着她,想让她识趣地就去找别人。 可沈郁向来不是识趣之人,她拂起裙摆,就往马车里钻,“太子爷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沈郁谢过太子爷……” 随行的侍卫和车夫都习惯了,接着驾车。 祁夙凛:…… 沈郁就坐在他对面,给自己腾一个地方出来,娴熟得不行。她摇晃着扇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太子爷,听说你今日便要递交俞都守城军编制之事,沈郁可否有幸一观?” 祁夙凛这几日肠胃有些不舒服,脸色更是难看得很,“待会儿到了朝堂上自然会知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不急不躁地摇晃着扇子,“太子爷就不担心,沈郁有更好的编制之法?” 祁夙凛向来自负,“不可能。” 他此前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去进行演算,请了上千名的侍卫参与,好不容易才得出的编制图,他自认为不可能还有比他更完善的,便是给她看也无所谓。 谁知沈郁看罢,意味不明地笑了,“太子爷,若沈郁真有更好的编制之策,太子爷便三日食素如何?” 祁夙凛简直觉得自己听了一个笑话,“你若真能胜我,别说三日食素,便是三日不食也行!” 沈郁笑了,“那便一言为定。” 太子爷被她笑得底气都不是很足了,每次她这样笑的时候,总能胜他一头。 祁夙凛入朝,递上了自己的编制图,朝中大臣无一不称赞。 皇上大悦,询问群臣:“众卿家可有异议?” 朝中大臣均无异议,唯独沈郁站了出来,“皇上,臣觉得尚有修整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皇上给她这个面子,“沈郁你说说看。” “臣觉得,太子爷的编制之法从目前来看,甚是完美,可从长远来看,并非良计。”沈郁端着官范,拿捏的恰到好处,“臣以为,俞都守城军应当分设四位统军,分别管辖自我区域,每年出乱少者,全门升一钱,出乱多者,全门少一钱,四门相互之间有了比较,才能上下荣辱共系,同仇敌忾。” 跟太子交好的傅少师提了疑问:“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俞都守城军分裂?若遇大事,如何共同御敌?” 沈郁早已料到会有人如此提问,“所以应当设一个监察室,监察史仅有监察之责,而无实权,每年针对四门进行考察,将结果面呈圣上,也可直接下达皇令。 监察史监管着统军,反过来统军也可以反监管监察室,两者皆可面圣上书,因此四门之权,实则在皇上手中。” 皇上听完,倒是有些动容。 古往今来,俞都仅一位统军,四门皆归其管,权利不可谓不大。正是因为此事太过慎重,才会一而再提出来,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迟迟无法下决定。如若按沈郁的说法来做,倒是可以替他解决心头重患…… 众位大臣窃窃私语,皆是摇头,毕竟谁也没有开过这样的先例,谁也无法保证结果会如何,有官员便诘问沈郁:“那你为何要这么做?如此费时费力,你总得说出个理由啊……” 替皇上拢权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沈郁心里也明白,她还得说服底下的官员们,“当然是为了防止官兵懈怠了,有赏有罚,方是长久之策……” 礼部尚书听了这句话,当下就不认同了,“天子脚下,谁人胆敢懈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也怼了回去,“军中士兵十年一换,太宸国已近百年无战事,有多少士兵真正经历过战争?无法感同身受,又如何有忧患意识?天子脚下,固而威严,可战争都没经历过的士兵哪来血性可言?只怕不是故意懈怠,而是不觉懈怠!” 此言一出,朝堂震惊。 沈郁继“堵不如疏”的理念之后,又提出了“荣辱共系”。别说文武百官了,便是祁夙凛自己都被沈郁说的有些动摇,开始怀疑人生。 本就被沈郁说动的皇上,如今顺着沈郁给的台阶下了,“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都怕自己出言不谨慎,被沈郁给秀了智商。祁夙凛心里头憋着气,数次想要开口,可终究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皇上便将此事板上钉钉,“既然没有异议,那就依沈郁之言,分设四位统军,此事便由太子负责,沈郁从旁协助……” 祁夙凛的心都被拧碎了,他转头看向沈郁,她也正看着他,像狐狸一样笑开了颜,仿佛在说:太子爷,承认了。 早朝之后,朝中大臣皆窃窃私语,都说那沈郁风头正盛,太子爷也是不如她的。 祁夙凛气得跳脚,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去筹谋规划,结果给沈郁做了嫁衣?沈郁固然见解独到,可日日夜夜埋头写编制的人是他啊! 可那沈郁也是个不要脸的,出了宫门还要让他送她一程,走的时候还要提醒他,“太子爷可别忘了与我的赌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他可是未来的储君,应当大度,便是气得不得了,也不能让她见了笑话…… 回去之后祁夙凛气得三天吃不下饭,只能喝些汤汤水水的,说来也奇怪,他肠胃上的毛病倒是在那几日不治而愈了。 他本来早年在军中风餐露宿,又逢大酒大肉,落下了肠胃的问题,帮他看病的郎中都对他放弃了治疗,说再好的药也治不了一个管不住嘴的人。 那三日不食剐尽了他腹中的油水,肠胃之炎竟是不治而愈。 也算是因祸得福。 祁夙凛想到这里,心里头竟有些别扭,又想起了先前在桃花林里,她说“若是太子爷,她愿意一试”的话来,就更是别扭了。 她莫不是,真对自己有意思? 可一想到她曾经的种种作为,所有的愧疚都烟消云散,谁要去同情那种女人。 太子爷当天回府精神抖擞,晚膳都多用了两碗饭,第二天早朝没瞧见沈郁,顿时神清气爽,回去胃口依旧倍棒,然后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依旧没有遇到沈郁…… 祁夙凛有点沉不住气了,问了问工部尚书,“沈郁怎么还不来早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听说是生病了。” 祁夙凛把不准她是真病还是装病,那女人诡计多端,说不定又在预备什么幺蛾子。 临走前父皇把他叫去了御书房,问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走的时候又告诫他编制之事得尽快落实了。 祁夙凛终于找到了借口,带上侍卫,坐着马车来到了沈侯府,那侯府大门紧闭,分明是不欢迎他前来,敲了门半天才来给他开。 这沈郁府上尽是些缺心眼的? 祁夙凛忍着气,带着侍卫进了前厅,那厅里就一个丫鬟在他跟前伺候,拿个茶杯要半天,泡个茶也要半天,备个开水又要半天。 太子爷一坐就是半个时辰,终究有点不满意了,“你们大人还没来?” 小丫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指了指他身后,祁夙凛往后边看去,才发现后面有个阁间,有个人背对着他们而坐,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那翻翻翻,那不是沈郁是谁? 祁夙凛上前两步,质问她:“为何藏着不出来?” 沈郁淡定依旧,喝茶看书,“下官生病了,怕把疾病染给了太子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只能望着她的后脑勺说话,总感觉她在戏弄自己,心里一阵窝火,“那你把头转过来说话。” 沈郁笑了一声,“太子爷这是想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祁夙凛瞬间感觉气血都往上涌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来这的目的,更记不清自己要宽容待人,摔了杯子拂袖就走。 他把回府中长出来的竹子又削了一遍,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隔天出门就听到了风言风语:太子爷暗恋沈郁,担心其病情,却被沈郁赶了出来,悲痛欲绝。 什么暗恋???哪里悲痛欲绝??? 祁夙凛被气晕了头,选择不出门,隔天又听到了谣言:太子爷相思成疾、卧病在床,连早朝都没办法上了! 太子爷当真是险些气晕厥了过去,他颤抖着伸出手,嘱咐自己的贴身侍卫,“查,给我查,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侍卫岚三带人去查,查到最后,竟发现那些谣言都要是从沈郁府中传出来的。 祁夙凛终于明白了,沈郁这是得不到他,要毁灭他啊! 他气势汹汹地带着人上门找沈郁算账,七八个侍卫排开,那阵仗吓人得紧,酸菜瞧见还以为太子爷要来杀人灭口,吓得腿都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在哪?” 酸菜没有骨气的把人卖了,“在后院!” 祁夙凛带人赶到后院,却发现沈郁竟还有心情跟人下棋,那模样一点也不像生病,“沈郁,你可知罪!” 沈郁吓得棋都掉了,“何罪之有?” “你散播不实谣言,诽谤当今太子,你该当何罪!” 沈郁愣了一下,而后又笑了,“原来太子爷是说这事呀,没错,是我。” 祁夙凛想了一路她会如何巧舌如簧,他连怎么反击都想好了,就准备怼得她哑口无言。 万万没想到她一口承认。 没错,是我。天之骄子就是如此自信。 “不止这些,还有以前在学堂的时候,都是我编写好了让人去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没错,是我。 从头到尾都是我。 祁夙凛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郁,“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郁笑了笑,那面色有些苍白,倒真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沈郁与太子爷的这门亲事既然要作罢,总得有人来做恶人,太子爷将来是要做储君的,怎能有污点……” 所以她散播谣言,就是为了让百姓以为她才是反悔的那一个? 太子爷愣在了当场,“那以前……” 沈郁笑了笑,低垂的眼眸倒有几分女儿姿态,“以前是为了引起太子爷注意,若不是那些谣言,太子爷哪会多看我一眼……” 她那一笑,笑得祁夙凛心里都有些麻麻的,她的模样好像在这一刻清晰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竟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第8章 晋小将军 得不到他,所以报复他 祁夙凛回府之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闷在院子里,剑也不练了,书也不看了,吓得岚三连着问了他四五遍:是不是生病了? 太子爷听到“生病”二字,第一反应就是外头传他得相思病了,“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梗着脖子,“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岚三摸着下巴,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祁夙凛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回想一下往常这个时间在干嘛,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练剑时间,干脆扭头去了书房。 读书使他静心。 只是刚翻了两本书,还没沉下心来,窗外就扔了一个石子进来,不痛不痒地打在他头上。 祁夙凛抬头看去,瞧见那人就倚在树枝上面,宽大的衣袍藏不住他跳脱的性子,嘴里还含着一根细草,一看就是爬墙头进来的。 “有空没,打一架。” 太子爷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窗口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淡定地背着手看他,“晋斐,你怎么回来了。” “我爹让我回来的。”晋斐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灰尘,撑着窗台,一个翻身坐了上去,顺手扔了一个新鲜的橘子给他,“你有空没有,吃完橘子,咱们来打一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接住橘子,听到他说“打一架”,感觉都有些无语了。 从他们认识第一天起,两人就在打架,从晋将军府打到皇宫,又从皇宫打到边疆,前些年若不是祁夙凛回了俞都,指不定两人现在还在那漫天黄沙里扑过来扑过去地打架。 祁夙凛是个体面人,不想跟他打来打去的不雅正,“这是太子府,打架成何体统。” 晋斐坐正了点,“又没人瞧见。” 祁夙凛把橘子扔给了他,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翻开自己画的编制图,“没时间,我要负责编制之事。” 晋斐好奇地瞅了一眼,看不懂,“不是说交给沈郁负责了吗?” 太子爷差点把手里的图给撕开了,瞪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满大街的人都在说。”晋斐低头剥手里的橘子,剥成一瓣一瓣的,“说沈郁的法子比你的好,所以皇上把差事交给她做了,还气得你整整三天没吃饭……” 祁夙凛真想知道,这些谣言又是谁传的?那功劳是她沈郁一个人吗?那编制之策不是他埋头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不是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父皇只赞赏了沈郁,没有赞赏他吗?还有他不吃饭,他不吃饭是被气的吗? 好吧,他承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是被气的。 祁夙凛用力揉着眉心,将手中的图纸全部折好,终于认了,“那依你之见,你也觉得沈郁的法子比我好吗?” 晋斐吃完橘子,把剥开的橘子皮放在他桌子边,漫不经心地坐在窗台旁,“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上觉得她的法子好。” 那父皇为何会觉得她的法子好呢? 是因为那句“四门之权皆归皇上”吗? 祁夙凛倒是对这句话留了心,他似乎是当局者迷,反而不如沈郁看得清父皇的心思。 哎,罢了罢了。 往事不可追。 祁夙凛收拾好书桌,盯了盯桌子上的橘子皮,又盯着晋斐看了看,“我要留你吃饭吗?” “不了,我娘让我回家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收回了视线,理了理衣袍,“那行,带着你的橘子皮回去吧。” 晋斐拿起橘子皮,趁他不注意扔在了窗外,顺势翻进书房,跟在他屁股后头,“你就不问问,为何我爹要让我回来吗?” “为何。” 晋斐追上去,想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又想到之前因为这事跟他大打了一架,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我爹嫌我说话糙,没文化,让我回来去学堂里学习学习。我娘还在俞都给我找了个学堂,逼着我每天都要去,烦都烦死了。” 祁夙凛笑了笑,想到当年他读书的时候就跟要他命一样,读了年,一事无成,“晋老将军是对的。” “我爹以前不也是个糙人?”晋斐不服气了,嗓门都跟着大了几分,“他跟沈侯做朋友那会儿,大家都是糙人,就因为沈侯生了个会读书的女儿,他就非得逼着我也跟着学,我娘也是,非要我学成沈郁那样才放我回边疆。” 祁夙凛转头看了他一眼,瞧他那样跟沈郁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沈郁可是连他都得甘拜下风的人,学成她那样? 烂木头都得成精了。 晋斐烦恼得不行,走一路说一路,说起个没停,“说起就烦,整天拿我跟一个女人比,我爹跟沈侯从小比到大,老了还要比子女,比了这么多年,比出什么来了?我和沈郁本不一样,她一个女人,我跟她比,说起来都笑死人了……” 祁夙凛忽然停下了脚步,旁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你说我跟沈郁能比吗?她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一阵风吹过来就倒了,就只会读读书,遇事只能嘤嘤嘤,怎么不让我跟她比比武啊?我这手一抬起来,就得吓得她哭。” 晋斐说着说着,还当真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绷紧了身上的肌肉,颇有些自豪。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见旁边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起,“可也没把我吓哭啊。” 晋斐闻言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跟遇到鬼一样扭头看过去,还真是沈郁,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赶紧往太子爷身后躲。 沈郁光看他不说话,看的他心惊肉跳的。 “害,说说而已。” 这些话也只敢背着沈郁说说了。 当年沈郁被找回来的时候,跟林晏一起送去学堂读书,他爹知道之后,怎么也非要把他给塞进去。结果他书没读多少,人倒是打得不少,他在里边作天作地、惹天惹地,却唯独不敢惹沈郁。 沈郁,那可是典型的笑面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她当着你的面笑笑不在意,实际上是在记仇,她背过身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晋斐被她收拾过几次,那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借刀杀人、兵不血刃,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直接就能把他给带走。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让沈郁给他抄作业的那次,他带着两个小弟,把她堵在巷子里,一人拿棍子,一人拿麻袋,吓得她脸色都发白了。 “怕了吗?怕了就帮我们抄作业。” 沈郁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晋斐把本子全都塞给她,一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第二天她倒是老老实实地把作业写完交给他们,然后第二天,第三天……天天如此,有时候还会主动问他要不要抄作业。 晋斐都有些欺负她上瘾了。 后来到了结业考试,晋斐本打算糊弄一下就算了,也没打算说要作弊什么的,他家老头子最恨人撒谎,他就是一道题都写不出来,空着交上去,也是不敢作弊的。 然后考试前一天,沈郁偷偷把他叫了出来,小声问他:“明天的考试你有把握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晋斐哪有把握,“没。” “听说这次考不好,是要请家里人来的……”她低着头,声音细细弱弱的,小胳膊小腿的瞧着就不像个坏人,“我是寄养在晏世子家的,若是考不好的,哪有家里人替我来,我也不可能麻烦风栾郡主……” 晋斐想起他那能把藤条都打断的娘,可是最要脸面的,若是让她在俞都贵妇面前丢了脸,她有可能会把他打出屎来。 他顿时慌不择路,“那怎么办?” “所以我准备了这个……”沈郁从怀里拿出一份小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这些都是明天要考的内容,我都整理出来了,也给你抄了一份……” 晋斐简直是感激涕零,正想抓住她的手感谢她一番,她直接塞他手里,抽身就走了。 那落荒而逃的样子,还以为是害羞了。 第二天晋斐揣着小抄去考试,抄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一边抄一边想着等会儿要怎么感谢沈郁的时候,忽然有人踹了他的桌子,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他,他也茫然地抬起了头。 然后便瞧见沈郁朝着他软软地笑了笑,“夫子,晋小公子手里好像有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然后夫子就看到了他手中的小抄。 “夫子,你听我解释!” 夫子一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听他狡辩,直接就撕了他的考卷,“你跟我过来!” 晋斐恨得咬牙切齿,想着他被告发了也不能让沈郁得逞,干脆以牙还牙,指着沈郁:“夫子!她手里也有东西!” 沈郁站起身来摊开自己的手,还抖了抖考卷,以示自己的清白,临了还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有贼,看谁都是贼。” 晋斐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夫子把他的娘请到学堂,当着众位俞都贵妇的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讲了一遍。晋斐当场就觉得自己要完了,回去之后,他娘打他整整打断了三根藤条,他躺了十天才勉强下床。 从那以后,便是再也不敢招惹沈郁了。 晋斐躲在太子爷身后,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赶紧溜,“我娘喊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剩下祁夙凛站在沈郁跟前,又想起之前不开心的事来,“你来干嘛?” “来拿编制图。”沈郁为公事而来,自然理直气壮,“皇上命我从旁协助,就算太子爷不着急,我也是要着急的。” 他哪里不着急了?他都要着急上火了! “等着。”祁夙凛转身回书房,又想到那编制图还未临摹,“那图只有一份,你想要的话,只有去临一份。” 沈郁点了头,复又看了看天色,好像有些晚了,等她临出来估计得留下来吃晚饭了,“还是不了,我带回去临吧,明儿早上亲自送回来。” 那图也算是机密,祁夙凛想到她就这样带回去,然后再带过来,万一有个意外,掉了坏了的,那他岂不是玩忽职守了? 沈郁这是得不到他,要报复他? 太子爷立马摇头,“不行!你就在这临!” 第9章 临摹 画废了多少张纸才得了这么一张 沈郁倒也没这么着急,要是不方便那就下次来拿也行,“我侍女还在外面等我……” “岚三带她去玩。” 岚三最喜欢带着酸菜去玩了,听完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了。 沈郁还想说什么,刚开了个头,太子爷直接就转身去了书房,备好了笔墨纸砚,强行让她坐下临摹。 他的书桌收拾得很干净,书画都归置得很整齐,编制图是特意放在匣子里的,拿出来厚厚的一叠,只展开一半,书桌便铺满了。 沈郁看了几处,倒吸了一口凉气,瞧着上面排兵布阵的规划,还有旁边密密麻麻注释的小字,这才明白太子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这图,只怕临都得临上两个时辰。 难以想象他画废了多少纸,才得了这么一张。 祁夙凛见她光看着不动手,以为她又有什么坏心思,赶紧把编制图放得远远的,重新给她铺了一张纸,用砚台压紧,就连墨水都是自己亲自给她磨的,“临吧。” 沈郁微微挑眉,终于看明白太子爷的心思了,随手拿起一支笔,点了点墨,假装墨水要落到编制图上,旁边的太子爷心都跟着紧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你小心点。” 沈郁有点想笑。 祁夙凛就这么守在她旁边,就跟盯贼一样盯着她,她写一个字,他看一个字,看着她笔下细细的字体,认真地临摹每一个部分,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祁夙凛看着看着,竟是睡了过去。 他梦到沈郁在临摹编制图,忽然抬头朝着他笑了笑,他有些晃神,而后她的手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水毁了他整张图纸。 太子爷被吓醒了,赶紧看了看编制图,还完好无损地放在那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郁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祁夙凛连忙摇头,这种事怎么好说出来,倒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郁又沉下心继续写,她的思绪都钻进了编制图当中,每一字每一笔,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妙意。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太子爷在做这些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还能看到他夜里埋头苦写的模样,每一笔,都沉入了他的心血。 太子之才,确实无人能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被沈郁认真的模样给吸引了,他瞧了她半晌,细胳膊细腿的,趴在案头临了都快一个时辰了,还在那较劲。 他忍不住扣了扣桌子,引起她的注意,“你觉得我的编制图写的如何?” 沈郁被他打断了思绪,随口说了句:“甚好。” “那你在朝堂上为何说它不好?” “我没有说它不好。”沈郁坐直了身子,拿笔的手早就酸了,正好放下歇息会儿,“我只是说设立四门更好,可最终实施的不还是太子爷的编制图吗?太子爷的图是没问题的。” 祁夙凛一想,觉得有道理啊。 他的图是没问题的,有问题是立几位统军,可问题是为何自己没想到这一层,沈郁却可以想到呢? 沈郁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太子爷身居高位,看到的东西自然跟我们不一样,这也很正常。” 可是她懂父皇的心思。 而他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那你又如何知道父皇一定会同意你?” “揣测圣意,是每个臣子都会下意识去做的事,与官位无关,与立场无关。”沈郁坦然地看着他,虽说话有些大逆不道,可她也并未在他面前遮掩,“可太子爷跟我们不一样,太子爷这一生的都太高了,所做之事皆是顺遂自己心意,又哪会去揣测别人的心意。” 哪怕那个人贵为圣上,他也是不屑去揣测的。 这就是祁夙凛,太宸的太子爷。 祁夙凛愣了愣,想到父皇将此事交给自己的时候,自己确实一心一意都想着按自己的来,从未想过父皇将此事交给自己的深意。 那日就算沈郁不站出来,父皇也不会当场定下此事,因为他并未达到父皇心中所想。 他忽然明白了,此事为何一再搁置,并非是他做得不好,而是他做得不对。 “有些事情,皇上是不方便提的,所以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要学会揣测圣意。”沈郁提起笔,继续临摹,看似无意实却有意,“太子爷固然位高权重,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做臣子的,又哪能事事都随自己心意。” 祁夙凛被她的话扎了一下,这朝堂风云诡谲,他向来都是不屑去参与,他想学武便跑去边疆,不想被管着便搬出宫里,喜欢自由便将父皇给他指的女子全都推了,他想的一直都是自己要不要,却从未想过他的父皇会如何去想。 沈郁临完了一半,吹干,重新换了张纸,“太子爷,该换个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回神,把编制图折过来,露出另一部分,瞧着她一声不吭地埋头地苦写,手都有些抬不起来了,便用另一只手抬着写。 他写过,所以知道有多辛苦,忍不住说了几句:“皇奶奶这么宠你,你就陪她身边说说话、撒撒娇,要什么赏赐没有?何苦自己这么辛苦的上朝,得来的东西还不如皇奶奶随手给的多。” 沈郁头都没抬,“我又不是冲着赏赐。” “那是为何?不会真想干一番大事业吧。” “有何不可。”沈郁理所当然地回话,抬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有何不可?” 太子爷被她这话说得哑口无言,她一个大姑娘不在家里绣花,整天想着干一番大事业,这正常吗? “太子爷不也想着功成名就吗?” “我是太宸国的太子,将来是要做天子的人,我得让万民都信服我。” 沈郁理直气壮,“怎么不一样,我也想做一番大事光宗耀祖,将来载入史册,也为后人所传颂。” 祁夙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这俞都哪个姑娘做得出这种事? “我是沈家独女,父母都过世得早,沈侯府听着倒是有权有势,可到底是个空壳子,我若和那些女子一般成年便嫁了人,将来沈侯府的荣誉就得从我这里断了,世人又哪还会记得曾经的镇远侯,又哪还记得我爹爹保家卫国的功劳,又哪还会记得当年最受宠爱的昭奉公主……” 等她嫁了人,成了别家的人,等皇奶奶百年之后,沈家便是彻底被人遗忘了。 她说着说着有些动了情绪,连笔都被捏紧了,“沈侯嫡女听着倒是风光无限,可背地里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呢,沈家不过是个空壳子,中看不中用,等没了皇奶奶的庇护,能护住我的,也就只有我自己。” 所以她才会这般拼命,想要扬名。 所以皇奶奶才会急于将她塞给自己,她是想等百年之后,能有人为她护住沈郁。 可到底他的心意不在这里。 祁夙凛手脚都有些冰冷,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沈郁,他所听到的、所看到的,不过是和世人一样对她的误解。 “太子爷不用这般看着我。”沈郁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气氛,“人各有命,各有各的机缘,不过是沈郁的机缘还没到而已。” 那她的机缘,又会是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有些走神,门口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爷,吃饭了。” 岚三站在门口,旁边跟着酸菜,矮他一截,手里还拿着两个没吃完的糖葫芦,许是岚三给她买的,每次他带酸菜出去玩都是买一堆吃的。 看他平时抠得很,给酸菜花钱倒是利索。 沈郁停下了笔,才画了一半多,这工程量看得她连连摇头,都有些佩服太子爷了,怎么能写得如此事无巨细,“太子爷是画废了多少张纸,才得了这么一张的?” 祁夙凛听她这话像是在夸奖自己,心情顿时也好上不少,“行了,先用膳吧,用过了再来接着临。” 沈郁放下了笔,也只能如此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画好的部分吹干,同先前的编制图一起折好,放进小匣子里。 她走到门口,酸菜把没吃过的糖葫芦递给了她,嘴里还含着山楂含糊不清地说:“小姐,我专门给你带回来的……” 沈郁看了她一眼,手上粘着的不知道是糖水还是口水,顿时后退了一步,“岚三,你先带她下去把手洗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岚三拉着她的手,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沈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你这个小侍卫,好像对我家酸菜有什么想法……” 祁夙凛哪能认这种事情,赶紧辩解:“你想多了,他这人就是缺根筋,对谁都这么热情。” 岚三走到半路,打了个喷嚏。 谁在说我? 沈郁留下吃了饭,这饭倒是吃得不怎么尴尬,太子爷的教养很好,吃饭的时候就是吃饭,也不多说话,旁边有侍女布菜添酒,晚膳就在这么和谐美好的氛围中结束了。 “多谢太子爷款待。”沈郁起身,准备去书房,“我去接着临摹,就不烦太子爷守着了。”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祁夙凛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地跟过去。他用过膳在院子里休息了一会儿,瞧见书房里还没点灯,便吩咐下人去给她点灯。 灯点起来了,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书房,在黄昏中如此明亮,好像朦胧之中还能看清她的身影,轻轻晃动着,晃动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太子。”岚三站在他跟前。 祁夙凛被叫醒了,“怎么了?” “沈大人说她临完了,就先回去了,编制图还是放在之前的匣子里。” 祁夙凛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的就走了神,瞧见书房的灯已经灭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呆坐了多久,“行,我知道了。” 岚三走了两步,太子爷又叫住了他。 “沈郁没说别的吗?” 岚三有些茫然,想了想,“她说酸菜已经够胖了,让我不要再投食了……” 祁夙凛听完竟是觉得有些失望,回神之后,狠狠揉了揉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10章 虞夫人 咱们家不缺你那点功勋 沈郁回府天都黑了,编制图也没心思再看,便洗漱完上床休息,等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坐在窗边上细细观摩。 昨日临摹的时候,倒是看了个大概,只是时间匆忙看得并不仔细,如今再看一遍,又发现了很多她没注意的点,发人深省。 反复核对,反复校正,有时候觉得太子爷出错了,可细细算下来又是对的,一直看到午时,都还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青露路过窗边,瞧见沈郁正在埋头看图,“大人今日没有去上朝?” “请了病假。”沈郁抬头看了看她,“你今日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青露手里端着棋盘,显然是来找她下棋的,她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跟着沈郁学的,平日里没事便来讨教一番,只不过她平日里选的都是傍晚,那时候沈郁比较有空。 只是昨日她跟沈郁下棋的时候,很突然就碰到太子爷驾到,虽说太子爷一眼都没看她,可那丰神俊逸的模样还是让她怦然心动。 她今日特意早些过来,想着运气好,或许还能碰上,如今听到沈郁询问,便有些不好意思作答。 青露将棋盘放在她桌子上,声音温柔动听,“今日听音楼比较清闲,所以早些过来……” 她是听音楼里的琴姬,第一次遇到沈郁的时候也是在听音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她那时嗓子不错,便被父亲卖到听音楼做歌姬,楼妈妈每□□迫她练嗓子,可是她的嗓子却越练越坏,最后根本唱不了声,楼妈妈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亏了本,便将她狠狠打了一顿关起来,准备再卖给人伢子。 她被打到半死,从窗户口逃出去,被楼妈妈带人一路追到前厅,她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拼尽全力抓住面前那人的衣袍,让他救自己。 青露抓住的人,正是沈郁。 沈郁就站在她跟前一声不发,听着楼妈妈愤愤不平地说完整件事,然后她微微俯下身,抬起她一双伤痕累累的手,轻声道:“楼妈妈,你可真是看走了眼,如此修长的一双手,应该让她练琴,不该让她唱歌。” 楼妈妈将信将疑,“当真?” “楼妈妈若不信,便将她送到我府上,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她,再将她送回来。” 能得沈郁亲自教导,楼妈妈自然是高兴的,平日里她便是请乐师来听音楼授课,也是要花大价钱的,更何况沈郁的琴技又哪是乐师能比的。 青露就这样跟着沈郁回府了。 她一开始怯生生的,声音都不敢太大,总担心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不起她,后来在沈郁的手下学会了弹琴,学会了下棋,慢慢地也就开始放下戒心,专心沉淀自己。 她发现自己修长柔软的手指原来天生就适合拿来弹琴,不管多难的曲谱,她的手指总能跟上,就连嗓子也在慢慢恢复,配上她清清浅浅的声音,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万众瞩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青露后来回了听音楼,也时常来找沈郁。 除了弹琴她还教会她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是穷苦人家根本就接触不到的,她因此受益良多,也慢慢地成了听音楼最受欢迎的琴姬。 青露一直很庆幸当初遇到的人是沈郁,不管世人如何说她不好,可懂她的人始终都懂。 沈郁瞧见她放在桌子上的棋,看起来价格不菲,“这是?” “昨日青露太慌乱,不小心打翻了棋盘,这副棋是特意买来赔给大人的。”青露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见太子爷那种阵仗自然吓得不轻,“本还想跟大人切磋一番,既然大人忙着朝事,青露就不打扰了。” 沈郁想起来了,她昨日跪下行礼的时候,确实打翻了棋盘,还碎了几颗子。她也没推脱,顺手就将棋收了起来,“谢谢,我很喜欢。最近确实有些忙,等忙过了这阵,我便去听音楼听你的琴。” 她已经很久不来听音楼了。 青露听了有些高兴,“那一言为定!” 她得了沈郁的承诺,欢欢喜喜地走了,沈郁让人将棋盘收好,用过午膳之后,又继续沉下心来看图,这一看就看得有些久。 府中的吴主事来到窗边,将一封烫金的邀帖递到她手边,“将军府的虞夫人命人送来这张帖子,邀大人晚上过去吃顿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对这位虞夫人印象十分深刻,她可是当年打晋斐整整打断了三根藤条,还有力气给他一个大嘴巴子的人。 她捏着那张帖子,有些哭笑不得,“虞夫人是长辈,她请我吃饭派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还去烫一张金帖。” 吴主事也忍不住笑了。 谁都知道晋老将军的夫人是个大字不识的商户之女,当年是带着三百万两银子的嫁妆充了军需,解了边境燃眉之急,晋老将军才娶的她。 她婚后倒是给将军生了三个顶厉害的儿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做事还是这般不知礼数,但她又是个要面子的,所以即便是有失礼之处,俞都众人大都秘而不宣。 “大人有空去吗?老奴去回一声。” 沈郁想到昨日遇到的晋斐,隐约察觉到这事跟他有关,可想到虞夫人是个要面子的,她也不好推辞,便应了,“你回话,就说我晚些过去。” 看完编制图,确实有些晚了,就连她随手写下的注释,都有厚厚一叠。她觉得还得抽时间去一趟太子府,有些小地方还有待商榷。 吴主事准备了一些小礼物,让她给虞夫人带过去。 他以前也是林侯府主事,沈郁中举那年搬回了沈侯府,风栾郡主担心她管不好府中杂事,便让她将吴主事带过去,这两年也确实为她省了不少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带上酸菜,酸菜带着礼物,走路就能过去,近的很。 当年晋老将军晋台山跟她爹爹沈知乡乃生死之交,两人一个地方出来的,一起上战场,一起立战功,又一起做了将领。 后来还一前一后进宫封了将军,就连府邸也是选在一条街上,时常凑一起相互切磋,无论什么都要一争长短。 直到后来沈知乡立了战功娶了最受宠爱的昭奉郡主,晋台山为了三百万军需娶了商户之女,两人的身份一下子就拉开了,再也没有放在一起比较的可能性。 就连他生了三个儿子,在别人眼里也是不如沈家生的女儿,还说他一家的大老粗,连个水灵的女儿都生不出来。 晋台山跟沈知乡较劲了一辈子,唯独输在妻女之上,他的夫人虞梦也不是不好,只是每次跟她相处都像是吵架一样,扯着一个大嗓门吼来吼去,比他上战场打仗还费劲,哪像沈知乡娶的昭奉公主,温温柔柔,还知书达理。 晋台山干脆就不回去了,带着两个儿子去边境历练,一去就是十年。他走的时候,晋斐才八岁,跟着虞梦从小被打到大。 虞梦一直有个心结,就是觉得自己读书不够,才会让晋台山如此厌恶自己,所以拼了命地让晋斐去学,就想让他像沈家的闺女一样有学问,后来实在是觉得他不是那个料了,这才无奈送去边境磨砺了两年。 晋斐走的时候,还把沈郁堵在巷子里,恶狠狠地威胁她:“我不是逃跑,我是去历练!你给我等着,我迟早有一天要回来找你算账!” 沈郁一直都记着,昨天在太子府倒是看到了他,他好像在怕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溜了,沈郁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怎么看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今日虞夫人邀她上门,可是与晋斐有关? 沈郁一登门,门口的管家就赶紧带她入正厅,那虞夫人也站在门口等她,身体有些臃肿,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裙,走起路来,头顶的珠钗摇晃个不停。 “沈郁来了,快快快,进来!” 酸菜把礼物递上去,她笑得合不拢嘴,“哎呀,真是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还带什么东西……” 她上前拉着沈郁的手入座,一点也不避讳,什么好吃的都往她面前堆。 桌子的另一边就坐着晋斐,本来还啃着果子,看到她后止不住打了个冷颤,“嗖”地就要跑。 虞夫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板着一张狠脸,“兔崽子,你跑什么?” “我、我吃饱了……”晋斐还想跑。 虞夫人将他一把拽回来,用力按在凳子上,他那从小练武的身子,在虞夫人面前竟根本不够看,“给我坐稳了!” 晋斐被吓得抖了一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从小把他打到大的老娘,她一挥起手来,感觉掀起来的风都能把他给刮倒了。 沈郁想到当年他把自己堵在小巷子里的时候,嘴里叼着一根草,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跟班,头发吹得飞起,又凶又狠。结果虞夫人来到学堂,就跟提小鸡一样把他提回去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虞夫人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憨厚地笑了笑,坐在她旁边,“这小子野惯了,就是打得少了!” 沈郁也没帮着晋斐说话,笑着跟虞夫人交谈。这世上凡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他在外面那么横,在家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老天爷做事果然一向公平。 虞夫人也是个性子急的,说了不到两句,沈郁才刚夹了第一口菜,她就急忙说了请她过来的来意:“沈郁你脑子聪明,会读书,现在也做大官了,不但跟在工部尚书身边学习,还能跟太子爷一块儿办事,你看,你方不方便把我家勺儿带上,让他跟着你一起学,将来也混个小官当当。” 勺儿是晋斐的表字,当时给他取小名的时候,虞夫人正好打坏了家中的汤勺,便顺口叫他勺儿。 晋斐一听这话,坚决反对:“我不去,我要跟着爹爹去打仗!去建功立业!” 虞夫人一巴掌呼过去,“你瞅你那样,打什么仗!建功立业有你两个哥哥,我们家不缺你那点功勋!你留在那干嘛,喝西北风啊?” 第11章 公平 我凭实力投的胎为什么不公平 沈郁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躲着她了。 他当年离开的时候,可是放了狠话的,回来之后要让她好看。结果非但没有让她好看,还被自己的娘逼着跟她学习,可不是把他的脸都按在地上摩擦了吗。 晋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气。 他挡住了虞夫人挥过来的巴掌,却被她的话怼得无言以对,心里也觉得委屈,“我本来就比他们小,去边疆又去得晚,不如他们也正常……但是我也不差啊,你再给我几年,我一定……” 虞夫人听都不想听,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打过去,“咱俩缺带兵打仗的吗?咱家缺的是读书人!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我们的吗?说我们都是一群粗人,没文化,背地里都笑话咱们,我现在门都不敢出,我嫌丢脸啊我……” 晋斐手都挡痛了,他柔柔手臂,嘀咕着:“可人家也没说错啊……” “我!”虞夫人抬起手还想打,可抬到半路又忍住了,毕竟还有外人在,“你爹为什么让你回来,你知道吗!还不是想让你光宗耀祖!” 晋斐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不让大哥二哥学?偏偏要让他学?明明一家子的人都没有文化,怎么就非得是他? 换个人光宗耀祖不行吗? 他硬气地挺起胸脯:“我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晋斐还没回过神,又被虞夫人给了一个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的,这顿饭他才动了几口菜,已经吃了三个大嘴巴子了。 “你不去,你就是不孝之子!” 晋斐:??? “你不去,你就是枉为人子!” 晋斐:我??? “你不去,你就是大逆不道!” 晋斐:…… 他这是投胎没投好吗?为何命运如此多舛! 沈郁这边还没答应呢,那边已经为了这事都快打起来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想着毕竟是长辈,还是得给她个面子,便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尚书那边我倒是可以帮晋斐问一问,如果有职位空缺的话,倒是可以让他一试,往后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也会尽力去帮。” 虞夫人性子单纯,被她一番应付之语感动得不行,“还是咱们郁儿好啊,等会儿院子里养的两只野鸽子你带回去,鸽子蛋也带回去,多给自己补补身子,你看你这瘦的,细胳膊细腿的,不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倒没觉得自己不好看,这俞都的贵女不都讲究纤细美吗?她这样瘦点不是正好。 晚膳还算愉快地吃完,除了晋斐那吃人一样的眼神。沈郁带着酸菜告辞,虞夫人还没忘记那野两只鸽子的事,连着笼带鸟一起塞到酸菜手里。 酸菜抱着笼子走了一路,刚开始还欢喜得很,后来鸽子在里边死命扑腾,扑了她一脸灰,惹得她大为不悦。好不容易回到沈侯府,脑袋上都长了鸟毛,酸菜赶紧把笼子放下来,非要看看里面的两只鸽子是何神物,为何如此闹腾? 府里灯火通明,比外边亮了不少,酸菜透过缝隙往竹制的笼子里面瞧了一会儿,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小姐,这是野鸽子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 沈郁瞅了一眼,里面挤成一团也看不出是什么,拿起来抖了抖,那里面的东西羽毛绚丽,双爪锋利,目光凛冽,这哪是什么野鸽子,这分明是斑鸠。 “这不是斑鸠吗?”酸菜伸手逗了逗它们。 “嗯。”沈郁点头了。 那两只斑鸠困在笼子里,拉长着声音“咕咕咕、咕咕咕”地叫着,窝里还有几个蛋,差一点就被人当成鸽子煲成了汤。 沈郁顿时觉得有些好笑,那虞夫人还真是个没心眼的,斑鸠和野鸽子都分不清楚,还是她太过凶悍,把斑鸠都吓成野鸽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小姐,这怎么办?斑鸠是吉祥鸟,这哪能用来煲汤……” “放后院去吧。”沈郁把这事全权交给酸菜,“后院有个假山,把窝挪那里去,它们把蛋孵化了,自然会飞走。” “得勒。”酸菜提着斑鸠去了后院。 沈郁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依旧告病请假,尽管病早就好利索了。所以说这人啊,就是懒不得,一懒下来浑身骨头都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 酸菜站在门外,拍着她的门有些不满,“小姐,你还吃不吃饭了?再睡下去午饭都没了。” 沈郁睡了好几个回笼觉,人都睡得晕头转向了,起来梳洗干净,正巧赶上了午饭。 她提起筷子吃了几口,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嘴里还徐徐念叨着:“酸菜,这人真不能睡太久,脑子都要睡傻了……” 饭都少吃了一顿,可不是睡傻了。 吃完饭沈郁去后院看了看那对斑鸠,酸菜把它们的窝放到假山里面,堆了些稻草很是干爽,中午的时候还能晒些太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那母斑鸠专心孵着它的蛋,一见沈郁,就伸长个脖子,鼓着一双眼睛,“咕咕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一脸防备。 沈郁看完有些感慨,“哎哟,我的野鸽汤哟,怎么变斑鸠了。” 母斑鸠吓得缩回了脖子。 沈郁见时辰差不多,回书房整理了一下编制图和她做的笔记,叫上酸菜去太子府。 酸菜是最喜欢去太子府的,岚三总会带她去买好吃的,每次都吃得肚子圆鼓鼓地回去。 沈郁进了太子府,府里的下人都认识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该怎么忙就怎么忙。 岚三带着沈郁去了太子爷的书房,自己又偷偷把酸菜带出去玩,还告诉她给她买东西吃的事回去千万不要告诉沈郁。 太子爷也是下朝没多久,刚刚换下官服,正坐在书桌前埋头苦写,那奋笔疾书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皇上训斥了。可是明白的人都知道,皇上从不训斥太子,反而是太子对自己要求太高,时常对自己不满意。 沈郁停在门口,“太子爷还在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何事?”祁夙凛抬头看了她一眼,以为是府里的人又埋头继续写,后来反应过来门口站的人是谁,立马又抬起了头,“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于编制图的事,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沈郁拿着笔记进屋了,她把自己改好的图递给祁夙凛,还有笔记也翻开,“我都打好标记了,你看这里,为何上半天站岗时长,比下半天长这么多……” “上半天护卫都比较精神,人群也少,所以站岗时间长些。下半天护卫比较疲惫,进出人群增多,频繁换岗不容易出纰漏……” “可是上半天和下半天的护卫完全不是同一批,如此一来,上半天站岗之人足足要比别人多出一倍的站岗时长,而他们拿的军饷却要比别人少,未免分配不均。” 祁夙凛倒是不在意这一层,他这样做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沈郁你知道吗?守城军有将近三成皆是俞都权贵之后,他们平日里操练就比别人短半数时辰。护城也不过是耍耍威风随意糊弄,你让他们像其他护卫一样轮岗,别说他们自己不愿意,便是他们家里人知道也是要来找我闹的。” 沈郁并不认同此事,“既然要分立四位统军,全门上下荣辱共系,那便必须要公平公正,一旦打破平等,那这种设立便没有任何意义。” 祁夙凛当然懂她的意思,“可是俞都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公正,权贵们自然而然就要高人一等,便是我父皇也是认同此事的。” 沈郁觉得此事有些棘手,这与她提出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如果内部都有不公平之事,那么四门之间的比较,又如何能公平? 祁夙凛放下她的编制图,很认真地看着她,“沈郁,我很认同你在朝堂之上所说的一切,但是它不适合俞都。父皇之所以会同意你,不过是因为此言正和他心意,而至于怎么做、怎么实现,是否符合你的理念,没有人会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的话让沈郁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盯着自己的注释,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皇上之所以会同意她的想法,不过是因为这样做可以帮他拢权,而群臣同意她的想法,不过是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所以他们不会在乎下面是否存在不公,更不会在乎“荣辱共系”真正的理念……是平等。 沈郁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她的笔记合上了,太子爷或许是对的,“既然如此,那沈郁便没有任何疑问了,太子爷就按你的编制图上报给皇上吧。” 她难得没有跟自己争论,祁夙凛倒觉得有些不习惯,她以前可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沈郁拿上自己的编制图和笔记,就准备走了,她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他:“太子爷,你说这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此事是否公平?” 祁夙凛可是这世上投胎最好的人了,他当然觉得公平,便同她开起了玩笑,“我凭实力投的胎,为什么不公平?” 沈郁听了他的话,忽然眼睛一亮,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就转身往家里跑,跑了一半又回过头来急忙跟他说:“太子爷你是对的,但你先别上报,等我明天来再跟你谈……” 祁夙凛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欢蹦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心情都随之高涨,只是她也太能跑了,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人都跑没影了,她家酸菜都不要了? 第12章 功勋点 又生病了?这生的是懒病吧 等酸菜吃饱喝足回来的时候,小姐也没了,马车也没了,她抱着怀里的桂花糕,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我家小姐这是不要我了吗,哇……” 岚三眼睛一亮,“没事,我养你!” 祁夙凛狠狠瞪了他一眼,阻止了他的歪心思,“吵死了,把人给我送回去!” 沈郁回到府中,直接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还命人拿了一盘花生米进去,过了好久才出来,她出来之后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找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咦,我家酸菜呢?” 被岚三送回来的酸菜决定要让沈郁高攀不起,瞧见她眼巴巴地过来找自己,“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我酸菜也是有种的女人。 ——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祁夙凛终于瞧见沈郁来上朝了,她看起来精神抖擞,眼睛亮亮地看了他好久。他一回头,她就冲着他笑,一回头,又冲着他笑,看得太子爷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吧? 等早朝结束,沈郁就迫不及待地跟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袖,恨不得马上跟着他回府,“太子爷,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咳嗽”了两声,端正着自己的姿态,“可以是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 沈郁连忙松了手。 回到太子府,沈郁又掏出她的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好多东西,看都看不清,她还打开兴致勃勃地一边走一边跟他说: “太子爷,昨天回去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俞都的权贵跟平等二字并非不能并存,只是我们需要找到当中的平衡点……你看看这里,如果说我们把每个人的身份拿来量化,还有他们得功绩、能力,就可以得出一定的数量……” “这些数量就代表他们每个人的实力值,比如说花生,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说一定要用花生。比如说太子爷你,你的身份值十个花生,你的武力值十个花生,然后你的功德啊、贡献啊等等这些,可以换五个花生,那你就是值二十五个花生……” “如果是岚三,他的身份值两个花生,武力值五个花生,其他那些加起来换两个花生,那他就是九个花生,比太子爷你少十六个花生。那他排班的时候就会排到时间长俸禄又少的班次,而太子爷你就可以排到最好的那班……”沈郁说着说着,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便停了下来,“太子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祁夙凛被她说的满脑子都是花生,但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我明白。” 沈郁跟着太子爷走进书房,趴在他的桌子上给他看自己的笔记,上面跟鬼画符一样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然后一边说一边指给他看。 “太子爷你明白就好,身份是按家里人品阶来排的,这个很好排,像武力这些护卫每隔七天便有一次比试,可以按这个来排,还有功勋、贡献、功德这些等等,这个简单,都可以相应来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她几乎都趴到桌子上了,和他之间就隔着几寸的距离,他几乎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可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与他之间的隔阂好像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祁夙凛不禁动了动自己的喉咙,他看着她干净白皙的脖颈,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以前发生过的几件事情,林晏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转头把人踢下水,浪荡子靠近闻了一下她的头发,她给人套了麻袋,几乎给人打死了。 祁夙凛后来问过她,“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别人的触碰?” 她那个时候很喜欢对着他笑,便笑着与他说:“关系不好的我都有些排斥,关系好些便不会这样了。” 祁夙凛忽然很想问问她,如果换做是他会怎样?他望着她纤细的手指,小巧玲珑的耳坠,感觉自己像是入了魔障一样很想去触碰一下…… “太子爷?” 她忽然回头,那双眼睛就这样直直撞入他眼中,空气好像忽然之间都变得燥热了起来。祁夙凛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半个身位,佯装淡定地点了点头,“嗯,你继续说。” “我已经说完了。”她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难不成太子爷一直没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 沈郁咋舌,“那太子爷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大概明白了,那个花生是吧?可以在四门各设一个功勋榜,你刚刚说的花生,就是他们的功勋点,每月十五公布一次榜单,次月开始按榜上的功勋点来安排……” “嗯嗯嗯……”沈郁连连点头,“对的,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还有些细节,得同诸位护城长实地考察之后才能确认,但是这个法子我觉得很不错,明日我会私下与父皇商议此事,若是父皇点头了,我们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沈郁第一次发现同太子爷合作原来是这么轻松的事,她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朝着他笑了笑,满心欢喜地把东西都收拾好,“那沈郁就等着太子爷的好消息了。” 她笑得祁夙凛有些难为情,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要不要我派人送你?” “不必了,被人看见只怕会胡乱猜测。”沈郁挥了挥手,便抱着东西离开了。 其实祁夙凛想说,没关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可是她跑得太快了,没来得及。 他坐在书房里,细细回忆方才沈郁说的事,把她说的那些全部都写下来,还画了起来,就是为了试探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岚三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忽然就听到祁夙凛喊了一声:“岚三,给我拿盘花生米进来。” 岚三一脸懵,太子爷饿了吗? 祁夙凛正等着花生帮助他推算,然后就听到外边人回话:“爷,要酒吗?” 太子爷一脸懵,他要酒干嘛? 第二天祁夙凛去上朝,发现沈郁又没来,跑去问工部尚书,说她又生病了。 ……这生的是懒病吧?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解决完编制图的事,整个人是一身轻松,换了身翩翩公子的衣裳,带着她“风流成性”的扇子和酸菜,去听音楼听琴去了。 她以前也算是听音楼的常客,楼妈妈也知道她的身份,每次她来都给她备着一座雅间,让她安安静静地听琴下棋,不受人打扰。 听音楼的大厅分三层,当中二楼视野最为开阔,沈郁尤其喜爱最外面那间,无论有谁进来了,她都是第一个瞧见的,可偏偏进来的人背对着门,所以看不见她。 多坐几次,便感觉到了妙处。 楼妈妈领着沈郁上楼,还是给她留着她常坐的那间,“沈大人,今儿打算点谁?” 沈郁往楼下看了一眼,下面弹琴吹箫的是两个纤细的小公子,顿觉新奇,“听音楼什么时候换成小公子了?” 楼妈妈说起这事也是笑得隐晦得很,“沈大人有所不知,有些客人就是好这一口,您都不知道,自从来了这两位小公子,来听音楼的贵人是越来越多了……” 那两人穿着一样的衣衫,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年岁,就连模样都差不多一样,“双胞胎?” “可不是嘛,家里穷,本打算卖一个给我,可我一看那双胞胎不可多得,就多出点钱,一起买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点点头,进了屋,给酸菜点了些瓜果小食,“青露今儿可有空?” “哎哟大人,不凑巧,今儿青露在陪世子爷……” 沈郁微微挑眉,这套路有点熟悉,好像她每次点哪位美人,就有人要抢着跟她点同一个人,“晏世子?” 楼妈妈用力点头,一脸“你懂的”。 沈郁无奈摇头,“那行吧,有没有会下棋的,给我安排一个便是。” 楼妈妈赶紧就下去给她安排了,这沈郁每次来听音楼都大方得很,人又好说话,她手下的姑娘都喜欢她,眼巴巴地等着她来。 楼妈妈自己也喜欢她,那一掷千金的阔气,简直是让她恨不得以身相许。 过了一会儿棋盘送来了,安排来陪她下棋的人倒是半天没来。酸菜坐在旁边吃果子,觉得她家小姐着实有点败家,平日里买的吃食都不肯,来这里听听琴下下棋银子跟不要钱一样往外给。 沈郁左等右等,等到盘子里的果子都空了,终于有人推开了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那美人看着瘦瘦弱弱的,推门的力气倒是挺大的,进来就直愣愣地站在她跟前,那张脸倒是生得如花似玉,就是那个子未免太高了一点。 看得脖子好疼。 “你先坐下吧。”沈郁看着她入座,身姿袅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你叫什么?” “暮玉。”她的嗓音雌雄难辨,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就和她的名字一样。 “唯潇潇之玉兮,恐美人之迟暮……”沈郁喜欢她的名字,她将棋盘打开,把装黑子棋篓递给了她,“暮玉,可真是个好名字……” 一听便觉得是个美人。 暮玉美人接过她的棋篓,就跟听不见她的赞赏一样,话都不回一句,拿了黑子就往棋盘上放,当真是一心一意来陪她下棋的。 沈郁看完,愣在了当场,“你不会下棋?” 第13章 暮玉 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暮玉脸色变了一变,“我下得不对吗?” 沈郁简直是要笑出声来,何止是不对,他拿着黑子先走也就罢了,还不落对角,这怕是个从未下过棋的。 “你以前下过棋吗?” 暮玉老实摇头,“只见过。” 沈郁无奈扶额,“那你来这做什么。” “楼妈妈。”沈郁把楼妈妈喊了进来,“不是说给我找个会下棋的吗?她一点都不会。” 楼妈妈也是惊讶,盯着暮玉质问她:“我问有没有人会下棋,你不会,你应我做什么?” 那暮玉倒也坦诚,“楼妈妈你说这位客人挺大方的,所以我就想来看看……” 感情是缺银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行了行了,你挣不了这个钱,你跟我走……走啊!”楼妈妈拽着她的手,她是抱着桌子死活不走,愣是没把她拽动,“暮玉!你是不是想吃板子!” 暮玉听了板子,立马就松了手。 她路过沈郁身边的时候,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还眨巴着眼睛把她看着,“那我还有银子吗……” 沈郁简直是哭笑不得,她力气太大,简直要把她的衣袖都拽烂了,“你为何缺钱?” 她回话:“我要给自己赎身。” “那你还差多少?” “还差一百二十两。” 沈郁再问:“那你会什么?” 暮玉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初楼妈妈让她抵债的时候,估计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她的脸好看,其他都不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听音楼的姑娘虽说靠卖艺为生,可到底凭得也是自己的本事,你想从我这里赚钱,你总得会些什么吧?”沈郁端起茶杯,正准备喝口水。 暮玉老实在在地看着她,“我脸好看……” 沈郁差点把茶水喷了出去,她竟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楼妈妈怕她得罪沈郁,赶紧拉着她离开,“行了行了,别在这惊扰贵人了……” 暮玉走了一半,沈郁叫住了她,抬手扔了二十两银子给她,“暮玉姑娘,你生得如此好看,确实让人赏心悦目,这二十两银子就当我赏给你的吧……” 暮玉接住银子,瞬间眼睛都亮了。 她以前接待客人,那些客人总喜欢动手动脚,可是力气又没她大,拗不过她就生气,一生气就让楼妈妈换人,她就会被关小黑屋,有时候严重了还会吃板子。 她觉得沈郁跟别人不一样,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想着等她下次过来,她还要去接待她。 楼下的琴声在此时停了,意外收获一片掌声,沈郁瞧着底下众人,脑子里想的却是方才离开的暮玉。有时候沈郁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该赏的是音,还是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楼妈妈重新给沈郁安排了一个叫舒栗的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容貌不算上乘,不过那身上倒是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势。 沈郁看过暮玉之后,再看舒栗,顿觉暮玉那模样实在是生得太好了。她一边跟舒栗下着棋,另一边思绪却跟着暮玉走远了。 生得这般美貌,又如此不谙世事。 如何才能保护自己…… “大人,承让了。”舒栗赢了。 “舒姑娘棋艺果然不俗……”沈郁以前来这里总有种找不到对手的感觉,没想到今日却能棋逢对手,“不知姑娘芳龄几许?” “回大人,来年二九。” “嗯,不错……” 沈郁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下完棋之后,她心里念着暮玉,找了个借口把酸菜留下来,自己又去找了楼妈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楼妈妈,那暮玉是从哪里买的?” 楼妈妈忙得不可开交,“哎哟,真记不清了,要不大人你去问问暮玉吧,她被关在后院里,就在那边那边小房间里……” 沈郁还真去了,她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窗户那里有个小洞,暮玉就蹲在椅子上,脚上连双鞋都没有,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 那么修长的身子蜷缩在破烂的椅子上,看着真叫人心酸。沈郁把门闩提起来,从外边打开了门,阳光也随之照进昏暗的房间里。 她问她:“楼妈妈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暮玉抬头望着她,那双眼睛太过干净,让她想起了那日在桃花林遇见的九千岁,当他们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心生不出一丝杂念。 她静静地望着她,“楼妈妈说我做事不知轻重,就罚我关小黑屋。” 沈郁觉得她干净得就像一张纸一样,忍不住想去安抚她,“你想为自己赎身并无过错,钱也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暮玉看着她,手里还拿着毛笔,墨水染得一桌子都是,眼睛却贼亮,“那我可以出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点头,“当然可以。” 暮玉眼睛都跟着亮了,她欢欢喜喜地跳下椅子,光着脚就往外面跑,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没穿鞋,又跑回来把鞋提上,“你……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沈郁望着她,“还想赚我银子?” 暮玉老实地点点头,“楼妈妈说,我赚够了赎身的钱,才可以离开这里。” 她倒也实诚。 沈郁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排斥她,“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卖到这里的?” 暮玉回忆了一下,“就是饿了,然后进来吃东西,没钱给,楼妈妈就让我留下来抵债……” 感情她是把自己给吃没的? 沈郁哭笑不得,感觉她就像误入凡间的仙子一样,不食人间烟火,“那你父母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暮玉摇头,“我没有父母。” “那你从小跟谁生活长大的?” “表哥。” “那你表哥在哪?” 暮玉摇头,“我不知道,他把我扔在这里就走了,让我在这等他。” 沈郁突然觉得把她放在听音楼挺好的,至少这里有她一口饭吃,也没那么多的人心险恶,只要她听楼妈妈的话,比她在外面强。 “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待着等你表哥来找你吧。”虽然沈郁感觉她表哥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暮玉跟在她屁股后头,似乎有点依赖她,“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若来,肯定会找你。”沈郁挥挥扇子,转头看着她那如花似玉的模样,实在是觉得不放心,“你在这里,会有客人对你动手动脚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暮玉摇头,“我力气大,客人扳不过我。” “那挺好的。”沈郁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走了几步,瞧见她还跟着,朝她摆了摆手,“别跟着,回去吧。” 暮玉停在原地,念念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沈郁看得都有些舍不得走了,走了大老远都还能想起她那张好看的脸。这同样都是女人,她怎么就可以好看的那么与众不同呢? 沈郁回楼上去找酸菜,正巧青露也在,她刚从林晏那里过来,一听说沈郁来找她了,就欢欢喜喜地抱着琴过来了。 “大人想听琴,还是想下棋?” 沈郁脑子里一直都是暮玉那张脸,没什么心思下棋,“听琴吧。” 青露坐下,抱着琴专门为她弹奏了一曲,琴声悠扬,吸引了隔壁房间的人。林晏寻着琴声找了过来,一推开门,可真是巧了。 “我当是谁请得动青露姑娘,原来是你啊。”林晏带着小厮望言进来了,他弯腰坐在沈郁旁边,白袍垂下,风姿俊逸,光是往那里一坐,都似是清风揽明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青露姑娘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不免觉得有些难为情,“世子爷说笑了……” 晏世子今儿可是专门来点她琴的,整整一天,都没离开过,跟她一起的姑娘全都羡慕得不行,那晏世子出手大方不说,还风度翩翩,这换成哪个女子都得如她这般脸红。 况且女儿家的心思,总是敏感得很。 沈郁在旁边看了半晌,倒也没说什么,这一幕她太熟悉了。 自从小晴那事之后,晏世子就盯上她了,但凡她多看哪个美人一眼,第二天晏世子必点她作陪。他本就是出了名的世家公子,稍稍花点时间,不知惹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许,晏世子这风光霁月之风雅,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另一边林晏也没拿自己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地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听闻青露的琴音得沈大人亲自教导,今日一见,果真觉得名不虚传……” 沈郁笑了笑,打开了扇子,上边写着风流成性的那面正对着他,“哪有晏世子风流蕴藉、惹人欢喜来得好。” 林晏从来都是神仙似的人物,他便是沾染脂色,那风流二字,也不过尽数风雅,“比不过沈大人肆意姿态,美酒美人啊……” “晏世子。”沈郁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可是把青露都让给你了,出去可别说我又抢了你的心头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抬起眼睑望着她,他就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着他的扇子,“沈大人,那些话可不是我传出去的……世人总是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真假假,并不重要啊……” 沈郁若是怕这些,就不会来这里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晏世子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但我明白的,晏世子却不一定明白……” 林晏微微抬了眼,“比如?” “比如……有些人总是被往事绊住脚,而有些人却学会了往前看。” 林晏看了她许久,久到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忽然笑了笑。他又想起她当年送给他的那四个字:貌似潘安,心似毒蝎。 可真是刺耳得很。 身后传来望言的声音:“酸菜,你最近怎么都不理我?” 酸菜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理你?” 第14章 答应 退了婚,与她便再无可能了 太子爷将功勋点的主意上报到皇上那里,皇上听他说了一遍就同意了,还夸沈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待他差不多该走的时候,皇上又问了他一句:“你最近和沈郁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祁夙凛想着还能怎样,反正最近是没跟他作对了,倒像是少了点什么,说不出来。 皇上自从同意他和沈郁的婚事之后,一直都是避而不谈,生怕他吵着闹着要退婚,今日却一反常态多说了几句:“你的婚事,本该由朕和皇后来做主,可你桀骜不驯听不进话,朕也是恼了你了,才同意了皇太后的提议,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对不住你……” 祁夙凛没想到父皇还有松口的一天,心里一喜,“父皇这是同意我退婚了?” 皇上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对他这个儿子他比谁都了解,“你自觉沈郁配不上你,所以不喜欢她,可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你入得了眼?罢了,朕也不想逼你,哪天你跟你母后说说去,这件事朕就不管了。” 祁夙凛高兴得不得了,被束缚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自由了,“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皇上叫住了他,“你母后身子不好,你不要时常去叨扰,等这阵子忙完了,你再诚心诚意地去,她才会答应你……” 祁夙凛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必是近来母后心情不好,他得过些时日去比较好,“多谢父皇指点。” “还有,此事你一意孤行,只怕会伤了太后的心,你若真打定了主意要退婚,于情于理,都该去向太后赔礼道歉……” 祁夙凛点头,“儿臣明白。” 皇上合上奏章,抬头看着太子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给养刁了,什么都入不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 隔天祁夙凛来到漆梧宫外,特意命人备了皇太后最喜欢的春茶,还带了两盒宫外的点心,他带着东西入殿,得常嬷嬷带他入内,随意聊了两句,才发现沈郁也在里面。 太子爷有些犹豫,身后的岚三听到沈郁也在,激动得不行,“那她侍女也在吗?” “酸菜在偏殿候着,没在正殿。” 皇太后的寝宫本就不是谁都进去的,那酸菜也不过是市井人家的姑娘,论身份连这宫里许多宫女都不如,哪能面见太后。 岚三听到酸菜在偏殿,连忙抬头望着太子爷,那眼神看得祁夙凛都不忍心拒绝他,“去吧去吧。” 也不知道那姑娘有什么好的,大字不识一个就算了,声音还粗。岚三可是他亲自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出来的护卫,条件样样不差,怎么就不开眼,看上了沈郁的侍女。 祁夙凛带着东西入殿,沈郁正跟皇太后说着话,给她剥荔枝,一见他进来,立马就不说话了,只把手上玲珑剔透的荔枝肉放到太后的小碗中。 “皇奶奶。”祁夙凛把糕点放在桌子上,春茶递给身边的常嬷嬷,她拿下去放着。 “凛儿来了啊。”皇太后正笑着,招呼他过去坐,“来,坐过来。” 祁夙凛坐在皇太后另一边,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沈郁起身跟着常嬷嬷下去净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皇太后拿起小碗,吃着沈郁剥的荔枝,柔嫩汁甜,又清凉解暑,“又是带茶,又是买糕,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求你皇奶奶帮忙。” 祁夙凛想着不能太急,就先没提那事,更何况沈郁还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就想来看看皇奶奶……” “你皇奶奶还不了解你吗?”皇太后放下小碗,用娟布擦着嘴角,“我一瞧见你带了糕进来,我就知道你是有事求我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哀家都习惯了……” 祁夙凛也不隐瞒,“皇奶奶,其实就是我和沈郁那婚事,孙儿不孝,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的,眼看着父皇和母后那边都松口了,想着来问问皇奶奶的意思,顺便再赔礼道歉……” 皇太后哼了一声,早就看透了他那点心思,“你都来赔礼道歉了,又哪还是来问哀家的意思?” 祁夙凛抓着她的衣袖,想着沈郁撒娇都有用,自己示弱应当也有点用处,“皇奶奶,您就放了孙儿吧,本来那桩婚事就非我所愿,越是强求孙儿便越是不喜,将来又怎会相敬如宾……” 他刻意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知道皇太后吃软不吃硬,还特意给她带了宫外的糕点,就是打算将这事成了。 他刚说到一半沈郁就进来了,她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没敢再往前。祁夙凛也看到了她,连忙松了自己的手,端坐起来。 皇太后没表态,她挥挥手,支开了沈郁:“郁儿,你跟常嬷嬷去御膳房,看看哀家的燕窝好了没。” 沈郁心领神会,去了御膳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正襟危坐,等着皇太后表态,那神情比他在朝堂上还认真严肃,“皇奶奶,孙儿方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 皇太后看着桌上的荔枝,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是真的没法喜欢沈郁吗?” “不怕皇奶奶怪罪,孙儿真的不可能喜欢沈郁,她并非孙儿理想中的太子妃。若是皇奶奶担心沈郁日后受委屈,大可重新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孙儿以后也会多多照拂于她……” “哎,凛儿啊,哀家不仅仅只是担心沈郁日后受委屈,也是担心你挑来挑去最后挑花了眼,错过了最好的那一个。皇奶奶是担心你将来后悔莫及,所以才亲自替你定下的这门婚事。”皇太后从未与他说过这些话,既然今日都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你扪心自问,沈郁有哪点不好?无论是品性、样貌、身世、才能,她哪样不比别人强?” “沈郁她是样样都好,可是她还远远达不到孙儿心中所想……” “哼,你心中所想,你心中所想只怕九天瑶池的仙女才配得上你!” “孙儿就是要娶我母后那样优秀的人。” 皇太后就知道他是被瑶皇后养刁了眼,看这世间女子,就如同看凡尘一般普通,“哼,你从小看到大,你当然觉得理所应当,你就没有想过这世间有哪个女子比得过瑶皇后当年的风采?” 祁夙凛就是不松口,“孙儿宁缺毋滥。” 绕是皇太后再苦口婆心,他仍然坚持他心中所想,说到最后也是累了乏了,“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一个二个都不愿这门婚事,哀家又何苦作恶,为难你们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听到这里,有些吃惊,“沈郁也提了退婚之事吗?”他倒是没想到,沈郁竟然说到做到,当真跑来退了婚。 “她今日来,便是来与我说起此事,哀家本来还不同意,既然你也这般说,皇上和皇后又松了口,哀家就不做这恶人了……”皇太后突然觉得面前的荔枝都没了味,什么也不想吃,“但你要知道,若是退了婚,与她便再无可能了。” “谢过皇奶奶……”祁夙凛终于心想事成了,这门婚事他据理力争反抗了一年多,终于得偿所愿,却又总觉得这心里少了件事,空荡荡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另外一边,沈郁知道皇奶奶是有心支开自己,便没忙着回去,在御膳房转了一圈,瞧见又在给九千岁蒸糕,没忍住,剥了一把熟板栗塞了进去。 喜欢吃板栗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等到那边常嬷嬷来叫自己,沈郁才洗干净手,跟着过去,一进去就瞧见太子爷忙着把糕点装盘,一脸高兴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得偿所愿了。 沈郁落座,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拆开的另一盒糕点,这糕点在宫外每次都要排队买,看来太子爷也是没少用心。 皇太后见她瞧了一眼糕点,便笑着说:“郁儿把那盒拿回去吧,哀家吃不了这么多。” 祁夙凛已经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凡是沈郁看过一眼的东西,皇奶奶都叫她拿回去。之前皇奶奶赐婚,他还一直怀疑是沈郁多看了自己几眼的缘故,所以才对她没甚好脸色。 不过今日既然把事情都解决了,他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决定原谅沈郁以前的所作所为,“这糕不错,拿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这退了婚就是不一样,太子爷都开始帮着她说话了。沈郁把糕拿上,这是她应得的。 用膳的时候,沈郁说了一句那鱼好吃,皇太后就想起了一件事,便说给他们听,“前几日啊,虞夫人来我这请安,说郁儿你吃得少,太瘦了,她还说送了两只野鸽子给你补身子……” 沈郁觉得虞夫人真是个没心眼的,这话也敢拿到皇太后的面前说,这不是明摆着说天家人亏待了她,没给她补身子吗? 皇太后说到这里果然面色不善,“郁儿你府上若有短缺尽管开口,若是因为饭菜不和胃口,不如这样吧,既然你喜欢哀家宫里的饭菜,那就让宫里的御厨去你府上,好好给你养些肉……” 沈郁点头应下,又替虞夫人说了两句:“我自小身子便这样,怪不得旁人,那虞夫人也是关心,才送了我两只野鸽子。” 皇太后听罢,面色松了些,“难为她也是个心善的,就是口直心快了些。” 用过晚膳之后,祁夙凛让沈郁跟着自己一块儿走,马车挤不下太多人,岚三便陪着酸菜坐外边,一边驾车,一边给她递酸梅子,身上的小零食就没断过。 到了沈侯府,沈郁提着糕点下车,祁夙凛望着她有些削薄的背影,想起了方才晚膳时皇太后说的话,忍不住询问岚三:“这附近哪能逮野鸽子?你去逮两只给沈郁送来。” 岚三一听给沈郁送来,连忙就答应了。 第15章 御厨 她撬了九千岁的御用糕点师傅 桃花缤纷而落,为松软的泥土铺上一层细细的粉色,枝头楞俏,在这夜里却显得孤寂,不管这宫里的工匠再如何用心延长花期,还是挡不住季节来临桃林的衰落。 宫女提着栗子糕走在桃林里,夜幕降临,林子里有股沁心的寒意,宫女一边走着,一边打着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就连花瓣不小心落进她衣领里,都惊得她发颤。 她是来给九千岁送糕的,第一次来,没见过九千岁本人,只听同房的宫女说他面目丑陋,生性暴戾,稍有不满,便会杀人夺命。 据说他还在宫里随身带着佩剑,那把佩剑因为时常杀人,通体发红,所以他时常擦拭于它,擦干净了就说明他又要开始杀人了。还有他的面具,他摘下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去看,以前有个宫女不小心看到了,他随手把那人的脸都给割下来了。 而且他们还说,宫里这片桃林花期明显比其他地方长,一开能开到四五月份,还这般红艳,很不正常,他们都怀疑宫里失踪的宫女都是被他所杀,尸体就埋在这片桃林之下。 年轻姑娘的血肉滋养着桃林,那开出的桃花又怎会不艳…… 宫女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她们说的话,害怕的腿脚都在发抖,踩着脚下松软的泥土,她甚至都在想会不会突然伸出一双手抓住她的脚,把她拽进地狱里去。 她又急又怕,跌跌撞撞着穿过桃林,那桃林背后有许多乱石,她瞧见九千岁就坐在乱石之上,面对着冷清的余晖,独自擦拭着他的长剑。 传闻他时常擦拭他的剑,擦拭干净了就会杀人…… 宫女吓得站都站不稳,根本就不敢过去,她小心翼翼地食盒放在地上,“九、九千岁,您、您的糕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凤千瑜停下了拭剑的动作,缓缓回头,他周身都有一股冷冽的煞气,白玉面具上染了鲜血,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话本中的恶鬼一样嗜血可怕,看你一眼,便是人间地狱。 “啊——!”宫女吓得转身便跑,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身体一口气跑了好远,就像后面有恶鬼在追她,一直跑出桃林才瘫软在地上,腿根子都没有气力。 凤千瑜习以为常,他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长剑,一下又一下,直到擦干净上面所有的污血。面具上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他却像是浑然不觉,起身一步步走向食盒,用长剑挑开了盖子。 食盒里放着一叠栗子糕,还有一壶桃花酒,耽搁的时间太长,都失了热气。 他沉下了眸色,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更显得诡异可怕。 忽然,他瞥见盒子里有一包不一样的东西,用剑挑起,里面“哗啦啦”落了好多的板栗出来,饱满粒大,剥得很完整。 凤千瑜缓缓蹲了下来,他蹲在食盒边上,用长剑撑地,看了许久,然后他就这样蹲在地上慢慢吃着剥好的板栗,慢慢地,一颗一颗地吃着。 面具上的血缓缓滴落,落在他白皙细腻的手背上,他似是早就习以为常,镇定自若地端起桃花酿,仰头一饮而尽。 在这夜里红与白焦灼不分,犹如皎皎之月华,又如冥冥之血月。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回府的第二天,宫里的御厨就送到她府上了,她忙着上朝,便留酸菜在府中安顿他,莫要怠慢人家,指不定人家从皇宫里跑来这小小府上做厨师心里有多怨恨呢。 早朝之时,多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俞都向来太平,边境也算得上安稳,正值初夏,百姓们也无灾无难,现在皇上唯一关心的事就是编制图的事,多问了几句嘴,还顺带又夸了一下沈郁。 早朝结束之后,太子爷慢慢走到沈郁边上,假装不经意地问她:“明儿是大休,不必上朝,你有其他安排吗?” 朝堂有规定,每月初一、十五为大休,所有人都可以不必上朝,但是可以递折子。像沈郁这样的小官倒是不必日日上朝,太子爷却是必须到场的,毕竟皇上也在,也就是说他每月也就两天可以不必上朝。 沈郁刚听他这话,还以为他是太累了想休息,顿时决定敲打敲打他,“太子爷,皇上这般紧张编制之事,我等当然要为皇上分忧,即便是大休也得好好办事。” 谁知这话正和祁夙凛之意,他向来对自己要求高,藏不住事,一有事就得赶紧解决才安心得下来,“那正好,明天卯时你在府中等我,我来接你,一起去实地考察一下。” 沈郁听完,顿时有些后悔敲打他了,“卯时?那岂不是连早膳都不能用了……” 平日里早朝都是卯时起,辰时才到宫里,中间一个时辰留着梳洗换衣,预留半个时辰赶路,还能坐下来悠闲的吃个早膳。 祁夙凛瞪了她一眼,有些微词,“不能带些吃食在路上吗?本太子娇生惯养都吃得苦,你吃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颇为无奈,“吃得,吃得。” 太子爷一心搞事业,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回到府中,沈郁找了酸菜半天,最后在厨房找到了她。她跟府里的小厮婢女们围在里面,把厨房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还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沈郁凑过去一看,厨房里有个三十来岁的大叔,正在大秀刀功,应当就是皇太后送过来的御厨。他长得又白又胖,眉目慈善,又爱笑,看起来很好相处,一条那么大的鱼在他手下几个来回就切成了透明的薄片。 酸菜就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盯着大厨刀下的鱼片,嘴就没合拢过,待那鱼撒上调料,再淋上热辣滚烫的油,香味按都按不住地往外面飘,简直是魂儿都给勾走了。 “胖大叔!我可以尝尝吗?”酸菜摩拳擦掌,还没得到回答已经开始去拿筷子了。 胖大叔笑得和善,有人这么喜欢他的菜,他心里也高兴,“随便尝,来来来,都可以尝,都尝尝……” 他在宫里忙里忙外,却少有这般受人喜欢的时候,宫里的主子都挑剔,难伺候,稍有不满意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刚来到沈侯府的时候还有些高兴,他知道沈郁是个好脾气,再看到府上都这般友好,更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再也不想回宫了。 下人们一拥而上,都想尝尝宫里的贵人们每天吃的御膳究竟是什么滋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本来还有些担忧,宫里的御厨送到她这里来会有些傲气,不好相处,如今一看,倒是没了这个烦恼。她也被香气勾引着走到前面,除了那盘鱼,锅里好像还蒸着什么。 打开一看,栗子糕??? 沈郁猛然抬头望着新来的御厨,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点什么,“您就是给九千岁做糕的那位师傅?” 胖大叔转头看向她,立马就笑眯眯地行礼,“回大人,是奴才,咱们在御膳房见过的。”可惜她还是不认得自己。 沈郁顿觉惊悚,感觉这有点太巧了吧,她把九千岁的御用糕点师父给撬了?那九千岁赏了她一块糕都心疼得不得了,没了栗子糕师父,可别回头来找她算账啊…… 酸菜拉着她的衣袖,正满意地不行,“小姐,胖大叔做的菜太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 沈郁哪有心思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九千岁糕不够吃看着她的模样,就好像是她剥夺了九千岁全部的乐趣。 她看着蒸锅里的栗子糕,心里却思量着,九千岁千万不要发现这件事,就算发现了,也一定要知道这件事与她无关。 她是无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晚些时候岚三送来了两只野鸽子,酸菜欢欢喜喜提着鸽子去找胖大叔,三两下就剖了一只出来炖了。剩下一只关在笼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炖成了汤,还发出没心没肺的“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 鸽子汤很快就煨好了,那香味简直是绕梁三日都久久不散,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沈郁招呼着岚三留下来,加上酸菜,三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起了汤。 酸菜喝得肚子都圆了,发出满足的叹息声,“野鸽子汤就是好喝,胖大叔的厨艺太好了……” 这话正好被进府找沈郁的晋小公子听到了,他之前捉了两只斑鸠放在府里,被他娘发现了,怕挨打就扯谎说是野鸽子。 然后虞夫人就把这两只斑鸠做人情送给了沈郁,他这几日在家里坐立不安,就怕沈郁不识货拿来炖汤了,于是今日留趁他娘不注意,跑了出来,没想到正好撞见他们喝汤。 他跑过去一看,那锅里炖的东西像极了他的斑鸠,一时间悲从中来,也听不进别人说了什么,“啊,我的斑鸠啊,你死的好惨啊……沈郁你这个瞎眼的凶手,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沈郁正在啃骨头,见他哭得伤心就塞了一块在他嘴里,晋斐尝了点味,果然鲜香,可一想到这就是他的斑鸠,顿时心里又充满了罪恶感,“……你们为什么要吃斑鸠啊,斑鸠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它……” 沈郁和酸菜都是知道内情的人,但都默契地埋头喝汤没有去解释什么。岚三一边喝着汤,一边感到困惑,晋小将军这是被关疯了吗?怎么斑鸠和野鸽子都分不清。 第16章 训练场 晋小将军就是不一样的烟火 大休这天,太子爷卯时不到就在沈侯府门外候着,等了半天,她才迷迷糊糊地从里面出来,酸菜塞了两个包子给她,她一边叼着一边爬上马车,坐在太子爷对面,还记得跟他问声好。 岚三正在驾车,看到酸菜出来连忙给她腾了一个位置,怕她冷着,还特意给她带了一件风衣。酸菜嘴里也叼着包子,把风衣往身上一披,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岚三你吃早膳了没?” “吃了。”岚三看着她吃得这么香,“这包子也是宫里的御厨做的吗?” “嗯嗯嗯嗯……”酸菜频频点头,一说起那位宫里的御厨,简直是赞不绝口,最后总结了一句话:“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总算是跟着享口福了……” 沈郁听了这话不大认同,“我府里是短你吃食了吗?” “小姐!每次我吃点东西,你就咋咋呼呼说我长胖了,让我少吃一点!”酸菜气呼呼地说着,“你看岚三多好,人家从来都不嫌我胖。” 沈郁冷脸,“那你跟岚三走吧。” 岚三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酸菜却被气得半死,“小姐!你再这样说我就真走了!” 沈郁逗着她玩把自己给逗乐了,她吃完包子喝了一口水,顿觉神清气爽,瞅见旁边的太子爷一直盯着她看,思量着莫不是自己吃相太难看了?不然他干嘛一直盯着自己。 她咳咳两声,试图转移注意力,“太子爷,我们要去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收回视线,“训练场。” 俞都守城军大多出自训练场,还有些资质不错的,得到奉老将军的推荐,直接就可以带兵上战场,所以俞都很多将领都是出自此处,京中想要出人头地读书又不行的权贵们,都会来这里混一混,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得奉老一眼青睐。 沈郁对训练场的奉老也有几分认识,当年她的父亲和晋老将军都是出自奉老门下,奉老虽带不动兵了,可他为太宸培养出许许多多的将领,俞都众人都是打心眼里敬重他。 太子爷自小跟着的都是顶厉害的人物,他对强者都充满着无上的敬意和追逐,对弱者就懒得多看一眼,今日要来见奉老他也是悉心准备了一番,卯时过去,正好是奉老操练新兵之时,去早了怕打扰,去晚了显得轻视。 沈郁靠着靠着瞌睡都出来了,马车顿了两下彻底停了下来,太子爷起身下车,她才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到了吗?” “到了!”酸菜的声音隐隐透着兴奋,慢慢就跑远了,“小姐快下来看,好壮观!” 沈郁掀开车帘,外头都才蒙蒙亮,训练场已经操练起来了,密密麻麻的新兵排列在场上,人手一根长矛,“嚯嚯哈嘿”地操练着。 太子爷带着岚三朝着奉老走过去,酸菜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后头,耳边就是振聋发聩的训练声,新兵们跟打了鸡血一样汹涌澎湃,亲身走进训练场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 沈郁喜文疏武,对这些向来不太感兴趣,她老老实实跟着太子爷,听着他跟奉老交谈着,也不太听得明白他们讨论的重点是什么。 酸菜扯着她的衣袖,兴奋得不行,一会儿说这个好高,那个好帅,不是看人家手臂有没有力气,就是看别人腿根扎不扎实,听得岚三脸都黑了一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望着底下训练有素的新兵们,穿着铠甲,全都长得一个样,她挨着看过去,总感觉角落里有个新兵奇奇怪怪的。 他不管是什么动作,总要比别人快上半拍,弧度还比别人大很多,那小腰扭的,那手臂抬的,那根长矛在他手中感觉能转出花来,若不是还在训练场上,感觉他都要飞身战场亲身杀敌了。 沈郁看到他,想起了晋小将军。 越看越觉得,那人身量好像也有点像。 正探究着,那边太子爷叫了她一声。她转头看见太子爷带着奉老进兵营,似乎是在跟奉老说她,奉老都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 奉老算起来,也有五十高寿了,模样却还如四十岁一般,头发有些许花白,身姿却矫健,尤其是他那双眼睛,还有那身气势,不愧是上场杀过人的将领,光是被他看一眼,都能感觉到森森寒冷的惧意。 沈郁赶紧跟上去,走进兵营,两边全是简陋的木房,十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睡,也难为那些世家子弟吃得这份苦。 再往前,才是会客大厅,太子爷坐在主座上,奉老坐在他旁边,两人还在密切交谈着,沈郁没敢打扰他们,安静地坐在太子爷座下。 祁夙凛看了她一眼,断了之前的话题,并将她引荐给奉老,“奉老将军,这就是我方才与你说的沈大人,功勋点便是她提出来的。” 奉老虽面目威严,可看向沈郁的时候还算温和,“你就是沈侯爷之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起身行礼,“沈郁见过奉老将军。” 奉老抬手示意她起身,想起了当年的事,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愧是名门之后,你随你母亲昭奉公主,聪明伶俐又胆识过人,不像沈侯爷,年轻时候那脾气是又臭又硬,也只有晋台山肯与他交好……” 沈郁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起她的父亲和母亲,心情还算平静。她本就出身名门望族,一身荣耀皆是来自于父母,世人讨论起她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提起她的双亲。 奉老提起她的父亲沈知乡,自然也想起了晋老将军晋台山,“那时候台山性子跳脱,时常受罚,每次也是知乡来替他求情……你父亲实是忠孝仁义之人,只可惜……” 沈郁沉默不语,她听别人谈起她双亲,最多的便是“可惜”“后悔”“早知当初”,奉老如此,皇上如此,皇太后也如此。可这世上到底是没有后悔药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一直沉溺于过去,又将如何走出来? 祁夙凛大抵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连忙从怀中拿出他连夜撰写的功勋制度,将它展开给奉老看,“这是我独自做出的制度,不知合不合适,还请奉老将军先过过眼,实行一个月,再看看还有哪些需要调整调整……” 奉老细细看过,并无不合理之处,便应了这事,“便先在训练场实行一个月吧。” “那就从今日开始吧,有劳将军了。”祁夙凛将其折好,恭恭敬敬地递给奉老将军,“我回去之后再挑选两个人送过来,一则是跟进情况,二则是监控榜单,烦请奉老将军多多指点他们二人……” 奉老笑了笑,摇头,“我是老了,只懂操练,不懂这些制度,太子爷说了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这般示好,也是看好祁夙凛这个人。连夜写的功勋制度,今日便来他训练场实行,办事如此雷厉风行,将来必是社稷之福。 沈郁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太子爷是来借着训练场试验他的制度,等这套制度成熟了,再用到守城军军营,便会事半功倍。 走的时候太子爷又与奉老将军聊了起来,说的最多的还是战场之上的事,沈郁顿觉无趣,便起身去找那个像极了晋斐的新兵。 晨练已经结束,新兵们有些就地歇息,有些排着队去喝水,炊事喊了一声“开饭了”,新兵们顿时群起而涌之,差点把沈郁都给挤翻了。 所有人都往这边涌,唯有一人反而行之,把长矛放到架子上,脱掉身上的铠甲和头盔,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 “晋小将军?” 晋斐吓得扑到架子上,回头看到是沈郁更觉得心惊,“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沈郁笑得眯起了眼睛,朝着他走过去,“真是小将军?为何不在府里,跑来这里来了?” 晋斐是□□跑出来的,等会儿还要□□回去用早膳,生怕虞夫人发现,如今撞见沈郁,更觉大祸临头,“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是不是跟踪,想报复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被他逗乐了,“谁没事跟踪你,我是陪太子爷来办事的,倒是你,为何在这?” 晋斐挺起胸膛,妄想给自己增添一点勇气,“我,我当然也是来办事的。” 沈郁一想起他方才把长矛舞得虎虎生威的场景,忍不住又笑了,“虞夫人不是让你弃武从文吗?看小将军这样子,只怕是阳奉阴违……既然如此,何不与你母亲说说清楚?” “我哪跟她说得清楚?”晋斐一下子就垮了,胸也挺不起来了,“她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根本不听我说……” 沈郁对比深表同情,可想起他当年扬言回来要收拾她,如今回来却凄惨得不行,还是忍不住想笑,“你偷偷摸摸来训练场,也不是个事,要我说,你若真喜欢学武,不如破釜沉舟,得奉老青睐,正大光明得来,将来若得举荐,虞夫人又哪还关得住你……” 晋斐听了她的话,有些动心,“能行吗?” 沈郁笑起来的时候,有那么几分明媚,“当然能行,只要是你想做的事,这世间谁也关不住你,除非是你自己不愿去做……” 她的声音明明轻柔,却又坚定,叫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信服于她。晋斐看得晕乎乎的,想到将来自己也能上战场,心里就激动得不行,“我当然愿意!” 第17章 闹剧 赌输了,当然就什么也没有了 编制之事总算告一段落,皇上给她和太子爷放了一个小长假。沈郁自然是高高兴兴回府赏花逗鸟去了,可祁夙凛却是闲不住,天天往训练场跑不说,隔三差五还要见一次皇上。 就拿勤奋来说,她还是比不过太子爷。 院子里的斑鸠孵化了窝里的蛋,一群小斑鸠天天张着大嘴等着喂,沈郁心情好的时候,会喂些馒头给它们,没喂几天小斑鸠就睁开了眼,看着沈郁也不害怕,伸长着脖子发出“咕咕咕、咕咕咕”的稚嫩声音。 那两大斑鸠自然是每天都出去觅食,回来瞧见沈郁,都是竖起羽毛,一脸的防备。沈郁有时候真觉得晋斐跟斑鸠的性格很像,总是这样张牙舞爪的,看不清局势。 逗完院子里的鸟,沈郁带着酸菜去听音楼,她最近心里总是惦念着暮玉,想看看她。可去了才知道,她见暮玉的第二天,她表哥就来把她赎走了。 沈郁也是没想到,她表哥还真回来了。 可转念一想,她生得这般美貌,表哥惦记着她也正常。这世间生得好看的人沈郁见过不少,可能让人如此念念不忘的还真只有暮玉。 唯潇潇之玉兮,恐美人之迟暮。 光是念叨着她的名字,都觉得魂牵梦绕。 沈郁扇着扇子,略微有些失望,楼下舞姬们正跳着舞,青露弹琴,正弹着弹着,忽然外面的看守被人踹了进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女子带着几个护卫闹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她插着腰,一进门便开始泼骂:“老娘就是要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贱皮子敢勾引我夫君!哪个叫青露的?给老娘站出来!看老娘不扒了你的贱皮子,抓花了你的脸……” 青露吓得椅子都撞倒了,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又怎会勾引你夫君……” 那女人一听她应声,便认定她就是青露,横着一张恶狠狠地脸冲到她跟前,二话不说就是扯着她的衣服,一个耳光打过去,“原来就是你这贱皮子勾引我夫君!” “啊!”青露被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吓得眼泪都在往外面掉,“我、我没有……” 楼里的打手都冲了出来,拦住闹事的女人,楼妈妈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可她根本就不认识那女人,更不知道谁是她夫君。 “这位夫人,稍安勿躁,您慢慢说,把事情解释清楚了,说不定就是个误会呢?我楼妈妈在这里担保,我楼里的姑娘全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全凭手艺吃饭,根本不会勾引客人……” 闹事那女人叫周长莺,是许安的原配夫人。 她和许安是两家自小就定的娃娃亲,后来许安他爹许文常做了内阁大学士,也不好拒绝这门亲事,怕别人诋毁他许家忘恩负义,便强行让许安将人娶了进来。 可谁知那周长莺也是个厉害的女人,入主许家之后将许安牢牢拽在手心里,接连下了三个不许:不许纳妾,不许养外室,不许沾花惹草。 许安在她的管教之下愣是没纳一个妾,便是同哪个女子多说了一句话,周长莺就得冲上门去骂人贱皮子、狐媚子。这么多年许安也是苦不堪言,时常来听音楼喝酒解闷,他最喜欢的,便是青露的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不知是否因为如此,周长莺才找上了门。 周长莺认定了楼妈妈就是跟青露一伙的,当然听不进她说的话,楼中养的打手全都拦着她,她越是被拦着越是火冒三丈。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我家安子向来听话,在我面前绝不敢有半分不从,昨天他半夜跑回来,呆坐了半天,竟说要跟我和离,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狐媚子!” 周长莺说到狠处,恨得咬牙切齿,“大家来给我评评理!这听音楼表面一股清高劲,暗地里尽是些龌龊的勾当!竟敢勾引有夫之妇,怂恿人与原配和离!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嫌事大,还有人吼了两句玩笑话:“许家那媳妇,还不是因为你管得严,给憋出毛病来了!” “就是!就是!” “我要是许安,我也休你!” 周长莺气得冲过去打那些人,护卫和打手全都搅作一团,撞倒了周围的桌椅。楼中姑娘全都惊慌失措地跑开,客人们也被这女人吓得散开,一时间听音楼乱成了一锅粥。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楼妈妈是拦都拦不住,心里直念着“完了,完了”,连忙让人去官府请救兵。 沈郁眼见着周长莺被气疯了,连忙让酸菜下去找青露,想让她来自己雅间避避风头,刚一出门,就听到晏世子的雅间传来青露的哭泣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晏世子的雅间就在她隔壁,她敲门入内,瞧见林晏沉着一张脸,旁边青露期期艾艾地哭诉着,美人落泪,惹人怜惜。 “世子爷,青露、青露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许公子一向喜欢听我的琴,昨日留在听音楼不肯回去,青露也是劝了他回,他还是不肯……好不容易把他劝走了,谁知道他回去跟许夫人提和离……” 林晏眸色渐冷,昔日里总是含着笑的丹凤眼里尽是冰渣子,“你若没与他说什么,他怎会昏了头回去提和离……” 沈郁听出林晏是动了怒,他生平最不喜的便是做人外室者。 当年林侯爷与风栾郡主伉俪情深,后来不知怎么就昏了头被外面的女人迷住了眼,还生了个儿子,至今都还当外室养着。 风栾郡主因为此事时常被人嘲笑,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经常被笑得抬不起头,整日以泪洗面,与林侯爷也是日渐疏远。 林晏因母亲的缘故,恨极了他的父亲,林侯在府中冷言冷语受得多了,回到外室那处却是母慈子孝,慢慢地也就疏离了侯府,好像外面那个才是他真正的家。 青露受惯了晏世子的体贴和温柔,一时间受到冷言冷语,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越想越是哭得委屈。 “世子爷,青露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徐公子他、他……他说喜欢我善解人意,想娶我,我是拒绝了的,青露一心一意想着世子爷,又怎会答应他人……” 她的一番表白,根本就入不了林晏的心。他看着多情,实却比谁都冷心冷清,“许安那人胆小如鼠,若不是受人点拨,他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与人和离,你还说跟你没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青露吓得打起哭嗝,她是欲拒还迎撩拨过许安几句,可那不过是听音楼女子常用的伎俩,就是想让公子哥们欢喜,多点自己几次。 况且自从晏世子日日来听她弹琴,她心有所属,早就容不下他人,又怎会和许安牵扯不清。 昨夜许安过来,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心里早就盼着他快些走,可他却一直拉着她表露自己的情意。 青露迫不得已,情急之下说了一句:“许公子,您是有家室的人,怎能同旁人牵扯不清……” 许安听了她的话,失魂落魄地走了,却没成想他回去竟会说出那种话,还连累了她。 沈郁就站在门口,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话。 她大概也听明白了,许安喜欢青露,可青露喜欢晏世子,晏世子气她与人不清不白,所以冷言冷语吓哭了青露,大抵就是这么个事情。 “那小贱人呢?啊!你们藏哪里去了!”周长莺冲上了楼,打手们拦都拦不住,她挨着房间一个个地找,眼看着就要找过来。 青露吓得抓住林晏的衣摆,“晏世子,您一定要救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第一反应就是沈郁还在外头,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想将她拽进来。可她非但没进来,还一把关上了雅间的门,就堵在门口。 “那小贱人呢?她是不是在里面?”周长莺冲到沈郁面前,瞧那模样着实蛮横,也难怪许安不喜欢她,这就不是个聪明人。 沈郁笑了笑,指了指那边的窗户,正打开着,朝着搂外的大街,“她从那跳下去了。” 周长莺走过去一看,那么高,她自己都不敢跳,那小娘子柔柔弱弱地敢跳下去? 沈郁又道:“逼急了,哪都敢跳。” 周长莺见沈郁也不像是个骗子,连忙带着护卫又冲下去追,今儿她必不可能让这狐媚子给跑了,非得要抓烂了她的狐狸皮。 等周长莺走得差不多了,沈郁正打算开门,门却从里面拉开了。 林晏一把拉开雅间的门,沉着一张脸盯着她看,那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看得沈郁毛骨悚然,而后又什么也没说,折身离开。 沈郁看着他离开,总觉得有些奇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青露跌坐在地上,以为自己惹恼了晏世子,哭得伤伤心心,“我做错了什么……” 沈郁看着她,又想起了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青露,这件事本来就跟对错无关,无论是许安,还是林晏,都不可能真的娶你……” “我知道我配不上晏世子……”青露抬起红肿的眼睛,“我是想着与其嫁个不好的,不如选个好的,哪怕是不能嫁给他,就是做个外室,我也是愿意的,可是现在,他这般厌恶我,又哪还愿意听我说……” 沈郁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只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青露时的场景。 她跪在她脚边,挺直着身子说,女人不该柔柔弱弱被人欺凌,应该自强。沈郁那时以为她的心志比山高、比海深,没想到她还是愿做那攀附的木铃花。 沈郁静静地看着她,那般神色是在她从未见过的凝重,“把所有筹码都压在别人身上,赌输了,当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楼下请来了官兵,给这一出闹剧画上了结尾,沈郁一言不发,带着酸菜离开了。 第18章 带回府 都说美人养眼,并不是没有道理 青露之事,惹得晏世子好几天都没去听音楼,沈郁倒是抽空去了两三回。 平日里青露得她教导,苦练琴棋书画,才养成如今这如玉的模样,若真一蹶不振,着实可惜,她眼见着青露恢复了情绪,这才慢慢放下了心。 沈郁带着酸菜准备去金品阁听书,刚一进去就听见付一钱坐在说书位置上,正说到她:“那沈郁生性凶残,竟是炖了晋小将军心爱的斑鸠,还叫小将军一同品尝,她不仅心狠手辣,她还恶毒……” 酸菜都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去,“付一钱又在诽谤,我去给小姐讨公道!” 沈郁拉住她的衣领,把她拽了出来,“算了算了,和气生财……” 酸菜走了老远,都还气呼呼的,“要不是金品阁的果子好吃,咱才不愿上这来。小姐,我决定了,以后咱们都不来金品阁了!” 沈郁光是笑,没说话。 酸菜懂什么呀,金品阁是谣言走的最快的地方,她来这可不是为了吃果子的。 走在路上,给酸菜买了些果子,她才慢慢消了气,一边吃着梅子干,一边吃着蜜枣,又要蹦过去买糖画,结果挤都挤不进去,围着一群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酸菜也是个好事的,找了个台阶爬上去,瞧见里面有个姑娘被围住了,好像周围人都在为难她,“小姐,你快过来。你看那姑娘,像不像听音楼的暮玉姑娘……” 沈郁一听暮玉,连忙爬上去看,那女子低着头不肯说话,任由面前的老板骂着她,就是低着头不吭声,高挑的身材,修长的身子骨,真是像极了暮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老板似是气得极了,撸起袖子吓唬她,“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吃东西不给钱!老子告诉你,就是天仙下凡来吃了老子的包子,都照样得给钱!” 他伸手去推那姑娘,推了两下都没推动,最后卯足了力气去推,那姑娘一个抬手就把他给掀翻了。周围人看得一阵惊呼,没想到这吃东西不给钱的姑娘,力气还有点大。 沈郁看到这里,认定了那人就是暮玉,于是站在高处便喊了一声:“她欠了多少钱?” 老板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向沈郁,总觉得这贵人有些眼熟,支支吾吾着不敢回答,生怕她们是一伙的,给自己遭了祸患。 有人认出了沈郁,“这不是沈侯嫡女吗?” “你是说沈郁?” “瞧着是有点像。” 沈郁换了个问法,“她吃了多少个包子?” 老板听旁边人说她是沈郁,顿时便没那么害怕了,伸了两根手指头出来,“二十个。” 沈郁也是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姑娘能吃下二十个包子,“酸菜,给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二十个包子,顶多也就几十文,酸菜给了他一点碎银子,算下来还有多的。老板感谢了她们一番,便没再追究此事。 周围的人也七七八八散了去,私底下都说沈郁这是看别人长得好看,瞧上人家姑娘了,这才出手相救。 沈郁走到暮玉跟前,她脸上脏兮兮的,把她给看着,那双眼睛真是又亮又好看,“你不是被你表哥赎走了吗?” 暮玉一看到沈郁,便扬起脸冲着她笑,那花猫一样的脸笑得赏心悦目,“我表哥有事,就让我在这边等着。” 莫非又把她给扔下了? 沈郁试探着问:“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接你吗?” 暮玉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十分依赖她的模样,低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他走得急,什么也没有说,就让我在原地等他……” 沈郁看了看周围,“他就让你在这等?” 暮玉点点头,“可是我等了他好久,肚子好饿,他都没有回来……” 沈郁觉得她那表哥要么就是不靠谱,要么就是想甩了她这个累赘,上次或许是于心不忍把她赎了出来,可赎完之后又后悔了,所以把她扔在这大街上,等别人把她捡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暮玉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让沈郁想到很多年前,自己被奶娘扔在大街上的情景。 那日奶娘将她抱出去买糖,转眼就把她带到根本就不认识的山上,自己坐马车跑了。她一边哭一边追,怎么也追不上,她饿了好几天,被人用一个包子就给骗走了,后来才知道那骗她的人就是个人伢子,转手就把她卖了。 直到很多年后,沈郁再次回到了沈家,暗中调查此事,才发现当年那事并不简单。她的奶娘对沈知乡怀恨在心,所以趁他不在府中的时候,将她骗出了府。 是的,她六岁之时并非走丢。 而是被她最信任的奶娘骗到了荒郊野岭,这件事她谁也没说过。 后来那位奶娘找了个借口离府,时隔这么多年,早就找不到她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沈郁心中的怨恨越来越淡,直到方才,又被翻了出来。 沈郁微微敛下情绪,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露出她白净的脸,“你若愿意,就住我府上,等你表哥来接你。” 暮玉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抱住了她,“太好了,你可真是个好人!” 沈郁被她的举动弄懵了,她的力气太大,扑过来的时候险些把她给撞翻。 酸菜担忧地把她扯开,“你别拉拉扯扯的,等会儿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暮玉一知半解地松了手,她的身子骨很修长,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沈郁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 沈郁带着暮玉回府,府中下人并不惊讶,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带美人回来了。只是觉得这次的暮玉姑娘,好像比之前的那几个好看许多,怎么看都看不腻。 御厨给暮玉做了几个菜,她端起碗狼吞虎咽,把一桌子菜全给吃完了。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跑去厨房守着胖大叔做菜,一直盯着锅里的蒸糕,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那锅里的蒸糕可是酸菜定下的,她连忙拉着暮玉,把她从厨房里拉出来,“诶诶诶,那糕是我的,你不能再吃了……你也太能吃了,你怎么比我还能吃……” 暮玉懵懵懂懂地被她拉了出去,等那糕出锅了,她又守了过去。酸菜端着新鲜出炉的糕,她就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酸菜忍不住分了她一块,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你一块,我一块,和谐美好地分着糕。 沈郁看那两人就跟小孩子一样,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联想到了九千岁,他吃糕的时候也是这样乖巧得不行。 吃完糕,酸菜欢欢喜喜地跑来找沈郁,“小姐,我好像找到同类了~” 沈郁点点头,秒懂。 酸菜带着暮玉下去熟悉府中情况,顺便消消食,又顺带着给她备了间房,准备了生活用品,还有两套换洗的衣服。 暮玉跟着她里里外外跑了几圈,肚子又饿了,又跑去守着胖大叔做东西。酸菜也正有此意,两人就肩并着肩,伸出个脑袋望着锅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胖大叔原本只有一个小迷妹,现在有两个,眼巴巴地在窗口守着他,就等他投食。 沈郁看完书出来,又见她们守在厨房,简直是咋舌,“不是才吃了糕吗?” 酸菜回头,“又饿了。” 暮玉也回头,朝着她笑得又暖又甜。 沈郁感觉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都说美人养眼,并不是没有道理。看那暮玉不就是什么都不会吗?光是朝着她笑一笑,就比听音楼里唱曲弹琴的还要惹人欢喜。 果真是一张好看的脸。 沈郁等着跟她们一起用了晚膳,又去书房看书去了,酸菜带着暮玉在院子里玩,玩着玩着,暮玉就趴在她窗口边上,递了一把果子给她。 “这是什么?”沈郁接过果子,才发现这是院子里结的青枣,她记得那棵树有点高,寻常人都是摘不到的,她用棍子敲下来的吗? “酸菜说这是枣子。”暮玉又朝着她笑,“上边的才大,我爬上去摘的。” 府里没饭给她们吃吗?天天都在找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尝了一下,还有一点涩,“还得再等些日子,现在还涩得很。” 暮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趴在窗台上,“那等它熟了,我再摘给你。” 沈郁“嗯”了一声,又继续看她的书。 等她看完书,酸菜和暮玉已经歇下,她站在门外看了暮玉一眼,她睡得很沉,丝毫没有不适应,沈郁这才安心地去歇息。 晚上睡觉,总是噩梦连连,她时不时就会想起当初走丢的那些日子,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睡到半夜的时候还醒过来一次,瞧见窗外好像站了个人,盯着她看,她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哪,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郁刚起来,就听见酸菜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暮玉不见了!” 沈郁心头一沉,连忙派人去找。兜兜转转了几圈才听府中下人说她昨天夜里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跟门口的侍卫说她表哥来接她了。 酸菜失落地不行,“她表哥这么快就来接她走,当初为什么还要把她扔在大街上……” 沈郁忽然又想起楼妈妈说的话,她说第二天暮玉的表哥就来赎她走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像酸菜说的那样,真这么在乎她,为什么还要丢下她? 第19章 烦躁 皇后想让他娶金满枝。他不喜欢 皇城,金华宫。 麒麟樽里燃着香木,余烟袅袅。 祁夙凛坐在瑶皇后旁边,喝着北冀国新进贡的茶,这茶每年只供奉五盒,皇上全都赏给了皇后,只有在金华宫里才喝得到。 瑶皇后倚着扶手,拿着小剪细致地修剪盆中的牡丹花,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就像二十六七。她向来爱惜她的容颜,每天都是如此精心打扮,没有一处不精致。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肌肤白皙如雪,红唇微启:“本宫听说太后答应你与沈郁退婚了。” “嗯。”祁夙凛点了点头,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焦虑,“儿臣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并不是说沈郁不好。” 瑶皇后剪掉枯枝,她并未对沈郁多做评价,至始至终都如此从容淡定,“你今年,快满二十一了吧,为何还不是时候。” 祁夙凛也说不上来,“儿臣还没遇到想娶的,所以宁缺毋滥。” “你想娶谁……”瑶皇后端着剪好的牡丹,踱步来到窗前,将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又接着说:“未必能得偿所愿……” “儿臣是还没遇上,若是遇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你还不是不明白,你想娶谁不重要。”瑶皇后缓缓回头,抬起长长的睫毛,冷静地望着他,“你父皇为何让你来找我,你还没想明白?是因为他断不了你的念头,所以让本宫来帮你断。” 祁夙凛眉心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父皇,说我的婚事随母后安排,我以为……” 瑶皇后冷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很细微,却分外有力度,“以为能顺遂你意?凛儿,你生在皇家,不仅要享受荣宠,也要学会审时度势……” 她打开窗户,指着院子以外的地方,那是洗华宫的方向,“陈贵妃,身怀龙种五月有余,等她这胎生下来若是个皇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瑶皇后转头看向他,细长的眉目有些锋利,“意味着你再也不是你父皇唯一的皇子,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荣华,全都要分一半出去……若你还是如此肆无忌惮,便是你父皇也保不了你……” 祁夙凛紧抿着唇,并不服输,他定定地望着瑶皇后,一字一句地辩驳着:“我的身份和地位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谁也分不走,陈贵妃就算生下了皇子,他也比不上我。” 他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同龄人都被他甩出十万八千里,这世间从来就没有难得住他、困得住他的东西,他就是天之骄子,就是如此自信乃至自负,他有这个本事和这个能力。 瑶皇后听他如此说,却并未放松下心神,“……你自视过高,将来若真掉下来,必是惨重教训。” “母后。”祁夙凛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上前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儿臣向来心气高,要做就要做最好的,要娶也要娶最好的,若今日草草将就,来日必成憾事……” 瑶皇后罕见地没有回应他的话,她往前走了两步,望着院子里摘花的女子,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心情,“那是金丞相的嫡孙女,金满枝,今年才满十六,你应该没见过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有些抵触,“母后……” “你看都不看一眼,又怎知她不是你心中所想?” 祁夙凛无奈之下只好往前走了两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院中百花齐放,蝴蝶纷飞。 她正伸手去摘最大的那朵牡丹,细细的阳光铺在她身上,有种恍如仙境之感,微风吹着她的裙摆,太过明媚如画。 金满枝似乎也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她,抬头对上祁夙凛的视线,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杂质,干净,单纯,又不谙世事,朝着他扬起一抹灿烂温暖的笑容。 祁夙凛丝毫不为之所动,他甚至觉得太过于刻意,甚至比沈郁还遭他厌烦。 “既然母后府中有贵客,那儿臣就先走了。”太子爷头也不回地离开,看都没有看金满枝一眼,那眼睛里都沉着冰霜。 母后想让他娶金满枝。 他不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 休息了几天,小长假就结束了,沈郁特意起了个早,神清气爽地带着酸菜去上朝。 马车跑到半路上,又遇到了太子爷,她掀开窗帘跟他打了个招呼,马车就“哒哒哒”地跑在了前面。 祁夙凛也觉得奇怪,平日里沈郁那三天一掉、五天一坏的车轮子,自从那日与她商议退婚之后,就开始好得不得了,每次都跑在他前面,扑他一脸的灰。 岚三驾着马车跟在沈郁他们屁股后头,等他们一下来,自己也停下,欢欢喜喜地跑过去找酸菜说话,还给她带了果子,两个人就坐在马车上聊起了天来。 沈郁瞅了他们一眼,“太子爷,你这小侍卫是不是对我家酸菜有意思……” 其实太子爷也看出来了,只是他梗着脖子不承认,面色如常地入宫,“没有,不可能,他性格就那样,谁都聊得来。” 沈郁回头看了一眼,岚三正给酸菜递果子,笑得一脸满足,“他对谁都那样?” 祁夙凛坚定点头,“嗯。” 那岂不是渣男?沈郁心想,不能再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她回去得好好跟酸菜说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早朝如常进行,沈郁站在工部尚书身后,陪着他洗耳恭听。 其实这样的朝会沈郁大可不必参加,只是她想着多听一点,多知道一点,就能多做一点。到时候工部尚书提拔她上去混个从四品,她就是可以正式上朝的官员了。 工部尚书章涧已经年过半百,为官数十载,为人处世深得人心,沈郁在他身边学习了这么久,他也有心提拔于她,才会每次上朝都带着她。 沈郁恭听了半晌,朝中大臣说得最多的还是溜须拍马,再者就是哪个附属国又进贡了什么,又派了什么人来学习,叹为观止之内的。 倒是走的时候,章涧提了一下利江大桥年久失修,该修缮了。 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给了章涧,让他下去与户部尚书商议拨款之事。 当年的利江大桥就是章涧极力主张修建,连接南北两岸,打通了与北冀等附属国的枢纽,着实为太宸国带来了不少的好处。章涧也因此升了官职,他在位三十余载,全然成了太宸国利国利民的锦囊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沈郁经常跟着章涧学习,也是受益良多。 当初她提出“堵不如疏”的理念,也是受到了章涧的启发,看了他对每次水涝之后的分析,再跟着他去实地考察,突然就开了窍门。 这次去修缮利江大桥,沈郁必不可能放过此等机会,刚下了朝,她就屁颠屁颠地跟着章涧,“章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章涧算了算时间,“还要申报、申银、审批……怎么着也要下个月了。” 下个月,编制之事正好落实。 沈郁连忙问他:“章大人准备带谁过去?” “我去不了,我准备让严侍郎过去。”章涧转头看着沈郁,笑了,“你这话问的……莫不是你也想去?” 沈郁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又连忙点点头,“章大人,就让我跟严侍郎一起去吧,我也想观摩学习。” 章涧笑着点头,“我就喜欢你这积极上进的样子,正好,严侍郎那人太过刻板,你跟着他去许能弥补不足。” 沈郁连忙道谢,“谢章大人!” 章涧摆摆手,免了这些俗礼,“诶诶诶,别说谢不谢的,这都是你争取来的,好好珍惜,莫要辜负……” 旁边的祁夙凛一字不漏地听了这些话,他也想去,但他是太子,他不能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哎,当太子爷的日常烦恼。 沈郁与章涧分开,走到内门的时候,有个小太监追了上来,瞧那面相十分面生。 “沈大人,我是陈贵妃宫里的人,娘娘想请沈大人去洗华宫坐一坐……” 陈嫣然? 沈郁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望着不远处的太子,他显然也是听到了,面色也是瞬间就沉了下来。 沈郁虽说跟太子爷议婚不成,可也不想给太子爷添堵,与他为难,“这位公公,实是不凑巧,今日我与太子约了要去训练场,实行编制一事,恐不能应娘娘之约。” 编制之事乃是大事,可小太监却又听不明白,只觉得她在推脱,“沈大人,娘娘是有事相求,想让沈大人帮着给太后挑选一件合心意的礼物,烦请沈大人给给脸面,不要与奴才为难……” “这……”沈郁抬头看了太子爷一眼,他果然忍不住,走了过来。 “沈大人与本太子忙于政务,哪有空与你为难?”祁夙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向来宽容,这生起气来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那小太监没注意太子爷就在他身后,吓得魂飞魄散,“是奴才该死,扰了太子爷差事……” 祁夙凛懒得多看他一眼,转身看着沈郁,“沈大人还愣着做什么?” 沈郁赶紧跟上。 等出了宫外,她才向祁夙凛道谢:“方才多谢太子爷解围。” “小事。”祁夙凛正准备上马车,又停下回头看着她,他忽然想起了前日去见母后,与他说的那番话,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沈郁,退婚那事……” “皇奶奶说就这几日宣布。”沈郁以为他是急着跟她退婚,勉强扯出一抹笑,“太子爷急什么,这么久都等下来了,不急这一时吧。” 祁夙凛听完,更觉得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扭头就钻进马车里。 沈郁摸摸鼻子,她最近没跟他作对吧? 第20章 骗子 他捂住胸口,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次日,皇宫。 朝阳殿里刚结束早朝,常嬷嬷便守在宫门口,等到沈郁和太子爷,说是皇太后召见他们。 沈郁和祁夙凛心里都明白,这是要彻底落实退婚之事了。 两人意外地有些沉默,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漆梧宫,才开口叫了一声“皇奶奶”。 皇太后备了丰富的御膳,就等着他们,招手让他们过去,“过来吧,都坐着说话。” 沈郁坐在皇太后左手边,祁夙凛坐在右手边,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把视线挪开。沈郁也觉得奇怪,平日里相处都好好的,怎么今日要退婚了反而觉得怪怪的。 皇太后吃着吃着,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便问沈郁:“最近公务可还轻松?” 沈郁点点头,“孙儿能应付。” “府上的御厨可还合心?” 沈郁再点头,“十分合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皇太后也就不说什么了,她给沈郁夹了菜,却没给太子爷夹,甚至话都没问他一句,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事让皇太后很不高兴。 祁夙凛识趣地没吭声,等用完了膳,他又赶紧扶着皇奶奶回去,又是给她端茶,又是给她送水,憋了半天才出声:“皇奶奶,退婚那事,其实我……” 皇太后冷哼了一声,看都不带看他一眼,“你也是个心急的,半个钟都等不了。那退婚的旨意,哀家已经拟好了,若是不急,哀家明日再公布……” 其实祁夙凛想说,可以先不急的。 他也是才发现,若是退了婚,往后说亲的人只怕烦都要烦死他。 可是皇太后都这样说了,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吵着闹着要退婚的是他,现在说不着急的也是他,这话他还真说不出口。 太子爷他抹不开面子啊。 沈郁偷偷看了太子爷一眼,见他没有反驳,便替他答应了这事,“那便明日吧。” 皇太后捂着头,似乎是气得头有些疼,一直喘着气儿,“那行,就这样定了,谁都不准再有异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扶着她,有些担心,“皇奶奶可是头疼症犯了?孙儿去取药。”他说完就转身出去,询问常嬷嬷取药一事。 沈郁蹲在皇太后手边,伸手轻轻揉捏着她的太阳穴,“皇奶奶,这样好点了吗?” 皇太后轻轻点着头,想起了当年的昭奉公主也是这样帮她缓解头疾,又觉得这事让她受了委屈,更觉痛心,“你别难过,这件事是哀家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哀家,肯定会给你挑个好的,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沈郁摇着头,“不委屈,不委屈。” “你不委屈,但是哀家替你委屈!”皇太后很少如此声厉色疾,这件事确实让她很不好受,“这事本该由你母亲替你操心,可怜你母亲过世得早,没人为你操心婚事,哀家自然是要替你操心的……” 她越是说着,越是感到难过,“昭奉的婚事,便是哀家亲自为她做的主,那沈知乡确实是个好夫君,只可惜她命不好……你的婚事本来也该由哀家做主,可是没想到会如此收场……这事也怪我……” 沈郁眼见皇太后情绪有些失控,赶紧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好好宽慰她,“皇奶奶,这事不怪您的,是沈郁没有这个福分。太子殿下确实是个很好的夫婿,是沈郁没有这个福分,得不到太子殿下青睐,不怪皇奶奶……” 祁夙凛拿了药,停在了门外。 他微微垂着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沈郁,不知为何,有点刺痛。 他捂住胸口,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皇太后捂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拍着她的手,轻轻点头,“过去那些事,咱就不提了……你向来就是个有主意的,不管是做官也好,搬回沈府也好,你从来都没让哀家操过心,唯独这婚事,哀家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她说着说着,起身从匣子里拿了一封圣旨出来,“这是哀家为你求的圣旨,你先看看,若是愿意了,哀家便将它公布出去,你若是不愿意,就当哀家没有提过……” 沈郁接过圣旨,看完都有些心惊了。 皇奶奶要给她招上门女婿? 她结结巴巴着说:“皇奶奶,这、这只怕是于理不合……” “在哀家这,只有合不合你心意,没有别的合不合……”皇太后收拢圣旨,重新放回匣子里,“哀家都想明白了,只要你活得开心,皇奶奶便开心,那圣旨就算是没有白求。” “皇奶奶。”沈郁刚看了圣旨,还有些混乱,“孙儿还没想清楚,到底该不该接这道圣旨。” “那就放在此处,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皇太后倚着扶手坐下,拉着她的手握住,“不求你余生大富大贵,但求你一生顺遂如意……” 沈郁枕着她的膝盖,“孙儿会的。” 眼泪微微湿了眼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她要替父亲将沈家发扬光大,还要替她的母亲尽她来不及尽的孝道,还要去完成自己的心愿,她的余生不会太短…… 祁夙凛立在原地,忽然很想知道那封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沈郁如此吃惊。他胡乱猜测着,心里半是焦虑半是慌乱,拿药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太子爷。”旁边的常嬷嬷催促着他,“快些把药拿给太后吧。” 祁夙凛回神,这才想起把药拿进去。 沈郁瞧见太子爷进来,便起身擦了擦眼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皇太后吃过药,乏了,常嬷嬷扶她歇息。 她走的时候,又提醒了沈郁:“回去好好考虑,想明白了便来找哀家。” 沈郁老老实实地恭送皇太后,“孙儿记住了,皇奶奶好生歇息。” 祁夙凛听完她们的对话,心里更是蚂蚁在爬一样,痒得不行,“皇奶奶给你求的圣旨上写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自顾自地往前走,“没写什么。” 祁夙凛才不相信,没写什么能让她这般感触?他追到她身边,又继续追问着:“封你为郡主了?还是让你升官了?” 沈郁猛然停了下来,她转头看着他,眉目间带着些许疏离和冷漠,“太子爷,那封圣旨是给我求的,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太子爷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他这般着急上火做什么。 但他就是着急了,就是上火了,他忍不住拽住她的衣袖,隐隐不希望的答案就浮在心头,“皇奶奶替你择婿了?” 沈郁把衣袖扯出来,含糊不清地敷衍着他,“差不多吧,就那么回事。” 祁夙凛猛然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神色都变了,“当真给你择婿了?” 沈郁被他拽得整个人都扑了过去,她慌乱中碰到了他的胸口,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他推开,小脸都吓得发白了,“太子爷这是做什么!” 祁夙凛怔了一下,本想说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可一想到她刚跟自己退婚,马上就开始择婿,心头又开始火冒三丈的。 “你又碰不得男人,怎么能给自己择婿?这不是害别人吗!” 沈郁不想理他,急匆匆往宫外走。 太子爷又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非得要她把话都说清楚,“沈郁你说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一个月前你还跟我说喜欢我,怎么刚退婚就急着给自己择婿!” 他根本就没压制自己的声音,他说的话周围路过的宫人们全都听见了。 沈郁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面上带着几分薄怒,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太子爷,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我只是觉得没那么排斥你,所以愿意一试,太子爷莫要曲解我的意思。” “你还不认账?”祁夙凛更不能让她走了,就拉着她的手,停在宫门口,“那你四处传播谣言,引起我的注意,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还在朝堂上处处跟我作对,还经常对着我笑,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郁感觉老脸都要被他给丢光了,甩开他的手就跑,眼看着太子爷又要追上来,她连忙转身抬手阻止他靠过来,“太子爷,你停下!” 祁夙凛停下了,还是紧紧盯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站在宫门外,望着宫门里面的太子爷,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太子爷,咱们不是都退婚了吗?我也不跟你作对了,咱们之间还有哪些恩怨没解决吗?” 太子爷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沈郁,我发现你就是个骗子。” 沈郁:??? “你之前说喜欢我,是不是都是骗我?”祁夙凛越想越气,他还因为她的话时常失眠,结果都是他自作多情,“我现在半点感觉不到你喜欢我,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在骗我!” 沈郁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他,“太子爷,您看不上我,我也没办法啊!我总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孤独终生吧?” 祁夙凛也没想着让她孤老终生,他只是想让她再等等,可到底让她等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他望着宫门外的沈郁,与自己之间隔着高高的门槛,好像那个距离,是他用尽一生的力气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太子爷。”沈郁的声音清扬婉兮,风吹起她的碎发,她轻轻拂到耳后,“你若觉得是我骗了你,那就当是我骗了你吧。” 他捂住胸口,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第21章 办事 有时候眼见真的不一定为实 府里的小斑鸠开始学着飞了。 沈郁带着酸菜兴致勃勃地跑过去看。 假山那处已经成了斑鸠们的窝,全都“咕咕咕”地叫唤着,大斑鸠带着小斑鸠,正笨拙地学习怎么张开翅膀。平日里府里的下人时常喂养它们,个头长得不算小,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想飞起来格外得困难。 沈郁和酸菜蹲在假山边上,看得津津有味,两个大斑鸠带着五个小斑鸠扑腾着小翅膀,毛都还没长齐,走路都在摇晃。 “小姐,你看你看,那只走路好奇怪,像鸭子一样。”酸菜指着这边,一会儿又指着那边,“这只这只,这只要飞起来了!哦哦哦!是不是要飞起来了!” 结果看了半天,一只都没飞起来。 沈郁怀疑是他们平时喂得太多了,导致小斑鸠体格有点大,所以要飞起来比较困难。 “以后别喂太多了。”沈郁警告后院的人。 这边还在看斑鸠,那边吴主事就跑过来了,“大人,虞夫人和小将军来了,老奴让他们先去正堂里坐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虞夫人怎么来了。 沈郁忽然想起了上次她交给自己的事,双手一摊,完了,事还没给人办呢。 她连忙带着酸菜过去,虞夫人一见到她就起身迎了过来,带了好些东西,有茶叶,有糕点,有酒,还有几匹上等的丝绸。 看得沈郁哭笑不得。 感觉虞夫人是来走亲戚的。 虞夫人拉着她的手坐下,连嘘寒问暖都省了,直奔来意,“郁儿呀,我上次托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沈郁佯装冷静地点点头,“嗯……虞夫人,其实吧,这个事嘛,还是得看看晋小将军自己的意愿……” 她说着说着,看向晋斐,他本来耸搭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听她的话眼睛都亮了。 结果虞夫人一句话就破灭了他的希望:“他的意愿不重要,那尚书大人是怎么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嗯……尚书大人,其实,他也是要看小将军意愿的……”沈郁绞尽脑汁,想把这事给掀过去,“虞夫人,您用膳了吗?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留在府中一起用膳吧。” 虞夫人压根就没想着要掀过去,拉着她的手亲昵地坐下。 “郁儿啊,尚书大人是不是看不上我家勺儿啊,哎,要说也是,毕竟我家勺儿什么都不会……”她说着说着,都要哭起来了,擦了擦眼角冒出来的泪花。 “诶诶诶?”沈郁被吓到了,赶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想歪了,“章大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他是觉得,有些东西得从基层做起,虞夫人觉得我说的对吧?” 虞夫人擦着眼泪,似懂非懂地点头。 沈郁接着忽悠:“小将军毕竟是初来乍到,若是一来就领个一官半职,难免不能服众。凡事都不能太急,章大人说了,做人做事就得像修利江大桥那样循循渐进……” 虞夫人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地,可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那我家勺儿,得从哪里渐进啊?” “夫人您知道利江大桥吗?” 虞夫人光是点头,其实她也不太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接着忽悠,“那利江大桥原本交接北冀与太宸,乃是经济命脉,最近急需修缮。章大人极其重视此事,连夜上书皇上,请求修缮,昨儿皇上已经允了,就等着章大人上呈拨银的折子……” 虞夫人的声音颤了一颤,“这跟我家勺儿有什么关系吗?” “夫人您想啊,这可是下达基层,上达天听的大好机会,做得好了,不仅是章大人看在眼里,还要受皇上亲自褒奖,区区一个官职那还不简单吗?” “哎呀。”虞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差点当场就站了起来,“那我家勺儿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那是当然。”沈郁煞有其事地点头,“章大人说了,理当给小将军这个机会。” 虞夫人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拉着她的手“郁儿”长“郁儿”短的,感谢她在尚书大人面前帮她家说话,说着说着,等回去还要再给沈郁送两只野鸽子来。 沈郁赶紧拒绝了她,她担心自己的家假山变成斑鸠巢。 唯一不高兴的,当属晋斐。 他吃饭的时候一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都没夹几下,就把饭全吃完了,碗筷一扔,冷着一张脸,“我吃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虞夫人懒得看他,他在家也是这幅德行,打都打不过来,他爱甩脸子就让他甩,等回去再慢慢收拾他。 沈郁没吭声,等饭吃得差不多了,然后才提了她一直想提的那件事,“哦,对了,章大人还说路上不安全,若是有个人能护着就更好了,我想着小将军武艺超群,应当能担此大任……” 虞夫人本就心情好,听了她说这话,也随声附和,“对对对,勺儿抗打,带他去路上安全。” 沈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又为难地皱起了眉毛,“小将军是不是很久都没练过了?感觉手臂上的肉都松弛了?” 晋斐一听,当场就不乐意了,正想把袖子撸起来,显示一下自己结结实实的膀子,立马就听到沈郁接着说:“那不行,得练,要不小将军先去训练场练练吧,正好太子爷最近也经常去那边,去混个脸熟,准没坏处。” 这话都让沈郁说完了,虞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薅着头发说:“是是是……” 晋斐愣了半会儿,瞧见沈郁偷偷跟他挤眼睛,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沈郁这是在帮他。 所以他可以天天去训练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晋斐心里就像有猫儿在抓一样,几乎就要安耐不住地跳起来。可是他得忍住,千万不能让他娘发现他这么高兴,否则她一定会一个大嘴巴子呼过来。 吃过午膳,沈郁亲自送他们二人出去。 这边前脚刚回府,后脚就瞧见晋小将军正从墙头翻进来,沈郁望着挂在墙头上的晋斐,心里实在是感叹不已。 这练武的身子就是好。 晋斐顶着一头大太阳,晒得满头是汗,挂在她家高墙上,喊住了她,“沈郁,你过来。” 沈郁走过去,光是抬头看着他都觉得有些费力,“小将军还有事吗?” “以前的事,咱们就算扯平了了,这次的事谢谢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晋斐还算讲义气,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了。 沈郁笑着点头,“人情我收下了,你好好练,能到达什么样的高度,全看你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晋斐点点头,又想起了一件事,“我听说你跟太子退婚了?” 沈郁今天还没出过府,也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的,“你们都知道了?” “对啊,太后张贴了公告,现在俞都所有人都知道了,说是感情不和,所以双方决定退婚。” 沈郁听完,心情比自己想象中得还要平静,她以为自己多少都会有些意难平,可没想到,会接受得这般坦然。 “太后说得对,就是这样。” “但是我听外面的人说,太子爷是无辜的,全是因为你流连花丛,为太子所不喜,所以才被退了婚。” 沈郁笑了笑,没反驳,“对啊,我喜欢美人,太子又不是美人。” 晋斐睁大了眼睛,就好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这都是外面传的,你怎么都不反驳……” “谣言止于智者,随他们吧。”沈郁打开她的扇子,扇面上就写着风流成性,她眯起眼睛笑着,就像一只精于算计的小狐狸,“晋小将军,你趴在墙头上不热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晋斐本来也打算要走了,刚起身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抬眼一眼,两只大斑鸠正带着五只小斑鸠,排着一排,迈着小步子,挨个儿挥动翅膀。 “啊!”晋斐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是我的斑鸠吗?不是被炖汤了吗?” 沈郁摇着扇子,叹息道:“晋小将军,所以有时候眼见真的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谣言,小将军还是少听一些吧……” 晋斐挂在墙头,发着楞。 太阳当头,晒得他汗流浃背。 酸菜跟在她后头,小声问着她:“小姐,你真跟太子爷退婚了?” “嗯。” 酸菜小声哔哔:“难怪小姐今天都不出门,还跟我一起看斑鸠学飞,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沈郁瞪了她一眼,“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那你为何听音楼也不去了,金品阁也不去了,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有些丢脸吗?”酸菜想着,也有些苦恼,“完了完了,我也要跟着小姐一起丢脸了……” 沈郁用力摇着扇子,烦躁得很,当初怎么就没给自己挑一个省心点的丫头,“谁说怕丢脸了?我现在就去听音楼,谁不去谁是孙子。” “啊?小姐真要去啊?” —— 沈郁跟酸菜刚走不久,府里就来了一个人,吴主事看到,愣了一下,“暮玉姑娘?您不是被表哥接走了吗?” 暮玉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嗯,我来找沈大人,她在吗?” “大人不在,刚去了听音楼,您找大人有什么事吗?先到府里坐会儿吧,等……” 暮玉听到沈郁不在,转身就走了。 第22章 流言 想必正伤心地关起门来哭 沈郁一来听音楼,楼里的姑娘都眼巴巴地把她给望着,楼妈妈连忙上前招呼着她。 “哎哟,沈大人。今儿准备点谁?” “今天谁都不点。”沈郁兀自上楼,“楼妈妈,你给我备把好琴,我今天就想来弹弹琴。” 外边流言四起,楼妈妈也不是不知道,她只当沈郁是心情不好,便吩咐底下人好生伺候,谁都不要轻易进去打扰。 要说心情不好,沈郁确实有点。 她今天谁也不想见,反正见谁,第一句话问的准是退婚之事,听得烦躁。 她轻轻拨弄着琴弦,与楼下琴声合鸣,一曲江湖悠远,二曲世外桃源,三曲登高望远,弹着弹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酸菜瞅着外边的人,都在猜测沈郁今日为何弹琴,是否跟退婚一事有关,她听得生气,索性把窗户都给关上。 可是她一关,在外人眼中更像是做贼心虚,可见真如传闻所言,她就是遭了太子爷厌弃,正伤心地关起门来哭。 “要我说啊,沈郁这般年纪被退了婚,只怕是将来也找不到好姻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那能怪谁?还不是怪她自己。你看她那行事作风,俞都哪个闺秀做得出这等事来?太子爷退了她的婚,那就是应该的……” “说来也是,太子爷什么身份,她也敢去高攀……这俞都的名门贵子只怕都是看不上她了,将来还不是只能自降了身份去低嫁……” “保不准人家还做着拜相封侯的梦呢。” “那可真是在做梦。” 沈郁关了窗户自然听不到外面的流言蜚语,隔壁的林晏却是听了一个遍。他喝着茶,看着底下的人接头交耳着,沉默着不为所动。 “爷。”望言缩回了脑袋,方才酸菜关窗他也看到了,“看来沈郁是真伤心了,属下方才瞧见酸菜把窗户都关了。” 林晏微微抬起丹凤眼,眼睛望着底下的人,耳朵里却还是听着周围传来的流言蜚语。 以往还没退婚的时候,流言还没有这般嚣张,可能如今都觉得沈郁是彻底摔进泥坑里不可能再爬起来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楼妈妈敲门进来,带来三个美人,“世子爷,都是按您的要求挑的,您看看?” 晏世子今儿一进门,便说要长得好看的,不要认识的,楼妈妈连忙跑去挑挑选选了半天,才选出这三个懂事的丫头,捯饬一下也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看了一眼,便回过了头,“楼妈妈莫不是敷衍我,这就是楼里最好的?” 楼妈妈早就习惯了晏世子这般挑剔,连忙打着圆场,“哎哟,瞧世子爷说的,我敷衍谁也不能敷衍咱们楼里的大金主啊……” 林晏转过身来,他靠着椅子笑了笑,垂下的眼睑藏住了眼底的情绪,“楼妈妈,我听说这楼里不是新来了个姑娘,美如天仙,把沈郁把迷得神魂颠倒吗?今日见的这三个,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位……” 楼妈妈一听就猜到他说的是暮玉,“哎呀,世子爷,那暮玉姑娘是在楼中待过,可是人家表哥没过几日就来把她赎走了,楼妈妈我也留不住啊……” 林晏面上的笑容随即就淡了几分,他抬起眼睛看着楼妈妈,莫名就给人一种压力,“那楼妈妈你说,那暮玉究竟有何本事,能把沈郁给迷得神魂颠倒?” “这。”楼妈妈也不好说,她担心说错话又得罪了沈郁那边,“许是因为长得好看吧,别的什么她也不会……” 林晏笑了笑,回过头去,幽声道:“原来那沈郁也不过是个肤浅的……” 楼妈妈吓得满头大汗,连忙带着那三个姑娘离开,一路上都觉得有些后怕。 晏世子是怎么跟沈郁杠上的? 为何沈郁点过的姑娘,他都要硬生生地点上一遍才肯罢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被晏世子嫌弃的那三个姑娘,有一个小声开口了:“楼妈妈,不是说晏世子谦谦君子,最是温柔吗?可我刚刚看他那眼神,都要吓死人了……” “对啊,我听说林侯爷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当年好像也是个烟花女子,还给侯爷生了个儿子,晏世子应当最讨厌我们这样的女子……” “啊,那外面传他谦谦君子,也是假的了?” 到底是刚来的,嘴上都没个把门,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敢说。楼妈妈当场就嚎了她们一嗓子,“都别说了!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身后的姑娘全都噤了声。 楼妈妈又想起了当年那件事。 当年的小晴姑娘,不过是喜欢沈郁多过林晏,那晏世子就买凶想要杀了她,可见那些世家公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楼妈妈刚下楼,就被一个姑娘给撞了,正想训斥她,却发现那不就是被表哥赎走的暮玉吗? “你,你怎么又来了?” 暮玉回头看着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来找沈大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你找沈大人做什么?”楼妈妈生怕她惊扰了贵客,连忙拉着她的手臂,“沈大人今日心情不好,你还是不要上去添乱了。” 暮玉力气大得很,立在那里拽都拽不动,她非要往楼上跑,楼妈妈拦都拦不住她。 她跑上楼,推开沈郁的雅间就进去了。 楼妈妈在门外心惊胆战了半天,也没见沈郁发火,当即觉得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林晏屋里听到了动静,望言推开了门,“楼妈妈,隔壁怎么了?” 楼妈妈望着里边坐着的林晏,支支吾吾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是晏世子误以为她是故意不带暮玉上来,那这误会可就大了。 林晏放下茶杯,轻轻摇晃着他的扇子,那眉目之间都带着冰冷之意,“方才跑过去可是暮玉姑娘。” 暮玉跑过去的时候,正好门没关上,开了一条缝儿。她停了下来,隔着缝儿看了林晏一眼,只那一眼,林晏便明白沈郁为何会喜欢上她了。 那股子干净,是沈郁最喜欢的东西。 无论是以前的小晴,还是后来的青露,他点过沈郁所有留念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干干净净、不谙世事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放下茶杯,陷入沉默当中。 楼妈妈赶紧给自己解释,“那暮玉真被她表哥给接走了,她已经不是咱们楼里的姑娘,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跑了过来,许是、许是,许是沈大人叫她过来的……” 林晏听到此处,转头看着她,忽然笑了,“楼妈妈,既然不是你楼里的人,那就没事了,你下去吧,我暂时不需要谁来陪。” 楼妈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不知为何,总觉得心有余悸。 暮玉钻进房间里的时候沈郁正在调音,险些划伤了手指。她抬头望着暮玉,有些意外,“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酸菜也停下拿果子的手,“暮玉姑娘!” 暮玉朝着酸菜笑了笑,弯腰凑到沈郁身边,坐在她旁边,“沈大人,我只是肚子饿了想去找你,可你不在府上。” “那你可以跟府里的管事说啊。” “可是我只想跟沈大人说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这姑娘,真是个傻的。 沈郁看向酸菜,“别吃了,拿点给暮玉。” 酸菜看着桌子上的果子和糕点,为难得很,挑了半天才挑出几样东西,不情不愿地递给暮玉,“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你若是觉得不好吃,就重新再点。” 暮玉一点也不挑食,拿起就吃。 她吃了一会儿垂下头,瞧见沈郁手下的琴觉得稀奇,便忍不住伸手拨了一下,她的手指又细又长,随便拨弄两下都是赏心悦目。 沈郁忍不住去看她的手,寻常女子的手都是软弱无力,拨起琴来软绵绵的。暮玉倒是不一样,她的手指很有力,随意拨弄,都如刀剑出鞘一般犀利。 她忽然起了疑心,“暮玉,你学过武吗?” 暮玉老实地点头,“和我表哥一起学的。” 难怪力气这么大。 沈郁调着音,时不时试一下,暮玉也学着她的样子拨弄着琴弦,但是她下手没有轻重,把绷紧的弦给拨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诶?”沈郁震惊了,惊讶地望着她,“暮玉,你这力气也太大了,琴弦都能拨断。” 暮玉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头,“我师父和表哥也经常说我力气大……” 沈郁拉着断弦,这完全是修不好了,只有重新换一根。她本来只是想调调音,没想到暮玉拨弄两下竟给拨弄断了。 “酸菜。”她喊了一声。 酸菜明白,“我去找楼妈妈换。” 她说完就推门出去。 沈郁手里还捏着断弦,那细细的琴弦要想弄断还是不容易,她的手没伤着吗?她的视线落在暮玉的手上,她好像一点事也没有,还在继续拨弄着琴弦。 她忽然一把抓住暮玉的手,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手指,上边连指甲都没有,就这么硬生生地拨断了琴弦,自己却一点事也没有。 沈郁直觉不妙,“暮玉,你是哪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暮玉怯生生地看着她,“我是孤儿,师父收养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人……”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暮玉皱起了眉头,她似乎是遗忘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了。” “那你表哥又是谁?” “表哥就是表哥。” “名字。” 暮玉低垂着头,“我想不起来了……” 沈郁感觉她不像是演出来的,她阅人无数,感觉得到她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莫不是……痴儿? 第23章 靡靡之音 他用剑挑断了琴弦,从此再没动过琴 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林晏从外头看进来,就瞧见暮玉可怜兮地低着头,沈郁抓住她的手,微微侧着头,似乎是想对她做什么。 林晏脸色微变,他从未见过沈郁对谁如此亲昵,便是女子,也不曾。 沈郁不便再追问下去,松开了手。 “晏世子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你屋里有个绝世美人,便想着来瞧一瞧。”林晏弯腰入内,那眼睛一直盯着暮玉,带着深深的审视。 暮玉望着林晏,似乎是有些警惕,她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的敌意,她对这些很敏感。 林晏入屋坐下,总算是瞧见了暮玉的真容,她穿着粉色的裙子,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反而衬得她脂如凝玉。 她的长相也是林晏见过最好的,她天生就面带三分颜色,与这听音楼里的任何人都不同。她什么妆容也不需要,桃粉色的唇,不谙世事的眼,不食人间烟火的干净,就像九天之上误落凡尘的仙女。 林晏有些走神。 他看着她紧贴在沈郁身边,拨弄着她面前的琴,沈郁一点反应也没有,似是习以为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忽然想起当年,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身就一脚把他踹下了池塘…… “世子爷?”沈郁叫了他一声,把他的魂儿叫了回来,“你今儿怎么不叫青露作陪?” 林晏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转头看向旁边的暮玉,“沈郁你可真不够意思,藏着什么好的美人,一个人独享?” 暮玉立马变得警惕,抓住沈郁的衣袖。 沈郁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晏世子,暮玉不是听音楼里的人。” 林晏勾着嘴角,“那又如何?” 他望着暮玉的眼神,就仿佛是势在必得。 “世子爷可别想了,她是我府里的人,这天底下长得好看的人这么多,晏世子没必要非得跟我过不去。”沈郁很直接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她这是决定将暮玉护到底了。 她当年护着小晴的时候,也是这样。 林晏笑了笑,“沈大人说笑了,既然是你府上的人,我自不会动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酸菜找了琴师过来,重新换了弦,调了音。林晏端起茶杯喝茶,忽然道:“许久没听你弹琴,不知今日可有幸一听?” 沈郁想起了以前风栾郡主教她和林晏弹琴的时候,林晏总是一学就会。后来听说林侯在外头的那个女人也是因为弹琴卖笑,才得了林侯的青睐,他便用剑挑断了琴弦,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动过琴。 “既然来了,有什么不能听。” 沈郁尝试着拨了两下,旁边的暮玉总是心痒跟着她一起拨,拨着拨着,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听得人耳朵都痒痒的。 “不是这样拨的。”沈郁捏着她的手指,轻轻划拉过去,“你的手指不能太僵硬了。” 暮玉似懂非懂,放轻了力气,拨出的声音却像哑了一样,响了一下就戛然而止。 沈郁轻轻拨弄着琴弦,清浅的音调便从她指尖传出,她弹的是方才楼下的小倌弹的那段,她只听了一遍便能弹出个大概。 暮玉觉得好奇,总是试图去拨弄琴弦,给这段清扬的音调加了几缕靡靡之音。 她们肩并着肩,看起来就像是二人合弹了一曲琴音。暮玉个子比她高一些,凑到她身边的时候,好像一低头就算把她给圈进去。 林晏微微眯起了眼,他看着暮玉修长的手指,右手虎口处有些许的薄茧,还有她的手,弹琴的力度跟寻常的女子根本就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暮玉姑娘,你喝口茶歇歇吧。”林晏端起茶壶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茶,伸手递给她的时候,刻意松开了手。 茶杯眼看着就要落下去,打湿她的衣裙,她却瞬间伸手抓住了杯子,速度快得让人瞠目结舌,里边的茶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沈郁愣住了,看着她手里的杯子。 “哎呀,我方才没拿稳。”林晏朝着她道歉,然后看了眼她的手,“暮玉姑娘的反应可真快,沈大人可是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暮玉抿紧着唇,盯着林晏,她能感觉到这人对她的敌意,瞬间身子都绷紧了。 “暮玉。”沈郁抬头看着她,“你说你记不清你的师父和表哥的名字,那你可还记得他们的住处?可还记得你的住处?” 暮玉紧张兮兮地抓着她的衣袖,“沈大人,我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在山上,真不记得具体在哪了……” 她的话明显漏洞百出,可是沈郁就是对她深信不疑,“那下次你表哥再来接你的时候,你带他来见我,把事情都说清楚好吗?” 暮玉用力地点头,生怕她不相信自己。 林晏倒是没想到,沈郁真被这女人给迷得神魂颠倒了,不问出处,不知由来,就这么放心地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笑了笑,反问沈郁:“我见这美人也不过是空有一张好看的脸,却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沈郁你究竟喜欢她哪里?” 沈郁早就习惯了晏世子话里带呛,他要是有一天不跟她作对,那他就不是林晏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晏世子喜欢青露那般多才多艺的牡丹,我却独爱这干净无尘的幽兰。” 她抬眼看着他,“晏世子不是来听我弹琴的吗?坐下好好听不就行了。” 管那多干嘛。 林晏被她气得够呛,带着望言就走了。他走出了听音楼,又忍不住回头望去,隐隐还能听见沈郁屋里传来的靡靡之音。 “望言,你帮我查一下这个暮玉。” 望言警惕了起来,“爷怀疑她?” “我在这俞都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女子,这突然就出现在沈郁身边,将她迷得神魂颠倒,难免让人怀疑。”林晏的目光随即就冷了下来,“沈郁糊涂,我可不糊涂。” “是,爷。”望言立马就下去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们林家在俞都这么多年,一直都暗中经营着通书阁,掌管着俞都大小情报,每天来了多少人,发生了多少事,全都是第一时间汇总到通书阁,想要查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暮玉跟着沈郁学了几个音,拨得有模有样,点弹之声十分轻快。沈郁弹这边,她就弹那边,还是不太跟得上,好歹没有乱弹。 酸菜听得昏昏欲睡,头都差点撞到桌子上,猛然清醒了过来,“小姐,咱们还不回去吃饭吗?” 暮玉一听吃饭,连忙抬起了头,满眼期待地望着她。沈郁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带着她们二人回府去了。 府里的御厨给他们做了一桌好吃的,暮玉就像没吃过饭一样,把桌上的菜都扫荡一空。酸菜抢了半天,没抢过她,刚看上的鸡腿,一眨眼就只剩鸡骨头。 “啊!暮玉!你也太能吃了!”酸菜要被她抢疯了,“小姐你看她!咱家都要被吃穷了!” 暮玉委屈巴巴地抬头看着沈郁。 沈郁笑着说:“慢慢吃,别噎着。” 酸菜感觉自己都没吃饱,跑去厨房等着出糕。暮玉就跟在她旁边,糕一出来就分走了她一大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啊!小姐你看她!她太能吃了!” 沈郁被吵得脑门都有点疼,跑去书房偷偷看书,看着看着,天色便黑了下来。她抬手正想点一盏油灯,瞧见窗台上放着七八个枣儿,还是特意挑的大的。 暮玉给她送枣来了,却没打扰她。 沈郁合上手中的书,去偏房看了暮玉一眼,她正趴在床上,睡得很香很香。 这世间能活得如此舒心之人,大抵也就她和酸菜二人了吧。 沈郁收拾干净也回屋睡觉去了,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黑影站在她床头,她想睁开眼,可是却像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在噩梦连连中睡了过去,睡得并不安稳,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得眼睛发涩。 “小姐!不好了!”酸菜又冲进了房间,“暮玉姑娘又不见了!” “府中找过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吴主事到处都找过了,就是没见人!根本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酸菜想起了上一次,也是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他表哥来接她了?” 沈郁忽然皱了眉,上一次也说是她表哥把她接走了,可是谁都没见过她表哥长什么样,包括这次也是。 她带着疑虑连早朝都没有去,跑了一趟听音楼,楼妈妈都还没开始营业,打着哈欠,听到她问什么“暮玉”,什么“表哥”的。 “暮玉表哥吗?”楼妈妈这会儿还没开眠,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天好像是来了一群穿白衣服的人,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她表哥,反正有人把银子都给了我,我就没管其他了。” 沈郁感觉事情越发令人迷惑,“白衣服?楼妈妈你还记得其他特征吗?” “他们好像都带着长剑,还带着面具,神神秘秘的,也不怎么说话,就问了暮玉欠了多少钱,然后丢给我一袋子钱就带着人走了。”楼妈妈说到这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数过,给的钱有多的。想必暮玉那表哥家也是不缺钱的……” 白衣服,佩剑,面具。 沈郁完全想不起来,俞都哪里有这样的一群人? 第24章 秋罗门 不受国法所治,仅为君主效力 望言带着密函,来到林晏跟前。 “爷,都查出来了。半个月前是暮玉第一次出现在俞都,她在听音楼欠下一百二十两银子,被楼妈妈哄着签下卖身契,这也是她第一次遇见沈郁……” 林晏接过密函,迅速展开。 “沈郁离开之后的第二天,便有一群白衣人来到听音楼,将她赎走。据当场目击者所说,这些人都戴着斗笠和面具,不露真容,还佩着长剑,很像传闻中的秋罗门。” 秋罗门。 林晏记得这个门派原本属于朝廷管辖,后来受皇上之令远迁霖山,虽不在朝,却一直为朝廷输送人才,不受太宸国法所治,仅为君主一人效力。 朝中大多密职皆为秋罗门所备,暗地里为皇室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实为皇上掣肘朝廷官员的一把利刃。 关于这个门派的记载,很多都被毁于一旦,林晏也不过是听阁中老人说起过,就连史书,也不曾留下过他们的痕迹。 “秋罗门乃前朝□□皇所立,一生只忠太宸国的君主,君主若换人,忠诚便换人。据传闻,秋罗门只挑选无名无姓的孤儿,从小便以杀手的身份培养他们,上等者,便可出山奔赴皇命,下等者,便只能老死在霖山。” “还传闻秋罗门之人,大多有两种身份,也就有两张脸,一张是他们真实的脸,一张是□□,因其法炼制复杂,所以一生只练一张皮,若两种身份皆被暴露,便只能死遁,要么重回秋罗门,要么成为暗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属下能查到的便是这么多了,关于他们的记载实在是少之又少,他们究竟因何而来,因何而去,何处任职,一概查不到。就连查到的这些也并无史书支撑,只是一些口口相传之言,以及后世对他们的猜测,不知真假。” 林晏陷入回忆当中。 他听说秋罗门从不收女子,因为女子十有八九无法出山,那个暮玉,究竟是什么来头? “秋罗门赎暮玉,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是秋罗门之人,要么就是奉皇命前去救她。” 林晏听完一直摇头,他直觉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当今皇上并不贪念女色,我也从来没听过最近有谁去过宫里,应当不是奉皇上之命。可那暮玉若真是秋罗门之人,她既然有能力下山,又怎会没有能力摆脱听音楼?” 他见过暮玉,他觉得她并不像城府很深之人,甚至,干净得一眼就能看透。 林晏忽然想到了什么,“望言,你觉得暮玉露出来的是她的真容吗?” 望言努力去回想,“看着不像假的,可是传闻秋罗门所制的□□,与真脸并无二异,正因如此,所以极难制作。” “那她接近沈郁,又是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爷,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她或许只是偶然认识沈郁,并没有什么目的。”望言觉得暮玉不像那种人,她的眼神跟听音楼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才是林晏最担心的地方。 所有人都觉得暮玉人畜无害,万一她真有什么动作,谁会防着她? “望言。”林晏把手中密函递给他,“把这个密函装进信封,递给沈郁,说什么你看着办,点拨一下她。” “是,爷。”望言拿着密函办事去了。 —— 沈郁查到楼妈妈这里,线索便断了,她带着疑惑又去了一趟户部。户部的廖大人见多识广,她一般有不懂的都会去问他。 廖乾深听了她的描述,立马就想到了秋罗门,便把那当中的门门道道都与她讲了一通,末了还说了说自己的看法,“秋罗门向来不分是非,只遵皇命,若真是他们奉命办事,我劝你啊,还是不要去招惹为妙……” 沈郁也算是听明白了,躬身行礼,“沈郁自然不会去管不该插手之事,谢廖大人解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离开户部,沈郁直接就带着酸菜回府,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她该管的范围,她明白自己平日里该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不要去打乱。 回到府中,吴主事递了一封林晏送来的信,那信上所写,与沈郁今天在户部听到的一般无二,还给她带了一句话:“切莫惹祸上身。” 沈郁听完笑了,“晏世子可真是担心错人了,我沈郁最不会做的就是惹祸上身。” 她接下来该吃吃,该喝喝,全然就当这些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外头流言四起,她称病休了几天的假,等风平浪静了一些才去上了早朝,还是那般精明果断的模样。 祁夙凛已经好几天都没看到她,猛然瞧见了她,必不可能让她给跑了,刚下完朝就扯着她的衣领,“跟我去训练场,看榜单。” 沈郁对训练场是半点兴趣都没有,若不是皇上命她从旁协助,她怕渎职,真不愿跑这一趟。太子爷一路上都在跟她说着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倒是外面的酸菜跟岚三说了点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越听越担心。不行,她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酸菜,莫要被人骗走了心。 等到了训练场,最先入眼的就是那块功勋榜,从上到下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跟着的就是他们每个部分获得的功勋点。 沈郁从下往上看,看到最上边的一个,着实惊了一下,“晋小将军排第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守榜的人解释道:“这榜是昨天上午截止的,只排出了前五百名,晋小将军比别人进来的时间晚,可他每一项都十分出色,所以才得了第一,还把第二名甩出十万八千里。” 沈郁挨着看过去,骑马,射箭,长茅,剑术,摔跤……十八般武艺,小将军样样第一。 喝,这可真是太优秀了。 祁夙凛看完,就说了两字:“还行。” 没给晋老将军丢脸。 “太子爷!”晋斐瞧见他们,提着他的长矛就跑了过来,浑身大汗淋漓,看着晒黑了不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沈郁,你也来看小爷了!” 沈郁盯着他手里的长矛,有些不敢相信,“小将军真的十八般武艺全都会吗?” “那是当然。”他说完就顺手把手里的长矛扔给了她,嚯嚯哈嘿比划了两招,“看到没,这招是卧虎藏龙,这招是摘星揽月……” 沈郁下意识抓住长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退了半步,险些把她给压折了,还好酸菜在后面抱住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长矛,一脸很轻松的模样,“沈郁,你怎这弱不禁风的?” 晋斐拿回了他的长矛,随随便便就能舞个来回,沈郁这弱鸡拿都拿不动,他看不起她。 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沈郁莫名淡然,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初步来看,这套制度还算行得通,等我回去跟禁军统领他们商量一下,看提哪四位都军上来,这事就算是落实了。”祁夙凛说这话的时候很自信,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督察院也建起来了,领事的是跟你一年的新科状元,剩下几人也大多都是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他们做这些正合适。” 沈郁记得当年的新科状元肖栾生,据说是脾气太过直拧,没少吃苦头,做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也没什么人际来往,现在提他来做检察史,再合适不过。 沈郁忽然感叹,“今年又是科举之年,一晃三年过去了,我当年参加科考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祁夙凛那年也参加了科考,他考得比沈郁好,但他勤于练武疏于看书,还是比不过那些专攻于精的学子们。 “是啊。”也是那一年,就跟撞了邪一样,每天上朝都能遇到沈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太子爷想起这些不禁笑了起来,他那个时候恨沈郁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一起处事。 他忽然发现,他憎恨的只是那道束缚住他自由的婚事,而并非是沈郁这个人。 他被那些莫须有的东西遮住了眼,等真正退了婚之后,他才发现他一点也不讨厌沈郁,甚至还隐隐有些欣赏她。 沈郁奇怪地看着他,“太子爷笑什么?” 祁夙凛立马恢复冷漠脸,“我笑了吗?” 从训练场出来,沈郁还是坐自家的马车回去,走之前,岚三塞了一袋果子给酸菜,走了老远,回头还能看见岚三恋恋不舍,一脸情深的模样。 沈郁顿时警觉了起来,探了探酸菜的口风:“酸菜,你觉得岚三那个人怎么样?” 酸菜打开袋子,全是她爱吃的东西,“我觉得岚三挺好的啊!小姐,你看!岚三给我买的小吃食,都是我喜欢的!” 沈郁担心她着了岚三的道,连忙提点她:“不就是几个果子嘛?又不值几个钱,我是问他人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人挺好的呀,对我很好。” 沈郁心想,完了完了。 “你就没发觉他有哪里不对劲吗?比如说,经常看到他跟别的女子在一起,或者说他对别的女子也这么好……” 酸菜一脸懵,“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吃醋吗?” 酸菜点点头,“我吃果子,不吃醋。” “不吃醋好,不吃醋好。”沈郁这下子放心了,她再也不担心她家小白菜被猪给拱了。 因为她家白菜太小了,还没长心。 第25章 假面 这样完美的人,果真是不存在的 沈郁回到府中,瞧见暮玉就站在门口,吴主事守在她旁边,一直劝她离开,可她就是不走,低垂着头谁的话也不听。 “小姐,是暮玉姑娘!”酸菜开开心心地跑过去,被沈郁一把拉住衣领,给拉了回来。 沈郁跳下马车走到暮玉跟前,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她,原本抿紧的唇,忽然就满心欢喜地朝着她笑了。 她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说出什么重话,“暮玉,你走吧。” 暮玉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红着眼眶拉住她的衣袖,“沈大人,你为什么要让我走,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吗?” 沈郁既然知道她跟秋罗门有关,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去管了。 她轻轻扯下她的手,认真看着她说:“暮玉,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 “你表哥会来接你。”沈郁说完便进府。 “沈大人!”暮玉急忙朝着她追过去,刚抓住她的衣袖,忽然气急攻心,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落在她的衣裙上如梅花一般潋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猛然回头,便瞧见她唇间殷红,衣衫都被血染红了,心里一惊,“暮玉!” “沈大人……”她一脸茫然地朝着沈郁走过来,手里还念念不舍地拉着她的衣袖,而后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倒在了沈郁身上。 沈郁当真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她搂住她的腰身,跟酸菜两个人把她扶了起来。 “吴主事,你去请郎中!” 府中众人都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幕吓坏了,帮忙把暮玉抬回房间,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点声息都没有。 “暮玉?”沈郁轻轻拍着她的脸,当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擦干净嘴角的污血,急得去探她的鼻息,也是时有时无,“郎中呢?” “吴主事已经去请了!” 酸菜跑到外面焦急地等着,终于等到了吴主事回来,赶紧带着郎中入屋,给暮玉把脉。 郎中把完脉,面色沉重的不行,“姑娘这是受了很重的伤,根本就没好全,如今淤血堆积,气急攻心,才会血脉逆行而晕。” “那该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恕老朽无能,实在是把不出她受伤的缘由,自然也无法帮她治伤。只能是先开一副活血祛瘀之药,为她化去淤血,这究竟能不能醒过来,全然看她的造化了。” 沈郁听完,心都冷了一截。 她能猜出暮玉是受了内伤,这事只怕是只有秋罗门的人才能明白她的伤究竟因何。 “劳烦郎中了……” 酸菜忧心忡忡地守在她身边,一直守到深夜,两人皆是没怎么吃东西,强行给暮玉喝下半碗药,可她一点要苏醒的意思都没有。 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沈郁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叫醒了昏昏欲睡的酸菜,让她下去歇息。她守在暮玉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俯身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门,被轻轻推开了。 冷风灌入屋中,吹的人睁不开眼睛,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白衣的人,缓缓踏入了房间。 沈郁知道他是什么人,“阁下怎么称呼。” 白衣人戴着面具,浑身上下都裹着白色,嗓音却意外地锋利:“白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你是暮玉的表哥?” 他点点头,似乎对沈郁并没有什么敌意,朝着床上的人走了过来,“暮玉伤势过重,又沉溺练武导致走火入魔,才会控制不住失去心智。幸得沈大人多次出手相救,没让他吃太多的苦,受太多的罪。” 他的话应证了沈郁的猜测,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那她的病治不好了吗?” “若控制得当,便不会失了心智,但是近来,他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屡屡失控,我多次为他调息,仍然没有彻底治愈他的伤势。” 白锋来到床边,叹了口气,“他这一生醉心武道,痴迷功法成魔,迟早都会有这一遭。师父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是在拿命修炼,早晚要吃大亏……” 沈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想到暮玉这般柔柔弱弱的女子,也会痴迷于练武。 白锋喂暮玉吃下一粒药丸,用内力为她调养了伤势,暮玉的面色终于回了一点血色,好像沉沉睡了过去。 “她没事了吗?” 白锋把手里的药瓶递给沈郁,“还需要再调养,若明日还没醒,你再喂他吃一粒。” 沈郁接住了药瓶,忽然反应过来,“诶?你不把她带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白锋声音恳切,“我还有任务在身,无法一直看着他,难免会有疏忽,恳请大人让他留在府上养伤,他若恢复了神智,便会自行离开,不会叨扰大人太久。” 沈郁点点头,终于明白了,为何暮玉总说她被她表哥丢下了,原来她表哥也是个大忙人。 白锋传完内力,本想为暮玉盖上被子,瞧见她衣服上全是血迹,便问沈郁:“大人有换洗的衣服吗?” 沈郁去拿了自己的衣服,就是不知道暮玉这么高的个子,能不能穿下。 她拿着衣服进屋,白锋伸手就要去拿,她忽然反应过来退了一步,“那个,暮玉她表哥,还是我来吧。” “你不方便。”白锋说着又伸手过来。 沈郁坚持不给他,“毕竟男女有别。” 白锋愣了一下,回头瞧见暮玉的模样,忽然笑了,“大人误会了,暮玉并非是女子。我们秋罗门都有两个身份,暮玉不过是他其中一个身份而已,他并非是女子,那张脸也并非是他真正的脸。” 沈郁听完脑中里忽然“嗡”的一声,回想起第一次见暮玉的时候,还有帮他救他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暮玉的身份,因为他碰到自己的时候,沈郁一点也不反感。 她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对男子有很深的畏惧,便是林晏太子爷这般从小相熟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更不用说这样一个陌生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他是男的?” 白锋解释道:“并不是暮玉故意欺骗大人,而是他失了心智,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谁。” “他小时候被师祖带上山的时候,穿着裙子,我们都以为他是女孩儿,就连师父也这样认为,所以一直都是把他当女孩儿来养,房间和浴室都是单独的。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女孩儿,觉得自己跟我们不一样,所以从小就疏远我们,总是一个人练武。” “后来师祖云游回来,我们才知道他是男儿身,喜欢过他的师兄弟们,因此多有厌恶于他,时常恶言相向,所以他就更加孤僻,一直都是一个人潜心修炼,等到了年纪,便自请下山了。” “因为师父一直以为他是女孩儿,给他练的是一张美人皮,所以他下山之后,一直是以女子的身份做任务,一直到后来高升,才彻彻底底脱离了他曾经的身份。” “可是后来他练功走火入魔,失了心智,潜意识里一直都还以为自己是女孩儿,故而穿衣裙,带假面,用假名……他并非是故意欺瞒大人,而是他,他只是忘记了很多事情,请大人莫要责怪他……” 沈郁听完之后,一点责怪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些心疼他曾经的遭遇,“那就不算是骗我,我自不会怪他。” 她说完,便将手里的衣裙放在床边。 沈郁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夜里一片冷寂,冷风四起,吹动着院子里高高的青枣树,吹落了一颗掉在她脚边上。 那上头的枣儿,才是最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弯腰捡起青枣,想起那人放在她窗台上的枣儿,说不遗憾那都是假的。 原来她认识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她的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脸也是假的,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唯潇潇之玉兮,恐美人之迟暮。 沈郁回忆起他干净的眼睛,不食人间烟火的与世无争,不谙世事的脸,这样仙子一般的人,果真是不存在的。 白锋换好了衣服,便离开了,他走之前还特意谢过了沈郁,谢她照顾暮玉之恩。而后又恳求她不要问暮玉的身份,不要调查他的来历,也不要去干预他的人生。 因为秋罗门的人,失了身份便等同于失了皇命,便失了自己的使命。 沈郁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她缓缓推开房门,又回到了房中,一步步来到暮玉的床前。 他睡得很安稳,微微侧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映出一片青影。手微微动了一下,不小心从被子里滑落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那双指甲都不曾留长的手,如此修长匀称,这世间只怕是美人儿见了他都要自惭形秽。不知道他真正的容貌,比之这张脸,会不会更加动人心魄。 沈郁有些迟疑,她微微伸手,却又不敢触碰他,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试探着触碰了一下,然后迅速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那手中的细腻,一点也不像个男子,不管再来多少遍,她估计也识不破他的男儿身。 扑通扑通,她的心跳得奇快。 但是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点也不排斥他。 她的怪病不排斥暮玉。 沈郁心跳如雷,整个人的思绪都跟着乱了,但是更多的,竟是一种解脱。自从她得了这个怪病,就一直担心将来有一天会暴露出来,被人当成怪物千夫所指。 如今,她的病好像并非不能治愈。 第26章 装神弄鬼 这桃林里藏着什么秘密? 暮玉那事,沈郁已经决定把它遗忘了。 而后的几天,沈郁都按部就班,该上朝就上朝,该看望太后就去看望太后,该回府就回府,该听曲就去听曲儿,一点也没有打断自己的生活节奏。 太子后来又拉着沈郁去看了几次守城军,非得要事事都说给她听了,才肯放她走。 在沈郁这里编制图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关心的是利江大桥什么时候开始修整。 可偏偏太子爷总以为她闲得慌,有事没事就逮着她叽里呱啦说上一通。 最近沈郁是瞧见太子爷便觉得头疼,他选谁,怎么选,自己做主不就行了吗?非得要事事跟她报备,她稍有不耐,便说她渎职不认真,沈郁也是颇为无奈。 “太子爷,我近来头疼,就想去御花园散散心,不想谈国事。” “那正好,我也要去。”祁夙凛一点也不懂事,跟着她说了一路,从宣事殿说到御花园,又从御花园说到桃花林。 沈郁都听麻木了,说着说着,太子爷忽然停了下来,盯着桃林里的女子,没吭声。 彼时桃林已经谢去一半,徒增凋零之色,那女子身着粉色衣裳,拿着一只小铲,柔柔弱弱地蹲在地上,把落到地上的桃花一朵朵捡起来,又轻柔地埋到土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风吹起她粉色的长裙,如仙似幻。 那弱柳扶风之姿,细细的胳膊擦着脸上的细汗,眉间哀怨,泪目戚戚,仿佛如知花人一般懂落花的心思,为之伤感。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葬花? 沈郁一脸懵逼地转头看向太子爷,他应当是认识那女子,面色都随之冷了下来。 “太子爷认识她?” 祁夙凛当然认识她,她就是母后非要塞给他的金满枝,自从那日见过她之后,她就跟阴魂不散一样出现在他面前,但凡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金满枝的身影。 眼看着金满枝擦完脸上的汗,就要抬起头来跟他来个偶遇,祁夙凛扭头就走。 沈郁连忙跟了上去,回头瞧见金满枝拿着小铲,错愕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便觉得有些好笑,“太子爷不看看吗?我看那姑娘,就是专门在那等你的。” 祁夙凛说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每次来宫里都能碰到她,不是在摘花,就是在扑蝶,这御花园的蝴蝶都要被她给扑个干净了!” 以前沈郁也是这样阴魂不散,可是人家至少是堂堂正正地钻马车,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故作姿态,自以为聪明,在别人眼里却是贻笑大方! 沈郁听完,太子爷莫不是在隐喻她? 她把不准他的意思,便没敢回话。 太子爷回头,“你怎么不说话?” “额……我在想,嗯,太子爷说得对。”其实沈郁想问这是哪家姑娘,可是她没敢问。 祁夙凛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还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了金满枝和丫鬟们的尖叫声。 回过头,便瞧见金满枝花容失色地朝着他们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藏在他身后,嘴里还一直喊着“有鬼有鬼有鬼”。 太子爷推都推不开她,只当又是她在玩什么把戏,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起来,“金满枝,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如何失礼成何体统?” 金满枝又急又怕,连忙松开了手,跟自己的两个丫鬟紧紧挤在一块儿,“太子爷,真的有鬼,方才我们……” “□□哪里来的鬼?”祁夙凛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呵斥了她,让她知道自己也不是好脾气的,免得她总是想方设法地黏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看到金满枝,就仿佛看到了以前缠着太子爷的自己,顿觉尴尬,轻轻咳嗽了两声,“太子爷,我看满枝姑娘也不像是装的,可能是真看到了什么,真吓到了。” 祁夙凛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就是想趁机呵斥金满枝,他要让这个女人看透他,害怕他,远离他,最好是厌恶他,不要再与他纠缠。 金满枝听到沈郁相信她,顿生亲切,走到她身后拉着她的衣袖,“你是沈大人吗?我方才真的看到鬼了,我的两个丫鬟也看到了,有一个白衣服长头发的女人,吐出舌头,倒挂在树上……” 两个丫鬟用力点头,“对对对,我们也看到了,就在那棵树上!” 沈郁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正好是死角,什么也看不到。她顿时起了疑心,感觉是有人在搞鬼,便想走过去瞧瞧。 祁夙凛跟了过去,金满枝和两个丫鬟紧紧挨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 沈郁踏进桃花林,便感觉到一股阴森寒冷的气息,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去,瞧见那树上挂的东西,也被吓了一跳。 那树上挂了一件白色的长裙子,底下是一块黑布,还有一根红腰带,看起来就像是个女子倒挂在树上。 “谁把这东西放在这吓人?”祁夙凛走上前,一把扯下白布,忽然从上面掉下来一根白森森的骨头,吓得他猛然缩回了手。 金满枝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太子爷也是惊魂未定,连忙拍干净手上的脏东西,瞧见那两丫头还傻站着,“还不快把你们小姐带回去?” 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抬着晕厥过去金满枝离开。 沈郁蹲了下来,仔细看着那根骨头,她以前跟着大理寺卿的时候,也没少看死人骨头,这根明显不是,“太子爷,这不是人骨头。” 果真是有人装神弄鬼。 祁夙凛胆子本来就大,说着就要往桃林深处走去,“这桃林里藏着什么秘密吗?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吓唬别人。” 沈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走了两步,感觉自己好像踩断了什么,把脚拿开,又是一根骨头,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桃林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花瓣落入泥土之中,腐烂成泥,寒风四起,吹得人直打颤。 眼看着走近桃林深处,那桃林的尽头竟然是一堆乱石,乱石之下还有一条小溪流。水从山上而来,映着落幕光辉,竟是一副旷世美景之图。 沈郁忽然想了起来,两个月前她在这里撞见过九千岁,那九千岁就坐在那堆石头后面,不走过去还看不到。 难不成那些唬人的东西都是九千岁弄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打扰他? 祁夙凛眼看着就要走过去,沈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他,视线一落,瞧见那石头边上有一段石青色的衣摆,一看就是九千岁的官服。 这哪能让他们碰面? 据说那九千岁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太子爷又是个怼天怼地谁也不服的祖宗,这要是碰面了,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可怎么办? 沈郁赶紧上前,拉住了祁夙凛的衣袖,佯装自己扭伤了脚,“哎哟,太子爷,我好像伤到脚了……” “怎么了?”祁夙凛回过头来,蹲下身子来给她看脚,“扭到哪了?” 沈郁偷偷往石头后面看了一眼,那截石青色忽然就不见了,然后一个板栗扔了出来,正好就砸到她头上。 沈郁捂住脑袋,砸得好痛啊。 完了完了,她被九千岁认出来了。 祁夙凛一心想扶她起来,手都搂到了她的腰上,沈郁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根本就没心思计较太多,抓住他的手臂赶紧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这一瘸一拐的,比太子爷跑得还快。 石块后面,那截石青色又漏了出来。凤千瑜微微侧头,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神色冷得宛如寒冰。 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擦着长剑上的鲜花,白玉面具上还染着血污,他擦过一次,还没擦得太干净,白玉隐隐沁着血色。 身边的石头上放着一把没剥的板栗,有一颗只剥了一半,划伤了他的手,便没再剥了。 祁夙凛扶着她走出桃花林,慢慢平静下来,这才意识到沈郁好像没有抵触他,他的手还放在她腰上,她的手也正抓住他的手臂。 显然沈郁也是意识到了,忽然就松开了他的手,跳着离他三步远,“那个……” 祁夙凛看她这么急切地想走,顿时有些担心,“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没事,扭回来了。”沈郁走了两步,假装有点痛又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太子爷,我要回去了。” 祁夙凛手里空空的,心里忽然也有些怅然若失,“嗯……我也要回去了,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想着做戏也要做全套,便瘸着腿跟他走了一路,路上遇到宫人,祁夙凛非得让人用轿子把她给抬到了马车上。 酸菜瞧见她走着进去,抬着出来,担心得不得了,“小姐这是怎么了?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谁做的?呜呜呜……” 沈郁:…… “我只是扭到了脚,还没到哭丧的地步。” 酸菜抽抽搭搭跟着她回府,正想叫下人们抬她进去,结果沈郁掀开帘子,自己就跳了下去了,走得比谁都快。 “小姐,你的脚不是扭了吗?” “又扭回来了。” 酸菜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这么容易就扭回来了,那为什么她是被抬着出宫的? 第27章 剥板栗 听说不管怎么剥,九千岁都要拔剑 把沈郁送回去,太子爷扭头就跑去工部尚书那里帮她请了几天的假。 本来沈郁就是打算骗骗太子而已,结果闹得工部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隔会儿就来个人问她伤势如何,不是带水果,就是带补品。 沈郁愁得不行,就怕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休了两天赶紧往工部跑,逮住章大人就问:“严侍郎什么时候去潮州?什么时候修缮利江大桥?” 章涧回她:“你别急,慢慢养伤,那边不重要,你的身体重要。” 沈郁觉得那边很重要。 “我已经好了,章大人你看。” “伤筋动骨一百天,太子爷说了,你伤得重,至少要休养半个月。” “那利江大桥那边??” “还得过几日才能去,严侍郎那人甚是严谨,最近还在忙着查资料,过去之后还要忙着测量、招工,等他过去了,你再赶过去也来得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真的是欲哭无泪,她就是想跟过去学东西啊,严侍郎一个人做完了,她学什么? “章大人,我脚真没事了!” 章涧语重心长地劝着她:“沈郁啊,有些事情逞强不得,你自小金枝玉叶,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万一路上颠簸,再加重了伤情,我可如何跟太后老人家交代?” 沈郁心里那个恨啊。 当初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非得进桃林? 宫里皇太后得知沈郁受伤了,也是关心得紧,今天送伤药,明天送补品,左一个嬷嬷慰问,右一个太医诊脉。 沈郁只想知道,太子爷究竟是怎么说的?是说她扭断了骨头,还是说她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不然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盯着她的脚? 沈郁为破谣言,特意去了一趟宫里,叫上漆梧宫的宫女们一起踢毛毽子,就是为了告诉皇太后她的脚已经没事了,别再乱传了。 踢完毛犍子沈郁有点饿,跑去御膳房找吃的,御膳房的厨子被派去了她府上,新来的御厨好像做东西没那么好吃,听着各宫的主子们都抱怨着,沈郁感觉真是有点罪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也不知道那天九千岁用板栗砸她是几个意思,是知道她撬走了御膳房的御厨了吗? 沈郁抓了一把板栗塞兜里,没敢久留,小心翼翼地离开,选了个清净的地儿,一边吃板栗,一边听着隔壁打扫落叶的宫女们嚼着舌根。 “诶,你听说了吗?沈大人今日进宫了,还跑到漆梧宫踢了会儿毛犍子。” “听说了,之前还说她扭到了脚,大惊小怪的,这后宫里都传遍了……” “可不是吗?真要伤得那么重,还能踢毽子?我看她就是装的,就是想博皇太后跟太子爷的同情,做戏也不做全一点。” 沈郁吃着板栗,真的是到哪里都能听到她自己的八卦。她一边听一边把壳扔地上,反正她们也闲,正好多干活,少说话。 “可是太子爷都跟她退婚了。” “还缠着呢?可怜太子爷,为什么退婚之后,还要被她这样痴缠……” 沈郁时常觉得是因为自己还不够优秀,承载不了她拥有的荣宠,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在背后诋毁她。 若是她哪天跟太子爷一样优秀了,谁还敢在她背后嚼舌根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我还听说她还向皇太后要了御膳房的厨子,宫里的小主都吃惯了以前那位御厨的口味,这突然就换了,好几个小主都在抱怨。” “真的是只顾她自己了……” “就是,九千岁还因为这件事厌食了,送过去的饭菜全都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以前他最喜欢吃栗子糕的,现在也没了,新来的厨子做出来的就不是那味。” 沈郁听着听着,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宫里人都知道这事了,九千岁能不知道吗?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那天他拿板栗砸她的头,八成就是在警示她。 沈郁抖了个激灵,连忙把剩下的板栗揣回怀里,想着回去怎么跟皇奶奶说这事。正走着走着,忽然有东西砸了她的头一下,那砸她的东西落在地上,转了个圈儿,是一颗板栗。 她顿住了脚步,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连忙回过头四周看了看,没人啊。 沈郁满脑子的问号,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刚走了两步又是一颗板栗砸她头上,砸得比之前都重,疼得她捂住了脑袋。 这下可不会是幻觉了,真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九千岁,是你吗?” 她抱着脑袋转了一圈,还是没瞧见那镶金丝的石青色,这千岁大人怎还玩起捉迷藏了? 过了半晌,头顶上才传来幽幽的声音:“小宫女,你怎么不往上看呢。” 沈郁抬起头来,终于瞧见了那抹石青色,他坐在房顶上,带着白玉面具,刺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逆着光,怎么都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今天踢毛毽子,因为衣服不方便,所以换了宫女的衣服,难怪他叫她小宫女。 “九千岁,你怎么跑房顶上去了?” “我最近在找一个给我剥板栗的小宫女,爬得高,看得清。”他微微侧着头,用手撑着脑袋看她,语调里帮着漫不经心的随意,“找了这么久,总算是让我给找到了。” 原来不是她撬了御厨那事,沈郁总算是放心了,“九千岁,剥板栗有什么难的?这宫里的宫女都会剥的,不一定非要找我。” “是吗,可我觉得挺难剥的。”他伸出一只手,在阳光下白皙如玉,指节分明煞是好看,“千岁我剥了几颗,就把手给划伤了,伤在指尖,十指连心,又久久不愈,疼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虽隔得远,却也瞧得清楚,他的手白皙无暇,哪有伤口,“千岁这不是都愈了吗?” 凤千瑜放下了手,又转头看向了她,他的唇本就带着艳丽的桃色,忽而又笑了,就如同枝头蓦然绽放的桃花一般,“手上的伤是好了,却也不敢再剥了,所以一直在找帮我剥板栗的小宫女……” 沈郁才不是什么小宫女,她看了看周围,指着别处真的小宫女,“九千岁,这宫里的宫女都能剥板栗,不是什么稀奇事。” “是吗?”凤千瑜的尾音里带着勾人的音调,他倚着手臂的姿态好像都变得撩人了起来,“可是她们都怕我,我一让她们剥板栗,就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难道不是因为她们怕划伤了手吗?” “九千岁说笑了,剥板栗而已。”沈郁努力纠正着他的想法,正好旁边有两个小宫女路过,赶紧把她们叫过来,“你们过来。” 小宫女们乖乖地过来了。 沈郁指了指房顶,“给九千岁剥个板栗。” 两位宫女一看到九千岁,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哭着喊着:“千岁大人!我们真的不会剥啊!您就饶了奴婢们吧!” 沈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不就剥个板栗吗?这难道还是什么绝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凤千瑜缓缓起身,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笼罩了一片阴影,那把长剑都变得锋利了起来,有个小宫女当场就晕了过去。 沈郁好像听到凤千瑜在笑,“既然不会剥,那就走吧。” 晕过去的小宫女立马就醒过来了,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郁摇着头,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莫不是听了九千岁在外的传言,所以惧怕他吧? 可是瞧着他,也不像是那般凶狠的人。 凤千瑜收好长剑,从房顶上跃了下来,他没有带官帽,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随意飘荡,就像风间的芦苇一样。 那张白玉面具衬得他人比玉润,宽大的衣袖隆起长风,金丝绣的官服,好似带了皇家的气派,这传闻中的九千岁实在是气度不凡。 就连沈郁也忍不住赞叹。这般朗朗如清风的身姿,为什么会有人怕他? 他停在她面前,摊开手,手心里放着一大把板栗,都躺在他好看的手上,“宫里御厨被换了,不合我口味,所以茶饭不思,胃口不佳,就想吃个板栗,可又剥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撬走了御厨。 沈郁被迫接住他手里的板栗,想着今天先敷衍了他,以后找个机会再把御厨送回来。 她跟在他身后剥起了板栗,剥完就递给他,“我听说是皇太后让宫里的御厨去了沈大人府上,那沈大人,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凤千瑜吃着她剥的板栗,慢慢咀嚼着,分不出神说话,只点点头。 “而且沈大人也知道宫里的小主们吃不惯新御厨做的饭菜了,她这人向来不喜欢夺人所好,所以肯定会想办法把御厨送回来。”沈郁打量着九千岁的神色,好像并没有不妥,又接着说:“千岁大人再等等,说不定过几日御厨就回来了。” 凤千瑜点点头,表示他同意了,“御厨回来之前,你要每天来桃花林给我剥板栗。” 沈郁还想反驳,马上就又听到九千岁说了句:“否则我食不下咽,当真厌食了,我就去沈大人府上闹一闹,反正我又不怕她。” 他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剑。 沈郁听说他杀人无数,那把剑早就被血染红了,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好说好说,千岁大人莫冲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 宫女们逃过一劫,回到住处还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早就听说九千岁到处找人剥板栗,一剥就出人命,今天居然让我们给碰到了……” 隔壁的宫女们都围了过来,“啊,真的吗?真的有这件事?” “可不是吗?吓得我晕过去了!” “还好我们聪明,说自己不会剥,听说会剥的人不管怎么剥,九千岁都要拔剑的。” “对啊,听说会把人的手给划烂了。” “听说手都要砍了……” “是吗?我听说脑袋都要割了……” 第28章 监国太监 大臣为巴结他,都尊称他为九千岁 沈郁敷衍完凤千瑜,特意出宫去了一趟户部,去查了关于九千岁的史记。 史书上记载凤千瑜是十年前入的宫,做了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跟在总管身边做事。后来得了皇上信任,提了做执笔太监,过往史册都要经上他一笔,没人敢不敬重他。 后来皇上为震慑朝中大臣,设立了监国寮,外治朝中犯事大臣,内管后宫慎刑司。明面上是监制国政,可实际上是皇上用来制霸朝廷的一把刀刃。 凤千瑜,便是皇上亲自提的监国太监,他那年被提上去的时候才十六七岁,便有雷霆手段。 据说凡是送到他监国寮的罪臣,无论嘴有多硬,他都能撬开,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他总能拿出让皇上满意的答案。 慢慢地皇上越来越信任他,他的权利也越来越大,头两年还时不时有大臣参他残忍无道,皇上当着众臣的面,用折子亲自打了那人的嘴,说他“胡言乱语、状若疯狗”,拖出去打了好几个时辰,一直把人打死了都没有停。 这一波杀鸡儆猴,足足是打在众臣脸上,同时也让他们清醒过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哪个大臣敢在皇上面前说凤千瑜半句不是。 因为凤千瑜,是皇上手中的利刃。 谁敢动他,便是动了歪心思的乱臣贼子。 监国寮设立至今五年,打杀过朝中无数重臣,那个时候沈郁还在学堂读书,也曾听到过风言风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听说皇上极其宠信他,有次还在宴会上说他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笑称自己为万万岁,那么凤千瑜便是九千岁。 朝中大臣为巴结他,都尊称他为九千岁,慢慢地,所有人都习惯于这样称呼他,以至于忘了他原本的官职。 沈郁翻完史册,跟她以前知道的都差不多,她想了解一些具体的东西,可是翻遍了户部的史册,都翻不到那些。 尤其是关于九千岁的身世,史册上只记载了他是孤儿,十二岁入宫,从哪来,姓甚名谁,却是一概没有,甚至后面关于他的记载也是寥寥数语,根本不足以考据。 户部尚书廖乾深听到她在这里查史记,便过来问她查什么,听到沈郁说九千岁,他止不住地摇头,“那九千岁办的可是皇差,我这小小的户部怎么可能有他的史策?你手里拿的这些都是宫里传出的只言片语,算不得真,老臣估摸着,也就皇上的归档阁或许会有记载。” 皇上的归档阁,那可是只有执笔太监和皇上本人才能入的地方,沈郁哪看得到。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地询问廖乾深:“廖大人,你为官数十载,有没有见过九千岁的真容?” 廖乾深被她逗得乐了,赶紧给她补充了一下,“沈大人真爱说笑,那九千岁是皇上的人,除了皇上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别说是九千岁的真容了,便是九千岁本人,老臣也没见过几次。” “这么神秘?” 廖乾深指了指天上,“见过他的人,八成都已经没了,要么流放苦地,要么抄家砍头。老臣也就在皇家祭祀的时候,远远看过他几次,那周身的气势,让人不敢再看法的宫女,游刃有余地颠着蹴鞠,正准备发力之时,酸菜忽然扑过来挡住了她的位置。 “酸菜,快让开!”沈郁就这么卡了一下,立马就丢了蹴鞠,被大宫女抢走,先进一球。 酸菜就是个活生生的吃货,蹴鞠只看过,没踢过,她跟沈郁一队全然就是个拖后腿的。她茫然地站在沈郁面前,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没事。”沈郁摸了摸她的头,准备继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这么好玩不带上我?” 祁夙凛带着岚三,一下朝就过来了,瞧见她们玩的这么开心,忍不住想加进来。 沈郁看着他们二人,根本就不是娇娇弱弱的宫女能比的,“太子爷加进来,岂不是不公平?” “我跟岚三分开,我在你对面。”祁夙凛说着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了,“沈郁,你到底敢不敢来?” 岚三加过来,沈郁觉得还是能与之一战,她想了想,把酸菜推了过去,换了明德过来,“太子爷可要想好了,输了可是要给彩头的。” 祁夙凛笑道:“你还怕我给不起吗?” 旁边的宫女们都跃跃欲试,不管是太子爷那边的,还是沈郁这边的,全都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可是太子爷啊!这可是所有女子心中的梦啊!她们居然有幸能和他一起踢蹴鞠! 比赛重新开始了,方才进的那一脚不算,沈郁卯足了劲,配合岚三抢先进了一球,后来岚三不忍跟酸菜抢球,硬是看着那蹴鞠传给了太子爷,飞起一脚就踢了进去。 最后你来我往的,沈郁堪堪赢他一球,这还得多亏了酸菜在对面屡次帮衬。踢到最后,祁夙凛都怀疑,酸菜是不是对面派过来的内奸,瞪了她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酸菜被他瞪得撅起了嘴,小脸都擦花了,岚三连忙跑到她身边安慰她,塞了一颗糖到她嘴里。 沈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赢过他了,立马跑到他面前,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太子,你输了!” 祁夙凛又输给了沈郁,不过这次倒没有懊悔的感觉,反而看着她笑得这么开心,自己也觉得心情舒畅。 行吧,输就输了。 他从身上拿出几样东西,分给宫女们做彩头,最后摸了半天,从腰上解下一块新做的玉佩,扔给了沈郁,“这是你的。” 沈郁接住,摸着玉佩光滑的质地,忍不住笑了,又将玉佩扔回给了他,“太子爷已经给过我彩头了。” 祁夙凛被她笑得浑身都有点不对劲了,他接住她扔回的玉佩,感觉面上有些火辣辣地发烫,抬手又扔给了她。 “烦死了,给你就拿着。” 第29章 如约而至 这何止是林间的妖,这还是人心间的魅 踢完球,太子爷被瑶皇后叫走了,听底下的宫女们说,好像是金满枝来了。沈郁对那人唯一的印象,就是蹲在桃花树下葬花,柔柔弱弱的娇娇女,一根骨头就吓晕了。 太子爷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吗? 沈郁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玉是好玉,他向来喜欢把“凛”字刻在玉佩上,还有带四爪的蟒,极尽尊贵。 “小姐,你饿不饿。” “饿了。”沈郁把玉佩塞进怀里,压下心里的情绪,“走吧,酸菜,去御膳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沈郁带着酸菜跑去御膳房吃东西,吃得差不多了,扯了个幌子把酸菜留了下来,自己偷偷装了板栗,带去桃花林。 桃花谢尽的桃林,就跟画本里经常有女鬼出没的小树林一样,头顶全是瘦骨嶙峋的枝丫。树叶都掉了个精光,寒气弥漫,雾气渐浓,便是这夏天的阳光都照不透此处。 沈郁一直走到了尽头,才感受到了热气,乱石后边还有溪流,溪流边上生了芦苇,与这桃林的景色当真是截然不同。 “有人吗?”沈郁提着食盒,踩着乱石过去,找了几个大石头都没瞧见人,“九千岁您在吗?” 沈郁暗戳戳地想,要是不在就正好,正美滋滋地准备提着食盒回去,有东西砸了她的脑袋,这绝对是拿石子砸得,太特么疼了。 “千岁大人我就坐在你面前,你怎么就看不到呢?”凤千瑜躺在树底下,正避着太阳,指尖捏着小石子,还想砸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连忙侧身躲了过去,一手提衣裙,一手提食盒,爬了半天才越过乱石,来到他面前,忍不住呢喃两句:“九千岁可真能藏,不是藏石头后面,就是藏树底下。” 凤千瑜提起长剑挑开了食盒,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板栗,总算是心情好了一点,又依着树干躺下,“小宫女,等你等了这么久,再不躲树下都要被晒干了。” 沈郁正擦着汗水,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想笑,“九千岁又没说什么时候来,奴婢自然要把事情做完了才能来。”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盯着食盒里的板栗,又抬头看看她。 沈郁盘腿坐下,认命地给他剥起了板栗,剥一颗,就给他放到食盒的盖子里,怕他拿着不方便,还特意垫高了一些。 凤千瑜就坐在她身侧慢慢吃了起来,一颗一颗地慢慢吃,拿得太过顺手,有时候吃得比她剥得还快。 沈郁看着他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模样,就想到了自己家的酸菜,心里也生了亲近,“九千岁,您最近胃口不好,可能是还没适应新御厨的口味,说不定您吃几天,就喜欢上了。” 凤千瑜望着面前的小溪流,幽幽道:“千岁我吃了十年的口味,说换就换,哪有这么容易。” 沈郁咋舌,这九千岁还真是个念旧的人,“我听说皇太后把御厨送给沈大人,是因为她生病了,食欲不佳,等她把身体养好些了,肯定会把人给送回来。” 凤千瑜拿到嘴边的板栗,又放了下来,似乎是不太喜欢听到跟沈郁有关的消息,侧着头问她,“有酒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有桃花酿。”沈郁放下板栗,拿了装好的桃花酿给他的,盖着盖子都能闻到香气。 凤千瑜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忽然就皱起了眉头,摇晃着壶中的酒,“酒是冷的?” 沈郁点头,“这都入夏了,想着千岁大人应该想喝冷酒。” “大人我从不喝冷酒。” 九千岁把酒壶放了回去,起身走了两步,走出了树荫。他的皮肤白皙如雪,笼罩在阳光之下,整个人就像是雪地里走出来的妖精,迫切地渴望着阳光能驱散他的寒冷。 沈郁擦着额头上的汗,这才发现,九千岁周身似有寒意,坐了这么久连汗都没出。 “九千岁……畏冷吗?”沈郁拿着酒壶站了起来,“要不我拿去晒一晒?” 凤千瑜没回答她,也没反驳她,他自顾自地走到溪流边上,抚摸着长长的芦苇。流水微微打湿了他的衣摆,他却像是不自知,还在往里面走过去。 沈郁把酒壶放到日光下,想让它晒去冷意,一回头瞧见凤千瑜的身影都要隐没在芦苇荡中,忍不住喊了他一声:“九千岁!” 凤千瑜听到她的声音回了头,苍白的皮肤染上了点点粉色,就连他的唇,也因为阳光镀上了一层暖色,“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嗓音又妖又软,带着莫名地勾人之感,沈郁以为桃花谢了,妖也就散了,可没想到他还是如那林间的妖一样,光是看你一眼,都能撩动心神。 沈郁哑声,“没怎么了。” 他轻轻笑了起来,嘴角都勾起了弧度,转身继续走到河边,然后取下他面上的白玉面具,弯下腰,蹲在河边清洗了起来。 溪水打湿了他的衣摆,他也毫不在意,又拿衣袖擦干了面具上的水,这才起身给自己戴上。传闻他喜爱擦剑和面具,是因为他杀的人太多,鲜血溅到上面,所以要经常取下来擦拭。 他带好面具,转身朝着她走来,长剑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腰间。他挽起了衣袖,露出纤细苍白的手指,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随后俯身从盖子里拿了一颗板栗来吃。 沈郁忍不住站了起来,她望着凤千瑜的眼睛,好像跟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不一样。 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时,就像清泉一样干净无尘,而方才,他的眼睛里好似藏着绵绵不尽的深意。 “小宫女,你怎么不剥了?” 他又坐在了她的身边,和刚才一样吃着板栗,衣摆上染了溪水,空气里都微微有一股潮意,他的指尖沾了水越发苍白。 沈郁忽然想到以前有个太医说过,指甲都发白的人,多是不治之症,这九千岁是生来便这么白,还是生病了才这么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桃花酿晒了会儿太阳,瓶身都发着烫。 沈郁摇了摇里面的酒,带着一股热气,顺手就递给了凤千瑜,“九千岁,酒都煨好了。” 凤千瑜伸手接住,枕着手臂懒懒地喝了起来,他的皮肤很白,稍微有些上头,脖子耳根便会浮出三分颜色。 这越是温热的酒,越是容易上脸,这喝着喝着,沈郁瞧见他拿板栗的指尖都带着微微的粉色,不似先前病态。 沈郁剥着板栗,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不喜欢戴官帽,任由长发在风中舞动着,随性又自由,跟这宫里的人一点都不像。 他似是感觉她的视线,转过了头。沈郁连忙收回视线,假装方才她没有偷看。 凤千瑜又轻轻笑了起来,那声音醉了酒,真是要让人听得都有些醉了。 这何止是林间的妖。 这还是人心间的魅。 沈郁低头剥着板栗,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看得她耳根子麻麻的,“九千岁,您为什么这么喜欢吃栗子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凤千瑜倚着树干,放松地靠着,他仰着头望着远处的高山,似乎是陷入回忆当中,“因为小时候,穷,没吃过。” 他说完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声音有些柔柔的,“小宫女,你为什么不怕我。” 沈郁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怕你?” 他听完又笑了起来,他今日好像笑得格外得多,沈郁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眼里根本看不到她,连话就都懒得回她一句。 凤千瑜喝着喝着,有些醉意,靠在边上的石块上,微微憩了一会儿。 沈郁剥着板栗,瞧着睡在她面前的人,一点防备都没有,面具松松垮垮地绑在脑后,伸手一拉就能解开了,就连他腰间的长剑都滑到了地上。 这九千岁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大。 就不怕她起了什么歹心吗? 沈郁忍不住起了歹心,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松垮的面具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容颜。 他半侧着身子,从她看过去只看得到他的眉峰,视线往下移了一点,他松垮的官服底下竟是露了锁骨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瞬间就红了耳根,赶紧收回视线,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趁人之危的流氓一样。 她赶紧剥完盒子里的板栗,给他放到盖子里,收拾好东西,提上食盒就跑了。 跑到半路忍不住回了头,瞧见凤千瑜这般毫无防备的样子,又觉得把他就这样扔在这里不太道义。 罢了罢了,这宫里谁敢得罪他? 沈郁赶紧提着食盒就跑了,一路踩着乱石,腿脚麻利得不行。 微风吹着芦苇荡漾,也同样吹着凤千瑜的发丝飞舞,他微微睁开眼睛,瞳孔中一片冷静,仿佛方才的醉意都不过是一场错觉。 他望着远处的溪流和芦苇,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好似生出了些许孤寂之意。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知己,更没有亲人。 凤千瑜伸手,端起身侧装满板栗的盖子,把它轻轻放在腿上,一颗一颗地慢慢吃着。 他吃得很认真,一颗也舍不得扔。 第30章 烦闷 他总是这样爱欲生,恨欲死,叫人无从下手 祁夙凛来到金华宫,陪瑶皇后用了午膳,本来也是和和美美无风无浪的,结果他就出去拿了个东西,回来就瞧见金满枝出现在院子里。 她穿着粉色的衣裳,不是赏花,就是扑蝶。这到底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旁的人教了点什么,尽起了些见不得人的歪心思。 他快步穿过院子,假装没瞧见金满枝,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给叫住了。 金满枝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过去,娇滴滴地叫了好几声,他理都不理人家。 太子爷进殿,朝着瑶皇后行了基本的礼,赶紧就把自己的心里话都给抖了出来: “母后,你叫儿臣过来就是为了金满枝?儿臣忙于朝事,没那么多时间做这些无聊的事,您下次若还是为了这事叫儿臣来,那儿臣以后就不来了……” 瑶皇后剪着花枝,等他竹筒倒豆子全部倒完了,才抬头正眼看了他,“什么才是不无聊的事?跟一群宫女踢蹴鞠吗?” 祁夙凛一时语塞,梗着脖子不认此事,“儿臣是过去看望太后的,偶然遇到了沈郁。” “以前怎么不见你跑这么勤,现在退婚了,倒是眼巴巴地跑过去了。”瑶皇后轻哼了一声,她自己生的儿子,她比谁都了解他,“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都要抢,真抢到手了,又不喜欢了,扔了吧,心里又还惦记。” 太子爷被她说的有些别扭,他想辩解自己没有,可是跑去退婚的是他,现在后悔的也是他,真是叫皇后给说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可随后一想,他不喜欢的还能强塞给他不成?顿时又变得理直气壮,“儿臣又不喜欢金满枝,除了一张好看的脸,看不出有什么脑子。” 瑶皇后冷哼了一声,“那沈郁倒是个有脑子的,当初又为何哭着闹着要退婚?” 祁夙凛当真是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本宫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是娶金满枝,还是娶银满枝,都绝不可能再是沈郁。婚是你自己要退的,你总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瑶皇后将花盆递给身侧的刘姑姑,横眉冷对着他,“不要自己说出的话,最后打了自己的脸。” 祁夙凛没吭声,他心想,当初所有人都不同意他退婚,他还不是把婚给退了。以后他要娶谁,还不是想娶谁就娶谁?别人还能绑了他去拜堂成亲吗? 金满枝在丫鬟的陪同下,迈着小步慢慢走了进来,她不好意思去看太子,只俯身朝着瑶皇后行礼,“满枝见过娘娘。” 祁夙凛感觉再待下去都有点窒息,朝着瑶皇后行了礼,“儿臣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扭头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留下金满枝眼巴巴地望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含着一双泪目,撑着丫鬟们的手,勉强支撑了住。 瑶皇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低垂着眉眼喝茶,对谁都是这般不冷不淡的态度,“太子性子就这样,需要慢慢磨。” 金满枝心里有些委屈,她虽比不得太子爷金贵,可自小也是金枝玉叶被娇宠着,哪里知道会如此不受待见,“娘娘,这可要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太子爷连话都不愿与我说……” 她如今对太子爷是三分的敬仰,还剩下七分的惧意,她真有点不敢跟他搭话。 瑶皇后放下茶杯,抬起眼睑,目光淡然地看着她,“磨到沈郁那样。” “可沈大人磨了这么久,不也退婚了吗?” 瑶皇后望着眼前娇滴滴的人儿,终究是年岁小了,很多事情都看不透,“太子爷是个念旧的人,等你磨出感情来了,还怕他不看你吗?” 金满枝觉得哪有那么容易,可嘴上却还得顺从她:“娘娘说的是。” “去玩你的吧,本宫要歇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金满枝俯身送走瑶皇后,哪还有心思去玩,平日里在家里连个果子都要别人端,一来到宫里,又是葬花,又是扑蝶,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她走到花园里,小声跟身边的奴婢说:“我实在是没心情跟太子爷周旋了,能不能找个借口回府去。” 奴婢被她吓了一大跳,“小姐,您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说不定太子爷心里正念着你……” 金满枝一想到他那日呵斥自己的神态,小脸都白了,连忙摇头,“不去了,不去了。” 现在该是九分畏惧了。 —— 祁夙凛气得立马就要出宫,听到岚三提了一句沈郁,想到她在漆梧宫玩得不亦乐乎,自己却要去与人周旋,顿时气就不打一出来。 “岚三,去漆梧宫。” 太子爷带着岚三气势汹汹地来到漆梧宫,沈郁还在与人踢蹴鞠,这怕是都踢了三四场了,累得直喘气,笑得嘴都咧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岚三一心一意找着他的酸菜,虽然全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太子你看!酸菜会传蹴鞠了!还是用肩膀传的!” 太子爷压根就没看到酸菜在哪,他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沈郁,她一个转身躲过截球,用膝盖颠着球,反脚就把蹴鞠踢了进去。 踢得好! 祁夙凛差点都要喊出来了,他反应过来之后,把微微抬起的手强行放下去,应该没有人看见吧。 沈郁踢完,瞧见了太子爷,笑眯眯地朝着他走过来,“太子爷回来了?” 她每次这样笑的时候,祁夙凛都觉得有些难为情,她怎么就不懂得掩饰一下呢? “你们一直都在踢?” “没有啊,才刚开始。”沈郁回头看了一下,明德她们四个大宫女下去准备晚膳了,“皇奶奶不知道你要来,估计没备你的碗筷,酸菜,你去给明德她们说一下。” 酸菜去了,岚三赶紧也要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祁夙凛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明知道我在宫里,怎么也不差个人来问问我?” 沈郁也没掩饰,“这不是想到你在皇后宫里,应该不会回来用膳了。” 瑶皇后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这宫里人可没少议论。 这话倒是堵了太子爷一手,他那刚压下去的郁闷又浮了起来,“那日你也见过金满枝了,我对她什么态度你也知道,今日过去见她也在,我哪有心思留下来吃饭。” 沈郁听完,没吭声。 太子爷越想越烦躁,没听到她的回话,又觉得像是自己理亏了一般,“我去之前不知道金满枝也在,我要是知道,我肯定就不会去了。” 走了良久,才听到沈郁凉凉地笑了一声,轻声道:“太子爷总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爱欲生,恨欲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教旁人无从下手。 她那轻轻的嗓音,听得祁夙凛无所适从,他忽然停了下来,想到自己现在怎么对得金满枝,当初就是怎么对得她,突然一阵酸楚。 金满枝的出现,是不是让她想到自己了? 沈郁回头朝着他笑了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太子爷,你愣着做什么。” 祁夙凛站在下边,中间隔着四五个台阶,仰头望着她。她以前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有星星一样,而如今,星星都磨灭了。 “太子爷?” 祁夙凛回过神,闷声踏上台阶,一入殿内,瞧着沈郁守在皇太后身边,又想起了那日皇太后与她说的话,还有那道择婿的圣旨。 心里就像有蚂蚁在爬。 哎,烦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皇太后握着沈郁的手,原本还笑意盈盈地说着话,一看见太子爷,就收敛了笑意,“太子怎么没在金华宫用膳?” 那金满枝天天在宫里扑蝶,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都说瑶皇后是有意撮合他们。 这前脚才退了皇太后指给他的婚事,后脚就迫不及待把丞相的女儿接了进来,这不是打了皇太后的脸吗? 祁夙凛一听就明白了,赶紧表明立场:“孙儿不喜欢在那里用膳。” 皇太后面色好了一些,招呼着他入座,给他夹了一块上好的鱼肉,“多吃一点,看你最近公务繁忙,好不容易才歇息一下,还不对自己宽容一点。” 祁夙凛吃着鱼肉,心里的憋屈散了一些,至少皇太后心里是有他的,没有因为这件事与他结气,“谢谢皇奶奶。” 皇太后点点头,又给沈郁夹了一块,“让你好好养伤,你可倒好,天天跑哀家宫里,不是踢毛毽子,就是踢蹴鞠。” “皇奶奶,我的脚已经好了。”沈郁说着说着还看了太子爷一眼,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免得他又到处跑去宣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伤是好了,那哀家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郁埋头吃饭,闷声道:“孙儿还在考虑。” 皇太后问的是择婿的事。 太子爷瞬间就感觉,碗里的饭不香了。 用过晚膳,祁夙凛跟着沈郁一道儿出去,一路上都还惦记着这件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闷着一路都不说话。 一直走到了宫外,沈郁跟他拜别,都还能感觉到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太子爷有话要说?” “没。”祁夙凛矢口否认,等她上了马车之后又有些后悔,还想叫住她,结果马儿蹬着蹄子就走了,扑他一脸的灰。 跑得溜快。 第31章 小倌 那是沈郁的心病,也是他的心结 听音楼里,楼妈妈正忙里忙外地张罗着生意。 自打上次许安的夫人周长莺来闹过之后,听音楼的生意也受了一阵影响。可好在楼妈妈有手段,听音楼也算底蕴深厚,客人们还惦念着,没过多久就恢复如常。 青露也算是缓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沈郁对她说的话起了作用,近来也不再一门心思扑在晏世子身上。该怎么弹还是怎么弹,她本就是听音楼最出名的琴姬,靠自己,一样能过得很好。 林晏最近也不再点什么美人了,那天看过暮玉之后,再看他人多少有点庸脂俗粉的感觉。后来倒是点过几个小倌,让他们穿着女子的衣裙,风姿各异,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望言跟在晏世子身边,看了几天的大男人都要看得吐了,这男子,再怎么美,那穿上女子的衣裙也是伤眼睛得很。 他家世子倒好,天天跑来看这些,还不带重样的,这听音楼的小倌全都看了一个遍。 看得望言胃口都有些不好了。 楼妈妈得知晏世子有这个癖好,也是笑而不语,这京中多少公子哥都好这一口,让小倌穿衣裙的也不在少数。 她也是看中了商机,才开始买了些小倌进来,这听音楼的生意也跟着越来越好了。 这新来的小倌们,不多说,样貌身姿皆是选了上乘,至于其他都不重要,能陪酒、聊天、取乐便是极好,先送上来给晏世子挑选,挑剩下的,才给其他公子哥们送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向来是个大方的人,赏了楼妈妈一根金条,又赏了小倌一人一根,乐得小倌们都合不上嘴,全都争着抢着要穿裙子给他看。 “世子爷,您看看我这裙子……” “世子爷,您看看我的妆……” “还有我,还有我,世子爷看看我……” 林晏笑着一个个看过去,手中摇着扇子,这个脸生得好,那个手不错,这个长得妖。 望言看不懂自己家的世子爷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他跟着看了一圈,真的是要看吐了。 脸这么干,就不要抹粉了,就跟晒脱了皮的僵尸一样,还剩两眼珠子在转。 腰这么细,就不要扭来扭去了,就跟那水池里的水蛇一样,看着都害怕。 长这么高,不要倚着别人故作娇羞了,这都不叫小鸟依人了,这叫老鹰捉小鸡。 林晏笑着摇扇子,就跟看不见一样,说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最后留了两个小倌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一个叫青霁,长得不算太好,却胜在模样清丽,即便是穿着衣裙,也不染粉气。 另一个叫韵音,看着娇娇小小的,年岁不大,一股子稚气,脸庞都没怎么长开,还介于女子与男子之间。 望言看完,擦了擦脸上的汗,还好他家世子是正常的,没挑选些奇奇怪怪的留下来。 林晏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便亲自挑了适合他们的衣裙,让他们去换了再来。 等他们再次回来的时候,望言都有些惊呆了,他家世子的眼光可真不赖。一个清风霁月如霜花,一个娇艳欲滴如牡丹,因为皮肤底子好,怎么化妆都是精致的。 林晏笑了笑,似乎是很满意,一人赏了一根金条,让他们明儿再来。 等他们离开,望言凑到林晏身边,纠结着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爷,您不会是真的……喜欢小倌了吧?” 林晏笑着摇头,打开了扇子,那语气显然是懒得跟他解释。他这个小书童啊,做事倒是麻利,就是不怎么懂他的心。 他推开窗户,望着楼底下弹琴的青露,不得不说,沈郁□□出来的人确实不一般。 这般大起大落,还能不动如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望言,那天你也在,你注意到了吗?暮玉姑娘没有留指甲。” 望言有些想不起来了,都这么久的事了。 “这听音楼里这么多的姑娘,我从未见过连指甲都不留的,直到那天,有个小倌穿了长裙唱戏,我才忽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林晏笑了笑,收回了视线,转身打开了手中扇子,“那暮玉,只怕是男扮女装。” “啊?” “秋罗门从不收女弟子,便是收了,也没见过谁能出师下山,毕竟难以熬出头。况且她还比一般的女子高,力气又大,不留指甲,不护长发,不画浓妆。只怕她那张脸,也不是她原本的脸……” 林晏本来也只是猜测,只是最近看得多,越来越验证了他的想法。 “看了这么久的小倌,也算是看出了些许门道,男子再怎么爱美,也终是不会留指甲的,原因有三,不方便,不细心,没耐心。” 望言想了想,觉得世子说得挺对的,可是转念一想,那日暮玉与沈郁那般亲近,一点排斥感都没有,又觉得疑惑:“可是沈郁并不排斥他,以往的调查,都表明沈郁排斥之人十之八九都为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林晏停了下来,合拢了手中的扇子,眼中浮起三分冷意,“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地方。” 自从沈郁被找回来之后,便一直排斥生人,尤其是男子,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是挨不得她半分,更不用说旁的人。 林晏微微收拢了瞳孔,“我怀疑,沈郁的病在心里。只可惜她走丢那六年,音信全无,否则知道她的经历,便能弄明白她的病因。” 他转身看着望言,又觉得跟他说这些他也不明白,笑着摇了头,“那两个小倌你找人帮我盯着点,让他们每日都扮作女子,学习女子的姿态,切不可让他人看穿。” “是。” 望言领命,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沈郁的怪病关他们什么事? 林晏倚着窗户,轻轻摇着扇子。回想起那些年发生的种种,心思渐渐变得不再平静。 他从小记性便好,学什么都快,沈郁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便是有不记得的,那通书阁桩桩件件都记录得清楚,他看过之后想忘都忘不了。 他甚至都还想得起来沈郁小时候的模样,总是跟在他屁股后头,脆生生地喊他“晏世子”。后来她走丢了,再找回来,就总是低着头不说话,伸出的手上挂着伤痕累累。 那六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终究是成了沈郁的心病,也成了他的心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青露弹着曲儿,伴着歌舞,她还是这听音楼里最受欢迎的琴姬,先前还苦苦哀求着他听她解释,这听了沈郁的话转眼就调整好了心态。 修长的手指不断拨弄着琴弦,琴声弹到婉转之处,舞姿欲飞,就在斗转之间忽然有人冲了上去,手中拿着一把小刀,猛地将琴弦割断,琴声就此戛然而止。 那拿刀的人,正是周长莺。 “啊——!”青露吓得花容尽失,瞧着她凶神恶煞的模样,拿着刀就要去划她的脸,她连忙用手臂去挡,手上被划了好几条口子。 周围的客人全都吓得四散而逃,不管先前有多喜欢她,全都吓得荡然无存。 青露跌坐在地上,全然没有自保之力,身上的衣裳被血染红了,她害怕得瑟瑟发抖,腿脚无力,连站起来跑都做不到。 周长莺已经疯了,红着一双眼睛,举起手中的匕首,已经是打算与她来个鱼死网破,“都是因为你这狐媚子!就是你勾引我家安子!你自甘堕落不要脸皮子便罢了,为何要拉着别人下这腌臜之地!” 她说着说着,情绪瞬间失控,举起刀子便要再刺,“我就是死,我也不会同意和离!我要让所有人看着你们做的这脏事!我绝不会便宜了你们这两个狗东西!” 她举起匕首,就要刺下去,楼妈妈带的打手终于赶到了,用凳子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将她扭住抓了起来。 青露一身的血,吓得抱住楼妈妈嚎声大哭,又是疼又是怕,“楼妈妈,你救救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不要怕,不要怕,楼妈妈在这里!”楼妈妈赶紧搂着她起身,拿衣袖裹紧了她的伤,派了好几个人护送她去包扎。 送走了青露,最棘手的人还留在这里,楼妈妈全然拿她没有办法,留又留不得,劝又劝不走。没过多久,周家的人就拿着刀枪棍棒上了门,一进来就一通乱砸,直言要砸了这腌臜之地。 周家人虽都是小官小户,可全都是厉害的角色,尤其护短,吃不得半点亏。 当年许安的父亲许文常升了内阁大学士,身份与周家已是云泥之别,可周家硬是哄闹,到处去说许家“一朝高升、不念旧情”。 许文常怕影响仕途,便硬是逼着许安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周长莺。 那周长莺入门,与周家上下是一个德行,吃不得半点亏,进门的当天便立下三个不许。别说是纳妾了,就是许安多看了哪个丫鬟一眼,她都要让人拖下去乱打一顿,然后打发出去给卖了。 许安被她治理得服服帖帖,稍有反抗,周家便带着一群人上门,又是哥哥弟弟,又是舅舅婶婶,直闹得许文常没有办法,只得将许安教训一番,周家人才消气散场。 后来这俞都的人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周家的人。 第32章 蛮横 皇家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青露是不敢在听音楼里呆了,在几个好姐妹的陪同下来到一家医馆包扎,可心里又不放心楼妈妈一个人,那周家人的厉害全俞都的人都知道,楼妈妈哪是对手? 她拉着舒栗的手,哀求她:“好妹妹,沈大人是认识你的,你去她府上走一趟,求求她帮忙。她心肠好,听到此事定然愿意帮忙。” 舒栗也担心楼妈妈,“那我走一趟。” 她匆匆跑到沈侯府上,正好撞见沈郁要进宫,便拉着她说了此事,临了声音都有些发颤:“青露姐手上被割了好几刀,那伤口深得我们都不敢看,疼得她一直掉眼泪……” 沈郁万万没想到,那周长莺竟能蛮横至此,天子脚下也敢伤人? 她赶紧带着府中的侍卫赶过去,路上还碰到了前往的官差,还在懒懒散散地管闲事,压根就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沈郁懒得再等,先去了。 —— 周长莺的舅舅向来是个蛮横人,打手们越是阻止他,他越是叫嚣得厉害,最后还撸起袖子亲自上场子砸了起来。 好好的听音楼被砸得乱七八糟,楼妈妈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哎呀,周姥爷啊,我的亲姥爷啊,不能再砸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周姥爷砸了一个遍都还不解气,直嚷嚷着:“那狐狸精呢?把她交给我们周家来处置,这事就算是了结了!不然就继续砸!” 周长莺也跟着站了过来,指着楼妈妈骂到:“就是你这腌臜地养着一群狐媚子!把我家安子魂儿都给勾走了!快把那狐狸精交出来!否则这事跟你听音楼没完!” 楼妈妈被他们周家人给围在中间,一人骂一句,直骂得她头皮发麻,“哎呀,我的祖宗们呀,这事我楼妈妈真做不了主啊……她们虽是卖身给听音楼的,可都是人生父母养,哪能平白就定了她们的罪啊……” “你还敢狡辩!我就问你,许安那天是不是宿在你们听音楼?是不是跟那贱皮子在一堆?是不是回来就要跟我和离?”周长莺说着说着,提着刀就要冲上去,被自家弟弟给拦着。 她弟弟也是个不好惹的,一开口就是:“把人交出来!不然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该砸的也砸了,青露也早就被人送了出去,哪里还找得到?周家人便抓住听音楼不放,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儿必须得讨一个说法! 能来听音楼的大多都年纪轻,没经过事,一闹起来都是能跑的就跑了,去请的官差又还没到,剩下的打手们也都被打了,楼妈妈一个人又拦不住他们,只能坐在地上哭闹着。 周家人找到最后,找到了林晏房中,刚开始还一脚踹开门,骂骂咧咧地让他出来。后来周家有人认出了他,耳语了几句,竟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赶紧退了出去。 林晏喝完最后一口茶,拿着扇子下楼了,一路瞧着打闹之后的痕迹,真不是一群文雅人。他摇着扇子,坐在一旁,等他们吵完闹完冷静下来之后,才让望言把楼妈妈扶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周家人瞧见林晏要淌这趟浑水,家里最小的弟弟冲过就开骂:“你是谁?为什么要帮着她们欺负我姐姐?” 林晏摇晃着扇子,瞧着那身子都没张开的少年,还敢在他面前狂,“我没瞧见她们欺负你姐姐,我只瞧见你姐姐欺负了她们。” 那弟弟还想说什么,被家里的舅舅给拉住了,那舅舅也是见过林晏的,一个小辈而已,“晏世子,这件事还得你来评评理!那贱皮子勾引我家侄女婿,教唆他回来跟我侄女和离,这件事还有没有王法了!什么腌臜狗玩意儿,也敢惹到我们周家人头上?” 这一口一句脏话,林晏当真是不想跟他们周旋,平白污了耳朵,“一码归一码,许安要跟她和离,这是你们周家和许家之间的事,与此处无关。你们跑这来闹,于情于理都不合,砸了多少东西,伤了多少人,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周姥爷没想到林晏竟然是跟她们一伙儿的,尽是帮着她们说话,“晏世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不是那狐媚子,我那侄女和许安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就是!砸这里的东西,那也是她们活该!谁让她们做些买卖皮肉的勾当,把人好好的家都给勾散了!” 周长莺也哭哭啼啼的,“若是和离了,我哪还有活路?这不是要逼我去死吗!” 她哥哥立马劝着她,“妹妹,你先别急,舅舅肯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林晏见过的皇亲国戚都不少,还只有他周家有这般大的做派,还跑来唬他来了,“我说过了,一码归一码,人,自然不会交给你们,你们砸的东西,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周长莺当场就反驳了他:“你还帮她们说话!当年林侯爷在外养的外室,也是个风尘女,还给你生了个见不得光的弟弟,你母亲风栾郡主整日关在府里没脸子见人。你还流连花丛,与狐狸精为伍,你忘了你母亲当年受的委屈了吗?” 沈郁进门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番话, 林晏就正对着她坐着,手中的扇子忽然就不摇了,那张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望着周长莺的眼神,就像淬了毒的冰渣子。 沈郁与林晏虽时常敌对,可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她从来都不曾用这件事去伤过他,更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更何况沈郁也算是风栾郡主一口饭一口饭给喂大的,她说不得,也听不得旁人嘲讽着她。 “谁给你的胆子?”沈郁沉声回应了周长莺的话,她走到周长莺的面前,听到她还想继续反驳,抬手一巴掌就给她打了过去。 周长莺整个人都被打蒙了,捂住脸满眼不可置信,她这辈子还没被谁打过脸,“你敢打我?” “以下犯上,污言秽语。”沈郁冷冷地看着她,身后还站着一众侍卫,量她也不敢如何,“这一巴掌是替风栾郡主打的,皇家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她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周姥爷,他向来都是欺软怕硬,遇到硬茬子,也不敢硬碰硬,这两小辈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家的人,真动起手来便是有理也是周家吃亏。 周家人私底下商量了一番,都决定先忍了,光是沈郁带来的侍卫就打不过,更何况那沈郁还是个当官的,不是善茬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周姥爷代表着周家,站出来谈判,“沈大人啊,您是有所不知,实在是那听音楼欺人太甚,勾引我侄女婿,害得人家破人亡,还要逼死我亲侄女!我周家再不济,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哪能如此被人欺压?我们要求也不过分,只是要他们交出犯事的狐媚子,我们周家便不再闹下去!” 楼妈妈怎么可能把青露交出去,况且这件事她也是知情的,实在是许安和周长莺之间的问题,把青露给牵扯了进去。 沈郁知道这件事,当时闹起来的时候她就在楼上,“青露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我知她性情,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便是有,那也是许安会错了意。” 周姥爷冷声道:“大人要包庇她?” 沈郁笑了笑,面色看着并不善,“实在不是我要包庇她,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话。我今儿也把话撂在这儿了,许安要跟她和离,那纯粹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便是没有青露,也会有红露、紫露,不可能因为你们家有问题,总把别人牵扯进来。” 周长莺一下子就急了,“没有那女人之前,我和安子一直都是好好的!” “好好的?这俞都谁不知道,但凡他多看谁一眼,你都要冲上去与人扯皮,府中丫鬟就杖杀了,府外的人就闹得人鸡犬不宁,嫁娶不得……”沈郁越说声音越冷,说到最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许安是个读书人,你固然是口舌上占了上风,他心里也是不服你的,再看别的女子,难免与你做比较,自然是越看越生厌。” 要说这周长莺,真不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从来都不会把路走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她的话仿佛是戳中了周长莺的心思,她的委屈一下就放大了出来,“那我该怎么办?我周家本就是高攀了他,我若是再放任了他,将来还会有我的地位吗?” “那你逼急了他,就有你的地位了吗?” 周长莺也确实是把人给逼急了,不然许安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样的决定。 要知道许文常才刚提了几年内阁学士,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当头闹出丑事?许安承受的不光是周家的压力,还有他许家的压力。 若不是被逼到死路了,许安真没这勇气。 “你婆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也知道你是高嫁,是周家高攀了许家,你不给许家争光便算了,还尽做给他家抹黑的事?” 周姥爷最听不得别人说周家高攀了许家,“那本就是定的娃娃亲,怎么能叫高攀?倘若当初许家没有高升,而是我周家高升了,那娃娃亲我们也是认的!” 沈郁顿时就不说话,这周家人怎么就看不明白,现在事实就是许家高升了,周家高攀了,没有那倘若。 第33章 整顿 便是失了公道,我也会替你讨回来 周姥爷见她不说话,就以为她是怕了,到底是没经过事的小辈,三两句话就唬住了。他转身又去找楼妈妈的麻烦,专门挑了个软柿子捏,“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交出来?就这么磨磨蹭蹭地等官差来了,咱们周家也是占理的!” 楼妈妈也在想这官差怎么还不来,平日里打点的时候可没少送油水,“哎呀,周姥爷啊,人真不在这儿啊,再这么闹下去,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啊!” “你还想做生意?我呸!就这档子事你还没解决干净,就想开门拉客了?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儿个不把事情解决了,我让你这里永远开不了门!” 林晏听完冷笑了起来,“周家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能让听音楼都开不了门?” 听音楼坐落在俞都这么多年,背后入资之人数不胜数,有权有势的也并不在少数,就连林晏自己都不敢在此处造次。 周姥爷不敢反驳林晏的话,只能拉拢着他:“晏世子,你可得帮我们评评理啊,风栾郡主最痛恨烟柳之地,你是她的儿子,你不该站在她们那边啊!” 林晏握紧了扇子,站了起来,他就站在周家人的面前,眼神像淬了毒一样,一个个地看过去,当真是一群不怕死的。 他忽然笑了起来,目光却冷得像利刃,“我母亲喜欢谁、厌恶谁,还轮不到你来告诉我吧……再说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周姥爷断然没想到,会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气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差点背了过去。 身后的侄子们扶住了他,自然要替舅舅讨回公道,“我舅舅怎么说也算是你长辈,你竟敢骂长辈不是东西!世子爷可真是好教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我母亲是风栾郡主,父亲是林侯爷,我的长辈都是皇亲国戚……周家还想与我沾亲带故?”林晏冷笑着,看着众人,“这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周姥爷只是说论年龄算是他长辈,可从没说过要与他沾亲带故,这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们周家倒像是乱臣贼子了? 周家人慌得不行,又开始谩骂那说错话的侄子,互相责怪了起来。周长莺被沈郁打了一巴掌之后,现在都还没缓过来,瞧见沈郁往这边走,吓得瑟缩了一下。 沈郁走到周长莺面前,好心劝了她一句:“我方才所说皆为肺腑之言,你好好想清楚,错不在青露,而在你和许安之间,你还要看着周家人这样闹下去吗?” 周长莺也是个没主意的,他们周家向来蛮横,吃不得亏,她也是回娘家听了他们的话,才气得昏了头,如今想想,确实不能解决问题。 今儿个教训了青露,往后保不齐还有红露、紫露,总不可能天天跑来闹上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官差们来了,门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周长莺!你住手!” 跟官差一起来的人正是许安,他气色本就不好,如今面色苍白,看起来吓得不轻,“你到底还要怎样闹!你非得要让我死才肯罢休吗!” 周家人一见到他,险些将他给生吞活剥了,若不是官差护住了许安,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谁也打不过。 周长莺坐在地上大哭大闹,“不是你要逼死我吗!我不同意和离,你就给我写休书!你把我休了我还怎么活?我只有去死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官差头子瞧见沈郁也在,就跑过来把事情都给问清楚了,得知这就是许家和周家之间的矛盾,便将他们两家人都给请到衙门去吵。 听音楼总算是平静下来了,沈郁让侍卫帮着整顿,还特意嘱咐了楼妈妈以后多加些人手,莫要再闹出了事。 门外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跑出去躲避危险的人也都慢慢回来了。青露手臂上全都是伤,她一瞧见沈郁,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沈大人,这事怎么就让我给遇上了,我以后该如何是好啊……” 沈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公道自在人心,便是失了公道,我也会替你讨回来。” 青露擦着眼泪点头,转身又瞧见了晏世子,心中的情绪又复杂了几分,她不愿多添伤感,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养伤。 林晏就站在沈郁对面,他谁也不看就看着她,看得沈郁也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只好主动走了过去。 “晏世子还不回去吗?” 林晏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沈郁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的,他以前总是笑脸迎人、笑脸藏刀,这一下子不笑了,感觉怪不习惯的,“晏世子怎么不说话……” 他还是不说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走了,看得沈郁莫名其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帮着楼妈妈处理完听音楼的事,再去宫里已经来不及了。沈郁突然想起自己答应九千岁的事还没做,赶紧派了人去宫里,找了个宫女替她送板栗。 沈郁回到府中,天色都晚了,已是累极。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吴主事说有人在□□,侍卫们把人给拦住了,让她过去看看。沈郁赶紧提着灯笼过去一看,这不是晋小将军吗?他正挂在墙头上,里里外外都是侍卫给围着。 “晋小将军,你在我墙头做什么?” 将军府离沈侯府本来就挺近的,晋斐也是趁虞夫人不在,刚翻出来,等会儿还要翻回去。 他提着一个鸟笼子,递给沈郁,里边还“咕咕咕咕”地叫着,“给你抓的野鸽子,算是给你赔不是了。” 沈郁接过笼子,还特意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实是野鸽子,“你那两只斑鸠在我府里住上了,怎么都不肯走,你若想要,就去我后院抓吧。” 晋斐赶紧摇头,“我不是想跟你交换,我娘不让我养,带回去也得给我炖了,就让它们在你府上养着吧,挺好的。” 沈郁笑着道:“那就谢谢你的鸽子,早些回去吧,老在墙头上挂着也不好看。” 晋斐抓了抓头,乖乖地爬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把笼子递给酸菜,酸菜美滋滋地抱着下去,看她那欢蹦的样子,估计都在想留着几号炖汤。 今日天气凉快,沈郁倒是睡得早,只是睡得并不舒服。她在梦里老是感觉有人在看着她,想醒过来,又感觉身体无比得沉重,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她这是被鬼压床了吗? 沈郁第二天醒来,感觉身体都有些疲惫,不想拖着沉重的身子进宫,便派人去宫里找昨儿送板栗的宫女,让她今儿再去送一次。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信了,说昨儿送板栗的宫女送完之后就被吓晕了,被人抬着回去又大病了一场,现在都还躺着床上起不来身。 剩下的宫女听说是给九千岁送板栗,全都吓得抽了过去,不是晕了,就是厥了,总之就是找不到一个送板栗的人。 沈郁听完,简直觉得闻所未闻,这九千岁到底是在宫里做出了什么事,能让她们怕成这样? 带着疑惑,沈郁硬是拖着疲软的身体爬了起来,坐着马车来到了宫里,她倒要看看能把人吓到晕厥的九千岁到底有多恐怖。 御膳房煮起了板栗,沈郁就坐在边上看着,瞅见一个宫女,就让她过来,“忙不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大人有事吗?” “去给九千岁送板栗。” 宫女一听,当场就晕了过去,旁边的宫女瞧见沈郁又看向了她们,赶紧扶着晕过去的宫女离开,御膳房本来有十几个宫女,走到最后一个都不剩了。 沈郁就不信邪了,又把主意打到了小太监身上,“你去给九千岁送板栗?” 煮板栗的小太监望着沈郁的眼睛,就跟要哭出来了一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 “让你去送板栗,又不是让你去送命。” “可不就是去送命,哪个进了桃花林的人,还能完整出来的?不是疯了就是没了,能晕过去抬出来的都算是好的……” 沈郁还真就不信了,“那桃花林我就去过,不也好端端地出来了吗?” “大人您是皇家的人,自然有神明庇佑,哪像我们这些没福没分的人,命根子轻……”他说着说着,都开始抹眼泪了,就像要送他去火葬场一样,看得人于心不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行了行了,把板栗给我装上吧。” 沈郁提上板栗,穿着宫女的衣服就去了。她走在路上的时候甚至都还在想,到底是自己眼睛看到的是真的,还是耳朵听到的是真的? 桃花谢尽之后抽了一些嫩芽,平添新意,本该是夏清秋爽之际,这林中不仅无人,甚至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沈郁走了一会儿,都觉得有些奇怪,这里会不会太安静了一些? 走着走着,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沈郁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僵硬的乌鸦,还翻着白眼,大白天的把她给吓得够呛。 又想起那些宫女们说这桃花林吃人的传闻,不知真假,但还是觉得瘆得慌。 沈郁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直到穿过桃花林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扒着乱石看了一圈,没瞧见人。 九千岁还在等着板栗吗? 第34章 关心 沈大人,你莫不是对我有意思? 沈郁提着衣裙找过去,石头后面都没人,她又往那树下跑过去,隐隐瞧见一截白色的衣袖,根本就不是九千岁平时穿的官服。 “九千岁?” 她喊了一声,那人没应她。 沈郁越发疑惑,踩着乱石走过去,那截白色的衣袖动了动,露出一截剑鞘。 这不就是九千岁的剑吗? 他为何不回话。 沈郁提着板栗走过去,以为是他没听见,又喊了他一声:“九千岁!” 都在他身旁喊了,他还是跟没听见一样,认真地擦着手中的剑,只露出半张冷冰冰的脸,一看便是不高兴了。 他今日穿了白色的衣袍,烫金的纹,那面料不知是用什么纹路织的,在光线之下隐隐显出雍容的牡丹花纹。这一看便是宫里御用的面料,从来都只赏给宫里的贵人,就算是沈郁自己想用,都得靠皇奶奶赏下来。 这九千岁换下了官服,倒是去了周身的凛冽,变得亲近了不少。那身白色的衣服也是真的适合他,就如那温润的白玉面具一般,衬得他脂如凝玉,宛若白玉一样通透无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侧身坐在树底下,自顾自地擦着长剑,宽大的衣袖落在地上,腰间血玉雕琢的镂空珠子,点缀在白色之间,煞是好看。 他的长发只用简单的发带绑着,连簪子都不用,任由长发随着发带飘摇,一如既往地洒脱随性。 沈郁注意到了他的手,正拿着上好的丝绸擦着剑,在锋利的白刃之间游走着,看得人胆战心惊的,他的手…… 他的手。 也太过匀称如画了。 沈郁越看越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看过,她不知不觉把头凑了过去。 九千岁将长剑擦到了底,猛地一抬,那剑尖便正对着沈郁的喉咙。他侧身看着她,那双眼睛有些冰冷,看清楚她是谁之后,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沈郁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九千岁,是我啊,给您送板栗的小宫女……” 凤千瑜没说话,反而将剑尖往上抬了两分,锋利的刀刃贴着她单薄的脖颈。他微仰着头,面具下露出削薄的下巴,幽幽道:“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怎么今天不叫别人帮你送了?” 沈郁努力抬着下颚,说话都不敢弧度太大,“九千岁说笑了,我答应九千岁的事,我怎么敢不来,昨日只是个意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给千岁我送东西,都敢假手于他人,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他靠着树干,淡淡地望着她,“昨天等了你那么久,却派了别人来敷衍我,板栗都还没开始剥,就吓晕了过去。” 沈郁心想,是不是昨天那婢女太不禁吓了,惹恼了他,“九千岁神威,宫人们见了都是怕的,九千岁不要责怪他们……” “那你怕我吗?” 沈郁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但她知道九千岁并不是真的想杀了她,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她便壮着勇气道:“我不怕。” 凤千瑜轻笑了一声,他托着下巴,手中的长剑仍然抵在她脖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们都说我嗜血如命、杀人如麻,你就不怕我动怒,一剑杀了你吗?” “九千岁不是草芥人命的人。” 喜欢吃栗子糕的人能坏到哪里去,沈郁心想。那大多都是以讹传讹,她不信。 “她们还说我面目丑陋、茹毛饮血,身上尽是血腥味,你觉得呢?” 沈郁闭着眼睛,轻轻摇头,“九千岁怎么会面目丑陋,九千岁摘了面具一定是顶好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她闭着眼睛一阵瞎捧,怪有趣的。 凤千瑜轻轻笑了起来,倒是收回了自己的长剑,重新放回剑鞘中,“小宫女,你刚来这宫里,你有好多事情都不知道,等你知道了,就该怕我了……” 他倚着树干望向远方,长剑就放在他身侧,风起长袖,一身白衣无尘。 微风吹过他俊美的面庞,乱发与白玉交织成一幅画,那般干净明朗的少年,比这世间任何一种颜色都要明媚动人。 沈郁对他,真的怕不起来。 她每每看着他独自一人的时候,都觉得他像极了以前的自己,所以才会不去听那些流言蜚语,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沈郁忍不住对他说道:“我要是怕了九千岁,这宫里就没人给你剥板栗了……” 凤千瑜抬起的手顿了下。 “这世间总是以讹传讹,所有人都只相信自己愿意去相信的,没有人会在意真相。” “九千岁莫要因为这些气坏了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蹲了下来,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满满一盒的板栗,“九千岁,来吃板栗吧。没有栗子糕,好歹有板栗解解馋……” 凤千瑜看了过去,她蹲在食盒边上朝着他笑了笑,那满满一盒的板栗就像要把他空洞的心给塞满一样,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他伸手拿了一颗捏在手上,那外面的壳太硬了,保护着柔软的果肉,强行去破开只会伤了自己。 “诶诶诶,那个还没有剥,九千岁您吃这个,”她叫住了他,把自己剥好的板栗递给了他,拿走了他手中的那颗。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她换板栗的时候,好像碰到他的手指头了。 “这些板栗都是开了口的,要顺着口子往下捏,板栗自然而然就开了,大人不顺着它的话,太用力去剥就会伤到自己。” 凤千瑜默不作声地吃着板栗,他有点喜欢这种感觉,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他剥板栗。微风鼓长袖,青天懒云起,这般燥热的天也觉得心都宁静了下来。 沈郁剥了几个,偷偷看了他一眼,感觉今儿穿白衣的九千岁看起来格外亲近,哪怕他把剑抵在她脖子上,她也不觉得害怕。 “九千岁,您今天怎么没穿官服?” 他那石青色的官服总是将他衬得有几分疏远,尊贵是尊贵,倒是叫人不敢靠近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等会儿要出去一趟。” “千岁要去哪?” 凤千瑜睨了她一眼,声音又柔又软,“你问这些做什么?” “奴婢这不是关心您吗。” 他懒懒地倚着身后,忽然朝着她勾了勾手,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根本不会让人觉得他起了坏心。沈郁傻乎乎地靠过去,他却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向了自己。 沈郁没站稳,猛地跌在了他的身上,她的鼻尖几乎都碰到了他的面具,甚至都能看到他的瞳孔中惊慌失措的自己。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他又用力拽了一下,她就这样整个人撞入了他的怀中,几乎是跪在他的身上,一下子就红透了耳根。 她从未跟人这般亲近过,一时间又是惊慌,又是失措,撑着他身后的树干,尽量不去触碰他的身体,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凤千瑜轻声笑了起来,他的眸色很深很深,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要将人心魂都收了进去,语调却是轻扬,“沈大人,你总是这样关心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沈郁猛然睁大了眼睛,“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火急火燎地想从他身上下去,他却一把抽出长剑,抵在她脖子上。 那剑刃又冰又凉,沈郁一下子就不敢动了,只能僵在他身上不上不下,一时间又急又怕。 “九千岁,有话好好说!” 他笑得嘴角都勾了起来,诱人得紧,面具下的半张脸当真是比白玉还无暇,“沈大人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这么处心积虑的接近我,可是对我起了歹心?” 沈郁隔得太近了,又是害怕,又是不敢动,瞪得眼睛都直了,“九千岁你听我解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绝不是想要害你!” 沈郁一波三连,企图挽回自己的名誉,那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却纹丝未动。她跪得脚都麻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起了歹心的骗子,她连辩解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沈大人莫不是……贪图我美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沈郁一肚子解释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忽然就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他的语调忽而又变得温柔,桃色的唇像桃花一样单薄,“听闻沈大人独爱女色,府中还娇养着美人,与我亲近,可是贪图我的姿色?” “九千岁,您千万别误会!” 沈郁被他的声音撩拨的耳根子发红,可是横在她脖子上的刀刃又让她不敢动弹,“咱们之间都是误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没认出我,我也不想惹麻烦,所以才谎称是小宫女……” “你还说,你是陈贵妃宫里的?” 沈郁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本就是随口胡诌之言,谁能想到还会再见到他? “九千岁,我就是说顺口了!” “来了这么多天,也不解释?” 沈郁心想,她也得敢啊。 这九千岁动不动就要拔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你还每天穿着宫女的衣服来?” “九千岁!我真没那个意思!” 凤千瑜托着精致的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沈大人此举,当真是叫人迷惑得很。那位御厨,莫不是你故意撬走的?” “九千岁!我真没有!” 他压根就不听,拿剑抵在她脖子上,微眯着眼自顾自地说着自己心中所想,“沈大人真是好算计啊,每天想方设法地来到我跟前,又是夸我,又是哄我,又是剥板栗,又是宽慰我……” 他又笑了起来,微侧着身子,衣领懒懒地散开着,露出一截细腻的肌肤,“沈大人,你莫不是馋我的身子?” 沈郁:!!! 九千岁,您清醒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