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的药人》 第一章 我蜷缩在喜房外的回廊下,腕间的白纱被鲜血浸透。 殿内红烛高照,太子与太子妃的交杯酒刚刚饮尽,喜娘们说着吉祥话退出来,经过我时纷纷掩鼻侧目。 阿鸢姑娘,殿下吩咐,再取一碗血。 管事嬷嬷端着玉碗过来,碗沿还沾着前一次取血时我咬破的唇脂。 我沉默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腕。 十年了,每一次取血都是这样,他需要,我便给。 第一次见到沈晏,是十年前那个雪夜。 十四岁的少年太子满身是血倒在我的药篓旁,我把他藏在晒药阁,用百草霜为他止血。他高烧不退时咬住我的锁骨,含糊地说:别走…… 后来他把我带回东宫,说:阿鸢,你的血能解百毒,留在孤身边。 我甘之如饴。 药人的血就是好用。 太子妃倚在门边,金线绣的裙摆扫过我的脸,姐姐知道吗殿下每次毒发,都是靠你的血撑过来的。 我盯着她腕间的翡翠镯——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昨夜太子说弄丢了,原来戴在了新嫁娘手上。 为什么我哑声问。 她俯身在我耳边轻笑:因为本宫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你以为他为何认不出当年的采药女 喜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太子妃猛地扯乱自己的发髻,将金簪塞进我手中:该谢幕了,药人。 门开的刹那,我看见太子猩红的眼。 太子妃捂着心口跌进他怀里:殿下...阿鸢姐姐她... 孤养你十年,就养出条白眼狼 他掐住我的脖子,我亲手编的同心结穗子扫过脸颊,沾了血变得沉甸甸的。 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时,我忽然想起他及冠那夜。 他把我按在御书房的玉阶上,朱砂笔从我锁骨画到心口:待孤登基,定要你夜夜承欢。 那时他眼底的情潮比朱砂还艳,却不知我袖中藏着带血的月事带。 药人不能有孕,每月都要喝避子汤。 而给他解毒的药引,正是处子之血。 视线模糊前,我瞥见太子妃袖中寒光一闪——淬毒的银针正对准他后心。 用尽最后力气撞开他,银针擦着他耳畔钉入廊柱。他反手一掌将我打翻在地:贱人! 太子妃突然凄厉尖叫:我的皇儿! 她裙下漫开暗红,抓着太子衣袖哭诉:殿下...我们的孩子... 我望着那摊血突然笑了。 三日前太医院送来的补药,原来是滑胎药。 若皇嗣有恙,孤要你药王谷陪葬!太子抱着太子妃离开时,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他不知道,药王谷早没了。 十年前他离开那夜,追兵就烧光了漫山药田。娘亲把我推进地窖时,后背插着三支黑羽箭。 侍卫拖我去水牢时,天空飘起细雪。 铁链磨过腕间伤口,在汉白玉阶上拖出蜿蜒血痕。 太子妃提着宫灯来到牢门前:姐姐可知每日喝的补血汤是什么北疆断肠草混着曼陀罗,殿下亲手调的。 我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突然明白——这十年每次取血后的昏睡,不是体虚,是他在下药。 告诉你个秘密。 她转动着翡翠镯,当年追杀殿下的人,是他自己派的。药王谷的百草霜配方,值三十万大军呢。 娘亲临死前的哭喊突然在耳边炸响:死也不能说出药方! 我扑向牢门,铁链哗啦作响:你们把药方怎么了! 不过是炼成控心散罢了。 她笑着退后,北疆将士,如今可都指着这药呢。 远处传来整齐的铁甲声。 我望着窗外火光,忽然想起今晨最后一次取血时,太子抚过我苍白的脸:阿鸢,再忍忍。 忍什么忍到他大婚忍到我血流干 1 红烛泣血喜乐声穿透朱红宫墙时,我腕间的白纱正渗出最后一缕鲜红。 阿鸢,再忍忍。 今晨太子取血时,九龙金冠垂下的玉旒晃得我睁不开眼,孤的太子妃体弱,需要你的血做药引。 我蜷缩在喜房外的回廊下,听着里面交杯酒的叮咚声。 十年前那个雪夜,十四岁的太子浑身是血倒在我药篓旁的模样,忽然清晰得刺眼。 殿下……我摸着锁骨处的齿痕,那是他高烧不退时咬的。 当时他攥着我的手腕,眼睛里蒙着层水雾:别走…… 下贱药奴也配唤殿下金线牡丹绣鞋碾上我手指,太子妃的盖头早不知丢去了哪里。 她掐着我下巴,蔻丹陷进皮肉:本宫该谢你,十年如一日当他的血袋子。 我浑身发冷。 三日前太医院送来新药方,太子妃亲自盯着我灌下那碗黑汁。 此刻五脏六腑像被钝刀翻搅,血丝从眼角蜿蜒到嫁衣上——她竟让我穿着婢女的绯色衣裙来伺候洞房。 为什么……我盯着她腕间的羊脂玉镯,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物件。 昨夜太子说弄丢了,原来戴在了新人腕上。 因为本宫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她突然拽着我头发撞向廊柱,在我耳边轻笑:你以为他为何认不出当年那个采药女你娘留下的药囊,本宫可是贴身戴了十年呢。 喜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太子妃猛地扯散自己的发髻,将金簪塞进我掌心:该收场了,药人。 门扉洞开的刹那,我看见太子眼底腾起的杀意。 太子妃捂着心口跌进他怀里,喜服前襟诡异地洇开血花:殿下...阿鸢姐姐她... 孤养你十年,就养出条白眼狼 他掐住我喉咙,玉佩上我编的同心结穗子扫过脸颊,沾了血变得沉甸甸的。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我望着他腰间香囊。那里面的药草早被太子妃换成了合欢香,就像十年前雪夜里,我塞进他怀中的救命药囊,如今成了别人的功劳。 你明明...答应过... 我咳出的血沫溅在他龙纹衣领上,等我满十八岁...就放我回药王谷... 他手指骤然收紧,我听见自己颈骨错位的脆响。视线模糊前,却瞥见太子妃袖中寒光一闪——淬着蓝光的银针正刺向他后心。 2 我拼死撞向太子。 银针擦着他颈侧划过,在蟠龙柱上溅起幽蓝火星。 贱人!太子反手一记耳光抽得我撞上喜烛。 热蜡混着额血糊住右眼时,我听见太子妃凄厉的尖叫:我的皇儿! 她裙下漫开暗红,染透百子千孙被面。 太子打横抱起她时,那眼神活像要生啖我血肉:若皇嗣有恙,孤诛你药王谷九族! 我趴在血泊里低笑。药王谷哪还有九族 十年前他离开那夜,追兵就烧光了漫山药田。 娘亲把我推下地窖时,背上插着三支黑羽箭。 侍卫拖我去水牢时,天上飘起细雪。铁链磨过腕间伤口,在汉白玉阶上拖出蜿蜒血痕。 我想起太子加冠那夜,他把我压在御书房的奏折堆里,朱砂笔从我锁骨画到心口:阿鸢,待孤登基,定要你日日承欢。 那时他眼底的情潮比朱砂还艳,却不知我袖中藏着带血的月事带。 太医院说过,药人若怀胎,全身的血就会变成剧毒。 姐姐可知这是什么 太子妃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她腹部平坦,裙角沾着鸡血,将个青瓷药瓶吊在我眼前晃:你每日服的补血汤,可是用北疆断肠草熬的。 我瞳孔骤缩。 难怪这半年取血量越来越大,难怪我夜夜咳血——那分明是当年娘亲说过的,前朝用来驯养药人的阴毒方子! 殿下需要个听话的血囊。 她指尖抚过我的脸,就像需要个有兵权的岳家。你以为他真信是本宫救了他 翡翠耳坠晃出冷光,他不过是装作认错人,好让你心甘情愿当药人罢了。 地牢阴风突然卷着雪花扑进来。 我望着她腰间露出的玄铁令牌,忽然想起娘亲临终时抓着我的手腕说:鸢儿记住,死也不能说出《药王经》下落,否则天下大乱…… 你们把药经怎么了!我猛地扑向铁栅栏。 不过炼成控心散罢了。 她笑着退后两步,你娘若知道她的宝贝药方,正用在北疆三十万大军身上……话尾淹没在骤起的号角声中。 远处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 我忽然想起三日前太子妃父兄突然接管了禁军,而太子这半月咳出的血,颜色越来越像她指甲上的蔻丹…… 3 血晶刺骨地牢的寒气渗进骨髓时,我腕间的伤口已经凝了冰碴。 太子妃留下的青瓷药瓶滚在草堆里,瓶底残余的黑汁正腐蚀着干草,发出滋滋声响。 我盯着那团焦黑,忽然想起每月初一的取血日,太子总会先喂我喝碗甜汤。 data-faype=pay_tag> 北疆断肠草混着曼陀罗。 我抠着喉间的血痂低笑,难怪每次取血后,我都记不清事…… 铁窗外飘进的雪粒突然变成冰雨。 我蜷缩在墙角,听着自己越来越慢的心跳。 十年前也是这样冷的夜,十四岁的太子蜷在我家药炉旁,我把所有冬衣都盖在他身上,自己冻得脚趾生疮。 阿鸢。 他烧得糊涂时蹭着我掌心,等我好了,带你去长安看花灯。 我摸着锁骨上的齿痕,那里正渗出诡异的蓝色血珠。 血珠落地竟凝成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药人血凝晶…… 我猛地想起娘亲说过的传说,这是《药王经》里记载的……血咒 牢门突然被踹开。 太子裹着玄狐大氅立在阶上,眼下两团青黑。他脚边滚来一只死雀——正是平日给我送饭的那只灰麻雀。 孤的太子妃小产了。 他剑尖挑起我下巴,太医说,要药人心头血做引。 剑锋刺入皮肉的刹那,我忽然发现他虎口有圈牙印——那是我十四岁被他第一次取血时咬的。 当时他擦着我眼泪说:最后一次,等孤弱冠就娶你。 殿下可还记得…… 我抓住剑刃,任鲜血顺着手臂流到心口。 药人取心头血,需得心甘情愿 他瞳孔猛地收缩。 当年娘亲教我这个禁术时说过,强取心头血者,必遭反噬。 贱人!太子妃的尖嗓从后方传来。 她脸上包着纱布,手里却端着只白玉碗,殿下别信她胡诌!臣妾父兄已到玄武门,三十万大军等着您... 我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小产,什么解药,他们要的是我自愿献祭时才能取出的——药王血脉。 原来如此。 我低笑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陈年疤痕,十年前你们火烧药王谷,为的就是这个 太子剑尖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那道疤是他行冠礼那夜留下的,当时他说:以卿心血为盟,此生绝不相负。 阿鸢。 他突然俯身,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喷在我耳畔,把心头血给孤,朕许你皇后之位。 朕我心头剧震。 老皇帝病危的消息,竟已被封锁到如此地步 姐姐别听他的! 太子妃突然扑过来,金护甲刮破我脸颊,他早和北疆可汗约定,用你的血换…… 闭嘴!太子反手一记耳光将她抽倒在地。 她发髻散开,露出耳后那个鹰隼刺青——和当年屠杀药王谷的刺客一模一样。 我浑身血液突然沸腾。 七窍渗出的血珠悬浮空中,凝成无数细如牛毛的血针。 你果然练成了《药王经》! 太子妃捂着脸尖叫,殿下快取她心头血!否则…… 话音未落,那些血针突然调转方向,齐齐刺向太子心口。 他慌忙举剑格挡,却被一缕血丝缠住手腕——那正是当年我为他系上的同心结位置。 沈晏! 我第一次直呼他名讳,喉间涌出的血沫在空中凝成血色咒纹。 你可曾真正爱过我 他怔住的瞬间,我体内所有血液突然逆流。心口疤痕迸裂,一道血箭直射他眉心。 太子妃猛地推开他,血箭穿透她肩膀,在石墙上蚀出个碗大的洞。 控血术... 太子踉跄着扶住墙,你竟练成了药王谷禁术…… 我望着满地蠕动的血珠,忽然想起娘亲临终时的话:鸢儿,情到绝处方见血咒真谛。 原来所谓禁术,是要心碎至死才能觉醒。 沈晏。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掌心血晶长出荆棘般的尖刺,你可知药人动情时,血是甜的 他脸色倏地惨白。 这十年每次取血后,他都会舔我腕间伤口。 而我总以为,那是少年太子别扭的温柔。 牢外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太子妃挣扎着爬起来,狂笑着扯开衣领:来不及了!我父兄已经…… 她的话被一支穿云箭钉在喉间。 我转头望去,地牢窗外,玄武门方向已燃起冲天火光。 4 荆棘凰啼太子妃的血溅在玄铁牢门上,竟冒出丝丝白烟。 我盯着那腐蚀的痕迹,忽然明白她每日给我灌的补药里掺了什么——北疆特有的腐心草,唯有药王谷的碧血藤可解。 阿鸢... 太子突然跪倒在地,咳出的血沫里闪着和我相同的晶光,救...孤... 我赤足踩过满地血晶,那些尖锐的晶体却温顺地在我脚下化为齑粉。 十年前我背着他逃出火场的雨夜,也是这样踩着一地焦炭。 你要的是这个吗 我指尖凝出一枚菱花状血晶,悬在他心口上方。 这是《药王经》记载的救命至宝,以药人心头血凝成的相思子。 他灰败的面容突然泛起光彩,颤抖的手刚要触碰血晶,窗外突然射来一支鸣镝箭。 箭矢穿透血晶,爆开的红光中浮现出北疆文字——正是当年娘亲严禁我学习的番文。 三十万铁骑已破玄武门。 我碾碎空中残影,看着血色符文缠上手臂,你许诺他们什么药王谷的秘方还是…… 朕是要清君侧! 他猛地扯开龙纹衣襟,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根银针——和太子妃那日欲刺的一模一样,你以为孤不知她是北疆细作 地牢突然剧烈震动,顶棚簌簌落下碎石。 我本能地扑向他,血液自动在头顶结成屏障。这具身体还记得,十年前山崩时我是怎样用脊背为他挡下滚石。 小心!他竟反身将我护在身下。 一块尖石刺入他后背,血溅在我脸上,烫得惊人。 纷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凝出血刃抵住他咽喉:让你的人退下! 不是...朕的人...他呕出的血染红我前襟。 袖中滑落密函,火漆印着北疆狼头——正是三日前用我血为引签署的和书。 我正要细看,牢门突然爆裂。 铁甲卫士潮水般涌来,刀光映亮他们护心镜上的鹰隼纹。 药王谷余孽!为首将领的弯刀直指我眉心,可汗有令,活捉者赏万金! 记忆如惊雷劈下。 十年前那个血月夜,也是这样闪着寒光的弯刀,将娘亲钉死在药柜上。 你们……我周身血液突然沸腾,发梢无风自动,都该死!血晶暴雨般激射而出。 最先冲来的三个武士瞬间被扎成筛子,他们的血在空中汇成溪流,被我掌心红光凝成长鞭。 啪! 荆棘血鞭扫过敌阵,太子妃的尸首被余波掀飞。华服碎裂处,露出肩头完整的鹰隼刺青——比活着的颜色更鲜艳,显然刚刺不久。 果然是赤鹰部。 太子挣扎着支起身,他们...专培养女细作...血鞭突然不受控制地卷向他脖颈。 我急忙收力,鞭梢仍在喉结留下血痕。 这个曾经我亲吻过无数次的地方,现在渗出的血竟是诡异的蓝紫色。 你中毒了。 我下意识按住他脉门,药王谷的本能压过了恨意,七日断魂散……是太子妃每日点的龙涎香 他惨笑着摇头,突然从靴筒抽出匕首划开腰带。 内衬密密麻麻缝着干枯的碧色藤蔓——正是我每年生辰送他的药草香囊。 你……一直知道解毒之法我声音发抖。 这些碧血藤若及时煎服,何至于毒入膏肓 铁甲碰撞声再度逼近。 太子突然用尽力气将我推向暗门:走!密道通往药王谷…… 一口黑血喷在我袖上,《药王经》下半卷在…… 一支羽箭穿透他胸膛。 我眼睁睁看着箭簇上淬的毒药,遇血化作熟悉的青烟——和娘亲临终前中的毒一模一样。 沈晏! 我扑过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怀中人轻得可怕,这哪里是当年那个能单手抱起我策马狂奔的少年太子 阿鸢...他染血的手抚上我脸颊,温度比雪还冷,那年上元节...你猜的灯谜... 我浑身剧震。 十八岁上元夜,我在宫灯上写此生血泪为君竭,他揭下灯谜时吻了我眼睫:猜中了,赏卿一世长安。 现在他的血和泪,都落在我的血晶上。 坚持住! 我咬破舌尖,将最珍贵的心头血渡入他口中。 发梢突然白了一缕,这是《药王经》警告的折寿之兆。 血晶在他心口绽出红莲纹路,却很快被黑气吞噬。 我这才发现,那支箭尾刻着细小的药王谷徽记——竟是娘亲的独门暗器! 怎么会……我掰断箭杆,内侧露出北疆文字。 十年前娘亲逼我发誓绝不学习的番文,此刻在血色中清晰可辨:药人计划,癸亥年启。 癸亥年……那是我出生的年份。 5 北疆叛军的铁蹄踏碎了地牢外的寂静。 我抱着昏迷的太子,掌心贴在他心口,血晶的红光微弱地闪烁,却始终无法驱散他体内蔓延的毒。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脉搏几乎停滞,唯有唇边残留着我的血,证明他尚有一线生机。 沈晏,你不能死…… 我咬紧牙关,指尖再次凝出一滴心头血,滴入他唇间。 这一滴血落下,我的长发又白了一缕。 可他的身体仍旧冰冷。 没用的。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沙哑阴冷。 我猛地回头,只见太子妃的尸体竟诡异地动了动,喉咙上的箭矢被一股黑气腐蚀殆尽。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泛着不似活人的幽绿。 你…… 我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你以为,我真的会这么容易死 她歪着头,喉咙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下隐约有黑线蠕动,像是某种蛊虫。 你不是人。 我死死盯着她,血晶在周身浮动,随时准备攻击。 我当然是人。 她低笑着,手指抚过自己愈合的伤口,只不过,我的命,早就和北疆的长生蛊绑在一起了。 长生蛊我心头一震。 《药王经》里曾记载过,北疆秘术中有一种邪法,将活人炼成蛊体,只要蛊虫不死,宿主便不会真正消亡。但代价是,宿主的魂魄会被蛊虫蚕食,最终沦为行尸走肉。 你疯了…… 我嗓音发寒。 你知不知道,长生蛊会吞掉你的神智 那又如何 她咧嘴一笑,唇齿间隐约有黑色虫足蠕动…… 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看着你死,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话音未落,她猛地扑来,五指成爪,指甲暴涨三寸,直取我咽喉! 我侧身避开,血晶瞬间化作利刃,狠狠贯穿她的肩膀! 可她的动作丝毫未停,伤口里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 没用的。 她狞笑,我早就不是凡人之躯了,你的血,杀不死我! 我咬牙后退,眼角余光瞥向太子。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唇边溢出的血竟也开始泛黑。——他中的毒,不仅仅是七日断魂散!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厉声质问。 太子妃低笑:你以为,他真的是无辜的 她缓缓抬手,掌心浮现一枚血色玉佩,上面刻着北疆皇室的狼头徽记。 他早就和北疆可汗结盟,用你的血,换三十万大军支持他登基。 她幽幽道,可惜啊,他没想到,我父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 我浑身发冷。 太子……真的背叛了我 可下一秒,太子妃的笑容突然僵住。 因为太子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眼皮颤抖着,缓缓睁开,漆黑的眸子里,竟浮动着和我一样的血色晶光! 阿鸢…… 他嗓音嘶哑,却清晰无比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太子妃的表情骤然扭曲:不可能!你明明中了—— 你以为,朕真的会信你 太子冷冷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朕早就知道,你是北疆的细作。 太子妃瞳孔骤缩:你…… 太子缓缓撑起身子,尽管脸色仍旧苍白,可眼底的锋芒却凌厉如刀。 朕故意让你接近,故意让你下毒,甚至……故意让你以为,朕真的认错了救命恩人。 他低笑,目光却落在我身上,阿鸢,朕从未忘记过你。 我的心脏狠狠一颤。 他……记得那药王谷的血案呢 我嗓音发抖,那些追杀我们的刺客,也是你安排的 太子的眼神微微一暗。 不是朕。他摇头,是先帝。 先帝 药王谷的《药王经》,本就是皇室秘宝。 他低声道,二十年前,北疆可汗派人盗走半卷,先帝为了夺回,才命人血洗药王谷,逼你娘交出下半卷。 我如遭雷击。 所以……我娘宁死也不肯说出药方的下落,是因为她知道,一旦交出去,天下必将大乱 那你呢 我死死盯着他,你接近我,也是为了《药王经》 太子沉默了一瞬,终于开口:一开始,是。 但后来…… 他抬手,指尖轻轻擦过我眼角的泪,朕是真的想娶你。 太子妃的狂笑打断了我们。 真是感人啊! 她讥讽地拍着手,可惜,你们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她猛地撕开衣襟,胸口处竟嵌着一枚血色蛊虫,正疯狂蠕动! 长生蛊的母虫…… 我瞳孔骤缩,她竟用自己的身体养蛊! 太子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拉到身后:阿鸢,退后! 可已经来不及了。 太子妃的身体骤然膨胀,皮肤寸寸裂开,无数蛊虫从她体内涌出,化作一片黑潮,朝我们席卷而来! 阿鸢!太子猛地转身,将我死死护在怀里。 我睁大眼,看着他后背被蛊虫吞噬,血肉模糊。——就像当年,我娘护着我一样。 不……不!!! 我嘶吼出声,体内的血液彻底沸腾! 长发瞬间雪白,我抬手,所有血晶在空中凝聚,化作一柄血色长弓! 你们—— 我拉满弓弦,血箭直指太子妃,全都去死吧!!! 箭出,血光炸裂! 整座地牢在刺目的红光中崩塌,蛊虫灰飞烟灭,太子妃的尖啸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在血箭之下,化作了一滩腥臭的黑水。 尘埃落定。 我跪在废墟里,怀中抱着太子的身体。 他的后背几乎被蛊虫啃噬殆尽,可唇角却带着笑。 阿鸢…… 他艰难地抬手,抚上我的脸,对不起…… 我死死咬着唇,眼泪砸在他脸上。 你别死…… 我嗓音嘶哑,你答应过……要娶我的…… 他轻笑,指尖擦过我的泪。 下辈子……朕一定…… 话音未落,他的手重重垂落。 我抱着他,在满目疮痍的皇城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血能救天下人。 却唯独救不了他。 6 太子的身体在我怀中渐渐冰冷。 我跪在废墟里,白发垂落,指尖的血晶一颗颗碎裂。 远处,北疆大军的号角声越来越近。 皇城已破,禁军溃散,这座百年王朝正在我眼前崩塌。 可这一切,与我何干 我低头,看着太子苍白的面容,轻轻抚过他紧闭的眼睫。 沈晏…… 我低声呢喃,你欠我的,还没还完呢。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皇陵方向,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 那是……长生鼎!我猛地抬头。 《药王经》曾记载,皇陵深处藏着一尊上古神器,名为长生鼎,传闻以药人血为引,可活死人、肉白骨,甚至……逆转生死! 原来如此…… 我冷笑,北疆可汗要的,从来都不是皇位。 ——他要的,是长生! 我缓缓站起身,白发无风自动。 体内的血液在沸腾,每一滴都在叫嚣着复仇。 沈晏。我俯身,在他冰凉的唇上落下一吻,等我。 说完,我抬手,血晶凝成一柄长剑,踏着满地尸骸,朝皇陵走去。 皇陵外,北疆铁骑黑压压地列阵,可汗的金帐矗立在光柱之下。 我孤身一人,持剑而立。 药王谷的余孽可汗高坐马上,眯眼打量我,没想到,你竟还活着。 我冷笑: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可汗大笑:好!正好拿你的血,祭鼎! 他一挥手,无数铁骑朝我冲来! 我闭眼,血剑横斩—— 轰!!! 剑气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我的白发在风中狂舞,每杀一人,发丝便更白一分。 可汗终于变了脸色:拦住她!快! 箭雨铺天盖地射来,我挥剑格挡,可一支黑羽箭仍穿透了我的肩膀! 剧痛让我踉跄了一下,可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你们……都该死。 我猛地抬手,血剑化作万千血针,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北疆士兵成片倒下,可汗终于慌了,调转马头就往皇陵里逃! 想跑 我纵身追上,血剑直刺他后心! 可就在剑锋即将贯穿他的刹那——一道黑影倏地挡在他身前! 铛! 血剑被硬生生格挡! 我瞳孔骤缩。 ——站在我面前的,竟是本该已经死去的太子妃! 她的身体残破不堪,皮肤下仍有蛊虫蠕动,可眼神却比之前更加疯狂。 你以为……那样就能杀了我 她咧嘴一笑,嘴角撕裂到耳根,长生蛊只要母虫不死,我就永远不会消亡! 我冷笑:那这次,我就连母虫一起碾碎! 血剑再起,直劈她天灵! 太子妃尖啸一声,双臂化作虫足,硬生生架住我的剑! 没用的! 她狞笑:你的血,杀不了我! 是吗我猛地撤剑,左手一翻,一枚碧色药丸浮现掌心。 ——碧血藤的精华! 太子妃的脸色骤变:你怎么会…… 你以为,药王谷的传承,就只剩《药王经》 我冷笑,一把捏碎药丸,碧色粉末随风飘散,落在她身上。 啊啊啊——! 她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下的蛊虫疯狂挣扎,最终噗地一声爆开! 太子妃的身体,彻底化作了一滩腥臭的黑水。 可汗面如土色,转身就逃! 我正要追,地面却突然裂开,一道黑影猛地窜出,一口咬住我的手腕! ——是长生蛊的母虫!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母虫顺着血脉钻入我的身体,疯狂啃噬! 哈哈哈! 可汗狂笑,被母虫寄生,你很快就会成为新的蛊体! 我咬牙,血晶从体内爆发,硬生生将母虫逼出! 可它刚离体,就猛地扑向——太子的尸体! 不!!! 我目眦欲裂,可已经来不及了。 母虫钻入了太子的心口。 下一秒,他的手指……动了。 太子的眼睛,缓缓睁开。 可瞳孔里,没有光。 只有一片死寂的黑。 沈晏……我颤抖着伸手。 他歪了歪头,突然一把掐住我的喉咙! 唔……! 我挣扎着,却对上了他空洞的眼神。 ——长生蛊操控了他的尸体。 现在的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可汗狂笑:好!杀了她!用她的血祭鼎! 太子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我望着他,眼泪滑落。 沈晏……我艰难地开口,你说过……要娶我的…… 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趁这一瞬,我猛地将一枚血晶拍入他心口! 醒来!!! 血晶炸裂,红光淹没了一切—— 恍惚中,我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雪夜。 少年太子浑身是血,蜷缩在药炉旁,我抱着他,轻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睁开眼,对我笑了。阿鸢…… 现实中,太子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明。 他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我。 我……做了什么 我笑了,可嘴角却溢出血来。 母虫虽被逼出,可它已经啃噬了我的心脏。 我活不成了。 沈晏。 我抬手,抚上他的脸,这次……换我保护你了。 说完,我转身,血剑直指长生鼎! 阿鸢!不要! 太子嘶吼。 可我已经冲向了祭鼎。 ——以药人之血,祭长生之鼎。 ——可逆生死,可改天命。 红光吞没我的瞬间,我回头,对他笑了笑。 下辈子……别再骗我了。 轰——!!! 刺目的光芒中,我的身体化作无数血晶,消散于天地。而太子的胸口,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开始了跳动。 三年后,新帝登基,终身未立后。 史载,帝常于药王谷旧址独坐,对着一盏长明灯自语,似与人言笑。 灯芯不灭,灯油不尽。 传闻,那是药人最后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