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山岗》 第一章 砂劳越之旅 仇奕森“洗手”之后,曾有过决心,打算赴东南亚各地去拜访昔日江湖上一些“收山归隐”的老大哥。 其实这也是他的心情寂寞,脱离了江湖,无牵无挂的,人过了中年,总得有个方式安排自己藉以打发岁月。 仇奕森曾到过菲律宾的一个小岛去,拜访昔日闽海船帮的老大哥闵三江。 闵三江在“收山归隐”后,开垦了一座荒岛,以人力辟荒山为良田,建下了“闵家花园”。 岂料“闵家花园”内的问题复杂重重,闵三江又脱离不了他的江湖作风,满是“据地为王”自命为“土王爷”的作法。 仇奕森刚好赶上热闹,几番惊险,几乎造成了终身的憾事。 他离开了菲律宾时,心情仍是抑郁的,好在“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这时候,他又搭上了轮船,伏在甲板栏杆之畔,面对海阔天空,一望无际,云霞幻变,白浪滔滔。唉!宇宙是伟大的,人生活在世上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却为世事的争纷,为名利的争夺,尤其涉身于江湖,造成多少江湖上的恩怨? 仇奕森感叹不已,他自惭涉身江湖,把“黄金时代”全浪费牺牲掉了,大好的年华,到了暮垂西山时,才觉得光阴的可贵。 大自然的景色,的确是能陶冶心情的,但仇奕森似乎是有了“老大徒伤悲”之感。 轮船是驶往北婆罗洲砂劳越去的。 仇奕森实在需要宁静,据说砂劳越的风光甚好,它的位置接近赤道,在赤道雨林气候地带,终年高温多雨,但有海洋情调,午后多雷雨,雨后气温会骤降,故有“四时皆是夏,一雨便成秋”之感。 仇奕森对这并不感到兴趣,他听说砂劳越这些荒林地带有猎头族。 仇奕森这一生,都是过着冒险的生活,他喜欢刺激,“洗手江湖”后也不例外。 仇奕森昔日在“赌城”搞赌业时,和他搭档的有一位老大哥名杨公道,他们也曾磕头拜把,称为生死弟兄,当仇奕森入狱后,杨公道百念俱灰,便宣告“收山归隐”,他脱离了“江湖”,举家到了砂劳越,开饭馆,发展渔业。听说仇奕森出狱,杨公道是第一个来信邀请仇奕森去欢聚的。 北婆罗洲的大陆在望,那彷如是一个世外桃源,海洋上的气候是炙热的,但是海船驶进了砂劳越河,过了咸淡水交界处,朝逆流而上,两河岸是绿树成荫,林木苍翠,令人有超尘脱俗之感,胸怀开豁。 沿河蜿蜒而上,不时会看到达雅克族人的独木小舟,达雅克族的少女,多是裸露上体的,乳房高耸,随着摇桨的动作,乳浪颤颤,另有一番情趣。 瞧他们的生活似乎仍停留在原始的时代,但他们的装饰品却是最文明的,如耳坠、项链、臂环、戒指,都是购自文明的都市。 砂劳越的首府古晋市已经在望,依山傍水,风景如画,它是砂劳越的第一大都市,新旧的建筑物各占其半,很少会看到矗立的大楼,触目所见的几乎都是中国古老传统式的建筑物。 据说中国人在唐代时就已经开拓砂劳越,所以它受中国文化的影响甚深。 砂劳越河将古晋市分隔,南岸是市中心区,似乎还相当的繁盛,北岸是总督府。 砂劳越建国之始,该地土着酋长哈森为感谢英人詹姆士?布洛克协助他平乱有功,而封他为拉耶王,并赠了他七千多平方公里的领土,后来拉耶王朝国势渐强,乃与土王脱离宗主关系而独立。 总督府以前是砂劳越王拉耶的王宫。 据说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拉耶王朝始将砂劳越的统治权交给了英国,正式成为英国的直属殖民地。 这间王宫便成为英国派驻砂劳越最高的行政长官公署——总督的驻节处。督辕的附近,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堡垒,点缀在崭新的建筑物之前,它也说明了这个半新不旧的都市饱历的沧桑史。 不久,轮船要靠向码头了,仇奕森立在甲板的扶手栏杆之前,向着码头张望。 船上的人群并不多,但是码头上欢迎的人群却不少,尤其是一些达雅克族的大人与小孩,有乘独木舟的,有挤在码头上的,他们多半是贩卖达雅克族的首饰和手工织造品等的纪念品。 仇奕森一眼便看见他的老弟兄杨公道伫立在码头之前,正在向他挥手。 唉!快二十年没见面了,没想到杨公道已经是白发苍苍,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可喜的是他的精神仍是那样的健旺,红光满面的。 在杨公道的身旁,还有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孩子,想必是杨公道的儿子和孙子了,没想到他一家老少三代全来迎接了。 仇奕森的心中感慨万千,因喜极而几乎落泪。 汽笛鸣个通响,轮船靠了岸,跳板也搭上了,检疫所和海关人员同时登了船,检查黄皮书、护照和行李。 杨公道是当地的太平绅士,早关照了人给仇奕森照应,仇奕森便很顺利的登了岸。 老弟兄几乎二十年未见面了,遍历沧桑,一时高兴得忘了形,两人竟拥抱起来。 “唉!仇老弟,你还是那样年轻、潇洒、风度翩翩的!”杨公道是个豪迈而又乐观的人,他永远是那样和蔼可亲的。 仇奕森说:“唉!杨大哥,你且看我头发的两鬓都已花白了!人过中年万事哀,我已渐觉自己连朝气也没有啦!” 杨公道连忙摇首说:“嗨,老弟,怎么说这种话?你且看我,非但头顶秃了,头发和胡须都已雪白,但是我还不肯认老呢!” 仇奕森赫然笑了起来,说:“杨大哥毕生之中,都是朝气蓬勃的,令人可敬可佩!” 杨公道便给仇奕森介绍他的两个儿子,大公子叫做杨元埠,已经是快四十岁了,中年丧妻,遗下一个小女儿年方五岁,名字叫伶俐。 二公子杨元邦,中学毕业不久,气概有点像他的父亲,身体也异常结实。 原来,杨公道除了经营一间号称砂劳越最大的华人菜馆之外,他还开设一间渔业公司和做采燕窝的买卖。 渔业公司是由大儿子杨元埠管理的,二公子杨元邦性格好动,喜爱旅行,采燕窝工作是他自己选择的,杨公道顺着儿子的要求,所以开了燕窝行。 所以在一个月之中,杨元邦很难得在家中三两天,他经常带了一些雇用的达雅克族人上山去采燕窝。 他们一家三代同至码头上来欢迎仇奕森也着实不容易呢! 不久,行李检查完毕,手续也办好,杨公道有自备汽车,他们上了汽车,先在古晋市的大街上兜了一转,让仇奕森浏览这个新都市的风光。 不久,汽车在“公道楼”门前停下,这间华人饭馆是砂劳越独一无二规模最大的。一栋精致四层的楼房,布置是纯中国风味,古色古香,有冷气设备,它多半是一些高等华人及观光客的聚会场所。 为了欢迎仇奕森,杨公道竟开了一个盛大的宴会。 在顶楼上,原是贵宾室,但是今天所有的厢房全拆除了,打成了通厅。筵开十数桌,举凡在古晋市所有的华人名流,杨公道全请到了,场面十分的热闹,这一来反使仇奕森感到不安呢。 杨公道很隆重地,以主人的身分给仇奕森一一介绍后,筵席遂开,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固然,杨公道所邀请的宾客,在古晋市而言,都是名流仕绅,但他们大部分并不是出身江湖的,所以仇奕森的大名,颇感陌生,但是曾在江湖上混迹过的朋友,对“老狐狸仇奕森”几个字,却是钦佩崇敬不已。 不过仇奕森的风度和他的言谈,所有到会的客人都赞誉交加。 仇奕森偌大的一把年纪,生平之中,艳迹频传,就是他天生有着一种吸引女性的魅力。 许多在场的仕女,纷纷交头接耳,给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宾品头论足一番。 这大场面的欢宴,在很愉快的情况之下结束。 仇奕森陪同杨公道送客后,埋怨杨公道说:“大哥,我到砂劳越来,无非是找个机会弟兄们聚聚,再者,就是找安静来的,大哥给我安排这样大的宴会,实在使我于心难安呢!” 杨公道哈哈大笑说:“我无非是让你惊奇一番罢了!” 仇奕森说:“如此铺张,对我实在是一种浪费!” “唉,我自己开饭馆,酒席又不需要花什么钱!” 仇奕森被接待进杨公馆里去休息。 杨公馆位在古晋市南岸一条幽静的大街,那是一间纯中国式的古老大厦,庭院宽敞,环境幽雅,鱼池凉亭,还隔出东厢西院。 杨公道特别给仇奕森在西厢安排了一房一厅,那是接连着一座遍植花卉的小庭院,似乎是独门独院的,甚为清幽雅洁。 屋子内的布置,也纯是中国式的,古色古香,一般在砂劳越的老华侨,大多数都非常守旧,这也是一种民族心理使然,他们要保存着祖国的传统,聊慰怀乡的幽想。 杨公道和仇奕森盘桓了竟夜,次日,又特别抽出时间来陪伴仇奕森浏览古晋市的风光,市区内所有的名胜古迹以及最新的建筑物,他们都一一参观欣赏。 古晋市中心区的著名新建筑邮政大楼、戏院、博物馆、欧罗拉大厦、电台、教堂等。 尤其邮政大厦是希腊式的建筑物,巍峨壮观。博物馆位在古晋公园的中央,收藏丰富,我国唐代的文物甚多,尚有史前石器时代的遗物,仇奕森对此颇感兴趣。 可惜杨公道是个忙碌的生意人,尤其做饭馆生意的,最着重的是管理,由早到晚,必须亲自盯着。晨间的采购、员工的调配、生财碗具的点交、财务的管理……反正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抽出工夫来,陪伴了仇奕森一两天,晚间再忙着结帐,就需要忙到凌晨方始休止。 杨公道的大公子杨元埠管理一间渔业公司,也非常的忙碌,该公司有四条小型的渔船,除了刮风下雨,几乎每天均需出海捕鱼,因为渔汛是有季节的,工作停顿便会有损失。 二公子杨元邦在仇奕森到埠的第二天便带着一些达雅克族的勇士登山采燕窝去了。 杨元邦每次出发,三五天、个多星期不等,甚至于有时候个多月才回家一次。 所以仇奕森在杨府中住着,也很感寂寞,有时就和杨公道的小孙女胡混一整天。 自然,仇奕森在人情上也不好多麻烦杨公道,所以有时候,他独个儿外出闲溜,甚至于有时候,独个至砂劳越河,雇一条小船,浏览沿岸的风光,其乐也融融。 在砂劳越的河流上,经常会遇着有达雅克族人的独木舟,他们的服装仍还有原始性的,这种山地民族,和菲律宾的摩洛族人又稍有不同。 仇奕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对山地族人发生了兴趣。 有时候,偶尔会遇着达雅克族人的婚嫁场面,那就热闹了,赤道上的人民比较早熟,新嫁娘差不多只有十二三岁,她们的服饰仍然是裸露着上体的。 伴送新嫁娘的有些还穿着平地人的服装,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有此机会能一睹山地民族的风土人情,也是很有意义的。 这天晚上,仇奕森畅游归来,询及主人,杨公道先生仍在“公道楼”结帐,还未返家呢。 下人向仇奕森报告说:“今天下午有一位年轻的女郎来拜访,她说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磋商,听说你外出,怅然而去,并说明天再来!” 仇奕森愕然,在砂劳越这地头上而言,除了杨公道这位老大哥,是他特地由远道而来拜访的以外,不可能再会有其他的朋友,尤其是交际应酬,除了杨公道的设宴招待以外,再没有任何接触。 究竟是谁来找他呢?仇奕森皱着眉宇,很难想得明白。 “可有留下姓名吗?”他问。 “这位女郎,好像不愿意留下姓名,再三问她,她说要和仇先生见了面之后再说!” 仇奕森更感诧异了,说:“是怎样的一位女郎?” “年轻、漂亮、健美。”下人答。 是夜,杨公道结帐后回返公馆,仇奕森和他谈起这件事情。 杨公道哈哈大笑说:“仇老弟是个风流人物,随便走到哪儿去,少不得都会有女人找上门的!哈!” 次日,仇奕森没有出门,他专心等候那位不知姓名的女郎再度光临。 可是等候了一整天,竟没有人登门,直至晚饭过后,好像就根本没有那回事似的。 仇奕森感觉到无聊,心中想,也许是有什么人故意开他的玩笑,到这陌生的地方上来,有女郎冒昧上门求见,似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是夜的月色很好,仇奕森整理好衣裳,打算外出观赏古晋市的夜市风光。 当他正要走出门时,下人向他报告。 “仇先生,昨天来拜访的那位女郎又来了!” 仇奕森立刻说:“请!” 不久,下人领了一位女郎,走进了那宽大的客厅,仇奕森先将那女郎打量了一番。 那是热带气候下长大成熟的女郎,肤色黝黑,正如下人所形容的一样,十分的健美,三围的尺度符合“国际标准”,高矮也适度,披着一头长长乌亮的秀发,稍抹口红,虽在夜里,仍戴着一副白边镶有闪片的墨镜。穿着一件圆领乳白色连裙的洋装,领口低垂略微露出一道深洼的乳沟,脖子上一串水湖色串珠项链,胸围凸出,蜂腰间扎有一条湖水色的丝带,还结了个蝴蝶结。 裙子短仅及膝,一双纤长的小腿露在外面,白色后跟的高跟皮鞋,若形容她是一只“热带美丽的动物”并不为过。 “这位必是仇先生了,我久仰你的大名!”女郎落落大方地说。 仇奕森一比手,向女郎说:“请坐!” 女郎一欠身,就坐下了。瞧她的举止端庄大方,很像是个大家闺秀,不会是个乱七八糟的女郎。 “小姐贵姓大名?”仇奕森问。 “我姓张,张天娜是我的名字!”女郎答。 “张天娜小姐,你怎么认识我的呢?” “我是慕名而来的!” 仇奕森怔怔地说:“原来你还是不认识我的,找我有何贵干呢?” 下人送过香茗后尚静立在一旁,并没有进去,似乎仍等候着吩咐。 同时,杨公馆有五六个下人之多,他们听说有位艳女郎登门来拜访他们的客人仇奕森时,都挤在走道上,躲在屏风后面,交头接耳指手画脚,絮絮地,不知道在讨论着些什么。 张天娜卸下了她的墨镜,她有着一双明亮晶莹的大眼睛,更流露出她的妩媚。她向左右的下人们打量了一番,说: “在这里说话,好像不大方便!” 仇奕森是杨府上的客人,在人情上他不方便对下人怎样,便说:“要怎样才方便谈话呢?” “光只我们两人说话,没有第三者偷听!” 下人们懂得张天娜所指,立刻纷纷退下了,客厅内便只剩下她和仇奕森两人了。 仇奕森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说出你的来意啦!” 张天娜两眼一瞬,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单独畅谈?” 仇奕森说:“下人既退下去了,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啦!” 张天娜起立,徐徐地向仇奕森趋过去,边说:“仇先生,我可以向您索一根烟吗?” 仇奕森很觉失礼,连忙掏出烟匣,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会抽烟的!” 张天娜伸手在仇奕森的烟匣中抽出了一支纸烟,衔在略涂口红的唇中,当仇奕森躬身替她燃上了打火机时,张天娜蓦地伸手将仇奕森背后的一扇屏风拨倒了。 那屏风的背后,露出一个神色张皇的小女孩,她是杨府的丫头,是雇来照顾杨元埠小女儿的。 这丫头无非是好奇心重,也是受了其他下人的怂恿,教她来偷听这陌生女郎究竟冒昧上门拜访他们的贵客仇奕森所为何事?假如说她有什么鬼祟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说在这间屋子内不会是让我们两人单独安静地谈话,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吧?” 仇奕森也很觉难堪,好像被人撕破了假面具一样。他心中想,这个女郎的年龄不大,可是手段倒也满辣,似乎也是老于此道的人物。 他是到杨府作客来的,自不好意思对主人家的下人怎样,反而以开玩笑的口吻向那小丫头说: “你躲在屏风后面干么?和什么人捉迷藏吗?” 小丫头战战兢兢,呐呐说:“我是扫地来的……” “现在不是扫地的时候,你退下去吧!”仇奕森挥手说。 小丫头如获大赦,匆忙抱头而去。 仇奕森咳嗽了一声,再次将打火机打亮了,但是张天娜小姐并非是要吸烟,她无非是借索烟的机会趋至仇奕森的身畔,出其不意地将那扇屏风扳倒。 “我住在后面的厢房,隔着一方小院子,有一房一厅,假如说,张小姐不嫌弃,到我的厢房谈谈,就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了!” 张天娜却有她的想法,说:“仇先生何不接受我的邀请,让我作一个小东道,我们到外面去小饮一番?” 仇奕森说:“张小姐打算到哪儿去呢?” 张天娜说:“古晋不过是个小都市,和一般的不夜之城无法相比,不过到了夜间,仍然有几个好去处!” 仇奕森矜持着。 张天娜便向他取笑,说:“凭仇奕森三个字,是闯荡江湖成名的人物,难道说,还有什么畏惧不成?莫非怕我这个小女人陷害你了?” 这少女的小嘴也真厉害,仇奕森几乎就给她难倒了,他连忙说: “我还不知道古晋市在夜间还有好去处,我正想找个人做向导呢!” “我做您的向导吧!”张天娜说着,深深的就是一鞠躬,含笑地比着手说:“这就请吧!” 仇奕森的肚子非常纳闷,狐疑不已,他想不透这位女郎的用意何在?但是在这时候,他又不能退却,只得硬着头皮,穿上外衣,随着女郎便向外走。 那负责门房的老佣人替他们打开了院子的大门,深深一鞠躬,说:“仇先生,你要外出了吗?” 仇奕森说:“杨大哥回来,告诉他我和客人外出,有事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仇奕森看了张天娜一眼,这位女郎并没有任何表示,便说:“还不知道呢!” 他俩走出杨府那幢古老的大厦,张天娜指着停置在路旁的一辆汽车,说: “我有汽车停在这里,请上车吧!” 瞧那辆汽车,年分也相当的古老了,而且是风尘仆仆的,积满了泥泞,好像曾经经过长途远征似的,而且车身上有许多地方的油漆都剥落了。 仇奕森笑了起来,说:“像你这样的漂亮小姐,乘这样的一辆老爷汽车,真好像夜明珠镶在破铜烂铁之上!” 张天娜嫣然一笑,登上了汽车,她启动了引擎,踏上油门,以娴熟的技术,驶上了大马路,畅行疾驰。 古晋市是个古老的都市,一般的商店,都没什么夜市买卖,打烊的时间都比较早,灯光稀稀落落,除了闹区还有五色缤纷的霓虹灯,大多数的地方是黝黑的一片。 仇奕森坐在车中,不断地向那女郎上下打量,忽而,他含笑说:“张天娜小姐想必不是住在古晋市吧?” 张天娜说:“你又是哪一点证实的?” “瞧你那辆汽车上的尘土,可以作如此的判断!” “也许是我曾经到郊外去游玩了呢?” “你的那辆汽车的牌照不是古晋市的。” 张天娜吃吃笑了起来,说:“真不愧为‘老狐狸’!还有什么证明没有?” “瞧你汽车上的泥泞,今天只下了小雨,你是昨天由郊区出来的,还没有回去呢!” 张天娜睨了仇奕森一眼,说:“你处处流露了精明,在你一生之中,可曾有什么难题将你难倒了?” 仇奕森也笑着说:“在我一生之中,最难应付的,可能是女人的笑脸攻势和女人的眼泪!” “难道说,你是指我用笑脸攻势将你勾引出来的?” “找我究竟有何指教呢?” “嗨,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仇奕森还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别想得太神秘了,不久就会分晓的!” 不久,汽车已经在一座新建矗立的大楼门前停下,大楼的门前有着一行洋文的霓虹灯,是“国际俱乐部”字样。 那似乎是一座颇具国际性的高级交际场所,有舞厅、餐室、旅馆部和其他的娱乐活动。 差不多居留在古晋市的高级侨民、外交官,多以那地方为活动中心。 张天娜锁上汽车之后,领在前面,小厮为他们拉开玻璃大门,是时,舞厅的音乐正悠扬,由正门看进去,是黑压压的,舞客们在婆娑起舞。张天娜取笑说:“仇先生,你对交际舞兴趣如何?” “上了年纪,骨头硬化了,已经跳不动啦!”仇奕森反问说:“你呢?” “住在山野上的女孩子,你想,能适合都市生活吗?” “但是你的生活仍是很时髦的!” “酒吧里喝杯酒如何?” “我一直在接受你的向导!” 张天娜嫣然一笑,酒吧是设在舞厅的正对门,有一所精致置满洋酒的吧柜,衬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背面全是玻璃镜,十足是一座“广寒宫”的模样。张天娜虽然掩饰着和都市的生活有点隔膜,但是酒吧内的侍役对她都好像十分热络,而且招待得异常亲切。 她选了一个靠角落的卡座,先付了小费,命侍役开一瓶最好的威士忌。在酒吧的柜台旁还有一座选点唱片的自动电唱机。 这好像是张天娜的惯例,侍役自动为她投了铜币,点了几张平日她惯点的唱片。 仇奕森取笑说:“他们招待你好像是特别来宾呢!” 张天娜笑着说:“这还不是金钱作祟吗,在这种场合之中是最现实,小费赏得厚,自然招待也周到了!” 不久侍役已经将美酒送上,还附有冰块和苏打水,另外给张天娜的是一罐姜啤。 “这算是酒吗?”仇奕森问。 “不!我喜欢用姜啤将烈酒稍为冲淡一点罢了!”张天娜倒了一小杯威士忌和姜啤混合。 仇奕森和她碰杯,一口就干了杯,随后说:“现在不再有人打扰我们了,你可以说出你找我的来意啦!” 张天娜呷了一大口酒,笑了起来,说:“由此可见绰号老狐狸的仇奕森还是一个急性子的人,现在我可真正需要一根香烟了!” 仇奕森无奈,摸出了烟匣,递至张天娜面前,张天娜取烟衔在口中,仇奕森打亮了打火机为她点上,同时自己也燃了一支。 张天娜的情绪显然很乱,但是她很能抑制自己,她在思索,似乎千头万绪,不知道该打哪儿说起。 仇奕森注视她的神色,端视这年轻而又神秘的女郎的心事。 “我是向你求助而来的!”张天娜矜持着说:“我遭遇了极大的困惑,每天均在惊恐与旁徨之下过日子……” 仇奕森说:“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张天娜说:“有人告诉我,你是侠骨柔肠的人物,好管闲事,爱打抱不平,凭你在江湖上的经验和过人的智慧,除你之外,相信不再有更理想的人可以解决我的困难!所以我冒昧登门求助!” 仇奕森笑了起来:“噢,你过奖了,我已经是小老头了,也不像年轻时那样莽撞,恐怕会使你大失所望!” 张天娜又敬了仇奕森一杯酒,她打开了手皮包,取出了一小张由报纸上剪下来的广告,递给仇奕森看。 那是一张华文报纸刊登的广告,上面是“征求人才”几个头号黑体字,上面是:“凡曾受过军事或警察训练者,有丰富的刑事经验,国籍不限,年龄不拘,无不良嗜好,请书履历表一份,附二寸半身照片一张,寄国际俱乐部二十号信箱,合则约谈,不合退件。” 仇奕森看完那张广告上的文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说:“这好像是招考保镖的广告呢!” 张天娜点头说:“这广告是我刊登的。” 仇奕森皱着眉宇说,“你为什么要雇用保镖呢?遇了什么困难吗?” 张天娜正色说:“我的困难并不是很单纯的,恐怕内容非常的复杂,所以我冒昧来向你求助。” 仇奕森便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应征,做你的保镖吗?” 张天娜连忙否认,说:“招请保镖是另外一回事,我向你求助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想你一生在江湖上闯荡,能得到这样大的名气,当然是不简单的,你有高度的智慧和丰富的经验,所以我想请你做我的客人,替我解决难题!反正你到砂劳越是游玩来的,在杨公道老先生处作客,和到我家里去作客,岂不是一样的吗?我住在风景区,那地方环境优美,可以狩猎,骑射……” 仇奕森说:“我已经老了,恐怕无能为力为你服务了,不过张小姐是否可以先告诉我你遭遇的困难情形呢?” 张天娜又替仇奕森斟满了一杯酒,复又喝了一口姜啤,矜持了半晌,始才说:“我是一个孤女,自幼在砂劳越长大,连什么亲人也没有,家中仅有一个管家,他等于是我的监护人,自幼将我看大的,另外还有两个佣人,一个是哑的,另一个精神不大正常,可是他们对我都是忠心耿耿的!” “你住在什么地方呢?”仇奕森问。 “我住在石隆门过去的一个山岗上。”张天娜回答。 仇奕森对“石隆门”三个字,好像颇有印象,他的衣袋中有着一本砂劳越游览手册,那是购买船票时旅行社随票赠送的。 他翻开来,寻找介绍石隆门的一页,说:“嗯,对了,石隆门是个风景区,也是一个游泳胜地!这本小册子上说:这里有金矿遗址,附近有一仙洞,洞里粒尘不染,有石椅石桌,据说是有仙人在那里住过的!另外还有一个鬼洞,里面尽是白骨……” 张天娜点头说:“一点也不错,那地方,英国人称它为‘华人革命’之窟,一八五七年,华人矿工反抗执政土王拉耶的高压手段,群起反抗,攻占了古晋市,后来拉耶召集土人武士杀败华人,华人退守山洞中,老少悉被焚杀在洞内!事隔百余年,至今每在天阴时仍常听得鬼泣之声!你相信吗?” 仇奕森笑了起来,说:“科学时代,哪还会有鬼出现?恐怕是传说罢了!” 张天娜又说:“我的家就建在那鬼洞附近的一座山岗上!” “为什么选择那么好的地方?” “你害怕了吗?” “天底下只有鬼怕人,没有人怕鬼的道理!”仇奕森说:“你还没有说完你所遭遇的困难呢!” 张天娜说:“是你提到仙洞和鬼洞,把我的话打断了,我所住的地方,是一幢很大的半洋式又半中国式的别墅,彷如世外桃源,与世隔绝,从来,我们一家人就好像与世无争似的,我说过,我有一个年老而古怪的老管家,是由他一手将我看大的,另外还有一个断了舌头不会说话的哑仆,以及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佣人。当然,他们都缺乏新教育,而且又不大识字,妙在我们的生活与外界隔绝得没什么交际和应酬,除了有时候我的同学趁游泳顺路时来串串门……” “你还在念书吗?”仇奕森插嘴问。 “古晋市有一间唯一的华侨中学,我在那儿毕业了!” “这样说,你们不可能会招致什么危险,又何需要雇用保镖,或者是请我为你作客去?” “听我说,我们生活在那个地方,一直相安无事,可是在一夜之间,情形大变,使得我们的那块安乐土,陷在忧患与恐怖之中,实在说,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的管家绝对禁止我出大门一步,连我的同学串门也在禁止之列,我的管家和哑仆,夜夜真枪实弹巡弋在屋宇和院落各地,好像会有什么大祸降临似的!我曾向管家和仆人们询问,但他们都拒不作答!”张天娜说时,微微地起了点颤悚,好像犹有余悸似的。她又喝了一大口姜啤,藉以镇压她的情绪。 仇奕森似感觉到有点兴趣了,说:“事情是怎样开始的呢?” 张天娜皱着眉宇,回溯当日事情发生的情形,说:“那是一个细雨的清晨,哑仆惯例起床后就打扫院子,我即驾汽车上市场去购买食物,我们的生活方式已和西洋人无异,一个星期上市场一次,购买一个星期的食物,贮藏在冰箱里过上七天。通常上市场的时候,多半是由我的管家或者是哑仆,或者女佣陪伴我同去,恰好那天管家刚刚狩猎回来,女佣不舒适,哑仆要留着看家,便由我单独出门去,当他为我拉开那座高墙的大铁门时,倏然发现铁门上,有着一个红蜡笔所画的人形,那人形画得非常简单,像是小孩子所绘的火柴人一样,很简单的几笔,一个圆圆的黑头,有棍子似的身体和手脚,手上持了一支小旗,旗上有个英文字母的‘V’字,哑仆便吓得丧魂落魄,失声怪叫,狂奔进屋子里去,把我的管家和女佣全招出来看了,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再三询问,他们也不肯给我正面的回答,只说我是小孩子,不会懂得那么多。此后,我的家中便好像笼上了一重阴影,终日陷在惶悚不安之中,好像会有什么大祸临头,只见他们日以继夜地防卫着,晚间也是真枪实弹地把守着……” 仇奕森问道:“恕我又打断你的话。是怎样的一个人形呢?” 张天娜一想,即打开了手提包,摸出一支口红。就在几桌的玻璃板上照样画了一个火柴人,有圆头、棍子身和手脚,持了一支三角型的小旗,旗上有一个英文字母的“V”字。 仇奕森说:“这恐怕是顽童在门上乱涂的,不会有什么含义吧?” 张天娜说:“一定会有含义的,否则我家里的人不会那么紧张和恐怖!” “那会有什么含义呢?” “不知道。”张天娜摇着头说。“他们没有告诉我!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大门上又另外画了一个火柴人,手中也是拿着‘V’字旗,那不可能再是顽童的杰作了!” 仇奕森甚感诧异,矜持地说:“这倒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你们的家中,可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件没有呢?” 张天娜说:“我们的家中,养有两头凶猛的牧羊犬,这两头猛犬,非常机灵,不论院内院外,稍微有些许声息,两头猛犬必然大吠,将屋子内的人惊醒为止,所以我们在该地住了十多年,连小偷也没有遭遇过,但是在数天之前,‘基宝’被人毒杀了!” “基宝是谁?” “恕我没有把话说完整,我们饲养的两头牧羊犬是一雌一雄的,公的叫做‘奇勒’,母的叫做‘基宝’,那条公的比较好,除了我的管家和我亲喂它食物之外,外人喂的任何东西它都不吃!那头母的就比较馋嘴,只要是吃的就来抢夺,因此,被人利用食物毒杀了,那是一些碎牛肉,烤得香香的,掺合了极猛烈的毒药,当天晚上,因为狗吵得很厉害,我们一家人全起了床,发现‘基宝’七孔流血,惨死在地上……” “那些毒牛肉是否由院外扔进来的?” “当然是由院外扔进来的,我们发现那些未吃尽的碎牛肉在前院的草坪上!” 仇奕森燃了一支烟卷,又重新思索,他脑海里智慧的发条已经扣开。“这倒是一件有高度性诡秘的案情了,但是也许牧羊犬之死和门上所绘的图画并没有关系呢!” 张天娜摇了摇头,再说:“基宝死后的第二天,大门外又发现另一个图画,火柴人已不是拿着‘V’字旗了,它是一手持着刀一只手伸着,上面有一个‘$’,似是要钱……意思或许就要用刀了,对这些图画,我并不觉得它可怕,到底,砂劳越的治安情形良好,‘敲诈勒索’的事情绝少发生。我惋惜的是那头被毒死了的牧羊犬,但是我的管家和那个哑仆却吓得丧魂落魄,很显然的,因为他们了解那些图画所表现的意思!” “你们报了警没有!”仇奕森忽问。 “我的管家不许我们报警!他对这事情,好像有着特别的隐秘和苦衷,除禁止我们报警之外,还一再警告我不许走出家宅的大门一步!” “那么这两天你岂不是单独出来的吗?” “我是持地找你求助来的!我瞒着他们,没给他们知道,假如说,仇先生你应允之后,他们也许就不会反对了!” “但是万一他们反对又如何?”仇奕森故意说。 张天娜便生了气,说:“我到底是一家之主,你是我邀请的客人,他们就算反对也没有用处!” “那么还有你雇用保镖的事情,可曾有和你的管家商量?” “当我有这样的决策的时候,我便刊登了报纸,但是在事后,我的管家却暴跳如雷,他大发雷霆对我说,假如我胡来的话,必会招致大祸!” “你的保镖雇定没有呢?” 张天娜长叹一声,说:“现在还未有找到适合的人选!” 仇奕森呆了半晌,自己斟了大杯的酒,一口气饮掉,藉酒的力量,加速他的思索。 “在第三幅图画发现之后,可再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过没有?” “怪就怪在以后的事情!”张天娜犹豫着说:“我的老管家在发现那幅持刀索钱的图画之后,竟然也绘了一幅图画,同样的火柴棒人形,躺在一座坟墓里,墓砖上是一个‘V’字和‘大’字!将它贴到大门外去了,这样岂不就证明了他们是信息相通的吗?对方用图画来询问问题,我的老管家用图画来答覆他们的问题!我曾再三地向老管家询问绘图的意义,他非但不肯回答,还教我不要管这码子事情!” 仇奕森忽的提起了眉毛,似有更进一步的了解,说:“张小姐,恕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是处在一个古怪的家庭里,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和出身吗?为什么你的家居住到如此荒僻冷落的地方,又绝少和外界接触,你是由一个管家带大的,家里又只有一个哑仆和精神不正常的女佣,你能回答我这些问题吗?” 张天娜摇着头,说:“我搞不清楚我的身世,以前我也绝未考虑到这些问题,我的管家、仆人待我都非常好,我们如同一家人一样,不过有一样事情,值得向仇先生一提的,就是家父的坟墓是建在我家屋子的大前院,那是一座中国古老式的坟塚,石碑上刻有张公占魁之墓,孝女张天娜恭立,墓前有石桌石椅,四周还竖有几个石头人……” “张占魁是你父亲的名字,你的管家可曾向你提及他的历史?” 张天娜摇了摇头,说:“他从不向我说什么,倒是那个哑仆,倒经常的想和我交谈,他肚子内像有很多的话要和我说,可是他没有舌头,说不出来,他又是不识字的,经常指手画脚的,又画图画……” “画什么样的图画?” “画火柴棒人形!” 仇奕森似乎惊觉,一拍大腿说:“画火柴棒人形,那么他是必然了解那些图画的画意的了!” 张天娜说:“他当然是知道的,要不然看见那些图画他也不会这样的惊恐了!” “平常的时候,他和你画些什么东西呢?” “他表达他的言行,多是用图画表达,也或是他的天资有限,经常画不达意,我领悟不了!” “所画的火柴棒人形的方式完全相同?” 张天娜点头,说:“完全相同!” “可否告诉我,你的管家、哑仆和女佣的姓名?”仇奕森说。 张天娜说:“管家姓高,名奎九!哑仆姓什么不知道,我们都喊他阿龙!女佣叫芳妈!” “高奎九的身世你可知道?” “不!我只知道他以前是替家父当差的,他是个伤面人,据说是在火场里被烧毁了脸孔!” 仇奕森用指头弹着桌子,缄默地似在思索,目光闪烁着,不断地向前后飘瞬。但是他的脸上,微露出笑意。 “小姐,你的背后站着一个人,面目可憎,他对我似有敌意呢!”仇奕森用指头弹着张天娜的杯子说。 张天娜还未有注意到,她惊讶地猛然回首,可是经过了解之后,脸色又平和下来。 仇奕森即说:“是否是你的那位叫阿龙的哑仆?” 张天娜含笑,点了点头,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跑,我的管家高奎九很不放心,所以派他跟着我,加以保护!” “看他的样子,不会是个枪手。”仇奕森说。 “他很会用枪,我们在狩猎时,他经常发挥了高度的射击技术!”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不,他是个靴刀手,瞧他站立的形状,身体半哈腰,并没有打算向腰间拔枪,而是有准备向靴子拔刀呢!” 确实的,这个哑仆,只看外表,形状就够恐怖的,年纪不大,圆圆的脑袋,非但秃得连一根头发也没有,连眉毛也脱得光光的,眉骨颧颊高耸,鼻子朝天,眼若铜铃,两片厚嘴唇,很有几分杀气,虎背熊腰,真像一只人猿一样。他半哈着腰,一眼看去,他的那双半统的短靴内露出一柄亮晃晃的刀柄。 这也是“黑道”之中的一种飞刀手,但是他们的刀子是从靴子里拔出来的,所以称为“靴刀手”。 “阿龙,休得对我的客人无礼!” 那位称为阿龙的哑仆,指着仇奕森指手画脚地,嘟嘟嚷嚷,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过由他的手势,可以知道他是反对张天娜和仇奕森太过亲近。 张天娜又再次叱喝说:“阿龙,没你的事,给我退下去!” 阿龙仍要指手画脚的,张天娜猛然起立,怒目圆睁,哑仆始才露出无可奈何的形色,怏怏鞠躬而退。 仇奕森又喝了一杯酒,含笑说:“由这样看,你的威仪还可以像一个一家之主!” “唉!”张天娜叹息说,“我现在仍是求学年龄,我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新知识,可是,我的家庭竟遭遇了如此的不幸,后事如何,现在还难预料呢!” 仇奕森又在玻璃桌子上弹着手指头,一下两下三下的,忽而,他又说:“我刚才问你的问题,问到什么地方?” “你问到我的管家,姓什么?叫做什么名字?” “对了,你的管家是个伤面人!你家里的前院,有着一座中国式的坟墓,墓前有石桌椅,还有石人……嗯,我觉得奇怪,你们居住的地方,已经是够神秘的了,坟墓不建在院外,而要建在院内,又在前院的正门口间,这都是很使人难以想像呢!” 张天娜说:“我的管家告诉我,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 仇奕森说:“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 张天娜又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仇奕森搔着头皮,含笑不已,忽的举起了杯子,将整杯酒倾饮而尽,又说:“张小姐,你登报征求雇用的保镖如何?” “还没有适合的人选!” “待遇如何?” “一切从优!” “是管吃管住吗?” “我们住的地方不方便,当然必须要吃住都管!” “假如办事需要时,支出的公费,你可以有权力支配吗?” “差不多应用的经济权都在我的手里!” “嗯,好的,我应征这份差事!”仇奕森拍着桌子,豪迈地说。 张天娜大喜过望,连忙说:“你是接受我的邀请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仇奕森说:“当然我得听从雇主的吩咐。” “我已经不能等待了,最好我们能马上动身!”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这样也未免操之过急了,我还有需要料理的事情,至少我得要和我的老朋友杨公道打一声招呼!” 张天娜矜持了半晌,说:“至迟,明天动身,你看如何?”仇奕森笑而不答,他取了纸笔。将张天娜所叙述的几个火柴棒人形的形状,绘了下来。举在手中,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矜持着说:“我希望这是一个极有趣的案子!” 张天娜吁了口气,说:“我希望能早日弄个水落石出,我就心安理得了!” 仇奕森便和张天娜相约好,在次晨动身,张天娜驾汽车到杨府相接。 之后,张天娜又请仇奕森喝了几杯酒,畅谈仇奕森过去的英雄事迹,最后,她亲自驾车将仇奕森送返杨府去,在门前话别。 仇奕森走进门,杨公道也刚好由“公道楼”回来不久,他还在书斋之中算帐呢。 听说仇奕森回来了,他匆匆忙忙由书斋出来,笑口盈盈地说: “仇老弟,这两天真对不起,实在搞饭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天不盯着也不行的,所以把你冷落了,我想这两天忙过了之后,抽出一点时间,和你到处游山玩水一番,古晋市附近,很有几个好去处呢……” 仇奕森呵呵笑了起来,说:“啊,杨大哥,你也是够辛苦的。操劳了一生,到了这把年纪,怎么还不空出一点时间来休养一番?你的产业已经够养余年啦!” 杨公道叹息说:“唉,老弟,你在挖苦我了,是因为我冷落了你的缘故?我正感到不安呢!” “大哥,你只管放心,我会安排自己的。” 杨公道又说:“听说昨天那个神秘的女郎又来找你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仇奕森说:“有趣得很,我已经获得一件差事了!” 杨公道愕然说:“什么差事?” 仇奕森便摸出衣袋里绘好一幅火柴棒人形的图画,交给杨公道看,边说:“你能看得出图画上是什么意思?” 杨公道自是莫名其妙的,看了半晌,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搔着秃得光光的头皮,说:“这是什么意思?” 仇奕森燃着了烟卷,请杨公道坐了下来,然后将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杨公道听完,不断地跺脚,叹息说:“唉,仇老弟,你的老脾气老不改,又管上闲事了。” 仇奕森笑着说:“杨大哥也不是不知道的,我是个永远闲不得的人!这种怪有趣的事情,也可以给我打发时日呀!” 杨公道说:“唉!这又何必?这个是非漩涡,恐怕会闹得很大,还是少管闲事要紧!” 仇奕森却说:“我本就是闲不得的人,这种有趣味的闲事,多管管又何妨?” “仇老弟,你已经洗手江湖了,又何必沾惹这种是非,你只听说那个神秘的家庭,伤面容的管家、哑仆、精神不正常的女佣,还有院子里修了坟墓……唉,这里面必然问题复杂!” 仇奕森大笑,说:“我就是对这些发生了兴趣呢!” 杨公道不断地跺脚。“唉!仇老弟,瞧你这把年纪,还活像一个孩子似的,惹这种是非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杨大哥,我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已答应了人家,我就不再反悔,我只当它是一份职业,听我的雇主差遣就是了!” “你到砂劳越是为谋差事来的吗?” 仇奕森说:“杨大哥,你不用替我操心啦,我拜托你一件事情,请你给我帮忙!” “我能帮忙你什么呢?” 仇奕森又再次指着那幅绘有火柴棒人形的图画,说:“请你给我智慧上的帮忙,解答这幅画!” 杨公道摇着头说:“我看不懂!” “据我知道,在你的‘公道楼’里收容了很多昔日在江湖圈里混的弟兄,请你向他们查问一番,也或许内中就有人会懂得图画里的意义呢!” 杨公道仍还是摇着头,说:“唉,仇老弟,我还是反对你管这码子闲事!” 正在这时,忽的大门外的电铃响了。 杨公道看了看壁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三时了。“奇怪,在这时刻,会有谁上门来?” 负责门房的老佣人睡眼惺忪地披上衣裳匆匆忙忙地向院外走。 过了不久,他搔着头皮又走回来了,举着手中的一只信封,说:“门外并没有人呢,只在信箱上找到这封信!” 只见那信皮上写着:“仇奕森先生亲启”信封并没有封口,抽出来是一张普通的信笺,上面几行甚为工整的字体,写着: 希望你少管这码子闲事,对你没有好处! 仇奕森笑了起来,说:“嗨!我的人未到,恐吓信已经到了!” 第二章 恐怖怪家庭 次晨,天色微亮不久,张天娜的汽车便在杨宅的大厦门前按喇叭了。 仇奕森早已经准备妥当,他只有一件很简单的行李,随便走到哪儿都很方便。 杨公道因为担忧这件事,也早已起床了,他慌慌张张,走出了房门,说:“仇老弟,你真的就要走了吗?” 仇奕森含笑说:“大哥不必为我多顾虑,反正我闲着也是白闲着!” 杨公道手中捧着一只非常精致的软缎盒子,他郑重地交给了仇奕森,边说:“这东西,我已经有十多二十年没有用过了,现在赠送给你吧!” 仇奕森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是两支白金制造的加拿大曲尺,雪亮雪亮,他笑了笑,说:“这东西恐怕用不着呢!” “唉!”杨公道又是一声深重的叹息,说:“仇老弟,我再最后一次劝告你,请你再作最后的一次考虑,不要沾惹这个‘事不关己’的是非!要不然,到砂劳越来游玩,反把性命丢在这上面,实在不划算呢!” 仇奕森吃吃笑了起来,他摸出了砂劳越观光手册,说:“这上面记载得很清楚!今天东南亚地区,砂劳越是最安全的地方,经济繁荣,人心安定,古晋市更好像是世外桃源,这里绝少发生凶杀抢劫的罪恶事件,各族和平相处,人民生活宁静……” 杨公道说:“唉!宣传是一回事,这件事情又是一回事,内容一定复杂,绝不简单!” 汽车的喇叭又在门外响了。 仇奕森便举起那只软缎盒子,说:“既然这样,大哥的厚赠,我就收下了!” 杨公道见仇奕森的态度坚决,只有长叹不已。“假如有什么困难,随时通知我!” 仇奕森说:“希望那几幅古怪图画的意义,杨大哥能早日给我正确的解答!” “我洗手多年,江湖上的事情早已经绝缘了,我只能够为你尽力!” 门房早已恭立在院外的大门前,将大门打开了,张天娜和她的那位哑仆正以最忍耐的心情在等候着。 门房的那位老仆深深的一鞠躬,双手向仇奕森呈递了一封信: “这是今天早晨收到的!” 仇奕森展开来看,那是和昨夜所收到的同一种信封信纸和相同的字迹,写着: 第二次向你劝告,假如不听,后悔莫及。 仇奕森冷冷地嗤了一声,说:“哼,还没有走出门,第二次恐吓信又到了!” 杨公道焦急不已,说:“唉,可怕,可怕!” 仇奕森并不在意,随手将那封恐吓信插进口袋里去了,随着他跨出了大门和张天娜握手,互道了早安,又替杨公道介绍。 张天娜摘下了她的太阳眼镜,很礼貌地向杨公道鞠躬,边说:“杨老先生是古晋市的太平绅士,久仰大名了!” 杨公道直截了当地说:“张小姐家住在什么地方?可否给我一个地址?” “我住在石隆门,那是度假最理想的地方!”张天娜说着已迎请仇奕森进入汽车,似乎还不愿意杨公道介入其中呢! 汽车启动了,仇奕森自车窗探出头来,向他的老大哥挥手,说:“大哥,我们再见了!” 是张天娜亲自驾车的,她的驾驶技术娴熟,推上排档,踏上了油门,汽车尾后扬起一阵尘埃,即绕道而去。 杨公道追在汽车的背后,高声呼喊说:“仇老弟,别忘记给我一个地址!” 汽车已驶上公路,那是沿着砂劳越河走的,仇奕森欣赏着沿途的山清水秀,有时候,似是一衣带水,有时候又宽若湖河,瞧那千岩竞秀,崇山峻岭,晨光熹微在怪石嶙峋之中。 “嗨,这真彷佛是世外桃源呢!”仇奕森感叹说。 “你到石隆门,风景还要更好呢!”张天娜说。 汽车疾驶,晨风阵阵,仇奕森忽的闻到一阵浓香扑鼻,那种香度,使肺腑也开朗,他由车窗看出去,只见沿河上到处是一簇一簇的黄绿色的小丘。 “那是一些什么东西?”他问。 “香吗?”张天娜反问。 “嗯,太香了,使我垂涎欲滴!” “那是榴槤!马来人称它为万果之王!” “榴槤是什么东西?” 张天娜便伸手车外,指着那些一簇一簇的黄绿色的小丘,说:“就是那些果子,表皮上长满了刺,样子十分难看,但是喜欢吃的人说它的味道十分甘美。” “这种果子好吃吗?” 张天娜摇了摇头,说:“华侨都很少吃,偶尔试试,好像还不错,我不爱吃就是了,马来人对它却有专癖,非常的馋,有‘当了沙龙吃榴槤’之说,你可相信?” 仇奕森笑着说:“我倒想尝尝看!” “仇先生,你吃臭豆腐吗?”张天娜问。 仇奕森被问得莫名其妙,怔怔地说:“这和臭豆腐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和吃臭豆腐一样,爱吃的人说它香,不爱吃的人掩鼻而过!” 汽车行驶过一个中途车站,旁边有许多小摊子,其中有卖榴槤的,张天娜便下车去买了一颗,交给仇奕森,又继续行车。 仇奕森剥开榴槤,内囊呈白色,气味喷香,但是嚼之毫无味道。 仇奕森只尝了些许,就抛弃了,车行了数个钟头,终于抵达目的地了。 张天娜指着那幅广大的水潭说:“瞧,这就是游泳胜地,石隆门了!” 他们并没有在那地方停留,便驶上山路去了,那条山路十分崎岖,没有铺上柏油或是水泥,碎石子铺着的黄泥路,经汽车的轮胎碾过去,圆溜溜的石子四溅,汽车的钢板和雨板不时被石子击响。 过了不久,越过了一座矮树林,就可以看到一幅广大的草坪和花圃,真好像“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再向前面进去可以看到一座丈余高的红砖墙,将屋内的视线全遮掩了。 那高墙的左侧有着一扇宽大严闭的铁闸门,张天娜驾着汽车,便来到那扇巨大的铁闸门前了。 她按了好几响喇叭,不久铁闸门打开了,站在门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目光如炬的老妇人。 那个老妇人打开铁闸门后,原是笑口盈盈的,当她发现汽车内坐着一个陌生人时,连忙挺身站在汽车之前,挡住汽车的去路,指着仇奕森怒目圆睁高声叫喊说: “这是什么人?” “这个妇人,想必就是那有神经质的芳妈了!”仇奕森说。 张天娜探首车窗之外,向芳妈挥手,叫她让路。“这是我请到的客人!你快让开,不得无礼!” 仇奕森说:“你干脆说我是新雇用的保镖,还比较方便一些!” 张天娜再按了按喇叭,芳妈就是不肯让路,她说: “高管家吩咐过,任何陌生人不许进屋子去!” “高管家的问题,让我自己去向他说!” “不行!”芳妈向车内坐着的哑仆阿龙招手,说:“你先上去向管家报告!” 张天娜似生了气,松了煞车,就向内冲去,几乎就要将芳妈撞倒。 这样,芳妈才算是把路让开了,汽车驶进了大门,那是一个极其宽大的院落,遍植奇花异草,有凉亭、假山、喷水池的花圃,纯是中国式的建筑,十足古色古香,最为触目的,莫过于正对着大门进口地方的一座石坟了,它也是中国式的,有凉亭为顶,在石椅石桌的四周还有四个巨大的石人。 墓碑上刻着的是“张父占魁之墓,孝女张天娜立。”用红漆涂得雪亮的! 他们的一所住宅是中国宫殿式的建筑,红墙绿瓦,华丽辉煌耀目,只可惜那座高墙将屋内屋外的视线全隔开了。 仇奕森下了汽车,张天娜恭迎他进入屋去,但仇奕森却先趋向那座坟墓去。 这是他的礼貌,先敬古人,他向坟墓三鞠躬,然后凭吊了一番。 张天娜立刻赶在一旁还礼,她的年纪虽轻,但是对中国人的古礼仍然懂得遵守。 哑仆阿龙向芳妈指手画脚地解释他一路上保护小主人张天娜的情形,并且还劝阻过张天娜不要雇用仇奕森。 “你自己去向管家解说去!”芳妈赌气说。 一只凶猛的牧羊犬被用铁链锁在狗屋旁边,向着张天娜猛吠不已。 张天娜赶过去,将她那头爱犬的铁链子解开了。 狗的特性,每遇陌生人,先得趋过来嗅一番,它围着仇奕森团团转,好在它的尾巴仍摇着。 “奇勒,不得对我的客人无礼!”她抚摸了狗头和脖子,然后驱赶它走开。 仇奕森说:“只凭这条猛犬,两三个贼人休想靠拢它!” 张天娜说:“母的那一头就被人毒死了!请吧!”她抬手一比,第二次迎请仇奕森进屋去。 屋内的布置也是古色古香的,有宫灯和整套的红木桌椅,还有古董橱和名贵的地毡。 张天娜吩咐哑仆斟茶递烟,并向仇奕森说:“你在这里住着,就当作是你自己的家一样吧!待会儿我关照芳妈给你收拾一间房间!” “是否我应该在礼貌上去拜会你的管家一番?”仇奕森问。 “不!还是让我先去将他说服,这个人是顽固不堪的,但是绝对是个好人,你不必介意!”张天娜说。 是时,芳妈早已上楼去向高管家报告过了,高奎九正在大发雷霆呢。 “大小姐!高管家请你去!”女佣芳妈站在楼梯口问,目光炯炯地向仇奕森瞪视着,充分地流露了不友善。 张天娜请仇奕森随便一点,当做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随后她就上楼去了。 仇奕森将她唤住,说:“别说出我的真名真姓!” 芳妈双手抱臂守在楼梯口处,那个缺舌头的哑巴阿龙却双手叉腰守在门口间。 他们似乎是监视着仇奕森呢。 仇奕森也不在意,既来之则安之,对这两个不友善的下人,他没摆在心上。 过了不久,似乎听到楼上有争吵的声音,大概是张天娜跟她的管家争吵起来了。 “我们这里是不欢迎任何客人的!”芳妈忽然向仇奕森说。 仇奕森含笑,说:“我不是客人,我和你们一样,是受雇来的呢,做满了一个月,要拿薪水的!” 忽而,有一个粗暴而洪亮的声音出现在楼梯口间,说:“芳妈!把大小姐请到的那位朋友,请上来!” 芳妈毫不客气,向仇奕森一招手,说:“我们管家请你上去呢!” 仇奕森说:“对了!到了拿薪水的时候,我总得要先认识发薪水的人!”他便大步上楼去了。 楼上的情形和楼下大不相同,虽然也是洁净得粒尘不染,但却是阴森森的,所有的门窗都拉上了窗帘,好像是不让丝毫的阳光侵进屋子内来。 那个脸色如白蜡似的恶仆芳妈,始终不离仇奕森的身旁,她扬手向前一指,说:“高管家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末端!” 这时候,还听得张天娜和那位管家在争吵着。 “难道说,在这个家庭之内,我连一点事情都不能够作主吗?”张天娜好像有了火气,很气忿地说。 “我早已经说过,纵然有更多的歹徒向我们威胁,凭我们几个人是足够应付了,不需要什么外来的力量……” 芳妈抢了上前一步,替仇奕森敲了房门,大门拉开,只见张天娜气呼呼地由里面穿了出来,她向仇奕森说: “你别理会他说什么,反正你是我个人的客人!” 仇奕森点了点头,大步跨进房间去了,房内幽暗得出奇,丝绒的窗帘密掩了每一处可透光亮的地方,那房间非常的宽敞,可却堆叠了算不清的动物标本,如野猪、山雉、鸠雀、蛮牛、毒蛇、斑鹿……还有各色各样山地民族的武器和艺术品。 墙上、门角、桌椅、窗台,尽是动物的标本,地上还铺有兽皮地毡,大概这位老管家有制作标本的癖好。 偌大的一间房间,只亮着一盏台灯,在一张置了许多小动物标本的巨型写字桌的后面,像幽灵似的坐着一个人,当仇奕森跨进房门时,他取起一幅黑纱巾将头罩着。 仇奕森问张天娜说:“这位就是你的管家吗?” 张天娜立在门首,似乎仍在赌气,努着唇儿只点了点头。 “请坐!”那位用黑巾罩着头的汉子,将手一比,指着写字桌旁的一把高柄的红木椅子。 仇奕森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那位女佣凶神恶煞地双手抱臂,立在仇奕森的背后。 那位老管家向张天娜挥了挥手,说:“大小姐,我需要和你的客人单独谈个几分钟!” 张天娜便加以警告说:“高老管!你若对我的客人不礼貌,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高奎九便又指着芳妈说:“你也给我退去!” 芳妈似感意外,因为高奎九随便和什么人谈话,是从来不会教她离开的,今天的情形好像有点特别,高奎九竟然命令她也要回避。 芳妈怔着,铁青色的脸上,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 “芳妈,你听见我说没有?” 芳妈似乎不太服气,龇牙咧嘴,她用手向仇奕森一指,意思是说,这个人不大简单,恐防会有意外。 高奎九扬了扬手,说:“这位是大小姐的朋友,由我招呼就是了!” 芳妈似无可奈何,她跺着脚,向大门出去了,张天娜仍立在门首,芳妈“砰”地将大门关上了,室内便只剩下这位老管家和仇奕森了。 高奎九敬了仇奕森一支烟,含笑说:“你会觉得我们的家庭古怪,对吗?这个女佣,替张宅服务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她患有精神分裂症,到了发作时,是会杀人的!你会害怕吗?” “她发作时,你们怎样对付她呢?”仇奕森问。 “我们将她关起来,直至她恢复正常时为止!” “你们一家人,都很安全,没遭过她的侵害吧?” “不!她不会侵害自己家里的人,可是外来的陌生客,却经常会遭到意外,有一次大小姐来了一位同学,适逢暴雨连天,大小姐留客,让客人睡在客房里,三更半夜,芳妈的病发作,几乎将这位客人扼杀,幸好我们发现得快,否则就出人命了!” 仇奕森觉得这位老管家的语气有恫吓的意味在内,便说:“除此之外的人还有什么病症没有?” “就只是这么的一个人已经够可怕了!” “我觉得您的这间房子太暗了,遮掩了所有的阳光!” 高奎九正下神色,说:“噢,这因为是我的眼睛有毛病,怕见阳光,其次,我的脸孔被火灼伤过,烧成个焦面人,乍看甚为恐怖,每遇有生客时,我必拉上窗帘,并用黑纱巾罩着头……” “你的脸孔是怎么烧伤的?”仇奕森又问。 高奎九猛然正下神色,说:“我并没有教你来问我,我正需要盘问你!” “但是你并没问我。” 高奎九很气恼,吁着气,连他罩在头上的黑纱巾也吹动了,但过了片刻,又回复了平和,说: “你贵姓?” “姓仇!” “名字呢?” “枪手!” “枪手?哪有这样怪的名字?”高奎九瞪大了眼,又重新打量了仇奕森一番。 “靠枪吃饭的当然就叫做枪手了!” “以前是干什么的?” “枪手!” “在什么地方干枪手?” “天南地北、五洋四海、三山五岳,几乎没有不混迹过的地方!” “你好大的口气!” 仇奕森笑了笑,说:“事实就是如此!” 高奎九愤然地,一把扯下了他脸上罩着的黑纱,露出了好一副狰狞面目,那是被火烧毁了的脸庞,全是一团团的肉疤,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在闪烁着。 他的头发大部分烧毁了,光秃秃的,全是皱纹和疤痕,鼻子塌下,嘴唇也成了畸形,牙齿露在外面,耳朵缺了一只……。 在灯光幽暗之下看,哪里是人!那简直像是魔鬼,仇奕森以往自命是胆大包天的人,这会儿面对着这张脸孔,不免也有点心惊肉跳。 高奎九故意将脸孔向仇奕森面前一伸,龇牙咧嘴地狠声说:“你认为我的脸孔可怕吗?” 仇奕森耸了耸肩膊,说:“不!你一定是一个心肠很可爱的人!” “谁说我的脸孔可怕,我会杀谁的!”高奎九悻悻地说着,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一支大号的左轮手枪,举了起来,对准了仇奕森。 仇奕森不明白他的意图,但是很镇静,因为他想反抗已来不及了,“你是在继续恫吓我吗?” 高奎九扣开了左轮枪的弹匣轮子,用手指头擦着一转,咕碌碌的,弹轮子转个不停。 “你的枪可有带在身上?”他问。 仇奕森拉开了西装上衣,露出了胸膛,说:“身上是空的!” “干枪手的人岂有不随身携带枪械的道理?” “带着枪械来见管家好像不太礼貌吧?” “我佩服你的胆识!”高奎九说着,拾起了桌上的一副宽边的太阳眼镜戴上,又在身旁的衣架上取下了一顶宽边的草帽,将光秃的脑袋罩起,然后起立说:“我们到后院去走一趟!” 仇奕森说:“我是要听从吩咐的!” 高奎九拉开一幅窗帘,阳光突然的侵进室内,十分的刺眼。 窗帘的背后,有着几扇可以推动的落地长窗,外面是一座小露台,有回廊贴着二楼的四周盘着。 露台的对面,有着一道铁扶梯,弯弯曲曲的,可以落至后院去,后院宽敞得像个花园,有小型的游泳池、秋千架、还有孩童玩乐的滑梯和跷跷板。 “这是张天娜童年时代的乐园,现在她长大了就全不需要了,这个游泳池是她成年以后要求新建的!”高奎九在走下扶梯时说。 “你这位管家倒是顾虑得满周详的!”仇奕森说。 落到后院,那头牧羊犬奇勒已经奔过来摇尾巴了,它习惯性地高声向生人叫吠。 跟着,那个哑仆便追出来了。 高奎九一挥手,指着游泳池过去的一块空地,说:“替我们准备起来!” 阿龙用手比作手枪,似是问高管家是否要练枪呢? 高奎九点了点头,阿龙便如飞似地领在前路奔向空地去了。 那块空地,贴近围墙约有数十公尺宽阔,三面置有花盆木架,当中铺了水泥,正中央装有几根镇柱,只要装上网子,便可以打羽毛球和网球了。 仇奕森说:“你们家里倒是奇怪,样样的设备齐全,就缺乏朋友和外界接触!” 高奎九说:“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阿龙早已替他们准备好了,在花架底下,拉出了一只萝筐,里面满是空罐头废罐。 阿龙忽而拾起一只废罐,猛力向天空中抛去,高奎九急忙找枪,“砰!”一声,击个正着,废罐被击得更高,当要掉下来时,“砰”第二枪又响,废罐又再次升高,再次掉下来,“砰!”第三枪又再度击中,废罐飞出院墙外去了。 “好枪法!”仇奕森赞美说。 “你既应聘为枪手,可否也露一手给我看看?”高奎九便将那支大号左轮手枪交到仇奕森的手中。 阿龙立刻就又抛起一只废罐。 仇奕森说:“慢着慢着!这支手枪里只剩三发子弹,‘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三发子弹我是不够的呀!” 因为听见枪声,张天娜和女佣芳妈都趋出屋外来了,当他们发现仇奕森和高奎九同站在羽毛球场上,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必定是高奎九测试仇奕森的枪法。 张天娜有点担心,高奎九的枪法是十分惊人的,他有百步穿杨的神技,仇奕森的名气虽大,但是他的真功夫,张天娜却没有见过,假如他不是高奎九的对手,岂不就要出洋相了? 张天娜急忙向他们赶过来。 仇奕森仍在要求高奎九多给他三发弹药。 高奎九说:“三发弹药应该够运用了!” 仇奕森说:“我已经声明过,我好久没有练过枪了,也说不定会失手呢!” “枪手不经常练枪,哪有这个道理!” “高管家不是可惜三发弹药吧?” “这样说,你就不够资格做一个枪手了,要知道,玩枪只凭一发弹药,在拔枪之前,不是对方倒下,就是自己倒下!” “但是高管家要考试的却是连环枪呢!”仇奕森说。 忽然,张天娜给仇奕森递上一支白金制的短统左轮手枪,说:“你就用我的吧!” 仇奕森接过她的手枪,他加以欣赏了一番,说:“美丽小姐玩的枪械,也是美丽的!”一面他扣开了枪弹轮子,学高奎九用相同的手法,扣着轮子转动,检查过,那是六发子弹,随后,即向阿龙挥了挥手,说:“准备好了!” 哑仆阿龙一扬手,即又将一只废罐向天空抛去。 仇奕森扣扳机主要是用右手的食指,主要的动力还是左手的手掌用以扣拨枪机的撞针。 “砰,砰,砰,砰,砰,砰!”六发子弹连珠并发,没有一颗子弹是虚空的,直将那只废罐打上半天云霄,始才徐徐地落下来。 仇奕森将手枪抛了一转,翻了两筋斗,然后还给了张天娜,边叹息说:“唉,我的人老了,枪法还没有老呢!” 高奎九、芳妈和哑仆三人是目瞪口呆,这种枪法,他们有生以来,还好像没有见过呢! 十多年,屈居在石隆门的这所别墅里,高奎九几乎是每日没有疏忽过练枪,而且,他还教导阿龙、芳妈和张天娜耍枪,不论呆靶飞靶,每个人都练得有几分把握呢。 尤其是高奎九,一向自视甚高,满以为他的枪法,天下无敌手,岂料这时候一看,他们无异是“坐井观天”了,仇奕森的枪法他们连看都没有看过。 张天娜心中暗暗窃喜,仇奕森露的这一手当可以使高奎九折服,她并没有请错人。 高奎九的脸孔被火烧毁了容貌,很难看得出他的脸色,只瞧他楞着,过了好半晌,始才向仇奕森说: “你这是什么枪法?” 仇奕森掏出香烟,燃着了以后,说:“我打的是乱枪,能蒙中了一发就是一发!” “你姓仇?” “我的枪法合格了,就可以胜任你的职务了!”仇奕森向张天娜含笑说。 “嗨!你必是仇奕森了。”高奎九趋过来一把揪着了仇奕森的衣袖说。 仇奕森说:“你们雇用枪手是否查族谱的?” 高奎九指着张天娜高声怪叫说:“你知道你请来了什么人?江洋大盗仇奕森……他走过的地方都是一片血腥的……” 仇奕森不乐,说:“你和仇奕森有什么过节呢?” 高奎九说:“仇奕森的绰号是‘老狐狸’,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三五天的人谁会不知道?走私贩毒,杀人越货,在赌城称霸,后来被他的姨太太出卖,十年牢狱没把他关死,逃狱出来大开杀戒,血洗赌城!在后又逃至菲律宾,和海贼帮袁大麻子方家四怪发生了冲突,结果又是以大流血结束,前两天报纸上说,他到砂劳越来了……” “这是他们的以讹传讹的说法,不可置信!”仇奕森说。 “哼,仇奕森还是个色狼,任何有姿色的女子他都不肯放过,所以,他的一生之中就是吃女人的亏最多!” “你说得有点过分了吧?” “仇奕森在菲律宾就是因为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和海贼帮交恶的!” “你的说法简直是一种侮辱。”仇奕森怒目圆睁,提出了抗议说。 “那么是真的!你就是仇奕森了!”原来,高奎九用的是激将法,他逼使仇奕森承认。 “假如我是仇奕森,我会打掉你的鼻子!”仇奕森警觉,立刻“煞了车”。 “张天娜,你现在知道了,你请来了什么样的客人!”高奎九指着张天娜悻悻然地说,一面收起手枪,昂然回返屋去,很明显的,他识破了仇奕森的身分,仍然不欢迎这个客人。 “不管怎样,仇奕森是我的客人,你们任何人也管不了!”张天娜追在高奎九的身背后叫嚷着说。 高奎九没理会她,由原来的道路,回到他那没有阳光的房间里去。 “哈,果然不出所料,我是个极不受欢迎的客人呢!”仇奕森喃喃自语说。 张天娜便摆出了她做主人的身分,指点芳妈说:“把后院那间客房给我收拾干净,替客人把行李提进去!” 芳妈指着屋子二楼呐呐地说:“高管家是否通过了呢?” “别管高管家!你要听我的!” 芳妈瞄了仇奕森一眼,充满了敌意,张天娜向她再次叱喝,她始才离去。 “唉!我现在才知道,我的家,真不像个家……”张天娜感叹说。 “嗯!高管家好厉害,居然看出我的真身分!”仇奕森说。 “谁叫你的名气这样大呢?你到砂劳越来,杨公道摆了盛宴,各报馆都发了新闻!我指的是华文报纸!”张天娜说。 “看情形,高管家也是个江湖人!”仇奕森搔着头皮,又在自语。“既然在江湖上的朋友,为什么不欢迎我呢?这其中必有蹊跷……” 哑仆阿龙趋了过来,翘起了大拇指,口张舌结咿咿哑哑地赞扬仇奕森的枪法,并打着手势,意思是要求仇奕森教导他用枪,他对仇奕森的态度像是完全改变了呢。 “你是从小就是哑巴?还是另外什么原因哑的?”仇奕森问。 阿龙摇了摇头,他张大了口,指着舌头,原来,他的舌头是被割掉的。 “你识字吗?” 阿龙又摇了摇头。 于是仇奕森便摸出衣袋里绘好的几个火柴棒人形的图画,又说: “这些,你总懂得了!” 阿龙大惊,转头就跑,嘴巴里发出可怕的声音。 张天娜命芳妈给仇奕森空出来的客房,是一所很精致宽敞的房间,里面的布置相当的豪华,正中央有一道古式的纸屏风,上面绘有山水花卉,由屏风隔开,外面的一间可以当作小客厅,地上铺有华丽的地毡,一套红木软坐垫的沙发,里面的一间就是寝室了,那张席梦思床倒是西式的,有小几桌、衣橱、电唱机和很多的唱片,另外还有个人的洗手间。 张天娜领仇奕森看过之后,仇奕森感到十分的满意。 “你住在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里一样!”张天娜说。 仇奕森说:“但是你们一家人全不当我是自己人呢!” “在开始时,也许他们不习惯,因为我们很少和外界接触,平日间也很少有往来的朋友!” “那么你们又为什么会有客房?” 张天娜说:“我在学校里念书,少不得有几个同学往来,他们到石隆门来游玩,少不得要到我这里来串串门,这间客房是我坚持要保留的!” “你的闺房在什么地方?” “就在你的房门的正对面!”张天娜很大方地就领仇奕森去参观她的闺房。 张天娜是念过几天洋书的人,所以她的闺房也是纯洋化的,和整间房子的布置很不调和。 张天娜可能是个极端主义者,她的闺房每一面墙壁都刷着极端不同的颜色,所有布置和装饰品,也都是七彩的,那些家具虽然都很名贵,但看起来有点乱七八糟而显得不调和,只是一点,悦目赏心就是了。 “你的布置很奇怪!”仇奕森说。 张天娜含笑说:“你觉得很不调和,对吗?” “为什么每一面墙壁都刷不同的颜色呢?” “这是我克制自己的心情,譬如说,我的心情在不愉快的时候,我便面对着悦目赏心的颜色,尽量使心情开朗,相反的,假如在极度兴奋时,我便面对忧郁的灰色,若心情旁徨,我面对黑色,静思着,希望在黑暗中求出一线智慧……” “它能生效?” “当然生效!这一次,发生了那离奇的火柴棒人案之后,全宅陷入了紧张的气氛,高管家禁止我再上学,又禁止我和外界接触,我要请护宅的保镖,他们又反对,我曾经面对着那幅漆黑的墙壁有一整夜的时间,到了天亮时,阳光透进了窗户,在那漆黑的墙角上,起了反光,像一道曙光呢,我的智慧开朗,想起了那天报纸上的一段新闻,就是你光临砂劳越的消息,我觉得我的决定是对的……” “你不觉得我到你的家里来,已经使你的家庭内起了纠纷吗?” 张天娜的一张床,更显得奇怪,那似乎是埃及香妃所有的,还带有罗伞帐的帐顶。 她的梳妆台有五六尺长,所有的化妆品也是极端名贵的,琳琅满目。 离开了张天娜的寝室,仇奕森请张天娜领他参观屋内各处,以便熟悉地势。 他们的餐室很大,有小型的酒吧,内进有桌球台,厨房很干净,是电气化的。 其中最奇怪的是芳妈的寝室,它的门上装有铁栅,可以上下起落上锁的。 张天娜解释说:“芳妈若精神病发作时,我们就得将她锁起来,免得她胡闹,直到她回复正常为止!” 哑仆阿龙却不住大厦里,在院子的前端,另盖了有一栋堡垒型的房子,有两房一厅,带一间小厨房,那间屋子等于是他们的门房了! 仇奕森暗暗观察,看高管家二楼上的露台,有廊道可以环绕着屋子走,它和哑仆阿龙单独住着堡垒型的屋子遥遥相对,显然是有作用的,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互相呼应,而且在遭受到外侵时,作战的部分也适宜。 “他们是江湖人!”仇奕森心中说。 之后,张天娜带着仇奕森不论前院后院每一角落都带他看过。 仇奕森说:“我想有机会,能了解你的住宅外面的地势和环境,好作一个充分的了解!” “明天早上,我们起个早,上山去打猎如何?凭你的枪法,我们的收获必丰,也好让高管家看看,‘强中自有强中手’,每逢我们合家出猎时,高管家经常嘲笑我们的枪法,他经常标榜他的枪法是天下无第二对手的!” “他的第一对手是谁?” “就是家父!”张天娜指着那座洁静庄严的坟墓,说:“高管家说,他的枪法是随家父学出来的,他俩的技术,是在伯仲之间,从未遭遇过较强的对手,呵!”她盈盈地笑了起来,又说:“今天高管家可吃瘪了,你杀了他的威风,我真开心!” 仇奕森说:“你弄错了,实在说,高管家的枪法比我强得多……” 张天娜说:“你是谦虚罢了,高管家打的是三枪连环,你打的是六枪连环!你们的技术相差有三发弹数之多!” 仇奕森说:“不!我打的是花枪,是一种噱头,高管家的三枪,倒是打得实实在在的!” “我不相信!”她摇了摇头。 仇奕森含笑,他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说:“我看高管家的房间内有很多的动物标本,都是他自己猎的吗?” 张天娜颔首说:“高管家自己懂得如何制作标本,他每有猎获,都将它制成标本,他好像有这种癖好呢!” 在晚饭时,芳妈又来相请,说是高管家有事情需要找仇奕森磋商。 仇奕森知道,高管家在较量过枪法,吃了瘪之后,又另有难题了。 张天娜的形色也感到尴尬忿然说:“高管家假如再有什么刁难,别理会他就是了!” 仇奕森说:“你是高管家一手扶养大的,他才等于是一家之主,你应该尊重他的意思才对!” 张天娜说:“我已经到了成年,应该收回主权了!” 仇奕森由芳妈带领着,又第二次踏上那阴森可怖带有神秘性的二层楼。 这一次仇奕森尽情欣赏高奎九所制作的动物标本,手工艺可谓精巧极了,每一个标本都栩栩如生。 又来至走廊尽头,芳妈敲了门,高奎九亲自迎至门前,他的态度完全改变,笑脸迎人,但是他的笑脸却也十分可怕。 仇奕森跨进房间内,高奎九挥了挥手,又命芳妈退出去,芳妈自是极端不乐意的,但她很恭敬地就退出了门外。 高奎九掩上门上了门闩,跟着,架上太阳镜,并拉开了他座位背后的一扇窗帘让落日余晖的光线透进室内。 “请坐!”高奎九非常的礼貌,语气也和蔼多了。 仇奕森跷起二郎腿,边燃着香烟,一面坐到高奎九对面的座位上,高奎九的笑脸攻势,他知道难题必在后面。 “你的枪法令人钦佩!”高奎九翘起了大拇指又说。 “高管家过奖了,我不过耍的是花枪罢了!” “凭你的勇气,光临寒舍,实在使我们感到生辉!” “为什么呢?”仇奕森说:“我的名气也只在江湖圈子里,上不得上流社会呢!” “言归正传,凭你在江湖上的地位,我想请问,为什么要渗进我们的这个穷摊子?”高奎九正色说。 “琼楼玉宇,怎说得是穷摊子?” “我说的是穷途末路的穷!试想,我隐居到砂劳越这偏僻的地方上来,和外界断绝关系,照说应该连什么恩怨也没有了……” 仇奕森说:“高管家过去是否在江湖上结了什么恩怨?” 高奎九没有答覆,只拉开了抽屉,取出一叠钞票,厚厚的一叠,数目不少,他说:“姓仇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恩怨,想必你是缺乏盘费了?” “我是应邀到砂劳越来观光的,有杨公道老大哥给我经济上的支援,我不缺什么。” 高奎九将钞票向仇奕森的跟前一推,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初次见面,久闻你的大名,这点小意思,作为我们的见面礼吧!” “无功不受禄,我第一天到差,怎能就接受你的钱?” “不用客气,你收下就是了!” 仇奕森将钞票捡了起来,数点了一番,复又摇了摇头,说:“就算是预支薪水,也嫌太多了!” 高奎九似感心安理得,说:“我们隐居在砂劳越,十余年如一日,到现在为止,我们不想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也不愿意和外面有任何接触,更不欢迎任何客人……” 仇奕森将钞票向高奎九一推。“恕我无法接受!” 高奎九复又怒目圆睁,说:“我已经说过,我们不欢迎任何的客人!” “我是受雇而来的!” “我们不需要雇用什么保镖!” 仇奕森见高管家不近人情,便严辞厉色地说:“高管家,你不过是一位管家而已,要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张天娜请来的,她要留客,你要逐客,未免显得有点喧宾夺主吧!” 高奎九大怒,猛捶桌子,说:“张天娜是我一手扶养大的,她需要听我的……” 仇奕森起立,正色道:“我要听我的雇主吩咐,假如说,她要解聘我的话,也需要有正确的理由!” 高奎九说:“我是好言相向,你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不要不吃敬酒吃罚酒!” 仇奕森说:“我在江湖上有这么的一点底子,也向来有这种习惯,我高兴怎样走进来,又怎样走出去!” “姓仇的,你逼人太甚了!”高管家说。 “恕我告退!”他一挥手,转身朝外便走。 “那是你自讨苦吃!” 仇奕森的脚步还未行至门首,猛听得拔枪和子弹上膛的声响,他再回头时,只见高奎九已持着一支短枪,对准了他的胸脯。 “你能回身最好,因为我从来不向任何人的背后打枪!”高奎九说。 仇奕森冷笑的说:“你不用再吓我了!” “你吃罚酒的时候到了!” 仇奕森一面摇头,一面啧着嘴,说:“你不敢开枪的,试想我是杨公道邀请到砂劳越来观光的客人,杨公道是砂劳越的太平绅士,假如我死在府上,杨公道肯甘休吗?你的隐居生活,恐怕会更不安宁了。” “你用杨公道恫吓我吗?” 仇奕森说:“杨老大哥会请你到地狱去隐居,同时你抚养张天娜的心血是白费了,她会唾弃你的!” 提到了张天娜,高奎九长叹一息,放下了他的手枪。“姓仇的,你在卖弄你的胆魂!” “晚安!高管家!”仇奕森拉门外出。 仇奕森有好强出头的性格,他在极度不受欢迎的情况之下在张天娜的家中住下。 这是一个极其古怪的家庭,人口虽然简单,但是除了张天娜一个人是正常的以外,其他的三个人,多是阴阳怪气面目可憎的。 夜静如水,一轮明月当空,仇奕森和张天娜同用过晚餐之后,大致上,又将案情研究了一番。 张天娜因感到疲乏,提早歇息了。 仇奕森在他的房间内沐浴过后,感到无聊,拧开了收音机,该地的电台,多半都是西洋音乐,索然无味,他推窗外望,月色诱惑了他,他徐步踱出了户外,薰风习习,树影摇曳,加上草虫的齐鸣,另有一番情趣。 这是石隆门之夜,有如此的月色,可惜它的四面全筑了高墙,把所有的景色全堵在门外,否则景色一定很美,那条凶猛的牧犬“奇勒”听得院子里有人走动,已经窜过来了,相反的,这条猛犬对仇奕森不像屋子内的其他人一样,它表现得非常友善,不断地摇尾巴。 也或是仇奕森善解狗意,他抚了“奇勒”的头和脖子,攀搭了一点交情,张家的这条狗,好像比人容易相处。 仇奕森这时开始有点迷糊,他奇怪自己,居然要参与了这稀奇古怪神秘的家庭。 这对于他会有什么好处呢?为了一点好奇,将来会搞到内外受敌,很不上算呢! “唉!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好顾虑的,否则也是闲着!”他喃喃自语说。 忽然,一声暗哑的怪叫,像旱雷似地划破了长空,只见那哑仆阿龙,手执着一张纸片像发狂似地由门房方面向大厦疾奔而来,他没有舌头,嘴巴里咿咿哑哑地不知道在嚷叫着些什么。 “阿龙,又出了什么事吗?”仇奕森急迎上去问。 阿龙指着手中的一张纸,急得直跳脚。 仇奕森将他手上的纸片接过来一看,那又是一幅图画,画了许多火柴棒人形,有一个人是在屋子内,持着枪,另外有三四个人在屋外,各持手枪对屋内的人瞄准。 这图画是什么意思?仇奕森想不通,是将实行火拼吗? 芳妈奔出门外来,她没有说话,一手就将仇奕森手中图画夺去。 “这是我们家里的事情,你凭什么要看?”她说。 高管家也出现在他的阳台上,扶着栏杆高声说:“阿龙,又出了什么事情?” 阿龙咿咿哑哑地指着芳妈手中的图画,怪叫怪嚷的。 芳妈已经奔上铁扶梯,双手将图画呈给高管家,边报告说:“阿龙又发现一幅怪图画,他先给那姓仇的先生看了!” 高管家不乐喝斥说:“下次不可以!有任何发现应先呈到我这里来!这是我们的家事!” 张天娜也为他们的吵闹所惊醒,她披着晨衣,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第三个问的了。 “又发现一张古怪的图画了!”仇奕森说。 张天娜向仇奕森问:“什么图画?” “在高管家处!” 这时候,高管家正摘下他的太阳眼镜,在看着那幅古怪的图画,他的情绪,有点激动,双手在抖颤不已。 “高管家,又是什么图画?”张天娜站到楼梯旁边,平和地问。 “瞧!你给我闯祸了?”高奎九激颤的手狂弹着那幅图画,气呼呼地说。 “为什么每次你发现那种古怪的图画时,都是这样的激动?这也许是顽童给你开玩笑呢?” 高奎九落下了楼梯,指着图画里站在屋内持枪的一个人,说:“这是你雇来的枪手!站在外面的人,已准备好和我们火拼了。” 张天娜细看那幅图画,照高奎九解释的意思似乎是对的,她问:“站在屋外的人是谁?” “他们……”高奎九欲言又止。 “他们是谁?”张天娜追着问。 “唉,你永远不会懂的!也许就是在今天晚上,也许就在明天,或者是后天,必然会出很大的乱子!”高奎九排开了张天娜,来至仇奕森的跟前,恳挚地说:“姓仇的朋友,你是一条好汉,我知道你是向来吃软不吃硬的!现在我向你要求,离开这幢屋子,你是好意帮助张天娜而来,但是你总不希望我们这里出大流血案吧?” “因我而出血案吗?这未免显得太离奇了!”仇奕森说时,看了张天娜一眼。 张天娜急说:“假如图画的谜解不开,我绝对不会让仇奕森离去的!” “图画上说得非常明显,我们雇了枪手,他们就要和我们火拼!”高奎九说。 “张小姐问的很对,你所指的他们是谁?”仇奕森问。 “你管不着!”高奎九咆哮道:“你还是赶快给我离去吧!” “我仍然希望知道图画的谜底是什么?”仇奕森说。 高管家气呼呼地指着仇奕森说:“这样你会后悔的,你会非常的后悔的!”说着,他悻悻然地调头上了铁扶梯。 芳妈趋了过来,也指着仇奕森说:“高管家叫你离去,你就离去!”她的脸色如蜡,目露青光,神色有点麻木,正如张天娜所说,她的精神病随时会发作的。 “假如我不离去呢?”仇奕森说。 “我们一家人都会恨你的!” “我和你们都是一样的,是在这里工作,为什么你们要自以为是一家人,把我挤在外面?” “嗯!你不听劝告,一定会后悔的!”芳妈说着,也掉头进入屋子去了。 只有阿龙仍留在那里,经过那场神枪特技表演,这个哑人,对仇奕森的态度有了改变,经常表现出好感。 “图画在哪里找到的?”仇奕森问。 阿龙有口难言,他打手势,表示在一个四方的箱子里。 张天娜代替他解释。“是在信箱里!” “什么时候发现的?”仇奕森再问。 阿龙拍手,那表示是刚才的意思。 高奎九又在二楼的长窗探首出来呼喊:“阿龙,上屋子里来,不要和他罗嗦!” 阿龙从不敢违抗高管家的命令的,赶忙就走了,院子内便只留下仇奕森和张天娜两人。 张天娜致以歉意说:“我很抱歉家人们对你的不礼貌!” 仇奕森说:“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对我有敌意?假如说,大家团结,对付外侮不是很好吗?” “内中必有原因的!” “这原因,我很需要了解!” 他俩在月下散步,走进了凉亭,那儿有石椅石桌,仇奕森请张天娜坐下,说:“你对高管家和家里的两个仆人究竟有多少了解?” 张天娜摇首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一手把我抚养大,都待我很好就是了!” “高管家的身世你连一点也不知道吗?” 张天娜仍是摇头。 “根据我的判断,高管家的出身,可能是黑社会人物呢!”仇奕森拭着他的小胡子思考着说。 “什么叫做黑社会,我不懂!”张天娜已经开始感到苦恼。 仇奕森燃着烟卷,吸了一阵子,又想起了新的问题,说:“你们迁居到砂劳越来究竟有多久了?” “据我所知,我的年岁有多大,居住在砂劳越就有多久!”张天娜回答说。 “你父亲的身世你可曾有些许了解?他老人家在世时是干什么的?迁居到砂劳越来以前,是住在何处?是在什么时候故世的?” 张天娜仍还是摇头,皱着眉宇说:“以前我都不大注意这些事情……” “现在要把问题的关键打开,你得去向高管家查明,你有权命令他说清楚的!” “每逢我提及先父的事情时,高管家都是含含糊糊的,究竟其中有着些什么秘密,很使我费解呢!” 仇奕森吸着香烟,忽然反手将烟蒂向凉亭下面的花圃一弹,那星星之火,像流星似地飞过去,像撞着了什么东西,火花四溅。 一个人影由花圃中站起来,脸如白蜡,目露青光,像一具僵尸似的,那是芳妈,她躲在花圃之中偷听仇奕森和张天娜说话,被仇奕森发觉了,利用烟蒂将她掷出来了。 芳妈僵木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的流露了震怒,咬牙切齿地,十只手指头抓得紧紧的,恨不得似要将仇奕森剥皮抽筋。 “芳妈,你怎么搞的,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张天娜斥说。 芳妈听见张天娜说话,情绪始才稍微好转,呐呐地说:“我要监视着这个人,不让小姐受欺侮!” “没你的事,你走开!”张天娜挥手驱赶说。 芳妈仍不肯走,僵呆地站着。 “快滚!”张天娜已经光火了。 芳妈无可奈何地,怏怏离去。 “这不是好现象!”仇奕森说:“你左右的两个佣人,究竟和高管家是什么关系?他们对你都好像不大服贴呢!” “以前都不是这样子,自从那些古怪的图画出现在家宅门外之后,他们都好像反常了!” 夜已深沉,仇奕森伴送张天娜回返闺房,随后也回房歇息。 仇奕森在江湖上混迹数十年,至为敏感,院子内略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很快会有警惕。 倏而,他发现窗户口间有人影流动,便立刻闪缩至窗前,撩开窗帘外望。 那是两个人影,在指手画脚的,一看而知,那是高奎九和哑仆阿龙,他们在干什么? 仇奕森一想,很可能是因为发现那张图画的关系,他们的情绪可能因此紧张起来,说不定就是在布局应付呢。 阿龙和高奎九都是全副武装的,似乎进入备战状态。 仇奕森暗想,高奎九是个老江湖人物,那是绝没有问题的,为什么仅是几张像孩子所画的图画,就把他们弄得好像焦头烂额似的,究竟是什么道理呢? 事态真的这么严重吗? 仇奕森想起了杨公道赠送给他的一对白金手枪,他即启开行囊,将那只锦缎包装的盒子取了出来,打开盒盖,那是两支银色雪亮的加拿大航空曲尺,那是相当名贵的两支硬家伙。 仇奕森取了出来,把玩了一番,锦缎盒里装着有四只弹匣,每只弹匣里有七枚子弹,这种枪械,差不多都是战时的产品,所以弹药很难购买得到,它的弹头是分为“开花”、“穿甲”和“燃烧”三种铅头。 仇奕森需要试枪,需要看弹膛会不会有故障,他将弹匣套进匣轴去,然后拉动枪匣,子弹便一枚一枚地跳出来了,跳得非常俐落。 “这真是好枪!”仇奕森感到非常满意,很愉快地自语着,忽然,他将手枪指向窗帘处,将窗帘掠起。 原来,窗外站着有一个人。 仇奕森说:“我不高兴任何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我的窗户前面!” 高奎九不乐,伸手将仇奕森的枪拨开了,说:“你的手枪是由哪儿来的?” 仇奕森说:“我是枪手,当然会有手枪的!” “玩火者死于火,你要多注意!” “恐怕高管家才是真正的玩火者!” 高奎九冷冷地说:“我切实关照你,在这幢屋子,任何人没得到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仇奕森说:“假如说有人用枪对准了你的背脊时,又该怎么办?” “没有人敢用手枪对着我的背脊的!” “我是譬如说的,到那时候,我是否也应该得到你的命令才开枪呢?” 高奎九有了怒意,用手捶着窗框说:“不管怎样,我已经把话向你说明了。”说完,他悻悻然地离去了。 仇奕森冷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想,高管家真是个颇为难惹的人呢,假如真把他激怒了,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呢?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仇奕森过惯了流浪的生活,很不习惯早睡,面对着如此寂夜,很感到不自在,他需考虑该如何打发一点时间。 他走出饭厅自己打开酒橱,取出一瓶洋酒带进房间内,扭开了收音机,自斟自饮,很吃了几杯酒,感到疲乏时,始才上了床。 他灭了电灯,藉着几分酒意,微微地睡着了。 仇奕森一生闯荡江湖,来到这个陌生古怪神秘的家庭,尤其是好几个人对他有敌意!所以在临睡之前,不得不有几分布置。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的听得“乒”的一声,那是布置在窗框间的一只酒杯,竟落地碎了,那必是有人偷启窗户。 仇奕森是最醒睡的,急忙摸出枕下手枪,一个翻身滚落床背后面。 这时候,只见一头黑影投进窗内来了,像鬼魅似地飘忽,直扑向仇奕森的床前。 仇奕森定眼看去,那是披头散发的,是个女人,噢!原来是芳妈呢。 仇奕森不忍向她开枪,站起身来,按了床畔的台灯开关钮,边说:“芳妈,你打算干么?” 电灯一亮,可把仇奕森吓了一大跳,原来那位芳妈已经变了形了,她已不像个人,那是一具活僵尸,一双青光跟瞪得圆溜溜的,眼白全露在外面,罩满了红血丝,额上、脸上、颈项上全布满了青筋,龇牙咧嘴地抽动着,披头散发的,十足像一具魔鬼。 她是个疯人,精神病发作了,她隔着床向仇奕森窜扑过来,仇奕森急忙闪避,叱喝说: “你再无礼,我要开枪了!” 芳妈根本没理会仇奕森说些什么,她向床上扑了一空,自床上翻起,再向仇奕森冲去,双手掐着仇奕森的咽喉,想不到这个疯人的气力十分惊人,十只手指头像钢爪似的,仇奕森顿感到呼吸窒塞,一挣扎间,床畔几桌上的台灯打翻了,砸在地上灯泡碎了,房间内回复在黑暗之中,仇奕森不敢贸然开枪对付这个疯妇,尽量地挣扎着。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展开了一场凶恶的搏斗,倏地回复了平寂,仇奕森起了一阵呛咳,他扶至墙边,掣亮了嵌在墙上的电灯掣。 屋子内又亮了,仇奕森仍抚摸着咽喉间,呛咳不已,那个疯妇已躺在地上不动弹了,他是被仇奕森用枪柄击昏的。 这时候,她阖上了眼,脸上、颈上的青筋,逐渐消失,恢复了原来面目,还是纸白蜡色的脸,唇皮也合拢了,可能她的精神病期又过去了。 仇奕森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暗说:“多么可怕!” 在这个古怪的人家里,遇有着这么的一个精神病人,实在是够恐怖的。 他们的这一场搏斗,并没有惊动屋子里其他的任何一个人,芳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下了。 仇奕森检查她的脑袋上被用枪柄敲击的地方,还好,只击伤了一点表皮,稍微流了点血,不致有什么大碍。 他决定将芳妈拖返她自己的卧室里去,好在仇奕森已熟悉屋子内的道路,无需惊动任何人。 夜静如水,显得有点凄凉。 次晨,张天娜来叩仇奕森的房门,她答应带仇奕森去查看住宅外四周的环境的。 仇奕森匆忙洗漱更衣,出至堂厅外,张天娜早已打扮好,一身洁白色的猎装,腰间除了枪带之外,还扎有一条丝巾,短马靴,衬着她那微黑健康的肤色,十足是一个热带美人。 “嗨,你好像是狩猎去的!”仇奕森说。 “当然,每一次上山,我都从不空手回来,至少我们晚上可以有点野味佐餐!” “这样说,你的枪法还可以应付得过去了!” “在高管家的指导下,多少还不至于太丢人的,不过由现在开始,我想学习你的连环枪法!”她说时还亮了亮她的那支小型的白金左轮短枪。 仇奕森哈哈笑着说: “我玩的是花枪罢了!” 张天娜看了壁上挂钟,似乎有点气恼,说:“我早吩咐过芳妈,今天早上七点钟就替我开好早餐的,怎么现在竟一点声息也没有?” 仇奕森说:“恐怕她今天不会替你开早餐了。” 张天娜不解,说: “为什么?” “她需要多多休息!” 高管家也起了早床,也在催促阿龙叫芳妈马上开早餐,阿龙进厨房不见芳妈踪影,前后院找了一遍,趋进芳妈的寝室,忽然起了一声恐怖的怪叫。 第三章 胜利友之典 仇奕森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为所动,张天娜倒是惊愕不已,霎时间,只见阿龙手足无措地由走廊里奔了出来,他没有舌头,哇啦哇啦地乱叫。 高管家听得阿龙的怪叫之声,手提着短枪,仓皇地由楼上奔了下来。“怎么回事?”他问。 阿龙仍在指手画脚的。 张天娜便随同高奎九奔进走廊,入至厨房末端芳妈的寝室,房门早已洞开,只见芳妈被一床绒毯捆扎得像一条香肠似地,上上下下全扎了麻绳,手足全动弹不得,只露了一只脑袋在外面,嘴巴上还贴有一条胶布呢。 她无法叫嚷,只咿咿哑哑地哼着,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还在没命地挣扎。 高奎九惊恐的程度和阿龙相同,忧患的环境之中,发生了这类的事情实在可怕。 他忙扯下贴在芳妈嘴上的胶布,说:“是什么人干的?” 芳妈的唇皮被扯破了一块,立刻见了血,她喘息着,叫嚷说:“还有谁,仇奕森那王八蛋!” 高奎九勃然大怒,将捆扎在绒毯上的麻绳割断,让芳妈恢复了自由。 他转身奔出到客厅去。 这时候,仇奕森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椅上,跷着二郎腿,悠哉游哉,正在燃吸香烟呢。 高奎九叱喝说:“仇奕森,你岂能对我的下人这样无礼?……” 仇奕森耸肩膀,说:“我无非是按照你们的老方式对付一个疯妇罢了,这也可以说是你高管家的吩咐呢!” 高奎九是恼火冲天的,说:“你什么意思?用意何在?” 仇奕森说:“昨夜我遭遇到袭击了,有人在午夜间企图将我扼杀,两眼露白,满脸抽筋,龇牙咧嘴的……” “芳妈的老毛病又犯了吗?”张天娜惊讶地说,“每逢有生客上门,她必犯病,是什么道理?” 仇奕森又说:“我活着来做客人,也想活着走出门去,对付一个疯人,不得不采措施!” “当然,这也怪不得仇奕森了!”张天娜从旁说。 高奎九吁了口气,似徒唤奈何。 这时候,芳妈的绳索已被解下,匆匆奔了出来,指着仇奕森说: “我迟早会杀了你的!” 仇奕森吃吃笑了起来,搔着头皮说:“据我所知道,精神分裂症,经发作后,根本成为第二个人,所作所为完全和他本人脱离关系,当然他所做的任何事情,自己也完全不知道了,等到恢复常态之后,彷如做了离魂梦似的,根本一无所知,奇怪的是芳妈,你的神智倒是很清楚的!” “此话怎讲?”高管家急忙问。 仇奕森说:“芳妈怎知道是我捆绑她的?” 芳妈连忙说:“这是我的猜想,除了你以外,在这住宅内还会有谁做这缺德的事情?” 仇奕森说:“还有,精神分裂症,只侵害陌生人,而不侵害自己人,这又是何道理?” 高奎九抢着说:“芳妈的病症与常人患的不同!” “不!”仇奕森指着芳妈正色说,“你患的不是什么精神分裂症,你无非是故作姿态,吓唬人罢了!你患的是吸毒神经抽筋症,吸毒过深的瘾君子很多人会犯这种毛病!在下层社会内,这种病症我见得多了!” 芳妈大怒,忽的扬起刚才割断绳子的那柄利刀。 仇奕森比她更快,递手间一支白金制的加拿大曲尺已经出鞘上膛,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敢动蛮,先炸碎你的脑袋!” 芳妈呆着,高举那把刺刀,木头木脑地站着,高管家见情形尴尬,摘下芳妈的刺刀。 仇奕森才回复了笑脸,将手枪收起,又向张天娜说:“其实凭心而说,你们一家人都是很可爱的人物呢!时间不早,我们是否一定要在家里用早餐始才上山去?” 高管家不乐,向张天娜说:“天娜,我早已经关照过你,没有事,切勿向外面乱跑!” “仇奕森需要了解屋子外面周围的环境!我带他上山去跑跑,顺便打猎去!” 高奎九说:“仇奕森就算枪法更好,应付不了我们的局面!” 仇奕森说:“假如说,高管家能将实情坦诚相告,也许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机智上的帮助!” “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妙!”高管家悻悻然地又上楼去了。 张天娜收拾停当,向仇奕森说:“我们就走吧!” 出了院子,哑仆阿龙奔在他们的前面,替他们启了铁闸大门。 石隆门确实是景色优美的地方,尤在晨间更显得它的清新。 走了一段路,上了山坡,便可以看砂劳越河,一泓清水,蜿蜒而上,是那样的平静,两岸是苍翠的林木,大自然美景,使人心境开朗。 “天娜,在你的记忆里,芳妈曾发过多少次精神病?”仇奕森忽问。 “次数不少,经常是在有陌生客人来访的时候!她好像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呢!” “精神病发作时,是在晚间居多吗?在白天时可曾有发过?” 张天娜想了一想。“多半在晚间发作,我曾经有好几个同学到石隆门来游玩,顺便在我这里歇夜,几乎被她吓坏了呢!” 仇奕森冷冷一笑,说:“恐怕是诡计!” 张天娜不解,说:“你认为芳妈的精神病症是伪装的吗?” “假如我的判断不假,可能是她和高管家串通的一种诡计!” “他们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何在?”张天娜犹豫起来。 “问题非常的简单,他们企图将你孤立起来,禁绝你和外界接触!” “他们没理由这样做!” “理由何在,我们会找出这个关键!”仇奕森说着,找了一幅草地,坐了下来,忽而他捡起一块石头,就向身背后掷过去。 张天娜顺着他的手回望,只见一丛树下,哇啦哇啦跑出一个人,他抚着脑袋被石头砸痛了的地方,有口难言地呼痛,那是哑仆阿龙。 “你让阿龙跟着你来的吗?”仇奕森问。 “不!我没有!”张天娜脸有愠色,朝阿龙趋了过去。“是谁叫你鬼鬼祟祟跟着来的?” 阿龙有口难言,用双手的手指头比做一副眼镜架到眼上。 “哼,又是高管家!”张天娜愤然说,“他叫你来干什么?” 阿龙拾起身畔的猎枪,用手拍了一拍,作出威武状,那意思是要保护张天娜。 “我用不着你保护,你给我滚回去!” 阿龙不肯,打手势,表示高管家会责骂的。 “别管高管家,你给我滚回去!”张天娜跺脚说。 阿龙愁眉苦脸,怏怏地掉转身离开,但他不肯走得很远。 张天娜再次叱喝:“滚!” 阿龙始才撒腿就跑。 仇奕森搔了搔头皮,含笑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摆出做主人的威风!” 张天娜吁了口气说:“看情形我得重整家园了!” “哪里有电话可打?” “我们家里有电话,装在二楼上,高管家的房间里!” “不!我是问在哪里有电话亭,可以打长途电话到古晋市去,我不希望借用高管家的电话!”仇奕森说。 张天娜懂得仇奕森的意思,便说:“要到石隆门电信局!” “路途远吗?” “下山,走一段路,差不多要到河滨!” 仇奕森看了看手表,说:“这样,我们先上山去打一个转,到中午时间,我们下山去石隆门河滨找一个地方吃午饭,顺便打电话到古晋市去!” 张天娜说:“有重要的事情吗?” 仇奕森说:“不!现在我需要外来的援助,我需要找杨公道请他帮忙!” “杨公道能帮助你什么呢?” “现在,我到了什么地方,杨公道还不知道,我交给他的火柴棒人形图画,希望他已经替我找出答案了。” 张天娜便带领着仇奕森上山去了,仇奕森的目的,无非是想察看他们的那间住宅的外围环境,看看他们的预防情形,有没有漏洞,或有被人可乘的地方。 仇奕森爬上每一座接近那住宅的山头,居高临下窥视那幢屋宇。 他不免起了许多感叹,心中暗暗对高管家赞佩不已,高管家不愧是老江湖人物,那幢屋宇的设计,依照环境地利,没有可供“走黑道”的朋友可乘的地方,除了用硬攻或翻墙而入。 环绕着屋宇的高墙,顶上是向外斜出的,还栽有玻璃岔,乍看之下,不会有任何发现,若想翻墙上去,必然会受伤,再说,那屋宇的建筑是宫殿式的,有二层楼,沿楼是迂回的栏杆,在出进的口道间,有着一块编花的钢板,若以为它是装饰品,那就错了,其实那是防弹的甲板,上面还装置有枪眼,有人若用硬攻的话,必然会吃大亏。 门首间阿龙所住的那间门房,好似一座碉堡,屋顶是钢筋水泥建造,四面都有枪眼,正好和高管家的住处互相呼应。 “仇先生,你认为行吗?”张天娜见仇奕森频频点首,便在旁问。 “嗯,高管家虽然用的是围墙政策,但是布置得天衣无缝呢!只可惜外围全是树林,最容易隐藏敌人!” “我们居住在此,十多年来没有遭过小偷!” 仇奕森笑了笑,说:“管家的布置,当然不是防范小偷的!张小姐,你的猎枪可以借我一用吗?” 张天娜便将背着的猎枪交给了仇奕森,说:“你发现了什么猎物吗?” “嗯,我发现了一只山雉呢!” “在哪里?”张天娜用手挡住阳光,不断地四下里找寻,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天空间不时有几只小麻雀掠过。 仇奕森举枪向小麻雀瞄准,忽而麻雀飞向树林,他移枪瞄过去,枪口降低了,一扣扳机,“砰”的一声,矮丛林间竟飞出了一顶草帽。 “他妈的,你打的什么猎?岂不差点出人命吗?”一个身材矮胖,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中年人自那树丛中跃出来咒骂。 张天娜还以为仇奕森闯了祸呢。 仇奕森轻声向她说:“要注意,这个人在这里徘徊已经不是短时间了!” 张天娜一怔,重新向那人打量了一番,这时候,她发觉躲藏着的还不止是一个人呢,在那树丛对上去的山岗上,露出一个黑衣大汉,同时,在右边山岗的羊肠小道上,也露出一个穿猎装的女郎,她的头发高高挽起,梳成一只髻,堆在头顶上,同样的戴着墨镜。 很可能他们三个人是同道而来的“同路人”,这时候一并露出身形来了。 “瞧,他们在展开以大吃小,欺侮我们只有两个人呢!”仇奕森再向张天娜说。 “怎么样?”张天娜已经胆怯了。 仇奕森向已揭掉了头上戴着的草帽那矮胖的人行礼说:“朋友,对不起,你的帽子是花花绿绿的,我看错了,以为是山雉呢!” 正在这时,刚好一群野雀在天空间掠过,仇奕森即举起枪,施展绝技,砰,砰,砰…… 一连三只野雀下坠。 那三个人,立时大惊失色,以仇奕森的枪法,在一秒钟之内,就可以把他们三个人解决。 仇奕森又说:“或许是我的老眼昏花了,其实我平常很少错误的!” “嗨!我们遇着的,原来是个枪手呢!”站在高山岗上的黑衣大汉似乎很不服气地说。 “嗯,是故意露一手给我们看的!”那戴太阳眼镜的女郎娇滴滴地说。 那黑衣大汉掠开了他的短衫,自腰间拔出一支乌黑的左轮短枪。 仇奕森有点吃惊,他以为黑衣汉打算火拼了,立刻戒备,指头扣着扳机。 张天娜的形色更是紧张,她的一只手已按在那支白金制的左轮短枪之上。 忽而,那黑衣汉忽的举起短枪,同样的以连环枪法向一株高耸榕树打去,砰,砰,砰,砰…… 他射击的技术和仇奕森相同,同样的是用左手扳枪机的撞针的。 榕树上堕下了一条被枪弹打得稀巴烂的毒蛇。 “好厉害的枪法!”仇奕森叹为观止。 张天娜更是傻了眼,他知道仇奕森已遇了对手了。 “朋友,贵姓?”仇奕森问。 “哈,有缘千里来相会!天下虽大,路还是狭的!在这里看见你,可真不容易!”那黑衣大汉纵上了山岗,跳跃着来至仇奕森的跟前,好矫捷的身手。“我却认识你呢!你是鼎鼎大名的仇奕森!”他双手叉腰说。 仇奕森一笑,以交朋友的语气,又说了一遍:“朋友,大概不是外人,你贵姓?” “在下莫力奇!” “你怎会认识我的?”仇奕森不断地向他上下打量。 “仇奕森大名,名震天下,跑过夜路的人,谁会不知道呢?” 仇奕森欲以“不打不相识”的方式交朋友,他伸出手来和那自称为莫力奇的人握手。 但是那个矮胖戴墨镜的中年人已经在招呼了,说:“力奇,别噜嗦了,我们走吧!” 那黑衣大汉满脸邪气,笑口盈盈地掉转身子,向仇奕森摆了摆手,说:“后会有期!” 他一蹦一跳的朝那肥矮的中年人过去,山头上穿猎装戴太阳眼镜的女郎也跑下山来和他们会合了。 他们朝山路下去,那位女郎不时回头,向仇奕森和张天娜投以注目。 张天娜双眉紧锁,犹豫着说:“这三个人,形迹非常可疑,他们会是什么来路?”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张天娜楞了半晌,说:“会不会和绘图画的人有关?” “很可能!”仇奕森又衔上烟卷。 “我们需要追踪吗?将他们搞搞清楚吗?”张天娜呐呐说。 “没有用!”仇奕森说:“他们露了脸,已经很后悔了,此后恐怕要防范得更严密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 “关键是在高管家的身上,假如高管家肯把详情坦白说出,或者能很快的就把闷葫芦打开了!” “这内中必定有着很大秘密,要不然,一切的事情都不会这样的神秘!”张天娜很感到忧郁地说。 仇奕森看了看手表,说:“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我们也该下山了!” 张天娜毫无主见地点头应允。 仇奕森便捡拾起几只被击毙的野雀,扎成了一串,交给了张天娜,又说:“你可以拿回去给高管家交差了,至少你是曾经狩猎过啦!” 在石隆门沿河的地方,有着一条类似小镇的街道,那儿有着许多形形色色的饭馆和旅店,它是专为吸引观光旅客游览的。 张天娜对这地方当然熟悉,她选择了一间面对河景较为洁净的西餐馆,找到座位,到了正午时差不多每一间饭馆的生意都相当兴隆。 仇奕森需要打长途电话至古晋市,餐馆的侍役告诉他,柜台上的电话就可以替他接通。 仇奕森关照侍役,接古晋市“公道楼”饭馆找杨公道先生听电话。 张天娜已作了主意,点了两份全餐,并要了一瓶上好的白兰地酒。 仇奕森先打开了酒瓶,倒了两大杯,向张天娜举杯致敬,说:“面对如此景色,着实应该多喝几杯酒!” 张天娜心情烦恼,说:“我哪还有心情赏风景喝酒呢!” 仇奕森笑着说:“人生应该及时行乐,纵然天要塌下来,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他说着扬起脖子,将大杯的酒一饮而尽。 张天娜是愁眉苦脸的,她举起了杯子陪着干了一杯。 仇奕森又说:“你年纪轻不懂得江湖上的琐事,你愈烦恼愈显示出你的弱点,对方压迫你会更加深,‘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纵然有更大的变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都不用怕呢!” “唉!我已经无法忍受了,我快发狂了!” 侍役送上第一道菜,那是火腿浓汤,同时在他的托盘中置着有一张纸片,上面绘有简单的图画。 侍役向仇奕森说:“刚才一个小孩子送进来,说是要送给你的!” 仇奕森捡起图画一看,“啊!有趣!”他说。 张天娜忙接过来看,嗨,原来又是火柴棒人形图画,一个戴着草帽的火柴棒人形,手中拿着手枪,旁边有三支手枪向他包围着。 “啊!这个戴帽子拿手枪的人必定是代表你!”张天娜非常恐惧地说。 “所以我才说它有趣呢!”仇奕森又喝了一杯酒。 “那么旁边的三支手枪就是代表刚才遇着的三个人了……他们是在向你挑战呢!”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不!假如他们想实行火拼的话,刚才在山头就不会放过我们了!” 张天娜连忙东张西望的,说:“他们把这张图画送过来,必然是躲藏在附近了!” 仇奕森说:“你的情绪太紧张了!不必在乎他们隐藏在什么地方,我们不在乎,他们便会自动的露出来了!” 张天娜说:“你永远是那样自信吗?” 仇奕森说:“不!这只是我的经验罢了!” 侍役过来,告诉他说是古晋市公道楼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仇奕森关照张天娜安静坐着,安心吃她的午餐,便趋至柜台上去接电话了。 “喂!杨大哥吗?你好?” “唉!仇老弟,怎么搞的真急死人,你一去好几天,连个信息也没有?”杨公道那苍老的声音在发颤。 “请你代我调查的事情怎样了?可有什么进展?” 杨公道说:“已经稍有点眉目了,但是我可要当面和你说个清楚!” 仇奕森说:“杨大哥,为什么你也故作神秘了?” “不!事关重要,我要和你当面说明白!请告诉我你住的地方,我到石隆门来看你!” “我住的地方,不欢迎陌生人!你假如贸然而来的话,恐怕会招惹麻烦!” “那,约定个地方会面!” “杨大哥,你的时间宝贵,又不适合长途跋涉,不若我回古晋市一趟!” “不必,我决定到石隆门一次,藉以了解你当前的环境!” “杨大哥似乎还对我不放心呢!” “真的,我确有点不大放心!” 仇奕森看过那间餐馆的招牌,叫做“王子餐厅”,便说:“石隆门沿河处有一间著名的餐厅,叫做‘王子餐厅’,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到?” “明天中午,我们在‘王子餐厅’会面!就这样决定!”杨公道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仇奕森耸了耸肩膊,放下电话筒,朝张天娜走去,张天娜正在用刀叉割一碟炸鸡,她用手肘故意撞了他一撞,低声说: “跟踪我们的人已经进了餐厅……” 仇奕森笑了一笑,说:“我在打电话时早已经看见了!” “怎么办呢?” “别理睬就行了!这是公共场所,她不敢如何的,同时,他们的目的,无非是在考验我们的胆量,我们愈是镇静,他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我也饿了,先吃饱这一顿午餐再说!”仇奕森坐了下来,好像若无其事地,就大吃大喝起来。 那个跟踪进入“王子餐厅”的就是方才山头上穿猎装戴墨镜的女郎,不过这时候她已换上洋装了。 瞧那位女郎,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瓜子脸还长得眉清目秀的,穿着一件袒胸露背白底蓝花的洋装,有衬裙的花边留在外面,细皮白肉,一双纤长的玉腿露在外面,白高跟皮鞋。 一看而知,她不会是砂劳越土生土长的,在当地生长的女孩子,由于气候的关系,皮肤是会比较粗糙稍黑的。 她戴着一副太阳眼镜,连吃东西时也没有摘下来,她不时的向仇奕森这边窥看。 仇奕森并不在乎这个女郎的目的何在,问题是他们一伙已经有三个人露面了,这个女郎单独进入餐室,其他的两个人到哪里去了?是否他们隐藏在附近? 砂劳越地当赤道,每在午后,必有一阵雷雨,雷声隆隆,有如“天马行空”,骤雨下降后,暑气全消,凉爽如秋。 当骤雨倾盆时,有擦鞋童趋进餐厅里避雨,顺便兜一点生意,他来至仇奕森的跟前,仇奕森便移转了椅,让擦鞋童擦皮靴,他的视线,便正好和遥对着的女郎相对了。 这时候,那个神秘的女郎显得有点不大自在了,她不时低着头,并抬手去托她戴着的太阳眼镜。 仇奕森仍在饮他的酒,似在欣赏那女郎的美色呢。 张天娜很注意仇奕森的神色,她看着仇奕森,又看看那女郎,无形之中,起了妒意。 “瞧你的那副神气,不要着了迷啦!” 仇奕森笑了起来,说:“这就是砂劳越的风光吗?女人善妒!” 张天娜努起嘴唇冷冷地说:“怪不得高管家说你风流不羁的,现在原形毕露了!” 仇奕森借着有些酒意,说:“你雇用我做枪手,并不包括我的风流在内呀!” 张天娜大为气恼,连餐也不吃了。 皮鞋已经擦好了,仇奕森摸出零钱,另拿了一张大钞,一并塞在那擦鞋童的手里,边低声说:“不要回头,对面坐着的那位戴墨镜的女郎,待会儿跟踪她,查出她所住的地方,和一些什么人同在一起,明天中午到这里来告诉我,另外还有重赏!” 擦鞋童点着头,提着皮鞋箱继续做生意去了,他对做这类的事情,毫无经验可言,两只眼睛不时地向那个女郎注意,形色完全败露了。 仇奕森不免为他担心。 雨停了,仇奕森趋至柜台付餐帐,又和侍役交头接耳了一番。 张天娜也搞不清楚仇奕森在搞什么鬼,她注意着那个神色诡秘的女郎,这时候,她也招侍役付帐了。 柜台前的侍役赶忙趋了过去,深深一鞠躬,说: “小姐,你的帐已经有人付过了!” 女郎大愕,她抬头看见仇奕森立在柜台前向她微笑,同时,侍役给她递上一张纸片!那是仇奕森所绘的图画呢。 纸片上绘着,一个长头发的火柴棒人,坐在桌上吃西餐,另一个戴草帽的火柴棒人在柜台前替她付帐。 女郎大怒,打开手皮包,取出钞票,放在餐桌之上,很显然的,她是拒绝接受仇奕森替她付帐,然后悻悻然地离开座位出餐厅而去。 仇奕森回返座位时,张天娜向他讥讽说: “瞧你,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别人不接受你的请客呢!” 仇奕森耸了耸肩膊,说:“这也并非是什么很尴尬的事情,社交场合之中是经常会发生的!” 他们走出了“王子餐厅”,那位神秘女郎并未远去,罗裙款摆,好像玉树临风。 “我们何不追踪她呢?”张天娜说。 “嗨!”仇奕森说,“她的目的,就是要我们向她跟踪呢,我们切勿去上这个当!” “那么你又何必央托那个擦鞋童?” “当然我是有作用的,这好像是下棋一样,下一两着闲棋是无关重要的!” 那个神秘的女郎出了“王子餐厅”之后,走了一段路之后,频频回头,她没看见仇奕森和张天娜向她追踪,似乎感到有点失望。 这时候,仇奕森和张天娜已经走向山路上去了,朝张天娜的住宅回去。 “现在还需要去观赏风景或是打猎吗?”张天娜问。 “我主要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余下的时间是空着的!” “我是主人,应随客便!” “假如你乐意,附近可有什么好风光可以给我介绍一番的?我记得游览手册上说,石隆门附近有金矿的遗址又有仙人洞,也有鬼洞!哪一个地方比较接近一点呢?” “你是高兴看仙人洞还是鬼洞?” “看鬼洞好像比较刺激一些吧!” “普通的游客大都不到那地方去!白骨嶙嶙的实在可怕!”张天娜说。 “这证明我不是普通的游客!”仇奕森说。 “好,我们就上鬼洞去吧!” 他们便朝山上走,绕了道,并不再经过张天娜的住宅了,前面是一丛栲木林,也有一些桦木掺杂在其中,树叶的密度几乎蔽了天。 因为刚才下了一阵骤雨,气候虽然凉爽了,但是树林里的土地升起了一阵潮热的湿气。 张天娜好像仍为那个神秘女郎赌气,背着猎枪,行在前面。 女人的气度,是比较小一点,仇奕森也不和她计较,忽然,他听得树林内有第三者的脚步声。 “张天娜,树林内可能会有第三者吗?”他问。 “你别疑神疑鬼的!不可能会有其他的游客的!” “你说往鬼洞去游玩的客人很少!” “很少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张天娜绷着了脸孔,瞪了仇奕森一眼。 这时候,他们看见一个浑身刺满了花纹近乎裸体的达雅克族的武士,出现在树林里,他发现了生人,还特地背转了身子回避,好像是畏生,也好像是不愿意和外来人接触。 “奇怪,这地方也有达雅克族人出现?”仇奕森有意要逗张天娜说话。 “达雅克族人,当然是住在山上的,你希望看吗?他们还有裸体的少女跳舞,只需花上很少的代价就可以看到了!” 仇奕森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鬼洞的附近是否有着达雅克族人居住?” “翻过山就有达雅克族的长屋,那是世界上著名的!” 正说间,仇奕森又止下脚步,凝神贯注地向左右倾听。 “你又有什么鬼祟?”张天娜皱着眉宇问。 “我老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仇奕森说。 “你老是疑神疑鬼的!” “小心……”仇奕森忽的一声叫唤,冲上前,将张天娜扑倒在地。 接着,“嗖”的一声,一支毒镖打斜里射了过来,竟插到树上去了。 仇奕森抢起张天娜背着的猎枪,举起来,“砰”的一声,打向一株树叶浓密的栲树,刷啦啦的击下了许多落叶。 张天娜惊惶不已,爬起身来,已经看到仇奕森用枪射击处,已溜出一条黑影,没命地向那树林的幽暗处奔了进去。 仇奕森的枪虽快,但是环境对逃亡者有利,四面均有树木阻挡着,仇奕森一连打了好几枪,但是那人逃逸了,失去了纵向。 仇奕森吁了口气,看了看那支插在树上的毒镖,那只是数公分长的磨得锋利的生铁,上面涂了猛烈无比的毒药,被毒镖所伤,中国人有一句俗语,便是“见血封喉”,那形容虽是过分了一点,但实际上也是非常可怕的,中了毒镖者,不论伤在何处,假如不紧急抢救解毒,顶多十数分钟就会毕命。 仇奕森在菲律宾的野蛮岛时,就见过这些玩意。 “谁会派人在这里暗算我们?”仇奕森搔着头皮说。 张天娜已被吓出一身冷汗,这时候她的骄意全失,心中不得不对仇奕森的机警加以钦佩。 “究竟凶手的目的是杀你还是杀我呢?”仇奕森又问。 张天娜哪里还能答得出话,她的魂魄几乎都散了,皱着眉宇,眼睛瞪得大大的,猛在摇头。 仇奕森说:“凶手已经逃掉了,现在还感觉到恐怖吗?” “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张天娜过了好半晌才呐呐地迸出一句话。 “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问你呢!” “会不会是晨间我们在山头上遇见的那三个神色可疑的男女?……啊,那个餐厅里的女郎……” 仇奕森指着插在树上的毒镖说:“这是达雅克族人的武器呢!” “也或许他们雇用达雅克族人作凶手,向我们暗算!” “对方的底细我们还未摸清楚,怎能就下此断语?”仇奕森说着,自树下将那支毒镖拔下,贴身藏在衣袋里,又说:“这是值得留作纪念的!” “我说过要跟踪那个女郎,你为什么要将她放走?” “假如我们追踪她的话便中计了!”他拾起了猎枪便朝刚才凶手喷毒镖的地方过去。 “你到哪儿去?” “也或许可以找出些许可供缉拿凶手的痕迹!” 仇奕森在避过毒镖的暗算时,曾打了好几枪,在那树丛之中,有好些枝桠被击落了,树干上还留下了弹痕,在那地下的草丛中遗留下一支达雅克族人用以喷射毒镖的“喷筒”,那是一支四五尺长的竹管,前端结有一支如刀型的指标,作为瞄准用的,后端有可供含在口中的圆筒,毒镖是由首部装进去的,在后端用劲一吹,可喷出数丈远,这是砂劳越少数土着民族狩猎和御敌用的武器,英国人称它为BLOPIPE。“噢,血……”张天娜忽然在地上发现了血迹,惊呼起来。 那是凶手逃走的路线,显然的他是负了伤了。 仇奕森说:“我很奇怪,尚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呢,一连打了好几枪凶手并没有躺下,原来他也受了伤了!” 循着那条路线追寻出去,几乎三五步路就可以见到斑斑的血迹,凶手受伤并不浅。 仇奕森和张天娜沿路追踪找寻。 “也或许我们就可以寻着凶手,他的伤势不轻呢!”张天娜说。 由于午后降了一阵雨,地上的足迹清晰可见,可惜有大部分地方全为腐烂了的野草和落叶堆积着掩盖了路面,除了泥地可以查出足迹,余外在腐物上只能看到一个洼一个坑的。 泥地上的足迹说明了那吹毒镖的凶手是穿着鞋子的,达雅克族人的生活习惯仍停留在原始时代,他们多半是不穿鞋子的。 问题便来了,这凶手究竟是开化了的达雅克族人(平地番)?抑或是平地人运用这种原始武器向他们实行暗算? 泥地上的足迹不大,他的身材应该是中等的。 循着血迹追踪出去,可以看到那凶手逃亡时是十分仓皇的,足步跑得很混乱,沿途上还攀折了一些枝桠落叶,是否受了重伤所致? 仇奕森和张天娜循着足迹慢慢找寻,不久,他们出了栲木林,外面是一条羊肠小道,可以越上一座山坡,山坡上积满了蒿草。 血迹在泥路上仍然有发现,仇奕森有了新发现,他在地上捡拾起一些破碎了的布片,再查看一株树下的痕迹,那好像是有人坐过的,泥土和杂草凹下去了一大块。 “凶手的行动极为冷静,他坐在这里撕破了衣裳包扎了伤处,然后再找着不留痕迹的草地上行走,下山去了!”仇奕森说。 “怎见得呢?这些破碎的布片就证明了他撕破了衣裳吗?”张天娜问。 “这是衣裳缝角的地方,嫌太硬了,所以将它撕掉,不经意遗在地上的!” “假如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只要寻着一个负了伤又撕破了衣裳的人……” 仇奕森似有了把握,将那支喷筒持在手中敲了敲,说:“我们是绝对可以找得出凶手的!” 在草地上是很难寻得出足迹的,他们循着山坡下去,再没发现任何血迹了。 山坡下有着一条蜿蜒的小道,绕过一个山岗,下望便是张天娜那幢神秘的大厦,由老远看去,大厦虽筑了一道高墙,但由这山岗上下望,墙内院落及大厦内的情形可以一览无遗,尤其是那座当门而筑的坟墓。 仇奕森在那儿止步,说:“可惜没带望远镜出来,否则现在可偷窥你家里的几个下人,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 “也许这地方就是我们那间住宅被认为最费布置的死角地带,高管家常担忧这个地方呢!”张天娜说,“他经常提及!” “可见得高管家早已经考虑到随时都会遭受某人袭击的,到底他在江湖上结了什么仇怨呢?”仇奕森抓着头皮,又提出了相同的疑问。 “唉!多年来,我都被蒙在鼓里,由今天开始,我会渐渐感到恐怖了!” “现在,我们继续去游鬼洞吧!”仇奕森说。 “你还有心情去游玩?”张天娜大为惊讶,说,“我们还是寻凶手要紧!” “凶手不会逃出很远的地方去!” “我现在心还在怦怦跳,哪还有心思陪你去游山玩水?……” “小姐,处在当前的环境,应该提得起放得下,何必考虑那么许多,只要随时小心谨慎,预防有人暗算就行了!” “我想回家去了。”张天娜以手抚着头,流露出一副痛苦莫名的形状。 “这大好的一天岂不可惜了!” 张天娜不管,她领在前面,徐徐地向山坡下去,仇奕森无奈,只有跟随在后,他不时把玩着那支“喷筒”,用它撩拨路边两旁的树枝。 “早知道这样,我们先去观光仙人洞多好!”仇奕森怨艾着说,他好像是游兴未尽呢。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张天娜回过头,眨着眼珠说,“游仙人洞,我们或会遇着仙人,偏要游鬼洞去,难免就着魔鬼了!” “嗨,到仙人洞去,同样的要经过那座栲木林的!” “距离不太远吗?” “魔鬼和仙人永远是很接近的!” 不久,他们已回至张宅,按了门铃,过了许久,大铁闸门上一扇三四寸长方型的洞窗揭开了,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那是哑仆阿龙。 他的神色有点张皇,东张西望的但很快的就将大门拉开了。 “阿龙,又出了什么事吗?”张天娜问。 阿龙急疾摇首,连忙否认,他吱吱哑哑地支吾着匆匆地就把大门掩上了。 张天娜走进了院子,她所饲养的一头牧羊犬已经窜过来了,摇头摆尾的,亲昵了一番。 张天娜并没有直接回到她的闺房里去,她在客厅里停留了一会,喝了一杯水,即上二楼,朝高管家的房间去了。 仇奕森到餐厅的酒橱取出了一瓶洋酒,咬开瓶塞,对着瓶嘴猛饮了一大口,随着,他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提着毒镖“喷筒”,也跟着上楼去了。 他走过那阴森的走廊,借着酒意的兴奋,举起了“喷筒”,去拨玩那些装置在走廊顶上的动物标本。 他来到高管家的房门前,踢门就踏进房去,这时候张天娜正在向高管家报告在栲木林内遇着凶手利用毒镖暗袭的经过。 高奎九看见仇奕森自动进门,非常的不高兴,说:“任何人没得到我的允许,是禁止进入我的房间的!” “我向来有这种习惯!”仇奕森说着,又举起了酒瓶,嘴对着瓶口,又猛饮了一大口的酒。 “我绝对不容许有这种习惯!”高管家近乎咆哮地说。 “不!我向来有这种习惯,任何人送给我什么东西,我绝对会原物奉还!”仇奕森置下了酒瓶,自衣袋中摸出那支毒镖,扬手向前一掷,“嗖”的一声,那支毒镖便直奔高管家过去,“啪”的插到写字桌上去了。 高管家认得那是毒镖,大惊失色,连忙起立闪避,他呐呐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仇奕森说:“难道说,高管家你还不明白吗?” 张天娜也惊愕不已,呐呐向仇奕森说,“你认为是高管家干的吗?” 仇奕森又饮了大口的酒,忽的,移过一把椅子,推至墙边,踏到椅子上去,那儿的墙头上挂满了都是动物标本和一些土着民族所用的武器,有长矛、土枪、弓、盾和山刀,琳琅满目的,由于悬挂着那些标本和器具的时日过久,墙壁上颜色已经旧了,可是有东西悬挂着遮挡的地方,都留下了很新的痕迹。 有一块涂有花纹的木盾下面,有着一支类如竹管似的新痕迹,像空着了什么东西,它的左右两端却有着两只挂钩。 仇奕森将由树林里拾回来的那一支“喷筒”挂了上去,那正好将墙壁上遗下的痕迹完全遮掩掉了,证明了“喷筒”是由上面取下来的。 仇奕森拍了拍手上尘垢,跃下了椅子,说:“现在,物归原主了!” 张天娜愕然,她瞪视着高奎九,这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在栲木林里利用“喷筒”向他们暗算的凶手,竟是她屋子里的人呢。 高奎九大窘,额上汗迹淋漓,掏出手帕不断地擦拭。 “高管家,这是谁干的?是你主事的吗?”张天娜严辞厉色地问。 高奎九连忙否认,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仇奕森又喝了大口的酒,趋至桌前,拾起插在桌上的那支毒镖,扬起来,又扔到桌上插着,一次,两次,说:“反正凶手逃不了,她中了枪伤,正需要医治,想赖也赖不了呢!” 张天娜说:“对了,凶手中了枪,沿途上都淌有血迹……他会是谁呢?”她瞪视着高管家,又记得阿龙替他们开门,屋子内除他们二位,就只有一个芳妈了,芳妈会干这种事吗? 仇奕森说:“相信受伤的人,高管家已经替她包扎治过伤了吧?” 高奎九呐呐说:“你凭什么这样说?……” 仇奕森笑了起来,说:“瞒不了人的,高管家,你刚才一急,额上汗下如雨,掏出手帕猛拭,你的手帕上还染有血迹呢!” 高奎九惶然不知所措,忙掏出手帕一看,果然的,上面染有斑斑的血迹,心中既佩服仇奕森的胆大心细精明,又感到这个人辣手可怕,可是他哑口无言了。 “高管家,是你受伤了?”张天娜双手掩着胸膛,惊惶地说。 仇奕森说:“不!受伤的人在楼下后院的房间里躺着呢,高管家是发现我们回来时,强装做镇静,赶回楼上来的。” “那么是芳妈了?……”张天娜说。 “除了是芳妈以外,还会是谁呢?”仇奕森语带讽刺地说,“到时候,高管家可以说,芳妈是精神分裂症发作!” 高奎九恼羞成怒,说:“事实上就是如此,芳妈精神病发作,她窃取了我的‘喷筒’,偷偷地溜出户外,到了什么地方去,我也不知道,她回来时已经是满身血迹……” 仇奕森举起那支毒镖说:“高管家墙壁上的装饰品也带着这玩意的吗?” “当然带着,这些都是纪念品!”高管家反驳。 “那么墙壁上的枪械也都装有弹药了!”仇奕森趋了过去,取下墙壁上的一支土枪,扣开弹膛,里面都是空着。“奇怪了,枪械不带弹药!” 高管家甚感狼狈。“枪械是枪械,喷筒是喷筒!” 张天娜向仇奕森说:“你为什么这样肯定是芳妈呢?” 仇奕森一招手,说:“不相信,你且跟着我下来看好了!” 当然,张天娜是不肯信的,在栲木林里向他们实行暗算的凶手,也不知道是要杀仇奕森或是杀她的?怎会是芳妈呢? 张天娜十分恼火,便向仇奕森说:“我当然是要跟着你走!” 于是,仇奕森一笑,放下了酒瓶,又再次踢开房门,打算要下楼去,忽的,他听到一点声息,像是拔枪。 仇奕森猛一回头,毒镖持在手中,高高扬起,叱喝说:“再有任何暗算,一定还击!” 高管家吓得一怔,其实他是开抽屉找手帕擦汗,仇奕森听到开抽屉的声响以为他在拔枪,几乎毒镖就出了手。 “唉,你的误会简直是太深了!” 仇奕森和张天娜奔落楼梯,进入走廊,到后院芳妈的住处,他们是猛然冲进房的。 果然,芳妈正躺在床上,在呻吟着,她的胸前和肩头上扎有渗出血的纱布,看见仇奕森和张天娜进门,急忙用被单遮盖起来。 哑仆阿龙在床畔替她照料。 张天娜大怒,猛然揭开被单,叱斥说:“芳妈,你为什么要暗算我?” 芳妈已无可抵赖,她用怨怼的眼光,盯了仇奕森一眼,似乎余恨未消。 仇奕森便指着她说:“这是第二次了,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不可以有第三次,希望你能明白!” 次日中午,仇奕森到了“王子餐厅”,杨公道早等候在那儿了,这位江湖上收山归隐的老大哥,焦形于色,他持着仇奕森交给他的一幅火柴棒人形的图画,不断地反覆细看,他的身旁坐着一个粗眉大眼的中年人。 仇奕森立刻打趣说:“杨大哥,图画有了解答吗?” 杨公道说:“大致上有眉目了?” 一面,杨公道给仇奕森介绍,那浓眉大眼的汉子,名叫陈枫,是“公道楼餐厅”的管事,也是个“走黑道收山”的人物。 那火柴棒人形图画之谜,是他解开的,杨公道让他再向仇奕森解说一遍。 陈枫说:“太平洋战争开始的第一年,日本军阀偷袭珍珠港后,席卷东南亚,他们炮轰香港后,英军举白旗投降,在日军还未开进城去接收时,香港九龙二地,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曾记得?” 仇奕森皱着眉宇,说:“你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 陈枫说:“黑社会的动乱!” 仇奕森想起来了,说:“你说的可是‘胜利友’洗劫香港?” 陈枫点了点头,指着纸上火柴棒人形的第一个图和第二个图,图上是一个手叉腰的人形,手中持着一面旗子,旗子有一个英文字母“V”字,边说:“V字就是代表胜利的意思!” “噢!‘胜利友’?”仇奕森吓得一怔。 “除此以外,‘V’字还代替什么呢?” “你能这样的下断定吗?” “不可能有第二个的想法!” 仇奕森对“胜利友”事迹的记忆犹新,那是在太平洋战争时,日军进逼香港,经过飞机场的轰炸和炮火的洗礼后,英军举白旗投降,日军还未及接收,青黄不接之间,黑社会的朋友大肆洗劫港九二地。 他们是有组织的,结连成一股庞大可怕的力量,据说有千余人以上,那全是地头上黑势力,平日各据一方,大者有地区范围,小者占据一条街位,有称为“三合会”的,有称为“忠义堂”的,他们收“规钱”、拿保护费、吃摊贩的、擦鞋童、一般的商店还得缴“地下税”……所有的主事人,多半是地头上的流氓,又和官方的下层势力有所勾结。 在日军接收香港的前夕,蓦地在一夜之间,他们全体联合起来了,称为“胜利友”,首先控制了香港警署,洗劫了枪械库,于是长短武器、手榴弹、卡宾枪全有了,又控制了交通工具,电车、巴士,开了车集体行劫,造成了香港有史以来最大集伙行劫——洗劫了整个的港九二地。 他们按户行劫,所有香港的居民,无一幸免,所有的人家,谁是富户,谁是中产阶级人家,谁是贫户,他们在事先早已调查好了。 他们开电车或巴士上门,若是富户,即实行翻箱倒柜洗劫,凡值钱的东西都要,连首饰古玩银器一律用卡车搬走,中产阶级的人家就是谈价钱,索取黄金首饰若干,价钱谈拢,绝不骚扰,拿了钱就走路,普通的人家,只要拍了门,随便给个多少,意思意思就算了,贫户就不过问…… 他们是有规矩的,洗劫任何人家,走出门,必在大门上用粉笔画上一个“V”字,然后三呼胜利,“胜利,胜利,胜利!” 这就是称为“胜利友”的原因了。 假如遭了反抗,譬如说,有些人家是有枪械的,锁上了大铁门,据险反抗,这样就会引起大战,实行火拼了,当然,也有侥幸的,枪声响过一阵之后,“胜利友”不会浪费很多时间光只是去攻击一幢屋宇,他们就撤走了。 但也有不幸的一攻即行攻陷,那情形可就凄惨了,必然杀得鸡犬不留。 这是黑社会间空前未有的一笔“大血帐”。 日军占领香港之后,为了安抚民心,实行大肆搜捕“胜利友”,若是赃证俱全的,当街用武士刀就砍。 所以,这也等于第二度大流血事件,满街到处都是血腥。 “胜利友”的主要首脑人物因此纷纷逃亡,甚至于有些盲从参加打劫的地痞流氓,事后被捕了,日军用酷刑问讯,结果,他们连首脑人物是些什么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死得可够冤枉的了。 陈枫说到此,问仇奕森说:“那位发现这些古怪人形图画的人家,住在什么地方?” 仇奕森没有回答,反指着那幅图画问:“你怎能肯定,这火柴棒人形的图画有着‘V’字的,就证明它是‘胜利友’呢?” 陈枫说:“当然可以下此断语的,你且瞧,那幅绘有坟墓,里面躺有人形的图画,墓碑上不就有着一个‘V’字吗?说明这个胜利友已经死掉了!” 仇奕森一怔,他再仔细看那幅有坟墓的图画,那是高管家所绘的呢!说明这个人已经死了……他想起来了,张家的前院子就筑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的是“张占魁之墓”,是张天娜的父亲哪,莫非张天娜的父亲就是“胜利友”的首脑人物?他在案发后,逃亡来到砂劳越隐居? 仇奕森急忙再看那第一幅图,那是一个人,手持“V”字旗,像是说明“胜利友”已经到了,第二图相同,第三图是一个人一手持刀,一手要钱,第四幅图是高管家所绘的,像是答覆他们“胜利友”的首脑已经在坟墓了…… “噢,假如是这种想法就太可怕了!”仇奕森喃喃自语说。 “那住宅在什么地方?”陈枫又问。 仇奕森觉得出奇,为什么陈枫急切地需要知道那所住宅的所在?便说:“你和‘胜利友’有着什么接触呢?” 杨公道在旁,代替了陈枫说:“他在日军占领香港之后,曾在警察署里混过,负过责搜捕‘胜利友’的!和黑社会的人结怨太多,所以在胜利之后,混不下去,开码头到砂劳越来了!” 仇奕森肚子里暗骂了一句“汉奸”,边说:“那么你对‘胜利友’的资料一定蒐集了不少的了!还有什么可以提供拾我参考的?” 陈枫说:“胜利友是各街坊各地区的‘三合会’‘忠义堂’的地痞流氓集合起来,集结成一股巨大的力量,策划那次大规模按户洗劫香港的首脑人物,据说全是目不识丁的,所以他们用图画代替了文字!” “那些首脑人物的名单你可记得?” “他们有七八人之多,事隔多年名字我已不复记忆了!”陈枫说。 “其中可有一位姓张的?” “姓张的很普通,可能会有的!” “可有姓莫的?” “不记得了!” “你所说的,那些‘胜利友’的首脑们,他们利用图画代替文字,可就是这类的火柴棒人形的图画?”仇奕森又指着那些图画问。 “可能就是的!” “你以前看过没有?” “当然看过,反正是很简单的几笔图画就是了!”陈枫答。 仇奕森又问。“那些首脑人物可有被日军逮捕着的?” “不!一个也没有,他们有小弟兄们做掩护,全逃出海外去了,不过据传闻,他们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自己火拼起来了!” “伤亡情形怎样?” “听说伤亡惨重呢,传说是到了最后,由一两个人把财物瓜分,便没有下落了!” 仇奕森摇首说:“你的资料实在不够详尽!” 陈枫说:“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多!” “可否再找到更正确的资料呢?” “我尽量想办法!”陈枫眨着眼,又说:“那发现古怪图画的人家住在什么地方?” 仇奕森反问:“你为什么急切需要知道那地址呢?难道说,你也有意要卷进漩涡?” 杨公道又插口说:“陈枫的一家人都是被‘胜利友’杀害的。” 仇奕森便问:“难道说你是打算报仇吗?” 陈枫脸色一沉,没有回答。 仇奕森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胜利友’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且事隔有一二十年了,还要穷追究吗?” “但是我们对杀人放火的强盗不能姑息,否则九泉之下的死者不能瞑目!” 仇奕森眉头一皱,心中想,也或许就因此而给张天娜带来了更多的困恼了。 杨公道又再次的向仇奕森劝告说:“仇老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一辈子就是好管闲事,闲事管得太多惹来不少的烦恼,这一次,事关‘胜利友’的问题,我劝你还是及早撒手吧!” 仇奕森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胜利友’的问题呢!我是对这些图画发生了兴趣,想将它搞个水落石出呢!” “唉!”杨公道又叹息着:“你到砂劳越来原是游埠来的,何必要蹚这滩浑水?” 正在这时,昨天的那个擦鞋童进餐厅里来了。 他趋至仇奕森的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话,仇奕森点了点头,掏皮夹子,赏了一张大钞。 擦鞋童说:“我的名字叫做金宝,以后假如有什么吩咐,一定效劳!” 仇奕森说:“我怎样才找得到你呢?” 金宝说:“这里附近的饭馆和餐厅都认识我!” 仇奕森点了点头。 这孩子便欢天喜地去了! 杨公道见仇奕森和那擦鞋童交头接耳的,觉得有点奇怪,便说:“又是怎么回事?” 仇奕森一耸肩膊说:“我是布置眼线罢了!” “唉!”杨公道跺脚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孩子年纪这样轻,何必教他卷进这种漩涡去呢?” 仇奕森说:“也许杨大哥想得太可怕了,其实我倒觉得很有趣味呢!” “我劝你还是及早收拾行囊,跟我回古晋市去吧!” 仇奕森微笑说:“杨大哥是知道的,我做任何事情,从来不‘虎头蛇尾’半途而废的,我需得维持我的好信用呢!” 杨公道又是一声深重的长叹,说:“我真后悔邀请你到砂劳越来了!” “也许将来杨大哥会为我而骄傲呢!” 陈枫又说:“我们由老远的古晋市赶来,难道说,连一个地址也不告诉我吗?” 仇奕森直截了当地说:“假如说,你的目的志在报仇,我劝告你免了,若是你认为‘胜利友’的首脑们仍有着一笔财宝存着,你为追踪那笔钱财动脑筋,那你可能招致大祸!还是及早打消这念头吧!” 陈枫立即瞪目惶悚,呐呐说:“这是什么话?” 仇奕森说:“我纯是好意!” 杨公道最后说:“仇老弟你是决意不跟我们回古晋市去了?” 仇奕森点头,说:“我很感激大哥对我的关心!我觉得我留在这里很好!并且谢谢你们给我带来了有关火柴棒人形画的资料!” 杨公道无可奈何,他是个生意人,得赶回古晋市去料理他的店务,临告退时,说:“是否又是那个热情的女郎将你迷昏头了?” 仇奕森含笑说:“杨大哥,你错了,像我这把年龄,不会喜欢青苹果的!” “什么意思?” “女人像一只苹果,青苹果吃起来有点涩嘴,苹果熟了,会又红又亮,我喜欢的苹果的熟度要几乎熟透,那就色、香、味全有了!” 第四章 夜闯虎穴 赤道的气候,每在午后,必有雷雨,好在杨公道和陈枫是乘自备汽车来的,他们踏上汽车的时候,正好雷雨交加,仇奕森看得出,陈枫的脸上挂着不谅解的神色。 他心中想,这个人脸带邪气其心术必不正,他妄想着插足跨进这个漩涡,必然是有着企图的。 杨公道临吩咐司机启程时,特地里由车窗探出头来,又向仇奕森说:“假如你遭遇有什么困难,可以尽速通知我,我会以最大的力量给你帮忙的!” 仇奕森挥了挥手,说:“谢谢大哥的关心!” 汽车便在雷雨中远扬而去了。 仇奕森重新进入“王子餐厅”,至柜台前,昨天,他还不光只教一个擦鞋童去跟踪那个神秘的女郎,他另外还买通了一个餐厅里的茶房,待擦鞋童跟踪,寻着了地址之后向这茶房报告,再让那茶房重新去调查一遍,藉以获得更正确的情报。 这时候,那茶房向仇奕森说出调查的详情。 他说:“那个女人是住在‘亲番道’上,大概是租住了一幢平地达雅克族人的屋宇,和她同住的是一个肥矮的老头儿!” 仇奕森说:“你的情报不够正确,她不只是两个人呢!” “对的,也许另外有人住在别的地方!和他们接触的人很多,我的消息是向一个达雅克族人武士打听来的!” “你岂不是泄漏自己的行藏吗?” “不!达雅克族人贪图小利,我送了他一包香烟,他不会泄漏!” 仇奕森让茶房给他绘了一张图形,该怎样可以找到那幢屋子。 茶房很小心地绘了一张详图,告诉他亲番道在什么地方,由什么地方可以走? 那儿是山,那儿是树林,附近有着些什么东西?屋子所在的部位,门窗所在的地方,附近还有着什么屋宇?有没有达雅克族人的部落……?仇奕森都详细盘问得很清楚。 在后,仇奕森付给他报酬并道谢了一番,这时候骤雨未过,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已,他要了一瓶酒,独自研究那幢屋子的情形,由于他对石隆门的地方不熟,不知道它和张天娜的住宅距离有多远?是否很接近? 这三个神秘的人物,很显然的,他们到石隆门这风景区来并非是游玩,他们不住进观光旅馆里去,而在荒僻的山野上,租住了一幢平地达雅克族人的住宅,是另有居心呢! 那个自称为莫力奇的人,枪法颇为惊人,很可能也是黑社会的人物,那年纪稍大的,似是他们的长辈,还有那个少女,她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仇奕森很需要了解详情!也或许这三个人就是全案的关键。 关于陈枫所说的有关“胜利友”的问题,仇奕森也重新考虑了一遍。 他用假想的方式,编出了一个故事,张天娜的父亲张占魁是“胜利友”的首脑之一,当年在日军占领香港之日,聚众打家劫舍,在后案发逃离香港,他和其他的首脑因分赃不均实行火拼,独吞了全部赃物逃到了砂劳越。 高奎九和芳妈、阿龙都是他的部下,他们在石隆门建下了这幢古怪的屋宇,闭门自守和外界隔绝,为的是躲避其他的“胜利友”的寻仇。 张占魁染病而逝,便将家宅内外的事情全交代给了高管家,那时候张天娜尚在幼年,这等于是托孤呢。所以高管家掌握了权力,俨如主人一样,他喧宾夺主,自是有他的理由的,张天娜自幼由他看大,等于是他的女儿一样。 最奇怪的莫过于张占魁的那座坟墓,面对大门而立,用意何在呢?这绝非是风水问题,必然是他仍担心“胜利友”的党羽寻仇,大门前筑一座坟墓说明张占魁已经身故,人死不记仇,让寻仇者死心。 事隔多年,他们的住处和身分泄漏了,居然被“胜利友”寻着,也就是莫力奇等的一伙人,他们绘了火柴棒人形的图画向张占魁索赃,高管家也绘了图向他们回答,说明张占魁已经身故了……问题到此,便打住了,他们是否会妥协?谈判?或是火拼?不得而知了。 仇奕森想到此间,不禁也汗毛凛凛,假如这故事属于真实性的话,那太可怕了。 仇奕森面对着绘着的地图正出神间,忽的有人自背后伸手将他手中的地图夺去。 仇奕森回头一看,只见是高管家呢,他戴着草帽和宽边的墨镜,脸色十分难看。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的?仇奕森全没有注意到,张天娜和哑仆阿龙也来了,他们站立在高管家的背后。 “这是什么东西?”高奎九指着那张纸片问。 仇奕森并不买高奎九的帐,伸手一夺,将纸片夺回来了,冷冷地说:“你以为是什么东西?” “这好像是地图……” “哼!这是宝藏!”仇奕森含笑说,随手就将纸片塞进衣袋里去了。 高管家对仇奕森的态度不满,但是也无可奈何呢,他拉开一把椅子,和仇奕森对面坐下,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昨天上午在山岗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管家管屋子里的事情,还管到屋外去吗?”仇奕森冷冷地回答。 “我是和你说正经的!在山头上和你比枪的三个是什么人?” 仇奕森回首问张天娜说:“是你告诉高管家的吗?” 张天娜点了点头。 仇奕森便说:“那么你为什么不把事实真相说完整呢?” 张天娜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既然你已经说清楚了,高管家为什么还要再问我呢?莫非对你不信任吗?” 高奎九脸有愠色,说:“你别故意给我们挑拨离间!” 仇奕森说:“那么高管家的意思是要重复一遍了!” 高奎九说:“我很奇怪,当时你为什么就不将他们一起拿下?……” “凭什么?他们既不犯法,我也不是警探,可以随便捉人的吗?”仇奕森向他抢白。 高管家张口结舌,怔了半晌,始才说:“这几个人形迹可疑,可能对我们的住宅有什么阴谋!” 仇奕森说:“证据何在?你用什么来指证?” 高管家哑口无言。 仇奕森又说:“凭你所收到的几张古怪火柴棒图画吗?” 张天娜便插口说:“很可能就是他们画的!” “证据何在?” 高管家便说:“发现了有可疑的人,我们就得追究!至少应该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你应该跟踪他们!” 仇奕森冷笑说:“我曾记得高管家关照过,不得过问你们家中的事情,当然对户外的事情更不感兴趣了!” 高管家大为气恼,说:“你既然参加了我们就得尽量帮我们的忙!” “那个女郎出现在这间餐厅的时候我们就应该跟踪!”张天娜也说。 “打草惊蛇!”仇奕森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高管家说。 “那是一个圈套,那女郎的目的,就是引诱我们去跟踪她的!” 高管家一怔,说:“你这样确定吗?” 仇奕森又说:“你可还记得我在江湖上混的绰号?” “老狐狸!” “对了,老狐狸是不轻易上当的!”仇奕森说。 “那么你也认定他们是和火柴棒人形图画有关系的了!” 仇奕森吩咐侍役取来两只琉璃杯,他要请高管家和张天娜他们喝几杯酒。 高奎九指着手表说:“在这时间里喝酒吗?” “我无非是想提高你们谈话的兴趣罢了!”他说着,就每一只杯子注得满满的,一面,他自衣袋之中摸出了那张火柴棒人形的图画,指着图画上持旗子人形的“V”字以及坟墓上的“V”字,问高管家说:“这两幅图上的‘V’字是代表什么?” 高管家马上脸色一沉,说:“你管这些干么?” “既然要我参加你们,为什么不把详情让我知道?” “这是与你职责无关的事情!” “但是与整个的案情却有关系!” 高管家将纸片接过来,撕成粉碎。 仇奕森说:“你撕掉没有用处,这几个图我已经可以默记得出了!”他即摘下了自来水笔,取桌上的餐纸,重新绘了一幅图。 张天娜喝了一口酒,问仇奕森说:“你已经能了解图画里的意义吗?” “我只能凭猜想!”仇奕森说:“譬如说,这两幅不同的图画上都有着一个‘V’字,‘V’字在英文字母中是代表胜利的意思!你说对吗?高管家!” 高奎九的脸色大变,愤然说:“我不知道!” 仇奕森说:“也许‘胜利’是代表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已经散了,我们且看那第一幅和第二幅图,那是代表说‘胜利’的朋友到了!第三幅图,是一个人一手持刀,一手索钱的样子,那说明了他们是索钱来的;第四幅图,是高管家亲自绘的,是一个‘V’字的朋友躺在坟墓里,说明这人已经死掉了……” 高管家立刻叱斥说:“谁说那幅是我画的?” 仇奕森指着张天娜说:“别生气,是你的主人说的!” 高奎九气恼不已,向张天娜瞪目说:“你怎么可以把家里面的秘密告诉了外人?” 张天娜冷冷地说:“这算是什么秘密呢?” 仇奕森干了一杯酒,“这躺在坟墓里的是什么人?” “谁?”张天娜急问。 “是令尊呢!” “为什么是我的父亲?” “你没有看见你家的前院有着一座大坟墓吗?高管家大概是指令尊!” 高管家猛击了桌子,把酒杯也打翻了。“仇奕森,你太胡闹了……” 仇奕森说:“高管家,你恼羞成怒了吗?” 高奎九说:“我很难忍受你的胡闹……” 张天娜便向高奎九说:“那么你可以解释,这个坟墓里躺着究竟是什么人?” 高奎九摇头,说:“我不愿来解释!” 仇奕森又用他的笔在纸上乱画了一通,他画了一张桌子,两个人在桌畔而坐,是聊天的形状,他递给高奎九说:“你的图画不生效,恐怕要我这样画才生效!” 张天娜抢过那张图看,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仇奕森说:“谈判也!” “和谁谈判?” “和绘画的人,作一次面对面的谈判!也或许就可以把问题解决了!” 张天娜就向高奎九说:“你何不试试看呢?” “你们懂个屁!” 忽然,侍役过来,低声问:“你们这里可有姓高的客人?” 高管家忙说:“我就是!” “你的电话!” 高奎九知道,必然是芳妈打来的电话,除此以外,不可能会有其他的人,芳妈独自守在住宅里,可能又出了什么事情。 他匆匆忙忙地赶往柜台的方面去,电话的听筒已置在桌面上,他拾了起来,即说:“是芳妈吗?” 张天娜和阿龙都跟着高奎九来至柜台前,他们瞪着高奎九脸部的表情,就觉得情形不大妙。 高奎九大声说:“芳妈,你把‘奇勒’放开,守在屋子里不要出来,我马上赶回来!”于是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又出了什么事?”张天娜急问。 “有人用弓箭射了一张图画进我们的屋子……现在我们截阻他还来得及!”高奎九说着,向阿龙一招手,即匆匆出餐厅去了。 仇奕森仍坐在桌子旁喝他的酒,好像无动于衷呢。 张天娜便趋过去,说:“你对我们屋子内发生的事情好像毫不关心!” 仇奕森说:“关心又有什么用?高管家不合作又奈何?” 张天娜又说:“有人用弓箭射了一幅图画进屋子里,高管家和阿龙现在正赶回去向他截阻呢!” “那有屁用!”仇奕森说:“对方做事情,颇有条理,他们早已经把来去路线计划好,高管家就算本领更好,恐怕也追他们不着了!” 张天娜坐了下来,陪着仇奕森饮酒,又说:“你认为高管家所绘的那幅有坟墓的图画,那就是我的父亲吗?” 仇奕森说:“除了你们的屋宇,有谁的宅子内会筑一座坟墓呢?” 张天娜考虑了好半晌,又说:“你认为应付对方最有效的方法,还是和对方作一次面对面的谈判吗?” “当然,否则无法了解对方的用意,或是有什么要求!”仇奕森便将手中已经绘妥的一张图画,交到张天娜的手里。 那是绘着一张桌子,有两个人坐着面对面谈话。 仇奕森再说:“也许我没有这个权利,假如说,你有这个勇气,今晚上将它挂到大门口的墙上!也许对方就可以看到了!” 张天娜想了一想,她打开了手皮包,取出了一支铅笔,将两个火柴棒人形,加上了鬈曲的头发,那就变成是两个女人了。 她说:“对方既然有一个女人,我不妨和她单独谈一次!” 仇奕森说:“这样也好!你既然有这样的勇气,何不干脆加上时间和地点?” “怎样加法?” 仇奕森便接过那张图画,用简单的笔法,在两个人形的外面绘上一座四方的屋子,又写王子餐厅四字,又在墙壁上绘上一口钟,长短针正指着了十二点正,外面又加上一个太阳。 “这样,时间和地点都有了,注明了是中午十二时正!”他说。 张天娜提出了疑问,说:“可是没注明是哪一天哪!” 仇奕森说:“不!首先看他们的反应,且看他们有什么反应吧!” 张天娜点头说:“嗯,好的!” “可是这件事情却千万瞒着高管家和芳妈他们,否则他们一定会反对的!” 张天娜唯唯诺诺,她打算冒这一次的险,以解开这个可怕的谜。 仇奕森、张天娜回返大厦时,果然高管家和阿龙没将射箭投书的人截着。 他们白费了气力枉追了一场。 据说在他们的屋宇旁的公路上有着很新的小轿车的轮胎痕迹,那条山路上连行人都甚为稀少,哪儿来的轿车呢?他居住在该地十多年来,绝少发现任何汽车绕他们的屋子经过。 这辆汽车,必甚新型,性能又一定很好。 石隆门虽是游览胜地,但是地方并不大,假如说,有这样的一辆别致新型的汽车出现,不难将它找寻出来。 瞧那张用弓箭射进屋里的图画,和高管家上次所画的一幅略为相仿,那是一个火柴棒人形,躺在一座坟墓里,墓碑上有着一个“V”字,另外在坟墓旁有着一个写有“$”的包裹。 这就是江湖上的一句俗语,“钱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钱是不能带进棺材的。” 仇奕森猜想那图画上的意义,绘图者一定是说,躺在坟墓里的人虽然是死了,但是他的钱财一定仍在。 张天娜的家庭本是一个很古怪的家庭,她在童年间,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和来历,由高管家和芳妈等将她抚养长大,居住在石隆门已经有十多年历史了,他们既不耕种,也不作任何买卖,靠什么生活呢?那间古怪的大厦,将外界完全隔绝就充分的有了神秘之感。 是否张天娜的父亲张占魁死后遗留了大笔的遗产足够他隐居度日? 绘火柴棒人形的朋友就是要索取张占魁的财产来的。 仇奕森又想,张天娜的父亲和高管家等人究竟是否“胜利友”的残党?来索钱的朋友又是否“胜利友”来报复寻仇的? 他需要很快的将他们搞个水落石出。 张天娜已经上楼到高管家的房间去了,她是遵照仇奕森的意思,要把父亲的身世搞个清白。 她逼着高奎九,无论如何要高奎九将她父亲的平生述出,父亲的一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到砂劳越来隐居在石隆门这地方?“V”字究竟是代表什么意思?是否是代表“胜利”的意思?“胜利”又是什么“组织”?他们的家庭当前有着什么危机? 张天娜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但是高管家完全拒绝答覆。 张天娜恼了火,说:“我是一家之主,你得遵照我的意思把全盘真相统统告诉我!” 高奎九说:“我将你抚养长大,我才是一家之主!” 张天娜怒极,拍了桌子,说:“你想喧宾夺主?想霸占我家的产业吗?” 高奎九瞪目惶悚,呐呐说:“天娜……我抚养你十多年,你从没有向我拍过桌子!” 张天娜正色说:“我是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 高奎九忽的咒骂了起来:“他妈的,你是中了仇奕森的毒,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我早就说过,你带回来的是一个祸患,事情被他搞得愈来愈糟……” “我们今天有了祸患,这祸患就是你不肯坦白告诉我家庭里的详情,你一天到晚看着几张图画疑神疑鬼,究竟这些图画里说的是些什么东西?这些找麻烦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高奎九也气恼不已,忽的推开椅子,移至窗前,咬着雪茄,似在抑制着心胸中的怒火,极力沉思。 “高管家……”张天娜的心中似又有些过意不去,到底高管家是自幼将她抚养长大的,从来她对高管家都是以长辈看待,自从事情发生以后,渐渐像反常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父亲的过去?”她趋至高管家的身畔,恳挚地说。 高奎九面对着玻璃窗,犹豫了好半晌,始才说,“令尊是黑社会人物,在生前结了许多仇怨,他是逃避现实躲藏到砂劳越来的!所以自筑围墙和外界隔绝,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吗?他为了抚养你长大成人,不希望你再涉入黑社会,所以你今天参与过问这件事情,是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 “那么仇奕森所说的一切是真的了?”张天娜惊愕地说。 高管家不承认,也不否认,说:“仇奕森那老狐狸参与其中,只有误我们的大事!” “那么那些绘火柴棒人形的人是为报仇而来了?”张天娜问。 “现在还搞不清楚,可能是要钱!” “要什么钱?难道说家父生前还欠下债吗?” “唉,你就不懂!”高奎九跺脚说:“你不懂还是少过问比较好!” 张天娜说:“我认为仇奕森的看法是对的,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找他们作一番谈判!” “谈判是迟早的事,但是我们不能主动,对方来了究竟有多少人,他们的要求是什么?我们全不知道,若是主动提出要求谈判,像是露出了我们的懦怯,那正合了他们的心意,要求会是漫无止境的呢!” 张天娜不以为然:“他们的要求,当然要经过了谈判之后始才能知道的!” “你不会了解的!”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居住在山野接近丛林的地带,少不得总听得到草虫的鸣叫的,此起彼落,像是有节奏的大合唱。 仇奕森在他的卧室内,换上了黑色的便衣,穿上了薄底胶鞋,一副“夜行人”的打扮,他取出那两支白金制造的四五航空曲尺,检查了一番,连同弹药,贴身藏起。 张天娜和他是相约好的,在后院子里会面。 张天娜也是一副“夜行人”的打扮,全身是素黑的,也穿着胶鞋,佩着小手枪。 “你干什么?”仇奕森问。 “我要和你一起去!” “嗨!别胡闹!你留在屋子里等我回来开门!” 张天娜说:“不!我已经有门匙了,瞧?”她天真地举起了手中的一串钥匙!叮叮当当一大串的。 “那儿弄来的?是偷高管家的吗?” 张天娜点了点头,那是他们家宅中唯一的一串钥匙,院子外的大铁闸门、枪械库、车房,所有的钥匙全在那上面。 “今天下午,我和高管家吵架时‘顺手牵羊’偷来的!”她说。 “被高管家发现,岂不就知道我们外出了!”仇奕森说,“这事情我们得暂时瞒着高管家呢!” “高管家不常用这串钥匙!他不会发现的!我还得设法将把守在门房的阿龙支开,我们才好溜出去!”张天娜微笑说。 “你打算怎样调开阿龙呢?” “我打算叫他去修理汽车!” 仇奕森呆了半晌,又说:“我还是不主张你跟着去呢,因为对方的情况不明,可能会有危险!” 张天娜说:“但是你一个人去,我更不放心!” “我在江湖上打滚数十年,什么可怕的场面全见过了,我会照料我自己的!” 张天娜说:“我不放心的是那个女人,也许会将你迷昏了头!” 仇奕森笑了起来:“你纯是中了高管家的毒了!” 时钟指正了十二点,张天娜趋至门房处,将阿龙唤了起来,说是汽车有毛病,请他去修理一番。 阿龙看了钟点,搔着头皮,打手势,意思是问张天娜,为什么在这时间里还要用汽车? 张天娜说:“不!我明天一大早就要用车子!你现在就替我修好!” 阿龙向来是最服从的,虽然他有点不大乐意,但是硬着头皮也就去了。 张天娜偷偷的启开了铁门,仇奕森首先溜了出去,张天娜跟着,还将大门带上,他们找着有荫影掩蔽着的地方走,石隆门虽然是个风景区,但是灯火并不盛旺,稀稀落落的散布在黑黝黝的山峦里,显得有点凋零凄淡。 仇奕森故意不走大路,沿着大马路的山坡,穿行在树丛之间。 很走了一段路,他忽的停下了脚步,掏出小手电筒,掣亮后,照着“王子餐厅”侍役交给他的一张纸,那上面绘着的是到神秘女郎住处的简单地图。 “天娜,你知道亲番路由那儿走吗?”他问。 “我们落至石隆门大马路,由那儿顺着路上山便是亲番路了!”张天娜答。 “不!我是说,我们不由大马路上走,最好能绕过去!”仇奕森说。 “我还没有试过呢!” “我们必须试试看呢!”仇奕森说着,复又摸出一张石隆门的观光地图,和侍役所绘的地图比对着研究。 “恐怕没有可以相通的道路呢!” “天底下没有走不通的道路,我们沿着河岸走,总可以到达亲番路的!” “沿河的地方毒蛇最多!” “毒蛇是自卫才咬人的!”仇奕森说着,便领在前面,凭他对地图的研判,找他应走的道路。 四周黝黑,张天娜有点胆怯,她不由自主地拉着了仇奕森的手。 下望是砂劳越河,贴着沿河,有点点的渔火,黑黝黝的山峦,由树梢上看去,可以见到疏落的寒星。 “仇奕森,我还是害怕呢!”张天娜说。 “怕什么呢?”仇奕森问。 “这环境太可怕了!” “嗨!这是午夜的自然美景,假如是有情男女,还真找不到这样的环境呢!” “高管家说你是风流种子,一点也没说错!”张天娜语带讥讽地说。 “不管是什么种子,反正今晚上我们是行黑路,去找寻另外的一个女郎!”仇奕森说着,忽的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搂得紧紧的。 张天娜大惊,忙说:“你要干什么?……” “别说话,快蹲下来!”仇奕森吩咐着。 于是,他俩同时蹲下,匍匐穿进草丛之中,躲藏起来。 其实这时候,树林里是黑黝黝的,连什么也看不见,张天娜心中纳闷不已,仇奕森真这样敏感吗?究竟他发现了什么呢? 仇奕森又一招手,他和张天娜便躲进一株树后去了。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张天娜沉不住气,又问。 “别说话!” 他们呆了片刻,张天娜的心情忐忑,她怀疑着可能是仇奕森在故弄什么玄虚。 可是不久,却真的有人影在附近出现了,四下黝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有人影在蠕动着就是了,他的脚步在草丛中行过,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像是追踪而来的,就在他们行走过的路线上徘徊着。 “那是什么人?”张天娜轻声问。 “嘘——”仇奕森就是禁止她张声。 就因为这一点点的声响,只见有一支手电筒亮了,四下里照射了一阵子,又朝他们发出声响的地方趋过来了。 仇奕森轻轻伸手,按着张天娜的脖子,教她伏到地上去。 手电筒的光亮由他们的头顶上掠过,一次又一次的,假如那个人再向他俩走近数步的话,就不难将他们发现了。 仇奕森已偷偷的摸出他的白金制造的航空曲尺,由于白金容易反光,他用手堵着,还轻轻的扣上了弹药。 手电筒的光亮忽的灭了,那人大概什么也没有发现,便熄下了手电筒,徐徐地离开,又朝前慢慢走远了。 张天娜吁了口气,坐了起来,她已急得一身冷汗,取出手帕不断地拭抹。 “那是什么人?”她又问。 “谁知道呢?”仇奕森耸了耸肩说。 “既不知道,为什么要躲避他呢?” “我们穿了‘夜行衣’,又在走夜路,当然对什么人也得回避呀!” “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呢!”张天娜仍拭着汗说。 “我有捉迷藏的习惯,我在孩提时代就喜爱这种游戏。”仇奕森说,“你没玩过这种游戏吗?” “谁还有心情和你聊这些!” 仇奕森拉了她一把,矜持说:“既然有人抢在我们的前路,我们只得改路了!” “既然他抢在我们的前路,我们何不追踪他呢?”张天娜问。 “他是谁?”仇奕森反问。 “不知道!”张天娜怔怔地说。 “既然不知道他是谁,我们又何必跟踪他呢?”仇奕森笑着说。 “我真不懂你的意思!” “你慢慢的可以学习到的!”仇奕森说,“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绕道,出了树林,那儿有着一条山溪,顺着山溪向前行走。 “由山溪上去,就是鬼洞了!”张天娜说。 “那是好地方,我总得找个时间来观光一番!”仇奕森说。 亲番路是一条曲折蜿蜒盘旋上山的砂石马路,狭窄漫长,仅可容纳一辆汽车上下。 由于它可以通到达雅克族人的村落——“长屋”的所在地,是一般平地人与达雅克族人通商所开辟的马路,所以称它为“亲番路”。 在马路的两旁,开挖的泥土犹新,两旁的山野,尽是苍翠的山林,远眺危崖绝壁,好像另有天地。 在那些山野的树林间,不时会发现有一两处磷火似的灯火,那些几乎都是平地的达雅克族人的住户,他们以狩猎为生者居多。 山路上并没有电气的设备,所以一般的达雅克族人仍过着半原始的生活。 仇奕森和张天娜穿出了树林,已经来到了亲番路,仇奕森停下了脚步不断地向山上山下打量,亲番路是一条漫长而又狭窄的道路,想在那条路上找出神秘女郎所租用的一幢房子可真不容易,究竟它是设在哪一段上呢? 好在王子餐厅的那个侍役给他绘了一幅详图,指明了那幢屋子的所在地点。 仇奕森趋至一株树后,又摸出小手电筒,照着图,又和张天娜研究了一番。 那图画上很清楚的注明了,在半山之间有着一条达雅克族人猎户所搭的便桥,屋子就在桥底下面。 “我们还看不见那座桥呢!”张天娜说。 “桥是一定有的,要不然那侍役不会绘上去!”仇奕森考虑着说,“问题是我们由半山腰里穿出来,现在究竟是该向山上走,还是向山下去?” “谁叫你不按照规定的路线上山呢?假如山底下有桥的话,我们早可以发现了!” “这就叫做神出鬼没!要知道,你们的住宅附近,可能到处都布有眼线,随时都在注意你们的行动,我们越树林过来,谁也追踪不着,也搞不清楚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呢!” 张天娜噘唇说:“你处处表现出你的机智,到最后不要一塌糊涂才好!” “这并不一定,有时候老谋深算,一旦反就被人算中了,这并非是奇事呢!” “我看高管家也是老谋深算,皮里阳秋的人物,和我们作对的人也不会是傻子,他们若布眼线在我们的住宅附近,高管家不会不发现的!” “要知道,你们是处在明处,和你们作对的人是处在暗处,他们防你们比较容易,你们防他们可就难了!”仇奕森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决定再向山上走。 “为什么你决定向山上走呢?”张天娜问。 “那侍役说过,由山底下上来,要走三十来分钟的路程,我们由这里可以看到河面,并不需走三十来分钟,所以向上走是绝对对的!”仇奕森答。 张天娜无言,只有跟着仇奕森走,他们又重新脱离了公路,走进隐秘的树林间。 张天娜很不习惯这种夜行,她毕生娇生惯养,这种苦头还从没有吃过呢。 很走了一段路,仇奕森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路说: “瞧,这不是桥吗?” 张天娜喜出望外,说:“桥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 “你蹲下来就可以看见了!” 果然,那是一条用绳索和木板结成的便桥,高悬在两座高耸的悬路之上,它随着风在晃荡着。 张天娜自幼便居住在石隆门,这条吊桥她还始终没有来过呢。 “想不到这里还有着一条怪桥!”她呐呐说。 仇奕森说:“有一端是通向达雅克土着部落长屋的,另一端好像是通向鬼洞的!‘王子餐厅’的侍役给我说得很详细!” 张天娜说:“桥底下黑黝黝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呢!” “下面是一条小溪,你看水光反影,那儿不就有着好几幢屋子吗?” “我看不见!”张天娜近乎撒娇地说。 仇奕森正色说:“现在,我们要注意到这户人家,假如他们真有阴谋而来,必然不会那样简单,轻易的就被人摸索进去了,他们必然会派有人放哨的!纵然没有人守哨,也会有适当的防卫!” “我现在就已经寒毛凛凛了!” 仇奕森拖着她的手,轻步过去,但没走几步路,他又停下来了,东张西望了一番。 “怎么回事?”张天娜情绪紧张地问。 “好像不大对劲!”仇奕森犹豫着。 “什么事情不大对劲?” “我觉得太平静了!” “现在是什么时刻了?当然是平静的!” “平静得出奇就不对了呢!” 倏的,他们看到一丝丝的烟火,是有人在那儿燃点香烟,由那丝丝的火光里,他们已经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这就对了!”仇奕森说。 “他们一定会有人在把哨的!看!那人站守着的位置,是在一块岩石上,居高临下,下面就是几间茅屋!” “他在那儿抽烟岂不是太傻瓜了吗?目标都被人发觉了!” 仇奕森笑着说:“土人的头脑简单,那些香烟就是给他们的报酬,他们的主人相信都已入睡了,这时候不吸尚待何时?” “我们该怎么办呢?” “假如要窥探屋内的究竟,就一定要先把他们的哨子摸掉!” 仇奕森正说着,忽然他用手堵住了张天娜的口,禁止她再说话。 原来,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黑影,向着那吊桥下的茅屋疾奔。 张天娜吓得连气也吐不过来。 “又是什么人?……”她呐呐说。 “恐怕就是方才在树林子里遇着的人!” “这个夜行人可能和我们的目的相同呢!”仇奕森暗中观察着,一面又向张天娜说。 “这会是什么人呢?”张天娜愈觉得有神秘感了。 不一会,只见那黑影在一丛树旁鹄候着,他在觊觎着那个正在吸烟的把守者。 这时候又是安静得出奇,连什么声息也没有。 “他等待着什么?”张天娜问。 “等待着把那个把守的人摸掉,这是江湖人的老习惯,他要鹄候着,察看附近还有没有另外把哨的,万一动起手来,受到两面的夹攻!” “瞧,他在动手了!”张天娜说。 果然,那黑影经过了一阵静默之后,已悄悄地爬上了岩石,在一蹬一纵之间已窜至那把哨的达雅克族人的背后,扬手一晃,大概是用钝物将那人击昏了,只见那达雅克族人衔着的那点烟火,已堕下石岩去了。 “他是杀了他吗?”张天娜又问。 “不会的,只是将他弄昏了,弃在一旁,免他误事!”仇奕森说,“这个人是十足的一个江湖人,身手快捷,我不得不对他钦佩呢!” “唉,事情真是愈来愈奇怪了!”张天娜心惊胆战地说。 仇奕森忽的一招手,又和张天娜徐徐地向那几座茅屋的所在地扑过去。 这时候,那黑衣人已溜过了岩石,慢慢地摸索,绕过小溪,在那几所茅屋的附近打量四周的环境。 仇奕森窜了上前,他想搞清楚这个人的来路,为什么这个人的目的和他们完全相同。 那黑衣人又在摸索窗户,用刀子撬开,伸首进内窥探了一阵,然后跨过窗户,进入屋内去了。 张天娜又窜至仇奕森的身背后,轻声问:“他又在干什么?” “和我们的目的相同,他开始要探看屋内住着的人了!” 蓦地,那所茅屋的灯光大亮,原来那茅屋内竟装有电灯呢。 “不许动!” “哈!我们早等候着你呢!” 一连串的叱喝声音,出自那茅屋之内,由那窗户上现出的许多人影,显得有点杂乱。 仇奕森和张天娜俱吓了一跳。 “不好,中计了……”仇奕森说。 “屋子内有埋伏吗?”张天娜咽着气说。 “可不是吗!”仇奕森怔怔地说,“相信茅屋内的人布伏是等候我们入壳,但是那家伙竟做了替死鬼呢!” “那是什么人呢?我真想不通!” “你在这里守候着,我过去看看,假如有人向我追赶时,你就朝天打枪,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我们还是在树林里会合!” “唉,太危险了……” 仇奕森摸出他的白金四五航空曲尺,一窜身,已溜向茅屋的方面去了,沿窗匍匐而行。他忽地在一扇窗前蹲下。 由窗缝窥瞄进去,只见高奎九神色沮丧,穿着一身夜行黑衣,双手高举着,他的身旁围着有三四名大汉,正凶神恶煞地搜查高奎九的身上,其中有一个持有短枪的正是莫力奇。 “哼!”仇奕森心中想:“我以为身手这样快捷的人会是谁,原来是高奎九这怪物呢!” 莫力奇已派出人来到外面去把风,还将那被高奎九击昏的达雅克族人救醒。 仇奕森不得不回避,他绕着屋子走了一转,找到有利地点,那是靠山侧的一扇窗户,有一株大树可供他隐蔽身形。 他偷偷地探察过,那茅屋的堂屋总共有三盏电灯,全都在亮着。 “高管家,你来得正好!那姓仇的枪手没有带来吗?我们张着网是在等候他的呢!”莫力奇耀武扬威地说。 高奎九已如“俎上之肉”,没有反抗能力,他只高举着手,俯首不语,似乎正在考虑着脱身之计。 “支票簿可带来了?把该还给我们的还给我们!”莫力奇又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高奎九说。 “明人不作暗事,我们都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我现在来索还家父应得的一份财产!” “向谁索取?”高奎九问。 “你是张占魁的管家,当然会清楚的!” “张占魁已经过世了!” “张占魁身故,正好由他的管家来偿还这笔债务!至于血债部分,我们可以考虑勾消,要不然,张家有他的后人,我们可以找他的后人讨债!” 仇奕森躲在窗外,心中暗暗诧异,很奇怪的,那天在半山上所遇到的三个男女,除了莫力奇之外,其余两个人并没有露面,尤其他是让“王子餐厅”的那个鞋童和侍役跟踪那个神秘女郎而找到这个地址的。但是这地方并没有女郎居住的迹象。 “假如说,我们不远千里而来,连一个钱也讨不到回去,你该想到后果会如何的!”莫力奇又说。 “你们是打算敲诈勒索了?”高奎九说。 “我们只是讨还应得的一部分!” “可是你们讨债的对象已经过世了,人死不计仇,一些成见都该过去……” “但是钱仍还是钱,财物还是财物,他一个人独吞了留给后人,我们岂能甘心?你既然是张家的管家,当然应该负全盘责任!” “我负不了责任!” “哼!这样说,姓高的,你是自找皮肉之苦了!”莫力奇双手叉腰,有动刑之意,他说:“我们做事,向来是辣手的,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拆断你一条胳膊!” “朋友,我们是无冤无仇的!”高奎九已开始感到恐怖。 “你答应交出张家的财产就可以没事了!”莫力奇说。 “张占魁十多年隐居在砂劳越,坐吃山空,所剩下的家当不过是一幢房子了!” “哼,好不痛快!上个月你们才出售一批古玩,那全不是弟兄们的血汗吗?”莫力奇咬牙切齿地说,“这样就恕我无礼,我要动手了!” 他一挥手,便有两名大汉放下了武器,他们用蛮力去拗高奎九的胳膊。 高奎九欲图反抗,但是他被制住了,用不上气力,只有挣扎着,不让他们碰伤他的筋骨? 到这时候,仇奕森始才发现,莫力奇身旁的全是达雅克族人乔装的,怪不得他们一语不发。 高奎九已经在呼痛。 事已危急,仇奕森忽地跃起,举枪就打,砰,砰,砰三枪,击灭了三盏电灯,屋子内便回复了在黑暗中。 屋子内的人受到意外的袭击,不免起了一阵慌乱,尤其四五航空曲尺的威力惊人,几只小灯泡被他炸得稀烂粉碎,破璃片四溅。 莫力奇是江湖歹徒出身,稍有经验,立刻举枪向窗外就打,连珠弹发,砰,砰,砰…… 仇奕森知道他的枪法犀利,不得不闪避,好在他手中的四五航空曲尺威力较为惊人,他专向有玻璃的地方打,玻璃片炸开,就可以将他们吓住了。 几个达雅克族人早已吓得胆裂魂飞,一个个蹲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高管家,此时不走,尚待何时?”仇奕森叫嚷。 高奎九本来是曲蜷在地上的,被此语惊醒,立刻窜起身来,以猛虎穿火圈的方式,一窜身跃出了窗户,电灯灭去了对他有利,他顺着斜坡滚落小溪,借着溪畔的草丛掩蔽身形,拔足飞奔。 莫力奇已经发现,他掉转身来,对着高奎九逃走的方向举枪就打,只一响枪声,他的六发左轮枪的子弹已告打尽,只剩下空枪机的声响。 莫力奇得重新装上子弹,乘在这个时候,高奎九已奔出了小溪,窜向树林里去了。 这时候只听得莫力奇在和达雅克族人说话,叽哩呱啦的,大概是吩咐他们追赶。 仇奕森是躲在靠山背的屋后,他攀上了树,一纵身上了山坡,那地方原是有着一个达雅克族人把守着的,但已为高奎九击昏,又被他的伙伴救进屋去了。 一支毒矛飞了出来,可是仇奕森已上了山坡,他早已迅速的动作,一登一纵的已跃下了山坡,朝着和张天娜相约好的方向奔过去。 莫力奇已追出来了,他好像着了狂般的,举枪就打,仇奕森不得不找地方躲避,在公路的旁边,有着一些掘开了的石头。 他躲在石头背后,高声叫嚷着说:“莫力奇,你处的地势对你不利,还是少追赶为妙呢!”说着,他一枪就朝着莫力奇打去。 仇奕森的确是不忍伤害莫力奇,否刖他必应声倒地,那枪弹落在莫力奇的脚跟前,炸得泥土翻飞。 莫力奇也自知仇奕森手下留了情,高奎九已经窜进树林里去了,追赶也无,他背转身子,懊丧地回返茅屋去了,那些达雅克族人已取出了他们的原始武器,打算要搜索森林,但为莫力奇喝止。 仇奕森吁了口气,收藏起手枪,缓缓地走进了树林。 在一株树后露出来一个人,向他咒骂说:“王八蛋,我早知道你会出现的!” “老妖怪我倒想不到你会跟踪前来,别人张开网是等候我入网的,你做了替死鬼了!” 高管家拍了拍仇奕森的肩膊,说:“尽管我对你的印象不佳,但是这一次我仍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你说了良心话了,但也吃了虚惊啦!”仇奕森说。 张天娜躲在一丛矮树林中,战战兢兢露了出来,趋至他们的跟前,说:“你们还在这里闲聊呢,还不快逃走吗?万一贼人追过……” “他们不会追了,再追就等于自讨苦吃!”仇奕森说。 “你怎能如此确定?” “这就是江湖,把话说明了,他们不是不识相的!” 张天娜有点奇怪问高奎九:“你怎会知道这地点的?” 高奎九说:“这还不简单吗?仇奕森在‘王子餐厅’时就研究一幅地图,我曾抢过来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仇奕森说:“这样你就几乎做了替死鬼!” 他们三人,徐徐地向黑树林走回去,仇奕森和高奎九仍随时提防着,以防意外的暗袭。 哑仆阿龙把守在门房口间,当高管家和仇奕森、张天娜回来时,他开了铁闸门迎接。 阿龙向着张天娜指手画脚的,表示汽车并没有坏,只是少掉了一样东西。 其实张天娜只是故意将阿龙支开,这时她自衣袋中取出一团圆圆的东西,那是汽车中的“分电心”,她给拔下来了,所以汽车就不能发动了呢。 “很抱歉,这东西我忘在身上了呢!”她说。 阿龙大感诧异,张天娜把这东西藏在身上干么呢?他的头脑简单,很想不通呢。 高奎九要找仇奕森单独谈话,张天娜想要参加一份。 高奎九说:“假如有你在的话,我们谈话不方便呢!” 张天娜不乐,说:“有关我家里的事情,为什么老要瞒着我?” 仇奕森说:“也许高管家是别有用心的!” 张天娜说:“哼!你也站到高管家的方面去了,可别忘记你刚来的时候,高管家是拒绝你进门的!” “也许到了事后,我可以将经过情形告诉你!” 第五章 锋芒小试 高管家便延请仇奕森上二楼他的房间里去了,这一次,高管家特别客气,取出雪茄款待一番。 “在那间茅屋里,歹徒们说的话你全听见了吗?”他问。 “大部分听见了,和我所想像的距离不远!” “你的想法如何?” “你现在不能否认我对那些古怪的图画推想是错误的了!” 高奎九呆默了片刻,说:“现在是一个原则,我们不能让张天娜涉入这个圈子,她是个白璧无瑕的女孩子,和我们闯荡江湖的过来人不同!” 仇奕森说:“纸包不住火,她终归会知道的!” “譬如说,你今天带张天娜到那幢茅屋去就非常的不智!虽然你的江湖经验丰富,但也许会有失手的时候,到那时,岂非会连累张天娜了?” “我不会学高管家一样,冒昧地就向屋里闯的!” “你能预测到屋子里布置好有阴谋吗?” 仇奕森笑了起来,他趋至酒橱间,迳自取出一瓶酒,咬开瓶塞,以瓶口对嘴,猛饮了一大口,十足的一个酒徒模样,他说:“那幢茅屋布哨的情形就十分可疑,布在屋子旁边的山岗上,未免太接近了,而且布的仅是一个哨,又随便吸烟,这分明是圈套呢!高管家,你终日打雁,这一趟可被雁啄了眼了!” 高奎九好不自在,说:“不管怎样,我们今天是失败了!”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我并不承认失败!” “你有了收获不成?顶多你放了那姓莫的小子一马,将来可以和他交个朋友!” “不!我有了新的线索!” 高奎九愕然,脸露喜悦之色,说:“可以说出来我们共同研究一番吗?” 仇奕森摇头,说:“不!这一次,我不希望高管家再跟踪呢!要不然会一误再误!” 高管家立刻脸色一沉。“你仍是采取不合作主义!” “不合作的是你高管家,你的专权、横暴和高傲,误人误事!”仇奕森藉着酒意,态度蛮悍地说,“到现在为止,你还不肯坦诚相告‘V’字究竟是代表什么?你们和勒索者的关系如何,过去有着些什么恩怨?……你始终守口如瓶,不肯相告,那还谈什么合作呢?” 高奎九颓丧了,垂着头,说:“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那么V字就是代表‘胜利友’,太平洋战争香港沦陷前夕,洗劫香港的就是你们了!” “我们……?”高奎九一阵震惊,自椅子上跳了起来。 “当然,至少你也是‘胜利友’的一分子!”仇奕森毫不客气地一语道破,“张占魁是‘胜利友’的魁首,你是他的管家,张占魁对你信任,托孤管理产业,所有的权柄全交付与你,你又岂能脱离干系?以我的判断,芳妈、阿龙,全都是‘胜利友’的余党!” 高奎九有恼羞成怒之色,愤然说:“你岂能平白的指我们是洗劫香港的‘胜利友’?” “除此以外,对这个‘V’字,高管家还可以给我另外的解释吗?” “张天娜聘你到此,是叫你调查对我们不利的人,不是叫你来调查我们的!” “可是我不了解真相无法办事!” “哼!我还是有权力可以解聘你的!”高管家说。 “你不会解聘我的,你的外表虽然刚强,但内在空虚不已,你已经遇险一次,证明了你的实力,你实在需要外来的力量相助呢,因为你还不希望到此时就遭受毁灭!” 高管家的弱点似是被仇奕森捏住了,强敌当前,当然,能有一个类似像仇奕森的人物,那是一股巨大的助力,但是他又不愿意被仇奕森驾驭呢。 “好了!你胜利了,你需要我答覆你什么问题,你只管提出,我尽我所知道的给你满意的回答!”高奎九像是屈服了。 仇奕森含笑,又咬开了酒瓶,畅饮了一阵,然后正色说:“你和张占魁是什么关系?” “我和张占魁是磕头弟兄,他是我的大哥!” “张占魁当年领导‘胜利友’的弟兄洗劫了香港,事后逃亡海外,在半途中下毒手杀害其他的头目,独占全部赃物,可有其事?” “是谁说的?”高奎九咆哮起来。 “我只是问你,有无其事?” 高奎九又软弱下去,呐呐说:“事实并不如此,实在是因为分赃不均,大家发生冲突,最后火拼了……” “所有的头目被害了该是事实!” “不是所有的,只是发生冲突的那几个头目,那时候非是你死则是我亡,大家都是玩刀枪的,谁也不会含糊谁!” 仇奕森说:“最后张占魁活着,来到了砂劳越,对吗?” “当时我不在场,我是事后张占魁召我来帮他的忙建立这个家园的!” “张占魁掠夺来的财物总共有多少?现在全藏在这屋子中吗?” “不!”高奎九跺脚说,“十多年在此,坐吃山空,哪还有什么财物?” “莫力奇说你们在几个月前还出售了一批古玩,难道说他是虚构事实吗?” “出售古玩是事实,这证明了张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了!” “不可能的,洗劫整个香港,坐吃十多年就会山穷水尽吗?”仇奕森摇着头,表示不肯相信。 高奎九缄默着,眼中闪烁着神秘之光,良久,始才说:“不瞒你说,张占魁在逝世的当儿,并没有将他的财产点交给我,靠我个人的辛苦经营,替他维持了十多年,着实也是不容易了!” “这样说,张占魁的财产仍收藏在这屋子之内了!”仇奕森说。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张占魁将他的家庭以及遗下的血脉全交付给我,又岂会瞒着他的财产?” “或许他将财产埋藏在屋子内的某地,也或是花园内的某地方!”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居住在此十多年,从来没发现什么!” “也或是高管家早已经知道,也或是根本不愿意去发觉!” “难道说我骗你不成?” 仇奕森趋至窗前,拉开了窗帘,探首外望,这时候天色已微露曙光,晨风微拂,野林间的雀鸟,吱吱喳喳地唱个不停,像是迎接这另一个美妙的清晨呢。 仇奕森注视着那座特别的建筑物——张占魁的坟墓,在这精致的画栋楼宇前,遍植奇花异草雅致的花园里点缀了这么的一座东西,实在有点不伦不类,气氛完全被它破坏了。 仇奕森一直觉得它有神秘感呢。 也许张占魁在临终之前,早就预料到“胜利友”的党羽迟早会寻到砂劳越来的,江湖上有一种大家遵守的道义,就是“人死不记仇”,张占魁为他的后人计,所以在临终之际,特别吩咐将他的坟墓建在前院正对着大门口间。 仇奕森觉得可疑的一点,就是张占魁既已来到石隆门这地方来高筑围墙自守,过的等于是隐姓埋名的日子了,为什么还要将坟墓筑得正对着大门口,好像他还坐镇在当前呢! 这是很不通的事情!其中必然另有道理。 “仇老弟!我应该这样称呼你!”高奎九忽的又说,“你问我的问题,我全耐心给你回答了,现在我们来研究你所说的所谓新线索吧!” 仇奕森仍对着那座坟墓出神,他摇了摇手,说:“事机还未成熟!暂时还不能泄漏!” 高管家脸有难色,说:“这样说你是唬我的了!” “不!现在应解决的问题,还是张占魁的财产埋藏在哪里,我们应设法先将它寻出来!”仇奕森一口咬定张占魁一定有财产埋藏在屋子里。 “你走进我们屋子的目的就是在这上面吗?” “不!这是兴趣问题!”仇奕森说,“好好的钱财让它埋在地下,岂不可惜!假如能将它掘出来,对高管家不会有坏处,至少免得你再为经济上的问题辛劳了!” “未得我的允许之前,我禁止你动张宅内任何的一寸土地!”高奎九警告说。 仇奕森说:“我不动土,你的那些画火柴棒的朋友迟早会来挖土的,莫力奇已经说过,他要取回他应得的那一份!” 高奎九说:“我活着一天,不会让他们走进大门一步的!” 张天娜已上来敲门了:“你们谈好了没有?我要和仇奕森说话!” 高奎九拉开了门,扬手指着张天娜以申斥的语气说:“以后你再有什么行动,不得再瞒着我!要知道,我是你的保护人,由小看着你长大的!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伤害你的!” 张天娜说:“我已经成年,应该可以自立了,我会保护自己的!” 仇奕森将酒瓶置还原处,向高奎九一挥手,说:“有什么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吧!” “天娜,我警告你,不要听仇奕森的妖言,他迷信着你的父亲有大批的财宝埋藏在地下……”高奎九高声说。 张天娜笑着说:“高管家,你弄错了!仇奕森不是个贪财的人物,要不然,我们早已盗窃你的保险库了!”她说着从自己口袋之中摸出一大串钥匙,抛给了高管家。 那是张宅内唯一的一串钥匙呢,大门匙、抽屉匙、枪械库、保险库……全在那上面。 高管家大为吃惊,他拉开抽屉,检查里面装钥匙的盒子,赫!果真钥匙不见了。 “天娜,是你偷的……” 张天娜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耸着肩膊,就将房门带上了。 在落下楼梯时,张天娜向仇奕森说: “高管家向你说了些什么?” 仇奕森说:“还是那几句话,高管家不希望你涉进这江湖圈子!” “关于我父亲的问题,高管家说了些什么?” 仇奕森心中一想,说出来或会有损张天娜的自尊心,她还是个白璧无瑕的女孩子,正如高管家说,不让她涉进江湖,这是对的! “你的父亲曾做过黑社会的领袖,这是不假的,在这个圈子内,自然容易结怨仇人,那些来找麻烦的人,自然是有恩怨的!” “他们是为敲诈勒索而来,据说是取回他们自己的一份,那又是什么意思?” 仇奕森一声咳嗽,立即说:“勒索当然是要有藉口的!” “我很怀疑,家父当年也许是打家劫舍的!” “你为什么这样想呢?” “分赃不均,这些人是索赃来的!” 仇奕森哈哈大笑,“张天娜,你实在想得太多了!” 他们落到了楼梯时,仇奕森抬头一看,高奎九正叉着腰守在楼梯口间呢! 仇奕森很庆幸,他没向张天娜说些什么,他噘唇一笑,向高奎九眨了眨眼。 张天娜的态度神秘,她拉着仇奕森走出屋外,趋进了凉亭,摸出一张纸展开来,让仇奕森看。 那是绘着火柴棒人形,在桌子上开谈判,火柴棒人形上还是张天娜添上了头发的。 可是那幅图画,上面添了一个大叉叉! 仇奕森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天娜说:“我是按照你的意思,昨晚上临出门之际,将它贴在大门之上,今早上,就多了这个叉叉!” 仇奕森咽了口气,说:“对方拒绝和你谈判呢!” 张天娜颇感失望,说:“那怎么办呢!” “我们要继续努力!” 天色已全亮了,仇奕森因饮了酒的关系,觉得特别疲乏,他说:“涉进江湖,生活就像魔鬼,日出就得歛迹,到了日落时就开始活动了!” 张天娜说:“芳妈已经替我们准备早餐了!” “这个老妖怪已经起来了吗?” “她早就起来了!” “魔鬼门徒!会有着她劈魔力的。” 仇奕森向来是最醒睡,不管喝酒的程度如何,稍有风吹草动,他必然会惊醒的。 仇奕森是老江湖了,睡床必不贴墙,每发觉有风吹草动,必然向墙内一滚。 仇奕森在梦中听到古怪声息,急忙一翻身,滚向墙内,顺手一掬,在枕下压着的短枪已捏在手中。 他睁开惺忪睡眼,是时日正当中,日光透过窗帘,房内是明亮的,这是疲乏和饮酒过度的关系。 他举着枪,连什么也没有看见。可是在他的那扇房门上,有人在猛踢门。 这就是他被惊醒的原因。 仇奕森举着枪,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室内连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是门上有人猛踢。 仇奕森的脑袋还是昏荡荡的。 “谁?”他问。 “骚胡子!” 仇奕森一听“骚胡子”三个字,除了在菲律宾听到过的,以后很少有这种机会。 他曾把这事情告诉过张天娜,这时候又是张天娜在喊门呢。 “你又有什么事情吗?”仇奕森揉了揉脑额上创痛的地方,将房门扭开了。 “骚胡子,是你关照我中午叫你起床的!”张天娜立在门首说。 “我会有这样胡涂吗?”他搔着头皮说。 张天娜的双手,都持着洋酒,她举了起来,在仇奕森的面前一晃。说:“你是酒徒,我特地来给你清醒清醒。” 仇奕森一想,对了,他在正午时还有一个约会呢,立刻奔洗手间,用凉水冲脑袋,洗漱过后,更换了衣裳,即随张天娜外出。 “你还真有能耐,居然叫我起了床!” “是你的关照呢!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做了!”张天娜说着,递给仇奕森一张纸片,那又是古怪的火柴棒人形图画,上面画着的是一人一手持刀,一手持枪,脚底下的一只包袱写着“$”字。“这是今天中午,被用弓箭射进房屋的!” 仇奕森接过纸片,细看之后,感叹说:“他们还是采取冷战政策,先拒绝和你谈判,最后还是要钱!” 仇奕森和张天娜驾汽车外出,只见高管家站在露台之间脸色愤懑不已。 芳妈当然也是反对张天娜和仇奕森老混迹在一起的。 只有那个哑仆阿龙无所谓,他替仇奕森启开了大门的铁闸,让汽车驶行外出。 汽车由斜坡下去,直驶往沿河的小镇上,复又在“王子餐厅”的门前停下。 张天娜诧异说:“这样近的路,我们又何必开汽车呢?” 仇奕森说:“我是不让高管家跟踪罢了!” “在这餐厅里又和什么人约好了吗?” “不!我是来发现新线索的!” 他俩相继进入了“王子餐厅”。仇奕森还是老规矩,要了瓶酒,自斟自饮,张天娜最反对仇奕森在晨间就饮酒。 她说:“你这样会酒精中毒的!” 仇奕森说:“我一生闯荡江湖,在黑社会里混,浑身是毒,假如能够酒精中毒,倒是以毒攻毒呢!” 张天娜要了一瓶姜啤,慢慢地啜着,她搞不清楚仇奕森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仇奕森摸出了纸与笔,又开始绘图画,他所绘的,又是那火柴棒人形图画,两个女人面对面在一张桌子前谈话。 “对方已经拒绝谈判了,你还绘这些有什么用处?”张天娜又问。 “我们还可以尽最后的努力!”仇奕森说着,向那个曾经帮他追踪那神秘女郎,查出亲番路吊桥下茅屋的侍役一招手。 那侍役得过仇奕森的重赏,连忙毕恭毕敬地就趋过来了。 “你上次帮我的忙不少,我很感激!”仇奕森说。 “哪里,多谢先生的厚赏!”侍役鞠着躬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我姓刘,大家都叫我做阿坤!” “刘阿坤?” “是的!” 仇奕森便将绘妥的图画摺了起来,交至侍役的手中,说:“你知道地址,希望你将它交递给那位女郎!另外还有重赏!” 侍役接过图画,又再次道谢。 “那位擦鞋童,你可有看到?”仇奕森又问。 “他每天都在附近擦皮鞋,常常都可以看见的!” “他也帮了我很大的忙,替我向他问候!” “是的!”刘阿坤又是一鞠躬。 “嗯,这张纸最好赶在午前送达,因为午后就不方便了!” 刘阿坤连忙说:“现在店里比较空,我请个假,马上就送去!” 仇奕森道谢,那侍役便退下去了。 果然,他趋向柜台请了假,脱下了侍役的制服,换上便装,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仇奕森又饮了一杯酒。摸出钞票,用酒瓶压着,向张天娜一招手,说:“我们走吧!” “现在又到哪里去?” 走出餐厅的门外,仇奕森挽着张天娜上了汽车,启动了马达,说: “我们要追踪那侍役!” “你教他去送信,为什么又要去追踪他呢?”张天娜傻头傻脑地问。 “因为他上次给我不忠实的情报!” “吊桥下的茅屋不正确吗?”张天娜说。 “那是圈套,我们几乎中计呢!”仇奕森说。 “你的意思,认为那个阿坤和他们是串通的吗?” “不是串通至少也是被人收买,吊桥下的那所茅屋没有女人居住的迹象在内,我吩咐他是跟踪那神秘女郎的!” 张天娜不懂仇奕森的意思,愕愕地说:“既然他对你不忠实,你为什么还要用他呢?” “他很快就会对我忠实了!” 汽车慢慢地行驶着,尾随在刘阿坤的背后。 这个侍役走得很匆忙,并没有瞻前顾后,只匆匆地跑着赶路。 石隆门镇市的街道并没有多长,过了市镇在山峦里有着许多私人的别墅。 只见刘阿坤又朝亲番路上山去了,仇奕森在山坡旁将汽车停下,和张天娜弃车悄悄的跟踪上山。 走这条路,仇奕森已经有过一次的经验,他不必由黄泥路上走,他可以遁入树林里去,隐蔽着行动,他一手拉着张天娜,加速了脚步,在树林内奔走着,似乎有意要赶过那侍役的前路。 刘阿坤仍在前没头没脑地走着。 “我们追得这样急干么?”张天娜忍耐不住又在问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阿坤听得背后有人说话的声音,愕愕地回过头来。 仇奕森打量过四周的环境,这时候正好,四下没有人,可以下手了。 “刘阿坤,你走错路了呢!”仇奕森在树林里露身出去,向他招呼说。 刘阿坤一看是仇奕森,立刻止步,说:“啊,怎么你也来了?” 仇奕森向他招手,刘阿坤以为有小赏,立刻跑进了树林。 “我请你送信是给那位女郎,并不是再到吊桥底下的茅屋去!”仇奕森说。 “那个女郎就是住在茅屋里!”刘阿坤说。 “不对,那间茅屋内只有凶恶的打手,我已经去过一次了!”仇奕森说。 “啊,你已经去过一次了吗?……” “可不是吗?我几乎踏进了陷阱,脱不了身呢!”仇奕森说。 “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神秘的女郎不见,屋子内全是凶手,他们有意要取我的性命呢!”仇奕森忽的双手揪着了刘阿坤,猛然将他摔到地上去。 “先生你要干什么?”刘阿坤惊惶地问。 “我要向你索还给你的赏钱!” “为什么……” “你要给我交代清楚,为什么指给我走向吊桥的那间茅屋,布置了陷阱陷害我?是什么人指示你的?从实给我招来!”仇奕森气势汹汹地说。 “我,我没有……” “没有吗?”仇奕森立时双手掐着他的咽喉。 “先生……冤枉……”刘阿坤惊惶地说。 “冤枉吗?”仇奕森霎时双手掐着了他的咽喉,“你把实情说出来,就不会冤枉了!” 刘阿坤挣扎着,有逃走的企图,仇奕森便毫不客气的收缩了双手。 刘阿坤呼吸窒息,吱吱呀呀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天娜于心不忍,她心中想,也许这个侍役是冤枉的,仇奕森处理事情有时候是太武断了。 “我说了……”刘阿坤忽地迸出了一句话。 仇奕森始才松下了手,说:“你好好的说,假如说得不对,还要揍你!” 刘阿坤舒了口气,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你关照那个擦鞋童金宝和我跟踪那个神秘女郎,我们奉命很认真的,钉牢了她没放!但是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她早知道我们跟踪了,在半途上,我们就被两个男子架住,他们给了我们双倍的小费,教我向你们回报,指点你到吊桥下的那间茅屋!” “事情就是这样的简单吗?” “就是这样的简单。” 仇奕森抡起拳头就要打,刘阿坤急忙叫饶。 “不可能就是这样简单,假如说,你们的追踪不到某一个地点,他们又凭什么将你们架住,和你们谈话,又给你们赏?” “不!就是这样的!” “那个神秘女郎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那你是自找挨揍了!”仇奕森握着斗大的拳头一拳打过去。 刘阿坤的鼻孔立刻淌血,叫苦不已。 “女郎住在什么地方?”仇奕森再问。 “我不能说,她警告过的,假如泄漏了,她会杀我的……” 仇奕森便掏出了他的白金制的四五航空曲尺,对准了刘阿坤的脑袋,说:“我先杀了你也是一样呢!” 刘阿坤愁眉苦脸,犹豫不决。 仇奕森便扣开了保险掣,枪机的撞针也扳开了。“你没有考虑的余地,因为你曾经拿过我的钱,又将我出卖了,歹徒们设下了陷阱,要取我的性命,我几乎中了你们的阴谋!” 刘阿坤还是不肯说话。 “啪!”仇奕森扣了扳机,可是那是空枪,枪膛上没有弹药。“啊,我忘记上膛了,算你可以多活几分钟!”他便拉弹匣上膛,“卡察”一声,吓得刘阿坤胆裂魂飞。 刘阿坤额上汗如雨下,喘息不已。 仇奕森又再次的将枪机的撞针扳上了。“这一枪,非炸你的脑袋不可了!” “我说……”刘阿坤又迸出了一句话。 “我并没有堵着你的嘴巴,你只管说就是啦!” “请你把手枪放下!” 仇奕森将撞针松下,仍扬着枪说:“假如你说得不对,我还是要杀你的!” 刘阿坤战战兢兢说:“她住在半山的一幢别墅里……” “告诉我地址!”仇奕森命令说。 “依莉莎白路靠顶尖端的一幢红屋顶的别墅,很容易找的!” “没有门牌吗?” “当时我和金宝都没有时间去看门牌,我们跟踪走进那别墅时,就被人擒住了!” 仇奕森回过头去问张天娜,说:“在石隆门有这么的一条路吗?” 张天娜答:“那是别墅区!差不多都是阔人或公家的招待所!” 仇奕森又用手枪顶住了刘阿坤的鼻子,说:“你没有撒谎吗?” 刘阿坤扬起手,指着天,说:“这一次我可以指天发誓,完全说的是实话,否则不得好死!” “那么我让你送信给那个女郎,你为什么要朝这山上走呢?” “是他们关照我的,有什么消息,到这里来报告,不得向那别墅走,否则……” “他们是谁?” “是两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满脸青腮胡子,脸上有刀疤,另外的一个比较秀气,他们都是玩刀弄枪的,十分凶恶!” 仇奕森一想,怎么又弄出一个满脸青腮胡子的人了?记得那一天在半山上,遇见的只是三个人,一个是秃头矮胖的上了年纪的汉子,另外就是枪手莫力奇和那个不知姓名的神秘女郎。 刘阿坤说那个比较秀气的大汉可能就是莫力奇了,除莫力奇外还有一个满脸青腮胡子的大汉,那又是谁呢? 难道说,除了他们三人外,另外还有其他的帮手吗?问题好像愈来愈复杂了。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仇奕森又问。 “不知道!” “当时,你和金宝被两条大汉架住时,他们之间说话,总会对那女人有称呼的!”仇奕森说。 “当时已经吓昏了头,他们说些什么话,我完全没有听见!” 仇奕森坐下来,摸出纸烟,他递了一支纸烟给刘阿坤,说:“你且定定神!” 刘阿坤受宠若惊,他不敢接那支纸烟,呐呐地说:“没我的事了,我该回去上班了!” 仇奕森抬脚将他踢倒在地,说:“你的事情未了,给我坐下来!” 刘阿坤哭丧着脸,他慑于仇奕森的威风,竟真的不敢移动一步。 仇奕森掣亮了打火机,替刘阿坤将香烟燃点着了,他自己却在悠悠地吸着烟。 张天娜眼看着仇奕森对付刘阿坤,好像有点残酷,着实有点于心不忍呢。 “现在打算怎么办?”她问。 “我还在想!”仇奕森答。 “何不放他走呢?” “现在,你替我把这张图画送到依莉莎白街的那幢别墅去!”仇奕森吩咐说。 “噢,我不敢……”刘阿坤丧魂落魄地说,“他们说过,我假如再到那地方去,他们必定杀我的!” 仇奕森说:“假如你不去的话,也是死,若去了,也或许能逃得了活命!” “我已经好话说尽了,为什么不放我一条活命呢?” “照着我的话去做!只管放心,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他们还没有到公然犯罪的时候!” “我还是不敢去……” 仇奕森便掏出一叠叨币,将它散开,变成一把扇子似的,在刘阿坤的面前晃了晃。 刘阿坤原是贪小利的人,他的一对眼珠立刻跟着那叠钞票走,一上一下的。 “钞票与枪弹随你选择!”仇奕森另一只手扬着枪说。 刘阿坤心动了,咽着气说:“我应该怎样做呢?” “事情非常的简单,你只要将这幅图画送达,亲自交到那女郎的手里,并为我致达问安之意!” 刘阿坤说:“假如她要向我查问你的底细呢?” “你尽你的所知告诉她好了!” “他们或许会杀我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不会让血案出在你的身上!否则他们会吃不完兜着走!” 刘阿坤便要伸手去接那叠钞票了。 仇奕森收回那叠钞票,“嚓”的一声,将整叠的钞票撕为两半。说:“你先拿一半!” 刘阿坤愕然,怔怔地说:“你撕为两半,岂不成为废钞了吗?” 仇奕森说:“等到你的事情办妥了之后,我将另一半也送给你,岂不就完全是好钞票了吗?” “哦……”刘阿坤搔着头皮,肚子里有点难过,那是一叠大好的钞票,竟给仇奕森撕为两半了,而且只先交给他一半,多么可惜。 仇奕森便说:“现在就可以动身了,我跟着你!” 刘阿坤还持着那叠钞票在发楞,仇奕森便猛推了他一把。 刘阿坤似是无可奈何了,他将那撕成了半截的一叠钞票收进衣袋里,神色沮丧地重新由大路走下去。 仇奕森向张天娜招了招手,往回路走,说:“我们还是开车子去跟踪着他!” 张天娜埋怨仇奕森说:“你对这个侍役好像有点太辣手了!” 仇奕森说:“这种贪小利的人就吃这一套!” “他会替你送信吗?” “利之所在,他岂会不跑腿?” 他们走出树林,走下那条黄泥大道,驶着汽车顺路而上山,很快就追上了刘阿坤,刘阿坤并未远去,他在前面怏怏地走着,还不时的回头。 “找到了那个女人,你打算怎样?”张天娜又问。 “高管家的立场我差不多都清楚了,现在主要的是要知道对方的立场!” “现在不是很清楚吗?对方主要的是要钱!”张天娜说。 “但是数字多少,总该有个数目!这笔钱该不该付?付得合理还是不合理?高管家现在究竟有多少钱在手边?他如何管理你家中的财产?都需得搞清楚!这些问题高管家一直守秘密不肯说!也许对方可以给我们解答!” “这些问题对方又怎会清楚呢?” 仇奕森说:“很难说,对方既然来索钱,当然是有他们的理由的!” 不久,他们已驶上依莉莎白路了,刘阿坤仍在前面没头没脑地走着。 那儿都是一些新建的别墅,大多数都是精巧玲珑的,那个神秘女郎竟然可以住到这地方来,苗头当不简单。 依莉莎白道,是一条斜坡的盘山道,一直可以绕上山的,在那条路的末端,果真有着一幢红瓦顶的别墅,老远看去,它嵌在树丛中,红绿分明,煞是好看。 刘阿坤已经在该屋子的门前停步了。 仇奕森踩了煞车,向张天娜说:“我要窥探那幢别墅的虚实,所以要走山道抄过去,你看守着刘阿坤,等到屋子内有人走出来时,你即掉转车头离去,被他们发现也无所谓,只表现你曾经跟踪到此就行了!以后你到山底下的‘王子餐厅’等候我!” 仇奕森说着,很快的就遁入路旁的树林里去了。刘阿坤按了很久的门铃,别墅里出来应门的是一个满脸青腮胡子,脸上有刀疤的人。 他看见刘阿坤即勃然大怒,说:“是谁叫你到这里来的?我不是关照过你,不许到这地方来的吗?” 阿坤战战兢兢,他全凭一点“财迷”壮胆,双手递上那张图画,边说:“有人命我将这张纸送来的!” 那粗汉立刻向四周打量了一番,他已经看到老远的地方有着一辆汽车等候着。 “谁叫你送来的?” “一个姓仇的小胡子……” 立时,那幢屋子里好像起了一点骚动,那个被称为神秘女郎的少女出现了,她也趋出大门外来,怒形于色说:“你怎么又帮起他们来了?” 刘阿坤说:“我太可怜了,你们两方面都欺侮我,我替哪一边做事都有错,但是不做又不行呢!都是以杀我为要胁!” 女郎说:“你把我们约定的秘密揭穿了吗?” “我送信到吊桥下的茅屋去被那姓仇的拿住了,他猛揍了我一顿!” “他凭什么拿住你呢?” “因为上次我出卖了他,你们布置下了陷阱没将他擒着,被他逃掉了,所以他猛揍我加以报复!” 女郎便和那脸带刀疤的大汉面面相觑。 “小姐,那姓仇的还要我来问候你,还要问小姐的芳名呢?”刘阿坤又说。 “狗屁……” “我是被逼如此的!” 仇奕森早已由树林里穿了出来,趋至那幢红屋顶的别墅近旁,沿着墙疾步奔走,他企图能了解这幢屋宇周围的形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仇奕森打算进屋子去窥查一番,他需得先找好进路,又找好退路,以防万一失手面子上难堪,“老江湖”栽在这上面是不大划算的。 别墅的左侧是车房,车房的旁边有着一扇侧门,大概是平日供下人们清除垃圾进出用,后院靠山,地势高而贴墙的,由那儿进去比较方便,但是假如屋内的人也曾经是在江湖上混混的,他们必也会注意到这面后墙,仇奕森决意不由后墙进屋。 右侧的墙头较高,户外长满了杂树,他先纵上一株较大的树,像猿猴似地爬上去。 大门前刘阿坤和一男一女在指手画脚地说话他已经可以看到。 仇奕森仗着“艺高胆大”,他揪住一支树桠,轻身一纵,顺树桠弹动的力量轻飘过去,脚尖便点落墙头上。 砂劳越地方上一般的治安情形甚佳,土着民族和平地人也和平相处,很少会有什么窃盗或械劫类似的情形发生,所以一般的建筑物都很少有防盗的设备。 仇奕森在墙头上伏身,偷窥墙内的情形,最重要的是知道屋子内有没有养犬,犬是江湖人最为讨厌的动物。 那间别墅并不见怎么大,可是倒也精巧,院落微见狭窄,孤零零地占了一座山坳。 院内不见有饲犬的痕迹,却种满了棕榈和椰子树,花圃鱼池甚为别致。 那个神秘女郎仍在盘问刘阿坤送那幅画到此的始末情形。 “刚才掉转车头驶走的一辆车是否跟踪着你来的?”那脸带刀疤的大汉问。 刘阿坤在慌乱时老是结结巴巴的,他指手画脚地说:“他们等于押着我到这里来的!” “车上是什么人?” “除了那个姓仇的,另外是一个女郎我不认识!不过他们经常是‘王子餐厅’的主顾!” 仇奕森已一纵身落至院子内的草坪时,他没带出任何声息,便溜向别墅的屋檐下。 那儿的几扇窗户都敞开着,内望是一所布置奢侈的西式客厅。 绕着墙走是餐厅和一间书房,餐厅有后门,通出去,上面是遮雨篷,下面是磨石子地,厨房和佣人间是独立建筑的。 厨房内一式是电气化设备,但是里面并没有人,餐厅内的餐桌上摊开了食物,面包、黄油和一些蔬菜及罐头食品,似嫌有点简陋,大概这时正是他们用午餐的时候。 仇奕森是敏感的,凭此判断,可以知道这幢别墅并不属于神秘女郎所有。 很可能是借用的或者是窃用。 绕至右侧,那是光棍男人睡房,里面凌乱得一团糟,睡裤和袜子全扔在床上,床畔的小床几上,有喝剩的酒瓶和下酒的菜肴。一只圆形的烟灰缸,烟蒂堆得像个小丘。 这时候,那一男一女,强将“王子餐厅”的侍役刘阿坤七拉八扯的拖进了屋子,可能是要继续查根问底。 仇奕森不能在屋子内停留过久,他的目的是示威性质的,要使这屋子内的人惊奇一番,证明张天娜方面也并不是弱者。 他一抬头,发现那寝室的上面有着一座小小的露台,露台上置有茶几藤椅等物好像是乘凉用的。 露台旁有着一条水管,由屋顶的屋檐上垂下来,仇奕森将水管攀了一把,试看它是否牢固,是否可供作借力爬上露台去。 刘阿坤已被拖进了客厅,那脸带刀疤的汉子换了一副嘴脸,请刘阿坤坐下,并给他敬了纸烟。 “你把经过的情形再详述一遍,我们要清楚那姓仇的小子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刘阿坤说:“所经过的一切情形我都说过了,就是如此!” 那女郎说:“我很奇怪,仇奕森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他和张天娜有着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蹚这滩浑水?” “仇奕森是个色狼,也许他又看中了张天娜,假如他再不歇手的话,对我们倒是碍事的,还是及早将他除去为妙!” 那女郎说:“我在古晋市跟踪张天娜,发现她曾到杨公道的馆子里去了好几趟,仇奕森是杨公道的客人,也许关系就是这样来的!” “杨公道和张天娜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说,是杨公道教仇奕森出马给他们助一臂之力吗?” “搞不清楚,不过杨公道是砂劳越的太平绅士,这个人不好惹!” 他们所说的一切,仇奕森全听见了,只可怜那个刘阿坤他是胡里胡涂的连什么也没有听懂,只急着要离去,他的荷包里一叠撕掉了一半的钞票,要急切取到另外的一半才能当做钱用。 仇奕森已由水管慢慢地向上爬,很俐落地不带出丝毫声息。 一忽儿间,他已跨上露台了。 露台外是一套精致的茶几藤椅,茶几上置着的是茶具、烟灰缸、花瓶等装饰品。 露台内进是四扇落地长窗,全都关闭着,假如要将它拉开的话呢,是必会有声响的。 仇奕森取了桌上的茶壶,在落地长窗的轮轴轨道上稍为淋湿了一点水,这样拉动的声响或会轻微些。 他拉开了落地长窗,跨进屋子去,那是一间精致的卧房,有着一张极其奢侈的沙发床,用丝绒的床罩盖着,床畔有着五六双款式不同的高跟皮鞋和睡鞋,证明这寝室是女用的。 床畔靠窗的地方,有着一张三面大镜子华丽无比的梳妆台,化妆品琳琅满目,旁边还堆叠了几件湖水色的大小行李皮箱,皮箱上印有品字型的三个“S”英文字母,可能就是那个女郎名字的简写。 S,S,S,这是代表什么呢?仇奕森先将房门上了闩,然后再启开行李皮箱检查一番。 那些皮箱并没有上锁,用拇指一按它便弹开了,箱子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外乎是女人的内外衣、玻璃丝袜、吊袜带、胸罩一类的东西,不过料子都是上好的。 他找到几条手帕和统裙,上面一样绣有三个“S”的字样,好像成了这个女郎的标志。 这三个“S”是代表什么中文字呢? 几只皮箱都打开过了,除了衣服之外,一无所获,可说是没有甚么可作他的参考资料。 仇奕森很感到失望,他不能在这所房间内多作逗留,毕竟这幢屋子内的人物,还是不大好惹的呢。 他需及时离去,但是在临走之前,他又需得留下一些痕迹以显他的身手。 于是他赶至梳妆台前,取了一支口红,就在梳妆台竖立着的大镜子上绘了一张桌子,两个女性的火柴棒人形面对面地谈话,上面还是“王子餐厅”几个字,说明了他的目的是和谈而来的。 在梳妆台的一些化妆品堆中,有着一只小型的女用手皮包,仇奕森没什么指望,随手打开来看了一看,他可发现了有一张飞机票是由香港到砂劳越的机票,上面贴有那位女郎的照片,姓名一行上是三个S英文字母起头的,但是在那只信封的封皮却写着“施素素”三个中文字。 “总算不虚此行!找到了她的名字了!”仇奕森喜出望外。 他复又在皮包找寻,皮包内是手帕、零钱、口红、眉笔、眼影、人名册……。 人名册很有用处,仇奕森便很不客气地将它装进衣袋里去了。 他拾起了口红,再在那面镜子的图画上,加上了“施素素小姐阅”几个字,又在图画的底下写上“八字留”三个字。 八字,是代表八字胡的意思,他给自己起了个绰号,算是留了名了。 仇奕森打算离去之际,忽的发现皮包内有一件东西值得他注意,那是一帧照片,年代已相当的久,发了霉黄色,照片上是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浓眉大眼,有几分煞气,穿着港式的香云纱对胸衫,一看而知,是在外面混混的人。 看那帧照片的正面背面,不见有任何字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奇怪的是它竟会在施素素的手皮包内。 究竟照片上的这个人和施素素有着些什么关系呢?这是值得可疑的。 只要有着这张照片,当不难找出答案。 忽而,楼梯上有了脚步声响,似是有人上楼来了。仇奕森急忙将照片贴身藏起,手皮包置回原处,他匆匆地将门闩拔下,然后穿出露台,拉上落地窗的玻璃门,他闪缩在一旁,还要看上楼者的动静。 不一会,推门进来的正是那个神秘女郎施素素,她可能是上楼来取钱赏给刘阿坤的。 “哟,怎么回事?”她惊呼起来,可能是发现梳妆台镜子上的图画了,“孙桐彪,快来呀……”她奔出房门口叫嚷。 仇奕森也知道那疤面的大汉名叫孙桐彪了。收获不错呢,他不慌不忙,跨出露台栏杆,轻轻向外一纵,便落到地面上去了。 他还是由原来的地方出墙去,一蹬一纵之间,上了墙头,由那地方,正好看到上楼梯的地方,那疤面大汉听到施素素的叫喊匆忙奔上楼了。 仇奕森一笑,滚身纵出墙外,由原来的地方奔走,又递进了树林。 等到孙桐彪追出露台外,仇奕森连影子也不见了。 “妈的,这小子‘在夫子门前耍大刀!’我必还以颜色!”孙桐彪愤懑地说。 “快告诉叔叔吧!”施素素惶恐地说。 “现在告诉你叔叔也没有用场,他的人已经逃掉了呢!”孙桐彪说:“我是走黑道的,仇奕森在光天化日之下,来给我耍这一手,不过是故意显他的身手而已,等于是给我的羞辱,我会记着这笔帐的!” “我的行李全被动过了!”施素素说。 “快检查一下,看缺了什么东西没有?” 仇奕森虽然很精密地将所有动过的东西置回原状,但是女人的心眼比他更细,行李皮箱的位置移动了,她一看就能够知道了。 她忙打开了皮箱检查了一番,其实行李箱内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普通的一些换替的衣裳罢了,其中装首饰的一只盒子原封未动。 “仇奕森不是做小偷来的,快检查其他的东西!”孙桐彪说。 “什么东西也没丢!” “看看你的手皮包!” 施素素便趋至梳妆台前,先检查了抽屉内的钱箱,钱箱没动,然后再打开她的手皮包。 “糟了,我的人名册不见了……还有老爹的照片!” “可恶的贼!”孙桐彪咬牙切齿地说。 “这样我们的底细便会被拆穿了!” “拆穿倒无所谓,是迟早会拆穿的!只是仇奕森太可恶了!”孙桐彪咬牙切齿地指着梳妆台镜子上的图画说,“看他故意写上你的名字,要找你开谈判呢!” “我们还是快去和叔叔商量一番吧!” “那个傻小子还在下面!” “我们打发他走就是了,警告他以后不许参与这件事情,否则对他不利!”施素素说。 仇奕森出了树林,重新走至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进“王子餐厅”。 张天娜还守在那儿等候着,她自己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着。 仇奕森走进门,夺过她的杯子,一口气将咖啡喝干了,舔了舔嘴,说:“趁未下雨前,我们回家去吧!” “情形怎样?” “收获还不错!我们走吧!”仇奕森说着,替张天娜付了咖啡帐。 两人走出餐厅,乘上汽车之时,也正好骤雨降下来了,回返大厦,高奎九是满脸的不高兴。 “你们到哪里去了?” “我们到了一幢花园别墅去了,有优美的院落、花圃、精致的客厅和卧室,最美丽不过的是那张梳妆台,化妆品琳琅满目,光只巴黎香水就有好几十种……”仇奕森故意这样说。 高管家怒目圆睁,说:“这是什么话?” 仇奕森说:“这也是陷阱,本来是等待着让你去踏的,但是我代替你去过了,又平安的走了出来!” “又是吊桥下的那间茅屋吗?” “不!换了新地方了!这就是我曾对你说过的新线索,你爱听吗?” 高管家很觉难堪,仇奕森发现了新线索,居然不和他合作,带了张天娜就去单独行动。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高管家仍还是命令式的。 仇奕森含笑招了招手,说:“每次你都请我到楼上你的寝室去谈话,这一次可否请您移驾,到我的寝室去谈一次?”说完,他没徵得高管家的同意,便领在前面走向他的寝室去了。 高管家气呼呼的,呆立着没动。 仇奕森临进房门时,回首向张天娜挤了挤眼。 张天娜也搞不清楚仇奕森在弄什么狡诈,她注视着高管家,要看他究竟如何? 仇奕森进入卧房后,故意用力砰然关上房门,端起酒瓶,拔开瓶盖,慢慢地饮着,又燃着了烟卷,跷高二郎腿,重叠在书桌上,他算得准,高管家必然会向他低头,会进房来向他求教的。 不一会,门房上有人敲门。 仇奕森头也没回,说:“高管家请进来,房门并没有上锁!” 高管家悻然地推门冲进了房,高声说:“仇奕森,你不必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 仇奕森还是吊儿郎当的,饮了大口的酒,吸了口烟,仰起脖子在吐烟圈呢。 圆圆的一团白雾,烟圈又从当中穿过去。 高管家无可奈何,只有忍着气,拉了凳子和仇奕森面对面坐下,他的手指头不断地在桌面上猛弹,好像很不耐烦。 仇奕森忽的哈哈大笑,自荷包中摸出那张陈旧的照片,递至高奎九面前,说:“这个人你可认识?” 高奎九接过照片,微一注视,脸色大变,忙摘下他的太阳眼镜,浑身起了战栗。 “老朋友是吗?”仇奕森又问。 “你哪里弄来的?”高管家呐呐问。 “就是在有华丽的花园、精致的客厅和卧室的屋子里,嗨,那间寝室,化妆品琳琅满目,光只巴黎香水就有好几十种!” 高管家改变了语气,说:“别再开玩笑了,他们在什么地方,总共有几个人?” “高管家打算如何?和他们火拼吗?常言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何不和平解决?”仇奕森说。 “怎样和平解决呢?” 仇奕森喝了一口酒。说:“我先要了解,这照片上的人是否姓施?”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和他的女儿已经见过面了!” “这个人的名字叫施志雄,绰号狮子头!” “也是‘胜利友’的首脑之一么?” 高管家点了点头。 仇奕森搔着头皮,说:“这故事已经逐渐明朗化了,施志雄和张天娜的父亲同是胜利友的首脑,案发后相继逃出海外,在后分赃不均,互相火拼,施志雄被杀,张占魁占了全赃!现在他的女儿长大了,约同她的叔父和拜把弟兄,到这里来索取她父亲所应得的一份财富!” 高管家不乐,说:“你是哪里听来的一些谣言,这不仅是侮辱了张天娜的父亲,而且连张天娜的自尊心也受到严重的损害!” 仇奕森说:“我仅是在要求高管家详述出事实的真相!” “我已经再三声明过,当事情发生时我也不在场,事后我是奉张占魁之名,到砂劳越来的!” “那么当前的问题你打算如何应对呢?” 高奎九长叹了一声,说:“当年张占魁托孤之日,我曾答应过的,绝对不让张天娜知道她父亲的过往,也不让任何的歹徒将他的产业夺去!” “现在打算怎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是办法!”仇奕森摇手说,“国家讲法,江湖讲理,假如当年张占魁确有对不住人的地方,你是替他料理后事的,应该替他把死结解开,是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样对张天娜的将来、前途都有好处,流血不是办法!” “他妈的仇奕森!”高奎九咆哮起来,“拳头是向内弯的,你为什么帮到外面去了!” 仇奕森亦不客气,说:“我不要弯到你的拳头里面去,我还是客人呢!我只问理由,如何替你们解决问题!” “怎么样?难道说要我把张家的财产平白地交到歹徒的手中去吗?这样我岂能对得住黄泉下的故友?谈都不要谈!” “他们并非是要全部的财产,他们只是索取他们应得的一部分!” “你搞错了,人死不记仇,他们想要钱,叫他们向死人要去吧!” 仇奕森再说:“硬拼不是办法,要知道,他们人多,你们人少,而且,他们在暗处,你们在明处,拼起来,你们要吃亏的!” 高管家说:“我有我的办法,把那幢别墅的地址给我!” 仇奕森说:“我反对你的孟浪行为!” 高管家猛然掉转身,悻悻然地走出了仇奕森的卧房,去向张天娜询问去。 第六章 节外生枝 仇奕森复又掩上房门,跷起二郎腿,喝着酒,静静地在考虑,该如何替张天娜排解这个困局? 看情形高管家是无论如何不肯认帐的。 黑社会的报复,仇奕森很了解,若谈不下去,必会引起流血,将来更不好收拾。 现在主要的问题,关键是在张占魁的财产上面,张占魁究竟有多少财产?他的钱财收藏在哪里,是否在高管家的掌握之中?或者是真如高管家所说,连他也不知道张占魁将钱财收藏到哪里去?假如这样说,他们还得在屋子里寻宝一番呢! 仇奕森想起了杨公道的说话,这必是个复杂的江湖纠纷案件,既然洗手江湖,又何必向这个圈子里钻?将来惹一身麻烦,搞得不对,连性命也玩掉了,这又何必? 仇奕森有冒险的习惯,过惯了刺激紧张的生活,真是闲不得,这时候已经钻进来了,难道临阵退缩不成?他已是无法自拔了。 他来到张天娜的房门前敲门,房门是半掩着,张天娜不在房内。 女佣芳妈还是那样的不友善,她立在走廊上向仇奕森虎视眈眈。 “小姐在什么地方?”仇奕森问。 芳妈掉转头就走,连话也不答。 哑仆阿龙在餐厅内帮着摆出晚饭,他自然地向外一指。 仇奕森向窗外探首,只见张天娜寂寞地蹲坐在她父亲的坟墓前,脸带愁容,无聊地拔着坟前的野草。 仇奕森徐步来至她的身背后,张天娜一抬头,眼光和仇奕森接触,露出了苦笑。 “高管家和你说了些什么?”仇奕森问。 “他问我要今天我们追踪所得到的地址!” “你告诉他没有呢?” 张天娜点点头。 仇奕森再问:“高管家打算怎样做呢?” “不知道,他没说!”她回答。 仇奕森咽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二楼高管家的窗户,那个老妖怪正拉开窗帘向他们偷窥呢。 “希望他不要搞出流血事件才好!” 张天娜忽而起立,揪着仇奕森胳膊,说:“仇奕森你是老江湖客了,相信你的经验,一定很丰富,我请问你,你若遇着类似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仇奕森略加考虑,说:“国家讲法,江湖讲理,不外乎是法理二字!总得要把理由说开的!” 张天娜说:“我曾经在房间的黑墙前仔细考虑这件事情,我觉得我的前途是黯淡的!” “为什么这样想呢?”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的父亲是个盗贼,又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个人的出身是无损尊严的,你不必将它摆在心上!” “不!”张天娜有点激动说,“我考虑的是那件分赃不均惨杀事件!假如说,那姓施的女郎的父亲,是被我的父亲杀害,并且吞占他的一份贼赃,那么我们岂不成了世仇了吗?你且瞧,我住在这豪华得像宫殿式的屋子里,琼楼玉宇,亭台花卉,好像置身世外桃源,其实呢,这四下里全是血腥……” 仇奕森对张天娜十分同情,说:“你别太激动了!” 张天娜说:“我想了许久,现在似是已觉悟了,假如父亲真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情,现在别人来索还这笔血债,我们着实的应该给予归还,假如说,我们已经坐吃山空,没有钱了,大可以将这幢房子出售,宁可将来过苦日子,也免得住在这华屋里良心不安!” 仇奕森说:“令尊已成古人,他的作为,于你的良心无关,别太多自责!” “不!我对父亲仍是敬爱的,他赐给了我生命,又安排下这样的像一座堡垒似的环境,保护我将我养大成人,像高管家、芳妈他们,我不管他们的过去是否也有罪恶,但至少他们为抚育我,也费了不少的心血,劳心劳力,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他们,我唯有对他们敬爱!问题是过去的一笔血帐该如何偿还,这是我良心上的问题!” 仇奕森说:“假如对方的目的只是要钱,事情好办,很容易就可以平息的!” 张天娜说:“刚才我已经把话和高管家商量过了,高管家说,我们十多年来坐吃山空,所剩的钱,已寥寥无几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胜利友’洗劫了整个的香港,他们又为了分赃不均实行火拼,这必是一笔钜大的财富,令尊是个有头脑的人,他盖了这幢屋子,又建墓在屋前的花园里,必是有缘故的!我想他有计划的将你养育成人,必不会让你穷困的!” “难道说高管家还会有隐瞒着我的地方吗?” 仇奕森搔着头皮:“能有力量盖这样的一幢华屋,不可能一个钱不留,而且你们家中的人口简单,花费不大,十多年坐吃山空不了!” 张天娜说:“高管家已经把银行的帐册给我看过了,我们剩下的不过是万余元叻币。” “利用图画来通信的人是不会相信银行的。” 张天娜认为仇奕森有偏见,说:“你还是迷信家父一定有钱财埋藏起来?” “这想法是合理的,假如你们不另外有产业的话!” “那么钱财收藏在哪里呢?”张天娜问。 “正是这个问题,钱财收藏在哪里?”仇奕森燃着了烟卷,面对着张占魁的那座坟墓,他对那块石碑好像发生了兴趣,伸手在上下不断地抚摸,一忽儿,他又捏着拳头轻轻的敲了两敲。 “仇奕森,我不许你在张天娜面前胡说八道。”高管家手执着大号猎枪,站在露台上凶神恶煞地高声叱喝说。 仇奕森高声回答:“是张天娜向我胡说八道呢!” 张天娜瞪大了眼,霎霎地眨着,她不知道仇奕森又在摆什么噱头。 仇奕森向她挤了挤眼,复又向高管家叫嚷说:“张天娜的意思!她愿意接受对方的赔偿要求,就算没钱的话她愿意将这幢屋子卖掉变作钱来赔偿!” “这真是胡说八道……”高管家气呼呼地咒骂,“是你怂恿的!” 仇奕森耸了耸肩膊,不再说话,他自地上拾起了一块小石头,爬上了张占魁的那座坟墓,不断地在上面敲击,一下轻,一下重,还附耳很细心的倾听那敲击出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高奎九似乎很吃惊,急忙由露台的扶梯上奔了下来。 仇奕森没理睬他,仍然敲着、听着他绕着那座坟走,四面都敲击过、听过。 高奎九将猎枪口顶到仇奕森的背脊上,吼喝说:“你算是在搞什么名堂?假如你不解释,我就要扣扳机了!” 仇奕森回过头,含笑说:“你的情绪好像很紧张呢!” “仇奕森,你自从跨进我们的屋子以后,所耍的花样太多了,使我无法忍受!”高奎九说。 这时候,芳妈和阿龙全跑出屋子外来了,张天娜也感到非常意外,高奎九在忽然之间好像有动武之趋势。 仇奕森将高奎九的枪口拨开,继续用石头向墓头上击敲,“拍!拍!拍!”的声响清脆而又有力。“高管家,你且听,这座坟好像是空心的!它里面好像有回声呢!” 高奎九说:“你认为它仅是一座空坟吗?” 仇奕森说:“这座坟当着大门而建我就觉得有蹊跷!这是很不平常的事情,现在又发现里面是空的!” 高奎九说:“它建在这里是张老大哥的遗言嘱咐!” “是否高管家亲自殓葬的?” “当然是的。” “棺木是否在里面?” “当然在!” “这就奇了,为什么要建空心的?”仇奕森搔着头皮,似乎感到迷惑地说,“难道说,还有随时起出棺木的企图吗?” “张老大哥关照过,我们终有一日还乡的!”高奎九解释说。 仇奕森便说:“既然高管家可以这样解释,又何必用枪口吓唬人呢?” 高奎九很觉难堪,他也是被一阵狂怒掩盖了理智,对仇奕森以枪相向,这时也自觉孟浪。 当然高管家的失态是有他的理由的,仇奕森不断地揭发他们的隐私,造成他心理上的不安。 “我为我大哥的灵柩安宁,不惜以性命相拼!”高奎九正色说,“仇奕森,你异想天开,以为这座坟墓是空心的,里面必贮藏着张大哥的钱财,那你是错了!坟墓里面除了一口棺材之外什么也没有!” “不!你错了!”仇奕森说,“我的想法和你完全相反!张占魁是老江湖了,在生时一直在黑社会里打滚,结怨的仇人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尤其‘胜利友’失势之后!逃奔海外,在这里筑下这幢屋子,闭门自守与外界隔绝,等于是隐姓埋名度余岁了,为什么死后,又筑这么大的一座坟墓当门而立?是故意逗引仇家的注意或是另有其他的作用呢?”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一个人死后,就不必隐姓埋名了……” “固然,江湖上有‘人死不记仇’的规矩,但那是指不记后代之仇,本身的仇恨是解脱不掉的,以此次分赃不均的大流血事件来说,那必是惨不忍睹的血案,张占魁纵然归了土,迟早还是会被仇家寻着,那必会被掘坟戮尸!张占魁不会不懂,他岂会这样傻,自己叮嘱立坟墓在大门之前,高管家,你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就算张占魁有这样的吩咐时,也许是他临终时神智昏乱了,你也不会这样傻就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你以为对吗?” 高奎九大为愤懑说:“我是遵从大哥的遗言这样做的!” “不!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是你高管家的巧妙安排,因之我认为坟内是空的!”仇奕森说。 “呸!难道说你还想掘开坟墓看看吗?”高奎九气呼呼地说。 “我不敢!”仇奕森说:“但是为解决当前的困局,我希望高管家能开诚布公的将事实真相坦诚相告……” “没什么困难!一切困难我会自己解决!” “高管家!你自信过强,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别的事情不打紧,别连累张天娜就是了!” “我会有我的安排,不用你费心!假如你再在这座坟上打主意的话,我会一枪炸掉你的脑袋的!” “我不会掘这座坟的,但是有人会掘!” 他俩争吵得很激烈,张天娜听得难过,黯然而去。 夜半时,仇奕森被一阵汽车的喇叭声吵醒,牧羊犬奇勒在猛吠着,他下床趋至窗前,掠开窗帘向外窥探了一番。 只见芳妈如飞似地奔出了门房将那扇巨大的铁闸门打开了,驰进来一辆汽车,汽车上坐着高奎九和阿龙两人。 高奎九一身夜行衣,携带了武器,他跃下了汽车,由阿龙将汽车驶往车房里去。 “情形怎样?”芳妈急问。 “妈的,那仅是一幢空屋子。”高奎九说。 “又是那姓仇的耍噱头吗?” “不!可能是搬走了!” 他们便徐徐地趋向二楼扶梯的方向去了。 仇奕森心中想,高奎九和阿龙可能是夜探依莉莎白道的那幢红屋顶的别墅去了,可是他们扑了一空,施素素他们因为被发现了所以搬走啦。 “仇奕森可有外出?”高奎九问。 “没有,他一直留在房间里!”芳妈答。 “天娜呢?” “她早睡了,眼睛哭得红肿的!” “唉!真是天不从人愿!”高奎九长叹一声。 他们上了扶梯,阿龙已经将汽车停妥,锁上了车房,院子里又回复了宁静。 草虫在鸣着,牧羊犬“奇勒”不断地在院子里打转,它好像是一个巡逻兵,一直在活跃着。 不久,门房口间哑仆阿龙所住的那间屋子的电灯也灭了,他们全都就寝啦。 仇奕森连日里都很感到疲乏,是上了年纪的关系,晚饭之后因为喝了几杯酒,躺在床上不觉就睡着了。 这时候被吵醒,睡意全消,觉得百般无聊,他仍惦念着张占魁的那座坟墓,它充分有神秘感,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很难获得解答。 仇奕森又取出酒瓶,独个儿自斟自酌,他又在想,张占魁的尸体绝对不会埋在里面,那么是埋在什么地方呢?那座坟内是空的,里面又藏着什么东西呢?这真是个谜!相信除了高管家能够解答之外,此外没有人能够知道。 掘坟是迟早的事情,仇奕森不会去掘,张占魁的仇人迟早也会去掘。 仇奕森是“老江湖”了,绰号又称为刁狡的“老狐狸”,但他的思想似乎是已经迟钝了,千想万想也想不通。 仇奕森啜着酒,将取自施素素处的人名地址小册子取出来细细的翻阅。 在他的想像之中由那许多的人名地址里,或许可以找出一些新的线索。 忽的,窗外好像发出一些奇异的声息,张天娜饲养的那头牧羊犬奇勒,猛然奔跑着,还不断地叫吠,这一下子,屋子内的人全惊醒了,门房处的阿龙先亮了电灯,持着一支长枪睡眼惺忪地奔出院外察看。 高管家也推开了二楼的落地长窗,探首在扶手栏杆处,他们的情绪都显得非常的紧张。 仇奕森在窗前窥看,摇首叹息不已,高管家自命是老江湖,这屋子布防得天衣无缝,好像是一个战场上的城堡一样,只看当前的情形,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弱点所在。 哑仆阿龙听得声息,首先掣亮电灯,自己在显明处然后胡里胡涂的走出屋子,显然犯了“兵家”的大忌呢。 “阿龙,发现了什么没有?”高奎九问。 哑仆阿龙举起了枪,不断地挥着!表示无事。 芳妈也提了枪,在楼下客厅里打转,所有门窗处都加以巡查一番。 “芳妈,门户要关好!”高奎九又在楼上吩咐。 “知道了!”芳妈回答。 “出了什么事吗?”张天娜是战战兢兢的,她推开了房门问。 “没有,狗叫了几声罢了!也许是发现山上有什么动物!”芳妈安慰她说,“你只管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于是,屋子内回复了平静,电灯逐一灭去。 仇奕森吁了口气,像他们这种恐怖性的生活,如何得了,无时无刻都得不到安宁。 他又饮了一杯酒,继续翻阅那本小册子,忽而觉得情形不对,刚才那条牧羊犬吠了两声,为什么就没有声息了? “嗯!不对!”他自语说,于是很快地摸出了抛下的白金手枪。 他悄悄地溜出房门,那客厅的大门上是一道弹簧锁,仇奕森轻轻的将它拧开,穿出了院外,这时四下里是一片黝黑,天上繁星点点。 他要找寻“奇勒”所在的地方,这头牧羊犬是最灵不过的,通常的时候,院子里若有任何声息,它很快就会追到,可是现在它不见了。 仇奕森不敢大意,在花圃之间借着隐蔽处匍匐而行。 忽的,在靠西墙的地方“刷”的一声,有一块石子由墙外飞进来,打在树叶上,刷啦啦的落下了好几片叶子。 这好像是“江湖人”的“投石问路”呢。 仇奕森即找了一个隐蔽的地点蜷伏着,静窥动静,过了片刻,果然的,西墙头上升起了两个人影,他们用绳索纵下了墙头,随着就向屋子这方向奔过来了。 跑在前面的一个身材魁梧,但是动作好像有点拙笨,那跟在后面的行动好像较为矫捷,年纪也好像稍轻。 仇奕森很觉奇怪,那头牧羊犬哪里去了?有个人纵进墙,而且其中的一个动作不俐落,走在花圃草坪上也带出了声息。“奇勒”不可能不发觉的,为什么它没有声息了? “嗯!是了!”仇奕森心中暗想:“刚才一阵狗吠!将屋子里的人全惊醒了,可能就是‘奇勒’遭受到毒手的时候!” 只见那两个人绕着屋子打了一转之后,鬼鬼祟祟地在商量。 仇奕森暗暗监视着,心中又在盘算,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呢?是否和莫力奇、施素素他们是一路的? 这时候,该怎么对付他们呢?这两个人既已进了院子,又被发觉了,谅他们插翅也难逃,该怎么下手,将他们擒住,是唤醒屋子里的人出来合力夹攻?抑或是独力出奇制胜将他们擒住? 仇奕森正在考虑间,只见那两人已经分开了,其中那个子较小的,留在院子里,似是把风及作掩护的,另外一个较魁梧的人已由扶梯溜上二楼的走廊,很显然的,他是企图去对付高管家的。 仇奕森心中想,那单身留在院子里的小家伙正好对付,不妨先将他擒下,然后再对付上楼去的一个。 他想着,便慢慢地兜着那人的背后摸索过去,丝毫不带声息,那支白金制的加拿大航空曲尺已捏在手中,轻轻地扣上了枪膛。 那窜上了二楼去的黑影,在回廊上落地长窗前不断地打转,大概是在勘查屋内的情形,摸索着有否可供方便进屋去的地方。 仇奕森已渐和那守在院里把风的黑影接近了,他计划着要无声无息地将他击倒。 蓦地,“嚓”的一声,二楼的回廊上闪出了电光,霹雳雳地,把那个正在窥探着的人触着了,浑身火花在闪烁着。 嗳,那人是触了电呢,他发狂似地惨叫着、挣扎着! 仇奕森搞不清楚这是高管家预先布置的陷阱还是他意外触电,正惶悚间,二楼上的房间内电灯大亮,外面的电流停熄,触电者倒头栽下了楼梯。 那留在院子里把风的,吓得胆裂魂散手足无措,他想逃走,又想救他的那个同伴。 门房阿龙所住的那间屋子电灯又亮了,阿龙执着枪,如飞似地奔了出来。 那人逼不得已,掉转身就走,这时候仇奕森无法犹豫了,他窜起身来迎面就是一拳。 那人在仓皇之间,猝不防有人袭击,啊哎一声,当场跌倒,他爬起身来,欲举起枪,仇奕森手急眼快,飞起一脚,将那人的手枪踢去,跟着一脚就踢到了那人的脖子上,将他踢翻,制服在地上了。 阿龙已经冲了过来。 仇奕森高声向他招呼说:“这一个我已经制服,另外的一个跌在扶梯上!” 阿龙咿咿哑哑的怪叫,便朝扶梯方面奔跑过去。 高管家已出现在露台上了,他指着那仆倒在扶梯上的人说:“这家伙已经触了电,逃不了的,给我捆起来,送到车房去,我马上就来!” 芳妈和张天娜也同样走出屋子,她俩穿着睡衣,手中都执着武器。 张天娜是生平第一次遭遇到这种场面,心惊胆战的,哆嗦不已。 仇奕森将那人自地上揪起,用擒拿术,倒拗着他的手臂,即向车房推过去。 “仇叔叔……”那人忽然迸出一句话。 仇奕森骇然,这人是谁?为什么喊仇叔叔?在黑暗之中,他无法辨认那人的面目。“你是谁?”他急问。 “是我,杨元邦……” 杨元邦是仇奕森的老大哥杨公道的次公子,他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了,这岂不怪哉?仇奕森赶快松下了手,将那人推开,仔细打量,那可不是杨元邦? 仇奕森到砂劳越抵埠之日,杨公道祖孙三代亲赴码头恭迎,当天晚上,就曾设下盛大的宴会欢宴仇奕森,介绍他在砂劳越的社会关系名流,同时杨公道的两个儿子也到了会,他俩在宴会之中担任招待,甚为活跃,仇奕森特别对杨元邦的印象奇佳,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也参与这个可怕的案子。 “你不去采燕窝,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仇奕森急问。 “陈叔叔带我来的……” “陈叔叔是谁?” “陈枫叔叔……” 陈枫,仇奕森立刻就想起来,那是杨公道找出来解说几幅火柴棒人形图画的人,他自认对“胜利友”有深刻的了解,又曾经一再向仇奕森查问张宅的地址,想不到他忽然间就到了,还把杨元邦也拖引在内。 陈枫这人,面目不正,心地必邪,又曾经替日本宪兵做过走狗,仇奕森对他的印象恶劣,这人必不是好东西! “陈枫带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他的目的何在?”仇奕森问。 杨元邦答:“陈叔叔说有财可发呢!” “唉!傻瓜,你父亲的财富还不够吗?” 高奎九更换好衣裳,匆匆地由二楼上下来,他凶神恶煞地,手执着一条绞链,好像要实行动刑的样子。 仇奕森忙挥手向他说:“高管家,搞错了,来的不是外人……” 高奎九愕然,说:“什么不是外人,难道说自己人不成?” 仇奕森说:“正是自己人呢,这位是杨公道的次公子杨元邦……” “杨元邦?杨公道的公子?”高奎九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三更半夜翻我的墙,进入我的屋子?另外的一个是什么人?” “那是陈叔叔,家父店里管帐的!”杨元邦回答。 “你们三更半夜爬墙,偷偷摸摸地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何在?” “我们是来探望仇叔叔的……”杨元邦呐呐说。 “对的,他们是来探望我的。”仇奕森很感狼狈。 高奎九大为恼火,悻然说:“仇奕森,莫非你们是里应外合?实行你的阴谋么?” “我会有什么阴谋吗?……”仇奕森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好。 高奎九又向仇奕森说:“三更半夜翻墙头进入我的住宅,在屋子周围摸索过,又上了楼欲撬启我的窗户,岂不显然是有不轨的图谋吗?我的卧室周围,装设有电网,假如不是我将电流切断得快,你那个称为自己人的早被电击丧了命,那时候的一笔帐该如何算法?是由你负责?还是由我负责?” 仇奕森尴尬不已,他也不知道杨元邦和陈枫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的,陈枫自己曾说过,他的一家人全是“胜利友”杀害的!他知道“胜利友”在最后案发逃亡时因分赃不均而互相火拼,最后是一人独吞了全赃而逃到海外,陈枫之所以在这里出现,可能是为想发洋财而来,但是杨元邦又为什么参加了一份,岂不是莫名其妙吗? “我们不知道仇叔叔住在什么地方,搞不清楚地址,所以进来试探……”杨元邦又解释说。 “哼!好一个解释!”高奎九说着,悻然地便向汽车房走。 这时候,陈枫正伏在一条水管上,他因触过电,精神委靡,双手按在水管之上,以它的凉气来调节身上的温度。 杨元邦也走进车房,他看见陈枫,即扶着他的胳膊说:“陈叔叔,你怎样了?” 陈枫有气无力地说:“好辣手,他们这里还装置有电网呢!” 高奎九咬牙切齿地说:“对的,任何人走进这里,别再想逃得出去!现在你且告诉我,你到这里来的目的,用意何在?” 陈枫的神智好像略见醒转了,他看见了仇奕森,冷冷一笑,复又向高奎九上下打量了一番。 “问题非常简单,我是找‘胜利友’算帐来的!”他说。 高奎九脸色铁青,说:“算什么帐?” “我的一家人全被‘胜利友’屠杀!这笔血帐我曾发誓无论如何要找出凶手偿还的!”陈枫说。 “我们这里没有‘胜利友’……” 这时候,张天娜和芳妈也走进了汽车房。 高奎九仍是怒气冲冲的,指着陈枫斥骂说:“凭什么找‘胜利友’找到我们家门里来?” “事情瞒不了人!”陈枫指着门外张占魁的坟墓说,“事实俱在,‘胜利友’头子的坟墓还设在这里呢!” “凭什么指证?” 陈枫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凭我的记忆,张占魁的档案我曾经过目!” “呸!无赖!”高奎九叱斥。 “不管怎样,我是讨债来的,我一家老少六条人命都被‘胜利友’惨杀了,我曾发过誓,在我有生之日一定要找出凶手来为他们报仇雪恨!” 仇奕森插了口,说:“常言说,‘人死不记仇’,就算张占魁是‘胜利友’的首脑,如今他已经过世了,一切的仇恨就该一笔勾消,不再记恨了。” 陈枫咬牙切齿,说:“哼!仇奕森,你倒说得简单,我一家老少六条人命哪,我的足迹踏遍了天涯海角就是要找寻杀人毁家的仇人,如今好不容易被我寻着了!” “你打算如何呢?人是已经死了!”仇奕森说。 “那我要掘他的坟戮他的尸!” 陈枫此语一出,大家相对面无人色。 高奎九瞪大了一双怪眼,满脸杀机,咬牙说:“没得到我的允许走进我家门的人,休想能活着走出去。” 芳妈也插嘴说:“对了,在后山挖个洞,将他们活埋掉,连一点痕迹也不会有的!” 杨元邦年轻,不经世故,不免吃惊,不断地咽着气,怯怯不安,陈枫却赫赫大笑起来。 “呸!别吓唬人,太平洋战争时,你们利用战乱趁火打劫,胡作妄为,无法无天,事后也吃不完兜着走,逃亡海外呢!如今已是太平盛世了,由不得你们胡来,你有胆量敢杀人灭迹,就不会躲在此天下之一角,闭门自守了,我们是不在乎恐吓的,要知道杨元邦的父亲杨公道乃是砂劳越的太平绅士,正等着他的儿子回家呢,我早把地址留好,若我们三天不回去,便请那位老头儿来替我们收尸呢!” “我连那老头儿一起收拾!”高奎九说。 “哼,我量你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陈枫说。 仇奕森制止他们两人争吵,说:“陈枫,任何事情应该有磋商的余地,你的一家老少六口人死得凄惨,除了寻仇掘墓戮尸,一定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陈枫说:“这才像人话,除此以外当然可以谈判解决的!” “怎么解决呢?”仇奕森问。 “赔偿!”陈枫说。 “妈的,这分明是向我敲诈来的嘛!”高奎九怪叫起来,“我又岂吃这一套?” 仇奕森便向高奎九劝告说:“这两个人就交给我吧!” 高奎九怪眼圆睁,说:“哦,是了,原来你们是串通而来的,里应外合,目的就是要整我们的几个钱!” 仇奕森说:“高管家你这话未免太得罪人了吧?” “要不然他们怎会找到这个地方?又怎会和你合在一起?刚才姓陈的那家伙触电时,你早就在院子里了!” 仇奕森说:“我发现窗外有异动,循声追寻出来的!” 高管家冷嗤说:“你跟我辩也没有用了,反正你解释不清楚的!现在我将这两个人交给你,你要给我保证,以后他们不得再侵犯我的屋子,否则我必不让他们活着走出去!”说完,他掉头而去。 仇奕森需要和陈枫及杨元邦作一番谈话,他要求张天娜、阿龙及芳妈暂时离开车房。 张天娜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很想知道他们要谈些什么玩意,所以伫立着不动。 仇奕森趋过去说:“你且暂时离开,反正我任何事情不会瞒着你的!” 张天娜皱着眉宇说:“你真和他们是串通的吗?” 仇奕森叹息说:“唉,高管家对我不信任,难道说,你对我也不信任吗?” 张天娜几乎要落泪,她点了点头,很勉强地离去了,仇奕森堵上车房的大门。 阿龙持着枪械把守在大门外面,是高管家派他守在那里的。 陈枫因为触过电,精神十分委靡,他的双手仍扶执着水管,吸收水管的凉气以调节身体的不适。 仇奕森生了气,说:“陈枫,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的?几乎把生命也丢在这上面了。” 陈枫的单斜眼一飘,说:“哼,仇奕森你倒说得风凉!我被‘胜利友’害得家破人亡,为什么不能来?我且请问你,那么你自己又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仇奕森一怔,实在说,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的,他能够说,他是为管闲事而来的吗? “我是光明正大,走正门而来的,和你们爬墙不同,陈枫!你是曾经在外头跑的,懂得走黑道,但是杨元邦却是纯洁的青年人,你怎么把他也拖来了?” “你可以问杨元邦,他为什么跟着我同来?” 杨元邦到底是世故不深,缺乏经验,没见过这种场面,这时候仍是战战兢兢的,他说:“陈叔叔说有洋财可发,教我同来的!” 仇奕森跺脚说:“唉,难道说令尊的财富还不够你受用吗?” 陈枫赫然笑了起来,说:“杨公道分给老大杨元埠一间渔业公司,老二是燕窝公司,采燕窝不是简单的事情,登高山攀悬岩,一不小心失足就会粉身碎骨,同时成本不轻呢!需要多少旅费,冒生命危险,一两个月少采一两次也不行!清理、摘毛,全需人工,年轻人谁个不爱玩?那间燕窝行早已亏空累累,杨元邦极需要另外弄一笔钱财来弥补亏空!” 仇奕森皱着眉宇,向杨元邦瞪视说:“你的情形真这样糟糕?” 杨元邦惶恐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向令尊说明?”仇奕森问。 “我家教很严,爸爸会收回那间行的!” “唉!”仇奕森一声长叹,说:“你以为可以发这种财吗?假如被令尊知道,就不止要回你的那间燕窝行呢!” 陈枫忽的趋上前,朝着仇奕森龇牙咧嘴地说:“仇奕森,有这样好财路,你想一个人独吞那是不行的,分我们一杯羹吧!” 仇奕森冷嗤说:“我不是发洋财而来的!”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混进来了这么久,可查出了什么线索没有?张占魁到底遗留下有多少钱?” “他们不久就要宣布破产了!”仇奕森说。 “呸!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试想洗劫了整个的香港,在后独吞赃物,躲藏在此荒山野岭之中,坐吃个十年八载,岂就会破产乎?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仇奕森说:“我劝你从速收回发洋财的野心,否则将来后悔无穷!” “赫,我陈某人是一个,命是一条,自从家破人亡后,一直就打着光棍,没什么事情值得我后悔的!” 仇奕森忽的又向杨元邦说:“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地址的?” 陈枫代替了杨元邦回答:“仇奕森,你自以为聪明,会利用‘王子餐厅’的侍役!我们一样会利用‘王子餐厅’的侍役跟踪呢,石隆门这地方人口不多,很容易就找出你住的地方!” 忽的,院子内起了尖声的怪叫,是张天娜像发了狂的一样。 “是谁把我的‘奇勒’杀死了……我要找他们偿命……” 踢车房大门进来的是哑仆阿龙,他手执双筒大号猎枪,怒气冲冲地逼住陈枫的咽喉。 “奇勒是谁?”陈枫惊惶地问。 “是一头牧羊犬!”仇奕森说。 “我们并没有杀死任何的一头犬……”陈枫讷讷回答。 是时,芳妈已经双手抱着那头被毒箭射杀的牧羊犬,怒气冲冲地跨进了车房,张天娜两眼哭得红肿,正以手帕拭着泪。 “大小姐已经说过了,要你们两人偿命!”芳妈说着将那头牧羊犬放在地上。 “我已经说过了,我并没有杀死任何一头犬!”陈枫解释说。 “那么这条犬是自动死亡的吗?”芳妈说着,忽地,她浑身战栗,脸色也变了,眼露青光,满脸罩满了青筋,龇牙咧嘴的,忽而猛然向杨元邦扑过去,双手掐着他的咽喉,死命握下去。“我杀了你偿命!” 杨元邦大感恐惧,怪叫着,没命地挣扎。 “你敢杀人吗?”陈枫上前就要动手。 仇奕森一掌将他推开,跟着他要分开芳妈和杨元邦的纠缠。 这时候的芳妈,如同疯人,像着了魔似的,力大无穷,仇奕森几乎不是她的对手,拉她不开呢。 杨元邦挣扎着,几乎要不支了。 陈枫要上前去助阵,哑仆阿龙冲进来,一声怪叫,举起那笨重的大号猎枪,用枪柄猛然向陈枫的下颚撞去。 陈枫被撞倒地。 仇奕森已扳开了芳妈的双手,一转身,将芳妈整个人向哑仆阿龙摔过去,两人相撞,双双倒地。 “我要杀了你!”芳妈自地上跃起,便向仇奕森冲过来了,她似乎在疯狂状态之中,仇奕森不得不出重拳,“啪”的一声,只见芳妈仰天摔倒,昏厥过去了。 阿龙是靴刀手,他的匕首藏在靴子内的,他一躬身,正要拔刀时,仇奕森却指着他说,“阿龙,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难过,我不要打你!” 阿龙慑于仇奕森的威风,他呆着,要看主人的意思,张天娜为他们的这一场打斗早吓呆了,脸上泪水未乾。 仇奕森趋过去说:“你的爱犬被杀死了当然是伤心的,但是我们以事实论事,不能不让人家有一个辩白的机会!陈枫他们说,并没有伤害你的爱犬呢!” 张天娜垂着泪说:“奇勒不会自动中毒箭的吧?” “你们可有带着土着用的喷筒?”仇奕森向杨元邦两人问。 “没有,我们从不用那东西!”杨元邦答。 “奇怪,这头犬是中毒箭而亡的!”仇奕森说。 陈枫忽的一跺脚说:“对了,当我们刚抵达此地时,发现墙外有两条黑影正向山上面隐去!那时候狗声正吠着!等到我们爬墙时,狗声没有了,我们也感到奇怪呢!” “你们用什么爬墙的?”仇奕森问。 “梭钩索!”陈枫说:“是杨元邦用来采燕窝的工具!” “哼,采燕窝竟采到这里来了?岂不是怪事吗?”仇奕森搔着头皮,摇首说:“两名刺客爬墙竟行刺一头犬,这是难以使人置信的事情!” 陈枫说:“你应该明白,这叫做杀狗祭旗!” “什么叫做杀狗祭旗?”仇奕森又问。 “这是‘胜利友’的规矩,在行动之前,杀狗祭旗祝胜利,取吉祥之意,显示他们将要采取行动了,将会大开杀戒呢!” 仇奕森一愕,陈枫对胜利友的了解颇深,也许他的判断是对的,他当时立下决断,关照阿龙说: “你到门口外面去看看,可有什么特别的迹象!” 阿龙被猛撞了一记,余怒未息,昂着头,不肯听命令。 张天娜叱喝说:“你为什么不去!” 阿龙无可奈何,始移动了步子,懒洋洋地向大门方面过去了,这时,芳妈醒转了,悠悠地自地上爬起,她已回复常态,似感到筋疲力尽,喘着气,指着仇奕森说: “我会报复的!” 仇奕森说:“我会恭候!” 忽然,阿龙在大门口处高声怪叫起来,哇啦哇啦的,也不知道他在嚷些什么东西。 仇奕森和张天娜等都慌忙追出去,只见阿龙执着一张纸,纸上好像有什么图画,他没再向车房方面跑过来,有意直接上二楼去报告高管家。 “阿龙,先给我看!”张天娜跺脚说。 阿龙已跨上回廊的楼梯了,他停下了脚步,指着手中的一张纸,指手画脚的,有意要向张天娜解释,但是他又力不从心,那张嘴不帮他的忙。 高管家已经出现在回廊上了,他高声说:“阿龙你拿上来!” 可是张天娜冲了过去,伸手一把将图画抢过来,只见上面画着的又是火柴棒人形,一个人执着刀,高举一支V字,地上宰了一条狗!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张天娜问。 “哼,果然被陈枫说中了,狗是他们杀的!”仇奕森说,“屠狗祭旗,他们要大开杀戒了!” 高奎九赶下楼梯,自张天娜的手中抢过那图画,他一看,脸色即大变。 “我们怎样应付?”张天娜问。 “哼!屠狗祭旗吗?”高奎九喃喃说:“这唬不了我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要教他们一个个都不能活着离开砂劳越!” 仇奕森说:“还是一句老话,他们在暗处,你们在明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斗起来你们要吃亏!” 张天娜说:“依你的意见应该怎么样?” 仇奕森说:“不如报警请求保护!” “呸!我不丢这个人!”高奎九叱斥说。 “这不是丢人的问题,演出流血事件双方都不讨好,而且迟早还是要闹到治安当局!” 高奎九说:“仇奕森,你的意思让我对不住九泉下的张大哥吗?我替他守这个秘密快有二十年了,到警署去,一经查根问底,连张大哥的底盘全得兜出来,将来我们在九泉之下如何会面?” 仇奕森说:“除了流血以外应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张天娜也插嘴说:“对了,我们应该有其他解决的办法!高管家你为什么不设法和他们作一次直接的谈判呢?” 高管家吁着气说:“哼,他们老回避着我们,今天晚上我就是到依莉莎白道那幢红屋顶的别墅去和他们谈判的,但是他们早搬走了,好像早料到我们会去呢!他们早回避开啦!” “当然会回避开的,他们要保持着在暗处,采取主动的攻击!”仇奕森说。 高管家冷嗤说:“他们采取什么主动的攻击呢?绘两幅图画,今天又宰掉一条狗,假如他们有胆量流血的话,又何至于要谋杀一条狗呢?他们不过是在采用恐怖政策罢了!” 仇奕森说:“但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对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怎么就妄下断语,你认为他们的恐怖政策不会再进一步吗?” “任何手段,我等着应付!”高奎九很坚定地说。 “我看你的心情旁徨,根本没有决策!” 高管家一赌气,转身就奔向楼上去了。 张天娜愁眉苦脸地说:“我们该怎么办呢?我的两条犬,一一丧命!以后就轮到谁了?” 蓦地“砰!”的一声枪响,是阿龙打了一枪。 原来是陈枫和杨元邦两人乘在他们不注意间,竟启开了大门的铁闸门,溜出门外逃走了。 等到阿龙发觉时已经太晚,杨元邦和陈枫已经走远,阿龙逼不得已,开了一枪。 仇奕森忙抢过去,将阿龙的猎枪夺下,说:“就让他们逃走吧!” 高管家听见枪声,又出现在露台上,说:“又出了什么事情?” “刚才捉着的两个人逃走了!” “逃走也就算了,给杨公道老先生留个面子,假如第二次再来的话,绝不让他们活着回去,仇奕森应该负责的!” 仇奕森无可奈何,高奎九是故意给他难题了,他相信杨元邦吃了这次大亏之后,是不会再来了,但是陈枫那家伙却很难说,也许是财迷了心窍,他还会继续来骚扰的,仇奕森该怎么办?把这件事情报告杨公道吗?杨公道不气昏了头才怪,那么杨元邦主持的燕窝行亏空累累也会被戳穿了,他们父子必会伤和气。 仇奕森不能这样做,但是他得设法阻止陈枫继续做他的横财梦。 第七章 疑云疑雨 次日,该是他们采购食物和日用品的时候,高管家为安全计让阿龙驾车,带了枪械和芳妈上市场去,并命仇奕森随行保护。 仇奕森说:“我受雇于张天娜,除了她的安全我需要顾虑之外,其余所有的人都能自顾,无需要我呢!” 高奎九甚感气愤,说:“仇奕森,你永远是不合作的!” 但是仇奕森带着佩枪,耸了耸肩膀含笑登了车,高奎九始才放了心。 汽车驶落石隆门大街,仇奕森吩咐停车,他又走进了“王子餐厅”复向阿龙说: “汽车不必等我了,我会自动回去的。” 阿龙驾着车便走了。 仇奕森进入“王子餐厅”,他是找侍役刘阿坤来的。 岂料刘阿坤早辞退了职务,离开了石隆门,回诗巫去了。 “什么时候辞职的?”他问帐房说。 “是今天早上的事情!” 仇奕森猜想,刘阿坤可能是受到施素素他们的压力被逼离开石隆门的,也许他们会付给他一笔可观的钱,要不然,刘阿坤岂肯轻易离去? 仇奕森还有一叠撕成两截的钞票,一半是交给刘阿坤了,另外的一半还在他的手中,刘阿坤是视财如命的人,岂会不等候那另外的半截钞票就离去了? 因之,仇奕森心中想以刘阿坤两面做工作的作风,假如以最坏的看法,又很可能他是遇害了。 “这里经常有一个叫做金宝的擦鞋童,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仇奕森又向帐房问。 “啊,他经常在这附近走动的,不过这两天好像不见他的人影呢!” “他是住在石隆门吗?” “是的,他在这里以擦鞋为生已经很久了!” “住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帐房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仇奕森不得要领,出了“王子餐厅”沿河岸而走,这时候是游人最多的时间,汽车如梭,红男绿女,也有许多达雅克族人穿了奇装异服贩卖一些纪念性的手工艺品。 在那河畔有着一个擦皮鞋的摊子,有五六个擦鞋童在那儿招揽。 仇奕森看过,没有金宝的影子,他灵机一动便趋了过去。 一个擦鞋童忙让出一张藤椅子,用毛巾拍干净。 “多少钱擦一双?”仇奕森问。 “叻币一毫!” 仇奕森说:“你可愿意赚一元?” 擦鞋童大喜,忙说:“先生,我包管你擦得又黑又亮!” 仇奕森便在藤椅上坐下,烧着烟卷,举脚踏在擦鞋板上说:“我在打听一个人!名字叫做金宝,你可认识?” “啊,金宝,他是我们的伙伴怎么不认识呢?” 仇奕森说:“他怎么没擦鞋了!” “啊!金宝发财了,他不用擦鞋了呢!” “发什么财?” “不知道!” “他住在什么地方,可以告诉我吗?”仇奕森掏出一元叻币,举在手中扬了一扬。 擦鞋童大喜,忙指着沿河大道,说:“由这里一直向河岸走,在沿河处,有着一个小山庄,金宝就住在那儿,他们的门前摆有一个水果摊!” 仇奕森便将一元叻币交到那孩子的手里,说:“你真好,下一次我还会找你的!” “你的皮鞋还没有擦好呢!”擦鞋童说。 “留着下一次再擦!”他说着离了座,按照擦鞋童的指示,朝沿河大道一直往前走,果然,在河岸处,有着一个类似渔村的小山庄。 那儿有着十来幢简陋的房屋,是时炊烟袅袅,大多数的人家是平地达雅克族人。 仇奕森找寻那门口摆着水果摊的一家。 仇奕森向前走,果真的有着一户人家是摆水果摊的,门前坐着一个半裸,肤色黝黑,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趋上前,抛下几个零钱,取了一颗榴槤果,边说:“我要找一个孩子,叫做金宝的!” 老人说:“我是他的祖父,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仇奕森说:“我不过是送几个零钱来给他花用罢了!” 老人笑了起来,说:“真是怪事了,最近到处有人送钱给金宝零花!” “他现在什么地方?” 老人一指:“你可看见有许多孩子在那儿戏水?” 仇奕森道谢,顺着老人所指的地方而去,他剥开了榴槤果,只嗅了一嗅便扔掉了。 一群孩子在河畔戏水,他们嘻嘻哈哈的玩得正够高兴,或者因为都在河畔长大的关系,每个孩子的水性都非常好。 仇奕森立在河畔,细看每一个小孩都是晒得黑黝黝的,认不出哪一个是金宝。 “先生,你是在找我吗?”忽地,一个孩子自水中冒出来高声说。 呵,他可不就是金宝吗? “对了,我正在找你,几乎找遍了整个的石隆门!”仇奕森说。 “有什么事情吗?”金宝爬上了岸。 “最近为什么不擦皮鞋了?” “擦皮鞋太苦了,我希望能赚更多的钱!” “嗯,好的,我可以给你赚一笔很多的钱!”仇奕森说。 “怎么个赚法呢?” “非常非常的容易!”仇奕森说:“这里说话不大方便,你且跟我来!” 金宝很高兴,便跟着仇奕森走。 仇奕森便领在前面,由河岸上去,靠那座村庄的背后,是靠山的一道斜坡,向上走,是一丛蔽天的森林,大概附近都不会有人的,很可以供他们说话。 “我们到哪里?”金宝问。 “找一个可以谈话的地方。”仇奕森说。 “树林这里就很好!” “不!这和那村子太接近了,我们最好走远一点!” “我们说话他们听不见的!”金宝说。 仇奕森便摸出了那支白金制的加拿大手枪,在金宝的眼前晃了一晃。“你认得这东西吗?” “噢!这不是手枪吗?”金宝说。 “可不就是手枪吗?枪声响时,村子里的人不就听见了吗?” 金宝开始有点惶恐,说:“你要打什么东西?” 仇奕森说:“我要打骗我的人,出卖朋友的人!” “谁?”他呐呐地问。 “你待会儿就可以知道了!”仇奕森说,“你怎么哆嗦起来了?” “我没有……” 他们继续向山上走,金宝有开溜的企图。 “你不要想溜!”仇奕森说,“我的枪法,有‘百步穿杨’之技,只要在射程之内,是百发百中的!譬如说,你们一堆孩子在河中嬉水,我要打张三时,绝对不会击中李四的!” 金宝直哆嗦不已。 “呵呼——”仇奕森一声呼喊,惊起了林中的飞鸟,鸟群一齐惊起,振翅而飞,他立刻举枪而击,连珠弹发,霎时间,有三只飞鸟自空而坠,鲜血班斑的。 金宝吓得面无人色,不敢再有开溜的念头了。 仇奕森能吓住了金宝,心中暗暗窃喜,他掏出了烟匣,取烟卷衔在口中,金宝眼巴巴地看着。 这些孩子为了环境的关系,在马路上擦皮鞋讨生活,好的没有学到,坏习惯可全有了。 仇奕森便递了一支烟给他,掣打火机给他燃上。 “我们在这里谈话最好,不再会有人打扰我们!”仇奕森说着,就席地而坐。 金宝吸着烟,捏烟的一只手仍在哆嗦。 “你可记得‘王子餐厅’的那位侍役刘阿坤?”仇奕森又问。 “上次为你跑腿的一位吗?”金宝反问。 “嗯,你知道上次他曾出卖我吗?串通了我的敌人,设下了陷阱暗算我呢!” 金宝如触电似的,战栗不已,呐呐说:“我不知道!” “当天不是你也参加为我跑腿的吗?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这孩子仍一口咬定。 “你会知道的,因为我的枪最爱打不诚实的嘴巴!”仇奕森又扬起了他的航空四五曲尺,亮晃晃的,寒气逼人。“假如说,你能坦白告诉我经过的真实情形,我非但不怪你!而且要给你一笔可观的钱!”说着,他将那叠撕成了半截的钞票摸了出来,扬了一扬,又说:“这叠钞票撕成了一半,先交给了刘阿坤一半,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另外的一半,可是刘阿坤无福消受……” 金宝大惊。“你将刘阿坤杀了吗?” 仇奕森说:“不!他失踪了,你可能永远再也看不见他的面了!” “多可怕……” “就是有这样的原因,所以我教你坦白告诉我,经过的情形是怎样的,要不然将来你会和刘阿坤的情形相同!” 金宝便说:“你要我说些什么呢?” “现在你每天都不去擦皮鞋了,又每天有人给你零用钱,给钱的人是谁?” “就是你要我跟踪的那位女郎!” “是谁给你们打的交道!” “刘阿坤逼着我这样做的,他说,要是我不听话的话,他们会砍掉我的头!” “当天你跟踪到什么地方去的?” “依莉莎白道X号,一幢红屋顶的别墅,我守在门外,刘阿坤单独一个人进去的……” “他在屋子内停留了有多久?”仇奕森问。 “他大概在屋子内停留有三四十分钟之久,便出来了,立刻向我说,发财的机会到了,可以两方面都拿钱,同时给我十元叻币,教我向你撒谎,指示你上亲番路吊桥下的那幢屋子去,我很吃惊,但是刘阿坤逼着我这样做,否则他不饶我!” “但是在以后,那个女郎为什么还继续拿钱给你零花呢?”仇奕森问。 “她教我暂时躲藏起来,不再替你做任何事情,每天给我一元零用!所以我就不必做事了!”金宝说。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人给你钱花?” 金宝摇摇头,说:“没有了……” “你祖父对我说,你最近的财气很旺,给钱你零花的不只是一个人呢!” “只有一次,刘阿坤又给了我五元,教我寻出你的住址!” 仇奕森愕然:“你跟踪我吗?” 金宝点了点头。 仇奕森便哈哈大笑起来,他在江湖上打滚已有数十年,从来行动谨慎,所以才会有“老狐狸”之绰号,但不想到今天竟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身上了,居然被他跟踪,还连一点儿影迹也没发现。 “是什么人委托刘阿坤的呢?”他问。 金宝又摇头,说:“不知道!” 仇奕森心中有数,可能是陈枫和杨元邦两人,否则他们不会寻着张宅,午夜爬墙进屋去闯祸的,刘阿坤的唯利是图可想而知了,他是任何的钱都要赚的。 “现在那位女郎已经离开了依莉莎白道的那幢红屋顶的别墅,她到哪儿去了?” 金宝又摇头。 仇奕森怒目圆瞪,狠声说:“你又想撒谎吗?” 金宝吓得猛哆嗦,说:“我讲的是实话,事实就是如此呢!” “那么现在他们每天给你钱花,是派人送来给你的吗?” “是的,就是如此!” 仇奕森又是一怔。“是派什么人送来?叫什么名字?怎样的一副形状?”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他的形状高头大马,长得十分吓人!” “每天都来吗?” “不!有时候隔日才来!” “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傍晚的时候居多数!” 仇奕森想施素素他们这样重视金宝,必然这孩子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他们将要怎样利用他呢?号称为“老狐狸”的仇奕森,一时也想不通。 “那个女郎可有什么工作派给你去做?”他又问。 “没有!”金宝很爽直地答。 “你没有撒谎吧?” “我不敢再撒谎了!” “好的,今天我不再为难你了,不过,你不得将我们在这里谈话的情形告诉任何一个人,送钱来给你的那个人也在内,你懂吗?” 金宝唯唯诺诺,猛点头。 仇奕森便摸出二十元叻币,说:“这是赏给你的!够那个女郎赏给你二十天的钱了,打下来的三只鸟,可以拿回去做野味,孝敬你的祖父!” 金宝如获大赦,欢天喜地的拾起了三只鸟,飞奔下山而去。 仇奕森需要研究施素素他们将要怎样利用金宝?一两天之间即派人来送钱给金宝零花,岂不损耗许多的时间,投资在一个小孩的身上,必然是有他们的特别道理的! “嗯,他们经常派人来,不过是监视金宝的行动!”他自言自语的说。“但监视金宝又有什么作用呢?” 他燃着烟,徐步向山下走,不久,又重新来到渔村的河畔,一些孩子们仍在那儿嬉水,可是金宝的影子却不见了。 仇奕森的心中想,也许施素素一伙人之中曾有人住在这地方的附近,所以经常的在这里走动,顺便监视着金宝的行动。 施素素他们离开了依莉莎白道的别墅,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得而知。竟然连金宝也不知道,是否他们迁移到亲番路吊桥下的那幢茅屋集中起来了? 他考虑再赴那幢茅屋作一次冒险。 当他离开渔村重新走上柏油道路时,却发现那条傍山靠水的道路,有着一座孤零零的电话亭。 这座电话亭,很有点蹊跷,孤零零的置在山路的半中间,有谁来利用呢? 其实这就是发展观光事业考虑周详的地方,为了便利旅客,或者有时候汽车抛锚求援,都可以利用这个电话。 仇奕森心中想,它的周围四下,旁近无人,歹徒们要做坏事,如敲诈勒索等的,也会利用这座电话亭。他灵机一动,也许施素素他们经常要利用这座电话亭,所以经常顺道去看看金宝! “唉,线索都乱了,我想得太多啦!”他自语说。 在正午时,仇奕森走进了“王子餐厅”,要了酒菜,自斟自饮,一面他又掏出了由施素素处得来的那本人名小册子,慢慢地翻阅。他想,这是施素素随身所携带的人名册子,里面一定可以寻得出一些线索。 忽而有侍役摇着铃,带着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仇奕森先生长途电话。” 仇奕森暗觉诧异,谁会料到他在这里,又特别打长途电话来呢,莫非是杨公道?除他以外,还会有谁? 仇奕森置下了酒杯,向柜台趋了过去,电话的听筒仍置在桌子之上,他拾起听筒。 “喂!哪一位?” 对方果然是杨公道的声音。他高声说:“唉,我差不多打了十多个电话了,好不容易算是将你寻着啦!” “杨大哥找我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杨元邦到石隆门来找寻你,可有和他见过面?” 仇奕森听到杨公道提及了杨元邦,心中就好不自在,说:“我见到他一次!” “他找你干么?” “啊,他和陈枫在一起,不知道陈枫有什么企图!” “陈枫打电话来报告,说杨元邦忽然失踪了!”杨公道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杨元邦和陈枫是在一起的!”仇奕森说。 “到底,他到石隆门来找你为的是什么?”杨公道再问。 仇奕森对杨元邦的问题实有难言之隐。杨公道洗手江湖多年了,做了正当的商业买卖,十分持重,而且对江湖上的琐事有点厌恶,他不料到他的儿子竟会串同陈枫找江湖上的旧帐打算发一笔黑心财呢。 杨公道若知道内情,岂不要气煞,同时杨元邦主持的那间燕窝行,亏空累累,债台高筑,也会因此而拆穿了。仇奕森对这位晚辈的事情不得不隐瞒一番。 这只怪仇奕森的孟浪,将那些古怪的火柴棒图画交由杨公道设法解释,杨公道找着了陈枫,才引起陈枫“财迷心窍”,再把杨元邦拖了进去。 那天晚上还幸好高管家他们没有下毒手,要不然仇奕森将不知如何向杨公道交代呢? “陈枫和杨元邦是到石隆门来游玩的!”他只有这样说。 “陈枫不可能有这个雅兴,燕窝行的人告诉我说他们有一笔什么生意要做,我奇怪的是陈枫为什么会打电话回来告诉我说杨元邦失踪了?” “陈枫在什么地方打的电话?” “当然是在石隆门!” “这就怪了!”仇奕森说,“陈枫住在什么地方呢?” “他没向我提及,你快想办法替我找着他们,假如寻着了杨元邦,叫他赶快回来,免我担心!” 仇奕森自然答应。 “有什么消息,立刻打电话给找!”杨公道最后说,便将电话挂了。 仇奕森吁了口气,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情,可谓“节外生枝”,把杨公道的儿子牵连在内。 他考虑了半晌,也搞不懂陈枫的用意何在,为什么会突然向杨公道报告杨元邦失踪了? 陈枫还在石隆门,证明他对张占魁的财产野心未息,他还有什么阴谋呢? 这时候应该先寻着了陈枫再说。 仇奕森便问帐房说:“请问石隆门总共有多少间旅店?” “噢!大大小小总共有十余廿间之多!”帐房答。 仇奕森考虑过陈枫的经济环境,他当然不会住进最豪华观光酒店里去的,便翻阅电话簿子,打电话先由次等的旅店询问,有没有陈枫其人。 在后他连最高级的旅店也查遍了,陈枫并没有住进任何的一间旅店。 这样要找寻陈枫便有了新的困难,仇奕森很感纳闷,施素素等一伙人的问题尚未解决,现在又多了陈枫和杨元邦的问题。 午后一阵大雨,气候立刻一凉如秋,许多旅客挤在“王子餐厅”的屋檐下躲雨议论纷纷的。 有一名女客说:“头一次到石隆门来便遇着这样的事情真是丧气!” “唉!一个死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呢?”另一个男的说。 “原来中毒箭死是这样可怕的全身黝黑!……”那女的又说,“我几乎作呕呢!” 仇奕森听得有点诧异,便趋了出去,向那对男女问:“你们二位在哪里发现尸体的?” “在河的上游沙滩处!”男的回答,“树荫遮着很不容易发现的!我们划小船正好想登岸……” “尸体想必是男的了,有多大的年纪呢?” “啊,大概二十来岁上下,全身已经发黑了,很不容易认出来呢!” 仇奕森一听,毛骨悚然,心中暗忖,假如是杨元邦遇害的话,那岂不糟糕吗? 于是,他立刻付过酒资,匆匆外出,冒雨往河流的上游去,沿途打听,在什么地方发现有尸体。 不一会在一处碎石子的沙滩前,有一大群人围着,有警察在那儿团团转,像在处理什么事情。 大概是在这地方了,仇奕森便连忙趋过去,挤在人丛中向地上一看,可不就是一具尸体吗,全身已呈瘀黑色,那是中了达雅克族人的毒镖致死的,他的衣着还相当好,只见他头朝下,仆倒在地上,很可能是中了毒镖之后猛然奔走,最后不支而死亡在这里。 警察正在用白粉绘画他倒下的形状,又在附近勘查可供破案的蛛丝马迹。 仇奕森蹲下来一看,胆裂魂飞中,可不是杨元邦吗?是谁下的毒手?将他杀害了? 凶手为什么要用土人的毒箭?是雇用的凶手,还是假借土人的武器? 仇奕森怔着,不敢流露任何形色,他需要考虑,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杨元邦遇害了,该如何向杨公道交代?假如说,杨元邦和陈枫不是在前一天进入了张宅,事情的牵涉不会这样复杂,是高奎九雇了凶手行凶,也或是芳妈的精神发作追出来杀了人? 杨元邦年纪轻轻的就遭了横死,这只怪他自己不学好,父亲给他一间燕窝行不好好的经营,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而致亏欠累累想发横财弥补,落个这样的收场岂不太可惜了吗? 杨公道老先生若知噩耗,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程度呢? 仇奕森悄悄离开了人群,反正人死不能复生,焦急也没有用处。 他暂时不能向警察们认尸,否则会招惹麻烦上身的。 他回向张宅走,肚子里直在盘算,陈枫打长途电话给杨公道报告杨元邦失踪,在这不久就发现杨元邦遇害了,这事情好像有点蹊跷呢! 凶案已经发生,这不是好现象,张天娜的环境将会搞得愈来愈复杂。 仇奕森回到张宅,首先向高管家报告,凶案已经发生了,第一个牺牲的就是杨公道的次公子杨元邦。 高管家大惊,说:“你哪来的消息?” 仇奕森说:“杨元邦的尸体已经在河畔发现,是中达雅克族人的毒箭死的!全身呈现紫黑……”他说着,一面由墙畔趋过去,踏上椅子,将墙头上悬挂着的一支喷筒取了下来,揣在手中细细端详了一番。 这种土制的武器,并不和枪械一样,经用过之后,上面会遗留什么痕迹的,仇奕森也等于白看。 “别疑神疑鬼的,我不会干这种傻事!”高奎九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把杨公道老先生也卷进了这是非窝!” 仇奕森说:“你该知道后果严重,假如说杨元邦和陈枫在爬墙偷进入你的这幢屋子之前被人杀害了,你大可以逃避嫌疑责任,但是不幸它是发生在进入你的屋子后!” 高奎九不满愤然说:“假如我要杀人的话呢,我一定先杀陈枫,不会杀杨元邦,他只是个孩子,连什么事也不懂,他不过是受陈枫的怂恿和利用罢了!” 仇奕森便用喷筒,点着高奎九的胸脯,说:“你是有理智的,懂得运用头脑的人,但是芳妈却不然,她在精神病发作时会胡来,万一她下毒手时,该如何交代?” “不可能的!芳妈有什么动静时总会告诉我……”高奎九说溜了口,可是他想收回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你能保证芳妈不会吗?” “芳妈绝少时间外出,除了上市场……” 仇奕森冷嗤说:“芳妈曾暗算过我一次,又不是在上市场的时候呢!” “反正我保证芳妈是不会的!” “阿龙怎样?” “阿龙任何事情需得听我的!” 忽地,电话铃声响了,但是高奎九的房间内并看不见有电话的座机。 仇奕森故意说:“原来你的房间内还装置有电话呢!” “这是供我个人所用的!”高奎九说着,拉开了那桌畔的小茶几的抽屉,原来电话是装置在抽屉内的。“谁?”他掂起了听筒问。 “高管家?”对方说:“你们又开始大开杀戒了!我警告你,我们也不是信男善女,会给你以牙还牙的!” “你是谁?”高管家急问。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反正会向你讨这笔债的!请你注意着就是了!” “喂……”高管家大叫一声,可是电话早已经挂断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也有点搞不清楚。 “谁打来的?”仇奕森问。 “没有报名字!” “有着什么用意呢?” “无非是恐吓,说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高管家呐呐地说。 “以前可曾有电话来过?” “嗓音不同,好像换过了一个人了!” 仇奕森说:“那么你曾经接过很多恐吓电话了?” 高管家只得承认。 “是否就是姓施的那一帮人?” “当然脱离不了那个圈子!” 仇奕森不禁跺脚,说:“唉,以前你为什么没有提过?你以为单独可以应对吗?为何不磋商一番?” 高管家瞪大了一只独眼,正色说:“你有许多线索都隐瞒着我,采取不合作主义,我又凭什么和你商量呢?” 仇奕森大为气恼,说:“事情到了这个步地,你这样做岂非自讨苦吃了?” “不管怎样,我能应付得了的!”高管家很自信地说,“即算他们是站在暗处,我们是站在明处,假如他们真敢强硬的来犯,我准教他们讨不了好。” “你总共接了多少次恐吓电话?” “四五次之多!” 仇奕森一计算,说:“平均每天有一次!” “今天是第二次了,但是嗓音不对,好像换了一个人!” “嗯,以前是姓施的那一帮人搞的,现在这一个人是陈枫!他参加勒索了,假如说,他们两伙人合在一起,你就更难对付了!” 高管家仍还是坚持着他的意见,说:“我没什么可供他们勒索的!” “你向我解释这句话没有用处,你要向勒索你的人解释!” 高管家含忿说:“我在等候着他们下一步的动静……” “你还是黩武主义!迷信着流血!”仇奕森继续劝说,“现在血案已经发生了,相信杨公道不久就会赶到石隆门来,躲在暗处的人,他寻不着,可是在明处的人,他岂会放过?迟早他会找到这里来,平白死掉了一个儿子的老人的心情你该会知道是如何的?闹到警方去是必然的途径……” 高奎九很坚决地说:“对杨元邦而言,我是问心无愧的,杨公道是砂劳越的太平绅士,也曾是在江湖上打过滚的过来人,相信他对这事件会来个公平处断的!” 仇奕森再说:“有一个敌人,你就够应付了,现在你继续树敌,将来岂不四面楚歌了!” “我的性格是宁死不降的!” “你宁死不降可以,但是你要为张天娜着想,想当年张占魁临终托孤,你将她抚养长大,她依靠你生活,现在是如此,将来也是如此,你还需要考虑!” 提到张天娜,高奎九好像有点惆怅,他长叹了一声,无言以对。 “本来,这件事情的发生,我曾打算过请杨公道老先生出来打个圆场,将事情排解下来!你且看,我有施素素的一本人名小册子!”仇奕森说着,将那小册子摸出来了,举至手中,将它翻了开来,递给高奎九过目,边说:“上面有几个地址是属于古晋市和第二省的,凭这线索,再拉杨公道的老面子促成和谈,但是现在不行了,杨元邦这样一死,他岂再会有心情过问这件事情?” “你认为可以和谈得了吗?怎样和谈法?”高奎九还是一句老话。 “来者不外乎想弄几个钱,少许打发他们就是了!” 他咆哮起来了。“仇奕森,你也是老江湖了,此例不能开,否则许多麻烦会接踵而来的。” 仇奕森知道劝说也是白费唇舌,长叹一声,怏怏地打算离去。 “慢着!”高奎九忽的将他唤住。 仇奕森住下了脚步,悒悒地站在门首,说:“高管家还有什么吩咐吗?” 高奎九矜持着,呆了好半晌,始才说:“今晚上我需要作另一次的冒险,想邀你同行,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参加?” 仇奕森皱着眉宇说:“又打算到那吊桥下的茅屋去吗?” 高奎九点了点头,说:“我们总得找出他们活动的根据地,否则老是处在挨打的地位!” 仇奕森吁了口气,说:“你在自寻死路,恕我不奉陪!” “为什么说我是自寻死路?” “张网捕鱼,被鱼逃掉了,自然是鱼网有破漏的地方,会张网的渔人就会补网!” “凭你我的力量,我们可以将网给它拆掉!” “我没这个力量!” “你是胆怯罢了!” “自投罗网又何必?‘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你应该计算过他们有多少人!依莉莎白道的那幢别墅他们已经撤退了,至于吊桥下的那幢茅屋,他们是否同样的撤离,或是开辟为战场‘张网捕鱼’,不得而知,我们被蒙在鼓里,盲目摸索,胡乱进行,那是很危险的事情!” 高管家说:“当然,不会光只是我们两人去,我们会对付得了的。” “你打算带什么人同去,芳妈或是阿龙?他们两个人,只能摆在家里派用场,到外面去他们应付不了任何局面!” “他们两个必须留在家里!” “难道说你带张天娜同去吗?她只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 高管家仍然摇头:“不!我只问你是否参加?” “不!我还是留在家里好,做陪葬的太没有意义了!”仇奕森说着,拧开了房门,不顾而去。 这一家人,情绪都很不安定,尤其是高管家,好像面临了最大的决策,作冒险性的行动。 午后降了一场豪雨,这天雨后显得特别凉爽,天色是暗沉沉的阴霾密布,好像有着恶兆的预感。 整个下午,张天娜未出她的房门一步,仇奕森曾两次去叩房门,但是张天娜回答的只是一句话: “我不愿意见任何的一个人,请让我安静留在屋子里!” 仇奕森也感到困恼,很多的问题,无从解决,尤其是杨元邦之遇害,使他不安,他不知道该将如何和杨公道见面。 他在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了一盘冷冻的食物,取了一瓶酒,关上房门独自饮着。 脑筋里许多的问题不断地在翻覆打转,他的智慧好像是枯竭了,理不出些许的头绪呢。 他推开窗户,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以解心胸中的郁闷,忽地,由窗前斜对出去的那座坟墓吸引了他。 他心中想,这座坟墓之内,必然悬着有秘密,也许就由这座坟墓可以解答出许许多多的问题。 他不妨再试探一番,去找出坟墓内的秘密,且看他走近坟墓故作侦查时,高管家又会怎样? 仇奕森有了决心,便跨窗户外出,大摇大摆直向坟墓趋过去,他是故意的,在坟前的石椅、石几、墓碑以及四角的那四个巨大的石人,都加以细细的检查,希望能找出些许端倪,搞这些机关暗钮的把戏,仇奕森是“行家”了,只要寻出有些许蛛丝马迹,他必能揭开谜局。 在那坟前的石椅、石几好像是生了根连在地下的,地面上铺了绿茵式的草坪。 他摸出刀子,将草坪轻轻的挑开,向泥土下挖,约挖有两寸来深,那上面的泥土是虚铺着的,下面是一整块的士敏土,这种建造的方法便有了问题,仇奕森对心中的疑团更有信心,他用刀去试探,在草坪内挥着、划着,证明了那埋在地下士敏土的周围,足有七八尺见方,他相信只要清除掉草坪和泥土,就可以发现一些秘密,那秘密必和那座坟墓是有关连的! 可惜这时不是时候,高管家芳妈和阿龙全在屋内,他这样做时必会被发现,他们会及时拦阻的。 仇奕森很细心,他听出背后有了声息,是有人轻步向他的背后走动来,他不动声色等脚步移近了,猛然一转身拔出了手枪便逼向背后过来的人,在转身之间,已拉枪匣子弹上膛了,动作之快出人意料之外。 背后过来的正是阿龙,他发现仇奕森在坟墓之前用刀子乱割地上的草坪,所以趋过来察看他在搞什么名堂的,这时候反被仇奕森的动作唬了一大跳。 阿龙原是靴刀手,他手无寸铁,在惊惶间必然会伸手去摸靴里匕首。 仇奕森扬着枪叱喝说:“将你的手离开你的靴子!” 阿龙是咿咿哑哑的,他是有口难言,直在指手画脚的说不出心中想说的话。 仇奕森说:“我不高兴任何人在我的背后鬼鬼祟祟的,我随时都会扣扳机!” 阿龙仍张着口,发出哑语,指着坟墓双手乱挥。 芳妈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跟前,她高声说:“阿龙的意思是说,高管家是不高兴任何人在坟墓前乱搞!” 仇奕森抛枪抖了一个筋斗,随后将手枪重新别进腰间,边说:“我已发现坟墓的秘密!” “坟墓前没有什么秘密。”芳妈严辞厉色地说。 “这墓前的石椅、石几是死的!” “它是麻石所造,当然是死的!” “但是它生了根,和地底下的士敏土是相接连的!” “这是建筑坟墓者的事情,与你无干!” 仇奕森冷冷一笑,说:“假如将地上的草坪和泥土拨开,可以发现有秘密!” “高管家来了!有什么秘密,你只管向高管家说!”芳妈指着二楼上的回廊。 这时候,只见高管家脸色铁青,由二楼上回廊的楼梯下来,他双手叉腰,徐步向坟前过来。 “姓仇的,你别逼人太甚了,张天娜请你到这里来,是对外的,不是对内的,你为什么一直要挖掘我们的秘密?” 仇奕森说:“高管家也承认地下是有秘密了吗?” “不管地下面埋藏了的是什么秘密,假如你敢冒渎故人的话,再下一次,我必在你背后开枪!”高管家再次加以警告说。 仇奕森说:“假如我不将秘密揭开的话,以后也会有人来将秘密揭开的,那时候,恐怕局面已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坟墓里面只是一口棺材,希望你此后不必再在这上面动任何的脑筋!” “棺材内装着的是什么?” “那就是秘密!这是张家和我的事情,你无权过问!” 他们争吵的声响惊动了整天闷在房间内未出过闺房半步的张天娜。 她匆匆跑了出来,发嗔说:“你们之间的纠纷好像永远完不了!” 高管家便向她指斥说:“这祸患全是你带来的!” 张天娜悻然说:“难道说,我们家里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受仇奕森的影响,改变了你多年的意志和观感,我是你的保护人,抚养了你十多年了,你应该一切对我信任,听我的安排……” “不!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张天娜激动地说,“我应该有我的主见,你不能老将我当做孩子看待!永远听你的安排,受你的支配,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门口间筑着坟墓,地下埋藏了秘密,屋外围绕着敌人……这种生活,我过不下去了……”她忍不住而嚎哭起来。 仇奕森一生之中,最怕是女人落泪,他趋了过去,将张天娜搂在怀里,安慰她说:“天娜,不必这样激动,事情会有好转的,现在已渐开始明朗了!” “不!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她跺着脚嚷着,猛然奔回屋子里去了。 高管家一声长叹,说:“唉!仇奕森,你应该负全盘责任!”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我从没见过,一幢住宅里的下人会对主人是如此的!” 他进入屋子,来到张天娜的闺房,那扇房门并没有掩上。 房内的墙壁是七彩的,一块红,一块黑,一块白,几乎每一幅都不同,那是张天娜的特别设计,是为调剂她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张天娜趴在床上,呜咽不已。 仇奕森趋至床前,柔声说:“别糟蹋自己,应该奋勇站起来,面对事实!” “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事情也不至于这样严重,会有好转的!” 张天娜徐徐坐起,她已哭得像泪人般的,仇奕森递给她一条手帕,张天娜边拭着泪,边说:“仇奕森,你是有办法的人,应该为我想想办法,我应该如何是好呢?” 仇奕森在床畔蹲了下来,劝说:“你应该鼓起勇气,好像你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一样,有无比的勇气,勇往直前,你也是因这样吸引了我,使我毫无考虑地渗进了这个圈子!” 张天娜瞪了仇奕森一眼,蓦地身不由主地投进仇奕森的怀里,像一个孩子般撒娇哭着。 “请给我指示,我该怎样做才好?”她说。 仇奕森的脖子被张天娜双手搂着,显得有点手足无措的,呐呐说:“应该坚强起来,面对现实,事情总归会有好转的!” “这个家庭我待不下去了!”她哽咽着说。 “不要这样想,任何事情都可以有办法解决的!” 张天娜吁了口气,指着她的梳妆台说:“我已经写好了好几封求职信,假如能找到职业,我就离开这里了!” 仇奕森受了感情的支配,抚着她的秀发,柔和地说:“你这种想法,未免太可怕了!” 张天娜忽地正下神色,说:“仇奕森,你留在这里也无益,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 “噢!”仇奕森有点吃惊,呐呐说:“这个……” 他话犹未已,蓦地房门被一脚踢开,冲进来高管家,手执双筒猎枪,逼向仇奕森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仇奕森你竟勾引我的女儿,……” 仇奕森猛然起立,双手乱摇,说:“别胡闹,我这样大的一把年纪了……” 高管家不谅解,仍然噘着嘴说:“我早就知道你钻进我们的家里来是不怀好意的!” 张天娜却忿懑地跺着脚说:“是我要离开这里的,这个家庭我待不下去!” “天娜,你敢和仇奕森同走,我把你们双双送上西天!”高管家说。 “高管家,你对我这样无礼吗?”张天娜皱着眉宇说。 “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 仇奕森怔怔地抹着他唇上的两撮小胡子,突然指着高管家说:“你刚才说我勾引你的女儿?” 高管家瞪大了一只怪眼:“你别和我污七八槽,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踢门冲进来的时候!” “呃!”高奎九一声咳嗽,说:“我抚养张天娜自小至大,她不就等于是我的女儿吗?” 仇奕森皱着眉宇,再说:“不再有其他的原因吗?” “我讨厌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我恨不得将它堵起来!” “怪不得你们没有主仆之分呢!”仇奕森又说。 高奎九怒意未息,又伸着枪,逼向仇奕森,边说:“你的图谋已经败露,这幢屋子里,我们已经无法容纳你了,我要下逐客令了,请你立刻离开!” 仇奕森说:“你企图撵我走已经不是一天了!现在算是找到藉口了!” 张天娜坚决地说:“假如仇奕森离去,我立刻就走!” 高奎九大为愤懑,说:“天娜,你为什么和仇奕森结在一起了,他永远对我们是不利的!” “假如仇奕森走,我立刻就走!”张天娜再说。 “我恨不得杀了你们两个!”高奎九似无可奈何地垂下了手中的枪。 仇奕森说:“你对付外力都尚不够,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第八章 鬼门关突围 傍晚的时候,高管家房间内的电话又响了,对方的嗓音和白天打恐吓电话的嗓音相同。 “高管家,相信你已经考虑过了,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你是否愿意和平解决?” “和平解决,是什么意思?” “当然,除了钱以外,什么也解决不了!” “朋友,你是谁,为什么藏头掩尾的,既是大丈夫,何不站出来面对面说话?” 对方赫赫笑了起来,说:“哼,你们的手段,我已经领教过了,你们是暗杀的能手!虽然杀了杨元邦,但是杀不了我,我会为杨元邦报仇的!” “那你是陈枫了!”高奎九愤懑地说:“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苦苦相逼!” 对方咬牙切齿地说:“哼,说得多动听,我们之间无冤无仇吗?我一家六口人遭你们屠杀,这笔血帐,我有权要讨还的!” “你搞错了,我与胜利友是无关的。”高管家说。 “哼,但是现在所住的屋子,所拥有的财产,全是胜利友用血污堆积起来的,我不能掘死人的坟墓,但是却可以掘他的后代根!他有一个女儿留着!” “呸!你还算是人吗?” “所以我问你要钱,赎取这笔血帐,这也是很公平的办法!” 高管家眼睛一瞬,他了解陈枫的目的完全是企图敲诈,便以打听的口吻,说:“你认为多少钱可以了掉这笔旧帐呢?” “十万叻币!包括七条人命,连杨元邦在内,我们可以一笔勾消……你知道,杨公道在砂劳越是有财有势的,为他的儿子报仇,他会怎样做?” “十万叻币!”高奎九自椅子上跳了起来,咒骂说:“你好大的胃口!告诉你说,张家除了这幢屋子以外,连什么财产也没有……” “你不妨考虑!”他说完,电话便挂掉了。 高奎九坐了下来,拭着额上的汗迹,心中想,陈枫单枪匹马而来,就企图勒索十万巨款,施素素他们是有计划,有组织而来,不知道会怎样开口了! 忽然,他想通了一个问题,即匆匆地奔落楼下,直接冲进了仇奕森的房间,正色说: “你是否亲眼看见过杨元邦的尸体?” 仇奕森瞪他一眼,说:“我以为你又来驱逐我走出这幢屋子呢,你问杨元邦的尸体干嘛?” “回答我的问题!”高奎九还是以命令式的语气。 “杨元邦中了毒箭,全身发出了瘀黑色!”仇奕森说。 “你确实看清楚了那是杨元邦?” 仇奕森很奇怪高奎九要这样问,说:“衣着是杨元邦的。” “他的脸貌和身材呢?” “因为中毒箭而死,全身发出瘀黑色,面貌当然很难辨认,但是他的身材和体型都很相同,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高奎九说:“尸体是否仍在河畔?” “不,也许已移至警局了!” “我们快去看看!”他向仇奕森招手说。 仇奕森搞不清楚,为什么高奎九忽然间心血来潮,要这样做。 高奎九已命阿龙将汽车由车房内驶了出来,他一招手,便和仇奕森上了汽车。 阿龙放开了铁闸门,高管家亲自驾车,穿门而出。 汽车由大路驶下斜坡,这时候,高管家说: “打电话来勒索的是陈枫,他向我勒索十万元叻币!” “他凭什么?”仇奕森说。 “他说,他一家六口人全死在‘胜利友’的手里,他要讨还这笔血债,但是假如我付他十万元的话,他就不计较了!” “这与杨元邦的尸体有什么关系呢?” “陈枫说,连杨元邦性命在内,他可以一起摆平!” “荒唐!”仇奕森说。 “杨元邦之死!问题在杨公道如何处理,陈枫没有理由可以替他摆平!同时,十万元叻币的数字,在杨公道的眼里并算不了什么!所以我认为这其中必有问题!” “你认为死的并不是杨元邦吗?” “我猜想可能是陈枫故布的疑局!” 不久,汽车已经在石隆门的沿河马路上停下,他们下了车朝河边过去。 可是在河岸处,已回复了平静,那被发现的尸体已被移送到警署去了。 高奎九即和仇奕森又坐上汽车,直驶往警署而去。 这时候,警署里正忙着,因为它并没有停尸设备,在热带地方,尸体容易腐臭,所以出了这种案子,除了拍照存底蒐集资料之外,很快的就要将尸体焚化。 仇奕森和高奎九进入警署之后,声明他们是认尸来的。 这时候的尸体已经停放警署后面的汽车间,所有的衣裳已经剥下来当作证物。 尸体上剥下来的衣裳可以认得出那天晚上,杨元邦就是穿着那套衣裳爬墙进入张宅的,衣裳内只有一块烂手帕,余外可供参考的东西连什么也没有。 高管家和仇奕森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细看死者的面貌,因为他是中了达雅克族人的毒药而亡,全身发出瘀黑色,面貌很难辨认。 看他的面目外型,和杨元邦十分相似,连所理的发型也相同,究竟这个死者是否杨元邦,很难下断语。 “你认为如何?”高奎九问仇奕森说。 “尸体的肤色完全变成瘀黑色了,很难分辨呢!”仇奕森答。 “嗯!”高奎九点了点头,“我可以告诉你的一点,芳妈可以掐一个人的脖子,他的高度是如何?” “嗯,尸体的身长好像高些!”仇奕森说。 “你再瞧他的脚!” 仇奕森揭开白布,细看尸体的脚,那是粗糙得可以的,证明他是经常不穿鞋子的人。 “可能是一个达雅克族人呢,虽然他的发型改了,眉毛剃掉了一部分,”高奎九再说,“他的身材是比杨元邦魁梧得多了!” 仇奕森心中想,高奎九虽然是老粗一个,但是他的心眼却精明得可以,判断力也非常的高强。 仇奕森在刚发现尸体时,因为受了惊恐,一时疏忽,没有仔细观察,几乎被蒙骗了。 幸好高奎九精明,只为陈枫一句话的漏洞,给他识破了。 假如说警署仅拍了照片存案,将尸体焚烧,将来仅靠照片辨认,真伪将更难分了。 警署的警官过来,向他俩盘问是否和尸体相识? 高奎九戴上他的那副宽边的黑眼镜,摇头说:“我们不认识,看错了。” 警官说:“若有任何线索,应该和警署通力合作!” “我想看那支毒镖。” 警官便取了一只玻璃匣子,毒镖装置在里面,扎有绳子和布招,注明了凶杀档案的编号。 原来毒镖的形状分为好几种,有长型的像一枚针似的,另外扁型的像锥子形状的,也有像镖形,由那毒镖的形状可以分类出达雅克族人的酋族。 毒镖是锥子形的,那便是说“伊班语”的达雅克族人,高管家见这支毒镖,心中更有了把握,因为在石隆门附近的达雅克族人,多不用这种毒镖的。 他和仇奕森辞出了警署。 警官再说:“若发现有任何线索,随时和我们连络!” 高奎九再坐上汽车之时,摇首说:“好险恶的手段!” 仇奕森说:“高管家有什么见解?” 高奎九笑了起来,说:“亏你的绰号为‘老狐狸’,这一点小小的狡黠手段,你还想不通吗?” “高深莫测呢!”仇奕森主要是听高奎九的意见。 “这是一种栽诬的勒索手段!换句话说,现在杨元邦可以生也可以死!关键在乎陈枫勒索的十万元,是否到手!” “我不懂你的意思!” 高管家说:“很简单,陈枫先造成了杨元邦已经被谋杀的局面,当然,有过那天晚上的事件,谁都会怀疑,凶手是我们张宅的人!尤其是杨公道方面,必和我不肯干休,陈枫的奸计便达成了,他可以坐山观虎斗!现在我是可以判断,杨元邦必然被幽禁在某一个地方,假如陈枫敲诈成功,杨元邦即会复活,重新出现,杨公道和我们的仇恨也就平息了!若敲诈不成呢,杨元邦永远失踪,那替死鬼的达雅克族人便成为我们真正的杨元邦,使我们和杨公道的仇恨,永远解不开,至两败俱伤为止……” 仇奕森说:“高管家的想法非常高明,但是陈枫仅是老粗一个,他岂会有这样高明的头脑?” “哼,这不过将胜利友过往的老案翻版,我们以往也干过这样的案子……”高奎九说溜了口,要收也来不及了。 “你不是说过和胜利友无关的吗?”仇奕森问。 “你何必老抓我的痛脚?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我们在研究案情!” 仇奕森说:“我很怀疑你和张占魁的关系呢!” “张占魁是我的大哥!” “你在‘胜利友’中的地位呢?” “呸!别老调查我!我给你最后的警告!”高奎九愤然说。 这天在晚饭时,阿龙在信箱内又拾到一幅火柴棒人形的图画,上面画着五个脑袋分了家的人形,其中有两个是长头发的,说明了是女人。 当然,这又是恐吓性的图画,绘图者要他们所有的人脑袋搬家,两个女人是芳妈和张天娜,男的三个是连仇奕森也算在内了。 仇奕森看过图画之后,哈哈大笑,说:“这样我岂不是无辜的受难者了吗?” 除了那幅图画之外,另外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高奎九先生亲启。” 阿龙不大认识字,但是“高奎九”三个字他还可以分别得出,所以便将这封信交给高奎九了。 高奎九皱着眉宇,将信封撕开,抽出信笺,只见上面是寥寥的几行草书。 高奎九左看右看,脸色现出有点难为情,忽地将信笺交给了张天娜,说: “念给我听!” 仇奕森瞪眼看着高奎九的表情,忍俊不住,笑了起来,高奎九瞪了他一眼。 张天娜看过信之后,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高管家,这是有人故意开你的玩笑!” 高奎九不乐,瞪着眼说:“你只管念给我听!” 张天娜便对着信笺念,说:“高奎九先生大鉴:你是个大笨蛋、大傻瓜,快送十万元至‘王子餐厅’,交黑衣人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奎九愤然说:“是谁开的玩笑?” “不知道,下面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火柴棒人形!”张天娜说。 “画火柴棒的人就不会写字,写字就不会画火柴棒,哪有两者并用的?这是谁开的玩笑?”高管家说时,又瞪了仇奕森一眼。 仇奕森说:“开玩笑的人一定另有心机!” 高管家闷闷不乐,好像心事重重,还有着急需待办的事,饭未吃完,就离座上楼去了! 饭后,仇奕森在花园散步,他的眼睛老盯着那座坟墓,测量着地底下面的机关何在,怎样可以将坟墓打开,只要开了坟,相信就可以解答许多的悬疑问题了。 张天娜忽然追过来,她问:“那封开玩笑的信是否你写的?” 仇奕森说:“你为什么猜想是我呢?” “我见过你写字,尤其是‘王子餐厅’四个字最相像!同时,在屋子内,除了你会开这样的玩笑,余外没有人敢开这样的玩笑!” “为什么说是屋子里的人开玩笑呢?” “你房内的信封信纸是我替你预备的,岂不一看就认出来了吗?” 仇奕森哈哈笑了起来:“小妮子,你很精明!” “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张天娜说。 “我的目的无非是要看高管家是否识字?” “‘王子餐厅’的黑衣人是谁?”张天娜问。 “啊,那是虚构的!” “万一高管家当真的送十万元去,该怎么办?” 仇奕森笑了起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假如说,高管家肯拿出十万元的话,早已经可以摆平姓施的那伙人的事情了!” “难道说,除了金钱以外,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问题吗?” “假如说,不希望流血的话!” “你确信高管家还控制着有那么多的钱吗?”张天娜好像有点不大相信。 “应该有的!”仇奕森说。 “你为什么那样确定?” “假如不是维护财产的话,高管家不会这样积极!”仇奕森说。 张天娜开始沉思,她在考虑,除了这幢屋子以外,她们家里不再会有什么财产,问题是这么许多年来,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将来又怎样生活下去?这个谜底只有高管家能够知道了。 “你查看高管家是否认识字,用意又何在呢?”她问。 “这只是一个小关键,它愈来愈接近我的理想了!” “什么理想?” 仇奕森一耸肩,说:“现在距离理想尚远!无可奉告!” “我一直觉得你在故弄玄虚呢!”张天娜吁了口气说,“现在我对任何问题全失去了兴趣,我只想离开这幢屋子!” “高管家不会放你走的!” “他管不了我!” “多少年来,他守着这幢屋子,与外界隔绝,就只是为了你,你又岂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我已经厌倦了,我感到苦恼!烦恼。”张天娜又发了小姐脾气,跺着脚说:“我对一切都没有兴趣了!” 仇奕森却指着那座坟墓说:“我对这座坟墓很有兴趣!” “你仍迷信着它里面是埋着财宝?”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我相信它一定有一扇活门,可以打得开,我只希望窥看它的内貌一番!” 张天娜似乎已生了气,说:“高管家已经告诉过你,里面只是一口棺材,余外连什么也没有……” “高管家的话不可靠!” “难道你要冒渎故人的尸体吗?万一启开来,里面只是口棺材,余外什么也没有!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她气呼呼地说,“一个人在他的生前,不管他有什么罪恶,可是入土之后应该让他安息了……”她忽的嚎哭起来。 仇奕森很感不安,说:“我无非是想解决难题……” “我不接受你的好心,假如说,你是为那笔钱财着眼,那么你就把坟墓劈开吧!我一切都不管了!”她激动地说着,双手掩面,急步向屋子里奔。 “天娜,你别误会!”仇奕森大窘,追在背后说。 芳妈听得张天娜的哭声,慌慌张张,由屋子里赶出来,正好和张天娜撞个满怀。 “天娜,谁欺侮你啦?”芳妈惊惶地问。 张天娜没有回答,一头奔进屋子里去了。 芳妈便向仇奕森怒目瞪视,仇奕森心中有内疚,数次来到张天娜的房门前叩门,但张天娜不予理睬。 他心中想,天底下最难的,莫过于是几面不讨好的事情,张宅内所有的人都和他作对,假如说,连张天娜也不能谅解,那么倒不如听从杨公道老先生的话,迅速抽腿,离开这个复杂的圈子,要不然,再继续下去,非但徒劳无功,说不定还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这又何苦? 仇奕森已有厌倦之意。 午夜间,仇奕森尚在床上燃着香烟,忽听得院子外的大铁门哗喇喇地拉开了。 他爬起身,推窗外望,只见启门的是芳妈,高管家和阿龙全副武装,打算到什么地方去的模样。 除他们两人之外,奇怪是多了好几个土着达雅克族的武士。 “嗯!”仇奕森明白了,在晨间,高奎九曾约他同去亲番道第二次窥探吊桥下的那间茅屋,经仇奕森婉拒了,想不到高奎九孤意而行,还邀来了一些达雅克族的武士。 瞧他们全副武装,配备齐全,像有意要打一场硬仗!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高管家懵然地毫不了解,居然他就企图动用武力了。 可见得这个人,非但大字不识一个,而且还是个武力的迷信者,最后必会惹来流血的大祸。 仇奕森最疑惑的是那几个达雅克族的武士,高奎九既然甚少和外界接触,那么这几个土着又是从何而来?假如说是临时雇用的,难道说他们就是为高奎九卖命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或许在这几个土着的身上可以找出些许线索! 仇奕森想着,匆匆脱下睡衣,更换上黑衬衫、黑裤,两支白金手枪别在腰间,推门外出,赶至前院的大门口间。 “高管家,我要参加一个!”他高声说。 高奎九大愕,说:“你不是一再拒绝参加的吗?” 仇奕森说:“我午夜梦回,改变意见了!” “怎么会使你改变意思的?” 仇奕森一耸肩,说:“待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 “这会成为理由吗?”高奎九颇表怀疑。 芳妈却冷嗤的说:“哼,在吃晚饭后,天娜小姐不再理睬他了!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呢!” 高奎九便用手中的那支大号猎枪点着仇奕森的胸脯说:“我不是早关照过你,不要去惹张天娜吗?” 仇奕森说:“不瞒你说,事情若再不解决,张天娜要离家出走了!” “你别老在挑拨!” “我对你说的是实话,到时你会后悔莫及的!” 高奎九看了钟点,应该是出发的时间到了,于是便关照芳妈说:“你要多注意张天娜!” 高管家指挥出发,他向仇奕森说:“我们之间合作,这是头一次,但也许是最后的一次!” 仇奕森说:“有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希望我们不是坏的开始!” 由他们的那幢神秘的寓所至亲番道去,不需要由正道走,穿过树林过去,路途可以减省一半。 所以,他们无需要用汽车,芳妈替他们关上铁闸大门,这样屋子内便只剩了两个女流之辈了,高奎九一再叮嘱: “把守在屋子内,千万不要轻易开门,凡事要小心,等到我回来为止!” 芳妈唯唯诺诺,唯命是从,那扇笨重的大门始才闭上。 土着达雅克族人总共五人之多,可能其中有一个是他们的头目。 高奎九领在前面,走上山坡,向着森林疾走,仇奕森和哑仆阿龙紧随在他的背后。 仇奕森故意说:“高管家真了不起,还可以号召一批达雅克族人为你效劳!” 高管家反问:“你临时决定参加我们,可有着什么作用呢?” 仇奕森说:“这仅是兴趣的问题!我向来是喜欢凑热闹的。” “你恐怕是对几个达雅克族人感到兴趣吧?” “对方也有达雅克族人帮忙,你们现在是旗鼓相当了!不过最好不要引起他们自相残杀,否则后果问题,难以预料了!” “我得先警告你,这些土着武士,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你不必动什么脑筋!” 不久,他们已经趋入树林了,前路是黝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高奎九便将人马分为二组,在那些土着武士之中,有一名称为“吐图”的恐怕就是他们的头目。 阿龙和吐图带领两个武士分为一组绕道而行,高奎九自己带了两个武士和仇奕森分为一组,直线进发。 高奎九携带有小型的手电筒用以照路,他的身手还是满矫捷的,一直就没有停过。 进入丛林之后,阿龙他们一行便不见了,高奎九为什么这样做?有着什么阴谋?不得而知。 约半小时之后,已渐接近那条吊桥了,由吊桥下望,下面的那几间茅屋,一览无遗。差不多每一扇的窗户都有着灯火。 仇奕森问高奎九说:“你打算怎样做?是否实行突击?” “擒贼要擒王,要将他们的主谋人拿住,就好说话了!”高奎九答。 “我们总共八个人,人力够吗?” “以少击众,攻其不备,这是我一贯的战略!” “对方的虚实,你可摸清楚了?” “我派吐图监视他们已经不是一天了,他们在依莉莎白道撤退之后,就集合在此!” 在树林的另一端,有手电筒的光亮,向这一方面打信号,大概是阿龙他们在准备行动了。 高奎九也掣亮了手电筒,给予回答,电筒的光亮灭去之后,高奎九一挥手,他们便下山了。 由吊桥旁边的羊肠小道下去,在黑暗中摸索,甚为惊险,略一不小心的话,稍一失足,就会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吊桥底下的三间茅屋虽然有着灯火,但是在那周围,不见一个人影,是否有人布哨,或是埋伏,不得而知。 仇奕森一直认为高奎九太过轻率了,不管怎样,施素素的一方面是处在暗处,他们被困在明处,处在被动的地位,敌人的情况不了解,人力悬殊,这种进击是非常危险的。 高奎九领在前路向山下摸索,这时候不能够再亮手电筒了,否则容易被对方发现。 仇奕森紧追在高奎九的背后,轻声说:“你可搞清楚了他们究竟有多少布哨?” “我们现在的方位,正在他们哨位背后!和阿龙他们是两路夹攻呢!” “你如此有把握吗?” “我也不是冒昧行事的,吐图早已经替我摸好路线了!”高奎九满有把握地说。 “你和吐图究竟是什么关系?”仇奕森再问。 “嗨!你又来打听了,你未免知道得太多啦!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吐图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你别多枉费心机!” 仇奕森说:“我需要提醒你的,达雅克族人的繁殖力甚强,差不多的族人都有亲戚关系,既然姓施的一方面已经雇有达雅克族人为他们卖命,你再雇用达雅克族人,小心他们之间是勾通的!” 高奎九以自豪的语气说:“哼,我雇用吐图已经不是一天啦!” “你们的关系有多久的时间?” “妈的,你又来打听了!”高奎九一滑脚,几乎跌跤,幸好他抓牢了一株短树,没滑下去,可是脚底下的一枚碗大的石头便顺着山坡直坠下去了。 仅由一块石头砸下去而引起小型的山崩,霎时间碎石子哗啦啦地落个不已,溅落到溪水里的石头上,还迸出了火花。 “妈的,少说话,否则我们的人也要砸下去了!”高奎九咒骂着说。 四周还是那样的沉寂,不见有丝毫动静。 吊桥的底下那三数间茅屋的灯光仍是亮着,不见有人影动静,也不见布哨者出现。 “静得太可怕了!”仇奕森说。 “你真噜苏!”高奎九斥骂他,仍然领在前面向下摸索。 “高管家,情形不对呢!你也是老江湖了,这小型的山崩,假如茅屋的附近有人,他们不可能没听见!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仇奕森向他提醒说。 高奎九一怔,说:“也许他们的距离过远!” “我们处在半山腰间也可以听得见,他们不可能全都是聋子!” 高奎九果然住了脚,他需要考虑了。“你的意见怎样?” “恐怕有埋伏!”仇奕森说,“你不是已经中过一次埋伏吗?” “唉,已经到这里了,我们岂能半途而废?” “难道说明知道是圈套,还要继续向圈套内跑吗?” “但是阿龙和吐图已经行在我们的前面……” “阻止他们还来得及!”仇奕森说。 “来不及了,他们的路途熟,行动比我们快!”高奎九说,他仍决意继续向山下面走。 “高管家,至少我们该留一个殿后!”仇奕森再建议说。 “你假如害怕,就留着殿后吧!” 不久,他们已落至山底下,高奎九在前匍匐而行,转眼间窜至一株树后掩蔽身形,仇奕森也跟踪到了他的身背后。 高奎九说:“你为什么不留着殿后呢?万一情形不对,我们该有一条退路!” 仇奕森说:“我还是掩护你比较妥当!” “瞧!前面有一个人影,可能就是他们的哨位!”高奎九指着茅屋前水溪旁的一块巨石说。 在那石头的旁边,有着一团十分像人形的东西,头上还戴着大草笠。 看那茅屋前窗暗淡的灯光,正好映在那草笠上,若隐若现的好像是一个人蹲在那里。 仇奕森轻声向高奎九说:“不要上当!那仅是伪装!” “伪装吗……?”高奎九疑惑了,他摇了摇头,“不!那人影仍在动!” “风吹的!” “老弟,你老是疑神疑鬼的!制造不安情绪吗?” “不!假如那是哨桩的话,刚才你踩脱了滑石,许多石头滚下山去,那人必会受到惊吓而起应变,但是他无动于衷呢!同时,布哨的位置,刚好对着窗户的灯光,高管家,你也是老江湖了,哪有这种布哨的方法?” 高奎九还是不服气,说:“达雅克族人贪酒,爱睡,也许是睡着了!” “唉!”仇奕森叹了口气,他只好摸出了手枪,准备应变了。 这时候,两名达雅克族人武士已经摸索过来,爬近了高奎九的身畔。 高奎九会说几句土话,指着溪畔那块石旁边的人影所在处指点了一番。 两名达雅克族人武士不断地点头,表示明白怎么回事。 不久,在对过的山坡上有电筒的灯光一闪,大概是阿龙他们也抵达地面上准备好突击了。 高奎九便拍一名达雅克武士的背脊,一挥手,立刻,两名武士便蛇行向着目标摸索前去。 高奎九的情绪开始紧张起来,他摸出手枪,扣上“红膛”,边向仇奕森说:“一动手,我们便向茅屋突击过去!我攻击第一户,你攻击第二户……” “你的计划还没有告诉我呢。” “反正是拿人,最好是活擒!假如遭遇抵抗的话就立刻开火!” “开火就是流血喽?” “到这时候顾不了那么许多了。”高奎九说时,嗓子也有点哽住了。 眼看着,两名达雅克族人的武士已渐和那人影所在处接触了。 “我们现在就走!”高奎九说着,即领在前头飞奔。 不料,两个达雅克族武士,和那把哨的人影接触时,用刀子一挑,很糟糕,被仇奕森说中了,那是伪装的草人,是故意用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的。 达雅克族武士是冲动的,他们举起了钢刀,猛然就把草人的脑袋砍掉了,一面用土语高声提出了警告。 高管家受到惊吓,刚要止下脚步,已听到一声枪声,“砰!”如冲天炮似的,直冲上了云霄。 霎时间,在那条高悬的吊桥下,只见一行人形,各执火把奔了出来,有十余人之多,居高临下,使他们无可遁形。 同时,由他们来路的那座山谷上也出现了人影,断了他们的后路。 “不好了!我们中伏啦!” 高奎九显出有点慌乱,呐呐地说。 这时候阿龙和吐图他们也窜过来会合了,阿龙有口难言,他们的一组遭遇了相同的情况,被一尊伪装的人形诱进了被包围的腹地。 “唉,果然中了他们的计……”高奎九愤懑地说。 仇奕森说:“假如是我,就不上这个当!我们被困在核心了,瞧!在那小溪的进口处也有人影在流动,我们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了!” 高奎九打量了吊桥上的人数,那些可能都是达雅克族人,他们是用来虚张声势的,不可能有火药武器! “他们的人数不多!我们可以应付得了的!”高奎九的战斗意志倒是满坚强的,他有突围的企图。 “你别搞错了,在吊桥上的人不多!但是我们的四周,没有持火把埋伏着的人必不在少数,我们若孟浪行事,可能会引起不良的后果!” “施素素他们总共也不过只有四五个人!力量一分散,我们可以应付得了他们的!” “也许他们不止四五个人!不要轻敌妄动!”仇奕森再次关照说。 这时候,忽的吊桥上的火把纷纷的扔下来了,扔在他们一行人的身畔四周,照得通明,使他们更无可遁形了。 “高奎九,我们在这里等你已经很久了!你自投罗网了,束手就缚吧!”忽然,有人在茅屋的屋顶上呼嚷着说。 仇奕森偏过头,皱着眉宇细看,那屋顶上仅只露出一个人,瞧他的身形,很像他们那伙人之中的枪手莫力奇,仇奕森曾经和他交过一次手,这家伙的枪法打得十分神奇,不能不对他加以注意。 “高奎九!你们被困了,抵抗也无益,投降吧!”另外在山道进口的地方也有人躲在石堆旁呼喊。 “你们假如敢开一枪抵抗,包管你们一个个尸骨无存!”在山谷背后也有喊话。 阿龙和几个达雅克族人伏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随时准备决一死战。 “假如我们被擒又会如何?”高奎九欲听取仇奕森的意见。 “很简单,他们会逼你接受他们的条件,献出张占魁作孽的钱财,然后了事!”仇奕森说。 高奎九摩拳擦掌说:“他们一辈子不会得到的!” 仇奕森也打量过对方包围的形势,向高奎九说:“据我看,茅屋的一面是他们人力最薄弱的一面,是我们突围最好的方向!” 高奎九不敢大意说:“在那茅屋顶上的可能是他们的枪手莫力奇,他的枪法神奇,可以以一抵百!” 仇奕森说:“也就是因为如此,他们以为有莫力奇一个人,可以万无一失,所以布防也就空虚了!” “可以冲得过莫力奇的神枪吗?” “这是我们唯一可以选择的一条路线!”仇奕森已经拉弹匣上了红膛,边说:“我领在前面,你们跟随着一个接一个冲,留一个枪法较好的断后!” 高奎九便将仇奕森的一番话向几个达雅克武士解说清楚了。 仇奕森再说:“谁断后,你还是阿龙?” “阿龙的枪法是跟我学的,他用刀子比我快!”高奎九说。 “断后较为危险,不容易脱身啦!”仇奕森说。 “我能够照顾自己的!”高奎九很有把握地说。 突地,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了,枪弹绕在他们的身畔爆炸,火光闪闪,扬起尺高的烟硝和尘埃。 对方先行开火了,是莫力奇的声音,在那茅屋顶上高声叫唤: “仇奕森,我相信你也在他们一伙人之中,那是不上算的,何必要和他们一起送死?告诉他们已经被十面包围了,等于瓮中之鳖,抵抗也无益,不如束手受缚!不过仇奕森,你曾经放过我一马,今天我也可以还你一记恩怨,举起手来,我可以乖乖的放你过去!” 仇奕森向高奎九说:“这小子相当的狂妄呢?” 高奎九说:“他的枪法打得准,枪弹落在我们的身畔四周,就是已经示威了!可惜我长枪没有带来,否则我可以射他下来!” “为什么不带长枪呢?” “行动不方便!” 仇奕森叹了口气,又说:“准备好了没有?我们等候他第二次开枪之后,就立刻行动!” 高奎九又用土语,向几名达雅克族武士关照,同时命阿龙给他们掩护。 在水溪的进口间,又有人叫嚷了:“高奎九,你还是出来投降吧,我们有话好说,抵抗于你无益呢!” 仇奕森便拾起了一块石头向那声音发出处扔过去,好像有突击的形势。 那一方便霎时开了枪,守在茅屋顶上的莫力奇也双枪并发,砰,砰,砰,砰,四方八面枪火都在闪着,弹药落在他们一群人藏匿处的四周,炸得尘土翻飞。 “大家准备好!”仇奕森一声喝令,等到莫力奇的方面枪声一息。 他举起枪就打,砰,砰……只见火光闪处,正好在茅屋顶间莫力奇所在的四周炸开。 莫力奇自然需要闪躲。 仇奕森一声“冲”!即飞身向前,枪口对准了莫力奇的所在处没让他松一口气。 莫力奇受了威胁,翻身滚向屋背后去了。 仇奕森以一阵连环枪射击,已冲过莫力奇把守着的那间茅屋的所在处。 他需要掩护其他的人继续冲过来,只要越过那三间茅屋,他们就可以逃上山,那是唯一突围的途径。 仇奕森在越过第二间茅屋之时,一眼就瞥见窗户内有着一个人,那是女的,正就是那个神秘女郎施素素呢。 仇奕森有此发现,大喜过望,他不待施素素有可以射击的机会,一窜身扑进窗内去了,趁势将施素素拖倒在地。 施素素一声惊呼,在地上已打了两滚,想爬起来时,仇奕森已夺下了她的手枪,将她制伏在地上。 “你抵抗也没有益处,不如乖乖的听命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你打算怎样?……”施素素惊恐地说。 仇奕森说:“我们中了埋伏,打算藉你掩护我们离去!” 施素素挣扎,但是她哪是仇奕森的对手呢,仇奕森一拧她的手臂,将她推出茅屋外去了。 施素素大概也不是在黑道之中混的人物,虽然他的父亲也是“胜利友”的头目之一,遇上这样的场面,自然免不了胆怯,莫力奇自恃枪法好,单独阻挡一面,以为保护一个施素素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何况还交给了她一支短枪,让她自卫,但没想到施素素竟因此而落在了仇奕森的手中呢。 仇奕森正推着施素素走出茅屋之时,五个达雅克族武士,已经冲过了莫力奇的封锁线,已扑至茅屋的近前了,高奎九断后,和正包围着的歹徒们发生激烈的枪战。 仇奕森架住了施素素,正欲向四周喊话,高奎九已打尽枪匣内最后的一发子弹,掉转身,冲向茅屋的这一方面来了。 “啊哎!”一声,高奎九踉跄仆倒地上,不幸他竟中枪。 仇奕森大惊,阿龙更是慌张,急冲出去举枪乱打一通以给高管家作掩护。 “嗨!大家息火!施素素已经落在我的手中了,你们总不愿意伤及这女孩子吧?”仇奕森高声喊话。 果然,包围着的人们全部息了火,枪声不再响,全鸦雀无声。 莫力奇自茅屋顶上爬着,探出头来,咬牙切齿地说:“妈的仇奕森……” 仇奕森说:“谁再伤人,先伤施素素!” 这时候高奎九仍在草堆中打滚,呻吟着,向阿龙招手,呼喊说:“阿龙,吐图!快来扶我一把!” 仇奕森即问:“高管家你的伤严重吗?” “腿部中了一枪,不能行动……”高奎九叫嚷说。 阿龙和吐图便奔了出去,一左一右将高奎九架起向后便拖。 “施素素,你在哪里?”是那年纪稍大的壮年男子在呼喊,位置在水溪的首端。 仇奕森便向施素素说:“你告诉他们好了!” “叔叔,我在这里,被他们捉住了……” “大家停止开火,否则第一个受伤的是施素素!”仇奕森呼喝。 对方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自然不敢再开枪了,但是所有的火把又重新燃亮了,在四下里照得通明,他们徐徐的靠过来,由火把的光亮,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施素素被擒在仇奕森的手中。 砰,砰,仇奕森朝天打了两枪,是示威性质的,说: “大家退下去,不要再靠过来!” 这时候,阿龙和吐图已经将高奎九拉至茅屋的近前,高奎九伤在腿部,血流不止。 “快给高管家包扎伤口,用树枝绑着,绞在大腿的大动脉!”仇奕森吩咐说。 阿龙即拔出靴刀,割开了高管家的裤腿,他一时找不到布物,只有撕下自己的衬衫,扯成数片,给高奎九包扎了伤口,又听从仇奕森的吩咐,拾了小树枝,绑着布条,绞在高奎九的大腿上,藉以止血。 高奎九呻吟不已,枪弹的铅头仍嵌在大腿里面,实在不好受呀。 这时候,所有的人屹立着不敢妄动,一个脸带刀疤的大汉,持着火把,一步一步地以试探性质迈了上前,他说: “仇奕森,挟持女人以掩护自己,不是好汉行为,有本事将施小姐放出来,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仇奕森说:“孙桐彪!你无非是想试试我的枪法!”他一扬手,扣扳机,“砰”的一声,正击中那汉子手中的火把,火即熄灭了。 孙桐彪大为吃惊,即向后面退了下去。 “仇奕森,放掉施素素,大家有话好说!”莫力奇在屋顶上喊话说。 另外一个秃头的壮年人出现了,他是施素素的叔叔,趋了上前,说:“放了施素素,我们双方可以折衷地谈谈……” 仇奕森说:“我们今天没有空,因为有人受伤了呢,得赶回去找个大夫医治一番,改天再谈吧!” “叔叔……”施素素挣扎着叫嚷。 但仇奕森的铁腕像是在她的手上生了根的一样,说:“你再叫嚷也没有用!我们决定了要你做客,绝对会好好招待你的,不如关照吊桥上的那些达雅克族人撤退让路,因为我们要借那条路回家去呢!” 施素素也是满倔强的说:“我不管,有本事你们自己闯!” 施素素的叔叔也在说:“仇奕森,你是多管闲事,何必硬蹚这浑水,我们是有恩怨的,于你何干?” 仇奕森说:“我不愿意流血,希望你们双方的仇怨能和平解决,也就是我蹚这浑水的原因!” 莫力奇由屋顶上纵了下来,和施素素的叔叔及孙桐彪合在一起,他高声说:“仇奕森,四方八面全是我们的人,十几支枪向你们瞄准着,而且吊桥上的达雅克人用的全是喷筒,一动手,毒箭会如雨下,你们逃不了的!” 仇奕森说:“有施素素在我们手中,哪怕是千军万马,我可以冲得出重围!” “你的手段太卑鄙了!”孙桐彪咒骂。 “大家都不择手段!”仇奕森答。 这时候,高奎九的腿伤已经扎好,由阿龙和吐图一左一右架着,蹒跚地向上移动。 留下的几个达雅克族武士各执喷筒,劈山刀,继续给仇奕森掩护。 仇奕森一手揪住施素素的玉臂,逼着她向山上撤退,施素素要挣扎,但耐不住仇奕森孔武有力,反而拖拖拉拉的,连大腿也擦伤了好几处。 “叔叔,救我哇……”她几乎要哭了。 “我们并没有打算害你,何苦要喊救命呢?你将是我们的贵宾!”仇奕森说。 “仇奕森放掉施素素,我们大家有话好说!”她的叔父实在看得有点心酸,又再次求和。 但是仇奕森不敢大意,若放掉了这个妞儿的话,万一他们大伙儿翻脸不认人,他们一行失去了保障,后果不堪设想,便高声说: “姓施的,假如能够和平解决的话,正是我们乐意接受的,施素素便是保证之一,我们有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首先让施素素做我们的贵宾,接受我们的招待,以后便化敌为友了!” “仇奕森,你不放施素素,我和你势不两立!”莫力奇又说。 “你们是软硬兼施了!倒不如教吊桥上的蛮族弟兄撤退开,我们要借那条路,因为蛮族的智慧有限,万一动起手来,伤及我们没关系,若伤了施素素,你们便罪大恶极了!” “叔叔,别让吊桥上的喷筒队离开,一个也别放他们走!”施素素叫嚷。 阿龙和吐图架着高管家已行在前路,仇奕森不能和他们脱节,即揪着施素素逼她向山上走去。 莫力奇等的一伙人穷跟在背后不舍,但是他们可不敢追得过于接近,恐防仇奕森情急之下,让施素素吃苦头。 “大家也别追了,穷跟也无益!还是叫吊桥上的蛮族让路吧!”仇奕森又说。 “别让路,用毒箭射他们!”施素素还是逞强。 “嗨!你可知道被毒箭射中了的后果?”仇奕森推着施素素上山,边说,“三分钟之内毒发就会死亡,死的时候,全身紫黑色,眼睛翻白,鼻子朝天,龇牙咧嘴,甚是难看,任何人路过都要吐白沫!我们是江湖汉子,死了难看倒也罢了,像你这样漂亮美丽的小姑娘,若是中毒箭而死模样变得古古怪怪,被人看见了还要吐白沫,多么可惜!” 施素素听得心惊胆战,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连死也不例外,便没有再嘴硬了。 他们已渐接近了山头,已经可以看见吊桥上的达雅克族人在准备应战。 阿龙和吐图摩拳擦掌地准备硬冲,仇奕森制止他们说: “让施素素小姐行在前面,要吃毒箭,她先代替我们!” 施素素便哭了起来。 可是山底下已经叫嚷了,是用土语吩咐,命那些达雅克族武士撤退。 那七八个达雅克族武士还迟疑着,站立着不动,吐图便不客气了,拔出劈山刀,高高地向着施素素举起,用土语吼嚷着。 仇奕森听不懂,大概他是威胁那些达雅克族人,假如再不撤开的话,便要砍施素素了。 施素素自是惊恐万状,仇奕森却向着吐图挥了挥手,说: “别把我娇小的客人吓坏了!” 山底下的人再次向吊桥叱喝,那些达雅克族人始才收起武器,怏怏地退至桥端两旁。 “现在是时候了,我们尽快过桥!”仇奕森说着,推着施素素走在前面,招呼阿龙和吐图扛着高奎九跟在后面,其余的达雅武士在旁掩护。 “仇奕森,假如施素素有任何不测,所有的一笔帐,我们全记在你的身上!”莫力奇追上山头高声说。 仇奕森掉转身回说:“我们化敌为友,这是大好机会呢,再见了!” 他们顺利的过了吊桥,立即遁进了黑森林,就不必再担心任何袭击了,因为吐图对这森林的道路较熟,他便将高奎九交给了其他的几个达雅克族人扛着,亲自在前领路。 高奎九受了伤,不堪颠簸,痛苦不堪,直在呻吟着,好在进入树林之后也就比较安全了。 “仇老弟,这一次又多亏你了!” 仇奕森说:“假如早听我的劝告,岂不免掉这场灾难了?” 高奎九长叹一声,说:“唉,我也奇怪,这种错误,可一不可再,为什么一连两次都中了他们的埋伏?” “我早说过达雅克族人不可靠!因为他们的繁殖力过强,亲戚太多了!” “但是吐图是绝对可靠的,他绝对忠心耿耿!” “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仇奕森又问。 “哼,你又来打听了,你实在知道得太多啦!” 留着殿后的达雅克族人已趋上来向吐图报告,有“追兵”追到黑树林了,吐图即告诉了高管家。 仇奕森说:“没关系,在黑树林内,谁也不敢妄动,他们只不过跟着我们,瞧我们的动静罢了!” 他一面吩咐,大家加快脚步,只可怜了施素素,她的心情既是紧张又是惶恐,不时跌跤,弄得满身尘土及伤痕。 “我实在吃不消了,可否让我休息一会儿?”施素素哭泣着说。 “稍一停留,就要被追上了!”仇奕森说。 “但我已无能为力了!”施素素卧在地上。 “仇老弟,我们别中计,绝对不可停留!”高奎九关照说。 是的,只见树林背后已亮起了朵朵的火把,是莫力奇率领着大伙人追踪入树林里来搜索。 仇奕森便干脆一把将施素素双手抱起,加快了脚步,并关照阿龙说:“你持枪给我们断后,可是没得到我的许可,千万不要开枪,免再惹出流血事件!” 阿龙领命,便持枪留在后面。 不久,他们已越出了黑树林,张家的那所神秘大门已经在望,芳妈在露台上把哨着。 “芳妈,快开门!”高奎九呼喊。 不久,那扇铁闸门便启开了,芳妈一眼看见高奎九由几个达雅克族人搭架着,满身血迹,一副狼狈不堪的形状,不免大为吃惊。 “高管家,你们怎样了?吃了亏吗?”她问。 高奎九摇了摇手,说:“没关系,只是腿上带了彩!” 仇奕森抱着施素素跨进院子,刚好张天娜闻声由屋内赶了出来,她看见仇奕森抱着一个女人,立刻住了步,双手叉腰。 “这个女人是谁?”芳妈忽然指着施素素说,她的脸色铁青,目露青光,甚为可怕。 “这个女郎,是姓施的一家人,是仇奕森的俘虏!”高奎九说。 “杀死她……”芳妈双手握拳,咆哮着说。 仇奕森还未及将施素素放下,忙说:“嗨!休得对我的客人无礼!施小姐是我的客人哪!” “是姓施的,她向我们恐吓,勒索,又杀伤了高管家,我们必须杀她!”芳妈再次叫嚷。 施素素到了这陌生环境之中,甚为恐怖,她躲到仇奕森的背后去,好像仇奕森是她唯一的保护人了。 仇奕森向芳妈说:“高管家伤在腿部,子弹还嵌在腿里面,极需要帮助呢,你还是去料理高管家吧,施小姐的事情由我处理!” 芳妈不满,说:“凭什么由你处理?她进入我们的屋子,危害的是我们……” 高管家却向芳妈挥了挥手,说:“仇奕森说得对,这位施小姐应该交由他看管!” “为什么?……” “因为是仇奕森俘掳来的!” 这时候,殿后的阿龙已经退进铁闸门,将大门闩上,他指手画脚,张着嘴巴哇啦哇啦的大叫。 “大概是他们追到了!”高奎九说,“仇老弟,你上了望台看看,我无能为力了!” 仇奕森屹立不动,说:“芳妈这个态度,我对施小姐寸步不敢离开!” 高奎九说:“施小姐的安全,我完全负责!” 阿龙已经由门房的扶梯爬上了屋顶的了望台,仍在哇啦哇啦地乱叫。 仇奕森却向芳妈指着屋顶上说:“那才是你的事情呢!” 芳妈当然也惊恐不已,她急忙拾起地上的大号猎枪,随着阿龙爬上扶梯了。 仇奕森拖着施素素向张天娜招了招手,张天娜似乎含有妒意,大患当头,她好像并不在乎,施施然地过来了。 仇奕森给她们两人介绍:“这位是施素素小姐,这位是张天娜小姐!” 张天娜很平淡地说:“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在‘王子餐厅’里!” 施素素惶恐地点了点头。 “化敌为友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事情!”仇奕森向张天娜说,“你曾多次邀约施小姐会谈,现在是大好的机会了,我将她交给你吧!” “好的,我们是需要谈谈!” 高奎九又向仇奕森催促,说:“阿龙和芳妈恐怕都应付不了,仇老弟,还是你去吧!” 仇奕森含笑说:“有施小姐在此,他们不会怎样的!” 芳妈和阿龙已在门房屋顶上的了望台上布置了作战的准备,每人都有两支长枪,枪弹置在身畔,以围墙的栏杆作屏障,围墙上还有枪眼,可供避弹的。 张天娜带着施素素进屋去了。 仇奕森不慌不忙,爬上了扶梯,向围墙外望,只见那黝黑的山野上尽是火把,起码有二三十人之多,他们打那儿忽然集合了那么许多的人追踪到这里来了。 但是他们保持着一个距离,站立在山头上,没有向张宅逼近过来,这是避免接触开火的关系。 只见在那许多的火把之中,不时有人流动着,似在为大家传递消息,也像在商量对策。 仇奕森站在围墙上去,高声说:“莫力奇,你们别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你可以派代表过来说话!” 果真的,在那些人群之中,一条黑影流动着,由山头上溜下来,直接就奔向屋子的跟前来了,正是莫力奇呢。 他说:“仇奕森!快把施素素交出来,大家相安无事,否则我们要打进来了!” 仇奕森哈哈大笑,说:“莫力奇,你说的是孩子话,你们是干土匪还是江湖械斗?在这里向我们威胁吗?” 莫力奇也说:“你们干了绑票掳人勒索,我们是讨人来的!” 仇奕森说:“谈到勒索,是你们发动的,我们一直在要求和谈,现在你却血口喷人,反噬我们一口,未免过分了,要知道,你们的事件,高管家并没有报警报案,这是遵守江湖道义,但是假如逼人太甚时,我们唯有采取最后的途径!” “嗨!高管家没胆量报案的,否则张家的那座山坟可要凿开了!所有的胜利友会来讨债呢!” 仇奕森说:“假如在山野上我们发生械斗,倒无所谓,不会为局外人所知道,但是在这里发生枪战,会扰动山底下的住户,他们会报警的,惹动了官方,双方面都麻烦!否则现在我们居高临下,好几支枪的枪口对着你,我们可以把你打成肉泥浆!” 莫力奇说:“我不和你贫嘴,把施素素交出来,万事皆休!你们已经利用施素素掩护脱险了,现在该把她还出来!” “我已经说过,施素素现在是我们的客人,接受我们的招待,她在这里会安好的!” “你是企图用施素素做人质,以保障你们的安全吗?那你们是错了,施素素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和施素素把问题谈清楚的!”仇奕森说。 这时候,施素素的叔父也由山头上溜了下来,他是满头大汗的,说:“你们放掉施素素,我们大家有话可谈!” “我们和施素素谈也是一样,趁此机会,让施素素和张天娜交个朋友,彼此了解,双方化敌为友,岂不妙哉?” “不!这样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们尽量设法解决问题!” “仇奕森,你是局外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和仇恨!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了吗?” 仇奕森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自古有名言,何不到此打住?流血总归是不好的!我劝你带你所有的人马回去!改天必然下书邀约你们双方谈判!” “我要求现在放施素素出来……”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已经声明过施小姐在我们这里做客,她的安全由我们负完全责任!” “我们不放心的!” “事实上我们有人受伤在此,无暇顾及以外的事情,有施素素小姐在此,可以减少干扰,我们可以安心为病人治伤了!” 莫力奇咆哮如雷,说:“我们会杀进来的……教你们鸡犬不留!” 仇奕森摇首说:“你们杀不进来的,假如一定要强来,这屋子内的花园很大,足够埋葬你们的!” 芳妈也叫嚷说:“我们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施素素的叔父和莫力奇商讨了一番,终于他们愿意接受和谈。 “仇奕森,我们何不现在就进行谈判?”那壮年人又说。 “我们已经声明过,现在要料理伤者,受伤的正是谈判的代表人高管家,在伤患还未治愈之前,没有时间和你们费唇舌呢!” “那么请说个时间!” “请等候我们的通知吧!” “仇奕森!施素素若有一毫一发之损,全由你负责!” “当然我负全责!” 莫力奇等似是无可奈何,惟有撤退了,他俩离去后,山顶上的火把也渐渐移动,慢慢地散去了。 “怎样了?”高奎九负了伤,他的情绪还是那样的紧张,手中执着长枪,两支短枪别在腰间,坐落在前院的台阶前。 吐图和几个达雅克武士做他的护卫,守候在他的两旁。 仇奕森散闲地说:“有施素素小姐在我们这里做客,他们不会怎样的!” 这时候高奎九一声感叹,说:“老狐狸真是名不虚传,今晚上假如不是你,我们可能又要全军覆没了!” 仇奕森说:“假如我是你,绝不会去上这个当,这也是迷信武力之患也!” 高奎九让吐图拉了他一把,站了起来,说:“现在我该和我们的俘虏好好谈谈了!” 仇奕森忙说:“这不是你的事了,应该交由张天娜办理!” “为什么不是我的事?”高奎九又要发怒。 “高管家,你腿上的弹头还没有取出来,假如毒发了,整条腿都要报销!”仇奕森说,“我们还是快找个大夫来吧!” “不用!这点小毛病难不住我的!叫阿龙替我准备好,我自己就可以把它取出来!” 芳妈却向高管家建议说:“那个姓施的女人应该交给我。” “嘿!交给芳妈就坏事了!” 高奎九果然就自己动手治伤,一味“江湖老大”好汉作风,他有自备的药箱、消毒用具,自己注射了麻醉药,缚好了大动脉,由芳妈帮忙,割开了伤口,硬将弹头取出来了。 当然这是够痛楚的,血也流了很多,但是高管家只咬紧牙关,除了哼哼之外没有叫痛。 弹头取出之后,止了血,芳妈好像很内行,像是干过这种工作的。 第九章 疯妇与娇娃 张天娜和施素素果真交上了朋友,她俩由敌对的立场开始,渐渐谈得很投契。 施素素一再声明,她的父亲施志雄和张天娜的父亲张占魁究竟有什么恩怨,她是一概不知的。 施素素为什么会到砂劳越来,又为什么会参加他们的勒索活动,她自己是胡里胡涂的,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活动进行,全由她的叔父施志骅和莫力奇、孙桐彪三个人策划。 施素素说:“家父去世时,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甚至于可说是始终和父亲没有见过面!我母亲是个很能干的女人,一家的生活全仗她个人维持!” “你没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吗?”张天娜问。 “没有,家父去世时,我还是个婴儿!” “那么策划这件事情的,除了你的叔父施志骅、莫力奇、孙桐彪之外,没有其他的人吗?” 施素素说:“还有,不过他们还没有赶到,我们是分批到砂劳越来的!” 张天娜立时明白了,这就是他们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因为人手没有到齐呢。 “你的叔父的目的究竟如何?他希望诈取多少钱才肯罢手呢?总该有个理想的数目的。”她问。 “我不知道,恐怕是要看你们的财富而定,听说,家父有百万元以上应得的财产,被令尊吞占了,叔父是打抱不平而出头的!”施素素说,“但是家母很反对这件事情,她拒绝我参加的……” “但是你为什么也来了?” “叔父将我骗出来,等于是绑架一样,把我弄来的,他说一定可以叫我发财回去,那么母亲的生活也不会这样的苦了!你呢,你父亲又怎么会跟我父亲打起来的呢?” 张天娜感到困惑,说:“我也搞不清楚,我从小也等于失去了父母一样,自小就在这小天地里生活而长大,有关上一辈的事情,可说是连一点影子也没有,假如不是这件事情发生,我根本连什么叫做‘胜利友’,家里有多少财产,我们为什么会生活在这小天地里,一切问题,连想也没有去想过呢!” “你们究竟有多少财产?”施素素问。 “不知道,我从不过问的!” “听说你们家里上下大小的事情全由那位怪面人高管家专权管理!” “可说是如此的!”张天娜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说,“令堂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澳门,我们就是由澳门来的!” “澳门是个好地方吗?”张天娜好像有了羡慕之感,说,“世界这么大,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小天地里,什么地方也没有去过,听说澳门和香港非常接近,那是世界闻名的港埠,称为‘东方的灯塔’,我向往那地方很久了呢!” 施素素也很天真地说:“香港真是个好地方,一天比一天繁华,我曾经去游玩过多次,真是依依不舍呢!不过家母却喜欢住在澳门,她说,香港没有人情味,还是澳门比较朴素一些!” 张天娜又有了感叹,说:“有母亲的人,一定很幸福!” “令堂也不在了吗?”施素素关切地说。 “我自幼就无父母,就在这小天地里由高管家等的几个人将我看大!” “高管家是你什么人?” “不知道,我自小就叫他做高管家!” “这个人的脸孔怎么搞的好像被火烧伤的,十分可怕呢!”施素素瞪大了眼珠说。 “我也不知道,我从小见他这副脸孔,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还有,你家的那个女佣,脸孔铁青,好像吸血鬼……” “她等于是我的保母,从小带大我的。” 施素素立刻道歉说:“我是辞不达意,说的都是实话,希望不要见怪!” 张天娜哈哈大笑起来。 她俩一言来一言往,好像成了知己之交,把双方的仇恨完全置之脑后了。 “仇奕森为什么会帮你们,我们觉得十分诧异呢!”施素素提出了新的问题。 张天娜含笑说:“这个人来得奇特,一言难尽!” “我的叔叔说,他过去是个江洋大盗呢!”施素素说。 “不!这个人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张天娜说。 “他帮你们,我很羡慕呢!” 她俩聊着,竟抵足而眠,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张天娜寝室内的那扇窗户竟打开了,闪进了一个人影,她在寝室内蹑手蹑足的打了一个转,趋至床前,向床上的两个少女打量了一番。 忽而,她蓦地跃起,扑向床上去,双手直掐向施素素的咽喉。 施素素自梦中惊醒,只见当前是一个披头散发,脸色铁青,满脸青筋的女人……那是芳妈呢,她的眼球都几乎突出,充满血丝,咬牙切齿双手死命掐在施素素的咽喉上。 施素素已经失去了叫喊的能力,没命挣扎着,张天娜也被惊醒。 “芳妈,你要干什么?”张天娜叫喊。 可是芳妈已像失去了理性,她已听不到张天娜在说什么,只想置施素素于死地。 “快来人哪!”张天娜叫嚷着,要将芳妈扯开。 仇奕森所住的房间和张天娜的寝室最为接近,这时候,仇奕森尚未睡呢,他在研究自施素素处取来的人名小册子,忽听得叫声,连忙赶了过去。 张天娜仍在狂叫,她已经将大门打开了,站在门首求援,仇奕森闯出自己的房间,就知情形不对。 “什么事情?”他问。 张天娜惊乱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用手指向房间内乱指。 仇奕森一眼就看见芳妈在发疯,双手掐着施素素的咽喉,欲置之死地而后已。 施素素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假如再没有人援救,必死无疑,仇奕森猛冲进门,一头向芳妈扑去。 芳妈每在发疯之时,力大无穷,三两个人还扑她不倒的,她就是掐住施素素的咽喉不放。 仇奕森不得已,握着斗大的拳头,猛然一拳朝着芳妈的脸颊击去。 这一拳,打得非常的猛,芳妈立时被击倒,跌在地上打了一滚,她真是个疯人呢,一声长嘶,又自地上窜起,她并不扑向仇奕森,仍然向床上的施素素扑去。 施素素刚舒过一口气,仍在昏迷状态之中,她呛咳不已,芳妈又再次扑倒。 仇奕森只有再下狠招,一掌迎面劈过去,再又一拳,芳妈张口就咬,仇奕森躲避不过,手臂被咬了一个伤口,他实行第二次重击,芳妈倒向墙边,头撞着墙壁昏倒了,事情才算平息下来。 高管家是因为受了伤,躺在寝室内不能弹动,可是张天娜的求救呼嚷他早已听见了,在床上扶起了身子,呼唤阿龙不已。 阿龙以为又有敌人来犯,持着枪,在院子内四下奔走巡视。 这时候张天娜已经将施素素扶起,施素素仍感呼吸窒息,呛咳不已。 “阿龙!屋子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奎九扶墙攀壁的,趋至窗外的扶手栏杆之前叫嚷。 阿龙这时候始才知道又是芳妈的老毛病发了呢,可是他又无法给高奎九答话。 “是芳妈又发神经病了。”仇奕森探首窗户之外向高管家说话,“几乎将我们的客人杀死了呢!” “唉!”高奎九跺脚说:“我早就想到可能会出这种差错!施小姐怎样了?” “当然受惊了!” “芳妈呢?”高奎九再问。 “芳妈被击昏,现在正躺在地上!”仇奕森说。 “叫阿龙将她暂时幽禁起来,等到她复元为止!”高奎九吩咐说。 阿龙便去处理芳妈去了。 施素素舒过了一口气,渐渐回复知觉,蓦地却嚎哭起来。“可怕,多可怕……”她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仇奕森生就最怕见女孩子掉眼泪,手足无措地,说:“唉!我真抱歉,我以为将你交给张天娜就没事了……” 施素素竟一头倒向仇奕森怀里。 “你们为什么不放我走?要这样折磨我,何不干脆杀了我?杀了我吧……”施素素边哭边说,像泪人似的。 仇奕森能说什么呢?他看见施素素那副可怜的形状,心也酸了。 本来,张天娜对施素素已经放弃了成见,认为施素素是无辜的,以她的年龄,和她的谈吐,确实是连什么也不懂,很可能是受他人的利用而已。 可是这时候她却发现施素素有点假惺惺,她倒在仇奕森的怀里猛发嗔,莫非是想迷惑仇奕森吗?…… 现在,他们一家人,高管家负了重伤,阿龙是个哑巴,芳妈是个癫人,都非常容易应付,只有仇奕森是他们唯一的劲敌,万一仇奕森倒戈,被她拖了过去,岂不要立刻瓦解? 张天娜愈看情形愈是不对,只见仇奕森手足无措的,张口结舌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美人计!”张天娜心中说:“好卑劣的手段!”其实这是她内心之中捻酸罢了。 施素素的确是有生以来未遭遇到这类的事情,虽然她的父亲也是在黑社会中混混的,但是自幼离开了父亲,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靠母亲做事情维持生活。 施素素的生活颇为正常,由小学至中学没有间断过,所有的接触都是光明的一面。 她是受了叔父施志骅的怂恿,也是不忍见母亲过于忙碌操劳,能发一笔横财该多好,至少母亲也不必再去为那几斗米折腰,去看他人的脸色了。 所以施素素参加了施志骅的一伙到砂劳越来了,事情刚开始就不顺利,并不如她叔父施志骅所说的那样简单。 他们的对象张占魁早已魂归天国,把死人的一笔帐向后人结算就好像不大应该的,而且他们还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施素素一直感到恐惧,还听说对方来了个江洋大盗叫做什么仇奕森的在树林里遭遇着,双方比枪法,“王子餐厅”的跟踪,别墅的梳妆台前留字……都使施素素毛骨悚然,日夜不安。 她曾向施志骅要求过,打算放弃发财,回澳门去,但施志骅不肯,说: “功败垂成,岂可罢手?我们很快的可以将他们击败了!” 山长水远,施素素孤身一人,远在天边海角,她的行动等于是受施志骅的控制,实无可奈何,她很后悔到砂劳越来,这时候有家归不得,正有着无上的悲哀呢。 这天在吊桥下布下了陷阱,施志骅自称是等于天罗地网一般,高管家等人不出现则已,若一出现,包保一网成擒,施素素就恐慌不已,有生以来她也未遭遇过这种场面。 莫力奇自恃枪法高人一等,自愿保护施素素,但弄巧成拙,反而让施素素落至仇奕森的手中,思前想后,施素素怎会不哀伤呢。 她哭得如泪人一般,立在当前的全都是她的敌人,反而俘掳她的仇奕森还好像比较可亲一点。 “别再伤心了,我保证再不会发生这类事情了!”仇奕森劝慰说。 “唉!请放我走吧!我要回澳门去……”她说。 “你们是由澳门来的吗?”仇奕森问。 “施素素和她的母亲住在澳门!”张天娜从旁说。 “我求求你们,放我回澳门去,什么事情于我都是无关的!”施素素再说。 “由现在开始,由我保护你,就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只管放心吧!”仇奕森说着就带了施素素进入他自己的房间。 阿龙已经将芳妈锁起来了,高管家还在二楼回廊呼喊,查问事情料理好了没有。 仇奕森让张天娜去给高管家回答。 施素素仆倒在仇奕森的床上,仍呜咽着,内心之中似仍有无限的委屈。 仇奕森斟了一杯酒,递给她说:“把这杯酒喝下去,压压惊,就会好的!” 施素素勉强抬起了头,摇首说:“我不会饮酒!” “饮下去对你会有好处的!” 施素素听劝告,皱起眉宇,勉强将那杯苦涩的酒饮掉了。 “嗯,现在好好的躺着,有我在这里替你守夜,你会安全的!”仇奕森像慈父对待孩子似的,替施素素移好了枕头盖上被单。 施素素瞪眼看着这两鬓花白俊壮的中年人,停止了她的哭泣,这时候,仇奕森在她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个江洋大盗了,是一个和蔼可亲而又极为精明的人物。 仇奕森熄去了床头灯,移开沙发椅,和衣躺在上面,取了酒瓶置在沙发椅畔,开始看书。 “安心睡觉吧!”他又说。 这时候,张天娜和阿龙又来叩他的房门,张天娜即推门进内,说: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避嫌吗?” 仇奕森吃吃笑着说:“我年纪这样大了,足够做你们两位的长辈,不必避什么嫌!” “素素姐,你觉得如何?”张天娜再问。 “我觉得有安全感!”施素素答。 仇奕森便说:“时间不早了,我们都应该歇息了,说不定明天还会有更多的事呢!” 张天娜无可奈何,只有带上房门而去。 房间内寂寞着,仇奕森安静地在看书,但他哪能看得下去呢! 施素素也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不时偷看那绰号“老狐狸”的江湖好汉仇奕森。 仇奕森极力安静,捻着烟,又不时啜着酒。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帮助张天娜他们呢?”施素素忽然说。 “哈!”仇奕森笑了起来。“我是好奇心重,闲着也是闲着!” “你们怎样认识的?” “说起来奇怪,一天,一个少女登门,向我说,需要我的帮助!” “就这么简单吗?” “是的!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也不相信!”仇奕森说。 “假如说那天上门的少女是我,你也会帮忙吗?” “说不定!” 施素素又说:“假如有人向你求助时,你是否连是非曲直也不过问就帮忙到底了呢?” 仇奕森摇首说:“那也不一定!” 施素素坐了起来,趋至仇奕森的跟前,拉沙发椅坐下,又说:“以我们和张家的事件,你认为哪一方面比较有理?” 仇奕森说:“现在事实的真相究竟是如何,我还没有搞清楚呢!” “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张天娜的父亲将我的父亲杀害,抢夺父亲的财产……” “慢着,这故事是谁告诉你的?” “我的叔父施志骅!” “令尊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被张占魁杀害?又为什么会被夺去了财产?” 施素素一声叹息,摇首说:“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如何评理呢?”仇奕森含笑说,“你的叔父施志骅又是干什么的呢?” 施素素又是摇首,说:“不知道,我们一直很少往来的,甚至于几乎不认识,这一次纯是为到砂劳越来而接触,我才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叔叔的!” 仇奕森复又斟了杯酒,请施素素饮,可以借喝点酒,增加聊天的兴趣。 “你既然不知道令叔父是干什么的,便参加他们的集团行动,这样岂不危险?” 施素素也感困惑,说:“事先我并不知道有这么的困难,我以为可以发一笔财回去孝敬母亲……” 仇奕森便笑着说:“孙桐彪和莫力奇两人在事前你可认识吗?” “不认识!” “他们是雇用的枪手还是令叔父的老搭档?” 施素素仍是摇头。 “唉,你一点事情也不知道便胡里胡涂的参加了这个相等于敲诈勒索的集团呢!” 施素素反对仇奕森所说“勒索”一词,说:“讨还父亲所应有的财产是违法的吗?” 仇奕森干了一杯酒,说:“你怕我的话说得难听吗?” “关于哪一方面的事情?”施素素问。 “关于令尊和张天娜父亲的事情!” “你只管说就是了!”施素素也学仇奕森干了杯,她的粉颊上立刻胀得红红的。“喝酒有什么好处?我看你的兴趣很浓呢!” “喝酒可以增加谈话的兴趣!增加友谊!譬喻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就是这个道理!有时候酒后失言,不过藉酒就可以原谅了,有时候有难言之隐,藉酒也可以出口,甚至于有难堪之处,藉酒也可以遮羞呢!” 施素素笑口盈盈地,露出洁白的贝齿,甚为可爱,她说:“以后我可以多多向你学习!” 仇奕森说:“我不瞒你,令尊和张天娜的父亲都是盗贼,他们趁火打劫,在后因为分赃不均而互起火拼,令尊被杀,张占魁独吞了全赃躲藏到砂劳越来了!” 施素素愕然,一惊之下,酒气也变成冷汗了。 “你别觉得难堪,上一代的事情,很多人都会搞不清楚的!”仇奕森说着,便将经过大致上的情形,一一说出。“不过,这些都只是我蒐集到的资料而已!” 施素素有点不大相信,呐呐说:“你说得好像有点太可怕了!” 仇奕森便将那些火柴棒人形的图画一一取了出来,交给施素素过目,说:“这些图画你都能看得懂吗?” 施素素说:“这些很容易就看得懂的。” “为什么他们不用文字代表?而要用些古怪的图画做代表?” “我叔叔说,这样可以不使文字落在别人的手里,因为需得恐防被张家控告我们敲诈勒索!” 仇奕森说:“令叔真会捏造故事,要知道这种火柴棒人形,是昔日的盗贼帮称为‘胜利友’的,在太平洋战争时,趁在日军占领香港之前,洗劫了整个港九地区,由于这批首脑人物,大多数是不认识字的,于是他们便利用图画人形做通信及更换消息的工具!” “你是指我的父亲和张天娜的父亲全是‘胜利友’的首脑?”施素素不肯相信。 仇奕森说:“张天娜的父亲已经被证实了!现在只差你们的这方面了!” 施素素不乐,说:“家母是个知礼持重的妇人,她岂会与盗贼为伍?” “这件事情,应该问你的母亲!令尊施志雄是否‘胜利友’的一分子?” “我可以确实说,绝对不是的!” “你的叔父可认识字?念过书没有?” “不知道……” “你可要把事情搞清楚!”仇奕森说,“你的叔父以往是干什么的?是否以前和令尊在一起?还有莫力奇和孙桐彪,他俩是否一直和你的叔父是有关系的?” “为什么我全搞不清楚呢?”施素素长叹了口气,痛苦莫名地说。 “其实,内幕并不难打开!”仇奕森说,“现在他们利用你做幌子,实行向张家勒索,你可以命令他们一定要把内幕的真相揭开,否则宣布退出,他们就无可奈何了!” 施素素说:“但是张天娜的父亲杀死了我的父亲,是事实了!” “可能是真的!因为高管家他们已经承认了,因为那是分赃不均而发生火拼的!” “那么他们吞占了我家的财产,那也是事实了?” “当然也可能是事实!” “那么现在我们实行索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当然可以谈判的!”仇奕森解释道,“但是江湖上有说,人死不记恨!假如再雇用枪手实行流血,那就不应该了!” 施素素又说:“仇奕森,你是个有正义感、讲究公理的人,你可知张家吞占了我们多少?他们现在可以赔得出多少?” “我不知道,高管家好像不愿赔款呢!” 施素素趋至窗前,注视着窗外的那座坟墓,考虑了好半晌,又说:“张宅现在究竟有多少钱呢?他们是否可以负担得起呢?” 仇奕森说:“你仍没有放弃去发这笔洋财吗?” “假如说,这笔钱是应该还给我们,岂不就可以平息了纷争吗?” 他们这样聊着,不觉东方已经发白了,在晨曦微露之中,蓦地听得一声长嘶,声音非常的可怕,使人毛骨悚然呢。 原来,芳妈的精神病症又发作了,她被锁在那间小小的斗室里,房门是用三寸余厚的红木制的,窗框和门的边缘都装镶着铁框和铜钉。 芳妈狂叫着,没命地向那扇门拳打脚踢,她企图突破那一扇门。 可是那一扇门是特制的,非常的牢固,是专用来对付芳妈发神经病时所用的,门外有一只巨型的铁闩和两把铜锁。 “杀呀……杀呀!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杀?侵害我们的任何的一个人都要死!杀呀,非杀不可……”芳妈发狂地怪叫着,一面没命地去撞那扇门。 当然,张天娜和高管家全都被她狂叫声惊醒了,高管家的腿部受了伤,行动不便,只有呼嚷支援: “天娜!又是芳妈的病发作了,快找阿龙,只有阿龙能对付她的!” 张天娜穿着睡衣,光着脚,在芳妈的房门前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是好。 仇奕森已趋出房门,施素素紧随在他的背后,她已吃过一次亏了,当然最感恐怖:“仇奕森,请勿离开我!” 仇奕森拖着她的手,说:“有我在此,不用害怕!” “不要过去嘛,那模样太可怕了!”她说。 “只有张天娜一个人,怎能应付得了她呢?”仇奕森拖着施素素,继续过去。 芳妈那副发疯的脸孔由窗洞中露出来,披头散发的,目露青光,满脸都是青筋,张大了口,叫得声嘶力竭。 “杀她,杀她……”她伸手由窗洞里指出来,指着施素素叫嚷不已。 施素素忙回过头回避,她实在不敢看芳妈的那副模样,以手挡住了脸。 “仇奕森,你应该想想办法呀!”张天娜要求说。 “奇怪,芳妈发病的时间距离愈来愈接近了,她以前可曾有过这个样子?”仇奕森问。 “以前不曾有过!这是因为陌生人不断进入我们屋子的关系!”张天娜说。 高管家又在上叫嚷:“天娜!快叫阿龙来呀……” 阿龙居住在花园内的门房处,距离过远,听不见芳妈的恐怖叫声。 “仇奕森,请你帮忙叫阿龙过来!”张天娜要求说。 “她关在屋子内不会出来,阿龙又能怎样对付她呢?”仇奕森问。 “可以将她捆起来!” 施素素不肯让仇奕森走开。 仇奕森说:“芳妈仍关在房间里面,你怕什么呢?” 但是施素素还是一定要跟牢了仇奕森,也许要这样才使她有了安全感。 仇奕森跑出前院,至门房处,将阿龙唤醒,这家伙昨晚上大概是多喝了两杯酒,到这时候仍呼呼大睡呢,屋子内芳妈吵翻了天,他连一点也不知道。 当仇奕森告诉他芳妈又在发神经病时,他滚下床撒腿就向屋子里跑。 据说,芳妈在发神经时,那扇厚木板门她照样可以拆得下来,别看她的个子乾乾瘦瘦,蛮劲发起来也满可怕的,只有阿龙可以将她制伏! 芳妈看见阿龙,嗓子叫得更尖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几乎突出,满罩了红筋。“杀,杀,杀呀……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杀,杀死这个女妖怪……”她双手扳着铁窗上的铁栅枝,抬脚在上乱踢。 阿龙有口难言,他向仇奕森打手势,教仇奕森保护着施素素,一面他将门上的两只巨锁启开了,跟着就去拔开门闩。 那扇木门还未及打开,芳妈即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冲了出来,阿龙伸手要去将她扳住。 芳妈张开血盆大口就咬,阿龙一闪身,芳妈即用脑袋撞向阿龙的胸膛,这一下子撞得不轻,阿龙被撞至墙上,几乎闭过了气。 “杀死她……”芳妈又大叫,她跳过了阿龙的身手,朝施素素所在的地方扑过去。 施素素大惊,躲到仇奕森的背后去了,芳妈既冲过来,仇奕森不得不挺身上前。 芳妈还是用她的老方法,抓着仇奕森的手臂便咬,仇奕森对付芳妈绝不客气,握紧老拳,朝着她的脸颊就是猛击。 一拳过去,打她不倒,又是第二拳……对付狂人,一出手就非得将她击昏不可。 阿龙也窜过来,自背后双手将芳妈的手臂扳着,芳妈癫狂地挣扎着,乱蹦乱跳的,还在狂喊:“杀死她,杀死她……”阿龙不肯放手,将芳妈扳倒在地上便向房间内拖,芳妈张口要去咬他的手臂,阿龙闪缩着躲避没给她咬着。 “仇奕森,请你帮忙抬她的腿!”张天娜说,“手足都要捆起来!” “为什么这样槽糕?”仇奕森问。 “这次是严重性的!恐怕短时间内好不了,所以非得捆起来不可,还要给她注射镇静剂及安眠药剂……” 仇奕森便抬起芳妈的两条腿,帮同阿龙将芳妈抬起扛进她的房间里去。 那房间内,多的就是绳子,仇奕森狠挨了芳妈几脚,但也拾起了绳子将她的一双腿捆牢了,那绳子的另一端还得绑向她的那张木床椽上去。 阿龙以个人的力量,无法去绑她的双手,非得仇奕森帮忙不可。 “平常的时候,你一个人也制伏不了她呀!”仇奕森说。 阿龙有口难说,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该如何答覆仇奕森是好。 张天娜代替了阿龙说话,说:“在平常的时候,有高管家帮忙,也就可以将芳妈制伏了!” 仇奕森已经帮阿龙将芳妈捆绑妥当,芳妈仍在大叫大嚷的。 “为什么要捆绑我?要杀这个女妖怪呢……杀呀……” 阿龙已经奔上楼找高管家取药针去了。 仇奕森向张天娜说:“芳妈虽然发疯,但她的头脑仍是满清楚的,她知道是友是敌,至少连我们每个人都是认识的!” 张天娜说:“芳妈的病况,一向是如此的。” “她除了有吸毒的习惯以外,还有什么毛病吗?我嗅出有很多的酒气!难道说,她也是个酒徒吗?” “芳妈喝酒比你还要凶呢!不过,她只是在晚间临睡前才喝的,不像你,夜以继日!” 仇奕森一皱眉宇,说:“那么,芳妈的毛病,必是酒精中毒,吸毒脑神经动荡分裂,再加上心病,才会有此病态,要不然,这种病态在全世界也找不着呢!” “哼!你连做医生也行了!”张天娜冷斥说,实在,她妒忌施素素一直缠着仇奕森,好像有什么图谋似的。 这时候,阿龙已经提下来了一只小药箱,打开箱子,里面各色各样的药品全有。 阿龙大概是由高管家那儿学来的技术,居然懂得怎样注射,他先将针筒取出,用酒精加以消毒,然后先吸满镇静剂药液,拉开裤腿,给芳妈注射。 芳妈的挣扎力量,稍为松弛,说:“何必给我打针呢?我不犯什么错,我不高兴任何的一个陌生人进入我们的屋子。” 阿龙没理她的话,又取了安眠剂,强逼芳妈用水吞了。 一二十分钟之后,果然的,这老妇人安静下来,渐渐睡熟了,瞧她白发慈祥,不再是个有癫狂性的妇人,她睡得很香,呼吸也平稳…… 天亮后没几分钟,花园门外电铃响了,阿龙迷迷糊糊地外出应门。 不久,他奔向仇奕森的房间窗外,猛拍窗门。 仇奕森刚好把芳妈的事情平息下来,整夜未有合眼,躺在沙发上正迷迷糊糊地步入梦乡。 阿龙猛拍窗户,首先惊醒的是睡在床上的施素素,她光着脚奔至窗门,推开了窗户说: “什么事情?” 阿龙是哑巴咿咿哑哑地指着仇奕森叫嚷不已,实在是有口难言呢。 施素素不得已将仇奕森推醒。 仇奕森也有几分酒意,睁开惺忪睡眼,左右一看,说:“阿龙,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阿龙猛打手势,指手画脚的,指向院外。 “那必是有客到访!”仇奕森猜想,于是,他大步由窗户跨了出去。 阿龙仍指向大门口处,咿咿哑哑地叫嚷着。 是时,高管家已经推开二楼上的窗户,探首下来,高声说:“阿龙,是什么人?” 阿龙双手一摊,表示不知道,复又向仇奕森指了一指,意思是说,来的是仇奕森的朋友。 仇奕森展开脚步便向大门口处奔过去了,他在防盗眼上瞄了一瞄,顿时一怔,话也没说,便将门锁门闩全拔开了。 原来,门外来的竟是杨公道和他的大公子杨元埠。 “杨大哥,你们两位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唉!”杨公道一声叹息,说:“我是找元邦来的,这孩子怎样了?可有下落?” 仇奕森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呐呐说:“一言难尽,先进来慢慢地说!” 杨公道跨进了铁闸门,抬眼向院子内外打量了一番,这幢屋子的建筑非常的不寻常,充分的含有神秘感,特别是筑在大门当前对着的那座坟墓。 张天娜已出现在屋子的门前,说:“仇奕森,来的是什么客人?” 仇奕森说。“天娜,你岂没有见过?这位是杨公道老先生,还有这位是杨公子!” 张天娜慌忙向仇奕森奔了过去,她并没有向杨家父子打招呼,却向仇奕森附耳说:“别随便让客人进屋,高管家会不高兴的!” 仇奕森皱眉说:“到底你是主人还是高管家是主人?” 张天娜无可奈何,始才招呼杨家父子让他们进入屋子去。 杨公道偷偷扯了仇奕森一把,“这座坟墓当门而筑,情形十分奇怪!” 仇奕森摇首,说:“奇怪的事情可多着呢!” “是什么人?”高管家戴上了草帽,架上了墨镜,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向下叫喊。 张天娜代替仇奕森回答:“是杨公道老先生和他的长公子哪!” “杨公道……”高管家的心中立时就打了个疙瘩,他知道,杨老先生由遥远的道路而来,定然是为了儿子杨元邦的事情。 杨元邦的生死下落,至今仍是个谜,这是“节外生枝”的事情,他们为应付施志骅一伙人的勒索,已经是筋疲力尽好像有点招架不住了,现在又多了杨公道老先生要插进一脚。 这事情完全是陈枫搞出来的,陈枫自从吐露出敲诈的数字之后,就没露过脸,杨元邦的下落不明,杨公道自然是讨人来的。 高管家便叫嚷起来,说:“阿龙!快上来扶我下楼,我要亲自接待杨老先生!” 张天娜已接引杨公道父子进入客厅,让座过后,因为芳妈发了疯,她惟有自己斟茶递烟加以招待。 她忽然发现施素素正趁此机会越窗逃走,已跑出院外去了,正闪闪缩缩地奔向大门呢。 “仇奕森,你的那个小女人跑到院子外面去了,小心被蛇咬了哪!”张天娜故意这样说。 “哦!仇老弟,你在这里已经有了女人了吗?”杨公道拈着银髯笑吃吃地说。 仇奕森赶忙冲出院外去,果然的,施素素独个儿闪闪缩缩地在花圃之间奔走,欲向门房处过去。 这家伙真有点胡涂,她以为这样可以逃得掉了吗?那扇铁闸门岂容易这样就通得过呢? 施素素大概是发现有人追出来了,她一窜身,钻到鱼池旁边蜷伏着,藏头藏尾的,没有一点江湖人的经验。 仇奕森心中觉得好笑,徐徐地绕过去,只见施素素蜷伏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施小姐,你在找什么东西吗?”仇奕森谑笑着,行至她的近前说。 施素素抬起了头,甚感狼狈,脸红耳赤地,说:“不!不找什么东西!” “想逃走吗?” “嗯!”她点点头,干脆承认。 “傻瓜!你逃不掉的!” “乘人不注意之际,何不干脆放我逃掉!” 仇奕森在鱼池旁坐了下来,说:“你逃掉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何不干脆在此做客,等到事情解决,这于大家都有好处!” 施素素不乐,说:“这算什么人家?大家都对我不友善!” 仇奕森说:“人是感情动物,总会产生感情,能化敌为友是最伟大不过的,你瞧,发现你逃走的是张天娜!但是追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这就是你们对我所谓感情吗?” “假如其他的人追来或者对你比较粗暴一点!” “哼!你也不过是当我是俘虏罢了!”施素素娇嗔说。 仇奕森好言相劝,施素素叹息不已,无可奈何地又重新回仇奕森的房间,为避免难堪,他们走了后门。 是时,阿龙已经将高管家自楼上背了下来,在客厅里和杨公道老先生见了面。 高管家正解说杨元邦的问题。 “陈枫是您的什么人?” “是我们饭馆里帮闲打杂的!”杨公道答。 “他想向我们实行敲诈,连令郎也牵在内了!”高管家说。 杨公道大愕,说:“是怎样情形呢?” 高奎九便将该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述了一遍,并说:“假如不是令郎认识仇奕森的话,他们必然会吃大亏的!” 杨公道不大肯相信,说:“元邦怎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令郎回家了没有?”高管家又问。 “假如他回家了的话,我又何至于会找到这地方来?”杨公道说,“在事情发生后的次日,陈枫曾打长途电话给我,说是杨元邦失踪了!用意何在呢?” 高管家说:“事情恐怕有大的变化!” 杨公道满腹狐疑,说:“怎样的变化呢?” 仇奕森见高奎九含含糊糊地有难以启齿之处,便插嘴说:“前两天,在河岸处发现了一具尸体!身上穿着的是杨元邦的衣裳及他的手表!” 杨公道立时一惊,起立说:“那么杨元邦是遇害了?” “不!我是说尸体上穿着的是杨元邦的衣裳,和戴着杨元邦的手表!”仇奕森说。 “死者的面貌,和杨元邦也十分相像,因为他是中毒箭而死的!全身发出黝黑之色,连我们都几乎被蒙骗了,以为杨元邦遇害了呢!”高奎九也抢着说。 杨公道说:“你们怎样证实那死者不是杨元邦呢?” 高奎九说:“事情发生的次一日,陈枫就打电话来向我勒索,同时也打了长途电话给你,正以此为要胁呢!” “我问的是你们怎样证实死者不是杨元邦?”杨公道又问。 “我和仇奕森去警署研究过尸体了,那人的相貌和杨元邦十分相像,头发是刚剪过的,和杨元邦的发型剪得一模一样,可是他的皮肤粗糙,手大脚大,尤其是经常不穿鞋子的,所以脚板是平的!想必可能是个达雅克族人……” “你能这样肯定吗?”杨元埠也说。 “尸体可能仍在警署里,我们去看看!”杨公道说,“至少究竟是不是杨元邦,我能认得出的!” “好的,现在就走!”杨元埠说。 高奎九连忙拦阻,说:“没有用!要知道,尸体在热带地方,一两天就会发臭,所以警署不过是拍照存底,尸体早焚烧了!” “哼,你怎能如此的确定?”杨公道十分的不满,“仇老弟,有这种的事情发生,你也不通知我?莫非你们二人狼狈为奸?” 仇奕森说:“我发现死者不是杨元邦之后,知道报告你也无益,最重要的莫过于要明白陈枫的用意和杨元邦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高奎九也说:“也说不定杨元邦的性命真有危险,陈枫将他收藏起来,若勒索成功,他会释放杨元邦的!但是假如勒索不成,可能就会恼羞成怒!杀杨元邦泄恨!藉此挑拨我们两家的仇恨,作为报复!” 杨公道不肯相信,说:“陈枫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同时,杨元邦自己有一间燕窝行,何需要参加勒索,做这种羞辱门户的事情?” 仇奕森说:“杨大哥,只有一项事情不知道,杨元邦早已亏空累累,因为债主临门,又不敢让你知道,逼不得已,参加了陈枫共干此勾当!” “我不相信!”杨公道咆哮起来,说,“陈枫凭什么勒索?必是因为你们曾经是‘胜利友’!你们之所以拦阻我到警署去是恐防因为事情闹开去了,泄漏了你们过去的底子……” 仇奕森说:“杨大哥,我说的句句是真话!” 杨公道向他的儿子一招手,说:“我们现在就走!” 于是这父子两人立即动身向警署而去。 高奎九连忙向仇奕森说:“最好是别让他们将事情闹出去!” 仇奕森说:“现在恐怕有困难了!杨公道这老头儿很难应付的!” “无法阻止他吗?事情闹出去于我们大家都不好,搞得不对,将所有的‘胜利友’全招来了。” “高管家当这个穷家,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兴趣,既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没有钱,就什么也不怕了。” “不是这样说,现在我为来为去,还不是为张天娜一个人,我们不能让她没有立足之地!” 张天娜即抢着说:“我倒不在乎这些的,这个破家我实在也不愿意待下去了,能早日结束最好!我已经想离去了!” 高奎九惟有向仇奕森央求,说:“不管怎样,仇老哥请你跑一趟,最怕是杨公道老先生一时冲动起来,把事情嚷出去了,其实你我都可以证明,死者绝非是杨元邦,那无非是陈枫的诡计罢了!” “但是你我都没有办法可以将杨元邦真正的下落寻出来,如何向杨公道交代呢?” “杨元邦的问题,是以后的问题,最重要还是现在要请你去阻止杨公道别把事情嚷出去!” 仇奕森说:“但是杨公道假如不肯听我的,又怎么办呢?” “事在人为罢了!”高奎九说着,便不再等仇奕森的同意,命阿龙给仇奕森备车。 杨公道和杨元埠是有自备车来的,他们走出门跨上汽车便匆匆下山去了。 阿龙已经将汽车由车房里驶了出来,并替仇奕森启开了铁闸大门。 仇奕森他是无可奈何地跨上了汽车,并向阿龙附耳说:“你小心照顾施素素,别让她给逃掉了!” 阿龙点头。 张天娜却忽然的追上来,说:“仇奕森,我和你一起去!” 仇奕森踩住了煞车,说:“高管家不会同意的!” “我不管!”张天娜已经钻进了汽车。 高奎九大为不满,自窗户内探出头来,呼唤说:“天娜,这种事情,你就不必参加一份了!” 张天娜没理睬高管家说些什么,即吩咐仇奕森赶快开车。 汽车驶出了铁闸门,阿龙立刻又将铁闸门给掩上了,汽车驶下斜坡时,张天娜立刻瞪眼向仇突森说: “为什么杨元邦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仇奕森说:“为什么不知道呢,杨元邦那天晚上和陈枫两个人闯进屋子里来!……” “不!我是说河岸畔发现尸体的事情!” “唉!这种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妙,全是江湖上耍的诡计。”仇奕森说。 “你别忘记了,雇你来的是我,不是高奎九,你们已经扎到一起去了!” 仇奕森见张天娜气焰甚高,有凌人之势,便故意戏谑说:“被你这样提醒,大概是发薪水的时间该到了!” 张天娜自觉失言,很觉难堪,仇奕森并不为任何报酬而来,岂可以提雇用的问题。 她垂下了头,便不再说话了。 第十章 神秘矿穴 仇奕森驾车落下了斜坡后,即踏满了油门,急疾地向石隆门的警署而去。 当他经过那荒凉路边的电话亭时,计算过时间,由张宅到这个地方来需要多少的时间。 仇奕森对这项估计,好像是有需要用得着的地方。 不久,汽车已经在警署的门前停了。 果然不出所料,死者的尸体已经被焚化了,所留下的只是十余帧用以存案的照片,以及死者的遗物。 杨公道和他的儿子杨元埠正在研究那些照片。 死者的遗物,杨公道已经不愿意看了,因为那全是杨元邦所有的东西,他的衣衫、手表、打火机,全是杨公道熟悉的。 他们最需要知道的是死者究竟是否杨元邦? 高奎九说得神奇,这是陈枫耍弄的诡计,利用一个死人冒充杨元邦作为他敲诈的本钱,那么这个死者又是谁呢?以高奎九所说,死者是个达雅克族人,只是面貌和杨元邦长得十分相似。 那么这个达雅克族人又是谁杀死的?是陈枫吗?杨元邦是否知情? 现在杨元邦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杨公道和杨元埠一直在研究这些照片,他俩没说任何的一句话。 仇奕森和张天娜也进入了警署。 因为那些存案的照片大多数是裸体的,仇奕森让张天娜回避。 杨公道将那些照片重复看了几遍,仇奕森很担心,因为看照片和看真人是大有差别的,尤其是那个死者和杨元邦太相似了,万一杨公道认不出来,岂不就要把事情闹大了?这会对高奎九他们不利的。 杨公道和杨元埠相对摇了摇头,将照片交还给警署的保管员。 “你们两位对这死者有所认识吗?”管理员问。 “没什么可提供的!”杨公道向警员道谢过后,和杨元埠走出了警署。 杨元埠向仇奕森说:“死者不是杨元邦!” 仇奕森说:“你可以这样确定吗?” 杨元埠说:“当然可以确定,杨元邦是采燕窝的,经常爬山攀悬岩,他的身上伤痕很多,尤其是在左肩头上,有着一个碗大的伤疤,那是被燕窝岩的石柱砸伤的,那一次几乎要了他的命,伤口治了很久才好!这种伤痕居然死者身上没有!就算他穿了杨元邦的衣裳,戴了杨元邦的手表及一切应用的东西,我们也不会相信他就是杨元邦的!” “嗯!这样就好了!”仇奕森说。 杨公道走出警署时,脸上就笼罩上一重愁云,他开始怀疑,也许高奎九说的是对的,陈枫以“移花接木”的手法,以一具尸体代替了杨元邦向高奎九敲诈勒索。 假如说,他的敲诈失败,是否就会杀害杨元邦弄假成真,“移祸江东”藉以泄恨? 杨公道心中想,假如陈枫这个人是这样的,就太没有人性了,他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错待陈枫的地方,由陈枫流落砂劳越,投靠他开始,他一直将陈枫当做上宾看待,同时在“公道楼”里也给他最好的职位! 陈枫是否财迷了心窍,不惜“恩将仇报”,出此下策? 杨公道开始有点后悔,因为陈枫在投奔他的时候就有人指示过,陈枫这小子脸有反骨,将来不得善终,教杨公道别重用他的。 “唉,我真搞不清楚,杨元邦自己有一间燕窝行,生意也做得不错,为什么会和陈枫合伙干此勾当?”杨公道叹息着说。 “仇叔叔已经说过了,元邦的燕窝行已是亏空累累,债主临门了!”杨元埠说。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杨公道坚持着说,“假如说,元邦好吃懒做,坐吃山空,那还情有可原!元邦自己肯吃苦,经常自己上山采燕窝,弄得伤痕累累,半死不活回家,难道说,这间店还不能维持?” 仇奕森说:“杨元邦和陈枫玩到了一起,吃喝嫖赌全来,嫖只是伤身体,赌却能倾家荡产!杨元邦可能是赌博负了债。” “这个孩子就无可救药了!”杨公道叹息说,“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也好!” “让他得到一点教训,以后或许会改过做人!”杨元埠说。 “哼,你们还谈什么做人的大道理呢,也说不定他这次就把命给丢了!”仇奕森说。 “你为什么要吓唬他们呢?”张天娜望着仇奕森,埋怨地说。 杨公道呆了半晌,忽地吩咐他的儿子说:“你现在立刻回古晋市去,到燕窝行去查杨元邦的帐,看他亏空的程度究竟如何了?” “爸爸留在这里吗?” “我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杨公道说。 “查出了帐之后怎么办呢?” “可以打长途电话给我!”杨公道复又问仇奕森说,“张宅可有电话吗?” 张天娜便将电话号码告诉了杨元埠,仇奕森是有心人,当时也把号码记在心上。 杨公道性急不已,催促杨元埠赶快启程,杨元埠父命不敢违,跨上汽车风驰电掣去了。 “现在陈枫究竟躲在什么地方?”杨公道又问。 仇奕森摇首说:“我正在设法侦查,但是连一点什么线索也没有!” “我留在石隆门,假如说杨元邦的行动,仍然自由的话,他必会自动出来见我!” 仇奕森邀请杨公道再到张宅去,他们三人再次跨上汽车,又重新驶上那弯曲的盘山道,来到张宅的门前。 阿龙早替他们将铁闸门打开了,汽车驶进了花园,高奎九的情绪很紧张,扶着一条伤腿,仍留守在客厅之间,等候他们的回音。 当高奎九看见杨公道又随仇奕森回到屋子里来的时候,心中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 仇奕森启开车门,迎杨公道下车,一面向高奎九说:“杨大哥已经认出,死者并不是杨元邦!” 高奎九大喜,说:“这样好了,陈枫的阴谋便毕露无遗了!” “现在我们需要研究杨元邦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他和陈枫是否串通的?” 高奎九又问:“杨老先生回来了,他的长公子呢?” “杨元埠回古晋市去查他的弟弟的燕窝行究竟亏空到什么程度了。”仇奕森回答道。 高奎九勉强起立,迎杨公道进入客厅,杨公道稍有歉意,因为他在未到警署去之前,曾对高奎九有不礼貌的地方。 现在,他们应该是站到一条阵线上去,共同抵抗外侮。 杨公道要求高奎九将陈枫和杨元邦敲诈勒索的始末重新叙述一遍。 高奎九说:“这是非常意外的事情,好像是‘节外生枝’,我们正穷于应付‘胜利友’的残党的敲诈勒索,突如其来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午夜间摸索进屋子,假如不是仇奕森发现其中有一人是令公子的话,他俩的其中一人非死即伤!”他又重新将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 仇奕森说:“在此事发生之后,陈枫曾多次打电话来勒索!” “他们要求的数字是多少?”杨公道问。 “十万叻币!” 杨公道皱着眉宇,说:“这并非是个怎样大的数字,杨元邦参加和陈枫一起勒索不是太笨了?就算两个人对分也只有五万元!” “可是对小孩子而言,却是个大数字啦!”仇奕森说。 杨公道突然改变了话题,说:“你们自己本身遭遇的难题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高奎九说:“我伤了一条腿,仇奕森俘虏了他们一位女郎!” 杨公道叹息说:“仇老弟不是做女人的俘虏就是去俘虏女人,习性难改的!” 仇奕森连忙声辩说:“不!这一次是在战场上俘虏的,实在是因为高管家受了伤,为免落在对方的手中,为自己的脱身计而为的!” 由于仇奕森声辩时的样子非常的尴尬,惹得张天娜抿嘴噗嗤一笑。 “事实是如此的!”仇奕森再说。 “你在我面前再多辩也没有用的!”杨公道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就是如此的!” 仇奕森想解释,但找不出合适的字眼,居然也急得面红耳赤,张天娜觉得非常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仇奕森瞪了张天娜一眼,张天娜始才缄默下去。 仇奕森燃着了烟,双眉深锁,好像有了他的新计划,忽而他向杨公道说:“我有一种新的想法,就是施家和张家之间的恩怨,希望杨大哥能出面给他们排解一番!” 杨公道急忙双手乱摇,说:“不!我自从收山之后,不问江湖上的琐事久矣!我能怎样替你们排解呢?” 仇奕森即自身上摸出施素素的人名册子,翻开,指着上面说:“这上面有很多个地址都是砂劳越的华侨,也许杨大哥会认识!” “认识又怎样呢?” “在石隆门有一条叫做依莉莎白道的,有一幢红墙红瓦的精致小洋房,曾经把这间屋子借给施志骅他们用,我因此想到屋子主人和施志骅他们必有深厚的交情,要不然,怎会将屋子借给他们干此勾当?” 杨公道摇首说:“我不知道有这么的一幢别墅,但是它的主人该不难查出。” 仇奕森便将那人名册子递了过去,凡上面写着有砂劳越地名的都一律指给杨公道看。 高奎九在旁插嘴说:“这件事情若能排解的话,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呢!” 杨公道看过那几行人名之后,复又摇了摇首,说:“我一个也不认识!” 仇奕森说:“有名有姓有地址,凭杨大哥在砂劳越数十年的关系,总该有办法可以将他们寻出来,搭上关系的!” 杨公道甚表困惑,说:“我没什么把握!” 忽然,他们像听得电话的铃声,高奎九甚感紧张,忙招阿龙背他上楼去听电话。 张天娜说:“我代替你上去听吧!” 杨公道似感不解,说:“屋子这么大,为什么将电话装置在楼上?” 仇奕森说:“在通常的时候,高管家很少下楼,电话是光只供他一个人用的!” “其他的人要用电话时,就得上楼吗?” 仇奕森说:“其他的人不用电话!” 杨公道便笑了起来,说:“你们这家人,真有点古怪!” 不久,张天娜已慌慌张张的出现在楼梯口间,说:“打电话来的,是一个姓陈的,可能就是陈枫,话说得十分难听……” 杨公道一听陈枫二字,就无名火起三丈,即说:“让我去和他说话!” 仇奕森忙劝阻说:“不行,若他知道杨大哥和我们合在一起,说不定就会另外出什么乱子!” “假如说,陈枫一定要这样做时,我们合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不是动火气的时候!” 高奎九已让阿龙背他上楼去,他要听陈枫说出他的企图。 阿龙背着高管家上了楼梯,进入他的那间幽暗的房间,电话机的听筒置在他那张书桌之上。 仇奕森、杨公道、张天娜都跟随着进入房内,他们很关心这件敲诈案的进展。 当高奎九正要拾起听筒之际,仇奕森突然一把将他的手按住,堵住了听筒,正色说: “假如陈枫的目的仍是勒索的话,不妨答应他,问他交款的方法!” 高奎九点了点头,仇奕森才松下了手,高奎九附耳话筒上,说:“我是高奎九,有话只管说!” 对方哈哈一笑,说:“姓高的,你的末日是愈来愈是接近了,到了苟延残喘时,还不肯低头吗?” “你可是陈枫吗?我们无冤无仇,何必苦苦扰缠?” “我被弄得家散人亡,何谓无冤无仇?”陈枫说。 “你究竟打算怎样?” “还是一句老话,你想把这件事摆平,就需得付出代价若干!” 高奎九回首向所有在场的人看了一眼,始又说:“你到底想要多少?” 陈枫竟毫不考虑,说:“还是老数字,叻币十万!” “你知道我不会有那么多的钱的!” “钱少了就下不了地,你自己稍加考虑吧!” 仇奕森在看着手表,计算时间,他担心高奎九或会谈砸了,忙向他点首示意接受条件。 “好吧!但是杨元邦的问题你打算怎样替我解决?” “你付了钱,自然事情就摆平了!”陈枫说。 “我们怎样付款?在什么地方碰头?……是否到我这里来?” “你无需玩弄狡猾!我要的是现款!你用皮箱装起,限在明天晚上以前完全筹备妥当!我会再通知你如何交款!”他说完,立刻就将电话挂断了。 仇奕森不断看着手表,他摇了摇头,说:“时间不够!” 张天娜感到诧异,说:“你研究时间干嘛?” 仇奕森说:“我猜想陈枫可能会利用哪一座电话亭,我计算由此地下山去将他擒拿的时间!假如说,像现在这样的进行,再多三分钟的时间,就够了!” 高奎九吁了口气,说:“这家伙非常狡狯,话不多说就将电话挂断了,恐怕也是防我们的这一着!” 仇奕森说:“不管怎样,你也得先将十万元筹备妥当,明天敷衍他一番!” 高管家瞪大了怪眼,说:“老天,叫我到哪儿去筹这十万元?” 仇奕森说:“高管家应该是有办法的!住这样的华屋,相等于是画地为王,连十万元也筹不出吗?” 高奎九气得浑身发抖,高声咆哮说:“哼,我明白了,你和陈枫是串通的,目的不过想探出我的财产的匿在处,哼,你的心太黑,手太辣……” 仇奕森嗤了一声,说:“真是血口喷人,好心遇着雷殛!” 所有在场的人全笑了起来。 高奎九自知失言,仍气忿不已。 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去筹那十万叻币的现款?高奎九愁苦不已。 这个人的性格,非常特殊,只要提到了钱的问题,对任何人也不信任的,好像所有立在身旁的人全变了敌人。 仇奕森冷眼旁观暗觉好笑。 阿龙忽的拉开了房门,门外跌进来的是施素素,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溜上来躲在门外偷听他们的谈话。 阿龙知道这女孩子的胆子小,故意哇啦哇啦吼叫向她吓唬,仇奕森连忙阻止,却向施素素说: “奇怪,趁此大好机会,你不设法逃走,反而跑到楼上来偷听个什么劲?” 施素素呐呐说:“我以为是我的叔父打电话来了!” “不!这与你的叔叔是无关的!” “我听见你们在谈钱!” “难道说,我们不能够谈吗?” “不!我以为只有我的叔父会来向你们谈钱的!”施素素皱着眉宇说,“难道说,你们另外还有困难吗?” 仇奕森没有回答,回首看了高管家一眼。 高奎九很气愤地说:“我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怎样,我绝对拒绝接受敲诈勒索的!” 仇奕森说:“不管怎样,你在明天之前把钱筹足就是了!” “我没有办法……”他坚决说。 杨公道一直呆着,忽而说:“假如你实在不方便时,我可以帮忙你想办法!” “既然这样,陈枫和杨元邦都是你的人,何不干脆你拿十万元出来把他们打发掉了事!”高奎九说。 杨公道说:“但是我明白仇奕森的意思,他是想以这十万元叻币为饵,要捕元凶入网!” “假如是要捕凶的话,大可不必要钱,只需要一只空箱子就行了!” 仇奕森说:“问题需要你自己去考虑!” 这时候,电话的铃声又响了,高奎九情绪紧张,急忙拾起电话筒。 “谁?——什么杨先生?”高奎九又眯了眼。“怎么回事,杨老先生的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仇奕森忙说:“张天娜告诉了杨元埠这里的电话号码!” “谁叫你尽把麻烦向我的家里拖!”高奎九瞪了张天娜一眼,狠声说。 杨公道即时上前接过电话听筒,附耳一听,果真的是他的儿子杨元埠打来的。 杨元埠说:“二弟的燕窝行果真的是亏空累累,负债有六七万之多,连店里员工的薪水也发不出来了!” “他的钱究竟是怎样花掉的?”杨公道抚着银髯,似乎有无上的感叹。 “听那些员工说,他经常和陈枫在一起,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唉!真是不肖……” “现在该怎么办呢?”杨元埠请示。 杨公道说:“你替我带五万元现钱,马上赶到石隆门来!” 于是,电话便挂断了。 仇奕森说:“杨大哥,高管家需要的是十万元才能解决难题!” 杨公道说:“看高管家的情形,筹五万大概不成问题!” 高奎九很觉尴尬,皱着眉宇说:“杨公道老先生的帮忙我非常感激,但是我不打算向勒索者屈服,所以筹这五万元是多余的……” 杨公道立即说:“仇老弟已经说过,这些钞票无非是做香饵用的!主要的是我们要擒拿元凶!诱他入网,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事情关系有杨元邦在内,我是义不容辞的!” “不说丢人的话,我连五万元也筹不出来!”高奎九说。 “尽你的能力吧!”仇奕森也开始怀疑,也许高奎九真的没有钱呢。 午后,天空间正降着赤道雨,芳妈在她的房间内呜咽着,她的手脚仍被捆绑着,大概是精神病已平复了,回复了原状,但是高管家并不因此就肯放她,因为屋子内有着好几个陌生人。 每遇着有陌生人居留在屋子里时,芳妈的怪病就容易发作,有时候也发作就不大容易收拾的。 高奎九有这样的经验,所以尽管芳妈哭得怎样哀伤,他只装做没有听见,充耳不闻。 仇奕森所居住的房间,和芳妈的住处最为接近,施素素在房间内,愈听那哭声愈感到恐怖,那简直好像是幽灵哭墓一样。 仇奕森因为彻夜未眠,甚感疲乏,倒卧在客厅中的沙发椅上假寐。 张天娜尽地主之谊,招待杨老先生在屋子内外各处参观,其实杨公道的目的是想藉此机会了解张宅所遭遇的困难,全家的前因后果,又为什么仇奕森会对他们的案子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高奎九召阿龙在他的房间内关上房门吩咐了许多的事情,阿龙是唯命是从的,他离房出来时,全副武装,长短枪佩上弹带,靴子里插有匕首,好像要去应付大战似的。 他匆匆忙忙披上雨衣,冒雨而出,将汽车自车房里驶了出来,当他正要启开大铁闸门时,仇奕森却冒雨追出来了。 “阿龙,你单独一个人,要上哪儿去?” 阿龙摇了摇手,意思是请仇奕森不要过问。 仇奕森却钻进了汽车,坐上驾驶室的座位,说:“在这时候单独外出是很危险的,高管家伤了腿,芳妈的疯症又未好……” 阿龙指着汽车,用手指绕了两转,又扮怪脸。 仇奕森不懂,说:“什么意思?我不懂!” 阿龙情急之下,用枪头在那泥地上画了两个火柴棒人形。 “嗯,我明白了,是召人来吗?”仇奕森说。 阿龙猛点头。 “召什么人来?” 阿龙拔出刀,装扮出达雅克武士之形状。 “我可以陪你去,有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仇奕森边说,已启动了马达驶出院外去了。 阿龙还得下车冒雨将铁闸门关上。 汽车出了张宅的大门,若向右行驶,便是下山的道路,若向左行驶,那便是崎岖难行的山道,是向山上去了。 阿龙打手势,教仇奕森驶上山去。 仇奕森说:“为什么要驶上山去?高管家不是教你去寻人来作帮手吗?” 阿龙仍以手势向山上指。 仇奕森只有掉转车头向山上去,那条山路是黄泥道,新开辟的,上面铺了薄薄的一层碎砂石,经过一阵骤雨之后,黄泥自石缝中冲刷出来形同黄泥浆,湿滑泥泞,汽车也甚感吃力,汽缸虎虎地吼着,慢慢地向上爬。 道路是绕山脚的,行了一段路,下望便是百丈悬岩,触目惊心,假如驾车不慎,掉下山去,必会粉身碎骨。 “我们上什么地方去?”仇奕森问。 阿龙没有回答,只双手捧着那支长枪,不时地向车窗外注视。 “嗯,我明白了,一定是上达雅克族的村子去。”仇奕森说。 阿龙点了点头。 “是否找吐图?” 阿龙大喜,立刻翘起了大拇指,意思是指仇奕森猜对了,这就是哑人“有口难言”之苦。 “吐图是住在土人村的长屋吗?”仇奕森又问。 阿龙一摇首双手比成一个大洞。 “是穴居人吗?” 阿龙点点头又翘出大拇指。 汽车再向上行驶,道路比较平坦,碎石子浮铺在路面上,通常是甚少汽车行驶的关系,路面有着两条轮胎行驶的轨迹,汽车辗在上面,不时会溅起碎石砸着钢板,当当作响。 前面是一座山林,道路开辟在山林的中央,那几乎像是原始树林,高可参天,将阳光都蔽住了,还非得开亮了车灯不可。 雨水自树梢上浸透下来,形成水柱似的,也有像瀑布似的,形成奇观。 “还有多远的路程?”仇奕森又问。 阿龙向前一指,道路在森林的出口处,像一个拳大光亮的洞。 那洞口渐大了,便是汽车行驶的距离接近了。 光是这一段路,汽车就行驶了有十多分钟,等到他们的汽车驶出了森林时,雨已稍歇,阳光艳丽,这就是赤道线上的奇景,在山峦间弯着一条彩虹。 不久,阿龙击掌,打手势教仇奕森停车。 当前是一座重叠的山峦,大概很久以前它是采矿的矿场,日久资源采尽,矿场便废了,山上重重叠叠都是些大小不一的窟窿,看得使人麻酥酥的。 贴着山边,有着许多废掉了的木桩梯子,是供爬山用的。 仇奕森选择了停车的地方,阿龙帮同他将车窗完全摇起,将汽车锁好,然后两人各持枪械,踏木桩梯上山而去。 那些木桩大多数是利用天然环境嵌镶在山壁的缝隙上的,经过长久雨淋日晒,大多数都已腐朽,踩到上面去要极其小心,若其中的一根折断了话,那即会连人一起跌下山去。 仇奕森打量过整个地方的环境,除了由这些危险的木桩梯可以上山之外,另外还有一条很平坦的道路是可以上山的,他暗觉奇怪,阿龙为什么要引他由这儿上去呢?也说不定这家伙有不轨的图谋,心中便有警惕。 阿龙领在前面,手脚并用爬行着,动作俐落快捷,一忽儿他已经抢在山头上了。 仇奕森小心翼翼,踩稳了木桩,一步一步向上爬行,假如说,在这时候遭遇了袭击的话,可真不堪设想呢。 阿龙不断向他招手,催促他的行动需要加快。 “唉,一个人年纪大了,就连什么也不行了!”仇奕森由木桩梯爬上了路面,却指着那条路面说:“阿龙,我们为什么不由这条路上山呢?爬这种桩梯,是很危险的!” 阿龙用手一长一短地比了一比,意思是说,由平路上来,路途太远了,他再一招手,教仇奕森继续登山。 这时候,仇奕森看见一块路牌,上面有英文,也有法文,他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地方就是石隆门著名的奇景之一,“鬼洞”呢! 他很奇怪,阿龙竟把他引到这个地方上来了,莫非是吐图就住在“鬼洞”这地方? 高奎九曾经自己承认过,吐图和两名达雅克族人都是经他雇用的,他雇了三个人居住在“鬼洞”这地方干嘛呢? 再向山上爬去,仍是靠那些木桩梯子作为道路,这时候由那梯子的方面看过去,可以看到各种形形色色大小不同的洞穴。 洞穴甚为幽深,黝黑的一片,甚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据传说,鬼洞的地方,有嶙嶙的白骨堆叠,英国人称它为“华人革命”的古迹,在公元一八五七年,英国人统治砂劳越之前,石隆门已有十三间金矿公司,所有的矿工,大多数是华人,及至土人酋长将此地赠予英人詹姆士,并封他为拉耶王后,有了统治权的拉耶即残暴无道,对华工采取高压手段,逼杀无数生灵,引起华工群起抗暴,联合了十三间金矿公司的矿工集体行动,由石隆门直杀至古晋市,攻陷古晋,拉耶是泅水逃生的,在后这位暴政者募集了大批的达雅克族武士,杀败华人,收复古晋,驱华人返石隆门,华人退守山洞,苦战数昼夜,拉耶实行火攻,华人矿工连眷属老少共计万余人均被焚杀洞内,这和荷印的红河之役,以及西属菲律宾的几次屠杀大致相同。 在砂劳越的老华侨,还能口传当时的情形,没想到若干年之后它竟变成了观光胜地之一!据说,现在洞内还时常可听见鬼泣之声,天阴则闻,话虽有点迷信,但凭吊灵魂,真会令人感慨万千呢。 仇奕森一直在找寻那供人观光的真正的“鬼洞”。 越朝上行走,下望便是悬崖,更觉可怖。 不久,已上至山岗上面,那地方的风向正对准了对山的峡谷,正好通风,所以风势很大,像在呼呼怒吼。 在那地方,正好有着一个斜面开辟的矿洞,洞口有岩石阻挡着,看起来,似乎有点鬼祟,在那些岩石的夹层之中,架有几间茅屋,以巨石压着,看上去还像似满牢固的。 阿龙在四周打量了一番之后,不见有人影,便举起枪柄去敲那扇厚重的木板门,澎,澎,澎!一阵猛响之后,屋子内好像并没有人,是空着的。 仇奕森有意进入那矿洞里去窥探一番,探首进内,只见那矿洞内还有着一扇薄木门,门上挂着一块木板,上写“谢绝参观”四字。 蓦地“刷”的一声,飞过来一根长矛,正插在洞口间,仇奕森以为受到暗袭,急忙掏出短枪,猛一回首间,只见山岩上跃下来一个赤身露体的达雅克族武士,凶神恶煞般地举起一把砍山刀。 仇奕森举起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叱喝说:“别胡来!” 达雅克族武士比较怕枪,因为他们所用的武器大半是土制的。 但是这家伙仍不肯示弱,高举着砍山刀不肯退开。 仇奕森定睛仔细一看,这家伙是认识的,在那天晚上向吊桥底下的茅屋夜袭时,这家伙也有参加呢。 “阿龙,阿龙!”仇奕森只有呼喊。 阿龙匆匆忙忙钻进了矿洞,一看情形不对,忙用枪将他们分隔开。 那名达雅克族武士像很不服气,用土语说话,叽哩呱啦的,大概是指这矿洞不许有任何闲人进内。 阿龙是哑巴,不能说话,他用枪将那达雅克族人推到矿洞外去了。 这时候,只见那名叫吐图的达雅克族人,手提着两只山雉飞奔而来。 “阿龙——”他学着汉人说话。 阿龙放下了枪,向他打手势,翘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说,老大哥高管家请他立刻去。 吐图是管理其余的两名达雅克族人武士的,他向那名无礼的野汉子一阵叱喝,始将那人斥退,打开嵌在岩石中的茅屋大门。 那茅屋内部还满宽阔的,进入屋子内,只见琳琅满目的尽是禽兽的标本,另外就是一些土制的武器以及制造标本的药物。 仇奕森对那些兽类的标本很感兴趣,那些标本和高奎九寝室所装饰的制法完全相同。 高奎九雇这几个猎人在此干嘛?专为替他狩猎吗?那么那座矿洞的里面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样神秘?大门掩蔽,还挂上“谢绝参观”的牌子,那凶恶的达雅克族人好像是专为把守那扇洞门的,所以几乎造成流血。 仇奕森的心中,忽而又有异想天开的想法,也许是张占魁所劫夺到手的财宝就是收藏在此! 高奎九能变卖的,当然变卖了,但是不能变卖的,便收藏在这深山无人注意的矿洞里,还雇用了三名达雅克族武士看守。 “嗯,很有可能呢!”仇奕森自语说,以张占魁在黑社会的领导地位而言,他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粗汉,还是以图画代替文字,虽然残暴凶恶嗜斗,但是运用智慧而言是有限的,他的想法可能就是这样,虚筑一座坟墓在张宅的花园内,藉以引诱仇家的注意,其实他的尸体连同他的财富,完全收藏在这矿洞之内。“嗯!一定是这样的……”是时,阿龙和吐图不断地在打手势,似乎商量妥当了一件事情,看他的样子,可能是传递了高管家的命令。 “阿龙,可以告诉我矿洞内藏着的是什么东西吗?”仇奕森忽问。 阿龙急忙双手乱摇,翘起大拇指作刎脖子状,意思是说高管家会杀他的头。 “是否张占魁的棺材在里面?”仇奕森再问。 阿龙还是摇首否认。 “里面有金银珠宝,钱财?”仇奕森逼着说。 阿龙跺脚,又作刎脖子之状。 “你不告诉我,我还是会查出的!高管家已经受了伤,一切的事情由我替他作主!你最好能坦白告诉我!”仇奕森说。 “杀——”吐图忽然说了一句华语,并拍了拍腰间的佩刀。 仇奕森点了点头,说:“我明白,高管家雇用你们三个把守着这矿洞口,任何人擅自进内便加以杀之!” 吐图很满意,即点点了头。 阿龙招手,表示即要下山了,吐图和另一个达雅克武士已收拾好,仅留一人继续把守。 吐图一再向那留守的关照,教导他如何如何,他们说的是土语,仇奕森听不懂,但看他们的样子,就可以想得出,不外乎是小心谨慎。 他们开始下山了,吐图领在前面,他的动作真如猿猴般的,崎岖的路如履平地,尤其是踩那些木桩梯子,只见他好像乱蹦乱跳的,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仇奕森还是战战兢兢的,慢慢地跟在后面,很可能一脚踩差了,就会粉身碎骨。 踩那些木桩,上山比下山要容易得多,上山只要抬头看着高处往上爬就是了,下山有心理上的威胁,眼睛向下看,悬岩千尺,有惧高症的人或是有心脏病者,必然会腿软容易失足,峡谷上风势很猛,呼呼作响,甚为恐怖,高奎九为什么会选中这个地方?不无使人怀疑之处。 阿龙是跟在仇奕森的背后的,他不时催促仇奕森快行,用枪柄推着他前进。 “假如我掉下山去,你得负安全责任……”仇奕森说。 阿龙也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的,忽然撞了仇奕森一下,他脚下一滑,竟跌跤了。 仇奕森手急眼快,贴身山壁间,顺手攀住了一根木桩,他反过身来瞪住阿龙,要看他究竟是故意的或是无意的。 假如阿龙是有意谋杀他的话呢,那么他绝不能给阿龙讨便宜。 仇奕森的手已按在枪把之上,以他的快枪技术,假如阿龙有不轨图谋,必然立刻一枪两个洞。 阿龙的确是无意的,因为他急着赶时间,莽撞地撞了仇奕森一下,仇奕森早有了警觉,恐防阿龙会向他实行暗算,原因是他发现了那矿洞的秘密,也许需要杀他灭口。 “阿龙,你是无意的吧?”他问。 阿龙点了点头,还举手行了个军礼,跟着伸出手来帮忙仇奕森站起来。 仇奕森挥了挥手,说:“你先过去,我跟在你的背后,我对你不大放心呢!” 吐图在前路催促,阿龙似感到有点难过,跨过仇奕森的身体便先行在前面了。 殿后的是另一个达雅克族武士,仇奕森也让他先行过去,自己慢慢地跟随在后。 盘着山壁而装设的木桩梯仍还是十分惊险的,起码还得走上好几分钟始才能脱离险境踏上山路。 蓦地前面发生了一声枪响,“砰!”的一声,枪弹在山壁上开了花,跟着那刚跨上前去的达雅克族武士一声惨叫,竟倒头栽下峭壁去了。 原来,那家伙被伏在山缝间的四脚毒蛇咬了,阿龙开了枪,目的是打蛇的,但是那家伙受了枪击的惊吓,一失足竟倒头栽下山去了,那不消说,这名达雅克人是必死无疑了,粉身碎骨不说,恐怕会连尸体也找不到。 四脚毒蛇仍挂在石缝间,被打得稀烂,一片血肉模糊的形状,甚为可怕。 仇奕森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自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这会儿也冒了汗,他心中想,假如他不是让那名达雅克族武士先行在前面,说不定就是他被四脚毒蛇所咬而跌下山去粉身碎骨了。 吐图在叫嚷了,哇啦哇啦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自然那跌下去的必是他的弟兄,目击一个亲信这样惨死,那是很不好受的事情。 阿龙有口难言,也无法解释,他回过身来揪起那条血肉模糊的四脚毒蛇抖了抖,给吐图扔过去了。 不久,他们已落至山路上去,阿龙打手势说是要给高管家报告,设法给吐图的那位弟兄收尸,吐图始才应允了。 歇过了一口气,他们继续下山,这地段,稍为比较安全一点。 汽车仍停在马路旁边,大家一起上了车。 仇奕森问阿龙说:“是否高管家就是命你带吐图和那武士同去的?” 阿龙点了点头。 “现在少掉了一个人怎么办?”仇奕森说。 阿龙耸了耸肩膊表示无可奈何。 “山上面仍留着一个人,是否再去召他?因为高管家需要两个人!” 仇奕森即启动马达,踏上油门,汽车又重新驶进那黑黝黝的树林里去。 “高管家忽然要找吐图,究竟有甚么作用呢?又要实行出击不成?”仇奕森像自言自语的在说话,因为阿龙是个哑巴,和吐图又言语不通,他实在好像是多说的呢。 阿龙忽的拍仇奕森的肩膊,教他抬头看那照后镜。 原来是有着一辆汽车追进黑树林里来了,这辆汽车来得很突然,仇奕森不能去考虑他的来路,是友是敌,或者是该地的游人,根本和他们无关的。 仇奕森即踏满了油门,速度增进至百余米,像飞也似地驰行在黑森林里。 树林的出口处,像一个发着光亮的小洞窗,它渐渐接近了,便像一座大门,继而像桥洞,于是汽车便穿出树林了。 再向前行驶,便是下坡,道路甚为崎岖,铺在路面上松浮的碎石子在汽车辗过的地方不断地迸溅。 雨过天青是由于风向的关系,湿的地方仍是潮的,渍着了泥浆,可是经风吹干的地方又是尘埃滚滚。 汽车盘着山路下去,速度如飞,仇奕森忽然发觉没有了煞车,他的脚猛踩,可是汽车停不住。 在这种惊险的山路上,汽车如滑翔似地向下坡飞驰,沿着路边,下望是千丈悬岩,突然之间发现失去了煞车,那是非常可怕的。 万一不小心,汽车便会冲出路边坠下悬岩,大家一起粉身碎骨。 “阿龙,怎么搞的?煞车没有了!”仇奕森叫嚷着,他用手去扳手煞车,同样的失灵。 阿龙也大为紧张,他向来对这辆唯一的交通工具的保养是小心翼翼,尤其是在行驶之前,一定要作一番严密的检查。 记得汽车在上山时仍是好好的,为什么这时候失掉了煞车,岂不太可怕了吗。 嗯,必然是他们攀登鬼洞之时,有人故意将汽车的煞车拆毁藉以陷害。 阿龙这一急,丧魂落魄,手足无措。 仇奕森的驾驶术仍算是高明的,汽车贴着悬岩滑翔而下,眼看着随时随地都会飞出悬岩去,尤其路面上的碎石是浮铺着的,车轮辗过的地方,碎石飞溅,有些也就滚落悬岩去了。 这时候绝不能跳车,因为车行甚速,跳车必然会受伤的。 仇奕森极力镇静,他将排挡以最熟练的手法由四档换上三档,又由三挡换至二档,一档,藉以减低车行速度。 汽车仍是等于滑翔而下,减速是有限的。 “阿龙,你和吐图找着较安全的地方就要跳车,懂吗?”仇奕森说。 当汽车下滑,绕山坳冲向一个斜坡时,阿龙和吐图发现贴山边处,有着堆积如山的枯草落叶,他们跳车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阿龙首先一滚身扑向那堆腐朽的草叶上去,雨后的腐朽物等于是泥浆一样,阿龙跌在其中,打了数滚,溅得四野都是烂泥浆,吐图也跟着扑了下去,他们两人便成泥人似的,好在都没有受伤。 仇奕森仍把稳驾驶盘,顺着山道滑翔下去,不久,他看到了贴着山边的一株巨树,他算准了那株树还可以架得住一辆汽车,于是便朝着巨树撞去。 轰然一声巨响,汽车撞个正着,一阵天旋地转,仇奕森受了震荡,几乎昏倒,汽车经过猛撞之后,打了一转,后轮已绕出悬岩之外,一头高,一头低,随时都会掉出悬岩外去。 仇奕森受了震荡,脑袋碰着了方向盘,额角已挂了彩,可是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立刻推开车门,滚身落了地。 阿龙和吐图已经抢了上前,将仇奕森自地上搀起,赶忙向内里拖。 那辆撞毁了的汽车,燃料泻满了一地,霎时间已经着了火,熊熊焚烧起来。 汽车贴着山壁徐徐地滑下去,霎时间,只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掉下山去了,不消说,砸得粉碎,相信连渣滓也难找得着了。 仇奕森吁了一口气,擦着额上的血迹,呐呐说:“唉!究竟是谁的阴谋,将汽车上的煞车拆掉了?” 阿龙回首注视后面,刚才追进树林的一辆汽车,假如说它是有意跟踪而来的话,相信马上就会追到了。 阿龙的长枪已经随汽车损失掉了,这时候他只有用腰间的短枪了,持在手中,准备应战,接受随时的袭击。 仇奕森懂得阿龙的意思,也拔出白金制的四五航空曲尺,上了“红膛”,在路边等候着。 可是过了很久,不见有汽车驶过来。 仇奕森感叹说:“也许我们多心了,那辆汽车根本是无关的!” 忽然,吐图却指着山坡上用土语哇啦哇啦叫了起来。 “砰!”枪声响了,那泥巴道上炸起来了一朵泥花,是处在高山上的人向他们打冷枪。 阿龙已发现了打冷枪者的所在处,立刻举枪还击,砰砰砰,一阵连环枪声过后。 仇奕森向他制止,说:“没有用,对方用的是长枪,你用短枪,射程达不到呢!” 阿龙仍有余忿,恨不得追上山去,将那凶手寻出来。 仇奕森又说:“这家伙不敢乘汽车追下来,只躲在那儿打冷枪,我们只要走出他的射程之外,就可以安全了。” 阿龙无可奈何,持着枪和吐图招呼,匆匆下山而去。 仇奕森也持着枪,留着殿后,恐防对方驾汽车追下来实行突袭。 阿龙带吐图回返张宅之后,他需将实情向高管家报告,阿龙苦在“有口难言”,又不认识几个字。 他只得用绘图画的方法,大绘其火柴棒人形图画,他画了山,画了木桩梯,一个火柴棒人形倒头栽下去,另外的一幅,是汽车坠崖,三个人形跳车。 高管家无法理解,拍着桌子,咆哮说:“你画的是些什么东西?我全看不懂,叫吐图进来!” 吐图进了室,这家伙只懂得说三两句汉语,其余全还是土语。 “哈鲁达死了!跌下山!”他用生硬的汉语说。 高奎九大为吃惊,说:“哈鲁达死了?怎么死的?……” 吐图便拾起了桌上阿龙绘的那幅人形坠山图,又用土语叽哩呱哇地说话了,说了一大堆,高奎九如坠在五里雾中,连什么也听不懂。 “哈鲁达为什么会坠山崖?他在山上住了一辈子!”他瞪着眼说。 阿龙又拾起了笔,在山壁上绘了一条四脚蛇。 “被毒蛇咬了吗?”高管家问。 阿龙便猛点头,可是吐图却指着阿龙腰间的短枪,做放出枪声的声响,说明了阿龙开了枪。 “怎么?阿龙,你开了枪?将他打下山去了吗?”高奎九皱着眉宇说。 正在这一团乱糟糟之间,仇奕森却推门进来,正色说: “一个是哑巴,另一个只会说土语,还是让我来解释吧!” 仇奕森回返张宅之后,首先就找到张天娜,她见仇奕森满身的污泥伤痕,也大为吃惊。 仇奕森急切需要知道吐图和张宅的关系?为什么要雇用吐图和两个达雅克族武士,把守着高山上那个神秘的矿洞,矿洞内又藏着什么东西? 张天娜一概不知,为什么要雇用吐图?高山上的矿洞在什么地方?矿洞内藏着什么东西?这位大小姐全不知道,她似乎生活在这小天地里,又似活在另一个世界之上。 张天娜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土着吐图和两名达雅克族人经常到张宅里来,他们和高奎九接洽事情,就只将张天娜蒙在鼓里。 所以仇奕森匆匆地赶上了二楼,迳自推门进入高奎九的房间内。 高奎九尚还不知道仇奕森是跟随阿龙上鬼洞地区里去了的,当他看见仇奕森满身污泥和血迹之时,就感觉到情形不大对劲。 他说:“你能知道什么?为什么满身的血迹?” 仇奕森即说:“我和阿龙是一起上山的!” 高奎九立刻跳了脚,破口咒骂,说:“阿龙,你将这‘老狐狸’也带了上山吗?……混蛋,混蛋!” 阿龙“有口难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好,露出一副可怜的神色。 仇奕森说:“不怪阿龙,是我逼他去的!” “老孤狸,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这对你没什么好处的,反而对你危险……”高奎九说。 仇奕森指着身上的污泥和血迹,说:“我是大难不死的人,经历过不少的惊险,也不在乎什么生死安危,事到今天,我等于是掉进了烂泥淖,事情非过问到底不可了,那座高山的矿洞里埋藏着什么东西?” 高奎九大为愤慨,指着仇奕森说:“我警告你别胡乱动脑筋!那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埋藏……” “不!不可能的,‘鬼洞’的地方很大,你挑选了这么崎岖的一个山岗,需爬木桩梯子迂回上去,还布置下达雅克族武士把守,矿洞的门口间,又挂有‘谢绝参观’字样,不可能里面是空的。” 高奎九额上的青筋暴露,高声叱喝说:“你别动歪脑筋,张家的财产不可能埋藏在里面!” 仇奕森冷笑说:“你不打自招了,我正是这样想的呢!” “你假如敢擅自动我那矿洞,必死无葬身之地!” 是时,张天娜也推门进入室内,沉着脸孔说:“既然这样,高管家,你何不干脆告诉仇奕森矿洞内藏着什么东西?” “这是与你们任何人无关的事情,是属于我个人的事情!”高奎九仍然火气很大,捶拳击掌的,好像无法镇静自己,他不时地向阿龙瞪眼,这是阿龙惹来的祸患,这个哑巴竟将仇奕森这老孤狸带到鬼洞上去,岂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仇奕森忽然冷冷地说:“高管家现在伤了腿,行动不方便,雇用的达雅克族武士坠崖死掉了一名,另外吐图调出来另派用场,那矿洞便只有一个土人看守了,我随时都可以去开那扇门一窥究竟呢!” 高奎九说:“仇奕森,你敢这样做,我会杀了你……” 张天娜不乐,向仇奕森说:“我也需要去了解矿洞内藏着是什么东西?仇奕森,你带着我同去吧!” 高管家怒目圆睁,说:“连你也和我作对?” 张天娜双手叉腰,狠声说:“高管家,你也未免太过分了,口口声声说是维护我们张家的事情,其实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呢!一直将我蒙在鼓内!连有这么的一个矿洞我也不知道!” 高奎九猛捶着桌子,说:“天娜,我纯是为你好,我不愿你涉及江湖上的许多事情,不得已,有一些事情要瞒着你!” “嗯,我是张占魁唯一后裔,我需要知道所有的事情,我要设法去完全了解,我无论如何要去打开那个矿洞……” “天娜,那对你不会有好处!” 张天娜气势汹汹,一把揪着了阿龙,严辞厉色地说:“阿龙!你和高管家是狼狈为奸的,你应该知道矿洞的内容,它里面埋藏的是什么东西?快告诉我!否则我绝不饶你!” 阿龙顿时慌张失措,急忙双手乱摇。 “假如说,你也想瞒着我呢,我是一家之主,有权将你赶出张宅去的!”张天娜再说。 “阿龙是哑巴,说不出话的,还是叫他画图吧!”仇奕森怂恿说。 “不用了!”高奎九猛然拍了桌子说:“这是属于我们张家的事情,你们所有的人都出房间去,由我和张天娜说个明白!” 张天娜说:“仇奕森应该留着,他可以帮助我参加意见。” “不行!这是我们张家的事情!” 仇奕森劝慰张天娜说:“也许高管家是对的,他要私下里和你说个清楚!” 于是,他自动的退出门外去,并顺手替他们将房门带上,他下至楼下客厅里,燃着烟,心中仍盘算着那矿洞的问题,他猜想,高奎九可能要编造一些故事来暂时向张天娜敷衍和搪塞。 由窗户望出去,外面是那座耀眼的坟墓。 那座坟墓和那神秘的矿洞,便成整个事件的重要关键。 若能将这两个谜揭开,事情就大白了。 仇奕森一身的血渍和泥垢,他进入洗手间洗个干净,随后入寝室去更换衣裳。 杨公道和施素素已经交了朋友,他俩正在下棋,杨公道是藉下棋的机会向施素素询问她和整个案子的关系。 仇奕森一身的血渍,使杨公道甚为吃惊,说: “仇老弟,怎么回事?” 仇奕森说:“翻车了!” “哼,不用说,一定又是遭遇暗算了!”杨公道说,“我看你迟早会把性命送在这案子之上!” 仇奕森吁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又无法撒手!” 施素素也加以讥讽说:“仇奕森说,他管闲事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仇奕森已脱下了沾满了血污的衣裳,露出一身的肌肉,别看他年纪大了,看上去仍还是满结实的。 “嗨,看你一身的伤痕,难道说屋子里连一点药物也没有吗?可要我帮忙给你涂一涂?”施素素说,她完全是善意的。 仇奕森换上了一件洁净的衬衣,说:“不用了,仅是一点皮肉之伤,我的身体是铁打的!不用药物自己就会好!” 杨公道又问:“高奎九的五万元筹得怎样了?”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区区数万元的数字,对他是毫无困难的!” “你好像又有新发现了?”杨公道问。 仇奕森一偏首,没有回答。 施素素好像对金钱很有兴趣,即时说:“杨老先生,据你的估计,张家究竟会有多少钱?瞧他盖的这幢宫殿式的屋子……” 杨公道赶忙摇手说:“不知道!” 这时候,张天娜已自楼上下来了,她向阿龙和吐图招呼,说: “高管家请你们两人上去!” 仇奕森便赶出房去,匆匆上前,扯住了张天娜说:“高奎九向你说了些什么事情?” 张天娜的脸上,有忧戚之色,说:“矿洞里的秘密!” “里面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想像得到的!” “是否令尊的棺材?”仇奕森说。 张天娜点了点头,热泪盈眶的。 仇奕森便指着花园里的那座坟墓说:“那么这座坟墓是虚设的了!” 张天娜叹息说:“现在可以证实了,它是虚设的,在这座坟墓前,我不知道用了多少的情感,流尽了多少的眼泪,想不到它是虚设的,我是白费了……” “嗳,那不算是白费,管它是一座坟墓也好,石碑也好,灵位也好,那是对上辈的一种心意的尊敬,怎算是浪费情感?” 张天娜哀伤说:“家父犯了什么罪孽?为什么入土之后尚不能安?虚设一座坟墓在此,棺材还要搬上山,收藏在矿洞里?” 仇奕森再问:“高管家可有说明,矿洞之内,除了令尊的棺木之外,还收藏有什么东西?” “高管家说得很清楚,你的目的是为家父的一笔财产而来,你又以为矿洞内是藏有家父的财产了?” 仇奕森不乐,说:“到现在你都不能了解我的为人!” 张天娜赶忙拾着仇奕森的双手,贴在脸颊上,低声说:“我当然不希望你是那样的人,但是高管家说得非常的可怕!” “你到现在为止,究竟是相信高管家还是相信我?” “我希望能完全相信你!” “既然高管家说令尊的棺木是藏在高山上的矿洞里,那么花园的这座坟墓必是虚设的了!” “里面是空的。” “你曾亲眼看过吗?” 张天娜摇头,好像也有了疑惑,说:“在建这座坟墓时,我的年纪尚小,什么也不懂呢!” 仇奕森忽然正下神色,很郑重地说:“天娜,我有话很难说出口,但是又非说不可!” “你立心已久,想打开这座坟墓……” 仇奕森点首,说:“这是唯一的途径,可以解开我们心中的疑惑!” “你仍相信它里面是藏着钱财吗?” “不!只为了解真相!” “开坟是否对先人不敬?”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要平却先人给你留下的祸根,要知道,开坟是迟早的事情,和施素素的叔叔他们和谈不成,迟早会有人劈墓开棺!也许还会有人戮尸泄恨呢,倒不如我们自己先行了解!” 张天娜甚感悲伤:“真太可怕了!” “若用金钱的话,可以将事情铺平一半,但是高奎九的性格我们已经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他拼命装穷,抱着钱宁死不放,这不是应对的方法!” 张天娜自己是无主见了,说:“仇奕森,我已经将所有的一切全托你了,该怎样做,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但是你有把握打开这座坟墓吗?” “只要它是虚设的,它的构造不难想像,我混迹江湖数十年,大大小小各形各式的机关看得多了,寻着它的枢纽,即可以将它启开,还可以使它还原!” 花园的大门外有人揿电铃,阿龙急忙出去应门,原来是杨公道的大公子杨元埠到了。 他风尘仆仆地,手中提着一只旅行袋,大概是装着五万元叻币现款。 杨公道父子见面之后,形色显得有点紧张,杨公道接过旅行袋,亲自送上二楼去交给高奎九。 杨公道声明,这笔钱交给高奎九运用,是作为香饵,用以引诱陈枫入彀的。 高奎九拒绝,说:“另外的五万元我筹不出来!” 杨公道说:“你应该筹得出来的,陈枫敲诈的对象是你,而不是我,因为这事件关系我的儿子杨元邦,所以我愿意无条件帮你的忙,假如说,你连这五万元之数都无法筹划的话,那么你住琼楼,像划地为王似的,其实连任何敌人也对付不了,倒不如束手待缚,任凭对方发落,也许还可以饶你一条活命……” 高奎九勃然大怒,咆哮说:“你在管教我吗?” 杨公道说:“岂敢,我只觉得视财如命的人,最易招致最后的恶果。” “杨公道先生,我尊敬你,但岂能辱骂我?” 杨公道不予理会,说:“反正我能帮助你的钱财,已经交给你了,该如何处置,由你自己作主意!”他说着,退出了高奎九的房间,砰然将门带上。 高奎九茫然,呐呐说:“我并非无法筹钱,只是伤了一条腿,行动不便而已……” 第十一章 午夜的转变 傍晚时,阿龙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了一辆汽车,汽车上有标志,印有“石隆门”三字,可能是这风景区的出租汽车,高奎九连晚饭也没吃,便由阿龙和吐图扛上汽车,匆匆驶出了户外。 这时候,芳妈由她的疯人间被释放出来,做好了晚饭,正摆好了圆桌面,给大家送出了饭菜。 仇奕森是个酒徒,杨元埠也很能够喝个几杯,张天娜为了敬客,自地窖中找出了几钵陈年的中国老酒,揭开钵盖,那酒味是醇香的。 杨公道虽不是酒徒,也颇感垂涎欲滴,有意弄个两杯。 正在这时候,只见吐图和阿龙把高奎九扛上汽车,匆匆驾车外出,这突然的行为显然有所目的,顿时留在家中的几个人均又陷入不安的猜疑中,谁也没有心情来享受美酒佳肴了! 高奎九和吐图、阿龙三人匆匆外出,他们到哪里去?目的何在?大家全搞不清楚。 高奎九伤了腿,行动不方便,需要两个人架着才能行动,这次他的外出必然是相当重要的,否则他无需这样仓促。 张天娜思索了好半晌仍未能打破这闷葫芦,困恼地说:“他们神色匆匆,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仇奕森说:“问题很简单,高奎九去弄他的应该付出的那五万元去了!” 张天娜说:“他能到哪里去弄呢?” “当然是上那高山峰的矿洞里去!”仇奕森说。 “你仍迷信那矿洞内藏着的是先父的财富!” “那是不会假的!假如你不相信的话,现在我们藉此机会,就去揭开坟墓的秘密,那里面,是藏着张家的财富或是藏着张家的先人,不得而知,但我们很快的就能获得证实……不过上矿洞去路途十分险阻,高奎九负了伤,靠吐图和阿龙架着上去,那是很不容易办到的!” 张天娜插口说:“高奎九是个非常倔强的人,他不畏艰险的!” 仇奕森忽然像有了新的决策,说:“假如说高奎九是到矿洞去,那么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显然张天娜立刻明白了仇奕森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她扔下了筷子,说:“仇奕森,我们现在就开始动工!” 仇奕森说:“好的,我们立刻动手,可是你要负全盘的责任!” 他说着,便招呼了张天娜,走进了贮物室,取出锹铲及马灯等物。 杨公道两父子很感到诧异。 “仇老弟,你又在搞什么把戏?”杨公道问。 仇奕森却关照杨元埠说:“这里的女佣经常会发疯的,你要对她多加注意!” “你要掘墓吗?”杨公道又问。 仇奕森说:“天娜小姐已经同意我这样做了,这是唯一的办法,可以解开全案之谜!” “唉,这是伤阴德的事情,万一坟墓内真的只是……”杨公道叹息着说。 仇奕森说:“你别误会了,我们并无需将坟墓掘开,它有机关可以将它打开的!” “仇奕森,假如坟墓内藏着的是钱财的话,你就完全胜利了!”施素素微有妒意,冷冷地说。 仇奕森说:“现在谁也不能确定坟墓内究竟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张天娜已经在花园外张占魁的那座坟墓前布置好了,她跪在坟前不断地祷告,热泪潸然而下,喃喃说:“请父亲原谅我……” 仇奕森和所有的人都已环立坟前,瞧张天娜的那副模样,大家都感到有点于心不忍。 但是仇奕森却像是铁石心肠,他不顾一切,测量着坟墓四周的草坪,他提着马灯,不断地用锄或铲去试探草坪底下的水泥地。 “你们要干什么?”芳妈正在收拾饭桌,忽然有这样的发现,仓皇地跑出屋子来。 张天娜在坟前起立,拭着泪,向芳妈说:“芳妈,这事情不用你管!” “你要掘老太爷的坟墓?”芳妈扑上前,就要抢夺仇奕森手中的锄头。 仇奕森忙闪身避过了她,说:“这是张小姐的意思,同时高管家已经证明,这座坟墓是虚设的!” 芳妈忽然重重推了仇奕森一把,掉转身拾起地上的另一把铲子,举起来就向仇奕森劈过去。 仇奕森忙举起锄头迎架,“锵”的一声,锄头的木柄上被砍了一记极深的痕迹。 眼看着芳妈的情形又不对了,两眼发着青光,额上罩满了青筋,龇牙咧嘴的,在一用劲之间,头发散下来了,好一副恐怖的脸孔。 “芳妈又发疯了!”仇奕森一连几次闪让,躲开了芳妈的铲子。 杨元埠是经仇奕森关照过的,要随时密切注意芳妈的动静。 他根本搞不清楚芳妈发疯症时的情形是怎样的,这时候,他看见芳妈向仇奕森袭击,赶忙扑过去,绕在背后将芳妈双手一把抱住。 芳妈一声狂叫,猛力挣扎。 仇奕森高呼说:“小心哪!……” 可是杨元埠却没有料到芳妈在发狂时根本像是失去了人性似的。 她忽而举起铲子猛力就向背后一击,正好击在杨元埠的头顶上。 杨元埠受创,仰天跌在地上,额上立刻见了血迹,芳妈掉转身来,一声长嘶,举起铲子就要向杨元埠击了下去。 “芳妈……”张天娜失色,高声尖叫。 幸好仇奕森手急眼快,一个窜步冲上前,举起手中锄头猛力向芳妈的铲子劈过去,“啪”的一声,锄铲接触,撞出了火花。 仇奕森为的是救杨元埠,用力过猛,两只手臂也感到麻痹,芳妈的铲子折了,手中还只剩下一截木棍,但是她仍然继续向杨元埠扑过去。 杨元埠在地上打了一滚,爬起身拔脚就逃,芳妈要追,仇奕森绊了她一腿,芳妈跌落地上,仇奕森一锄头过去,十分惊险,锄头贴着芳妈的颈边锄入了泥地,正好卡住了芳妈的脑袋,她弹动不得,好像脑袋被扣在地上了,她仍还要挣扎。 仇奕森冲了上前,一脚踩住了她的胸脯,狠声说:“芳妈,我不管你的疯症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能听得懂我的话或是听不懂,假如你再胡来的话呢,就是你自讨苦吃了!” 芳妈双手推着卡在颈上的锄头,弹动不得,没命地怪叫怪嚷。 仇奕森拾起地上的绳子,将她连手带脚地捆绑起来,复又掏出手帕将她的嘴巴也堵上。 “可惜阿龙不在,否则可以给她注射一针安眠剂!让她好好的睡觉,别耽误我们的事!” 杨元埠的额上被铲子开了一条两三寸长的缝口,血流不止,他用一幅手帕堵住,那幅手帕已全染成血色了,痛苦不堪。 张天娜很觉内疚,说:“伤口要快洗净,我房间内有消炎药物,还有绷带……” 杨元埠毕竟是大少爷,是生意买卖人,从没遭遇过这种场面,慌慌张张的就随张天娜进屋去了。 居住在郊野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一只急救药箱,以供不时之需。 张天娜将杨元埠带进她的寝室里去,立刻搬出药箱,她的寝室内有自用的洗手间,杨元埠满身的泥垢,尤其是额角上被芳妈用铲子击过的地方,鲜血与污泥渗和流着,甚为肮脏。 张天娜扭开了水龙头教杨元埠赶快洗干净。 杨元埠是战战兢兢的,由开始到石隆门里来,他下意识地就感到一切都不对劲,开始是他的弟弟失踪了,陈枫的敲诈勒索,现在又是他负伤了。 杨元埠洗涤着伤口,血流不止,张天娜细心地用纱布给他吸抹干净了,然后涂上红药水及消炎粉,缠裹上纱布。 杨元埠中年丧妻,遗下一个女儿,所做的生意买卖也忙碌,绝少有机会接近女色,在通常的时候,为了生意往来的应酬,在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会和一些卖笑女郎打交道之外,平时,甚少有机会,尤其他的为人老实持重,对良家妇女甚觉拘谨。 张天娜是大家闺秀,在杨元埠踏进张家的住宅时就有这种感觉。 只看张宅的住宅,亭园占地广阔,屋宇的建筑又是古中国的宫廷式红墙绿瓦,雕梁画栋,院外是鱼池亭台,奇花异草……显示了他们的财富。 杨公道一家人在海外奋斗也有不少的岁月,杨公道在砂劳越而言,已经是有地位的人物了,相等于是一位“太平绅士”,可是以他的住宅和张宅比较,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连谈都不要谈。 杨公道能筹出五万元现款叻币替张家解决经济上的困惑,就已经是奇迹了,这是任何人都不能相信的事情。 凭张家的住宅和他们的排场,该是一两百万也压不倒的。 “张小姐,我很觉难受,照说,在砂劳越而言,你们住这样的屋子,应该有一二十个佣人,为什么一个是哑的,一个是疯的……” 张天娜一声长叹,说:“着实的我也搞不清楚,我由孩堤时代至今,一直生活在这小天地里,根本是莫名其妙的!” “你不反对仇奕森要掘开令尊的那座坟墓吗?”杨元埠再问。 “仇奕森是一个祸患,这是我自己寻来的,高管家和我的一家人都深表反对……可是这个人有着一股力量,他所说的话,他的言行,都不是我所能抗拒的,我屈服了,身不由主地屈服,好像上帝安排下就是要如此的……” “也许是你受这样的环境拘束,心理上变态,其实,仇奕森也还不是一个人吗?” “可是这个人特别,他好像有着一股力量,这力量不是普通的一般人能够抗拒的!” 杨元埠的头上已经被包扎好,鲜血和红药水已渗透了包扎着的纱布,加上他的沮丧,好像一个“伤兵”一样。 他俩再走出户外时,仇奕森以锄头在坟墓前的草坪上划了一幅界线。 他招呼杨公道和施素素两人帮忙,说:“你们别看这幅草坪好像长得很好!其实底下是水泥地,与坟墓是相连的!” 杨公道不肯相信。说:“仇老弟,你怎么会知道的?” 仇奕森说:“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许多年,等于是机关制造家了,在坟墓上找不出有开关的枢纽,那么它必然是埋在地下的,尤其和草坪底下的水泥地相连的!” 杨公道拾起铲子,在草坪地上试了一试,用力铲下去,果然在那一两寸深的泥土底下是水泥地,杨公道铲掉了一块草皮,复又将铲子扔下,说: “我认为挖人家的祖坟,是伤阴德的事,仇老弟,我劝你还是歇手的好!” 仇奕森微有愠色,说:“杨大哥为什么食古不化?高奎九早已经证实了,这座坟墓是虚设的,里面根本是空的……” 杨公道说:“有墓碑在此,就是灵圣所在,冒渎故人也是作孽的!” 仇奕森跺脚说:“但是不这样做,无法解决问题!” “应该可以寻出其他的途径的!”杨公道正色说,“仇老弟,纵然坟墓里没有棺木,万一开出来是财物的话,你岂不有了盗墓之嫌?” “不!我只要获得答案,绝对不动其内的一丝一毫……” 这时候,张天娜已来至杨公道的跟前,很恳切地说:“我同意仇奕森启开这座坟墓,如里面是财物的话,可以证实它是不义之财,我可以将它物归原主,否则,在我这一生之中,会于心不安的!” 杨公道吁了口气说:“既然是你意思,我也无话可说。” 张天娜即拾起了地上的铲子,开始帮忙仇奕森铲除水泥地上的草皮。 施素素也趋上前去帮忙,杨公道摇了摇头,便趋返屋子去了。 杨元埠便说:“家父是个守旧的人,思想比较古板一点,希望你们原谅!” “不用多说了,你也来帮忙吧!”张天娜拾起了一把锹头扔给了杨元埠。 芳妈像个疯人,猛在地上挣扎,她的手足均被捆绑,嘴巴也被堵塞,锄头仍卡在脖子上,她这样一挣扎,脖子上经过摩擦便伤了,血痕斑斑的,可见这老妇人正在发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创痛。 不一会,仇奕森在地上所划定的界线,所有的草皮全给铲除了,清理了地上的泥土。 仇奕森提着马灯不断地在那幅水泥地上慢慢地找寻,张天娜也掣亮了手电筒四下里照射。 “你要找什么东西?”她问。 仇奕森搔着头皮,说:“我要找枢纽!” “地上是平平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杨元埠说。 “仇奕森你失败了!”施素素取笑说。 仇奕森不肯歇手,继续在水泥地上找寻,边说:“你们帮忙看有什么裂缝的地方?” “这地上全是泥巴,那看得出什么裂缝?”杨元埠说。 “仇奕森……”施素素忽地叫嚷起来。 仇奕森忙过去。 “看,这水泥地上,有着四四方方的一块裂缝……”施素素又说。 仇奕森扒开了泥土,果真的,那是四四方方的一块痕迹,约有半尺见方,那是机关无疑,但是要将那块四方的水泥盖子起出来可不容易,它的上面没有把手。 杨元埠和张天娜也过来观看。“把这块泥土敲碎!”张天娜说。 “不行,万一将机关损坏了,反而费手脚。”仇奕森说,“拿锄头过来!” 杨元埠递过了锄头。 仇奕森使用那锋利的锄头在那方块的水泥盖上的边缘轻轻的敲挖,敲出一小块裂缝,再伸锄头的尖锋下去,下面却是一块水泥地。 仇奕森猛力地向上一撬,“啪”的一声,那四方块的水泥盖出了土,瞧那下面是只已生了锈又是不锈钢的圆环把手,有铁链拴着,连在一只圆形的小洞内。 “哼,我说一定有机关,就是在这里了!”仇奕森喜形于色的说。 “可以拉得开吗?”张天娜问。 “当然,只要有机关,当然可以拉得开!”仇奕森便用手去试探。 由于年深日久,那条锁链虽涂了防腐剂和机油,它仍然生了锈。 “拿汽油和机油来。”仇奕森吩咐说,“在汽车房里有!” 张天娜立即向车房飞奔,杨元埠义不容辞地跟着过去。 不久,他俩提着汽油和机油各一桶回来了。 仇奕森先将汽油向洞内倾注,随后划着火柴,将汽油燃着了。 那条铁链栓着的洞内便烧着了火,可以将一切腐锈的障碍之物全烧掉了,等到火熄灭之后,又给它灌注了机油进去,等到机油灌注满了的时候,仇奕森便揪着圆环把手以生平的气力去拉,但是没拉得动。 “大家帮我的忙?”仇奕森说,“大家抱腰以‘拔河’的方式……” “也许不是以拉的方式可以打开的坟墓!”杨元埠说。 “瞧这条铁链,除了拉以外,还有什么更特别的方法?” 杨元埠无话可说,便开始去抱仇奕森的腰,张天娜即去抱着杨元埠,施素素也帮忙。 四个人合力,仇奕森喊了“一二三!”四个人一起用力拉,像孩子们玩的“拔河”游戏。 在初时,铁链动也不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劲,终于“格勒勒”地一阵声响,铁链动了。 “行了,大家再努力!”仇奕森说。 他们四个人再一次努力,只听得“哗啦啦”的一声巨响,像是“天崩地裂”。那座圆型的坟墓,首先墓碑倒下,跟着墓塚分裂开,裂出一扇门。 但非常意外地,那墓塚内现出来的却是一口价值昂贵的棺材,余外空无所有。 棺材上漆有寿字,另外却贴有一个褪了色的红纸,上写有“张占魁之灵柩”的字条。 仇奕森松了手,抱着他的腰加以助力的三个人同时跌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施素素问。 “一口棺材……”仇奕森说。 张天娜用手筒照射看清楚了坟墓内的情形,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是家父的灵柩!” 杨公道忽的自屋内奔了出来,这位老先生一直在客厅里打开了窗户偷听他们说话呢。 “我早对你们说过,坟墓内可能只是一口棺材!”他说。 仇奕森疑惑说:“只是一口棺木,何需要这样神秘?” “难道说仇老弟你一定要开棺冒渎他人祖先的尸体吗?”杨公道申斥说。 仇奕森已感到颓丧,说:“我无法作主开棺,除非张天娜完全同意……” 张天娜已跪在棺前泪如雨下,祷告说:“爸爸,请饶恕女儿,需证实您的清白,女儿需打开您的棺木……” 正在这时,忽然前院铁闸门打开,驶进来的是阿龙和租借而来的一辆汽车。 高奎九缺了一条腿蹦落汽车,怒吼说:“天娜,是谁的主意开坟?” 张天娜很觉哀伤,“我要洗白先父的罪孽,非但要开坟,而且要开棺……” 高奎九勃然大怒,拔出腰间的枪“砰”的朝天打了一响,气呼呼说:“谁要开棺,我这支枪通不过!” 张天娜涕泪涟涟,愤懑说:“高奎九,你也未免太放肆了,用枪恐吓我吗?” 高奎九说:“天娜,令尊托孤之日,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如今将你抚养长大成人,你却要冒渎亡父的灵柩……” 张天娜开始软弱了,说:“高管家不是已经说过,家父的棺木是藏在高山上的矿洞里,这座坟墓是虚设的!” “不管怎样!令尊的灵碑在此,你就得尊敬,岂可随便将它打开!”高管家怒火冲天,以枪口指着仇奕森说:“一定又是你的主意!” 仇奕森的态度也颇强硬,说:“假如真以入土为安的话,这座坟墓又何需设机关,故意卖弄神秘?内中不无蹊跷!”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但是张天娜却要过问!” 高奎九又向阿龙和吐图招手,指着那口棺材说:“假如再有谁动这口棺木的歪脑筋,一律格杀勿论!” 阿龙和吐图向来是服从高奎九的,尤其是保护故主人的灵柩,他们当更卖力。 阿龙即扣枪上膛,凶神恶煞地把守在那座已打开了的坟墓。 吐图也拔出了那柄锋利的砍山刀立在阿龙的一旁,他用刀在地上画了一条界线,用土语叽哩哇啦地说话。 高奎九便加以翻译说:“吐图说过了,谁越过那条界线,即以乱刀砍之!” 张天娜不乐,说:“高奎九,这究竟是谁的家了?” 高奎九说:“我服从的是故主人!” 仇奕森便笑了起来,说:“高奎九,我们一生都在刀枪上混!你以为我们会对一个哑巴和野蛮人有所含糊吗?” 高奎九正色说:“仇奕森,假如你不相信的话不妨试试看!” 杨公道便现身出来替他们解围了,说:“既然高管家要卫棺,仇老弟,你就不便再坚持到底了,开故人的棺木是不合理的!” “还是杨老先生说得公道,仇老弟,你实在要多学习呢!”高奎九说。 仇奕森见杨公道也帮着高奎九说话,大为气恼,但这时候他却发现在高奎九他们乘回来的一辆汽车旁,却另站着有一名达雅克族武士,也正是在山岗矿洞前举刀向仇奕森示威的那一位呢。 这样证明了高奎九的确是到高山去了,他去干什么?断了一条腿,爬上那样惊险的木桩梯上矿洞去? 高奎九原是雇有三个土人把守那矿洞的,摔死了一名,剩下的两个全下来了,那么山岗上岂不等于全空了?已经没有人在那儿把守。 “嗯!”仇奕森想通了,他发现那座矿洞之后,高奎九逼不得已改变计划,将矿洞内的东西转移了! 矿洞内究竟藏着的是什么东西?这仍还是一个谜呢,相等于当前的一口棺木内是装着张占魁的尸体还是财富?大家全不知道,只有高奎九能够解答。 “芳妈又是怎么回事?”高奎九又指着地上手足全被捆绑的疯妇说。 “她又疯了,假如再将她放开,可能会出意外的!”仇奕森说。 “奇怪的是芳妈近日里发疯的时间愈来愈是接近了,这现象不太好!”张天娜说。 高奎九扶着手中的猎枪当做拐杖,一跷一跷地过去,他先解开芳妈口中绑着的布物,边说:“陌生人愈来愈多,这也难怪芳妈的……” 岂料,当芳妈嘴上的布物解开之后,她没再大叫大嚷的,相反的号啕大哭起来,哭得涕泪交流,伤心的程度可以。 “高奎九,快救我,救我……快解开我……” “芳妈,你的神志清醒吗?”高奎九问。 “他们这批强盗,要开墓劈棺!唉,快救我,救我……” 高奎九便拔出刀子,将绑着芳妈的绳索一一割开,芳妈松了缚,她不再发疯了,号啕大哭,像受了委屈的人见了娘。 她指着打开了的坟墓内的棺木说:“他们要劈开张大哥的灵柩,企图发财,连小姐天娜在内……” 高奎九向她安慰说:“我已经回来,他们就不会胡闹了,只管放心吧!” 芳妈悲伤得可以,抽泣着说:“天娜居然会帮着他们,不知怎么搞的……” “天娜是受了他们的蛊惑,我回来,她就不会这样的傻了!”高奎九吁着气说。 “高奎九,我们能对不起张大哥吗?” “当然,我们要尽最后的一分努力!” 这时候,看芳妈的形色,她是肝肠寸断,没有一点发疯的形迹可见。 她的疯症,究竟是真是假,很难判断,现在,她是个正常的人。 高管家将阿龙招了过来,吩咐说:“帮我的忙,将芳妈扶进屋子内去休息!” “我不需任何的人扶我,我自己会走的,我实在是太伤心了!”芳妈抽泣着,回首扫了在近旁所有的人一眼,然后跑进屋子内去了,哭声仍然不止。 事情发展至此,仇奕森也很感到困恼,坟墓是打开了,坟墓内的情形并不如他想像的,只是一口棺木,而且不开棺的话,张家的问题不能解决,所有的谜也解不开。 看当前的情形,欲想开棺的话,那是势不可能的事情。 张天娜受了芳妈的影响,甚感到难过,她有心要解决张宅当前的危机,但开先父的坟墓和棺木究竟是不孝不义的事情。 假如说,棺木内所藏是金银财富,证明了仇奕森的想法,事情便有了真相;但是万一开了棺冒渎了先父的尸体时,那岂不罪大恶极了。 她淌着泪,悄悄地回返她的屋里去。 仇奕森也感到心灰意冷了,所有一切的进行都不很顺利,假如到此歇手的话,过去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 这时候,高奎九又召杨公道过去,趋至一旁,悄悄地说话,大概解决他筹集五万元的问题。 张天娜在她的寝室内,面对那扇黑墙,淌着泪,默默地祷告。 仇奕森自动推房门进来,向她说:“张天娜!不必灰心,我们尽最后的努力!” 张天娜忽地倒在仇奕森的怀里,嘤嘤地说:“仇奕森,你还有什么把戏可耍的?我们不如就此歇手吧!我不愿意继续烦恼下去了,我想走,离开此地,走得远远的……仇奕森,请带我走,这是很容易办得到的事情,你只要这样帮助我,我就终生感激了!” “这不是办法!”仇奕森说。 “难道说,你一定要劈开棺木?” “不!”仇奕森说:“这只怪我不好,替你把事情处理砸了,好像完全失败了呢!” 张天娜流着泪,摇首说:“不!怎能怪你?是我不好,把你弄到这里来,给你增加许多困恼!不管成败,我不会埋怨你的!” 仇奕森抚着张天娜的秀发,像长辈爱护孩子一样。“也许我们有扭转大局的机会!” 张天娜流露了惊讶之色,说:“除了开那口棺木之外,我们还另有什么途径?” “在高山岗的矿洞上,原是有着三个达雅克族人把守着的,现在高管家将他们全调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要去查探那个矿洞了!” “嗯!”仇奕森点首说,“矿洞内的秘密,和这口棺木内的秘密是有关连的!” 张天娜不懂,只是在发怔。 “譬如说,令尊的灵柩,假如置在高山的矿洞里,那么这口棺木的里面便是空的!究竟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我们可以继续设法将它打开,以探究竟,但是令尊的灵柩不在矿洞内的话呢!这口棺木,我们就得考虑了!” 张天娜想通了,说:“对的,无论如何矿洞的秘密,我们也要给它发掘出来!” “今晚上是一个机会!”仇奕森说。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你先准备好,等到夜深人静,我们偷偷溜出屋去!”仇奕森说。 “要携带一些什么东西?” “枪械,照明用具!我要带一柄斧头,那矿洞堵着的大门,可能要用斧头劈开。” 原来,高奎九上高山岗的矿洞去携回来是一些金银珠宝和玉器,价值约在五万元叻币左右。 因为他缺少现钞,希望将它押给杨公道,希望杨公道给他现款,或者是开出支票。 这样该可证明高山上的矿洞内藏着有许多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胜利友”洗劫港九二地时所获得的赃物,矿洞就是藏赃之地。 高奎九上矿洞去自然是痛苦的,他自己无法行动,便由吐图将他背着,爬过那些惊险的木桩梯,另外,阿龙还用绳索相连系在他的腰部以防万一出意外。杨公道了解了他的经济环境,便摸出支票簿,开出五万元的支票。 杨元埠原携有五万元现款来的,连同五万元支票,便算是溱足了十万元现款了,那是为应付陈枫的敲诈勒索所用的,也就是为了救杨公道的儿子杨元邦所用的。 但是他们守候了竟夜,陈枫并没有来电话,这家伙原是约在这天的晚间打电话来,相约交款地点的,为什么连信息也没有了? 是否消息泄漏了? 高奎九的心情极度的不安,他和杨公道两人等候在电话机旁,直至夜深才安息。 施素素的情绪也很坏,她被俘虏已经多天了,她的叔父和莫力奇、孙桐彪等的一些人好像将她完全忘记掉了,根本没打算来将她救助出险呢! 仇奕森的看法倒是相反的!施志骅、莫力奇等的一伙人沉寂着没有动静,反而显得恐怖,假如说,他们堂堂正正的露出来讨人,或是谈条件,那么,他们是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进行,仇奕森他们也可以用光明的手段应付之。 但是对方没有动静,问题就不简单,不知道他们要使弄什么诡计呢。 到底他们是处在明面的,施志骅他们是处在暗面的,随时都可能发动阴谋向他们袭击。 仇奕森虽然不动声色,但暗地里却夜以继日的防范着。 这天晚上,仇奕森和张天娜已经相约好,偷偷溜出住宅去,他俩要上高山岗去侦查矿洞里的秘密。 张天娜非常性急,老早就收拾好了,她穿了一身都是黑色的衣裳,黑衬衫、黑马裤,因为需要爬山的关系,她穿上软底的小马靴,佩上了短枪、弹药与腰刀,另外身上还挂了一只小型的手电筒。 仇奕森也将所需之物准备停当,他在工具房内寻着了一柄生了锈的斧头,爬山需要的绳子和马灯等各物。 午夜后,屋内的人差不多全睡了,仇奕森和张天娜早相约好在院子里会面。 高奎九由山上面带回来的两名达雅克族人,他们仍把守那座已经打开了的坟墓的棺木旁边,生了一堆柴火,这是他们野宿的习惯。 仇奕森和张天娜假如想由正门外出的话,那必会惊动他们,给嚷开去了,事情就泄漏了。 仇奕森轻声向张天娜说:“我们由后院出去!” “后院没有后门啊!”张天娜说。 “我们爬墙!” “墙很高呢!” “没关系,跟我来就是了!” 仇奕森领在前面,躬身匍匐而行,后院有着许多花台和葡萄藤架,藉着那些阴影正好掩蔽身形。 高奎九所居住二楼上的那间房间,几个方向都开着有窗户,所以他们不能发出任何声息,否则惊醒了高奎九,他探首窗前,即会将他们截住。 仇奕森带着张天娜已潜至后院的墙角,躲在一个死角地方,那是高奎九的窗户所看不见的地方。 “很糟糕,有绳索没用处,墙头上光溜溜的没有可供挂绳的地方!”仇奕森搔着头皮说,“我们没有绳钩!” 张天娜也在发怔,就算能挂了绳,瞧那丈余的墙头,她也没有把握爬上去呢。 距离墙畔约五六尺的地方有着一株参云的棕树,仇奕森灵机一动。 “我们可以利用这株棕树出去!”仇奕森说着,结了绳套,抛向棕树上去,挂牢了之后,攀绳而上,爬上了有人高的高度之后,即弹动身子,开始摇荡,不久他好像荡秋千似的,愈荡愈高,像一位“高空技术团”玩绳索的艺人一样。 张天娜怵目惊心。 仇奕森愈荡愈高,蓦地他一纵身已飞上高墙上去了,他蹲在墙头上,立稳将绳索收起,垂向墙下,向张天娜说:“快上来!” 张天娜战战兢兢,说:“我恐怕爬不上去啦!” “没关系,你可以用绳索缚着腰间,我拉你上来。”仇奕森说。 张天娜平日娇生惯养,外表甚为倔强,其实到了这种环境之下,别说是叫她用绳索爬墙了,她早已经是神不守舍啦,仇奕森由墙头上垂下的绳子教她缚在腰间,然后拽她上墙头上去,她就是无法将绳索缚好。 “怎么回事?张天娜,别耽误时间!”仇奕森催促说。 “唉,我慌得很!” “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假如将高管家他们惊醒了,可更麻烦呢!” 好在一连好几天,张宅内不断地出意外事情,每个人都疲乏不堪,他们在夜静之后,全睡得很香,仇奕森和张天娜偷出户外去,根本没有人注意。 张天娜将绳索在腰间系好之后,仇奕森费了很大的气力将她拽上墙头,然后又垂落墙外去。 仇奕森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了,他纵身出了墙外,气喘不已,歇息了片刻,才说: “上高山岗矿洞去,很有一段路程,我们最好能在黎明之前赶回来,出高奎九之不意……” 张天娜说:“若是家父的灵柩确实是藏在矿洞之内,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该有更正确的理由,回来开那口棺木了!” “唉!我的情绪很乱,高管家对那口棺木好像甚为重视,他派人把守着好像有拼命的企图呢!” “他是故作神秘,以掩饰他的计划失败,不久,他即会图穷匕现了!” 张天娜还是不了解,说:“高奎九这样做,对他会有什么好处呢?” 仇奕森说:“他是一个‘守财奴’,对金钱重视,替人家守财等于替他自己守财一样!” “这样大的年纪,守着钱财干嘛?……” 仇奕森拖着张天娜,掮上行囊开始实行赶路了,他们没有车辆代步,但是又必得在黎明之前赶达高山岗的矿洞去,出其不意地回来,揭发开矿洞的秘密,逼使高奎九向他们屈服,言听计从。 张天娜像个无知的孩子,边走着,又说:“我真搞不清楚,高奎九为什么会到高山岗上去将很多值钱的东西带回来了!” 仇奕森说:“高奎九虽然精明,但是他的头脑并不科学,可能有另外的想法!” “我真弄不懂,高奎九替我们管家,为什么要将事情搞得这样神秘?”张天娜疑惑地问说。 “当然,高管家的本身也有着他的秘密!” 他们渐向高山上走,这天晚上,起了一点风,很有点凉意,树影摇曳着。 为了要找近路,他们需得爬山,天上寒星疏落,也没有月亮,在那不平的道路上行走,似乎有若干恐怖的感觉,张天娜胆子小,不时掣亮了手电筒。 仇奕森说:“最好尽量少用手电筒!” “还有谁会注意我们的踪迹不成!” “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最好。” “我走山路最容易摔跤!” “让我来拉着你吧!”仇奕森说。 过了不久,他们走上了一座高峰,那座高峰,就是仇奕森和施志骅、莫力奇他们头一次相遇大家比枪法的地方,是称为张宅的死角。 因为由那个地方,可窥探张宅的全貌。 仇奕森和张天娜同时回首窥望,这时候的张宅是一片恬静,所有的窗户全是灯光,遥远看去,很显出它的华丽,隐约也可看到那座像宫廷式的建筑物的轮廓。 张天娜吁了口气,这是她自幼生活长大的小天地,童年的时代是天真的,没想到世间上含有那么多丑恶的事情。 时至今日,她像被困在愁城里,被烦恼围困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始能逃出这个樊笼。 “仇奕森!你看……”张天娜忽然惊呼起来。 “看什么?” 张天娜惊惶地指着那屋子的墙外说:“在那儿为什么会有火光?” 仇奕森抬眼看过去,在那黑压压的一座屋影相隔不远的地方,的确有着一点微弱的火光,像是一盏风灯,它的光亮只照向单方面。 “那会是土人守坟墓的地方烧着的火堆吗?”他说。 “不!火堆的位置应该在左侧,而且被墙挡住了,我们视线达不到的!”张天娜说。 “那么为什么会有灯光在墙外呢?” “所以我就是觉得奇怪了!” 仇奕森搔着头皮,他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但不一会那灯光灭去了,不再看见。 “我们该继续赶路了,否则赶不及在黎明之前到达,到了天亮之后,高管家发现我们两人不在家,必会想到我们是上高山上的矿洞去,他会像发疯似的追上来,那时候,我们还来不及将矿洞打开,岂不又白跑了一趟?” 张天娜仍在担忧,说:“我担心家里会出什么事情?” “你想得那么多干么?” “我像有预感,这两天,一直心绪不宁!”她站在那儿不肯走。 忽而!只听见砰!砰!砰!一阵枪声。 “嗨,不好了……”仇奕森也惊呼起来。 霎时间,只见火光闪闪,在张宅的那座大厦里,好像起了可怕的战事。 “是有人挖墙,偷进屋子里去了!”张天娜说。 “挖墙?难道说,高奎九他们一点也不知情吗?都睡得那么的死吗?” 枪声沉寂了,好像战事已告平息,为什么会那么的快,他们是和什么人火拼?是谁胜了谁败了? 仇奕森和张天娜所处的地方遥远,全不得而知呢。 “我真担心……”张天娜说。 “我们赶回去吧!”仇奕森决意放弃继续上山,和张天娜赶向回程以窥究竟。 在夜阑人静时,张宅的那幢围墙高筑的宫殿式大厦突然间被人挖墙攻进来了,高奎九他们措手不及,吃了大亏。 突然攻进围墙的,是施志骅、莫力奇等的一伙人,还带有四五个达雅克族人武士。 原来,施志骅等一伙人是有计划行动的。 他们利用了那个擦鞋童金宝,每夜让金宝到张宅的围墙外掘地打地洞以钻进墙内。 他们进行工作已经不是一天了,由施素素被掳的那天就开始,每天掘地洞,直至天明始休。 这就是所以他们没理会施素素被掳的原因。 金宝被他们利用,放弃了擦皮鞋的工作,经常有零花钱,天天和孩子们在村子内戏耍,仇奕森早就发现了,当时他曾考虑过,施志骅等的一伙人要利用这孩子干嘛呢?因为有施素素被囚在他的手中,满以为施志骅他们绝不敢妄动胡来的,不想到因此疏忽了。 由围墙外打穿一个小洞透进墙内去并不困难,尤其是金宝的身体很小,只需要挖一个小洞就可以钻进墙内去了,他偷偷溜到大门口间,将那扇铁闸门的门闩全拔开了,施志骅、莫力奇等就可偷偷潜进院内。 阿龙是住在靠门首间的门房小屋子处,孙桐彪自恃力大如牛,负责制伏阿龙。 莫力奇负责对付高奎九。 施志骅巡逻整间的屋子,没有看见仇奕森的影子,仇奕森是他们最重要的敌人,很奇怪,他和张天娜两个人双双不见了。 奇怪的是屋子内除了施素素之外,还多了杨公道父子两人,他们得分出两名达雅克族武士去对付他俩。 张占魁的那座坟墓被打开了,里面是一口上好的棺木,由两名达雅克族武士在那棺木前把守,他们烧的那火堆已渐变成灰烬,守棺的两个人就地而卧,都睡熟了。 施志骅带来的武士懂得夜袭战略,他们伏地蛇行,先将守棺者的武器盗走。 一切布置就绪后,莫力奇先发动,他开枪击碎了高奎九的门梢,破门冲进去,高奎九自梦中惊醒,要摸枕下之短枪时,莫力奇已冲上前一把将他拖翻落地,高奎九腿伤未愈,行动不方便,立刻就被制伏了。 刹那间,院外枪声大作,加上土人武士野战叫啸之声,甚为恐怖。 两个守在坟墓旁的打瞌睡的达雅克族武士,被枪声惊醒,他们的武器早被缴掉了,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已被两支长矛逼住了咽喉,立即被制伏了。 孙桐彪自仗孔武有力可以制伏阿龙。 这也是活该这天要出事情的,阿龙来回高山矿洞跑了两转,整个人疲乏不堪,晚间又贪喝了两杯酒,躺在床上呼呼酣睡,房间内摸进人他还不知道。 孙桐彪按头盖顶打了一拳头,打得阿龙“七荤八素”醒过来,张开昏花两眼,只见一个满脸狰狞的大汉用一根大号猎枪逼近他的胸脯,叱喝说: “乖乖的举起手,站起来!” 阿龙知道情形不妙,正要爬下床,户外的枪声响了,那是莫力奇开枪击碎了门锁冲进了高奎九的房间。 同时,施志骅也在花园外朝天鸣枪示威,屋子内的人全被惊醒了。 阿龙是靴刀手,他不管在何时何地,小腿绑带上是必藏着匕首的,趁在下床动作间,一弯腿,匕首已拔了出来,如闪电般地向孙桐彪掷过去。 “啊哎!”孙桐彪中刀,锋利的匕首深插入他的胸膛,一仰身跌坐地上。 阿龙已经窜起,要向他扑过去,孙桐彪急忙扣扳机,“砰,砰!” 那是铁砂子开花弹药,火力甚为可怕,刹那间阿龙满身是弹孔,麻酥酥的,血肉模糊倒下去了。 施志骅已经在园子内高呼了:“高奎九和你的家人注意,你们全被包围了,不得再有抵抗,否则自取灭亡!” 芳妈被一个达雅克族武士用一把锋利的砍山刀架住了,押出院外来。 金宝潜进院子打开了铁闸门之后,即潜进施素素的寝室内去交给施素素一支短枪,教她将杨公道和杨元埠两人看牢。 一场突击战好像在几秒钟之间便告结束,局面全变了,高奎九、芳妈、杨公道父子全变成俘虏,阿龙丧了命,吐图和另一名达雅克族武士被捆绑。 这时候,高奎九被自二楼上押了下来,整个屋子的内外就是不见仇奕森和张天娜两人。 “妈的,这只老狐狸哪里去了?”施志骅问。 高奎九被莫力奇一手揪住,来到施志骅的跟前,一脚踢倒在地。 施素素在旁,于心不忍,说:“莫力奇,他的腿受伤了,我们不要加以虐待!” 莫力奇冷斥说:“对这种人,不必有什么怜惜之心!” 施志骅凶神恶煞,趫上前,也猛踢高奎九一脚,说:“姓高的,你也会有今天吗?” 高奎九垂首丧气,他是完全失败了,千虑万虑的,自以为算无遗策,但是几秒钟之间,一败涂地。 “哼,我败了,任宰任杀,还不是由你吗?”高奎九说。 施志骅说:“我们并非是为杀而来的!我们是为索回被张占魁所劫夺的东西而来的!” “我没欠你们什么东西!”高奎九说。 “你只要把张占魁劫夺我们的交出来便行了!” “张占魁临死之前,没交给我什么东西!”高奎九还是那种“守财奴”的态度,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肯将钱交出来。 施志骅猛然又是一脚,正踢中了高奎九的伤腿,高奎九痛极,一声惨呼,像鬼哭神号似地,但是仍不肯叫饶。 瞧他那条伤了的腿,经此一踢,那包裹着的白绷带,立刻就透出鲜红的血斑,伤口又破裂了。 施志骅还不肯罢休,趋上前踩着他的那条伤脚,又说:“张占魁的钱财藏在什么地方?快供出来,否则自找皮肉痛苦!” 高奎九咬紧牙关抵受,说:“张占魁没有给我什么钱财!他所有的钱全盖了这幢房子。” 施志骅便猛力踩下去,高奎九痛苦不堪。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得过我吗?”施志骅又说。 “确实是如此……” “洗劫了整个香港,独吞了所有的钱财!光只盖了这幢房子吗?” 莫力奇也趋过来帮忙,猛在高奎九的背上踢了一脚。 “啊呀!……你们假如是好汉的话,何不杀了我?”高奎九说,他痛得浑身都在战栗,腿上的鲜血流得遍地皆是了。 施素素实在看不过去了,她冲上一把将施志骅推开说:“你们不许用刑。” 施志骅霎时间脸色变得很难看,向施素素怒目圆睁说:“你为什么要怜惜这种人,要知道,当年杀害你的父亲的就是他们!” 施素素说:“说话要公道!杀害我父亲的是张占魁,与他们是无关的!” 这时候,孙桐彪已经自阿龙的屋子内跌跌扶扶奔了出来,他自己将胸膛上的刀子拔了出来,以手帕堵塞了伤口,但却堵不住泉涌出来的鲜血,莫力奇首先发现,叫嚷起来,说:“孙桐彪,你负伤啦?” 孙桐彪呐呐说:“被那哑巴飞了我一刀!” “那哑巴呢?” “吃了我两枪躺下了!” 高奎九一听,阿龙已经丧掉了命,更是沮丧了。 莫力奇忙趋上前去趋扶着孙桐彪,说:“你的伤不要紧吗?” “还好,只是血流不止!” 施素素忙说:“屋子内有治伤药,我去取来!”她匆匆忙忙地就向屋子里跑。 “杀掉他!”孙桐彪调头来就发现负了伤的高奎九躺在地上,他怒火冲天的吼叫着说:“你们为什么还不杀他?” “哼,他还不肯招出钱财藏在什么地方!”施志骅说。 孙桐彪上前给高奎九就是一记耳光。 高奎九愤懑地叫嚷了起来,说:“你们凭什么指责张占魁侵占任何人的财产,张占魁是我的主人,我不过是他的管家,有权保护他的财产和后人,人死不能复生,死无对证,你们的目的究竟是敲诈勒索或是抢劫?” “妈的,谁和你打嘴巴官司?”施志骅又再次的踩了他一脚。 莫力奇说:“这个老家伙的房内有一只保险箱!” 施志骅便又踩着高奎九腿上的伤口,高声喝令说:“将保险箱的钥匙交出来,否则自讨苦吃!” 高奎九痛彻心肺,咬着牙说:“我不能对不起我的故主人……” 施志骅更用力去踩。 这时候,施素素已经提着药箱由屋子内奔出来了,她看见施志骅又在踩高奎九的伤口,即高声说: “我已经说过不许用刑!” 施志骅不乐说:“素素!你为什么命令我?虽然张占魁杀死的是你的父亲,但是你的父亲就是我的哥哥,我为兄报仇总是可以的!” 施素素说:“但是他只是张占魁的一个下人……” 杨公道父子两人在旁,也看不过去,杨公道忍不住在旁插口说: “施小姐说得对,高奎九不过是张占魁的一个下人罢了,你们报仇找错了对象了!” 施志骅不乐,说:“这是什么话?” 施素素说:“这位杨公道老先生是砂劳越的太平绅士,他们父子两个是到张家来做客的!” “是谁的客人?”施志骅又问。 “仇奕森的客人!” “仇奕森和张天娜哪里去了?” “不知道!” 施志骅便立刻调派了一名达雅克族武士和金宝两人上了望台上去,吩咐他们发现仇奕森和张天娜回来时立即通报。 他又命莫力奇立刻上楼去,设法找寻保险箱的钥匙。 “假如实在寻不着的话,设法将它炸开!” 高奎九一声长叹,说:“不必炸了,保险箱的钥匙在我的办事桌左边的抽屉内,有一只铁制的盒子装着!” 莫力奇点首,立刻如飞似地上楼去了。 施素素已开始替孙桐彪敷伤,杨元埠是站在人道的立场上,趋过来帮忙,那把守着他们两个的达雅克武士立刻怪叫起来。 “我懂得如何扎伤!”杨元埠说。 施素素说:“杨老先生父子两个都是绅士,不会怎样的。” 施志骅始才点了点头,让杨公道父子两人通过了把守者,孙桐彪却扬起短枪,向杨元埠加以警告说: “假如有不轨行动,我这支铁家伙是不认识人的!” 杨元埠没理睬他,替他解了衣衫,那匕首的伤口不浅,血流如注,孙桐彪只用一幅手帕塞住,假如不是体格好的话,早已倒下去了。 施素素取出止血药粉给他堵在伤口处,又用绷带扎紧。 杨元埠说:“恐怕不行了,最好马上去找医生缝上几针!” 孙桐彪叱斥一声,说:“找个屁的医生!我们这里的事情还未了呢!” 杨元埠说:“假如流血过多,发生‘休克’很快就会死去的!” “休他妈的克!我们解决问题要紧!”他说着便爬起身来了。 这时候,莫力奇已打开了高奎九的保险箱,提着一只小匣子,奔下楼梯来了,他边叫边嚷着说: “妈的,保险箱内,只有五万元现款,五万元支票,另外就是几两饰金!” 杨公道即答腔说:“十万元全是我的,我们要对付另一个人的勒索!” 施志骅怒目圆睁,斥骂说:“你口口声声都是勒索,用意何在?” 施素素代替了杨公道回答,说:“事实就是如此,杨公道和高管家一起受勒索,勒索者正是杨公道门下的食客!” 莫力奇皱着眉宇,说:“我现在很搞不清楚,施素素现在究竟是在帮哪一边?” 施素素也瞪目回报,说:“我说的只是公道话!” 莫力奇又举起那张支票说:“这恐怕是一种诡计,谁到银行里去取款,立刻就会被捕!” 施志骅接过支票细看,说:“这是杨公道签的支票,想不到一位太平绅士会和洗劫香港的盗贼混到一起了?” 莫力奇又说:“我们不远千里而来,难道说,只为这五万叻币,和这仅有的几两饰金吗?” 孙桐彪好像已忘记了他的伤痛,喘着气,说:“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许多未出手的财宝收藏起来!收藏在什么地方呢?洗劫了整个的香港,未出赃的东西……” “施大哥,我们在这里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在天亮之前,一定要离去!”莫力奇说。 施志骅便趋了上前,当胸一把揪着高奎九,叱喝说:“姓高的,假如你再不从实说话,无异是自找皮肉之苦了!” “很简单!你们杀了我!”高奎九仍然很坚定地回答。 “好的!”施志骅又使劲去踩他的伤腿。 莫力奇也做了帮凶,将手中的一串绳索在高奎九的颈项上盘了两圈,猛然一扯。 高奎九腿上颈上都受了创痛,痛苦不堪,由于颈项上被绳索勒着,呼痛的气力也没有。 施素素看不过去,愤然冲过去,朝着施志骅说:“叔叔,我已经说过,不要用刑……” “呸!你小孩子懂个屁!”施志骅叱斥说。 施素素怒不可遏,一脚踢开了施志骅压着高奎九的伤腿。 施志骅霎时间原形毕露,一声怒吼,双手揪着了施素素猛然一推,施素素踉跄跌出去,摔了个大跟头,她羞愤不已,嘤嘤而泣。 相反的,莫力奇和孙桐彪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嗯,我明白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得非常好听,说什么一切都是为我们母女两人着想,说什么我的父亲死不瞑目……哼,你们原形毕露了,把我骗到砂劳越来,目的只为你们自己发财呢!”施素素满腔悲忿地说。 施志骅恼火,指责施素素说:“你别胡闹,要发财我们大家发财!” “张家的问题,关系我的父亲,假如说我要罢手的话,你们谁也不得过问!”施素素再说。 莫力奇的火气也很大,说:“施素素,别忘记我们是一条阵线的,我们花费了多少时间和金钱,不远千里而来,为的是什么……?” “你们这种作风,已经不是讨债了,而是打劫呢!”她哭得如泪人般的。 杨元埠是绅士作风,认为施志骅和莫力奇这样对待一个女人是不应该的,但是在枪口和刀尖之下,他又无可奈何,他趋了过去,将施素素自地上扶起。 “你们这样对付施小姐是不应该的!”他呐呐说。 “关你的屁事,假如再噜苏的话,我们先宰了你!”莫力奇说。 施志骅又去踩高奎九的一条伤腿,那伤口破裂了,鲜血斑斑地自绷带里渗了出来,流满了一地。 “假如你再不招的话呢,我必折断你的这条腿!”他说。 高奎九还是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肯说。 杨公道看不下去,开了口,说:“假如高奎九实在只有这些钱,你们再逼他也没有用啦!” “老家伙,这不关你的事情,最好免开尊口!”施志骅说。 “高奎九抵押给我有一些珠宝玉器,价值约在五万元左右,假如各位实在嫌不够本的话,这些东西本人愿意奉送,它就摆在施素素所住的房间之内!” 施志骅便指挥施素素说:“你去将它取出来!” 施素素泣不成声,跺着脚说:“我不要去,我什么也不要了……” “呸!真是不争气!”施志骅满腔怒火唯有找高奎九发泄,“嚓”的又是一记耳光。 “你们何不干脆杀了我呢!”高奎九有宁死不肯屈服之意。 莫力奇又猛力拉扯套在高奎九颈子上的绳索,高奎九痛楚不已,只在挣扎。 第十二章 古墓之谜 “你们不要再动凶了,为什么不去开这口棺材?”杨公道又再次说话。 顿时所有在场的人均感愕然,尤其是杨元埠和施素素,因为杨公道一直是极力反对开棺的。 “爸爸,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了?”杨元埠向他的父亲责备。 “棺材内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施志骅急问,“这坟墓又为什么打开了的?” “这是仇奕森打开的!他以为棺材内藏着的是张占魁的钱财!”杨元埠说。 “那么张占魁的尸体呢?” “据高奎九说,是藏在高山岗‘鬼洞’的矿穴里。” “杨公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出卖我?”高奎九伏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希望你被杀!”杨公道说。 “这样说,我们开棺吧!”施志骅说。 “好的,我们开棺!”莫力奇说。 芳妈被一名达雅克族武士看守着一直默坐地上,没有说话,这时候忽的站了起来,咆哮说:“谁敢动那口棺木,我和他拼了!” “去你的!”孙桐彪怒火冲天,冲过去就给芳妈当胸一脚。 芳妈跌倒在地,喘息着,渐渐地,她的两眼发了青光,脸如纸白,额上是青筋满罩,一拧首,又是蓬头散发的,好可怕的一副形状,只是大家都没有注意,她的疯症又发了。 “施先生,山坡上下来人了,两个!”是金宝在了望台上叫嚷。 “嗯,必定是仇奕森和张天娜回来了!”施志骅说,“莫力奇,你去应付!” 莫力奇不放心,说:“我上碉楼去谁来负责开棺?” “我来!”孙桐彪说。 “你的伤口未愈,不宜用气力!”莫力奇说。 “没关系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就算是牺牲了这条命,也要将这口棺木撬开!”孙桐彪说。 “莫力奇,现在你的责任只为对付仇奕森和张天娜了!”施志骅说。 莫力奇也知道,在他们的对手之中,也惟有仇奕森这家伙最难对付。 他立刻就奔上门房的碉楼上去。 孙桐彪真个“要钱不要命”,取起了锄头,插在棺木板上钉有棺材钉的地方猛撬。 施志骅也上前帮忙,用斧头将钉有钉子的地方劈开,以便将钉子拔掉。 孙桐彪一用力,伤口崩裂,血流如注,但是他并不含糊,仍然死命用劲。 “砰!砰!砰……”莫力奇的枪声响了,他向山野间摸索过来的人影射击。 果然的,对方就是一男一女,可以证明是仇奕森和张天娜,但是他们很快的就遁掉了,掩没在黑树林之中,同时也没有还枪。 孙桐彪仍继续撬棺板,“吭呵,吭呵,”的叫个不已。 蓦地,芳妈跳跃上前,双手掐住了孙桐彪的咽喉,死命握下去。 “王八蛋,你什么玩意儿……”孙桐彪叫嚷。 “你动这口棺木!我杀你……”芳妈咬牙切齿,像一头凶猛的野兽。 “砰!”枪声一响,是施志骅开了枪。 芳妈的头顶上一片血花,脑袋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立即倒下去了。 施素素不忍目睹,一声尖叫,双手掩眼背转身子,几乎要倒下,杨元埠赶忙将她扶着。 孙桐彪“财迷心窍”继续撬那口棺木的盖板,只听得格勒勒的声响,棺材钉是锈了,不容易打开,他力不从心,胸膛上又血流如泉,终于他喘气了。 施志骅即吩咐看守着杨公道等几名达雅克族武士上前帮忙。 “砰,砰,砰……”枪声响了。 是莫力奇发现了树丛中窜出了人影,可能是仇奕森和张天娜出现了,他不得已“先发制人”,以他最神奇的枪法,阻止黑影向屋子方面接近过来。 “砰”对方也开枪了,枪法也奇准,弹药正好在他身旁开了花。 莫力奇不得已,只有在障碍物之中掩蔽起来。 “莫力奇,我们又交手了!”仇奕森叫嚷着说,他的枪法也是甚为惊人的,每一声枪声,都炸在莫力奇的身畔。 莫力奇不得已,只有蹲伏起来,负责把守在碉楼上的达雅克族武士最怕枪声,和金宝等人爬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孙桐彪仍在继续开棺,棺材板仍在格勒勒地响着,由于他用力过猛,胸膛上的伤口血流如注,那只用来撬棺的铁锄已经弯了。 两个负责帮忙孙桐彪撬棺的达雅克族武士也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棺盖不知为什么会钉得那样牢,也许是铁钉腐锈了,可能要将它撬断始能将棺盖揭开。 施志骅非常焦急,问莫力奇说:“外面怎么样了?仇奕森共有几个人?” 莫力奇说:“怎么棺材板还揭不开?仇奕森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这只老孤狸非常刁狡,外面又是黝黑的,他忽隐忽现,甚难应付!还不知道他会搞什么名堂呢!” 孙桐彪因流血过多,满额大汗,实在已经支持不住了,他伏在棺木上喘气不止。 施志骅趋上前去帮忙,这也是财迷心窍,无论如何也要将棺木揭开,了解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们没得到足够的财富是不肯甘心的。 外面的枪声又响了,像神出鬼没地,一忽儿出现在左方,一忽儿出现在右方,莫力奇穷于应付,反正火光一闪,他就得蹲伏下来闪避,枪弹在他的身旁爆炸,随时会伤及他的人。 莫力奇也不断地找机会还枪,对准了火花闪光发出的地方射击,但是仇奕森那老孤狸在打过枪之后,必定更改他的位置使莫力奇无从捉摸。 “莫力奇,你还是弃枪出来投降算了,要不然迟早要炸掉你的脑袋呢!”仇奕森叫嚷着说。 “仇奕森,你有种出来,我们面对面的来一场硬拼!”莫力奇说。 “莫力奇,你无非是想骗我露出身来罢了!”仇奕森说。 趁在仇奕森说话之际,莫力奇急切向他的声音发出处的地方射击,打了一阵乱枪。 “砰!”的一声,仇奕森还枪,莫力奇应声而倒。 “莫力奇,你怎样了?”施志骅紧张地呼喊。 “妈的,挂彩啦!还好,只是肩头上……”他爬起身,以手抚摸着伤口,血迹淋漓,甚是不好受,仇奕森又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莫力奇纵然有更好的枪法,但是居高临下,面对着当前一片黝黑,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仇奕森就是利用了这弱点,由劣境占了优势,神出鬼没的,使得莫力奇好像失去了招架之力。 “还是争取时间,快把棺木打开!”莫力奇说,“仇奕森那小子不知道会耍什么花样呢?” “我们已经在尽力争取时间,但是这口棺木钉得太牢了!”施志骅说。 倏地,“啪”的一声,孙桐彪扳着的铁撬竟断了,他跄踉地跌了个“狗吃尿”,跌得满脸都是泥土。 他卧在地上,正喘着气,忽的抬头,一眼看见高奎九偷偷地在地上蛇行,似乎想溜走呢。 孙桐彪怒吼。“小子,你想溜吗?”他说着,是企图找高奎九出气,一窜上前,双手掐着高奎九的咽喉,欲将他扼杀呢。 对付一个伤了腿,又手无寸铁没有抵抗能力者,孙桐彪是有点太过分了。 高奎九没命地挣扎,说,“我并非是想溜,我只想距离那口棺材稍远一点!” “哼,棺材内装载着既不是尸体,你还怕臭吗?” “不!我是害怕棺材板跌下来,压着我的伤腿……”高奎九呐呐说。 施志骅仍在继以全力去撬开那块钉得像死铁似的棺材板,他早已是满额大汗了,汗珠子由他那肥团的脸上随着肥纹下淌。 “孙桐彪,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和他们说闲话了,快来帮忙,马上就可以打开啦……”他叫嚷着说。 孙桐彪回首一看,哪有这样的简单?施志骅虽说棺材板马上就可揭开了,其实连缝隙都未有撬开。 “嗨!你们两个!”孙桐彪忽的指着杨公道父子两人,说:“你们别像木头似的站在那儿,上前去帮忙!” 杨公道说:“抱歉,我不冒渎他人的祖坟,这是作孽的!” “妈的,你敢反抗我的命令吗?”孙桐彪冲上前似乎欲动武揍人。 可是施素素却一冲上前拦住他的去路,说:“你敢对杨老先生无礼,我就不客气!” 孙桐彪一看,施素素手中持着短枪对着他的胸脯。“呸!这是大水冲龙王庙了,我们自己人要自相残杀啦!” “孙桐彪,你别去惹她,快过来,棺材板快可以揭开啦!”施志骅拭着汗,高声说。 孙桐彪是负了伤的人,有气无力地发掘。 这时候,户外已经没有了声息,不再见仇奕森的踪影也没再见他打枪。 莫力奇已经挨了一枪,颇觉得寒心,心中已渐感恐怖。 “天色将近拂晓了,怎么棺材还打不开?究竟有没有希望,是否要我下来帮忙?……”他又伏在台阶上向下面问。 施志骅又用斧头劈开了一枚棺材钉,他高声向莫力奇回答,说:“已经快了,你只要在上面守着就行了!” 孙桐彪又拾起了另一条铁撬,帮同几个达雅克族人撬拔。 棺材板格勒勒响,已经撬起了一条巨缝了,看情形马上就可以打开了。 孙桐彪更是卖力,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仍在流血,只顾猛然用力。 天空间的飞鸟已经在闹晨了,吱吱喳喳的吵个不停。 高奎九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腿,在地上慢慢的爬行,喘息着,好像要找寻什么地方去逃生的形状。 杨元埠于心不忍,过去搀了他一把。 高奎九轻声说:“你别管我了,赶快招呼令尊,还有施素素小姐,快离开棺材稍远一些!” 杨元埠不解,说:“为什么?” “别多问,快按照我的话去做!”高奎九说。 杨元埠即招呼他的父亲和施素素小姐。 “嗨!快了,快了,快可以打开啦!”施志骅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施素素和杨公道朝高奎九所在的方向过去了。 高奎九又再次的低声说:“现在,请搀着我,离开棺木的地方,愈远愈好!” 施素素不解,说:“为什么要离开棺木愈远愈好?” “你别管,听我的……” “莫非棺材内有什么鬼祟?”施素素觉得情形不对,立即想阻止开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施志骅、孙桐彪和三名达雅克族人已经合力将棺材的盖板撬开了。 但见棺材板一揭,轰然一声爆炸,火光冲天,流火四溢,一团一团的硫黄火光四下里乱射,好不吓煞人。 施志骅双手掩面惨叫,孙桐彪立刻就倒下去了,三个达雅克族人也受了伤,爬的爬,滚的滚,没命地逃走。 原来,由那响爆炸,随着火光四下里射出来的是千百支达雅克族人所用的毒箭,站得接近的人无一能够幸免,尤其是几个开棺者,每一个人都被射得像刺猬似的。 原来,棺木内什么财物也没有,里面只是一座特制的爆炸发射机,棺木盖板揭开,抽动了炸药,即会自行爆炸,棺内藏有千百余支达雅克族人所用的毒箭,立即随爆炸的火力飞出,十余步内的任何人非死则伤。尤其是这种毒箭,有“见血封喉”之称,若中毒箭者,救治不及,一二分钟之内即会死亡。 这时候,棺木内仍冒着浓烈的烟硝,和硫黄的气味,孙桐彪是倒下去了,一支毒箭射中咽喉而亡,施志骅浑身上下,中箭有十余支之多,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他连声呼喊:“中计了……我们中计了……” 三名中了毒箭的达雅克族人,连爬带滚,猛用土语高喊有鬼,当他们发现所中的正是他们族人所用的毒箭时,丧魂落魄,因为不及时治疗,短短的数分钟之内毒发就会死亡。 他们相继向大门逃走,但其中有一伤势较重,爬行起身,没跑了几步便倒下去一命呜呼了。 其余的两人启开了大铁闸门仓皇逃走,他们得回族人所在的地方去设法用药物救治,但相信他们未及走至半途,就会毒发丧命的。 当棺木内爆炸时,守在门房旁碉楼上已负了伤的莫力奇吓得由高楼上摔了下来,擦过一棵矮柏,跌到地上,跌得“七荤八素”直躺在地上迟迟爬不起身。 和他同处在一起负责守望的两名达雅克族武士也吓昏了头,等到烟硝稍为散开时,发现他们同来的几个伙伴浑身被毒箭射得像刺猬一样,即高呼着有鬼,他俩连魂也吓散了,就跨出墙头去跳墙逃生。 和他们在一起的土人孩子金宝也魂出躯壳,慌不择路,跟着他们就越出墙外去了。 施素素、杨公道、杨元埠也被吓傻了,这种事发生得实在是太意外了,原来这口棺木还是一个陷阱呢,任何人开棺都难逃悲惨的命运。 他们三个人还是经过了高奎九的关照,远离开那口棺木,否则他们也难以幸免。 当前是好可怕的场面,满地尽是斑斑的血迹和洒满的毒箭。 高奎九自然是知道棺内机关的,他曾阻拦过仇奕森和张天娜去开那口棺材,相信道理就是在此。 假如说,仇奕森和张天娜将棺木打开了,他俩和所有在场的人,还不是相同的会是如此的下场吗?现在回溯起来,实在可怕极了。 高奎九让杨公道父子脱离了逆运,那是应该的,因为他们之间无仇无怨,但是施素素却是寻仇来的,高奎九为什么还饶她一命呢?这是颇令人高深莫测的事情。 也许是施素素替他说了几句公道话,表现出她的心地善良,高奎九特别饶她一死。 目睹当前悲惨的情形,高奎九坐在地上竟哈哈大笑起来了,说: “姓施的,你们财迷心窍,终于得到了报应了吧?” 忽的,施志骅自地上跃起,他浑身上下,插有十余廿支的毒箭,像“刺猬”也像血人似的,他手执短枪,咬牙切齿地说: “高奎九,我要杀你,我要杀你……” 施志骅中了廿余支毒箭,竟能起立,那是奇迹,高奎九大感恐惧,是求生的欲望使然,他手无寸铁,又伤了一条腿,行动不便,那时奋身跃起,欲夺施素素手中的短枪以拼个你死我活。 “噢,不……”施素素尖声叫嚷,闪避过高奎九的夺枪:“叔叔,不要再流血了,可怕,可怕……” 施志骅满身血迹,歪歪倒倒地举着枪向高奎九趋过来了。 “叔叔,你再过来,我要打你了……”施素素双手举起了她手中的一支“勃郎灵”。 “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在屋子背面处跃出了一条人影,以连环枪向施志骅射击。 那是仇奕森,他以“声东击西”的战略,伤了莫力奇,控制了“上风”局面,和张天娜溜到了后院,仍然是以出院的方法,复又进入了后院,正好及时冲了出来。 一连数枪之后,施志骅仰天倒下去了,恶贯满盈,一命呜呼哀哉,他手中的枪支在倒下时抛掷出老远。 “砰,砰,砰……”自碉楼上摔下的莫力奇,昏了半晌,忽的爬起身向仇奕森射击。 这也是“冤家路窄”,遭遇上了,莫力奇非得将他杀死而后已。 “卧倒!”仇奕森紧急呼嚷,跟着立刻还击。 在这一阵猛烈的炮火声中,莫力奇恐惧不已,他目睹当前一切的情形,心中想:施志骅和孙桐彪是已经一命呜呼,施素素已经改变了原先的意志,施志骅所雇用的五个达雅克族人是死的死逃的逃,连金宝也不见了。 莫力奇心中想,留他独个“孤军作战”,实在没有意思了。 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取自高奎九的保险箱内搜索而来的五万元现钞和杨公道所开出的五万元支票。 那五万元支票是否可以兑现?莫力奇不必去考虑,这时候该是逃生的问题了。 天色已告全亮,莫力奇一眼瞥见张宅院内的那扇大铁闸门已经大开,此时不逃尚待何时? 他扣扳机,且战且走,遁出大门外去了。 仇奕森不肯就此放过,赶忙追出大铁闸门外去。 莫力奇的脚步快,早已是鸿飞冥冥了,仇奕森追至门外,不再见莫力奇的踪迹,但是他听得一阵悲切的呻吟之声。 一个孩童,蹲伏在张宅的高墙外痛哭流涕。 原来,那是擦鞋童金宝,他在施志骅等人开棺时,发生意外的爆炸,惊恐过度,随着两名达雅克族人跳墙逃生。 不幸,他在跳出那丈余高的墙外时,由于经验不够,竟折断了一条腿,昏厥了许久始才醒来。 他已经不能移动,那条脱臼的腿稍经移动,就痛楚不已,这无知的小孩子,惟有蹲在墙边哭泣。 当莫力奇溜出张宅的大铁栅门时,金宝看得很清楚,曾向他呼喊求救。 但是莫力奇只顾到了自己,头也不回,溜进了森林自己逃生去了。 仇奕森看见了金宝,气恼不已,来至金宝的眼前,持着枪,向这孩子恐吓说: “金宝,你是得到报应了,我没错待你,为什么你一再出卖我呢?” 金宝声泪俱下,说:“我是被逼的,假如我不替他们做事,他们会杀我一家人,连我的老祖父在内!” 仇奕森说:“你就不担心我也会杀你吗?” 金宝喃喃祷告说:“老天,救救我……” 仇奕森以慈悲为怀,收起手枪,双手将金宝抱起,重新回进宅院内去了。 这时候,院子内是多么的可怕!尸横遍野,多少条人命案? 阿龙、芳妈、孙桐彪、施志骅,还有施志骅带来的一名达雅克族人……余外的四个土人全逃掉了,至于这四名土人的生死下落,谁也不知。 高奎九雇用的土人,吐图和另一名武士,他们是被捆绑了置在棺材的一旁的。 在棺木内的火药爆炸时,这两名无知的土人也中了多枚的毒箭,但是他们无能为力自救,因为手脚尽被捆绑了。 经过了若干的时间,毒性已告发作,吐图和那武士已双双的倒卧地上,口吐白沫,浑身呈现出紫黑色,已经没救了。 张天娜是随同仇奕森自后院进入屋子的。 她正在和施素素争吵。 “施小姐,自你进入我的住宅之内,我没把你当作仇敌,一直将你当做客人看待呢!现在且请你看看,这家宅内成了什么样的一副模样,好像是大屠宰场了,你应该负全盘的责任……” 仇奕森即说:“施小姐是毫无责任的,张天娜,你错怪人了!” 张天娜愤懑说:“为什么不?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所有的问题是在于令尊杀人尚未偿命,欠债还未有还钱!”仇奕森说。 “仇奕森,我的头脑实在昏乱了,我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帮哪一方面的?”高奎九高声吼喝说。 “我是站在公道立场的一方面!”仇奕森说,“整个的事情与施素素是无关的。” 施素素大恸,像一头绵羊般的倒进仇奕森的怀里,悲咽着说:“仇奕森,我该怎样才能洗脱我的清白呢?” 张天娜是早已暗恋上这两鬓花白的“小老儿”了,立时妒怒交加,冲上前,猛揪了施素素一把,说:“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多少条性命丢在此地,你该负完全的责任啦!” 施素素说:“我是无辜的,我的叔叔将我骗到此间说是仅为讨债,我并不知道事情会演变得这样严重可怕!” 仇奕森安慰她说:“你的事情很快的就可解决了,因为我已经通知了你的母亲,相信她不久就会来接你回去的!” 施素素大愕,说:“你怎样通知我的母亲?” 仇奕森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本人名小册子说:“这是你的东西,我在头一次去拜访你时,就将它顺手牵羊了!” 施素素说:“但是这上面并没有家母所住的地址!” 仇奕森翻开册子含笑说:“这些人名上有许多是澳门的地址,大概都是你的亲友,我分别写信央托他们,请通知施素素的母亲,她的女儿施素素现在在砂劳越,石隆门这地方,请她的母亲快来接她回家……” “唉,你真是狡黠得可以,家母若知道这件事情,不急煞才怪呢!” “但是令堂得到你平安的消息,也可以放心一半了!”仇奕森说,“在当时,我的原意是希望令堂到此地之后,能解决你们与张家的纷争,她是真正的当事人,应该有权可以决定如何解决这件事情,没想到事情演变成如此地步,施志骅和孙桐彪自寻横死,事情就此自动解决了!” 张天娜忽然说:“不!案子尚未解决,还有一个凶手莫力奇尚在逃!” 高奎九也插嘴说:“莫力奇还带走了五万元现款和一张五万元的支票!” 杨公道说:“莫力奇假如拿支票去取钱的话,等于自投罗网,立刻就会被捕的!” “啊,你已经报了案啦。”高奎九惊惶地说。 “嗯,我的原意是对付陈枫的,不意竟用在对付莫力奇了!” “唉!你报了案岂不是要牵连到我了?”高奎九非常不安地说。 “现在屋子内遍地尸体,难道说,你还打算隐瞒着警方吗?” 高奎九看着满地躺着的尸体,也甚感困惑,假如警方派人来调查时,他该如何应付和交代呢? 尤其是那爆炸射出毒箭的棺材!假如说是了解江湖上人的行径的,必然会知道,张占魁必然是罪恶滔天,种下了不少的江湖仇恨,恐防有人开棺戮尸而设的。 那么这些中计被杀者,必然就是他的仇人了! 警方必然会查根究底的,高奎九好像有无限的恐惧。 “仇奕森,你我都是江湖上的过来人,我们不会和官方合作的!”高奎九说。 “难道说,高管家你还有什么隐秘吗?”仇奕森说。 高奎九说:“我只是不愿意和警方合作!” “现在已经不是你个人私秘的问题了,关系着许多人命的问题,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仇奕森说。 “仇老弟!”高奎九招了招手,招仇奕森至他的身边,轻声说:“假如你们一定要报案的话,是否可以按照我的意思去报案呢?” “你打算怎样报案呢?” “这应该是盗劫案,这些进屋的全都是强盗,他们企图打劫……” 仇奕森说:“他们是劫夺一口棺材吗?这棺材内的毒箭机关又如何解释呢?” “应该如何解释那是我的事情了!”高奎九说,“他们杀了人,又劫夺了五万元现款及支票那是事实!” 仇奕森要征求杨公道父子和张天娜的同意。 高奎九并以要求的语气说:“这样做,对施素素小姐也比较好些,事情便可以将她撇开了!因为施小姐是无辜的,我不愿牵连她呢!” 杨公道很觉为难,他知道事情瞒不过官方的,因为官方必会查出死者施志骅和孙桐彪的身分的,施素素和他们是同道而来的,官方岂会有查不出来的道理? “那么我们算什么呢?”杨公道问。 “你们当然是我的客人,可以替我证明这件事情!”高奎九说。 杨公道很感困惑,他是砂劳越堂堂的太平绅士,岂可替高奎九去隐瞒这件事情?这时候最重要的问题莫过于是施素素和张天娜的身分问题。 公开全案的话,张天娜的身分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年纪轻轻的,将来教她怎样在社会上立足呢? 还有施素素,公布全案的真相,这女孩子与盗贼为伍,也是犯法的。 这会儿,天色已经全亮了,忽的二楼上面高奎九的房间内传出来了清晰的电话铃声。 高奎九伤了腿,又挨了施志骅和莫力奇他们的殴打,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呐呐地说:“谁扶我上楼去听电话?想必是陈枫那家伙打来的!” 仇奕森说:“不如我帮你上去听,瞧他要说些什么?” 杨公道的形色略显得有点紧张,建议说:“不行,你假如去说话的话,便穿帮了,不如让张小姐去,来得比较好些!” 张天娜点首,立刻领在前面上楼而去,关心这件事情的仇奕森和杨公道父子,全跟上楼去了。 在朝阳微露的院子里,满地是一片血迹,好不凄惨,高奎九伤心的是忠心于他的芳妈和阿龙都遭杀害了,还有那两个达雅克族武士,因为被捆绑的地方和那口棺木靠得太过接近,也中了毒箭,毒发而亡,这样,高奎九便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谁再是他的助臂? 况且高奎九还伤了一条腿,行动十分的不便呢! “施小姐,现在是你最好的一个机会,你为什么还不赶快设法逃走,今天我是特别释放你的,希望自此以后,你和张家的仇恨就此勾消!” 施素素摇首,说:“我的叔叔,还有带我到砂劳越的人全死了,我连投奔的人也没有了。” “离开砂劳越并不困难,买一张船票或是飞机票就可以离去了,是否经济上发生问题了?”高奎九好像很关切呢。 施素素甚感不解,说:“你为什么这样关心我呢?甚至于在经济上也帮我的忙!”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希望是你们和张家的仇恨就此一笔勾消!” 高奎九的房间内的电话铃声不断地响着。 张天娜赶忙拾起听筒,仇奕森和杨公道父子都情绪紧张地趋在一起倾耳静听对方要说什么。 “喂!哪一位?”张天娜首先说话。 “我要找高奎九说话。”是陈枫的声音。 “高奎九受了伤,他的行动不方便,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好了!” “那么你必是张小姐了。” “是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钱准备好了没有?” 仇奕森在旁,不断地点头向她示意。 张天娜忙说:“钱准备好了,是否你亲自来取,或是怎样交给你?” 陈枫赫赫地笑了起来,说:“你们好像很客气呢!我希望能和仇奕森说话!他一定是在电话旁的!” 张天娜的情绪紧张,立刻就将电话听筒交给了仇奕森。 仇奕森堵住了听筒,故意装做他并不在电话机旁边,呆了片刻,然后才对着话筒,说: “陈枫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枫说:“听说你们已经将十万元准备好了!” “那不干我的事,任何人敲诈我不着的呢!”仇奕森说。 “可是现在你却是代表了张宅呢!” “阁下找我有何指教呢?”他说。 “高奎九的行动不便,我希望由你和张天娜将十万元携出来,我们在山头上那个黑树林见面,不得携带武器,也不得有什么阴谋!” 仇奕森再说:“我已经声明过了,这事件于我是无干的。” “你代替了张天娜,又和杨公道有深厚的交情,岂能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呢?” “待我和张天娜商量一番。”仇奕森又堵住了电话听筒。 是故意拖延时间,他向杨公道说:“陈枫的意思,是要我和张天娜送钱上山顶上的树林里去,他选在这天刚黎明的时间,山道上行人稀少,又容易注意我们的行动,假如我们多带人去围捕他的话呢,立刻就会被他发现了!” 杨公道也甚感困惑,说:“我们所有的钱,都已被莫力奇夺去了,你不能空着双手去和他见面……” 仇奕森说:“我只在怀疑,陈枫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他另有帮凶的?” “就算他是一个人,你又如何下手擒他呢?他只准你带张小姐一个人前去!”杨公道说,“同时,他又禁止你携带武器!” 仇奕森说:“武器倒无所谓,我藏在身上,他在事前不会发现的!” 杨元埠插嘴说:“我可以暗中跟踪你们!” 仇奕森摇头说:“陈枫躲在树林内,居高临下,他会发现你的行踪的,反而容易误事!” “你单枪匹马又带着张小姐,未免危险!”杨元埠说,“我相信陈枫让你带着张小姐就是利用她来箝制住你的!” 仇奕森矜持着,面对当前的情形,实在也颇感棘手呢。 “还有钱的问题怎样解决呢?”杨公道一直担心这个问题。 高奎九已经在楼下高声呼唤了:“仇老弟,究竟情形怎样了?”这时候,谁还有空暇去理会高奎九呢? 高奎九便教施素素上来查询。 仇奕森挥手,教她不再多说话。 “陈枫这时候必不会在树林之内,那儿不会有电话的,他在什么地方打电话,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杨公道又说。 “嗯!可惜现在人手不够了,否则我倒发现了有一个地方,可以阻截他的!”仇奕森说。 “我义不容辞!”杨元埠说。 仇奕森运用了他的智慧,想了片刻,计议便算定了,便举起了听筒,再次和陈枫说话。 “喂,陈枫……” “妈的,老狐狸,你又打算玩弄手段吗?我先警告你,假如耍狡猾的话,我会教你葬身在砂劳越地方再也混不到哪儿去!”陈枫破口大骂说。 “陈枫,你我彼此之间无冤无仇,何必出口伤人,要知道我与这事件是无关的,我不过看在杨公道老大哥的分上想替你们排解这事件罢了!” “假如你想用阴谋的话,我死也不饶你呢!”陈枫说。 “我已经和张小姐商量过,绝对按照你的办法将钱送到树林里去!”仇奕森说。 “限定八时之前送到,不得再有什么阴谋!”陈枫说,“要知道我随时有五六支枪口对准着你的!” 仇奕森暗暗吃惊,果然不出所料,陈枫是有帮凶的,但他回心一想,也或是陈枫故意虚张声势,假如他有助手的话,应该是早露面了,又说:“我们在树林内怎么会面?” “只要你走进了树林,我就能寻得着你!”陈枫说,“别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以后,他便将电话挂断了。 仇奕森站起了身,置下了话筒,即关照张天娜说:“你换上马靴,将那支小型的左轮枪收藏进马靴里去!” 张天娜的情绪紧张不已,即匆匆忙忙离开了房间。 “钱怎么办呢?”杨公道又问。 仇奕森说:“杨大哥的身上不是带着支票簿子吗?” “开支票吗?” “是的,开支票,你可以故意将签名签错变成废票,以防万一时,我们可以在银行提款时将他拿住!”仇奕森说。 “我到什么地方去截拿他呢?”杨元埠也要表现他的勇敢。 “在石隆门进口的地方,有着一座电话亭,前不靠村,后不把店,靠山傍水,甚适合为歹徒利用,陈枫打这种电话,当然得选择地点,很可能就是利用那座电话亭呢!” 杨元埠皱着眉宇说:“我倒没怎样注意那地方有着一所电话亭呢!” “因为你不注意犯罪心理。”仇奕森说。 “你能确定陈枫是在那地方吗?” 仇奕森便考虑了半晌,说:“这仅是我的想像而已,因为在电话里,我听到流水的声音,还有鸟叫,及汽车往来的声音,那必是公用的电话亭,而且是靠山近水的,我曾注意到石隆门地方所有的公共电话亭!只有那座电话亭最可利用,现在问题只有一点,用那座电话亭后上山顶的树林去,很需要一段时间,陈枫是否自己不露面,仅派他的党羽在树林里接赃款,这是甚值得考虑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分头?你们上树林去,我下山到电话亭截擒陈枫?” “我是这样想,陈枫打完电话,必须上山的,你在上山必经的道路上守候着,假如他是一个人的话,你将他擒住并不困难,高奎九的枪支你可以借用!”仇奕森打开了高管家的枪橱,取了一支长枪。 杨公道已经将支票开好了,他对杨元埠很不放心,这个儿子,由出身开始,就是学习营商的,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拿了枪,恐怕要对付陈枫,是对付不来的。 “这样,我和杨元埠一同去好了!”他说,同时自己也选了一支枪。 仇奕森摇了摇头,说:“大哥,你放下枪杆已经数十年了,你应付不了陈枫的!” “陈枫总得卖我一个老交情,即算在遭遇上时,他真敢和我动刀枪吗?”杨公道说。 “现在已经不是谈交情的时候了!”仇奕森忽的眼光投向施素素,说:“你可以用枪吗?” 施素素勉强地点了点头,说:“莫力奇和孙桐彪临时教我耍了两手,不过真的用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会怎样呢!” “你帮着杨元埠,随时注意他的安全就行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到了必须开枪时,绝不要犹豫,一定要开枪,就算是朝天打也可以吓唬敌人一番!”仇奕森正色说,他一面选了一支左轮枪,先检查了弹药,然后才交给了施素素。 “我说的话,你懂吗?” 施素素有点战战兢兢,点了点头。 “支票是否有错误的地方?”仇奕森又问杨公道说。 “我在签字的部位上多写一个X,绝对不能兑款的!”杨公道答。 “那么大哥就留在屋子内照应高奎九吧,他受了伤,也可能会出意外的!”仇奕森说。 张天娜已更换好了衣裳,一支白金制的小左轮手枪塞进靴统内。 仇奕森还要取那些金银玉器,用包袱包扎起来,说:“这些是幌子,可以导开陈枫的注意力的!” 高奎九非常关心这件事情,他只恨自己伤了腿,行动不便,实在是有心无力,同时,他的助手,芳妈、阿龙、吐图,全死光了,无可奈何呢! 他问清楚了原由后,惟有向他们祝福。 第十三章 调虎离山 当仇奕森和张天娜离开张宅至黑森林去赴陈枫的约会时,仇奕森临行前,特别关照杨公道门户小心。 “这幢住宅,是可以牢守的,但不得有所疏忽,因为歹徒随时随地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和方向突进来!你至要小心!” 杨公道唯唯诺诺,好像很有把握似的。 “你把守在正门前的窗户,注意墙外的动静,不要客气,只管开枪!”仇奕森再说。 杨公道说:“我也是江湖上的过来人,会懂得的!你只管放心!” 高奎九也说:“我虽然腿伤,但是也可以帮杨老先生的忙,不会吃什么亏的!” “高奎九,你就是太自信了,我且问施志骅他们一伙人是怎么突进来的?”仇奕森说。 高奎九哑口无言。 仇奕森一再叮嘱小心,便和张天娜去了。 在这同时,杨元埠和施素素也离去,他俩是为截阻陈枫由山底下上来的。 杨元埠由古晋市驾来一辆汽车,是停放在半山的公路上,他们尚可以利用。 这一男一女,对江湖、黑社会,都是毫无经验的,战战兢兢地去了。 仇奕森和张天娜徐徐走上山去。 张天娜也是战战兢兢的,她也感觉到此行是“凶多吉少”,但是她也只得跟着仇奕森走。 “仇奕森,在高山岗上,我们对高奎九矿洞内的秘密还未了解就半途折返,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你认为可以迎刃而解吗?那矿洞内的秘密,还需要了解吗?” 仇奕森说:“现在矿洞内的秘密,是缓一步的问题了,我们只需看令尊的坟墓,里面就有极大的阴谋,死伤了多少的人?我相信矿洞内同样的有阴谋布置!” 张天娜说:“若打开了门,同样的会有爆炸,射出毒箭吗?” 仇奕森说:“谁知道?机关的布置谁也不能预料!” “仇奕森,你是害怕了吗?” 仇奕森哈哈大笑,说:“我在参与你的复杂事件之后,早将生死置诸度外了!” “我们何不先去了解那矿洞?” “不!现在陈枫的问题比高奎九的秘密更为重要,高奎九的作为至少对于你是有利的!” 张天娜不同意,说:“不见得,我老觉得,高奎九是自私自利,他只为自己的权力和利益着想!” “你不要污七八糟去估计高奎九,至少,他负责抚养你已经有十多年了,不管他是亲人也好,外人也好,养育之恩,就得图报!” “我对高奎九永远是怀疑的,他好像有霸占我的家产的嫌疑……” “那是不应该的!”他俩继续向山上走。 仇奕森又向张天娜关照说:“你的那支藏在鞋统内的短枪要多注意,千万不要给它露出来被对方发现了,你要随时注意我的暗号,我喊你卧倒时,你就拔枪,要发制他们的持枪者!” 张天娜问:“你的枪藏在什么地方?” 仇奕森说:“我有两支枪,一支别在腰间,是预备被他们缴械缴去的,另一支藏在颈后背脊间,我一抬手就是拔枪!” “仇奕森,我一直有点害怕呢!”她说。 “没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场面你已经看过了!”仇奕森说。 不久,他们已来到那黑森林的边缘了。 张天娜的心情十分紧张,她几乎是已经不能镇持自己了! 仇奕森探首四望,注意周围的环境,且看有没有人在什么地方埋伏着。 但是四面都很安静,连什么动静也没有,这种情形好像有点特别呢。 仇奕森和张天娜停留了片刻,便进入树林内去了,树林内树林参天,将阳光都遮挡住了,所以显得是有点阴森森的。 当他们进入树林内时,惊走了一只野兔,向林内乱窜,又惊起了一群鸟,在林内乱飞。 仇奕森看了手表,还只七点四十几分钟,距离陈枫约定的八时还差不多有二十分钟。 “也许他们的人还未到呢!”张天娜说。 “我们只好等候着了!”仇奕森说。 他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让张天娜坐下,那只包着金银玉器的包袱便置在她的脚畔。 仇奕森不断地巡防着,以防陈枫突然间袭入。 差不多八点钟了,还是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仇奕森燃着了烟卷,他搔着头皮说:“莫非这是‘调虎离山’计?” 张天娜急说:“什么‘调虎离山’计?” 仇奕森皱着眉宇,仍在思索,说:“我是这样想而已,陈枫故意将我们调上山来,还有杨元埠和施素素也调开了,屋宅内便只剩下两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高奎九腿部受了伤,杨公道年老没有作战力量了!” “你认为陈枫或会乘虚进入我们的住宅内吗?”张天娜说,“啊,这多么的可怕!” 仇奕森说:“我只是猜想而已!” “假如真是‘调虎离山’计,那怎么办?”张天娜着急起来。 “陈枫一直窥觑着你们的住宅,昨晚上一夜都在战争之中,他不可能不知道!”仇奕森忽然下了决策,说:“我们得立即赶回去!” 张天娜慌慌张张,急忙拾起包袱和仇奕森赶忙下山去。 仇奕森感叹说:“我的绰号称为‘老狐狸’,但是竟然中了陈枫的计,真是可耻呢!” 张天娜说:“作奸犯科的歹徒原就是狡诈百出的!” 果然不出所料,当仇奕森和张天娜、杨元埠和施素素分两组人离开张宅时。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忽然院子里有着三条人影流奔着,是时,高奎九正坐在窗前自己给被踩裂了的伤口重新止血裹上新的绷带,一支长枪在他的身旁,预备随时应用的。 他没有注意到窗外任何的动静,三个人影闪烁地在窗前溜过,他一点也没有警觉。 杨公道老先生是古道热肠,他很担心那个摔伤了的孩子金宝,金宝是躺在仇奕森的卧室内,虽然已涂过了药,又贴上跌打损伤的狗皮膏药,但这都并不够安全,最好是立刻送他去医院接受医生的检查。 张宅内问题重重,同时又缺少人手,分不出人给金宝送往医院去。 金宝仍在呻吟着,当然是伤势不轻,他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这也是金宝自己作孽自己受,和歹徒们混聚在一起,偷袭张宅而惹来这场大流血。 杨公道自惭老迈了,对金宝只能同情,而无能为力,这原因还是为着他的儿子杨元邦的安全,仇奕森和杨元埠带着两位女郎也为此冒险去了。 “等他们安全回来之后,我就送你到医院去!” 金宝哭泣着说:“我很后悔,参加了这种事情,自己跌伤了,使这么多的人流血,将来我是否能擦皮鞋谋生,还不得而知呢!” 杨公道不断地给他安慰,忽然,一声枪响,屋子内冲进来的三个人分作两路,由陈枫带着一个人,分作左右两面突进高奎九所住的地方。 等到高奎九惊觉时,张皇失措,赶忙抢起置在身旁的那支长枪。 陈枫逼得向天鸣枪示警。 “高奎九,你被擒了!假如想抵抗的话,是自讨苦吃!” 另外一个人即冲上前将高奎九手中执着的长枪夺下,在这同时,分头而行的另一个人冲进了仇奕森的卧室,以短枪指住了杨公道,说: “杨老板,你自己钻进了麻烦的漩涡了,最好暂时服从我们的指挥!” 杨公道却认得那家伙,姓王,名阿昌,原是在公道楼当跑堂的,因为嗜赌如命,杨公道加以警戒不听而被开除了。 “原来你和陈枫合在一起了。”杨公道说。 “哼!”王阿昌一声冷嗤,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只要有脑筋,总归可以谋生的!” 杨公道说:“你们不是谋生,而是在自寻死路呢!” 王阿昌不和杨公道多说,用枪口逼着他走向高奎九所在的客厅里。 杨公道一看,在客厅内除了那正耀武扬威的陈枫之外,另外的一个同样的是“公道楼”的跑堂,叫做林杰,平时在“公道楼”还满老实的,他为什么也会和陈枫合在一起呢? “林杰!你也参加这个勒索集团吗?”杨公道叱斥说。 林杰脸有愧色,向后退缩一旁。 陈枫却双手抱拳,向杨公道施以江湖之礼,说:“事前我并不知道您参与此事,所以有冒犯之处请多多原谅!” 杨公道说:“哼,我是错看你了,当天假如我不请你设法解答那几幅古怪的火柴棒人形图画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件事情了!” 陈枫说:“事关我一家老少含冤九泉,死不瞑目,经过了悠久的岁月能得到这个报仇的机会实在不容易!” 杨公道说:“你的目的不过是为敲诈几个钱罢了,说什么一家六口冤死的全是鬼话!当香港沦陷在日本军阀的手里时,你曾在日本宪兵队里做狗腿,对‘胜利友’的案件当然比较了解,你知道内中有这么多的窍门,得到这个机会,便藉词敲诈,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奸计完全败露,枉我当年收容你,提拔你,致种下今天这个祸根。” 陈枫再次拱手说:“过往承蒙杨大哥爱护,将来有机会定当图报!” 杨公道说:“不必图报了!现在杨元邦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 “杨元邦的问题非常简单,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说他活着,他就是活着,这要看高奎九怎样答覆我们的要求呢!”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杨公道吼喝着问。 “等到高奎九银货两讫!杨元邦自会安全回来,否则高奎九就是凶手,杨大哥,这笔帐就需要你和他结算了!”陈枫一点也不含糊地说。 林杰用枪拦阻了杨公道,说:“杨大哥,我们纵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事已至此,希望你能让陈枫顺利将事情完成了!” “你给我滚开!”杨公道叱喝说。 “在这地方轮不到你耀武扬威发号施令了!”站在杨公道背后的王阿昌狠狠地将杨公道一把推落地上,并以枪口对住了他的胸脯,又说:“反正屋子外的尸体多,添你一个不算什么回事!” 杨公道无可奈何,惟有缄口。 陈枫便揪着了高奎九,叱喝说:“你的苦头已经吃够了,该不至于再受皮肉之苦了!快告诉我,钱财藏在什么地方?” 高奎九说:“我们已遵照你的意思筹足了十万元,由仇奕森和张天娜送到山上的黑树林去了……” 陈枫冷笑说:“仇奕森的离开,是我的‘调虎离山’之计,我故意将他支开的!” “钱虽筹不足,但由杨老先生签了支票,又携带了金银玉器各物!……那是我家仅有的财产!” 陈枫又笑说:“支票吗?那是废票,谁个傻瓜到银行去提款,必会立刻被擒!我不会上这个当!”他说着,自口袋中摸出一张五万元的支票,那正是莫力奇夺去之物。“杨大哥签写的支票我见多了,签字上有暗号,这笔乱字迹就是暗示银行可以抓提款人,我太清楚了!” 高奎九愕然,为什么莫力奇夺去的支票,会落在陈枫的手里? 陈枫冷笑说:“不瞒你说,我窥探你们的屋子已经不是一天了,莫力奇他们搞的什么把戏我全看得一清二楚,你们的墙根已被人打了洞呢!” 高奎九说:“那么你也是由该墙洞进屋的了?” 陈枫说:“当然,连你们的院子内发生的惨案,我全看得清楚呢,那口棺木内的机关布置,相当辣手呢。” “那么莫力奇夺去的支票怎会落在你的手里?” 陈枫又是一声冷笑,说:“贼不空手,莫力奇岂会空手逃出屋子去?我将他拦截住了!” 高奎九说:“那么另外的五万元现钞也被你夺去了?” “在我的荷包内!”他拍了拍口袋说。 “你既然得到这笔钱,就应该满足了,还来找我的麻烦吗?”高奎九说。 “哼,现在情况不同了!你院子内的这口棺材打开,里面全是毒箭,可见张占魁的灵柩并非是安葬在此地的!” “这于你有什么关系呢?” “事情很简单,灵柩不在此,必定另有藏匿的地方,也就是你的钱财所藏的地方!”陈枫叉着腰说,“我现在来请你带我到那个地方去!” 高奎九惶然,故意装腔说:“什么地方?” “你假如装腔作势,等于是自找皮肉受苦!”陈枫说。 “陈大哥,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也许仇奕森在树林里扑空之后,知道上当,很快的就会赶回来了!”王阿昌提出了意见说。 “哼,你们怕仇奕森干么?他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我们有三个人可以对付得了他的!” “至少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得逞,就不要错过机会!” 林杰赞同王阿昌的意见,说:“陈大哥,王阿昌说得对,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陈枫发了狠劲,一把将高奎九自地上提起,吼喝说:“张占魁的钱财藏在什么地方?” 高奎九因为伤了腿,站立不稳,非常痛苦地连挣扎的气力也没有。 “我家中所有的家当,全交给了仇奕森让他带到森林里去了……” “混帐!”陈枫动了手,一把将高奎九掼在地上,立刻就用脚去踩他的伤口,手法一如施志骅那伙人的残酷。 高奎九很有能耐,他是宁死不招的,咬紧牙关抵受着。 “陈枫,不用动刑,听我说!”杨公道忽然又说了话。 “告诉我,杨元邦现在藏在什么地方?”杨公道说,“这是交换条件,我可以告诉你张占魁的灵柩藏在什么地方!” “杨公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出卖我?”高奎九高声怪叫起来。 “杨大哥,我们是老交情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能寻得张占魁的财产藏匿的地方,杨元邦一定可以平安回来!”陈枫说。 “杨公道老先生,我们是萍水之交,无冤无仇,千万不要出卖我……”高奎九像哀鸣着说。 “告诉我杨元邦在什么地方?”杨公道是爱子心切,只求能得到杨元邦的消息和下落。 “你先告诉我张占魁的财产藏匿在什么地方?”陈枫说。 “杨大哥,请你别说,这个人是贪得无餍的,他夺得钱财之后必然会食言!”高奎九抢着说。 “我要先知道杨元邦的所在!”杨公道再说。 “杨元邦现在很安全,他在‘美人窝’内,有美女陪伴,根本不知道天下会有任何事故发生。”陈枫说。 “他在哪里?” “请杨大哥先告诉我张占魁的秘密!” “我杨公道一生行得稳立得正,难道说,我会食言吗?” “我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还是请求杨大哥先说!” 王阿昌从旁怂恿陈枫道:“陈大哥,我们在此地不宜久留,仇奕森那厮,可能很快的就会回来了!还是速战速决好!” “杨大哥,你且请看,在这院子内死了多少的人?完全是高奎九一手造成的,我们岂能相信这个人,他鬼计多端,又狠毒凶恶成性!”陈枫说。 “我可以告诉你,在‘鬼洞’风景区地方,有着一个高岗矿洞,埋藏了张占魁的灵柩和他的财产!”杨公道说。 “在什么地方?” 杨公道说:“我不知道,但是仇奕森是已经去过了!” 高奎九便以双手捶地,说:“杨公道,我对你永远不会谅解……” 王阿昌拔出了刀子,冲至高奎九的跟前,用刀锋吻着他的脖子,说:“这姓高的王八蛋一定知道矿洞所在的地方,他应该带我们去!” 林杰也趋上前去,指着高奎九向陈枫说:“我们不妨将他架至鬼洞上去,一块一块割他的肉,不怕他不把藏匿的地方招出来……” 陈枫摇了摇手,说:“你们别焦急,且看这家院子里的惨案,多少人丧生了?施志骅的手下比我们多得多,他们尚且中计丧生了,我们能会不中计吗?高奎九是个诡计多端的人物,除了院子内的那口棺木之外,恐怕还会有阴谋布置呢,我们实在不能轻信!” “但是我们不能在此久留!”王阿昌说。 陈枫两眼一瞬,说:“现在惟有请杨公道老大哥给我们保证了!” 王阿昌和林杰有点吃惊。 林杰说:“难道说,我们连杨大哥也一起绑架吗?” “这也不需要什么客气的!”陈枫说时,向杨公道一鞠躬,说:“杨大哥,我们请吧!” “但是那房间内留着的孩子该怎么办?”王阿昌说。 “将他干掉了事!”陈枫说,“少一张口比多一张口好!” 杨公道连忙拦阻说:“孩子是无辜的,谁要伤害孩子,我不依他!” “杨大哥一直是菩萨心肠呢!”王阿昌哈哈大笑。 陈枫便向他的两个爪牙说:“这个孩子既然摔伤了,不能行动,我们也不怕他会去告密,就放过他算了!” “留一个活口总是不好的!”王阿昌说,“待会儿仇奕森回来,由这孩子的口中就会知道我们的下落!” 陈枫踩脚说:“你们为什么这样怕仇奕森呢?仇奕森也不过是个常人,他有本领追踪,我就有本领收拾他!” 不久,他们一行便离开了张宅,高奎九的受伤了,行动不灵,王阿昌的身型魁梧,体力也够,陈枫便让王阿昌将高奎九背起。他亲自押着杨公道,一行便向山路上去了。 林杰为他们在前面探路。 高奎九仍喋喋不休地埋怨着杨公道不该将他的秘密出卖。 杨公道却向陈枫说:“假如杨元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休想能逃出砂劳越一步!我以我的太平绅士的身分,和我所有的财力,一定要和你拼到底的!” 陈枫说:“杨大哥只管放心,我向来是言而有信的!” 他们进入树林里去不久,林杰忽然在前路打手势,说明是发现了人影。 陈枫命他们大家止步在树林里掩蔽起来。 “恐怕是仇奕森和张天娜回来了——是一男一女呢!”林杰回过首来说。 陈枫便向高奎九和杨公道两人提出警告说:“你们二位不至于做出傻事吧?假如发出声响,必先引起战火,你们二位先做我们的挡箭牌!” 果然的,那是仇奕森和张天娜,他们被陈枫用“调虎离山”计调到山顶上的树林去了,这时发觉上当之后,又由树林里下来。 仇奕森手中提着一只包袱,一手拖着张天娜,正穿行在荆棘丛林之中,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约有二三百码地。 张天娜的神色有点疲乏,有神无气地随着仇奕森走,她已经是有一天一夜未合过眼了,由娇生惯养的生活突然变得这样可怕。 王阿昌用一把匕首吻着高奎九的颈子,并加以警告说:“你若喊出声,必然立刻见血!” 高奎九说:“我不会这样的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所有的财物全交在仇奕森的手里,他手中的那只包袱就是了!” 陈枫冷笑说:“你把我的胃口看得太小了!” 杨公道趁在他们一伙人的注意力在仇奕森和张天娜的身上时,偷偷用树枝在地上写了“鬼洞”二字,并故意落下了一条手帕。 不久,仇奕森和张天娜已穿越出树林外去之后,陈枫一招手,说: “我们继续上路吧!” “仇奕森回到张宅之后,看到那孩子,必然会知道我们到什么地方去,而且一定会跟踪而来!”王阿昌仍在喋喋不休地说。 穿过了那座树林,便是一行迂回的羊肠小道蜿蜒着上山,陈枫催促着大家加快脚步,不久就可以上到公路了。 王阿昌的体力虽然够好,但背着高奎九抢着奔走了这样长远的一段道路也甚感吃不消。 他喘着气向林杰说:“最好你能代我背他一段路,大家换换肩……” 林杰连忙双手乱摇,说:“我连自己也走不动了,哪有能力去背一个人?” 王阿昌便诅骂说:“做牛做马是我一个人的事,待会儿发财便大家有分!” 林杰说:“这姓高的家伙不过是在装死,他应该可以自己行走的!” 高奎九便说:“我已经是半条命了,随便你们爱怎样处置,最好是由此高山上将我扔入深渊,我实在是活够了呢,只想早些脱离苦海!” “到底张占魁的财物藏在什么地方?姓高的,你早些向我们说明,免得大家都受苦!”陈枫也充分地感到疲乏,向高奎九提出问话。 “是杨公道指出在鬼洞的高山岗上,你们就盲目地带着我向高山上走,实在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呢!”高奎九回答。 陈枫说:“高奎九,现在不是玩手段耍狡猾的时候了,你会玩手段,我们不会给你讨便宜的!” 林杰说:“我们若是虚耗时间,仇奕森在回去张宅了解情况之后,很快的就会追踪到的!” 陈枫略加思索,便指挥林杰带杨公道行在前面,并说:“不管怎样,杨大哥会给我们带路的!” 杨公道说:“我并不知道那矿洞的所在地,是仇奕森窥探过后回来说的!” 陈枫大怒,说:“反正找不到匿藏财物的地方,你们两个便给我在山上殉葬!” 王阿昌因为体力不支,再也背不动高奎九,只要求能休息片刻。 为了争取时间,陈枫不得已,自动过去将高奎九移至他的背上,继续向山上走去。 高奎九苦笑说:“姓陈的,你真个是‘财迷心窍’了,我受了伤流血过多,又被施志骅他们施以极刑,实在是苦不堪言呢,活着比死了更不如,假如你我现在一起滚下去,我只是寻求一死,你的财迷梦也就醒了!” 陈枫听得刺耳,便说:“高奎九你搞错了,我的身上已经有五万元现款,五万支票,把你扔下山去我弟兄几个也足够可以分钱过日子的,只因为张占魁洗劫了整个的香港,独吞赃款躲藏在这不毛之地!我实在不愿意让这笔财富永远埋藏着可惜,所以非得将它起出土不可!” “姓陈的,你将会大失所望,你什么也不会得到!”高奎九说。 陈枫说:“我不会像施志骅他们那样傻的!若再开棺材时你陪伴我站在一起,若吃毒箭时,你陪我一起吃!送死也应该有个作伴的呢!” 高奎九是身不由自主,奈何不得,趴在陈枫的背上,听由他的摆布。 他们继续向山上走,杨公道在沿途上不时地制造一些记号,他折断了树枝,沿路抛在地上,又或者故意走在会留下足迹的地方。 假如不注意,也许会以为杨公道是无聊,无意随手折断树枝罢了。 但是杨公道却是有心的,他知道仇奕森在追踪方面颇有功夫,只需留下些许痕迹,他必然会追踪到的。 “杨大哥,你的脚步是否可以稍加快一些?”陈枫催促着说。 杨公道为了掩饰自己,又提出了新的问题,说:“陈枫,在数天之前,河畔沙滩上发现的尸体是什么人?” 陈枫说:“很简单,那是令郎的替身!” “那么你是凶手了?” “现在谁是凶手还不一定呢!” 行在最前面的林杰在一高山岗上拭着汗,忽而,他立住了脚,回首向陈枫说: “陈大哥,天色好像有点不对了!风显得特别的大!而且提前飘着雨,在这时间里实在是不应该下雨的!” “也或是台风到了。”杨公道说。 “这两天有台风吗?”陈枫问。 “前天听广播,有一新台风,假如不转向的话,会直贯赤道!台风的名字凯莎琳,风速每秒四十余公尺,暴风半径四百余公里!要预防豪雨……”杨公道说。 “假如有台风,不适合上山到‘鬼洞’去,道路不好走,尤其是你们不习惯走路,我的腿部受了伤,行动不方便,需要背着上山是很危险的!”高奎九插口说。 陈枫冷笑起来,说:“你俩不需要一搭一档危言恫吓,我们不会因此而放弃上山的!” 高奎九说:“不是恫吓你们的,到山上的鬼洞去,需要爬上三重木桩梯子,下望是悬岩千尺,遇着下雨时湿滑泥泞更是危险!” “什么叫做木桩梯?”王阿昌问,他的意志好像有点动摇了。 “木桩梯就是用木桩子打在山岩的缝隙里,排列成梯子的形状,藉此上山去!”高奎九回答。 “那么是悬空的了!” “可不是悬空的吗?下望是千丈悬岩,若失足跌下去的话,必然粉身碎骨成为肉酱!” 雨已经开始降下来了,那是毛毛雨,因为风大的关系,四下里飘忽不定。 林杰的胆子比较小,王阿昌是不习惯爬山,而且有“惧高症”,因之他俩都有改变计划的意思。 “陈大哥,既然这样,我们何不等待台风过去之后,再上山去呢?”林杰说。 陈枫说:“你们不要中了杨公道和高奎九的计,他们无非是拖延时间,好让仇奕森追踪而来,我们不要上当!” 但这时候,风雨更大了,山岗上的通风地点,好像风声在怒吼。 仇奕森、张天娜由原路返回张宅;陈枫、高奎九等一伙人在树林中将他们躲过。 仇奕森是怀疑陈枫用“调虎离山”之计故意将他们调开,然后进入张宅对高奎九等人加以逼害,所以不辞劳苦,又匆匆地由高山树林上赶回来。 当他们将走近大门前,仇奕森忽的失声高呼起来。 “吓,怎么大门敞开的?” 张天娜也吃了惊,她居住在这屋子内十多年来,都是门户谨慎的,从来任何人进出,都是立刻关锁门户的,这会儿大门敞开,必然是有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仇奕森急忙拔出手枪,加快了脚步,穿进了大门,院子内的情形和晨间没有两样。 许多尸体仍直条条地躺着,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都变成瘀黑色,火药的烟硝气味已经散去了。 仇奕森闪进了门房的墙角一隅,眼睛向四下里不断地扫射。 但是他没看到任何的一个人影,他们留下在屋子内的高奎九和杨公道老先生全不见了,他们到哪儿去了呢?有没有痕迹留下?是否就是陈枫将他们架走了? 张天娜也仓皇地奔进了大门。 “小心!”仇奕森关照说:“找地方掩蔽起来!” 张天娜即卧倒在地,同时将马靴内藏着的一支小手枪也拔出来了。 “屋子内好像没有人迹呢!”她说。 “还没有什么发现,但是仍得小心!”仇奕森说。 “是否陈枫他们来过了?”张天娜又问。 “不知道!”仇奕森说着,找着掩蔽的地方,逐步向屋子摸索过去。 “我可以跟着过来吗?”张天娜的情绪紧张不已,她向仇奕森请示。 “我们可能随时都会受袭击,你切要小心就是了!”仇奕森已渐冲近了屋宇,他藉屋前的花架掩蔽着,一面以双手举起用作喊话:“杨大哥,高管家,你们在什么地方?” 但是屋子内并没有人回答。 张天娜已趋了过来,说:“屋子内好像是空的!” “莫非杨公道和高奎九真被绑走了?”仇奕森搔着头皮说,“但是高奎九伤了一条腿!他们能将他架到哪里去?” 张天娜说:“这样说,陈枫他们是来过了!” “奇怪,还有那个叫金宝的孩子呢?” “你说的是那个擦鞋童吗?他摔伤了躺在你的卧室里不是吗?” 仇奕森便赶忙沿着屋子向着他卧室奔过去,一面高声叫喊:“金宝!金宝!” 可喜的竟有了回声:“仇先生,仇先生,我在这里啦!” 仇奕森大喜,再说:“屋子内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了!仇先生,他们全走啦,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金宝高声回答。 仇奕森和张天娜赶忙冲进屋子去,果然的,屋子内是空空的,就光只是金宝一个人躺在床上,仍然在呻吟着呢!这孩子假如再不送医院就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了。 “杨公道老先生和高管家到哪里去了?”仇奕森问。 金宝落着泪,说:“你们走后不久,就来了三个人,凶神恶煞,逼着高先生要他带去什么山上取什么金钱财宝,我搞不清楚,他们还要杀我灭口,还是被杨老先生劝住了……” 仇奕森很觉得纳闷,说:“奇怪,我们外出时,大门关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又有人突进屋子了?” 金宝说:“很可能是同样由那墙洞进来的!” “就是你们所挖的墙洞吗?唉,事情都好像凑到了一堆去了。”仇奕森说。 “真中了陈枫的‘调虎离山’计了。”张天娜也感叹说,“他们绑架了高奎九,为什么还要劫持杨老先生呢?” “当然,他们劫持杨公道只是一个陪衬,予我们是双重的威胁!”仇奕森说。 “会绑架他们到什么地方去呢?”张天娜说。 “假如是上高山上去,那必是到矿穴去了!” “难道说,他们也知矿穴的秘密吗?” 仇奕森说:“张占魁的坟墓被打开了,一口棺木也是假装的陷阱,射出毒箭将开棺者杀害了!很显然的,令尊张占魁的灵柩和他的财富一定是收藏到另外的地方,陈枫是用脑筋的人,他当然会猜到这些!” “我们该怎么办呢?”张天娜已感到茫然了。 仇奕森也感到困恼,指着金宝说:“这孩子假如再不上医院去,可能将他误了!” 正在这时,大门外有汽车之声,跟着门铃就响了。 “嗯,可能是杨元埠和施素素回来了,他们也扑了空啦!”仇奕森说着,便趋出院外大门的所在处去。 由那门房的防盗眼看出去,果然是杨元埠的汽车回来了,施素素提着猎枪仍坐在车里。 仇奕森启开了铁闸门。杨元埠劈面说:“你怎么也回来了?我们空守了一整个上午……” 仇奕森说:“情况不大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现在高管家和杨公道老先生全被绑走了!” 杨元埠大惊失色,说:“家父也被绑走了吗?可是陈枫那家伙干的?” “陈枫,还另外有两个人,他们将我们调走了之后,乘虚而入!”仇奕森说。 施素素插了口:“我们守在大马路虚耗了时间,我愈想愈不对,所以赶回来了,果然不出所料,就是有意外发生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杨元埠问。 仇奕森搔着头皮,考虑了半晌,说:“你用汽车载金宝去就医,带着张天娜去报案!” 张天娜吃惊,说:“我去报案吗?” “高管家失踪了,只有你去报案比较适合!”仇奕森说,“施小姐需要回避!” “仇奕森,你呢?”张天娜反问。 “我要追踪上山岗鬼洞上去!我相信他们最后的目的还是在那地方。”仇奕森说。 “不!我要跟你一起上鬼洞去……” “那么报案的事情由谁来处理?” “我不管报案!鬼洞矿穴内的秘密对我关系至大,我非得去了解不可!” “十多条命案对你的关系更重大!你是屋宇的主人,岂可不在场?……” “我不管报案!”张天娜再加重语气说,“我要追上矿穴去,你且看,只为开一口棺木,死伤了十多条性命,矿穴内若同样有棺木的话,难保不会有机关,将会有更多的性命牺牲呢!” 仇奕森暗想,张天娜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们当然要遏阻再发生任何的惨案,这样,报案的问题便要压延在后了。 杨元埠也说:“我担心家父的安全,陈枫在这里已经看过现场了,试探任何机关,可能会利用他人去做牺牲品!” 仇奕森说:“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先救这孩子要紧!” 杨元埠踌躇不决,他同情金宝这个孩子,但是也担心着父亲生命的安危! 施素素提出了建议说:“有汽车非常的方便,我代替你们送金宝到医院去,同时,还可以去关照他的家人去照应他!” 张天娜也说:“既然有汽车,我们至鬼洞上山去岂不方便?可以省掉走一大段的路呢!” 仇奕森便有了决定,说:“好的,我们就分两路进行!你们三人乘汽车送金宝到医院,留下施素素去通知金宝的家人给他照料,你们两人就立刻驱车到鬼洞去,我们在那儿去集合!” 张天娜不解,说:“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同行?” “我得追踪杨公道去,杨公道也是老江湖了,除非他是自愿行动的,否则他一定会在沿途上给我留下一点记号好让我追踪前去!”仇奕森说。 “仇奕森,我一定要跟你走!”张天娜说。 “不!我个人行动比较迅速,你刚才由山上回来,已经是疲乏不堪了,你跟我走,非但受罪,而且耽误时间!” 张天娜说:“但我不知道鬼洞矿穴的所在地。” 仇奕森便蹲在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绘了一个图形,指示给张天娜和杨元埠看。 他一面解释着说:“由这条公路一路盘山上去,到了山顶上有着一条漫长的公路,直通过那座黑森林,到了森林的出口处,那便是鬼洞的上山处,那地方的山形,像是梯形的,大概上了两三层之后,便有着好几道桩形的梯子,你们选中央的一道梯子上山,那是十分危险的,桩形的梯子是悬空的,下望是千尺悬岩,若掉下山去必会粉身碎骨的,有‘惧高症’的话,必上不去!” 张天娜说:“那样多么麻烦!我们找不到那地方的。” 杨元埠说:“我尽量记住就是了,但我们怎样连络呢?” 仇奕森想了半晌,说:“我们以鸣枪为号,枪声两响为连络,三枪为紧急救助!” “两枪是连络,三枪紧急求助!”杨元埠说,“我记住了!” “我们就此分头进行吧!”仇奕森说着,提着枪,匆匆地就向外走。 张天娜追着外出!然而,她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呆立在门首,她没有能力再作一次长途的跋涉步行上山去。 天空间细雨飘飘,一阵比一阵紧急,夹着风势,黑压压好像台风就要光临。 刚才陈枫等几个人架着杨公道和高奎九两人上山时,天空就降着雨,找寻他们的足迹并不困难。 仇奕森很细心地沿着树林的边沿向上走,注意着有潮湿的地方。 背着高奎九的人,足迹比较沉重,很容易分辨,仇奕森慢慢地找寻。 终于,他在半山腰的树林间有所发现,那地面上的野草和落叶均已腐烂发霉了,陈枫等人打那儿路过,在那腐烂了的草叶上,留下了很深和零乱的足印。 仇奕森注意到这地方和他刚才带着张天娜出树林的地方非常接近。 “嗯,或许刚才我们就遇上了,他们就在这里躲避我!”仇奕森心中想。 忽而,仇奕森的眼睛接触到地上有一幅白色的东西,趋上前,只见那是一幅手帕,而且质料甚好的,也或许就是杨公道所有的东西。 “嗯,地上还有着两个字呢!” 那地上的两个字是用树枝在泥地上随便画的,很勉强能认得出,那是“鬼洞”二字。 这就证明了杨公道是故意留下痕迹,让他追踪前去的,于是,他便循着地面上遗留下的痕迹向前找寻。 沿途上,有着许多攀折断的树枝,相信都是杨公道故意指引道路的路标。 仇奕森发现了痕迹之后,追踪便比较容易了。 杨元埠抱着金宝,上了汽车,施素素帮同照料着,由张天娜驾车驶往石隆门大马路。 他们找到一家私人所开的外科医院,立刻挂号求急诊,经过医生检查之后,证明金宝的伤势并不太严重,只是几个骨节地方挫伤罢了。 杨元埠掏出钞票付了金宝的全部医药费用。 施素素说:“我们得通知金宝的家人,让金宝得到照应。” 杨元埠说:“你知道他的家人在什么地方吗?” “沿着这条公路走,前面有着一个渔村,金宝的母亲和他的祖父都住在那儿!” “那么我们现在马上就去!不要浪费时间,因为我们还得赶往‘鬼洞’去呢!”杨元埠说。 张天娜主张留一个人在医院照料着金宝,然后开车到渔村里去之后,回头再来接她。 杨元埠应允之后,和施素素立刻就去了。 杨元埠开着车,沿着公路走,在这段时间内,在公路上是绝少行人的,顶多有时候在树林附近发现有一二名捡拾柴枝的达雅克族人。 越过那黝黑的森林,不久便来到鬼洞山岗的跟前,抬头看,只见峭壁巉岩,怪石嶙峋,在那峭立千仞之处,可以看到一行一行的木桩梯子,那便是用以上山需要经过的路途,假如是惧高症的患者,想登上山头上去,还十分艰难。 在那像是梯形似的山层上,有着许多黑漆漆的矿洞,洞口间有着许多的木桩支柱,相信那些就是所谓的鬼洞了。 “可能就是这地方了!”杨元埠说,他看着身边坐着的两个女郎,不免担忧,凭她们两人,岂能爬得上山去,若是跨过那些木桩梯时,稍不小心,就会跌下山去,粉身碎骨为止呢。 “奇怪,我自小生长在石隆门,这地方还没有来过呢!”张天娜说。 “我也后悔,在砂劳越住了这样久,这样有名的名胜古迹居然没有到过!”杨元埠也说。 “我们是否现在就鸣枪,让仇奕森给我们接应?”施素素提出了建议。 “不行,‘打草惊蛇’会引起歹徒的注意,对我们反而不利!还是先行上山再说!”杨元埠顿了一顿,又说,“你们二位可有把握能爬到山顶上去吗?” 施素素重新向那座山打量了一番,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上不去,也得去呀!” “你从前爬过山没有?”张天娜问。 “我生长在澳门,那是一个半岛,三面向海,一面背陆,那只是一个豆大的市埠,除了房屋什么也看不见!”施素素说。 杨元埠一想,自车厢间找出一根绳子,替施素素拦腰绑起。 “这是干什么?”她问。 “这样可以增加安全,万一失足时,还有一个人可以拖住你!”杨元埠说着,将绳索的另一端系缚在自己的腰间。 张天娜说:“我不需要!”她提着枪,首先就向山上去了。 张天娜是经常随高奎九外出打猎的,山上跑惯了,木桩梯虽然危险一点,但是她并不含糊。 “张小姐,你可记得仇奕森告诉你的道路?”杨元埠问。 “顺着木桩梯的路标,大致上不会错的!” “那么你在前面领路,我跟在中间,施素素在最后面!”杨元埠说。 于是,他们便动身了,张天娜是十分好强的女孩子,她需表现她的能力,动作非常之快,连蹦带跳,一忽儿已经跨上了一座山层,再走过一条蜿蜒的羊肠山道,便开始要爬上桩梯了。 杨元埠带着施素素,战战兢兢地跟随在后。 施素素是那样的娇小,竟连走山路也会摔跤的,她怎能达到山顶上去呢?类似这种可怕的案件,又怎会把她牵扯进内? 杨元埠心中觉得莫名其妙。 张天娜虽然好强,但是爬那些木桩梯却不是闹着玩的,若有失误踩空了,跌下山去即会粉身碎骨。 天空黑霾密布,不时飘上细雨,风急云涌加上细雨,显得有点天愁地惨的。 沿着木桩梯爬上山去,正是山峡间通风的地方,假如说是弱不禁风的话,一阵阵的风力可以连人也吹得动。 细雨将木桩梯打湿了,稍为有点滑脚,那是很容易就会出毛病的。 张天娜初时要表现她的能耐,以最迅速的动作向上爬,但是过了不久,和山谷下的距离渐升高了,她不免胆怯起来,她垂首下望,寒了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再向上爬行时,木桩梯子更显得特别的湿滑了。 “张小姐,你要特别的小心啦,掉下去不是闹着玩的!”杨元埠呼叫着,山谷间起了回声。 杨元埠和施素素已落后了好几丈远了,由于施素素是战战兢兢的,所以动作很慢,杨元埠用绳索和她的腰间连系,也要特别提防她会失足。 细雨藉着风力,像撒白豆一样,打在脸上是麻酥酥的,施素素不胜其苦。 “杨先生,我们可以歇一会吗?”她娇喘着问。 “噢,在这悬空地方,歇息吗?太危险了,你还要鼓足勇气!”杨元埠说,“你瞧!张天娜已经快到山头上去了,我们落后了好几丈啦!” “我们可以鸣枪向仇奕森求援吗?” “不行,山岗上有歹徒,我们若鸣枪的话,等于‘打草惊蛇’,恐怕反而不妙呢。” “我惊慌得很呢!……” “极力小心,镇静一点,鼓足勇气,你会成功的!”杨元埠鼓励她说。 他们继续向上爬,过了不久,张天娜已经爬上了一座山岗,脱离了木桩梯,她已经累得不成人样了。 她倒下来,贴山边而坐,气喘不止。 杨元埠和施素素仍是蜗牛慢步,徐徐地向上爬行,耽误了许久,才和张天娜合到一起。 杨元埠舒了口气,扯绳索,将施素素拽上山岗的平地之上坐下。 “我们可以在这里歇息了!”他说。 施素素不敢再向山底下看,她好像犯了严重的惧高症,脸如纸白,气喘如牛。 “我担心,我们会迷了路!”张天娜注意着那山层上的环境,她并未发现有什么人迹。 “木桩梯是一条路上来的,没有分道,我们不可能会走错路!”杨元埠以相反的意见说。 “为什么不见任何踪迹?” “我们还在半山上,仇奕森说过,是要达到高岗之上,恐怕还有一半的道路!”杨元埠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找寻继续上山的木桩梯子。 “高管家既然利用这地方收藏他的财产,为什么不给它们开辟出道路呢?”施素素提出了疑问。 “有了道路,任何人都可以上去了!”杨元埠解释说。 “这样险恶的道路,万一摔身岩下,有再多的财富也没有用了!开辟了道路,自己上下也方便呢!”施素素说。 杨元埠已经找到了继续上山岗去的木桩梯子,说:“还有一半的路程,我们应该争取时间!你们两位可以提得起精神吗?” 施素素愁眉苦脸,说:“这里阴风惨惨,好像鬼哭神号,真是怕人呢!” 张天娜说:“这里的地名就叫做鬼洞,所吹的风也是鬼风,你别忌讳这些,我们还是快上山去吧!” 施素素随着杨元埠指示的方向,抬头一看,不禁毛骨悚然,啊,那多怕人,木桩梯盘着山一根一根的是嵌在岩缝里的,悬空而上,也看不到它究竟还有多高。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说着:“啊,我无能为力了……” “你打算半途而废吗?”杨元埠向她鼓励,“危险的路已经过去一半了,我们要继续努力!” “不!我达不到目的地的!不如就在这里打住,你们两位继续去吧,我就在这里等候!”施素素说。 “你单身一人留在半山,我们更不放心了!”杨元埠说。 “我是担心,下山的时候怎么办?我现在连向下望的胆量也没有了!” 张天娜作了主意,说:“既然这样,我们是无法勉强施小姐的,就让她留在这里吧!反正她有枪械,可以自卫的!” 杨元埠仍不放心,说:“在此荒山之内,蛇兽出没无常,而且歹徒的情形我们尚不清楚,你一个人留在此地是非常不好的!” 施素素说:“再爬那些古怪的梯子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了!” 张天娜催促着说:“我们还要赶时间呢,别耽误了时机!” 杨元埠不舍,有意思就在山头上陪伴施素素。 “还是令尊的安危要紧,你们只管去吧!反正我知道枪声的信号,我开三枪就是求援,两枪就是连络!”施素素说。 张天娜已不耐烦,她背起了猎枪,即又领先继续向木桩梯往上爬。 杨元埠叹了口气,向施素素说:“你真的要停留在此吗?” 施素素点头,说:“我在此休息,假如我的体力恢复,我会上山来找寻你们的!要不然,就在此等候你们回来!” 杨元埠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天娜已在前面招呼了:“杨元埠,你究竟来不来?” 施素素向杨元埠挥手,说:“你快去吧!” 杨元埠甚为难过,再三叮嘱说:“你切要小心,假如遇着危险就立刻开枪,我们会来接应你的!” 施素素只管点头。 杨元埠为父亲的安危担心,虽不忍让一个孤身的女郎留在荒山之上,也只有咬牙掉头而去。 爬上了木桩梯,他还不时的回头,只见施素素倦极了,双手抱膝,蜷伏着,依山蹲靠下来。 “小心!不要睡着了,山野上的蛇兽很多,随时会有意外的!”杨元埠呼喊说。 施素素连声答应。 张天娜听得有点刺耳,讥讽说:“哼,你们倒是依依不舍的呢!” 第十四章 恐怖死角 陈枫、林杰和王阿昌三人,押着杨公道和高奎九,跋山涉水爬木桩梯,冒尽了无数的艰险,终于上到了那座恐怖的山岗。 高奎九因为腿伤未愈,别说是走路了,连起立的能力也没有。 沿途之上,全仗陈枫、林杰等三个人背着他爬行,最可怕是爬木桩梯子的时候加上阴风凄凄,细雨蒙蒙,木桩梯子湿了水,很容易滑脚,更加上两个人的体重有些木桩根本负荷不了,人站在上面略有点摇。 高奎九还加以“心战”一番,不时向他们提出警告,说:“这样你们是无法达到目的地的!” 林杰是负责看管杨公道的,他的胆子比较小,也觉得情形不对,提出建议说:“我们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可怕的道路上山呢?我相信一定还另有道路可以上山的!” 陈枫叱斥说:“你只要看牢杨先生就行了,余外的事情你不用管!” 林杰便不敢再响了。 杨公道却伺机向他说:“我活了这把年纪,见得多识得广,钱也赚了很多,生活也享受够了,对生死问题根本不摆在心上,但是像你这样年轻,为贪非分之财而丧命,实在是不值得的!” 林杰当然不大好受,当陈枫怂恿他参加这个勒索案时,曾经说过,案情非常的简单,他掌握了全部资料,只要略加恫吓,钱就可以到手的。 林杰的出身也是太苦了,他经常梦想着发财,受了蛊惑,便参加了他们的行动,可是自涉入了这圈子之后,步步艰难,尤其是在张宅的花园内发现满地的尸首,更是触目心惊。 这时候,杨公道老先生说的话正刺中了他的心坎,他不免开始有点后悔起来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白手可以成家,勤俭也可以致富,何必要作奸犯科?我是过来人了,你为什么不能猛醒回头?”杨公道又说。 王阿昌即向林杰提出警告说:“林杰!你别听杨公道挑拨离间,要知道,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惟有冒险到底了!” 杨公道即向王阿昌叱斥说:“王阿昌,你这个赌徒,我早就知道你是没出息的,你自己犯罪,何必要拖人下水?‘猎狗终需山上丧’,你迟早不会有好收场的!” 王阿昌恼怒说:“杨公道!在这种地理环境之下,很容易就会冲动的,你该注意到你的背后有两支枪!” 杨公道冷嗤说:“哼,忘恩负义的东西,难道说你敢在我的背后开枪不成?” “你再唠叨那就说不定了!”王阿昌说。 他们总共爬了三重山岗,每次都休息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然后才继续向山上爬去。 光只爬那段的山岗,他们费了半个钟头,当他们到达山顶上,出现了一个达雅克族人。 那名达雅克族人是吐图手底下的弟兄,他们奉高管家之召下山时,就将他留下看守着那座矿穴的。 达雅克族人的头脑简单,也忠于职守,他听得有人声上山,便匆忙地持了武器,据守在木桩梯的路口间。 陈枫背着高奎九是行在最前面的,陈枫已是疲乏不堪,猛抬头,发现有人鬼头鬼脑守在山头上,他赶忙拔枪。 只听得高奎九哇啦哇啦一阵怪叫,是在说达雅克族的土语。 这样,那名土人才放下了手中的喷筒,离开了路,给他们一行人顺利上到山上面。 陈枫放下了高奎九,帮助杨公道、林杰、王阿昌一一上到山顶上之后,大家全疲乏不堪了,尤其杨公道是上了年纪的人,趴在地上喘息不止。 陈枫是财迷心窍,他拖着疲乏不堪的身子,立刻四下里找寻高奎九埋藏的财富。 在那高山岗上,四下里满是巨块的岩石,在岩丛之下,盖有一间简陋的茅屋。 陈枫以为高奎九的财富是收藏在茅屋之内,立刻就要走进屋子去。 只听“锵”的一声,那达雅克族人已将钢刀出了鞘,拦在门首。 陈枫立刻后退,扬枪说:“这是什么意思?逼着我要动武吗?” 王阿昌也爬了起身,高声说:“这黑小子碍手碍脚的,我们将他解决掉算了!” 高奎九又用土语说话,大概是吩咐那达雅克族人让开路,别碍他们的手脚。 “高奎九希望你别再弄狡猾,这对你没有好处的,现在杀你,无需再耗费我们的弹药,一脚踢下去会连尸体也找不着的!”陈枫加以警告说。 王阿昌也向林杰说:“小林,这两个人交给你看管,我和陈大哥两人搜查……” “小心那名土人,情形不对就开枪!将他解决就省事多了!”陈枫说着,便和王阿昌两人进入茅屋内去了。 茅屋内的布置好像完全是供达雅克族人居住的,床铺是用棕藤子编的,上面铺有稻草,余外各处全堆满了鸟兽的标本和土制武器。 “钱财不可能是收藏在这里的!”王阿昌说。 “怪了,这山头上就只有这么的一间茅屋呢!”陈枫说。 “应该问高奎九,教他从速招出来!” 这两人在茅屋内打了一转,继又走出屋子向高奎九逼供,说:“茅屋内没什么东西!” 高奎九说:“里面不是有许多标本吗?” 陈枫大怒,又要动刑,说:“我们要找的是张占魁埋藏的财富!” 高奎九冷冷说:“你们找错了地方!” “哼,故意开玩笑吗?是你带我们上山来的!”陈枫粗着脖子说。 “我们再用刑吧!”王阿昌说着就要动手。 当王阿昌双手揪着高奎九的腿,准备用刑之际,那位达雅克族人哇啦哇啦叫喊起来了。 高奎九打算喝止,但是已来不及了,那位达雅克族人已拔出腰刀向王阿昌直扑过来。 “砰!”枪声响了。 是陈枫开的枪,他由茅屋冲出来,看见情形不对立刻就开了枪,只听一声惨叫,那达雅克族人应声栽倒,腰刀也出了手,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要再去拾那把腰刀。 陈枫又扣扳机,“砰,砰,砰……” 那达雅克族人连续中枪,立足不稳,一个翻身便栽下山去了,连影踪也找不到啦。 高奎九便提出抗议,说:“你们滥杀无辜,这达雅克族人并没什么恶意呀!他只是要保护我而已!” 陈枫说:“这是个野蛮人,留着他碍手碍脚!” 王阿昌指着高奎九说:“你假如想不再流血的话,快从速坦白招来!” 高奎九指着山背后说:“你们且到山背后去看!” 于是,陈枫、王阿昌和林杰蜂拥向山背后过去,那儿有个矿洞,门前都是野草,一道厚木门深锁着,门上钉着一块牌子上写着“闲人禁止进入”几个大字。 陈枫大喜,自地上拾起一根木棒,不断地向门上乱撞。 “陈大哥,小心!”王阿昌警告说,“你可看到张宅的那座坟墓,里面有机关,杀伤了多少人?” 陈枫一听,也惊了心,他放下木棒,回首向高奎九便走。 “高管家,这矿穴的木门该怎么打开,快告诉我。”他说。 高奎九说:“这矿穴是我的故主人张占魁封的,他身故之后,我还从来没有将它打开过呢!” “那你怎会知道张占魁的财产是埋藏在内?” “我是这样猜想而已!” “你又想使用鬼黠吗?”王阿昌怒目圆睁说,“这矿穴内是否有机关?和张宅的坟墓一样?” 高奎九摇首说:“不知道!” “我们让他替我们将木门打开!”王阿昌建议说。 “朋友,我的两条腿受伤,连起立的能力也没,怎能替你们开门呢?”高奎九叹息着说,“你们把我弄上山来,已经使我受罪了!” “不管!”陈枫说着,强将高奎九自地上拖起,架着他向矿穴移过去。 “嗨!大家听!”林杰忽的举起双手叫嚷起来。 凄风苦雨,山岗上随时都好像有着一阵怪声,那是风声吹着矿穴发出的回响。 “你别在疑神疑鬼,那是风声!”王阿昌斥责说,“你的胆子跑哪儿去了?” 林杰说:“不!我是指山底!” “真的好像是有人踩木桩柱的声音!”陈枫放下了高奎九,摸出枪就冲过去,踟蹰在道口间。 “嗯,可能是仇奕森追踪到了!”杨公道喜出望外。 “哼,一个仇奕森有什么了不起?来十个,我也要将他宰掉。”王阿昌夸口说。 那古怪的声音继续着,只是哒哒哒的发响,像是有人踩着木桩梯上山来,也像是风吹着芭蕉击撞了山石发出声响。 陈枫三个人都惊惶不迭,究竟那是什么声音,大家都搞不清楚。 “王阿昌,你下去看看!”陈枫命令说。 王阿昌大惊,说:“假如真个是仇奕森来到,我走下去不是正好遭遇上了吗?” “遭遇上不正好将他消灭掉吗?”陈枫说。 杨公道冷冷说:“仇奕森的枪快,天下无敌,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王阿昌绕手搂着了杨公道的脖子,将他推至路口间,说:“仇奕森和杨公道是结拜弟兄,有他在这里做挡箭牌,仇奕森不敢轻易用枪的!” 杨公道讥讽说:“多卑劣的手段!” 那声响仍在响着,哒,哒哒…… “也可能是风吹树叶。”陈枫说。 “我们打那儿上来,木桩梯的周围都是空空的,连什么草木也没有,哪来的树叶?”林杰说。 “林杰,你敢下去吗?只要下去看究竟是什么声响就行!”陈枫又说。 林杰摇了摇头,说:“我的枪法不灵……” 杨公道又挑拨说:“林杰,你年纪轻,放弃发洋财的念头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千万别下去,否则头一个牺牲的就是你!” “闭你的嘴!”陈枫叱喝着,扬手就要打。 杨公道怒目圆睁,他曾经是陈枫的恩人,当陈枫在砂劳越落难时,杨公道收容他的,让他在“公道楼”吃一口闲饭。 陈枫举起手,但是打不下去。 “他妈的!”他骂了一声,持着枪,扳开了保险掣,便向木桩梯下去了,他要查看声响的来源。 木桩梯是绕着山岩支柱着的,在拐弯的地方,对面不见人,陈枫战战兢兢地摸索着。 忽而,“砰,砰——”两声枪声,枪声甚远,不是在附近射击的,但是陈枫竟连胆汁也被吓出来了。 是谁在打枪? 原来是杨元埠和张天娜迷了途,正用枪声和仇奕森连络。 陈枫继续摸索下去,在绕过弯的地方,只见有一根绳子系着一块石头,绑在一支木桩上,风吹拂了石头,两边摇晃,击着了山边的石块,便“哒,哒,哒”的发出声响。 陈枫暗觉奇怪,这是谁干的事?他们在上山的当儿,不见有这东西系在这里呢! “啊!”陈枫一声惊呼,他明白了,这是“缓兵之计”,仇奕森是到了,他在这里留下了绳子系着石头,发出怪异的声响,一面爬上山去了。 陈枫猛抬头,只见在那行木桩梯的山壁上,有着许多的足迹,分明仇奕森是爬绳上了去。 “中计了!”陈枫赶忙掉头就向木桩梯上去,当他还未上到山面上时,枪声大作,砰,砰,砰,是加拿大曲尺的声响。 陈枫吓得魂出躯壳,由木桩梯处刚探首向地面上,“砰”的一声,一枚枪弹就在他的身畔开了花。 陈枫马上缩了头,只听仇奕森的声音在叫喊: “陈枫!你们被困了,赶快弃械投降!要不然,你们全都做枪下之鬼呢!” 陈枫再偷偷的抬头,只见王阿昌按住了杨公道,在一堆乱石之中掩蔽身形,林杰却拉住了高奎九伏在地上,他以高奎九的身体为“挡箭牌”。 枪声沉寂了,仇奕森躲在什么地方不知道。 “陈大哥注意!那老狐狸是在高岩上呢!”王阿昌向他招呼说。 陈枫赶忙窜身上了地面,枪声又响了,砰,砰,砰……一连串打在他的身畔,陈枫以最敏捷的动作,打了好几个滚,和王阿昌等聚合了。 陈枫一看,仇奕森已窜至那岩石丛中的茅屋顶上,急忙还了一枪。 仇奕森是采用流动的战术,使他们无从捉摸目标。 王阿昌也打了两枪,但是茅屋顶上已不再见仇奕森的踪影,他不知道又躲哪儿去了。 陈枫便向王阿昌和林杰说:“让我逗他说话,你们趁机会向矿穴那边过去!动作要快呢!” 林杰说:“高奎九不能行动,该怎么办?” 陈枫说:“没关系,拖他过去,要不然把他舍下!” “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开矿穴的门吗?”王阿昌问。 “当然要开!我们干什么来的?”陈枫说着,一手揪住了杨公道,将他架起,一手搂着他的脖子,枪口便掉转过来了,对准了杨公道的额角,然后高声向空间说:“仇奕森,你在哪里?我要和你说话,你的拜把兄弟杨公道的性命握在我的手中!” 但是没有反应,仇奕森没有露面,根本没理睬他呢。 趁在这时候,王阿昌和林杰两人,一左一右将高奎九拖向矿穴的那一方向去了。 “砰!”枪弹落在陈枫身后的脚跟,陈枫猛然回身,原来仇奕森已溜至他的身后的高岗上去了。 山岗上起了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仇奕森说: “陈枫,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我居高临下,随时都可以取你的性命,我已经饶你两次了!我是特别警告你,希望你立刻觉悟,猛醒回头!否则,一枚枪弹解决你的脑袋,连全尸也不留!” 陈枫忙说:“不!仇奕森,我有话和你说,我们又何必自相残杀,反正大家都是为张占魁的那笔财富而来!我们不可以和平均分吗?” 仇奕森说:“我是没打算和你分那笔财富,你应立刻放下枪杆,带着你两个弟兄回去,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陈枫大怒:“仇奕森!我已经是有折衷的办法了,你想独吞那笔财富吗?” “呸!”仇奕森呸了一口,说,“你执迷不悟的话,我就不留情了!” 陈枫立刻用枪对准了杨公道的脑额,高声说:“杨公道性命捏在我的手中,仇奕森,你假如胡来,我先找垫棺材的!” 仇奕森没有回答,他可能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枫起了恐慌,挟持着杨公道,向矿穴的进口处退进去了。 杨公道说:“这里是死角之地,你们全被困了,绝对逃脱不了!” 陈枫将他推倒地上,向林杰吩咐说:“我将这老家伙交由你看守!假如他有不轨企图的话,只管开枪!” “我们怎么办呢?”林杰赶至矿穴之出口处,探首向外窥望,他担心着,因为这矿穴夹在狭窄的山缝里,正如杨公道所说的,这是死角之地,纵然能掘得到财宝,他也逃不出去。 “陈大哥,待回儿我们怎样出去?”王阿昌问。 “你们不要被一个仇奕森就吓昏了头,有两条生命掌握在我们手中,仇奕森就算有更大的本事,也奈可我们如何啊!”陈枫说。 “问题就是我们怎样通过得出去……” “他一条枪和我们拼,还是要吃亏,现在我们先开了矿穴再说!”陈枫蹲了下来,很郑重地向高奎九说:“现在我们已经被逼,实在无可奈何,惟有最后的一拼了,这矿穴的大门是该怎样开的?快从实说清楚!” 高奎九说:“我不知这个矿穴应该是怎样开的,这是张占魁一手封闭的,他去世以后,它就一直没启开过……” “我们不要上当!这矿穴一定是和张占魁的墓坟是相同的,它的里面一定有机关,谁打开的话,毒箭横飞一定死亡!”王阿昌说。 陈枫情急了,一把揪住了高奎九,狠声说:“高管家,是否有机关?” 高奎九说:“我不知道呢……” 忽然在峡道的口间,跃进一个人影,弓下身子“砰”的一声,弹药正好由陈枫的头上擦过。 那是仇奕森,他打过了那一枪之后,又匆匆的躲开了。 “妈的,林杰,你去把守洞口!”陈枫吩咐说。 “大哥,我的枪法不灵……”林杰回答。 陈枫便要吩吩王阿昌,王阿昌抬脚,朝林杰的屁股一蹬,林杰便直扑出山峡口间去了。 他立足未稳,迎面一枪,林杰翻身栽倒。“啊哟……”他躺在地上,肩胛上血如潮涌。 陈枫和王阿昌大惊失色。 “林杰,你怎样了?”陈枫问。 林杰痛苦不堪,喘息着说:“我中了一枪,仇奕森站在我的跟前不远……” “你为什么不用枪打他呢?” “我的枪跌出好几尺远,手构不着!” 陈枫便伏地蛇行,爬上前,抓住了林杰的腿,重新将他拖进峡道里去了。 “陈枫你们大可以弃枪出来投降了,否则林杰就是你们的榜样呢!”仇奕森在外早听见他们在内的对话,也知道陈枫手下两个人的名字,便故意嚷叫着恐吓说。 陈枫突然像发了疯似地,一个冲身扑出峡道外去,举起枪,胡乱一阵乱打。 仇奕森果然的是在洞口之外,他发现陈枫扑出来时,赶忙一个滚身,躲进岩石里去掩蔽。 风势愈来愈猛,峡道间正好通风,陈枫的左轮手枪六发弹药打完,得重新装上了弹,风吹得不好受,他又退进去了。 林杰的伤势不轻,鲜血染了他的半边衣衫,在呻吟着,杨公道老先生是菩萨心肠,正设法替林杰止血。 高奎九以“幸灾乐祸”的心情,说:“仇奕森用的是加拿大航空曲尺,弹药是爆破弹,恐怕骨头都炸碎了呢,假如不及早治疗的话,倘若发炎,恐怕你的小命就到此为止了!” 林杰惶恐不迭,他自觉也是没救了。 王阿昌踢了高奎九一脚,叱斥说:“你再贫嘴,我不饶你!” 高奎九冷静地说:“不必谁饶谁!反正我们一起葬身在此……” 王阿昌的情绪激动不已,向陈枫怪叫:“陈大哥,怎么办?我们在此坐以待毙吗?” 陈枫又拾起木棒,猛力向矿穴的木门撞去,他们的方寸都已经乱了,毫不考虑后果问题。 “陈大哥,若是里面有机关?……”王阿昌结巴巴地说。 “没关系的,有高奎九在我们的身畔,他是有财富的人比我们更爱惜性命!”陈枫答,一面仍用木棒猛力的撞着,砰,砰,砰,声响愈来愈高。 那扇厚木门,坚固得可以,撞了老半天,好像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们白费力气,它根本打不开呢!”高奎九说,“这么许多年来,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是藏着些什么东西!” “你说过张占魁的灵柩和他的财产在内!”王阿昌怪叫说。 “我是这样猜想而已,其实我是被逼带你们上山来的!” 陈枫继续用木棒撞着。 “砰”,又是加拿大航空曲尺的声响,自峡道外射进来,这种枪械的威力无比,射在山壁上,炸得砂石翻飞。 陈枫受了惊,吓得蹲伏到地上了去。 “仇奕森,你有种吗?有种就进来,我们拼个你死我活,躲在峡道外打冷枪不是好汉的行为……”王阿昌很激动地咆哮着说。 陈枫说:“这样空叫嚷白费力气,还是打开这矿穴的门要紧!” “它不可能封得死死的!连什么缝隙也没有吗?那么它是怎样关上的呢?是由里面关着的吗?或是有其他的进口道?……”王阿昌说。 陈枫搔着头皮,说:“高奎九应该知道!” 高奎九摇首,说:“我不知道!” 忽而,枪声又响了!那是极其远处的枪声,是双声的,可能是杨元埠和张天娜在以枪声和仇奕森连络。 仇奕森也还了两枪,其实,他极不愿意杨元埠和张天娜他们来参加这个战场,有几个“外行”在身畔,反而累赘。 “陈枫,包围的人是愈来愈多了,你们插翅难逃,不如出来投降!”仇奕森又说。 忽的,那扇厚木门“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似乎是快要被撞开了。 “门快要撞开了,大家快来帮忙!”王阿昌叫嚷着说。 他能够叫什么人帮忙呢,除了陈枫之外,他们三个人之中,林杰负了重伤,杨公道刚才替他止了血,弹头的碎片还嵌在肉体之内。 杨公道说:“你们还光只挂记着发财吗?林杰假如再不能及时治疗的话,这条小命就靠不住了!” 是时,王阿昌已经用木棒在那扇木门上撞碎了一块木板,露出了一个小洞,这也是年久日深,那扇厚木门上有部分地方经风雨腐蚀的原因。 陈枫也拾起了一根大棒,和王阿昌一起将木棍插进裂缝里去,互相用力,向相反的方向扳着,希望能将那裂缝拆得更大。 陈枫说:“只要能供一个人进出就行了!” 王阿昌低下了首,向裂缝内窥瞄一番,里面是黝黑的一片,连什么也看不见。 “我没有带手电筒来,否则就可以照到里面究竟有着什么东西?”他说,“要不然,枉费力气!” 陈枫一想,说:“在那间茅屋内有着土制的马灯!还有其他的照明设备!” 王阿昌说:“仇奕森在外面把守着,我们怎能外出去拿呢?” 陈枫的眼睛便看向杨公道,说:“只有杨老先生可以帮我们这个忙!” 杨公道冷嗤说:“哼,摆着一条人命在此,你们不设法救人,还在发洋财上面打主意……” 陈枫使用枪口对着杨公道的脑袋,狠声说:“林杰若有个不测,仇奕森应负全责,枪是他开的!” 王阿昌也说:“你要救人的话,帮忙我们去取一盏马灯来,这里的事情及早解决,我们可以早些儿下山去!” “何不让我先送林杰下山去?”杨公道说。 “你想溜掉吗?” “你们让我去取马灯时,我就可以溜掉!” “有高奎九在此给我们做保障,你不是个狠心的人物,我们最后的一着就是杀高奎九,我相信你不会忍心让高奎九一人替你背十字架,同时,林杰也会因为你的溜走而没有人照料了!” 林杰呻吟着,向陈枫和王阿昌两人斥责,说:“你们两位别逼杨公道老先生太甚了,我真后悔,参加了你们……。” “哼,你后悔得太迟了!假如没有人帮助你,你可能下得山去吗?我们正好少一个人分这笔财富呢!”王阿昌咬牙切齿地说。 “你真不是人!”林杰拾起了一块石头便向王阿昌打去。 王阿昌抬手,闪避过后,扬起枪,向林杰说:“下次再这样的不礼貌,我必杀你!” 林杰点首说:“我很明白,你比禽兽还不如呢!” 陈枫劝阻说:“别和林杰噜苏!还是请杨公道老先生帮忙我们去取一盏马灯来再说!” 杨公道吁了口气,起立说:“好吧!我替你们取马灯来!” “仇奕森!现在走出来的是杨公道先生,你要开枪时,可要多小心!”陈枫呼嚷着说。 杨公道便穿身走出山峡去,果然,仇奕森手持加拿大航空曲尺把守在洞口之侧,正躲在一块凹进去的石头处。 “杨大哥,向这边走!”仇奕森吩咐说。 杨公道回首,见山峡内并没人追出来,他比较放心了,和仇奕森趋至一起。 “没有用,高奎九的性命仍控制在他们的手中!”杨公道说。 “高奎九吝惜着矿穴的财富,必然是会有生命的危险的!”仇奕森说:“其实这时候,几个歹徒,被逼在死角里,插翅也难飞,高奎九应该将所有的财物全交给他们,且看他们如何搬运出这个地方?逃生的机会就多了!” “高奎九的想法不会和你相同的,他是个没念过书的大老粗,到现在为止,还不肯告诉他们如何启开矿穴洞门……” “现在情形如何了?” “陈枫和王阿昌用木棒在厚木板门之上撞裂了一个破洞,他们需要照明的用具藉以窥探矿穴内究竟是藏着些么东西?” 仇奕森搔着头皮,说:“那矿穴的大门内可能也会有机关,和张占魁的坟墓是相同的,高奎九可能正在等候他们自杀呢!” “假如像张占魁的棺墓一样的,毒箭四射的,高奎九自己也活不了!” “这样说,他们仍还未有寻着适当的启门方法!”仇奕森考虑着说,“另外还有那个中了枪的歹徒怎样?他的伤势严重吗?” “林杰吗?唉,那孩子假如再不及时医治的话,可能一条小命就送掉了!”杨公道感叹着说,“唉,真是可怜……” “杨大哥真是菩萨心肠!” 这时,矿穴的山峡内,陈枫在呼嚷了: “杨公道!你的马灯可取来了吗?要知道我们在等着,有条人命在等着!” 仇奕森挥手,教杨公道不要答话。 风雨一阵比一阵大,在那山岗上,低洼的地方都开始积水了,雨点相击的地方刷啦啦发出声响。 “杨公道,你听见我说话没有?”陈枫再次叫喊。 杨公道仍缄默着。 陈枫沉不住气,略为向山峡出口处探出头来。 “砰”仇奕森一枪打过去,火花闪过之处,只见那块巨石处爆开砂石翻飞。 陈枫又赶忙将脑袋缩回去了。 “杨公道,你的意思是要教你的朋友高奎九多吃一点皮肉之苦了!我们收拾他,你会听得到他的叫苦连天的!” 杨公道甚感难过,他便趋向茅屋过去了。 “慢着!”仇奕森由石缝中跑了出来,边说,“他们需要照明用具,我正好给他们大堆的火把!” “老狐狸,你又出什么诡计?”杨公道问。 “我们用火攻。” 仇奕森动手,将茅屋拆了,他拆下了茅草木料等可以引火之物,用绳索捆了好几大捆。 他趋进茅屋内去,寻着了火油灯及洋油。 “用火可以将他们攻出来!”仇奕森说。 “怎样攻法呢?” “将这些茅草及木料洒上洋油,堵塞在那洞口之间,点着火,就够他们好受的!”仇奕森说:“现在正好风势这样大,那峡道的门口间正好通风!风力会帮助我们将他们逼出来的!” 杨公道说:“但是高奎九也在里面啦!还有一个林杰,受了伤,生命正垂危着!” 仇奕森说:“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我们一定要早决胜负,我的两支枪的弹药已消耗了不少,假如弹尽的话,反而会处于劣势呢!” 杨公道又担忧着他的儿子,说:“为什么杨元埠他们还未有到呢?” 仇奕森说:“他们大概是迷途了,刚才远处起了两声枪声,就是他们和我的连络信号,只要这里连续不断地有枪声,他们就会寻到的!” “不要出了什么意外吧?” “假如是紧急求援的话,那是三声枪声,他们一直打的是两枪,只是连络而已!” “唉,不该叫他们来的!”杨公道叹息说。 仇奕森让杨公道帮着,扛起那好几大捆的木料和茅草,匆匆的向山峡口间过去。 “地上有着一支枪,那是林杰落下的!”杨公道说。 “别向那地方过去,陈枫和王阿昌正窥着那地方呢,只要走过去就会送命!”仇奕森说。 “杨公道,你怎的言而无信?难道说一定要我们向高奎九用刑吗?”山峡内的陈枫又在叫嚷着。 “别理他们,我们爬后山上去!”仇奕森说着,招呼杨公道向后山爬上去。 “你为什么对这地方这样的熟?” 仇奕森笑了笑,说:“我已经来过一次了,我原是打算侦查高奎九的秘密,地势早已经勘量过了!” 杨公道说:“是否高奎九真有财富藏在那矿穴内呢?” “不知道,这个谜还揭不开呢,不过那矿穴内实是有秘密就是了!” 风雨很大,那座后山是陡斜的,十分的难行,仇奕森同杨公道将茅草及木料搬运上了山头,徐徐地来至那矿穴口间。 仇奕森关照杨公道说:“别把脑袋伸出去,否则他们会开枪的!” 他将那盏马灯打碎,将洋油倾洒在木料之上,掣打火机将它燃着了,然后向矿穴内扔进去。 “嗨!陈枫!你要的照明火把来了!”仇奕森叫嚷着,四大捆燃烧着的木料和茅草全扔进矿穴里去了。 “什么名堂?……”陈枫怪叫。 那些燃烧物,着火之后,火乘风势,一下子就烧得劈劈拍拍作响。 由于有着风雨,燃烧物是湿的,加上洋油,焚烧起来黑烟直冒。 陈枫和王阿昌立时乱了手脚,张皇失措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拾起木棍向着火堆乱打,企图将它扑灭,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仇奕森又在山上面洒下了一桶洋油,火势更旺,陈枫的衣衫因为沾上了洋油也同时着了火,他连忙趴下在泥泞上打滚。 高奎九两腿不能行动,惟有在地上爬行,火势已封住了出口,他惟有向矿穴退过去。 林杰最可怜,身上的创痛未已,再加上被火困攻,陈枫和王阿昌居然狠心不给他一点帮助。 黑烟愈来愈浓,四个被困的人都呛咳不已。 仇奕森在继续给他们添燃料,废木和茅草不断地由山上滚下来。 “陈枫,火够大了吧?这比马灯照明得光亮多了吧?”他还语带讥讽地叫嚷着说。 陈枫情急恼了火,举起枪砰,砰,砰……地朝天空乱打了一通。 “仇奕森,我杀了你,我必定要杀你……”他怪叫着说。 他的那支左轮枪的六发子弹打尽了,赶忙倾出弹壳重新装上弹药。 “陈枫,等你弹尽援绝时,我来收拾你!”仇奕森又说。 王阿昌财迷心窍还是注意着矿穴内的财物,他呛咳着,拾起一支正在燃烧着的火种。 投向矿穴的门洞内,这样,里面便稍为有了一些亮光,他低下头向内窥瞄了一番。 “哟,那是什么东西?里面好像有人啦!”他叫嚷了起来。 “屁啦!里面不可能有人,长年关在里面不会闷死吗?”陈枫说着,也蹲下来窥看。 “不相信你来看!”王阿昌说。 但是投进洞穴里的火种熄灭了,恢复黝黑的一片,陈枫再冲向火堆处,拾起一根正在燃烧的柴枝,再度塞向板门的破洞里去。 “唉,真好像有人,但是不动的,好像是木偶……” 陈枫说着,伸手向内摸索,希望能摸到门闩,就可以将门打开了。 王阿昌忽然双手掐着高奎九的咽喉,狠声说:“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快说。” 高奎九扒开他的双手,说:“那是两具死人的尸体,站着的活尸,替我把门的!” “说什么鬼话?”陈枫怪叫说。 “你们不是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吗?”高奎九说,“你们不相信我,但是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既然有人把门,钱财一定是收藏在里面了?”王阿昌再问。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高奎九说。 “告诉我们怎样启开这扇门?”陈枫催促着说,“要不然,我们都会被烧死在这里!” 高奎九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打开这扇门最好!” 王阿昌急切说:“难道说,矿穴内还有什么鬼祟不成?” 高奎九说:“就算矿穴内有财物,你们能搬出来也下不了山,何况仇奕森把守在外,你们过不了关的!” “你告诉我们如何打开这扇门,余外的事情,就于你无关了!”陈枫说。 仇奕森继续将焚烧的废木和茅草投下山峡,火势是愈来愈大了,挟着风势,黑烟和焦浓的气味笼罩着那整个的死谷。 高奎九自感也有点受不了,他在考虑着打开那矿穴的一扇门了。 仇奕森又在叫嚷了:“陈枫,我继续添火的话会将你们活活的烧死,不如放下武器出来,假如缺少几个盘费的话,我相信杨大哥和高奎九都会愿意帮你们的忙的!” 陈枫和王阿昌都没有答腔,他们只催促着高奎九赶快开那矿穴门。 “请你们救救我,我要痛死啦!”林杰滚在地上,呛咳着,在向他们求助。 谁也不理睬他,陈枫和王阿昌两人已经把高奎九拉到矿穴的大门口间了。 “快将它打开呀!” 高奎九犹豫了片刻,在矿穴门旁的石壁上轻轻一捶,那儿便落下了一块石头,原来那石头是伪装的,它是一个掩盖,里面即露出了一只拉环。 “你们用力去拉这只环子,门就会打开了!”他说。 “妈的!你不是说不知道怎样打开这扇门吗?”陈枫咒骂着,招呼王阿昌和他一起合力去拉拽那只铁环。 “在这里该不会有什么诡计吧?”王阿昌深表怀疑说。 高奎九是坐在矿穴的门口正中央,说:“我坐在这里,该不会让你们上当吧!” 陈枫和王阿昌合力去拉拽,刹那间,只听得哗啦啦的一阵巨响,那厚木门板移动,移向左边,露出了半扇门可供出进了。 由于风势正猛,山峡内浓烟密布,一忽儿向门洞内涌了进去,使得那黑黝黝的矿穴内也充满了黑烟,陈枫探首进内,被黑烟弥漫,已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取火把来!”他说。 王阿昌拾起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棍做火把,和陈枫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进矿穴去。 在火把的照明下,浓烟散开,他们已经看到两个人形,一男一女,男的伏在地上,像在求饶乞怜,女的仰起头,像向天祷告…… 这真是怪事呢,在这神秘的矿穴内置着这两尊人形,究竟算什么名堂,是怎么回事呢? “啊哟不好!”王阿昌的脚底下踏着一块翻板,跌下去了,跟着只听到一声惨叫。 陈枫大惊,正要掉转身子退出矿穴时,猛然头上吃了一棒。 是高奎九突然向他袭击,他拾起了刚才撬门的木棒,乘陈枫不备,突然自地上跃起,一棒向陈枫兜头盖顶击去,跟着又一棒照陈枫兜心撞去。 陈枫突然受创,摇摇晃晃的,“砰!”他盲目扣了扳机。 “噢……”高奎九不幸竟中了枪,伤在胸膛上,血如泉涌,倒在地上。 但是陈枫也跌入翻板内的深坑去了,深坑底下,尽是锋利涂有毒液的长矛,像一座刀山似的。 王阿昌首先跌下去,一支长矛贯穿了他的咽喉,身上露出的矛尖如同刺猬般的,血肉模糊,死得好不凄惨,这也是恶贯满盈,落个如此的下场了。 陈枫尚好,他贴着坑边掉下去的,手足脸均被锋利的矛尖刺破了,致命的是一支高出地面的矛刺穿他的肚皮,可是陈枫并没有当场死去,他还得受一大阵的罪呢,所有的矛尖都是涂有毒液,凡见了血的伤口,不立刻解毒,死亡是几分钟后的事情,陈枫浑身像经过火灼似的,痛苦不堪。 “救救我……”他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求生的欲望使然,在求救了。 高奎九受了重伤,呛咳着,他不能行动,抚着血如泉涌的伤口,徐徐爬到深坑的边缘,他举起了地面上跌落下的火把,向深坑内照亮。 王阿昌死得凄惨,相信在黄泉路上他也会懊悔的,一心想发洋财,竟然连偌大的财物还未看到一面,就一命归阴了。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饶我一命……”陈枫在深坑底下,有气无力呼喊着,他腼颜地只希望能逃出“鬼门关”。 高奎九赫然大笑起来,笑得呛咳不止,他呼天抢地的说:“陈枫,你不是想发财吗?你已经用尽了一切不道德卑污的手段,目的只想夺得我的财物,现在,所有的财物都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去看它一眼?就这样死掉了吗?那岂不可惜吗?你慢着,别死得太快了!” 高奎九踩落下的一根木桩,猛力向山壁上的一块泥土击去。 只哗啦啦的一阵,像是山崩似地,泥土脱落,露出一块埋在土里的活板。 他用力将活板抽开,赫,里面全是金银珠宝,还有古玩玉器。 这就是“胜利友”在太平洋战争时洗劫整个香港的藏赃之处。 它的价值究竟是多少,无从估计。 高奎九似是怒火冲天,他双手抓了一大把的金饰珠宝,复又爬到深坑的边缘间,残酷地叫啸着说:“陈枫,你还能看得见吗?这里是金子和珍珠,多得好像是一座小山,你渴望着能得到的,‘胜利友’洗劫整个香港所有的赃物全在此呢,想发洋财的人,连财物都看不到就死于非命,连阴间的阎王爷也不会饶恕的,你快看啦!”他说着,将一把珍珠撒进深坑里去了。 陈枫睁着眼,他看到那些圆溜溜的珍珠,煞是可爱,但是他要求说:“高管家,请给我补上一枪……” 高奎九又发狂大笑,说:“哼,这时候你想死了吗?未免太便宜了!你尽量的慢慢的死吧,睁开眼多看看那些晶亮的珍珠吧!还有咧,黄金在此!”说着,他另一只手握着金饰也朝着陈枫撒下去。 陈枫呻吟着,他的嗅觉好像十分灵敏,好像真嗅到黄金的气味,竟伸手拾起一串金饰项链,在那微弱的火把光亮之下,他看到了那闪耀着的金色光芒,可是一切都显得太迟了,他眼中的亮光渐渐消失,是想多看一回的机会也没有,忽而大吼一声,七孔流血,魂归天国,呜呼哀哉了,正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谶语,死得好不悲惨。 高奎九甚为满意,他发着狂笑,笑得在泥土上打滚,他忍受了许多痛楚和凌辱,居然仍然把两个恶徒亲手收拾掉了。 “吓,张占魁还是天下无敌的……”他张着双手,向着天空呼嚷。“张占魁永远是胜利的!”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 仇奕森和杨公道将燃烧物在山峡内投足了之后,只见整个的山峡内一片火光,夹着黑烟升到山头上来了,暴雨如注,削减了火势,假如不再添燃料的话它会自动熄灭的。 杨公道忽然起了疑惑,说:“奇怪,不再听见他们说话的声响了,莫非全都烧死了?” 仇奕森说:“这种火烧,烟大火小,烧不死人的!” “也说不定被闷杀了呢!” “我们设法灭火吧!也许他们已经启开矿穴的门了!” 于是他们便由山头上落下来,仇奕森已是被骤雨淋得浑身湿淋淋的了,杨公道是上了年纪的人,就有点吃不消之感。 “陈枫,你怎还不出来投降,难道说,打算葬身山峡内吗?”仇奕森贴着山壁,向内叱喝。 但是山峡内浓烟密布,并没有反应呢。 “高奎九你怎样了?回答我一声!”仇奕森再吼叫。 同样的没有反应。 杨公道担心的是那年轻的林杰,他用双手兜成喊话筒:“林杰,林杰……” 可是没有人回答。 仇奕森便摸出手枪,“砰,砰,”朝天打了两枪,以观反应。 那山峡道内,简直好像一条死巷,没有人声,也没有人影在内活动着,余烬在暴雨冲击下,火焰已低!只冒着浓烈焦臭的黑烟。 假如要将火熄灭的话,必须露身在山峡口间,若是歹徒并没有丧命的话,持枪对着山峡口间,只需扣扳机,那就解决了。 仇奕森一再小心,就是防此一着。 杨公道等不及,他拾起一条大木棒,冲向山峡内向着火烧的地方打了几棍。 “杨大哥,你可要小心!” 但是杨公道并没有听他的劝告,不断地用木棒乱打,仇奕森也进内帮忙了,不久,他们在火堆内扒出了一条道路。 当他们通过火堆时,首先发现一具尸体,那是林杰,他已窒息而亡。 杨公道抚着尸体,深感惋惜不已。 奇怪的是高奎九、陈枫、王阿昌他们全不见了,到哪儿去了呢?仇奕森摸索着,向那死角的矿穴进口道的地方过去。 矿穴的那扇厚木门已经打开了,里面是黝黑的,显得十分平静,只见有一支火光微弱的火把插在一根木桩的支柱上。 仇奕森窥首进内,他首先看见两个可怕的人形,男的跪地求饶,女的向天祈祷,那是雕塑的人形?蜡像?尸体?标本?…… “奇怪了,矿穴内只是置着两具这样的玩意儿吗?”仇奕森喃喃地说。 他再低头向下望去,只见是一道深坑,上面盖着的翻板垂斜下去,经风力的吹击,它仍在颤动着呢。 “高奎九,你可在穴内吗?”仇奕森问。 可是矿穴内并没有回声,是时,杨公道也窜过来了,仇奕森忙用手将他阻挡着,禁止他露身在矿穴口间。 “陈枫、王阿昌,你们在哪里?”仇奕森再问。 “好像里面并没有人呢!”杨公道说,“假如陈枫和王阿昌全死了,我们将无法再寻找杨元邦,他不知道被幽禁在哪儿?”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仇奕森说着,拾起了一块石头,向矿穴内扔了进去。 “砰,砰,砰,砰……”好几声枪响,一连串自内打了出来。 假如仇奕森和杨公道稍为大意的话,两人会双双同时死亡。 仇奕森将杨公道按倒在地上,避过了流弹。 “是谁在里面开枪?”他问。 “任何人不许进入我的矿穴……”那黝黑的地方传了微弱的人声。 仇奕森已听出那是高奎九的声音,便说:“高奎九,我们是一条阵线上的人,为什么向我开枪?我们正冒着性命来救你呢!” “哼!仇奕森!你的狐狸尾巴早露出来了,你纵火企图将我烧死,好夺我的产业!”矿穴内传出的声音。 “我用火攻的原因,是企图将陈枫和王阿昌逼出来,以解救你的大难!” “你心肠太好了,仇奕森!我不相信你的那一套!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你休想踏进我的矿穴!否则就以此地为你的葬身地点!”高奎九说。 仇奕森偷偷的让杨公道自余烬之中取过来一根仍在燃烧的木棒,他接过来,对准了矿穴内人声的所在地扔了进去。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跟着就好像是弹药耗尽,扣空枪。 仇奕森已藉着那支火棒的光亮,能看得到高奎九的所在地,他正蹲缩在他的宝藏之畔,大堆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 只见高奎九脸色很白,身上染满了血迹,这个倔强者,好像已经是不久人世啦! “高奎九,你持的枪是陈枫所有的,弹药已经耗尽了,无法再逞凶啦!”仇奕森说。 “我的手上有着两支毒箭,仇奕森,你是否想尝这个滋味?”高奎九回答。 杨公道是为他的儿子杨元邦担忧,忙朝矿洞内说:“高奎九,我是寻找陈枫和王阿昌来的,他们的人呢?” “已经被我解决了,他们全丧命在深坑里!死得凄惨,刀尖插在他们身上像刺猬一样!” “这样说,我们永远寻不着杨元邦了?……”杨公道哀伤说。 仇奕森无暇去安慰杨公道,他得设法将高奎九劝服。 “高奎九,我们还是保持友谊最好,因为张天娜马上就要上山岗上来了!” 高奎九表现出非常的气恼,说:“仇奕森,必然又是你的诡计,为什么教张天娜也上山来,在这种天气……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 “因为只有张天娜可以让你放下屠刀,教你停止杀戳!” “张天娜怎么也管不了我!” 仇奕森又将第二支火把投进矿穴里去了。 “仇奕森:我已经警告过你!休想走进我的矿穴,我的手中有着两只毒箭筒,谁想越雷池一步,我必教他死无葬身之地!”高奎九有气无力地说。 “高奎九,我的枪法你是知道的,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我可以一枪打掉你的脑袋,但是看在张天娜的脸上,我不肯这样做!”仇奕森边说着,还以试探的性质,冲过洞口,在地上打了一滚。 只听得“嗖”的一声,果然就是一支毒箭飞了出来。 仇奕森逼于无奈,只有用最后的试探方式,说:“高奎九,是否要我揭穿你的秘密?” “我已经不再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你根本不姓高,名姓也不是奎九!” 高奎九的神色顿时一震,说:“那么我是谁?” “你是张天娜的父亲——张占魁!罪孽滔天的贼党首魁,洗劫香港的‘胜利友’的主犯,和你合伙的主要党羽全被你杀害了,所以你得隐姓埋名躲藏在此……” “啊!”高奎九大为惊震,咆哮说:“仇奕森,你凭什么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么?” 仇奕森冷笑说:“张占魁老先生!我已经试探你多次了,你根本不认识字的,那些古怪的火柴棒人形图画就是你发明的!” “凡是‘胜利友’的党羽差不多都认识那些玩意儿,懂得怎么去利用……” 仇奕森再说:“你经常失口喊叫张天娜为你的女儿!” “我自幼将她看大,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 “没有说父女相见不互认的道理!”仇奕森说,“你经常会流露真情的!” “仇奕森,你不过是胡猜乱想罢了!” 仇奕森高声说:“张占魁,你隐姓埋名,不过是担忧仇家向你寻仇,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凡是被你指为张占魁坟墓的所在地,都是你布置杀人的机关!” “仇奕森……我杀了你……” “张占魁!现在已经不是你做贼首的时候了,张天娜马上要到这里来了,你愿意让她看见她的父亲是这样的一副狰狞的面目吗?” 这位负了重伤垂死的老人,不禁老泪纵横,多年来掩藏在心内的隐秘一旦被人揭开了,那是他的一段无比的辛酸沧桑史。 “仇奕森,你是个可怕的人物!我实在早该杀你,现在好像已经太迟了,你为什么会想到我就是张占魁呢?” 仇奕森答:“这问题非常的简单,瞧你的性格,是视财如命的人,做事的手段奸险毒辣,这种人,只会保护自己的财产,侵夺他人的财产,若是为保护主人的财产,忠心耿耿,十数年来不变节,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你早该暴露出你的野心,谋害张天娜夺产,或者是占有张天娜,这样便人财两得了!但是你并没有这样做,岂不是奇迹?” “仇奕森,你真混蛋……” “以人性来分析研究,确实是应该如此的,但是你并没有这样做,可见你和张天娜的关系必不寻常!那是什么关系呢?经常,我看见张天娜发脾气,你忍辱受骂,露出愤懑,那是属于长辈对晚辈的,亲情毕露,这种情分,我是过来人,最为敏感了,我由此开始怀疑,而逐步去证实,直至最后,发现张占魁并没有灵墓,他的人并没有死,只是名字死掉了,为掩饰应对他的仇家,这个人还活着,那么这个人是谁?在什么地方,我不难想得出高奎九就是他的化身!” 张占魁不再否认了,叹息说:“仇奕森,你真是个妖怪!”忽的,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呛咳起来。“唉!我一生自命聪明,但是强中仍有强中手!仇奕森,你棋高一着,但是高奎九确有其人,他是我的管家,现在这个人在那里。” 仇奕森说:“这个人我已经看见了!” “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就在这里,现在!” “你且说个明白!” 仇奕森指着矿穴内的两具人形说:“高奎九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体的标本!张占魁,你制作标本的技术我已经欣赏过许多了,但是以活生生的人来制造标本,未免太残酷了吧?” “人也是动物之一,有何不可?……” 仇奕森说:“瞧你将高奎九的表情特别制成那样卑屈可怜,跪在张天娜的妈妈身旁,是否你卑视他的为人?” 张占魁大声吼喝:“你怎知道那是天娜的妈妈?” 仇奕森说:“你说她和张天娜的脸孔不是很相像吗?在你身旁周围的妇人,又被你珍藏起来的,除了是你的妻子——张天娜的妈妈,还会是谁?” 张占魁不免伤心落泪,喃喃说:“仇奕森,我后悔认识你太晚了,你知道我太深了,假如说,你我合作,我们可以共成大事……” 仇奕森冷嗤说:“一山不容两虎,我们无法合作的!不过我很想了解,你为什么会把你的妻子和高奎九制成标本,让他们相处一起。” 张占魁老泪纵横,说:“香港‘胜利友’一案事败后,为了善后,我央托高奎九带领家人先行避到砂劳越来,岂料高奎九人面兽心,强暴了我的妻子,企图霸占我的全部所有!当我来到砂劳越之后,我妻因羞愤自尽,我杀了高奎九,我要他千古万世跪在我妻的身畔忏悔,所以,我将他们制造成标本……” “张天娜不知道这件事情吧?”仇奕森问。 “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会影响她的自尊心的!”张占魁黯然地说,“记得天娜发现她的父亲是‘胜利友’的首脑,洗劫整个香港的巨盗时,她的感伤和懊恼的情形,使我心如刀割!真恨不得把自己毁灭才好!其实,我失去了爱妻,已经痛不欲生呢,假如不是为了天娜,我不必设下这个布局,我纯是为了保护地,将她养育长大成人,让她受良好的教育,成为社会良好的公民,藉以洗涤我过去的罪孽呢,没想到祸从天降,施志骅、陈枫,窥伺我的这笔孽钱,不惜采用各种险恶的手段,我让他们一一自动的跳进了‘鬼门关’!死无葬身之地而后已!还有你仇奕森!你在开始跨进我的家门时,我就极度的不欢迎,你狡猾得像只狐狸,我知道你迟早会拆穿我的身分的!所以我一直想杀你,假如不是因为天娜对你好,你早已经不能活着了,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天娜再伤心呢……” 仇奕森再问:“张占魁,你的那张脸,是怎么搞的?” “那是在海洋上火拼时,被火灼伤毁容,我失去了本来面目,也正好顶替了高奎九……” 是时,山峡外面,又听枪声在响,是双响的,那是连络信号。 仇奕森便说:“可能是你的女儿张天娜要到了!” 张占魁起了恐慌,以恳求的语气呼喊:“仇奕森,在我的女儿未到前,你不会拆穿我的秘密吧?你该知道,假如天娜知道这内幕时,会怎样的……” “父女相见而不能相认,这也是人间的最大悲剧!” “我求求你关闭这洞门,我不希望天娜看见她的生母是这样的……” “你的伤势可能很重,如果不及早治愈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呢!” “不!关闭洞门,我需长厮守在此了!” 仇奕森冷笑,说:“哼,张占魁这就是你的天性,宁可守着钱财,活葬在此!” “仇奕森,求求你,只要拉动左边的门环,洞门就会自动的关上!”张占魁说。 仇奕森说:“不!你抛出你的武器,由我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我没有武器!” “你曾说过你的手中有着两支毒箭筒!” “那是我骗你的!” “不!张占魁,你知道我的绰号叫做老狐狸,从不上任何人的当的!你得把毒箭筒抛出来!” 连络的枪声又响了,夹着可怕的风声飘忽而至,好像又更接近了。 “仇奕森,你在哪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呼喊。 “张天娜恐怕已经抵达山头上了,张占魁,你是否遵照我的意思处理当前的问题,完全是在于你了。”仇奕森又向矿穴呼喊。 “仇奕森,我早知道你不怀好意,企图夺我的产业!”张占魁感伤说。 仇奕森斥责说:“张占魁,你估错误了,你区区的钱财,并不看在我的眼内!我在飞黄腾达时,你的这些珠宝金银首饰玉器,在我的面前根本算不了鸡毛蒜皮的事情!” “但是,现在你可垮了……” “仇奕森,你在哪里?”又是女人的嗓音夹着风雨之声传过来。 “张天娜已经到山岗上来了!”仇奕森说。 “哒!”的一声一支吹毒的喷筒落在仇奕森的跟前。 “仇老弟,我认输了,请将洞门关闭!”张占魁再次恳求仇奕森说。 杨公道是菩萨心肠,他在矿穴之旁,把仇奕森和张占魁的话全听去了,心中暗暗加以分析。 他是同情于张占魁的一方面的。 因为杨公道是个“洗手”“收山”的过来人,一个在江湖上混迹而有了地位“收山”的朋友,等于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修前生修来世”,是理解善恶为来生着想。 张占魁的毕生罪孽深重,但为下一代的幸福计,他宁可牺牲自己!把姓名埋葬在坟墓里,“借尸还魂”,用他最为厌恶的“占妻夺产”人物——高奎九化作己身,生活下去,忍辱吞声,只为女儿的未来幸福着想。 这种人的精神仍是够伟大的,只是他的想法是因为他的学识不够,而招惹来这场的大祸。 “仇老弟,何不放他一马?这内情给张天娜知道了,也的确是不好的!” 仇奕森说:“杨大哥,你已经做到了是念佛修心的人了,但是我仍还办不到呢,张占魁的目的,不过是杀我而后已,若我去替他关闭这门时,露身出去他可能会杀我呢!” 杨公道说:“我不相信!” “守财奴与自私的人,性格永远是相同的!” “张占魁已经抛出了他的毒箭喷筒!”杨公道对仇奕森处理当前的局面颇不以为然。 “在这矿穴内,张占魁是为保护他的财富而设的,有他的爱妻和他的仇人被解剖成为标本,陈枫和他的党羽王阿昌就死在矿穴之内,当然,张占魁在穴内就不会只是一项武器……” “我去帮忙他关闭穴门……” “你是多此一举……” “不管怎样,我要成全他们父女的关系!”杨公道说着就要起立,这位老人家不知道发的是什么慈悲心。 仇奕森忙将他推倒在地:“你要小心,张占魁就是要杀我们灭口!” “唉,仇老弟,你是什么心肠?”杨公道骂了起来。 “张占魁的手中一定还有凶器!” “仇奕森,你估计得我太可恶了……”张占魁在矿穴内呼喊,“我现在不过求你将矿穴关起来!” “我现在只要站起身来就中你的计了!”仇奕森回答。 “仇奕森你在哪里?”一个女子的声响在山峡外面呼喊。 这时正暴雨连天。 仇奕森扯着杨公道说:“我听得出那是施素素的声音,并非是张天娜!” “她若是来的话,必然是一起来的,绝不会光只是施素素一个人上山来……” “杨大哥不妨出去看看,阻止他们任何一个人进矿穴里来,因为张占魁已经像是一头失去理性的猛兽,危险得很呢!”仇奕森说。 杨公道已目无主见,在泥泞之中,爬行着离开了矿穴的洞口,出山峡外去了。 张占魁已在矿穴内高声呼喊说:“仇奕森,你又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否张天娜已经上山上来了?” 仇奕森没有回答,闷缩着,又窜进了矿穴内一步。 是时,杨公道已趋出了山峡口道间,风吹得像山魅咆哮,雨打得几乎连眼睛也张不开。 杨公道只觉得似乎有两个人影立在木桩梯的进口的跟前。那是一男一女,女的是施素素,那男的却不是他的儿子杨元埠。 因为那人的身材比他的儿子高大得多呢。 “甚么人?”他喝问。 “杨老先生,仇奕森呢?” 施素素趋上前问。 立在她身旁的那条大汉,一把将她揪着,将她在泥地上摔了一大跤,他一个窜步冲上前,一支枪已伸至杨公道的鼻尖前。 “杨老先生,我是找陈枫和仇奕森算帐来的,于你无涉,你大可以回避!” 杨公道定眼一看,那是施志骅一帮唯一逃生了的神枪手莫力奇,这家伙怎的忽然又出现了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施素素,是你把他带来的吗?”杨公道迁怒于施素素,板下了脸孔说。 施素素双手乱摇,说:“不!是你的儿子杨元邦将他带来的!” “杨元邦……?”杨公道惊喜交集,“这小子人呢?” 施素素还没来得及开口,莫力奇抢先对杨公道说: “你放心好了,杨元邦既与我合作,又带我到此,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目前只是暂时让他委屈一下,避免你们父子见面又节外生枝,现在请你把陈枫、王阿昌、高奎九及仇奕森他们在哪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告诉我就行了!” “莫非你们的阴谋还未了?”杨公道说。 莫力奇用枪在杨公道老先生的身上重重的撞了一记,狠声说:“老头儿,我不是和你贪图嘴巴爽快来的,快把真情实况说出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杨公道回答。 “仇奕森那小子呢?” “在矿穴里面!” “喊他出来!”莫力奇一手揪住杨公道的胳膊,手枪逼在他的腰间,说:“老头儿!别想耍花枪,有你在此做抵命的呢!” 杨公道并不在乎,道: “小伙子,大场面我见得多了,你还少活了几年呢!” “你喊仇奕森出来!”莫力奇再说。 “你自己为什么不进去?说穿了还是胆怯呢!” 施素素在旁,看得过意不去,便说:“莫力奇,你对杨老先生太无礼了!” “闭上你的鸟嘴!现在施志骅已经死了,我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再噜苏的话先把你干掉!”莫力奇叱斥说。 施素素大怒,说: “莫力奇,你已经失去人性啦!” 莫力奇说:“到这时候为止,还有什么人性可言呢?” 他仍压迫着杨公道将仇奕森唤出矿穴。 杨公道心中想,仇奕森的绰号是“老狐狸”,虽然雨下得很大,但是外面的情形有着这样的变故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仇老弟,有朋友在外面找寻你啦!”杨公道提高了嗓子呼喊。 “请他进来好了!”仇奕森在内回答,其实他早已听出外面的情形不妙。 杨公道在走出山峡之后,一直在外面像与人争吵着,仇奕森曾溜出山峡的进口间向外窥望,他发现是莫力奇光临了。 正是所谓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施志骅等的一伙人已悉数丧生,就光只剩下莫力奇一人了。 金钱的魅力是惊人的,莫力奇已经吃过大亏了,居然单枪匹马仍然要为发洋财冒险而来。 “仇奕森,我警告你!杨公道和施素素的性命在我的手中,你想留着他们活命的话,乖乖的放下武器,高举双手走出来接受我的条件,要不然,你会活生生的看着他们活受罪……” 但很奇怪的,山峡内竟没有反应了。 在这时间内,仇奕森已趁势和在矿穴内垂死的张占魁打交道。 “张占魁,你可听见了没有?真正窥觑着你的钱财的敌人又追踪到了,你需要对付的敌人是他们而不是我啦!” 张占魁已显得有气无力的呐呐说:“仇老弟,卖我最后的一个交情,请把洞门关闭!” “现在关闭洞门解决不了问题!”仇奕森说。 张占魁便挺起了精神,说:“我提出最后的警告,任何的一个人要进入这矿穴的话,必死无葬身之地……” “张占魁,现在已不是你该顽强的时候了!” 这时,只见张占魁撑持着起立,他摸索着墙边行走,手中仍握着一支喷射毒镖的喷筒。 “张占魁,假如我要解决你的话,现在可以给你一枪两个洞!”仇奕森说。 “仇老弟!看在张天娜的分上,你不会杀我的!”张占魁摸索着,鼓起全身的气力,朝着有火把的地方过去! 是时,在山峡外面的莫力奇沉不住气了,他吼叫着朝着那黑黝黝的山洞内说话。 “仇奕森!你不用打歪主意,我是拼着性命而来的,老实告诉你,假如我得不到这笔财富,我宁可与你们同归于尽,绝不打算再活着过穷日子的!现在很抱歉,我不得不利用你的好朋友杨公道来对付,你如果不希望他发生意外,最好马上出来,我们坦诚相见,我是真心真意愿意与你合作的!” 任由莫力奇嚷破了喉咙,山峡内仍寂静无声。耳边除了骤雨声外,就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真像是世界末日般的鬼哭神号着。 莫力奇自忖:仇奕森没有回音,可能是对他的建议听不真切而不敢贸然行动,他需要接近些洞口,然而仇奕森的狡黠与多谋又使他深具戒心,为了慎重计,他胁迫着杨公道说:“杨老头儿,相信仇奕森听不清楚我说的话,你一定是听见了,说良心话,我也很抱歉,要由你来做我的护身符,不然那老狐狸一旦想收拾我时,我不就是自讨没趣了吗?现在请你对着洞口向前慢慢走十步,要记得对着你背后的枪是上了膛的!” 杨公道知道仇奕森不是个肯认输的人,更不是个能与莫力奇妥协的人,同样也不是一个肯让朋友为他牺牲的人,应付这种危急的情势,仇奕森常会有惊人的机智,可是当前的一切均处于劣势,仇奕森所需要的是思考的时间,只要给他充分的时间考虑,如何解决问题,他相信仇奕森定能成功! “走哇,老头儿!”莫力奇用枪口顶住了杨公道,说:“我并没有意思再作恶,但如果你不跟我合作,说不定我手上的家伙不答应呢!” “哼!莫力奇,你不用吓唬我,我杨公道在今天虽然说是个太平绅士,但当年也是个江湖上的人物,什么场面见得多了,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说得动的!可是——”杨公道说到此,顿了顿,改变了语气再说:“可是我自从洗手江湖,曾下决心,今生只作善事绝不再为恶!你我虽非亲非故,我还是要劝你几句话,自古有名言,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就放弃这个横财梦吧!你看洞口是林杰的尸体,陈枫、王阿昌也都死于非命了,还有你的那些老伙伴施志骅、孙桐彪,哪一个得好死?穷日子固然令人难过,但‘好死不如歹活’,何况不得好死呢?……” “住嘴!你说陈枫、王阿昌他们都死啦?”莫力奇略感心慌。 “是啊!他们不能不算是狠人了吧,到头来肚穿肠流,到了阴间都没有全尸,是多悲惨的事!”杨公道看出莫力奇的心怯,有心说的。 莫力奇是已经到了逼上梁山的地步了,后悔与恐惧都不能使他停手,他强鼓起勇气狠声说:“你不用吓唬我,我老早下定决心,不过有钱的日子,我宁愿早死早超生!快走!” 杨公道仍在拖延时间,他又转变了话题:“莫力奇,我们两来个协商如何?你的要求降到最低是什么数字?由我来付给你,就算是酬劳你替我找到杨元邦,你同意不同意?” “你谈都不要谈,我要一百万英镑!你办得到吗?快走,不要再磨时间了!”莫力奇再次用枪口顶撞着杨公道的背脊。 “哈哈哈!”杨公道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他说,“一百万英镑?你怎么会知道张占魁有价值一百万英镑的财富?你怎么知道他的财富是否埋在同一个地方?是否埋在这里?你要用多少时间来一一寻找?唉!从前我不懂什么叫做白日梦,原来就是这样的!” 莫力奇有恼羞成怒之势,他厉声说:“杨公道,你再多罗苏,我就一枪两个洞,让你去跟阎罗王磨牙去!”同时,他返身向正在偷偷向峭壁边缘溜走的施素素吼喝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乖乖站在那儿不动,不然翻脸不认人的是我手上的家伙不是我!” 原来施素素眼见莫力奇已经想发财想得理智全无,杨公道老先生在他的枪口下命在旦夕,仇奕森在峡洞内自顾不暇,她自量赤手空拳的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救助这白发苍苍的老好人,惟有冒险下山去将莫力奇所绑捆在半山的杨元邦解开,让他赶上山来帮助杨公道及仇奕森,不幸被莫力奇发觉了她的动态。 莫力奇的吼声使得施素素顿时心慌脚软,一下子站不稳便坐在泥泞上去了。她索性装作战战兢兢地动弹不得的样子。 莫力奇以为她是体力不支,风大雨急。施素素向来是个“黛玉型”的女孩子,看她的模样料她也不足为后患,也就不理睬她了。 “嗳哟!嗳哟!”杨公道见状触起灵感,索性也装作体力不支之状,三摇两晃也颓然倒了下去。 这一来可急坏了莫力奇,杨公道年近古稀,说不定也是真正受不了啦,但是这样一来不但自己的掩护短了大半截,想要接近山峡口与仇奕森谈判的希望又难上加难了。他连忙俯身向杨公道狠声说: “别装死!快站起来!……” 莫力奇还未说完话,蓦然仇奕森在山峡内射出了连接的三声枪声,莫力奇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傍依着杨公道伏下,偷窥仇奕森的动静。 奇怪的是仇奕森的三枪明显的是打向天空,而不是打向莫力奇与杨公道的方向,莫力奇深感不解。 突然间“砰砰砰!”不远的山间也击出了三响,回音袅袅。 原来仇奕森还有救兵呢,莫力奇傻了,他回头去四下探望,心中茫然有不知如何是好之感。跟着,莫力奇几乎惊讶得咽不下气来,原来,施素素不见啦,莫力奇是个耳目敏捷的神枪手,可是这连天大雨及鬼哭神号的风声掩去了一切的声响,施素素何时溜下山去,他一点也不知道呢! “妈的,施素素你这个分不出家里人外头人的臭丫头,你是活得不耐烦啦!”莫力奇气极而骂,“老子倒看不出你还有胆子爬梯下山,你要替谁搬救兵?老子宰了你!” 接连几桩意外事件使得莫力奇神魂颠倒,他在狂怒之下忘记了本身的危急,反向悬崖边缘爬了过去,他只想着要宰施素素而后已了。 还不待他爬起身,蓦的听见山峡处一阵异声,急忙回头,只见正是仇奕森他滚身出洞,同时一连串的枪声也随即射出。只刹那间,他已滚翻到了那间已被火焚垮的茅屋后去了。 莫力奇大急,连忙以连环枪法追击,但却没击中。 仇奕森原被封死在山峡内,眼看着杨公道被莫力奇挟持着而无法救助,张占魁又至死不悟,无论怎样也不允许仇奕森入洞穴内为他紧急救伤,口口声声只求仇奕森助他将洞口封闭,宁活葬于内而不与张天娜见面。 “张占魁,你不能再流血了,你让我进来,让我为你包扎一下……”仇奕森躲在矿穴内幽暗处,苦口婆心的向张占魁作最后的劝说。 “你休想进我的宝库来,你看在张天娜分上不忍杀我,我看在宝藏分上可忍得杀你!”张占魁喘息着说话。 看神色听声音,仇奕森都可以知道张占魁已到油尽灯枯的时辰了,他郑重其事对张占魁说:“张占魁,你要我发誓都可以,我实在无心染指你的财宝,我只是个好管闲事的人,既然是张天娜请我来要我帮助她,我定要帮忙到底,我已为她发现了生父之谜,为她找到了财宝,我要交给她,就算她的生父让她失望,让她自卑,但有父亲总比作孤儿好!你试想封闭了矿穴,张天娜不仅是孤儿,而且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了,你忍心要你的女儿一贫如洗吗?” “哼!仇奕森,多说也没有用处,你在暗处,定能看见我,知道我左手这一包东西是什么吗?告诉你,是炸药!我自己不愿意再活下去了,这是我的自由,连上帝及阎王爷都管不了我,说到天娜……”张占魁似有无限哀痛,嗓子哽咽了许久始才说:“天娜是我一生中唯一最疼爱的人,我当然希望她能富裕快乐的过一生,不然也用不着辛苦的布置这一切了,然而‘富贵在天’这四个字太对了,我自受伤到现在,左思右想,恨天,恨地,恨你仇奕森,恨一切都没有用,只恨连累了天娜,现在我也许是回光返照,我突然了解了财富并非是真正的幸福,尤其这些钱都是血腥钱,我已经不准备留下这笔钱给天娜了……” 说到这里张占魁突然不再说下去了,仇奕森偷窥过去,只见他垂首不动地倚在石壁上,似在哭泣,也似昏厥过去了。 仇奕森听到张占魁的这些话,心中颇为感动,但仍不死心,他偷偷向前挨了一步,突然“嗖”的一声,又是一支毒箭射了出来。张占魁还没死呢,他仍坚持着不许仇奕森入内。 张占魁是伤心而泪流满面了,他再次努力地向火炬处挨过去一些,说:“仇老弟,容我叫你一声老弟吧,你快走吧,我走到火炬处就要燃点炸药了,同时在这矿穴的每一处我都埋藏了大量的炸药,会立时将整个山石炸落填满这宝穴的,让世上任何人都得不到我张占魁的宝藏的!至于天娜,我希望我能托付与你,至今我已承认你仇奕森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人物,我一生在江湖上打滚,落到如此下场,为的是我既对不起江湖上的朋友,而江湖上的朋友,也对不起我,所以我恨透了江湖上人物,而你仇老弟,我发觉你是真正的好汉人物,是值得我拼一死以信赖的人物,因此,我郑重的托付你,好好的照应我的女儿,我的天娜……” “英雄不落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张占魁说到此已是泪如雨下了,仇奕森也忍不住为张占魁这末路英雄鼻酸不已。 这时莫力奇吼喝施素素的声响突然传入矿穴,仇奕森知道如何救助张占魁不是三两分钟能解决的事,洞穴外的问题似有紧张起来的趋势,他连忙悄悄趋近山峡出口处在连天豪雨中看出去,正看见杨公道倒地,莫力奇正俯身说话,以为遭到了莫力奇的暴力,只恨莫力奇也是神枪手,搞不好中他一枪岂不冤枉?无可奈何之际,想起张天娜、杨元埠互相关照的放枪讯号,三响枪声跟着必会也响起回响,说不定那三声回响能引开莫力奇的注意,在那一瞬间,如能滚身出洞,跟着向莫力奇射击,或许就能解决了他,虽然这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机会,然而情势如斯,不容他再有选择的余地。 枪声一切均合理想,只是莫力奇受到警告早已伏身在地,仇奕森为顾虑杨公道的安全不敢向地面射击,因之只达到了滚出洞口的愿望而未伤到莫力奇,纵然如此,莫力奇已被吓得连胆汁都冒出来了。仇奕森仓皇行事,未考虑好护身的问题,竟滚到烧毁茅屋后的石壁死角处。这茅屋原是简陋地搭盖在巨块石岩丛中,大半部分就依靠在石岩之下的,当仇奕森拆茅屋火攻矿穴时,一不小心使整间茅屋也烧了起来,虽然狂风大雨,由于上面有掩蔽的石顶,所以仍未烧烬,湿材冒出呛人的浓烟,仇奕森好像自掘死路,竟撞进这鬼地方来了。 仇奕森在死角上被烟熏得眼睛也张不开,呼吸也呛得几乎窒息,顿时呛咳不已,他尽量伏在地上,掏出手帕在泥水中绞湿,用以蒙住口鼻,无奈双眼被熏,眼泪如泉涌而下,简直动弹不得了。 莫力奇慌张中接连四五枪都未射中仇奕森,心中正恐慌不已,他仍有撤退的打算,一手强揪起了杨公道,一手持枪,仓皇退到一块巨石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仇奕森所滚进的岩石,大声都不敢出。 杨公道原可以赖在地下不动的,只怕莫力奇急火攻心真下毒手,不得已只有随着他躲在石后,莫力奇将他推倚到巨石之旁狠声警告说: “杨老头儿,不是我不够意思,是你那朋友老孤狸太混帐,是他不顾你的生死的,一旦逼狠了我,不要抱怨我下毒手,仇奕森才是杀你的人!现在老实告诉我,刚才仇奕森放枪是跟什么人联络?” “哦!放枪联络吗?我不知道他和什么人连络哇?”杨公道真好像修养到家的出世人一样,漠不关心地漫声回答说。 莫力奇明知杨公道是有意拖延时间,不由大怒,“啪!啪!”狠狠地揍了杨公道两记耳光。杨公道白发苍苍挨了这么两下,登时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来,把他苍白的山羊胡子全给染红了。 杨公道大怒,说:“莫力奇,你用不着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发狠,就算你一枪两个洞打死我,我也不在乎,我就不相信你打死我还有办法逃你的活命!” 莫力奇一想也对,挟持着杨公道尚能使仇奕森“投鼠忌器”,万一仇奕森知道杨公道已死,定然不顾一切的前来索命的!可惜两记耳光打坏了与杨公道的交情,只有忍气吞声向他道歉说:“对不起,我实在被仇奕森逼苦了,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可以告诉我,仇奕森到底是和什么人联络吗?” 杨公道见莫力奇“前倨后恭”,也明白他胆寒的原因,这样一来自己的生命反而有了保障,只求仇奕森或杨元埠、元邦等人能聚合到一块儿,莫力奇是怎么也难逃劫数了。因之他对莫力奇的问话根本不理不睬,干脆转身以背相向。 莫力奇见状,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名堂,只有全副精力对付强敌仇奕森,解决了他,再做第二步打算。 鬼嚎般的风雨声,虽使仇奕森狼狈的呛咳声未被莫力奇注意!但不一会儿,精明的莫力奇立刻发现了仇奕森所处的窘迫环境。茅屋余烟未了,顺着风势直吹往那死角,仇奕森久久未再攻击,一定是因为在那儿“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关系,那儿是个孤立的巨石岩,仇奕森如果能出来必然逃不过自己的视线,看清楚这些,莫力奇心中大喜。 首先,莫力奇以巨石为掩障,冒险返身查看峭崖边缘的木梯上有无来人的踪迹,只可惜雨势太猛,视线不清,看不了多远,但至少目力所达的地方还未见人影。接着,他沉着的自衣袋内取出了足够的弹药将枪中补足。然后,向仇奕森所在处叫阵。 “仇奕森,狐狸进了烟熏的洞中滋味如何?” 仇奕森不肯示弱,伏在地上回答说:“总比锅里的鱼舒服些!” “仇奕森,一山两虎相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的,我们为什么不合作?相信张占魁所埋藏的财富足够你我两人富足的过一辈子!我们通力合作,‘二一添作五’如何?”莫力奇忍气的说。 “两虎相争必会两败俱伤,可是我们俩却是老虎与兔子之比,为什么我要跟你妥协呢?何况财物非你我之物,又关我们什么闲事呢?”仇奕森故意气气莫力奇。 莫力奇果然沉不住气,说:“别忘了你身在死角之地,再着我手里有条性命在,我是英雄惺惺相惜才跟你妥协的!” “既然你知道我在死角之地,你为什么不过来解决我呢?论英雄吗,你我都差得远呢!论狗熊吗,又只有你比较接近,我又差得多了!”仇奕森亦是没有办法,尽管拖时间希望救兵能赶到。 “呸!你不要不识抬举,杨公道在我身旁,我没有那么多工夫跟你饶舌,现在我命令你马上把枪丢出来,然后双手高举过头,慢慢站出来!不然我立刻给杨公道‘卫生丸’吃!” 仇奕森没声音了,他必须要为杨公道的性命而考虑了。 “仇老弟!你别出来!”突然杨公道说话了,“他不敢对我怎样的!你出来马上送死,他的枪口对着你呢!” “啪!啪!啪!”又是一连三个耳光。 莫力奇一方面是逼虎上山,一方面是有心给仇奕森一个下马威,三个大耳光打得杨公道踉跄倒地。“不要出来!仇老弟!千万别出来!”杨公道似是认命了!依然警告仇奕森说。 “妈的,老子不下狠手你这个老秃贼不会知道厉害的!”莫力奇说着拳打脚踢竟对这老头子毫不留情的狠揍了起来,直揍得杨公道遍地乱滚,滚出了掩蔽着他与莫力奇的那块巨石。 “住手!”仇奕森怒吼着,他由被烟熏得不停的眼泪中望出去,看见了杨公道这老人家的惨状,大为不忍。他说:“我出来可以,你先住手!” “你不能出来!……不能出来……”杨公道拼着老命狂叫着。 “先把你的枪丢出来,不然我马上一枪对杨公道的左脚射过去!”莫力奇像捉住了仇奕森的弱点,毫不留情的逼迫着说。 仇奕森任何时候都是身备双枪的,因之他还有机会向莫力奇下手,他很快就将一支弹药用尽的空枪丢了出来。同时极迅速的将另一支枪别在头后颈子之上,预备双手高举时,随时可抽枪出来。 莫力奇见仇奕森真肯弃械而降,心中大喜,他接着吼喝着命令说:“好!现在痛痛快快给我站出来,记得你双手要高举起来!” 仇奕森解下扎在口鼻间的手帕拭干了眼泪,站了起来,慢吞吞的向洞外走去,心中盘算着应该如何使莫力奇注意力不集中时下手。 这时可急坏了地上躺着的杨公道,他不忍心仇奕森如此不值的丧了命,连忙一个滚身向莫力奇滚过去。 莫力奇手脚何等灵敏,向旁边一纵即闪开了,顺手一枪柄击在杨公道头顶上,杨公道顿时一声惨号,昏厥了过去,莫力奇就想一枪置杨公道于死地。 仇奕森连忙一个箭步纵出洞穴,大叫:“莫力奇,我们‘冤有头债有主’,你用不着向一个老头子下毒手,我既然已遵照你的意思出来,有什么仇恨,尽管对付我好了!” 莫力奇见仇奕森当真双手高举出来,心中想,这下子可解了心头之恨了,回想他们进行这工作一直很顺利,直到仇奕森这老狐狸出现,才使情形每况愈下的,到现在弄得施志骅、孙桐彪死得那么悲惨恐怖。剩下一个施素素也不知道着了这老狐狸的那门子蛊惑,竟然向自己倒戈,弄得自己“孤军奋战”情形好不凄惨狼狈。 “仇奕森!我现在肯花一万英镑,只要是有人能将你我的现状用摄影机拍照下来,同时我还肯送给全世界每家报馆肯刊出这帧照片的报纸一百英镑,让全世界的人看一看,不可一世的老狐狸仇奕森先生是栽倒在什么人的手里!”莫力奇“趾高气扬”的说:“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了,有什么最后遗言不妨交代一声,只要我能力办得到,一定会替你办到的!” 仇奕森默默的看着莫力奇这种紧张的态度,心中不断盘算,他想如果真死在他的手里,岂不是冤枉活一辈子了,目前对付这种人,除了威胁只有利诱。打定主意便故作无可奈何地说:“唉,时也命也,凭良心说,我没想到会栽在你的手里,既然我们没什么可商量,也只好由阁下送我上西天了!我只请求你一枪两个洞,命中我的要害,别让我半死不活的受罪,可以吗?” “闲话一句!”莫力奇以上海口音俏皮的回答,“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是关于我的遗产问题!” 提到“钱”,莫力奇的注意力又集中了起来。 “我有价值约百万英镑的钻石及宝石,那是我在香港走私多年的所得,均储存在美国纽约银行的保险箱内,钥匙及提货信用卡,均在香港我儿子仇小菁家的保险柜中,只是号码在我的脑子里,我希望你在取到张占魁的财宝后返回香港时,告诉仇小菁一声,当然,那时候你并不稀罕我那笔钱了,不过我愿意写张便条给你,叫小菁与你‘二一添作五’,如何?” “嗯,我一定办到!号码是多少?” “光有号码有什么用?小菁不会给你钥匙及提货信用卡的!” 莫力奇似乎忽然想通了,他说:“老狐狸,你这叫‘至死不悟’!又想耍花样了对不对?痛快说号码是多少?” “唉,你还不相信我,唉!号码是Gh34716092!” “是多少?你再说一遍!” “Gh34716092!”仇奕森又重复了一遍。 “Gh3471609……唉哟……”莫力奇还未能背得这长长的数目字,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手中的枪也走火射出,但距老狐狸仇奕森还远着哩。 仇奕森并没有机会发枪射击莫力奇,但莫力奇已是一命呜呼了,他死得可真惨呢!一把达雅克族人用的巨型利斧直劈开了他的头颅,没有第二声呻吟,一命归西继续他发财的美梦去了。 原来是杨公道的次子杨元邦下的手,他已来到这悬崖顶端好一会儿了,在豪雨及鬼嚎的风声下,悄悄来到莫力奇的背后,而莫力奇正在集中注意力强记仇奕森保险箱号码时,一斧直下。 是“人为财死”及“钱不怕多”害死了他的。也亏得仇奕森丝毫不动声色,不然莫力奇怎么也不至于留个全尸的分都没有。 杨元邦有生以来没杀过人,这会儿他双手捧斧,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的莫力奇尸体发怔。 仇奕森走过去,将他手中的斧头取下,向他说: “事情过了,就算了,快去看看你父亲怎么样了!” 杨元邦这才如梦初醒,茫然的点点头,跟着仇奕森来到仍然昏厥不醒的杨公道身旁。 杨公道在仇奕森怀中,被他用手掌轻掴过,半晌始才苏醒过来,待他看清是在仇奕森怀中,不禁使劲地扯了扯自己的胡子,颤声说:“仇老弟是你吗?我不是在作梦吧?” “是我呀,杨大哥,累你受惊了!你没事吧!” “仇老弟……”杨公道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太高兴了,不然你为我而牺牲,我怎么能再活下去哟!” “杨大哥!”仇奕森也忍不住眼中的热泪了,是纯情的友谊使他高兴的落泪呢! “杨大哥,你看是谁来了?” “元邦!” “爸爸,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唉!孩子,万一连累小仇叔叔,让爸爸如何作人呢!” “别提那些了!”仇奕森扶起杨公道说,“如果不是元邦这孩子救了我,我可真要魂归西天了呢!” “怎么回事?我搞胡涂了!” 这时悬崖边缘又陆续上来了几个人影。 “爸爸,弟弟,你们都没事吧!”竟是杨元埠赶到了。 跟着杨元埠上来的是张天娜及施素素。 这真是一幅感人的画面呢,杨氏父子三人紧紧的搂在一起呜咽着,张天娜及施素素也双双扑进了仇奕森的怀里,是惊险的经历与困苦的交情,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豪雨仍刷喇喇的下着,狂风也仍旧鬼嚎般的吼着,这一切并不显得凄苦了。 山顶上这六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都带着微笑,只有仇奕森是心绪不宁的,偷看着那幽暗的矿穴,一次又一次,他想藉故离开大家,但却强忍了下来。 不久,似乎仇奕森的不安传染给了杨公道,这老人也频频回首,渐渐地,大家都自然而然的瞪向了那矿穴。 “怎么回事?”张天娜看看现场上的人及尸体,她发现没有那忠实老管家高奎九的踪影,她焦急地问仇奕森说:“高管家哪儿去了?他怎么样了?” 仇奕森似乎遭遇到了有生以来最为难的问题,他怔在那儿,不知如何回答。 “快告诉我,高奎九怎么样了?”张天娜似乎预感事情不妙,她尖着喉咙扯着仇奕森喊叫着问道。“杨老伯,请你告诉我,高奎九怎么样了?求求你!”张天娜转向杨公道追问。 杨公道眼泪潸然而下,再次注视着那废矿穴也没有开口。 情形已很明显,高奎九必在那矿穴之内,张天娜像发了疯似地向那矿穴奔去,口中不住的尖声叫喊着: “高奎九!高奎九!高管家你在哪里?我是天娜呀!快点答应我!……” 仇奕森一个箭步窜向前去,搂住了张天娜,柔声劝慰着她说:“天娜,天娜,听我说……” 这时蓦然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是矿穴内爆炸了,巨石翻飞,声响吓人。是垂死的张占魁听见了爱女的呼喊声,便毅然决然的将手中的炸药向火炬上伸过去。为了给张天娜留下个好印象,他从容地自我牺牲了。 仇奕森忙拉着张天娜在一块巨石旁伏下,只听见一声连一声,好多的炸药包连续爆炸了。 砂石不停的飞落在整个山顶,似乎整个山峰都在摇动,仇奕森双手抱头伏盖在张天娜身体之上,替她遮盖承受着大小石块的击落,似乎有足足三分钟,爆炸声停止了,砂石仍在飞扬不已。 张天娜使出全身力量,挣脱了仇奕森的保护,她由杨公道的眼神中已知道高奎九是在废穴之内,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将整个矿穴炸平了,那高奎九是怎样也活不了啦,张天娜自小无父无母,亲近的人只有高奎九、芳妈、阿龙和几个土着,芳妈等早已丧生,只剩下一个她最亲近的高管家,此刻又弃她而去了,叫她怎么能不伤心欲绝呢? “高管家,高管家,高奎九,你在哪儿呀?我是天娜呀……”张天娜已是泣不成声了。她尖着喉咙,颤人心弦的哭喊着。 仇奕森眼看着张天娜哀痛欲绝的跪伏在地上,呼天抢地,好不凄惨。但他能说什么呢,他只有轻抚着张天娜的背脊,忍不住长叹。 杨公道及两个儿子杨元埠、杨元邦及施素素都趋了过来,他们无言的环绕着仇奕森及张天娜,欲劝无辞。 狂风仍怒吼着,暴雨也愈发大了,张天娜的哭声已只剩下乾嚎声,这山巅上情景好不凄惨。 仇奕森茫然注视着阴霾的天际,似看见那倔强的狠汉张占魁正在云际中向他再三恳求,不要让张天娜知道他的真正身分,看那可怜老人的涕泗满面的样子,仇奕森心中有了决定,他决意为张占魁永远保守这秘密。 这山巅的风雨着实太大,在寂寥的气氛下,这几个劫后余生的人均有了体力不支的感觉,最先是哀伤过分的张天娜昏迷过去,接着便是饱受莫力奇殴打的杨公道老先生支持不住的瘫坐下来,纤弱的施素素也面白唇青,浑身战栗不已。仇奕森见状,连忙先将莫力奇的尸体推落一个洼洞中,以巨石碎石填盖起来,再吩咐各人准备及早下山。 杨元邦平日采燕窝为业,爬山越岭最是拿手,现在他义不容辞地自愿背负老父杨公道下山,仇奕森负责张天娜,剩下施素素与文弱的杨元埠相依相护。 这木桩梯年月已久,有许多地方已腐蚀断折,就是平日间在上行走已很困难,风雨之际更是备增艰辛,如今在风雨中还要背负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了。 好不容易这一行人来到这木桩第一个停脚处,那儿只是一条石缝而已,有几个天然的洞窟可供遮蔽风雨,由于桩梯过于难行,而且患有惧高症的施素素已达无可支持的地步,杨元埠也没能力助她一臂之力,仇奕森不得不决定大家暂时到山洞内休息一阵。 气温更低了,仇奕森及杨元邦到附近每个山洞中搜出了些半潮的枯枝朽木,勉强燃起了一堆火,大家团团围成一圈,以资取暖。 张天娜显然是受刺激过深,痴呆的注视着那跳动的火焰出神,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愿去打扰她。 施素素也是茫然失神地,她与其他的这五个人原是敌对的,但如今所有与她同抵砂劳越的人都悲惨的丧了生,只剩下最没有用的她,挤在这批劫后余生的人堆中,今后将何去何从?她整个人近乎麻木得没能力再思索下去了。 杨公道以近古稀之年,被卷入这场残酷的江湖纠纷中,差点送了老命,浑身被殴打的伤处疼痛如裂,但他强自忍耐着,为的是不使老友仇奕森及两个儿子担忧。 杨元邦低垂着头,对自己的荒唐负疚,失策的加入陈枫的勒索集团深悔不已,心中焦灼地盘算着要如何再在父兄面前抬起头来。 杨元埠是文弱书生,这场惊天动地的惨事,仿如噩梦般盘踞在心头,神智与肌肉却还不能恢复平静,仍是惊跳不已。 只有仇奕森天生是多灾多难的命,他很快的恢复了神智,眼看所有的人都仍在丧魂失魄中,便首先打破沉寂向杨元邦发问说:“元邦,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愿你今后能痛改前非,重新作人,汝父汝兄都会原谅你的,不过你是如何与莫力奇来到这儿的呢?” 大家似乎都被惊醒了一般,均把目光投向杨元邦。 五个人,十只眼,杨元邦在大家注视之下,千言万言不知从何说起,他微张着嘴,清理了下喉咙,沉痛的自述他被绑后的经过。 当陈枫发现高奎九不肯轻易吐出张占魁的遗产,作风手段便益发狠辣起来,尤其因为仇奕森的关系,逼使杨公道出面时,杨元邦便已深深后悔自己的孟浪了,他开始有脱离陈枫的勒索行动的打算,可是不容他向陈枫开口,陈枫已以反面无情的姿态出现,将杨元邦禁闭在距张天娜住所不远的深山达雅克族人的村落里,并廉价雇用了两个土人日夜看守。 待莫力奇爆墓后,自高奎九处取得五万现款及杨公道的五万支票匆匆逃出,陈枫、王阿昌及林杰正以三角阵形静候他入网,莫力奇无奈,缴出所有以求保命,为了顾忌枪声惊动仇奕森等,陈枫一时又找不到第二个地方囚禁莫力奇,只有将他与杨元邦禁闭在一起。 杨元邦与莫力奇虽然不是同路人,但赶赴鬼洞的迫切是相同的,相互利用之下,他俩咬开了重重捆绑的绳索,勒毙了看守他们的土人,且自那土人身上夺来一支枪,始才匆匆赶向鬼洞。 莫力奇有枪,杨元邦识路,他们不得不合作。但待他们已达半山途中时,莫力奇发现了惧高不敢上山的施素素,便毫不留情的一枪柄击昏了杨元邦,用他自己的裤带将他捆绑起来,然后逼令施素素带路上到山巅去。 杨元邦述说到此,神情黯然,社会上人心之险恶是他梦想不到的,由这一段经历,杨元邦终身不敢再违叛父兄了。 至于张天娜与杨元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这只怪张天娜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与杨元埠离开施素素上山,行到另一停脚处,发现右侧方另有一羊肠小路,她想,高奎九一定是将她父亲的遗产埋藏在一个非常难找的地方,不会让人顺梯直上就可达到的,因此她不顾山路的泥泞难行,坚持向右方小路走过去,那小路蜿蜒数百码,来到另一山峰下,山侧也有着木桩梯可登巅达顶,这一错再错,白白花费了个把钟头,好不容易到达山顶,发现人迹全无,连忙放枪与仇奕森连络,始才知道误入歧途,再费尽周折返回原处,重登上鬼洞之山。 也幸亏有此错误,张占魁的身分能免于在爱女面前暴露,使他心甘情愿的含泪自爆于他的财宝中,不然,张天娜的悲伤恐怕还倍增如斯呢! 仇奕森将最后的几条柏枝投入火堆中后,迳自转向洞口,风雨似有转小的迹象,不过天色渐近黄昏了。他发觉附近没有木材供他们燃烧取暖,同时张天娜、杨公道、施素素甚至于文弱的杨元埠都没有恢复过来,看情形如果大家要立刻下山,暮色中,很可能会引起意外事件,不如再切实的休息休息,待天明再下山。然而台风过后这山上的气温骤降,火堆熄灭后相信这几个未曾吃过苦的老少,一定受不了的,这该怎么办呢? 仇奕森踟蹰着,不知应该如何决定。 洞内气氛郁结,除了劈劈拍拍的火焰外,只有张天娜忍不住的呜咽声,仇奕森暗中为死去的张占魁抱屈,女儿在悲泣,只是为死去的一个忠诚的管家,他一生丧尽天良搜括财富,辣手的自毁面容,至死既不能让爱女承继财富,又不能使爱女呼喊一声父亲,这是多么悲哀的事! 蓦然仇奕森想到了张占魁最后愿望——希望他的财富永远属于他个人,让世人永远不能得到!——对,张占魁以性命维护的财富,的确应该属于他自己,我仇奕森是听见他这最后遗言唯一的一个人,我应当让他实现才对! 仇奕森有了决定,匆匆转身入洞岩,将杨元邦唤出,两人联袂再度爬上鬼洞,抵达山巅后,他拾起劈死莫力奇的达雅克族巨斧,开始砍折那直登山峰的木桩梯,正好用以燃点取暖,命杨元邦一捆一捆的向他们大伙儿躲避风雨的山洞运去。 当仇奕森视线离开山巅鬼洞的一刹那,他暗自向葬身矿穴的张占魁说: “张老弟,我成全你最后的愿望了,愿你永世安息在此吧!” 夜尽天明,骄阳斜射进入洞内,洞内六个人均疲乏不堪的熟睡了。 杨公道最先醒来,刺眼的阳光使他确实的感到噩梦似的一切均过去了,他唤醒了大家,准备下山,当这一行人安全抵达平地时,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再回首望上去,那鬼洞上的一切,真如魔鬼般可怖呢! 杨公道浑身上下伤了十余处,都泛着青紫色,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是受爱子之累,这会儿杨元邦义不容辞的背着老父行走。 穿过了那片黑森林,大家视觉为之一清,张天娜家是第一个停脚处,待他们逐渐接近时,张天娜眼尖,她首先发现那巨大的宅院中情形有异,似乎有着不少穿着一色衣服的人影在晃动着,她连忙招呼大家止步。 莫非又有着什么事故?大家均已是惊弓之鸟了,顿感惶惶不安?只有仇奕森最为沉着,他吩咐各人稍安勿躁,在树林内掩蔽身形,他自己则检查过手枪后,悄悄向宅院中闪躲而去。 借着林木的掩护,仇奕森如流星般来到距大宅院最近的山坡上,的确那宅院中有不少的人在内,仇奕森仔细看过去,发现原来是砂劳越警署方面的人呢,另外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在院子中央喷水池旁哭泣着呢! 这老太婆会是谁?仇奕森想了好半晌才想起,那就是施素素的母亲了,他几乎都忘记了在发现施素素只是施志骅等人的傀儡时,曾写了许多信请施素素的亲友通知施素素的母亲,告诉她的女儿被叔父诱骗到砂劳越,请这老妇人来此,以期能镇压住施志骅等人的那一码子事。现在定是这老妇人已来到此间,眼见小叔已死,爱女失踪而悲泣。可怪的是她怎么会与警署方面的人在一起了呢?莫非是这老妇人到此后,人生地疏,逼得找警方合作?唉!这下子岂不是又引起许多麻烦来了?仇奕森得赶快与杨公道商量,如何应付官方的查询,最起码要口供对得拢才行! 待仇奕森说明这些人的身分,最感雀跃的是施素素了,自她听从叔父的诱惑,离开寡母来到砂劳越,便一直孤独的生活在恐怖中,现在母亲的来到对她是最大的安慰,她迫不及待地恨不得马上奔下山坡去。 张天娜看到施素素的喜悦,更为神伤,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真正孤独的人,仇奕森对这两个女孩子的神色一目了然,但他没有工夫再安慰张天娜,目前最重要的是彼此六个人有相同的口供。 杨公道挺身说:“仇老弟,我在砂劳越十几二十年,虽不说财势压人,至少这太平绅士的招牌还有几分力量,只要你能编出合情合理的原委,相信警方还要买我几分老面子,不会有太多麻烦的!” 仇奕森思索半晌,说:“既然如此,就说有歹徒陈枫、王阿昌、林杰,汇合了来此游埠的施志骅、莫力奇、孙桐彪窥伺张天娜的财富,顿起异心,与高奎九等火拼,以致双方丧命!” “那仇叔叔及我们怎么扯进这场祸事的呢?”杨元埠说。 “张天娜之父与我乃是忘年之交,我与杨公道也是老朋友,而你又对施素素一见倾心,七凑八巧不就拉上了关系吗?”仇奕森有意拉拢施素素与杨元埠这两个心地善良的青年,故意这么说。 顿时,施素素与杨元埠两人面红过耳,垂下头去。 杨公道早对施素素印象不错,即时含笑颔首表示赞同。 张天娜不悦,这小妮子对仇奕森暗恋已久,她嘟起嘴说:“我不干!这么说我不是你的晚辈了吗?” 仇奕森含笑说:“论年纪你做我的女儿并无不可,何况这只是为应付警方的口供而已,放心,我没意思讨你的便宜!” 张天娜这才表示满意,深情款款地看了仇奕森一眼。 事情既然决定,他们始才放大步朝张宅那面目全非的庭院走过去。 素素首先叫嚷着奔向她的母亲,紧紧拥抱在一起。 警署的警官对杨公道是不陌生,连忙将这白发苍苍的老好人接进客厅中,医护人员又忙着为这一行人包扎注射,最后始才查询经过情形。 很理想的,警方对杨公道这太平绅士的口供并不苛求,至于爆墓的一段,杨公道推说他们这一行人没有亲眼目睹,经过情形完全不知,而他的伤痕乃是凯莎琳台风登陆之际,自己在山地追踪着去劝解高奎九、莫力奇、王阿昌、林杰、陈枫等人的纷争时跌滚所伤,这五个人则在鬼洞火拼时无一幸免而全部丧生。 张宅已成凶宅,警方需暂时封闭以清理现场,杨公道等人在警方的护送下,返回古晋市杨公道的家中。 杨公馆中老少主人失踪已数日,佣仆们正在惶惶不安中,这时蓦然见到老主人躺在担架上,两个少主人及杨宅的贵宾仇奕森都回来了,另外还带着两个陌生的美貌女郎及一个老妇人,在诧异中喜悦地骚乱不已。 杨公馆中仆佣们杀鸡置酒,搬床铺被,每个人都忙碌不已,对他们来说是紧张的一日,但对杨公道、仇奕森他们而言,休息、松弛比一切都重要。 次日,日上三竿,主房客房还都听不见一点声响,中午时分,张天娜起床了,她洗漱完毕便趋向仇奕森的房门。 她上前拍门,房内静悄悄地,张天娜暗想:仇奕森确是累苦了,为了让他多休息一下,她静悄悄地漫步在庭院中,思索着应该如何向这迷人的壮汉启齿,以托付自己的终身?她时而浅笑,时而娇羞的咬唇,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练习着言词。 邻室的施素素及杨氏弟兄都起来了,他们亲切的互道早安问好,光阴很快的过去,午饭时间已到,可怪的是仇奕森的房内仍是静悄悄的。 张天娜开始感到不安,她再次拍门,拍得门板隆隆作响,可是依然没有回音,她发急了,眼泪也簌簌而下,急切的向杨家弟兄说:“你们有没有钥匙?仇奕森的房门怎么开不开呢?” 杨元埠急忙唤管家老仆,取出钥匙,启开房门,房里空荡荡的,仇奕森踪影全无! “仇奕森!仇奕森!你到哪儿去了?”张天娜焦灼的哭嚷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乱,惊动了每一个人,连静躺在床上养伤的杨公道老先生也扶着拐杖跑出房来。 乱哄哄的人全挤进了仇奕森的客房,仇奕森是失踪了,没有留下片纸只字,他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在这同时间,一艘驶往星岛的小客轮,正驶出砂劳越河口,越过了咸淡水交界处。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一动也不动伏在轮船栏杆上,静望着那林木苍翠,绿树成荫的世外桃源,逐渐退后缩小,末了只剩下绿绿的一点。 海上风浪渐大,这寂寞的中年人,回过身来,漫步踱回船舱,脸上挂着冷清清的笑意,很难使人看出他的哀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