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暴》 序 深秋的风掠过雾蒙蒙的海面,裹挟着丝丝寒意和潮湿,拍打着港城——这座位于中国大陆东南沿海的新兴城市。 港城海关调查处情报科科长王步文从破旧的桑塔纳轿车里躬着身子钻出,慵懒地伸伸腰,打个哈欠,慢腾腾地走向不远处的海关大楼。 矗立在海边的海关大楼是港城市的标志性建筑,长矛形的尖顶刺向青灰色的天穹,深咖啡色的铝合金幕墙显示着庄重和一种特有的威严。它与隔着一条海湾、在雾岚里时隐时现的观音岛遥遥相望,像一对热恋着却又无法走到一起的情人。 浅水湾是天然良港,是港城的聚宝盆,每天都迎来送走千百艘重吨位货轮。同时,这儿也是港城的黄金地段,令无数房地产开发商垂涎。此时,海湾里泊满了船只,只有轮渡在不知疲倦地来回游弋,间或发出嘶哑沉闷的汽笛声。 王步文走到楼门前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伸出长长的脖颈,仰起如斧砍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定定地看着镶嵌在楼门上方的海关关徽。金钥匙和商神仗似乎刺疼了他的眼睛,他微眯起双眼,强制着自己的目光向上移动,最后凝视在楼顶端的报时钟上。时钟的红字显示的日期是1998年10月25日,长长的黑色时针正指向9点整。“当当……”报时的钟声骤然响起,惊得王步文一激灵,收回目光。他缩了缩脖子,抬腿走进楼门。“世纪末,世纪末……”他一边嘟囔,一边神情茫然地走进电梯。在电梯升起的同时,他突然想起自己已满三十岁了,用世俗的说法就是到了而立之年,可他却恰恰在此时成了失败者。顿时,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和颓败情绪在周身弥漫开来。他悠悠地吐出一口气,身子软软地倚在电梯门上。 观音岛上,天华休闲中心网球场正在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混合双打。天华电子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廖凯精神抖擞地来回奔跑,左冲右突,挥拍击出的球凌厉而又颇具气势,显出一股霸气,一种王者风范。与廖凯搭档的是女友杨冰,球风与廖凯截然相反,阴柔粘滑,击出的球刁钻古怪,忽长忽短,时左时右。然而对手的球技并不在他们之下,尤其是那位身材壮硕、肌肉隆起的中年男子更加了得,击出的每一个球都颇具威胁,令廖凯手忙脚乱,防不胜防。幸亏与这位网球高手搭档的女子稍弱了些,才勉强打成个平手。这位年轻女子虽然球打得绵软无力,几个球下来就要气喘吁吁地休息片刻,但她绝对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女。高挑匀称的身材和丰满得恰到好处的三围在奔跑中如风摆杨柳,细碎的汗珠从光洁的额上沁出,似凝脂般圆润透明。她娇软地扬起雪白的手臂击回一个球,便露出一副摇摇欲坠的媚弱之态。中年男子连忙适时地举拍作了个停球的手势,上前搀住搭档。 廖凯笑呵呵地隔着球网大声说:“严关长,弃权了就意味着认输啊!” 严展飞也笑着回应,“好好,我们认输,今天我来做东。” 杨冰绕过球网跑过去拥住那位有气无力的女子,低声问:“晓洁,你没事吧?” 冯晓洁乜斜着眼角,忽闪着长睫瞥一眼严展飞,轻轻地点着头,连声说“没事没事”。 廖凯和严展飞并肩缓步走进网球场旁边的休息室,杨冰挽着冯晓洁跟在他们身后。落座后,服务生送上饮料,然后很谦卑地躬身退出。 严展飞抬腕看看手表,对廖凯说:“房副市长又迟到了,今天这酒可是非罚不能过关呀!” 廖凯啜了口饮料说:“今天是你做东,当然由你说了算,我全力配合!”他说罢似乎又想起什么,俯过身去,“你早上在电话里说有事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严展飞“哦”了一声,举手往后捋了捋头发,慢条斯理地说:“你的那位铁哥们要有新工作了。”廖凯睁大眼睛看着严展飞问:“你的意思是说步文要调出调查处?”严展飞点点头。廖凯急切地问“你们准备安排他去干什么?” 严展飞侧脸看着冯晓洁,心不在焉地随口说:“到以前的海关学校、现在的培训基地去做后勤工作……”冯晓洁似乎察觉到严展飞在睃视她,回眸一笑,严展飞也耸动浓黑的眉毛笑了笑。 廖凯幽幽地叹口气,自语般喃喃说:“王科长真是可惜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可他就是不听劝!”他见严展飞没有反应,伸手扯扯他的衣袖,凑过身去,恳切地说:“严关长,步文还是很有能力的,他学的是侦查专业,你能不能……” 严展飞挥挥手打断廖凯的话说:“廖大董事长,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已经手下留情,没给他处分啦!再说我毕竟只是个副关长兼调查处长嘛!”廖凯搓着双手,表情有些无奈。严展飞伸出手指弹了弹廖凯手中的易拉罐,略略提高声音说:“你还是全力以赴经营你的天华吧,别浪费那些没用的心思。你不是说要在进入21世纪时创过百亿大关吗?这才是正事。别因小失大,辜负了我们这些人的期待啊!” 廖凯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慢慢抿紧双唇,默默地发起了呆。 外面响起车鸣声。严展飞欠欠屁股对廖凯说:“是房副市长到了,你这位大董事长还不快去迎接?” 廖凯站起身说:“严关长,求你件事。今天既然你代替我做东,我就不陪了,你看可以吗?” 严展飞瞪着廖凯,“你什么意思?” 廖凯歉意地说:“步文毕竟曾给我提供过很多帮助,总该去安慰安慰嘛!” 严展飞伸出手指戳戳廖凯的胸口,“你真是侠义心肠啊,我算是服了!”他说着指指杨冰,“但冰妹可要留下啊!” 廖凯说:“当然当然,她还要代表我敬酒呢!” 严展飞伸出胳膊挽住冯晓洁,然后又伸出另一条胳膊挽住杨冰,笑道:“我今天可是左嫔右妃啊!”廖凯和杨冰、冯晓洁都被严展飞逗得大笑起来。 王步文推开关长室的门。坐在办公桌后的海关关长曾培松抬起头,示意王步文坐下。王步文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曾培松把桌旁的茶杯往王步文面前推了推,“茶已经给你泡好了,请用吧!”王步文说了声“谢谢”,揭开茶杯盖,拂了拂浮在杯口的茶叶。曾培松年近半百,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给人以沧桑感。他用沉静的目光注视着王步文,缓声说:“你怎么不说话?” 把玩着茶杯盖的王步文从喉咙口挤出低沉嘶哑的声音:“我是个等待宣判的戴罪之人,能有什么说的!” 曾培松的面孔严肃起来,音调也变得郑重其事:“步文同志,你应该清楚你所犯的错误的严重性!你擅自派人卧底,而且这位同志是为海关事业作出很多贡献的老同志,你让他提前退休,潜入对方,结果造成海难失踪的恶劣后果。你不相信组织,不依靠集体,是要负全部责任的!” 王步文放下茶杯盖,从兜里抽出支香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低垂着眼睑说:“曾关,不是我不相信组织,不信任您和严副关长,而是我几次行动计划都因`泄密而泡了汤,所以……” 曾培松脸绷得更紧了,皱皱眉打断王步文的话说:“你以为你单打独斗就可以铲除走私犯罪吗?正是你这种怀疑一切的做法断送了一位老关员的生命,不依靠组织,你只能一事无成!” 王步文沉默了,头埋在烟雾里,脸上涌出痛苦的神情。 曾培松直了直腰身,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经关党委研究决定,你已不适宜继续在调查处从事侦查工作,调海关培训中心任后勤管理员。你尽快办理移交手续,去培训中心吧!” 王步文站起,转身欲往外走。 曾培松也站起了身,双臂支在办公桌上,盯着王步文说:“希望你能放下包袱,在新的岗位上脚踏实地工作,干出成绩,将功补过。” 王步文点点头,迎着曾培松的目光低声说:“我对组织也有个请求,希望能对蒋成林同志遇难作个全面的调查,对他的家庭有个交待,也让他本人能够安息,并且通过这个线索查出港城庞大的走私网络。” 曾培松笑笑说:“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安心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吧。”说罢摆出送客的姿势。 王步文殷殷期待的目光暗淡下去,扭身走出关长室。 中午时分,天气渐渐晴朗起来。太阳驱散厚厚的云层,使雾沉沉的港城变得明亮而又生机勃勃了。 王步文迎着阳光走进位于海滨的东海渔村。他的脸色虽然仍是晦暗的,但目光已不再散淡游移。既然已经成了失败者,就不能不面对现实。他现在惟一感到愧疚不安的就是无法面对老伙计蒋成林的家人。严格地说,蒋成林应该算是他的师傅。他刚入行时,蒋成林已是功勋卓著的缉私老将了。当初蒋成林提出提前退休,伺机潜入走私疑点最多的船务代理公司时,他对这个方案是有顾虑的。因为他无法采取安全措施,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蒋成林的老伴久病卧床,儿子刚从专科学校毕业,工作尚无着落,女儿还在大学读书,一旦发生意外,这个家庭就会失去依靠。可蒋成林是个认准的事就非要干的倔老头,是个以维护国家利益为天职,对走私犯罪深恶痛绝的“老海关”,他瞒着这个年轻的领导,也是他倍加器重的徒弟,悄悄办理了退休手续,然后应聘到船务公司。王步文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不得不实施这个方案,但最终还是出事了。而海关也以他们是违反纪律的行为没有给蒋成林的家人任何抚恤,更没有作出因公牺牲的结论,给他的子女在工作安排上予以照顾。他每每想到这些,便感觉到如针扎般痛苦不安起来。 王步文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走进雅座,廖凯已坐在餐台旁点好了菜。他向王步文点点头。王步文随意地在他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和人头马酒。廖凯说:“是你喜欢吃的菜,不知酒对不对你的口味?” 王步文身子往后仰了仰说:“换白酒,高度的二锅头!” 廖凯说:“好吧,咱哥俩今天一醉方休!”说罢,对旁边的服务员抬抬下巴,服务员拿起洋酒走出去换酒。 这是一间临海的包房,窗外是一望无垠的大海,蓝色的波浪涌动着,不时发出轰然巨响,几只雪白的海鸥在窗口盘旋,叽叽喳喳地欢叫着。王步文望着窗外,禁不住皱了皱眉。廖凯伸手关上窗子。 王步文问:“你这位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今天怎么想起来请我喝酒?” 廖凯笑笑说:“原因和理由你应当明白。”他抽出软中华烟递过去,“先抽支烟解解闷吧!” 王步文接过烟点上,抽了一口缓声说:“我的事你知道了?廖董事长的消息真是灵通啊!”廖凯也点上烟悠悠抽着道:“别的部门不敢说,你们海关的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尤其是关于你的消息就更瞒不住我了!” 王步文弹弹烟灰,拉长音调:“明白了,是你的老同学,我的老领导告诉你的吧?” 廖凯叹口气说:“我早就劝过你,别太锋芒毕露,有些事情是认真不得的,可你……” 王步文盯着廖凯,“严关长跟你说了什么?” 廖凯忙说:“他只说你个人英雄主义,违反了纪律。我正想问问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王步文含糊着说:“还能有什么事,不就那一摊子烂事吗?” 廖凯皱起眉说:“走私这种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无非就是这钱是装进国家大口袋还是装进地方小口袋的问题,该灵活掌握就要灵活掌握,你不是在很多事情上都给我提供了帮助吗?” 王步文认真起来,拉着廖凯的胳膊说:“你不要瞎搅和,我给你办的事可都是有正常手续的报关通关,无非就是快一些。” 廖凯用玩笑的口吻说:“这种买卖,哪一单不是手续齐全的?” 王步文瞪大了眼睛,加重语气说:“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说你在走私吧?” 廖凯哈哈笑了,拍拍王步文的肩膀说:“看把你紧张的!我走私不走私还能瞒得过你这位门神?如果不是怕把你和老严拉下水,我倒真想尝试尝试!” 王步文略略松了口气,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说:“也是,你这位身家几十亿的港城头牌企业家、省政协委员,绝不会去冒这种身败名裂的危险。” 服务员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把一瓶红星二锅头酒摆放在廖凯面前。廖凯拧开瓶盖,为王步文斟酒说:“别说那些无聊的话题了,来,喝酒!” 王步文端起酒杯说:“谢谢廖兄为我这个落魄之人发配之身设宴送行!” 廖凯也连忙举起杯,恳切地说:“无论你走到哪一步,是什么处境,咱们都是兄弟!”两人“当”地碰杯,一饮而尽。廖凯接着说:“步文,依我之见,你不如辞职到天华来吧,我可是正缺你这样的大将呀!” 王步文苦笑笑,把玩着酒杯说:“谢谢廖兄,我目前还没有离开海关的打算,我可以被打倒,但永远不会被打败,更不会做逃兵!” 廖凯也不禁苦笑,叹着气说:“咳,你真是个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一根筋啊!这海关又有什么可让你留恋的,拎着脑袋去拼命值得吗?你现在官也丢了,兜里也是空空的没有几个碎银子,何苦呢?” 王步文又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字一顿说:“廖兄,你应该了解我,名和利对于我不能说没有诱惑力,但我更看重的是人对社会的价值,这个信念我不会改变!” 廖凯眯起双眼,手指轻叩桌面,摇了摇头说:“步文啊步文,我算是服了你了!”他挺了挺腰,“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强你,但天华的大门随时都对你敞开着!”说罢,端起酒杯,举向王步文。 王步文突然想起了什么,边端酒杯边说:“廖兄,我还真有件事求你!” 廖凯怔了怔说:“请讲。” 王步文说:“我有个同事,退休后应聘到一家公司打工,结果不幸遇难了,他家庭比较困难,儿子专科学校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不知你能否……” 廖凯爽快地提高声音说:“没问题,让他到天华来吧,我会给他安排个能胜任的职位!” 王步文大为感动,站起身来,很郑重地举着酒杯,“我代表死去的同事和他的家人敬你一杯!” 廖凯忙摇着手,“步文,你这是干什么,咱哥俩有客套的必要吗?快坐下,坐下喝!” 王步文站着把酒喝完。廖凯不得不站了起来,把杯中的酒喝了。 王步文放下酒杯,走到窗前,拉开铝合金窗门。海风呼啸而进,将他的头发高高吹起。 廖凯走到王步文身边,轻声说:“步文,你现在无官一身轻,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别把身边的美女都熬成老太婆呀!”王步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笑了笑。廖凯宽慰他:“有些事没有失就没有得,放弃有时也不一定是坏事!” 王步文浓黑的剑眉抖了抖,向大海远处极目远眺,似乎要在水天一色的雾岚里寻找着什么秘密,嘴里喃喃着说:“是的,你说得太对了,世上之事,得者未必尽得,失者未必尽失!”廖凯定定地看着伫立不动的王步文,脸上涌出困惑的表情。 窗外,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不停歇地撞击着黑色的礁石,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天华号”游艇 沐浴着新世纪阳光的观音岛格外灿烂。一只只五彩缤纷的气球在小岛的上空浮荡,气球拖拽着鲜红的飘带,飘带上闪动着“喜迎新世纪,再创新辉煌——天华集团贺”的金黄色大字。小岛对面的港城正驶出几艘豪华游艇,游艇上镌刻的“天华号”在蓝天碧水之间分外醒目。 位于岛侧的天华休闲中心顿时热闹起来,鼓乐齐鸣,爆竹声声。 时隔两年,今日的休闲中心也像它的母体天华公司发展壮大为集实业、商贸和船务为一体的集团公司一样,已面貌全新,非昔日可比。不锈钢落地门圈起的偌大庭院已由原来的五千平方米增加了几倍。除原来的网球场、游泳池等进行重新修整之外,又新建了小型高尔夫球场、足球场和乒乓球、羽毛球、台球等多功能球房。而堪称大手笔的还是那座七层高的观音阁。这是一幢集商务,生活、酒店、娱乐于一体的高智能楼宇。紫瓦、红墙、金顶,弥漫着古色古香的皇气。其内部结构更是超凡脱俗,令人叹为观止,有着港城所有五星级酒店都备感逊色的超豪华设施。所有电源和设备均采用电脑触摸式开关控制,不明就里的外人根本就无法随意出入。一楼的左侧是可容纳千人的演艺大厅,舞台布置得美轮美奂,大气而又不失精致,座位全是欧式的高靠背沙发;右侧是个被彩色屏风和花枝隔开的茶座,轻柔曼妙的音乐给人以似梦似醉的舒适和遐想。二楼是用餐的地方,小包间、大餐厅共计二十余间,餐厅中除红木餐桌外,旁边还摆放着一张棋牌桌,掀起上方盖板,下面则是绒布铺垫的麻将桌。三楼的桑拿房设计也很独特,有进口的双人蒸汽式冲浪浴缸,有俯仰起伏可调控的按摩床,床旁还配有小沙发。四楼设有小型卡拉OK厅,音响设备与效果堪称一流,全是德国的最新产品;每间卡拉OK厅还相应配有一小舞池,可供三四人共舞同乐;过道另侧有情调酒吧,还有可供二十多人入席的小电影院。五楼全是供客人休息的标准客房,客房里摆放的全是宽阔的双人席梦思,被褥大都以红绸缎作为底色,花枝招展的图案充满诱惑,浴室里的设备全是进口货,可淋浴,也可干蒸;而书桌则摆放着一个手提式的小巧、精美的进口CD唱机,价值高达二十多万元港币,手一靠近,感应门自动启开,换好碟片,轻按袖珍遥控器,音质考究的乐曲或歌声便流淌而出。六楼是宫殿般富丽堂皇的总统套房,其设施是笔墨所无法描述的,显然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享受。七楼便是天华的老板廖凯的办公室、休养室和个人卧室了,室内摆有好几尊不同造型的瓷制关公像,廖凯最尊崇的便是关公,在他心目中,关公不仅是招财进宝的象征,更是义薄云天惩魔避邪的化身;写字台的上方挂着一帧廖凯的动感照片,这是那位飞车跨越黄河的奇人为他抢拍的镜头,因此他倍加珍惜;四周的墙上还挂着好些名人字画,对着门的那幅字是国内最著名的大书法家赠给他的墨宝,“有容乃大”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似乎便是廖凯的人生理念。观音阁的硬件设施是一流的,而软件设施则更是无与伦比。廖凯派休闲中心经理冯晓洁从江南一带选聘来四十多名绝色佳丽,身高均在一米六五以上,三围全是最佳标准,学历大专以上,然后对她们进行培训,个个均能歌善舞,具备了空姐的服务水平。 观音阁,从廖凯投入七千万元人民币建成的那天起,便成了一种身份和权贵的象征。 海面上,游艇渐渐驶近,响起清脆的汽笛声。 廖凯在杨冰和冯晓洁的陪伴下,步出观音阁。一面巨大的横幅在海风中哗拉抖开,悬挂在观音阁的楼门上。廖凯仰起脸,眯上眼睛看着横幅上“喜迎21世纪暨天华集团突破百亿大关庆典”的字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踌躇满志地沿着红地毯,向海岸边走去。 游艇缓缓靠岸。 等候在岸边的军乐团奏出热烈欢快的迎宾曲。 第一个从游艇上走下的是已由副市长提升为市长的房修夫,紧随在他身后的是政府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们。 廖凯迎上前去,逐个握手致意。两艘游艇上的客人全都下完了,廖凯没有见到海关关长曾培松,也没看到老同学、海关副关长兼缉私局局长严展飞,甚至那个被发配到培训中心的落魄之人王步文也无影无踪。廖凯有些不安起来,连忙吩咐杨冰打电话询问。 杨冰掏出手机拨打,然后无奈地告诉廖凯,曾培松和严展飞的手机都关了。 廖凯皱起了眉头,天华的庆典活动通过媒体的造势,已成为港城的头等大事,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出席了,海关不会这点面子也不给,况且曾培松和严展飞都回话说一定参加,为什么又爽言呢?他有些烦躁地让杨冰拨打王步文的电话,心想这小子不会也关机吧。 港城独占鳌头的天华王国 杨冰果然拨通了王步文的手机。通完话后,她对廖凯说王步文接到关领导的通知,在培训中心待命,不准擅自出去,有可能来不了了。 廖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对面的港城。 开创出如此辉煌的业绩,把天华打造成港城、全省乃至全国都响当当的名牌,对于他来说并非易事,他付出的太多太多了。1958年是个不平常的年头,他就在大炼钢铁和放“卫星”的喧闹狂热之中降生在闽南的一个小山村。他只记得小时候很穷,好在父亲是公社食堂的管理员,才没被饿死,但学业勉勉强强上到初中便无以为继,不得不辍学在家放牛。他似乎从小就有经商的天分,年龄稍大以后,便利用父亲在公社食堂的便利条件,从乡下倒卖些青菜和猪牛羊肉,为此他曾被革委会人保组以投机倒把的罪名拘留游街,连累得父亲也丢了饭碗。后来,在贫困交架之下,他不得不随父亲去当地部队驻军挖防空洞,混口饭吃。70年代末,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绿东南沿海的荒山秃岭时,他的潜能便被激发出来了。他找到同村的伙伴罗五七,每人出资一百五十元,买来锻工工具,帮人家加工零件。有了最初的资本积累,他和罗五七办了个农机厂,生产农用车配件。他和罗五七晚上是锻工,白天是推销员,终于用心血和汗水掘得了第一桶金,一年多下来,赚了十万元。这时,服装行业在闽南一带渐成气候,他又抓住时机,鼓动罗五七,办了个纺织配件厂,用那十万元血汗钱买来车床等一套设备。可这次却并不顺利,因为他和罗五七对纺织行业一窍不通,就像俗话说的“抱猪头找不着庙门”,陷入困境之中。就在他们眼看着十万元本钱就要打水漂时,救星出现了。留学澳大利亚墨尔本纺织学院机械系的黄河毕业后回国创业,与他们相识后一拍即合。黄河不仅带着他的学识和专长,而且带着他在异国他乡勤工俭学积攒下来的五万元钱入了股。1985年,黄河绘制出了具有国际水平的图纸,他和罗五七到无锡请来师傅,开始生产整台纺织机,每台卖七万五千元,成本只有二万五千元,每台净赚五万元。第一年他们生产五百台,到了第二年则上升到六百台,全都销售一空,最后还达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他们乘胜进军,又办起了与之相关的服装厂、雨伞厂、印刷厂等。到了1991年,他们三人的资产已达到六千多万元。然而就在这时分歧出现了。他提出向海外发展,而黄河则认为目前实力还不够,罗五七更坚决,认为能把国内的生意做大做强就够了。在几次协商无果的情况下,三人对资产进行了分配,他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远赴香港。他在香港注册了房地产公司,试图在新的领域大显身手。可他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大陆土财主在香港这种竞争激烈的国际都市连小鱼虾也算不上,手里的两千多万元几个回合便无声无息地被吞噬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结识了家乡省长的公子李中秋,在李中秋的引荐下,他把东山再起的目标选在了东南沿海最大的海港城市港城。而此时的黄河和罗五七也在失去他这个经营管理的天才之后,企业日渐没落,加上罗五七染上赌瘾,钱只出不进,很快便陷入破产的边缘。于是黄罗两人在他的召唤之下,卖掉残存的设备,来到港城。三人又聚到了一起,在港城注册成立了天华电子有限公司。黄罗两人成为他的副总经理。经过三年的打拼,他终于建立起在港城独占鳌头的天华王国,成为全国闻名资产过百亿的集团航母…… 这时,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匆匆走到沉思中的廖凯身旁,神情焦急地低声说:“凯兄,客人在等着你呢!”他便是天华集团副总经理黄河。 廖凯回过神来,缓缓转过身子,对黄河说:“你和阿冰继续联系海关的朋友,无论如何要请他们光临!” 黄河扶了扶眼镜说:“你放心,我已经让五七去那边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你还是快去主持庆典仪式吧!” 廖凯点点头,大步走向观音阁。 官商勾结色彩的庞大走私集团 海关常委会议室里气氛肃然。党委书记、关长曾培松端坐在首席,十几位党委成员分坐在会议桌两侧。严展飞的海关制服已换成了警服,肩上的三级警监衔徽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坐在他旁边的是海关政政治部主任孙大印。 曾培松清清嗓子,继续他的讲话:“总署领导的批示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说明港城的确存在着严重的走私现象,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要全面坚决贯彻署领导的指示,深入开展打击走私的行动。显而易见,这是一场艰难、复杂而又尖锐的较量,因为事实表明,这是一个隐藏很深,网络盘根错节,带有官商勾结色彩的庞大走私集团,不然也不会瞒过我们的眼睛,达到畅通无阻的程度。这场斗争对在座的每一位都是个严峻的考验,希望我们这些港城海关的排头兵都能以身作则,在正途上开步,否则,我们就无颜面对关徽,无法向三千多名弟兄们交待!”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扫了一眼会议桌两边,接着说:“刚才说了一通务虚的话,咱们下面也该务务实了。”他把目光移向严展飞和孙大印,“缉私处成立快一年了,中层干部一直没有配齐,尤其是处长的位置一直空着,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缉私处报上来的干部配备名单已经分发到各位的手里,请大家议一议吧!” 党委委员们认真审阅着摊放在面前的名单,用笔勾划着。 刘副关长首先发言:“这个干部配备名单很恰当,我完全同意,只是缉私处处长的人选我认为王步文同志是最合适的,提出来供党委参考。” 几位委员马上响应:“对,王步文是最优秀的侦查方面的人才,现在是非常时期,应该启用他!” 曾培松手持铅笔,轻轻叩击着桌面,注视着严展飞。 孙大印这时开口了:“王步文我们并不是没有考虑,严副关长提出的第一个人选就是他。只是他曾因违纪被调离,如果用他,会不会引起非议……” 刘副关长说:“步文同志当时也是在特殊的情况下不得已使用了秘密侦查手段,出发点是好的,我看不应该因此就把这么难得的优秀人才冷藏起来!” 严展飞终于说话了:“我完全同意刘副关长的意见,步文同志身经百战,是我最得力的侦查助手,如果大家能谅解他以前犯的错误,我赞同他担任缉私处处长,请曾关长最后定夺吧!” 曾培松放下手里的铅笔,挺了挺身子说:“这个问题暂且不作决定,我先和王步文同志谈一谈,看看他目前的状况再说。好吧,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尽快分头落实总署的指示精神,做好打硬仗的准备工作!” 与会人员纷纷站起,走出会议室。 曾培松边收拾文件夹边对站起身的严展飞说:“看来天华那边我是去不成了。” 严展飞无奈地耸耸肩说:“不去不成呀,那个廖凯现在肯定正在骂娘呢!” 曾培松笑着说:“你把和王步文那个愣小子谈话的活推给了我,是不是也该代表我去天华一趟?互助有无嘛!” 严展飞也笑了,说:“好吧,我就把你代表了。可是曾关,我要提醒你一句,这个王步文我最了解,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顺毛驴,尤其是又憋了两年多的气,不会轻易就范,你在他身上可要多下下工夫!” 曾培松把文件往胳肢窝里一夹说:“对付这小子是有些难度,先试试看吧。现在是用人之际,希望他能理解配合,以大局为重。” 两人边说边向会议室外走去。 坐落在市郊的海关培训中心是原来的海关学校,几排矮矮的青灰色平顶楼是当地驻军转移后遗弃的建于六七十年代的营房。在平顶楼的最后面是几间平房,一块长条木牌上写着两个油漆剥落的字“食堂”。食堂外面停着一辆破旧的农用车,几个农民模样的汉子从车上卸菜。食堂传来一阵争吵声。分管食堂工作的后勤管理员王步文正在和一个脸上浸满油汗的光头胖子讨价还价:“我说何胖,你这菜价长得也太邪乎了,上次三毛五,这次一下子就蹦到了三毛七,抢钱呀?” 何胖子抹了把脸,用力地甩甩手,苦笑着说:“我的王大管理员,前几天黑妹台风刮得天昏地暗,这菜价每天都是三级跳,我这可都是保本给你的!” 王步文一指何胖子训斥说:“你少来这一套,每次都是保本,你喝西北风呀,今天的菜最多给你三毛六!” 何胖子正要争辩几句,一位身穿海关制服的年轻人匆匆走了进来,对王步文说:“王管理,曾头打电话让你现在就去他的办公室!” 王步文皱了皱眉,“让我待命待到现在,这圣旨总算来了!”他说着歪头瞅瞅何胖子,笑眯眯地说:“何胖,你如果晚上请客,我就给你每斤三毛七,咋样?” 何胖子忙连连摆手,“得得,我这一车菜还不够一桌酒钱,三毛六就三毛六吧!” 王步文哈哈大笑着走出食堂。 港城的走私犯罪活动愈演愈烈 夕阳西下,落日像一个涨鼓鼓的红色气球,漂浮在流光溢彩的万顷波涛之上。王步文骑着摩托车沿海滨大道向市区疾驰。两年多的发配流放使他能够静下心来思考很多问题,也许正应了那句“因祸得福”的老话,他在买米买菜之余研读了大量的经济学文章,并结合海关的实际,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究。两年来,他化名在国家级的学术刊物上发表了多篇文章,成为小有名气的理论专家。港城的走私犯罪活动愈演愈烈,并没有逃过他这个后勤管理员的眼睛,在备感痛心的同时,他也意识到作为强力部门的海关在管理上还没有形成互动和高效率的有机系统,以致形成头痛医头,脚痛治脚的被动局面,给走私分子留下了空隙漏洞,尤其是监督机制的缺失,使得走私者有了用各种手段向海关人员进攻的机会。所以,他选准的下一个研究课目就是“海关管理的理念和体制问题”。而曾关长在这时召见他,令他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从关领导让他随时待命的郑重其事的样子,他隐隐约约感觉出又有什么大事要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他推测极有可能是要调整他的工作。记得不久前严展飞曾私下向他透露,关党委鉴于他后勤工作做得很出色,准备把他调到关服务中心当主任,这样与他的级别也相符了。他很清楚服务中心就像海关的内部居委会,到了那儿别说搞理论研究,恐怕吃饭睡觉都安生不了了。想到这儿,他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摩托车驶进海关大楼,王步文熄火停车,支好架子,快步走进楼门。恰好这时严展飞穿着便服正从电梯里走出,王步文拦住他问:“严头,不是要找我谈话吗?怎么,你不参加?” 严展飞说:“你现在是关里管的人,我参加什么!”边说边试图从旁边走过去。 王步文拦住不放,问:“能透露透露要跟我谈什么吗?” 严展飞一瞪眼说:“你小子让我违反组织纪律?”他拨开王步文张开的双臂,“快让开,天华的庆典再去迟就要结束了,你是想让我挨廖凯的骂呀!” 王步文仍不让路,笑嘻嘻地说:“廖凯在给我的电话里已经连着把你骂过了,反正是晚了,不在乎这一点时间。严局,你刚才说违反组织纪律,听这话音,是不是要调整我的工作?” 严展飞无奈地摊摊手,他知道如果不稍稍透露一些,王步文很难放过他,于是含糊其辞地说:“也许有这个可能,你马上不就知道了吗?快上楼去吧,曾关在等着你呢!”说罢,推开王步文,快步走出楼门。 王步文的心忽地沉了下来,果然不出所料,是要重新安排自己的工作,看来十有八九是到服务中心那个鬼地方去。他无精打采地走进电梯。 当王步文神情萎靡地站在曾培松面前时,曾培松从办公桌后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王步文道说:“你小子怎么这副模样,是不是在培训中心呆傻了?坐呀!” 王步文懒洋洋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 曾培松递给王步文一支烟,满脸严肃地说:“来,抽支烟提提神,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谈!” 王步文接过烟,在手里摆弄着,拖长声音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要我去服务中心吗?” 曾培松略怔了怔,忍不住笑了,把桌上的打火机丢给王步文,“去服务中心,你想得倒美!” 王步文不由得抬起了头,定定地注视着曾培松说:“怎么?不是调我去服务中心?” 曾培松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当然不是。好了,我没工夫跟你闲磨牙,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们准备让你归队。” 王步文吃了一惊,脖子一伸说:“归队?归什么队……” 曾培松手扶着桌沿,倾了倾身体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回缉私处!” 王步文瞪大了眼睛,盯着曾培松急促地问:“你们让我回缉私处工作?” 曾培松以肯定的口吻说:“是的,准备让你干老本行,主持缉私处的工作,你看怎么样?”说罢,用殷殷期待的目光看着王步文。 王步文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低下头,脸上的神情急剧地变化着。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毅然决然地说:“我不回缉私处,更不想再干侦查工作!”说着“啪”地摁着打火机,点上烟闷闷地抽着。 曾培松板起了脸,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王步文,沉声谁:“你是不是对调你到培训中心还有情绪?可你要明白,当初我们也是不得已才作出的决定,你应该体谅我们的难处。如果还耿耿于怀,也未免太有点心胸狭小了!” 王步文喷出一口烟来,迎着曾培松的目光谁:“曾关,你这是小看我了。从我走进海关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你和严头的手下工作,你应该了解我不是那种鸡肠狗肚的人。既然能让我回缉私处,就说明关党委对我是信任的,我怎么可能对组织上有情绪呢?” 曾培松看着王步文情恳意切的样子,知道他没说假话,于是有些疑惑地问:“那你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回缉私处,去从事你喜欢的本行?” 王步文说:“不瞒你说,我现在的兴趣已经转移,更想做一些理论或是说学术方面的研究,培训中心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那里不仅有着安静的环境和大量的时间,而且有着资料齐全的图书馆和学识渊博的教师,所以我不想离开那儿。” 曾培松耐着性子等他讲完,眨巴眨巴眼说:“没想到你果真修身养性弃武从文了,看来环境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理论家,而是真刀真枪和走私犯罪面对面搏杀较量的勇士。展飞同志对你很器重,如果你能说服他或是让他给我找一个优秀的缉私处处长,我可以考虑成全你做一个理论家的愿望。” 王步文埋着头,一口接一口默默地抽烟,双眉绞成了一团。 风情万种的现代化都市 菲律宾的首都马尼拉是一座繁华热闹而又风情万种的现代化都市。刚刚入夜,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便亮起了流光溢彩的霓虹。明亮的街道上,车流汹涌,街旁的店铺里,白种人黑种人和黄种人——各色人等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喧闹不息。 蒋小林坐在出租车里,目不暇接地望着窗外让人眼热心跳的街景。作为港城天华集团的外事部副经理,他已是第三次来这座美丽的城市了。从他在香港见到皮肤黝黑光洁透亮、额宽眉浓眼大能歌善舞而又热情奔放的菲佣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民族,向往着这个美好的国度。以后他每次来到这儿,办完公事,都要尽情游玩,彻底地放纵自己。 不大一会,蒋小林便轻车熟路地赶到了椰林夜总会,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迈着轻松的脚步走进椰树构架起的彩灯门楼。他要了一个双人雅间,点了一瓶马爹利洋酒,便熟练地拿起遥控器,在液晶电视上搜索起中意的小姐来,在画面的移动中他摁下了定格键,一位身材苗条妩媚清秀的女孩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放大女孩的脸部画面,那弯弯细眉下脉脉含情而又略带忧郁似乎在期盼着什么的秀目和微微翘起的如晶莹的玛瑙般透明的双唇一下子勾住了他,使他马上便想到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他搜寻出女孩的简介,果然是位来自中国大陆的“北妹”。他摁动服务器,一个侍者应声而进。他对着荧屏抬了抬下巴,侍者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躬身退出。 电视荧屏上的姑娘很快便出现在蒋小林面前。蒋小林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果然是位出水芙蓉般的美女,比电视上还要漂亮,高高盘起的发鬓闪着乌黑油亮的光泽,一袭淡黄色的低胸紧身裙如蝉翼般勾勒出身体的曲线,亮得耀眼的洁白肌肤似隐似现给人无限的遐想。 “先生,我可以坐下吗?”女孩悄悄地问。 瞪大眼睛望着女孩出神的蒋小林,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连声说:“请坐,请坐……” 女孩在蒋小林身旁轻轻坐下,略显拘谨地垂着头,细嫩修长的双手在膝盖上摩擦,不时偷偷地瞥一眼蒋小林。 蒋小林很老练地伸出胳膊揽住女孩丰腴的肩膀,女孩也就迎合着顺势依在他的怀里,作出楚楚动人的小鸟依人状。 蒋小林拿起女孩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问:“请问小姐芳名?” 女孩声音甜甜地回答:“阿约妮。” “不,我是问你本来的名字,也就是中文名字。可以告诉我吗?”蒋小林尽量做出很亲近很有绅士风度的样子。 女孩答道:“李燕,你就叫我燕子好了。” 蒋小林笑着说:“难怪你到这儿来了,燕子南飞嘛,好!好!”他动作有些夸张地扬了扬臂,兴味盎然地问:“请问燕子小姐,你飞自哪儿?” 李燕迟疑了一下,随口答道:“杭州。” 蒋小林抚掌叹道:“难怪你如此超凡脱俗,美若仙女,原来是来自天堂啊!”说罢,忍不住好奇,又追问:“你住在杭州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燕局促不安地抬起了头,岔开话题说:“大哥,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蒋小林欠起身子谁:“当然可以。”他显然误会了李燕的意思,不无诚意地表白,“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李燕不置可否地嫣然一笑,牵引着蒋小林滑进小舞池。看得出蒋小林对眼前的这位红颜同胞有了浓厚的兴趣,双臂热切地环绕在她的腰身上。李燕对蒋小林似乎也有了些好感,他不像那些见到她就如狼似虎的客人,把她当作玩物一样竭尽轻薄。他不仅行步上颇有绅士风度,而且话语里隐含着关心和做作不出的率真。她紧紧偎在他的胸前,舞步比和别的客人在一起轻盈灵动了许多。跳着跳着她忍不住仰起脸来问:“听你的口音像是大陆东南沿海一带的吧?” 蒋小林点点头说:“我是港城人。” 李燕浑身一震,眼里倏地一亮,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原来你是港城人,怪不得话音听起来这么耳熟。” 蒋小林盯着李燕,“你对港城熟悉?” 李燕犹豫了一下,随口说:“我曾在那儿呆过一段时间。” 蒋小林凝住双目说:“嗯,不错,听你的口音也是带着点港城味。”他说着停住舞步,“他乡遇知音,走,我们去喝一杯!”说罢,拉着李燕回到沙发座上。 李燕比刚才欢快了许多,她抢过蒋小林手中的马爹利,动作麻利地为他斟满酒,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举起来说:“大哥,我敬你一杯!” 蒋小林爽快地拿起杯,与李燕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李燕脸上飞霞,更显妩媚动人,话也多了起来。两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越喝越亲近,越说越投机。港城的风土人情、逸闻趣事、观音岛上的古炮台、白鹭海湾的情人滩勾起了他们浓浓的乡情。渐渐地,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小了,哥啊妹地热乎起来。 “燕妹,你是怎么来这马尼拉的?”蒋小林晃动着酒杯问。 李燕神情顿时黯然,几丝泪光浮上眼眶,紧闭着嘴唇,缓缓低下了头。 蒋小林连忙放下酒杯,抓住李燕的小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委屈或别的难处?” 李燕长叹一声,幽幽地说:“蒋大哥,你就别再问了,我的事你管不了啊!” 我是被骗卖到马尼拉的 蒋小林把李燕拥在怀里,用纸巾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提高声音说:“你别怕,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小妹,咱们中国人不能受外人的欺负!” “可欺负我的就是咱们中国人呀!”李燕咬着牙,接着又迸出一句:“是咱们港城人!” 蒋小林吃了一惊,睁圆眼睛问:“港城人?” 李燕重重地点点头,端起酒杯,把满满一杯酒“咕嘟”灌进了喉咙。 蒋小林神情恳切地说:“燕妹,如果你能信得过我,就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也许是蒋小林殷殷关切之情打动了李燕,她点点头,迷离的双眼看着电视机上跳动的画面,开始了惊心动魄的叙述:“我是被骗卖到马尼拉的。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一个我所深爱的男人从事走私生意,被我发现后,便动了除掉我的歹念。他骗我说,因为做的生意风险大,要做好移居海外的准备,所以由我先来菲律宾探探路,如果合适,就在这购置房产。我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把我卖给了这儿的夜总会。” 蒋小林被李燕传奇般的经历深深吸引住了,忍不住问:“难道你对他的阴谋一点也没察觉到?” “是的。”李燕悲愤欲绝的样子,“我一直以为就要成为移居海外的幸运者了,直到船上发生了一桩残忍的凶杀,我才感到了疑虑和恐惧。” “凶杀?”蒋小林吃了一惊。 “那是船从港城出发,驶到深海之后的夜里,他们把一位老船副捆绑起来,然后丢进海水里。”李燕说到这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着蒋小林说:“他好像和你是一个姓,挺可怜的一个老人!” 蒋小林心里一沉,忙问:“你还能记得他长的模样吗?” 李燕微眯起眼睛,回忆着说:“他近六十岁的年纪,和你的体型差不多,干瘦干瘦的,背有些驼,一条腿好像有点小毛病,走路带点颠。哦,我想起来了,他眉上边有颗很大的痣……” 蒋小林如雷击顶,双眼瞪得溜圆溜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呼吸变得粗重急促起来。 李燕疑疑惑惑地问:“蒋大哥,你……你怎么了?” 蒋小林回过神来,强自镇定一下情绪,十分勉强地笑笑说:“哦,没……没什么。你能把你是怎么发现的,还有当时的详细情形讲一讲吗?” 李燕从蒋小林的反应里似乎察觉出一些问题,心中不由暗自揣测:难道这位老人和他会有什么关联,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吧?她在狐疑之中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详细述说了一遍,然后悲愤难抑地说:“船一靠岸,他们就把我交给了两个凶神恶煞一样的黑大汉,把我带到这儿,老板收去了我所有的证件,逼着我……”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蒋小林握紧了拳头,周身的血液如灼热的岩浆一般奔涌翻腾着。无意之中,他终于弄清了父亲蒋成林遇难的真相,复仇的烈火在心底熊熊燃烧起来。他发誓要找出幕后的黑手,为父亲昭雪伸冤。于是问:“你认识船上的人吗?” 李燕摇摇头。 “这条船是港城哪家公司的?”蒋小林紧接着又问。 李燕又摇摇头说:“不清楚,那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只跟我说是朋友的船,我也就没有多问,稀里糊涂就上了船。” 蒋小林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有办法查出船主,我们天华和港城所有的船务代理公司都有联系。” 李燕不由睁大了眼睛问:“你是天华公司的?” 蒋小林不无自豪地点点头,信心十足地说:“我们公司还没有在港城办不成的事。对了,你那位黑心的男朋友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 李燕忙连声说:“不不,你不可能认识,他只是一家小公司的普通职员。” 蒋小林有些疑惑地说:“你刚才不是讲他从事走私生意吗,怎么又成了小公司的职员了?” 李燕吭吭哧哧含糊地说:“哦……是……是……他的公开身份是一家小公司的职员……” 蒋小林注视着李燕问:“燕子,你想不想找他算账报仇?” 李燕神情比刚才冷静了许多,用平淡的口气说:“我现在像个囚犯一样,连这家夜总会都出不去,怎么还能谈得上报仇?” 蒋小林毅然地说:“我救你出去!” 李燕一惊:“你救我?你怎么救我?” 蒋小林问:“你们这儿有没有赎身的?” 李燕点点头说:“有倒是有,可那需要一笔巨款,很少有人能办得到。” 蒋小林一字一顿地说:“我能办得到,就是摔锅卖铁,我也要赎你出去!” 李燕似信似疑地看着蒋小林,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怅然。她无时无刻不在做着逃出去的梦,杀了那个出卖她的臭男人是她心中最大的愿望。可是,这能实现吗? 蒋小林突然站起身来,拉住李燕的胳膊,大声说:“走,现在就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李燕犹豫着。蒋小林不由分说,扯起李燕,向外面走去。 看重事业却不近女色 观音岛上灯光璀璨,一道道激光镭射灯打出的彩色光束给人以如梦似幻的感觉。观音阁前更是绚烂无比:彩旗招展,鲜花争艳,音乐喷泉流泻着诗情画意,腾空爆开的焰火闪耀着美不胜收的礼花。岛上的游客驻足观赏,有的欢呼雀跃,有的露出神往之情,还有的不时发出由衷的惊叹:“天华公司就是牛!” 如果说天华在岛上营造出了仙境的景象,那观音阁内则更是胜过天堂了。 一楼演艺大厅上进行着热热闹闹的晚会,出场的歌手都是耳熟能详的港台和国内的大牌天王、天后级歌星,而相声小品演员全是在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上才露脸的腕儿。 严展飞在罗五七的陪同下走进演艺大厅的侧门,径直入坐贵宾席。廖凯看到他欲起身招呼,严展飞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悄悄在冯晓洁身边坐下。冯晓洁不无嗔怪地瞥了严展飞一眼,严展飞歉意地笑笑,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冯晓洁的胳膊。坐在廖凯旁边的房修夫正凝神观看舞台上的模特表演,对严展飞的到来没有察觉。他对台上那位光彩照人的首席模特似乎特别感兴趣,双眼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全神贯注一眨不眨,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廖凯看出了房修夫的兴致,忙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她是全国模特总决赛的亚军,一般的场合是不出场的。”房修夫点点头说:“是的是的,果然名不虚传!”说话时,他的眼睛没有离开那位模特。廖凯对房修夫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禀性了如指掌,他在房修夫任市港务局局长时就认识了,不能说相知甚深,也可以称得上关系非同一般了。这些全都得益于李中秋。房修夫提拔副市长以至升任市长,李中秋都起了很大作用,因此房修夫对廖凯总是心存感激的,在他面前从没有市长的矜持或是戴着官场上的假面具,私下里都是以兄弟相称。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廖凯面前发表宏论说,不爱美女的人不能算得上是正常人,更称不上人中豪杰天地男儿,自古英雄配美女嘛。廖凯对房修夫的讲法虽然口头上赞同奉承,但内心里却不尽然。他与房修夫的性情恰恰相反,就是看重事业却不近女色。他和杨冰相恋五年了,在这期间从没再对任何女性动过心,即便是对杨冰,他也从来没有那种如胶似漆的感觉,偶尔的肌肤之亲也像例行公事一样匆匆而过。杨冰常常为此怨尤,说他是个只顾挣钱的冷血动物。此时坐在廖凯另一侧的杨冰见房修夫两眼放光地看着舞台上的模特,不由得撇了撇嘴角。廖凯向她倾过身来,低声吩咐说:“阿冰,你去把阿雪喊来。”杨冰看看正张大眼睛对着舞台上的模特发呆的房修夫,不无警觉地问廖凯:“阿雪正在后台忙,你这时候喊她来干什么?”廖凯不耐烦地皱皱眉,“让你喊你就去喊,啰嗦什么?”杨冰只得很勉强地站起身,走向舞台后面。 这时严展飞也乘机扯了扯冯晓洁,向她使个眼色,然后先起身躬着腰悄悄走出演艺厅。冯晓洁抬起头看廖凯,廖凯也正望着她。四目相遇,廖凯对冯晓洁笑笑,微微点了点头。冯晓洁慢慢起身,快步向演艺厅后门走去。 杨冰领着妹妹杨雪走了过来。 杨雪的到来,使在场的所有美女都黯然失色,齐耳的乌亮短发衬托着如大理石般雕刻的精致五官,高挑的身材犹如玉树临风,尤其是那身军服,更显几分飒爽英姿和独特的魅力。她在军区歌舞团任职,是这台晚会的总策划兼舞台总监,出场的演员大都是她请来的。她之所以出面组织这台晚会,与姐姐杨冰和廖凯有一定的关系,但并不是惟一的因素,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部队文艺团体精简,她面临着转业,于是把港城作为自己的首选之地。一来可以和姐姐相互关照,二来港城作为沿海城市处于改革开放最前沿,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可以为自己提供一个大显身手的舞台。通过晚会,她想认识一下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廖凯向杨雪招招手。杨雪快步走到他身旁,在姐姐的位子上坐下,轻声问他有什么事。廖凯贴在她耳边嘀咕着,她不停地频频点头,悄声说:“廖总放心,我马上就去给她们打招呼,有宵夜这样的好事,我想她们肯定不会反对!” 廖凯放心地笑了。 严展飞走进演艺厅对面的茶座,寻一僻静处坐下。不大一会,冯晓洁也跟着走进来,在严展飞身边轻轻坐下。服务员走过来,躬身问他们要点什么。严展飞点了一杯绿茶,又为冯晓洁要了一杯柠檬汁。然后不无调侃地问冯晓洁:“冯经理的口味没有变吧?” 冯晓洁用眼角勾了严展飞一眼,回敬说:“你的口味倒好像是变了,我记得你是不喝绿茶的,情有独钟的是菊花茶吧?” “菊花茶?”严展飞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冯晓洁幽幽地说:“还记得北京那个风铃酒吧吗?咱们相识时,你从来喝的都是菊花茶,而且特别申明只饮菊花,说是喜欢它的清纯和幽香。” 严展飞这才明白了冯晓洁话中的意思,几年前北京的一幕幕不由得在他眼前闪现。 重情重义言而信行必果 那也是个深秋的季节,他到国家干部管理学院进修学习,一个人孤独闲闷时,便去学院附近的风铃酒吧小坐。他之所以常去那儿,是因为那里有一位美丽端庄、气质高雅的女老板,这位女老板便是冯晓洁。当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便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似乎有一种“众里寻她千百度”的缘分。也许他是常客的缘故,冯晓洁对他显得比其他客人要热情亲切许多,这更让他想入非非,身不由己地有事没事就往酒吧跑。经过十几天的接触,他渐渐了解到,这个酒吧并不是冯晓洁的,而是她男朋友开的,让她在这儿料理。他从她的言谈举止中观察到她是个很有修养很传统的女性,从她对男友的态度中可以看出是个感情专一的女人。可是这些不仅没有冷却他的一腔热血,反而更让他对她一往情深。其实,在男女问题上,他并不是个随随便便不负责任的花心男人。和妻子结婚十几年来,他从没有对别的女人产生过兴趣,更没有任何越轨行为。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把身心投入到事业上去,在仕途上一帆风顺,成为海关系统颇有前途的才俊。然而见到她后,他无法自禁了,甚至产生了为了她可以抛弃一切的想法。但面对她有男友的现实,他不得不空自嗟叹,用那一杯又一杯的菊花茶试图冲淡心底熊熊燃烧的激情。廖凯的到来,使这一切产生了变化。他来北京看望严展飞,严展飞带着他到风铃酒吧闲坐。廖凯从他的神态和言谈中发现了奥秘,这让廖凯既惊讶又惊喜,因为他很了解老同学是个不近女色的清教徒。他问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位酒吧小老板,他默然不语。廖凯说沉默就表明了一切,看我的吧。几天后,风铃酒吧里便发生了一桩突起的变故。那天,他和廖凯正在品茗聊天,几个汉子冲进酒吧。冯晓洁忙上前去招呼客人。为首的汉子横眉瞪目地交给冯晓洁一张字据,那上面写着“欠款三十万元”的字样。冯晓洁认得是男朋友的字,她一下子傻了。虽然她知道男友喜欢赌牌,但只来些小钱,现在竟然输了这么多钱,一时间手足无措。那汉子说得很明白,这个酒吧最多只值五万元,其余的钱字据上写着“由冯晓洁付清”,因为据她男朋友讲,他的钱都存在她这儿。冯晓洁看着白纸黑字,气得直抖,拿起手机就拨男朋友的电话,可对方传出的一直都是关机的声音。那汉子又说,你男朋友已经在欠条上写得很清楚了,人早溜了,我们只有找你结账,如果你不给,那就只好请你跟我们走了,说着便和其他几个汉子摆出了架人的姿势。冯晓洁吓得魂飞魄散,几乎瘫倒在地。这时,廖凯挺身而出,说声慢着。几个汉子眼一瞪,问他是谁。廖凯说是冯小姐的朋友的朋友,请他们能不能坐下来谈谈。为首的汉子晃着肩膀说,如果你愿意帮她付钱,倒可以谈谈,否则就免了。廖凯说既然我站出来了,就有这个打算。几个汉子一听,便凑近了廖凯。冯晓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嘴中喃喃说严大哥你们别掺和这事,我不能连累你们。他正要对廖凯说点什么,廖凯已掏出支票,开出三十万元递给了那个为首的汉子。那汉子弹弹支票,一咧嘴笑了,然后带着伙伴扬长而去。自从发生这件事后,冯晓洁对他的感情有了质的变化。严展飞一直怀疑廖凯在这件事情上做了手脚,曾很严肃地问过他。廖凯眼一眯回答说,你没有必要深究这些问题,至少说明冯晓洁的男朋友是个爱财的无耻小人,根本不值得冯晓洁爱,而只有你这样的大丈夫才值得她付出感情。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廖凯的话已清楚地表明,为了帮他夺来冯晓洁,花费的钱绝非小数目。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再饮菊花茶哩!” 冯晓洁的话拉回了严展飞的思绪,他回过神来,注视着冯晓洁说:“因为有了你……” “你不会是把我当作了菊花茶吧?”冯晓洁也凝视着他,声音轻轻地问。 严展飞不无调笑地说:“你说呢?”边说边把冯晓洁的手握住。 “那你太太是什么?”冯晓洁声音酸酸的,“是绿茶?” 严展飞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手不自觉地缩了回来,舌头好像打了结:“这……这个,晓洁,你知道的,现在……现在不是时候……” 冯晓洁已是泪光莹然了,她拿起严展飞的胳膊,把他的手背贴在自己脸庞上,不无幽怨地说:“其实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能实实在在拥有你就足够了,可我总担心,你有一天会从我身边突然消失……” 严展飞轻轻抚摩冯晓洁的脸,声音柔柔的却含着坚定:“不会的,永远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晓洁,请你相信我,这一生我都会陪伴着你!” 冯晓洁听了严展飞发自内心的表白,脸上不由涌出欣慰和幸福的表情,眼睛也不禁迷离起来。自从在北京发生了那场变故之后,男友便像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被丢弃甚至被出卖的羞辱使她几近绝望,以致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在那段悲伤凄哀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是严展飞时时刻刻陪伴着她。无微不至地关心,循循善诱地劝导,苦口婆心地安慰,终于让她走出了灰暗,挺了过来。在这段时间里,她对严展飞有了全面的了解,发现他不仅知识渊博,谈吐机智幽默,有丰富的社会经验,这么年轻就荣任厅局级海关副关长,而且心胸宽广,从没有鸡肠狗肚的小心眼和小性子,也没有做官的那种以自己为中心的武断霸道和自负,对人体贴而又细腻。最让她倾心的还是他那重情重义言而信行必果的男子汉禀性。毫无疑问,严展飞是个有德有才、侠骨柔肠的优秀男人。所以当廖凯建议她加盟天华,到港城去开创一番事业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几年来,她在天华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为天华的发展壮大作出了贡献。而廖凯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仅给了她股份,而且让她成了集团为数不多的董事之一,她现在已是身家过亿的女富翁了。当然,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拥有的这一切都是严展飞给予的,由此她也看出严展飞对她是多么痴心和专情,那深深的爱里没有一丝杂质和虚假。所以,她对严展飞刚才的表白没有丝毫的怀疑。 与愚鲁酒肉之人为伍是危险的 严展飞见冯晓洁默默无语,有些紧张起来,忙道:“晓洁,我知道委屈了你,可目前的确不是处理个人问题的时候。曾培松已经五十七岁了,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冯晓洁不由得笑了。她放下严展飞的手,用轻松的语调说:“看你,那么认真干什么,我刚才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前两天我还去你家,和你的夫人聊过天呢,我们可是亲如姐妹哩!” 严展飞轻轻吁了口气,心底的欲虫顿时蠢蠢欲动起来,他抬了抬下巴,眼里闪动着亮光,压低嗓门说:“咱们上楼去吧!” 冯晓洁马上便明白了严展飞的意思,摇摇头说:“不去。你不是房修夫,我也不是那种风尘小姐,会脏了我们的!” 严展飞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你这话未免有点过了吧?你可是这儿的经理,别太计较形式上的东西。无论在哪儿,我们融合在一起的心都是纯洁的。上去吧,我可是有些饥不可耐了!” 冯晓洁嗔了严展飞一眼说:“是吗?你看,有人来请你去吃饭了!” 严展飞怔了怔,转脸望去,只见罗五七正朝这边快步走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这个罗五七,他没有丝毫的好感。这位廖凯的发小,只有小学文化的天华副总,五大三粗的躯体里同样充斥着无知和粗鄙,和街头的混混没有什么区别。那粗长浓密的扫帚眉下凸出眼眶的一对如蛋似卵的瞳仁里,一个只盯着金钱,另一个只盯着美女。也许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人生的信条和所要追求的理想目标,有的仅仅只是有奶便是娘的动物原始本性。严展飞曾不止一次地告诉廖凯,与罗五七这样的愚鲁酒肉之人为伍是危险的,但廖凯太念旧情,说他了解罗五七,能把握住他,不会出大问题。严展飞话也只能说到如此程度,对廖凯的态度深感失望,可他最后还是提醒廖凯,公司的核心机密最好还是少让罗五七插手,尽可能多依靠黄河。严展飞对黄河的印象与罗五七截然相反,认为黄河不仅有儒雅的外表,得体的举止和极有分寸的谈吐,而且心思缜密、张弛有度、目光远大,考虑事情比较周全,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强,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水平也很高,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廖凯接受了他的建议,只让罗五七干些接待应酬和跑跑颠颠的局外事,把公司的运筹和内部事务交给了黄河。 这时,罗五七已走到严展飞和冯晓洁面前,大大咧咧地说:“你们让我好找,原来躲到这儿品茗谈心呀!” 严展飞斜了罗五七一眼,用不耐烦的口气问:“有事吗?” 罗五七讪讪地一笑,略略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样子,降低声音说:“演出就要结束了,廖总让我请您去二楼餐厅吃宵夜。” 严展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们呆会儿就上去。” 罗五七点点头,转身匆匆走出茶座。 严展飞往沙发背上一靠,有些失望地叹口气说:“好事又被他们搅和了,你也称心如意了吧?” 冯晓洁“扑哧”笑出声来,伸出手指刮他的鼻子。 对燕子小姐情有独钟 蒋小林和李燕在椰林夜总会经理室里坐着。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狭小房间,油漆斑驳的八仙桌旁摆着一把陈旧的太师椅,靠墙的角落里是一张单人床。可以看出,主人对室内空间的利用是很精细的,把办公室和卧室合二为一了。蒋小林仔细观察着,心中略略安定了些。从室内简朴的摆设可以推断,这家夜总会的老板绝不会是个富翁,充其量也就是个在小姐身上刮点油水的寄生虫。而八仙桌太师椅和壁衾里供奉的赵公财神塑像似乎表明这位老板是华人。如果自己的推测是对的,那么赎出李燕的希望就大多了。 李燕畏畏缩缩地靠墙角坐着,手摸着膝盖,头低垂着。她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受着煎熬,希冀的激动和疑虑的恐惧如冰与火般轮番漫上她的心际。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蒋小林为什么执意要救她,到底是什么目的?而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板会放了她吗? 外面响起了拖沓的脚步声。 蒋小林和李燕都不由得抬起脸向门外看去。 一位年近六旬、留着花白胡须、干瘦的身躯外面套着绸布唐装的老人踏着碎步从门外走进,他的身后紧随着一个粗壮的大汉。 蒋小林忙站起身来。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欢迎光临!”老板笑容可掬地向蒋小林伸出手,“鄙人姓蔡,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蒋小林和老板握了握手说:“蔡老板是华人吧?” “是呵是呵!”蔡老板依然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已侨居马尼拉三十多年了!”他睁着半开半闭的眼睛上下打量蒋小林,“看得出先生是来自大陆,对吧!” 蒋小林点点头。 蔡老板呵呵笑着说:“难怪先生一眼就看中了我们的阿约妮!哦,不不,应该是叫燕子!真是好眼力呀!”他瞥了李燕一眼,“她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小姐哩!” 李燕神情木然,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蒋小林看着李燕,对蔡老板说:“我想把这位小姐要了,不知是什么价格?” 蔡老板的笑容愈加生动了,满脸的皱纹挤作一堆,嗓门洪亮地说:“当然当然,我们的燕子可是人见人爱,不知先生是包夜还是……” 蒋小林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意思是永久性的要了她!” 蔡老板一怔,脸上的笑倏地消失了,不无警觉地睁大眼睛瞪着蒋小林,冷冷地说:“先生在开玩笑吧?” 蒋小林很严肃认真地加重语气:“我没开玩笑,是真的想完完全全永永远远带走她!” 蔡老板几步走到八仙桌旁,在太师椅上坐下,手捻着胡须说:“对不起先生,这根本不可能,我从来不做贩卖人口的违法勾当!”他对旁边的大汉随从摆摆头,“送这位先生出去!” 大汉走向蒋小林。 蒋小林忙神情恳切地说:“蔡老板,我的确喜欢这位小姐,不然不会向您提出这样的请求。这是赎身,怎么能谈得上是贩卖人口呢?” 蔡老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蒋小林,见他满脸诚恳,目光里透着做作不出的热切,于是向大汉打了个手势,那位大汉又退回到蔡老板身后。蔡老板盯着李燕,阴沉着声音问她:“阿约妮,你怎么想啊?” 李燕惊恐地抬起脸,眼里溢出一层水雾,悄悄地说:“我……我一切听老板您的……” 蔡老板的目光移向蒋小林,定定地注视他片刻说:“你真的会爱上我这儿的小姐?” 蒋小林似乎看到了希望,精神一振,忙急促地说:“我是您这儿的常客,对燕子小姐情有独钟,还望蔡老板成全!” 蔡老板转脸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身后的大汉。大汉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蒋小林紧张不安地等待着。 蔡老板凝神思索片刻,终于发话了:“可你要知道,我在她身上花费很多呢!”他挺了挺腰身,“你出个价吧!” 蒋小林马上说:“两万。你看两万怎么样?” 蔡老板禁不住哑然失笑了:“两万人民币?你是把我当成讨饭的了!” 蒋小林忙提醒蔡老板:“我说的是美元!” 蔡老板脸上的皱纹绷直了,眼睛倏地一亮。这时他才明白眼前这个为情昏了头的年轻人是在玩真的了,绝不能轻易放掉这条大鱼,看来还清赌债有望了。他架起二郎腿,悠悠晃动着说:“两万美金,你只能带走她两条腿!” 蒋小林咬了咬嘴唇说:“你说吧,要多少!” 蔡老板伸出四个手指头。 蒋小林很干脆地说:“好吧,四万就四万,我出了!” 蔡老板见蒋小林这么爽快,真后悔自己没出到五万。 蒋小林从兜里摸出一张金卡,里面是他在天华公司辛苦了几年挣来的所有积蓄了。他拍在蔡老板面前的八仙桌上说:“这上面是五万美金,只要你能把李燕安全送到港城,钱就全是你的了!” 蔡老板大喜过望,拍了拍胸口说:“小事一桩,全包我身上了!”然后,对身后的随从一摆头,“去,把李燕小姐的身份证明拿来。” 大汉答应一声,快步走出门去。 父亲遇难的真相露出端倪 蒋小林起身把在一旁发呆的李燕拉到身边。李燕激动得泪水盈盈,紧紧抓住蒋小林的手,生怕他飞了一般。 蔡老板笑逐颜开,对蒋小林说:“你今天晚上可以先和心上人亲热亲热。我明天就用船把她送到港城,但你必须在这儿多逗留几天,道上的规矩你应该明白!” 蒋小林说:“当然,只要燕子报来平安抵达港城的消息,我会把信用卡的密码告诉你。”说罢,把李燕拥在怀里。 蔡老板往前探着身子,很夸张地咂着嘴说:“果真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比翼鸟!李燕小姐你明天就准备起程吧!” 大汉很快回来了,把一个小包交给李燕。李燕打开包,检查自己的身份证明等。 蔡老板问李燕:“东西没少吧?我早就给你讲过,我会很好地帮你保管的!”他又吩咐大汉:“你开我的车,送二位去旅馆!” 蒋小林向蔡老板道了谢,然后牵着李燕的手,随着大汉走出门去。 虽然已是深夜时分,马尼拉依然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路边已摆满了丰味小吃,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蒋小林和李燕偎倚着坐在车后排座位上。那位大汉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手中的方向盘忽左忽右,在车流人海里穿行。蒋小林关切地问李燕要不要吃点东西。李燕摇摇头,紧紧地抱住蒋小林的胳膊,一副飞出笼子的小鸟仍带着惊恐的不安定状。蒋小林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充满怜悯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李燕顺势紧紧伏在蒋小林的胸前。 车子很快驶到蒋小林下榻的旅馆大门前。大汉停住车,用生硬的汉语告诉蒋小林,明天过来接李燕上船,让他们做好准备。 蒋小林带着李燕走进旅馆,快步来到自己住宿的房间门前。他们进了房之后,都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口气。蒋小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精疲力竭地往后一仰,闭上了双眼。李燕凝视着蒋小林,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她突然“扑通”跪倒在蒋小林面前,哭着说:“谢谢你蒋大哥,你用那么多钱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呀?” 蒋小林吓了一跳,睁开眼见李燕跪在地上,忙伸手搀扶她,“燕子,别这样,快起来!” 李燕被蒋小林架着坐在沙发上,声音哽咽着说:“蒋大哥,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吗?” 蒋小林想了想说:“咱们是老乡嘛,我总不能看着你在火坑里袖手旁观吧?” 李燕摇了摇头,用怀疑的语气说:“马尼拉像我这样的中国女孩多的是,你救得过来吗?你不惜巨资赎我,肯定另有缘由,求求你告诉我好吗?不然,我心里真的无法安宁!” 蒋小林站起身,拍拍李燕的头说:“别想那么多了,是咱们投缘。快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船呢!” 李燕一动不动地坐着,细眉紧蹙,若有所思地发着呆。 蒋小林伸手去拉李燕,“你总不能在这傻坐一宿吧?”他把她往里屋推,“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你从现在开始已经自由了!” 李燕见里屋是一张双人床,偷偷瞧一眼蒋小林,发现他也是精气神十足的样子,心里顿时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她顺从地上了床,有些拘谨地抱着双膝,不无羞涩地低着头,静静地等着蒋小林。 蒋小林拍拍李燕的肩膀说:“这才是乖女孩,好了,今天肯定能做个又香又甜的梦!”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李燕没料到他会这样,一下子涨红了脸,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颤着声问:“你……你去哪儿?” 蒋小林用轻松的语调说:“女士应该受到照顾嘛!我睡外面的沙发,做你的警卫!” 李燕顿时心潮汹涌,感动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抱着蒋小林的腰说:“蒋大哥,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就让我陪陪你吧!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蒋小林用力把李燕的手掰开,满脸严肃,声音却很柔和:“燕子,你看错我这个人了。我把你赎出来,丝毫没有占有你的意思。” 李燕嗫嚅着说:“既然你嫌弃我,为什么又要救我?我不值得你这样……” 蒋小林抚着李燕的肩膀说:“你看,你又错了不是?别这样作践自己,你现在已不是卖身的风尘女了。挻起胸来吧,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呢!” 李燕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盯住蒋小林问:“那你告诉我,救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蒋小林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李燕。 李燕紧紧抱住蒋小林的胳膊,用很坚定的语气道:“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蒋小林意识到,如果不向聪明的李燕透露点能让她信服的理由,是很难过关的,于是压低声音但字字清晰地说:“我们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的,换句话说,就是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要风雨同舟,同甘苦共患难了。今天,我只能给你说这么多,等回到港城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 李燕望着蒋小林庄重肃然的样子,抱着他胳膊的手慢慢松下来。 蒋小林拉过被子盖在李燕身上,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向外间屋走去。 李燕望着蒋小林的背影消失在门前。随着房门轻轻关闭,她仰面躺倒在床上,大睁着双眼,瞪着天花板默默出神。正如自己猜测的那样,蒋小林不惜付出昂贵的代价搭救自己,显然是有着重大目的。难道他和那位遇难的老人真有什么关系?他们都姓蒋,仅此一点,就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而从他刚才的话里更是清楚地表明了其中大有奥秘。倘若真是这样,自己就不该再对他有任何隐瞒,告诉他坑害自己的那个黑心肠的人是谁,如此一来,所有的谜底也就揭穿了。想到这儿,李燕翻身坐起,蹬上鞋子就往外面走。当她就要拉开房门时,一个念头如电石火花般在脑海里一闪,握着门把的手不由得慢慢松开了。他是天华公司的,和那个坏蛋肯定熟识,而且刚才的想法只是自己的推测,万一仅仅是巧合呢?不能莽撞草率,正是自己的轻信才造成沦落异国他乡卖身的悲剧。她又一步一退回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上头,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蒋小林也正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父亲遇难的真相终于露出了端倪,这是他几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结。也许是上苍动了恻隐之心,或许是父亲的亡灵无法安息,才让他在异国偶然之中得到昭示。李燕对当时惨烈场景的描述,使他悲愤交加,血冲斗牛,发誓要为父亲报仇昭雪。父亲被害,显然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当初父亲提前退休,应聘到船务代理公司去做船工,他就不能理解,因为最了解父亲的是他这个儿子。父亲对海关充满了情感,对自己从事的缉私工作无怨无悔。他现在终于找到了父亲不正常举动的注脚。如果父亲是为了完成某项重大任务才提前退休去船务公司,那父亲的死就非同寻常了,足以说明背后有大阴谋和重重黑幕。由此推断,对方绝非是等闲之辈,肯定具有一定的势力。他现在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父亲遇难后为什么会风平浪静,无人调查,也没人追究。难道父亲的行为海关缉私部门并不知情?而父亲的顶头上司王步文不久调离,据说是犯了错误,他的错误和父亲的事有关系吗?蒋小林越想心事越重,他知道所有的谜团只有在港城才能破解。他恨不得马上就带着李燕飞回港城,去寻找答案。 鱼羡深渊,鸟恋深林 观音阁二楼的贵宾厅里甚是热闹,巨大的吊灯流苏把金碧辉煌的厅堂照得一片通明。房修夫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地坐在首席,他的两边分别坐着那位名叫米琪的模特和杨雪,而廖凯、杨冰、黄河、罗五七等一干人等只能屈居次席了。在罗五七身旁还坐着一位美女,有些落寞地秀眉微蹙,偶尔瞥一眼房修夫。她叫刘红梅,是观音阁的领班。廖凯的上首还空着两个位子,显然是给严展飞、冯晓洁留着的。 房修夫悠然地抽着烟,随口问廖凯:“中秋老弟怎么没来呀?” 廖凯说:“天华的庆典和香港回归五周年庆典撞车了,我只能让道。但中秋说参加完香港的活动就飞过来。”说着,他指指挂在墙上的一块匾额,“你看,这是中秋先让人带过来的李省长为天华题的贺辞。” 房修夫和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块匾额,只见上面写着“天华物宝,再奏凯歌”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虽然文法有些别扭,却也把廖凯的名字和公司的名称都包括了,所以廖凯专门让黄河郑重其事地为题词做了个精致的红木框。 房修夫竖起拇指赞道:“好!李省长对天华真是关爱有加啊!” 大家也都纷纷跟着附和,有的说李省长每次来港城都要视察天华,有的说李省长对董事长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亲密无间。 廖凯这时向罗五七丢了个眼色。罗五七马上明白了廖凯的意思,嘟哝着站起身说:“他说马上就到,怎么还不上来,成天在一起也亲热不过来!” 就在罗五七欲抬步往外走时,严展飞和冯晓洁走了进来。廖凯连忙起身招呼他们坐下。 房修夫调侃说:“展飞同志,你总是迟到啊!今天除罚酒之外,还要罚你唱《首迟来的爱》,可不准耍赖呀!” 严展飞不置可否地打着哈哈,冯晓洁则脸上红了红,赶紧不言不语地坐下。 酒宴在热烈的气氛中开始了。廖凯先致祝酒辞,说了一番感谢市领导和海关领导关心支持天华的话,然后举杯敬酒。大家随着廖凯站起身来,在“叮叮当当”的碰杯声之后一饮而尽。 大家重新落座。房修夫对晚会作了很多评价,尤其是对身边的米琪更是赞赏有加。在杨冰、杨雪、冯晓洁、刘红梅等美女面前受到市长的恩宠,米琪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脸上闪动着激动的光泽。 刘红梅看着房修夫,目光隐含着幽怨;又转向米琪,流露出鄙夷和不屑的神情。罗五七悄悄伸手摸刘红梅的大腿,刘红梅不耐烦地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房修夫对刘红梅的不满视而不见,又对廖凯说:“你们天华应该有个高水平高层次的时装模特队。现在有车模、房模,你说哪个行业能离开美女效应?这可是打天华招牌的最佳方式。企业要的是效益,只要有利于发展,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要采取多种方式扩大影响面。廖总,你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吗?” 廖凯忙频频点头说:“是的是的,市长的话对我启发太大了,有你这样开拓型的市长,是港城之福,更是天华之幸啊!”他把脸转向米琪,“但不知米琪小姐是否愿意加盟天华呀?” 米琪果然对这个问题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由自主地看杨雪。 杨雪说:“米琪已入选在巴黎举行的世界模特大赛,正准备向世界顶峰冲刺呢!” 廖凯马上接口说:“好哇!如果米琪小姐有与我们天华合作的愿望,我可以承担你比赛的全部费用,不管获不获奖,我都按冠军的奖金数奖励你!” 米琪对廖凯的慷慨豪气颇感惊讶。出国比赛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些模特公司都对此望而却步,而冠军奖金更是以百万计算的。她早就听说过天华集团的非凡实力,不仅在港城,就是在全国也是数得着的大公司之一。对廖凯她也有耳闻,是位豪爽大度、侠肝义胆的企业家。今天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她不由得心动起来。 廖凯见米琪沉吟不语,接着说:“当然,我绝不勉强米小姐,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有更适合你发展的途径,我们不会为难你。” 房修夫面带微笑地对米琪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俗话说得好,鱼羡深渊,鸟恋深林。天华可是能为英雄提供最广阔舞台的地方。廖总已经向你伸出了橄榄枝,别再犹豫了!” 不爱红妆爱武装 米琪从房修夫暧昧的目光里能看出点什么,从见到他第一眼,她就能感觉到这位贵为市长的大人物对她的热情里隐含着某种期待或是说渴求。她是从名利场和风月场滚爬出来的,迈出的每一步都要付出代价,都要伤痕累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没有现成的免费午餐就是最根本的游戏规则。科学和时尚打造出了无数美女,真可谓佳丽如云,耀眼的光环不会随随便便就落在你的身上。经验告诉她,这的确是个事业物质双丰收的绝好机遇,能受到天华这种大公司的青睐是很难得的。但同时经验也在提示她,廖凯之所以对她情有独钟,承诺不惜巨资打造她,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有多么优秀或是独特的魅力,而是这位大市长起了很大作用。由此她能清醒地意识到,等待她的将是无法预料的身心磨炼。可她无法抵御这实实在在的诱惑,一路坎坷走过来的她,决定赌一赌运气。想到这里,米琪端起了杯,站起身举向廖凯,用清脆的语调说:“廖总,承蒙厚爱,我很感动,如不嫌弃,我愿为天华效犬马之劳!” 廖凯闻言大喜,连忙起身,手持酒杯说:“米小姐能屈尊加盟天华,真是令我廖某三生有幸!” 房修夫抚掌笑道:“从现在起,米小姐就是天华的一员了。我提议咱们在座的共同为米小姐干一杯如何?”他边说边站起身来。 众人都站了起来,在祝贺声中干了杯中的酒。 廖凯接着又提议米琪单独敬房修夫一杯,说是市长的撮合才有了如此美好的结果。米琪欣然端杯举向房修夫。房修夫发亮的双眼注视着米琪,欢畅无比地接受了米琪的敬酒。这之后,米琪便拉近了和房修夫的距离,不时窃窃私语。 坐在米琪对面的刘红梅表情愈来愈阴暗,双手狠狠地绞着衣角。罗五七则不怀好意地对刘红梅闪着眼睛,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杨雪看着身旁房修夫和米琪亲密无间地聊个不停,忍不住调侃说:“房市长,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呀!我可是米琪的保护人,在她没和天华签约之前,还得听我的招呼哩!” 房修夫哈哈一笑,忙端起酒杯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不敢怠慢杨策划,你是天华庆典晚会最大的功臣,也是降临我们港城最耀眼的明珠。来来,我敬你一杯!” 杨雪也似笑非笑地回应道:“房市长过奖了,我承受不起,还是我敬您吧!” 廖凯跟着打圆场:“互敬互敬!”他能看出杨雪笑容里隐藏着的不悦。对这个妹妹,他是了解的,房修夫见色起意的举动肯定会让她看不起,而她在部队里养成的爽直风格说不定会弄出什么不愉快来。如此一来,他精心准备的这场饭局可就白搭了。 杨雪扫了廖凯一眼,眼神里明显带着埋怨和不快。廖凯忙耷拉下眼皮,悄悄用肘碰了碰杨冰。杨冰自然明白廖凯的用意,也赶紧站了起来,双手举杯对房修夫说:“我们姐妹俩共同敬市长一杯!”边说边不无警告地向妹妹使个眼色。杨雪撇了撇嘴角,故意用力击碰房修夫的酒杯,溅出的酒滴洒在他脸上,使他不得不向后仰着身子,样子颇为狼狈。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严展飞这时也忍俊不禁,悄悄对杨雪竖了竖拇指,赞扬和赏识溢于言表。冯晓洁忍不住抬起眼来白了白房修夫。杨雪又提出要和房修夫单独喝三大杯。 房修夫对杨雪这朵带刺的玫瑰显然有了几分怯意,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移了移座椅,然后挂出免战牌:“杨雪小妹果然是女中豪杰,遗憾的是我酒量有限,实在不敢奉陪!”说罢赶紧岔开话题,脸转向廖凯,“如果你们天华再能招纳杨小妹这样的人才,那可真是如虎添翼啊!” 廖凯故作无奈的样子说:“她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天华的庙小,供不了她这个菩萨!” 严展飞插话问杨雪:“听说你要转业,是真的吗?” 杨雪点点头说:“是的,部队要精兵,我也有到地方磨炼磨炼的想法。” 房修夫怕冷落杨雪,再招致她的不满,连忙很关心地说:“杨雪的想法值得赞赏,人生就是要多一些体验,多一些经历,尽可能多涉猎一些社会层面,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廖凯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严展飞说:“哎,对了,你们缉私处不正在招兵买马吗?我这个还没穿够军装的小妹你们是不是能考虑考虑?” 杨雪听了廖凯的话,显然提起了兴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严展飞,目光里满含着期待和向往。 严展飞对杨雪有很好的印象,再加上廖凯那么认真的推荐,不得不把这当回事了。于是他手摸着下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杨雪,凝眉思忖起来。 房修夫在旁边添火加柴,对严展飞说:“像杨雪这样优秀的人才,那是百里挑一哇!要文能文,要武能武,到缉私处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你如果再犹豫,我可要把她抢走了!” 严展飞终于开了口:“我们缉私处的确正在招人,杨雪的条件应该说是很不错的,军转干部也是我们招收的主要对象。我会认真考虑,向关党委提出建议的。” 杨雪听了严展飞的答复,很是激动,眼波流转,双颊飞红。 房修夫却仍在加火:“你们海关的事我清楚,是条条领导的中央军,只要你这个副关长一句话,还不是说要谁就要谁!”他转向杨雪,鼓励说:“杨雪,快起来敬严关长酒,只要他一举起杯子,这事就成了!” 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杨雪有些局促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她不想太为难严展飞。安排工作这事她很明白,并不像房修夫说的那么简单,尤其是进海关缉私处这样重要的部门,就更加有难度了。 但在身为市长的房修夫眼里,杨雪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他并不是随随便便说出这些似乎是在向严展飞施压的话。他对政府机构的人事问题了如指掌,进个把人对严展飞而言的确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对杨雪的迟疑犹豫有些着急了,一把抓起杨雪面前的酒杯递给她,用命令的口吻说:“快敬酒,拿出刚才军人的作风!” 杨雪不敢伸手,眼巴巴地看着严展飞。严展飞对杨雪的善解人意,不觉又有了几分好印象,对着她笑了笑,手伸向酒杯。杨雪这才如释重负地接过房修夫递来的酒杯,起身向严展飞敬酒。严展飞没有丝毫迟疑地端杯站起,和杨雪碰杯后,一饮而尽。杨雪兴奋得几乎难以自持,只顾傻乎乎地对严展飞笑着。 酒随人愿,贵宾厅里热闹起来。房修夫有美女陪伴,自然是乐不可支。杨雪和米琪都有了意外收获,情绪也显得异常高涨。在他们的鼓动下,酒桌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高xdx潮。当然也有愁闷的人,她就是刘红梅。可借酒浇愁这句话的确不错,她不仅来者不拒,而且频频举杯,和罗五七对饮。 趁着大家忘乎所以相互猜拳行令赌酒的间隙,廖凯悄悄问严展飞:“你们今天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能透露点吗?” 严展飞点上烟,轻声说:“港城走私现象严重,被人反映到上边去了,总署领导作了批示,我这个副关长越来越难当了。”他的表情随着话音渐渐严肃起来。 廖凯眉梢挑了挑,贴近严展飞耳边说:“这可是你出政绩的机会来了,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工作!” 严展飞耸了耸肩,对廖凯的表白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说:“关党委准备重新启用王步文任缉私处处长,老曾现在正跟他谈话,不知这小子是什么态度。” “哦?”廖凯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没想到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是你这个伯乐提议的吧?” 严展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说:“准确地说,是曾培松的意思,当然我也敲了敲边鼓。” 廖凯由衷地说:“希望这家伙别辜负了你对他的期望,再瞒着你去干一些冒风险出格的事。” “人各有志,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重蹈覆辙。”严展飞伸了伸腰,瞥廖凯一眼,“你和他是好朋友,以后要多劝劝他。” 廖凯也伸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点上慢慢抽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步文是个重感情讲义气的好兄弟,可就是一根筋没治,他当缉私处处长真是让人担心啊,干走私的可都是白眼狼哟!”他说罢侧身看严展飞,发现严展飞的脸已淹没在烟雾里。 酒宴终于在深夜时分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严展飞接到王步文要求马上见面的电话,在冯晓洁失望的目光下,匆匆离开观音阁。房修夫意犹未尽,和杨雪、米琪等去四楼卡拉OK厅唱歌跳舞。廖凯则带着黄河去处理庆典的善后事宜,走时他一再叮嘱罗五七,要照顾好房市长。 罗五七待廖凯的身影在眼前一消失,就迫不及待地把半醉的刘红梅搀扶到自己的休息室。刘红梅挣扎着要去四楼歌厅,罗五七说:“你就别热脸去贴冷屁股了,房市长有了超级模特,还会把你放在眼里?也只有哥哥我对你是真心的。”边说边脱刘红梅的衣服。 刘红梅敏感部部位一暴露,酒马上醒了许多,她一把推开罗五七,嘴里嚷着:“去去,你个大流氓,别碰我,我要去四楼,房修夫是我的人!” 罗五七从兜里掏出钥匙,在刘红梅眼前晃了晃道:“看到没有,这是总统套房的钥匙,是专为房市长和那个模特预备的,你还在这痴心妄想!” 刘红梅一下子蔫了,醉眼惺忪地仰起脸,狠声恨气地说:“你们男人都他妈不是东西!你想要我可以,去总统套房!”罗五七怔了怔,他很清楚,这总统套房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去的,那是专为贵客设置的,廖凯曾下过死命令,不准任何人擅自涉足。他不禁犹豫起来。刘红梅斜吊起眼角看着罗五七道:“没那个胆量就别碰我,老娘就是要在他们前面滚滚那床,不去就拜拜!”说罢,一扭屁股就往外走。 罗五七一咬牙,猛地抱起刘红梅,大声道:“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子今天拚了!”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去。 刘红梅搂勾住罗五七的脖子,发出狂荡的笑声,在楼道走廊里回响。罗五七赶忙抱着刘红梅小跑着钻进电梯。电梯的指示灯定格在六楼。 把无辜者的血当润滑剂 王步文走出海关大楼,感到双腿如绑上巨石般沉重。他机械地跨上摩托车,打着火,缓缓开出院门,漫无目的地在街巷里游荡。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让他重进缉私处,而且担任处长。在刚才回绝曾培松关长时,他能感觉到自己舌根是发硬的,在他的内心深处,毫无疑问并没有完全丢弃重操旧业的念头。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侦查老本行的痴迷和热爱,还有一个难言的隐痛就是蒋庆林的死,这个谜他渴望能解开,不然这一生他都无法得到安宁。他希望能坦然面对老搭档蒋庆林的亡灵,坦然面对他的家人。但当初的努力最终不得不以失败告终。曾培松和严展飞曾破例在他违反组织纪律的情形下给他两个月的时间查清蒋庆林的死因,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他在侦查的过程中,能感觉到面前有一堵厚厚的墙,而且是一道他无法逾越的障碍,所以当组织上决定让他转行去培训中心时,他只能面对严酷的现实,无奈地接受。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考,他意识到不从机制这个根子上解决问题,港城的走私犯罪就无法铲除,师傅蒋庆林也就只能永沉海底无重见天日之时。于是他选择了以笔作枪,写出大量研究文章,以期引起上层的关注。现在正如他期望的那样,海关成立了缉私处,有了执法权。当他准备继续埋头探讨,为海关工作写出有分量的供决策部门参考的论述文章时,关党委却要他披挂上阵重到第一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换,他不能不慎重对待,作出极为艰难的选择。尽管曾培松作出全力支持他缉私工作的承诺,但前车之鉴让他心有余悸。除严展飞外,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曾培松。他觉得在作出决定之前,应该先征求征求严展飞的意见。曾培松给了他三天的考虑时间,并且坦率地告诉他,党委之所以没有仓促作决定,就是要看看他的态度,他们不会勉强让一个失去斗志的人担任缉私处处长的。其实他也是这个想法,如果四处碰壁,无法大显身手,结果只能是再作一次败阵之兵,与其如此,倒不如老老实实写点文章…… 王步文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一个熟悉的门楼前。定神望去,原来是师傅蒋庆林的家。从曾培松跟他谈话之后,他的潜意识里就冒出见见师母和他的儿女们的想法。一年多来,他只顾埋头著书立说,竟没能抽出时间来蒋家探望,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连忙在门前刹住车,抬腿走下,摁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随着银铃般清脆的声音,院子里的脚步声很快便到了门后,“是哥哥吧?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从国外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一连串不停歇的问话后,门开了,一位面容姣美的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前,看到王步文后怔了怔,眨了眨眼问:“你是……” 王步文也愣了一下,充溢在女孩身上的青春魅力和闪动在眉宇间的照人光彩让他心中一颤,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不觉有些慌乱起来,忙局促不安地说:“我是蒋小林的朋友……” “我是蒋小林的妹妹,叫蒋大林。”女孩伸长玉石般晶莹的脖颈,忍住笑,一副顽皮的样子拉开大门,“请进吧!” 王步文边往里走边疑疑惑惑地嘀咕:“小林的妹妹?我印象里你应该叫小庆吧?” 女孩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跟你开个玩笑,我是叫蒋小庆。”她忽然睁大眼睛,盯着王步文,“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呀?” 王步文对蒋小庆连串发问的习惯觉得挺有意思,于是也用连串的方式回答:“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在省城读大学;我不仅认识你,小时候还给你买过糖葫芦,还抱过……”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不好意思地打住。 蒋小庆顿时惊讶起来:“你还抱过我?你有多大呀?我不信!”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蒋小庆对着里面的卧室喊:“妈,来客人了!” 孙玉珍蹒跚着从里屋走出,满脸的病容,显得十分苍老而又憔悴。王步文忙快步迎上去,搀住她的胳膊。 孙玉珍抬眼看看王步文说:“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工作很忙吧?” 王步文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师母您了,没能常来看您,我这段时间在写点东西,请您老原谅!” 孙玉珍在沙发上坐下,示意王步文也坐,说:“我这把老骨头快不行了,快去见老头子了。你别挂念我,忙你的正事要紧。” 蒋小庆把泡好的茶放在王步文面前,问孙玉珍:“妈,他是谁呀?” 孙玉珍介绍说:“他就是你步文哥,都长大了,面生喽!” 蒋小庆陡然变色,冷冷地打量着王步文。 王步文被蒋小庆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惴惴不安地说:“是我关心小庆妹妹不够……” “你关心得很哩,我爸都被你关心得沉到海里去了!”蒋小庆脸若冰霜,刚才的热情和谈笑倏忽之间荡然无存。 王步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蒋小庆的话噎呛得直打嗝,“这……这”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孙玉珍瞪女儿一眼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那事也不能全怪步文……” 蒋小庆提高声音,连珠炮般说:“不怪他怪谁!就是他把爸爸推进了火坑!就是他把别人的命看得一钱不值!就是他为了往上爬把无辜者的血当润滑剂!不然自己年纪轻轻的为什么缩着头,让一个老人往前冲?哼!” 别又想给我玩走钢丝的险活 蒋小庆的话像一颗颗炸弹,洞穿了王步文的胸膛。他的心一阵阵收缩,脸上的肌肉在痛苦地抽搐着。 “我们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是你让我失去了父亲!我甚至连父亲的尸骨都见不到,他的亡灵能安息吗?你的良心能安宁吗?”蒋小庆仍然不依不饶,对着王步文猛烈开火。 王步文脸色煞白,额上冷汗直冒,头渐渐地垂下,整个身躯像虚脱了一般摇摇欲坠。深深的负罪感令他无法向怒斥他的蒋小庆作任何解释,更无颜面对病疾缠身年老体衰的孙玉珍。 蒋小庆见王步文心虚地低垂着头,一声不吭,气更大了,猛地扬起胳膊,怒冲冲地向外一指说:“你走吧,我们蒋家不欢迎你!” 王步文摇晃着站起身,拖着沉重的双脚一步步挪向门外。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羞愧和耻辱残存在飘忽不定虚弱不堪的意识里。他真想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剖开自己的胸膛,把一颗鲜血淋漓的心捧到师傅面前,向他倾诉,并乞求他的宽恕。 屋子里传出母女两人的对话: “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太过分了!” “该怎么对待他?没踹他两脚算对得起他了,还好意思登我们家的门!” “你爸出事,他也跟着倒了霉,被发配到干校买菜……” “那是他活该,我爸还不是他给害的,我爸他……他多冤啊……” 屋里传出蒋小庆的哽咽声。孙玉珍不停地叹气。门在王步文身后“砰”地关上了。 王步文脚步踉跄地走下门口的台阶,他的心一点点收紧一阵阵刺痛,恨不得张开喉咙对着夜空歇斯底里地嚎叫:“师傅,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师母,对不起弟弟妹妹啊!”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院门,猛地翻身跨上摩托车,加大油门,疯了般在寂寥的夜空下沿着街道飞驰。 摩托如野马般蹿上海滨大道。呼啸的海风从王步文耳边掠过,星星点点的灯光在他眼前剧烈跳动,路在他前方旋转,路边的楼房在向他倾斜。他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挤压和几乎令他窒息的围困,他呼呼喘着粗气,试图作最后的突围。 终于,在海风的吹拂下,王步文胀得快要爆炸的头渐渐冷却下来。海湾对面模模糊糊的观音岛使他想起了最信任的上司也是他最能敞开心扉的兄长严展飞。他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一点启示,为自己的选择拿个主意。于是他支起摩托,掏出手机,摁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海浪从远方涌来,一波紧跟着一波,像冲锋陷阵的勇士,百折不挠地向海边发起一次又一次进攻。前面的雪白浪花在岩石前粉碎,后面的浪又不顾一切地卷上来。王步文呆呆地驻足在海滩上,凝视着眼前壮观的景象,纷乱的思绪渐渐理顺清晰起来。 严展飞从远处快步走过来,有些不耐烦地说:“到底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竟然对我下起了命令,限半小时内到。我看你小子真是不想好了!” 王步文挠挠头说:“对不起严头,我这人一着急就不讲究措词了,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得了吧,别摔了菩萨又烧香,对你我还不了解?”严展飞扔给王步文一支烟,“说吧,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 王步文忙给严展飞点上火,然后自己也点上,吸了一口说:“你是明知故问,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 严展飞用手指夹着的烟点点王步文说:“少给我下套,我可不清楚你为什么事找我!” 王步文弹弹烟灰说:“好好,我说。严头,你提议让我回缉私局,到底安的什么心?” 严展飞板起脸说:“你少往我身上扯,这可是关党委定的,别想以后出了事,又让我给你擦屁股!” 王步文显然有些急了:“好好,咱不扯这些咸不咸淡不淡的。你就直说了吧,我该不该去缉私局,能不能去当那个侦查处长?” 严展飞眉头一皱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不能干不能当,我要你干什么!” 王步文闷着头连抽了几口烟,低声说:“我很感谢你和曾关对我的信任,可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港城的走私活动之所以这么猖獗,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复杂原因,我还是想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多做一些深层次的研究,为上层的决策提供一些理论依据。” 严展飞点了点头,用平缓的语调说:“我很理解你的想法,港城的现状和环境的确很让人头痛,走私这种东西在一些人尤其是一些官员眼里并不是违法犯罪,他们反而认为是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打掉一两个走私团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凭心而论,如果我是你,也许会更倾向于从大的方向入手,去做更有意义的研究工作。但缉私处目前又的确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是个矛盾呀。最终主意还得你自己拿。你放心,作为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管你干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王步文对严展飞的表态很感动,他能感觉得到他的关心是由衷的。既然他的言语间已流露出可干可不干的活泛话,说明缉私处处长并非是没有自己就不行。可这时,蒋小庆的冷冷面容又在他眼前闪现出来。假如自己不回缉私处,推掉缉私处长的职位,那他就无法去查清师傅遇海难的真相,以后有什么面孔再去探望师母?说不定那个一身是刺的丫头真会踹他几脚。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回缉私处,我就能查一查师傅的事了……” 严展飞听了王步文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脸孔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我可警告你步文,你回缉私处我欢迎,再逞能搞个人英雄主义我绝不允许。蒋庆林已经去世几年了,还怎么查?如果你把精力都用在纠缠陈年旧事上,那眼下的打私缉私工作还怎么开展?” 王步文忙解释说:“严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在办案中连带着查查这方面的线索,说不定能牵出大鱼来。” 严展飞把手指间的烟头弹到泛着白沫的海水里,连连摇头说:“别别,你别又想给我玩走钢丝的险活。如果你有这种想法,最好别来缉私局,更别指望干什么侦查处长!” 王步文把烟头丢在脚下,满脸沮丧,喃喃地说:“那就算了,我还是搞我的研究吧,缉私处长这差事不是我这种人干的!” 严展飞没有搭理他,眯起眼望着雾蒙蒙的远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王步文把脚边的烟头狠狠踩踏进沙窝里,然后仰起脸来,对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定让他偿还咱们姐妹的血债 李燕一踏上港城,心便无法抑制地急跳起来。激动、兴奋同时又伴随着紧张和隐隐的恐惧。按照蒋小林的安排,她悄悄住进了市郊比较僻静的安港假日酒店。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急忙按事先的约定,给蒋小林打了已平安到达港城的电话。蒋小林在电话里要她老老实实呆在宾馆里等他,千万不要抛头露面,更不要跟任何人联系,如果遇到麻烦就打电话找他妹妹蒋小庆,他处理完马尼拉的事情后马上就赶回港城。 李燕在宾馆房间里躺了一天一夜,便有些烦躁起来,因为她一闭上眼睛,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坏蛋便出现在她面前。现在她已经和他近在咫尺了,复仇的火焰从心底蹿了上来。她恨不得立刻就和他算账,以解心头之气。但蒋小林在电话里已反复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只能静静等待。忽然,她想到了自己在港城的同乡,也是她惟一的姐妹,不知她还在不在港城,如果她没离开这儿,就肯定能从她那儿了解一些关于那个坏蛋的情况。想到这里,她拿起电话,试着拨出一个手机号码。听筒里传出长长的蜂鸣,通了。李燕一下子激动起来。几声蜂鸣后,听筒里传出略带沙哑的女声,问李燕是谁。李燕激动得声音发颤,说我是燕子呀。对方显然有些吃惊,足足十几秒没有回话。李燕急了,提高声音,说我真是李燕,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对方终于也激动起来,发出一连串的提问,你真是燕子?你在哪儿?你不是去国外享福了吗?怎么手机上显示的是港城号吗?你不会真在港城吧?李燕泪直往外冒,哽咽着说自己就在港城,住在安港大酒店。女友也战抖着声说,我想死你了,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位于酒店一层的咖啡厅十分安谧,昏黄柔和的灯光下,稀稀落落坐着几个客人,低低的悦耳的轻音乐营造出一个温馨的氛围。李燕用银亮的小勺搅动着咖啡杯,双眼却不时焦急地望着门外。一位身穿红色风衣,脸上裹着紫色纱巾的女子匆匆走进来,径直走向李燕的台座。李燕站起身子,睁大眼睛注视着她。 红衣女子轻轻揭去脸上的纱巾,颤抖着声音说:“燕子!真的是你……” 李燕扑过去,猛地抱住她,泪水夺眶而出,“红梅,没想到咱们还能见面!” 两人抱在一起流着泪,互相捶打着对方,一副生死重逢的样子。 当李燕拉扯着刘红梅在咖啡台边坐下时,两张化过妆的脸上已被泪水涂沫成了花脸。她们对望着,忍不住破涕为笑,都向对方递过纸巾去。 “快说说,你在国外的美妙生活,回港城来干什么?”刘红梅已经急不可耐了。 李燕神情顿时黯然,把纸巾揉成一团,狠狠丢在咖啡桌上,气咻咻地说:“我在国外的生活是很美妙,每天都在接待不同的男人,老的,少的,白种的,黑种的……” 刘红梅惊诧得瞪圆了眼睛说:“燕子,你……你在胡说什么呀?” “我没有胡说。”李燕垂下眼帘,语气里透着哀伤和酸楚,“我说的是实话,这几年在国外就像是被拴住手脚的牲口,只能任人宰割,任人欺凌,是生不如死啊!” 刘红梅双眼忽闪着,满脸的诧愕渐渐变成了困惑,声音低低地说:“不是说你在外面买了豪宅,过起了贵妇人的生活吗?” 李燕抬起脸,愤愤地问:“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讲的吧?” 刘红梅点点头说:“他说他不会亏待每一个他爱过的女人。” “王八蛋!”李燕咬牙切齿地说,“全是他害了我,这个禽兽不如的人渣!” “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红梅急切地问。 李燕长叹一声,悲悲切切地讲述了她如何被骗到马尼拉,上岸后就被几个黑大汉挟持到夜总会,被那里的老板告知是花了多少多少钱买的她,接着就被逼接客,过了两年多暗无天日的生活。 刘红梅听得心惊肉跳,面容失色,冷汗淋漓。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一直羡慕甚至有点嫉妒的李燕竟然有如此不堪的遭遇,而那个害李燕的魔鬼现在已经向她伸出了魔掌。她越想越害怕,心底直冒凉气,嘴角微微抽搐着。 李燕讲述完自己的悲惨经历,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刘红梅目前的状况,问她是否还在观音阁。 刘红梅点着头说还在那儿,自从李燕走了之后,她就接任了领班,廖老板和冯经理对她还算不错,给她加了一倍的工资,每次有重要的接待任务,她还能领到很丰厚的红包。 李燕显然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刘红梅所得到的待遇她以前都曾领受过,她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那个骗她害她的人的情况。当她紧跟着问到他时,刘红梅的嘴唇便哆嗦起来,眼里的泪水一股股往外涌。 李燕马上便明白了,问:“是不是他也对你耍流氓了?” 刘红梅用纸巾捂住双眼,手不停地颤抖。 李燕咬着嘴唇市场:“我就知道,这个恶棍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让他偿还咱们姐妹的血债!” 刘红梅突然哽咽着说:“燕子,你知道吗,我比你还要苦呢!你只是受一个人的欺负,可我却被两个人骗了,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海上凶案的惟一目击证人 李燕对刘红梅的话很惊讶,忙问:“还有人欺负你?那个是谁?” 刘红梅拼命地摇头。 李燕一把抓住刘红梅的手,用力摇着说:“你快告诉我红梅,那个人到底是谁?咱要找他们算总账,决不放过这些黑心的臭男人!” 刘红梅仍是摇头,用哀求的语调说:“燕子,你就别再问那个人了,他是个衣冠禽兽,是个你我都扳不动的大人物!” 李燕怔了怔。她从刘红梅紧张的神情里能猜得出这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不然,像她们这种亲如姐妹的关系,刘红梅不会不告诉她。现在她连能不能战胜前边的对手都心里没底,何况这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想到这儿,她刚才气冲斗牛的精气神渐渐消失了,脸上布满了愁云惨雾。 刘红梅揩净脸上的泪痕,像又想起了什么,问:“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逃出马尼拉回到港城的呢?” 李燕便把她如何巧遇蒋小林,蒋小林又如何仗义出手援救,用巨款把她赎出夜总会的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刘红梅瞪着眼睛说:“蒋小林我认识,是我们公司外事部的副经理。他怎么会舍得用这么多钱救你出来?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李燕不再对刘红梅有任何隐瞒,把她在海上遇到的血腥一幕详细告诉了刘红梅。并把自己对那位遇害老人就是蒋小林亲人的猜测也一股脑儿讲了出来。 刘红梅听得惊心动魄,不由得喃喃说:“太可怕了,他们竟然杀人,……” 李燕抓住刘红梅的胳膊,郑重其事地叮嘱:“红梅,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千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不然可就惨了!” 刘红梅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燕子,我明白这事非同小可,就是打碎我满嘴的牙,我也不会露出一丝口风!”她说到这儿顿了顿,不无担心地注视着李燕,“燕子,既然他们连人都敢杀,那可是一帮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呀!你要赶快去报案啊!” 李燕沉吟片刻说:“小林大哥让我等他回来再商量怎么办。我现在孤身一人去报案,万一出了纰漏,那就麻烦了。我还是等他回来吧。” 刘红梅这时却有些着急起来,狠狠瞪李燕一眼,语速很快地说:“我说燕子你怎么糊涂起来了,看来你对那个害你的人太不了解!他在港城的能量大着呢!到处都有他的耳目眼线,说不定你一上码头,就有人盯上了你!只要你到公安局报了案,就是他想杀人灭口,也不能不有所忌讳了!燕子,你听我的没错,我看过不少侦破案例的书,这方面比你有经验!” 李燕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即便蒋小林回来,不也得走报案这条惟一的路吗?与其再拖几天,不如早点争取主动。可是他在电话里又曾反复告诫她不要盲动,这该如何是好呢? 刘红梅见李燕犹疑不决,便有些生气,嘟着嘴说:“燕子,你从来都是个有主心骨的人,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是犹豫不得的。万一他们知道你回到港城来了,今天夜里就会摸到宾馆来把你干掉,你信不信?” 李燕被刘红梅说得脊梁骨直冒凉气。可她说的没错,自己是海上凶案的惟一目击证人,一旦他们发觉自己在港城,不杀她才怪哩。情急之中,她突然想起蒋小林的交待,如果遇到难题,就找他的妹妹蒋小庆。想到这里,她问刘红梅:“你带手机了吗?” 刘红梅说:“带了!” 李燕手一伸说:“给我用一下。” 刘红梅以为李燕要电话报案,就说:“燕子,这么大的事,你应该亲自去一趟……” 李燕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自有主张,你快给我手机!” 刘红梅迟迟疑疑地从随身包里掏出手机,有些不情愿地交到李燕手里。 李燕很快拨通了蒋小庆的手机,通完话后,她把手机还给刘红梅。 刘红梅惴惴不安地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李燕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用纸巾擦擦嘴唇说:“你放心,不会有事。是蒋小林的妹妹,我想听听她对这件事的意见。” 刘红梅这才松了口气,又问:“她怎么讲?” 李燕说:“她说马上就过来,见面再详谈。” “既然这样,我就不妨碍你们了。”刘红梅站起身,又不放心地加重语气说,“燕子,不管别人怎么讲,主意你可要自己拿!夜长梦多,你要早作决定!好了,我走了,你多保重吧!”说罢,转身向外走。李燕一把拉住刘红梅的胳膊,两人相互凝视着,泪水又慢慢渗了出来。刘红梅紧紧拥抱住李燕,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燕子,人心险恶,你可不能再吃以前那样的亏了,有需要我的地方,给我打电话!”然后猛地扭身,快步走出门外。 最大的希望是李燕尽快报案 李燕呆呆地注视着刘红梅的背影,这次,她竟有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心里不觉泛起一股凄惶来。 刘红梅也是带着同样的心情登上出租车的。李燕的遭遇令她毛骨悚然,而她现在的境遇竟和以前的李燕是那样相似。逃离观音阁这个是非之地的念头不知不觉冒了出来。可她非常清楚这么做会给她带来什么结果。她现在后悔自己去做什么领班,不然也就不会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也就不会被那个花心市长注意上。做一个无足轻重平平常常的服务员,也就不会造成今天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李燕能尽快报案,把那些坏蛋一个个缉拿归案,这样她就能得到解脱了。可严酷的现实又不能不让她忧心忡忡,那是一个足以让港城翻天的强大势力,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还是让人无法预料。她总觉得,靠李燕一个弱小的女子,再加上蒋家兄妹这些平常的小人物简直就如同鸡蛋碰石头,要想取胜几乎是天方夜谭。刘红梅越想越沮丧,在担心李燕安危的同时,也不断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先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再见机行事。 咖啡桌旁,斜靠在沙发上正闭着眼睛陷入沉思之中的李燕发觉有响动,睁开眼,见蒋小庆已站在她面前。李燕欲站起,蒋小庆伸手摁住她的肩膀,轻声说:“别客气,你就是李燕吧?”李燕点点头,蒋小庆接着说:“哥哥在电话里什么都告诉我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李燕见蒋小庆举止优雅,言语得体,有一种非凡的贤淑气质,心里自然而然对她产生了好感,笑了笑说:“您请坐。” 蒋小庆在李燕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说:“我哥哥可能还没告诉你,两年前你在海上亲眼目睹的那位遇害老人就是我的父亲!” 李燕对蒋小庆的坦诚爽直又添几分好感,她不无感动地说:“谢谢你能如实告诉我。其实我也猜到你们肯定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蒋小庆向李燕倾过身子,语调平静地说:“多余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足够了。说吧,你有什么想法?”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燕,目光里含着信任、期待和鼓励。 李燕能从蒋小庆的言语表情里看出她是一个既美丽又有智慧的现代女性。女人对女人往往是最敏感的,所以李燕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心里顿时比刚才踏实了许多,在没见到蒋小庆前,她曾在忐忑之中对她作了各种揣测,惟恐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幼稚女孩,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她以征询的口吻说:“我想尽快报案,你看可以吗?” 蒋小庆暗作思忖说:“我看可以。等哥哥回来才行动,要拖好几天时间,咱们现在就是要分秒必争,那帮恶徒绝不会闲着,我们只有占着先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能争取到主动权。”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李燕兴冲冲地站起身来。 “别忙。”蒋小庆也站起身,“这件事牵涉到走私问题,咱们最好先去海关缉私处。此外,还要先写个文字材料,法律最讲究的是证据,口说无凭嘛!” 李燕对蒋小庆考虑问题的周密全面,十分钦佩,信心更足了,连连点头说:“行,我听你的!” “走,去你的房间。”蒋小庆拉着李燕,快步走出咖啡厅。 你真能经受得住灵魂的撕裂 杨雪的心情很好。当廖凯告诉她,严展飞已回话海关缉私处同意接收她时,她的激动是无以言表的。如俗话所说,军警一家,走出军营进入警营,可以继续她的军旅之梦,了却她的军人情结。除此之外,她对警察,尤其是缉私警察一直怀有神秘感,虽然在报刊和影视上能看到他们除凶镇恶的英武形象,但真真切切地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体验品味这种丰富而又刺激的工作,则是她一直向往的。眼看自己美梦成真,欣喜之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海。她和姐姐杨冰是从江西的大山里走出的,对海有一种神灵般的膜拜,直到现在她也没学会游泳,只敢站在海边,对它投去崇敬而又畏怯的目光。 黄河陪着她在海边漫步。对于廖凯身边的人,她惟一能看上眼的就是这位曾在海外留过学,戴着眼镜的学者型人物。他不仅性格文静,为人谦虚,而且行事严谨,有不一般的学识,是廖凯周围那些庸常之辈所无法相比的。但她同时也感到他过于内向,内向得给人一种阴沉之感。他镜片后面的眼神里总是含着一种探究和戒备对方的闪烁之光。当然,这种目光在她和他接触几次之后便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则是炽热和渴盼。她能读懂他的眼神,这种眼神她曾在无数个看她的男人眼里看到过,但对于他,她的感觉与别的男人则完全不同,因为这眼神里纯净了许多,没有占有欲,只有温情和爱意。正因为如此,她每次散步或出游,都希望他来陪她。 湛蓝澄明的天上飘着雪白的云朵,碧波荡漾的海面上不时驶过一艘艘巨轮,海天相连的边际是一抹紫色的黛岚,傍晚的太阳把海滩细软的沙砾镀上了一层金辉。不远处是一堆高高突出海面的礁石丛,一群觅食的白鹭在礁石上飞起飞落,“叽叽喳喳”的鸣叫和翅膀的振动声使海滩异常热闹。杨雪出神地望着这一切,脸上涌出激动的红晕。 “小杨,祝你如愿以偿。”黄河看了看杨雪说。 杨雪吓了一跳,向黄河转过脸去,不无讥嘲地说:“咳,你终于开口了!”在港城,只有黄河这样称呼她。在部队,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都这样喊她,所以她感到很亲切,而房修夫甚至罗五七他们那帮人都是雪妹长雪妹短地叫她,使她感到发酸而又腻歪。她盯着黄河问:“你认为我到海关缉私处合适吗?” 黄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认为很不合适。” 杨雪未料到黄河会这样回答,惊讶地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合适吗?” “当然可以。”黄河对杨雪直视他的目光并没有躲闪,平静地看着她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说缉私警察待遇低,或是说这个职业有危险,而是觉得目前的执法环境并不有利于你的发展。” “你能说具体些吗?”杨雪认真起来。 黄河目光转向柔滑如镜的海面,沉默片刻说:“缉私警察,毫无疑问是以打击走私为己任,但走私与犯罪之间似乎很难划上等号。毫不夸张地说,港城的很多企业都是靠着走私壮大起来的,港城至少有一半人是靠走私养活的,是走私这根无形的链条把政府和企业、市民紧紧连在了一起,试问你作为缉私警察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杨雪显然是第一次从黄河的口中听到这种荒谬的说法,不由得撇了撇嘴说:“你的意思是说走私不能等同于犯罪对吗?” 黄河咽了口唾沫说:“从理论上讲,走私当然就是犯罪,可现实中你却无能为力。” “我明白了。”杨雪理了理被海风吹散的头发,“缉私警察在港城只能是聋子的耳朵,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这就是你反对我去海关缉私部门的原因所在。” “这还不是最根本的原因。”黄河取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依然是平缓的语调,“对你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有自己坚定的信念和理想,这也是你有别于庸俗女孩之处,所以才值得我关爱。我认为你去缉私处不合适,并不仅仅是因为上面所说的表层现象,而是由此带来的后果。你想过没有,一旦你穿上缉私警服,维护法律的职责就会成为你坚定不移的信念和追求的事业,这样就势必和你周围的人甚至地方政府发生冲突。假如这些人中有你的亲人,有你的朋友,有你的上司,你就会陷入难以自拔的两难境地,自己招致灭顶之灾暂且不论,面对亲情、友情甚至爱情,你怎么办?难道你真能经受得住灵魂的撕裂?真能忍心双手沾满亲人朋友的鲜血?即便你侥幸最后成为胜利者,又有什么价值?又有何欢乐可言?!” 杨雪被黄河的一番话说得周身发凉,她默默地回味着,突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用审视的眼神看着黄河问:“你不会是说廖凯、我姐姐还有你都参与走私吧?听你的口气好像天华也是靠走私才发展起来的,是不是这样?” 黄河马上否认:“这当然不可能。”他接着又补上一句,“如果我们都是走私分子,廖总也不会全力支持你去缉私处!” 杨雪凝神想了想,摇了摇头自语般说:“我想也不会,不然我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到……” 黄河岔开话题,饶有兴致地问:“小杨,其实你是很有艺术天赋的,而且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如果继续努力下去,有天华给你做后盾,肯定前途无量,为什么非要舍弃自己的专长呢?” 杨雪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话题中回过神来,皱眉头沉思着说:“那个圈子太脏,我想找个干净的环境……” 黄河正要再说点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看号码,忙摁下接听键,举到耳边。 她必须尽快作出抉择 杨雪望着礁石丛上忽起忽落的白鹭,仍在思索着刚才的问题:黄河之所以如此直白地讲了那些话,说明他的确是关心自己的,他的坦诚相告并非是空穴来风或是偏见。对港城走私风盛行她并不是没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会像他讲的这么严重。如果以后真的发生像黄河说的那种局面,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个世界没有一处是风和日丽的平和港湾,她到底能否经受得住这可能降临的风雨?是赶快抽身退避三舍,还是壮起胆子迎上去?她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敲起了小鼓。 黄河接完电话,收起手机,对杨雪说:“廖总来电话,说有事找我商量,你看咱们是不是回去?” 杨雪扬起脸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再转转。” 黄河关切地说:“别太晚了,就要涨潮了,注意安全。”说罢,匆匆离去。 杨雪边缓步前行,边继续琢磨着,她必须尽快作出抉择。黄河的劝戒她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危言耸听,而且有歪理邪说之嫌。如果现实真像他描绘的那样可怕,法律岂不成了儿戏,社会还有什么公道,国家不就乱套了?当然,他说的现象肯定存在,有阳光就有阴影,社会就是在道与非道的较量搏斗中不断完善取得进步的。既便自己进入海关缉私部门后会发生黄河所说的那种情与法的碰撞,她觉得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正常现象,法律本来就是贪欲和私情的天敌,她只能坦然去面对。坚守信念做成事业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人生也正是因为有了曲折坎坷才丰富多彩,如果总是在患得患失之间徘徊,将一事无成。想到这里,杨雪的心胸又豁然开朗起来,下定了去海关缉私局做一名警察的决心。随着心情的好转,杨雪扬起脸来,顺着海岸线极目望去,只见浅水湾里归帆点点,船上渔民古铜色的臂膀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红光。她的目光渐渐拉近,发现有一个男子正从远处向这边踽踽走来,在她的不远处停住脚步,接着竟脱去身上的衣服。杨雪不由得皱起眉头。那男子似乎并不在意旁边女士的心情,脱得只剩下短短的裤衩,纵身扑到海里。杨雪很讨厌这种不文明的举动,对那个男子无视自己的存在更有些恼火,于是踏着滩涂上裸露出地面的石块向那座不算太高的礁石丛上攀去。 在海水里挥臂击水的男子是王步文。陷入深深郁闷之中的他,的确没有心情赏识到旁边不远处还有个美丽的女士。他刚刚和曾培松谈完话,回绝了重返缉私处的安排。曾培松失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使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他作出这个决定之前,一直在经受着炼狱般的煎熬,而明确向关领导表明自己的态度后,他更有一种血被抽空魂魄出窍的空虚和颓丧之感。从理智上讲,他并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可感情上他却无法使自己心安理得。他内心深处一直期望曾培松能板起面孔,狠狠训斥他一顿,然后宣布他必须去缉私处的命令,但曾培松并没有这样做,只是用失望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他离开。也许在曾培松的眼里,他王步文已经是一个稀松平常不值得期待不值得多费口舌的软体爬行动物,所以他那失望的目光里隐隐夹带着一丝怜悯。这彻底摧毁了他的精神支柱,他猛然感到自己是那样的丑陋,周身是那样肮脏,像一块被丢弃的沾满污渍的抹布。于是渴望在大海里洗刷一番。他拼命地游着,潜入水底翻腾着,整个身心在作着徒劳的挣扎。 礁石丛上的杨雪并没有注意到王步文在海水里的疯狂表演,她完全被头顶盘旋的白鹭和脚边缓缓蠕动的海螺和在石缝里横着窜来窜去的螃蟹吸引住了。她饶有兴味地逗弄着它们,整个身心都沉浸在童稚的欢趣之中。 夕阳向大海里滑去,海风渐起,浪也越涌越大,涨潮了。 王步文似乎等待的就是风浪。他呼呼喘着粗气,嘴里不时喷出大口大口的咸水,和扑面而来的巨浪纠缠着。他忽而被顶上浪尖,忽而又被摔进深深的谷底,但他没有丝毫的退缩,仍然发起一次又一次冲击。 聚精会神玩乐的杨雪完全忘了黄河的提醒,把涨潮的事抛到了脑后。海水渐渐淹没了连接礁石丛的高地,接着又淹没了那一块块突出的岩石,礁石丛在海水的包围下越来越矮。直到水花溅湿杨雪的鞋子和裤角,她才警觉地抬起脸来,顿时,四周的滔滔白浪把她惊傻了。刚才还如小羊一般温顺的大海骤然间变成了一头狂怒的猛兽,张着狰狞的嘴巴向杨雪扑来。她吓得失声尖叫,泪水忽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海浪撞击着礁石,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把杨雪的叫声吞噬得干干净净。情急之下,她忙不迭地脱掉身上的红色风衣,高高扬起求救。 这时,恰好被捧上浪尖的王步文看到了礁石丛上的杨雪,便奋臂游了过去。 杨雪绝望之中看到了正在向礁石丛靠近的王步文,禁不住激动地跳了起来。 伸手搀住摇摇欲坠的杨雪 王步文终于游到礁石丛边,然后手脚麻利地攀上岩顶,伸手搀住摇摇欲坠的杨雪。杨雪见来救自己的人正是那位见过面的不雅男士,不由得怔了怔。刚才的不快和怨气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激动,她战抖着说:“对不起,我……我不会游泳……”王步文没有说话,伸出湿漉漉的胳膊一下子挟住她,纵身跳进波涛汹涌的海水里。杨雪被一个个迎面而来的大浪吓晕了头,浑身松软地紧贴在王步文的腋下。不一会,她便迷迷糊糊如神游般被王步文拖拽到岸边。杨雪瘫在沙滩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哆哆嗦嗦站起来,被浸湿的内衣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更显楚楚动人。她不停地向王步文道谢。王步文看她在海风里抖成一团,紧走几步,拿起自己摆放在沙滩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杨雪愈加感动起来,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王步文几眼,这才发现面前的男人其实长得很俊朗,浑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棱角分明略显瘦削的脸上刻着几道刚毅的线条,一米八的身躯立在沙滩上纹丝不动,凸起的一块块肌肉闪动着黝黑的光泽。只是他粗黑的浓眉下那双眼睛里透着几分霸气,有些让人望而生畏。还有就是他始终嘴唇紧闭,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让她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你家住哪儿?要不要我送你?”王步文问。 杨雪不觉释然,想想自己刚才奇怪的念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累得腰酸臂痛腿软的王步文被杨雪笑得莫名其妙,不禁有些生气,狠狠瞪了她一眼,嘶哑着嗓子沉声说:“笑什么笑,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不会游泳来这儿凑什么热闹!”杨雪不仅没被王步文凶巴巴的样子吓住,反而让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得更乐了。王步文真动了肝火,一把扯住杨雪的胳膊,“我把你送回那堆乱石头上去,看你还笑得出来?”杨雪望望海里只露出一点石尖的礁石堆,不由得吸了口凉气,赶忙向王步文道歉,说绝没有丝毫戏弄他的意思,自己感激他还感激不过来呢。王步文这才悻悻然地放开杨雪。 “我能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吗?”杨雪唯恐再惹恼王步文,斟词酌句小心翼翼地问。 “免了吧。”王步文做着屈伸运动,“你不觉得留个悬念更值得玩味吗?”他直起腰,“况且我这也不是什么让人能够缅怀的壮举,仅仅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杨雪有些失望,轻声说:“我很想认识你,希望你不介意我的唐突。咱们能以这种方式想见,也许是一种难得的缘份,你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王步文被杨雪恳切的话语弄得有些为难,他正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名字,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黄河正从海堤上跑来,嘴里叫着杨雪的名字。王步文问杨雪:“他是在喊你吧?” 杨雪点点头。 王步文笑了,而且第一次用愉快轻松的语调说:“太好了,有人来找你了,我的麻烦事也总算结束了!”说罢,又纵身跃进了海水里,劈波斩浪,越游越远。 黄河小跑着奔到杨雪面前,吃惊地看着她说:“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杨雪怅然若失地说:“没事,我很好。”边说边揭掉身上套着的王步文的外衣,用力扔在沙滩上。 晚霞渐浓,天色暗了下来。黄河对杨雪说:“你肯定是落水了。现在正涨潮,很危险的。廖总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快跟我回去吧,别把身子冻坏了。” 杨雪点点头,默默无语地跟在黄河身后,向堤岸上走去,快到奔驰车旁时,杨雪忍不住回过头去,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正在海浪里沉浮的身影。 把约会忘到了九霄云外 严展飞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靠近6点。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快速摁动号码,然后对着话筒说:“晓洁,晚上一起吃饭,还是在老地方,我马上就过去!”他撂下话筒,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夹。门外传来报告声,他对着门外抬抬眼说:“进来吧!” 缉私处内勤范斌带着蒋小庆和李燕从门外走进。 严展飞没有抬头,用低沉的声音问:“什么事?” 范斌神情肃然地靠近办公桌,急促地说:“严关,有人报案!” 严展飞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报案你就接待嘛,跑这儿来干什么?” 范斌郑重地往严展飞跟前凑了凑说:“严关,这是个很不一般的案子,该问该记的工作我都做了,只是这案子太重大了,所以想向您汇报一下。” 严展飞把文件夹放进抽屉,翻了范斌一眼说:“你没看到下班时间了吗?我已约了人谈事,案子明天再汇报吧!” 李燕早就被严展飞的威严镇得有些哆哆嗦嗦了,她扯扯蒋小庆的衣袖,示意她退出去。蒋小庆甩开李燕的手,挺挺胸对严展飞说:“严关长,我是蒋庆林的女儿,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希望您能在百忙中给我们一点时间!” 严展飞这才抬起脸来,有些吃惊地看着蒋小庆:“你是小庆?长这么大了!一家人嘛,你工作还好吗?” 蒋小庆笑着说:“工作很好,谢谢严局长的关心。” 严展飞站起身说:“那就好,那就好。小庆,我是真的有事,你看明天再谈行不行?”他夹起公文包,从办公桌后走出。 蒋小庆见严展飞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连忙说:“严关长,不是我们非要耽搁您的时间,而是这件事的确很重要也很紧迫,所以必须尽快向您报告。”她顿了顿,又加重语气,“是关系到我父亲的事!” 严展飞怔了一下说:“你父亲?” 蒋小庆一字一顿地说:“我父亲是被谋杀的!” 严展飞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盯着蒋小庆问:“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蒋小庆拉过李燕来,对严展飞说:“是她亲眼所见!” 严展飞这才意识到事情的确很重要,忙退到办公桌后重新坐下,请蒋小庆和李燕也坐,示意范斌泡茶。然后对蒋小庆说:“好,你们谈谈情况吧!” 蒋小庆把几张纸递给严展飞,“这是简要的情况,请严关长先看看。” 严展飞把纸摊在面前,认真细细地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凝重,脸色也越来越冷峻。蒋小庆和李燕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茶杯,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严展飞。严展飞终于抬起脸来,面无表情地盯住李燕问:“你就是李燕?”李燕赶紧战战兢兢地站起,面露惶恐地直点头。严展飞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缓步走到沙发前,神情变得和蔼起来,用温和的口吻对李燕说,“别紧张,坐下吧。”李燕有些僵硬地笑笑,机械地坐下。严展飞在旁边的沙发上也坐下来,眼睛仍没有离开李燕,“喝口茶,把当时的情况再详细谈谈。” 严展飞的亲切温和使李燕安定了许多,她把蒋庆林遇难时的情形又叙述了一遍,并把自己的遭遇也顺带着讲了出来。 严展飞听完李燕的陈述,神情严肃地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显然是有预谋的凶杀!”说着愤愤地搓着手。“蒋庆林同志是我们海关的老侦查员了,他们竟然使出如此卑鄙残忍的手段,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把凶手抓捕归案!”蒋小庆和李燕都不由得露出激动的神情。严展飞思忖着向蒋小庆、李燕倾倾身子,很郑重地叮嘱:“这件事你们要注意保密,不要再向任何人谈起,以免打草惊蛇,影响案子的侦查。”他的目光落在李燕身上,“你不要抛头露面,尽量减少和外界的联系。这关系到你的人身安全,稍不注意,就可能招致无法收拾的后果。你明白吗?”李燕很感动地点着头。严展飞拍拍着沙发扶手,“那就这样吧,有什么问题我会让范斌同志跟你们联系,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直接找范斌同志。” 蒋小庆和李燕从沙发上站起,向严展飞表示了谢意,便随着范斌走出办公室。 严展飞往沙发背上一靠,双眉渐渐绞在了一块。他此时早就把和冯晓洁的约会忘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有蒋庆林被谋杀的事。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个案子有可能会成为导火索,引发港城强烈的地震。他在苦苦地思索着该如何去解决,以牢牢掌握主动权。 蒋小庆和李燕轻松欢快地走出缉私处威严的大门,她们从严展飞那里看到了希望。欣喜之下,蒋小庆请李燕到一处较为僻静的海鲜馆撮了一顿。李燕有些担心地说起蒋小林,不知他何时才能回到港城。蒋小庆让她放心,说最多也就是三两天,现在已经报了案,既便他迟来几天,也没多大关系了。吃完海鲜,已是满城灯火。蒋小庆把李燕送到酒店,有些歉意地说不能陪她了,因为母亲卧病在床,家里没人照顾。走时她再三叮嘱李燕,千万要遵照严关长的话去做,不要和外人接触,如果闷了就给她打电话聊天。李燕顺从地点头,让蒋小庆放心回家,说她会注意安全的,让蒋小庆不必牵挂她。 打量着李燕半裸的胴体 李燕和蒋小庆在酒店门前分手后,便快步走进宾馆大堂。她扫了一眼周围,似乎隐隐觉得服务台前有两个男人在盯着她看。她赶紧埋下头,匆匆走进电梯间。她很快走到自己的房间前,打开门连忙闪身进去,然后回手把房门紧紧关上。这时,她才感到了安全,仰面躺倒在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蒋小庆和严展飞的提醒告诫,使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看周围所有的人都感觉不正常,都像是要对她图谋不轨,身上的汗一次又一次湿透了内衣。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她第一个意念就是赶紧洗个热水澡,洗去周身的紧张和恐惧,然后舒舒服服地休息休息。她从床上翻身跳下,到衣柜里拿出换洗内衣,走进浴室。 莲蓬头喷出热乎乎的水花,李燕仰起脸来任水流冲泻,感到一阵清爽惬意。她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水雾渐渐弥漫开来,使得浴室蒙蒙胧胧。李燕听到外面似乎有响声,忙关上热水器,裹上浴巾,打开浴室的门,门口竟然站着两个汉子。李燕大吃一惊,顿时魂飞魄散,她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么进到房间里的。他们戴在脸上的面罩已经说明来者不善,尤其是那个身体粗壮的男子,眼里透射着阴沉的凶光,猫戏老鼠般打量着李燕半裸的胴体。李燕感到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可紧张惊惧中一时又想不起来,话在她的喉咙里滚了几滚,终于战抖地挤了出来:“你……你们是什么人?想要……想要干什么……”两个男子并不回话,向她逼近一步。李燕出于本能扭身就往浴室里逃,那个粗壮的汉子如鹰擒小鸡般毫不费力地一伸胳膊便揽住了她的腰肢。李燕拼命地挣扎,嘴里尖声叫着救命,另一个汉子伸手扼住她的脖子,把一小瓶药剂倒进她的嘴里。李燕顿时天旋地转,不一会便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地板上。 李燕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结结实实地捆绑着,感到一阵阵彻心的剧痛。她费力地转动脖颈,借助室内微弱的光线,睃视着四周。墙角摞满了纸箱,靠墙立着一排排电子仪器之类的东西,除自己身下的折叠床外,没有一件生活用品,看情形像是一个仓库或是储藏室之类的场所。周围没有一丝动静,静得让人窒息,显然这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李燕本来想尝试着呼救,但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知道喊了也不会有人来救她,死沉沉的寂静说明了这一点,如果喊声能传出去,他们不会不堵上她的嘴。 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李燕不由得绷紧了周身的神经,睁大了双眼。随着门响,李燕头顶的电灯也刷地亮了。来人大步走到床前。骤然亮起的强光刺疼了李燕的眼睛,她一阵晕眩。过了好大一会,李燕才看清了面前的人。顿时,她如遭雷击,头“嗡”地炸开了,这个刚才绑架她的壮汉,那双熟悉的眼睛她果然没有看错。 罗五七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李燕。李燕目眦俱裂,怒视着这个她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坏蛋。罗五七弯下腰,轻吻了一下李燕的脸颊,话语里含着亲热:“亲爱的,别来无恙啊!”李燕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罗五七突然从腰间刷地抽出匕首,李燕脸上顿时变色。罗五七三下两下割断李燕手腕和脚踝的绳索,愤愤地说:“太不像话,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心爱的人!”他拉过一个纸箱来,一屁股坐在上面,笑眯眯地盯着李燕,“你好不容易飞回来,还不是为了我吗?为了我,就是给你一双翅膀,你也不会飞走呀!燕子,你说是不是?” 李燕心中此时充满了悲哀和绝望,本来回港城报仇,结果未伤对方一根汗毛,自己却成了人家的掌中之物。愤怒之后便是深深的恐惧,她不知道罗五七会不会像对待蒋庆林那样把她沉进海里喂鱼。 罗五七似乎能看出李燕正在想着什么,毕竟他们曾在一起厮混了好几年,彼此还是了解些的。他拖长音调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到国外,每天都是花天酒地,过着仙女般的快活日子,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李燕麻木的四肢渐渐有了些知觉,她慢慢坐起来,倚靠在床头的墙壁上,惊恐不安地看着罗五七。 罗五七点上一支烟,悠然地吸着说:“说呀,为什么回港城来?既然你和那个姓蒋的小妞在一起,就不是来和我重温旧梦的吧?” 李燕心里一沉,察觉出罗五七对她的行踪好像很了解,冷汗不知不觉又冒了出来。 罗五七见李燕双唇紧闭,一声不吭,脸猛地拉了下来,“怎么?你是在考验老子的耐力?” 李燕浑身一战,喑哑着嗓音问:“你……你想把我怎么样?” 罗五七眨巴眨巴眼,“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咱们躺在一个被筒里那么多天。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仅会放你一条生路,而且会给你一笔钱。否则,我罗五七的手段,你不会不清楚。怎么样?是死是活,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这决定权可在你自己手里!” “我不相信你,你把我坑害得这么惨……”李燕低低地咕哝着。 “那你怎么才能相信我?”罗五七吹吹烟灰,把红红的烟头突然摁在李燕光滑的脚板上。李燕发出惨烈的尖叫,泪水哗地便流出了眼眶。“这你该相信我了吧?”罗五七撇撇嘴角。李燕抱着脚,满脸哀怜地看着罗五七。“说,你最好别再惹老子不快活!”罗五七又吹了吹烟灰,然后斜着眼睛看看李燕的胸部,又瞄一瞄她的大腿。“我可不想在男人最感兴趣的部位留下疤痕,你是不是还想试试?” 李燕下意识地夹紧双腿,用双臂紧紧护住胸部,战着声说:“别别,我……我说,我全都告诉你!”罗五七笑了。他又续上一支烟,然后跷起二郎腿,眯起眼睛等待着。 李燕心里在哭泣:“小林大哥、小庆妹妹,我对不起你们了,我实在经受不住罗五七这个魔鬼的折磨,如果我不讲,他还会变换出很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恶毒花样来。反正他也已经知道我和小庆在一起了,而且从他的口气里能听出他知道的绝不仅仅只是这些。太可怕了,我刚回到港城才两天,就落到他们手里了。他们的势力太大了,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而且他们居然敢到宾馆里绑架我。还有红梅,你可要小心再小心啊,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俩见过面,也会对你下毒手的。天哪,这世界难道真的就没有公道了吗?小林大哥,这港城是坏人当道,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罗五七显然等得不耐烦了,抽出匕首,挑开李燕胸部的衣服。 李燕吓得浑身直抖,直着嗓子叫:“我说!我这就说还不行吗?” 罗五七鼻子一哼,把匕首猛地插在床边的木条几上,乌黑铮亮的刀柄在灯光下颤动。 就要实现的美妙销魂时刻 今天是星期天,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但对于日理万机的市长房修夫来说,却并不平常。没有会议,没有要批阅的文件,没有应酬,所有的公务活动都离他而去。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身边多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米琪。他从来没像今天这般神清气爽,怡然自得。他注定要把这个难得的休息日过得丰富多彩,在他的生命历程里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所以,他关掉了手机,放了秘书的假,隔绝了一切外界的联系。 此时,房修夫就在观音阁下的高尔夫球场上,正饶有兴致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米琪击球。 早晨的阳光格外纯净明亮,透过绿树的枝叶斑驳地铺洒在茵茵草地上,几只小鸟在房修夫和米琪的身旁雀跃,乌黑的小眼珠里透着羡慕和惊奇,滴溜溜转动。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馨香,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在煦风里晃动摇摆着或黄或白或蓝或红的小脑袋。 “腿要直,腰要弓,胸要挺。要大臂带动小臂,眼要看球,脖子不能转动。”房修夫在米琪挥杆击空后做着示范,“最主要的是不能紧张。精神集中。来,你再试试。”他把球杆交给米琪。 米琪挥杆击球,刮起了一块草皮,球从草皮上滚落。她叹口气说:“太难学了!”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汗。 房修夫递给米琪一张纸巾,“其实这高尔夫球玩起来挺有意思的,并不难打,主要是你得掌握住动作要领。”他揽住米琪的肩膀,关心地口说,“累了吧?咱们休息休息。” 米琪点点头,和房修夫在柔软的草地上紧挨着坐下。房修夫虽已年近五十,但保养得挺好。细白的脸上只有几道浅浅的鱼尾纹,密密的头发不知是染过还是天然如此,又黑又亮。加上他今天特意穿着紧身的休闲装,更显朝气蓬勃,精神十足。米琪经过几天的接触,对这位大市长有了几分好感。他似乎特别能揣摸出女人的心理,所作所为总能给你带来愉悦和感动,使你根本感觉不出他是位位尊权重、威严凛然的尊贵之人。米琪看了看房修夫,轻声说:“房市长,让你受累了,你看我这么笨,根本学不会的,你就别为我枉自费劲了!” 米琪的话不禁让房修夫心中一阵酸涩,勾起了他前天晚上不愉快的回忆。当他带着米琪走进总统套房时,久经锻炼的米琪并没有喝醉,尽管她在歌厅里喝了一瓶多洋酒,但她的头脑仍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当房修夫一把抱起她,滚到宽大的席梦思上时,她挣脱了他的搂抱,跳下床,很冷静地说,房市长你看错人了,我不是靠着这个才当上模特大赛亚军的。如果你有这种想法,我马上就可以离开天华。房修夫顿时就傻眼了。米琪最后又补上重重的一句,你尊为市长,我也算是小有名气,咱们可都是有品味的人。说完后便扬长而去。房修夫只能呆呆地看着米琪的背影在门口消失。从来没有遭受过败绩的房修夫窝了一肚皮的气,可愈是这样愈激发起他旺盛的斗志,米琪不同于其他演艺圈女孩的个性更大大地吊起了他的胃口,他决心俘获这个非同一般的女孩。于是他采取了循序渐进的战术,第二天像忘记了昨晚的狼狈,又和米琪有说有笑起来。 “你可不笨哩!”房修夫拍了拍米琪的肩膀,话里有话地说,“你不仅漂亮,而且绝顶聪明,不然我怎么敢再教你打球?早就逃之夭夭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米琪自然能听出房修夫的弦外之音,脸不由得红了红,马上给自己解嘲,也为房修夫铺了个台阶:“喝醉酒的人无法保持理智,也就会感情用事,做出一些清醒后无法理解的行为。” “就是就是,酒这东西还是少碰为妙,但我今天还是想感情用事一把!”房修夫边说边凑近米琪。 米琪有些吃惊,但她并没有躲闪,更没有慌乱,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房修夫。 房修夫从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钥匙,在米琪眼前晃了晃说:“如果你今天能学会高尔夫,我就奖你一套海滨别墅,你看如何!” 米琪愈加吃惊起来,眼也睁得更大了。她很清楚,一套海滨别墅在港城这样现代化都市少说也要五百万元以上。她结结巴巴地说:“房、房市长,你、你真会开玩笑……” 房修夫双肩一耸说:“我身为一市之长,会随随便便跟你开玩笑?小米,你这也太小瞧人了吧?” 米琪不由得有些相信了,嘴角一勾,嫣然笑道:“房市长,你今天没有喝醉吧?” 房修夫一怔,但马上便明白了米琪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朗声说:“你放心,我很清醒,也很有理智,对自己的行为完全负责。怎么样,敢不敢跟我打赌试试?” 米琪从草地上一跃而起,拿起球杆脆声说:“有市长的奖品,我今天不仅有信心学会,而且要争取十杆进洞!” 房修夫双腿一用力,从草地上跃起来。米琪的态度使他信心大增,似乎已看到了就要实现的美妙销魂时刻。看来还是廖凯说得对,对于女人尤其是有地位有名望的漂亮女人,小钱是打不动她们的,只有在合适的时机,金钱才能发挥效力,而且要超出她们的想象。此时,他完全丢开了市长的矜持,像个小伙子一样在米琪面前表现着浑身的灿烂。 米琪手中握杆,故意把腰弯得很深,使丰腴雪白的胸部若隐若现,对房修夫撒着娇说:“你快过来嘛,教教我呀!” 房修夫几步跨过去,紧紧贴到了米琪的身上,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比划着,眼睛却顺着她深深的乳沟往下窥视。米琪又把腰弯低了几分,并且不停地扭动腰肢,使胸部发出一阵阵颤动。房修夫心迷神醉,浑身的血直往上涌,恨不得一口把米琪吞下肚去,双臂不知不觉加大了拥搂的力度。米琪顺势半倚半躺在房修夫怀里,气喘吁吁地把口中的一缕缕香气送进他的鼻孔里。房修夫身上无可抑制地膨胀开来,嘴巴猛地压住了米琪的双唇。米琪轻轻地摇动,伸出鲜嫩的红红舌尖,柔柔地舔着房修夫的嘴唇。房修夫如开了闸的洪水奔泻而下,狂吻起来。 记录下他们做爱画面 观音阁七楼,廖凯和杨冰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将草坪上的场景尽收眼底。 杨冰不由得摇摇头,低声说:“这个房修夫,终于如愿以偿了。”说着瞥一眼廖凯,“你也是功不可没呀!” 廖凯抿一口茶水,望着在草地上滚作一团的房修夫和米琪,笑了笑说:“物有所值嘛!” 杨冰不无鄙夷地撇撇嘴说:“难怪人家背地里都喊他花市长,港城的女孩不知被他玩了多少,作孽啊!” 廖凯有些不高兴了,皱皱眉说:“你是不是没话说了,净扯些咸不咸淡不淡的!你应该为他有这种爱好感到庆幸。是不是钱挣多了烧手了?娘们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杨冰被廖凯噎得直翻白眼,快要说出口的话,在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美国的那笔钱汇出去没有?”廖凯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耷拉着眼皮问杨冰。 “我已经作了安排。”杨冰似乎对草坪上的情景看不下去了,拉上窗帘。“房公子比他老子还会玩,半年不到就在洛杉矶玩掉了一百万美金,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哟!”杨冰忍不住又絮絮叨叨起来。 廖凯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说:“你看你看又来了不是?我说阿冰,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小家子气。你怎么就不明白,没有他们,天华狗屁都不是,说不定咱们现在只能在海边打鱼。美国那边的事不能耽搁,尽快再汇一百万美金过去,明白吗?” “明白了我的廖总。”杨冰在廖凯身边坐下,为他按摩说,“这个道理我当然清楚,只是看不惯他这种作派,女人玩了一个又一个,难道就没有一个值得他爱的?” 廖凯忍不住苦笑,讥讽说:“怪不得你天天在电视机前准备几摞纸巾,是不是韩剧看多了?爱情?这个世界还会有生死不渝的爱情?你要是跟现在的年轻人说这个,他们会笑掉大牙。所有的东西在金钱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杨冰无话可说了。她心里很清楚,现实的确如此。人已经变得越来越功利,越来越自私,贪欲和对物质的追求已经占据了生活的中心,真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廖凯握住杨冰捏来捏去的手,摆摆头说:“你去安排一下,让刘红梅整理整理总统套房,看样子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杨冰明白廖凯的意思,不由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走出门去。 此时,刘红梅正在四楼平台上晾晒被褥,草坪上的一幕也尽入她的眼帘。她嘴里咕哝着“狗男狗女,奸夫淫妇”,用竹竿狠狠抽打着挂在钢丝架上的被褥。自从见过李燕之后,她就一直在惶恐和惊惧中难以自拔。既然他们能把李燕卖到国外去,以后也有可能会以同样的手段对待她。一想到李燕描述的非人折磨,她就骨缝里直冒凉气,心头战栗不止。她不能不为以后做打算,为自己的安危想好退路。想来想去,她惟一能做的就是把来观音阁潇洒的客人,尤其是那些官员和名流,都用带摄像头的手机拍照存储起来,以留作日后遭遇灾祸时的盾牌。她现在也很想把房修夫和米琪纠缠在一块的丑态拍摄下来,无奈距离太远,根本无法下手。她心里琢磨着,能用什么办法实现自己的计划,这可是市长大人和超级模特,拍下来绝对是重磅炸弹。 “红梅!”杨冰走到刘红梅身后喊了一声。 正在苦思冥想的刘红梅吓得一哆嗦,转身望去。 杨冰盯着刘红梅说:“你嘴里嘟嘟囔囔,又拍又打的发什么神经?” “我……我……”刘红梅一时语塞,眼珠转了转说,“我在学唱周杰伦的《双节棍》呢!”然后,露出笑容眨巴着眼问:“杨姐,有事吗?” 杨冰说:“你别忙活这些了,快去把总统套房收拾收拾,弄清爽些。” 刘红梅刚想说才打扫整理过,但她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是,杨姐,我这就去,一定让客人满意。”说罢,一溜烟跑进了楼。她边快步往大楼爬边想,这说不定是个绝好的机会,可要想拍下房修夫和米琪共度巫山云雨的场景,就必须呆在总统套房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万一被发现,她这小命也就玩完了。她想,还是到房里看看再说吧。 刘红梅一进套房,便东张张西望望,渐渐有信心起来。总统套房的确名符其实,宽大无比,极尽奢华,会客厅、健身房、小型泳池、棋牌室,应有尽有,而卧室四面墙壁上全镶着明晃晃的镜子,一道可高可矮的伸缩性屏风则是个天然的藏身之处。但也有令人担心之处,就是客人如果看着屏风碍眼,伸手拉掉,那就完了,藏身的人就会纤毫毕现在四周的镜子里。刘红梅决定拼一拼,她希望房修夫和米琪能达到忘我的境地。决心一下,她便忙碌起来,竖起屏风,寻找最佳角度。 不一会,外面便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刘红梅连忙躲在屏风后,从兜里掏出手机,调整到静音状态。 果然是房修夫和米琪,两人一进卧室,便急不可耐地滚到席梦思上,根本就没有看屏风的心思。刘红梅悄悄舒了口气,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床上的房修夫和米琪。房修夫此时根本就不像年近半百的人,手脚麻利地剥掉米琪的内衣。米琪则迎合着他,发出夸张的呻吟。房修夫如生龙活虎般在米琪洁白如玉的胴体上尽情耕耘。 刘红梅根本用不着寻找角度,四面的镜子已映出房修夫和米琪不同的做爱画面。她压住狂跳的心,紧张地记录下她曾和房修夫经历过的令人耳热心跳的场景。 毋庸置疑这是一伙亡命之徒 由菲律宾马尼拉起飞的定期航班,于午后3时抵达港城国际机场。 机场里一片嘈杂。蒋小林颇为费力地挤过一道道人墙,心急火燎地匆匆走向出口处。他对李燕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在马尼拉时,就曾不断地往安港假日酒店李燕所住的1515房间挂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整整三天,他在等待航班的焦虑之中始终联系不上她。其实就是他不往安港挂电话,李燕也应该主动给他打电话。无奈之下,他试着给妹妹蒋小庆挂电话,看她们是否联系过。从妹妹比他还要着急带着哭音的话语里,他意识到李燕的确出问题了。他骤然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恨不得一步就跨回港城。 出口处,蒋小庆正踮着脚尖在寻找哥哥的身影。终于,她从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了满头大汗的蒋小林。她一边朝他挥舞手臂,一边“哥哥”地大声喊叫着。蒋小林朝妹妹这边挤过来,蒋小庆也迎上去帮哥哥拿行李箱。 蒋小庆开着一辆破旧的蓝色桑塔纳轿车驶上了机场高速路,蒋小林神情郁闷地坐在旁边抽烟。蒋小庆偷偷溜哥哥一眼,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这车是我们单位的,今天是礼拜天,借来用用。哥,你看我这技术还可以吧?” 蒋小林对妹妹的话根本就没听进耳朵里去。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挡风玻璃,瓮声瓮气问:“你和李燕见面后,都做了些什么?” 蒋小庆的心忽地提了起来。哥哥的盘问是她预料之中的事。一想到她和李燕擅作主张,没经哥哥同意就去报了案,现在又出了如此蹊跷的事,心里就有些发虚。也许正是因为报案,才导致了李燕的失踪。她不敢对哥哥有丝毫隐瞒,把她们如何准备文字材料,如何到缉私处报案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胡闹!简直是胡闹!”蒋小林果然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地拍打着扶手。 蒋小庆畏畏缩缩地咕哝着:“我们怕夜长梦多,又不知你何时才能回来。心想就是你回来,不也得去报案吗?” “你们这是鲁莽行事!”蒋小林狠狠地抽着烟。“咱爸是被谋杀的你知不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黑幕和阴谋,你们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去报什么案!” 蒋小庆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哥哥说:“哥,你不会连缉私局都怀疑吧?” “你以为缉私处就是一片净土?”蒋小林用力弹弹烟灰。“爸为什么会被谋杀?他干了二十多年侦查情报工作,从来没失过手,就这么无声无息消失了,还不说明问题吗?现在咱们对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蒋小庆的心一阵收缩,从哥哥的话里她感到事情的确不那么简单,不做好周密的筹划就去报案的确是草率了些。 “李燕对凶手对咱们都非常重要,对方一旦察觉她回了港城,肯定不会等闲视之。而咱们一旦失去李燕,就等于白忙活了一场,那几十万也打了水漂,查清爸爸被杀的线索也就断了。你应当明白李燕对咱有多重要!”蒋小林苦着脸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蒋小庆扶方向盘的手微微痉挛,她紧咬着嘴唇,凝重的脸上充满悔恨。 “缉私处有哪些人知道这件事?”蒋小林明白指责妹妹已毫无意义,事情已无法挽回,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李燕的下落,他希望能从妹妹嘴里多了解一些情况。 蒋小庆定了定神,略作思忖后说:“严展飞副关长,缉私处的范斌,再有就是接待室的少数几个人。” “这个范围就足够了,你根本无法作出任何推测和判断!”蒋小林叹口气问:“李燕和其他人有没有接触?” 蒋小庆很肯定地说:“没有,我没发现她和别的人接触!” 蒋小林又续上一支烟,边吸边陷入沉思之中,毫无疑问,对方探知了李燕回港城的情况,并掌握了她的行踪。如果消息是从缉私处透露出去的,那事情就麻烦了,对方也就必定掌握了李燕和自己联手复仇的意图。如此一来,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对李燕采取极端措施和非常手段,先绑架她,然后从她嘴里掏取尽可能多的情况,最后杀人灭口。至于会不会对自己动手,他们肯定要在审讯李燕之后再作决定,看他们究竟从李燕那里得知了多少情况,是否会危及他们的安全。毋庸置疑这是一伙亡命之徒,甚至有可能是黑社会,他不能不百倍地提高警惕,以免重蹈父亲和李燕的覆辙。 “哥,咱们是不是先回家?”蒋小庆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放慢车速,问蒋小林。 蒋小林被妹妹的问话惊醒,“哦”了一声,坐直身子,把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扔出车窗外,嘴里迸出几个清晰的字:“不,去安港!” 蒋小庆一打方向盘,桑塔纳轿车驶上通往郊区的高架桥。 蒋小林和蒋小庆兄妹很快便到了安港假日大酒店。因为1515房间是蒋小林订的,他以天华外事部的名义经常在这儿订房,和这里的经理及接待服务人员都很熟,所以没怎么费劲便从总服务台要到了开门的智能房卡。他们打开门走进房间,发现里面很整洁,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衣橱里挂着李燕的衣服,卫生间里整齐地摆放着她的洗漱用具,她的旅行箱也静静地躺在杂物柜上。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李燕还是这里的房客,并没有远离。 蒋小庆忧心忡忡地看着蒋小林,低声说:“哥,如果李燕遭到了绑架,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受到攻击。你看下面该怎么办?” 蒋小林默默思索了片刻说:“既然你们已经去过了缉私局,我就去找一下王步文。” 港城存在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 蒋小庆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想起去找他?要找也应该去找严展飞,把李燕失踪的事向他汇报,也许……” 蒋小林摇摇头,打断蒋小庆的话说:“我们绝不能再贸然去缉私处,必须先弄清谁是友谁是敌!” “你总不至于连严头都信不过吧?”蒋小庆有些吃惊地看着蒋小林。 蒋小林若有所思地说:“我当然不会连他都怀疑,但他身边还有别的人,凡是李燕回港城接触过的人,咱们目前都应该尽量回避。” 蒋小林嘟着嘴说:“可王步文那个人我信不过,爸爸全是他给害的,你竟然要去找他!”她说着说着又禁不住愤愤然起来。“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他!” 蒋小林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说:“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去找他。他是爸的科长,又是爸的搭档,只有他最清楚爸为什么提前退休,又为什么去船务代理公司打工。而且说不定知道的情况比这还多。现在找不到李燕,咱就只能在他身上找答案了,或许还会有希望。” “要去你自己去!”蒋小庆气呼呼地把车钥匙丢给蒋小林,“出了问题你可别再怪我!” 蒋小林接过车钥匙说:“也好,你再仔细检查一下李燕的行李,房间里也好好搜寻一下,看有没有值得怀疑的东西,我等会儿来接你回家。”说罢,扭身快步走出房门。 蒋小林开着桑塔纳轿车,风风火火赶到海关培训中心。还好,王步文礼拜天也没有外出,正在图书室翻阅资料,为他的下一篇大文章做案头准备。突然,他发现蒋小林站在自己面前,颇感意外,惊讶地问他有什么事。蒋小林问他能不能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讲话。王步文两手一摊,左右看看说,这图书室只有我一个人,够安静了,有什么事尽管放开胆子说。可蒋小林坚持要换个更安全的场所。王步文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只好勉强同意了,带着他到了自己的宿舍兼办公室。 蒋小林四处睃视着,只见屋子里到处都堆着书刊剪报,靠窗的破桌上摆着一台老式电脑,衣服鞋子和水瓶脸盆之类的物什杂乱地放着,散发着一股呛人的霉臭味。蒋小林不禁揉了揉鼻子。 “别看了,这屋里藏不住人!”王步文一手端着一个茶杯,用脚勾起凳子,放在蒋小林面前,“坐吧。到底是什么事,弄得神神秘秘的?” 蒋小林接过茶杯,仰脸抿一口,润润自下飞机还没有湿过的喉咙,然后才缓声说:“步文大哥,本来我不该来找你的,可是最后还是来了……” 王步文直眨巴眼,盯着蒋小林问:“不该来,又来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很复杂,也很简单。很不同寻常,也很一目了然。”蒋小林寻找着最适合表达自己意思的词句,“复杂和不同寻常是对我而言,可对你来说则是很简单和一目了然的。” 王步文愈加被蒋小林绕得发晕了,摆摆手说:“得得,我的小林老弟,你就别绕圈子了好不好,到底是什么事,直说吧!”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蒋小林单刀直入,双眼直视着王步文。 王步文吃了一惊,没料到蒋小林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怔怔地看着蒋小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你是我大哥,就请你告诉我真相!”蒋小林加重语气,紧逼王步文。 王步文这才意识到蒋小林来找他的确是非同一般了,于是迟迟疑疑地试探:“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以前告诉过你,师傅是遇了海难!” “你真的不知道我爸是因为什么死的?”蒋小林冷冷地板着脸问。 “我的确不知道。”王步文的表情变得痛苦。“当初我虽然有怀疑,可是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我父亲是被谋杀的!”蒋小林一字一顿。 王步文如遭电击,忽地跳了起来,瞪着蒋小林问:“你说什么?” “我父亲是被人用残忍的手段沉到了海底!”蒋小林又重复了一遍。 王步文心中一阵战栗。他从蒋小林的神情和话语中能看出他说的是真话,而且获取了一些线索。这个他多年来的心结被触动了,他震惊之后,紧跟着而来的是激动和惊喜。他急切地问:“你快告诉我,是从哪得来的信息?” 蒋小林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说:“你想让我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真实的内情。我爸被人谋杀,也许你确实不知道,可我爸为什么提前退休,又为什么去船务公司打工,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王步文此时心里很清楚,如果蒋小林手里没有过硬的线索或证据,不会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且日后肯定会给他提供很多的帮助。想到这些,他没有丝毫隐瞒地把蒋庆林为何会提前退休,又如何以此为幌子打进船务代理公司调查走私集团的事述说了一遍。 王步文的话验证了蒋小林的推测,心底不禁冒出一股怨气,脱口说:“你就这么让我爸不明不白地葬身海底了!” 王步文感到一阵难言的隐痛,干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说:“是的,是我的责任,虽然我当初阻拦师傅,不同意他在那样险恶的环境里去冒生命危险,可我没能采取有效的措施。我对不起师傅,更对不起师母和你们兄妹!” 蒋小林看得出王步文的表白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不由得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让我爸能够瞑目。” 王步文脸上涌出庄重的神情,异常坚定地说:“小林你放心,我不能就让师傅这么白白地死去。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会给你,给师母和小庆妹妹一个交代!”他抓住蒋小林的肩膀。“但你务必要把你了解到的所有情况告诉我,好吗?” 蒋小林点点头,把他如何在马尼拉巧遇李燕,如何把她赎出夜总会送回港城详细叙述了一遍。 “这个李燕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她!”王步文神情振奋,拉着蒋小林就往外走。 蒋小林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讷讷地说:“李燕她失踪了!” 王步文一惊:“她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小林接着又讲述了他回到港城发现李燕失踪和在这之前李燕曾在蒋小庆的陪同下去缉私处报案的详细经过。 王步文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心中发沉。显而易见,李燕遭遇了不测。这足以说明在港城存在着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李燕的失踪肯定和蒋庆林被害一案有关联,那就说明这个犯罪团伙是以走私为目的的。他目前最迫切要做的就是尽快回缉私处,然后才能论及其他。可他已经回绝了去缉私处任职,如果出尔反尔再去找曾培松,不知他会不会答应。如果实在不行,他只有去磨严展飞了。王步文做好打算,接着告诫蒋小林,要他注意安全,防备也遭人暗算。同时,尽可能寻找李燕的下落,一有她的消息,马上通知他。 蒋小林不停地点头,有王步文和他同行,心里踏实了许多。 老树逢春,相见恨晚 房修夫老树逢春,整个下午都和米琪粘乎在总统套房的卧室里。真是如胶似漆,相见恨晚,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抒不尽的情。 刘红梅可就惨了,她蜷缩在屏风后,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乱动。她的手机上已显示了十多个未接电话,翻查来电显示,不是杨冰的电话号码就是冯晓洁的手机号码。她在心里默默哀求房修夫,能挪挪窝给她个溜出去的机会。可房修夫把米琪搂在怀里,越聊越热乎,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意思。 “房市长,你真的能在我比赛时去巴黎?”米琪伸出洁白的手臂勾着房修夫的脖子,娇滴滴地问。 “你看,又喊错了不是?”房修夫闪闪眼,故作嗔怪的样子。 “哦,房……房大哥!”米琪喊得十分勉强。 屏风后面的刘红梅对房修夫的故伎重演一阵作呕,因为他也曾让她这么喊过他。心里不由得恨恨地想,也许喊叔或伯父更合适。 房修夫笑了,信誓旦旦地说:“我当然会去,给你捧场嘛!” “可你是市长啊,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去哪就去哪儿呀?况且这还是在国外!” “正因为是市长,我才有这个便利条件嘛!比赛日期确定后,我会组织一个赴法考察团!” “一个团?”米琪张开双臂,大叫一声“哇塞”,激动地给了房修夫一个热吻。 刘红梅口中“贪官狗官”地咕哝着,心里火烧火燎,寻思着出去的办法。 落日西斜。廖凯坐在观音阁旁的凉亭里享受着傍晚海风的清爽。严展飞手持钓鱼竿,身披晚霞,冯晓洁拎着红塑料桶紧随在他身后,从远处走来。每个星期天去海边垂钓是严展飞固定的休闲项目。廖凯起身相迎,问严展飞收获如何。冯晓洁揭开桶盖给廖凯看。廖凯看着桶里蹦跃的鱼,不由得竖起拇指,连声赞叹,说晚上又有新鲜的美味了。冯晓洁说我去让厨房收拾一下,说罢,拎起桶快步走进观音阁。 严展飞在廖凯旁边坐下,接过廖凯递来的烟点上,边吸边说:“这样悠闲的星期天以后很难再有了,从明天开始就该忙活了!” 廖凯问:“听说你们海关要组织缉私战役是吗?” 严展飞点点头说:“是啊,上边一道道金牌催着,再不拿出点成绩是交不了差的!”他叹口气说,“我这个分管缉私处的副长难当呀!” 廖凯拍拍严展飞的肩膀,“老弟放心,我会给你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的,让你这位全国优秀缉私关长再展神威,再立新功!” “那就谢凯兄支持了。”严展飞弹弹烟灰,感慨道,“仅靠缉私处,的确有困难,人手太少啊!” 廖凯随口问:“步文去缉私处任职定了没有?” 严展飞皱皱眉说:“他原来说不去,刚才又给我打电话说他愿意去,变来变去的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廖凯注视着严展飞说:“你同意了?” 严展飞吐出一串烟圈,仰着脸眯起眼说:“说实话,我对他有些不放心,所以也就没有表态。我让他去找曾培松谈,结果会怎样,现在很难说清。”他说到这儿,像想起什么似的低下脸来,看着廖凯,“杨雪的事已经定了,你让她尽快办手续,我现在可是急需人手!” 廖凯说:“我已经让她回部队办手续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老凯,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严展飞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而且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廖凯见严展飞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又正儿八经的神态,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他狐疑地望着严展飞,笑了笑说:“严弟,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你尽管说!” “我觉得你应该进行战略转移了,水流才能不腐嘛!”严展飞向廖凯倾着身子,语气显得很恳切,“你的资本积累已经足够了,应该向实业发展。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名符其实的大企业家,你的事业才能融入时代的潮流,才能登大雅之堂。” 廖凯马上便明白了严展飞的意思,其实这也是他近来常常思考的问题,黄河也不止一次地向他提过这方面的建议。他也曾考察过建筑业、石油业和房地产业等等。但令他感到无奈的是缺乏人才,目前公司业务班底的知识结构和素质能力,与这些正规运作的行业差距太大,一旦翻船,天华顷刻之间就会土崩瓦解。在香港的那段经历,对他来说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廖凯无法免俗。 严展飞见廖凯默默不语,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接着说:“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急着仓促上阵,你可以在作人才准备的同时,先涉足技术含量不是太高,又能充分发挥你天时地利人和长处的项目。这样既练了兵,又降低了风险系数,还在主流社会树起了形象。然后在此基础上,循序渐进,谋求更大的发展。” 廖凯被严展飞说得心动起来,不由得问:“你所说的这个项目是指什么?” 严展飞凑近廖凯,压低嗓门说:“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信息,市里准备开发浅水湾,要在那儿建造最具有港城特色的别墅群。如果你能拿下来,将是起点很高的宏伟大业啊!” 廖凯顿时激动起来,抓着严展飞的胳膊急急地问:“你快说,我怎么才能拿下这个项目?” “这你还用得着问我?”严展飞向观音阁上努努嘴,“房大市长不正好在这儿吗?” 廖凯顿时茅塞顿开。市政府在主抓这个项目,如果房修夫鼎力相助,争取过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可这么大的项目,又是一块诱人的肥肉,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房修夫能说给谁就给谁吗?他上有书记,下有城建、建委等部门,说不定省里甚至北京都有人插手,运作起来也并不简单。况且自己从来没有涉足过房地产,就这么突兀地提出要搞浅水湾开发,房修夫该怎么操作?他必须对上有充分的理由,对下有堵得住口的合理解释,在不影响他职位的前提下,才能把工程交给天华。 她早已摁下手机的录音键 “市政府同时也要搞安居工程,你如果能再主动提出承担一部分,那房市长就好办了。”严展飞看出廖凯的心思,适时地点拨他。 廖凯兴奋地搓着手说:“这个主意不错。水到才能渠成。我不能让房市长太为难了,你说是不是?” 严展飞说:“凯兄向来都是先为别人着想,所以才创出如此大业嘛!”他的话没有丝毫恭维的意思,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廖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老同学又挤兑我了。但话说回来,你为别人着想,别人才能为你着想。这是相互的,来不得半点虚假哟!” 严展飞拍拍肚皮,说这里面更来不得虚假,已经开始敲鼓了。廖凯连忙站起身来,乐呵呵地说咱们今天一定要好好喝几杯,你不仅给了我金点子,还提供了如此重要的信息,我得好好谢谢你。严展飞说,你还是把目标对准房大市长吧,他可决定着你下一步宏伟事业的成败。两人边说边走进观音阁。 总统套房里,房修夫和米琪仍在缠缠绵绵。刘红梅在屏风后苦着脸揉搓发麻的双腿。那边是其乐无穷,这边是愁得快要掉下眼泪了。床头柜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刘红梅一激灵,不由得伸长了脖颈。房修夫懒洋洋地抓起电话,嘴里“嗯嗯”着。米琪问房修夫是谁打电话来,房修夫告诉她是杨冰,是让他们下去吃饭。米琪这才感到自己的确有些饿了,翻身从床上下来,去找衣服。房修夫似乎还没有尽兴,提议去小泳池里游两圈。米琪对房修夫已是百依百顺,很爽快地答应了。她把衣服往旁边一丢,和房修夫赤身裸体地搂抱着走出卧室。 刘红梅终于长长吁了口气,悄悄爬起来,扶着墙慢慢向外挪动。她见房修夫和米琪双双跳进泳池里。赶紧抓住这难得的空隙,哧溜蹿出门去。她没敢乘电梯,顺着楼梯跑到四楼,忙不迭地去平台收晾晒的被褥。不一会,杨冰便在平台上出现了,刘红梅禁不住心里怦怦直跳。杨冰没好气地问她去哪儿了,人也找不到,手机也没人接。刘红梅早就编好了托辞,说她中午被姐妹们灌多了酒,没小心睡过了头。杨冰说你睡着了怎么在你宿舍也没找到人。刘红梅眼珠一转,忙说自己是在歌厅收拾牒片时在沙发上睡着的。杨冰没有心思再去追究刘红梅,要她抓紧时间去安排几个服务小姐,说房市长和严局长他们要在观音阁吃饭。刘红梅像得到大赦般匆匆逃离。 廖凯接受严展飞的提议,晚宴没有安排在二楼餐厅,而是把餐台摆在了观音阁旁的凉亭里,并别出心裁地让刘红梅在亭子四周挂起了红红的宫灯。红顶、红柱再加上红灯,顿显喜气盎然。海风吹来,灯影摇曳,相映成趣,果然别有一番情调。刘红梅带着几个扮成宫女模样的美女如风摆杨柳般摆酒传菜,更是让人赏心悦目,风味迥然。 房修夫和米琪是最后才进凉亭的,望着眼前的景象,两人惊讶得直眨眼。 严展飞说:“房市长,这可是廖总特意为你布置的,我们可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房修夫大为感动,对着廖凯直拱手,不住声地道谢。廖凯笑着说这是因地制宜,没什么特意不特意的,只要大家满意就行。边说边恭请房修夫上主座。房修夫也不推让,春风满面地拉着米琪在餐桌上首坐下。 廖凯端起酒杯说:“咱们先为房市长和米琪女士的相识相知干一杯如何?” 严展飞戏谑地接口说:“对,为房市长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干杯!” 房修夫怕严展飞再说出让他难堪的话来,忙端起酒杯,高高举起说:“同喜同贺同乐,为咱们共同的美好周末共饮!” 大家喝完杯中的酒后,严展飞又说:“这第二杯我提议为廖总的战略转移第二次创业干杯!” 在座的人都不由得诧异地把目光投向廖凯。房修夫疑惑地盯着廖凯问:“战略转移?第二次创业?你廖凯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廖凯笑了笑,用平静的语调说:“展飞说的不错,我是有融入社会主流的打算,想搞一些实业,向更广阔更有潜力的领域拓展,争取为港城的建设作出更大贡献!不知房市长对我这个举措有什么看法?” “太好了!”房修夫禁不住脱口赞叹,“你廖凯早就该有这样的雄才大略了,你的举措我完全赞同。这是港城之福,是在坐所有人之福,更是我房修夫之福啊!来,干杯!”说罢,他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有房市长这话,我信心就更足了。”廖凯随即便转入了主题。“我第一步打算从房地产业入手,还望房市长能多多关心支持!” 房修夫没有丝毫犹豫地满口答应:“当然没问题,对天华的事我绝对全力以赴!”边说边把米琪给他夹的鲍鱼送进嘴里。 “既然房市长表了态,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廖凯注视着房修夫,开门见山地说,“我很想把开发浅水湾的项目拿下来!” 房修夫停止了嘴中的咀嚼蠕动,睁大眼瞪着廖凯。 “房市长,你看如何?”廖凯把球踢给房修夫。 房修夫囫囵吞下嘴里的鲍鱼,吞吞吐吐地说:“这……这个嘛……” 严展飞在旁边敲边鼓:“这是廖总实施战略转移的第一步,能不能打下坚实的基础,可就全看房市长你的了!” 房修夫面露尴尬之色,很为难地低声说:“这是市政府的第一大世纪工程,方方面面都很重视。当然,我并不是不可以做做工作……” 廖凯语调轻松地说:“房市长你放心,我理解你的难处,不会勉强你。如果我愿意承担市政府实施的一半安居工程,你觉得行不行?” 房修夫惊诧地看着廖凯说:“这安居工程可是没有任何利润的,你愿意做这种亏本的事?” 廖凯坦诚地说:“说白了吧,安居工程和浅水湾开发我都不是为了利,而是为了名,我打的是形象牌。”他接着又补上一句:“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港城能以天华为荣!” 房修夫马上明白了廖凯的意思,脸上顿时转忧为喜,笑着说:“这样就好办了,我会让你如愿以偿!”说罢,禁不住向廖凯竖起拇指。“你廖凯变得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 廖凯大喜,站起身说:“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干一杯!” 大家纷纷站起身,高高举起酒杯。 刘红梅站在凉亭廊柱旁,手悄悄伸进兜里,摸了摸手机。她早已摁下手机的录音键,把酒桌旁所有人的话全都一句不漏地录下了。 从蒋小林那得知师傅死因 王步文在培训中心食堂匆匆扒拉完晚饭,便丢下饭碗,骑上摩托车,直奔海关大楼,去找曾培松关长。 曾培松是总署派到港城任职的,老婆孩子都在京城。虽然他生活无人照料,很是清苦,但同时也省去了很多烦心事,倒也自得其乐。由于他不擅交际,其实说到底是海关关长的位置使他不敢交际,所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公室度过的。加上他除看书看报看电视外,基本上没什么爱好,那些想在他身上动脑筋的人也找不到缝隙,无从下手。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办公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或是说规律。偶尔参加外事活动或是陪友邻部门领导和与海关业务有联系的重要客人去酒店或是休闲娱乐场所,他反而感到不适应,不舒服。房修夫市长曾不止一次开玩笑说他不像是从京城来的,倒像是五六十年代的乡长书记。他很清楚现在这样的评价已无褒扬之意,而是贬损和奚落,还带着些微的鄙夷。但他没有去计较,只是一笑了之。他是在香港回归的那一年来港城海关任职的,恰逢世纪之交,改革开放也进入关键时期。这些年来,风云变幻,潮起潮落,他是旁观者,也是亲历者,总的来说,他是痛苦大于欢乐,觉得愧对金钥匙和商神仗架起的海关关徽,作为关长是不称职的。走私风潮在港城愈演愈烈,在世纪末已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地方政府的糊涂观念和一些企图在这里分得一杯羹的官员推波助澜,使走私贩私在港城渐成气候。上任之初,他也曾试图扭转这种局面,以不负总署的信任和期望,采取了有力措施,实施了几次大行动,但最终并没有见效,而且还使海关越来越孤立。因为关员们大都是港城本地人,他们不愿成为众矢之的,这就从根本上瓦解了他的雄心壮志。他不得不在这种上下左右的围困中作徒劳的冲突,在重重挤压的夹缝里艰难地喘息。深深的无奈和近乎于绝望的悲哀伴随着他进入了21世纪,年过半百的他不得不做好了告老还京的准备。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缕曙光。不仅中央下了严打走私的决心,而且人们已渐渐看到了走私带来的诸如国内企业受创,大批工人下岗,经济建设受阻等等恶果,意识到走私犯罪是国家的大敌,是危及到民族利益和加剧腐败的罪恶渊薮,开始对走私深恶痛绝起来。还有就是有王步文这种目光远大,执着于国家利益,又有着非凡勇气的斗士,一直坚守着防线。他开始有了信心,决心在退休前完成自己在港城的使命。这些天来,他紧张地谋划着行动方案,寻找着突破口,希望能有个好的开局。可令他气恼的是王步文竟然辜负了他的热切期待,不愿意出山,要躲进书斋弄什么研究著书立说。他现在不需要理论家,他需要的是持枪抡刀上阵的战士。王步文几年前的非凡勇气和大胆举动不能不让他刮目相看,断定这个“胆大妄为”的愣小子将成为他的得力干将,他绝不会放任他去务虚,而要把他从书斋里拉出来,披挂上前线。这个周末他就在反复思索着用什么办法才能把王步文逼出来,让他改变主意,尽快去缉私处出任处长。这对他能否实施行动方案,最终取胜将至关重要。 王步文到了海关大楼下,抬眼望了望,关长室的窗子果然亮着灯光。他扎好摩托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楼门。他与曾培松有相似的地方,也是孤身一人在港城,父母都是闽北山区的农民,了无牵挂。他上个世纪80年代从部队复员,参加了改革开放后第一次公务员考试,有幸走进海关大门,分配到港城。应该说是敞开国门的春风把他吹进海关的。那时,他二十刚刚出头,真可谓是风华正茂,青春激荡,带着懵懂的憧憬和理想穿上了海关制服。当时关服没有现在的帅气、威风。记得当他和一群年轻关员头上佩戴国徽,胸前别着徽章,抬腿摇臂,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海滨大道走向码头时,路人们无不向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尽管那时他还没有完全懂得海关的定义和关服的含义,但全身却充溢着国门把门人的自豪感、神圣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经历着诸多动荡与变迁,在感受着国门热闹缤纷的同时,也感受着海关的兴衰和负重崛起。他伴着海关的成长逐渐成熟起来。教科书里说,海关是国家设在进出境口岸的监督管理机关,而他的理解就是海边筑起的那道坚固堤坝,既要调动海水的热情,汇集海水的力量,又要避免大海的涣散,制服大海的撒野;站在国门前,你不再是纯粹的独立的自然人,你与这个国家的发展,民族的兴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看到了社会的纷纭变幻,时代的欣欣向荣,生命便有了价值。当他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后,便坚定了与海关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的信念,使自己的追求清晰起来。但同时他与曾培松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这是由他从事的侦查、情报工作性质决定的,那就是他有着广泛的交际,不仅交了三教九流的朋友,而且频频出入酒店夜总会等场所,甚至有时不得不干一些出格的事情。好在曾培松和严展飞对他理解,从没有因此指责和为难他,可最终他还是因为“蒋庆林事件”中箭落马。但他从没有后悔,有的只是对师傅遇难的悲痛。当他从蒋小林那里得知师傅的死因后,久压心底的斗志重新让他血流奔涌起来。 曾培松坐在办公桌后,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在细细翻阅从政治处调来的王步文的履历档案,他想从中寻找出一些可资借鉴的东西,以收伏这个“孙猴子”。有人敲门。曾培松抬起脸来,说了“声请进”。他知道这时候来办公室找他的大都是海关内部的人。当他发现王步文从门外进来时,不觉怔了怔,连忙把手中的档案塞进抽屉里,疑疑惑惑地问:“你这时候来干什么?” 王步文露出讨好的笑脸,凑到办公桌前,先递上香烟,又忙不迭地为曾培松点火,弄得曾培松十分诧愕,瞪着王步文说:“你小子怎么有点不对劲,又要玩什么鬼花招?” 王步文笑嘻嘻地说:“曾头你别误会,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个人挺孤单的,这不是同病相怜吗?” “我可没有病啊!”曾培松不高兴了。“你也没有那么好的心肠来看我。说,到底有什么事?” “这个……这个……”王步文吞吞吐吐,在办公桌前坐下说,“真没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老人家!” 曾培松从王步文的神态里能看出他不仅有事,而且是非同一般的事,于是他拿起旁边的文件夹,作批阅状说:“我正忙着呢,你看也看过了,我谢谢你,请回吧!” 她到缉私局报案之后失踪 王步文挪了挪屁股,难为情地搓着手说:“说没事也有点小事,只是……”他喉头一哽,又把话咽了回去。 曾培松放下文件夹,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有事就直说嘛,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想收回昨天的话,愿意去缉私处任职。”王步文面红耳赤,声音就像蚊子哼。 这话在曾培松耳里却是犹如雷鸣,心里一阵暗喜,但他并没表露出来。既然王步文改变主意,主动提出要回缉私局,其中必有缘由。他要试探试探他,于是说:“这可能有些不好办了。你回绝后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人选,不好随便改变的。” “那没有关系。”王步文听了曾培松的话,不禁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放弃,伸长脖子急切地说:“我可以不当处长,能干侦查员就行!” 王步文的态度验证了曾培松的猜测,他故意把脸侧向一边,不看王步文,摇摇头说:“恐怕不行。一个不愿当处长的人,我们怎么能让他干侦查员?拿破仑不是有句名言吗,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说罢,用眼角余光瞄瞄王步文。 王步文真的有些着急了,脸上慢慢涨红,脖子上的青筋别别直跳。他默默地发了会儿呆,忽然身子往前一倾,两只胳膊支在办公桌上,恳求说:“曾头,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就给我个机会吧!” 曾培松知道不能太逼王步文,万一他反了筋,那就麻烦了,就是再用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扔给王步文一支大中华,淡淡地说:“你为什么又要去缉私处了,变化也有点太快了吧?” “我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务实更重要。不动手,港城的走私风就永远都刹不住。用毛主席的话说,就是扫帚不到,灰尘永远不会自己跑掉!”王步文说得慷慨激昂。 曾培松对王步文给出的理由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以前并不是不懂得这些。这些大道理的背后必定还掩藏着什么隐情,不然他不会连夜上门,急齁齁地提出去缉私处。想到这里,曾培松严肃地问:“王步文,别在我面前唱高调打马虎眼了,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非回缉私处不可?” 王步文从曾培松的话音中听到了希望,看来回缉私处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如果不实话实说,就很难让曾培松相信他的诚意。像曾培松这样久经沙场历练的“老江湖”,想在他面前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况且如果不求得组织的支持,仅靠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也只能是一事无成,甚至还会发生几年前那样的悲剧。原来他打算先争取回缉私处,查出点眉目后再向组织汇报。因为李燕的失踪说明情况很复杂,对手的势力很强,触角可能已伸进了海关甚至缉私处内部,他不能不防。现在看来,他不得不提前向曾培松讲出内情了。当然,这也是基于他对老关长的信任。他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沉静地注视着曾培松,缓声说:“原因很简单,我师傅蒋庆林是被谋杀的!” 曾培松听了心中一沉,表情严峻起来。其实对蒋庆林的死,他并不是没有怀疑。但当时的特殊环境使他无法作出全面调查的决定,而对王步文的处置也是违心的。现在事情终于露出了端倪,他自然不能放过,于是盯着王步文问:“你有什么根据?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王步文挺直身子回答:“是我师傅的儿子蒋小林在马尼拉遇到了一个叫李燕的小姐,她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景。”接着,他又把李燕被卖到马尼拉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最后推测分析:“由此可见,蒋庆林师傅被害肯定和走私犯罪团伙有关系。他们极有可能发觉了蒋庆林的真实身份和意图,然后采取残忍隐秘的手段把他杀害了。他们之所以把谋杀地点选择在远海区域,显而易见是为了制造遭遇海难的假象,让我们无从查起。” 曾培松点点头,对王步文的分析表示赞同。他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蒋庆林是被谋杀的,那就肯定和走私犯罪有关联,这一点毋庸置疑。蒋小林的发现很重要也很及时,我们完全可以抓住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挖出港城的走私集团,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 “可是李燕在回到港城之后失踪了。”王步文闷闷地说。 曾培松一惊,不由皱起了眉头,提高声音说:“竟有这样的事?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李燕?” “是的。”王步文加重语说,“而且是在她到缉私局报案之后失踪的!” 曾培松的眉头越皱越深,拿起铅笔在手中摆弄着,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复杂得多,走私犯罪在港城已是根深蒂固,羽翼丰满,织起了纵横交错的网络,他们的能量不容小觑,摧毁他们绝非易事啊!” “我有必胜的决心!”王步文满脸凛然之气。“只要曾头你和严头能给我个机会,我就有信心和他们一决高下!” 曾培松似乎并没有听到王步文的豪言壮语,仍沉浸在刚才的思考之中,眼看着铅笔说:“目前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调查核实李燕的身份,然后弄清楚她以前的男朋友是谁。还有……” 王步文接着曾培松的话说:“还有就是查清楚蒋庆林是在哪家船务代理公司做事,虽然这种公司多如牛毛。我当初查了两个多月都无功而返,但现在多了李燕提供的情况,尤其是她还记得那艘船叫‘青云号’,这就使侦查工作好做多了……” “说得对!”曾培松将手里的铅笔“啪”地往桌上一摔,不无激动地瞪着王步文命令说:“你马上着手进行这项工作,要尽快弄出个眉目来!有什么困难就找老严和我,我们全力以赴支持你!” “曾头,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去缉私处了?”王步文试探着问。 曾培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用手指点着王步文说:“你小子真是鬼头一个,不知不觉就把我给套住了。好了,明天就抓紧办理培训基地那边的交接手续,尽快去缉私处报到吧!” 王步文笑了。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看严头那边要不要我去……” 曾培松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说:“这个就不用你瞎操心了,我会跟他通气的。” 王步文眨巴着眼问:“你刚才说缉私处长已经有了人选,能透露透露他是谁吗?以后我们还要搭伙计呢,先让我了解了解。” 曾培松又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组织机密,怎么能在没宣布之前就随随便便告诉你?你到了缉私处,自然就能看到党委的任职决定。” 王步文笑嘻嘻地说:“那是,那是。希望和这位新处长能同心同德,我保证服从命令听指挥!”他伸手抓过曾培松面前的中华烟,从盒里抽出一支,点上美滋滋地抽着。 曾培松望着王步文得意忘形的样子,脸上不由得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之色。 准备今天就去缉私处报到 廖凯志得意满地坐在大板桌后,很认真地审阅着黄河送来的计划书。黄河坐在廖凯对面,眼里布满了血丝,看得出,他熬了不止一个通宵。对廖凯转轨的决定,他是坚定的拥护者和不折不扣的执行者。其实这种想法在他心里已经酝酿很久了,而且不止一次地在廖凯耳边吹风,希望天华这艘航母能驶入更广阔、更安全的海域,避开惊涛骇浪,彻底改变“潜水艇”的形象,再展新姿。虽然廖凯对他的建议不以为然,但他从没有放弃努力。现在廖凯主动提出“战略转移”,并且确定了房地产业的目标,他自然是马上响应。当廖凯把具体实施的任务交给他时,他马不停蹄地组织人拟定计划书,接连熬了几个通宵。但他丝毫没有疲惫之意,整个身心一直都处在愉悦和轻松之中。 “很好!全面,细致,也很有特点!”廖凯拍拍计划书,向黄河扬起脸。“就按照这个进行吧!” 黄河接过计划书,装进公文包里,有些不放心地问:“廖总,浅水湾的开发项目,我们有没有把握拿下?这个计划全是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失去了它,我们几天几夜的工夫也就白搭了。” “问题应该不大。”廖凯挺挺胸,显得很有信心的样子。“有房市长鼎力相助,再加上承担政府安居房的优厚条件,不能说稳操胜劵,也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这我就放心了。”黄河面露欣然,忽然起起一件事,对廖凯说:“蒋小林从菲律宾回来了,他想见见你。” 廖凯“哦”了一声,凝眉思忖片刻,正要开口,杨冰带着妹妹杨雪走了进来。他忙从大板桌后站起,迎过去问:“手续办好了?” 杨雪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连连点头说:“都办妥当了,我准备今天就去缉私处报到。”然后调皮的对廖凯扮个鬼脸。“廖总还有什么指示?” 廖凯瞪了杨雪一眼说:“瞧把你乐的!别高兴得太早,苦日子还在后边呢!这缉私处可不是流光溢彩风光无限的舞台,那是要动真枪真刀的。你还是先做好吃苦受累的思想准备吧!” “再苦再累也比不上部队吧!廖总你放心,我是个合格的军人,当然也就能做个合格的警察。”杨雪对廖凯的告诫不以为然。 “看来我的关心是多余了。”廖凯倚在大板桌旁,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哦,对了,严关长让我问问你,你想到哪个部门去,是干外勤还是内勤。你要尽快拿定主意,他好作安排。” 杨雪显然对这个问题早已琢磨好了,但她没有马上表态,而是狡黠地瞥他一眼问:“你说呢?我干什么最合适,希望廖总能给参谋参谋。” 廖凯想了想说:“女孩子当然是干内勤最合适,但干外勤对人锻炼最大,也有刺激性。”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干外勤?”廖凯的建议与杨雪的意愿不谋而合,她马上接着说,“那我就去干外勤吧!” “这最终的决定权可是在你自己手里,别以后后悔了怪罪我。”廖凯提醒杨雪。 “我明白,廖总你就放心吧,我对自己的决定和选择永远都不会后悔。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谢还谢不过来呢,哪里敢怪罪!”杨雪说着拉住杨冰的手。“姐,你陪我去缉私处报到吧,凯哥和黄副总正谈事,咱就别在这打搅了!”说罢,姐妹俩兴冲冲走出门去。 黄河一直没有开口,等杨冰和杨雪走出门后,才对廖凯说:“你让杨雪去缉私处,我总觉得有些欠妥,你又让他干侦查,就更不合适了。她毕竟是嫂夫人的妹妹,以后会有麻烦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廖凯点上烟,边抽边若有所思地说,“正因为她是阿冰的妹妹,我才让她去缉私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 黄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显然能听懂廖凯话中的含义,不由得喃喃说:“这太残酷了,太残酷了……” “我说黄河,你什么时候才能去掉那满身的书生气,更现实一点?天华这条船之所以能经受得住风浪,不仅仅是掌握住了大方向,还有甘愿做它的水手的人在支撑着它,呵护着它,不然我们能让它成为一条航母吗?”廖凯见黄河并没有作出反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凝目盯着黄河问:“你不会是爱上我这个妹妹了吧?” 黄河眼帘低垂,默然无语。 “你沉默就说明我没有猜错。”廖凯踱着步说,“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是好事,咱们兄弟就更亲上加亲了。我这么做也正好能为你们创造志同道合的条件,树起共同的志向和目标,你说是不是?” 黄河表情复杂地摇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没有回答。 廖凯对黄河的态度有些失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走到大板桌后坐下,说:“好了,咱们不谈这个无聊的话题了。你刚才说蒋小林要见我是吗?” 黄河点点头,轻声说:“是的。他很急切地想见你,我估摸着应该和他在菲律宾的奇遇有关系,你看……” 廖凯转了转脖子,往高背皮椅上一靠,似笑非笑地说:“他这次菲律宾之行,的确异乎寻常,我倒很想听听他富有传奇色彩的浪漫遭遇,你让他过来吧?” 黄河掏出手机,拨通后说:“小林吗?对,我是黄河。你过来吧,廖总这会正好有时间。”说罢,合上手机,站起身来,夹着公文包。“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廖凯压低嗓门问:“五七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黄河回答:“五七说一切都很顺利。你看下一步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时间可不能拖得太久。” 廖凯不觉来了气,鼻子一哼说:“还能怎么解决?都是五七不长脑子,种下这么个祸根!”他稍作思索,又摆了摆手。“再等一等吧,等我和蒋小林谈过之后再定最终的解决方案!” 做事先做人,真情换真心 黄河不再讲什么,转身欲往外走。廖凯又喊住他,问最近几批货的情况。黄河说他以为公司已经转轨,就没有再过问这方面的事。廖凯马上说这怎么能行?转轨是转轨,公司正常的业务不能停,要两方面都抓,两手都要硬。黄河说明白了,马上就落实这些事。廖凯又要黄河挑出几宗数额不大的交易,把具体的时间、船号和码头等详细情况列个清单交给他。黄河对廖凯的要求颇感诧异,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细地过问业务方面的事,就问廖凯原因。廖凯说他自有用处,以后会告诉黄河的。黄河见廖凯不愿意露底,也就不好再追问什么了,疑疑惑惑地走出门去。 黄河前脚刚走,蒋小林后脚就进了门。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廖总”,双脚一并,站在大板桌前。廖凯连忙从大板桌后走出,握着蒋小林的手说,辛苦了辛苦了,让蒋小林坐。蒋小林有些拘谨地搓着手,走到沙发旁屁股刚落下又连忙站直了身子。他对廖凯既感激又敬畏。是这位港城最大的企业家在他父亲去世,家庭生活最困苦的情况下,把他招进了天华,不久就让他担任了外事部副经理这个肥职,给了他很丰厚的薪酬,从来没有训斥过他,即使有时出了差错,也是宽宏大量地给予谅解。所以他对这位有恩于他的侠义之人怀有深深的崇拜感。 廖凯见蒋小林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他先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挥挥手说:“坐吧坐吧,到这儿你还客气什么,自己的家嘛!” 蒋小林躬身施了一礼,这才坐下身来。 “马尼拉那边的事办得怎样,还顺利吗?”廖凯和颜悦色地问。 “顺利,很顺利。”蒋小林不敢正眼看廖凯。“那边的客户主动配合协助,提出什么问题,马上就解决,真是一路绿灯,没让我费什么周折。”他说着不由得激动起来。“廖总您的名号响亮得很哩,无论是在香港、澳门,还是在南亚、东南亚的国家,只要提到你,没有不竖大拇指的,没有不敬佩有加的,那真是高山仰止啊!” 廖凯矜持地轻拍沙发扶手,“做事先做人,真情换真心嘛!”他注视着蒋小林说,“人与人之间就是要讲个‘诚’字。你不信任别人,别人又怎么会相信你呢?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廖总讲得太对了!”蒋小林连连点头,一副很受教益的样子。“廖总不愧是我们做人做事的楷模!”他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但同时也不无拍马屁的心理。 “马尼拉可是个好地方呀!”廖凯对蒋小林的恭维只是笑了笑,然后便转移话题,“我曾去过那儿,印象很是深刻,既有东方的古典韵味,也有西方的浪漫风情,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啊!” “是呵是呵,马尼拉的确美不胜收!”蒋小林附和说。 “那里的小姐也是挺有味道的。”廖凯眯起眼睛,用轻松调侃的语调说,“不同肤色不同国度的小姐应有尽有,你可以尽情品味!” 廖凯的随意和调侃顿时让蒋小林的紧张拘束去掉了大半,脸上的笑容自然多了,手脚也不再僵硬,情不自禁地比划着说:“我看哪个国家的女孩都比不上咱们中国的,既美丽又含蓄……” 廖凯笑着问:“是不是在马尼拉有什么艳遇了?”他见蒋小林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地扳弄着手指,便作出无所谓的姿态。“男人嘛,不对这种事感兴趣,那就有毛病,就不是真正的男人,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蒋小林听了廖凯的表白,心中踏实了许多,于是迟迟疑疑说:“廖总,我今天求见您,就是……就是……” “你看你小林,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缺银子了?这美女总是和金钱连在一起的。有难处尽管开口,廖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最爱做的事就是成人之美!”廖凯很豪爽地大声说。 蒋小林对廖凯的关心大为感动,吸了吸鼻子,颤着声说:“廖总,能遇到您,真是三生有幸。我找您并不是为钱的事情,这件事比金钱比所有的恩赐都重要得多!” “哦?”廖凯瞪大双眼,露出惊讶的神情说,“究竟是什么事,我倒很想听听。” 蒋小林很恳切地往廖凯面前倾着身子,用殷殷的目光看着他说:“廖总,我知道您和海关严展飞副关长是老同学,关系很好。我想请你帮我在他面前说句话。不知……不知是否合适?” “合适不合适,关键要看是什么事情。”廖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审视着蒋小林说,“你不干走私的事,能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找他?” 蒋小林找廖凯帮助的念头其实在马尼拉时就萌生了。李燕回港城不久就莫名其妙地失踪,这更让他感到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对手抗衡。尽管王步文义无反顾地和他站在了一起,表达了不弄个水落石出就决不罢手的决心,但他毕竟只是海关的普通干部,有些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这两天的无所作为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因此,在反复斟酌衡量之后,他下定了寻求廖凯支持的决心。廖凯不仅是有侠义之心,而且在港城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有很强的活动能量,与上层尤其是严展飞有良好的关系。如果能求得他的同情,施以援手,胜算就大得多了。从他对廖凯的了解,他觉得很有希望达到这一目的。于是他把如何在马尼拉遇到李燕,得知父亲的真实死因向廖凯细细讲述了一遍。 “如此看来,你父亲是被人谋害的?”廖凯听完蒋小林的诉述,不无惊诧地问。 “是的。”蒋小林满脸悲伤地说,“直到现在,父亲的尸骨还埋在海底,不见天日呢!” 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真是太悲惨了!”廖凯脸上也流露出悲痛的表情。“既然那个叫李燕的小姐目睹了你父亲被害的过程,那你就带她去警方报案不就结了吗?” “因为我在马尼拉要处理后事,李燕就先回来了,我妹妹带着她已经到缉私处报了案,而且是严副关长亲自接待的。”蒋小林如实相告。 廖凯松了口气说:“这不就行了吗?展飞他不会不重视这件事,你父亲毕竟和他是老战友嘛!”他露出很关切的样子。“目前情况进展得怎么样?凶手查出来没有?” “根本谈不上进展。”蒋小林一副丧气的样子。“李燕她前天突然失踪了!” 廖凯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啊?竟有这种事,你向严展飞报告没有?”他又加重语气说,“要赶快向警方报告!” 蒋小林点点头说:“我早上就去找了严副关长,他说李燕失踪对案件侦查影响很大,因为她是目前惟一的线索,要我想办法尽快找到她的下落。”他说到这儿,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廖总您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找到她呀,万一她被绑架了,或是已经被灭口,这……这……”他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是的是的。靠你一个人去找李燕,无异于大海捞针。”廖凯表示了对蒋小林境况的理解,然后大包大揽说:“这事我可以帮你,社会上黑道白道我都认识一些人,请他们留留意。展飞那儿我再做做工作,请他多关注些。” 蒋小林感激涕零,揉着眼睛说:“廖总,太谢谢您了。有您关照,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别别,小林你千万不能把问题看简单了。”廖凯摆摆着手说,“我只能在外围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最终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警方!” 蒋小林眨巴着眼,觉得廖凯的确是在真心帮他,不然不会说出这么实在的话,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感动和信任,于是说:“廖总,您说得不错,最终还得靠严副关长他们。您说,我下面该怎么办?” 廖凯往沙发背上一靠,眯着眼思忖片刻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能给他们提供一些新的线索或是有价值的证据,为他们侦查破案创造条件。李燕她有没有告诉你有关这个案子的其他情况。比如,那艘船是港城哪家公司的、是什么船型、有什么特点,还有那些凶手的长相、口音、姓名等等诸如此类的疑点?” 蒋小林想了想说:“除她告诉我隐约还记得那艘船是‘青云号’外,别的一概都记不起来了。因为她当时吃饭休息都是在一个船舱里,和船上的人基本没有接触。” 廖凯有些失望,又问:“你说那个李燕是被男朋友卖到马尼拉的,那她告诉你男朋友是谁了吗?” 蒋小林叹了口气说:“我问了她几次,她都没讲,如果讲出来,那我就主动多了,找到她这个男朋友,就能弄清楚很多问题。这个李燕,我也搞不明白,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 “看来,这其中肯定有缘由。”廖凯继续问:“李燕以前在港城干什么职业,你也不清楚?” 蒋小林点点头,似有所悟地凝了凝眉说:“廖总,您这么一问,我倒真受到了些启发。李燕之所以不告诉我她男朋友是谁,之所以隐瞒她在港城的真实身份,其中必定有她不便启齿的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跟我有某种关联,让她心存顾忌。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事情的确就像廖总您刚才讲的,很不简单哩!” “是的,没错。”廖凯仰起脸,轻轻吁了口气说,“李燕提供的情况太少,现在人又不见了,的确有些棘手。没有线索,没有证据,仅凭李燕的一句话,你让人家怎么查?”他顿了顿,低下头来,盯着蒋小林问:“当初你父亲和王步文是搭档,你去找他了解情况了没有?” “找了。我回到港城发现李燕失踪后,首先就去找了他。” “他怎么讲?是什么态度?”廖凯很关切地问。 “他告诉了我真情,父亲当初的确是为了查清走私内幕才提前退休打入船务代理公司的。王步文对我父亲遇难的事一直都心存疑窦,他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为此,他已经又回缉私处任职了。” 廖凯眉梢不觉跳了跳,坐直身子挺挺胸说:“那就好,那就好。小林,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不知你能不能做到?” 蒋小林欠欠屁股,恭敬有加他弯着腰身说:“廖总您讲,凡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因为这事异常复杂,稍不留意就会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你最好不要再扩大知情者的范围了,尤其是你找我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谈起!”廖凯郑重其事地叮嘱,“我说的是任何人,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蒋小林正襟危坐。“我一切都听廖总的!” “如果发现了什么新情况,你要及时告诉我。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廖凯显出和蒋小林情同手足的姿态。说着抽出香烟递给蒋小林。 蒋小林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接过烟,和廖凯边抽边亲密无间地继续聊着。 欲速则不达 严展飞把任职命令递给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王步文。王步文伸手接过阅看,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兹任命王步文同志为港城海关缉私处处长。下面盖着关党委红红的印章。严展飞表情严肃地注视着王步文。王步文抬起脸来,惶然地低声说:“这……这,我是受之有愧啊!” “你就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严展飞扔给王步文一支烟说,“其实你心里在说,这个缉私处处长只有我当最合适,是不是?” 王步文连忙欠起身子给严展飞点火。“知我者,严头也!”他说着也为自己点上火,美滋滋地抽了一口。“说实话,干缉私这一行,我敢夸这个海口。但至于当处长,我还真没想过。感谢关党委和严副关长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 “少来少来!”严展飞挥挥手打断王步文的话说,“别给我玩那些虚的。说说吧,有什么打算?” 王步文正了正身子,面孔渐渐绷紧了。他之所以主动要求回缉私处,目的很明确。能否取得顶头上司严展飞的支持至关重要。他曾向他提出过蒋庆林的案子,他对这个陈年旧事并不感兴趣。这也是他改变主意,不愿来缉私处任职的重要因素。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蒋庆林的死因已浮出水面,严展飞的态度应该不会没有改变,毕竟蒋庆林是他的老战友老部下。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完全可以通过这条线索,查出走私犯罪集团。王步文往严展飞面前靠了靠说:“严头,蒋庆林师傅的遇害真相你也知道了,我不再多费口舌。我打算以此为契机,马上着手展开侦查,争取有所突破,既为蒋师傅报了仇,也能把走私团伙一网打尽!” 严展飞沉吟片刻说:“蒋庆林同志的死,已露出冰山一角,我完全赞同你的想法。王步文你想过没有,这个案子时隔近三年,查起来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奏效的,况且我们惟一的线索又断掉了,那个叫李燕的目击者失踪,蒋小林兄妹也提供不出新的情况,这就给我们的查证带来很多困难。我的意见还是暂时先放一放为妥。” 王步文对严展飞的表态有些出乎意料,急促地说:“困难当然会有,正因为我们手头的线索太少,才更要抓紧时间,一旦失去时机,我们就更束手无策了。严头,请你相信我的能力,只要你能让我放开手干,我会尽快找出新的线索来!” “看来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严展飞耸耸肩膀,耐心地解释,“我并不是不让你查,而是让你慢慢经营,像这种案子急躁不得,你应该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那你说暂时先放一放是什么意思?”王步文和严展飞的关系非同一般,是在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所以心里一堵,讲话就直来直出,没有任何顾忌了。 “好好,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严展飞无奈地皱着眉说,“上面对港城的走私现象很重视,三令五申要我们加大打击的力度,尽快拿出成效来。所以我们要抢时间,争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打他几个漂亮的战役,压一压走私风,争取改变港城的不良形象。你来当这个缉私处处长,不冲锋陷阵怎么能行?你说你把时间都耗在那个案子上,我依靠谁去?”严展飞弹弹烟灰,声音变得和缓。“我现在需要你在面上有所建树,算是给我这个主管缉私处的副关长脸上贴点金。蒋庆林的案子不是靠一日之功就能完成的,等忙完这阵子你再慢慢去查,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王步文终于弄懂了严展飞的真实想法,他不能不体谅他身为副关长的难处,于是不无勉强地点点头说:“好吧,我就按你的意思办,先抓一下面上的工作。” 严展飞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又递给王步文一支烟,为他点上火,笑着说:“体谅我者步文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他顿了顿,收起笑容,面孔又严肃起来。“可是步文,我不能不提醒你,缉私处人手很少,除范斌、刘京生是老同志外,另几位都是新同志,还有一位部队转业的女同志,今天才来报到。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王步文说:“这些我都了解过了。请严头放心,人少更容易心齐,我会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完成你交给的任务的!”他说着站起身。“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去处里看看了,到现在还没跟弟兄们见面哩!” 严展飞向王步文挥挥手说:“去吧去吧,他们都望眼欲穿等着你呢!” 王步文向严展飞敬个礼,扭身向外面走去。严展飞望着王步文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王步文一走进缉私处办公室,便迎来了一阵很热烈的掌声。范斌、刘京生和另外几位新同志都站在办公桌前,使劲拍着巴掌。王步文连忙摆手止住,与范斌、刘京生握手,边握手边说,咱们都是老伙计了,来这一套干嘛。然后又对几张陌生的面孔拱了拱手。范斌将几位新同志一一向王步文作了介绍,最后说还有位刚来报到的女同志正在人事处办手续,马上就过来。王步文环视着四周,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缉私处是由情报科过渡而来的,这办公室也就是以前情报科所在地。除墙壁做了重新粉刷外,其他基本没有变化。站在这儿,王步文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身上从内到外都异常轻松,又非常充实。他作了简短的就职演说之后,便在范斌、刘京生的陪同下走向里间屋。这是他从前呆过的科长室,现在门旁换上了处长室的牌子。他推开门,只见室内的摆设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整齐、简洁而又随意。他明白这是范斌和刘京生特意布置的,心里一阵感动,连声向他们致谢。范斌指指那台他从前用过的老式电脑,问他要不要向关里申请换台新的。他说暂时算了,自己刚刚走马上任,还没做出贡献,等取得成绩了再开口吧。范斌让王步文检查一下办公设备,看有没有毛病,以便更换,然后便和刘京生退了出去。 王步文试了试电脑,听了听电话,然后往办公桌后一坐,双手撑着桌面,在皮转椅上颠了颠身子,又滴溜溜转动了几圈,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 那次不平凡的接触 “报告!”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又脆又亮的女声。 王步文吓了一跳,倏地坐直身子,对门外说:“请进!” 杨雪推开门,迈着军人标准的步伐,走到办公桌前,举手敬礼。可她的手刚举到胸部便僵住了,睁大惊诧的双眼盯着王步文说:“是……是你……” 王步文也吃了一惊,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杨雪。 “你就是王处长?”杨雪满脸飞红,又惊又喜地搓着手说,“怎么会是你呀?” 王步文有些不高兴了,严肃地说:“怎么就不能是我呃?” 杨雪脸上绽满了笑容,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是王步文。自从海边奇遇后,他的影子曾不止一次地在她脑海里晃悠。这个不愿留姓名,更不愿告诉她是何方神圣的奇怪的男人,勾起了她无尽的联想。她猜想他是渔民,也猜想他是运动员,还猜想他是某个公司的职员,就是没想到他是海关的,而且是个管缉私处的小头目。激动兴奋之中,她禁不住脱口而出:“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分,这世界就是小哩!” 王步文也感到这世界是有些奇妙,本来是擦肩而过,根本没想到还会遇上。可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他们不仅又见面了,而且成了同事。他仰了仰脸问:“你就是从部队转业到这儿的新同志?” 杨雪双腿一并,脆声答道:“是,处长同志!本人杨雪,前来报到!”说罢,摆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姿势。 王步文对杨雪带有表演性的夸张举动颇不以为然,眉峰耸了耸说:“你在部队是搞文艺工作的吧?” 杨雪顿时露出钦佩的神情说:“王处长果然不愧是侦查能手,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佩服佩服!” “这还用得着猜吗?”王步文怕杨雪听出自己话中的讥嘲之意,忙紧接着又说:“咱们也算是熟人了,而且搞艺术的向来都是率性之人,你能不能随意些,请你坐下行吗?” 杨雪顿时笑上眉梢说:“我早就想坐下了,只是处长不发话,不敢呀!”她说罢,迫不及待地在王步文对面坐下。 王步文向后靠了靠,随意地说:“杨雪,咱们缉私处和部队还是有差别的,上下级之间没有那些清规戒律,大家在一块都是兄弟姐妹,见面用不着立正,更不用敬礼,只要把工作干好就行了,你明白了吗?” 杨雪点点头,忍不住问:“你也当过兵?” 王步文也点了点头说:“我也是当兵的出身,老兵喽!” 杨雪上下打量着王步文说:“现在仔细看,是有些像,当过兵的人身上都有特殊的密码,只有穿过军装的人才能相互读懂。但愿咱们以后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说罢,双眼闪动着波光注视着王步文,看他有什么反应。 王步文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干咳两声后说:“是呵,我这个处长还要靠你们多支持啊!” 杨雪能从王步文的话音里听出保持距离的意思,不免有些失望。虽然她和王步文只是一面之交,但那次不平凡的接触却让她梦萦魂绕。他在海水里劈波斩浪的骁勇身姿,浑身充溢着刚强坚毅的果敢气质,甚至严峻冷漠不苟言笑的孤傲清高,无不让她怦然心动;尤其是挟抱着她的那双有力度的臂膀,深深烙在了她纯洁的心灵上,使她难以释怀。这种奇妙的感觉,她是有生以来对任何异性包括黄河从来没有产生过的。她弄不清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爱情,但渴望更多地了解他,解读他却是她实实在在的希望和期待。现在她没想到如此容易就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真是欣喜万分。莫非冥冥之中真有神灵相助,莫非他们真有缘分,不然怎么会在他拒绝留下姓名之后又有了这样的巧聚呢?可是他拒她于千里之外,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又不能不让她产生别的联想;也许他已成家,有了美丽贤惠的妻子;也许他已有了相亲相爱的女朋友,正共浴爱河。这些她倒并不怎么担心,只能激起她更强的竞争欲望,而且爱一个人,也并不一定非要朝夕相处,能心灵相通,彼此关爱就足够了。虽说她是军人出身,但对这些传统陈腐的观念她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人家根本看不上她,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将令她无法承受也无法接受。她越想心里越乱,不由得悄悄掀起眼帘,瞥了王步文一眼。 她希望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其实王步文并不是有意要和杨雪保持距离,凭心而论,他对这个女孩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但他面对女性尤其是面对漂亮的年轻女孩时,总有一种自然而然的羞怯感,这种羞怯窘迫的心理体现在外表就变成了爱理不理、冷漠淡然的表达方式,也正是因为这个性格,使他年过三十,仍是孑然一身。严展飞和廖凯等朋友也曾不止一次地指出他这个臭毛病,可山易移性难改,况且他本就没打算改,所以只能眼看着落花流水东去,做一个孤独的浪子在父母责备的唠叨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现在与杨雪相对而坐的王步文其实已经改变了许多,尽管他言语生硬呆板,面部表情比从前见到女孩生动活泛多了,至少能让人继续谈下去。他对杨雪的态度应该说比对任何女孩都还要随和一些,言语也婉转很多。这倒并不是因为杨雪的超凡脱俗之美使然,而是她特有的军人气质也就是率真爽朗不矫揉造作让他产生了久违的亲切感。虽然他离开军营已十几个年头了,但浓浓的军旅情结一直扎根在心底。然而他对杨雪的印象也仅限于此,有好感或是说有同是军人出身的亲近感。至于谈到喜欢或是说爱,那就有些天方夜谭了。他毕竟只是见过她一面,在她遇到危险时伸手援救了她,如果不是再次相遇,他已经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况且他天生就不是个对感情不负责任,可以任由其横溢泛滥的浮荡之人。当杨雪悄悄抬眼望着王步文时,王步文也正看着她。杨雪脸一红,连忙躲开王步文的目光。王步文从杨雪的神态里隐隐感到了一丝异常,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以后他们就是同事了,而且她将是他的下级,这关系必须既要处好也要摆正。想到这里,他试图打破尴尬,用轻松的语调说:“小杨,你很像我一个朋友的女朋友。” 杨雪正为沉闷的气氛无所适从时,见王步文先开了口,脸上的表情又活跃起来。“王处长,你是在绕口令呀?能像我朋友的朋友的女朋友,我很荣幸!”她紧跟着试探说:“我称你为朋友可以吗?” 王步文愣了一下,有些勉强地说:“当然可以。但我觉得还是战友更合适更恰当。”他见杨雪颇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连忙接上刚才的话题说:“其实我这个朋友和女友已经办理了结婚证,从法律意义上讲,已经是夫妻了。” 杨雪不再计较王步文刚才故意拉开距离的回答,觉得能有个开心的话题就足够好了,于是问:“王处长能告诉我朋友是哪位吗?” “你不可能认识,所以告诉不告诉你没有多大意义。”王步文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眼一凝。“对了,她也姓杨。”他想了想,似乎感到不大对劲,疑疑惑惑地自语着:“冰,雪……又都是姓杨。”他抬起脸来用审视的目光瞪着杨雪问:“你们莫不会真有什么关系吧?” 杨雪马上便明白了一切,脱口说:“那是我姐姐!” “这么说来,你是廖凯的……小姨子了?”王步文大睁着双眼问。 “应该是吧!”杨雪也有些兴奋。“怎么?你和凯哥熟悉?” 王步文比刚才松弛了许多,笑着说:“何止是熟悉,我们是好朋友。这个廖凯,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还有严头,事先也不透露一下。”他边说边站起身,从背后的壁橱里拿茶杯。“我给你泡茶,如有慢怠之处,还望多多见谅!” 杨雪从王步文的举动里能看出他的确和廖凯有很深的友谊。这不禁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激动。这层特殊的关系,对加深他们彼此的交往肯定能起到很大作用,无形之中把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不便沟通的障碍和麻烦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她这时更加相信冥冥之中是上帝作了这样的安排,她希望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王步文把泡好的茶递给杨雪,脸上的笑比刚才自然了许多,举止也随意了许多。杨雪接过茶杯,不无羞涩地道了声“谢谢”,心里顿时甜滋滋热乎乎的,无以言表。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浅水湾里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货轮。码头上,装卸工穿梭往来搬运着货物,显得十分繁忙而又嘈杂。 罗五七倚在一艘货轮的舵舱旁,举着手机在接听电话,嘴里不时地“嗯嗯”着,眼睛却警觉地睃视着四周。舵舱里,一个身体粗矮、满脸黑疙瘩的年轻男子在认真地检查机器,油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罗五七接听完电话,“啪”地合上手机,对舵舱里的男子说:“阿岩,抓紧时间,天一黑就去远海!”阿岩点着头对罗五七说,不会误事的,让他放心。罗五七瞪阿岩一眼,嘴里咕哝着:“每次都说不会误事,一到深海里你他妈就晕菜,这回再出问题,老子敲碎你的脑壳。”边说边走向船后的货仓。 李燕跌进了绝望的深渊。她白天被牢牢地捆在床上,晚上则要忍受罗五七无休止的折磨。昨天夜里,如公牛一般亢奋的罗五七把她蹂躏得奄奄一息,一直处在昏睡之中。现在她睁开眼,发觉自己又被转移到了一个新地方。从不停的晃悠中,她猜测是在一条船上,而且这是一艘货船,从船的主机的振动她能听得出来。李燕强打起精神,探寻着周围,然后又试着动了动身子。她发觉自己被关在一间狭窄的船舱中,手脚都被捆上了,嘴上贴着包装用的牛皮胶纸。她从舱内的光线和透过甲板缝隙射进来的几缕阳光猜测,时间已接近中午。她支起耳朵,凝神谛听,隐约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她从这些声音和罗五七给她封上胶纸分析,船很有可能就在码头附近。一丝求生的希望顿时又在她心底升起。 舱顶传来响动,李燕听得出是脚步声。她睁大双眼,惊惧地看着舱板。舱板“哗拉”一声被掀开了,强烈的阳光直射进来,晃得李燕一阵晕眩。一条黑影钻进船舱,又伸手把舱板盖严,然后顺着木梯爬下来。李燕定了定神,待她看清来人时,罗五七已经到了她面前。面对罗五七,李燕浑身一阵战栗,不由自主地并紧了双腿。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已经成了她又恨又怕的魔鬼。在他的淫威下,她不得不最终屈服于他。他恶毒的不断变换的摧残手法使她的柔弱的肉体伤痕累累。她尽管心底深处在滴血,在挣扎呼号着自己不要委身给这个残害过她的恶棍,但她所有的努力都只能是徒劳的。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只能在麻木的意识下任由他侮辱欺凌。她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他宰割。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她没有收到任何援救她的讯息,蒋小林不可能还没从马尼拉回到港城,但一切都无声无息,她好像被遗弃了,整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在乎她的存在。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死完全由罗五七掌握着,她只能依从他。她期望自己的依从能唤起罗五七残存的人性,他们毕竟爱过一场,也许这些能使他改变主意,放自己一条生路。 “燕子,你睡得还好吗?”罗五七拉过一个小木凳放在屁股底下说,“你昨天晚上的表现真是让我吃惊,不减当年啊!让我想起不少甜蜜的往事,这些浮想联翩是有些让人留恋呀!” 李燕转动着脖颈,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罗五七。罗五七能弄懂李燕的意思,笑了笑伸手扯掉她嘴上的胶纸。李燕痛得吸了几口凉气,贪婪地喘息着。 “对不起,你身上的绳子我就不能去掉了。”罗五七扬了扬脸说,“这是个特殊的地方,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李燕见罗五七比前几天温和了许多,心里不禁想,难道她用女人的柔顺感化了他冷酷的心肠,使他念起了旧情?想到这些,她忍不住恳求说:“你就放了我吧,我保证不会再给你带来麻烦……” 罗五七叼上一支烟,点着抽了几口,眼皮耷拉着说:“你保证?你还能保证得了吗?别痴人说梦了!” 李燕能听懂罗五七的意思,连忙说:“我远走高飞,我隐姓埋名,让他们谁也找不到我,好吗五七?” “你本就不该回来,这是你自找的!”罗五七嘴里喷出一股浓烟说,“知足者常乐,能活着比什么都好,你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再干这种傻事。”李燕忙不迭地说。 “晚了!”罗五七猛地提高音调,“有些事情是吃不得后悔药的,你懂不懂?” 李燕刚刚有些浮动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只觉得周身寒气彻骨。她战抖着声音问:“罗五七,你真要杀了我?” 罗五七晃晃跷起的脚丫说:“不是我要杀你。说实话,昨天晚上还真是勾起了我对你的怀念,如果没有这档子事,说不定咱们真能破镜重圆。你觉得除了牺牲你一个,大家得平安之外,还能会有别的路可走吗?”他说着弹弹烟灰。“当然,我会让你走得舒服一些,别到了阴曹地府还来缠我!” 李燕听得毛骨悚然,脸上渐渐变成死灰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罗五七把烟头摁在小木凳低矮的腿上拧灭,抬起脸来盯着李燕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咱们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恩爱了一场,我会尽力帮你完成。说吧!” 李燕此时已真真切切明白,罗五七为了彻底免除后患,要将自己灭口了,他已经宣告了自己的死刑,所有的乞求哀怜都是白费工夫。她终于醒悟过来,罗五七这种禽兽不如的流氓不会对她有丝毫的怜悯心。此时此刻,只有仇恨的怒火在心中燃烧,她眼里充满仇视,恨恨地瞪着罗五七,从牙缝里迸出:“罗五七,你不是人,你是魔鬼!老娘就是死了也不会饶过你!要变成厉鬼,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剥下你枉披的人皮!” 罗五七见李燕突然壮起了胆子,骂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忙拿起胶纸,重新把她的嘴封上。然后“嘿嘿”冷笑几声,眼露着凶光说:“臭娘们,敢跟老子叫板,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忽地站起,一脚把小凳子踢到一边,顶开舱盖,“噌”地钻了出去。 再次掉进了绝望的深渊 李燕拼命地挣扎,嘴里“呜呜”地响着,直到舱顶被盖上,光线重新暗下去,她才软软地伏在木板上,眼里又流出两股清泪。 罗五七快步走到舵舱。阿岩正弯腰弓背地忙活着。罗五七告诉他说要去岸上弄些晚上吃的点心,便向船舷旁走过去,但没走几步,他又停住了,回过头来叮嘱阿岩留意船舱的动静。阿岩点头,他这才放心地向岸上走。 阿岩见罗五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转脸看了看船舱,心里不由得一动。凝神想了片刻,像终于下了决心似的丢掉手里的卡钳,用棉纱擦了擦手上的油污,急不可耐地跑向船舱。 李燕静静地躺在舱底,似乎看到死神正一步步向她逼近。刚才的挣扎使她手腕脚踝上的绳索更紧了,除脸部能稍稍做一下摆动外,全身一动都不能动。她感到血液已近于凝固,全身没有一点知觉。她感到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只有“我就要被他们杀死了吗”的念头在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脆弱的神经。她呆滞的目光凝视着舱顶,心里不停地呼喊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小林大哥,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救我啊……” 上面又传来了响声。李燕一激凌,猜想也许是罗五七又回来折磨自己了。他刚才走时就说了要好好收拾她的话。 舱顶被掀开了,一条身影“哧溜”滑了下来。李燕定睛一看,才发觉来人并不是罗五七,而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李燕微微一惊,提心吊胆地看着他。 阿岩注视了李燕许久,像是鼓起了勇气似的一步跨到李燕身边,俯视着她光洁白嫩的大腿,脸上的黑痘透出紫红色,呼吸也粗重起来。 李燕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她想恳求他救救自己,由于嘴被封住发不出声来,只有脸部在微微地抽动。她拼命地摇动着脑袋,双眼露出哀求的目光。然而阿岩却无视她的意愿,通红的眼睛一直死死盯住她赤裸的下身。阿岩的表情渐渐狰狞起来。他的目光在李燕身上贪婪地抚摩。李燕清楚自己的全身已是无遮无掩地暴露在男人面前,她觉得陌生男人的视线像利刃一般直刺她的身体内部。 阿岩终于忍受不住了,猛地伸手抓住了李燕丰满的Rx房,死命地揉搓。他用劲很大,李燕一阵激痛,眼里顿时流出屈辱的泪水。阿岩喷到她身上的粗重气息带着一股腥臭,使她紧紧闭上了眼睛。李燕知道男人的性欲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被剥光了衣服捆住了手脚摆在他面前,他可以任意蹂躏,根本不会有任何收敛。李燕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也许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必须紧紧抓住。她不停地摆动脑袋,作出恳求的样子。阿岩看懂了李燕的意思,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但更多的是为了他行事方便,手忙脚乱地解开了李燕手足上的绳索,撕下贴在她嘴上的胶纸。 “求求你,放了我吧!”李燕哀求着。 “不行,我没这个权力!”阿岩口气十分生硬。 “你要我怎么谢你都可以,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你!求你了,救救我吧!”李燕扑上去抱住阿岩的腿,涕泪交流。 “说不行,就是不行!”阿岩语调冷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其实,从他和罗五七一道把李燕从安港假日酒店绑架之后,他就对这个貌美如花风情万种的世间少有的尤物垂涎欲滴了,只是碍于罗五七才使他难以得手。现在罗五七终于给他留出了空间,他在她香消玉殒之前要赶快品尝品尝,不然就太遗憾了。所以他不想再跟她啰嗦,以免罗五七回来,什么都干不成。他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往后一拉,便毫不费力地放平了她的身体,急不可耐地扑压在她身上。他啃咬着她鲜嫩的嘴,呼吸愈来愈重,接着就像一头被蒙了红布的牦牛般狂暴起来。 李燕残存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她感到身上的粗壮躯体像一块巨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突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个小木凳,心里顿时一阵狂跳。于是她嘴里故意不停地发出亢奋时的呻吟,对阿岩使着媚态。阿岩被李燕弄得神魂颠倒,彻底地晕菜了。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又顶又撞地抽动着,使李燕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小木凳。李燕手伸向小木凳,在几次努力之后,她终于抓住了木凳的腿。此时的阿岩已完全进入了癫狂状态,对李燕的举动没有丝毫察觉。李燕高高举起木凳,对准阿岩的脑袋狠命砸去。阿岩头一歪,没发一声便昏了过去。李燕急忙爬起来,扯过旁边的衣服围在身上,摇摇晃晃地去顶舱盖。 在舱盖掀起的同时,罗五七的头也伸了进来。李燕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就往回跑。罗五七纵身跳下了舱。 李燕情急之中,顺手又操起舱内惟一的“武器”小木凳,惊恐地看着罗五七。罗五七看了看裸身躺在舱板上的阿岩,嘴角抽搐着。他把手中拎着的啤酒和花生米、卤菜之类的点心放在脚边,然后一步步逼向缩在舱角的李燕。李燕扬起小木凳。罗五七似乎没有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直向她逼去。李燕无奈之下举着小木凳向罗五七砸去。罗五七飞起一脚踢掉木凳,然后又是一脚,把李燕踹趴在舱板上。李燕想爬起来,却动弹不了。罗五七的脚已踏在她的背上。李燕大呼救命。罗五七捡起舱板上的胶纸,把她的嘴巴糊了个严严实实。接着又拾起绳子,把她捆住,捆得那么用力,那么狠心。李燕再次掉进了绝望的深渊。 这世界已是妖魔当道 罗五七收拾好李燕后,拿起一瓶啤酒走到阿岩身旁。他用牙咬掉啤酒瓶盖,然后瓶口对着阿岩的脸部把酒倾倒下去。 阿岩迷迷瞪瞪睁开眼,嘴里骂着:“臭娘们,敢对老子下手,看我……”他看到罗五七正黑着脸站在面前,顿时傻了,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他爬起身,对罗五七直点头。“这娘们想跑,幸亏我发现得及时,不然……” 罗五七把啤酒瓶口猛地插进阿岩嘴里说:“去你妈的,少给我放屁!毛都没干,就想偷吃腥,你看你那个嫩黄瓜头样!”他抬腿朝阿岩的屁股就是一脚。“滚!误了我的大事,我把你和她捆在一块丢海里喂鱼去,让你们亲热个够!” 阿岩忙提溜起裤子,捂着青紫的额头,跌跌撞撞地钻出船舱。 太阳渐渐西沉,夜幕无声无息地降临了。阿岩启动货轮,向深海处驶去。罗五七站在阿岩身边,手举红外线望远镜,巡视着四周。船驶出海湾,浪也越来越大了,不时撞击着船舷,发出轰然巨响。罗五七望了望渐行渐远的海岸线,长长吁了口气,把望远镜放在舵轮上。阿岩自从干了那事之后,一直不敢正眼瞧罗五七。想想这事他就感到窝心晦气,正如痴如醉飘飘欲仙达到高xdx潮时,冷不防挨了一板凳,从火山口一下子掉到冰窟里,到现在他的小腹部还憋得隐隐作痛。罗五七斜眼看看阿岩,见他一脸苦相,禁不住笑了,揶揄地说,没开瓢的嫩葫芦,以后再干那事要睁着眼,别像蒙着眼罩的叫驴。阿岩脸上的骚疙瘩顿时又红了,对着罗五七直躬身点头,说自己的确经验不足,学识浅薄,以后要向罗大哥多多请教,多多学习。罗五七拍拍阿岩的肩膀,叫他别胡思乱想了,集中精力开船,误了大事就骟了他。然后转身走出舵舱,向后面的货仓走去。阿岩对着罗五七的背影啐了一口,嘴里咕哝着说,妈的,又去寻快活了,快死了也不让人家消停消停,要骟就骟你自己吧,老叫驴…… 李燕倚靠在舱壁上,双眼空洞无助地大睁着,绝望和悲哀淹没了她的身心。细细的塑料绳深深地捆在她的双脚和双手上。罗五七捆得很紧,几乎就要勒进肉里去。随着光线渐渐暗淡,她知道死期将临,剧烈的颠簸和波浪撞击船舷发出的轰鸣,使她意识到货轮正使向远海。她的心也随之一点点上提,干涩的嗓子里堵得发慌。她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考虑着各种事情。往事如云不断地浮现到面前,又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接不了一个明确的印象。只有死神在眼前张开着血盆大口这一印象特别清晰。 船舱里的灯突然亮了,罗五七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李燕面前。李燕紧紧闭上了双眼,她不愿再看他丑恶的嘴脸。 罗五七在李燕面前席地而坐,摊开一张报纸,把花生米、卤菜等摆开,又打开一瓶啤酒,伸手撕下李燕嘴上的胶布,笑眯眯地说:“燕子,我给你准备了最后的晚餐,也算是我尽尽最后的心意!” 李燕双眼紧闭,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罗五七捡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故意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然后“叭答叭答”嘴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不能白头到老了,等来世再续前缘吧!” “你滚!”李燕突然杏眼圆睁,扯着嘶哑的喉咙怒吼,“你是畜生,我不想再见到你!” 罗五七耸耸肩膀,若无其事地说:“你喊吧,尽情地喊,没人能听得到,船已到了深海区!”他灌了一口啤酒抹抹嘴。“你这是何苦呢?有时候人死了也是一种解脱,不然你会连累很多人的!” 李燕怒视着罗五七说:“我死了你们也休想安生,有人不会放过你们!” “你是说蒋小林吧?”罗五七乜斜着眼说,“他是我的忠实手下,处置他比处置你还要容易!”他把啤酒瓶一顿。“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让你死得安心,别觉得太亏。卖你到国外,送蒋小林的父亲喂鱼,还有这次和你重温旧梦并送你上天堂,其实老板不是我,我只是个执行者。你明白了吧?” “谁是主谋?”李燕瞪着罗五七问。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就猜不出来?”罗五七晃着脑袋说。 “难道是……是廖总?”李燕惊愕地喃喃着说,“这太可怕了!” “你现在知道怕了?”罗五七撇撇嘴说,“你跟我们斗,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李燕扬起脸说:“你们一手遮不了天,别得意得太早,政府和法律不会放过你们,我已经报了案!” “报案?你报案有屁用!”罗五七忍不住哈哈大笑说,“你怎么也不想想,我怎么会知道蒋庆林是卧底的密探?又怎么会知道你和蒋小林勾搭上还回了港城?真是傻逼,死到临头了还在梦里!” 罗五七的话像锤子一般击打着李燕虚弱的神经,她顿时一阵晕眩。天啊,警察也被他们掌握着!难怪自己被绑架挟持后无人来救!难怪罗五七会如此横行无忌!这世界已是妖魔当道!这港城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全都变质了!如此看来,罗五七是没有说错,自己真是太傻了,真是该死呀! 洗净人世带给他的污浊 罗五七抬腕看了看表说:“这酒这菜都摆在这儿了,你手拿得到,吃不吃随你的便,我劝你别自讨苦吃,还是弄个饱肚子去见龙王爷吧!”说罢,起身钻出舱外。 阿岩见罗五七终于出来了,忙对他说,从风浪看,十有八九要来台风,还是抓紧时间动手吧。罗五七往远处看了看,觉得还没有达到安全海域,让阿岩再加速往远海开。阿岩说,开可以,别回不去就成。这台风一刮,船非翻不可,那小妞就有陪葬的伴了。罗五七见阿岩说得挺认真,不敢再坚持了,吩咐他停船。 李燕脸色苍白地靠在舱壁上发呆,此时她已心如死水,大脑里一片空白。舱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她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求这时反而在她的意识里消失了。对这个世界,她只有失望只有愤恨,没有任何留恋的意念,她真的有了一种解脱感。 罗五七和阿岩走进船舱,来到李燕跟前,一人抓住一只胳膊将她提了起来,用力把她拉出船舱。 夜色如墨,风声呼啸。无边无际的大海滚动着小山一般的大浪。货轮在浪涛的冲荡下摇摆起伏。天空上几点稀疏的星星眨着眼睛幽幽地俯视着海面上的一叶孤舟。李燕乌黑的长发被海风吹起,在脑后拂动。她凝视着大海,这是曾给她带来无数噩梦的世界,而今,她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厌恶,却期待着尽快和它融为一体,洗净人世带给他的污浊,这个水的世界要比肮脏的尘世清净多了,她为自己能长眠于此感到异常满足。 罗五七和阿岩将李燕拖到了后甲板的边缘。甲板上横放着一根巨大的铁锚。罗五七面目狰狞地将李燕用铁丝紧紧地绑到了锚上。李燕不仅没做任何挣扎反抗,反而十分配合,脸上竟然透出耀眼的光洁,一扫刚才的灰败晦暗。罗五七莫名其妙地看着坦然面对他的李燕,甚至感到她有些妖冶的超脱。他看到了李燕嘴角挂着的笑容,那凄绝的笑使她本来就十分秀美的面容更加楚楚动人。 “快,放下去!”罗五七不敢再看李燕,厉声命令阿岩。 阿岩拉起了铰链,不一会就将李燕的身体吊到船舷外面。他在操作时,手不停地颤抖,脸也扭曲得变了形。 李燕眼前的天空在旋转,货轮也在旋转。铁锚无情地向海水中落去。李燕一直大睁着双眼想让自己的目光穿透无边无际的黑暗,能看到一线光亮,然后残存到大脑中去。可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连那遥远的天际的几点幽幽星光也消失了,四周变成青幽的世界。铁锚加速向下降去。李燕依然大睁着双眼,凝视着黑暗的海水,寻找着光明。水压将她肺里的空气挤压出来,随之海水汹涌而进…… 制定针对走私的侦查方案 王步文召开了他上任后的第一次处务会,研究制定针对走私的侦查方案。对严展飞的指示,他向来是不折不扣的执行者。会议开得很热烈,大家早就憋着一股劲要大显一番身手了。范斌和刘京生是老同志,对缉私业务和现状都很熟悉,提出了很中肯也很有见地的建议。杨雪和另外两位新同志刚刚入门,对一切都很新鲜好奇,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王步文最后根据大家的建议,结合自己琢磨出来的计划,进行了工作安排。全处分三个组,他和范斌、刘京生各带一个。三名新同志各跟一人,先跟着熟悉业务,为以后独当一面打下坚实的基础。范斌这个组负责搜集情报,寻找有价值的线索;刘京生带的组跑码头和船务公司等部门,负责面上的工作;他作为处长,统筹整体,同时到一些有疑点的进出口业务比较大的加工企业去摸排。他要求大家齐心协力,雷厉风行,务求实效,争取尽快见成绩,有战果。 在分组时,杨雪惟恐落后似的主动提出跟王步文。范斌和刘京生正怕带着个娇小姐碍手碍脚呢,马上表示同意。王步文自从得知杨雪是廖凯的妻妹后,便没有了什么隔膜,很坦然地接受了。这让杨雪乐不可支,十分激动。 散会后,大家便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王步文决定先去调查处摸摸情况。因为在缉私处没成立之前,缉私的业务主要就在调查局。90年代末,中央为了加大缉私力度,对海关缉私体制进行了调整,成立了缉私处,负责打击走私犯罪,并纳入警察序列,具有了立案和执法权。调查处主要是在“防”字上做文章,具体通过风险管理、企业管理、稽查、贸易调查来构筑立体防范网络,引导企业自律、规范,信得过的在通关上给予便捷,信不过的盯住,违规的警告、罚款,发现走私违法移交缉私处查处。所以调查处掌握着企业内部和外部的很多情况,能从那儿获取有价值的信息。 王步文带着杨雪赶到调查处,轻车熟路地直奔监管科。他敲了敲门,未经允许便径直走进了办公室。一位身着海关制服的年轻人正伏案填写表格,根本没察觉有人进来。王步文大大咧咧地敲敲办公桌说:“你好!” 年轻人抬起头来。王步文大吃一惊,喃喃着说:“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他似乎觉得这样问有些不妥,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蒋小庆见王步文站在面前,也是一愣,但随即就板起了脸,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杨雪站在旁边,一会看看王步文,一会看看蒋小庆,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从他们俩的神态里,她能看出他们很熟悉,似乎还有些不大对劲。从她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不会是恋人吧?而且是分手的恋人……” 王步文尴尬地笑笑说:“对不起,我们缉私处调查处原来是一家,所以不经同意就进来了,请原谅!” “谁跟你是一家?”蒋小庆把笔一摔说,“自作多情!”话说出来比火药还冲。 王步文脸上本来就很勉强的笑僵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杨雪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心中不恼反喜,连忙对蒋小庆说:“你看,我们想来这儿了解些情况,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就……” 蒋小庆没等杨雪讲完,就站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没什么不方便,你来了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快请坐!请坐!”她亲热地拉着杨雪的手,把她扯到沙发上坐下,接着又是泡茶又是递水果,把王步文晾在了一边。 杨雪先是作了自我介绍,然后看看站在旁边局促不安地搓着手的王步文,对蒋小庆说:“这位是我们王处长,看得出你们已经认识了。” 蒋小庆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淡淡地说:“噢,当处长了,真不知是可喜还是可……” 王步文没想到带杨雪第一次出来工作就遇到了这种事,让他这个当处长的颜面尽失。他怕浑身是刺尖牙利齿的蒋小庆说出让他更难堪的话来,忙紧跨几步凑过来打断蒋小庆的话说:“杨雪,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叫蒋小庆,我师傅的女儿。”说罢,他讪讪地在沙发旁坐下。 蒋小庆本想再狠狠嘲弄打击一番王步文,出出心头的恶气,但见他一直低眉顺目,保持着克制忍让的低姿态,而且带着一位她并不熟悉的女部属,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虽然她给他留了点面子,但心里的气恼并没有消弭。本来,哥哥蒋小林见过他后,曾向她转告了王步文的坚定态度,她对他的印象有了些好转,抱着一丝期待,希望他能以功抵过,为父亲洗冤雪仇。可最终她失望了,王步文几天来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这让她彻底寒心。所以一见到他就分外眼红,气不打一处来,尖酸刻薄的话张口就出。 “小庆,你能来海关工作,真是太让人高兴了!”王步文往蒋小庆面前倾了倾身子,跟他套近乎。 蒋小庆鼻子一哼,根本不搭理他,转过身去对杨雪亲热地说:“小杨,你喝茶,咱们海关是一家,别客气!”边说边把茶杯往杨雪面前推了推。 殷殷之情昭然可鉴 杨雪看看王步文,嘴角动了动,显示出无奈的神情。她端起茶杯,不知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王步文对蒋小庆的冷漠并不在意,仍然温和地问:“你能告诉我,是怎么来海关的吗?” 蒋小庆把一个苹果放在杨雪面前,话中有话地说:“幸好海关还有曾关长这样的领导,不像有的人,根本不把别人的死活当回事!” 王步文听了蒋小庆的话,心里顿时如开锅的水般翻腾开了。师傅死后,他一直对曾培松和关领导心存怨气,认为他们太冷血太绝情,不发抚恤金也就算了,但对其子女应该关照关照。现在看来,他是误会了曾培松。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作为一关之长,他是无法公开对此事作出妥当的处置,毕竟他们是违纪行为。可曾培松并没有漠然对待,而是悄悄地把蒋小庆接收进了海关,并特意地安排在了调查处,殷殷之情昭然可鉴。王步文感动之余,对曾培松的敬意不禁油然而生,对自己从前错怪了他愧疚不已。刹那间,蒋小庆头顶的关徽在他眼前明亮起来,那身威严的制服也显得柔情万端、亲切无比,让人为之心动起来。 蒋小庆用眼角的余光发现王步文定定地注视着自己,对她的奚落置若罔闻,心里的气不觉又冒了上来。她身子猛地一扭,背对着王步文,面向杨雪问:“你——要了解哪方面情况?”她故意把“们”字省略了。 杨雪把茶杯放下,答道:“主要想了解一下有关企业是否存在走私疑点。”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王步文,生怕自己词不达意或是说错了什么。 王步文对杨雪微微点头,不知是在肯定她讲得很好,还是在鼓励她继续问下去。杨雪紧张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目光转向蒋小庆。 蒋小庆沉吟片刻说:“疑点当然有些,我们正在盯着,如果你愿意提前介入我们当然欢迎。” “行,没问题,我们可以提前介入!”王步文把话抢了过去。 蒋小庆撇了撇嘴,对王步文的话表示出鄙夷的样子,拉着长长的音调说:“别再做口头英雄了,像你这种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爬虫,我们不屑与你为伍!”她拉住杨雪的胳膊。“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已经向你们的处长大人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可他并没有当回事!” 杨雪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王步文,目光里透着探询和疑惑。 王步文很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向蒋小庆解释说:“并不是我不当回事,是因为目前时间紧任务重,等忙过这阵子,我就会安排侦查这个案子。” 蒋小庆被王步文的话激火了。她猛地站起,怒视着王步文揶揄说:“还有什么事比死了人更重要更紧迫?这么严重的走私犯罪你都不去查不去抓,你配当缉私处处长吗?” 王步文被蒋小庆的一顿抢白弄得灰头土脸,无言以对。 杨雪惊愕之后,立刻察觉其中大有文章,赶紧问蒋小庆:“死人是怎么回事?你说的走私犯罪线索究竟是什么?” 蒋小庆一指王步文说:“你问你们的处长好了,他什么都一清二楚!”她接着又嘲讽说,“不过他是个经常犯糊涂病的人。可那糊涂是装的,是为了保全自己,是自私,是欺骗!”她说着,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王步文被蒋小庆数落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她还会冒出什么尖刻的话来,忙不由分说拉起杨雪就往外走。 蒋小庆追着他的背影,仍“口是心非,冷酷无情”地斥责着。 王步文和杨雪离开调查处,上了警车。王步文发动着车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杨雪偷偷瞥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步文猛地加油推档,桑塔纳警车“呼”地蹿向前去。过了好大一会,他才把蒋庆林几年前被害,目击证人李燕回到港城报案后失踪的情况简要告诉了杨雪。 “哎呀,这的确是个重要线索,咱们为什么不查?”杨雪激动地欠起身子,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王步文打着方向盘,眉头微皱着说:“这个案子背景复杂,又相隔几年了,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轻易查清的。严头的意思是先抓一抓面上的工作,遏制目前甚嚣尘上的走私势头,再集中力量慢慢去查。” 杨雪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我认为这样考虑有失偏颇,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或是冲突,而且是紧密相联的。能起到互动的作用,应该紧紧抓住不放!”她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忙又低声解释:“这是我个人的看法,绝对没有对严副关长的不敬之意。我是个新兵,也就是随便说说,不一定靠谱,你不会见怪吧?” “不会的。”王步文拍拍方向盘说,“你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作为领导,总要统盘考虑,有步骤有计划地开展工作。”王步文有些话无法全部告诉杨雪,只能这样含糊其辞地说。 被外界称为“港城三侠” 既然处长都说出这样的理由了,杨雪也不好再争辩了。可是她心里总觉得领导作出这种决定有些别扭。但自己是才穿上警服干缉私工作的新兵,有些事情也许是自己不懂,考虑问题不周全,还是先摸摸门路看看情况再发表意见吧。杨雪茫然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牌,心里暗暗思忖着。 王步文也在想着心事。蒋小庆不留情面的责问和杨雪心直口快发表的看法都让他深受触动,不禁产生了先见见曾培松的想法。现在,他对这位老关长渐渐有了一种敬服甚至崇拜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他以前只对严展飞有过。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能跟既是老师又是战友的严展飞敞开心扉谈一谈?自己心底深处隐隐对他有了些隔膜,这在从前是根本不存在的。他们之间的心有灵犀,肝胆相照,血脉相通,使得他们取得过无数辉煌的战绩,和蒋庆林一起被外界称为“港城三侠”。就这么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海关大楼前。他停住车,对杨雪说要去曾关长那儿办点事,让她在车里等一会。杨雪答应一声,顺手拿起旁边的《侦察学》看起来。 王步文推开关长室的门,见曾培松正在和分管调查处工作的刘副关长谈事,连忙说了声“我等等再来”就欲退出去。刘副关长起身说,你进来吧,我们的事已经谈完了,曾关长正要打电话找你呢。他说着拿起文件夹走出门外。王步文走到曾培松对面坐下,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曾培松笑着对王步文说,还是先谈谈你的事吧。 “曾头,蒋小庆是你把她安排到调查处的吧?”王步文开门见山问。 “你以为只有你关心他们?”曾培松瞪王步文一眼。 “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王步文不无怨气地说,“对我还用得着保密吗?” “对谁我们都必须保密,尤其是你!”曾培松轻叩办公桌说,“这是非常时期采取的非常手段,万一你捅了出去,不是让我们也要犯错误吗?” “谢谢你曾头!”王步文眼睛有些湿润。“我为以前错怪你表示道歉。” “要谢你也要先谢展飞同志,这主意可都是他出的!”曾培松如实相告。 “严头!”王步文心里一热,睁大了眼睛。“他不应该也瞒着我!” 曾培松说:“你就别再怪这个怪那个了,事情有个好的结果就行了!”他话题一转:“你来就是为这件小事?” 王步文有些迟迟疑疑地说:“我师傅的那个案子,我想……向你汇报一下。” “我找你来也就是为这件事。”曾培松拦过话去说,“看样子你也去过调查处见了蒋小庆了,她昨天还为这事找我淡过。我有个想法,小庆她是最后接触过李燕的人,对李燕有些了解,至少对她的模样有印象。你看把她抽出来协助你办案怎么样?我已经跟老刘谈了,他也表示同意。如果你觉得可行的话,我再跟老严通通气。” 王步文对曾培松如此关心、支持和重视甚为感动。他不得不把严展飞的态度和打算简单地告诉了曾培松。 曾培松显然感到有些始料不及,低下头沉思了好大一会才扬起脸来用平静的语调说:“既然老严作出了这样的工作安排,那就按他说的办吧。面上的打私的确也很重要,尽管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但对走私犯罪也是一种震慑,你们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至于蒋小庆,暂时就不考虑去你那儿了,先让她秘密摸查李燕的下落,你要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不能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王步文郑重地点点头说:“明白了曾头,有我在就有她在,我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只是……”他面露为难之色,有些不便启齿。 “你是怕她对你有成见,不愿配合对吧?”曾培松一语中的。他见王步文默默地不作声,不由得笑了。“告诉你吧,她昨天在我这儿可是把你骂得不轻。爱之深恨之切嘛!”曾培松最后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这说明她很在乎你,失望和期待有时候是成正比的!” “曾头,这有可比性吗?”王步文哭丧着脸说。 曾培松开怀大笑,拍拍王步文的肩膀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把心思用在办案上,小庆她自然就会改变看法,我再做做协调工作,不会有什么问题。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以后说不定真能成为一对欢喜冤家哩!” “曾头,你又来了!”王步文脸苦得像黄连。 “好好,不说这些了!”曾培松面孔变得严肃起来,加重语气叮嘱,“这件事就我们两人知道就行了,不要扩散!” 王步文似有所悟地重重点了点头。 生命是不是真的有轮回 进入夏季的第一场台风席卷了港城。肆虐的狂风裹挟暴怒的急雨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冲刷荡涤了一遍。街旁的树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像阵亡的士兵般横尸街头。棚户区的居民就更惨了,他们望着千疮百孔的住房欲哭无泪。市政府门前,聚集起求救的人群。 建造安居房已成了政府的当务之急。在房修夫市长的主持下,市长办公会议很快通过了由天华集团承担百分之五十安居房建造的提案,浅水湾开发项目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交给了天华。 廖凯终于如愿以偿。他在市府和有关部门签好协议后,志得意满地步出市政府办公大楼。黄河和罗五七一左一右跟在廖凯身后。黄河低着头沉思,罗五七脚步则有些迟滞,他们的神态和春风满面的廖凯似乎有些不太协调。 漆黑闪亮的防弹600型奔驰缓缓驶出政府大院,门旁的武警似乎对这辆非同寻常的奔驰很熟悉,立正敬礼,然后恭恭敬敬地打出放行的手势。 罗五七开车,一出政府大门,便加快了车速。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黄河,在认真细致地看刚刚签订好的合同书。廖凯斜倚在后排座位上,仍沉浸在激动之中,鼻子里哼着《东方红》的曲调。每到愉快兴奋之时,他都会或唱或哼地来一段领袖歌,似乎他也成了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可他只会唱小时候学会的《东方红》和《大海航行靠舵手》两首歌,这多多少少令他和他身边的人都有些遗憾。 神思恍惚的罗五七闷着头开车,当他发现前面横着一棵被风刮倒的大树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忙用力踩下刹车板。奔驰车一个踉跄,毫无防备的廖凯结结实实地撞在前面的椅背上。他一边揉着酸痛的额头,一边没好气地责怪罗五七说,你怎么搞的,一天都是无精打采丢了魂似的,是不是骚酒喝多了?罗五七咧嘴苦笑笑,没回廖凯的话,不声不响地转动方向盘绕过大树,强打起精神注视着前方。黄河好像看出罗五七的心事,放下合同书,提议去喝一杯。心情很好的廖凯马上赞同,说咱哥仨好长时间没聚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得好好喝几杯庆贺庆贺。罗五七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口问去哪儿。廖凯说就去浅水湾的向阳渔树,边吃海鲜边浏览咱们未来的领地。 奔驰车很快便驶到了位于浅水湾最高处的向阳渔村。门前的迎宾小姐身着色彩艳丽的旗袍,见惹人眼热的奔驰车开过来,知道来了贵客,连忙迎上去,躬身打开车门,说着“欢迎光临”的职业用语,把他们引进酒店的豪华包房。廖凯点菜点酒,说平时都是你们冲在前面,劳心又劳身,今天就让我为二位兄弟服务吧。黄河和罗五七也不推让,安然地坐在高背沙发椅上。 酒和菜很快便摆上了餐桌。廖凯见罗五七仍是一改往日的癫狂,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五七,你到底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罗五七忙翻起眼皮,瓮声瓮气地说:“没什么凯哥,我很好。” 黄河在旁边调侃,试图挑起罗五七的情绪:“五七要喝的是花酒,今天没有妹妹,不知喝不喝得下去哟!” 廖凯笑了,乐呵呵地说:“五七我看你是被掏空了,这枪也不能老是打,该休整也要休整!” 罗五七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他端起酒杯说:“凯哥,祝你旗开得胜,我敬你一杯!” “说错了不是?”廖凯嗔怪地白了罗五七一眼说,“应该是祝咱们哥仨旗开得胜,这天华可是咱们兄弟流血流汗创下的。来,我敬两个弟弟一杯!”说罢,端杯站起身来。 黄河和罗五七也举杯站起,三人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廖凯把盘中的鲍鱼夹给黄河和罗五七,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说:“咱们这第一步算是顺顺当当迈出去了,可下面的活不好干呀,要尽快招贤纳才,培训公司的骨干人员,黄河你要抓紧时间落实。”他说着脸转向罗五七,“你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啊,清理隐患,消除后顾之忧,就全交给你了。这是关系到天华生死存亡的大事,马虎不得!” 黄河和罗五七都点了点头。 廖凯的神情渐渐凝重。“还是那句话,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样才能保证咱们的天华安全航行!”正说着,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压低嗓门说:“是严展飞。”然后摁下接听键接听。 罗五七看了看黄河,不声不响地端起酒杯把酒独自喝了。 廖凯通完电话,对黄河和罗五七说:“我不能陪二位老弟了,严展飞说要马上见我,你们哥俩慢慢喝吧。如果有时间就去周围走走,熟悉一下这儿的环境,看看如何开发才能达到最佳效果。”他说罢,匆匆起身离去。 黄河待廖凯走后,乜斜着眼睛看看罗五七,奚落地说:“五七,是不是被女鬼缠上身了?” 罗五七怔了怔,有些心虚地耷拉下了眼皮。他知道自己什么东西都瞒不过黄河,毕竟他们在一块滚爬了这么多年,无论是感情还是相知都达到了水乳交融的程度。黄河的猜测一点不错,自从他把李燕沉到海里之后,精神便一直都提不起来。李燕入水前那凄迷的笑容不依不饶地追随着他,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李燕便出现在他面前,眼里滴着血,纷乱的长发变成一条条绞索,缠绕在他的脖颈上,他一次又一次在这样的噩梦中受着折磨。应该说,他是个心硬冷酷的顽劣之人。但李燕面对死神的坦然和冷艳彻底摧垮了他冥顽不化的野性,使他对生命的不屈有了一种恐惧之感。 “你不会是中邪了吧?”黄河见罗五七神思不定的样子,用筷子敲敲他的手背。 “你说这生命是不是真的有轮回,肉体之外是不是真的有灵魂存在?”罗五七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黄河问。 黄河一愣,没想到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平时只沉溺在酒色之中的粗鲁愚莽之人竟提出这样的问题。于是想了想说:“你心里想有它就有,你心里不想有它就没有!” 谁愿意干见血的勾当 “也许因果报应真是有的。”罗五七眼神怪异地盯着酒杯,讷讷地自语,“我不能再杀人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向上天起誓!” 黄河其实早就猜出了罗五七的心病,劝慰说:“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是你死我活的问题,没有什么退路。别老想着,做过就做过了,这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的社会。不是刀架到脖子上,谁愿意干见血的勾当?来来,别给自己添心事了,喝酒!”说着,向罗五七举起酒杯。 罗五七听了黄河的话,心里略有些安定。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确是出于无奈,假如不对李燕动手,说不定自己已经被戴上手铐,蹲在班房里了。他举起酒杯,对黄河说:“哥,你说凯哥既然决定金盆洗手,咱就往正道上走呗,他又说什么两手都要硬,这是什么意思?” 黄河将酒倒进嘴里,咂咂嘴说:“转轨不是简单的事,要有个过程。如果咱们把原来无本万利的业务都扔了,万一出了差错,那天华不就完了?” 罗五七不以为然地说:“咱们有几十上百个亿,还会在乎这几个小钱?” 黄河翻了翻眼说:“经济方面的事你不懂,这资本是不能有漏洞的,况且凯哥有着你想象不到的雄心壮志!” 罗五七一仰脖子把酒吞了,将酒杯一顿说:“如此说来,那我这个消防队员还要干下去!”说罢,气咻咻地狠狠抹了抹嘴。 黄河又为罗五七斟上酒,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啊,这火该灭还得灭。但值得庆幸的是导火索你已经掐灭了,但愿不要再横生枝节,从此能平安无事。” “我看难!”罗五七端起杯又一口闷了,红着眼酒气直喷。“有风就有浪,我他妈能安生吗?” 黄河无奈地耸耸肩膀,只能说些不痛不痒劝解的话。罗五七不再搭理他,一杯接一杯地只顾喝酒,不一会便有些醉醺醺地晕三倒四了。嘴里骂骂咧咧,从天王老子到蒋小林阿岩,把认识的人全都骂了一遍,最后竟把廖凯黄河也捎带了进去。黄河苦着脸皱着眉,怕火上浇油,不敢拦阻他,就这么忍气吞声地陪着。 此时此刻,如果说罗五七和黄河是在与苦酒为伍的话,那严展飞和冯晓洁则是在与甜蜜的酒作伴了。 观音阁临海的一侧,矗立着一幢奶油色小楼,这便是廖凯特意为冯晓洁精心建造的别墅。这让杨冰都有些眼热,曾在廖凯面前埋怨他不把她当回事,被廖凯“头发长见识短”骂了一通,再也不敢提这个茬。冯晓洁把这座她和严展飞的爱巢经营得十分雅致而又温馨。冬天时,墙上的挂轴是一幅红日东升的画面,一枝细细的柳枝插在花盆里,柳枝上站着一只皮毛装填起来的燕子,给人带来夏天的明媚和温暖。而当夏季来临时,墙上的挂轴则换成了银雪纷飞的画面,花盆里的柳枝也变成了俏梅,梅枝上站着一只麻雀,使人感受到冬天的凉意。 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隔开了海浪的喧嚣,也隔开了纷乱的尘世。冯晓洁和严展飞在圆圆的大理石小桌旁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盘严展飞爱吃的精致小菜,一瓶路易十四挺立在桌边。两人面前的高脚玻璃杯里透着晶莹的琥珀色。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像这样共进午餐了。冯晓洁轻启眼帘,含情脉脉地向严展飞举起酒杯。严展飞微笑着回应,端起酒欲和冯晓洁碰杯。冯晓洁娇嗔他一眼,不愿意碰杯,而是把胳膊伸长了。严展飞马上便领会了冯晓洁的意思,也把胳膊伸了过去,两人双臂相交,然后弯过来,喝了交杯酒。 冯晓洁夹起一个大海虾,剥去皮后放在严展飞面前的醋盏里,声音柔柔地说:“展飞,咱们能天天都这样在一起该有多好啊!”说着,脸上露出心驰神往的迷醉状。 严展飞把虾仁塞进嘴里,含糊着说:“快了,应该为时不远了。” 冯晓洁拿出一叠照片递给严展飞,“你看,这是咱们在南美的别墅,也是在海边!”她特意地加重语气说,“和他们总统的休假别墅紧挨着!” 严展飞颇有兴致地一张张看着,激动地说:“这个地方我去过,是寸土寸金的旅游胜地啊!你晓洁不简单啊,真是大手笔!大手笔!” 冯晓洁受到严展飞的夸赞,顿时双颊绯红,垂下眼睫轻声说:“没有你,我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你是我的总统!” 严展飞禁不住开怀大笑,张开双臂说:“那你就是第一夫人喽!” 冯晓洁欢笑着扑到严展飞怀里,气喘吁吁地说:“展飞,假如咱们真的移民过去,靠你的能力,还有咱们雄厚的资金,你说不定真能竞选上总统呢!” 严展飞抚摸着冯晓洁柔嫩的脸蛋,笑着说:“这也太玄乎了吧!晓洁,你的想象力太丰富,可以当作家了!” “你真的没想过移民?”冯晓洁仰起脸,很认真地说,“我们应该想想后路了!” 严展飞吻了一下冯晓洁,轻松地说:“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太早,我在港城的事业还没到头哩!” “不是,我的意思是……”冯晓洁试图解释。 严展飞用手遮住冯晓洁的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路还长着呢,走着看吧!我相信有你作伴,幸运会随时都伴随着我,希望就在前方!”他双手捧起冯晓洁的脸,“亲爱的,你说是不是?” 冯晓洁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颠动着,轻轻点了点下巴。 感到自己前程凶多吉少 严展飞不由得心旌神摇,俯身热吻冯晓洁。冯晓洁扭动着身子,丰满的胸部剧烈起伏着。这时,严展飞兜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伸手去摸手机。冯晓洁双臂紧紧勾住他的脖颈,不让他接听。手机仍顽强地响着。严展飞侧目看了看来电号码,忙对冯晓洁说是廖凯的电话。冯晓洁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不无气恼地嘟起了嘴。 严展飞接完电话,告诉冯晓洁廖凯已回到了观音阁,正在等着他。说罢便起身匆匆往外走。冯晓洁望着严展飞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直到傍晚时分,罗五七才在黄河的搀扶下,歪歪斜斜地回到观音阁。黄河好不容易把他弄进寝室,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罗五七体内的酒精在燃烧,一股无法压抑的躁动在膨胀。他摇摇晃晃转了两圈,便跌跌撞撞直奔刘红梅的宿舍。到了门前,他大喊两声“刘红梅”,见无人应答,便一脚蹬开了房门。 刘红梅正在梳妆准备去上班,听到门外罗五七的喊叫,吃了一惊。她透过猫眼看见罗五七嘴歪眼斜变形的脸,顿时感到事情不妙,连忙躲在墙角不敢应声。随着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她见罗五七双眼通红,面孔像刚出锅的煮熟的猪肝般泛着紫青色,不由得心惊肉跳,浑身缩成了一团。 罗五七一步跨进房门,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寻找着,终于发现了躲在墙角的刘红梅,顿时两眼放光,扑了过去。刘红梅躲闪着。罗五七头重脚轻,被刘红梅闪了几个踉跄,嘴里便骂开了:“臭娘们,敢跟老子捉迷藏,看我怎么收拾你!”刘红梅有些胆怯了,稍一迟疑,便被罗五七老鹰捉小鸡般压倒在沙发上。一股酒臭扑鼻而来,刘红梅一阵恶心,拼命挣扎。罗五七越折腾酒劲越大,不一会便达到了癫狂状态,他发疯地撕扯着刘红梅的衣服。刘红梅扭着身子摆着脑袋,试图挣脱,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铺展在沙发扶手上。罗五七终于撕开了刘红梅的内衣,扯出乳罩扔到沙发旁,对准她红红的乳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一阵激痛如电流般击遍刘红梅全身的神经末梢,她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罗五七恶声恶气地说:“再给老子作对,我就把你这小宝贝当下酒的花生米!”刘红梅知道罗五七不是在吓唬她,他是个什么事都敢做的魔鬼,何况他喝醉了酒。于是她停止了挣扎,僵硬地直挺挺躺在沙发上。罗五七很快便剥光了刘红梅所有的衣服,然后褪下自己的裤子。刘红梅双眼瞪着天花板,目光里透着悲怆和仇恨,就像是临死前躺在砧板上的美人鱼。罗五七忽然不动了,醉眼蒙眬地看着刘红梅,眼越睁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刘红梅清楚下面将要发生什么,只能木然地静静地等待着。可是过了好大一会,罗五七也没有像刘红梅想的那样有所动作,只是怔怔地注视着她,嘴巴大张着。刘红梅有些奇怪,不知他要玩什么新花样,身体不安地动了动。罗五七眼里渐渐透出莫名的惊惧和骇然,伸手摸摸披挂在沙发扶手上的乌黑长发,又如被火烫了般缩回手,喃喃地说:“燕子,你是燕子……”刘红梅愕然地看着罗五七,心里又怦怦急跳起来。罗五七不停地咕哝着李燕的名字,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身子不由自主地从刘红梅身上滑落。他突然抓起自己的裤子,像遇到瘟神般跌跌爬爬逃出门去。 刘红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她捡起衣服盖住赤裸的身体,皱着眉头思索着。罗五七显然是酒后昏了头,把她当成了李燕。他为什么会把她当作李燕?又为什么会如此惊骇?刘红梅想着想着,不由得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气。自从她和李燕见过一面后,好多天过去了,李燕一直没跟她联系。这很不正常。因为李燕在港城只有她一个好朋友,不会不跟她联络,很有可能出了问题。这问题会不会就出在罗五七身上?从他刚才的神态举动看,他肯定最近接触过李燕,不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起她,而且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而他为何又会出现这种精神状态呢?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发现李燕回到港城后,怕罪行暴露,于是就采取非常手段把李燕给害了。对,李燕肯定被罗五七灭口了,可怜的燕子……刘红梅越想越怕,越想越感到自己前程凶多吉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罗五七知道李燕曾找过她。 组织力量务必要一网打尽 王步文低着头走进办公室,往办公桌后一坐,不由得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刚刚开了个碰头会,从范斌、刘京生汇报的情况看,工作进展不大。走私人员好像是听到了风声,全都从水面沉到了水底,没有了动静。这让他无从下手,一上任就陷入窘境之中。他皱着眉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破解之策,不自觉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望向窗外。他的眼睛忽然凝住,这时才发觉窗台上摆放着几盆青翠欲滴的花草,有一盆看样子像是玫瑰,红红的花朵绽开着耀眼的娇艳,令人心旷神怡。他有些奇怪,猜测着是谁这么心细,给他单调枯燥的办公室送来如此温馨和浪漫的滋润。 这时,杨雪提着喷壶走了进来,一边为花草浇着水一边说:“不知你是否喜欢这些花草,我就擅作主张摆放了!” “喜欢,非常喜欢!”王步文忙不迭地点头说,“原来是你布置的,谢谢了!” “喜欢就好!”杨雪笑上眉梢。“那就说明我这心思没有白费!” 王步文大为感动,对率真爽直的杨雪竟不知不觉真有些喜欢上了。当然这种喜欢和爱情还不能混为一谈,只能说是同事或是战友之间纯真的友谊。他半开玩笑地说:“难怪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个女同志作伴,这工作和生活就是丰富多彩多了!” 杨雪对王步文的话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嗔了他一眼说:“原来王处长也免不了俗呀!你如果用这种态度对待这些花草,它们非枯萎不可。美丽的花朵可是需要用真诚的心血浇灌哩!” 王步文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庸俗浅薄了些,正要解释,蒋小林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忙起身招呼,让座。 杨雪见有人来了,把喷壶往窗台旁一放,交待王步文说:“记住,每天傍晚都要浇一次水。现在是夏天,白天浇水容易被烈日烤晒,会伤花草的!”边说边向外走,顺手带上了房门。 王步文在蒋小林旁边坐下,问他有什么事。蒋小林闷闷地说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案子的事嘛。王步文递给蒋小林一支烟,然后自己也抽出一支点上,很难为情地向蒋小林解释迟迟没有动作的缘由。蒋小林的神情愈来愈阴郁,没好气地问王步文是不是要放弃追查凶手。王步文说当然不会,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李燕一直没有下落,惟一的线索断掉了,你也提供不出更多的情况,这就无法入手。蒋小林说李燕肯定是被绑架了,人说不定还在港城,只要下工夫查,应该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的。不查怎么会有线索?王步文对蒋小林的推测表示赞同,对他的埋怨也表示了理解,希望他能协助警方寻查李燕的下落,一旦有了她的消息,马上通报。缉私处保证全力以赴,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蒋小林见在王步文这儿只能得到这种答复,便不无失望地起身告辞了。 王步文送走怏怏不快的蒋小林,心里发堵。他决定去见见严展飞,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一些启发和支持。 刚从观音阁匆匆回到办公室的严展飞,拿起电话正要拨号,王步文快步走了进来。严展飞放下电话,笑着说:“你小子真是我肚里的蛔虫,我正说要给你打电话呢!” 王步文走到办公桌前,问严展飞有什么事。 严展飞神情激动地对王步文闪着眼,很神秘地压低嗓门说:“有重要情报了!” 王步文以为是有了李燕的消息,心头一震,忙凑近严展飞急切地问:“你快说,什么重要情报?” 严展飞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说:“今天夜里有一批走私货物上岸,这上面是接货码头、具体时间和船号!”他把纸条交给王步文,“你马上组织力量,务必要一网打尽!” 王步文接过纸条细细看着,上面果然列得清清楚楚。他不无诧异地问:“严头,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么详细准确的情报?” “天机不可泄露!”严展飞伸了伸腰说,“不过等你完成任务后,我可以适当的向你透露一些!” 王步文翻了翻眼,用不无埋怨的口气说:“没想到关长大人亲自经营起情报网了,竟然没露出一丝口风。我看不如你把缉私处长兼了得了,省得为我们担心!” “也并不是不能兼!”严展飞板起了脸是,“这副关长都能当,何况小小的缉私处长!你小子少用话激我,看我敢不敢撤了你?” 王步文见没有激成严展飞,忙换上一副笑脸央求说:“严头,你就透露一些吧,也算是对我们缉私工作的关心支持,这样的小事你都抓,心操得过来吗?” “不行!我说过现在不能告诉你就是不能告诉你!”严展飞软硬不吃。“你给我把这一仗精心组织好,让我满意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好吧!”王步文虽然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耸耸肩说:“说来说去,你严头还是不相信我。”他抖抖纸条,“有这么详细准确的情报,还能有什么问题?我保证完全、彻底、干净的完成任务!” “那好,我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等着你的捷报!”严展飞往高背皮椅上一仰,眯起眼睛,拖长音调说,“王处长,你是不是该去安排行动方案了?” 王步文本来想再谈谈李燕失踪的事,看严展飞神情倦怠的样子,便只好作罢,转身离开那里,去安排晚上的行动。 认真分析了李燕失踪 蒋小林离开缉私处,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蒋小庆在给母亲熬汤药,见哥哥回来了,问他晚饭想吃什么。蒋小林不耐烦地说他不饿,什么都不想吃,便往沙发上一靠,闷闷地抽起烟来。蒋小庆能看出哥哥的心病,上前一把抢过哥哥手里的香烟,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没好气地说:“抽抽,你就知道抽闷烟!你不是很相信那个王步文吗?” 蒋小林翻翻眼皮,理亏似的没回妹妹的话,身子往沙发上一躺,胳膊架在扶手上,双手交叉垫着后脑勺,闭上双眼。 蒋小庆更生气了,一把扯起蒋小林,大着嗓门嚷:“哥,你啥时候才能像个男人,不这么窝窝囊囊呀!” 李玉珍从里屋病恹恹地走了出来,对蒋小庆说:“别这么吵你哥,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嘛!”她走进厨房去看炉子上的汤药罐。 蒋小林拿起烟灰缸里的半截烟点上,对蒋小庆低声说:“我去找王步文了。” “他怎么说?”蒋小庆冷冷地问。 “他说……他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找不到李燕的下落,让我们自己也想想办法。”蒋小林吞吐着烟说。 蒋小庆冷笑说:“他倒挺会推托!”说着,狠狠瞪哥哥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能指望他,你就是不信,现在终于明白了吧?” 蒋小林眨巴眨巴眼说:“他也没讲不管这个案子,只是……” “只是要等等再说是吧?”蒋小庆接过蒋小林的话说,“他今天上午去我们办公室了,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明显得很,他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你还抱着猪腿当佛拜!” 蒋小林不知是被妹妹的话噎的,还是被咽呛的,连声咳嗽着。 李玉珍这时端着汤药从厨房里走出来,说:“你也不能这么说步文,这孩子本质是好的,我了解。他这么做可能也有他的难处,毕竟案子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也不是那么容易查的。” “妈,你就别步文步文的了!”蒋小庆白母亲一眼,气呼呼地说,“他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护着他!” 李玉珍叹了口气,不无悲凉地说:“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为你爸伸冤昭雪了!等在那边见到老头子,真不知该怎么对他说!”她颤颤巍巍地捧着汤药碗走向卧室。 蒋小林抬起脸来对蒋小庆说:“小庆,你对王步文有成见,这我能理解。可他讲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因为他对李燕的确不了解,咱们和李燕接触过,查找起来可能方便些。我准备向廖总请一段时间假,集中心思办这件事,你也……” 蒋小庆不等哥哥说完,气得欲扭身走开。恰好这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蒋小林拿起话筒“哦哦”了两声,把话筒递给蒋小庆,激动地说:“小庆,快,是曾关长找你!” 蒋小庆接过电话后,便急急忙忙去衣架上拿外套,边穿边对蒋小林说:“曾关长让我马上去他那儿,你自己随便做点吃的吧!”蒋小林问妹妹曾关长找她是什么事,蒋小庆说回来再告诉他,说罢,匆匆走出门去。 蒋小庆走出家门,拦了辆出租车,赶往海关大楼。一路上,她心里都忐忑不安。曾培松这么晚了急着召她过去,不知是什么意图。他在电话里只含糊其辞地说是为案子事,她猜测除了为父亲的事找他谈话外,不可能有别的什么案子。曾培松的态度在昨天的谈话中已表露无遗。他不仅表示要把父亲被害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而且还详细询问了李燕的情况。并且与她一起认真分析了李燕失踪的所有可能性和应该采取的对策,给了她不少启发,也给了她不少信心。愈是这样,她愈是对王步文不满,感到他和老关长相比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她希望曾培松在见面时能给她指出一条走得通的路来,尽快找到李燕的下落。蒋小庆就这么一路想着赶到了海关大楼。她登上九楼,轻轻叩响了关长室房门。 “是小庆吧?”里面传出曾培松爽朗的声音,“进来,快进来吧!” 蒋小庆推开门,见曾培松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曾关长,让您操心了!” 曾培松示意蒋小庆坐,待她坐下后说:“怎么样?有没有琢磨出好的办法?” 蒋小庆摇了摇头,满脸期待地看着曾培松说:“我只能靠老关长您给我指条路了!” “侦查方面我也是门外汉。”曾培松顿了顿说,“不过,我今天把王步文喊过来,他倒是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说罢,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蒋小庆。 蒋小庆马上嘟起嘴,用不屑一顾的口气说:“他只会纸上谈兵,银样蜡枪头,看起来花哨,其实不管用的。老关长您可别信他那一套!” 曾培松不由得笑了,用手指点点蒋小庆说:“看来你对他的成见不小哇!怪不得一提到你,他就发怯打怵!”他说着朝内室的角门瞄了瞄。 “老关长你不知道,这个王步文只会吹牛,一来真格的就麻了爪了,比孙子还孙子!您现在竟然还让他当了缉私处的处长,他只能丢缉私处的人,丢您老关长的人!”蒋小庆咬牙切齿把王步文狠狠损了一通。 “你是在怪我们用人不当了?”曾培松笑眯眯地看着蒋小庆。 “真的老关长!”蒋小庆很认真地说,“如果我是关长,就让他下岗培训,刮刮他满脑壳的自私自利!” “你这话就有些冤枉王步文了。”曾培松的语调也郑重起来,“你父亲出事后,他帮你哥哥找了差事,为你的事也没少往我这儿跑。闹得我不得安生哩!” 隐隐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蒋小庆还是头一次听说王步文曾关心过她,心里不由得一动,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但说出的话仍是硬邦邦的,不那么入耳:“那是他心里有愧,我才不感激他呢!” 曾培松见很难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便不再勉强蒋小庆,摆摆手说:“咱们不谈这个了,你以后会明白王步文是真心实意关心你的。有件事要同你商量一下。我们研究后决定,让你暂停在调查处的工作,集中精力寻查李燕,你看行不行?” 蒋小庆怔了怔,马上明白了曾培松的意图,忙激动地说:“行!当然行!我一定加倍努力,就不知能不能完成任务!” 曾培松身体往沙发背上靠了靠,缓声说:“所以这就需要王步文他们帮助你了。你老是对人家这个态度,我咋能放心呢?” 蒋小庆眨眨眼,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不无诧异地说:“他不是对这事很漫不经心吗?说是眼下没有时间和精力过问……” “你一见到人家就冷嘲热讽,人家心里能乐意吗?”曾培松说到这儿,严肃地加重语气说,“如果你想为父亲报仇就要不折不扣地与王步文合作,并且接受他的指挥。这事不是儿戏,是关系到生命安危的大事。你能答应吗?” 蒋小庆听了曾培松的一番话,她对王步文的印象应该说有了些改变。但要和他联手,还要他惟命是从,心里却有些不情愿。可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他毕竟是缉私处长,不靠他也得靠他。犹豫了好大一会,蒋小庆才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低声嗫嚅着说:“如果领导决定了,我服从……” 曾培松挺了挺身子说:“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和王步文见见面,把具体的事谈一谈,也增进一下相互的信任感。”他不等蒋小庆表态,就把脸转向内室角门,提高声音说,“步文,你出来吧!” 蒋小庆吃了一惊,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角门,只见王步文拉开门,快步走了出来。蒋小庆意识到,她刚才骂他的话,他在内室肯定都听到了,心里一阵扑腾,脸也不觉红了起来。 看得出王步文对蒋小庆刚才的话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对她的怯惧。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曾培松身旁坐下,耷拉着眼皮,默不作声。 蒋小庆见王步文这副样子,刚才心里的不安顿时无影无踪,鼻子不由得轻声哼了哼,把脸扭向一边。 曾培松看看王步文,又看看蒋小庆,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调侃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像是一对冤男怨女!”他用肩膀碰碰王步文,口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工作是第一位的,可不能把私人恩怨搅和进去!” 王步文意识到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跟一个女孩怄气太有损自己的形象,何况人家怨恨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于是主动跟蒋小庆打招呼:“小庆你好,希望咱们能捐弃前嫌,合作得愉快!” 蒋小庆见王步文没有计较她刚才的恶言恶语,主动向她示好,也转过脸来,向她点了点头。 曾培松说:“步文马上还有任务,有什么事抓紧谈,别误了事!” 蒋小庆扫了王步文一眼,低声说:“王处长有什么指示,我洗耳恭听。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办。只是别做口头革命派就行了!”她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刺了王步文一句。 王步文对蒋小庆有这样的态度,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去计较她后面的话。他拿出笔记本,详细询问蒋小庆跟李燕接触的情况。蒋小庆也没有丝毫隐瞒地把她如何联系上李燕,又如何一块去缉私处报案,最后发现她失踪的经过详尽地叙述了一遍。王步文边听边认真地记着,有不清楚的地方,不时向蒋小庆提问。蒋小庆也是有问必答,配合得很好。 曾培松在旁边满意地听着,脸上露出欣然之情。 “李燕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在港城有什么朋友?”王步文盯着蒋小庆问。 “没有。”将小庆摇摇头说,“我也没发现她和别人接触。” “你刚才说李燕是用电话跟你联系的。那她有没有用过宾馆之外的电话?你应该能看到来电显示的!”王步文提示说,“尤其是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 蒋小庆心里不由得一动。她依稀记得,李燕好像是用手机给她打电话的,不由脱口而出道:“李燕是用手机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王步文顿时振奋起来,睁大眼睛问:“你还能查出那个号码吗?” 蒋小庆点点头说:“应该差不多,我试试看吧。” 王步文大喜过望,一拍沙发扶手说:“太好了!这说明李燕除你之外,还跟别人联系过,她是在不经意间用这个人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而且这个人既然在这种情况下能和李燕在一块,就说明他们的关系绝非一般。如果能查出这个手机号码,我们就能找到这个人。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你要抓紧时间去查,一有结果马上告诉我!” 蒋小庆也被王步文的话说得激动起来,一双秀目里波光闪动,频频点着头。 王步文抬腕看了看手表,连忙起身说:“时间到了。我晚上还有行动,要先行一步。你查到后随时跟我联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说罢,匆匆离去。 蒋小庆望着王步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竟隐隐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曾培松笑眯眯地注视着蒋小庆说:“步文没让你失望吧?这么优秀的小伙子,你还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只要你们能心贴心劲往一处使,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依我看,你们俩就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蒋小庆脸腾地红了,撅起嘴说:“老关长,您可不能开这种玩笑。不是为了办案,我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是吗?那我就是乱点鸳鸯谱了!”曾培松吁了口气说,“不过这感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你老爸生前可是跟我聊过,说找女婿就要找步文这样的!” 蒋小庆羞得几乎是无地自容了,又气又恼地对着曾培松直瞪眼。曾培松忍不住又朗声笑了起来。 最怕的就是沾上人命案 蒋小林在妹妹走后,又闷闷地抽了两支烟。他没有一点食欲,晚饭也没吃,起身去找廖凯请假。 廖凯此时正在他的董事长室里焦急地转着圈子。黄河迟迟不到,令他心里有些恼火。自和严展飞会过面后,他就急着找黄河,要他赶快安排晚上的事情,不然就会出大纰漏,可他的手机一直关着,公司里没有他的影子,住处也空空如也。因为中午他和罗五七留在向阳渔村喝酒,找到醉卧在床的罗五七,他晕晕乎乎的也说不出黄河到底去了哪儿。廖凯真的急了,赶紧派公司的人到处去寻找黄河。 廖凯踱到窗前,外面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满城的灯火也渐次亮起。他微皱着眉头仰起脸,有些茫然地看着天际稀疏的星光,那一丝不安又在心底骚动起来。自从李燕从马尼拉突然返回港城之后,他的心就再也没有安宁过,尤其是当他得知李燕已经报案,心便一下子悬了起来,幸亏处理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还有让他庆幸的一点就是李燕没向蒋小林透露自己在港城时的身份和涉及到天华的事情,甚至连她跟罗五七的关系也没讲,这就让蒋小林免除了杀身之祸。当罗五七请示他如何处置蒋小林时,他毫不迟疑地作出了“不予非常手段对待”的决定。其实,他最怕的就是沾上人命案。以后一旦出现万一,他惟一的出路只能去国外。惹上刑事案子,他就没有了任何退路。这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结果。几年前的蒋庆林和如今的李燕,那是他们把他逼到了绝境,没有了别的选择,最后只能采取极端手段,铲除祸根。不然,身陷囹圄甚至上断头台的就是廖凯和他的兄弟们。从他十五年前来到港城,在李中秋的引荐下结识了房修夫、严展飞等港城名流权贵后,苦心经营,殚精竭虑,终于打造出天华这艘“航母”,他不能让它顷刻间崩溃沉没。他要驾驶着它,避开风浪,躲过岩石,驶向辉煌的彼岸。他要把天华打造成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不仅要在香港上市,而且要进入世界五百强,让廖凯这个名字成为中国的盖茨。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宏伟的目标并不是轻易可以达到的,还需要他作出更大的努力更顽强的拼搏。他同时也非常明白,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是靠着走私成为经济名流的,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原始资本积累阶段使用的也不全是正大光明的手段,有人甚至比他还要卑鄙、血腥,用违法的巨石铺垫基础,然后建造起自己的经济王国。他已听从严展飞等人的劝告,开始尝试着转轨,但他目前还没达到资本雄厚的程度,况且房修夫等人还在台上,所以他还不想马上就放弃这无本万利的营生,两条腿走路才能更稳更快。然而他也预感到以后的路将会有更多的坎坷。严展飞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上层开始关注港城的走私问题。王步文被破例任命为缉私处长就是向他发出的信号。虽然他和王步文相交十几年了,他们脾性相投,都为人豪爽侠义,但他们的不同点却是本质上的,那就是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取向的迥然相异。王步文不贪财,不贪色,更没有野心。如果说他没有远大的志向,可他却又有很强的信念;他很有侠义心肠,却又不愿苟苟蝇蝇。即便是最知心的朋友,他表现出来的也是若即若离。正因为如此,他从不敢向王步文施财施色,更不敢让王步文知悉自己的作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在目前这种境况下,他不能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为严展飞排忧解难,减轻压力,同时取得王步文这位在打私上的“主战派”的信任,取得一箭双雕的效果。 门铃响了。廖凯从沉思中惊醒,以为是黄河来了,扭过脸来大声喊道:“进来吧!” 蒋小林推开门,畏畏缩缩走了进来。 廖凯不由得有些诧愕,盯着蒋小林耸耸肩:“是你……?” 蒋小林紧张地走到廖凯面前,躬身施礼说:“对不起廖总,这时候来打扰您!” 廖凯的心思显然还在黄河身上,随口问:“什么事说吧!” “廖总,我想请几天假。”蒋小林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说,“李燕到现在还没有下落,我想……我想……” 廖凯一听到李燕,精神顿时转到了蒋小林身上。他注视着蒋小林问:“你是想亲自去寻找李燕对吗?” 蒋小林连忙点头。 廖凯皱眉想了想,眼珠一转说:“这恐怕不行,目前公司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们马上要开发浅水湾,你不会不知道吧?这可是个大工程,也是关系到天华前途的项目,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蒋小林有些失望,嗫嚅着说:“我是跑外事的,对这些又不懂,能起什么作用……” 廖凯双臂交叉,往胸前一抱说:“我们就是要在学中干,干中学嘛!我也是门外汉,不也得上阵?”他走到蒋小林面前,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我信得过的将才,我正准备让你担任外联部负责人呢!” 蒋小林有些感动,但更多的还是失落,鼓起勇气说:“只是没办法去找李燕,我这心里就踏实不下来。我父亲的死就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说罢,有些颓丧地垂下头。 廖凯微笑着说:“哦,对了,这件事我已帮你找了严关长,他满口答应,说尽快安排这项工作,你不必担心。” 蒋小林抬起脸,不无激动地看着廖凯:“是吗?你真的找严关长说这事了?” “你看你小林,怎么连我也不相信。”廖凯故作不悦地瞪蒋小林一眼说,“对你父亲不幸遇害的事,我这心里也挺不平的,也希望能尽快查出凶手。我还托了道上的朋友,让他们也帮忙寻找寻找李燕,大家一齐想办法,会很快有个眉目的!” 蒋小林十分感激地说:“谢谢您廖总,让您费心了!” 廖凯很亲切地说:“你这就见外了。你毕竟是天华的员工,是我廖凯的兄弟,我岂能袖手旁观!”他语气变得委婉:“可话说回来,咱们只能做做敲边鼓的事,最终还得靠严关长他们,你说是不是?” 蒋小林想想觉得廖凯说的是实话,自己操心也是瞎操心,茫茫人海大千世界,你上哪儿找李燕去? “你看,我很忙,正为开发浅水湾的事筹划着。你看是不是就先这样?”廖凯边说边踱向大板桌。 蒋小林见廖凯下了辞客令,只得说着道谢的话,退出董事长室。廖凯拿起电话,继续拨打黄河的手机。 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黄河此时正坐在海边的一块岩石旁,对着波涛连天的大海发呆。这些天来,他心情一直都很郁闷,为了杨雪,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程度。自杨雪去了缉私处之后,便与他渐渐疏远了,后来甚至不顾廖凯的劝阻和他苦苦的恳求,搬离了观音岛,住到缉私处宿舍去了。他好不容易约她见了两次面,可时间都没超过半个小时。就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她也是惜语如金,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但以前可不是这样,每次在一起,都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聊得兴致勃勃热烈无比。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当偶尔提到王步文时,她竟然一改沉默寡言,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他的一切。他明白无误地意识到,杨雪的兴趣已无可改变地转向了新的对象。对王步文他是了解一些的,男人的魅力的确不逊于任何同性,尤其是他的刚直和侠义更能对异性构成致命的杀伤力。如果与王步文竞争,他并没有太多的自信,总有一种难敌对手的危机感。但他也想到了自己优越于王步文的地方。论才华,他是留学国外的高材生,是获取硕士学位的,而王步文只是一介武夫;论财富,他是天华集团仅次于廖凯的大股东,少说也有十几个亿,而王步文则是个穷海关警察。而这两个方面正是吸引女人趋之若鹜的难得条件。他不甘心就这样把深爱的女人拱手相让,这是他有生以来好不容易寻找到的感情归宿,他只能为保卫爱情而战,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想到这里,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捡起一块卵石,奋臂向海里掷去。 “黄副总!黄副总……” 一阵大呼小叫传来,把黄河吓了一跳。他扭脸望去,只见阿岩正边喊边向这边跑来。他没有搭理阿岩,继续投掷石块。 阿岩气喘吁吁地跑到岩石下面,可着嗓门嚷道:“黄副总,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廖总已经骂娘了!” 黄河皱了皱眉,从岩石上出溜下来。 廖凯急得团团乱转之时,终于等来了黄河。他瞪着眼,气呼呼地说:“你跑哪里去了,手机也不开,是要误大事的!” 黄河本来想把对杨雪的怨气在廖凯面前撒一撒,一见他满脸的怒气,知道真是有什么紧急的事了,忙问:“廖总,出什么事了?” 廖凯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示意黄河坐下,然后说:“下午我跟严展飞见了面,他告诉我上面压得很紧,如果再没有成效,总署有可能派人下来。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想把一批货主动送给他们,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样既能解严展飞的围,也能保全天华。” 黄河马上便明白了廖凯的意图。他们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干过,让严展飞取得缉私战绩,从而保证天华更大的收益。他问廖凯,准备送出哪批货。 廖凯说:“你上次给我的几笔业务,我选择了一下,把那船二手车给了严展飞,价值不是太高。以后这种业务可以不断地给缉私处一些,但一定要做得巧妙,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黄河点了点头。 廖凯接着说:“我已经把货到的时间和交接码头还有船号都提供给严展飞了。你抓紧时间去安排一下,凡知道内情的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们抓到,另外通知接货的老板,就说目标暴露,取消计划了。这些你以前都做过,应该懂得怎么去办!” 黄河说了声“明白”,转身就往外走。 廖凯拉住黄河,低声叮嘱:“缉私处这次行动是由王步文组织实施的,千万不能给他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然不仅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反而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带来大麻烦。”他又加重语气说:“记住,一定要把屁股擦干净了!” 黄河心领神会,说了声“廖总你就放心吧”,便匆匆走了出去。 廖凯这才如释重负地往沙发上一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 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台风北移,港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变得风和日丽起来。捕鱼捞虾的渔民又开始出海了,他们要把这几天的损失尽快补回来。 在浅水湾作业的拖网渔船,竟然第一网就捞上来一具尸体。尸体系女性,已经有些腐烂,而且失去了双手。 港城市公安局110接到报警后立即赶到了现场,从尸体失去双手判断,死者很有可能是被人杀害的。110执勤民警迅速把女尸移交给了刑警大队。刑警大队法医立刻对尸体进行了司法解剖。根据解剖结果分析,死者死于三天前,死因是溺水窒息而亡,双手的切断是由于被绳索铁丝之类的细物紧缚后加重投弃到海中,手腕四周的皮肤破损最先腐烂而引起手关节的脱裂造成的。解剖认定是他杀。 刑警大队马上对此案展开了侦破工作,由大案组组长石林负责。石林的第一步工作自然是要确认死者的身份。 根据尸体的解剖得出的结论,死者年龄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六四。尸身是赤裸,连鞋子也没有穿。死者生前既无牙齿治疗的迹象,身体上也无手术过的痕迹。看来身份确认比较困难。 石林向港城市公安局所属的各派出所发出了协查通报,因无像貌特征,双手失去也无指纹可言,石林意识到查出来的希望十分渺茫,无奈之下,他向煤体公布了消息,同时让技侦部门对尸身进行人像复原。 蒋小庆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消息。 她昨天晚上见过王步文后,回到家就急不可耐地在电话机上查找来电显示。因为家中的电话很少有人打,她很很快便查到了一星期前李燕打来的手机号码。激动之余,在告不告诉王步文的问题上她却犹豫了。虽然通过曾培松,她对王步文的印象有了好转,王步文也表示出关切积极的态度,但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这个曾让她失望的缉私处处长,李燕的事给她留下的教训太深刻了。哥哥深夜回到家后,她也没向他露出一丝口风,生怕哥哥泄露给王步文。经过一夜的慎思熟虑,她决定先想办法跟手机的主人联系上,探探对方的情况,再作打算。所以早上一到办公室,她就开始拨打那个神秘的手机号码,可对方一直是关机状态。这多多少少让她心里有些不安起来,禁不住胡乱猜疑,弄得满脑子乱糟糟的,理不出个清晰的思路。于是她随手拿起桌边的报纸浏览,以平定自己烦躁的情绪。她无意间看到了报纸上发布的那条寻查女尸的豆腐块消息。她马上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燕,心中顿时怦怦急跳起来。 这次蒋小庆没有犹豫,决定立马去找王步文。 王步文正在办公室里忙得焦头烂额。昨天夜里的行动非常顺利,没费一枪一弹便缴获了价值两百多万元的走私二手车,惟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没抓到接货的人。对送货船员的讯问也不理想,他们中没有一个是货主,全都是一问三不知,从昨天夜里问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结果。刘京生去船务代理公司调查船主,结果这条船是专跑暗道的“黑船”根本就没有上家。王步文本想通过这条船查出更多更大的线索,现在只能是无果而终。这让他很不开心,却又无可奈何。就在他安排范斌加大对抓获的船工讯问力度时,蒋小庆跟在杨雪身后走进了处长室。 王步文一见蒋小庆来了,以为她查出了手机号码,忙起身迎上去,热情地让座。蒋小庆对王步文笑笑,在沙发上坐下。杨雪刚才听蒋小庆说来找王步文时,本来挺担心的,现在见他们态度大有改观,心也就放下了,忙去给蒋小庆泡茶。 王步文安排好范斌的事后,对蒋小庆不无歉意地笑笑,便迫不及待地问她查到手机号码没有。蒋小庆接过杨雪递来的茶杯,对王步文摇了摇头,说可能是相隔时间太久了,没能查到。抱有很大希望的王步文,眼里闪闪发亮的期待之光渐渐暗淡下去,不禁叹了口气。 蒋小庆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交给王步文,说看你这么忙,肯定还没读今天的晨报,这上面有条重要消息,你不妨看看,也许对你有用。 王步文接过报纸,快速翻阅,找到了蒋小庆用红笔勾划的消息,看着看着,面部的表情生动起来。他抓起公文包,对蒋小庆和杨雪大声说:“走,我们去市局刑警大队!” 石林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他和王步文很熟,一块在公安学校学习过,应该也算是同学,所以说话也就很随便了。他不无眼热地看看蒋小庆和杨雪,说你们海关就是牛,警花都是选美选出来的,你真是艳福不浅呀。杨雪是从这种玩笑话里锤炼出来的,并没当回事。可蒋小庆却有点受不了了,狠狠白了石林一眼。石林悄悄对王步文咕叽一句,说这个妹妹肯定不是警察,然后便不敢再开玩笑,从抽屉里拿出死者的照片递到王步文手里。 王步文仔细看着照片。由于尸体腐烂得分不清相貌了,另外由于天热不便于长期保存,刑警大队在办理了必要的手续之后,尸体就送进了火葬场。因为王步文本来对李燕就不熟悉,所以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来,就把照片交给了蒋小庆,让她仔细辨认。蒋小庆看着一片模糊的照片,连眼嘴鼻等五官都没有,她只能无奈地摇头。 王步文又拿起尸体检验报告,认真地推敲着,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是你说的那个叫李燕的女孩吗?”石林关切地注视着阅读尸体检验报告的王步文,忍不住问。 “有可能是。”王步文抖了抖尸体检验报告。“从死亡时间和身高年龄等方面看很像,只是面貌损坏得太严重,照片上反映不出明显的特征,一时还无法确定。” 侦查破案的线索和证据 “我已经让他们在做人像复原,也许差不多该弄好了,我去看看,你们稍等片刻。”石林说着匆匆走出房门。 杨雪挺好奇地环顾着满屋的破铜烂铁和满墙挂着的照片,随口说:“这大案组的办公室倒像是个废品收购站!” 王步文边从兜里掏烟边煞有介事地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些破烂玩意,那都是侦查破案的线索和证据!” 蒋小庆由于对石林有些不顺眼,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嘴角撇了撇,低声说:“不就是个刑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故弄玄虚!” 杨雪知道蒋小庆是对石林刚才的玩笑反感,便说:“这个石林,是挺逗的!” 王步文把烟放在嘴角叼着,去摸打火机。“刑警和咱们的工作差不多,成天像绷紧的弓,难得幽默轻松一下……” 蒋小庆不高兴了,瞪了王步文一眼说:“你们平时就是这样幽默的?难怪不懂得尊重女性!” 王步文不敢再说话了,在浑身是刺的蒋小庆面前,他是早就斗败的公鸡,只好高挂免战牌。他点上烟,默默地在一边抽着,偶尔用眼角偷偷溜一眼蒋小庆。 杨雪被王步文的狼狈相引逗得直想发笑。她怕他们之间再出现尴尬的局面,便岔开话题,和蒋小庆就时装明星的事闲扯起来。 蒋小庆跟杨雪聊得很投机,正兴味盎然时,一股刺鼻的烟味袭来。她不由得秀眉微蹙,揉了揉鼻子,不耐烦地瞥了王步文一眼。王步文意识到蒋小庆对香烟味敏感,忙悄悄把吸剩的半截烟摁灭,扔出窗外。蒋小庆对王步文的细心举动不觉有些感触,心想这人还挺懂得怜香惜玉的,有点男人的绅士风度。 石林不一会就拿着一张画像回来了。他把画像交给王步文说:“步文你看看,是不是那个李燕。” 王步文扫了一眼,又把画像递给蒋小庆说:“还是你看吧,只有你见过她!” 蒋小庆从画像上依稀能看到李燕的样子,点点头说:“很像李燕,十有八九就是她!” 王步文和石林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吁了口气,脸上露出欣然之色。杨雪也很激动,忍不住亲了一下蒋小庆的脸颊。 现在最感到轻松的是石林。他认为,只要死者和海关方面有关系,就把王步文套住了,套住了王步文,案件的侦破就容易多了。王步文过去一直担任海关所属的调查处情报科科长一职,那时候缉私处还没成立。打击走私犯罪便是由刑警大队和情报科联手完成。当时的情报科是弱小的,它担负着从查私到缉私的繁重任务,构成犯罪立案的,还要协同公安部门调查取证。与它的管理范围和重要职责相反,它所属的人员只有十几个。而港城市公安局则拥有两万多名警察,仅刑警大队就是一支五百人的队伍,超过了海关所有的人数。由此可见,海关是如何势单力薄,而调查处的情报科更不值一提了。但就是在这种捉襟见肘的窘迫情况下,王步文忍辱负重敢向潮头立,表现出非凡的勇气、智慧和魄力,在历次侦办走私犯罪的行动中,王步文都充分显示了他的聪明干练,跟公安局最有资格的刑警相比也绝不逊色。在与刑警相互协同侦查犯罪分子违法活动时,王步文作为情报科长从来没让海关调查处丢失面子,甚至往往出其不意抢在刑警大队前面获取重要罪证,倒使他们颇觉难堪。这样,才使各方面舆论对海关调查处和情报科刮目相看,再也不敢轻视它的势单力薄了。所以,在海关系统和市公安局刑侦部门,只要提起王步文的名字,没人不感到由衷的敬佩。 “怎么样?咱们联手如何?”石林满怀期待地盯着王步文说,“你也该给我介绍介绍你所掌握的情况了吧?” 王步文见石林急齁齁的样子,故意摆起架子,摇晃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你到现在既不敬烟,也不泡茶,这喉咙干干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石林忙不迭地递上烟,又急急忙忙去泡茶。杨雪和蒋小庆都快活地抿着嘴笑。 王步文待石林忙活完了,这才呷着茶问:“你认识我的师傅蒋庆林吗?” “当然认识,是我们的前辈嘛!”石林没有丝毫迟疑地答道。 王步文指指蒋小庆说:“她就是我师傅的女儿。”他等石林向蒋小庆表示了敬意之后,才接着说:“一切都要从我师傅的遭遇谈起。” 石林出于职业习惯,取出笔记本,认真地倾听着。 王步文很清楚,侦破这样背景复杂牵涉到社会方方面面的大案,没有当地公安部门的配合支持是万万不行的,李燕尸体的发现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基于这种考虑,他不能对石林有丝毫的隐瞒,于是原原本本把他所掌握的所有情况向石林作了详尽的介绍。 石林听完王步文的介绍,长长地吁了口气。他合上笔记本,面容严峻地说:“步文,由此看来,这是个非同一般的连环大案。而且它不仅仅是刑事凶杀案。根子深,牵涉面也很广,用盘根错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极有可能是个势力不容小觑的走私犯罪集团,其社会背景和社会关系是你我都无法想象的。” 进入工作状态的石林倏忽之间便表现出刑警的干练和严谨,他条缕清晰的分析和缜密合理的推断,显示出老侦查员的丰富经验与非凡的思维能力。蒋小庆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不觉对刚才自己的刻薄有些后悔起来。 蒋庆林成了第一个牺牲者 其实,石林的分析和提醒,王步文已经不止一次地思考过。他非常清楚自己所要面临的对手是何等强大,更要命的是他到现在还弄不清对手是谁。对手就像一头蹲伏在暗处的巨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随时都可能突然跳出来,把他撕咬成碎片。应该说,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交手了,较量的结果,师傅蒋庆林成了第一个牺牲者。几年后的今天,李燕死于非命。没有照面,自己的战友和知情人就中箭落马。可以想象,随着侦查工作的展开和深入,敌我双方势必要阵前亮相,不知还要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甚至他还没有等来阵前交战的机会,也许就已经被暗箭射落于马下了。尽管前程危机四伏,凶险重重,但他只能迎上去,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师傅无法安息的亡灵时时都在鞭打着他,李燕哭泣的冤魂在黑沉沉不见天日的海底向他呼号。更何况退缩也不是他的性格,有悖于他的信念和做人的准则。 “步文兄,你打算怎么办?”石林注视着王步文。 王步文摆弄着手指间的香烟,面容沉静地说:“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能跟你合作,我感到很高兴,也很荣幸!” 石林笑了,拍拍王步文的肩膀,用愉快的声调说:“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但愿不让你失望!”他打着打火机,递到王步文面前。“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王步文看看蒋小庆,推开了石林递来的打火机,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确定死者是不是真的就是李燕。弄清楚这个问题,就有必要先查明李燕的身份。比如她家在哪里,她在港城从事的职业,和哪些人有交往等等。掌握了这些,就可以让她的家人或关系密切的亲友对尸身、照片和模拟画像进行进一步辨认,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而且,这对下一步的侦查工作也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你石林是刑侦专家,应该比我……” “得得!少来这一套!”石林打断王步文的话,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咱哥俩谁跟谁呵?你还给我灌迷魂汤!” 王步文很认真地说:“我说的是实话,完成这样的工作牵扯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只有你们公安才有这个条件和能力,你说是不是?” 石林不得不承认王步文的话有道理,点点头说:“好吧,我会尽快着手开展这项工作!” “我们该告辞了。”王步文说着站起身,向杨雪和蒋小庆抬抬下巴。 杨雪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她从王步文和石林的交谈中学到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刑侦知识。而且初出军营的她也从他们的交谈中加深了对社会的了解,这对她来说弥足珍贵。蒋小庆见杨雪坐在沙发上没动,伸手拉了拉她。杨雪这才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步文兄!”石林也站起了身,诚恳地说:“希望我们多联系,互通有无!” 王步文取出自己的名片交给石林说:“这是我新的办公电话和手机号,你随时都能找到我。”他紧紧握住石林的手。“要是弄清楚了李燕情况的话,希望你能及时告诉我!” “那当然了。我刚才不是讲过咱们要互通有无吗?”石林搂着王步文的肩膀,把他们送出门去。 王步文回到处里后,马上向严展飞作了汇报。严展飞也感到案情重大,详细询问了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甄别死者身份的情况。王步文把他与石林商定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严展飞肯定了王步文的设想,认为侦查方向是正确的,方案是周密的,方法也是行之有效的。王步文向严展飞请求,能否让他集中力量,和市局刑警大队携手对此案展开侦查。严展飞说他会尽快跟有关领导同志通气,然后给王步文答复。在此之前,他要求王步文把手头的走私案办结,把确定死者身份和寻查李燕情况的工作让石林他们先进行着,一旦有了结果,再介入也不迟。王步文告诉严展飞,昨天夜里抓获的走私船,没有追查的价值,不可能网住大鱼,交给范斌办就绰绰有余了。他认为李燕这个案子才是最有价值的,弄不好顺藤摸瓜,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摸出一个大的走私集团。目前应该和市局刑警大队协同起来,石林他们查李燕的身份,他这边把蒋庆林被害的线索查出来。如此双管齐下,才能事半功倍,两边相互促进,侦破全案。严展飞对王步文的设想基本表示同意,说他会尽快召开会议,形成决议后上报关党委。 虽然严展飞明确表示了支持的态度,但王步文对他左一个要和有关领导同志通气,右一个召开会议研究有些别扭。以前的严展飞可不是这样。他的魄力和雷厉风行作风是全关出了名的,一旦认准的事,从不瞻前顾后,立马操刀上阵。也许是官当大了考虑问题也就复杂或是说周全了。在严展飞面前,王步文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当即就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弄得严展飞脸青一阵白一阵几乎发作,但又不得不强忍着压下火气。因为他很了解王步文,是个顺毛驴,不是发作就能镇住他的。王步文最后逼着严展飞定个期限,说三天内就给他明确答复。 王步文离开后,严展飞就窝进了办公桌后的高背皮转椅里。他揉着发胀发酸又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陷入沉思之中。如果像王步文说的那样,市局刑警大队查出李燕的身份应该是不难的。而蒋成林的死,则没留下任何可资参考的线索和证据,就如同在大海里蒸发一般,查起来几乎没有希望。孰轻孰重,应该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他认为,眼下关注的重点应该是李燕而不是蒋庆林,这才是关系重大的事,不能有丝毫的耽搁。 想到这里,严展飞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永远失去最纯净的爱情 天华集团总部大楼就坐落在浅水湾,与海湾对面观音岛上的观音阁遥相呼应。它是港城最高也是最气派的建筑之一,金色的玻璃幕墙显示着皇宫一般的霸气。它的造型也颇有特点,和对面的观音阁有几分相似。它们就像一对母子,隔海相望,互相依托。由此可以看出,廖凯为这一对母子楼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 廖凯很少到天华大楼来,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观音阁,这儿主要是由黄河在主持着。但只要他大驾光临,就说明公司有大事发生了。所以天华的员工只要一发现奔驰600停在楼下,就全都屏声静气,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来。 此刻,廖凯就坐在董事长室里,脸色阴沉,不停地抽着烟。黄河坐在他的对面,神情紧张,惶然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在廖凯满是油汗的脸上滑来滑去。 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让廖凯大为光火。他心里很明白,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招致灭顶之灾。星星之火可成燎原之势,小小蚁穴会使千里防堤溃于一旦。应该说,这是他创建天华以来遇到的最严峻的挑战。 “五七怎么还没到?”廖凯皱了皱眉,沉声问黄河。 “我已经给他打了电话,应该快了!”黄河抬腕看看表,脸上也露出焦急的表情。 其实,此时黄河的心情比廖凯轻松不了多少,而且还比他多了一层忧虑,那就是对杨雪的担心。廖凯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他把她安排到缉私处,让她在王步文的身边工作,就是要利用她达到保护天华的目的。黄河自上次和廖凯就杨雪去缉私处的问题谈过话之后,他就听出了廖凯的弦外之音,无非是两个企图。一是用杨雪套住王步文这个桀骜不驯的烈马,彻底降伏他;二是掌控缉私处的动向,随时监督王步文的行为。随着形势的严峻,廖凯在紧要关头势必就要向杨雪摊牌,杨雪会作出怎样的选择,他无法断言,但从廖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以看出,杨雪不会舍弃姐姐。黄河现在最忧虑的就是不论杨雪作出何种选择,他都会永远失去最纯净的爱情,而且这是他一生中惟一的一次爱。如果廖凯不把杨雪扯进这浑水坑里,不把她介绍到缉私处去,那该是何等美好啊。说不定他们现在的感情已经完成了质的飞跃,正在欢乐的伊甸园里品尝着爱的甘醇。想到这里,黄河的目光里不由露出一丝对廖凯的怨恨。 廖凯似乎看出了黄河的埋怨之色,弹了弹烟灰,幽幽地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打算逐步实现战略转移,正儿八经地大干一番,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非逼着你走旁门左道!” “也许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严重。”黄河不知是在安慰廖凯,还是在安慰自己,“他们只有一具赤条条面目全非的尸体,并没有掌握什么证据,更没有对我们不利的线索。” “你错了!”廖凯瞪黄河一眼说,“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明白顺藤摸瓜的道理?再傻的人也知道顺着李燕的线去查去找。尤其是市公安局一插手,很快就能寻查到天华来,她毕竟在观音阁当了两年多领班。如果再查出五七和她有过一腿,就是卖她的男朋友,那就更麻烦了!” 黄河的额上不由得渗出细碎的汗珠,他从茶几上的彩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揩了揩脸,讷讷地说:“是有些挠心,得赶快采取措施堵住漏洞。” 廖凯白了黄河一眼,觉得他这话等于没说。他今天对黄河挺感到失望,一直都是精神恍惚迷迷瞪瞪的,若在往日遇到这种情况,这位思维缜密的硕士的聪明才智早就显露出来了,会从不同角度提出很多方案供他选择。廖凯不再对他寄予希望,主动谈起自己的对策:“我想第一步先把这个案子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抓过来,让严展飞的缉私处去办,这样是比在市公安局要稳妥些。有严展飞掌舵,船歪不到哪里去,而且也解除了王步文和刑警大队联手对我们构成的威胁。第二步堵住一切漏洞,清除所有的隐患,不让王步文他们抓住任何把柄,也不给他们留有任何疑点,拖这么一段时间,自然也就黄了。你觉得怎么样?” 黄河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市公安局能同意把案子移交给缉私处吗?” 廖凯又续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这就需要房修夫出马了,再说严展飞也有理由,因为李燕的事牵扯到走私案嘛!” 黄河扶了扶眼镜框说:“我看可以,这不失为一条良策。没有市公安局的介入,李燕的身份王步文他们就很难查清,只要把这条线掐断,我们就可以免除后顾之忧了!” 廖凯挺了挺腰身,若有所思地说:“内部的问题解决了,可外围也需要清理,这些要让五七抓紧时间办!” 说曹操,曹操就到。廖凯话音未落,罗五七便摇摇摆摆进了门。他走到沙发旁,懒洋洋地问找他这么急有什么事,像失火似的。然后便一屁股坐在黄河身边。 黄河兜头给了罗五七一巴掌,说你这酒色之徒能办什么事?没一次擦净过屁股,这不,又惹祸了。 罗五七怪眼圆睁,瞪着黄河嚷嚷,你别好事没我的份,坏事净往我身上推,欺负大老粗,我能惹什么祸。 “你把李燕丢在哪个海域了?”廖凯声音严厉地问罗五七。 罗五七怔了怔,这才明白出了什么事,不由得心虚地低下了头,吭哧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那天夜里突然刮起了台风,阿岩个狗日的说不能走远……”他抬起脸问廖凯:“怎么,尸体漂回来了?” “已经漂到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了!”黄河没好气地说。 现在更相信有鬼魂一说 罗五七脸上顿时就变了颜色。他本来就一直被李燕的亡灵缠着,不得安生,现在更相信有鬼魂一说了。他越想越感到可怕,冷汗顺着脑门往下爬。 廖凯板着脸,狠狠瞪罗五七一眼,气咻咻地说:“我一再交待你,不能把这事当儿戏,马马虎虎就对付了,要把人扔到远海去,可你就是当耳旁风!” 罗五七抹了把脸上的汗,喃喃自语:“这人死之后是有魂的,李燕是讨债来了……” “去你的,别在这找借口!”黄河对着罗五七的后脑勺又扫了一巴掌说,“你丢得太近,恰巧又遇上刮台风,还有不漂回来的道理?我看你现在就没魂了,还死后呢!” 廖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摆着手说:“好了好了,别咸不咸淡不淡地净扯些废话了,现在说正事!”他盯着罗五七问:“事后你们船上清理了没有?李燕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东西?” 罗五七说,船上清理得很干净,李燕除留下一泡尿外,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她的衣服他也让阿岩全都烧了。 廖凯稍稍松了口气,思忖片刻说:“李燕以前是观音阁的领班,要多留意观音阁的人员,尤其服务小组,不能在她们身上出问题。” 黄河说,观音阁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冯晓洁每两年就对服务人员更换一次,李燕正好是两年前离开观音阁的,现在的服务小姐全都是新来的,没人认识她。 罗五七眨巴眨巴眼说还有一个。廖凯忙问,是谁?罗五七说,就是刘红梅,她是接李燕的班担任领班的,和李燕关系不错。廖凯听了有些恼火,问为什么不把这个刘红梅更换掉。罗五七说,那你去问房修夫吧。廖凯这才想起当初就是靠着刘红梅才把房修夫套住的,当然没人敢随随便便把刘红梅遣走。 “从现在起,你要给我盯住刘红梅,不能在她身上出任何问题!”廖凯郑重其事地叮嘱罗五七,然后把脸转向黄河。“你去观音阁,和晓洁再对那里的所有人员摸摸底,仔细清查清查,力求做到万无一失!”说着,站起身来。“我去市政府找房修夫,咱们抓紧时间分头行动吧!” 黄河和罗五七从沙发上站起,匆匆走出房门。 廖凯几步跨到大板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钻戒,准备往鳄鱼皮包里塞。 杨冰恰在这时迎着廖凯走进来。廖凯问她,有没有事?杨冰笑着说,当然有事。廖凯说,有事回头再说吧,他要去市政府找房修夫。杨冰不让廖凯走,硬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摁坐在沙发上。廖凯无奈地说,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杨冰不无嗔怪地瞪着廖凯,问他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廖凯莫名其妙地想了想说,是你的生日。然后又摇摇头说,不对呀,你的生日还差几个月呢。杨冰嘟着嘴埋怨廖凯,说他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今天是他们相识五周年,也是订婚三周年的日子。廖凯禁不住苦笑,他根本就没把这种事当回事,对杨冰说,等我回来再说吧,说着就欲起身。杨冰用力摁住廖凯的肩膀说,是为李燕的事去找房修夫吧,她已经安排米琪约房修夫中午去观音阁,这种事在办公室谈,你认为合适吗? 廖凯对杨冰不觉有些感动,她不愧是他的贤内助。每当他遇到难题时,她总是不声不响就帮他料理了,而且料理得十分妥帖,十分周到。他们五年前相识于夏威夷。那时杨冰在美国留学,生活和学习费用全靠打工挣钱,暑假时到夏威夷寻觅导游兼翻译的差事,因为那里有很多中国游客。到夏威夷游玩的廖凯一眼便看中了杨冰,几天的朝夕共处,使他对这位温柔聪慧而又漂亮的姑娘产生了好感,在支付酬金时,他多给了她五百美元。但杨冰婉言谢绝了,这更让廖凯对杨冰刮目相看,分别时悄悄把一枚戒指塞到了她的旅行袋里。杨冰回到学校后,在整理行李时,发现了这枚很普通的黄金戒指,便不以为然地丢到了抽屉里,很快便忘记了廖凯。可一个多月后,她意外地收到了一笔巨款,就是再留十年学也花费不完,汇钱的人竟是她早忘到脑后的廖凯。面对二十万美元,她吃惊之余,不禁对素昧平生却有着侠义心肠的廖凯有了浓厚的兴趣。在这之后,廖凯又不远万里飞越大洋几次来探望她,就这样水到渠成,他们深深相恋了。后来,在廖凯香港遭遇滑铁卢时,杨冰又把这二十万美元原封不动地奉还给廖凯,帮他渡过了难关,在港城重新打出了一片天下。在廖凯的眼里,杨冰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这也是他不近别的女色的最根本原因。而杨冰对廖凯也是专心致志,认为他不仅有宏伟的理想和远大的抱负,而且具备了一个男人最难得的坚忍不拔和海纳百川的气度。所以直到现在,她的手指上仍只套着那枚普通的戒指。 杨冰这时发现了廖凯手里的钻戒,一把抢过去说:“原来你没忘记今天是咱们的纪念日,这是送给我的吧?” 廖凯尴尬地直搓手,嘴里“这……这”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杨冰马上明白了,失望地把钻戒默默放在茶几上。 廖凯抚摸着杨冰的手轻声说:“阿冰,以后我一定送你个比这还大的钻戒,好吗?” 杨冰低垂着眼帘说:“我才不稀罕你什么钻戒呢,只希望咱们能平平安安!” 廖凯明白杨冰话里的意思,她对几年前蒋庆林的事就非常反对,以为虽然走私损害了国家利益,但毕竟还是属于经商范畴,如果杀人越贷,那就是严重的犯罪行为了。李燕的事露出来之后,她已经无可奈何了,知道廖凯已骑上虎背,于是只能帮助他灭火,可这么做却是违背她的心愿的。廖凯把杨冰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肩膀说:“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过了这一关,我们就金盆洗手,正儿八经地干一番事业!” 杨冰偎依着廖凯的胸膛,柔声问:“那咱们的纪念日还过不过?” “过,当然要过!咱们要好好庆祝庆祝!”廖凯故作兴奋地说,“你让阿雪过来,就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聚聚,你看好吗?” 廖凯的提议正中杨冰的下怀,她本来就不想让别的不相干的人参加,她最希望的就是有一种家庭的温馨和亲情的交融。杨冰对廖凯的善解人意十分感动,不由得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春宵一刻值千金 还没到下班时间,房修夫就推开了待批的文件和要处理的公事,跟秘书打了个招呼,早早地赶到了观音阁。 廖凯并不急着跟房修夫谈事,把钻戒往他手里一塞说,米小姐正望眼欲穿哩,你还是先去安慰安慰她吧。他要在这位大市长情绪最佳时,再谈那件十分敏感的事,这样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房修夫急不可耐地赶到总统套房。米琪正从泳池里上来,仅遮三点的比基尼把她那丰满玲珑的身段充分显示了出来,勾勒得凹凸有致。她披上一件薄如蝉翼的透明丝罩,迎着房修夫款款走来。房修夫双眼发直地盯着米琪。米琪对着他嫣然一笑,百媚顿生。房修扬夫再也忍耐不住,突然伸臂把米琪一把拽过来。米琪乘势“咯咯”笑着倒在他怀里。房修夫把米琪抱起来,滚倒在宽大的沙发里。 米琪任由房修夫近乎疯狂的爱抚,娇声嗲气地说:“房市长,你整天缠着我,会忘记办正事的!” “你看,又喊错了不是?”房修夫待米琪改口喊了声“哥”之后,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喃喃着说:“我宁愿整天沉醉在这里……” 米琪的虚荣心理得到了极大满足。堂堂一市之长,被她牢牢挂在了裙子边,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感到刺激?而在一年前,她还只是广州街头一家二流夜总会的野模兼三陪女,靠着一位款爷的投挑报李,才成了模特大赛的亚军,使她领悟到自身的资源要靠什么才能发掘出来。港城初试锋芒,便俘获了权势熏天的市长,这让她对自己的锦绣前程充满了信心。 “房……哥,你这么说,万一耽误了前程,我可担当不起哟!”米琪用纤纤玉指轻轻摸着房修夫脸上的纹沟,娇嗔地乜斜着眼,顿显几分妖冶之色。 房修夫是个爱江山也爱美人的人,自然不会把米琪的提醒放在心上。他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对爱的忠贞不贰,从兜里掏出那枚钻戒,放在米琪手掌心里。硕大的钻石闪动着耀眼的晶莹之光。米琪是个懂行的时尚女子,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半天没喘出气来。 “这是产于南非的……”房修夫试图向米琪介绍。 米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打断房修夫的话说:“我懂,这是南非的祖母钻,是无价之宝!” “快戴上吧!”房修夫两眼情意绵绵地看着米琪说,“这是我的一片心,希望能永远伴随着你!” 米琪连忙把钻戒套在手指上,然后猛地扑过去,把房修夫压到了身下。 一番暴风骤雨般的颠鸾倒凤之后,米琪并没有忘记杨冰交给她的任务,她非常清楚谁才是自己真正的老板。她恢复常态,轻轻推了推气喘吁吁的房修夫说:“房哥,你别忘了,你不是还要和廖总谈事吗?等你谈了事,咱们再安安心心地——”她向房修夫抛了个媚眼。 房修夫意犹未尽,搂着米琪不放。米琪挣脱开,拿过房修夫的衣服,帮他穿好,附在他耳边悄声说:“我等着你……” 房修夫恋恋不舍地走出总统套房,去见廖凯。 廖凯在七楼会客厅里等候着房修夫。房修夫一进门,他就用玩笑的口吻说:“真对不起房兄,你好不容易难得轻松轻松,也不能让你安稳尽兴,你不会怪罪老弟吧?” 房修夫打着哈哈说:“你小子就少口惠而实不至了。再说这江山美人都很重要,英雄是不能偏废任何一边的。说吧,到底有什么大事,非要我亲自来一趟?” 廖凯开门见山,把李燕的事讲了一遍,并且告诉房修夫,案子目前就在市公安局刑警大队。 房修夫听了很吃惊,被从刚才的温柔乡里拉回到严酷的现实之中。他紧皱着眉头,慢慢地踱着步说:“我早就跟你说过,经商也好,办实业也好,我都会全力以赴支持你,可如果你干铤而走险的事,我就爱莫能助了,况且这还是人命关天的事!” 廖凯对房修夫的反应早就预料到了,于是平静地说:“这件事并不是你想得那么严重,其实李燕是跳海自杀的。你说她发现我们天华做水路生意,又要举报又是去缉私处,我们能怎么办,只能控制她,把她关在船舱里做说服工作。结果一不小心让她跳了海,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呀!” 房修夫并不相信廖凯的辩白,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个被捆住手脚的弱女子能轻易跳到海里去,可他现在已没有别的选择。且不说他这市长是廖凯通过李中秋的关系才当上的,仅儿子在美国的巨额花销,就像一根绳索把他和廖凯紧紧绑在了一起,他只能和廖凯同船共渡,荣辱与共。从他帮助廖凯淘第一桶金起,他就认真考虑了自己的退路,大不了一逃了之。从国内逃到境外的官员多了,也没见引渡回来几个。现在的世界,只有金钱才是万能的。 廖凯看透了房修夫的心思,接着说:“再说了,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房修夫耸耸眉,沙哑着声音问:“你说吧,你打算怎么补救?” “请市公安局把这个案子移交给海关缉私处,而且理由也是充分的,毕竟和走私有关联嘛!”廖凯盯着房修夫。“要有把握地办成这件事,你这位市长大人的协调就举足轻重了!” 房修夫马上便明白了廖凯的意图,身上顿时轻松了许多。他原以为要他这个市长直接对市公安局施加压力或是影响,阻止案件的侦办,那样对他来说难度可想而知,而且将要冒极大的风险,现在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严展飞,他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马上一口应承下来。 廖凯不可能让房修夫推脱得干干净净,又说:“你还必须要求市公安局不能过问任何和此案有关的事情,而且要作为一条纪律遵守。你这位市长不会做不到吧?” 房修夫想了想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找赵局长安排。” 廖凯见房修夫答应得很利索,便笑着说:“那就不耽搁你老兄的时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哩!” 房修夫此时早就没了兴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打出缉私警察的神威 王步文把调查处理走私船的事全都交给了范斌和刘京生,自己抽出身来,集中精力办李燕的案子。他一到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给石林打电话,探询李燕的身份查得怎么样了。石林的答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说局领导通知暂缓对此案的侦查,把另外一起凶杀案交给了大案组。他问石林原因,石林说他也弄不清楚,等搞明白了再回电话给他。王步文举着电话筒半天回不过神来。 面对突如其来如此重大的变故,王步文当然不能等闲视之。放下电话,他就匆匆来找严展飞汇报。 严展飞面容沉静地听完王步文的汇报,背着手在办公桌前踱了两圈,然后在王步文面前猛地站住,手一挥说:“那就把案子拿过来,我们办!” 王步文显然没想到严展飞会如此态度明确而又坚决地作出这样的决定,愣了好大一会才疑疑惑惑地问:“严头,你刚才说什么?” 严展飞又加重语气重复说:“这个案子和海关有很大关系,我们应该争取过来,以牢牢掌握主动权!” 王步文这次真真切切听清楚了,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一把抓住严展飞的手,颤着声问:“严头,你不会骗我吧?” 严展飞一巴掌打掉王步文的手,故作不悦的样子说:“你小子什么意思?对我也疑神疑鬼的,不像话!” 王步文开心地笑了,激情难抑地说:“严头,我代表师傅向你表示最崇高的革命敬意!” “别来那些虚的了。”严展飞郑重其事地吩咐,“你马上就去市公安局刑警大队联系。我这就跟他们赵局长协商。有必要的话,我就以海关的名义请求市政府给予支持和关照!”说着,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机。 王步文兴冲冲地快步走出副关长室。他觉得这次是他到缉私处上班后在严展飞这儿心情最好的一次。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蒋小庆,心情似乎也不错。她终于拨通了那个神秘的手机。虽然对方没接电话,但她看到了希望,既然手机是通的,就说明李燕在港城的朋友是存在的,只要不懈地努力,就一定能找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人。蒋小庆拨了两遍,对方仍保持缄默。她灵机一动,觉得对方必定是看到号码不熟,不敢或是不愿贸然接听电话,于是她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是李燕的朋友,李燕委托她跟对方联系,请对方在方便的时候回个话。发过信息之后,她便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暗暗祈求对方能有所反馈。果然过了一会,她面前的手机便“滴滴”响起了信息提示声。蒋小庆心里一阵激动,忙不迭地打开手机信息收件箱浏览,只见液晶屏幕上显示一行小字:“你是谁?和李燕什么关系?李燕现在在哪儿?”蒋小庆兴奋得双颊泛红。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不难看出对方此时对李燕的情况还一无所知,而且正为此担着心,希望能从她这儿得知一些李燕的消息,同时对她的身份也有所顾忌,想探明她和李燕到底是什么关系。于是她略作思忖,便给对方回了条信息,说她是李燕情同手足的姐妹,如果对方想了解李燕的情况,最好能见面详谈,地点由对方来定。蒋小庆以为,说是李燕是同性姐妹,可以让对方消除不必要的顾虑,而让对方定见面的地点,更能让对方放心一些。这次对方回信息很快,蒋小庆打开手机浏览,只见上面显示着:“好吧,我可以跟你见面,时间和地点我定下之后,会告诉你,再见!”蒋小庆终于达到目的,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她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没有再给对方发信息要求急于见面。她只能耐心地等待着,希望自己能有所收获。她不知道自己悄悄和李燕的朋友联系是对还是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样做能够免除意外的情况出现,是万全之策。她不是不相信王步文,更不是不相信曾培松和严展飞,而是她不愿意再发生李燕被灭口的那种惨痛悲剧,假如李燕的朋友再有个闪失,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就再也无法弥补了。她想等探察明情况,看李燕的朋友究竟了解多少内情,能否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和证据,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所要采取的行动。所以,她最后连准备告知哥哥的念头都打消了,她要做一回孤胆英雄,为死去的父亲报仇,为不幸的李燕雪恨。 王步文赶到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之后,很顺利地办妥了案件移交的所有法律手续。赵局长和刑警大队方大队长不仅热情地接待了他,而且亲自打电话安排。说天下公安是一家,何况咱们都在一个城市,案子交给你们缉私处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与走私犯罪有关联嘛,希望你们早日结案,打出缉私警察的神威。云云。 王步文从石林手里接过案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本来希望咱们能联手侦破,好好合作一把的,现在却抢了你的功,真对不住哥们了。石林笑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不拉屎还占着茅坑,你就放开手脚去干吧,我相信你能把这个案破了。他最后又随口补了一句,说你必须要有抗干扰的能力才行。王步文自然能听出石林的弦外之音,他很明白市局让石林暂缓侦办此案,并不是没有一点缘由的。尽管石林守口如瓶,不向他透出一丝口风,但从石林无奈的苦笑和躲躲闪闪的言谈举止中,他能观察出隐含的忧虑和战友间才有的关切。他对石林的关心只能心中暗暗感激,可他不会退缩,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实现的愿望,就是再险再难,他也要挺直腰杆走下去。他从案子的一波三折和李燕的死,已清楚地认识到前途多舛,吉凶难料,任何无法想象的情况都可能出现,也恰恰正是这些促使他去探个究竟,揭开谜底,大不了折戟沉沙,去和师傅蒋庆林作伴。王步文临别前向石林提出请求,希望他能帮助查明李燕的身份。石林很为难,又无法跟王步文说明局里有要求,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表态。王步文看出石林有难言之隐,不再勉强,说你当大案组长也不容易,如果有不妥之处,那就算了。王步文的话显然刺激了石林,走出门口之后,他才悄声对王步文说,我会帮你查的,只是你千万别声张,我现在手头也有案子,只能挤时间查,可能时间要稍长一些,一有消息,我马上就通知你。王步文已经很满足了,对石林千恩万谢。 朱辉这个神秘人物的真实面目 时令已进盛夏,天气渐渐燥热起来,港城已达到摄氏35°多。白天的海风被烈日晒得发烫,吹在人身上,粘乎乎的很难受。王步文也正趁热打铁,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接过案子后,立即便投入到侦查之中。他对侦查方案进行了反复推敲,最后决定从根子上查起,先去船务代理公司查那艘“青云号”货轮。因为关于李燕的身份等问题牵扯的面太大,查起来要有社会力量才行,况且也委托了石林,而船务公司和对外商贸等与师傅蒋庆林被害有关联的部门都在海关的管辖范围之内,查起来相对顺当一些。 杨雪跟在王步文后面,热情似乎比他还高,兴致勃勃的像打足了气的皮球,走路都是又蹦又跳的。王步文本来是想带一个小伙子做助手,大热天的,身边跟着女孩,挺不方便。而且夏天的女孩最会打扮自己,最懂得这是充分展示妖娆身姿的季节,或是薄如蝉翼的短裙,或是风情万种的时尚吊带衫,不由得你不眼花缭乱。加上杨雪是文艺兵出身,一直干的是歌舞行当,举手投足都带着典雅的气质和婀娜多姿如风摆杨柳般的风韵,使得王步文常常眼热心跳,不敢正眼看她。后来,王步文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和杨雪商量能否调换一下工作,去协助范斌他们查走私的事。杨雪坚决不同意,竟急得快掉眼泪了。王步文只好作罢,但对她作出必须穿警服的规定。杨雪立刻便明白了王步文的心理,心里不由得暗自窃笑,愈加觉得这老爷们可爱。她口头上答应,可实际上比以前花样更多了,也更露了。弄得王步文头晕脑胀,只好刻意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王步文和杨雪深入到港务和海事部门以及海关船舶监管处,终于从多如牛毛的船务公司查出了“青云号”所隶属的代理公司是大港船务代理公司。他们立即对大港船务代理公司进行全面详细的调查。这是一家菲律宾设在中国的船务代理公司,三年前在港城设立了办事处,代表叫朱辉。王步文顺着这条线穷追不舍,最后发现朱辉是化名,根本就不存在。显而易见,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再查“青云号”这条船也已在两年前的大台风中触礁沉没,船上的七名船员有五人当场死亡,另外两名死里逃生的船员也已下落不明。 尽管侦查工作处处受阻,比想象得还要艰难许多,但毕竟取得了进展。王步文信心十足地决定寻找遇难船员的家属调查,寻觅那两位生还却已失去下落的船员,通过这些线索,追查大港船务代理公司驻港城办事处代表朱辉这个神秘人物的真实面目。只要查出这个朱辉的真实身份,案子就能势如破竹,取得最终的突破。 王步文从海事部门调阅了“青云号”遭遇海难的事故调查报告,虽然报告很简单,只是记录了死亡人数和沉船的大概情况,但他们能从中发现很多疑点。比如当时的台风级数只是七点五级,沉没的区域又是内海,像“青云号”这种质量和吨位的船完全有能力避免灭顶之灾;还有海难发生之后,另两位船员是如何生还的也没有详细的记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时间,从推算的结果看,船难是发生在蒋庆林遇害后的第九天,而这时,王步文正在着手调查本案,虽然后来因为种种特殊原因,他没能将侦察工作进行下去,可当时他的义愤填膺,发誓查个水落石出则是海关内外尽人皆知的。由此看来,这并不能仅仅认为只是巧合,其背后很有可能隐藏着罪恶的勾当。如果这五名船员像李燕一样,是遭人灭口,那就更让人不寒而栗了。王步文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随着侦查工作的逐步展开和深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已隐隐约约看到了从黑暗中伸出的巨大魔爪。它掳走了师傅蒋庆林,掳走了李燕,也有可能掳走了五名船员。它残暴地将他们沉到海底。可以想象他们被沉到海底时,师傅蒋庆林该是何等的悲壮,李燕的心中该有多么绝望,而那五名船员又该是怎样的懊悔。从尸体检验报告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李燕是被捆缚在重物上,手脚是被绳索之类的细物扎住投弃到海底的。真是惨无人道的杀人方法。在向海底沉下那极有限的时间里,他们想到了什么呢?王步文愤怒了,他血脉贲张,心底燃烧起复仇的烈焰。渴望着尽快抓住那只魔爪,做彻底的清算。 经过一番艰难的查寻,王步文和杨雪找到了那五位遇难船员的家属。他们逐个探访,问出了两位幸免于难的船员的有关情况。他们一个叫张军,是船上的轮舵手;另一个叫尹大力,是船上管事的,也可以说就是船长的角色。自海难发生后,张军他们从来没接触过,那个尹大力倒是来探望过他们。就在去年的春节前,他还每家送了一万元钱,表示慰问。王步文询问尹大力的具体联系方法,几位遇难船员的家属都摇头说不清楚,因为尹大力匆匆来匆匆去,根本没留住址和电话号码。就在王步文失望之时,一位家属向他提供了一个意外的情况。这位家属说以前跟张军是邻居,所以很熟,曾见过他开出租车,好像车顶的标灯是“太平洋”三个字。 王步文大喜过望,和杨雪马不停蹄,立刻便去太平洋出租车公司,查找张军。可结果又一次令他大失所望。据出租车公司负责人介绍,是有个叫张军的司机,但他三个月前出车祸抢救无效死了。王步文抱着一线希望问这位负责人是否知道张军家人的情况。负责人说因为他处理过张军的善后事宜,对他的家庭有所了解,他妻子叫李红,还有个三岁多的儿子。王步文又问他是否清楚张军的住址。那位负责人很爽快地提笔写了个字条,递给王步文,说张军的家以前就在这儿,不知搬没搬,你们去试试看吧。 王步文和杨雪按照出租车公司负责人提供的地址,赶到芒果胡同甲一号的一栋灰色楼房前。他们快步登上四楼,满怀希望地敲响了左侧的房门。 随着一声“谁呀”的问话,房门开了。一位年约三十四五岁的少妇隔着防盗门问:“你们找谁?” 王步文和颜悦色地说:“请问这是张军的家吗?” 少妇用警觉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王步文和杨雪,微微点了点头。 王步文从上衣兜里掏出警官证,贴在防盗门上让少妇看,然后说:“我们是海关缉私处的,想找张军家属了解些情况。您是他的妻子李红吧?希望能给予支持!” 偷偷学了不少侦查技巧 李红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人都死了,还有啥可了解的?”很勉强地打开了防盗门,把王步文和杨雪让进屋里。 王步文一进屋,又说了些“对不起,打扰了”之类的客套话。杨雪赶忙从随身挎包里掏出男孩喜欢的玩具,边往李红手里塞边问孩子在哪儿。 李红的态度顿时改变了不少,脸上有了笑容,说儿子去幼儿园了,接着又是让座又是去泡茶。 王步文不知杨雪什么时候买了玩具,没料到她还露了这么一手,不无欣赏地对她笑了笑。 杨雪这两天跟着王步文东跑西颠,还没见他露过笑脸,这时心里不由得乐滋滋的。她跟着王步文真是长了不少见识,也偷偷学了不少侦查技巧。对他的抽丝剥茧,寻踪觅迹,解疑析难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他百折不挠,绝处求生的意志和韧劲更是让她钦敬不已。使她内心深处的爱慕又多了几分崇拜的成分。她觉得能认识王步文这么优秀的男人,真是上帝的眷顾。倘若能和他相伴度过一生,那该是何等的幸福快乐啊!她决心要好好珍惜难得的机会,为了这来之不易的爱坚定不移地追求下去。 李红把两杯茶放在王步文和杨雪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旁边坐下,平静地说:“有什么事请你们尽管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实相告。” 王步文打开笔记本,看了看问:“你丈夫张军以前做过‘青云号’的舵手对吗?” 李红点了点头说:“是的。他三年前上的船,后来遇到台风船撞到礁石上沉了。他死里逃生回来后,就再也不愿干船工了,应聘去了出租车公司。” “他在‘青云号’期间的情况你是否了解?”王步文不紧不慢地接着问。 李红摇摇头说:“不了解。他很少沾家。有时候出远海,十天半个月都难得回家一次。” “‘青云号’出事后,他有没有跟你谈起过有关这方面的事情?”王步文加快了语速。 “没有。他没提过这方面的事。”李红想了想,又说,“不过,船务公司给的补偿还可以。” 王步文快速在笔记本记下,抬起脸说:“能否请你详细谈谈补偿的情况。” “可以。”李红认真地回忆着说,“第一次他们给了二十万,后来又给了两次,一次是十万,一次是十五万。” 王步文惊讶地说:“这的确不是小数目,船务公司挺够意思嘛!”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张军的这些补偿应该说对你们家庭支持不少啊!” “咳,别提这事了,一提我就来气!”李红愤愤地一拍大腿说,“张军已经死了,本不该再作践他。可他的确太过分,是个没有心肝的败家子。死了也是活该,是上天对他的报应!” “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步文似乎有了渐近主题的感觉,忙很体贴关心地问。 “他这些钱我一毛也没见到,全被他扔进赌窟了!”李红由于悲愤难抑,声音渐渐大了,“王警官你不知道,张军是个见了牌局就走不动的赌鬼,〖JP2〗只要有了钱,他就没有了家。这最后一次他要来十五万,我求他丢下五万,孩子连牛奶都喝不上,可他愣是一个子都没给,又全输了!”〖JP〗 “张军输完这些钱后,有没有提起过再去要钱?”王步文提示说,“看来张军要钱还是挺灵的。” 李红点点头说:“他提起过,说最后再去要一次,要多敲一些来,不给五十万不罢休。还说要来这些钱再也不赌了,全给家里用。我说他是发梦呓。他说他们不敢不给,如果来硬的,他就去告他们,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步文往前倾了倾身子,紧紧盯着李红问:“张军说没说告他们什么?” 李红摇摇头说:“没有。还不就是遭海难的事?” “那张军去要钱了吗?”王步文又问。 “要个屁,没过几天他就出车祸了。”李红撇了撇嘴说,“本来我就对他没什么指望,就是能要来钱,他也还是去赌,狗改不了吃屎的!” 王步文从交谈里已隐隐约约看到目标。李红提供的情况说明张军的车祸也绝非偶然,有谋杀的可能。顺着这条线追下去,应该会有重大发现。他现在最期望的就是李红对那个尹大力有所了解,能提供些有价值的线索。想到这些,他转开话题问:“和张军一块死里逃生的另一个人你也认识吧?” “你说的是尹大力啊!”李红没有丝毫迟疑地脱口而出,“当然认识。他跟张军是拜把兄弟,常来我们家。”她主动地问:“你们是不是要找他?” 王步文喜出望外,忙说:“是的,我们也想找他了解些情况。” “大力是个好人,比张军强多了。”李红的脸脸上涌出激动的绯红,声音充满了柔情,“张军死后,这个家里里外外全靠他照顾。没有大力,我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王步文从李红的表情和言语间意识到她和尹大力的关系非同一般,于是问话便小心谨慎起来:“你能告诉我们尹大力的住址或是其他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我这儿有他的名片,你们等着。”李红起身走进里屋。 王步文和杨雪交换了一个会意而又欣然的眼神。他把茶杯往杨雪面前推了推,以表示自己无言的奖赏。杨雪顿时心跳加快,面如绽开的桃花般灿烂起来。 李红不一会儿便从里屋走了出来,把一张名片递给王步文,用轻松的语调说:“大力现在是天华集团船厂的业务厂长。挺忙的,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先联系一下?” 王步文和杨雪听到“天华”,都不由得吃了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王步文赶忙对李红说:“不麻烦你了,我们直接找他就行了。”边说边从沙发上站起,向李红道谢,然后告辞出门。 此时港城已是华灯初上。王步文开着警车在人流里穿行,他有了收获之后的好心情,提出请杨雪去吃港城有名的灌笼包。杨雪还是第一次受到王步文的恩宠,心里自是激动不已,可她又不能不万分遗憾地回绝了王步文的邀请,因为今天是她姐姐杨冰和廖凯的订婚纪念日,她不能不去庆贺,况且姐姐已经给她下了命令,她可不敢有丝毫的违拗。王步文原以为杨雪会受宠若惊,激动得欢呼雀跃,没料到会吃了个闭门羹,不觉有些悻悻然,同时又生出一些怅然之感来。 弄清“清云号”遭遇海难 观音阁今天是个难得安静的夜晚。冯晓洁按照廖凯的吩咐,没有安排任何活动,所有的员工和服务小姐都放了假。她也约了严展飞,去港城音乐厅观赏俄罗斯一家著名歌舞团演出的歌剧。 杨冰很明白,廖凯这么做全是为了她,心中既激动又感到十分欣慰。她精心地布置了七楼的居室,使之充溢着家庭的温馨,又不失浪漫的风情韵味。她亲自下厨,做了十几道廖凯和妹妹杨雪都爱吃的菜。在这个世上,她只有廖凯和妹妹两个亲人了,她不能不格外珍惜。当十几年前父母早逝,她带着杨雪苦度时日,稚嫩的肩膀扛起姐妹俩生活的重担时,她就发誓要走出贫穷的山区,让自己和妹妹得到幸福。她现在终于做到了。 杨冰将菜盘摆满了餐桌,浓浓的菜香在室内缭绕。 廖凯从壁柜里取出两瓶红酒,对杨冰说,这是你和阿雪最喜欢喝的法国干红,高级美容品,我可是存了十几年没舍得喝哩!杨冰深情地注视着廖凯,由衷地说,阿凯,你为我和阿雪真是鞠躬尽瘁。廖凯连忙伸手掩住杨冰的嘴说,你千万别带出死而后已那几个字,我还没活够呢!他说着搂住杨冰的肩膀,把她拥推到餐桌的首席位子上说,今天你要坐主位,正儿八经当一回党委书记。 “那我就是纪委书记,专帮我姐监督着你!”话到人到,杨雪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她把一束鲜花扔到姐姐怀里,便扑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就夹菜,边吃边大呼小叫,“哇塞!全我是我爱吃的菜,好长时间没有这口福了,知我者杨书记也!” 杨冰哭笑不得,用筷子敲敲杨雪的手背,嗔了她一眼说:“看你个馋猫样,缉私局那里不是好住的!”说着,拿起酒瓶欲斟酒。 杨雪一把夺过来说:“也该我服务服务了!”她看看酒瓶上的标签。“哟,1904年出产,快一百年了,好酒!好酒!”她为姐姐和廖凯斟酒,然后把自己的酒杯也倒满,双手举起酒杯,郑重其事地说:“我先用这百年佳酿敬二位一杯,祝你们百年和合,白头到老!” “也祝我们的阿雪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廖凯笑吟吟地回敬。 “咱们三个对饮,就连喝三杯!”杨雪的兴致很高,廖凯的话不由得让她想起王步文主动向她示好的事,心里顿时春潮翻涌,忍不住提议说。 杨冰的心情很好,马上响应说:“行,就喝三杯。咱们一家三人难得这么清静地聚一次,我先喝!”说罢,连连喝了三杯。 杨雪和廖凯也跟着喝了三杯。 杨雪又提议姐姐和廖凯互敬一杯,廖凯和杨冰很爽快地碰了杯。 “该我说句话了吧?”杨冰放下酒杯,面容凝重地看着妹妹说,“阿雪,你今天要好好敬凯哥一杯,没有你凯哥,就没有你的今天!姐就不说什么知恩图报的话了,但你以后要对得起你凯哥!” 杨雪听了姐姐的话,刚才的嘻笑倏忽间便消失了,脸上涌出庄重之色。姐姐说得不错,从中学到考入军艺学院,她的所有生活学习费用和托人打点的开支全都是廖凯承担的。分配到军区歌舞团,然后再到转业至海关缉私局,也都是廖凯给她铺的路。以前她只是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现在又多了一个比哥哥还亲的姐夫,她很为自己感到庆幸。杨雪慢慢站起,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举向廖凯。 廖凯连连摆着手说:“阿雪,别听你姐姐瞎叨叨,净说些肉麻的废话,为你做再多的事还不是应该的吗?谁叫你是我妹妹呢?” 杨雪很肃穆很深情地说:“凯哥,我从没向你说过一句感谢的话,就因为我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家人。这酒里不是感激所能容纳的,它是亲情,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你一定要喝下去!” 廖凯连忙站了起来,对杨冰说:“阿冰,你也起来,咱们喝杯团圆酒!” 三人共同举杯,“当”的一声碰在一块,然后“咕嘟”喝了下去。 廖凯为杨冰和杨雪夹菜,笑着说:“咱们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阿雪,谈谈你在缉私处的收获。听你们严关长讲,你们从市公安局争取来个大案是不是?” 杨雪几杯酒下肚,精神显得亢奋起来。缉私处的紧张侦查工作,是她原来在部队时的单调生活所无法比拟的。〖JP2〗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感受到了社会的五彩斑斓,更领略了与犯罪较量的强烈刺激和乐趣。真是受益匪浅收获多多啊!她滔滔不绝地讲述她和王步文一块如何查找“青云号”摸到大港船务代理公司驻港城办事处,甄别出该办事处负责人朱辉是匿名,如何弄清“清云号”遭遇海难,五名船员殒命,两名船员逃生,然后寻踪觅迹查访到五名船员的遗属,通过他们问出另两名幸免于难船员的下落,又如何顺藤摸瓜从出租车公司查出张军已死于交通事故,最后通过张军遗孀找到尹大力。尤其是她讲到王步文的足智多谋身手非凡时,更是声情并茂,钦佩敬服和倾心仰慕溢于言表。 廖凯不时和杨冰对视着,传递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的眼神。他一副兴味盎然的专注神态,倾听着杨雪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杨雪讲到张军和尹大力时,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惶然,但迅即就掩饰过去了。杨冰也露出几分不安之色,被廖凯瞪了一眼,赶忙垂下头去。 “凯哥,听说那个尹大力就是你们公司船厂的业务厂长,你对他了解吗?”杨雪歪着头突然问廖凯。 一提到他,就魂不守舍 廖凯怔了怔,然后故作认真的样子凝神思考了一会,慢慢摇着头说:“你说的这个人我没什么印象,不太了解。” 杨雪用玩笑的口吻说:“凯哥,你可不能袒护部下,要支持我们的工作呀!” “阿冰你看,阿雪把侦查工作都做到家里来了。”廖凯不无尴尬地笑笑,接着装出很随意的样子说,“公司下面有上百号中层管理人员,我哪能个个都熟悉?你如果问黄河,他可能比较清楚。” “这个尹大力,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天华的。”杨雪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王步文处长说了,这对下面的侦查工作十分重要。” 廖凯听得心惊肉跳。他不想让杨雪老是在这个尹大力身上纠缠不休,万一露出破绽就麻烦了,忙向杨冰使了个眼色。 杨冰对廖凯的暗示心领神会。她最了解妹妹,知道该用什么话题才能转移开她的兴奋点,于是对杨雪说:“阿雪,你是不是对王步文产生了兴趣?看你那样子,一提到他,就魂不守舍!” 杨雪果然立刻抛开了尹大力,兴致勃勃地谈起王步文来:“对他产生兴趣很正常,优秀的男人在哪都会受到女性的追捧!”她脸转向廖凯问:“凯哥,你和他是好朋友,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廖凯身子往后仰了仰,眯着眼拖长音调说:“阿雪说得不错,步文的确是个优秀的男人,文武兼备不说,还是个有着侠肠义胆的可以托付终生之人。我和阿雪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杨雪顿时眉开眼笑,大声说:“应该说我们是慧眼识英雄!我爱王步文!王步文万岁!” 杨冰对妹妹的盲目追捧颇不以为然,忍不住大泼冷水说:“我说阿雪,你少得意忘形,被假象迷惑,很多女孩就是像你这样被一时的感情冲动烧昏了头脑上当受骗的。王步文我很了解,性格怪僻,孤傲清高,大男子主义特别严重。做个朋友可以,结为终生伴侣不合适。你最好理智一些,这可是你一生最重要的选择。他为什么三十大几了还没有女朋友?应该能说明些问题。再说,他比你大这么多,以后生活在一起,分歧和年龄差距带来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杨雪双手掩住耳朵,忍无可忍地直嚷嚷,“你饶了我吧我的好姐姐!” 廖凯也很不赞同杨冰的说法,白了她一眼说:“这种感情上的事,咱们最好都少掺和,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阿雪又不是小孩子了,人家是从部队的大熔炉里锻炼出来的,不能说火眼金睛,可最起码的鉴别力还是有的!” 杨冰叹了口气,低声嘟囔着说:“是啊,这事谁也管不了,只要你以后别后悔就行,反正我这个当姐姐的已经提醒过你了!” 杨雪最担心的就是姐姐的态度,如果姐姐竭力反对,她还真没有辙,她可不忍心让姐姐为她伤心。自父母在她年幼时去世后,全是姐姐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姐姐在她心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姐姐的话对她来说无异于圣旨。现在廖凯帮她解了围,用明确的态度向她表示了支持,这让她感动不已。 “阿雪,你是不是该敬我一杯?”廖凯对杨雪闪闪眼调侃着说。 “我敬!我敬!”杨雪忙不迭地端起杯,举向廖凯。 杨冰嗔了廖凯一眼,往他的盏盘和妹妹的盏盘里夹着菜。 此时,在观音阁对面的员工宿舍里,也有两人在推杯换盏地开怀畅饮,他们就是罗五七和刘红梅。 刘红梅自从接到那个神秘的电话后,一直忐忑不安。对方说是李燕的姐妹,要求与她见面,这对正日夜担心李燕安危的刘红梅来说,不啻是个意外的惊喜。但她在没弄清对方的身份之前,不敢贸然就跟这个人见面,于是故意拖延时间,没与对方联系,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结果对方很守信用地耐心等着她,这让她消除了不少疑虑。可正当她准备向那个人发出信息,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时,昨天却接到罗五七莫名其妙的警告,不准她随便外出,也不准她擅自和公司之外的人接触,并且像防贼似的监视着她。这让她感到了惶惑、紧张和深深的恐惧,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燕的遭遇。愈是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她愈是想赶快见到那个自称是李燕姐妹的人,从她那儿了解一些李燕的情况,为自己以后的退路做好打算。今天晚上,刘红梅终于等来了难得的机会,观音阁关门放假,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观音阁哪天不都是华冠云集、笙歌燕舞,累得她和那帮小姐妹精疲力竭。刘红梅想,这肯定是上天动了恻隐之心,给她制造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赶紧向那个人发出了信息,问她有没有时间见面。对方很快给她回了话,说随时都可以见面。就在刘红梅正要和对方约定时间地点时,罗五七摇摇晃晃涎着脸堵住了她的门。刘红梅心凉了半截,灰败丧气到了极点。罗五七一进门就抱着刘红梅又啃又揉,说哥哥怕你一个人孤独,来陪你聊聊。刘红梅见他不怀好意的模样,明白罗五七这一纠缠起来,一晚上都休想脱身了。她脑瓜里飞快地转动,寻思着脱身之计。突然想到罗五七是嗜酒成性的酒色之徒,就说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干聊呀,要弄点啥助助兴吧。罗五七色迷迷的眼盯着刘红梅丰满的胸部,嬉皮笑脸地挑逗刘红梅说,你看怎么才能让咱兄妹俩玩得高兴?刘红梅说喝酒最能助兴,我陪你干几杯如何?罗五七一听到酒,两眼就放出光来,连声说好。刘红梅从床下掏出几瓶平时招待客人时偷偷从观音阁带回来的高度白酒,又寻出几袋点心,和罗五七席地而坐,对饮起来。 把他列为“无可救药”之人 刘红梅在观音阁干领班,早就练出了对酒当歌的好酒量。用冯晓洁的话说,她是天生的女陪酒员,对酒根本没有感觉,就像是喝水。不一会,一瓶白酒见了底,罗五七的舌根开始发硬。在柔和的灯光照射下,刘红梅俏丽的面庞就像石雕一般平静如初,毫不改色,只是双颊微微飞红,更显妩媚娇艳。罗五七心猿意马,醉眼惺忪地在刘红梅身上打转。刘红梅见火候已到,向罗五七投了一个令他心神震荡的媚笑。罗五七像着了魔般贴近刘红梅,仰起脸撅着大嘴要吻她。刘红梅乘机把一杯又一杯酒灌进罗五七喉咙里。罗五七此时已喝麻了嗓子,加上又有美女相伴,便来者不拒,连喝了五杯。当刘红梅又端起一杯送到他嘴边时,他体内已如烈火般烧了起来。难以自持的罗五七一把拨开刘红梅手中的酒杯,猛地翻身把她压住,胡乱地撕扯她的衣服。刘红梅竭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贴在罗五七耳边说,罗哥你别着急嘛,酒足饭饱之后,我一定会让你尽兴玩个够。罗五七放开刘红梅,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你这话当真?刘红梅说骗你是小狗,就不知你是不是当真爱我。罗五七打着酒嗝说,我爱……你,就……就像老鼠爱大米,骗你是王八。刘红梅撇撇嘴说,我才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呢,如果你是真心的,就把这酒喝下去。说罢,把半瓶酒戳在罗五七面前。罗五七一把抓过去,对着嘴就灌,还没喝完,他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知了。刘红梅不敢大意,用力摇罗五七,罗五七没有任何反应,她又扬起巴掌,狠狠甩了他几个耳光,罗五七竟很舒服地口角流出涎水,打起呼噜来。 刘红梅赶忙起身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简单梳洗梳洗,拿起肩搭皮包,快步走到门外,反手把门紧紧锁上,边向外走边取出手机发信息。 观音阁七楼的酒宴也已接近尾声。杨雪酒足饭饱之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对姐姐和廖凯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我该开路了,给你们二位留点空间,明天一大早还要去你们船厂找尹大力呢。她一阵风地卷出门去。 杨雪一出门,廖凯的神色便变得严峻起来,他忽地站起,在餐桌旁转着圈子。 杨冰也眉头微皱,低声说:“事情不容乐观,这样下去会出大麻烦的!” 廖凯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沉声说:“没想到这个王步文动作这么快,严展飞只顾着和冯晓洁粘乎,竟然一点口风也没向我露!” 杨冰很冷静地分析说:“王步文有可能根本就没向严展飞汇报。阿凯,我看这事有些复杂了!” “你是什么意思?”廖凯停住脚步,睁大双眼注视着杨冰。 “这有两种可能。”杨冰不紧不慢地说,“一种可能是王步文在没弄清楚全部情况之前,没打算向严展飞汇报。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准备向严展飞汇报。换言之,就是王步文对严展飞不敢完全相信!” 廖凯凝眉思忖片刻说:“前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后一种可能性不应该成立。王步文对严展飞向来是忠心耿耿,无话不谈的。” “我看未必!”杨冰嘴角披一丝淡淡的忧郁说,“人都是在变的。昨天的敌人会成为今天的朋友,而今天的朋友,明天就会成为你死我活的对手。对于你来说是利益决定一切,但对有的人来说,信仰决定一切。”杨冰凝视着廖凯,意味深长地提醒说,“对王步文你只是了解表层,并没有深入到他的内心世界。女人对男人向来是敏感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这也是我极力反对阿雪追他的真正原因!” 其实杨冰的告诫是多余的,廖凯对王步文怎么可能仅仅是了解些皮毛。作为一个有着宏伟志向的精英人物,他不可能粗疏到如此程度。对周围的人,无论是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人,还是对他的事业有威胁的人,他都作过精心的观察和研究,不然,他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使自己的阵线不断壮大,把那些对他有威胁的人拉过来,从而成为帮助他的人。对王步文他曾试过,但最终他不得不把他列为“无可救药”之人,列入对他具有威胁的行列。他策划并实施的一系列行动,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针对王步文的。当他无奈地看着王步文东山再起时,他就预感到麻烦来了,但对于胜负他还是根本用不着预测的,因为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太大了,他有时甚至会生出一些对王步文的怜悯之心来。至于让杨雪跟王步文好,他觉得杨冰应该明白目的何在。 果然,杨冰又接着说杨雪的事了:“当然,我清楚你的用意,可你想过没有,如果阿雪拉不过来他,反而被拉了过去,又该怎么办?” “拉不过来就打嘛!”廖凯弹了弹烟灰,轻蔑地说,“你也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太悲观了,王步文没有那么可怕。再说了,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阿雪是不会出卖我吧?更不会背叛你吧?你要相信阿雪,相信自己!” 杨冰显然并没听进廖凯的宽慰之言。她现在对妹妹的担心已超过了一切。她幽幽地说:“阿凯,对王步文这个人你不能掉以轻心。他绝对是个危险人物,是个非同一般的对手。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廖凯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用力拧了拧,有些不耐烦地耸了耸眉说:“别老提王步文了,我们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尹大力的问题。你马上让黄河跟五七过来一下!” 杨冰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拿起了听筒。 陷在情感的泥淖里无法自拔 观音阁一楼大厅十分安静。服务人员都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时间或探亲访友或在宿舍里休息了。在大厅一侧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却坐着一个人,显得形单影孤,很是落寞的样子。他就是黄河。他坐在这已经很长时间了,可以说从杨雪上楼之后,他就一直在这儿坐着。黄河知道廖凯晚上的活动。因为廖凯有话在先,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所以他就不能上楼了。但他希望能在他们的家宴结束之后,和杨雪好好聊聊。这些天来,他一直都陷在情感的泥淖里无法自拔,对杨雪的思恋几乎到了癫狂的状态。他渴望能有个机会与杨雪敞开心扉认真地谈谈。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绝不能放过,于是就坐在大厅里,望眼欲穿地等待着。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指向了9点,楼上依然没有动静,黄河不停地看电梯指示灯,脸上的焦躁之色越来越浓了。他不由得站起身,在电梯门前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突然,他双目在电梯的指示灯上凝住,七楼的红灯亮了。他赶紧正正衣襟,扯扯领带,拂拂头发,然后几步跨到沙发前重新坐下,挺胸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指示灯从上至下一层层亮着。 电梯门终于开了。杨雪从电梯里快步走出来,嘴里哼着《打靶归来》,满面春风地往外走。 黄河赶紧抖着嗓子喊了声“杨雪”。杨雪吓了一跳,环顾空荡荡的大厅,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黄河,惊讶地说:“是你?” 黄河起身迎上去,满脸带着激动之情,低声说:“晚上过得很愉快吧?我在这儿等你好长时间了!” “你一直在这儿等我?”杨雪显得更惊讶了。“找我有事?” “难道非要有事吗?”黄河带着些微的怨气,目光里却又透着殷殷的期待之情凝视着杨雪。“现在能约你聊聊真是太难了!” “你是天华的副老总,还是主持事务的常务副总,是大忙人,我可不敢随便打扰!”杨雪很清楚黄河的心思,便倒打一耙,故意逗他。 黄河果然有些发急了,结结巴巴地说:“阿雪,你……你这真是冤枉我了。我……我每时每刻都在……”他的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他想关掉手机,可一看号码,又不得不举到耳边接听,哭丧着脸说,“马上就上去。” 杨雪眯眼看着黄河,被他那滑稽的样子逗得心里直乐,待他接完电话后,莞尔一笑说:“我说得没错吧?黄副总,快忙你的正事去吧!”说罢,扭身扬长而去。 黄河看着杨雪的背影,扬起手里的手机就想摔,但最后还是忍耐住了,悻悻地走进电梯。 从父亲遭遇不测之后 蒋小庆终于等来了那个翘首以盼的信息,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现的“9点半梦露咖啡厅见”的字样,既激动又隐隐感到难以言状的紧张。对方是何许人氏,是干什么职业的,有多大年龄,甚至是男是女她全都一概不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干这种“地下党”工作,使命感已经压住了她心里的忐忑不安。为了父亲,她硬着头皮也得上阵,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就在蒋小庆准备出门时,蒋小林疲惫不堪地走进了家门。这几天,他领受廖凯交给他的任务,为浅水湾开发的前期筹备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是一大早出门,晚上九十点钟甚至还要晚才能回来,早把李燕和父亲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见妹妹要出门,问她这么晚了还出去干什么。蒋小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蒋小林认真起来,非要妹妹讲去哪儿,不然就别想出门。 蒋小庆不想瞒哥哥,因为她也挺想有个信得过的人为她分担一些,可她又怕跟哥哥讲了,哥哥告诉王步文。她犹豫着不知到底该不该跟哥哥实话实说。 蒋小林从妹妹的神态里似乎已看出了些端倪,问她是不是为李燕的事出去。说你总不能连哥哥都不相信,你不靠哥哥还能靠谁?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你一个弱女子能对付得了吗?我可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李燕。 蒋小庆被哥哥的给吓住了。想想他的话的确有道理。这可不是玩捉迷藏的游戏,是动刀动枪关系到身家性命的生死相搏。自己出了危险倒也无所谓,可如果误了抓获凶手的大事,那就得不偿失了。想到这里,蒋小庆便对哥哥说,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尤其是王步文。 蒋小林看妹妹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猜测她肯定是查寻出了什么重要情况,赶忙答应,一定保密。 蒋小庆这才将她如何找到李燕打来的手机号码,又如何通过手机号和对方联系上,直到今天才约定见面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蒋小林十分兴奋地说,小庆你现在真是成熟了,走在了哥哥的前面,看来这海关是挺锻炼人的。然后又很担心地说,你对李燕的朋友一点都摸不清,对方是人是鬼现在很难说得准,你一个人去见他,我不放心,要去我和你一块去。 蒋小庆坚决不同意,说我已经答应人家单独见面了,你去了反而会把事情弄糟,万一你把这局搅了,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她让哥哥放心,说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的,不会出问题。 蒋小林觉得妹妹的话有道理,也就不再勉强。问清了见面的地点之后,便叮嘱她要多留意周围的人,眼放灵活一些,万一发现有什么不妥,就赶紧给家里打电话,他会呆在家里等着。 蒋小庆一一答应下来,抬腕看表,说时间快到了,我要抓紧时间过去了,哥哥你就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吧。她说罢,便小跑着出了门。 妹妹一出门,蒋小林便坐不住了,越想心里越七上八下地直忽悠。禁不住老是往母亲的卧室瞅,生怕母亲察觉出什么。万一妹妹出了什么差池,他该怎么向老母亲交待?自从父亲遭遇不测之后,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如果妹妹再有个三长两短,母亲肯定就完了,到时候他这个当哥哥做儿子的可就追悔莫及了。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几步跨到电话机旁,拨打王步文的手机。 正在缉私处宿舍里琢磨第二天侦查计划的王步文,接到蒋小林的电话后,既吃惊又振奋。他感到吃惊的是蒋小庆竟然将这么大的事瞒着他,孤身一人去冒风险,他不仅没有对蒋小庆的猜疑生气,反而对这个非同一般的妹妹又增添了几分好感。同时让他感到振奋的是,又一条重大线索浮了上来。顺着“青云号”和李燕这两条线双管齐下,案件的侦破就有眉目了。 王步文放下电话就赶紧修饰了一番,他不能让蒋小庆轻易就认出自己来,这也是蒋小林在电话里反复叮嘱的。这个浑身是刺而且对他看不顺眼的小妹妹的确让他心有余悸,不能再让她有什么误解。王步文走出房门,发现杨雪房里的灯亮了,心里顿时一动,何不把她拉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孤身去咖啡厅,肯定会很显眼,容易让蒋小庆发现,如果有杨雪陪着作掩护,那就保险多了。想到这儿,他加快步伐,走到杨雪门前,举手敲响了房门。 杨雪刚刚回到宿舍,正准备好好洗个澡。跑了一天,浑身的灰尘和臭汗早就让她忍无可忍了。正在脱衣服的杨雪听到敲门声,以为又是邀她去打牌的刘京生,懒洋洋地说,今天算了,你们玩吧,我这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 王步文又敲了两下门,瓮声瓮气地说,是我,王步文。 杨雪大吃一惊,在缉私处宿舍住了这么长时间,王步文还从来没上过她的门,这多少有些伤她的自尊。她对王步文什么都能忍受,惟一不能忍受的就是对她的轻视。现在这么晚了还找上门来,看样子有点不同寻常,再回想晚上请她吃饭,杨雪心花怒放起来。她来不及穿外衣,几步跳到门口拉开了门。 王步文站在门前,对杨雪点点头说,对不起了,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杨雪一见王步文西装革履,油头粉面,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宽边眼镜,是精心修饰了一番的,心禁不住一阵狂跳,嘴里讷讷着说没关系,你请屋里坐。说着,便让开了身体。 查出杀害李燕的凶手 王步文被杨雪袒胸露肩的内衣弄得也有些犯晕,微微蹙起眉头说,不进去了。接着又说想请杨雪去喝咖啡,不知能否赏脸。 杨雪激动得几乎无法站稳了,心里说,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又是请吃饭,又是深夜上门请喝咖啡,就是喝毒药我也去。嘴里兴奋地说,行行,能受到你的邀请,是我的荣幸。你稍等片刻,我去换下衣服。 王步文指指杨雪身上性感的内衣说,你穿着这个挺合适的,就不必换了。 杨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断定王步文真是有点意思了,忍不住调侃说,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穿警服哩。 王步文笑笑说,今天晚上情况特殊,怎么能穿警服?咱们快点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杨雪转身进屋拿了条披巾,随着王步文匆匆走出宿舍大门。 梦露咖啡厅的名字虽然很浪漫,位置却很有些不尽如人意,偏僻不说,旁边还有海防部队的营房。虽说有几分安全感,但对于那些寻求潇洒和刺激的酷男靓女来说,则多了几分和情调不符的肃杀之气,所以来这儿的客人大都是比较正统的纯粹是品味咖啡的人士,当然这个“得天独厚”的环境也吸引了不少婚外恋情人或是同性恋人等不愿让外人知晓的地下恋人们来幽会。 蒋小庆寻找梦露咖啡厅费了很大工夫。她很少去咖啡厅之类的场所。并不是认为那种地方有什么不正经之处,而是她消费不起。说起来海关的薪水比起其他政府部门并不算低,但为了给母亲治病,她和哥哥节衣缩食,从不敢乱花一分钱。可没想到她和哥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钱,最后为了赎救李燕,还是扔到了菲律宾的夜总会里。 按照约定,蒋小庆已经迟到了将近十分钟。她匆匆走进咖啡厅,遵照对方信息上的要求,从包里抽出一本《求是》杂志,边在手里举着边紧张不安地睃视四周。 刘红梅在墙角的一个玻璃隔室里面看到手举杂志的蒋小庆,忙请侍应生去把她喊过来。蒋小庆见侍应走过来招呼她,并且在前面引领她往里面走,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王步文和杨雪坐在灯光阴暗的咖啡桌旁。他把蒋小庆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杨雪一直期待着王步文说出那些令她心跳魂荡的话,可他不仅一直金口不开,而且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四处乱瞅,简直跟贼没什么两样。因为她是背对着门坐的,所以根本就没看到蒋小庆。她实在忍受不住了。她知道男人都这个德性,心里跟猫抓似的,嘴上也不愿意先说那种话,死要面子活受罪,那自己就主动些吧。她眼波流转,脉脉含情地正要表白,王步文却抢先开口了。他神情严肃地把来咖啡厅的任务和目的简单讲了讲,要杨雪集中精力,注意观察。杨雪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王步文,愣了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只觉得人一“扑通”掉进了万丈深渊,浑身的血停止了流动,暗暗地骂自己是个白痴是个自作多情的可怜虫。王步文见杨雪神思恍惚,以为她奔波了一天疲倦了,鼓励她再坚持坚持。杨雪不由得苦笑了笑,说只是一时头晕,没什么问题。王步文悄悄指指墙角的玻璃隔段,低声对杨雪说,你注意观察里面的情况,我坐的位置是对着门的,角度不行。杨雪竭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绪,排除那些纷乱的杂念,睁大眼睛看着墙角的玻璃隔段。 蒋小庆走进玻璃隔起的所谓雅座,终于看清了刘红梅,使她放心不少,原来是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这样就容易沟通了。刘红梅看到蒋小庆,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久在观音阁的磨炼使她学会了善于观察各色人等,她一眼就看出蒋小庆是个公务员之类的正统女性。两人都对对方有了一定的好感,原来的戒备心理减轻了,不再刻意地互相提防。 蒋小庆为了进一步打消刘红梅的疑虑,首先主动向她如实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和职业。 刘红梅果然放松了很多,把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皮包放在旁边,然后便急不可耐地问李燕的情况。 蒋小庆没有丝毫隐瞒地把李燕被害的经过告诉了刘红梅,并且把她亲眼目睹李燕尸体的惨状向刘红梅详细描述了一遍。 刘红梅神情黯然,喃喃着说她早就预料到李燕是出事了,不然不会老是不跟她联系,没想到会遭人杀害,而且死得这么惨,真是太可怕了。她接着又急切地问蒋小庆查出凶手没有。 蒋小庆摇摇头,告诉刘红梅警方正在破案,她之所以急着找她,就是希望她们能携起手来为查出杀害李燕的凶手出把力,为李燕报仇。 刘红梅这才想起问蒋小庆跟李燕是什么关系,怎么从来没听李燕提起过,并提出她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等一连串问题。 蒋小庆不由得笑了,说你向我提出这么多问题,可你直到现在还没讲你姓啥名谁哩。 “我叫刘红梅。”刘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低声说,“和李燕是老乡,也是好朋友。” 蒋小庆便向刘红梅介绍了认识李燕的经过,当然也就讲出了哥哥蒋小林。 “原来你是蒋小林的妹妹,那我就明白了。”刘红梅恍然大悟地说。 “你认识我哥哥?”蒋小庆不感惊讶地问刘红梅。 刘红梅怔了怔,犹豫了一会才说:“我不认识你哥哥。我听李燕提起过。” 蒋小庆开始把谈话引入正题,问刘红梅对李燕惨遭不幸有什么看法,能否推测出是什么人干的,有没有怀疑对象,李燕有没有向她提起过不正常的人或事等等。 希望你能为她报仇雪恨 刘红梅现在已基本可以断定李燕是被罗五七杀害的了,他上次醉酒后的表现已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可以想象,李燕从国外回来寻仇的目标就是罗五七,罗五七不会不明白李燕对他形成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罗五七杀人灭口也就顺理成章了。她心里这时犯起了嘀咕,不知该不该把这些绝对隐密的事告诉蒋小庆。毫无疑问,一旦她把这些事透露给蒋小庆,她也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对这个她倒不担心,罗五七已经把她折磨得走投无路,她只能以命相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说,她的好姐妹李燕沉冤海底,她也不能不为她报仇,向罗五七讨还血债。但她最担心的还是蒋小庆。虽然对她有良好的印象,但毕竟是初次见面,对她并不完全了解。况且她仅仅是个海关的普通工作人员,能是罗五七他们的对手吗?廖凯要想灭了她,还不像捻死个蚂蚁般不费吹灰之力。想到这些,刘红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目光渐渐暗淡下去。 “红梅,李燕是咱们的姐妹。她死的时候肯定在想着你,盼着你,希望你能为她报仇雪恨!”蒋小庆注视着刘红梅,声音里满含着鼓励,“到什么时候都是邪不压正,只要咱们敢站出来,就一定能把那些无恶不作的坏蛋绳之以法!” 刘红梅听了蒋小庆的铿锵之语,心里受到了震动。蒋小庆说得不错,李燕在沉向海底时,肯定在呼叫自己的名字,她是李燕在港城惟一的姐妹。她此时的心情真是矛盾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告诉蒋小庆,又怎么为李燕报仇?告诉蒋小庆,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蒋小庆见刘红梅老是沉默不语,不觉有些着急了,音调的频率快了起来:“你和李燕既是老乡又是好朋友,不会不知道她以前的男朋友是谁吧?如果能把这个人找出来,我们就有办法了!” 刘红梅心里一紧,没料到蒋小庆会提出这个问题。她很清楚,说出罗五七,其他的事情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决定暂时不向蒋小庆披露,先观察观察再做打算。她抬起头说:“你问的这些事,我真的不太清楚。虽然我和李燕是好朋友,但她也不是什么都跟我讲。” 蒋小庆感到很失望。她从刘红梅的神态上看出她还是有顾虑的,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可以想见,刘红梅和李燕的关系是情同姐妹,她们之间应该是互相了解互相信任的。不然李燕不会从马尼拉回到港城之后第一个便找了刘红梅,并且把哥哥赎她出来的事也告诉了她。蒋小庆意识到,刘红梅的戒备心理似乎是来自于某种威胁或是说一种强大的压力。所以对初次相见的她,持保留谨慎的态度。在这种情形下,就不能操之过急了,要循序渐进,用实际行动慢慢打消她的疑虑。蒋小庆思忖再三,决定先从了解刘红梅的处境和周围的环境入手,从外围迂回,解开刘红梅的心结,使她敢于挺起腰杆和压迫着她的邪恶势力争斗。 “红梅,你在哪儿上班?”蒋小庆呷了口咖啡,漫不经心地问。 刘红梅愣了一下说:“这……我谈不上什么上班不上班……”她试图用含糊其辞的话搪塞过去。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蒋小庆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刘红梅说,“你这身名牌时装就说明你比我们穷公务员的收入高多了,应该是属于高级白领行列的吧?” “狗屁高级白领!”刘红梅脱口而出,“我们是高级……”她硬生生把“妓女”两个字吞了回去,不无尴尬地瞥蒋小庆一眼,随口变成:“也就是瞎混口饭吃呗!” 蒋小庆从刘红梅的口气中猜出了几分,笑了笑说:“做女人难啊!尤其是像你和李燕这样从外地来的,能在港城站住脚不容易呀!能告诉我你在哪儿谋职吗?” 刘红梅知道这是瞒不住蒋小庆的,只要她稍加留意,就能打听出来,于是低声说:“我在天华集团上班,有好几年了。” “啊?你和我哥哥还是同事哩!”蒋小庆不无激动地提高声音说,“我说你是高级白领嘛!天华集团那可是港城首屈一指的大企业!” 刘红梅脸不由红了起来。她拿起汤匙搅动咖啡杯,借以掩饰自己的窘态,很不情愿地说:“我是在天华休闲中心当领班,就是观音阁,你应该知道的。” 蒋小庆马上明白了刘红梅难以启齿的缘由,这种职业谁都知道并不怎么体面。她为了慰藉刘红梅,忙说:“这领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不仅要有管理方面的能力,还要具备很高的交际能力。再说观音阁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去的,都是名流权贵才有资格出入呢!” 刘红梅忍不住撇了撇嘴,本来想臭骂几句观音阁,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但想想不太合适,就又闭上了嘴,只在鼻孔里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 蒋小庆顺着刚才的话试探说:“那李燕以前也跟你在一块吧?” 刘红梅点点头说:“是的,以前她是领班。她走了以后我才接手干的。” 惟一的办法就是跟踪 蒋小庆心中一阵激动。她终于在旁敲侧击之中弄清了刘红梅和李燕的身份。这对以后查找幕后的黑手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刘红梅尤其是李燕周围的人应该是怀疑的重点。而且刘红梅说不定已经有了重点怀疑对象,只是现在不愿意讲出来而已。她之所以遮遮掩掩不吐露实情,对自己不完全相信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对手非同寻常,让她感到恐惧害怕。蒋小庆沿着这个思路深想下去,不由得悚然心惊。观音阁的两任领班,一个死于非命,一个噤若寒蝉,说明其中大有奥妙,傻瓜都会把怀疑的目标对准天华,至少观音阁摆脱不了干系。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那问题就严峻多了。天华在港城无论是政治、经济都影响甚大,甚至可以说决定着这个城市的走向。天华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廖凯是港城的金牌企业家,就是在省内也无人能望其项背。他超过一百个亿的资产即便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民营企业家。在港城,说起书记市长的姓名,有人摇头不知,可提起廖凯就无人不晓了。他的朋友从市长到海关关长,从公安局长到缉私处长遍布港城各个阶层各个部门。就是王步文,也是他的铁哥们呀!就是那个杨雪,也是他的妻妹呀!蒋小庆越想越感到周身凉飕飕的。假如廖凯真的有染,别说一个刘红梅,就是再加上十个蒋小庆、蒋小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难怪刘红梅会如惊弓之鸟般畏畏缩缩。她现在心里惟一祈求的就是事情还没严重到如此程度,自己的推测和联想都是荒谬的,是根本不成立不存在的。 刘红梅这时抬起手腕看看表,对蒋小庆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蒋小庆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定了定神说:“你是不是就住在观音岛那边?” 刘红梅点点头说:“是的,我就住在观音阁。” 蒋小庆想多留一会刘红梅,希望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再探出点什么,就说:“才10点多一点,还早嘛,再坐坐聊会儿怎么样?” 刘红梅不好告诉蒋小庆,那个罗五七还躺在自己的宿舍里,万一醒了发现她不在就麻烦了。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我夜里还要值班,咱们以后再联系吧!”说罢便站起了身。 蒋小庆不敢勉强刘红梅,也只好站起来说:“好吧,我送送你。” “别别,不用了!”刘红梅连忙摆手拒绝说,“人多眼杂,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咱们见面。来日方长,我会给你发信息的。”她匆匆走出玻璃隔段,边走边撩起脖子上的纱巾,把脸严严实实遮掩起来。 正坐在外面盯着玻璃隔段的杨雪见有人出来,忙低声对王步文说:“有人出来了。” 王步文用眼角急急扫了一眼,吩咐杨雪:“注意观察她的面貌特征!” 杨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刘红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模糊的脸部轮廓,着急地对王步文说:“她用纱布遮着脸,根本看不清楚!”说话间,刘红梅已走到了门口。“怎么办王处长?”杨雪眼巴巴地望着刘红梅的背影,焦灼地问王步文。 王步文脑子里飞速地转动着。弄清此人的身份非常重要,而蒋小庆绝不会轻易告诉他。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跟踪,设法查出她的住处,然后再寻踪觅迹。可自己是个男士,跟踪一个女孩有诸多不便,再说蒋小庆也要有人盯着,看她还会有何动作。看来这个任务只有交给杨雪了。想到此,王步文用低沉严肃的声音吩咐杨雪:“快去,跟着她,弄清她的住址,有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杨雪又激动起来,她一把抓过自己的手提袋,起身追出门去。 惟一的缺憾 廖凯双眉紧锁,斜倚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他心中十分清楚,如果不及时处理好眼前发生的事,更大的麻烦就会接踵而来。他很了解王步文,有猎狗一样的灵敏,一旦被他嗅出异味来,他就会穷追不舍,死死咬住不放。他现在不觉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对这个潜在的敌手手下留情,放了他一条生路,而应该彻底消除隐患,至少也该把他从海关系统扫除出门。这在当时是很容易做到的,毕竟他违反纪律,造成了下属丧命的严重后果。他当初制定的一石二鸟计划应该说是很高明也很完美的,惟一的缺憾就是没把王步文这只小鸟的翅膀完全折断,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想到此,他不禁对严展飞有些不满起来。当初虽然没有严展飞的鼎力相助,他的计划只能是纸上谈兵,可也正是严展飞念及旧情,不同意对王步文斩草除根,使得最后一步没有迈出,给了王步文今天东山再起的机会。廖凯越想越觉得懊丧,不由得狠狠抽了一大口烟,目光移向旁边的黄河。 黄河似乎还沉浸在失落之中拔不出来,也许是他故意难为廖凯,出出心里的怨气,脸上没有丝毫生机,目光暗淡无神,显得恍恍惚惚。 本来就一肚子气的廖凯看着黄河这副不阴不阳不死不活的样子,更恼火了,鼻孔里粗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黄副总,我已经把情况都跟你讲了,你到现在一言不发,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河抬起脸,心不在焉地说:“廖总,该怎么办你交待,我保证执行。” “你就知道执行!”廖凯拍着沙发扶手,怒冲冲地说,“你是公司主持工作的副总,也是大股东,不是照章行事的小职员!你老是这种瘟鸡一样的状态怎么能行!” 黄河忍不住嘟囔着发牢骚:“我不是机器人,我也有感情上的需要,也有自己的苦恼……” 廖凯哭笑不得,用手指点着黄河奚落说:“你看你,哪像个国外留过学的硕士,倒像个落水的老鼠。有能耐你就施展出来嘛!要让女孩子围着你转,那才算是有本事!” 黄河对廖凯翻翻眼,埋怨地说:“你别有所图,把她弄得远远的,我够得上吗我?” 廖凯又续上一支烟,慢慢地抽着,觉得黄河的责怪并不是毫无来由。想想自己对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确实有些不够意思。可为了事业,为了大局,他又不能不这样去做。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用和缓的口气说:“黄河,你的心情我理解,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帮你的。但你也要清楚,现在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公司的命运高于一切。你不能在关系到咱们生死存亡的关头还陷在私情里晕头转向。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这时,杨冰匆匆从门外走进,急促地说:“罗五七找不到,不知他又钻到哪儿喝酒泡妞去了!” 廖凯往沙发背上一仰,吐出一口浓烟,愤懑地拖长音调说:“好呀!真是太让我荣幸了!有这么两个副总,一个玩蒙太奇爱情,一个真刀真枪泡妞!我看这天华散伙算了,省得大家都为做阶下囚提心吊胆!” 杨冰嗔了廖凯一眼说:“你看你净瞎说些什么,不就出了这么点小事吗?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说得那么可怕?”她把脸转向黄河说:“尹大力那边你要去安排一下,看怎么应付王步文他们明天的调查询问。” 黄河见廖凯真生气了,心里便犯了怯。况且他还保证说在杨雪的问题上帮他,如果再为此耗下去,真出了纰漏,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他的身家性命都是和天华捆绑在一起的。他欠起身子,往廖凯跟前凑了凑,轻声说:“廖总,你看是让尹大力先躲一躲好呢,还是让他保持镇静依然故我把王步文应付过去?” 廖凯白了黄河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看该怎么办?这用得着问我吗?” 黄河笑了笑说:“既然王步文他们已经查出了尹大力的身份,躲了反而会被动,不如迎上去,主动化解掉危机。” “其实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还在我面前拿什么搪?”廖凯坐起身子,狠狠瞪着黄河说,“你黄河少跟我耍滑头,玩知识分子的小把戏!是不是想在我身上出出气啊?” “没有没有!”黄河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廖凯,为他点上火说:“我希望的是能跟凯哥亲上加亲,把咱们的天华做得更大更强哩!” “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贫嘴?”杨冰推黄河一把,催促说,“你快去尹大力那儿交待一下,别误了大事!” 黄河不敢怠慢,起身匆匆离去。 廖凯也站了起来,对杨冰说:“我去见一下严展飞,他是在音乐厅对吧?” 杨冰点点头说:“是的,他和晓洁在看歌剧。都这时候了,用得着这么急吗?”说着去给廖凯取外套。 “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廖凯接过外套披在身上说,“免得再陷入被动。”说罢,几步跨出门外。 玩世不恭锋芒毕露 虽然已是深夜时分了,港城依然十分喧闹。燠热的夏风没有丝毫的凉意,人们或在海滨散步,或在街巷游逛夜市,借以消暑避热。刘红梅匆匆走出梦露咖啡厅之后,为了安全起见,没有搭乘出租车,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一辆开往轮渡码头的空调大巴。 杨雪紧赶慢赶,在大巴启动之时,终于跳上了踏板,没被拉下。她低着头,在刘红梅后面不远的座位上悄悄坐下来。 刘红梅上了大巴之后,前后左右偷偷溜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反常,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解下蒙在脸上的纱巾,掏出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然后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回忆起刚才和蒋小庆见面的情景。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疏忽什么,既没说错话,也没露出破绽。蒋小庆看得出是个坦诚爽直的女孩,不会坑她害她。蒋小庆是为了父亲才想方设法寻找到她的,她们的目标应该说是一致的。她此时此刻不禁为李燕伤心起来。两个不谙世事的乡村女孩,为了生计出来闯荡,结果遭尽凌辱不说,一个命丧黄泉,再也见不着亲爱的爸爸妈妈了,另一个现在身处险境,随时都有可能追着姐妹的脚步而去,上天对她们真是太不公平了。想着这些,一股怒火便在她的心里熊熊燃烧起来,她发誓要为李燕报仇,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和李燕一样,命赔进去了,还没能动人家一根汗毛,那样就太不值了。正因为如此,她才留了一手,没把所有知道的内情都告诉蒋小庆。她认为自己这样再是正确的。她从蒋小庆的话里已听出警方开始侦破了,可是警察局长、处长甚至市长都是廖凯的人,会有什么结果?她要好好观察观察,看情形会如何发展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跟蒋小庆见面还是应该的,是有收获的,毕竟通过蒋小庆了解了一些情况,而且有了互相关照的伙伴,不再像以前那样孤身一人。她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坐在后面座位上的杨雪见刘红梅解下了纱巾,心里一阵激动,连忙掏出带摄像头的手机,准备瞅准时机拍下她的相貌。可刘红梅一直都望着前面,也不转脸,这让杨雪很失望。她试图在前面的乘客下车后往前移移,但又怕引起刘红梅的警觉,再说靠得太近也不好拍照,她只好耐心地等待机会。刘红梅在大巴转弯时,终于侧过了身子,杨雪赶紧举起手机,正要摁快门,大巴又调正了方向,刘红梅的脸又侧了过去,这让杨雪十分懊恼。可她从刘红梅的侧面看,觉得十分面熟,于是绞尽脑汁回忆着,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大巴到了轮渡码头。 刘红梅起身下车,往车门走,又把纱巾系到脸上。 杨雪竭力地辨认,可由于刘红梅系纱巾的速度很快,她又一次失望了。杨雪待刘红梅跳下车踏板这才急忙起身,跟在刘红梅身后下了车。 刘红梅跳下大巴,直向轮渡售票口走去。突然,她发现廖凯正从靠岸的轮渡上下来,顿时魂飞天外,躬身钻进旁边的人流里。 杨雪正欲快步跟上去,上岸的廖凯发现了她。他快步上前挡住杨雪的去路,不无诧异地问她在轮渡码头瞎转悠什么?杨雪猛不丁撞到廖凯,也吃了一惊,问他这么晚了到哪去?廖凯说去音乐厅有个约会。杨雪也随口顺着廖凯的话说自己来码头也是有约会。廖凯四处张望,问杨雪深更半夜和谁约会。杨雪眼看着刘红梅刹那间没了踪影,急得跳着脚嚷嚷说你赴你的约会,我赴我的约会,各有各的隐私,你管得着吗?然后不容分说一把推开廖凯,手忙脚乱地钻进人群寻找刘红梅。廖凯看了看神经兮兮的杨雪,不由得摇摇头,走向停车场。轮渡码头有他的专用车库,奔驰600就停在那里。 杨雪在码头东一头西一头乱窜,刘红梅早已没了踪影。杨雪急得直想哭。王步文第一次交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而且是第一次单独行动,就弄砸了,她禁不住直骂廖凯混蛋。 刘红梅乘轮渡登上了观音岛,不由得回身向港城眺望,怦怦直跳的心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她扯下脸上的纱巾,揩了揩脖颈上的冷汗,小跑着奔向观音阁。还有一件事一直让她的心悬着,那就是罗五七不知是何状况,如果他醒了发现自己被反锁在屋里,不剥了她刘红梅才怪呢。 海湾里响起轮渡沉闷的汽笛声,夏夜的风掠过海面,吹荡起杨雪乌亮的长发,她怔怔地望着灯火辉映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怅然若失。 廖凯赶到音乐厅时,歌剧还没结束。他想了想,决定暂不去惊动严展飞,还是耐心地等一会儿吧。在所有的朋友哥们和合伙人中,廖凯最敬畏最看重的就是严展飞,对房修夫他都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严展飞是个干大事的人,不仅有智慧,有惊涛骇浪之中闲庭信步的大将风度,而且有坚强的意志,有敢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气;是个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的坦荡君子。他没有李中秋的玩世不恭锋芒毕露,没有房修夫的水性杨花贪心不足,也没有黄河的阳滞阴盛和罗五七的粗鲁愚莽。他认为只有严展飞才是自己最理想的搭档,两人携手共同努力,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家,而严展飞能成为政界的一颗明星,至少也要进政治局当副总理。他并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乌托帮或是狂妄,他的财力和严展飞的权力相互作用相互促进,形成良性循环,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一不小心就滚进了中南海,滚到了国内五十强企业的榜首。 堵住漏洞,消除隐患 廖凯就这么边想着边走进音乐厅大堂旁的休闲酒吧,要了个稍微僻静的雅座,点上香烟悠然地抽着,等待歌剧散场。 音乐厅舞台上的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已进入最后的高xdx潮,坐在观众席前排的严展飞和冯晓洁看得如痴如醉。冯晓洁紧紧偎倚在严展飞身旁,双手抚摩着严展飞结实的臂膀,泪水盈眶。随着悲怆而又激昂的音乐,大幕徐徐落下。严展飞的手机恰在这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号码,眉头微微一皱,举在耳边接听。 散场的铃声响起,严展飞也接完了电话。冯晓洁问是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严展飞告诉她是廖凯,有事要跟他谈。冯晓洁被歌剧点燃起的一腔柔情正想与严展飞分享,见廖凯这时候来打扰,心中颇不高兴,于是撅着嘴说别理他。严展飞无奈地耸耸肩,说他已在门口的酒吧等着了。说着把车钥匙塞到冯晓洁手里,让她先回去。冯晓洁叹了口气,只好先走出音乐厅。 严展飞在侍应生的引领下走进雅座。廖凯急忙起身,歉疚地说:“展飞,真对不起了,你难得轻松轻松,还来打扰!” “既然已经打扰了,就别玩虚情假义那一套!”严展飞在廖凯对面坐下,语调平静地问:“你这时候找我,一定不会是小事。说吧,到底怎么了?” 廖凯为严展飞斟上一杯马爹利,把王步文的举动详细叙述了一遍。 严展飞晃动着酒杯,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自从因为冯晓洁,他和廖凯的友谊产生质的飞跃以后,他的心灵便无时无刻不在情感和理智的旋涡里挣扎。每次帮助廖凯完成一次业务后,他都反复警告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可这最后一次永远也不能实现,就像俗话说的,一步迈错,步步都错。但随着天华的壮大和自己仕途的顺畅,失职的不安和负罪的自责便渐渐被时下的不贪不正常所代替了。纵观天下,权钱交易已是时代潮流,孔夫子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真是至理名言。有了经济实力,他才能润滑权力的阶梯,有了更大的权力,也才能取得更丰厚的经济回报。不然,冯晓洁怎么可能成为天华身家过亿的股东,在香港和南美购下豪宅,他又怎么可能步步高升,成为港城缉私的首脑。当他心安理得之后,人生的轨迹便发生了根本的逆转;而当他一旦认准目标,就会毫不迟疑坚定不移地一直走下去,谁都休想动摇他,更不容许任何人阻挡他,包括王步文。王步文是他最信任也是最赏识的部下,而且他们在缉私行动中,曾无数次遭遇生命危险,在互帮互救中结下了深厚情谊。他介绍给廖凯的缉私处部属,王步文是惟一的一个。廖凯施展了所有的能耐,他也费尽了心思,可就是没能把王步文拉过来。他失望之余,常怨恨地说王步文是魏延式人物,后脑勺上长着反骨。所以当后来王步文瞒着他派蒋庆林卧底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廖凯的一石二鸟计划。可当王步文陷入绝境,他又不忍心弃之不顾了,拒绝了廖凯的请求,没有同意把王步文开除出海关的动议,和曾培松一起合力把王步文保了下来。现在,他似乎隐隐有了一种追悔莫及的感觉,认为当初不该对王步文还抱有一丝希望,他应该了解这小子一根筋的禀性。 “咳,当初你不放他一马,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廖凯呷了口酒,不无怨气地说。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严展飞也呷了口酒说,“你有什么打算?” 廖凯想了想说:“张军的老婆和尹大力这边,我会作出安排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心里最没底的就是不知道王步文还掌握了哪些情况,他是个无孔不入有条缝也能钻出个大洞的角色,这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严展飞眉梢挑了挑,向廖凯要了支烟,慢慢抽着说:“我明天找他谈谈,如果有重要情况,他不会瞒我。他之所以没向我汇报,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复杂,主要还是想弄出个大概眉目后再跟我通气,你不要想得太多。” “但愿如此。”廖凯往严展飞跟前凑了凑,压低嗓门说,“展飞,不管怎么说,你对王步文都不能大意,最好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怎么解决?”严展飞喷出一口浓烟说,“把案子从市公安局要过来可是你的主意,我是不能要过来了又不让王步文查吧?那不是在干掩耳盗铃的蠢事吗?这事要稳妥周全地进行,不能快刀斩乱麻,这个道理你廖总应该明白!”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王步文调开。这是你权力范围内的事,应该不困难。”廖凯注视着严展飞说。 严展飞摇摇头说:“采取这种方式不可行,至少在目前是不合适的。王步文你是了解的,一旦引起他的怀疑,惹毛了他,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还是那句话,要度势而行,在合适的时机采取万无一失的手段。” 廖凯愁眉不展地说:“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很明白,但总不能任由他查下去,要想个法子解除危机,争取主动才行。”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堵住漏洞,消除隐患才是从根本上解脱危机的最佳办法。”严展飞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声音低了下来,“只要你那边不给他抓住把柄,我就有正当的理由和借口阻止王步文,你明白吗?” 廖凯点了点头,又递给严展飞一支烟,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真是个标准的汉奸 王步文“护送”蒋小庆到家,看着她走进院门。他很想也跟着蒋小庆进去,让她说出会面的女孩是谁。可又怕蒋小庆对他有顾忌,不吐露实情。既然蒋小庆瞒着他,又不让蒋小林告诉他,就说明她仍对他有很深的误解,在这种情形下去招惹蒋小庆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弄不好不仅达不到预期目的,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被动,让蒋小庆成为惊弓之鸟,连哥哥都不再相信。这个小妮子真是太棘手了,使得王步文既头痛又担心。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蒋小林了,希望他能问出那女孩是谁。王步文想到这里,忙给蒋小林发了个信息,让他无论如何要从蒋小庆嘴里套出女孩的身份。然后坐在车里,静静地等待着。 蒋小林一直在家里焦急地等着蒋小庆,接到王步文的信息后,他才放下心来,知道妹妹没出什么问题。他刚合上手机,便听到门响,连忙起身迎上去。蒋小庆斜挎着包,兴冲冲走进屋。她一看哥哥还没休息在等着,赶紧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 蒋小林急不可耐地问妹妹会面的情况。蒋小庆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垂头丧气地回答说白跑了一趟,人影子也没见着。她在回家的路上,便编好了搪塞哥哥的话。她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把刘红梅的情况告诉哥哥,因为他们同是天华公司的员工,一旦哥哥把不住嘴泄露出去,那麻烦就大了,后果不堪设想。她要摸清所有的底细,有了重要线索之后,再跟哥哥商量下面的行动。 蒋小林听了蒋小庆的回答后,有些狐疑地观察着妹妹,见她的表情没有什么不自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相信了,懊丧地说:“我还担心你的安全,让王步文……”他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忙刹住。 蒋小庆睁大眼睛盯住哥哥,冷冷地问:“你告诉王步文了?” “哦,没有没有!”蒋小林连忙矢口否认,将手机在手里颠来倒去,以掩饰慌乱。 蒋小庆从哥哥没说完的话和欲盖弥彰的神情里,已明白无误地断定哥哥把她与刘红梅会面的事透露给了王步文,顿时紧张起来。可以想象得到,王步文一旦获知了这个消息,肯定如获至宝,跑得比兔子还快。说不定她还没到梦露咖啡厅,王步文已经捷足先登,在那儿守株待兔了。那刘红梅也就有可能已经成了王步文的猎物。蒋小庆想到这些,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她声色俱厉地质问哥哥:“你说,你到底都告诉了王步文什么?” “你小点声,妈都睡了,别惊着她。”蒋小林对此并不是太在乎,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没见着人,王步文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大惊小怪干什么?” 蒋小庆怒火中烧,气急败坏地说:“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跟王步文说的?” 蒋小林见妹妹真发火了,便不想再跟她争吵,以尽快地息事宁人。他已有了睏意,就信口说:“没说什么,我有好几天没跟王步文联系了,真的,骗你是小狗。”边说边给王步文回了条信息,只有“一无所获”四个字。 蒋小庆咬牙切齿地说:“哥,你听清楚了,你要是骗我,我非抽你不可!” “好好,你抽你抽,人家有野蛮女友,我有个野蛮妹妹。”蒋小林从沙发上站起,合上手机,伸了个懒腰。“睡觉喽,白紧张了一个晚上!”说罢,抬腿就往自己的卧室走。 蒋小庆大脑里突然电石火花般一闪,目光在哥哥手里的手机上凝住,她一字一顿问:“你刚才在给谁发信息?” 蒋小林一怔,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嘟囔着说:“网友,很要好的网友……” 蒋小庆几步跨过去,不由分说从哥哥手里抢过手机,快速检索,很快查到了王步文和哥哥互发的信息。她的脸越涨越红,嘴唇颤抖着,把手机狠狠扔在地上,边厮打哥哥边带着哭音斥责说:“你是汉奸!你是叛徒!你是臭狗屎!你竟然和那个王步文勾结在一块对付我,你是个大坏蛋!” 蒋小林用手遮挡着往后退,无奈地说:“好好,我是王连举,我是甫志高,我是遗臭万年的狗屎行了吧?你一个女孩子单打独斗,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我不用你担心,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蒋小庆仍不依不饶地捶打着哥哥,恨不得把哥哥一口吞了。 蒋小林被妹妹推倒在沙发上,苦着脸窝成一团,任凭蒋小庆发泄着怒火。 坐在车上的王步文终于等到了蒋小林发来的信息,看后不觉大失所望。就在这时,杨雪也打来电话,说目标跟丢了,很伤心很自责的样子,声音都变调了。王步文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了,如果丢了这条重要线索,那将是无法弥补的损失。看来事不宜迟,必须硬着头皮找蒋小庆谈谈了,应该向她晓以利害,让她说出实情,不然就无法把握事态的发展,不仅影响侦查工作,而且有可能造成蒋小庆和那位神秘女孩的人身危险。他不再犹豫,推开车门跳下车,走进蒋家院门。 蒋小庆还在气喘吁吁地厮打着蒋小林,门一声响,王步文一步跨了进来。他看着眼前的情景,吃了一惊,用诧异的口气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大了还打架?” 蒋小庆抬头看见王步文突然闯了进来,这才有些悻悻然地住了手,狠狠白了他一眼说:“关你什么事?你怎么深更半夜私闯民宅?” 王步文有些尴尬地笑笑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对不起……” 蒋小林则赶快站了起来。“步文,你来的太是时候了,不然我非被她捶成肉酱不可!”说着,就去泡茶。 蒋小庆禁不住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真是个标准的汉奸!” 贻误战机,酿成大错 王步文顿时明白他们兄妹之间发生了什么,很显然是因自己而引起的争端。他在沙发上坐下后,便为了缓和气氛,以求得蒋小庆的好感,跟她套近乎:“小庆,你对我们的侦查工作支持很大,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就是李燕。如果没有你的辨认,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有结果呢!” 蒋小庆见王步文这种态度,也就不好再冷嘲热讽了,于是抬抬眼皮说:“你这么晚来,不是就为了夸我两句吧?” 王步文有些局促地欠了欠身子,故作随意的样子说:“顺便也想问问你,那个手机号码查到了吗?” “没有。”蒋小庆回答得很干脆。 “那今天晚上和你见面的人是谁?”王步文尽量用和缓的口气很婉转地说:“小庆,你看,我也不想为难你。你觉得能告诉我就告诉我,真有不合适之处,那就算了。” 蒋小庆马上答道:“是个朋友,很正常的朋友。这是我的私交,跟你讲有些不合适。” 蒋小林把茶杯递到王步文手里,然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妹妹说:“咦,你刚才不是跟我说没见着人吗?” 蒋小庆瞪哥哥一眼,不耐烦地说:“哥,这儿没你的事,你刚才不是说睏了吗,快去睡觉吧!” 蒋小林往沙发上一坐,口气强硬地说:“你叫我走,我偏不走,我也弄弄清楚,你个鬼丫头到底葫芦里装的啥药!” 蒋小庆脸转向一边,不再理睬哥哥。 王步文不想揭穿蒋小庆的假话,怕弄僵了她一拍屁股去睡觉,就从侧面迂回着问:“小庆,既然你查到了那个号码,能不能提供给我们?我们可以从电信部门查到手机的户主。” 蒋小庆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暗暗庆幸自己没把手机号码告诉哥哥,不然他早就告诉王步文了,那刘红梅就会彻底暴露在王步文面前。她这时候就更不可能对王步文说了,于是说:“我忘了,真的忘了!” 王步文见蒋小庆根本没有坦诚相告的意思,心里就有些急了,沉声说:“小庆,你可以恨我怨我甚至可以打我,但你不能固执己见,置大局于不顾,咱们应该相互信任,共同努力,才能把凶犯绳之以法。你说是不是啊?” 蒋小庆一直担心王步文在梦露咖啡厅已经看到刘红梅甚至给刘红梅摄了像,从他的表情和口气看得出,他并没有实现这个目的,不然,他也不会深夜来访,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刘红梅的情况。这就让她心里踏实多了。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守住阵地,无论如何不能让王步文的花言巧语动摇了,这才是事关父亲的仇能不能报的大局。她对王步文摇摇头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总不能让我瞎编乱造吧?” 王步文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不管用,最后只能向蒋小庆申明利害了:“小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这种背景复杂的大案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去破获的,不仅关系到社会方方面面的事,也关系到方方面面的人,稍有闪失,就会造成李燕那样的悲剧,而且使重要的线索化为乌有。这种责任是你所无法承担的。今天晚上和你见面的那个女孩,不知跟你谈了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推断得出,那就是她对你能力或是说实力的担心。不消除她的这种担心,她就不可能毫无保留地讲出所有的内情,这样就会贻误战机,酿成大错,使我们丧失主动权,让案子不了了之。小庆,这其中的利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蒋小林也有些着急了,劝妹妹说:“小庆,你要清楚,这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那是人命关天呀!步文说得不错,这是不亚于战役的较量,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步文你再不相信,那就没有可相信的了,还是快把那个女孩的情况告诉步文吧!” 蒋小庆不能不承认王步文的话很有道理也很中肯,的确正如他说的那样,刘红梅之所以有所保留,就是担心她没那个能耐去掀翻重重黑幕。从内心讲,她是多么渴望海关、警方都能伸出正义之剑,斩断魔爪。可现实是冷酷严峻的,处处有陷阱,时时有暗箭,敌友难分,鱼龙混杂。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在这种情形下,她惟有摸着石头过河。尤其是现在她又发现案子和天华有牵连,那她就更不能不谨慎从事了。王步文和廖凯的关系是人所共知的,当初哥哥进天华就是王步文托的廖凯,她现在怎么敢把刘红梅的情况告知王步文呢? 王步文见蒋小庆在思忖,似有所动,于是充满希望地期待着。 然而,蒋小庆的反应乎出王步文的意料,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你们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二位慢慢聊吧,我要睡觉了。”说着,站起身往卧室走,对着王步文和蒋小林打了个“拜拜”的手势。 王步文和蒋小林呆呆地对视着,满脸的无奈。 第01节 实质是天华走私的中转站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对于平常的人来说,日子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就像那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的太阳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循环着,单调、乏味而又庸庸碌碌;对于不平常的人来说,每一天都是新鲜的,充实的,有着许许多多未知的奥秘等着他去探求和破解。 王步文昨天晚上在蒋小庆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宿舍一宿都没有睡安宁。蒋小庆的冥顽不化让他十分恼火,所以他在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在梦中痛痛快快地揍了她一顿,直到她跪地求饶,举手投降,愿意如实供出那个女孩,他才悻悻地罢手。可他一睁开眼,所有的欣喜和希望又全都化为乌有了。思来想去,他知道对蒋小庆来硬的,丝毫不起作用,反而会加大她的对立情绪,只能通过曾培松关长打迂回战才能见效。于是一大早刚刚起床,他就给曾培松打电话,把情况简单作了汇报,希望曾培松能做做蒋小庆的工作,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曾培松满口答应,说一上班就找蒋小庆谈,有了结果马上告诉他。尽管曾培松的态度很明朗也很积极,但蒋小庆愿不愿意讲则是另外一码事了。他不能在一根绳上吊死,就这么被动地等待着,因此,他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天华船厂寻查尹大力,力求从他那儿弄出点线索来。 倒霉而又可怜的杨雪也是辗转反侧了一夜,懊恼、自责,一遍又一遍骂自己笨蛋。本来,她昨天从轮渡码头回宿舍后,一直想跟王步文谈谈,解释一下跟丢人的原因,可等到很晚也没见王步文回来,宿舍的灯一直没开,她只好在郁闷中上了床。早上天一亮,她就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从食堂端来早点,送到王步文的宿舍。 正在洗漱的王步文对杨雪的表现有些奇怪,直到杨雪嗫嚅着吞吞吐吐地解释昨天晚上的事情时,他才明白了杨雪的意图。其实,他对杨雪跟丢人并没有往心里去,更谈不上责怪,发生这种失误太正常了,在侦察工作中,跟踪盯梢是最难的,尤其是对有戒备的人,那就更不容易了。他对杨雪的举动感到可爱又可笑,心里不由得冒出逗逗她的念头,每一个男人都会有和漂亮女孩游戏的乐趣,这是一桩让人开心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于是他故意板起面孔,用很严肃的口吻说,有事去办公室谈。杨雪不敢再多嘴,惶然地逃出王步文的宿舍。王步文这顿早餐吃得特别有滋有味。 王步文在上班时赶到了办公室,因为蒋小庆那边又露出了李燕的线索,他感到人手有些紧张了,目前有必要派人跟盯着蒋小庆,一来从她那儿找出那个神秘的女孩,二来也能起到保护她的作用。他询问范斌、刘京生手上的走私案办得怎样了。范斌说案子办得挺窝心,像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有些可惜。刘京生说什么鸡肋,纯粹就是块臭胶皮,又粘人又没什么嚼头,干脆放弃算了,把精力都浪费在这上面,得不偿失。王步文说他向严副关长汇报一下,看能不能暂时把这个案子放一放,当然最好是能销掉。他让范斌和刘京生做好上李燕一案的准备,说这才是值得一搏的大案。范斌、刘京生都很振奋,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杨雪听说王步文要动用范斌和刘京生两员老将上李燕的案子,顿时更紧张了,心想王步文这是对她的工作不满意,要调换她了。她惴惴不安地走进处长室,想恳求王步文别调换她,再给她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王步文正收拾公文包,准备出去,见杨雪神情紧张又有些萎靡地走进来,便头也不抬地问:“有事吗?” “王处长,我昨天晚上……”杨雪声音有点哆嗦。 “别提昨天晚上!”王步文打断杨雪的话说,“说你现在有什么事?” 杨雪见王步文不耐烦的样子,额上不由得沁出了汗水,声音更发颤了:“王处,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不慎带来的失误,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弥补这个差错,你一定……” “别一定一定没个完!”王步文夹起公文包,边向外走边说,“快带着东西,我们去天华船厂!” 杨雪惊喜地看着王步文,忍不住跳了起来。 天华船厂就位于浅水湾码头。说是船厂,其实只有做摆设的几样破旧设备,从来也没出产过一艘船,可厂房却十分宽敞,犹如规模很庞大的仓库,实际上它也就起着仓库的作用。这个名义上的船厂,实质是天华走私的中转站。 王步文和杨雪在厂长室找到了尹大力。 尹大力年约四十岁左右,长得粗粗壮壮,个子不高,很敦实;黑红的脸膛上吊着一对斗鸡眼,和人说话时,总是看着别处的样子;他是秃顶,几缕长发盘绕着贴在油光可鉴的脑门上。他对王步文和杨雪的来访显然已做好了准备,当王步文向他亮明身份时,他马上说知道了,李红已经给他打了电话,然后十分热情地又是让座又是泡茶。因此,谈话也就随和融洽多了。 “王处长,杨警官,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毫无保留地提供!”尹大力主动地先表明了态度。 王步文猜测李红可能已把他们的意图告诉了尹大力,也就不再铺垫了,开门见山问:“你曾是‘青云号’的船长对吗?” 尹大力点点头说:“是管事的,跟船长差不多。因为这是条规格很小的船,设备也很粗陋,所以也就没有船长这一说了。” “‘青云号’是大港公司驻港城办事处的船,你对大港公司和他们的办事处不会不了解吧?”王步文又问。 尹大力稍想了想说:“大港船务代理公司是外方的,我还真不太了解。至于办事处,我也只知道些皮毛,对他们的内部情况不是太清楚。” “你是船上的负责人,对办事处的头头怎么会不清楚呢?”王步文有些诧异地问。 尹大力和犯罪集团是有瓜葛的 尹大力摆了摆头,把松垂下来的几根长发很熟练地甩到秃顶上说:“咳,你不知道,这种代理公司本身就像浮萍一样,它的办事处就更可想而知了,我们都是临时聘用的,跑一趟船发一次钱,平时是没有牵连的。” “那聘用你的人是谁?他们总不可能对你不考察不试用就平白无故让你当船长吧?”王步文盯住这一点不放。 尹大力显然已准备好了说辞,不慌不忙答道:“我在海上跑船有些年头了,在港城也算是个老船工了,用不着试用或是考察。我们谈妥条件就可以直接上船。当然,直接和我谈的那个人还是有点印象的,好像叫朱辉。” “这个人长的是什么样子?”王步文紧跟着追问。 尹大力开始胡编乱造,他指着王步文说:“和你有些相像,高矮、胖瘦都像,只不过年龄比你大多了,也没你那么帅气。” 王步文对尹大力的描述失去了兴趣,因为和自己长得像的人太多了,如此宽泛的概念是无法寻查的。他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问不出什么结果了,于是话题一转说:“你1998年6月是否随船去过菲律宾的马尼拉港?” “去过,不止一次去过,因为大港就是菲律宾的代理公司嘛!”尹大力没有丝毫迟疑地说。 王步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尹大力,突然问:“你在1998年6月的航行中有没有发生过异常情况?” 尹大力自然明白王步文问话里的含义。那天夜里的情景至今都历历在目,让他无法忘怀。因为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而且是杀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最令他铭刻在心到现在想起来都胆战心惊的是老人是位海关缉私人员。当时干这事他是极不情愿的,但最终和张军还有其他几名船员没能抵挡住罗五七的恐吓威胁,当然还有金钱的诱惑,把蒋庆林这个海关卧底沉到了海底。后来为了杀人灭口,他和张军又执行了罗五七沉船的命令,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把五个船员送到海里去给蒋庆林作了伴。他故作糊涂地问:“你说的异常情况是指哪些?” 王步文说:“比如有没有船员遇难,或是装载偷渡的女孩等等。” “没有!绝对没有!”尹大力回答得很干脆,“船员失事那是7月以后的事了。” “在你们船员里,有没有一位姓蒋的老人?”王步文迂回发问。 “没有。至少在我负责‘青云号’期间没有这样一个人。”尹大力肯定地回答。 王步文从尹大力的回答里终于发现了问题。尹大力故作镇静从容的表情和看似滴水不漏连顿都不打的流畅回话,反而说明了极不正常,没有精心地准备是不可能达到这一点的。尤其是他竭力否认蒋庆林曾在‘青云号’上做船工就更是瞒天过海了。如果他很爽快地作出肯定的答复,并对蒋庆林遇难随便找个借口,王步文也许就不会怀疑他。由此可以看出,尹大力和犯罪集团是有瓜葛的,说不定就是其中的骨干成员。否则,为什么船上所有的员工都死于非命,惟独他活得很好。王步文一旦有了这个感觉,便对目标清晰起来,他决定发射几枚威力较大的炮弹,进行一番火力侦查。 “尹厂长,‘青云号’遭遇台风沉海,你和张军是怎么逃回来的?”王步文开始点火。 尹大力故作夸张地挥着胳膊说:“哎呀,那天夜里的风真是不得了,几乎把海都翻了过来。我和张军抱着破船板,好不容易才游到一个孤岛上,天亮后被好心的渔民救起。” “可据我们核查当天的气象资料,风力还不到七级,这在海上还不至于掀翻一条船,而且是一艘远洋货船!”王步文发射出第一发炮弹。 尹大力果然有些晕了,他没料到王步文会查这么细,竟然把几年前的气象资料都翻出来了。他睁大眼睛,凸出的瞳仁白多黑少,几乎要斜吊到耳边了。那天夜里,他接到罗五七的命令后,和当轮舵手的把兄弟张军合谋,把船硬撞到礁石上,然后驾着早就准备好的汽筏子逃回了港城。那天的风浪别说刮翻一条机动船,就是小舢板也不会出事,不然他怎么可能和张军驾着条小筏子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面对王步文锐利的目光,他结结巴巴地说:“哦,当时……当时是发动机出了故障。对,是发动机出了故障,张军把握不住方向,就撞到礁石上去了……” 王步文淡淡地一笑,笑得尹大力心里直发毛,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王步文的第二发炮弹又出膛了:“你刚才说和船务代理公司还有办事处没什么牵连,那你是怎么帮助张军要来几十万补偿的?” 尹大力又愣住了。这钱哪是什么船务公司给的补偿,全是罗五七给的犒赏。他此时已没有心思用很优雅的动作把垂搭下来的几缕长头发弄到油光闪亮的脑门上去了,粒粒汗珠都清晰地呈现出来了,那几根长发也吊在耳朵旁,晃晃悠悠的煞是可爱。他竭力稳定住情绪,当然用不着躲闪王步文闪着凛凛寒意的目光,他的眼本来就没看王步文,而是在杨雪的脸上溜来溜去,每次回答问题,都像是对着杨雪在讲。杨雪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当她发现他的缺陷后,忍不住悄悄抿着嘴笑了好几次。尹大力想了好大一会,才想出托辞,答道:“那是他们过意不去,给了我们一些补偿,我和张军是把兄弟,就帮他代领了。” “我问的不是第一次,而是后两次。准确地说,就是一次十万、一次十五万那两次。”王步文步步紧逼,目光也愈加凌厉了。 尹大力这次看王步文了。其实他是在躲避王步文的目光,是真的在看杨雪了。王步文显然并没有明白这一点,迎着尹大力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尹大力被逼到了墙角,极为勉强地嗫嚅着说:“是……是我找办事处经理要的……” “经理是谁?”王步文不给尹大力留思考的空间。 “是……是……”尹大力抓挠着光秃秃的头顶,随口挤出两个字:“朱辉。” 用大货车把张军撞死 “那说明你跟朱辉是很熟的。”王步文步步紧逼着说,“你现在找到朱辉应该不是难事吧?” “这、这……”尹大力真有些慌了。“也……也不太容易,我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 王步文很轻松地说:“这好办,既然你们很熟悉,可以慢慢找,我们会耐心等待的!” “王处长,是不是那个朱辉有什么问题?”处于被动之中的尹大力试图以攻为守,反问王步文。 “当然有问题,不然我们费那么大劲找他干嘛?”王步文很坦然地答复尹大力,接着又借他的问话狠狠敲打:“‘青云号’也有问题,而且他们是相关联的!”言下之意是你尹大力也有问题。“希望你能如实提供情况,法律和政策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弦外之音很清楚,就看你尹大力的态度了。 尹大力在王步文咄咄逼人的气势面前怯惧了,惶然而又茫然地咕哝着说:“那是,那是……” 王步文见尹大力已乱了方寸,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转移话题,冷不防地问:“张军是怎么死的?” 尹大力还陷在刚才的问题里犯愁发晕,没料到王步文又发射了一枚重磅炮弹,愣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回答说:“是出了车祸。你们不是去出租车公司调查过了吗?还有,听李红讲,你们也找她谈了。” “张军死前找过你吗?准确地说是他在死之前不久见过你没有?”王步文加重语气问。 “这个嘛……”尹大力稍稍思忖片刻,觉得既然李红都说了,再瞒着已没有什么意义,就说:“见过,我们见过面。” “具体日期?”王步文在笔记本上勾勾划划。 尹大力又紧张起来,随口说:“忘记了,隔这么长时间了,哪里还记得住。” “大概时间总有印象吧?”王步文不紧不慢地问。 尹大力见很难蒙混过关,便故作认真回忆的样子想了想说:“好像是在他出车祸的前两天。” “张军出车祸是4月21日。”王步文翻看笔记本说,“那就是4月19日你们见面对吧?” 尹大力迟迟疑疑地点点头说:“差不多吧,应该是你讲的那一天。” “张军找你谈了什么?”王步文抬起脸,盯着尹大力问。 “哦,也无非就是些家常话,我记不太清了。”尹大力答道。他决心不能再留任何空隙,一问三不知虽然是笨法子,但是最有效的防御手段。 “他有没有给你提起钱的事?”王步文看出尹大力的心思,于是主动出击。 “钱的事?”尹大力故作诧愕的样子说,“你让我好好想一想。”他对三个月前发生的事,当然记忆犹新。张军嗜赌成性,贪得无厌令他很头痛,罗五七也是恼羞成怒,几次让他对张军采取断然措施,以消除后患。可他念及把兄弟之情谊,一拖再拖,希望张军能见好就收,收敛起无止境的贪欲。但张军并不领他的情,反而认为他和罗五七串通一气,于是放出话来,说如果不给钱,就到公安机关和缉私部门去举报,大家一齐完蛋。罗五七暴跳如雷,责令他立即收拾张军。在此情形下,他只好强忍断袍之痛,亲自策划,用大货车把张军撞死。此后,他便带着愧疚之心,常去关照李红母子,一来二往,便和李红有了私情。 王步文见尹大力久久沉吟不语,推测他是在琢磨遮掩之策。像他这种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不掐住他的七寸,他是不会轻易就范的,于是提示说:“张军找你要最后一笔补偿,这么快就记不得了?” “噢,对对,你这一讲我想起来了。”尹大力恍然的样子拍拍脑门说,“他让我帮他再要三十万的补偿。我觉得很难,就劝他不要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咱这嘴巴又不是印钞机,上下唇一碰,花花绿绿的钞票就来了,人家不会轻易给的。上两次的钱就费尽了口舌,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结果他怪我不出力,和我大吵了一通。没办法,这兄弟之情不能伤,我就答应他试试看。情况就是这样。” “那这钱你帮他要了吗?”王步文用笔敲着笔记本问。 “哪来得及呢?他就出车祸了!”尹大力叹着气说,“唉,他这一死,把老婆孩子都扔给我了……” “你的意思是没找朱辉对吗?”王步文打断尹大力的话说。 尹大力点点头。 “那你最后见朱辉是什么时候?”王步文接着问。 “是今年春节前后,也就是为了帮张军要钱才找到他。”尹大力的神情比刚才安定了许多。 王步文觉得该收尾了,对尹大力这种人不能逼得太紧。最有效果也是最佳的方法就是保持一种高压的态势,逼着他有所动作,让他自己露出原形,然后再对准他的七寸,一击成功。 第02节 侦查工作是缜密细致 尹大力恢复了常态。头发又爬到了头顶,额上的汗也干了,白多黑少的瞳仁又有了些微的笑意,目光又在杨雪脸上滑动了。他起身要给王步文和杨雪殷勤地续水。 王步文摆摆手说:“不用了尹厂长,咱们今天的谈话就暂且到此吧。”说罢,便站了起来。 尹大力如释重负,嘴上却说:“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我保证配合你们的工作,把了解的情况都提供出来。” “那就谢谢尹厂长了。”王步文提醒说,“我们希望能尽快得到朱辉的消息。”他最后又狠狠敲了尹大力一下:“对张军车祸遇难,我们还将通过交通部门作详细的调查。你如果想起什么遗漏的线索,可以随时告诉我们。希望尹厂长能说到做到。” “当然,当然……”尹大力的汗又冒出来了,白眼球把黑眼球挤得只剩一条缝。 王步文向尹大力伸出手。尹大力忙不迭地握住。王步文感到尹大力的手心湿腻腻地发凉,像是握住了一条冬蛰的僵蛇。 王步文开着车刚出船厂的大门,坐在旁边的杨雪就急不可耐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认为尹大力肯定有问题。王步文问她根据是什么。杨雪从尹大力的表情到回答问题的前后矛盾进行了条缕清晰的分析,说得头头是道,颇有专业水准。王步文不无表扬之意地肯定了杨雪的推测,说看来你是用功了,离一个合格的侦查员不远了。杨雪受到王步文的夸奖,激动得手足无措,真想给王步文一个香吻。王步文接着又不客气地提醒杨雪,侦查工作是缜密细致、环环相连的细活,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在学会观察和分析人与事物的同时,更重要的是要有和对手斗智斗勇的毅力和坚韧,在失误之后要总结教训,找出原因,就如俗话说的那样,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人是没有出息的傻瓜。杨雪明白王步文是在对她昨天晚上的事进行委婉的批评,脸红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涌进一股热流,愈加感到王步文是个真正的男人。她虔诚地点着头由衷地说,我一定牢记王处的训导,争取做一个优秀侦查员。然后秋波流连地看着王步文,轻柔地喃喃地说,我真希望能和王处朝夕在一起聆听教诲。王步文一看情形不对,赶快岔开话题说,我考考你,你认为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杨雪想了想说,应该盯住尹大力,他今天惊惶失措,肯定会有动作。王步文说考试合格,不过你还漏了个人。杨雪问是谁。王步文说出蒋小庆的名字。杨雪马上便明白了王步文的意图,主动提出承担这项任务,争取将功补过。王步文说,你不要求也只有交给你了,接着便感慨人手太紧,尹大力这边就顾不过来了。杨雪这才明白王步文早上找范斌、刘京生谈话的目的,不禁为自己的小心眼不好意思起来。王步文说了句要抓紧时间跟严头谈谈,便加快了车速。 复查‘青云号’沉海和张军之死 廖凯对王步文咄咄逼人的攻势大伤脑筋。严展飞已清楚地表明了态度,现在动王步文是很不妥当的。廖凯仔细想想,觉得严展飞的话不无道理。在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的情况下,调动王步文的工作,毫无疑问会引起一系列麻烦,即便王步文没有怨言,曾培松和海关内部也会顿起轩然大波。严展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自我暴露。这种结果是万万不能造成的,那样的话,损失就太大了。廖凯对自己情急之下产生的这种幼稚想法感到羞愧,提醒自己不能被王步文小小的动作就弄得乱了方寸,愈是大敌当前愈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沉着应战,化险为夷。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更相信自己的实力,只要做好周密的安排,堵住漏洞,小小的王步文就闹腾不出什么大浪花来。当务之急是稳住尹大力,只要他能顶住王步文的压力,所有的问题就全都迎刃而解了。廖凯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应采取的措施是什么。 可是令廖凯感到恼火的是到现在也找不到罗五七的人影。尹大力所有的行动都是由罗五七布置安排的。作为老板,廖凯不想在这方面过多地抛头露面,尤其是像尹大力这种社会上的三教九流之辈,更不想与他们发生直接的联系。他昨天晚上在找不到罗五七的情况下,只好冒着风险,让黄河去向尹大力面授对付王步文的机宜。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王步文和尹大力谈话的情况,这个结果对他下一步如何动作至关重要。他又打了个电话,问黄河找到罗五七没有,黄河说正在找。他气咻咻地吩咐黄河,就是把观音岛翻个底朝天,也无论如何要尽快找到罗五七。 黄河也很明白找到罗五七事关重大,在寻找无果之后,便让冯晓洁把观音阁所有的员工集合起来,询问是否有人知道罗五七的下落。因为他知道罗五七是采花大盗,观音阁漂亮的女孩几乎被他玩遍了,她们很有可能知道他在哪儿。 刘红梅昨天晚上回到宿舍后,罗五七仍在呼呼大睡。她怕他酒醒后折磨她,便又往罗五七嘴里塞了两粒安眠药,现在还在她宿舍的地板上打呼噜呢。刘红梅见黄河一脸肃杀之气,不敢隐瞒,就告诉他,罗五七在自己的宿舍里。黄河气急败坏地跟着刘红梅去叫罗五七。 罗五七像条死猪。黄河费了好大的劲又扯耳朵又往他脸上浇冷水才把他弄醒。 廖凯终于等来了满身酒气睡眼惺忪的罗五七。他恨不得上去甩罗五七几个耳光,怒气冲冲地训斥说,你老是这样泡在酒色之中,一次又一次误事,太让人失望了。罗五七显然还没有睡够,不耐烦地顶撞廖凯说,你别危言耸听,能误什么狗屁大事。廖凯气得说不出话来,对黄河打了个手势,让他告诉罗五七到底出了什么事。黄河瞪了罗五七一眼,把王步文查出“青云号”,又顺藤摸瓜,把大港船务代理公司甚至驻港城办事处都翻了出来,现在已经追到尹大力的情况简要讲了一遍。罗五七听得直冒冷汗,酒早醒了大半。嘟囔着说,没想到王步文这小子头脑这么好使,动作这么快,看来这事情是挺严重的,如果查到我就是那个朱辉,还真有些麻烦,最后问廖凯打算怎么办。 廖凯压下心头的火气。他明白再怎么斥责罗五七也只能是对牛弹琴,他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只要他能做好消防队长的工作,帮他灭掉火,那就得过且过吧。于是耐心地向罗五七讲了自己的计划,要他抓紧时间去找尹大力,问问和王步文谈话的情况,同时告诫尹大力,一定要顶住王步文的进攻,能蒙过去就蒙过去,实在蒙不过去,就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王步文手里没有证据,也只能是干瞪眼。 罗五七心领神会,对廖凯说,凯哥你放心吧,我洒泡尿就能把这火苗灭掉,尹大力是浪迹社会多年的老江湖了,对付王步文不在话下,我再敲打敲打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我跟他王步文刺刀见红。 廖凯提醒罗五七,千万不能小看了王步文,你也和他交过手,应该了解他。我们现在是在做亡羊补牢的事,处于被动地位,还是谨慎小心点为妙,无论如何不能意气用事。 黄河也很赞同廖凯的观点,叮嘱罗五七以防为主,不可轻举妄动,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好好收拾王步文。另外让罗五七再带点钱给尹大力,恩威并施,彻底封住尹大力的嘴。 罗五七领受任务后,带着阿岩,直奔船厂。 尹大力送走王步文和杨雪,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塌瘪在厂长室的沙发上。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冰凉,悬吊着的心七上八下。这个王步文真是太厉害了。他以前也和警察打过交道,因走私和贩毒被讯问过,但每次都靠着他的随机应变和沉着应对蒙混过关了,没想到这些在王步文面前都不管用了。王步文厉害就厉害在那双眼睛上,像刀子一样直扎到你的心窝里,你假话一出口,不由自主声音就打哆嗦,真他妈怪事了。以前只是听说海关有个王步文挺难缠,今天他是完全领教了。他平生第一次晕菜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对付王步文的办法。从王步文那胸有成竹的样子看,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现在最让他犯愁的是,他不知道王步文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 就在尹大力六神无主之时,罗五七迈着方步大摇大摆走进厂长室。 尹大力像见到了救星,从沙发上翻身跳起,嘴里嚷着:“我的罗大爷,你终于现身了,可让你弟弟我盼苦了!” 罗五七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斜了尹大力一眼,直截了当地问:“说吧,王步文找你都谈了些什么?” “还能谈什么?”尹大力哭丧着脸,在罗五七身旁一缩身子坐下。“问的全是‘青云号’和大港船务驻港城办事处的事!” “你是怎么答复的?”罗五七从兜里摸出香烟,在沙发扶手上捣了捣,叼在嘴上。 尹大力连忙打着火机,凑上去为罗五七点上烟。“我全是按照黄副总的交待回答的,没说错半句话。” “王步文他信你的话吗?”罗五七睁大眼盯着尹大力。 “不信!”尹大力愁眉苦脸地脱口而出,“看样子他掌握了不少情况,连你在办事处用的假名朱辉都查出来了。至于蒋庆林和李燕的事就更不用提了。最让人担心的是他要复查‘青云号’沉海和张军撞死的事。你说麻烦不麻烦呀?” 世人皆知的命案 罗五七的脸沉了下来,对王步文查出朱辉他倒不放在心上,认为这件事王步文根本就查不出个娘娘爷爷来。蒋庆林和李燕的事就更无所谓了,这已是世人皆知的命案。他现在最感到棘手的是后面那件事,“青云号”的七名船员虽然死了六个,只剩下尹大力一人,可他们的家属都还在,尤其是张军的老婆、尹大力现在的情妇李红更是忽视不得,因为她曾见过自己一次。尽管尹大力向她介绍自己是朱辉经理,但毕竟给她留下了容貌等印象。还有张军的死,一旦王步文查出车祸的蹊跷,那也是件挺让人头痛的事。罗五七虽是个粗莽之人,但长期以来为廖凯消灾除患的营生也锻炼出了他的职业敏感,一遇到险情,他立刻就能条件反射似的意识到自己首先要干什么,应该从哪里下手。 尹大力见罗五七的黑脸更黑了,心里也不由得敲起了小鼓。他深知有“恶煞星”之称的罗五七是何等心狠手辣,如果上了他的黑名单,谁也难逃一死。他不知罗五七会如何对待自己,会不会像对待张军那样一除了之,于是哆哆嗦嗦试探着问:“罗爷,你有什么打算?” 罗五七往沙发背上一靠,仰脸吐出一串烟圈问:“那个李红,不会有问题吧?” 尹大力心里一紧,忙回答:“她不会有什么问题,嘴很严实。再说她也不了解多少情况,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可她现在是你的相好,无话不谈哩!”罗五七斜眼盯着尹大力,语调里透着锋机,“你和她一个枕头睡觉时,就一点口风也没露?” 尹大力自然能听出罗五七的疑虑和猜忌,马上信誓旦旦地表白说:“罗爷你放心,这些我还是能把握住的,绝对不会吸着女人的xx子就没了自己的脑子。” 罗五七对尹大力的话基本上还是相信的。尹大力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应该具有最起码的自我防卫意识,况且他向李红透露这些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只能招致李红反目为仇,把他视为杀夫之敌。罗五七想到这些,便把话引回到开始的问题上:“你刚才讲王步文不信你的话,那他对你一定有怀疑了是不是?” 尹大力点点头说:“是的。这个王步文是我遇到的最难对付的警察!” 罗五七从尹大力提到王步文就惊慌不安的样子,能看出他是被王步文彻底击垮了,这是个危险信号。按常规,应该尽快将尹大力处置掉。可是廖凯已经明确表示不能再贸然动杀机,尤其是在王步文已经弄清楚尹大力身份的情形下,就更不能草率行事了。目前只能是给尹大力打气壮胆,让他明白谁才是港城的主宰。 尹大力见一向心粗口快的罗五七竟一反常态,也玩起了深沉,半晌无语,心里不由得真慌了,脊梁骨直冒凉气,赶紧申明说:“罗爷,尽管这个王步文很厉害,我也是巧妙应对,没让他得到什么……” 罗五七摆摆手打断尹大力的话,学着廖凯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过去的事情就不用提了,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以后,你准备怎样应付王步文?” 尹大力本来想指望罗五七给他指条路,谁知罗五七把问题突然又抛给了他,“这,这”了好大一会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罗五七摇晃着二郎腿,竟也咬文嚼字起来,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式说,“你应当清楚,你这儿是最后一个关卡。王步文过了,大家全稀里哗啦完蛋。王步文过不了,咱们就都平安无事。你说吧,你应该怎么办?” 罗五七越是这么说,尹大力越是紧张,结结巴巴说:“罗……罗爷你放心,我、我决不会向王步文屈服,这也是关系到我自己身家性命的事。罗爷,我一向对你忠心耿耿,凡是你交待的事,我都是不折不扣地完成,你可不能……不能……”他可怜巴巴地看着罗五七。 罗五七望着尹大力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拧灭烟蒂,很豪气地扬起脸说:“我罗五七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不会做那种卸磨杀驴的卑鄙小人!你的把兄弟张军,我对他够意思,怪只怪他贪心不足!如果信不过你尹大力,我还会亲自跑来找你?动动小手指头,你就和张军相会去了!别你妈的电影电视剧看多了,净往歪里想,还是正儿八经琢磨琢磨怎么对付王步文吧!” 尹大力听了罗五七的一席慷慨陈词,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他了解罗五七,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却颇有侠义之风,是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他很谦卑地又递给罗五七一支烟,谄笑着说:“罗爷,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那是人中豪杰,是义干云天的大丈夫。对你来说,和王步文过招,肯定是小菜一碟,早就胸有成竹了。我说的没错吧,罗爷?”边说边打着火机递到罗五七嘴边。 罗五七吸着烟,挺了挺胸说:“你小子眼虽然斜了点,但还算没看走样。王步文算个逑,我罗五七歪歪嘴,在港城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缉私处长,就是海关也在我的掌控之中,让他什么时候下岗他就得下岗,弹指一挥间的事。” 尹大力当然清楚罗五七不是吹牛,天华的势力在港城尽人皆知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不顾一切地攀上这棵大树,希望能飞黄腾达。可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罗五七给他打气壮胆,而是对付王步文的具体办法。他先是顺着罗五七的话又大大地吹捧了一番,最后才说:“罗爷,现在王步文毕竟还在位置上,他来找我,我又不能回绝,你看怎么办才好呢?” 罗五七想了想,便把廖凯和黄河的话搬了出来,拉长音调说:“我们还是先礼后兵,先不给王步文来硬的,能蒙过去尽量蒙过去,实在被逼到了墙角,就给他打哈哈或是装聋作哑。他手里没有证据,能把你怎么样?” 尹大力听了罗五七的话,颇感失望,认为这话等于没说,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去做,关键是王步文不吃你这一套。于是他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说的这些法子我都会做,可我现在最头痛的是不知道王步文究竟掌握了我们哪些东西,万一他手里有要命的证据,或是查出了什么漏洞,我能蒙混过去吗?” 第03节 让李红守口如瓶 罗五七听了尹大力的话,不觉有些恼火了,用指间夹着的香烟点着尹大力说:“你他妈的别自己吓唬自己,有证据他早抓你了!漏洞?你说的漏洞不就是撞死张军的事吗?这要靠你去堵,你总不至于让我去给你擦屁股吧?”他从怀里抽出一个鼓鼓的纸包,往尹大力面前一摔。“这是十万块钱,你先用着,要把所有的隐患都消除掉,不够再跟我说,明白吗?” 尹大力是个见钱不要命的角色,看着纸包的眼斜得更厉害了。他一把抓起纸包塞进兜里,鸡啄碎米般点着头说:“明白了罗爷,我一定守住阵地,击败王步文!有你在后面撑腰,我谁也不怕!” 罗五七见目的已经达到,便站起身来告辞出门。尹大力连忙起身相送。罗五七边向外走边告诫尹大力,再敲打敲打李红,别胡说八道,要是坏了事,他罗五七对谁都不会客气。尹大力连忙拍着胸口向罗五七保证,一定让李红守口如瓶,不再接待王步文的询访。 尹大力送走罗五七,便匆匆赶到绰号“黑皮”的刘勇那儿。刘勇是个染毒的瘾君子,靠着跟尹大力充当打手混几个毒资。开车撞死张军就是他干的。事发后,他把事故全顶了下来,被治安拘留了半个月。至于罚款和赔偿金当然全是尹大力从罗五七那里要来的。尹大力在事情了结之后,按事先约定付给他十万元钱。 刘勇一见尹大力来找他,很是激动,忙不迭地问尹大力是不是又有什么“活儿”需要他去干,他希望还能有类似张军那种事,既干净利落,又不用承担什么罪名,最后快快活活地领一笔不菲的赏金。尹大力说,不用干事还给你钱,你愿不愿意?刘勇以为尹大力在挖苦他,涎着脸说,大力哥你真会开玩笑,哪有无功受禄的理儿?你黑皮弟现在的确没钱花了,还望老哥能多多关照,给我个合适的活干。尹大力从兜里掏出两万元钱拍在刘勇面前说,你黑皮不干事花我的钱还少吗?哥就知道你没钱了,才来看你的,拿去吧。刘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迟迟疑疑说,大力哥你不会是在调戏我吧。尹大力斜眼一正说,你黑皮不拿,我可就收回来了。刘勇不再犹豫,一把将两扎票子抓在手里,乐得“嘿嘿”直笑。尹大力这才入了正题,告诉刘勇,警方有可能复查张军车祸的事,要他嘴把严实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刘勇立刻便明白了尹大力的来意,并不是平白无故给他这么多钱,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这比去杀人要轻松多了。张军的案子早就结了,警察来复查,无非就是把以前的话再重复一遍,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马上便拍拍胸脯,对尹大力说,你放心吧,我这嘴巴是最牢靠的,他们警察来了,也就是再费两口唾沫,老调重弹而已。尹大力提醒刘勇,让他不要掉以轻心,来问他的有可能是个叫王步文的警官,他跟别的一般警察可是大不相同,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刘勇说,大力哥你放心,我黑皮什么警察没见过,什么阵势没经过?那个姓王的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休想从我黑皮这里讨半分巧,反正案子已经结过了,他还能敢把我怎么着?弄不好老子就给他个灰头土脸,让他尝尝我黑皮的厉害。尹大力本来就对刘勇挺放心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踏实了。他上前拍拍刘勇的肩膀,又夸了刘勇几句,把刘勇捣腾得热血沸腾,当即就从口袋里掏出白粉,要和尹大力共同分享。 尹大力安排妥当刘勇,心事便去了大半。只要能封住刘勇的口,他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至于李红,她那儿不会出什么岔子。一来她不了解什么内情,二来她目前和自己粘乎得正紧,对他尹大力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只要适当地敲打敲打,她会老老实实听招呼的。尹大力就这么边想着边哼着小调迈着轻松的脚步进了李红的家。李红见尹大力眼瞳白多黑少,就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便问他,是升官了还是发财了这么高兴。尹大力从怀里抽出鼓鼓的纸包往李红手里一塞说,你跟我这么久了,也没表示什么心意,把这收起来吧。李红揭开包装纸一看,是整整八打百元钞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吃惊地问尹大力,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尹大力对李红说,你放心,这钱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老板看他辛辛苦苦又有这么强的工作能力给他的奖励。李红欢天喜地地收起钱,对尹大力说,这钱我先给你存着,不会乱花的。尹大力说,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再说一旦得到老板的赏识,以后还愁没银子吗?李红在张军那儿从来没受过如此恩宠,不由得对尹大力更加多了几分爱意,情不自禁地伏在尹大力怀里,给了他一个长长的热吻。尹大力被王步文憋屈了一个上午,这下子有了宣泄对象,抱着李红便上了床。两人宽衣解带,疯狂了一番之后,李红这才想起问尹大力公安人员找他没有。尹大力说找了,然后像恍然想起的样子对李红说,你不提这事我倒差点忘了。我可要提醒你,这两个警察没安什么好心,他们是在调查船务公司的事,弄不好会要回给张军的补偿金。李红瞪大眼睛说,给过的钱怎么能再要回去,太不讲理了吧。尹大力“咳”了一声后提高声音说,你怎么恁糊涂,这补偿金可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要来的,那是我通过关系弄来的,如果被他们查出来,这钱要退了不说,我还得跟着倒霉。李红气咻咻地说,我才不管呢,钱都被张军赌光了,我没见他一毛,况且他人都死了,还能怎么着?尹大力说,你看你是个法盲不懂了吧,这丈夫死了,老婆是要还债的,你是躲不过赖不了的。李红一听还真有些紧张了,忙问尹大力怎么办。尹大力说,他已跟船务公司的关系人通过气了,只要不对警方乱说,就不会有事。李红说行,以后他们再来,就不再搭理,免得自讨麻烦。 尹大力见这么简简单单就把李红拿下了,不由得心花怒放,浑身的血又热了起来,翻身把李红压在了胯下。 少在阎王面前耍大刀 严展飞上午一进办公室,就打电话到缉私处找王步文。范斌接电话说,王步文去天华船厂办案子去了。严展飞吩咐范斌,王步文回来后,让他到办公室来一下。 严展飞放下电话,便反锁上办公室的门,独自慢慢品着茶抽着烟,仰靠在办公桌后的高背皮转椅上静静地思索起来。自昨天深夜和廖凯见过面后,他心里便一直烦乱不安,隐隐地有了一种紧张的感觉。这是近年来从未有过的,即便是当他得知蒋庆林深入到天华的船运部门卧底,他也是在谈笑之间就顺顺当当解决了。但这次他明显感到大不相同了,不仅仅是王步文的神勇善战,而是大环境有了非同寻常的变化,上层和大众都清醒地认识到走私是国家发展的大敌,下定了打击铲除的决心。在这种形势下,王步文才有了施展拳脚的条件,在短短的几天内,势如破竹,掌握了一定的线索。而也正是因为这些,他这个重权在握、分管缉私处工作的海关副关长才不敢对王步文公开施压,阻止事态的发展。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任由王步文查下去,他携带着冯晓洁远走高飞。从他决定为了冯晓洁同廖凯同流合污那天起,他就做好了应付突然变故的一切准备,铺好了后路:把五千多万元人民币在香港洗净后兑换成美元,分别存入欧美瑞士等银行,加上香港和南美的豪华别墅,就是几辈子也花销不完。另一条路就是和廖凯同心协力,把危机消灭在萌芽之中,从目前的力量对比看,他们毫无疑问仍处于优势,无论从哪个方面衡量,王步文都是处于下风。尽管有曾培松的支持,王步文一个小小的缉私处长也是孤掌难鸣,根本无法撼动天华这棵有权力和金钱支撑起的大树。他决定走后一条路,至少眼下还没到逃之夭夭的程度。如此壮年之时,正是大展宏图之际,他还不甘心就这么远走他乡去做无所事事的寓公。一个真正的大丈夫,金钱、美女和事业是不可或缺的,拥有了这三样,你才能称得上是人中豪杰。他对那些满嘴伪道学的所谓“心中只有众人,惟独没有自己”的楷模,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人类的本性就是自私自利,每个人都希望人人为我,而不愿意去为人人,最起码也是先使自己幸福起来才能去考虑别人的幸福。上帝都说人类是戴罪之身,劝导人们弃恶从善。然而可以断言,无论什么宗教,不管何种党派,都净化不了人类自身固有的贪欲之念。否则,人类社会便无须制定什么规则,更不需要法律、军队之类的玩意。弱肉强食,这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人类自然属性。他相信自己是强者行列中的佼佼者,因为他获取的一切证明了这一点。他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能量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还大有余地。时势造英雄,在中国在港城,特有的环境、时机和气候都为他提供了大显身手的条件,他完全有可能成为青史留名、同类仰慕、后人津津乐道的非同凡响的杰出人物。他也正是基于此,才豪赌一把,同廖凯结成联盟的。眼下他急需对付的就是王步文。这多少令他有些悲哀。为了自己的理想,他已经葬送了一个战友的生命,尽管他带着赎罪感费尽心机安排了蒋庆林女儿的工作,而且是安在海关系统最重要的部门调查处,但他心里从来都没有轻松过,每每想起蒋庆林,他心口便隐隐作痛,常常在梦中对着蒋庆林忏悔。在他卧室的床头,就摆着蒋庆林的遗像,每天上床前,他都要洗手焚香,跪拜亡灵,祈求蒋庆林的宽恕。可现在,他又要面对另一位生死战友了。悲哀的同时,他是深深的无奈。他无法不与王步文势若水火、兵戎相见。对王步文他已做到了仁至义尽。如果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愿再继蒋庆林之后背上新的罪孽。然而现实就是那么冷酷,不给你留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处境,只有硬下心来才能越过险境步入坦途,奔向辉煌的顶峰,稍有软弱退缩,就会招致灭顶之灾。而王步文绝不会念及旧情放他一条生路,会亲手给他戴上铐子,在蒋庆林的灵台前赏他几粒“花生米”,把他打进黑暗的地狱。所以,他不可能有别的选择,只有战败王步文这一条路可走。他寻思来寻思去,觉得当务之急是摸清王步文目前究竟掌握了多少东西,然后再有的放矢,采取对策。 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严展飞从深思中惊醒。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王步文。因为王步文敲门从来不用手指,都是用手掌拍的。严展飞对王步文可以说太了解了,包括他的生活习惯和一些细微动作都一清二楚。严展飞想到这些不觉鼻子酸了酸,抬起脸对着门外大声说:“是步文吧?进来吧!” “你锁着门,让我怎么进去?”王步文在门外直嚷。 严展飞这才想起自己怕来人打扰,把门从里反锁上了。他连忙起身,快步走到门后,打开了门。 王步文推门走进,嘴里嚷嚷着:“严头,你大白天锁什么门,不会是金屋藏娇吧?”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睃视办公室四周。 严展飞作出不悦的样子训斥说:“你少油腔滑调,这是八小时之内,是在办公室,你要懂得上下有别!”他走到沙发旁,向王步文打了个随便坐的手势。“你这几天都取得了哪些收获?” 王步文在严展飞对面坐下,笑着说:“严头,你这一严肃,我满肚子的话都吓跑了,你说麻烦不麻烦?” “你小子少给我拿搪!”严展飞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取出一包中华烟扔给王步文。“有了这个,吓跑的话又回来了吧?” 王步文乐得直点头,边撕烟盒边说:“当然,当然。这一包烟就是我三天的生活费。严头,这又是你从廖凯那儿骗来的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严展飞真有些不高兴了,皱了皱眉说:“你狗嘴里到底能不能吐出人话来?我让你来可不是听你闲扯淡的!”他加重语气,又话里有话地补上一句:“听明白了没有,我的缉私处长同志?你这个小鬼少在阎王面前耍大刀!” “哦,明白了,明白了!”王步文见严展飞动了气,不敢再调侃下去,点上烟抽了一口,很香的样子咂咂嘴,然后正儿八经地坐直身子,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摆出认真汇报的姿势。 刑讯逼供会出大问题 严展飞也从兜里抽出笔和记录本,神情庄重地作出倾听和记录的样子。 王步文经过认真权衡,已清醒地意识到案件的侦查离不开领导的重视支持,严展飞的态度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会决定案件的功败垂成。而要征得严展飞的关心支持,就不能对他有所隐瞒。从严展飞刚才的言语间,他已听出些许不满之意。本来他想先向严展飞作些解释,但话到嘴边他又改变了主意。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向严展飞汇报,这是违反侦查工作惯例的。按说,侦查过程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步骤、每一个进展他都应该及时向主管领导汇报,可这次他却没有做到。这倒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他对严展飞从没产生过丝毫的怀疑,但他也不否认对严展飞的消极态度有看法,这才是导致他想先弄出点眉目来,有了一定的线索和证据之后,再迫使严展飞不得不拍板的初衷。他对严展飞的消极态度只是有些不满,但并没往别的方面想。凭他对严展飞的了解,他绝不会去猜想从走私犯罪分子的鬼门关里一次次浴血冲杀出来的缉私英雄,一位副关长会不会是走私贩子的同伙。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认为严展飞之所以对这桩陈年旧案没有兴趣,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海事部门已经作出了结论,即便再进行复查,时隔几年之后,获取线索寻查证据也要有个艰难的过程,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就弄出结果来,要慢慢经营。作为分管缉私处工作的副关长,在打击走私任务紧迫的情形下,必须统筹安排,先抓一抓面上的工作,干出一些成绩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正因为如此,王步文才打消了解释的念头,他认为多少年来和严展飞同甘苦共患难,彼此之间应该是心有灵犀的。于是,他没有任何过渡的言语铺陈,开门见山原原本本地汇报了这些天的侦查工作。从查大港船务代理公司驻港城办事处,发现经理朱辉是化名,由此产生重大疑点,到秘密寻访“青云号”遇难船员家属,找到张军的下落,然后通过张军的老婆查到尹大力,无一遗漏,详详细细叙述了一遍。 严展飞边凝神倾听边在笔录本上不停地记着,眉宇间布满冷峻和震惊。 王步文合上笔记本,看着严展飞说:“大概情况就是这些。我让杨雪还写了个详细的侦查报告,下午就可以交给你!” 严展飞抬起脸来,长长吁了口气,不无褒奖地说:“嗯,干得不错,你这个缉私处长还算合格!” 王步文见严展飞没有丝毫迟疑地表明了态度,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他很了解严展飞,只要持赞许的态度,就会坚定不移、不遗余力地给予支持,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向这位顶头上司提出请求了,以后的侦查工作也就顺当多了。激动之下,他不失时机地恭维说:“多靠严头你栽培,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你小子又来了!”严展飞指点着王步文水,“其实我很清楚,你这些天对我是有怨气的,说不定现在心里还在骂我哩!” “没有没有!”王步文赶紧申明说,“怨气是有些,现在已经明白那是没有大局意识,早跑到爪哇国去了!” 严展飞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悠悠抽了起来。他心里清楚,在王步文取得如此进展的情况下,阻止是极不明智的,只能适得其反。王步文本来就对他心存芥蒂了,不然不会不主动向他汇报案件的侦查情况。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取得王步文的绝对信任是非常重要的,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况且王步文一直都是把自己当作最知心的上司和战友,这种良好的条件和坚实的基础绝不能轻易晃动,要最大限度地发挥和利用。 “严头,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进行?”王步文用请教的口气说,以示自己对严展飞的尊敬。他知道怎样才能保持严展飞的好心情。 “你少来这一套,竟然在我面前学起乖来,我可不领你这个情!”严展飞瞪王步文一眼,弹了弹烟灰,面孔严肃起来。“从你们侦查的情况分析,这是个不同一般的大案,要加大力度,争取有个大的收获!我在这里先向你表个态,需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人财物,你尽管开口。但有一条,你不能再搞个人英雄主义,要把侦破的情况随时向我汇报,明白吗?” 王步文没料到严展飞的许诺如此爽快,而且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期待值,激动得手足无措,连连点头说:“是,严头,我一定树立全局观念,依靠大家的智慧和力量,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说说你的打算吧!”严展飞深深地抽了口烟,又敲打王步文一句:“不准有任何保留哟!” 王步文欢欣鼓舞,把自己深思熟虑好的侦查方案向严展飞和盘托出:“从询问的情况看,尹大力有重大嫌疑。现在虽然还不能完全断定这是否是一个有着严密组织的走私犯罪集团,但种种迹象表明,它不是三两个人就能完成的有着周密计划和阴谋的个体犯罪。尹大力在其中无疑扮演着重要角色,蒋庆林师傅的被害、李燕被卖和张军的车祸都与他有着关联,而且‘青云号’遭遇海难,五名船员死于非命,也很有可能是人为的事故,目的就是灭口,尹大力不是主谋也是执行者。所以,目前我们应当把尹大力作为主攻目标,只要拿下他,就有了攻破全案的突破口,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准备用什么办法突破尹大力?”严展飞表现出浓厚兴趣的样子问。 “尹大力看得出是个老运动员了,不掐住他的七寸,他是不会轻易就范的。”王步文把拳头砸在茶几上,提高声音铿锵有力地说,“这个七寸就是他无法抵赖的证据和他不能自圆其说的事实!这是我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我自信只要再努力一把,很快就能实现!” 严展飞听得心里直忽悠,太阳穴禁不住突突直跳。他故作不放心地说:“步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能硬来,刑讯逼供是会出大问题的!” 第04节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王步文忍不住笑了,眉梢挑了挑说:“我的严头,那你就太小看你的老部下了,我从来都不玩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没有点真功夫,我就枉为你的缉私处长了。想当年……” “看看,一给你高帽戴,就上天了!”严展飞打断王步文的话说,“别在这自吹自擂玩虚的,快说说你有什么真把戏!” 王步文摁掉烟头,往严展飞面前凑了凑身子,压低嗓门说:“尹大力暴露出的疑点太多了,说他浑身是毛一点都不为过。查朱辉,查‘青云号’沉船事件,查张军车祸,随便哪一条我都能查出问题来。所以我现在急需人手,你看能不能先把那个价值不大的走私案停一停,让范斌和刘京生腾出手来上这个案子?” 严展飞略略沉吟片刻,挥挥手说:“行,你看着办吧。我刚才不是讲过了吗,要集中人力物力,这个案子值得一搏。关键是你要把握好侦查方向,不能再出蒋庆林那样的问题。” 王步文精神振奋地说:“严头你放心,有你的指导关心支持,我会把握住的,很快就能弄出来个眉目给你看!” 严展飞从王步文那儿了解了所有的情况之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廖凯没有危言耸听,如果任由王步文查下去,的确会酿成大祸。从目前的情形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阻止王步文无疑是下策。最稳妥的办法是控制住尹大力,同时针对王步文实施进攻的三个方向,构筑坚不可摧的防御阵地,堵住一切漏洞。这样才能让王步文束手无策,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实现软着陆,最终化险为夷。他现在赶紧要做的就是和廖凯通气,制定一个针对尹大力的解决方案,并且要抢在王步文之前实施。 王步文是带着亢奋的心情离开严展飞办公室的。严展飞果断的态度和雷厉风行的作风使他看到了真正属于这位上司的风采。有了严展飞的全力支持,他的信心更足了,无论有什么艰难险阻,他觉得都不在话下,都挡不住他前进的步伐。他暗下决心,决不能辜负严展飞的信任和期望,要把这个案子办得扎扎实实完美无缺,为师傅报仇,彻底铲除港城的走私犯罪。出了严展飞办公室的门,王步文才突然想起蒋小庆找到李燕朋友这条线索没向严展飞汇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丝毫不比尹大力那条线弱,如果利用得好,完全有可能一举捅破重重黑幕,网住大鱼。遗憾的是蒋小庆对他抱有偏见,不信任他。假如她不跟着捣蛋,能全力配合,案子就好办多了。斟酌再三,他决定暂且还是不急于向严展飞汇报了,因为蒋小庆那边究竟取得了哪些进展,他一无所知,而且他已经托曾培松在做蒋小庆的工作,待有了结果再向严展飞汇报也不迟。 王步文回到办公室,马上召开了处务会,传达了严展飞副关长的指示,对工作进行了重新安排。杨雪负责监控蒋小庆。王步文特别慎重地交待杨雪,一定要跟住蒋小庆,而且不能让蒋小庆有所察觉,争取尽快弄清李燕那个神秘朋友的身份,同时,要保证蒋小庆的安全。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或是危急情况,要迅速报告,不得擅作主张,鲁莽行事。杨雪是首次单独执行任务,深感肩上担子的重大,既激动兴奋又有些忐忑不安,不住地对王步文频频点头。王步文接着宣布暂停走私案的查处,范斌带领陈兵负责监视尹大力,刘京生和另外一个新同志赵明跟自己一块查案。 会议结束之后,杨雪和范斌、陈兵便分头行动了。王步文和刘京生、赵明经过一番分析研究,决定先查张军车祸事件。因为这件事时隔不久,线索比较明晰。另外,这件事可以直接幅射“青云号”沉船事件和那个假朱辉,一旦有了收获,便可一石二鸟甚至是三鸟,从而彻底摧毁尹大力的防线。 王步文作出决定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刘京生和赵明赶到了市交警大队,查出开车撞死张军的肇事车主是外号“黑皮”的刘勇。他们没有急于直接去找刘勇,先通过外围了解刘勇的情况,以做到心中有数,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他们从派出所和街道居委会了解到,刘勇高中没毕业就休了学,在社会上浪荡鬼混,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尤其是他染上毒瘾之后,就更为非作歹了,偷不着钱就敲诈就抢,拘留所成了他常住的免费旅馆,三年以上的刑判了三次,三年以下的刑就没法计算了,四十岁不到的他,有近四分之三的时间是在拘留所、劳教所和监狱里度过的。刘勇的这些情况使王步文意识到挺有价值,如果他是个老实正派的司机,案子反而不好查了。从刘勇的“非凡表现”,王步文看到了希望。他决定正面接触刘勇。 王步文和刘京生、赵明是在一个灯光昏暗、烟雾缭绕、气味酸浊的酒吧里堵住刘勇的。他正躺在污渍斑斑的沙发床上过瘾,看到王步文他们突然闯进来,没有丝毫的惊慌,抬了抬眼皮很慵懒地说,你们是“老便”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请爷们稍待片刻,我用完这最后一口就跟你们走。刘勇说罢,不慌不忙地把一撮白粉吞进肚里,如醉如仙地眯着眼咂着嘴,舒展开四肢像一条冬日暖阳下的赖皮狗。刘京生要上前揪起刘勇,王步文制止了刘京生,他们就站在沙发床前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好大一会,刘勇才睁开双眼,慢腾腾地爬下沙发床,竖起拇指对着王步文晃了晃说,你够爷们,是个好警察,我支持你的工作,说吧,去哪儿,我黑皮不会让你费心。 王步文他们把刘勇带到了缉私处讯问室。刘勇原以为是吸毒会被送进拘留所,一看来了缉私处,便觉得有些不妙了。王步文还没开口问他,他就试探着问王步文是不是姓王。王步文心中一动,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你就是王步文吧?”刘勇脱口而出,当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时,已经晚了。 王步文盯着刘勇一动不动,直到刘勇心里发毛低下头,他才沉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猜的。”刘勇耷拉着眼皮,嘴里咕哝着说,“你是缉私处的处长,我听朋友提起过。” “哦?这么说我的名头还挺响,真是荣幸之至!”王步文示意刘京生记录,然后说:“既然你知道我,就不用我说明为什么请你来这儿了吧?” 毒瘾一来就马上开审 刘勇从兜里摸出香烟,翻翻眼皮问王步文:“请问我能抽烟吗?”待王步文点头同意,便忙不迭地点上火,连抽了几大口,镇定了情绪之后,这才摆了摆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到你们这儿来还能有什么事,不是走私就是贩毒,遗憾的是我从不干这些无聊的玩意,我是个享受型的人。”他跷起二郎腿,很悠然地晃动着。 “开车撞人,你倒是干得挺在行的!”王步文冷笑笑说。 刘勇仰脸吐出一串烟圈,不慌不忙地回答:“你是说撞死那个叫张军的事吧?那是意外事故,交警队已经作了结论的!”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这起交通事故?”王步文从刘勇的回答里已明白无误地听出尹大力肯定已经预先对他告警过了,这让王步文心里更有底了,面无表情地追问刘勇。 “这……是我猜的!”刘勇随口答道。 “又是猜的!”王步文突然问:“你认识尹大力吗?” 刘勇怔了怔,不由自主地避开王步文审视的目光,回答得很干脆:“不认识。”然后装模作样地反问:“尹大力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王步文面容冷峻起来,口气也变得严厉:“刘勇,你少给我装糊涂,你们的勾当我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你也是几进几出的老‘八大两’了,对法律应该不陌生!在这件事情上,你充其量也就只是个被人利用的‘枪手’,主动交代出来还能有一线生机!何去何从,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别到时候后悔!” 刘勇见王步文胸有成竹的样子,还真有些慌了。他揣摸王步文也许真的把事情全都查清了。其实这并没什么复杂的,只要王步文他们弄清他和尹大力的关系,就能一目了然。如果真是这样,倒不如竹筒倒豆子,争取个态度好。尹大力是主谋,应负主要罪责,吃枪子也应当是他。可他又转念一想,这警察向来会玩离间诈骗的把戏,他经得多了,万一是王步文在套自己,那可就惨了,断了尹大力这个财路不说,在监狱里蹲他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不能轻易上当,还是见机行事,看看再作决定吧。想到这里,他低声咕哝了一句:“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王步文从刘勇的表情看得出他很矛盾,存有侥幸心理,便又敲打说:“你真的甘心情愿去为别人背黑锅?这可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你要想清楚了!” 刘勇又摸出一支烟续上,闷着头抽,过了好大一会才抬起脸来,脖子一梗说:“我听不懂你的话。该拘留也拘留了,该赔偿也赔偿了,你们还翻老账想怎么着?你如果能拿出我故意撞死人的证据,我就什么都认!” “那好吧,我会让你在事实面前低头的!”王步文知道对刘勇这种“久经考验锻炼”的油子不能操之过急,只有在心理上摧毁他,才能稳操胜券。他决定按照早就拟定的方案一步步进行,挥挥手吩咐赵明:“带他去滞留室好好考虑考虑!” 赵明上前扯起刘勇,厉声喝斥说:“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刘勇有些心虚地对王步文嚷嚷:“你们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权力,非法拘押我可是要告你们的!” 赵明不容刘勇再嚷下去,猛地用力,把他推搡出讯问室。 刘京生笑着对王步文说:“这小子挺有经验的。王处,是不是按原计划进行?” 王步文点点头,叮嘱刘京生:“你快去准备,黑皮刘勇毒瘾一来,我们就马上开审!” 只会报喜不会报忧 风和日丽,海浪轻轻拍打着金黄的沙滩,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艘小型豪华游艇泊在海边,在海浪的冲荡下微微晃动。这是廖凯的专用游艇,供他出海游览玩赏。能登上这艘游艇的除杨冰外,也就只有房修夫、严展飞等为数很少的几个知己,其他人员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廖凯眯着眼躺在甲板上的帆布睡椅里,目光不经意地瞟着海岸高速公路。当他接到严展飞的电话,要求马上见面,并且提出在游艇上时,他大感惊讶。他和严展飞之间似乎有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只有遇到必须避开所有耳目的重大事情时,才会在游艇会面商讨。最近两年来,还未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他从严展飞急促的口气和异常慎重的叮嘱里,意识到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了。因为他很了解严展飞,是个十分沉稳很有定力的人,能在风雨压顶之时谈笑风生,在面临险境之际泰然处之。这一点他是非常佩服的。然而今天严展飞却一反常态,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程度。他寻思猜测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眼下只有王步文追查的案子是关系到他们前途命运的大事了。但他已作了周密的安排,该堵的漏洞堵住了,该封的口也封上了,对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都采取了防范措施,还会出现什么变故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焦急地等着严展飞来解开心头的疑团了。 海岸公路上终于出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沃尔沃轿车。廖凯吩咐阿岩放下登船的舷梯,然后起身走进船舱。 严展飞快步上船,对阿岩点点头,便匆匆推开船舱精致的银灰色小门,躬身跨了进去。 游艇的船舱内设施精良齐全,全是顶级的名牌,从沙发、地毯到壁画、灯饰,无一不显示着华贵和奢侈,与观音阁的总统套房不相上下,只是容积小了些而已。 “展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廖凯迎上来,顾不得寒暄,急不可耐地问严展飞。 严展飞拍拍廖凯的肩膀,显出很无奈的样子摇摇头,径直走到沙发旁先坐了下来。 严展飞越是这样,廖凯越感到紧张,紧跨几步在廖凯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瞪大眼睛盯着严展飞,满脸焦灼之色。 “要出大事情了,我的廖总!”严展飞阴沉着脸,两条胳膊往沙发扶手上一搭,身子仰靠在沙发背上。 “要出事情,那就是还没出事情对吧?”廖凯略略松了口气,递给严展飞香烟。“咳,你把我吓坏了!快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严展飞接过烟,在沙发扶手上捣了捣,对廖凯翻翻眼说:“如果这事出了,你我还能在这游艇上优哉游哉,早进班房去吃八大两了!” “有这么玄乎?”廖凯打着打火机,递向严展飞。“是不是王步文查出了什么?” 严展飞点着烟,抽了几口,不无责怪地说:“我提醒你一定要做好预防工作,不能出任何差错。王步文跟我这么多年,我对他太了解了。只要有一点点蛛丝马迹,他就能抖你个底朝天。可你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现在好了,终于让他在尹大力那儿抓到把柄了。” “不会吧?”廖凯刚给自己点上烟,话随着嘴里的烟气喷了出来,“尹大力那儿我已经让五七去安排防范措施了,王步文好像没从他口里问出什么。” “尹大力这种人的德行你还能不了解?为了骗钱,是只会报喜不会报忧的!”严展飞狠狠地弹了弹烟灰说,“实话告诉你,王步文已经把他询问尹大力的情况全部向我汇报了。这个尹大力暴露出很多疑点,完全被王步文占据了主动。可以肯定,尹大力很快就会入网。” “有这么严重?”廖凯疑疑惑惑地看着严展飞说,“王步文手里没证据,是不能随便抓人的。再说,他也过不了你这一关啊!” 严展飞苦笑笑说:“他现在获取证据,已是举手之劳了。我的廖总,如果不是如此危急,我会约你在游艇上见面?” 廖凯见严展飞认真的样子,脸不由得绷紧了,忙问:“他如何能获取证据?” “很明显,他会从张军车祸的事上查起。我刚才在来之前去了缉私处,他们已经查到黑皮刘勇那儿了,现在说不定正在抓黑皮呢!你想想,他们从黑皮那儿问出尹大力是主谋,然后再从尹大力那儿摸到罗五七,最后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了?” 廖凯被严展飞描述的图景惊出了一身冷汗,想了想说:“黑皮那儿我也让五七敲打过尹大力了,让尹大力给他送些钱去。我想他这个瘾君子,为了财路不会轻易招供的。再说,法律上不是有规定传讯嫌疑人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吗?黑皮是几进宫的老鬼了,应该能撑得过去。” “廖总啊廖总,你还是太不了解王步文,所以才如此乐观!”严展飞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双肘在沙发扶手上猛地用力,挺起身子,直视着廖凯说,“事情坏就坏在黑皮刘勇是个白粉鬼上。如果王步文问不出结果来,肯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他王步文能在这上面做出什么文章?”廖凯仍有些不明就里。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严展飞往廖凯面前倾着身子说,“白粉鬼眼里只有白粉,尤其是在毒瘾发作时,他可以抛开一切!” 廖凯终于省悟,睁大双眼问:“你的意思是王步文会拿白粉做诱饵?” 严展飞没有回答,身子往后一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廖凯自语般低声说:“这不是诱供吗?是违法行为……你们警察也……” 第05节 这就叫丢卒保车 “警察怎么了?只要方向对头,是不计手段的!你以为警察就是圣人?”严展飞打断廖凯的话,很是为他的质疑感到愚不可耐。他坐直身子,怕自己的话太冲,伤了廖凯的自尊心,于是用和缓的口气耐心地向他解释:“我们侦查破案是没有什么常规可言的,一旦目标得到确认,刑讯逼供之外的任何方法都可以使用,尤其是针对高智商犯罪。”他似乎意识到这话有点自扇巴掌,忙停住,又点上一支烟,以掩饰自己的窘态,接着便直接解题:“其实这种事做起来很简单。他们在刘勇毒瘾上来时,只要在审讯台上做个样子稍稍暗示一下,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廖凯仔细琢磨严展飞的话,不觉真有些紧张起来。这时,他才认识到严展飞的心急如焚毫不为怪了。假如事情真像严展飞预料的那样发展,前景堪忧。王步文毫无疑问会像猎狗一般循踪觅迹,紧紧咬住他不放,将他送上审判台。看来他从前是低估王步文的实力了,如果不是严展飞掌握这些情况,说不定他被王步文戴上手铐,还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呢。必须尽快处置险情,掐断危及他们安全的所有线索。可是他绞尽脑汁想了好大一会也没想出周全的破解之策。于是,他往严展飞跟前凑了凑,想征求一下这位经验丰富足智多谋的老侦查员的看法,希望他能拿出高见。 就在这时,严展飞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的号码,对廖凯说:“是王步文,看来事情不妙了!”边说边摁下接听键。 廖凯神情专注地看着严展飞接听电话,心里如十五只吊桶般七上八下。 严展飞接听完电话,神色严峻地合上手机,沉声说:“你都听到了吧?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刘勇已经供出了尹大力,王步文要我签发拘捕尹大力的命令!” 廖凯的额上已沁出了几滴汗珠,急促地问:“展飞,你看该怎么办?能不能暂时不签这个命令,拖延些时间?” “这根本就不可能!”严展飞断然拒绝说,“王步文证据确凿,我有什么理由拒签?你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去烤吗?”他站起来,在沙发旁转着圈。“现在拖延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起不到任何缓冲作用。这和车子过了斑马线你才亮起红灯是一个道理。” “我的意思是在王步文动手之前,能有对尹大力采取措施的时间。”廖凯眼睛随着严展飞的脚步转动,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 严展飞在沙发前停住脚步,盯着廖凯说:“你想灭口?” 廖凯双手一摊说:“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错!大错特错!”严展飞说得斩钉截铁,“这是下下策!”他脸转向舷窗,望着外面连天的碧波,语调放慢:“我早就跟你讲过,动刀动枪杀人祛祸是最不可取的方式,当初对蒋庆林、对李燕如果能运用别的办法,就不会有今天的后果了。我们应当吸取以往的教训。” 廖凯对严展飞的责怪显然有些不服气,翻翻眼说:“你以为我想杀人?采取的极端手段越多暴露的概率就越大,这个理儿我明白。可是我的严大关长,当你面临绝境,别无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时,你说还能有什么别的途径?” 严展飞这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了,平定一下情绪,缓缓坐回到沙发上,扔给廖凯一支烟,作出轻松的样子笑了笑说:“其实,我们完全不必如此紧张。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坏事往往能变成好事。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个角度考虑问题,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呢?” 廖凯疑疑惑惑地望着严展飞,猜不透他葫芦里装的啥药,皱了皱眉问:“展飞,你是不是想出了什么好办法?” 严展飞慢悠悠地抽着烟,沉吟片刻说:“我反复考虑了一下,有条路我们不妨试着走走。如果能行得通,那我们所有的危机都能消失在无形之中,所有的后患都能在倏忽之间化为乌有。你廖总再也不必为此担心,去集中精力开创你的千秋大业。王步文也只能刀枪入库或去查其他的走私案子,而且不伤我们之间的和气。” 廖凯听得直眨巴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严展飞的说法太玄乎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什么办法也不可能达到如此完美的结局,随口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严展飞慢条斯理地拉长音调说,“尹大力的暴露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们应当在他身上做足文章,只要他能配合,就能化解危机,解除后患!” 看着严展飞认真的样子,廖凯将信将疑,急不可耐地催促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出你的锦囊妙计听听。你这家伙上学时就脑筋转得快,鬼点子特多,我是服你了!” 严展飞清清嗓子,开始进入正题:“从王步文汇报的侦查情况看,案子已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蒋庆林的遇难,李燕的被杀,以及‘青云号’上五名船员和后来的张军死于非命,都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在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就把案子销了。而尹大力完全可以成为本案的休止符,为我们同时也为王步文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廖凯终于弄明白了严展飞的意图,脸上不禁生动起来。他双掌一拍,两眼放光地看着严展飞大声说:“高!太高明了!这就叫丢卒保车,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他说罢,又有些不太放心地问:“展飞,尹大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能任凭咱们摆布吗?” “这不应该有什么问题。”严展飞显得很有把握。“尹大力现在很清楚他的处境,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不想成为阶下囚,就只能依靠你。只要你给他一笔丰厚的钱,让他远走高飞,他不会不愉快地接受。” 廖凯点点头说:“不错。我马上就让五七去安排。” “外面有‘条子’盯着 严展飞抬腕看看手表,郑重其事地叮嘱:“我只能给你三个小时时间。在此期间,你要安排好所有的事项,一定要周密稳妥,千万不能再出现任何差错,要让五七亲自送尹大力离开港城。如果尹大力落在王步文手里,那结果可就大大不妙了!”他顿了顿又说,“另外,王步文现在肯定已经派人监视尹大力了,你要让罗五七动动脑筋,避开耳目,具体的细节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廖凯摸起身边的船载电话,要通了罗五七的手机,让他在观音阁等着。 严展飞站起身,说了声“我该走了”,便走向舱门。他在舱门前又停住脚步,回身对廖凯说:“我在签发拘捕令前会让王步文跟你打招呼,你不妨利用这件事增强他对你的信任。你们有段时间没聚了吧?还是应当多沟通,加深友谊和感情嘛!” 廖凯自然明白严展飞话中的含义,笑着对严展飞打了个响指。 罗五七领受廖凯交待的任务后,不敢怠慢,驱车直奔船厂。在船厂院门前,他放慢车速,透过车窗环顾四周,果然发现范斌和一个年轻的警察在大门旁溜达。对范斌他是很熟悉的,曾是很亲密的牌友,虽然他故意输了很多钱,但最终也没把范斌拉下水。当后来黄河告诉他范斌是做情报工作的,打牌只是工作的幌子,让他最好还是离范斌远点时,他后悔不迭,直骂范斌是个超级骗子。罗五七见范斌盯着车里看,忙拿起旁边的红色遮阳帽扣在头上,故意摇下半个车窗,让范斌看清楚。范斌看到了开车的罗五七,赶紧背过身去。罗五七冷笑笑,加速驶进大门。 正在厂长室里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的尹大力,见罗五七来了,忙迎上去,急切地问:“罗副总,黑皮真把我供出去了?” 罗五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掀掉头上的红遮阳帽,手往外面一指说:“你他妈的眼真是不管用,去看看吧,范斌和一个小警察就在门外守着呢!” 尹大力眼白更多了,秃头上汗水直冒,忍不住骂道:“黑皮个狗日的连心都黑了,拿了钱还卖我,白粉鬼就是他娘的没信用。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找他?” 罗五七斜了尹大力一眼,冷冷地说:“他卖了你,你再卖我,是不是这么想的?” “不会不会!”尹大力连忙表忠心说,“就是刀架到脖子上我也不会孬种,王步文我能对付得了!” “你还有脸吹?”罗五七撇撇嘴说,“王步文没什么把柄你都老鼠见猫似的,现在他手里有了黑皮的指证,你还不屁滚尿流,把什么都吐得一干二净!” 尹大力胸脯拍得“啪啪”响,鼓着白眼球说:“罗兄你放心,再大的事我扛着,大不了给他一条小命,为了你,我值!”他见罗五七面无表情,双眼凶巴巴地瞪着他,不由得有些犯怯了,心想,这个罗煞星说不定真的会把自己当作替罪羊推给警方,那可就惨了,不枪毙也得弄个死缓或无期,自己身上背着这么多人命债,甭指望还能有出头之日。眼下可不是充好汉吹牛皮的时候,只有给罗五七施加点压力,他才能伸手救自己一把。想到这里,尹大力又作出痛苦无奈的神情,小声嘀咕:“可话说回来,王步文是挺难蒙的,听说警察发明了一种迷幻术,只要一给你催眠,问啥答啥,连你的祖宗八代都能刨出来……” 罗五七一听尹大力话里带有要挟的意思,顿时就火了。他隔着茶几,伸手给了尹大力的秃头一巴掌,气咻咻地骂道:“迷幻你妈的个头,少给我玩邪的!我把你这秃头斜眼一齐敲了,看他们还怎么催眠?” 尹大力脖子一缩,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嘟囔着说:“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罗五七明白时间紧迫,不能再跟尹大力啰嗦下去。他从怀里抽出一个纸袋摔在茶几上说:“这里面有南美的护照和我为你存的五十万美元,到了那边后,我会告诉你卡的密码。另外,还有下午3点40分飞南美的机票我也为你准备好了,你检查一下吧!” 尹大力喜出望外,忙不迭地从纸袋里掏出护照、信用卡、机票,斜着眼睛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激动地说:“罗兄,真没想到,你考虑得这么周全,把什么都为我准备好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边说边把纸袋揣进兜里。 罗五七抬腕看看表,催促说:“时间不多了,你快走吧!” 尹大力朝外面抬抬下巴问:“外面有‘条子’盯着怎么办?” 罗五七把车钥匙丢给尹大力,“开我的车走,我在这拖着他们!”他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遮阳帽。“把这个戴上,别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尹大力马上明白了罗五七的意思,对罗五七躬身深深施了一礼,转身就急急忙忙往外走。 罗五七又叫住尹大力,叮嘱他直接去机场,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和任何人联系,否则出了岔子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尹大力边匆匆点头边加快脚步走向门外。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车子启动的声音。罗五七扯过尹大力留给他的外衣,往头上一蒙,躺倒在沙发上。 君子之交淡如水 王步文很顺利地办妥了拘捕尹大力的法律手续。他为严展飞的坚定态度和果断拍板感到由衷高兴,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严展飞在签发命令时,建议他去跟廖凯当面通一下气。他认为这是应当的。尹大力毕竟是天华公司下属船厂的厂长,而天华又是市里乃至全省都有影响的大型企业,况且严展飞和他自己都与廖凯有着良好的关系,无论从哪方面讲,都该让廖凯了解一些情况。同时,他也想弄清楚尹大力是如何进天华,而且当上了船厂厂长。这将有助于下一步对尹大力的审理和案件的侦查。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王步文安排刘京生和赵明前往船厂协助范斌、陈兵监控尹大力,然后便驱车直奔天华大厦。 廖凯在董事长室已恭候王步文多时了,见王步文进了门,连忙起身迎上去,伸出手说:“王大处长,你现在是忙人了,能见到你不容易啊!接到你的电话,着实让我激动!你看,我早早就在这专候大驾了!” 王步文听了廖凯不无嗔怪之意的话,握住他的手歉疚地说:“凯兄这是在骂弟弟我了。真是对不起,当了这个缉私处长就身不由己了,还望凯兄多多见谅!” 廖凯亲热地拉着王步文的手,把他让座在沙发上,然后拉开旁边冰柜的门,问:“你想喝点什么?” 王步文欠欠身子说:“还是老规矩吧。谢谢!” 廖凯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王步文一瓶,笑着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王步文还是一身仙风鹤骨呀!” 王步文双手抱着矿泉水瓶,对廖凯拱了拱说:“承蒙凯兄抬举,实在不敢当。”他含笑盯着廖凯问:“但不知你这是夸奖我,还是讽刺挖苦我?” 廖凯很随意地扔给王步文一包中华烟,感慨万端地叹道:“嗨,对你步文老弟的为人我是由衷钦佩的,怎么会有讥讽之意呢?能交到你这样纯真的朋友是我廖凯的荣幸,现在社会上像你这样重义轻利的爷们可是不多了。我很珍惜咱们之间纯洁的友谊,真希望能天长地久啊!” 王步文见廖凯甚是真诚,不觉有些感动。从他认识廖凯那天起,他们之间就从没发生过任何龌龊,不仅脾性情趣相投很能谈得来,而且他对廖凯不嫖不赌,专心致志开创事业的精神满怀敬重。他们发生的惟一一次冲突是在十年前。当时他母亲患了尿毒症,只有换肾才能挽救生命,可这是需要一大笔款子的。他那时才刚刚参加工作没有几年,根本就拿不出钱来。就在他一筹莫展,为母亲的病情焦虑时,廖凯不声不响派罗五七把他母亲从老家送到了上海的大医院,花费二十多万元为他母亲换了肾。当他得知消息赶到上海,母亲已经转危为安了。罗五七在病床前服侍老人,还被母亲认做了干儿子。他被廖凯的侠义之举和罗五七的敦厚之心深深感动了,回到港城他就泪流满面地对廖凯和罗五七行跪谢之礼。第二天通过关系从银行贷了二十多万元钱,送还给廖凯。结果,他和廖凯发生了急风骤雨般的争吵。廖凯说他这是多此一举,根本不把自己当朋友,朋友就是要在困难时互相帮助。他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希望让纯洁的友情沾上铜臭。廖凯说那就算你借我的钱好了,也没必要贷款再来还我,这么做还算得上什么朋友什么兄弟?他丝毫不为廖凯的话所动,坚持认为只要自己有一丝一毫能力,也不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直到现在,银行还在扣除他工资的大半,在三年之后他才能全部还清贷款。廖凯自从那次事情后,就再也不敢和他发生金钱和利益上的关系,恼恨的同时,也对他不能不充满敬佩和叹服。 “无事不登三宝殿。”廖凯故意作出不明王步文来意的样子,目光里透着探究的神情,用玩笑的口吻说,“步文,能看得出来,你来我这儿不单单是叙旧的,还有别的什么事吧?” 王步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子,如实说:“是有点事,还望凯兄能多给支持。” 廖凯立刻回应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我能帮到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王步文见廖凯答应得挺利索,也就不再绕圈子了,直奔主题说:“我想了解一下你们船厂厂长尹大力的情况,你对他应该很熟悉吧?” “尹大力?”廖凯手托着脑门作思索状说,“我对他还真是不太熟悉。这个人好像是罗五七推荐进天华的。要不我把五七喊过来,让他谈谈情况?” “那就不必了,我只是顺便问问。”王步文不想惊动更多的人,尤其是粗鲁的罗五七,更让他不放心。 廖凯问:“这个尹大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话一出口,他又摆出似觉不妥的神态补充说:“如果有什么不合适,你就不必讲了。” 王步文略略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尹大力的确有问题。他是天华的部门主管,你这个老板就从没接触过他?” “说起来惭愧,我还真是没接触过他。”廖凯不无尴尬地解释,“公司的事务我都交给黄河和五七了,他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我只是把握一下方向,对中层以下的人事从不过问,更谈不上接触。”他顿了顿,稍作思索后接着说,“对这个尹大力我虽然没有接触,但也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当时记得有公司员工向我反映,说尹大力来路不正,走过私,贩过毒,是有黑道背景的人物。我们天华是绝不允许这类人存在的。我找五七询问,五七说尹大力早就金盆洗手了,而且对船很有专长,应该给他个机会。听五七这么一说,我也就没再坚持不用尹大力,现在看来是太疏忽了。” 第06节 饿鹰擒鸡似的摁住罗五七 “五七是怎么认识尹大力的,而且对他如此信任?”王步文不解地问。 “五七负责公司的外事,也就免不了和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他又是个好交朋友的人,你应该清楚他那个烂脾气,三两猫尿一灌就晕了,什么人都是兄弟了。”廖凯显得很无奈,接着露出关切的神情问:“这个尹大力究竟有什么问题?” 王步文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盒摆弄着说:“不是一般的问题,不然我不会找你谈这些事情!” 廖凯喝了口矿泉水,若有所思地说:“我也猜到了,像尹大力这种人,有事就是大事。有什么需要我协助配合的,你尽管说!” 王步文对廖凯毫不犹豫的表态感到非常满意。由此看来,他和尹大力之间没有什么瓜葛。至于罗五七,只有在对尹大力讯问和以后的侦审过程中去甄别了。王步文从内心里希望罗五七是清白的,只是受了尹大力的蒙骗,并没有和尹大力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毕竟罗五七对他有救母之恩,是母亲的干儿子。王步文对廖凯已没有什么戒备和怀疑,于是简要介绍了尹大力的犯罪事实,未作任何隐瞒。 廖凯震惊异常,双眼大睁着,把矿泉水瓶猛地顿在茶几上,愤愤地说:“这个尹大力竟然如此伤天害理,真是让人无法相信!你们应该尽快将他绳之以法,以伸张正义!” 王步文从烟盒里抽出烟递给廖凯,自己也点上一支,沉静地说:“我来就是跟你打个招呼,这也是严头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对尹大力采取拘捕的措施。” “这当然能够理解,对任何犯罪行为都不能姑息,别说他一个小小的船厂厂长,就是黄河罗五七干了坏事,我都会亲手捆上他们交给你步文!”廖凯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抓住王步文的胳膊,急促地说:“尹大力现在就在船厂,刚才五七为船厂安装新设备的事去船厂找他了,你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一举抓获!” 王步文拍拍廖凯的手背,笑着说:“凯兄放心,尹大力已是瓮中之鳖,逃不出法网了,我的人已经在船厂监控住他了,你不必担心。”他边说边站起身,“我该去船厂了。如果方便,请凯兄给五七打个招呼,让五七在我们行动时能给予配合!” “这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就给五七打电话!”廖凯答应得很干脆。 王步文把香烟往兜里一揣,对廖凯点头致意说:“廖兄赏赐的大中华,我就不客气了,改天我再请你!”说完转身向外走。 廖凯起身相送,拍着王步文的肩膀调侃说:“你小子净玩空手道,每次都是你做东,我埋单!” 王步文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大步走出董事长室。 廖凯看着王步文的背影在电梯间里消失,双眼渐渐阴沉起来,嘴角披着一丝淡淡的冷笑。他在想象着王步文扑空之后会是什么神态。失望?愤怒?抑或是心有不甘?王步文能就此罢手吗?答案显然是相反的,这就要靠严展飞施展手段了。他现在担心的是罗五七能否周全稳妥地完成这件至关重要的事。尽管罗五七已给他打来电话,说一切都很顺利,尹大力已安全离开船厂去了机场,可是他总有些心神不定,惟恐有意外发生。还有就是罗五七掩护尹大力,当王步文发现是假的尹大力时,罗五七该如何处置才不至引起王步文的怀疑?罗五七的粗鲁愚笨能对付得了洞若观火的王步文吗?想到这里,他又匆匆拿起电话,拨通了罗五七的手机。 王步文开车驶离天华大厦,加速奔往船厂。 范斌和刘京生带着两名新警正在船厂门前焦急地等待着,见王步文终于来了,忙迎上前去。王步文推开车门跳下车问,情况怎么样?范斌说,一切正常,尹大力还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呢。王步文又问,罗五七是不是来了?范斌点点头说不错,但他半小时前就离开船厂开车走了。王步文不再耽搁,一挥手说,行动吧。 王步文率领范斌等人飞步直扑船厂厂长室。 刘京生捷足先登,一脚踹开厂长室的门,如猛虎般冲到沙发前,举枪对准仍躺在沙发上酣睡的罗五七大喝一声:“不准动!” 范斌抽出腰间系着的手铐,像饿鹰擒鸡似的上前摁住罗五七。 罗五七掀开蒙在头上的外衣,大睁着眼睛惊诧地直嚷:“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呀?怎么随便抓人?” 刘京生和范斌都怔住了,收回枪和铐子,异口同声地质问罗五七:“怎么是你?” 王步文领着赵明和陈兵也到了沙发前。他一看是罗五七,心里一沉,马上意识到出问题了,用审视的目光瞪着罗五七,沉声问:“尹大力呢?” 罗五七伸了个懒腰,嘟囔着说:“我让他去拿安装设备的图纸了。怎么了步文?尹大力是不是犯事了?看你们兴师动众的!” 王步文对罗五七的提问不置可否,很不耐烦地追问:“尹大力去哪儿拿图纸了?” “这个我倒不是太清楚。”罗五七慢条斯理地拉长音调,显出对王步文有些不悦的样子,“我想应该是回家去拿吧!” 王步文面带愠色地又问:“你没接到廖凯的电话?” 罗五七掏出手机看了看,咂咂嘴说:“哟,没听到响铃,睡得太沉了。” 王步文气得直搓手,吩咐罗五七:“快给尹大力打电话,问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罗五七翻翻眼,见王步文一脸肃杀之气,连忙拨号,手机里传出已关机的声音。他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王步文意识到不妙,立刻下达命令:“范斌,你马上去找严头,布置警力封锁所有的车站、码头和机场!”他对刘京生说:“你带着小赵、小陈火速去尹大力的家,我在这守着,有情况及时联系!” 范斌飞步出门。刘京生带着赵明、陈兵匆匆往外走。 兄弟拆墙,如虎似狼 王步文像又想起了什么,喊住刘京生,特别叮嘱:“如果尹大力没回家,你们就抓紧时间到李红那儿去看看,明白吗?” 刘京生双脚一并,大声说:“明白!”然后和赵明、陈兵跑出门去。 罗五七见范斌他们都走了,屋里只留下了王步文一人,从茶几上拿起香烟盒,抽出一支递给王步文,故意装傻地问:“步文,尹大力到底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给兄弟我透露透露嘛!” 王步文一把推开罗五七递来的烟,疾言厉声地说:“罗五七,你给我听好了,抓不住尹大力,我要好好跟你算账!” 罗五七一脸无辜地说:“哎,我说步文,这关我屁事?我现在连尹大力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都不清楚,你跟我能算什么账?” “你少给我装糊涂!”王步文盯住罗五七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让尹大力戴着你的红遮阳帽,扮作你的样子开车溜走?而你又披着他的外衣在沙发上躺着作幌子!” “咳!我的王大处长真是联想太丰富了!你这是要给我制造冤案啊!”罗五气从沙发上跳起来,苦着脸大声直叫,“你看我这一头乌发,用得着遮阳帽吗?那顶帽子本来就是尹秃子的,拉在我那儿,我顺便给他带过来!至于他的外套,那是我想在沙发上迷瞪一会,怕着了凉,顺手扯过来盖盖,你怎么能这样把兄弟往火炕里扔?再说我又不知道他犯了事,也没有理由掩护他逃走!” 王步文冷冷地说:“你和尹大力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究竟有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还难说呢!我会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如果和他沆韰一气,我不会放过你!” “查吧!尽管查吧!”罗五七作出气咻咻的样子跌坐在沙发上。“难怪人家说,兄弟拆墙,如虎似狼!本来指望有你这个当缉私处长的兄弟能给点关照呢,这倒好了,没事都要弄个罪名安你头上!”他说罢很伤心地叹了口气。 王步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揶揄说:“你罗副总就别在我面前演戏充好人了,你以为你干的那些‘英雄壮举’我不知道?吃喝嫖赌玩女人,我听得多了。如果我是廖凯,早把你清除出天华了!” 罗五七哼了哼鼻子,忍不住狠狠瞪了王步文一眼。 “你不服气是吧?”王步文在罗五七对面坐下,和他对视着,直到罗五七心虚地低下头,他才接着警告说:“你如果不洁身自好,仗着有几个臭钱继续为非作歹浪荡下去,最终倒霉的是你自己,谁也救不了你,不信你就试试!” 罗五七显然听得有些腻歪了,往沙发背上一仰,点上烟悠悠地抽着,不再搭理王步文。 此时赶到缉私处的范斌着急得快要发疯了。由于夏季下午上班的时间是3点,海关大楼里除值班人员外空空如也。范斌通过指挥中心对严展飞紧急呼叫。而严展飞对此早有准备,他知道王步文一旦发现尹大力失踪,会来请求他派出警力封锁交通要道,所以关掉手机,拔掉电话插头,在宿舍里尽情享受着午觉的香甜。当范斌急促地敲响严展飞宿舍的门时,已是2点一刻。范斌急不可耐地向严展飞汇报了尹大力逃走的情况,说了王步文的请求。严展飞抬腕看看表,见离3点40分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有一段空档,便先让范斌去办公室等着,说他马上就到。待范斌走后,他慢腾腾地刷了牙,又洗了脸,这才赶往办公室。等把人召集起来,时间就到了2点40分了。严展飞又故意先安排车站、码头等方面的盘查工作,而且事无巨细,周密地动员布置和宣布注意事项等等,直到最后才安排了去机场的警力。 刘京生率领赵明、陈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尹大力的家,结果毫无疑问是扑了个空。他遵照王步文的指示,又急忙赶向李红的家,希望能寻查到尹大力。果不其然,他们在李红的楼下,发现了罗五七的座车,那辆黑色的奔驰。 爱情使人头脑发昏失去理智 尹大力开着罗五七的车,扮作罗五七的样子,从范斌的眼皮下溜出船厂后,见时间还早,就没有直接去机场,而是去了李红那儿。他知道,这次亡命天涯,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港城了,他想跟李红再见最后一面。虽然他和李红的情人关系时间并不长,是在张军死后才发展的,但感情却正是处在如胶似漆的高xdx潮期。不然,他也不会把那八万元钱心甘情愿地拱手送给李红。可好梦不长,他还没有在钟爱的女人怀抱里享受够温暖,就要永远地劳燕分飞了。所以,他此时此刻见李红一面的愿望特别迫切和强烈,把罗五七的警告抛到了脑后。正如人们常常所说的,爱情会使人头脑发昏失去理智。 车到李红楼下,尹大力先给李红打了个电话,一来试探李红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二来看李红是什么态度,有没有被警察盯住。还好,接电话的是李红,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他跳下车后,几步蹿进楼门,四处睃视了一番,见没什么异常情况,这才快步上楼,闪身钻进李红为他打开的房门。 李红有些惊讶地问尹大力,怎么这时候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尹大力也不答话,托起李红的脸,用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球凝视着李红的眼睛,一副生死离别的样子。 李红从尹大力的神态里看出有些不对劲,眨巴着疑惑的眼睛问他,到底怎么了? 尹大力用嘴巴封住了李红的嘴唇,一阵疯狂的热吻,似乎要把李红吞进喉咙里去。 李红直到嘴唇发木舌头发麻才好不容易从尹大力紧紧搂抱的胳膊里脱身。她气喘吁吁地又一次追问尹大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尹大力拥着李红倒在沙发上,用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摩弄着李红白嫩的脸,低声说他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问李红能不能等着他。 李红感到脸颊被尹大力的胡茬扎得有些刺痛,轻轻推开尹大力的下巴说,你要去哪儿,总不至于十年八载不回来吧? 尹大力点点头说,有这个可能,因为他去的地方很远,轻易不能回来。 李红从尹大力的话音里听出了不妙,猜测尹大力肯定是出了大事,要么是贪污了单位里的钱,要么在外面干了什么歪门邪道。当尹大力一下子交给她八万元钞票时,她心里就有些不踏实,惟恐这钱来得不干净。现在终于得到了验证。她从尹大力的怀里挣脱出来,很严肃地问尹大力,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那八万元钱惹了祸?如果真是这样,她马上就去银行把钱提出来还给人家。 尹大力在对李红的话不以为然的同时,也被李红为了保护他不惜钱财的拳拳真情感动。他握住李红的手,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是因为那八万元钱出事,让李红放心。 李红盯着尹大力说,你话里的意思还是出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出走的缘由?她说着紧紧抱住尹大力的胳膊,大声嚷嚷说,你今天不跟我讲实情,我就不放你走。 尹大力有些慌了,忙伸手掩住李红的嘴巴,警觉地朝外面看了看,然后对李红说是单位出了事,需要有人顶着,他是厂长,只能责无旁贷挺身而出去顶雷了。 李红追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总不至于是杀人放火的犯罪,用得着亡命天涯吗? 尹大力说,事情当然不小了,不然他怎么能忍心抛下心爱的人。他答应李红,到了国外后,会告诉她真实原因的。 李红听了尹大力的话,不由得垂下泪来,哽咽着说自己的命真苦,前边的男人不务正业,死于非命,后面找了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又成了逃犯,命运对自己真是不公,想想还不如跳楼算了,省得再受折磨。 尹大力赶忙劝慰李红,说他出去安稳下来之后,会尽快想办法把李红和孩子接到国外去,在那儿共享天伦之乐。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尹大力神情大变,从沙发上跳起,紧张地吩咐李红去看看是谁喊门。 李红的脸上也变了色,连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了看门外,然后轻轻舒了口气,告诉尹大力是居委会的曹大妈。 尹大力看看手表,已是2点30分。虽然港城国际机场离市区不远,开车仅需要十几分钟时间,他觉得也不能再耽搁了。于是让李红问曹大妈有什么事,尽快把她打发走。 李红打开房门,隔着防盗铁栅门问曹大妈什么事。曹大妈说要换发新户口簿,需要李红签个名。李红用征询的目光看看闪躲在门旁的尹大力。尹大力见曹大妈身后没有人,便微微点了点头。李红打开防盗门。曹大妈却突然往旁边一让,刘京生率着陈兵。赵明从楼梯口飞冲过来。李红惊吓得面如土色,不由自主地尖叫一声。尹大力眼疾手快,用肩膀撞开李红,双膝同时顶住防盗门,将门“砰”地死死关上。刘京生迟到了一步,眼看着尹大力把李红拖进屋里,房门也随之关闭了。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李红此时已瘫软在地板上,哆嗦着问,外面的人是干什么的?尹大力没好气地回答说,这还用问,是他妈的臭警察。李红顿时吓得眼泪又流了出来,不停地带着哭音嚷,这可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才好呀。 尹大力厉声喝斥李红别再瞎嚷嚷。他烦躁不安地在客厅里转着圈子,几缕长发从秃顶滑落,垂吊在耳旁,瑟瑟直抖。他不禁有些后悔起来,真不该不听罗五七的告诫,来跟李红告别,不然现在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候机厅里等着登机了。这倒好,被警察堵在插翅也难逃出去的孤楼上了,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束手就擒。 李红泪眼婆娑地望着凶神恶煞般的尹大力,不敢再嚷出声来,无声地抽泣着。 第07节 竖子不足以为谋 正在拖延时间部署警力封锁交通要道的严展飞,突然接到尹大力被堵在李红家里的报告,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不得不向正在分头行动的警员们发布新的命令:全部向李红住处转移,围住整栋居民楼,防止尹大力外逃。然后便在范斌的陪同下亲临现场。 严展飞在去现场的路上一直铁青着脸,默默无语。范斌开着车,本想请示商讨一下行动方案,见严展飞蹙眉沉思,也没敢打扰。严展飞此时并不是像范斌所猜测的那样在思索着如何抓获尹大力,其实恰恰相反。可想来想去,他也琢磨不出放走尹大力的高招,心里不由得对廖凯气愤起来。他一再提醒廖凯,要谨慎行事,王步文是很难对付的,可最后还是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尹大力一旦落网,王步文略施小技,就能敲开他本来就已经无法自圆其说的嘴巴,然后步步紧逼,循踪追击,其结果毫无疑问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但他现在已没有退路,如果不是涉足太深,他会毫不犹豫地立刻退出和廖凯的联盟。从最近接连发生的变故,他隐隐有了种“竖子不足以为谋”的感觉。他倒不是对廖凯的能力有什么怀疑,而是对廖凯的用人机制建立在江湖义气之上心存芥蒂。像罗五七这种蠢才是绝不能委以重任的,更不能让他掌握太多的核心机密,否则,终有一天会让这种人毁了大事。可现实已不容许他退缩和犹疑,他已别无选择地与廖凯捆在一条独木桥上,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从目前的状况看,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和程度,只要妥善解决了尹大力的问题,还是能够化解危机的。想到这里,他纷乱的思绪安定了许多,定了定神,催促范斌开快点车。 范斌推档加油,鸣着警笛,风驰电掣般在街道上穿梭,很快便到了李红所住的居民楼下。车刚停稳,刘京生就从楼门处跑了过来。严展飞跳下车,询问刘京生情况,刘京生简单汇报了困住尹大力的经过。严展飞很不放心地问刘京生,楼上是否有外逃的途径。刘京生回答说绝对没有,除非尹大力跳楼,不然他就无法逃出这栋楼。说话间,纷纷赶来的民警们已从不同的方向将楼团团围住。刘京生愈加有信心了,欢欣鼓舞地问严展飞是否可以展开强制行动了。严展飞说弄不清尹大力手里是否有枪,而且房里还有李红和孩子,先观察观察,根据情况再定具体实施的措施。他接着又随口问,王步文来了没有?刘京生说,打不通王步文的手机,已经让赵明去船厂找了。 严展飞听了刘京生的汇报,凝目沉思。王步文不在现场,使他心里轻松了不少,他决定要尽快利用这有限的时间,采取果断手段,解决尹大力。经过一番缜密的思索,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里渐渐形成。 赵明飞车赶到船厂,冲进厂长室,激动地对着王步文大叫:“王处,尹大力在李红家里,已经被我们堵住了!” 王步文怕赵明讲得太多,用眼色制止住,然后看看罗五七的反应。 罗五七惊得嘴巴大张着,眼里掠过一丝惊慌。他见王步文在盯着他,赶忙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牵动着僵硬的脸皮,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颜说:“太好了,你们终于可以抓住尹大力了,这王八蛋连我都骗!” 王步文不再跟罗五七啰嗦,白了他一眼,然后和赵明匆匆走出厂长室,跳上警车,飞快驶出船厂大门。 罗五七看着警车消失,这才咬牙切齿地大骂尹大力不是东西,比自己还热长头毛,是宁做花下鬼的臭狗屎。他边骂边忙不迭地拨通了廖凯的电话。 严展飞打定了主意,正要实施,感到手机在震动。他刚才在车上怕廖凯得知尹大力的情况后打电话来,当着范斌的面不便通话,便把手机鸣音功能调整设置在震动静音模式上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果然是廖凯,于是很不情愿地摁下了接听键。廖凯在电话里语调急促地问他,是否知道尹大力被困的情况?他不耐烦地说他正在现场。廖凯听了,声音才略略有些平缓,要他尽可能采取措施,解除危机。他没有回话,狠狠地关上了手机。 刘京生这时走到严展飞身边,再次请求采取行动。严展飞略作思忖,问刘京生是否知道李红家里的电话。刘京生说知道。严展飞作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吩咐刘京生拨通李红家里的电话。刘京生马上明白了严展飞的意图,知道他是要先试探试探里面的情况。于是用自己的手机快速拨通了电话,把手机交给严展飞。 尹大力正困兽一般在屋里团团乱转,一筹莫展之时,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李红从地板上条件反射似的跳起身,惊恐地看看电话机,又看看尹大力,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尹大力也双眼紧紧盯着电话机,不知该如何是好。电话铃仍不停地响着。尹大力眼眶里的白眼球缓缓移动,渐渐把黑眼球挤到了一边。他一咬牙,抓起了听筒,贴在耳边,不吭一声地听着。听筒里静默了片刻,一阵嘈杂的响声之后,传出清晰沉稳的声音:“尹大力,你听好了,我是海关副关长严展飞。我奉劝你赶快缴械投降,向法律低头才是你惟一的选择,你现在已经没有逃路了,如果胆敢伤害人质,只能是罪加一等!” 尹大力脑袋里一亮,从严展飞的警告里受到启发,他直骂自己笨蛋,竟然没想到利用李红和屋里睡觉的孩子。他顺势对着听筒叫道:“你们少乱来!如果敢冲进来,我就不客气了!我会把李红和她的孩子一个个干掉!” 李红呆呆地看着尹大力,只觉得头“嗡”地大了,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听筒里又响起严展飞的声音:“尹大力,你不要丧失理智,挟持人质是愚蠢的行为,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出来!” 尹大力竟然激动起来。他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对着话筒大声说:“你们让我考虑考虑,五分钟后给你答复!”说罢便卡断了电话。白多黑少的斜眼移向了李红。 一定要先救人质 李红看着尹大力困兽犹斗的凶样,禁不住哆哆嗦嗦地问:“大力,你,你想干什么?” 尹大力猛地扑到李红面前,粗重地喘息着说:“小红,只有你能救我了!”说罢,又欲扭身往卧室里冲。 李红明白尹大力的意图,死死扯拽住他,哀求说:“大力,你可不能拿孩子当挡箭牌,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尹大力斜眼一瞪说:“不行!他们都知道咱俩的关系,弄不好会失灵的,只有搭上孩子,才等于上了双保险,我才能万无一失!”说着,便往卧室里挣。 李红死死拉扯住尹大力,哭嚎着说:“我不能让你把孩子作贱了,要死,我跟你一起去死!” 尹大力火了,回身扇了李红几个大嘴巴,恼羞成怒地说:“臭娘们,竟然不顾我的死活,把张军的孽种看这么重!” 李红被打得眼冒金星,一下子松开了拉扯尹大力的手,如木雕泥塑般僵在了那儿,大脑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瞪着空洞的双眼,看着尹大力蹿进卧室。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孩子的哭声。李红被孩子的哭叫惊醒过来。她只觉得血往上涌,发疯般冲进厨房,拿起明晃晃的切菜刀。 尹大力抱着又蹬又叫的孩子从卧室里走出。李红从厨房里跑出来,举着刀就往尹大力胸口捅。尹大力把孩子往沙发上一扔,不费吹灰之力便缴了李红的械。李红不顾一切地挣脱尹大力,扑到沙发上,把孩子紧紧护在身下。 尹大力冷冷地对李红说:“如果你能念咱们之间的情,帮我演好这出双簧戏,我不会忘记你的情义。可如果你情断义绝,那也就别怪我尹斜子心不正了,咱们就同归于尽一齐完蛋!你好好掂量掂量吧!”他说罢,把刀狠狠拍在茶几上。 李红心惊肉跳惊恐不安地看着尹大力,这时候才后悔跟尹大力有了这种关系。她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于是打算先顺着尹大力,瞅准机会再摆脱他的控制。 楼门前,严展飞焦急地等待着尹大力的回复。他知道尹大力是个聪明人,应该会把握住机会,况且他在电话里已经给了尹大力足够的提示。他希望事情能按着他的设计一步步进行,如果最终顺利实现,一切隐患和后顾之忧便能烟消云散。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溜过去。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王步文很快赶到现场,那会给他增添很多麻烦,因为他很清楚,王步文绝对不会同意他的行动方案。 严展飞等不下去了,吩咐刘京生把电话打进去。恰在这时,刘京生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来电显示的号码,对严展飞点点头,说是李红家的电话。严展飞一把抓过手机,举到耳边。里面响起尹大力的声音:“你们马上撤离楼门,离我的奔驰车不得少于三百米,如果我发现你们没按我说的去做,我就杀掉李红母子!” 严展飞连忙答应:“行,我们会按你说的做,你不要失去理智,伤害人质!” 尹大力大声叫嚷着:“快退出去,我要下楼了!”说罢,便挂了电话。 严展飞命令刘京生:“按尹大力说的做,把人撤出去!” “这……”刘京生迟疑着没动。 严展飞厉声说:“快!按我说的去做,一定要先救人质!” 刘京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安排包围楼房的警员撤出三百米以外。 严展飞和范斌向外面慢慢退出。范斌试探着问严展飞,难道就这样便宜了尹大力,让他开车逃走?严展飞对范斌笑笑说,你认为应该怎么办?范斌似乎已经看出严展飞胸有成竹,就说,严头你肯定已经有了主意。严展飞压低嗓门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没进缉私处之前是省射击队的优秀运动员吧。范斌点点头说不错,曾获过全运会的冠军,这也是自己能进缉私处当警察的优先条件。严展飞说,这个就不用你讲了,我最清楚,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你这手生了没有。范斌立刻便明白了严展飞的意思,摩拳擦掌说,没问题,三百米以内说打他的左眼不会击中他的右眼。严展飞放心地长舒了口气,抬臂指指楼对面的一扇窗户说,你看,位置都给你物色好了。范斌看了看,确实感到是最佳位置,视线开阔,从不同的角度都可以瞄准从楼门出来的目标。 王步文心急如焚地开着车往现场赶,无奈正是上班的高峰时间,车流如织,根本无法加速。他掏出手机,想拨打严展飞的电话询问情况,这才发现手机没电早已自动关机。 尹大力和严展飞谈妥了条件,靠在窗户旁看着警察们纷纷退出楼门,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他吩咐李红抱着孩子,然后一条胳膊扼住李红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明晃晃的刀横在李红的咽喉上,挟持着她们母子走出房门,顺着楼梯慢慢走下。 严展飞和刘京生等密切注视着楼门,等待着尹大力的出现。 范斌伏在楼对面的一户人家里,从窗口伸出狙击步枪,屏声静气地瞄准楼门。严展飞已反复向他交待,必须一击成功,打碎尹大力的脑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尹大力脑门开花 尹大力挟持着李红母子终于出现在楼门口。他紧张地睃视四周,见周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这才逼着李红向奔驰车一步步靠近。李红抱着孩子,心惊胆战地任由尹大力摆布。她的脖颈已被尹大力手里的刀割破,渗出殷红的血珠。因为她下意识地避让刀锋,头一直是仰着的,无意之中,她看到了对面楼上窗口里伸出的乌黑枪管和隐隐约约闪现的身影。顿时心里一阵狂跳,搂抱孩子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松垂下来,孩子从李红的怀抱里滑脱,撒腿就胞,李红试图弯腰去拉孩子。 范斌抓住这难得的瞬间,扣动了扳机。随着清脆的枪声,尹大力脑门开花,软软地瘫倒在地上。李红尖叫一声,也昏了过去。 就在枪响的同时,王步文也驱车赶到。他推开车门跳下,飞奔过去,在尹大力身旁蹲下。只见尹大力白眼球凸出在眼眶外,嘴里流着血。他伸手试了试尹大力的鼻息,颓丧地垂下了头。 严展飞和刘京生等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严展飞见尹大力已命丧黄泉,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露出自得的笑容。他吩咐刘京生火速送李红去医院,然后拍拍王步文的肩膀。 王步文慢慢站起身,脸转向严展飞,用埋怨的口气说:“严头,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尹大力对我们很重要,应该留活口的!” 严展飞说:“这也是迫不得已,为了人质的安全,只能采取这种手段。值得庆幸的是还算顺利,既击毙了尹大力,又救出了李红母子,这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范斌这时扛着狙击步枪走了过来,打量着尹大力的脑门,不无骄傲自豪地说:“我这老本行还算没荒废,真想再射几枪过过瘾!” 王步文狠狠地瞪范斌一眼,气咻咻地说:“你能耐大,在缉私处太委屈了!” 沾沾自喜的范斌被王步文奚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王步文,“这、这”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严展飞。 严展飞上前紧紧握住范斌的手,摇晃着说:“你很了不起,我要为你报功!” 王步文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身向外面走去。范斌的高兴劲顿时荡然无存,望着王步文的背影发呆。 7 严展飞主持召开了表彰庆功大会。会议开得隆重热烈。政治部主任孙大印政委代表党委向范斌颁发了二等功奖章,同时给缉私处荣记集体三等功。严展飞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称赞王步文就任缉私处处长时间不长,就显示了非凡的能力,率领全处干警在打击走私犯罪的行动中展雄姿,树警威,战绩卓著,不仅捕获了价值不菲的走私货轮,而且深入侦查,寻找出陈年私案的新线索,将杀害蒋庆林同志的凶手,也是走私惯犯、身负数条命案的尹大力追踪现形,树立了好榜样,希望全体干警向缉私处看齐,把打私缉私的活动推向新的高度,为海关再添光彩。云云。 王步文对获取的荣誉和严展飞的溢美之词并没有感到兴奋或是激动,反而心里有些发堵。他明显地感觉到会议有一种总结的味道,庆功和表彰也就意味着全案的结束,严展飞的讲话已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可事实是案件的侦查工作才刚刚开始,尹大力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本来他就对击毙尹大力的决定有些看法,现在又加上什么总结表彰会,就更让他耿耿于怀了。所以,会议一结束,他就去找严展飞,想当面跟严展飞谈谈自己的想法。 回到办公室,严展飞心情很好,不停地接电话,不停地处理秘书室送来的文件报告之类的公文。 王步文敲敲门。严展飞头也不抬地对着外面说:“请进。” 王步文走进办公室,见严展飞忙得不可开交,却精神饱满十分干脆利索的样子,忍不住说:“严头,你日理万机,这关长当得也挺不容易啊!” 严展飞这才从话音里听出是王步文,只有王步文敢这样当面调侃他,他抬起头来,瞪王步文一眼说,你还不快去准备庆功宴,到这儿来找什么事。 王步文在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从办公桌上的中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说:“现在摆庆功宴为时尚早,八字还没一撇呢!” 严展飞已料到王步文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想借尹大力为案子划上休止符,还要费一番工夫。眼下所能采取的办法只能是冷处理,先消蚀掉王步文的斗志。于是抬抬眼皮说:“有什么想法以后再谈吧!你看,我现在正忙着呢!” 王步文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打发走的,他来时就已抱定了要从严展飞嘴里讨个说法。他悠悠地吸着烟说:“你忙你的,我可以等,等你忙完了再谈!” 严展飞没想到王步文会死缠烂打,很无奈地把文件夹往办公桌桌角一推,显出不耐烦的样子说:“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这不是逼宫吗?是不是还对我作出击毙尹大力解救人质的决定有意见?我已经向你解释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王步文见严展飞有些生气,便笑了笑说:“严头,你误会了,对你在危急关头果断作出的决定我是能够理解的,虽然当时认为有些欠妥当,把尹大力这条重要线索弄断了,但后来想想,也的确没有别的路可走。我现在不能理解的是总结表彰会,觉得很不合适!” 严展飞故作惊讶地瞪着王步文说:“咦,给你们立功奖励反而错了不成?真是莫名其妙!” “是的。现在就论功行赏的确不是时候。”王步文对严展飞讲话向来是直来直去,“其实,这个案子还远远没有结束,我们应当继续深挖下去,彻底揭开内幕!” 第08节 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 严展飞脸色冷峻起来,从烟盒里也摸出一支烟点上,边抽边淡淡地说:“我的缉私处长同志,你就别再想入非非了行不行?所有的事实和证据都表明尹大力就是罪魁祸首,你还能弄出什么内幕来?” “不,情况决不是这样!”王步文很肯定地说,“尹大力绝对不是什么元凶!他没有这个能耐,更没有这个实力!他只是幕后黑手抛出的一块挡箭牌,我们应该追查下去,挫败他们的阴谋!” 严展飞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用不无嘲讽的口吻说:“你这几年搞学术研究真是没浪费时间,竟然修炼得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把一件很平常很明朗的案子也能弄得神乎其神这般玄机重重!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根据证明你的推断?你搞过理论研究,不会不懂得论点要靠论据来论证吧?” 王步文对严展飞的冷嘲热讽有些受不住了。作为生死之交的战友,严展飞还从来没用这种口气不留情面地挖苦他。脸不由得渐渐涨红了,香烟在他的手指间微微颤抖。他有些发怔地看着严展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严展飞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刻薄了。他很了解王步文的性格,一旦犯了一根筋的毛病,那是任谁也拉不回头的。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还不能让敏感的王步文对他有所怀疑。真要是发展到那种状态,就大大不妙了。他希望在彼此关系没有弄僵的情形下,就把问题妥善地解决了。于是很恳切地说:“步文,我们目前缉私的任务很重,我们应该尽快把人力物力和主要精力投入到新的缉私工作上去。对这个案子,我一直是全力支持你的,可你也要体谅我的苦衷。案子办成现在这个结果,应该说很圆满了。尹大力毫无疑问就是杀害蒋庆林、李燕和张军以及‘青云号’五名船员的元凶,你为什么非要凭着自己的想象就一口咬定还有幕后黑手呢?这完全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嘛!” “如果我能提出新的线索和根据呢?”王步文盯着严展飞突然问。 严展飞一怔。他对王步文的问话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可他又无法回避,只得硬着头皮说:“你说吧。如果你真有过硬的线索和证据,我可以考虑让你继续把这个案子办下去。” “我们发现了李燕在港城的朋友。”王步文一字一句地说,“还有那个朱辉,也值得一查!” 严展飞把口中的烟徐徐吐出,颇不以为然地说:“李燕曾在港城呆过好几年,肯定会有不少朋友,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至于那个朱辉,完全是个无影无踪的符号,你怎么去查?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是浪费时间嘛!” “只要下工夫去查,就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们应该持之以恒!”王步文坚持自己的意见。 严展飞不想再就这个问题无休止地纠缠下去。他明白,跟王步文谈话,一定要掌握主动,控制节奏,有收有放,如果让王步文瞅住空子或漏洞,那就不可收拾了。他马上板起脸,很严肃地说:“不必多费口舌了。我是分管缉私工作的副关长,对港城的缉私全局负有重责。在目前缉私形势严峻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服从整体利益,把缉私打私和打击现行走私放在首位。我不可能任由你去追查一个虚无飘渺的根本就不存在的犯罪嫌疑人,我拖不起这个漫长的时间,更不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现在,我以副关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停止徒劳的水中捞月,这个案子已经全部结束,马上把精力转移到打击现行走私犯罪行动上来;如果你擅作主张继续自行其是,将以违纪论处,如果出了重大事故,一切后果由你自己负责。” 王步文睁大双眼,目光里满含着悲哀和恼怒,定定地看着严展飞,一点一点渐渐下沉的心,在无奈地挣扎着。 “就这样吧!”严展飞下了逐客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可讨价还价的!” 王步文缓缓站起身,把烟头用力戳在烟灰缸里。他双唇紧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凝滞的目光透着冷漠,两道浓黑的剑眉微微颤动着。 “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给我这个当副关长的一些理解。”严展飞的语气又变得和缓起来,“我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战绩,你应该助我一臂之力!” 王步文充耳不闻,猛地扭转身,大步走出副关长室。 严展飞又续上一支烟,往高背皮转椅上一仰,沉思片刻后,抓起电话机,拨通了廖凯的电话。 此时缉私处办公室里,气氛甚是热烈。范斌、刘京生和杨雪等正在兴高采烈地庆贺立功受奖。杨雪嚷嚷着要范斌请客,刘京生带着陈兵、赵明在旁边呼应。范斌很爽快地说,只要王处参加,他就在港城最高级的酒店设宴。 范斌他们正闹着,王步文脸罩寒霜,低着头走了进来。范斌赶紧噤声,向杨雪等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大家各就各位,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偷偷窥视着王步文。王步文没搭理手下,径直进了处长室。 刘京生和杨雪、陈兵、赵明聚到范斌办公桌前,议论猜测王步文情绪不佳的原因。刘京生对范斌说,会不会是你那一枪的事。范斌一听就有些沉不住气了,闷声闷气地说,我去找王处谈谈,这枪可不是我要打的。说罢,起身走到处长室门前,敲响了门。 王步文正颓丧地窝在椅子上抽闷烟,听到门响,有些烦,没好气地说:“有事就进来,敲什么敲?” 范斌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办公桌前,吞吞吐吐地说:“王处,开枪打死尹大力,是……是……” 王步文抬起头,挥挥手打断范斌的话,弹了弹烟灰说:“你执行命令没有什么错,不需要解释!” “可是……可是……”范斌挠着头,憋出一头汗,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可是这毕竟打断了侦查的重要线索,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 “在当时那种状况下,为救人质,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没人怪罪你什么呀!”王步文想了想说,“我当时有些不冷静,对你说了些不公平的话,请你谅解,不要放在心上。” 扩大线索,网住大鱼 范斌从王步文恳切的神态上能看出他是真诚的,这才松了口气,试探着问:“你好像心里有些不痛快,是因为什么事?” 王步文没有回答范斌的问题,反而问他:“尹大力死了,你认为这个案子是不是就可以了结了?” “当然不能了结!”范斌回答得很干脆,“这个案子刚刚露出苗头,离结案还远着呢!咱们应该抓住时机,向纵深发展推进!” “尹大力死了,我们还能怎么发展推进?”王步文故作不解地问。 范斌伏在办公桌前,诧愕地看着王步文说:“尹大力之死虽然给我们造成了一定的困难,但咱们还有别的线索,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其实你王处心里应该是有数的。”他见王步文神情轻松了许多,目光里露出赞许,便接着说,“李燕的身份和她的那个女友一旦弄清楚,咱们就可以寻踪觅迹,扩大线索,网住大鱼。还有,虽然尹大力死了,可李红也许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应该很好地利用。再说了,线索和证据是要靠花大工夫去侦查才能得到,你不查,永远也破不了案!” 王步文从范斌的话里感受到了些微的慰藉。这说明他王步文并不是想入非非空穴来风,更不是自以为是钻牛角尖,套用一句俗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愈是如此,他愈是对严展飞感到无法理解,难道身经百战具有非凡洞察力的老侦查员连一般的年轻干警都不如吗?答案当然是明确的。严展飞绝不会糊涂到如此程度,那解释只有一个:他一再强调的大局和打击现行就是源于急功近利的心态,他想出看得见摸得着的成绩,而且越快越好,以促进提高他的名望,在仕途上再升台阶。 范斌从王步文的言语神态里看出他似有难言之隐,于是伸出手指往上顶了顶问:“王处,是不是严头有什么不同想法?” “现在已经不是想法的问题了。”王步文挺了挺身,叹了口气说,“他明确指示结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那是你们领导的事了,我们小民警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范斌不无怨尤地摇着头说,“但我个人认为这是很不妥当的。这么大的案子不去办,你还想干什么?弄好了,就有可能把港城走私犯罪的根给挖出来了!功德无量啊!” 王步文问:“刘京生和杨雪他们怎么想?” “这还用问吗?”范斌扬起脸,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英雄所见略同。大家都憋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哩!” 王步文不由得激动起来。他起身拍拍范斌的肩膀,故作郑重地问:“你刚才说要请客,不会食言吧?” “当然!当然!”范斌喜出望外。“你王处挑地儿吧!” “老规矩,三等功请吃饺子,二等功请吃火锅!”王步文伸出胳膊揽住范斌的肩膀,边往外走边说,“希望办完这个案子,你能请我们去海鲜城!” “那可是一等功呀!”范斌摇头说,“难!太难了!能立一等功,我请你们连吃带玩,一条龙服务!” 王步文和范斌说笑着走出处长室。把刘京生、杨雪他们都弄愣了,面面相觑,对王步文一会阴一会晴感到莫名其妙。当听范斌说要请他们去吃小肥羊火锅时,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浅水湾的奠基仪式 廖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和激动,可谓是双喜临门。第一件大喜事毫无疑问是圆满解决了尹大力的问题,使危机得以化解。他对严展飞佩服得简直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庆幸自己交了一位优秀的伙伴,有了这样的才俊鼎力相助,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还有什么障碍不能跨越?何愁前程不是一片光明?另外一件喜事是开发浅水湾的工程项目报告已经得到市建委和城建等有关部门的批准,他可以实现战略转移,施展手脚,正儿八经大干一番新的事业了。有了这个美丽的光环罩着,他就可以挺胸抬头,实现“两条腿走路”的宏谋大略。一顺百顺,廖凯不能不信这个理儿,稳定和安全是最重要的。他必须稳扎稳打,杜绝一切浮躁和急于求成的心理,堵塞所有的漏洞,把天华做得更大更强。 开发浅水湾的奠基仪式举行得盛大隆重。市政府领导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以及社会各界名流都参加了奠基礼。市长房修夫致辞,严展飞也代表海关表示了祝贺。 奠基仪式结束后,天华集团在观音阁设宴款待四方高朋。因为有美酒佳肴,更因为有丰厚的红包礼品,反正是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所以几乎没有缺席的。 王步文也参加了奠基礼。廖凯打电话邀请,又有杨雪这层关系,他无法拒绝。按他的性格,他是从来不愿意参加这类活动的。认为这只是毫无价值的浮华形式,除了浪费钱财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在典礼结束后,他恰巧接到石林约他见面的电话,就悄悄给杨雪打了声招呼,偷偷地溜走了。 观音阁二楼大宴会厅里,宾客云集,身着旗袍的美女服务员托着餐盘来往穿梭。交谈声、菜盘酒杯的碰撞声,喧哗的声浪此起彼伏,热闹而又嘈杂。 此时贵宾厅却是十分安静,只有廖凯和严展飞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聊天。 严展飞明知道房修夫去和米琪亲热了,却故意对廖凯说:“看样子房市长是另有要事,咱们就不等他了吧?” 廖凯对严展飞闪闪眼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老兄就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理解万岁!” 严展飞不无讥嘲地撇撇嘴说:“老房的身体和精力真是让人羡慕。台上日理万机,台下巫山云雨。佩服佩服。”他话题一转,“可我不能不提醒你,那个模特是否可靠?你能把握得住吗?” “不会有问题。”廖凯很有把握地说,“他们已是心心相印,如胶似漆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严展飞皱了皱眉头说,“老房头脑一热,万一露出点什么,那就麻烦了!” 廖凯摇摇头说:“应该不会,他干了这么多年市长,最起码的政治成熟性还是有的。再说,金钱加权力是可以降服任何一个女人的!” “我并不这么认为。”严展飞也摇了摇头说,“正因为只是这种关系,失去了爱的支撑和依托,才更容易出事。”他注视着廖凯。“万万不能再出问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弄不好会成为洪水猛兽的!” “可也正是女人,成就了天华的大业!”廖凯心里暗道。他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那是严展飞的软肋,听了会犯忌的。他嘴里说出的话是:“米琪很快就要出国比赛了,我会安排她在国外发展,这也是她本人期待房市长所希望的。”他接着用嘉许的口气说:“再说有你保驾护航,天华这条大船就能渡过急流险滩,抵达辉煌的彼岸。这次如果不是你运筹帷幄,智勇过人,还真是有些让人后怕哩!” 严展飞并没有为廖凯由衷的赞叹感到高兴,而是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慢条斯理地说:“廖总,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以为事情就此可以结束了?你如果有这种侥幸心理,那就大错特错了。王步文不会罢手的,说不定现在就正寻找新的线索,搜集新的证据呢!” 廖凯脸上一凛,连忙说:“你不是已经宣布结案,责成王步文审理别的走私案了吗?他敢不听你的话?” 严展飞苦笑笑说:“王步文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怎么可能轻易就退出战壕,况且他认准尹大力并不是主要目标,你廖总真是太……”他怕伤了廖凯的自尊心,没把“天真”两个字说出口。 “你是他的顶头上司,难道对他违抗命令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廖凯很难理解地问。 “办法当然有。”严展飞往沙发背上一靠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他一意孤行,我也只能跟他情断义绝,兵戎相见了!” 廖凯一拍沙发扶手,急促地说:“我的严大关长,你怎么还对他抱有幻想?他是个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一根筋,无可救药了!当初如果不是你心软……”他说到这儿,觉得似乎不妥,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严展飞自然能听出廖凯是在抱怨他,挺了挺身子说:“我自有打算,你无须担忧。只是你那一块别再出问题就行了。”他话语里不是警告之意。“据我所知,罗五七并没有擦净屁股,王步文会死死盯住不放的!” 廖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急切地问:“你快说,究竟是什么事情?” 严展飞向廖凯面前倾下身子,压低嗓门说:“他发现了李燕的女友,李燕回港城后和这个女人联系过。我怀疑会不会是观音阁的小姐,你绝不能掉以轻心!” 廖凯眨巴着眼,面容凝重起来。 第09节 严关长果然是出手不凡 这时,房修夫和米琪走了进来。房修夫红光满面,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歉疚地对严展飞点着头说“让你们久等,对不起”之类的客套话,在餐桌中央的位置心安理得地坐下。米琪也不再客气,挨着房修夫在次席就座。 贵宾厅照例是由领班刘红梅服务。她推门走进,问廖凯是否可以起菜了。 廖凯点点头,同时吩咐刘红梅可以通知杨冰和冯晓洁入席了。 房修夫见严展飞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他,独自闷着头坐在桌旁抽烟,便用玩笑的口吻说:“晓洁不在,我们的严局长就丢了魂似的,爱情的力量的确神奇啊!” 严展飞没有回答房修夫,只是淡淡地对房修夫笑了笑。 房修夫觉得挺无趣,不由得看了看廖凯,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和探究。“这个严展飞,今天是怎么了?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廖凯怕破坏了房修夫的兴致,忙打圆场说:“展飞刚刚破获了一个大案,这些天殚精竭虑,耗尽心血,是身心俱疲啊!” 房修夫自然明白这是借口和托辞,便不无嘲讽地瞥了严展飞一眼说:“严关长果然是出手不凡,打出了海关的声威。击毙劫匪尹大力,救出人质母子,英雄事迹都上了港城报纸电视的头条了,可赞可贺啊!” 严展飞似乎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仍紧蹙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廖凯忍不住用肘捣了捣严展飞,他以为严展飞还沉浸在刚才谈话的语境里没有拔出来,在思索着王步文的问题。 严展飞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哦”了一声。 廖凯笑着说:“展飞,你真是丢了魂不成,房市长在夸赞你们缉私处为民除害呢!” 严展飞其实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想搭理房修夫而已。他希望能用这种态度刺激一下房修夫,让他有一点市长的自重和尊严,因为他们毕竟有共同的利益,在紧要关头,还要靠他这个一市之长出马摆平呢。如果贪恋沉溺女色,那会对他们的事业构成损害的。可他从房修夫的言谈举止里看不出有丝毫的触动,只好作罢。想想他也觉得没有必要苛求房修夫,他和廖凯是同舟共济的伙伴,而房修夫只是可资利用的浆板而已。用女人拖住房修夫,这也许正是廖凯施出的撒手锏。想到这些,严展飞释然了,故作省悟的样子笑着对房修夫说:“房市长有美女相伴,向来是妙语连珠,只是用在我身上有些浪费了!”接着一语双关。“再者说,如果我不对尹大力采取果断措施,你房市长也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享用美酒佳肴呀?” “那当然!那当然!”房修夫能听出严展飞话中的含义,情不自禁地对严展飞竖起拇指说,“你严展飞不愧是热血男儿,既有战场上的斗志,又有情场上的柔……” 房修夫的话还没说完,杨冰和杨雪姐妹俩从门外走进。他有些诧异地问杨冰:“咦,晓洁呢?晓洁怎么没来?” 杨冰在廖凯身旁坐下说:“晓洁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我代她告个假。” “难怪老严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真是心有灵犀啊!”房修夫感慨道。 其实,冯晓洁没来参加宴会,完全是严展飞的旨意。接连发生的事件和变故使严展飞感到了担忧,他不想再让冯晓洁抛头露面,尤其是宴会这种公众场合。他已经和廖凯谈好,过一段时间,等浅水湾开发工程正式上马后,就让冯晓洁担任财务总监。 杨雪见严展飞也在场,而且神情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便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自从她到缉私处后,和严展飞的这种上下级关系就使她规矩拘谨了许多,日久天长,便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敬畏感。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用眼角悄悄溜了严展飞一眼,嗫嚅着说:“我在这儿有些不太合适,还是……”说着,欲转身往外走。 房修夫见状,向杨雪招手说:“杨雪,你今天怎么了,不会也是身体不适吧?” 杨雪连忙摇头,不自觉地看了看严展飞。 房修夫顿时明白过来,对严展飞说:“老严,没有你的批准,我们的杨雪妹妹还不敢就座哩!” 严展飞拍拍旁边的沙发椅,回敬了房修夫一句:“坐这儿吧。你能和市长一块吃饭,很是不容易呢!” 杨雪这才悄悄在严展飞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严展飞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杨雪:“步文呢?他怎么没来?” 杨雪不假思索地说:“他说有事,要去市局刑警大队见石林,可能是李燕的身份有着落了……” 严展飞听了杨雪的话,脸不由得拉了下来,点上烟,用力抽着,眉头渐渐皱在了一块。 杨雪见严展飞怫然不悦,这才忽然想起严展飞对案件的态度,赶紧噤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多语。 廖凯虽然没听到杨雪在讲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严展飞在问王步文的事,但他从严展飞的表情已看出了不妙,顿时没有了喝酒的心情。他简短地致了几句祝酒辞,便举起了酒杯,希望能早点结束。 可房修夫的兴致依然很高,他一边频频举杯一边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从天文到地理,从经济到政治,从哲学到文学,然后是美国的9·11事件,伊拉克战争等等,显示着他的渊博学识和纵览世界风云的政治家胸怀。米琪和杨冰不时地恭维吹捧几句,更让他自命不凡,得意忘形。 杨雪几杯酒下肚,胆子也大了起来。她敬了严展飞两杯酒后,便目光迷离地看着严展飞说:“严头,我想给你提点意见,不知你能否接受?” 严展飞有些愕然地瞪着杨雪说:“意见?什么意见?” 杨雪凑近严展飞,低声说:“我觉得你作出结案的决定是不妥的,我们应该深挖下去,争取有更大的收获。王处他绝不是无的放矢,捕风……” 这个神秘的女人 严展飞又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打断杨雪的话说:“酒桌上不谈公事,回到局里再说吧!”说着,脸转向廖凯,使了个眼色。 廖凯当然明白严展飞的意思,其实他也想尽快结束宴会,于是摁了摁餐台旁的传唤铃。 刘红梅应声而进,问廖凯有什么吩咐。廖凯让刘红梅抓紧时间上主食。 杨雪一见刘红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着。 刘红梅正要转身出去安排上饭,杨雪叫住了她,借故聊了些不咸不淡的诸如哪道菜要改进,什么汤更可口的话题,直到她确信无疑地看清刘红梅就是和蒋小庆见面的女孩之后,才放刘红梅出去。 杨雪为自己无意之中终于找到刘红梅而惊喜不已。她跟踪蒋小庆数日,一无所获,见到王步文总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严展飞作出停办此案的指示后,她就更为没能做出成绩为王步文提供有力的线索而内疚惭愧。刘红梅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孩。她当时就觉得有些面熟,因为是在公共汽车上只能看到侧面,所以她才没有回忆起来。这次她看清楚了,肯定不会错,刘红梅脖子上的纱巾也足可以证明,当时刘红梅就是用这条纱巾遮住面部的。她想,暂时还不能把这事告诉严展飞,因为他对案子的继续侦查是持反对态度的,应该先跟王步文通气。这也符合逐级报告的规章纪律,她曾是个军人,很明白这一点。 杨雪焦急地等待着宴会的结束,恨不得立刻就飞到王步文的面前。 宴会结束后,严展飞向廖凯透露了王步文有可能掌握李燕身份的讯息,要求廖凯采取必要的有效措施,对观音阁和公司内部熟悉李燕的人进行防范,无论如何不能再出类似尹大力那样的问题,这样才能使他名正言顺地阻止王步文下面的行动。 廖凯原以为已经度过了危机,可以高枕无忧,放心地大展宏图了,没想到王步文仍然处心积虑地非要和他斗下去,非要决一雌雄不可。这让他大为恼怒,又增加了几分对王步文的仇视心理。他心中暗暗发誓,只要有合适的时机,绝不能再对王步文手软,要让王步文身败名裂,彻底摧毁他的精神和意志,把他送进万劫不得翻身的地狱里。仇视归仇视,发誓归发誓,廖凯清楚这些都是不能解决现实问题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像严展飞说的那样,不给王步文把柄,采取行之有效的预防措施,当王步文成为瞎子聋子时,就可以任意宰割了。 廖凯送走严展飞,便立刻召集黄河和罗五七,商讨对付王步文的应急方案。 罗五七在尹大力的事情上出了岔子,没能尽到“消防队长”的职责,险些酿成大祸,幸亏严展飞及时补救才化危为安。因为他从来没失过手,所以心里一直不爽。尽管廖凯在事情结束后也没再指责怪罪他什么,但他的虚荣心还是受到了挫伤,总想找个机会表现表现,以将功补过,重树自己的高大形象。现在机会来了,他自然不会错过,于是首先提出看法,认为应该对公司内部尤其是观音阁进行一次清洗,把所有的危险分子全部扫除出去。 黄河反对这种草木皆兵的做法,认为这么做不仅会造成人人自危的动荡局面,而且会把一些人逼到敌方阵营去,导致不堪收拾的后果。从目前的情况看,还没有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正确的方法应当是恩威并施,让他们认识到天华是坚不可摧的,是港城真正的主宰。就如俗话所说:顺者昌,逆者亡。 廖凯对黄河的看法点头赞许。天华正是采取这种政策,才多少年来都没出过内奸,形成“天时、地利、人和”的良好环境。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王步文的挑战,就造成恐慌和内乱。愈是在这种情况下,愈是要稳定军心,增强凝聚力,使每一个员工都认识到天华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只有天华才能使他们过上小康生活。廖凯接着又征询黄河对李燕暴露身份和她的那个神秘女友有什么看法。 黄河说,这个问题不容小觑,李燕是观音阁的人,假如她的神秘女友也在观音阁或是天华的员工,再加上一个尹大力,王步文势必会由此产生联想,对罗五七甚至廖凯有所怀疑。如此一来,就很有可能导致以前从未有过的正面交锋。可以肯定,王步文会使用一切手段对李燕的那个女友展开攻势,然后借此步步深入,达到他的目的。如果这个女人是天华的人,再掌握了一定的内情,那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比尹大力带来的麻烦还要大。 廖凯不禁有些悚然心惊,说李燕的女友有可能是天华的人,他让黄河和罗五七推测一下有可能是谁。 黄河分析说,李燕在港城两年多的时间都是在观音阁度过的,由于罗五七的特殊关心和爱护,她基本上和外界没有接触。那个女友极有可能就是观音阁的人。 罗五七马上接着黄河的话说,观音阁认识李燕的人除杨冰、冯晓洁外,就只剩下刘红梅一个人了,王步文说的人会不会就是她?李燕在观音阁时,就和刘红梅关系很好,常常联起手来骗他的钱。李燕回到港城是找他寻仇的,很有可能会和刘红梅联系,了解他的情况。 廖凯脸上凝重起来。他很明白,如果这个神秘的女人真是刘红梅的话,将意味着什么。身为领班,她不仅了解天华的很多内幕,而且掌握他和房修夫、严展飞甚至李中秋等人的交往,有时他们在酒后谈论的一些敏感话题她也能听到。倘若让王步文引爆了这颗炸弹,那将是灭顶之灾。想到这些,他禁不住自语般感叹,女人真是双刃剑,降服对手的利器同时弄不好也会刺伤自己。既是天使,又是魔鬼啊! 罗五七挺了挺胸,自告奋勇地提出由他去处理这件事。如果查清真是刘红梅,就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人间蒸发。 黄河忙说,万万不可草率行事,现在对刘红梅采取极端手段为时已晚,她和李燕不同,已经被王步文注意,对她动手就等于不打自招。最稳妥的办法应该是先对刘红梅提出警告,让她知晓利害,然后密切观察其行为,根据其态度行事。 廖凯同意黄河的分析和提出的做法,要罗五七尽快从侧面敲打敲打刘红梅,盯住她的行踪,最近一段时间,把她的活动范围限定在观音岛。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在刘红梅身上再出任何娄子。 罗五七表示绝不会再出问题,对付女人他最在行,说罢,便匆匆去找刘红梅了。 廖凯对罗五七无法放心,叮嘱黄河也要留意一下刘红梅,防止出现意外。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 王步文从石林那儿得知了李燕的身份后,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燕在港城期间,也就是在去国外之前的两年多时间里,竟然是天华观音阁的领班。那她的神秘女友又能会是谁呢?从蒋小庆连曾培松都不愿意透露的情况分析,这个女孩肯定非同寻常,而且无外乎身份和职业比较敏感。不然,蒋小庆不会讳莫如深,这般躲躲闪闪。李燕和尹大力都是天华的人,这难道仅仅是巧合?他由此联想到罗五七在尹大力逃走时的表现,禁不住心惊肉跳,不敢再往深里去想。他强迫自己抛开这些推测和主观臆断的胡猜乱想,反复告诫自己不可过于敏感,要靠事实办案。所以,他决定去寻访李红,看能否有新的发现。尹大力在出逃国外之前和李红告别时,也许会谈到一些敏感的话题或是作出一些安排和交待。他带着赵明赶往李红家。 李红由于受到惊吓,更因为感情上受到又一次毁灭性打击,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独自品尝痛苦和悲伤的苦果。对王步文和赵明的到来,她不再像上次那样反应敏捷了,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王步文认识到,像李红这种状态,是谈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他必须帮助李红从心灵的桎梏里解脱出来。这也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李红毕竟是案件的受害者,况且还向他提供了有力的线索。不然,即便他能找到尹大力,也是要费一番工夫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需要李红的配合和协助。他先是很关切地询问孩子的情况,安慰李红。待神情恍惚的李红有了些清醒的意识之后,这才进入正题。 赵明打开笔记本,开始认真记录。 “李红,你内心的痛苦我完全能体会得到。因为你从尹大力那儿得到了感情的慰藉和生活的信心,对他抱有莫大的期待和殷切的希望,可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你的梦。”王步文注视着李红,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平和而又中肯,“其实,你应该为此感到幸运。尹大力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完美。可能你还不知道,他是凶残阴险的伪君子,曾亲手杀了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和五名年轻的船工。”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加重语气说:“你丈夫张军,就是尹大力谋杀的!” 李红浑身一颤,睁大双眼异常惊骇地看着王步文,喃喃着说:“这怎么可能?他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可这是事实,我有确凿无疑的证据!”王步文一字一顿地说。 李红苍白的脸渐渐涨红。她的眼前闪现出尹大力劫持她们母子时的凶相和他咒骂儿子是张军孽种的冷酷无情。她咬着牙骂道:“这个骗子!恶魔!活该吃枪子!” 王步文见李红终于省悟过来,悲伤欲绝神志不清的状态有所改变,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于是乘势向纵深处引导说:“尹大力的所作所为是触目惊心的!他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凶杀人,其目的就是灭口!”他观察一下李红的反应,见她很专注地在倾听,便进一步启发她说,“由此可以看出,尹大力绝不是孤立的行为,他的背后还有黑手!” 李红的脸上出现惊惧的神情,禁不住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好像有杀手正藏在某个角落里。 王步文郑重其事地向李红表明态度:“你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可是——”他话题一转,“要想平平安安地生活,就必须揪出尹大力背后的主谋,斩断这只黑手,你和孩子的人身安全才能最终得到彻底保障,这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 李红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犹豫着该不该把那八万元钱的事情讲出来。 王步文见李红迟疑着,似有难言之隐,便恳切地说:“李红,我再重复一遍,你是受害者,是法律保护的对象。如果你能为我们提供线索和证据,就是警方责无旁贷援助的证人,不必有什么顾忌和担忧。” 李红这才打消顾虑,抬起头说:“尹大力曾交给我八万元钱,不知这算不算窝藏赃款?” 王步文很明确地答复:“这当然不算赃款,不知者不为罪嘛!”他接着又问:“尹大力有没有告诉你钱的来源?他是什么时候给你这笔钱的?” “他说是公司发给他的奖金。”李红回忆片刻说,“时间是在七月底,在他出事前不久。” 王步文心中一沉,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天华,想到了罗五七和廖凯。他接着又问:“在此之前,尹大力是否还给过你数目比较大的款子?” “没有给过。”李红回答。 “他是否在你面前讲过公司的事情?”王步文又问。 “没有。他从来没跟我提过公司里的人和事。”李红答复得很干脆。她随口又补充说:“尹大力和张军以前所在的船务代办处,他倒是常在我面前说起,而且他们的经理朱辉我也见过。” 王步文心中一阵激动,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自己苦苦追查无果的目标,如此轻易就获取了重要线索。他连忙问:“你真的认识朱辉?” 李红点点头。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王步文急切地问。 “这我不是太清楚。”李红想了想说,“他常和尹大力通电话。我曾问过尹大力,这个朱辉现在做什么生意,尹大力好像说他们又一起共事了。这个朱辉,还挺风流的。” 第10节 女人变坏就有钱 王步文双肩一耸,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沙发扶手,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很风流的?” “有一次尹大力和他通电话,从头到尾都是谈女人。我很生气,就骂尹大力。尹大力说他就有这个毛病,是玩女人的老手。”李红解释说。 王步文立刻想到了罗五七,脑袋顿时如炸了般一阵剧痛。他希望这只是自己的无端猜疑,现在社会上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无所事事,花天酒地,泡在女人堆里的暴发户多的是,怎么可能偏偏就是罗五七呢?他揉了揉太阳穴,很认真地问:“如果你现在见到朱辉,能认出他吗?” “能!绝对没问题!”李红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步文见李红信心十足地表了态,心里踏实了许多。抽个时间,在合适的场合让李红见见罗五七,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他暂且撇开这个话题,按来前拟定好的询问计划,转向另外一个问题:“李红,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相告,这对我们破案相当重要!”他往前倾着身子,望着李红的目光里透着期待。“尹大力在来向你告别时,有没有随身携带什么物件,比如皮包之类的东西?不瞒你说,我们从尹大力的住处和那辆奔驰车上没有搜出他的身份证件和机票之类的票据。从我们掌握的情况看,他是准备逃向国外的,不会不办理护照。如果我们找到这些东西,就能从中发现重要的线索。所以,请你仔细回忆一下。” 李红凝神回想着说:“尹大力来时是带着一个喜来登牌的小皮包,他挟持着我和儿子下楼时,好像就不见了。” “他在屋里时,除在这儿外,有没有去其他房间?”王步文环顾客厅问李红。 李红边回忆边说:“他曾去卧室抱我儿子。另外,还去过卫生间。”她扬起脸,语速加快,“对,他从卫生间出来,那个小皮包就不见了!” 王步文忽地起身,走向卫生间。 赵明跟在王步文身后,揿亮卫生间的灯。 卫生间并不大,只有浴盆、抽水马桶和供洗漱用的面池。王步文看着光溜溜的浴盆、面池,目光最后落在抽水马桶上面的水箱上。他几步跨过去,掀开水箱瓷盖,伸手一捞,把那只喜来登皮包拎了出来。 李红在门外看得目瞪口呆。赵明眼里露出钦佩的神情。 王步文走出卫生间,来到客厅,打开包,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茶几上。只见除了一些零碎的人民币外,还有厚厚一叠美元。王步文又拉开包的夹层,从里面抽出身份证、护照、机票和一张信用卡。 赵明和李红都睁大双眼注视着。李红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复杂一些,幽幽地叹了口气。 王步文细细检查了一遍,把东西又装回包里,然后递给赵明,吩咐说:“把这带回去,会大有用处的。我们还要作进一步的分析。”说罢脸转向李红,由衷地向她表示了谢意,并希望她能在合适的时候,帮助辨认一下朱辉。 李红很爽快地答应了。 王步文和赵明告辞走出李红的家,便急急忙忙往处里赶。王步文要尽快安排有关事宜。他此时并没有因为取得重大收获而有丝毫的兴奋和轻松,反而有些郁闷,心里沉甸甸的。种种迹象表明,天华集团似乎和案子有某种联系,即便廖凯没有问题,至少罗五七是重要嫌疑人。随着侦查工作的深入,案件必将渐渐明朗,任何无法预知的事情都可能出现。他从内心里希望天华集团与案子没有任何瓜葛和牵连,廖凯是清白的,罗五七是无辜的。他不敢想象假设天华或是廖凯、罗五七跟案件有染,那样的话,对港城、对他本人都将是难以承受难以化解的灾难。天华是港城市的龙头企业,第一创税大户,有近万名员工,是港城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风向标。而廖凯和罗五七等跟他乃至严展飞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这些因素他不能不慎重对待,所以他想尽快查清楚,弄出个结果来。 回到办公室后,王步文让赵明将尹大力的护照、机票、信用卡等拍照存档,安排范斌和刘京生去查尹大力办理护照的渠道和信用卡开户的情况,刚刚忙完,杨雪就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王步文见杨雪满脸汗水,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惊讶地问她出了什么事。 “那个人找到了!终于让我找到了!”杨雪没头没脑,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嚷嚷着。 “你找到谁了?”王步文有些莫名其妙,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别着急,坐下喘口气,慢慢说。” 杨雪往椅子上一坐,一只手捂着起伏的胸口,另一只手掏出纸巾擦脸上的汗水,急不可耐地说:“就是那个女孩,和蒋小庆会面的女孩!” 王步文情不自禁地从办公桌后站起,双手摁着桌面,身子往杨雪面前倾着,大睁着双眼急切地问:“是谁?她是谁?” “她就是观音阁的领班刘红梅!”杨雪兴奋地答道。 “刘红梅?”王步文以前去过观音阁,对刘红梅并不陌生。又是一个天华的人,这就不能再用巧合来解释了,他加重语气问:“你看清楚了没有?不会是看错人了吧?” “不会!绝对不会!”杨雪很有把握地甩了甩长发说,“当时跟踪她,我就面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这次我在饭桌上看得非常清楚,肯定就是刘红梅!” 王步文的表情凝重起来。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之中。如果和蒋小庆见面的是刘红梅,也是在情理之中,因为李燕原来就是观音阁的领班。李燕回到港城后,第一个联系并且见面的人就是刘红梅,说明她们的关系非同寻常。李燕回港城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帮助蒋小林查出杀父凶手,另一个就是寻找把她卖到国外的男朋友报仇。李燕如此急切地不顾蒋小林的告诫就和刘红梅见面,会不会是想从她那儿了解男朋友的情况?依此推测,李燕的男朋友便极有可能就是天华或是观音阁的人,而罗五七又无可避免地成了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因为罗五七曾不止一次地在喝醉酒后向他吹嘘,观音阁的领班全是他的小妾。从尹大力到李红,再到李燕、刘红梅,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了罗五七身上。王步文的眉头越皱越深,不由得违反自己不在女士面前抽烟的禁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杨雪的发现促使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决定对罗五七和天华上层展开全面调查。可他心里非常清楚,展开这样的行动必须经过严展飞同意。所以,他决定再去找严展飞深谈一次,把事实和现状全都摆出来,严展飞也就没有了反对的理由,说不定能幡然省悟,全力支持侦办此案。 无端地对办案人施压打击 杨雪见王步文默然无语,低头皱眉沉思,便不去打扰,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等待着。直到王步文抬起头,她才轻声地问:“你看下面怎么办?” 王步文弹弹烟灰,这才想起杨雪坐在面前,忙摁灭烟,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说:“你发现刘红梅的事没告诉别人吧?” 杨雪摸摸额头说:“没有。我从观音阁出来,就直接奔这儿了。” “那就好。”王步文从杨雪的眼里看出她对自己的充分信任和几乎是虔诚般的爱戴,不由得大为感动,他声音温厚地说,“杨雪,你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侦查员了,这次查到刘红梅,又立了大功。希望你能再接再厉,把这种精神保持下去。” 杨雪微微点头,眼里充满期待,希望王步文能在这些官话之后再讲几句贴心的话,可王步文却停住了,这让她有些沮丧,不禁嘟了嘟嘴。 “好吧,先就这样,我去找严头谈谈。”王步文站起身说,“如果你晚上没有约会,我请你去吃灌笼包子!” 杨雪这才笑逐颜开,激动得跳了起来。 王步文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进副关长室。他无法确定严展飞听过他的汇报后,能否转变看法,改变态度。尤其是对天华管理层的有关人员进行调查,就更是非常敏感的问题了。严展飞和廖凯的关系,众所周知,冯晓洁又是他的红颜知己,他能撕破脸皮,旗帜鲜明地支持侦查工作吗?王步文不能不为此感到深深的担忧。 严展飞正在批阅公文,见王步文来了,抬起头问:“有事?” 王步文点点头。 严展飞示意王步文坐下,提醒说:“有什么事直截了当,我可没有工夫陪你闲磨牙!” 王步文有些不太自然地在办公桌前坐下,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这种感觉让他挺沮丧,也挺悲哀。他和严展飞搭伙计已经将近十五年了。风风雨雨,同甘共苦,从来没有产生过龌龊或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也曾争吵过,也曾有过思想交锋,但从没有过误会,更没有顾忌和怨恨。即使出了蒋庆林事件,他被调到培训中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是亲密无间牢不可破的,就是称不上心心相印,至少也算得上是默契和灵犀相通的。可现在,他明显感到他们之间已有了距离,似乎有一条无形的鸿沟或是高高竖起的屏障横亘在他们面前。以前来到他的办公室,感觉不到丝毫的约束,总是在调侃的欢声笑语中开始畅快的交谈。但如今,他不得不强迫着自己正襟危坐,像陌生的上下级一样公事公办。这令他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严展飞没像往常那样递烟给王步文。他冷眼扫了王步文一眼,见王步文不开口,催促说:“你看你,又磨蹭开了,有事就快说嘛!” 王步文抬起头看着严展飞,斟词酌句地说:“严头,那个案子我又查到了一些线索,想向你汇报一下,请你……” 严展飞颇不耐烦地打断王步文的话说:“如果是那个案子,你就不必啰嗦了,我不想听!”他已从杨雪口里得知王步文从石林那儿查出了李燕的身份,所以能猜出王步文要跟他说什么。在此关口,他必须断绝王步文继续追查下去的念头,以免引发更大的麻烦。 王步文一开始就遭到当头棒喝,喉头艰涩地上下滚动了几下,试图解释:“可是……” “可是什么?”严展飞不给王步文解释的机会,挥了挥手说,“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那个案子结束了。你为什么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又擅作主张去调查?你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我这个局长?” 王步文被严展飞不留丝毫余地的训斥顶到了墙角,心里不由得冒起了一股无名火。对严展飞这种以权压人的举动非常反感。他本想据理力争,反驳严展飞,但想到如此一来只能加剧严展飞的对立情绪,对侦查办案有害无利。如果弄僵了,不仅于事无补,而且真的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所以他竭力克制自己冲动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严副关长,你是我的老领导,我从没有冒犯你的想法。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我现在是一名缉私警察,就应该再加一条国家利益和法律。这话你听了也许很不入耳,但我们谁都无法回避这个严肃而又神圣的命题。我是第一次在你面前讲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挺肉麻的。可我又不得不讲,希望你能理解。我真的不想再一次成为目无领导的违纪者。” 严展飞还是第一次听王步文正儿八经地喊他副关长,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个称呼已经明白无误地向他发出信号,他们之间的信任和坦诚以及血肉相连心心相印的友谊面临瓦解,他们在十几年血与火里凝成的兄弟之情手足之义即将完结,他们生死相依,互帮互助,抵挡风雨共同对敌的坚固城堡就要坍塌。而王步文后面的话更让他寒彻心扉。他能听出非同寻常的潜台词。那就是你严展飞身为副关长,不能置国家利益和神圣的法律于不顾,把一桩很明显的大案轻易了结,还搬出所谓的纪律,用手中的权力无端地对办案人施压甚至打击。他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双肘支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王步文,冷冷地质问:“王步文,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以权压人,把国家利益和法律置之度外对吗?”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王步文很坦然地迎着严展飞的目光说,“我只是希望你能慎重对待这个案子,如果就这么草率地了结,蒋庆林师傅和那些死去的无辜者在九泉之下将无法瞑目,老百姓会骂我们海关缉私警不尽职尽责。” 罗五七是重大嫌疑对象 严展飞收起双臂,往椅背上一仰,满脸冷笑,斜吊起眼角,似看非看地瞟着王步文,不无揶揄地拖长音调说:“看来我这个副关长水平太低,应该让位了!”弦外之音很明白,你王步文应该来当这个副关长。 王步文顿时惶恐起来。他不怕严展飞训斥,也不怕严展飞冷嘲热讽,最怕的就是严展飞怀疑他觊觎副关长的宝座,这是对他人格的莫大污辱。毋庸讳言,他以前的确曾渴望拥有更大的权力,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但自从出了蒋庆林的事后,他就对没有法律监督和法律保障的权力失去了兴趣。正因为如此,他才投身到学术研究上去,希望能用笔为国家的民主和法制建设鼓与呼。 严展飞见捅到了王步文的软肋,便继续痛下狠手,挑明了说:“我看你来当副关长一定称职!” “别别,你不能对我这样!”王步文苦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咱们谈的是案子,你……你怎么往这上面扯?” “你那话不是明摆着吗?怎么是我往上面扯?”严展飞抱着双臂,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好好,怪我说话太直,不讲究方式,没注意修饰行了吧?”王步文不敢再和严展飞对抗下去,只好举手投降。 严展飞从抽屉里摸出一包中华烟,扔给王步文,面孔依然严肃地说:“如果你认为我这个副关长还算合格的话,那就执行我的决定吧!” 王步文没像从前那样拿到中华烟就急不可耐地撕开抽上一支。他将烟盒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摆弄着,寻思该换个怎样的角度说服严展飞。 严展飞开始下逐客令:“那就这样吧,我马上要去市政府参加个联席会!” 王步文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他边站起身说:“严头,丑话说在前面,是你不让我汇报这个案子侦查情况的,如果再出人命案,责任可不在我啊!” “人命案?出什么人命案?”严展飞一惊,瞪着王步文说,“你少危言耸听!” “少则两天,多则三天,就有人可能因为此案被害!”王步文很有把握地说。 严展飞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心里还真是没有底,那个胆大妄为的罗五七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而从王步文的口气里听得出,在查明李燕身份之外,王步文似乎还掌握了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他想,应该听一听王步文究竟还查出些什么,决定权毕竟是在自己手里掌握着。于是他对王步文招招手说:“那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步文见严展飞终于入了套,便以守为攻:“严头,先申明了,我可以原原本本把发生的事告诉你,但你在线索清楚、情况紧急的情况下,应该撤回原来的决定!” “你穷啰嗦什么?”严展飞又不耐烦起来。“我是主管缉私工作的副关长,又不是犯罪分子的保护伞,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你快讲!” “我们不仅查明了李燕两年前是天华休闲中心,也就是观音阁的领班,而且把她的女友也查了出来。”王步文坐回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摊开笔记本,开有条不紊地叙述,“这个女孩就是接李燕的班,现任观音阁领班的刘红梅。李燕回港城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找她以前的男朋友寻仇,而她到港城后,就急不可耐地约见了刘红梅,这说明刘红梅很有可能不仅熟悉而且十分了解她的男朋友。这个人应该离观音阁不远,据我推测,极有可能是天华的人。” 严展飞心中一震,忍不住脱口说:“你说李燕的男朋友是天华的人似乎有些牵强了吧?从你的汇报中我看不出过硬的依据!” “你听我慢慢说。”王步文不急不躁地说,“后面我会给你充分依据的。” 严展飞终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开始神情专注地倾听。 王步文对严展飞在不知不觉中的转变暗暗高兴,赶忙接着说:“我从李红那儿了解到,尹大力在出逃前曾交给她八万元钱,说是公司发的奖金,这显然是在说谎。我们已经掌握尹大力就是杀害蒋庆林、‘青云号’五名船员和张军的凶手。毫无疑问,他参与或是执行了整个杀人灭口的计划,而指挥者就是那个化名朱辉的人。这八万元钱就有可能是朱辉给尹大力的封口费。” 严展飞神情有些紧张,忙掏出香烟点上,匆匆抽了几口,压住心跳说:“这朱辉和天华又有什么关系?” “据李红反映,尹大力曾告诉她,朱辉现在也在天华任职,和他是同事。李红常听他们之间通电话。更重要的是,李红说她认识朱辉。”王步文也点上一支烟,不停地抽着。 严展飞从嘴里拔出烟,急急地问:“这个朱辉究竟是谁?” “罗五七!”王步文一字一顿地说,“据我推测,李燕的男朋友和朱辉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罗五七!” 严展飞心一沉,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你说是罗五七?”他连忙作出惊愕状说,“这怎么可能?你的依据是什么?” 王步文沉静地说:“据说罗五七和观音阁的女领班都有暧昧关系,他自然不会放过年轻貌美的李燕。而从李红描述的外貌特征行为举止和不良嗜好看,很像罗五七。更值得关注的就是罗五七和尹大力关系不正常,在尹大力逃出船厂时,是罗五七做了些小动作才让他蒙混过关的。这些都足以说明,罗五七是重大嫌疑对象。” 严展飞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慢条斯理地说:“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一点像样的证据,全是凭着道听途说和主观推测作出的臆断。这些怎么能作为侦查办案的依据和理由呢?你还煞有介事、故弄玄虚地说要出人命案,莫名其妙嘛!” 第11节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王步文见严展飞不为自己的汇报所动,态度又回到了刚才的起点上,就有些着急起来,忙不迭地申辩说:“种种迹象表明,罗五七是脱不了干系的,只要追查,就能获取证据。倘若听之任之,那刘红梅和李红就有可能遭到威胁,甚至是灭口或报复。前面已经有了李燕等人的先例,这些危险是确实存在的。” “你又在想象了。这种说法完全没有根据。”严展飞深吸一口烟,然后徐徐吐出。“撇开我们和廖凯、罗五七的关系不说,仅就天华集团在港城的地位和影响而言,你这么草率从事也是不妥的。你死钻牛角尖,不仅不停止徒劳无益的侦查,现在竟然搞起了升级,把矛头对准了天华,真是太让人遗憾,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是在玩火!”他顿了顿,语速放慢,声音变缓,“当然,也许你会认为我在袒护天华。不错,在你没有证据证明天华有问题的前提下,我是要袒护它。因为天华和我们海关有良好的关系,我们的办公楼、宿舍楼和干警的福利全是天华赞助的,它是市政府颁发遵纪守法金匾的企业。你必须立即停止这种捕风捉影对一个优秀企业产生恶劣影响的侦查,我绝不允许你在这个案子上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 “如果我掌握了证据呢?”王步文对严展飞半是训斥半是威胁的大篇陈词很是窝火,忍不住皱了皱眉问。 严展飞怔了怔,只得硬着头皮说:“如果你有证据,我当然会支持你。” “那就请你批准我对罗五七进行一次甄别!”王步文紧跟着提出请求。 “对罗五七甄别?”严展飞没料到王步文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思忖着问,“你准备如何甄别?” “李红认识朱辉,让她见见罗五七,辨认的结果可以证明一切!”王步文很有信心地说。 严展飞思忖片刻,马上打定了主意,问:“如果李红否定了罗五七是那个所谓的朱辉呢?” “我就结束对此案的侦审!”王步文回答得很干脆。 “军中无戏言!”严展飞挺起身子,双臂撑在办公桌上,定定地注视着王步文说,“这可是你自己保证的。好吧,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能信守诺言!”说罢,伸出一只手掌来。 王步文也伸出手来,和严展飞十分响亮地击了掌。 一次又一次的摧残 廖凯真的慌了。他接过严展飞的电话后,火速召来了黄河和罗五七。 黄河和罗五七听说王步文已把枪口对准天华,不由得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尤其是罗五七听廖凯讲了王步文把他定为重点嫌疑人,并判断出他就是李燕的男朋友和朱辉,更是满脸惊惶,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黄河忍不住揶揄罗五七说,这就是你玩女人玩出的结果。你他妈风花雪月享受,我们倒要跟着遭报应。 罗五七跳着脚骂王步文忘恩负义,是个白眼狼,竟然把兄弟往火坑里推。他从此以后和王步文势不两立,总有一天会让王步文付出代价,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 廖凯瞪着罗五七,没好气地说,你穷发狠有屁用,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堵住漏洞,化解危机。刘红梅和李红都要尽快采取措施,如果让王步文占了先机,弄出个结果来,那麻烦就大了。他接着问黄河,有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黄河想了想说,看目前的情形只能以守为攻,不宜对刘红梅和李红使用极端手段。刘红梅就在观音阁,完全在掌控之中,封住她的口应该不难。现在最头痛的是李红。她不受任何钳制,时间又如此紧迫,对付她有一定的难度。 廖凯说,必须掐住李红的死穴才能解决问题,她不是有个儿子吗? 黄河不由得频频点头说,这的确是最能见效的撒手锏,可以在这上面做点文章,不怕她李红不俯首帖耳。 廖凯挥挥手说,事不宜迟,刘红梅由罗五七负责,李红就由黄河去摆平,赶快分头行动吧。黄河和罗五七匆匆出去之后,廖凯又拨通了严展飞的电话,告诉严展飞已采取防范措施,让他放心。 黄河还是第一次亲自出马去灭火,这颇让他不快活,但想想李红的事的确不可等闲视之,廖凯才不得不让他出马,便强忍着把心里的气压了下去。他先查清了李红儿子小军上学的学校,然后买了个孩子最喜欢玩的掌中宝游戏机,在快要放学时赶到学校门口等着。当小军跳着蹦着走出学校大门时,他迎了上去。说自己是李红的朋友,来接小军回家。小军眨巴着大眼问,妈妈呢?他其实早已布置阿岩设法拖住了李红,便骗小军说李红有事,接着就把掌中宝游戏机塞到小军手里。小军顿时高兴得欢呼雀跃,戒备之心飞到了九霄云外,乖乖地上了黄河的宝马车。 李红在家里边接听电话边焦急地看表。她正要去学校接儿子时,接到这个自称是张军朋友的电话。对方东拉西扯,似乎对张军和尹大力都非常了解,不时说一些让她心惊肉跳的话,不知不觉便通了大半个小时的电话。直到门铃响时,对方才“拜拜”一声挂了线。李红放下听筒去开门,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领着儿子站在门前。她有些诧愕,刚要询问,黄河已一步跨进了门。小军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就钻进里屋去摆弄游戏机了。黄河这才对李红说,他是张军的朋友。 又是张军的朋友!李红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脱口问:“那你也认识尹大力?” “当然认识!”黄河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李红。 李红知道来者不善,脸上不禁微微变色,站在那儿发着呆。 “你儿子挺乖,不像张军。”黄河跷起腿摇晃着说,“我没怎么费劲就把他带出了学校。” 李红能听出黄河话里的意思,颤抖着嘴唇问:“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看,这话说得,多外气呀!”黄河抖着脚说,“既然是张军和尹大力的朋友,当然对你和孩子只有关心啦!” “请问……请问你贵姓?”李红试探着问。 黄河从嘴里轻轻吐出:“我是朱辉——” 李红陡地睁大双眼,惊恐地盯着黄河说:“你,你不是朱辉!”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黄河扶了扶眼镜说,“我是朱辉经理派来看望你们母子的!”他加重语气说,“当然,我希望你在见到朱辉经理时,也能这样对王步文说!” 李红终于明白了黄河的来意,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寒意。显而易见,如果她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儿子就将面临飞来横祸,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遭受如此之多的苦难和一次又一次的摧残,儿子是她惟一活下去的希望。她什么都可以失去,惟独不能失去心爱的儿子。 “怎么样?你不必为难,更不用勉强!”黄河仍然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张军从我们这儿拿走了几十万。尹大力也给了你八万吧?不是照样出事吗?当然,他们最终的结局你也看到了。我们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悲剧。” 李红的精神防线被黄河彻底摧垮了,她嗫嚅着说:“求你们别动我儿子,我听你们的还不成吗?” 黄河笑了,轻松地说:“这才不愧是张军的贤妻、孩子的良母。也算是尹大力没有白爱你。”他拍拍沙发。“坐坐,别这么生分嘛!” 李红不敢违抗,哆哆嗦嗦地在黄河身旁坐下,惊惧不安地偷偷瞥黄河一眼。黄河很自然地拿起李红的手抚摩着,面带温情,显得十分轻柔。李红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身子僵硬地挺着,一声不吭地让黄河戏弄。黄河微笑着夹起李红细细的小指,突然用力一扳。 笑里藏刀的魔鬼 李红丝毫没有防备,顿时一阵激痛贯遍全身,不由张大嘴“啊”了一声。她抬眼看看卧室里的儿子,那声尖叫还没有完全喊出来,又强自吞了回去。她的手指被黄河扳得越来越弯,泪水从眼里“刷”地流了出来,额上的头发渐渐湿透,脖子爆起一条条青筋。她不由自主地身子前倾,几乎伏在了黄河怀里,眼里露出乞求和哀怜的目光。 黄河脸上的笑依然不变,直到李红满面涨得通红,嘴唇泛青,这才松开李红的手,长长地吁了口气,笑吟吟地说:“十指连心啊!你不会怪我以这种方式提醒你吧?” 李红心里充满了仇恨,可又不得不赶紧摇头说:“不会不会,我怎么敢怪你,我会记住的。” 黄河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可以结束这场游戏了。于是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小军从卧室里跑了出来。他一手举着游戏机,一手举着个大大的苹果,扑到黄河怀里,亲热地让黄河吃。 黄河对李红说:“你看,我和你儿子已经是朋友了,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李红心里泛起一股苦涩,只能勉强地对着黄河笑笑。 黄河一把抱起小军,捏捏他的小脸蛋说:“等叔叔有空,带你坐游艇看海好吗?” 小军激动地大声直叫:“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叔叔!” 黄河放下小军,话中有话地对李红说:“大海太美了,尤其是海底,小军一定会着迷的!” 李红无奈地吸了口凉气。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黄河能赶快滚蛋。这个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似乎很儒雅的白面书生,是她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最阴险、最恶毒的坏蛋。她在心里已不止一遍地诅咒这个笑里藏刀的魔鬼了。 黄河终于在小军的“再见”声中离开了。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前,李红就急忙紧紧锁上了房门。她机械地一步步退到沙发前,浑身的血像被抽干了似的瘫倒在沙发上。她揉搓着闷胀得几乎要窒息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稍稍平息之后,繁乱的思绪又不可抑制地在脑海里纠缠起来:这条眼镜蛇毫无疑问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朱辉派来的,他们显然对她和王步文谈话的内容了如指掌,不然不会找上门来,以儿子作为要挟。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王步文来找她,并且探听出谈话内容的?肯定王步文身边有内奸。这太可怕了。由此看来,她帮王步文越多,受到的坑害就越大。她按理应该把这个情况马上告诉王步文,让王步文有个防备,可她现在不敢去冒这个风险了。因为她要保护儿子,她不能拿儿子的生命当赌注。她想,是不是该带着儿子离开港城,去外地躲一阵子,以避开朱辉,也避开王步文?可想到孤儿寡母在外无依无靠,万一出了事就更没有指望了,在港城总是有些亲戚朋友,再说朱辉那帮人势力如此之大,想找到她并不困难。 李红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出路。她只能仰面长叹,听天由命。 罗五七没有黄河那么多的弯弯绕。他觉得对付刘红梅也用不着大费心机。可廖凯一再提醒他不能鲁莽,要用一些手段,于是他边琢磨着边走进了刘红梅的宿舍。 几个小姐妹正在和刘红梅打牌玩乐,一见罗五七来了,便如同老鼠见到了猫,顿时作鸟兽散,偷偷溜出门去。 刘红梅颇有些晦气的感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随意地摆弄着纸牌。 罗五七往刘红梅身旁一坐,也不说话,瞪着一双牛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红梅,似乎要从刘红梅的脸上看出些玄妙来。 刘红梅等了好大一会,见罗五七既不吭声也没有动作,便有些纳闷起来。往常罗五七来到这儿,总是先上来又亲又摸,把她轻薄一番,然后用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语言和她打情骂俏。可今天却有些反常。罗五七的老实规矩反而让刘红梅不安起来,心里七上八下地直忽悠。她忍不住抬起眼皮,扫了罗五七一眼,忽然见罗五七表情怪异,目光发直地牢牢盯着自己,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不知这个魔头又想出了什么折磨玩弄她的新花样。 罗五七发觉刘红梅有些心虚,便有了主意。他轻轻拍了拍刘红梅的肩膀,很热情地说:“红梅,我给你占一卦怎样?” 刘红梅惊讶地看着罗五七,不知他要干什么,嘴角蠕动着低声说:“你少耍我,我不信什么卦不卦的。” 罗五七可没有黄河那样的耐性,他见刘红梅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一瞪眼说:“啰嗦什么,我说算就要算,快抽牌!” 刘红梅身子一哆嗦,怕惹恼了罗五七自己遭罪,就随手抽了一张牌,扔在罗五七面前。 罗五七翻开纸牌,是红桃J。他不由得得意地笑了,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刘红梅,沉吟不语,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刘红梅被罗五七看得心里直发毛,弄不清这个平常粗鲁愚笨一身流氓习气的混世魔王今天怎么突然玩起了花样。他究竟是什么意图?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这些都不能不让刘红梅迷惑,可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等着罗五七解开谜团。 “你最近有小鬼缠身,阴气很重哟!”罗五七煞有介事摇头晃脑地说,“看得出这还是个女鬼,要勾走你的魂魄哩!” 第12节 禽兽养的杂种 刘红梅大吃一惊,心呼地提到了喉咙口。难道罗五七发现了她和蒋小庆联系?从罗五七的神态看,不像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占卦只是借口而已。自从她和蒋小庆见过面后,就再也没答应蒋小庆会面的请求。蒋小庆给她发了好多次信息,她也没回。天华在港城如日中天,正是兴旺发达大红大紫之时,廖凯既是腰缠万贯的大企业家,又是人大代表,头衔数不胜数,权势炙手可热,不是轻易就能动摇得了的。何况李燕连个响声都没听到就命丧黄泉了,她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要走一步看两步,试试水的深浅再作决定。现在罗五七装神弄鬼地说出这番话,她一时间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我算的这一卦不错吧?”罗五七凑近刘红梅,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你是在胡说……”刘红梅躲开罗五七不怀好意的目光,作出很不屑的样子把脸转向一边。 罗五七伸手把刘红梅的头扳转过来,睁大眼睛,注视着刘红梅。“你骗不过我的,还是坦白交代吧!说不定我可以为你解咒,帮你驱鬼镇妖呢!”他眼珠转了转,压低嗓门说,“这个鬼应该离这儿不远吧?” 刘红梅见罗五七盯着不放,话说得越来越露骨,心里真的紧张起来,额上的汗开始渗出,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装什么糊涂?”罗五七托住刘红梅的下巴,往自己面前一拉s4,“李燕回港城找了你吧?” 刘红梅见罗五七说的不是蒋小庆,而是李燕,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仍十分惊恐,用力摇着头说:“没……没有!” “臭娘们!你他妈的——”罗五七刚要发火,忽然想起廖凯的交待,忙又换上了笑脸,用手捏捏刘红梅的脸蛋,声调也温和了许多,“亲爱的,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真的想和李燕这个死鬼去作伴?” 刘红梅知道罗五七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看得出来,罗五七并不是空穴来风或是在诈她,一定是掌握住了她的把柄,不然不会无端地借着算命问她李燕的事。光棍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认下这个账,然后再想办法搪塞过去。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苦着脸说:“我是和李燕见了一面,但时间很短,根本就没说几句话。” “这才是我的乖宝贝!”罗五七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徐徐吐出。“她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刘红梅迟疑片刻,低声说:“不就是问你的情况么?” “哦?问什么情况?”罗五七很感兴趣地伸长脖子。 “问你死了没有!”刘红梅突然提高声音,借李燕的嘴恶狠狠地咒骂罗五七,“说你是狼心狗肺猪头王八壳,是禽兽养的杂种!如若还没死,就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挖你的眼珠当下酒菜!要把你的坏事丑事都抖落出来,送你吊绞架挨枪子上断头台!让人鞭你的尸,咒你的魂,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别骂了!”罗五七脸涨得通红,用力喷出一股烟来。“这个臭娘们,该他妈死!”他并没有被刘红梅骂晕骂忘了自己的任务,继续问刘红梅:“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我当然是劝她不要意气用事,也许是场误会。”刘红梅信口胡编,“我对她讲,你这个人虽然粗鲁了点,但还是挺仗义的,不会干那种,先奸后卖的没屁眼事,希望她能当面和你沟通沟通。”她故作坦诚地忽闪着眼睛。“我这么讲,没什么错吧?” 罗五七当然不会相信刘红梅的话,他很清楚她们都对他恨之入骨,只会干火上浇油的事,绝不会釜底抽薪。可他不能发作,只能不折不扣地执行廖凯恩威并施的政策。所以,他便顺着刘红梅的话说:“我知道你红梅和李燕不一样,一直都是维护我的。我这个人你应该了解,向来是赏罚分明。只要你能和我同心同德,就是我光着屁股,也要把裤子脱给你穿,你说是不是?” “那当然,你五七大哥是当代的张飞李逵嘛!”刘红梅不失时机地吹捧罗五七,“有你在身边,我就感觉安全多了!”心里却在暗暗地骂。 罗五七把刘红梅言不由衷的恭维权当真话来听,郑重其事地问:“你真愿意和我结成革命伴侣?” 刘红梅的担忧终于释解,撒娇地嗔了罗五七一眼,嘟着嘴说:“人都早是你的了,你还问这样的话!” 罗五七把刘红梅拉到怀里,紧紧地搂着说:“那好,我从明天就住到你这儿了,咱们比翼齐飞,形影不离!” “啊?”刘红梅不由得失声惊叫,看着罗五七涎笑的黑脸,她心里暗暗叫苦。 “还有——”罗五七把刘红梅搂得更紧了。“我们的两人世界要名符其实,不准你和任何外人接触!” 刘红梅此时已彻底明白了罗五七的意图。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罗五七摆布。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蒋小庆再发信息或是打电话来。如果罗五七发现她手机上的秘密,那她就死定了。 “怎么样啊?你不会拒绝我吧?”罗五七抚摸着刘红梅的头发,拉长音调问。 刘红梅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勉强地点点头。 罗五七顿时兴起,抱着刘红梅就啃。 刘红梅心如死水,像个木偶般任由罗五七发泄。 罗五七揉着摸着啃着,浑身的血越流越快,小腹下面像个气球般渐渐膨胀,不一会便如发情的公牛歇斯底里起来。他剥下刘红梅的外衣,正要逐步深入,刘红梅衣服兜里的手机突然“哔哔”响了两声。罗五七知道这是接收信息的讯号,手停了下来。 刘红梅心跳加快,禁不住屏住呼吸,紧张地偷偷窥视着罗五七。她暗暗祈求,但愿这不是蒋小庆发来的信息。 罗五七的手终于伸进了刘红梅的衣兜里,掏出手机。 刘红梅的心一点点下沉,眼巴巴地看着罗五七,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可以帮你看看吗?”罗五七对刘红梅闪闪眼,阴阳怪气地吸吸鼻子问,“革命伴侣之间是不应该有隐私的对不对?”他打开了手机,看着液晶屏,读出声来:“红梅。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听不到你的回音,盼能见一面。小庆……” 如走漏了消息你该明白后果 刘红梅已经快透不出气来了。她怕罗五七打开手机的数据文件夹,那里面可全都是要命的东西。 “小庆?小庆是谁?”罗五七摆弄着手机。“这个人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是我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刘红梅嗓子又干又涩,双眼不敢眨动地盯着罗五七拿手机的手。 “哦?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呀?”罗五七吊起眼角斜视着刘红梅,手停止了动作。 “当然是女朋友!”刘红梅尽可能地吸引罗五七的注意力。“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罗五七果然像猫闻到了鱼腥,扬了扬手机问:“真是漂亮的女孩?” 刘红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无夸张地说:“她比我们观音阁任何一个女孩都漂亮!” 罗五七并没有放松自己的警觉,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刘红梅问:“她是干什么的?” “这……这……”刘红梅仓促之中紧张地思忖片刻,意识到绝不能说出蒋小庆的身份,否则就惨了,于是忙说:“我们是在很偶然的场合认识的,而且只见过一面,我还没来得及了解她呢!” 罗五七从刘红梅吞吞吐吐、心神不定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不正常,晃了晃手机说:“这个人不大一般,我要会会她,看你有没有对我讲真话。” 刘红梅着急了,忙不迭地说:“她真是个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不一般的,我哪敢骗你呀!” 刘红梅越是这样急于表白,罗五七越是疑心加重。他眉毛一竖说:“为了对我们的爱情负责,我必须亲自过目,看是不是别的男人要当第三者!” 刘红梅明知这是罗五七的借口,却又无可奈何,苦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我可以以你的名义给这个人回个信息吗?”罗五七故作姿态地问。 刘红梅见已无可挽回,也就作罢了。她现在关注点已移到手机里另一个更重要的秘密上。她希望这件事能尽快结束,罗五七能把手机赶快还给她。刘红梅便很不耐烦地说:“随你的便吧!” 罗五七快速摁动数字键,给蒋小庆回复信息,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把手机丢还给刘红梅,警告说:“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走漏了消息,你应该明白后果!” 刘红梅赶紧收起了手机,对罗五七的威胁故作不在乎的样子笑了笑。她明白,手机里的秘密比暴露蒋小庆要严重得多。所以她还是感到了些许的轻松,悄悄吁出一口气来。 恍若仙女下凡 王步文被严展飞逼到了墙角,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孤注一掷,把李红对罗五七的辨认作为本案最后的筹码。他所以敢这样向严展飞叫板,信心是很足的,可以说有必胜的把握。因此,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铤而走险。范斌和刘京生对尹大力遗留物的侦查很快便有了结果。护照是以天华的名义申办的,飞机票也是天华的外事部预订的。由此可见,至少罗五七是摆脱不了干系的。王步文原想找廖凯再深谈一次,把这些和天华有牵连的问题彻底摊开,弄个明明白白。可严展飞的态度使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很清楚,在没有严展飞的支持下,这么去做是很不妥当,也是很冒失的,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糟糕结果。他想只有等辨别过罗五七之后,再作打算了。 使用何种办法让李红对罗五七进行辨认,是让王步文颇为头痛的难题。罗五七是个粗野蛮横、头脑简单的顽劣之徒,如果无端地惹恼了这位天华的副总,他是什么粗鄙之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必须有一个既让罗五七看不出反常,又让他无法推脱的借口。王步文绞尽脑汁,也没琢磨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好办法来。 蒋小庆在向刘红梅发出无数次求见的信息之后,终于等来了刘红梅的回复,这让她十分激动。她这次没敢向哥哥透露,怕他再告诉王步文。她对王步文的怀疑和成见越来越重,所以当曾培松受王步文的委托找她询问有关刘红梅的情况时,她都没有松口,想避过王步文,等有了一定的进展或是获取了某些有价值的线索和证据后,再向曾培松汇报。 傍晚时分,蒋小庆没等到下班,便向科长请了假,按照刘红梅约定的时间,匆匆赶向漂流酒吧。 漂流酒吧位于浅水湾最偏僻的零号海滩。这儿地形复杂,礁石丛生,几座连绵起伏的小山丘卧躺在海边,遮挡住满城的灯火。绿树掩映着一条条光溜溜的羊肠小道,长长的蒿草围护着一片片平展的沙滩。零号海滩有“走私游击队根据地”之称,周围的村民全都是依靠走私致富的。因为地形特殊,大船无法驶进来,他们走私的方式是蚂蚁搬家,工具是小船摩托之类的玩意儿,所以才被冠之为“游击队”。 山丘上的羊肠小道和海滩上的一片片沙地都是被那些游击队员们踩踏出来的。正因为如此,这里也是缉私部门重点监控的地区。可那些游击队员们在长期的非凡生涯里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掌握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略战术,缉私部门对他们也是一筹莫展,只有在所谓的“统一行动”或是什么“战役”之类的时候,才对这儿进行清剿。 近一阶段是港城海关正在开展集中打击走私的统一行动时间,所以零号海滩变得沉寂冷清,一条条小舢板和用竹筒捆绑的木划子倒扣在沙滩上,进入休眠状态。 此时漂流酒吧却是异常热闹,“游击队员”们正充分利用这难得的休闲时期彻底地放松自己。酒吧里的陪酒女郎终于等来了丰收的旺季,自然是大显神威,上面灌酒,下面伸手,把男人们弄得血冲斗牛,很是疯狂。 蒋小庆走进酒吧,引起一片哄叫。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酒徒们,一个个睁大发红的眼睛,盯住光彩照人的蒋小庆,似乎要把她吞进燥热的喉咙里。蒋小庆从未见过如此乌烟瘴气的场面,望着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有一种走进妖洞魔窟的感觉。她悚然心惊,身上冒出了冷汗,弄不明白刘红梅为何会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这种地方。但既然来了,她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进刘红梅约定的八号雅座。可是里面并没有刘红梅的身影,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在独斟独饮。刘红梅犹豫了片刻,说了声“对不起”,便欲转身退出。 罗五七抬头看到蒋小庆,顿时呆住了。他阅尽女色,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脱俗的女孩,恍若仙女下凡,真是世间尤物,魂儿不由得出了窍。他见蒋小庆要退出去,忙结结巴巴问:“你,你就是小庆吧?” 蒋小庆愣了愣,直视着罗五七反问:“请问你是——” 罗五七眨巴眨巴眼,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涎水,站起身说:“我是刘红梅的朋友,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红梅突然有接待任务,来不及和你联系,就委托我代表她来和你见面,你不会见怪吧?” 蒋小庆这才略略松了口气,抬腿走进到里面,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罗五七一见蒋小庆曲线毕现的曼妙身材,心里顿时如揣着几头疯牛,撞得他头晕脑胀,几乎难以自持。 蒋小庆走到吧台旁,微笑着问罗五七:“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当然!”罗五七如梦初醒,点着头哈着腰,一副讨好相。“你快请坐!”待蒋小庆坐下后,他又很殷勤地问:“你喝点什么?威士忌还是人头马?” “谢谢,我不喝酒。”蒋小庆歉意地点点头说,“就来杯冰镇柠檬汁吧!” 罗五七马上喊来侍应生,吩咐上柠檬汁,接着又很牛气地让侍应生再上一瓶路易十四。 蒋小庆知道路易十四是价格不菲的洋酒,动辄也得几千上万元,于是忍不住问:“请问先生贵姓?在哪儿高就?” “免贵姓罗,你喊我罗哥就行了。”罗五七作出很亲近的样子。虽然他被蒋小庆的美貌弄得心旌神摇,但并没忘记来见蒋小庆的目的。“至于高就就谈不上了,随便混口饭吃。”他乘机探询蒋小庆的底细:“请问你在哪儿谋职?” 蒋小庆没有立刻答复罗五七。虽然罗五七告诉她是刘红梅的男朋友,但她并不敢对这位一点都不了解的男人完全相信。况且,如果刘红梅委托罗五七来见她,为何不介绍自己的情况,甚至连在哪供职都不讲。她决定先试探试探再说,无论如何不能草率行事。 “像你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孩,一定有一个非同寻常的职业。”罗五七又恭维说。 蒋小庆故作惊讶地反问:“刘红梅没告诉你我的身份?” 罗五七怔了一下,想了想说:“时间太仓促了,红梅还没来得及讲……” 第13节 真是真人不露相 蒋小庆进一步试探说:“我给红梅打个电话可以吗?”边说边掏手机。 罗五七连忙说:“她是领班,接待贵客时是不能开手机的,不信你就试试看。” 蒋小庆拨通刘红梅的手机,果然是关机的声音。她瞥一眼罗五七说:“你对观音阁的情况很熟悉啊!” 罗五七笑笑说:“我常听红梅讲那里的情形,所以了解一些。” 蒋小庆见罗五七神态挺自然,一副憝厚诚实的样子,戒备的心理减弱了许多,于是问:“那你对观音阁的女孩是不是都很熟悉?” 罗五七见蒋小庆提出这种问题,心里一动,有了一种渐入正题的感觉,忙连连点头说:“当然很熟悉。红梅的那些小姐妹我都很了解,经常在一块玩儿。” 蒋小庆听了罗五七的回答,不由得激动起来。她想也许异性之间更容易沟通,从刘红梅那儿了解不到的事情,说不定能从她男朋友这儿打探到。她犹豫着该不该提出李燕的问题。 酒吧厅堂里依然十分喧闹嘈杂。碰杯声、粗俗的叫骂声交汇成一股股声浪,让人耳根发麻。 身着便装的范斌推门走进。这几天他和陈兵一直在这儿化装搜集情报,以完成严展飞布置的任务。他径直来到靠墙对着门的吧台旁。陈兵正坐在那儿呷着啤酒。范斌悄声问陈兵,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陈兵凑到范斌耳边小声说,他发现蒋小庆和罗五七在一起。范斌有些吃惊,扫了周围一眼问,陈兵他们在哪儿。陈兵说在八号雅座,他刚才去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好像并不熟悉。范斌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王步文的电话,通完话后吩咐陈兵,王处指示盯住他们,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你再去看看。陈兵转了一圈回来对范斌说,是有问题,蒋小庆看样子并不知道罗五七的真实身份,有必要提醒一下蒋小庆,以免上当受骗。范斌同意陈兵的想法,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咕叽了一番。陈兵不停地点头,然后端起酒杯,向八号雅座走去。 蒋小庆终于下了决心,满怀期待地问罗五七:“有个人不知你是否认识?” “你请讲。”罗五七很爽快地扬扬脸说,“只要是红梅的朋友和小姐妹没有我不认识的!” 蒋小庆正要说出李燕的名字,陈兵端着酒杯闯了进来。蒋小庆赶紧打住,把快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并不认识陈兵,不由得看了看罗五七。罗五七显然也不认识陈兵,不无惊诧地瞪着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哎呀,罗总,我刚听说您也在这儿!您这么尊贵的身份,堂堂天华的副老总也到这小酒吧来,真是让人料想不到。我要敬您一杯!”陈兵嚷嚷着走到罗五七面前,双手捧着酒杯。 罗五七心里火冒三丈,可又发作不得,社会上认识他的小混混太多了,他只好皱着眉和陈兵干了一杯酒。陈兵千恩万谢地退出雅座。 蒋小庆一听陈兵喊罗五七是罗总,而且又说出天华,顿时就懵了。心里暗暗庆幸没有说出李燕。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伙子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她打量着罗五七,不无嘲讽地说:“原来你是天华集团的副总,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罗五七不无尴尬地笑着说:“一个小小的副总,在你面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蒋小庆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堂堂的天华副总,竟然代表观音阁的领班来见我,真是难为你了!” 罗五七忙解释说:“我的确是红梅的男朋友。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蒋小庆根本就不相信罗五七的表白。她曾不止一次地听哥哥说起罗五七的名字,他是个采花大盗、猎艳能手,在天华集团臭名昭著。她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罗五七是如何得知她和刘红梅之间的来往的,并且对她们约会的事情也如此了然。是刘红梅主动告诉罗五七的,还是受到了他的胁迫?从刘红梅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的样子,她似乎能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尤其是刘红梅一直不回她的信息,就更说明她有很深的顾忌,也许面临着很艰难的处境。而眼前的这个罗五七,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罗五七见蒋小庆沉吟不语,便料定由于自己身份的暴露,蒋小庆已有了戒备,可他又不甘心,于是试探着问:“你刚才不是要了解一个人的情况吗,她是谁啊?” 蒋小庆呷了口柠檬汁,笑了笑说:“这个人你肯定不认识,就不麻烦你了。” 罗五七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明白不可能从蒋小庆口中打探到什么了,便放开了酒量,“咕嘟嘟”灌了一大杯。酒壮人胆,另一个念头从他的脑袋里冒了出来。既然实现不了主要目的,那就退而求其次,如此漂亮的女孩,不享用太遗憾了。何况这零号海滩,具备了所有狩猎的天然条件,绝不能白白浪费。想到此,他给蒋小庆倒了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举向蒋小庆说:“来,我敬你一杯,为了咱们的相识!” 蒋小庆推辞说:“对不起,我刚才已经讲过了,我从不喝酒!” “今天就破个例吧!”罗五七抓住蒋小庆的手抚摸着说,“咱们难得相识,这就是缘分!来,陪哥哥喝一杯!” 蒋小庆猛地抽出手,正色说:“罗先生,请你自重!” 竟然有个流氓副总 罗五七涎着脸,眼里毫无顾忌地射出淫邪的目光,咧着大嘴说:“咳,你这是什么话?你是红梅的女朋友,我是红梅的男朋友,咱们是一家人嘛!来,今天一定得喝一杯!”说着,伸手扯住蒋小庆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拉。 蒋小庆见罗五七露出了原形,便不再和他客气,忽地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该告辞了!”说罢从衣架上取下外套,转身大步走向门外。 罗五七岂能放过送到嘴边的美味,把一叠百元大钞摔在吧台上,起身追了出去。 范斌忽然看到蒋小庆神色慌张地从雅座里匆匆走出,脚步踉跄着奔出酒吧。紧跟着是罗五七摇头晃脑地追出门,意识到事情不妙,忙低声对陈兵说:“快!跟上去!” 蒋小庆走出酒吧,正要上出租车,罗五七已追上来,伸出胳膊揽住了她的细腰,嘴里喷着酒气说:“别忙着走呵,咱们还没加深感情哩!”边说边将蒋小庆往黑黢黢的海滩拖。 蒋小庆惊骇得浑身直抖,拼命地挣扎,大声斥责说:“放开我!你这个流氓……” 罗五七伸出另一只手掩住蒋小庆的嘴,恶狠狠地说:“老子今天就是耍流氓!你送上门来,不流氓就对不起你这水灵的脸蛋了!” 蒋小庆又羞又怕,嘴里发出“唔唔”的响声,用尽全力试图挣脱罗五七。可是她柔弱纤细的身躯根本抵挡不住虎背熊腰的罗五七,任何反抗只能是徒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罗五七拖向海滩。 “站住!”追上来的范斌一声断喝。 罗五七一惊,回过头来凶巴巴地说:“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少管你妈的闲事!” 范斌冷冷地损失:“罗五七,你身为天华的副总,竟然干出这种丑事,和你的身份不太相符吧?” 罗五七定睛一看是范斌,再仔细看范斌身旁站着的是刚才向自己敬酒的陈兵,马上便明白了一切。他放开蒋小庆,讪讪地对范斌说:“原来是范斌老弟,你误会了,这是我女朋友……” 范斌冷笑着说:“罗副总的女朋友很多。恕我眼拙,请问你这位女朋友姓什么?在哪儿工作?” “这……这……”罗五七语塞。 蒋小庆走到范斌身旁。此时她已恢复了常态,怒视着罗五七说:“天华真是太不幸了,竟然有个流氓副总!” 罗五七颜面尽失,狼狈不堪地咕哝着说:“酒后乱性,以后不能再多喝了……”说着就要溜走。 “慢着!”范斌沉声喝住罗五七,“我们王步文处长指示把你带回去接受处理!” 罗五七一听慌了,耸了耸肩说:“值得如此上纲上线吗?不过是玩笑开过了头……” “你已经触犯了法律,不是什么玩笑不玩笑的问题!”范斌神情严肃。“请跟我们走吧,到了王处那儿你再申辩解释!” 罗五七见范斌动真格的了,而且王步文也知道了这事,知道有些麻烦了,不得不垂头丧气地跟着范斌他们上了旁边的桑塔纳轿车。 和这个混世魔王约会 王步文正愁着无法对罗五七下手,没想到他会自己撞上门来,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决定以此为由头,看能不能从罗五七嘴里套出点什么。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也正好利用这次机会,让李红对罗五七进行辨认。他现在感到有些弄不明白的是蒋小庆怎么会和这个混世魔王约会。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之事,在没有讯问罗五七之前,他必须问清楚蒋小庆,以做到心中有数。 范斌很快便带着罗五七和蒋小庆回到了处里。蒋小庆在路上曾向范斌提出要回家。范斌婉转地向她解释,按法律规定,受害人有做笔录的义务,要实事求是地陈述事件发生的经过,为公安部门处理肇事者提供必要的证据,希望她能给予配合。蒋小庆从内心讲是不想见王步文的,她很清楚他会问什么。可一看到罗五七满不在乎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点头答应了范斌的要求。 王步文吩咐范斌和陈兵先把罗五七关进滞留室,然后把蒋小庆请进了他的处长室。 蒋小庆踯躅迟疑着走进处长室,静静地往沙发一坐,低垂下眼帘,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她被罗五七撕扯的衣服还有些凌乱,脸上还残留着罗五七抓挠的污痕,由于受到惊吓,嘴唇有些微微泛青。 王步文目不转睛地看着蒋小庆狼狈的模样,既感到心疼又有些可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蒋小庆等了一会儿,见王步文没有开口,忍不住悄悄掀起眼帘,瞥了王步文一眼。她见王步文歪嘴瞪眼的怪模样,以为是在取笑她,鼻子一哼,把脸转向了一边。 王步文从办公桌后站起身,用不无揶揄的口气说:“你看你脸上,也该卸妆了,这唱的是哪出戏哟?”边说边走向脸盆架,扯下毛巾。 蒋小庆忙掏出梳妆盒,打开对着小镜子照了照,顿时脸红起来。 王步文把湿毛巾递给蒋小庆,关切地说:“快擦擦吧!” 蒋小庆并不领情,扳着脸一把夺过毛巾,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然后把毛巾丢到茶几上。 王步文不敢跟蒋小庆斗气,开始进入正题。他翻开笔记本,拿出笔,问:“你能把晚上发生的情况讲一讲吗?” 蒋小庆早就猜到了王步文的开场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干巴巴地说:“不就是你的两个手下看到的那些情况吗?还有什么可讲的?”边说边整理凌乱的衣服。 王步文对蒋小庆的态度挺无奈,他已经不止一次地领教了她的刁蛮刻薄,可他又不能也不敢针锋相对,惟一的选择只能是逆来顺受,虚以委蛇,尽可能想方设法化解他们之间的坚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靠着自己的努力总有一天能求得她的谅解。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从办公桌后走到蒋小庆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试图营造出促膝谈心的氛围来。 蒋小庆对王步文的举动感到挺舒服,表情上却又故意蹙起眉头,身子往旁边移了移,以示他们之间是有距离或是有隔阂的。 王步文对蒋小庆故作疏远之态不去计较,笑了笑,不再和蒋小庆玩这种儿童游戏,开门见山地问:“你和罗五七认识吗?” 王步文的良好表现还是起作用的,蒋小庆的回答虽然生硬,但却是实话:“不认识。” “那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王步文继续问。 蒋小庆当然不会轻易讲出刘红梅。她思忖片刻说:“不认识的人就不能在一起了?谁都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嘛!我们是偶然相遇。他说是天华的副总,想跟我聊聊天。既然是蒋小林的上司,我是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吧?” “你是在编故事!”王步文终于不由自主地说了句嘲讽的硬气话。 “随你怎么想,事实就是如此!”蒋小庆垂下眼睑,显得有些心虚。 王步文见蒋小庆并没有恼火,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以牙还牙的,于是壮起了胆子,不无讥诮地说:“你事先约了一位神秘的朋友,结果这位你翘首以待的朋友并没有赴约,去的人是罗五七。你们开始也是相谈甚欢,你似乎对这位罗总的花言巧语信以为真,重演了一出狼外婆的闹剧,只是在我的部下提醒后,你才知道罗五七的真实身份,从狼嘴里解脱出来。我说得对不对?” 蒋小庆被王步文说得心里直打鼓。难道他已经查出了刘红梅?不可能,前两天他还托曾培松问过这事,不会这么快就弄清楚刘红梅的身份。蒋小庆定了定神,反唇相讥说:“我看你是在编故事!” 王步文不想再和蒋小庆周旋下去,直截了当地说:“小庆,别再兜圈子了,你那个神秘朋友我们已经知道是谁了,不然我也编不出这样严丝合缝的故事来!” 蒋小庆怔了怔,忽闪着大眼睛,狐疑地盯着王步文说:“你少诈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王步文哭笑不得,禁不住感慨说:“你小庆真是太像我的师傅你的爸爸了,不仅会演戏,而且嘴忒严实,佩服!佩服!” “你少损我爸!”蒋小庆眼一瞪。 王步文赶忙噤声,正襟危坐。 蒋小庆看着王步文被自己整治得噤若寒蝉、胆战心惊、俯首帖耳的样子,心里像吃了冰镇西瓜般特别爽特别滋润。她以命令的口吻问:“你说,那个人是谁?” 王步文苦着脸说:“我看咱们的位置真该调换调换,应该你来当缉私处处长!” 蒋小庆压住心头的快意,撇撇嘴说:“我就知道你是在诈我,净往别的话题上岔,哼!” “刘红梅!”王步文突然提高声音说,“不就是观音阁的领班刘红梅吗?”他有些愤愤然。“怀疑一切,自以为是,擅作主张,私下行动,你这样会误大事的明白不?” 第14节 这是个危险的讯息 蒋小庆眼睛睁大了,呆呆地注视着王步文。原来王步文真的没讲假话,并不是在诈她。由此看来,她以前是错怪王步文了,在案子侦查上他还是秉公办事的,不应该因为个人成见就对他怀疑。蒋小庆想到这儿,不觉有些内疚。 王步文怕自己的话太重,惹恼了蒋小庆,悄悄溜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生气,便放平放缓口气说:“小庆,你对我有成见,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把这些发泄到工作中去,这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不仅会使我们好不容易才查获的线索断掉,陷入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境地,而且会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甚至会再出人命!” 蒋小庆眼帘低垂,绞着手指,暗暗自责。 王步文见蒋小庆并没有反感的表示,而且神情专注地在听,于是接着说:“你想过没有?你约刘红梅见面,这消息罗五七是从哪儿得来的?毫无疑问是从刘红梅那儿获取的!这是个危险的讯息,至少说明罗五七已控制了刘红梅,她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假如他们像处置李燕那样将刘红梅也杀人灭口,那你这祸就闯大了!” 蒋小庆想了想王步文的分析判断,确实很在理儿,不由得悚然心惊,这全是自己冒失行动带来的后果。她咬了咬嘴唇,低声嗫嚅着说:“是我不对……” 王步文还从未见蒋小庆低过头认过错,也是第一次露出楚楚柔弱的女儿相。他心里不禁生发出一股爱护和怜惜之意来,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倾向蒋小庆,情真意切地说:“小庆,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去提了。你误解也好,责怪也罢,心情我都能理解。可你应该明白,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没有互相提防的必要,而是应当携起手来,面对共同的敌人。希望你能像小林那样支持我配合我。其实,你能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和配合。” 蒋小庆心里一热,不由得向王步文投去温柔的一瞥。 王步文被蒋小庆眼波流转、勾魂摄魄的深情一望,弄得如沐春风,心醉神迷。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对头。他对蒋庆早就暗生情愫。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触电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从此以后,他怕见到她,又渴望见到她。有时,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她对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斥责质疑,恨不得生啖其肉,将其大卸八块,可他不仅没有反感和怨气,反而爱意更深。他不知这是因为师傅的缘故,还是自己犯贱,但他对缘分一说已是深信不疑。 蒋小庆接着将她如何联系刘红梅,刘红梅一直不回复,她今天又试着发了个信息,刘红梅马上便答应见面,并主动约定了时间和地点,结果是罗五七赴约的情况详细叙述了一遍。 王步文心中有底了。蒋小庆的述说和他的猜测基本是一致的。罗五七的疑点上升,他决心尽快解开这个谜,弄清楚罗五七的底细,看看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蒋小庆又问王步文,还有什么需要她做的,请尽管吩咐。 王步文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挥挥胳膊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回家休息!”他俯下身子,语气变得柔和委婉,“你担惊受怕被折腾了一个晚上,回去好好休养一下。再说这么晚不回去,师母知道了会骂我的!”他起身去取外套。“我送你,做一回护花使者!” 蒋小庆脸红了红,趁王步文不注意,悄悄从随身挎着的坤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快步跟在王步文身后走向门外。 王步文本想表现表现,开车送蒋小庆回家。可蒋小庆坚决拒绝了,要他尽快讯问罗五七,不必操她的心,她打的很方便。王步文只好作罢,有些失落地走回办公室,这才发现办公桌上的巧克力。他顿时激动得难以自持,急不可耐地剥开包装纸往嘴里送。在就要塞进口中时,他又停住了,轻轻抽出巧克力,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裹好,很珍惜地放进抽屉里,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容。 罗五七在滞留室里烦躁不安地兜圈子。他被关进来之后,一直没等来王步文,被晾在这儿了。他弄不明白王步文的意图,更猜不出王步文将会如何处置他。但想到自己是堂堂的天华副总,身后有廖凯和房修夫、严展飞等人撑腰,小小的王步文也奈何不了他。他现在感到着急的是无法和廖凯他们联系,手机已经被范斌收去了。他只有不停地抽烟,以消解自己的烦乱情绪,双眼急切地望着门外。 王步文和范斌、陈兵终于来了。 罗五七吁出一口气。 陈兵在门前停住,很威严地守在门口。 王步文和范斌坐到讯问台后。范斌表情严肃地摊开笔录纸,显得郑重其事。 罗五七抱起臂膀,不屑一顾地仰着脸,不看王步文和范斌。 “坐下!”王步文声音不高,但透着威严。 罗五七冷笑笑说:“步文,有必要来这一套吗?” “我叫你坐下!”王步文猛地提高声音,声疾言厉。 “好好,坐下,我也站累了,正要歇息歇息呢!”罗五七摇头晃脑,歪斜着屁股坐在屋中央的凳子上,跷起二郎腿,悠悠地抽着烟,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 “把烟掐了!”王步文发出第二条指令。 酒后无德,调戏妇女 罗五七这次受不住了,跟王步文顶上火叫起了板:“我抽烟碍你什么事了?王步文,你别得了上风扬石磙!不就是个小小缉私处长吗?人五人六地拽什么拽!” 王步文抬头对陈兵说:“小陈,你那电警棍充足电了吧?” 陈兵答应一声,拎着电警棍站到了罗五七身后。 罗五七大惊失色,高着嗓子叫道:“王步文,你要是敢执法犯法,搞刑讯逼供,我去告你!” 王步文斜斜地瞟罗五七一眼说:“流氓就是欠揍,随你到哪儿去告!” 罗五七真的有些犯怯了,连忙掐灭了烟。 “姓名?年龄?职业?家庭住址?”王步文发出一连串提问。 “你这是明知故问!”罗五七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气咻咻地把脸转向一边,不再理睬王步文。 “罗五七,我严正地警告你,少摆天华副总的谱!到了这儿,你就是犯罪嫌疑人,就要遵守法律的规定!”王步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罗五七说,“不信你就试试,强xx未遂罪责可是不轻!” 罗五七一听王步文说他是强xx未遂,顿时就慌了,扭过脸来瞪着王步文说:“你……你这是陷害,我最多也就是个酒后无德,调戏妇女,你吓唬不了我!” 王步文依然是冰冷的口吻:“法律只认事实,不是你随便就能抵赖掉的!” 罗五七不敢再和王步文硬顶下去,嘴里咕哝一句“算你狠”,然后乖乖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等。 “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王步文开始进入正题。 罗五七耸耸肩说:“怎么?那个小妞没跟你讲?” “我现在是要你回答!”王步文又加重口气。 罗五七弄不清王步文究竟了解多少情况,那个叫小庆的女孩到底向王步文讲了些什么,会不会把刘红梅抖落出来。他迟迟疑疑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回答王步文。犹豫了好大一会,才含糊其辞地说:“不就是一块喝酒聊天,然后有些失礼吗?” “你以前认识受害人?”王步文淡淡地语调。 罗五七掏出一支香烟,又不敢抽,放在鼻孔上嗅了嗅,模棱两可地说:“她说认识就认识,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你们还是先问清楚她再来问我吧!”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王步文不再跟罗五七啰嗦,提高声音说,“人家约女友见面,你怎么跑去了?不仅仅是图谋不轨吧?” 罗五七探到了王步文的虚实,也就不再隐瞒,油腔滑调地说:“她的女友也是我的女友,我是为女友代劳,去见女友的女友,情况就这么简单!” “没想到罗副总还会绕口令。”王步文冷冷地拖长音调说,“你的女友是谁?” 罗五七从王步文的口气里能听出他已经询问过那个叫小庆的女孩了,并且从小庆的嘴里探明了情况,瞒下去已没有多大意义,于是挺了挺胸说:“叫刘红梅。其实你早已知道了,还故弄什么玄虚?” “这是看你态度老实不老实。”王步文挥挥手说,“你可以抽烟了!” 罗五七早就烟瘾发作,猴急猴急了,忙不迭地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撇撇嘴揶揄地说:“步文,你这赏罚还挺分明的!” “知道了就好。”王步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罗五七说,“说吧,你为什么要代刘红梅去赴约?” “刚才不是讲过了吗?刘红梅是我的女朋友。她有事在身,就委托我去了呗,这没什么奇怪嘛!”罗五七摇晃着二郎腿,徐徐吐出烟来,显得气定神闲。 “刘红梅真是你的女朋友?”王步文盯住罗五七。 “当然是,我们已经同房了,不信你可以去调查。”罗五七很从容地回答。 “李燕是你的女朋友吗?”王步文突然岔开话题,冷不丁问。 罗五七猝不及防,怔住了,香烟僵硬地挺在嘴角,二郎腿也停止了摆动。 “你不会说你不认识李燕吧?”王步文不给罗五七喘息思考的时间,步步紧逼。 罗五七点了点头,很不情愿地低声咕哝:“她是我们观音阁的前任领班,我当然认识……” “不仅仅是认识吧?”王步文提醒说,“你还记得你在我面前说过的话吗?” 罗五七头发晕脑发胀,后悔得肠子打结,直骂自己是混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王步文吹牛逞能,把这事当英雄业绩夸耀,现在被这个六亲不认、过河拆桥的无情无义之人当作把柄利用了。他只得如实回答:“也算是女朋友吧!” “你是怎么把她卖到国外去的?”王步文直击罗五七的七寸要害之处。 罗五七像被火烫了一般从凳子上跳起来,直着嗓子叫:“我没卖她,你血口喷人!” 王步文不动声色地淡淡说:“罗五七,好汉做事就要敢做敢为敢当,别咬了人又夹起尾巴,不像个男人!” “你少激我!”罗五七决心不再上王步文的套。“准确地说,我们只能算是露水情人关系,我换女朋友就像走马灯,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没有超过一年的。你应该知道,我信奉的是及时行乐。李燕和我分手后,我们就没有什么瓜葛了。她怎么去国外,我一概不知。” 王步文对罗五七的表白无动于衷,用玩味的目光盯着罗五七不放,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掌握了他要命的把柄 罗五七从王步文的目光里能看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你罗五七演什么戏,你那几招拙劣的演技我王步文一清二楚,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了,还是主动坦白的好,不然,你没有好结果。罗五七被王步文看得有些心虚,又续上一支烟,把头埋进烟雾里。 王步文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罗五七,你以为你能对抗得过法律吗?李燕的问题,尹大力的问题,还有船务代办处那个冒名朱辉的问题,我们都查过了,你罗五七是脱不了干系的。如果你能迷途知返,改邪归正,我依然还会把你当作兄弟。但倘若你自以为可以和法律抗衡,一条黑道走到底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也许你会在心里骂我无情无义,非要跟你过不去。可是你想过没有,人生在世,就是要以正为立身之本,失去了这个根本,还有什么情义可谈?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考虑我的话,作出正确的选择。” 罗五七耳朵里一阵阵轰鸣。他知道,王步文不是在吓唬他,看得出他们的确掌握了他不少情况。照这样下去,前程的确很不妙。他不觉有些埋怨起廖凯来,如果不是让自己冲锋陷阵,去充当灭火的尖兵,也不会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自己头上。一旦像王步文描述的那样被法律击败,那第一个挨枪子背黑锅的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王步文说的那些大道理,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谁做人也不想去做千夫所指的臭人,他也想当一个世人仰慕的满身正气的英雄。可是他被廖凯挟裹着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而且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还怎么回头?他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够他挨个十枪八枪的?他已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跟着廖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在适当的时候金盆洗手,立地成佛。 “怎么样罗五七,你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吗?”王步文见罗五七似有所动,抓住时机问。 罗五七扔掉烟头,用脚踩了踩,直起身子抬起头说:“对不起王处长,你的意思我听不明白。我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也谈不上什么选择不选择的,我是无辜的,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王步文露出失望的表情,冷冷地说:“看来你是执迷不悟,打算继续与法律为敌了!” 罗五七拧了拧脖子说:“我听不懂你的话,道理太深奥。我只懂得人要活得现实。没有钱你母亲的病就治不好,没有权你就关不了我。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有的只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王步文意识到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像罗五七这种粗鲁之人一旦说出如此冷静的话,就说明经过了大脑的反复过滤、沉淀,再也无药可救。他从讯问台后站起,边向外走边对罗五七说:“法律不会饶过你的,你逃不过处罚,你就呆在这好好等着吧!” 罗五七提高声音说:“你们只有关我二十四小时的权力!” 王步文在门口站住,回过头来说:“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他抬腕看表。“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现实!” 罗五七见王五步文说得很有信心很有把握的样子,脸上不由微微变色,又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猜测王步文究竟是掌握了他什么要命的把柄。 出了滞留室,王步文吩咐范斌和陈兵看守好罗五七,然后连夜去找严展飞汇报。 第15节 应该早早就对她进行清理 早晨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斑斑点点地铺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廖凯披着睡衣,在客厅里来回踽踽独行。他深夜接到了严展飞报警的电话后,一夜无眠,就这样在客厅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罗五七的被捕使他的神经高度紧张。他很清楚,愚鲁的罗五七根本不是狡猾多端的王步文的对手,如果罗五七顶不住王步文的攻势,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和严展飞最担心的就是王步文从罗五七身上突破,现在终于不幸地发生了。一想到这儿,他的脑袋便如开裂般剧痛不已。 杨冰从卧室里走出,把一杯热咖啡递给廖凯。 廖凯接过咖啡杯,未及沾唇便急急地问杨冰,是否从杨雪那儿了解到些情况。 杨冰回答说,杨雪没参加昨天晚上的行动,所以对罗五七的事一无所知。 廖凯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把咖啡杯往茶几上一放,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声音嘶哑地说,只有看黄河能不能摸到些情况了。杨冰提议廖凯再给严展飞去个电话问问。廖凯闭上双眼往沙发背上一仰说,不必了,严展飞如果掌握新的情况会主动来电话的,现在问题是王步文在没有结果前,并不向严展飞汇报详细情况。 这时,黄河匆匆走了进来,甩了一把脸上的汗,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咕嘟嘟”灌进喉咙。 廖凯猛地坐直身子,把黄河拉坐在旁边,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摸到什么情况?” 黄河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扯出几片纸巾,擦了擦嘴说:“没出什么大事,五七表现很好!” “哦?真的吗?”廖凯喜形于色,脸上顿时有了生机,忍不住赞叹说,“这个五七,关键时候还是挺有主心骨的!” 黄河稍稍喘息片刻,担忧地说:“还有那个刘红梅也很危险,不能不提防,王步文不会不从她那儿打主意!” 廖凯点点头说:“你说得不错,我早就对她不放心。看来的确是个祸根。应该早早就对她进行清理,我们太心慈手软了!” 杨冰站起身说:“我去稳住她,这个丫头对我们内部的情况很了解,不能在她身上出问题。”说罢,快步走出门去。 廖凯沉吟着问黄河:“你觉得王步文会采取什么手段对付五七?” 黄河想了想说:“如果王步文从五七嘴里问不出什么,他下步很可能会利用这次机会,让李红去对五七辨认。”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廖凯看了看来电显示,轻声对黄河说:“是严展飞。”边说边急忙抓起听筒。他不停地“嗯”着,然后又是一连串几个“明白”。放下听筒后,廖凯拍拍黄河的膝盖。“你推测得不错,王步文已向严展飞提出辨认五七的申请。” “这就说明我们的消息来源是可靠的,王步文没有从五七那儿得到什么。”黄河取下眼镜擦拭着说,“所以,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把宝押在辨认上。” “李红那儿不会有问题吧?”廖凯有些不放心地问。 “不会有问题。”黄河戴上眼镜说,“严展飞有没有讲什么时候辨认?” “他已经批准了王步文的请求,应该就在上午!”廖凯回答。 “我再敲打敲打李红!”黄河拿起了电话听筒。 刘红梅一大早就接到蒋小庆发来的信息,告诉她罗五七已落入法网被警方关押起来,并约她见面详谈,还说这是受缉私处处长王步文的委托,让她不要有什么顾虑。刘红梅激动得又蹦又跳,边哼着小曲边在镜前梳洗打扮,准备去见蒋小庆。 杨冰推门走进。刘红梅处于兴奋之中,竟然没有发觉。杨冰走到刘红梅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刘红梅吓了一跳,转脸一看是杨冰,吃了一惊,手里的梳妆盒滑落在地上。杨冰弯腰拣起梳妆盒试探地说:“红梅,遇到了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没……没有什么……”刘红梅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杨冰。 “是要出门吧!”杨冰注视着刘红梅。 “是……是去见一位朋友……”刘红梅吞吞吐吐地说。 杨冰把梳妆盒往桌上重重地一摔说:“是去见那个海关调查处的蒋小庆吧?” 刘红梅如雷击顶,陡然变色,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杨冰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说:“刚才五七打来电话,说了这事。你这领班当得有出息了,连海关都交上了朋友!” 刘红梅惊讶得瞪圆了双眼,脱口说:“罗五七不是被缉私处抓起来了吗?” “笑话!你也太小看天华了!”杨冰柳眉一竖说,“在港城,还没有哪个胆大包天到敢抓天华的人,何况是天华的副总!” 刘红梅傻了,疑疑惑惑地看着杨冰。 “五七不就是因为你去见那个蒋小庆吗?他酒后失态,被缉私处长王步文带去醒酒了。你知道王步文跟罗五七是什么关系吗?”杨冰故意顿了顿,吊起刘红梅的胃口,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他们是兄弟,王步文的母亲是五七的干妈,明白了吧?” 刘红梅终于相信了杨冰的话,心里一阵阵发凉,腿不由自主地打颤。 “说吧,你是怎么认识蒋小庆的?”杨冰慢慢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随口问。 “我……我……”刘红梅不知杨冰究竟了解她多少底细,不敢贸然作答。 暗藏心机,颇有城府 杨冰鼻子一哼说:“是李燕回港城后约你见面,询问五七的情况,然后又把你的手机号码给了蒋小庆。蒋小庆想从你这儿打探情况,又找到你。我说得对不对?” 刘红梅额上直冒汗,不得不点头承认。 “你什么事都休想瞞得了我!”杨冰拍了拍桌子说,“你还算有良心,没把天华卖了!” 刘红梅躬身肃立,一副谦卑神态。对杨冰,她一直有一种怯惧心理。这位老板娘虽然平时不太讲话,行事低调,实际上却是暗藏心机,颇有城府。 杨冰的语气开始温和:“红梅呐,你是我亲自挑来的,领班也是我点的名,钱没少拿,天华对得起你。你江西山区老家的一家人可全都是靠你养着,如果天华垮了,你怎么办?你跟罗五七,要是心里不愿意,可以跟我讲嘛,我会护着你的。”说到这儿,她加重了语气,“可是有一条你要记住,天华是不容叛徒内奸的,你如果想试试,李燕就是你的榜样!” 刘红梅的精神已彻底垮了。她丝毫也不怀疑杨冰的话,天华的势力比杨冰所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处置小小的刘红梅就像捻死一个蚂蚁。杨冰说得不错,李燕已经为她作出了榜样。 杨冰扬扬脸说:“该讲的我都讲了,听不听由你。如果姐不心疼你,早任由他们处理你了,何苦跑来费这些口舌!” 刘红梅不能不表态了,她抖着声说:“杨姐,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一切都听你的,决不敢做有损天华的事。” 杨冰舒心地笑了。她站起身,拍拍刘红梅的脸颊说:“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你放心,我和廖总不会亏待你!走,陪姐姐去游泳!” 刘红梅苦着脸,无奈地跟在杨冰身后走出宿舍,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蒋小庆再次失望了。 李红这两天也一直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自从那个自称是朱辉部下的眼镜蛇来过之后,她那颗本就已伤痕累累脆弱不堪的心就更加悬若游丝了。儿子的安危成了她头等大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无休止的苦难。就在她长吁短叹愁肠百结之时,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她心惊肉跳地拿起听筒,里面传出黄河低沉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儿子的朋友!”李红的神经倏地绷紧了,连忙说“记得”。 “记得就好。”黄河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些,“小军这两天还好吧?” 李红握着听筒的手有些发抖,颤着声说:“好……好……还好……” 黄河“嘿嘿”地笑了,笑声在听筒里回响,像是从阴曹地府发出的,挺瘆人。“小军很可爱,两天没见,还真有些想他。”接着话题陡转,“你要准备好了,他们很快就会让你去认人。” 李红忙不迭地表态:“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黄河的声音有些不悦:“不,你错了。恰恰相反,你应该去。” 李红一时没转过弯来,诧愕地拉长音调:“这——” 黄河加重语气说:“结果当然也应该是相反的。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李红马上便明白了黄河的意图,毫不迟疑地说:“好的,我明白了,我一切都按你吩咐的去做!” 黄河又笑了,由衷地说:“你真是小军的好妈妈!好了,就这样,他们应该快到你家了,你作好迎接客人的准备吧!”说罢“啪嗒”一声挂了线。 李红慢慢把听筒放回到电话机上,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时,门铃声骤然响起。李红神色大变,难道真如那个眼镜蛇所说,王步文他们来找她了?倘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她急匆匆走到门后,从猫眼向外探视,心顿时一阵战栗,门外果然站着王步文。 此时严展飞正焦虑不安地坐在办公室里。他非常清楚李红对罗五七的辨认是何等重要。尽管廖凯一再向他保证不会出岔子,已经作好了周密的安排,可他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对王步文他是最了解的,聪明机智的脑袋总能生发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激素,给你来个措手不及。如果李红指认罗五七就是那个化名朱辉的人,局势就会恶化到他无法掌控的地步,就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阻止案件的侦审。而罗五七能否守住自己的防线,也就很难说了。一旦罗五七招供,他和廖凯还有房修夫等核心人物就将露出水面,所有的努力都只能是徒劳的,最终的结果也就是树倒猢狲散,大家全完蛋。想到这些,严展飞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主持辨认。 甄别室里很安静,一面巨大的玻璃墙隔开了正反两面。罗五七坐在反面,脸对着的是明晃晃的镜子。他在电影电视剧上见到过这玩意,很容易猜到王步文想干什么。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罗五七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脸上汗水不停地往外冒,腮上的肌肉也不停地抽搐着。辨认他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李红,为张军的事,尹大力曾带着她找过自己两次,当时看着这娘们有几分姿色,他曾勾引过她,结果遭到拒绝,后来听尹大力说他们相好了,只好悻悻作罢。所以,李红不可能认不出他。想到这些,他不禁对“色”字头上一把刀有了切身的感悟。后悔自己不该见了什么女人都想上,惹下这等一件又一件的灾祸。如果李红指认自己就是朱辉,那可就惨了,王步文会像一条猎犬那样撕掉他所有的伪装,再想抵赖就难上加难了。他现在只有在心里暗暗乞求,黄河能真的摆平李红,让他平安过关。 这件事就无法划上句号 严展飞走进甄别室,见范斌和刘京生在低声探讨议论对面的罗五七,便咳嗽了一声。范斌、刘京生一看严展飞进来了,忙从椅子上站起。严展飞走到中央位置坐下,扫了一眼对面抓耳挠腮心神不定的罗五七,心里不由得暗暗发慌。如此糟糕的状态,怎能对付得了王步文?平时见了女人就疯狂的八面威风,见了酒就不要命的英雄气概都跑哪儿去了?如果不是一面玻璃墙隔着,他真想上去踹罗五七几脚。严展飞皱起眉头,不愿再看罗五七这副怂样,转脸问范斌,王步文准备得怎样了?范斌说,王步文和杨雪已经去带李红了,就快回来了。正说着,王步文和杨雪带着李红走了进来。王步文见严展飞也亲自来到现场,忙上前想汇报一下。严展飞对王步文摆摆手,没让王步文开口,然后示意可以开始了。 李红一进甄别室,就被里面肃静的氛围和警官们的庄重神情震慑住了。她偷偷瞥一眼严展飞,认出他就是曾在尹大力劫持她的现场指挥行动的副关长。他那冷漠的表情和根本不正眼看她的傲慢,使得她不知所措。她的目光终于透过玻璃墙看到了坐在那儿东张西望的罗五七,不由得心里一阵剧跳,这个人不正是朱辉吗? 王步文走到李红面前,和颜悦色地请她到面对罗五七的位置就座,轻声叮嘱她认真仔细地辨认。王步文看出李红紧张不安,以为她是怕被罗五七看到,耐心地解释说,这是一面特殊的镜子,她可以看到对面,对面的人却看不到这边。李红的神情依然是茫然无措。王步文并不清楚她紧张矛盾心理的根本原因,便又安慰了几句,请她辨认。 李红身体僵硬地坐在辨认台前,眼前的罗五七似有似无,而儿子的身影却尤为清晰。她很清楚对面的这个人作恶多端,是杀害丈夫张军的真正元凶,还制造了多起屠戮事件,是心黑手辣的大魔头,可她却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去指认他,因为她不能失去心爱的儿子。 现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李红身上。王步文和严展飞的目光尤为关切。 李红缓缓站起身,慢慢摇了摇头。 王步文大吃一惊,忙急切地说:“李红,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对你对我们都非常重要!” 坐在李红另一侧的严展飞暗暗松了口气,嘴里却郑重其事地说:“是啊!这可不是儿戏,要本着对人负责对法律负责地精神认真辨认,千万不能出差错!” 李红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呆滞的眼球凝固在眼眶里,接着干脆耷拉下了眼皮。 “这个人不是朱辉?”王步文仍不甘心。 李红用很肯定的口吻说:“不是朱辉。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说罢,扭身向门外快步走去。 王步文如大热天掉进了冰窟,所有的热望都出乎意料地遭到了冻结。他这时才回想起李红的反常神态:从家里出来时,精神恍惚而又心事重重,下楼时深一脚浅一脚身子打漂,差一点踏空楼梯摔倒;到了甄别室后,神情茫然无措,惶恐不安,整个人没有一点点生机,像服用了迷幻药般眼光发直发呆。种种迹象表明,其中极有可能出了岔子。他后悔没在这两天安排人保护监控李红,只忙着刘红梅的事了,犯下如此严重的顾此失彼的错误。 严展飞鼻子重重地一哼,起身走出,王步文连忙跟了上去。 严展飞回到他的办公室,往办公桌后的高背皮转椅上一坐,情不自禁地露出欣然之色,点上一支烟,仰靠在椅背上悠然地抽着。危机终于解除了,看来廖凯没有吹牛,黄河的确有两把刷子。他寻思着应该给廖凯报个平安了,于是伸手去拿电话听筒。这时,响起敲门声。他一听就知道是王步文,连忙坐正身子,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对外面低沉地说了声“请进”。 王步文推门走进来,很勉强地对严展飞笑笑,在办公桌前坐下。 严展飞扔给王步文一支烟,不无责怪地瞪了他一眼。 王步文点上烟狠狠抽了一口,颇不甘心地说:“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你应该能想到!”严展飞伸出手指在桌面上叩击着。“你是军人出身,应该懂得不打无把握之仗的道理!侦查工作的大忌是主观臆断,你凭着想象去办案,本身出发点就有问题,招致这样的结果,应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 王步文不以为然地抖了抖眉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李红的情绪很不正常,我想……” “你想什么?”严展飞不容王步文讲完,冷冷地说,“你别再瞎琢磨那些不着边际的歪主意,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 王步文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急促地说:“严头,这次辨认的失败,正说明案件背后的复杂尖锐,同时也表明这是个有背景的大案!” “你又在这老调重弹!”严展飞有些恼火了。“我需要你侦办的不是这种臆想出来的徒劳无功的大案,我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战绩!因为迁就你的好大喜功,这么多现行走私案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你还让不让我再干副关长?我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王步文据理力争:“严头,这个案子并不是子虚乌有,它很有探究的价值,和打击走私并没有抵触,而且说不定能把港城走私的根拔出来,这正是我们不该放弃的!” “好了好了!我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跟你争论!”严展飞烦躁地摆着手。“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老话。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去处理罗五七的事了。廖凯已经打来几次电话,询问这件事。他是酒后滋事,没什么大的问题,先把人放了!” 王步文弹弹烟灰说:“罗五七我可以放,同时我也想查查刘红梅,不然这件事就无法划上句号!” 第16节 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王步文同志!”严展飞显然是忍无可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天华已经被你搅得要提抗议了!如果不是廖凯看在和我们良好关系的面子上,早就去找市政府交涉了!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吗?没有港城市委政府的支持,我们就寸步难行!天华是市里重点保护的企业,一旦矛盾激化,就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无法估量的恶劣影响!严格地讲,罗五七的行为属治安处罚范畴,按规定应该由地方公安处理,你就别再无是生非了行不行?!” 王步文被严展飞的指责弄得有些受不住了,脖子一梗说:“严头,我们是海关的缉私处,一切都应以国家利益为主,无须看谁的脸色行事!天华集团的人不是法外使民,有问题照样能查!罗五七侵犯的是我们海关调查处的工作人员,而且与走私案有染,为什么不能处理?我认为……” “好了!”严展飞拍案大怒说,“用不着你来上课!我可以告诉你,廖凯刚才在电话里就谈到了刘红梅,人家非常不满!是不是你让蒋小庆去约刘红梅?结果刘红梅告到了杨冰那里,说你们老是滋扰人家!这简直就是胡闹!” “哦?这倒是挺值得玩味的!”王步文若有所思地抽了口烟。 “玩味个屁!”严展飞用指间夹着的烟点着王步文说,“你是不是连廖凯和杨冰也都怀疑上了?真是荒唐!” “这有什么荒唐?”王步文针锋相对地说,“从李燕到尹大力,从刘红梅再到罗五七,全是天华的人,作为天华的老板,廖凯至少是有责任的,理应受到怀疑!” “好嘛,我的王大处长,算你厉害!”严展飞手指夹着的烟已在微微颤抖。“我看你不是烧昏了头,就是吃错了药!你不用多费口舌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能任由你误入歧途!” 王步文见严展飞主意已定,态度如此坚决,不由得心灰意冷,自语般喃喃着说:“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案子都办不了,我这缉私处长当得也太没什么意思了!” “如果你觉得在我手下委屈,可以另择高枝!”严展飞作出无奈的样子说。 王步文心里一凉,瞪大眼睛望着严展飞,讷讷着问:“严头,你真不想要我了?” 严展飞叹了口气说:“你看我们现在还能坐到一块吗?人各有志,我勉强你还有什么意思?如果你想换个环境,我可以成全你!” 王步文顿时感到无比悲哀。他和严展飞风风雨雨同舟十几年,今天竟然闹到要分手的地步,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还是严展飞的错,更弄不明白是严展飞变了还是自己变了。但不可调和的严酷现实已清清楚楚摆在两人之间,他们争论的问题,碰撞的焦点和矛盾的性质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同事关系甚至是友谊。严展飞说得不错,人各有志。志不同则道不合,道不合则不可同谋。既然如此,再在一起共事还有什么意义呢?王步文想到这里,缓缓站起了身,缓声说:“这个问题我可以考虑,我会很快给你答复的!”说罢,转身踽踽走向门外。 严展飞望着王步文的背影,又点上一支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着。他心里有些发酸,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感。他希望王步文能尽快向他递交辞呈,这对他们俩都是最好的解脱。成为敌手相互厮杀,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自己的推测是合情合理 当王步文吩咐范斌和杨雪办理罗五七的释放手续时,他们都大感惊讶,难以理解,认为就这么轻易地把人放了,有些草率。虽然辨认没达到预期的目的,但可以从别的方面进行查证,罗五七肯定是有问题的。王步文对范斌他们的提醒表现出烦躁的情绪,很武断地让他们不必再多嘴多舌,执行命令就是。然后便郁郁寡欢地把自己关进了处长室。他拿出纸和笔,犹豫着是否该写辞职报告。毫无疑问,他和严展飞的分歧已无法弥合,甚至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程度。刚才为罗五七和案件的问题已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他们的对抗将势必会更加尖锐,最终有可能走到敌对的立场上去。他已隐隐地感觉到,这并不仅仅是观点上的不同,似乎有着某种更为敏感的因素。是严展飞过于盲目的信任,还是出于对天华某些人的保护?打击现行走私以求得立竿见影的成绩会不会是严展飞的借口?这些问题出现在他脑海里时,他不由得吓了一跳。他竭力驱除这些对严展飞大不敬的想法,可愈是这样,这些思绪就愈清晰地萦绕不绝。客观上讲,廖凯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拥有上百亿的资产,也拥有让人羡慕的社会地位,根本没有理由去以身试法。显而易见,廖凯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置罗五七不顾,而严展飞又不能不给廖凯面子,这些便形成了本案无形的阻力。王步文认为自己的推测是合情合理的,因此,他认为马上就向严展飞递交辞职报告有些操之过急,应该先和曾培松关长沟通一下,再作最后的决定。 曾培松对王步文来办公室找他似乎已在意料之中。他招呼王步文在沙发上坐,调侃说:“你可是有些日子没到我这儿来了,难怪人家会讲你过河拆桥!” 王步文没有开玩笑的心情,闷闷地往沙发上一坐,摸出烟来低着头抽。 曾培松把泡好的茶放在王步文面前,打量着他说:“又遇到难题了吧?” 王步文“嗯”了一声,抬起头说:“我想辞职。请你还是允许我回培训中心吧!” 曾培松并没有惊讶,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微笑着问:“怎么,要做逃兵?” 王步文却是一副苦巴巴的脸,言不由衷地说:“我水平不够,无法和领导保持一致,还是去搞我的学术研究比较合适。” “躲进小楼成一统,这是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曾培松不无奚落的意味。“恐怕不是水平的问题吧?和领导之间发生意见分歧很正常,难道只有回避这一种选择?”他敲敲脑袋。“我看是你这里面有问题!” 王步文有些着急,连忙申辩说:“曾头,你不了解情况,这事……” 曾培松摆摆手说:“你不用解释,我很了解情况。展飞同志已经给我打了电话。” 王步文一听说严展飞已经跟曾培松通了气,就不再啰嗦了,低下头哑口无言。 “如果你执意要离开缉私处,我不会阻拦你!”曾增松面孔严肃起来。“问题是你能否甘心前功尽弃,半途而废?能否问心无愧坦然地面对蒋庆林和李燕等人的亡灵?能否心安理得地肩负着国徽关徽?” 王步文抬起头说:“你说的这些我并是没有考虑,可我这浑身的劲使不出来,占着茅坑拉不出屎,你说我还呆在缉私处有什么意义?” “没有坎坷和困难,海关还要你我干什么?我们本身干的就是极具风险、艰苦曲折、到处都布满陷阱和荆棘的活儿!”曾培松显得有些激动。“也许你会说我净讲一些解决不了问题的大道理,可我们不正是为了这些大道理在忍辱负重,拚搏流血吗?我们为什么让你去当这个缉私处处长,而不是别人,就是认为你能百折不回,把港城的走私犯罪彻底铲除。现在刚刚开始,你就打起了退堂鼓,看来我真是太高看你了,让人遗憾哪!” 王步文被曾培松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如坐针毡。他不安地挪动着屁股,低声嗫嚅着说:“严头的态度很坚决,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你让我能怎么办?” “至于怎么办,那是你的问题。”曾培松注视着王步文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这个问题上我爱莫能助,无法给你满意的答复。展飞同志是副关长,主管处缉私,对缉私负有全责,有主管缉私处内部事务的权力,我是不宜也不能插手的。咱们海关的体制和权限范围你应该清楚。如果你提出辞职,展飞同志批准,我也只能同意。而且我还要提醒你,即便展飞同志对你的工作进行调整,也是属于正常的内部安排,我无法干涉。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你现在并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毕竟你还是缉私处处长。一旦你离开缉私处,那才是望洋兴叹呢!” 王步文不能不承认曾培松的话句句在理儿,心里不由得更加空荡荡地感到无奈,随口说:“与其免职或调职还不如现在辞职……” 做一个大无畏的勇者 曾培松有些生气地打断王步文的话说:“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犯起了糊涂?如果你有了一定的证据或确凿无疑的重大发现,任何人都没有理由也不敢擅自撤换你!海关和缉私处不是哪一个人的天下,再说上面还有总署和缉私总局!而你只要能坚守住阵地,就还有希望,任谁都不能剥夺你办案的权力!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怎么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 王步文似有所动,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曾培松眼一瞪说:“胡说八道,我可没有让你这么去做!”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的意思是你要用实际行动去说服展飞同志,让他转变态度,改正看法!”他接着又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补上一句:“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是不必太计较的!” 王步文对曾培松的话既心领神会又颇感困惑。在被捆住手脚的情况下,他如何去搜集证据,发现线索?又能施展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手段?失去了严展飞的支持,他就寸步难行,只能一筹莫展。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眉头越皱越紧,眼里充满迷茫。 曾培松站起身说:“我只能说这些了,主意要你自己去拿,办法要你自己去想。弄潮儿敢向潮头立,你王步文是龙还是虫,我们拭目以待!” 王步文明白不可能从曾培松这儿得到什么了,所有的问题只能是自己扛。他与曾培松握手告别,不无怅然地离开关长室。 曾培松送走王步文,心情异常沉重。身为关长,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年轻的缉私处处长身上,这让他苦恼而又无奈。从案子发展的情况看,似乎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印证了他最初的判断,港城的的确确存在着一个庞大的走私集团,从而使他对天华的怀疑进一步加深。严展飞的态度一直是他最为关切的,从他开始下决心揭开港城走私内幕提议王步文担任缉私处处长起,他就很密切地观察着严展飞,因为他很了解严展飞和天华的特殊关系。严展飞欣然同意王步文出任缉私醋处长并在后来的侦查工作上全力支持王步文,让他放下心来,认为严展飞和廖凯的关系仅限在私人友谊上,并没有利益上的往来。可是随着案件侦查的步步深入,严展飞的态度却发生了让他感到意外的转变,这让他大为不安。尤其是现在逼着王步文辞职,就更令他忧心忡忡了。如果严展飞是在认识上有误区,是侦查工作看法上的分歧,倒还没有什么根本上的危害,可假如是有意而为之,那问题就严重了。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年的计划就会有流产的可能,王步文的前程也将凶吉难卜。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王步文的进退将决定着胜和负,他不知道王步文能否体会到他刚才言谈之中隐含着的告诫和良苦用心,能否经受得住巨大的压力。 曾培松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对面不远处的缉私处大楼,心中默默地祷告,暗暗地祈求,希望王步文能像他期待的那样逆流而上,经受住考验,做一个大无畏的勇者。 第01节 终将会是一种什么结果 王步文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他犹豫徬徨,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曾培松的态度十分明确,不同意他临阵退却,希望他能经受得住挫折,继续把案子办下去,可又无法向他提供切切实实的帮助。他理解曾培松的难处,身为关长,的确不便插手案件的具体侦办事宜,尤其是在他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更不好公开支持他了。何况关长和负责缉私工作的副关长之间的职务关系也是很微妙的,并非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仅仅是单纯的上下级或主官与助手的关系,缉私处在执法活动中是有很强的独立性的,并不受关长的支配。正因为如此,他才顾虑重重,无法预料最终将会是一种什么结果。严展飞的态度也很明确,而且向他下了最后通牒,已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无法想象在没有严展飞的支持关心反而是排斥和反对的状况下还能把案子办下去,这简直是异想天开,根本是不可能的。办案不是找情人,可以在偷偷摸摸之中完成,而是一项很周密、很繁杂、很系统的工作。不仅需要投入全部的精力,而且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合,比如技术,比如预审等等。曾培松要他自己想办法,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苦思冥想了整整一个下午,香烟把嘴唇部熏裂了,也没琢磨出什么好法子来。下班后,他独自回到宿舍,关了手机从食堂要了两样小菜,一瓶高度的二锅头,在郁闷中自斟自饮,借酒浇愁。几杯酒下肚,不仅愁绪难减,心里反而愈加添堵。于是他就不停地喝,不一会,一瓶酒就去了一半。酒精终于发挥了作用,他的大脑进入半混沌状态。 蒋小庆推门走进来`,脸色有些阴郁。 迷迷糊糊的王步文一见蒋小庆来了,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激动,那些烦心事和不愉快早就被酒精驱赶到了九霄云外。他连忙转动发硬的舌头,招呼蒋小庆坐下,陪他喝两杯。 蒋小庆皱了皱眉,很勉强地在王步文对面坐下,不无讥讽地说:“王大处长,你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王步文把一个酒杯放在蒋小庆面前,边倒酒边硬着舌头说:“谁、谁解我忧,惟、惟有杜康!小、小庆妹妹,我、我刚才还在满脑壳里想着你哩!你看,这、这就来了!酒、酒真是好东西……” 蒋小庆脸腾地红了。她没想到,平日里拘谨木讷、一副正人君子相的王步文竟然能说出如此直白露骨的调情话来。她心里不觉有了反感,正想揶揄他几句,但又想他是酒后胡言乱语,便压住了不满情绪,耐着性子说:“我来是向你汇报关于刘红梅的事。她本来已经答应见面,可是不知为什么……” “不、不说什么刘红梅!”王步文用力地一摆左胳膊,然后右手端起酒杯,举向蒋小庆。“别、别让这些破事扫了咱们的酒兴!来、来,喝酒……”〖JP〗 蒋小庆没有动酒杯,冷冷地瞪着王步文说:“看来罗五七真是你要放的了?” “你、你看你,又提什么罗五七罗五八的!”王步文眼睛发红。“咱、咱别扯这些狗屁事行不行?” 蒋小庆真的恼了,急促地喘着粗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眉梢高高地挑起,双眼圆睁着质问:“你为什么要放罗五七?” 王步文显然对蒋小庆老是纠缠让他不太感冒的事头痛,有些不耐烦地说:“李、李红认不出来,当、当然要放人,你、你让我能怎么办?你、你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烦不烦呀……” “看样子你是不想再查这个案子了对不对?”蒋小庆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王步文醉态毕现,提高嗓门说:“对对!我、我才不管什么案子不案子,就、就想喝酒!” 蒋小庆恼羞成怒,端起酒杯劈脸浇了过去,斥道:“怪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让你喝,喝个够!”说罢,忽地站起,噙着泪水跑了出去。 王步文抹了把脸,似乎并没意识到蒋小庆的恼怒和斥责,把手里的酒杯扬起,对准嘴巴灌下去。 杨雪从下午一直在关切地注视着王步文。她能看出王步文情绪低沉,满腹心事,毫无疑问是因为案子搁浅的事。本来她想劝解王步文几句,可几次都被王步文堵了回去。在食堂打菜时,她又试图上前搭讪,但王步文似乎根本就没看到她,给她的热脸来了个冷屁股。她回到宿舍,胡乱扒拉完晚饭,简单地梳洗一下,便想上门去安慰王步文,走到门前发现蒋小庆在,心里酸酸地难受。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其实,她能看得出王步文喜欢蒋小庆,虽然蒋小庆对王步文冷嘲热讽,甚至当面奚落,但王步文的眼睛里一直对蒋小庆闪动着特殊的目光。她是女人,对此是最为敏感的,所以很在乎王步文和蒋小庆的接触。现在他们两人独处一室,而且对酒当歌,推杯换盏,这不能不让她感到痛苦不安。她虽然已回到宿舍,但一直透过窗口观察着对面王步文的宿舍,忐忑不安地担心里面发生什么浪漫的故事。当蒋小庆捂着脸从屋里奔出时,她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急不可耐地快步跑了过去。 酒瓶里的酒已经不多了,王步文面红耳赤,身子已摇摇欲坠。他抬脸见杨雪走了进来,无力地举着胳膊,醉眼迷离地看着杨雪说:“小、小庆,你、你又回来了?没,没生哥的气吧?啊……” 杨雪不由得发急起来,忙说:“你怎么连我都看错了,我是杨雪!” “哦……杨雪……”王步文耷拉着眼皮,眼半睁半闭地看着杨雪说,“什么杨雪?杨雪就是小庆!小庆就是杨雪!”他双手胡乱地抓挠着。“来、来,到哥哥这边来,陪哥哥喝酒!”边说边甩了甩被蒋小庆浇在脸上的酒水。 杨雪连忙从兜里掏出纸巾,过去为王步文擦拭。王步文一把抓住杨雪的手,就往怀里拉。杨雪吃了一惊,使尽往外抽着手说:“王处,你喝多了,我给你泡杯茶!” “谁、谁说我喝多了?我这才刚、刚喝到酒味,只、只是水过地皮湿,早着呢!来,陪、陪哥哥喝!”说着,又颤颤抖抖地抓起了酒杯,往嘴里送,却送到了鼻尖上面。 杨雪夺下王步文手中的酒杯,劝道:“王处,你不能再喝了!” 妖魔鬼怪和不共戴天的仇人 王步文顺势搂住杨雪的肩膀,嘟囔着说:“好妹妹,你、你让我喝,美酒佳人夜光杯,咱们要一醉方休!” 杨雪还是第一次接触王步文的身体,而且是如此亲昵地紧紧拥抱着。她心跳如鼓,血流加快,浑身燥热难当。这是她渴望和期盼,曾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现在突然成为现实,不由得让她有些晕眩。 王步文的脑袋在不知不觉中滑进杨雪的怀里,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渐渐合闭。 杨雪柔软丰满的胸部成了王步文的枕头。王步文在上面蹭来蹭去,使得杨雪浑身酥软,几乎难以自持。王步文在杨雪的怀里喃喃自语。杨雪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王步文的脸、嘴、鼻和浓密的黑发。王步文慢慢睡着了,嘴和鼻孔里发出粗重的鼾声。杨雪伏下身子,在王步文的脸颊上悄悄吻了一下。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杨雪试图把他移到沙发上去。王步文身子被动,体内的酒翻涌上来,在屁股刚挨到沙发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顿时,他的身上涂满了秽物。杨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王步文弄到沙发上去,然后为他擦拭。擦洗完,她又忙着去泡茶,一口一口地喂王步文茶水。折腾了好大一会,王步文才渐渐安定下来,呼呼进入了梦乡。 杨雪累得气喘吁吁,坐在王步文身边,静静地看守着。 直到深夜时分,王步文才悠悠醒来。他睁着惺忪的双眼,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目光最后落在杨雪疲惫困倦的脸上。 杨雪忙把茶杯递给王步文,关心备至地说:“快喝点水,别烧坏了身子!” 王步文这才感到口干舌燥,心里如火灼般难受,接过茶杯,“咕嘟嘟”灌了下去。然后抹抹嘴,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杨雪怔了怔,睁着双眼反问:“怎么?你不知道我在这里?” 王步文竭力地回想着,在他醉酒后残存的意识里,似乎只有蒋小庆来过的印象。他用舌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低声说:“好像小庆来过,我以为你是小庆呢!” 杨雪十分伤心,不由得撅起了嘴,嗔了王步文一眼说:“你心里只有你的小庆妹妹,我真是自作多情,白忙活了一个晚上!” 王步文这时才注意到满地沾满秽物的纸巾,马上明白了一切,很内疚地说:“对不起杨雪,让你费心了。我没有酒后失态吧?” 杨雪露出失望的神情,垂下眼帘,不无怨尤地说:“既然你把我当成了蒋小庆,失态又有什么关系?” 王步文连忙欠起身子,急切地问:“是不是我欺负了你?” 杨雪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步文痛心疾首地抓挠着头发,恨恨地说:“我真是该死!杨雪,是我酒喝得太多,竟然失去了理智,请你谅解!” 王步文越是这样解释,杨雪越感到沮丧难过,突然提高嗓门说:“别说了!我真是太贱太没脸没皮了,干嘛非要跑来看你?” 王步文被杨雪的尖叫吓了一跳。想了想,立刻便弄懂了杨雪生气的缘由。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安起来。凭心而论,他对杨雪是很有好感的,可距离爱尚有一步之遥。他很清楚,这是因为有蒋小庆挡在中间。假如没有蒋小庆,他说不定会爱上这位爽直活泼、美丽端庄的姑娘。爱是很奇妙的东西,来不得丝毫虚假和勉强。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杨雪的真诚关爱总怀有一份歉疚之情。 杨雪这时站起身来,很伤感地说:“你现在不会有事了,我也该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别这么讲,杨雪!”王步文怕伤了杨雪的自尊心,伸手拉住她,恳切地说:“我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咱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误解和隔阂。别忙着走,咱们再聊聊!” 杨雪嘴里说走,心里还是希望王步文能挽留她的。听了王步文的话,她不禁大为感动,意无法自持地伏到了王步文怀里,哽咽着说:“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你能接受我吗?” 王步文不由得心慌意乱。他知道,这种赤裸裸的表白不是杨雪随便就能说出口的。对于一个受着无数人追捧仰慕的出类拔萃的优秀女孩,不仅需要莫大的勇气,而且要有忘我的付出和奉献情怀。如此一来,便不能熟视无睹,更不能简单地加以拒绝,只能在以后适当的时候婉转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更何况他们还有一层特殊的上下级关系,要朝夕相处共事。王步文轻轻扶起杨雪,拍拍她的脸蛋,不无调侃地说:“你看你,多没出息,为我这样的酒鬼掉眼泪太不值得了!你还是对我不了解,等明白了我是什么货色,你就会顿足捶胸,后悔得直冒无名之火了!” “不,不会的,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杨雪看到了一线希望,情不自禁地抓住王步文的手,情真意切地说,“你勇敢、无私、诚实,是我心目中最优秀的男子汉,自从你那天在海边救了我,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的形象,是命运之神让我们又见了面,而且走到了一起,我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王步文被杨雪直抒胸臆火热炽烈的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头上直冒汗,心里乱扑腾,忙不迭地把杨雪摁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仍用玩笑的口吻灭火:“杨雪,你这到底是挖苦我,还是变着法儿拍领导的马屁?弄得我都不认识自己了!你最好别忙着下结论,咱们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来日方长,等你真正了解了我,咱们再谈这个话题好不好?” 杨雪眨巴着眼,有些不放心地说:“我怕有人会把你抢走!你说,你对蒋小庆是不是有些那个?” “哪个呀?”王步文忍不住笑了。“你真会乱点鸳鸯谱,我在她眼里就像是妖魔鬼怪和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么能扯上这种关系?”说到这儿,他才忽然想起蒋小庆晚上来找他的事,随口问:“蒋小庆晚上来找我有什么事?你见到她了吗?” 杨雪这才意识到王步文在她来之前就喝醉了,心里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我来这儿蒋小庆就已经走了,看她的样子很伤心,不知是你把人家怎么着了?”她脸不由得红了红。 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受虐症 “我不会对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意识,没有完全喝醉。”王步文认真地回想着说,“隐隐约约好像是为案子的事,可以肯定,我不会有什么好话对她说。”他情绪不觉激动起来,提高嗓门说:“妈的,这个鬼案子真他妈有鬼,最让人头痛的是还不知道它鬼在哪儿,你说要不要人命?” 杨雪劝慰说:“你也别太着急,总会有办法的,像你这样喝闷酒,那才会出人命呢!” 王步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你批评得对。刚才我让你加深了解没错吧?没出息啊!到现在也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杨雪虽然并不了解严展飞的态度是王步文最头痛的事,但她从王步文的忧郁苦闷表情里能猜出他遇到了麻烦或是阻力,便一直想为王步文分担些,帮助他排忧解难。她思来想去,认为刘红梅和李红是侦破本案的关键,只要能做通她们的工作,解除她们的顾虑,让她们开口说话,如实反映情况提供线索,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于是她说:“罗五七是重大嫌疑对象这不会错,现在问题是如何才能解开刘红梅和李红这两个结。对李红我无能为力,但对刘红梅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王步文顿时来了精神,很感兴趣地问:“哦!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杨雪一看激起了王步文的活力,心里很高兴,往前倾着身子说:“刘红梅是观音阁的领班,我有机会接近她,可以向她申明法理,晓以利害,打消她的顾虑,把她拉过来,为我们所用。” 王步文对杨雪的想法很兴奋,觉得这的确是一条可以尝试的途径。女孩和女孩之间更容易沟通,有很多共同语言和爱好,不存在戒备或明显的障碍,加上杨雪是杨冰妹妹的特殊身份,就更具备了一定的分量和感召力。假如杨雪真能让刘红梅站出来说实话,依她对天华的了解,不仅能查获罗五七的罪证,而且能解开许多重大谜团,比如廖凯究竟是否和案件有染,严展飞阻止办案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等等。他不无激动地说:“你这个想法挺好。如果真能打开刘红梅这道关隘,案子就好办多了,你就是立了大功,我到时候请你吃灌笼包子!” 杨雪嘟着嘴,故作不悦地问:“只是请我吃包子?” “不不,请你吃海鲜大餐!”王步文连忙纠正说,“还要为你报功!” “还有呢?”杨雪歪着头,眯着眼,语带双关地追问。 王步文当然明白杨雪的潜台词,忙岔开话题:“适当的时候,我想亲自见见刘红梅,你觉得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杨雪很有信心地说,“必要时,我就动用凯哥的力量!” “千万不可!”王步文情急之下,未加考虑地脱口而出,话出了口,他才意识到不合适,会引起杨雪的误解,忙婉转地解释:“刘红梅到底了解哪些情况咱们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你仓促地让廖凯知道不太好,咱们还是应该尽量慎重稳妥一些,你说是不是?” 冰聪玉慧的杨雪已从王步文的话里隐隐听出了些不妙,扭了扭身子,惴惴不安地低声说:“不知凯哥是不是和案子有牵连?” “我想应该不会。”王步文立刻表明看法。 “可他和罗五七的情谊毕竟不一般呀!”杨雪仍有些忧虑和担心。 王步文非常理解杨雪此时的矛盾心情,她和姐姐的深情不可能不对廖凯担忧,于是安慰说:“即使在廖凯没有完全知道罗五七的所作所为情况下而对他有所袒护,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旦他弄清了真相,我想他会站在道义这一边的。你大可不必为这个苦恼。” 杨雪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王步文的分析判断很有道理,于是又恢复了轻松的面容,甩了甩长发说:“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觉得凯哥富可等身,没有理由去冒违法的风险,也绝不可能和罗五七这样的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但在没有查清罗五七犯罪事实之前,跟凯哥透露这些的确不合适,我听你的!” 王步文对杨雪的百依百顺和善解人意,心里很是熨帖舒服,尤其是对她在自己走投无路之时挺身而出深为感动。杨雪的表现和蒋小庆的举动形成了反差极大的对比,如果从理智上讲,他觉得真应该选择杨雪这样的女孩作终身伴侣,温情体贴和浪漫会伴随一生;而蒋小庆的刁钻古怪和桀骜不驯只能带来苦恼和无休无止的折磨。可从感情上,他又万分无奈地倾向蒋小庆,这让他十二分地痛恨自己犯贱,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受虐症。 杨雪见王步文沉吟不语,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忐忑不安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王步文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说:“杨雪,我有个想法,不知你同不同意?” “你说,是什么事?”杨雪睁大眼睛注视着王步文。 “我想让你暂时离开这儿,搬到观音阁去住。”王步文说。 杨雪立刻便明白了王步文的意思,点点头说:“行,我一切都听你的!” 王步文郑重其事地说:“杨雪,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杨雪闪了闪眼,盯着王步文说:“可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你也能答应!” 王步文略略有些愕然地说:“什么条件你说吧,只要你能完成任务,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每天晚上我们都要通次电话。”杨雪吊起眼角瞅着王步文说,“你能答应吗?” “这个……”王步文没想到杨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得不敷衍说:“好好,只要你不怕泄密就行!” “不会泄密的。”杨雪神采飞扬,语词欢快,“我们不谈工作上的事,怎么可能会泄密?” 王步文满脸的无奈,不得不转动着发硬的脖梗,点着头。 窗外,已经曙光微露。 第02节 招致更残酷的折磨 廖凯又度过了一次危机。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从严展飞那儿传来的讯息使他格外兴奋。王步文已被逼到了绝境,主动向严展飞提出辞职,这就从根本上解除了最大的威胁。自从王步文任缉私处处长以来,便麻烦不断,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令他手忙脚乱,防不胜防,几乎招致灭顶之灾。连日来的疲于应对和焦虑不安让他心力交瘁,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一大早,廖凯就赶到了天华大厦,召开了集团总部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会议,听取了近阶段业务开展的情况。他对海上业务迫于形势停滞不前很不满意,宣布从现在起各部门都要动起来,成品油、电子产品、香烟等要齐头并进,把过去的损失补回来,必须完成全年十五个亿的利润计划。同时宣布浅水湾开发工程上马。并在最后号召全公司的员工同心协力,在新的世纪展现天华新的面貌,把公司做得更大更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开完会后,廖凯把黄河喊到了董事长室,对全面恢复公司业务作进一步具体的安排和商讨。黄河谈到海关通关报关部门的关系人不像以前那么好使了,变得缩手缩脚,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大张旗鼓地开展海上业务会不会出问题。廖凯认为黄河的担心是大可不必的,海关的那些关系户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利欲之徒,只要看到天华是坚不可摧的,是曾培松、王步文他们动摇不了的,马上就会改变态度,像以前一样为天华效力,因为金钱的诱惑和魅力是他们无法舍弃也不能抵挡的。黄河对廖凯的分析虽然表示同意,但也不无谨慎地提醒他,来自王步文的威胁尽管基本上解除了,可是天华内部仍存在着不安定因素,外患虽除,内忧仍在,而内乱随时都可能再度引来外患,所以现在还不能高枕无忧,放松警惕。廖凯自然明白黄河所说的内忧是什么。既然刘红梅不告诉罗五七蒋小庆的真实身份,就说明刘红梅和蒋小庆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勾当。刘红梅究竟是否向蒋小庆透露天华的秘密,现在还很难断定。这些的确是不容忽视的,必须弄清楚,以防患于未然。还有那个李红,也要进行防范。虽然为了孩子的安危,她屈从了黄河的胁迫,作了伪证,但谁也不能保证她一直都沉默下去,没有反水的可能。从罗五七带回的情况看,王步文手里还是掌握了一些东西的,依他的性格不会轻易言败,仍有卷土重来的可能。由此而言,黄河的顾虑并不是杞人忧天,他所说的内部隐患的确存在,应该有个彻底根治的办法。 “五七在干什么?”廖凯问。 “昨天回来后,就一直睡觉。王步文把他压得不轻。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他在刘红梅那儿。”黄河回答。 廖凯猜得出罗五七去找刘红梅干什么,不放心地说:“你告诉五七,要注意方式方法!” 黄河点点头说:“我已经说过了,五七会接受教训的,他现在比以前成熟多了。” 廖凯笑了笑,从大板桌后站起身来说:“身教比言传管用多了,还是王步文的电警棍锻炼人啊!”他的话题突然转开:“走,我们去浅水湾看看。” “去浅水湾?”黄河有些诧异。 “对,去看看工程准备情况。”廖凯意味深长地又补上一句:“蒋小林不是在工程指挥部吗?我们顺便也去看看他!” 黄河马上便明白了廖凯的意图,与廖凯一起走出董事长室。 罗五七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劫难。一天一夜的身心折磨,使他疲惫不堪。高度紧张的神经一旦放松,他便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睁开眼,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刘红梅算账。 此时刘红梅正惶恐不安地躲在宿舍里犯愁。她听说罗五七像杨冰讲的那样果然安然无恙地放回来了,心中便如十五个吊桶般七上八下起来。她知道,罗五七不可能放过她,一场浩劫在所难免。就在刘红梅提心吊胆之时,罗五七一步一摇地晃着身子进了门。刘红梅心里一阵急跳,低下头,垂下眼帘,不敢看满脸煞气的罗五七。 罗五七甩掉脚上的鞋,往床上盘腿一坐,斜吊起眼角冷冷地注视着刘红梅说:“你对我平安回来好像挺失望吧?” 刘红梅赶紧摇头。 “把衣服脱了!”罗五七沉声吩咐。 刘红梅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双肩。 “脱!”罗五七突然一声暴吼。 刘红梅不敢违抗,脱下了外衣。 “全部他妈脱掉!”罗五七顺手抄起床边的晾衣竿,敲打刘红梅。“是不是非要老子亲自动手?” 刘红梅惊恐地看着眼前晃动的竹竿,颤抖着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赤祼着身子站在梳妆镜前。 “过来!”罗五七拍拍床沿。 刘红梅挪动着脚步,走到罗五七面前。 “跪下!”罗五七又是一声大吼。 刘红梅明白自己的处境,只能由暴怒的罗五七宰割,反抗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反而会招致更残酷的折磨。刘红梅缓缓跪在了地上。 “说吧,你和蒋小庆到底是什么关系?”罗五七点上一支烟,悠悠地抽着。 “我真的和她不熟,只见过一面……”刘红梅低声说。 罗五七突然俯过身去,恶狠狠地盯着刘红梅说:“你不会说不知道她的身份吧?” 刘红梅心虚地垂下眼睑,哆哆嗦嗦地不敢回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罗五七猛地扳起刘红梅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隐瞒蒋小庆的海关身份?” “我……我……”刘红梅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解释。 罗五七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刘红梅的Rx房,用力一拧,厉声问:“说!你都跟蒋小庆讲了什么?” 刘红梅顿时感到一阵激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可罗五七的一双粗掌像铁钩一般,上面一只抓着她的下巴,下面一只抓住她的Rx房,根本动弹不得。泪水从刘红梅的眼眶里溢出,她声音哀哀地乞求说:“我真的没跟蒋小庆讲什么,求你放过我吧!” 罗五七双手继续发力,声音也近乎于嚎叫:“臭娘们,敢耍弄老子!今天不讲实话,我就捏死你,让你去找李燕!” 刘红梅剧痛难忍,不由得浑身颤抖,嘴唇发乌,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凄惨哀鸣,眼里露出绝望的目光。心在一点点下沉。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模糊,好像已经张开了翅膀,正要飞离自己的身体。 “砰砰砰!”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罗五七不得不松开手,颇为恼怒地对着外面斥责说:“敲什么敲?老子有事,滚开!” “是五七吧?快开门!”外面传来杨冰的声音。 罗五七一听是杨冰,有些无奈地撇撇嘴,示意刘红梅去开门。刘红梅见有救星来了,忙不迭地胡乱套上衣服,打开房门。 杨冰和杨雪从门外走进。杨冰扫了一眼罗五七,疑疑惑惑地问:“你在干什么,大叫大嚷的?” 罗五七从床上跳下,蹬上鞋,若无其事地说:“我在和红梅做个游戏,很有意思地游戏!” “哦,是吗?”杨冰转脸望着刘红梅。“红梅,他没有欺负你吧?” 刘红梅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摇摇头小声说:“没……没有。” “没有就好。”杨冰接着对罗五七说,“你们的游戏以后再做吧!阿雪想拜红梅为师学游泳,你能不能把红梅让出来?” “当然没问题。”罗五七瞥一眼杨雪,嘲讽地说,“这次缉私处如此优待罗某,我正要报答呢!” 杨雪一见罗五七那副痞相就作呕,根本不想搭理他。她上前拥住刘红梅,亲热地说:“红梅,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师了。听我姐讲,你是市级的游泳健将哩,可要好好教我呀!” 刘红梅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是天华培养的,专门送我到省游泳队学习,才有机会参加市运动会。只要你不嫌弃,我很愿意为你效劳。” 杨雪抱住刘红梅跳了跳,兴奋地嚷嚷着说:“太好了!那我就投在你门下了!以后我就住在你对门,以便随时讨教!”说罢,狠狠地瞪了罗五七一眼。 刘红梅大喜过望,有了杨雪住在这儿,她就安全多了,至少可以暂时脱离罗五七的魔掌。她仰起脸问杨雪:“真的?你也住在这儿?” “当然是真的!”杨雪往对面努了努嘴说,“我行李都安顿好了!” 罗五七原以为杨雪是开玩笑或是随便讲讲,没想到她是玩真的,心里老大的不高兴,阴腔怪调地说:“这就怕不行,我还没同意呢!” “你算老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杨雪本不想睬罗五七,一看他恬不知耻的样子,便有些忍无可忍了,满脸的不屑,吊起眼角斜视着罗五七。“你以为你是谁?刘红梅是你什么人?别说我住在这儿,就是我和她住一屋,你也无权干涉!” 罗五七没料到杨雪会对他毫不留情地奚落贬斥一番,噎得直翻白眼,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眼一睁说:“我是刘红梅的男朋友,怎么就不能干涉了?杨警官,这儿不是缉私处,你少摆谱!” “男朋友?”杨雪冷笑笑。“是你自封的吧?”她拍拍刘红梅的肩膀。“像红梅这么优秀的女孩,你配吗?”她接着提高声音,显然是在说给刘红梅听:“你别忘了,你的案底还留在局里呢!别以为我们放了你,你就可以万事大吉,继续为非作歹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刘红梅听了杨雪的话,眼里果然倏地一亮。 罗五七受不住了,可是碍于杨冰的面子,他又发作不得,便对杨冰双手一摊,大睁着一双怪眼说:“杨冰,你是不是带着你妹妹来教训我的?” 杨冰见妹妹的话越来越离谱,怕她和罗五七弄僵了不好收场,忙上前一只手拉着杨雪,一只手拉着刘红梅。“走走,我们去游泳,别在这儿瞎斗嘴了!”她拉着杨雪和刘红梅走到门口,又回头向罗五七招呼:“五七,阿雪就这个脾气,别往心里去,啊?” 罗五七咧嘴苦笑笑,颓丧地跌坐在床边。 毫不留情地清理门户 廖凯和黄河在浅水湾工地转了一圈,便径直走进设在海边的工程指挥部。蒋小林正在和几位工程师研究图纸,一见廖凯和黄河来了,连忙起身迎上去招呼。廖凯示意蒋小林到里屋谈事,蒋小林躬身把廖凯和黄河让进里面的办公室。 蒋小林郑重其事地向廖凯汇报了工程准备情况,然后请廖凯作指示。廖凯简单地说了几句诸如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加快工程进度之类的话,接着便不吝言词地对蒋小林不分昼夜地忙工程大加赞赏,希望他能继续以天华为家,努力工作,取得更大的成绩,并暗示将在合适的时候,把他吸收进董事会,成为天华真正的主人。蒋小林受宠若惊,尤其是有可能成为天华的股东,更是让他欣喜若狂,这可是天华的所有员工都梦寐以求的。他激动地向廖凯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一定不辜负廖凯的栽培和期望,把自己的一切都贡献给天华。 廖凯见火候已到,悄悄向黄河使了个眼色。黄河心领神会,起身对蒋小林说要去和几位工程师谈谈技术上的问题,便走了出去。 蒋小林不无讨好地问廖凯,要不要喝茶?廖凯摆摆手说不用了,接着很随意地提起罗五七和蒋小庆的事。蒋小林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很尴尬地低下了头。 “这事主要责任在五七,酒后失德嘛!”廖凯故作很气愤的样子说,“你跟妹妹解释一下,千万别往心里去。本来这事情已经结束了,可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你小林毕竟是我的兄弟嘛,所以我还是要代表五七向你妹妹道歉!” 蒋小林对廖凯不仅不怪他反而主动致歉的大度十分钦佩。他抬起头来,恳切地说:“廖总,真不好意思,让你在这件事上作难!” “其实,这也是件好事,可以教训教训五七,让他以后头脑清醒一些!”廖凯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 “可是……”蒋小林欲言又止。 “怎么了?”廖凯注视着蒋小林说,“有事尽管说,你对我应该了解,绝不会容忍任何歪门邪道的东西!” 蒋小林对廖凯是没有戒心的,可是廖凯和罗五七的私交是尽人皆知的。如果说出来,他怕起到相反的效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如果不讲,他又觉得对不起廖凯的信任,况且这事对天华对廖凯都是有百害无一利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坐在那儿不停地挪屁股。 廖凯盯着蒋小林,笑了笑说:“是关于五七的事吧?” 蒋小林点点头,很难为情地说:“这事不该告诉你的,他毕竟和你……” 廖凯摆摆手打断蒋小林的话,一副正气凛然的神态说:“你放心,情归情,义归义,我是分得很清的,有义才有情,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蒋小林听了这话,决定不再隐瞒,他往廖凯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罗副总他真是干了违法犯罪的事,弄不好要杀头的!” 廖凯故作吃惊的样子瞪着蒋小林说:“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不太可能吧?” “消息绝对可靠!”蒋小林一副很有把握的神情,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他的确干了杀人越货的事!我妹妹不会凭空捏造的!” 廖凯摆出严肃的样子说:“你妹妹有什么依据?这可是要讲事实讲证据的!不能凭个人的好恶或是出于个人恩怨胡乱扣帽子!” “廖总,请你相信我!”蒋小林有些着急了。“小庆是掌握了一些东西的,不然不会一口咬定罗五七!” “哦?你妹妹掌握了什么东西?”廖凯发觉自己问得太陡,怕引起蒋小林的怀疑,于是换上婉转的口气说:“如果她真有依据,我不会饶过罗五七,天华不允许有任何污点存在!” 蒋小林听了廖凯大义凛然的表态,刚才有些紧张的心绪安定下来,毫无保留地说:“据我妹妹说,罗五七就是李燕的男朋友,他通过尹大力在黑道的关系,把李燕卖到了马尼拉的地下色情场所,为了灭口,他又指使尹大力杀害了其他的船员。所以,我现在怀疑,罗五七很有可能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幕后黑手!” 廖凯心中一紧,皱紧了眉头,半晌沉吟不语。 蒋小林以为引起了廖凯的重视,对罗五七有了警觉,便接着说:“廖总,这几天我利用忙工程的便利,接触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听他们说,罗五七早就在做走私贩人的勾当了。他肯定是背着你打着天华的旗号在谋取不义之财,你可不能纵容他为所欲为,坏了天华和你的名声啊!” 廖凯抬起头,拍拍蒋小林的肩膀,嘉许地说:“小林,你对天华、对我真是赤胆忠心啊!你放心,我会全力查证这些事的,如果罗五七背叛了天华背叛了我,我会毫不留情地清理门户,净化天华的肌体!” 蒋小林听了廖凯的话,既感到欣慰,又有些担心,吞吞吐吐地说:“廖总,我有个请求,不知……不知你能否答应?”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义不容辞!”廖凯说得很干脆。 “希望你别把咱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告诉任何人。”蒋小林解释说,“因为小庆还要作进一步的调查,一旦漏了风声,会很被动,还望廖总能给予支持和谅解!” “这也正是我要给你提的要求,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廖凯抚掌而笑。“咱们的目标应该说是一致的,以后要加强联系,互通有无,只要是对天华有益的事,我都会全力支持!” 蒋小林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第03节 最多也就是阳奉阴违 王步文拿着个文件夹,不紧不慢地走进局长室。 严展飞从办公桌后抬起头,对王步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随便坐。 王步文在办公桌前坐下,把文件夹往严展飞面前一送,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严展飞以为王步文是来送辞职报告的,也笑了笑接过文件夹,不无遗憾地说:“人各有志,勉强不得,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王步文依然是微笑的面容,不置可否地欠了欠身子。 严展飞打开文件夹,扫了一眼,眼光突然凝住,细细地看了一遍,嘴里不由自主地念道:“关于打击整治现行走私活动的侦查方案……”他读了个题目便戛然而止,抬起脸,诧愕地看着王步文说:“你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王步文没有立刻回答严展飞,从兜里掏出廉价的港城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严展飞说:“这烟你抽吗?有些苦,也有些呛!” 严展飞自然能听出王步文不怀好意的话音,心里很不舒服,勉强地接过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王步文给严展点火,轻声说:“严头,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没呈上辞职报告很失望,很不称心如意?” 严展飞一口烟噎在了喉咙里,呛得连声咳嗽,脸涨得通红。他不无恼怒地瞪着王步文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嗯?” “哦,没什么别的意思!”王步文悠悠地抽着烟,斜斜地靠在椅背上说,“从你的话里我能听得出,你是希望我辞职的!” “知道就好。”严展飞了解王步文,知道对付他必须以硬攻硬。“你应当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结果!” 王步文坐正身子,神态谦恭地说:“我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思路的确有些问题,太钻牛角尖了。没有哪个领导会要一个和大局不合拍,老是与自己顶牛的部属。”他拍拍严展飞面前的文件夹。“所以,我决定回到正确的革命道路上来,高举打击现行走私的旗帜,坚定不移地为净化港城作出贡献!” “你真的这么想?”严展飞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王步文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让人不敢相信!” 王步文伸出食指往上一顶说:“我可以向上天起誓,绝无半句虚言,你可以看我以后的行动!” 严展飞对王步文的保证持怀疑态度,总觉得王步文的转变太突兀。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王步文,就这么放弃自己认准的原则,轻易地举手投降,不是王步文的性格。假如王步文坚持自己的观点,公开和他论争或针锋相对,他觉得很正常,也好对付。可王步文突然以这种姿态出现,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如果这是王步文处心积虑采取的韬光养晦或是别有用心的战术,跟他玩阴谋诡计,还真让他有些害怕。从目前王步文的言谈举止看,似乎并没有把他完全划归敌方阵营,只是认为他为了乌纱帽或是为了袒护廖凯罗五七才对侦查案件持消极态度。从这个角度分析,他认为王步文还不至于对他怀有险恶之心,最多也就是阳奉阴违,私下里做做小动作。对此,他是用不着担心顾忌的,像这类案子,只靠小偷小摸是无法完成的。况且王步文不提出辞职,又转变了做法,愿意放弃原来的主张,他也就没有理由动缉私处处长的位置了。再说曾培松那边他也不能不顾及到,如果弄得太显眼太张扬,会对自己很不利。 王步文见严展飞沉吟不语,便问:“严头,你是不是对我不相信?” “你说呢?”严展飞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反问道,“别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是不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来个先斩后奏啊?” “严头,你这话说得就有些莫名其妙了!”王步文乘机刺了一下严展飞,“如果这个案子到头了,我就是十渡陈仓也是徒劳呀!又能去斩谁捕谁啊?你说是不是?” 严展飞被王步文挤兑得脸红了红,不安地扭扭身子,干咳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王步文挺了挺胸说:“当了几年兵,别的没学到,服从命令听指挥我还是学得很好的。”他伸手拍拍文件夹。“请你抓紧时间看看我们的方案报告,我们等你的指示后再落实。” 严展飞郑重地点点头,随手拿起文件夹。 王步文终于强迫自己完成了与严展飞的周旋。他离开那里后,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身心俱疲和惆怅的感觉。与严展飞搭档了这么多年,何曾有过如此虚伪而又卑琐的交锋。相互的戒备提防,小心翼翼的你推我挡,只能向对方展示虚假的面具。谎言摆上台面,真话反而要藏在心底。难道社会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不仅改变他的性情,而且改变他的追求?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尽快结束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两个人能像以前一样畅所欲言,亲密无间。他明白,要想恢复从前的关系,只有案情大白于天下之后才有可能实现。可他又不敢也不愿意朝反面去想,因为那种结局是他的感情无法承受的。 王步文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曾培松打来的电话。曾培松告诉他,蒋小庆要自己采取行动,这是很危险的,要他采取必要的措施,保证蒋小庆的安全。为了蒋小庆,他真是大伤脑筋,无奈之下,只有硬着头皮去找她面谈。 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 夏末秋初的阳光依然灼热烤人。海滩上平展柔软的细沙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异常耀眼。碧波涌动的大海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杨雪和刘红梅身着泳装,在浅水里扑腾。杨冰躺在不远处的阳伞下,惬意地舒展着四肢,尽情享受海风的吹拂。 刘红梅和杨雪并不是十分熟识,开始时有些拘谨,在做示范动作时很不自然。杨雪为了拉近距离,不时跟刘红梅开几句玩笑。刘红梅渐渐被杨雪的热情和爽直所感染,加上她对杨雪当面斥责罗五七的敬佩,便慢慢地放开了。她们边比划着游泳,边欢快地交谈起来。 “红梅,你看你这体形,绝对是百里挑一的标准美女!那个罗五七长得像大猩猩,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杨雪一褒一贬,爱憎分明,把话说到了刘红梅的心坎里。 刘红梅不好意思地说:“雪姐,你才是真正的美人,我哪敢在你面前称什么美不美的。再说,你是自由游来游去的美人鱼,而我只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没法相比哩!”说着,不由得黯然伤神。 杨雪挽着刘红梅的胳膊,神壮气豪地说:“你放心,有我在,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讲,我给你出头!都21世纪了,竟然还有人敢逼良为娼!” 刘红梅感动得泪水在眼里直转,情不自禁地挽紧了杨雪的胳膊,颤着声说:“雪姐,我能早认识你就好了!” 杨雪见火候已到,便把话引上了正题:“现在认识也不晚。对那些恶男人,就不能软弱,你挺起了腰杆,他们也就怕了!”她靠近刘红梅耳边。“那个罗五七,是怎么占有你的?” “先是死皮赖脸,接着就是强迫,以谈恋爱为名玩弄女性,是他惯用的伎俩!”刘红梅恨恨地说。 “那他对李燕也是用的这种手段吧?”杨雪不动声色地问。 刘红梅点点头,很自然地脱口说:“是的,可李燕比我惨多了!”她动情地看着杨雪。“幸亏我遇上了你,不然今天就去追随李燕了,更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下场!”她说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杨雪安慰刘红梅,接着又问:“李燕是被罗五七卖到国外去的吧?” 刘红梅刚要回答,一眼瞥见了海滩上的杨冰,有些迟疑起来。她眨巴着眼,试探着问:“雪姐,你和冰姐是亲姐妹吗?” “是呀!”杨雪有些愕然,不知刘红梅为什么不回答她,反而突兀地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注视着刘红梅。“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噢,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刘红梅不敢正视杨雪,忙垂下眼帘,低声说,“咱们游泳吧,我教不会你,冰姐会怪我的!” 杨雪只好暂时收住,随着刘红梅在水里扑腾。她从刘红梅的表情里能看出一些细微的变化,似乎对姐姐杨冰有些顾忌,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对她和姐姐的亲情关系有顾忌。她认真想了想,觉得刘红梅有顾忌可以理解,毕竟罗五七和廖凯的关系非同一般,投鼠忌器,所以刘红梅才有所保留。要让刘红梅完全相信自己,就必须设法解开这个结。 刘红梅此时也是心事重重。她对杨雪基本上是相信的,丝毫不怀疑杨雪对自己是善意的。可她不能不对杨冰有所忌惮。廖凯和杨冰这对夫妻,同罗五七是一丘之貉,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是老板,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比罗五七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自己把实情告诉了杨雪,杨雪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讲给杨冰听,那就麻烦大了,自己真的成了第二个李燕。她可不想步李燕的后尘,去做海底的冤魂。另外,她也猜摸不透杨雪问这些是何目的。是出于好奇,还是别有所图?看来,杨雪并不是无端地来找自己学游泳。在没弄清她的用意之前,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 “红梅,听说你和李燕是老乡,是吗?”杨雪试图迂回着旁敲侧击,引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刘红梅不得不点点头,很勉强地说:“我们是一个村的,一块儿结伴出来……” “你们真不容易,从江西山区里出来闯荡到现在!”杨雪想想自己如果不是姐姐关心帮助,说不定和刘红梅是一样的命运,心里不觉有些酸楚,动情地说:“世事险恶,你们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受了很多折磨!” 刘红梅眼圈红了红,嗫嚅着说:“我们就是这个命,在家里受穷,出外受怕……” “命是要靠自己去争去拼的!”杨雪拍打着海水,溅起细碎的浪花。“关键看你有没有不畏强暴的勇气!” “唉——”刘红梅一声叹息说,“说起来容易,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能耐去争,还不是任人家摆布!” “这个世界大得很,你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杨雪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像你这么好的条件,到哪儿都是人才!” “我的雪姐哎!”刘红梅颓丧地双膝跪进流沙里。“我能走得了吗?这观音阁就是……”她忽然发觉自己失言,把后面的“天牢地狱”咽了回去,偷偷瞥一眼不远处的杨冰。 杨雪知道刘红梅后面要说什么,有些愤愤不平地问:“是不是罗五七困住了你?” 刘红梅含糊地“唔”了一声,低下头又沉默不语了。 杨雪见刘红梅一提到罗五七就满脸的恐惧,而且不时地偷眼看岸上的杨冰,猜测刘红梅的疑虑心太深太重了。如果不向她说实话,打消她的顾忌,就很难让她吐露实情。于是靠近刘红梅,悄悄说:“红梅,不瞒你说,我是处里派来向你了解有关罗五七情况的,同时也是来保护你的。你放心,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我不会泄露给任何人,包括我姐姐杨冰。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刘红梅惊诧地看着杨雪,疑疑惑惑地问:“你真是处里派来的?真是来调查罗五七的?” 杨雪郑重地点点头,加重语气说:“罗五七有重大犯罪嫌疑,很多案子都和他有牵连,包括李燕被杀!” 我全都作了录音 刘红梅心里一阵激动,杨雪的话使她看到了一线希望。她已不再对杨雪有任何疑虑,便问:“雪姐,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又很快放了罗五七?” “因为我们没有掌握他的确凿证据,这才来找你帮助的呀!”杨雪贴近刘红梅耳边说,“我们王处长很重视这个案子,说在适当的时候见一见你呢!” 刘红梅一怔,忍不住问:“你说的王处长,是不是叫王步文?” “是啊!怎么?你认识他?”杨雪有些惊讶。 刘红梅有些泄气,嘟着嘴说:“听说他是罗五七的干兄弟,罗五七就是他给放出来的!” 杨雪有些警觉地问:“你是听谁讲的?” 刘红梅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向沙滩上的杨冰努了努嘴。 杨雪气恼地说:“别听我姐姐胡说八道,她这是瞎猜的!王步文不是这种不讲原则不讲法律的人。自从李燕出事后,他就一直盯着案子不放,不然怎么会抓罗五七?红梅,你这脑袋可要清醒,千万不能上当受骗!我姐她是被哥们义气蒙住了双眼,别信她的!” 杨雪的一席话,使刘红梅放下心来,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搂住杨雪的肩膀,轻声昵喃:“雪姐,你是好人,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只要你能把我救出火坑,摆脱罗五七的魔爪,我什么都听你的……” 杨雪终于取得了刘红梅的信任,自然是非常兴奋,紧紧抓住刘红梅的手说:“只要能获取罗五七的罪证,他最后的归宿就是接受法律的严惩,你自然也就得救了。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别成为第二个李燕!” 刘红梅重重地点头说:“是的,我决不能再向罗五七低头,任他欺凌,因为有你雪姐做我的靠山!”她凑近杨雪,压低嗓门说,“李燕就是被罗五七卖到海外的,她回港城后,也是被罗五七谋杀的!” 杨雪一阵惊喜,睁大眼睛急促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有没有掌握住证据?” “是罗五七喝醉酒后亲口告诉我的!”刘红梅神秘地眨巴眨巴眼说,“我全都作了录音!” “太棒了!”杨雪一声尖叫,得意忘形地抱着刘红梅跳了起来。 海滩上的杨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站起身朝这边张望。刘红梅连忙把杨雪拉倒在海水里,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王步文接到杨雪的电话,得知在刘红梅那儿取得了重大突破,不禁大喜过望。他叮嘱杨雪要谨慎行事,尽可能从刘红梅那儿多了解些情况,尤其是要把证据搜集到手里,这将对侦破全案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接着,他便驱车直奔调查处去找蒋小庆。在这种非常时刻,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蒋小庆莽撞行事,以免影响杨雪的行动,打乱整个侦查计划。他到了调查处,蒋小庆不在办公室,经打听得知蒋小庆去了观音岛,这让他大吃一惊。忙问走多长时间了。办公室的人告诉他说,大约有二十分钟。他不敢怠慢,又驱车直奔轮渡码头。 轮渡码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蒋小庆从大巴上跳下,随着人流走向售票处。她特意剪了个短平头,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架势。她要去找刘红梅,解开这个死结。没有王步文,她就不信报不了父仇,把那些妖魔鬼怪绳之以法。就在她走到售票口,掏出硬币递进去时,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头一望,发现王步文正从停车场往售票口跑来。她皱皱眉,急急忙忙买了票,转身跑向轮渡。 王步文气喘吁吁赶到售票口,转眼间不见了蒋小庆的踪影。他猜测蒋小庆是上了轮渡,也赶紧买了张票,急匆匆跳上就要鸣笛开出的渡船。 蒋小庆见王步文也上了船,便挤过人群,躲在一个不易被察觉的角落里。可是刁钻的王步文似乎就猜到她会躲在这种地方,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此时她想转移已经来不及了,蒋小庆只得缩起身子,脸扭向一边。 王步文轻手轻脚走到蒋小庆身旁,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小庆,你小时候不该老是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再说,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剃了个男孩头也太招眼了。” 蒋小庆又气又羞又恼,恨得牙直痒,扭过脸来,不屑地瞥一眼王步文,冷冷地说:“你想干什么?别自讨没趣,离我远点!” 王步文不仅没有走开,反而依在了蒋小庆身边,仍然用调侃的口气说:“红颜一怒,英雄气短,我今天就是你的追星族,跟定你了!” “你是英雄?”蒋小庆撇着嘴,满脸嘲笑。“狗熊还差不多,脸皮真是比狗熊还厚!” 王步文并没有生气,依然是满脸的笑容,继续调侃说:“在你眼里能是个狗熊的形象我就知足了,记得你喜欢的玩具就是狗熊吧?” “无聊!”蒋小庆把脸扭向一边说,“我不想跟你啰嗦,请你有点自尊!” “不啰嗦可以,跟我回去!”王步文拉着蒋小庆的胳膊。 蒋小庆真有些火了。她猛地甩脱王步文的手,阴沉着脸说:“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去观音岛游玩,和你有什么相干?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你们家以前就住在观音岛,还去游玩?”王步文盯着蒋小庆说。 “我故地重游,你管得着吗?”蒋小庆见轮渡快要靠岸,就往旁边挤,试图离开王步文。 王步文轻舒长臂,把蒋小庆牢牢揽在怀里。 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蒋小庆不由得一阵晕眩。她脸上飞红,拼命想往后挣,可又觉得浑身绵软无力,伸出小拳头捶打王步文的胸口,又羞又恼地嚷嚷:“王步文,你是个警察,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快放开我!” 第04节 曾关长派我来保护你的 王步文见蒋小庆在大众面前口无遮拦,有些受不住了,手如铁钩一般握住蒋小庆挥舞的拳头,恶狠狠地说:“你要再闹,我就把你丢到海里!” 蒋小庆还从来没见王步文这么凶相毕露地对她发火,棱角分明的面孔就像是凶神恶煞。她不觉有些胆怯了,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勉强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你敢?” 王步文用强制手段把蒋小庆带回了轮渡码头。蒋小庆一下船就挣脱王步文的挟持,流着眼泪向旁边的海湾跑去。王步文迈开大步,紧紧跟在蒋小庆身后。 港湾里泊着三三两两的货轮和渔船,高高竖起的烟囱冒着缕缕青烟。层层细浪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涌动,轻轻拍打着柔软的沙滩。几个孩子在嬉闹追逐,不时发出一声声欢笑。 蒋小庆竭力想甩掉王步文,可王步文如影相随,和蒋小庆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适当距离。蒋小庆无奈地停住脚步,猛地转身对着王步文尖叫:“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还想怎么样?” 王步文不急不躁,慢慢走到蒋小庆面前,笑容可掬地说:“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跟你谈谈,咱们应该沟通沟通,你说是不是?” “我跟你没什么可沟通的!”蒋小庆断然拒绝说,“我和你毫不相干,你要为你今天的行为负责,我要去曾关长那儿告你!” 王步文靠近蒋小庆,故作神秘的样子压低嗓门说:“告诉你个秘密,就是曾关长派我来保护你的!” 蒋小庆顿时泄了气,颓丧地一屁股坐在沙滩上。王步文大大咧咧地往蒋小庆身边一坐,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蒋小庆作出厌恶的表情,把脸扭向一边。 “小庆,你这样鲁莽行事,会出问题的!”王步文尽量用和缓的语气劝导蒋小庆。 蒋小庆不睬王步文,目光投向大海深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王步文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划拉着细碎的沙砾,继续耐心地循循善诱说:“你的勇敢固然可嘉,可如果用错了地方,没有选准时机,那就变成了任性和固执,其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蒋小庆斜斜地扫了一眼王步文,讥讽地说:“像你那样的缩头乌龟,就有好的结果了?真是可笑!” 王步文不怕蒋小庆冷嘲热讽,就怕她不讲话,见她开了口,不恼反喜,随口说:“兵法讲究有进有退,这是制敌取胜的策略。我们做任何事都要从大局着眼,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可是生死较量,不是咱们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游戏!” “谁跟你玩过过家家的游戏!你少生拉硬扯,净说些不着边际的无聊话!”蒋小庆往旁边挪挪身子,显出冷漠的神情。“现在我只看到你退,没看到你进!还策略大局地糊弄人,故弄什么玄虚!” “好,好,算我自作多情!”王步文苦笑笑。他无法把派杨雪进行暗中侦查的事说出来,可他心里也很明白,如果不向蒋小庆透露点实情,这个刁蛮任性的丫头不会收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偷偷溜到观音阁去找刘红梅,他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守着她。于是说:“小庆,我知道你对我误解很深。那天情绪不佳,又喝醉了酒,一时冲动,可能说了些丧气话。我不该在遇到挫折和阻力时向你发牢骚,请你谅解。”他说着说着不由得动起情来。“说实话,再大的压力,再多的苦恼,我从没在外人面前流露发泄过这种情绪。可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克制不住了。也许我真的把你当成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你又要笑我自作多情了,那你就尽管讥笑吧,我不在乎!” 令人神醉心迷的柔波 蒋小庆还是第一次听到王步文诉说衷肠。在她的印象和感觉里,王步文从来都是一个不近人情、有些麻木不仁、太重理性的冷血人。偶尔的调侃也是带着挖苦和取笑的成分,总是把她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疯丫头。没想到今天竟当着她的面说出如此坦诚而又灼热的让她耳红心跳的话来。一股无法抑制的春潮和别样的感动从她心底慢慢涨起,不觉微微晕眩起来。她垂下长长的眼帘,红润的面庞在阳光的映照下,焕发出熠熠生机和动人的柔媚。 王步文仍目光定定地看着手上的沙粒,自顾自地说着:“自从师傅遭遇不幸牺牲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渴望着为他报仇,不然,我不会出任这个缉私处处长。可是侦查工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曲折。虽然我对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实还要严酷还要令人猝不及防。不瞒你说,我有时甚至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尤其是李燕的死和线索的一次次掐断,都明白无误地表明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案子,是有着神秘背景和重重黑幕的走私犯罪。所以,我们在充分具备勇气的同时,还要充分发挥我们的智慧,进行一场殊死的拼搏。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退缩,我可以向师傅的在天之灵起誓。小庆,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做缩头乌龟,只是侦查纪律不允许我向你透露更多的东西,希望你能理解我,别再一意孤行,好吗?” 蒋小庆的心里顿起狂风骤雨,王步文的每句话都让她感到强烈的震撼。她为以前对王步文的责怪和误解追悔莫及。细细想来,王步文的确是在全心全意拼尽全力地在办理这个案子。从曾培松只言片语的暗示里,她似乎能听出王步文处境艰难的意思。在这种时候,她所要做的应该是理解和支持,尽可能地给他一些慰藉,而不应该耍小性子,给他带来麻烦,更不应该不听劝阻,影响他的侦查计划。想到这些,蒋小庆心里的愧疚化作了温情、怜惜和疼爱交融的暖流,涌动在每一根血管里。她情难自禁地悄悄抓起王步文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拂去掌上的细沙,口中喃喃着:“步文哥,我错了……” 王步文抬起头来,目光与蒋小庆相遇,顿时如遭电击。清澈纯净,黑白分明,如玛瑙般晶亮的瞳仁里流泻着令人神醉心迷的柔波;如大理石般雕刻的精巧的五官透着妩媚的神韵;雪白耀眼,圆润丰腴的臂膀好似吹弹可破的嫩滑的奶油浇铸而成。王步文看傻了也晕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地发起呆来。 蒋小庆轻轻捧起王步文的双手,在自己柔滑的脸上摩弄着,一副小鸟依人的温柔状。 王步文的激情终于如火山般喷发了。他猛地把蒋小庆拥进怀里。蒋小庆仰起脸,双眼紧闭,长睫微颤,小巧而又饱满湿润的嘴唇如熟透的樱桃闪动着诱人的光泽。王步文不顾一切地把灼热的嘴唇压了上去,两个人热吻着,在沙滩上滚动着,似乎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海风在不停地吹,海浪在不停地涌,海湾里的货轮在不停地鸣响高亢嘹亮的汽笛。 整治女人,我是专家 廖凯从浅水湾匆匆回到观音阁。虽然蒋小林所说的情况并不是太大的问题——王步文都已经摆平了,一个小小的蒋小庆又能折腾起什么水花来——但过去的教训不能不让他吸取。蚁穴不堵,亦能形成大洞。所以他觉得应该提醒罗五七,做好防备,别再做亡羊补牢的事。他刚在七楼休息室坐下,严展飞的电话便打来了。严展飞告诉他,王步文并没有辞职,而且一反常态,似乎很乖的样子,这不是个好兆头,这小子有可能在玩什么花招。严展飞最后要他提高警惕,防止王步文暗中做手脚。严展飞通报的消息颇让廖凯失望,看来王步文醒过神来了,懂得以守为攻了。愈是这样,危险性愈大,绝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廖凯苦思冥想着如何对付王步文时,罗五七气呼呼地冲了进来。“五七,我正要找你呢!”廖凯站起身,走到沙发旁,示意罗五七坐下。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罗五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恼怒之色,可着嗓门嚷嚷,“凯哥,你可不能放任她瞎搅合,跟我们作对啊!” 廖凯摸不着头脑,惊讶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罗五七瞪着一双怪眼,挥舞着胳膊,急促地说:“是你那个可爱的小姨子杨雪!我正在教训刘红梅,她倒跑出教训起了我!还说要和刘红梅住在一起,跟她学什么狗屁游泳!以我看,这纯粹是幌子,明摆着是要做我的活嘛!” 廖凯有些吃惊,欠了欠身子问:“有这样的事?阿雪现在在哪儿?” “和阿冰带着刘红梅游泳去了,她们在一块,不会有什么好事!”罗五七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廖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杨雪这时候住到观音阁来,要找刘红梅学游泳,似乎有些突兀。虽然她以前也曾提出过学游泳的事,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时候来,就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了。如果杨雪是王步文派来的,那目标毫无疑问是罗五七。一旦她说服了刘红梅,事情还真是有些麻烦。因为刘红梅不仅对罗五七了如指掌,而且也掌握不少天华内部的机密。他觉得应该问问杨冰,了解一下杨雪来观音阁的动机,然后尽快作出妥善的安排。 “凯哥,你说怎么办吧?”罗五七盯着廖凯问。 廖凯扔给罗五七一支烟,身子往沙发背上一仰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罗五七点上烟抽着,提醒说:“现在的阿雪和以前的阿雪可大不一样了,被王步文调教得比警犬还凶,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她也会咬住你不放哩!” “这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养虎为患的蠢事!”廖凯自信地说,“阿雪的事你不必费心了,还是多操心操心那个蒋小庆吧!” “蒋小庆?”罗五七一口浓烟喷出嘴说,“我已经无罪释放,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听蒋小林讲,蒋小庆并没有善罢甘休,正在暗中调查你,你要防着点。”廖凯郑重其事地说。 “这个臭丫头!”罗五七一拳头砸在茶几上说,“迟早有一天我要办了她,出这口鸟气!” “还有那个李红,也不能掉以轻心。”廖凯手抚着下巴说,“她是在胁迫下才没指认你的,要防止她反水。” “这个娘们,和刘红梅是一路货!心里对咱们恨着呢!巴不得咱们进大狱挨枪子!”罗五七狠狠地弹弹烟灰,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李红成熟少妇的妖娆风韵,咂咂嘴,吞下一口唾沫。“对付这种女人,必须从肉体到精神都彻底摧毁她,她才能服服帖帖,不给你惹是生非!凯哥你放心,整治女人,我是专家,保证……” 这时,走廊里响起杨冰、杨雪和刘红梅的说笑声。罗五七连忙住嘴,从沙发上跳起,向廖凯拱拱手,一溜烟蹿了出去。 廖凯摇头苦笑,顺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角,点上火慢悠悠地吸着。 杨冰和杨雪、刘红梅推门走进。杨冰见廖凯在沙发上坐着,讶然地说:“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廖凯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目光扫向杨雪和刘红梅,故作诧异状,从沙发上站起,笑着对杨雪说:“阿雪,你现在是大忙人了,怎么有空回来啊?” 杨雪扮了个鬼脸,也不无揶揄地说:“凯哥,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欢迎我!你不会把我扫地出门吧?” “就会斗嘴!”杨冰嗔了杨雪一眼说,“见了你凯哥也不知道问个好,没大没小的!” 杨雪连忙作出惶恐状,躬身施礼说:“凯哥你好,妹妹这厢有礼了!” 廖凯用指间夹着的烟点着杨雪说:“真不该让你去缉私处,跟着王步文他们学得油腔滑调!” “我已经迷途知返,决定回观音阁来住了!”杨雪故作委屈状说,“那边冷清单调乏味不说,食堂的饭菜也难以下咽,我实在是受不住了!再说,我姐姐的厨艺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占!” 廖凯故意显出吃惊的样子说:“你真要住回来?” 杨雪点点头说:“不知凯哥能不能批准?” 廖凯转脸问杨冰:“你安排阿雪住在哪儿?” 杨冰说:“她想跟红梅学游泳,住在一块方便些。再说,女孩子们都住那边,她们能玩到一起去,就由着她吧!” 廖凯这才注意刘红梅,双眼注视着她,一语双关地说:“红梅,你可要把阿雪照顾好,用心教她学游泳,别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来!” 第05节 阅尽了丑恶,尝遍了残酷 刘红梅自然能听出廖凯的弦外之音,心里不由一颤,忙卑恭地频频点头。她进了屋之后,见到廖凯就不由自主地紧张不安,一直耷拉着头,垂着眼帘,凝神倾听他们的谈话。杨雪和廖凯之间的亲昵,让她心惊肉跳。她能明确无误地感觉到他们非同寻常的关系,可以说是胜过兄妹。她不觉有些后悔起来,真不该向杨雪吐露实情,万一杨雪无意间向廖凯说起罗五七的事,那她就死定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杨雪不会不护着杨冰和廖凯。想到这儿,她不免又有些庆幸起来,庆幸自己没把所有的内情告诉杨雪,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廖凯警告过刘红梅,又把目光移到杨雪身上,用调侃的语气敲打说:“阿雪,观音阁就是你的家,五七也是家里的人,你可不能身在曹营心在汉,做吃里扒外的事啊!” 杨雪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嘟着嘴说:“是不是罗五七找你告我的状了?凯哥,你可要擦亮眼睛认准人,别被哥们义气迷住了双眼,为罗五七这种人放弃原则不值得,何况法律……” 杨冰见妹妹当着刘红梅的面口无遮拦,赶紧打断妹妹的话说:“阿雪,你看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快和红梅一块去整理你的房间,我和你凯哥还有事要谈!”边说边把杨雪往外推。 杨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冲了些,弄不好会影响来观音阁的计划,眼下还不能对廖凯说得太多,以后在事实面前,廖凯会幡然省悟的。于是,她边往外退边对廖凯说:“凯哥,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会生气吧?”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廖凯苦笑着目送杨雪和刘红梅退出门外。 杨冰送走杨雪和刘红梅,反手把门关上,很无奈地说:“阿雪对五七成见太大,刚才见面就吵了一架!” “这并不仅仅是成见的问题!”廖凯倏地板起了脸,弯腰把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阿雪来观音阁学游泳只是借口,她是受王步文的指派,来查取五七的犯罪证据的!” 杨冰怔了怔,疑疑惑惑地说:“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廖凯在沙发前踱着步说,“阿雪并不知道我们和五七是同舟共济,以为我们只是出于哥们义气袒护他。她又认准五七干了违法的事,加上对王步文的盲目崇拜,能不表现自己吗?说不定是她自告奋勇,主动向王步文要求来观音阁侦查的呢!” 杨冰蹙起眉头想了想,觉得廖凯的话不无道理,跌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说:“这个死丫头,真是吃里扒外哩!” 廖凯若有所思地说:“五七的事一出来,我就知道我们迟早要面临这个问题,阿雪当然也要面临这个问题!” 杨冰能听出廖凯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紧张起来,额上冒出细碎的汗珠,埋怨说:“都是你,当初怎么会把她安排到缉私处去!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廖凯走到沙发后面,双手摁住杨冰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当初作出这样的安排没有错,现在,事实已经证明这是必要的。有了阿雪的帮助,我们就多了一份力量,多了几分胜利的把握。至少你我不必为以后万一陷入绝境不能自拔而担心。如果真是大难临头了,也许只有阿雪不会抛弃我们。” 杨冰抬起胳膊,抚摸着廖凯的手背,伤感地说:“阿凯,我真是不想让阿雪掺搅进来。你知道的,她太单纯,以前的军营生活使她对社会了解得太少,眼里的世界是美好的。我怕她承受不住这么多的丑恶和残酷……” “要出人头地,要过上美好的生活,就必须承载起丑恶和残酷!”廖凯阴沉的目光越过杨冰的头顶,落在对面墙上悬挂着的一幅照片上,那是他和黄河、罗五七刚到港城时的合影。他们从闽南的小山村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经历了太多的艰难和坎坷,领受了无数的酸甜苦辣。真可谓是阅尽了丑恶,尝遍了残酷。对人的丑陋本性,社会的污浊本色感同身受,一目了然。强者和弱者的惟一区别就是善于利用不合理的游戏规则去谋取合理的利益,化丑恶为美丽,变残酷为诱饵,在别人的血泊之上开出鲜红的贪欲之花。廖凯收回目光,拍拍杨冰的肩膀。“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阿雪能不能认清是非,和我们一条心。她不是孩子了,应该成熟起来了!” 杨冰身子一颤,回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廖凯说:“你的意思是向阿雪挑明内情,让她……” “不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廖凯摇了摇头说,“她和刘红梅接近也许并不是坏事,我们还是静观事态的发展再决定下面的行动吧!” 杨冰忧心忡忡地说:“我是怕阿雪从刘红梅那儿问出实情,万一把握不住自己,那可就麻烦大了!” “所以你要盯住阿雪,以便我们及时采取补救措施!”廖凯从沙发背后绕出,在杨冰旁边坐下,自语般说,“但愿阿雪没被王步文毒化,能有自己的主见!” 杨冰的脸色愈加沉重起来,禁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灵魂连同肉体一齐出卖 刘红梅帮助杨雪布置房间,一直沉默不语,这让杨雪有些奇怪。刚才游泳时,刘红梅答应回来后把罗五七的罪证交给她,可现在又迟迟不提这事了。她发现刘红梅自见到廖凯后,便神态有变,眉宇紧锁,脸上布满忧郁之色。她猜测刘红梅是对廖凯的忌惮太重,才产生了畏惧情绪,不敢再提罗五七的事。所以必须打消刘红梅的顾虑,给她充分的信心和勇气。杨雪拉着刘红梅的手,并肩坐在床边,笑着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被廖凯吓住了?刘红梅没想到杨雪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她,一时间手足无措,讷讷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杨雪从床头柜里捧出一盒巧克力,剥了一块递给刘红梅,用玩笑的口吻说,巧克力热量大,可以壮人胆,你吃了就谁也不怕了。杨雪的策略果然很见效,刘红梅的脸上渐渐有了生机,眉头也舒展开来,忍不住轻声问杨雪,廖凯和她亲不亲。杨雪毫不迟疑地给了刘红梅肯定的答复。刘红梅见杨雪很坦诚,对她并不避讳,便又壮着胆子问杨雪,如果必须在廖凯和法律之间作出选择的话,她会站在哪一边。杨雪也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站在法律一边,这没什么好怀疑的。刘红梅心里有些激动,说,你这么做就不怕伤了姐姐和姐夫的心吗?杨雪不假思索地说,应该不会,既然自己选择了警察这个行当,就做好了战胜私情的思想准备,把维护国家利益和法律的尊严当作了天职。刘红梅听了杨雪的表白,心里踏实了许多,可是俗话说,讲讲容易做起来难,杨雪真能做到大义灭亲吗?当事情真的降临时,也许就是另外一种态度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又犹豫了。杨雪见刘红梅沉吟不语,若有所思,再想想她刚才的问话,似乎感觉到不妙,有些隐隐不安起来。她抓住刘红梅的胳膊,急切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把自己当姐妹,就毫无保留地讲出来。她信誓旦旦地向刘红梅保证,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刘红梅思忖再三,终于决定把最后一线希望押在杨雪身上,赌输了,大不了把命赔进去,也比现在这样活受罪强。于是鼓起勇气问杨雪,假如廖凯和杨冰也做了违法犯罪的事,和罗五七是同伙,你杨雪真能和他们决裂,秉公执法吗?杨雪心里一凉,赶紧追问刘红梅,是不是廖凯和姐姐真的与罗五七同流合污?刘红梅坚持要杨雪先回答她的问题。杨雪从刘红梅的神态里已明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无惶然地点点头说,她会秉公执法。刘红梅掏出手机,递给杨雪说,都在手机上面呢!她让杨雪自己检索数据文件夹。 杨雪打开手机,一张张图片在眼前闪过,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让她心惊肉跳。 刘红梅待杨雪浏览完图片,又伸手摁下了录放键,手机里传出廖凯和房修夫、严展飞等人的秘密交谈,还有罗五七、黄河以及杨冰、冯晓洁等人的谈话。 杨雪顿感天旋地转。她做梦也没想到竟会是如此严峻的结果。简直是石破天惊!她原以为廖凯是出于哥们情谊袒护罗五七,没想到他就是幕后老板,而且市长房修夫,自己的顶头上司严展飞全都是廖凯的同道。最让她感到可怕的是姐姐杨冰已是廖凯的帮凶,把自己的灵魂连同肉体一齐出卖给了廖凯。此时的杨雪,已被恐惧和惊怖完全控制,大脑里一片空白,拿着手机的手在剧烈地战抖。 刘红梅一直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杨雪的神情变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杨雪作出反应。她已经预料到,杨雪看到听到手机里的秘密后,肯定会震惊,但能否像她说的那样去实现承诺,那就难讲了。对于她刘红梅来说,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是孤注一掷,听天由命。在她把手机交给杨雪之后,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积郁在心头的烦闷,如巨石一般压在胸口的负担,全都烟消云散。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将罗五七绳之以法,为李燕报仇,为自己雪恨,把廖凯、房修夫、严展飞等一帮祸国殃民的坏蛋抓起来,还社会一个公道。她见杨雪傻了似的坐在那儿没有反应,心里不由得怦怦急跳起来,用肩膀碰碰杨雪,问她要不要把这些资料转输到她的手机上。 杨雪仍然没回过神来,紧咬着嘴唇,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刘红梅拿过杨雪的手机,快速熟练地摁动键盘。 寻查线索有一定的难度 王步文柳暗花明,这两天心情很好。和蒋小庆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杨雪在观音阁的秘密侦查也取得重大进展,真可谓是双喜临门。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这天早早地到了办公室,轻声哼着悠扬的小曲,坐在办公桌后搜寻有关李红的个人资料。蒋小庆得知他对刘红梅的查证工作已作了安排之后,便放弃了去观音阁的打算,主动提出去做李红的工作。他认真权衡了一下,觉得蒋小庆的想法未尝不可以试试。蒋小庆不是缉私处的人,便不受警规警纪的限制,严展飞也就指责不了他什么,而且可以去除李红的戒备之心,彼此更容易沟通。杨雪和蒋小庆巾帼不让须眉,双管齐下,大显神通,案件的侦破还是大有希望的。他把李红的资料整理好装进公文袋里,然后给蒋小庆打电话,让她来取。这次对李红的工作一定得做扎实了,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功亏一篑,所以他要为蒋小庆把准备工作做得尽可能充分些。 王步文忙完这些之后,拿起电话听筒,拨打杨雪的手机,里面传出关机的声音。他不禁有些不安起来,按照惯例,杨雪自去观音阁后,每天晚上都要拨打他的电话。在汇报工作进展的同时,说一些当面不好意思说的话,让他耳热心慌、惶恐不安。他为杨雪的痴情深深感动,同时又愁肠百结。他怕说出和蒋小庆已确立恋爱关系伤了杨雪的心,只能尽可能岔开话题,谈天气,谈股票,谈台海局势或是伊拉克战争。直到把杨雪弄得百无聊赖索然无味地在电话那头“拜拜”为止。他认为这样下去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准备在合适的时候抽时间好好谈谈,求得杨雪的谅解。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杨雪昨天晚上没给他打电话,现在正是进入侦查工作的关键时刻,按理杨雪不会不来电话通报情况。而从不关手机的杨雪,现在竟然把手机也关闭了。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罗五七是个粗野顽劣的混世魔王,什么残忍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一旦发觉受到了威胁,绝不会束手待擒。而杨雪接近刘红梅,也有可能引起罗五七的警觉和怀疑,只要他用心观察,肯定能发现杨雪的破绽,罗五七就会毫不留情地予以反击。但他转念又想,杨雪毕竟是杨冰的妹妹,廖凯和杨冰不会不对她关照。再说杨雪是以休假学游泳为名去观音阁小住一段时间,应该说理由还是很充分的,不应该引起罗五七太大的怀疑。想到这儿,他的心略略安定了些,点上一支烟,边抽边等待着蒋小庆。 “砰砰!”两下轻轻的叩门声。 王步文以为是蒋小庆来了,连忙掐熄香烟,理了理衣襟,几步跨到门旁,开门说:“是小庆……” 严展飞站在门前,瞪着王步文。 王步文略略有些吃惊,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换上一副笑脸说:“原来是严头屈尊驾到,请进请进!” 严展飞边往里面走边说:“你是约了人吧?看样子我来得不是时候!” 王步文忙说:“没关系,我约人是私事,你来是谈工作,一切都得为你让路!” 严展飞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上。“你们拟定的侦查方案我看过了,挺好,可以实施。”他看到了桌上的公文袋,和封皮上“李红背景资料”几个字,伸手拿起掂了掂,斜眼盯着王步文。“你一心多用,真是不简单哩!” 王步文心中一紧,旋即打着哈哈说:“我这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把这些资料整理存个档。” 严展飞当然不会相信王步文的话,颇有些意味地对王步文笑了笑,把公文袋丢在办公桌上。 王步文能看出严展飞的意思,但他没再作过多的解释。他知道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没必要去说清楚,也说不清楚。他把严展飞往沙发上让,“严头,你请坐!” 严展飞在沙发上坐下,很随意地问:“这两天怎么没见到杨雪呀?” 王步文把泡好的茶放到严展飞面前说:“她休假了。” “现在可不是休假的时候。”严展飞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你们的缉私侦查任务还是很重的,人手本来就少,这怎么能行?乱弹琴!”严展飞很清楚杨雪上了观音岛,也明白她去观音阁的目的,故意敲打说。 王步文连忙从办公桌上拿起低档次的港城牌香烟,抽出一支敬严展飞。“人家是部队转业干部,来缉私处报到后一天都没休息就上班了,这大半年风里来雨里去连礼拜天也没休息,又是位女同志,你说人家提出休几天假,咱能忍心不同意吗?” 严展飞把王步文递来的烟挡回去,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往王步文面前一摔,“你小子别玩挂羊头卖狗肉的花招,出了问题,我饶不了你!” 王步文拆开中华烟,抽出一支点上火,美美地吸了一口,咂咂嘴。“这狗肉和羊头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他对着严展飞笑笑说,“我这应该叫抛砖引玉!” 严展飞听出了王步文的潜台词,心中恼火,却又不好表露出来,故作无奈地苦笑笑说:“你少给我油嘴滑舌!说说吧,准备如何落实你的侦查方案?” 王步文也装模作样地皱着眉,显出很认真的思索状,往严展飞面前倾着身子说:“走私分子好像知道我们的统一行动,这一段时间突然偃旗息鼓了,所以寻查线索有一定的难度。” “他们并没有偃旗息鼓,只不过是从以前的半公开转入了地下活动。”严展飞坐直身子,用手指叩击着沙发扶手说,“关键是你们重视不重视的问题。只要你们用心了,就一定会有收获。” 第06节 罗五七的斑斑劣迹 王步文见严展飞胸有成竹的样子,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朝严展飞跟前凑了凑说:“对了,严头,记得你上次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准确的情报,说行动结束后,就把这个耳线透露给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贡献出来了?” 严展飞沉吟片刻,嘴里轻轻吐出:“是廖凯。” 王步文愕然地睁大双眼说:“你说是廖凯?这真是让人想不到!” 严展飞的面孔变得很严肃,郑重其事地叮嘱:“廖凯在贸易往来中,发现有些主顾是做走私营生的,所以能获取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你们以后可以多跟他联系,但一定要在绝对保密的状况下进行。廖凯的身份非同一般,如果出了差错,那就不好交待了,你明白吗?” 王步文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他绝没料想到,廖凯会向严展飞提供走私分子的情报,由此看来,他以前对廖凯的怀疑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廖凯和罗五七的关系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只是哥们义气,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依次类推,严展飞阻止侦办针对天华的案子也就可以理解了。他相信,只要下一步拿出罗五七的犯罪证据,严展飞应该会坚定不移地支持他的工作。想到这些,积压在他心里很久的阴霾顿时飘散,浑身有一种无可言状的轻爽感。尽管他目前还不得不瞒着严展飞去偷偷摸摸办案,但他没有失去最珍贵的战友之情。当严展飞弄清罗五七也是私枭的真实面目后,就会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了。他同时还要弄明白,廖凯是否知道罗五七的斑斑劣迹,是罗五七背着廖凯在做违法犯罪的事,还是廖凯明知罗五七的恶行,却出于私情在姑息庇护罗五七。但不管是何种结果,都比他原来所担忧的要容易面对和好处理多了。 就在王步文戒心顿消,想和严展飞聊聊久违的知心话时,蒋小庆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严展飞抬头见蒋小庆进了门,故作惊讶状说:“咦,是小庆?你怎么来了?” 蒋小庆一看严展飞在屋里坐着,也有些惊讶,答道:“我是来……” 王步文慌了,怕蒋小庆说漏了嘴,急忙打断蒋小庆的话说:“你看你,我说有事,你非要来!”说着,作出不耐烦的样子。 蒋小庆更惊讶了,睁大眼睛瞪着王步文,愠恼地说:“不是你打电话……” 王步文又赶紧截住蒋小庆的话说:“有事改天再说吧,我和严头有工作要谈!”边说边对蒋小庆使眼色。 蒋小庆这才省悟过来,不禁有些悚然心惊:难道曾培松所说的阻力和王步文的难言之隐就是来自严展飞?她疑惑探究的目光在严展飞脸上停留片刻,便有些歉意地颔首对严展飞说:“对不起严副关长,打扰你们了。我是和步文要谈点私事,请你别介意,我先告辞了!”说罢,扭身就向外走。 “站住!”严展飞一声断喝。 蒋小庆吓了一跳,猛地停住脚,转过身来,有些惶然地看着严展飞,弄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别忙着走嘛!”严展飞改成慢吞吞地口气,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蒋小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蒋小庆的来意,那个公文袋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他对王步文和蒋小庆合演的双簧戏感到有些可笑,他们真是太瞧不起他的观察力了。本来他懒得去捅破他们,可蒋小庆最后一句话却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摸了摸下巴,仍然是慢条斯理的语调:“步文?你这称呼可是有点微妙呀!” 蒋小庆怔了怔,脸腾地红了。 王步文也窘迫地欠了欠屁股,想解释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步文同志。”严展飞故意加上“同志”两个字,以示区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步文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蒋小庆一改刚才的羞怯,落落大方地直视着严展飞说,“我爸是他师傅,我们亲上加亲不会有什么错吧?” 这下子轮到严展飞窘迫了,尴尬地扭动着身子,张着嘴巴“啊啊”了两声后才定下神来说:“当然当然,这是大喜事嘛,我恭贺你们!” 蒋小庆看着严展飞言不由衷的神态,再想到他对王步文侦查工作的压制,以前对他的尊敬和亲近以及感激渐渐化作了不满。她无法理解,作为父亲最亲密的战友,他为什么会持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难道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乌纱帽越大人越小”吗?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刺了严展飞一下:“不过遗憾的是和我爸生死与共的战友,现在也有距离越来越远的!” 严展飞能听出蒋小庆的弦外之音,脸顿时变了颜色。他以为是王步文向蒋小庆透露了什么,不由得狠狠瞪了王步文一眼。 王步文心里大呼冤枉,可又不好作出解释,只有哑巴吃黄连,苦往肚里吞,向严展飞作了个十分无奈的表情。 严展飞向王步文抬抬下巴,示意赶快让蒋小庆走。 王步文最了解蒋小庆的脾性,也怕她再打横炮,便推了一把蒋小庆说:“你快走吧,我和严头有工作要谈!” 蒋小庆一直目不转睛地关注着严展飞的反应,把他的小动作全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些反而倒激起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她什么都可以放弃,但不能放弃为父亲报仇的夙愿;她什么都可以谅解,惟一不能谅解的就是对父亲的死置若罔闻。她往沙发前跨出一步,挺了挺胸,对严展飞说:“严副关长,你不仅仅是缉私处的领导,更是港城海关的领导。我作为海关的普通职员,能跟你谈谈工作上的事吗?”说罢,也不等严展飞表示同意,就紧挨着王步文坐了下来。 哪个庙里都有屈死的小鬼 严展飞皱起了眉头,十分勉强地说:“当然可以。有什么事你说吧。” 王步文有些紧张地用肩膀碰碰蒋小庆,暗示她不要乱放横炮。 蒋小庆不睬王步文,直截了当地问:“请问严副关长,谋害我父亲的案子你们为什么停办了?” 严展飞翻翻眼皮,阴沉着脸说:“听你这口气,像是在审讯嫌疑人!” 蒋小庆迎着严展飞的凌厉目光,没有丝毫的怯惧,平静地说:“希望严副关长能体会到做女儿的心情,如有唐突冒昧之处,还请严副关长谅解!” 严展飞不好再回避了,干咳一声说:“你说得不准确,不是停办案子,而是案子已经办结。凶手尹大力不是已经被击毙了吗?” “可据我所知,尹大力只是个帮凶打手之类的小角色,他背后还有主谋和元凶!”蒋小庆立刻接上严展飞的话,说得铿锵有力。 严展飞往沙发背上一靠。“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他扫了一眼王步文说,“道听途说的东西是不能作为依据的。你是从事调查工作的,应该明白这一点。” 严展飞的话并没有唬住蒋小庆。她面容沉静地说:“这并不是我道听途说,我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事实将会证明这一切!” 严展飞有些动气了,提高声音说:“那好,如果你有确凿无疑的证据,我们可以马上重新立案,查个水落石出!” “有了证据还用查吗?”蒋小庆显然也是忍耐到了极限,犯起蛮顽脾气。“正因为没有证据才需要去查,不查怎么获取证据,反正不能从天上掉下来!” 王步文吸了口凉气,赶紧伸手捏捏蒋小庆的胳膊。 蒋小庆头发一甩,一巴掌打掉王步文的手,满脸冷傲地注视着严展飞,全然不顾王步文的提醒和警告。 严展飞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渐渐涨得通红,嘴角抽搐着说:“蒋小庆,你这是在教训我对吧?看来我当初把你安排到调查处,是大材小用了!” 蒋小庆听出了严展飞的话外音,有些动情地说:“严副关长,我丝毫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只是想说明个理儿。你对我的关心我会永远铭记在心,我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可是,情和恩不能代替公理,更不能代替儿女为父伸冤雪恨的心愿。我父亲生前只有两个最忠实的战友,一个是步文哥,一个就是你。我们全家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你和步文哥身上,可是……”她眼里流出了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掩面跑了出去。 严展飞怔怔地看着蒋小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五内俱焚。直到这时,他才有些痛恨自己。恨自己卑鄙无耻!恨自己丧尽天良!为了一己之私欲竟然残害战友,为了贪图金钱美女和权力竟然出卖灵魂,真是枉披了一张人皮!他战抖着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点上大口大口地抽着,不一会儿,烟雾便遮住了他痛苦得变了形的面庞。 王步文以为严展飞被蒋小庆气坏了,小心翼翼地说:“严头,你……你没事吧?” 严展飞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自顾自抽烟。他的思维完全沉入到深深的矛盾之中。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想得这么深,想得这么远,想得这么透彻。可是,一切都晚了,就像眼前飘荡的烟雾,已永远消失,不可能再回来。他所有的忏悔、所有的罪愆只能待来生再去偿还,等下辈子再去赎回了。 王步文见严展飞久久无语,真有些慌了,挥手拂去烟尘,轻声说:“严头,你别想得太多了,小庆她也是一时冲动,童言无……” 严展飞没容王步文把“忌”字说出来,一掌拍在茶几上,由于用力过猛,烟灰缸和茶杯都跳了起来。 王步文吓得一下坐直了身子,紧张不安地看着严展飞。 严展飞手指着王步文厉声斥责:“好你个王步文,竟敢违反纪律,私自泄露处里的机密,你不想好了!” 王步文苦着脸申诉:“严头,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真的没向小庆……” “放屁!”严展飞有些歇斯底里了,把内心的痛苦和矛盾全都一古脑儿倾泻到王步文身上,“不是你还能有谁?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再走漏军情,我就停你的职!剥你的皮!关你的禁闭!”吼罢,忽地起身,跌跌撞撞奔出门去。 王步文有些发懵,挠了挠头,自言自语:“莫名其妙,剥了皮还关什么禁闭?这真是,哪个庙里都有屈死的小鬼!”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机,拨了几个号码,把话筒举到耳边,压低嗓门说:“小庆吗?你也真是……好好,不提这事,你晚上去我的宿舍……好好,见面再谈……” 把所有危机消灭在萌芽之中 廖凯接到严展飞的报警电话,得知王步文和蒋小庆已结成同盟,沆瀣一气。他们并没有罢手,暗中仍在进行着侦查工作。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在让黄河警告李红的同时,又吩咐罗五七和阿岩密切监视李红,以防止王步文、蒋小庆在她身上做活。然后,他又叮嘱杨冰看住杨雪和刘红梅,一旦发现危险苗头,马上采取断然措施,把所有可能出现的危机都消灭在萌芽之中。 杨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去杨雪的住处无数次了,可每次去都吃了闭门羹。杨雪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声称不舒服,晚饭也不吃,更不愿见任何人。杨冰着急而又无奈。她不知妹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在玩别的把戏?夏末秋初的海水是有些凉了,她昨天就没敢下水,在沙滩上晒了一个下午的太阳,而妹妹阿雪和刘红梅则是在海水里泡了半天,会不会是受凉伤风了?妹妹来观音阁的目的已昭然若揭,学游泳是假,查罗五七是真,会不会躲在屋里捣什么鬼搞什么怪?她很清楚,答案也许只有一个人清楚,那就是刘红梅。 刘红梅此时此刻比杨冰要紧张多了。她不仅焦灼不安,而且提心吊胆。杨雪的反应本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在把秘密透露给杨雪之后,为了以防万一,随即便悄悄把手机上的资料全部用电脑作了存盘处理,然后把软盘藏在她认为最隐秘的地方。她知道杨雪现在正在亲情和法律的矛盾中挣扎,她没有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观察着。她无法判定杨雪会作出何种选择,她希望杨雪能遵守自己的承诺,与廖凯、杨冰决裂,站在公理和正义一边,但她也很清楚,这种选择对谁来说都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杨雪的态度将决定她的命运,甚至可以说决定着她的生与死。她现在只能被动地等待着杨雪的宣判。只要杨雪打开房门,渡过浅水湾,离开观音岛,她就得救了。而如果杨雪投进杨冰的怀抱或是径直上了观音阁七楼,那她就只能伸出脖子任人宰割。 杨冰又一次来到了杨雪的门前,伸手叩门。 住在杨雪对面的刘红梅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紧张地窥视着。 杨冰敲了好大一会门,里面仍是无声无息,不由得急了,喊道:“阿雪,你到底怎么了?快开门呀!” 杨雪没有任何反应。 杨冰提高了声音:“阿雪,你从昨天睡到现在,也不吃点东西,会饿坏身子的!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是病了!”屋里一声尖叫,“我看你不仅病了,而且还吃错了药!” 杨冰被妹妹骂得直发愣。长这么大,阿雪还是第一次对她如此不敬,口出不逊。她站在门前,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走开!别在这儿烦我!”杨雪又是一声大吼,“讨厌!恶心!不知廉耻!” 杨冰被骂得狗血喷头,但同时也马上明白了杨雪闷在屋里的缘由。于是她不再跟妹妹纠缠,气呼呼地扭身冲向刘红梅的房门。 刘红梅一看杨冰铁青着脸朝她的门前冲来,心里暗暗叫苦:该来的终于来了,躲是躲不开的,只能坦然去面对。 “刘红梅,给我快开门!”杨冰捶门尖声吼叫。 刘红梅脖子一缩,打开了门,笑嘻嘻地迎着杨冰招呼:“冰姐,有事吗?” 杨冰回手“砰”地把门摔上,恼怒地瞪着刘红梅斥道:“臭丫头,少给我装模作样!都是你干的好事!” 刘红梅故作委屈状,苦巴巴地说:“冰姐,我没干什么对不住你的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杨冰怒不可遏,举起巴掌欲打刘红梅。“好你个刘红梅,还在这欲盖弥彰!”她朝刘红梅紧逼一步说,“说,你都告诉了阿雪什么?” 刘红梅并不躲闪。长期的交往相处使她对杨冰已十分了解,只有以硬碰硬才有希望侥幸过关,否则,皮肉可就要吃苦了。她扬起脸迎向杨冰的巴掌说:“冰姐,我只是教她学游泳,什么也没跟她讲,咱们昨天下午都在一起,讲没讲你应该清楚的!” 杨冰见刘红梅神情坦然镇静,话说得也有几分在理儿,悻悻地收回了手,疑惑地对刘红梅翻翻白眼问:“你真的没跟阿雪讲一些不该讲的话?” “真的没讲!”刘红梅拍拍胸口说,“冰姐,我对你对廖总忠心可鉴,绝不会做吃里扒外的叛徒!” 杨冰在刘红梅身旁慢慢地踱着步,蹙着眉说:“这真是有些奇怪了,昨天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晴转雨了?竟然还骂了我,真是莫名其妙!” 刘红梅心里挺舒服,嘴上却安慰说:“可能是雪姐身体欠安,是生理反应,过两天就会好的,你别放在心上!” “不对。不是你说得这么简单。”杨冰摇摇头,若有所思。“问题说不定是出在罗五七身上。”她把脸转向刘红梅,审视着问:“阿雪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罗副总的事?” 刘红梅故作回忆的样子略作思忖说:“嗯,是提起过。雪姐对他挺反感,还说过你和廖总不该纵容他的话。”刘红梅知道,不说点让杨冰信服的话,就打不消她对自己的疑虑。 杨冰果然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第07节 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时,杨雪的房里终于有了些动静,随着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床上僵硬的躯体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蓬乱的头慢慢抬起,佝偻的腰身微微拱动着,最后倚在了床头。杨雪一夜过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睛有些红肿,目光空洞无神,本来光洁如玉的额头挤出几条细细的纹沟,干裂的嘴唇上现出几个被牙齿咬出的青痕。她强打起精神,凝神谛听对面刘红梅房里的声音。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炼狱般的痛苦折磨。刘红梅提供的情报不啻是一声晴天霹雳,击碎了她所有的理想、美梦和追求,使多姿多彩的世界在她眼前变得一片苍白,年轻旺盛的生命活力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八年军营生活锻炼出来的坚韧神经也如飘忽的丝线般脆弱不堪。她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该如何化解这致命的灾难,该如何作出决定她未来的抉择。经过一天一夜的痛苦思索,她的眼前依然是一片茫然,只感到浑身的血已经凝固,灵魂已飞出七窍,只有虚无漂渺的思维在空空的躯壳里游移不定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她不能抛弃姐姐,姐姐是她生命的全部依托。为了姐姐她可以去死,又怎么能亲手把最亲最爱的姐姐送上刑场呢?一闭上眼,她的眼前就出现姐姐和廖凯被五花大绑着,背上插着亡命牌的场景,她的心便如同被千万条毛毛虫啮咬般战栗不止。扪心自问,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这一步。那她就只有背叛王步文,背叛法律了,因为非左即右,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想到此,她的脊梁不由得直冒凉气。如此一来,她无异于把自己的人格和与生俱来的操守信念出卖抵押给魔鬼,沦为令人不齿的糟粕垃圾和行尸走肉,也就失去了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与其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苟延残喘,还不如跳海自尽,落得个清白之身。可是即使她慨然赴死,仍然无济于事,姐姐和廖凯并不能因为她的消失得到解脱,而法律也不会因为她的殉葬得以维护。王步文的查私追凶和廖凯的杀人越货都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命呜呼而停止下来,她的殒命也就如鸿毛狗屎般一文不名。 进不了又退不得,不想活又死不成,杨雪只有流泪。 在无法选择中又必须作出选择,在没有希望里又非要找出希望,杨雪只有悲叹。 最终,杨雪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警告廖凯和姐姐,让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劝告王步文放弃对案件的追查,手下留情,给廖凯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虽然她很清楚这种作法有些幼稚可笑,实现的概率极小,但她只能这样试探着走走看了。 这时,刘红梅的房间里突然没有了杨冰的尖叫声,杨雪有些不安起来。她对姐姐很了解,别看平时反应迟钝有些傻不拉几,可一旦惹毛了,也是挺有冲劲的,尤其是这些年廖凯的言传身教,更是突飞猛进,变得心狠手辣多了。她担心刘红梅的安危,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套上外衣,匆匆整理了一下,然后打开门,走向刘红梅的房间。她趴在门上听了听,见没有什么大动静,慌忙猛地推开了门。 杨冰坐在床沿,正在和刘红梅商量怎样叫开杨雪的门,突然见杨雪倚着门框站在门前,顿时惊喜交加,忙不迭地跳起来扑上去,嘴里喊着:“阿雪!你可吓死我了!你这究竟是中了什么魔?” 杨雪一把推开姐姐,冷冷地说:“别碰我!离我远点!”说罢,径直走进房里。 刘红梅呆呆地看着杨雪,过了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讪讪地招呼说:“雪姐,你没事吧?” 杨雪走到刘红梅面前,关切地捏捏她的胳膊,向她丢了个探询的眼神。 刘红梅立刻便领会了杨雪的意思,心里略略有些踏实,脸上不觉露出欣慰的笑容,悄悄点了点头。 杨雪放下心来,故意提高嗓门对刘红梅说:“我饿了,你这有什么吃的吗?” 杨冰紧跨几步走过来,讨好地说:“阿雪,我让二楼厨房给你做点可口的饭菜,啊?” 杨雪不睬杨冰,又问刘红梅:“你这里有没有方便面?” 刘红梅这里因为罗五七经常光临,当然不缺吃的。她忙说:“有有,方便面罐头,什么都有!”她从壁柜里拿出方便面、罐头和各种好吃的点心。 杨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一会,便消灭了两盒牛肉罐头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点心。 杨冰心疼地看着妹妹,不停地叹气。 杨雪吃完点心,抹了抹嘴,对刘红梅说:“走,咱们去游泳!”边说边向门外走去。 刘红梅赶紧拿起泳衣,向杨冰投去征询的目光。杨冰点点头。刘红梅这才随着杨雪走出去。杨冰也低眉垂目地跟在她们身后,蹒跚着走向门外。 观音岛外的海滩上,今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细细的波浪轻轻涌动着,泛起阵阵涟漪。不远处游弋着几艘撒网垂钓的渔船,几点白帆和天际飘动的几朵白云随着微风游走,真是如诗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杨雪和刘红梅换上泳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把杨冰晾在一边。杨冰似乎并不计较妹妹的冷落,在沙滩上来回散着步。 杨雪拉着刘红梅正欲下海,杨冰喊住她们,很关心地提醒她们先做做热身运动,别受了凉。 “别在这假惺惺地惹人烦!”杨雪白了姐姐一眼,不仅不领情,反而讥讽她,“你老跟着我们是什么意思?像个特务似的,跟踪盯梢搞监控呀!” 杨冰苦着脸说:“阿雪,别老是这样对姐好吗,我是真的关心你!” “你少跟我提‘关心’两个字!那是臭狗屎!”杨雪被姐姐的一句话激恼了。“你再关心,我就死在这海里了!”她不由得怒火攻心,跳着脚尖叫,“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一晚上就输了一千多万 杨冰见妹妹像疯了一般,顿时手足无措,急促地颤着声说:“好好,我走,我走!”她转身向上面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不放心地叮嘱刘红梅:“红梅,你可要把阿雪照顾好了,千万别让她出事!”直到听见刘红梅作出保证,她才摇着头叹着气地离开海滩。 刘红梅等到杨冰走远,担忧地对杨雪说:“雪姐,你这样做会让我受到怀疑的!” “怀疑又怎么样?”杨雪柳眉一竖说,“你放心,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看谁敢动你一指头?”说罢,拉住刘红梅的胳膊就往海水里跑去。 黄河听说杨雪住回了观音阁,很是激动。他猜测杨雪要么是厌烦了警营的生活,要么就是和王步文相处得不融洽,不然不会突然又住了回去。他认为机会来了,无论如何不能放过,所以匆匆安排完公司的事务,便急不可耐地赶到了观音阁。他到杨雪的住处扑了个空,又在附近寻找了一番,也未见到杨雪的踪影,于是上了观音阁七楼。他觉得廖凯和杨冰不会不清楚杨雪的去向。 廖凯正在和房修夫通电话,见黄河来了,努努嘴示意他先坐。 黄河悄悄在沙发上坐下,从茶几旁边的冰柜里取出一听可乐,打开喝着。 “……好的,明白了。你放心,我马上就安排,不会耽误你用的。嗯,好好,祝你玩得高兴,旅途愉快,再见。”廖凯卡下电话,脸上显出愠恼之色,悻悻地走到黄河对面,一屁股顿在沙发里。 “怎么了凯哥?”黄河诧异地问。 廖凯点上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话随着浓烟喷出:“这个房修夫,真是让人头痛!他带着米琪去澳门赌场,昨天一晚上就输了一千多万。这不,又打电话来要钱了!” 黄河扶扶眼镜框说:“房修夫这个人素养太差,也只能利用利用,不可以共谋大业。他和严展飞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啊!” “你说得不错。”廖凯赞同地说,“如果不是还有两年的利用价值,我真想一脚把他蹬了。当初真不该扶这个阿斗登上市长的宝座!” 黄河不无担忧地说:“像他这样贪得无厌,天华早晚会被他掏空!” “房修夫已经五十八岁,没有多长时间了。”廖凯仰靠在沙发背上,若有所思地扬起脸说,“我们要动用一切上层的力量,尽快把展飞促上去,他才是咱们事业得以兴旺发达的可靠保证。” 黄河点点头,摘下眼镜擦拭着。他的兴趣点显然并不在这上面,故作随意的样子岔开话题:“听说阿雪回来住了,怎么没见到她?” 廖凯马上便看出了黄河的心思,笑了笑说:“看样子你还是忘不了我这个小姨子啊!” 黄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戴上眼镜,眨巴眨巴眼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她回观音阁,可不是来和你重续前缘的。”廖凯以不客气的口气说,“她是受王步文的指派,来搜集情报的。换句话说,她目前的身份是不折不扣的缉私警察,你可不能感情用事。” 黄河狐疑的眼神透过镜片睃视着廖凯,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廖凯接着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王步文不会善罢甘休!据展飞传递来的可靠信息,他不仅盯住刘红梅不放,而且对李红也没撒手,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没有?” 黄河微微颔首说:“我已经给李红打了电话。她很乖,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往廖凯跟前凑凑身子。“听说阿雪在跟着刘红梅学游泳,而且还住在一起,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不能不防啊!” “这个我当然明白。”廖凯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我让阿冰在盯着她们呢!” “这不太合适,她们毕竟是姐妹!”黄河思忖片刻说,“这件事交给我吧!” “你?”廖凯显然没料到黄河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有些疑惑地盯着他。“你是不是也要玩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把戏?” “嗨,我的凯哥,你也太门缝里瞧我了,我黄河可不是罗五七!”黄河对廖凯的揶揄大为不悦。“感情归感情,事业归事业,这些我还是能分得清的!皮之不存,毛将附焉?没有了天华,就什么都会失去的,这个理儿我不会不懂!刘红梅对我们的前途至关重要,而阿雪现在还站在王步文那边,这是十分可怕的事情,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必须确保不能在她们身上出事!” 廖凯听了黄河一番慷慨陈词,不住地点头,弯下腰身面对黄河。“你说得不错,这不是件小事。好,就交给你了。”他又往黄河身边靠了靠,压低嗓门说,“听阿冰讲,阿雪从昨天下午就没有出门,闷在房里生气,我想有可能是她发现了什么,或是刘红梅向她透露了什么,你要密切注意,用心摸一摸,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白吗?” “好的,我明白了!”黄河郑重其事地说,“可我刚才去了阿雪的住处,她并不在房里,刘红梅也不在,真是怪了!” 廖凯拿起电话听筒说:“我问问阿冰。” 杨冰恰好在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 廖凯放下电话听筒,问杨冰:“阿雪她们呢?” 杨冰愁眉苦脸地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无精打采地说:“她们在游泳……” “哦?阿雪不再闹气了?”廖凯惊讶地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唉——”杨冰叹了口气,往廖凯身边一坐。“人是起来了,可气还是一点没消。把我当仇人似的,这不,被她骂回来啦!” 黄河很关切地问:“阿雪到底是因为什么动这么大的肝火?她对你这个姐姐可从来都是恭顺有加的呀!” “还不是为罗五七的事。”杨冰瞥黄河一眼说,“她以为我和阿凯包庇五七,不把法律当回事……”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廖凯打断杨冰地话,皱着眉头说,“先前阿雪并不是不知道我在维护着五七,也只是不大高兴而已。这次的反应你不认为太激烈太反常了吗?我怀疑是不是刘红梅向阿雪泄露了什么,才让她如此恼怒。” “没有这么严重。”杨冰很肯定地说,“我问过刘红梅了,她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的阿冰小姐,你也真够天真的了!”廖凯不无揶揄地说,“刘红梅能轻易承认这种事?她和阿雪很有可能已经订立了攻守同盟!” 杨冰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喃喃着说:“不会的!阿雪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不会干出卖姐姐的事,绝对不会……” 黄河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沉静地说:“依我看,我们对这件事不必太悲观,坏事完全可以变成好事。我们可以通过阿雪摸清刘红梅的底细,以便彻底消除隐患,当然也可以弄清阿雪的态度。事情很明显,阿雪肯定从刘红梅那儿了解到超越罗五七的秘密。简而言之,也就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并不仅仅是庇护罗五七,其实是同呼吸共命运的伙伴。”他顿了顿,向廖凯要了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说,“因此,阿雪才陷入极度的苦恼和矛盾之中,躺在房里不吃不喝闭门思考该走哪条路。可以想象她是何等痛苦而又无奈,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法律,可她又必须作出抉择。” 杨冰紧张不安地注视着黄河,凝神倾听着他似乎合情合理的分析推断。 黄河弹了弹烟灰,声音变得轻快了许多:“现在,我们大可不必忧心忡忡了。阿雪已经作出了她应该作出的选择,至少对我们是有利无害的选择。”他说到这儿,为了讨好杨冰,摆出了个很优雅的吸烟姿势,展示他在澳洲学来的英国绅士风度,不无卖弄的意味。 廖凯也被黄河的玄乎之语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等待下文。 黄河见吊起了廖凯和杨冰的胃口,这才继续说:“从阿雪斥责你的举动可以看出,她不会舍弃亲情去向王步文邀功请赏了!” 杨冰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耸耸肩说:“你这理由也太简单太不充足了吧?” 黄河笑了笑,掐灭烟,注视着杨冰说:“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阿雪并没有离开观音阁,现在正在大海里畅游!” 廖凯从沙发上站起身,踱着步说:“黄河说得不错,阿雪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们应当为此感到庆幸。这也说明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没有看走眼,阿雪是个好妹妹。” 杨冰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轻轻吁了口气。 廖凯走到黄河面前停住脚步,加重语气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不能有丝毫的松懈麻痹,你还是要盯紧点,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黄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第08节 采取极端手段把她处理了 王步文一天也没打通杨雪的电话,回到宿舍后心里十分着急。这种极不正常的现象,使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考虑。难道是罗五七发现了杨雪的意图,采取极端手段把她处理了,挟持?绑架?还是干脆把她弄到远海谋杀了?王步文越想越感到忧心如焚,犹豫着是否该派个人去观音阁侦查一下。就在这时,杨雪打来了电话。王步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有些生气地问杨雪,为什么一天不开手机?杨雪编造说手机不注意进水了,刚刚修好,怕用别的电话打不安全,就没跟他联系。王步文弄清缘由,也就释然了,接着问她工作进展如何。杨雪回答说很顺利,见面再详谈。 王步文和杨雪正在通着电话,蒋小庆推门走了进来。王步文指指电话听筒,示意蒋小庆稍等。蒋小庆笑笑,然后坐在王步文身边,拿起茶几上的画报,随意地翻阅着。 “……你想我吗?你肯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是不是?”杨雪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疲软,但却十分清晰。 王步文的脑袋“嗡”地大了,不自觉地偷偷溜一眼蒋小庆。 蒋小庆如闻雷鸣,浏览画报的双眼凝住,支起了耳朵。 “说话呀!你怎么不敢回答……”杨雪提高声音追问。 王步文神色慌乱,一时间不知所措,吭吭哧哧低声说:“你,你怎么又开这种玩笑……” “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的心情!实话对你说,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可是一直在想着你,茶饭不思,辗转反侧,脑袋瓜都快想炸了!”杨雪把一天一夜的痛苦恨不得全都倒出来,向王步文倾诉衷肠。 王步文真有些紧张了,因为他发现蒋小庆咬住了嘴唇,这是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兆,他领教得多了。他不敢再让杨雪缠绵下去,用很严肃的口吻说:“杨雪,你现在肩负着很重要的任务,不能胡思乱想,要集中精力把工作做好,明白吗?” 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蒋小庆试图靠近王步文手里的听筒,传出轻微的响动。 “你旁边好像有人?”杨雪又讲话了。 “哦……是的,就这样吧!”王步文赶紧作出收线的表示。 “是男的,还是女的?”杨雪不依不饶。 王步文脸苦得快要挤出黄连汁了,对着听筒哀声连连:“我的杨大小姐,你就别再问了好不好!有事咱们明天再谈,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杨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听筒里传出她渐渐粗重的喘息声,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断线声。 王步文慢慢放下听筒,如虚脱了一般倚靠在沙发背上。 “砰!”蒋小庆把画报重重摔在茶几上。 王步文惊得一哆嗦,呼地坐直了身子,惶然不安地看着蒋小庆。 蒋小庆眯起双眼,冷冷地打量着王步文,从牙缝里迸出一个个字:“王大处长,你真了不起,脚踩两只船!” 王步文忙不迭地举起双手连连摆动,急促地说:“没有没有,小庆,你千万别误会!” “我误会?”蒋小庆抽动着嘴角说,“那位女警官的话可是句句真切,听得我耳根都麻了酸了!你竟然还抵赖!” “她是在跟我开玩笑。”王步文寻找遁词说,“同事之间开个玩笑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们开你们的玩笑吧,我可奉陪不起!”蒋小庆气呼呼地欲站起来。 王步文连忙伸手摁住蒋小庆的肩膀,可怜巴巴地说:“你听我解释清楚嘛!”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蒋小庆晃动肩膀,试图挣脱王步文。“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儿吗?” “真的不是那么回事?”王步文心里明白,不向蒋小庆如实招供,是很难过关了,他斟词酌句地说,“杨雪对我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或是说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是军人出身,比较爽直,所以表达的方式就有些过了,有时让人挺尴尬无奈……”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蒋小庆能看出王步文这次没讲假话,但嘴上依然用话刺他,“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尴尬无奈,倒是挺心安理得,沾沾自喜的!” 王步文双手一摊说:“哎呀,小庆,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他往蒋小庆跟前靠了靠,以示亲热。“当然,我不否认对杨雪有好感,可这绝不是男女之间爱啊恋啊之类的玩意。完全是战友同事或是说上下级之间的友谊和默契。我曾当面向杨雪明确表示过我的态度,希望她不要胡思乱想。可她毕竟是我的部属,又是承受力很有限的女孩儿,我不能用生硬的办法去拒绝,只能采取暗示的方式去化解。”他看了看蒋小庆,见她脸上有了缓和之色,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语气更加柔和恳切,“公平地说,杨雪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很纯真,也很有敬业精神,对她的感情误区应当加以引导,给予理解,不能粗暴地伤害。你也许并不知道,她目前正冒着生命危险在执行秘密侦查任务,对能否将罗五七绳之以法,能否破获全案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很严密的组织和网络 蒋小庆心里的芥蒂早已不复存在,不仅不再恼恨杨雪,而且从心底涌起深深的同情。其实,她早就察觉出杨雪对王步文怀有一份特殊的情愫。那种流泻着绵绵柔意的目光,那种无微不至关切的举动,还有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对同性——尤其是她的戒备。所有的这一切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感受得真真切切。因为女人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对漂亮女人是最敏感的。毋庸讳言,她是深深爱着王步文的,这种爱其实在她的少女时代就萌发了,王步文在她的心目中就是英雄的象征,就是最高大伟岸的男子汉。正因为如此,她才对他的哪怕是一点点退缩或是失误都无法容忍,更何况她认为王步文在父亲的事情上无所作为呢。所以她把所有的爱都化作了恼怒,对王步文竭尽冷嘲热讽无情打击之能事,也正应验了“爱之深,恨之切”的俗语。当她彻底弄清了内情,扭转了对王步文的看法之后,深埋在心底的爱便如火山般喷发而出了。她对王步文的爱情、亲情和友情,也就更加深厚,更加牢不可破了。别说杨雪,任何人也休想抢走她的步文哥,她现在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王步文见蒋小庆眼帘低垂,沉默不语,猜不透她又在琢磨什么刁钻古怪的鬼主意,晃动她的肩膀说:“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向天起誓!” 蒋小庆终于掀起了眼帘,撇撇嘴说:“少来,男人在这上面起誓,没有一句是真心的,我要的是行动!” 王步文从蒋小庆的话里听出了转机,赶忙表态:“行行,你以后看我的行动,是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花心萝卜!” 蒋小庆有了笑颜,嗔一眼王步文说:“我权且信你这一次,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事件,我可饶不了你!” 王步文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呼地站起身来,对着蒋小庆“啪”地一个立正,认真严肃地大声说:“愿受蒋调查员监督,如再发生此类事件,我就自裁,自我淘汰出局!”说罢,躬身附在蒋小庆耳边。“咱们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蒋小庆“噗哧”笑出了声,对王步文说:“我以为你一天到晚正儿八经的,是个机器人呢,没想到还挺有喜剧细胞,我以后还真要好好挖掘你的潜能!” “我在很多方面可都是难得的天才,你以后会慢慢领教到的!”王步文调侃着转身走到壁柜前,打开门,抽出一个公文袋,交给蒋小庆。“只有在这件事上,我是马失前蹄,夜走麦城啊!” 蒋小庆从纸袋里抽出一叠表格之类的资料,边看边说:“这个李红,看起来并不复杂嘛!” “是处心积虑的人把她弄复杂了。”王步文在蒋小庆身旁坐下,感慨地敲敲资料上李红的照片说,“人都是有弱点的啊!” 蒋小庆抬起头,惴惴不安地问:“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李红身上做了手脚?” “我想这应该没什么可怀疑的,罗五七绝不是孤立的一个人,他们有一个很严密的组织和网络!”王步文用肯定的口吻回答。 蒋小庆不由得想到了严展飞。一想到这位副关长的消极态度和下午那种盛气凌人振振有词以权压人的表现,她就忍不住发牢骚说:“严展飞身为副关长,难道就看不到这一点?我看他是存心不让你把案子办下去!” “我刚才说过,人都是有弱点的嘛!”王步文不无为严展飞辩解的意思。“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想通过打击现行早出成绩。” “我看未必!”蒋小庆显然不苟同王步文的看法。她是个性情直率的人,说话也就毫无顾忌,“依我看,这不是水平问题,是别有用心,说不定他是……” 王步文知道蒋小庆下面要说什么,心中一凛,连忙伸手掩住她的口说:“别瞎说!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对他我还是知根知底的,绝对不会徇私枉法。只要我们拿出证据,他会改变看法,支持我们的!” “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事情!”蒋小庆仍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人都是在变化着的,你也别太自信了!” “好好,咱们别为这件事争论了,事实会证明一切的!”王步文揽住蒋小庆,劝导说,“小庆,你这脾气以后能不能改改,别直来直去,不给人家留情面。你今天炮轰严展飞,可是把他气得不轻,也把我坑苦了。他把我好一顿克,恨不得把我生吃了!” 蒋小庆依偎在王步文胸前,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嘟着嘴说:“我才不会改呢,看不惯我就要说!我爸命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严展飞这么做就是不对,太让人失望!” 王步文抚弄着蒋小庆乌黑的秀发,无奈地叹了口气。 蒋小庆仰起脸,轻声问:“步文哥,你是不是嫌弃讨厌我了?” “胡说什么你!”王步文用手指点点蒋小庆的额头说,“关键是要靠我们自己努力,只要你能把李红攻下来,我们就可以对罗五七断然依法采取强制措施,案件的突破也就有了希望,明白吗?” 蒋小庆喃喃着说:“我明白,我会努力完成你交给的任务,只要你不讨厌我……”说着,眼里柔波荡漾,目光也有些迷离起来。 王步文顿时感到周身涌起一股热流,慢慢俯下身去。 他有生以来惟一的爱 杨雪和王步文通过电话后,情绪再度沉入低谷。她仰面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呆呆地凝望着天花板,显得无助而又凄凉。本来,她希冀着能从王步文那里得到一些慰藉,让自己伤痕累累疲惫至极的心灵获取一些温存,然后稍稍向王步文透露一些情况,试探一下能否继续进行说服工作,可是王步文不仅对她的一片痴情给予无情地打击,而且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她感到自己像一叶漂荡在苦海里的孤舟,找不到方向,更看不到彼岸,不知道该向何处去,也没有可以停靠的港湾。尤其让她感到揪心的是,她不知道王步文为什么刚才对她如此地冷落。是真的不爱她,还是另有隐情?从电话里她似乎能察觉出王步文宿舍里有个颇为神秘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个女人也许就坐在王步文的身边,甚至是躺在王步文的怀里,倾听着她的每一句话。这个人和王步文的关系毫无疑问是非同一般的,也绝不是刚刚相识的,更不会是逢场作戏或是一夜情的那种女人。王步文是个有操守的男人,不会干令人不齿的勾当。这个人会是谁呢?她突然想到了蒋小庆,不由得一激凌从床上坐了起来。是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蒋小庆!只有蒋小庆才能对她构成威胁,也只有蒋小庆具有对王步文产生诱惑的魅力。她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此时感情的岩浆已经融化了所有的理智,她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去王步文的宿舍探个究竟。 杨雪从床上跳下,简单梳洗了一番,穿上外套急匆匆走出房门。 此时,在对面观音阁四楼的一个房间里,黄河正尽职尽责地监视着杨雪的住处。他忽然发现杨雪房间的灯灭了,连忙拿起望远镜探视。他很快便在门楼前捕捉到了杨雪的身影。看着杨雪衣着整齐肩挎皮包行色匆匆的样子,他意识到不妙,急忙拨通七楼的电话,报告廖凯,说杨雪可能要离开观音岛。廖凯吩咐他一定要盯住杨雪,不能出任何差错,要见机行事,如有异常变故,可以作出果断处置。黄河不敢耽搁,丢下望远镜,小跑着奔出房门。 杨雪很快便赶到了缉私处宿舍。她径直走向王步文的住处。 黄河见杨雪进了缉私处宿舍大门,悄悄尾随过去。 杨雪贴着墙壁,蹑手蹑脚靠近王步文宿舍的窗子,踮起脚尖向房里望去。 明亮的灯光下,王步文和蒋小庆正忘情地热吻。 杨雪如遭电击,身子顺着墙缓缓滑落,跌坐在水泥台阶上,泪水长流。 黄河吃了一惊,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办。 杨雪这时突然跳起身来,撒腿向外面狂奔。 黄河不敢怠慢,也跑着紧追上去。 杨雪在大门外跳上一辆出租车,直往海边驶去。出租车在浅水湾天堂岩下停住,杨雪下车后,没有停顿,一口气爬上了岩顶。 紧跟上来的黄河见杨雪上了天堂岩,不由得悚然心惊。这天堂岩在港城是十分有名的,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儿经常发生轻生自杀的事件。天堂岩是以前渔民祭海的场所,据传说从这儿可以直升天堂。黄河心中暗忖,难道杨雪要寻短见?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也跟着爬上去。如果杨雪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投海自尽,他上去后就会被杨雪发现,就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杨雪就会知道他在盯梢,就会更加对他的这种卑鄙行经不屑,甚至加以痛斥。可是倘若杨雪真的跳了海,那后悔也就晚了。杨雪是他有生以来惟一的爱,假如出现万一,他将会抱憾终生。因为杨雪的举动使他意识到自己又有了可乘之机,如果杨雪不是被王步文伤害得绝望到极点,是不会如丧考妣,跑到天堂岩来的。然而,究竟怎样才能抓住这求之不得的机会,他又无法作出判断和选择了。 黄河进退两难,在岩下踯躅徘徊。 杨雪坐在岩石上,头顶惨淡的星光映着她惨白的面容,脚下澎湃的海浪拍打着她汹涌的心潮。她感到整个世界在她周围慢慢沉陷、坍塌,生命的活力被一丝丝抽空。姐姐与魔鬼共舞,王步文有了新欢,所爱的人全都抛弃了她。这几天来,自己不是一直在苦苦寻求着解脱吗?也许这儿就是最好的归宿。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向岩边一步步走去。 黄河忽然发现杨雪走向岩边,再也顾不得权衡利弊,手脚并用地飞快爬上岩顶,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杨雪。 杨雪在岩边停住脚步,望着陡峭如刀削斧砍般的岩壁和深不可测的岩底,脸上涌出无限神往的表情,身子向前倾去。 “杨雪!别胡来!”随着一声喊叫,黄河纵身扑上,紧紧抱住了杨雪的后腰。 杨雪先是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她木然地回过头,注视着黄河,抽动着僵硬的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是你?” 黄河用尽全力把杨雪拖到安全的地方,气喘吁吁地劝导:“阿雪,你可不能犯傻,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杨雪显得很冷静,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轻松地说:“我没犯什么傻啊!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只是来散散心嘛!”她不容黄河答话,露出很甜很媚的笑脸,拉住黄河的胳膊。“难得你一片苦心,咱们好长一段时间没聚了,去酒吧怎么样?” 黄河被杨雪弄懵了,怀疑她是不是大脑受到刺激,神经质了。不然怎么悲极反而会生起乐来,而且对他出现在这里也不加追问。 杨雪不待黄河表态,便扯着他向岩下走去。 黄河只能被动地接受。他满腹疑虑,脚步踉跄地跟在杨雪身后,心里暗忖着,是否该给廖凯打个电话通报一声? 第09节 刘红梅这个心头大患 廖凯和杨冰在观音阁七楼焦急地等待着黄河的消息。 廖凯斜倚在沙发上,脸微微仰起,宽大的脑门在灯光的映照下,油亮油亮的像从水里捞起的葫芦。杨雪突然离开观音岛,让廖凯十分地不安,尤其是刚才黄河打来电话,说杨雪进了缉私处宿舍,直奔王步文的住处,更是让他焦虑紧张。女人是水做的,更容易为情所惑。往往会沉溺在所谓的爱情之中不能自拔,做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举,甚至不惜牺牲亲情,何况杨雪又自认为是维护正义的执法者,视王步文为自己的楷模,在这种情和义的双重夹击下,她大义灭亲,向王步文如实汇报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廖凯想到这些,不由得忧心如焚,脑门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杨冰守在电话机旁,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不时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廖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沙发前烦躁地走来走去。他对自己没有早一点向杨雪摊牌有些后悔。如果及早地采取措施,也就不会如此被动了。刘红梅这个心头大患,必须尽快想办法除掉,留着她,就是留着一颗随时都可以致天华以毁灭的定时炸弹。究竟用何种方式方法消除这个隐患,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只能先看杨雪的反应再作打算了。 “唉,当初你真不该让阿雪去缉私处!”杨冰忧心忡忡地瞥一眼廖凯,话语里透着担心,也含着埋怨,“她毕竟是我惟一的亲妹妹,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呀!” 廖凯走到杨冰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柔和而又充满信心地劝慰说:“别老往坏处想,我们应当相信阿雪的判断力,她不会出卖我们。事情很快就会过去。说不定坏事还会变成好事,对我们查出内奸消除隐患起到莫大的帮助哩!” 杨冰放下胳膊,搓着手说:“阿雪是个率性的女孩,我怕她一时感情冲动,在王步文面前掀个底朝天,那就麻烦了!”她说着手伸向电话机。“要不,我给黄河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廖凯摇摇头说:“不必这么着急。既然黄河没打电话来,就说明事情没朝坏的方面发展。也许黄河已经劝阻住了阿雪,或是现在正在促膝谈心,重续前缘呢!” 杨冰忍不住气恼地嗔了廖凯一眼,撅起嘴说:“你看你,都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廖凯“呵呵”地干笑两声,又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其实,他说的正是他心里所希望的。而黄河不来电话,已经使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正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廖凯推测得没有错。此时的杨雪和黄河正坐在情侣酒吧的雅座里畅饮。 迷离的灯光和轻柔的音乐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氛围。透着琥珀色的大理石圆台上摆着几样点心,两瓶价值不菲的“路易十三”高傲地挺立在旁边,其中一瓶已经快要见底。杨雪双颊绯红,眼波流转,显得妩媚动人。黄河眼镜后面的瞳仁透着贪婪死死地盯住杨雪。杨雪扫了黄河一眼,显然被他馋猫一样的嘴脸刺激了,索性脱掉外套,露出了专为去见王步文精心穿着的性感低胸内衣。黄河如遭电击般陡地瞪大了双眼,瞳仁鼓出,几乎就要滚出眼眶。杨雪故意倾斜腰身,凝脂般丰腴的酥胸若隐若现,把黄河晃悠得晕晕乎乎,难以自持。 杨雪旁若无人地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然后又拿起酒瓶,把剩余的酒全都倾倒进自己的酒杯里,对着黄河晃了晃说:“黄副总,这一瓶路易十三可是我一年的工资呀!” “小意思!小意思!”黄河的双眼在杨雪的胸部流连着说,“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奉献!” 杨雪把杯中的酒又是一气喝完,脸上已是赤红,身子也有些摇晃起来。 黄河很快打开了第二瓶酒。跟着廖凯混迹于花花世界,他深谙酒中三昧,酒能让高官屈尊,也能让女人臣服。正如俗话所说,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他希望杨雪能把这两瓶洋酒全部喝下去,甚至喝得更多一些,直到烂醉如泥为止。这样不仅可以解除她再去找王步文的危机,也能让他乘虚而入,彻底了却自己梦寐以求的心愿。 “黄、黄副总,你这两瓶洋酒要走私多少洋烟才能换来?”杨雪舌根有些发硬地突然发问。 黄河显然没料到杨雪会直通通地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说呀!你和廖凯要走私多少货才能换来这上万元一瓶的洋酒?”杨雪逼视着黄河,直着嗓门叫了起来。 黄河慌了,赶紧左右看了看,乞求说:“阿雪,求你小点声好不好,这可是公众场所!”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干了就要敢当,你还知道怕啊!”杨雪盯着黄河,声音依然嘹亮,“你说,你们靠走私赚了多少黑心钱?” 黄河不敢再坐下去了,站起身说:“阿雪,你是喝多了,咱们还是走吧!”说罢,欲往外走。 杨雪一把扯住黄河,咬着牙说:“黄河,你要敢走,我、我就让这酒吧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天华是什么货色!” 黄河苦着脸,只好又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阿雪,我知道你心里有苦恼,咱们以后慢慢再说好不好?今天就是喝酒,行不?” “好好!今天咱们就是喝酒,一醉方休!”杨雪端起酒杯和黄河碰了碰,“咕嘟嘟”灌了两大口,用手背抹抹嘴,斜眼瞅着黄河,醉意矇眬地伸长脖子说,“黄河,我、我知道你现在最想干什么——”说到这儿,她猛地打住。 欲除之而后快的心头大患 黄河从杨雪的眼神里看出了癫狂和些许迷乱,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他故意作出羞怯的样子用手掌遮住半边脸,讷讷着说:“阿雪,你是最了解我的,当然……”他欲说又止地卖了个关子。 杨雪站起身,风摆杨柳般摇晃着走到黄河旁边坐下,迷离的双眼里闪动着勾人魂魄的波光,看得黄河心旌神摇。杨雪俯在黄河耳边,悄声问:“你、你真的爱我吗?” 黄河赶忙点头,伸出手指往上捅了捅说:“我可以对天起誓!今生今世,你是我惟一的爱!” 杨雪弯起纤纤玉指弹弹黄河的耳朵,撇撇嘴角说:“少花言巧语,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表示!” 黄河脖子一挺,作出豪气非凡的样子扬扬脸说:“你说吧,要我怎么表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我要你去杀了王步文,还有那个姓蒋的臭女人!你能做到吗?”杨雪眼睛瞪得溜溜圆,逼视着黄河。 黄河终于从杨雪的话语里弄清楚了她情绪反常的原因,原来王步文并不爱她,喜欢的是蒋小庆,使得她和王步文反目为仇。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改变立场。只有志同道合,才能天长地久。黄河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决心把握住天赐良机,将杨雪彻底俘虏,共浴爱河,也算是自己的人生最终有了点闪光的东西和些许慰藉。 “你说话呀!能不能做到?”杨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黄河,又重复着问。 其实,王步文和蒋小庆是天华的敌人,正是廖凯和黄河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心头大患,所以这个问题黄河并不难回答。他重重地点着头说:“我答应你,把王步文和蒋小庆这对狗男女送进地狱!” 杨雪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勾住黄河的脖子,喃喃着说:“只要你能做到这些,我就把一切都给你!” 黄河乘势把杨雪揽进了怀里。 杨雪在酒精的作用下,已处于浑沌状态,在黄河的双臂里徒劳地挣扎,她那软绵绵的姿态更显妩媚妖冶,把黄河引逗得血脉贲张,欲火焚心。他猛地伏下身子,狂吻着杨雪。 黄河的舌头在杨雪的口腔里搅动。杨雪游荡着的神智里出现了王步文和蒋小庆热吻的情景,她不由得一阵作呕,酒劲直往上冲,牙关忍不住猛地用力一合。 正在尽情啜饮着琼浆玉液的黄河一声尖叫,推开了杨雪,嘴角流出殷红的血丝。他惊恐地看着杨雪,嗫嚅着说:“你……你怎么这样……” 杨雪恣意放肆地大笑,伸出巴掌拍打着黄河的脸颊说:“什么是刻骨铭心,这就是,明白吗?” 黄河用纸巾揩揩嘴角,满脸无奈。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犹豫片刻后没有接听,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任手机不停地响着。 “是你们的廖总吧?”杨雪经过黄河这么一折腾,清醒了许多。她坐正身子,意味深长地乜斜起眼睛看着黄河。“咱们该回观音阁了,要不廖老板会着急的,我说得没错吧?” 黄河尴尬地扭动着身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杨雪。 杨雪径自站起,穿上外套,自言自语:“我今天倒要好好会一会这个杀人越货、走私贩私的龙头老大!”边说边向外走去。 黄河忙起身紧紧跟在杨雪后面。他心里安定了许多,只要杨雪向廖凯摊牌,就说明危机已经过去,杨雪绝不会再向王步文提供任何情报。看来女人果真是爱情至上的感性动物,情感可以主宰她们的行为。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打消了给廖凯回话的念头。 此时此刻,在观音阁七楼,守在电话机旁的杨冰已经急得团团乱转了。打黄河的手机,只响铃没人接,而且一直也不回话。她边焦躁不安地兜着圈子边唠叨着:“肯定是出事了!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啊!万一阿雪有个三长两短……” 廖凯依然十分沉静地斜倚在沙发上。他手抚着光亮亮的脑门,慢条斯理地说:“你看你,着的什么急嘛!黄河会保护她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杨冰几步走到廖凯面前,眉头紧锁着说:“那黄河为什么不接电话?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阿凯,我们不能老坐在这干等,你要想个办法呀!” 廖凯移了移屁股,睁开微眯的双眼,颇不以为然地说:“这正说明情况朝好的方面转变。你难道希望黄河象救火似的一遍遍打报警电话?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也许他们已经在回观音阁的路上了。” “哼,我才不信呢……” 杨冰的话音未落,只听“砰”一声,杨雪撞开门,冲了进来。黄河低眉顺目地跟在杨雪身后,向廖凯和杨冰作了个颇为无奈的姿势,然后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杨冰又惊又喜地扑到杨雪面前,紧紧抓着妹妹的双手,颤着声说:“阿雪,你没事吧?我总算把你等回来了……” 哪个能让人生死相许忠贞不渝 杨雪甩开姐姐的拉扯,一步步走到廖凯面前。她脸上的酒色已由红变得苍白,披肩长发散乱地搭在胸前,身体虽然仍有些摇晃,但目光已经不再恍惚,神智也十分清醒。她注视着廖凯,声音冷冷地说:“廖总,你倒挺能沉得住气,就不怕警察上门给你戴上手铐吗?” 廖凯坐起身子,哧哼哧哼鼻孔说:“阿雪,你喝了不少酒吧?你看你,弄成这副模样!” “廖凯,你少岔话扯别的!”杨雪还是第一次对廖凯直呼其名,她怒视着廖凯,话里的火药味浓了起来,“我真没想到,我一直尊敬景仰的姐夫竟然是条披着羊皮的狼!” 杨冰急忙走到杨雪身边,试图阻止妹妹,扯着她的胳膊说:“你看你,醉成这样子。走走,我带你去醒醒酒!” 杨雪猛地发力推开杨冰。 杨冰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瞪着杨雪说:“阿雪,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你姐姐呀!” “疯的是你!”杨雪不屑地扫杨冰一眼说,“你为虎作伥,成了魔鬼的帮手,不配做我姐姐!” 杨冰从来没有受过妹妹如此刻薄的奚落和嘲讽,尤其是不愿再认她为姐姐,更让她心惊肉跳,伤心之极,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她慌乱无措地扑向杨雪,声音哀哀地说:“阿雪,你不能离开姐姐!你打姐姐骂姐姐都行,就是别抛开姐姐……” 廖凯皱了皱眉,对杨冰摆摆手,示意她退到旁边去,让杨雪把话说完。他很明白,这是必须面对而且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杨雪定定地注视着廖凯,一字一顿地说:“廖凯,你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杀人越货,用伤天害理的卑鄙手段攫取不义之财,难道就不怕天怒人怨,受到正义的审判吗?你自己为非作歹还不够,把我姐姐也拉下了水,让她沦落进罪恶的深渊,你也太没有一点人性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害己还要害人?” 廖凯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点上烟深深地抽了几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杨雪说:“阿雪,你也许听过这样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有这样一句话,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以前在部队,对社会上的情况不了解,可你去缉私处时间也不短了,对周围的人和事应该有所观察和感悟。放眼当今之世道,有几个人是靠着正当的途径出人头地的?如果我廖凯按规矩出牌,早就被灭掉了。还会有今天?如果没有天华的发展壮大,我们将一文不名,这其中也包括你。” 杨雪不由得心头一震,周身掠过一阵寒流。她很清楚廖凯话中的含义:没有他廖凯走私贩私赚取黑钱,姐姐就完不成在国外的学业,她本人就无法入伍提干乃至分配到缉私处。她不能不承认廖凯的话决非妄言,事实的确是如此。她的心在一点点下沉,脸色愈加苍白起来,感到有千百条虫子在啮咬着脆弱不堪的神经,身体不由自主地晃荡着,摇摇欲坠。 杨冰连忙上前扶住妹妹,轻声劝慰:“阿雪,你今天喝多了,咱们不谈这些好吗?我送你去休息……” 杨雪定了定神,把凌乱的长发甩到脑后,盯着廖凯说:“你为我和姐姐做的事,我可以偿还,该负的法律责任我们不会推给你。如果你想用这些要挟我和姐姐,那你就打错算盘了!你别指望我会在你面前屈服!” “阿雪,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绝没有你所揣测的那种龌龊想法。我对你和阿冰怎么样,是不是一直把你们当作最亲的人,你心里是最清楚的!”廖凯的语调是带着伤感。他顿了顿,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仰起脸注视着站在眼前的杨雪,目光里流泻着眷恋的浓浓亲情。“阿雪,如果失去了你和阿冰,所有的一切对我都将毫无意义!你可以恨我骂我不谅解我,但我希望你别把我当作丧失人性,只为一己私欲的冷血小人!” 廖凯愈是让杨雪感到他的真诚,杨雪就愈是怒火攻心。她瞪圆双眼怒斥说:“你就是这样眷顾我们姐妹的?让我们出卖灵魂,身负骂名,为世人所不齿!你不觉得这种表白太虚伪了吗?” 廖凯无奈地摇摇头,低沉着声音说:“你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办?” 杨雪咬牙切齿迸出一句话:“你马上就去自首!” 廖凯苦笑笑说:“好吧,只要你姐姐同意,我这就跟你去自首。” 杨雪把脸转向杨冰。 杨冰头摇得像拨浪鼓,紧紧挽住杨雪的胳膊,急促地说:“阿雪,你胡说什么?难道你真忍心让我和阿凯上断头台?你是警察,应该明白我们是什么罪名和结果!” 杨雪气恼地摔开姐姐的胳膊,捂着脸冲了出去。 廖凯连忙向杨冰使个眼色。 杨冰对廖凯的意思心领神会,忙不迭地快步追上去。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黄河,这时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幽幽地低声说:“亲情,爱情,真不知哪个才能让人生死相许,忠贞不渝!” 廖凯白了黄河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少发这些不咸不淡的感慨了!你为什么迟迟不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河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把杨雪如何看到王步文和蒋小庆亲热,然后改变主意,伤心欲绝地攀上天堂岩,他迫于无奈上去将杨雪救下,最后在杨雪的主动请求之下到情侣酒吧饮酒的情况原原本本向廖凯叙述了一遍。 廖凯静静地听着,待黄河讲完,又点上一支烟,沉吟片刻后,才慢悠悠说:“看来我们要感谢蒋庆林的宝贝女儿了!”他抬眼盯着黄河,意味深长地拉长音调,“尤其是你,更要感谢人家哩!” 第10节 那就再做一次违心的事吧 黄河有些窘迫地扭动着身子,不无自得地“嘿嘿”笑了两声,往廖凯眼前凑了凑说:“还望凯哥能助小弟一臂之力,玉成此事,小弟将感激不尽!” “你就别在我面前穷酸了,乘虚而入是你的强项,我想象得出你在酒吧里玩的把戏!”廖凯撇了撇嘴角,揶揄地说。 黄河脸红了红,很恳切地说:“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阿雪的,凯哥你最明白!” 廖凯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叹了口气说:“我当然希望咱们能成为名符其实的一家人,但不知阿冰能不能说服阿雪。这个阿雪,脾气拧得很哩!”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黄河显出很有把握的样子说,“阿雪一说要来找你理论,我这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她现在对王步文恨之入骨,对我们的感情也就拉得更近了。阿冰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报来。” 廖凯慢慢坐起,把长长的烟灰弹掉,思忖着说:“你看我们该如何处置刘红梅?” 黄河想了想说:“看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留着她可能是个祸害!” 廖凯狠狠地抽着烟说:“我曾起誓不再伤人性命,可她非得逼着我走极端!为了天华的命运和我们的事业,那就再做一次违心的事吧!”他眼睛随着袅袅升起的青烟抬起。“但愿阿冰能从阿雪嘴里掏出点有用的东西,一旦摸清刘红梅的底,就马上动手!” 黄河终于获取了朝思暮想的爱情,现在又得到了廖凯全力支持的许诺,心情很亢奋,便想表现一番,于是挺挺胸说:“刘红梅就由我来处置吧!” 廖凯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你肩负着整个公司的责任,最好还是少抛头露面。你给五七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黄河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地拨号。 侦破本案惟有的一条线索 王步文一直联系不上杨雪。她的手机要么无人接听,要么处于关机状态。这让王步文十分焦虑不安。他猜测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自己的态度对杨雪有所伤害,如是因为这影响了侦查工作,那就太得不偿失了。他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话说得太直白,应该婉转一些表达自己的意思,尽管有可能会引起蒋小庆的误会和不满,但总是能解释清楚的。而杨雪一旦耿耿于怀,就很难处理了。女孩子往往把情看得高于一切,她可以容忍任何委屈和伤害,惟一不能容忍的就是所爱的男人对她的轻视。目前刘红梅是侦破本案惟有的一条线索,如果断了,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思忖着是不是该上一趟观音岛,去弄个究竟,因为这些侦查工作都是背着严展飞悄悄进行的,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王步文就这样满腹心事地走进了办公室。 杨雪正倚在处长室的门前,凌乱的长发披散着,满脸憔悴之色,原本黑白分明的瞳仁显得浑浊,而且布满了红红的血丝。 王步文吃了一惊,定定地瞪着杨雪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杨雪垂下眼睫,没有回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王步文连忙打开处长室的门,把杨雪让进屋里。 窗台上的两盆玫瑰,花朵已有些干枯,枝叶也泛着枯黄。杨雪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不由得触景生情,百感交集,眼圈红了红。她强自打起精神,在办公桌前缓缓坐下。 王步文殷勤地泡茶,把茶杯放在杨雪面前,自责地轻声说:“对不起杨雪,我昨天晚上对你……” “不用再提那些无聊的事情!”杨雪态度生硬地打断王步文的话说,“我记不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任何事!” 王步文被杨雪呛得不知该如何继续谈下去,尴尬地绕到办公桌后坐下,默默地点上烟抽着。 杨雪抬起脸,面无表情地说:“我来是向你汇报这几天在观音岛的工作情况,你看现在可以开始吗?” 王步文连忙频频点头说:“当然可以,我正为这事着急呢!”说罢,充满期待地注视着杨雪。 “按照你的指示精神,我正面接触了刘红梅,而且就和她住对门。”杨雪一本正经地开始了汇报。 王步文也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郑重其事地记录着。可杨雪说了几句开场白,便没有了下文。王步文等了好大一会见没有动静,忍不住招眼望去。只见杨雪正从坤包里掏出一包女式摩尔香烟,很熟练地弹出一支又细又长黑黑的烟卷,叼在嘴角,然后摸出一个金灿灿的琅声高级打火机,细细的手指一捻,随着清脆悦耳的“当啷”声,蹿出一束红红的火苗,点着了上下摆动的黑色摩尔烟。王步文还从来没见过杨雪抽烟,不无惊讶地问:“杨雪,你会抽烟?” 杨雪并没有理会王步文的问话,有滋有味地抽了几口烟,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经过几天的交往,我和刘红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取得了她的信任。”说到这儿,杨雪又一次打住,自顾自地抽烟。 王步文见杨雪又没了声音,忍不住催促说:“说呀,后来是什么情况?” 杨雪对王步文的催促充耳不闻,直到把烟抽完,吊足了王步文的胃口,这才突然冒出一问:“刘红梅没有指认罗五七任何违法行为,换句话说,就是罗五七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 王步文这次是真的吃惊不小。他睁大双眼,诧愕地瞪着杨雪,提高声音说:“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杨雪回答得斩钉截铁。 王步文充满狐疑地问:“你前天在电话里不是说刘红梅已经向你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情况,并且就要获取重要的证据了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结果啊?” 杨雪从容不迫地说:“刘红梅和罗五七是恋人关系,有了磨擦就把对方说得一无是处,好起来又如胶似漆,你应该有这方面的感受和体会!” 王步文能听出杨雪的弦外之音,不由得脸红了红。他看得出杨雪是带着情绪讲这番话的,于是说:“杨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刘红梅和罗五七真的是恋人关系?” “这是很严肃的法律问题,事关到一个人的荣辱生死,我怎么敢开这种玩笑?”杨雪耸动着肩膀,板起面孔说,“罗五七的确没有干什么坏事,是我误解了刘红梅的意思,没有把恋人之间的正常矛盾理解透彻。如果是你,就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王步文从杨雪带刺的话语里更加确信无疑地判定她是带着满腹怨气和失落在为罗五七开脱,至少是没有讲出实情,刘红梅绝不可能去袒护罗五七。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不由自主地挺起腰身,口气异常严肃地说:“杨雪,恕我直言,你的话并不能让人信服。我知道昨天晚上无意中伤害了你,我真诚地恳请你谅解,同时也希望你能理解,因为感情是勉强不得的,我们之间不可能形成那种关系,但我一直对你是深有好感的,并且自认为这种战友之情比什么都珍贵,我希望能永远和你是默契的搭档。咱们应当把法律和事业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千万不能把个人恩怨、一己私情掺搅到工作中来。这是我的忠告,也是一名海关缉私警察所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希望你能认真权衡考虑我的逆耳之言!” 不能脚踩两只船玩火 杨雪并没有听进王步文别的话,只听进了“我们之间不可能形成那种关系”这一句。她秀眉蹙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鼻孔里发出不屑的粗重哼哧声,把长长的头发往后一甩,扬起脸眯着眼乜斜着王步文淡淡地说:“王处长,你是我的领导,请你讲话负些责任!我还没有作践到对你死乞白赖的程度,也从来没有自作多情到非你不爱!这个世界优秀的男人也似乎不是只有你一个!你这番慷慨陈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认为我不适宜在缉私处工作,我可以向严副关长申请调离!” 王步文听了杨雪的话,感到十分失望。本来他是肺腑之言,没想到会是这种不堪的效果。他明白自己和杨雪之间的误解一时半会靠着三言两语是难以冰释了,只有慢慢去融化沟通,于是赶紧说:“杨雪,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咱们不谈这些,还是接着说观音阁的事吧!” “没什么可说的了,情况就是这些。”杨雪说着,欲站起身来。 王步文怔了怔,对杨雪的态度不觉有些恼火,自己苦口婆心,竟然全是白搭。可他明白,现在杨雪正是处于感情的波动低谷,批评只能造成她更加对立的情绪。他强忍着不满,压下心头的火气说:“你能否让刘红梅和我见见面?” 杨雪也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王步文的要求。昨天夜里,姐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她哭诉是世事逼着廖凯走到今天这一步,廖凯并不是只为自己出人头地才铤而走险,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们姐妹俩。姐姐恳求她理解廖凯所做的非法营生,而且保证从今以后改弦更张,迷途知返,用正当的手段打造天华,成为名符其实的遵纪守法的企业,最后希望她能放过亲如骨肉的廖凯和好不容易才发展壮大起来的天华集团。她失去了爱情,不能再牺牲亲情,而且她深深地感到,只有血肉相连的亲情才是最纯最真最浓的。所以她答应了姐姐的请求,但她同时也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必须说到做到,不再从事非法勾当,二是不准对刘红梅进行伤害。姐姐一口答应下来。因为这些才促使她作出维护廖凯和天华的最后决定,来向王步文摊牌。假如让王步文和刘红梅见面,就很有可能露馅,她和姐姐以及廖凯就全完了。她踌躇着思忖着该用什么借口或是理由回绝王步文的要求。 王步文见杨雪皱起眉头半晌无语,弄不清楚她究竟有什么难处,于是又加重语气问:“是不是有什么难题?” 杨雪点了点头。 “有什么难题不妨说出来听听,咱们想办法解决。”王步文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雪说。 “这……”杨雪眼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她马上又强自镇定下来说,“刘红梅不愿意见你!” “哦!你跟她说了?”王步文不无诧异地耸动着眉毛问,“是什么原因?” 杨雪此时已想好了托辞,很平静地回答:“我曾向她提起过你想见她的意思,她一口便回绝了,说不想跟警察打交道。我想可能是李燕的事情对她刺激挺大。当然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听过你不好的传言或是对你印象不佳。她没解释,我也不便问得太多。” 王步文不知不觉又被杨雪刺了一下,他苦笑笑没去计较,接着用郑重的口气说:“杨雪,你很清楚刘红梅对我们的侦破工作何等重要,她是目前我们仅有的线索,如果能攻下她,案件便能迎刃而解。反之,我们就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甚至丧失侦查本案的权力。所以希望你能做做刘红梅的工作,让我跟她深谈一次。” “我试试吧!”杨雪敷衍地随口答应,脸转向一边。 “砰砰!”这时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王步文坐起身子,扬起脸向着门外大声说:“请进!” 蒋小庆推门走进。 王步文和杨雪都不由得怔了怔。 蒋小庆见杨雪坐在办公桌前,略略踌躇片刻,便主动地招呼说:“你好!” 杨雪冷冷地扫蒋小庆一眼,没有搭理她,站起身对王步文说:“王处长,我可以走了吗?” 王步文有些尴尬地揉着下巴。他知道杨雪的思想问题并没有解决,很想再和她好好谈一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杨雪不等王步文表态,便扭身快步走出门外。她看着身后的门被蒋小庆关上,不由得妒火中烧,恨恨地骂了一句:“一对狗男女!” 蒋小庆走到办公桌前,在杨雪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与王步文对视了足足几秒钟后,才用玩笑的口吻问:“你的这位搭档有些不大对劲呀!是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 王步文长叹一声,满脸无奈地说:“这个杨雪,怎么会变成这样,真是让人不可思议!说变脸就变脸,连丝毫余地也不留,难怪孔老夫子会说出惟女人与小人……”他见蒋小庆露出不悦之色,这才想起株连了她,连忙打住,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蒋小庆气恼地瞪着王步文。“你别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有女孩子为你这样痴情,说不定心里正美滋滋的呢!”她的话里不由自主地带出了警告的意味,“你可不能脚踩两只船玩火啊!” 第11节 给他出其不意的一击 “咳,我的蒋大小姐,你这不是伤口上撒盐吗!”王步文脸皱成了核桃。“我还没有踩到船就已经呛水了!这火还没玩,就烧着眉毛了!你们女人真是让人弄不懂,毫无来由地成了仇敌!”他说着直甩头。“真是太霸道太癫狂了,简直就是母老虎!” 蒋小庆看着王步文痛苦不堪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你这比喻倒是挺形象挺贴切的。我可以告诉你,女人一旦癫狂起来,那是狮子老虎都无法比拟的,她们得不到的东西,往往会无情地毁掉他,你可要小心了!” 王步文并没有被蒋小庆的调笑打动,脸上仍是愁云密布。他忧心忡忡地说:“毁掉我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怕的是会影响案件的侦破,使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蒋小庆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她注视着王步文,担心地问:“怎么?杨雪她……” 王步文对蒋小庆摆摆手,嗓音干涩地说:“但愿这只是她一时情绪欠佳,闹点小别扭。可我们不能不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现在看来,一根绳上吊死不是正确全面的侦查途径,应该在外围再下下工夫。李红那儿你接触了吗?有没有什么进展?” 蒋小庆点点头说:“李红家我去过了,她最大的顾虑是怕受报复,尤其是怕儿子有什么闪失。如果能打消她这方面的顾虑,她会站出来举证的。因为从谈话中我能听得出她对罗五七是怀有仇恨的。” 王步文紧皱的眉峰暗暗有所舒展,双手交叉用力握了握说:“你要多用些心思,只要能撬开李红的嘴,我们就能争取到主动权,在罗五七以为万事大吉之时,给他出其不意的一击!” 蒋小庆很有信心地拢了拢头发说:“好的,我争取尽快攻下李红,让她卸下包袱,为我们所用!” 王步文正要再交待蒋小庆几句,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拿起话筒接听后,对蒋小庆说:“是严头,他让我去他的办公室。先就这样吧,李红那边有进展,你要尽快告诉我!”边说边起身走向门外。 蒋小庆跟在王步文身后,担忧地说:“严头不会是因为这个案子的事找你吧?他不可能对咱们的私下侦查没有察觉!” 蒋小庆所说的也正是王步文所担心的。他只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脚步不禁有些滞重起来。 严展飞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放着墨绿色的文件夹。他随手打开,抬头是“党委会议纪要”几个红色的大字,他边看边琢磨着如何跟王步文进行这场并不轻松的谈话。在他煞费苦心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党委会上通过了对王步文调整工作和职务的意见,使他如愿以偿。可是王步文能否服从则是个大大的问号。他对王步文是最了解的,束手就擒或是说甘愿受人摆布,绝不是他的性格,挣扎乃至对抗将在所难免。他必须想好应对之策,让王步文乖乖地缴械投降。 敲门声响了。严展飞合上文件夹,对着门口说了声“请进”。 王步文快步走进来,对严展飞笑着点点头。 严展飞忙从办公桌后站起,热情洋溢地迎上去,拍着王步文的肩膀大声说:“步文,祝贺你,衷心地祝贺你!” 王步文被严展飞夸张的动作和显然有些做作的贺辞弄懵了,不知所措地睁大双眼瞪着严展飞说:“严头,我既没有发财也没有升官,你这贺从何来?” “错!既然我祝贺你,就有祝贺你的理由!”严展飞向沙发一挥手说,“坐坐,咱们坐下谈!” 王步文边走到沙发前坐下,狐疑地说:“难道我真的遇到了什么喜庆的事?不可能呀!我这个人向来运气都不是那么好!” “你跟着我,自然就有好运啦!”严展飞调侃着说,“咱哥俩是龙虎配,自然是鸿运当头喽!” 王步文见严展飞不像是空穴来风,心里不由得敲起了小鼓,忐忑不安地问:“严头,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展飞故弄玄虚地摇摇头说:“我不能告诉你,这种事要你自己猜。猜对了,以后也就好事连连了!” 王步文有些无奈地皱起眉头,迟迟疑疑说:“发财是不可能的事,为母亲治病借的贷款到现在还没还清。升官更不可能,在你严头眼里,我这缉私处长都不称职……” “瞎讲,我什么时候讲你不称职了!”严展飞瞪王步文一眼,眉梢一挑说,“你越是认为不可能的事就越有可能,这就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王步文挠挠头说:“你的意思莫不是我真的升官了吧!” “猜对了!”严展飞学着小品里赵本山的样子一拍巴掌。“满分!看来你前途无量哟!” 王步文这回是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疑惑地盯着严展飞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爽快一些好不好?” 严展飞正了正身子,郑重其事地说:“步文,最近党委开了个人事方面的会议,对纪委书记的人选进行了慎重认真的酝酿。这个职位你应该清楚,是很重要的部门主管,是副局级待遇。大家经过反复权衡筛选,认为你担当此任最为合适。”他顿了顿,观察王步文的反应,见他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显得很沉静,又接着说,“当然,这只是我们党委的意见,还要报上级批准,但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遇 王步文弄清了严展飞的意思后,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心里却翻腾开了。应该说,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遇,由缉私处处长改任纪委书记,职务毫无疑问是提升了一级,这由处到局的关键一级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苦苦追求的。可是在职务提升的同时,他也要失去侦查破案的职责和权限。虽然纪委书记的权力炙手可热,但毕竟只是人事方面的,和侦查业务根本沾不上边,所以也就没有理由再去过问案子的事。而现在正是案件侦破的关键时刻,一旦他撒手不管,就有可能夭折或是搁置起来,这是他无论如何也舍弃不了的。 严展飞见王步文沉吟不语,迟迟不表明态度,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于是加重语气说:“步文,这个位置可是很多人都眼巴眼望瞅着的,能不能迈上一个台阶,关系到你未来的仕途能否顺畅。不瞒你说,这也是我在党委会上经过多方努力才为你争取来的,我是不能就这么看着你老窝在处级的位置上,如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你要把握住这次机遇,说不定它会成为你人生重大的转折点。我今天是代表党委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我们马上就上报。” 王步文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抬起头来注视着严展飞,用很平静也很坚定的语气说:“对纪委工作我不是太熟悉,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吧!” 严展飞心猛地一沉,脸上不由得变了颜色,睁大眼睛故作惊诧的样子瞪着王步文说:“你说什么?你竟然不求上进?” “我的兴趣是在侦查破案上,这你严头是清楚的。当然我也希望能得到提拔重用,没有哪个人不想升官,可我的确不愿掺搅在人事堆里,还是干业务更能发挥我的潜能,请严头多多给予理解。”王步文不无歉疚地解释着。 王步文的态度没有出乎严展飞的意料。他板起了面孔,气恼地拍着沙发扶手说:“好你个王步文,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太让人失望了!” 王步文收了收胸,往严展飞面前倾斜着身子,很恳切地说:“严头,你对我的关心我很感激,我的确放不下手里的案子……” “案子?你手里的什么案子?”严展飞其实很清楚王步文的意图,但他故作出茫然不解的样子说,“你说说清楚,到底是哪个案子让你如此割舍不下?” 王步文随口说漏了嘴,但覆水难收,他只好硬着头皮如实说:“那个案子我还在经营着,我不能就这样让师傅和李燕白白付出性命,再说……” “你不用再说了!”严展飞恼怒地截断王步文的话说,“看来你是一直在跟我玩阳奉阴违的游戏!我再次重申,这个案子已经结束,我们必须把工作重点转到打击现行走私犯罪活动上!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案子拒绝担任新职,那我警告你,我就不能不考虑采取组织手段了!” 王步文听了严展飞的话,心里不由得一紧。他知道,在目前这种状况下,硬顶着只能招致不良结果,使事情弄得无法收拾,眼下惟有采取缓兵之计才是最佳出路。一旦查获证据,也就能变被动为主动,让严展飞改变看法和态度了。想到这儿,他很认真地说:“党委的决定我会认真考虑,可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这毕竟是改行的大事,你说是不是?” 严展飞盯着王步文,用警告的口气说:“你最好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我只能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到时候必须作出答复,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王步文忙频频点头,作出很恭顺的样子。 对自己垂涎三尺图谋不轨 罗五七这两天特别烦特别窝火。自从廖凯告诉他刘红梅已彻底背叛了天华同时也背叛了他,把他的所作所为透露给杨雪之后,他就恨得牙直痒,想马上就灭了这个绝情的女人,让她去给李燕作伴。可廖凯迟迟不下命令。他去催问,廖凯说要弄清楚刘红梅究竟掌握了哪些证据,然后再采取措施,一并解决。他自告奋勇说,把刘红梅交给他,不出三个回合,保证就能让刘红梅供出实情。但廖凯没有同意,说这么做会影响杨雪的情绪,不利于大局,还是让杨冰去做妹妹的工作,让杨雪亲口讲出来为好。廖凯怕他擅自莽撞行事,让他离开观音岛,和阿岩一道去监视李红。这些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中午,罗五七独自跑到海鲜馆,要了一条大龙虾,一瓶五粮液,自酙自饮起来。酒刚喝到一半,阿岩便急匆匆跑来了,告诉他发现蒋小庆去了李红家。他忙问阿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阿岩说他用望远镜透过窗口看到李红在哭诉说什么,蒋小庆用笔在记录,看情形不会有好事。罗五七一听,身上不觉来了精神,酒精也发挥了作用。他抓起酒瓶又灌了一气,打着酒嗝对阿岩说:“走,去看看这两个臭娘们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罗五七和阿岩赶到李红住楼的对面窥视着李红家的动静,没多大一会,便发现蒋小庆从楼门里走出,骑上自行车离去。 罗五七让阿岩在路口放风,然后大摇大摆上了楼。 李红送走蒋小庆之后,提着菜篮正准备上街买菜,迎头碰上了罗五七。李红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堵在楼道口的罗五七:“你……你要干什么……” 罗五七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说:“你怎么用这种防贼的口气,咱们可是同志加战友的关系!我是特意上门来感谢的,你不会不欢迎吧?” 李红弄不清楚罗五七到底是什么用心和企图,不由得心慌意乱,踌躇着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我们可以进屋说话吗?”罗五七向前跨出一大步,几乎贴到了李红的胸脯,话中带着明显的威胁,“让外人看见会惹出麻烦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呀!” 李红胆怯了,身上直冒凉气,赶忙转身打开门锁,把罗五七让进了门。 罗五七一进屋,便回手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一双凶巴巴的眼骨碌碌转动,睃视四周说:“你这家里也太寒酸了,给了张军和尹斜眼那么多钱,他们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真他妈不是东西,一对败家的负心汉!” 李红不敢搭腔,有些木讷地放下菜篮子,惊恐不安地偷偷用眼角瞟着罗五七。 “怎么,既不让座,也不泡茶,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罗五七走到沙发前,抬眼看到了泡好的茶水,声音阴沉起来,“你家里好像有客人来过?” 李红心中一凉,顿时紧张起来。 罗五七猛地转过身,面向李红说:“你能告诉我这位贵客是何方神圣吗?” 李红心口怦怦直跳,嗫嚅着说:“是……是个亲戚……” 罗五七一声怪笑说:“没想到啊,你竟然和海关调查员攀上了亲戚!” 李红悬在喉咙口的心呼地沉了下去,头“嗡”地炸开了,她没料到罗五七对蒋小庆来这儿一清二楚,站在那儿发起了呆。 罗五七几步跨到李红面前,一把托起了李红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给我听好了!你所有的行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敢背叛我搞什么阴谋,就让你去为张军和尹斜眼陪葬,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让你们全家大团聚!明白不明白?” 李红浑身瑟瑟直抖,艰难地蠕动着被罗五七捏得紧紧的下巴,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个字:“是……我……明……白……” 罗五七用力一amp;#14800;。李红一个踉跄,跌倒在墙边。 罗五七断喝一声:“去,给老子泡茶!” 李红赶紧爬起来,去给罗五七泡茶。 罗五七一步三晃地回到沙发前,一屁股顿坐在沙发上,往后一仰,跷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摇摆着。 李红泡好茶,低眉顺目地捧给罗五七,因为躬着腰身,丰腴的胸部便若隐若现地呈现了出来,如磁石般吸住了罗五七的双眼。 罗五七的眼睛越睁越大,透着色迷迷的贪婪之光,脸上的青黑色痘包渐渐涨红,嘴角的涎水不知不觉流了出来,竟然忘了去接茶杯。 李红从罗五七的表情里发现了不妙,顺着他的目光一望,顿时省悟过来,连忙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掩着胸襟后退了好几步,心惊胆战地把脸扭向一边。 罗五七淫心顿起,一肚皮的烈酒也如点着的火般熊熊燃烧起来。他拍拍沙发,命令说:“过来,坐下!” 李红明白罗五七要干什么,几年前他就对自己垂涎三尺,图谋不轨,只是碍于尹大力的情面才不得不收敛起来。她颤着声推辞说:“你坐,你坐,我不累,我去给你买烟……”说着,欲转身开门。 第12节 大义灭亲站在法律和正义一边 罗五七从兜里摸出一盒香烟,往茶几上一摔,音调里带着不耐烦:“老子有烟,用不着你献殷勤!” 李红双腿一抖,连忙从门外抽了回来。她缓缓转过身,用乞怜的眼神看着罗五七,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听到没有?”罗五七根本就不理会李红的哀怜,一拍茶几吼了起来,显出急不可耐的样子。 李红不敢违抗罗五七的淫威,苦巴巴地一步步挪到沙发前,欲在罗五七身旁坐下。 罗五七放下二郎腿,指了指膝盖对李红说:“我让你坐在这儿!” 李红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一咬牙一闭眼,坐到了罗五七的腿上,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渗了出来。 李红的柔弱无助愈加激起了罗五七的野性。他猛地把李红身体扳倒,平放在怀里,然后如饿狼般狂暴地撕开李红的上衣,脑袋拱进她雪白丰硕的双乳间。就在这时,罗五七挂在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恼怒地骂了句“真她妈不是时候”,摘下手机看来电显示,一见是廖凯的电话号码,不敢怠慢,把李红掀到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旁边接听。廖凯说有紧急事情,让罗五七马上回去。罗五七看看缩成一团的李红,不忍舍弃到嘴的美味,问廖凯能不能稍迟些。廖凯断然说不行,并特意地说出“刘红梅”的名字。罗五七立刻绷紧了身上的神经,说“明白了,这就回去”。 李红惊疑不定地看着罗五七,支起耳朵倾听着。 罗五七合上手机,往腰间的皮套里一插,冲着李红粗重地哧哼哧哼鼻孔说:“对不起了,把你悬在了半空,改天再来为你灭火吧!”说罢转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李红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由得如大赦般长长吁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罗五七急匆匆赶到观音阁七楼,推门走进,只见廖凯和杨冰、黄河正神色冷峻地在等着他。他忙不迭地问廖凯,是不是已经查清了刘红梅的底细。廖凯点点头,说已经弄清楚刘红梅把观香阁的秘密存录在手机里,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把刘红梅控制起来,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把这些秘密通过手机传送出去,如果这些东西落到王步文手里,那就全完了。罗五七咬牙切齿地大骂刘红梅,说这就去把刘红梅解决了,对付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像捻死个蚂蚁。廖凯摇摇头说,不可草率从事,再犯李燕那样的错误,要让刘红梅悄悄地蒸发,不能留丝毫痕迹。黄河这时插嘴说,只有借助大海才能做到这一点,还是应该像以前一样,把刘红梅埋葬进海底深处,上次处理李燕之所以不完美,是走得太近,这次要弄得远一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廖凯同意黄河的建议,最后拍板决定:先把刘红梅关起来,审审她,看还有没有别的情况,夜里再行动,仍由罗五七去执行。罗五七神情亢奋地拍着胸口保证,说这回一定让刘红梅无声无息地消失,绝不会再出现李燕那样的闪失。杨冰说要行动就抓紧时间,杨雪去处里很快就会回来。她接着叮嘱罗五七,如果杨雪问起刘红梅,就说刘红梅父亲或母亲病重,她回老家探视去了。罗五七说,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走漏一点消息。廖凯对罗五七挥挥手,吩咐他立刻按计划行动。 刘红梅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定,杨雪不再像前些时候那样对她亲如姐妹,关心呵护,而是若即若离,见到她有意地回避。尤其是在她告知杨雪天华的秘密后,迟迟不见警方有所动作,甚至连丝毫的反应也没有。与此相反的是杨冰却连天加夜地呆在杨雪的房间里,姐妹俩时而激烈地吵闹,时而同放悲声。这些异常的情况都让她预感到事情不妙,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无可抑制地充满她的全身心,焦虑和恐惧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空间。她也曾几次犹豫着试图把手机上的秘密转输给蒋小庆,但考虑到蒋小庆好长时间没跟她联系了,担心出现意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最终仍然把宝押在了杨雪身上。她暗暗地祈祷苍天有眼,让杨雪履行自己的诺言,大义灭亲站在法律和正义一边。 就在刘红梅在宿舍里辗转反侧,坐卧不宁之时,门被“砰”一声撞开了,罗五七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刘红梅从床上翻身跳下,睁大惊恐的双眼,呆呆地注视着罗五七,哆哆嗦嗦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罗五七逼近刘红梅,冷笑着说:“亲爱的,你倒挺自在,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午休!能不能告诉我,在做什么黄粱美梦啊?” 刘红梅裹紧身上的睡衣,往后倒退着说:“我……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罗五七上前一步,揪住刘红梅的衣领,用力摇晃着说:“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臭娘们,还给老子装蒜,果真是条变色的美女蛇!” 刘红梅从罗五七的话音里听出不妙,终于如她预料的那样大难临头了。可她似乎仍不甘心,抱着一丝希望试探说:“你……你是血口喷人,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和公司的事!” 罗五七怒不可遏了,他抬起另外一条胳膊,狠狠地扇了刘红梅两个耳光,破口大骂:“臭婊子,还给我嘴硬,把手机交出来!” 刘红梅终于从罗五七的斥骂里得到了验证,她信任的杨雪无情地把她给出卖了。她不得不充满悲哀和绝望地承认自己赌输了,而且输得这么惨,可以说是血本无归。她手捂着肿痛的脸,一任嘴角鲜血直流,如木雕泥塑般倚在墙角。 罗五七用力一扯,又猛地发力一掼,将刘红梅推倒在床沿边,吼道:“快把手机交出来,不然我让你身上再多添两个窟窿!” 刘红梅此时已心如死灰,当她绝望到极点之后,反而没有了恐惧,变得坦然和平静起来。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手伸进枕头下面,掏出手机,扔给罗五七。 还搞了什么阴谋诡计 罗五七忙不迭地打开手机,搜索到数据文件夹,细细地浏览着,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刘红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凝视着外面的绿树、岩石和在那上面蹦跳飞翔的小鸟。她明白无误地知道,属于自己的时光不多了,心里默默念叨着:“燕子,等着我,咱们姐妹俩就要见面了,我对不住你,没能为你报仇雪恨,等我到了阴曹地府,咱们再变成厉鬼,讨还血债吧!人世间太黑暗了,根本就没有公理可言,你可别怪我无能啊!” 罗五七看见数据文件夹,把手机揣进兜里,拉长音调说:“真是个有心人,难得呀,存录得这么完整,没落到警察手里真是遗憾!你是不是特懊悔特失望啊?” 刘红梅收回目光,眼帘低垂着,双唇紧闭,一声不吭。 罗五七陡地板起面孔,逼视着刘红梅厉声说:“说!还搞了什么阴谋诡计?” 刘红梅倚在床头发着呆,没有丝毫反应。 罗五七扑过去,把刘红梅掀翻在床下,狂怒地扒剥刘红梅的睡衣,撕扯着吼道:“今天不老老实实交底,我就让你体无完肤,变成油炸麻花!” 刘红梅突然挣脱罗五七,跳到梳妆台前,抓起桌上的剪刀就向自己的胸口捅去。 罗五七大吃一惊,猛地抱住刘红梅,夺下她手里的剪刀。他现在还不能让刘红梅出意外,如果死在这儿,那就麻烦了。他从梳妆台旁的衣架上取下一条丝巾,三两下捆住刘红梅的双手。 刘红梅哭叫着说:“罗五七,你要再逼我,我就撞死在这儿,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着,欲往墙上撞。 罗五七忙连连摆手说:“好好,算你狠,老子就饶过你,给我在床上老实呆着!”说罢,将刘红梅提腰抱起,摔到床上。然后在屋里翻找起来。 刘红梅蜷曲在床上,看着罗五七东寻西翻,心里不禁又紧张起来。那张她存录的软盘就藏在梳妆台的夹层里。虽然她很清楚,随着自己命归西天,这软盘不可能再有人发现,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但她仍希望有奇迹发生。 罗五七走近梳妆台,开始翻找。 刘红梅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五七。 罗五七也许认为随着刘红梅的消失,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了。即便刘红梅玩什么花招,也已经无济于事,费劲去审去查找已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他翻寻查找并不用心,只是蜻蜓点水般一扫而过。 当罗五七离开梳妆台,并停止翻查后,刘红梅这才悄悄吁了口气,在床上舒展开身子。 罗五七走到床前,用命令的口吻说:“走吧,给你换个环境!”边说边一把将刘红梅从床上拖了起来。 刘红梅扭动着身子,挣扎着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罗五七怪眼一瞪说,“你她妈只有听话服从的份,还敢问东问西,别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他用力一推,喝斥刘红梅:“快走!” 刘红梅一个踉跄,努力稳住身子,平静地说:“你总该让我换换衣服吧!” 罗五七不耐烦地说:“那就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说罢,解开刘红梅手腕上的丝巾。 刘红梅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临了,特意换上最珍爱的大红色外套,把丝巾围在脖子上,并趁着罗五七不注意,把房间钥匙悄悄握在手心里。 罗五七带着刘红梅走出房门,然后回身把门紧紧锁上。 仇恨满胸,义愤填膺 刘红梅趁罗五七锁门的空档,把手里的钥匙塞在门旁的花盆里。 夜幕悄悄降临,喧闹了一天的观音岛渐渐平静下来,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海滩上漫步。罗五七和阿岩一左一右挟持着刘红梅,快步走向海边,那里停泊着一条摩托快艇。刘红梅当然明白罗五七和阿岩要干什么,可她无力反抗,只能悲哀地一步步向死神走近。 罗五七和阿岩架着刘红梅跨上摩托艇,黄河精心准备的这条摩托艇刚好能坐下三个人。上艇之后,罗五七便吩咐阿岩开船,他则动手把刘红梅的手脚捆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头套,要给刘红梅戴上。 刘红梅拼命地摇头,沙哑着嗓音对罗五七说:“我已是将死之人,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残忍,不让我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罗五七,你不是个男人,你是无情无义丧失人性的臭狗屎!” 罗五七想想刘红梅毕竟用肉体给过自己慰藉,也算是有那么点情义,犹豫片刻后,把头套扔进了海水里。 摩托艇在波浪上滑翔,如箭一般射向大海深处。刘红梅仰面躺在艇舱里,凝视着满天闪亮的星斗。廖凯的狠毒,黄河的阴险,罗五七的残暴,还有杨冰杨雪姐妹俩的卑鄙,使她仇恨满胸,义愤填膺,感到心底有一股怒火在左冲右突,寻找不到出口,于是一种求生的渴望油然而生。她不能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死去,让那些坏蛋逍遥自在。哪怕是有一线希望,也要努力争取自救。她试着动了动手腕,又蹬了蹬腿,罗五七捆得很紧,根本没有一丝松动。 摩托艇驶得很快,不一会便出了波平浪缓的海湾,进入深海区域,海面上的波浪渐渐大了起来,把摩托艇冲撞得“砰砰”作响。飞溅的浪花落在刘红梅脸上。阿岩稍稍减慢了些速度,罗五七伸手紧紧摁住刘红梅。 浪越来越大,摩托艇忽儿被抛上浪尖,忽儿又沉入谷底。突然,又是一个大浪打来,摩托艇倾斜成四十五度角,罗五七一个趔趄闪到旁边。刘红梅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用力一滚,从艇上抛进浪谷里。 罗五七一声惊呼,命令阿岩:“停住,快停住!” 阿岩停住摩托艇,侧身探望着刘红梅入水的地方,呆呆地不知所措。 罗五七用手拍打着艇舷,气急败坏地吼叫:“你他妈发什么傻,快给我找人!” 阿岩嘟囔着说:“不是你让我停下的吗?这么大的浪,怎么找人?”说着,很不情愿地发动着摩托艇,在刘红梅跳水的地方转着圈子。 刘红梅跳入水中后,身体急速地下沉。她曾接受过专业游泳培训,是一级游泳健将,获取过港城市运会的亚军,所以对水中自救的方式方法并不陌生。她努力保持着身体在水中的平衡,屏住气息,将身子慢慢弓起,用手解开脚踝上的绳索,然后双腿急速摆动,身体向上浮起。她的脸终于露出了水面,忽然看到摩托艇仍在围着她转,赶紧深吸了口气,又沉入水下。 摩托艇转了一圈又一圈,没有发现刘红梅的踪影。阿岩对罗五七说:“咱们这是多此一举。这么大的浪,又捆住了手脚,她就是海龙王的女儿也逃不出来。这倒也好,省得咱们麻烦了!” 罗五七觉得阿岩说得不错,刘红梅就是小龙女也必死无疑。他对阿岩挥挥手说:“返航,回家,别让刘红梅这个女鬼缠上咱!” 阿岩欢快地答应一声,调转摩托艇飞速驶去。 刘红梅再次探出头来,见摩托艇渐驶渐远,舒了口气,用牙咬开手腕上的绳,奋力挥动双臂,在波峰浪谷间穿行。 第13节 同道中可以信赖之人 王步文一直未等来杨雪的消息。因为弄不清楚刘红梅是什么态度,他也就不好盲目地采取行动了。时间十分紧迫,严展飞只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在如此紧促的几天内查清罗五七的犯罪事实并获取确凿的证据,是非常困难的。而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他也就没有任何理由不交出缉私处处长的职权去赴任新职了。现实异常严峻地摆在他面前,用“心急如火”四个字来形容他目前的心境一点都不为过。他还有一件很头痛的事,那就是杨雪为情所累,与他形成了无法调和的矛盾,对立情绪十分严重。他从杨雪的表现中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情绪已毫无疑问地被杨雪带到了侦查工作之中,所以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杨雪为情所困为情所惑,作出极不理智的事情来。假如真的变成这种状况发展到如此境地,那么无论是案子的侦破还是杨雪的前途都将产生不堪的结局。想到这些,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上一趟观音岛,去弄个究竟。 杨雪这两天,心情变得越来越糟,当她发现刘红梅不在时,追问杨冰,杨冰告诉她说刘红梅母亲病重,回老家了。但杨雪并不真的完全相信姐姐的话。为什么刘红梅的母亲早不病晚不病,恰好在这时候病了?她怀疑刘红梅是被廖凯他们关起来或是像对李燕那样卖到了海外,甚至灭口也有可能。廖凯曾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绝不伤害刘红梅,在得到这个保证之后,她才吐露实情的。如果廖凯背信弃义害了刘红梅,那她就成了地道的凶手,终生都将受到良知的拷问,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和无法容忍的。她多方询问,得到的问答是刘红梅返回江西老家了。最后她找到一直比较信任的冯晓洁,冯晓洁也告诉她,刘红梅的确回家探视母亲去了,是自己亲自把刘红梅送上火车,让她不必多疑。她疑疑惑惑地问冯晓洁,既然刘红梅回老家探望母亲,为什么老是关着手机?冯晓洁解释说,也许是到了外地,刘红梅为了节省话费才没有开手机。冯晓洁接着告诉她,刘红梅上火车时,曾委托自己转告她,到了家之后,会给她打电话。她半信半疑。就在这天晚上,她果真接到了刘红梅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已经平安地赶到了家,因为走得比较仓促,没向她告别,请她谅解云云。她在电话里问刘红梅,母亲的病情怎样?刘红梅说,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仍处于危险之中,看情形短时间内是不能回港城了。接完电话,她才相信冯晓洁没有骗她。殊不知,打电话的人正是冯晓洁,这是她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廖凯对付她,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王步文乘轮渡登上他久违的观音岛。自从他出任缉私处处长,经手涉及到天华的这个案子以来,他就没有上过岛,因为观音岛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就是天华的代名词,事实上也是如此。当初廖凯就是出巨资买下了除公共设施和国有企业单位之外的大半个岛屿,把天华的基地和大本营全都建在了岛上。只是后来市政府看中了岛上的旅游资源,意识到这里蕴藏着非凡的商机和难得的价值,和廖凯商量能否支持一下市里的旅游建设,廖凯才慷慨地出让给市里的,为此,廖凯受到了市政府的表彰,并很快就当上了人大代表。 王步文上岛之后,径直来到了观音阁。在经理室里,他见到了冯晓洁。 冯晓洁对王步文突然光临颇感惊讶,笑着说:“王大处长可是稀客呀!很长时间没来指导了,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哟?” 王步文也笑着说:“不好意思,冯经理批评我了。其实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怕严头给我小鞋穿!” 冯晓洁脸红了红,嗔了王步文一眼说:“你这张嘴还是那么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快请坐!” 王步文嘻笑着在沙发上坐下,很随意地观察着四周。 冯晓洁为王步文泡好茶,放在茶几上,歉意地说:“对不起步文,我这儿没有香烟招待,你就委屈点吧!” 王步文拍拍口袋说:“你别客气,我自备着呢!”边说边摸出一支烟点上。他对冯晓洁的印象一直很好,把她视为出类拔萃的优秀女性,倒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或是她风度优雅,举止得体,有一种知识女性的气质,而是她为人质朴纯真,做事严谨周全,能让人放得下心。虽然她和严展飞都不承认有什么特殊关系,可瞒不住王步文的眼睛。尽管这种关系在常人看来有悖于道德伦理,王步文却一直持理解态度,因为他了解严展飞的家庭情况。妻子远在省城患上了子宫癌,不仅丧失了生育的能力,而且无法尽妻子的义务。严展飞坚持到现在没离婚,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尤其让王步文钦佩的是,冯晓洁不仅没向严展飞提出名正言顺结婚的要求,还主动为他妻子联系国内外的名医,并主动资助严展飞为妻子治病。正是这些令人刮目相看的品质,才让王步文对冯晓洁始终怀有敬意,把她当作同道中可以信赖之人。 “步文,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情请讲!”冯晓洁在王步文对面坐下,声音柔和地问。 王步文忙回答:“没什么事,真的,就是来随便看看。” 冯晓洁斜斜地瞥了王步文一眼说:“你这个缉私处处长可是大忙人,能来观音岛转悠可真不容易。那好,我今天就陪着你,说吧,想看什么?” 王步文故作随意的样子问:“廖总不在吗?” 冯晓洁说:“他和杨冰一块去浅水湾了,开发工程现在正是紧张时期,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工地忙活。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王步文连连摆手,接着又问:“杨雪在不在岛上?” “你是来看杨雪的吧?”冯晓洁用手指点着王步文说,“你这处长也太不关心部下了,早该来看看人家杨雪了!” “怎么?她身体不舒服?”王步文有些惊诧地问。 “可不是吗,这两天她一直在生病,刚刚打过吊针呢!”冯晓洁起身走到窗前,往外面指了指说,“你看,她就在那儿,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王步文连忙站起身,走到冯晓洁身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海边的岩石上晃动着杨雪的身影,点点头说:“哦,我看到她了,就不用你陪了,我过去看看!”边说边匆匆向外走去。 冯晓洁送着王步文说:“中午在这儿吃饭,我去餐厅安排。” “不用麻烦了,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聚吧!”王步文说着走出了大门。 戴罪赎过,立地成佛 冯晓洁看着王步文走进了电梯间,这才扭身回到经理室,拿起电话拨打廖凯的手机。 杨雪坐在岩石上,眺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亦是心潮翻腾不息。她已经无可挽回地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在夭折爱情的同时把感情的天平移向了亲情,而她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信念、追求和宏大的理想全都付之东流,毁于一旦。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成了革命队伍里的内奸、叛徒和特务。她以前从书本和影视剧上每每看到这种阴险狡诈、出卖良知的形象时,从来都是痛恨鄙视和不齿的,可如今她也成了这样的垃圾。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如遭电击般一阵痉挛。最让她感到悲哀的是,她恨姐姐恨廖凯,可又不得不去帮他们;明明知道这是违法丑恶的勾当,还要和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她现在惟一希望的就是廖凯和姐姐他们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戴罪赎过,立地成佛,用实实在在的行为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垢和罪孽,从而也让她的灵魂能够得到拯救,还她的清白之身,使她的余生不在忏悔和自责中度过。现在最让她感到心神不安的就是他们能否说到做到。但她从刘红梅没有受到伤害这件事上,还是看到了希望。她想,在接下来的时日里,要认认真真深入地和廖凯谈谈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回到正确的人生之路上来,做一个名符其实的企业家。 “杨雪,你好!”王步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杨雪身旁。 杨雪惊得一抖,转脸见是王步文,大张着嘴“啊”了一声,便欲起身。 王步文摁住杨雪的肩膀,笑了笑,挨着杨雪也在岩石上坐了下来。 杨雪对王步文突然不声不响来观音阁有些不知所措。角色的转换已经使她的怨恨情绪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爱的失落已不再那么重要,此时此刻在她心灵深处占主导地位的是如何化解由廖凯和姐姐引发的凶险和危机。她猜测王步文是否察觉到什么反常,或是对她产生了怀疑。对王步文的观察力和过人的机警她是非常了解的,在王步文面前必须慎之又慎,不然非露陷不可。于是她故作茫然不解的样子试探着问:“你怎么电话也不打就突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王步文见杨雪的态度有了转变,不仅表情温顺,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关切地说:“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顺便来看看。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不用!”杨雪摇摇头说,“可能是游泳时受了点凉,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看能不能和刘红梅接触一下。”王步文开始进入正题,“我们目前时间很紧,必须尽快有个眉目,你能不能现在就把刘红梅找来,我和她谈谈。” 杨雪从王步文的神态言语里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心里安定了许多,歉疚地说:“都怪我疏忽了,没及时向你汇报,刘红梅她回老家了。” “什么?”王步文惊愕地大睁双眼说,“你是说刘红梅离开了观音岛?” 杨雪点点头说:“是的,她母亲病危,临时请的假,我也是在她走后才知道的。” 王步文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急急地追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乘昨天下午的火车,好像是3点多的特快。”杨雪回答。 “你能确定她是真的回老家吗?”王步文的声音粗重起来。 杨雪用肯定的口气说:“能够确定。是晓洁送她上的火车,而且她到家后还给我打了电话。” 杨雪的答复和不容置疑的口吻并不能驱散王步文心头的疑云。刘红梅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观音岛,是很蹊跷的。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刘红梅的母亲病危。冯晓洁送她上火车也许是事实,但火车上并不是真空地带。而所谓的电话,那更是略施小技就可以做到的。 “你和刘红梅接近,是否引起别人的怀疑?尤其是罗五七,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王步文盯着杨雪问。 杨雪脊梁骨冷气直冒,不敢和王步文的目光对视,心虚地低垂下眼睑低声说:“没有。他们都以为我在跟刘红梅学游泳,没发现什么反常迹象……”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王步文双眉皱起,自语般说,“刘红梅很有可能出事了,是凶多吉少啊!” 杨雪硬着头皮说:“不会吧?你别把事情老往坏的方面想,罗五七他们是不敢顶风作案的,不至于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 “你错了!”王步文提高声音说,“对罗五七这种人来说,安全是建立在冒险之上的,所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李燕等人被害,已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杨雪想想王步文的话,不无道理,心里不觉也有些没底了。她垂下头,默默地思忖着用什么办法才能彻底弄清这件事。 “刘红梅的老家在哪儿?”王步文忽然问。 杨雪随口说:“在江西。” “江西什么地方?”王步文追问。 杨雪似乎明白了王步文的意图,侧过身来看着王步文说:“你不会去她的江西老家核实吧?” “如果有必要,并不排除这种可能。”王步文耸耸肩说,“这虽然是个笨法子,但往往最有效,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刘红梅的家具体在哪儿,我还真不太清楚。”杨雪凝神思索片刻,若有所悟地挑了挑眉梢说,“刘红梅是我姐姐从江西挑选带来的,她应该知道刘红梅的家在哪儿,我可以问问她。” “希望你能抓紧时间。最好现在就去询问你姐姐,弄清楚刘红梅的具体住址和联系方式,越详细越好!”王步文站起身来,显出急不可耐的样子。 车到山前必有路 杨雪随着王步文站起,讶然说:“这么急?她在浅水湾呢!” 王步文简要向杨雪讲明了目前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并把严展飞找他谈话的内容稍稍向杨雪透露了些,在隐去他出任纪委书记的内容的同时,对严展飞的态度和给出的一个星期限期毫不隐瞒地讲了出来。他再三强调,要争分夺秒,与时间赛跑。 杨雪现在对严展飞阻挠办案的做法已不再奇怪。她知道严展飞和廖凯的真实关系后,曾不敢相信,最后在姐姐口中得到了证实。的确,她是为了亲情才不惜牺牲原则的,但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严展飞、房修夫同廖凯的盟友关系,也是促使她向廖凯倾斜的重要因素。 王步文充满期待地望着杨雪。 杨雪定了定神,理解地说:“好吧,我这就去浅水湾找姐姐!” 王步文欣然地拍拍杨雪的胳膊说:“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杨雪不自觉地收了收身子,垂下眼帘说:“我尽量争取吧!” 两人边说边向岩石下走去。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冯晓洁正倚在窗口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王步文离开观音岛后,径直去找曾培松关长。出了刘红梅这档子变故,使他深感事态严重。极可能是杨雪在无意中暴露了去观音阁接触刘红梅的真实意图,才致使刘红梅陷入危境。现在是死是活,还很难断定。但直觉告诉他,刘红梅必是出事无疑。案子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始料不及的。而愈是情形严峻,他愈是决心一查到底。但严展飞不仅施加压力,还给了他期限。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可能立竿见影,获取罪证?无奈之下,他只有去向曾培松求助,希望他能阻止或是说服严展飞放弃主张,让他继续担任缉私处处长,完成这个非同寻常的大案。 关长室里很静谧。曾培松安详地坐在办公桌后,持笔在面前的纸上描画着,左面是条虎,虎背上写着“王步文”三个字,右面是条狼,狼的腹部是“廖凯”两个小字。他在虎和狼之间划上一条粗粗的黑线,连接起来。接着又在狼的周围勾画出一条条蛇蝎,最后在狼的下方画出一条巨蟒,用一个大大的圆把他们圈起。他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巨蟒上,打了个更大的问号,久久凝视着。其实,作为在港城呆了七年之久的老关长,曾培松对廖凯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可是迫于形势的险恶和天华在市里的地位,他一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家利益遭受损害涂炭。当中央掀起打击走私的风暴后,他终于等来了机会,于是一展身手,可最初的几次行动都遭到了失败,如同碰到铁壁铜墙般无情地反弹回来。这时他才意识到,廖凯的能力比他预料的还要高得多,不仅有市里的高官袒护,而且海关内部也有人支持,这个人当然也是非同寻常。经过观察和分析,他把疑点锁定在严展飞身上。他很明白,不攻破这个屏障,就动不了廖凯,而查清内幕,甄别澄清严展飞的身份,却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于是他想到了王步文。对王步文的无私和正直以及能力他是充分了解的。相信王步文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和神圣的使命,经过他的多方努力,终于让王步文重新出山,担当起缉私处处长的重任。随着案件侦破的步步深入和严展飞的态度渐渐明朗,他欣喜地看到,王步文正朝着目标一步步接近,但同时他也清醒地看到,王步文面临的阻力也越来越大,甚至已发展到缉私处处长的位置也已摇摇欲坠。令他痛苦和愧疚的是自己作为关长竟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给王步文提供有效的帮助,这是体制造成的,对缉私处内部事务他无力干涉,也不能干涉。他现在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王步文能顶住压力,帮他完成未竟的心愿,让他心安理得无悔无愧地光荣退休。 王步文快步走到关长室门前,向屋里探着身子招呼说:“曾关,我可以进去吗?” 曾培松抬头见是王步文来了,忙把桌上的纸放进抽屉里,起身迎上去说:“当然可以,我的门随时都为你敞开着,只是你最近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了!” 王步文歉疚地说:“对不起曾关,这段时间的确太忙了,请你千万别介意!” 曾培松把王步文让坐在沙发上,笑着说:“这我清楚,你就不用解释了,我是跟你开个玩笑。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曾关。”王步文从兜里掏出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晃了晃说,“我自备着呢!” 曾培松用手指点点王步文,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最近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我就是来向你汇报这件事的。”王步文开门见山地说,“目前侦破工作正进入关键时刻,可是严头要调整我的工作。” “哦?有这种事?”曾培松故作不知地往沙发上一靠。 “你不知道这件事?”王步文惊讶地看着曾培松问,“严头没告诉你?” 曾培松摇摇头说:“你们缉私处内部的人事调整,我从来都不过问。” 王步文本来是向曾培松求助的,没想到一开口就被他封死了,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展飞同志准备让你担任什么职务?”曾培松明知故问。 “纪委书记。”王步文无精打采地随口答道。 “啊?这是升迁嘛!”曾培松挺起腰身说,“你应该高兴才是!” 王步文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曾关,你应该了解我,对官不官的从来都没放在心上,只是想干自己喜欢干的事。现在案子刚刚有了些眉目,我咋能丢得下呢?再说又发生了刘红梅失踪的事,你说我能置之不管吗?” “你说什么?刘红梅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培松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 王步文把派杨雪去观音阁查访刘红梅,刘红梅昨天突然失踪的事向曾培松作了大概的介绍,然后说:“据听说刘红梅回老家探望重病的母亲去了,但我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很有可能是罗五七对刘红梅动了手!” 曾培松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地揉搓着下巴。 “曾关,在这种状况下,我必须把这个案子办下去,所以请你能不能跟严头打个招呼,开开绿灯?”王步文满怀期待地恳求说。 “步文,请你谅解,在这件事上我是爱莫能助!”曾培松语调发沉,“我以前就跟你讲过,缉私处内部的事务,我不宜过问,不然会引起误解,怪我手伸得太长。你只能依靠自己撑起重担了。当然,如果你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我这个关长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支持你了,你目前惟一的希望就是朝这方面努力。” 王步文烦躁地搓着手,没好气地说:“证据证据,谈何容易?这总需要时间去查取,又不是买东西,钱到货来!” 曾培松拍拍王步文的手。“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冷静,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要有这样的信心!”他顿了顿,身子前倾,靠近王步文低声提示说,“你来找我,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听好了,罗五七并非元凶和主谋,他背后还有一双甚至几双巨大的黑手,这是一张连接全市乃至我们海关内部的大网,越往后你的处境将越艰难,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但你记住了,你代表的是海关全体关员和缉私警察,你维护的是海关的荣誉、国家的利益、法律的圣洁,你的胜负将决定着正义能否得到申张,邪恶能否得到铲除,海关的形象能否得到人民群众的称颂和爱戴。我相信你能战胜他们,你一定能!” 王步文异常震惊地双眼圆睁,凝视着曾培松,嘴角微微抽搐着…… 第14节 秘密都存录在软盘里 刘红梅在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挣扎了一夜,也没能找到海岸。虽然她有着非凡游泳技能,但由于掌握不准方向,加上风大浪高,她的所有努力都收效甚微,最后只能望着黑黢黢的无垠海面悲叹。就在她精疲力竭,绝望地等待着死神降临时,也许是李燕沉在海底的冤魂显灵,或是苍天垂怜,大海在黎明时分涨潮,她随着潮汐漂流,很快便被带到了一个小岛边。 准确地说,这应该是个小半岛,因为有一条窄窄的路把它和陆地连接了起来。刘红梅上了岛,从路边的标志牌才知道这儿叫沙厝镇。岛小镇子当然也就大不了,只有十几座低矮的楼房散乱地陈列在并不宽阔的街道旁。尽管这是个小镇,却非常整洁,也十分繁华,商铺里不仅有各种各样上等的海鲜,也有形形色色令人眼花缭乱的高级洋货。这些洋货既有香烟、首饰、服装等,也有各种电器,大都是从水路走私过来的。由于山高皇帝远,这个名叫沙厝的小镇,有“小香港”之称。此外,沙厝镇还有一个美称,叫做“避难岛”。因为潮汐的关系,常常有遇到海难的渔民或是商贾游客之类的陌路人漂流至此,沙厝镇人已习以为常,他们总是敞开大海一般的胸怀接纳并尽可能地给这些死里逃生的异乡人以帮助。所以,沙厝镇人走到哪里都能找到朋友。 刘红梅上岛后,由于形象娇好,很快便在一家酒店找到了工作。有了落脚处,她便开始琢磨如何报仇。思来想去,她惟一的希望只能是蒋小庆。她也想到了王步文,但她被杨雪坑怕了,再加上对严展飞的忌惮,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她决定先找蒋小庆,看她能不能发挥作用,然后再见机行事。 蒋小庆接到刘红梅的电话,颇感吃惊,因为她已从王步文那儿知道了刘红梅失踪的事。她急切地问刘红梅在哪儿。刘红梅说,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她又询问刘红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红梅说,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向你提供重要的情报。蒋小庆问刘红梅,什么条件?刘红梅说,这件事只能你一人知道,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包括王步文。蒋小庆立刻答应了刘红梅的要求。刘红梅告诉蒋小庆,所有的秘密都存录在软盘里,这个软盘就放在她宿舍梳妆台的夹层里,房门钥匙她特意藏在门旁的花盆里,你可以想办法去取。蒋小庆大喜,说明白了,我马上就去办。刘红梅最后叮嘱蒋小庆,取出软盘后,千万不要交给港城和海关的任何部门,最好是送到北京去。说完便挂了电话。 蒋小庆接罢刘红梅的电话,激动之余也有些发愁,按说这么重要的情况是应该向王步文通报的,可刘红梅明确地要求她不能向王步文透露,而且作为必须承诺的条件。假如自己在观音阁里万一发生了意外,那就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且王步文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可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刘红梅,就应该做到,不然就会失信于人,造成刘红梅的误解。经过认真考虑,她最终下了独闯虎穴的决心。她想,这样也好,可以给王步文一个惊喜。 当夜幕降临时,蒋小庆特意穿上黑色的紧身衣服和轻便的旅游鞋,悄悄乘轮渡登上了观音岛。但她并不知道,身后已有了尾巴。 自蒋小庆去李红那儿之后,罗五七便盯上了她,命令阿岩二十四小时对她实行监控。阿岩见蒋小庆上了观音岛,忙向罗五七报告。罗五七吩咐阿岩一定要跟住蒋小庆,随时报告她的行踪。 蒋小庆从小在观音岛长大,对岛上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很快便到了观音阁的围墙外。因为大门有保安把守,她是很难进去的,除非亮明身份或是有充足的理由,她当然不能暴露自己。于是顺着围墙转悠,寻找翻进围墙的借助之物。 阿岩发现蒋小庆在打进观音阁的主意,而且是偷偷摸摸,便料定不会有好事,忙打开手机,向罗五七报告。罗五七意识到蒋小庆的行为异乎寻常,不敢擅作主张,急匆匆赶到七楼,把情况告诉了廖凯,问怎么办。廖凯沉吟片刻后,吩咐罗五七,不要惊动蒋小庆,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然后再根据情况采取对策。 蒋小庆终于在围墙的拐角处找到了一棵高大茂密的榕树。她施展出从小在岛上练出的爬树功力,三两下便攀到了树上。她警惕地睃视着观音阁院内的情况,因为没有举行活动,观音阁显得很安静,在夜色里闪烁的霓虹灯映亮了观音阁对面的员工宿舍楼,两名保安偶尔从楼前走过。蒋小庆观察完毕,从枝叉间跳到围墙上,然后扯着柔韧的枝条顺墙滑下。她躲在阴影里,待保安走过,躬着身飞快地跑向宿舍楼。 罗五七和阿岩此时已会合,他们在蒋小庆进了楼门之后,快步跟踪过去。 蒋小庆进了楼门,按刘红梅告诉她的路线,没怎么费劲便找到了刘红梅的住室。门旁果然摆放着一个花盆。蒋小庆手伸进花盆里一摸,寻到了钥匙。她这时才完全相信刘红梅所言不虚,抑制住因激动和紧张而怦怦急跳的心,微颤着手把钥匙捅进锁孔,然后用力一拧,房门开了。她闪身钻进屋里,回身把房门轻轻关上,摁亮随身携带的微型手电筒,走到梳妆台前。当她从梳妆台的夹层里取出软盘后,情难自禁地张开双臂,真想欢呼几声。但她明白自己是身处险境,不能有丝毫的麻痺大意,于是赶紧小心翼翼地把软盘揣进兜里,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见外面没什么动静,这才轻轻打开了门。只见罗五七和阿岩如凶神恶煞般挺立在门前。蒋小庆顿时魂飞魄散,失声尖叫起来。罗五七和阿岩也不说话,一左一右架住蒋小庆,把她拖向观音阁主楼。身单力薄、娇柔弱小的蒋小庆只能徒劳地挣扎,眼看着自己被挟持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 看一眼就能灵魂出窍 进到屋里,罗五七和阿岩这才放开了蒋小庆。蒋小庆努力睁大双眼,想辨别出这是什么地方。 罗五七抬手摁亮了灯,室内倏地明亮起来。蒋小庆睃视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类似于地下室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别的通道,低矮的墙壁潮湿斑驳,就像是个锈蚀的铁皮罐头盒。墙根杂乱地摆放着几张凳子和一张床,床的挡板上赫然布满了一片片暗红的血迹。蒋小庆看着这些,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蒋小姐,看来我们果真是很有缘分哩!”罗五七手托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蒋小庆。 蒋小庆转脸扫了罗五七一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把那个东西拿出来吧!”罗五七慢悠悠地说。 蒋小庆低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五七忍不住大笑一声说:“蒋小姐真是太可爱了,竟然玩起了孩子的游戏!你月黑风高之夜,私闯我们观音阁,不会是来跟我们捉迷藏的吧?”说着,逼近蒋小庆,眼里透出色迷迷的光。“我倒是很想亲自动手,回报你上次对我的关爱!” 蒋小紧张起来,颤着声说:“你……你不要乱来……” “我乱来?这真是让人莫名其妙!”罗五七抖动着粗黑的眉毛,拉长音调,“你入室行窃,反而倒打一耙,不是太不讲道理了吗?”他指了指旁边的床。“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下,这张床就是我用来惩治那些不听话违规小姐的,如果你想试试,我和这位伙计可以成全你!” 阿岩听了罗五七的话,像猫看到了活蹦乱跳的鱼,涎着脸凑近蒋小庆。 蒋小庆心惊肉跳,惊恐地连连后退几步,身子贴到了冰凉的墙上。她很清楚,既然他们掌握了自己的行踪,就不可能不知道她来观音阁的目的,对抗只能自取其辱。于是从兜里掏出软盘,扔到了地上。 罗五七从地上捡起软盘,吹了吹说:“还算是个明白人。其实我们应该感谢你。这东西我们一直都想找到,你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哩!” 蒋小庆又气又恼,狠狠地瞪着罗五七说:“东西我已经给你们了,快放我出去!” 罗五七把软盘装进衣袋里,慢条斯理地说:“那怎么行?你是贵客,又帮了我们的忙,总要让我们表示一下心意嘛!”说罢,向阿岩使了个眼色。 阿岩一步跨到蒋小庆身边,将她连腰带胳膊紧紧抱住。 蒋小庆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着斥骂:“臭流氓,放开我!你放开我!” 罗五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针管里已经吸满了黄色的液体。 蒋小庆心胆俱裂,尖叫着说:“罗五七,你要干什么?你这个畜生!王八蛋!” 罗五七阴笑着走到蒋小庆面前,抽动着嘴角幽幽地说:“看来你是需要安静了!”说着,熟练地把注射器扎进了蒋小庆的臂膀,把药液缓缓推进去。 蒋小庆慢慢停止了挣扎。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一头歪在阿岩的肩膀上,顷刻间便人事不省了。 罗五七吩咐阿岩:“把她扶到床上去!” 阿岩抱起蒋小庆软绵绵的身体走到床边,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在床上。 罗五七走过来,扳过蒋小庆的身子,让她平躺在床中间。然后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蒋小庆,得意地点起一支香烟。 阿岩心醉神迷地痴痴凝视着蒋小庆昏迷后如大理石般泛着光泽的面容,喃喃着说:“真是世间尤物,这是我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看一眼就能灵魂出窍……” 罗五七兜头给了阿岩一巴掌,斥道:“少给我花花肠子!我看你是好了疮疤忘了痛,上次李燕的亏还想吃呀?” 阿岩脖子一缩,嬉皮笑脸地说:“男人不就是这德性吗?要不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砍死也逍遥……” “逍遥你个头!”罗五七狠狠瞪阿岩一眼,把烟摔在地上,用脚一搓。“你别在这做黄粱美梦,把人给我看好了,我去见廖总!” 阿岩很不甘心地嘟囔说:“守着美味佳肴,廖总也不让品尝,看在眼里,馋在心里,这不是折磨人吗?” “放你妈的屁!”罗五七真火了,“老子都吃不上,还有你的份?好好在这守着,出了岔子我骟了你!”说罢,大步走出门外。 阿岩哭丧着脸,从墙边拉过来一条凳子,老老实实地坐在门口看守着蒋小庆。 观音阁七楼客厅,廖凯和杨冰、黄河分别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着罗五七的消息。 黄河抬腕看看表,低声说:“应该差不多了,五七怎么还不来?” 杨冰知道罗五七是个色狼,不无担心地说:“他会不会胡来?” “不会,绝对不会!”黄河很有把握地说,“五七虽然热长头毛,但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正说着,罗五七推门匆匆走了进来。 忘恩负义的小人 黄河欠起身子,急不可耐地问罗五七:“怎么样五七,都解决了吗?” 罗五七点点头,走到廖凯面前,掏出口袋里的软盘递过去说:“蒋小庆来观音阁就是取这东西的,这里面肯定有鬼!” 廖凯吩咐杨冰:“装电脑里检索一下,看是什么内容。” 杨冰接过软盘,起身走到大板桌前,把软盘插进电脑。随着鼠标的移动,荧屏上出现了一个个清晰的画面。杨冰浏览完全部内容,抽出软盘走到沙发前,对廖凯说:“是刘红梅把手机上的那些内容拷进了盘子里,没有什么新东西。” 廖凯面色凝重起来,若有所思地缓声说:“如此看来,刘红梅有可能还活着。” 罗五七屁股刚挨着沙发边想坐下,听了廖凯的话,像被火烫着似的呼地挺直了身子,急急地大声说:“这不可能,是我和阿岩捆住她的手脚,亲手把她丢进深海里的!”罗五七没说实话,但他认为把刘红梅扔进海里和她自己跳进海里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是不想再招致廖凯的责怪。 “没什么不可能的事。”黄河白罗五七一眼说,“我问阿岩了,你们好像没给刘红梅注射氯甲烷之类的麻醉剂吧?这个刘红梅是游泳高手,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完全有能力挣脱捆绑自救,这些你应该估计得到。”说到这儿,黄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五七,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毛糙的毛病,干件让人放心的事?” “你他妈就会放马后炮!”罗五七不由得火了。因为他和黄河有着特殊关系,说话从来都很随便,打打骂骂也是常有的事。他气咻咻地瞪着黄河,不干不净地说,“遇到事头就缩到裤裆里了,然后又充事后诸葛亮,有能耐你自己去干好了!”虽然他嘴上硬,心里却是发虚的,黄河的指责一点都不错。其实他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些,注射器就揣在他的兜里,只是由于他念及旧情,答应了刘红梅死前看最后一眼世界,还没来得及打针就让她跳进了海里。从这个意义上讲,扔进海里和跳进海里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了,只是他不愿承认而已。 廖凯对黄河和罗五七相互攻讦有些心烦,皱着眉头说:“现在争论这些已经毫无意义,还是看看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黄河思忖片刻说:“如果刘红梅还活着,蒋小庆来观音阁就不难解释了,而蒋小庆就不可能不知道刘红梅在哪儿。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我们只有从蒋小庆那儿才能查明刘红梅的情况。” 罗五七想将功补过,跃跃欲试地说:“凯哥,只要你放权给我,我不出一个小时,就能让这臭娘们乖乖地供出实情!” 廖凯摇摇头,沉声说:“蒋小庆不是刘红梅,绝不能用歪门邪道对付,至少眼下还不能采取这种方式!” 罗五七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凯哥,你也太谨慎小心了,有这个必要吗?” 黄河没好气地冲罗五七说:“你怎么就不知道用用脑子?你以为蒋小庆是刘红梅、李燕那样的风尘小姐,可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她毕竟是海关调查处的人,有着特殊身份。你如果玩硬的,弄出个三长两短来,会惹出大麻烦的!” “黄副总,我有点领会不了你这话的精神实质,看不出有什么大麻烦!”罗五七往沙发上一坐,摇晃着二郎腿,话里满含嘲讽和揶揄,“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海关小调查员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大不了装进麻袋往海里一扔了事,海关又怎么能清楚是我们干的?没有证据,他们敢把我们怎么样!这种人留着,早晚都是个祸害!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咱们什么事都别干了!我看你做个变性手术,当娘们算逑了!” 黄河被罗五七一通贬损挤兑气得七窍生烟,不屑地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配去做种马!” 罗五七正要再回敬几句,被廖凯挥手制止住。廖凯深思熟虑地说:“身份特殊倒不是什么关键问题,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她背后的那个王步文!” 黄河点点头说:“不错,我们必须要弄弄清楚,蒋小庆来观音阁王步文是否知道,这对我们下一步如何走非常重要!” 罗五七翻翻眼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是的!”廖凯用肯定的口吻说,“四个字,就是以静制动,先看看王步文有什么反应!” 罗五七对廖凯忌惮王步文颇有些不满,撇了撇嘴,往沙发背上一仰,盯着天花板一字一顿说:“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宰了!” 廖凯伸出手拍拍罗五七的胳膊,语调平和地说:“别整天只想着冲啊杀的,黄河老弟刚才说的你也要听两句,对付王步文这种狡猾的人,光凭勇气和蛮力是不够的,要多动脑子,做到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廖凯安抚罗五七是有着打算的。如果王步文真的知道蒋小庆来观音阁,无疑会在久等蒋小庆不归后采取行动,这时就需要罗五七出去顶雷了。王步文抓不住证据,最多也就是像上次一样,拘审罗五七二十四小时之后放人。但目前把蒋小庆关在观音阁显然是不妥的,必须切断这件事和天华的一切关联,只和罗五七一人发生关系,所以就要让罗五七把蒋小庆带走,转移到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去。 罗五七坐起身子,对廖凯笑笑说:“凯哥,你知道我的,最怕动脑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你尽管吩咐好了!” 廖凯苦笑笑说:“好好,我对你五七算是服了,难怪黄河骂你!”他说着面容严肃起来,显出郑重其事的样子。“蒋小庆不能放在这儿,你要马上把她转移走,有合适的地方吗?” 罗五七想了想说:“地方当然多的是,可最合适最理想的还是望夫崖上的那个废弃油库!” “废弃油库?”廖凯显然不了解这个油库。 “太好了,这地方的确最合适不过,五七开始会动脑子了!”黄河拍手叫绝,接着对廖凯介绍:“这是当初为避开海关耳目建在望夫崖上的走私油品仓库,周围全是断岩峭壁,十分隐秘。由于地形复杂陡峭运输很不方便,加上后来和海关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个油库就废弃不用了,现在仍不为外人知晓,用来藏人,是个很理想的场所。” 廖凯用赞赏的目光看着罗五七说:“你想得很周全很好,就暂时把蒋小庆放在那儿吧!”说着脸转向黄河。“你负责观察王步文的动向,防止他搞突然袭击。我去找展飞,向他通报一下情况。”他一拍沙发扶手。“好了,我们马上分头行动!” 黄河和罗五七应声站起。 第15节 线索一次次被掐断 王步文从见过曾培松后,一直陷在苦思冥想之中无法自拔。曾培松的提示和告诫使他感到震惊而又惶惑,经过大脑的条分缕析,他才不得不承认曾培松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线索一次次被掐断,知情人一个个消失,从主动陷入被动,由希望变为失望甚至绝望。侦查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变故都充分说明罗五七不是孤立的,其化险为夷的巨大能量也证明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关系网罩着他,使他胆大妄为,无所顾忌。由此看来,罗五七有恃无恐,敢屡屡以身试法,也就毫不奇怪了。那罗五七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呢?会是廖凯吗?当王步文把怀疑的焦点聚集在廖凯身上后,廖凯的疑点便一个接一个地在他脑海里闪现出来,不由得使他悚然心惊。紧接着,又一个问题在他的思绪里盘旋:假如廖凯是最大的私枭,那他在海关内部的代理人又是谁?王步文自然而然想到了严展飞。这个答案一出现,王步文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竭力抑制住这种想法,不停地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妄测臆断,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他愈是试图岔开思路,这个念头愈是顽固地充斥在他的大脑里,而且久积心头的淤塞顿时豁然开朗,缠绕在思维深处的那个死结也轻易地解开了。他心里禁不住一阵痉挛,不停地默默念叨:“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王步文蜷缩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桌上的烟灰缸已堆满了烟蒂。他眉头深锁,仍在不停地抽着烟。 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打断了王步文的苦思冥想。他一把抓起听筒,不耐烦地干涩着嗓音问:“哪里?” 话筒里传出蒋小林的声音:“步文哥吗?我是小林。小庆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她没和我在一起。”王步文不无警觉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小林的声音顿时显得焦急起来:“小庆从昨天中午离开家,到现在都没回来。你知道,她是从来不在外面过夜的。” 王步文的心不由悬了起来,忙问:“你打电话找她了吗?” 蒋小林回答说:“打了呀!可她的手机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是关机,所以我妈很着急,让我问问你。” 王步文预感到蒋小庆可能出事了,额上沁出了汗珠。他强自镇定了片刻说:“先别着急,咱们再询问一下小庆的同学同事或是朋友,也许他们结伴出去游玩了!” “那好,我在工地离不开,这事就拜托你了!”蒋小林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王步文缓缓放下听筒,紧张地思索。很显然,蒋小庆不会擅离工作岗位,去游玩或是毫无缘由地借宿在亲朋处,而且莫名其妙地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即便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也应该给家里打个招呼,更不应该瞒着他。会不会是罗五七他们发现小庆跟李红接触,丧心病狂地下了毒手?也许是小庆发现了什么线索,来不及通知他便寻踪觅迹去调查,不慎暴露了自己而遭遇不测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论是哪种可能,结果都大大不妙。王步文越想越惶恐不安,他不知该如何去寻找蒋小庆,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只能是一筹莫展,徒自苦恼。 就在这时,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王步文以为是蒋小林找到了妹妹打电话通知他的,忙一把抓起听筒。 “请问王步文处长在吗?”话筒里响起的是柔柔的女声。 王步文听声音挺熟,脑门一热,急急地大声问:“你是小庆?” “我不是蒋小庆。”对方略略提高了音调,“我打她的手机打不通,才找的你!” 王步文怔了怔问:“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李红。” 王步文大吃一惊,不由得紧了紧听筒,贴到耳边说:“哦,是李红啊!你好!请问有事吗?” “我想和你见一面。”李红的语速放慢,字字清晰,“半小时后,我在市十一小学校对面的天泉茶楼等你。你看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王步文果断地答复,“咱们不见不散!” “好的,不见不散!”李红接着又补充一句:“希望你能带录音机来!”然后便挂了线。 王步文放下电话,匆匆打开抽屉,取出微型录音机。想了想又拿起听筒,拨通曾培松的电话,汇报了蒋小庆的事,请求曾培松给调查处打个招呼,让他们帮助寻找一下。曾培松说没问题,他马上就布置调查处全力以赴查找蒋小庆。 王步文安排好蒋小庆的事后,便拿起录音机,装进公文包,往胳肢窝一夹,快步走出办公室。 临近中午的茶楼生意是最清淡的,只有几个客人稀稀落落地坐在茶台旁。李红坐在最里面的偏僻处,等待着王步文的到来。她此时此刻心情十分复杂,激动、紧张、担忧、恐惧,真是五味俱全。罗五七的卑劣行径终于促使她下了决心。她深切地意识到,不将这个坏蛋绳之以法,不消灭他的那些同伙,她就不可能有安全可言。放任罗五七和他的同伙,只能助长他们为非作歹的气焰,自己早晚会被他们糟蹋了。虽然这么做冒的风险很大,一旦被他们发现或是遭到失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她没有别的路可走,要么甘愿受凌辱,要么拼一拼寻一条活路,她只能选择后者。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希望王步文能向她作出不使儿子受到伤害的保证。只要儿子的问题解决了,她也就免除了后顾之忧,没什么可畏惧的了,豁出命去也要揭开内幕,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向王步文和盘托出。 李红舍身求义的勇气 王步文脚步匆匆地登上了天泉茶楼,抬眼寻找李红,发现坐在里面的李红正举手向他示意,忙快步走过去,向李红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服务员过来问王步文喝点什么,王步文随口答道:“来杯绿茶吧!” 服务员把茶单递给王步文,介绍西湖的龙井,太湖的碧螺春,黄山的茅峰等,问他要哪种。 李红不等王步文表态,抢先答复说:“最好的绿茶,上西湖龙井!”她把脸转向王步文说,“今天我请客,还请王处长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王步文把公文包放在身边。“你太客气了!”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不免忐忑开了:她主动约见自己,究竟是什么目的?从她一反往常冷漠警觉的态度看,她似乎没什么恶意,而且还像有求于他。是不是蒋小庆的劝说起了作用?或是她遇到了什么难以处理解决的麻烦?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找自己见面,并且让带着录音机…… “王处长,我为上次的事向你表示歉意!” 李红的话打断了王步文的思绪。他没想到李红会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毫无保留地表明了态度,这让他放下心来。 “王处长,你知道我的处境,完全是被迫无奈,我可以不顾自己,但我不能不顾孩子!”李红神态恳切。语调里含着内疚,“希望你能原谅我!” 王步文一阵欣喜,忙说:“我理解你的难处,请不必太过自责!” 李红不由得叹息一声:“我毕竟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有些压力是无法面对,也是无法承受的。” “是不是他们威胁了你?”王步文试图引向主题。 李红没有马上回答王步文的问题,而是按自己的思路提出了请求:“王处长,我刚才说了,我们是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我不能不顾儿子的安危,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失去了一切。如果你能保证我儿子的安全,我愿意配合你们,说出我所知道的情况!” “我可以向你保证!”王步文没有丝毫迟疑地立刻表态,“我们不仅能保证你儿子的安全,而且也会全力以赴地保护你不受仇复,这是我们警察的职责,请你相信我!” “好吧!”李红正了正身子,神情庄重地注视着王步文说,“请你打开录音机,这样可以防止我再犯上次那样的错误!” 王步文这才明白了李红让他录音的意图,不禁为李红舍身求义的勇气感动起来。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录音机,摆在李红面前,揿下了录音键,透过有机玻璃盒盖,看到磁带在微微转动。他抬起脸来,对李红说:“可以开始了!” “我以我儿子的灵魂起誓,我说的句句是实!”李红神情坚毅地作了开场白,然后开始叙述,“大港船务代理公司是个虚设的公司,根本就不存在,实际是天华走私贩私的幌子。它的经理朱辉也是个假名,其实这个所谓的朱辉就是天华的副总罗五七。这些内情是尹大力亲口告诉我的。就在我在法律的感召下准备指认罗五七时,一个自称是罗五七朋友的人挟持我儿子对我进行威胁,迫于压力,我违心地在指认罗五七时说了假话,做了伪证。我为此感到羞愧,对不起缉私处和王步文处长的信任!”说到这儿,李红眼眶有些潮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王步文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李红,轻声问:“威胁你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李红点点头说:“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天华的另一个副总,叫黄河!” 王步文心中一颤,面色凝重起来,接着又问:“他们是怎么知道你要去缉私处指认罗五七的?” 李红蹙起眉头答道:“这也正是我感到纳闷的,我当时怀疑你们内部有问题,所以十分害怕。这也是我不敢说真话的重要因素。” “那个黄河当时是怎么威胁你的?”王步文追问,试图找出疑点。 李红认真地想了想说:“他当时直截了当地要求我,不准指证罗五七就是朱辉,而且还警告说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让我识相点,别拿着鸡毛当令箭,鸡蛋是碰不过石头的。” “他当时是明确告诉你不准指认罗五七吗?”王步文不放心,又重复问了一遍。 李红重重地点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是的,那个黄河就是这么讲的!”她又补上一句:“在你去接我时,他又打电话敲打我,要我好自为之!” 王步文的头不由得大了。他思来想去,这件事他没有透露给任何人,除处里的几个人知道外,他只向严展飞作了汇报。罗五七和黄河他们也许知道他在接触李红,但绝不可能清楚他的行动计划,并将时间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和准确。 “在我按照他们的旨意,作了假证之后,认为可以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他们仍不肯放过我!”李红满脸痛苦地接着说。 “哦?”王步文惊讶地望着李红催问:“你快讲,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那个罗五七,常打电话骚扰我。前天竟然找上门来,不仅如狼似虎地吓唬我,他还……”李红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王步文马上便明白了李红的意思,忍不住咬牙切齿骂道:“这个狗东西,简直是禽兽不如!” “王处长,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你可要为我作主啊!”李红楚楚可怜地哀声说。 “你放心,我会履行诺言的!”王步文顿了顿茶杯,信誓旦旦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人全天候保护你和孩子的安全。如果你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向他们求助,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不共戴天的仇敌 李红感动地对王步文点点头,然后看看手表。“放学时间到了,我得去接儿子了。”她从包里掏出一盘磁带递给王步文说,“这次我多长了个心眼,把罗五七在我家里干的丑事说的臭话录了音,不知能不能作为证据?” 王步文大喜过望,连忙接过磁带,激动地说:“当然可以算作证据,你这是帮我们办了一件大事啊!” 李红受到王步文的称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就好,灾难能让人变得聪明,我这心思没白费就行!”她站起身,和王步文握握手,走向吧台结账。但服务员告诉她,那位男士已经在她上洗手间时结过了。她回转身不无嗔怪地望着王步文。王步文向她挥手,示意她快去接儿子。她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走出茶馆。 王步文离开天泉茶楼,驱车回到办公室,安排刘京生和赵明监护李红母子。指示范斌带着陈兵去天华大厦进行监控,重点放在罗五七和黄河身上,对总经理廖凯也要进行必要的跟踪。范斌很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王步文是不是天华真的有问题。王步文郑重其事地给范斌肯定的答复,叮嘱他一定不能马虎,要谨慎行事。范斌既激动又紧张,当即带着陈兵出了门。 王步文安排好工作,决定去向严展飞汇报。现在有了罗五七的犯罪证据,严展飞应该转变态度了吧?正好也可以借此试探试探严展飞,看他如何表态,然后再根据情况看是否把黄河的真实面目以及对廖凯的怀疑和盘托出。 严展飞正在和冯晓洁通电话。出了蒋小庆的事情后,他便断定刘红梅还活着,这不能不让他忧心忡忡,决定让冯晓洁出国。其实,他早就要冯晓洁出国定居了,可冯晓洁舍不下他,不愿意劳燕先飞,所以迟迟没有动身。现在形势不容乐观,说不定哪天就会出事,他必须要说服冯晓洁先走一步,去安排退路。就在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冯晓洁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他连忙捂着话筒,低声告诉冯晓洁等会再打过去,然后放下电话机,很不耐烦地对门外说了声“进来吧”。 王步文推门走进。 严展飞装模作样地拿着笔,伏案在一份文件上勾勾划划。 王步文走到办公桌前,歉意地说:“对不起严头,要打扰你一会。” “说吧,什么事?”严展飞没有抬头,淡淡地说。 “我们已获取了罗五七的犯罪证据!”王步文直截了当地加重语气说。 严展飞手里的笔一紧,笔尖凝在了纸上。他抬起脸,有些惊讶地看着王步文,耸耸肩说:“哦?什么证据?” 王步文从包里掏出录音磁带,晃了晃说:“他威胁李红,并企图奸污李红,内容都在这上面!”他说罢,又从包里取出录放机,把磁带装进去,摁下播放键,录放机里传出罗五七恐吓和凌辱李红的声音。 严展飞听着,脸上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嘴角微微抽动,两道眉毛绞在了一起。他的预言终于得到了证实,罗五七是祸水,会带来灭顶之灾。可遗憾的是廖凯对他的提醒和告诫竟然置若罔闻。现在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责怪廖凯也已无法挽回,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了。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如何应对王步文。 磁带播放完了,王步文关上录放机,用征询的口吻问:“严头,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依法办!”严展飞回答得很干脆,态度也很坚决,“对这种垃圾,没什么好客气的!” 王步文赶忙从兜里掏出刑事拘捕证,放在严展飞面前。 严展飞没有丝毫犹豫地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叮嘱王步文:“要尽早动手,防止他逃脱。这个罗五七,社会上耳目很多哩!” “是,明白了!”王步文从严展飞态度的彻底转变,开始动摇对他的怀疑,看来他的确是言而有信的,心里不觉轻松了许多,于是脸上有了笑意,试探着问:“严头,那这个案子——” “办!要完全、彻底、不折不扣地办下去!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严展飞用手指点着王步文说,“你小子运气不错,今天可是我给你限期的最后一天。看来你坚持是对的,我有些落伍了,观察分析问题的能力也退化了。惭愧啊!” 严展飞的坦诚和自责让王步文的心里踏实了,不觉为自己无端地怀疑严展飞有些内疚。他这时才放心地大大咧咧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嘻笑着问严展飞:“那调整工作的事……” “你小子又来了!”严展飞扔给王步文一支中华烟。“你沉住气办案吧,别再为这事心烦。但话可要说在前面,政治部主任的位置我还给你留着,等办完这个案子你可不能再找借口!你别以为我找不着合适的人选,如果不是为了你进步,我才不跟你穷啰嗦呢!真是不识好歹!”严展飞嘴里骂着,脸上却堆满了亲昵的笑容。 王步文相信了严展飞的话,认为严展飞的确是真心诚意在关照自己,先前以为他是借调整工作之名阻止自己办案的想法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王步文感动地凝视着严展飞说:“严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真希望咱们的情谊永远不变!能经受得住任何考验!” 严展飞听了王步文的感慨,心里也不由得酸了酸。但他马上就克制住了。他清楚地知道,过去的那种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的纯真友谊已不复存在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个人不仅要毁了自己的财富、爱情和前途,而且还要把自己送进监狱乃至送上断头台。他已经没有退路,也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他和王步文是要么鱼死要么网破的关系,所以血要足够的冷,心要足够的狠,手段要足够的残酷和卑鄙。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挂着笑,不无嗔怪地瞪王步文一眼说:“我可没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变的,你不会对我不同意你办这个案子有别的想法吧?这是工作上的偏差,你小子可别想歪了!” 第16节 只是一个马前卒和打手 王步文有些心虚地连连摆手,忙不迭地表白说:“没有没有,我哪敢对老领导不敬呀!”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咸不咸淡不淡的话题了!”严展飞摊开笔记本,很严肃认真的样子摆出欲记录状。“说说案子吧,你有什么打算?” 王步文觉得已没有必要对严展飞隐瞒,他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往严展飞面前倾着身子,声音低沉地说:“这个案子很不寻常,并不是只有罗五七一人那么简单,他的背后还有黑手,他充其量只是一个马前卒和打手!” “哦?”严展飞脸倏地绷紧,睁大眼睛注视着王步文。“有这么严重?” “我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王步文喷出一股烟来。“据李红讲,黄河也参与了这个案子,是罗五七的同伙!” 严展飞的心已悬起,忍不住也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急急地连吸了几口问:“消息确实吗?” “确凿无疑!”王步文回答得很干脆,“上次就是他上门威胁李红,以绑架李红的儿子相要挟,才致使李红临阵退缩,为罗五七作了伪证!” 严展飞此时周身的血液似乎已停止了流动,每一根神经都如在急风暴雨中飘摇战栗脆弱不堪的细丝线。他从王步文的口气里已听出强烈的危险信号,似乎所掌握或发现端倪的秘密还很多,于是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说黄河在后面操纵了罗五七?” “不不!”王步文连连摇头说,“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组织严密、网络纵横、社会关系复杂、有着非同寻常实力和势力的走私犯罪集团!黄河的角色和罗五七没有多大差别,他们都是受命于人,这个幕后人当然不会是一般的庸常之辈!” “你查出是谁了吗?”严展飞竭力抑制住因紧张而怦怦急跳的心,不动声色地紧跟着问。 “暂时还没有。”王步文弹弹烟灰说,“但只要抓住罗五七,网住黄河,这个人就会露出狐狸尾巴了。” 严展飞略略放了些心,徐徐吐出一口烟来问:“你准备对黄河采取什么措施?” 王步文胸有成竹地说:“严头,我的意见是暂时不动他,通过对他秘密侦查,上监控技术手段,查出幕后的老板,然后将犯罪集团的所有成员一网打尽!” 严展飞听了王步文颇为阴险的计划,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继续摸王步文的底:“你的意思是不是认定这个幕后老板就是黄河周围的人或是与他有着亲密的关系?” “是的。”王步文用肯定的口吻说,“我认为这个人就在天华集团的最高领导层!” “你不会是在怀疑廖凯吧?”严展飞故作惊诧的样子问。 王步文点点头说:“严头,你不觉得廖凯最值得怀疑吗?罗五七和黄河两个副总都陷进去了,他作为老总能摆脱得了干系?我把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又细细地理了一遍,所有的疑点都表明,廖凯身上很不干净!”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严展飞的口气也很肯定。 王步文显然没想到严展飞会作出这样的结论,不由得怔住了。 “这倒不是因为我和他有良好的关系在刻意地袒护他!”严展飞又续上一支烟。“罗五七和黄河当初来港城投奔廖凯,就抱有不良动机。据我所知,他们曾劝说动员廖凯从事一夜暴富的非法买卖,被廖凯拒绝了。他们很有可能在此之后抛开了廖凯,自行其是。廖凯对他们的行为是否有察觉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他顾及哥们义气,纵容了他们的非法勾当。但他绝不会参与这种鸡鸣狗盗的苟蝇之事,他毕竟是堂堂天华的老总,没有必要冒险求这点小利。” 王步文并没有被严展飞说服,走私获取的利润可不是小数目。他有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严展飞看得出王步文并不相信他为廖凯所作的辩护,于是亮出了最后一张牌:“我曾经告诉你,向我们提供走私情报的就是廖凯!他一直自愿担任我们的眼线,利用生意场上的便利条件,获取了很多重要线索,极大地支持了我们的缉私工作!” 王步文想了想,显出困惑的表情。 “你说,如果他和罗五七、黄河是同伙,会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傻事吗?”严展飞加重语气,耸了耸肩膀反问王步文。 王步文不觉有些动摇了,眼里透着茫然,思维也变得混乱起来,自语般说:“这是有些让人莫名其妙,难道我的思路真的发生了偏差?” “怀疑一个人,有一分就够了;而相信一个人,则需要十分!”严展飞意味深长地盯着王步文说,“成见会影响人的判断能力。” 王步文明白严展飞的弦外之音,抚摸着脑门说:“严头你放心,我不会主观先行,况且我对廖凯也没有什么成见。怀疑和推测只是侦查的手段,结论是要靠证据和事实说话的,我会尽量避免失误,最后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就好,那就好。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毕竟是老侦查员了嘛!”严展飞合上笔记本,把烟头摁灭,郑重地叮嘱他,“天华集团是市里的龙头民营企业,市里拿它当宝贝疙瘩,咱们不能不慎重对待。如果我们草率行事,弄出误差,那这责任是你我都承担不起的。廖凯那里,我会找他谈谈,探探他的态度,尽量取得他的支持。有什么新情况,你要随时向我报告,以便统筹安排,明白了吗?” 王步文点点头,欲起身告辞,可他突然想起了蒋小庆的事,又坐回到椅子上,对严展飞说:“是有个新情况,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蒋小庆昨天突然失踪,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因为是我委托她接触出李红的,所以很担心。” 严展飞其实已从廖凯那里得知蒋小庆的情况,但他故作震惊的样子问:“啊!有线索吗?” 王步文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有,我已经给曾关长打了电话,请他安排调查处查找。” 严展飞表情凝重地说:“看来情况不妙,无论如何要尽快采取措施找到小庆的下落,你有什么打算?” 王步文思忖片刻说:“我估计十有八九是罗五七他们做的手脚,只能在他们身上查取线索了!” “嗯,是有这种可能。”严展飞催促说,“你抓紧时间,尽快对罗五七采取行动,也许还能救出小庆,快去吧!” 王步文答应一声,从办公桌前站起,匆匆走向门外。 严展飞不敢有丝毫怠慢,一把抓起电话,向廖凯报警。 这是我们惟一可走的路 廖凯接到严展飞的电话,大为震惊。他没想到王步文会抓住了罗五七的证据,更让他感到恐慌的是黄河也暴露了,而且王步文把怀疑的矛头同时对准了他。幸亏严展飞见机行事,在取得王步文的信任后,用非凡的智慧消除了王步文对他的怀疑,不然,情况将更加糟糕。他后悔当初没在度过危机之后采取断然措施将李红完全彻底地处理掉,埋下了祸根,造成今天这种不堪局面。同时,他对罗五七又增加了几分恼怒。严展飞在电话里明确无误地告诉他,是罗五七见色起意,用胁迫手段逼李红就范,李红在忍无可忍之下,才主动寻求王步文的保护,披露出内幕的。严展飞在电话里毫不留情地责怪他不该养狼为患,如果早听他的劝告,把罗五七打发走或是送到国外去,也就不会酿成现在的灾祸了。廖凯不得不承认严展飞先前的预感是正确的,可罗五七和他的生死情谊使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况且罗五七能帮他灭火,为他清除对手。现在看来,留着罗五七的确是弊大于利。 后悔也好,恼怒也罢,都为时已晚,眼下最迫切的就是采取应对之策。廖凯立即打电话给望夫崖上的罗五七,告诉他王步文已抓住了他的尾巴,让罗五七就老老实实呆在那儿,千万不可再抛头露面,断绝与外界所有的联系,有事他会让阿岩去通知的。最后,他又特别嘱咐罗五七,不能对蒋小庆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他不会再原谅他。因为蒋小庆是王步文的恋人,留着她还大有用处。在得到罗五七的再三保证之后,他才挂了电话。接着,他又通知黄河火速来观音阁七楼,商讨对付王步文的办法。他从严展飞那儿得知王步文暂时不会动黄河,所以便少了这方面的顾忌。 观音阁七楼的密室里,气氛显得异常压抑。 杨冰丧魂落魄地蜷缩在沙发一角,脸上布满了愁云。 廖凯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缭绕的烟雾在室内弥漫。 黄河推门走进来,惊讶地看看廖凯又看看杨冰。他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惴惴不安地问:“是不是出事了?” 廖凯示意黄河坐下,沙哑着嗓音说:“是的,我们有大麻烦了!”他把严展飞传递过来的信息大概地向黄河讲述了一遍。 黄河的额上冒出了汗珠,一时间怔在了那儿。 “我们现在可以说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廖凯欠起身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黄河。 黄河回过神来。皱着眉思索了好大一会,才从嘴里迸出一句话:“干掉王步文,这是我们惟一可走的路!” 廖凯点点头说:“英雄所见略同,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杨冰惶恐地从沙发上坐起,颤着声说:“他可是缉私处长,杀了他,这港城还不闹翻天?说不定还会惊动海关总署,甚至中央呢!” 黄河问廖凯:“严展飞知道你的想法吗?他是什么态度?” 廖凯喷出一口浓烟说:“我向他暗示了这个想法,他没有表示反对。严展飞和咱们拴在一根绳上,是同荣同损的关系,当然明白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应该采取什么手段才能从根本上消除危险。”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黄河镜片后面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着。“严展飞完全有能力应付上面的调查,抹平这件事,何况我们还有个房修夫!”说到房修夫,他忍不住问廖凯:“听说房修夫借出国考察的名义陪米琪去巴黎参加模特大赛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可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廖凯说:“我刚才给他通过电话,他说就在这几天内回来。” 黄河说:“那我们就可以对王步文动手了!” 廖凯从黄河胸有成竹的样子看出他似乎有了主意,于是问:“你是不是已经想出了好的办法?” 黄河点点头,俯下身来,凑近廖凯耳边,压低嗓门说出自己的计划。 廖凯听罢,抚掌称妙说:“可以试试,我们不能浪费蒋小庆这个宝贵资源,这也正是王步文的死穴。” 黄河说:“如果你认为这个计划可行,我马上就去安排!” 廖凯摇摇手说:“王步文已经派人盯上了你。你不宜再出头露面。这件事就由我来亲自操作吧!” 黄河恭维说:“凯哥,你亲自出马,肯定就万无一失了,你向来都是个福将呵!” 廖凯的心情比刚才轻松了许多。他转脸吩咐杨冰:“阿冰,你去弄几个菜,顺便把阿雪也喊上来,咱们聚一聚。她和黄河的事也该定下来了。你也看到了,黄河可是咱们的中流砥柱啊!” 黄河顿时激动起来,俗话说得不错,只有在危难临头的时候,才能看出真情。他觉得他的心又和廖凯贴近了很多很多。 第01节 罗五七突然蒸发了 王步文在天华大厦扑了空,罗五七踪影不见。他带着范斌和陈兵,马不停蹄地又奔向观音岛。因为罗五七大部分时间都在观音阁,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罗五七像突然蒸发了,从冯晓洁到员工,没人能提供出罗五七的下落和有关他的任何线索。王步文又找到杨雪,杨雪也说,有几天没见到罗五七了。王步文无奈之下,决定去见廖凯,身为天华老总,应该知道副手的去向。 杨雪带着王步文他们上了观音阁七楼。 廖凯正伫立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凝眉沉思。因为他背对着门,所以对杨雪和王步文他们进来没有丝毫察觉。 “凯哥!”杨雪喊了一声,“王处长他们来了!” 廖凯似乎还沉浸在沙盘里,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缓缓转过脸来。 “你好,廖总!”王步文上前一步说,“对不起,打扰你了!” 廖凯作出猛然反应过来的样子,热情洋溢地大声说:“是步文啊!欢迎欢迎!”边说边紧紧握住王步文的手。 王步文走到沙盘前,望着一个个别墅群模型问:“这就是你开发浅水湾的大手笔吧?” 廖凯抚掌笑道:“谈不上大手笔,只是尝试尝试。步文,请你提提意见,不吝赐教!” “你这是难为我了。”王步文摇着头,环顾四周。“我是个门外汉,对建筑行业一窍不通。” “步文老弟谦虚了。”廖凯向沙发处扬扬下巴说,“请坐,请坐!”然后对范斌和陈兵挥挥手。“你们也请随便坐,到这儿不必客气!” 王步文和范斌、陈兵在沙发上坐下。杨雪从冰柜里拿出几瓶矿泉水,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廖凯递给王步文一支烟问:“你们有什么事吧?需不需要我帮助?”说着,把打火机扔给王步文。 王步文点上烟,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来找罗五七的!” “怎么?他不在公司?”廖凯故作不知地反问王步文。 “是的,我们去过天华大厦了,他不在公司。”王步文注视着廖凯说,“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在哪儿我还真不清楚。这段时间我一直泡在浅水湾工地,很少去公司。五七是管公司外联业务的,整天东跑西颠,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嘛!”廖凯迎着王步文的目光,表情自然而又平静。 王步文说:“电话打了,可他的手机一直关着,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来麻烦你。” 廖凯往王步文面前倾倾身子。“看样子事情很急,不然你们不会找到这儿来。”他用探询的口气问王步文,“是不是五七犯了什么事?” 王步文点点头,把罗五七胁迫并企图强xx李红的事和有重大走私嫌疑的情况简要向廖凯作了介绍,希望他能以法律为重,给警方以支持。 廖凯显得十分震惊,抽动着嘴角喃喃自语:“这个罗五七,到底还是出事了!丢人,丢天华的人啊!” “怎么?你了解罗五七的行径?”王步文睁大双眼盯着廖凯问。 “这还用说吗?你对他也应该是了解的!”廖凯痛苦地说,“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呀!我一再告诫他,现在是天华的副总了,要谨言慎行,维护天华的形象,别再贪图不义之财。没想到他嘴上答应了,背着我还是我行我素,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廖凯越说越气愤,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你们该抓就抓!该判就判!该枪毙就枪毙!我没有这种冥顽不化净走歪门邪道为法不容为人不齿的兄弟!” 杨雪冷眼看着廖凯的表演,心里不由得阵阵作呕,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走出门外。 王步文对廖凯的态度表示了赞赏,接着又问:“你看罗五七是不是听到了风声,畏罪潜逃了?” “有这个可能。”廖凯沉吟着说,“由于业务上的关系,他和外界联系比较多。据我所知,他和社会上黑道人物都称兄道弟的,那个尹大力就是这种人。如果不是躲藏起来的话,他应该给我打个招呼,你说是不是?” 这时,杨冰按照廖凯事先安排好的时间从门外走进。她和王步文寒暄了几句,焦急地对廖凯说:“浅水湾那边在催咱们过去呢!你看……” 廖凯摆出无奈的姿势,耸耸肩对王步文说:“真不好意思,今天要定工程方案……” 王步文马上站起身来,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如果你有罗五七的消息,还希望能及时通报我们一声。” “行,没问题。”廖凯握住王步文的手说,“我也希望能早点抓住罗五七,为我们天华洗刷污点,清理门户!” 王步文和范斌、陈兵快步走出房门。廖凯笑容满面地挥手致意。 杨雪在观音阁下面的草坪上漫步。她内心十分空虚,似乎灵魂已游离出体外。她觉得就这么在肮脏的泥淖里苟延残喘,还不如早点去见上帝,向他忏悔。这时,她发现王步文他们走出了观音阁大厅,忙迎上前去,问他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处里了,因为罗五七的事已经了结,再继续呆在这儿已没有必要。 王步文正想和杨雪认真地谈谈,于是让范斌和陈兵先行一步,在轮渡码头等着他。 杨雪根本就没有和王步文交谈的心情。俗话说得好,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对王步文的怨恨已很难化解。但她知道楼上有人在窥视着,冯晓洁的身影已不止一次在她眼前闪现了,所以只得勉强地跟随着王步文走出院门,走向他们初识的那片海滩。 遭受那帮狗杂种的摧残折磨 海浪在脚下飞溅,海鸟在他们头上盘旋,悠悠吹来的海风令人心旷神怡。 王步文轻声问杨雪:“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杨雪的心里荡起一片涟漪。但她马上就抑制住了,冷冷地说:“王处长,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咱们谈话的内容最好还是限定在工作范围内为妥。” 王步文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说:“好好,咱们谈工作。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观音阁。” “为什么?”杨雪瞥王步文一眼,皱了皱眉问。 “因为罗五七还没有抓住。他一天不归案,这事就不能算了结。”王步文放慢脚步,语调平缓地说,“你留在观音阁,对寻查罗五七的下落有帮助。” “罗五七已经潜逃,不可能再回观音阁,我呆在那儿起不到任何作用。”杨雪不以为然地望着远处说。 “罗五七当然不会贸然去观音阁,但他最好的兄弟在那儿,你说是不是?”王步文提示说。 杨雪似乎明白了王步文的意图,警觉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王步文耐心地解释:“黄河是罗五七关系最铁的兄弟,也许会知道他的去向。” 杨雪心中一凛,白了王步文一眼,明知故问:“他们是兄弟,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步文对杨雪的反应有些惊讶,注视着她说:“记得你以前跟我讲过,黄河挺看重你的,在天华,只有他能和你谈得来,你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条件,从他那儿……” 杨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向胆边升,瞪着王步文大声质问:“你是让我出卖色相?亏你想得出来!” 王步文愈加惊诧了,怔怔地看着杨雪喃喃着说:“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借机接近他,旁敲侧击,从他的言谈里摸出一些罗五七的蛛丝马迹,谁让你……”他憋得直喘粗气,说不下去了。 杨雪其实完全是借题发挥,宣泄一下心中的怨气。她垂下头来,用脚踢着沙砾,不再说话。 王步文平息下激动的情绪之后,没再跟杨雪计较。他很清楚,自从杨雪感情受挫后,一直对他耿耿于怀,话中不自觉地带出刺来。所以他只能抱着理解的态度去对待,随着时日的流逝,他相信会慢慢化解的。 杨雪发泄一通之后,心里舒缓了许多。内疚和愧悔不由得又油然而生。她恨自己是胜过恼恨王步文的,所以主动说:“好吧,我服从安排,争取从黄河那儿探听些罗五七的消息。” “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可有些情况我必须告诉你。”王步文从杨雪刚才的责怪里受到提示,他不能不告诫她,“黄河不仅仅是罗五七的朋友,很有可能他们还是同伙,所以你还真要注意方式方法,以免受到伤害。” 杨雪没想到王步文把黄河的情况也查出来了,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吧!” “绝对有可能!”王步文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既然我这么说,就有一定的根据,请你相信我!” “这么说,你是有确凿的证据了,那为什么还不把他抓起来?”杨雪试探着问。 王步文摇摇头说:“证据目前倒还没有,是有知情人指认了他,抓住罗五七就会真相大白的!” “如此说来,现在只是怀疑。”杨雪突然提高声音说,“如果是这样,我无法执行这个任务。” “啊?你说什么?”这次轮到王步文摸不着头脑了,他盯着杨雪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向我求婚了!”杨雪一字一顿地说,“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成为相濡以沫的夫妻!” 王步文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球几乎要滚出眼眶,呆呆地注视着杨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杨雪耸耸肩膀说,“难道我们不能相爱?” 王步文终于回过神来,急不可耐地一把抓住杨雪的胳膊,恳切地说:“杨雪,你这么做太草率也太危险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在没有弄清对方的真实身份前,千万不能拿未来当儿戏!” “我觉得挺合适,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杨雪扬了扬眉说,“只要我们俩互相爱着就足够了,其他都不重要!” 王步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着杨雪吼道:“你别忘了,你是个警察!” 杨雪没有退缩,挺了挺胸说:“可他也不是罪犯!至少现在还不是!即便他是个罪犯也应该有爱的权利!”说着,轻轻挣脱王步文的拉扯。 王步文感到了巨大的悲哀和深深的无奈,苦笑笑说:“既然你都说出这种话了,我还能劝你什么呢?警察和罪犯相爱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你执行这个任务的确不合适,我同意你的请求。” “那我就谢谢领导的理解了,也代表黄河谢谢你!”杨雪微笑着,语调很轻松也很柔和,但接着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锐利,“如果我让你去侦查蒋小庆,你会怎么想?这是人之常情吗?” 王步文双眉紧锁,声音发沉:“杨雪,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那你就不该从事警察这个职业。我可以用我的人格起誓。如果蒋小庆违法犯罪,我不会放过她。”他把目光投向茫茫大海。“可小庆已经失踪了,也许她已经被罪犯沉进了这大海里……” 杨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诧地问:“你说什么?蒋小庆失踪了?” 王步文收回目光,点点头说:“是的。很有可能她是被罗五七绑架挟持了。如果没死,肯定也正在遭受着那帮狗杂种的摧残折磨,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错误 杨雪如遭电击。她很清楚,如果蒋小庆真的遭遇不幸,那也是廖凯一手策划的,而她的姐姐杨冰和那个向她求婚的黄河也都是帮凶无疑。她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手深深插进沙砾里,喃喃自语:“可怕!这太可怕了……” 王步文也随着在杨雪身旁坐下说:“也许你还不知道,刘红梅根本就没回老家江西。” 杨雪猛地转过脸来,看着王步文颤声问:“你去江西调查过了?” “是的。我已通过总局向江西警方发了协查通报。据那边的消息反馈,刘红梅的母亲身体很好,刘红梅也根本没有回家。”王步文面无表情地说,“很显然,刘红梅是出事了,而且就出在观音阁里!” 杨雪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毫无疑问,冯晓洁和廖凯没说实话,而她最信任的姐姐也欺骗了她。曾几何时,廖凯和姐姐还装模作样地向她保证不会伤害刘红梅。可从她嘴里套出实话之后,还是残忍地对刘红梅下了毒手。此时此刻,她不由得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不该轻信廖凯的承诺和姐姐的眼泪,把一个孤苦无助的弱女子送上了绝路;恨的是廖凯、罗五七、姐姐、黄河等太丧心病狂,为了满足私欲,竟不惜草菅人命。她想着想着,不由得从牙缝里迸出:“卑鄙!无耻!真是禽兽不如!” 王步文从杨雪的表情和言语里看到了希望,恳切地劝道:“杨雪,咱们身处风口浪尖,这场斗争显而易见是复杂尖锐的,对你对我都是个严峻的考验。你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千万不可感情用事,迷失了方向。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希望你能作出理智而又慎重的选择。” 杨雪缓缓垂下了头,没有说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已经丧失了选择的权利。准确地说,她无法作出选择。一边是法律,一边是亲情,她只能无奈地在两者之间徘徊。 太阳西斜,傍晚时分的海天之间渐渐变得澄净明朗起来,大块大块的或白或灰的云朵向天边飘去,聚拢在遥远的海平线上,在黄中透红的夕阳辉映下,慢慢变成了黛紫色的青岚。一丛礁石露出了海面,在不远处披着湿漉漉的水珠孤傲地挺立,像一位刚刚出浴肌肉硬硕的壮汉。王步文看着眼熟,想了想说:“哎,杨雪你看,咱们好像就是在这儿相识的吧?” 杨雪忙抬起头,看着礁石丛,不禁想起她困在那上边,王步文游过去救她的场面。 王步文试图改变一下杨雪的情绪,调侃着说:“咱们还是有缘分的,你说是不是?” 杨雪心中一颤,一股苦涩涌了上来。如果不是在这儿和王步文相识,她也许就不会积极地向廖凯要求去海关。即使去了海关,她也不会主动向严展飞提出去缉私处的申请。而假如这些都不存在,他也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变成今天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想到这些,她凝视着礁石丛的目光渐渐变得迷茫起来,口中幽幽地说:“我不该认识你,这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错误!” 王步文无言以对,惟有苦笑。 第02节 蒋小庆从噩梦中醒来 蒋小庆终于在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醒来了。 起初,她觉得自己胸口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喘不过气,翻不了身,连手脚都失去知觉动弹不了。她感到脑袋像被人捅进一根棍在里面搅动着,一阵阵剧痛如裂。她似乎失去了记忆,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身在何处。有几次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如同被胶水粘住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只要稍一松懈,稍一放弃努力,就又立刻昏睡过去。她就这样时醒时昏地挣扎了一次又一次,仿佛是孤立无援地吊在一个悬崖上;一边是黑暗无底的万丈深渊,一旦坠落下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一边是平坦坚实的陆地,只要爬上去,就能生还得救,脱离险境。她就这样在生死攸关的边缘挣扎着、努力着,最后,从她的胸腔深处终于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她猛地从险恶中冲了出来,豁然睁开了那沉重如铅的眼帘。 蒋小庆从噩梦中醒来,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心仍在狂跳不止。她竭力驱除大脑里残留的凶险梦境,抑制住紧张的心绪,渐渐地平定下来,恢复了记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开始在她脑海里慢慢浮现,她不由得全身蓦地一震,又吓出一身冷汗。她艰难地挣扎着摆动身体,尽可能地抬起脖子,察看自己的下半身有没有什么异样,还好,没有被欺负侮侮辱的迹象,身上的黑色衣裤还整齐地穿在身上,只是手腕和脚踝被紧紧地捆上了。她咬牙挺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用石块砌起的类似于山洞的巨大房舍,宽敞的室内杂乱地堆放着一个个废弃的油罐,墙上没有窗子,甚至连通气孔也没有,因而显得光线昏暗、空气污浊,一股股陈腐的气息和汽油、柴油、机油之类的刺鼻臭味令人窒息。她能感觉到嘴没有堵住,是自由的。但她没打算喊叫。她心里很明白,喊了也不会有人来救她,死沉沉的寂静说明了这一点,如果喊声能传到外面或是身处闹市区的话,罗五七他们一定会封住她的嘴。她的头部还隐隐有些钝痛,是一种晕船的感觉。她明白罗五七昨天给她注射的是类似于麻醉剂的药物,而且药力还挺大,不然不会昏睡这么长的时间,还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昏黄的电灯,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她从黑沉沉的空间和周围没有一点动静推测,可能是晚上。罗五七他们会不会动杀机?按常理他们为了灭口断绝后患似乎不应该留着她。李燕、刘红梅以至她的父亲已经为她作出了样子。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由得一阵战栗。生的渴望十分强烈地占据了她的心头:她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夙愿!她的爱情才刚刚开始!自从父亲去世以来,她一直生活在压抑、忧伤和无尽的仇恨之中,王步文才给她带来为父申冤雪恨的希望和生活的丰富多彩,使她感到世界的美好和做女人的幸福。她不想死去。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能躺在王步文宽厚坚实的胸怀里,接受他的抚摸,接受他的吻,接受他温柔而又蓬勃的慰藉。 这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蒋小庆侧耳细听,悄悄向外面望去,只见罗五七正向这边走来。蒋小庆连忙闭上了眼睛。 罗五七走到蒋小庆躺卧的折叠式床前停住了脚步,默默地看着蒋小庆苍白的面孔。由于紧张和惊恐,蒋小庆的眼睫微微颤动。罗五七不由得暗暗笑了,用戏谑的腔调说:“睡美人真是勾人的魂哩!”他伸出粗大的手掌去摸蒋小庆的脸。 蒋小庆猛地睁开双眼,愤怒地瞪着罗五七,从紧咬的牙关里迸出两个字:“你敢?” 罗五七讪讪地缩回手,斜了蒋小庆一眼说:“告诉你,这世上还没有我罗五七不敢做的事,你最好别惹老子起火!” “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蒋小庆冷冷地问罗五七。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罗五七绕床转着圈子说,“我这个人是最怜香惜玉的,只要你配合我们,说出实情,我马上就放了你!” 蒋小庆轻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搭理罗五七。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放开!”罗五七解开了蒋小庆手脚上的绳索。 蒋小庆揉搓着发麻发木的脚踝和手腕,疑疑惑惑地瞥了罗五七一眼。 “为了进一步表示我的诚意,我还为你准备了美食佳肴。你也该饿了不是?”罗五七脸转向门外呼唤:“阿岩,把饭菜拿进来!” 阿岩应声走进,手里捧着保温饭盒。 罗五七接过阿岩手中的饭盒,打开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 蒋小庆真的饿了,忍不住抬眼望去,只见饭盒上面铺着一层红红的基围虾和鲍鱼片,热腾腾地冒着诱人的香气。蒋小庆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咽下一口唾沫。 罗五七拿起一次性卫生筷,掰开后塞在蒋小庆手里,和颜悦色地说:“这可是我跑了几里地,专程到崖下的海鲜馆里为你做的。你看,这身上的汗到现在还没干呢!”说罢,动作夸张地揩着脖颈。 旁边的阿岩有些不悦地扭了扭身子,皱着眉瞥罗五七一眼。他爬上爬下累得半死去崖下端饭菜,这功劳竟被他抢走了。 蒋小庆从罗五七的话音里听出这儿是远离市区的山崖。由于阿岩进来时忘记关门,她隐约可以听到海浪撞击岩石的“哗哗”声。于是暗暗猜测这儿有可能位于什么地方。 “快吃吧,这海鲜凉了吃下去会闹肚子的。这里面可没有洗手间,当着我们俩老爷们,有诸多不便呀!”罗五七嬉笑着说。 罗五七的背后还有主谋 蒋小庆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伸了伸筷子,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充满疑窦地盯着饭盒。 罗五七立刻看出了蒋小庆的顾虑,笑笑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在饭菜里放东西。昨天只给你用了半支的剂量,就睡了一天一夜,看来你对这玩意反应挺大。再说,我们现在也没有必要对你用这个,这儿安全得很。” 蒋小庆又从罗五七的话里听出了现在的时辰,她推测得不错,现在应该是晚上,大约七八点钟左右。 “要不,我先尝给你看看!”罗五七说着凑向蒋小庆,去拿她手中的筷子。 蒋小庆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他们动歪主意,她也是防不胜防,没有任何办法。于是一把推开罗五七,端起饭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罗五七和阿岩对视一眼,不由得得意地笑了。 蒋小庆早已是饥饿难耐,很快便吃完了饭盒中的饭菜。罗五七殷勤地递给蒋小庆纸巾,蒋小庆也不客气,接过纸巾揩着嘴唇。 “怎么样?你可以告诉我们实话了吧!”罗五七搬过一个凳子,在蒋小庆对面坐下,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告诉你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蒋小庆抱着双膝,仰面朝上望着。 罗五七一怔,刚欲发火,但他想起廖凯告诫他要多动脑子的话,又强自克制住了,耸动着浓粗的扫帚眉说:“蒋小庆,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们给你松了绑,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你总该有点回报对不对?” “我没向你要吃要喝,这是你自愿的。”蒋小庆伸出手腕说,“如果你觉得亏心,可以再把我绑上,反正落在你的手里,我也没想有什么好!” 罗五七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从凳子上跳起来吼道:“蒋小庆,你他妈别不识抬举!惹恼了老子,今天就把你就地正法!” 蒋小庆收回双臂,依然抱着双膝,无动于衷地说:“随你的便,我早就不想活了!” “哼!你想得倒轻巧,我不会就让你快快活活地死!你懂得先xx后xx是什么意思吗?”罗五七眼里放着淫邪的凶光,指着阿岩说,“我这个兄弟早就等不及了,对你可是垂涎三尺!” 蒋小庆真有些怕了,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我给你最后五秒时间!”罗五七见蒋小庆有了怯意,顿时精神振奋起来,大声念数:“五、四、三、二——”他见蒋小庆嘴唇紧闭,于是一声嚎叫:“一!阿岩,给我上!” 阿岩像短跑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响,纵身就往蒋小庆身上扑。 蒋小庆“呼”地从床上跳下,尖叫道:“罗五七,你要敢动姑奶奶一根毫毛,我就嚼舌自尽!”说罢,张开嘴咬住了舌头。 罗五七吃了一惊,赶紧阻止住阿岩,不敢再来硬的。 阿岩眼睛已经发红,呼呼喘着粗气,跃跃欲试地对罗五七说:“哥,别听她吓唬,再给她打一针,她就老实了,咱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蒋小庆脊梁骨直冒凉气,扯着嗓子直喊:“你们要是再给我打针,我现在就死!” “别!别!别乱来!”罗五七慌忙向蒋小庆连连摇手。他转脸斥骂阿岩:“干你妈个蛋,这娘们死了,我怎么向……”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住。 阿岩头一缩,沮丧地从蒋小庆身边后退了几步。蒋小庆悬着的心这才复归原位,悄悄呼了口气。 这时,罗五七兜里的手机响了。因为阿岩下午给他买了新的SIM卡,所以他才敢重新开手机。罗五七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忙向旁边走出几步,举到耳边,低声“嗯”着。最后说:“是是,明白了,我马上就让他过去。”然后合上手机,向阿岩招了招手。 阿岩快步走到罗五七面前。罗五七俯在阿岩耳边,悄声咕叽着。阿岩听完罗五七的话,便匆匆向门外走去。 蒋小庆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从罗五七刚才不慎说漏的话里已经听出了一些秘密,那就是在罗五七的背后还有主谋,罗五七和阿岩都只不过是执行者。她从罗五七接过电话后的举止上,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阿岩出去,肯定是去接受什么新的指示或任务。 蒋小庆的思维顿时活跃起来,她猜想着推测着,这个神秘的后台老板究竟是谁? 阿岩赶到观音阁七楼,廖凯和杨冰、黄河正在等着他。他走到廖凯面前,恭敬有加地垂手肃立着问:“廖总,你有什么吩咐?” 廖凯抬起脸来,上下打量阿岩一眼说:“蒋小庆那边有没有问出结果?” “没有。”阿岩苦着脸说,“我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她就是不讲。” “你们没有胡来吧?”廖凯知道阿岩和罗五七是一路货色,有些不放心地盯着他问。 “不敢不敢,我们哪敢违抗廖总您的旨意。”阿岩说着凑近廖凯,躬身屈膝地说,“可这个蒋小庆,是茅厕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别指望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依我看,不如干脆把她办了,省得烦人!” “胡说!”廖凯瞪阿岩一眼说,“我们留着她还大有用处,让你过来就是商量这件事的!” 阿岩对廖凯的信任挺感动,忙不迭地说:“廖总,需要我干什么,你尽管下命令,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廖凯拍拍阿岩的肩膀,嘉许地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来来,咱们坐下谈。”他把阿岩拉坐在自己身旁,附在他耳边,悄声吩咐着。 阿岩听着听着,脸上便露出了紧张的神情,不停地点着头。 你是谋杀刘红梅的元凶 廖凯注视着阿岩,胸有成竹地说:“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王步文虽然诡计多端,但为了救蒋小庆,是会不顾一切的。何况他并不认识你,会一步步钻进我们设下的圈套里。关键你要沉得住气,别乱了方寸,明白吗?” 阿岩挺了挺胸,豪壮地说:“是,廖总,我早就想和王步文交交手了。我会按你说的把他引到埋伏圈里!” 廖凯露出欣然的笑容说:“只要你能顺利办成这件事,就是天华的最大功臣,我会送你百分之五的股份,让你成为天华名符其实的股东!” 阿岩听了廖凯的许诺,激动地几乎要休克了。天华集团有几百个亿的资产,这百分之五该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他一夜之间就能成为亿万富翁。他真想跪在廖凯面前,磕几个响头。 黄河这时说话了:“凯哥,我觉得在此之前,还是应当在蒋小庆身上下下工夫,不查出刘红梅的下落,以后总是个隐患!” “这事我考虑过了。”廖凯深思熟虑地说,“饭要一口口地吃,仗要一个个地打。我们目前最大的威胁是王步文,解决他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事情。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先把他处理了。王步文一旦完蛋,蒋小庆就会失去依靠,精神防线就会垮掉,我们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不愁她不说实话。” 杨冰也忍不住插话:“这就叫精神摧毁法!女人的依赖性是最强的,只要你从意志上战胜她,她就会成为一堆随意捏弄的泥巴!” 廖凯和黄河都为杨冰颇为形象的比喻抚掌大笑。阿岩似懂非懂,也跟着傻傻地笑着。 门突然被“砰”地撞开了,杨雪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贸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杨雪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廖凯等人,冷冷地说:“你们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廖凯见杨雪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样子,连忙对阿岩说:“工作上的细节问题,就由黄副总跟你详谈吧!”说罢,向黄河使了个眼色。 黄河明白廖凯的意思,对阿岩挥挥手,两人起身走出。 廖凯待黄河和阿岩出了门,这才和颜悦色地对杨雪说:“阿雪,谁又惹你了?坐下慢慢说!” 杨雪并不理睬廖凯,几步跨到杨冰面前,怒视着她说:“你不是告诉我刘红梅回老家了吗?你为什么骗我?” 杨冰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说:“她……她是回老家了呀!” “你到现在还说谎话!”杨雪撇撇嘴角说,“你所说的老家是不是另外一种含义?” 杨冰竭力镇定下来,嗔了妹妹一眼说:“怎么会呢?看你都想哪去了!” 杨雪对姐姐的假模假样再也忍无可忍。她向杨冰跟前逼近一步,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大声质问:“你说,你们到底把刘红梅弄哪儿去了?真是卑鄙无耻!” 杨冰见妹妹如此气恼,猜测她有可能知道了一些实情,于是不得不以攻为守,训斥说:“阿雪,你太不懂事,我是你姐姐呀,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对姐姐说话?” “你还是我姐姐吗?”杨雪嘲讽说,“你是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虎狼!” 杨冰受不住了,直着嗓子尖叫:“阿雪——” 杨雪一字一顿地说:“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缉私处已经去江西调查过了,刘红梅根本就没回老家,她母亲也根本没病,正在田里劳作呢!” 杨冰一听傻了,一时间无言以对,呆呆地怔在那里。 杨雪痛苦不堪地颤抖着声音说:“你们曾向我保证,不伤害刘红梅,骗取了我的信任,让我出卖了她!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卑鄙?如此残忍?如此丧心病狂?我为有你这样的姐姐感到羞耻?感到无地自容!感到枉披了一张人皮!” 杨冰被妹妹责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渗了出来,嘴唇剧烈地抖动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里收缩着。 “这事和你姐姐没有关系,是我让她这么说的。”廖凯终于声音阴沉地开口了。 杨雪缓缓转过脸去,目光如炬地射向廖凯说:“不用你讲我也清楚,你是谋杀刘红梅的元凶!没有你的栽培和教导,我姐姐也不会有这样的长进!敬爱的廖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还要害多少人才能罢手?” “你错了阿雪。”廖凯并不为杨雪的斥责而气恼,表情沉静,语调平缓地说,“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到做到,绝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没有骗你。刘红梅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遭遇任何不幸,她现在仍然活着。” 杨雪对廖凯的话嗤之以鼻,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你别再欲盖弥彰了,王步文亲口告诉我去江西做了核查,刘红梅并没有回家!” “是的,我不否认,刘红梅的确没有回江西老家,那只是我们的托词。”廖凯点上一支烟,悠悠地抽着。“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杨雪不耐烦地扬了扬脸说:“你少故弄玄虚,还是把谎话编圆了再说吧!” 第03节 利用卑鄙的手段攫取不义之财 廖凯耸耸肩,不理会杨雪的嘲讽,接着刚才的话说:“因为五七对刘红梅背叛他非常恼火,扬言要报复做了她。虽然我训诫了五七,可他的脾气你是了解的。尤其是喝醉酒之后,更是无所顾忌。为了刘红梅的安全,我就让晓洁把她送出了港城。为了遮人耳目,当然更多的担心是怕五七知道她的去向,我们就统一口径,说她回了老家。其实说到底,这还不是为了刘红梅着想吗?即使是谎言,也是善意的谎言嘛!” “那请你告诉我,刘红梅现在在哪里?”杨雪盯住廖凯追问。 “我让晓洁送她去了上海。”廖凯信口胡编。 “在上海什么地方?具体地址?怎么才能和她联系上?”杨雪刨根问底。 “本来是把她安排在我的一个朋友那做事,想等避过风头再让她回来,可她竟莫名其妙地偷偷溜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她。”廖凯无法自圆其说,只好又绕了回来。 杨雪禁不住冷笑,用不屑地口气说:“廖总,你不觉得这谎言编造得太拙劣了吗?连三岁的孩子都蒙骗不了!我都为你感到害臊!” 廖凯对杨雪刻薄的奚落显然有些受不住了,脸一沉说:“阿雪,你说话要注意些分寸,不能无端地把怀疑猜测的东西强加于人。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以后刘红梅可以证明这一切。” 杨雪不想再跟廖凯作无谓也是无聊的争执。她很清楚,关于刘红梅的事情,不会马上就弄清楚,有个明明白白的结果。她现在要问另外一个敏感的问题,于是说:“廖总,你能不能告诉我,蒋小庆是怎么回事?” 廖凯显然没料到杨雪会突兀地岔到这个话题上,连连抽了几口烟,思忖着反问:“蒋小庆?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明白!”杨雪把长发甩到身后,话中暗含机锋,“你不会把蒋小庆也送到上海,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失踪吧?” 廖凯从杨雪的语气里听出她似乎对蒋小庆的事已有所了解,思索片刻后便有了主意,欠了欠身子说:“我也正想给你说说蒋小庆的事。因为恰恰正是蒋小庆可以证明刘红梅安然无恙。” 杨冰也在旁边附和说:“对对,你凯哥说的一点不假,蒋小庆知道刘红梅在哪儿?” 杨雪有些诧愕,疑疑惑惑地看着廖凯。 廖凯清清嗓子,接着说:“刘红梅很有可能偷偷去找了蒋小庆,而且把罗五七的事告诉了她。你知道,蒋小庆一直怀疑是五七害了她父亲,曾想通过刘红梅调查这件事。两个人肯定是一拍即合,为了一个共同的敌人走到了一起,把矛头对准了五七。” 杨雪半信半疑地说:“你有什么根据?” 廖凯弹了弹烟灰,故作坦诚之态,起身走到杨雪面前,低声说:“看来你还不了解内情,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前天晚上,蒋小庆受刘红梅委托,到罗五七那儿搜寻证据,结果被五七发现抓住了。五七怕我阻止他胡来,便瞒着我把蒋小庆绑架到外面,到现在也下落不明。王步文下午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正为这个头痛哩!” “你真的不知道罗五七躲在什么地方?”杨雪不无怀疑地问。 “你看,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的话!”廖凯满脸苦相是,“没有谁能比我更想尽快找到罗五七了。这蒋小庆可不是一般的人,她不仅是海关的调查员,还是王步文的相好,万一罗五七不计后果把她给做了,那港城还不天翻地覆,我们天华肯定脱不了干系!你说,我能不急吗?” 俗话说得好,谎言重复一千次就成了真话。廖凯的表演终于让杨雪有些相信了。可转念之间,又一个疑问冒上了她的心头,忍不住问:“那你就不怕找到罗五七,把他交给王步文,他会供出天华的内幕和你的那些勾当吗?” “我当然不会交出五七,傻瓜才会那么做!”廖凯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搓了搓手说。 “那你就是包庇罪,一样会受到法律的惩处!”杨雪提醒廖凯。 “你真是单纯得可爱!”廖凯不由得笑了。“你以为我还会留着五七?救出蒋小庆,然后通过蒋小庆问出刘红梅的下落,我就会马上采取措施解决他的问题!” “怎么?你想杀了罗五七?”杨雪吃惊不小,颤着声问道。 “不不,你又理解错了!”廖凯拍拍杨雪的肩膀说,“五七是我的患难兄弟,我怎么能干那种不义之事!我会安排他去国外定居,去过一种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 杨雪对廖凯的最后这句话是不用怀疑的。虽然他心狠手辣,利用卑鄙的手段攫取不义之财,但有两点是杨雪不能不刮目相看的。一是他对爱情的专一,除姐姐之外,他没有沾过任何女人;二是他对朋友的忠诚,罗五七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麻烦,他依然护着捧着,不准任何人伤害。天华“创造”了巨额财富,他把近三分之一的钱给了那些帮助他的官员和公益福利之类的机构,其余的三分之二,他也毫不吝啬地以股权的方式分给了几个共同“创业”的朋友和公司的骨干人员。这也是他在港城和生意圈里有着良好的口碑和威信的主要原因。 “阿雪,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吗?”廖凯脸上涌出愁闷忧郁的表情。 “你是怕王步文抢在你前面抓住罗五七!”杨雪眉梢一挑说。 “是啊是啊!知我者阿雪也!”廖凯感慨说,“希望你能帮帮我。你应该明白,假如五七出了事,咱们都无法幸免!” 杨雪心里一凉,对廖凯半是恳求半是胁迫的话虽然很恼火,但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不觉迷茫起来。 多少次只身勇探龙潭虎穴 已是深夜时分,王步文躺在宿舍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曾培松已经给他回话,海关调查处几乎倾巢出动,找遍了港城,也没有寻查到蒋小庆的任何踪迹。他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了,看来蒋小庆是凶多吉少,很有可能遭遇了不幸。一想到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在罗五七这个恶魔手里备受摧残和折磨,他就万箭穿心,痛疼难忍;一闭上眼睛,师傅蒋庆林就出现在他面前,用责备的目光看着他。最让他痛苦不堪的是他无能为力,一筹莫展,只能无奈地等待。他不知道蒋小庆目前是什么状况,罗五七是否对她下了毒手,她是否还有生还的希望。只要这希望还存在,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要竭尽全力去争取。 就在王步文紧张地思索着如何才能查出罗五七的去向时,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抓起手机看来电显示,液晶屏上显现出“号码隐蔽”的字样。他心里不由得一紧,马上意识到有情况,急忙摁下接听键。 手机里传出王步文非常熟悉的声音:“请问是王步文先生吗?” 果然不出所料,王步文把手机贴近耳朵说:“我是。” “你可能已经知道,蒋小庆女士在我手里。”对方提高了声音。 “是的,我知道。”王步文简短地答了一句。 对方阴笑一声说:“看来你对我的声音还不生疏,这让我深感荣幸。” 王步文冷冷的语气:“少说废话,罗五七,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罗五七拉长音调说。 “罗五七,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去对待一个弱女子。有能耐,就冲着我来。”王步文采取激将法。 “好吧,就听你的,谁叫咱们是兄弟呢!”罗五七显得很爽快,“你来和我见面,我就放了蒋小庆!” “行,我答应你。”王步文精神一振说,“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我有个要求,你要先做到才行!”罗五七讨价还价。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王步文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 “道上的规矩你不会不明白。”罗五七慢条斯理地说,“咱们是一对一定输赢,你不能带任何帮手。” “可以,没问题。”王步文略略放下心来,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按你说的去做,不带一个助手。” “尊敬的王处长,你听好了。你所有的举动都在我的视线之内。如果你敢带手下的警察,蒋小庆就死定了!”罗五七仍不放心,大声地警告说。 “罗五七,你还有完没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了解,绝不会自食其言!”王步文不耐烦地说,“说吧,时间、地点、见面的方式?” 罗五七似乎也怕激怒王步文,不敢多啰嗦,直截了当说:“明天,下午三点,你去浅水湾码头,六号货场的0048号货轮上有个叫阿岩的人等你。阿岩是专门从事租船生意的,我已经包下了他的船,他会带着你到指定地点来跟我见面。” “好的,明白了。”王步文边答应边拿起笔匆匆记在床头柜的日历上。 “王处长,那咱们就明天再见了,希望你能准时赴约,我可是翘首以盼啊!”罗五七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王步文关上手机,放到枕边,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弹出一支烟来用嘴角衔住,点上火慢慢地抽着。他的目光随着袅袅上升的烟雾移向头顶的天花板。天花板是蒋小庆费了一天的工夫重新装饰的,一块块装饰布拼接成一个个美丽的图案,细看上去,就像海底五彩斑斓的珊瑚。而此时在王步文的眼里,那些美丽的图案却幻化成了蒋小庆美丽的面孔,使他心里一阵悸动。从罗五七的口气里听得出,蒋小庆还活着,可罗五七这种无赖的话能相信吗?他只能默默祈求上苍保佑蒋小庆平安无事。想到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滑到床头柜的台历上,口中自言自语地把“六号货场0048号货轮”又念了一遍。那个阿岩会是罗五七的同伙吗?罗五七真有如此胆量约他见面吗?罗五七和同伙的目的很明显,是要消灭他,彻底解除危险。由此想来,他们肯定会施展卑鄙的手段,玩弄叵测的阴谋,置他于死地。茫茫大海之上,货船可以把他带到他们希望的任何地方。动用警力肯定是行不通了,跟踪显然是不可能的,无遮无拦一望即可尽收眼底的海面上藏不住任何目标。他本来也不打算惊动任何人,因为这关系到行动的成败和蒋小庆的安危。他只能单独行动,没有别的选择。在目前这种严峻的状况下,不允许他有丝毫的犹豫和顾虑。去就有一线希望,就有胜利的可能;不去则毫无出路,也就意味着承认失败。退缩和畏惧不是他王步文的性格。在他十几年的缉私生涯中,曾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危机,涉过了一道又一道激流险滩,不知多少次只身勇探龙潭虎穴,全凭他的机智和临危不惧的过人胆魄化险为夷。正是靠着这种钢铁般的意志和献身精神,他才能屡战屡胜,使正义得以申张,成为海关系统小有名气的“拼命三郎”。现在,他仍然只能依靠这种精神,才能战胜强敌,侦破全案,把那些鬼魅伎俩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他们一个个绳之以法。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职责,也是他毕生追求的理想。 王步文就这样依靠在床头,边抽烟边思考,直到晨曦从窗口照亮昏暗的房间。 暗设机关谋害人命 新的一天在不知不觉中又开始了。王步文上午开了个处务会,研究布置了所有侦查工作。下午3点,他准时赶到了浅水湾码头六号货场。 货场上堆满了货柜和集装箱,高高的吊塔伸展着长长的铁臂在空中时升时落,装卸工或大声吆喝或吹响尖利的哨子,使得货场十分喧闹。王步文很容易便找到了0048号货轮。这是条马力不大的小型货轮。船身斑驳发灰,舵舱的上面可能是因为挡板破漏盖着一块油渍渍的帆布。身着皱巴巴西服、头戴旧遮阳帽的阿岩正坐在船头,不时向岸上张望。 王步文踩着晃晃悠悠的踏板走上货轮。他并不认识阿岩,于是对船头招了招手。 阿岩却认识王步文,连忙站起身,迎过来装模作样地问:“你好。请问你是罗老板吗?” “哦——”王步文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答道:“我是罗老板的朋友,坐你的船去见他。” “噢,原来是这样。”阿岩装着糊涂,笑容可掬地跟王步文握手。“能请教先生贵姓吗?” 王步文随口答道:“姓王,三横一竖王。你是叫阿岩对吧?” “是的是的!”阿岩频频点头问,“王老板,你看是不是可以起锚了?” “可以。”王步文说着走向船头。 阿岩吊起船锚,抽回搭板,走到王步文身边问:“王老板,你是在外面观赏海景,还是在船舱休息?” 王步文在没有确定阿岩的身份前,懂得用什么方法才能保护自己,于是说:“我就在舵舱陪着你吧,咱们聊聊天,你看怎么样?” “也好也好,这十几海里的路程呢,一个人是挺寂寞的!”边说边钻进了舵舱。 王步文也跟在阿岩身后跨进舵舱里,警觉地朝四处看了看。 阿岩点火起航,柴油机发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待船驶出码头进入深水区后,随着速度的加快,发动机的声音才慢慢舒缓降低。 王步文试探着问:“这是去哪儿啊?” “是去黑山岛呀!怎么?你不知道?”阿岩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扭头看了王步文一眼。 “哦,我不知道,罗老板只是通知我乘坐你的货轮。”王步文掏出香烟,问阿岩:“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岩瞅瞅王步文手里的中华烟,咂咂嘴。“你这一包中华就是我出海一趟的租金哩!”说话时,他的表情里带着明显的夸张成分。 这中华烟是严展飞送给王步文的,他抽出一支递给阿岩说:“你也来一支?” 阿岩十分感激地接过烟,连连点头说:“谢谢王老板,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抽这么好的烟呢!” 王步文边点火边观察着阿岩的表情和一举一动,阿岩的表演自然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他悠悠地抽了几口烟,突然猝不及防地问:“你认识罗老板吗?” 阿岩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认识……”稍事镇定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补上一句:“如果认识罗老板,我刚才还会把你当作他吗?你说是不是?” “那倒也是。”王步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你这船罗老板是通过什么途径租来的?” 王步文的问题又出乎阿岩的意料,他迟疑了好大一会,才勉强说:“这、这事可不能随便说,是商业秘密。” “是吗?”王步文从阿岩惊慌的神情和吞吞吐吐的回话里已看出他绝不是一个单纯的船主。他要么是罗五七的同伙,要么是罗五七雇佣的类似于尹大力那样的黑道人物。王步文心里很清楚,现在去探究阿岩的真实身份已没有什么必要,过多地纠缠这个问题实在是意义不大,就算是摸清了阿岩的本来面目,也不起任何作用了。自己百倍提高警惕,见机行事才是关键。他撇开刚才的话题,随口问:“我们大概几点钟能到黑山岛?” “估计在6点左右。”阿岩这次没再慌乱,回答得很流利。 “你能不能再加快些速度?”王步文说着又递给阿岩一支烟。 “好的,没问题!”阿岩把烟夹在耳朵上,加快了船速。他心里暗道:“好你个王步文,等死等不及了。黑山岛上早就为你掘好了坟墓,乌黑的枪口说不定现在已经对准了海滩,你就等着吃铁花生米吧!” 其实,一直从事缉私侦查工作的王步文对黑山岛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就和战友们一块在这个岛上伏击过走私的货轮。这是隶属港城市的最远的一个小岛,岛上除岩石、荆棘和低矮的灌木丛外,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在此处暗设机关谋害人命,的确是个绝妙的场所。 船速越来越快,已有些倦意的阿岩也想早一点到达黑山岛,交差完事,然后去领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奖赏。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有闭过眼睛的王步文,在船的晃动摇摆下,也感到了困乏。于是倚靠在舱壁上,微微合上了双眼。 阿岩为了驱赶困倦,用鼻子哼着流行小曲。他是个嘴巴闭不住的话痨,王步文不和他搭话,他反而感到有些落寞难耐。 由于发动机开到了最大限度,船的颠簸和震动也大了起来。 第04节 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前方已出现黑山岛模糊的轮廓,阿岩精神一振,忍不住扯扯王步文大声说:“王老板,你看,我们就要到了!” 王步文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前面的岛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他身下的座席隔板在震动下滑开一道缝,他试图把挡板移正,于是弯下腰身去推座席。突然,他陡地睁大了双眼,透过缝隙,他看到座席下的工具箱里闪烁跳动着一排红色的电子数据。他顿时绷紧了神经,抬起上身,悄悄地移开座位上面的沙发垫,拉开挡板,一颗定时炸弹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定睛细看时间,竟然只剩下五秒。他大喊一声:“快跳海,有炸弹!”然后纵身蹿向舵舱外,跃进波涛翻滚的大海。 阿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在他跳向大海的同时,炸弹也“轰”地把船炸了个粉碎。 王步文拼命游向阿岩,终于在阿岩下沉时抱住了他。阿岩此时已是伤痕累累,身上不停冒出的血染红了海水。王步文从阿岩嘴里吐出的气泡意识到他还活着,于是拖着他奋力游向已经离他们不远的小岛岸边。 王步文终于把昏迷不醒的阿岩救上了岸。这时,他才看清楚,阿岩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已经不翼而飞,胸口也在往外流着血,而脸更是惨不忍睹,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他试了试阿岩的鼻孔,还有一丝气息,赶紧大声呼叫:“阿岩!阿岩!快醒醒……” 阿岩终于在王步文声嘶力竭的呼叫中十分艰难地微微掀起了眼帘,呆滞的目光在王步文脸上游离着。 “阿岩,快告诉我,罗五七在哪儿?”王步文充满期待地大声问。 阿岩嘴唇嚅动着,好不容易才吐出“望夫崖”三个字。然后,他憋足最后一口气,仰天大叫一声:“狗娘养的——”嘴里喷出一口血来,终究没能叫出“廖凯”的名字,便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王步文草草掩埋好阿岩,已是黄昏时分,暮色笼罩着小岛。他心里很明白,如果不寻找途径离开这儿,即使没被炸死,也一样会被渴死饿死。直到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对手的狡诈狠毒,想出这么一条双保险的妙计高招。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在对手判定自己已无生还可能的情况下,蒋小庆也就更危险了,必须争分夺秒,抢在他们对蒋小庆动手之前赶到望夫崖。可眼前是苍茫无边的大海,身后是孤寂荒凉的小岛,他想不出任何离开小岛的办法。 暮色渐浓,危机也越来越重。随着光线的暗淡,希望也将更加渺茫。王步文情急之下,把阿岩遗下的浸满血渍的破衣烂衫堆在一起,点火燃烧,然后从近处搜集枯枝败叶不停地丢进火堆。 不知是爆炸声的吸引,还是火光起了作用,一艘货轮朝小岛这边缓缓驶来。王步文激动难捺,扬着上衣,在海边来回奔跑着,不停地大声呼叫着。货轮上的人显然发现了求救的王步文,加快船速,船离他越来越近…… 4 望夫崖上的石库里寂静无声。灯光下,蒋小庆又被捆上了手脚,半卧半坐着倚靠在折叠床头冰冷光滑的石壁上。她双眼紧闭,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罗五七坐在离床不远的石桌旁,正悠然自得地喝着啤酒。其实他是很想弄点二锅头之类的烈性白酒的,只有那玩意才让他觉得过瘾。无奈廖凯怕他酒后乱性,又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所以没给他送白酒来,他也就只好将就着来几瓶啤酒解解馋了。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喝着,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廖凯打来的,忙摁下接听键。 蒋小庆悄悄睁开双眼,凝神啼听,观察着罗五七的表情。 罗五七通完电话,脸上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神情。廖凯在电话中告诉他,0048号货轮已准时在黑山岛爆炸,王步文和阿岩已经葬身海底。虽然他对阿岩的死有些伤感和遗憾,但他觉得用阿岩的命换王步文的命是值得的。有奋斗就会有牺牲,这是免不了的。他满面春风,踌躇满志,拿起啤酒瓶对着嘴巴,“咕嘟嘟”灌了一大气。 蒋小庆从罗五七的神态里看出有些不妙,疑惑不定地揣测着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罗五七抹了抹嘴,从石桌旁站起,一步三晃地走到床前,拍拍蒋小庆的腿。 蒋小庆警觉地瞪着罗五七,将腿弓起。 罗五七咧嘴大笑,一股酸臭的酒气喷向蒋小庆。然后又用手指敲敲蒋小庆的膝盖,喜难自禁地说:“我很想告诉你个好消息,让你也分享一下,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蒋小庆狐疑地盯着罗五七说:“有屁就放,少装模作样!”她皱着眉抬起被绑住的手腕,遮住口鼻,满脸厌恶之色。 “你这么漂亮的小姐,说出如此不文明的语言,真太令人遗憾了!”罗五七凑近蒋小庆说,“告诉你吧,你亲爱的相好,我们尊敬的王处长已先你而行,在天堂里等你了!” 蒋小庆一惊,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腕,冷冷地注视着罗五七说:“哼,我就知道,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怎么?你不相信?”罗五七站直身子,收了收腹,扬了扬脸说,“就在两个小时前,准确的时间是17点20分,港字0048号货轮在黑山岛附近爆炸,船上仅有的两人全部遇难,一位是自愿充当肉弹的阿岩,另一位就是海关缉私处处长王步文同志。这就是港城晚报刚刚发出的快讯。如果你想亲眼看看这则消息,我可以让人送来!” 人性本来就是丑恶的 蒋小庆对罗五七的话不由得有些相信了。她脸色苍白,嘴角抽动着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当然,你的希望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这就是跟我们作对所应得的下场!”罗五七虽然斗大的字认不了几个,但跟黄河在一起,也鹦鹉学舌般地套了几句文词,总是不失时机地在人面前尤其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卖弄一番。 蒋小庆的心在一阵阵地悸动、收缩,犹如针扎一般。她周身的神经都变得僵硬起来,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货轮爆炸和王步文破碎的肢体腾空而起又落入海水的场景,顿时天旋地转,软软地瘫在床边。 “下面,就剩下怎么处理你啦!”罗五七一脸的幸灾乐祸。“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处理你!”他自问自答,“注射毒药?不行,那样你漂亮的脸蛋上就会七窍流血,皎美的身躯就会变成青紫色!枪杀?也不行,子弹会炸开你的头颅,弄得脸浆涂地!用绞刑?那太可怕了,你的秀目会挤出眼眶,舌头会伸出很长很长,就像吊死鬼!嗯,依我看,还是沉进海底比较合适,李燕就是笑着进入海水的,凄美的很哩!” 蒋小庆听着罗五七的絮叨,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闭上了双眼。实际上,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她知道自己逃不出他们的魔爪。如果王步文还活着或许能有一线希望,但王步文一死,她也就没有什么生的指望了。此时此刻,她只有对王步文的怀念,至于生与死她已经置之度外。王步文死了,她觉得自己活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可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死了真是太可惜了。说实在的,我也很不忍心。”罗五七在床边坐下,循循善诱。“只要你说出刘红梅的下落,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蒋小庆无动于衷,依然双眼紧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啊!”罗五七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蒋小庆已经在活动心思了,赶紧趁热打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你现在是刚刚开放的花蕾,美好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哩!做王步文的陪葬品,多冤多亏啊!” 蒋小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倏地睁开眼,声疾言厉地斥道:“你还有完没完?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 罗五七没想到蒋小庆的反应和他所期望的恰恰相反,怔怔地眨巴眨巴眼问道:“你真不怕死?” 蒋小庆不屑地“哼”了一声,懒得去搭理罗五七,把脸转向旁边。 罗五七垂下脑袋思忖片刻,然后抬起头来道:“我明白了,你还是念念不忘那个王步文。告诉你吧,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个虚情假义的伪君子。可能你还被他蒙在鼓里,就是他害了你父亲!” 蒋小庆警觉地瞥罗五七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五七顿时提起了精神,为自己的离间法起了效果暗暗高兴。难怪廖凯让自己多动脑子,看来的确不能只靠吓唬威胁去对付蒋小庆这样的刚烈女子。他故作神秘的样子道:“你想想,当初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谁会知道你父亲是卧底。我听尹大力讲,就是王步文为了贪图钱财,把这消息透露出来的!” 蒋小庆对罗五七的恶意中伤自然不会相信,她对罗五七的卑劣目的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挑起她对王步文的误解,让她为他们所用。这种拙劣的伎俩怎么可能让冰雪聪明的她上当。但她也从罗五七牵强附会的诬陷里听出一些有用的东西,那就是她父亲遇害的确有海关内部的人告密。这个人能会是谁呢?可以肯定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即便不是位高权重的领导者,也是对这次行动有所了解的核心人物。如果王步文还活着,她把这个情况告诉王步文,相信他应该能推测出这个人是谁。可这只能是徒劳的空想了,即使王步文还活着,而她也未必能活着走出这个石洞一般的堡垒。逃是不可能的。她从罗五七随身携带着微型监视器可以猜出,石库的周围肯定安置了光电系统,她插翅也飞不出去。 “这也难怪,人性本来就是丑恶的!”罗五七感慨着,瞄瞄蒋小庆。“对王步文这样的小人,你还守着他的孤魂不放,不值得,太不值得呀!” 蒋小庆坐起身子,盯着罗五七。“罗五七,你终于不打自招了,果然是你指使尹大力谋害了我父亲!”她眼里喷射出仇恨的火花。“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一个凶手的信口雌黄吗?做梦!” 罗五七又一次失算碰壁,不由得恼羞成怒,失去了耐心。他霍地站起,指着蒋小庆气咻咻地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片子,和王步文一个德性,难怪你们会臭味相投,你就等着受死吧!” “随你的便,我早就等不及了,你最好能早点动手,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蒋小庆长发一甩,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很好。等我喝好酒,琢磨出个让你快活的死法,再送你去见王步文!”罗五七说罢,走到石桌边,一边喝酒,一边打开手机,拨通了廖凯的电话。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观音阁二楼的贵宾厅里,正在进行着隆重热烈的宴会。 房修夫和严展飞坐在正席。廖凯、黄河和杨冰、冯晓洁、米琪依次排列。 廖凯举杯站起,春风满面地道:“为欢迎房市长出国考察归来;也为米琪小姐在巴黎模特大赛上获得奖牌,给我们天华争得荣誉,干杯!” 众人纷纷站起,在一片你祝我贺的喧闹声中喝了杯中的酒。 房修夫待大家坐定以后,不无炫耀地道:“这次米琪出国比赛,可是大长了咱们中国人的志气呀!在台上,那是掌声如雷,万众欢呼;在台下,崇拜者蜂涌围堵,求签名合影者应不暇接,还有……” “还有就是追求者众多。”严展飞淡淡的笑容,淡淡的口气。“据听说,求爱求吻的纸条都可以论斤称了,是不是啊修夫兄?” 房修夫本来就对严展飞打断他的话有些不悦,又听他说出这番话来,更有些窝火。可当着众人的面,而且又是专为他和米琪设置的宴会,也就不好发作了。于是对严展飞翻了翻肿胀的眼皮勉强道:“君子好逑,无可厚非,外国人也是人嘛!” “我还听说一件事。”严展飞斜了房修夫一眼。“你当场和一个求吻的老外打了起来,把中国武术也带到了法国,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房修夫这下子脸上是真的挂不住了,瞪着严展飞气呼呼地道:“展飞,你今天怎么了老出我的洋相?是不是你的那位得力干将被炸上了天你受了刺激?这跟我可没有关系,你别把气往我身上撒啊!” 严展飞没有理睬房修夫的反唇相讥。他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双手捧着环绕一周,沉声道:“我希望诸位能跟我一起敬步文的魂灵一杯!”说罢一仰脖把满满一杯酒灌进了喉咙,眼角渐渐聚起了两滴泪珠。 桌边所有的人都默默端起杯,把酒喝了。只有房修夫不屑地扬着脸,无动于衷地用手揉弄着下巴,没有去碰酒杯。 廖凯见严展飞双眉越皱越紧,扶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知道他是在竭力克制着憋在心中的怒气。这股怒气严展飞不好往他身上发泄,却找到了房修夫。他很明白严展飞和王步文的情谊是何等深厚。而严展飞毫无疑问也是杀害王步文的凶手之一。当王步文的死讯传来时,他不可能不遭受良心的折磨,这也正是严展飞高于房修夫的本性使然。廖凯同时也很清楚,严展飞只所以把矛头对准房修夫,是因为房修夫不仅耗费了天华的巨资去捧一个风尘模特,而且在王步文遇难之际还摆什么庆功酒席。在严展飞的意识里,不可能没有是自己出卖了战友的生命,才换来天华财富的想法。 果然,严展飞的话证明了廖凯的揣测。他凝视着酒杯道:“这杯里的酒是我的同事的血,难怪房市长不敢喝下去!” 房修夫挺了挺胸,正要回敬严展飞,发现廖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连忙又闭上嘴。 廖凯对房修夫道:“房市长,步文是在座的朋友,他不幸遇难是大家都感到悲哀的。希望您能在朱小姐获得殊荣的同时,也对我们的这位朋友表示一下悼念的心意!” 房修夫对廖凯的劝诫就不能也不敢置若罔闻了,于是叹息一声道:“应该应该,步文同志我也认识,他的死的确让人悲痛和遗憾,这杯酒我一定喝下去!”边说边端起杯,一饮而尽。 杨冰为了缓解酒桌上的尴尬气氛,打圆场道:“天灾人祸,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俗话说的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王步文这也是意外事件,咱们只能祈愿他的亡灵安息,可这生活还要继续是不是?来,我敬房市长和严局长一杯,祝你们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房修夫主动挽住严展飞的胳膊一齐站起,端着酒杯举向杨冰。 宴会在廖凯和杨冰的周旋努力下虽然得以顺利进行,但由于严展飞情绪不佳,一直也热闹欢乐不起来。房修夫便有些百无聊赖地不时打起了哈欠,并频频向廖凯递眼色。 廖凯自然明白房修夫的暗示,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也巴不得让房修夫和米琪先行离席,因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严展飞商量。于是道:“房市长旅途劳顿,就先休息吧。米琪,你代我送送房市长。” 房修夫急不可待地站起,抱拳对众人拱了拱手道:“对不起,我就不陪诸位了,日后再与大家一醉方休!”边说边向外走去。 米琪也站起身来,嫣然一笑,然后忙不迭地跟在房修夫身后袅袅娜娜地走向门外。 严展飞扫了一眼消失在门口的房修夫和米琪,嘴角上挂着不屑和嘲讽,道:“真是两个活宝,这就叫物以类聚!” 廖凯装作没有听见严展飞的话,凑近他的身边,郑重其事地道:“展飞,我知道你对王步文的死心存芥蒂,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采用这种手段,希望你能体谅!” 严展飞把玩着酒杯,低沉着声音道:“你这是多虑了,我没有责怪你什么,只是对市长大人的夸夸其谈有些看法而已。王步文招致杀身之祸,那是他咎由自取。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咱们别再提这个茬好么?” “好好,就听你的。咱们是应该往前看。”廖凯放下心来,便直奔主题。“王步文事件不会简简单单就能结束,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你费心,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严展飞略略思索片刻,回答说:“这的确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王步文毕竟不是一般身份,而且他又死得如此蹊跷,和他同行的又是天华的人,一旦查起来,还真是有些麻烦。我想这件事只能让那位房大市长出马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他也该为天华作点贡献了!” 廖凯疑疑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 “爆炸事件发生在港城市辖区内,勘查现场和事故调查肯定都是由市公安局负责进行,我们缉私局是插不上手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严展飞耐心地向廖凯解释。 第05节 最后一次做最不愿干的事 廖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转脸问黄河:“如果房修夫出面跟市公安局打招呼,有没有把握摆平这件事?” “现场勘查方面问题不大。”黄河沉吟着说道。“可事故调查他就不一定能掌握得住了。一旦进入侦查程序,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这不是哪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有分管书记,还有分管市长;公安局除局长外,也有分管副局长;房修夫不可能面面俱到。” 廖凯一听此言,不禁紧张起来,急切地对严展飞道:“展飞,我们可不能等闲视之,这关系到咱们能不能彻底解除危机避免功亏一篑,你要想个稳妥的办法啊!” 严展飞若有所思地道:“当然,如果房修夫能像上次那样以死者是我们缉私局的人,指示市局把事故调查移交给我们来办,我就有办法抹平了。” 廖凯顿时露出欣然的表情来,长舒了一口气道:“你早说不就结了吗,惊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想房修夫应该能做到这一点,我马上就敦促他尽快把这事办了!” “那咱们是不是该为此干一杯?”严展飞微笑着端起酒杯。 “当然,当然!”廖凯举杯邀黄河和杨冰、冯晓洁。“来,为了咱们最后的胜利,共干一杯!” 大家都激动地喝下了杯中的酒。 廖凯喝完酒,又想起了一件事,抹了抹嘴对严展飞道:“还有一件事挺让人心烦,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是说蒋小庆吧?”严展飞瞥廖凯一眼。“你最好还是能从她嘴里问出刘红梅在哪儿,这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隐患!” “这我当然明白。”廖凯顿了顿酒杯,不无恼火地道。“可这个臭丫头口风严实得很,性子比男人还刚烈,我们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就是撬不开她的嘴!” 严展飞不无感慨地道:“这就对了。不然她就不是蒋庆林的女儿、王步文的红颜知己!” 廖凯征询严展飞:“你说我该怎么处置这个臭丫头?” 严展飞面无表情地答道:“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过问。” 廖凯轻松起来,缓声道:“有你这话我就好办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第一位的就是安全,留着她就是埋下一条祸根,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做最不愿干的事!” “希望你弄得干净些,我可不想再跟着擦屁股!”严展飞眼里透着冷峻的目光,突然提高音调。“咱们是不是可以结束了?还是卡啦ok厅更让人舒服些!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 廖凯等显然没料到严展飞会提议去跳舞唱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发出一声欢呼。 严展飞离席走向门外,众人簇拥在他身后。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号码不熟。他没有接听。他现在不想受到任何干扰,只想到歌厅去好好宣泄一番,彻底清除晦暗的心绪,投入新的生活。 王步文乘坐救起他的货轮于晚上8点45分回到港城,立刻就找到一处公用电话亭给严展飞拨打电话。因为他的手机在救阿岩时进水失效,只能采用这种方式。他知道严展飞有个毛病,就是不熟悉的电话号码,很少接听。果然,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对方无动于衷。 王步文只所以急着给严展飞打电话,是考虑到望夫崖地形险峻复杂,捕捉罗五七有一定的困难,况且他也弄不清罗五七是不是有同伙,怕自己单枪匹马闯过去出现闪失。为了稳妥起见,他想请求严展飞调集警力协助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滑过,王步文心急如火,又拨打严展飞办公室和住处的电话依然是毫无反应。无奈之下,他只好拨打范斌的电话。范斌很快便接了电话,问他是谁。他说你应该能听出我的声音。范斌很吃惊,问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他有些气恼地说不活着能说话吗?让范斌别再啰嗦,马上带着陈兵过来。范斌问他在哪儿。他看了看电话亭上的地址,向范斌报出了具体位置。范斌说马上就到,便挂了电话。 王步文打通了范斌的电话,心里略略安定了些。边在电话亭前来回蹓跶,边不停地看表。 终于,没过多长时间,王步文就看到那辆熟悉的猎豹吉普飞驰而来。在他身边戛然刹住。他匆匆打开车后门跳上车,对手握方向盘的范斌吩咐道:“快,去望夫崖!” 范斌启动车子,问王步文:“是不是罗五七躲藏在那儿?” 王步文往后排座位上一靠,点了点头。 范斌顿时来了精神,骂道:“狗东西,挺会找地方!” 王步文看看腕上的手表,催促范斌:“能不能尽量快点,蒋小庆可能就在罗五七手上!” “好勒!”范斌边答应着,边脚上用力,把油门踩到了底。“猎豹”车身抖了抖,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呼”地向前蹿去。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陈兵回头认真看看王步文,眨巴着眼道:“王处,真没想到你还活着,我和范科长正在商量着给你买什么样的花圈呢!” 王步文苦笑笑道:“那对不起你们了,没让你们把钱花出去。” 陈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范斌扭脸白了陈兵一眼,训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真是不懂事的小毛孩!” “他没说错么,如果我死了没人送花圈,那可就惨喽!”王步文拍拍陈兵的肩膀。“到了望夫崖,可是真刀真枪,千万不能毛手毛脚的,明白吗?” “明白了王处!”陈兵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实践,激动里带着些许的紧张。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王步文有些不放心地问范斌:“范斌,你一直是搞情报工作的,对望夫崖不会不了解吧?” “我当然了解。”范斌扬了扬脸。“那上面从前有个走私窝点,挺隐秘,我曾经化装进去侦查过,里面暗道机关不少。” “是呵,望夫崖本身就很险要,三面是海,背后靠着刀削斧劈似的峭壁,如果没有攀登的专业本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王步文用郑重的口气提醒。“所以,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争取生擒罗五七,这对我们以后的侦破工作非常重要。罗五七掌握着内幕情况,通过他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抓住背后的黑手。” 范斌和陈兵都一脸的肃然,不约而同地挺了挺胸,大声道:“是!王处!” “猎豹”沿着海滨大道疾驰。王步文向范斌要了一支烟,边抽边在心里筹划着行动的方案。可以肯定,罗五七已经得知自己的“死讯”。这反倒是件好事,不仅可以起到麻痹的作用,让罗五七放松警觉,而且在自己突然出现时,让罗五七猝不及防,乱了方寸,这对救出蒋小庆,使蒋小庆免遭罗五七的伤害大有帮助。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如何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在罗五七惊慌失措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失去抵抗力之时,一举把他拿下。想来想去,王步文觉得还是从侧面悄悄泅渡过去最为稳妥,可以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目的。而从后面的岩石攀登上去就不甚理想了,一来风险太大,如果不慎坠落,就会粉身碎骨;二来太耗费时间,蒋小庆如果还活着的话,随时都有可能遭到罗五七伤害。所以必须争速度抢时间。 王步文想好之后,征求范斌的意见。范斌完全赞同他的行动方案。 夜间9点20分,〖JP2〗“猎豹”终于赶到了望夫崖。范斌把车子停到路边的树丛里,然后和王步文、陈兵下到海水里,向崖的侧面泅去。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摸到了崖边稍为平缓的岩石丛上,然后顺着岩石狭窄的小道,攀到了崖顶。黑黢黢的石库呈现在他们眼前。正如范斌所描述的那样,这是一座形同堡垒的石库,除了攀登铁门进去以外没有别的办法。〖JP〗 王步文率先而上,抓住铁门翻了上去。范斌和陈兵也爬了上去,同时抽出腰间的手枪。 铁门下边就是一片宽敞的庭院,石库建在庭院对面的断崖边上,房子里透出明亮的灯光。王步文警惕地观察着。 石库里,罗五七对外面的动静没有丝毫察觉,正坐在石桌边一边喝酒一边哼着黄色小曲,什么“摸啊爬”地不堪入耳。蒋小庆蜷在床头,恨不得割下罗五七的舌头。罗五七唱着唱着听到手机响了,忙打开接听,越听越激动,脸上泛着红光,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眯向蒋小庆。蒋小庆从罗五七接听电话的神态里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惊惧不安地紧盯着罗五七。罗五七最后说了句“你放心,我会干净利索地完成任务,绝不会再有以前那样的疏忽”便挂断了电话。他抓起剩下的半瓶啤酒,仰脖一气喝干,然后一步步逼向蒋小庆。蒋小庆颤着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罗五七涎着脸,笑嘻嘻道:“你说还能干什么?我伺候你几天了,你还不该回报回报!”说着目光在蒋小庆丰满的胸部游来游去。 蒋小庆感到罗五七的眼睛像锐利的刀片一样在自己胸前划动,真有些怕了,大声警告道:“罗五七,你不要胡来!”说着不由自主动地收起双腿,用捆着的手抱住双膝,护着胸部。 罗五七不再说话,很麻利地解开蒋小庆足踝上的强索。蒋小庆不知罗五七究竟是什么用意,心惊肉跳地瞪着他。罗五七突然手上用力,猛拉蒋小庆的双脚,把她扯平躺在床上。 蒋小庆顿时明白了罗五七的意图,高着嗓子尖叫:“罗五七,你要敢动姑奶奶,我就……” 罗五七耸耸肩打断蒋小庆的话:“你就怎么样?又要用死来吓唬老子是吧?告诉你,那不灵了!你自己死正好,省得老子费心!” 蒋小庆从罗五七的话里听出他刚才肯定是接到了杀她的命令,不然不会一点也不在乎她自杀的威胁,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心中涌出巨大的悲哀和绝望: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罗五七急不可耐地去撕扯蒋小庆的裤子。 蒋小庆攒足浑身的力气。猛地把罗五七蹬到在地上。她决心拚尽最后一口气,决不能让罗五七玷污自己,她要带着纯洁的身体去另一个世界和王步文相会。 罗五七恼了。酒精开始在他身内翻腾,激起他疯狂的野性。他从地上跳起,一跃上床,叉开粗壮的双腿,骑到了蒋小庆的小腹上。然后双手扯住蒋小庆的上衣,向两边发力,随着“哧拉”一声脆响,蒋小庆的上衣被罗五七从胸口撕裂开来,露出鲜红的乳罩。罗五七不顾一切地压了上去。 蒋小庆又踢又咬,无奈双手被捆住,力气渐渐有些不支。她想咬住舌头自尽,可罗五七臭哄哄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双唇,又蹭又啃,使她根本合不上嘴,一种窒息的感觉袭来,她几欲昏迷过去。 突然,门旁的报警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罗五七吃了一惊,忙从蒋小庆身上爬起,跳下床,从腰后抽出监视器。 王步文似乎感到铁门上有名堂,不敢怠慢。对范斌和陈兵挥了挥手,从门上跳下。他的脚跟刚一着地,警报装置就发出了撕裂大地般尖利的叫声。王步文明白这是穿过了紫外线光电管所引起的。与此同时,安装在石库大门上的红色旋转灯也放出了眩目的亮光旋动起来。 王步文不顾一切地朝石库的大门冲去。范斌和陈兵一步不拉地紧随其后。王步文冲到大门前,用力撞门,大门纹丝不动。范斌抬手一枪,把门顶的红灯击灭。 罗五七从这条暗道跑了 屋里的罗五七从微型手持式监视器液晶屏上将门外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当他看到王步文时顿时懵了。手忙脚乱地连忙拉灭了电灯,屋内倏地变得一片漆墨。蒋小庆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势从床上滚下,紧贴着墙根侧身伏在地上。 “罗五七,我们是警察,你们被包围了,快出来!”范斌在王步文的示意下对着黑乎乎的石库大声叫着。 罗五七被范斌的喊叫声吓得魂飞魄散。他摸索着顺墙挪移到角落,用尽全力搬开一块石板,墙角露出一个洞门。他躬身钻进洞口,又不甘心地回过身来,对着床开了一枪。 蜷伏在床边墙根的蒋小庆只觉右臂一麻,忍不住惊叫一声。 枪声和蒋小庆的惊叫声传到门外,使王步文意识到不妙。他再也无法等待下去,夺过范斌的枪对准门锁开了一枪,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向门撞去。铁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王步文打开手电筒跨进了石库,摸索着找到了电灯开关,拉亮房里的灯。范斌和陈兵警觉地开始搜查石库。 王步文一眼便发现了躺在墙根的蒋小庆,几步跨过去。蒋小庆胳膊上鲜血直流,凝望着王步文,嘴唇剧烈颤抖着,竟情难自禁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王步文三两下把蒋小庆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然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好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范斌这时走过来,对王步文道:“发现一个石洞,估计是一个通向崖外的暗道,罗五七有可能从这条暗道跑了!” “快追!”王步文吩咐陈兵。“你马上送小庆去医院!”说罢放下蒋小庆,和范斌一前一后钻进石洞。 罗五七沿着暗道,跌跌撞撞地往前半走半跑,并不时地回头,惟恐从后面飞来一颗子弹。他暗自庆幸这个以前用于走私的窝点没有白设,他花费巨资修造的这条暗道也起了作用。不然,他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就擒。 罗五七终于跑到了洞口。在洞口下面的岩石后漂浮着一条罗五七早就预备好的摩托艇。罗五七顺着湿漉漉的石阶走下,然后跳上摩托艇,启动后疾速驶去。 王步文和范斌追到洞口,眼看着摩托艇渐行渐远,后面拖着一条雪白的水花而无可奈何。范斌甩手给了摩托艇几枪,懊丧地道:“妈的,到底还是让这小子跑了!” 王步文望着远去的摩托艇和罗五七模糊的背影低沉着声音自语般道:“跑不了他!我一定要活捉这个王八蛋!” 观音阁三楼豪华的KTV包房里洋溢着欢乐喜庆。从德国进口的高级音响设备流泻着动听的乐曲,镭射灯摇曳绽放着五彩的光晕。如瑶池仙境一般的景象使人不自觉地便产生了热烈的情绪和或高歌一曲或翩翩起舞的欲望。 廖凯和杨冰在唱着流行的男女声二重唱。廖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放松了。除去心头大患的欣喜和开创未来的宏图大志使得他精神振奋,神清气爽,歌声也就显得格外地高亢而又浑厚。连旁边伴唱的杨冰都不无惊讶地瞪大眼睛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紧挨着坐在沙发上的严展飞、冯晓洁和走来走去充当服务员忙活的黄河都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 “谢谢!”廖凯手持话筒,笑逐颜开,望着严展飞和冯晓洁。“还望展飞兄和晓洁能为我们伴舞,我们将不胜荣幸!” 严展飞在这种欢快气氛的渲染下,心情已轻松了许多。于是站起身来,用很优雅的姿式向冯晓洁发出邀请。冯晓洁笑着嗔了严展飞一眼,起身挽住他的胳膊。二人踏着配合默契的舞步滑进舞池。 冯晓洁一直在为严展飞沉郁的情绪担心,现在见他由阴转晴,心里踏实了许多,舞步自然也就轻盈起来。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严展飞,柔声道:“展飞,希望你天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快乐!” 严展飞轻轻捏了捏冯晓洁柔软的腰肢,含笑说:“只要你快乐,我就能快乐!” 冯晓洁幽幽地叹口气,不无劝告的意思道:“你刚才在酒桌上不该对房修夫那样,毕竟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严展飞耸耸眉,不以为然地道:“这种人,你不刺刺他,皮会越来越厚。我这么做,有助于他改善形象。” “山易移,性难改,你别指望他能改掉花的毛病,只要他的存在对天华发展有利,咱们就不要太强求他成为谦谦君子,还是尽量像廖凯那样从大处着眼吧!”冯晓洁耐心地劝说严展飞。 “听你这口气,真有点天华大股东的高屋建瓴之眼光和海纳百川之胸怀啊!”严展飞不无玩笑地调侃道。 冯晓洁用拳头轻轻捶了一下严展飞的肩胛,嗔道:“瞧你,奚落过房修夫,又来取笑我了,讨厌!” “好了冯大经理,咱们不提那个宝贝市长,让人扫兴,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严展飞郑重其事的样子盯着冯晓洁道。 冯晓洁明白严展飞要说什么。她移动脚步避开严展飞的盯视,转脸看着别处,心不在焉地道:“我有什么事可谈,咱们还是专心跳舞吧,别辜负了廖总和杨冰美妙的歌声。” 第06节 你的安全是我最大的心病 严展飞不依不饶,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晓洁,你不能回避这事,要尽快拿定主意。我的意见还是希望你能去南美定居!” “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暂时不想考虑出国的问题,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愿和选择。”冯晓洁回答得很干脆。 “你知道吗晓洁,你的安全是我目前最大的心病,你一天不离开港城,我这心就一天安定不下来,别固执己见了好吗?”严展飞用恳求的语气对冯晓洁苦苦相劝。 “王步文死了,威胁已经不复存在。我的安全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么!”冯晓洁眨动着长长的睫毛,也是一脸的恳求之色。“你就别勉强我了好不好?” 严展飞搂紧冯晓洁的腰肢,叹了口气说:“晓洁,世事难料,那个老奸巨滑的曾培松不知又会玩出什么样的花招,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次话呢?” 冯晓洁偎倚在严展飞胸前,眼睫微颤着道:“展飞,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你难道就不明白,我不能离开你啊!” 严展飞不由得一阵感动,拥着冯晓洁沉醉在悠扬地乐曲声中…… 深沉的夜色将海水浸染得黑乎乎的,不停涌动的浪涛拍打着沙滩。罗五七从摩托艇上跳下,涉过浅水连蹦带跳地上了岸。他躬着身子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赶紧跑向海滨公路,拦住一辆出租车,驶向市区。他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要一个既隐蔽又有公用电话的场所。因为在仓促之中他把手机弄丢了,他要尽快向廖凯报告。 罗五七吩咐出租车司机去梦幽酒吧。这个酒吧位于浅水湾的一个内河汊子里,是个十分隐秘的场所,他以前常去那儿嫖妓,所以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那儿。 出租车司机对梦幽酒吧显然也很熟悉,像这种地方,出租车不会跑得少了。他很快便把出租车开到了酒吧门前。罗五七扔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说声“不用找了”便匆匆钻进店门。司机摇摇头自言自语说:“八成是个出海才上岸的鱼贩子,想女人想疯了!”边说边开着出租车,喜难自禁地扬长而去。也许他又去海边寻找罗五七这样的鱼贩子了。 罗五七一进酒吧,浓妆艳抹的女老板便迎上前来,伸出白胖的胳膊勾住罗五七的脖颈发嗲:“罗哥,好长时间不见你了,是不是把小妹忘了?我可是天天都梦见你呢!” 罗五七被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呛得直皱眉头。他拿开女老板的胳膊,急不可耐地低声道:“用用你的加密电话!” 女老板心领神会,以为罗五七又勾上了哪个漂亮妹妹,忙引领着罗五七走向内室。 观音阁三楼KTV包房里乐声阵阵,廖凯越唱越起劲,严展飞和冯晓洁也舞入佳境。正在引吭高歌的廖凯发现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频频亮起来电指示灯。他拿起手机,边唱边看来电显示,见是“号码隐蔽”几个字,以为是李中秋或是别的什么重要人物打来的,连忙停止唱歌,不无歉意地对严展飞和冯晓洁道:“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严展飞和冯晓洁回到沙发前坐下。黄河调低了乐曲声音。 廖凯接听电话,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声音带着震惊和恼怒。 严展飞和冯晓洁、杨冰、黄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不然一向矜持稳重的廖凯不会毫不克制的表露出来。 廖凯接听完电话,最后说了句“你就在那呆着别动,我会找你”,便怔怔地发起了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杨冰忍不住了急切地问廖凯:“阿凯,出什么事了?你快说话呀!” 廖凯双眼发直,干涩着嗓音低声道:“王步文没死,他刚刚从望夫崖救走了蒋小庆!” 杨冰和冯晓洁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黄河赶紧问道:“那五七呢?出没出事?” 廖凯摇摇头说:“刚才就是他打来的电话,他逃出来了,现在正躲在梦幽酒吧!” 严展飞这时才想起餐厅的那两个未接电话有可能是王步文打来的,不由得懊悔不已。也许王步文现在正到处找他。想到这里,他“呼”地站起身来,沉声对廖凯道:“你们要尽快处理好罗五七的事,我必须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说罢,匆匆走向门外。冯晓洁连忙起身送严展飞。 廖凯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手抚着脑门道:“人算不如天算,真是意想不到!这个王步文,我怎么就对付不了他呢?” “这没什么好懊恼的,只是王步文的运气好点罢了。他不会总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们从头再来!”黄河劝慰廖凯。 杨冰忧心忡忡地问廖凯:“五七现在已经完全暴露了,你看该怎么办?这事可耽搁不得!” 廖凯往沙发背上一仰:“还能怎么办?一个字——跑!” 黄河凑近廖凯。“国内是不行了,只有送到外面去。”他稍稍思索片刻,接着说。“就怕全国已经通缉,很难过关。据说香港港门部接到了国际刑警中心局的红色通缉令!” “我已经想好了他的去向。”廖凯重又恢复了冷静。“我在香港有个很铁的哥们董林,是专做木材生意的,最近他在广西中越边境的芒镇开办了一家红木贸易公司,就先把五七托付给他吧,等躲过这阵风声,再把他送到南美或是澳洲去。” “凯哥,你想得太周到了,我替五七谢谢你,原来听说……”黄河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着。“当然,我相信你不会……” “你是说采取极端的方式处置五七对吧?”廖凯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话随烟出。“不错,严展飞是有这个意思,但他的建议不能只理解成他对五七有成见,是五七捅的篓子太多太大了,而且这么做最干净也最理想,灭口了不说,还能把一切罪责都推他头上去,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能让廖凯卸磨杀驴的阴谋得逞 黄河听得心惊肉跳,讷讷着说;“是的,严展飞的确是从大局着想的。” “但是,如果我还有一点人味的话就不能这样去做!”廖凯色正言沉。“我不会忘记咱们三人携手创业的过去,更不会忘记我从香港铩羽来到港城后,你们二人来帮我的滴水之情!我有很多朋友像严展飞、像房修夫、还有李中秋和我刚才说的董林,可兄弟我只有两个,就是你和五七!我绝不可能对你们干出不仁不义之事!” 黄河感动得热泪盈眶,很恳切地道:“凯哥,你的情义我和五七都不会有丝毫怀疑。如果我和五七的命真能换来天华的辉煌未来,真能帮你实现事业的宏伟蓝图,你随时可以拿去,我们不会有任何怨恨。” “你这话又说错了!”廖凯瞪了黄河一眼。“名和利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这兄弟之情却是在灵魂深处的,死后是能带到另一个世界的!没有了兄弟之情,朋友之义,人活着死了没什么区别,都是行尸走肉,就是创出再大的事业也没有丝毫价值!这一生一世,我都要和你们同甘共苦,没有谁可以动摇我的信念!” 黄河情难自禁地伸出双手抱住廖凯的胳膊,激动地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和五七跟着你没有错,但愿我们能度过这个难关!” “只要五七能稳住自己别出问题,我相信是能解决危机的。”廖凯说着看看表。“五七该等得着急了!” “要不,我过去看看?”黄河说着便欲起身。 廖凯摁住黄河的肩膀道:“你现在也是嫌疑人,要以防万一,还是我去见五七吧,再说,广西那边的事情你也讲不清楚。”他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这时,一个人影从外面冲了过来,和廖凯正撞个满怀。廖凯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杨雪,于是不无惊诧地问道:“咦,你怎么这时候了还上楼来?” 杨雪扫一眼黄河和姐姐,然后冷冷地审视着廖凯道:“我想看看魔鬼的庆功会是什么样子!看看你们是如何把欢乐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 “阿雪,你这是什么意思?”廖凯不得不回到沙发前坐下,随口问道。 “廖总,你就别再装模作样了!”杨雪陡地提高声音,几乎就是尖叫了。“你说,你们为什么要对王步文下毒手?难道除了杀人,你们就再也不会干别的了吗?你们就是流氓!是野兽!”她指着姐姐和黄河。“你们竟然还留过学,简直不可理喻!”说着目光又回到廖凯身上。“你竟然还宣称自己是企业家,你配吗?真是恬不知耻!” “你骂够了没有?”廖凯沉着脸,瞪着杨雪,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气恼。“无中生有,一派胡言,我看你才是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廖凯的恼怒反而让杨雪有些拿不准了,心中暗忖,难道王步文在海上遇难的消息不实?她狐疑地看看黄河,又看看姐姐,低声道:“王步文乘坐的货轮在海上爆炸,而且阿岩也在上海,不是你们做的手脚,还能会有谁?” 廖凯淡淡的口气道:“你这是毫无根据的信口栽赃,是带着主观臆断的无端怀疑。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是一次事故,况且王步文并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被炸死,他不仅活得很好,而且现在已跟蒋小庆亲热呢!” 杨雪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猛地一颤,脱口说道:“这不可能,蒋小庆不是被罗五七绑架了吗?” “王步文已经舍生忘死把蒋小庆救出来了。海上的货轮爆炸不过是他玩的花招而已。”廖凯开始故意刺激杨雪。“真闹不清楚,一个搂着别的女人并且为救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男人让你如此牵挂!说文雅一点,你这是自作多情;说粗俗一点,你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是热脸往冷屁股上贴!” 杨雪被廖凯揶揄得脸上发红,默默走到杨冰面前,问道:“王步文真的没死?” 杨冰点点头道:“你凯哥没有骗你,他现在正和蒋小庆团聚。” 杨雪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心情复杂地在姐姐身旁缓缓坐下,脸上露着迷茫怅然之色。 “阿雪,你要头脑清醒,认清敌友!你关心的不应该是王步文,而应该是真心爱着你的黄河!”廖凯说着站起身来。“我还有重要的事去办,你们好好谈谈心吧!”说罢,大步走出门外。 杨雪不由自主地瞥黄河一眼。黄河正目光灼热地凝视着她…… 夜色正浓。廖凯按照罗五七所讲的路线匆匆赶往梦幽酒吧。 罗五七躺在酒吧的一间供男女幽会的秘室里,焦急地等待着廖凯。他的心一直悬着,脑海里思绪纷乱,不知廖凯会怎样处置他。港城看情形是呆不下去了,目前惟一的出路是远走高飞。他不知道廖凯是要把他送到国外去,还是把他安置在国内的某个隐蔽地方。有一点可以肯定,廖凯不会把他出卖给王步文,因为他掌握了太多的天华内幕。同时,他也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廖凯会不会将他灭口,这也是他所最担心的。当然他们有着非同寻常的兄弟之情份,可俗话说无毒不丈夫,当大祸临头时,廖凯是有可能为保全天华,保全自己,采取断臂之痛的。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摸了摸怀里揣的手枪,暗道:如果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发现廖凯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就先下手为强,绝不能让廖凯卸磨杀驴的阴谋得逞。 只有一条路,逃之夭夭 就在罗五七漫无边际地苦思冥想时,门响了。他一个鱼打挺从床上跃下,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压低嗓门悄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廖凯低沉的声音:“是我,五七,快开门!” 罗五七手伸进怀里。猛地打开房门,闪身隐在旁边。 廖凯快步走进,然后回身把门紧紧关上,看了罗五七一眼,微微一笑道:“看把你吓的,没出息!” 罗五七这才稍稍定下心来,待廖凯在床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后,从怀里抽出手来道:“凯哥,我这也是有备无患吗!” “你要早这么细心,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乱子!”廖凯翻了罗五七一眼。“坐下吧,别站在那儿让人心烦!” 罗五七从廖凯的言语神态里看不出异常,踏实了许多。他对廖凯的禀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如果你做错了事还笑眯眯地很亲热很和善,那就有麻烦了;但如果是训斥痛骂或是对你显得很冷淡很讨厌,反而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了。他讪讪地走到床边坐在了床沿上。 廖凯抬眼睃视了一下房间:狭小而憋闷,昏黄的灯光幽幽地映照着污渍斑斑的四壁,一看就知道是个藏污纳垢场所。刺鼻的腥臭味使得廖凯一阵阵感到噁心,不由得揉了揉鼻子,闷声闷气的问罗五七:“你有什么打算?” 罗五七苦着脸道:“我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儿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只有一条路,逃之夭夭呗!” “你想去哪儿?”廖凯点上一根烟吸着,试图改变一下屋里难闻的气味。同时也扔给罗五七一支。 “我听凯哥你的,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罗五七在手里摆弄着长长的烟卷。“能去国外最好!” “现在出国已经晚了,警方已对你发了通缉令。”廖凯弹弹烟灰。“我准备让你去广西边境,投奔我的一个香港朋友,他会很好地照顾你的。” “这个人可靠吗?”罗五七有些不放心地问。 “当然可靠!”廖凯给了罗五七肯定的答案。“我交的朋友,没有一个是信不过的!” “那我什么时候走?”罗五七又问道,显出急不可待的样子。 “马上!”廖凯喷出一口烟来。“趁着警方还没来得及在交通要道设盘查哨,尽快动身!车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先到珠海,然后从那儿乘船过去,到了北部湾,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罗五七点着头道:“明白了凯哥!”说着便欲起身。 廖凯一伸手道:“把枪交给我,带那玩意会惹麻烦!” 罗五七心中一凉,狐疑地看着廖凯,犹豫着道:“带着这家伙可以防防身,万一……” “放屁!”廖凯厉声斥责。“别说现在机场、码头、车站这些地方都有电子扫描仪,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收费站也都安装了这方面的设备,更何况边境地区到处都是武警检查站!你这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聪明些!” 罗五七找不到借口了,只好慢慢把枪从杯里掏出来,很不情愿地把枪递给廖凯。 廖凯握住枪把,在手里摆弄着,不时抬眼看看罗五七。 罗五七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胸口怦怦直跳,惊惧不安地注视着廖凯的手。 廖凯突然把枪口对准了罗五七。 罗五七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哆嗦着嘴唇道:“凯……凯哥,你……你真要把我……” 廖凯收起枪,随手丢进兜里,冷笑笑沉声道:“我真该一枪把你崩了!一肚子的臭狗屎,竟然连我都怀疑!从进门我就看你那眼神不对!咋不把这些鬼心眼用在王步文身上?” 罗五七汗颜不已,满脸愧疚地道:“凯哥,我不是东西,你就一枪打死我吧!” “唉!”廖凯叹口气。“让兄弟信不过,是我这个哥没做好,没当到家,是我的错!”他说着拍拍罗五七的肩膀。“要记住,咱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别警匪片看多了,净往歪里想!快走吧,车子就在门外边!” 罗五七从床边站起,对廖凯深鞠一躬,然后直起身来对廖凯道:“凯哥,我会记住你对我的情意,你回去代我向黄河问个好,咱们兄弟后会有期!” 廖凯点点头,紧紧拥抱住罗五七,把车钥匙塞进他手里。 第07节 寻找出新的线索 王步文和范斌对望夫崖石库进行了仔细搜查,在床下找到罗五七的手机。这显然是罗五七在对蒋小庆图谋不轨时,不小心从兜里滑落出来的。王步文把手机打开,见上面有通话的电话号码,于是吩咐范斌明天上班时去电信部门查一查通话记录,看能不能从这些号码上寻找出新的线索。 王步文离开望夫崖后,便用范斌的手机试着跟严展飞联系。他考虑到罗五七开着摩托艇不可能走得太远,应该尽快组织警力控制各个交通要道,同时征得市公安局的支持配合,对车站、码头和机场等场所设岗盘查。如此庞大的行动,只有严展飞才能布置调动,所以他要尽快向严展飞报告。这次很顺利,只响了两下铃,严展飞便接听了。当严展飞听说是王步文时,惊讶不已地在电话里大叫起来,说好你个王步文,净玩高危游戏,一会儿死了,一会儿又活了,莫非成仙了不成。最后说他就在办公室,让王步文写上过去。 王步文和范斌回到市区,便分头行动。范斌去医院看蒋小庆,王步文直奔缉私局。 严展飞接到王步文的电话后,马上就与廖凯通了话,得知罗五七已安全离开港城,心里安定下来。其实,按他的想法,应该将罗五七彻底除掉,这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可廖凯碍于哥们义气,下不了狠心。他也只好放弃了自己认为最理想的解决危机方案,希望罗五七能接受教训,别再惹是生非,老老实实趴在广西边陲。 王步文急匆匆推门走进局长室。严展飞按照预先设计好的表演方式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紧紧拥抱住王步文边用力捶打他的肩膀边大声道:“你个兔崽子,我真是盼着给你开追悼会呢,又让我失望了!” 王步文挣脱严展飞,笑着道:“我有九条命,不会轻易就叫他们弄死的。就是死了,我也要拖着你!” “拖着我?好呀!就怕你没有那个能耐,我也没那个福份能和你这样的孤胆英雄同生共死!”严展飞说着坐回沙发。 王步文也在严展飞对面坐下,急不可待地入正题:“严头,罗五七肯定不会逃远,我想请你……” “先别谈什么罗五七罗五八的!”严展飞打断王步文的话,陡地板起脸。“你不接受教训,又一次违反纪律擅自行动,这种不讲团队精神,只逞个人英雄的行为,该怎么处理?” 王步文试图解释:“这……” “别这那的!”严展飞不容王步文讲话。“你自己讲应该领受什么处分合适?” “严头,你让我解释一下好不好?”王步文有些急了。 “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一大堆理由和借口!”严展飞严肃的表情变成深切的关心,向王步文倾着身子。“步文,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撇开影响案件侦查不说,万一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向你的老母亲交待,她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你可以找出这样那样的理由,可你没有理由不对母亲负责!” 王步文被严展飞的话深深感动了,欠了欠身子道:“严头,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一定注意!” 严展飞不无欣慰的拍拍王步文的手背道:“我没有别的要求,惟一的要求就是你有类似这样危险的行动一定给我打个招呼,也好让我心中有数,尽可能地在不妨碍侦查工作的前提下给你一些支持帮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步文点点头道:“严头,我明白。上望夫崖之前,我曾给你打过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听,由于情况紧急,我只好先采取行动了。” “哦,房修夫市长出国考察归来,廖凯设宴为他接风洗尘,请我去作陪。可能酒桌上闹哄哄的,我没听到手机响铃。后来倒是发现有个未接电话,但看号码不熟悉,就没回。你是用外面的电话打的吧?”严展飞说得是实情,但他也隐去了最重要的内容。 “是的,我是用公用电话打的。”王步文顿了顿,接着又问严展飞:“廖凯对罗五七的情况了解吗?” “他倒是向我说起过这事。”严展飞从兜里摸出一包中华烟,扔给王步文。“我请他帮助寻找一下罗五七的下落,他说联系上罗五七后,一定劝他自首。” 王步文这才忽然想到罗五七手机的事,对严展飞道:“我们从现场搜寻到罗五七遗落的手机,我让范斌明天去电信局查查通话记录,说不定会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严展飞暗暗吃了一惊。他知道廖凯和罗五七一直保持着热线联系,要尽快把这个重要情况通知廖凯,让他及时采取应对措施。嘴上却对王步文大加赞赏:“很好!你这样安排很好,说不定能以此为契机,对捕获罗五七和整个案件的侦查起到推动作用!” 王步文赶紧把严展飞的话再次往正题上引:“严头,我估计罗五七很可能还没来得及离开港城,我们必须尽快采取搜捕措施。所以想请你……” “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严展飞笑着打断王步文,收了收身子,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作了布置,咱们局里是全警出动,现在已经各就各位了。市局那边我也联系了,他们表示将全力配合。这点敏感度,我还是有的!” 对蒋小庆最大的慰藉 王步文这才放下心来,从烟盒里抽出根烟点上火,美美地吸着。语调轻松地道:“严头果然不愧是运筹帷幄的英明之将帅,这老师就是老师!” “你小子就别在这油嘴滑舌了,快去医院看看小庆吧!”严展飞很关切的口吻。“她被折磨了几天,现在又受了枪伤,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放心去吧,我会安排好缉查罗五七的行动!” “那好,就让严头你多费心了!”王步文说罢,和严展飞握握手,然后便匆匆走出了局长室。 严展飞笑着目送王步文走出门外,待王步文的身影一消失,脸便陡地冷峻起来,几步跨到办公桌前,伸手抓起了电话…… 王步文赶到市人民医院外科病房已是深夜零点时分。范斌和陈兵已经办妥了蒋小庆的住院事宜。王步文询问了蒋小庆的伤情,范斌告诉他伤势不是太严重,没有伤着骨头,但身体很虚弱,医生做了清创手术后,现在正打吊针。王步文让范斌和陈兵去忙缉捕罗五七的事,蒋小庆由他来照看就行了。 王步文轻轻推开病房门,蹑手蹑脚走到病床前。蒋小庆胳膊上打着绷带,床头的支架上悬吊着输液瓶。几天几夜地高度紧张和罗五七变着法的折磨已经让她疲倦到极点,当神经松弛下来后,她的眼就睁不开了,进入到沉沉梦乡之中。 王步文凝视着蒋小庆苍白的面庞,心里不由得一阵痛楚。他能想象得出她所遭受的非人摧残,她手腕脚踝上的青紫色勒痕就足以说明一切。他为自己没能保护好所爱的人感到愧疚。同时,不将罗五七和其同伙绳之以法绝不罢休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了。他知道,只有这样才是对蒋小庆最大的慰藉。 昏睡的蒋小庆突然之间面颊抽搐,口中大喊:“罗五七,你个臭流氓……”双脚乱蹬,胳膊也猛地抬起。 王步文吃了一惊,连忙摁住蒋小庆挂着吊针的胳膊。他看得出蒋小庆仍未摆脱梦魇的困扰,是在梦中受到了惊吓。 蒋小庆蓦地睁开了双眼,恍惚的目光渐渐清晰起来。当她看到床前的王步文时,顿时激动得瞪大了眼睛,长睫颤动着柔声说:“步文哥,你终于来了!”边说边欲坐起身子。 “别乱动,好好躺着!”王步文摁住蒋小庆,然后拉过凳子在床前坐下,解释说。“我在安排追捕罗五七的事,没能送你来医院陪着你,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会怪你了!”蒋小庆调皮地眨巴着眼。“这说明你对我太不关心,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王步文有些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蒋小庆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她喜欢王步文在工作上的机警干练,同时也喜欢他在生活上的木讷迟钝。她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最安全、最优秀、最完美。 王步文从蒋小庆的笑声里明白她是在开玩笑,不由得也笑了,道:“你还真把我吓了一跳,鬼丫头!” 蒋小庆作出很认真的样子道:“这次追捕罗五七是例外,但以后你必须把我摆在最主要的位置,简单地说,就是蒋小庆第一,工作第二,其他的只能放在末位!” “是,蒋委员长!”王步文在蒋小庆的感染下,不由得也诙谐了一把,举手向蒋小庆敬了个很标准的军礼。 蒋小庆脉脉含情地凝视着王步文,眼里如含着波光荡漾的春水,让人心旌神摇。 王步文血流加快,心跳加速,想跟蒋小庆亲热一下,又怕不方便,不由得看看蒋小庆打着绷带的右胳膊和挂着吊针的左胳膊,试探着问道:“小庆,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乘人之危……”蒋小庆柔声说罢,便暗示性地轻轻合上双眼,微微努起饱满的嘴唇。 王步文心花怒放,忙不迭地俯下身去,吸住蒋小庆灼热的双唇。 这时,门忽然响了。王步文一惊,急忙抬起头来。只见蒋小林正快步从门外走进,不觉有些尴尬地对蒋小林点点头笑了笑。 蒋小林似乎对此并不介意,走到床前,对王步文道:“谢谢你步文,救了小庆!” 蒋小庆睁开眼睛,见是哥哥来了,忙问道:“哥,你没把我的事告诉妈吧?” 蒋小林把水果袋放在床头柜上,边仔细察看妹妹的伤情边道:“你在电话里不让讲,我当然不会告诉妈实情了,其实我和步文一直都在骗她说你出差去外地了,要不早就急疯了。你伤得到底重不重?” 蒋小庆抬了抬受伤的胳膊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皮肉伤,很快就能好!”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蒋小林愤愤地骂。“罗五七平时挺仗义的样子,没想到竟是个禽兽不如的流氓恶棍!” 王步文试图从蒋小林嘴里了解一下天华的情况,于是问道:“小林,你们公司对罗五七的事有什么反应?廖凯怎么说?” “这还用说吗,大家都对罗五七很气愤,认为他给天华抹了黑!”蒋小林脱口说道。“至于廖总,他更是又气又伤心,说罗五七败坏了他的名声。他对小庆失踪的事也很关心,曾几次跟我说要设法和罗五七联系上,劝他放了小庆,让我别着急!” “那黄河呢?他是什么态度?”王步文紧接着又问。 真不愧是蒋家的辣妹 蒋小林想了想道:“前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在浅水湾工地,可这几天却踪影不见了。他是罗五七的铁哥们儿,心里肯定不会快活,至于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小林,我拜托你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王步文恳切地口吻道。 蒋小林有些不高兴的皱皱眉道:“你看你步文,跟我还客气啥!说吧,什么事?” “我想让你多留意黄河的举动。”王步文注视着蒋小林道。 “怎么?黄河跟罗五七是同伙?”蒋小林有些吃惊。 “是的。”王步文决定不再瞒着蒋小林,因为既然让他去冒风险干这种事,就必须给他交底。“当然,目前还仅仅只是怀疑,所以才请你帮忙证实这件事。” “行,没问题,我会盯住他的!”蒋小林一口答应下来。 “小林,你觉得廖凯这个人怎么样?”王步文作出很随意的样子。“罗五七和黄河可都是他的副手,左膀右臂哩!” 蒋小林自然明白王步文的意思,不论是谁都会提出这样的疑问,但他对廖凯有着非常好的印象,倒不是因为廖凯无微不至地关心他爱护他,而是廖凯的身份地位和对社会的慷慨奉献决定了他不会像罗五七那样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对王步文道:“廖总是个正人君子,他肯定对罗五七和黄河所干的事蒙在鼓里,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王步文点点头道:“有你这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如果真跟他有牵连,我们可就麻烦多了。” 蒋小林看看王步文布满血丝的双眼,岔开话题,无不疼惜地道:“步文,看得出你没休息好,我在这儿照顾小庆,你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也好。”王步文欲站起身来。 蒋小庆忙用左手扯扯王步文,然后对蒋小林道:“哥,你还是回家照看妈吧,我和步文哥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谈。” 蒋小林撇撇嘴角。“还是俗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是有了老公就不要哥了。”他说着指指房门。“只是你们亲热时别忘了把门拴上!” 蒋小庆顿时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瞪着蒋小林道:“可,你胡说什么?还不赶快滚蛋!” 蒋小林扮了个鬼脸道:“好好,我走,我走,我不打扰你们,这就滚蛋!”边说边走出门去。 王步文笑着调侃道:“小林好像比我还要怕你,真不愧是蒋家的辣妹!” “什么辣妹?我是侠女!”蒋小庆不无得意地挑了挑眉梢。“从小我就骑着他的脖子拉屎拉尿,到现在他也要对我百依百顺!” “你们俩性格真该调换一下。”王步文故作苦巴巴的神情。“不然,我以后可就惨了!” “你就别想入非非了,看不顺眼,现在逃还来得及!”蒋小庆嘴里说着,手却紧紧抓住了王步文的衣袖,生怕他飞了似的。 王步文很悲壮地仰起脸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是上帝托付给我的重任!” “不跟你贪嘴了!”蒋小庆收起笑意,很郑重地道:“这几天我从罗五七那里观察到一些情况,也许对你有用。” 王步文精神一振,忙道:“你快说,什么情况?” 蒋小庆压低嗓门。“罗五七和那个叫阿岩的抓住我搜出软盘之后,就给一个人打电话,问怎么处置我。把我关进望夫崖的石库里他也总是和那个人保持热线联系,从那儿得到指令后再审问我,主要就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刘红梅的下落。所以种种迹象表明,罗五七的背后还有一个后台老板。如果这个人不是廖凯,也绝非一般的庸常之辈。” “有没有可能是黄河?”王步文猜测着问。 第08节 王步文一阵疯狂的热吻 “我看不像。因为黄河和罗五七是臭味相投的哥们,地位差不多。而罗五七每次和那个人通电话时,都是毕恭毕敬的像个孙子。有一次那个人可能是因为罗五七做错了什么事在电话里发火,罗五七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得汗都出来了。你想想,他对黄河至于这样战战競競吗?” 王步文对蒋小庆的分析推断觉得很有道理,紧皱着眉头道:“这个人能会是谁呢?” “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廖凯的疑点最大,你不能轻易就相信他。”蒋小庆终于努力着坐起了身子,倚在王步文的怀里。“我哥是个性格单纯的人,观察人的能力很肤浅。廖凯为什么凭白无故地关心他提拔他,这也恰恰从反面说明有不正常的因素。况且廖凯和罗五七、黄河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他们不仅仅是上下级,还是共同创作的伙伴,对罗五七、黄河的行为能一点都不知道吗?” 其实,蒋小庆所说的这些,王步文并不是没有想过,对廖凯的疑点也从未在内心深处消除过,问题是他没有任何把柄或不正常的行为让他察觉和抓住过。他想,如果廖凯直像小庆所说是幕后的黑手,随着侦查工作的步步深入,他也会暴露出来。所以,王步文并不担心这事。他搂着蒋小庆,紧了紧手臂道:“你放心,我会对廖凯多留意的。你还从罗五七那儿了解到些什么?” “咱们海关内部有他们的眼线!”蒋小庆直截了当道。 王步文顿时绷紧了神经,急不可耐地催促蒋小庆:“快说!” “罗五七亲口告诉我,我父亲被害是你通风报信的,这显然是卑劣的谎言,他的目的是挑起我对你的仇恨,然后套出刘红梅的去向,可从这里面不难得出结论,当初的确有海关内部的人向他们出卖了我父亲的真实身份。不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罗五七不可能会想出这样的花招!” 王步文心里翻腾开了,难怪每次行动都被对方占了先机,侦查工作处处受阻,原因毋庸置疑就出在这上面。 蒋小庆接着道:“我认为你应该把这个情况向严局长汇报一下,认真地查一查,如果不赶快解决这个问题会严重影响以后的侦查工作。甚至有可能再出人命,使案件流产。因为你所有的行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会消灭你的证人,掐断你的线索,让你一筹莫展,并诱使着你掉进他们的陷阱。” “谈何容易,查出这种藏得很深的内奸,也不是朝夕之功就能完成的。”王步文眼望着窗外,幽幽地吐出一口气。“但愿刘红梅能再跟你联系,找到她,就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蒋小庆被王步文的话提醒了,忙道:“你赶紧给我补个手机卡,一定还要原来的号码,说不定刘红梅已经跟我联系了。” “怎么?你的手机呢?不会落在罗五七他们手里吧?”王步文不无担心地问。 “你放心,我不会傻到那种程度。当时一发现情形不对,我就先把SIM卡毁了!”蒋小庆笑着说。 王步文道:“正好范斌明天去电信局查罗五七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我让他把这事一块办了。” “那就多谢了,亲爱的王步文同志!”蒋小庆说着仰起脸,微微眯上了双眼。 王步文一阵疯狂的热吻…… 罗五七结果难卜 又是一个星期天。这个星期天对严展飞来说是阴郁灰暗了无生气的。虽然仲秋的阳光很是明亮纯净而又柔软温暖,天空也显得尤为高远澄澈,如洗的蓝天上飘着淡淡的白云,可严展飞并没有丝毫心旷神怡之感。此刻,他就坐在观音阁旁边有着“白楼”之称的别墅阳台上,望着远处海滩或漫步或戏水的游人出神。王步文的死而复生使他感到前途多舛,危机和威胁再一次逼到了他面前。刘红梅祸根未除,罗五七结果难卜,这两个他一直担忧的不稳定因素就像两把隐在暗处的刀,时不时地就从他的眼前晃过,有时甚至感觉到了脖根处刀锋带来的丝丝寒意。当然,他毫不怀疑廖凯潜在的能量和对付王步文、曾培松的能力,然而王步文和曾培松也绝非等闲之辈,孰胜孰负还真是很难料定。廖凯用金钱筑起的堡垒看似固如汤池,其实并不是像期望的那样没有一丝缝隙。就官场而言,没有谁能比他更谙练了然。在没有危及权位和利益时,他们会信誓旦旦拍着胸口声称是你两肋插刀的朋友,可一旦灾难临头,对他们的前程构成威胁时,他们就会甩你没商量,甚至说些讨伐你的话,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划清界线。加上廖凯所选的钱物他们大多都是通过中介领受的,比如儿女结婚借贺礼的名目,比如父母生病或情人生日等等献上的“心意”。即便是亲手收受,也不会留下任何凭证,久经沙场的他们,已是刀枪不入;随着社会的“进步”,技艺也练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程度。到时候他们完全能推脱得一干二净,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和丝毫痕迹。可以肯定地说,像他这样和廖凯同呼吸共命运的官场朋友几乎没有。正因为如此,他才对前途和未来忧心忡忡。 为以防万一,必须尽早把冯晓洁送到国外去。严展飞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冯晓洁轻轻推开纱门,捧着西瓜托盘走到严展飞面前,放在茶几上,柔声道:“快吃吧,我在冰箱里刚拿出来。” 严展飞抬眼凝视着冯晓洁,只见她穿着松散雪白而又微微透明的拖地长裙,一袭乌黑的秀发卷曲着披在肩上。一黑一白,相映相衬,显得高贵而又纯净。如流动的水,似飘舞的雪,又像空谷吹来的风。尤其是她那透明白裙遮掩的优美身姿更是给人以如梦似幻的感觉:藕节一般丰腴嫩白的臂膀,高耸颤动的酥胸,浑圆微翘的臂部,都在裙纱下若隐若现。 冯晓洁被严展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嗔了他一眼道:“瞧你,像审视罪犯似的,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严展飞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叹口气。 冯晓洁似乎猜出了严展飞的心思,拿起一块西瓜递给他,便放回到房里去。 严展飞咬了一口西瓜,又放回托盘,拉住冯晓洁的手道:“晓洁,陪我坐一会,我有话跟你说。” 冯晓洁默默点点头,低垂着眼帘道:“只是别再说让我走的事,我不想听这个。”说着在严展飞身旁坐下,倚偎在他肩上。 严展飞伸臂搂住冯晓洁,轻声道:“晓洁,你应该明白目前的处境已十分险恶。王步文并没有死,他昨天向我汇报的事哪一件都是非常严重的。只要他盯住不放,追查下去,每一个线索都能置我们于死地。让你走是迫不得已啊!” “在这种关键时候,我更不能撇下你!我要陪着你度过难关!”冯晓洁嘟着嘴道。 “可你想过没有,这样只能增加我的心理负担,让我顾虑忧心,怎么能放开手脚对付王步文?”严展飞耐心地解释。 冯晓洁眨眨眼睛,缓声说道:“可展飞你想过没有,在这种非常时期你把我送到国外去,廖凯会怎么想?至少他也会认为我这种做法是自私的,并且更重要的是他对我这种动摇军心的懦弱行为会耿耿于怀。毕竟我也是天华的大股东呀!” 严展飞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加重语气道:“廖凯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如果他理解不了,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重要,比我们彼此拥有的那份情更珍贵。我什么都可以失去,惟独不能失去你!” 冯晓洁情不自禁地用丝丝玉指柔柔地抚摸着严展飞的胸口,喃喃着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情义,可你未免也太悲观了些。王步文到现在不是也没查到咱们什么证据吗,有必要现在就走么?” “未雨绸缪,还是早作防备的好,这样我才能踏实下来。”严展飞抓住冯晓洁柔嫩的手,轻轻揉弄着。 “我总觉得你是过于小心谨慎了。”冯晓洁仍试图说服严展飞改变主意。“廖凯有你和房修夫支持帮助,完全有能力打败王步文,更何况他省里和北京的关系都还没动用呢!” “你说得是有道理,可我们考虑问题应该朝最坏处着想。”严展飞吻了吻冯晓洁光滑的额头。“再者说,如果我们平安度过了难关,等风平浪静之后,你还可以再回来嘛!” 冯晓洁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拢了拢头发问道:“那你和廖凯通气了没有?” 严展飞点点头道:“我昨天在电话里简单地表示了这个意思。” “廖凯是什么意见?”冯晓洁仰起脸,关切地问。 “他既没赞成也没反对,只说见面再细谈。”严展飞抬腕看看手表。“我跟他讲了今天到这儿来。如果没有别的特殊事情,他会来和我会面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严展飞的话音还没落,外面便响起了清脆悦耳的音乐门铃声。 “可能是廖凯来了,你去看看,我在客厅等着。”严展飞边叮嘱冯晓洁边站起身来。 冯晓洁点点头,匆匆去开门迎接。 果然是廖凯来了。严展飞在客厅的沙发上刚坐下,廖凯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他一边同冯晓洁开着玩笑一边朗声笑着。 严展飞心里很明白,廖凯对送冯晓洁出国的事肯定是不快活的。因为愈是这种时候,愈是需要人心稳定,精诚团结,携手御敌。他必须想出一个让廖凯无法反对的理由。可他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让廖凯心悦臣服的借口,明摆着是安排后路,你怎么编也难以自圆其说。他有些无奈地暗道:随他去吧,在这种情况下没必要戴假面具,还是直截了当赤裸裸最好。 “展飞,你已经到了啊!”廖凯话到人到,脸上挂着似乎是永远都不变的微笑。 严展飞忙起身让座。冯晓洁问廖凯喝点什么。廖凯边在沙发上坐下,边一语双关地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来杯清茶吧。严展飞不无尴尬地笑了笑,递给廖凯一支烟。 “我以为你还没到哩!”廖凯说着脸转向冯晓洁。“晓洁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她一见到你,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严展飞打着火机送到廖凯脸前,有些歉意地道:“对不起凯兄,是我把这事给忘了!”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廖凯吸着烟,徐徐吐出。“你们也难得过个星期天,其实我应该再晚来一会才是。” 冯晓洁把茶杯放在廖凯面前的茶几上,脸红了红说:“廖总,你就别再拿我开心了!” “以后拿你开心的机会可是不多了。”廖凯脸上露出怅然之色。“最让我心疼的还是展飞,你这一走,他这日子可就难熬喽!” 严展飞从廖凯的话音里听出他似乎同意让冯晓洁出国,心里轻松了许多,于是试探着问:“凯兄,你对我的想法……” 廖凯摆摆手打断严展飞的话,从随身包里抽出护照和机票递给严展飞:“手续和机票我都给晓洁办好了,是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别误了时间!” 严展飞和冯晓洁都不由得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廖凯接着叮嘱冯晓洁:“到了那边会有人接站,并负责把你送到别墅,你不必担心!” 冯晓洁频频点头,眼睛不觉有些潮湿起来。 严展飞欠起身握住廖凯的手,用力摇着道:“谢谢你廖凯!谢谢!” “你这是干什么?把我都弄出汗了!”廖凯挣脱严展飞的手。“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有什么可客气的?咱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千万别说这些生分的话!” 冯晓洁不无愧疚地低垂着眼睑道:“其实我这时候不该当逃兵的,凯哥你不会怪我吧?” “你这说的哪儿话!”廖凯弹弹烟灰,显出不悦的样子。“你有这种想法就大错特错了!展飞让你出去是正确的决定,如此一来就免除了后顾之忧,我和展飞也就可以轻装上阵,和王步文他们较量一番了,怎么能扯得上逃兵不逃兵的,你说是不是展飞?”廖凯说着把脸转向严展飞。 “知我者凯兄也!”严展飞感慨着。“咱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对付王步文必须集中精力,晓洁以后会理解我们的做法的!” 廖凯耳听着严展飞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是留条后路又不得不找出这么个借口。他悲哀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无奈。因为他必须拴住严展飞,这将决定着天华的命运。他绝不能因小失大,引起严展飞的不满。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马上迎合严展飞:“那是那是。晓洁其实并不是不明白,我看她还是和你老兄难以割舍,不愿离开你。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展飞,你真是太幸福太幸运了,能找到晓洁,是你的造化呀!” “彼此彼此,杨冰对你不也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吗?”严展飞能看出廖凯言不由衷,也打着哈哈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廖凯显然没有扯闲话的心思,把话纳入正题,问严展飞道:“展飞,你昨天在电话里说王步文他们在望夫崖油库拣到了五七的手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展飞一听到罗五七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哼鼻子道:“这个罗五七,太让人失望,一次又一次出娄子。他不是粗心愚笨的问题,而是顽劣的本性使然。他把手机遗在了床下,可以想象得出是在对蒋小庆动手动脚时掉下的。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色狼,你廖凯还像个宝贝蛋似的护着,真是太……” 冯晓洁见严展飞越说越气,不自觉便说出对廖凯不恭的话来,忙向他丢了个眼色。 严展飞刹住嘴巴没再往下说。他知道说也白说,廖凯哥们义气太重,不会听他的劝告。如果廖凯早点听他的话,对罗五七采取断然措施,也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不堪的局面了。 廖凯赧然一笑道:“是是,展飞你骂得对,这个五七的确太不争气。可他毕竟是我的兄弟,又为天华做了不少事,我实在不忍心对他下手。现在好了,我已经把他送到了广西边境,不会再惹是生非了。展飞,你接着说手机的事。” 第09节 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上套 严展飞端起茶杯呷了口茶,缓声道:“王步文在手机上发现了几个通话的号码,我估计很有可能是你或是黄河的电话号码,因为他的新卡号码只有你和黄河、阿岩三人知道,阿岩已经死了,黄河正处在被监视期间,不会跟他通话,那打电话的人就只有你了!” “这个笨蛋,驴也比他聪明,怎么不把号码销掉?”廖凯气得嘴唇直哆嗦。 “你就别骂你那个宝贝兄弟了,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上佳的表演,说不定他会当着蒋小庆的面跟你通话呢!”严展飞耸动着肩膀道。 “不会吧?”廖凯脸上变色,低声咕哝了一句。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对罗五七的愚蠢你可以展开充分的想象力!”严展飞嘴角披着嘲讽和不屑。“当他认为蒋小庆是任他宰割的羔羊时,说不定就会忘乎所以,原形毕露!” 廖凯真有些担心起来,不无惊惧地看着严展飞道:“如果真是如你所料,那可就麻烦了!眼下王步文有什么动作?” “他已经派范斌去电信局查手机的通话号码了,结果最迟下午就可以出来,你要赶快做好应对准备,王步文肯定会找你核实。”严展飞提醒廖凯。 “展飞,你认为我应该如何办才最为妥当?”廖凯征求严展飞的意见。 严展飞略作思忖,然后道:“当然要先主动承认和罗五七通过电话。王步文上来第一步肯定是试探,当你主动说出来后,他的怀疑就会消除一部分,然后你再以让他信服的理由说出通话内容,比如劝罗五七自首等等。我想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和麻烦了。” 廖凯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对严展飞竖起拇指由衷地道:“这的确是个化被动为主动的好办法,你不仅是王步文的局长,也是我的老师了!” “你这是骂我呢!”严展飞又递给廖凯一支烟。“其实人都是这样的,你如果十句话有三句是真的,那就很难糊弄过关,可如果有七句是真的,对方就会相信。关键是你要把核心的问题放在那三句假话里。” “不错,你这的确是真知灼见!”廖凯马上附和严展飞。“尤其是对付王步文这种绝顶聪明的人,更要虚实结合,棋高一着!”说着,他顿了顿,把烟续上,又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展飞,王步文对刘红梅的情况究竟掌握多少?他是否向你汇报过这方面的事?” 严展飞摇摇头道:“从目前的情形看,他对刘红梅的下落并不清楚。不然,他不会不紧紧抓住这个重要线索,去找刘红梅。据我分析,刘红梅和王步文还没有发生直接关系,这从蒋小庆独闯观音阁取软盘就能得出结论。很显然,刘红梅对王步文尚心存疑虑,是把希望寄托在蒋小庆身上。在这种时候,必须尽快找到刘红梅的下落,斩草除根。一旦她被王步文收伏,后果就严重了!” “是呵,这个理儿我很明白,可刘红梅的信息我们一点也没有,无从下手呀!”廖凯苦着脸道。 冯晓洁这时插话道:“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在蒋小庆身上下功夫,因为她是惟一知道刘红梅去向的人。” 廖凯皱着眉头道:“功夫已经下得够大了,这个臭丫头根本就不开口!” 冯晓洁若有所思地说:“直截了当当然不会奏效,应该采取迂回战术,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上套。” “你能不能说具体点?”廖凯不由得对冯晓洁的建议产生了兴趣。 冯晓洁深思熟虑的样子道:“杨雪和刘红梅的关系最好,这蒋小庆是知道的,如果能让杨雪去接近蒋小庆,说不定就能探听出刘红梅的消息。” “就怕有困难。”严展飞摆摆手。“蒋小庆和杨雪是情敌,能坐到一块吗?” “那说明你对我们女人还缺乏了解。”冯晓洁侧脸看着严展飞,微笑着说。“当落败的竞争对手主动示好时,没有哪个女人不乐滋滋的同时还会产生一种怜惜和同情感。如果杨雪主动去医院看蒋小庆,蒋小庆肯定会感动的,更何况杨雪在蒋小庆眼里毕竟还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 廖凯听了冯晓洁的分析,不觉有些动心。可他想到杨雪一直抱有敌意的态度,脸上又露出了愁容,叹口气道:“你说的法子是可以试一试,但杨雪未必愿意去做,因为她直到现在都是模棱两可,没有真正站到我们这一边。”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严展飞神情变得严肃。“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容不得左右摇摆,更含糊不得。你要摊开和杨雪谈,非敌即友,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廖凯把烟头用力摁在烟灰缸里。“我这就找她认真地谈一谈!” 此时此刻的杨雪正在黄河的陪伴下沿着海边漫步。廖凯昨天的话对她刺激很大,一想到蒋小庆在病床上尽情享受王步文体贴温存的照顾,她就酸水上涌。尤其是蒋小庆在王步文怀里撒娇的情景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更是让她妒火中烧,难以忍受。所以,她主动打电话约了黄河,似乎只有这样,她心里才能稍稍得到些平衡。因为王步文派她监视黄河,而她却和嫌疑人卿卿我我,这多多少少也是对王步文的报复。 黄河在接到杨雪的邀约时,着实激动了一番。他还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别说杨雪约他了,他约杨雪见次面都不容易。他为此常常感到苦恼,虽然在廖凯和杨冰的主持下,他们已经定下了婚约,可杨雪对他依然是若即若离,不冷不热。每次偶尔见一面柔情蜜意根本就谈不上,更多的是精神折磨和肉体摧残,有一次他试图拥吻杨雪,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个耳光。他曾向廖凯倾诉过苦水,廖凯劝他要有耐心,慢火炖出来的肉才更香更好吃。他想想廖凯的话也有道理,像杨雪这种倔强的女孩,只能顺着她宠着她,潜移默化地征服她。 “黄河,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哑巴了?”杨雪瞥一眼黄河,皱皱眉道。 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出击 黄河心不在焉地轻轻踢着脚下的卵石,低眉顺目地道:“我说话总是东一鎯头西一锤的,说不到点子上,还是聆听你的教诲吧!” 杨雪鼻子一哼道:“你少装孙子,心里不定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呢!” 黄河弄不清杨雪的意图,吞吞吐吐说:“你……你这可是冤枉我了!” 杨雪逼视着黄河道:“你和廖凯又制定出了什么杀人计划?” “阿雪,你能不能对我口下留情?咱们谈谈别的好吗?”黄河苦着脸恳求杨雪。 “我就是要谈这个!”杨雪瞪着黄河,嗓门猛地提高。“你不乐意,可以走开!” “好好,我洗耳恭听。”黄河满脸的无奈。 杨雪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黄河,突然问道:“你们把罗五七藏到哪儿了?这没有冤枉你吧?” 黄河没料到杨雪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心里不由得一惊,支支吾吾道:“我……我不太清楚,是凯哥一手安排的,你可以去问他。” “你倒挺会推的!”杨雪冷冷一笑。“廖凯难怪会找你做连襟,眼力不错!你不告诉我是对的,只要你说出来,我会马上报告王步文的!” 黄河对杨雪的神经质实在有些难以忍受,脱口说道:“那样最好,咱们像一串蚂蚱,全被王步文逮了,倒也省心!” “你威胁我?”杨雪恼怒起来,秀眉竖起,声音尖利。“你别以为我不敢,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黄河的小白脸皱成了一团,干涩着嗓音道:“我的大小姐,谁逼你了,不是你一直在逼我吗?” “那好,你说我逼你,我就逼你。”杨雪面无表情。“我们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黄河又是一怔,扶着眼镜眨巴眨巴眼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的!” “我们出国!”冯晓洁出国给了杨雪启示。为什么自己不走这条路?只有远离港城,才能得到解脱。所以她向黄河提出要求。“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跟你结婚,你看如何?” 黄河被杨雪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头都大了,可他又不敢惹恼杨雪,于是道:“行,只要凯哥同意,我立刻就带你出去。” “黄河,你少给我玩太极推手!”杨雪很清楚,在这种时候廖凯根本不可能放她和黄河走,黄河这话等于没说。她停住脚步。注视着黄河。“你到底是为廖凯活着还是为我活着?” 黄河耸耸肩道:“再说我的股份都在天华,舍弃它去国外,不就成了穷光蛋吗?” “哦,我明白了,你是在为金钱活着!”杨雪不屑地转身又向前走去。 黄河连忙紧紧跟随上去,解释说:“这金钱不也是你的么!只要能战胜王步文,保住天华,等度过这个难关之后,我一定送你去国外,美国、欧洲、澳大利亚随你挑!” 杨雪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懒得再搭理黄河,有些茫然地望着大海深处。 这时,黄河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看看身旁的杨雪,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因为杨雪曾告诫过他,他们在一起时,最好别开手机。 杨雪斜乜着黄河,揶揄道:“快接吧,是廖总在召唤你呢!” 黄河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果然是观音阁七楼的电话号码,连忙打开接听。 杨雪似乎是有意避嫌,往旁边闪出几步。 “是你姐姐找你有事。”黄河把手机递给杨雪。 杨雪有些不情愿地接过手机,举到耳边…… 范斌在电信局查获的结果既让王步文振奋也令他感到吃惊。罗五七手机上的号码除一个是阿岩的外,另外几个全是廖凯的。一个是他观音阁七楼住处的电话号码,另外两个手机号,机主全是他。由此看来,廖凯并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罗五七的情况全然不知,加上蒋小庆提供的望夫崖石库的现场情形,廖凯的疑点便无可置辩地凸现了出来。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去会会廖凯。对廖凯这样有身份有地位,在港城家喻户晓的非常人物,他认为没必要采取迂回战术。要弄些小聪明旁敲侧击苟苟蝇蝇会辱没自己的胆略与智慧。开门见山短兵相接才是正确的选择,即便问不出结果,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假如廖凯就是幕后老板的话,你别指望他能束手就擒认罪服法,撇开他过人的才智不说,就他那巨大的社会能量而言,也足以让你心惊胆战。对付这种翻江倒海的大莽,惟一的办法就是以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出击,掐住他的七寸。 王步文作出决定之后,便带着范斌和陈兵直奔浅水湾。因为他已经侦查清楚,廖凯在工地上。 廖凯已经推测到王步文会来找他,所以既没呆在观音阁也没去天华大厦办公室。他觉得以风尘仆仆的繁忙形象见王步文更妥当一些。一来可以掌握时间上的主动,随时可以结束谈话;二来让王步文领略一下浅水湾开发工程的宏大,认识到拥有百亿资产的天华老板不会去干违法犯罪的勾当,从而打消疑虑。 王步文在蒋小林的引领下,找到了头戴安全帽正在巡视的廖凯。 廖凯对王步文的到来故作惊讶状,迎上去握着王步文的手道:“步文,你果然来指导了,欢迎欢迎!” 五七是无可救药了 王步文看着周围千军万马热腾腾的景象,心里不由得敲起了小鼓,作为大企业家的廖凯,真的会走私杀人,去干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吗?当这个念头一一闪现,他便抑制住了,提醒自己不能凭主观印象作任何推断。于是打着哈哈道:“廖总客气了,我这个门外汉哪里能谈得上指导,你这魄力的确让人敬佩啊!” “钱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廖凯用手指点着。“你看,除沿海一小部分别墅群外,这大部分都是我为市里盖的安居房!” “廖总精神可嘉,不愧是优秀企业家!”王步文随口闲扯。 廖凯看出王步文心不在焉,觉得渲染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入正题了,问道:“步文,你找我好像有事吧?” 王步文连忙点了点头道:“是的。不知廖总能否在百忙中挤出点时间,我们不会太多的打扰你。” “步文,不是我怪你,你现在可是越来越生分了!”廖凯显出不悦的样子瞪着王步文。“一口一个廖总,还说什么打扰,看来是我慢待你了!” “没有没有!”王步文赶紧解释。“你别太在意称呼,这感情心里有就行了!” “嗯,这话还有点兄弟的样子!”廖凯说着挥挥手。“走,咱们还是去小林那儿谈吧!” 廖凯说罢和蒋小林在前引路,王步文和范斌、陈兵跟在他身后,向那排拉着“工程指挥部”牌子的平房走去。到了大门口,廖凯吩咐蒋小林:“去,到前面商店给步文拿两条中华烟,要软盒的!”因为软盒比硬盒要贵一倍,这是烟民们都知道的。 王步文赶忙拉住蒋小林的衣袖,对廖凯道:“别、别……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严展飞能抽你就不能抽?你步文还是没把我当兄弟!”廖凯说着对蒋小林一瞪眼。“快去,步文可是你未来的妹夫,别为我省钱!” 王步文怕弄僵了影响谈话,只好放开了蒋小林。 廖凯带着王步文和范斌、陈兵走进指挥部大门,径直进了标有副指挥字样门牌的房子。廖凯边让座边对王步文道:“小林进步很快,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以后就是我的左右手。这五七一出事,外联那一摊子就晾在那儿了,我还真有些紧手紧脚拉不开拴呢!” 王步文从廖凯的话里能听出让蒋小林接替罗五七干副总的暗示。蒋小林是他推荐进天华的,又因为蒋小庆有了更深一步的关系,他不能不作出表示,于是道:“谢谢凯兄,没有你的栽培就没有小林今天的幸运,希望他能不辜负你的期待和扶持!” “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小林是个有理想有品位的人,不会像五七那样胡作非为,让我白费心血!”廖凯很自信地说道。 王步文乘势把话题转到罗五七身上,很随意地问道:“凯兄,你跟罗五七联系上没有?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港城?” 廖凯显出很犹豫迟疑的样子,过了好大一会才似乎是下了决心,加重语气道:“在,五七就在港城,他昨天给我打了电话,想从我这儿要点钱,我答应了他。但我也向他提了个条件,就是先把蒋小庆放了,他说他要考虑一下。可直到现在也再没给我打电话来。”他顿了顿,见王步文很专注地在听,又接着说。“本来,我昨天想给你说一下的,但五七是我的兄弟,我还是想劝他去自首,取得从轻的量刑条件,所以想再做做他的工作。” “罗五七是什么时间给你通的电话?”王步文又问道。 “嗯,让我想想。”廖凯扬起脸,咬着嘴唇做出思索状,然后道。“好像是七点至八点之间,他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一次是打到我住室的,还有一次是打我的手机。因为我当时忙着给房市长接风,只是简短交谈了几句,宴会结束后,我才用手机给他回了个电话,谈的时间稍长一些。” 王步文继续问道:“罗五七在电话里跟你谈了什么?” “他说在港城呆不下去了,想躲到海外去,这样就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求我帮帮他。我当然是劝他回头,向你们自首了。”廖凯从兜里掏出烟来,边说边抽出一支递给王步文。 王步文点上火,慢慢抽了几口,然后突然又问:“你知道罗五七藏在哪儿吗?” 廖凯也将烟点上火,略略思忖一下,徐徐吐出口中的烟道:“五七是无可救药了,不然不会到现在也不给我回话,看来他是非要往绝路上走了。你们去抓他吧,他就躲在望夫崖上面的一个废弃油库里。” 王步文该问的基本上都问了,廖凯的回答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如此看来,廖凯既不是罗五七的同党或后台,也不是知情不报的包庇者。他的言谈举止也没有任何破绽,既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又自然坦诚没有丝毫做作。王步文原先的疑问被悄悄地冰释化解在无形之中。他无法不相信廖凯。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廖凯的确没有作案的理由和动机。 廖凯又主动对王步文说:“那个油库是罗五七以前背着我修建的,主要用于走私,如果你们地形不熟,我派人带你们过去!” “不用了廖总。”王步文不无侷促地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着眼睑。“望夫崖我们已经去过了!” 第10节 不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坏人 廖凯装模作样地瞪大吃惊的眼睛。“怎么?你们已经查到罗五七了?”他有些遗憾地双手一摊。“看来我是雨后送伞了!”他说着又露出急切地表情。“你们抓住罗五七了?” 王步文摇摇头道:“他从暗道里跑了……” “那小庆呢?”廖凯满脸的焦灼和关心。 王步文对廖凯的关切之情有些感动,回答说:“人救出来了,但胳膊上受了枪伤。” “罗五七这个王八蛋,真是丧心病狂!”廖凯勃然大怒,恨恨地骂着。“我以后没有这个兄弟!” 王步文深深地吸了口烟,对廖凯道:“罗五七有可能已逃往外地,我们正在组织追捕。如果他再跟你联系,还望凯兄能以法律为重,及时告诉我们。” “当然没问题。”廖凯毫不犹豫地拍拍沙发椅扶手。“罗五七这样冥顽不化,我不可能再对他抱有希望。一旦有他的消息,我会立刻就给你通报。抓住他,对我们天华的形象也有好处。” “廖总如此深明大义,我就放心了!”王步文露出了笑容。 “真的吗步文?”廖凯用玩笑的口吻说道。“从你刚才的试探性问话里我可是听出你未必对我放心啊!” 王步文有些尴尬,不无歉意地道:“凯兄千万别想多了,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多多谅解!” “你放心步文,我不会怪你们的!”廖凯乐呵呵地笑着。“你们做侦查工作的,就是要怀疑一切嘛!” 王步文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可以结束谈话了,于是站起身来道:“凯兄,我们该告辞了,你这么忙,实在不好意思再耽误你的时间!” “你别对我客气,咱们是兄弟嘛!你随时都可以来,天华的事业你还要多关心支持啊!”廖凯也从椅子上站起,对着外面高声喊。“小林,烟拿来了没有?” 蒋小林应声而进。把香烟递给王步文。 王步文迟疑着不接,颇有些为难地盯着廖凯道:“凯兄,你看这……” 廖凯从蒋小林手里一把夺过烟来,强行塞在王步文怀里,口中说道:“不就两条破烟吗,吸不死人的!你不拿着就是看不起我廖凯,那罗五七的事,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王步文不好再推辞了,把烟往胳肢窝里一夹,对廖凯道:“我这是无功受禄,日后再回谢凯兄吧!” 廖凯握住王步文的手道:“抓住罗五七,为我们天华抹去污点,这就是最大的功劳,也是对我最好的回谢,希望你们能早日成功!” 王步文和廖凯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出房门。范斌和陈兵已先于他们走了出来,不无羡慕地边小声议论着外面的别墅群边登上警车。 廖凯望着渐行渐远的警车,不由得长长吁出一口气来。他对自己的表演基本上还是满意的,从王步文他们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效果颇佳。兴奋之余,他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向严展飞通报。 严展飞正焦虑不安地在办公室里等待着廖凯的消息。因为这次和王步文的交锋十分关键,不仅关系到廖凯的安危,而且对他能否控制王步文也将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和作用。当他终于等来廖凯的电话,知道一切顺利后,悬着的心才复归原位,禁不住暗暗赞许廖凯随机应变的能力。同时,他猜测,王步文很可能会来向他汇报,因为下一步惟一的侦查方向就是逮捕罗五七,王步文必须依靠他这个一局局长。 果然不出严展飞所料,随着敲门声响起,王步文走了进来。 严展飞待王步文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关切地询问他案子进展如何。 王步文汇报说:“罗五七手机上的通话电话号码已经查出来了,是廖凯的号码。” 严展飞故作震惊地一下子挺直起腰身,睁大眼睛道:“是吗?这倒是让我没有料到!你们去找廖凯询问了吗?” 王步文点点头说:“去了,我刚从他那儿回来。” “是什么情况,你快讲!”严展飞显得急不可耐。 “廖凯很配合,态度也很积极主动。”王步文把从廖凯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和事情的原委向严展飞作了详细汇报。 “噢,原来是这样。”严展飞身子往后一仰,若有所思地揉摸着脑门。“难怪前天晚上吃饭时,廖凯老是询问我如果罗五七投案自首能不能从轻处罚的问题。” 严展飞随意说出的话,让王步文更加相信廖凯了。他欠了欠身子道:“看样子廖凯和罗五七并不是同道人,也没有包庇的问题。他身为天华的老总,辉煌的事业等着他呢,的确不会不计后果地去趟罗五七的浑水,更不会往污泥坑里跳!” 严展飞听得心里很舒服,嘴上却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不能只凭一时一事和推测想象来判定一个人,最终还是要靠事实和证据来说话。种种迹象表明,罗五七不是孤立的一个人,应该还有同伙,这就要求我们有解析复杂问题的能力,谨慎地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力求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刘红梅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 王步文对严展飞的一番高屋建瓴统览全局而又十分中肯的话颇感入耳,往日智勇双全胆魄过人的形象又出现在他眼前,不由得往严展飞面前倾倾身子道:“严头,有你做我的主心骨,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我一定铭记你的教诲,漂漂亮亮地办好这个案子!” “你少拍马屁,不定在背地里骂了我多少次呢!”严展飞说着从抽屉里摸出一包中华烟,欲扔给王步文。 “别别!”王步文连忙摆手,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晃了晃。“廖总刚才送了两条呢!正好向领导汇报一下,应该不算是受贿了吧?” 严展飞把烟丢在办公桌上,用手指点着王步文道:“你这张嘴啊真该好好修理修理。别扯淡了,说说下一步的打算吧!” 王步文正了正身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追捕搜寻罗五七毫无疑问是重中之重。我和处里的同志们进行了分析研究,认为罗五七逃往境外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几天前就在全国范围内发了通缉令,他不敢冒冲关的危险。他很有可能会逃往边境地区,伺机偷渡。所以应该加大边境地区的协查力度,对重点地区派出我们的追逃小分队。” 严展飞不停地点头,沉吟着道:“你们的路子是对的,可以拟定个方案,把各方面的困难都考虑到,做到有的放矢,尽可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因为我们毕竟警力有限,办案经费也不是很宽裕,所以战线不能拉得过多过长。” “好的,我会尽快拟定个侦查方案。”王步文往严展飞跟前凑了凑。“廖凯和罗五七关系很铁,说不定罗五七会再和他联系,你能不能跟廖凯打个招呼,请他务必支持我们的工作。” “行,这应该没什么问题。”严展飞显出很有把握的样子。“廖凯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更应当懂得法律不是儿戏。我想他会站稳立场,给我们帮助的。” “还有黄河的事情,也需要他支持。这条线索对我们同样很重要。”王步文接着补充道。 “黄河的事情你们查的怎么样了?”严展飞随口问。 “目前进展不大。我一直让杨雪在盯着他。”王步文实话实说。 “我曾从侧面跟廖凯谈过这事,廖凯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说黄河绝对没有问题,并且愿以他的人格担保。步文,咱们不会弄错吧?”严展飞不无担心地提醒王步文。 王步文马上答道:“不会错的,李红已经确凿无疑地指认了他,这没什么可怀疑。” 严展飞作出思忖的神态,边揉弄着下巴边轻声道:“会不会是黄河没有认清罗五七的真实面目,出于哥们义气去威胁李红,这些问题我们都应该考虑到。” 王步文道:“正因为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派杨雪进行秘密侦查,应该会很快就有结果的。” 严展飞其实对黄河的事并不担心。杨雪已经被姐姐拉下了水,会很稳妥而又巧妙地处理好这件事,把黄河解脱出来。更何况他们已经明确了爱情关系,是唇齿相依,休戚与共,怎么可能去坑害自己的另一半。严展飞现在最担忧的是刘红梅,她很显然不会善罢干休,放过企图杀害自己的凶手。因此,他必须更密切地关注刘红梅的动向,以便让廖凯及时采取应对措施。罗五七已经消失在遥远的边境,黄河在杨雪的掩护下也会很快摆脱困境,如果再解决了刘红梅,他和廖凯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和冯晓洁也可以结束天各一方的断肠生活。他从王步文的态度里,可以明白无误地看出,王步文不仅打消了对廖凯的怀疑,而且对自己的信任也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基于此,他就要充分利用这大好时机,争取套出刘红梅的下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想到这儿,严展飞便很关切地问王步文:“步文,刘红梅那边也很重要,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王步文答道:“刘红梅是在和小庆单线联系,由于小庆被罗五七绑架,手机也遗失了,所以一直没有刘红梅的讯息。” “找到刘红梅非常重要。”严展飞很郑重其事地口气。“她能揭开很多谜底,是侦破全案的关键人物,你要多上上心!” “是的,这一点我很清楚。”王步文对严展飞的重视很是欣慰。“我已经给小庆补办了手机卡,希望刘红梅能尽快和小庆联系。” 严展飞引诱王步文道:“刘红梅离港城应该不会太远吧?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去找找她。” 王步文摇摇头说:“目前对她的确切落脚点还不是太清楚,她怕再上当受骗,并没有告诉小庆她在哪儿。我也为这事挺着急的。” “哦,原来是这样。这个刘红梅还挺鬼的,她对你不该有所怀疑呀!”严展飞显出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里面肯定有误解。”王步文苦笑笑。“只有见到她,才能问出岔子究竟出在哪儿了。” 严展飞看得出王步文没有欺骗他,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的多。原来王步文和蒋小庆是真的不知道刘红梅栖身何处。刘红梅对王步文也并不信任。这是个好消息,刘红梅的危险系数大大降低。只要能在王步文之前找到刘红梅,就抢得了先机和主动权。从王步文对天华及廖凯由怀疑到否定的过程看,蒋小庆并不了解那张软盘的内容。他顿时感到轻松不少,虽然危险仍然存在,但并不是像自己在这之前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严头,还有件事向你汇报,希望你能重视并给我们提供方便。”王步文很恳切地对严展飞道。 严展飞抬起头来,注视着王步文说:“你讲,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不会含糊!” “我们想调查和大港船务代理处有关系的公司负责人情况,把所有有走私疑点的问题核实一下,你看可以吗?”王步文说罢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严展飞。 她必须作出的惟一选择 严展飞很清楚王步文的意图,在王步文当初提出这个请求时,他以种种借口拒绝了,因为这些人有可能会暴露出天华公司的走私问题。王步文是个极聪明的人,又是内行,造假和有意地庇护是瞒不过他的。严展飞微笑着对王步文道:“你这范围也太大了,有必要吗?” 王步文解释说:“罗五七的犯罪根源无疑是走私,查和他化名注册的大港船务代理处有关系的公司负责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出他的同伙和幕后黑手。在没有查到刘红梅的下落之前,也只能用这个笨法子了。” 严展飞有些为难地道:“你这一查牵涉的人员太多,而且大多都是港城市目前的经济精英,会对港城的建设产生影响,这也是我开始没有同意你这种做法的真实原因。你就别把我架到火上去烤了。” 王步文不依不饶,坚持道:“严头,正因为困难,我才求的你,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严展飞只好施出缓兵之计,点点头道:“好吧,我跟房市长商量一下,尽量争取满足你的要求。” 王步文对严展飞的答复虽然不甚满意,但他想有这个态度也行了,他就可以让范斌他们先查着再说。 杨雪欲哭无泪。当廖凯和姐姐把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摆在她面前时,她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这些天来,她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思维神经时而麻木时而又如飘荡的丝线在急风骤雨中翻飞,好像随时都会戛然而断。生命的苍白和前途的渺茫像鞭子一般抽打着她虚弱的心灵。生不如死的绝望和无奈如灰色的浓雾弥漫包围着她。无需廖凯多说什么,她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当她被爱情抛弃,成为蒋小庆的手下败将毅然而然地作出选择亲情的决定之后,她就把自己的灵魂像姐姐那样抵押给了魔鬼。她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尽快结束这场危险而又丑鄙的游戏,让她和姐姐解脱出来,回到人生的正轨上去。可当她向廖凯提出这个愿望时,廖凯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决定权在她自己手里,换句话讲,也就是她必须投入参与到这场斗争中去,依靠自己的努力,达到目的。她不能不承认廖凯的话是对的,既然自己心甘情愿地上了贼船,把自己的命运和廖凯姐姐他们绑在了一起,就不能再犹豫徘徊,踯躅不前,就不能不和他们同心协力,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这是她不得不作出的选择,也是她必须作出的惟一选择。 所以,她接受了廖凯交给她的任务——从蒋小庆那里探听出刘红梅的踪迹。 当杨雪推开外科病房的门时,倚躺在病床上的蒋小庆不无惊讶地抬起身子招呼说:“杨雪,你怎么来了?” 杨雪对蒋小庆笑了笑,边往床前走边道:“我才听说你负了伤。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说着把手里拎着的点心盒放在柜子上。 蒋小庆对杨雪真切的关心很感动,连声道谢。然后抬抬缠着绷带的胳膊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请坐。” 杨雪在床前坐下,很亲热地道:“小庆,这枪伤可不能掉以轻心,我当过兵,对这有些了解,你可一定要注意,别感染上病毒。” 蒋小庆拉住杨雪的手,不停地点头。对杨雪,她是觉得有些愧疚。因为她最清楚杨雪对王步文痴迷到何种程度。一个女人失去了最爱的痛苦,她是能体会到的。如果不是王步文,任何珍贵的东西,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送还给杨雪。 杨雪是带着目的来探望蒋小庆的,所以她不能不强压住心中的怨恨和妒忌,尽可能作出关切之态,从感情上缩短她们之间的距离。使蒋小庆能把她当作贴心的朋友,说出那些她想探知的秘密。她将身体靠近蒋小庆,用埋怨的口气道:“王处也是,只顾着忙工作,也不在这儿照顾你,回头我非骂他不可!” “别这样,有医生护士照顾就行了,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蒋小庆对杨雪态度的转变感到欣喜。在此之前,她们曾见过几次面,每次她都能从杨雪冷漠的目光里看出她对自己的怨恨和猜忌,就像是她从她手里抢走了王步文似的。她从王步文的言语间也能听出杨雪在失去对王步文的追求资格之后,恼羞成怒,对王步文不理不睬,甚至把这种情绪带到了工作当中。看来杨雪现在已经调整好了正常的心态,明白了爱情是双方经营的道理。她心里这时不由得一动:何不趁此机会,与杨雪敞开心扉聊一聊,沟通一下思想,他解开没有理由存在的芥蒂,由势若水火的情敌变成亲若姐妹的朋友。这对王步文以后的工作,对杨雪本人的成长都大有裨益。想到这儿,她坦诚直率地对杨雪道:“杨雪,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杨雪显然没料到蒋小庆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由得怔了怔,随口道:“小庆,你怎么会这样问我?” 蒋小庆抬手拍拍杨雪的脸颊,笑着道:“你就别装糊涂了!我记得你可是个直爽豪气的女侠哩!” 杨雪低垂下眼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蒋小庆,在心里暗暗思忖着。 “我知道你对步文哥用情很深,如果不是我,你们也许真能走到一起,我真的很抱歉!”蒋小庆不得不点明了主题。 杨雪自然明白蒋小庆的意思,只是在没弄清对方的意图之前,不敢贸然作答而已。现在见蒋小庆已经挑明了,便得出蒋小庆没什么恶意就是想和她加深感情,解除误会的结论。于是连忙作出恳切的样子道:“小庆,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对王处一往情深,非常非常地爱他,曾经一度达到疯狂的程度。可爱情毕竟是两情相悦的事情,我误解了王处对我的战友之情和同事之谊,才致使后来耿耿于怀。当我明白他爱的是你之后,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最终我还是理解了。说真心话,我对你没有嫉妒,更没有怨恨,有的只是羡慕和祝福。”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也很高兴。”蒋小庆见杨雪很坦诚,说的似乎都是肺腑之言,吁了一口气,禁不住感慨。“人生的确如梦,有许多你无法预知的事情会发生。我和步文哥是打到一起的,回想起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有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你还真不能不信这个!”杨雪也感慨万千的样子。“缘份不到,你所有的努力都只能是徒劳!” “你会遇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蒋小庆鼓励杨雪。“步文哥常在我面前夸赞你,说你不仅漂亮而且聪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成了优秀侦查员,肯定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士在等着你呢!” “哦,我已经找到了。”杨雪苦笑笑,半真半假地对蒋小庆眨眨眼。“可不是白马王子,而是个乌贼鱼!” “真的吗?”蒋小庆不无诧愕地瞪着杨雪。“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是天华集团的副总黄河!”杨雪以为王步文已经告诉了蒋小庆,她是在明知故问。所以没有丝毫迟疑地说了出来。 第11节 “特殊任务”的含义 蒋小庆大吃一惊。黄河是重点嫌疑人她很清楚,王步文正在对这个黄河进行侦查,杨雪怎么会爱上一个有可能是犯罪分子的男人。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提醒杨雪,让她别误入歧途,于是道:“杨雪,你对这位黄副总了解吗?” 杨雪微笑着道:“当然了解,他是凯哥的患难兄弟嘛!” 既然杨雪这么讲,蒋小庆也就不好再讲别的了,只能从侧面告诫说:“杨雪,这可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要慎重对待。最好等了解清楚对方之后再做决定。当然,在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成熟,比我更有观察力,相信你是能把握住的。” 蒋小庆的拳拳关切之情让杨雪心中顿起涟漪,一丝丝温暖和一缕缕感动在周身弥漫开来。蒋小庆愈是这样,她愈是感到不安,也就想早一点结束谈话。她有了这个打算,便连忙很自信地挺了挺胸道:“你放心小庆,我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当儿戏的,准确地说,目前还是考察期!” 蒋小庆从杨雪的话里听出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随口问道:“杨雪,听步文哥说派你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是否需要对我保密?” 杨雪正愁着无法将蒋小庆引向刘红梅的话题,蒋小庆这么一问,正中她的下怀,忙说:“小庆你这是在揶揄我呢!你是调查局的大员,又是我们处座的红颜知己,我敢对你保密吗?” 蒋小庆窘迫地连连摇头,急促地道:“别别,杨雪你别这么说。要不,我还真不敢问你了!” “唉——”,杨雪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在观音阁呆了快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想想真让人丧气。辜负了王处的期望不说,还害得刘红梅远走天涯,至今也不知她流落在何方!” 蒋小庆劝慰杨雪道:“刘红梅出事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太自责,要怪只能怪那些禽兽不如的坏蛋太狠毒!” 杨雪不觉脸上有些发烧,觉得蒋小庆是在骂自己。她定了定神道:“是我没能保护好红梅,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我每时每刻都在挂念着她,真是寝食难安啊!” “刘红梅不会有事,她现在应该很安全,你不用为她担心。”蒋小庆拍拍杨雪的手背道。 杨雪往蒋小庆面前凑了凑道:“听王处讲,红梅和你有联系,她现在到底在哪儿?” “是的,她住处的那张软盘就是她让我去取的。”蒋小庆压低嗓门对杨雪悄悄说。“遗憾的是被罗五七他们发现了,不然的话早就把那些坏蛋一锅端了,你也用不着在观音岛受罪了。” “既然是这样,王处为什么不直接找到红梅,那样不就全结了吗?”杨雪乘机诱导蒋小庆。 “可是刘红梅现在究竟在哪儿,我们也不清楚,咋找她呀?”蒋小庆很无奈地皱着眉道。 杨雪有些吃惊地望着蒋小庆,疑疑惑惑地道:“怎么?你不会不知道红梅的下落呀!” “我真的不知道。”蒋小庆没有丝毫的做作。“我也很着急,正等着她给我联系呢!” 杨雪从蒋小庆的表情和神态上看出她说的是实话,不觉有些失望,但蒋小庆后面的一句话又挑起了她的兴趣,忙问道:“她会和你联系吗?” “我想会的!”蒋小庆信心满满的说道:“死里逃生的她不会熄灭复仇的火焰,我坚信这一点!” “是的,我也相信红梅不会轻易就放过那些害她的坏蛋。”杨雪附和着蒋小庆。“但愿她能早一点和你联系。如果你找到了她,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行,没问题!”蒋小庆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下来。 杨雪听了蒋小庆的答复,心里踏实下来。只要她能及时从蒋小庆这儿探知刘红梅的消息,廖凯就能做好预防工作,把危险消除在萌芽状态。她想,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应该告辞了。于是起身对蒋小庆道:“我该走了,观音岛那边我还得盯着,侦查情人也挺刺激的。看来我就是这个命,注定只能在爱情的泥淖里挣扎!” 蒋小庆这才听明白杨雪所谓“特殊任务”的含义,心里不觉为杨雪感到难过起来。当一个人、尤其一个女人的感情和理智撕裂开时,那种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可她又爱莫能助,只能安慰杨雪说:“我相信你能把握住自己,很妥当地处理好这件事,我也希望你能拥有真正的爱情,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杨雪向蒋小庆表示了谢意,就逃也似的匆匆走出了病房。 蒋小庆定定地望着杨雪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酸楚,眼里满含着同情…… 正如蒋小庆所说的那样,蜗居沙厝镇的刘红梅并没有淡忘港城,观音岛每时每刻都浮动在她的脑海里。复仇的火焰不仅没有熄灭,而且一天比一天燃烧得更旺更炽烈。可是,自从她告知蒋小庆软盘藏匿的地点之后,就再也和蒋小庆联系不上,她打了无数次电话,蒋小庆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猜测蒋小庆有可能是出事了。她深知廖凯的能量和罗五七的狠毒,不禁为蒋小庆的命运深深担忧起来。 只能在等待中寻找时机 刘红梅在沙厝大酒店找到服务员的工作后,干得得心应手。因为这是她的本行。观音阁的领班做一个小镇酒店的服务员当然是不在话下。她很快便得到酒店老板的赏识,提拔她担任大堂经理,还为她配置了手机。刘红梅工作上驾轻就熟,生活上安逸平定。虽然薪水比起观音阁来少了许多,可精神上的自由却是观音阁无法比拟的。假如不是复仇的欲望占据支配着她,她真想就在这个美丽的小镇永远呆下去。 刘红梅在不当班的时候,总是跑到她漂上岸的那片海滩,遥望着港城方向出神,暗暗祈祷蒋小庆能平安无事,把那张至关重要的软盘交给执法部门。她也曾冒出与王步文联系的念头,但一想到杨雪,她又排除了这个想法。毫无疑问,是杨雪出卖了她,而杨雪又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吹捧王步文,由此可以看出,杨雪和王步文很有可能是同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找王步文就等于自投罗网。这种风险她无论如何不能再冒,她目前惟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蒋小庆身上。倘若蒋小庆真的遭遇了不测,她就更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在等待中寻找时机了。 这天下午,刘红梅正在酒店大堂里忙碌,一位身着警服的警官突然推门走进。刘红梅顿时心跳加速,紧张得直冒冷汗。因为她是两袖空空从海上漂流到沙厝岛的,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所以一见到警察就紧张。她连忙垂下眼帘,脸转向一边,试图回避开警官。可她从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位警官径直向她走来,心中一惊,赶紧向旁边溜。那位警官追着她不放,嘴里还“哎哎”地喊她。刘红梅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喉咙口,不得不停住。那位警官走到刘红梅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尤其是对她胸前挂着的身份牌牌似乎更有兴趣,凑上去认真地看着,弄得刘红梅心里直发毛。警官问她是不是大堂经理,她连忙点头说是。警官把一张纸塞到她手里,说尽快组织你们酒店的服务员都看一看,然后贴在服务台上。说罢,便扭身走了出去。刘红梅这才松了口气,展开手上的纸,原来是一张通缉令。黑色大字下的照片一下子吸引住她的目光,虽然照片有些模糊,她细细辨认,仍能看出就是罗五七。她忙看名字,果然是他。刘红梅激动得几乎要窒息了,感到一阵晕眩。 难道是蒋小庆拿到软盘并交给了警方?那为什么没有廖凯以及房修夫、严展飞等人的消息?这么大的事件不会不上报纸和电视,为什么从来没看到过?刘红梅由此及彼从内到外认真地思索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感到迷惑,一种解开谜底的强烈愿望冲击着她。不管怎么说,罗五七被警方通缉说明事情有了转机,是她日夜都在期盼的喜讯。这给了她强大的信心和百倍的勇气,同时她也看到胜利的希望。 刘红梅决定再尝试着给蒋小庆的手机发送信息,期望能收到她的回音,然后决定自己下面该怎么办。 杨雪刚走出病房没多大会儿,蒋小庆便收到了刘红梅的信息。 蒋小庆惊喜不已,忙不迭地给刘红梅回了信息。刘红梅似乎比蒋小庆还要急切,马上便发来信息询问蒋小庆这些天为什么一直关机。蒋小庆知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而且怕说出软盘被拦截自己被罗五七绑架的遭遇引起刘红梅的顾虑和恐慌,便回复说最好能见面详谈。刘红梅又问蒋小庆,罗五七是否真的被通缉。蒋小庆随即给了刘红梅肯定的答复,并告诉她现在急需她的帮助,希望她能尽快回港城。刘红梅答应了,让蒋小庆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蒋小庆考虑再三,为了安全起见,把时间定在了次日晚上,地点定在了偏僻安静,人车稀少的天堂崖海神庙。刘红梅欣然同意,约定不见不散。 蒋小庆结束和刘红梅的信息沟通之后,便急不可耐地给王步文打电话。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王步文。让他为昨天晚上和刘红梅见面作一个周密的筹划。 王步文接到蒋小庆的电话时还没有离开局长室。他边接听边兴奋地眉飞色舞。当蒋小庆告诉他刘红梅已同意回港城和他们见面时,他忍不住大叫:“好!太好了!你快说,什么时间?在哪儿见面?”蒋小庆马上把自己定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王步文问他是否合适。王步文连声说:“合适,非常合适,你想得很周到!”蒋小庆最后让王步文就见面的方式和细节考虑制定个计划,便挂了线。 一直在旁边凝神倾听的严展飞,隐隐约约听到王步文和蒋小庆是在谈刘红梅的事,不禁警觉起来,待王步文通完电话,便很随意地问道:“是和谁见面呀?看你紧紧张张的!” “是刘红梅!”王步文激动地往严展飞面前俯下身子,双手摁在办公桌上。“刘红梅终于和小庆联络了,并且答应回港城与我们见面!” “是吗?”严展飞顿时睁大眼睛,满脸激动之色,不停地摩拳擦掌,声音也显得异常兴奋。“好消息!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找到刘红梅,案子就可以大大地往前推进一步了!”说着,他又显得很郑重其事的样子提醒王步文。“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可要慎重啊!千万不能出问题!” 王步文压低声音道:“你放心严头,小庆考虑得很周到。时间是明天晚上八点,这时候相对安静些。地点在天堂崖的海神庙,那个地方晚上很少有人去,万一出现情况也好处理。” 严展飞沉吟片刻,点点头说:“嗯,时间和地点应该说还是比较理想的,细节方面你还要再斟酌的考虑一下,要尽可能周全一些,力争做到万无一失。” 王步文道:“好的。我等一下再去趟医院,和小庆商量商量。” “你看是不是再配备几个人手或是在天堂崖附近布置些警力,以确保安全?”严展飞有些不放心地问。 “不必了!”王步文摇摇头。“我想这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么?你是说我们内部不纯?”严展飞试探王步文。 “不错,我一直有这方面的怀疑。”王步文若有所思地说道。“有几次行动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和目的。比如抓捕罗五七,他每一次都抢在了我们前面,好像能掐会算似的,这很不正常,说明我们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严头,我们不能不多加提防,谨慎行事。如果再出现以前那样的被动事故,会严重影响刘红梅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对我们的信任!” 内部的奸细 严展飞的面部表情也作出非常凝重的样子,手指轻叩办公桌道:“如果你们的推测成立的话,那问题就严重了。我们就必须重视起来,进行甄别核查。不挖出内部的奸细,案件的侦审就会大受影响,甚至会流产夭折,我们就将付出很惨重的代价。你通过观察,有没有具体的嫌疑对象?” 王步文又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嫌疑人。但据小庆说。罗五七在对她胁迫诱供时,曾讲蒋庆林师傅遇害是我给他们通的风报的信。由此可以推断,这个内奸是确实存在的,而且已经在我们内部隐藏了十几年。” 严展飞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得暗骂罗五七是个名符其实的草包蠢货,竟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去挑拨离间。幸亏他对王步文了解,略施小技解除了王步文对自己的戒心,重又获取了王步文的充分信任,不然麻烦可就大了。他故作思索地沉默了一会,然后气愤地道:“我们一定要认真地查一查,揪出这个内奸。抽时间我要和孙政委好好商讨商讨。你对周围的人也多留意一些,发现疑点及时向我报告!” “是,严头,我明白了!”王步文说着很有信心的样子扬了扬下巴。“你放心严头,只要我们把案子不断推向深入,这个人迟早会暴露出来!我有个预感,刘红梅很有可能就知道这个内奸是谁,也许明天晚上就可以揭开这个秘密!” 严展飞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只觉得脊梁上“嗖嗖”直冒凉气。他知道,王步文所讲的一点不错,案子愈是有进展,他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危险也将随之加剧,而在观音阁担任领班的刘红梅,铁定清楚他和廖凯的关系,那盘软盘和手机上的内容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毫无疑问,现在已经到了决战时刻,小小的疏忽和闪失就会造成全军覆灭的下场,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面对王步文,深知获取他信任的重要,所以在王步文讲完之后,便马上作出欢欣鼓舞的样子道:“你的预感很有可能,我也觉着刘红梅握有开启这个案子的钥匙,但愿我们能从刘红梅那儿寻找到突破口!” 王步文觉得应该告辞了,蒋小庆还在医院焦急地等着他呢,于是站起身道:“严头,如果你没有别的指示,我就去医院了,小庆在等着我商量明天见刘红梅的事。” “好,好,这可是头等大事!你快去吧!”严展飞起身和王步文握手。“代我向小庆问好,祝她早日康复!” 王步文答应一声,扭身快步走出办公室。 严展飞待王步文的身影完全消失,急忙走到门口,探身向外望了望,然后回身把门关紧销死,奔向电话机。 王步文先回到办公室,召集范斌、刘京生开了个小会。布置他们围绕大港船务代理处调查和其发生过业务关系的公司,力争通过这些公司查出幕后走私集团的线索。范斌忙向王步文是不是严局长同意了。王步文说严头已经点了头,还要与市里沟通一下,我们不能等待,先动起来再说,出了麻烦,由他跟严头解释。刘京生又提出有关大港船务代理处的档案材料已被封存。严展飞不批字,很难开启调阅。王步文说目前在没有和市里协商的情况下,就别难为严展飞了,你们自己想办法。范斌说问题不大,他们情报科的资料库里还有些陈年旧账,也许能找出些有价值的线索。王步文听了范斌的话,很是高兴,让他们集中精力,尽快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去。然后便结束会议。匆匆赶往医院。 蒋小庆给王步文打过电话之后,一直处于激动和兴奋之中。此时,她正倚靠在病床床头,仰望着天花板出神。刘红梅的出现使案情有了转机,尤其是她很爽快地答应见面。更让蒋小庆信心大增。这说明刘红梅已清除了顾忌,敢于挺身而出了。毫无疑问刘红梅掌握着大量的内幕情况,只要她能提供出来,那些坏蛋就将原形毕露。由此看来,为父亲报仇雪恨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王步文推开病房的门,见蒋小庆瞪着天花板发呆,并没有察觉到他进来,便蹑手蹑脚走到病床前,突然大声道:“在想谁呢?” 蒋小庆吓了一跳,一看是王步文来了,嗔了他一眼道:“你说还能想谁?反正没想你!” “这我知道。”王步文笑着在床边坐下。“你现在肯定满脑子都是刘红梅,对不对?” “你也是和我一样。”蒋小庆往王步文肩头一靠。“我现在就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一些,早一点见到刘红梅!” 王步文拍拍蒋小庆的胳膊道:“快说说刘红梅和你联络的详细情况,我们好筹划明天晚上的行动。” 蒋小庆把手机递给王步文:“你自己看吧,她和我发送回复的信息都在上面呢!” 王步文接过手机打开,一条条浏览着刘红梅发送的信息。他看完之后把手机还给蒋小庆,分析道:“刘红梅很有可能是知道了罗五七被通缉的消息,胆子自然也就壮了,所以她现在想急切地了解港城这边的情形。” “我也是这样想的。”蒋小庆点点头。“明天见面时,你看怎么跟她谈?” “最重要的是树立她的信心,让她丢下包袱,把她了解掌握的情况全都如实地讲出来。”王步文显然已是胸有成竹。 “见面之后,该如何安排刘红梅的去处?”蒋小庆不无担忧。“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咱们内部还有问题,刘红梅的安全不能不考虑啊!” “这些我都想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王步文用不无调侃的口气说。“如果你不反对,刘红梅本人也愿意,就让她住在我的宿舍里。” “我才不会反对呢!”蒋小庆笑眯眯地看着王步文。“因为我会和刘红梅作伴,睡在里屋的床上,而你只能在外面的沙发上凑合了!” 第12节 把报复你作为最大的乐趣 王步文也不由得笑了。“那好,我就做一回护花使者”。他说着看了看蒋小庆的伤臂,脸上露出关切之情。“你这带着伤,医生不会同意你外出,再说我也挺不放心,你看……” “你放心,不会有事,蒋小庆夸张地抬抬胳膊,但马上就痛得忍不住呲牙咧嘴,吸了一口凉气。” “要不你就别去了,我代你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王步文劝说蒋小庆。 “不行,怎么会没有问题?”蒋小庆连连摇头。“刘红梅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对你都不信任。不然,软盘的事,她不会把不告诉你作为条件向我提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你直接去见她显然是不合适的,她很有可能会溜掉。即使她不躲避你,也很难跟你说实话。最好还是我先向她解释清楚,打消她的猜忌和顾虑之后,你再见她,这样会更稳妥些。” 王步文觉得蒋小庆的话很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拍拍她的脸颊道:“看来你是要溜病号了?” “你就别操这个闲心了,医院我自有办法应付。”蒋小庆扬了扬脸。“你明天晚上按时把车开到医院后门就行了。” 王步文点点头,然后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小庆,天堂崖地形复杂,海神庙门前就是大海,如果我们相隔太远,万一出了事情或是有情况,很难做到呼应自如,不便应对,这些你考虑了没有?” 蒋小庆怔了怔。她根本就没想到还会出现什么万一情况。她和刘红梅见面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这种绝对隐秘的状况下,不应该会有危险。可王步文的担心,她细细想来并非是忋人忧天。软盘被截走,自己被绑架的教训不能不吸取,还是多加点小心为好。想到这些,她征求王步文的意见道:“你看能不能让杨雪和我一块去?她对刘红梅也挺关心的,中午来看我时还提起这事呢!” “杨雪来医院看你了!”王步文不无惊讶地问题。 “是的,她对我态度非常友好,让我挺感动的!”蒋小庆甩了甩头发。“她为没能保护好刘红梅愧疚不安,说希望能帮助刘红梅!” 王步文对杨雪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颇感意外,因为他很清楚杨雪视蒋小庆如仇人,几乎达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她捐弃前嫌,主动向蒋小庆示好,似乎并不符合她的性格。会不会是她已经从黄河那儿侦查到什么疑点,意识自己爱错了对象而幡然醒悟或是明白了爱情的真谛意欲修正自己的盲点? “她向我提起了黄河的事。”蒋小庆见王步文沉吟不语,接着说道。 “哦?她怎么讲?”王步文连忙问。 “她说已经跟黄河确定了恋爱关系。我从侧面提醒了她几句。她说自己能把握住。但从她的言谈举止里能看出,情绪并不是太好。”蒋小庆向王步文介绍她和杨雪见面的情况。 “真弄不明白这杨雪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黄河是我们侦查对象,竟然非要和他搞起了对象,我怎么劝她也不听,简直是个混球!”王步文又气恼又无奈地耸动着双眉,说罢沉重地叹了口气。 蒋小庆白了王步文一眼,语调里带着责备道:“既然你知道他们是恋人关系,就不该让杨雪去盯黄河的梢查他的事,这不是把杨雪架到火上去烤吗?”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王步文不得不向蒋小庆和盘托出背后的隐情。“问题的核心是杨雪并不爱黄河,她曾给我谈过,就是要演一出警察爱嫌疑人的活剧给我看看,你说这不可怕吗?” “噢,我明白了!”蒋小庆恍然大悟。“她是要以这种方式报复你对她的薄情!”她说着不由得感叹。“女人真是太傻了!” “这也许只是杨雪一时意气用事发泄发泄怨气,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应该有原则性的。不然,她就会拒绝承担这个任务。”王步文分析说。 蒋小庆却轻轻摇头,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你对女人还是了解不够,在感情面前是很容易失去理智迷失方向的,很难说不干出疯狂的事情来。只要杨雪现在心理还占有你,她就会把报复你作为最大的乐趣。” 王步文被蒋小庆说得悚然心惊,不由得真有些担心起来,暗暗思忖着是不是该把杨雪从音阁调回来,如果真的发生蒋小庆所说的那种情形,麻烦可就大了。但她转念一想,如果现在解除杨雪的任务,会不会引起她更大的误会和反感,造成不堪收拾的后果。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等一等看看情况再采取相应的措施比较稳妥,于是对蒋小庆道:“为了防止出现万一情况,和刘红梅见面的事就限定在你我和严头的范围吧。杨雪和黄河的关系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咱们很难摸准摸透,就不冒这个风险了。我想如果我们能随时保持联系,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我马上就去准备两个微型对讲机,去天堂崖时随身带着,你看怎么样?” “行,我听你的!”蒋小庆小鸟依人地把脑袋靠在王步文肩膀上。 闽南帮的掌门黑三 午后的港城国际机场正是航班密集之时,起降的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银亮的机翼和巨大的机身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严展飞坐在候机厅门前停车场上的奔驰600防弹车里,透过车窗,微眯着双眼仰望蓝天上翱翔的银鹰,不由得露出怅然若失之情。冯晓洁在廖凯、杨冰和黄河的陪送下已经进入候机厅有一会功夫了。不知是怕离别伤情还是有意避嫌,严展飞没有亲自送冯晓洁进去,只是蜷缩在奔驰车上望着天空出神。王步文步步紧逼,刘红梅神秘现身,使他感到危险再度降临,因此他对自己作出这个决定毫不后悔,送走冯晓洁,他悬吊的心便落下了一大半,身上也顿感轻松了不少。 廖凯和杨冰、黄河终于从候机厅里走了出来。严展飞坐起身子,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来一切顺利,登机手续已经办好,没有出什么麻烦。 黄河拉开前车门,坐到驾驶位子上。杨冰坐到黄河旁边的副驾驶坐位上。廖凯则打开后车门,坐到了严展飞旁边。 黄河启动车子。廖凯见严展飞有些依依难舍地望着机场上空,便吩咐黄河等一等。黄河马上就领会了廖凯的意思,没有开车。 没有多大一会,一架波音757呼啸着飞上了蓝天,巨大的翅膀划过机场,渐渐远去。严展飞嘴角微微抽动着,眼睛似乎也有些潮湿,不由自主地眨了眨。 廖凯收回目光,面露欣然之色,感慨道:“真是坐地日引八万里哟,晓洁的晚餐就可以在南美美丽的海滨别墅享用了!” 杨冰随声附和:“是呵,地球变得越来越小,天各一方难以相见已经成为笑谈,希望晓洁能早一点回来!” 严展飞眉头舒展开来,轻声对黄河道:“咱们回去吧!” 黄河用脚轻点油门,奔驰车驶出停车场,上了机场高速路。 严展飞很快便从刚才离别的伤感情境中解脱出来,回到严峻的现实之中。他神情严肃地扫廖凯一眼,问道:“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廖凯自然明白严展飞问的是什么,马上回答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可是事关我们安危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一旦刘红梅被王步文掌控,我们就会完全处于被动境地,老凯你不会不明白吧?”严展飞仍有些不放心地提醒廖凯。 “这我当然明白,成败在此一举,我会不惜任何代价的!”廖凯咬着牙道。 “你们打算怎么干?”严展飞问道。 廖凯向严展飞跟前倾斜着身子,低声回答说:“我们内部的人出动显然是不行的,因为刘红梅都认识,我准备让黑三操刀!” “就是你那个香港的拜把兄弟,闽南帮的掌门黑三?”严展飞连忙问廖凯。 “对,就是他!”廖凯附在严展飞耳边。“他在日本时就无人敢惹,靠着过人的胆量和高超的功夫降服了日本的七大黑帮,在台湾和东南亚一些国家也有很大的名气。干这种事从来没失过手!” 严展飞揉摸着下巴道:“嗯,这个黑三我听说过,很多走私的船主都打着他的旗号吓唬人。不是听说他已经退隐江湖金盆洗手了吗?你是用什么办法让他出山的?” “钱!”廖凯脱口而出。“当然也有兄弟的情份!”他说着伸出三个指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我给了他这个数,三十万!” “是美金吧?”严展飞猜测着问道。 “当然,他只收美金!”廖凯点点头,然后拍拍扶手。“只要他能干成这事,这点钱值!” “是值,能得手的话,再多给他些都行。”严展飞加重语气。“关键是他能不能干成这件事!” “对黑三的能力你不必怀疑,我相信他能马到成功!”廖凯信心十足地挺了挺胸。 “可是——”,严展飞拖长声音。“我想,你也不会怀疑王步文的能力吧?老凯,我们可是经受不起轻敌带来的损失了,尤其是对刘红梅这样的心头大患更是如此!” 廖凯被严展飞弄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随口问道:“展飞,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想法就直截了当说出来,咱们再商量嘛!” “我要见见这个黑三”。严展飞一字一顿道。 廖凯马上爽快地道:“这当然没问题,他今天晚上就乘飞机从香港过来,我可以安排你们会一会。” 严展飞叮嘱廖凯道:“我对他还有几点要求,你介绍我是你们天华的顾问就行了!” “好的,明白了。”廖凯眼里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目光,有些不放心地问严展飞。“展飞,你准备向黑三提哪些要求?他的脾气可是有些毛糙,别引起……” “你放心,不会引起任何事,我会掌握分寸的。”严展飞说着目光投向窗外,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变得干涩。“这件事过后,王步文怀疑的惟一对象就是我,因为这事除蒋小庆、王步文和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老凯,难道你连这都不明白?” “是呵!是呵!”廖凯用巴掌拍着脑门。“这的确是件让人头痛的事,能有什么办法消除呢?” 严展飞眉梢挑了挑道:“这就要靠那个黑三来解决了!” 威震香港的黑帮帮主 廖凯似乎感觉到严展飞已经有了办法,于是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出了什么巧妙的计划?” 严展飞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收回目光,往后背上一靠,仰起脸道:“这只有跟你那个黑三兄弟谈过之后才能决定是否可行,到时候再说吧!” 廖凯见严展飞不愿意讲出来,也就不再勉强,掏出烟来点着火慢慢地抽,眉头渐渐地向脑门中央聚拢。 严展飞闭上双眼,默默地想着心事……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夜晚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观音阁二楼的贵宾厅里灯火通明,餐台上美酒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玛瑙杯盏,在灯光的映照下,晶莹夺目。餐台旁坐着廖凯、严展飞和杨冰。在廖凯和杨冰之间留着一个空位,显然是为那位香港来客准备的。 廖凯脸上有了焦急之色,抬腕看看表道:“怎么回事?早该到了呀!” 严展飞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廖凯吩咐杨冰:“再给黄河打个电话,看看怎么回事!” 杨冰拿出手机,正欲拨号,门开了,黄河引领着黑三和一位壮汉走进了贵宾厅。 黑三进来后便和廖凯热烈拥抱,接着口中亲热地喊着“嫂子”与杨冰握手,最后才不经意地瞟了严展飞一眼,不无矜持地问道:“请问这位是——” 廖凯连忙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天华的首席顾问,你喊大哥就行了!” 黑三对大陆的情况并不陌生。他知道所谓的顾问大都是上层重权在握的官场人物,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就靠他们保驾护航才能取得发展。既然廖凯没有介绍姓名,就足以说明这位顾问在天华的位置和份量,他也就不便多问,态度也变得谦恭起来。他向严展飞伸出手,垂下头道:“顾问大哥,见到你很荣幸!” 严展飞浅浅一笑,伸手轻轻握了握,很随意地道:“欢迎光临港城!”然后便坐回到椅子上,认真地打量起这位声名显赫的煞星来。黑三并不黑,不仅面皮白净,五官也很端正。身体也不是想象中的高大威猛,反而稍显单薄,言行举止也很文雅得体,根本不像个杀手,倒像是公司的文案职员或是医生教师之类的儒雅之士,只是他额上的一道刀疤让人隐隐感到有些肃杀之气。常和罪犯黑道人物打交道的严展飞马上便从黑三的神态和暗藏锋机的眼睛里看出廖凯没有夸大其词,此人果然非等闲之辈,在江湖上决不是浪得虚名。他不觉放心了许多。 黑三向众人介绍了自己的助手名叫元虎,曾是武行演员,在多部武打影视剧里都有上佳表现。大家这才注意看那位元虎,果然觉得有些面熟。元虎抱拳向大家拱了拱手,手背上的老茧和凸起的青紫色肌筋赫然闪现。 廖凯边亲自斟酒边问黄河:“是不是飞机晚点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黑三接口答道:“飞机很准时,我去你们港城的风景名胜天堂崖那儿转了转,这事怪不得黄副总!” 严展飞心里一动,不由得暗道:“不愧是威震香港的黑帮帮主,果然不同凡响,看来廖凯没找错人!” 廖凯听了黑三的话,心中自然也很高兴,于是欣欣然举起酒杯道:“为了我们难得的相会,干杯!” 严展飞喝完怀中的酒,这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那是王步文下午向他报送的行动方案。在没见到黑三之前,他还有些不放心,所以没给廖凯。经过审查,黑三已经过关,他也就不再迟疑,把纸递给了廖凯。 廖凯接过纸来看罢,不禁喜上眉梢,又把纸塞给了黑三,并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黑三浏览完纸上的内容,额上的刀疤顿时闪出光来,情不自禁地向严展飞竖了竖拇指,然后道:“有了这玩意,我就更有把握了,谢谢顾问大哥!”说罢端起酒杯向严展飞敬酒。 严展飞端起杯与黑三碰了碰,说道:“不知廖总是否跟你说过,我们对你还有个请求。” “大哥不必客气,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讲!”黑三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严展飞一字一句道:“那个刘红梅不能死在港城,当然更不能陈尸天堂崖。” “噢,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黑三恍然有悟地耸了耸肩膀。“我当然很希望能尽可能地做得干净些,为你们以后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可大哥也知道,我是个香港人,对这儿并不熟悉,还望不吝指点一二!”说着喝完了怀中的酒。 严展飞慢慢啜饮完酒,把酒杯缓缓放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辆冷冻车,里面装着运往境外的肉类食品,报关通关手续也全已办妥。” 黑三大喜过望,激动得摩拳擦掌道:“好主意!冷冻车里再装个人进去,就什么肉都有了!” 严展飞接着道:“从天堂崖到浅水湾货运码头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再强壮的人都会冻成冰棍。你可以直接把车开到船上,三个小时后,船就行驶在海上了。” 黑三点头道:“明白了大哥,我这酬金真该付你一半!”说罢笑着把脸转向廖凯。“你说是不是凯兄?” 廖凯正听得入神,为严展飞的锦囊妙计赞叹不已,突然听到黑三的调侃,忙道:“咱们兄弟之间,说什么钱不钱的!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的嘛!” “也是!也是!”黑三忍不住哈哈笑。 “我们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严展飞的表情依然凝重冷峻。 第13节 无法自拔的黑洞 黑三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惴惴不安地瞪着严展飞,不知道他又会出什么难题。 严展飞低垂着眼睑,摆弄着酒杯道:“别忘了还有个保护刘红梅和蒋小庆的王步文处长。他可不会袖手旁观,任由你折腾。” “这你放心,我早已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黑三显得胸有成竹。“我听那些走水货的兄弟谈过这个王步文,是港城海关缉私局的厉害角色。正因为能和他交手,我才破例答应了廖兄的邀请,也算是为我那些折戟沉沙的兄弟讨债吧!” 严展飞听了黑三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利益让昨天的敌人变成了今天的朋友,而今天的敌人则是昨天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不知是世事多舛还是自己的悲哀,脚下的路是通向天堂还是通往地狱。自从他为了冯晓洁踏上廖凯的战船之后,便无时无刻不在感情和理智的漩涡中挣扎,最终越陷越深,被吸进难以自拔也无法自拔的黑洞里。 “三弟,这个王步文是非同寻常很难对付呀!”廖凯提醒黑三。“你万万不能有丝毫的麻痹轻敌啊!” “是的,我明白他是个强劲对手。本来打算刀对刀枪对枪决一雌雄,立见胜负。”黑三说着抖抖那张纸。“但现在有了这个,我就要再玩点智力游戏了!” 廖凯有些不耐烦地道:“三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打算怎么办,说出来也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黑三把纸很小心地折叠起来,边放进衣兜边道:“这上面有他们明天晚上见面的时间、方式、步骤和所谓的预防措施,我已经占了知彼知己的先机,掌握了完全彻底的主动权,对付他王步文的办法可以说是随手拈来,可为了稳妥起见,我选择了最不留后遗症的方式,那就是……” “制造一起车祸!”严展飞打断黑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我说得对吗?” 黑三一拍巴掌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大哥,我再敬你一杯!”说着恭恭敬敬地双手端起酒杯,躬身举向严展飞。 严展飞直到这时,方才露出笑容,端起杯环绕一圈道:“为了胜利,我们同干一杯!” 大家纷纷端起杯,酒桌上的气氛欢快活跃起来。 〖=B45(〗6〖=〗 秋天的港城,在海风的吹拂下,气息清新。街道沉浸在夜色之中,路边楼房上的霓虹灯闪烁着璀璨诱人的美丽光华。川流不息的车和涌动的人潮显示着这座海滨城市夜生活的丰富多彩和热闹。 王步文按照预定的时间,于七点整驱车来到市人民医院后门。这是一条狭窄的巷子。稀疏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过往的车辆零零落落,偶尔卷起路边的枯叶。 蒋小庆披裹着白大褂从后门里匆匆跑过来,弯腰钻进车里,气喘吁吁地直拍胸口。王步文问她白大褂是不是偷来的。蒋小庆扮了个鬼脸,说怎么会呢,准确地讲应该是借来的,然后便催促王步文快开车,别耽误了时间。王步文说没问题,时间他已经掐算好了,不会误事。 王步文于7点20分准时起到了天堂崖。山崖下的公路上偶有出租车经过。他把车停靠在比较隐蔽的岩石旁,将一个微型对讲机交给蒋小庆,叮嘱道:“我已经调好了只有我们俩才能通话的频率,有情况随时联系。从这儿到崖畔的海神庙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我等你的好消息。” 蒋小庆接过对讲机,和王步文试着通话,果然声音清晰。她在王步文的脸颊上很响亮地亲了一下,便推开车门,精神抖擞地跳下车,顺着石阶向崖上攀去。王步文打开车前灯,为蒋小庆照明。蒋小庆回身挥舞着手电筒,意思是能看到路,为防止出现麻烦,最好不要开车灯。王步文马上便明白了蒋小庆的意思,关上了车灯。 由于蒋小庆心情急切,想早一点见到刘红梅,没到十分钟,她就赶到了位于山崖半坡上的海神庙。天堂崖的海神庙并不大,准确地说也就是两间石屋,既是庙,也是一对老人夫妻的住所。庙虽不大,因为年代久远,也引来了不少的香客,尤其是节假日,更是川流不息,人满为患。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一些富有的香客便捐钱在庙前开出一片平台,并在四周安装了铁栅栏。由于天色已晚,海神庙空空荡荡,冷清寂静,只有两位老人在灯下吟诵经书。蒋小庆信步走进庙内,向两位老人拱了拱手,四周看了看,没有刘红梅的踪影。她抬腕看看表,才刚到七点半,便在老人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和他们闲聊起来。到了7点50分,蒋小庆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前的平台上,向四周张望。因为这儿常有情人幽会,庙里的两位老人见怪不怪,并发起慈悲之心,为蒋小庆打开了庙门前的电灯。 为了避人耳目和防止出现意外,此时的刘红梅正攀爬在山崖临海的一面。由于无路可寻,崖势陡峭光线昏暗,刘红梅攀登得十分艰难而又缓慢。直到接近八点时,她才看到了海神庙和庙门前灯光下的蒋小庆。她心里顿时激动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当她快要靠近庙前的平台时,一条人影从一棵大树后闪出,悄无声息地扑到她身后,一条胳膊扼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刘红梅大骇,拚命挣扎。可是那人的胳膊和手像钢浇铁铸似的强硬有力,不大一会儿,本来攀爬山崖就已经筋疲力尽的刘红梅便失去了抵抗力,软绵绵地任由那人拖进密密的树丛里。 她又一次被出卖了 已经是8点10分了,依然没有刘红梅的身影,蒋小庆真有些着急了,猜测、怀疑、担心纷纷涌了上来。她在对讲机里向王步文报告了情况。王步文让她不要着急,再耐心地等等。她自己也清楚,除了等待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黑三直到把刘红梅拖到地势平坦有石阶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捆住她的双手,用透明胶布贴住她的嘴。然后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沉声道:“元虎,可以行动了!” 王步文在车里焦灼不安地等待着蒋小庆的消息,不时地抬腕看手表,时间已是8点15分。难道是刘红梅变了卦?可如果她不来赴约不会不通知小庆一声。是不是刘红梅出事了?应该不会,她和小庆下午还通过发送信息互道了平安。王步文思忖着是不是该下车去海神庙看个究竟,他想,至少自己呆在车里这么被动地等着是不合适的,应该和蒋小庆缩短距离,以做好接应的准备。就在他推开车门时,突然看到有一座山一般的庞然大物直向他压来,顿时大吃一惊,出于自然反应他抬起手臂护住脑袋。 元虎开着冷冻卡车,头对头地顶着王步文的桑塔纳轿车平地推去。桑塔纳贴着岩石的一侧迸出耀眼的火花,发出刺耳的尖啸,顷刻间便被挤瘪了。 王步文定了定神,这才看清迎面撞来的是一辆卡车。他急打方向盘,试图摆脱卡车的挤压,但桑塔纳此时已失去了一切功效,成了一堆烂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塔纳被卡车推着滑向路边。就在地寻思着如何才能出去时,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车子已脱离路面,顺着路基陡峭的斜坡向沟底滚去。王步文作出最后努力,就着车子滚动的惯性,向外一致,然后便感觉身体一阵剧痛,随之没有了知觉。 此时黑三已挟持着刘红梅来到了崖下。他吩咐元虎打开冷冻卡车后门,把刘红梅推了进去。 滚落沟底的桑塔纳一声巨响,一股火焰冲天而起。 黑三望了望爆炸燃烧的桑塔纳,得意地笑了,对元虎摆摆手道:“走吧,去浅水湾码头!” 元虎和黑三分别从两侧的车门跨上车。元虎启动卡车,沿着崖下的盘山路行驶。 王步文被桑塔纳的爆炸声震醒,只感到脑袋裂开一般疼痛。他活动一下手脚,还好,能动。他伸手抹了把头和脸,满是粘乎乎的血。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攀上路基,发现那辆卡车正沿着山路渐行渐远。他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追赶,显然是力不从心,只能眼看着卡车越来越模糊。天无绝人之路,恰在这时,一辆出租车从后面驶来,他掏出手枪拦住出租车,对司机亮了亮警官证,吩咐他追赶前面的卡车。司机一看是警察在执行任务,不敢怠慢,推档加油,疾速向前追去。 天堂崖上的海神庙前,蒋小庆正在焦灼难耐地等待刘红梅。突然听到山下传来巨响,接着便看到一团火光冲天而起,顿时吃了一惊,感觉到事情不妙,转身向崖下跑去。 刘红梅被抛进冷冻车后,慢慢便适应了车厢里昏暗的光线,隐隐约约看见车上装着猪牛羊肉之类的东西。同时,她也渐渐感到一阵阵寒气向她包围过来。冷冻车的冷库设计一般为零下二十度,最多可达零下三十度。现在元虎肯定是把冷冻机开到了极限冷度。刘红梅只觉得体温急剧下降,不一会就感到贴在皮肤上的衣服硬得如冰片一般。刘红梅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冷库从里面是打不开的,由于度高度密封,里边的动静根本无法传到车外去。何况她嘴被封着,手被捆着,根本就无计可施。她陷入了绝望之中,心中暗忖,看来这次是死定了。她在观音阁也管着二楼餐厅,知道冷库是怎么回事。即使身着全套防护服进库作业,在零下三十度的冷库中按规定也只能工作两小时。而她只穿着普通的单薄衣衫,至多能生存半个小时。冷冻车在加速,寒气也越来越强,随着车轮的转动,刘红梅觉得自己也正快速地靠近死神。此时此刻,蒋小庆的身影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脑海里。毫无疑问,她又一次被出卖了,而蒋小庆是惟一的嫌疑人,因为她们见面,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难怪蒋小庆会那么迫切地要和自己会面,原来是居心叵测呵。如此看来,那盒软盘也已经落在了廖凯他们手里,从蒋小庆含糊其词的信息里应该能得出结论。而罗五七被通缉她已经从网上看到了消息,是那个叫李红的受害人指证控告了他,和蒋小庆并无关系。这也就解开了廖凯等人为什么安然无恙之谜。刘红梅不由得暗暗骂自己太愚钝,后悔自己不接受教训轻信别人。然而,现在悔恨为时已晚,就像前几次一样,这样的后悔药总是吃得太迟死神将会带走一切。心寒也就感到外面更冷。刘红梅感到寒气透进骨髓,身体骤地哆嗦起来。牙齿也在上下交碰,发出“咯咯”的脆响。她觉得全身各部位的关节似乎马上就要断裂脱臼,不由自主地在车厢里蹦跳起来,可她的身体沉重僵硬,只跳了两下便一头栽倒在冻肉堆里,裹在身上的衣服发出清亮的脆响,似乎随时都会破落。她此时感觉得到,肺部已失去了正常的功能,血压已降到了最低点。 卡车已驶出天堂崖的盘山路,上了海滨大道,向着浅水湾码头狂奔。 出租车已经接近卡车。王步文吃惊地发现那是一辆冷冻车,顿时紧张起来,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司机疑疑惑惑地问王步文前面的卡车是不是交通肇事。王步文随意地点点头,急切地对司机道:“别问那么多了,快追!”他心里很清楚,刘红梅已被关进去15分钟了,只要发生痉挛,就一切都晚了。司机从王步文焦躁的神情里猜测事关重大,于是不敢再多问,用脚猛踩油门,车身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 “快,超过去!”王步文命令司机。他想在超车的时候,用枪瞄准安装在驾驶室和冷冻库之间的冷进机开枪,然后再打穿对方的车胎。 车灯中闪现出冷冻车的庞大车身。司机用力踩下加速器,出租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疾驰的卡车。出租车从左侧贴近了卡车,王步文举枪射击,一串火舌喷向冷冻机。 惊心动魄的较量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黑三显然听到了枪声,吃惊地道:“妈的,怎么回事,好像有人开枪?” 元虎凝神啼听。“嗯,是有些不大对劲!”猛然间,他从倒车镜里发现了出租车,顿时大惊失色,直着喉咙喊叫。“三哥,不好了,有人攻击我们!” 黑三连忙倾过身子朝车窗外看去,见王步文正举枪瞄准车轮胎,赶紧命令元虎:“快,打方向盘,撞它!” 元虎往左猛打方向盘。将冷冻车庞大的车体向左边摆了过去。“轰”地一声巨响,冷冻车撞瘪了出租轿车的发动机罩。 出租车司机魂飞魄散,向左急打方向盘,口中对着元虎大叫:“你他妈玩命呀?不就是交通违规罚几个钱吗?” 元虎不睬出租车司机,又一次摆动车体向出租车撞过来。 出租车司机不敢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踩了刹车板。卡车“呼”地冲出去好远。王步文心急如焚,对着司机哇哇直叫,让他赶快追上去。 司机苦着脸说:“警察大哥,我就这么一点家当,再说他们要玩命,你就饶了我吧!” 王步文拍打着扶手大声道:“抓住他们,我赔你辆新车!” 司机眨巴眨巴眼,狐疑地瞪着王步文问:“真的?” “我是海关缉私和局侦查处长王步文,是代表国家和法律跟你讲话!”王步文嗓子眼喷火。“我说到做到,快追!” 出租车司机顿时身上来了劲头,加油提速,驾车追了上去。冷冻卡车卷起的尘埃淹没了公路。出租轿车如同发了疯似的在漫无尘雾中穿行,又一次靠近了卡车。出租车司机此时满脑袋里都是新车,所以使出浑身解数,把车开得出神入化,王步文连连向他竖起拇指。 此时在天堂崖下,蒋小庆正呆呆地注视着在路边沟底燃烧的桑塔纳轿车。过了好大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哭喊着王步文的名字,发疯般冲向沟底,可她在烧得直剩下框架的车里没有找到王步文的尸体。她又在周围寻找,发现了遗弃在路基石坡上的对讲机和手机。她猜测王步文肯定是凶多吉少,情急之下,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严展飞的电话。严展飞在电话里听了蒋小庆的报告,指示她保护好现场,他马上就带人赶过来。蒋小庆一屁股瘫坐在路基上,泪流不止地默默祈祷王步文能平安无事。 出租车终于又追上了冷冻车。王步文吃惊地发现他们已进入望夫崖地段。这段路是海滨大道最险峻的路段,常有交通事故发生,有“死亡之吻”的称呼。公路的右边依山,左边濒临绝壁,峭壁下是波涛翻滚的大海。地形十分险恶。 黑三此时已移到元虎后面的座位上,双眼紧盯着倒车镜。当出租车再次出现时,黑三押出了腰里的手枪,从车窗里探出身子,举枪瞄准出租车的前档风玻璃,扣动扳机。 “危险,把头低下!”王步文对着出租车司机大叫一声,自己也低下了头。 只听“砰砰”两声,子弹穿过档风玻璃,车内落满了玻璃碎片。幸亏王步文发现得及时,子弹从他和司机的头顶飞过。 “妈呀!他们有枪!”出租车司机骇然大叫。“大哥,新车我不要了,你让我下去吧!”虽然他这时顾命不顾车了。 “少废话,你现在没有退路,给我好好开车!”王步文此时已没有了商量的口气,厉声喝斥司机。 出租车司机有些不服气地扭脸看看王步文,顿时胆战心惊,吓得脸上变了颜色。只见他血迹已经凝结的脸上又涂满了血污,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头、颈和胳膊。他不由自主地凑近车顶的后视镜看自己的模样,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块玻璃划破了额头,鲜血正顺着眉梢流淌。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着喉咙吼道:“狗娘养的杂种,老子跟你们拚了!”边叫边脚下用力,出租车“嗖”地窜了上去。 王步文不无赞赏地拍拍司机的肩膀道:“好样的哥们,不愧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我代表警察感谢你!” 出租车司机倍受鼓舞,伸手一把抹去流到眼角的鲜血,叫道:“大哥,看好了,我给你找个最佳射击位置!”边说边蛇一样把车子开得扭来扭去,终于把车靠近卡车的轮胎。 王步文这时却有些犹豫不决了。一般来说枪击高速行驶的车胎是危险的,那样很有可能使它操纵失灵摔得粉身碎骨。更何况又行驶在如此险峻的路面上,极有可能让它一头栽进悬崖下面的大海里。要是那样,刘红梅也得和车一同化为灰烬。 “大哥,你快开枪啊!”司机急不可耐地大声喊叫。“你只有这次机会了,没有别的选择!” 王步文紧张地寻思着。出租车司机说得不错,眼下必须打穿冷冻卡车的轮胎,使它停下来,然后以出租车作盾牌和他们周旋。况且无论如何要争取时间,尽快掌握主动。虽然他确信自己已经打破了冷冻机,但车内在一段时间里还会保持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刘红梅关在冷库里已有二十多分钟了,随时都会发生不测。时间不允许他有任何拖延。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要想取胜,他就必须●走偏锋,当机立断,容不得有丝毫犹豫。他必须这么去做,也只能这么去做。 出租车司机以为王步文的射击位置不够理想,又努力调整车位,卡车飞转的车轮已清晰可见,连上面的胎花都看得一清二楚。司机大声呼叫:“大哥,快,百分百能打中它!” 第14节 放下香港第一杀手的架子 王步文不再犹豫,一咬牙举起枪。随着枪声响起,冷冻卡车的右后轮“噗”地一声瘪了。 冷冻卡车的方向盘不起作用了,眼看着向左边的悬崖倾斜着滑过去。黑三和元虎魂飞魄散,禁不住失声尖叫。 王步文紧跟着又瞄准左轮放了一枪,左轮也“呼”地一声破裂了。冷冻卡车顿时跑不起来了,一下子扭到公路右侧的石壁上。 “快,冲到它前面去!”王步文对出租车司机大声喊道。 出租车发出粗重的咆哮,斜着从冷冻车的旁边擦了过去。惊魂甫定的黑三和元虎对着出租车就开枪,子弹“砰砰”地击穿了车门。 刘红梅在冷库里知道情况有变。她似乎听到外面有微弱的枪声,但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如死灰的她也不愿去多想多猜。她的身体开始疼痛了,整个身躯似乎已不属于自己,全身像患疟疾似的抖个不停,而且越来越厉害,无法控制。她感到冻僵的身体在痉挛中就像马上要破碎似的,身上的骨节也隐隐作响。她同时觉得眼睛也在抖动,意识渐渐地离她远去,似乎已经漂浮在半空中了。 出租车横在路中间停下了。它已是伤痕累累,破烂不堪。王步文和司机好不容易才从车里爬了出来。王步文检查了一下弹,总共还只有六发子弹。他心里非常明白,从现在起,必须珍惜每一发子弹,因为它关系到刘红梅、司机和自己三条生命。虽然对方也是两人,但他们有两支枪,自己显然并不占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就只有比机敏比胆量更要比技能看谁的枪法准了,当然最终还是要看谁的意志更坚强。王步文告诫出租车司机不要探头,就蹲在车旁。他透过车门,观察卡车那边的动静。 其实,黑三和元虎要比王步文紧张着急多了,倒不是他们的子弹欠缺,而是他们不知道王步文是否喊了救兵。形势很明显,他们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尽快摆脱王步文逃之夭夭是他们眼下最迫切的愿望和目的。 “三哥,我们怎么办?”元虎有些沮丧地问黑三。 黑三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了,他镇定自若地想了想,吩咐元虎道:“你快去后面把刘红梅带过来,千万别让她死了,她现在可是我们的救星,既能挡子弹,又能做人质!” 元虎望了望不远处的出租车,缩了缩脖子道:“三哥,王步文会不会给我来一梭子?” 黑三气得伸手给了元虎一巴掌,斥道:“瞧你那熊样,像个惊弓的鸟xx巴!我会掩护你的,快去!”说罢,抬枪对准出租车放了几枪。然后一脚把抖抖索索的元虎蹬下了车。 王步文见元虎露了头,甩手打了一枪。子弹呼啸着把元虎头上的太阳帽卷上了天。元虎“妈呀”一声尖叫,屁滚尿流地撒腿窜到车后,打开了车后门,他见里面无声无息,顿时慌了神,三两下便爬了进去,发现刘红梅还在抖动,便忙不迭地把她抱下了车。 黑三在驾驶室里发现前面的视野太开阔,极易被王步文发现,便边向出租车射击边从右车门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向后面退去。正和抱着刘红梅的元虎撞在了一起。他见刘红梅身体僵硬,在元虎的手臂里剧烈抖动着。忙命令元虎揭去刘红梅嘴上的胶布,以保持呼吸畅通,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为她按摩。元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不敢违抗黑三的旨意,手忙脚乱地揉搓刘红梅的脖颈、胳膊和腿等部位。刘红梅鸟青的嘴唇渐渐停止了颤抖,有了些血色,剧烈哆嗦的身体也缓和了不少,慢慢睁开了双眼。 黑三见刘红梅终于苏醒过来,心里踏实了许多。只要有刘红梅这个人质在,他就有希望突围出去。可冷冻车已经趴窝,没有交通工具他也只能干瞪眼,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放下香港第一杀手的架子,用手机向廖凯发出了求救信号。然后,他和元虎一左一右架着刘红梅躲到一块大岩石后面。 王步文对卡车那边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让他欣喜不已的是刘红梅还活着,这让他信心大增。可是,和黑三同样的问题也摆在了他面前,就如同人们常说的“狼咬狗两怕”,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他的处境并不很妙,一拳难敌两手,而且他们手里还有刘红梅作挡枪的盾牌,真是硬对硬拚起来,他获胜的希望并不是很大。但他手里没有任何通讯工具,让出租车司机去搬兵,时间又来不及。王步文的忧虑渐渐往眉心聚拢,不由得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司机似乎看出王步文想什么,指了指冷冻卡车道:“喂,把车点着吧!” 王步文马上便明白了司机的意思:车着火后,一来可以消除对方的隐蔽物,二来火光可以报警。但这样做同时也会危及刘红梅的生命,如此一个庞然大物,一旦燃烧爆炸,威力是可想而知的。 “大哥,这么拖下去,咱们都会没命的,险中求胜吧!”司机说着已脱下了上衣,拧开出租车的油箱盖,将衣服浸进油箱里。 王步文想想出租车司机说得不无道理,点点头道:“好吧,那就再冒一次险!你去点火,我掩护你!” 司机从油箱里扯出浸透汽油的衣服,包了一块石头,匍匐着爬向卡车。王步文举枪瞄准卡车两侧,防止对方袭击司机。司机终于爬到卡车近处,把衣服点上火,向冷冻车底盘下扔去。然后连滚带爬退回到出租车旁。 “轰——!”一声巨响,爆炸的气浪把出租车的挡风玻璃都震碎了。冷冻车霎间就被烈火包围起来,烈焰一直蹿到十几米的高空,把四周映得通红。 纵身向悬崖下的海里跳去 躲藏在岩石后面的黑三和元虎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得晕头转向,耳根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用手抱住了脑袋。紧紧地趴伏在岩石缝里。 刘红梅被一阵阵热浪挟裹得如同飓风中的柳枝,前仰后合,不停地摇摆。但这炽热的烈焰对她的身体无疑是最好的。她感到体内的热量在缓缓升起,血液开始奔流,周身的神经也渐渐活跃起来。她的痉挛已停止,衣服和皮肤的冰冻已消失,只是身体内部还残留着一些寒气,遭受严酷摧残的双腿双手还无法活动自如。她试图站立起来,可双腿发颤,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她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求生的机会了,绝不能放弃。终于,她凭着坚强的意志扶着岩壁站了起来。刘红梅此时看到,周围被映得一片通明,烈焰裹着海风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席卷着岩石裸露的地方,烤得人透不过气来。她感到脚下的岩石都有些热乎乎地发烫了。她弯腰朝旁边望去,只见岩石下面就是大海,不由得心里一阵狂跳,似乎看到了希望。可是要逃到海里去,必须绕过下面的悬崖,如果直接跳下去,危险就大了。刘红梅偷偷瞟了黑三和元虎一眼,发出他们头埋在岩石缝里,屁股撅着,仍在躲避爆炸,便不再迟疑,悄悄顺着岩壁向下面溜去。 爆炸声渐渐平息,火势也有所减弱。黑三抖了抖身上的碎石屑,从岩石缝里抬起了头。他环顾四周,猛然发现刘红梅正向悬崖边挪动,顿时大吃一惊,举枪瞄准刘红梅,吼道:“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刘红梅被逼到了绝路,只能冒死求生了。她一咬牙,纵身向悬崖下的海里跳去。 黑三急忙过去察看,只见刘红梅如翻飞的鸿雁般朝水里落去,随着水花的迸溅,刘红梅被吞没在滔滔海水之中。黑三回过头来,发现元虎仍抱着头钻在石缝里,屁股高高地朝上撅着,顿时火冒三丈,走过去照着屁股踢了几脚,气咻咻地骂道:“你他娘的真是废物,一个娘们都看不住!” 元虎翻身跳起,晕头鸭子似的摆着臂膀转了两圈,呐呐着道:“怎么,那娘们跑了?” 黑三又气又无奈,摇着头道:“我怎么会带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来大陆,辱没我黑三的门风啊!” 元虎见黑三真生气了,不禁●惧起来,连忙对黑三拍拍胸脯道:“三哥,我会将功折过的!等着瞧,我要敲碎王步文的脑壳给你看!”说着,从岩石后探出头来,抬手对着出租车打了几枪。 王步文一直弄不清冷冻车后的地形情况,现在裂焰把周围一片照得如同白昼,他才看清卡车后面右侧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而黑三和元虎正是靠着这个屏障进行抵抗的。他在脑海里紧张地寻思着应对之计,以尽快地结束战斗,救出刘红梅。 黑三此时越来越急躁不安。虽说现在是深夜时分,但保不准这一带也许会有人或车通过的,尤其是爆炸声和冲天的大火也会招来警察的巡逻车。他不能不感到深深的担忧,希望廖凯能尽快派车过来,把他和元虎接应出去。同时,他和元虎不时地探出头来,向王步文射击。 王步文能看出对方十分急躁,想尽快结束战斗逃命,这正是他希望的。于是他把枪口瞄向岩石旁边。元虎似乎想在黑三面前表现表现,胆子越来越大。开始还只敢探出眼睛以上的部位,后来干脆把整个头都探出来了。王步文果断地抠动了扳机。随着枪响,元虎左耳朵被呼啸而至的子弹削去了半个。元虎一声惨叫,捂着头蜷在了岩石后,再也不敢动一动身子。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王步文回头望去,只见有警车旋转闪烁着警灯朝这边驶来。出租车司机激动得直叫:“大哥,你看,咱们的救兵来了,那两个坏蛋跑不掉了!” 黑三显然也发现了从远处驶来的警车,顿时心里发毛,踢了元虎一脚道:“快起来掩护我!”说罢撒腿向后面跑去。元虎抬头一看有警车来了,哪还顾得上掩护不掩护,跟在黑三屁股后面就逃。恰在这时廖凯派的车赶到了,黑三和元虎狼狈不堪地钻进车里,调头疾驰而去。 王步文一见有车来接应黑三和元虎,急忙跳上破出租车启动追去,可是还没开出二百米,历尽磨难已是伤痕累累的轮胎就爆破了。王步文下车一看,只见轮胎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他满脸的失望,沮丧地看着蜿蜒而去的公路,长长地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巡警的车赶到了现场,两名警察跳下了车。王步文向他们亮明了身份,把情况简要向他们作了介绍,然后便共同对现场进行了勘查。王步文和出租车司机都清楚地看到只有黑三和元虎上了接应他们的车,根本没有刘红梅的身影。正因为如此,王步文才没向黑三、元虎开枪,想捉活的问个究竟。他以为刘红梅已经遭遇不幸,而只有抓住这两个袭击者,才能摸清事件的线索,至少能搞清楚这两个家伙是受谁指使,进而顺藤摸瓜,揪出那个躲在幕后的主谋。可是王步文和出租车司机还有那两名巡警找遍了附近的沟沟坎坎和灌木丛也没能找到刘红梅的尸体。 出租司机望了望路边的悬崖,猜测说:“大哥,依我看,有可能被他扔到海里去了!” 王步文走到悬崖边向下张望。 两名巡警也走过来仔细寻查,看是否有什么遗留物。一位巡警在临近悬崖的岩石缝里找到了一只女式旅游鞋,递给王步文。王步文定定地凝视着鞋子,显得异常地悲伤…… 第15节 四目相望,生离死别 市人民医院外科病房里,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口斑驳地洒在王步文和蒋小庆身上。他们站在窗前,四目相望,生离死别后的重逢使他们哽噎无语。蒋小庆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王步文头上的绷带和脸上一块块的创可贴,泪水溢满眼眶。 王步文握住蒋小庆柔嫩的小手,笑着道:“咱们现在扯平了,都成了不幸的伤号!” 蒋小庆也忍不住破涕为笑,把手握成拳头,轻捶王步文的胸口,嘟着嘴道:“你这个坏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我说过,我有九条命。”王步文拥着蒋小庆走到病床前,让她在床上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垂下头,语词悲哀。“可刘红梅却没能逃脱劫难!” 将小庆幽幽地叹口气道:“她的命真是太苦了!” “不是她命苦,而是我无能!”王步文说着忍不住掏出烟来,刚要抽,又想起蒋小庆讨厌烟味,便欲放向兜里。 蒋小庆从王步文手里夺过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王步文,嗔了他一眼道:“今天破例,我敬你一支!” “我不值得你敬!”王步文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仍是满面愧疚之色。“连一个刘红梅都保护不了,我算什么侦查处长!” “这也怪不得你呵!”蒋小庆劝慰王步文。“但愿刘红梅大难不死,也能有九条命!” 王步文吸着烟,渐渐陷入沉思之中,两道浓黑的眉毛不时耸动着。 蒋小庆似乎猜得出王步文在想什么,自语般喃喃道:“这件事是有些蹊跷,问题究竟出在哪呢?” 王步文抬起头,眼睛望着窗子,若有所思地道:“刘红梅约你见面是非常隐秘的,除你我和严头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不会怀疑严局长吧?”蒋小庆忐忑不安地问。 王步文有些茫然地眨眨眼:“按道理,我是不应该怀疑他的,可我实在找不出别的原因。” 蒋小庆听着王步文的话,不由得悚然心惊,她勉强地道:“是的,按说我们是没有理由怀疑严局长,可是……” 王步文转过脸来,叮嘱蒋小庆道:“这事深究起来挺复杂,咱们的想法要放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你明白吗?” 蒋小庆郑重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要做到心中有数,不轻易地怀疑一个人,但也不轻易地相信一个人!” “不错,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睁大双眼盯住每一个人,包括严头和曾头!”王步文满脸凝重地道。 说谁谁到。王步文话音刚落,曾培松推门走了进来。 王步文忙起身相迎。蒋小庆也欲下床迎接。 曾培松伸手摁住蒋小庆,不无歉意地道:“我去北京开会,昨天晚上才回来,没能及时来看望你,你和步文不会怪我吧?” “曾头你太客气了!”蒋小庆忙不迭地让座。“您这么忙,不用为我操心!” 曾培松在王步文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下。“倒也是,有步文在用不着我操闲心。”他说着指指王步文。“可我听说他也负了伤,那就不能不来探望探望了!”边说边把一个信封递给蒋小庆。“这是关党委给你和步文的慰问金,可不能一个人花了!”说罢,哈哈笑了起来。 蒋小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曾培松道谢,并示意王步文给他削水果。 王步文很快便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曾培松,作出很随意地样子问:“曾头,你才从北京回来,这么快就知道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曾培松接过苹果,笑笑道:“我昨天晚上刚回到办公室,展飞同志就找到了我,说你的车被烧毁,人也失踪了,闹得我一夜未睡呀!还好,你转危为安,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我没能完成任务,把刘红梅也给害了!”王步文内疚地垂下了头。 “哦,展飞同志也说了这件事,人算不如天算嘛,你也不要太自责!”曾培松对王步文表示了理解。 王步文听了曾培松的话,不由得心里一动,忙问他道:“严头他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曾培松把苹果放在床头药柜上,略思忖片刻后道:“展飞同志的看法跟你讲也无大碍,他毕竟是你的直接领导嘛!据他分析,极有可能是有人对你和小庆实施了反跟踪,因为对方也一直关注着刘红梅的下落,企图通过你们找到刘红梅,然后采取杀人灭口的措施清除隐患。” “这种可能性不大,我没有察觉任何这方面的迹象。”王步文用肯定的口吻道。 “那你认为会有什么可能?”曾培松盯着王步文问。 “我想也许我们内部有奸细!”王步文回答道。 “是吗?”曾培松眯起双眼。“我也有相同的想法,并且向展飞同志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怎么讲?”王步文急不可耐地追问。 “和你刚才讲的一样。”曾培松语调平缓。“他说这种可能性不大,没有察觉任何这方面的迹象。” 王步文心中一沉,顿时感到身上掠过一丝寒意。严展飞和他谈话时,对海关内部不纯是表示赞同的,并且表示要和孙政委商量后,对内部实施清理调查,怎么现在又在曾培松面前表示了截然相反的看法和意见?这不能不让王步文已有的疑惑越来越重。可他对严展飞是宁信其无不信其有,想一想这种可能,他心里便直打哆嗦,所以他也就更不愿意在曾培松说出自己的心事了。 坚信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曾培松观察着王步文表情的变化。好像已经看破了他的心事,于是睁大双眼,一语双关地道:“步文啊!现在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当然,目前还不能对那些有可能发生的事下结论,以后的事实会说明一切。可事实是等不来的,这就要靠你去调查、去甄别、去做大量的工作和非同寻常的努力!” “你说的这些我明白。”王步文双眉紧皱。“可是现在刘红梅这条惟一的线索又断了,罗五七也不是轻易就能在短时间内抓获的。我真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感觉!” “你这种情绪可不对,应该坚信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曾培松拍拍王步文的膝盖。“俗话说的好,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干了违法犯罪的事,那是过街的老鼠,逃不过群众的火眼金睛。只要你深入下去,另僻蹊径,不愁查不到新的线索,关键看你功夫到不到家。” 既然曾培松说到这个份上,王步文也就不再试探他了,开门见山道:“曾头,我有个方案,想以大港船务代理处为点,把和它有关系的所有公司都圈进去进行调查。这个代理处是罗五七化名朱辉注册的,我想应该能查出些疑点来。但这是一项浩繁的工程,需要海关有关部门配合才能完成,所以请曾头能不能……” “你不必多说了。”曾培松挥挥手打断王步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港城海关所有部门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配合你、协助你。因为你是在维护海关的荣誉。这一点请你不要有丝毫的怀疑。” 王步文和蒋小庆都很激动,兴奋地对视了一眼。 曾培松接着道。“我可以向你们透露一点。这次我去北京开会,向总署领导汇报了这个案子。署领导非常重视,指示我们要坚定不移地办下去。并且要托我向你们表示慰问,希望你们能打赢这场攻坚战,为海关扬威,为国徽争光!” 王步文感动得无以言状,只是频频点头。 “步文,你要相信你的直觉,要用事实和证据来证明你的直觉是对的!”曾培松带有暗示性地提示王步文,然后话锋一转,低声说。“步文,我还要向你透露一点,总署缉私局一直在暗中帮助你,罗五七的踪迹已经摸查到了线索!” 王步文大喜过望,急切地催问曾培松:“罗五七在哪儿?你快说!” 曾培松压低嗓门:“他曾在广西边境一带出现,常去越南境内的一个赌场赌搏,总署缉私局已经设下了埋伏,伺机捕捉他!” 王步文欢欣鼓舞地道:“真没想到,曾头你带来这么多好消息!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胡说八道!”曾培松故作不悦地瞪王步文一眼。“你这是本末倒置,要感谢应该是我这个老海关感谢你,在我退休之前擦去了蒙在港城海关关徽上局的污垢。等你大获全胜之后,我一定设庆功宴,亲自敬你三杯!” “但愿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王步文神情凝重地道。 蒋小庆大声说:“有我爸的在天之灵保佑你,你一定能胜利!”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愈加明亮了,远处海港正鸣响着嘹亮的汽笛。王步文已隐隐感到决战的来临。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在身体内无法抑制的澎湃起来…… 第01节 两天换一个女人 日月如梭,转眼间已进入深秋时节。郁郁葱葱的观音岛被秋风秋阳梳理镀染得斑斓多彩,如同一位美丽娇小的少女披上了五颜六色的盛装;在海浪的簇拥下,海风的吹拂中,又似一位踏波仙子轻舞金色的长袖。而观音阁更是美不胜收,显然它又被精心修饰了一遍,金瓦耀眼,红墙艳丽,站在港城这边的浅水湾就能看到它的金碧辉煌。 观音阁下的网球场上,廖凯正在和房修夫挥舞着球拍对阵,随着乒乓的击球声,银白色的圆球在网上穿梭。廖凯和房修夫不停地来回左右跑动,打得热烈而又异常地畅快。廖凯已有很长时间没像今天这样心情舒畅地打网球了,当危机终于被彻底破解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约来房修夫,打一场热身赛,以此清除身上的晦气。 三局打完,廖凯以大比分干净利落地赢了房修夫。二人收起网拍,走进旁边的休息室。 “老凯,你今天发挥超常,真是如有神助啊!”房修夫在茶台旁的凉椅上坐下,一边擦着脖子上的汗水一边不无恭维地赞叹。 “球如人生,贵在拼搏!”廖凯递给房修夫一瓶矿泉水,在他对面坐下,发着感慨。“我现在才深切地体会到,只要你不轻易放过每一个球,始终不懈地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房修夫故作惊讶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廖凯,调侃着道:“真是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你老凯现在变得深刻起来了,比我这个市长的思想境界还高呀!佩服,佩服!” 廖凯被房修夫说得脸上微微泛红,顿了顿矿泉水瓶道:“我们能摆脱困境,的确不易啊!如果稍有动摇,天华就会遭致灭顶之灾。别说在这儿打网球了,能不能是自由之身都难讲!” 房修夫点点头道:“倒也是。那个王步文神仙伸腿,的确不是个凡脚,让人料想不到!想不到啊!” “我们这次能突出重围,幸免于难,是多亏了展飞呀!”廖凯又一次感慨。 “是的,老严是最大的功臣。”房修夫喝了一气矿泉水,抹抹嘴。“哎?你怎么没约严展飞过来?咱们应该庆祝一下嘛!” 廖凯仰脸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然后幽幽地道:“自从晓洁走后,他就很少到这边来了。” “睹物思人嘛!这也难怪!”房修夫似乎特别能理解这一点。 廖凯眯上双眼,依然仰着脸,低声道:“过一段时间,晓洁应该可以回来了,现在展飞是越来越憔悴了!” 房修夫和严展飞并不投机,所以对这个话题没有丝毫兴趣,有些百无聊赖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他忽然发现严展飞在杨冰的陪伴下正向这边走来,于是拍了拍廖凯的胳膊,大声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凯,你看谁来了?” 廖凯连忙坐起身子,向窗外望去,不无得意地笑着道:“看来果然是心诚则灵,咱们想着他,他就来了!” 严展飞在杨冰的引领下,急匆匆地走进休息室,跟房修夫简单地点了点头,便重重地顿坐在廖凯身边。 廖凯见严展飞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不知是因为走得太急太快还是太紧张,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便有些不安起来,惴惴地问道:“展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还用问吗?”严展飞一般很少用这么冲的口气跟廖凯讲话,显然他是又气又急到了极点。 廖凯被严展飞满嘴的火药味呛得怔了怔,他马上意识到有非同一般的事情发生了,不然严展飞绝不会对他是这种态度,而且十有八九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想到这些,他更着急了,用恳求的口吻问道:“展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别……” 严展飞一拍茶台打断廖凯,怒冲冲地道:“你那个宝贝兄弟又捅漏子了你知不知道?” 廖凯忙问:“你是说五七?” “你说还能有谁?”严展飞依然是满脸的怒气。“我早就给你讲过,这种人留不得!”他看了看房修夫,将话顿住,平息一下激愤的情绪,才又接着说。“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因为对你廖凯不起作用,只是放屁而已!” “别这样展飞,我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或是做错了什么,你尽管指出来!”廖凯见严展飞气恼到如此程度,不由得真有些慌了,尤其听说是罗五七的事,心里就更如悬了十五个吊桶般七上八下起来,急不可耐地抓住严展飞的胳膊。“你快说,究竟五七又惹了什么麻烦?” 杨冰这时也赶忙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送到严展飞手里,柔声道:“来,喝口冰镇水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为罗五七这个狗东西,不值得!” 严展飞长叹了口气,这才沉声道:“我接到总局发来的通报,说已经在广西边境发现了罗五七的踪迹。总局询问我们,罗五七在广西是否有亲朋或是生意上的关系人。你们看,该怎么办吧?” 廖凯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杨冰和房修夫也是吃惊不小。他们不由得紧张地相互看了一眼。 廖凯满脸困惑地道:“这件事是非常隐秘的,除我们几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而且我也反复对香港的朋友董老板作了交待,不要让五七抛头露面。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真他妈奇怪!”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严展飞把矿泉水瓶“砰”地顿在茶台上。“罗五七自到了广西后一天也没有老实过,平均三天去一趟赌场,两天换一个女人,我们总局的眼线就是在赌场发现他的!” 长痛不如短痛 杨冰眨巴眨巴眼,自语般喃喃道:“怪不得他花钱像流水一样,昨天还打电话来要钱呢!” “这个不争气的王八蛋!”廖凯气得七窍生烟,问杨冰。“他总共花多少钱了?” “平均每天一百万!”杨冰扳着手指头。“他去广西一个多月了,你自己算算就知道了!” 廖凯脸涨得通红,哆嗦着手抽出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着,一时间憋得说不出话来。 “钱是小事,我们的安全可是大事哇!”房修夫终于开口说话了。“罗五七如此胡来,是极不珍惜自己,也不珍惜别人。如果真在他身上出了事,咱们谁都承受不起啊!” “修夫兄说的不错。”严展飞友好地看了房修夫一眼。看得出,他对房修夫刚才的话是赞成的。“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是牵涉到大局和整体、关系到我们大家生死安危的事情。老凯,你必须尽快打定主意,作出明智的选择,采取断然措施处理好罗五七的问题,不然,这种后悔药可是谁都吃不起的!” 廖凯非常明白严展飞的意思,无非就是一句话:杀人灭口。这其实也是严展飞一贯的主张,只不过是又再次提出来罢了。从理智上讲,他毫不怀疑严展飞所提建议的正确性,只有这么做,才能彻底断绝隐患。可从感情上讲,他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毒手的,历经磨难的兄弟情已经根植在他心里。现在,他无法否认,问题的关键是罗五七顽劣的本性不改,已对整体构成了致命的威胁,如果放任罗五七,后果将不堪设想。廖凯一口接一口地抽烟,脸皱得如同核桃般苦巴巴的。他陷入两难境地,无法自拔。 房修夫附合着严展飞。“我说老凯,这种事犹豫不得,长痛不如短痛!”他说着凑近廖凯,压低嗓门。“如果你碍于兄弟情面不好下手,就交给我吧,广西边境一带亡命徒多的是,随便几个钱就可以买了他的命!” 廖凯赶紧连连摇头,声音干涩地道:“修夫兄,你是一市之长,我哪能让你冒这个风险。这事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严展飞能看出廖凯仍陷在“义气”之中无法解脱,似乎对罗五七还存有侥幸之心。这让他既恼火又无奈。该摆出的危害都摆了,能说的话也都说了。他廖凯不是糊涂人,应该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得失,为什么就不能从大局着想,下定断臂之痛的决心呢?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把目光转向了杨冰,希望她能站出来,说服廖凯。 杨冰对严展飞的暗示自然是心领神会。她默默地对严展飞点了点头,意思是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让廖凯改变主张,解决罗五七的。 严展飞稍稍放下心来。他意识到再逼廖凯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于是转到另一个同样也很紧迫的话题上。“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正好修夫兄也在这儿,我就给你们通报一下。自从我们掐断刘红梅这条线后,王步文已采取了迂回进攻的策略。目前正在曾培松的大力支持协助下,对和罗五七那个大港船务代理处有关系的公司企业进行调查。你们应该知道,前些年天华的海上业务全是靠着大港船务代理处去做的。不然蒋文林也不会潜入大港去侦查。我可以保证缉私局这块无人知晓,但我保证不了那些和你们天华有业务往来的公司的嘴能否堵得住。一旦王步文查找出线索,矛头无疑会对准天华,结果会是个什么样子,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廖凯和房修夫、杨冰的脸色顿时又凝重起来。从不抽烟的房修夫也忍不住从廖凯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点上火闷闷地吸着。 “昨天下午,王步文向我汇报,他已经有了些收获,形势严峻啊!”严展飞紧接着又补上一句。 廖凯抬起头问道:“王步文找了哪些人?” “具体的人他没有讲。”严展飞拿起矿泉水瓶,在手里上下颠倒着,慢条斯理地拉长音调。“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我面前毫无保留了。刘红梅的事正如我事先预料的那样,已经让王步文对我产生了怀疑。你们应该清楚,让一个人怀疑是轻而易举的事,而重新取得一个人的信任,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廖凯对严展飞发的牢骚能够理解,刘红梅的事毫无疑问会让他处于尴尬的境地。但以此换取刘红梅的消失,廖凯认为值得。现在让他感到窝火的是王步文并没有被打趴下,在他感到万事大吉之时,又带来了新的危机。他对王步文真是恨之入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对蒋庆林和李燕那样,把王步文活生生沉入海底。他知道,眼下不是想入非非的时候,解决面临的难题才是当务之急。于是用征询的口气对严展飞道:“展飞,你看我们该怎样应对王步文?” 严展飞把目光投向房修夫。“这事就只有靠修夫兄出马力挽狂澜了!”他说着抽出一支烟,表示敬意似的递给房修夫。 房修夫一直都能感觉到严展飞不拿自己当回事,现在突然被严展飞又抬又敬烟的恭维一番,倒有些局促不安起来,眨动着凸起的肿眼泡问道:“老严你不是开玩笑吧?我能力挽什么狂澜呀?” 廖凯是个脑袋瓜非常灵光的人,立刻便明白了严展飞的意思,拍拍房修夫的肩膀道:“展飞说的不错,这事还真得靠你这位大市长出马才行!” 房修夫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一副不明所以然的样子道:“你们就别打哑谜了,这是牵扯到走私的事,市政府无权过问海关呀!” “海关和缉私局你当然是管不了。”廖凯耐心地向房修夫解释。“可你能管得了那些公司企业啊!” 他不能不让罗五七走人 房修夫仍然不明白,很为难地道:“现在改革开放,公司企业都有自主权,市政府对他们的经营和运行都不能干涉,这你应当很清楚嘛!” “我的房大市长,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廖凯有些不耐烦了。“市里的经济建设和发展是不是靠这些公司企业?如果他们都垮了,你这个市长还不得不去喝西北风呵!” 房修夫这才幡然省悟过来,把吸了半截的烟戳在烟灰缸里。朗声道:“我明白了,我们市政府出面和海关交涉,阻止他们破坏港城经济建设的荒唐行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对任何公司企业采取侦查措施。要求他们必须立刻停止这种不理智的举动。” “是呵是呵!”廖凯向房修夫竖起拇指。“然后我再组织一些公司企业的法人或经理进行声势浩大的抗议行动,来配合你们市政府,完全可以把王步文搞得焦头烂额!” 房修夫不无担心地道:“如果王步文置之不理,继续进行侦查活动也是个问题,我总不能把那些董事长总经理全都用绳子拴起来吧?” “这个你就无须担心了。”廖凯朝严展飞一扬下巴。“展飞兄正愁着没有借口整治他呢!只要他抗命,展飞兄就可以撤销他的职务,让他丧失侦查的权力,重新回培训中心去当司务长!” 房修夫露出了笑容,语调轻快地道:“这主意不错,可以试一试,我明天就派人去找曾培松交涉!” “不是明天,今天就要去!”廖凯已顾不得假客套,似乎有些命令的口吻。“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还有。”严展飞不紧不慢开口了。“希望修夫兄能屈尊移驾,亲自去局见曾培松。市长上门,这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房修夫对廖凯和严展飞的话虽然有些不大快活,却又不敢发作,甚至连流露出来的胆子都没有。说起来,他是一市之长,在港城至高无上,其实不过是廖凯手中的顶门杠和想开就开想合就合的伞。金钱和美女已经让他丧失了人格和尊严。有一次,廖凯席间和一位生意伙伴吹嘘,说他让房修夫什么时候到就得到。那人不相信,以腕上价值二十几万的劳力士金表打赌。廖凯立刻拨打房修夫的电话,限他二十分钟内赶到,结果房修夫一刻钟不到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赶来了。还有一次,罗五七和房修夫的小舅子喝酒对上阵交上了火,罗五七骂道,别仗着你姐夫是市长,他不过是我们喂大的看门狗。事后房修夫闻听此言,挺委屈的去找廖凯要说法,廖凯把罗五七狠狠训了一通,让他给房修夫赔礼道歉才算了结。平常时期尚且如此,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他房修夫就更不敢推三阻四了。何况,自从天华遭遇危机以来,他还没作过任何贡献,和严展飞相比,真是有些自惭形秽。现在表现的机会来了,他不能不挺身而出使出浑身解数发挥一番,而且救天华就是救自己,他只能跟着廖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好吧,我亲自去找曾培松这个老滑头!”房修夫挺了挺胸,然后若有所思地捏摸着下巴。“得想个万全之策掐住他的七寸之处,逼他就范才行!” “这个我给你想好了。”严展飞靠近房修夫,俯在他耳边,轻声嘀咕着。 房修夫边听边不停地点头,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 这天晚上,廖凯在观音阁七楼用加密电话给身在广西的香港朋友董林打了电话,询问罗五七的情况。董林的答复和严展飞所述基本相同,罗五七的确在那边没安份过。董林碍于朋友情面,也不好太多的限制罗五七,但在电话里还是委婉地向廖凯说明,如果罗五七再这样下去,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不能不让罗五七走人。希望廖凯能尽快地告诫罗五七,让罗五七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地呆着。 廖凯放下电话,手抚着脑门半晌无语,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又在胸中膨胀起来。 杨冰递给廖凯一杯热咖啡,叹口气道:“这个五七,真是太不争气了!” 廖凯把咖啡杯“砰”地顿在茶几上,皱着脑门道:“难道他就真的不怕死?” “阿凯,这可不是小事,我觉得严展飞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你应该考虑考虑!”杨冰在廖凯身旁坐下,很严肃的样子劝道。 “这还用得着严展飞说吗?我心里什么都清楚!”廖凯往沙发背上一靠。“可五七毕竟是我共患难的兄弟,对他下手还不如我自己去寻死!” “你这是意气用事!”杨冰有些生气了。“你应该明白,这不是你一个人死不死的问题,是关系到天华的前途和这么多人命运的大事!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你稍一迟疑就会葬送那些和五七一样的兄弟!是保一个兄弟,还是保众多的兄弟,你看着办吧!” 廖凯点上一支烟,闷头抽着。杨冰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他脆弱不堪的心上。 “你应该看得到,严展飞对你已经有了想法,至少也是失望。阿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一旦严展飞房修夫他们和咱们离心离德,那就什么都完了。”杨冰接着向廖凯晓以利害,陈明得失。 廖凯听得悚然心惊,额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杨冰说的不错,严展飞今天对他已不是失望而是绝望了,不是不满而是恼怒了。这的确是个危险的信号,必须尽快解决罗五七的问题。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觉得黄河应该快到了。罗五七的事他必须征求黄河的意见。 果然,没过多大会功夫,黄河推门走了进来。廖凯指指对面的沙发,示意黄河坐下。黄河边走向沙发边问廖凯这么急着找他来有什么事。 廖凯待黄河坐定,便把罗五七在广西的情况和已被警方发觉的消息讲了一遍。然后问他该怎么办。 第02节 血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 黄河感到很震惊,呆了半晌,才喃喃着道:“真没想到,五七这么糊涂,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安危当儿戏……” “就别说这些没用的屁话了!”廖凯瞪黄河一眼。“我问你应该怎么办!” 黄河很明白廖凯的意思。既然廖凯把难题踢给他,就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了态度。这也怪不得廖凯绝情,罗五七的确是自作自受。无论是谁,除赐罗五七死外,也不可能有别的办法。此时的黄河,心如针扎,一阵阵地剧痛难忍。他与罗五七情同手足,血脉相通,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命归西天。于是声音干涩地对廖凯道:“凯哥,五七的确是自寻死路,这种过失是无法原谅的。但从缉私总局向严展飞查询五七在广西的关系人来看,他们还没有掌握五七藏匿之处。我们能不能再给五七最后一次机会,让他死而无怨呢?” 杨冰撇撇嘴角道:“就怕咱们给五七机会,王步文他们不给咱们机会!你能确保五七痛改前非,不赌不嫖吗?” “我试试看,五七一向还是能听进我的话的!”黄河说着,眼巴眼望地看着廖凯。 廖凯思忖了好大一会方才抬起脸来,沉声对黄河道:“好吧!你马上给五七联系,把事情的严重性给他讲明白,叫他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别人想想。”说到这儿,他加重语气。“可黄河,咱丑话说在前面,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五七置若罔闻,依然故我,那我只能采取最后的解决方式了!” “行,凯哥!如果五七自行其是,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杀了这混蛋!”黄河拍拍胸口道。 杨冰冷眼看着廖凯和黄河,满脸的无奈。 经过范斌和刘京生他们几天的紧张调查,与大港船务代理处有业务往来的公司和企业逐渐露出水面。通过对几家重点公司的询访,王步文吃惊地发现,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天华集团。显而易见,天华有重大走私嫌疑。这次王步文没有像以往那样急于接触廖凯,也没有马上就向严展飞报告。他在刘红梅事件发生之后,对案件重新进行了梳理和认真地回顾,隐隐感到在案子的背后似乎有某种让他感到难以解释清楚的症结。这种症结使他对任何人都不敢再相信。所以他决定先进行秘密侦查,待有了结果之后,再向严展飞和曾培松汇报。 就在王步文率领部下夜以继日地调查时,一个让他感到惊喜不已的意外情况又发生了——刘红梅没有死! 蒋小庆接到刘红梅发的信息后,立刻便给王步文打电话。王步文急匆匆赶到医院,看了刘红梅发送信息的内容。大意是指责质问蒋小庆为什么欺骗她,设下这么个圈套,是不是被人用金钱收买了,云云。看得出刘红梅对蒋小庆产生了误解,但还没有完全认定蒋小庆是叛徒,否则,她就不会再给蒋小庆发送信息,显然带有试探的意思。王步文问蒋小庆有没有给刘红梅回信息。蒋小庆说回了,主要就是向她解释那天晚上的情况,表白自己是坚定不移站在法律一边的。王步文说显然刘红梅不会轻易相信,现在正处于犹豫状态,所以到现在也没再发信息过来。蒋小庆同意王步文的看法,问他下面该怎么办。王步文认为就这么等着不是个办法,一时半会是很难说清楚的,要想办法找到她。蒋小庆说能找得到吗,她连一点落脚在何处的讯息都没透露。王步文忽然想到刘红梅既然发信息就不会没有手机号码,忙打开蒋小庆的手机搜寻,果然找到了她的手机号码。他兴奋地对蒋小庆说有希望了,只要查到手机号码所在地,就能寻迹觅踪,找到刘红梅。蒋小庆一听果然有门,只是担心区域太大找起来可能会大费周折。王步文说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能不尝试一下。 王步文说干就干,随即便赶到电信局进行寻查。电信部门对公安机关一向是支持配合的,很快便查出这个手机号码的登记地是沙厝镇。这让王步文激动不已,因为他对有“小香港”之称的沙厝镇非常熟悉,曾数次去这个小镇执行缉私查私任务。范围缩小了,查找起来也就方便多了。可也有个异常的问题让王步文感到担忧,手机的主人名字不是刘红梅。他猜测会不会是刘红梅临时借的手机。于是又通过市公安局户籍处查找机主,结果很快便出来了,这位机主是沙厝大酒店的总经理。王步文马上推断有可能刘红梅就在这家酒店打工,信心顿时大增。 王步文获取这些线索之后,马不停蹄赶往沙厝镇。 刘红梅再一次死里逃生之后,窝在沙厝大酒店几天没敢出门。她这些天寝食难安,稍有动静,就魂飞魄散,惟恐罗五七带着打手寻上门来。同时,她的仇恨和报复的念头也愈加强烈,一想到自己在冷冻车里所受的折磨,她就周身冒火,恨不得把那些残忍的坏蛋剥皮抽筋,让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对蒋小庆既怀疑又难以判定,弄不清那天是不是跟她有关系。从表面和现象看,应该是蒋小庆做的手脚,因为她们见面的事没有第三者知道。又细想想,又似乎另有原因。那个杀手劫持她时偷偷摸摸,为什么不在蒋小庆面前公然动手?蒋小庆在海神庙前为什么会露出焦灼的神情?还有在她被塞进冷冻车后,是谁在一直和绑匪交手,试图救她?如果不是他们冒死截车,殊死搏杀,她有九条命也搭上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跳海逃生。刘红梅正是带着这些疑团,向蒋小庆发信息试探的。蒋小庆虽然像她期待的那样给她回复信息作了解释和辩白,可她并不敢贸然相信,血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她打算通过电视报纸看看港城那边的动静再说,只要廖凯他们出事,新闻媒体不会不作报道。到那时,她就可以放心地去港城举报揭发他们的罪行了,甚至去法庭做证,她都愿意。基于这种想法,她没再给蒋小庆发送信息。 王步文在下午三点半赶到了沙厝镇,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沙厝大酒店。他知道刘红梅并不信任自己,如果惊动了她,说不定会拒而不见甚至逃之夭夭。所以他在没进酒店之前,先透过茶色玻璃观察了一番。恰巧这时刘红梅正在大堂值班。他不由得喜出望外,也就不再弄那些化装之类的小玩意了,推开玻璃大门,径直走到刘红梅面前。 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红梅抬头发现王步文突然从天而降,顿时呆了,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王步文手伸向刘红梅,微笑着轻声道:“你好,刘红梅,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刘红梅这才回过神来,颤着声道:“你认错人了,我……我不是什么刘红梅,也不认识你!”说罢转身就想溜。 “请你别误会!”王步文挡住刘红梅的去路。“是蒋小庆委托我来见你的,如果我有恶意,现在不会站在你面前!” 刘红梅眼帘低垂,思忖着王步文的话,觉得是有些道理。假如他来害自己,不可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究竟是什么意图和目的?一个又一个问号浮现在刘红梅脑海里,她一时间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咱们坐坐可以吗?”王步文推测,如果去酒店外面,刘红梅肯定有顾忌,不会乐意去。他指指大堂旁的咖啡厅。“咱们就在这儿谈谈,我想你不会反对吧?” 刘红梅心想,反正已经找上门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他去吧。自己是死过几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这儿,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王步文和刘红梅走进咖啡厅,寻一僻静处坐下。服务员悄悄走到刘红梅跟前,附在她耳边问谁请客。满腹心事的刘红梅这时候哪还有心思琢磨这些小花样,狠狠瞪了服务员一眼。王步文忍不住笑了,对服务员挥挥手说是他请客,有最好的咖啡最可口的点心尽管上,价格从贵,该斩就斩。刘红梅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勉强生硬地对王步文笑了笑。 不大一会儿功夫,服务员就咖啡点心摆满了小圆台。 刘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着说:“对不起,让你破费了!” “我这是感情投资,你下次就不会说不认识我了!”王步文试图打破沉郁的气氛,让刘红梅从内心感到轻松,以渐渐取得她的信任,然后才能没有顾忌地说出实情。 王步文神态自然和轻松的调侃果然起了作用。刘红梅僵滞的表情慢慢有所松缓,不时偷偷地瞥王步文一眼。 “你很聪明,找到这儿躲藏起来。”王步文说着从兜里掏出香烟,问刘红梅:“可以吗?” 刘红梅仓促地点点头,依然警觉地保持着沉默,心中暗道:我是随波逐流,被逼到这儿来的。 “你也很勇敢。”王步文见刘红梅仍提防着自己,戒心很重,不得不亮出底牌。“你能在冷冻车里坚持一个多小时,真是奇迹。而能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海逃生更是让人不可思议!” 刘红梅心中一动。王步文的话终于让她有了反应,不由自主地抬起脸,看着王步文,嘴角蠕动着想问王步文,那天是不是他在拦击绑匪。但想到在没有完全摸透他之前就贸然轻率地提出这个问题还有些操之过急,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王步文很随意地摘下遮阳帽,露出额头上的创可贴,笑着道:“如果那天他们的枪口矮一公分,我这脑袋就报销了!” 刘红梅不由得从心底涌出一股激动,王步文显然就是那天在望夫崖公路救她的人。她终于心里有了底,于是开口说话了:“你头上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哦,是子弹击穿了挡风玻璃,碎片扎的,小小的皮外伤,没多大问题!”王步文轻描淡写地耸耸肩膀,为刘红梅开口说话欣喜不已。 刘红梅对王步文完全相信了,心中的疑虑和惊惧紧张刹那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不无歉疚地轻声道:“对不起王大哥,我刚才慢待了你……” 王步文对刘红梅终于转变了态度感到异常地振奋,连忙道:“你做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吗!何况你几次死里逃生,历经劫难,我能理解!” 刘红梅一旦辨明了王步文的身份,就像盼到了救星,心中的喜悦和激动是无可言状的。她满脸绯红地问王步文:“王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并没有告诉蒋小庆呀!” 王步文如实相告:“你给小庆发了信息呀!我通过查询手机号码,就找到了这儿!” “看来我还是留有漏洞!”刘红梅不无懊丧地摇摇头。 “有时候漏洞也能成全大事呢!”王步文调侃道。 刘红梅有些疑惑地问:“你并不认识我,怎么一进门就奔我来了?” “那就要感谢你的朋友李燕了。”王步文从贴身的上衣兜里掏出刘红梅的照片晃了晃。“从我知道李燕和你的关系后,这张照片就一直伴随着我,没有哪天不看上几眼。你不会怪罪吧?” 刘红梅不由得脸红了,嗫嚅着说:“但我认识你,以前你常去观音阁。” 王步文恍然道:“难怪你一见到我就想跑,我还正纳闷着哩!” “你和我们廖总是很好的朋友吧?”刘红梅试探着问。“不然,你也不会是观音阁的座上宾。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不错。”王步文点点头,坦诚地道:“我和廖凯的确私交不错。” 刘红梅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凉,又低垂下头,默不作声了。 王步文似乎发觉刘红梅情绪异常,赶紧问道:“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刘红梅嗓子眼像被堵了东西,又闷又涩地低声道:“哦,没……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们狼狈为奸的丑事全都录了音 王步文从刘红梅的言谈神态里看出她肯定有难以言明的顾虑,这顾虑毫无疑问是因廖凯而起,于是道:“红梅,我是为国家服务,执行法律的缉私警察,绝不会为私情所左右,希望你能相信我,把知道的情况如实讲出来,好吗?” 刘红梅紧张地思索着:王步文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现在又费尽艰辛找到沙厝来,不可能是廖凯他们的同伙。可是等他知道廖凯的真实面目之后,还能不能主持正义就不好说了。杨雪也曾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不会徇情枉法。可后来还是背弃了诺言。虽然她不敢断定是杨雪出卖了她,但杨雪肯定是有干系的。如果她跟王步文说了实情,再遭到那样的涂炭,就不是后悔的事了,这条小命不可能再有前几次那样的幸运。 王步文见刘红梅久久缄默不语,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向她面前倾斜身子恳切地道:“我知道你有顾虑,因为你曾受到过伤害。可是红梅,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应该在血的教训中提高鉴别力。当然,认识一个人相信一个人不能只靠他的语言,要看他的行动。自从经手这个案子,我自认为是无愧的,你可以验证。还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同事也是师傅在这个案子里牺牲了,他就是蒋小庆的父亲。撇开国家利益和法律不说,为了给师傅报仇,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人。就如同你为了姐妹李燕以死相搏,坚持到现在!” 王步文的一句句话,如一块块巨石,在刘红梅的心海里激撞起冲天大浪,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泪水,哽咽着道:“王大哥,不是我不敢信任你,是廖凯的能量太大,而且用那种虚情假义迷惑了不少人,所以……我很担心,也很害怕……” 尽管王步文已初步查出天华有走私嫌疑,并对廖凯有了戒心,可乍一听到刘红梅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吃惊不小,急促地问道:“廖凯他真的有问题?” “他就是最大的凶手,是港城最大的走私犯!”刘红梅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刘红梅的回答如炸雷一般在王步文耳边轰鸣。他凝重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冷峻,浓黑的剑眉不停地颤动。 “天华集团上层没一个好人,黄河、罗五七是廖凯的哼哈二将,杨冰和冯晓洁是廖凯的红颜军师!”刘红梅接着道。 王步文对这些丝毫没有感到奇怪。廖凯如果真是私枭,黄河等人不会不下水。但他对冯晓洁却异常地敏感,也十二分地警觉,忍不住问道:“冯晓洁也是廖凯的同伙?” “何止是同伙,她还是天华的大股东哩!”刘红梅脱口而出。 “她好像和我们缉私局的严展飞局长关系挺好的。”王步文故作随意地用小勺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杯,不无诱导之意。然后支起耳朵,紧张地等待着刘红梅的答复。 “那当然,严展飞是廖凯的大红伞吗!”刘红梅冷冷一笑,又补上一句。“还有那位房修夫市长!” 刘红梅说得平静,王步文的头却嗡地大了。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结果,但刘红梅冷酷无情地击碎了他希望严展飞是清白的幻想。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最终还是不容置疑地摆在了他面前。 “廖凯在省里在北京都有后台,势力大着呢!”刘红梅边说边观察王步文的反应,见他直发愣,心里不禁忐忑起来,惴惴不安地盯着他问道:“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不会打退堂鼓吧?” 王步文身上一颤,回过神来,目光透着凛冽,嘴角紧绷着刚毅的线条,沉声对刘红梅道:“你放心,我王步文不是天华的看门狗。他廖凯势力再大,也大不过法律。我绝不会做逃兵!” 刘红梅脸上露出了笑容,端起咖啡杯道:“王大哥,我相信你,一看你就跟他们不一样,我敬你一杯咖啡吧!” 王步文也微微一笑,端起咖啡杯,和刘红梅重重地碰了一下。 刘红梅终于找到了能够信赖的人,心情很爽,话也就多了起来。“王大哥,我和燕子都是苦命的人,房修夫和罗五七玩了我们不说,还卸磨杀驴,把我们沉进大海,死了都不让我们见天日,你说是不是太狠毒了?我就知道上天不会饶过他们。这不,就把你派来了!” 王步文听了刘红梅的话,很感动,拍拍她的手背道:“红梅,你要相信,正义善良的人是占绝大多数的,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战胜他们!” 刘红梅郑重地点点头,神情肃穆地道:“王大哥,我听你的!需要我做什么你下命令吧!” “你刚才反映的这些情况都相当重要,对侦破全案无疑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王步文说着话锋一转。“不知你对他们的罪行有没有掌握住?换句话说就是你有没有他们犯罪的证据?” “有啊!”刘红梅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我把他们狼狈为奸的丑事全都录了音、摄了像,就是怕他们狡辩抵赖!” “太好了!”王步文大喜。“你是个有心人,真是了不起!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大功告成了!”他说着伸出手。“快把它交给我吧!” 刘红梅怔了怔,瞪着王步文道:“我已经存录进软盘,让蒋小庆去我的住处取了呀!她没告诉你?” 王步文也愣住了。但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第03节 发现手机里的秘密 其实,刘红梅已隐隐感觉到了不妙,不然王步文不会对廖凯和严展飞、房修夫他们的事一无所知,蒋小庆也不会不把取到的软盘交给王步文。想到这些,刘红梅试探着问王步文:“王大哥,是不是小庆大姐没取到软盘?还是她取软盘时出了意外?” 王步文又点上一支烟,皱着眉头吸了几口,然后对刘红梅点点头,把蒋小庆取软盘遭到罗五七的拦截绑架和负伤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刘红梅听得惊心动魄,喃喃自语:“怪不得总是打不通她的手机,罗五七这个王八蛋,真是罪该万死!”她说着抬起眼帘,关切地问王步文。“王大哥,小庆她伤得重吗?” “问题不大。”王步文弹弹烟灰。“不然,她也不能去天堂崖和你见面。” 刘红梅松了口气,有些懊丧地道:“软盘被罗五七抢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刚才讲是存录进软盘的,那母带呢?”王步文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你去问你那个可爱的部下吧!”刘红梅气呼呼地直喷粗气。 “你是说杨雪?”王步文又吃了一惊。“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用多功能手机录的音摄的像,只有用这个才能完成这些事情。杨雪和我熟了以后,透露说是受你的委派调查罗五七的。我很激动,就把一些内情和录进手机的事告诉了她。她当时向我保证说会秉公执法,不会因为姐姐徇私,所以我才相信了她,可没想到几天后,罗五七就抓住我又打又骂,并且打开我的手机检查,发现手机里的秘密后,就用船把我拖到海里准备杀人灭口,我瞅个机会跳到海里,最后漂流到这儿。” 王步文这时才似乎明白过来,为什么杨雪一直遮遮掩掩,对待侦查工作敷衍了事。他原以为她是由于感情受挫才情绪低落萎靡不振的,没料想她竟然是栽倒在了亲情关前。悲哀的同时,王步文总还是心里隐隐不安地感到杨雪的事情与自己有些牵连和关系。所以希望她只是受亲情的困扰一时糊涂隐瞒不报,并没有和廖凯他们同流合污。从她向自己公开与黄河的关系似乎就能说明这一点,如果她真的上了廖凯、黄河的贼船,怎么会不打自招,主动暴露这种关系呢?王步文想到这些,于是抱着一线希望问刘红梅:“红梅你能认定是杨雪出卖了你吗?” 刘红梅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不能断定,我只是怀疑。有天晚上她和杨冰吵得很凶,说如果谁敢伤害我,她就和谁拼命,弄得我也挺糊涂的!” “就你对她的了解,你认为她会不会和廖凯沆瀣一气?”王步文又问道。 “我觉得她和廖凯他们有些不一样,是个正直人。可她毕竟是杨冰的亲妹妹,究竟会不会变,就讲不清楚了!”刘红梅神情茫然地答道。 “那就让事实来证明一切吧!但愿她能迷途知返,重新把握自己,不要走得太远!”王步文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转开话题。“红梅,你有什么打算?能不能跟我回港城?” 刘红梅马上婉言谢绝:“谢谢你王大哥,我觉得还是呆在这儿比较安全,我们可以通过电话联系。” 王步文有些不放心地道:“你在这儿孤身一人,万一有什么情况很难应付,回到港城,我和小庆可以保护你。” “不了,你和小庆都要忙案子的事,搜集到证据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廖凯他们已有了提防就更难上加难了,我不能影响你们干大事。”刘红梅说着莞尔一笑。“其实我孤身一人更有安全感,心里更踏实,你说是不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廖凯那帮坏蛋是很狡猾的。你现在是惟一的证人,对日后案件的审理相当重要,你应当明白这一点。还是跟我回去吧,好不好?”王步文耐心劝刘红梅,试图说服她。 刘红梅摇摇头道:“只要你们能打败廖凯,我随时都愿意作证。但现在我不能回去,廖凯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回去不是没事找事吗?王大哥,请你原谅我的直脾气。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听候你的召唤!” 王步文不好再勉强刘红梅了,而且他觉得刘红梅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应该说,她在沙厝镇只要注意隐蔽,是比港城要安全多了。他又叮嘱了刘红梅几句,便起身告辞,走出沙厝大酒店。刘红梅望着王步文的背影,不禁有些怅然,心里期盼着早点再和他见面。 港城海关会议室里,气氛显得很肃然,给人一种沉闷而又压抑的感觉。 曾培松和房修夫并肩坐在首席位置。一侧是海关和缉私局的有关负责人;另一侧则是市里有关部门的领导。 房修夫依照严展飞的指点,让市政府秘书处给海关正式发函,以这种隆重严肃的联席会议方式解决王步文的问题。 曾培松接到市政府的公函后,并不吃惊。他早就预料到,随着案件的深入,港城会掀起一场风暴。廖凯和他的天华有这个能量,不然他曾培松也不会隐忍到现在。显而易见,较量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而处在这场风暴眼上的毫无疑问是王步文。他的态度和决心将决定着胜负。本来,他想让王步文列席这个会议,可严展飞不同意。理由是王步文脾气毛躁,万一因意见不合跟市里领导顶撞或争吵起来,会造成不良后果。既然作为主管领导的严展飞反对,曾培松也就不好坚持了,只得作罢。 会议迟迟没有开始,因为和会议主题有关的最重要的人物还没到,这个人就是严展飞。与会的领导们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再正襟危坐,也顾不得仪表了。有的扯下领带解开领口,有的抽烟聊天,还有的干脆歪斜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怒目相向,箭拔弩张 曾培松没有着急房修夫却有些坐不住了,皱着眉头不停地看表。他最反感严展飞的就是这种故作深沉,自以为是,拿姿拿劲的穷酸作派,所以一直都和这位志同道合的“战友”合不来。如果不是大敌当前,他才不会言听计从,受严展飞的摆布呢? 就在大家焦灼难耐时,严展飞迈着方步,不紧不慢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曾培松旁边,旁若无人地缓缓坐下。不仅没有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还神态傲慢,不屑的样子扫了一眼市政府的头头脑脑们。严展飞的表现显然引起了市政府那边的与会者不满,坐在房修夫下手的市政府张秘书长附在身边市公安局唐局长耳旁悄声道:“看到没有,人家比你式子大多了!”唐局长撇撇嘴角,冷冷一笑。 严展飞很显然是故意摆出这种姿式的,目的就是激怒市政府的有关人员,让他们一开始就产生和海关的对立情绪,接着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对这次会议,严展飞和廖凯是非常重视的,它将关系到能否阻止王步文的凌厉攻势,由被动转向主动。所以他精心谋划了参加会议的每一个环节,以便在不知不觉中把会议进程引入自己设计的步骤之中。他从张秘书长、唐局长和其他市政府人员的反应里,欣慰地观察到自己的出场式是成功的。 曾培松待议论声稍稍平息下来之后,清了清嗓子道:“首先,我代表海关欢迎市政府的领导们光临指导。在座的诸位,尤其是房市长对我们海关的工作一向都是不遗余力支持关心的,相信我们的良好合作关系能继续下去。目前中央对查私打私非常重视,因为它关系到国家的经济建设能否健康发展和社会的稳定。所以,我们将遵照中央和总署的指示,坚定不移地把这场斗争进行下去。毫无疑问,这项工作会不可避免地牵涉到市里的一些部门和人员,尤其是企业和公司等经济实体。并且会引起一些误会、纠葛甚至矛盾。因此,市政府牵头召开了这么个协作会。我认为这很有必要,应该不难寻找到解决的合理而又合法的途径,因为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国家利益才坐到一起的。希望大家能开诚布公,坦率而又友好地交换意见,达成谅解和理解,使我们的工作更完善更顺利地进行下去。我啰里啰嗦就说这么多,下面请房市长作指示!” 房修夫可没有曾培松那样的雅量,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我身为市长,带着市政府有关组成人员到你们海关来开会这还是第一次,这要感谢你们的缉私局,给了我们市政府一次求人的机会!我是港城市的市长,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去过问国家的经济建设和考虑全社会的稳定!我只明白一个理儿,我把港城建设好了,我为港城的老百姓谋了福利,就是支持了国家的发展,就是维护了国家的利益和社会的稳定!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也是在座诸位同仁的责任和义务!现在,缉私局对一些企业公司大动干戈,又是查账,又是谈话,弄得是鸡飞狗跳,好像我的那些衣食父母都成了走私贩子,惶惶然,凄凄然,我的办公室快成上访接待处了!今天,你们海关必须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并且采取断然措施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 房修夫一席既有指责声讨又含有压制胁迫的话让市政府那边的与会者感到很解气,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而海关这边的人除严展飞外都气得肚子直鼓,脸上挂着冷峻之色。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严展飞。 作为幕后导演的严展飞对房修夫的表演很满意。他接着按照预先的设计,在大家的注视下,开始了发言:“承蒙房市长抬举我们缉私局深感荣幸。房市长的责任和义务是把港城建设得更加美好,这是没有什么疑义的。而我们身为缉私警察的责任和义务,在座的诸位想必都很清楚,就是缉私查私毫不留情地打击走私犯罪。房市长的心情我们能理解,可我们不能为了小团体和局部利益置国家利益不顾,更不能放任走私犯罪横行而不去维护法律的尊严。地方保护主义一直是我们缉私打私的屏障和阻力,希望房市长能从大局出发,支持我们缉私局的工作。” 海关这边的人感到严展飞的回击挺过瘾,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 市政府那边的人可就气坏了,什么小团体利益,地方保护主义,把他们逗弄得义愤填膺。尤其是房修夫,故意气得大喘粗气,面红耳赤,瞪着肿眼泡,向唐局长递去一个眼色。 唐局长自然明白房修夫的暗示。现在,需要他这个公安局长横刀立马,冲锋陷阵了。他在市长和同僚面前不能不表现一下,于是冷冷地盯着严展飞问道:“请问严局长,你们有这些企业家从事走私的证据吗?” 严展飞怔了怔,不得不回答道:“暂时还没有,我们正在调查。” “应该说,我们的职责是一样的。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凭怀疑就随便动用法律手段,你认为这合适吗?”唐局长绵里藏针,咄咄逼人。 严展飞理屈词穷,一时间哑口无言。 “如果你有证据和事实,我们市公安局会全力以赴协助配合你们。”唐局长话锋一转。“可是如果你们打着执法的旗号无中生有胡来,我们也有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不受侵扰,为港城的经济建设保驾护航的责任和权力。严局长,我可不希望咱们两家警察打架,更不想在我的市看守所里关进缉私局的兄弟。” 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市政府和海关两边的人怒目相向,箭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弄僵了就会寸步难行 曾培松一直神情淡定地观察着每个发言者,试图能发现点什么,没料到会发展到如此不堪地地步,忙道:“请大家都冷静些,我们开这个会,是讨论商量找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市政府和海关虽然是两家,但都是国家的行政部门,咱们都是国家机关的公务员,应该不难找到共同语言和最佳契合点。希望诸位能求大同存小异,妥善地解决好这件事。” 房修夫双手一撑会议桌,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道:“从展飞同志的态度和对事情的看法不难得出结论,那就是我们很难找到契合点。因为你们代表的是国家的利益,而我们代表的是港城市这个小团体的利益。我带着市政府的有关头头脑脑们也登门拜访了,能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至于怎么解决,你们看着办吧!”说罢,便与曾培松握手,然后大步走出会议室。 市政府的人纷纷起身。海关的人个个怒容满面地僵坐在会议桌旁。 曾培松送走市政府的要员之后,回到会议室,就听到大家在纷纷发泄着不满。有的说这是典型的地方保护主,以后我们还怎么开展缉私工作;有的说这样的市长也太没有水平了,简直和恶汉泼妇没什么区别;还有的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咱们就生活在这个城市,弄僵了就会寸步难行。等等。曾培松作了个下压的手势,止住大家的议论,嘱咐大家回去后,不要扩散会议的内容,以防止造成不良情绪,市政府某些官员的态度代表不了市委,以后经过协商会解决的。然后,他便留住严展飞,去关长室商讨研究应对之策。 严展飞一走进关长室,便愤愤地道:“这个房修夫,真太让人遗憾了,竟然如此狭隘!” 曾培松把严展飞让到沙发上坐下,叹口气道:“咱们海关难啊!一旦地方领导陷进小团体的圈子里,认识上有了误区,咱们就只能在夹缝里左冲右突了!” 严展飞也不由得随着曾培松的话发起了感慨:“是啊!他们伸一伸腿,我们就寸步难行了,这种局面不改变,缉私打私的工作就无法顺利进行,不知何时才能改变呀!” 曾培松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严展飞作过多的探讨,这种状况在海关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地方利益和国家利益发生碰撞在所难免,只有在提高和增强执法能力上下功夫,尽可能减少失误,用事实和证据说话才是正途,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可寻。他试探着问严展飞:“展飞,你看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严展飞沉吟片刻,然后有些无奈地道:“从市政府的强硬态度看,我们只能作出必要的让步了。如果激化矛盾,两家势若水火的对立起来,后果显然是不堪设想的。” “步文他们究竟查的情况如何了?”曾培松注视着严展飞。 “这个王步文,简直就是和尚打伞!我一再嘱咐他,先别忙着动手,等我和房修夫通过气后再行动,可他就是不听,擅作主张去查一些企业公司,所以才造成今天这种被动局面!”严展飞越说越气。“他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毛病就是改不了,看来,让他担任侦查处长是个错误的选择!” 曾培松笑着说:“步文同志他也是为了办好案子,只是心情急了些,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严重吧?展飞,你可不能把受房修夫的气撒到自己的兄弟身上啊!” “你不知道老曾。”严展飞双手一摊。“他现在不仅任意地查那些一般的公司和企业,而且还把矛头对准了天华。这天华是全市的王牌企业,是市里的摇钱树,你想想那个房修夫能不恼火吗?” 曾培松心里有底了。虽然王步文这些天来没向他汇报侦查情况。但他能揣摸到王步文在干什么。严展飞的话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他对王步文已经把目标定在天华感到兴奋而又欣慰。他很清楚房修夫乃至严展飞和廖凯的关系,从而对房修夫今天率兵携将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感到释然了。显而易见,随着案情的逐步深入,王步文的阻力和难度也就越来越大。如果严展飞真如自己推测的那样是廖凯的同伙,王步文所面临的处境就更为凶险了。他觉得斗争已进入到短兵相接的最后关头,他必须尽最大的力量给王步文一些支持和帮助,于是他决定把摸清眼前这座山的真实面目作为首要目标。他向严展飞面前倾了倾身子,很郑重地问道:“展飞,你认为天华集团有没有可能走私?” “绝对不可能!”严展飞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掩饰矜持了,拍着沙发扶手脱口而出。“你想想老曾,天华有如此强大的经济实力,廖凯他有必要去踩雷跳钢丝绳吗?如果他真有这种行为,不可能瞒得过我!” 曾培松这时忽然便想到了严展飞刚才在会议上的慷慨陈词,反差意是如此之大。现在不论怎么听,都是那样的不和谐,几乎和房修夫的观点是一致的。他进一步试探:“我想步文他总不至于无中生有,故意跟廖凯过不去吧?” 严展飞思忖着道:“我想有可能是个别公司出于嫉妒心理或是不良竞争心态诋毁天华集团,王步文听风就是雨,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就把侦查方向对准了天华。” 曾培松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严展飞毫无疑问是站在廖凯那一边的。至于是出于同学朋友之谊还是别的原因庇护廖凯,他想很快就会弄清楚的。当然,这需要他和王步文作进一步的努力。 第04节 以无组织无纪律将王步文停职 严展飞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鲜明了,在老奸巨滑的曾培松面前,这样显然是不理智的,于是赶紧申明:“老曾,你知道廖凯和我是同学,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并不是刻意地袒护他,只是就我对他的了解发表一些看法。假如他真的走私犯罪,第一个放不过他的就是我,因为我最恨的就是欺骗我的人。现在关键的问题是王步文并没有丝毫的证据说明天华走私。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跟市政府较真的本钱和理直气壮的依据,只能选择放弃。” “你的意思是就此结束案件的侦破?”曾培松不动声色地问。 “当然不是。”严展飞马上表态。“我们还是应当把精力集中在追捕罗五七上,只要抓住了他,所有的谜团也就可以解开了。” 严展飞的话在曾培松的脑海里如电石火花般一亮、一个大胆的念头倏地冒了出来,他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凝眉自语:“嗯,这倒不是不可以考虑。据说罗五七在广西的关系人已经查出了眉目,罗五七落网的日子应该为时不晚了!” 严展飞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曾培松信口编道:“是总署的一位领导在电话里无意向我透露的。现在还是保密阶段,所以总署没有正式向我们通报,这也是以防万一,应该能够理解。” “那是那是,我们应该给予理解!”严展飞随口说着,心里却琢磨开了。 严展飞这次没有再给王步文改正“错误”的机会,以无组织无纪律为名将王步文停职。由范斌主持侦查处的工作。 王步文自从在刘红梅那儿得知严展飞的真实面目后,就知道一场白刃交锋将在所难免。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突然。他从沙厝镇回来后,曾试探过严展飞,以摸清这位顶头上司有什么新的意图和动向。很显然,他和廖凯都不知道刘红梅还活着,更不清楚他去沙厝镇的事情。所以显得很沉着冷静,也很乐观。当他敲山震虎向严展飞汇报天华有重大走私嫌疑时,严展飞竟一反常态,支持他查下去。并要求他尽可能地多找一些和天华有关系的企业公司,摸深摸透,掌握证据。然后还在他面前大发感慨,说人真是个复杂动物,变化万端,难怪古人会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利益的诱惑下,没有什么友谊可言等等。虽然他对严展飞的表演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但他认为还是稳住了严展飞的。所以他才放开手脚,加大加快了侦查的进度。没想到,这些竟全都是严展飞设下的圈套。当房修夫率人来海关讨伐时,他才似乎有了察觉,以为侦查工作又将遇到障碍和阻力了,没料到严展飞会如此彻底地把他掀落马下。打入冷宫。他对此猝不及防,可并不奇怪,因为他太了解严展飞。一旦他把你当成敌手,对付你的手段那是无所不用其极而又冷酷无情,是不会给你留下丝毫余地的。 在大是大非、生死存亡的关头是没有任何温情可言的,王步文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决定再面见严展飞一次,有些话已经到了必须敞开谈谈的时候了。 严展飞正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王步文,他料定王步文会来找他。当王步文推门走进,他不再装模作样故弄玄虚,双方的面具都已撕去,何况十几年的伙计,彼此知根知底,此时也没有必要再玩矫情虚伪的把戏,那样对他们两人的智力都是一种辱没。他面无表情地对办公桌前的椅子扬了扬下巴,语气干巴巴地道:“坐吧。” 王步文在椅子上坐下,笑了笑道:“严局长,看来你是严阵以待呀,我是个被你停职的戴罪之人,有这个必要吗?” 严展飞从王步文改称“严头”为“严局长”的话音里,嗅出了浓烈的火药味,他知道这场谈话将不会轻松。于是挺了挺腰身,口吻依然冷漠地道:“废话就不必多说了。对你我用不着严阵以待,你也不要把自己贬为戴罪之人。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王步文看出严展飞心虚,所以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愈是这样就愈是要狠狠地敲打他,激怒他,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个胜利者,如此一来,才能把这个信息传达给廖凯,起到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的作用。 严展飞见王步文只是盯着自己笑,心里不觉有些发毛,加重语气道:“有什么话请你快讲,你知道,我很忙!” “严局长很忙,这我当然清楚。”王步文翘起二郎腿,悠悠地摇晃着。“可我毕竟在你手下干了这么多年的伙计,现在被停了职,你不至于连谈谈话的耐心都没有吧?看在战友的情份上,你也该安慰安慰是不是?” 严展飞清楚,轻易地就把王步文打发走是不可能的。他紧绷的面孔稍稍松弛下来,口气也和缓了许多:“步文,在你的处分问题上我无能为力。房修夫带着市里的大员上门兴师问罪,我和老曾都很被动。不处理你,我们海关和当地政府的关系就会闹崩,以后就无法开展工作。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你从大局着想,给组织以理解。” “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们领导的难处。”王步文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一根抽了一口。“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不会再给你带来麻烦,可是你的麻烦并不会因为我中箭落马而有所减轻,更不可能消失。只能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严展飞脸色一凛,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王步文弯起手指,轻弹烟灰。“你可能还不知道,天华集团的走私问题已露出冰山一角,廖凯走私贩私,杀人灭口的事情也不再仅仅只是嫌疑。”他深吸一口烟,徐徐吐出。“严局长,你停我的职有些太迟了!” “怎么?你已经查获了证据?”严展飞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现在已经不是侦查处长了,也就不便透露也不宜过问案子的事情了。”王步文故弄玄虚。“但我至少可以告诉你,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任何人也推翻不了!” 我最后喊你一声大哥 “王步文同志!”严展飞严肃地板起面孔,口气也很严厉。“你现在虽然停了职,但还是缉私局的一员,向上级隐瞒不报是很严重的违纪行为,你应该接受教训,知错善改,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王步文见自己的诱导终于有了效果,于是不失时机地火上浇油。“能汇报的时候我当然会向你汇报。不过如果你晚撤我半天,也许我现在正向你报告获取的进展。从这个方面讲,你停我的职又有些太早了!”他的话里不无戏弄的成分。 严展飞被王步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话弄得惊惶不安,真有些摸不清他的底细了;尤其是他那明显带有挑衅性的神态,更是让他心惊肉跳。严展飞强自镇定,试探道:“步文,我刚才讲过,对你采取行政措施也是迫不得已,你不会因此就闹情绪吧?” 王步文不由得笑出了声,用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沿,盯着严展飞道:“严局长,你也太看低我了。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对我还如此不了解,真让人遗憾。说实话,我从来没把这个处长当宝贝,你应该清楚的。你以为我全因为这个不向你汇报?” 王步文话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严展飞的心在一点点下沉,看来王步文对他也已不仅仅是怀疑的问题了。显而易见在某个环节出了岔子,不然王步文不会有如此十足的把握和信心。由此推论,王步文刚才的威胁之语也肯定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了。严展飞额上不觉沁出了汗珠,声音干涩地问道:“步文,你是在怀疑我?” “你说呢?”王步文头一歪,侧脸斜视着严展飞,面带讥诮的微笑。“如果我怀疑你,你不会认为我大逆不道吧?” “砰——!”严展飞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巴掌猛地拍向桌面,怒气冲冲地道:“王步文,你太过分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王步文依然面带笑容,不紧不慢地道:“严局长,还望你能息怒。能否理喻你心里清楚。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 严展飞从王步文愈来愈直白的话里明确无误地听出他已掌握了自己的什么把柄,额头上的汗珠越聚越多,有几颗流到了眼角。他强自克制住由心慌意乱导致的气恼,阴沉着脸道:“王步文同志,既然你把我也当成了走私分子,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请你出去吧!” 王步文缓缓站起,双臂撑在办公桌上,俯视着严展飞道:“严局长,你无话可说,但我有几句话却不能不说!你一直是我的领导,是我的老师,是我最信赖的兄长!我最后喊你一声大哥,但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我真的不想失去我惟一的大哥!是你把我引到了缉私的路上,我希望能一直跟着你,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背叛你,也坚信你不会抛弃我!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在海上执行任务,走私分子仗着人多势众,用刀砍伤了我们,然后把我们丢进了波涛翻滚的大海,我们俩抱成一团,你拉着我,我牵着你,终于泅到了岸边!走私分子的刀砍不开咱们,枪打不散咱们,为什么今天却要分道扬镳?你刚才说得很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就是我最后要说的几句话,希望你能三思!”王步文说罢,转身大步走出门外。 严展飞瘫软在皮转椅上,浑身的血像被抽干了似的发空发飘,口中喃喃自语:“回头?我回得了头吗……” 王步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整理办公用品和一些生活用具,把它们该封存的封存,能装箱的装箱。 范斌和刘京生悄悄推门走了进来,神情沮丧地默默帮助王步文收拾东西。 王步文笑着道:“你们是不是该再给我开一次欢送会啊?” 范斌苦着脸说:“王处,你就别开这样的玩笑了,我们心里会难受!” 王步文脸一扳,气呼呼地道:“你们这样也会让我更难受!我最怕的就是你们被打趴下,这副熊样子,让人失望!” 刘京生猛地抬起头道:“王处,你放心,我们不会那么软弱,该怎么干我们还会怎么干!” “这就对了!”王步文两条胳膊分别搭在范斌和刘京生的肩膀上。“大海后浪推前浪,前浪躺在沙滩上。你们可万万不能也跟着躺下呀!” 范斌耸了耸肩,瞥王步文一眼道:“王处,我们不会躺下,你也不会躺下。你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坚信这一点。” “你说的不错。不在其位反而更自由一些,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但后面的工作主要还是要靠你们去做。至于我回不回得来,就看你们的了。”王步文意味深长地道。 范斌和刘京生自然明白王步文的意思,都神情坚毅地点点头。 “现在形势还是挺严峻的,你们要讲究一些策略,尽可能地在减少麻烦的情况下,采取迂回穿插的战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接近目标。”王步文叮嘱道: 范斌神情关切地悄声问王步文:“你和他谈的怎么样?”说着举起手向上指了指。 “别指望什么神仙皇帝,战胜敌人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王步文现在还不好向范斌和刘京生说得太明,只能点到为止。 范斌、刘京生懂得王步文话中的含义,都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角。 这时,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王步文转脸对着门外说了声请进。 杨雪缓缓推开门,慢步走了进来。她低垂着眼帘,声音沙哑地对王步文道:“王处,你好……” 我不会包庇他们 王步文显得有些意外。他停下收拾东西的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杨雪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停职了,正好省得再通知你。你不必再喊我处长,那样我会脸红的。” “那我的工作……”杨雪迟迟疑疑地问王步文。“观音岛还要不要……” “哦,以后工作上的事,你向范斌汇报就行了。观音岛那边的任务也自动解除,你可以回来了。”王步文神情冷漠地打断杨雪的话。 “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杨雪说着看了看范斌和刘京生。 范斌、刘京生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出办公室。 王步文见到杨雪,便有一种失望、悲哀和气恼杂糅的东西堵在胸口,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可眼下见她不仅没有为他停职有丝毫轻松喜悦之色,反而是一付愧疚和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觉动了恻隐之心,招呼道:“请坐吧,也许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在这儿谈话了!”边说边先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杨雪畏畏缩缩在王步文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偷偷地瞟王步文一眼,嘴角动了动又凝滞住了。 王步文面无表情地道:“要谈什么请讲吧!” 杨雪不敢再看王步文,嗫嚅着说:“王处,你被停职,我很难过……” “是吗?”王步文睥睨着杨雪。“噢,我明白了,你是来安慰我的。其实你不应该难过,而是应该为你姐姐、姐夫和你自己感到庆幸才是!” 杨雪吃了一惊,不由得猛地抬起头,颤抖着嗓音问:“你……你这是从何说起?” “杨雪,你是个直爽人,也是个明白人。希望你别在我面前玩小孩子的游戏,这会更让我遗憾和失望。”王步文注视着杨雪,话语不作任何委婉的修饰。“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对黄河跟踪侦查的结果吗?” 杨雪被王步文直白而又锋芒毕露的话刺得心头直抖。显而易见,王步文对她的行为已有所察觉甚至有可能掌握了什么,而姐姐和廖凯以及黄河更不用说已经暴露在王步文眼前。她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可又不能不回答王步文的问话。于是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紧张慌乱,按照早就想好的托辞低声道:“黄河是威胁过李红,那是他在不了解罗五七犯罪的情况下,出于……” “出于哥们义气帮忙对吧?”王步文接过杨雪的话,冷冷一笑。“咱们不谈这件事了,会很让人扫兴。我再冒昧问你,廖凯他们有没有从事过走私活动?” 杨雪脸色苍白,嘴角禁不住连连抽搐,结结巴巴道:“这……这没有可能!他们……他们怎么会干这种违法勾当?至少我……我没有发现这方面的迹象……” 王步文伸出胳膊,隔着茶几拍拍杨雪的肩膀道:“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我现在问你这些已是多余了,我已经成了待岗的白丁,没有权力再去过问案子的事。” 杨雪从随身包里抽出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很勉强地对王步文笑了笑道:“如果他们真的走私,我不会包庇他们。” 王步文索然无味,已经失去了和杨雪周旋的兴趣,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眯着双眼淡漠地道:“但愿如此。相信不相信你对我已毫无意义,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杨雪似乎言犹未尽,忍不住试探着问道:“看得出,你不仅怀疑我姐姐和廖凯他们,对我好像也有看法或是说成见,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王步文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用力一撑,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杨雪道:“杨雪,我刚才说过,咱们没必要自欺欺人,玩那种幼稚的游戏。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还用得着问我吗?说实话,我对你一直都有良好的印象,希望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永远都不会改变。人生在关键时往往就是一步,能否把握得住,只能靠你自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句话我刚才对曾是我兄长的人讲过,现在也送给你,算是我最后的忠告!” 杨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两只紧紧绞在一起的手,不可抑制地哆嗦着。她试图再讲点什么,可嘴唇嚅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小庆今天出院,我要去医院接她,就不能多陪了,请你谅解。”王步文说着站起身来。 杨雪也不得不站起,动作有些木讷机械,目光里透着茫然。 “哦,我差点忘了一件事。”王步文快步走到窗台,捧起那盒玫瑰,送到杨雪手里。“你看,叶鲜花艳,我又让它起死回生了。现在物归原主,还是请你照料它吧!”说罢,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 杨雪呆呆地望着王步文的背影,泪水渐渐在眼眶里汇聚、流出,滴落在娇艳的玫瑰花瓣上……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一辆旧桑塔纳沿着海滨大道疾驰。西天红红的太阳映照着车身,闪烁着美丽多彩的光环。桑塔纳在浅水湾海滩旁停住。王步文和蒋小庆推开车门走出。他们手挽着手在海边漫步,脚下簇拥着雪白的浪花,铺展着金黄的柔沙,在晚晖的辉映下,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美仑美奂的图景。 第05节 一定能把这个黑幕揭开 他们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前停住了脚步。王步文拉着蒋小庆爬到岩石上,并肩坐了下来。 蒋小庆侧脸看看默默沉思的王步文,用手捣了捣他道:“在想什么呀?” “我被停职了。”王步文淡淡地道。 “啊?你说什么?”蒋小庆大吃一惊,声音急切起来。“是严展飞?他是什么理由?” “内外夹攻,双管齐下!”王步文眼望向海面。“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奇怪!” 蒋小庆眨巴着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很简单。房修夫以妨碍破坏港城经济建设的罪名上门讨伐,严展飞以违反纪律,顾全大局为借口处理我,就是这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他们的配合真可谓是天衣无缝啊!”王步文平静地向蒋小庆解释说明。 蒋小庆终于完全明白了缘由,气愤地道:“难道港城真到了暗无天日的程度?他房修夫能一手遮天?” 王步文揽住蒋小庆的肩膀,苦笑笑道:“小庆,对廖凯的能量你应该清楚。其实这仅仅只是拉开大战的序幕,我们应当有这个心理准备。发牢骚是没用的,我们还是正视面对吧!” “可你现在失去了侦查破案的权力,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蒋小庆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你不必担心。”王步文露出信心不减的样子。“范斌、刘京生他们不会退缩,会坚定不移地查下去。我虽然被停职,但还是缉私警察,有维护国家利益法律的权力义务,最多我扮演个业余侦探总可以吧!再说还有你这个调查局的大员嘛!我们没什么可惧怕担忧的,一定能把这个黑幕揭开!”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房修夫和严展飞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地闲着,偷偷摸摸是很难攻破堡垒的!”蒋小庆作为女人似乎比王步文考虑得要细些。她咬了咬嘴唇提高嗓门一字一句道:“我要向上级反映,有必要我就是去北京也在所不辞!” “不用了小庆,你就省点路费吧!”岩石下突然传来一声喊叫。 王步文和蒋小庆一惊,连忙探身向下面望去,只见曾培松正笑呵呵地向他们招手。王步文和蒋小庆顺着光滑的岩石出溜下来。 曾培松用手中的遮阳帽敲打王步文和蒋小庆的脑袋,笑着道:“你们这悄悄话声音可是大了点,小心隔墙有耳!” 蒋小庆嘟着嘴道:“曾关,你还笑得出来,步文哥被停了职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急着来海边打扰你们。”曾培松收起笑容,样子变得郑重起来。“其实这也并不是坏事,从反面说明他们已是黔驴技穷,只能更彻底地暴露自己。一位哲人不是说过么,上帝要让你灭亡,就先让你发狂!” 王步文的注意力显然还在曾培松刚才的话上。他盯着曾培松问道:“曾关,你刚才说小庆不用向上面反映情况了是什么意思?” 曾培松压低嗓门道:“我已经向总署写了情况报告,反击的时候到了,我这个老头子总不能老是袖手旁观啊!” 王步文大为感动,觉得没有必要再向曾培松隐瞞刘红梅的事情,于是道:“曾头,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刘红梅还活着,而且我已经找到了她!” “是吗?太好了!”曾培松惊喜异常,一把抓住王步文的胳膊。“快说说情况!” 王步文把如何通过手机号码找到刘红梅,如何在取得刘红梅的信任后,她讲出天华的内幕和廖凯、严展飞、房修夫等人狼狈为奸、走私贩私、草菅人命的罪行,一五一十向曾培松讲述了一遍。 “果然如我所料。”曾培松听完王步文的介绍,面露凝重之色,自语般呐呐而言。“看来,我要再写一份补充报告了!” “曾关,能问你个问题吗?”王步文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曾培松。 曾培松一怔,对王步文道:“什么问题?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廖凯他们了?准确地说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坚持让我担任侦查处长的?”王步文一字一句地问道。 曾培松默默点点头,把目光投向明澄碧蓝的浩瀚海洋,字字清晰地沉声道:“蒋庆林是我的师兄,我们一块走进了海关的大门,视海关事业如生命。他为了这份追求和理想,无悔地葬身海底,至今尸骨未还。我不能就这么让他白白地死去,决不能!步文,我代表庆林感谢你,你完成了他的夙愿!同时,我也代表海关感谢你,你使它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蒋小庆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扑到曾培松的怀里,哽咽出声…… 天华仍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 当严展飞告诉廖凯广西那边的情况后,廖凯感到了问题的严重。董林一旦被警方盯上,罗五七也就朝不保夕了。虽然王步文的问题已经解决,大局得以稳定,可危机并没有彻底消除,只要在罗五七身上出了事,天华仍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严展飞说的不错,只有让罗五七消失,才能确保平安。他自认为对罗五七仁至义尽,是他自己太不自重,非要住死路上走,也就怪不得他抛却兄弟之情,采取最后的措施了。他不能为了一个罗五七,毁掉天华,让大家都掉进火坑。他把情况向黄河作了说明,黄河也意识到不可能有别的选择,只能点头同意。 廖凯和黄河反复商讨了行动计划。严展飞对此也非常重视,亲自参加了敲定方案的最后一次聚会,对有关细节问题作了周密的补充。直到大家都认为万无一失了,这才开始实施。 黄河按照计划的步骤,给罗五七打去电话,告诉他董林有可能已经暴露,他的处境十分危险,廖凯决定送他出国,让他即刻返回港城。 廖凯把解决罗五七的重任又交给了香港的黑七。黑七一直在为刘红梅的事愧疚。他对廖凯说亲手杀了刘红梅,并把她丢进了深渊,然后拿走了酬金,心里总觉得欠廖凯的,因为他隐瞒了最关键的事实部分。所以他曾不止一次地向廖凯表示,愿意随时再为廖凯效劳。 罗五七接到黄河的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港城。在边远冷僻的边境,他早就孤寂难耐了。以前他还可以时不时地偷偷溜到界河对面的赌场里玩上一把,可后来廖凯来电话严令他不准再乱动一步,害得他天天窝在董林的别墅里不能动弹,憋闷得几乎要发疯了。所以一接到黄河的通知,得知要送他出国,顿时心花怒放,觉得自己逃犯的凄苦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罗五七遵照黄河的嘱咐,在深夜时分潜到浅水湾码头天华集团专用的储货仓库。没多大会功夫,黄河便带着黑七和元虎悄悄赶了过来。黄河向罗五七介绍了黑三和元虎。罗五七对黑三的名头并不陌生,早就听廖凯讲过,所以很敬佩的样子说了些“久仰、荣幸”之类的客套话。黑三也相见恨晚似的恭维了罗五七一番。黄河接着告诉罗五七,因为他遭到通缉从大陆出关很难,廖凯特意把黑三从香港请来,带他先从海上偷渡到香港,然后再由香港出境,护照和有关手续黑三已在香港给他办妥当了,让他尽管放心。 刚匆匆见上一面又要分别了。罗五七和黄河紧紧拥抱。黑三和元虎先行一步,去不远处的货轮上准备启航。 罗五七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黄河,说是他花高价购买的缅玉,请玉匠打造了两块,他们俩每人一块。他说希望这一块玉石上的玉佩能让他们兄弟的心永远连在一起。说着把玉佩挂在黄河的脖子上,又从胸口提出自己的那一块,和黄河的那块碰了碰,然后转身大步向船上走去。 黄河望着罗五七在夜色里渐渐模糊的背影,鼻子一阵阵发酸。他几次都忍不住想喊住罗五七,可想到廖凯的谆谆叮嘱和严展飞冷峻的面孔,又强自克制住了。他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天华的前途更重要,即使是需要自己去死,也只能慷慨赴难。 货轮悄悄地驶离了浅水湾码头。显然是为了缩小目标,这是一艘小型货轮。船舱里杂乱地堆着一些纸箱,也是为了遮人耳目。罗五七上船后,出于本能,细细地把船上的情况观察了一遍。老虎看得出是个海上航行的老手了,船开得又快又稳。 黑三邀罗五七玩纸牌,罗五七觉得也挺无聊,便欣然答应了。二人钻进船舱,玩起了牌九。这种简单的比大小玩法因为很快,所以也就很刺激。不大一会,罗五七面前便聚起了一堆港币。 “罗兄,你果然名不虚传,是赌坛高手呀!”黑三边起牌边恭维罗五七。 “三哥承让!三哥承让!”罗五七喜难自禁地边回应黑三边看点子。 又是黑三输了。他从衣兜里抽出一叠美元,苦笑着道:“港币空了,咱就赌美元吧!” 罗五七见自己牌顺,当然乐于奉陪。黑三的美元也渐渐减少。突然,罗五七停住了手,摇晃摆动着脑袋道:“不对!” “什么不对?”黑三有些诧异地问罗五七。 “方向不对!”罗五七支起耳朵探测着外面。“咱们船的方向不对,去香港应该是向南,现在是朝东!” 黑三一惊,不由得讶然道:“你在船舱里,又是晚上,怎么能辨明方向?你是在开玩笑吧?” “绝对不会错!”罗五七扔下牌。“不瞞你说,这周围的海域我杀人越货常来常往,而且都是月黑风高之夜,就凭这双耳朵,我他妈闭着眼都能走十个来回!” 黑三大睁着双眼,暗吸一口凉气。 罗五七霍地站起身道:“走,咱们去外面看看!”说着一步跨出了船舱。 黑三没想到这个罗五七还真有两把刷子。他按计划本打算走远点再干掉罗五七,然后绑上钢钩铁锚之类的重物沉入海底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不然又会犯刘红梅那样的错误。何况罗五七也是个刀尖上跳舞的高手,万一被他识破,那就被动了。主意打定,黑三不再迟疑,摸了摸怀中的手枪,紧跟在罗五七屁股后面走出船舱。 罗五七径直走向舵舱,趴在窗口对元虎大声喊叫,让他改变航向。由于舵舱里发动机声音很响,元虎听不清罗五七在喊什么,于是起身打开舱门。罗五七向元虎说明情况。元虎不知该如何是好,探身朝黑三张望。 黑三用枪指着罗五七,冷冷地道:“姓罗的,把身子转过来,我知道你身上没枪!” 罗五七惊愕地看着黑三,慢慢转过身面向他,结结巴巴问道:“三……三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黑三面无表情,语调里也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冤有头,债有主,死后去找你的大哥廖凯算账吧!” 罗五七立刻便明白了一切。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黑三手中的枪就响了。罗五七胸部中弹,仰面倒在舵舱旁。 逃到那里也是死路一条 夜色虽浓,罗五七胸口流出的血却鲜红鲜红地清晰可见。黑三走到罗五七身边,用脚踢了踢,然后吩咐元虎:“搜搜这小子身上的钱,我去取钢钩铁丝,得赶快把他沉进海里!”说罢,转身快步走向船舱。 元虎连忙躬身跨出舵舱,伏在罗五七身上翻搜他的衣兜。 罗五七并没有毙命。虽然他伤得不轻,但挂在胸口的那块玉佩还是对子弹起了缓冲作用,使心脏部位没有受到损害。由于受到元虎翻动,他终于悠悠醒来。 元虎从罗五七的身上搜出大把的美元、港币和人民币,忍不住拍打着罗五七的脸颊道:“小子,真够侠义的!既然给老子留下了买路钱,我马上就送你去见龙王爷!” 罗五七被元虎拍打得完全清醒过来,听了元虎的嘲弄,立刻便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他想了想感到挺悲哀的。以前他就是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把蒋庆林和李燕沉入海底杀掉的。现在竟轮到了他自己,也许这就是报应。 这时,元虎已经搜完了罗五七的衣兜,又开始摸他的怀里和腰间以及手上。他先把罗五七手上的钻戒撸下,接着从胸口拎出那块被子弹击碎的玉佩,连连摇头说可惜了。最后,他从罗五七的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不屑地哧哼着鼻子道:“罗大侠也太委屈自己了,竟然还带这破玩意防身!”边说边随手往旁边一丢。 罗五七心中一动,悄悄移挪着胳膊把匕首握在手里。他虽然在别的方向愚钝粗鲁,可在杀人夺命的血腥场上却是行家里手。只见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忍住胸口的剧痛,攒足全身的力气,举起匕首照着元虎的心脏部位,“噗哧”插了进去。没有一点防备的元虎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哼出来,便双眼大睁着断了气。罗五七急忙在他身上摸索。他知道,元虎这样的杀手,身上不会不带枪。 黑三这时拖着钢钩铁丝从船舱里钻了出来,边往舵舱这边走边大声道:“怎么样了元虎?快把这小子绑上扔下去!” 罗五七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果然从元虎的怀里摸到了手枪。他十分熟练地打开保险,把子弹推上膛。 黑三见元虎没搭理他,骂骂咧咧地走到罗五七身旁,把钢钩和铁丝往甲板上一摔,照着元虎的屁股就是一脚。元虎无声无息地往旁边一歪,狗啃屎趴在了船舷边。 罗五七没等黑三反应过来,便对着他的胸部连连开枪。黑三趄趔着后退,从船舷上一个倒栽葱跌进了黑漆漆的海水里。 罗五七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来。他伸腿用力把元虎也蹬下船舷,然后很艰难地爬起来,捂着胸部的伤口,跌跌撞撞走进舵舱,伏在舵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发动机的轰鸣震动使他的胸口不停地往外涌流着鲜红的血。他心中很清楚,如不及时救治,小命休矣。他透过窗口向海面上睃视,推测出货轮的位置。这儿已远离港城,距离最近的岛屿是黑山岛和沙厝岛。黑山岛是个没有人烟的荒岛,逃到那里也是死路一条。眼下惟一的选择就是去沙厝岛。他对沙厝岛非常了解。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有小香港之称,在那儿躲藏治伤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罗五七主意打定,便毫不犹豫地掉正船头,向沙厝岛驶去。 东方已是曙光微露,货轮在波峰浪谷间穿行。海水在光线的作用下,由黑变蓝,波浪与疾驶的货轮进行一次次激烈的冲撞,迸溅着雪白耀眼的浪花。罗五七胸口的血仍在流着,他感到头一阵阵晕睡,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为了控制伤口流血,不得不身子后仰,这也就影响了船向的准确性和船速。就在他耗尽全力,几乎绝望之时,终于隐约看到了沙厝岛。于是振作起残剩的最后一点精力,加快了船速。 旭日东升,朝霞满天。刘红梅又来到了这片她常来的海滩。每天清晨和傍晚,在日升日落之时,她都要在海滩的那块大岩石上,眺望港城的方向,祈求王步文能尽快查出廖凯他们的犯罪证据,来把自己接回港城。他要出庭作证,亲眼看着那帮坏蛋接受法律的严正审判。突然,她看到有一艘货轮朝这边驶来,不由得引起她的关注,因为这片海滩是游览区,是不允许任何船只尤其是货轮在这儿靠岸的。 罗五七终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货轮开到了平展展的海湾里。而且幸运地看到海边岩石上站着个女孩。他脱下血迹斑斑的衬衣,伸出舵舱窗外,晃了几下,便再也坚持不住,往舵盘上一趴,昏了过去。 刘红梅从开船人的举动和浸着血的衬衫马上意识到不妙,急忙从岩石上跳下,向货轮奔去。她涉水爬上货轮,在走向舵舱时,被脚下粘滑的东西滑摔了一跤,仔细一看,甲板上、船舷旁全是粘乎乎的血。她心里禁不住狂跳起来,胆战心惊地挤进舵舱。进到舵舱里,她发现船主已无声无息,僵硬不动地伏在舵盘上,脑袋耷拉着看不见面孔。刘红梅惶惶不安地走上前去,伸手试了试鼻息,还好,没死。她用力摇动罗五七的肩膀,大声喊道:“醒醒!快醒醒!你这是怎么啦?” 罗五七在刘红梅一遍又一遍地喊叫声中,终于又有了意识和知觉。他慢慢支撑起脖子,抬起脸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用微弱的嗓音,断断续续吐出:“救……救救我吧……”然后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一股寒气骤然从刘红梅背上升起。罗五七!是他,不会错。就是剥了皮,她也能认出他。刘红梅久久盯着这张曾是那么叫她恐惧的脸,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杀了他!”一个声音似乎在耳边叫喊。她真想杀了他。现在杀他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不管不问,转身走开就行了。不会有人为他的死感到悲哀。但刘红梅冷静下来,没有这么去做。她蹲下身子,竭力靠近罗五七的身体,试图把他扶起来,可罗五七的腿就像没有骨头似的根本站不起来。她无奈之下,只好把罗五七的两条胳膊搭在肩上,坚持着拼尽全力把他背了起来,一步步挪移到舵舱外…… 第06节 不能打草惊蛇 当罗五七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沙厝镇人民医院的病床上了。他身旁挂着吊针,胸部裹着绷带。站在床边的医生见他苏醒过来,长出了一口气道:“你真是命大,再晚来半小时就没救了,血流得太多。”说着转向旁边的刘红梅。“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为了安全起见,还需要输血,你要抓紧时间筹钱,明白吗?”刘红梅点了点头。医生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转身走出病房。 由于医生挡住了刘红梅,罗五七一直看不清救他的姑娘。当医生离开后,罗五七的视线落在了刘红梅脸上。顿时,他如触电般眼睛嘴巴都张到了极限,此时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他,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刘红梅面无表情地盯着罗五七,目光里满含着仇恨、怜悯和无奈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成分。 罗五七不知是因为惊惧还是羞愧,紧紧闭上了双眼,抽动着嘴角低声说:“你还活着?” “真荣幸,你还能认出我!”刘红梅从牙缝里一字字迸出。 “能活下来就好。”罗五七声音喑哑。“咱们也算得上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会是你救了我!” “睁开你的狗眼!看着我!”刘红梅用命令的口吻大声道。 罗五七不敢违抗,勉强睁开眼睛,目光却仍是躲闪着不敢正视刘红梅,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刘红梅不屑地撇撇嘴道:“怕脏了我的手,你这样的坏蛋应该遭天谴雷轰!” 罗五七被刘红梅这么一骂,愧疚不安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些,他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对刘红梅道:“红梅,你能扶我坐起来吗?” 刘红梅虽脸罩寒霜,但还是弯下腰来,用十分轻柔的动作,把罗五七扶了起来。罗五七倚在床头。刘红梅又忙在他腰下塞了个枕头。 罗五七被刘红梅细微的体贴关心感动得眼睛发湿,喉节上下滚动了几下,声音哆嗦着道:“红梅,你是个好女孩,以德报怨救我这种猪狗不如的人不值得,你该把我扔进大海去喂王八!” 刘红梅又气又恨又感到好笑,忍不住问道:“是谁要杀你?” “廖凯!”罗五七咬着牙回答道。 刘红梅一惊,诧愕地注视着罗五七又问:“廖凯要杀你?” “是的,杀人灭口,轮到我了!”罗五七露出悲哀的表情。“也许这就是我作恶的报应!” 刘红梅马上便明白了一切。由此看来,她救罗五七并没有救错,他活着对王步文肯定有用。想到这些,刘红梅的神情和缓了许多,瞥了罗五七一眼道:“没想到罗大副总沦落到和我一样的逃亡境地!” “狗娘养的廖凯,卸磨杀驴。还有那个杂种黄河,良心也被狗吃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罗五七恨恨地骂着。 刘红梅听了罗五七的话,心里一阵兴奋。这个混世魔王终于幡然悔悟了,以后对王步文他们破案必将大有益处。 “红梅,刚才听医生讲,你还没筹到钱。我现在一贫如洗,真难为你了!”罗五七既感动又惭愧地说道。 刘红梅瞪了罗五七一眼,道:“该你操心的你多操操心,不该你操心的少操心,我会想办法凑到给你治伤的钱!” “我日后会当牛做马报答你的!”罗五七信誓旦旦地向刘红梅保证。 刘红梅话中有话地道:“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只要你能把廖凯彻底打倒,我就满足了!” 罗五七从刘红梅不无启示地话音里能听出些意思,再想到她自己筹钱为他治伤的事,猜测刘红梅肯定没有举报他,于是问道:“红梅,你没报警?” “我只顾着救命,还没想到那些。”刘红梅斜了罗五七一眼,试探着问他:“你想投案自首?” 罗五七被刘红梅的品格彻底征服了。他不再犹豫,对刘红梅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你马上和王步文联系,我要见他!”说着附在刘红梅耳边,轻声告诉她王步文的手机号码。 刘红梅当然知道王步文的电话号码,但她并没有流露出来,只是不停地点头…… 〖=B45(〗6〖=〗 海关总署接到曾培松的报告后,非常重视。由于案件牵涉到港城市政府的主要负责人,总署向中央作了报告。中央领导随即作了严查严办的批示。很快,由中纪委和海关总署某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秘密进驻港城市。 当天晚上,调查组便召集有关人员开会,听取了王步文、范斌等办案人员的汇报。曾培松主持会议,调查组组长、中纪委部主任、副组长、海关总署缉私局刘副局长和调查组全体成员与会。 王步文向调查组汇报了案情和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并根据目前的情况和办案规律,建议对有关嫌疑人实施监控措施,防止他们闻风而逃。 郭主任和刘副局长同意王步文的建议,并提醒说,鉴于还没有掌握到直接证据,一定要注意策略,因为这个案件中央领导十分重视,案情复杂,牵扯的人面也比较广,背景也很不一般,在港城乃至全省都会有很大影响,所以办案方法也要特别注意,各方面的工作都力求要做到扎实、细致、周密。尤其是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能打草惊蛇,以防他们毁灭证据。 获取房修夫、严展飞的犯罪证据 调查工作秘密而又紧张地展开了。可是令调查组始料不及的是,正在他们忙于制定布控方案时,突然传来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消息:据王步文他们查实,他们确定的布控对象全都神秘地消失了,而这些人全是王步文、范斌历经艰辛才查摸到的和天华有联系的重点走私嫌疑人。如果找不到他们,就将对廖凯无可奈何。 其实,王步文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虽然调查组为怕引起严展飞的警觉并没有立即恢复他的职权,可他的行动是避不开杨雪的,假如杨雪铁下心来保护姐姐,就有可能把消息透露给廖凯,而廖凯指使那些狐朋狗友逃走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对杨雪尽管有怀疑,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让她回避。怕的就是打草惊蛇,可现在是草未打蛇已惊,调查工作才刚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就在调查受挫之时,王步文意外地接到了刘红梅的电话,而且更让他意外和惊喜的是罗五七在刘红梅那儿,他要投案自首。王步文迅速把这一消息向调查组作了汇报。郭主任和刘副局长会同王步文等立刻赶往沙厝镇。 罗五七没有任何隐瞒地向调查组和王步文供述了天华集团的所有走私及杀人灭口的犯罪事实,但遗憾的是他也没有直接证据提供出来。王步文让他把天华最大的几宗走私业务罗列出来。调查组从中挑出价值数十亿的植物油走私作为突破口。因为算的大,目标也就相对明显一些,查起来应该相对顺利。 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廖凯的走私手段十分高明,当然这种高明是建立在严展飞的庇护之上的。调查组查遍海关总署所存全国口岸动态汇总的数据库,几乎一无所获。他们根据罗五七交待的时间,调取当年度港城口岸所有申报进口植物油的资料,没有发现相关公司的踪迹。他们又以毛豆油、棕油、菜籽油等商品编码,调取当年度港城口岸所有申报进口上述三种油品的资料,也没有找到相关公司的任何信息。直接输入罗五七点名的十二家外贸公司的编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搜寻,还是一无所获。 王步文对此进行了认真思索,分析认为有可能是闯关。否则,一经报关,这些资料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向调查组建议,把调查的矛头对准运载油品的船舶。这样做,可以把大港船务代理处联系起来。郭主任和刘副局长采纳了王步文的建议,立即着手对和大港船务代理处有关联的船舶进行检查。 罗五七提供了几十条船舶的名字,其中的“红宝石”和“蓝翡翠”两个名字最为醒目,罗五七提供的线索也比较具体。于是,调查组决定,先从这两条船入手,查下去试试看。 然而,事情并不像想象得那么简单。调查组将海关总署的资料库查了个遍,翻箱倒柜,也没有从抵达港城的海船中找到“红宝石”、“蓝翡翠”的名字。这就怪了,大家有点摸不着头绪了,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有丰富侦查缉私经验的王步文再次提议:不妨查一查船舶进出境的动态状况,看看“红宝石”和“蓝翡翠”等油船有没有在相近的时间段里,到过港城邻近的口岸。郭主任、刘副局长认为王步文这个主意出得好,马上安排人进行核查。结果是令人兴奋的。不出所料,“红宝石”和“蓝翡翠”在那段时间里,曾到过镇江、上海某几个口岸,而且装运的货物正是植物油。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调查人员的劲头上来了。大家分析认为,既然罗五七供述的是植物油走私,而且所指证的运输船舶确属运载植物油的专用船舶,凭这点就完全可以肯定,罗五七不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清楚地知道,这两条不曾到过港城的船舶是用来运输植物油的。但接下来,便出现了新的疑问:此船是如何到的港城? 难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么?难道它们先到港城邻近的港口,然后再偷偷摸摸跑到港城来?要查明这一点,别无他法,只能向该船所属的船务公司了解。因为船的全部行踪,只有从存在那里的完整的资料中才能找到答案。议到这里,大家猛然想起,罗五七曾供认他们所租的外轮大都是世界知名的船舶公司的,如斯图尔特有限公司。“斯图尔特”在哪里?一查才知道,就在上海,而且是一家外资船务公司,总部在美国,分部设在挪威,它在亚洲的总部则设在新加坡,负责中国方面业务的代表处设在上海。 此时,调查组秘密进驻港城已十几天了,廖凯和房修夫、严展飞显然已有所察觉,正蠢蠢欲动。虽然调查组已把罗五七、刘红梅秘密安置保护起来,但谁也不能保证不透露一点风声。一旦廖凯他们发现罗五七和刘红梅还活着,并已投案自首,问题就严重了。他们会不惜一切堵塞漏洞、毁灭证据。甚至向境外转移资金以及外逃。时间紧迫,容不得有丝毫拖延,必须尽快由斯图尔特公司打开缺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全面突破,缉捕廖凯,从他那里获取房修夫、严展飞等人的犯罪证据,最后一网打尽。 郭主任、刘副局长和王步文、范斌悄悄登上了从港城飞往上海的飞机。 他们一行到了上海后,为避免打草惊蛇,没有直接去斯图尔特公司调查,而是以海关总署调研的名义,由上海海关监管处召集七家外资船务公司的老总开会,就如何针对船务公司的现状、进一步支持船务事业健康发展为主题,征求大家对海关的意见和建议。会议结束时,调查组趁机提出,希望各公司能给海关提供更详尽的资料,其中包括船务公司的船队资料等等。这个要求很正当,没有任何过分之处,七家船务公司的老总都表示全力配合。 可是,调查组把各公司提供的资料拿来一看,发现斯图尔特公司提供的仅是公司自编自印的一本宣传小手册,上面只介绍了公司成立的时间、主要组织机构、经营业务范围等,根本没有船队的资料。询问公司代表,他对此回答得含糊其辞。 下达了缉捕廖凯的命令 无奈之下,调查组只好行使海关调查权,向斯图尔特公司亮出调查证,迫使其老老实实提供了一份船舶清单。调查组把这份清单和罗五七所列船舶名称一对照,令人兴奋的结果出来了。这些船舶资料中,果真出现了罗五七提及的“红宝石”、“蓝翡翠”和“海上鱼鹰”三艘船只。 调查工作取得进展,调查组趁热打铁,再次前往斯图尔特公司,进一步了解这些船是在罗五七所提供的时间段里进出停泊中国港口的情况。可公司的首席代表不露面,接待的一位经理谎称首席代表去了新加坡,他无权提供详细资料。无奈之下,刘副局长再次行使警方的侦查权,责令首席代表必须在24小时之内赶回上海。首席代表这才意识到并非是一般的调查,赶紧出面见了调查人员。经过耐心工作,这位首席代表同意调查组深入船务部调取相关资料。调查组抓住战机,立即调取了需要的资料,经层层筛选,挑出罗五七所称装载植物油进入港城的船舶,逐一对照。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红宝石”、“蓝翡翠”和“海上鱼鹰”。资料显示,这些船舶在罗五七所称的时间段内,载运植物油到过港城口岸,而且都是空船离境。其中仅“红宝石”和“蓝翡翠”两艘船就装运了三万多吨植物油,价值近二十个亿。这一事实,与海关总署资料库中调取的资料一对照,结果一目了然:这些植物油入境后,根本没有向海关申报,纯属走私。继而,调查组又从斯图尔特提供的资料中发现,“红宝石”和“蓝翡翠”的船务代理是大港代办处,这和罗五七的供述完全吻合。 调查组大获全胜,挥师返回港城。 经过一番卓有成效的外围调查,郭主任、刘副局长和调查组全体人员信心大增,工作更加认真细致,夜以继日地埋头苦干。往往为了查清一个细节,连着几天困在屋子里,翻遍所有的档案资料。为了排除港城关区的计算机与总署计算机库联网传输过程中发生阻碍而丢失已经中报资料的可能性,他们决定深入前沿,进一步摸清真相。 他们巧妙地避开廖凯安排的耳目,悄悄潜入船管科,调出罗五七所称时间段内的所有船舶进出境登记表。那是装订工整的15大本资料,其中有进出境的679船次的详细记录。调查人员根据事先的计划,把目标锁定在“红宝石”、“蓝翡翠”、“海上鱼鹰”等五艘已在斯图尔特公司查实、曾经到过港城的船舶上。可是又怪了,他们翻遍全部资料,也没有发现这些船舶的踪迹。显然,这里面大有文章。他们马不停蹄,转身来到港城海关技术处,调取该时间段内88条船舶901航次的预申报情况。奇迹出现了。计算机显示该时间段内进出境船舶预申报的纪录上,赫然跳出“红宝石”、“蓝翡翠”等船舶的英文名称。一种说不出的激动顿时鼓荡在所有调查人员的胸中,他们高兴得跳了起来。王步文和范斌不愧是老海关,他们似乎知道“老鼠拉木锨,大头还在后面”,彼此默默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在显示报关范围的电子舱单库中寻找“红宝石”等船只的踪影。 王步文和范斌连续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两位具有丰富缉私经验的老侦查员马上断定,这些船舶肯定到过港城,之所以在预申报的记录中存在而在报关资料中神秘地消失,实在是廖凯和严展飞的一大败笔。正是这处疏忽或是说无意泄露了廖凯和严展飞狼狈为奸的天机,为整个专案查辑工作的突破引爆了定时炸弹。 廖凯走私犯罪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铁证如山。 郭主任、刘副局长向王步文下达了缉捕廖凯的命令。 风暴骤起。随着中央调查组秘密进驻港城,廖凯和房修夫、严展飞等都感到了危险的悄然逼近,个个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他们在紧张地密谋之后,对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漏洞全都进行了堵塞和防范。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期望的那样有所缓解,据杨雪透露的情况显示,调查组正在王步文、曾培松等人的全力配合协助下,步步深入。而且他们行动迅速,进展也很快,似乎是卓有成效。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内部出了问题,好像有一个掌握他们内情对他们了如指掌的无形之手在引导着调查组进入到他们的心脏部位。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们都毫无疑问地察觉意识到自己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没顶之灾。作为老侦查员的严展飞似乎比廖凯和房修夫要敏感得多,经验也丰富得多,他推测调查组极有可能已对他们几个核心人物采取了监控措施,严格要求廖凯,在目前这种紧急状况下,他们之间不能再有任何联系,如有万不得已的情况需要通报,也只能采取秘密约见的办法,手机和电话绝对不能再使用。 又一个令人恐惧紧张的夜晚降临了。廖凯蜷缩在观音阁七楼,仰面躺在沙发上,苦思冥想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内部出卖他的人究竟能会是谁?想来想去,他也没能找到答案,不由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想给李中秋打个电话,以求得这位省委书记公子的帮助,可想到严展飞的叮嘱,又不得不放弃了。他有些后悔自己大意轻敌了,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过低地估计了王步文和曾培松。如今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杨冰这时匆匆推门走了进来,面露慌张之色。 廖凯连忙坐直身子,有些紧张地问她:“又出了什么事?” 杨冰来不及平定急促的喘息,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阿……阿凯,不……不好了!刚才……阿雪告诉我,王步文他们……可能要对你动手!” 廖凯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睁大双眼瞪着杨冰,道:“他们已经查到证据了?这不可能!不可能嘛!” “还是小心为妙,咱们先去香港躲躲再说,正好也可以找找李中秋,让他想想办法。”杨冰说着开始整理要带的东西。 第07节 这场非同一般的缉捕战 廖凯跟在杨冰身后转着圈子,心有不甘地道:“我们就这么走了,如同丧家之犬?” 杨冰白了廖凯一眼:“那也比在这儿等着丧命强!这也是权宜之计。你在香港可以联系李中秋和北京的一些关系人,把危机解除了,咱们不是还可以回来吗?” 廖凯想想杨冰讲的不无道理,与其在这儿困兽犹斗,随时面临被抓的危险,不如去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使出浑身解数跟王步文他们较量一番。可仍有一件事让他感到踌躇犹豫就是严展飞和房修夫,走了应该跟他们商量一下,至少该跟他们打个招呼。 杨冰似乎看出了廖凯的心事,说道:“我刚才已经去见了严展飞,他也是极力主张我们先躲一躲。他说你走了,他们也就安全多了。毕竟调查组没有他和房修夫违法犯罪的证据。阿凯,你不会不明白严展飞的意思吧?” “我当然明白!”廖凯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个严展飞,也把我廖凯看得太低了,我绝不会干那种出卖朋友的事!” “阿凯,你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还是快准备一下,咱们走!”杨冰催促廖凯。 就在廖凯和杨冰收拾东西时,黄河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颤抖着声音大声说:“凯哥,不好了,王步文带人包围了观音阁!” 廖凯大吃一惊,几步跨到窗前,向楼下望去。只见王步文、范斌正带着缉私警察和一队队武警封锁楼门和各个出口。廖凯没料到王步文说来就来,动作会如此之快。他对杨冰、黄河挥挥手沉声道:“快,进暗道!”边说边打开旁边的室内专用电梯。 杨冰和黄河手忙脚乱地跟着廖凯钻进电梯间。电梯门关闭,又恢复了墙的样子。 楼下,王步文正指挥搜捕行动。 范斌带领缉私警察和武警很快便搜遍了观音阁。他跑到王步文面前报告说:“廖凯不在楼里,可从七楼未燃尽的烟头和尚有余温的咖啡分析,他并没有跑远!” 搜查冯晓洁住处白楼和其他建筑物的侦查员也都是一无所获。 王步文皱起了眉头,焦灼不安地大口大口抽着烟,闷声自语:“难道廖凯上天入地了不成?” 范斌随口道:“观音阁会不会有暗室?” 范斌的话提醒了王步文。他猛地摔掉烟,吩咐范斌:“快,给刘京生和蒋小庆打电话,让他们问问罗五七、刘红梅!” 刘京生和蒋小庆在负责监护罗五七与刘红梅。刘京生很快便回了电话,说的确有暗道,出口就在白楼下面临海的峭壁里。 王步文吩咐刘京生,以最快的速度把罗五七带来,指认暗室的具体地点。同时命令范斌火速带人封锁白楼下面的出口。 廖凯和杨冰、黄河下到观音阁的密室之后,便顺着暗道跌跌撞撞赶到一直通向白楼下面的出口,在出口处的暗洞里停着一艘快艇。那是廖凯为应付万一特意从英国花费巨资购买的、目前世界上最顶尖最快的快艇。可当他和杨冰、黄河终于摸到洞口,准备跳上快艇时,却吃惊地发现,范斌带着十几名武警已封锁了出口处的海面。无奈之下,廖凯他们只得缩回了身子。 “怎么办啊阿凯?我们被包饺子了!我们完了!”杨冰哭丧着脸哀声连连。 廖凯狠狠瞪了杨冰一眼,咬着牙道:“别他妈遇到一点事就吓尿裤子了!这个暗道只有我和黄河、五七知道,严展飞他们我都没有透露。王步文就是神仙也不可能发现!我们退回暗室去,等等机会!” 黄河也很沉静地说:“是的,这完全是巧合,他们不会发现暗洞。很可能是在观音阁没查到我们,以为我们会潜水逃走,找不到我们,他们很快就会撤走。” 廖凯回身向密室退去,黄河和杨冰紧跟在他身后。他们有理由相信,王步文不会把观音岛掘地三尺,也不会赖着不走。 抓捕行动无可避免地惊动了正在观音阁对面宿舍里休息的杨雪。其实,她在下班时,已经从王步文和范斌他们匆匆的行色上察觉到了不妙,所以回到观音阁后,便向姐姐发出了警报。 杨雪快步随着武警走到王步文面前,故作惊讶茫然地问道:“王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王步文此时觉得已没有必要再回避杨雪,于是如实相告:“我们接到命令,拘捕廖凯,因为情况紧急就没有通知你,希望你能理解。” 杨雪笑笑道:“廖凯是我姐夫,我理应回避,你不必解释。” 王步文不无劝诫的意思道:“杨雪,在亲情和法律之间,你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在这最后的时刻,作出正确的抉择!” 杨雪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道:“谢谢王处长的提醒,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正说着,刘京生、蒋小庆带着罗五七和刘红梅赶了过来。罗五七胸口依然打着绷带,刘红梅搀着他。杨雪见到罗五七和刘红梅,吃了一惊,悄悄躲到旁边的树影里。 罗五七走到王步文面前,挥挥手说:“走吧,步文,我带你们去密室,廖凯肯定藏在那儿!”说着便向楼门走去。 杨雪听了罗五七的话,顿时紧张起来,不由得摸了摸怀里的小手枪,紧跟在王步文他们的身后走进楼门。 这时,调查组的郭主任、刘副局长和曾培松关长也闻讯赶到了观音阁,坐镇指挥这场非同一般的缉捕战。 别死到临头装孬种 罗五七带着王步文等很快便上了七楼,进入廖凯的“宫殿”。他轻轻一摁隐在墙角的开关,雪白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隐在墙内的电梯间。王步文等看得目瞪口呆。他们随着罗五七走进电梯,电梯无声无息地向下滑落。 电梯门开了,呈现在王步文等人面前的是一个宽敞明亮、装饰豪华、美仑美奂的大房间。迎面的墙上悬挂着一个超薄数字投影电视,墙边摆着高级音响设备,几个巨大的透明冰柜里摆放着各类食品。在这儿生活两三个月绝对不成问题。 正躺在红木沙发上小憩地黄河突然看到王步文等人从天而降,大吃一惊,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一时间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罗五七从王步文背后走了出来,冷冷地注视着黄河。 黄河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鼻梁上的镜框不自禁地滑落下来。他扶了扶镜框,脱口而出道:“五七,你……” “我还没有死!”罗五七朝旁边的角门抬抬下巴。“让他出来吧,别死到临头装孬种!” 角门被轻轻拉开了。廖凯和杨冰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步文、刘京生和另几名武警全都把枪口对准了廖凯和杨冰、黄河。杨雪也把手伸进了怀里,打开枪套,悄悄把枪抽了出来。 廖凯斜了罗五七一眼,声音沙哑地道:“五七,你很了不起!果真应验了那句话,天华最终毁在了你的手里!” 罗五七反唇相讥:“凯哥,你想杀我,完全不必假别人之手,我这条命本来你随时都可以拿去!做人要厚道些,别用太多的坏心思,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苦果!” 王步文对刘京生摆摆头:“去,把他们全都铐上!” 刘京生和旁边的几个武警抽出手铐,向廖凯和杨冰、黄河走去。 “慢着!”杨雪突然一声断喝,纵身扑到蒋小庆身上,伸出胳膊扼住了她的脖颈,枪口对着她的太阳穴。 蒋小庆惊惶地颤着声道:“杨雪,你要干什么?”边说边欲向后转脸。 “别动!”杨雪厉声命令蒋小庆。然后拖着她走到廖凯他们身前。 王步文马上便明白了一切。他命令刘京生和武警退回来,接着对杨雪道:“杨雪,你要冷静些,你应当清楚你在干什么!” “我很清楚,为了姐姐,我什么都可以付出!”杨雪说着紧了紧手中的枪厉声命令王步文等人。“把枪放下!快放下!” 王步文和刘京生等不得不把枪丢在了地上。 “踢过来!把枪踢过来!”杨雪再次命令。 王步文等只好把枪踢了过去。 杨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姐姐:“快,把我的手机装进她兜里!” 杨冰连忙取出杨雪的手机,装进蒋小庆兜里。 杨雪大声道:“我的手机里装有炸弹,是可以把这儿化为乌有!只要一拨号,马上就能把这地下室全都炸塌!王步文,你马上命令范斌他们回来,让我姐姐他们走!不然,咱们就一起完蛋!” 王步文紧锁着眉头,不禁踌躇起来。他知道,劝说杨雪已毫无作用,放走廖凯又实在心有不甘,况且,他也没有这个权力。 杨雪似乎已猜测出王步文又在想什么,马上道:“王步文,你立刻请示上边的人,我只能给你十分钟时间!” “不,五分钟!”廖凯对杨雪道。 王步文不得不掏出手机,向曾培松汇报。 曾培松和郭主任、刘副局长闻讯火速来到了现场。 杨雪看看手表道:“已经过去四分五十秒了,现在只有十秒!十、九、八、七……” 郭主任和刘副局长对视一眼。然后吩咐王步文:“按她的话做,把人撤回来!” 王步文十分痛苦地拨通了范斌的手机,命令他任务已结束,即刻返回。 杨雪对廖凯和姐姐、黄河道:“你们走吧!” 杨冰哭着问杨雪:“你怎么办?你不能留在这儿!我不能抛下你啊!” 杨雪杏眼圆睁,厉声喝斥姐姐:“快走!” 廖凯连忙伸出手拉着杨冰,向南门走去,那儿便是通向暗道的入口。 杨雪见黄河没动,大声道:“你为什么不走,快逃命去吧!” 黄河很坚定的样子道:“你不走,我也不会走,我要陪着你!”说着拣起地上的枪,瞄向王步文。 杨雪突然调转枪口,向黄河射去。 黄河中弹,手中的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睁大惊愕的双眼,瞪着杨雪,断断续续道:“你……你为什么要这……这样……”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这是为了成全你!”杨雪一字一顿道。 我不是一个好缉私警察 所有在场的人都为杨雪的举动惊呆了,一时回不过神来。尤其是王步文,每一条皱纹里都刻满了震惊和巨大的悲哀。 杨雪凝视着王步文道:“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你!请你原谅,我不能不救我的姐姐!但我会对得起你!”她说罢放开了蒋小庆。 蒋小庆有些怀疑地回脸看看杨雪,似乎不敢相信她会放过自己。 “你去吧,回到你爱人的怀抱里去!”杨雪将蒋小庆推开,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王步文大吃一惊,声嘶力竭地喊道:“别!杨雪,别做蠢事!” “我已经做了很多蠢事!”杨雪凄然一笑。“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手机里的炸弹就是刘红梅存录的那些资料,有房修夫、严展飞等人和廖凯共同犯罪的证据,别放过他们!我不是一个好缉私警察,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可我是希望做一个好缉私警察的,等来生吧!” 王步文欲上前去夺杨雪的枪。 杨雪推动了扳机…… 2004年即将过去。12月27日,港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天华走私杀人案,电视台进行了实况直播,全国各大媒体记者到庭采访。旁听席上座无虚席,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群。 房修夫被一审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严展飞被一审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罗五七因有重大立功表现,被从轻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另有三十七名涉案人员被分别判处有期徒刑。 房修夫在宣判后,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严展飞没有上诉…… 新的一年姗姗而来。2005年元月1日,曾培松办理了退休手续。同日,王步文被海关总署任命为港城海关副关长兼缉私局局长。范斌被任命为缉私局侦查处处长。 元月5日,刚刚上任的王步文接到冯晓洁从南美某国打来的电话。她愿意提供廖凯、杨冰在南美的藏匿处地址和他们转移到海外的资金账户。但她提出了交换条件,也是惟一的条件,就是让她回国见严展飞一面。王步文立即向上级汇报,征得批准后,他答复冯晓洁,同意了她的请求。 元月7日,冯晓洁回到港城,到看守所看望会见了严展飞。然后投案自首,如实供出廖凯和杨冰的踪迹及外逃资金账户。 严展飞在会见冯晓洁之后,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了上诉。 元月8日,国际刑警组织中国中心局通过总部向南美某国发出红色通缉令。 元月10日,廖凯和杨冰在南美某海滨寓所被警方拘捕。 目前,中国警方正在办理引渡廖凯、杨冰回国事宜…… 一轮红日从东方的海平线上冉冉升起,万顷碧波被浸染成了无边无际的红绸,涌动着、铺展着、飘舞着,似乎要把整个港城拥进温柔的怀抱。哗哗作响的波涛声,似乎正由浅吟低唱的摇篮曲渐渐为昂扬的希望之歌。 浅水湾海滩,蒋庆林同志的追悼大会正在进行。花如海,人如潮,哀乐低迴。一排排的海关关员,一列列的缉私警察,一队队的边防武警,一群群自发赶来的市民,肃穆地佇立在海边。海关总署杨主任受署领导委托,专程从北京赶来参加追悼会。曾培松致悼词。王步文和蒋小林托举着蒋庆林的遗像。蒋小庆、刘红梅、李红将一捧捧花瓣撒向大海。 停泊在浅水湾的千百艘船舶同时拉响了浑厚而又嘹亮的汽笛声…… 2004年11月20日—2005年4月1日 完稿于南京—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