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闪婚:天降竹马别太宠》 第1章 相亲 春分。 京市上空一片黑压,云层聚集在一起,没一会儿的功夫便下起了雨,夹杂星星点点的雪花,冷空气透过窗户缝隙,席卷每栋大楼、每个角落。 前几天才宣布停暖,今天就下起了雨夹雪,陶意躺在床上,冻得打了个寒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将空调开启制热模式,随后迅速收回在被子外面的手,并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在外面。 在温暖的新加坡待了几年,猛然回国她才发现,她暂时没有办法适应寒冷的天气。 只能祈盼寒潮赶快过去。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时,陶意已经睡了个回笼觉,此刻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正盯着天花板出神。 她微微侧头,扫过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手在触碰到手机的前一秒顿住。 犹豫了几秒钟,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妈。” “我记得,没忘。” “会去的。” 没有一句寒暄的话,电话被冰冷挂断。 卧室再度陷入死寂。 陶意靠坐在床头,冷空气肆意席卷、包围,冻得意识逐渐清明,彻底没了困意。 她走向洗手间,边洗漱,边回想刚才那通电话。 一周前,她刚从新加坡回国,她的母亲孟佩女士便迫不及待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据孟女士言,她给陶意物色的相亲对象也在国外,本来要一个月后才回京,但为了见她,特意提前回来了。 这话,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陶意拒绝不了雷厉风行半辈子的孟女士,该赴的约不会鸽,但她没有多余的心思。 反正孟女士也只是说——“去见见,不合适就算了。” 按照距离估算,陶意从她所在的朝阳区,开车前往孟女士发的海淀区位置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可现在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车辆行驶越来越慢,看起来是要堵上一阵子了。 陶意从小跟在孟女士身边耳濡目染,受她影响,很有时间观念,也会预设最坏打算,提前出发了四十分钟。 “目前我市已经出现冰雪天气,道路结冰,行车请注意安全。预计未来三小时内,我市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暴雪,请您尽量避免外出。若有出行必要,请务必减速慢行。如遇紧急情况,可拨打当前所在区域应急电话……” 车载广播正在紧急插播暴雪天气预警,前方绿灯变红。 陶意不紧不慢踩住刹车,gtr稳稳停下。 车载广播的紧急插播已经结束,切换到正常频道——“等你上大学就好了。” 陶意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修长白皙的手指触碰到前方,关闭了播放器,动作干脆利索,没有犹豫。 还不如听紧急插播,她心里想。 红灯还有五十秒。 雪下大了些,路面很快白茫茫一片,道路两侧的行人裹紧羽绒服,步调纷纷加快。 路边一个女生不慎摔倒,旁边的男生叹气又摇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他将雨伞交给女生,身上唯一一件羽绒服也披在女生身上,而后将女生扛在肩上,就这样生生扛着走了。 温柔又粗鲁的解决方式。 他们走过的每一步,都吸引了不少路上行人和车主的目光。 包括陶意。 光线斑驳,陶意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隐藏在阴影下的唇瓣跟着颤抖。 这样的场景,她似曾相识—— “摔倒了?需要帮忙?” “可是陶意,我们还在吵架,我还很生气。” 十八岁的陶意狼狈地坐在地上,双手朝后撑住地面。积雪太厚,她半条胳膊都伸进了雪堆里。 她尝试了多次站起来,可附近除了雪就是冰,脚一次次打滑,手也像欺负她一样,不停打滑,让她无法稳住重心,更别提站起来。 她急得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抬头瞪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男人意识到有些过了,轻咳一声,蹲了下来。 “陶意,你不会示弱吗?笨死了。” 男人随即将唯一的一把雨伞塞到她手中,羽绒服也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轻轻松松将她扛了起来,就这样一路扛着走到寝室楼下。 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八年前的那场雪更大,比现在正在下的雪大得多。 鸣笛声此起彼伏,将陶意从回忆中思绪拉回来,她抬眼看,眼前红灯已然变绿,后方车辆一刻也等不及,不停地鸣笛催促。 她该朝前走了。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比预计到达时间早十五分钟,陶意已经到达孟女士发的地址——一家高档中餐厅。 厚重的朱红色木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每一道纹理都有着岁月的沉淀。门两旁各蹲踞一只石狮子,即便现在已经半个身子被雪覆盖,但依旧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侍应生接过车钥匙去泊车,陶意按照孟女士给的地址径直上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壁画上雕龙刻凤,惟妙惟肖。 到达指定包间幽兰阁门前,陶意轻轻推开门,檀木的香味扑面而来。 里面有人。 对方坐在窗边,正盯着外面的暴雪出神。从这个角度,陶意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如雕刻一般精致,轮廓分明,就像一幅沉静的画。 驼色大衣挂在他身后的衣架上,黑色高领毛衣尽显他的身材——宽肩窄腰,肌肉明显,尤其是胸肌格外明显。 听到门口有动静,他侧过头,视线转移至门口。 那是一张很白净的脸,眼窝深邃,眼睛明澈清亮,看向别人时,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好感。 这双眼睛莫名有些熟悉。 陶意微微一怔,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相关记忆,却无果。 对方率先开口,嗓音温暖低沉:“陶意?” 这么多年,她听过不少人叫她名字,但眼前这位男士叫她时,她莫名感觉浑身酥麻了起来。 “我是。”她礼貌回答,目光沉静。 对方很快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做了“请”的手势,“走廊冷,进来坐。” 距离一下被拉近,这样一看,对方年纪应该不大,眉眼间还有些许未褪去的少年气。 陶意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仰头再次确认包间名,确认没错后,恢复自如,走了进去。 孟女士从没有和她说过关于相亲对象的特征,甚至名字也从未提过。对方的情况,陶意完全不清楚。当然,更多时候,孟女士想告诉她,但她每次都表现出一副没有兴致的样子,惹得孟女士看着她完全没有想开口说话的欲望。 陶意只是根据她对相亲的刻板印象,思考对方也许会是个举止和谈吐都极为一般的男人。 她从没有想过,对方会是这样一个面相周正,举止温和有礼的男性。 但就算这样,陶意也没有任何动容。 “你好陶小姐,我叫杨斯年。木易杨,亿万斯年的斯年。抱歉,这个天气约你出来,是我考虑不周。” 双双落座以后,空气短暂安静,有些尴尬,杨斯年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陶意点点头,对他笑了下,表示不在意。 什么样的天气,与什么样的人相亲,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是相亲,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今年二十六岁,目前没有工作,在家啃老。未来也不打算找工作,准备父母在的时候啃父母,父母不在了就啃老公。”陶意坦然直言。 在新加坡的那几年,她没日没夜工作,甚至到了透支身体健康的程度,几年下来赚的钱已经足够她养活自己,完全不需要再出去工作。 但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相亲,把自己说得无赖一些,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杨斯年静静看着陶意,没有说话。 陶意与杨斯年对视,目光如炬,言语犀利:“另外,婚后我不会和公婆住,不打算要孩子。做饭做家务我通通不会,也不准备学。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提早结束相亲。” 没有意义的事,浪费再多时间,也还是没有意义。 依孟女士言,陶意今天盛装打扮了一番,带上了首饰盒里最引人注目的那对耳环。 硕大的耳环闪着金色光芒,夸张又夺目,而杨斯年却只看得见陶意的脸。 清冷,高贵,又妩媚。 只是现在的她面若寒冰,看向他的眼神也满是戒备。 杨斯年双手放在桌上,背挺得很直,看向陶意的眼神温和有礼,双眸似深潭,令人猜不透其中的情绪。 缓缓的,只听他回答:“我不介意。”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陶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准备起身的动作突然僵住,她若无其事般又坐了回去。 只听杨斯年继续说:“我不介意,但似乎这并不重要。你看起来只是为了应付某项任务才来到这里。那样我自然也不强人所难,不如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后续双方家长问起来,也好交差。” 话刚说完,杨斯年抬眼看着陶意,等待她的回答。 直到,他听到陶意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他从陶意进门起就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 虽然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介绍自己,但现在这个结果,并不太糟。 起码加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窗外狂风呼啸的动作愈发猛烈,陶意向外望去,整座城市都变成了纯净的白色。但暴雪仍在继续,好像要把整座城市都埋进雪里才会甘心。陶意收回目光,看着对面这个面容沉静的青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等她多想,她的手机响了。 电话铃声回荡在略显空荡的包厢,显得尤为大声,陶意对杨斯年回以抱歉一笑,接起了电话,是合作方那边的。 匆匆挂了电话,她起身与杨斯年告别。 杨斯年看着陶意离开包间,又在窗边看着她开车彻底离开这里,随后,心脏炽热的跳动逐渐回归平静。 身后,服务员上了菜,热菜又变凉,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桌上的手机不断响着,他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回到座位上,接起电话。 “什么事?”他问。 电话那端的男生语气听起来很漫不经心,带着些许玩味,“听说你放弃了国外的合作提前回国了,什么情况?” “一点私事,不会耽误工作。”杨斯年不愿意回答那人抛来的问题,避重就轻道。 “是因为陶意?我听说她最近回国了。” 杨斯年沉默着,显然没有开口回答的打算。 然而那人并不打算放过他,戏谑道:“没关系,你不想说,我去问陶意。作为陶意大学时期的师兄,知道她回国了,请她吃顿饭,给她接风洗尘不过分吧?我还听说陶意这几年一直是单身,如果她愿意的话,我身边倒是有不少适龄优质男青年可以介绍给她,你觉得怎么样?” 杨斯年猝不及防轻咳,转移话题:“徐晋文,说正事。” 他十四岁认识徐晋文,到现在已经有八年时间。八年时间,两人从最初的因为打游戏而结缘的网友,到现实中的朋友,再到现在共同成立晋年工作室,成为高级定制服装工作室的合伙人,经历了很多,彼此之间的默契也早已不用多说。 “好,”徐晋文不再拿他打趣,步入正题,开门见山,“明天上午你抽空跑一趟城郊的赛车俱乐部,那里的客户需要定做一批赛车服。合同我已经负责签完了,设计成衣是你的事,好好做。” “赛车服?你确定他们没找错人?”杨斯年问。 晋年工作室成立到现在时间虽不长,但满打满算也有两年多,无论是高级定制,还是独属于工作室的品牌,都小有成就。从成立初期,杨斯年和徐晋文的分工就很明确—— 杨斯年是海归的服装设计高材生,负责设计衣服和制衣; 徐晋文大杨斯年六岁,大学是陶意的直系学长,学的是金融专业,曾经在知名大厂有工作经验,现在在工作室负责商务等方面。 杨斯年从不干涉徐晋文在商务上的决定,徐晋文同样不会对杨斯年的设计作品指手画脚。 两年多里,晋年工作室的主要业务都集中在时尚方面,和竞技有关的合作这还是第一次。 徐晋文肯定回答:“你没听错,就是赛车服。” “好,相关资料发给我。”杨斯年心中固然有疑惑,但并不多。 徐晋文这样做,一定有他的考量。 电话挂断,手机屏幕回到刚才和陶意添加好友的界面。 【peach】: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杨斯年目光停留在陶意的纯白头像上许久,而后将这片纯白置顶,将手机收起。 十二年过去,他终于加上了陶意的联系方式。 在十二年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追寻着陶意的脚步,而今终于有了一个能够站到她身边的机会。 第2章 再遇 城郊,风行赛车俱乐部。 暴雪暂告停歇,天依旧阴沉。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陶意赛车的心情。 露天的车道上堆满了雪,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纯白,一辆红黑配色的卡丁车格外扎眼。陶意坐在卡丁车里,手握方向盘,飞速行驶了一圈又一圈。 路面上原本是一层厚厚的积雪,现在已然被陶意开车愣生生把雪压平了。 这家俱乐部是她回国之前就一直在筹备的,开业有一段时间了。 曾经她本以为她会一直待在国外,至于国内的俱乐部她当个甩手掌柜就好。 现在却…… 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 “杨总,我们老板就在下面跑道那辆黑红色的卡丁车里。”观众席上,俱乐部的女教练向杨斯年介绍着,“我现在去喊她,您稍等。” 教练正要往赛道里走,杨斯年制止住她,“不必,我就在这里参观,不打扰吧?” “不打扰,当然不打扰。”女教练回道,看了看这个年轻男人。 杨斯年一身黑色长款风衣,肩上依稀可见雪花落下浸湿的痕迹,额前的碎发也有点湿漉漉,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气质。 他的目光追随赛道上飞驰的卡丁车。隔着几乎全包的头盔,他无法看到头盔下面是一张怎样的脸,但不难察觉车上是位女性。 大概是触景生情,他想起了陶意。 他记得陶意很喜欢各种极限运动,对赛车更是颇有研究。 杨斯年现在还记得,他十七岁那年,是陶意第一次参加赛车比赛。在得知消息后,他看着日历早早买好了门票和飞机票,飞回国,坐在观众席前排,为她加油喝彩。 那场比赛中陶意作为一名初出茅庐的新人,却能碾压一众老选手,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从此一战成名。 那天正好是陶意的二十一岁生日,并且也即将大学毕业。 他为她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生日礼物,一份则是毕业贺礼。 只是台上陶意除了有银牌,还有别的男人送上的生日蛋糕。 那个男人好像是她的男朋友。 十七岁的杨斯年攥着手上没能送出的礼物还有未能说出口的祝福,只能站在角落看着站上领奖台拿着银牌笑得明媚的陶意。 他转身离开,那时候的他想,至此以后,大概永远不会和陶意有任何交集了。 杨斯年缓缓敛目,将思绪收回。 这么多年过去,他必须承认,他还是很嫉妒。 但幸好,今天让他重新见到了她。 台下,陶意熟练操控着方向盘,每一个弯道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即便道上积雪不浅,她的速度也丝毫没有减下来。 又疾驰几圈后,陶意依依不舍将车开回车库。 算着时间,合作方设计师差不多来了。 一边走出车库,她一边摘下头盔,长发如瀑散在她身后,脸上泛起运动过后而起的红晕,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动人。 隐隐中感觉有人在看她,陶意敏锐抬头望向观众席,准确看到人群中的杨斯年时,微微一愣。 他怎么会来这里?陶意想。 杨斯年的反应亦是。 他有想过会和陶意再见,但没想到这么快。 杨斯年想,也许是上天看不下去了,帮了他一把。 “是你。” 陶意一步一个台阶,从赛场走到观众席。 杨斯年对陶意笑了下,伸出手说:“我也没想到,又见面了,陶小姐。” 她还是和二十一岁一样好看,一样意气风发。 眼神不会骗人,她此刻的眼睛充满光亮,充满希望,充满快乐。 时间好像回溯到了过去,回到陶意第一次比赛拿奖那天。 但这一次不同的是,他从角落里走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 “你们认识?”一旁的教练震惊之余,也没忘记为他们彼此介绍对方。 陶意走到他们身边,与杨斯年握手,对教练解释道:“见过。” 她的眼神轻轻瞥过杨斯年,很快又看回教练,“你先去叫他们起床。” 教练点头应声,离开了这里。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二次见面,杨斯年穿着黑色长款风衣,里边是同色系西装,很正式,与昨天休闲的风格迥然不同。他的衣服质感很好,很合身,衬得他高大又帅气。金色领带夹别在领带上,少了几分正装带来的沉闷。 起风了,冷风吹起陶意柔顺的发丝,轻抚过杨斯年脖颈处。 凉凉的,又像触电一般,弄得他的心很痒。 “这样看来,我今天有机会好好介绍自己了。”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犹见少年气息。 氛围一下变得微妙,陶意明显感觉到杨斯年朝自己这边迈过来一大步,两人从礼貌的社交距离,变得中间仅仅只能塞下一个拳头。 她笑了笑,说:“杨斯年,二十二岁,服装设计的后起之秀,被誉为服装设计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杨斯年挑眉,倒是意外她会知道这么多,说:“陶小姐过誉了。” 陶意心想——只是网上没有写,他还是晋年工作室的合伙人。徐晋文给她发消息时也只是说,会派他们工作室的另一位负责设计的合伙人过来敲定细节。 她与徐晋文相识多年,再加上白纸黑字的合同,便没有在意来的人是谁。 “二十二岁能在时尚界小有名气,很厉害。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陶意话锋一转,不解道,“你这么年轻就出来相亲,为什么呢?” 老一辈的人常说,男人三十而立,而二十几岁,正是打拼事业的年纪。虽然陶意对此表示并不认同,但二十二岁就出来相亲,在她的认知里,无论男女,都太早了些。 就连一向古板的孟女士,都是等到她二十六岁以后,才开始催她相亲结婚。 何况杨斯年现在的情况,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如果换作是她,她一定会选择先顾事业,而后再去考虑个人问题。 杨斯年放在大衣内的手不觉收紧,他小心翼翼抬眼看着陶意,在思考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嫌弃他年纪太小了吗? 陶意见杨斯年沉默不语,自然而然以为他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不愿意说,便礼貌转移话题:“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不说。我只是出于好奇,并不是想刻意打探你的隐私。冒犯到你,我很抱歉。” “家里催得紧了些。”她的话音几乎是刚刚落下,便听到了杨斯年的回答。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轻,听起来很不真切。 “什么?抱歉,我刚才没听清。” “家里老人上了年纪,所以催得紧了些。没有什么冒犯的,你不用道歉。”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静静地等待陶意接下来的话。 户外天气实在太冷,寒暄两句后,陶意带着杨斯年去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空调吹得人暖洋洋的,陶意给杨斯年沏了杯热茶,让他暖暖身子。 她想等到教练带着人过来以后,直接和他谈公事。 可大概是身体先后感受到一冷一热,脑子处于一个半清醒的状态。 杨斯年捧着手上的热茶取暖,还没喝入口,就听陶意问:“那你觉得我和你结婚怎么样?” 第3章 结婚 杨斯年不可置信,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或者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站在外边那会儿把脑子也冻坏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梦里般臆想的话。 陶意怎么会说和他结婚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 拿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拿不起也放不下。 “陶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杨斯年看着陶意,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慌乱,他想要自己看上去冷静下来,可越是尝试,越是无法冷静。 陶意第一次看到杨斯年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张了张口想说话。 “老板,我把成员们带来了。”猝不及防,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冷风也钻了进来。 被冷风一吹,陶意准备说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杨斯年也在瞬息间恢复成冷静寡言的合作方形象。 教练带着六个人出现在会客室时,敏锐觉察到会客室的气氛有些微妙,他们亲爱的老板和合作方之间虽然是坐在一起,但感觉其中隔着一条鸿沟。 察觉到这种尴尬,教练果断选择扔下这几个人,默默退出了会客室,并带上了门。 六个人,分别是四个女孩,两个男孩,看着年纪,已然是成年人,有的人应该会比陶意的年纪还大。 由于他们的到来,陶意只能暂且搁置方才和杨斯年的谈话,开始谈公事。 杨斯年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一些需求,手握电容笔,在平板上飞速写下一些内容。 青涩的少年感在这一瞬间褪去,属于成年男性的成熟、稳重聚集在他的身上,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 其中一个女成员不算小声地呢喃:“好帅啊!穿着这样一个大帅哥给我做的衣服,比赛都有动力了不少呢!” 另外一个男成员不屑道:“差生文具多,你那个技术,穿再好的衣服也没用。” “你……”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缓解了这间屋子里的尴尬气氛。 量完尺码,最后再次确认细节,基本就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听上去工作量似乎还可以,但陶意靠在角落的真皮沙发上,直面空调的热风,等得困意已然来袭。 “陶意,别在这里睡,容易生病。” 温和的男声,是杨斯年。 陶意缓缓睁开眼睛,坐直身体。 成员们也适时关心她,问她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陶意摇头否认,示意他们不用担心。 真的只是空调对着吹,太困了。 杨斯年再次与陶意确认细节,无误后成员们纷纷离开会客室,回去补觉。 没有了他们叽叽喳喳,会客室的氛围又冷了下来。 杨斯年紧紧攥着平板,手心都攥出了汗。 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吗?陶意似乎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她看起来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他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陶意会不会笑话他? 杨斯年垂眸装作在看刚才记下的沟通细节,却悄悄抬眼看着陶意。 陶意感觉到了杨斯年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他们都是俱乐部的成员,为了方便练车,时常会住在这里。最初,他们都是业余赛车爱好者,都是独来独往。不止他们,其他办了卡但不常来的也是这样。但只有他们六个人聚在了一起,组建了车队。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我作为负责人,但既然接下了,总要负责到底。” 杨斯年静静地听她讲,一双眼睛温柔地注视着陶意,他似乎很认真,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上。 那些他没能参与的,陶意的人生,她愿意讲,哪怕只有一点,也足够了。 “我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清楚我的工作。昨天的话,并不完全算是说谎。开一个俱乐部,要投入的资金很多,我并不能保证盈亏,也许俱乐部的收益还不如我在家啃老。” “所以,你可以再认真考虑一下,和我结婚的事情。” “我不着急要答案,只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陶意说了那么多,杨斯年脑海中却只剩下两个字。 结婚。 陶意在说,要和他结婚。 不是别人,是和他。 杨斯年和陶意。 杨斯年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次他听清了,但依然觉得不够真实。 那么多年,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和陶意结婚的场景,但幻想终归是幻想,现实中,他只要能远远地望着陶意,看着她走向属于她的幸福,就足够了。 幻想的无数次场景中,都无一是今天这般,陶意率先提出结婚这件事。她的话于他而言,总是格外珍贵。 “你想好了?”杨斯年声音有些发哑。 陶意毫不犹豫点头,回答:“想好了。” 杨斯年:“好。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去领证。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现在提出来。” 他答应了,答应得很痛快。 快到陶意准备的其他台词,完全用不上。 “现在,我方便。”陶意说。 “你可以对你的伴侣有任何要求。如果现在想不到也没有关系,婚后可以慢慢想,我们有很多时间。”杨斯年见陶意答应得如此爽快,不免多说了句。 他怕委屈了她。 陶意怔愣了片刻,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多了几分试探:“任何要求?” 杨斯年回答得毫不犹豫:“嗯,任何要求。” “好,我会看着来。”陶意说。 “我很期待。” - 下午五点钟,陶意和杨斯年从民政局出来,手里都多了一张写着结婚证的红本本。 她结婚了。 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可她的内心却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 甚至能分享的人,也寥寥无几。 “方便送送我吗?”杨斯年朝停车位的磨砂黑gtr看了看。 说来也巧,今天他的车送去维修,全程是坐地铁谈的合作。两人来办理结婚,是陶意开的车。 “去哪?”陶意问。 “地址发你微信。” 陶意点头,朝停车位走去,杨斯年紧随其后。 明明只过去两天,陶意却在这场雪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希望这场雪后,她能彻底迎来春天。 路上的车辆不算多,但由于刚下过雪,路面结冰,他们毫不意外又堵在了路上。 陶意用余光瞥向副驾的杨斯年,他正专注地看着窗外,优越的侧脸轮廓在余晖映衬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的手指略有节奏放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准备收回视线,却没想到下一秒,杨斯年转头看向了她。 两人对视,杨斯年很快眯着眼睛笑起来,唇角微微翘起。 “堵车无聊了吗?那我们聊聊天。”他的声音很好听。 “你想聊什么?”陶意心中莫名涌入一丝别样的感受,不自然地收回目光。 杨斯年认真想了想,说:“那就聊一聊晚饭想吃什么?你许愿,我来做。我做饭还算能吃。” “不用这么麻烦,我回家以后点外卖就行。”陶意说。 她好像还没太适应已婚的身份。 车载香薰好像散发着尴尬的气味,陶意有些坐立难安。 夫妻不熟在此刻得到了具象化。 她左右张望,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前面的车开始动弹。也许只有开车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的尴尬气氛才能有所缓解。 “陶意。” “嗯,怎么了?” 方向盘上的双手突然一僵,只听杨斯年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是啊,他们结婚了,还是她提出来的。 尽管他们并不熟悉对方,彼此也并没有好感,但不可否认他们已经是法律所承认的夫妻。 她的眸光微转,在思考着什么。 这一幕被杨斯年看在眼里,他的神经瞬间绷紧,手指不自觉握紧。 他刚才有说错什么话吗?陶意又在想什么?后悔和他结婚了吗? 所有表面上的淡然自若,在陶意沉默的这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陶意说:“去你家?” 杨斯年攥得泛白的手指缓缓放松,点头说:“好啊。” - 陶意按照最初的导航,将车子开进了杨斯年住的小区。 小区的位置有些偏僻,但环境极好,很安静,很适合住人。 “家里有些冷,空调才开,温度要一会儿才能上来,你先穿我的衣服暖一暖。” 杨斯年说着,将风衣外套脱下,穿在陶意身上。 风衣穿在一米九的杨斯年的身上到膝盖处,陶意虽然不矮,个子有一米七,但到底是有二十厘米的差距,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原本到膝盖的位置现在到她的脚踝,如果她再矮一些,恐怕就要拖地了。 似是怕她没穿好,杨斯年还贴心地为她整理了衣领,并将过长的袖子轻轻卷起来,让她更加方便。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陶意微微垂下头,耳尖慢慢红了上来。 “家里你随便走动,我去做饭。” 如果陶意抬头了,她就能看到,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止耳朵红,脸更是红成了苹果。但她没有,杨斯年趁机快步走进厨房。 陶意站在原地,将客厅环视了一圈,很中式。从第一只脚踏入这里时,陶意就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一幅优美的山水画。客厅内,实木沙发正居中央,靠背的雕刻工艺惟妙惟肖,沙发垫的布艺她虽然不是很懂,但能看出个七八分,应该是传统非遗刺绣工艺。 吊顶也是很讲究,以木材为主,四边厚,中间薄,印着中式花纹,庄严又典雅,能看得出来,这屋子的主人品味很好。 手机恰逢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震动,陶意左右翻着口袋,最终在杨斯年的外套内兜里找到震动来源。 是杨斯年的手机响了,一个备注为【宝贝】的人来电。 宝贝……陶意皱了皱眉,拿着手机走进厨房。 “杨斯年,你手机在响,有人给你打电话。” 本想放下电话就走的,可是打开厨房门的刹那,她突然走不动道了。 杨斯年上衣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领带和西装外套都被他放在了一边。 袖子被他挽起,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漂亮,让人看了忍不住吞咽口水。 棕色的围裙系在他的腰间,宽肩窄腰,很有安全感。 杨斯年本来在切菜,听到她的声音,停下手中动作,洗了手,转头看向她。 接过电话,看到来电人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他备注为宝贝?又是谁能让他笑得这么开心? 陶意突然感觉,这个婚结的,草率了些。 眼看着杨斯年要按下接通键,陶意后退,离开厨房,把门带上了。 坐在沙发上,陶意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俱乐部的教练,和她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在训练上的一些支出、在赛车保养上的一些支出以及俱乐部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支出等。 陶意一条一条看完,随后简短回复:【批】。 随后她下滑消息,找到昨天晚上,来自孟女士的未读消息。 【和对方聊得怎么样?】 陶意挑了挑眉,依稀记得这条消息她昨天看到了,但是什么原因她没回?又是什么原因现在依旧是未读? 似乎不重要了。 她将结婚证从口袋里掏出来,拍照,给孟女士发过去。 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她又发了个朋友圈,简简单单,只有文字:【我结婚了。】 从二十一岁到二十六岁,五年过去,她的朋友圈终于迎来了更新。 第4章 没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刚发完朋友圈,下一秒孟女士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中,陶意无法察觉她的心情,只是听她一如既往严肃地说:“晚饭以前我要在家里看到你。” 不等陶意回答,孟女士自顾自挂了电话。 当真是一如既往的专制。 陶意看了看时间,从这里回家,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无论如何都无法赶在孟女士规定的晚饭时间前到。 孟女士这分明是在强人所难。 陶意叹了口气,又盯着紧闭的厨房磨砂玻璃门,隐约能看见杨斯年举着手机说话时晃动的剪影。 她收回目光,男士外套上雪松与檀木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她,像是在暴雪中赤脚走了很久很久,走到身体麻木,而此刻她的身后打来一束暖阳,让她的身体逐渐回温。 这种温暖的男性气息让她有些沉浸,不舍离开。 最终,陶意还是没有打扰杨斯年的通话,只是低头翻找通讯录,找到了昨天新添加的好友【yyang】。 yyang 杨前面为什么要单独加了一个y? 大概是想要名字看上去与众不同吧。陶意有些好奇心,但不多。 编辑并发送消息后,她脱下外套,叠好放在沙发上,悄声离开。 - 珺泊公馆。 京市有名的富人区公馆,陶意很久没回的家。尽管公馆的位置距离陶意所住公寓并不算远,可她回国以后,今天还是第一次回来。 “大小姐。” 车子稳稳停在门口,陶意将钥匙递给佣人,温声礼貌地说:“辛苦了。” “应该的。” 佣人转身,走向驾驶位,陶意想到什么,回头问:“我妈回来了吗?” 佣人打开车门的动作停住,恭敬回答:“回大小姐,太太今天没出门。” “没出门?”更为震惊的话到了嘴边,又被陶意咽了回去。 这不像孟女士的风格。 但陶意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带着疑惑走进了这座冰冰冷冷的公馆。 偌大的一层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陶意走到玄关处,打开手机手电筒,获取一些光亮。 不经意间,她的视线扫过与杨斯年的聊天框。 有一条约两个小时以前发来的很简短的消息:【注意安全。】 他还在忙吗? 还在和那个备注为“宝贝”的人通话? 陶意有些烦躁,很担心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有朝一日见到孟女士,能否做到不让孟女士看出端倪? 她实在没有精力,为了符合孟女士的要求,继续相亲了。 客厅并无孟女士的踪影,陶意径直上楼。 “站住。” 熟悉的、充满压迫感的女声,从电梯后面传来。 一时间,客厅的灯全部亮起,孟女士从角落里的钢琴房优雅地走了出来。 记忆中,陶意上一次像这样,面对面见到孟女士本人,还是她出国那一年,五年前。 五年过去,孟女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善于保养,奔五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的。陶意和她站一起出门,估计路人会以为她们是姐妹,谁能想到是母女呢? “妈。”陶意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说。 电梯门缓缓合上,陶意却并未进去。 客厅明明是温暖的暖黄色灯光,可气氛却是压抑到了冰点。 陶意说完后,孟女士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陶意想要等到孟女士开口,却未能如愿。 孟女士站在琴房门口,盘着发,祖母绿的耳环在耳边摇曳生姿,衬得她气质典雅似玉。 陶意感觉过去了好久,孟女士都没有说话。 墙上的挂钟时针恰好指向十,挂钟声音响起,打破了母女间相对无言的局面。 缓缓,陶意开口说:“路上堵车,回来晚了。” 大概是陶意主动示好,孟女士的脸色变得缓和。她一边朝餐厅的方向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和身后的陶意说:“过来陪我吃饭。” 佣人将饭菜陆续摆上桌,直到最后一道汤上桌后,所有佣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欧式餐厅只剩下孟女士和陶意两个人。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陶意从小从孟女士那里接受到的教育。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两人各怀心事。餐桌上的松茸鸡汤冒着热气,放在母女二人中间,热气氤氲而起,像是交织在二人之间,怎么也无法看清的朦胧的网。 “您安排的人选。”饭后,陶意从包里掏出还没捂热乎的结婚证,朝孟女士的方向推过去,不咸不淡说,“这个结果,您还满意吗?” 红色的封皮在暖色灯光下呈现出血色,很是刺眼。 孟佩微微垂头,睫毛轻颤,让人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 陶意看着母亲低垂的头,若有所思。 她会说什么? 是质问她为什么如此草率就结了婚,还是一如既往的雷霆手段,通知她让她去办离婚手续? 仿佛过了很久,孟佩都没有说话。 陶意微微侧身瞥向墙上的挂钟,发现居然只过去了五分钟。 她时常感觉家里的时间流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奔跑,都过不完今天。 “我结婚了,您不祝福我吗?” 她摸不清孟女士的想法,但她想,她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对这桩婚姻不满意。 这句话让孟女士有了些反应,她抬起头,灯光下她的眼眶似是微红,但她戴着眼镜,陶意看得并不真切。 “既然结婚了,那也该收心了,”孟女士很是平静地说,“以前你不务正业,非要去搞什么赛车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提。但从现在开始,你该做些正经事了。” 孟女士说的话一如既往没有温度,陶意现在能确认,孟女士刚才眼眶微红真的只是她看错了。 再说了,孟佩女士又怎么会为了她而哭? “正经事?”陶意有些不悦,一句赛车怎么不算正经事到了嘴边,微红的眼眶在她脑海闪现,鬼使神差她把那句话咽了回去,恭敬地问道,“您想要我做什么?” 孟女士拿起茶几上的结婚证,翻开大致扫了一眼,又放了回去,语气不容拒绝:“明天去集团报道。陶意,不要忘记,你从小我就是把你当成集团继承人培养的,我在你身上投入了那么多时间、金钱和精力,绝不能看着你在其他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陶意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双手早已紧紧攥拳,掌心被指尖掐得生疼。 可这些疼痛,比起她所经历过的一切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好,”她闭了闭眼睛,鼻尖有些发酸,开口时声音都在打颤,“不过我有个要求,如果您同意,我会立即进入集团。” “什么时候你有了和我谈条件的资本”孟佩看她,隐在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锐利。 孟女士讲话总是这样,不留情面。她时常会想,这世界上所有母女都像她们这样相处吗?毫无温情,永远公事公办,永远利益至上? 陶意在心底自嘲,并未多言,只是起身拿包和结婚证,一面整理自己的衣衫,一面说:“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还是有一些和您谈条件的资本的。” “陶意,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无视身后难得脸上有愠色的孟女士,陶意裹紧大衣,离开了这里。 这个季节,夜里的京市还真是冷得可怕。 孟女士方才所言,充斥在陶意脑海里,无时无刻在扰乱她的思绪。 这个状态,她没办法好好开车。 她将车随意停在一个允许停车的地方,并不熄火。 现在这个气温于她而言还是很冷,她需要打开车内暖风暖身子。 头倚靠在椅背上时,陶意开始思考,慢慢捋着自己的思路。 她真的有和孟佩女士谈条件的资本吗? 孟女士又真的会因为她的一句看似很有气势的话就动摇吗? 她不知道。 越思考,思路却越混乱。陶意感觉有些疲惫,不愿再想下去。 这一天,她结了个婚,还在自己母亲面前叛逆了一回……不论是哪个决定,都算不上理智,甚至很冲动。 可是有些冲动,需要两个人都同意才可以,就像结婚这件事。 如果杨斯年当时没有同意,那她也不能把他绑去民政局强迫他和自己结婚。 要说论罪的话,杨斯年是她的同伙。 这么想,陶意竟然有了一种能把锅往外甩的窃喜感。 而与此同时,真正窃喜了将近一整天的杨斯年,此刻却丝毫笑不出来。 几个小时前,陶意离开了,给他发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家里有事,先走】 杨斯年看着沙发上叠得整齐的男士外套,斟酌半天最后只发了四个字。 【注意安全。】 回复完以后,他依然盯着屏幕,在聊天框中打了很多字,想用各种言辞关心她,但最终还是都删掉了。 要怎么关心她才会让陶意不厌烦呢? 杨斯年删删打打,不知过了多久,才编辑出一条看似体面的话发出:【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真诚,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没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消息发出去一分钟、五分钟、三十分钟……久久,如石沉大海,直到两个小时过去了,他都未能等到陶意的回复。 饭桌上的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卖相不好了就重做,接着再是冷了又热……如此循环。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陶意今天是不会再回来吃他做的饭了。只是他还怀着一丝微弱的希冀,想着如果她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回来了,那时她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杨斯年热完最后一次饭,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平板上的文件他看似很认真地在看,实际上半小时过去,连一页都没看完。 是他的话哪里让陶意觉得冒犯了吗? 他有些后悔了,想要撤回那两条消息,却已经过了可撤回时间。 心烦意乱之际,手机铃声响起,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来电显示跳动着陶意两个字。 陶意给他打电话了! 明明只是语音电话,他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仪表,满心欢喜接通。 “杨斯年。”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杨斯年有些担心道:“陶意,你怎么了?” 陶意的声音很轻:“我没事,你现在方便来找我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杨斯年答应道:“地址发给我。” 很快,陶意将地址发了过去,但电话迟迟没有挂断。 杨斯年戴着耳机,穿外套准备出门时,听着电话那端的呼吸声愈渐平稳,像是快睡着了。 而除了平稳的呼吸声,他还听到了发动机运转的声音,以及时有时无的鸣笛声。 他心中有个猜测,并且是个很危险的猜测,他必须马上向陶意求证。 “陶意?” 杨斯年略微急迫的声音,陶意有些意外。 “嗯?” “你现在在车里?” 陶意肯定回答:“嗯。” 杨斯年又问:“车内开了暖风?” 依旧是陶意肯定的回答:“嗯。” “车内开暖风时,不要睡觉。” 车内开暖风睡觉而导致中毒的报道多得数不胜数,杨斯年无法做到看着陶意也成为案例之一。 而作为曾经专业的赛车选手,陶意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声音放缓了些:“知道,我没有睡觉。” 可能是她今日奔波了半个京市,实在是累了,所以呼吸变得很慢,才让杨斯年产生了错觉。 不过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杨斯年听到了陶意的回答,舒了一口气:“我过去要一段时间,如果你感觉无聊,我们就这样聊聊天。” “好啊,”陶意现在思绪很乱,有个人和她聊聊天,让她能暂时把烦心事忘掉,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想聊什么?” 和下午一样,她选择让对方开启聊天话题。 杨斯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们是夫妻,要在一起过一辈子,总要慢慢了解彼此,不如就聊一些自己的爱好。” “爱好吗?”陶意思考了一会儿,像是高考填写试卷一般,认真回答道,“我喜欢赛车和一切能让肾上腺素飙升的极限运动。” “很酷的爱好。”杨斯年坐在出租车后座,面带笑意回答,“我们也算有部分爱好重叠。我喜欢画画,做饭、攀岩和登山。看来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攀岩和登山了。” 一起……很轻的两个字,但陶意却感觉分量格外的重。 记忆中也曾有人经常向她做出“以后一起”的承诺,但实际做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杨斯年呢?也会是这样吗? 对于他的话,她还是只能做到听者无心。 电话那边的陶意不再说话,杨斯年继续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研究食谱,不谦虚地说,以后家里的饭菜,可以完全交给我。你呢?有什么爱吃的吗?” “全都交给你吗?”陶意第一反应是不好意思,第二反应是也许对方只是客气说一下,哪会有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做饭还不嫌烦? 这么想着,陶意刚才那点不好意思也就消失得差不多了,顺着他的问题回答:“我都可以。吃什么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 “陶意。” 陶意听到他在电话那端的叹气声,不明所以:“嗯?” 杨斯年的语气很是正式:“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很希望你能对我多一些信任,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我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第5章 夫妻之事 回答杨斯年的是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陶意又沉默了。 杨斯年屏息,不敢再开口。 他开始想,自己会不会逼她太紧了?他们才刚结婚,她一时不适应也很正常。 杨斯年有些懊恼,将车窗微微摇下,夜色浓稠如墨,冷风瞬间顺着缝隙吹进来,吹散他烦乱的心思。 这桩婚姻本就是他求都不敢奢求的意外之喜,他该摆正自己的位置,有什么资格对陶意提要求呢? 他深吸一口气。 “对不……” “火锅。”陶意说。 道歉和回答的声音同时响起,陶意并未意识到他说话了,继续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想和家人一起吃顿火锅,但一直没能实现。”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每在电视里看到一家人围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温馨的样子,都格外羡慕。她一直期望有朝一日,她和她的家人也能这样欢声笑语地聚在一起,一面聊着家常,一面吃着火锅。 孟女士喜欢吃辣,她也喜欢吃辣,而她的爸爸不怎么擅长吃辣,她们可以做个鸳鸯锅,再放一些大家喜欢的菜……但这种期望,在她前二十六年的人生中,终究是个奢望。 但现在,家人…… 杨斯年如今是法律意义上的合法丈夫,也算是她的家人吧…… 话落,她听到杨斯年低声浅笑,那声音低沉酥麻,触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也穿透了这个寂静寒冷的夜晚。 “好,我接你回家,吃火锅。” - 杨斯年到达陶意发的地点时,陶意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很显然,驾驶位是留给他的。 “抱歉,等很久了吧?”杨斯年很自觉地走向驾驶位,并系好安全带。 他到的时间比陶意预估的时间快了不少,依据她对这段路程的了解,如果他到的时间再早一些,她可能就要怀疑他让司机超速驾驶了。 她摇摇头,有些疲惫地回答:“没有,你来得很快。” 而杨斯年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侧过头,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陶意本是在闭眼假寐,杨斯年的手背很温暖,但突如其来的触碰,还是让她不自觉激灵一下,立马睁开了双眼。 “抱歉,”她的反应太大,杨斯年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连忙轻声道歉,“抱歉,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身体,不是故意要冒犯你。” 于夫妻而言,他的行为可以说没有什么不合礼数的地方,陶意也自知,是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 明明是她的问题,道歉的人却是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无法形容。 “是我应该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她很轻的摇摇头,语气平淡道。 而杨斯年却说:“不,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陶意不解地发问。 杨斯年面带疑惑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刚才应该没有说错什么,陶意的语气听上去也并不像生气的样子,但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陶意用了几秒钟时间,在心里组织语言:“这明明不是你的错,你也会道歉。” 她停顿了一会,看向杨斯年,说:“你对别人也是这样吗?” 对所有人也是这样温柔体贴,无条件包容吗? 这一句陶意没有说出来。 “不会。”她听到杨斯年如是说,“我不会对没必要的人做没必要的事。我没有那么闲,而且你不是别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意说。 她没有说他很闲的意思。 “我知道,但我想和你解释。”杨斯年说,他想让她了解他,他想融入她的生活。 他承认,他的心态开始慢慢发生变化了。对于陶意来说,她明明有更多更好甚至更合适的选择,却偏偏选择和他结婚,那是不是说明,她至少是不讨厌他的?至少比起其他人,她更能接受的人是他? 那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和她一直一直走下去? 没有感情也没关系,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她不说离婚,她还要他,她还选择他,他就有信心经营好他们的婚姻。 他拿出来提前准备好的保温杯,递给陶意:“车里虽然开了暖风,但毕竟现在天气还很冷,给你带了家里的红茶,暖一暖。” “谢谢。”陶意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杯,慢条斯理打开,茶水的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这保温杯性能还怪好的,水还有些烫。 陶意抿了几口后,将保温杯盖了起来。与此同时,杨斯年才开车上路。 大概是刚才两人在电话中聊了很多有的没的话题,现在肩并肩坐在一起,反而不知道该聊什么好了。 安静,实在太安静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路上的车辆都很少鸣笛,陶意有些昏昏欲睡,这个想法很危险。 她是副驾,困了倒是无所谓。可如果杨斯年也和她一样困了的话…… “这么晚了还把你叫出来,会不会影响到你休息?” 问题问出口时,陶意便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基本可以称为是马后炮了。 都把人喊出来还说这种话。要是这是在手机上发出的信息就好了。 聊天信息可以长按撤回,可面对面说出口的话可没有撤回键能给她用。 “不会,我没那么早睡。”杨斯年回道。 “早吗?”没记错的话,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了,“你们设计师的作息都是这样吗?需要熬夜到很晚?”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他偏头看向陶意。这算是在关心他吗?还是说她想透过他,了解其他的设计师? 她的视线始终看向窗外,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窗外路灯的白光掠过她侧脸,在她眼睫处打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比起他前两年见她时,瘦了很多。 现在的她,瘦得让人心疼。 “我不清楚其他人的作息,如果你想知道哪个设计师的相关信息,我可以帮你去打听。”他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刚好信号灯转绿,他冷静地发动车子,回道。 “不需要,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了解的人。”陶意说。 他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但她并不想过多解释。 - 今天第二次来到杨斯年的家,这一次,进门之前,杨斯年先将她的指纹录进了智能门锁里。 她随口一说的吃火锅,杨斯年也并没有敷衍她,不仅找来了鸳鸯锅,还摆了满满一桌的菜。 准备这些应该费了不少时间,而从她给他打电话到现在,他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么多。 那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呢? 要问问吗? 还是算了吧,好像没有什么必要问。 餐桌上菜、肉以及各种饮料摆得满满当当,而杨斯年却总觉得不够似的,看向陶意问道:“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陶意的目光扫过饮品区,扫过众多碳酸饮料、橙汁和酸奶,最终开口询问:“我想要喝一些酒,可以吗?” “可以,但是……”杨斯年看着时钟就快指向凌晨三点半,有些担心道,“已经很晚了,喝酒的话,会不会耽误你白天的安排?” “那你呢?如果喝多了的话,会耽误你原本的安排吗?工作或者其他事情?”陶意反问道。 杨斯年如实回答:“不会。” 他的所有工作和安排都能为陶意作出让步。 “那我也不会。”陶意继续说,“而且我认为,基于我们现在的状态,在夫妻之事上,还是需要一些酒精帮助我们更好进入状态。” 杨斯年的身体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身体一颤,手中的餐盘险些摔在了地上。 他听到了什么? 陶意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的脸瞬间涨红,瞬间从脸上蔓延到了耳根后。 杨斯年觉得身上其他部位好像也在隐隐发烫。 “我……不是,陶意,你可能误会了。” 他真不是流氓。 这边他因为无法迅速组织好语言急得快要跺脚了,那边的陶意倒是很坦然地坐在餐椅上,静静看着他。 她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杨斯年迅速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大口大口灌了进去以后,才终于能勉强平复心情,他组织语言道:“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你不必勉强。感情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来。” 陶意听完他的话竟然笑了,笑得还很轻松:“我知道你不会强迫我做什么,但我想这样,不可以吗?” 糟了,杨斯年感觉这次,冷水也救不了他了。 “可,可以,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不会拒绝。”他认真看着陶意的眼睛道。 火锅沸腾的咕噜声填满餐厅,辣椒在锅底中沉沉浮浮,就像是杨斯年此刻失去掌控的心跳。 他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红酒,衬衫挽到手肘处,斟酒的动作很是专业,极具欣赏价值。 陶意的皮肤冷白,此刻被火锅热气熏得脸色染上一层红晕,还没开始喝酒就隐约有了几分醉意。 两只玻璃高脚杯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陶意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随后开始享受她和家人的第一顿火锅。 杨斯年执筷的动作总是时不时顿住,视线总是有意朝陶意的方向看去。 如果说,对陶意而言,和家人一起吃上一顿火锅是一种奢望;那于他而言,能像现在这样,和她面对面坐在一起,静静地度过一分一秒,便是他多年来可望不可求的事情。 心底的月亮落在了他眼前。 火锅的热气还是过于大了,氤氲了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 杯中红酒再次被陶意一饮而尽,她伸手去够桌上的酒瓶。 杨斯年先她一步,将酒瓶放到了一个她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他看向陶意,此刻的她已然有了醉意,泛红了脸。 杨斯年的喉结滚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你醉了,别再喝了。” 陶意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缘故,此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似是故人来,而这个故人却不是别人,是几年前的陶意自己。 “好啊,那我去洗澡,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不喜欢等人的。” 她说完,便自顾自朝浴室走去。 即便是喝醉了,陶意的方向感也依旧很好,很快便找到了主卧在哪,浴室在哪。杨斯年想,这大概是赛车手的天赋吧,又或者说,这是陶意的天赋。哪怕她没有成为赛车手,她的天赋也会让她在其他行业发光发热。 杨斯年始终坚信这一点。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水雾充斥着整个浴室。陶意泡在浴缸中,任由里面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流打转。 水是杨斯年帮她放好的,水温很合适。 浴巾和贴身衣物是杨斯年找人加急购买的。 说起来,这也算是在陶意的计划之外。她的计划中,今夜没有在杨斯年家过夜这一选项。 不然她就提前准备自己的衣物了。 浴室里的檀香味很浓郁,很好闻,有一种要把人腌入味的感觉。喝多了一些酒,陶意的反应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她在心里忍不住吐槽:杨斯年家里的中式装修风格比孟女士严选的欧洲宫廷风,要好看一百倍,也不知道孟女士是个什么审美。 被她在内心里夸赞的杨斯年是在家里其他浴室洗的澡。他洗澡的速度要比陶意快一些,此刻他坐在主卧的床尾,喉咙发紧,坐立难安。 他拿出平板,手指机械般滑过屏幕,滑了一页又一页,却是连一个字、一张设计图都没看进去。 他满脑子都在想陶意,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依旧是在想:她是真的愿意吗?他这样欺负了喝醉的她是不是很不道德,等她醒来以后会不会后悔? 这么想着,他在内心不断自嘲:杨斯年,你果然很怂。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陶意裹着浴巾,从里面走了出来。 杨斯年立即僵硬地站直身体,心跳骤然加速。 空气中,玫瑰花的香气混合檀香,随着陶意一起从浴室出来,充斥在他的周身。 第6章 看了忍不住想欺负 陶意赤着脚,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木制地板发出细微沙沙声,碾过杨斯年的神经末梢。 第一次,他见到这样,出浴的陶意。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浴袍上。因为时间有限,他给她准备的浴袍并不合身,腰带上的结系得松松垮垮,只能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过大的领口露出陶意半截锁骨,锁骨处还凝着水珠,很是勾人。 此刻浴袍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的晃动,他的喉结也随着这种晃动,不自觉地上下滑动。 陶意的头发湿漉漉的,没有吹干,就这样随意披在身上。 她走到他的面前,眼神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分不清是醉意还是真的在笑。 明明喝醉酒的是陶意,可现在大脑空白的却是杨斯年。 “头发,我帮你吹干,不要生病。”两人对视良久,半晌,杨斯年只憋出这样一句话。 陶意倒也并不心急,爽快答应:“好啊。” 他为她吹头发的动作很娴熟,并不像第一次给女生吹头发。 吹风机的热风烘着微凉的头发,男人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擦过脖颈,带起一丝温热。 这是吹风机的热风还是杨斯年的手的温度? 她分不清。 陶意心中有一些异样的想法,但并不是十分在意。 等到杨斯年为她吹干头发,陶意就这样静静看着杨斯年放一个吹风机放了半天,从桌上放到浴室,又从浴室拿出来走出去放到了别的地方。 陶意坐在床上看着男人忙碌的动作,看起来很忙,但是忙半天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只是喝多了,反应慢了,但并不是傻了。 “杨斯年,你是不愿意?还是说你不行?”最终,陶意忍无可忍问道。 不行,还是不愿意? 自然都不是。 杨斯年是个正常的男人,会对喜欢的女孩产生欲望,自然也会想要和她做更亲密的事情。 但这种事只有他一个人愿意怎么行? 陶意呢?她愿意吗? “那你呢?是真的愿意吗?”杨斯年说。 问题一出口,只见陶意眼底笑意加深,心情略好打趣道:“你应该再去喝点酒,喝醉了,就不会想东想西了。” 她踮起脚,环住了杨斯年的脖子,直接吻了上去,不给他一点反应时间。 她的唇很软,带着浅浅的薄荷清香。 杨斯年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推开她,还是应该回应她。 可只是一瞬间,他脑海里那根紧绷了一整晚名为理智的弦,“铮”的一下,彻底断裂。 陶意明显感受到杨斯年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呼吸交织,身体紧密贴在一起。 杨斯年也终于开始有所行动。他的手悬在陶意纤细的腰肢上,手指微微颤抖。随后情到深处,他的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立即将陶意拥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得很凶,很急,像一场暴风,裹挟着经年累积的渴望席卷而来。 陶意几次被他吻得快要窒息,想要推开他喘口气,却只见他将她禁锢得越发紧,吻得更凶了。 杨斯年含住她的下唇,力度不断加深,仿佛只有这样做,他才能确认现在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他的想象。 但终究,他还尚存一丝理智,不舍过度欺负怀里的陶意。 他适当停了下来,让陶意终于得以呼吸。 她脸上的红晕比方才更甚,更迷人,让人看了会忍不住生出想要欺负的心。 杨斯年单手将她抱起来,抱到床上。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像是怀里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一般,一不小心就会碰碎了。 他轻轻吻过陶意的唇角,眼睫低垂,声音隐忍克制:“陶意,这是你自己选的,过了今夜,哪怕你说你后悔了,或者说是喝多了酒意识不清醒,我也不会向你承认错误,你明白吗?” 他的手拂过她的耳垂,很痒,陶意浑身都软了下来。 杨斯年看准了她现在无力反抗,顺势欺压而上,吻如波涛汹涌,再次落下 杨斯年家里的窗帘遮光性有些一般。陶意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具体折腾了几个小时,只记得她累得睡过去以前,透过窗帘能感觉到,外面已然大亮。 她的体能很好,常年保持锻炼,但杨斯年到底是只有二十二岁的年轻小伙子,正是体力旺盛发泄不完的年纪,她被折腾的最后倒在杨斯年的怀里睡着了。 后面怎么样,她没有记忆。 她只知道,下午她醒来以后,发现床单已经由原本的墨色,换成了绛红色。她身上那件不合适的浴袍,也换成了合身的家居服。 是杨斯年帮她换的? 陶意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也没觉得多不好意思,但现在睡了一觉再醒过来以后,反而不好意思了。 身旁早已没有杨斯年的身影,陶意起身,活动身体时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尤其是腰和大腿内侧,她感觉这两处甚至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好累,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这么累了。 她靠在床头,一边揉着发酸的身体部位,一边回想昨天来到杨斯年家里以后的事。 虽然昨天她喝了不少酒,但她的意识还算清醒,该记住的事情没忘。 他们先吃了一顿火锅,是鸳鸯锅,一面是辣锅,一面是不辣锅。 昨天她没有留意到,杨斯年没有问她吃不吃辣,便直接将辣锅放在了她这个方向,不辣的锅放在了对面他的方向。 是巧合吗?还是说,杨斯年已经对她的喜好都了解清楚了? 后面的想法才出,陶意便立即在心里摇头否定了。 怎么会有人才认识一个人,就已经完全清楚她的口味? 应该只是巧合。 而这个巧合,很美妙。 这顿和家人一起吃的火锅,其实从味道上来说,和她平时独自一人时吃的火锅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她就是感觉,味道要比她以前吃的那些美味许多。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她每每去火锅店,看到别人一家几口围在一张圆桌旁坐下,欢声笑语,她总会投出羡慕的目光。 后面出国了,她越来越忙,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找一家店,细细品尝饭菜的味道,更别提吃一顿火锅。 而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想要吃一顿火锅,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火锅以后,她醉了,和杨斯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杨斯年昨晚的攻势很猛,根本不给她喘息思考的时间。这件事最开始是她主动,可越到后面,她越发被动,只能随着杨斯年的节奏来。 加之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她的反应很是迟钝,杨斯年对她说的话她虽然记下了,但根本没能有时间细究是社么意思。 他说:“陶意,答应我,尽管以后你发现我是个卑鄙的人,也不要讨厌我,永远不要讨厌我。” 他还说:“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们早就认识了。” 这些话当时她听得很云里雾里,现在依旧没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以前认识杨斯年吗?但她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要去问杨斯年吗? 陶意在心里纠结了一番。 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 彻底清醒以后,陶意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看到杨斯年卧室的全貌。 墙面大多以传统白墙为主,几幅墨色山水画放得恰到好处,优雅又不会显得整间房屋过于单调。 窗边放置了一套木制矮脚茶案和配套椅子,茶具的摆放陶意并不是很懂,但能感觉到主人很讲究。 陶意习惯性摸床头找手机,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 她是想搜茶具和饮茶品茶一类知识的,但打开手机,看到电量满格时,神情恍惚了一瞬。 昨天她来到这里以后,没有给手机充过电,而现在电量是满的除了是杨斯年给她手机充的电以外,也不可能是其他人了。 陶意突然感觉有些鼻子发酸。 是她很久没有谈过恋爱的缘故吗?还是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样对她的缘故?她现在竟然会因为有人照顾到了她的一些小细节,就有些感动。 手机解锁,没等她查相关资料,消息就一条一条蹦了出来。 有工作的同事发来的工作问题,有借着询问她结婚细节来八卦的闲人。 各种消息加在一起有几十条,可孟女士的消息,一条都没有。 真狠心呐,只是想和她提个小小的要求而已,她竟然到现在都不同意。 换做以前,任何事情超过两个小时,孟女士还没有同意的话,陶意一定会先妥协。 但是这次她不想再这样。 她不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回,也是想看一看,她们母女间,除了谈利益,究竟有没有最纯粹的亲情。 她不相信,孟女士怀胎十月将她生下来,对她没有一丝爱。 想到孟女士,陶意完全没有了查资料的兴致,下床活动了一番身体。 还是很酸,但多活动活动,总比一直在床上窝着强。 杨斯年的家,杨斯年去了哪里? 去上班了吗? 陶意简单洗漱了一番,便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意外在客厅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杨斯年。 在自己家里,他穿得比前两次她见到他时,要舒适休闲很多。 宝蓝色的圆领羊毛衫搭配白色休闲裤,加上他今天戴的黑色方框眼镜,褪去了正装的束缚,这身稍显青涩的打扮让陶意意识到杨斯年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 他穿正装时,陶意虽然也能看出来他年纪不大,有几分少年感,但总体感觉他还是个偏成熟的男人。 而现在,她觉得他完完全全是刚刚步入大学生活的男大学生。 还是那种人缘很好的学长,大概也会是大学表白墙常客。 很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的头发也并没有像昨天那样精心理过,现在这样更像是洗过以后自然风干后的样子。 顺毛,看起来应该很好摸。这是陶意的第一反应。 几乎是陶意才打开卧室的门,杨斯年的目光便从手里的电脑移到了几米开外的陶意身上。 她身上穿着他给她换的家居服,是今天他出去亲自买的。 他逛了几个商场,挑了不少感觉很适合陶意的衣服,都细心分类后放进了家里的柜子里,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 这个家现在有女主人了,女主人该有的物品,他都会尽快准备齐全。 哪怕陶意后面会选择暂时不和他一起住,那他也希望她偶尔过来的时候,她需要的东西,他都有。 而不是像昨夜那样,只是一些她的衣服,他都没能提前准备好,那样真的委屈了她。 现在这身衣服比起陶意平时穿的偏成熟风格来说,更偏向日常可爱一些。 也更符合他以前见到陶意时,她给他的印象。 杨斯年看着眼前的陶意,眸光微闪,眼前忽而掠过那年的夏天。 - “这位学弟,这已经是你这个礼拜第三次迟到了哦,你这样学姐很为难啊算了算了,看你长这么好看,估计你也不是故意要迟到的,看在学姐我呢今天心情也好,就大发慈悲放你一马吧。” “不过学姐是正经上学的学生,不是天天放马的牧民,这次就算特例啊,只有你知我知的那种哦。明天说什么你都不能再迟到了。再迟到的话,就别怪学姐真的记你的名字了。” 他和陶意当时读的是初中高中一体式的学校,他还在初中的时候,陶意就已经读高中了。 中学时期的陶意不知道,那个时候,杨斯年为了让她能够记起他,想尽一切办法在她的面前刷脸,最后发现他的那些办法,都没有迟到几次被她记得印象深刻。 陶意是学校高年级的优秀学生,学校一个月会有一周让她来低年级部记录学生迟到。 一周七天,上学五天,她记录的那五天,他迟到了五天。 中学的杨斯年总在晨光里追逐陶意的背影,他会在陶意值周时,漏刷学生卡引起她的注意; 他会故意多迟到几次,看到值周簿上,陶意无奈记下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字体俊秀。 第7章 很温暖,也很暧昧 那个瞬间是杨斯年中学里最难忘的。 “你叫什么?”少女温柔的声音慢慢道。 “初一二班,杨斯年。”他有些羞怯地抬起头悄悄不经意地看着眼前扎着马尾的少女。 “怎么写?哪个si哪个nian”陶意从本子里抬起头看他。 “木易杨,亿万斯年的斯年。”他立刻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望向了校门外那棵开得正好的树。 “名字还挺好听。”陶意利落在本子上写下他的名字,顺嘴夸赞道。 “谢谢学姐,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咦?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学姐的照片和名字每个月都会出现在光荣榜上,看多了就认识了。” 他还会在下暴雨时,隔着栅栏递给她一瓶青柠口味的气泡水,那是她亲口说过的,最喜欢的口味 可是,明明那个时候,她不是记住他的名字了吗?还会笑吟吟地接过气泡水对他说:“谢谢学弟,等学姐下课请你吃冰淇淋。” 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又像是陌生人一样? 杨斯年想,没关系的,只要陶意还在,即便她不记得了他了,也没有关系。 不管是儿时对他的记忆已经模糊,还是中学的记忆全然不记得,都没关系。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都记得是和他一起度过的。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从现在开始,陶意的余生里会牢牢记住杨斯年这个名字,就够了。 陶意睡了很久,外面虽然是白天,但实则已经下午了。 两人隔着好几米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要说些什么呢?陶意想。 快找些话题啊,总不能这样干站着,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杨斯年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杨斯年率先开口道:“你才睡了五个小时,怎么就醒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问题,好像太过直白了 哪有刚做完那种事就这么问的…… 陶意有些不想回答。 杨斯年的问题问完,看到陶意脸上略尴尬的表情,也知道有些不太合适,便立即转移了话题:“饿了吗?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做。” “什么都可以吗?”陶意说。 陶意对于吃的没有什么太大要求,她工作繁忙,忙起来的时候都是随便对付一口。 但是被杨斯年这么一问,不觉产生了点不一样的情绪。 她开始想想吃什么了。 杨斯年被她的问题问得心情很好,勾了勾唇角,笑着说:“说来听听。” 蓝色羊毛衫衬得杨斯年皮肤白皙,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也很性感。 陶意朝他的方向走去,凑近看,他脖颈处有一圈淡粉色的牙印,应该是她咬的。 陶意的脑子不受控制开始回想,他们昨晚在床上的一些片段:想到他们激烈相拥,身体紧密贴合,交缠在一起,沾染上彼此的气息 她的脸又不自觉红了。 “怎么了?” 杨斯年起她的手,让她坐到他的身侧,面对面,手背放在她的前额,探着温度。 陶意抬起头,与他眼神对视,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还好,没发烧。”他的声音像羽毛轻轻划过琴键,轻轻地滑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感觉浑身酥麻。 周身也被他身上的木质香调包围,很温暖,也很暧昧。 “咳,”陶意回过神,眼睛不自觉瞥向别处,语气有些不自然道,“我今天要回家了。” “好。” 杨斯年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不少,但转瞬即逝。 陶意会这么说,他并不意外。 他只是没想到,她才一醒,就要离开。 他有些舍不得她。 “我送你。”他很珍惜和陶意一起度过的每分每秒。 而陶意却说:“不用了,我的车还停在楼下,我开车回去就好。” 被拒绝了,杨斯年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好,那我” 他还能找一些什么借口和陶意再多一些时间相处呢? 他有些烦恼,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陶意是个细心的人,将杨斯年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 他嘴上说着好,行动上也绝对尊重她的意愿。但他此刻的表情可实在是说不上很愿意。 杨斯年紧抿双唇,眉头微微蹙起,那双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竟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般,雾蒙蒙的。 他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衣服袖口,平整的布料在极短的时间里被他揉出轻微的褶皱。 紧接着又被抚平。 陶意突然觉得心脏像被人掐了一下,有些异样的感觉。 “那个”没等杨斯年组织好语言说完,她先一步说道,“如果你不忙,今天可以去我那里住。我那里位置更方便我去上班。” 她的声音先于理智一步响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些,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邀请他去自己那里。 但她想,他们现在是持证上岗,住在一起也是合情合理。 杨斯年猛地抬头,眼底的雾气仿佛瞬间消散,眼睛瞬间恢复光亮:“我不忙。” 仿佛是感觉自己回答得太快,太突兀,他又补充道,“我最近工作不多,还算悠闲。” 他这副急切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陶意对这个年纪的男生的刻板印象了。不像昨天那般事事贴心,面面俱到的八面玲珑。 现在的杨斯年虽然有点毛躁,但很可爱。陶意成功被他逗笑,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她带着笑意说:“那你收拾些东西,然后我们出发?” “等我十分钟,十分钟就好。” 收拾东西,杨斯年几乎是用跑的。 陶意说过,她不喜欢等。他便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尽量不让陶意去等他去迁就他。 - 行驶在傍晚的车流中,gtr里的气氛很微妙。 今天依旧是杨斯年开车,陶意坐在副驾驶。等红灯的间隙,陶意看着车窗外逐渐落下的夕阳,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你家的窗帘” 话说了一半,她戛然而止。 她本来是想说,那窗帘的遮光性不是很好,有时间的话换掉吧。 但那是杨斯年的房子,理应杨斯年来决定。尽管她和杨斯年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透过杨斯年家里的布局,她能明显感受到,他是一个很考究的人,家里的各种摆设,她这样的外行都能看出来,是花了心思设计的。 既然是他花了心思设计的,那窗帘的选用肯定也有他的道理,她不应该多嘴。 “嗯?” 杨斯年侧过头,等待着她的下文。 陶意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杨斯年半信半疑看着她,若有所思。 车子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路,下一个岔口,依旧是红灯。 杨斯年目视前方,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声音很轻地说道:“家里的窗帘遮光性不是很好,我平时比较忙,没有时间换掉。如果你方便的话,麻烦你挑一款遮光性好的窗帘,可以吗?” 陶意怔住了:“我挑?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会,你是家里的女主人,你挑的,就代表我喜欢的。”杨斯年的语气真挚,“况且换一款遮光性更好的窗帘,受益的人也还是我自己。相当于我什么都没做,还提高了睡眠质量,我还要感谢你,不是吗?” 他说这话时,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尾音上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是家里的女主人”,陶意自动提取了这几个字为重点,心中忽地一紧,耳尖开始发烫。 “好,那我周末去看看。” “辛苦了。”杨斯年的眼底笑意逐渐难掩,并且后面的一路,都保持着这样好的心情。 - 陶意说要回的家,是她独自住的地方。 那是在朝阳最繁华的商业圈中心,寸土寸金。 杨斯年有些懊恼,当时回国的时候,不该听徐晋文的,买了距离公司近的房子。 他应该买这附近的房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和陶意当邻居,早几天见面。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时,杨斯年留意着四周的环境。 高档小区的安保系统很完善,处处都是摄像头,基本没有死角。陶意一个平时一个人在这里住,她的安全很重要。 如果这里的安保不够完善,那他今晚会和她商量着搬家。 但现在杨斯年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在这里也购置一套房产,距离陶意更近一些。 但很快,他发现他这个想法完全是多余了。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陶意和杨斯年并肩走了出去。 这里是一梯一户的户型,这一整层只有一户,杨斯年根本不用找哪个才是陶意的家。 来到门口,陶意学着昨晚杨斯年的样子,牵起他的手,在门锁上录下属于他的指纹。 全程,杨斯年没有说话,甚至连身体已经僵硬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能全凭陶意拉着他的手动作。 杨斯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他想明白了。 这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好了,以后如果你来附近工作,可以来这里休息,不用来回跑了。” 陶意想了想,感觉这样说,似乎还是没能完全表达清楚她的意思,又补充道,“没有工作也可以来,想来便来,小住,长住,永久住,都可以。” 毕竟现在她和杨斯年是合法夫妻,虽然她觉得这个进展有点快,但是该有的流程应该还是得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怕哪天孟女士来个突袭或者是别的什么突然问询,结果发现她和杨斯年只是表面夫妻的话…… 她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虽然…… 陶意忽然低下头自嘲地想,按孟女士那天对她的态度。 这辈子还能等到她来吗? 但陶意不知道的是,她这几句话,对于杨斯年来说,具有多么大的冲击力。 仿佛仅仅一天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有了质的飞跃一般。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杨斯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指纹锁发出清脆的解锁声。陶意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很好闻,但杨斯年现在没有心思去分辨这是什么花的香味。 “拖鞋在” 外面的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但玄关处常年漆黑,陶意一边说话一边找灯的开关。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抵在墙壁上,急促又激烈的吻瞬间落了下来。 杨斯年的手掌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身后,紧紧扣住她的腰。他的吻很强势,却又在唇齿交缠间颤抖着,像是在挣扎。 挣扎着告诉自己不要这样做,这样也许会吓到陶意。但最终,他还是任由自己的感情吞噬理智。 陶意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睁大眼睛,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下意识攥住他胸前的羊毛衫,布料在指间皱成一团。 很快,她反应过来以后,并没有选择反抗,而是顺应杨斯年,任由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这也给了杨斯年机会,让他趁机加深了这个吻。木质香调混合花香,交缠在空气中,充斥在彼此周身。 杨斯年越吻越凶,仅剩的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祈盼着陶意不会怪他,但内心却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陶意,就现在。 所以,快推开他吧,他不想做一个强人所难的流氓。 陶意并没有这样想。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昨天算是她和杨斯年两个人的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她对杨斯年的表现还算满意,并且也不讨厌和杨斯年的亲密接触。 但陶意确实如杨斯年所愿,推开了他。原因无他,只是她的身体现在还有些酸痛,短期内怕是承受不住 木质香调的气息沁入她的肺腑,无处可逃,险些窒息。 她加深了呼吸,总算调整好了呼吸节奏。 开了灯,她看到杨斯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有懊恼、有震惊,好像还有一丝愧疚? 陶意还没来得及解读他脸上的表情,就看到他也调整好了节奏,缓缓开口:“抱歉,吓到你了。” 第8章 失控 理智已然完全占据主动地位,杨斯年垂着头,不敢去看陶意的眼睛。 空气极度安静,除了彼此间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陶意现在在想什么?稍后又会说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失控?为什么要在陶意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对她做出这种事? 她会让自己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找她吗? 还是杨斯年能想到的,最坏的打算,便是陶意不要他了,要和他离婚。 如果是这种情况,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哪怕是用求,他也会求到陶意心软。 这种行为很卑鄙,他承认。 “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带你参观一下吧。” 陶意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 “好。”倏尔,杨斯年猛地抬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有种活了过来的感觉。 陶意买的这间房子是三室两厅的,但她本人对于房子装修并没有太高的要求。所以只是寥寥放了几件生活上的必需品。除此以外偌大的房子别无他物。 杨斯年站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间房子空得有些吓人。 黑白灰基调让这里显得更加压抑,整间房子冷清得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一般,完全没有家的氛围,很窒息,让人喘不上气。 陶意平时住在这里也会像他一样,有这种感觉吗? 还是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所以对她毫无影响 不知怎的,他的心脏被狠狠揪住,有些痛。 他心疼陶意,心疼得很。 她一定是一个人走了很久的路,经历了很多事,才会像现在这样,能够如此坦然面对一切吧。 如果他能够再年长几岁,早一些来找陶意,会不会不一样? “那间是主卧,我住的房间。”陶意走到主卧门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主卧和客厅的装修是相同风格,都是黑白灰的基调,冷清清的,杨斯年险些打了个寒颤。 陶意带着他直奔主卧里面的衣帽间走去,满满当当,几面墙的衣柜,凡是透明的柜子,里面都是空的。 仅剩不多的不透明的柜子,看上去并不能放下多少衣物。 不仅屋子没怎么布置过,连衣服都没有多少,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陶意是来这里暂住的租客。 “你随意放。”陶意轻飘飘说道,是给了杨斯年她这里的使用权。 “晚饭”陶意正要继续说下去,可电话铃声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俱乐部那边打过来的。 “你随意,我去接个电话。”陶意离开衣帽间,走向阳台,关上阳台的透明门以后,按下了接通键。 阳台的门质量很好,杨斯年站在距离她不过几米远的位置,却丝毫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口型。 “我知道了。” “没关系,给他们退就行。” “不够?从我私人账户划。” “不会倒闭,我有钱,我养着你们。” 杨斯年辨认了一下陶意的口型,她大概是这样说。 杨斯年的直觉告诉他,陶意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是俱乐部那边的吗?还是家里? 他要开口去问吗? 陶意又会告诉他吗? 他们之间,还没有到对彼此坦诚的那一步。 不是不愿意,而是还不熟。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但现实就是他和陶意从领证到现在都还没半年时间,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一种你情我愿的盲婚哑嫁。 彼此之间不够熟悉,也没有能够坐下来好好交流的机会。 可……他想再了解她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也甘之如饴。 衣帽间的感应灯随着杨斯年的脚步声明暗交替,他挑了一面柜门不透明的柜子,拉开柜门,准备将带来的换洗衣服放进去,也算是增添一些,他来过这里的证据。 柜门打开的瞬间,整整齐齐排列好的三套赛车服,就这样呈现在他的面前。三套赛车服上,均被保存得很好,像是新的一般,能看得出来它们的主人平时应该没少花时间在保养它们上面。 也能看出主人对赛车的热忱。 在赛车服的下面,褪色的亚军奖牌静静躺在那里,像是尘封已久的记忆,等待被人再次启封。 杨斯年在这面柜子前站定,视线始终落在那枚亚军奖牌上,久久无法回神。 思绪如海浪般翻越,带着杨斯年回到了记忆中的那天。 他还记得,那是陶意第一次参加比赛拿到的奖牌。 那场比赛,他坐在台下,看着她意气风发驶过赛道终点,看着她摘下赛车头盔露出的那张恣意张扬的脸。领奖台上,她高举奖牌的喜悦。 彼时的杨斯年静静坐在台下,是数以万计观众中毫不起眼的一个。 那天,所有人掌声雷动都在为她鼓掌喝彩。 他也是其中一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枚奖牌对陶意的重要性。 只是他有些分不清,这枚字体已然褪色到模糊的奖牌,陶意还如此珍藏着,究竟是因为她第一次参加比赛就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还是因为那一天,她接受了那个男人的求婚。 是的,求婚。 那一年,他只看到了那个男人推着生日蛋糕进场,陶意与他相拥欢呼,笑得格外开朗。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陶意素来冷淡的脸上出现那样动人的神色。 那是沉浸在幸福中的表情。 却没看到,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那个男人向她求婚了。 她答应了。 这件事还是后来,杨斯年看报道才知道的。 后来的事杨斯年不知道了。但再次见到陶意时,她已是单身。 那个男人曾经让陶意那么快乐,又为什么和她分开了? 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杨斯年的指尖悬在褪色的奖牌上方,隔着空气,他好像都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冷触感,冻得他身体打颤。 “你冷吗?我刚刚看你脸色有些不好。”身后突然传来陶意关心的声音。 他停留在奖牌面前,出神的时间过于久,以至于陶意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了,他都没有注意到。 杨斯年的手突然重重按在柜子门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柜子门。 由于动作过大,柜门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他浑身上下血液倒流,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包了一般,心虚得很。 “我不冷。”他的脑子已然宕机,语言系统比大脑快一步作出反应,却不知道这个反应是否正确。 突然弄出这么大动静,陶意一脸不解地朝动静的方向看去。 被粗暴关闭的柜门又被它的主人打开,杨斯年退至陶意斜后方。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刚好能看到陶意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目不转睛盯着陶意,连眨眼都不敢眨一下。 陶意会有什么反应? 还是会将自己最真实的反应隐藏起来,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杨斯年此刻的心脏砰砰跳着,跳动的速度要比往常快了许多。 陶意打开柜门以后,随意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随后又将柜子门关上了。 她这是什么反应,是无动于衷还是触物生情了?杨斯年想。 接着,她转过头,微微仰头对视上他的眼神,目光如炬。 缓缓的,他听见她轻声问:“杨斯年,你是在好奇我的过去吗?” 第9章 杨斯年有些独特 “说实话,杨斯年,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我不喜欢有人骗我。”她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踮起脚,在他瞥过头的前一秒,双手捧起了他的脸,迫使他与她对视。 她好像没有生气。 她的眼睛真漂亮,像琥珀一样剔透,让人没办法不喜欢。 杨斯年要溺在她的视线中,无法自拔了。 “是,”最终,他遵循内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回答道,“我想要更了解你,不管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想要去了解。” “了解了,然后呢?” 陶意放开他,眼神也从刚才带有一丝挑逗意味,立即变成现在这般冰冷的模样。 人怎么能在短短几秒内,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杨斯年回答:“了解了,我可以更好地照顾你。提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才能在日后的生活里,降低犯错率。” “好啊,那我们就从今天的晚饭开始,慢慢了解。” 他的回答在陶意看来,有些讽刺了。 漂亮话谁不会说?可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几个人? 她在心底冷哼,但表面上,还是没有戳破杨斯年。 也或许,杨斯年给她的感觉确实有些独特,所以她抱有一丝期待。 她偶尔会有一些恍惚,感觉似乎在很久以前,她见过杨斯年。 但她翻遍脑海里所有记忆,都未能找到和杨斯年有关的片段。 她确信自己从没失忆过,那就很难解释,每每当她看到杨斯年时,他身上给她的那种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即便这里是陶意的家,杨斯年依旧没有任何犹豫地承担起大厨的职责,动作熟捻得像他和陶意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直都是他做饭一样。 “呃”陶意声音难得有些发虚地说,“冰箱是空的。” 说起来不可思议,但冰箱里确实空的连一瓶水都没有。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或者点外卖。” 陶意越说越发觉得心虚,这样的待客之道,实在是不礼貌得很。 虽然将杨斯年称为客人也并不合适,但他这是第一次来她这里,她应该提前准备些东西才对 杨斯年倒是毫不在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点头答应的态度:“好。你来决定?我对这片区域,不熟悉。” “好,我来决定。”陶意回答。 - 今日不宜出门。 在见到孟女士以前,陶意一直感觉今天还算是个好日子。 但在见到孟女士以后,她有些后悔没有选择在家里点外卖了。 陶意和杨斯年第一次相亲见面时,他选的地点就是在一家很有格调的中式餐厅。 杨斯年的家里也是很古典的中式风格装修。 所以陶意根据这两天来,她对他十分浅显的了解,选了她所住的这片区域比较高档的复古中餐厅。 这家中餐厅,她第一次来,是在前段时间,她回国不久,孟女士带她来的。 孟女士带她来这里,目的自然不单单是吃饭那么简单。 她还带来了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生,说这是集团哪个合作商的贵公子,人很优秀。 优秀不优秀的,陶意仅凭一面之缘,确实无法判断。 但外表确实不怎么优秀,险些把餐厅的木椅坐塌。 孟女士和她说,他们这种出身的家庭,享受着家里给予的最好的资源,那就不能任性,嫁给什么人,不是由她说了算,必须找个门当户对的。 她虽然这样说,但陶意心里清楚,孟女士在在她的婚姻方面,一向是很包容的。 当时她与其他人谈恋爱,背着孟女士答应了他的求婚,孟女士固然发了一通脾气,但并没有强迫她分手。 如果不是后面发生了很多事,她又恢复了单身,一直到二十六都没有新的恋情讯息传到孟女士耳朵里,她应该也不会在她一回国,就病急乱投医,找了个这么个 那时候,陶意感觉孟女士是故意恶心她。 而现在,又是这个熟悉的地方,她又一次见到了孟女士。 这次,依旧是二女一男坐在一个包间里,只不过相比上次,有很大的区别。 上一次,男人是孟女士带来和她相亲的。 这一次,男人虽然也是孟女士介绍和她相亲的,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她的合法丈夫。 “您怎么会在这?”陶意单刀直入道。 杨斯年身为晚辈,准备起身朝孟女士礼貌打招呼,陶意却按住了他的手,让他坐了回去。 孟女士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嘲讽笑了一声,反问道:“怎么?这是你的私人场所?只有你能来,别人都不能来?”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答非所问。” 陶意的语气很是严肃,句句带刺,看得杨斯年有些发愣。 第10章 杨斯年蹭了蹭她 他压下心底想要询问的冲动,只在母女二人火药味正足时,适时圆场,避免“世界大战”。 古色古香的吊灯挂在顶处,暖黄色的灯光将青花瓷盏都照耀得格外温馨,却依然盖不住孟女士和陶意母女间剑拔弩张的冷意。 “陶意,你很失礼。”孟女士慢条斯理地整理身上的流苏披肩,波澜不惊道,“你应该和我介绍,你身边这位先生。” 空气中瞬间传出一声冷笑,是来自陶意的方向。 孟女士转移了话题,并不计较陶意刚才的行为。 而陶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并不想开口。 她的每个细微小表情都被杨斯年用眼睛记录在心底。他看见她那张小巧美丽的脸上微微泛红,沾染一丝愠色。 他不想让她不高兴。 她不想开口也没关系,他可以自己做介绍。 杨斯年起身,朝孟女士微微颔首,恭敬说道:“伯母您好,我是杨斯年,是她的” “丈夫”二字已然到了嘴边,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他应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是丈夫,还是朋友,亦或者是合作方? 他看向身侧还在生闷气的陶意,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复。 而余光中,他清晰看到陶意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像是在忍耐什么。他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在床上,她被折腾得狠了,也是这样,宁可用指甲狠狠陷进掌心,忍耐疼痛,也不愿意开口多说一个字。 “我老公,您为我精挑细选的相亲对象,还满意吗?”陶意特意强调“精挑细选”四个字,很难让人听不出有阴阳的意思在。 每个字看似像是一颗糖,实则这里面包裹的,是无形的伤人的利刃。 她的眼神始终落在孟女士身上,没有给身侧的人一丝目光。 她的回答,杨斯年应该高兴才对。 可现在,他只觉得这屋子的空气很稀薄,他呼吸得越发急促了。 “老公,你刚才说你有什么东西忘在车上了,要去取一下,对吧?”陶意拉住杨斯年的衣角说道。 此刻,她故作亲昵地看向他,他的心里也很清楚,这是她在自己母亲面前做的样子。 目的,是为了支开他,因为后面的话,他不适合继续听了。 他努力扯出一抹笑,握起她抓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轻吻上去,双唇无法克制地细细发抖。 “恐怕要留你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了,我尽快回来。” 他不确定自己刚才的笑是不是很难看,但他不会让陶意失望。 陶意需要他怎么做,他便会怎么做。 “失陪片刻。” 他又朝坐在对面的孟女士致以歉意,得到她的应允后,离开了这里。 檀木门还没完全合上时,透过门的缝隙,他听到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但他并没有办法确认是从圆桌的哪个方向传过来的。 孟女士亦或是陶意? 他不知道。他只是希望陶意不要受伤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 包间内,只剩下孟女士和陶意母女二人。 孟女士突然抓起离自己最近的青瓷碎片,朝陶意的方向砸去。 陶意并不躲,任由她砸过来。 孟女士扔盘子的方向是控制过的,飞向陶意的时候,刚好偏了一些,视觉上,并没有砸中她。 “现在可以不拐弯抹角了吗?”孟女士砸完盘子,陶意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她盯着满地的瓷片,沉着声音说道:“俱乐部的事,是您的手笔,对吧?” 一天内,她的赛车俱乐部,突然间来了过半的会员申请退会退款。 店员询问原因,他们也并不肯说是俱乐部哪里做得不够好。 前一天陶意和孟女士不欢而散,,我可以直接将俱乐部归属权易主,就当是我送给您都可以。” 也许是在孟女士这里失望了太多次,所以现在想开了,不抱任何希望了,陶意整个人竟然更豁达更明媚了。 “如果您的目的并非如此,那您不妨好好想想,您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有没有偏离最初的想法?” 孟女士想要的,只是让她去集团工作,并非让她的俱乐部倒闭。 孟女士如果想让她的俱乐部倒闭,那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在一夜之间,就可以让以后的所有地图上,都不再有风行赛车俱乐部这个导航地点。 如果她愿意,她甚至还可以抹去风行在京市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她对孟女士的能力,从来都是深信不疑。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孟女士做不到。 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躲在孟女士的屋檐下,折了双翼的鸟。 尽管她的能力很微弱,她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次,赌一次。 万一这一次,就赌赢了呢? 孟女士似乎也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神情有片刻的怔愣。 但片刻后,她站起身,名贵的北欧水貂掠过遍地狼藉,依旧气定神闲地说:“陶意,你会后悔的。早晚有一天,你会回来求我。” 她径直离开了。 吵了半天,最终陶意也没能和她吵出一个结果。 她重新跌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难掩身上的疲惫之色。 有些快要支撑不住了,和孟女士交流,好累。 而哪怕现在包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却连哭的勇气都没有。 陶意,人做成这样,很失败吧?做人怎么能失败成这样?她发自内心嘲笑自己。 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杨斯年在她面前蹲下,将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 “我在。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在。” 陶意猛地睁开眼,微红的眼睛里,倒映出杨斯年那张英俊温柔的脸。 第11章 试着吸引他的注意 他的皮肤触感比想象中更温润,像是一块上好的软玉,带着鲜活的温度,贴在她冰凉的掌心。 掌心反复摩挲着他的侧脸,除了体温的贴近,他还感受到了陶意掌心的薄茧——那是她常年手握赛车方向盘磨出的结痂。 此刻却被面前他视若珍宝般轻轻摩挲,反复贴近。 杨斯年的喉结上下滚动,此刻他什么都不愿去多想,只任由她的掌心游走在自己的眉骨和下颌指尖。 “你还没回去?”陶意的尾音上扬,这句话看似是疑问,实则是肯定句式,并不需要他回答。 又或者说,无论他回答什么,与她而言都不重要。 话落,她想要缩回手,下一秒却被杨斯年更为温热的手紧紧握住。 他的掌心完全包裹住她想要抽离的手,力道几近失控。 他这样的反应,让陶意有些震惊。 “你” 她正要说什么,只见杨斯年松开了她,并轻声说道:“抱歉。” 他抬起头,以一种下位者的姿势仰望陶意,就像过去那么多年,他仰望自己皎洁的月光一般,十分虔诚。 他精细描摹着陶意的脸,在看到她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时顿住了目光。 “你受伤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满地的狼藉,他看不到,心上人脸上再细微的伤口,他一眼就能看到。 他视若至宝的人,仅仅吃了顿饭的功夫,脸上就有了划伤的痕迹,他无法做到完全平静。 “我带你去处理一下。”杨斯年起身,牵起陶意的手要往外走。 陶意却并不为所动。 她冷静地拿出手机,把屏幕当成镜子,左右照了照自己的脸,最终只在左脸脸颊,看到一条很细小的伤口。 应该是孟女士砸东西的时候,蹭过她的脸颊,不小心划到了。这种程度的伤口,陶意即便不去管,过几天也会自愈了,不会留下疤痕。 “没必要。” 陶意随意抹了下伤口,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有些痛。 “回去吧,我累了,想回家了。” 外面刮起了大风,陶意裹紧身上的大衣,顺着路灯的光亮,朝自家小区走去。 杨斯年紧随其后。 昏黄的光亮将二人的影子切割成十分狭长的两道,尽管风很大,天气很冷,陶意却依然走得很慢,任由大风吹散她烦乱的思绪。 她垂着头,边走边数着脚下鹅卵石路的鹅卵石,数到第二十颗时,杨斯年解开了大衣纽扣。 杨斯年的气息包裹住她的霎那,带着体温的围巾也裹住了她的脖颈。 “你不需要这样。”陶意按住杨斯年正在给围巾打结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有些怔住。 路灯下,杨斯年背着光,低头系围巾的样子很是认真,路灯为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镀上一层朦胧的暖光,看起来像昏夜中的点点星子。 这个场景,陶意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我知道,但是如果本身心情不好,还把自己冻生病了,会不会太得不偿失?”杨斯年一本正经地问。 “其实我的身体素质很好,不会轻易生病。”陶意虽然这样反驳着,但已经任由杨斯年给她系围巾,不再反抗。 她确实很少生病,但京市的冷,超过了她的想象。她也无法确定,如果她一直这样被冻着,会不会生病。 “把衣服都给我了,你如果生病了怎么办?我可不会照顾你。” 杨斯年被她的话逗笑了,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不紧不慢道:“别担心,很快就到家了。” 后面的路程,陶意加快了脚步,二人很快回到了家。 玄关处的灯亮起时,陶意的指尖还残留着杨斯年围巾上的檀木气味。她弯腰换鞋,余光瞥见他将她脱下的大衣自然接过,随意搭在臂弯处,动作熟练得仿佛经常做这样的事。 陶意又想起昨天他那通备注为“宝贝”的电话,心底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 “伤口还是处理一下。”杨斯年突然开口,声线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某种易碎的平衡。 不等陶意回应,他已经转身走向医药箱,金属扣环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陶意家里的医药箱位置并不难找,就放在了客厅的电视柜下方,只要走进客厅,便能一眼看到。 毕竟她的家里,东西本就不多,所以什么东西放在了哪里,只看一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陶意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似乎是天生的情绪无能,对别人的关心也好,嘲讽也好,都没办法做出当下应该有的情绪反应。 “抬头。” 即便是现在,杨斯年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依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情绪来回馈他。 “疼就告诉我,不疼的话也可以告诉我。不想告诉我的话,也可以什么反应都不做,什么话都不说,只要待好,等我处理完伤口就好。很快的,忍一下。”杨斯年说。 碘伏棉签触到脸颊的瞬间,陶意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被他另一只手托住了后颈。温热掌心隔着发丝传来的力度,竟让她想起赛场上握住方向盘的触感——同样不容置疑的掌控,却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棉签在伤口上来回擦拭的动作很轻,陶意却莫名觉得眼眶发烫。她盯着杨斯年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次划伤了手臂,还磕破了膝盖。 当时她的情况,比现在的情况要严重得多,她找到孟女士的时候,身体上的伤口甚至还在流淌着鲜血。 那时她和孟女士哭着喊着说疼,孟女士却说:“陶意,不要哭,只有没用的人才会哭。” 她还说,“受伤了,就去包扎,不要试图用这种方式引起妈妈的注意,行不通的。” 想到过往,陶意突然开口说道:“我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故意把自己弄伤,你别多想。” 杨斯年动作微滞,沾着碘伏的棉签悬在半空,他垂眸望着陶意倔强又防备的眼神,忽然轻笑出声:“我知道。” 他指尖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动作比擦拭伤口还要轻柔。 她向来不会用自己的脆弱来博得任何人的关心,这一点,他很清楚。 “但现在,你可以故意吸引我的注意,要试试吗?” 陶意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有力且节奏加快地扑腾、扑腾,剧烈跳动着。 除了在赛场上时,她鲜少会在日常生活中有这种感觉。 如此鲜活,证明她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杨斯年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突然开启了她尘封在心底的闸门,释放出一头洪水猛兽。 陶意猛地朝他扑过去,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倾身压上去,与他双唇交缠。 黑色皮质沙发的表面很是冰凉,与杨斯年唇上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以前她不觉得这个沙发冰冷,可现在杨斯年在这里,她竟然觉得这沙发选的不好,等有时间,一定要选一个面料更柔软触感也更有温度的才行。 陶意的指尖深深陷入他肩颈的肌肉,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而他的手掌,始终从后面托出她的后颈,隔着碎发,反复摩挲着,意犹未尽。 明明昨天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可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是真实的。 碘伏的气味混着檀木气息在舌尖翻涌,陶意是先扑上去的那个,最开始也是吻得最急的那个。但很快,杨斯年反应过来以后,反守为攻。 等陶意反应过来时,早已为时已晚。她想后退,却被杨斯年突然收紧的手臂桎梏在怀里。 这个拥抱,很温暖,没有试探,也没有克制,更没有欲望,有的只是一种想把她揉进骨子里的珍惜和心疼? 陶意总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她和杨斯年才认识两天,她对他全然不知,他对她也是一知半解。谈什么珍惜?又从何谈起心疼? 有些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是很莫名其妙,她在心底轻笑。 “陶意”他的声音闷在她肩窝,声音沙哑道,“这次也是你主动的,不算我欺负你,对吧?” 陶意:“”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对吧?” 昨天是喝醉了,杨斯年并不能确定陶意是真的想和他有些什么,还是意识不清醒所以半推半就和自己把该做的都做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陶意,是清醒的,是理智的。 而陶意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年的赛车手,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多年来的经验,早就让她形成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在弯道或者超车以前,预判所有所有可能发生的风险和意外。 但人心是不能提前预算的,陶意伸手覆上他的心脏。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料子,她明显感受到,他此刻的心脏在加速跳动着,而这种加速跳动,是因为她。 “我知道,”陶意单手解开他衬衫最上面得一颗纽扣,随后第二颗,第三颗…… 她的耳根微微发热,言辞间还在尽量保持得体,“我在试,在试你说的故意吸引你的注意。这样做,对吗?” 杨斯年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没。 无论是画设计图时,还是去和徐晋文出差和难搞的客户谈合作时,他自认为他一向都算冷静自持。 而此刻面对陶意,他的理智早已被眼前的这一切所吞没。 他现在,只想沉浸在这一切之中,将所有烦心事都抛诸脑后,什么都不去想。 只沉浸在,他和陶意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被任何人打扰。 杨斯年的指腹轻轻碾过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倏尔,他低笑出声,笑声里夹杂了很多情绪,陶意分辨不出。 “不是这样的。”他托着她的腰将她往上带了半寸,让两人视线平齐,“想要吸引我的注意,起码要这样,我来教你。” 他的双手从背后紧紧禁锢住她,急切又热烈地吻了上去,丝毫不给她一丝喘息空间。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隔着加厚玻璃他们都能听到外面沙沙的风声,正在肆意喧嚣着什么,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撞在窗户上。 而屋内的二人,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毯上。 陶意的大衣早已不知所踪,只露出里面单薄的针织衫。而杨斯年的衬衫领口方才早已被陶意解开,此刻更是被完全扯开,露出大片的皮肤,健硕的腹肌在暖黄的地灯下,镀成了暖金色。 刚才被压制的理智突然回笼,陶意慌忙要起身,却被他按住腰际的手稳稳定在原处。 “别动。”杨斯年的气息拂过她耳垂,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让我再确认一次。” 这次的吻不再像刚才那样毛头小子初次开荤一般迫切,而是像赛车进入直道般绵长而坚定。 他的舌尖扫过她唇齿间的颤抖,像是在描绘一幅早已熟稔于心的地图。 陶意也沉浸在和他亲吻的这种氛围中,与他逐渐更上一层楼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的电子钟发出午夜十二点的轻响。 陶意气喘吁吁躺在床上,身上早已洗过澡,并换了舒适的家居服,是杨斯年做的。 杨斯年此刻靠在床头,怀里搂着她。 二人都很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杨斯年。”陶意突然开口说道,“你衬衫被我扯坏了,需要我赔你一件新的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躯传来:“你很喜欢那件衬衫?” 他的笑明显不怀好意,陶意又回想起方才扯衬衫的一些细节,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猛地推开他,背对着他躺着。 “不需要就算了,反正你也不缺一件衬衫。” 第12章 温存时刻 “真的要赔,”杨斯年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眼神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不舍离开,“那根据你的审美买一件好了,你买什么,我穿什么。” 他想说那件衬衫其实没重要到要让陶意赔偿的程度,但此刻的氛围下好像不太适合说出来。 陶意是个较真的人,要是说了又要拉扯一会儿。 杨斯年私心作祟,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 他看着陶意的背影,这是他来之不易的温存时刻。起初他只是想离陶意近一点,事到如今他却变得越来越贪心了。他不仅想要离陶意很近,还想要陶意这个人身心都完全属于他。 这样想着,杨斯年长臂一伸把陶意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温热的掌心突然贴上隔着衣服,贴上她的小腹。陶意微怔,呼吸一滞,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做。但转念一想,他们是夫妻,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仅仅是拥抱,很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 “我的审美不好,买回来,你不喜欢怎么办?”陶意冷静发问,她不愿意在设计师面前班门弄斧。 会显得自己很蠢。 杨斯年就这样抱着她,并没有被她推开,于是他便胆子大了一些,将她又抱紧了些,脸埋进她的肩窝,蹭了蹭,很是依恋。 “不会。”他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吹在陶意的肩颈处,传来细微的震颤,有些痒。 但是此刻,她分不清是肩颈处被杨斯年鼓弄得痒,还是心痒。 杨斯年笑得有些无奈,但语气听上去好像有些宠溺,“根据我的经验来看,你的审美不比晋年的部分员工差。如果有机会,哪天你不想做现在的工作了,想要换工作时,我仅代表晋年,会毫不犹豫发给你offer。” 突然提到工作,陶意那根敏感的神经瞬间警觉了起来。 他是知道了什么吗?他听到了她和孟女士的对话了吗?现在说这样的话,是想要安慰她吗? 清冷又不失妩媚的漂亮脸蛋,此刻眉头微微蹙起,看上去有些烦闷。 “这算是内幕我吗?”沉默片刻以后,陶意缓缓开口。 “不算。我这算,珍惜人才。”杨斯年说的每个字都很轻,但很有分量,“我所说的每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实话,请相信我,好吗?” 他的话太过诚恳,完全没有任何漏洞。 陶意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想多了。 算了,还是别想太多了。想得越多,就会越累。 “那我挑挑看。”说完,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伸向身侧的床头灯,关上,随后闭上眼睛,“不早了,睡吧。” “。”杨斯年也转头关闭自己那一侧的灯。 卧室瞬间陷入无尽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杨斯年从后面紧紧搂住陶意,尽管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还是尽力用眼睛描绘她的轮廓,想要永远将这一幕刻在心底。 陶意的防备心很强,刚才,他试探的话才一出口,就被她看出了端倪。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侧脸,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变化。 她的一颦一蹙,每个微表情,都被他纳入眼底。 她的心事总是很多,多到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很少再从她的脸上见到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在国外时,他无数次和她坐在一家咖啡厅,看着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怎么也无法晕开的惆怅。 他一直想走上前去,关心她、帮助她。 但似乎,总是差一个身份。 而现在,他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却依然不能走进她的内心。 慢慢来吧,杨斯年在心里想。 至少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他。他相信,只要他们还在一起,那么早晚有一天,陶意会彻底放下对他的防备,全心全意接纳他、依赖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身侧陶意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杨斯年才终于闭上眼睛。 城郊,风行赛车俱乐部。 陶意坐在办公室里,数不清签了多少份文件。 教练的辞职信此刻还被她压在键盘下,迟迟未打开。 整座俱乐部在短短两天内,从门庭若市,变成了现在这副门可罗雀的模样。 陶意对此并不意外。 孟女士有的是手段,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没想反抗什么。 甚至这次,也依旧如孟女士所想的那样,她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梦想。 毕竟赛车这份梦想,于她而言,早已遥不可及。 曾经,她已然放弃过一次想到那段日子,陶意并不愿意过多回想。 而现在,无非是再放弃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即便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她也绝不会乖乖听孟女士的安排,进入集团工作。 如今她并不缺钱,如果不能在自己的梦想这条道路上发光发亮,甚至不能选择换一种方式,在自己所选道路上继续前行,那她拿着这些用之不尽的钱,当个什么都不想的废人过一辈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当然也可以继续用自己的钱养着俱乐部,只是 只是这对俱乐部那些想要成为职业赛车手的孩子们的发展,很不利。 连教练都离职了,他们再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是耽误了他们的大好前程。 走廊尽头的储物间传来纸箱拖拽的声音,电梯处也频繁传来开关门的声音,陶意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但也清楚,过了今天,整个俱乐部,将只会剩下她一个人。 一份又一份的转会协议从打印机里出来,陶意耐心地将它们全部装订并盖章。 现在,只要将这些文件,拿给那群孩子们,他们签了,就万事大吉了。 转会,是她能为他们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陶意拿着协议,找遍了俱乐部大楼,也没能发现他们的身影。 难道去了训练场? 陶意转身又朝训练场走去,果不其然,在那里找到了车队的六个人。 这种情形之下,他们竟然还能有心思继续训练,陶意由衷佩服这群孩子的好心态。 而至少此时此刻,她不想做个扫兴的大人。 陶意静静坐在观众席上,认真观看她们六个人两两一组的内部比赛。 她和许多观看赛车比赛的忠实观众一样,会呐喊会加油。 她心里很清楚,过了今天,以后再想这样说出“风行车队xxx最棒”这种话,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过了今天,就没有风行俱乐部了,也更加不会有风行车队存在。 清晨的阳光还没能在俱乐部站稳脚跟,艳阳便覆盖了整个训练场。 不知不觉,竟然都已经中午了。陶意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喊加油亦是喊了两个多小时。 怪不得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这群孩子在下面跑了这么久,都不会累的吗? 陶意起身,想要回大楼里拿一瓶水来,再回来继续看。 这群孩子像是感应到她要走一般,本该进行的下一轮比赛,此刻竟然停了下来。 他们接二连三跑过来,六个人将陶意围了起来,包裹住。 “桃子姐,你来看我们了。” “怎么样?我们和你上一次看到的,有没有进步?” “还有我还有我,你看到了吗?我的车新喷的漆,这颜色好不好看?够不够酷炫?” “桃子姐,我们六个今天可是一大早就起来训练了,求表扬。”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沉浸在这种快乐的氛围中,陶意原本坚定的让他们转会的心,开始动摇了。 她先是一个一个回复他们的问题:“处理一点公事,看到训练场有动静,就多坐了一会儿。” “有进步,但还是要注意教练之前和你说过的问题。还有转弯的时候也要注意” “这个颜色原谅绿,你最近失恋了吗?” “现在天气还很冷,这么早起来训练,确实值得表扬。这样吧,刚好到了午饭时间,我请大家吃饭,正好我有些事情,想和大家商量。” 陶意话音刚落,六人中站在最后面,始终保持沉默的林驰野突然开口说道:“商量让我们转会的事吗?” 他一把夺过陶意背在身后的转会协议,冷漠道:“你要把我们卖到雷霆俱乐部去?” 空旷的训练场,只能听到林驰野的回声,和陶意错乱的心脏节拍。 奇怪,明明本来她就是来和他们说这件事情的,怎么现在真的被人捅破了,她的话反而哽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雷霆承诺会给你们配备最先进的赛车配置。”陶意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虚。 她明明没有做错,甚至不管重来多少次,她都依旧会选择这么做。 可是,此刻她看到这群孩子们的眼神中有不可思议,有失望,还有难过,她的心脏竟然有很强烈的抽痛。 陶意,不能感情用事,她在心里反复和自己这样说。 “雷霆的老板和我有一些交情,你们去了以后,他不会亏待你们。” 雷霆俱乐部的老板曾经和陶意是对手,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男性知己。 即便现在他们均已退役,联系也逐渐变少,但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雷霆的老板还是给陶意俱乐部的成员开出了非常不错的条件。 如果这群孩子真的为自己的前途着想,那他们就没有理由拒绝雷霆。 “协议我仔细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陶意恢复了理智,冷静分析并发言,“你们可以仔细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吧。去了雷霆以后,你们才是真正的未来可期。留在我这里,你们这辈子,只能做个业余赛车手。” “去雷霆当备用轮胎吗?”林驰野此刻像是一只仙人掌,浑身带刺,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在发射尖刺一般,能够轻易将人刺痛。 陶意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孩子平时虽然话很少,在俱乐部里和人也不是很亲近,但一直都是一个礼貌的小孩。 今天的事情,陶意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现在更没有理由承担他这样无端的怒火。 “你还记得这个吗?”林驰野突然摘下脖颈处的银色项链,项链上的图案是一辆轮胎。 那是风行车队成立的第一天,陶意送给他们六人的,他们每人一个,包括教练也有一个。 每个人的项链图案都是一样的,但是项链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们每个人的项链最里侧,都印着他们的名字。 “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承诺我们的吗?”林驰野手握项链,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一向最稳重的孩子,竟然最先哭了。 陶意当然记得当时她说过的话,她说:“既然我同意了当你们的负责人,那只要风行还在一天,我就会对你们一直负责。” 她还说:“我没有组建车队的经验,但我当过几年赛车手,所以我们并不是完全的从零开始。但就算真的是从零开始,只要我们大家齐心,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走出一条独属于我们的道路。” “如果一开始就决定了卖掉我们,那又为什么要给我们希望,还扬言要给我们设计队服,还装模做样的找来设计师为我们量身定制?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林驰野夺过陶意手中的六份转会协议,立即撕碎,重重地扔出去。 碎纸随着风吹乱,吹向各个方向,散落一地。 “桃子姐,你真的要卖掉我们吗?” “我不信!”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陶意喘不上气。 林驰野说得没错,就在前两天,杨斯年还来了这里,为他们量了尺码。 这个时间,杨斯年估计已经开始画设计草图了吧? 如果将这群孩子转会去雷霆,那么大概率,杨斯年设计出来的队服他们也穿不上了。 而且很快,杨斯年也会知道,她这里发生了什么。 新婚妻子是个失败者。 他会怎么想她? 一时间,陶意进退两难,竟然开始犹豫了。 进一步,孩子们会对她有多失望? 退一步,她又真的能带着他们闯出一条生路吗? 第13章 比他先来的,是一束花 “我会重新打印文件再来找你们签字,这期间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可以都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陶意隐藏在大衣宽松袖口下的双手暗自握拳,正在自己和自己较劲。 身边充斥着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声音,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无不是在说让陶意不要放弃他们。 可是有些事,他们怎么会懂呢? 最终,陶意心一狠,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充耳不闻,径直穿过他们精心围住她的“网”,离开了。 好冷,京市实在太冷了,她好想离开这里,逃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可她又能逃去哪里呢? 空荡荡的俱乐部大楼,陶意缩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一隅,空调已经尽可能调高,可刺骨的冷意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孟女士现在会很得意吗? 她不明白,她们是母女,为什么要闹成这样难看的样子? 蜷缩着,陶意的头靠在沙发扶手上,就这样蜷缩着,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也许,睡着了就可以忘记一切不美好。 逃避现实很无耻,但现在她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逃吧,无论逃去哪里,逃了就好。 而即便是梦里,她睡得也不安稳。 梦里陶意回到了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和孟女士因为她的高考志愿起了分歧。 时至今日,陶意已然不记得最初自己的第一志愿想要填哪所大学哪个专业了,但对于孟女士说过的话倒是深记于心。 孟女士优雅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等待佣人为她涂甲油。 桌子上摆着一大盘的冰镇西瓜和当时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陶意坐在她的身边,手搭在鼠标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我看了你的成绩,报京大财经系完全足够。” “不要想着等我走了再偷偷修改志愿,我是你妈妈,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现在就点提交,不要犹豫。” “陶意,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吗?现在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既然如此,cdy,将小姐带回她的卧室,让她好好反思。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给她送饭,更不许放她出来。” 孟女士甚至没收了她的电子设备,强制将她送回卧室以后,擅自决定了她的志愿。 十七岁的陶意要比二十六岁的她看起来更天真、更水灵,也更勇敢。 最初几个小时,她躺在床上,饿了就睡觉,勉强还能挺过去。 但时间越长,孟女士也丝毫没有要放她出来的意思。 陶意开始慌了。 她是孟女士唯一的女儿,孟女士难道真的打算饿死她吗? 充满少女心的粉色卧室此刻的粉色似乎变得黯淡了下来,陶意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星星吊灯,只感觉上面的星星好多,不论她怎么数,都数不完。 不行,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陶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后立马从床头柜中搜罗出来几块毕业时同学给她的糖果和巧克力,一口一个,全部咽入腹中。 缓了几分钟以后,她在卧室里反复踱步,寻找破局之路。 最终,她决定从浴室的窗户跳下去。 她的卧室在三楼,浴室对面有一颗老槐树。 她计算着路线,如果直接跳下去的话,三楼的高度,恐怕会摔得很惨。 但如果跳到树上,再爬下来,应该不会受伤。 陶意又计算好距离和起跳的角度,随后开始实行她的方案。 但是理论上的方案,终究是理论可行。 实际生活中,有太多陶意无法预测的意外。 “太太,大小姐跑了!” 陶意原本周密的计算,在佣人高喊的一嗓子之下,向前滑了一大步。 紧接着,她脸朝下,直直摔在了地上。 疼,好疼。 她的鼻子她的脸,她的胳膊她的腿,哪里都好疼。 可为什么意识还这么清醒? 哪怕能晕过去也好,总比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承受疼痛要好。 “陶小姐,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家庭医生给陶意做完体检,又为她处理身上能看到的皮外伤。 坏消息是,陶意身上有大大小小十几处坠楼的皮外伤,深浅不一,最深的血已经渗透了纱布,最浅的消了毒之后,基本就看不到伤口了。 而好消息是,只有皮外伤,体检报告显示,除了皮外伤以外,骨头和器官均无受损。 就连孟女士都有些震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她命大,还是该教训她为什么行事如此鲁莽。 “陶意,你很想跑是不是?你和你那个出轨成瘾的父亲一样,这个家永远无法满足你们,你们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是不是?” “那等你伤好了以后,就收拾东西离开这,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不再是你母亲,你也不再是我女儿。我会去登报解除我们之间的母女关系,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再管你。” “好啊!”陶意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但大概是饿久了,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便再也顾不得什么教养和长幼尊卑,抬高声音,朝孟女士大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要你管吗?我是你女儿,不是你养的阿猫阿狗!养阿猫阿狗还会一日三餐让它吃饱喝足呢吧?你呢?你整整70个小时,把我反锁在卧室里,一口水都不给我。” 她越说越崩溃,但气势却也越来越足,“被你饿死和跳楼死在外面,反正都是死,有什么不一样?你告诉我有什么不一样!你不用等我伤好,我们现在就去登报,立刻解除母女关系!我告诉你孟女士,你囚禁我是犯法的,我没去报警抓你,都是我有良心。” 陶意说完,立即上楼拿了自己的身份证,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孟女士只愣在原地,让佣人将已经快走到大门口的医生又叫了回来。 “孟董,是陶小姐还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吗?” 孟女士有意无意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声音一贯沉稳冷静:“你再给她检查检查脑子,我怀疑她脑子摔坏了。” “啊?”家庭医生被孟女士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才脑子摔坏了!”陶意歇斯底里吼着。 孟女士又朝医生耸了耸肩,样子看起来很是无奈,神情也好像是在说:“你瞧,我就说她脑子好像摔坏了,我没骗你吧?” 医生立即反应过来,找来助手,将陶意强行带去检查。 夏天很热,很长,长到陶意一直到夏末,才终于悟出一个道理:权力不在自己这里时,自己哪怕是有凭有据地维护自己权益,也只会被有权力的人当成是在发疯。 十七岁的她太弱小了,孟女士三言两语就能击垮她。 二十六岁的她以为自己很强大,但孟女士依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处于崩溃的边缘。 陶意的泪水打湿了眼眶,哪怕是在熟睡中,在做梦的情况下,两行眼泪也顺着她那张美得令人心动的脸上流了下来。 也似乎是只有在梦里,陶意才敢这样放肆地哭出来。 毫无顾忌。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梦境突然开始剧烈扭曲,十七岁的陶意被家庭医生按住的场景,与此刻整蜷缩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她重叠。 空调外机发出的刺耳嗡鸣声,像极了当年佣人们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陶意猛然惊醒,重重地呼气、吸气 外面的天又黑了,她拿起手机,在黑暗中解锁,点亮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俱乐部的孩子们发来的几十条消息。 她一条一条都看了,发现他们说的话没有一条是到了雷霆车队以后,为自己想要争取什么权益的。 基本都是在说,希望陶意将他们留下来,将车队留下来。 甚至他们还说,如果是俱乐部的资金有问题,那她大可不必担心,他们会想办法。 陶意并不怀疑这一点,毕竟能办得起终身高级会员的孩子,家里必定是非富即贵。 但陶意的问题,并不在于钱。 陶意点开和孩子们的群聊,点击对话框,想要输入什么。 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退了出去。 算了,他们只是一群孩子,和他们说这些糟心事干什么呢? 手机聊天界面继续往下滑,她发现杨斯年在一个小时以前,给她发了消息。 yyang:【我在你俱乐部附近,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peach:【可以。我在俱乐部。】 过了一个小时才回,也不知道杨斯年现在是不是已经开车回他的工作室了。 下一秒,陶意收到了杨斯年的回复,疑问也有了答案。 yyang:【在办公室?】 peach:【嗯。】 yyang:【开门,我在外面。】 陶意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起身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杨斯年始终帅气的脸,而是一捧花。 “刚才开车的时候,路过一条街,有很多花店。这束郁金香的味道,和你家里的花香味道很相似,我猜你可能会喜欢,所以就买了。不收下吗?” 她没想过他会来,更没想过他会带花来。 梦里的阴霾似乎被阳光驱散了一点,陶意接过他手中的花,神情温柔道:“谢谢。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她还想说,杨斯年的鼻子很灵,她家里的味道,确实是郁金香的花香。 但夸一个人鼻子灵,总感觉像是把他小狗化一样,哪里怪怪的,所以陶意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等我一下。”陶意从柜子里找了个花瓶出来,将郁金香认真插进去,然后环视整个办公室,最终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地方,将花瓶摆了上去。 “走吧。” 杨斯年点点头,和她并肩走出了俱乐部,脑子里回荡的都是陶意刚才说的“第一次收到花”。 他是第一个送陶意花的人,那他对她来说,是不是起码在这一刻,产生了特殊的意义?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 陶意来的时候,是开了车的,好巧不巧,杨斯年今天也开了车。 “今天坐我的车?明天我还会来附近见合作方,可以顺路将你送过来。”杨斯年指着身侧的保时捷,眼神诚恳地在征求陶意的同意。 “好啊。”陶意没有犹豫,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等到杨斯年也在驾驶位系好安全带以后,陶意继续说道:“不过明天大概不用送我过来了。” 杨斯年手握方向盘的动作突然一僵,只敢用余光看向陶意,静静地等待着陶意接下来的话。 她要和他说有关她的心事了吗? 陶意留恋地看着这座大楼,虽然她回国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这里的感情非同寻常。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忧伤的滤镜:“你看到了吧?俱乐部里,很空,一个人都没有。你不感觉很奇怪吗?” 杨斯年会怎么回答她呢? 陶意有些好奇。 虽然他们婚前,陶意就说过,她现在的工作可能还不如在家啃老,让他谨慎考虑,杨斯年回答她的是并不介意。 但假设时候的承诺人人都能脱口而出,事情真的发生以后,还能做到和承诺一样的人,又有几个呢? 多少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大难临头都各自飞。 何况他们这种才结婚的呢? 陶意的视线落在窗外,没有去看杨斯年的反应。 如果不看,起码能保留他在她这里的美好印象吧。 但如果回头了,看到他露出对自己嫌恶的眼神,那样简直就太不好了。 而比杨斯年的回答先到的,是他有温度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 “不愿意说的话,不用勉强。不想要强的时候,也可以在我面前脆弱一些,我就在这里。”他的声音像是冬日的唯一一抹阳光,打在了陶意的身上,将她眉间总也晕不开的冷意,彻底消散。 “哪怕我一无所有了,你也在吗?”陶意突然问道。 她转过身,和杨斯年对视,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杨斯年却摇了摇头,回答:“我在,你就不是一无所有,不是吗?” 他好像没有理清她这句话的意思。 第14章 陶意脸上的绯色,逐渐无所遁形 陶意的所有物里,从来都不包括杨斯年。 但杨斯年的认知里,自己也是陶意资产的一部分。 没有谁会一直在,这点,陶意深有体会。 大学时期,她特别特别喜欢一个人。 她原以为他会一直在。 但现实会教她道理。 “虚无缥缈的承诺,还是少说为好。”陶意冷静地和他对视,眼神里没有一丝对对方的期待。 暮色将杨斯年的侧脸蒙上一层梦幻滤镜,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现在的面部表情。车载香薰的雪松香混着他袖口若有似无的郁金香残香,在车厢里逐渐弥散,沁入陶意每一根神经。 陶意扣安全带的手指顿了顿,余光瞥向方向盘,看到他握住方向盘的动作一紧,骨节分明的手指此刻微微泛白。 他闭上眼睛,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不断被他梳理。 再睁开眼睛时,眼神已然一片澄澈。 “还要再看一会儿吗?”杨斯年突然偏头,目视前方,准备发动车子,“我的脸大概还算能看。” 他在说什么? 岂止是能看? 分明很好看。 陶意别开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真皮座椅的纹路,坐在副驾看风景,耳后泛红,逐渐蔓延到脸颊。 “建议杨先生专心开车。” 杨斯年笑着点头,回答:“好的,陶女士。” 他笑起来的声音很苏,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他的笑,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陶意脸上的绯色,逐渐无所遁形。 他们像是早有约定好一般,一路上,谁都没再提刚才那个令人感到窒息的话题,车厢内,陶意分不清是暖气开的太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总感觉,现在她和杨斯年之间的氛围,有些暧昧了。 到了餐厅,身着燕尾服的侍者,恭敬地拉开雕花镶金边的玻璃门,水晶吊灯洒下的暖光温柔地裹住两人。 杨斯年伸手拦住欲为陶意拉椅的侍者,亲自将雕花餐椅往后拉开半米,指尖轻触她后腰,引导她入座。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生怕把陶意碰坏了一般。如果细看,还能看到他做这一动作时,手甚至因为紧张,微微发抖。 只是揽住她的后腰,他便已经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你来点吧,我听你的。”杨斯年将烫金菜单推到她面前,目光牢牢地落在她身上,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陶意随意瞥了一眼菜单,很快开始点单,动作很是熟练。 侍者离开后,陶意看向杨斯年,语气有些意外:“这家很难订,很多时候我提前半个月来都订不到,要提前一个月才行。我猜,你应该不是临时订到的。” 但约她吃饭,是临时的行程。 所以他是原本约了别人在这里吃饭,但不知道因为一些什么原因,饭没吃成,才临时约她的? 后面的话,陶意没有问出口。 杨斯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很好看的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想,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他耐心和陶意解释道,“这次你猜错了,我真的是临时才想要来这里吃饭。刚到这里的时候,确实没有订到位置,但可能我的运气比较好,碰巧碰到有人退订,我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是这样吗?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陶意盯着他的双眸,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说谎的痕迹。 但杨斯年的眼睛总是这样亮晶晶的,很真挚,任谁都不会认为他会撒谎。 而且他有什么必要对她撒谎呢? 似乎没什么必要。 陶意笑了笑,说:“那看来今天算是你的幸运日。” “也许吧。”杨斯年耸了耸肩,不认同也不反驳。 侍者很快上了菜,最后姗姗来迟呈上香槟时,杨斯年的反应先是一愣。 他没想到陶意还点了酒。 她应该对自己喝酒以后会做出怎样的行为,是清楚的吧 杨斯年有些不确定,他害怕是自己小人之心,想歪了。 “这家餐厅的香槟是必点,很多人来这里吃饭,都是为了品尝这里的香槟。” 陶意见他迟迟没有打开香槟,便解释道,“我听我听我妈说,你回国的时间比我要晚,那大概是没什么时间来这里。不想你错过这里的招牌,所以擅自做主点了酒。你不想喝的话,可以不喝。” “怎么会?”杨斯年立即拿起冰桶里的酒瓶,开始斟酒。 他修长手指细细抚过磨砂瓶身,明明今天穿的是偏休闲的风格,动作看起来,却比这里专门培训过且精心打扮的侍者,还要优雅。 陶意不得不承认,贵气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杨斯年恐怕是披个破塑料袋在这里斟酒,她也会觉得他很贵气。 “尝尝。”他将其中一杯酒放到她的那边,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轻碰她的杯沿,做出碰杯的姿势,“不知道庆祝什么,那就当庆祝我们结婚了好了。” 其实杨斯年不是一定要庆祝什么,他只是希望陶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不无聊,都感觉有新意、有意思。 并且他也愿意在这上面花费时间。 陶意从没听说过还能这样的,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突然放松了下来。 “也庆祝我们第一次完整地在外面吃一顿饭。” 杨斯年听完,先是一怔,随后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不是这样呢? 与陶意重逢后,他们第一次吃饭的地点,是他选的。 那天,她只把他当成一个家里强塞的相亲对象。她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尽快摆脱掉他这个“麻烦”。 第二次吃饭,是陶意选的位置。 那天,因为碰巧遇到了她的母亲,一顿饭也没能吃完。 这样算来,陶意说得很对。 陶意抿了口香槟,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外面。 靠窗的位置,又是高层,她很轻易地能将这附近的风景尽收眼底。 远处天桥下,有一对情侣像是牛郎织女一般,从路的两边跑向天桥。 最终二人在天桥的至高处会合。 陶意52的视力,可以清晰看到他们此刻正在深吻,无视周围人群。 这个场景她不知道是不是每对情侣年轻的时候都做过这样的事情,她在上大学的时候,也曾这样做过。 那时候的她,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结婚对象会是仅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吧。 夜晚就是容易让人多想,陶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收回思绪。 既然已经结婚了,那以前的人和事,就要彻底忘记才对。 这么想着,她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坐在对面的杨斯年。 杨斯年正好也在看她。 或者也可以说,他的目光从没离开过她。 他的眼神像一汪池水,浸着让人忍不住沉溺的暖意,仿佛外面呼啸的寒风,也能在他的注视下,变得温和。 他转动着手中的香槟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修长的指节滑落,在桌布上洇出淡淡的痕迹。 “你看。”他突然轻声开口,指尖轻点向窗外。 “什么?”陶意才从窗外收回视线,窗外该看的风景,她基本都看了个遍,现在还要看什么? 她的心里虽然有疑问,却还是顺着杨斯年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天空在这时,“砰”的一声,突然炸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紧接着,两朵,三朵红色、蓝色、黄色 奇怪,明明刚才看的时候,没有这些,怎么杨斯年一指,立马就有了? 烟花本不罕见,但对于哪怕是过年也是一个人观看烟花的陶意来说,此刻有人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观看这场烟花秀,她仿佛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过年。 “真漂亮。”她忍不住感叹。 而她没注意到,烟花绽放的瞬间,杨斯年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窗外,而是将她眼中的惊艳与悸动尽数收进眼底。 “可惜,市区内禁止私自燃放烟花爆竹,如果能自己放的话,大概能看到更美丽的景色。”陶意有些惋惜。 杨斯年像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一样,胸有成竹回答:“想自己放也很简单。” “什么意思?”陶意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便又被窗外的烟花秀吸引走了。 杨斯年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周末的时间,我可以提前占有吗?”他没有顺着她的问题回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周末啊”陶意思考了片刻,回答,“可以。要去做什么吗?” “想和你约会,我这样说,你还要答应吗?” 她似乎是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正事约她,才答应了下来。 那现在他这样将心底的欲望赤裸裸地说出来,她还会答应吗? 他变得越来越贪心了,他想私占陶意所有的时间,想和她,只和她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陶意有些惊讶的挑眉,手握着酒杯,前倾了一些,与对面杨斯年的酒杯碰撞出极为清脆的声音。 “好啊,那你来安排吧。” 她同意了,杨斯年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呢? 很激动,但激动得无法形容,他无法准确地用言语描述出他此刻到底有多激动。 如果现在他在学校的体育馆,他大概会因为太激动而选择去跑步,跑到精疲力尽。 但是陶意还在他的面前,他不能表现得太激动,会显得他的样子很傻,可能会降低他在陶意这里的印象分。 他清了清嗓子,清泉般的声音带着丝丝甜意地说:“好,我来安排。” 陶意的酒量是真的很不好,在餐厅里明明没有很多少,却醉得不省人事。 幸运的是,杨斯年今晚叫的代驾一路上都开得很稳,没有怎么颠簸,路上陶意并没有很难受。 回到家,杨斯年抱着陶意梳洗、换衣。 这些他已经为她做过了,现在再做,也并不认为费什么事。 这期间,陶意都很乖,一声不吭。 他还以为她睡着了。 但等到他洗漱完,从浴室出来以后,卧室里,暖黄色的床头灯打在陶意的脸上,将她的泪水照得一清二楚。 她哭了。 杨斯年皱了皱眉,立即走向床边,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我在呢。” 陶意睁开眼睛,眼泪依旧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她哽咽着声音说:“你为什么不走?” 杨斯年被问得有些愣,跟随自己的内心反问道:“走去哪里?” “去你应该去的地方。这里是我家,你不应该在这里。”因为带着哭腔,她的鼻音很重,听上去也有些像是在赌气。 杨斯年毫不犹豫回答:“我们结婚了,这里也可以算是我的家,你给了我权限,你不记得了吗?” 那天,他第一次来这里,陶意主动将他的指纹录了进来,他没有求她。 不过以他的性格,如果那天她没有主动做,他大概也会求着她这样做。 毕竟,他想进入陶意的生活,从不是说说而已。 陶意埋在他颈窝剧烈颤抖,发间的洗发乳混着酒气萦绕在杨斯年鼻尖。 “你也会离开的。等你离开了这里,我还是一个人,所以这里不是你的家。” 好有理有据。 但前提就错了。 杨斯年像哄小孩一般,将衣服当成纸巾任由她怎么擦眼泪。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陶意,不要做这种不可能的假设。” 哭得这么伤心,晚上还强装镇定和他一起吃晚饭。 很多时候,杨斯年都不知道,该拿怀里的人怎么办才好。 她不愿意和他说她的心事,他也明白他不能把她逼得太紧,要给她时间,也给自己时间,慢慢走进她心里。 要允许她慢慢接纳他。 但现在,他突然不想这样做了。 “愿意和我说说怎么了吗?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跟我说,我帮你保守秘密,好不好?”杨斯年轻声哄着陶意。 他的声音很柔、很缓,似乎自带安神舒缓的功效。 陶意竟然真的慢慢停止了哭泣。 “不急,你可以慢慢调整情绪,我们有的是时间。”杨斯年说。 第15章 掠过她的敏感点 “我和我妈关系不好,你应该能看出来。”陶意轻声道。 空气不知道寂静了多久,陶意勉强调整好情绪,尾音有些藏不住的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轻颤,“我妈妈是个很要强,也很成功的女人。我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孟氏以后会是我的,接管并壮大孟氏集团,是我的责任。” 她闭上眼细细回忆着和孟女士多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中的孟女士总是以一个近乎严苛的标准要求她的一言一行。 陶意睁开眼,她有些累了,说出来的话也开始带上了很重的个人情感倾向。她语气中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可我不明白,梦想和责任,必须要舍去其中一个,才能做好另一个吗?” “可如果要我必须放弃我的梦想,那为什么一开始不阻止我?” “一开始给了我希望,现在又轻而易举掐灭它。” “你说,是不是我这个女儿哪里做得不够好,她不高兴了,所以才这样?” 说到最后,陶意里的声音带上了一些鼻音。 只有当酒精彻底麻痹她的大脑时,她才会像这样,敞开心扉和他说说心里话吧。 这么想着,杨斯年竟然有一种暗暗的欢喜,因为醉酒的她看到她真实的一面,他好像又靠近了陶意一点。 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种趁人之危的卑劣…… 而这些情绪过后,杨斯年更多的情绪,是心疼她。 心疼地将她抱得越发紧。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所选择的都是对的,不必怀疑自己。” 那些他曾缺席的有关陶意的人生,让他无法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勇敢追梦的热血少女,变成如今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 杨斯年的掌心贴着陶意的脊背,尽管隔着丝质睡衣,他也能清晰感知到她的单薄瘦削。蝴蝶骨的骨感过分明显,此时一点点细微的颤抖,都能直接将感受传递到他的手心。 “你这样安慰我,可心里也觉得我很好笑,对吧?”陶意自嘲出声。 也对,从旁观视角看,不管是谁,都觉得她这样的做法很幼稚、很好笑吧。 怎能会有人放着孟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不要,跑去搞什么赛车俱乐部? 还没搞出什么名堂。 任谁看了都只会摇摇头嗤笑她天真单纯,丝毫不知天高地厚。 轰隆—— 外面突然传来了打雷的声音。 很快闪电掠过,白光照亮了整座城市。 近几日京市的天气真的是阴晴不定,又是下雪,又是刮大风,又是雷声不断。 雷声还在轰轰作响,就像杨斯年此刻的内心。 估计快要下雨了。 杨斯年想。 杨斯年低头,看着怀中陶意已然哭红了的眼尾,心底某种最柔软的部分被狠狠触动。 他自然而然地吻过她的发丝,动作小心翼翼,极为珍视。 “我没有这样想。”他轻声但坚定道。 他永远不会这样想她。 在他心里,陶意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最无所不能的存在。 他永远记得,十二年前,那场暴雪里,被家里人扔出来站着的,不只有陶意,还有当时作为邻居的他。 那个时候,陶意似乎才上初中?而他,只是一个比她矮了许多的小学生。 偌大的别墅区,他们两人的距离却只有一道栅栏。 他当时并不清楚陶意为什么会被家里扔出来罚站,只看到她穿得很单薄,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而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在暴雪天被冻得也是身体不断打颤。 但是大概是他天生乐天派,当时竟然想着,有这样一个漂亮姐姐与他一起作伴,那么冻死这件事好像没那么痛苦了,也许那去了下面,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他也不会孤单。 那么想着,他竟然笑出了声音。 “你是不是很冷?”陶意听到了他的笑,扭过了头,以为他是被冻傻了,言语之间满是关心,“你也是被家里人扔出来的?你这么小,能犯什么事。你家里人真是不讲道理。” 她说完,抖了抖身上的雪,将身上唯一一件加棉的帽子摘了下来,抛过栅栏,扔到了杨斯年的身边。 “我也没穿厚外套,没办法脱给你,只有这顶帽子姑且算是暖和,而且还能捂一捂耳朵,你快捡起来戴上,不然一会儿被雪淋了就更冷了。” 杨斯年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场景都还是会觉得想笑。 那时候的他可能真的是被冻傻了,陶意说完后,他还是站在原地,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她说了什么。 直到后面陶意语气有些急切地说:“快点啊,你快点戴上,不然要被冻傻了。不管谁想冻死你,你都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不是让别人痛快自己吃亏吗?” 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急忙捡起来她的帽子戴上。 她的帽子对当时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几乎遮住了半个头,他弄了半天才让眼睛露了出来。对他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戴过的如此不合适的帽子,但是很温暖。 是那场暴雪中,他被冻到几乎要失去意识的身体生理上感知到的唯一温暖来源。 当然,心理也是。 他体会到的唯一一抹温暖。 如果当年没有陶意,他或许真的冻死了,怎么能有机会平安无事地躺在这里,听她说说心里话? 杨斯年轻叹了口气,声音夹在轰鸣不断的雷声中,低声补充道:“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只要你是快乐的,我永远支持你,你快乐我就会为你高兴,发自内心地为你高兴。” “如果你感觉现在的工作很快乐,那你就继续做下去。不管未来有什么艰难险阻,你都不是一个人面对,你还有我。我一直在你身后。” “如果你想休息,或者想要换一份工作,只要你决定了,我依然会支持你。” “想休息了我们就去旅游度假,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会与你同行。” “不管你是什么集团继承人,还是赛车俱乐部的负责人,还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最重要的,你首先是你自己。请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既然我们是夫妻,那和你同欢喜,共患难,便是我一直想做且努力在做的事情。” 所以,请多依赖我一些吧,陶意,让我感受到,你需要我。 最后一句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咽了回去。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也不知道陶意能听进去多少。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陶意面前说这么多话。 听进去以后,又能相信多少? 陶意睫毛轻颤,泪水再次打湿她的眼眶,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杨斯年的锁骨处,融进他的皮肤。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呜咽着说:“杨斯年,你这样讲话,我会误以为你喜欢我。” 她还是不相信他。 但是没关系,陶意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建立起与他之间的信任。 他就像这段关系的建造者,但听从的永远是陶意的指令,只要陶意愿意慢慢的不断地给他下指令。 他相信总有一天,这段关系能够变得更加亲密无间。 窗外的雷声越发密集,接连不断。 很快,豆大般的雨点开始砸在玻璃上,裹在寒风中,与雷声一起呼啸。 “如果我说,你没有误会呢?”杨斯年看着眼角还挂着泪珠的陶意,心疼地吻去那滴泪,小声呢喃道。 如果他就是喜欢她呢? “什么?”酒精作用下,陶意已然困得睁不开眼睛,“算了,你明天再和我说吧,我好困,眼睛怎么睁不开” 杨斯年:“…………” 看来……老天都不帮他,都不让他光明正大地对她说喜欢。 一时间,杨斯年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趁着陶意喝醉酒表白,不管成功与否,等她醒来,都会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又或者是一个卑劣的胆小鬼。 连表白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说。 这样想想,她没有听到,似乎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 那天之后,陶意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去俱乐部。 她在思考,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思来想去,也没思考出一个结果。 每天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睡醒就开始坐在床头发呆,饿了就点外卖。 也就只有晚上杨斯年回来之后,她才勉强打起一些精神。 她不想让杨斯年看出她糟糕的一面,这大概是出于一种较劲的心理。 而较劲的对象,还是她的妈妈孟佩女士。 结婚对象是孟女士安排的,尽管杨斯年看上去和孟女士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最近陶意看他的眼神,确实可以说不那么和善。 陶意知道自己这是在无缘无故地迁怒他人,但是她不想承认。 杨斯年的无妄之灾他最近总感觉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暗中瞪他,但他每次回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明天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吗?”卧室里,杨斯年和陶意刚刚结束一场欢愉,杨斯年今天并没有急着抱她去冲洗,而是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咬着她的耳朵,等待她的回答。 他的呼吸充斥在耳边,陶意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如同过了电流一般。 这几天她每日都与杨斯年交缠在一起,稍微了解了他一些。 他这个人,比最初她见到时的样子,还是有些出入的。 初见的杨斯年冷静稳重,进退知礼,在人际交往上把握的分寸很精准。 现在的他,有时候会有些狡猾。 就像现在,他知道怎么做会让她心痒难耐,知道她哪里很敏感,所以会故意掠过她的敏感点,逼她就范。 换做平时,陶意一定不会让人有机会这样肆无忌惮对她,但此时此刻,在床上,她快要被杨斯年耳鬓厮磨得受不了了。 “明天周日,怎么了?”即便如此,陶意依旧是浑身上下,嘴巴最硬。 她记得的,那天在餐厅,烟花结束以后,杨斯年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想要和她约会。 她当时答应了。 但是现在,面对杨斯年的坏心眼,她也忍不住坏心眼起来。 看谁玩得过谁。 杨斯年有些怔住,微微起身,去看她的表情。 她不记得了吗? 明明说好的了…… 他观察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与刚才坏心眼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贴近,几乎是要把对方融入进自己身体一部分一般。杨斯年一个细微的动作变化,都能引起陶意的注意。 她看到,他现在似乎有些失落。 陶意突然感觉有些得意,不禁笑了。 “你在逗我?”杨斯年很快反应过来,原本委屈到下垂的眼睛,立即恢复一片澄明。 这个神情陶意不由得想起,以前她在朋友的宠物店里,见到过一只小德牧,也是这样。 当时店里来了个顾客想要买一只狗,但还没有想好养什么品种,便在店里随意转着。 转到那只小德牧面前的时候,她停留了很久。 小德牧很通人性,看到顾客过来的瞬间,便摇着尾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但那位顾客只是看了一眼,便走向了另一边的伯恩山犬。 陶意当时替那个朋友看店,跟在顾客身边,观看了小德牧的表情变化全程,记忆深刻。 她记得,那位顾客转头去看其他狗狗的一瞬间,小德牧的尾巴就耷拉了下来,整个身子也趴在狭小的狗窝里,无精打采的,眼睛里也没了光亮。 不过好在,最后结果如小德牧所愿,那位顾客转了一圈,最终又转到小德牧面前,决定就买它。 小德牧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来,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高兴地直在狗窝里转圈,险些将本就狭小的单人间狗窝门撞碎。 那只小德牧,是陶意代班时,卖出去的第一只小狗,对她来说意义很不一样。 而且一直到现在,她和狗主人还有着联络,狗主人还会经常给她发小德牧的成长照片。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叫它小德牧了,它已经长成一直非常帅气的大德牧了。 陶意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那只德牧,感觉杨斯年某些眼神,确实和它有些像。 就比如现在的这个带着委屈但是顺从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但这一反应,在杨斯年看来大事不算妙。 “逗我,就这么开心?”杨斯年与陶意十指紧扣,毫不犹豫再次吻上她的唇,吻的时候,还不忘浅浅在她的唇角下方咬了一口,像是被她戏弄完的撒气一样。 小狗行为,陶意笑了笑,现在她觉得他更像那只小德牧了。 第16章 她醒来的时候,他还在 周日清晨,陶意是在杨斯年怀中醒来的。 她摸到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五点,杨斯年还没醒。 他们结婚以后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睡在一起,今天还是第一次,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杨斯年还在。 平日里他都是早早就起来,贴心的为她留下早饭以后,便出发去工作。 他的动静很小,从来没有吵醒过她。她的心里也很清楚,杨斯年大概是为了迁就她,才会每天开车很久,从海淀来朝阳陪她,又从朝阳去海淀上班。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还称不上太熟的朋友关系。但杨斯年的的确确是一位十分合格的伴侣。 从日常生活到床上关系,每一处都合格到她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陶意躺在他的怀里,静静观察他的睡颜。 杨斯年睡着时面容沉静,醒着的时候陶意总觉得他无时无刻都在紧绷着,就像是大脑里有根精准度量的弦,来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有现在睡着时才会松开那根紧绷着的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这个人,就连眉骨的弧度都是十分温柔,很温暖,很有亲和力。 她细细数着他睫毛颤动的频率,一下、两下、三下、 如此无聊的事情此刻她竟然觉得还蛮有趣。 再往下看,他的眼下有些很浅的乌青,不是很明显,不凑近了压根看不出来的程度。但能够很直观地感受到,他最近休息得不是很好。 也是,换作她跨区每天两头跑,也会感觉很累,从而休息不好吧。 结婚到现在一个多星期,陶意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平日里总是很绅士很温柔的杨斯年,睡着以后的样子,却很有攻击性。 他像是做噩梦了,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安稳,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将她的腰圈得更紧。 掌心的温度顺着丝质睡衣传递到她得后腰皮肤,带起一阵奇怪的灼感。 陶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陶意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身上的温度太烫人,还是空调的温度开得太高,她感觉很热,想要从被子里离开,透口气。 但她才动了一下,杨斯年像是有精准感知般,圈住她的动作便越发紧了,眉头也越发紧皱。 “别走”杨斯年紧闭双眼小声呢喃着。 他这是把她当成了谁?睡梦里都这般念念不忘。 陶意拗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手劲,只得顺从地又躺了回去。 他的睫毛颤抖的频率比刚才快了许多,很明显此时此刻的他正处于一个很不安的状态,不断祈求着说着“别走”。 他看起来快要碎掉了,急需有人小心翼翼地呵护。 陶意顿了顿,想把他叫醒好好的问一问,但最终,她也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紧皱的眉心处落下,轻轻安抚,试图这样,能够抚平那些褶皱。 不管他梦到了什么,都不重要吧,她想。 毕竟她对他,也不是那么坦诚。 他们只要能够相敬如宾,过好眼前的一分一秒,就足够了。 时间悄然流逝,杨斯年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陶意的困意再次上来,缩在他的怀里,睡了个安稳的回笼觉。 闹钟响的时候,陶意再次睁开眼,杨斯年已经不在身边,身侧早已没了他的温度。 她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但就在拉开衣柜门在选衣服的时候,陶意突然停住了。 她隐隐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站在开着的衣柜门前愣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是什么事。 今天,她答应了和杨斯年约会。 她看向衣柜里的衣服,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是不是要稍微打扮一下? 可是杨斯年还没有告诉她,他们今天要去哪里。 还是问一下吧。 陶意将衣柜门合上,走出卧室,果不其然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了正在画图的杨斯年。 他怎么这么忙?忙到就连说好了的约会的日子都在工作。 陶意皱了皱眉,对他们今天的约会能否顺利进行到底,持怀疑态度。 上一个她见到的,抓住一点缝隙时间都要用在工作上的,还是孟女士。 她很不喜欢这种看起来会出现变数的出行计划。 她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想起孟女士,想起高中的时候,孟女士强行让她转学以后的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大概是她有记忆以来和孟女士相处最为和谐的一段时光。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她并不知道孟女士是在利用她。 陶意在上高二那年,原本是上的家里附近的一家重点高中。她当时的成绩不错,继续保持现状到高考,完全能在国内最顶尖的两所大学里任选。 这样好的苗子,学校必然会对她很重视。 所以在孟女士强行让她转学时,校方给孟女士打了不少电话,追问原因。 但孟女士全部以“为了我女儿好”搪塞了过去。 孟女士的一句“为了我女儿好,为了我女儿的前程”,陶意感动了好多天。 她当时真的很天真地认为,孟女士将她从离家很近的重点高中,转到与家里横跨一整个区的小初高一体化的私立贵族学校,是为了她好。 并且为了不辜负孟女士的期待,她更加卖力地学习,从转学过去的第一次小考开始,便一直稳坐在年级第一的宝座,并与年级第二拉开数十分的差距。从未掉下来过。 教导主任在开大会的时候,还曾用“陶意元年”“陶意盛世”这样打趣,旨在说,不管第二名第三名的竞争多么激烈,都无法撼动陶意第一的位置。 并且当时的学校,很多同年级的同学,确实因为陶意这个“外来者”的到来,有了一些微妙的危机感。 不过话说回来,贵族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他们来上学的目的,未必是考上一个好大学。而且无论他们的成绩好坏与否,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家里的资产。 陶意不同,孟女士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尽管她已经很成功,但很多时候,她都不能松懈。 甚至,她很需要陶意快速成长,从而将孟氏交给她。 一群对学习丝毫不重视的富二代、富三代乃至从祖上就开始富的千金少爷,见到陶意的成绩始终压他们一头,好胜心作祟,指引着他们也开始努力了一阵子。 那个时候,每次考完试,出了成绩,孟女士就会带陶意出去玩,奖励她。 陶意每次都是满心期待,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和母亲一起出游的机会,并不多。 她也只是个普通小孩,缺少父爱的那些年,她的内心并没有太多感触。 在她的心里,妈妈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尽管她的妈妈对她要求极为严苛,她也并不会抱怨;她对自己说妈妈这是为了她好,为了她的前程考虑。尽管她的妈妈从不带她出去玩,她也只是贴心认为,是因为妈妈平时工作太忙了,没时间才这样。 孟女士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牵着陶意的手,一起坐在游乐园的过山车上时,陶意内心的跳动并不是因为过山车的刺激,而是因为内心有道情感的缺口,正在被慢慢弥补缝合。 那道缺口,有且只有孟女士才能弥补缝合。 那时候上高中的陶意以为,只要她考得好了,孟女士就会陪她出去玩一整天。 但十次里,有十次都是中途因为孟女士的公司里有各种各样的事务需要她去处理,所以不得不提前折返回家。 孟女士工作很忙很忙,陶意心里其实清楚,她应该尽量地体谅自己的母亲,没有孟女士,她就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 但即便这样想着,陶意作为一个毕竟还是未成年且还对母爱抱有期待的高中生来说,亲情缺失的次数一旦多了,失望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点一滴地积攒了起来。 而真正对孟女士失望透顶,甚至不再开始抱有期待,便是有一天,陶意知道,孟女士当时把她转去那所贵族学校,并不是为了她好。 而是因为,她的爸爸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也在那个学校,甚至和她是同年级。 孟女士是把她当成一个与前夫孩子暗暗较劲的工具。 陶意考得越好仿佛就能证明孟女士在教育孩子上面更胜他一筹。 陶意开始迅速在脑海里回忆,很快便在自嘲地笑出声。 其实破绽很多,如果她当时仔细看了,就一定能看到,榜单上的第二名,也姓陶。 她当时怎么就没仔细看呢? 大概是因为,她一门心思都在孟女士身上,每次考试,她只在意自己是不是第一名。只要她是第一名,孟女士就会带她出去玩。尽管每次孟女士都很忙,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中途被迫取消游玩行程。 但她还是对孟女士抱有期待,想着万一下一次她就不忙了呢,万一下次就没有那么多突如其来的工作电话了呢。那样的话。她们母女就可以好好玩一整天了。 而且孟女士也无数次向她承诺过:“陶意,你听妈妈的话好不好,下次,下次你考完试,妈妈还带你出来玩。下次妈妈一定提前安排好工作,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我们母女二人。” 这话孟女士次次都说,陶意次次都信,次次都是失望而归。 何况,就算仔细看了又能怎么样呢?世界上姓陶的人那么多,难道她们都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妹吗? 那个时候,陶意感觉自己活得像个笑话,自己只是孟女士压爸爸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一头的工具。 压了她一头,然后呢?从中真的能获得什么快感吗? 高中时候的陶意年纪小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长大后的陶意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却想像高中时候的她一样,当一个不明白的人。 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孟女士曾经带给她的那些伤害,她无法用时间抹平。但她仍然没法做到去恨孟女士。 她还是很爱孟女士,但她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期待和孟女士出去玩了。 即便她不知道那些伤人的事实,也不再期待。仅仅只是因为,她不想看孟女士永远做那个扫兴的大人,永远在她玩得开心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就折返回去工作。 既然知道她必定会这样做,那她还不如自己玩,或者和不扫兴的人一起玩。 出去玩,自然要玩得高兴才好。花费了时间、精力和金钱,最终还没能玩得开心,陶意怎么算,都觉得划不来。 陶意回忆完往事,目光看向杨斯年。 杨斯年忙起来的样子,比孟女士有过之而犹不及。 让陶意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已经站在他面前有几分钟了,走路也并不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可他却完全没有发现她。 而是完全沉浸在画图的世界中。 真是让人火大啊。 京市本来就很干燥,家里每天都开着空调制热功能,更干燥了。如此干燥的环境之下,陶意火大到,隐隐有些一点就炸的趋势。 “咳。”她压着声音,轻咳一声,试图引起杨斯年的注意。 杨斯年好像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客厅,立即合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数位板紧随其后,紧紧盖在电脑上,似乎生怕被陶意看到他在画什么一样。 他抬起头,眼神很是慌乱,仔细看的话,好像还有些心虚,仿佛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陶意的事情。 “你醒了,不再睡会儿吗?餐厅里有刚做好的早饭,要吃点吗?”杨斯年很快调整好状态,声音低沉清澈,“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远,还是提前吃些东西比较好。” 陶意静静看着他,将他一系列的反应尽收眼底,最后给出的结论是:不对劲,他很不对劲。 即便是涉及工作机密的设计图,也没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他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你出轨了?干嘛这么慌?”鬼使神差的,陶意竟然把心里所想问了出来。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陶意你听我说……”杨斯年立即站了起来,身体站得笔直,声音拔高了一些,“我” “不用解释,你说没有,我就信你。其他的,不用解释,每个人都有秘密,我理解。”陶意看着一句话就炸毛的杨斯年平静道。 有些不理解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毕竟……她对他也不坦诚,不是吗? 不过一直让杨斯年在客厅里画图,似乎也不是个事儿。 她这里还有几个空余房间,等约会回来,不如让杨斯年选一间他喜欢的,给他当成书房好了。 毕竟这里,以后他也会常住。 陶意三两下在脑海中就过完了一遍房间大致的设计布局,抬眼看向杨斯年问道:“我来找你,是想问一下,我们要去哪里约会?我好搭配衣服。” 尽管她和杨斯年不是因为爱情才走进婚姻的夫妻,尽管认识的时间还不长,尽管对彼此还不够了解。 但这是他们结婚以后的第一次约会,她还是想要花费心思好好打扮一番,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这样不管他们以后会走到哪一步,回忆起初次约会,她希望她的记忆里,都只剩下美好。 而不是遗憾或者其他。 杨斯年听完陶意的话的心脏砰砰乱跳,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平静。 陶意刚才误会了他,他想要和她解释,并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但想到电脑中设计图的半成品,他支支吾吾,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陶意说不用解释,她相信他。 但他还是不想他们之中有误会。 可当他再想开口解释时,陶意已经岔开了话题。 杨斯年想再开口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切入点,只能作罢。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高防御机制,把自己紧紧包裹成一个粽子,让人不能伤害到她。 他只能无奈配合,拿起放在沙发后面的,他提前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她,温声说道:“我为你准备了一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在郊区,不出意外的话,要在那边扎帐篷露营,所以他为她提前准备好了露营穿的衣服。 这套衣服是他这几日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他知道,陶意怕冷,但又不愿意穿很多,让自己看起来臃肿。 所以这套衣服是为陶意量身定制的,一切都刚刚好,既保暖,又轻便。 第17章 屏蔽 陶意接过衣服,打开看了一眼。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衣服,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眼神便怔了怔。 这套衣服…… 陶意拿到手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光是大衣领口处的白鹤,就用了很中式的苏绣工艺——真丝做底,银白色真丝线,每一针都走得恰是正好,摸起来柔软又光滑。 陶意对衣服的面料以及一些传统工艺只是一知半解,充其量也就算个门外汉。只是根据多年的穿衣经验推论得出,这套衣服很重工。 “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陶意对杨斯年笑了笑道。 看到陶意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杨斯年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一开始还担心她会不喜欢呢。 现在看来,他多虑了。 “喜欢就好。” 陶意拿着衣服重新回到卧室,换好衣服,又画了个妆,再出来时,杨斯年也已经穿戴完毕。 “你这套”陶意看了看他身上新换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 然后又看了看杨斯年。 一模一样的白鹤刺绣,一模一样的蓝白色调,甚至连款式都别无二致这不就是情侣装吗? “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那我去换掉?”杨斯年试图从她疑惑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不,很好看,不用换。”陶意很快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 她和杨斯年都是合法夫妻了,穿个情侣装是很正常的事。 于是她又在脑海中想了想夸奖的词汇,继续说道,“这身很称你,你穿浅色很好看。” 杨斯年挑了挑眉,看着她,会心一笑,毫不吝啬夸赞回去:“你今天也很好看。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才算发挥了它的价值。” “谢谢。”虽然是夸奖的话,但陶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 这身衣服合身到,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贴身到了可以说精准度量的程度了。 杨斯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起来,始终带着笑意。 敏感如陶意,下意识觉得这个打量的眼神让她有些不适。 “咳,算了,当我没问。” 陶意不再和他说话,扭头走向餐厅。 身后的杨斯年满脸懵地站在原地。 解释的话刚到嘴边。 他刚要和她解释,是因为他在她的衣柜里,见过曾经为她量身定制的赛车服,并暗暗记录了下来。 除此以外,凭借他多年从业的职业习惯,也能目测了个大概。 但到底没有亲身为她量过一次比例,所以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哪里不合身。 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好像没有,哪里都很合身。 早饭过后,杨斯年开车,带着陶意出发。 杨斯年之前说,他来安排约会的一切,她什么都不用操心,陶意便真的什么都没管。 就连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都是杨斯年提前准备好的。 这个男人,实在是贴心到让人有些忍不住想依赖了。 在他身边,陶意总是什么下意识的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 杨斯年会做好一切,等待她验收成果。 车子行驶上高速,陶意看向窗外。 道路两旁的风景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光秃秃的枯木,像是由繁华走向衰败。 她不由想,杨斯年对她这样好,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离婚了,她一个人,还能适应吗? 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一直过着孤独的日子的陶意,独立久了,她大概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现在,杨斯年已经在慢慢地一点一点渗透她的生活,她也逐渐习惯有他的日子了。 算了,还是不想了,人总是活在当下才会快乐一些。 陶意尽力抛开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期待她和杨斯年这次的露营之旅。 斜阳将枯树的影子拉得很长,随着车行驶出市区的时间越长,陶意越往外面看,越感觉空旷。 空旷得让陶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一幕正好被杨斯年看到,他贴心地将车内的暖风调高。 “前面下了高速,就快到了。”杨斯年看了看导航,又看了看无聊到在发呆的陶意,宽慰道,“再坚持坚持,辛苦了。” 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罐糖,递给陶意说:“要不要吃点糖?” 陶意说了声谢谢,接过他的糖,往嘴里扔了两颗,入口是很清凉的薄荷味。 她其实无所谓,也说不上多辛苦,毕竟开车的人也不是她。 但是杨斯年总能处处照顾她的情绪,她总能在他身上感受到温暖。 下了高速,车子驶向郊区,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以后,在一处荒地,杨斯年把车停了下来。 “这里是?” 陶意看着眼前近乎荒芜的空地,一脸不明所以转头看向杨斯年问道,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毕竟谁家好人,约会会选寸草不生的荒地? 比起约会……这里更像刑侦剧里会出现的热门地点。 你要问什么热门地点,那当然是抛尸地点。 还是连鸟都很少见到的荒地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杨斯年,陶意大概会觉得自己遇到了人贩子。 这个地方入眼便是大片的空白,草木零落。 前面的山谷雾气还未消散,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杨斯年下车,将行李全部搬下来,一面搬一面说:“我查了相关资料,这里允许燃放烟花,所以提前申请了下来,烟花稍后会有专门的车辆运输过来。” 将行李全部放下来,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环视周围一圈,缓缓道,“位置是偏了点,但是如果我们运气好一点,烟花和流星,今天晚上都能看到。” 原来是这样。 放烟花约会是因为那天他们在看烟花时,她随口一说想要放烟花吗?陶意心里暗自地想。 应该不会,她在心里猛地摇头,感觉不太现实。 光是许可申请,就不是这么短的时间里能申请下来的。 所以大概率是杨斯年早有准备,她只是碰巧赶上了。 “那就希望我们今晚能有好运气了。”想明白以后,陶意朝他淡淡笑着回答。 杨斯年拆开其中一包行李,将里面的工具一一拿出来,转头向身后的陶意问道:“要不要一起?听说自己搭出来的帐篷,会更有成就感。” 搭帐篷这种小事,杨斯年自己也是可以完成的。 但他和陶意约会以前,在工作室里见到了徐晋文。 不知道哪个大嘴巴的员工,和徐晋文说,他未来几天都不会来工作室了。 这种情况发生在杨斯年身上,其实很常见。他身为设计师,工作时间总是很自由的,十天半个月不出现在工作室的情况,也是很常见,没有人会觉得大惊小怪。 徐晋文也不例外。 但是那天徐晋文偏偏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一样,推开他的办公室门,开门见山问道:“听同事们说,你要和我学妹去约会,所以这几天都不来上班了?” 杨斯年:“???” 谁走漏了消息。 他怕工作室的员工未来几天万一有急事找他会找不到他,所以每次决定不来工作室时,都会提前告诉他们一声。但也只是说个大概时间,从来不会说是什么原因。 徐晋文是怎么知道的? 他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认识多年,杨斯年一个眼神,徐晋文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徐晋文解释道:“放心,同事们当然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我是看了陶意朋友圈才知道的。也不是看朋友圈知道的,她朋友圈晒的结婚证没有名字和照片,我去问了她,才知道和她结婚的人是你。” “你懂我的心情吗?我本来还担心她和别人结婚,对你的打击会很大,于是厚着脸皮去问她这种很私人的事情,然后发现自己完全是白担心。” “你小子,结婚了这么大事,都不告诉我,还要我从我的直系学妹的朋友圈知道,不仗义啊。” “你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看着你喜欢她喜欢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走到一起了,挺好的。就在刚刚,她还发朋友圈问,‘和新婚丈夫第一次约会,穿什么衣服好?’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是做衣服的,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方费心思?你平时的行动力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操心你们干什么?当你们的爱情保安吗?比我年轻的都结婚了,我这个孤寡老人没人管啊” 徐晋文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杨斯年听进去的只有朋友圈三个字。 朋友圈,朋友圈 陶意朋友圈发了和他结婚的信息。 他为什么从没有见过陶意发朋友圈? 他迅速打开和陶意的聊天界面,点进朋友圈界面,确认自己是不是错过了。 结果让他失望了,他能看到的,陶意的朋友圈,只有一片空白。 第一天加上她好友时,他看到这样的空白一片,还以为是她不爱发朋友圈。 如果不是徐晋文,他应该会一直这样认为。 可现在,一个他很不想承认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陶意的朋友圈屏蔽了他。 是的,屏蔽了他。 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杨斯年回过神,去看徐晋文,“再把她发的朋友圈截屏发给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欸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要走了?真没礼貌。” 当然,徐晋文的话虽然多,但是有一些很有用。 例如给陶意亲手做衣服这件事。 时间上是有些赶了,但也不是来不及,只要他加班加点勤奋一些,肯定能赶在约会那天让陶意穿上。 而搭帐篷,也是徐晋文给出的主意。 杨斯年原本的计划里,是他把一切都做好,陶意只需要带着人去和他约会就好了。 是徐晋文说:“笨!你们一起搭帐篷啊,有句古话怎么说?夫妻同心还是男女搭配来着,不重要大概是那个意思就行。总之就是你们两个一起干,别管谁干得多谁干得少,主要是享受一起做一件事情的氛围。你们一起搭好的帐篷,和你独自支起来的帐篷,是不一样的。” “杨斯年你就听我的准没错。你们一起搭好的帐篷,你们两个人都有参与,就都会有成就感。在这期间,还能聊聊天,还能培养你们的默契,培养感情。” “而且以我对我这位学妹的了解,她是一个动手能力极强的人,甚至可以说,搭帐篷的时候,你听她指挥就行。我这位学妹,哪怕是从来没见过的模型,只要她研究一下,就能完全不用说明书组装好,是难得一见的动手天才。” 杨斯年和徐晋文,在杨斯年结婚以前,两人都是单身。 现在杨斯年结婚了,徐晋文还是单身。 单身的给已婚的做恋爱军师,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徐晋文一个单身的,没谈过但是敢说。 杨斯年更胜一筹,他不仅敢听,并且听完以后还觉得徐晋文说得很有道理。 他听完徐晋文的话,邀请陶意和他一起搭帐篷,眼神里满是期待。 期待里也有那么一点点忐忑。 他不知道陶意会不会同意。 “好啊,我们一起。”陶意许久没有动手做什么东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手生。 这次搭帐篷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以前她也参加过露营,也亲自打过帐篷,但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现在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杨斯年会心一笑,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我今天就听你的指挥了,可以吗?” 刚才陶意答应他时,眼神里有一瞬间亮了起来,看起来他是成功投其所好了。 陶意:“可以,不过我很久没有搭过帐篷了,我需要研究一下。” 她嘴上说的研究,其实就是看一看搭帐篷所需要的工具配件是否齐全。 她大学时候也有过不少的野外露营机会,所以对于搭帐篷这项工作并不陌生,只是很久没做了。 确认了一遍工具都齐全后陶意就放心了,因为其他的对于她来说,都不算难,直接动手开始干就好了。 杨斯年时刻跟在她的身后,当她的小助手,适时地给她递上她需要的各种工具。 没一会儿的功夫,双人帐篷就稳稳扎好。偌大的空地,除了车,就只有这个帐篷勉强能算是个住所,是只属于杨斯年和陶意接下来的短暂的住所。 第18章 约定 夕阳西下,火红的太阳将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染成蜜桃色。 落日映在已然成型的帐篷上。 陶意蹲在地上,拿起最后一根地钉,嵌在帐篷一角固定。像是怕这样还不够牢固,她紧接着站起身,又用力踩了几脚。 “好了,你已经嵌得很牢固了,不用再踩了,帐篷不会飞走的。”杨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陶意身后,怀里抱着一个捆着麻绳的牛皮纸袋。 “辛苦了,吃些甜品,先补充一下体力。”他将纸袋上的麻绳松了松,从里面拿出一块包装得完好无损的挞,还有一瓶青柠口味的气泡水。 “这是小区附近商场里,二层甜品店的甜品?”陶意仔细看着包装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家甜品店不好排队,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那家甜品店当日做出的甜品只限当日售卖,而且每份甜品都限量。她和杨斯年今天出门的时间虽然不算特别早,但出门的时候,商场也是才开门,这么短的时间,他是飞去甜品店买的吗? 挞,还有青柠口味的气泡水,这两样都是她每次去那家甜品店的必点。他竟然连她喜欢什么都知道。 陶意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杨斯年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 “你想吃就不难,多花点钱就可以。”杨斯年不用再多说什么细节,陶意也能明白了大概。 钞能力,确实是个好东西。 花点钱叫人排个队确实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杨斯年耳尖微动,将挞和气泡水一并递给她,眼神里尽是期待。 “尝尝。”他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 陶意伸手接过,指尖在触碰到挞的瞬间,微微怔住。 “还是热的?”她有些不可置信。 杨斯年这做得是不是有点太周到了。贴心到了她不敢相信的地步。 杨斯年早就猜到了她会露出这样震惊又可爱的表情,笑着指了指身后,刚才他走过的地方,地上多了一个保温箱。 怪贴心的。 陶意在其中一边咬了一小口,新鲜的果酱瞬间在唇齿间爆开,酸酸甜甜的,还混着挞皮的香味。即便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但在保温箱的作用下。味道却并不输她在店里吃到的现做出来的。 正准备开口夸赞杨斯年,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杨斯年已经拧开气泡水的瓶盖,递给她,说道:“甜品会腻,喝点水。” 陶意抬眸,静静看着他。 这个角度,他是逆着光的,一张俊脸几乎融进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颀长高大的身影,与她靠得很近。 远处传来溪水叩击卵石的清响,这空旷地界内,除了流水声以外,陶意还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清晰又有力。 久违的,很有生命力的感觉。 “谢谢,你要吃吗?”陶意抬起手,将挞递给他。 但很快,她意识到,把自己咬过的食物递给别人这一行为,并不合适。 于是很快缩回了手。 杨斯年却快她一步,在她的手完全缩回去以前,握住她的手腕,弯腰低头,在挞上咬了一小口。 陶意举着的手一时不敢收回,就那样举在半空中,任由着杨斯年的靠近。 一瞬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中间这一小块蛋挞的气味。 暧昧的氛围充斥在她们周身,陶意竟然有些享受。 “怎么样?”她看向他,眼神里有些期待他的评价。 “很不错,确实是吃完能让人心情变好的食物。所以,以前你不高兴了,都会去那家甜品店买甜品,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他突然没来由地发问。 陶意很快反应过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怎么知道她经常会去那家甜品店买东西吃,方才被陶意置之脑后的猜想再次浮现在她心中。 那家甜品店虽然不算寂寂无名的小众店铺,但也谈不上热门的程度。 何况一家甜品店里有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的甜品,杨斯年是怎么精准挑选到了陶意买过无数次最喜欢的那一个口味。 他是听谁说的还是…… 她看向他的眼神立即警惕了起来,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 杨斯年见陶意脸色微变和过于明显的后退动作,有些懊恼。 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一点点暧昧氛围,怎么就被他一句话就轻易打破了。 此时他们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他不敢有一分一秒的犹豫,立即说道:“虽然不知道你都想到了什么,但我猜我的理由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徐晋文告诉我的。” 陶意表情闪过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恢复如初。 陶意想的是,他是背后找人调查过她这个新婚妻子;或者是和她的妈妈孟女士串通一气,从孟女士那里知道了她的喜好,从而带着某种目的,故意接近她,故意表现得很贴心。 但她没确实没想到,会是徐晋文说出去的。 她和徐晋文的关系一直都算不错,从她上大学,一直到现在工作了,他们从没有断过联系,他清楚她一部分喜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徐晋文的嘴巴怎么这么大啊?什么都往外说。虽然杨斯年也算不上外人,但陶意还是默默地在心里给徐晋文记上了一笔。 等下要好好给他发个信息问问清楚,陶意想。 误会解除,陶意心里的警报也彻底消散。 不过……她现在还保持着退半步的动作,此时处于一个往前走和往后走都很尴尬的境界。 就连再抬眼看向杨斯年的时候,眼神都有些不自然。 抱歉的话酝酿到了嘴边,陶意正准备说出口,却被杨斯年抢了先。 “抱歉,吓到你了。”他诚恳道。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将陶意揽进怀里,头抵在她的肩上,不停蹭着。 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陶意一只手拿着挞,一只手拿着打开瓶盖的气泡水,完全腾不出手来回应他,只能任由他去了。 只是毛茸茸的头发抵在陶意肩上,她实在有些不太适应,她只能微微仰起头回杨斯年:“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大惊小怪。是我应该道歉。” 杨斯年的脸还埋在她的肩窝中,沉声笑了笑,说:“陶意你不用道歉,你道什么歉?我也没有难过,反而很高兴,你有警惕心是好事,可以尽量避免自己受欺负。” 他的呼吸掠过陶意耳边,带着松木气息和挞的甜香。 陶意的视线落在手中因怀抱而微微溢出的气泡水,溢出的气泡水洒在了她的手上,有些粘稠。但粘稠的,似乎不止是气泡水,还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差不多该去找一些树枝篝火了。”他依依不舍地退开半步,松开陶意,伸出指尖拂过她发梢沾着的草叶,语气温柔,“我记得,那边应该有一些可以用的枯树枝。” 他的视线落在陶意拿着气泡水的手上,看到溢出的气泡水,很快掏出一块手帕,一面轻轻擦拭她手上沾染的气泡水,一面说着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烧烤的氛围?如果不喜欢也没有关系,我还带了其他食物。但是火是一定要生起来的,现在这里晚上还很冷,有点火,会暖和许多。” 陶意难得乖巧地点头,回答:“我们来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今天我听你的安排。” “好,”杨斯年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脸上总是难掩笑意,“那我们一起去捡些树枝?” 徐晋文和他说过的话,他很快就学会了举一反三。 不仅扎帐篷,现在就连拾柴火,他也想要陶意和他一起。 他并不需要陶意真的动手,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有爱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干活儿都有了动力。 “好啊。”陶意答应得很爽快。 他们一起朝着山谷里走去,杨斯年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但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不会很唐突,也不会和她走散。 走了一小段距离,前方果然有一些散落的枯树枝。 杨斯年脱下外套,递向陶意,轻声道:“麻烦你帮我拿着了,穿着外套不太方便拾柴。” 陶意接过他手里的外套,随后就看他利落地挽起衬衫袖口,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很快,杨斯年那双画图的修长的双手,抱起木柴的样子也毫不逊色,抱的木柴越来越多时,他的小臂青筋微微凸起,看上去很有张力。 专属于成年男人的魅力。 “小心。”陶意伸出手拉了一下杨斯年的衣角。 他们往返的时候,杨斯年怀中抱着的木柴高高垒起像一座小山,遮挡了他部分视线。 陶意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生怕他会在上下台阶时,出了什么意外。 毕竟这脚下的路实在说不上好走。前阵子又是下雪又是下雨,现在这里本就不规整的石阶,有一块没一块地长着绿色苔藓,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很大可能就会滑倒。 夜色彻底降临,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空中,照亮了整个黑夜。 烧烤架上也适时升起了火,青烟袅袅,随着风散落在大自然的各个角落。 杨斯年和陶意并肩坐在烧烤架前,一起坐在杨斯年提前准备好的折叠椅子上,看着架子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竟然也别有一番风趣。 杨斯年负责烤,陶意就负责递酱料。 “孜然递给我一下。” 杨斯年的话落,朝她的方向伸出手,陶意也很听话,递给他他要的东西。 只是在指尖触碰到指尖的瞬间,她浑身如同过了电流般,令人心悸。 “我小的时候和家里人去野营,就学会了烧烤,”杨斯年忽然开口,拿出锡箔纸做的临时盘子,上面放好烤好的肉串,递给陶意,“但我总会使坏心眼,多放盐。那个时候调皮,看着家里人因为吃了很多盐的烤串,脸上露出很丰富的表情,竟然会有一些成就感。不过我现在长大了,你的这份是正常的,你可以放心尝尝看。” 难得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陶意听得有些意犹未尽,同时也感觉他这个样子很可爱,于是接过盘子的时候故意调皮了一些,板着脸说:“那我可要仔细尝尝,要是咸了我想想,要是咸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杨斯年笑着说:“咸了的话,任君处置。” 陶意也没和他客气:“好啊。” 打趣归打趣,这段时间以来,陶意对杨斯年的厨艺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杨斯年很会做饭,几乎她见过的各种食物他都会做,而且做的都是色香味俱全,烧烤应该也不会难吃,陶意想。 她随意拿起一串烤串,不确定是不是还很烫,于是很小口地咬了一口。 肉质很鲜嫩,混着孜然,香气立即在她的口腔散开。 很美味,陶意挑不出任何毛病。 “怎么样?”杨斯年很是期待地看向她,伸手抹掉了蹭在她唇角的孜然粉,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突然的亲昵,陶意还是有些没适应,耳根几乎是“唰”一下就红了上来。 “大厨的手艺,我挑不出毛病。”她实话实说道。 杨斯年的唇角瞬间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带着几分蛊惑意味。 “你喜欢就好,那我们今天的约会就算成功了一半。” “一半?”距离今天结束,还剩不到四个小时,陶意怎么想,都觉得今天的约会可以说是很成功。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窜上夜空,闪着细碎的金光。 陶意望着烧得如此旺盛的火苗,火光很温暖,烧烤也很好吃,杨斯年这一天也非常的贴心。 可是……明明是这么温馨的场景,她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染上几分惆怅:“我已经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 杨斯年的动作一顿,将新烤好的蔬菜递给她,说道:“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经常来。” 以后。 这对陶意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意义的词。 以前也有人和她说过种种以后的约定,但最后都没有实现。 久而久之她对以后这个词也就失去了期盼。 杨斯年会是这个例外吗? 陶意看向他,想要透过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其他情绪,但最后,她缓缓问道:“约定好?” 她像个孩子,伸出小拇指,做拉钩状。 杨斯年放下手中烧烤的道具,勾住她的手,一字一顿,承诺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和你约定好。” 第19章 盛大的逃亡 篝火燃烧的火焰此刻不仅带给了陶意体感上的温暖,更带来了心里的温暖。 不管杨斯年的话是真的假的,至少在此刻,她感觉很开心。 只要这瞬间她很开心。 这样,就足够了。 远处传来货车鸣笛声,在空旷的荒地制造出声声回响。 陶意顺着声音来源看去,被突如其来闪亮的车灯闪得立即紧闭上双眼。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是什么情况,那辆货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关了远光灯停在他们不远处。 没有了刺眼的强光,陶意这才能睁开眼睛。 只见货车两边的车门被打开,跳下来两个壮汉,直奔他们而来。 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两个壮汉气势汹汹来袭,像是要把他们两个抓走去喂鲨鱼一样。 遇到这样的场面,陶意的本能反应,是瞬间抓紧杨斯年的手,立即跑。 杨斯年也很听话,乖乖被她牵着,跟着她跑。 在夜晚,在篝火旁,他们进行了一场盛大的逃亡。 整个世界似乎都按下了暂停键,只能看到他们二人向前奔跑,融在这优美的大自然景色间,宛如一幅优美的山水画。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跑到天黑前他们一起拾柴的山谷,陶意微微放慢脚步,回头察看情况。 并没有见到两个壮汉的身影,她才终于停下,松了一口气。 陶意平复好呼吸,准备拿出手机报警,却在身上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手机。 手机,被她放在了帐篷里,没带在身上。 这很糟糕了。没有手机,两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很危险。 “我们为什么要跑?” 身边传来杨斯年温润低沉的声音,跑了这么久,他竟然面不红气不喘,像个没事人一样。 体力好得令人惊叹。 陶意借着月光去看他,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人畜无害,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跑,等那两个人把我们抓走去喂鲨鱼吗?” 好像即便那两个人是坏人,他们也可以搏一搏,不一定非要跑。她常年都坚持锻炼,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徒手撂倒一个体重不超过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人还是有可能的。 至于杨斯年,平时应该也没少锻炼,陶意摸到过,他的腹肌很结实。 但当时陶意的本能反应,就是跑,拉着杨斯年一起跑,完全顾不上想其他的。 “我们不会被抓走去喂鲨鱼,”杨斯年耐心解释道,“他们是来给我们送烟花的工人,不是坏人。” 如果陶意当时跑慢一点,其实就能听到,后面两个人一脸懵地问彼此:“他们为什么跑?我们不就是来送个烟花而已嘛?这有什么好跑的。” “不知道,可能是年轻人的情趣,咱们上了年纪,不理解很正常。” “你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的小年轻想一出是一出的,可有点子了。” - “是这样啊”陶意听完杨斯年的话,尴尬地低下头,瞬间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尴尬,真的好尴尬。 没脸见人了。 她不想在杨斯年面前出糗,但偏偏就在他面前出糗了。 “不过逃跑时,你的反应是拉起我,我很开心,谢谢。” 杨斯年用双手轻轻捧起陶意的脸,粉白的小脸此时表情已经皱成了一团,是难得见到的她做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走吧,我们该回去放烟花了。不是说想要亲自放吗?那今天晚上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错过。” 他主动避开让陶意尴尬的事情不去谈,也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缓解这个她觉得尴尬的氛围。 等她缓解好了,他才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往回走。 今天晚上不算很冷,没有狂风骤雨,空气也很好,很适合散步。 沐浴着月光,杨斯年的脚步越发缓慢,想要和她再多走一会儿,在这里多留下一些和她的回忆。 回到帐篷前,两个工人已经离开了。 方才停货车的地方,此时放了几箱未拆封的烟花。 陶意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 杨斯年从工具箱中找出美工刀,轻轻划过烟花箱子上捆绑的麻绳,将各种样式的烟花陈列在陶意面前。 “去那边放?”他指向前方靠近湖边的空地问道。 “好啊。”陶意答。 月光将湖面裹上一层银白色,与烟花缤纷的彩色倒影交相辉映。 岸上偶尔能听见陶意发自内心的笑,和杨斯年手里相机咔嚓的声音。 烟火在天边绽开,一对现在还谈不上熟悉的新婚夫妇在这溶溶月色下共度良宵。 两人的影子在这片荒地反复交叠,编织了一道道温柔的象限。 微风沙沙作响,最终,陶意靠在杨斯年的肩头,安稳地睡着了。 “。”杨斯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如视珍宝。 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抱起来,抱进帐篷里,又从车子里找出来提前装好的棉被盖在她的身上。 电热水袋在车子里充好电,热了以后又塞进被子里她脚下的部分。蓄电款小太阳提前几天充好了电,此时也被他挂在帐篷上方,给帐篷增添了很多温暖。 这样,应该就不冷了吧?杨斯年想。 他知道陶意怕冷,出发之前就搜了很多保暖小物件一一备上,生怕陶意会冻着。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还是考虑欠妥,他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买辆房车的。 为什么当时没有买呢? 因为他听了徐晋文的话,选择搭帐篷这种原始的方式。 徐晋文说,陶意喜欢野营,喜欢亲近自然,并且喜欢最原始的搭帐篷方式,不喜欢房车。 因为陶意认为,搭帐篷也是野营的乐趣其一,这是房车所不能替代的。 徐晋文说得也确实很对,陶意喜欢就好 陶意今天看起来确实很开心,这点他能很明显看出来。 并且他除了担心夜晚寒冷,会冻坏陶意以外,今天一整天,都并没有哪里是后悔选择搭帐篷的。 冷的话,他将她抱紧一些,是不是会好一些? 杨斯年从另一边躺下,盖好被子,将陶意揽入怀中,缓缓闭上眼睛。 今天他们的约会结束了,他竟然生出了几分不舍得的想法,舍不得今天和陶意经历的这一切点点滴滴。 陶意开心的笑颜在他眼前浮现。 完全不想闭眼。 但困意如排山倒海般来袭,他强撑了一会儿以后,还是顺其自然,睡了过去。 手机铃声一声接一声不断轰鸣时,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陶意难得睡了个安稳觉,被耳边的手机铃声吵醒,难免有些不悦。 听来电铃声,分明是她的手机在响,于是她循着声音来源找去。 还没有摸到手机,却先摸到了杨斯年的手。 杨斯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熟练地找到手机放在了哪里,递给她。 “谢谢。” “最好是有急事”她接过手机,嘴里咕哝着。 一大早扰人清梦,要是不是什么正事的话她真的会生气的。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竟然是本地的陌生号码,显示三分钟内频繁来电。 频繁来电的陌生号码? 罕见。 不会是什么园区诈骗吧? 但万一是有什么急事呢?毕竟现在是凌晨两点多,骗子这个时间应该也要休息吧? 陶意仅仅只犹豫了一秒钟,便立即接通了电话。 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一声焦急的女声。 “大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竟然是cdy的声音! cdy是孟女士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她从陶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孟女士身边,一直到今天。 陶意对她的声音十分熟悉,绝对不会听错。 陶意不解地问:“cdy?你怎么会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大小姐,太太她现在在急救室抢救” 急救室,谁?孟女士吗? cdy后面说了什么,陶意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听下去。 脑子里只剩下孟女士进抢救室几个字。 她让cdy将医院地址给她发过来以后,匆匆起身,并拉上杨斯年。 “抱歉,我” 她剩下的话却仿佛被堵住了,哽在喉间说不出口。 杨斯年懂她要说什么,拿起重要的物品,一面穿衣服一面往外面走。 “我明白了,陶意,不要太紧张,我陪你去。”杨斯年握住她的手沉声道。 两人几乎是用飞的速度冲出帐篷。 凌晨两点的郊外气温几乎是骤降。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并且灌入陶意的衣领。 但此时她已然顾不上什么冷不冷。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她的身体已经微微在发抖。 杨斯年觉察到了陶意细微的反应,他没有说话,只是把一直准备着的厚外套给陶意披上。 外衣的厚度让陶意的思绪有片刻回笼,她开始回想孟女士这段时间以来的身体状况,试图从中找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没有。 孟女士一直是一个按时体检的人,最近一次体检恰好是在陶意刚回国的时候,是陶意陪着去的。 体检结果报告她们母女俩都看了,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虽然孟女士偶尔会有一些胃痛腰疼的小毛病,但她总体的情况来说,是很健康的人。 这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会进急救室呢? 陶意手里握着车钥匙,想要去开车,却险些没有拿稳让车钥匙掉在地上。 “陶意,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还是我来吧。”杨斯年默默接过她手中的钥匙,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打颤的手,以示安抚。 只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动作,但竟然让陶意恢复了一些理智。 “也对,你来开吧,辛苦你了。”陶意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适时关心杨斯年,“但是如果你感觉困了,一定不要强撑,困了就和我换。疲劳驾驶很危险。” 她是专业的赛车选手,在规定时速内,同样的距离,同一辆车,她来开,会比杨斯年用时少很多。 但现在以她的情况,确实并不适合开车。 孟女士那边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她绝不能再出什么事。 杨斯年点头应声:“好。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保时捷在盘山高速上疾驰,杨斯年在保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加速。 他用余光瞥向陶意,看到了她紧抿着双唇,脸色苍白,整颗心也跟着她的心情狠狠揪了起来。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难过的陶意。 陶意加上cdy好友以后,频繁刷新和cdy的聊天界面,随时等着她发来的新消息。 杨斯年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但此时此刻,怕是任何言语都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只有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一直做她的依靠。 原本要开车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杨斯年尽力赶了过去,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医院。 车子还没有完全停稳,陶意就已经等不及跳下了车,杨斯年连声喊着小心脚下,陶意充耳不闻,立即朝急诊室的方向跑去。 医院的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陶意在走廊尽头,看到穿着一身干练得体的cdy。 她此时正在反复踱步,心里的担忧不亚于陶意。 “cdy,我妈怎么样?”陶意来到她的面前,问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cdy见到她,也小跑几步迎上来,恰好接住因跑得太快而险些摔倒的她。 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大小姐,太太是突然晕倒的,现在已经进去快两个小时了。具体情况,还要等医生出来以后才能知道。在此之前,你先不要慌。” 陶意问出了那个在电话里没来得及问出的问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cdy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太太这样。” 陶意松开她搀扶的手,又朝急救室走近几步,仿佛越靠近急救室的门口,她就越能感受到孟女士,与她同频共振。 但因为受到了巨大冲击,她的膝盖猛地发软,身体又朝前倒去,要跪在了地上。 幸好,杨斯年扶住了她。 “小心,不要摔伤自己。” 陶意已经彻底站不稳了,一整个身体直接靠在杨斯年身上,将全身的重心都靠在杨斯年身上。 杨斯年什么都不做,只这样任由她依靠。 “我在这里,我陪着你,都会好起来的。” 第20章 命令 陶意倚在杨斯年怀中,汲取着暖意,像株被暴雨摧折的藤蔓,需要有人悉心照顾,才能逐渐恢复状态,蓬勃生长。 “cdy。”思绪捋好以后,陶意先叫了cdy的名字。 “我在,大小姐请吩咐。” “我妈在昏倒以前”陶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杨斯年的手心里轻轻划着,消毒水的气味瞬间窜进她的鼻腔,泛起意思苦涩,“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她刚才被担忧冲昏了头脑,完全顾不上思考别的。 等慌乱如同涨潮般褪去,她慢慢冷静下来,理智回笼之后,总觉得这事哪里怪怪的。 cdy眉头紧锁,做思考状。 “太太下午从公司离开,说有私人行程,要去见一个人,要求我们不要跟着,还将所有工作都推到了后面。” “私人行程?”陶意思考了片刻,直言道,“你能查,对吗?” 陶意给了cdy一个眼神,cdy立即意会:“我这就去查。” 等cdy走后,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神也变得狠戾起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孟女士昏倒的原因,和她下午见到的人有关。 掌心被掐出血丝,她却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任由血丝越来越深。 “陶意,别伤害自己。”杨斯年轻轻摊开她的掌心,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伤口。 专属于杨斯年的温度,很温暖。 陶意机械般抬起头,望向他,竟发现他眼底的担忧丝毫不比她少,甚至如果再多一些,就要溢出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当她看向他时,他的唇角都始终挂着很得体的笑容,总能带给她温暖。 他是在担心她吗? 他是在担心她。 她感受到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 想说的话不再隐藏,不再反复斟酌,而是直接脱口而出。 因为她知道,杨斯年不会说让她难过的话。 这样的她,是不是可以称作是恃宠而骄? 杨斯年的指尖,穿梭在她的发丝之中,像安抚小猫一样安抚她,不紧不慢道:“怎么会?你只是抒发了你当下最真实的情绪而已。” “那是不是不管我的样子有多么糟糕,你都不会嫌弃?”第一次,陶意看向杨斯年时,露出了极为期待的眼神。 她在期待他的回答。 杨斯年在她的期待中点头,语气认真地说:“这是当然。” 在他眼里,陶意有零个地方会遭人嫌弃。 陶意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完美的。 “其实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听到你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开心。”陶意盯着急救室迟迟没有熄灭的灯,心不在焉道。 至少在这个时候,杨斯年愿意安慰她。 这就足够了。 “我不是在安慰你。” 杨斯年的话没说完,只见急救室的灯突闪一下,灭了。 随后,孟女士被医生和护士推了出来。 “患者是突发性应激性心肌病,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率先来到陶意面前,摘下口罩,眼神已然有些疲惫,清了清嗓子,说道,“通俗来说就是心碎综合征,遭遇重大情绪冲击引发的急性心脏衰竭。以后一定要减少对患者的情绪刺激,平日里可以让患者适当运动。” “谢谢。”陶意双腿发软,踉跄着后退。 杨斯年时刻在她身后,距离她不到半步的位置,她站不稳时,他会眼疾手快扶住她,语气温柔道:“好了,已经没事了。” 是啊,已经没事了。 如果有事陶意简直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她和孟女士前不久吵架了,吵得很凶,那之后母女两人谁都没有主动理过谁。 她之前还不以为意,总觉得时间还长,她会等到孟女士主动来找她主动和她说话那一天。 她就这样和孟女士犟了这么久,双方都认为自己没有错。 可是现在,孟女士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的心被揪得生疼,站在急救室门外,她甚至希望在里面的人是她,而不是她的母亲。 也是直到那一刻,陶意才明白,母女之间,对错并不是最重要的。 病房里,监护仪正在规律运作着。 陶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始终落在孟女士身上。她的麻药劲还没过,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 陶意难得能看到孟女士安静睡觉的样子,仿佛连岁月都收敛起了锋芒,是那样温和平静。 病房的消毒水味里浮着极淡的佛手柑香,是孟女士手上残留的护手霜味道,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或许也不是多喜欢,只是她习惯了这个味道,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换过护手霜的牌子。 陶意还记得,当年这个牌子因经营不善,清仓准备停产时,孟女士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一整夜都没出来。 那时候她以为,孟女士是因为自己喜欢的护手霜要消失于市面了,所以难过得睡不着。 但她还是小看孟女士了。 孟女士第二天一大早就拿出一份最新打印好的收购文件,叫cdy去执行了。 cdy当时对这个品牌的评估结果是,不建议收购。但孟女士还是一意孤行了。 是孟女士有异于常人的长远目光吗?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似乎并不是。这个品牌哪怕是被收购,一直到今天,也只是没有给孟氏亏本的经营情况,年中和年末大促时,依靠薄利多销的策略,盈利会比平日里好看一些,但与孟氏其他子产业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监护仪规律作响的间隙,陶意听见走廊外杨斯年压低声音接电话。 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反复踱步的声音,陶意本能地认为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果然,等他打完电话,再进来时,眼神里满是纠结,眉头微微蹙起,满腹心事。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在病房里,陶意不忍打扰到孟女士,刻意压低声音对他说,“有事的话,你先去处理。我这边已经没什么要紧事了。何况有医生有护士在,不会有事的。” “那我”杨斯年不想继续说下去。 他确实有些棘手的工作需要去处理,但陶意此刻也正需要人陪伴。 他说过,他会陪着陶意,他不想做那个食言的人。 “快去吧。心里过意不去的话,回来以后好好补偿我。”陶意心里猜测他在担忧什么,轻声细语道。 杨斯年紧皱的眉头在这一刻瞬间舒展开来,他应声道:“好,等我回来,任你处置。” 他转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内,只剩下了孟女士和陶意母女二人。 陶意始终坐在床边,就这样看着孟女士。 看累了,就趴在她身边,静静睡过去。 孟女士醒来时,陶意正坐在病床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文件,认真批阅,身边站着的,是孟女士的另一个得力助手——南希。 南希和cdy是一对双生姐妹花,当年一起被孟女士选中,成为了孟女士的左膀右臂。 孟女士住院,是cdy告诉南希的。 南希拿着一堆文件跑来找孟女士签字,只见到了床上还在昏迷的孟女士,和正在床边坐着的陶意。 南希和cdy不一样,cdy对陶意始终是恭敬的佣人姿态。但南希作为孟女士的“铁粉”,看陶意是要多不满意有多不满意,要多不顺眼,有多不顺眼。 看到陶意在这里时,南希转头就要走。 “站住。”陶意沉着声音,叫住了她。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南希回过头,抱着文件僵直地站在门口,不情不愿地问,语气都算不上很好。 陶意要是个脾气稍微差一些的,此时恐怕就要开出南希了。 但或许是她的脾气好,或许又是她早就习惯了南希这样的态度,或许又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来,在工作上尽职尽责,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没出过什么岔子。 总之,陶意不愿意和南希计较什么,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紧不慢道:“把文件放在这里,我会看的。” 她手腕处的玉镯与医院里冰冷的桌面轻轻碰撞,发出很细微但很清脆的声响,像是孟女士时常训话以前,惯会发出的清响。 南希几乎是条件发射一般,瞬间挺直脊背,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但随即,她反应过来,眼前正在对她发号施令的人,并不是太太,而是陶意。 所以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空气中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以外,还弥漫着不可置信的味道。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太太整日求着大小姐去接手集团的工作,她都不去,硬要去玩她那个什么危险的赛车,让太太整日在集团里,要一边忙着工作,一边担心她的安危。 现在她竟然主动说要看集团的文件,要替太太处理集团的业务? 这对吗? 这不对吧? 大小姐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南希不仅没有听从指令,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反而瑟缩一步,将文件抱得更紧了。 陶意:“???” 她皱了皱眉,再开口时,声音更沉:“南希,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秒内,如果你没有按照我的话去做,那你以后都不用在孟氏工作了。” 陶意这种不怒自威的样子,像极了工作时的孟女士。 南希平日里最怕孟女士这样,现在陶意作为一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丫头片子,生气起来她竟然也同样的害怕。 这大概就是基因的力量吧。 “是,大小姐。”南希立即将文件放在桌子上,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陶意又一次叫住了她。 南希:“” 怎么她今天还走不了了是吗? “又怎么了大小姐?”南希的柳叶眉上扬一个弧度,看起来是在讥讽陶意一样。 但当她回头看向陶意时,看到她那张与孟女士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此刻正冷着看着她,她的不耐烦立即变为恭敬。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仔细看过陶意,今天这样认真看过以后,她才发现,陶意和太太是真的长得很像。 她身边的人都说,女儿一般长得像爸爸,但她看陶意却不是这样。 她和姐姐都见过陶意的生父。 他的人品南希已然懒得评价,但就从长相来说,陶意和他有点像,但不多。 反观陶意和太太,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像极了。 此时这样冷脸的样子,就更像了。 “集团里的事,我不如你熟悉,所以文件哪里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问你。你就在这里,协助我。” 陶意用非常绝对的命令语气对南希说道。 如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cdy的话,她应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但是南希这种性子,陶意只能这样说话,她才能听进去。 陶意看着南希这张与cdy有百分之九十九相似的脸,却总是无法把她和cdy当成一个人。cdy不会把对她的轻视放在明面上,但南希会。 果然,南希攥了攥拳头,内心里有诸多不满不乐意,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说:“好的,大小姐。” 病房里,监护仪不时传来的滴答声音,与陶意翻阅文件的声音交替,听起来很有节奏。 像是白噪音一般,让人十分容易产生困意。 陶意大学时期,学的专业是孟女士给报的金融,去国外那几年,她除了赛车以外,也没有放弃做自身专业相关的工作,所以现在这些文件,她看起来并不算吃力。 只是对于集团的一些具体数据,她需要向南希求证。 孟佩醒来时,就看到陶意拿着钢笔批阅文件,而自己的得力助手站在她身边辅助她的场景。 诡异,实在是诡异得很。 诡异到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什么阴曹地府,进入了十八层地狱的其中某一层有关梦境的试炼。 她一直想要陶意接手集团,但她从没有同意过。 甚至她们还因为这件事,大吵过一架。 吵到最后,也没能吵出一个结果。 现在,如果她没有死,她怎么会看到这样不切实际的一幕? “太太,你醒了。”最先发现孟女士醒过来的,是南希。 第21章 你使唤我的人,倒是顺手 孟女士醒了。 陶意的钢笔悬停在文件签名处正上方,笔尖瞬间因失控,而在文件上氤氲出一片墨渍。 这份文件没办法用了,要重新打印了。 她不由皱了皱眉头,猛地握紧刻着她名字的镀金笔杆,过于用力,以至于指尖泛白。 “南希,请医生来。”她垂下头,拿出另一份文件,继续工作。发丝顺着她的粉白的脸庞,垂落在文件上,留下摇曳的阴影。 南希应声说好。 过了一会,医护人员推开病房门,走进来,一边给孟女士检查身体,一边和陶意叮嘱一些病人修养时的注意事项。 陶意眉眼低垂,像往常一样沉静,好像并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一旁的实习医生们面面相觑,只用眼神似乎就已经将她在内心讨论了一个遍——这孟氏集团的千金,果真的跟传闻说得一样冷血,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进医院了还在工作,真是看不出来一点关心。 但是他们没人发现,陶意实际上,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无波。 她始终保持握着钢笔的动作,却没有在文件上写上一个字。 并且她手里新打开的那份文件,始终停留在第一页,没有翻过。 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着,耳朵不时轻颤,不停地捕捉医生话里的关键信息。 一边仔细记下医生说的各种忌口和注意事项。 但她始终没有看向孟女士。 她并不是冷血无情。 她只是还没有做好坦然面对孟女士的准备。 她们母女两个,最近每次见面,都隐隐带着火药味,每次都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起来。 医生说了,现在孟女士不能受刺激,所以她绝不能刺激她。 所以陶意选择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办法,既能够冷静下来也不会再次刺激到孟女士。 幸好,孟佩的检查结果还算乐观,医生说在医院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陶意听到这个消息,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 医护人员已经全部撤出了病房,只剩下南希、孟佩和陶意三个人。 南希站在一旁看看孟佩又看看陶意。 一时间三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病房内陷入了一阵死寂。 奇怪,刚才人多的时候,南希感觉这里空气都是流通的,丝毫不会喘不上气。 怎么现在人少了,她反而有窒息的感觉? 简直快要呼吸不畅了。 太太和大小姐谁都不说话,她站在这里,好像很多余,但又不好离开。 “南希,你先出去。”陶意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几不可察。 她开口打破了这个沉寂的环境。 只是现在孟女士醒了,南希自然不会听陶意的一言堂。 她看向孟女士,等待她的发号施令。 但孟女士此时虚弱地半倚靠在床头,视线完全落在陶意身上,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屋子里除了她和陶意,还有第三个人。 陶意抬起头,视线扫过孟女士,在与孟女士眼神对视上的瞬间,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孟佩的眼神还是很虚弱,陶意几乎是立刻移开了目光。 她扭过头,看向南希,冷着声音,已然有些不悦:“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吗?” 尚未历经岁月沉淀的年轻姣好面庞,此时不怒自威的样子,与南希记忆中早些年的孟女士逐渐重叠。 南希被这样的陶意所威慑到,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恭敬鞠躬,而后悄声顺从的退出了房间。 “你使唤我的人,倒是顺手。”门锁落下的瞬间,房间里传来孟女士沙哑的声音。 她才醒过来,现在的身体虚弱得很,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但也丝毫没耽误她语气里夹枪带棒。 那么明显的阴阳怪气,陶意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但她并不理会。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向饮水机,接了杯温水,递给靠在床头的孟女士。 孟女士将头瞥向看不见她的那一边,迟迟没有接过她手里的水杯。 “需要我喂您喝?”陶意握着水杯耐心问道。 都说人一生病,就会像个孩子一样。 陶意以前并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毕竟她从没有过照顾病人的经验。 但现在从孟女士的状态来看,好像是这样。 孟女士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不是能称作为赌气? 是的,孟女士还在和她赌气。 陶意忍俊不禁,挑了挑眉,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认为自己的母亲很幼稚。 “你笑什么?”孟佩一回头,就看到眼含笑意的陶意。 陶意这个样子,她竟然有了输了一局的感觉,于是不甘心地抢过她手中的水杯,背对着她喝水。 “小心。”陶意没想到,一向坐怀不乱的孟女士,现在会使小性子,抢走她手里的水杯。 但是还好,她接的是温水,不烫。 孟女士像是渴了很久了,一杯水很快一饮而尽。 然后她依旧保持背对着陶意的姿势,只是用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将水杯递给她。 陶意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又去给她接了一杯水。 两杯、三杯、四杯 喝到第六杯的时候,陶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还要喝吗?歇一歇吧。” 再喝下去,水中毒的风险会直线飙升。 她可不想孟女士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紧接着又被送回鬼门关。 “把窗帘拉开,我想看看太阳今天是从哪边出来的。”孟女士这次喝完水,没再将水杯给陶意。 陶意:“” 孟女士这阴阳怪气的工夫还真是与日俱增。 “您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说,不用这个语气。” 一直阴阳怪气的,是吃准了她不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和她吵架吗? 孟女士嗤笑出声:“陶意,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刚才是在做什么?我应该还没有老眼昏花到看不清自己公司logo的地步。” 孟氏集团的每份文件,文件夹上都印着孟氏集团的logo。孟氏集团是孟女士从零开始,一手创办的,就连logo,都是由孟女士亲自设计的。 孟女士这个人,在陶意心里是几近全能的人,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她有什么不擅长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擅长,那大概就是她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好母亲这件事上,学习得不是很成功。 但陶意自知自己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她们母女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谁也别嫌弃谁就好了。 “你不是已经决定好,宁可守着你的空壳俱乐部,也绝不会去集团工作吗?那现在是在做什么。” 空壳俱乐部吗…… 那么她倒是想问问这个空壳是拜谁所赐? 陶意压下心底想要询问孟女士的冲动,让自己始终保持平静。 她要谨遵医嘱,不能让孟女士情绪过于激动,所以不能和她吵架。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拿起文件继续看起来,不紧不慢道:“现在集团由我负责,您只需要在这里好好养病。这不是和您商量,而是我单方面通知您。” “通知?”孟女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表情都丰富了起来,“我的集团,你有什么资格来通知我?” 陶意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在其中一份末尾落下自己干净利落的签名,缓缓将文件合上。 “生病了就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把力气用在怎么呛自己女儿这种事上。” 孟佩:“” 陶意又签了几份文件,迟迟没有听到孟女士开口说话。 奇怪,这不像孟女士的性子啊。 平日里她要是这样与她对呛,孟女士早该生气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静如潭水。 陶意将手中的文件签完,暂时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转头去看床上的孟女士。 只见她已经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不停划着。 陶意看着这个划动速度和毫无规律的方向,基本能确定她是在玩开心消消乐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但这件事,应该勉强算翻篇了吧。 孟女士不再和她吵,她也不再提,只专心处理着桌上一份又一份的文件。 时间飞逝,陶意看着桌子上堆成山的文件,一边已经处理完,而另一边依旧摞得很高,感觉心很憔悴。 她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杨斯年。 如果……杨斯年能在这里陪着她的话,就好了。 但她并不需要杨斯年帮她什么忙,只是想什么时候处理文件处理累了,抬起头看到他那张极为好看的脸,应该能给自己充充电,放松一下。 这样就够了。 这么想着,陶意开始想杨斯年了。 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天夜里他匆匆忙忙就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再出现,除了给她发了一句“按时吃饭,别太累”的消息以外,就没再联系过她了。 不知不觉,陶意竟然叹气出了声音。 这声音说大不大,但如此安静的病房,孟女士完全能够听到。 孟女士玩了一会儿开心消消乐以后,有些腻了,又换了个切西瓜的游戏玩。 她的准头相当不错,每次都能精准切到瓜,避开地雷。 眼看着再切几下,就能破了当前最高记录了。 但陶意突然叹了气后,孟女士的视线便不自觉从手机屏幕上,转向陶意,手里的动作也跟着有了偏差,切到了炸弹。 “boo。”炸弹炸开,屏幕变黑,接着跳出几个大字“游戏结束。” 孟女士:“” 她破纪录的想法彻底被毁掉了,顿时她也没了想要继续玩的心思,将手机收了起来,躺下休息。 似乎这样还不够,她看了眼陶意,于是毅然决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孟女士好像有些生气? 陶意看着她转身背对着自己,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她有些不高兴了。 难道是游戏卡住了? 这么大的人,也会因为游戏卡关从而生气吗? 陶意不清楚,但她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又看了看孟女士,反复看了好几次,内心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拿着文件起身,朝孟女士的方向走去。 “妈,这份文件,是不是有些不对?”她手里拿着的,是公司去年的财务报表。 这份报表,乍一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细看却处处都是漏洞。 漏洞多到陶意怀疑这是有人恶意整蛊,故意交上来的牛头不对马嘴的文件。 孟女士早已把头埋进枕头了,隔着厚重的布料,说话声音闷闷的:“现在知道问了?” 陶意:“” 她伸出的手即将准备收回去,但只看孟女士从被子里出来,接过她手中的报表。 她甚至无需认真,只是随机翻了几页,眉头便紧紧皱成了一团。 陶意是对的,这份报表有很大问题。 “我现在去集团调查,让南希留在这里照顾您。”陶意几乎是立刻道。 孟女士仅仅只是一个皱眉的表情,陶意便能从中意识到不对劲。 集团里,有人恐怕就在等孟女士暂时离开以后,在集团里大闹一场了。 “等等,”孟佩抓住陶意始终冰凉的手掌,被冰得顿了片刻,紧接着恢复申请,步入正题道,“让南希去,你留下。这件事交给南希。” 陶意:“???” 她也愣了几秒,有些不明白孟女士为什么非要指明让南希去。 但她转念一想,孟女士这样做,应该有她这样做的道理。 她并不需要理解孟女士的所有决定。 她只需要执行孟女士下达的所有命令。 “好,我去和南希说。”陶意再次拿起那份看起来有问题的报表,走出病房,把她交给南希,并简要说明了事情经过。 南希很快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拿着文件离开了。 陶意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本是想给自己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 但放着放着,她好像又在想杨斯年了。 不仅想,她甚至看到前面有个男人,背影很像杨斯年。 我是不是想他想到出现幻觉了……陶意自嘲道。 那个男人正搀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朝着她们病房反方向的病房走去。 很快,男人和女人说话时,侧过脸。 那侧脸在医院走廊灯光下,显得是那样立体,那样帅气 陶意心中的警铃突然大响——这根本不是像,这分明就是杨斯年! 第22章 她有选择和谁在一起的权利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更加刺鼻,陶意扶住墙边的金属把手,冰凉的触感从手部一直蔓延至心口处。陶意忽然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她就保持着那个扶着冰凉的金属把手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他臂弯里挽着那位女士,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她这才仿佛找回一点力气般松开了扶手,变成倚在墙上的姿势,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开始胡思乱想。 杨斯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其他女人一起 难道他昨天急匆匆接了电话离开,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而是因为这位女士吗? 陶意的思绪又被拉回了她和杨斯年结婚那天,杨斯年接通的那通电话,屏幕上的备注,是“宝贝” 今天这个和他手挽着手举止亲昵的女人。 会是他电话里的那个“宝贝”吗? 是的话,那专门陪着她来医院倒是也能解释得通。 这些对于陶意来说都不是很在意,毕竟她和杨斯年只是相亲结婚的关系,对于双方都没有太多了解。 只是……陶意心里越想,越感觉不舒服。 这种没来由的、不受她控制的烦躁几乎是瞬间充斥了她全身,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等她再回到病房里的时候,脸上不悦的表情十分明显。 孟女士看了都是一脸懵,不明白是谁惹到她了。 陶意连孟女士的反应都没注意到,她试图将这种情绪从脑海里过滤掉,努力集中注意力,看手头的文件,但似乎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在做无用功。 不管再怎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文件,最后脑子里都会浮现刚才在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像一根针一样悄无声息地扎进陶意心里,一下一下的钝痛。 怎么会这样,怎么反应会这么大。 难道说……杨斯年现在已经可以如此轻易影响到她的情绪了吗? 她光是想想,手心就已经沁出了点点冷汗。 夫妻之间,本就是可以互相影响的,这点陶意自然清楚。 但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牵动着情绪的感觉,像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自然情绪的喜怒哀乐都被一个人所影响。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以前她也很享受情绪因为喜欢的人而有所变化的那种感觉,但现实结果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感觉就像是,她曾经陷入了泥沼,经过千难万苦好不容易爬了上来。现在又要再次陷入泥沼,而这一次却是她自己选择走进那片看不见回头路深不见底的泥沼,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感瞬间蔓延至她全身,入侵她的血液,她的每一个细胞。 “啪嗒。” 钢笔从手心滑落,陶意猛地回神。 夕阳透过病房的百叶窗,一道一道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将她的影子折射在桌面的文件上,映出她的侧脸,看起来有些忧郁的气质。 “你看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从外面进来坐下还没有十分钟,就分心了好几次。孟氏交到你手里,怕是看不到明天了。”孟女士抱怨道,“半个小时内,摔了两次笔,你是准备在病房里表演默剧?” 陶意闻言垂眸,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这次确实是她的不对,她犯了一个很明显的错误,那就是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了。这种状态作为孟氏集团的掌权人是一万个不合格的表现。 她习惯性地准备向孟女士开口道歉,但这次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孟女士继续说:“累了就出去放松,休息好了再看。集团的事,不能马虎。不在状态地工作,很可能让孟氏走向破产。” 陶意站起身,朝孟女士颔首,语气平静地说:“您说的是,我出去透口气,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再叫我。”说完后径直走出病房。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难以忍耐。无孔不入般裹挟着陶意,无声地推着她向前走。她走了两步用力呼出一口气,像是把自己内心里所有不痛快都吐露出去,好让自己能够平静下来。 出了病房,她似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要去走廊的那一端看杨斯年和那位女士吗? 还是不了吧,看了以后她又能做什么呢? 而且说不定还会给对方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杨斯年看起来是一个很讨厌麻烦的人。 陶意叹了口气,决定随便走走。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里医院的花园里。 夕阳的余晖恰好打在草坪上,给这片翠绿的草坪都染上了独属于黄昏时分独一无二的色彩。她试图想让风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她还是低估了杨斯年在她心里的分量。 很可怕的一件事,她还在想杨斯年。 这些日子以来,杨斯年在她的生活里无孔不入,她竟然已经无法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陶意掏出手机,点开一看。是杨斯年发来的消息。 yyang:【陶意,你吃饭了吗?】 yyang:【伯母身体好些了吗?】 yyang:【我这边还需要一些时间,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忙完,但忙完会立即去陪你。】 看着信息,陶意几乎都能想象到杨斯年说出这话的神情,应当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如水冷静自持。她的手指落在回复框上方,停顿了许久。 一个字也没有打下去。 她要回复吗? 回复的话……她要回复什么呢? 问他你也吃饭没有?还是说我今天在医院看见你了,你身边那个女人是谁…… 不行,第二句太直白也太冒犯了。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陶意耳侧的碎发被风吹起。 又起风了,这风呼啸的声音真是令人心烦。 陶意仅仅犹豫了几秒钟,便把手机重新收回大衣口袋,没有回复杨斯年的消息。 算了,还是不要问出口了。 就让她和杨斯年保持着现在不远不近的关系。 这样其实……挺好的。 另一侧的病房。 “杨思佳,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男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子。你以后出去千万不要说我是你哥哥。” “医生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与孟佩病房同层但相距最远的病房,杨斯年一面拿手机,打开和陶意的对话框,输入消息;一面沉声一脸肃然批评着此时病房里正在躺着的人。 被叫做杨思佳的人手腕处缠着厚厚一圈绷带,长相与杨斯年有六七分相似,脸色苍白却难掩秀丽眉眼,与杨斯年有些内敛的眉眼不同。 杨思佳的眉眼生得极为精致张扬。一看便是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骄纵却不失礼仪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但那张小嘴却和淬了毒一样,完全得理不饶人:“杨斯年,你是最没有资格说我的。谁不知道你是大情种,喜欢人家好多年,都不敢表白的,让她被其他男人抢了先。你比我更没用。” 杨斯年眼神微顿,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她刚才说的话很不满意:“纠正一下,她是人,不是我的物件。她有选择和谁在一起的权利。” “那我也有选择喜欢谁的权利!”杨思佳不甘示弱怼回去。 “行行行,小点声,我听得见。你当然有选择喜欢谁的权利,”杨斯年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等到陶意的回复,想着她现在可能在忙,便将手机先收了起来,抬头看向病床的方向,眼神里是陶意从未见过的严肃,“但没有人值得你伤害自己,包括哥哥。” 杨思佳是小他四岁的同父同母亲妹妹,今年十八岁,才刚刚上大学。 开始,杨斯年听家里人说,杨思佳在大学里疑似谈了个男朋友,他不以为意,认为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杨思佳已经成年,不是小孩子了。选择和谁谈恋爱,是她的自由。 但很快,杨斯年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杨思佳先是三天两头和他哭诉,讲自己和男朋友怎样怎样吵架了;起初他只当这是大学生谈恋爱必经的过程,总得吵吵闹闹然后又分分分合合。 但是后来杨思佳又说想要辍学和男朋友结婚,让男朋友养着她,她只需要在家里吃喝玩乐就好了;再到现在,杨斯年从徐晋文那里得知,杨思佳在学校里失恋,割腕自杀了。 消息过于震惊,以至于杨斯年听到的时候,都没有细究,徐晋文是怎么知道的。 病房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杨斯年听见身后传来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徐晋文敲了敲半掩着的病房门,随后推开,高大的身躯斜倚在门框上,香槟色西装衬得他的气质矜贵,却难掩眉眼之间总是挥散不去的淡淡的阴郁感。 “晋文哥?”对于徐晋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杨思佳也感到很意外。 徐晋文抬手和杨思佳打了个招呼,转头看向杨斯年问:“你们兄妹俩,又在吵架吗?那我等一会儿再过来。” “不用,进来吧。”杨斯年说道。 徐晋文点点头。快步走了进来,和杨斯年并排坐在沙发上。 杨思佳斜对着他们两人,从她的角度看去,很难说晋文哥和她哥哪个更帅一些。 但是从气质上来说,杨斯年和徐晋文还是差别挺大的。 杨斯年喜欢穿一些颜色饱和度很低的衣服,显得他更沉静稳重。 而徐晋文喜欢穿一些很亮颜色很鲜明的衣服。看起来就有几分放荡不羁。 曾经有个晋年的合作商说,徐晋文看起来像是一天换一个女朋友的男人,而杨斯年看上去就很痴情这话杨思佳当时也听到了。 当时她的反应是既摇头又点头。 摇头,是因为徐晋文实际上并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看上去像女伴不断的情场浪子,但是现实生活里的徐晋文,连女生的手都没有牵过。 点头,则是因为,她的哥哥杨斯年,的确是个大情种。她哥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这件事,他们全家乃至远房亲戚都知道了。 杨思佳有时候想,他们杨家可能是有什么痴情基因遗传,不然怎么会杨斯年和她,都喜欢上一个人以后,能爱到这个地步? “你就空着手来看病人?”杨斯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 他看着徐晋文,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眼睛都睁得比平时大了一些,仿佛戴了美瞳。 徐晋文:“” “不然我出去买个果篮?”他试探开口。 杨斯年正要点头,杨思佳却扯着嗓子率先一步开口:“还是算了吧晋年哥,这医院附近便利店的果篮很难吃,像是放了很久过期的东西一样。” “那算了,省得思佳吃了闹肚子。你来有什么事,说吧。”杨斯年适时收回调侃,步入正题。 徐晋文虽然看起来是个不务正业的人,但杨斯年心里清楚,他一直都是一个很靠谱的搭档,而且平时很忙,应该不太会有时间专门跑过来一趟看杨思佳。 毕竟,杨思佳这也不是第一次住院了。 上一次她为了她那个男朋友,不吃不喝,最后胃痉挛进了医院。那时徐晋文刚好在附近谈合作,谈完便立即从医院楼下买了个果篮过来,带上来慰问了。 也就是那次,杨思佳彻底成为了医院楼下便利店的果篮黑粉。 徐晋文:“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之前我想先问问,咱妹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怎么样?” 看起来徐晋文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和杨思佳有关系。 杨斯年看向杨思佳,问道:“佳佳,关于你那个小男友的事情,你要听吗?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你现在不想听,我就让他离开。” “你怎么”杨斯年丝毫不给徐晋文情面,徐晋文佯装生气。 杨思佳那个小男朋友,是杨斯年要求徐晋文调查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妹妹因为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 杨斯年从来没有反对过妹妹谈恋爱,也从没有从一个长辈的角度去干涉过她的恋爱状况。 因为他觉得年轻时可以为了喜欢不顾一切,也可以眼光不好,爱错了人。 但他是哥哥,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搞成这样狼狈的模样。 杨思佳的双手不自觉攥紧被角,紧紧抿着唇。 最后,她像是认命一样,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床头,说道:“晋文哥,你说吧。我能接受。” 第23章 强行牵她的手 即便听到她这么说,徐晋文却还是犹豫了一下。 他不确定这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是否能接受。 “说吧,长痛不如短痛。”杨斯年说道。 对于杨思佳那个小男友的人品,杨斯年也只是能确定,不是个好人。 但具体如何不是好人,他并不清楚。 谜题需要有人来揭晓谜底,而徐晋文正是揭晓谜底的那个人。 身为杨思佳的哥哥杨斯年都这样说了,徐晋文自然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将手里的录音笔点开,放大声音。 一道算不上多好听的男声立即清晰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杨思佳?就她?也配和我谈恋爱?要不是看她家里有钱,谁能看上她那个臭脾气。娶了她我能少奋斗至少十年,我怎么可能和她那种骄纵蛮横的大小姐谈恋爱?” “本来我是准备讨好她的,等到我骗到和她结婚以后,我就准备哄着她让她心甘情愿把资产都给我,再让她身无分文地净身出户,把她踢了。拿着这钱再去娶一个合我心意的女人。可是谁想到她那个哥哥是个不好对付的,每次我想要试探杨思佳的时候,她哥都能立马发现,还明里暗里警告了我好多次。” “这招看来是已经行不通了,那就只能让她先嫁给我,然后老老实实在家里给我生个孩子” 后面的话堪称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杨斯年皱着眉夺过徐晋文手中的录音笔,咔嚓一声关掉了录音笔,如此污言秽语,他实在无法继续听下去。 他小心翼翼抬头,看杨思佳的反应。 女孩一双明眸此时已经布满了泪花,但因为天生是个倔强的小孩,她最终还是憋住眼泪,没让眼泪留下来,只在眼眶里打转。 杨斯年起身,走到床边,递给她一张手帕,语气稍稍变缓:“想哭就哭吧,这里没人会笑话你。” 他不安慰,杨思佳倒是还能忍住眼泪。 这样被他一安慰,她像是找到了情绪发泄的闸口,盘旋在眼眶中的泪水彻底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造孽啊,渣男。”徐晋文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看着杨思佳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不由感慨。 但看着杨思佳哭得这么难过,他好像也有些触景生情,想到了一些往事。 “我~先~出~去~” 杨思佳趴在杨斯年的胸膛里,哭得已经不能自已,这个时候徐晋文不好发出很大的声音,便搭配着肢体语言,小声地朝杨斯年说。 杨斯年微微点头,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杨思佳的后背上,哄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 徐晋文摇了摇头,那双略带攻击性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无奈。 这种无奈,迫使他快步走出医院大楼。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黑了下来,星星陆续探出了头,挂在天空上方。 徐晋文想去买包烟,但此时被天边的星星吸引了目光。 星星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次。 朝夕不变的星星缀在深色的夜色中,闪着点点微光。 但大概是心里藏着事,此时的星星竟然也能成为他寄托情感的慰藉。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陶意整理好情绪,往回走的路上,恰好遇到抬头望月的徐晋文。 “你生病了?看起来不像啊,都没有穿病号服……”陶意寒暄道。 徐晋文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看向她时,眼神里满是震惊。 “小陶?你怎么也在这?这边是住院部。” 陶意敏锐捕捉到了徐晋文话中的特别字眼,疑惑道:“也?你认识的其他人也住院了?” “什么其他人?我是说杨斯年啊,他也在这里。他是陪他……哎不对啊。你们不是结婚了吗?他没告诉你?他有个”徐晋文话说到一半,看见陶意脸色不太对便适时止住了话头。可内心的震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陶意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难道杨斯年没和她说他有个亲妹妹吗? 刚才见到杨斯年时,他也丝毫没有提有关陶意的信息。 这夫妻俩在搞什么?他有些看不懂。 “好,我知道了。”陶意立即打断他,她现在不愿意继续听有关杨斯年的消息。 她在外面吹了好久的冷风,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不想再被杨斯年轻易地牵动情绪。 “那你看完他们,现在是准备离开了吗?”陶意问。 徐晋文想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淡淡道:“算是也不算是。本来我还有些事和杨斯年说的,但是那妹子现在哭得很伤心,杨斯年现在被她抱着安慰她,抽不开身,我就出来透口气。一会儿可能就回去了。怎么?不舍得我走?那我请你吃饭?就当给你回国,接风洗尘了。” 杨斯年抱着她徐晋文说这些话时,丝毫没有避着陶意。 甚至是在明知道她和杨斯年已经结婚了的情况下,还说出了这种话。 陶意的唇角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弧度,但眼底却像结了霜一般冰冷。 周边的空气似乎都被冻上了一样,完全无法流通,让人感到窒息。 所以她这个认识多年的直系学长,早就知道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 他什么都不说,证明在他看来,杨斯年的做法没有任何错。 呵陶意在心底冷哼。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陶意冷冷道。 “好。”徐晋文看着陶意离去的背影,丝毫没有注意她的情绪变化。 “诶,等一下,小陶。”眨眼的功夫,陶意竟然已经走远了,徐晋文快走了几步才终于追上,“那个”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像是被什么封住了一样,任凭他怎么抿唇,都无法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 陶意对他不是很有耐心,直截了当问道:“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因为她完全清楚他接下来会问什么,所以根本不想看他这样磨磨唧唧的。 “说说说,”徐晋文拦在她面前,生怕她下一秒就“飞”走了,“她最近怎么样?” 陶意挑了挑眉,难得露出一抹坏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谁啊?”陶意故作迷茫看着他。 大概是刚才徐晋文说的那些话,让她有些不悦,所以她现在明知故问。 徐晋文:“就是她啊,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陶意耸了耸肩,摇头回答:“咱们好久没见面了,我已经不记得学长问的是谁了。不然你给我一些提示?” 住院部大厅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步履未停,像是和时间抢生命一样。徐晋文和陶意站在原地,周身仿佛形成了一道屏障,完全隔绝了他们和其他人。 而相对的,时间的流速也在此刻停下,不再继续向前。 陶意仰起头,就这样静静看着徐晋文,等待他的回复。 “舒雅,我是说舒雅。除了她我还能问谁?她最近还好吗?”徐晋文有些着急地说。 他口中问的舒雅,是陶意最好的朋友,也是徐晋文好像喜欢的人。 为什么是好像? 因为陶意也不确定,徐晋文的真实想法。 徐晋文和舒雅从小一起长大,小学、中学都是在一起读的,每天上学放学也是黏在一起。 舒雅是个很容易害羞并且很腼腆很文静的女孩子,做事也一向很低调,怕给人带来困扰。 但舒雅喜欢徐晋文,陶意十分肯定。 甚至她还记得,舒雅高中毕业时,攥着早就写好的情书,犹豫着要不要和徐晋文表白的脸红模样。 当时是她和那个一向内敛温柔的女孩说:“舒雅,喜欢就要大胆去追求,管他会不会成功呢,至少你踏出这一步,你就很勇敢了,不是吗?” “去试试吧,舒雅,去了至少不会再给自己留下遗憾。” 就是这句话,舒雅不再犹豫,拿着情书,去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花,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去找了徐晋文,对他表白,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男朋友。 但徐晋文当时的回答是:“我不懂得怎么拒绝你。” 每每想到他的这句话,陶意都觉得他后面很多年都见不到舒雅,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拒绝就拒绝,不拒绝就不拒绝,不懂得怎么拒绝是什么回答? 于是她刻意拉长尾音,钓足了徐晋文的胃口——“舒雅啊。” 徐晋文:“对,舒雅,她最近怎么样?我前几天听说,她昨天会回她的母校参加庆典,所以” 陶意挑眉问:“所以你也去了,但是并没有找到她?” 徐晋文叹了口气:“对。” 何止是没找到? 他根本还没来得及找,刚准备去学校的路上就听到了杨思佳割腕自杀的消息,他哪里还有心思找下去? 杨思佳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但他也是看着她从一个中学生,成长为现在这样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 他也算是她半个哥哥,怎么可能对她不管不顾? “那真是可惜了。”陶意嘴上说着可惜,实际内心里早就对徐晋文翻白眼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找不到?集体参加庆典时,大家都在礼堂。礼堂就那么大,又不会跑了或者凭空造个密室出来,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找不到? “她今年应该不会再回京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她没告诉我。”陶意微微一笑道。 以前人家和他表白的时候,他爱答不理。现在人家不出现在他眼前烦他了,他倒是整日关心起人家了。 陶意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些男人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徐晋文看上去也不像不喜欢舒雅的样子,但又说不准他对舒雅是喜欢多一些,还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情分在,把她当作家人看,对她的亲情多一些。 可能他自己也分不清吧。 但陶意想,舒雅既然不让她告诉徐晋文有关自己的任何事,那她就一定会做到。 舒雅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就算没有道理,陶意也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就像徐晋文无条件站在杨斯年那边,帮着杨斯年向她隐瞒一切,一个道理。 明明按照认识时间来说,她和徐晋文认识的时间才更长,友情才更牢固。 但是哪有那么多按道理来说? “学长,我还有事,真的要走了。失陪。” 陶意的高跟鞋有节奏地踩在地面上,敲碎他们与外界隔绝的屏障。 时间的流速瞬间恢复正常。 但只有徐晋文,站在原地,迟迟没有恢复正常的时间。 陶意说,舒雅今年不会再回京了,她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那他还要去哪里找舒雅? 陶意躲在电梯拐角处,看着徐晋文失神的模样,拿出手机,没忍住,坏心眼地把他现在这个样子拍了下来。 并发给舒雅。 peach:【宝贝,你看这是谁?】 “在做什么?” 舒雅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陶意便站在原地等她的回复。 但她没来得及等到回复,后脖颈先是一热,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脑海上方传来杨斯年熟悉的声音。 陶意先是激灵一下,紧接着想到的是收起手机,她和舒雅的聊天记录绝不能被杨斯年看到。 她将手机揣进大衣口袋里,揣好以后,才慢悠悠转过头,看向杨斯年。 “你怎么突然出现?一点声音都没有,差点吓到我。” 不是差点,她刚才是真的被杨斯年吓到了。 但是她不愿意承认。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听到陶意被自己吓到了,杨斯年从容的脸上立马露出慌乱的神色。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安抚她。 但被陶意下意识躲开了。 他的身上有一阵很淡的女士香水味。 那味道不是她经常用的牌子。这让陶意狠狠皱了皱眉,与他完全不想有任何肢体触碰。 杨斯年:“” 陶意为什么突然很抗拒他? 陶意没有去看杨斯年的脸色,面无表情道:“我妈快到检查时间了,我先上楼。你随意。” 大衣里的手机“叮叮”地响起一声又一声,大概是舒雅给她回消息了。 陶意暂时不理会口袋里震动的声音,径直走向电梯,准备上楼。 身后杨斯年很快跟了上来,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说好了,忙完我陪你一起,不会食言。” 这男人怎么突然牵她的手? 陶意想要把手收回来,但杨斯年像是和她暗自较劲一般,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第24章 办婚礼和宝贝选哪个 电梯里人头密集,空气十分稀薄。谁有个什么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陶意和杨斯年是这一趟电梯最先上去的两个人,人挤人以后,他们现在缩在电梯厢最里面的角落里。 金属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陶意盯着楼层按键上跳动的红光。 杨斯年虽然不知道在抽什么风,牵着她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他并没有很用力。 她只要再用力挣扎一下,就能从他的手里挣脱。 可杨斯年的手指修长,又很温暖,把她一整个手都裹进自己掌心里。 她有些贪恋这种温暖,不忍离开。 “人太多,当心被挤到。”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尖,白檀香若有似无地缠绕上来。 杨斯年人流涌动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将她圈进角落。剪裁考究的男士西装袖口轻轻擦过她的手背,令人感觉心痒痒的。 陶意垂眸盯着地面,玻璃的电梯墙面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她清晰看到,杨斯年顺势将手掌滑到她腰间,将她搂得更紧了。 “你”抗议声被突然的失重感截断。 电梯向上行驶,有一瞬间剧烈晃动,陶意的核心虽然很稳,但她此时的位置对她很不利,她甚至是双脚微微踮起才勉强站稳。 电梯一动,她的身体立即前倾,超前扑去,杨斯年结实的胸膛成了最安全的缓冲垫。 陶意整张脸埋进他烟灰色领带里,听见头顶传来闷笑:“上周在家,你打翻茶盏时也是这个姿势。”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陶意想起上周,她还在和这个孟女士安排的相亲对象暗自较劲,每天神经紧绷,只有在杨斯年出去工作的时候,才会短暂放松。 那天她新买的茶盏到了,想要研究一下沏茶泡茶的门道。 她一边看教程,一边动手实践,整个人都沉浸在其中。 说不上多快乐,但至少给她那段略感平淡的日子,增添了一些趣味。 但她没想到,杨斯年才出去工作不到一个小时,就突然回到了家中,出现在她身后,笑着说:“茶不是这样泡的。” 安静到甚至能清晰听到沏水声音的家里,此时突然出现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陶意有一瞬间失了神,茶盏瞬间从手中滑落,她及时反应过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后撤,避免茶盏里滚烫的水烫伤她。 但后面是杨斯年,她扭头的一瞬间,就直直撞进了他的胸膛里。 茶水间氤氲着开水沸腾的水雾,将两人当时的氛围煮得格外暧昧。 杨斯年掏出手帕,替她擦拭双手、家居服,指尖隔着布料,蹭过她没有穿袜子的脚踝…… 青天白日,新婚夫妻,后面做了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那天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在白天那么不节制,从茶水间,到客厅,再到厨房……最后甚至连玄关处都没放过。 那天杨斯年迫不及待地,在她家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专属于他的印记,动作甚至都带了几分强势意味,就像今天这样。 陶意顺着他的思绪回忆完那天发生的事情,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别动。"杨斯年突然收紧手臂,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陶意这才惊觉自己的鼻尖正抵着他锁骨,随着呼吸起落,他的锁骨处露出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划伤的。 她正要和他离得远一些,好方便看他锁骨处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下一秒她就有了答案——她的耳钉此时正勾着他的衬衫扣子,将他扣子上的丝线都勾了出来一缕。 白檀香突然变得浓烈,杨斯年喉结滚动时擦过她额角的温度,比茶盏倾倒那日还要灼人。 但此时陶意根本无心思管其他。 她动作利落地取下耳钉,微微拉开自己和杨斯年之间的距离,随后去检查他锁骨处被耳钉划伤的伤口。 “没关系,不疼的。”杨斯年还并没有看到陶意的反应,便开口安慰道。 似乎从他们结婚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便一直是这样,遇到任何事情,杨斯年都会先安慰陶意,一遍遍告诉她没事,告诉她他在这里,还有他陪着她。 “嘶~”陶意皱着眉,满脸严肃, 他锁骨处的伤痕确实并不严重,只是轻微划破了皮,血都没有流出来。 但是陶意算准了他看不到自己锁骨处的伤痕,所以故作深沉,故意将伤口说得严重了些,“看起来蛮严重的,你真的感觉不到疼吗?你……不会是这伤口太过严重,已经超过了你能接受的疼痛阈值,所以你才感受不到疼了吧?” 她努力憋着笑,一口气将要剩下要说的话说完,“我一会儿先陪你去打破伤风,保险起见,再陪你去做个知觉检查。我没想到这个耳钉这么锋利,把你划成了这样,我现在就把它摘下来。” 紧接着她闭上眼睛,做出一副不敢看他的伤口的表情。 一秒,两秒……直到“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陶意都没能听到杨斯年回复。 奇怪,他为什么不说话? 是她哪里演得不好,所以他不相信吗? 好像确实有这个可能,陶意对自己的演技,一直都没有什么自信。 毕竟她是一个从小只要一撒谎,就能被所有人都看穿她是在撒谎的孩子。 电梯出去了几个人,门又一次被关上,厢内空间瞬间宽敞了,杨斯年和陶意不再是只能面对面紧紧贴着。 他们中间的距离宽敞得已经可以塞下一个人了。 陶意迟迟没有得到杨斯年回复,感觉没什么意思,便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看见杨斯年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她身后,那足足一整面的墙镜。 陶意:“……” 早知道他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她就不费尽心思吓他了。 好丢人。 电梯门一直到顶楼停下,再次打开门时,陶意的耳尖都还是红得厉害。 杨斯年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自然地替她按住电梯按键,另一只手虚护在她腰后,引着她往病房走。 病房门半掩着,孟佩正靠在床头,闭眼冥想。听见脚步声,她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眼睛丝毫没有打算睁开,像是并不意外陶意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又或者说,她并不在意陶意回不回来。 “妈,我回来了。”陶意朝她打招呼道。 孟女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伯母,叨扰了。” 年轻男人的声音?这倒是有些意外。 孟女士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和那次吃饭时,乃至陶意结婚证上的男人的脸,完全重合。 “嗯。”她依旧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是她第二次见杨斯年,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认真看了一会儿。 上次见到他,她并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她这位女婿。 现在仔细看了一会儿,她发现小伙子确实很眉清目秀,比相亲照片上还要好看很多。 就是不知道他和自己这位女儿相处得怎么样?他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不确定您喜欢什么,只准备了一件手镯来慰问您,希望您不要嫌弃。”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几乎和手掌一样大的礼盒,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礼盒上清晰印着晋年工作室的logo,陶意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到了。 这是他设计的吗?她暗暗看向杨斯年。 是专门设计给孟女士的吗? 应该不是。陶意很快在心里否定自己的想法。 孟女士昨天才住院,他总不能是有预知能力,提前知道孟女士会住院,所以提前开始画草稿,再设计出来。 “伯母,请允许我再正式自我介绍一次。我是杨斯年,现在是陶意的合法丈夫。我有一套房子在海淀,车子有一辆保时捷。目前我工作的地方在海淀,职位是服装设计师。或许我现在不够成熟稳重,不是您心中完美女婿的模样,但是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很喜欢陶意,很珍惜她,是做好了与她度过余生的准备,才决定和她去民政局登记的。” 他说得很诚恳,险些连陶意都骗了过去。 如果她没有看到他揽着另一个女人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相信他喜欢她这种话。 她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随手剥了个橘子,塞进嘴里。 酸得让她差点流眼泪。 孟女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圈,忽然笑出声来。 “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如果过得开心,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孟女士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语气都冷了半分,“我的女儿,就算结婚了,那也应该是大操大办,宴请亲朋好友。你家里人什么时间方便,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你们婚期的事情。” 陶意咬着橘子不说话,余光瞥向杨斯年,想知道他会怎样回答。 他会愿意宴请所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两个人结婚了吗? 那他电话里的那个“宝贝”要怎么办? 可是如果他不愿意,他又为什么要和她结婚?还对她这么好。 陶意有些搞不懂他。 杨斯年垂眸看向陶意,她咬着橘子的侧脸泛着水光,耳尖的红还未褪尽。 他指尖轻轻蜷了蜷,喉结滚动着开口:“伯母,实不相瞒,我父母早年移民国外,近几年很少回国。但您放心,我会亲自联系他们,敲定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陶意握着橘子瓣的指尖,“若陶意愿意,我们可以先定下来,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由她来决定。” 孟女士挑眉,余光瞥见陶意指尖顿了顿。 陶意吃完橘子,抽出纸巾想要擦手,而此刻正紧攥着纸巾,失了神。 让她准备吗? 不介意她会把他的“宝贝”也邀请过来吗? “陶意,你去护士站借个体温计。”孟女士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感觉有点发热。” 陶意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杨斯年。 他朝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没事的。 丈母娘要亲自问女婿一些事情,这是固定流程,他逃不掉。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手镯?”等陶意出了病房,孟女士忍不住问。 陶意都能看出来的事,聪明如孟佩,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和陶意疑惑的点大概是一样的——他和陶意认识时间并不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 而她也要比陶意多思考一个点——他接近陶意,是否带有其他目的? 她不能看着别有用心之人接近她的女儿,尤其这个人,还是她介绍过去的。 孟女士的指尖轻轻叩了叩礼盒上的烫金 logo,病房的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发出细微电流声。 杨斯年垂眸,没有犹豫便回答了:“上个月初,我还在国外,而我的母亲和我说,我的相亲对象是陶意。” 从那个时候,不仅是孟女士的镯子,就连陶意的婚戒,陶意的婚纱,有关陶意和家人的一切,他都在亲力亲为设计。 但那个时候,他并不奢求,自己能真的娶到陶意。 那个时候,他光是想想自己能和她相亲,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和她介绍自己,就已经很开心了。 至于其他的,他只是想那样做。 不仅那个时候,甚至更早以前,他就已经给陶意设计了很多很多衣服。 只是……她都还没有机会穿上罢了。 陶意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也是他设计时的灵感缪斯。 似乎只要想到陶意,他便总是有挥发不完的灵感。 他总是想把设计很多种不同风格的衣服让陶意穿上。 他想,陶意应该穿什么,都会很好看。 光是这样想想,他便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红了耳朵。 孟女士挑眉,看着他耳尖泛起的淡红,感觉有点意思。他说起自家女儿时,眼神像浸了春茶的青瓷,清透里浮着满满的喜欢。 人在国外,就同意了和自家女儿相亲。 甚至在得知相亲对象是陶意时,立即推掉了在国外的大单,飞回了国。 这是孟佩所调查到的信息。 她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依旧这样认为。 第25章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最初,孟女士认为,杨斯年是看了陶意的照片,对她一见钟情了,所以迫不及待回国。 毕竟,她对自己女儿的美貌一直很有自信。 不仅是美貌,她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的女儿,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那无论是在哪个行业,都能成为佼佼者。 或者,她又认为,杨斯年也可能是因为看上了孟氏集团的条件,才立马飞回了国,想要抓紧机会,抱住孟氏的大腿。 杨家的条件虽然也很不错,但比起孟氏集团,还是差了一些。 女人不能下嫁,这一点,孟佩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有些事,就连回忆,她都不愿意多回忆了。 她听见杨斯年低低的嗓音混着电流声漏出来,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说出来并不怕您笑话,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陶意了。只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迈出那一步。所以我一直都想当面和您说一声谢谢。谢谢您,愿意给我一个和她相亲的机会,让我能够靠近她。 也谢谢您,生下了她。” 话说到这里,杨斯年后退一步,郑重地向她鞠了一躬。 “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好到我无法用言语形容有关她的一切。我和您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说些花言巧语讨得您的欢心。正相反,我欢迎您随时考验我,我会用男人该有的担当和爱,去呵护她,去爱她。” “她第一次赛车比赛,拿了第二名的好成绩,那个比赛,我就在现场,看了全程。”大概是怕孟女士不相信,他又继续说,“能在台下为她欢呼鼓掌,我感到十分快乐。后面的几年,我出于各种原因,并没能在她每一次比赛时,都有幸到达现场,但我见到了很多,很鲜活的她,我感到很幸福。” 孟佩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又或者是她经历了多年商场里面的尔虞我诈,现在听到杨斯年后面这些话,她总有一种他是在故意敲打她的错觉。 在赛场上的陶意鲜活,他是说现在的陶意,像个死人吗? 他是想借此机会,让她同意陶意继续去办那个什么没有前途的赛车俱乐部吗? 想都不要想! “鲜活又有什么用?如果只靠鲜活活着,那我根本不会有今天这番成就,更别提将她抚养长大。” “如果光靠鲜活活着,我们母女俩,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流浪街头了。” “陶意是我的女儿,她没有别的选择,成为孟氏集团的继承人,才是她应该走的路。” “不管是谁,一味纵容她去搞什么不靠谱的赛车,那都是在害她,在助她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不管你是无意还是有意提到的这些,我今天都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赛车,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再去碰的。年轻人,眼光不能太狭隘,不能只局限于眼前的这一切。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想要为她好,那你更应该站在我的角度,多为她考虑。我是她的妈妈,我不会害她。” 门外,陶意握着门把手的指尖顿了顿。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被走廊内一闪一闪的声控灯淹没在空气中。 陶意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仿佛只有这样,心底的伤痕才不会被揭开。 声控灯又一次明灭,将她投在墙上的影子割裂成忽长忽短的碎片。 孟女士最后那句“没有别的选择”,像根细针扎进耳膜——这是她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的台词,从学钢琴到读经济,从穿高定礼服到参加名流晚宴,所有看似自由的“选择”,实际上都被她用“为你好”的金丝笼封装妥当。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甚至现在,她还是要如此。 走廊尽头传来保安巡逻的脚步声,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节奏,竟与她此刻紊乱的心跳诡异的重合。 手背上突然泛起一阵灼痛,竟然是她的眼泪。 眼泪的温度,竟然如此滚烫。 陶意在心底忍不住嘲笑自己。 简直就是个笑话,她想。 孟佩的冷笑隔着病房门继续传来:“我知道她有她的追求,有她的梦想,但是梦想” 她冷哼,“能换集团年度报表上的一串数字吗?” 声控灯又暗下去,陶意的影子在墙上缩成一团,像只被踩住翅膀的蝴蝶。 孟女士总爱用这种带着商业术语的比喻,仿佛她的人生必须换算成财务报表上的盈利曲线才算有价值。 她忽然想到,她刚回国的时候,有一阵子是在家里住的。 准确来说,是孟女士的家,不是她的家。 说来也很可笑,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竟然不能称作是她的家。 那阵子,她开回家里一辆她亲自组装过的赛车。 因为组装的成品依旧有些小瑕疵,陶意暂时将她放在地下车库里,打算买零件回来,再研究一番。 而有一些零件,是稀缺进口产品,要多等上一些时日才能拿到。 所以陶意在等待过程中,没有再开过那辆车,还贴心地给它盖上了防尘布。 一直等零件到了以后,陶意才揭开那层防尘布,本应该高高兴兴更换零件,然后开出去兜风的。 但引擎盖上明显的金属划痕,异常刺眼,刺痛着她,又似乎在警告着她。 警告她,这辈子她都不许再碰赛车。 那道划痕,陶意虽然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是孟女士故意划的。 但她们母女俩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陶意对孟女士的手笔,非常清楚。 除了她,还能有谁会这样做呢? “我并非反对务实,”杨斯年的声音忽然沉下来,带着陶意从未听过的郑重,“我只是觉得,真正的爱不该是把玫瑰种在防弹玻璃罩里。您看陶意参加商业论坛时永远腰背挺直,可只有在赛道上,她才会有一个年轻人,该有的表情——她会因为比赛赢了而开怀大笑,也会因为输掉比赛崩溃大哭。不管是哪一个她,那都是最真实的她。 很抱歉,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对您多少会有些不礼貌,您甚至也会认为我的教养配不上我爸妈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悉心栽培。但您怎么想我,都可以,我不介意。比起您对我的评价,陶意是否开心,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声控灯再次亮起,竟带来了一丝暖意。 陶意看见自己投在门板上的影子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把手上的雕花——那是孟女士定制的款式,就像她坚持给女儿规划的人生,每个细节都精致得令人窒息。 这家医院,甚至都是孟女士投资的产业,京市虽然大,但孟女士的产业遍布各处,陶意哪怕有一天累了,想逃了,好像都没有地方逃。 可笑吗? 可笑吧。 但就算她想要嘲笑自己,那也不应该是在这种时候。 她了解孟女士,她在与人相处中,极其喜欢用绝对的上位者姿态,俯视其他人。 既是上位者,那必然无法接受别人对自己的质疑。 杨斯年这番话,在别人听起来或许没什么,但在这里,说是给他判个死刑都不为过。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陶意为了避免事态恶化,在孟女士开口之前,及时推开了门。 “医生一会儿就过来了,您既然不舒服,还是多省省力气,和医生说吧。”陶意说道。 她掠过杨斯年,径直走向沙发处,抱起那一摞未批阅的文件,准备和孟女士告别:“集团的文件我回家看。您的秘书南希今晚会来陪床,我今晚需要回家收拾一些随身衣物,明天一早会带着必需物品和文件一起过来。今天您好好休息,我们夫妻二人就先走了。” 杨斯年今晚对孟女士说了这种话,孟女士心里的那座火山马上就要爆发了。 她并不是责怪杨斯年,也不会去责怪他。正相反,她在内心里很感激他。他的这番话,让她有一种久违的,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他们明明是没有感情的夫妻,他却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很感激。 真的很感激。 但正如孟女士说的,梦想不能当饭吃一样,她的感激也并不想消减孟女士的怒火。 所以她要在孟女士对他发火以前,赶紧将他拉走。 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孟佩的冷笑戛然而止,妆容精致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她盯着陶意抱在怀里的文件,指尖轻轻叩击着床头的镀金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夫妻二人?”孟佩挑眉,目光在陶意和杨斯年之间游移,“我倒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恩爱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刺,却又裹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 陶意垂眸避开母亲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妈,时候不早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刻板,像是提前演练过无数次的商业话术。 杨斯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经过孟佩床边时,忽然停住脚步。 他垂首看向床头那束被精心修剪过的白玫瑰——每一片花瓣都完美得如同标本,没有半丝瑕疵。“伯母,”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明天我会带她去挑些您喜欢的花,亲自带给您,就当是今日失礼的赔礼。但我不认为我的话,有哪里不对。” 孟佩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如同被触碰了逆鳞的猛兽。 陶意却在这时忽然转身,不着痕迹地挡在杨斯年身前:“南希应该快到了,我们就先走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催促,尾音却微微发颤,像是害怕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紧接着,她拉起杨斯年的手,像逃命一般,拼命往外走。 走廊里的声控灯又开始明灭不定,陶意的影子在墙上碎成一片斑驳。她走得很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慌乱,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才终于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整个人微微晃了晃。 “对不起。”杨斯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歉意,“我不该在伯母面前说那些话。” 陶意抬头看他,男人的侧脸在电梯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眉骨处投下一片阴影,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明亮。她忽然想起刚才在病房里,他说“玫瑰不该种在防弹玻璃罩里”时的神情——那样认真,那样执着,像是要把她藏在心底多年的月光都捧到阳光下。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轻声开口,指尖慢慢蜷起,又缓缓松开,“你没必要卷入这些……” “我愿意。”杨斯年打断她,语气坚定得近乎固执,“陶意,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局外人。”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金属门缓缓打开。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得像是深海,只有远处护士站偶尔传来的键盘声,如同某种遥远的潮汐。陶意迈出电梯的脚步忽然顿住,她看着走廊尽头那扇半开的窗户,夜风卷着几片梧桐叶吹进来,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意,“你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 杨斯年笑了,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淡淡的茧——那是常年握方向盘留下的痕迹。“因为我喜欢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是那个在赛道上会哭会笑的陶意,不是孟氏集团的继承人。” 夜风忽然卷着更多落叶吹进来,陶意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烫。 “我们回家吧。”她轻声说,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相扣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全身。 医院外的夜空中缀着几颗稀疏的星,杨斯年将车开出地下车库时,陶意忽然看见后视镜里,南希正匆匆走进医院大门,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和她刚才抱出病房的那摞,高度不分上下。 “她不会轻易放弃的。”陶意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杨斯年的手背,“明天开始,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杨斯年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那就让麻烦来得更晚一些吧。” 他说这话时,忽然转动方向盘,车子偏离了回家的路线,朝着城市边缘的方向驶去。 “去哪?”陶意挑眉。 “带你去看一样东西。”杨斯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神秘,“不过可能要开很久的车。要来吗?” 第26章 试着喜欢我 杨斯年掌心朝上,手指自然悬停在半空中,指节穿过月色,直达陶意面前,像是在做一场盛大的邀请。 “好啊。”陶意的眼尾染上一丝笑意,如同一轮新月,虽然不能给人带来温暖,但只是想到能站在那里看到她,就会感觉很美好。 她搭上杨斯年的手,指尖在触碰到对方掌心的刹那,眼底的笑意也随之加深。 交握的双手,在月光下呈现着彼此最美好的姿态,杨四年想,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唯美了。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拇指毫不费力触碰到她纤细的手腕,反复描摹。 情到深处,他抬起手腕,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如同虔诚的信徒,请求陶意的爱怜。 “陶意,你以前喜欢过什么人吗?” 像是氛围到了,杨斯年终于将心底想问,但许久以来都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在这一刻问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她是有喜欢的人的,但有时候,他不能直截了当地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迂回战术,更适合他和陶意现在的关系。 陶意愣了片刻,缓缓缩回了手,侧过头去不看他,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感情问题,是很私人的问题。 回不回答,怎样回答,稍有不慎,努力经营的某段关系,都可能会走向崩塌。 但这是杨斯年执意要问的,应该是想要听到她如实回答的意思吧? 陶意清了清嗓子,缓缓回答道:“有,有过。” “那现在还喜欢他吗?”杨斯年追问道。 很快,他担心陶意听了他这句话,心里会有什么负担,又补充道:“我们只是在聊天,你可以选择回答,或是不回答。如果想要回答,你可以选择如实回答,或者对我有所隐瞒。你认为怎样是舒服的,你就怎样去做,不必担心我会不会介意。” 杨斯年是一个很贴心的人,贴心到似乎总能预判到陶意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在恰当的时机,说一些让她感到心安的话,做一些令她心安的事情。 可是,陶意心里的那堵墙,构筑得很高,很厚,不管他有多么贴心,他都无法跨越那堵墙,走进她的心里。 回答他的,除了沉默,有的还是无尽的沉默。 而沉默,已然说明一切。 “那怎么办呢?我们已经结婚了。”杨斯年打趣道,“你再喜欢他,我都不会放手的。不然陶意,你考虑一下,慢慢喜欢我吧,我还不错。” 让她考虑喜欢他吗? 陶意平静如死水的心底在这一刻,竟泛起一丝涟漪。 可只有短短一瞬,她脑海里便浮现了今天白天,杨斯年怀中抱着其他女人的场景。 他让她喜欢他,那他呢? 他既然不喜欢她,那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做一对只搭伙过日子,不谈感情的夫妻,不好吗?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只让我去喜欢你,未免太不公平。”陶意说道。 像是在抱怨,但杨斯年只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娇嗔。 她在撒娇。 陶意在和杨斯年撒娇。 杨斯年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夹杂在夜风里,随风飘走。 他垂眸看向陶意发顶那抹打得正好的月光,喉结上下滚动,忽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混着夜晚的寒意,却在他笑声的尾音处,氤氲出阵阵暖意,像冬夜壁炉里即将熄灭的炭火,明明灭灭间,溅出点点星火。 “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可是在伯母面前说过了,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没你不行。” 不同于以往成熟稳重的声音,此时杨斯年的声音尾调上扬,少年气息十足。 但陶意却误以为,他是在花言巧语哄她开心,很轻浮。 “骗子,”对于刚才答应了要和他去一个地方这件事,陶意突然反悔了,“你自己去吧,我累了,要回家休息。” 出尔反尔并不是好习惯,但是是杨斯年先满嘴没有一句真话,是他先骗她。 所以她现在这样出尔反尔,只是合理报复,并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 杨斯年望着陶意转身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夜风卷着她发梢的香气掠过鼻尖,心里瞬间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扎了一样,顿痛感十足。 不知怎的,他总感觉,如果现在他没有追上去,那他以后将再也追不上陶意了。 陶意会抛弃他的这个想法一旦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便无法挥散。 以至于,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度竟有些没有控制住,险些攥疼了她。 “陶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飞了月光下的影子,“我是认真的。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呢?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会学着你喜欢的样子去做。” 陶意的脚步顿住,脊背却依然绷得笔直。 杨斯年绕过她身前,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流淌,眼底却燃着灼灼的光。 他害怕,害怕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会像梦幻泡影一般,虽然美好,但总归会破裂。 他的动作过于唐突,陶意忽然感到有些意外。 杨斯年也会有这么毛头小子一样,横冲直撞的时候吗? 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她心里的杨斯年的模样了。 “我不知道。”这一次,陶意直视他的双眼,没有逃避,“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我的思绪很乱。很多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想静一静,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可以吗?”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斯年心底的警钟像是装了扩音器一般,放大声量不断敲响。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听陶意继续说:“最近我们先分开住吧,我的母亲,我的俱乐部,孟氏,包括你,很多事,都脱离了我原本的规划。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杨斯年的瞳孔在夜色中剧烈收缩,努力抓紧她,像是在确认某种即将消逝的真实。 “分开住是要离婚吗?陶意,我们才结婚,你不能……”他的话说到这里,瞬间哽咽住,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杨斯年今天的情绪似乎格外敏感,陶意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离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柔软,“只是想理清一些事情。” 某种程度上来说,陶意确实很能确定,自己就是孟女士亲生的。 孟女士不喜欢任何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生活,究竟是从哪天开始,不受她的控制了呢? 大概是孟女士要求让她和杨斯年相亲那天。 那天的天气,是她最不喜欢的雪天。 而在路边,她因为其他的人,触景生情,想起了以前上大学时,那段美好但不堪回首的过往。 “除了这些,你也看到了,我妈妈最近在生病,需要静养。我最近的重心会放在照顾她,以及孟氏集团的工作上,会很忙。我们最近见面的时间,大概会很少。” “但是我并不是想要和你离婚。结婚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我没有后悔过。我真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好,”他的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般,“我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会去打扰你,但是如果你遇到了任何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一直在。” “好。”陶意回答道。 杨斯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后面几天,一直到孟女士出院,他都没有来打扰她。 甚至于平日里基本的一日三餐、早安,都没有发消息给她。 这明明是陶意的要求,杨斯年只是照做不误,并没有什么错。 可陶意却总是感觉没来由的郁闷。 她越发搞不懂自己的内心了。 “下周一集团会召开股东大会,你和我一起出席。”才出院,输液管拔了也还不到三个小时,孟女士便又开始工作起来,水晶甲叩击着笔记本电脑,声声脆响。 对陶意也是一如既往地命令式语气。 “做什么?”陶意问道。 孟女士直截了当回答:“宣布你正式任命为孟氏集团总裁。” 说罢,她摘下金丝眼镜,因生病而日渐消瘦的面庞,此时在暖阳中,显出罕见的柔和。 大概是大病初愈,生病这段时间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她现在和陶意说话,竟然不会夹枪带棒,甚至还有些温柔。 罕见,实在是罕见。 “好,我知道了。”陶意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陷入犹豫了很久,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回答。 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代表她反抗了。 去孟氏集团工作,从来都不是陶意想要去做的事。 但孟女士现在,经不起任何刺激,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她只能暂时听从孟女士的命令,行缓兵之计。 等以后孟女士彻底好了,她再递交辞呈吧。 从陶意回答完以后,孟佩便一直在观察她这个女儿的反应,翡翠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此时正被她当成玩物一样,反复摩挲。 陶意在想什么,她这个当妈的怎么会不清楚? 这些日子,陶意一边照顾她,一边忙活集团里的事情,从前经常穿舒适款大衣的她,此时一袭剪裁得体的西装加身,很是干练。 却并不像她。 二十六年了,她的抗议方式还是这么幼稚。 永远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那个什么车的俱乐部,你想要办,那就办出一些成绩来。你是我孟佩的女儿,自己丢人无所谓,不要丢我的人。”孟佩说。 “您说什么?”陶意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孟佩冷哼道,“别以为我这是对你妥协了。如果集团下个季度的业绩没有超额完成,那你俱乐部的事,以后想都不要再想。” 孟女士同意她继续经营她的赛车俱乐部了? 孟女士同意她继续经营她的赛车俱乐部了! 如果不是孟女士此时正在她的面前,她此时的欢呼声大概可以响彻一整栋别墅。 陶意尽量压抑住心底的雀跃,恭敬回答:“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既然回来了,今晚就在家里住下,正好我书房里有一些这些年我经营集团以来,做过的笔记,你拿去好好学习。你们年轻人行事有自己的风格,我和你们有代沟这点我也清楚。但有这些笔记,起码能帮助你在集团里,少走一些弯路。”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看的。”陶意回答。 夜晚,欧式贵族风格的吊灯在大理石地砖上反射出暖黄色光晕。 陶意抱着一摞已然泛黄的笔记本,从孟女士的书房出来。 穿过三楼长长的走廊,路过孟女士的卧室,她看见孟女士的卧室门虚掩着。 而透过门口的那道缝隙,她清晰听到孟女士的咳嗽声。 孟女士已经在很努力压抑住咳嗽的声音,但身体目前到底还很虚弱,很多事,都不受她的控制。 陶意站在门口,站了许久,怀中的笔记本越抱越紧,始终没有敲门走进去。 她快步下楼,随口叫了个佣人,将孟女士这段时日,每天要吃的药送上去,接着回到自己的卧室。 心情复杂。 喜悦居多,但忧心孟女士的身体也是真的。 以前陶意对孟女士的年纪一直没有实感。孟女士保养得很好,要奔五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甚至状态再好一些的时候,说是二十多岁的也不为过。 所以她只记住了自己看到的孟女士的样子,却并没有想过,她渐渐长大了,而必然的,孟女士慢慢变老了。 不生病还好,随着年龄增长,孟女士一旦生病,那必然会耗费她大半的精气神。 甚至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调理回来。 陶意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尽管再怎样不情愿,但她还是从第一页,认真翻阅起来。 或许孟女士是对的,她有属于她的责任,即便那是她所不情愿做的事情。 这样想想,陶意突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有部分在她脑海中始终理不清的事情,现在脉络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高兴的拿出手机,下意识要给杨斯年发消息,告诉他她最近思考的事情,有一些已经有结果了。 第27章 想你 陶意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编辑好的消息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反复犹豫不决。 这么多时日过去,杨斯年一直没有联系她,她突然给他发消息,这样做好吗?好像不太好,但是陶意又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 陶意靠在床头,仰望着金碧辉煌的天花板,苦苦挣扎。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一闪又一闪,像是在森林里呆了许久,却无法出去的精灵,忧郁,清冷。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性格很别扭,很不招人喜欢。 她也想过要改变,但 风透过窗户,微微吹动吊灯,吊灯轻轻晃动,晃过她的眼眸,打进一束光。 电光石火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在这一阵翩然的风掠过后恍然大悟了。 想要改变的话,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呢? 陶意决定不再犹豫,掏出手机,打开和杨斯年的聊天框,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 peach:【杨斯年,我妈同意我继续经营俱乐部了,感谢你,那天在医院为我说话。】 发送键即将按下时,她鬼使神差地把手指从发送键移到键盘上添了句:【我现在在别墅这里,你要来吗?】 消息发出之后,陶意便一直盯着和杨斯年的聊天界面,连眨眼的频率都在努力减少,等待回复的心情,很是迫切。 杨斯年画完设计图初稿,合上电脑去休息,手机在红木桌面震出蜂鸣。 “嗡嗡——” 凌晨十二点多,陶意的消息突然跃入眼帘,他解领带的动作瞬间顿在半空中。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看到消息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欣喜,而是惊讶,是怀疑。 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他不管再看多少次,屏幕上和陶意的对话框,最后一条都是:【我现在在别墅这里,你要来吗?】 他保持着理智反复点进对话框,第五次确认那真的是陶意本人的微信给他发过来的信息。 他向后靠进实木椅背,喉结在阴影里缓慢滚动。 陶意真的给他发消息了。 第一次主动,而且还是问他这个点要不要过去。 他整个人仰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竟然傻笑出了声音。 紧接着,他拿出手机,立即编辑消息发送。 yyang:【小事一桩,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位置发送给我,我很快就到。】 他怕再晚点回复,陶意就会后悔给他发了消息,不让他过去找她了。 陶意把位置发给了杨斯年,顺带叮嘱了一句夜深了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杨斯年没有回复。 两人的聊天停留在杨斯年说他很快就到的时候,陶意还有些怀疑。 毕竟他们两个的距离跨了区,再怎么快应该也会要等上两三个小时。 但杨斯年从来没有骗过她。 他说他很快就到,他便真的很快就到了。 陶意原本担心,他的到来,会引起孟女士的注意,毕竟孟女士一向不喜欢有别人来家里。 尽管杨斯年对她来说,不是别人。而是合法夫妻。 不过杨斯年是个十分知礼节的人,他快到别墅门口时,特意绕远了一些,将车停在别墅远处,一个确保不会被旁人看见从而编排闲话引起没必要麻烦的位置 随后,他快步步行到别墅门口。 他没有按响门铃,没有惊扰到门口的警卫,也没有惊扰到孟女士。 他选择了静静站在某个角落里,给陶意发送消息:【陶意,我到楼下了,方便下楼接我吗?】 陶意有些愕然的看着信息,距离她刚给他发注意安全那条信息还没过去一个小时,而杨斯年此刻居然已经到了她家楼下。 她打字打得飞快,生怕下一秒杨斯年会离开一样:【稍等一会儿,我现在就下来。】 - 陶意下楼打开门时,杨斯年就那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上拿着手机专心致志的在等她的信息,听见开门的动静抬起眼向陶意看去,露出一个清浅温和的笑:“晚上好。” 陶意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他们就这样,悄悄地,偷偷摸摸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陶意是一个人离开的卧室,但再回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多了一个杨斯年。 “这么静悄悄的,我们好像在偷情。”杨斯年走在陶意身后,在她落下卧室门锁时忽然道。 杨斯年西装裹着寒夜的潮气,眼底却烧着某种她不敢辨认的光。 陶意的指尖在真丝睡裙上蜷缩成贝壳,月光透过防弹玻璃穹顶落在杨斯年的领带夹上,折射出冰棱般的光。那是枚铂金打造的飞鸟造型,此刻正在他急促起伏的胸膛前颤动。 “偷情?”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幼猫似的咕哝,辩解道,“我们是合法夫妻,不算偷情。” “那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应该算什么?”杨斯年低笑时喉结擦过她耳际,带着秋夜寒露的气息。 陶意佯装思考,片刻后回复道:“算调|情,夫妻之间的情趣。” “陶意,你”杨斯年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眼底的笑意立即变成震惊,不禁反问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些话?” 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只有十天没有联系。 但这十天以来,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见过陶意。 在思念无法被理智抑制时,他常常会凭借一点微弱的了解和徐晋文的帮助,推断出陶意一天的形成,然后默默驾车跟随,陶意出现时他便躲在角落里,远远地望着陶意。 看她在便利店随便买了些吃的糊弄一口,哪怕买到不合口味的东西也只是轻轻地蹙起眉,随后立即回到集团处理公务; 看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院照顾她的母亲; 甚至看她难得在咖啡馆中笑意绵绵那天似乎是因为,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好朋友,所以看起来比往常开心了一些,脸上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杨斯年并没有将目光过多停留在陶意的朋友身上,只是在看向陶意时,不经意间瞥过那个女孩子时,莫名感觉她好像有些眼熟。 他因为工作和性格原因,见过的女性少之又少,有印象的那更是难得一见。 好像他在谁的电脑里见过这个人一样。 杨斯年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但眼下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十天里,他看着陶意每天忙里忙外,竟然还有时间去学了这些调|情的话吗? 杨斯年笑了起来,笑声低沉悦耳,他笑完后说:“好,你说得都对。” 随后,他紧紧拥抱住陶意,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近乎贪婪的攫取着陶意身上的气味,他用仅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陶意,这十天,我很想你。你呢?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点点——” 陶意的睫毛在月光里颤成蝶翼,指尖无意识地绞住杨斯年西装外套的纽扣。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越发清晰,心脏跳动得越发厉害。 十天来那些在深夜编辑又删除的消息,那些在医院走廊里恍惚间以为看到他身影的瞬间,此刻都在喉间化成烫人的岩浆。 思念几乎要抑制不住的破开情绪别扭的闸口破口而出。 陶意在这一刻想明白了自己的情绪。 原来她也想杨斯年。而且是很想很想。 这十天里她忙上忙下,偶有能喘息的间隙里她几乎都在看手机有没有杨斯年给她发过来的信息。 可是没有…… “我……”她偏过头,发尾扫过他下巴,闻到他领口若有似无的檀木香。 熟悉的气息,令她很是安心。 “想,想过你。”她小声嗫嚅道。 杨斯年听到他想要的回答后笑意更加深了,缓缓松开她,屈指轻轻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有多想?也和我想你一样,那么想我吗?” 谁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陶意打掉他的手,扭过头不去看他,声音有些不自然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过我?十天一条消息都没” 糟糕。 她怎么把心底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陶意立即闭上嘴巴,不再继续说下去。 也不想听到杨斯年的回答。 因为她不用猜,也能知道,杨斯年接下来的话,大概率是反问她。 没猜错的话杨斯年应该会笑吟吟问:“陶意,你怎么不讲理呢,明明是你说,我们最近先不要联系了,你需要一个人静静,怎么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那这样的话她确实是无话可说,所以她收回了这话,她不想她和杨斯年之间又再次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算了,我们跳过这个话题,说点别的吧。”陶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了摆手,朝屋内走去。 他们两个进入卧室以后,还一直停留在门口。 尽管陶意对家里的隔音装置十分自信,但正如杨斯年所说,他们现在偷偷摸摸的。 既然是偷偷摸摸的,那总会心虚。 杨斯年暂时没有开口,跟着她进了房间,环顾四周,看得格外认真。 陶意在这里的家,和她自己的房子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 这栋别墅,整体是很明显的欧式装修风格,看上去很贵气。 陶意的卧室整体基调是十分元气的粉色,完全与别墅整体风格相悖。 不过再仔细看,其实轻而易举就能发现,这间卧室的装修,并不敷衍。 正相反,这里的每一个部件,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放置进来的。 杨斯年眯起眼打量了几件物品,得出了结论。 因为他看到了有些家具,还是拍卖会上很难拍到的珍稀藏品。 如果这是孟女士装修的,那他倒是认为,孟女士和陶意母女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言和他所见到的,那样不和。 起码应该没有闹到不可调和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对不起。” 陶意回头:“?” 杨斯年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陶意一头雾水。 她疑惑地看着他,甚至不用说一句话,眼神就告诉了他,她想要问什么。 只听杨斯年继续说:“这几天没有联系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杨斯年现在只想重回十天前,每一天都要给陶意发消息,哪怕可能会让陶意生气…… 陶意怔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想象中杨斯年要说的话却并没有说,他现在这样,弄得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明是她在无理取闹吧 杨斯年怎么还是如此包容她。 “又不是你的错,我本来就没有怪你。”她说。 得到这样的答案,杨斯年心里松了口气,于是大着胆子更进一步,追问道:“那你要考虑的事,有结果了吗?” 陶意开始沉默,因为她和杨斯年都知道这个问题指的是什么。 他想要问的,不是孟氏集团,不是风行赛车俱乐部,而是她和他之间的事。 他想问,经过这么多天的考虑,她现在要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后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更舒服?他要保持一个怎样的边界,她会不抗拒他? 陶意的指尖在粉色天鹅绒抱枕上摩挲,指甲轻轻掐进蓬松的羽毛里。 “我”她忽然抓起床上的兔子玩偶抱在胸前,毛绒耳朵蹭过脸颊时,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缓缓飞过两人中间。“我想我并不抗拒我们之间,先结婚后恋爱。我也很同意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这种话,但是杨斯年,我认为,我们如果想要更进一步,那我们彼此之间应该是坦诚的,不能对对方有任何隐瞒。” 杨斯年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点头表示赞同:“我同意。” 他不仅同意,甚至还有些欣慰,欣慰他最近的等待,虽然很难熬,但有意外之喜,很不错。 他们之间,确实需要坦诚。 而坦诚的第一步,甚至谈不上是第一步,只能说是个引子,那就是朋友圈对对方开放 他一直在等陶意主动将朋友圈对他开放,但似乎始终没有等到什么结果。 也不知道陶意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但是……好吧,他承认,他有些介意。 他介意他想要看到自己老婆的朋友圈,只能通过其他渠道——徐晋文。 为此,那个年近二十好几还没结婚的徐晋文没少借着这个机会嘲笑他。 第28章 她被杨斯年一个转身,揽在了怀里 而他们这对闪婚夫妻,即便是到现在要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也依旧是各怀心事。 陶意不明白,明明现在是杨斯年对她有所隐瞒,为什么他现在还能如此理直气壮说着同意的话? 在给杨斯年发消息的时候,陶意就做好了向杨斯年问清楚一切的准备。 她不想自己总是有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想东想西,甚至生闷气。 “那我就有话直说了,”陶意深呼一口气,给自己做足心理准备,直截了当说道,“之前,我妈生病住院期间,我在走廊里看见过,你和另一个女生” 另一个女生?杨斯年快速在脑海里将最近一段时间见过的所有女生,都排查了一个遍,最终根据陶意话里的意思,确定她说的人——杨思佳。 他松了松领带,心情有些好了。 陶意好像误会了什么,并且吃醋了。 但他并不打算立即解释,柔声说道:“继续。”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毕竟我们这样的家庭,和谁结婚,基本不由我们决定。”她将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紧绷着的脊背,与此刻故作平静的样子形成荒诞的对比。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各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但只要家里要求,他们回到自家集团工作,是早晚的事。 她只不过比杨斯年先走上了这一步。 “但是我们结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和她私下怎样我不关心,但我希望在外面,你扮演好一个合格的丈夫。我不希望你和她,有朝一日会以负面新闻的形式,与孟氏集团有任何关联。” 陶意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底的烦躁怎么也掩盖不住。 不是的,她不是想这样说。 她是希望和杨斯年进一步发展,而不是把他往外推。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明白了很多。 她想,她并不讨厌杨斯年,甚至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开始有些在乎他了。 她不止一次想要像今天这样,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和杨斯年的关系有一些质的突破。 但每次都是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永远都在准备迈出这一步时,退缩了,又缩回了自己的乌龟壳里。 因为她害怕,她害怕真心会再次被辜负。 这样反反复复的想法,充斥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越发烦躁起来。 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白天,陶意站在孟氏集团的落地窗前,盯着窗外。 她从顶楼看下去,暴雨几乎吞没了整座城市,透明落地窗外上密集的水痕,越发加重她的烦躁。 她伸出手掌,掌心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想要擦干落地窗上的水痕。 却发现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 陶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从联系人中找到舒雅,拨了电话过去。 舒雅是她最好的朋友,几乎见过她所有狼狈不堪的样子,她想找人倾诉时,想到的人永远只会是舒雅。 而舒雅也是一个十分可靠的好友,在接通陶意的电话之后,即便是冒着大雨,也一刻都没耽误地到孟氏集团找陶意了。 “这两年,你看上去开朗了许多,看样子,宠物真的很治愈人心。”二人坐在孟氏楼下的咖啡馆里,陶意对舒雅寒暄道。 舒雅现在是一名宠物店店长,每天与宠物打交道。 工作不分高低贵贱,陶意从朋友的角度出发,认为这些宠物遇到舒雅,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舒雅是一位极其有耐心的女孩子,每天面对这些这些吵吵闹闹的宠物,这么些年都没有一丝怨言,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陶意在这方面自愧不如。 她还记得有一次,舒雅那天临时有事,找了她代班一天。 那天几乎是她这几年来,感觉时间流速最慢的一天。 她光是听着这些宠物此起彼伏且不间断的叫声,就很头疼。 宠物很可爱,她也很喜欢。但那天她确实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每分每秒都很难熬。 陶意回过神,听舒雅温声细语地说:“人一旦没有了烦心事,就会变得很开朗。你以前也很开朗。” 陶意握着咖啡杯的手微顿,指尖轻轻摩挲咖啡杯壁,若有所思。 “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努力朝着舒雅扯出一抹笑,像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她。 “陶意,我很了解你,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逞强。” 舒雅完全能够看穿她,索性直接步入正题,“如果你认为,现在在你身边陪伴你的人,能够给你带来快乐,那你就放心大胆地去恋爱,去体验。结果很重要,但是过程也很重要。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结果,就放弃体验快乐的过程,那不是很亏嘛。我们还很年轻,有的是试错机会。” “可是”陶意欲言又止。 她想到了曾经她唯一谈过的那场恋爱。 开始总是很美好,但收场却很不体面。 过多的她不愿意继续回忆,只是日后的很多个日日夜夜,她每当想要摆脱这段关系给她带来的困扰,想要走向一段新的关系时,这段记忆就会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入她的脑海里。 无论她怎么做,都始终无法忘却。 这种反反复复的情绪不断折磨着她,她甚至几度以为,自己要一辈子走不出这片阴霾,一辈子单身。 这样,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杨斯年出现了。 她在还没有喜欢上他的时候,就生出了想和他结婚的念头。 婚后,她也想试着去喜欢杨斯年,可是她总是害怕,总是不敢。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不要用过去继续折磨自己了,陶意。景松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不值得你这样折磨自己。” 景松,便是陶意大学时期谈过的男朋友,也是她唯一谈过的男朋友。 舒雅说,她承认景松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他可能会在他所擅长的领域做出一番卓越的成绩,但他不是一个人品很好的人,他的成绩能不能持续下去,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但是实际情况是,坏人总是风生水起。 景松是一个靠着偷盗陶意工作成果,事业运直线上升的人,并且一直到现在,他的事业运依旧在上升中。 曾经最爱的人,也是背叛自己的人。 陶意要怎么释怀的了? “接管孟氏,从这场阴霾走出来,努力去爱人,也接受别人来爱你。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舒雅虽然总是做什么都很慢吞吞的,但有时候狠起来,并不亚于陶意,“如果实在无法释怀,那就报复回去,哪怕借孟氏的手。但只要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就是值得的。何况他本就该一无所有。” 景松本就该一无所有。 这句话舒雅和她说过无数次,但从没有那一次,像这次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里,被她牢牢记住。 “你说得对,”陶意再次抬起头,目光如炬,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他本就该一无所有。” 这么多年,陶意其实从没有想过要报复景松。 毕竟,即便他们当时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看,但到底曾经的感情是真的。 陶意当时的情况,想要拆穿景松很困难,因为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那些工作成功急事她的。而且景松对里面的内容也充分了解,不管公司的人问他什么,他都能够毫不犹豫给出十分漂亮的回答。 但当时的景松大概对陶意十分愧疚,所以当时的陶意和他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怕陶意将事情闹大,还是同意了。 陶意当时提出的要求是,这一辈子,不管他有什么事,哪怕是家里人过世,他都不能进入京市。 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其实陶意当时说这话,有赌气的成分在,但字据都立了,景松但凡是个人,都不能言而无信。 可偏偏有的人不是人。 景松前不久回国了,在孟女士住院之前。 根据cdy的调查,孟女士住院以前,去见了一个男人。 尽管那个男人戴了口罩和鸭舌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但陶意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景松。 他就算再怎么伪装,陶意都能认出来他。 说一句“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也不为过。 他失信了,还害得孟女士住院,陶意无法原谅。 陶意握紧手中的咖啡杯,眼神里闪过冷冽的光芒:“我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面对有些人,不应该再感情用事。” 可是,不原谅景松,和慢慢去喜欢杨斯年,又是两码事。 圆桌对面,舒雅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道:“去试一试吧,我不了解他,但我了解徐晋文,他选择的合伙人,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 因为徐晋文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后面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陶意被她说得有些动容,但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自己回去以后,会认真考虑。 这次,不仅是认真考虑,还是会非常思路清晰地考虑。 “光说我了,你呢?”陶意的疑惑解决了,她转头关心起舒雅,“你明明人就在京市,为什么要让我对徐晋文撒谎?你都不知道,那天他问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自己的演技无法骗过他。” 她真的很不会撒谎,但那天竟然发挥得意外好。 舒雅为别人出谋划策时,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现在到了自己这里,反倒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我没这个必要吧,他又不喜欢我。” “是吗?”陶意回想起徐晋文每次和她问起舒雅时的样子,感觉舒雅说得不对,“我看未必。当年的事,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万一他话里有话,或者话还没说完呢?” 舒雅猛地摇起头:“不会。当年他就只回答了我这一句话,我等了很久,他都没再说别的。你看到他关心我,也并不是出于喜欢。只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像家人一样亲密,所以他才会和你询问我的近况。换做是其他人和他一起长大,他现在也会关心的。” 沉默,陶意久久沉默。 不对,她总觉得舒雅说得不对,她了解到的徐晋文,不是这样子的。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所以只能说着说着,便停止了这个话题。 “我”陶意回过神,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去看杨斯年的视线。 她怕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刺伤了他。 “是这个女生吗?”杨斯年拿出手机,向陶意展示自己和杨思佳的合照。 他特意挑了一张和杨思佳动作很亲密的照片,想要看陶意接下来的反应。 而照片的水印上印着日期,并不久远,就在昨天。 陶意:“” 照片中,杨思佳站在杨斯年的身侧,从侧边搂住他的腰。而杨斯年也很亲昵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得很紧,像是不忍心松开一般。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这是在和她明示,他就是有喜欢的人,就是要和她在公共场合中大张旗鼓吗? 陶意瞬间不想听杨斯年的解释了,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推着他往外面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来说话,“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杨斯年笑得更苏了。 这个时候他还在笑?!陶意怒从心中烧,推他的力度更大了。 但下一秒,她就被杨斯年一个转身,揽在了怀里。 “她叫杨思佳,你听到了吗?她姓杨。” 杨斯年没有明着回答她是他的什么人,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陶意悬在半空中的手瞬间僵住,眼睛都忘记了眨,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杨思佳,杨斯年这么明显,她要是还反应不过来,那她真的该去看看智商了。 “哪个si哪个jia?”太过尴尬,陶意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思念的思,渐入佳境的佳。” “是你的姐姐?”陶意不确定,但猜测应该不是姐姐就是妹妹。 “妹妹。”杨斯年回答。 “你早点告诉我,我不就不冤枉你了吗?”陶意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手握拳捶打着他的胸口,力道不重。 第29章 金屋藏娇 杨斯年任由她捶打,低低的笑声震动胸腔:“这我可不认,明明是你一句话都不问,就误会了我,受伤的人是我,所以你应该补偿我。” “补偿?”陶意耳尖泛红,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衬衫上的银质袖扣,“你倒是会顺竿爬。说来听听,你想要什么补偿。” 杨斯年低头,手指绕着她垂落的发丝,“我想,申请你朋友圈的点赞资格,可以吗?” 关于陶意为什么屏蔽了他的朋友圈,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比起追问原因,他更希望,以后可以不错过陶意的每一条动态。 他不想再从别人那里,看到她的朋友圈近况了。 陶意的指尖在银质袖扣上打了个转,金属凉意渗进她的指腹。 她都忘记了,自己的朋友圈一直是屏蔽杨斯年的。 她记得,她和杨斯年相亲那天,杨斯年提出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如杨斯年当时所说,他们交换联系方式,是为了后续双方家长如果问起来,他们也好有个交代。 既然是出于这样的目的,陶意最初确实没有打算让他看自己的朋友圈。 至于后面嘛她忘记把朋友圈对杨斯年开放了。 并不是故意要屏蔽他。 “杨设计师想了许久,就琢磨出这么个幼稚的要求?”她故意用拖鞋的鞋头,踢了踢他的皮鞋鞋尖,“我还以为你要抓住机会,提出什么了不得的条件呢。” 陶意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身体却很诚实,拿出手机,当着杨斯年的面,解除了对他的朋友圈屏蔽。 “既然这是你要的补偿,我同意了。”陶意难得俏皮道。 杨斯年将她搂紧,像是搂住全世界最珍贵的珍宝一般,他轻声附在她的耳边,柔声问道:“你刚才说,想要我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是真心话吗?” 结婚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确实无论在生活习惯上,还是在床上,都十分默契,好像他们天生就是来契合彼此的。 但是他们之间,总是过于礼貌,礼貌到不像是一对夫妻。 过于有边界感的生活,杨斯年从一开始就想要改变。 但他不能逼迫陶意,他想等陶意自己敞开心扉,主动迈出这一步。 现在看来,他等到了。 他曾经想过自己需要等待一年、两年乃至十年,或者一辈子。 总之,他不会对陶意放手。 而现在这个结果,比他所预计的时间,要短了很多很多。 他迫不及待地和陶意确认她这句话的真实性,生怕她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陶意的睫毛微颤,吊灯暖色的金边将她耳尖的红染得透亮。 “是真心话。”她的声音轻得像杯底未融的方糖,“不过……” 尾音被她含在舌尖打了个转,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衬衫下摆,布料纹理透过指腹传来细微的痒,“你准备怎么定义‘更进一步’?” 杨斯年有一瞬间怔在原地,随后思考她的话。 要怎样才算更进一步呢? 他们现在,好像看起来已经很亲近了,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 但他总感觉,他们之间差些什么。 “比如——”杨斯年低笑一声,将她环固在沙发深处,彼此之间的气息交织,“以后每一个早晨,我都可以向你索要一个早安吻。每一天工作之余,你可以抽出时间,多想一想我。” 不要去想那个不值得的男人,多想一想我。杨斯年心想。 陶意抬头,撞上他眼底碎金般的笑意。 结婚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的眼睛。 光是看眼睛的话,陶意其实很难将他和成熟的商务男人联系到一起。 他的眼睛极具少年气息,像是初生的朝阳,温暖,具有蓬勃的朝气。 并且陶意越看,越觉得他这双眼睛很熟悉,她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有呢?”她伸手替他整理歪掉的领带,指尖划过他喉结时,感受到他轻微的震动。 陶意索性使了一些坏心眼,领带并不是替他整理得很规整,而是越整理越乱,甚至险些拉了下来。 “再比如……”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制止住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那里正隔着衬衫传来沉稳的心跳,“希望你做噩梦时,能第一时间转身抱住我,而不是躲到阳台去看月亮。”” 陶意猛地抬头,喉间涌上热意。她从不知道,自己每一次深夜的辗转,都被他默默收进眼底。 “杨斯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连她都陌生的柔软,“如果我试着去喜欢你,那你会试着喜欢我吗?” “当然。” 他的指尖掠过她的唇线,最终落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这个问题无需去问,因为他早就喜欢上个她了。 只是她不知道。 暗恋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陶意仰靠在沙发上,双手环住杨斯年的脖子,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主动吻上他的唇角:“听上去,似乎是一桩很公平的交易。但是我这个人眼光很高的,你要一直一直对我好才可以。” 杨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轻轻滚动。窗外的夜色正漫过纱帘,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染成星辰般的颜色。 陶意的指尖还停留在他领带结上,那里有她方才捣乱时留下的褶皱,像极了他每次看到她时,心跳紊乱的纹路。 “一直一直对我好”——这句话在他胸腔里荡出回音,十一年前那个暴雨夜忽然清晰如昨。 十五岁的陶意蹲在便利店门口躲雨,怀里抱着湿透的素描本,发尾滴下的水珠砸在他递过去的巧克力包装纸上。 那时他举着伞蹲在她面前,她抬头时睫毛上的雨珠正好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像此刻她环在他颈间的指尖。 她当时说:“学弟,你对我这么好,以后学姐等你成年了,嫁给你好不好?学姐也会一直一直对你好。” 明明是两个人的约定,可只有杨斯年一个人记住了。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哑着声音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随后,他将情绪化作行动,发了狠的一般吻住她的唇 晨光透过纱窗织成碎金,陶意从睡梦中醒来时,指尖先触到颈间缠绕的温热手臂。昨夜被扯乱的领带不知何时已解下,此刻正松松绕在她腕间,像一条驯服的缎带。 “醒了?”杨斯年的声音温柔清晰,看起来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用下巴蹭过她发顶,迫不及待在她的唇角小啄,“早安吻还没领。” 她转身时撞进他怀里,鼻尖萦绕着雪松味的沐浴露气息。 昨夜的记忆翻涌上来,他压着她吻遍每寸肌肤时,低哑着说“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模样,此刻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什么终于? 陶意的意识还有些混乱,根本没办法去思考杨斯年的话。 “伯母一般什么时间出门?”杨斯年支起手肘,晨光透过纱帘在他肩头投下细碎光斑。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裹着被褥间的暖意,惊醒了陶意朦胧的睡意。 他是昨天夜里来陶意家里的,从陶意昨天带他上楼的一系列偷偷摸摸的行为来看,她应该不希望自己和孟女士碰面。 也许是因为陶意个人原因,也许是因为孟女士的原因,但那些对于杨斯年来说,都不重要。 陶意既然认为,他现在不应该出现在她家里,不应该见到孟女士。 那他就找个孟女士不在的时候离开这里,不给陶意添麻烦。 陶意活动着快要被杨斯年折腾散架的身体,脑子渐渐清醒,昨夜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反锁房门时金属碰撞的轻响,卧室沙发里交叠的温热呼吸 陶意翻了个身,酸痛的腰肢陷进鹅绒枕里,望着天花板的鎏金雕花出神。 孟佩女士的作息像老座钟般精准,若是知道女儿在卧室藏了个活色生香的男人 她没底气地回答道:“最近医生要她在家里好好养病,应该不会出门。” 转念,她想到了一个坏点子,晨起的声音像浸了蜜的砂纸,问杨斯年,“怎么?杨先生这么急着逃出去?” “嗯,”杨斯年打趣道,“总不能一直被你金屋藏娇。” 陶意看着他笑得荡漾,也配合他笑着说:“被我一直藏起来又没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陶意话音刚落,就听见卧室门被敲响的声音 “陶意?”孟女士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我出去散步,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回来,和你说一下。” 孟佩像是知道她卧室里藏了一个杨斯年一般,一大早出门,给他们台阶下。 陶意静待孟女士走了以后,洗漱一番,和杨斯年一起大摇大摆走出了别墅。 “去哪?”杨斯年问道,“送你去集团?”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想送陶意去上班,让孟氏集团的所有人都看到,陶意已婚,结婚对象是他。 他还想每天都来接她下班,哪怕是晚高峰堵在路上,他们至少都在彼此身边,两个人一起聊聊天,堵车的时间也能变成一段短小的旅途。 “会不会不顺路?孟氏和你的工作室,是两个相反的方向。”陶意担心道。 杨斯年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拉,把她带进自己的怀中。 他满眼柔情地看着她,语气慵懒道:“顺不顺路这种事取决于司机想怎么走。我想送你,所以顺路。” “贫嘴。”陶意推开他,坐进副驾驶位置。 她和杨斯年之间,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杨斯年更加油嘴滑舌了,她也讲话更直接了一些。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车子驶出院落时,陶意忽然指着窗外道:“停一下。” 不远处,南希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因为没有拿稳,不慎全都摔在了地上。 “我去看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陶意小跑过去,一面帮她捡起文件,一面对她说:“这些文件不必送到我妈那里了,她现在需要静养。直接交给我吧,我带去集团处理。” “可是”南希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陶意原本还算温和的脸,只在一瞬间,便冷了下来,“我的话不好用了是吗?” “不是的,”南希连连后退,垂着头和陶意道歉,“大小姐,我现在就帮您捡起来。” 在医院这些日子,南希是见过陶意的雷霆手段的。 她如今只有二十六岁,在商场上却比太太还要杀伐果断。 以前南希不明白,这位大小姐的心思既然不在集团里,太太又为什么强制要她回到集团工作。 以前的陶意给南希的印象,就是一个只会惹太太生气且十分任性的大小姐。 而经过医院一段时间的相处,南希终于明白了太太的想法。 如果她也有一个这么有经商天赋的女儿,那她也会不择手段,让她回到自家集团工作吧。 太太在生病以前,有一个谈了一个多月都没能谈下来的大单,为了这单,太太可谓是尽了最大程度让利,她算账的时候,明显能看出,这单根本没多少利润可图。 但对方是全球排行都名列前茅的企业,这次来京市就是要找一个京市本土的靠谱的合作商。 京市多少企业都挤破脑袋想要和他们合作,因为谁都知道,一旦和他们合作,那对自家企业迈向国际化,绝对是更进一步。 能力很强如孟女士,都没能谈下来。 南希本以为,孟女士都做不到的事情,别人更不可能做到。 她本以为,对方在京市找不到合作商,就会自行离去。 但她没有想到,陶意仅仅接触这个项目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把该合作成功谈了下来。 尽管陶意现在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还尚不成熟,但南希已经能够预见,太太选择将孟氏交给她,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未来,她也许会将孟氏集团继续壮大,实现太太未完成的属于她们的商业帝国的梦想。 第30章 去你家 “大小姐,这是您要的资料。” 南希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将最上层那份印着烫金暗纹的文件夹悄然抽离,握在自己手中,藏在背后,恭敬地将剩下的文件递给陶意。 春寒料峭的风掠过枝头新芽,卷起她鬓边碎发,露出额角细密的汗珠。 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做得很完美,但陶意又不是傻子。 这条路上一共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就算没有直视南希,眼底的余光也能瞥见她做了什么。 陶意漫不经心地偏过头,仅仅一个眼神,便将年轻掌权者气势霸气显露出来。 她突然轻笑一声,羊皮手套叩在鎏金栏杆发出脆响:“孟氏集团的员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一份文件都要对总裁藏着掖着?” 尽管孟女士现在还没有正式宣布她任命孟氏集团总裁职位,但孟氏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她陶意成为孟氏集团总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连她自己,都已经从抗拒,变得像现在这样,慢慢接受了这个新身份、新工作。 南希背后的手骤然收紧,将文件死死攥在手里,手腕不自然绷直。 她的心跳跳得剧烈,紧张间,喉咙连吞咽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僵硬。 道路两旁的风吹过即将长出新芽的树木,吹乱她鬓角的碎发,清晰看见她额间的薄汗。 在这个人人都要穿大衣的季节,南希在陶意面前,因为过于紧张,甚至出了冷汗,足以见得她的慌乱。 “大小姐说笑了”南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份文件这份文件,和集团没有什么关系,您不看也无所谓的。” “分明就是在撒谎!”她的话音刚落,陶意已经大步跨到她的面前,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 南希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陶意瞬间绕到她的身后,伸手捏住她攥着文件的手腕,力道恰好,精准按在她的麻筋上。 南希吃痛,手不受控制地松开,黑金色文件夹立即掉落。 快要掉落在地上时,陶意眼疾手快,抓住了那份文件。 封面上有好几个字,但陶意一眼就抓住了重点——景松。 孟氏要和景松合作? 看南希的样子,她是准备将这些文件带给孟女士的,那也就说明,孟女士对此事完全知情。 孟女士完全是被景松气到住院了,按照她的性格,出院以后,不让景松倾家荡产就算她心慈手软,怎么还会和他合作? 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陶意轻轻摩挲着文件封面,景松两个字,像是淬了毒的兵刃,狠狠刺痛着她的心脏。 “大小姐”南希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间挤出来的一样,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飞鸟。 太太交代过,有关景松的事情,不必对陶意提起。 有关他的合作文件,也要直接越过陶意,送到她这里。 现在,很显然,南希把事情搞砸了。 她跟在孟女士身边很多年,把事情办砸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她完全想不到如果太太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惩罚她。 仅仅只是扣工资的话,对她来说倒是不痛不痒的惩罚。她就害怕,太太会狠下心,直接开除她毕竟,凡是涉及大小姐的事情,太太从来不含糊。 南希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冷风吹动陶意的大衣衣摆,掠过她的脸庞,留下阵阵冷意。 陶意清晰听到骨头吱吱作响的声音,是她握紧了拳头。 她还没去找景松算账,他怎么好意思和孟氏谈合作。 就他,和孟氏合作? 他配吗? “我妈那边,是什么打算?”陶意看着南希,问道,“你如实告诉我,我可以把文件还给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南希不敢抬头看陶意那双含着冷意的眼睛。 “太太她”南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俨然没了平时嚣张跋扈的气势,“大小姐,虽然我也不清楚太太到底怎么想的。但是太太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她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所以还是请您多给太太一些信任。” 信任她和孟女士之间吗? 好陌生的词汇。 “如果我执意要拿走呢?”陶意问。 “那这份文件在您的手里,也不过是几张废纸,发挥不出它最大的价值。” 南希还没开口,远远的,陶意就看到南希的双胞胎姐姐cdy跑了过来。 她一边跑,一边说,“大小姐,我劝您还是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毁掉太太的心血。” “感情用事?”陶意冷哧。 她就是因为不感情用事,才知道孟氏不能和景松合作。 和景松这种人合作,最后只会输得很难看。 “陶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杨斯年在车里等了陶意好一会儿,迟迟没有见她回来,有些担心,便赶了过来。 陶意眼底的冷意,在杨斯年出现的一瞬间,化为一抹暖意。 “哦,没”她发现,自己已经习惯对杨斯年说没事了。 但这似乎是不对的。 毕竟她们昨天才约定好,两人之间不要有秘密,关系要更进一步。 于是,陶意将那句即将说出口的“没事”咽回肚子里,侧过头,对杨斯年说,“一会儿回车上我再跟你说。你先帮我把这些文件抱回车里,我和她们说两句话就来,很快。辛苦了。” “好。”杨斯年听话地将陶意刚才放在地上的那摞文件抱起,又朝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陶意将手中的那份黑金文件还给cdy,开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拿回去吧,在我妈妈面前,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事情,你们即便不说,我自己去查也可以查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你们有你们做事的风格,同样,我也有我的原则。” 景松,不仅不能跟孟氏合作,还坚决不能在京市继续发展下去。 她绝不允许。 陶意的话说完,便立即转身离去,只留给cdy和南希一个潇洒的背影。 引擎发动,杨斯年开车来到陶意面前,接上她,开车行驶出这段路。 陶意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闭上眼睛,思绪纷乱。 她在想,要和杨斯年从哪里开始说起。 最终,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后视镜时,恰好对上杨斯年的视线。 他同样在看她,是因为担心她吗? 杨斯年的眼神实在是很温柔,陶意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就已经微微红了脸。 她声音很小地问身边的人:“你今天,能不去上班吗?” 杨斯年的反应很奇妙,先是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随后,他很快点头答应道:“好啊。那你想我陪你做什么?” “去你家,可以吗?” 陶意想要暂时离开这里。 车子驶入海淀区,高楼大厦的玻璃已经反射起午后的阳光,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陶意一直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被阳光晒得正好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微微曲起,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想要牵杨斯年手的冲动。 但她还是抑制住了。 毕竟杨斯年现在在开车,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不然到时候一尸两命,就非常不值当了。 杨斯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次,见她眉心始终蹙着,便刻意放慢了车速,将车载音响的音量调低——里面正放着她之前随口提过喜欢的钢琴曲。 “到了。”杨斯年将车停进地下车库,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要牵手吗?” 陶意心里大为震惊——杨斯年是有读心术吗?他怎么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方向盘看,我猜,你应该不是想看方向盘,而是在看方向盘上的手。” 陶意自己也许没注意到,她刚才的目光真的很炽热,杨斯年想不注意都做不到。 他轻笑一声,继续说:“既然一直盯着我的手看,那应该不只是想看我的手是不是很好看。我猜,你想和我牵手。如果猜错了,也没关系,我也想牵一会儿你的手,所以这位女士,可以和我牵手吗?” 陶意会心一笑:“好啊。” 她和杨斯年就这样牵着手上楼,进入家里。 杨斯年家里和她上次来没什么很大的区别,依旧是古色古香,干净整洁。 陶意换了双软底拖鞋踩在地板上,目光无意识掠过博古架上的青瓷笔洗。 杨斯年将孟氏的文件放在茶几上,转身时恰好看见她指尖蹭过红木家具的雕花,指节泛着点不自然的白。 “在想刚才的事?”他递过一杯温热的水,示意让她暖一暖身体。 陶意接过他手中的水杯,轻声道了谢。 随后,她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做生意就像下围棋,要让对手看见想吃的棋子,才能引他走进死局。但现在” 尽管对孟女士有诸多不信任,但她还是认为,孟女士这样做,是一种以身入局,引诱对方上钩的策略。 只是这样的策略,用在景松这种小人身上,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提及景松,陶意又看了看杨斯年,眼神认真起来:“你想要听一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她甚至没有明确说明是谁,只是说了句他,杨斯年便立即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人,是谁。 是一个陶意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让他嫉妒了很多年的人。 他嫉妒那个人,可以在属于陶意的风光领奖台上,抢走陶意的高光时刻,上演一出看似深情的过生日加求婚戏码。 他更嫉妒陶意那个时候,竟然会认为那个人只是这样做,她就已经感到很幸福。 凭什么?陶意明明值得更好的生活,那个男人,给不起。 杨斯年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随时会做你的听众。” 陶意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随后开始了漫长的讲故事阶段 从她和景松在大学时相识,到两人确立关系,再到她答应他的求婚,最后到分道扬镳。 每一件,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杨斯年,包括毕业后,两人进了一家公司,景松剽窃她的工作成果,她都向杨斯年说了个明白。 “人们都说要警惕破窗效应,但其实我并不怕这些。我既然说了出来,就证明这些事哪怕换一个人再发生一次,也绝对不会伤害到我。但这不代表这种事可以再次发生。杨斯年,如果有一天,你和他一样对我,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和你离婚。” 就像当年,她即便心很痛,却还是毫不犹豫选择离开景松一样。 她一直都是一个理性且做事果断决绝的人。 杨斯年怎么会去伤害她?他光是听陶意讲述自己的这些事,就已经心如刀绞般疼痛。 他甚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没有再早出生几年。 那样,他是不是就可以始终陪在陶意身边,不仅和她读一所中学,还可以和她读一所大学。 如果是他一直守在陶意的身边,那她的视线是不是,从始至终都不会落在景松身上了? “陶意,我”明明是陶意受到了伤害,但此时声音沙哑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竟然是杨斯年。 他将陶意揽进自己的怀里,把她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骨子里一般。 “对不起。” 陶意埋在他肩窝处,发丝蹭过他颈侧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清洌的雪松香,混杂着阳光的味道,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过往的阴霾隔绝在外。 “你说什么对不起?”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又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主动要问的,是我想告诉你。” 杨斯年收紧手臂,“我在想,如果当年我能早一点认识你……” “没有如果。”陶意打断他,仰起脸看他。 午后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斜斜照进来,在她眼尾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如果没有那些经历,我可能不会是现在的陶意。或许还是个会为了别人的一句承诺就掏空自己的傻瓜。” 第31章 人夫感 杨斯年听着陶意的话,哪怕没有亲身经历过,也能从她的话语中体会出满腔怒火的恨意。 他对于她的遭遇十分心疼,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能让她缓解心中的恨。 在心中酝酿了许久,只好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陶意,以后有我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面对了。” 正沉浸在过去的陶意,听着杨斯年安慰她的一番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没有回话。 而杨斯年也没有轻易打断,他在给她思考的机会。 就这样,周围仿佛瞬间便凝固了起来寂静无比,哪怕一根细小无比的银针掉落在地上,都可以清楚地听到。 时间过去了良久,陶意这才对杨斯年开口:“杨斯年,谢谢你对我的安慰。我不知为何,刚刚突然觉得跟你在一起的决定是正确的选择。” “真的吗?陶意,你当真这么想?” 杨斯年以为他太激动导致了幻听,对于陶意说的话,再次不可置信地确认一下。 “嗯。”陶意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她的这一肯定,会给杨斯年造成什么样的误会。 杨斯年听后很是欣喜,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从他见到陶意的那一刻起,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哪怕那年他还很小,还不懂什么是情爱,但在那一年,他就发誓,这辈子只要陶意没有结婚,他也不会结婚。 他并不满足他们之间只是领了一张结婚证那么简单,他想要和她长相厮守,你侬我侬。 不,不仅是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他想生生世世都,停留在陶意身边。 想到这些,杨斯年的身体便有些不受控制的在体内叫嚣着,他闭上眼睛,就要朝着陶意亲了上去。 在快要接触到陶意的那一瞬间,陶意突然反应了过来,并迅速地站了起来,导致杨斯年落了个空。 “陶意,你,你为何要躲着我?”杨斯年不明白陶意的举动对她疑惑地问着,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今天这个场合不适合,等下次适合了再跟你做。” “我太累了,想要缓冲一下心情,可以在家里看电影吗?”陶意对他无奈的解释着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给你找,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若是想要放松心情的话,就看喜剧的可以吗?”杨斯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并对她询问看电影的类型。 “嗯,那就喜剧吧。” 陶意一般很忙,很少会有空闲时间去看电影,所以她并不知道什么类型的电影好看。 这次也只是觉得太累,想要放松一下,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五分钟后,电影很快开始,杨斯年找到的一部电影是十分搞笑的剧情,惹得陶意也不经意间露出了笑容。 哪怕不是开怀大笑,但这样的笑容,也足够让杨斯年许久无法忘怀了。 由于陶意全程在关注着电影内容,都没有发现杨斯年在她不经意间的时候,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随后,并发起了朋友圈,但设置了仅自己可见,杨斯年看着这张照片简直是越看越满意。 上面配着一串文字,只有他自己能懂这里面的隐晦。 “少年时期的爱情在此刻悄然有了回应!” 杨斯年特地把灯关上,坐在沙发上,陶意坐在他的身旁,两个人盯着屏幕,并不说话。 剧情一般,不算太好看,杨斯年心不在焉,低头看着女人的手,轻轻地向前,试探了一下,陶意并没有注意到。 见此,杨斯年嘴唇微微地一抿,悄悄勾住陶意的手,下一秒直接握住。 陶意这时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杨斯年手疾眼快地抓住女人的手,用力地往自己的怀里一搂,他低头亲了亲女人的额头。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男人的话看似好像是在道歉,但手劲一点都没小,依旧紧紧地抱着她。 陶意红唇抿了抿,不知该如何回应,脸颊也悄悄地红润了。 透过屏幕打过来的光,杨斯年能清晰地看到女人脸上的羞涩,他心跳不由的加速,靠近女人的嘴唇,试探性的碰了碰,最后不由的加深。 …… 陶意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尴尬地僵住身子,下意识的摸着肚子。 “我饿了。”她小声的说话,离开他的怀抱,默默地站起身。 闻言,杨斯年把客厅里的灯打开,径直地走到冰箱面前,看看冰箱里面有什么食材。 “家里面还有一些菜,我给你做饭吃吧。”他将冰箱里面的菜拿出来,放到水池里面洗。 杨斯年轻车熟练地穿上围裙,他的身材高大,穿着一身休闲装,低头忙碌着。 见此,陶意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低着头询问。 “我来帮你吧?”她说着就把衣袖挽了上去,刚想要帮忙洗菜,一双温柔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 “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坐在沙发里面等我就行,好了我会这样的。” 杨斯年的声音很低沉,言语当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陶意默默地站在身侧,目光落在男人的侧脸上,唇角不知道何时缓缓的往上扬了扬。 她并没有再进厨房,而是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看着男人的背影,始终面带笑意。 杨斯年快速地做了几个家常菜,端了出来,又成了两碗饭,坐在女人的对面。 “尝尝味道如何?”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很好听。 陶意忍不住的掏了掏耳朵,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头吃着菜,忍不住地夸奖。 “你做的菜很好吃。” 下一秒,她的碗里多了很多的菜,都快要堆成一个小山了。 “好吃的话那你就多吃。”杨斯年一个劲地夹,陶意吃得有点吃不过来了。 两个人吃完饭,杨斯年又很自觉地把碗洗干净,整个家里面都透露着温馨。 陶意看着男人的背影,心中突然之间有了一丝感慨。 幸好当初找了杨斯年,如果要是景松,恐怕生活未必会有这么幸福和轻松,她一想到这,低着头,眼里划过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