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 第一章 二把手的生存之道 位置决定一切,位置也决定你决策的正确与否。有的位置,你作出的决策是错误的,别人却说是正确的,到后来,你自己也觉得是正确的。有的位置,你作出的决策是正确的,别人说你是错误的,反对的声音大了,你便也觉得是错误的。有的位置,你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有的位置,是揣着糊涂装明白。他现在的位置,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能太明白,太明白了就意味着别人糊涂,就会受到别人的排挤。 一.拆迁出了人命案 何东阳刚出市政府办公大楼,就听到一阵吵嚷声,循声看去,只见远处的大门口挤满了人,十多个披麻戴孝的男女要往里面闯,保安挡着不让他们进,双方你推我搡,就扭到了一起。 何东阳的头立刻就大了。穿着丧服来上访,必定是豁出去了的,不是为死者喊冤叫屈,就是来讨他们认为的公道。而这公道,也不是他想给就能给的,有时候,面对多方面的制约,他也无能为力。上了车,何东阳问司机:quot;这是怎么一回事?quot; 司机小于说:quot;上塘村孙老太太的儿孙们来找丁市长要赔偿费。quot; 何东阳轻轻quot;哦quot;了一声,心里一阵阵地收紧了。 这件事何东阳知道个大概,上塘村位于金州市的南面郊区,中间有一条通向国道的公路,那里便成了金州市的门户。前几年,市里对公路进行了扩建改造,然而,公路修好了,公路两旁的村舍还是破旧不堪,这无疑对金州市的城市形象有所影响。丁志强当上市长后,下决心要改变这里的落后面貌,化腐朽为神奇——把公路两旁的民房统统拆除,统一建造两排小洋楼,擦亮城市名片,树立新的形象。这项样板工程是市政府今年要做的十项重点工作之一,自然是市长丁志强来主抓。谁都清楚,所谓亮点,说大了是塑造这座城市的形象,说小了就是主要领导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有了政绩,才好往上爬。这样的想法无疑是美好的,但实施起来难度之大也是可想而知的。别的不说,光这资金就够人头痛的。 金州市属于西部地区,相对于东南沿海地区来讲,经济还比较落后,要修建这样的形象工程,资金来源成了大问题。不过,领导毕竟是领导,水平就是高,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好多事就是这样,只要想到了,办法总比困难多。丁志强多次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又与区、乡、村做了多次协商,最后作出了决定,政府拿出1000万元,给每家补贴一万元,其余资金由农户自己解决。城建局有关部门预算表明,每户占地200平米,建三层高的楼房,工程造价最少也得10万元。也就是说,除了政府补贴的一万元,农户自己还得想办法筹集资金9万元,这无疑加重了村民的经济负担。对于这一形象工程,何东阳心底一直持否定态度,为什么我们口口声声地说要从实际出发,不搞所谓的形象工程,而每任领导一上台,又迫不及待地搞所谓的形象工程,这究竟为哪般?但是,何东阳毕竟是常务副市长,是二把手,他扭转不了局势,也不能公然站在一把手的对立面去否定他。 在市政府的常务会议上讨论这个项目的时候,何东阳先对丁志强的这一决策给予了肯定,说丁市长高瞻远瞩、思想超前、有雄心有胆略,这件事对加快城乡一体化建设、打造金州市这张名片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他充分给予了肯定后,才婉转地说:quot;当然,这一决策实施起来难度也相当大,从农民目前的实际收入来看,9万元对他们来讲不是个小数目,让他们承担这么大的压力可能思想上难以接受。再说了,他们祖祖辈辈已经习惯了住平房,宽敞、方便,也好养他们的牛呀鸡呀羊呀,住楼房没有多少实用性,反而给生活带来不便。quot;何东阳说得很含蓄,生怕丁志强有想法。 然而,丁志强还是有了想法,他的话一说完,丁志强就接着说:quot;既然大家认准了这样做有利于加快我市城乡一体化建设,可以擦亮金州市这张城市名片,那我们还犹豫什么?我们更应该坚定信念,上下团结,形成合力,深入到每家每户,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群众思想上有疙瘩很正常,否则还要我们这些领导干什么?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说过,农民问题,关键在于教育引导。说白了,农民的思想比较固执保守,只看眼前,看不到将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就需要我们讲道理,要让他们看到将来,看到楼房起来后的前景。房子多了怕什么?这是好事,可以出租出去,增加他们的收入。南方之所以发达,主要在于他们的观念比较先进,敢想敢干。你们有空到南方走一圈儿就知道了,那里许多城郊的农民不用干别的,光出租房子的钱一年都花不完。所以,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老百姓的认识问题,而是我们领导层的思想统一问题。我们的思想统一了,可以用我们的思想引导老百姓的思想,可以多想些办法,帮助大家克服困难。比如说,农村信用社,可以上门为农户提供贷款服务,区里、乡里,都要拿出一些具体的行动来,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物,水泥、钢材都可以。只要各级政府重视,只要大家万众一心,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quot; 同样一件事,道理都是由人讲,权力就是道理,权力越大,道理就越多。经丁志强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副市长即使心里有一万个不赞成,口头上还要恭维他决策英明,行动上还得遵照执行。你要公然反对,或者顶着不干,可以让愿意干的人代替你干。这就是官场,是人人皆知的游戏规则。 市政府的决议就这样形成了,区里、镇里谁敢不执行?明明知道是错的,也得执行。于是,层层往下压,区里把任务压到了镇里,镇里又压到村里,村民们听了,一下炸开了锅。有的说,政府的好心我们领了,但是要我们造楼坚决不同意。我们住了几十年的土房子,不习惯住楼房。如果政府真的关心我们老百姓,心里装着我们的话,就不要再增加我们的负担,直接为我们盖楼好了。有的说,政府搞形象工程,却让我们老百姓埋单,这是什么逻辑?我们坚决不干!也有的说,我们一家四口人,用不着造三层高的楼,要那么多房子干吗,我们又不开旅店。 村民想不通,区、镇、村三级干部就深入到村民中做工作,讲城乡一体化的好处,讲将来的前景,讲南方城郊怎么富裕,讲建好了楼可以出租,还讲将来修好了大家都是城里人。有村民说:quot;出租给谁?我出租给你,你住吗?quot;干部说:quot;将来发展起来了,外地来这里做生意的人会抢着来租住,你怕什么?quot;村民的工作还是做不通,区里又给每户补贴了2000元,镇里拿不出钱,给每户赞助20袋水泥。准备工作做了半年,才勉强做通了大部分人的工作,还有极少数家庭困难的、思想顽固不化的,怎么做也做不通。做不通没关系,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谁也阻挡不了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村里把工程承包给了一家房地产建筑公司,四五台推土机突突地开进村,把屋里的人轰出去后,破旧的土房顷刻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就是在这次拆迁中,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八十岁高龄的孙老太太被埋在了她的老屋里。孙家的子孙们聚集了十多人,要找建筑公司算账,建筑公司推卸责任说,我们三天前就通知你们要搬迁,出了事故概不负责,拆迁之前又喊过话,屋里没有人,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进了屋?双方各执一词,孙家的子孙们就上访到了镇上,镇上推三推四,给不出明确答复,他们就直接来找区上。区长一怒之下,把拆迁办的人叫来狠狠批评了一顿,当场作出批示:一要做好死者家属的安慰工作,施工单位按政策规定给予死者经济赔偿;二要封闭消息,在没有弄清事实真相之前,这次事故不得以任何形式见诸于电视、广播和报纸,谁捅了娄子谁负责。 何东阳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下去了,没想到死者家属又来找丁志强,而且是以这样的形式来上访,不知道是赔偿金没有落实,还是因为有什么新的要求没有满足? 司机小于打过方向盘,车就向市政府的后门方向开了去。市政府原本是没有后门的,随着近年来群众上访的次数越来越多,人数越来越庞大,市政府秘书长潘多文便想了一个绝招,为了领导的正常工作不受上访群众的干扰,特意开了一个后门,专供领导在特殊情况下出入。何东阳一看小于打过了方向盘,就知道他是想从后面绕道出去。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丁志强,既然上访群众要找他,就留给他处理好了。何东阳抬腕看了一眼表,时间正好是下午4点45分。5点钟,他要在市政府宾馆会见一个外商,这个外商关系到一个几千万的投资项目,他不能不去,但如果就这样绕过上访群众,心里又觉得不踏实。他不知道是丁志强不在办公室,还是他不愿意见上访群众,才让门卫拦住了他们。看着那么多披麻戴孝者拥挤在大门口,实在不雅,让外面来办事的人看到了,人家会怎么想?这无疑会影响人民政府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不论怎样,既然让他撞上了,就不应该回避。他又看了一眼表,对小于说:quot;掉头,从大门走。quot; 小于不情愿地掉转了头,放慢车速说:quot;从大门走,恐怕5点钟的会就赶不上了。quot; quot;没办法,看到上访群众就在眼皮子底下,让我绕道而去实在于心不忍。如果5点钟我脱不了身,你给招商局王局长打一个电话,让他们先开会,别等我,晚饭我一定去参加。quot; 小于轻轻嘟囔了一句:quot;这事儿,好像是丁市长一手抓的。quot; 何东阳假装没有听到。他知道司机是有意提醒他,别去插手丁志强分管的工作。尤其这种群体性上访的事,搞不好,好心办坏事,两头不讨好。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能绕道而走,一是他不忍心置上访群众于不顾,将心比心,要不是遇到难事,谁会披麻戴孝来这里?二是倘若自己回避不管,丁志强知道了一定有想法,还认为我不支持他的工作,想看他的笑话。做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你管了,他会有想法;你不管,他更会有想法。 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他让司机停了车,下车后,双方在吵闹声里推推搡搡着,他看到了信访办的几个同志也在里面劝解着。对方说:quot;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难道人民政府还害怕我们人民?quot;保安说:quot;不是不让你们进,办事得讲一个程序,你们有什么事先到信访办,信访办解决不了,再去找市长。quot;对方说:quot;信访办能顶个球用,要是信访办能解决,我们跑这里来做什么?今天让我们进也得进,不让进也要进!quot;信访办的说:quot;你们怎么这么说话,你们的事我们不是正给你们协调吗?quot;对方说:quot;你们协调个啥?明显地用偏刃斧头砍我们,当我们是傻子?这拆迁的事儿是丁市长定的,我们就得找丁市长问个清楚。quot;保安说:quot;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冲击市政府!quot;quot;你别扣大帽子,我们找人民市长,怎么是冲击?quot; 何东阳听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刚走过去,信访办的主任高永信马上迎了上来说:quot;何市长?quot; 何东阳说:quot;高主任,这是怎么一回事?quot; 高永信说:quot;还是上塘村孙老太的儿孙们,来讨要孙老太的人命赔偿费来了。区上做了协调,开发商只给孙家赔偿5万元损失费,孙家不干,提出要赔偿20万。区上协调了几次,各执一词,孙家理由是,他们根本就不同意搬迁,是开发商把老人埋在里面的,按国家关于赔偿的有关规定,理应给他们赔偿20万。开发商却说,早就通知他们要搬,是他们不搬。再说,一个八十岁的老奶奶,还能活几年?哪里能值20万元的命价?没想到惹恼了孙家的人,才导致了现在这一幕。quot; 何东阳说:quot;丁市长知道这件事吗?quot; 高永信悄悄说:quot;丁市长让我们劝走他们,您看这架势,怎么能劝走?刚才我们给金都区上打了电话,区信访办的人也来了,没办法,他们不见丁市长不走人。quot; 何东阳听了,心里不觉有些堵得慌,开发商如此霸道,区政府又这么软弱,丁志强又坐视不管,谁来为老百姓说话?想着,他走到众人面前说:quot;大家不要吵了,有话好好说。quot; 保安像得救了似的,马上对上访群众说:quot;这是我们的何市长。何市长,是这样的,他们要找丁市长,我说丁市长不在,外出开会去了,他们不相信,非要往里闯。quot; 一中年汉子站出来说:quot;何市长,丁市长不在,找您也行。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请市上领导给我们做个主,这社会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的老妈被他们拆迁活埋了,开发商只给我们5万元,这是打发叫花子呀!我们农民的命是贱,但再贱也是命呀!quot;说着,quot;扑通quot;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其他人一看,也都纷纷下跪。 何东阳心里一慌,马上扶着中年汉子说:quot;别这样,你们起来,都起来。这像什么话?quot; 中年汉子说:quot;何市长,您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不起来。quot; 何东阳说:quot;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做主。但是,你们必须起来,这样跪着,不是把我搞得很难堪吗?起来起来,你们都起来,听我说几句。quot; 何东阳扶起了中年汉子,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何东阳这才说:quot;我是常务副市长,叫何东阳,因为我们的工作做得不细,导致了严重的事故,给你们的家庭带来了灾难,心灵上造成了伤痛,我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quot;说着,何东阳向大家鞠了一躬,接着又说:quot;你的要求刚才信访办的高主任给我说了,要求开发商给你们赔偿20万元安抚费,现在我要问问你们,这是不是你们的要求?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要求?quot; 中年汉子说:quot;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就这一个要求,并不高,可是开发商才给我们5万,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老实人吗?我们今天来找市长,就是想让市长给我们做个主,如果摆平了,我们也就认命了;要是摆不平,我们就一级一级上访,去讨个公道。quot; 何东阳一听,知道他们都是老实人,一桩人命案,只索赔20万,这是正当的要求,根本不算无理取闹。他曾在报纸上看到过,2008年山西一家煤矿发生矿难,矿方一次性付给死者家属40万元抚恤金。还有的地方发生矿难,最便宜的也赔偿25万。深圳一打工者自己跳楼自杀,厂方给死者家属赔偿36万。相对于别处发生的事故,这次拆迁埋人事故更为严重,他们就是索赔40万都不过分,何况人家才提出20万?为了息事宁人,避免事态扩大,何东阳当即决定说:quot;如果你们能相信我,请你们放心,这件事我给你们做主,三日内,我让开发商赔给你们20万的抚恤金。但我对你们也有个要求,你们看,这是政府办公的地方,你们这样一围观,一是影响工作,二是社会影响也不好,我希望你们立即撤回。三天的时间,我给你们协调处理好,你们说行不行?quot; 中年汉子说:quot;如果三日内他们不给我们赔付怎么办?quot; 何东阳说:quot;你们放心,他们一定会办的,如果他们不赔,你们就来找我,政府给你们赔。quot; 中年汉子这才说:quot;有何市长这句话,我们怎能不放心?quot;说完,招呼着其他几个人离去了。 何东阳看着人群散去,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抬腕看了一眼表,已经5点20分了,上了车,掏出手机拨通了金都区区长王守义的电话。 金州市一共是一区四县600多万人,区与县虽然是平级,但是由于地理位置上的优势,区领导似乎比县领导显得更优越。王守义接通电话,声音夸张地说:quot;是何市长呀,有什么指示?quot; 何东阳不喜欢这样夸张的语气,便冷冷地说:quot;王区长,你们是怎么搞的?上塘村孙家的几十人披麻戴孝来市政府上访,把大门都堵住了,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quot; 王守义显然紧张了起来,口气严肃地说:quot;何市长不要生气,我马上派人把他们领回来!quot; quot;不必了,我已经向他们做了承诺,三天内给他们兑现赔偿金,他们才撤离了。守义呀,你们一定要做好安抚工作,他们提的要求并不高,不就是20万元的赔偿费嘛,让开发商赶快落实了,别再让他们到处上访。quot; 王守义吞吞吐吐地说:quot;何市长,这事儿……我们已经落实过了,孙家提20万,开发商这边不太接受。这个,这个……quot; 何东阳一听火就冒了起来:quot;你别这个这个的,一条人命,人家索赔20万元还算多吗?深圳一家工厂的员工自己活得不耐烦跳了楼,工厂还要给死者家属赔偿36万元,他们把人埋在了里面,20万都不想赔,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孙家要起诉,进入司法程序,还要追究开发商的刑事责任。你们务必要以大局为重,以安定团结为重,尽量把这件事摆平,否则闹大了,造成的负面影响你可以想象得出来。quot; 王守义这才说:quot;好好好,是是是,就按何市长说的办!quot; 挂了电话,何东阳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一阵的愠怒来,他非常清楚,如果自己是市政府的一把手,谅他王守义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支支吾吾。他早就听人说过,这王守义就像西山的牦牛,只认准丁志强这一顶帐篷,对其他几个副市长都有点儿爱理不理的。打过几次交道后,他觉得真是这样,心里便暗想,等有朝一日自己当了一把手,一定把他从区长的位子上拉下来,看他还敢狗眼看人低。 司机小于像是揣摩透了他的心思,说:quot;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那家开发商是丁市长的关系户,要不然,王区长敢对您这样敷衍?quot; 何东阳心里一惊,难怪丁志强对群众上访这么冷漠,而王守义又支支吾吾,莫非这其中真的暗藏着玄机?想想又不至于,如果真是丁志强的什么亲戚当开发商,捅了那样大的娄子,他能坐视不管?那不是引火烧身吗?丁志强不会那么傻。于是便轻轻quot;哦quot;了一声说:quot;没有根据的话以后不要乱说。quot; 小于说:quot;我不会对外人讲的。quot; 何东阳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小于是在提醒自己注意。司机与秘书,是离领导最近的人,也是领导的耳目与心腹。他们汇集了许多民间的信息,有时候,在领导面前有意无意地吹吹风,领导便可从中掌握更多的社会信息。而他们,总希望自己所依附的领导能青云直上,他们也好水涨船高,跟着领导沾光。市长的秘书与司机明显要比其他几个副市长的优越得多,副市长的秘书与司机又明显要比县局级的司机牛得多。他们的地位,往往不是来自自身,而是取决于他们所依附的领导,领导的地位高与低、权力大与小,直接影响了他们在圈子中的座次与社会地位。 二.扫黄扫到了台商 何东阳来到金州宾馆,已到5点40分了。 这次来的投资商是台湾人,叫林金山,何东阳在前年参加广交会时见过他一面,林金山得知金州市是有名的黑瓜子生产基地,便想在金州投资开办一个黑瓜子加工厂,这次就是来实地考察的。金州市地处西北偏北,相对于东南沿海一带,经济滞后,招商引资比较困难。过去,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每次招商引资洽谈会结束后,当地的报纸电视上总要大肆宣传一番,成绩是多么的喜人,规模是多么的宏大,但真正落到实处的并不多。而一些冒牌的投资商正是抓住了这些领导人招商引资的急切心理,假借投资考察之名,来此游山玩水,骗吃骗喝完了,再大包小包装满了土特产,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信。何东阳自从分管招商引资工作之后,坚决杜绝quot;放空炮quot;,没有落实的事坚决不报道,没有考察清楚的投资商一律不接待。然后又进一步出台了一系列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广开门路,引进外资,筑巢引凤,仅去年一年,就引进了大大小小三十多项投资项目,其中有一家温州客商,投资搞了一家商贸城,不仅为金州市的城市建设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也为当地解决了几百个劳务用工。 金州宾馆是市政府的招待所,这里的服务员几乎都认识市上的领导,何东阳自然不例外,一到贵宾楼,服务员就微笑着说:quot;何市长好!quot;何东阳点了点头说:quot;好!quot;服务员说:quot;何市长是来会见台湾客商的吧?quot;何东阳说:quot;是的,他们在哪个会议室?quot;服务员说:quot;在小会客室,请何市长跟我来!quot;说着,就带着何东阳去上电梯。 服务员在前面走着,何东阳就跟在她的后面,看服务员的背影,身材苗条,腿长腰细,随着小蛮腰一扭,那圆滚滚的小屁股便也跟着扭,整个身子犹如风摆杨柳,顿时有了神韵,让人倍生怜爱。进了电梯,何东阳感到有一股清爽的香味渐渐向他弥漫过来,不觉心旷神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新入脾,人也一下精神了起来。再看服务员,唇红齿白,面如桃花,浅浅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便绽放在了她的脸上,人也就越发生动可爱了,那香味又混合了她的体香,更加清新。何东阳心里一热,随口问:quot;你叫什么名字?quot;服务员说:quot;我叫舒扬,舒淇的舒,飞扬的扬。quot;何东阳轻轻地quot;哦quot;了一声:quot;好名字,舒淇就是香港的那个演员吧?quot;舒扬吃吃地一笑说:quot;她是台湾的。quot;quot;对,她是台湾的,是我记错了。quot;话刚落音,电梯已经到了十五楼,何东阳感觉这次上十五楼比平日快多了,他还想多待一会儿,但电梯开了,舒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何东阳不得不走出了电梯门,一回首,见舒扬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那温柔,恰似夏日的清凉,一下子化解了方才积郁在心头的不快。 何东阳虽是政府的二把手,有着令人向往的显赫地位,但他也有别人没有的苦恼和不快。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快乐,高官也有高官的烦恼,他的烦恼不是普通人的那种买房、就业、子女上学的生存压力与烦恼,而是仕途中不得不隐忍的烦恼。他过去是祁北县的县委书记,是说一不二的一把手,在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偏远县城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所有的人都要围绕他这个中心轴转动。他在那里运转了四年,使这个落后的小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跃成了全省的商品粮种植基地,城市面貌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因此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首肯,把他提拔成了市委常委,当了一年市长助理后,又当了常务副市长。由县里到市里,由正处级成了副地级,职务上升了一个阶梯,在权力的使用上,却由小一把手成了大二把手。这种职务上的转换,使他稍稍有些不适,但他还是满心喜欢的。在官场中,没有永远的一把手,也没有永远的二把手,不当二把手,就难以当上一把手。从二把手到一把手是一次飞跃,同样,由一把手再到二把手,也是一次飞跃,那是通向更大的一把手的通道,是升迁的必由之路,谁也免不了。 何东阳刚当市长助理时还有些不适应,处处都要请示一把手,都要看一把手的脸色办事,心里多有不适,时间久了,慢慢学会了隐忍,才从不适应到了适应。他非常清楚,顺应上司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来顺应自己,正如会拍马屁的人,目的是为了自己有马可骑一样,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最近,为了上塘村的样板房工程,曾与一把手丁志强有点儿摩擦,这种政治见解上的不同,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委屈,他明明不赞成这么去搞,但又不能不去委曲求全,他没有能力阻止丁志强,就只好去适应他。这就是政治,既让人充满无穷的向往,又让人感到郁闷,仿佛心里积满了气,却又找不到一个发泄出去的通道。 刚才不经意间,那弥漫在电梯中的香气,那浅浅的一笑,仿佛一剂清新的解药,融化了胸中的郁闷,让他感到生活如此美好。如果自己不是市领导,没有常务副市长的头衔,那美丽的笑容还依然会为自己绽放吗?舒扬,舒淇的舒,飞扬的扬,真是个好名字。他过去怎么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是不是最近新来的?他就这样想着,走进了会客厅。 台湾客商是一位谢了顶的中年男人,这是何东阳第二次和他见面,一阵寒暄之后,才听招商局的王开林局长介绍说,林老板来金州市已经好几天了。何东阳听了故意夸张地quot;啊quot;了一声说:quot;林老板也太不够意思了,来了多日,也不打一声招呼,是不是怕我招待不起你?quot; 林金山客气地说:quot;没有,没有,我这个人办事有个原则,在没有定下来之前,不想大张旗鼓,更不想麻烦别人。我和同来的助理小邵考察了一个星期,决定要在这里投资,才敢打扰你何市长。quot; 何东阳听了心里一阵暗喜,他完全明白了林金山的用意,他不露面,主要是不想浮光掠影,想从中掌握更多真实的情况,这样才能决定投资与否。就凭这一点,何东阳觉得这个林金山不同于一般的投资商,也知道他之所以现在才出面打招呼,说明他已经决定在这里投资,便高兴地说:quot;林老板真是见外了,不管你投资与否,来了就是自家人,怎么能说麻烦?quot; quot;何市长千万不要责怪,以后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quot; 只要你林老板肯让我麻烦,我是求之不得呀!我们的优惠条件王局长给你讲了吧?如果还有哪些方面需要我们政府让步的,你尽管说,我们可以商量。quot; quot;谢谢何市长的关心,说实在的,来金州市之前,我先去西州市考察了几天,要说资源,西州的资源也很丰富,但我觉得他们的优惠软环境不如你们好,所以我也没有惊动当地政府,就顺路到了你们金州。经过数天的考察,感觉不错,下午又与王局长了解了各项优惠政策,别的都没有什么,现在只有一点疑虑,如果我们投资建厂,政府能不能把北区开发小区那块空地转让给我们使用?quot; 何东阳心里有些疑虑,北区开发小区是有空地,可是这块空地的使用权在市长丁志强手里,丁志强不点头,国土局也不敢随便出让。丁志强的计划是好钢用在刀刃上,想用那块地钓一条大鱼,起码投资项目要达到一个亿的才可进入,而林金山的投资项目,最多也只有三四千万,离丁志强的要求相差甚远,有了这样的限制,何东阳不免有些为难,将头扭向王局长说:quot;开林,你给林老板讲了没有?quot; 王开林说:quot;我说那块地有些难处,政府在投资金额上有限制,恐怕难以进去。quot; 何东阳轻轻quot;哦quot;了一声,既然林金山知道政府有规定,他还想要,说明他是不想到东区办厂。东区原来是一片乱坟岗,经济开发后成了工业区,许多外地来的小厂都搬到了那里,应该说从人气来讲,东区也算不错,可工业总产值却不如北区。生意人都爱讲风水,凡是来投资的,知道了这些情况后都不想进入东区。在这个问题上,何东阳与丁志强也有不同意见,何东阳觉得与其让北区的许多地空着,还不如降低标准引进外来企业,丁志强却坚持长远利益,宁缺毋滥,要把北区打造成一流的经济开发区。何东阳早就听说广东、闽南、港台一带的商人特别讲究风水,如果把林金山赶到东区,恐怕这投资项目就要泡汤,而现在让他答应,他又没有权力,只好先稳住林金山,然后再与丁志强协商。想着,便哈哈一笑说:quot;好一个林老板呀,你默不作声地来到金州,果然把这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这样吧,吃饭时间也到了,我们不能饿着肚子谈生意,到餐厅吧,我们边吃边聊。quot; 林金山一看何东阳没有拒绝他,就知道还有希望,高兴地说:quot;我马上要成你的新子民了,当然得先了解好。quot; 何东阳最不喜欢的就是参加饭局,但饭局有时候也是工作,不参加不行。往往办公室谈不拢的事,在酒桌上就能敲定,许多人际关系就是在饭桌上的觥筹交错中建立的。这次饭局也是一样,几杯酒下肚,林金山就热血沸腾起来,口口声声地向何东阳保证说,他的企业目前虽然投资才几千万,但他的厂子一旦落户,还可以多拉几个台湾客商来投资,保证能做大做强,一个亿算什么?到时候将会形成一个农副产品的加工产业链。何东阳听得高兴,就频频举杯向林金山敬酒。他听得出来,林金山虽然有些夸口,但也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只要在这里形成一个农副产品加工链,意义不亚于工业,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带动地方农业。什么是长远?这才是真正的长远,不只是取决于投资额度的大小,还要看到企业的发展潜力与辐射作用。他想,有了这样的理由,他也好说服丁志强。 回到家里,已经是11点多了。妻子胡亚娟正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上贴着白色的面膜,见何东阳来了,问了一声:quot;怎么这么晚?quot; 何东阳说:quot;招待了一个台湾客商。quot; 说完进了卫生间,待一泡尿撒完进了客厅,胡亚娟已经为他泡好一杯热茶,往他面前一推:quot;一股酒味儿,没有喝多吧?quot; quot;没有没有。quot; quot;以后少喝点儿,你还以为你年轻?quot; quot;本来就没有喝多少。quot;说着看了一眼电视,只见电视上的孙红雷盯着姚晨低声说:quot;你想办法把它送出去!quot;电视的右下方打着《潜伏》两个白色的字。这是一部热播电视剧,报纸上,人们的谈论中,都少不了《潜伏》,自然也少不了孙红雷和姚晨。何东阳没有时间看,不知这部电视剧好在什么地方,只见胡亚娟看得聚精会神,何东阳说:quot;你脸上的面膜早就干了。quot; 胡亚娟笑笑说:quot;正看得紧张,待会儿这集完了再洗。quot;何东阳知道,人一旦走进了故事中,是不希望别人打扰的。看就看吧,正因为这些电视剧,才让守在家里的女人不再寂寞,有了一个精神的依托。前些年,胡亚娟把心操在了儿子身上,今年儿子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她才轻松了,有机会盯着电视连续剧看。 何东阳喝了几口茶,匆匆冲了个澡,出来时电视剧已经完了,胡亚娟揭下面膜,皮肤看上去光鲜了许多。曾几何时,胡亚娟也是祁北县的一枝花,追她的人不说排成队,至少也有好几打,最终还是被当县团委副书记的何东阳追到了手。风霜雪雨洗去了当年的青春,无情的岁月在每个人的脸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印痕。如今,他们都是四十开外的人了,两个人相濡以沫地走来,激情早已退让给了亲情,虽然都在一张床上,房事却是偶尔为之了。不知是今日多喝了几杯酒,还是因为电梯里的香味刺激了何东阳的荷尔蒙,此时再看胡亚娟,想起多年前她走在大街上那迷人的身材,竟然有了一种冲动,就从后面拍了拍她的屁股说:quot;走吧,睡觉去。quot; 胡亚娟咯咯笑了一下,回头在何东阳的脑门上亲了一口,说:quot;你先睡,我洗一下就来。quot; 胡亚娟的话音刚落,何东阳的手机就响了,他从包中拿出来一看,原来是王开林打来的,心里一阵不悦,这么晚了,打什么电话?接通后,不冷不热地说:quot;什么事?quot; 王开林说:quot;何市长,不好了,林金山被公安局抓了!quot; 何东阳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问:quot;他犯什么事了?quot; 王开林叹了一声说:quot;今晚他可能酒喝多了,跑到桑拿中心去找小姐,没想到正好碰上公安局严打,就被公安局抓走了。quot; 何东阳一听为这事被抓了,才松了一口气,说:quot;那你给公安局郝局长打个电话,让他先放人。quot; quot;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说那是台湾来的客商,是到我们金州投资来的,让他放了。他却说,不管他是真投资还是假借投资之名来游山玩水的,等他交了罚款之后自然会放人。quot; 何东阳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怒气,就说:quot;这个郝明礼,怎么能这样说话,什么真投资假投资?你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务必放人!quot; 王开林吞吞吐吐地说:quot;这个……这个……quot; 何东阳气不打一处来,说:quot;这个这个什么?要你说,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像得了牙痛病一样。quot; quot;何市长,我已经打着您的旗号向他说了,他还是不肯,他说要是真的跟何市长吃过晚饭,何市长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quot; 何东阳一听,马上挂断手机,调出郝明礼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心想这郝明礼怎么这么不明规矩,就这样区区一件小事,还要我亲自给你打电话不可?电话那头传来了客服小姐的声音:quot;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quot; 何东阳的气不打一处来,把手机quot;啪quot;地合上,扔到沙发上就生起了闷气。他觉得郝明礼太目中无人了,明明知道他会打电话过去,却故意关了手机,这不是有意回避他吗?要是王开林提的不是他,而是丁志强,说这位客商是丁志强的客人,郝明礼也会这样吗?就是借给他个胆,他也不会的。何东阳点了支烟,闷闷地吸着。他最担心的还是林金山,如果影响扩大出去,他还愿意在金州投资?这样一想,他又马上拿过手机,拨通了王开林的电话。电话刚响了一声,王开林就接通说:quot;何市长,不好意思,刚才可能掉线了,我给你打过去后,又占线。quot; quot;不是掉线,是我挂了给郝明礼打,结果他关了机。开林,这样吧,你亲自到公安局去找郝明礼,一定让他把林金山放了,不准罚他一分钱,不准对他说一句不礼貌的话,更不准媒体介入曝他的光。另外,你见了林金山后尽量把这件事说淡一些,不要让他有任何思想负担,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听说了这件事。quot; quot;好的,知道了。不过……要是郝明礼不放人怎么办?quot; 何东阳的火气又一次冒了起来:quot;那你就直接告诉他,我二十四小时开着机,让他给我打电话。quot; 王开林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地应声说:quot;好的,好的,我这就去。quot; quot;如果领不回来林金山,你就别回家,一直在公安局待着,等到明天早上我去领你!quot; quot;大半夜的,发什么火呀?quot;何东阳一回头,看到胡亚娟从浴室出来,一边用手在脸上轻轻拍着,一边问他话。 quot;台湾来了一个投资商,晚上喝了点儿酒去桑拿中心找小姐,正碰上公安局严打,被抓进去了,我让王开林去捞人。quot; 胡亚娟一脸不屑地说:quot;这些男人呀,一离开家就胡搞八搞,抓进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扫黄又不是扫他一个人,捞他做什么?quot; quot;你懂个什么?不捞,影响扩散出去了,他还愿意在这里投资?quot; quot;也不能因为他要在这里投资,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我们总不能专门为这些台湾香港人再设条政策吧?quot; 何东阳无心争辩,就说:quot;好了好了,不说了,睡觉吧!quot; 躺下后,何东阳再也没有心思去想那点儿事了,刚才产生的冲动被电话冲去了一半,又被胡亚娟的插话打压下去了一半,现在,连碰一下胡亚娟的心思都没有了。 三.揣着明白装糊涂 早上一上班,王开林就跑来向何东阳汇报情况。 何东阳对王开林的这一点很欣赏,做下属的就应该多请示多汇报,这样才有利于上下沟通。他看到王开林的两个眼窝发青,知道他昨天夜里肯定辛苦了,就指了一下前面的椅子:quot;坐,坐下来说。quot; 王开林就坐在了何东阳办公桌的对面,先嘿嘿笑了一声,才说:quot;昨天晚上打搅了市长,真是不好意思。quot; quot;都是为了工作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金山怎么样了?quot; quot;昨晚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郝明礼,死磨硬缠,最终不辱使命,总算让他们把林金山放了。quot; 何东阳听到王开林话中有话,就问:quot;怎么?是不是郝明礼不愿意放人?quot; quot;他这个人呀,孙猴子当了个弼马温,官大官小都不知道了。费了不少口舌他都不想放人,我不得不抬出了你,他才勉强放了。quot; 何东阳quot;哦quot;了一声,他明白王开林一半是来向自己汇报工作,一半也是来打郝明礼的小报告。这郝明礼也真是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市委书记孙正权表扬过他办事公道,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但何东阳不想在下属面前流露出对别人的看法与不满,就掉转话题问:quot;林金山怎样?这件事不会对他的投资有什么负面影响吧?quot; quot;我看很难说。我昨天夜里把他接到宾馆后,林金山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他这一次的脸丢尽了,以后还怎么见人?他们常年在外,老婆又不在身边,免不了会找个小姐解决生理需要。我就宽慰他说,男人风流一些算什么?请他不要往心里去。quot; quot;开林呀,我们这里本来投资环境就不怎么好,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投资商,如果就此放走他,真是太遗憾了。你一定要多给他做做工作,让他想开些,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的。quot; quot;好好好,我一定争取做通他的工作。quot;王开林说完便告辞而去。 看着王开林离去的背影,何东阳还是有点儿不放心,隐隐地有些担忧,就想找丁志强说说,能否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降低一下标准,让林金山入驻北区开发小区,这样也好留住他。一想到去找丁志强沟通,何东阳不免有点儿心怯。每次都是这样,到了非找不可他才去找,要是能绕开,他就尽量不去。这里面有许多微妙之处,其中除了丁志强过于独断专行、刚愎自用外,还有一层东西隔着他们,那就是权力的等级。他们虽然都是同一个班子的成员,见了面也都很客气,但一二把手的等级却分得非常清楚,丁志强总是摆出一副都得他说了算的样子,这让何东阳很不爽。但没办法,现实社会就是这样,都是一把手说了算,否则,谁也不会争着去当一把手了。他称他丁市长,他称他何市长。他们根本不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他叫他志强同志,他叫他东阳同志。官场不是断臂山,没有那么多的同志,只有等级。 何东阳正想着怎么与丁志强沟通,郝明礼敲了一下门进来了,何东阳的脸马上拉了下来,眼睛看着文件,不冷不热地说:quot;是郝局长,有事吗?quot; 郝明礼尴尬地笑着说:quot;何市长,真是对不起,昨晚我手机正好没电了,后来听王开林说您打电话找过我,我想借别人的手机给您打过去,一看太晚了,怕影响您休息,就没敢打,这不,今天一早我就接受您的批评来了。quot; 何东阳心想,你现在才知道还有我这个副市长?你要真的在乎我,听到王开林说是我请来的客人,早就打电话给我了,根本用不着让我给你打电话。想着,抬了头故意说:quot;昨晚台湾来的客商林金山被你们抓了,我打电话想请示一下你,为了我们金州的招商引资工作不受影响,想让你网开一面放了他,结果你关机了。quot; 郝明礼脸色一阵发红,知道何东阳对自己已经有了看法,就马上解释道:quot;何市长一定是误会了,我真不知道林金山是来我市投资的,更不知道市长打电话找过我。后来王开林向我说清楚了情况后,我并没有耽误时间,马上就放了他。只是太晚了怕影响您休息,没有给您电话。quot; 何东阳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彼此心里明白就行了,没有必要再与他计较,就说:quot;算了,都是为了工作,有误会也是正常的。精神文明建设要搞,经济建设也要搞,以后凡事不要太过头了,要把握好度。quot; 郝明礼的脸上这才有了喜色,连声说:quot;好好好,接受市长的批评。quot;说完告辞而去。 看着郝明礼恭敬的样子,何东阳觉得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他也有他的难处。市委书记孙正权一直主抓精神文明建设,他的目标就是要在两年内把金州创建成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市,大会小会,口口声声地讲着要扫黄打非,净化社会环境,为创建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市而奋斗。一些干部在私下里议论,市委书记把创建全国精神文明城市当政绩来抓,市长把样板房当政绩来抓,全市的工作,就是紧紧围绕着这两个人的意志办事,围绕着他们的意志,也就意味着紧密围绕在了市委市政府的周围。很多时候,个人意志与集体意志向来就是模糊的,在某种情况下,书记和市长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化身,他们的声音往往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决策,紧紧围绕着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与紧密团结在书记、市长周围是同一个意思。在他们的决策指引下,其他人只是马前的卒子,是领导声音的应声虫,是决策的执行者,他们几乎集体无意识地跟着这根指挥棒去转,出了成绩是市委市政府的决策正确,是主管领导的;有了失误是集体的,或者是下面的。何东阳虽然对市委市政府的重点工作心存异议,尤其对样板房工程持有相反的意见,但当他的意见通过试探性的语言表达出来后,决策者仍然要坚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了,即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接受,也只能假装刚刚顿悟,然后高高兴兴地执行,再坚持下去,非但改变不了领导的决策,反而成了班子中不和谐的音符。如果这样,恐怕你的政治生涯也就到头了。 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何东阳深谙其中的规则,他非常明白,位置决定一切,位置也决定你决策的正确与否。有的位置,你作出的决策是错误的,别人却说是正确的,到后来,你自己也觉得是正确的。有的位置,你作出的决策是正确的,别人说你是错误的,反对的声音大了,你便也觉得是错误的。有的位置,你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有的位置,是揣着糊涂装明白。他现在的位置,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能太明白,太明白了就意味着别人糊涂,就会受到别人的排挤。 抽了支烟,想了一会儿,何东阳打算去找丁志强,想与他谈谈招商引资的事,更想说服他,让林金山这样有潜力的台资企业进入北区开发小区。 丁志强的办公室在楼上,何东阳每次去他那里汇报工作,总觉得很别扭,仿佛与他隔着一道无形的障碍。他知道,那障碍除了性格之外,更多的是权力等级所致。四年前,何东阳初次与丁志强搭档,感觉很别扭,他觉得丁志强身上有别人没有的开拓精神和魄力,同样也有颐指气使的霸道,因为好大喜功,又因为自以为是,往往不知道尊重和听取别人的意见。好在何东阳是从基层上来的干部,他当过乡长、乡党委书记,后来当了祁北县县长、县委书记,金州市市长助理、常务副市长,他的性格相对随和,且有比较隐忍的一面,这样一来,也就慢慢地适应了丁志强。 从十四楼到十五楼,仅差一层,在何东阳看来,却是他人生中很漫长的道路。他已经从十四楼向十五楼攀登了四年,他渴望在下一届选举中能够顺利地走到十五楼。当然,光有这样的想法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要有机会,要有人赏识你,才有可能更上一层楼。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必须干出点儿成绩来,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同时还要学会隐忍,不能锋芒太露,才能适应二把手的角色。他的工作,除了主管政府的日常事务外,还分管招商引资和对外关系。招商引资是一个最能显示能力的地方,干好了,最容易出成绩,干不好,也是明摆着的,作不了秀。他自从主管招商引资工作之后,重新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和奖励机制,优惠政策针对外资外商,奖励机制是针对当地,谁能够利用自己的人脉引进资源,就会按引进资金的多少给予奖励。这样一来,招商引资工作一下被激活了,仅这三年,取得的成绩远远超过了上届政府。 来到丁志强的门前,他轻轻敲了一下门,听到丁志强说了一声quot;进来quot;,他推门进入,丁志强正在案头上忙着,见到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才从文案中抬起了头说:quot;有事吗?quot; 丁志强比何东阳比大四岁,今年四十六,看去却比何东阳大很多。何东阳落座后,就把林金山的情况以及他的要求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末了说:quot;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先让他进入北区开发小区,然后让他动员其他台商一起来这里投资。再说了,这个产业也算是一个朝阳产业,搞起来了,将来形成一个产业链,可以拉动我市的农副产品生产。quot; 丁志强沉吟半晌才说:quot;可以考虑,到时候你让招商局搞一个立项报告出来,我们上会讨论一下,如果没有阻力,就OK了。quot; 何东阳一听丁志强说了OK,就知道问题不大了。丁志强过去只说好、行,从不说OK。自从上了一次省委党校回来后,他的嘴里出现了这个新鲜的外来词,大家起初有点儿不习惯,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何东阳非常清楚,只要丁志强点头了,上会只是一个过场而已,没有人会反对的。他便应声说:quot;好的,我这就去吩咐招商局。quot; 何东阳正准备离开,金都区区长王守义敲了一下门进来了。王守义一看何东阳也在,便说:quot;不好意思,两位市长谈,我先回避一下。quot; 何东阳说:quot;别回避了,我们已经说完了,你有什么事就给丁市长汇报吧,我这就走。quot; 王守义说:quot;我汇报的事儿就是昨天上塘村上访的事,来得巧不如赶得好,正好何市长也在,干脆我就一起给两位市长汇报吧!quot; 丁志强问:quot;上访?什么上访?quot; 何东阳心想,你就装吧,那样的大场面,难道你能不知道?既然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揣着糊涂装明白吧。便接了话说:quot;昨天下午,政府门口聚集了二三十个披麻戴孝的上访者,他们都是上塘村孙老太的子孙,要求政府主持公道,让开发商赔偿老太太抚恤金和安葬费。quot; 丁志强quot;哦quot;了一声:quot;有这事儿?你怎么处理的?quot; 何东阳说:quot;他们要求开发商给20万抚恤金,为了避免事态扩大,我当场做了承落,他们才撤走了。quot; 丁志强没有吱声,拿眼去看王守义,王守义忙说:quot;这怪我们工作没有做好做细,才导致了他们的上访。昨天下午接到何市长的电话后,我立刻派人到上塘村做了进一步调解,又找开发商做了进一步协商,最后达成一致,让开发商拿出10万,政府拿出10万,这事儿就算这么解决了。quot; 何东阳觉得这样做有点儿不对劲,这明明是开发商的责任,就应该让开发商去承担,政府为什么要揽过来?这不是出钱的问题,还有一个责任问题,难道王守义连这个都不明白?他正准备要把这层意思说出来,丁志强却说话了:quot;你们怎么协商赔偿是你们的事儿,但是有一条你必须给我保证了,再不允许他们为这事儿到处上访,屁大的事儿,一闹腾影响极不好。quot; 王守义马上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quot;好好好,是是是,我们已经告诉了上访群众,让他们写了保证书,保证不再上访,才给他们兑现抚恤金。quot; 从丁志强的办公室里出来,何东阳觉得闷闷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人命关天的事在丁志强的心里却是屁大的一件事儿,不知道在他的心里究竟什么才算大事?还有王守义,主动为开发商去承担责任,莫非丁志强与开发商果真有关系? 四.党政一把手的分歧 何东阳根本没有想到,他正在为林金山积极争取投资环境,林金山却屁股一拍溜之大吉了。 当招商局局长王开林向何东阳报告了这个消息后,何东阳忍不住大发雷霆:quot;我早就给你交代了,要做好他的工作,你是怎么搞的?quot; 王开林嗫嚅着说:quot;我都不知道给他做过多少次工作了,他表面上答应说没什么,没想到心底还是对上次被抓的事耿耿于怀。quot; 何东阳不由得长叹了一声:quot;我好不容易做通了丁市长的工作,政府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却拿我们当儿戏。这台湾人也真是的,大陆不是台湾,不是想怎么搞就可以搞的!既然搞了,就不要太顾脸面了,既要潇洒,还要顾脸面,世上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走就任他去吧。也就是我们这偏远落后的西部,才把他当个人看,要是换到东南沿海地区,像这样的小商人多如牛毛,谁会在乎他?更别说像我们这样求爷爷告奶奶地挽留他了。quot; 王开林见何东阳的气消了,便也附和了说:quot;就是,就是。quot; 何东阳又问:quot;公安局没有对他罚款吧?quot; 王开林摇了摇头说:quot;没有。我要是不打着你的旗号去要人,公安局肯定会重罚的。quot; quot;早知道是这样一种结果,我们何苦去捞他?quot; quot;就是,就是。不过,虽说没有罚他,那罪也够他受的,几十个嫖客被关进了一个大房子里,没有坐的地方,有的蹲着,有的站着,里面乌烟瘴气,令人窒息。我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找到了他,带出来后,所长还要让他做登记。我说要是做登记,我还跑来干什么?所长一听我说话的口气大,没有作声,只好依了我。也难怪林金山心有余悸,一旦被抓进去,就像羊群被赶进了羊圈,哪里还有人格尊严?市上开展扫黄打非无可非议,不打不行,但是,也不能太过了,水至清则无鱼,真的回到-文革-时期那么干净,谁还往你这里来投资?quot; 何东阳觉得王开林说得不无道理。在这个问题上,他也觉得公安局有些过了。如果一座城市不是把关心民生和经济建设放在第一位,却一味地去搞什么形象工程,或者成天把扫黄打非挂在口头上去抓精神文明建设,这就意味着这座城市将会越来越缺钙,营养不良必会畸形发展。但如要扭转,非外力不可,或者是拥有更大权力者可以改变,否则,下面的人谁也动弹不得,他们只能唯命是从,在口头上争当应声虫,在行动上争先恐后,这无疑为领导的错误决策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无论是市长抓的形象工程,还是书记抓的精神文明建设,你要说它重要,也确实能说出一大堆重要的理由,要说不重要,也能找出不重要的理由。同一件事,决策者个人的倾向不同,其重要程度也不同。正因为如此,决策者才有了极大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个人的权限如果不受约束的话,个人意识就转化成为集体决策,成了事关地方发展、事关民生的重大决策。这次,市委书记孙正权提出创建精神文明示范城,就势必要加大扫黄打非的力度,在这一精神的指引下,由市政法委牵头,公安局执行,对娱乐行业进行全面清查,一些酒店和娱乐场所,该停业的停业整顿,该关门的就关门。好多酒店的老板干不下去了,怨声载道,几万小姐被赶跑了,房屋出租、餐饮业、服装销售、化妆品商店,相关的服务链条受到了极大影响,紧跟着,一些外地来的小商小贩也撤离此地,向别的地方图谋发展去了。随着这些消费群体的流失,财政收入锐减,扫黄打非对经济的影响之大有目共睹,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谁也不愿意说出口,因为从中央到地方,扫黄打非就是清除社会丑恶,你要有异议,只能说明你的政治觉悟有问题。 何东阳虽然心里十分认同王开林的观点,但表面上还要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在口头上不能轻易认同。到了他这个级别,说话办事要特别谨慎,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带出去,稍有不慎,就会以讹传讹,一旦传到书记的耳朵里,他肯定会有想法的。下面的人,最怕的就是领导对自己有想法,一旦有了想法,就意味着你将会被打入另册。想到这里,便长叹了一声,自嘲地说:quot;算了,走了就走了。插起招军旗,自有上粮人,走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quot; 招商引资的事黄了后,何东阳很是郁闷。为了给林金山争取入驻北区开发小区,他积极向丁志强去争取,刚刚说通了丁志强,林金山又撤走了,这真让他有点儿里外不是人,不向丁志强汇报不行,汇报又让他张不开口。当他硬着头皮把事情的原委向丁志强讲清楚之后,没想到丁志强却语出惊人:quot;这简直是胡搞,我早就说过,不能太过了,他们就是不听,照这样下去,不要说新的客商不敢来,怕老的也难留住。quot; 何东阳早就听说丁志强对孙正权创建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城的做法不太赞同,听了这番话,才知他不但不赞同,而且与孙正权分歧还相当大。这也难怪,丁志强是本地干部,又是政府的一把手,更注重经济建设和地方保护。孙正权是外来干部,又是市委书记,对上层建筑、意识形态更注重。何东阳对党政一把手之间的分歧不好参与,但在个问题上,他还是倾向丁志强,便附和说:quot;市长说得有道理,再这样下去,今年的财政收入肯定要下滑的。quot; 丁志强说:quot;不仅要下滑,下滑的幅度肯定不会小。这扫黄打非是上面要求的,该扫的要扫,该打的也要打,但不能过,太过了,把小姐都赶走了,谁还租你的房,吃你的饭,买你的衣服,住你的宾馆?这样一来,一个产业链整个就断了。当然,这不是说我们要靠色情服务来发展经济,但也不能搞得太干净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哪个地方不是这样?小姐们也得生存,你把她们赶走了,等于流失了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将一个产业链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即使将来得到了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城又有什么意义?那还不是虚的?quot; 何东阳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他觉得丁志强说得很到位,他完全赞同这些观点。卖淫嫖娼无疑是社会的丑恶现象,政府不能放任自流,但也不能把它视作洪水猛兽,它只不过是社会发展进程中所带起来的泥沙,不会由此改变社会,动摇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而当下社会的主要矛盾,集中体现在就业问题、养老保险问题、最低生活保障金问题、高房价问题、腐败问题。凡此种种,才真正涉及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如果将一个卖淫小姐和一个腐败分子同时挂牌游行,并且允许观众吐口水的话,首先淹死的不是小姐,而是贪官。他过去一直以为自己与丁志强的政治倾向是对立的,没想到却在对待孙正权创建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城的一些举措上,又与丁志强达成了绝对的一致。看来,在任何时候或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永恒的对立,也不可能有永恒的统一。何东阳当然不能在丁志强面前这么说,但他却可以这么想,他不可以表露他的想法,但不能不表明他的态度,否则,丁志强一定会认为自己不赞成他的观点。何东阳便故意讨巧地说:quot;丁市长看问题真是高瞻远瞩,一针见血,难怪下面的人都盼望您当书记,您要是掌管了金州,肯定会使金州发展得更快。quot; 丁志强一听,爽朗地大笑起来。多年来,何东阳还没有见过丁志强在自己面前这么爽朗地笑过。丁志强笑完才说:quot;东阳呀,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也听到过类似的话,怕到时候传到孙书记那里,让人家有了想法就不好了。quot; 何东阳听丁志强亲切地叫了自己一声quot;东阳quot;,心里顿觉与他亲近了许多。看来,恭维的话谁都爱听,一向冷硬死板的丁志强也不例外。便顺了他的话说:quot;即使传到他的耳朵里也没有什么,这是大家在议论,又不是您说的。quot; 丁志强摇摇头:quot;不好,让他听到了,总归是不好。本来就有人说,市委与我们政府是各唱各的调,各吹各的号,如果再传出这样的话,不利于大局。quot; 何东阳听丁志强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今天的角色也不太光彩,就说:quot;也是,也是。quot; 告辞出来,坐到自己的办公室,何东阳长出了一口气,他从丁志强细微的变化中看到了他想要的是什么。难怪他这么急于修建样板房,就是想干出政绩来,来实现他的政治野心。其实,说到底,人一旦进入到了这个圈子中,没有政治野心是不可能的,不同的是野心的大与小,实现野心的可能性的高与低。孙正权如此,丁志强如此,自己也如此。如果丁志强真的能实现他的政治野心也好,市长的位子空出来,何尝不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何东阳正想得奇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就调整了一下状态说:quot;进来!quot; 话音刚落,一个肉乎乎的胖脑袋就探进门来,先是一笑,然后整个身子也跟了进来。 何东阳一看是广电局局长吴国顺,就说:quot;国顺?进来。quot; 吴国顺笑呵呵地说:quot;市长好!我刚去本家那里汇报完了工作,顺路过来看看您。quot; 何东阳明白他说的本家,就是主管文化教育的副市长吴言,便说:quot;汇报完了?quot; quot;汇报完了。还不是合并的事,说了几个月了,还没有落实,搞得人心惶惶的。quot;吴国顺所说的合并,是指广播电视局要与文化局、体育局合并的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文化和广播电视合在一起的,后来省体改委下发了文件,言称为了便于开展工作,要求文化与广播电视分开。这样就分设了两个行政局。没想到十多年后的今天,省市领导调的调了,退的退了,省体改委又下发文件,说为了精简机构,提高办事效率,文化、广播、体育三个行政局合并成一个局。这样一来,市里头疼,局里更头疼。市里头疼是干部不好安排,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局合并到一起,多余的干部怎么办?局里头疼是三个一把手去争一个位子,将来争不上怎么办?吴国顺这些天来一直为这事惶惶不可终日,如果合成大局后,能争上一把手,那肯定是喜上加喜;如果争不上,还不如当现在的一把手划算。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合不合由不了你,省里的红头文件一发,市里就得执行。这样一来,三人中只能选其一,必然有两位淘汰下来当二三把手。如果他被淘汰下来,意味着现在的一切都要失去。 吴国顺的心思何东阳了解,他知道吴国顺没有别的靠山,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自己身上,但到时候能不能敲定,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因为他的上头还有书记孙正权、市长丁志强、主管党群的副书记韦一光,每个领导心里都有自己的人选。想到这里,便说:quot;听说下个月要上常委会研究,最终确定谁来当现在还不好说,你应该找找孙书记。quot; 吴国顺的两只小眼睛突然放大了好几倍:quot;我去找他,这合适吗?quot; 何东阳知道他所说的合适是什么意思。吴国顺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也是他一级级提拔起来的。他调到市里后,吴国顺也想跟着来市里,再加上吴国顺的老婆邓红与他的夫人胡亚娟走得比较近,经不住胡亚娟的再三撺掇,他只好把吴国顺调到市广电局。就是在何东阳的关怀和庇护下,吴国顺由科长升为副局长,又由副局长升到了局长的位子上。刚刚坐了三年,现在又面临着新的变局,他能不着急?吴国顺一定是认为他是何东阳的人,现在,何东阳又让他去找孙正权,误以为让他去投靠孙正权吗?何东阳笑了一下说:quot;没关系,这是一个关键时刻,只要孙书记能说一句话,我再加把火,问题不会太大。quot; 吴国顺这才高兴地说:quot;那好,那好,我抽空找找他。quot;说完,他又突然压低了嗓门说,quot;首长,你说说,我是上他的办公室好,还是直接上他家好?quot; 何东阳知道吴国顺所说的上办公室和上家的意思是什么——上办公室,就是空手去;上家,就是要带礼物。他觉得吴国顺不应该提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就说:quot;你自己看着办吧。quot; 吴国顺一看何东阳不太高兴,就说:quot;好的好的。quot;刚好了两声,突然掉转话头,quot;好久没有与首长聚餐了,不知晚上有没有空,想请你小聚一下。quot; 何东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生硬了,吴国顺能这样问自己,一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二是说明他心里没有底。也怨不得他,就缓和了语气说:quot;国顺呀,来日方长,以后再聚吧,这个阶段比较敏感,公众场合我们尽量少接触为好。quot; 吴国顺觉得也是,就点了点头说:quot;听你的,等以后有空再聚。quot;说完便告辞而去。 看着吴国顺离去的背影,何东阳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歉疚。多年来,吴国顺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知恩图报,他们两家走得像亲戚一样近,他的忙,自己理应帮,不该推给别人。但他思前想后,还是让他去找一找孙正权,这是形势的需要,也是战略的需要。他不止一次想过,三局合并,三个局长各有所长,上谁不上谁,关键看谁的后台硬。拼到最后,各人的能力倒成了其次,后台的比拼成了关键。何东阳早就听说,文化局局长姚洁是丁志强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丁志强能不为她说话?虽然大家对姚洁的生活方面颇多微词,但是她有很强的社交能力,变通能力也是公认的。她原本是市秦剧团的演员,因形象好又是业务尖子,二十来岁就当上了剧团副团长,当时丁志强时任文化局局长,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副团长关怀备至。后来,丁志强当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部长、市委副书记、市长,姚洁也跟着一路飙升,由副团长成了文化局的文化科长,然后又成了副局长、局长。现在,姚洁虽已人到中年,但天生丽质的她看起来还是那么风光动人,姣美的身材和迷人的脸庞成了她在政坛上的通行证,在省里也几乎无人不晓,都知道金州市文化局有个美女局长。体育局的局长李连根,是原市长张万成的人,四年前张万成被调到省人大担任某个部委的主任,这便意味着他将慢慢退出政治舞台,他的话也越来越没人听了,而受他庇护的体育局局长李连根,再想连根也不好连了,肯定不是美女局长的对手。李连根不是姚洁的对手,吴国顺呢?当然也不是。这不是说吴国顺的能力不如她,而是吴国顺背后的人没有丁志强的权力大。吴与姚的争夺,必然会上升为自己与丁志强的较量,一个是常务副市长,一个是市长,很显然,在权力的实施与运用上,他根本不是丁志强的对手。 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让吴国顺找找孙正权,如果孙正权看准的是他,或者肯为他帮忙,姚洁这边必然会败下阵来。这其中的奥妙就在于借力,就看吴国顺能不能借到这个力。而孙正权呢?虽然何东阳与他在一个班子里共事几年,知道他是一个外表平和、锋芒不露的人,但他的底牌究竟是什么,自己还没有摸清。这次让吴国顺去找他,一是让吴国顺争取一个支持者,能够击败他的竞争对手;二是想让他去摸一下孙正权的底,探探孙正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才会更好地相处。 第二章 权力是欲望的通行证 一.美女主持不想活了 吴国顺出了何东阳的办公室,就给司机小赵打了个电话,说他马上下楼了。刚走出市政府大楼,就看到自己的黑色奥迪车开过来停在了身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欣慰。他觉得车好,司机也好,更好的还是局长的位子。自从三年前当上了广电局一把手后,他就有了专车,这不仅仅方便了自己,更重要的是权力的象征,是成功的标志。坐在这样的车里,自我感觉不一样,别人投来的目光也不一样。那目光中,充满了对权力的膜拜与尊敬,也不乏巴结与讨好。就在这些目光中,他看到了一双非常妩媚的眼睛,那双眼睛与众不同,盛满了女人的柔情,也盛满了对他的渴望。一次在电梯中,他与那双眼睛碰到了一起,立刻撞出了火花。他说,你的节目主持得很好,我天天都看。她说,你的讲话水平真高,开会时我都在认真听。他笑了,她也笑了。临出电梯门,他说,有空到我的办公室来坐坐。她说,好的,有空我过去。后来,她真的来了。他们两个很快就聊出了火花,然后火花又变成了烈火,终于熊熊燃烧到了他的套间的床上。此后,他们俩隔三差五地燃烧一次,他的生活就在这熊熊燃烧中感到无比甜美。他希望能继续这样燃烧下去,直到哪天燃烧不动了,没有激情了为止。然而,他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三局合一的文件下了,这使他感到无比恐慌,如果他当不了一把手,就意味着他将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权力与地位、金钱和美色,还有这辆专车,那熊熊的大火能否持久地燃烧下去也很难说。 车出了政府大门,小赵问:quot;吴局,去哪里?quot; quot;回局里吧。quot;车就向广播电视局的方向开了去。 每次坐在车上,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广电局的办公大楼,吴国顺心里就充满了无限的激情与甜美的梦想,那里有他热爱的事业,有他钟情的女人,有他付出的心血,也有他的收获与希望。那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在那片小天地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所有的人见了他都要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非常明白,自己所得到的这一切,都是何东阳给予的,没有他的栽培与提携,自己恐怕还在祁北县城里转悠,哪里能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又哪里能与年轻漂亮的女主持激情燃烧?权力实在是个好东西,有权与没权不一样,权大与权小不一样,在这个欲望化的时代里,只要手里有了权,任何欲望都有变为现实的可能。权力,不光是男人的春药,更是欲望的通行证。正因为怕失去已经得到的权力,他才一次次地去找何东阳,试图想让他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权力。刚才何东阳的暗示让他醍醐灌顶,他明白,要想击败姚洁,就必须找一个权力大于姚洁身后的那个人,在金州市,唯有孙正权。为了保住并且扩大自己的权力范围,他决定去找一找孙正权。 然而,怎么去找呢?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坐下来细想了半天,还是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不是别的,主要是他对孙正权没有悟透,还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世界上最好对付的是贪财贪色的人,只要他贪,就可以满足他,最不好对付的是什么都不贪的人。对于孙正权,自己虽然熟悉,却不知他的深浅,更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你不知道他的心,就搞不定他这个人。他需要的,你不能给予,你给予的,他又不需要,这就好比电脑系统,路径不对,所到达的方向就不一样。他本来想听听何东阳的意见,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从这一细节中他隐隐地感觉到,何东阳也没有悟透孙正权,否则,他一定会向自己明示的。 吴国顺正想着,听到手机quot;嗡嗡quot;叫了两声,知道有人发来了短信,打开一看,屏幕上便闪出了quot;田小麦quot;三个字。田小麦,就是那个与他有过无数次激情燃烧的美人,每次手机一响,只要看到这三个字,就像有一股强大的电流一下涌遍了全身,让他感到精神倍增,血脉贲张。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匆匆打开信息窗,只见上面写道:quot;亲,晚上来我这里好吗?我不想活了。quot;当他看到quot;不想活了quot;几个字,忍不住笑了起来,随着笑声像扯布一样quot;哧quot;的一声被撕开,一张俏丽可人的狐狸脸便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仿佛嗅到了从她口中发出的丝丝香气。云雨中的她,风情万种,分外娇美,脸色红润,心醉神迷,让他充分享受到了作为男人的自信和身体的快乐,他觉得自己就是她身体的操纵者,他想让她忘情地叫,她就能忘情地叫;他想让她轻轻地吟,她就会轻轻地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就像他掌控着广播电视局一样自如。这是一种美好的过程,甚至比结果还要享受。他不想太早结束这种美好的过程,操作一会儿,停下来说笑一阵儿,再操作。她就在他的掌控中,一会儿叫,一会儿呻吟,一会儿说,一会儿笑。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她说,说。他说,有一对情人,做爱时男的总喜欢说,我要弄死你!女的高兴坏了。几日未见,女的到单位去找男的,男问,有事吗?女柔柔地说,也没啥事,就是不想活了。她一下疯笑了起来。他也笑。他的体积大,一笑,身子就抖了起来,就把她的小身子也带着抖了起来。笑完,她无比娇媚地说,我也不想活了。他被她逗笑了,哈哈大笑着,翻身跃马,终于让她小死了一回。此刻,当他看着短信里的话,再想着那个勾魂的人,身体不觉起了反应。真是小妖精,闷骚女,你不想活了,我就让你小死一回。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化成水,揉成泥。想着,边笑边回:quot;好的,我要弄死你!quot;按键一发,兀自笑成了一滩泥。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下班,他推掉了所有应酬,又给老婆邓红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去吃饭了。邓红说,你少喝点儿酒。他嗯嗯了两声就挂断了。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当下流传很广的话,宁可相信天下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他觉得这句话十分贴切,男人的谎言是撒给女人的,没办法,不撒谎,男人就无法保守他的秘密。 他打发走司机,又等到别人下班走了,错过了下班高峰期,才下了楼,打的去了幸福花园小区。 吴国顺在这方面非常谨慎,他知道这是两个人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一旦传出去,一是会影响到他的家庭稳定,二是会危及到他的仕途。家庭和仕途,是他人生中的两个轮子,缺了哪个轮子都会失衡。所以,他必须在保证两个轮子正常运转的前提下,才敢潇洒,一旦失去权力,你就是想潇洒也潇洒不起来了。他几乎不带她到外面吃饭,也不在外面约会,小妖精虽然是他的手下,但她却也是当地的名人,天天上电视,外面的人不认识他,却认得妖精,稍不留神,让人抓了把柄,就全完了。为了保证他们长久的相约,他在幸福花园小区得到了一套房子。金州市的房价并不高,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还抵不上深圳豪华区的一个卫生间,但仍然令工薪族可望而不可即。 妖精拿到新房的钥匙后,第一次高兴地叫了他一声quot;老公quot;。他听了既兴奋,又有点儿心惊肉跳,不知道如何应答是好。她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轻轻一笑说:quot;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的,就偷偷地叫一下,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了?quot;他这才释然,心里却想,真是个妖精,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便呵呵一笑说:quot;哪里呀,有你这么一位青春四溢的女孩儿叫我老公,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害怕?quot;她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quot;口是心非,你要不怕,我就每天叫,叫得你见我就躲。quot;说着,就疯笑起来。他喜欢她这种疯笑,更喜欢她身上那股小妖的气息。他说:quot;那我就叫你小妖。quot;她说:quot;好呀,只要你敢叫,我就答应。quot;他又笑了一下说:quot;还有一个名字,叫你闷骚女!quot;她惊愕地quot;啊quot;了一声,哈哈大笑着跳过来,伏到他的背上说:quot;好呀,让你污蔑,我让你污蔑,我就是闷骚女,现在就要!要要要!quot; 吴国顺有时候想起这些,心里就像流淌着浓浓的蜜,幸福而滋润。他真的不敢想象,哪一天失去小妖了,他的生活将是多么乏味和灰暗,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现在这种精气神儿。 从广电局打的,十多分钟就到了幸福花园小区。这个小区是金州市新建的最大的小区,楼盘带豪华装修,去年开盘认购时,场面十分火爆,到后来一张认购券就可以倒卖一两万。吴国顺自然不会排长队去认购,他的房是一位朋友送的。当然,天下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这位朋友送他一套住房,却从他这里拿走了广电大楼的装修工程。吴国顺有了这套住房,等于拴住了小妖精的心,也让自己有了一个家外之家。 来到门口,他轻轻地按了一下门铃,很快就听到田小麦轻轻应了一声。打开门,一个青春四溢的女孩儿便跃入到了他的眼帘,随之,一股清香味儿和着她的青春气息扑鼻而来。他刚刚回手关了门,田小麦就像小藤缠老树一样,搂住他的脖子说:quot;想死我了。quot; 他感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这大大地感染了他,他说:quot;我也想你!quot;说着一口咬住了她。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突然碰到了一泓清泉,汩汩的泉水一下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田。这几日,她的例假来了,他又忙着开会、应酬,好几天没有打过照面了。几天不见,他真有点儿想。没想到刚亲了一会儿,她突然松开手说:quot;不要啦,菜还在锅里面。quot;说着,就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厨房。 quot;真是个妖精,刚把我挑逗起来,你却撒手跑了,哪有这种人?quot; 厨房里就传来了她嘻嘻的笑声。 quot;还好意思笑!quot; quot;我没听见。quot; 吴国顺推开厨房门说:quot;没听见,还嘻嘻笑什么?我看看,做什么好吃的?quot; 田小麦一脸灿烂地说:quot;不许你看,等我做好了你再进来。quot; quot;我看着你做嘛,怕什么?quot; quot;不许,就是不许。人家还不会做,想笑话我?quot;说着就推他出去。 quot;你看你,我怎么能笑话你?quot; quot;不笑话也不行,你先到沙发上坐一会儿,看看电视,马上就做好了。quot;说着硬把吴国顺推出厨房。 吴国顺无奈地摇摇头,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眼睛盯着画面,心却还在想着厨房里的田小麦,想着刚才相拥在一起的甜蜜,还有她口中发出的丝丝香气,血脉贲张,激动难挨。起了身,又打开了厨房的门,田小麦一回首,笑着说:quot;饿了吧?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quot; 吴国顺说:quot;饿了,饿死我了。quot;说着,上前关掉了火炉的开关,还没有等田小麦反应过来,就一把抱起了她,向门外走去。 田小麦夸张地quot;哇quot;了一声说:quot;放下我,放下我,等我做完菜嘛!quot; quot;慢慢做,不急!不急!quot; 田小麦就伸过手来,搂住他的脖子说:quot;你不急我急!quot; quot;你急我就让你死一次。quot; 田小麦就哈哈疯笑着,拧了他一把:quot;我让你打岔!quot; 他坏笑着说:quot;这就打岔!quot;说着已到卧室,把她扔到床上,两人就缠绵到了一起。 自从让田小麦搬到这里之后,吴国顺觉得他的生活幸福得像花儿一样,两个人的世界,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叫床的声音再大也不怕,随心所欲,毫无顾忌。过去,或在他的办公室,或是悄悄开个宾馆,总像做贼一样心里发虚,尤其到了关键时刻,田小麦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他就急忙捂住她的嘴说,别出声,让人听见不好。田小麦就吃吃地笑着说,你这不是压抑人性吗?哪有你这样的人,像强xx似的。他被她逗乐了,就笑着说,不出声照样可以解放人性,照样快乐。她说,你快乐我不快乐,叫都不让人叫。他忍不住咧了嘴,嘿嘿地笑了起来。其实,他也想听她叫,青春的呻吟声一定很美妙,何况又是主持人的声音,肯定与众不同。但是,现在不能让她叫,等将来有了单独的场所,一定让她叫个够,她不叫都不行,逼着也得让她叫,谁让她是一个闷骚女!后来有了这个家,她终于得到了释放,根本不用他逼,那极富磁性的呻吟声像音乐一般在房门里弥漫开来。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是一首无字的歌,他便在这歌声里,享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此刻,黄昏的日光悄悄地从窗纱里透过来,轻轻地飘洒在床上,为这温馨的时刻添了几分朦胧与浪漫。他紧紧抱着她,相互吻了起来。田小麦的小嘴很湿润,香甜如饴,就像一杯喝不尽的葡萄美酒,让他沉醉其中。亲吻了一阵儿,再看田小麦,已成了一滩泥,专等着他来揉,他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又开始解她的衣扣。田小麦的衣服不多,一件件扒下之后,一个美轮美奂的美人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的身材很和谐,坚硬的乳,细细的腰,饱满的臀,修长的腿,光滑如脂,柔软无骨,如一首诗,似一首曲,浑身上下洋溢着醉人的芬芳。就在这一刻,他几乎被醉倒了。他喜欢欣赏她的美体,更喜欢她刚刚脱下衣服后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那种气息,足可把他的荷尔蒙刺激得满屋飞扬。 二.装孙子是为了当大爷 吴国顺为了能够继续听到这美妙的叫声,欣赏到这油画般美丽的胴体,享受到这美好的幸福生活,他决定去找孙正权。 他非常清楚,三局合一,事关重大,只要继续当上一把手,才能延续并扩张他的权力范围,一旦当不上,就意味着他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权力。权力,对于一个男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对一个曾经掌过权的人更是如此。为了当上这个局长,他跌跌撞撞地奋斗了半辈子,他容易吗?他真的不容易,他不能失掉自己的权力,必须想办法抓住一切机会,奋力一搏。在权力场中,每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拼到最后,不再是三个局长之间的竞争了,它已扯动了各自身后的利益链条。他不怕李连根,只怕姚洁。在这个问题上,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了,要想击败姚洁,拔得头筹,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想办法击中姚洁的要害,搞倒她,他就可以顺利地取而代之。但怎么抓到她的把柄?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他早就听人风言风语地说过,姚洁在影剧院、博物馆的修建上捞了不少好处,但她有丁志强护着,即使有些小问题,也奈何不了她。看来,议论归议论,没有真凭实据,想扳倒她几乎不大可能。第二个办法,就是想办法投靠孙正权,只要孙正权能为自己说一句话,就等于钉子钉到了木板上,即使姚洁身后有个丁志强,也争不过自己。相对而言,第二个办法比较靠谱。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才能取得孙正权的信任?怎么才能让孙正权为自己说话? 吴国顺苦苦思索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拿下孙正权的良策来。凭他多年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得出的经验,要想攻下一个人,首先得了解他喜好什么、讨厌什么,这样才能投其所好。而孙正权这人,表面上给人的感觉不好钱,不近色,唯一的爱好就是打乒乓球。单位一把手的爱好,时间一长,很有可能会变成这个单位的集体爱好,一个市委书记的爱好,也有可能成为这个市里领导干部的集体爱好。 上一任市委书记喜欢书法,机关里就多了许多练字的人,一些局级领导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了纸张笔墨,开始练字。一些有书法基础的领导更是如鱼得水,经常到书记那里去讨教交流,时间久了,这些领导都成了书记重用的人。那些书法基础差的人,坚持不懈,久而久之,还真就培养起了写书法的良好习惯。 孙正权上任后,受前任书记影响的书法爱好者虽说一时很不适应,但好在他们习惯了适应别人,而不是让别人适应他们,很快就喜欢上了乒乓球。市委一楼的健身房又添置了几张乒乓球台,部长、主任们每天下午活动时间几乎倾巢而出,都争着与书记热热身。这一热身不要紧,也直接影响到了市委和政府的下属各单位,过去喜欢书法的人开始转移了兴趣爱好,在各自单位的健身房支起了乒乓球台,没事的时候就练球,练得久了,觉得打乒乓球就是好,比练书法好。更重要的是,领导一打球,下面的人也跟着来练,有男的,也有女的,气氛要比练书法热闹得多。最让领导感到高兴的是,男女搭配,打球不累,尤其是有年轻漂亮的女下属陪着来玩,更能增强体质。 当然,领导除了自己强身之外,更重要的是想办法请书记一起来强身。有时候书记下来指导工作,领导就可以向书记请教几拍,几个来回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亲密了许多。 吴国顺虽然精通其中的奥妙,可他实在不喜欢打球,更不想为了刻意讨好书记而失去何东阳对他的信任,他只好与孙正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在,让他突然靠打球去接近孙正权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无论是练字也好,打球也罢,这都是些花架子,是套近乎的手段,真正要从根子上搞定一个人,必须得来实的。按照金州的常规,副局长升局长起码得50万,坐了位子,每年的保位费也得10万元。这只是西部落后地区的价位,要是换到南方发达地区,不要说是一个局长,就是一个小小的村长,也花得比这多。吴国顺决定赌一把,打算送50万,就当重新买一个局长的价钱,也要保住一把手的位子。 下定决心后,就开始为怎么送发起了愁。送礼也是一门学问,送好了,它便成了解决问题的金钥匙,送不好,反而会引来祸端,这主要是看送礼的对象是谁了。对于孙正权,吴国顺没有多少把握,不知道他会不会收。何东阳的点拨让他悟到了一点儿什么,但悟得又不透,他本想让何东阳讲得再清楚些,没想到却被他回绝了。他明白何东阳的为人,他永远不会把事情说得那么直白,许多时候,只是点拨或者暗示一下,其中的度怎么把握那是吴国顺自己的事。不过,有了他的点拨,吴国顺的胆子似乎壮了许多,就当是赌一次,与其坐等淘汰,还不如积极应对。 吴国顺决定先送去30万元,等到事情有了眉目后,再送去20万。这天晚上,他把人民币用报纸包起来装进了一个纸袋里,然后又在上面放了一条香烟来遮挡。老婆邓红说:quot;你记得提醒他,这里装的是钱,否则,他以为是香烟,再转手送给了别人。quot; quot;你傻呀?我要是提醒这里面装着钱,他怎么收?quot; quot;那你总得让他知道你送的是什么,否则让人家真当做香烟转手送给了别人,我们岂不成了冤大头?前几年有一个捡破烂的,在市委家属院的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只发臭的鸡,回来准备洗了吃,没料在鸡的壳囊里装着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嘿,里面包着一万元钱,这可把那个捡破烂的高兴坏了。前些年,一万元钱的确能派上好多用场,不像现在,什么都在涨,连送礼的价格也在涨。一次性就送30万呀,你不提醒,人家怎么知道?quot; quot;你放心好了,一看包儿这么沉,不用说他也能看得出来。你以为人家傻呀!quot; quot;不是我唠叨,你要不说清楚,到时候他收了钱,不给你办事怎么办?钱不白送了?quot; quot;你烦不烦?你也大大小小算个官太太,怎么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别人给你送礼时,也没有提醒你,你怎么比猴子还精?quot; 经吴国顺这么一说,邓红就咧了嘴笑着说:quot;好了好了,听你的。quot; 吴国顺一看邓红笑了,也就跟了笑。吴国顺一直觉得邓红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脑子就是比别人少一根弦。不过,这样的女人容易与人相处,她要是生气了,哄她也好哄。正因为如此,他们两口子过得一直比较稳定,从祁北县到金州市,风风雨雨十多年,从没有大吵大闹过。即使吴国顺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也很容易瞒过了她。 两人正说着,见女儿从书房出来进了卫生间,吴国顺就努了努嘴,示意邓红不要让孩子听到。邓红笑着点了一下头。他们的女儿叫吴娴,今年刚刚上初中,课程一下加重了许多,好像有永远做不完的作业,每天晚饭后,进了书房,门一关,大人的事儿不闻不问。 吴国顺看了一眼电视,中央一套的《新闻联播》已经结束,《金州新闻》刚开始,画面上孙正权正深入到田间地头,视察农作物的生长态势,他的身后跟了一群人,其中大部分人他都认识。很快,画面切到了孙正权和农民交谈的场面。电视上的孙正权看上去要比现实中的他精神多了,也显得更加和蔼可亲。他问农民,今年庄稼长得怎么样?农民高兴地说,今年生长得不错,如果不遭遇自然灾害肯定又是一个丰收年。吴国顺通过孙正权的秘书早已问清楚了,孙正权连下了两天乡,今天下午刚回到金州。一般来讲,领导都喜欢看本地的新闻,都很在意自己在电视上的光辉形象。吴国顺觉得这时候出发刚好,到了孙书记家,估计他正好看完本地新闻。 吴国顺看了一眼表,向邓红打了一声招呼,就拎着东西出了门来。司机小赵早就等在他的楼下了,吴国顺上车后只说了一声:quot;去书记家。quot;孙书记家住仁恒花园,吴国顺每到年头节日,总要来拜访一次,司机小赵早就轻车熟路了,也不多说什么,只管开他的车。吴国顺过去来看望孙正权,只是带两条烟几瓶酒,从来没有在里面放过现金,一是他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做,二是他还吃不准孙正权是怎样一个人,不敢造次。今天却不同了,他所面临的问题不是一般人能够摆平的,与其坐失良机,不如孤注一掷。该冒的风险就得冒,不冒,肯定没有他的机会;冒了,说不准还有一线希望。 来到孙正权的楼下,他让司机小赵在外面等着,独自一人拎包上了楼。坐电梯来到了八楼,他的心不免有些紧张。他也不想紧张,但是没有办法,每一次见书记、市长,他总是免不了紧张。他知道这种紧张的背后是对权力的膜拜,有了这种膜拜心理,见了权力越大的人,就越觉得自己卑微渺小,见了权力比自己越小的,越觉得自己很有尊严。他曾经细细地反省过自己,觉得这一心理很是阴暗,也够龌龊,应该改一改。然而,到了关键时刻,一切都由不得他。他知道,这是官场潜规则背后的文化心态,已经深入骨髓了,想改也改不了了,等到哪一天无欲无求了,自然也就心态平和了。 来到孙正权的门旁,他不敢造次,先将耳朵贴到门缝听了听,听到里面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的声音,才壮起胆子,看准门铃,轻轻地摁了一下。不一会儿,他听到了里面开门的声音,心就忍不住狂跳了起来。门开了一条缝,隔着防盗门的小窗看到了一张中年女人的脸,他认得那女人就是孙夫人,刚问了一声:quot;嫂子好!quot;女人问:quot;你找谁?quot;他马上谦卑地回答:quot;我找孙书记,嫂子您不记得了?我是广播电视局的吴国顺。quot; 吴国顺的话刚说完,就听见里面说:quot;让他进来吧。quot;女人便打开防盗门,吴国顺进了门,利用换鞋的当儿,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在了鞋柜上,走到客厅,看到孙正权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马上问道:quot;孙书记好,打扰您休息了。quot; 孙正权站起身来伸过了手,说:quot;有事吗?quot; 吴国顺略显尴尬地说:quot;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孙书记。quot; 孙正权指了指沙发说:quot;坐吧!quot; 吴国顺刚坐下来,孙夫人已经为他倒了一杯茶,他马上伸手接过:quot;谢谢嫂子!quot; 就在这时,金州电视台的新闻刚刚结束,孙正权这才回过头来,和颜悦色地说:quot;国顺,马上要三局合一了,现在职工情绪还稳定吧?quot; quot;职工情绪很稳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quot; quot;这就好,这就好!quot;孙正权刚说第二个好时,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顿了一下,接着说,quot;无论怎样,要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千万不能松劲儿。quot; 吴国顺马上谦逊地说:quot;书记放心,我们有一套严格的考核机制……quot; 吴国顺刚说到这里,孙夫人在里屋叫了一声:quot;老孙,是儿子的电话,你来说两句。quot; 孙正权对吴国顺说:quot;你看会儿电视。quot;说着就起身去了里屋。 吴国顺也站起了身,连声说了几个好好好。他早就听说孙正权的儿子是个人才,在北京读研后考进了国家某部委当了公务员。看着孙正权进了里屋,吴国顺这才松了一口气,趁机打量起书记的家。不了解情况的人,根本看不出这是全市一号人物的家,家里的摆设很普通,也很陈旧,唯一能够显示主人品位的,只有客厅墙上的那幅字,字写得很有气势,龙飞凤舞,气吞山河,却不失稳健与厚重,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再看落款,是中国当红的一位书法名家。书法的内容是杨慎的《临江仙》:quot;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quot;看着这样的字,仿佛让人想起了《三国演义》中滚滚东逝的长江水,波澜壮阔,顿感豪情满怀,气象万千。吴国顺正看得出神,接完电话的孙正权来到了客厅,说:quot;这书法漂亮吧?quot; 吴国顺马上回过神来,说:quot;好字,真是好字。quot; quot;坐吧!这是我儿子在北京给我搞的,我很喜欢这幅字,也喜欢这些话。quot; 吴国顺坐下来说:quot;听说书记教子有方,儿子是个人才,考进了国家部级单位。quot; quot;能考进去,说明他的理论水平不错,但一个人真正的能力怎么样,光凭书本知识是不够的,还得靠实践。quot;孙正权说着,便话头一转,quot;国顺,你有什么事就说。quot; 吴国顺一听就马上明白了,书记已向他下了逐客令,他要么就把来意说出来,要么就马上告辞。他原来打算送了礼就走人,都是明白人,无须把话说透。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既然来了,就当面说清楚了也无妨,便说:quot;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这次三局合一,希望书记考虑一下,能否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多为局里的工作出点儿力?quot; 孙正权顿了一下才说:quot;国顺呀,你有这样的要求也是正常的,至于人事上怎么安排,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要综合各方面的意见,集体讨论决定。quot; 吴国顺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quot;是的,是的。quot;心里却在想,完了,孙正权不向你肯定,就是否定,看来希望不大了,头点完,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 孙正权又说:quot;无论怎么安排,你都要想得通,好好干。说到底,我们的权力不是哪一个人给的,是党和人民给的,无论权小权大,都要对得起党和人民。quot; 吴国顺一听孙正权满口讲起了官话,就知道彻底没戏了,自己也该告辞了,但他还是假装孙子一样频频点着头,嘴里说着是是是。等孙正权说完,他才说:quot;谢谢书记的教导,我一定正确对待,服从组织安排。不早了,书记早点儿休息吧。quot;说着,站起了身。 孙正权说:quot;好好好。quot;起身相送。 来到门口,孙正权盯着纸袋说:quot;国顺,这是什么?quot; 吴国顺马上谦逊地笑着说:quot;知道书记喜欢抽烟,给书记带了条烟。quot; quot;以后来别带东西了,你带来了,我不收,你面子上过不去;收了,我又觉得难为情,下不为例。quot; quot;好好好,下不为例。quot;吴国顺说着打开了门,quot;书记留步吧!quot; 孙正权说:quot;好的,不远送了。quot;说完,关上了门。 吴国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知道,孙正权一定会看看他送的是什么烟,如果他发现袋子里还有30万元人民币,会不会改变他的初衷,会不会倾向于自己?这样一想,他仿佛看到了一缕阳光,慢慢地感觉到了明天的辉煌。 下得楼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他的小车开了过来。吴国顺觉得自己刚才像个孙子,现在又突然成了大爷,这种角色的转换立马让他找到了心理平衡,也找到了原有的自尊。官场中就是这样,你今天拍他人的马屁,是为了明天有更多的人拍你的马屁;你今天装孙子,是为了明天在更多的孙子面前当大爷。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把别人对你拍过的马屁拿过来,还给了权力比你大的人而已,你并没有失去什么。纵观中国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大臣们见了皇帝,一个个唯唯诺诺,下朝后其他人见他,又一个个唯唯诺诺,那些对他唯唯诺诺的人,见到比自己权力小的人,又成了大爷,别人又向他唯唯诺诺。权力永远是一座金字塔,塔尖上只能站一个人。 三.钱能把人带入坟墓 一连几天,吴国顺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他想放松却始终松不下来。钱送出去之后,他一直没有得到孙正权任何的信息和暗示,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按常规来说,只要对方收了钱,他一定会办事的,要是不给你办事,他就会找个理由把钱退回来。当然,还有超出常规的例外,他没有办成事,也不给你退钱,你不问他,假装糊涂,你要问他,他就说以后有机会再办。还有一个例外,他不声不哈地收了你的钱,然后转手再交给纪委,他成了反腐英雄,你却成了过街老鼠。不过,这样的人也极少,因为他一旦这么做了,定会遭到别人的嘲笑,因为他破坏了官场的潜规则,人们不说他是作秀,也会说他是二百五。孙正权这种地位的人,绝不是一个不按常规办事的人,所以,吴国顺不怕孙正权收了钱不办事,也不怕他拿了钱后把自己当反面教材放到会上晒,他最怕的是孙正权把那个纸袋里的东西真的当成了烟,放到储藏室里,要是这样,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觉得在这关键的时刻,如果真的出了偏差,失去的不是钱,而是机会。 晚上睡下,吴国顺辗转反侧,难以成寐。 邓红伸过手来,轻轻抚摸了他一下:quot;你在想什么?quot; 他突然有了一种倾诉欲,就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妻子。 邓红马上警觉了起来:quot;要不你给他发一条短信,提示一下,不要让他真的当成香烟转手送给了别人。quot; quot;再等等看,过几天要是还没有消息,说明他真的不知道里面装着现金,到时候提醒他也不迟。quot; quot;是不是他嫌我们送得太少了,才故意不表态?想等着看看那两个人送的多不多?如果他们没有我们的多,他就答应你,如果他们比我们的多,他就退给我们,答应人家?quot; 吴国顺觉得邓红说得有道理,如果孙正权真要拿了这个位子待价而沽,那肯定是看谁送得多才会给谁。要是这样,事情就复杂了。他坐起身来,点了支烟:quot;不排除有这种可能。quot; 邓红也坐起身来:quot;那我们怎么办?quot; quot;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也不知道李连根和姚洁送了没有,送的话,又送了多少?不好估计,也就不好拿出对策。quot; quot;要不,我们明天到何市长家里去一趟,听听他的意见?quot; quot;这种事儿,怎么好意思给他说?他给我帮过那么多忙,我们也没有送过他这么多钱,让他知道了,怎么想?quot; 邓红禁不住长叹了一声:quot;说来说去,还是何市长对你好,他要能办了,也不会让你去找孙正权。quot; quot;正因为常务副市长都办不了,说明竞争太激烈了,三选一,最终拍板的人还是人家孙正权。quot; quot;万一不行,就再送他20万,就是买,我们也要买到这个局长的位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等你当了局长,不愁收不回来。quot; quot;现在不是舍得舍不得的问题,关键是已经送过一次了,再不好去送了。quot; quot;将心比心,他就是想收礼,表面上也得装得一本正经。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去送,他能把你轰出来?你们电视台不是天天播放那些古装电视剧吗?那些大臣们给皇帝送礼,都是八抬大轿地去送,哪个皇帝见了送礼的不是眉开眼笑?倒是哪个大臣或者诸侯送得轻了少了,皇帝反而不高兴。quot; 吴国顺渐渐被邓红说动了,有时候,收礼并不仅仅意味着财富的积累,而成了别人对自己尊重与敬重程度的衡量。古时如此,现在又何尝不是这样?这样想着,他的底气越来越足了,就说:quot;好!明天晚上再送他20万,让他不为我动也要为钱所动。quot; 说来真是奇怪得很,第二天一上班,吴国顺就接到了孙正权的电话。 吴国顺听到电话铃声后,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孙正权打来的,他接通后quot;喂quot;了一声,才听清楚对方是孙正权。孙正权说:quot;吴局长,你有空吗?quot;他马上回答说:quot;孙书记好,有空,有空。quot;quot;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quot;吴国顺连声说:quot;好好好,好的。quot;话刚说完,那边电话就断了,而吴国顺还紧紧抓着话筒,只感觉一股热浪滚过心头,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放下电话,他马上下了楼,上了车,心还在扑通扑通直跳,他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来了,回想起刚才的电话,他无法判断孙正权的倾向性,他只预感到,孙正权一定是见到了他送的钱,才叫他去的。他心里实在没底,就在这种既高兴又担忧的心理对抗中,车到了市委。 市委大楼坐落在市东大街,政府大楼坐落在西大街,下面各单位的人去市委或政府办事,都习惯于说去东街或者西街,听话的人就明白他去的是市委还是政府。一般来讲,去政府是汇报工作,去市委是汇报人事。吴国顺因为在市委没有关系特别密切的领导,相对来得少一些,每次来到这市委大院里,仰望着高楼大厦,就感到自己十分渺小。在这里,见到每一位比自己官大的领导,他都要点头哈腰,见了官比自己小的,也都要笑脸相迎,因为他们都是领导身边的人,说一句好话,会使你在领导心里有个好印象;说几句坏话,也会让领导对你种下不好的印象。 他匆匆下了车,上了楼,来到孙正权的办公室门前,心里越发紧张,静气凝神后轻轻敲了一下门,听见里面说了一声quot;进来quot;,才轻轻推开门,进去后,微笑着向孙正权点了一下头,又转身关上了门。 孙正权不知在看什么,头也没有抬,只对他说了一声:quot;坐!quot; 吴国顺说了一声孙书记好,然后就怯怯地坐在了孙正权的面前,等待着这位大人物发话。他知道,对面的这个人物一开口,就可以决定自己今后的命运。他要重用你,你就是匹千里马;要是不用你,你就是头卸了磨的驴。孙正权的长相丝毫没有什么特别的,方脸、大头、厚唇,头发稀疏,朝后梳着,如果从这个位子上走下来,混入到普通群众之中,决然看不出他有什么能耐,而他的能耐,就是不混入普通群众之中,偏偏坐在这个位子上。 孙正权咳嗽一声,从案头上抬起头,才说:quot;国顺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quot;说着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中拎过吴国顺送给他的那个纸袋,放到他的面前说,quot;我就不交给纪委了,你还是自己带回去吧!quot; 吴国顺仿佛觉得脸皮被人撕破了,一下火烧火燎起来,尽管有过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他结巴地说:quot;书记,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听说您的儿子在北京上班了,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北京那地方消费太高,房子又那么贵,我……也是一点儿心意。quot; 孙正权说:quot;国顺,你的心意我能理解,但你的礼物我是不能接受的。家有万担粮,一日只能吃三餐;家有千间房,一日只能睡一间。留给子女的不义之财越多,对子女的腐蚀就越大。我这绝对不是官话,是掏心窝子的话。今天,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送我这么多的钱,明天,你总得想办法从别处得到这么多的钱,如果得不到,你凭什么要送?再说了,市委书记不是我,是别人,你送不送?我看你照样会送。说白了,你不是给我送,而是给市委书记送。所以,这里面就牵扯到了廉政建设问题,也牵扯到了防止腐败的问题。我们每天都在讲,反腐倡廉,清正为民,如果我们口头是一套,行动上又是另一套,这样的党员干部怎么能够得到人民群众的信任?怎么能正确地运用好我们手中的权力呢?国顺呀,人不可能把金钱带入坟墓,而金钱却能把人带入坟墓,我还是那句话,要珍惜我们手中的权力,因为那是党和人民交给你的。quot; 吴国顺越听越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如果孙正权要拿他开刀怎么办呢?要是那样,他非但当不上局长,恐怕连副局长的位子也难保住,他不由得一阵虚汗淋漓。等孙正权说完,他嗫嚅了几下,才说:quot;谢谢书记的批评,我本来是个好意,没有想那么深刻,经书记这一批评,让我醍醐灌顶,希望书记能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以后一定注意加强自身的思想建设,对得起党和人民给予我的权力。quot; 孙正权点了点头说:quot;只要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好,现在人人都在埋怨社会风气不好,如果我们不从自身做起,不能自觉抵制不良社会风气对我们的侵蚀,就有可能今日是座上宾,明日成了阶下囚。有时,从公仆到贪官只是一念之差,从功臣到罪犯只有一步之遥,我们千万不要错走了那一步。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你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该怎么工作还是怎么工作。quot; 吴国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孙正权的办公室的,他只感觉到脊背上不断地冒着冷汗,脚步仿佛踩到了棉花上,有种虚空的感觉。他根本没有想到孙正权会把钱退给他,更没有想到他的每一句话又是那么的严厉。他不知道孙正权真是一个廉洁奉公的人,还是他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更多的实惠,不得不找个理由把他的钱退了回来。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仿佛虚脱了一般,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又一次想起了上次他曾问过何东阳,他到孙正权的办公室去好,还是到他的家里去好?何东阳说:quot;你自己看着办吧。quot;当时,他以为何东阳赞同让他上孙正权家去,如果何东阳不同意他上孙正权家,一定会制止他。现在看来,是自己理解错了。quot;看着办quot;本身就是一种暗示,要他审时度势,对症下药。可是,现在他却马屁拍到了马蹄上,除了感到特别窝囊,更使他感到了一种不祥,他很想见见何东阳,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四.被人当了枪使 何东阳这几天忙得团团转,不是接待省里来人,就是到基层去检查工作,或者是参加企业剪彩,都是些面子上的事情,不做又不行。这天早上,他刚刚到金州宾馆送走了省经贸委的牟副主任,准备打道回府,远远地看到市委副书记韦一光挺着大肚子从贵宾楼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一干人,他这才突然想起,韦一光还兼任党校校长一职。他只好留了步,想跟韦一光打声招呼再走。他与韦一光没有深交过,后来两个人先后进了市委班子,因工作上的事才有了一些来往。韦一光是管党建和组织的副书记,是市委这边的二把手。他想等方便的时候,专门找一次韦一光,让他在书记办公会上为吴国顺的安排说句话。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他,便向韦一光迎了去,韦一光老远就伸过一只手,等握住了,才说:quot;好久不见,是来视察?quot;他握住韦一光的手晃了晃,笑着说:quot;哪里视察?刚送走了省经贸委的几个同志,就看到了你书记大人了,最近可好?quot;韦一光说:quot;省委党校的一位副校长下来视察工作,刚去楼上看望了一下。quot;然后又看了一眼后面的随从说,quot;你们忙去吧,我跟何市长说几句话。quot;其他几个人纷纷向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去了。何东阳说:quot;到房间里去说,还是在花园里说?quot;韦一光说:quot;外面空气好,就在花园里走走吧。quot;说着,掏出烟,给了何东阳一支,自己点了一支。 宾馆的花园修得不错,有山有水,只不过山是假山,水是自来水。那柳树却是真的,轻风一吹,倒有些婀娜的感觉。他们俩踏着碎石小路,来到绿树成荫的阴凉处,韦一光说:quot;东阳,听说你好不容易招商引资引来了一个外商,结果让公安局扫黄打非给扫走了?quot; 何东阳心里一惊,这事他怎么知道的?如果传到孙正权的耳朵里,还以为自己与他唱对台戏,便急忙解释说:quot;这也不能完全怪扫黄打非,这个外商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们大陆不是台湾,总不能想怎么搞就怎么搞。quot; 韦一光哈哈笑着说:quot;也是,也是。quot; 何东阳总觉得韦一光问得有些奇怪,便说:quot;书记大人真是细察民情,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了。quot; 韦一光还是哈哈大笑着说:quot;什么书记大人!我这个书记大人还不是和你这位市长大人一样,真正的大人是人家一把手。这件事,我也是在书记办公会上知道的。quot; 何东阳一听,头皮发紧,他听出韦一光话中有话,就问:quot;莫非有人说到孙书记那里了?quot; 韦一光四周瞅了瞅,才压低声音说:quot;那天在书记办公会上,孙书记对丁志强的工作表示不满,批评他的样板工程工作不细,发生了事故,引发了群众上访。丁志强有点儿不服气,说你好不容易引来了一个大项目,让扫黄打非的给扫走了。quot; 何东阳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说:quot;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这不是拿我到火上烤吗?quot; quot;你知道就行了,以后注意点儿,别让他把你当成了挡箭牌。quot; 何东阳点了点头,十分感激地说:quot;谢谢韦书记提醒。quot; quot;彼此彼此,我们都是二把手,有相同的地方。quot; 临分手时,何东阳假装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quot;韦书记,三局合一的人事敲定了没有?quot; quot;还没有上会,何市长有什么吩咐?quot; quot;哪敢吩咐书记?广播电视局的吴国顺你看有没有希望?quot; quot;可能性不大,他要有希望了,姚洁怎么办?除非孙书记点头,可我估计,孙书记会给丁志强让一步的。还有,张万成也在给李连根说情,就一个位子,不好平衡。quot; 何东阳点了点头说:quot;也是,一个位子,三个人,是不好平衡。quot; quot;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为他争取一下。quot; quot;那我先谢谢韦书记了。quot; quot;彼此彼此!quot; 两人分手后,何东阳心里一直郁闷,这郁闷不是因为吴国顺,吴国顺的事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使他感到意外的是丁志强,他为什么会这样呢?虽然那是真实情况,在正常情况下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研究倒也无妨,但如果作为反击孙正权的一个理由,就成了问题,他无形中成了丁志强手中的一发攻击孙正权的子弹,孙正权一定会对他有成见。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韦一光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些呢?按理说,这是书记办公会上的事,他作为副书记要坚守秘密才是,他告诉自己,目的又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关心他,同情他?非也!他这样讲的目的一定是想激起他对丁志强的愤怒,产生内讧。何东阳早就听说韦一光上面有人,他从省委宣传部下到金州,当了不到两年纪委书记,就成了市委副书记。不过,平心而论,何东阳觉得韦一光有能力,也有水平,为人倒也谦逊和蔼。只是有人私下议论,说他很有野心,此时看来,果真不假,莫非他觊觎着市长的位子,想制造出一些事端来挤走丁志强,好取而代之?真是世事难料,人心叵测,他不得不防着点儿,不能刚刚让丁志强当枪使过,又让韦一光再当枪使,否则,他就太弱智了。 何东阳决定在孙正权面前洗刷一下自己,把丁志强强加于他的东西当着孙正权的面儿撕掉,否则,孙正权一定会认为自己与丁志强沆瀣一气,在私下跟他作对。如是,将会对自己以后的前途大大的不利。但是,如何消除留在孙正权脑海中的这些负面印象?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他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在汇报工作时不显山不露水地讲出来。倘若直接找上门去,见了孙正权,就开门见山噼里啪啦地去说,非但洗不清自己,搞不好还会留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坏印象。想了想,他觉得应该给孙正权汇报一下招商引资方面的工作,以及现在取得的成绩,还有进一步改善投资环境的问题。恰好,前几天他对外来企业搞过一次调研,从数据上可以证明,这些企业生产良好,从而也说明招商引资的成果很显著。这项工作虽然由政府主抓,但政府是受党委领导的,他直接找孙正权汇报,无疑是向党委靠拢的一个表现,也是亲近孙正权的一个机会。何东阳凭自己的经验得出,对常给自己汇报工作的下属,在情感上相对亲近一些;对不常给自己汇报工作的下属,自然会疏远一些。汇报工作,无疑是上下沟通的一座桥梁,也是搞好上下级关系的纽带。 何东阳让秘书落实了几组数字,大概理了一下思路,下午刚上班,他就给孙正权打了一个电话,请示一下他有没有空,想过去汇报一下工作。孙正权说,正好有空,你来吧!放下电话,他就匆匆向市委赶去。 何东阳很少向孙正权单独汇报工作,不是他不想跟孙正权亲近,主要是前面有个丁志强,他要跑得太勤了不免会让丁志强有想法,到时候搞得大家都不愉快。现在,他必须要改变过去的想法,不能让丁志强把自己卖了还帮着他数钞票。 令何东阳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向孙正权简单地汇报完了招商引资工作以及外资企业的生产经营情况后,孙正权高兴地说:quot;东阳,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值得肯定。quot; 何东阳心里一阵高兴,就说:quot;谢谢书记鼓励,有成绩,也是在您的正确领导下取得的,还望书记以后多多批评指导。quot; 孙正权说:quot;有成绩也是集体领导的成果,不属于我一个人。还有,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投资环境怎么样,还有没有值得探讨和研究的地方?quot; 何东阳明白,孙正权话中有话,这正好给了他一个洗刷自己的机会,就说:quot;要说我们的投资环境,除了地理条件上不占优势之外,别的都不错,一是我们相继出台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这对于投资者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二是我们这里的劳动力资源比较丰富,工资待遇也比沿海一带低得多,这也是我们的优势之一;三是随着精神文明建设的推进,如果明年我们金州市能争取到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市的光荣称号,无疑会提升我市的品格,反过来也会促进招商引资工作。quot; 孙正权听着听着,脸上渐渐有了喜色,听完了正色道:quot;听说你上次好不容易引进了一个外商,结果被扫黄打非扫走了,有没有这回事?quot; 何东阳心里一惊,知道他们的谈话终于接近实质了,就说:quot;事情是有过,不过那个台商被公安局抓去后,我立即派王开林到公安局领回来了,公安局对台商也没有做任何处罚。后来,台商放弃了在这里投资,也不完全是因为公安局扫黄打非办抓了他,台湾与大陆本来就是有区别的,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关键的问题是他想进入北区开发小区,因为我们对入驻条件做了限制,我没有权力直接答应他,说等上会研究再说。结果还没有等到上会,他就屁股一拍走人了。quot; 孙正权quot;哦quot;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才说:quot;东阳呀,现在有人拿着这件事给我大做文章,说我为了创建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市大搞扫黄打非,把台商也赶跑了。岂有此理,扫黄打非能把台商扫走?如果真的扫走了,像这样的垃圾台商,我们留他做什么?quot; 何东阳假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说:quot;谁敢给书记做文章?这人也太大胆了!创建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市有什么不好?擦亮城市名片,才能更有利于我们招商引资。再说了,我们这里又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如果真的是被扫黄打非扫走的,也不是什么正流子货,真正的投资者,是搞事业来的,不是嫖娼来的。quot; quot;给我做文章的人还能是谁?还不是你们的丁市长。东阳说得对,我很赞同你的这个观点。作为领导者,必须要有大局意识,要有政治头脑,不能光盯着眼前的利益,而忽视了长远的目标。quot; quot;没想到他会这样认为!quot; quot;我还听说上塘村有人披麻戴孝来市政府上访,被你做工作劝退回去了?quot; 何东阳呵呵一笑说:quot;什么事都瞒不过书记您,是有这么一回事,上访的群众要求并不高,只要求为死去的亲人赔偿20万,为了息事宁人,避免事态扩大,我当场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区上已经落实了。quot; 孙正权quot;哦quot;了一声说:quot;你这样处理是对的,人命关天呀,我们已经做错了,再不能错上加错。对于样板房的修建,你是怎么看待的?quot; 何东阳一听就明白孙正权需要的是什么,他正好如实说:quot;最初市政府讨论方案的时候,我就不太赞同,样板工程对老百姓没有切实的好处,反而给他们的生活带来麻烦,更重要的是,老百姓根本没有钱修楼房,好多人都觉得自己有住的有吃的,不愿意为修楼房背上那么多的债务。丁市长批评我没有长远目光,我也只好少数服从多数了。quot; quot;东阳呀,以后该坚持的原则还是要坚持,不能搞妥协。当初在这件事的决策上,我也有责任,过于迁就丁志强同志了。不瞒你说,市委这边最近收到了上塘村的几封群众来信,对于修建样板房意见很大,说他们根本不愿意,是区、乡两级政府强迫他们做的。你看看,一项重大的决策失误,要牵扯到多少人的命运呀?而且,明明是一个人的过失,却要集体来承担。政府那边,以后你要大胆负责,该坚持的原则一定要坚持,绝不放弃,有分歧不要紧,市委可以出面解决,怕什么?最怕的就是一团和气,一个声音。quot; 何东阳听着,感觉底气慢慢壮了起来,不由得向孙正权点了点头,说:quot;有书记支持,该坚持的我一定会坚持。quot; 何东阳告别孙正权出来,心里一阵温暖,他根本没有想到,金州的班子表面上看去像一汪平静的湖面,可在这平静的下面,流淌着的却是看不见的波涛汹涌。每个人表面上都藏而不露,可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各自的小九九。他知道,孙正权之所以给他这么打气、鼓劲,就是想把他从丁志强那边拉过来,与自己结成强大的统一战线,彻底孤立丁志强。如此看来,这次谈话不仅为自己解了套,更与孙正权拉近了关系,这是他原来没有想到的。 回到办公室,何东阳的心情比先前好多了,他已明确地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孙正权与丁志强的巅峰对决已经拉开了帷幕,至于鹿死谁手现在还尚无定论,他能否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获利也很难说,但至少有一点他是肯定的,他会成为双方争夺的对象,他可以在隔岸观火中决定自己的方向。 五.你可能出错了牌 何东阳吃过晚饭,看过新闻,突然接到了吴国顺的电话,说想来他家里坐一坐。他从吴国顺的语气中能感觉出来,他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便说,你过来吧。 放下电话,心里不觉想起了这位老部下的许多好处来。从牛肋乡到祁北县,吴国顺一直是他的部下,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而且他的个人能力也很强。后来自己调到市里,又把吴国顺也调了过来,由科长到副局长,再由副局长到局长,一路走来,都离不开他的关照。而吴国顺与他的妻子邓红也算是有心人,年头节日都忘不了拎着好烟好酒来看望他,他并不在乎送的东西多与少,而是在乎这份情感。平时他家有什么小事,胡亚娟也懒得告诉他,直接给吴国顺打个电话就解决了。为这他还曾抱怨过胡亚娟,说她不要动不动就麻烦人家,吴国顺也有他自己的事。胡亚娟却说,说得倒好听,指望你指望不上,不给他两口子打电话还能给谁打?在胡亚娟的心里,早就把他们两口子当自家人了。按说,他一个堂堂的常务副市长,让吴国顺继续当他的局长不在话下,可偏偏他的竞争对手不是别人,而是丁志强的老相好,这便使他感到非常棘手,不得不出下策让他去找孙正权。 其实,官场上没有永远的优势,也没有永远的劣势,任何事情都处在不断变化中,早上与韦一光交谈时,他就知道吴国顺没有多大希望了,下午与孙正权长谈之后,又感觉到吴国顺完全有胜出的可能。原因其实很简单,如果孙正权和丁志强没有矛盾,孙正权自然在这件事上让丁志强一步,或者说会照顾丁志强的面子,当孙正权把丁志强当成了权力博弈的对手时,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要他向孙正权稍稍做个暗示,要把舆论大权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孙正权一定会警觉,也一定不会把三局合一后的大权交给姚洁。想到这里,他几乎为自己的正确分析和判断自鸣得意,更为吴国顺有了新的机会而高兴。 就在这时候,吴国顺与邓红敲门进来了。吴国顺和邓红每次来他家,总要大包小包拎几样东西,有时是新鲜水果,有时是滋补品,有时候还会带几件化妆品。他们来他这里,就像是走亲戚。进了家,也无需胡亚娟招待,邓红就像半个主人,总是主动承担了为大家泡茶的活儿,还一口一个姐地叫着胡亚娟,把胡亚娟叫得那叫一个高兴。何东阳因心里高兴,就开起了邓红的玩笑:quot;你叫胡亚娟姐,应该叫我姐夫才对。quot;邓红呵呵地笑着说:quot;叫姐夫不雅,要叫就叫哥。quot;何东阳说:quot;那你叫一声,我听听。quot;邓红就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quot;哥!quot;大家听了一阵大笑,何东阳笑着应了一声,邓红哈哈笑着说:quot;不行不行,不习惯,还是叫市长好。quot;何东阳一看吴国顺有点儿蔫蔫的,知道他有事,就说:quot;好了,你们两个女人看电视,国顺,你跟我到书房里来一下。quot; 进了书房,何东阳问:quot;遇到什么事了?quot; 吴国顺这才把他给孙正权送礼,早上又被孙正权叫去退礼受批评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吴国顺又说:quot;我估计十有八九,他心里有了人选。quot; quot;你给他送了多少?quot; quot;30万。quot; 何东阳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好你个小子,我给你办了这么多事,你从来都没有拿过30万来酬谢过我,为了巩固局长的位子,竟然拿出这么多去送人?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他拿30万来送你,你能接受吗?三年前,他想办法给吴国顺弄到了这个局长的位子,吴国顺包了一个20万的红包来答谢他,被他当面拒绝了。他不是不需要钱,也不是不爱钱,他总觉得,他们的友情早已超过了钱的概念。虽然他与吴国顺的关系不是用钱来衡量和维系的,但吴国顺与别人的关系,如果没有金钱开路能行吗?他不好回答这个问题,社会现实就这个样子,这也不能怪吴国顺。30万,这个数字不算多,也不算少,看来,吴国顺真是豁出去了。 吴国顺见他不语,猜不透何东阳到底在想什么,就怯怯地说:quot;我真的不想丢弃局长位子,如果我不是局长,倒也罢了,现在当上了,再失去,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才这样做了,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quot; 何东阳这才说:quot;我也在想,不知道孙正权是真拒绝,还是假拒绝。quot; quot;现在我也把握不准,从他给我说话的态度上看,他是真的拒绝我。从退款的时间来讲,我怀疑,是不是还有人送得比我更多,他只好退了我的,因为这笔钱在他那里放了好几天了。quot; 何东阳quot;哦quot;了一声,心想,孙正权的拒绝是真的,如果人选不是李连根,还是姚洁的话,那肯定是真的。孙正权不是傻子,他明明知道姚洁是丁志强的人,如果接受姚洁的贿赂,岂不是授人以柄?他摇了摇头,说:quot;你可能出错了牌。quot; 吴国顺愕然地说:quot;是不是不该给他送?quot; quot;在你还没有了解他之前,这样做等于把你的弱点暴露给了他。quot; 吴国顺惊出了一身虚汗,说:quot;今天我也一直这么想,真是好心办坏事儿,搞不好连个副局长都没得当了。quot; 何东阳一看吴国顺这可怜的样子,哪里像个堂堂的一局之长?也许这正是人的多重性,他在自己面前,是乞求者,必然是唯唯诺诺,在广播电视局,又成了施舍者,必然趾高气扬。环境不同,扮演的角色也不同。看着此刻的吴国顺,他不免有些同情,就安慰说:quot;事情还不至于坏到那个程度,你别瞎想了。quot; quot;到时候,还得请你……给我说说好话。quot; quot;放心好了,有机会我一定会为你说话的。quot; 吴国顺的脸上这才有了喜色,连连点头说:quot;好好好,这我就放心了。quot; 何东阳想起下午与孙正权的交谈,不由长叹了一声,说:quot;本来,已经有了一个为你说话的理由,你完全可以胜出姚洁,没想到这一送钱,反把事情砸了。quot; 吴国顺吃惊地问:quot;现在还有没有机会弥补?quot; 何东阳摇了摇头,心想怎么弥补呀?孙正权刚退了你30万,我再跑到他那里推举你,让孙正权怎么想?他肯定会认为我收了你的好处来为你说话。想到这里,便说:quot;现在只能这样了,争取保住正处的级别,副局长的位子,然后再静观其变。quot; 何东阳心里早就有了谱,他觉得孙正权与丁志强的交锋结果,必然是走一个,留一个。如果将来孙正权逼走了丁志强,孙正权会继续让姚洁当局长吗?肯定是不会的。到那时,吴国顺的机会不是又来了?如果丁志强留下,姚洁显然不会甘心当文广局的局长,她一定会想办法进常委,至少也得当个宣传部部长。这样,位子不是照样会空出来吗?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孙正权没有受到外来压力的前提下,或者说内部矛盾不再激化的话,三局合一后,局长必然是姚洁的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超出何东阳的预测,第三日下午,韦一光给何东阳打了一个电话,透露了他们早上刚刚开过书记办公会,说三局合一的人事安排基本内定,姚洁是局长,吴国顺是常务副局长,保留正处级待遇。 何东阳知道韦一光无非是给自己一个顺水人情,想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说了几声谢谢,挂机后却在想,韦一光拉他,孙正权也拉他,他们拉他的目的也许是相同的,就是想和他结成强大的统一战线,一起来孤立丁志强。而在对付丁志强的目的上,也许韦一光和孙正权又有所不同。韦一光的目的是想挤走丁志强,或者是搞掉丁志强,然后他才有可能取而代之。孙正权目的恐怕是想以强势压倒丁志强,让他俯首听命,别再自以为是。而韦一光与孙正权两个人之间,除了在这一点上有共同之处外,有没有别的分歧与矛盾,他就很难推测了。 官场上就是这样,要弄好权,必须要先玩好人,权术就是玩人,玩不好人,等于有权不会用。何东阳觉得丁志强不简单,孙正权与韦一光同样不简单,表面上相互客气尊重,私下里各有各的如意算盘。到了这个层面的人,没有傻子,一个比一个精。 一般来讲,人事安排的事儿都要事先上书记办公会,大致定下一个框框后,然后再提交到市委常委会集体讨论,一经表决,就成了市委的决定,红头文件一下,任凭谁也不好改变了。他深谙其中的规则,所谓常委会,无非是走个过场,谁都知道,放在重要岗位上的一把手,不是书记的得力干将,就是市长的亲信,就连各个部局的二三把手,也都有背景的,要是这个人选没有重大问题,上了常委会,常委们也不会随便提意见的。吴国顺能保住正处级待遇,当个常务副局长,已经不错了,这也说明孙正权是一个比较宽宏的人。话说回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哪一级领导没有遇到给自己送礼的?谁都遇到过,送不送是别人的事,收不收是你的事,如果你把送礼的事儿拿出来炫耀你如何廉洁,遭到的一定是表面上的赞扬,背后的嘲笑,说你为了出名不惜把别人踩到脚下。领导们都不愿意把自己的手下拿来示众,更不愿意当反腐英雄。如果你成了反腐英雄,也许上面会表扬你,下面也会深入地学习你,可是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大家心底不但不敬重你,反而会鄙视你,觉得你为了出名,破坏了官场的潜规则,是一个十足的投机分子。 第三章 被利用的民意 一.网帖风波 何东阳根本没有想到,上塘村孙老太的子孙们穿着孝服上访市政府的图片上了网。当秘书小成告诉他这个消息后,他的第一感觉是,麻烦事又来了。 他立即打开电脑,问小成是哪家网站,小成说,好几家大型门户网站的论坛都登了,最先登的是《西北论坛》。他知道《西北论坛》是省新闻出版局办的,在本省影响很大。他一边等着电脑运行,一边又问小成,网上是怎么说的。小成说,好像对丁市长不利,对你评价还蛮高的。他这才松了口气说,好吧,你忙去吧。 网页打开后,进了《西北论坛》,他在今日聚焦中看到了一个醒目的标题——《穿着孝服的上访群众》,他急忙点开,一张大图片赫然跃入眼帘,穿着丧服的上访者与保安纠缠在一起,图片上还隐约看到了市政府的牌子。图片下面,写着一长段文字: 6月4日,金州市政府门口发生了一件令人不忍目睹的怪事,身穿孝服的上访群众要见市长,被保安拦在了大门外,图为双方发生争执的一幕。 他们为何身穿孝服来上访?是有人专门恶搞,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隐情?经过笔者询问,才从当事人那里得知,政府为了树立城市品牌,决定拆除高速公路两旁的上塘村旧平房,统一修建样板楼。因为政府补贴资金极其有限,村民无法承受巨大的经济压力,不想搬迁,结果七十六岁的孙老太太被拆迁队推倒的土墙压死了。经过政府出面协调,责令开发商为孙老太太的子孙赔偿安抚费20万元,开发商却以贴出搬迁通告为由拒绝赔偿。无奈之下,孙老太太的子孙们只好上访市政府。 然而,没想到的是保安以市长不在为由,拒绝他们进入门内,直到二十多分钟后常务副市长何东阳出面,答应了上访者的要求,他们才撤离。 何东阳匆匆看完,心一下被什么东西拎了起来。这个帖子非常注重客观事实,也不存在对他的褒与贬,问题是它把矛头指向了丁志强,这让丁志强怎么想?这岂不是拿他放到火上去烤吗? 再看下面网友留言,可谓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拿斧子乱砍:为了政绩工程,全然不顾老百姓的利益,更不把群众的冷暖放在心上,这样的领导,别指望他们为老百姓办事。 金州月:形象工程真是害死人,拿着人民的血汗钱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这才是最大的腐败。君不见,前几年三岔路口上的城市形象quot;大漠抱日quot;雕塑像,花了4000万,没过三年,官员调走了,形象工程成了阻碍交通的钉子,被拔掉后修了立交桥,人民的血汗钱就这么被白白地糟蹋了,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没有人追查,更没有人为老百姓说话,当官的继续当官,老百姓继续受害。这样的教训难道还少吗?样板楼究竟是让农民住的,还是让过路的人看的?值得决策者们认真思考,不要再搞什么政绩工程了,老百姓埋不起这个单。 实话实说:人民政府为什么这么怕人民群众?人民市长为什么躲藏起来不见人民群众?试想想,假若你的亲人被别人活埋了,你会作何感想?将心比心,你市长大人的心只要装着人民群众,绝对不会对穿着孝服的上访者无动于衷。 路见不平一声吼:强烈要求司法部门为孙老太太申冤,让不法分子偿命。 …… 何东阳看着,头皮不由得绷紧了,一条简短的报道,一张上访的图片,竟引发了群众的愤怒情绪。这也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群众对当前的腐败、对形象工程是多么的深恶痛绝,一旦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就会不遗余力地来发泄。尽管他们的言论有些过激,但也不无道理,也说到了问题的要害。比如三岔路口上的那座钢球雕塑像,真的是劳民伤财的面子工程,当时他还在县上,听说市政府要树立城市形象,高价让清华大学设计了一个城市的雕像,花了4000万,用铁架子撑起了一个棱角形的钢球,美其名曰quot;大漠抱日quot;,老百姓却在民间称之为quot;坟古堆quot;。它的确像一个坟古堆,既看不出它的象征意义,更看不出有什么审美价值,反倒有碍观瞻。 有人怀疑那根本不是清华大学设计的,清华大学要是设计出那样的水平,只能证明中国的教育质量太差了。没过三年,主抓形象工程的书记调走了,人们才传说,那位书记大人的儿子在清华上学,那个quot;坟古堆quot;是他儿子上大二时的杰作。甚至,有网友把quot;坟古堆quot;的照片贴上了网,评论说:quot;腐败不是你的错,你把腐败工程当政绩拿来吓人就成了你的错!quot;这句话一经上网,不胫而走,一时间成了老百姓的口头禅。后来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纷纷上书,说quot;坟古堆quot;放在三岔路口妨碍交通,应该拆除修一座立交桥。新一届领导班子顺应民意,果真拆除后修了立交桥。 形象工程的确成了一种变相的腐败,老百姓说起来无不深恶痛绝,这位名叫金州月的网友的质疑有一定代表性,真的应该引起决策者的思考。再往下,留言达几百条,几乎都是一片声讨,甚至有的网友说,这样的官员应该早一点儿下岗。何东阳看着,亦喜亦忧,喜的是,网民并没有对他所管的工作提出质疑,甚至还有点儿褒的意思;忧的是,网民们几乎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丁志强一个人。 丁志强看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是我搞的鬼?如果这样就不好了,倘若丁志强再把这种怀疑传递给上级组织,上面的领导岂不是对我有了看法?一个人一旦被组织上有了看法,这个人的仕途也就差不多到头了。这样一想,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关了网页,回到首页,又看到了另外一篇《金州扫黄打非成果显著》的文章,从时间上看,是前两天贴的。打开网页,上面是一张照片,只见七八个穿着性感时尚的靓丽小姐,一个个抱着头背过身,还有三个男人抱头蹲在地上。照片下面,附着一行文字:quot;金州市在扫黄打非专项斗争中成效显著,一共查处海洛因48克,抓获涉案人员15人,捣毁赌场11处,收取赌资42300元,查处卖淫嫖娼事件18起,关闭桑拿中心8家,图为某桑拿中心小姐在卖淫时被公安人员当场抓获。quot; 再往下看,跟帖的众说纷纭,有的说抓得好,就是这些人影响了社会公德,败坏了社会风气。还有的网友说,小姐是无辜的,她们嫌钱也很辛苦,她们并没有危害社会,要抓,就应该抓贪官,抓那些被贪官保养的二奶,他们才是社会的蛀虫。有一个快言快语的网友说,嫖娼卖淫固然不可取,但我们也应该充分尊重他们的人权,把人家的照片公然挂出来,就是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权利,应该维权打官司。还有一条把扫黄打非与金州的经济建设联系起来评论。 何东阳匆匆扫完了网友们的跟帖,大部分人赞同扫黄打非,也有人借机痛骂腐败。网络新闻真是厉害,它不像传统纸媒,也不像电视和广播,这些媒体只让你被动接受,网络就不一样了,它有互动功能,读者能参与其中,每一个新的话题出来,都能引起网友的广泛关注,从而使真正的民间声音能通过这个平台传达出来。毫无疑问,随着民主化进程的推进,网络监督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受到官方的关注。 关了网页,何东阳暗想,这两篇报道都与金州市的一二号人物有关,扫黄打非是孙正权的成果,属于正面报道,群众上访是丁志强的形象工程引起的,属于批评性的报道,一正一反,不知是偶然的巧合,还是事出有因。他不由得想起韦一光对他的暗示,想起孙正权对他的鼓励,很显然,如果真是有人策划,那策划者一定是权力中心地带的重量级人物,这就意味着金州市两个头面人物的较量就此拉开了帷幕。一想到这个敏感的问题,何东阳不由得有些激动,仿佛心里透进了一丝亮光,让他看到了某种希望。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凭他的感觉,这伤的多半是丁志强。如果孙正权真的挤走了丁志强,市长的位子空缺下来,对他来讲,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尽管他知道这个机会不属于他一个人,还有韦一光,还有想不到的人,他依然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兴奋。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他拿起一看,显示出来的号码是韦一光的,就急忙接起说:quot;是韦书记呀,有什么指示?quot;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完,韦一光才说:quot;我哪敢对你市长发号施令呀?打电话是想问问你,现在忙什么?quot; 何东阳猜想他肯定是为网帖的事,就假装不知,故意回避说:quot;刚刚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现在在抽烟。quot; 韦一光果然说:quot;东阳,有空的话,点击一下《西北论坛》,上面有人发了一个帖子,是有关你们市政府的,好像还提到了你。quot; 何东阳假装吃惊地问:quot;我还不知,是褒还是贬?quot; quot;谁敢贬你呀?倒是对他,我看是贬,你看看再说。quot; 何东阳知道他说的quot;他quot;肯定是指丁志强,就假装吃惊地quot;哦quot;了一声说:quot;那好,我现在就看看,完了再联系,谢谢书记的关怀!quot; 挂了电话,何东阳心想,此刻的韦一光一定也看出了问题的实质,看到了希望的亮光,否则他不会这么高兴,更不会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来。按照常规,要真是他策划的,他会装得不露声色,绝不会主动向外张扬,生怕别人怀疑是他搞的。按着这种逻辑来分析,韦一光肯定不会是幕后策划人。很显然,始作俑者一定是受益最大的人,假定说,孙正权斗败丁志强,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自然不是孙正权,因为丁志强没有妨碍到孙正权的正常升迁,更不会威胁到他手中的权力,最多只是妨碍了他一元化的领导,而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韦一光和他。这样一分析,又排除不了韦一光,或者说,是不是韦一光和孙正权联手,一起来达到他们共同的目的?从韦一光对他的关心中,从孙正权对他的支持中,他看到了他们的一致性,也就不好排除这种可能性。当问题想到了这个层面之后,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丁志强真的被孙正权击败了,在韦一光与他之间产生市长人选的话,又会是谁呢?他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如果从现在所处的位置上来讲,市委副书记当然比他这个常务副市长占优。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还在于看谁上面有人,看谁上面的人权力更大。他早就听说,韦一光给省委副书记顾长平当过秘书,他的每一步成长都离不开顾长平的一手提携,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肯定不是韦一光的对手。 何东阳点了一支烟吸着,不觉想起了上次常委会议结束后,他与韦一光交谈的情景。 上次的常委会,主要是研究三局合一的人事安排,会议只不过走了一个过场,最终还是按书记办公会内定的人选,任命姚洁为局长、李连根为局党组书记、吴国顺为常务副局长,保留正处级的待遇。会议结束后,还不到下班的时间,韦一光向他点了点头,他明白韦一光的意思,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韦一光说:quot;坐坐坐,我这里正好有朋友送来的两盒新龙井茶,你品尝品尝,要是对胃口了送你一盒。quot; quot;好呀,书记给我送,我就是不对胃口也要说对胃口。quot; 韦一光哈哈大笑着说:quot;以茶论道,说出了二把手的生存哲学,让我深受启发呀。quot; 何东阳说:quot;我哪里敢在书记面前班门弄斧?只是随便说说而已。quot; 两人一说一笑间,气氛融洽了许多。 韦一光拿过茶,包装十分讲究,打开盒盖,何东阳凑过去闻了闻,感觉清香四溢,就说:quot;真香。quot; 韦一光说:quot;待泡了水,还香。quot;说着就在两个透明的茶杯里各放了少许茶叶,倒了小半杯开水,泡了一分钟,又加满了水,一缕清香扑鼻而来,再看杯中,茶叶一个个都竖了起来,小小的茶叶如刚发的嫩芽,茶水顷刻间变成了碧绿色。 何东阳说:quot;一看色泽,二闻香味,果真是好茶。quot; quot;中国茶文化源远流长,品茶就像品人,茶只需一泡水,观其色,闻其味,就知是不是好茶,人只需一试,就知能不能重用。quot; 何东阳说:quot;从品茶引申到观人,真是透彻。quot; quot;哪里哪里,我也是随便说说。其实,就拿这品人来说,你就是品出了他的好与坏,决定权不在你手里,他也不能为你所用。quot; 何东阳当然听出了韦一光的弦外之音,就笑着说:quot;这样安排也不错,顺其自然吧。quot; quot;那是,那是,现在还轮不到你我做决定,只能顺其自然了。quot; 何东阳就朝孙正权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quot;那个位子,迟早还是您的,不急的。quot; 韦一光哈哈大笑着说:quot;我要是能到那个位置,你老兄怕早就到省上高就了。quot; 何东阳从韦一光爽朗的笑声里感到了他的信心与底气,也感到了他的野心,就谦逊地一笑,说:quot;您韦书记不上去,我哪能上去?我还盼着您早日上去了,拉我一把哩。quot; 韦一光一边笑着,一边把茶水挪到了何东阳的面前:quot;来来来,喝茶喝茶,咱们俩,彼此彼此吧。如果我真的有那么一天,也得靠你老兄的大力支持呀。quot; quot;那是当然的,我不支持您还能支持谁?quot; 就在这种虚与委蛇中,何东阳看出了韦一光的心情还是很迫切的。此刻再次想起,觉得这次的网络风波是韦一光策划的可能性很大,这除了他有可能获得最大利益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太过于自信了。这自信,也许来自于他上面有人。 二.究竟谁是幕后策划人 说来真是奇怪,何东阳在怀疑网络事件的策划人是韦一光,韦一光又怀疑是何东阳,这便使这起网络事件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色彩。 韦一光之所以怀疑何东阳是幕后策划人,自有他的道理。前不久,他在金州宾馆的花园里,有意向何东阳点一把火,目的就是想造成政府那边的内讧,然后,他再与何东阳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共同孤立丁志强。他这样做并不是和丁志强有多么大的矛盾,或者有多么深的个人恩怨,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他除了有点儿看不惯丁志强颐指气使的霸道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他之所以如此,主要就是想挤走丁志强,让他腾出那个诱人的位子,他要趁着省委顾副书记还在位的有利时机,给自己创造一个晋级的机会。世界上最怕的就是,上面有人时,下面没有位子,或者是下面有了位子,上面没有人了。没有想到网络上很快就曝出了群众上访的内幕,这让他非常兴奋,他觉得何东阳真有点儿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平时看上去很低调,也务实,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一把封喉剑,直逼丁志强,蛇打七寸,肋处插刀。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觉得这也怨不得何东阳,该出手时就出手,丁志强先拿他当枪使,他再给丁志强背后一刀,这也很正常。 韦一光不免为自己的计谋感到沾沾自喜。什么叫领导艺术?这才是真正的领导艺术,不费一枪一弹,就让他们产生内讧,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风起云生。在这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下,丁志强的败北势在必然,一旦市长的位子空了下来,他就有了可乘之机,这是何等的痛快?高兴之余,转念又想,这何东阳看起来很沉稳,实际上离真正的老练还有一定的距离,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出招。莫非他也瞅准了市长的位子,想趁势取而代之?虽然目前的排座次上自己位居何东阳之前,但如果他真的后面有人支持,跨一步走到自己的前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许多地市的班子在调整的时候也有过常务副市长当市长的例子,难道何东阳没有这样的想法?看来,谁都不傻,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掩盖着的是暗流涌动。 他很想探探何东阳的虚实,就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没想到何东阳竟然假装什么都不知,但越是掩藏,他就越发觉得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何东阳。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事成于密,败于泄。我没有理由让人家对我坦诚,只要能够达到同一目的,心照不宣也是一种境界。 韦一光正瞎想着,孙正权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让他过去一下。 他与孙正权在同一层楼,办公室却分得很开,他在西头,孙正权在东头。办公室这么安排,完全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下面的人常来市委汇报工作,有的是来找书记,有的是来找副书记,两间办公室分远一点儿,可以让下面的人避免许多忌讳,领导也落个方便。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他与孙正权的关系非常亲密,其实不然,孙正权的人缘很好,对谁都是一团和气,不过分亲密谁也不会有意去疏远谁。他就是批评人,也很讲究策略性,不像别的大领导那样,出口就是教训,某某某,你是怎么搞的?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连这个都不懂?或者说,你这领导是怎么当的?你必须给我怎么怎么样,否则,你就别给我干了。孙正权不一样,他要批评人,总是要指出来,这件事你要怎么怎么处理了,效果是不是会更好些。听的人频频点头,听完了心悦诚服。有的人说他太软了,该硬的时候不硬,只会和稀泥。也有人说,作为全市的一把手,不能太毛糙,就应该像他这样,善于搞好各方面的平衡,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就是最好的领导艺术。 韦一光虽然也倾向于第二种看法,但他还是觉得孙正权过分软了些,讲稳定求平衡是对的,但过分强调平衡就会丧失应有的原则与立场,尤其在对待丁志强样板房修建上,他觉得孙正权的内心并不赞成,又出于对丁志强的忍让,才导致了许多矛盾的发生,到头来搞得丁志强越发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上次书记办公会上,他稍稍对丁志强的工作有所责问,丁志强就以扫黄打非赶走台商来对抗。不过,就是从那次丁志强与孙正权的正面交锋中,他才第一次发现,孙正权才是真正的太极高手,谦和甚至软弱那仅仅是外表,他的骨子里有一种看不见底的气场,那才是别人不可侵犯的权力和威严,谁要是触到了,那气场中发出的内力就会伤到谁。后来,他又听人说,在他与何东阳有了小花园的密谈之后,何东阳还找了一次孙正权,何东阳进去的时候表情郁闷,出来的时候意气昂扬。他从何东阳的前后变化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何东阳一定是得到了孙正权的鼓励,甚至某种许诺,才扫除了何东阳的顾虑。他由此怀疑这次网络事件真正的操盘手说不准就是孙正权,或者是何东阳得到了孙正权的授意后才让人干的。 孙正权这次叫他去,是不是与网络新闻的事有关?想着,便关上了门,匆匆向孙正权的办公室走去。 孙正权永远摆着和蔼可亲的一张脸,看不出他内心藏着的东西。待他落座后,孙正权微微一笑说:quot;刚才省委来电话了,说是10月12号,中央首长来西州市视察沙漠化治理工作后,顺便到我们金州停留一天,让我们及早做好准备工作。quot; 韦一光早就听说过某首长要到西州的边阳县来视察,但没听说要来金州,首长这一改道,肯定对金州有好处,就高兴地说:quot;这是好事呀,是不是书记向省上做了争取?quot; 孙正权说:quot;这种事不像别的,靠争取是争取不来的,省上也没有权力做主,主要还是看中央的安排,大概是首长想顺路多看一些地方。quot; 韦一光quot;哦quot;了一声,说:quot;这次首长来,我们可以借西部大开发的东风,趁机争取一些资金。quot; 孙正权说:quot;想得美!省上再三强调,首长这次来,要把我们改革开放三十年最好的成果展现出来,要让首长看到我们的成绩,看到我们的发展,绝不能开口就向首长诉苦要钱。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明天我去省委参加一个会议,这几天你就代表我全权负责市委的工作。等我回来后,再开一个书记办公会,好好商量部署一下首长视察的工作方案,反正还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也不急。另外,市委原来定下的10月份要举行-全国百名记者看金州-的活动,你们再考虑一下,是提前,还是拖后,不要和首长视察的时间发生冲突。quot; quot;好好好,那我和宣传部门协商一下,看看定在什么时候合适,再来给您汇报。quot; quot;这事儿不用汇报了,你做主安排就行了。quot; quot;好的。quot; quot;那你先忙,等我从省里回来后再说。quot; 韦一光告辞出来,心里有些失望,他以为孙正权找他肯定是为了网络新闻的事,没想到他只字没提,不知是没有看,还是有意装糊涂。按理说,如果是他一手操作的,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刊发的消息,肯定也浏览过网页了,他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事,是怕自己怀疑是他,还是静观其变? 韦一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想透。他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这事果真与孙正权无关?如果是,那一定是何东阳一个人做的局,那他就应该向孙正权提个醒,让他知道网络新闻的事,免得他从省上回来后,事情闹大了,还以为是我没有把好关,在主持工作期间出了乱子。正犹豫间,突然想起那些文章都有发表日期的,我怕什么?放下了心头的这件事,他才拿起电话,给宣传部的副部长杨言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 韦一光负责党群、组织、宣传这一块。宣传部长叫刘胜文,这个月去参加全省宣传部长赴长江看变化的活动,名义是考察,说到底还是游山玩水。刘胜文走后,现在部里还剩下四个副部长,杨言就是其中之一。说起来,杨言还是他的老乡。杨言过去在报社里当记者部主任,有了几次接触后,他发现小伙子不错,聪明能干,也有一定的政治头脑,就提拔他当了副部长,负责对外宣传。这次quot;全国百名记者看金州quot;的采访活动就是杨言的构想,杨言向他谈了这个想法后,他觉得很有必要,当即拍板定了下来。后来他向孙正权做了汇报,孙正权听了也很高兴,说:quot;好!我们就是要借全国记者之笔,扬我们金州之名。quot;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知道一定是杨言来了,就说了一声:quot;进来!quot; 杨言进来后,先向他笑了一下,然后回头关了门,说:quot;韦书记好!quot; 韦一光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坐下,然后说:quot;我想问问你,全国百名记者看金州的活动安排做出来了没有?quot; quot;已经做出来了,本来想等刘部长认可后再来给您汇报。quot; quot;你们打算让他们什么时候来金州?quot; quot;计划是10月份,因为10月份是我们金州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瓜果飘香,这样才能更好地展现我们金州的魅力。quot; quot;到时候你再同刘部长商量一下,要不,就放到9月底,或者是10月底,10月中旬可能有一项重要接待活动,不能放到一起。quot; quot;好的好的,我们就按书记的意见办。quot; 韦一光本来想与他说说网络新闻的事,了解一下下面有什么看法和议论,刚要问,却听到了敲门声,说了一声进来,门就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丁志强。韦一光立马站了起来说:quot;是丁市长!quot; 丁志强说:quot;没有打扰你们谈话吧?quot; 杨言马上说:quot;没有没有,我已经汇报完了,丁市长、韦书记你们谈。quot;说着就要退出去。 丁志强却向他招招手说:quot;你别走,我正找你宣传部门有话要说,坐下吧,坐下说。quot; 韦一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七八分,知道接下来的话肯定与网络有关,就示意杨言坐下。 丁志强开门见山地说:quot;杨部长看没看《西北论坛》上对金州的报道文章?quot; 杨言点了点头说:quot;看到了,丁市长。quot; 丁志强说:quot;现在的网络,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登,为了追求点击,根本不顾事实真相,我们本来已经做好了上访群众的安抚工作,现在这样一弄,岂不是没事找事,故意制造矛盾?你们宣传部门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弄的?quot; 杨言勉强地笑了一下,说:quot;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人搞的。现在的网络,管理上还比较乱,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发帖子,只要不是反党反国家的,就能上去。要说查嘛,还是有些难度,即使是网站,也只能查出IP地址,具体是什么人,就不好查了。quot; 韦一光给丁志强倒了一杯水,端放到他的面前说:quot;这些网站也真是,最起码也应该对批评性的文章严格审查一下,不能谁想曝光就随便曝,这成了啥了?这还要不要党的领导了?我刚才浏览了一下,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这不是给我们金州抹黑吗?我看真是别有用心的人胡搞乱搞,唯恐天下不乱。quot; 丁志强喝了一口水,说:quot;民主监督也好,网民言论自由也好,这都是好事,但如果这样的媒体被少数人利用了,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而成了添乱,扰乱人心。quot; 韦一光说:quot;杨言,你们都是宣传部门的,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们网站删除算了。quot; 杨言说:quot;这……这个,通融倒是可以,但我估计还得上省城去打点一下,否则,怕是不好办的。quot; 韦一光说:quot;为了捍卫我们金州市的对外形象,该打点就打点,怕什么?quot; 丁志强说:quot;现在这社会,不管是做什么的,一旦手里有了点儿权,总要卡你一下。这样吧,你准备一下,明天和市政府的潘秘书长一起去,无论采取什么办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立即删除那条群众上访的帖子。本来什么事都没有了,让这个破网站这么一折腾,不知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来。quot; 杨言点头说:quot;那我明天早上就去,两位领导你们谈。quot; 等杨言告辞而去后,丁志强这才朝孙正权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说:quot;一光,他说过什么没有?quot; quot;没有,他明天要到省上去开会,刚叫我去吩咐了一下工作,没说到帖子的事,可能他还没有看吧。quot; 丁志强摇了摇头说:quot;可能吗?他一定是看了,他不表态,自有他不表态的道理。quot; 韦一光从他的话中明显能感觉出来,丁志强一定是怀疑这个帖子与孙正权有关。他不想参与到他们之间的争斗旋涡中去,就绕开这个话题,说:quot;没事的,不就是一个帖子嘛,能说明什么?明天杨言和潘秘书长去了省城,让网站删除掉不就完事了。quot; 丁志强站起身说:quot;谢谢韦书记,这事劳你费心了。我先回了,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处理,你忙吧!quot; 韦一光也站起来客气地说:quot;不必客气,维护市长的声誉,就是维护金州市的声誉。quot; 丁志强笑了一声说:quot;真是尿泡子打人,臊气难闻。quot;说完,转身离去了。 三.尺蠖之屈,以求伸也 就在丁志强和韦一光吩咐杨言去省城封杀网帖的时候,在另一幢楼的一间办公室里,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一行行字轻快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为了一个政绩工程,竟然置广大群众的死活于不顾,这样的形象工程要它何用?这样的市长又是为谁服务?从这件事我们不难看出,所谓的形象工程是赶鸭子上架,根本不符合实际,根本代表不了大家的心愿,这只是个别领导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一步一步往上爬,才不惜劳民伤财,导致了今天的恶果。一个掌握大权的领导,一旦与广大群众的利益背道而驰,他的权力越大,对社会的危害也越大,与广大人民群众走得也越远。这样的领导要他何用?还是早早下台吧,让与群众真正贴心的人来当市长! 这个打字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原广电局局长、现任文广局副局长的吴国顺。他曾经用多个化名,发过多个跟帖。刚才,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些新的想法,就赶快打开电脑,写了这段话,然后一摁键,发了上去,心里才感到了些许的舒展。 吴国顺由过去的一把手变成二把手后,原有的权力一下失去了,车没了,大套间办公室没了,一张张灿烂的笑脸顷刻之间也从他的眼前转到了姚洁的身旁,这种失落几乎让他抓狂。尽管吴国顺早就知道了他的结果,也早就做好了当副局长的思想准备,但当他真的坐在了副局长的位子上后,才觉得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尤其让他不堪忍受的是,在局务工作会议上,姚洁宣布让他分管群众文化、文物、图书出版那一块,很明显,她就是让他彻底脱离开广播电视这个领域,去负责她过去管理过的几个既无权又无利的部门,以此架空他。 听完了宣布,他几乎忍无可忍,这也太欺负人了,你就是想架空我也得慢慢来呀。女人一旦毒起来,要比男人毒得多。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不予以反击,她还以为我好欺负,以后说不准还要骑到我的头上屙屎屙尿。他正准备拒绝接受她的分工,脑里子突然一转念,如果与她吵翻后会是怎样的结果?这样一想,他不由得冷静了下来。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姚洁之所以这样安排,肯定是有人在她后面撑腰,说不准这本来就是为他设的一个局,就是有意激怒他,然后以不服从工作安排之名把他闲挂起来。这样一想,他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的呼出,他在心中一再告诫自己,这不过是暂时的,一定要忍耐,绝不能流露出自己的不满情绪。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暂时的屈身,是为了将来伸展,暂时的冬眠,是为了日后的觉醒。他相信,凭着他的年龄,再等几年,总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分管文化工作后,他一下子由过去的大忙人变成了大闲人,下面的几个科长都是姚洁一手提起来的亲信,有什么事情他们也不给汇报,直接去找姚洁。也罢,无事了就看看书,上上网,看看新闻,跟跟帖子,打打游戏,一天也就过去了。就在这天,他打开电脑后,在《西北论坛》上突然看到了那篇《穿着孝服的上访群众》的文章,不禁眼睛一亮,一口气看完之后,几乎有点儿欣喜若狂。他知道,这样的文章也只有在网络上才能见到,报纸上不能发,电视上更不能播,受党和政府管理的地方媒体,只能为地方领导歌功颂德,根本没有胆量也没有权力去监督主管政府。凭多年的媒体从业经验,他敏感地嗅到,这是刺向丁志强的一把封喉剑,他似乎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金州政治格局的变化将会从此拉开帷幕,他没有理由不为这样的机会而高兴。他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更换了三个网名在上面跟了贴,而且一个帖子比一个帖子写得狠,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让它刀刀见血。 吴国顺觉得今天的一败涂地,不是他无能,是丁志强太强大。丁志强就像一块大石头,堵在了他前进的路上,如果这块石头不搬走,他就不得不屈服于那个女人之下,很难有出头之日。他似乎觉得,他的一系列不顺,都是丁志强造成的,要是他不挡道,自己也不会冒险去给孙正权送礼,更不会碰一鼻子灰,搞得他灰头土脸的像个跳梁小丑。一想起这些,吴国顺要多恨有多恨,他恨姚洁这个女人太霸道,也恨丁志强,觉得要不是他当市长,也不会有自己今天的狼狈。正因为如此,有了这样的攻击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他就是要借网民之名,来个火上浇油,点燃群众对形象工程、对政府工作不满的熊熊大火,让丁志强在这场大火的燃烧中灰溜溜地离开金州,然后由何东阳取而代之,他才有望反败为胜。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这样做的目的。 快到下班的时候,吴国顺觉得今天心情不错,就想晚上与田小麦一起吃个饭,再温存一番。过去,几乎每天都有人请吃饭,推都推不过来,有好几次田小麦与他约好了晚上单独相处,都被临时性的饭局搅黄了,搞得田小麦很有意见,老婆也有意见。自从当了副局长后,人一下闲了,饭局也一下少了,有了大把风花雪月的时间,却没想到田小麦的饭局突然多了起来,动不动就被人请去吃饭。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不免引起了他的警觉,就劝田小麦说:quot;小麦,有些不必要的应酬就不要去参加了,这样对你并不好。quot; 田小麦一脸无辜地说:quot;不就是吃一顿饭嘛,能有什么不好?quot; quot;你傻着哩,你是节目主持人,是公众人物,要与圈子外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别人请你吃饭你就去,倒显得你没有多少分量。quot; quot;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再说了,一般都是熟人,生人我才不去哩。quot; 吴国顺想,就是熟人也不能多去,尤其是男人扎堆的饭局,更不能去。秀色可餐的女人就像盘中餐,谁不想尝一口?不怕贼偷,就怕贼念,让人念上了,就会对你动歪主意。这样想着,又说:quot;不该去的就不要去,以后想吃什么了,我请你。quot; quot;还说哩,好几个月了,你都没有请过我,还不是让我下厨为你做,我才懒得做。quot; 吴国顺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田小麦说的是实话,他不是请不起,主要是怕被人抓了把柄,才不敢在外面露面。经田小麦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实在有点儿对不起她,在别人的餐桌上,她是座上宾,回到家里,你像个老爷一样,往沙发一躺,让她来伺候你。一次可以,两次也行,次数多了,她哪里能忍受得住?她又不是你的老婆,犯不着为你这样当牛作马。笑完,便说:quot;好好好,下次不做饭了,我们在外面吃。这么美丽的人儿,就像花朵一样鲜艳,要好好呵护才是,哪里能经得起烟熏火燎?quot; 田小麦这才像孩子一样高兴地跳起来,说:quot;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quot; 吴国顺一把拉过了她说:quot;不反悔,永不反悔!quot; 三局合一后,吴国顺的权力被削减,田小麦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还常常安慰他说,没关系,这只不过是一时的,迟早你还会被重用的。尽管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但他就是需要这样的安慰,需要女性的柔情化解内心的悲凉。有时候,他一想起这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就感觉十分温暖,许多工作上的疙疙瘩瘩,仿佛顷刻之间统统化解了,心里剩下的只是一片晴朗。 他拿出手机,给田小麦发了一条短信:quot;晚上一起吃饭,渔人码头,怎样?quot; 刚发出,田小麦的信息就来了:quot;好,你先去,我六点半到。quot; 看着这几个字,他的心里一下来了劲儿。好几天没有与她温存了,今天要好好地温存一番。女人,是男人夏日的清凉,冬日的暖阳,她可以为男人泻火,也可以为男人加油。每一次,只要与小妖精在一起,他就感到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和她。他不知道,要是这些日子没有她的滋润,没有她的温暖,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合了手机,走到窗边,看到滚滚的人流从大门口向外涌出,不觉又是一阵感叹,另一种失落却又油然而生。过去,整座楼的上上下下无一不对他笑脸相迎,无一不对他毕恭毕敬。每次上下班,他的小车开进开出时,两边的人都会冲着小车中的他点点头,为他让开了路。现在却不同了,物是人非,楼还是这座楼,人却变了,昔日的一张张笑脸顷刻之间转向了新的主人,那辆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小车,被局里统一用来接送副局长们上下班。局办公室按几个副局长的家庭住址方位,分了一东一西两路线,用两辆小车接送他们上下班。吴国顺只好降了身份,上下班就与同路的其他两位副局长挤在一起。这还不算,在办公室的使用上也降了标准,他从过去那间带卫生间和小套间的大办公室搬到了普通的大办公室。没办法,这就是官场,待遇上的不同,拉开了一把手与副职之间的距离。尤其是坐在主席台上开会时,更让他感到别扭和难受,主位上坐着的是姚洁,按名次排位,他只好坐在她的身旁。如果主位上坐着一个男的,或者年龄大于自己的,倒也能接受,而她偏偏是个女人,而且看上去要比他小好多。这样的强烈落差,对他的心灵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摧残。看着台下的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权力,真是一个魔咒,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倒也罢了,如果有了再丢失,那无疑是致命一击。即使你是一个精神强大的人,也难免内心受伤。 突然听到电话响了,是司机小赵打来的,小赵说下班了,车在下面等着他。他说,你别等我了,我还有别的事。小赵是他的老下属,自然念旧主,每次他与小赵单独相处时,小赵总是叨叨着说:quot;这女人太可恶了,您是正处级的常务副局长,待遇应该与她一样,她为什么这么对待您?quot;类似这样的话,说的人很多,包括过去的办公室主任窦小军,也包括他的小妖精田小麦。他不知道姚洁为什么这么对他,也许是一山不容二虎,惧怕他的势力范围太大了,将来难以控制,才削弱他的权力,把他打压下去。他只能这样解释,除此之外,他无法找到一个更合理的说辞。 又过了一会儿,等下班的人几乎走光了,他才下了楼,打的直接去了渔人码头。渔人码头是他的老关系户了,老板是南方人,曾在电视台做过几个月的广告,老板只交了一部分广告费,剩下的广告费都兑换成了消费券留在了广电局。三局合一时,吴国顺手里还剩好几千元的券,他也没有往上交,留着自己单独消费。 来到渔人码头,他要了一间名叫仙人岛的小包房,点好菜,给田小麦发了一条短信,不觉想起了一个官员的官场日志:清晨起床,打拳;上午开会,打盹;中午吃饭,打嗝;下午上班,打哈;傍晚加班,打牌;晚上娱乐,打炮;半夜回家,打架。偷偷一笑,觉得这话还真的很形象。想想现在的自己,除了半夜回家不同邓红打架,别的都差不多。正要点支烟,听到有人轻轻敲了一下门,他以为是服务员,说了一声进来,也没有多看,身后突然quot;哇quot;地叫了一声,他一惊,回头一看,见是田小麦,就笑着说:quot;鬼丫头,吓了我一大跳。quot; quot;没想到吧,我这么快?quot; quot;就是想到了,也禁不起你这么吓。quot; 田小麦今天不知用了什么香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醉人的芬芳。待她关了门,再看时,才发现她穿着一条小短裙,两条雪白的美腿显得分外修长,人也显得越发性感与可爱。他叫过她,忍不住从裙下伸过手去,摸了一把她的小屁股。她咯咯笑着,一转身滑过他的手,悄声说:quot;流氓!摸我屁股。quot;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quot;你笑什么?quot; quot;还没有人说过我流氓。quot; 她过来揽着他的脖子说:quot;也没有人敢这么摸我的屁股。quot; 他又嘿嘿笑了一声说:quot;所以你就叫我流氓?quot; quot;是不是很刺激呀?那我以后就天天叫你流氓。quot; quot;好好好。quot; 她咯咯笑着说:quot;哪有这样喜欢让人叫流氓的流氓?quot;说着,就来与他缠绵。 他却急忙推开田小麦,悄声说:quot;好了好了,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敢疯?quot; quot;胆小鬼,刚才还不是你先碰我?quot; quot;回去再碰。quot; quot;不,我就要碰一下。quot;说着又来黏他,听到了敲门声,立马松开手,摆正身子,quot;进来!quot; 话音刚落,服务员端着一盘菜进来了。 菜上了桌,田小麦一看是龙虾,高兴地quot;哇噻quot;了一声,等服务员出了门,才说:quot;太好了,我最爱吃龙虾了。quot; quot;还有比龙虾更好的。quot; quot;真的?是什么?quot; 吴国顺给她递过去一只龙虾,说:quot;还有两份鱼翅饭。quot; 她拿过龙虾,剥着皮说:quot;好,太好了,还有呢?quot; quot;还有一个鱼头汤,一个铁板鱿鱼,两只乳鸽,不够了你再加。quot; 她一边吃着虾,一边说:quot;够了够了,每一样都是我爱吃的,点上这么多好吃的,你就不怕把我吃成大胖子?quot; 他坏笑着说:quot;不怕的,多做几次俯卧撑就不怕变胖。quot; 她知道他的意思,就拿筷子指着他说:quot;看把你美的,笑你个头。quot; 他就越发笑开了,说:quot;有你做俯卧撑,当然是美的。quot; quot;给你出个问答题,答对了,我做;答错了,你做。quot; quot;好,你讲。quot; quot;日本有一项调查,说是男女做完爱后,有10%的男人抽烟,其他男人在干啥?quot; 他想了一下,说:quot;在床上养神。quot; quot;错!quot; quot;喝茶,或者是冲澡。quot; quot;错!正确的答案是穿衣服走人。没有想到吧?quot; 他呵呵一笑说:quot;那肯定都是些嫖客。quot; quot;错!还有婚外情的。quot; quot;对,说得也对。我也给你出一道题,你来答。老王提前下班回家,发现老婆与单位领导偷情,吓得老王赶紧跑回单位,悄悄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他说的什么话?quot; quot;肯定说了句骂领导的话。quot; quot;错!你好好想一想。quot; quot;那……可能请单位同事一起去作证。quot; quot;错!正确的答案是:老王说,好悬,差点儿被领导发现自己早退。quot; 田小麦一下笑喷了,剁着筷子说:quot;你讨厌,哪有这样的人?要不,那个领导就是你!quot; quot;谢谢夸奖,但我哪有那么好的下属?quot; 四.省信访办来人了 宣传部副部长杨言和市政府潘秘书长两人上了一趟省城,通过私下活动,《西北论坛》上的那个群众上访的帖子和图片终于被删除了。然而,《西北论坛》虽然删除了,别的网站上转载的却增多了,而且有点儿铺天盖地的势头,各家网站为了吸引眼球,还在重要位置上做了推荐。而这些网站,分散在全国各地,根本不受他们的控制,也无法去活动。 韦一光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正因为如此,他才当着丁志强的面责令杨言上省城去删网帖,以示他在这个问题上的明确态度。现在,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一阵暗喜,心想你丁志强可以在省内扼杀这条丑闻,却扼杀不了全国的网络帖子。相反,你越是扼杀,越是传播得快,你越要删除,越会引起别人的关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这样的舆论攻势下,即使上面不追究你丁志强的责任,恐怕你老兄也很难在这里待下去。 就在韦一光暗自窃笑时,杨言来向他汇报工作。他非常喜欢杨言这一点,只有多请示多汇报,才能与领导保持步调一致。杨言在上省城之前就来请示过他,问他那个帖子是不是真的要删除?他心里一惊,这小子怎么看透了自己的心事?的确,他对丁志强要求撤销网络帖子的做法不太赞同,但是碍于丁志强的面子,他又不得不跟着唱高调,这都是场面上的应付,不知道是自己应付得不够到位,还是杨言揣摩能力太强了,怎么让他看到问题的要害了?上司都希望下属聪明能干,但又不希望他把你的心事琢磨得太透,否则,你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如果下属真的猜到了,也只能悄悄做,别出声,否则领导就会认为你有故意显摆之嫌,那只能说明你还停留在小聪明的层面上,没有上升成智慧。韦一光当然不能让杨言认为他猜透了自己的心思,故意拉下脸说:quot;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帖子撤了。quot;看着杨言红着脸出去之后,韦一光心想,领导就是领导,让你永远无法琢磨透。 现在,看到杨言刚从省城回来就来向他汇报,心里还算欣慰,干部还是自己亲手提起来的亲,你就是对他说狠了,他也不会在意。杨言说:quot;韦书记,你交代的任务完成了,《西北论坛》上的帖子删除了,但别的网站转帖增多了,好多都是外省的,甚至还有北京的,鞭长莫及,我实在无能为力了。quot; quot;删除不了的,那也没有办法。这些情况丁市长知不知道?quot; quot;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给丁市长汇报。quot; quot;那你们应该给丁市长汇报一下,说明你们已经尽力了。quot; quot;刚才潘秘书长打过电话,说丁市长一大早就带着报社、电视台记者下乡去检查夏收夏打准备工作了,要去,也只能等他回来再汇报。quot; 韦一光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丁志强真是有点儿心慌了,想通过正面造势来弥补网络造成的不良影响,便quot;哦quot;了一声说:quot;也好,这样也好。quot; quot;七一建党节马上就到了,书记要是如果去慰问基层党组织的话,我也想跟随书记下去看看。quot; 韦一光会心一笑,知道杨言有意提醒自己也应该上上电视,又不想把话说得太露,只好点到为止。他觉得杨言进步多了,因上次过分直白,让他冷言之后,说话分外注意技巧了,这足以证明杨言聪慧过人,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也觉得自己应该上上报纸出出镜,风光不能让丁志强一个人占尽。报纸、电视的功能除了传达领导的声音、树立领导的形象外,还可以传达另一种信息,如果你上惯了电视和报纸,时间久了看不到你的身影和名字,就有可能被人怀疑是不是被quot;双规quot;了,或者出什么问题了。quot;也好吧,我让机关党委安排一下,到时候你们宣传部门配合他们,一起下去。quot; 韦一光觉得杨言很有政治敏锐性,像这样的同志当宣传部副部长有点儿大材小用了,以后有机会还可以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锻炼。 韦一光这边正筹划着下基层去慰问,市政府那边的下乡检查工作已经开始了。 丁志强这次搞得声势浩大,他不仅带了常务副市长、主抓农业的副市长,还带了与夏收夏打有关的几个局的一把手,加上报社、电台、电视台的记者采访团,一路下来,又会同县、乡的领导,可谓阵容庞大,声势夺人。他们先到的是祁北县,然后在县委书记和县长陪同下,到了西山乡,然后就上了东坝村的麦田地去察看。东坝村是产粮大村,地处大平原,一眼看去,一片金黄,无边无际,微风吹来,麦浪滚滚,如波涛般荡漾。 众人跟随着丁志强,走在最前面的记者将摄像机迎面对向他们,与丁志强并排走着的何东阳立刻放慢了步子,保持了一步的距离。何东阳知道,在这种场合下,二把手一定要知趣,既不能超越,也不能落得太多。超越了,意味着你不懂规矩,有抢镜之嫌,要犯大忌。落得太远了,意味着你不愿意紧密团结在主要领导的周围,有疏离之嫌。最好的距离是落后一步,既表明与主要领导有差别,又显得紧密团结在领导身边。今天的主角是丁志强,他就必须得这样,如果主角换成了孙正权,丁志强就要扮演他现在这个角色,如果再向上延伸一下,来的是省上的主要领导,孙正权又会像他跟丁志强一样,紧紧跟在省领导的身后。这虽没有明文的规定,却是千百年来遗留下的官场规则,谁都不例外,因为天下同属一理。 丁志强站到田埂上,脸上充满喜悦的表情,目光看着远方说:quot;看这长势,又是一个丰收年!quot;话刚一出口,所有的话筒纷纷伸了过来。紧随其后的何东阳向后移了一步,有意识地避开了镜头。丁志强看到摄像机和话筒,马上来了说话的激情:quot;看着这一望无际的麦田,我们无法不激动,这是我们农民兄弟一年的心血,马上就到收获希望的季节了,为了保证颗粒归仓,我们一定要早动手做安排,做好夏收夏打准备工作。各级政府部门,一定要做好服务、协调工作,保证夏收夏打工作的顺利进行,对那些缺少劳力的家庭和五保户,要开展结对子,互帮互助。气象部门,要注意天气预报,如有异常天气,要及时通报,不得延误。粮食收购部门,要做好收购工作,多设几个收购点,要想农民所想,急农民所急,尽量为农户着想……quot; 何东阳听着丁志强滔滔不绝地说着官话,觉得这哪里是检查工作,分明是在表演。他知道这不是丁志强的错,也不是媒体的错,自上而下已经形成这样的工作习惯,当领导首先要学会表演,不练就表演的本领,你就无法适应媒体的要求,也无法适应大众的审美习惯,你就不可能是个好领导。 视察完庄稼,他们又去视察收购站的粮仓。一路上,丁志强的精神状态很好,这大概与《西北论坛》上的负面报道被删除有关。此前何东阳已经听人说过,丁志强专门安排市政府秘书长和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杨言上了一趟省城,彻底摆平了论坛。看来,那个帖子的确触到了他的疼处,否则丁志强也不会玩这欲盖弥彰的险招。这样的险招,搞好了可以闯过险滩,搞不好就会落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会引火烧身。更何况,现在的网络力量越来越强大,比如广西某地烟草局长的性爱日记,一旦形成了焦点,引起民怨,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中午饭安排在了村上,吃的是家常便饭臊子面。何东阳吃完饭刚放下饭碗,看到潘秘书长到旁边接听了一个电话,回转身来,大步走到了丁志强身边汇报了几句,丁志强回过头对何东阳说:quot;省信访办公室有位副主任下来检查信访工作,你就代表我去接待一下。quot; quot;好的,他什么时候来?quot; quot;下午六点到,你现在就得回去。quot;他又把何东阳拉到一边说,quot;东阳,如果他们是一般性的工作检查,你应付一下就行了;如果他们针对上次群众上访的事,你就把你怎么解决的情况如实向他们做个解释;如果还有新的动向,你及时打电话告诉我。这边还有两个乡,我想去看一看,估计明天下午我也回去了。quot; 何东阳点点头说:quot;市长放心,有什么事我随时汇报。quot; 丁志强伸过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quot;那你去吧。quot; 何东阳从丁志强这一细微的动作中,似乎感到了他的一丝隐忧。网上刚刚曝出了那样的帖子,信访办的人就下来,很可能两者之间有着内在联系,莫非在这平静的湖面下,正涌动着滚滚的暗流? 何东阳上了车,立即给市信访办主任高永信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他省信访办有什么意图。高永信回答说,他们只说下来检查工作,估计六点钟到,并没有说别的。何东阳说,你要问清楚他们来几个人,先在金州宾馆安排好住的地方,待我下午回来接待他们。 回到金州,已经到下午四点多钟了,何东阳有点儿疲乏,想先到金州宾馆冲个澡,就给宾馆的老总马宾打个电话,马宾说好的好的,不知首长几时到,我在大厅等你。何东阳说,你别等了,安排一下就行了。马宾说,如果首长需要人搓背,我就过去,如不需要,直接上贵宾楼就好了,有人在门口迎接您。何东阳被马宾的话逗乐了,就笑着说,油嘴滑舌的,我哪敢让你大经理搓背?好了,你忙你的,我到了直接上贵宾楼就是了。 政府接待这一块是何东阳主管的,马宾曾经给何东阳专门留了一间休息室,说首长随时可以到这里来休息。何东阳说,得了吧,我放着家里的床不睡,跑到这里来睡什么觉,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何东阳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马宾天生就是一个王奶奶的性格,是个做接待工作的料,也是个见缝插针的人,从这点儿小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很会办事。 来到贵宾楼,就看到一张灿烂的小脸儿正冲着他微笑。他突然想起来了,她就是上次见过的那个舒什么来着。女孩儿彬彬有礼地说:quot;何市长好!quot; 他也面带微笑地说:quot;你们马总说过了没有?quot; quot;说过了,何市长请!quot;说着,女孩儿将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等进了电梯,何东阳这才想起女孩儿的名字,便说:quot;你叫舒扬?quot; 女孩儿高兴地点点头说:quot;是的,何市长记忆力好强。quot; 何东阳心想,哪里是我的记忆力强,主要还是你长得漂亮可爱,我才记住了,就笑着说:quot;你的名字与舒淇有点儿相近,好记。quot; quot;是啊,我是沾了她名字的光,要是能沾上她的其他光就好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子。quot; 何东阳觉得这女孩儿挺可爱,说话单纯,也朴实自然,就说:quot;你现在的样子怎么了?不是挺好吗?quot; quot;我现在还是个临时工,连个聘用工都不是。quot; 正说着,电梯的门开了,何东阳走了出来,才问道:quot;你来这里几年了?quot; quot;已经两年了。quot; quot;你家在什么地方?quot; quot;在农村,祁北县的。我上过中专,学的就是酒店管理,毕业后应聘到了金州宾馆。quot; 何东阳quot;哦quot;了一声,心里却想,难怪她素质不错,以后有机会了,能帮上忙就扶她一把。 来到了客房,舒扬将他让进去后,说:quot;我已经放好了水,看看是不是太凉了。quot;说着就走进了洗澡间。 洗澡间与客厅隔着一道玻璃屏障,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舒扬弯腰用手试水时,小屁股一撅,蓝色的礼仪短裙就紧紧地将她的臀绷成了一条优美的弧线,而且还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拓印出来的小内裤,他的血就一下涌到了头脸。再看舒扬,又直了身去调水,听到哗哗的水声,看着亭亭玉立的人儿,心就不由得一个波儿一个波儿荡了起来。待到舒扬转身时,他急忙扭过头,假装看电视,等她出了洗澡间,他才回了头。 quot;何市长,水好了,您要觉得太凉了,再加点儿热水。quot; quot;谢谢你,舒扬。quot; 舒扬娇羞地一笑:quot;这是我应该做的。那您洗,我走了。quot; quot;好的。quot;何东阳看着舒扬向外走去,快到门口时,他突然说,quot;你的事儿我会记住的,等有了机会,帮帮你。quot; 舒扬回了首,殷殷一笑说:quot;谢谢何市长。quot; quot;不用谢,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quot; quot;那我走了。quot; quot;好的。quot; 他看着她打开了门,然后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才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听到quot;哐quot;的一声,锁好了门,才感到有一种隐隐的失落。 他脱了衣服,走进洗澡间,里面还弥漫着她留下的芬芳,嗅一口,感觉有种醉人的清新。伸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越发觉得舒扬这个女孩儿不错,真的不错。泡在池中,还在想这个女孩儿真不错。随着全身渐渐舒展和放松开来,心里就荡开了无限的遐想,想这空气中残留着她的气味,想这水中留着她的体温,想她刚才试水的样子,优美如弧一样的臀,他的身体就突然反应了起来……他觉得这样平白无故地随便想人家小女孩儿很不健康,有点儿太龌龊,和意淫差不多。不敢再想她了,他就想别的。他想起了过去看过一部伟人传记,其中有个细节令他难以忘怀。伟人在火车上见到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心里非常喜欢,又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表达出来,就情不自禁地用铅笔在纸上写着这位服务员的名字,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片,被工作人员发现后,知道伟人喜欢上了这个服务员,后来就把这个服务员调到了伟人身边做生活秘书。其实,大人物和小人物的爱美之心是相同的。男人,眼睛首先看的是女人的身体,然后才是她的心灵。真正的美,不在T型台上,也不在五光十色的镁光灯下,而是在民间,那是纯自然的没有被污染的美。伟人尚且如此,何况他人?这样想来,又觉得自己并不龌龊,倘若自己真的像那位大人物一样有了那么大的权力,也要把这个名叫舒扬的美女调到身边当生活秘书。 五.问题另有蹊跷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何东阳和高永信在宾馆大厅一直等到快六点钟,还没有等来省信访办的人,高永信正待要催问,却接到了他们的电话,说是省上有急事,他们只好返回去了。 何东阳有些生气,真是荒唐,这不是愚弄人吗?想想,可能问题另有蹊跷,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便问高永信:quot;他们最初是怎么通知你的?quot; quot;我是中午接到省信访办于处长的电话,他说下午六点左右要到金州,一行四人,由严刚副主任带队,主要是来检查工作。严刚是新调到省信访办的,我还一直没有见过,不认识他。quot; quot;高主任,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quot; 高永信眨巴着眼,迷惑地说:quot;问题?我还没有发现。quot;正说着,高永信的手机响了,他急忙去接电话。 何东阳本想再问一下情况,一看他电话这么长,就有点儿忍不住,站起身来,刚准备要走,高永信却合了手机说:quot;何市长,你估计得对,果然有问题。quot; 何东阳quot;哦quot;了一声说:quot;什么问题?quot; quot;我刚才接到了区信访办的电话,他们说省信访办的人昨天早上就到了金州,他们暗访了上塘村和下塘村,估计有人写了上访信,他们是专门为这件事而来的。quot; 何东阳觉得这事还是有些蹊跷,按常理,省信访办的人应该先和市信访办取得联系,然后再做深入了解,但他们撇开市信访办,直接接触当事人,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再说了,信访办的职责主要是处理群众来信与上访,化解矛盾,顶多就是承担着下情上传的任务,并不承担监督检察的职能,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他轻轻摇了摇头,觉得他们并不完全是为了查一封群众来信,说不准与《西北论坛》的帖子有关,或者是受省委省政府的指派来查证事实的真相,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丁志强的问题就真成了问题。想到这些,便说:quot;我估计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你先搞清楚他们意图,完了再联系我。quot; 高永信连连点头说:quot;好的,好的。quot; 何东阳回到了办公室,还在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如果真的像他分析的那样,估计丁志强可能会出问题,即便不出问题,也得挪个地方,绝对不会在金州待下去了。他打开电脑,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信息,《西北论坛》上的那篇报道果然被删除了,在百度一搜,一下搜出了几百条,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网站转载的,他点开了一家知名网站的链接,醒目的标题,赫然的大图片,一下吸引了他的眼球。再看下面的跟帖,可谓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最多最集中的,还是对政府工作的指责,对形象工程和腐败现象的抨击。 面对电脑,他想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给丁志强打个电话说一声,免得他到时候怪罪自己。然而,没想到电话刚一通,丁志强就说:quot;是不是他们没有来?quot; 何东阳心里一惊,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如果自己汇报得迟一会儿,有人就抢了先。幸亏给他打了这个电话,否则,他一定会对自己有看法,就说:quot;是的,他们打道回府了。quot; quot;我明天就回去,回去后再说吧。quot; 何东阳明显地感觉到丁志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里窝着一团火,又找不到一个出口来发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说了一声quot;好的quot;,就挂了电话。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个人能够掌控得了的了,网民的呼声,社会的舆论,迫使上级领导不得不给出一个明确的交代。这是何东阳的揣测,也是他对省信访办这一举动的合理解释。虽然他现在还不能断定始作俑者究竟是何人,但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这一定是一个政治嗅觉异常灵敏的人,又是一个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出手该用何等力度的人。他甚至更加确信了,那个人不是韦一光,肯定就是孙正权。 次日下午,何东阳参加完一个资助贫困大学生上学的活动,刚刚回到办公室,一支烟还没抽完,丁志强敲门进来了,何东阳立马起身,让座敬了烟。丁志强也不客气,入座接过烟,点着吸了两口,才说:quot;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quot; 何东阳知道他问的还是昨天省信访办来金州的事,就说:quot;我听高永信说,省信访办的人好像前一天就到了金州,但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去了上塘村,估计是有人上访过,或者写过举报信。quot; 丁志强有些激动地说:quot;现在干点儿事真是太难了,不干吧,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要说对不起党和人民,就连自己的良心都对不起;干吧,总免不了枝枝叶叶的会带出些麻烦来。我不怕担风险,也不怕出娄子,就怕你在前面干,别人在后面捅刀子。quot; 何东阳一听这话,就明白丁志强的意思,看来谁也不傻,就假装糊涂地说:quot;不会吧?quot; 丁志强说:quot;从网络上发帖,到省信访办的暗访,你不觉得一直有人在背后操作吗?quot; 何东阳急忙给丁志强泡了一杯茶,说:quot;市长先喝点儿水,您可能太过虑了,没事的,孙老太太的家属我已经做过了工作,我看他们都是些老实人,不是好事之人。再说了,这事儿我们处理得很妥当,也很及时,就是上面来查,也能经得起他们的查。quot; 丁志强勉强笑了一声,说:quot;他们是老实人,可有不老实的人,怕我丁志强的风头盖过他们,所以才不择手段,真是费尽心机,别有用心呀!quot; 何东阳自然明白他的指向是谁,他不愿意夹在他们两个中间,说谁都不好,就含糊其辞地说:quot;这只是网络帖子引起的一点儿小小风波,风波一过,一切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了。quot; quot;所以,东阳,在这场风波还没有过去之前,我们政府一班人必须高度统一,不能让人利用了。quot; 何东阳知道丁志强的用意,就是想拉他过去,形成一个统一战线,共同对付市委以及外来的压力。他不由得想起了孙正权的话,让他该坚持的时候就坚持,出现了分歧,由他来撑腰。现在,丁志强为了拉拢他,又说政府的一班人要高度统一。党政一把手之间有了矛盾,谁都想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几个常委必然成了他们争夺的对象。说实在的,他既不赞成书记的形象工程的一些做法,更不赞同市长的政绩工程极端行为,不论是何种工程,凡是以quot;形象quot;、quot;政绩quot;为出发点,就必定掺杂了个人的功利性,少了科学的发展观。而他自己,既不想成为谁的枪子,也不想成为谁的亲信,他只想不为他人所左右,又不想去得罪任何一方。这样想着,便点了一下头说:quot;市长放心,我们的班子是团结的,别人想利用也利用不了。quot; quot;不论是谁,否定我可以,但决不允许以否定我为幌子来否定大家的工作,否定我们政府的工作。quot; 何东阳心想,再牛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否定你怎么就能说是否定大家的工作,否定政府的工作?但是,他不能直说,只好附和丁志强的话说:quot;您的能力有目共睹,无论是推进城镇化建设,还是全市的经济建设,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谁也否定不了您,抹杀不了您。quot; 丁志强这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quot;要真的想抹杀,有的是办法。不知他从省上回来了没有?quot; 何东阳知道丁志强所说的quot;他quot;就是孙正权,便摇了摇头说:quot;我还不知道。quot; quot;我估计他很快就要回来了。quot; 何东阳摸不清他的意思,正想着应对一句什么话好,丁志强却站起身来说:quot;你忙吧!quot;说完就出了门。 何东阳看着丁志强出了门,才发觉他今天的举止有些反常,说话也有些莫名其妙,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预感到了什么?难道孙正权上省城开会与网帖事件有关? 第四章 市长去党校学习了 一.书记请来了尚方宝剑 孙正权这次上省城主要是参加省委扩大会议,会议开了两天,会后孙正权留下来要给省委汪书记单独汇报一下工作,又等了一天,第二天早上省委办公厅才安排他与汪书记见面。 会议期间,金州的群众上访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议论焦点,说金州市政府太差劲了,人家穿着孝服来上访,市长都不接待一下,太没有人情味儿了。也有的说,现在的群众工作不好做,轻不得重不得,动不动就搞上访,而且花样越来越多。有一个地方,因为土地纠纷问题,一个村的村民一起长跪在乡政府门前,不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就不起身,害得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也被罢免了。孙正权听到这些议论,脸上一阵阵发烧,心里不是个滋味,这毕竟是自己管辖的地方,下面捅了娄子,无论怎么说自己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他来省上开会之前,已经从网上看到了这则消息,也看到了网民们一些过激性的跟帖。他当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有些暗自高兴,上次他与丁志强有过一些小小的摩擦,就是从那次摩擦中他才发现,丁志强太自以为是,太有点儿老虎的尾巴摸不得,稍微批评他两句,他就以另外的方式进行反驳,这哪里像个二把手? 过去,他一直以班子的团结为主,在不影响大局和原则的前提下,尽量迁就丁志强,没想到这种让步反而助长了他的霸道,让他越来越不把自己这个书记放在眼里了,就是想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他,让他找到二把手的准确定位。网帖的出现正好是个机会,也好煞煞他的嚣张气焰,让他看看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内部有了矛盾,他完全有能力在内部解决,如果张扬出去,不仅有损金州的对外形象,也会影响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声誉。想过了利弊之后,他又想这个网帖究竟是什么人搞的?从稿子的前后次序上可以看出来,正面反映扫黄打非的,是前一天发的,群众上访的批评性文章,是第二天发的,这一正一反,一扬一抑,固然是在维护他的领导权威,树立他的领导威信,却也很明显地看出了文章的倾向性,那就是想把丁志强一脚踩下去。由此也不难判断,这个发帖的人,就是丁志强倒台后受益最大的人。 按着这一逻辑推论下去,他首先想到是就是韦一光和何东阳,因为只有他俩才有取而代之的可能。他对何东阳的看法是有能力不张扬,重实际轻浮夸,又因务实和过分谨慎,略显魄力不够。这种性格的人,一般不会捣弄是非,也很难使出这样的阴招。但问题是他曾与何东阳有过一次亲切的谈话,那次谈话,就是暗示何东阳不要怕,该与丁志强对着干的时候就对着干。此后不久,就出现了网帖,是不是何东阳受了他的鼓动,才下了如此狠招? 另一个怀疑对象就是韦一光。他觉得韦一光这个人脑子够用,人也灵活,就是工作有点儿浮,这当然也与他从事的工作有关,党群工作本来就是务虚的多。他的最大特点就是理论水平高,口头表达好。他知道韦一光与丁志强的关系一直是面和心不和,韦一光好几次还在他的面前暗示过,说金州不能有两种声音,要防止丁志强的权力膨胀。韦一光能看到问题的这一层,说明他还是有一定的政治头脑和敏感性,当丁志强出现了工作的破绽,出手反击,然后再试图取而代之,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何东阳与韦一光这两个人,他不能确信是谁,但也不好排除谁,当然也不能排除还有第三人。不管是谁,他觉得这种以牺牲金州声誉为代价,来换取个人利益的做法不可取,这样的人不可用。他今天能对丁志强如此,谁能保证明天不会对自己也如此? 在来省上开会之前,他本想找丁志强谈一谈,但一想起上次书记办公会上丁志强的那种态度,他就想再观望一下,看他惹出乱子后怎么收拾?后来他听秘书说,丁志强来过韦一光的办公室,让宣传部的人去省城扑火。他只暗自一笑,心里却越发对丁志强有了看法,你到市委来了不找我,说明在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既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为你擦屁股?你点的火,你自己灭,你出的乱子,你自己解决。这几天会议上,当他听到其他地市的领导纷纷扬扬,就已经下了决心,想建议省委调一下班子,最好把丁志强调出去,免得以后工作起来疙里疙瘩的不顺心。 第二天早上,按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了省委书记的办公室,书记汪雪峰客气地说:quot;来来来,正权,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quot; 汪雪峰是他的老上级,对下属向来很随和,孙正权见了也不怎么拘束,就说:quot;没有,没有,多待一天,正好在省城看望了一个老乡。quot;开场白过后,他便很快转入正题说,quot;汪书记,我是来向您负荆请罪的,这一次,金州的群众上访事件没有处理好,给您添麻烦了。quot; 汪雪峰这才严肃地说:quot;给我添麻烦?添的什么麻烦?谁出的问题谁承担,承担不了就下课。quot; 孙正权看汪雪峰一脸严肃,说出的话句句都很严厉,心里不免有些胆怯,说:quot;要说直接责任是丁志强的,当然我也有责任,没有做好班子的工作,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quot; 汪雪峰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儿,开门见山地说:quot;网上的文章你都看了?是不是事实?quot; quot;看了,那篇报道是事实。quot; quot;看来网上的文章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我也让信访办公室做了核实,调查的结果表明,你们金州的确在旧村拆迁时出过人命案,而且上访群众要求去见丁志强却见不上,他在忙什么?问题出了,如果你们及时采取措施进行补救,做好安抚工作,也不会引发网络事件。现在倒好了,经网络到处一转载,给省里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不明事理的人,以为我们的干部素质多差。quot; 孙正权忙点头说:quot;书记批评得对,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细,才导致了这次的恶劣影响。群众上访的那天,丁志强不在政府,常务副市长何东阳去会见台商时看到了上访的群众,当面向他们道了歉,并答应了他们提出的所有要求。我以为这事儿都过去了,没想到又上了网络,造成了这么大的负面影响。样板工程是丁志强同志一手主抓的项目,我过问得少了些,才出了如此差错。quot; 汪雪峰这才缓和了语气说:quot;正权呀,不是我批评你,该抓的还是要抓,决不能放手。这件事也告诉我们,新形势下的民主监督渠道多种多样,网络监督成了一种重要的手段,我们要经得起民众的监督,经得起大家的评说。最近,我也常想,媒体上一旦曝出某些人贪污腐败,曝出我们政府工作中的不足或失误来,为什么会引起那么多民怨与公愤?这主要说明我们党员干部中的一些人的确与人民的期望还有一定的距离,老百姓对他们有意见,一旦有了这样一个发泄的窗口,就会把他们对我们工作的所有不满情绪统统发泄出来。所以,我们的工作一定要经得起历史的考验,经得起人民群众的监督,这样才能取信于民。quot; quot;书记说得对,我一定照办。另外我还有个想法,这次网络事件对丁志强同志的负面影响也很大,我怕以后他在金州不好开展工作,从关心爱护干部的角度出发,建议汪书记考虑一下,能不能把志强同志调到另外的地区或者部门,这样可能对他好一些。quot; 汪雪峰沉思了一会儿,才说:quot;恐怕不仅仅是这一个原因吧?是不是你与他的合作不够融洽?quot; quot;什么事都瞒不过书记您,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志强这个同志,有实干精神,也有雄才大略,就是有点儿太自以为是,听不进反面的意见,所以合作起来不是很得心应手。quot; quot;班子问题,原则上我是坚持相对稳定,不想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这样不利于干部的培养运用,更不利于地方经济建设。不是原则问题,我们还是宽容一些,允许干部犯错误,也允许干部改正错误。这样吧,你回去后一定注意多加强班子的建设,要好好帮助丁志强同志认识自身的不足,让他加强协作精神,改进工作方法。如果他改了,就等这一届干满再说调整的事,如果他还是这个样子,我们再说。你看怎么样?quot; 孙正权马上说:quot;好好好,就按书记说的办。quot; 回到金州后,孙正权一下有了底气,有了汪书记这把尚方宝剑,他就不用再像过去那样迁就丁志强了。有时候,过于迁就就是软弱的代名词,他孙正权不会做颐指气使的霸道人,但也不想当软弱无能之辈。 孙正权回到金州正好是星期五,过了双休日,星期一刚上班,他就让办公室下了通知,星期二召开市委中心小组学习会。 二.学习会上的巅峰对决 市委中心小组学习会议如期召开。学习会早已形成了一个惯例,每月总要召开一两次,参加学习小组的成员除了市委常委,还有相关单位的负责人,主要针对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理论联系实际,边学习边讨论,统一思想,步调一致。孙正权觉得这是一个沟通思想、加强交流、增强班子凝聚力的好方法。他作为最高领导者,必须要胸怀大略,必须要统领全局,只有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发挥大家的聪明才智,才能形成一个团结、坚强、有力的领导班子,更好地带领全市人民加快金州经济发展的步伐。可是,现在这个班子里有了不和谐的音符,他必须要让这不和谐变为和谐,要让团队中所有的人都明白,这里只能有一种声音。 他首先选读了总书记关于科学发展观的有关理论,然后联系到了本市的实际工作,最后才转到了最近全国多家网站上转载的有关金州市群众上访的文章,这才毫不客气地说:quot;这次我参加省委工作扩大会议,向省委汪书记做了自我批评,是因为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造成了很不好的负面影响。汪书记对我本人也做了严厉的批评,要求我们一定要从思想根源上认识到这种错误的危害性。这次事件,对我们每个人来讲都是一次深刻的教训。以后,我们要坚决杜绝类似的问题再次发生。无论是谁,不管是什么级别,如果在你所管的范围内再发生这样的事,轻则要追查你的责任,重则让你下课。当然,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所期望的,我相信也不是诸位所期望的,所以我们对已经发生的必须要吸取血的教训,清楚地意识到问题的根源错在了哪里。我们不怕出错,怕的是出了错之后不能够清醒地认识,不能正确地面对,不能从错误中吸取经验教训。今天的中心小组学习会,希望大家用科学发展观的理论作指导,结合自己的工作实际,结合这次市上发生的网络事件,谈谈如何对待民众监督,如何更好地做好我们的工作。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下面大家发言。quot; 孙正权说完,平扫了一眼会场,等待着丁志强发言。按着职务的程序,他讲完了应该是人大主任讲,但人大主任被孙正权兼任了,所以第二个发言的应该是市长丁志强,丁志强之后是政协主席,政协主席之后是韦一光,韦一光之后是何东阳。这种类似于梁山泊上的英雄排座次,既是职务上的次序,也是平时发言和媒体报道的次序。谁都知道,次序内的人不能随便越位,也不能滞后。越位了,意味着你不懂规矩;滞后了,说明你有情绪。大家都是久经官场之人,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这一次,丁志强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接着发言,他故意不吱声,就是想以静制动,给大家造成一种感觉,我不说话,你们哪个敢越过我说?他从孙正权的开场白中听出了这次小组学习的动向,孙正权要借助省上的力量向他开刀了。他无法断定孙正权所说的汪书记的话是真还是假,但有一条他是肯定的,省上肯定没有动他的意思。如果要动他,孙正权决不会拿他开刀,反而会对他分外客气,正因为省上不动他,孙正权才想借机把他打压下去,来树立自己的威信。他当然不能屈服于这种打压,更不能让其他的常委们认为他软弱无能。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越是安静,越是潜藏了一种紧张的气氛。大家都在等着他发言,但他就是不开口,就是想把这种气氛制造得越浓越好,这样才能显出他的威严。 孙正权终于等不住了,看了他一眼说:quot;丁市长,该你说了。quot; 他突然像如梦初醒似的说:quot;噢,该我啦?这样吧,今天的会议不像往常,重点是批评我,还是先请大家批评帮助我,等到大家批评完了,我最后再作检讨。quot; 对丁志强的这种态度,不仅大家始料不及,就是孙正权也没有料想到他会用这种消极的态度来应对。孙正权心里不觉一紧,知道这是丁志强在向自己示威。他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心里却想,你有多大的能耐想使就使吧,既然你把自己推到了死角,我只好成全你。他微微点了点头说:quot;好吧,既然丁市长要做总结发言,就让他最后说吧。我们也不能冷场呀,接下来谁说?政协李主席出差去了,没有参加会议,一光,你说吧,不要坏了程序。quot; 孙正权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大家都从他的气场里感到了一种威严和从容,感到了他的权力不容任何人侵犯的自信。就在这种气氛中,大家仿佛感觉到有看不见的暗流在悄悄涌动,就像太极高手之间的对决,你看不到,却能感觉到。 韦一光被突然点了名,有些慌乱。本来他打算先听听丁志强的发言,然后才好理顺自己的思路,没想到丁志强没有按照常规出牌,突然的变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毕竟是久经考验的领导干部,应付这种场面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思路。他咳嗽并不是真咳,是习惯性地缓冲气氛和酝酿情绪。咳嗽过后,便开始发言了。他首先讲到了科学发展观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然后又讲到金州市是如何贯彻实施科学发展观的。当然,在讲到这个问题时,他把孙正权领导全市人民争创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城的举措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做了大肆的赞美,说这是提高全市人民的生活幸福感,擦亮城市名片,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具体体现,最后才讲到了网络新闻事件。这是一个非常敏感而又绕不开的话题,左边是一把手,右边是二把手,他不想当面得罪任何一方,但又不能不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得不说现在影响已经造成了,这是谁也回避不了的,我们必须正确对待,要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既不能轻视它的存在,置若罔闻,也不能成为我们工作的负担,要紧密团结在以孙正权为首的市委领导周围,取得新的成绩。 韦一光的发言可谓逻辑严密,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对孙正权决策的肯定,又不露声色地表明了丁志强的工作还得吸取教训,虽是扬孙抑丁,却很艺术。 韦一光发言结束,接下来是何东阳了。何东阳从孙正权的发言中早就看出来了,孙正权之所以态度这么坚决,第一次与丁志强面对面硬碰,说明孙正权一定是得到了省委的支持,有了坚强的后盾,否则,按照他一贯的为人,是不会这么严厉的。一二把手对决,最难的就是让别人当裁判,没有倾向性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旦表露出了倾向性,势必要得罪人。他想起了前不久孙正权对他的鼓励,想拉他对付丁志强,又想起前两天丁志强想拉他组成统一战线,来对抗孙正权。他虽然对丁志强从一开始就有看法,但现在却不能讲,说了,势必会让人觉得他何东阳有落井下石之嫌,过分地含糊,又会给人一种滑头滑脑不负责任的印象。 在韦一光发言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既然不好正面应对,还不如剑走偏锋,低调为人,从检讨自己开始,表明政府工作的不足和对孙正权的支持,这样既能让孙正权感到满意,也不会让丁志强难堪。等韦一光说完,他便接着说。他首先肯定了舆论监督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表明政府要虚心接受媒体的批评与监督,然后又结合上访事件,才引到了问题的根子上。 quot;我向孙书记、向各位常委表示深深的歉意,因为是我们政府的工作没有做好,没有做细,才导致了这次群众上访和网络新闻事件,给我市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说到群众上访,那天正好丁市长有事不在政府,我本来是要与台商去谈招商引资事宜,谁料到下楼后看到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上访群众,我只好向他们问清了上访的原因,得知他们的要求比较合理,我当场向他们做了承诺,然后又跟踪进行了落实。要说我们的责任,一是门卫上传下达工作做得不够好,让上访群众在门外围了将近半个小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二是处理完这件事后,我们没有再深入到村民中去做调研、做安抚,才导致了网络新闻事件。作为常务副市长,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也诚恳接受孙书记的批评,引以为戒,吸取经验教训,把政府的工作做好。通过这次网络事件,我更希望通过争创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城的活动逐步深入,把我们的工作做得更细,擦亮金州新名片,以此来洗刷这次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quot; 何东阳讲完,他无法从孙正权的脸上看到是否满意,却从丁志强的脸上看到了阴沉。他知道丁志强不满意他的发言,丁志强希望他对孙正权的工作提出质疑,形成对抗,他当然不能去做,已经不明不白地让丁志强当枪使了一回,不能再让他当枪使了。他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主动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表面上看是为丁志强在解围,实际上却维护了孙正权的权威。官场之道,道可道,非常道,有时候拿自己开涮是最好的解围,也是一种韬光养晦之策。 市委和政府的两位二把手发完言后,其他人的发言更是无关痛痒了,有的只是对前面发言的重复,有的对网络一阵痛斥,说现在的网络虽然发达了,却也把人的思想搞乱了,国家今后得整治一下。一直等大家说完了,才轮到了丁志强。 丁志强这才不慌不忙地说:quot;首先我向大家申明,我不是总结式发言,总结是孙书记的事,我不能抢了孙书记的权。quot;说着勉强地笑了几声,大家也附和着笑了几声,然后他才转入正题说,quot;刚才听了大家的发言,感慨多多,我就只讲三句话——两个感谢、三个说明。第一句话,首先要感谢孙书记代我受过。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也不管报道上指责得是否准确,单就孙书记这种代人受过的精神,值得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好好学习,尤其是值得我学习。第二句话,感谢各位常委对我的理解,更感谢对我的批评和帮助,虽然你们的批评不够严厉,但是我理解你们的为难在什么地方。第三句话,说明几件事。一是那天下午我并没有外出,就在市政府办公室,当时我正在接省委顾副书记的一个电话,外面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向我通报过,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人向我通报了,或者是我见到上访群众了不理不睬,那我就是罪孽深重,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这真让我感到莫名其妙。二是关于网络报道的真实性问题我始终心存质疑,包括这篇文章在内,我不是不接受网民的监督,如果是真正的反映民心的报道,真正忠于事实的批评报道,我接受。如果有人别有用心地恶搞,或者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利用这样一个平台夸大其词、恶意损伤他人,我要是接受了,岂不是助长了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的阴暗心理?我认为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因为报道人既不留真名,又不写地址,足以说明写文章的人心态不够光明磊落。前面有的同志讲了,我觉得很好,网络监督需要不需要,当然需要,但是在这泥沙俱下的网络报道中,我们必须要鉴别,不能一味地拒绝,也不能一味地加以肯定。三是直接责任和间接责任的关系问题。现实往往就是这样,你不干事,永远不会承担责任,你要干事,就必须要有承担责任的心理准备,我已经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我不怕工作出问题,也不怕担风险,如果前怕狼后怕虎,肯定一事无成。就拿这次城郊样板房工程来讲,我是顶着许多压力来干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改善村民的居住环境,打造城市新名片,扩大金州的投资环境,为争创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城注入新的活力与内容?现在出了问题,我有没有责任?当然有,但是我的责任仅仅是检查督促不力。我的观点一向很明确,谁的工作谁负责,谁的失误谁承担,分工明确,责任到人,不能今天工厂里因为工伤事故死了一个人,来追查市长的责任,明天婆媳吵架,婆婆跳楼了,也来追究市长的责任,要是这样,还需要县长区长乡长干什么?市长不是救世主,基层的事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能越俎代庖地承担责任,工作是需要层层分解管理,事故也是分层承担的。村里的拆迁出了事,村里、乡里、区里没责任,都加到我这个市长的头上恐怕有失公平吧?如果市长能承担这么多的责任,还要其他机构干什么?我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说话不会绕弯子,不当处还望大家包涵。完了。quot; 丁志强的话一说完,会议一下冷场了,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巧妙地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而且推卸得有理有据,不留痕迹,就像一个太极高手,轻轻地一用气,就将一枚枚发向他的飞镖反击向对方,大家都暗自为孙正权如何应对而担忧。 孙正权早就料到丁志强会反驳,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偷换概念,反驳得如此诡异,如此具有迷惑性。这无疑是对自己权威的挑战,如果不把这一枚枚发向自己的飞镖反击回去,或者击落在地,必然要伤到自己,甚至会直接影响到自己的权威。他轻轻地搬过话筒,中气十足地说:quot;刚才听了各位的发言,都说了自己的心里话,这很好,有话就说出来,捂在心里不好,捂久了会捂出病来的。大家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要有补充的就说。quot;他有意地停顿了下来,环视了大家一眼,才将会场的气氛收拢了,自己的心也镇定了下来,这才说,quot;时间马上快到了,我就长话短说吧,谈谈我的看法。第一,我觉得我们今天的会议虽然是学习会、务虚会,开得还是比较好,至少让我更多地掌握和了解了大家是怎么想的,哪些想法有利于我们的工作,有利于实现我们的奋斗目标,哪些想法是模糊概念,需要我们澄清。第二,想说说权力与责任问题。这话虽然是老生常谈,但老生常谈也得说,久了不说,就会模糊其中的界线。我们的权力是谁给的?谁都知道,是党和人民给的。而我们在行使权力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又由谁来承担?这又牵扯到了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就是责任问题。我觉得权力与责任是同等的,是成正比的,你手中的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但我们在现实中真正要求自己时,还是有许多模糊的概念没有搞清楚。这次上省城,汪书记批评我,如果我说这不关我的事,是村上发生的事,你批评村长去、乡长去,我要是这样回答了,结果可想而知。再换个角度说,如果你批评主管局长没有把工作做好,主管局长说那不是我的责任,是下面某个办事员没有办好,这事与我无关,你应该怎么对待?只要我们稍稍注意一下《人民日报》的新闻,就不难知道,你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责任。山西省原省长孟学农、原副省长张建民,石家庄市原市长冀纯堂比我们怎么样?论权力比我们大,论职务比我们高,但他们同样难免要承担相关责任。山西省临汾市襄汾县新塔矿业有限公司,尾矿库发生特别重大溃坝事故,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依据《国务院关于特大安全事故行政责任追究的规定》和其他有关规定,经党中央、国务院批准,同意接受孟学农同志引咎辞去山西省省长职务的请求,同意免去张建民同志的山西省副省长职务。石家庄市原市长冀纯堂因为quot;三鹿奶粉事故quot;丢了官,还有四位相关责任人也丢了官。溃坝与省长有什么关系,不是下面还有负责的人吗?怎么能追究省长、副省长的责任?三鹿奶粉不是有加工企业吗?怎么要追究市长的责任?问题绝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们一定要搞清楚思想上的一些模糊认识,不能因为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而寻找借口和理由,那是不可取的,也是危险的。我也说三句话,希望与大家共勉。第一句话,权力是把双刃剑,可以使人高尚,也可以使人堕落。这句话讲的是权力的运用。第二句话,自古以来没有几个当官的死于饥寒,但死于敛财的每个朝代都有;人不可能把金钱带入坟墓,但金钱却能把人带入坟墓。这句话说的是干部要自律。第三句话,人生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打倒自己的不是别人,也是自己。这句话讲的是要正确认识自己。quot;孙正权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扫视了一眼会议室,感到整个会议的气场被他牢牢控制了,他仿佛看到了满地的金属碎片,那是他用自己的内功将发向他的飞镖一个个击落于地。他将目光收回来,才说:quot;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quot; 三.考察班子与个别谈话 自从这次市委中心小组学习会上的巅峰对决后,市委市政府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工作,谁该干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表面很平静,但何东阳却觉得这种表面的平静可能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自从那次常委会后,总觉得这种表面的正常有点不对劲儿,他隐隐地感觉孙正权与丁志强的博弈只是刚刚开始,并没有结束。也就是通过这次常委会,他对孙正权又有了新的认识,觉得这位表面平和的市委书记,其实内心是相当有厚度的,无论是内力还是城府,都要比表面霸道强势的丁志强更胜一筹。他就像江湖上真正的武林高手,平日深藏不露,一旦出手,对方非死即伤。丁志强自从被孙正权收拾过之后,仿佛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先前的目空一切,也改去了他的飞扬跋扈,说话做事小心谨慎了许多。这使何东阳感到很不适应,已经习惯了他的颐指气使和独断专行,忽然变得民主、随和了,反而让人感到不自在。 何东阳有时也在想,上面领导一直强调要搞好班子团结,班子一把手也希望班子的成员紧密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发出的声音就像合唱一样整齐。他觉得这种过分的团结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往往会极大地抹杀和伤害个人意志和创造力,一旦班子成员同流合污时,还会导致集体腐败。一些屡见不鲜的集体腐败案件早已证明了这一点,过分的团结并不是好事,相反倒是一种相当可怕的现象。反过来讲,班子有分歧,不团结才是真实的、符合人性的,这样的结果会使成员之间相互控制、相互监督,更有利于廉政建设和民主监督,防止工作上的主观主义和片面化。在民主监督比较薄弱的时下,多一种声音,多一种分歧,没有什么不好。但他知道这些想法有违常规,注定不会被主流认可,他只是随便想想而已。 又一个星期天到了,这天早上,何东阳去参加市建筑公司举行的世纪新城住宅区的奠基仪式,恰巧韦一光也去,两人亲切地打过招呼,又一起剪了彩。市建筑公司的王总非要请他和韦一光到西部乐园度假村去散散心。那地方原本是市建筑公司的农场,后来公司为了经营创收,又改建成了度假村,修建了宾馆、餐馆、游泳池,养殖了各种飞禽走兽,种植了各种蔬菜瓜果,又搞了几顶裕固族帐篷,招来些裕固族姑娘,一边唱歌,一边敬酒,搞得很是热闹。每到夏秋两季,到这里来消费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很是兴隆。 何东阳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去凑热闹,无奈韦一光兴致很高,再加上王总又那么热情,他只好随了他们。出了金州,一片田园风光,麦田已经一片金黄,摇曳着无数个涟漪,何东阳好像换了一种心情,人也一下子轻松愉快了许多。久居城市的钢筋混凝土中,想着那些复杂的人与事,会让人变得烦躁、多疑、敏感,只有亲近自然,身心才能得以放松。来到度假村,离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看到室内有象棋,韦一光要与他杀一局。他早就听说韦一光的象棋下得好,自己又是出了名的棋篓子,好久不沾棋子,一见如故,俩人就要了一个单间,不让外人参与,摆开了楚河汉界。 下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残局,韦一光剩了一马,何东阳只有一卒。 韦一光叹道:quot;马要是没有人赏识,只能是一匹闲马了。quot; 何东阳笑说:quot;人无合作者,就是孤家寡人。quot; 和了棋,两人相视而笑。 韦一光说:quot;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从下棋中,让我想起上次常委会上何市长的低调发言,可谓以少胜多,以柔克刚。不做正面应对,剑走偏锋,实属智者。quot; 何东阳一听就知道韦一光有话要说,就说:quot;韦书记过奖了,我哪里能赶上你?说话逻辑严密,滴水不漏,表面上不露声色,却内含张力,即使褒谁抑谁,也让人觉得有理有据。如果没有深厚的内功,是决然达不到这样的境界。quot; 韦一光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quot;我要真是修炼到家了,别人就看不出我褒谁抑谁了,你能看出来,说明我还欠缺呀。东阳兄,观金州的局势,你我的处境都差不多。quot;说着,他把黑色的卒换成红色的兵,与红马搭配到了一起,看着何东阳,quot;如果我的马和你的兵组合到一起,力量就大多了。quot; 何东阳心里一惊,没想到韦一光的心机藏得如此之深,就试探着说:quot;那我这边的-将-不是完了?quot; 韦一光说:quot;据我所知,最近省委组织部可能要派人到金州来考察班子,可能不利于他,如果马和兵合成一力,你那边的-将-可能会保不住,到那时,你东阳兄不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将-?quot; 何东阳心里非常明白,韦一光说的不是心里话,他这样说无非是一种姿态,想让自己高兴,然后好与他一起结成同盟,共同对付丁志强。他当然不是傻子,如果丁志强真的被挤走了,韦一光能主动放弃争夺吗?答案是绝对不会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丁志强真的空下了位子,对他来讲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韦一光有韦一光的优势,他也有他的优势,中原逐鹿,难分伯仲。退一步来讲,即使真的让韦一光占了先,至少合作起来要比丁志强愉快些。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说:quot;我要成了-将-,把你一光兄往哪里摆?除非你成了-帅-,我才有希望。quot; 韦一光听了显然很高兴,就呵呵一笑说:quot;彼此彼此,再过三年,-帅-也到退休年龄了,自然得退,到时候,-将-和-帅-不就是我们俩?好事年年有,就怕人老了。quot; 何东阳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韦一光盯着的不仅仅是市长的位子,而是三年后市委书记的位子。对他俩来说,前面的位子空一个,就会多一分希望,在这一点上他们是相同的,就笑着说:quot;这就像钓鱼,得有耐心去守候。quot; 韦一光说:quot;如果鱼儿上钩了,你不钓,守候的可能是一场空;如果机会来了,不争取,可能会坐失良机。这次省委考察班子,还要大家推荐两名正厅级候选人,到时候我就推荐你。这种推荐的事,说没用也真的没用,关键不是下面说了算,还得听上面的。但是,如果上面要在下面推荐的基础上敲定人选时,推荐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quot; 何东阳点了点说:quot;那我就力挺一光兄。quot;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不几日,省委组织部果真下来考察金州的班子,带队的是省委组织部周副部长。这次考察的范围很广,程序也很多,第一个程序是个别谈话,地点设在金州宾馆贵宾楼,周副部长专门负责与市委常委个别谈话,干部处黄处长负责与重要部局的一把手个别谈话。 这天早上,何东阳接到市委组织部的电话通知,让他下午三点半到贵宾楼接受周副部长的谈话。下午三点一刻他就到了贵宾楼,进门时,看到礼仪小姐是另外两个服务员,突然想起了那个名叫舒扬的女孩子,心里便产生了一丝隐隐的失落感,上次他听说她还是一个临时工,是不是因为待遇太低跳槽走了?上了三楼,市委办公室的小赵迎上来说:quot;何市长,您先在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周副部长与市委宣传部长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您还得稍等一会儿。quot;他说好好好,然后就随小赵来到了休息室,刚坐定,就见一个穿旗袍的女服务员进来为他泡茶,小赵便告辞而去。 他抬眼一看,原来是舒扬,心里一喜:quot;是你?舒扬……quot; 舒扬淡淡一笑:quot;何市长好!谢谢何市长记住了我。quot; 他心里想,我都问过你好几次了,要是再记不住,我岂不是成猪头了?何东阳心里想着,表面却笑着说:quot;见过好几次面了,怎能不记得?quot; 舒扬抿嘴笑了一下,来为他沏茶,随之,一股挡不住的香气就向他扑了过来,他分不清是她身体里天生独有的自然香,还是化妆品的香,反正是一种醉心的芬芳。舒扬的手很白净,细长细长的,手指却轻快麻利。她沏茶时,他才有机会细心地打量,一张瓜子脸,皮肤白净细嫩,高棱棱的鼻子,红润的小嘴唇,忽闪着的长睫毛,共同组成了她的完美与和谐。刹那间,他突然想起了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就在这时,她抬起了头,眼睛忽闪了一下,轻声地说:quot;何市长请用茶。quot; quot;谢谢。quot; quot;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quot; 他还想跟她多说几句,可又想不出说什么好,就问:quot;在这里上班还愉快吗?quot; 她quot;嗯quot;了一声,点着头说:quot;挺好的。quot;说完,淡淡笑了一下,quot;那我走了,何市长,您先休息。quot; 他应了一声,看她转身离去,穿着旗袍的她身材越发优美流畅,走路时小腰儿一扭,那丰满的臀就很自然地跟着一左一右地晃了起来,晃得他心里一阵发慌。她转身关门时,与他的目光对到了一起,他向她点了一下头,她浅浅地一笑,关上了门。他的心里立刻掀起一阵波澜,感叹着这样的一个天人,却还是个临时工,等有了机会一定帮她一把。 何东阳喝了一杯茶,市委的小赵才进来说,周副部长请他过去。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跟了小赵而去。 何东阳过去见过周副部长,还是在他当选常务副市长之前,周副部长到金州考察他们这届副市长候选人。那时周副部长还是干部处处长,戴着一副眼镜,人显得很斯文,也年轻。没想到几年不见,周副部长比过去发福了许多,也老成了许多。两人打过招呼后,谈话进入了正题,周副部长把谈话的大概内容向他说了一遍,一是要他谈谈市委班子的建设问题,尤其谈谈对一二把手有什么看法;二是向组织上推荐一至两名正厅级干部人选。他一边听着周副部长的话,一边在琢磨着省委这次来考察,是不是真的像韦一光所说的要动动丁志强。他又一次想起了韦一光与他在棋盘旁的谈话,想起一卒一马的事。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专心记录的小袁,心里在想,韦一光的暗示莫不是孙正权的授意吧?如果组织上真的有意要搬掉丁志强,还需要走这样的过场吗?恐怕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也说不准要在孙与丁之间选其一。 之前,何东阳已经认同了韦一光的quot;兵马合力quot;的观点,要褒孙抑丁。这样不仅可以对丁志强一贯的专横跋扈做个回击,也为上次拿他当枪使给一个回报,更主要的是对自己的前途有利。此刻,当他面对组织的时候,又有点儿犹豫了,就在这时,周副部长又补充说:quot;我们这一次下来之所以要个别谈话,就是想让每个谈话对象都说真话,反映最真实的情况,谈话的内容除了组织上掌握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你放心好了。quot; 周副部长的这几句补充,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兵马合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先说了孙正权的许多好话,说孙正权的亲和力多么多么强,说话办事多么稳妥,如何坚持科学发展观,如何当班长当得称职。说完了孙正权,又把话题转向了丁志强,说他有魄力,有闯劲,敢作敢为,表扬完了,一个quot;但是quot;就将话转到了另一层含义上,说光有魄力和闯劲还不够,还得有科学的发展观,要有求真务实的精神,要有团结合作的大局意识。他列举了样板房的决策失误,对上访群众的冷遇和不关心,对舆论监督不够热忱,对市委的批评不够谦虚。他说得有理有据,并且在说话的过程中,目光一直盯着周副部长,希望能从周副部长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倾向性。他从周副部长不时的点头中感觉到,周副部长不仅在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还有一点儿肯定的意味在里面。 评价完了一二把手后,周副部长要他推荐一至两名正厅级干部的后备人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荐了韦一光。他没有理由不推荐,一是韦一光明确地向他做了承诺,要推荐他,他不能不还他一个人情;二是除了韦一光,他还真的找不出来第二个推荐对象。 结束了与周副部长的谈话,何东阳走出门来,才感到身上渗出了许多细汗。进了电梯,随着电梯缓缓地降落,他的心不由得拎了起来,忽然间感到空空的,又不觉责问起了自己,我这样做是不是对丁志强狠了点儿?这是他第一次向组织反映顶头上司的不是,虽然他讲的句句是实情,没有任何夸张和不实之处,但这毕竟是会议上没有说过的话,毕竟对丁志强的工作否定大于肯定,如果让丁志强知道了,我这不是成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了吗?他感觉脸上有点儿烧,仿佛有一种在别人背后捅了一刀又悄悄逃离的感觉,惴惴不安。出了电梯,转念一想,即使丁志强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我又没有瞎编,问心无愧,再说了,我是向组织真实地反映情况,又不是在下面乱说,有什么好自责的? 他走出了贵宾楼,看见吴国顺远远地伸出手,笑着向他急步走来,走到跟前,握住了他的手说:quot;何市长好!quot; 何东阳握了一下,说:quot;你来这里有什么事?quot; quot;省委组织部叫我来谈话。quot; 何东阳quot;哦quot;了一声,本来省委组织部的谈话对象是部局级的一把手,没想到他会来,就问:quot;你们的姚局长在吗?quot; quot;在,市长是不是找她有事?quot; quot;没事,随便问问,你去谈话吧。quot;何东阳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既然姚洁在,为什么组织部还要通知吴国顺来谈话?这一定是韦一光有意安排的。韦一光分管组织工作,组织部上报的谈话名单一定要他过目,他之所以点了吴国顺,一是吴国顺是文广局合并之前的一把手,安排他谈话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二是吴国顺丢了一把手职务肯定会对丁志强有意见,让他去谈话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说些不利于丁志强的话。 吴国顺压低声音说:quot;市长晚上有没有空?我们一起聚聚。quot; quot;有空到家里来吧,外面聚什么聚?省上下来考察班子,让人看到了不好。quot; 吴国顺说了一声好的,就匆匆上楼去了。 四.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何东阳想到的这一层含义,其实吴国顺也想到了。吴国顺在接到市委组织部的电话通知后,心里就犯了嘀咕,听说都是一把手去谈,他去干什么?他怕组织部通知错了,免得去了尴尬,又叮问了一句,组织部的回答令他非常高兴,组织部那边说姚局长去,你也去,各谈各的,到时候听电话通知。他听了当然高兴,虽然在单位里姚洁不把他当回事,组织上还是把他当正处级看待,这使他落寞的心感到一丝安慰。 这些天来,吴国顺非常郁闷,大权旁落后的他被彻底边缘化了。人一旦在官场中被边缘化,就成了一个摆设,有你也不多,没你也不少。这样一来,不仅姚洁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是他过去的那些老部下也觉得大势已去,弃他而投靠到姚洁那里去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今日你在位,你就是爷,明天你下课,你就是孙子。这些他都认了,唯一让他心口难平的是,他过去的老部下苏正万竟然在背后做起了他的手脚。 苏正万原来是广播电视局的二把手,担任副局长兼电视台台长,三局合并后他又兼管了广播电台,权力不但没减,反而比过去更大了。人一旦手里有了权,腰杆子也立马硬了起来,过去,苏正万见了他总是恭恭敬敬,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现在却不一样了,苏正万把过去对他的低三下四、毕恭毕敬完全转移到姚洁那边去了,见了他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问题的关键是,苏正万明明知道田小麦是他的人,过去也一直对田小麦很客气,没想到他前脚出门,苏正万就为难起了田小麦,这使吴国顺感到气愤,更让他心里添堵。 吴国顺当初是占了电台的一个指标才为田小麦解决了正式工作。这就是说,田小麦虽然在电视台上班,但她的编制还在电台,属于电台的人。如果吴国顺仍然坐在第一把交椅上,这些都不算什么,或者两台合一,或者做个相互调换,就把田小麦的事情搞定了。他当时没有急于两台合一是想等着机构改革时一起搞,没有调换田小麦也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不想搞。他觉得不能把田小麦的路都铺平了,如果铺得太平了,她无求于你时,你的价值就无法体现出来。然而,使他没想到的是,他有意留下的一点空白却让苏正万钻了空子。苏正万把田小麦叫到办公室里,说按编制你是电台的人,现在却在电视台上班,不太合理,你考虑一下,应该回到电台去上班。田小麦一下子愣了,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到电台去,她现在是电视台的当红主持人,风光体面,工作起来又得心应手,让她突然放弃这些,从屏幕上消失,去当幕后主持,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已经熟悉了电视台的工作,也热爱这项工作,能不能不回去?苏正万说,你还年轻,适应能力强,到了电台,很快就会适应的。田小麦听了差点儿就哭出声来,这不是适应能力强不强的问题,关键是她已经恋上了荧屏,好不容易聚集了越来越高的人气,正在一路走红,现在让她突然放弃这些去电台,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当吴国顺从田小麦的口中知道了这些情况后,破口大骂了一句:quot;这个王八蛋!quot;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表面上唯唯诺诺的苏正万心机藏得这么深。他当一把手时,苏正万真像个太监,跟前跟后地巴结他,现在刚刚失去了控制,他就开始踩自己的脚后跟了。 田小麦说:quot;那现在怎么办?我都愁死了。quot; 吴国顺实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办。他还没有搞清楚苏正万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是他另有人选,想踩下田小麦让他的人来顶替,还是要故意为难一下田小麦,让她归顺于他?或者是小试牛刀,想试一试他的态度?无论苏正万出于何种目的,让他亲自上门为田小麦去求情,他实在做不出来,这不仅仅关乎他的尊严,还关乎一种秘密。他宁可让苏正万对他和田小麦的关系有所怀疑,也不能找上门去说情,如果去了,就等于不打自招地承认了他与田小麦的关系,那岂不是授人以柄吗?想到这里,便对田小麦说:quot;你别理他,先挺着,看他能把你怎么样?quot; quot;人家已经说了,让我回电台,我怎么挺?quot; 吴国顺也觉得自己说得实在太笼统了,不是他故意笼统,而是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招儿来。这件事本来他早就可以摆平的,故意留下没有摆平就是想借此控制田小麦,结果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完全退出权力场,他还会有机反败为胜,到那时,不愁摆不平这样的小事,而苏正万又会像个哈巴狗一样围着自己摇尾乞怜。看着田小麦泪水涟涟梨花带雨的样子,就将她揽在怀中说:quot;别哭,有我哩,怕什么?quot; 田小麦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伏在他的怀中,依偎了一会儿,抬头说:quot;那你打算怎么搞定他?quot; 吴国顺轻轻擦去了她小脸儿上的泪痕,说:quot;实在不行,你就先回到电台去。quot; 田小麦quot;啊quot;了一声,忽地从他怀中坐直身子,说:quot;什么?要我回电台?那不等于让我前功尽弃了吗?quot; 吴国顺心里掠过一丝隐隐的不快,心想这小姑奶奶也太高估自己了,才当了几天主持人,真的就把自己当成腕儿了?他故作镇静地说:quot;什么前功尽弃?你回去还不是照样做主持人?只是暂时不露镜而已,等我这边关系理顺了再把你调回来不就得了?quot;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田小麦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坐到了一边,用手抱着膝盖,低着头故意不理他。吴国顺一看她生气了,想把她拉过来哄一哄,他刚拉到了她的胳膊,她却使劲抽了回去,再碰她的身子时,感到一下子变得僵硬了。吴国顺心里更是不快,觉得这丫头也太过分了,十件事给她办成了九件,一件没办成就成了这个样子。本想好好说她几句,一看她下巴抵在膝盖上,小腰儿便勾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显得细而柔。弧线的下面,像稳稳地摆放着一只大南瓜,圆润饱满,韵味十足,而且还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力。他的目光一触及到她身体上最诱人的部位时,心就立刻化成了水,方才生的气也随之被水融化成了无限的柔情,代之而起的是对她的怜爱和身体的向往。他不尴不尬地嘿嘿笑了两声,说:quot;是不是生气了?quot; 她故意别过头去不理他。 他知道,她不理自己,说明还是想理,倘若她真的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或者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她何必生气?再说了,她这个年龄段,又长得这么姣美如花,正是向男人使性子的时候。好好哄一哄,哄乖了,她就是你的小猫小狗,就会乖顺地依偎在你的身边,任你欲仙欲死,任你翻江倒海。他的心波荡漾起来,就揽过她的小腰儿,低声说:quot;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不想办法吗?quot; 她的身子明显软了许多。 他又说:quot;苏正万只是嘴上说说,他要是把你调走,电视台的收视率下降了,有他的好果子吃。quot; 他看到她的脸上生出了一丝喜色,很快又被她强压了下去。他心里一笑,觉得这小丫头其实也挺有意思,哄着她玩也挺好的,就想继续哄哄她。他把她的身子又往怀里揽了一下,感觉柔软多了,便说:quot;不要怕,你先顶着不要去。quot; quot;那你要给苏正万说说,他毕竟是你的部下,会听你的。quot; 吴国顺只好quot;嗯quot;了一声,算应承了下来。他知道,要是不答应她,任凭说上多少好话也难以哄好。 田小麦一下高兴了起来,一脸喜色地问:quot;真的?quot; quot;当然是真的。quot;他本来还想补一句:quot;他不一定听我的了。quot;但他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张香喷喷、水灵灵的小嘴儿给亲上了,顿觉一阵酥麻,心身也随之放松开来。亲着,想着,田小麦毕竟年轻,还很单纯,就想先答应了她也好,到时候再看情况,万一不行就放下架子,给苏正万打一声招呼,谅他也不会公然反对。 亲吻了一阵儿,他迫不及待地要进入正题,田小麦却说要冲个澡。他只好随了田小麦,一起进了浴室。吴国顺自从从一把手的位子下来后,工作是轻松了,心情却压抑了,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性生活的质量与数量下降了许多。几乎一星期了,他天天睡在老婆的身边,却没有一点儿反应,老婆一气,就翻过身子不理他了。他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老婆,想交一点儿公粮,可就是力不从心。老婆说:quot;你要真的不行就上医院看看。quot;他说:quot;看什么看?已经到了半老头子的年龄了,你以为还是年轻人?quot;他知道,在权力场中风光惯了的男人,一旦官场失意,精气神一散,人也就硬不起来了。权力是男人的春药,没有了春药,有美女也行,感官一刺激,也等于是吃了春药。他三下五除二扒去了衣服,泡在了浴池内,田小麦的衣服还没有脱完,他就看着她脱。虽说早就熟悉了田小麦的胴体,但她的宽衣解带也同样对他充满了诱惑力,那是一层层剥开漂亮花瓣的过程,他就在这个过程中独自收获着另一种享受。她的腿很长,身材很迷人,也很魔鬼,腰细而柔,臀又非常饱满结实,圆圆的,翘翘的。她刷牙的时候,随着身子一颤抖,那饱满的臀也跟了晃,他心里顿时泛起汹涌的波涛。他咽了一下口水,很为那件薄如蝉翼的乳白色小内裤担心,仿佛随时有被撑破的可能。原来布与人一样,也受命运的安排。同是布,有的做了袜子,供人踩,有的是衣领,供人赏,有的做了抹布,供人擦桌,有的成了内裤,又要分出好几种类型,倘若遇上这样顶级的美女,贴身为她服务,那它真是交好运了。田小麦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偷窥,盈盈一笑说:quot;看什么看?没见过?quot;他就忍不住从浴缸爬了出来,嘿嘿笑着,从后面抱着她说:quot;就是看不够,一看就起性了。quot;田小麦故意撅了撅屁股,撩着他说:quot;我让你起,起、起、起!quot;吴国顺将头抵在了田小麦的肩上,呓语般地说:quot;小妖精,你真是个妖精!quot;田小麦的身子真白,光光的,滑滑的,无一瑕疵,手放在上面,就像放在绸缎上,光滑如脂,柔软无骨…… 洗过,来到床上,进入了正题,吴国顺就没魂了。他对田小麦实在喜欢得要命,她的身上处处是宝,每一寸领土都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她的身体上有一种令人迷恋的妖精味,那是女人的态,有了态,女人就有了神韵,也有了气场,就能磁铁般地吸住男人的心。尤其是到了关键时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声地淫叫着,声音就像催化剂,一下子让空气里弥漫了醉人的芬芳。他无法不为这种声音而激动,也常常被这种气味所陶醉,一旦到了这种氛围中,他很快就能进入到欲仙欲死的状态中。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当他快要进入这种状态时,田小麦却突然睁大了眼。她本来是微微闭着两眼的,这一睁,就像朦胧的房间里突然点亮了灯,让他感到很不适。睁了也便罢了,问题是,她睁了眼后,盯着他说:quot;你明天就给苏正万说一声。quot;他quot;嗯quot;了一声,心里十分不悦,心想这个丫头怎么越来越俗气了?好像与他做交换一样。她又说:quot;要是说晚了,他把我调到电台就被动了。quot;他又quot;嗯quot;了一声。她又说:quot;你光嗯嗯嗯的,听到了没?quot;他的气一下冒了出来,恨不得扇她一巴掌,将她的话打进去。但是他知道,这时候是不能生气的,一生气,注意力一转移,就会前功尽弃。想着,就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含糊地说:quot;听到了。quot;她唔唔了两声,没有说出话来,这才又进入到了正常的程序之中。 第二天,他真的去找了苏正万。既然答应了田小麦,就要当回事儿去办,免得让她失望。然而,一走进苏正万的办公室,看到苏正万那样子,就后悔了。他进去的时候,苏正万正打着电话。要是换了过去,苏正万一定会立马站起身子,招呼他入座后再对话筒说,对不起,局长找我有事,回头我给你打过去。这次却大不一样了,苏正万屁股都没有抬,只向他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继续在电话中聊着。吴国顺坐了一两分钟,听他聊昨晚吃饭喝酒的事儿,根本与工作无关,脸上一阵尴尬,更感到后悔,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找苏正万,明明知道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见了自己点头哈腰的副局长了,再来找他岂不是自取其辱吗?吴国顺实在接受不了他对自己的这种冷待,仿佛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只好站起身,向他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了。就在他开门的一刹那,才听到苏正万问,吴局长有事吗?他没有吱声,摆了摆手,开门走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吴国顺越想越气。田小麦那点儿事,本来不算什么,可权力失去后再去求人,就真的成了事儿。他不打算再向苏正万开口了,更不想给他留下任何把柄,欠下他半点儿人情。他就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背下去,只要何东阳不倒,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有机会的。奶奶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到峰回路转,手里有了权,非让你苏正万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田小麦这边,他只好用谎话先应付一下,就说已经给苏正万说过了,至于苏正万领不领情是另外一回事。再说了,人生的路长着哩,让田小麦受一点儿小小的挫折也没有什么,这样才知道珍惜,否则,她还觉得一切都是她应该得的。 吴国顺正在纠结时,市委组织部通知他去谈话,他当然高兴,这不仅让他有了一次与姚洁平起平坐的机会,挽回了他一些可怜的自尊和做人的尊严,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利用这次谈话,把网络新闻引发的社会矛盾指向丁志强,向组织进行弹劾。他非常清楚,不扳倒丁志强,除非是等姚洁高升了,他才有扶正的可能,否则,他想在文广局翻身难上加难。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这次省委组织部考察市委干部之机,褒何抑丁,弹劾掉丁志强,让何东阳取而代之。他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尽自己之所能,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第五章 中央首长来了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8月5日七夕前一天,晋源区北大寺村“大寺荷风”苑旁,由本报和太原义务红娘联谊会联合举办的“见红娘,觅姻缘”七夕大型联谊会在这里举行。 红娘牵线22对有缘人牵手 5日下午3时,身穿桃红色上衣的35名红娘,穿梭在五六百位单身男女和父母中间,为寻觅爱情的人儿牵线搭桥。来自山西职业技术学院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的三位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也来到现场,为寻缘人在婚恋、情感等方面存在的困惑进行详细解答。两个小时内,22对有缘人成功牵手,不少参与者临走时依依不舍,询问下次举办活动的时间。 为了方便各种人群更快速、有效地寻觅到适合自己的有缘人,本次活动特意设置了未婚区、离异区、家长交流区和心理咨询区4个场地。每个场地都有几位义务红娘专门负责登记信息、牵线搭桥和现场答疑。 记者注意到,相对于未婚区男女的害羞、不敢主动交流,离异区的男士女士则大方得多。活动开始不到十分钟,太原义务红娘联谊会组织者李才尔老师就兴奋地告诉记者,离异区已经有3对牵手。 当然,好的爱情也需要慢慢寻觅,通过自我介绍、相互交流、红娘牵线,互有好感的男女漫步在荷花池边、凉亭下,单独沟通。为子女操心的家长们,也在现场忙着四处转悠,寻找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好女婿、好媳妇。 廊桥下和风习习,刚刚绽放的荷花,在碧绿的荷叶掩映下格外姣美。不时看到这边一对聊得兴起会心一笑,那边一对各自拿出手机互留电话。本报和义务红娘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亲眼见证了有缘人成功牵手的浪漫历程。 参加活动的35位红娘,都是活跃的太原市六城区的热心人,多次在迎泽公园、龙潭公园、学府公园、玉门河公园等省城各大小公园举行活动,这是第一次到郊区举行联谊活动。为参加本次活动,红娘们还特地自费购买荷花一样色的粉色T恤穿在身上,高兴地夸联谊地点选得好。 红娘李才尔说:“在这么诗情画意的地方,又是和山西晚报举行活动,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一些。”此外,他也表示,走出市区到风景胜地组织相亲活动,在游览美景中间进行沟通交流,单身男女们会减少对彼此的生疏感,给他们今后举行活动开拓了思路。随后,红娘负责人李才尔又遗憾地说:“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我多看两眼荷花都顾不上。” [未婚区] 一人相亲全家出动 俊男靓女,外加各自的亲戚朋友,这是未婚区最大的特点。东边的凉亭里,一名相貌年轻、长相甜美的女孩身边,坐着几位中年女士。“这边是未婚区,年轻男女都来这边登记、交流啊!”义务红娘正打算请这几位离开,一问才知道,因为对她的择偶比较看重,所以母亲和姨妈特意赶来当“参谋”。 那边,一个帅小伙身边坐着他的母亲,这位家长还说:“其实我也就是帮着选选,喜欢不喜欢还看人家自己,小两口以后日子过舒坦了,我也就放心啦!” 不少青年男女登记完信息后,虽然不停地左右张望,却迟迟不敢和自己心仪的对象搭话。见状,义务红娘们马上“披挂上阵”,根据大家的基本资料和个人意愿,帮着牵线搭桥。 一位戴着眼镜、身高1米83的男孩,手拿话筒介绍个人情况,他在省城一家国企做行政管理的,想找一位24—28岁、活泼外向的女孩。红娘环顾四周,很快就带他走向一位女孩,记者一看,这位女孩就是亲友团陪同来的“小公主”。 没多久,未婚区里来了一位身穿制服的“兵哥哥”。这个年轻的男孩,在大家鼓动下刚拿起话筒脸就红了。他自我介绍说,老家是山东,在太原当了12年兵,其他的想在私下里说。红娘也为他联系到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孩,俩人走到廊桥下单独交流。没想到,这一聊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记者随后了解到,女孩对这个“兵哥哥”比较满意,打算以后多接触了解。 义务红娘介绍说,这次活动的未婚男女相对来说年龄还不算大。之前的多次活动中,年过30岁的未婚男女比比皆是,而且自身条件都不错。“不排除因为工作耽误了个人问题的情况,但是大多数大龄单身男女,都对对方要求比较高,不知不觉错过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姻缘。”义务红娘张老师说,在寻找爱情和婚姻的道路上,不要一味地看重对方的外在条件,心灵的匹配度、相处的默契感,才是保证今后共同生活幸福、快乐的关键。 [离异区] 大胆寻找另一半 “有没有适合我的?”“能不能看看你们手头的资料?”凉亭内的石桌旁,觅缘人将四五位红娘包围在中间,急切地为自己寻找着另一半。 看着圆桌旁一个接一个登记征婚资料的人,坐在长椅上的一位老人也急了:“我77岁,从新建路赶过来,专门替离异的儿子征婚的。”老者说他姓沈,儿子在上海工作,没时间张罗自己的婚姻大事,所以他就跑前跑后地操这份心。这次他就是专门来相人的。“爸,看那位怎么样?四十多岁。”随沈老爷子同来的小女儿在人群中看来看去,然后指着一位正填资料的女士悄声说。得到父亲首肯后,她立刻去找红娘牵线。 很快,这对父女引起了场上骚动,离异或丧偶女士纷纷向前靠拢,试探缘分。老人拿出儿子的照片,自豪地给大伙儿看:“我儿子长相和经济状况都不错,过两天正好要回太原,我就想借着七夕这个好日子,圆了他的姻缘。”不过,他对女方的要求也不低,带男孩的不找,超过50岁的不找,能去上海的才行。 另一边,一位来自吉林的34岁女士也很活跃,在红娘帮助下先后约谈了3位男士。 这次相亲,她是由姐夫陪着来的,因为对太原不熟悉,姐夫一个是带路,同时还能把把关。“我希望对方脾气好,有房子,有稳定收入,年龄相当就行,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这位吉林女士说,她现在孤身一人,打算在太原成家。 跟几位男士谈过后,她还没有离去,仍在人群中寻觅着。说起二次征婚,她讲道:“有的人觉得离异后的女人不好找对象,但我觉得再难也要追求我的幸福。其实有过一些经历才更懂得生活,我相信我肯定能找到真爱。” 从尖草坪区赶来的宋女士,是替妹妹征婚的。“找个好人家就行,前一个太大男子主义,家务活什么也不干。”“不要着急,我们的资料里有位男士,跟你妹妹条件差不多,他是嫌前妻爱打麻将,打到很晚都不回家。”“是呀,走到一起就要相扶相持,担起自己的责任。”凉亭里,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对婚姻的感悟。 [家长] 大龄男女单个过父母有压力 活动现场吸引了不少银发老人,他们不是来找老伴的,而是为子女找姻缘“相”亲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老人们的表现格外引人注意。 家住万柏林区的宋女士和老伴,因家离活动现场远,早早就从家出发,生怕误了见红娘。 宋女士的女儿是一名医生,平时工作忙,就由宋女士来替她“相亲”,“孩子眼瞅就31岁了,还没有男朋友,说实话真着急啊,我就替她来了。孩子内向,一开始不愿意让我们来,可是就要变成老姑娘了,她自己想通了,就同意让我们来了。”交谈中,记者得知半年多来,宋女士和老伴已经成了各大公园里父母相亲会的常客,当天的活动,他们也遇到了不少曾经认识的,同样是给儿女相亲的父母们。 与宋女士一样来为孩子相亲的家长很自然地就凑在一起,他们选择的标准都不相同,但却有着共同的心愿,就是子女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然后恋爱、结婚。 宋女士和老伴在活动现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征婚启事,贴在游廊的柱子上,上面写明了女儿的简况和择偶的标准,然后老两口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等着有缘人上门。 不见有合适条件的,宋女士和老伴有些沉不住气了。老伴起身走到单身交流区,仔细地打量每个男青年,并耐心地听着他们的自我介绍。 眼看着活动接近尾声,而合适的有缘人依旧没有出现,宋女士和老伴坐不住了,两个人站起来,注视着每个从身旁经过的男士,看见年貌相当的就主动上去打招呼。 整个相亲活动中,家长们的表现基本都像宋女士两口子一样,而且家长们大多是为女儿找对象,为数不多几个给儿子找对象的家长,在人群中绝对是抢手的热门人物。高先生的儿子在北京工作,虽然将来有两地生活的不便,但还是有多名家长和他交换了电话,打算加深了解。 70岁的米先生说,自己的女儿条件不错,自己创业打拼,已经有房有车,但是他在征婚时却不敢实话实说,生怕这样的条件吓得小伙子不敢来谈,尽管女儿是个女强人,可他总觉得不踏实,“一辈子为孩子操劳,她不成家,做老人的这心就放不下。”米先生想通过本报劝大龄单身男女,“抓点儿紧,别让父母的心总悬着。” 13.密谋证据 这一天,一辆白色的凌志停在了吴国顺的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个醉醺醺的彪形大汉,正是马民。马民满嘴酒气地说:“哥,你能打电话给兄弟,兄弟太高兴了,说明哥没有把兄弟忘了。”“可以忘了别的事,怎么能忘了兄弟情?”他从马民身上闻到了一股熏人的酒味,就知道他喝了不少。按理说,像他这样喝了这么多酒根本不能开车的,但因为夜晚没有警察查车,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你喝这么多酒还能开车?”“哥,你放心好了,那点儿酒算啥?我再喝半斤八两都不在话下。要不,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喝一场?”“酒就算了,我刚才也喝了不少,干脆找个清静的地方,散散步,聊一聊。”“散步哪能行?我有个好去处,你跟我走,好好让哥放松一下。” 吴国顺一听说放松,就知道一定是娱乐场所,怕出事,就说:“算了,那种地方最好还是别去了。再说,现在查得严,在这种事儿上栽了跟头实在划不来。”“哥,你放心,兄弟我从来不干冒险的事。这个地方在新城,不在我们金州市。” 新城是东州市的一个镇,离金州不远。吴国顺知道这个地方,也常听人说,新城的女孩子很漂亮,大部分都是从外地来的。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说:“算了,要不找个地方洗洗脚也行。”“哥,你听说过没有?老中医都说了,花心练大脑,偷情心脏好,泡妞抗衰老,调情解烦恼,暗恋心不老,相思瞌睡少,以科学发展观的态度对照自身,有则发展,无则实践。”“什么歪道理,还要有则发展,无则实践?”吴国顺虽然嘴上这么说,心却动了,也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说话间,车已开出了城区,到了茫茫戈壁滩上,路上的车辆少多了,四周显得一片寂静。吴国顺觉得有必要把话引到正题上来,就向马民问起了文化局旧楼的装潢之事。 马民一说起这项工程,牢骚满腹:“那个女人心太黑了,我给她送了三十万,她也接受了。我本打算等完工了再给她送一笔,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又反悔了,说上面有人发话,要把工程交给另外的公司。后来,听说她把工程交给了邵大鹏。邵大鹏我熟悉得很,他和市上领导哪有特殊关系,这肯定是姚洁的一个借口,还不是嫌我送得少,邵大鹏送得多,就退了我的,接受了邵大鹏的。” 吴国顺“哦”了一声说:“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肯定是这样的。过去她在文化局时,我也是用邵大鹏的这种方法,从她手里撬过来一个工程。没想到她现在越来越贪了。” 吴国顺长叹一声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过去有人罩着,她可以肆无忌惮,现在丁志强马上就要调走了,等丁志强走了,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哥,你想办法上吧,等你上去了,掌管了文广局,兄弟我也好跟着沾沾光。” “文广局明年的工程更多,仅歌剧院的装修就要投入上千万,还有图书馆、演播厅,工程多得很。哥要是真的掌管了文广局,有你干的活。如果还是姚洁当权,那就难说了。” “要是她当权,我肯定拿不到。哥,我们难道想不出一个办法把她搞下去?” 吴国顺见马民渐渐进入圈套了,才说:“要想搞下去,也很简单,只要能抓到她经济问题上的一些把柄,向上一捅,保证能把她捅个底朝天。” “我过去从她那里接活,前前后后向她送过五十多万了,这些是不是证据?” “当然是证据,但问题是你不能直接举报。” “为啥?” 吴国顺心想,不知是马民真傻,还是故意装傻,就说:“如果你举报了,就是引火烧身,上面肯定还要查你,你能经得起他们查吗?我怕这样一折腾,对你的公司不利,将来更不好接活。” “还是哥想得周到。那我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到她和邵大鹏的交易内幕,这样既保全了你,还能击败对方。” “这主意倒是好,但是要从邵大鹏那里搞到他们的交易内幕也难。” “你与邵大鹏不是酒桌上的朋友吗?找个机会,你单独请他喝酒,身上带一个微型录音机,喝到高兴处,把话题引到工程上来,千方百计地套出他的话,录下来,那就是证据。” 14.首长视察,老农挨打 经过一个月紧张有序的准备,金州市终于迎来了首长视察日。 这一天,金州市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到处打起了巨幅横额,市政府的广场上用鲜花簇拥起了“魅力金州,政通人和”几个大字。下午一点钟,市区就把首长要经过的主要街道做了全面封路,只允许行人行走,不允许机动车辆进入。各街道办的群众团体、学校都已组织好了欢迎的队伍,拉起横幅,守在了马路两边,等候着激动人心的时刻。老年秧歌队浓妆艳抹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个个精神抖擞,老头拿着锣鼓,老太太拿着扇子,三五成群地汇聚在广场上。便衣警察却不动声色地在最热闹的地方观察着周围的动向。 省里原来通知,陪同首长的除北京和省上下来的领导外,市一级领导由常委陪同。市上刚做好了安排,省里又下发通知,首长喜欢一切从简,只需要党政一把手和相关服务人员陪同就行了。这样一来,市里只有孙正权和何东阳才有资格陪同,其他的领导都得靠边站。 就在首长要来的头天晚上,信访办主任高永信突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李疯子又来了,怎么办?他一听到李疯子这个名字,头就大了。李疯子并不真疯,而是他说话张扬,不怕得罪人,有点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李疯子。 现在,市里领导换的换,升的升,退的退,李疯子又回来了,出现在会场门口喊冤,搞得领导们很不爽。幸好被把门的武警战士扣押在了门卫处,才没有酿成大祸。省信访办查问清楚他的来路后,直接通知金州市信访办来领人,高永信屁颠颠赶到了省城,把李疯子连哄带骗劝到了一家招待所,派人看管起来后,立即打电话请示何东阳怎么办。 何东阳接到电话,心里一惊,不觉有些后怕,如果让省里领导知道他们的信访工作没有做好,怪罪下来,不仅会影响他的前途,还会影响市委市政府的考核。但是,让他说怎么办,他也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他不愿意在社会上留下骂名。如果送到他家里,说不准以后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现在,高永信把这个球踢给他了,他不接招已经不行。 为了确保首长视察期间不出事,他只能如此了。他只好把那句老话向高永信又说了一遍。高永信半天才说,知道了。他明显感觉到高永信说得非常勉强。其实,对他而言,也同样是勉为其难的选择,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政治压倒一切,你不按这个游戏规则办,就只能出局。 各级领导随首长视察完了矿产公司,又去视察市幼儿园。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个个打扮得像花朵,他们早已准备好了节目,首长一到场,就表演起了节目。首长看到这些祖国的花朵,心花怒放,节目一完,就带头鼓起了掌。何东阳站在首长和领导们的后面,心里便在想,首长真的很辛苦,全国这么大,事情这么多,还要经常下基层去视察。看来,大领导有大领导的难处,我们小领导也有小领导的好处,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就这种调研方式本身而言,也有待探讨,这样下来是否真的了解到社情民意和民众疾苦了呢?凡上级领导下来视察调研,下面都已做了安排,任何事情,一经安排,肯定不是本来面目了,已经增加了人为的痕迹或是虚假的成分。 古时,有微服私访之说,那是因为没有发达的交通设备,没有媒体,底层的民众根本不认识上面的大人物,微服私访才真正达到了解社情民意的目的。现在却不同了,交通这么发达,媒体这么多,领导早上参加什么活动,晚上大家就能看得到,所不同的是,大领导上大电视台,小领导上小电视台,个个都是政治明星,下到基层,谁能不认识?有了这样的前提,视察本身已经包含了许多作秀的成分。 何东阳送走首长,刚回到政府,便看到门口有一位老大爷要进去,说是到城里卖菜遭到了城管的殴打。何东阳听后非常生气,声称要严惩打人者,然后就让潘多文带着老人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15.家庭是最不讲理的地方 几天过后,那条老农被打的新闻已经在网上火爆起来了,许多地方报纸也做了转载,整个事件查清了,打人者是南城区城管分队副队长胡亚生。何东阳听到这个名字惊呆了,胡亚生?他的小舅子也叫胡亚生,这个打人的胡亚生会不会是他呢? 晚上回了家,胡亚娟正在收拾打扮,见他来了,就高兴地说:“老公,我今天不做饭了,我妈卤了你最爱吃的猪蹄子,下午就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们一起去吃。”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那个打人的胡亚生肯定是自己的小舅子,否则,丈母娘卤猪蹄子也不会这么凑巧。他知道丈母娘的饭好吃难消化,明明是鸿门宴,还必须要去,如果不去,必定会引发新的家庭矛盾。 来到丈母娘家,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味,那是丈母娘的拿手好戏,只有她才能调出那样的味道,才能卤出对他胃口的猪蹄子。与丈母娘和老丈人打过招呼后,胡亚生从里屋出来了,也向他打了一声招呼。胡亚生长得高高大大的,看上去一表人才,但是言谈举止中却免不了有些小痞子的味道。 吃过饭,何东阳觉得该谈正事了,就看着胡亚生,想问一问他的副队长是怎么得来的,便说:“你进步还挺快的,已经成了分队副队长了?” 胡亚生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在姐夫的关怀下才进步的嘛。” 何东阳立刻明白了,肯定是胡亚生打着自己的幌子走了关系,他们单位领导为了拍自己的马屁才提拔了他,否则,凭他的表现根本不可能。 回到家里,何东阳觉得有必要向胡亚娟提个醒,就问她:“胡亚生的副队长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怎么一回事?他表现不错,单位领导觉得应该重用他,就提拔了他。” 何东阳正色说:“亚娟,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暗中走了关系?”“什么暗中走关系?说得难听死了。我只不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他们城管队的队长,向他问了一下胡亚生的情况,希望他多多关照一下,并没有说让他提拔。”“亚娟,我给你明确地说一声,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你是领导干部的家属,你这样过问你弟弟的领导,并叮嘱他要关照你弟弟,他会怎么想?他肯定会认为你想让他提拔你的弟弟,他不提,怕是我授意的;提吧,又勉为其难。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胡亚娟的脸上挂不住了,就说:“你看你,我既没有提你的名字,更没有打你的旗号,我只问问我弟的情况就不行了?难道我嫁了一个副市长,我连关心弟弟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女人死搅蛮缠的时候,你绝对不能顺着她的话去说,否则,你就会进到她那混乱的逻辑圈套中走不出来。他不接她的话茬,只讲着道理说:“比如说,你今天当着他的面说的那些话,就不应该,那样爱他,会助长他的优越感,反而会害他。”“哪些话?我说哪些话助长了他的优越感,会害了他?难道我们都是害他的,只有你一个人是关心他的吗?”“你当着他的面说,只要他们知道亚生是东阳的小舅子,下面办事的人也不会太过分。这种暗示性的话,对他没什么好处。”“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难道你要否认他是你的小舅子吗?行!何东阳,何市长,你要真的觉得有这样一个小舅子丢了你的脸,影响你升官,你可以不认他,可以断绝与他来往,但是你没有权力干涉我认我的家人。”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何东阳一看胡亚娟这么不讲道理,无心再说了,只好连连说:“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了,什么断绝来往,什么不认他,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做什么?你看电视吧,我到书房里看一会儿文件。” 第二天一上班,秘书长潘多文敲开了他的办公室,何东阳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说。 潘多文说:“我已安排明天早上去乡下慰问那位上访的老人,让城管大队也去,顺便让他们买一些滋补品带上。如果明天让胡亚生一同去的话,就不要通知媒体了,最好不要让媒体知道具体的人。如果胡亚生不去,就让媒体去报道一下,也算是对社会舆论作一个交代。” 潘多文走后,何东阳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件事如此处理,也算比较圆满,既对社会舆论有了一个交代,妻子一家人也能接受。16.一张包火的纸 这天下午上班,他刚给马民打完电话,约好了下班后两个人见面谈谈。晚上,吴国顺与马民在一家羊肉馆的小包厢里见面了,两人要了两斤手抓,两斤羊排,一个小菜,一瓶五粮液。吃喝好了,才进入正题。“兄弟,我们可以玩一套局中局,制造一封匿名信,信中就写姚洁受贿,她在搞文化局旧楼的改造工程时收过邵大鹏的40万,同时,她也收过你的钱。”“哥,你这么说,不就暴露我了吗?” 吴国顺特别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话,就说:“你急什么急?听完了我的话你再说。” 马民就不吱声了。吴国顺接着说:“这匿名信,要把邵大鹏的行贿数字写具体,就说他为了从姚洁手里得到工程,行贿40万,还送了一块金表,然后再附上你的那盘录音带。虽然是匿名信,因为有了证据,上面照样会重视的。另外,这信上要多提到几个老板,说他们也给姚洁行过贿,其中也有你,至于这些老板是否真的行贿,行贿了多少,一概模糊,不能说得太清楚。说到底,这只是一个障眼法,如果不提一下你,邵大鹏肯定会怀疑是你告的密,如果把你也归入行贿的行列之中,他就不会怀疑你了。当然,这样做不利因素也有,说不准检察院的同志还真的要把你叫去谈话,到时候你一口咬定没有给她送过礼就行了。千万不要承认,一旦承认了,你就完了。同时,那上面还提到了好几个老板,不光是你一个,检察院也不会盯着你不放。” 马民听完,长出了一口气:“哥想得真周到。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担心,因为录音上那些话邵大鹏只对我一个人说过,等录音带公布后,邵大鹏肯定认为是我干的,即便匿名信中有我的名单,也消除不了他对我的怀疑。”“那也不一定,他能对你说,就不能对别人说?再说了,如果他对你有所怀疑,你就说检察机关为了取证,他们可以在被调查人的身上安装窃听器,也可以在他常去的地方进行布控。你再傻,也不可能自己告自己的状,去接受检察机关的审查。局中局,这里面玩的就是智力和胆量。” 马民恍然大悟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隔壁桌子坐着一男一女,那男的正对着我们,不时朝我们这边看,那女的一直玩着手机。邵大鹏还悄悄说过,他们不会听到我们说什么吧?我说听到了又能怎样,管他什么事?好,到时候邵大鹏如果怀疑我,我就把他们拉过来当替罪羊,就说肯定是那个女的录了音,说不准他们就是检察院的。” 吴国顺举起杯,说:“好,你就这样给他说,保证万无一失,定会成功。来,干!” 喝了酒,马民说:“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有哥吃的肉,也会有我喝的汤。” “放心好了,兄弟,我的翻身之日,就是你的发财之时。无论是翻身,还是发财,必须扫清我们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哥说得对,我给你扫……扫清,来,喝!” 两人又喝了几杯,吴国顺怕马民嘴上控制不好走漏风声,便叮咛说:“今天我们商量的事,你任何人都不能透露。要记住,事成于密败于疏。” “哥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哪个轻哪个重。”马民正说着,手机响了,他接通后“喂”了一声,说:“我在外面喝酒,今晚不过去了,改天吧。”说完就挂了机。 “你有事就忙去吧。” “没事。是小红的电话,想叫我到她那里去,今晚不去了,我要陪哥喝酒。” 吴国顺知道,他说的小红是一家手机店的服务员,人长得很漂亮,明明知道马民有老婆,还是愿意当他的情人。吴国顺由此及彼,想起田小麦,心里顿感一阵凄凉,不由得长叹一声说:“小红对你不错,你要珍惜。” “我看小麦对你也不错。要不,打个电话把她也叫来?” “已经散伙了。” 马民嘿嘿一笑:“散了就散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美女多的是。深圳有个官员,为了包二奶,2005年买了一套房子给二奶住,每个月给二奶5000块钱,一年6万元,买房子花了50万左右。今年跟二奶分开了,他把房子卖了,得钱200万。算下来白玩女人五年,最后还赚了120万块钱,官员的妻子得知后臭骂官员说:quot;你怎么只包一个,多包几个该有多好!quot;” 吴国顺听完哈哈一笑,细细一思谋,果然是这个道理。17.匿名信 丁志强的调令终于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发了下来,他被调到了省政协任科教委副主任。在丁志强即将学习期满的时候,省委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除了让他彻底脱离金州市,是不是还有别的意图?何东阳揣测不透,但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仿佛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终于可以长长地透一口气了。 下午刚上班,何东阳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内容是检举揭发文广局局长姚洁受贿之事,信中言之凿凿,说是中达装潢有限公司经理邵大鹏为夺得文化局旧楼改造项目,向姚洁送了40万元现金、一块金表,并说有录音为证,录音带只寄给了纪委。信中还列举到了另外几个老板也向姚洁行过贿。何东阳看完,暗自一笑,心想吴国顺终于等来了机会,也抓到了机会。 一想到吴国顺,又想起了上次他拿钱让自己到省里去活动的事。对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主要是冒的风险太大,这个风险不仅是资金上的风险,还有政治上的风险。省里的领导中,他私人交情不错的只有原省政法委书记李茂堂,遗憾的是他去年退休了,现在就是想求他帮忙也帮不上了。所以,他想找吴国顺聊聊此事。 不一会儿,吴国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就高兴地说:“首长叫我来,肯定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做梦娶媳妇,想得美。坐,坐吧!” 吴国顺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笑着说:“要想就想些愉快的事,这样生活才有希望。” “你说得没有错,做得也没有错,该积极争取的,就得自己争取!” 吴国顺心照不宣地咧嘴一笑说:“真佩服首长,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我看过了,如果上面说的是真的,那可就是一把撒手锏。” “绝对是事实,绝对经得起组织调查。” “那就好,那就好。丁志强调动的事正式下文了,估计他想庇护也不好庇护了,有了这样的事,姚洁怕是难保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不过,这事一定要沉住气,不能让人怀疑到你。” 吴国顺连连点头称是,说:“那……丁志强一走,市长的位子就该你坐了。” “哪有该不该的?给你了就该,不给你了就不该。这种抢手的位子,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所以,我劝你应该到省上去活动一下,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错失了良机可要后悔一辈子。”说着,他又将那张储蓄卡递了过来,“这是40万,先投石问路,然后我再给你准备一些。” 何东阳心里热乎乎的,兄弟毕竟是兄弟,共同的利益让他们在大事面前总能保持一致。问题是他现在对祝开运根本没有把握,究竟祝开运是不是那种人?如果是,他又敢不敢接受?虽说是交易,如果关系不到那一步,你怕,对方也怕。你怕他不接受,反而坏了你的事;他怕你不可靠,坏了他的名。如果祝省长接受了,那他的事肯定十拿九稳了,如果不是那种人,不接受,当面退给了他,那就意味着不但没有希望,搞不好还会断了前途。政治投资的特点是风险大,回报高,关键的问题就是要吃透对方,才不会马失前蹄。而吃透对方,往往有很大的难度。想到这里,他只好说:“有时我也很矛盾,太主动了怕冒风险;如果按兵不动,听任自然,又怕被别人抢了先,感到冤枉。不过,你刚才说的投石问路倒不失为一个办法,我可以考虑考虑。” “那你要抓紧,听说韦一光前几天上省城开会了,我估计开会是个幌子,跑关系才是目的。” “鸡儿不尿尿,各有各的曲曲道。有关系的跑关系,没有关系的就得找关系,现在的体制就是这样,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可以理解。后天我到省上去开个会,顺便看看情况。” 吴国顺瞅了一眼储蓄卡说:“密码是三个六三个九,如果不够用,我再给你打过去。” “兄弟之间,感谢的话我就不用说了,就算你借我的,以后再还给你。” “这quot;借quot;字省了吧,用在我们之间多不好听。” 何东阳笑了一下说:“最好是兑换成美金,好用些。”说着将信用卡推到他面前。“好的,明天我给你送到家里去。” 何东阳想了一下说:“这种事,最好不要让家里人知道。你就装个纸袋,拎到我办公室来吧,别人也不会注意到的。”“我明白。” 18.跑官 与此同时,韦一光上省里跑关系去了。 韦一光给顾长平当秘书的时候,顾长平还是省纪委书记,几年过去了,顾长平成了省委的二号人物,韦一光也成了基层党委的二号人物。有时候,秘书升迁的快与慢,不完全取决于秘书本人,还要看你服侍过的首长,首长能耐大,秘书就上得快,首长能耐小,秘书就上得慢。首长与秘书的关系,就像旧时的义父与养子,或者是主人与家仆。在这种特殊的关系下,更多的领导把秘书看做是感情投资,当做权力的延续,等自己将来老了,退休了,失去权力之后,还可以得到掌握权力的秘书的照应。有了这样的文化背景,大多数领导都很关照秘书的前途。顾长平也不例外,他从纪委书记升为省委副书记后,随之也提携韦一光当了基层党委的副书记。 丁志强刚上党校不久,他去省上参加了一个会议,抽空到顾副书记家里去了一趟。那次,顾副书记的情绪很好,问了他好多市里的事,希望他与下面的人处理好关系,先打好基础,再看机会。顾副书记的话令他振奋,也让他备受鼓舞,他明白顾副书记的意思,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给自己帮忙的。那次他给顾副书记带了点儿冬虫夏草,没想临出门顾副书记又回赠了两条中华烟。他知道顾副书记是不抽烟的,但不管他抽不抽,他能拿烟送自己,足以说明顾书记对自己不一般。 走到住院部的门口,他问顾书记的身体不存在大的问题吧?秘书小赵说没问题,住上几天院就好了。他看顾副书记气色不太好,关切地问:“书记怎么样了,无大碍吧?”“无大碍,就是血压有点儿偏高,平时饮食上多注意就没事了。”顾长平微微叹了一声说:“没办法呀,我从20岁参加工作,风风雨雨30多年,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洒在了这片土地上,有着剪不断的感情。干脆我们到外边走走吧,空气好些。”韦一光一听这话,就明白顾长平的病不仅在身上,还在心上。 第六章 一纸调令带来的变局 韦一光去医院看望老上司顾长平副书记,顾长平的心情很复杂。 韦一光陪顾副书记走出了病房。走到幽静处,顾长平才说:“一光呀,你可能还不知道,前两天上级组织部门找我谈话了,要把我交换到H省去,A省的一位副书记调到我们这里来。说实在的,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但是看来不去不行。” 韦一光一听,头就立马大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顾副书记要调走。 顾长平又说:“你的事,我给组织部潘部长打过招呼了,让他多关照一下。如果这次你能顺利当上市长固然好,如果当不上,也不要急,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韦一光的心里突然闪出了一缕亮光,马上说:“谢谢书记,临走了还不忘关心我的事,真让我感动。我韦一光能有今天,全靠书记的关心和扶植,无论将来情况怎样,我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一光呀,你跟了我多年,我对你大恩大德谈不上,感情还是有的,总希望你们成长得快一些,这倒是实话。” 韦一光想进一步试探一下,便说:“我和潘部长不怎么熟,还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帮这个忙。” 顾长平“哦”了一声说:“他人不错的,这次有时间了,你去找找他。” 韦一光的心里这才有了些许的踏实,身上却不觉有点儿凉,他怕顾副书记受凉了,就说道:“外面有点儿冷了,书记别受凉了。” “那我们回去吧。” “好的。”说着,就跟着顾长平向病房走去。 到了病房门口,顾长平驻足说:“一光,你留步吧。如果这边有什么新情况,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韦一光点了点头,心里不由一阵酸楚,又说了几句道别的话,才分了手。 这一晚,韦一光失眠了。他感到心里仿佛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他知道,丢失的正是顾长平的荫护。过去拥有时,他并不觉得多么重要,现在失去了,才觉得那种荫护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多么重要,它可以让你绕开弯道,直达高速公路。在这个人情大于一切的社会里,有时候外在的因素可以直接决定内在的命运。他又一次细细地过滤起顾长平说过的那些话,从他的话中感到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也感到了他的力不从心。 19.后发制人 韦一光回到金州,心情一直好不起来。自己处心积虑地把丁志强挤走,不就是为了坐上他的那个位子吗?要是让别人坐了,不亚于拿刀割他的肉。宁可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何东阳得到。这样,至少还能达到心理上的某种平衡。 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竟然想出了一个可以把何东阳放到火上去烤的计划来,便给杨言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杨言一进来就高兴地说:“书记叫我来有什么指示?” “最近《金州日报》有一封读者来信,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说是金色花园的别墅区有许多人私自拆修,影响了小区美观。” 杨言有点儿不解其意,就说:“看到了。” “这个问题要是再延伸一下去认识,影响的何止是小区美观?富人区也好,别墅区也罢,总归要在市政府的统一规划下修建,不能有了钱就可以随便乱修乱建,不能因为他们是富人就可以搞特殊,置城市的统一规划于不顾,影响文化广场的周边景观,影响精神文明示范城市的创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言听完,如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韦一光的意思,他就是想给政府施压力,给何东阳出一道难题,看他怎么应对。 正说着,孙正权打来了电话,让韦一光过去一趟。敲开孙正权办公室的门,孙正权向他招了招手,就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孙正权将匿名信向他面前一推,说:“一光,你看看,不知道你收没收到这封检举姚洁的匿名信?” 韦一光看了一眼说:“我也收到了,看来,发信的人很用心。” “这匿名信上不是讲到给纪委寄了一盘录音带吗?纪委应该先查一下,如果真有问题,我看就得处理。” 韦一光心里正纠结的时候,恰是何东阳正开心的时候。何东阳的开心是因为他接到了一个令人开心的电话,这电话是省长秘书小陶打来的,小陶告诉他,祝省长下午三点有空,请他到省长办公室来一趟。挂了电话,他感到无比高兴,无论怎样,祝省长能给他一个见面的机会,这就很给面子了。 然而,任何事情在没有落实之前总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下午两点半,正当何东阳坐车去省政府时,陶秘书突然打来电话说情况有变,东寨沟发生了煤矿坍塌事故,祝省长要去煤矿视察,恐怕这几天祝省长没有时间接待你了。他听完电话,怔住了,刚才还憧憬着与省长见面的情景,没想到一个电话就变成了一场空喜欢。 韦一光处心积虑地把丁志强挤走,就是为了要坐他那个位置。但是,何东阳偏偏是个竞争对手,他决心给何东阳下套。 冷静了一会儿,何东阳想起了祝省长的夫人罗娟,他们曾有一面之交,不如去省总工会拜访一下祝夫人。来到省总工会,一问才知道,祝夫人是工会对外联络部部长。他敲了一下部长办公室的门,听到有人说了一声进来,推开门,里面坐着祝夫人。他怕罗娟忘记了自己,赶紧自我介绍说:“罗部长好,我是金州的何东阳,还记得吗?” 罗娟优雅地起身,笑着说:“原来是东阳呀,怎么不记得?现在还好吗?”说着为他让了座。 何东阳落了座才说:“我挺好的,大姐看上去气色很好,比上次见面时好像年轻了。” 罗娟高兴地说:“哪里哟,都成老太婆了,哪里还年轻?” “看大姐说的,你现在正是富有成熟女性魅力的时候,与老太婆的距离还远着哩。” 罗娟被何东阳说高兴了,就呵呵笑着说:“东阳还是会说话,说得大姐好像真的变年轻了似的。” “大姐本来就天生丽质,再加上穿着打扮得体,就显得比同龄人年轻多了。” 罗娟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你个东阳,尽给你大姐灌迷魂药,我哪里那么好?说吧,你今天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大姐能办的就给你办,大姐不能办的你也别为难我。” 何东阳完全可以看出,罗娟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便趁机将随身带的一个装衣服的纸袋住桌上一放,“大姐,知道军军在美国读研,费用很高,我准备了一点儿美金,聊表心意。” 罗娟一脸灿烂,嘴上却说:“东阳,不行,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资助?你还是带回去吧。”说着把纸袋朝他这边推了一下。 何东阳从罗娟的表情和动作看得出来,她不是真拒绝,这让他一下子有了勇气与信心,站起身,随手将纸袋放在了旁边的文件柜子里,然后说:“大姐,您别客气,侄儿能有这么大的出息,也是我这个当叔叔的骄傲,表示一下心意也是应该的,你就放心收下吧。”说完,他感觉应该告辞了。下了楼,何东阳仿佛卸下了心头的重担,感到一阵轻松。 20.美女局长被监控 何东阳回到金州后,心情一直很好。当然,兴奋过后,他也有些担心,怕祝省长不收礼。就在这时,吴国顺打来了电话,想请他晚上吃饭。何东阳知道吴国顺邀他吃饭的目的是想打听一下他自己的事。吴国顺的事其实与姚洁的事是紧密相连的,就像他的事与丁志强有着内在的联系一样。 今天上午,孙正权组织召开了一个碰头会,参加会议的除了他,还有韦一光和纪委马书记,会议的中心议题就是听取马书记对匿名信的调查汇报。何东阳从孙正权的重视程度上感觉到了他的倾向性,就是想把这件事当一件大事来查。何东阳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无非是一封匿名信,常委们每年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封,不可能一一去查证落实。如果孙正权不想查,一句话就可以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之所以这么重视,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查处姚洁,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最终想查到姚洁的后台丁志强。他从孙正权的身上感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那是一种深藏不露的霸气,就像一个武林高手,表面上不起眼,一旦发力,功力十足,一般的对手很难抵挡;相对而言,丁志强只是外强中干,表面上霸道,出拳很猛,但内力不足,一旦碰到高手,必败无疑。何东阳亲历了这场官场暗战之后,越发觉得孙正权不是一般人,在这个事关个人前途的关键时刻,更要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况且,从个人角度来讲,何东阳也希望借助孙正权的力量把姚洁搞下去,顺理成章地让吴国顺当上一把手,于他而言,何乐而不为? 所谓的碰头会名义上是非正式会议,实际上是针对某一件重要事件与相关领导交换一下意见,统一一下思想而已。因为匿名信涉及的是干部的违纪问题,纪委马书记的介绍汇报就成了碰头会的主题。马书记在纪检行业里干了十多年,经验很丰富,他一收到匿名信、录音带后就立即组织人力进行了摸底调查,并对信中所涉及的邵大鹏、马民、委东行等行贿者进行了一一盘查。他们发挥了连续作战的工作作风,以录音带为依据,经过几天努力,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邵大鹏终于承认了,他为得到文化局办公楼的装修工程,给姚洁送了40万人民币和一块价值5万元的金表。至于马民、委东行等人,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行贿,暂时被排除。马书记说,他们已经对姚洁进行了秘密监控,什么时候对她进行“双规”,还得请书记指示。马书记说完后,孙正权没有急于表态,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韦一光和何东阳。他俩自然积极表了态,要严肃党纪、严厉查处。 最后,孙正权才说:“我同意几位的意见。我们金州市这几年的廉政建设搞得很好,但搞得好并不等于就没有问题,只是没有暴露出来而已。这一次所反映出来的事让我感到震惊,也让我感到痛惜。震惊的是,我没有想到我们平时认为很优秀的干部,却没有经受住金钱和欲望的诱惑,最终丧失了自我,丧失了党性和良知。如果不是群众举报,我们还一直认为她是一个好干部,还让她继续把持着重要的岗位。这说明了我们的纪检工作是多么的薄弱,也为我们反腐倡廉敲响了警钟。让我感到痛惜的是,姚洁还很年轻,有着大好前途,为什么对金钱这么贪婪?明明知道贪污受贿最终会断送自己的一切,为什么还敢这么胆大妄为?这件事,也给我们市委敲响了警钟,我们既要加强城市精神文明的建设,也不能放松对党员干部的廉政建设教育,对已经发生的和暴露出来的问题,纪委一定要严肃查处,不管涉及谁,不管是什么人,该双规就双规,该撤职就撤职,该判刑的就要判刑,绝不能手软。” 何东阳一听,知道姚洁完了。姚洁的结局不仅仅是因为有人写了匿名信,更重要的是她站错了队、上错了床。任何事情都是此一时彼一时,在丁志强没有调离前,谁也不认为她站错了队、上错了床,如果丁志强不是调离而是升迁了,同样也没有人会这样认为,当她投靠的人失利后,这种错才会显露出来。 21.向富人开炮 这个阶段,何东阳经历了太多的事,首长视察时对李疯子的处理,老农挨打对当城管的小舅子的处理,他多么希望市里再不要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他安安稳稳度过这个特殊的时期,然而,没想到的事还是出现了。 这几天的新闻媒体上、网络上同时爆出了金色花园小区个别住户擅自加盖别墅、影响城市景观的报道,网站上的文章更犀利,有一篇题目为《穷人被强拆,富人在强建,政府要站哪一边》的文章,内容翔实,笔锋犀利,列举了金色花园小区内的别墅加盖扩大占地面积的数字,还发了照片。 看完报道,何东阳心里十分恼火,这是什么人在故意制造矛盾,唯恐天下不乱?网络上的文章倒也罢了,《金州日报》怎么也跟着起哄?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放到了火上烤吗?他正准备给城建局的局长黄建成打个电话,没想刚拨了号黄建成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便黑了脸问:“最近报纸批评你们城建部门的事儿,你看了没?” “看了,我就是特意来向何市长汇报情况的。金色花园小区的别墅是上世纪90年代末修建的,因为质量问题,有的顶层每逢下雨就漏水。去年,他们中的有些人曾经申请过要自己补修一下,城建局考虑到实际情况,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没想到他们越搞越出格,有的住户竟在上面加层,有的干脆推倒重新修建了小高层。” 何东阳没有表态,只问:“你是城建局长,在这个问题上你最有发言权,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觉得现在只能要求他们下不为例,已经加盖的,要让他们拆除可能有难度。如果强行拆除,恐怕会引起新的矛盾。这些人都是金州市的纳税大户,有的是外来多年的投资商,我觉得我们还要理性地对待这件事。” 何东阳“哦”了一声,他觉得黄建成说得有些道理,但也有些偏颇,如果按他这么做,显然不能一视同仁,恐怕难以服众,只好说:“这样吧,安排一个时间,我们去实地考察一下再做决定。” 当何东阳接受了拆除违章别墅楼的任务后,才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三家中有一户主叫周得财,既是房地产开发商,又是省纪委书记的表弟。难怪黄建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在位的市长丁志强也不闻不问。 当天下午,何东阳来到金色花园小区进行了调查,并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声称一定要将违章建筑拆除,结果第二天他就在《金州日报》的头条看到了雷人的标题:《常务副市长何东阳向富人开炮———违章建筑必须要拆除》。他一看就火了,什么向富人开炮?这不是有意挑起矛盾吗? 正当何东阳为此事犯愁的时候,一个中年大胖子拎着一个手提包敲开了门,一进来,胖子就说:“何市长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得财,在电视上老见到你,就是没有打过交道。” 何东阳一听是周得财,知道麻烦找上门来了,就礼貌地点点头,说:“是周老板呀,好好好,有什么事坐下说。” 周得财落了座才说:“何市长,昨天晚上看了电视,今天早上又看了报纸,才知道您下令要拆除金色花园小区的违章建筑。您的命令直接牵扯到了我的利益,今天来找您,就是想与您沟通一下。刚刚修建好了,我还没有住安生,又要让我拆除,这……这,损失也太大了吧?” 何东阳不想与他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就说:“周老板,这拆除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这是市委常委会决定的,不是通融能解决了的。”“如果您不再追究,到时候我补办一个城建许可证,不就妥了?”说着,拉开了他的手提包,从中拿出一摞用报纸包着的钞票放到了桌子上。 何东阳马上拿起纸包说:“周老板,请你拿走,否则,别怪我把它送到市纪委。” 周得财马上就黑了脸说:“好一个廉洁奉公的何市长,那你干脆送到省纪委书记那里去吧,他是我的表哥,你要不认识他,我可以介绍你认识。” 何东阳一听这带有污辱性的话,火气一下涌上了心头,但他还是极力克制着,把纸包塞到他的手里说:“周老板,一码归一码,你还是把东西收好吧!”周得财冷笑一声,挟着包扬长而去。 22.风水轮流转 吴国顺接到何东阳的电话时,正在办公室同一个新来的女播音员谈话。这个女播音员叫周虹,金州人,三年前应聘到电视台,没干多久又考上了北广去进修,现在刚从北广播音主持专业进修回来。女主持还是那么年轻漂亮,青春四溢,说起话还是那么美妙悦耳。 就在他正准备拿下周虹的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何东阳的,他马上坐正了身子,示意周虹不要出声,便接起电话说:“市长好,有什么指示?” 周得财来找何东阳,希望他能够高抬贵手,不要再追究违章别墅的事情。何东阳不理睬他,周得财冷笑着走了。“晚上有空吗?”何东阳问。“有,有空,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吴国顺说。“这样吧,你安排一个幽静一些的地方,想和你一起去喝几杯。何东阳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到时候发到你手机里。” 挂了电话,吴国顺明显地感到周虹看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佩的色彩,就笑着说:“不好意思,何市长约我了,我不能不去,改天我请你吧。”周虹站起身来,吴国顺的眼前立刻便亮出了一道风景。 吴国顺多么希望何东阳能够顺利当上市长,他知道,只要何东阳当了市长,他肯定还会有高升的机会。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口头上讲任人唯贤,实际上却是任人唯亲,如果你没有关系,上面的领导不认识你,不信任你,即便你有天大的才能也是白搭。这一次,他从副局长的位子上反败为胜,说到底还是上面有人,有何东阳护着他,否则,他就是击败了姚洁,这个位子也不一定就能轮上他。 姚洁被双规后,吴国顺重新上位,最使他感到不习惯的是,副局长苏正万马上又换了他过去的那副嘴脸,恭恭敬敬地敲门进了他的办公室,又恭恭敬敬地来请示工作,一看他要抽烟,主动为他点火。当他再次看到苏正万的那副奴才相时,真的有点儿受不了,他见过“变色龙”,却没有见过变得这么快的“变色龙”。这个人,大小也算个副处级,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尊严? 苏正万主要是来向他请示春节联欢晚会的事,吴国顺明白,离春节还早着哩,这件事根本用不着现在来请示,苏正万无非是打着请示工作之名,来跟自己套近乎。你急什么急?到时候能不能让你继续负责电视台还很难说。吴国顺自从重返一把手的岗位后,就开始琢磨起了怎么用人的事。当领导其实就是用人,领导水平的高与低,更多地取决于用人的水平高低。智慧的领导玩团队,聪明的领导玩别人,不聪明的领导玩自己,愚蠢的领导被别人玩。他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他自然要重新洗牌,要排挤掉姚洁的死党,用那些忠诚可靠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苏正万,现在知道悔了吧?晚了!他轻轻地将春节晚会的报告往旁边一推说:“不急,现在离春节还远着哩,先放着吧。” 苏正万马上点头哈腰地说:“好好好,好好好,吴局还有什么指示?”“本来不想说了,你问到了我就说几句,最近我看你们搞了一个重点工程系列报道,选题不错,但还要注意把握好分寸,比如说上塘村的农村样板房建设,重复啰嗦,连篇累牍,你们就不能提炼一下吗?一点儿政治敏锐性都没有。类似的我就不多说了,一定要把好政治关,绝不能出事。”“好好好,吴局长批评得好,我们马上改正。至于上塘村样板房工程的报道,还是姚局,不不不,是姚洁当局长时下的任务,她让我们做重点报道。因为内容太少,又要做系列,才搞得重复啰嗦了。我马上就让他们纠正,没有播的就不播了。” 吴国顺早就断定是那个女人在给丁志强脸上擦粉,利用媒体资源和喉舌作用,故意大肆渲染丁志强的所谓政绩。他不想再听苏正万的解释,就说:“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苏正万点头哈腰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出门时又轻轻地带上了门。 看着苏正万离去的背影,吴国顺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小人得志更张狂?这样想着,不觉笑了,要说自己是小人,那苏正万更是小人了。对待卑鄙的人,你不能太君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为过。 下班后,吴国顺直接来到了西部风情定好的包厢。他原以为何东阳的郁闷可能与争夺市长位子有关,没想竟与周得财相关。 23.冰火两重天 这一天,何东阳接到了省上的一个来电,接通后他客气地说:“你好。请问你找谁?”“请问你是何东阳同志吗?” 他一听这说话的口气,又加了“同志”二字,必定是一个大人物,马上说:“我是何东阳,请问您是……哪位?”“我是省纪委的纪长海。” 何东阳一听是省纪委纪书记,马上热情地说:“纪书记好!纪书记打电话来有什么指示?”“何市长,我不是做什么指示,今天给你打电话,纯粹属于私人通话。是这样的,听说你们政府要对金色花园小区的个别扩建别墅进行拆除,我有个亲戚叫周得财,他的别墅也在拆除之列。现在人家盖完装潢好了,人也住进去了,你们却要拆除,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何东阳虽然没有与纪长海正面接触过,但他的声音却非常熟悉,他常在电视上看到他,又听过他做的党员干部如何反腐倡廉的电视讲话。现在,就是这个大人物,却为他的混账亲戚说情,不知是他在玩弄现实,还是现实在嘲笑他。 何东阳无奈,只得客场地说:“请纪书记放心,您说的话,我一定转告给孙书记。”“何市长客气了,至于是不是我的亲戚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一定要掌握好行政执法这个度,我是搞纪检工作的,有过这样的经验教训。有时候,这个度把握不好,可能就会将一个干部的前途断送了。所以呀,我们在依法行政的时候,还是要以和谐为主,以经济发展为主,不要人为地将问题扩大化,造成人为的矛盾,你说我说得对吗?” 何东阳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虽然在心里极为反感这种暗示性的威胁,但嘴上却非常恭敬地说:“对对对!书记说得对。谢谢纪书记的批评指导,我们一定注意改正。” 挂了电话,何东阳虚汗淋漓,他本想耍个滑头,把责任推到市委,没想到孙正权比他更滑,早就把难题交到了他这边,而纪长海更是老谋深算,亮出了所有的底牌,逼着他不得不就此收场。 随后,何东阳将此事向孙正权做了汇报,谁知这个太极高手照例把球踢了回来,让何东阳看着办。何东阳刚郁闷地走下楼,正好碰到了韦一光也从电梯里出来,后面跟随的是人事局许局长。他急忙迎上去招呼道:“韦书记驾到,有失远迎。” 韦一光呵呵笑着,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晃了两晃说:“我刚到人事局去了一趟,何市长从哪儿回来?”“我从市委来,请到不如遇到,上去坐一会儿吧。” 何东阳心里有事,本来是说句客气话,没想韦一光看了看表说:“好吧,正好有空,去坐一会儿。” 上了电梯,何东阳说:“书记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让许局长给您办好就是了,还劳您亲自来办?”“小事,小事,我也正好有时间,出来随便走走。” 说笑间出了电梯,许局长打了声招呼告辞了,何东阳和韦一光一起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落了座,泡了茶,何东阳说:“韦书记呀,你怎么还不过来主持这边的工作?我都忙得焦头烂额了,你要再不过来,我可要撂挑子了。” 韦一光听完,哈哈大笑着说:“何市长真是太谦虚了,我看你干得很出色嘛,都成了媒体的焦点人物了,还有什么撂挑子的?” 何东阳苦笑一声说:“什么焦点人物!我现在才真正体验到了被放到火上烤的感觉是多么煎熬。” 韦一光呷了一口茶:“不至于吧?” 何东阳知道韦一光言不由衷,说不准他什么都知道,便也不再隐瞒:“我现在是内外夹攻呀,周得财到我这里公开要挟,上面又有人给我打了招呼,要我们把握好度,不要激化矛盾。” 韦一光长叹了一声说:“难,真难,进退两难。进,得罪上面的人,不好办;退,要冷落那么多热心支持你的人,也很闹心。尤其是网络这么一宣传,全国各地的网友都知道这件事,真是不好收场呀。” 何东阳突然想起了孙正权刚才向他发出的疑问:“是不是我们的这个决定过于草率和不够理性?”当他又一次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品出了孙正权的真正含义来,那不仅仅是对这个决定的反思,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做这个决定时是不是被人利用了?现在,听到韦一光的这番话,越发地体会到了孙正权说话的用意,也体会到了韦一光上一次的高调唱得实在有些虚假,不免有点儿扇风点火之嫌。24.山高人为峰 一连几天,何东阳真有点儿火烧屁股的感觉,他正想着对拆除事件如何冷处理时,没想到媒体又烧了一把火。这天早上,省报头版上赫然出现了标题是《面对富人区的违章建筑怎么办》的文章。 何东阳愁容满面地吸着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省城的,是不是纪书记打来电话指责他?他接起了电话,刚“喂”了一声,对方说:“请问你是东阳吗?” 他一听不像纪长海的声音,就有气无力地说:“我是何东阳,请问你是哪位?”“东阳呀,我是祝开运,今天省报刊登了你下令拆除违章建筑的报道,我看后很高兴。很不错,真的不错。近几年,政府只一味地拆除普通老百姓的房子,引起了老百姓的抵触情绪和强烈不满,也影响了干群之间的关系。你反其道而行之,向富人开炮,拆除富人的违章建筑,这很好,这需要勇气,也需要胆略,我支持你!” 何东阳一听是省长祝开运,早就恭恭敬敬坐正了身子,紧紧地将话筒贴在耳朵上,生怕漏掉一个字。“好好好,希望省长以后多批评指正,让我进步得更快些。”“会的,会的,那好吧!以后有什么事再联系。”祝开运说完挂了电话。 何东阳明白,这个电话意味着他当市长的事已经有了眉目,省长正在为自己积极努力。何东阳越想越激动,越激动身上就越热。可是难题依然在,按纪委书记的办,必然会让省长失望,如果按省长的去做,从此得罪了纪委书记,究竟听谁的? 下午,市委召开常委会,韦一光在会议厅看到了何东阳,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各坐到了各的位子上。孙正权还没有来,宣传部部长刘胜文就对旁边的何东阳开玩笑说:“何市长,祝贺你,上省报头版了。”经他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一起聚向了何东阳。 何东阳便趁机解释说:“这省报一点儿都不慎重,记者从来没有采访过我,就捕风捉影地瞎报道。” 刘胜文说:“何市长,这就是你对新闻这一行不太了解了,记者只注重新闻的真实性,并不在乎获取新闻的手段。比如中央领导有什么活动,也不可能让新华社的记者亲自去采访,只要记者获得了真实的新闻,照样可以发稿。”其他人听了就哈哈一阵大笑。 何东阳感到大家都有点儿嘲笑他的意味,便也正了色说:“我还真不了解,原来新闻都是这么道听途说来的,经刘部长这么一说,我算是长了见识。”大家听了,又一阵哈哈大笑。就在笑声里,孙正权进来了。孙正权一进门,大家的笑声立刻停止了。 会议开始了,何东阳的注意力却集中不到会议上来,他感觉这次省报的报道完全把他推到了悬崖上,如果在党报上放了空炮,不仅成了政界的笑柄,他个人的威信也将灰飞烟灭,以后别想再在金州这片土地上理直气壮地说话了,你要再说,谁还信,谁还听? 何东阳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回头看,却不能再回头走,与其自己打败自己,还不如让对手打败自己,好赖还能得到一个好的口碑。 这次常委会议,主要讨论人事安排,吴国顺的事终于办妥了,何东阳也算了结了一个心愿。会议结束后,他本来想与孙正权沟通一下,给他谈谈想法,没想到政协李主席跟着进了孙正权的门,他只好打道回府。坐到车上,掏出手机,给吴国顺发了一条短信:“常委会已通过,敬贺你!”很快,吴国顺回信:“谢谢首长,晚上聚一聚?”他想了一下,回复道:“算了,太敏感了。” 车过电信大楼,突然看到了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山高人为峰”几个大字。这是电视上常播的一条广告,平时没做多少思考,此刻看到,却突然有了一种新感悟,心胸豁然开朗了起来。那个曾经在他的脑海里朦朦胧胧的想法,也越来越明晰了起来,渐渐地,终于成了一个可以操作的完整方案,再回想那些纠结的事情时,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人到万难须放胆,事当两难要平心。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面对同一个问题,如果心大了,问题就变小了;如果心小了,问题就变大了。 不知不觉,车到了政府大门口,他掏出了手机,给吴国顺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喝两盅。”25.剑走偏锋 当吴国顺听到何东阳让他把图书馆的修建工程交给周得财时,他吃惊地“啊”了一声:“交给周得财?” “是的,是周得财,你把那个工程交给他,然后我再拆了他的楼。” 吴国顺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高,真是高家庄的高。”说着,斟满了酒,递给何东阳一杯,他端起一杯,“来,首长,为你的一举两得干杯!” 这一次,何东阳不知不觉喝高了。回到家里,他一扫连日的失眠,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次日起来,精神倍增。 何东阳刚到办公室,就给纪长海打了电话。从谈话中,何东阳觉得纪长海对他的这一做法很是满意,何东阳心里顿感轻松了许多。回想起刚才的对话,何东阳深深感觉到,与强势人物对话,首先要学会示弱,这样才能博得领导的同情。二是要学会讨巧。古人说,话有三说,妙者为上。如果刚才他不说祝省长过问此事,而是说祝省长打电话支持他,纪长海一定会认为自己拿省长来压他,那样会适得其反,搞不好就会与他对立起来。他选择省长“过问”一词,回避了敏感的问题,又传达了某种信息,这样才能让纪长海容易接受,并宽宏对待。 其三是学会尊重。他明明知道该怎么去办了,还要把决定权交给领导,充分尊重纪长海,让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样,他反而会尊重你的意见。这真是经一事长一智,人的经验就是在不断的交往中积累起来的。官场中最难处理的就是人际关系,该说的话,必须说,少一句话,可能就会失去一个机会;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能说,多一句话,可能会毁了自己的前程。 吴国顺那边说服周得财的工作也进展得十分顺利,周得财最后应承说:“既然吴局长这么说了,我就答应你。不过,你们宽限我一个星期,等把东西搬完了你们去拆。” 打发走了周得财,吴国顺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一人有福,托带买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家的亲戚中有了当大官的,而这个大官又比较袒护亲戚的话,那这家亲戚不知要比普通人多占多少便宜。 他正想着,听到有人敲门,便说了一声“进来”。话音刚落,进来的却是田小麦。这真是奇了,念到鬼,就立马出现一个黑枯桩。田小麦还是那么楚楚动人,一条米黄色的紧身裤,一双桃红色的长靴子,外加一件黑色的小毛衣,一条白色的短围巾,将她整个人勾勒得更加青春毕露、活力四射。他急忙低下头,装作看着手上的文件,故意漫不经心地说:“是你呀,有事吗?” 田小麦说:“你是不是不欢迎?要是不欢迎我就走。” 他这才将文件一推,抬起头来说:“一大摊事,成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坐吧,有什么事坐下来说。”田小麦这才坐在了他斜对面的沙发上,然后转过头向他微微一笑说:“不管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但我还是衷心祝贺你反败为胜当了局长。无论你怎么看待我,我都非常珍惜我们的过去,因为你毕竟是我经历过的男人,是你给予了我今天的一切。” 他呵呵一笑,心想你现在才知道后悔了?晚了,说再好听的话也晚了。想到这儿,他便故意打岔说:“哪里值得祝贺,工作嘛,上面怎么安排就怎么服从,多安排了多干,不安排就图个轻闲。你呢,最近还好吗?” 田小麦说:“国顺,我们难道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消除误会,重归于好吗?” 吴国顺佯装非常宽宏地说:“我们产生过误会吗?没有呀,我觉得我们没有产生什么误会,谈何消除误会?” 她的脸色渐渐地绯红了起来,很快就红到了耳根。就在这一刻,他真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般的美人,找上门来投怀送抱,却被你冷言相对,也太过分了。没想到他的自责还没有结束,她却倏地站了起来,说:“对不起,那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头一埋,转身走了。 何东阳没有想到,省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高冰要来金州市当代理市长。这个消息是孙正权告诉他的,孙正权见他有点儿走神,便语重心长地说:“东阳呀,这个决定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已经向省委推荐过你了,没想到最后的决定却是这样。既然省委这样决定了,我们只能坚决服从省委的决定,积极支持高冰同志的工作,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何东阳知道孙正权说的是实话,他相信孙正权宁可用自己熟悉的部下,也不会选择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外来人。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必须要正视现实,向孙正权明确表态,不能让他有了想法。于是,他呵呵苦笑了一下说:“谢谢书记对我的栽培,我的资历还不够,要上,也应该是一光书记先上。不管是谁来当代理市长,我都会一如既往地服从市委的领导,干好我的工作。” “这就好,这就好。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不要为一时一事斤斤计较。高冰同志来了后,他肯定对金州的情况不熟悉,到时候你还得多多支持、配合他的工作。” “请书记放心,我一定会支持他。” 告辞出来,何东阳顿觉头重脚轻,仿佛聚在体内的精气神统统散了去,人就一下子成了一具空壳。他很想强打起精神来,却力不从心。如果这次安排的不是高冰,而是省上的另外一个人,也许他的心情会稍微轻松一点儿,而这个顶头上司又偏偏是他党校的同学,这让他的心里越发感到不平衡。 他正在楼口等着电梯,看到了韦一光路过,便强打起精神打了一声招呼。韦一光说:“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再走嘛,急什么?” 他只好随了韦一光,进了办公室。 韦一光给他泡了一杯茶,往他面前一放,说:“知道了?” 他点了一下头,勉强笑了一下说:“知道了,孙书记刚给我透露的,他要我到时候好好配合代理市长工作。” 韦一光也呵呵苦笑了一下:“是呀,不论是谁,组织安排来了,我们就得全力配合。” 何东阳明显地感觉到韦一光说话的底气不足,肯定不是说的真心话,不免有点儿惺惺相惜,就说:“我始终认为是你,也该你上了,刚才我在孙书记面前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还是空降了。” 韦一光知道何东阳说的也未必是真心话,听来却很舒服。之前,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希望了,就想办法阻止何东阳,生怕他超过自己先升一步。这个目的虽然达到了,但当新任代理市长从省城空降下来时,他还是有些失落。 省长夫人罗娟给何东阳打来电话,暗示他把钱拿回去,但何东阳的对策是拖!先拖着她,他口头上应承着要去拿,行动上就是不主动去拿,让她有一种负担,说不准,这负担也就成了动力和责任。 而在市政府里,接替政府工作还不到一个月的代理市长高冰连烧了“三把火”,高冰之所以这么匆匆忙忙地烧起三把火来,无非是想抢在人代会召开之前多争取一点儿民意,好在春节过后的人代会选举中去掉“代”字,顺利当上市长。何东阳看着一张张平时熟悉的笑脸转瞬间朝向了高冰,这使他不免一阵失落。 在失落的同时,何东阳还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丁志强被双规了。何东阳突然明白,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官场没有尽头,而走到金字塔尖上的毕竟是少数。如果不遏制这种欲望,只会让自己永远得不到满足。 2010年不知不觉过去了,刚跨入2011年,使何东阳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小年,祝开运打来了电话,说组织决定让何东阳到西州市担任市委副书记,兼任代理市长。何东阳听后自然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他真没想到,苦苦谋求的虽与他擦肩而过了,在不经意间好运却悄悄地降临到了头上,是命,是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