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的巅峰》 第一章 棋逢对手,赌逢老千 在那片黑色的土地上潜行十载,在大环境与小环境的双重压力下最终选择了淡出此道。 这条道上有陷阱,有埋伏。欺骗,计算,环环相扣。疲惫,紧张,迫使人小心翼翼。老千是斡旋于此间的地下工作者。行走在那片土地上的人被称之为老千,那片土地则被称之为蓝道。 故事开始前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性别:纯度近百的爷们 出厂日期:现在已是奔三的年纪 产地:中国湖南 目前状态:运转正常无进厂返修记录,各零件均无缺失,长宽比尚算正常 人称:方少 品名:职业老千 故事从小时候讲起。读小学的时候没太多可圈可点的地方可以当做谈资,直接跳过。中学时候成绩什么的就一般了,倒是结识了一帮到现在关系都还不错的猪兄狗弟。 关于主题得从读高中那会儿说起。 上了高中就不一样了,高中是在邻市就读的,当时没有电话可以直接打到家里,可谓山高皇帝远。 那一时期龙腾虎跃这个词还不足以完全概括出我们的朝气蓬勃,我们的活跃在学校的围墙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校领导纷纷揣测我们是不是有“返祖现象”,爬墙的频率高得吓人。说起来街上总比教室里要有吸引力,经常出去无意间练就了爬围墙这门功夫。故事是从游戏厅开始的…… 出了学校之后没啥其他的地方去,就是去游戏厅玩,而游戏厅里经常会举行一些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活动。麻将、纸牌这些必不可少的民间娱乐工具在那种未成年不得入内的场所是应有尽有的,设备的完善才能体现出服务的周到嘛。 我和死党经常去的一家游戏厅叫新世界,经常去是因为经常和老板切磋牌理混得很熟,顺带提一句,那老板娘长得也很有韵味。我们过着自我满足的两点一线式生活,比起其他同学不算单调,这个两点一线应理解为,以游戏厅和学校为据点,穿越围墙那道防线。 有必要郑重地介绍一下我的死党,我们是上高中才认识的,他睡我下铺。他可谓天赋异禀,从小练武。他喜欢里的乔峰,他的天赋在武学上得到了施展。为了模仿偶像乔大爷,他曾从自家的瓦房上纵身跃下,结果立马上他师傅那儿接手腕子去了。据说他师傅是当地有名的怪人,年近六十却无子嗣。当时他讲得唾沫横飞,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些了。 他也教了我一招防身绝技,便是其损无比的撩阴手,据他说这个是最实用的。此招操作简单,具有强悍的杀伤力,但火候得掌控好,太轻没多少作用,太重的话搞不好中国得多出一个新时代的太监。 当时我认为名字里有“子”的就是有文化的人,比如老子、孔子什么的,他名字里有个“勋”字,所以我给他取了一个既显文化内涵又有朦胧诗意的绰号——熏子。 说回来,我虽说在赌博方面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但从小在赌博成风的村子里也受到了一些熏陶。出老千这种东西,总归还是个不靠谱的传说。说起来也记不清当年的年号了,很短的时间内,我们那里掀起了一阵诈金花风潮,或许是因为这种玩法很有特点,随机性强,需要胆量、心理素质等很多东西综合起来才能取胜。 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开始的时候收益的确是一路攀升,玩的时候还不忘总结经验,现在想起来自己还觉得挺好笑。 日子一直就这样过着,直到某一天,我和熏子重复着那两点一线,来到了游戏厅。老板(老板姓张)说他的表弟来了,问我们是不是有兴趣玩两把,我们欣然答应。牌玩得久了我们也动起了歪脑筋,我和熏子商量了一些暗号,他好牌我就顶他,我好牌他顶我,如果牌不行就自己看着办,这种方法虽然老套,作用却很大,蓝道中的行话叫“二鬼抬轿”。做得不明显,赢得也不多,所以也没人怀疑,我们称其为细水长流。 张哥(老板)表弟叫小志,年纪二十五六的样子吧,他的名字可能是为了他的特征而设计的,鼻子下边有一颗黑痣,梳个汉奸头(我们对中分发型的别称),穿着一套洋装,装扮很是前卫。印象最深的是他开着辆小车,什么牌子的车我是没有概念的,那时我将车一般是这样归类的:二轮的、三轮的和四轮的,还有就是大号车、中号车和小号车。小志开的是四轮小号车,反正当时在我看来就是好车。 互相熟识了之后我们叫他志哥,说实话,可以和这样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人玩牌我们心里是十分高兴的,想着这次可以多赢点。 还是跟以前一样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一路顺利地玩着,直到到了该回学校的时间。我们爬墙出来也只能是中午、下午和晚自习过后的空闲时间里。 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游戏厅,一路走着点着钞票心里很是惬意,收获不小,两人算算给分了,并心有灵犀地想着下次继续。自这一次在小志的手里尝到了甜头后,我们跃跃欲试地准备梅开二度。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们再次相约新世界,工作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搬桌子,拿扑克,可谓驾轻就熟。但在牌局的进行中我们发现,尽管有相约的暗号,玩起来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钱都流到小志那边去了,我们也只当是运气不好。当时我略感口渴跑到厨房里去喝水,那时没有饮水机什么的,都是喝纯天然的矿泉水。 牌桌上有四个人,我坐最里边,熏子坐我左手边,有个龙套坐我右手边,小志坐我对面。我喝水的地方是小志的身后,我扬起头可以看到他的牌面。他是两红一黑,不是红3、7就是红3、9,反正有一个红3,因为红3在牌最边上,能看到是3点,不用多想就知道他这局玩完了。 到开牌时开出的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竟然是7、8、9的杂顺!脑袋里一时闪过很多念头,虽然没有看到他变牌的精彩瞬间,但开出来的牌面证实了我的想法:他出千了。我的灵感来源是发哥的电影《赌神》。 我决定出去买包烟。买烟回来看到他们还在继续,我说没钱不玩了,拿了两个游戏币玩起了拳皇。我对熏子讲:“你玩不玩拳皇啊。”这是暗号,我们约定过说话之前加个“你”就表示不跟牌,他知道了我的意思,说他再玩两局。几局后他也不玩了,局就这样散了,当然我们是以失败告终。小志上楼去了,估计是睡觉吧。我玩着游戏和熏子说着刚才看到的“异象”。 我们当下决定上楼询问。敲门,开门,递烟,走完了基本程序后我们委婉地讲了刚才看到的事情。 想来小志愿意教授我们的原因应该不是我们的诚心求教,有可能是因为教会了我们也影响不到他,还有可能是不想让我们到处宣扬,这样会影响他表哥的生意以及生育,呃,是声誉。 再说刚才虽然没有被抓个现行,但还是留下了把柄,其实这种出千方法不好抓,没有一定抓千经验的人是抓不到的。于是乎他将那个千术讲解了一遍,另外稍微讲了些牌桌上的心得以及一些劝诫的话,被我忽略掉了大半,心里只对那个换牌方法有兴趣。 后来才知道那些看起来没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他讲了有十来分钟,算敬业了,我消化了有一个礼拜,终于能将动作连贯地做出来。 我学会的第一招千术就是来自小志的传授,是袖功,也就是换牌,他教我们的是在三张牌里换掉一张,这样赢的几率就大多了。在我以后的千路历程中学到了不少这方面的千术,其实袖功里还有很多方法,小志讲的只是其中一种。 简单说一下袖功吧,袖功在不同地方命名不同,有的叫水云袖,有的叫变牌手,将手法略微改变,还可以变成单翻术,也就是单手翻牌,电影里发哥惯用的那招,反正我就是这么叫的。 水云袖不详细讲,以后还会提到。讲一下单翻,单翻是一种古典的换牌手法。做法是手中先扣住一张牌或者能触到牌时偷一张牌,在翻开桌上牌的一瞬间将手中扣的牌与桌上的牌对调,原本桌上的牌扣在手心或者弹回袖子里,原来扣在手上的牌翻开示众,这就是单手翻牌术。 这种千术手法要求速度要快,掩盖得要好,调换的角度要巧妙,扣牌的时候手不能太用力,太用力手掌会显得僵硬,牌也会变形,但也不能太松了,太松了牌会掉下来,这是换单张的方法。 还有换两到三张牌的千术叫吞吐,出千时将牌拿在左手,右手将左手最下面的牌(假设为三张)抽到上面,看似是在将下面的牌抽到上面来看牌的样子,其实在抽的时候利用左手小拇指换牌,由于上面有牌掩盖,别人是看不到的,每抽一次可换一张,这是换多张的千术手法之一。 还有一种换多张的千术,比如换三张牌,首先也是将三张事先准备好的牌扣在手掌中,在手掌从桌上的三张牌上方经过的时候,将掌中的三张牌与桌上的牌进行调换,然后将本来属于桌上,现在在掌中的牌弹回袖子中或者用其他手法处理掉。换多张或者换整副扑克有不少手法,这里写的只是换牌中与袖功有关的一部分,其他千术繁杂,文字难以尽述。 第二章 难做的决断 我问过熏子练不练,他说:“你练了我还练干什么啊?”我心想,莫非我吃饭了你也就可以不吃了? 小志教的千术我练了一年多,在学校也没有其他感兴趣的事干,我们学校的课桌六个面只有一面有口,就是对着自己那面,我在桌子里垫了两本书,在桌子里练,左手弹牌,右手翻牌,累了就右手弹牌,左手翻牌。 弹牌也不止往袖子里弹这一种,比如偷牌后要将换掉的牌处理掉,也可以弹牌,将不要的牌弹到别的地方去,不过那跟这个弹牌的难度不一样,所用的手法也不相同。我一直练,但跟我不太熟的同学还是不知道的,这种事情隐蔽是很重要的。这个千术便是我的“初练”。 虽然以后我学会了比单翻要厉害很多的千术,但最让我有自信的还是单翻,不过我也在这个千术里栽过,那次栽得挺惨,这个以后再说。 还是说回学校里,那是第二年的事了。高三开学,校领导决定好好整整歪风邪气,推出了新的教育措施,叫“严杀三风,狠抓六不准”,三加六等于九,我俩犯的是七七八八。 为了体现出校领导的决心,校方斥巨资将围墙加高,拉上电网,修几个“炮楼”啥的,工程之壮观堪称空前。这么一搞,我俩憋了快二十天没出去活动筋骨。不过有先人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某天下午我俩混进了走读生中。当然,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 晚自习没上,晚上没回校睡觉,就在外边跟人打牌。在外边玩久了,圈子也稍稍大了点,除了张哥外,我们还认识了很多现在记不起名的龙套。在外面玩牌我从不用千术,有暗号就够用了,再说我也不知道小志有没有将这事告诉张哥。万一人家是知道这事的,我们就只能哼着“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了。 第二天早上小有收获的我们摇摇晃晃地往学校走,高奏着那首《兄弟》的凯歌,俩人不禁暗自佩服自己的智商之高,不仅能轻松搞定学校的修墙计划,还可以在外面赚外快。我们轻车熟路地到了以前经常爬墙的地方,猛然发现墙加高了不说,还有不少碎玻璃,这可如何是好? 商量过后,我们决定走正门。 门卫以前是个警察,退休后发挥点余热。我俩来到门口,脸上挂着服务员般的微笑道:“您给开个小门就成。”卫门老伯也很上道,给开了个小门,进门后说要办我们,竟然夜不归宿。 扯淡!谁不知道,是他自己没守好门才让我们有机可乘,现在只是抓到了我们,他想戴罪立功而已,而且我们还算是自首的。熏子小声来了一句:“是不是这老家伙昨晚性生活不和谐了?” 转眼即至二楼号称“戒律院”的政教处,“戒律院”首座因聪明而绝了顶,他的绝顶实在很有型,两边和后边有头发,于是就将左边头发留得很长,然后梳到右边去,感觉不伦不类。同学们将其封为“极品眼镜和尚”。为了体现对工作的认真负责,他决定对我们进行突击审讯,但又怕我俩串供,故而决定将我们分开审讯。其实我们不串供口供也是一样的,这就叫默契。 首先把熏子叫进去了,审问什么东西不得而知,我在门外想着所谓枪打出头鸟,今天注定我俩要遭逢此劫。正在乱想中,里边争吵声大了起来,估计是熏子那东拉西扯的应答方式将“和尚”惹火了。 我倒是不担心里边的情况,只想早点结束审讯,好回宿舍睡觉,忙了一晚也该歇歇了。片刻后听声音,里边像是动起手来了,我懒得去看,等胜负已分之时再说。 虽说熏子到后来也没能像乔帮主那般降龙降虎,但降个“和尚”还是不在话下的。过会儿熏子出来了,我就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丫下手也太黑了点吧?里边都没动静了。”想来“和尚”受伤不轻,应该已经没工夫理我,于是我和熏子一起睡觉去了。路上我问他为什么出手,他说“和尚”要我俩在早操后站在旗台上发言,谈判无果而且“和尚”的口气忒差,所以……晕,打牌还带发表获奖感言的。 不管了,睡会先,困死了。快到下午课了,我俩溜到食堂吃了点东西,准备回教室接受班主任的洗礼,结果还未等上楼就被校长叫住了。 乖乖,“住持”都出面了,看来这事是搞大了,本想“和尚”比武切磋输了之后碍于面子,会不声不响地当是撞到墙上磕了完事,没想到他竟然上奏“住持”了。跟在“住持”老人家屁股后边来到了校长办公室,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会谈”…… 人家不愧是校长啊,说起话来跟“和尚”就是不一样,罚了你还让你心服口服。谈判结果是熏子记大过一次,并且我俩下次放月假回来的时候得叫上父母来商议此事。来学校这么久,学校和家里之间我可一直都是左右逢源啊,家长意见叫熏子填,我左手写我老爸的名字,右手写老妈的名字,怎敢把他俩请到学校来?我想老师是不会杀到我家里去的,闯的祸不是太大,再说我家离学校很远的,当时也没有电话可以直接联系,所以校长才出此下策。我们俩郑重地讨论了关于此事的对策,最终决定,还是先去买包烟。 坐在草地上商讨对策,熏子说他不打算读了,就我们的成绩考啥啊,虽说是高三了,但高一的课本还没认真翻过。我考虑了一番,也表示支持,读下去除了浪费时间和钱也没别的什么用了,现在的问题是去向。 熏子说他要去深圳,说他表哥在那儿混得有声有色的,并诚邀我加盟,还说:“咱们俩一块干肯定能弄出点名堂来,打虎还得亲兄弟呢。”我说我得认真想想,说实话,心里老没底了,昨天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混出学校,今天就得想怎么混出名堂,要做这种决断还真是为难。不过我挺想跟他一块去混的,我俩都很了解对方,信任对方。 有一次跟他一起的时候,在街上跟人干架,这事让我印象很是深刻。 在从街上拐回学校的一条巷子里,我们被几个社会青年给堵住了,说是没钱买烟抽,叫我们支援点,其实就是变相的敲诈。我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如果不给的话,被暴打一顿之后还是得给的,但如果就这么给了的话,估计这辈子都会咽不下这口气。再三权衡之下,说:“你们把我俩放躺了,钱就可以拿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我不知道熏子是练过的。 对方一听就不乐意了,一个小头目走了过来,熏子用手拦住了他,说:“大哥,这事可以商量的嘛。”那个小头目二话没说,揪起熏子的衣服,“啪”地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这算是见面礼了,也是告诉我们:不给钱,你也不看看老子有多狠。 看到熏子被人扇了,我“啊”地叫了一声,一脚踹到了那个瘪三身上,那几个混混看到头儿挨揍了,也向这边走来。熏子大吼了一声:“都停下,不想找废就不要过来!”霎时,他们真的都停下了,如果在一个混乱的环境里有人这么大叫一声,绝对会安静下来的,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被踹倒的头目跪在地上,他揪熏子的那只手被熏子反过来拧住,动弹不得了,脸上还滴着汗。我一想不对啊,这么凉快的天不应该汗如雨下啊,莫非刚办完事? 熏子一脚踩在他背上,说:“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被人给扇了,跟你商量是看得起你,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说完用力一拧,那家伙手腕子就脱臼了,疼得在地上鬼喊鬼叫的,脸色煞白。 熏子揪起他的头发就往旁边的红砖墙上撞去,磕了两三下,那家伙的脸顿时就红了,不是因为武功不如对方而感到羞愧,而是被血染的,想来那家伙得回家去做个隆鼻手术才好。 磕了几下后,那边的小弟都傻眼了,头一回见打架这么猛的。我在旁边点了支烟,熏子将那家伙一脚踹到了几个混混那,丢了一句:“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在这里干这种事情,赶紧给我滚!”连台词都没来得及讲一句,那几个家伙扶着遍体鳞伤的小头目就撤了。熏子冲着我说:“你小子挺有种的嘛,敢二挑五啊。”我说:“哪有你小子能啊,人都让你搞变形了。”那次群挑将我俩的关系拉近,我们称之为兄弟的情谊。 我真是不想和他分道扬镳,但是实在没办法。咱既不能文,又不能武,跟着人家还不是个累赘嘛。忘了作说明,熏子表哥是混黑道的,据我所看过的电影,混黑道的下场都不太明朗,可能会被警察叔叔给抓起来。迫于无奈,两天后我作出了决定,婉拒了他的邀请。 但我俩约好,不管混得如何,两年后一定回家看看彼此的情况。我俩都去过对方家里,也就不用留地址什么的。又过了两天,到了以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以往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回家领饷钱了,但这次是回家以后再也不来了。这事也没跟同学们讲,心里很不是滋味地走出了校门,回头看了两眼。我并非舍不得这破学校,而是舍不得那一群可爱的女同学。和熏子郑重地道别了之后,我踏上了自己的人生路。 刚出校门我就有点后悔了,我后悔我还没跟我暗恋的女孩子告白就要撤了,她叫芬,好得不能用语言形容了,用熏子的话来说她像王语嫣。我问熏子我是不是像段誉,他竟然说我像丁春秋!我们班的同学们大都知道我暗恋芬,我想她也是知道的,但还没当面跟她讲过,我悔啊。 离开学校的时候是1997年9月,那年方少17岁,熏子18岁。 第三章 又见老千 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里,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背了一遍。家人虽说不愿意,但斟酌再三,又看我言之有理,于是他们说村里某某某在浙江哪里哪里混得如何如何的好,叫我到那之后去找他。我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刚出牢门谁愿意再被软禁?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回家好多天没回学校,学校派出了探子前来查探,这下可好,什么都给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了,害得我很久都没敢回家。 过了几天,我只身来到了浙江,下了火车,七拐八拐地找到一个不太繁华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就算是出来混了。 我租在一个开商店的房东家里,房东姓陈,虽然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但我还是叫他陈哥,这叫贴近群众。出来了就得找个工作不是,我又不是出来混日子的。但找工作这事是急不来的,于是我就计划着,咱虽然不能混到弹尽粮绝再去找工作,但起码也得养精蓄锐一段时间。第一天就在梦中度过了,晚上的时候在拐角的饭店点了个炒菜吃了点饭,准备出去逛逛,刚出来嘛,对什么都有好奇心。 逛回来大约是晚上九点了,小院子里人气很旺,我心想,莫非有啥热闹?我天生好热闹。只见外面围了几个人,里边是一张桌子,大家正在兴致勃勃地往里看,我一瞅,哟,这不是诈金花嘛。虽说是刚出来,该有的戒心还是有的,毕竟牌桌上的猫腻我还是有点了解的,于是就在外围看热闹,顺便也看看牌桌上是不是有人出千,虽然我除了那一招其他的啥也不懂。桌上有五个人玩牌,有房东,还有一个后来很铁的亚雄,我管他叫大熊,另外三个是龙套就不一一介绍了。 大熊那时二十三四岁吧,样子挺好的一小伙子,人也很和气,娶了个挺漂亮的老婆,在附近街上开了一个商店,没啥其他爱好,就是喜欢玩玩牌。其实他因为赌博也欠了不少钱,没办法,赌徒嘛,不赌个倾家荡产是不会罢手的。 我是院子里的新人,旁边有一个后来熟识的老杨说:“哎,这位小兄弟面生啊。”一口的方言,那叫一个费解。陈哥说:“啊,他今天才租到这里的,刚出来找工作的。”陈哥冲着我说:“哎,小方,要不要玩两局啊?”我回答道:“哦,这个玩法我不会,我先看看,看会了再玩。”边说着边发了圈烟,算是融入到这个圈子里边了。 为了以后让大家知道谁坐在哪个位置上,我对牌桌上的座次进行一下讲解。在牌桌上,座次是有“专业”叫法的,但各地的叫法不一样,为了方便叙事,我简单描述一下。以四人的座次进行讲解,庄家大家都是知道的,假如我是庄家,我右边称为下家,对面的是对家,左手边是上家,一般玩诈金花是上家切牌,牌从下家发起。 头天的牌局很快玩完了,赢家是大熊和一个龙套,陈哥输了不少。其实大熊是出千了,不过当时我没看出来,脑袋里总是想着偷牌啊、换牌啊什么的,别的根本没多想。 约摸过了大半个月,此间我不曾上桌,每天那样过着,总是可以看出点规律的,旁观者清嘛,何况我还是如此用心。我发现大熊到最后一般总能捞些钱,但具体是怎么弄的还是不懂。被我看出来是因为那小子大意了,那一局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顺子,红桃10、J、Q的同花顺,他下注很猛,把大家都弄跑了,也就没人买他的牌看。 第二局,他手里又拿了上局一样的牌,他在看牌的时候还挺小心的,像是怕谁看到了似的,将牌摁在桌上,一只手拨开牌角,一只手挡着牌面。赌徒都是这样的,在看牌的时候显得神神秘秘的,这叫晕牌,是赌徒看牌的标志性动作。但我站的位置是可以看到他的牌的,赌久了的人看牌瞥一眼就行了,而且牌还那么大。 这次就没有当时看小志变牌那么紧张了,有点见怪不怪的意味,当然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具体怎么弄的还是不清楚。我以后有意识地在可以看到他牌角,而他又不太在意的地方继续蹲点守候。有话叫守得云开晒被褥啊,不枉我辛苦地蹲点,貌似看出点门道了。他能够将手中两个同样花色的牌在下一局凑成同花,能够将手里的好牌用在下一局。 我总结的规律是这样的:当他拿的三张都是好牌的时候,会将三张好牌置于牌顶,下次洗牌时将这三张牌每张中隔四张,这样他就可以拿到刚才的那手牌,当然这中间有个切牌的程序,但这个对他而言似乎是无效的。我能看到,每次出现这种情况,他都会在切牌后,将切掉的牌放在要发的牌下边,也就是说牌被他还原了! 还有一种情况是他手上只有两张连号的牌,或者是两张一样花色的牌时,他会将这两张牌置于牌底,切完牌之后就不去动那叠牌了。这也是我看出他将牌还原的原因。以他的手法,要是每次将切的牌都回到牌底的话,要琢磨出他还原了牌,那还得死更多脑细胞,但是发底牌是牌越少越好,所以他不将那叠牌放回牌堆。后来这些千术手法在他那里得到了证实。 第一种千术是将牌按顺序叠好,我称之为序牌,就是将牌按一定顺序排列。切牌还原也叫防切术。第二种千术是“发底二”。可能很多人只知道发底牌,但大熊发的是底二,就是不动底牌,将底牌上的牌发出来。顺便说一下,底二用来临时做两家大牌还是比较好用的。 比如手上有两张黑桃,将黑桃放在牌下,再用寻牌的手法找四张黑桃,这对老千来说洗两次牌足够了。找齐六张黑桃之后记住这六张中最大的一张,比如在第四张,那只需要控住第四张就行了,到第四张时若是轮到别家发了,就用底二将第五张取出,这样第四张还是留在老千手中。上面说的是个比较笨的方法,要发多家大牌的方法还有很多。 大熊用底二用得很巧妙,他会将底牌在洗完牌后看似无意地让大家看到,这样也就没人怀疑他发了底牌。他也从不搞出特别大的牌,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修为不够,原因我也是后来才了解的。出千频率不高,在看似“无意”的情况下做着这些动作,当然逃不过我有意的眼睛。他手法还比较利落,也很老到。 在这段时间里,我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某一天,一个家伙输了不少,想请老杨替一下手。在牌桌上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手气不好了叫人替换一下很正常,但是老杨不干,围观的人就打趣地说这局太小,老杨不愿意上,说老杨近来好像在场子里赢了不少之类。老杨经常去不远的一个赌场里玩,从小深受香港赌片的影响,我不由心生向往,就问老杨下次去的时候可不可以捎上我。老杨说:“你又不玩去干吗?”我就跟他胡侃了一通,他倒也爽快,说下次去的时候叫上我,我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当然我不是想去赌场里出千,那时根本不敢想到赌场出千。过了几天,老杨说那里要“开课”了。“开课”是赌徒们聚赌的叫法。我兴冲冲地跟在老杨屁股后面,以为是直奔赌场呢,没想到我们得在一个街拐角的地方等车接。这是为了赌博时的安全考虑,怕有人报赌,那后果就严重了。 跟着老杨一块儿来到了赌场,不来还好,起码心里还有个美好的想法,来了以后实在太失望了。这种地方后来被我归类为赌档,就只是为赌徒们提供一个聚赌的环境和赌博用的工具,至于豪华到奢侈的装修和漂亮的美女荷官是根本没有的,因为赌档经常会搬来搬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特别豪华的赌档很少见,一般高级点的场所都设在酒店里。一桌人自发地凑在一起赌钱叫赌局。赌档是有人组织的,一般能够玩的项目不多。赌场不用太多的解释,大家心中多少都有点印象。 第四章 赌场出千 来到了赌档里,没见到想见的东西的确是很让人失望的,那种感觉就像约了美女出来见面,见面后却发现来的竟然是“凤姐”。不过,子曰“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虽没有正规赌场里的派头,却也有不少新鲜玩意,也还是有些看点的。 老杨在玩骰子,那排山倒海般地呼喊声令人热血沸腾,于是我自己瞎逛起来,顺手拿了个水果,这种地方会给赌徒们提供香烟和水果。我喜欢玩扑克,看到一个人不太多的扑克台子便走了过去。 前面我说没有漂亮的女荷官,对此我深表歉意,因为那个派牌的荷官长得很带劲。我就在那看,看了一会儿大概也了解了是怎么玩的。那种赌法叫21点,是比较受赌徒欢迎的经典赌法,我也不多作介绍了,用文字表达扑克牌的玩法很费事,而且难以理解。 我大致了解了游戏规则,心想:我要是在这里出千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行?当然,当时只是想想而已,真要到这里来出千,我感觉还是有点欠妥的,后来也证实了这一想法,那样做不是欠妥,是欠揍。 他们是在快中午的时候开始赌的,我们也就顺便在那里吃了个饭,菜倒是不错,还有啤酒。到吃饭时老杨赢了两千多元,他问我要不要玩两把,我说不用了,看看就好。老杨也没多说,迅速解决了手里的午餐,又到桌子上去搏杀了。我想至于这么着急吗,吃饭还赶时间。回头一想,也是,要有钱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吃到比这好的。 下午就在档子里左看看,右瞅瞅,看到摆了水果,就去尝一下鲜,听到有人欢呼雀跃,也去帮人家喊两声,下午就这么混过去了。晚上和老杨一块儿回去,车不送到家,有一段路得步行,路上他丢给了我两百元,算是喜钱。赌钱有一个这种不成文的规定,谁赢了钱,就得给周遭的人一点喜钱,当然只是赢的钱里很小的一部分。 他说赢了五千多元,讲着自己在场上如何搏杀,下注是怎么怎么的英明神武,我也跟着随声附和。他赢大钱,我拿小钱,俩人都高兴。我看着自己手里的两百元,心里想着老杨兜里的那五千元,人就是这样。当然我不是要算计老杨,这种想法是不曾有过的。只是对那个21点的台子产生了兴趣,感觉有种令人莫名的兴奋。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心想要是找份工作挣到五千元钱,起码得半年吧,但要是上赌场搏杀的话,也许半天就差不多了,于是作出了一个大胆到变态的决定,上赌场出老千。 人一旦有了大胆的念想,压都压不住,自己会给自己找N个理由要去做那件大胆的事。 去赌场出千得做好充足的准备,于是我上街买了点材料,在家里加工了一个小道具。那个道具是用来将牌从袖子里弹到手里的。要是用平常的方法,将袖子里的牌放到手里,手就得往下放,这样扑克会滑落到手中,这样的动作做一次两次没事,如果经常做的话就会引人怀疑。 虽然也可以一直将牌扣在手里,但那危险系数不是我能接受的。 那个道具花的钱虽不多,但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好。构思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了,只是一直没做,那时做了也没有用武之地。道具做得还算是比较巧妙的,牌弹进袖子之后会进到一个机关里面去,但是牌很薄,直接弹进去的话要练相当长的时间。我没那么多的时间练习,因为我意识到了“时间就是金钱”。 我在道具的开口处设计了一个类似于漏斗的装置,作用是能将扑克引导到机关里去,启动机关的开关装在手肘关节,将关节往桌上轻轻一摁,牌就会弹到手上。接下来就要与机关做到“人机合一”了。 每一种出千道具的使用都得事先操练,一定要能够熟练操控了才能拿到场上去用,不然到场上出现了失误的话,足够你休息十天半个月的。 练习了两三天的样子,自己感觉差不多了,就打算去赌场。晚上在牌局里探听到了情报,老杨因为生意上的事第二天不去赌档。我认为机会来了,于是,当天晚上就为赌档一日游作准备。当时加上老杨给的那两百元,身上有七百多元钱,我拿了四百元,剩下的三百多元放在了家里。心想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也不会因为没钱而客死他乡。万事俱备,只等明天。 第二天早早来到了等车的地方,车把我们拉到了赌档里,我先假装在场子里边随便逛,等到21点台子有两个玩家了,我便上去了。都说实践出真知,这话不假,上了场我才知道,档子里的扑克比平时用的扑克要大一号,据说这是要与国际接轨。 出现了这种麻烦,不得不暂停原来的计划,如果强行出千的话,牌不好操控,搞不好会出意外。出老千其实并不像电影里发哥那般潇洒自如,有很多条件配合才能出,而且状态还要好。没办法,今天只能放弃了,凭运气玩吧。快到结束的时间,身上的钱已被赌档洗劫一空,一想也不能白来一趟,于是在拿牌的时候,偷偷地弹了两张牌到袖子里。 四百元钱买两张牌,怎么想自己都是个冤大头。这也让我更有理由去那里出千了。晚上坐在床上认真研究起赌场的扑克来,这种扑克是国际通用的尺寸,比国内用的要宽,但长度是一样的,宽一点对牌的藏匿就不利了,但进行一些练习之后还是可以做到的。第二天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终于在一个专门卖扑克的地方找到了这种扑克,于是买了两副,回家进行练习。 又是几天枯燥的练习,感觉练得差不多了之后便急不可待地去了赌档,当然没跟老杨一块去。我又准备出千了,将以前的程序先走了一遍,到了21点的台子上,开始出千。 做第一次时会不由自主地紧张,相信大家都不会否认这条真理。 花了不少时间,进行了自我调节,感觉状态能过关了,便开始出千。因为前期准备得比较充足,进行得还挺顺利,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出千的时候,荷官也在出千,我出千是换牌,荷官出千是看牌。 我将桌上的牌换掉,别人是看不出来的。要说我换牌的手法的确算是高明的,但是那个美女荷官是知道的,比如她派一张红桃A给我,结果我开牌的时候,开出的是黑桃3。我小心谨慎地干着自己的活,赢了差不多七八千元了,心里还一边盘算着,这下我可发了,可惜那个荷官没有因为我的帅气逼人而对我网开一面。 美女荷官做了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那是与场子里工作人员交流的动作,其意为这里有人出千了。不过我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会当她是在挠痒,继续着自认为没被人发现的出千动作,连后边多了几号人也没发现,可见我对待工作是何等的认真。 我不出意外地被逮到了,而且属人赃俱获型,道具加扑克,这下怎么说都显得苍白无力了。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着,完了,这下玩完了,要英年早逝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当时被那几个家伙给按在地上狠狠地暴打,有人打,有人踢,有人喊,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我能做的只是采取号称史上最佳的防御姿态——抱头防御,以免他们把我打得毁容。有人形容围殴是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纯粹胡扯,那雨点能把你打趴下?况且那还夹杂着冰雹呢,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边打着一边骂着,后来估计是他们打累了或者是感觉再打就出事了,于是停了下来,把我拉下了楼,推到了一辆面包车上,车开了好久。 我被拉下车,然后被关进了一间破屋子里,还有两个家伙看着。我心想,不会是想把我给灭了吧?越想越害怕。 过会儿来了个打扮得人模人样的中年人,两个看我的人叫他文哥,我心想这架势不像要玩文的啊。文哥走到我跟前,当时我是趴着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年轻人,在我的地方出千,你还太嫩了。” 我心想:靠,明明逮到我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装啥X啊。看着文哥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学校里看门的老伯,这两人还真像。 第五章 虎口脱险 他啰唆了一大堆,无非是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到现在为止抓了多少多少老千之类。他是赌档里的暗灯,就是负责抓老千的人,抓老千是理所应当的,这叫分内的事。 最后终于转到了正题上,是要我拿钱赔偿,要五万元。五万元对当时的我来说不是钱,是数字。我说没有。他的意思是联系家里或者向朋友借之类的,反正就是要进行赔偿。我跟他解释说自己刚出来找工作,没有可以借钱的朋友,家里也没有电话,联系不上。但是人家是混江湖的,又岂能听我这些理由。 他听了之后,揪着我,扇了我两巴掌,然后说:“有本事来这里出千,就得有本事出得了这扇门。”意思是叫我自己想办法,然后便出去了,那俩看着我的人讨论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我只想跑,我应该可以跑掉的,而且看守的人只有两个,看准时机还是有机会的,但我的身体好像不太愿意支持我的工作,被暴打了一顿之后,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没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一直想与那俩看着我的人搭上腔,只有跟他们交流,才可能有机会获释。但他俩一直都不主动与我搭腔,如果我直接跟他们说话的话,明显目的性太强。于是我只能躺在那儿等机会,到晚饭点了,一个人跑出去买饭了,现在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另一个人,是个跑的好机会,他们却把我绑了起来。 想来他们干这事的确是很有经验,且回想起揍我的情形,他们可能还会点功夫。想到这我的心那个凉啊,我在心里祈祷着,将认识的神都给拜了一遍,连耶稣也发了帖。人在绝望的时候,就喜欢干这种蠢事。过会儿那个出去买饭的人回来了,手里拎着三份饭。我心想:出老千被抓了还管饭?他将饭递给了我,我假装很艰难地将饭接了过来,当时做这个动作也确实挺不容易的,这个大好时机岂能放过,感激地说:“谢谢了!” 那人说,本来关在这里是不给饭的,但他看我年纪轻轻的,有点像他老弟,便也给我也捎了一盒饭。好啊,这下距离不就近了嘛,说起来我跟他弟长得还真有点像。从他们言谈中得知,买饭给我的人叫老许。于是我就借着这个契机,添油加醋地给他讲了我的传记,讲得很卖力,只为让他知道,我没钱,也搞不到钱,我的处境很惨。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演说成了此次事件的转折点。 看样子是有点见效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另一个人显然也有点同情我。但老许丢了一句令我寒了好一阵的话,说:“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我靠,那我不是白说了嘛,亏我还将腹稿组织修改了好几遍,做不了主你早说,也好让我讲给那个文哥听啊。不过后来还是出现了转机,看样子能扯有时候也是一种优势。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那个文哥又来了,老许把他拉了出去,两人在外边磨叽了好一阵。其实老许是在帮我求情,可能文哥看实在是搞不到钱,便也放弃了,但按照江湖规矩,出千的人是要留下点零件的,想来现在四肢健全的我是得感谢那个老许的。 他俩在外头说完,文哥下了楼,我也不好去问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在那里呆呆地坐着。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来了四个赌场里的人,又把我给塞到了车里。 车开到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上,他们把我扔下车,又来了一阵“暴雨”,将我狂扁一顿后,丢下一句“小子,以后不要再让我们看到你”,然后叽哩呱啦地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鸟语”,便扬长而去。我艰难地抬起头,记下了这伙杂碎的车牌,心想,等以后有了实力我一定会卷土重来的。如果还有以后的话,我得感谢人家老许。我躺在路上,等待疼痛渐渐缓解。一时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想着在学校里自在的生活,想起了在家里舒服的日子,想起了同学、朋友、家人,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 过了几个小时,我爬了起来,懒得去拍身上的尘土,不认识路也懒得去问,自顾自地走着,路上遇到一些生人,至于他们会怎么看我,我一点也不在乎。 去到赌场出千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最重要的一点是21点如何换牌? 以后学到的千术中有一种弹牌手法,是将偷来的牌还回牌堆用的,这种手法可以将牌弹到钱堆里去,也可以将牌弹回牌堆,但有局限性,魔术中也有一种类似的手法叫“镭射”。 镭射是将左手一叠牌中的顶牌瞬间弹至右手,不过局限性太大了,只能弹顶牌,只可以弹一张,只能从左手弹到右手。这个手法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那就是牌被弹走的瞬间速度非常快,如果摄像头不进行高倍慢放的话都没办法看清,作为魔术手法的话是很理想的,但是如果用到赌桌上就行不通了,这也是狭义上魔术与千术的区别。 我将那个后来学会的弹牌手法练到了一个新的台阶,那是另一种境界,我将那个手法称为“瞬逝”,意为瞬间消逝。很强的千术手法当然练习起来也异常辛苦,那个手法我花了很多心思,后来也经常用到,用途不仅仅是出千。 后来,我练习到这种程度:只要你给我一点空隙,在抓千的人抓我的一瞬间,就可以将手上的牌处理掉,速度之快,肉眼基本是没办法看清的,角度掌控得好的话,摄像头也可以避过。除非验指纹,不然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自己出千,这样一来,偷牌也变得更加大胆了。这都是后话。 虽然不识路,但毕竟到那里有一个多月了,印象还是有的,找了个地方把自己整理了一下之后,回到了租住的地方。当时已经快到晚上了,一天没吃饭,想着应该要吃点东西,这时候才发现面临着一个史上最难处理的问题,没钱了。 翻箱倒柜地找钱,最后把所有的钱搜集起来,点了点数,其实不用点就能看到,还有十三元五角钱。这是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数字,从那以后我的钱包里总装着老版的十三元五角钱。在拐角的饭店里吃了个饭,没敢点菜,就加了个鸡蛋,花去了两元五角。 由于一身的伤,晚上的牌局也没去看,在房间里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天起来,想着要如何管理手上的十一元钱。咱也没学过理财,只能省着点花,但总共只有这么点钱,再省也还是会很快花光的,而且现在一身是伤,怎么去找工作?人家也不会要啊,一看就像个暴力分子。莫非真的要客死他乡?往后的几天里,吃饭时想加个鸡蛋也成了奢侈。 第四天吃了一元钱的早餐后,还剩下一元钱,心想该求救了,于是找了个电话亭,想给家里打电话求援。拨通了电话,是打给村里别人家的,让他们叫我爸来接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我又将电话打过去,电话那边是我老爸的声音,还没有等我开口要钱,他便问我情况怎么样。我知道他很担心我,我鬼使神差地回答很好,说已经找到工作了,待遇不错,让他放心。 后来聊到了学校的事,爸说学校的人来过了,叫我回家继续读书。我已经不在乎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就没答应。其实我多想回去啊,年轻的心就是那么犟,再说我也没钱买车票了。 打完电话,那老板说一元三角钱,我说我只有一元钱,那三角钱会还上的,然后转身走了,边走边哭,边哭边想,这下真完了,既没钱,又没工作,真他娘的想死了,一了百了。 没有社会经验,没有钱,没有关系,这可怎么办才好。忽然想到可以当点什么东西换点钱,回家找了找,啥值钱的都没有。也不多想了,先睡吧,睡醒了也许就有办法了。 睡到下午三四点,百无聊赖,看到桌上放着一副扑克牌,气不打一处来,全给扔到外面去了。转念一想,哎,晚上不是还有牌局吗? 第六章 迟来的午餐 想到晚上还有牌局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人就是那样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伤疤还没好全,又想着去出千了。 但是用那种手法在这种牌局上是行不通的,别的不说,后面有观众,怎么玩?偷了牌回来,要换牌就得先看自己有什么牌,这就要求后边不能站人,后边的人在你看牌的时候,也能够看到你换牌。希望似乎又破灭了。但也有人说过,能干就干,不能干创造条件也要干。我把扑克从窗户外边又捡了回来,研究着晚上如何在牌桌上创造条件。一下午的研究略见成效,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了,只等晚上,那天的晚上怎么来得那么慢呢? 我的打算是在牌局中出千来阻止大熊出千,这样做是想告诉他,我已经将他的道道看出来了,这样做会有这几种结果。 第一种是大熊撤退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可以放手一搏。第二种是大熊了解这事之后跟我合作,虽然当时并不想在这个牌局上创收,但没钱吃饭的问题总得解决不是?第三种是大熊怒从心中起,将我修理一顿,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太大,如果说相由心生的话,大熊的面相还算是和气的。 牌局终于在等待中开始了,按照计划,我先按兵不动。过了许久,陈哥输了不少,于是我主动请缨说要替换,帮他玩两把。几天不见我来看牌局,今天突然要玩牌,可能会显得有些突兀,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上场的话,可能我只能去干违法乱纪的事了。 旁边有人问我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其实其他地方更惨,不过穿了两件衣服看不到,我就敷衍地回答说是在街上碰到了混混,语言不和,给打的。他们就说这街上混混多,出去别跟人打架,反正是一些好心劝告的话,我回答说好。 有人说处男的运气要比一般人好,想来他是处男的时候赢了不少。陈哥也没多想,或者也是那么想的,于是就让我上场。终于有机会了,得好好把握,但我的位置跟大熊是对面,在我的计划中他是主角,我必须坐他的上手,要不然我每次都去切他的牌就不妥当。我跟坐大熊上家的人说,想跟他换个位置,在打牌的时候这种事也时有发生,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这是我第一次提意见,那家伙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下就要把握好机会了。玩了挺长时间,大熊都没出手,可能我是个新人,他有点警惕,我心想这厮还挺谨慎的。过了一会儿,见我也是不懂行的人,大熊便按捺不住地行动了。 他将牌叠好,放在我那,示意我切牌。机会终于来了,我将牌切掉一半的样子,往桌上一丢,丢是一个掩盖动作,这是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那堆切掉的牌堆上去,在丢牌的一瞬间,我已经将一张牌弹到了自己袖子里。这样一来,大熊刚才叠好的牌便被我打乱了顺序,别看是一张牌,一子错,满盘输,是很有道理的。 顺带讲一下,要将别人叠好的牌顺序打乱还有一种更好的方法,那是利用单手将底牌移到顶牌的手法,也可以将牌序打乱。而且利用这种方法不会有赃在自己身上,可谓安全、绿色又环保的好方法,符合低碳节能环保的号召。 大熊将牌拾起来,开始发牌,发完牌后,闷了几圈,最后开牌。牌面让他有点失望,但他笑着跟人说运气不好,看来他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认为自己控牌失误了。 又等了好几局,轮到了大熊叠牌,他之所以用叠牌而不发底牌是因为叠牌出千在一瞬间,也就是防切那一下,而发底牌要发三次,周围看的人不少,所以他惯用这招。我再次切牌,刚才偷来的牌还一直放在袖子里,我将牌扣在了掌心,在切牌的时候放进了牌堆里,他再一次失败了。 看来这次他有所警觉了,但也没说什么,我想效果应该达到了。过了几圈又来了一次,估计是他在确认我到底有没有动手脚。我照例弹了一张牌,这次他全懂了,但在场上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动作,依旧和大家说说笑笑。我也一样,专心地玩着我的扑克,看似一切正常。局散了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赢了点,大概是两百多元钱吧,当然是帮陈哥赢的,陈哥拿了一百元给我,我心想,这下得救了,接过那一百元,在心里将耶稣的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大熊在桌上整理着,我知道他在等人走完,我也假装在那晃悠着。大熊说:“小方啊,赢了钱一起吃个夜宵吧。”听这话我就来气,我午饭都还没吃,你小子就要吃夜宵了。 当然我不会拒绝这个合乎情理的要求,两人走到了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饭店里,点了不少菜,叫了一提啤酒,就我那一百元钱是不够付的,我也压根没打算要埋单。两个人边吃边聊,大熊讲到了晚上的事,他弄完之后,只有我一个人触到牌了,而且我一上场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出手了,但具体是怎么做的,他还是不知道。 既然他请我来吃饭,又开门见山地问了,就说明他也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不好藏着掖着,而且他那个切牌还原的手法对我来说也很有吸引力,我就跟他讲了讲,讲完之后问他那个切牌还原是怎么做的,他也把手法跟我详解了一遍。 切牌还原是一种较为简单的千术技法,说它简单是因为它只有一个动作,就是将上半部的牌搬下去,或者将下半部的牌移上来,但是特别要求速度,其作用当然是在牌被切后,将牌还原成没有切的状态。防切术在各地的叫法不一样,有的叫乾坤手,也有的叫千刀不乱,手法上也有略微的差异,但其作用是一样的,都是将牌序还原。 防切术有单手与双手两种,其难度不一样,单手的需要借助手部动作的晃动来完成,会有较大的动作,掌握不够熟练的话是没办法在牌局中使用的。一般单手防切术是用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控住扑克的上半部分,无名指和小拇指拿被切掉的下半部扑克,然后三指往下拉,其余两指往上勾,借一个晃动的动作,当然晃动的时候也可以适当诱导,晃动的时候来一句“哎,我说你放底钱啊,又想潜水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出千动作便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完成了,最后一步是功成身退,将手指归还原位。 双手防切术更加隐蔽,由于有很多不便,我就不讲解详细过程了。可以告诉大家的是,使用防切术的人喜欢将切掉的牌放在要发的牌下面,这也是这个千术的必要条件,这种千术注重的是速度与动作掩盖,加上合适的诱导。在使用防切术时牌的位置交换瞬间会有点声音,所以一般老千采用的都是敲桌式防切法,即假借敲桌整理扑克的瞬间将牌还原,这样不仅很巧妙地将声音处理掉了,好像还在告诉你“扑克有点乱我整理整理”。这种合情合理的动作你又怎么能去怀疑?单手防切术较双手防切术,破绽大,双手借假动作完成是非常隐蔽的。 上面讲的防切术是老千们通用的,我用的有所不同。当我的牌被人家切走后,我将手中剩下的牌叠到被切掉的牌的过程中,我会用小拇指将最底下的一张歪出一个角,这样,除了这一张牌之外,其他的牌就可以完全重合,然后我只需要用左中指找到那张牌,以那张牌为间隔,将两叠牌分离即可,所以就算对方也是老千,在一定的时间内也是可以欺骗他的。 大熊将手法详解完后,提出要跟我合作。 他来这里挺长时间了,接触的人不少,生活的圈子蛮大的,有不少人和他玩牌,而且玩得不小,我的手法他认为在有些牌局上可以用到,故此提出要与我合作。反正我也没钱,也只能选择答应了。 把这些事情合计好之后,饭也快吃完了,他从包里拿出五百元钱,叫我先用着,不够再跟他要,从这个动作可以看出大熊这个人还是很讲究的。有人说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他还没有被逼到即将饿死的边缘,五百元钱可以买多少米?鉴于事态紧急我也就收下了。 拿到了钱,先买了包烟,好烟,中华,一个人轻飘飘地往家走,心里那个美啊。路过白天打电话那个商店,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元钱硬币,往柜台上一拍,叫道:“老板,今天上午打了个电话,欠你三毛钱,现在还你了啊,另外的不用找了!”虽然也就是七角钱的事,但是心里那个爽,当晚差点没失眠。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进入大熊的生活圈子,首先得跟人混个熟脸嘛。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是单调的上牌桌与人玩牌,但那时是没有出千的,任务就是输点钱给人家。子曰“欲取之必先予之”,要给人留个好印象,唯一让我不满的是,我变成了大熊的小舅子。 有段时间,我经常跟大熊待在一块儿,记得有一次我俩一块儿吃饭,他问我为什么要他叫我“方少”,需要说明的是,跟我熟的人都是这么叫的。我说那是“钱到用时方恨少”的意思,大熊举着个酒杯往我这边凑,说:“好诗,好诗”。自此之后我就一直在打听大熊是哪个学校里放出来的。我也问到了他的千术是从哪学来的,我对这种东西向来好奇,他就讲起了他以前的事,话说人走到了这条路上还怪有意思的。 第七章 大熊那些事 大熊是湖北人,和他老婆来这里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是怀揣着积极向上的理想来的。我叫大熊的老婆顺姐。他们本来是想在这里开一个商店,等赚到钱以后开一个大型超市。 刚来这里时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大熊接触到了各色各样的人,当然这里面就有很多人好赌。大熊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把当地流行的赌法学了个遍。要是这孩子读书能有这番上进心的话,那国家又得多一个人才。 赌的人都差不多,从小钱玩起。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大熊也是从怡情开始的。开始觉得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输了,也就输几个零花钱,后来感觉玩这些小钱没意思,不够刺激,于是加大筹码,这下可好,一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元被玩得差点见底。那些钱还是瞒着顺姐偷偷弄出来的,没钱拿回家去堵窟窿,搞不好老婆都会跑了。 说大熊学习能力强那是半点不假,他不仅会玩牌,因为有时候牌局会在游戏厅里举行,所以大熊还学会了玩老虎机,可谓是多方位、全方面地挖掘自己的潜能。 老虎机也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以前流行于大街小巷,现在还并未完全灭绝,被它坑的人不少。我以前看到有玩得猛的,一天输了好几万元。 老虎机的大致赔率是一百比五十,也就是说玩家投进去一百元钱,它会干掉一百元,然后再吐出五十元,然后五十元变二十五元,一直这么变下去。过程中令玩家感觉好像很公平,但结果都一样,全被老虎机给吃了,这跟出老千有得一拼。老虎机的难度可以由其店主自行设定,后来连这种东西也出了作弊器,什么上分器、定位器等等。 在游戏厅里大熊遇到了一个改变他困境的人,那人叫小礼。小礼和大熊是老乡,在游戏厅里瞎玩的时候认识的,由于是老乡,所以经常会在一起吃吃饭,扯扯淡。 大熊和小礼一块吃饭的时候,讲起了自己那令人倍感活该的事。小礼听了之后就问是不是有人在牌局上动了手脚。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认识,小礼以前是个老千,自然会联想到是不是有人出千了。大熊当然不可能相信有这种事情了,出千这种事,他只是在电影中见过而已,出千在大熊的认识里就是个传说,还是个很不靠谱的传说。 大熊将小礼的想法给灭了,小礼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下次有牌局的时候叫上他,他在旁边当当参谋啥的。小礼跟大熊关系很好,他想帮大熊看看有没有被什么人给下套,二二的大熊很爽快地答应了。 如往常一般,牌局热热闹闹地开局了,是在一个叫小洋的人家里开的,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不起眼的人小礼。小礼坐在大熊旁边嗑瓜子,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喜欢看牌的人,这种人在牌局中很常见,小礼也就直接被无视了。 大熊的牌局很多,但是在这个牌局里输的钱是最多的,所以他叫上了小礼。不是有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我想大熊应该是听过的。 他们玩的是一种叫三公的扑克玩法,这种玩法在浙江算是比较流行的。我来稍稍讲解一下游戏规则,不然大家往下看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这种游戏规则各地稍有差异,那里的三公是庄闲制。玩家最少是两个人,最多不能超过八个人,也就是说,一人当庄家,其他人都是闲家。不要大小鬼,也就是五十二张牌,每家发三张,J、Q、K代表“公”,庄家和闲家之间以牌的点数大小比输赢。 10、J、Q、K一般表示0点,如果谁家的点数大于10点,就用那个大的点数作为牌点,如4、8、Q表示2点,6、7、10表示3点,最大的牌是三个K、三个Q、三个J,这样的牌叫“大三公”,三个10到三个A叫“小三公”。比“小三公”小的三公叫“混三公”,如果没有三公,就比点数。游戏规则还是简单易懂的,但是出千的方式有很多,不对,是太多太多。 牌局上有四个人,一个叫亮子,一个叫小洋,一个是龙套,还有一个是大熊。先来介绍一下小洋,后来也经常跟他一起玩。他给我的印象很深,主要是因为他的名字,他姓牛,叫牛洋,是个人都会想成牛羊,像怀疑大熊一样,我也怀疑牛羊的爹妈是什么文化。 牌局在紧张地进行着,小礼在旁边看了几圈后表示困了,要回家睡觉。大熊把小礼送到门外,小礼就回家了。晚上一散局,大熊就跑到小礼家里,问他是不是看出点什么门道。小礼说:“你不是不信这些东西吗?”大熊急了就问个不停,小礼认真地作了回答,说是有人做手脚了,不过那不算出千,坐在大熊上家的亮子有问题。大熊就问是什么问题,小礼说那个人藏了一张公牌在钱堆里,有用的时候就会拿出来。 就是说,亮子藏了一张牌,一张可以决定胜负的牌,可别小看了它。三公这种玩法,只要能多一张公牌在手里,那就是多了一张王牌,关键时刻就可以主宰着场上的输赢。 很多赌钱的人都有这种习惯,喜欢把钱堆在自己面前,上边还压个打火机或者是烟盒什么的,亮子就是利用这个钱堆将牌藏在了里面。大熊连说:“难怪那小子总赢钱。”小礼说:“你不是说压根没这回事的吗?” 大熊问小礼这事怎么处理,小礼跟大熊合计了一下,于是按照计划进行。当然又是会师于牌桌之上,但是小礼没去,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大熊叫了几个关系很好,又在这个牌局里输了不少钱的哥们一块去了。 这当中的猫腻大熊都跟他们讲明了,他们去就是为了抓亮子的现行的。其他人一听,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于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大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前奏过后,亮子又开始行动了。他将一张公牌藏在了钱堆里,将另外两张牌放回了牌堆。 有人会说,看不见他藏牌,其他人都瞎了吗?我不多作解释,自己打牌的时候体验一下好了。看你的注意力是在自己的牌上,还是在别人的牌上。一般人打牌不会去注意这种细节,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没有捣鬼,别人做着同样的动作也没有捣鬼,而且自己都忙活不过来,还有工夫管别人?只有老千才喜欢在暗中观察别人。 大家都将亮子的动作看在了眼里,有人就上去检查了。亮子当然不能让,但自己被人架住了动弹不得,亮子这时候才明白,大家就是冲着这张牌来的。牌被当众从钱堆里找了出来。也没问三七二十一,先是一顿暴打,打完了再进行赔偿协商。当然是亮子赔偿众赌徒,亮子也没什么话可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大熊是主脑,分到了两万多元,其他人也拿了一部分,但是他们也协商好了,这事不跟亮子的其他牌搭子讲,要不然就是卖了他老婆,他也赔不了这么多的钱。赢的钱花起来没什么感觉,要是还起钱来就是“钱到用时方恨少”了。 拿到钱后,大家纷纷议论着亮子怎么怎么不仗义,有人问大熊是怎么看出来亮子藏牌了,大熊就很装B地给他们上了一课。“这种事情,不是一看就能明白的吗?也不知道你们长眼睛是干什么用的,装饰品啊!每次那小子扔了牌就在那个钱堆那扒弄,这么一弄下一局就能赢钱,能没问题吗?”于是大家都说大熊脑袋好用。可能是出娘胎头回被人夸脑袋好用,大熊很是受用,当即请那几个牌搭子到饭店里去大吃大喝了一顿。 后来在大熊的一再恳求下,小礼教了大熊两招千术,就是大熊用的那两招,是文千术,就是不带赃地出千,别人抓不到这种老千的把柄。 大熊的这段历史跟一般赌徒不一样,是因为他遇到了小礼,要不是有小礼,搞不好大熊老婆都会跑掉,这就是一张牌的杀伤力。 讲完了这事,大熊还在自鸣得意,在那里进行着无耻的自夸。 我问了一下小礼的背景,大熊说他不知道,只知道小礼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小礼自己不愿意讲。不愿意提及的事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也就没再对大熊进行逼问,不过我对那个叫小礼的充满好奇。 第八章 初识小礼 跟大熊在牌桌上的合作大概进行了两个月,其间一直小心谨慎,也没出什么岔子。刚开始的一个多月基本上是输,一个月之后才开始赢利,也没弄多狠,如果下手太狠了的话,这些局不久就会黄的,得慢慢来,一点点地往外掏。 日子就那样过着,我心想,什么时候能去和大熊见见小礼。于是,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就跟大熊说,我能不能去见见那个小礼,交个朋友嘛。对小礼这个人,我是绝对的好奇,没有哪个老千会拒绝与一个真正厉害的蓝道高手成为朋友。 大熊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说小礼白天要上班,晚上有人来接班了才能出来逛,见面吃顿饭自然是免不了的,所以得人家有时间才行。这使得我头一回有逼着人吃饭的感觉。 我们的局那段时间也不是很紧,有的是时间。我说:“小礼不是在游戏厅上班吗?那咱就过去吧。”好久没去那种地方玩了,我那引以为傲的游戏操控技能都快给忘了。 于是两人屁颠屁颠地往游戏厅跑,挺远的,路上七拐八拐,我就问他是不是走错了,他说这是捷径,我说就不能走正路吗,转念一想,我也没走过什么正路。 那家游戏厅在一条很繁华的街上,门面挺大,招牌上写着“Xx游戏厅”,进去后我到前台买了点游戏币,那个收银员小姐长得很带劲,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让我十分有想法。 大熊看到了小礼,我们俩就上去打招呼。 小礼并没有传说中的高手派头,跟地球人长得差不多,当然不排除人家玩的是低调。他看上去年纪与我不相上下(其实比我大),表情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和稳重。我就在想,这便是高手? 打过招呼,小礼对我们也挺热情,大熊应该在小礼那里提到过我。初次见面我想给小礼留下点特别的印象,于是丢了一个游戏币对小礼说:“玩两局(玩游戏)怎么样?”小礼说:“不大会玩。”我说:“随便玩玩,玩个格斗的吧。” 大熊早就跑到老虎机那边去了,他跟那玩意是血亲。 好紧张的一次对决,三局两胜的对战,却玩了四局,两局平局,两局同归于尽,所以胜负未果。这个游戏我本来是很有把握的,莫非已到更年期? “不赖嘛”,小礼说。其实我也想这么说来着。 小礼到前台跟人磨叽了一会儿,貌似是去请了个假,之后叫上大熊,我们就到街上去了。 第一次接触,印象的确深刻。以后我们也经常聚在一起,但是我只字不提要求小礼展示千术技法,我不想显得那么有目的性,尽管自己非常想看一些所谓高级技法是个什么样。 我认为说这事得找一个很好的契机作为切入点,这样才能水到渠成。最重要的是我想从小礼那里学到真正能够驰骋于蓝道上的技法,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大熊把从小礼那里学到的千术也教给了我,我一直在努力地练着,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单一千术,但真正要骗过人们的眼睛,都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的。 日子就那样马马虎虎地过着,直到有一天在牌桌上遇到了一个搞事的。 那个牌局是老杨给介绍的。我一直没在院子里的赌局出千,让他觉得带我去其他牌局也没什么不妥当的。他交际非常广,牌局也多。我就把自己会一些千术跟他说了。老杨是个明白人,只是说把我带上桌是可以的,但是赢了的话得请他吃个饭。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滑不溜湫的。咱得这么理解这句话:介绍你去赌是可以的,赢了的话得分我一杯羹,要是输了跟我没什么关系,要是出千被捉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把人往坏处想?不是。一旦发生什么异常情况,老杨绝对会按我上面的理解来做的,这便是江湖法则。 那个赌局是我和大熊一块去的,当时有六七个人玩。因为玩家会有变动,有时候有新人来,有时候约了人也没来,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几个人玩,玩的方法也有很多,诈金花、斗牛、三公、二八杠都有,不过不同的局,不同的人,玩不同的游戏。 那个搞事的人是在诈金花的局上,人家叫他冬哥,我管他叫瓜哥。给人取外号是我人生的一大喜好。 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就是一把牌让我产生了怀疑。是他发的牌,我拿了一个顺子,他是一对A,那时我还不会偷看牌的手法,只要是人家发牌,我不偷牌的话就凭运气玩(这种玩法行话叫“玩尖钢”)。是我赢了,这也很正常,但是他只跟一下就跑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牌,觉得他跑了也正常。 在我下一局准备序牌的时候,看到了他的牌是一对A,他是第三家,我很肯定这对A是瓜哥的,这就不正常了。 顺带讲一下,序牌有三种方法:一种叫弹牌洗牌法,一种叫抽洗法,还有一种是捡牌法。捡牌技术含量很低,但是在牌局中很实用。 我之所以能够肯定那牌是瓜哥的,是因为别人将牌打开的时候我会特别注意,第二家的牌我看见了,也记住了。我就想是哪里出了岔子,是暗号给破了?也不是,刚才明明没给大熊发暗号,那瓜哥怎么会知道我手里的牌比他的大呢? 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也不能就这么撤退。好在瓜哥也没有一刀切的意思,我只能小心点玩,硬着头皮玩。敌在暗,我在明,那种感觉很复杂,心里很不爽。 牌局结束了,我和大熊都小赢了点。两人吃了个饭,我把这事跟他讲了,大熊的程度与我差不多,跟他讲也是白讲。 回到家里那叫一个郁闷,一直都想不明白,一直睡不着,想着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谁家牌大的,几乎一宿未睡。 当你明白一些出千方法之后,看到了类似的效果,便会往那些方法上去想,这就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人很多时候都会受到这种观念带来的困惑,表面上看好像是缩小了寻找的范围或接近了寻找目标,实则却束缚了自己的思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此局限自己,当然只能失眠。 虽然没睡着,但对策总归是想好了。过了几天那个牌局又开张了,我一定要一探究竟!心里说着这番豪言壮语,说完了自己都打了个寒战,够冷,汗! 还是和往常一样,我一直在观察着瓜哥的动作,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以及场上每一个人。我想他应该有同伙,反正我有,所以我就想他也有。 看久了多少能够看出点门道,我小心地瞥视他,偶尔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就递支烟给他来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 本来牌局四五个小时是会结束的,我将时间拖了一下,当然还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问题。没什么异常的牌局结束了,我小输一点,大熊赢了不少,瓜哥输了一点,我想这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知道对手的底却输了钱,我打心底里佩服他的忍耐力。不过我又有一点不明白了,有这种能力为何要在这种小牌局混迹,这能捞几个钱啊。 结束牌局的时候我偷了几张牌。说到偷牌,就算是把他们的眼睛凑上去估计也看不出来,没人会去在意那个瞬间的小动作。动作虽然不能无形,但加上合适的诱导动作,就不会被发现了。魔术界不是有一句话“没看到,就没有”嘛,有时候没看到动作,就可以认为是没有。 我观察到在玩的时候瓜哥很注意别人的牌背,一旦被他看到牌背,那人的牌点他就知道了。没错,他是在认牌。我很庆幸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穿这种近乎白痴的出千方式。 但是怎么认的呢?拿到了牌之后,我饭都没吃,到家就开始研究了,那叫一个用心。 这副扑克是钓鱼皇后的,王牌是一个鱼美人站在地球上撒扑克,要知道他是怎么认的,得拿牌进行对比。看了约摸大半个小时的样子,终于……还是没看出来。 的确又是被那种思维定势给左右了。因为我知道有一种叫落焊的手法,就是在牌上做记号,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难道瓜哥有这种能力?如果再看下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管了,大不了少个牌局。 过了好些日子没去那个局,一切正常。这事也被我忘得差不多了,有一次在饭桌上大熊说起了这事,我说没结果。他说:“不行就去找小礼吧,他有办法。” 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去他那儿不仅能把这事搞明白,搞不好还能讨教个一招半式的,这可是个好机会。吃完饭也到了晚上,从垃圾堆里翻出那几张因惨遭我蹂躏而有点变形的扑克,就直奔小礼那里了。 到了小礼那儿敲开了门,我给他递了支烟,他还是不要。一到他房间,我就跟他讲这个邪门的事,他把扑克拿过去一看,淡淡地丢了一句:“哦,魔术牌。” 魔术牌是个什么玩意儿? 所谓的魔术牌就是落焊的加强版本,不是用手法做牌,而是扑克与生俱来就有的特性。扑克在出厂的时候就被印刷上记号了,我在灯下拿着扑克左边照照,右边照照,顺着光照,逆着光照,还是没有看到记号。好在本人对于此事并非那么执著,要不眼睛都会看出毛病来,因为本来就没有记号。 下面讲解一下魔术牌。魔术牌是魔术师的叫法,老千叫老千扑克,通称为密码牌,估计是哪个聪明的魔术师发明的,一不小心被老千给借鉴了。 以钓鱼扑克为例,要是连钓鱼扑克都没听说过,那你真的得好好恶补一下基础知识了。 问题出在扑克上那些三角形的点上(又好像是个菱形),具体是什么点我真不会描述,大家可以找实物看看。 扑克上有十六个小三角形,前十四个分别表示A到王,后两个,其实准确地说是四个,四个小三角形组成一个大的图形。前十四个下边也有两个三角形,不过没有用,后边的四个按顺时针方向分别表示黑桃、红桃、梅花和方片。 假如是一张黑桃5,那么从左边数第五个三角形会稍大,表示花色的三角形是第一个稍大,因为按黑红梅方顺序来的。 牌的花色和点数大致就是这么来算的,熟练的话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牌了,像条件反射一样,不用去数第几个第几个。赌桌上那样是行不通的,就好比人家说美女,那你的脑袋里就会出现个美女,而不是在脑袋里对美女的各个部分进行拼凑。 这种东西很初级,甚至可以说是低级道具,低级到只能在那个年代去小牌局上玩玩。瓜哥由于认牌方法不当或是记忆方式不对,也就只能看一家牌,知道场上还有我和大熊两个小老千,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输钱的原因了。 从牌背认牌的方法太多了,道具数不胜数,以后或许还会讲到,这里就不展开讲了。出千手法也不少,我说的不少是指对牌落焊的方位和方法不少,手法大致都是差不多的。落焊是古典叫法,我们这种站在千术前线的人将其称之为挂花术。 第九章 千术挂花术 这回来说挂花术。 说起挂花术,又让我想起了千术的命名。千术的命名可谓五花八门,有的千术在手法上有略微差异,在不同地方或不同流派里,同一种千术可能会有不同的称谓。 要说是给人起绰号,我是当仁不让的高手,这一点也得到了众兄弟的广泛认可。千术的命名有时候也像给人取外号,看它怎么长就怎么叫。但千术的命名有些许不同,有的古典流派千术名称还真有点诗情画意的味道。 落焊也叫下焊,是做记号一类手法的统称。落焊分为两种:一种叫软挂,一种叫硬挂。这是我给取的名。古典的叫法硬挂叫刺青,软挂叫挂花,不过只要是做记号,一般老千们都通称为挂花,软硬挂是麻将上的千术叫法,我认为这样形容更贴切,就盗用了。 所谓软硬挂花,软的是可以消除的,所做的记号会随着牌局的进行逐渐变淡,最后消失。硬的是永久性的,硬挂的方法非常多,做出来的记号很好辨认,缺点是有无法消除的记号,对于赌徒而言,那便是出千的证据。 软挂就好多了,虽说记号会随着牌局的进行慢慢变得模糊,但是挂花并不是主要千术,只是用于辅助出千,在一定时间内,可以认出一些牌,对我来说足矣。 落焊的叫法不少,白痴点的叫法叫做记号。偷看牌的手法,通用名叫“翘角发牌术”,我将它称为“边窥法”,有人叫“后宫会”,也有人叫“力学搓牌法”,还有人叫“神眼通”。 诈金花中有一种偷看的手法,用来偷看自己闷的牌,也就是说,看上去是在闷牌,其实牌点自己早就知道了。千术通称为“诈金花无敌必胜手”,我称其“内窥镜”,因为是在手里看牌,这么叫很贴切。 鉴于这种尴尬的局面,老千们应该成立一个协会,专门负责千术的开发和命名。古典的千术由于派别多,一般的千术和结合型千术是国内老千自创的,这个老千可以创,那个老千也行,这就乱了套,直接导致现在这种一术N名的尴尬局面。 后面的故事中,可能会经常出现一些千术手法名称,我会用最容易理解的名称来命名,如果是我自创的招,也会对千术的概况进行一下讲解。 说回挂花这个千术,这个千术的手法不算太复杂,无非是用手指去掐、划或者压之类的,难就难在记号的编排上,那才是这个千术的真正价值所在。 扑克牌有五十四张,这其中包括大小王,不算大小王就是五十二张,要是用一个记号表示一张扑克的花色和点数的话就得用五十二个记号。一张扑克才多大,且不说容不下这么多记号,就算是可以这么做,出千的人要记住这么多代号得死多少脑细胞? 要想有非同一般的效果,得用出人意料的思维和方法,挂花术的记号安排非常巧妙,一般老千用的是十七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的花色和点数。 扑克的点数是十三点,四种花色,十三个点数的记号是可以放在一个地方的,比如说四个9,可以放在X处,那就是说,只要出现在X处的就是9。 然后是花色。四种花色的位置我分别用A、B、C、D来描述,一个记号只要出现在A那就是黑桃,出现在B那就是红桃。比如Cx即为梅花9。这样就可以用十七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的花色和点数。 我用的挂花术略有不同,我用的是十三个记号,十三个记号更易于寻找记号点,认牌的速度可以大幅提高。 先说明一下,我不是要进行教学,而且想要练会练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更不是看了这些文字就可以的。 用十三个记号表示五十二张牌,就得利用记号的特性。普通的记号是一顿乱划,这不科学,我做的记号是有方向的,以指掐的为例。 如果掐在X处表示9,掐痕是“—”表示黑桃,如果掐痕是“丨”表示红桃,如果是“丿”即为梅花,是“”就是方片了。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如果用这种简单的记号,同行就能轻轻松松地破解了,所以还得对记号进行加密处理。 所谓加密处理就是将点数和花色的对应点打乱,比如8是Y,9是X,记号“—Y”表示黑桃8,红桃8就不能用“丨Y”来表示了,“丨”还是“丨”,但是绝对不能放在Y这个位置上,可以放在十三个点的任意一个点上,至于到底是哪个点就看个人喜好了。 这是利用了扑克牌和记号的特性而创造的一种千术,四种花色记号无论牌如何翻转都是原先的样子。十三种点数记号即使扑克翻转也不会重合。有的记号位置朝上时是这样,但朝下就混了(指旋转扑克),如果是用十三个记号的话,这种情况就可以避免。 虽然手法不是很复杂,但是所谓的不是很复杂是相对的,是相对于这个记号不那么复杂,当中的学问还不少。用手法弄出来的记号要便于自己辨认,但又不能太过清晰,太清晰了别人就能看到记号了。要从自己所处的环境来选择用什么样的挂花手法,比如灯光的位置、光线的角度。记号要很容易辨认,又要让别人不起疑心,就得让记号看起来像是玩久了自然留下的痕迹。 这个挂花术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但五种最难的手法和四种最实用的手法中它都没排上号,是因为它只是一种单一的辅助出千手法,只能用于辅助其他千术手法使用,要是只靠认牌来出千的话,是不能稳赢的。 这是利用牌背来做记号的方法,虽然能够认识每一张经过自己手里的牌,但是局限性还是太大了,因为有时候想要一张好牌,那牌又不在第一张或最下面,这种方法就会失去价值了。 假如现在需要一张黑桃3,先别管怎么弄到台面上,首先得知道黑桃3的位置,为了能够认出一叠牌中的某一张牌,有一种从侧边认牌的方法,比如黑桃3在第十七张,就可以用手法将第十七张弄到自己好控制的地方去。这种千术虽然只能控单张却非常强悍,我将其称之为“御风”,系本人千术中五种最难的手法之一,此处暂时不展开。 搞明白瓜哥出千的方法后,我就问小礼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好。小礼说:“人在江湖,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应尽量做到不树敌,这条道上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人品可以过关,那就可以交个朋友。” 我基本上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这回又多学了一项千术技能,心里感觉美滋滋的,心想在牌桌上可以认识每一张牌也算是上了一个档次了。 小礼似意味深长地说:“方少,赌,这种东西只能当消遣,玩玩就好,不能陷得太深啊。” 这倒也值得我思考,这样一直混下去,要瞎混到什么时候?能混出什么名堂?但是现在的我能干点什么呢,什么也不会做,就想着日子先这么过着,等遇到有什么合适的差事再去做。 情况我基本上是弄清楚了,下一步要做的就简单了,只要将记号记熟,记的速度比瓜哥快,这样,我也可以分一杯羹了,反正牌不是我带的,抓到了跟我也没关系。 说做就做,开始记牌,牌呢?就五张啊。看来还得去买一副魔术扑克。但那年月做这种行当的人很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家专卖赌具的,我就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明察暗访。 大半个月过去了,买魔术扑克的事也没什么消息,我索性在瓜哥那把这事给点破了。瓜哥果然很上道,说明了之后,一个劲地赔不是,直问我输了多少。人家给脸咱就得兜着,我也没多要,输了的钱就算了,只顺便讹了一顿饭。 瓜哥是个可以结交的人。我问了他那扑克是哪来的,他说在外地有卖这些东西的。他觉得魔术牌最好用,既便宜又好操作,还不容易被人发现。我说就你那看牌的眼神,别人想不发现也很难。 一副魔术扑克也就十几元钱的样子,最多也不过几十元,居然还在外省,为了这个我是不会特意跑一趟的,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命中注定,小礼阑尾炎发作住院了。大熊要照看生意。小礼女朋友就是那个游戏厅的收银员,叫小莉,我跟小礼商量了好久,他也没同意将小莉转让给我,我叫她栗子。因为栗子要上班,小礼的朋友本来就屈指可数,照顾他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身上了。我和小礼的关系非常铁,他也认可我是他死党,照顾他我义不容辞。 在医院里的日子,不管是床上的还是床下的都是闲得要死,整天无所事事。我就跟小礼讲我小时候的事,我小时候还是很精彩的,那时候没什么钱,但日子照样过得很好。 我一边笑一边讲,有时候还带着动作。我正在兴头上,却看到在床上的小礼好像不怎么高兴。你笑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发现边上的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种场面堪比魔术师魔术失误后的尴尬。 他心里有事,我是知道的,于是安慰了他一下,也没再讲我的事了。小礼跟我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那些事他一直埋藏于心底,不愿提及。 第十章 蓝道之子 人生就像一杯水,不过小礼的那杯水似乎更苦一点。 小礼的事他自己给我讲了些,还有一些是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 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不过性格发展得比较全面。他本身很内向,但有一个性格活泼的双胞胎弟弟,所以他基本上跟谁都处得来。小礼的弟弟叫小貌,据说他俩自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在刚懂得老千是什么概念的时候,他们就与千术接了上轨,因为他父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老千,叫陆老六。我曾去小礼的老家蹭饭,顺便拜访过他父亲,我不知道这是他的本名还是艺名,其实我对他姓甚名谁也没多大兴趣,就叫他陆伯伯。 陆老六成为老千的时候老千还很少,他是一个真正立于蓝道巅峰上的人,一辈子都混迹于蓝道,一世只与老千为伍。麻将、牌九、扑克、骰子在他手中都能够开出花来,千术手法可谓出神入化,其造诣之高只能用“通灵”来形容。令我感到惊叹的是他只有一只手能用。 或许是因为对老千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年近五十还没有后代。据他说,他一直想抱养个孩子,但是养个孩子不像买小菜那样简单,许久都没有音讯,直到在集市上碰到一个卖小孩的。卖家跟陆老六说,他们家很穷,本来只打算生一个孩子,结果一下生了两个,还都是男孩,这在农村意味着要为这两个孩子各盖一栋楼房,他们负担不起。孩子的妈妈现在又得了病,很急着用钱,家里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但对于治病来说仍是杯水车薪,家里本来就穷,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典当了。钱也借得再也借不到了,万般无奈之下,才决定要寄养两个孩子。 的确是一个赚人热泪的故事,但陆老六说,他不相信会有愿意将自己孩子卖掉的人。在他的追问下,对方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这俩小孩跟那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孩子是他在自家门口捡的。孩子的衣服里塞了一封信和一些钱,写了这两个孩子的相关信息和为什么把孩子放在他们家,唯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是说孩子的生母是个小姐,怀了孩子也是个意外,等到肚子大了才发现怀孕了,只能把小孩生下来。 陆老六说他追问下去是想在孩子大了之后有个交代。这些事情是我在陆老六那里听到的,我想这也是一些特殊人群的无奈吧。 当小礼他们得知陆老六是个老千的时候,怎一个景仰了得,死缠烂打地要学千术。陆老六将他俩视如己出,又怎么会教他们出千,于是给他俩讲了个故事。 说他俩的生父家里本来挺有钱,后来因为沾上了赌博把家给败了,还欠了很多钱,妈妈因为想不开自杀了,父亲因为凑不到钱把他俩给卖了,拿了钱又去赌。 他说,这样一来,兄弟二人就再也不吵着说要练千术了,而对自己的身世也不会留下自卑的烙印,的确是考虑得很周到的一个故事,也就是所谓的官方说法。 人的好奇心是很强的,具体有多强,请用尺子量。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还是“出轨”了。但他们练习的内容受到很大的限制,只限于扑克,只限于文千术。这自然是为他们着想,万一上了牌桌的话最起码还有条退路。后来小貌也会很多武千术,这点小礼就不行了,在这方面小貌属于那种力争第一的人。 后来事情发生变化。据说是在小礼上高三那年,陆老六在某个地方停了好长时间,他在那里做局,做了一个很大的骰子局,做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局,也是最可悲的一个局。据说他原来打算这次之后便不再做老千了。 在这个局里,陆老六的身份是一个老板,好赌,赌品好,又有钱,是标准的三好赌徒。所有人都愿意与这种赌徒赌钱。他也结识了不少当地老板,在那个圈子里,赌的都是熟人。 所有程序像平常一样进行,这次陆老六却遭遇了滑铁卢。每一个赌局,他都精心布置,这也是他走了几十年江湖却依然安然无恙的原因,长期的警惕带来了长期以来的安全,却也身心疲惫,瞬间的疏忽使他失去了一切,这便是赌博。 在最后一次聚赌时,很多人在一个桌上玩。每人丢了几十万元上百万元在局里,加上前期做局花的钱,这差不多是陆老六三分之二的财产了,他没想过会输,而且是会以那样的形式输。 最后一把,大家都倾其所有把钱全押上了。这便是老千的高明之处,他能让大家无怨无悔地把钱往桌上扔,这也是人性共通的弱点——贪念。 骰子理所当然是陆老六摇的,他用最高的技艺,摇出了自己所要的点数,觉得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收获了。 然而,开盅(摇骰子的罩子)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这也无妨,陆老六不怕对方怀疑他出千,他用的是纯手法,没有出千痕迹。况且布了这么久的局,大家对他还是相当放心的。正是这份自信,让他失去了一只手,要知道,在赌桌上永远没有绝对的事情。 被叫住之后,一个叫老吴的老板说:“今晚你点气(运气)太好了吧?这把我来开,杀杀你的点气。”说完他揭开了盅罩,在揭开盅罩的瞬间,三颗骰子中的一颗被当场换掉,别人没有察觉到,陆老六自是看出来了,现在做什么都为时已晚。对方也是老千,对方也在做局。江湖经验告诉他,自己中招了。 换掉后点数也是陆老六大,但从那个人说话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这个赌局好像有猫腻。这时候气氛就有点不对了,下了注的老板们纷纷把钱收了回来,这其中有真正的老板,也有做局的人。 事情如他们的预料般进行,大家在等待着下一步进展,然后老吴想用盅罩当场将骰子砸开,陆老六想上前去阻止却被几个“老板”架住了,不许他动桌上的东西。骰子一砸开后问题马上就显出来了,场面就乱了。 这种情况是陆老六万万没想到的,这也是不符合常规的。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矛头都不应该指向他。是冲钱来的?与自己相比其他几个老板显然更容易下手。是冲人来的?他跟这几个人分明没有过节。江湖就是这样,整你还需要理由吗?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是搏一搏了。陆老六还没开口辩解,一群老板就冲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往死里打。老千一旦出事,其后果往往与赌注成正比,赌注越大,受伤越深。 打只是个形式,布局一方的目的远不止于此。这群人中,有真正上了套的老板,也有老吴的千将。说到千将,我简单介绍一下。 千门中有很多流派,各流派练习的千术也不尽相同,但组织结构都是一样的,八人一组,人称千门八将:正将,出千的;提将,设局的;反将,钓鱼的;脱将,脱身的;风将,情报员;火将,打架的;除将,谈判的;谣将,放风的。组织非常严密,分工细致。 那些真老板们将陆老六痛扁了一顿后,拿着自己的钱就走了,毕竟他们没输,前期陆老六都是放水养鱼,老吴也没能让这些人输,为的就是现在不让他们掺和进来。总之这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内,几个平时和陆老六走得近的老板也走了。 陆老六带来的钱尽数上缴,这点钱似乎不足以将他们打发掉。他们以出千为由,对陆老六进行勒索,陆老六自是百口莫辩,人证、物证俱在,要说是别人把骰子换了,那还有那么多人在场,别人怎么没看见? 小礼和小貌放学回家后,发现家里已经被搞得乌烟瘴气。有人告诉他们说是他们的老爹出老千被抓到了,现在众赌徒要求赔偿呢。到底是没有步入社会的少年,还不能理智处理突如其来的事情。他们要求先与老爹见面,确定他还好,对方怎么会答应,对方的目的是钱,且要速战速决。小礼他俩的要求被拒绝,还被打了一顿,这下,他俩真慌了神。 几乎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对方,对方只是丢下句“去接人”。他俩六神无主地狂奔到指定地点,陆老六那时已年逾花甲,那种程度的暴打已经将他打得奄奄一息。 小礼兄弟俩一个叫车将父亲送到医院,一个回家拿了仅剩的钱交手术费。家里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车也被砸了。对于两个少年来说,这种冲击是何等巨大,仅仅是一日之间,却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境遇。 陆老六一直没醒,眼看医药费也要没着落了,没有任何办法的两人,只能兵行险招,去地下赌场出千。要不怎么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人急了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他们虽然平时从来不进赌场,但哪里有赌场还是知道的,毕竟也是蓝道高手。那里只有一个地下赌场,两人去同一个赌场出千三次,卷走了十多万元巨款。前两次都只是一个人赢钱,另一个人掩护,赢了就走。赌场开始留意他们了。 第三次两人一起上桌子捞,他们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大赢了一笔,刚一出门,打手蜂拥而至,两人夺路而逃,后来跳河了,人家才没追上来,因为那是冬天。 在河对岸的深山里待了好几个小时,衣服湿着,也不敢点火,直到确认对方没有追上来,才敢往山下走,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也为此大病了一场。 此后陆老六带着他们回了老家,一只手在那一役中被废掉了,手对老千而言无疑是第二生命,失去一只手基本等于失去全部。 事后陆老六也曾发动黑白两道的势力寻找那个叫老吴的老千,奈何对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供孩子上学的钱还是有的,只是两个孩子却再也不愿意去学校了,要出去打工。家里起了这样的变故还怎么能安心读书?陆老六给了他们一封信,让他们去小礼现在工作的游戏厅,将信交给老板,老板会为他们安排工作。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从此两人步入了社会。 老板与陆老六交情甚好,对他俩很照顾,只要帮老板看看店,吃住全包,一月给两千元,其他在那里工作的人,一个月也就是千八百元的工资。 小礼兄弟俩虽然年纪不大,但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小貌不愿意在这里待,说要自己出去闯,又让小礼放心,他每个月会按时打钱回家。小礼很反对,小貌说的出去闯,就是要走陆老六的老路。 某天早晨,小礼起床后发现小貌不见了,桌上多了一封信。 以后一年多,小礼的日子一直很平静,偶尔收到弟弟从不同地方的来信,两人每个月都会打钱回家。 小礼的故事让我有很多想法。陆老六那样的高手,却也能栽在牌桌上,这让我在赌桌上一直都紧绷着神经。我也能够明白他的心情,能够理解他的处境。 自从去赌场出千后,小礼再也没上过赌桌,他的千术登峰造极,却再也没拿出来用过。在我心里他始终是神一般的存在,是真正的蓝道之子,也是他让我感觉到人生如赌局一样变幻莫测。 第十一章 那一天 几天后小礼出院了,我照样过我的日子,在一些小牌局上混点饭钱。有一天晚上去小礼家玩,他拿出了一副扑克。这可奇怪了,他家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的,我心想,难不成这小子还想跟我赌? “让我看看你都会玩些什么。”他说,然后他把牌放到了我面前。这是唱的哪一出?想看我会什么?我又不是卖艺的。但观众既然有要求,我也要回应一下。我对自己的技法相当自信,井底之蛙大概都这样。我用手过了一下,牌已入袖,一边做着,一边说:“就会些雕虫小技。” 他将牌洗了洗,然后拿出一张牌,让我看了一下,是张梅花3。他将牌放到我面前说:“能把这牌换掉吗?”这是小学的科目吧,牌被翻开的瞬间即被我换掉,但奇怪的是我把牌翻开之后发现,还是张梅花3。 虽然只是一张牌,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讶,脑袋瞬间短路。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一个劲追问他是怎么办到的。要说是他把牌给换了,但换牌也不能做到那种程度吧,我可以确定他的手是空的,且五指分开,动作还是慢镜头播放的。 其实进行偷牌动作的时候,五指分开也是可以的,且手掌也可以是平的。不像经典的偷牌动作要将手弓起来,这是魔术师常用的手法。 不过小礼并没有偷牌。他笑言:“看看你袖子里的扑克,就明白了。”我把袖子里的扑克拿了出来,一看还是一张梅花3,我懂了,一副牌里被他放了两张梅花3,顶底各一张,我偷走了顶牌,他将底牌拿出来让我换。我头回知道扑克还能这么玩。“换牌不赖嘛。”小礼说。 接下来的一段对话我后来曾经反复思索过无数次,但在当时我一直找不到阻止自己的理由。 “我说过就你这种程度要上赌桌拿钱是不行的,如果拿这种东西上场迟早要出事的。我要是肯教你千术,你学吗?”小礼问。 天上还能掉烙饼?“学,学”,我连声应道。 “要想用千术赢钱,就必须用很多时间来练习手法,要花很多精力去思考局势,要解决一切阻碍牌局进程的问题,要有承担出现一切意外的心理准备,你能吗?”小礼接着问。 我也没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急忙答道:“只要你肯教,这些东西都不是问题。”这显然是没有经过大脑的回答。 显然这种答案在他意料之内,他又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有那样的决心,又为什么不去做一份正经工作?有这种心态的人还有什么事不能做成?” 我感觉到了,他是在将我往圈里带。他的用意我当然明白,可还是有点恼怒,我不大高兴地说:“你这么说只是告诉我不要上牌桌,还是不愿意传授那些高等技术?”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不应该说这种话,怎么说他也是一番好意。 见我有点恼,他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说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正是你的聪明让你无法释怀这个执著的念头。如果你要一直走下去,我不教你,那就是见死不救了,如果我教了你,那就是将你往火炕里推。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把话放这里,你要能告诉我学了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我就不再说二话,要是你给不出答案,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事了。” 我们像小孩子一样争吵着,他料定我给不出答案了,估计这段对话他已经彩排过很多次了。 我还是不想放弃,说道:“那你怎么又能学了呢?” “我学的时候,还小,不懂事。你还小吗?你也不懂事吗?”小礼说。 后面的话内容无关紧要了,只是将场面缓和了一下。 当晚我失眠了,我一个劲地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但他提的问题将我堵得很死,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一晚上就迷迷糊糊地过去了,我想我有了答案,且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想我曾经认真地想过要做到,我要立于这个行业的巅峰之上! 第二天约摸黄昏时候,我去了小礼那里。“气消了吗?少爷。”他问道。 “说正事吧,我能给你我的答案,这个答案可能不是你想要的,但我是这么想的。”我说。 “不管怎样都要达成这个想法吗?你还真是执著得可以。话我放这了,教你可以,死了别找我,我答应教你出千,就表示我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小礼说。 后来我搬到了离小礼家不远的地方住,这样可以方便很多,也有了更多私人空间。 那时快过年了,我感慨万千。小礼他们都不回家,就计划了一下几个人过年上哪去玩,他们的计划也算上了我,我说我不去,他们表示不解。 时间就像乳沟,挤一挤总会有的。这话一直鼓励着我,那段时间我只做两件事:吃饭、练习(上厕所之类的就不算了)。不分昼夜地练习,连贯动作,精确动作,动作近真,加快速度,最后是将千术结合。 当牌拿在手上的时候,整个世界变得很宁静。我很喜欢那种流转于指尖的细腻感觉,那种渺小却可以操控一切的力量,当宁静的时刻来临,剩下的只有一面镜子和镜子里的人…… 第十二章 赌局 认识小礼很长一段时间后,有一个赌局,很刺激。 大概是上午十一点钟的样子,我还做客于周公家里,“砰砰砰”的敲门声将我从梦里拉了回来。我穿了双拖鞋去开门,看到小松叼着支烟站在外边。 小松是本地人,比我稍大一点,跟我的关系很铁,修车的,消息很灵通,他经常介绍一些赌局。平常没事的时候也来串门,但串门一般是晚上,因为我一般下午才起床,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多半是有牌局。 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局啊。”不出所料,他说:“在隔壁市一个乡郊里,有个小赌档,赌档虽然不大,但赌注不小,而且组局的时间不久。” 我问都玩些什么。他说骰子、牌九、扑克都有,有的是赌客们自己坐庄,有的是组织赌局的人坐庄。 他前期到那去确认过了,这些事情能对答如流。 听他这么说,的确是个不错的局,去看看是肯定的。我们两人合计了一下去档子里都分别是什么身份之类的问题,因为以前经常干这种事,所以只需要作一些补充说明就好了,一人带了一万元现大洋就准备出兵了。 到了那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两个人找了个馆子先吃了一顿饭,赌局是晚上才开始的,人生地不熟也懒得逛,我们俩先找地方睡觉去了。 到了五点多钟,他说要出发了,档子离镇上还挺远。骑着摩托车到那里六点多一点,天还很亮。我们先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一旦出了事是不是好跑路。一个老千,应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考虑后路。 那真是个聚赌的好地方,档子后边是一条很宽的河,河边停了几辆摩托艇,估计是用来接送赌徒的,前边是一片很大的玉米地,一边是进来的小路,另一边还是河。 档子白天没人去,去了也会认为那就是看玉米地的小屋,谁也不会想到那是个赌档。离档子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小屋,看上去也是看玉米地的,其实是个哨岗。如果前边有情况,哨岗就会提前通知赌档,这样聚赌的时候就不怕被抓了。过了哨岗的路差不多只能走一个人了,所以很安全,要想抓赌的话,也是很有难度的。 到了晚上十点多终于开局了,我们进了档子四周环顾了一下,有张床,有个柜台,柜台里摆了一些方便面啤酒还有香烟什么的,柜台上有一台斜放着的电视机,工作不忘休闲,的确有一番境界。 不过那里卖的东西的价格贵得离谱,在那里卖东西的人也是赌局的组织者之一,还是个暗灯,可惜不怎么专业。 有五六张台面,有玩骰子的,有玩牌九的,还有一桌在玩扑克诈金花,我们选择了这张台子。 老千选择的赌法是有一定规律的,首先,这种玩法决定胜负的牌要少,最好就是三五张牌,这样利于掌控;然后,下注要大,最好是要能一直往上叠而且上不封顶;还有,就是要速战速决。 小松跟他们讲的是方言,我一句都听不懂。我的身份是一个老板,做生意时跟小松认识了,给大家发了一圈烟,互相打了招呼,小松以前来玩过两次,跟他们有的人认识,也就比较顺利地入围了。 上赌桌之后不能一上去就开始出千,那不是老千,最起码那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老千。不是说第一次交锋一定得输,起码刚开始是不能赢的,要造成一种错觉,一种自己并非玩牌老手的错觉。老千在牌桌上要尽量显得自己笨拙,要从语言、神态、举止、表情、眼神等方面显得自己比别人迟钝,但一定要拿捏得恰当,不可太过,不可不做。而且赌桌上不一定就你一个老千,还得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老千。人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赌桌上可以说是鬼打堆的地方,如果有其他同行在场,那还得另寻他法。 要想在一个赌局上出千,还得看那是普通的赌局还是有对此局特别制定了规定的赌局,如果是普通的赌局,就可以直接用千术上场,但有很多地方为一些赌局制定了一些防止出千的规则,那就得再另想其他针对性的方法了。另外,还得防着暗灯。如果这些条件都成立的话,那就可以考虑出千了。 赌徒提防老千,老千要提防的是场上所有人。 说回赌桌上,底钱是五十元,五百元封顶,场上有五个人玩,有三个是可以下手的,我得在这次接触的时候大概摸清他们的底,最起码得知道哪个有钱,哪个好说话,有了这些信息,后面要出手就不会变得盲目了。 第一次交手是试探虚实的,也就没怎么出千。但是不出千是不行的,因为得要下注大,这样才能为后面的豪赌做好铺垫,不这样的话,下次一次性全押了就会显得有点假。但如果不出千凭运气跟他们玩的话,身上的那点钱不够玩,所以基本上就是跟他们玩拉锯战,一会儿赢一会儿输,当然是低调的赢,高调的输,在不引起暗灯注意的同时还得尽量将赌注往上提,这个过程是非常不容易的。 在头天晚上的赌局中我只用了一种千术,是一种特别复杂的结合千术。这种千术是用以下几种单一的出千方式结合来的:翘角发牌法、底牌双窥、发二张、发底二以及一种特殊的记忆方式。 翘角发牌法是一种翘起牌角偷看牌点的手法,可以看到每一张从自己手上发出去的牌的花色和点数,其他赌徒是没法看到的,除非你把头放在我左肩膀上或许可以看出点名堂,但这种夸张的动作不可能有的。 偷看的时候是在牌将要发出去的瞬间,拨开一个很隐蔽的角,它的技巧在于手握牌的角度要很好,偷看时间很短,如果看到这张牌对自己或者同伙有利就用发二张的手法将其留住,如果这张牌没有作用就直接发出去。五个人玩诈金花的话,使用这种招数的老千就相当于从十五张牌里选出三张或六张给自己及同伙。 底牌双窥能够看到两张以上的底牌,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能够控住更多有利于自己的牌,还有就是利用底牌来确定自己拿什么样的牌。比如底牌是红桃4,底二张是黑桃3,那就以黑桃3为核心,诈金花的话就可以利用找牌的手法去找另外两张3或者是找另外两张黑桃,这样做的坏处是有时候顶牌很杂会使老千变得无法选择。 发二张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将本来要发的牌留下来,将第二张牌发出去,做一个替换。难的是在偷看牌的瞬间作去留决定的时候所做的动作,很多人不能够很好地掌控这种千术,就是在这个瞬间所做的动作过不了关,无论是去是留都得在一瞬间决定,决不能迟疑,因为你的迟疑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发底二是在其他要找的牌都找齐了后才用的。 最后一种是特殊的记忆方式,看到发出去的牌的花色和点数,还得把它们记下来,这样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用的记忆方式和挂花术有关。 要一次性记下十五张牌的花色和点数,如果用传统的方法死记硬背来进行记忆是行不通的。我的方法是一张牌的花色和点数用一个记号来表示,当发出去一张牌的时候,脑袋里就出现那张牌点所对应的记号。一家三张牌,也就是三个记号,但进行记忆的时候就只要记住一张牌面的三个记号点就行了。 如果牌有五家,要记忆的就是五张牌上的十五个记号点。勤加练习的话可以记十来张图片,换成扑克的话就是三十张左右,这种记忆的方法非常科学。记忆比赛时很多选手用的就是这种方法。这种方式的原理是以图片来代替文字,当一张牌发出去的时候就是一幅幅图片记在自己脑袋里,只要像放电影一般在脑袋里进行放映就可以了。这种记忆方法叫联想式记忆法。一种科学的学习方法一旦被挪用到了旁门左道上,杀伤力是相当骇人的。 这样一来,尽管前期不用做任何出千动作,牌拿到手里就可以发出一手好牌,这种千术是硬通千术,什么场子上都可以用,而且不带一点赃,别人是不可能知道你脑袋里的事儿的,单用这种手法能控住的牌可以达到二十张左右,如果再加上其他千术手法辅助,控牌数可以多达半副扑克。 老千将千术进行结合的时候,最多也就两到三种,这种单一千术有五种之多的结合千术十分少见。因为要结合的千术一多,出千动作也就要变多了,所以没有老千愿意这样做,但是将每一个动作都能够很流畅很逼真地使用出来的话,多一两种也没问题,千术手法最重要的是灵活运用,结合相宜。 几种单一出千方法中每一种要练到很好的程度都不容易,要将这几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千术进行最完美的结合其难度可想而知。 这种千术是我最难的五种千术纯手法之一,被我称之为“残影”。 我按练习的难度将掌控得最好的五种超高难度千术命名为“御风”、“残影”、“瞬逝”、“越光”、“神临”。 说回赌局上,玩到凌晨一点多,那里叫着说要吃饭了,守哨岗的人拿了饭过来。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夜宵,带肉的一律二十元,素的十五元,也有人就去那个柜台买方便面吃。我拿了一份带肉的,拿了一瓶啤酒,啤酒十元,这价格快赶上监狱里的了,不过众赌徒们还是一点异议也没有。 吃完饭了我跑出去尿尿,走到房子外边,一个人跟我打了声招呼,那人是这里放哨的。如果前面哨岗的灯灭了的话他就得叫赌徒们撤退,所以他一直站在外面。我给他递了支烟,当时心里吓得不轻,还好没打算出来干什么坏事。 再次回到赌桌上继续开展工作,跟上半夜一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大概是早上五点多,天有点蒙蒙亮了,该散局了,大家对我的印象非常好,都说我赌品好,是个爽快人。我知道说话的都是赢家,他们约我明天继续,我说这么小的不来,没意思,搞了一晚上一万来元的输赢没劲,他们说搞大点是可以就怕我们没钱。当然这是他们的玩笑话,我开玩笑地回答说我家是开银行的。 这时可以看到每个赌徒的本性,输了钱的一副心有不甘似乎要再战三百回合的样子,赢了钱的自是红光满面想着待会儿好好享乐。 回到住的地方,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两人统计了一下战果,我输了七千多元,小松输了三千多元,算下来两人一共输了一万多元。一个龙套赢了大概几千元,老黄赢了一万多元,老李输了点。我们的底钱还剩下九千多元,得好好计划一下晚上的事了。 合计下来决定下手的目标是老黄和老李,那两个家伙在赌桌上显得财大气粗,对出千这种东西估计在未启蒙状态,基本上就这么定了下来。 暗灯倒是不足为惧,这种高强度的出千方式,不是他那种级别可以抓得到的,其他组局者也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我在场上出千的频率很低,可以看得出来暗灯完全没有看出我在捣鬼,这是一个老千的直觉,其实也不完全是直觉,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就是当一个人做某一件事做了很久之后就会有的感觉。 不过赌桌上永远有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 第十三章 棘手的赌局 晚上我俩如期而至,前面的程序轻车熟路地走完了,开局了,可惜那个叫老李的没来,老黄倒是久候多时。 这次也是五个人玩,两个是自己人,另三个一个是老黄,一个叫大宇,一个还是那个无关紧要的龙套。我拿了将近八千元的底钱,说是一万二千元,小松拿了一千多元,说包里还有几千元,如果输了的话就回家去拿。桌子上所有人的钱加起来是十三四万元的样子。 说了今晚玩大点,大家都没有异议,底钱一百元,一千元封顶。我一上场就加大出千频率,想最好在两三点的时候结束牌局,因为那时候的人很困乏,很多动作在那时候可以很好地实现,但是前期得先把他们的底钱多掏点出来,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差不多玩急躁了,然后一局定胜负。 这种套路是最常用的,比起开始慢慢地赢,到最后全部赢光要更有效果。如果慢慢来的话,输光了的赌徒一般不会就此罢手,会想方设法地去搞钱,这是典型的赌徒心态。我虽然不怕钱多,但是这样可能会节外生枝,老千忌讳烦琐,烦琐可能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要尽量做到一次性解决。 上半场没出什么岔子,一直都保持得很稳定,吃饭的时候,我大概赢了五千多元,小松赢了三万多元。他打了个手势,用左手捻了下左耳朵,意思是问我有没有问题,我用右手捻了下右耳朵,意思是可以搞定。如果真的是耳朵痒,就得用左手去挠右耳朵。说到暗语,我简单作一下说明。 在此只介绍我俩在赌桌上暗示谁家牌大用的暗语,是肢体语言加上话语。我负责将场上谁家的牌最大告诉小松,至于要不要跑得由他来决定,虽然我知道牌点,但是如果一直都是我来下指令,那我会累得很,而且小松搞这些是非常老到的,这些东西都不用教,算是无师自通型的人才。具体暗语是如果我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的指甲盖贴在了桌上,那就是一个信号,二指放于桌上,后面讲的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暗示着谁家的牌最大,比如我说:“等一下,我先看看牌。”那就是“等”,也就是D,按照英文字母排序A、B、C、D、E,也就是说这局牌最大的是第四家。 当我抽一支烟的时候,暗语理解为左手二指放于桌上时,才是信号的发起。当再抽一支烟的时候,又是右手发起信号,但是应理解为第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比如我说:“你快点行不?”“不”对应B,这就是第二家的牌最大。有时烟瘾可能会比较大,会连续抽烟,这样可能别人没蒙,倒把自己人搞蒙了,但是这也无妨,那只要抽烟的时候用左手夹着烟就行了,这就表示,老子犯烟瘾了。 暗语会搞得这么复杂是有原因的。以前在做局的时候,用的暗语不太密,被人破局了,为了防止同行老千进行逆向追踪将暗语给破了从中捡漏,所以我将暗语最大程度地进行“加密”。 吃完了饭,再次开局。一直到下半夜快四点,我觉得是时候出手了,到小松那里的钱有七万多元了,我这里也有近两万元了,加起来差不多九万元。龙套我们本来就不打算动,所以没将他放在心上,老黄输了四万多元,大宇也输了三万多元。现在老黄基本上快见底了,也不去动他了,大宇桌上还有两万多元,一次性干掉就可以走人了。 那局不记得是谁发的牌,我拿了一对4,这是不大的牌,我示意小松跑掉,然后我放了五百元,老黄跟了一圈,我又放了一千元,想来他牌并不大,这么一放全跑光了。 我拿了一支烟放在嘴里,没点着,是告诉小松这是最后一把,一把到底。我手里一对4,将牌拿在手里,偷看了一下底二张,是一张梅花9。我开始洗牌,找到了一张4和一对9,并将牌按顺序叠好,然后给大宇去切牌,他将牌切好后,我将牌还原了。 一切正常地发完了牌,将烟点了起来,小松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一直不看牌,死闷,我也不看牌。龙套胆小看了一下牌面不怎么满意跑了,老黄也跟着在那闷,他来不来无所谓,来了就当赚点外快,也懒得去煽动他。 大宇也跟着闷,大概是四五圈过后,小松看了一下牌,说牌小不要了,老黄喜欢跟风,也看了一下牌,表情就跟看到了人民币一样,一看就知道牌不小,今晚他输了不少,一拿到大牌有点喜形于色,当然我知道老黄的牌是顺金(同花顺的意思)。牌比我小他要怎么弄是他的事,我的注意力全在大宇身上。大宇看大家都看牌了,也跟着看了一下。不看还好,一看脸色都变了。我心想不就是三张4吗,要是四张4你不得抽过去? 三个人自是互不相让,我心想:底钱我最多,牌我最大,随便你来。老黄没钱了就急了,把看局的人叫了过来,这时我才知道那家伙叫龙哥,长得跟猫似的,怎么叫如此那啥的名字。 老黄把龙哥叫了过来,说是要借钱,先借一万元用着。老黄是熟客,龙哥没多说就拿了一万元给他。 大宇把家底全放上了,有一万多元,说输赢就这一把了。老黄有点虚,看着大宇那份气势不想上,但手里又拿了不错的牌,很不想放手,就说:“不是说好一千元封顶的吗?你这不行,这不跟你玩,你把钱收回去,我们一下下地来。” 大宇不同意,问我什么意见,我说我是赢家不好说,随他们。龙哥也在旁边看着,大宇对老黄说要不就扔牌,要不就上钱,就这么回事了。像是进行了一万次的心理斗争,老黄把牌扔了,说:“你要是比我小,你分我一半钱啊。” 我也上了一万多元,开牌,大宇当然输,我拿了三张9,其他人还得给我喜钱。大宇没钱了,我丢给他一千元说是喜钱,这就意味着牌局结束了,又丢了一千元给老黄和龙套,我整理着钱,准备闪人了。 把钱收好装在了兜里,说好明晚继续。只要我出了这个门,哪里还有什么明晚。大宇把我叫住了,说:“这牌怎么就这么巧,我一晚上就拿一把豹子,就碰上了你的豹子?” 我知道他不可能看穿我出千,但是这话都说出来了,如果我不回应的话,就显得有点心虚。 我说:“你什么个意思啊?愿赌就要服输,你那一万块钱又不是我给你押上去的,输了就说这话,你赢了怎么不说啊?” 这话可能有点刺激到他了,他说:“你妈个逼的,你的意思是老子耍赖了?”我没那么想过,但他这么一说,似乎还真赖上了,我说:“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没有人说你耍赖。” 想来他是有点急眼了,站在我旁边,一脚把我踹到了后面的墙上,说:“你叫老子注意点,老子就踢你了怎么的。”这下可真是赖上了。 小松想冲上去,我瞪了他一眼,然后我摸了一下脖子,那是叫他准备撤退的意思,他明白了。没人去管小松,倒是看到这边动手了,众赌徒纷纷过来围观。 我叫小松先撤是因为他那有七万多元,一旦动起手来,后果就很难预料。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被他踢了之后,我就想冲上去跟他对打,在外围观看的人热情高涨,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好的兴致看人打架,场面似乎有点失控了。但是被龙哥喝住了:“都停下了,不要在这里搞事。”显然他是个有点面子的人,这么一叫都停了,吵闹声也小了不少。 他又说:“他没出千。”然后又对我说,“钱是你赢的,随你便,但这钱是在这赢的,如果他们还有钱的话,你就得随他们玩下去。”很显然,他也是帮那边的,意思不过是叫大宇去借钱再来玩。我知道就算再跟他们玩下去,也不能把钱赢走,因为只要赢了他就会说是有鬼,钱会被强行拿走,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再玩下去也只可以输,那还玩什么?大宇显然是跟我杠上了。 我向四周看了一下,窗口在我后边稍左一两米的地方,龙哥在左边,我有了点想法。我把烟掏了出来递给龙哥一支,走到了窗户边,当然直接跳窗是肯定行不通的,屋里少说也有二十几号人。我看到墙壁上有一根电线接到柜台那边,是接电视用的,我想只要把灯弄灭,就行了。但有两个灯泡,用什么东西去砸是不现实的,如果能把保险丝烧断,灯就会全灭了。只要给我一两秒,我绝对可以跑掉,在学校的时候,咱爬墙的功夫可不是盖的。 我点了支烟,然后一边跟他们讲着,左手拿烟盒的手指夹着烟,用烟盒挡住了大家的视线,我要用烟头把电线皮烧破,然后将它弄短路,这样灯就可以把保险丝烧断。一边不停地跟他们在那讲,一边也没有停止工作,烧了七八秒,皮破了。我装作将烟一不小心掉了似的丢在地上,然后踩灭它,因为烟早就已经灭了,不这样做他们大概会有些想法,再用烟盒把电线往一块儿挤。又是四五秒,灯忽然灭了一下,然后又亮了,瞬间又灭了。我想效果出来了,也就是两秒钟的时间,我已经在外边了,拼命地跑。在墙角拐弯的地方,不知道什么东西把我的左手腕给弄出血了,刮了好长一道口子,但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档子里动静特别大,吵闹的,咒骂的,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现我已经跑了。 出来就是条河,虽然我对自己的游泳技术很自信,但是在摩托艇面前那速度就不值得一提了,所以不能往水里去。 跑到了前面,一看小松的摩托车已经不在了,小松的摩托车是新车,很好认。我就拼命往来的那条小路上跑,跑了一百来米,看到了小松,我一脚就将摩托车尾灯踹烂了,如果让尾灯开着,那没得跑了,用难度系数颇大的动作跨上了摩托车,大灯也没开就开走了。 不要问为什么人家没有看到我跳窗,当人的眼睛长时间处在光亮的环境里,忽然间变黑的话那十来秒都看不清东西,我是早就预测好了逃跑的路线才能跑出来,就那样手腕还被刮了一道口子。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这么完了,前面还有一个哨岗。我知道直接骑过去的话很危险,如果他们通了电话,我们铁定会被抓,而且档子里的人可能会叫人将车往这里开,在半路上堵我们,到那时处境就会变得很被动。车开到离哨岗一百多米的时候,我叫小松停下来,往玉米地里去,然后我下了车环顾四周,看到档子里的手电筒正在外边乱射,估计是开始“扫荡”了。 玉米地距小路有半米来高,人好下去,摩托车就为难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把摩托车先弄了下去,然后人再跳下去,这下可好,摩托车的转向和大灯全弄坏了,但这时候哪顾得上这些,要做的是先避开赌徒们的“扫荡”。 第十四章 脱逃 那片玉米是横着种的,如果遇到有人来抓赌,赌徒可以用来暂时躲避,这下我放心了不少。往里边走了四五十米左右,我说:“快点把车牌卸下来。”小松说:“不用卸,是块假货。”我说:“车放这,人先躲开,这里也不安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多少有些道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这种环境。 离哨岗只有一百来米,跑到那小屋子后边的话,绝对比现在安全,但是要过去也不那么容易,因为哨岗里的人已经拿手电筒在照了,不管他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总之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如果没从赌档里跑出来的话,还有得说,现在一跑出来就是间接承认出千了,一旦被抓到什么也别说了,肯定会被“先奸后杀”,一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我们悄悄摸到了哨岗前边的那片玉米地,看见刚才出来的人已经进去了,趁着这个工夫,溜到了哨岗后边,后边是一小块菜地,菜地后边也是河。 这里的遮挡物很多,还算隐蔽,但我们依然连出气也不敢大声,哨岗和赌档一样,靠后边也有个窗口,如果弄出大动静的话,哨岗里的人探出个头就可以看到我们了。 总算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听得出来里边住的是一男一女,在那里叽哩呱啦地说着一些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们的事,听声音都是年轻人,那男的我已经见过了,晚上他还送饭去了档子里,想来要是在这干架的话我俩还是可以搞定的。 小松在我右边,所以没看到我的手腕在流血。月光挺亮,我发现出了很多血,但现在连个可以分一下心的事情也不能做(指抽烟),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包扎,我就把衣服脱了下来,让小松帮我绑在手上。 过了会儿里边又有人哇啦哇啦地说话,从声音上听得出是赌档里那个龙哥。先前是他一个人在讲单口相声,可能是感觉一个人讲效果不大好,于是三个人来了个群口相声,应该是在争吵吧。我用左手捻了下左耳朵,问小松有没有事,小松用右手捻了下右耳朵说没事。 过了几分钟,从外面开进来四五辆摩托车,不出所料正是档子里的人叫的,但遗憾的是没能抓到我们,扫荡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大伙忙得热火朝天,我俩在后边一直不敢动,蚊子很多,我俩牺牲了自己的血喂蚊子。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几辆摩托车开出去了,扫荡也差不多结束了。由于玉米地很大,赌徒们也是一时兴起,想来抓到了我们可以分点钱,抓不到,也没什么损失,大概是找累了,也就没往这边找。没找到人,很多人在咒骂,因为浪费了他们宝贵的赌博时光。我真想站起来与他们对骂,赶了这么多场子,头一回碰到耍赖的。看到他们没什么动静了,我想也该往回跑了,看了看手表快五点钟了,再不跑天就要亮了,赌徒们也快散了,到那时候要跑会更麻烦。 两个人又悄悄来到放摩托车的地方,看到赌档里的灯亮了,应该还在照常营业,但似乎又出了意外,哨岗里又有人出来拿个手电筒四处乱射,我心想,发现我们了? 我们两人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会儿那人走了进去,我们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应该没事了。我问小松刚才他们在讲些什么,小松说就是问哨岗里的人有没有见人骑摩托车过去,结果哨岗里的人办事不力说没看到,档子里的人就火了,质问哨岗里的人,哨岗里的人不服气就吵起来了。 小松问:“方少,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说:“没事,刚给刮的。” 小松表示要等那个大宇,我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就说真是刮的,刀能砍出这种款式的伤口吗?他还是非要搞大宇一顿才肯罢休。其实我比他还想,但能行吗?我说:“反正钱也已经到手了,大宇钱也输了,算了吧,而且现在咱们的处境也不妙,撤退吧。” 一番劝慰终于起了效果,我们将摩托车推出了玉米地,但又犯了难,摩托车不好上去,两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给整到了路上。小路上不好开,刚才是迫不得已才在小路上开的,现在很安静,如果还在这里开会有声音,有摩托车开过去肯定会被哨岗的人发现,得先推过哨岗再开。 车推过了哨岗之后,我们上了车准备撤退。清晨的风拂面而过十分舒心,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车上我笑言,水钱都没付就跑了,这可是头一回。所谓水钱就是在档子里赌,赌完了之后付给组局者一部分钱,有的是直接在赌注里拿的,我们这种就是谁赢了谁付,赢了十二万元多一点,水钱是百分之五,也就是六千元。 意外永远伴随着老千,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所以我也将“意外”这种东西理解得很透彻。所谓意外就是“一不小心”。 在赌档外面还有个放哨的,在我跑出来的时候我没见到,而在里边争吵的时候也不曾见到他,没有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我没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就是意外。 车开到了乡道上,大概五十来米远的地方停着四五辆摩托车,我们没在意,又往前开了二三十米,发现开不过去了,路被那些摩托车给拦住了。我坐在车后边本来快睡着了,一停车我往前一看,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将我吓得不轻的家伙,就是放哨的,看这阵容,大概剧情我也明白了。 想来我跑出来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不过装作没看到,通知了熟人在这堵我,可能我一直不出来,他就一直在这等,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他们似乎没想到我和小松一块儿,这个细节倒也不重要。守株待兔吗?也不知道这次是谁遇上意外了。 还没等我们开口,对方就说话了,他想要主动权嘛,一个喽啰说:“事还没有解决就要走吗?”又一个喽啰说:“出老千赢的钱不作数,留下钱这事也就算了。”这不是扯淡嘛,我又没赢你的,你着哪门子急啊。 小松也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轻声说了句:“坐好。”我用右手捻了下他右耳朵,表示没问题,小松说:“要钱得有本事拿才行。”然后油门就遭到了他的蹂躏,我们从他们的摩托车中穿了过去,可惜不是很顺利,小松的脚给刮得流血了。 对方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也对,这兔子守到了,岂有让它跑了的道理。我们在前面开,他们在后面追。距离一直在四五十米,我倒是不担心,显然他们的摩托车无法与小松这辆摩托车匹敌。 我坐在后边看着他们追,别有一番味道。我对小松说:“要不要带他们围着浙江转转啊。”小松说:“行了吧,烧油不算,我还要回家睡觉呢。”我一想也是,得把这几个兔崽子甩掉,如果直接开的话估计不行,虽然可以将距离拉开,但是万一对方打电话让人把我们又给截住那就难办了。 我问小松有没有小道可以走,他说这块还不大熟得往前走走,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小松说:“前边有小道,可以用一下。” 车到了小道上。要说优势的话,他们可能稍好一点,他们都是一人一车,我们是两人一车,但我们的车好,也算是平均了。开了好一会儿也没跑出结果,我急了,说:“能不能再快点,他们还在后边。”小松说:“没办法快了,路窄又不熟。”这下可犯了难,我猛然想到一件事,说:“你后备箱里不是有些工具吗?拿来用用先。” 小松是修车的,车上总有些扳手、螺丝刀这些修车工具,打开小后备箱就可以了。他不乐意了,说那是钱买的,最重要的是现在钥匙没法拔下来,也是,钥匙插在前面了,那怎么办? 没错,用钱啊,对,这玩意比什么扳手都好使啊。我从兜里掏了一叠钱,大概两万多元的样子,用手指将钱分为两叠。用手指分钱这个动作也是一个出千动作。我对着他们大喊:“我把钱还给你们了啊。”说完就开始扔钱。 这下可乱套了,路本来就窄,后边的人一看前边在撒钱顿时乱了阵脚,停了不是不停也不是。我得煽煽风,又大喊:“别追了,钱全给你们了。”他们可能认为我们真没法了又或是钱让他们开了眼,还真没追了,貌似还发生了追尾,跳下车就开始在那捡钱。当然咱不能把钱全撒了,毕竟我不是散财童子,手里是有两万多元,但不能全送人,要不然这趟任务就是替他们做了,这种买卖我是不会干的。 我估摸着前边手指夹着的钱大概有八九千元的样子,一边骑一边松,风吹得钱满天飞,还怪好看的。在我的面前活生生地验证了我们老师说过的名言“世界上最好的血型叫有钱就型(行)”。当时是讲什么课给忘了,这话一直没敢忘。 上午九点多,终于回城了,好累的一个晚上。不算飞掉的钱,我们一共还有十一万多元,一人分了五万元,还有一些钱得留到晚上请他们出去腐败用。小松没回家去了我那里,一是怕家里人说出去一次车就成这样了,再就是晚上还得聚会省得跑。回到家里想吃点东西,也懒得管三七二十一,看见什么吃什么,吃完了就洗澡。到浴室再看手腕上的伤口,很长,很深,像是告诉我,一个老千总有不可预知的意外,每次做任务看到这道疤能让我更谨慎。忍着痛洗完澡,下楼和小松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回家睡觉了。 晚上六点多,我俩还在睡觉,又有人敲门,我不情愿地开了门,一看是小礼。 小礼说:“昨天来过了,你不在,做任务去啦?哟,你手上是什么个情况啊?骨折啦!”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样我就来火,把他领进了屋,拿了一叠钱给他,五六千元的样子,算是喜钱了。这也就是小礼,别人可没有这待遇。和往常一样他不要,说是要我请吃饭,一番推脱也只拿了一小部分。 接下来的任务就简单多了,无非是喝酒吃饭什么的。每一次任务完成我总会邀请大家一块吃吃喝喝的,不是为了腐败而腐败,我不知道这样聚在一起吃饭哪一次是最后一次。 大概过了两三个月,有一次又和小松搞到了一块儿,谈到了这件事,小松说那个赌档没了。我也不关心,毕竟跟我没有多大关系了,但是没有了的原因我得算上一份。小松说又有一个老千去那里出千,但是被人抓到了,当场给灭了。由于人多,他死于乱拳之下。我想要是我没去过的话,那位兄台大约还可以脱得了身。 后来我也认真地对这个局进行过分析,如果那天我不下手,而是花点钱给大宇留下错误的印象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后来的地步,虽是有惊无险但也只能说是运气好。 这个任务算是到此为止了,下一个任务又将开始。 第十五章 千术 如大家所知,千术应该像个女人,让人好奇是自然的,让人会想了解她,然后占有她。只有等到与她在一起了,才会有最真切的体会。时间越久,体会越深。不过千术有一个比女人好的特点,就是你可以同时合法拥有很多个千术。 蓝道中人将千术大体归为两类:一类为文千术,即指出千时不留下直接证据;一类为武千术,较之于文千术,武千术的杀伤力更大,出千更直接。 文千术手法可以说是错综复杂,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宗主”。我将文千术作了些归类,这样的归类有利于手法的创建和结合。 文千术特点全部依靠手法而成,无须道具辅助,而且在出千时其他赌徒是抓不到的,只有序牌不行,打开牌面后会有明显的顺序,但可以用其他手法辅助一下。随便哪一副扑克牌都可以出千,不过就算你知道了这些千术的流程,真正能够练会练好手法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所以真正能称得上是高手的人不多。 文千术有五种基本手法。 发牌。发牌是千术中最基本的手法,也是最难练的,常用的几种发牌手法有:二张、中张(也被称做发牌手法中最难的一种)、底张、底二、双张和空牌。掌握好发牌类型的千术加上其他辅助型千术能使千术变得其妙无穷。发牌手法的特点给我的感觉是一点就破,但易学难精。将发牌手法掌控纯熟之后,还可以练习更高级的发牌技艺,这些后面再作介绍。 窥牌。窥即偷看。一个老千不仅能够发出一手自己想要的牌,而且要知道场上每个玩家手中牌的花色和点数。遗憾的是,很多古董老千并不看重窥牌法。窥牌手法练得好的老千不仅可以做到边发边认,还能边发边换,也可以发完再认。常用的窥牌手法有拱牌窥牌、力学搓牌、掌中窥牌。窥牌的窍门在于角度的掌握,掌握好了很自然地握牌和发牌便可以窥视牌面。对此我曾经与小礼做过激烈的讨论,因为他叫我进行记忆,我始终认为窥牌只能用来辅助,不需要大费周章。 序牌。序牌就是将牌按一定的顺序编辑好,这样就不需要其他手法来辅助出千。序牌的手法比较多,最易于掌握和使用的是弹洗法和抽洗法,这两种手法在我后来对千术深入的研究中,有了更深层的认识和更巧妙的用法。 移牌。移牌就是将有用的牌移到利于掌控的位置。一般用到的移牌手法有两种:一种是将牌搬下去,一种是将牌运上来。古典的移牌手法比较局限,移牌时只能整叠牌全部移动,非常要求速度和动作上的引导,且一次只能移一张。当然,移牌不仅仅只能运用于此,有的手法可以边派牌边移牌的,“御风”就属于移牌类千术。 控牌。从字面上就可以了解到,是对牌进行操控,正确来讲应为对牌的顺序或位置的操控。控牌是将某些特定的牌控制在利于取用的位置,或是进行其他有利于自己的操控,需要用到这些牌时可直接取用。控牌还有很多子类,前提条件是要知道所要取用的扑克所在的位置。 还有一些文千术手法或方法不在这五项里,但所占比例非常小,就不一一罗列了。文千术偏重于指法,武千术侧重于掌法。这是小礼的说法,我没认真想过这句话的意思。 武千术的特点是出千直接,且杀伤力大,但是是能被抓到证据的。比如偷牌、换牌之类。虽是很实用的千术技能,但是毕竟有致命的弱点,这种出千方式不被高段老千认可。一个真正行走江湖的老千最应该注意的是自身的安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武千术代表性的基本手法有这么几种。 偷牌。偷牌的手法有洗牌偷牌(掌牌)、切牌偷牌、弹牌偷牌等,差不多只要有触牌的机会就可以偷到牌。这种老千是可以抓个现行的,不过你的手一定快不过老千的手。偷牌类是武千术中最具代表的一种。 藏牌。偷来的牌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一般藏在手中、袖子里、钱堆里,也有人假借拿烟直接放到口袋里。 换牌。偷来的牌是为了换掉不好的牌,配出想要的牌面。换牌手法有弹牌换牌(用袖子)、手中换牌、桌上换牌等。 回牌。牌换好之后会剩下几张不需要的牌,这几张牌自然是要放回牌堆里边的。放在自己身上就是定时炸弹,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所以又诞生了很多种回牌手法,常用的有弹牌回牌、混牌回牌、翻边回牌等。 从小礼那里我学到了真正的千术技法,我认为那些技法足以登顶。 小礼却说:“一山更比一山高,要想成为高手,就要不断地学习各种新的出千手法。要想创立不为人知的秘技,就必须要集百家之长,学会高于百家之上的技法。当然所谓最高,是由最强的人来定义的。” 但凡技法都有个基础,千术的基础便是那些没有结合起来的单一千术,只有将单一千术练到一定程度,才能将千术进行结合。只有进行深入了解,才能创出最为合理、最合适的出千动作,也只有这样,才可以成为一个蓝道高手。 但凡技法也都有个高低,千术的高低还真是不好说,那种“练习的时间越长千术就越高”等讲法也很片面。 千术技法高低应该用两种准则来判定:一是难度,二是实用性。单一的千术手法中不存在难度。实用性好的千术难度不一定最大,难度大的千术实用性比不上某些简单的手法。总之有一条准则,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老千之间也存在着高低上下,但若在同一张赌桌之上,老千是决不会去比拼千术高低的,这其中的事情比较复杂,容后再述。 普通老千与高手老千之间的差距在于对出千所持的心态。前者目的单一,为钱而来,只要能骗到赌徒,能将钱装入自己的口袋就认为成功了。千术高手练习千术要持有骗过所有人的心态,也包括自己的眼睛,要有让自己的技法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心态,这样练出来的千术才是最强的千术。所谓高手,即能为人所不能为。 一般的老千是往正常动作中嵌入出千动作,而高手则是在出千动作中加入正常动作。其表象包括声音,绝对要求一致。我没有更加恰当的词去形容千术高手。 这也是前者无法跨越的鸿沟。练习千术时为了更快速练成一种手法,而强迫手的动作去适应一种千术手法,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做法。在赌徒眼里那种动作看上去怪怪的,而在行家眼里有那种动作的人就是低级老千。一个高段的老千,不管是否使用千术,表象应该保持一致。但再高明的千术毕竟都是假的,几乎所有千术都有一个视觉死角,就是不能让人从桌子底下往上看牌,好在桌子下面一般没人。 受熏子影响,我曾浅析。鸠摩智打不过乔峰,是因为他的武功博而不精,这是官方的说法。我想,鸠摩智要是将这些武功融会贯通再会乔峰肯定会赢的,如果还赢不了那就是金庸的不是了。 很多人练习千术都有一套自己的法则,有的是所有千术都能通用的练习方法,有的则根据不同的千术而定。比如练习的时候是先正确动作,还是先加速动作,是先将所有千术手法贯通后逐一练习,还是一个一个练习,然后再相结合。 我也有我的法则,只是我比较懒,只定了一条,即以最接近正常动作的出千动作为最成功的千术手法。 武千术小礼不怎么会,也指明不让使用。这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他定的那些规矩实在是很令人头疼。 关于出千的对象,我这人比较博爱,对出千的对象条件要求不太严格。小礼不让,说是千术只能用在官场、黑道、商道和已无法自制的赌徒身上,不能做局引本来不赌的人入局。说完还煞有介事地让我发了个誓。 也就是说不能做局,要做局出千的话,对象也是有限的。仔细想想发现只有“不能千本来不赌的人”这一条必须遵守之外,其他的似乎可以不用理会。那些赌局上的赌徒都已经是无法自拔了,你不千他,他的钱也迟早输光,这种钱谁花不是花。 往后的日子里就是练习。我并不感觉这是一种枯燥的过程,这个过程必不可少。千术手法其实就是种感觉,一种操控的感觉,好比骑自行车,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不能协调动作,感觉这不是人干的活,当有了感觉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用大脑发出指令,手脚都会很协调地做好动作。 真正单调的是记忆练习。记忆练习小礼也没做过,他只是说用这种方法是最安全的,还有几个已经构思好的手法(后来的“残影”与“越光”)必须要用到这种特殊的记忆方式。这让我感觉有点拿我当试验品的味道。练习起来很费事,不止是有时间来骑车就行了,脑袋还得工作。 他也对千术进行了一些改良。就拿序牌来说吧,比如五个人玩诈金花,要把好牌发在自己家里,牌的顺序分别是第五张、第十张、第十五张,只要牌叠到这个位置上,就可以拿到一手好牌。如果有人怀疑你做牌了或是有人抓千,可以毫不费事地将第五张、第十张、第十五张拿出来说是牌有问题,那就麻烦了。所以牌的顺序得做一下加密处理,可以将牌放在任意的位置或是放在自己知道牌的位置。在发牌的时候只要用发牌手法将牌取出即可,这样,安全系数就高一点。如果真混到让人来检查牌序了,那真是一个很差劲的老千。 如果真想要别人看不出牌被编辑过,其实就算是按顺序放置,对方也不可能看出来的,单手移牌可是老千的基本功。 出千的方法还要灵活。一种千术应该有很多应用方法,有的是用法不同,有的是手法上也略有差异。比如做牌,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出千就是让自己拿到大牌,这是人的惯性思维。其实不然,在牌桌上进行拉锯战的时候,得用更为巧妙的方法。同是出千,只要降低对手赢的概率即可,不一定要三张A对三张K才能赢,245照样赢235,这样做不仅可以赢钱,还能给对方留下错觉。不管是在什么样的赌局上,来大牌的次数过多,多少都会被人怀疑。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一局定胜负了。 但做这样“另类”的出千方法,有个前提条件,就是整个牌桌上的牌都要能控到,不能让别人比你大,最起码也得做到知道全部牌面。赢钱需要的不一定是大牌,只是比别人大的牌。 老千经常接触两种赌局:一种是赶局,一种是做局。赶局就是到各个不同的赌局、赌档中去赢钱,这种老千风险大,但赢的钱能够让自己转业之后,开始另一种生活。 做局需要有一个正规的身份,比如自己是个老板,就不用到处去赶局,别人会跟你来赌。千术在整个出千过程中并不是绝对重要的,做好一个局就至少成功了一半,只要参赌的人有戒心就不会下大注,再高明的千术也派不上用场。 第十六章 雷同的牌局 某天,大熊买了辆车,要请我吃饭,不去还不行,这让我头一回有了被人逼着吃饭的感觉。很久没有赶局了,我已至山穷水尽之境,蹭一顿饭也是好的。 到了大熊的店里,看见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店,随手拿了一包吃的就吃了起来。很久不见,他很高兴,问道:“结束冬眠啦?” 我回答说:“啊,差不多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 “晚上没事叫上小礼过来喝点。”他说。 我问他老婆怎么不在,这才知道,他老婆怀了孩子,回娘家休息去了。 他郑重其事地说:“你说会生个男孩还是会生个女孩啊?” 那我上哪打听去啊。这边只剩下大熊了,再过一段时间,大熊也得回去,在外边赚了不少钱,他最初的想法终于可以实现了。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想到以大熊为轴心的所有牌局都可以结束了,结束意味着可以大捞一笔。 大熊拿出一副扑克,说道:“来,让我看看练到什么程度了。” “没什么程度,但是能搞定现在的牌局。”我说。 他不愿意了,死缠着非要看一下什么是高级千术。我一再解释说单一的千术还没练完,结合的练习才刚开始,他就是不听,非要看一下,还冷嘲热讽地说我玩低调。没办法,我只能给他表演了一下。 我猛然间发现跟人借的钱已经快五位数了,要是再不去弄点钱,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有道是“山中方两日,人间已千年”,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错过了多少精彩。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往常,混迹于牌桌之上,不同的是,这次我是来收网的,很多以前没上过的牌局也上了。大熊反正要走了,也没人认识我,下了牌桌,谁认识谁啊。 我想第一个牌局应该多少有点纪念意义才行,奈何,赌徒的名字都没能记住。 牌局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基本上解决完了,只是在第N个牌局上卡住了,遇上了一个小老千,道行不高,调子高。 那是一个玩三公的牌局,有五六个人玩。首先我也是进行了一下自我介绍,还是大熊的小舅子。几圈下来渐渐和大家混熟了。刚开始不能出千,这是肯定的,可是有一个家伙却不那么守规矩。 那个人叫基哥,这是取他外号的谐音字,本来是叫“鸡”哥的。他是用一个机械的变牌手在偷牌。变牌手也叫鬼手,是那些练袖功练得不太扎实的人用于辅助偷牌的。在牌桌上遇到同行,哪怕只是个小老千,只要没有利益冲突,我也不会去坏人家的事,这种事情小礼也是有过交代的。 尽管有些小意外,但也没能阻碍我们的计划进程,或许是因为他的修为太低了吧。大熊坐庄家,我当散户,以大熊的千术搞定这种牌局绰绰有余,毕竟要掌控全局生死的牌只有三张。 有人说,一根火柴可以引起一场火灾。我不是那种俗套的人,引起这场火灾的是一个火机。 基哥由于出千没能赢到钱,大为不快,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颇有纵欲过度的感觉。我看他这般不快,心想该给他来点镇静剂,万一他出千穿帮了,我们也就没得玩了。别人出千还得替他操这个闲心,我这个老千得有多累。我拿了支烟递了过去,顺便帮他点了个火。事就出在这里,火机的阀门开得太大,他的眉毛和前面的头发都被烧焦了。 其他人一看这场景都哈哈大笑。基哥本来心情就欠佳,又玩了一出火烧眉毛,立刻破口大骂。他骂起人来特难听,具体骂的内容就省略了。 好像骂人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看到我也在那笑,他就忍不住了,似乎想冲上来打人,被众人拦了下来。大家纷纷劝他息怒,保重龙体之类的,我也赔着笑脸,说自己的不是,但心里早将他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火机是我故意给调成这样的,给大熊他们点烟也经常玩这出,他们都能躲得过,基哥没玩过或是没被人玩过,所以一下就中招了。 出了这种情况,我想改变一下原来的策略,于是给了大熊个暗号,他明白了。牌局散的时候,基哥赢了几千元钱,眉毛被烧的事早给忘了,还笑着跟我打招呼说下次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挺热情的人。 他的作为令我很冒火,尤其是那种只能赢不能输的心态和散局时候春风得意的表情,看来有义务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 于是我找到了瓜哥,问他什么时候去那个卖赌具的地方。遗憾的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再去了,我叫他写了个地址,当天晚上就买了火车票,去那个卖赌具的地方。 到站已经是第二天了,随便找个地方吃了点东西,随便找个睡的地方对付了一下。下午到了那里,跟老板说明了来意。见我如此心急火燎,老板也很照顾我的心情,我将情况给他介绍了一遍之后,他想到了办法。 当天晚上又回了浙江,外省一行大有收获,见到了很多不曾见过的出千道具,了解了不曾了解的出千方法,当然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还有幸认识了那个长得很夸张的老板军哥,以后碰到道具方面的问题也时常去麻烦他。 在那里买了一种可以改变颜色的油墨,这种油墨可以根据不同的温度变成不同的颜色,后来被广泛运用到各个领域,蓝道上也有它的踪迹。 有的扑克在出厂的时候就刷上了这种油墨,这种扑克在温度改变的环境下会产生变色的情况。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变,不需要将牌换掉,毕竟是能抓到证据的东西,在正规的赌局中我一次也没用过,真要换牌哪还用这么麻烦。 这样我便找到了降伏基哥的方法。与大熊一起商量了一下,将计划制订好了,就等着牌局开始。 又是一个熟悉的场景,几个赌徒在一个烟雾缭绕的环境下,说着不同的方言,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决。牌局一直在进行,除了基哥外,其他赌徒的钱都是可以赢的,基哥的钱就不用了,那是这次计划的经费。 牌局是轮庄的,所谓轮庄是轮着坐庄家。有两种轮法:一种是谁赢谁坐庄家,一种是按顺序来坐庄家,这里用的是第二种。 我坐基哥的上家,当然在计划之内,手里有三张处理过的扑克,一张黑桃4,一张梅花7,一张方片10,在我将牌拿在手里的时候将三张牌放在了牌的顶部。 在洗牌的时候牌被有顺序地放进了牌堆里,这三张牌是要全部发到基哥家里去的,不能让他赢。他肯定会偷一张牌,只要他下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为了让牌有足够的时间变色,我故意将这局的时间给拖了一下。 牌局果然很激烈,低调的基哥将牌扔进了牌堆,只是少了一张牌,没人发现。这一次轮到基哥坐庄,庄家派牌,牌派完之后,大家都在计算着自己的点数,他则趁机换牌。基哥在看完大家的牌之后,仰天长笑,准备收钱,将牌甩开之后,众人不解。 三张牌中的方片10,居然有五个红点、五个绿点,基哥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他不知道牌怎么会变色,但他知道自己袖子里还藏有一颗“炸弹”。 赌徒不傻,在半晌的沉默之后便是一阵喧闹。我用手抓着桌子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想点支烟,又用双手搓自己的脸,反正是一些奇怪的动作,好在场面够乱,没人理会角落里行为怪异的人。大熊早就出去了,我估计那小子应该是憋不住了。 这些赌徒很猛,这也在计划之内,不由分说冲上去对基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为了迎合大家的举动,我也凑了上去,可根本挤不进去。 基哥那堆道具也被搜了出来,剩下的就是领赔偿金了,我和大熊也都领到了一部分钱。看似是一个意外,可在我的眼中几乎所有牌局都是雷同的。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后面的牌局就不好再进行了,索性以此为收官之战,结束了这趟征程。我将外债全部还清之后,还剩下一部分闲钱,看来又复活了。 牌局一结束,大熊也就要回家了。走之前的那天晚上的聚会,等大家都散了之后,小礼那小子破天荒抽了几支烟。我们和大熊东拉西扯地聊天,天文地理、国家大事都聊,我很清楚地记得大熊说“以后不沾赌了”。 第二天大熊回家了。 我又失业了,好在上次的收获不少,足够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用为明天去哪吃饭而神伤。在家闲了很长时间,实在感觉无聊,又找了个牌局消遣一下。 在那里碰到了有一段时间不见的瓜哥,刚一见到我,他就用那能融化巧克力的热情握着我的手说要请我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这小子终于说出了目的。吃人家的嘴短,看来又有一趟苦差了。 第十七章 什么情况 事情大约是这么回事。前段时间,瓜哥去河南某地帮人运农产品到浙江来卖,那个加工农产品的地方也经常举行一些“活动”。货物的装卸又要花不少时间,没有地方消遣的瓜哥也就参战了,遗憾的是他那引以为荣的老千扑克没派上用场,因为他不会换掉整副扑克的手法。 在几番激烈的拼杀中,瓜哥手上的钱基本见底,生活质量也急转直下,修车用钱还得管人借,想在小牌局上弄点钱吧,过程又太漫长,而且还不一定能捞得回来。据他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去了我原来住的地方才发现我已经搬走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我。他接近热泪盈眶地向我诉说着这些日子的苦楚。我曰:“活该。”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怎么也得给人家个交代啊,而且赶局是我的经济来源,去看看是应该的。问了一些情况后,我发现这个局有点棘手,赌局中的人流动性大,局存在时间较长。 我们二人合计了一下,把身份什么的统一了说法。我本来想做一回老板,但瓜哥说我看起来有点嫩,说是老板可信度不高,于是我就成了“富二代”,做农产品的,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考察一下这边的货,是生意上的来往,与赌无关。 那里玩的东西也比较杂,好在以扑克为主。要不然我去了也是白搭,那时我对硬牌的了解不太深入,出千就不用提了。大约过了一个星期,瓜哥说第二天要去拉货了,其实这几天我是一直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说这段时间不是很忙,可以去。 一上车我就要求开车,并告诉他这种车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开,他信了。从小我就对大号四轮车感兴趣,这有现成的,于情于理都得过把瘾才行。 车一路算是平稳行驶。我对瓜哥说:“哎,来给我点支烟,我这抽不出手。”他拿了一支烟放到我的嘴里,火机一开,我习惯性地后仰躲开他的火机。我怕被烧嘛,这下方向盘被带得向右猛一打,车身向右边一斜与路边的树吻上了。 我脚下一顿乱踩,所幸将车给停了下来。天快黑了,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大清,反正那车斜在路边是不愿意自己上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人生地不熟的乡村野道上,两人手足无措地讨论着怎么把车弄出来,试行了几种方案,都行不通。我说:“得了,今晚就在这过吧,明天再说。”似乎他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两人就站在路边,也不敢去车里,都怕车滑下去了,搞不好变成陪葬品。 过了挺久,他终于冷得有点扛不住了,就说:“要不捡点柴生个火吧,这怪冷的。”要知道我穿得相当凉快,于是两人就地捡柴生火。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听到有“叭叭叭”的声音由远及近,我不由得站起来眺望,举目四望,漆黑一片。又过了会儿,看到一束微弱的光朝这边来了,是辆拖拉机,得救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老板远隔十几米就出来相迎,堪称热情。老板叫老何,瓜哥有跟他介绍过我,他是生意人嘛,来了客户理当如此。 老何把我俩拉到屋里好一阵寒暄,好在我从瓜哥那里温习了点关于农产品的基本功课,旁敲侧击地也从他那里听到些关于赌局的信息,加上入木三分的演技,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到饭点了,老何拉着我俩上了他的四轮小车,直奔酒店。吃完了就想睡,老何又给我俩在酒店安排了房间,服务的周到和酒店的服务员有得一比。 回到了房间两人倒头就睡。下午,我先醒了,看瓜哥那阵势是要将昨晚缺的觉给补回来。我把他弄醒,两人合计了一下,首先是上桌的问题,现在的情况与前期估计的相差无几,按程序走就行。 吃完晚饭,瓜哥就吆喝着要玩两把,要把先前输了的赢回来,老何也应声要玩。餐桌上多了两张生面孔,一是号称老何助理的小康,一是老何生意场上的朋友坤哥。几人都同意玩两局,于是就开局了。 由于老何他们前期准备不足,牌局开在了老何家里。在哪里玩牌我无所谓,这也不是要时刻准备逃跑的牌局,只要大家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就行。 老何热情地请我上桌,我说不要,一来是不大会玩,二来是这次带的钱也不多。老何不拿我当外人地说:“这是什么话嘛,上去就玩玩,没什么钱不钱的,要没钱了,我这不还有的嘛,不会玩,我们带着你玩嘛。” 我感觉上桌还挺容易,就说:“你们先玩,我先看会儿,先学习下。”这个看的过程,能让我很恰到好处地观察到场上的情况。老何一看人手不够,又打了个电话叫朋友过来玩,牌局在他们的张罗下开动了。 玩的是10点半,我将规则稍微作下讲解。10点半跟21点的玩法差不多,过10点半算爆,最多五张牌,闲家与庄家拼杀的游戏。庄家是轮庄,说是风水轮流转。这我倒可以理解,这种方法对出千有一定的阻碍作用,如果是连庄制,一个老千坐上了庄,下边的人会被洗劫一空。看来这些人对出千这种东西还是有点启蒙意识的,或许这也是歪打正着。 桌上算上我有六个人,我对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生意人,叫老蔡,是老何后来打电话叫过来的那个人,右手边是老何,再往右是瓜哥,左手边是坤哥,再左边是小康。也就是我的对家是老蔡,老何的对家是小康,坤哥的对家是瓜哥。 我装模作样地说要玩诈金花,其实是玩诈金花我感觉出千要好一些。诈金花是我经常玩的项目,对各种流程都很熟悉,再就是这个牌局如果按照10点半的规矩,顺时针方向来轮庄的话,我当庄家只有六分之一的机会,这样有点局限。10点半不能像诈金花一般,一局定胜负。虽说赌注很大,但在稳赢的情况下,我是赌注越大越有干劲的。而且10点半要出千比较被动,如果不当庄家的话只能换牌,换牌的前提是要偷牌,初到一张桌子上我是不会冒这种风险的,尽管大家看上去都有一种三好赌徒的感觉,不能偷牌的话,就只能用最被动的方法——挂花。 尽管对挂花很有把握,但是它又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在选择要不要牌的时候看到庄家即将派给我的那张顶牌有没有用。好在我们有两个人在桌上,要是拼概率的话,我们几乎是稳赢了,这让我仿佛看到他们的钱在向我招手。 说起挂花,我曾认真地教了瓜哥一个下午,什么记号在什么位置,什么方位表示什么牌点,据他说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全不记得了,看来这人一到更年期啊,就真只能洗洗菜,擦擦桌了。 牌局一开始肯定不能出千,挂花也不行。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看清桌上的几位赌友中是否有同行。挺长时间了,我还没上桌,一直坐在瓜哥边上帮他出谋划策,时而说他蠢,时而讲他笨。他坐不住了,冲我叫:“你行,刚那把牌就应该那么来,你没看到补上那张就赢了嘛,我玩多少年我不知道,你行你来啊!” 看着情况不大对,老何就打圆场,说:“哎,小方啊,他输急了,你别放心上,要不你也坐一方吧,这玩法也简单,我们带着你玩嘛。”于是,我上桌了。 索然无味的开场就不讲了,过了好些时候,我开始挂花了。牌还没完全挂上记号,我就没心思再挂下去了,因为遇到同行了。 我一边挂花一边观察着桌上的情况,刚把手上的牌挂完,就轮到上家坤哥要牌了。我一看底牌方片4,上面一张红桃5,9点了,正常的话,这种牌可以不补了,直接叫过,但他要了,派过去是张方片2,他爆了,正常的他应该摊牌了,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玩,到庄家后来摊牌的时候,他开出来的却是10点,红桃5、方片2和方片3。最让科学家无法解释的是那张打上了记号的方片4奇迹般地出现在牌堆里,这期间,他不曾向堆牌靠拢。 于是,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遇到同行是常有的事,但在我身边这么久却没被看穿的着实少见,可以说没有第二个,当然我也只能淡定地等着牌局结束。 我给瓜哥打了个未经加密的暗号,告诉他发牌上的行动取消了,牌点还是通过信号来传输。我想要再用“御风”来移牌有点冒险,“残影”就更不合适了,信号是个软方式,我很自信,很隐蔽。而且这期间我一直观察着坤哥的动作,破解不开的话,恐怕后半辈子都得失眠。 我利用牌有记号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进行着摸索,结果不太如人意,他的底牌竟然一直没动过,偶尔押一次大的,但也不动用手法,偶尔动一次手法,也没能让我看出个所以然,我气急败坏。 当然在赌桌上的历练也让我有了一种底线,决不会在桌上没事瞎嚷嚷。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和大家唠着家常,我知道其中有一个人是这个牌局的掌控者,“无意”之间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坤哥在这里的身份,他的现住址以及他所谓的职业等。 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利用挂花的优势尽量将钱流向瓜哥口袋,再就是观察坤哥。但是运气这种东西似乎从来不跟我一个姓,老何和小康的运气似乎好得很,在两个老千的攻势下,牌局结束之前,他们还是赢了。这是什么情况? 第十八章 老千 我知道再这么玩下去,跟瓜哥都不好交代了,于是,我谋划着下一步动向。我也知道,下了桌再去跟瓜哥交流心得纯属扯淡,毕竟钱已经到了人家的口袋里,理由就会变得苍白无力。我一直在思索着一个计划,酝酿着一个没有肯定答案的结果。 熬到了散伙的时候,老何还是那样的热情,将我俩送回了酒店。刚一回屋,我以为瓜哥首先会来一场质问,没想到他却一个人坐在床边抽起了闷烟,我没有心情跟他解释那么多,只是说:“你先睡会,晚上给你个交代。” 我也不知道上哪给人家交代,拿什么给人家交代。不过,那个计划,我得去执行了。 熬了一夜,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我下楼找了个卖早点的地方对付了一下,接下来是找到计划的突破口——坤哥。 一路上晃晃悠悠地来到他的住址,没有直接就上去,而是找了个公话亭,挂了个电话给他。这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万一人家正处于不方便接见你的状态或是不愿意跟你搞到一块,你冒冒失失地杀了上去,开场多少有些不讲究。 得到了肯定的信号,我上去了。敲门,打招呼,递烟,基本手续走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开门见山地说:“坤哥,小弟这趟来主要是赔个不是,小弟不知道这是你的局,要是早知道你在,我肯定不来。” “哎,既然来了,那些个扯淡的话都可以免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讲吧。在我看来你是个直爽的人,要是有事,你说一,我决不说二。”坤哥说。 “那我就真说了,小弟入行不久,经验不足,但我也自认为能撑得住一张桌子,我想知道昨天晚上,你是因为我的什么动作而看穿的?”我问。哥走的是迂回路线,得先找到个切入点再正儿八经地谈正儿八经的事。坤哥说:“在你上桌将牌拿在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也知道你有些道行,我这么一说你应该明白了。” 让我来分析一下他的说法,当我把牌一拿到手里,他就知道了,这并不是说他发现我出千了,而是从一些练过牌的人的习惯性动作上了解到的。没有练过的人发牌时持牌的手有多样性,没有章法,而练过的人不同,练过的人需要运用一种千术的时候,就有一种习惯性的持牌法。 段位高一点的老千能将千术融合之后做到持牌动作大致相同,不会出现用三种千术,就得有三种不自然的手形,但这也有一个弊端,久而久之这个动作会成为习惯,也就是说,牌一拿在你手里,动作永远是固定的。再有一点就是,坤哥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我是一个老千。 从他的回答中我知道,我在他那里还是有些价值的,至少,用他的话来说我有些道行。我接着说:“我明白了,只是凭感觉来说,你把我的挂花密码给破了,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哈哈,你不像刚入行嘛,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坤哥问。 “当我发现你将牌弹回去的时候,我想我们都发现了对方,自那时起,你就很谨慎地使用这招,而你又能恰到好处地要牌,我也就知道了。”我回答说。 “你不说倒好,我看过打堆的落焊手法,没见过用得这么精这么小心的,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开始进行破解的时候,我还补错好几次牌。”坤哥饶有兴趣地说。 “大哥说笑了,我也就是不想与人方便,而且这不没一会儿就让你给解开了嘛。”我恭维着。 “说起来你的发牌手法很怪异。我当年尝试过类似的手法,不过由于关键的地方总感觉有点钝,也就放弃了,但你用的似乎还不完全是这一种手法,直白地说,我对这个手法很感兴趣。”坤哥说。 看,这就叫切入点。我环顾四处,却没发现有扑克。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从柜子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副扑克,说:“来,让我看看吧。” “那小弟就在关公面前耍一回菜刀了。”我给他详细说明了过程,那个复杂的记忆过程还是令他叹为观止。 “老了,练不来了,看来到了时代交替的时候了。”坤哥说。我趁热打铁说:“大哥用的手法我也是琢磨不透啊,弹牌我也会,但实在无法解构你的手法。” “别大哥大哥地叫,叫我坤哥就好了。你如果用弹牌的思路去解构这个手法,够你想一辈子了。”他将扑克接了过去,拿了两张扑克用经典藏牌法扣在了手里,然后问:“我手里现在有几张扑克?”“两张。”“不对,是没有。”在他的手轻轻晃动过后,手里的牌真不见了。我下意识地往桌子下面去看,也没有。我问:“是在袖子里吗?”“在袖子里就没必要做来给你看了,牌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你找找。” 这玩的是什么游戏?我在房间里翻啊翻的,最后在柜子底下找到了那两张牌。 这种手法可能大家会觉得无法理解,但我负责任地说确有其事,这是一种得自小就要练起的手法,江湖人称童子功。能将牌用很小的动作飞出很远的距离,力道自是不小,要将力集于一点来发射,动作却又要顺眼。练的不是手法,是耐心。 当然到了这一步我要是不弄明白,我来这里就没有意义了。于是将牌拿了回来,请教他这个动作的过程和要领。他也没有糊弄事的态度,将过程讲了一遍。并告诉我,以我的年龄是不可能练得成了,骨骼都定型了,就不能再练了。呵呵,不练不是我的风格。 许多人认为老千是一种很吝啬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丝毫不顾及他人,其实不然,大多走江湖混蓝道的人,都是有血性的人,如果你大度,对方定然不会小气。当然也有个别人过于执著于眼前利益,反倒舍弃了某些可贵的东西。也别以为老千没有真正的友谊,他们也有两肋插刀的兄弟,他们的血,也是热的。 只是有些人磨灭了血气,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的利益,追求团队大方向的发展,那种人已经不再是老千,而是将赌博商业化的魔。他们可以泯灭人性地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很难想象,一个人入了魔,究竟可以拼命到何种程度。我不止一次与此类人交手,始终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追求什么?要说钱,他们这辈子也花不完;要说权,他们时刻沐浴着别人敬畏的眼神;要说女人,他们身边有着无数可供其泄欲的美女。 我想,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孤独与黑暗,他们只能不断用新鲜事物来填补内心的不安和惶恐。他们是用信任、亲情、手段来换取今天的一切,他们又得用金钱、权力、欲望来填补缺失的心。一个没有心的人,拥有再多众人望尘莫及的东西,也只能是画饼充饥。其实我们要的不过是一天三顿饭,一家三口人而已,只是,我明白得太晚。 第十九章 乱战 开过车的朋友知道,开车是件累人的事情,但并不是身体上的疲劳,而是心理上由于精神过于集中而感到疲惫。出老千也是一样,不是对车掌控不好,而是对路况复杂而感到头痛。 来坤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与他探讨一下今天晚上牌桌上的事,不敢有太多奢望。我来这趟是为了帮瓜哥捞回他的本钱,没料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牌打到后半夜,我越打心里越冷,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坤哥好一会儿没说话,我心里挺没底的。终于他说:“你对那张桌子有多少了解?”这又让我没办法回答。我直犯迷糊,这高人说起话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费解?只能说:“愿闻其详。” 坤哥说:“牌局之所以开在了老何家里,与更周到地招待各位没关系,桌子上六个人,其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参与出千,就是老蔡。” 那言下之意是老何跟小康也出老千了?不能吧,我刚才还说没人能在我身边动作这么久不被发现呢。 坤哥接着说:“昨天晚上你的脑袋被弄得很混乱,没有了条理,而意识里又总是向着我这边,那两个人出千的动作虽然不明显,不过你挂上了花的牌被换掉却没有被发现,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我明白了,他说得不假,过分的自信使我有了傲气,这份傲气让我自负了起来,忽视了那些巨大的细节!过分注重自己手里的功夫。出老千,局才是最重要的。有人曾经说过要以牌局为重,就是这个道理。我半晌没说话。他又接着说:“这个局我也是经人介绍才来的,来这里快一个礼拜了,一来才发现进了贼窝,这个局里有人有动作。你应该能明白,这样的局搞起来更容易,他们不知道这趟水有多深,用那种道具出千不仅很被动,就连观察和分析的时机都没有了。” 接下来坤哥又详细解说了他所提及的道具。那是一种能变牌的桌子,俗称变牌桌,制作原理我不懂,但知道它的用法。桌子上开了一道缝,一般会将绒布放在上面,这样缝就会被遮盖上,出千换牌是利用连接到桌脚上的一根线。如果你藏在桌缝里的牌,与你手中的牌拼凑起来有利,就拉动一下启动机关。将牌放入里边的原理也是一样,最厉害的是可以两家对着变。 我合计了一下,明明看上去是嘴边的肉,坤哥却一直没动,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搞不定,一种是时机不够成熟。第一种基本可以否了,以他手里的活,绰绰有余,看来是在等机会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按常理来说,如果各方面的进展都比较顺利的话,是时候下手了。 我顺应天意地提出来,这个局一块搞。 他也没拒绝,想来他心情不错。接下来他提出了一个方案,我才明白自己口中的以牌局为重,只是一句台词。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得上布局? 坤哥拿了一个变牌器给我,变牌器就是换牌的工具,由于诸多不便因素,现在市面上很少见了。他叫我将工具交给瓜哥,瓜哥拿了变牌器后交给老何,这是两人结盟的信号。他们的目标自然是我,毕竟我在这里的身份是个脑残的富二代。 这也就意味着,下一局的开始,他们就是“自己人”了,如此一来不管往后如何发展,都不会牵涉瓜哥,他的营生还可以照常运转。 然后坤哥丢给我几万元钱,说是算分红。我就不懂了,事儿还没办,怎么就开始分红了?他接着说:“你这时候在我这里没人知道,今晚下了牌桌就不要过来了,一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是没有再跑一趟的必要。还有就是你能信得过。”我一想,看来我走的是诚信经营的路线,懂了! 然后他提醒我,我的暗号太松了,一下就会被人解开!我本来是想叫他给点意见,但他的意思是这种东西就像安全套,用自己的比用别人的安全。 这些先不管,与他的交流过程告诉我,这钱可以拿。我拿了东西和钱,悄悄地回到了酒店,瓜哥已经睡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很默契地醒了,我将变牌器交到他手上,道:“这就是给你的交代。” 瓜哥又犯了迷糊,说:“这玩意能值多少钱啊?”我说:“这叫银行卡,你想要多少?”于是他懂了,我向他详细地讲了一遍计划。 当天晚上的玩牌阵容与昨天晚上一定要一样,几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算不准会不会来,就是老蔡,坤哥说他一定会来。 瓜哥的任务是去联络老何,用这个变牌器来证明他的决心。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一定要老何同意才行。如果这事办不成,就只能采用第二个计划了。 瓜哥找到老何之后,就提出要跟他合作,在老何眼里,我钱又多,人又笨,老何心中一番盘算之后答应了下来。他不知道这次他是在别人的坑里挖坑,挖得再深也不会出水,就算出了水,那也不是他的! 快到晚上了,瓜哥满脸喜色地回来报信说搞定了。我一直在房间里练习从坤哥那里学来的飞牌,练得入神了,“哦”了一声,说等晚上就好了。 两人刚准备起身吃饭,我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瓜哥很体贴,吃完了饭,向酒店要了一包野山椒(超辣),说是困的时候就来一个。 晚上大家都如约而至,无聊地走完了开场,大家都心怀鬼胎而又心照不宣地开始了各自的工作。 接近中场的样子,与先前计划并无太大出入,瓜哥基本已经清洁溜溜了,老蔡也输了不少,老何赢得不多,小康却是红光满面。坤哥示意,该下手了。 老何想的是与瓜哥联手,这样既减少了一个没有钱的对手,又能保证与我之间的生意来往,更大的好处在于他将赢来的钱流到了小康的口袋里,如此一来,下了桌他手上没钱,哪里会有分账这个节目呢?他只需事后跟小康数钱即可。 而我要做的是将桌上的钱先集中在小康口袋里,这样是给对手一个错觉,让他们松懈,再转而流向坤哥那里。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上,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们也用了个保险,那就是老蔡。 如果起了变故,我就将他们手里那些工具抖出来,这样一来老蔡就会找老何玩命。不止这样,事情一旦传出去,以前输了钱的人都会找老何玩命,所以,老蔡起的是软压制的作用。要是真开干,算下来,我们可是有四个人。 渐渐的,他们感觉到越往后越扛不住。不管他们变不变牌,结果都是注定的,当然这个过程中我们也没有太硬来,在前期做局的时候,我按计划加大了注码,还与小康赌了外围,目的自然也是为了能够更利落地结束牌局。 我们当真就是将钱慢慢地流过来的,没有逼着他们下大注,但是大家也都很配合我们的行动,自觉地将注码一次次往上提。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样子,计划就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当然也有些许的不对头,我桌上有四万多元,包里有两万元,瓜哥的家当全在桌上,有一万多元,算下来,这趟生意没赚钱。当脑袋的转速高达7200转/分之后,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坤哥是不是在套我? 输急了的老何也没有了往日的微笑,虎着张老脸,冲小康说:“拿点钱过来,我这玩不下去了。”小康似乎很尴尬,大约对自己进行了三次搜身之后,微微一笑,答道:“我这,也差不多了。” 老何点了支烟,眯了眯眼睛,然后说:“难得大家都有兴致,要不咱们玩点别的?”我心想,我的兴致是睡觉,莫非你想让我睡觉去? 小康不失时机地叫道:“也行,要不然咱们诈金花吧,怎么样?”都输成这样了,还有工夫唱戏,服了他了。要说换节目,你们直接拍板决定就好了嘛,一般这种情况输家提出来,边上的人也不会不同意,况且大家等的就是这个好消息。 后面的牌局进程在情理之中,但不论玩什么都没有一局定生死的事,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真正的二百五也没在这个桌上,用拉锯战赢钱,他们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忍痛割爱。 我想自己还是疑心重了点,坤哥并没有把之前的协议当成是玩笑,他竟然很均匀地将钱在桌上分了,这种人不多。 我很好交朋友,他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后来走南闯北地找牌局,他给了我不少帮助。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总在一旁听着别人的故事。但他的名声不小,一谈及他,认识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牌局的结束有些出乎大家意料,老何竟然玩着玩着抽风了,直接从椅子上以9.98的难度系数栽倒在地。我第一次见人抽风,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嘴里还吐着白沫,心里一种犯罪感油然而生,想着要是我不来,他就不至于这样了。老蔡说:“老何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想,这算是开脱的话吧。 几个人急急忙忙地将他送到了医院。赌钱的事算是落停了。在医院里,我将瓜哥拉到了一边,两人将钱凑了个数,瓜哥说算上前期输的赢了五万多元,我说咱们将自己的钱拿出来,赢的钱给人送回去吧,这也算是一种赎罪。其实老何家里家大业大,这点钱也不至于动了他的元气,只是这事儿让我们给撞上了,别的都不为,就为自己晚上能睡得着。 后来老何的家人来了,我们也没敢说是因为跟我们打牌而住的院。瓜哥将钱交到了老何他娘手里,说是大家兄弟一场凑的一点份子。 我们跟坤哥寒暄了一番,与大家作了个标志性的告别,要拉的货物也装好了,老何的老婆给签了个名,表示放行。 坐在车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瓜哥说:“行了,别他妈哭丧着张脸了,事儿都已经这样了,又不是你捅了他,而且你的意思也已经尽到了,还能怎么办?” 我没说话。 第二十章 赌档的风景 那个乱七八糟的牌局就那样云里雾里地结束了,我也对个中的情况进行了分析,赌桌上风云突变,如果不能准确知道自己的位置就会被动,甚至败北。手法自是要精湛,局的布置也要应时而变,计划要详细且周详,更要学会读懂人心。 后来据瓜哥的线报,自那一役之后,老何坐上了轮椅,赌是再也不沾了,生意也完全交给他儿子去打理了。我也没再与他们有过深的接触,还是按照自己的作息时间表安排着自己的生活。半年时间一晃而过,其间,我也在牌桌上与众赌徒短兵相接,但是,我始终认为钱够自己花就没必要泡在牌桌上,不过对手法的练习,却一如既往地痴迷。 从坤哥那里学的招式,我一直没有间断练习,练习其他千术手法时,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进程慢得令人倍受打击,要将动作变得协调都花了很长时间,还远没有坤哥用出来的效果,虽然力道是足够了,但动作还是太大,尚不能在赌桌上使用。当然我也没放弃,后来我将其命名为“瞬逝”,意为瞬间消逝的力量。 算下来挺久没去小礼那里了,于是跑去跟他喝酒。 他女朋友栗子做了一桌子菜,以表示对本人的欢迎,这是因为我近期无暇去蹭饭,平日里一般都是下馆子。 我问小礼有什么打算,不能一直在那里做下去吧。他说等到明年钱就攒够了,回家开个游戏场子,溜冰啊,游戏厅啊什么的。 我就说:“要是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些,可以支援一下。”“不只是钱没有到位,我有这个想法还不久,得摸清了情况做好了调查再打算。”他接着说:“方少啊,你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哎,你还别说,目前还真就想这么下去,我当时是那么跟你说的,现在我就是那么做的。” “你要是退出,我肯定是第一个赞同。”“你说我能去干点什么?哥的人生不一定要精彩,但一定要多彩。” 大家一直断断续续地聊着,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很温馨,很幸福,是家的味道。 吃完了饭,看了会儿电视,我就表示要撤了,小礼要送我。我硬是不让送,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晚上闲来也无事,想着还是找个地方消遣消遣,于是跑到了小洋家里,看有没有什么任务可以做。一进门,正赶上用餐环节,小洋非要我再喝点,于是又喝上了。 当着他家人的面,当然是不能问关于牌局的事。吃饱喝足准备往外边走时,小洋说他要先干件大事。出了门一人点了一支烟,我问:“什么样的局。”他说:“好局,都是土猪啊,放心,走不了眼。”一听这话我也就懒得问了,每回一问,别人回答得都跟这差不多,反正也没事,就去消遣一下呗。 局在一个高档酒店里,看起来还不错,在二十五楼。电梯到了二十四楼我们就下了,然后从二十四楼走到一个楼梯口,步行上楼。刚一上去,几个穿着保安衣服的人就把我们拦下来了,小洋跟他们解释说是朋友,熟人。想来这局不大,保安也就放行了。 局设在最里边的几间房里,整层楼都由组局者租了,为的就是怕有生人掺和进来,一旦有人告密,局黄了不说,搞不好抄了家还得蹲牢房。想来还是个有点档次的赌局,用的居然不是现金,而是筹码。 筹码的作用是代替现金,这其中也有很大的学问。首先,如果被警察给端了窝,抄走的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筹码;其次,这能使赌徒更猛地下注,玩现金多少会让人想到四个包子一元钱(当年市价),但用筹码赌徒就不会顾虑那么多。还有就是筹码方便携带,背一蛇皮袋现金在赌场窜来窜去也不是个事啊。 转了一圈后,我将小洋拉到了一边,告诉他我这趟来是出来吃饭的,没带几个钱,他晃了晃口袋,只听到筹码在响。来这之前我还以为是个私人局,这明明就是个地下赌场。 我说有没有单独的房间啊,这吵死人了,怎么玩。他说有,然后指着那些隔开的房间,可房间上都挂着Vip,闲人免入。 那都是为一些老板级的人物准备的房间,我虽有心能打下那些局,却无力得到批准进入房间。 小洋抓了一把筹码给我,叫我随便玩玩。这是叫我试探虚实的信号,反正来都来了,那就玩玩吧。 我仔细地盯着眼前的筹码,五颜六色的很好看,上边还印着Xx娱乐城,最小的是五十元,最大的是五百元,后来我知道这场子里最大的筹码是一万。 我就想混进贵宾房,但据说那不是一个是人都能进的地方,一般去那玩的人都跟赌场的管理者认识。要我在小台面上捞钱,还不如回家睡觉来得踏实。自打上回去赌档出千被打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被识破的,可一直没解开,我也就一直没敢去赌场里出千。 赌场大致是这样,最热闹的永远是玩骰子的,钱最多的是扑克台子,最少人玩的是自动机器,我最爱的是最美的荷官。 在赌场里闲逛,没事就这儿押一个那儿押一个,碰碰手气,玩累了就到旁边歇会儿,然后被憋无奈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步行梯的正前方,门是侧着开的,差不多也就是赌场的入口处。没进门就看到一妙龄女子拿个手机站在那里踱来踱去。那年头手机是很抢眼的风景,何况还是一位美女拿着,只是本人内急,也就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虽然是很急,却也没冲进女厕所。厕所虽然豪华,但始终是厕所,就不描写了。刚一出厕所门,看见那女的还站在那里,反正没事,欣赏一下美丽的风景也不错。于是点了支烟,找了个服务员,要了杯饮料,还是有点小惬意的。 赌场的前台就开在了这边,两间房连着的,主要是负责出售食品与兑换筹码,前面有几张空桌是供赌徒们用餐的。那女子慢步走向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我也貌似无意地坐在了她旁边的桌前。 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焦虑。我打了个响指,叫了杯薄荷酒,跟服务员说:“帮我送给旁边那位女士。”酒送到她的桌上,服务员跟她讲了几句,而后她看了过来,没说话,她又回过脸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差不多了,这表示她没有拒绝。我拿着饮料坐在了她的边上。两人都没说话,我突然发现自己做的是一个很神经质的举动。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烟,递了支给我,我手里的烟还没灭,跟她示意自己在抽。都到这个环节了,突然发现自己没话了。我做了个深呼吸之后,准备打个招呼。她却先说话了:“能借我点钱吗?” 哥啊,借钱之钱能不能先问我姓什么啊,你改天也好还呐。算了吧,反正钱也不是我的,刚从那溜了几圈也赢了点,一把掏了出来,把筹码散乱地放在桌上。她将筹码一下子全划拉过去,走向了服务台。我看着桌上的空酒杯,心想这酒精的作用还真大,杀伤力比千术要猛啊。 一会儿她从服务台走了过来,手上的筹码变少了,也变色了。从桌边走了过去,她丢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我吸了一口烟,发现都烧到过滤嘴了。 她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也没转身去看她,一口气解决完饮料,又若无其事地去找小洋了。那小子在一个骰子局里喊着,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他一看我在边上就问我赢了吗,我说没有,都输光了。他又要给我筹码,我说不用了,让他自己玩,我上边上转转去,待会儿走的时候叫我。 我无所事事地在赌场里闲逛,就想去找找刚才那女的。或许是清醒了不少,我想着那个人借我钱没个交代就闪人了,这算个什么事嘛。 邪门得很,逛了两圈下来没看到她的影,可能是已经走了吧,于是心里也释然了。人家又没抢你的,是你自愿把东西掏给别人,别说没凭据,就算有,那也是赌场里借的,这种钱赖掉也很正常。 我走到窗户边上,看着这座美丽城市的夜景,灯火辉煌的景色隐藏了多少令人痛心的过往?站了一会儿,身后莫名地出现了两个保安,这个我懂,他们是怕我跳楼。 奶奶的,今天撞上了什么鬼啊?我本来想冲他俩发一顿火,一想,那样做更像个要跳楼的,于是淡定地退了几步,又挤进小洋那里,对他说了句不舒服,想先闪。他忙得不亦乐乎,简单交代了几句,我就下楼了。 第二十一章 是我 到了楼下,我就寻思着去搞点什么活动,看着那广场上婀娜多姿的老太太们正在兴致勃勃地扭腰摆胯,我也想上去扭两下,奈何不会扭。找了个大板凳坐了下来,边上一对对情侣煞是令人心烦。我躺了下来,打算小睡一会儿,盯着天空发了一阵呆,想着刚才怎么就一冲动把钱拿给她了。钱不算多,但多少得给我个交代不是?坐在我边上的情侣似乎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旁若无人地吻了起来,当下我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起身走到了街边,准备打的回家,看到路边一个人低着头,以慢放速度往街对岸走去。说起来车流不算太大,但也不少,撞车这种事情,不在乎次数,快的话,一次就能解决。我当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着她的手腕往回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我冲她大叫:“你有病啊!” 没想到,拖回来的这女的就是刚才在楼上借钱那位。她没说话,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我一直抓着她的手腕,忽然感觉会不会抓得太重了点,马上说:“不好意思,我,我喝多了,你过马路小心一点。”借酒行凶始终是十大借口排行榜的前三甲理由,咱也用一回。 她一直没说话,我很识趣地转身走人。我走了一段距离,她从身后追了上来。然后就这样,我在前面走,她在后边走,像似曾相识的朋友,又像毫不相干的路人。尴尬的场面始终是要打破的,我停步转身问:“饿吗?请你吃点东西吧。” 一路走来我都感觉莫名其妙的,她不说话我也不说,我问她一些事情,她也只会说三个字,嗯,啊,哦,可把我闷坏了。后来,我们走到一条比较安静的街道上,进了一家餐厅。 我将菜单递给了她,她又递给了我,我一合计,之前已经处于亏损状态,万万不能为此国库空虚啊,于是,点了些“物美价廉”的菜品。点的东西陆陆续续上来了。我说:“心情不好吧,先吃点东西吧,你看要不要喝点什么?”想来她还是个正常人,接话道:“不必了,只是心情不好,想跟人聊聊天,谢谢你请的东西。”这让我心情大为舒畅,原来她除了三字用语之外,还会说点其他语言,忙说:“不客气,请问,姑娘贵姓?”“罗。”“芳名?”“宾。”这种问法在某个审问犯人的新闻中似乎见过。“那,是什么事情令你……”我心里明白,肯定是输钱了嘛。 事情与我所想相差甚远,人家根本不是在为这档事忧心。罗宾嫁于一富商之子,据说是因为那厮在外边有小三,经过几轮首脑会议,两人达成了离婚的共识,那时的她是不赌博的。后来索然无味的生活令人厌烦不已,在朋友的教授下才学会了这种解闷的方法,但也不是很热衷于这个。 她并不缺钱,但内心的孤寂是无法填充的,每当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就会感到无比的压抑,孤独侵蚀着她的世界。她只能找一些热闹的场合,混在其中假装自己很高兴。我就不一样了,我经常混在一个热闹的场所,假装有内涵。 本来说好是聊天来着,后来我完全就没搭上话,她一边哭一边讲,我拿了一包纸巾递给她。吃完了饭,我打算往家走,心想好在这种事情不是天天有,要不然还真够扛的。雷锋的形象在我心中又有了一次质的提升,心里想是不是还要将她送回去,但爱心也仅仅是在心里泛滥了一下。罗宾问我能否送她一程,我一合计,这世界上应该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从餐厅里出来,走到路边,我帮她拦了辆的士,然后看着的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转身往家走。 独自走了一段路之后,后边一辆的士就追了上来,后座的玻璃摇了下来,还是她,她说:“哎,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吧,以后好还你钱。”“哦,不用了,我也没电话,以后你记住别再去赌就是了。”“那你留个地址给我吧,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我没理会,一直往前走,终于到家了。 数日后,此事即淡忘。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在梦中被敲门声吵醒,是小邦来了,说要暂住几天。小邦比我大,认识他的时候他强烈要求我叫他小邦,难得有人好这口,我也就应了他。他非叫我方哥,难得人家有这份谦卑,于是我响应他的号召。小邦也是个牌友,他是负责帮我们找局的。以前也在一起玩,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好像他说过有点事。 我问:“小邦啊,有什么贵干啊?”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不有个局,想来找你过过手嘛。局在广州,玩得挺大的,你看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我把行李都带过来了。” “这样啊,时间倒是有,只是不太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边都安排好了,只等我们过去就可以了,你要是没事,就去看看吧,场子打不下来,咱就当去玩玩。” 我对朋友一直不存戒心,只是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人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推托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不知道,一个圈套正向我靠了过来。 三天之后,我们出发去了广州。头一次去那里,只觉得很热闹,的确,很热,也很闹。 动身之前小邦表示不需要带现金过去,当然这种事情,自己心里要有谱,人家说不用带只是个客套话,全花人家的银子也不好意思。 头天一到那里,就跟大家互相熟悉了一下。小邦在那里还有个兄弟,叫阿凯,看得出来,是个混混。阿凯貌似对千术很感兴趣,一直询问一些相关情况,我敷衍了事地也教了他一些。 吃过午饭,我独自到外边去逛,也没逛出个名堂。晚上安排了丰盛的晚餐,算是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在他们热烈的欢迎仪式中,我喝得晕头转向。我当时并不清楚,酒里是下了药的。 晚上有牌局是在意料之中的,但身体不配合我的工作,大家表示无碍,当是去玩玩。身体到了什么程度,最清楚的莫过于自己,我深知我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只是勉强坐在桌上打牌,那我来的意义在哪里? 几乎是被他们扶到了桌上。大家玩的是一种斗牛的游戏,五张牌,庄家和闲家之间较量,赌注很大,最低一千元,一万元封顶,允许举三次。所谓举,就是假如我赢了两万元,再全上,四万元再上,八万元还可以再上一次。 斗牛的输赢判定方法是算点数,1到满点,满点是10,7点以上的牌算翻点牌,最多五倍,这个局的确很大。 我莫名其妙地当了庄家,似乎是个愉快的开始,因为没输钱。我的酒劲已经缓了很多,身体确实还不受控制,好在晕了一阵之后,意识逐渐清晰,我极尽所能用一些软出千方式来与他们抗衡。 感觉尿憋得很,以尿泡涨破的死法成为烈士,多少有些不讲究,于是我叫小邦替我顶一下,然后我扶着椅子走到了厕所。 那厕所装修得跟个厨房似的,干干净净的让人不忍在这种地方办事。我拼命用凉水拍打着脸,期望能驱散那可怕的酒劲,对着面前的镜子照了照,眼睛有些发红。 斗牛最直接有效的出千方式莫过于偷换,但我凡是出千,皆不用武千术,更别说是千里迢迢到了这里。这水里游的都是些什么生物还不确定,一下水就脱光了,退潮的时候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一般我会制定几套方案对付一种扑克玩法。这个局,可以用的就是“残影”,但喝成这样,肯定无法很自信地拿出来用,手有点轻微的哆嗦不算问题,只是记不下这些东西。还有一种方法简单点,也是利用出二张,这种方法不需要盯着牌看,凭手感就可以。 在打牌的过程中,在牌的右上角将10以上的牌,全部打一个不太明显、又能感觉到的记号。打号的方法很多,道上的人一致认为最好是用戒指。其实不需要,手指上的关节一样有这种效果。打上记号之后,在发牌的时候,凡是感觉到记号的,就将牌留下,用出二张的手法,发给自己或是同伙。 斗牛不比别的赌法,别人不会太在意挂花,就算是别人看到了,说起来也无伤大雅,大家都不会去计较。就好比你在家可以光着,但在街上就不合适了,因为场合不对。 似乎这是个很不错的方案,但又有新问题,斗牛最多允许有四家,其他人只能买外围,牌一共是五十二张,挂上了花的牌只有十二张,有的时候,可能根本就发不到你手里。要是发到你手里了,每次手上都拿些花牌,碍眼得很。 序牌好像也不错,但牌要打点,再用手法防切,太过烦琐。要遇上防切的场子,根本就没必要用,这表示人家在防你。懂的人知道,还有种方法叫搭桥,我搭桥实在不行,他们说我只做豆腐渣工程,其实我也研究过搭桥,只是进度不尽如人意。不能让人有一丝的怀疑,是我作为一个老千的信条。 再有一种方法,就是下假注。做法是如果牌面大过庄家,就将手中的钱往桌上加一点,但加钱也得有一个手法,手中假装理着钱或是等待对方赔钱的时候,将钱用手指一分为二,下面一叠钱就可以刚好落在桌上的钱堆上,这样一来,赢的钱就能多上很多。笨拙的方法有时候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发跳张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加上其他的手法,打下这个场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回到桌上与众赌徒过招,坐在我上家的汪总,冷峻的外表下有一颗火热的心,这一点从他下的注可以看得出来。下家坐的是一个白面书生,就叫他小白吧。他滔滔不绝地演说着,为这个无聊的牌局增添了不少生气。阿凯坐在我对家,这也是为了某些事情而设定的。观众不多,这种局,能进来的都是些熟人。 观察好了之后,我开始挂花,也用上了一些其他手法。控五张牌肯定没必要,每次都是翻点牌,多少会让人有些不愉快,我决定控三张,剩下的两张跟他们赌概率。想法倒是不错,但在后半夜根本没办法出手。后来回想起来,那不是一般的酒。 赌到早上的时候头像快裂开一样痛,好在是输了钱,要不,真不好意思开口说散场。大家好像不怎么在意昨天晚上的战况,有人输了三万多元像没事似的,这让我感到很安慰,甚至有点以身相许的冲动。 白天不算无聊,因为梦中的内容很丰富。晚上大家又举杯鼓舞士气,我估计着自己的酒量,点到为止,决不喝醉,但也装作醉得不行。吃饱喝足之后,牌局却没有照常开动,理由似乎是少了人。 得,落得一晚清静,有了时间,我就在思索昨天晚上的细节。庄家并非一直在我手里,当有人抓到了牛牛的牌,也就是翻四倍的那种牌,原来的庄家就要下庄,由抓到牛牛的那个人当庄家。 我坐庄的时候应该是没输的,当主动权交给对方之后,就是在与人打概率,这时候只能尽量下小注,等待自己再次拿到主动权再出手。输钱就是在这个拉锯的过程中。为了使这个环节不变成我的致命弱点,我动手做了一个道具,正是这个道具,让我变成了个杯具。 这是种很简单的出千方法,行话应该叫万能牌角,先找到一副与赌桌上用的扑克一样的牌,然后剪下一两个牌角。牌角最好是数字点,使用起来更加灵活,这些牌角经过处理之后可以藏在戒指里,如果手上的牌凑不出好点数,就可以将戒指里的牌角取出,然后滥竽充数地放在牌里凑点数。 制作过程和使用方法都很简单,但也要求一点技艺,不能有痕迹让人看到,最重要的是身后绝对不能站人。我相信比起偷牌,这种方法更行之有效且干净利落。 晚上一直捣鼓到自己满意了,才放心去见周公。 第二十二章 难忘的任务 牌局就像大姨妈,不到时候是不会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没喝酒的缘故,看着桌上打堆的钱,我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但还能出手。 第二次开局没打多久,他们中间就有人接了个电话之后退了场,倒有人还愿意再上,不过看上去已经没什么激情。其实那时候我就应该明白这是个局,他们喂饱了我,也知道我不会就这样收手,但又不想在我这条已经上网的鱼身上浪费诱饵,人一目光短浅真是可怕。 这轮打完之后,我没有太多悬念地取胜了。第二次交手,感觉好极了,不免被大家说得有些晕晕乎乎,其实让人醉的,除了酒精还有奉承。 把账算下来,输的赢回来了,还赚了四万多元。 第三次交锋,也是最后一次。我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要不然我就不去了。直接快进到高潮部分。 我是庄家,但已经输了很多钱,甚至必要的时候要通杀了。汪总下的是四万元,小白两万元,阿凯也有两万元,加上外面观众下的钱,加起来有小十万元。我小心翼翼地进行着每一个动作,同时和大家讨论着上一局牌的趣味细节。 我将洗好的牌放在桌上,示意汪总切牌,然后开始发牌。小白打趣道:“方哥的发牌,很有周润发的感觉啊。”我的笑容不变,心中却疑惑顿生,刚才出了个底张。他是看出来了,还是在开玩笑?或许这只是一句调侃的话,总之,底张先暂停使用。我接话道:“白哥说笑了,周润发是大家对我外表的误解,其实我有一颗西门庆的心。”众人大笑,好像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我心想,平了你还用得着请周润发?这只能算是个伪高潮,惊鸿一瞥间,我发现,自己好像是被算计了。 得出这个结论是由于上一局的通杀,在收钱的时候,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从而联想起来好像可疑之处太多了。小白固然有钱,但赔钱有出入的时候丝毫没有平常赌徒那般叫嚷。你钱多我管不了,我赢了,你多少来点吆喝声才符合情理吧?加上之前断断续续可有可无的一些信息,我想自己是在圈套里了。 诸如其他人坐庄,他们不会去计较赔错的钱,账面上的事很不在意,而当我坐庄时,他们就跟卖菜大婶一样絮絮叨叨的。前面两场这种情况不明显,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参加这场淘汰赛,还有那些观众朋友们似乎很能恰到好处地下注,手势、眼神、话语,这些都算得上是没有痕迹,一旦都联想起来,似乎又都有迹可寻。从开局到现在,不间断地出千,还是感觉回天无力,钱从我这里慢慢流进来,很快从阿凯那边流出去,到了这里我也就不能只当他是输急了。 当下作出一个决定,跟他们拼概率,尽管我这对个词一直都很不屑,却不再出手了。这期间可以用来观察他们的行动,如果对方在动作,将密语解开或许能顺着捞一点,如果是我多疑了,那最好不过。细想不难发现,此地不宜久留。 情况其实也不是很复杂,我只要找到一些证据来证明这是个圈套,或是找一些证据来证明这不是个圈套就行了。事实证明,老千心细是必须的,阅历还是要丰富些的好。 经过一番摸排调查之后,我发现突破点在汪总身上。外围的几个观众与他之间似乎在传递一些微妙的信号。我想先将他的信号解开。解开肢体或语言上的密语是一件非常费时间的事情,得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才行,也可以用些方法去诱导对方,进行试探,能有这么多的时间我还不如先回家生孩子去。 注意力基本集中在这个上面了。自己好管,可有人就不乐意了。阿凯好像按捺不住了,不断向我使眼色,甚至在对话中有些直白地质问我为什么还不出千? 基于我自己的理解,十也到得了八九,不禁出了些汗,纵使手上有神通,却也敌不过万水千山的隔离和众赌徒的齐心协力。 这要是个局,真不知道是看中了我哪点,这些群众演员的水平不得不说在摸索中已经进阶到了路人甲的境界,我也不想了解为什么枪头是指向我。 看起来又是个得跑路的局,直接抽身似乎不妥,到小邦那边也不好交代,于情于理都得找到一个必须离开的借口。而现在要做的是将手里的戒指处理掉,虽然他们好像都没察觉到这个动作,但性质已经发生根本的改变,它不再是一把指向敌人的刀,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落幕了。小白是我的下家,也是现在的庄家,他很利落地发完了牌。我将牌拿在手里凑点数,打开牌面,我发现是六张牌。斗牛的规矩是四六不开牌,如果我当即说明手里有六张牌,那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我心存侥幸将牌凑好点,做好了将牌弹出去的准备。好人太多也误事,明明是合握在手中的牌,却有人当众提醒道,说我的手中抓了六张牌。若我的起式手法是“瞬逝”,也许他们也抓不到现行,但普通的回牌方法是不能瞬间当众处理掉手中多余扑克的。 好了,发展到了这里,就只能即兴发挥。 我理直气壮地冲他大喝:“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手里六张牌了?说话给我规矩点!”与此同时我做了一个动作,将一张牌弹回了袖子里,这是权宜之计,当下,只能先将牌开出来。 我将牌甩在了桌上,他冲了过来,似乎不管你几张牌,老子说你六张,五张半也不行。大家主动给我俩让出了个场地,示意打架请随意。得感谢大家对这起纠纷的理解,得亏是散开,要是凑拢过来我就只能遁地了。 我也以为他会冲上来就开干,要是那样还好一点,毕竟还有两个自己人,但他将桌上的牌拿了过去,合在牌堆里,然后一张一张地数,进行到这个环节,我完全成了菜板上的肉。 袖子里的牌变得没有任何价值,虽然身处险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招用得很好。如果我回牌,汪总的牌已经在牌堆上,大家都看见了他的牌,回的牌只能到牌顶,这样一来也能抓得住我,如果我不回牌,他便可以直接抓现行。 这两种方案都不好实现,但都是可以解决的。而他现在的意思,是只要牌多或少,都直接算在我的头上。现在唯一能解开这个套的就是边上的小邦和阿凯,只要他俩出面阻挠,甚至是推搡中将扑克撒在地上就好,那就还有挽救的余地,但他们将路人甲的角色升华到了观众的角度,眼神很暧昧啊。 牌一张张地在数,我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是心中诅咒这个愣头青。现在哪怕是袖子里的牌处理掉了,他愿意给我扣顶帽子,就是没少牌,我也没好果子吃,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 从袖入手,用“瞬逝”把牌飞掉了。 虽然有人看着我,但也没吱声。或许是以为我在那抽风,看来是不太愿意将注意力放在我这里,尔后又聚焦到了那个数牌人的身上。 我站在椅子后边,神情很淡定。我深知,只要露出一点惧色,后果将不堪设想。我点了支烟,冲他说道:“牌要是没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小邦究竟是站哪一边不得而知,太硬的话还不能说。 他没有回话,一直很专注地在数牌,小白的嘴角有一丝微笑。当然,只要没数错一定是五十一张。众人齐刷刷用质问的眼神看着我,我用假装无辜的眼神与他们对视。 刚才数牌的愣头青走了过来:“怎么说啊,啊,怎么说啊!”他一声比一声大地叫着。我用平淡的声音答道:“这么多人玩牌,少了牌,就来找我,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 “说不过去?我就看你偷了张牌,现在少了一张,我不管那张牌在哪里,现在我输了十多万,你先把老子的钱吐出来再说。” “兄弟,说话得凭良心啊,你输了,我能理解,可那跟我没关系啊,再说了我也没赢啊。” 我也有点急了,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们都直接看着我,要不是一伙的,他们不会这么整齐。这种场面我见过,没有一个开小差的,等的就是一个结果。如果我承认出千,钱被拿走是小,不一定能完整地走出去才是大;如果我不承认出千的话,走到这一步,钱一样会被拿走,但人身安全可以在谈判中得到保障。所以哪怕是开干了,也一定不能承认那张牌在我手里。 玩武的人好像不喜欢跟人嚼舌头,他一个清脆的巴掌啪地扇到了我的脸上。可玩文的人也不太喜欢享受这种待遇,我的血液当时就沸腾了起来,没有了一贯的思考方式,失去了冷静,脑袋里想的就是将他放倒。 我抄起一把椅子砸到了他肩膀上。打架只要是出了手,就没有点到为止的说法。我又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却没舍得砸他。我看到了里面有一个烟头,还真是个烟头,但后边有个不太显眼的黑点,是被下进了个摄像头。这应该是他们的后备力量,就像是猪群冲散取经四人组,八戒在里边还真是不起眼,我也就全明白了。 在停顿了一秒钟后,我被他踢了一脚,直接踢到了小腹上,随着桌子一起移了有一米来远,当下一阵剧痛袭来。我化悲痛为力量,那个失去了意义的烟灰缸被我直接拍到了他头上,他顿时就直接栽在了地上,流了很多血。 我一只脚踩在那个愣头青身上,用烟灰缸指着众人,喝道:“各位,今天与这位兄弟起了争执,并非出自本意,大家要是想要了我命,我奉陪到底!” 场面好像是稳住了,要单挑我还有点把握,但架不住众人的齐心合力啊。在我故作镇定地点了支烟的瞬间,一把椅子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关到了一间破房子里,情况与当时在赌场出千被抓有点雷同。我半眯着眼睛,感觉一阵剧痛袭来,强忍着剧痛没有出声,我知道,要想跑出去,就不能让人知道我醒了。 悄悄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负责看守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小白。边上有两个窗口,有一个居然是开着的,这窗怎么都没个防盗窗呢?如果我此时纵身跃出,不知道身体其他器官是不是能给力配合一下。 我想转身看一下后面环境是不是更好,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身下有一些稻草,身体一挪动就有声音,我索性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我庆幸自己没有一口气直接跳下去,这里少说也是七楼以上。 大家看到我这么早就起来,似乎有点失望,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还带着节奏。 房子里有些简单的桌椅板凳,小白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两个小弟将我押到他的面前,狠踢了一下我的膝关节,迫使我跪了下来。忍着剧痛,我又站了起来他故技重施了一次,我又站了起来。搞了三次,小白不高兴了:“别踢来踢去的,这是位贵客,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这个死伪娘! 现在不用抢什么主动权,听他的话再答复才是实在的。似乎我站着与他对话他有点被俯视的感觉,他也站了起来,说:“大少爷,其他的话也不想跟你多说,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应该很清楚。”然后他从兜里拿出了我戴的那枚戒指,甩到了我身上。 “我们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家都输了点钱,你看是不是要对这事负点责任?”我的大脑是从未有过的清醒,看起来问题还是比较好解决的,问道:“我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小邦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小邦啊,他只是负责将你带过来玩牌而已,但你自己不洁身自爱,企图耍手段出老千,就谁也不能怪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原本谁也不想怨了,自己做的选择就没想过要别人来承担后果。但心已经凉透了,原来称兄道弟的朋友,为了利益可以将友情作为筹码,甚至出卖自己的良心。说起来,玩到这个份上,良心什么的早就不能再作为谈资了。 “我没心情跟你们谈什么赔偿,身上的钱你们已经拿走了,另外还有一张银行卡在小邦房间后右边第三棵树下,密码是199709,里边有六万多,只有这么多,够你们这趟演出的费用。希望你们也能直接点,这次交手我虽一败涂地,但最后有一个要求,让我再见一下小邦。” “哟,兄弟够爽快啊,直说吧,我们的任务只是负责看守你,至于对方要开什么样的价码不是我们该管的事,而且阿李让你打得往了院,后期要花多少钱还是个未知之数。刚才你所说的,我们马上会去核实,至于小邦,不用你找他,他会来的。”说完之后他便走了出去,看着我的那俩人也说话了:“兄弟,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希望不要让咱兄弟为难。”真是很熟悉的说辞,然后他俩拿了绳子将我捆了起来,捆得跟个粽子似的。 我就地躺了下来,右边脸颊肿得厉害,全身的一阵阵疼痛也比不上那死寂的心痛。他俩就地玩起了骰子,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不再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已经没有了逃跑的念头,带着来自地狱的创伤就无法自在地进入天堂,只想一直这样躺下去。这便是一个战败的老千,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嚣张什么啊,躺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就算是这么个小小的念头,也不能完整实现,因为小邦来了。他将门打开后,后边接着进来了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看我像个粽子一样躺在那里,他好像没有太大的触动,将我扶了起来蹲在地上,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道:“兄弟,你受委屈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对他,我并没有太大的仇恨或是根本不屑去仇恨,复杂的情绪让我固执地说道:“兄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扇门,我自己走得出去,本来想告诉你咱们兄弟没得做了,但我认为,这一次,你也没赢。” 旁边的众人一言不发地听着我俩的对话。小邦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扶着我,打算出去,我将他的手推开,忍着剧痛步履维艰地走出了那狭小的地狱。 气氛很凝重,像送葬队伍一样沉默,他们跟在我身后。到了楼下,小白笑脸相迎,笑道:“兄弟,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白老三做事一向原则为先,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好说,各位,后会有期了。” 小邦从后边追了上来,塞给我一叠钱,带着哭腔说:“方哥,兄弟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好了,你别说了,我说过,你也没赢,不对,你输了。”把钱直接丢到地上,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最后回头的刹那,似乎听到他心中的哭泣。 钱与情,永远那样令人难以割舍,今天在这里受的创伤,时间也无法将伤口抚平。怪他?恨他?又或是杀了他?这些也都难以改变铁一般的事实。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不吃点皮肉之苦还真就成长不起来。那些看得见的又怎么能算是伤口?再怎么曲折离奇的故事,也比不上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抛开那些事情不说,接下来又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我没钱了。 第二十三章 落魄的日子 “身无分文”这个词我不大喜欢,但现在它是那样贴切。下面要做的事情是先返回浙江。走回去吧,这个想法好像不太成熟,边走边跑吧,难度系数太大。还是先打个电话求援吧,唉,这主意最与现实主义接轨,只是现实主义这种东西的确有点令人神伤。 首先,有必要来论证一下所谓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当你拿起话筒打电话的时候,老板会送给你一个迷人的微笑,尽管你不需要。这个叫理想主义。当你放下话筒的那一刹那,老板再次送给你一个微笑,提示你交钱。现实主义就油然而生了。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我再次感到纠结。 这可如何是好,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但好像今年不通车啊。于是我一路走啊走,一直在街上乱转,以求得到一点启发性的灵感,看看是不是有瞬间发财的好事出现在我面前。事实证明,发财可以有,但要时间久。 还是卖艺去吧,首先是准备道具,报纸一张,扑克一副。看来这个主意既能瞒得过现实,也能欺骗得了理想。别说我穷,扑克还是有的。 我来到一个还比较热闹的地方,就地坐了下来,面前放了一张报纸,上写:倾尽毕生所学,下书:为求车票一张。 此举立即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摆摊的各路人马也纷纷向我的到来以翻白眼表示祝贺,他们怎么就不愿意将这理解成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呢?看来不单是同行才会有三分仇,同一片地方也能有仇。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眼珠子掉下来,哥也要将此事进行到底。 首先是不可或缺的开场白仪式,我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小弟今天为大家带来一出别开生面的表演,但小弟落魄于此,若是小弟的表演让大家满意,请为小弟回家之计,作绵薄贡献,小弟感激不尽,若是小弟的表演让大家失望了,也请给予鼓励的掌声,谢谢各位。” 说起来令人欣慰的莫过于开场白之后稀稀拉拉的掌声。我将最能体现出视觉效果的几种手法尽全力展示给大家看,牌在掌中出现,而后消失,又出现在口袋里;杂乱无章的扑克瞬间出现不可思议的顺序等。效果好像不错,也许是出于同情,在他们的议论纷纷中我收获了半张车票钱,钱虽然不多,我很高兴。 收起家伙,我一溜烟跑到一个拐角的小餐馆,欲饱餐一顿,还加了两个鸡蛋。除去吃饭的七元五角钱,我还剩下四十二元钱,明天再表演一场就可以“衣锦还乡”了。我不禁有点得意了起来,这可谓是绝处逢生啊。 生活就是这样,不需要丰富的物质,但别少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当然我不是说我美。 我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晚餐,忽然一个黑影闪现在我的面前,说:“大哥,你带徒弟不?”这,难道是失传已久的移形换影?带,带徒弟?我只知道做饭要学,吃饭还要学啊?见我没明白,他又说:“你有那么厉害的技术,怎么不去打牌呢?卖艺能赚几个钱啊?”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我是个做生意的,不会打牌,那些魔术手法,只能拿来看,没什么太大用处。雕虫小技,就更谈不上带什么徒弟了,谢谢你啊。” “大哥,你别诓我,那么溜的手法怎么能算是雕虫小技呢?” “呵呵,你想啊,要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那我还上街卖什么艺,对不?” “我看大哥确实也有难处,你看这样行不?我交学费,你教我,教我点容易的就行。要不就这样也行,你帮我去打牌,赢了多少,咱俩三七开,你要是感觉不行,二八开也行,怎么样,大哥?” 场景大约是这样子的,我在那吃饭,他趴在我桌上,神神叨叨的,声音还很大,周围一些人投来不解的目光,有的还在议论。那就先答应下来吧,多少还有点好处嘛。 拐了十二个弯,穿过七条巷子之后,我跟他来到了一间不算太宽敞的房子里,屋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皮味道,一些简单的桌椅摆放在大堂里,桌上横躺着几本小学生课本,一时间竟有些亲切的感觉。 他介绍说这是他家。他又是泡茶,又是递烟,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看起来这里除了他老婆值点钱之外,好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也懒得去对他的身份进行猜测,那些事情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首先,我得给自己找个理由教他,江湖救急似乎还不错,那就少教点,也少收点好了。至于当年小礼给我出的题,我还是不问他了,想来一般人都答不上来。 一个老千要用引以为豪的千术去换得一张回家的车票,想到这里,我又不想教了。老千虽然是个被人唾弃的行当,但在我心中,“千术”这个词永远那么值得尊敬,它是歧路天才们的智慧结晶,我不想将它与一张车票等值,就算回了家,又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兴冲冲地将扑克买了回来,看到我在那里发呆,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就问我:“大哥你不是哪儿不舒服吧,扑克买回来了,你看?” “哦,没事。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用你的答案来决定我的答案,你看怎么样?” “行,大哥,你问吧。” 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绝妙的提问,于是说:“这样,你给我说说你的事,然后我再来根据你的情况作决定。” 他叫信天,那是个漫长的故事,漫长到让我有长话短说的冲动。他因好赌而输钱,因输钱而起了出老千的歪念。想想有时候不单是牌局雷同,赌徒的故事也很雷同。没赌过不会懂的。 我将扑克放在手上,一个劲地告诉他动作要领,他也学得非常认真。在那里我第一次详细教了别人如何出千,如何防千,如何做局,如何破局。他很满意,如果说钱的数目与他的心意成正比的话。我告诉他,我只是要点钱买车票就好,还有把今天晚上的住宿问题解决一下,然后数了两百元钱出来,其他的都还给了他。 他表示要留我在他家住一晚,我想了一下,今天晚上在这里过夜的话,多半会没时间睡觉,于是拒绝了。他跟我要联系方式,说是为了以后方便报答我。我说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情我不会寄什么希望,只是希望别方便报复我就好。 临走之前,我再三叮嘱他没有练到收放自如之前千万别贸然出手,等赚了钱,切记不可沉迷于此,他表示理解。我忽然感觉自己还有点像个人的样子,之后就走向了巷子的出口。 本来是想找个旅馆什么的睡个美容觉,但心绪不宁也睡不着,就走到了一个公园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躺了下来,草有点扎人,但不影响睡觉。点了支烟,回忆了一下这趟征程,迷迷糊糊地就想睡了。 但总是有那么些事会在关键时刻发生。不远处一对不知道是开不起房还是想寻找原始浪漫的情侣在那办事。心烦意乱的我大吼了一声:“哥啊,声音调小点,这还要睡觉呢。” 那边直接静音了,我很满意地继续睡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年轻人,杵在我前面,瞪着我说:“这地方不是你家的吧,老子爱在这干吗就干吗,轮得到你说话吗?你吼什么吼?” 来者不善啊,我撑着地坐了起来,说:“那你的意思要怎么着啊?就像你说的,这地方不是你家的,你干吗我当然管不着,但麻烦你别影响我睡觉。” “起来,起来。”应他的邀请我站了起来。接着他一拳打到我那块还未受伤的处女地——左脸上。这段时间也不知怎地,怎么老是要动武呢?早知道就多跟熏子学两招了,不为打架也能防身啊。 那环境也真不是个适合打架的地儿,连块砖头都没有。一拳被他打得退了好几步。思前想后的,拿鞋子跟他拼好像没多大杀伤力,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叠扑克,用“瞬逝”朝他射了几张。动作很快,他似乎没怎么看清,但脸颊被擦出了血。有门,这多少算是个突破点。 我没有和他玩命的意思,其实也是没心情和他玩,不过既然事来了,那就只能应战。他知道我会发奇怪的远程暗器后,就跑过来和我玩近身战。打架,谁不会啊。 那个过程我无法像解释千术手法一样详细用专业术语一一道来,就用自己的理解来为大家描述一下整个过程。 他一记右勾拳朝我呼过来,我直接下蹲避了过去,耳边没有像熏子出拳的时候那么呼呼作响,然后朝他肚子挥了一拳,但手不够长,击空了。试探性地过了一招后,彼此都发现对方是个武学白痴,当下放心不少。 相距两步,三分之一秒后我朝他发动了一击名为扫堂腿的招式,并伴随着“呀呀呀”的呐喊声,速度很快,按剧情的发展此时他应该躺在地上呀呀呀地叫嚷,可惜力道不够,对方依旧不动,而我的腿却出奇地痛。 尔后,他又朝我扑了过来,看起来是想抓我的衣领,我后退几步,索性把衣服脱掉了。对方好像是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意。我向前疾跑,探步,急停,然后启用了号称江湖上奇毒无比的独门绝技,朝着他裤裆那里奋力一踢,利落地结束了这场争斗,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性生活质量。哎呀,我无心的啊。带着无尽的惆怅,我拾起衣服,点烟,转身离开。 想来要是以后有机会,还是得找熏子多探讨一下关于空手夺白刃之类的活儿,人在江湖,总免不了有刀刃相向的时候。然后又想,找把枪会不会干脆点? 接着找了个旅馆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我觉悟颇高地早起,直达车站。 在车上我一直回想着这趟任务的经过,结果已经不再是我关心的重点,而是对人性贪婪感到前所未有的厌恶。 想起自己近年来的作为,有了放弃的打算,也不大清楚究竟应该何去何从。我喜欢拥有目标的生活,哪怕遥不可及,这样好像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才能知道拥有的美好。我不需要敬畏的眼神、不可一世的权力,只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逍遥自在。 钱反正已经够花了,于是我冒出一个想法,想回趟家看看。我还记得与熏子两年前的约定。这两年,他是否有所成长? 火车一路北上,直达浙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兄弟们,要是让他们看到我脸上夸张的肿胀,必然成为他们喝酒时的猛料,搞不好以后我在江湖上就会多个奇怪的绰号。 在租屋里待了快一个礼拜的样子,能看到的伤基本上是快好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趟家看看。 又是一天早上,清晰地记得我起得很早,略显闲情地在洗衣服。回家之前,我要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可不管起没起床,早上的敲门声,都一直习惯不了。 第二十四章 他走了 我问是谁,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是小礼。我说我正在洗衣服,腾不出手开门,让他自己开。一阵摸索的声音过后,这小子还真的自己把门给搞开了。我还真不知道他这手艺是从哪学的。 “哎,你这是擅闭民宅啊,要蹲班房你懂不懂?” “跟你说正事,前段时间来了一次你没在,又做任务去了吧?看你那情况,好像是不太顺利啊,恭喜你啊。” “得,你说点别的吧,还说什么正事呢。十几个人干我一个,没挂,算命大。你这个时候过来不能是请我吃饭吧,先声明啊,今天没空,改天约吧。” “你学算卦的啊,算得准是来请你吃饭。今天我包了你,你开个价吧。” “什么事那么大排场,还包我,我出场费很高的啊。” “来找你呢,有三件事情,首先是借钱,然后是请你吃饭,最后是因为我明天得回家了,跟家那边也联系了一下,基本上就只等着开工了。” “要回去啦,那我就更不去了。钱嘛,在老地方,自己去拿。原来我也是打算回趟家,你要用就先用吧,反正我不急,我也不是去办正事。” 他在口袋里掏了好一会儿,拿出个手机递给了我。“拿着吧,以后就用这个联系,花了不少工夫才搞到的,号码我都存里边了。” 那个手机我用了好多年,其间修了多少次都记不清了。实在不好用的时候,我拿给了家里人用,后来一直到掉了几个键,实在是没法用了才放进了抽屉。 那天阳光很好,透过窗户射进阳台上,天高云淡的,看起来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心里一阵酸楚涌了上来,我把刷子甩到地上揪着他的衣服,瞪着他:“你走了,兄弟我就落单了。” “行啊,等你这句话呢,一块走吧,目前还养得活你。” “跟你走,我扫地啊。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除了打牌赌钱什么都不会做。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虽然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起码我现在自己还能养活自己。我也愿意跟着兄弟你步步高升,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你作的决定从来不会更改,我只能看着你的进步,然后跟人吹嘘我的兄弟有多厉害了。”我一时有点语无伦次,心情复杂得很。 他坐在床边,顺手拿起我的烟盒,点了一支,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有时间就来玩嘛,我要是破产了还得找你借钱不是,来,给我泡杯茶来。” “对不起,大爷,茶叶扔了,冰箱里倒是有几罐汽水,凑合着喝吧。” “别搞得跟出殡似的啊,走了一个陆小礼,你还能认得很多陆小礼,这个道理你得懂啊。” 陆小礼很少抽烟,那意味着离别。 整理了一下衣物和情绪,计划着今晚的饯行晚餐,两人并肩上了路。阳光柔和地洒在树梢上,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平实的路面,形成斑驳的光点。午后的太阳令人感到舒适而惬意,静谧的气氛却让人感到一丝焦躁。两人默默无语地并肩而行,也没有因为没话题而感到尴尬,只是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确实有点送葬的味道。 小礼朋友不多,但人缘很好,晚宴在一家高档的酒店里举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拉着他说些令人心烦的套话。也来了不少熟识的朋友,他们都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感觉到烦躁,我一个劲地喝闷酒,直到烂醉如泥。 都说男人之间的分别不带一滴眼泪,哭是个办法,却解决不了问题。两年来的相处,活在这个无情的城市里,我们都以对方为依靠,感情尽在不言中,我将这份感情倾注在酒里,以表示对他远行的祝贺。 吃完了饭又辗转杀到了歌厅,包了个房间,鬼哭狼嚎似的闹,我腾云驾雾般出了门,到了舞池边上,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其间也有人过来搭讪,更让我觉得心烦。 晚上被一群朋友抬到了家里,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钟了,电视台也表示要打烊了。我拿了份报纸坐在床上,倒了杯茶,回忆着两年来的点滴。小礼明天十点出发,我将手机摆弄了一下,将闹钟定到九点半,却一直睡不着。 这个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一宿没睡,等你刚睡下,闹钟却响了。头还是有点痛,我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服,路上抄了份早点,打的直奔机场。拨通了小礼的电话,嘟嘟嘟的声音过后传来了小礼的声音:“喂,在哪呢,我在正门这里,边上有块很大的Xx卖轿车广告牌。” “我也在正门这啊,是有块不小的广告牌,不是计划生育的吗?看到我了吗?门口有俩保安看到了吗?” “没有啊,你在哪个站啊?” “机场啊,你不会走偏了吧?” 那是我和他唯一没有默契的一次,他在车站,我在机场。 在车上我回忆着一些事情,想来,人生中最大转折点是小礼,我现在能够衣冠楚楚跟人谈笑风生,他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他一直不抱目的对我以诚相待,这就算是缘分吧,可遇而不可求,能认识他,深感满足。我带着失落的心情回到了家里,玩了通手机后才发现一点刚过。出趟门吧,找人玩玩,心里也好受点。 把门刚一关上我就发现自己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钥匙忘在家里了。这又有得忙活了,来到楼下,打了个车去了房东家里,跟他解释了下情况,他拿了一把钥匙给我,还婆婆妈妈地嘱咐我下次出门前忘别带钥匙。我认为出门没带钥匙是小,出门没关门那才了不得。 第二十五章 她却来了 从房东那里回来,上了楼梯,发现有人站我房门口,往猫眼里瞧着。 “哎,你干吗呢?” “我找人。” 我实在记不得自己在哪儿认得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于是说:“你找错了吧,这是我家。” “我就找你,来好几次了,你都不在。”我一想,找我?打牌啊? “但我不认识你啊?”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请我吃过一顿饭,记得吗?” “哦,那请屋里坐吧。”一时还真没认出来,今天她穿一身雪白的裙子,背个小包包,还提了不少东西,与那天在赌档中认识的女人,真不容易联想到一起。 一开门,我肠子都悔青了,因为练“瞬逝”,扑克撒了一房间。“你等会啊,房间很乱,我整理一下。”把门关上就开始捡扑克,拿了个扫把全往床底下扫,扬起满屋灰尘。等了一下,请她进去。 这么看她的确是很漂亮。“我叫健儿,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你不是叫宾什么来着吗?怎么成健儿了?”“健儿是我的乳名,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哦,你就叫我方少吧,名字就不需要解释了吧。”她笑了一下,然后在客厅里走了一圈,“还有两间房呢,女朋友也住这吧?”“女,女朋友?没有什么女朋友,这本来是住了一个小姑娘,她嫌我的作息时间没有规律,后来搬走了。”想来也是的,别人都睡着了,我还在厨房叮啷咣当地做饭吃,晚上经常三五成群地放声大叫,偶尔还在客厅跳个绳什么的,受不了是正常的。 她似乎不是很在意,将东西放到了厨房,问:“吃过饭了吗?”我心想,你不是看着我刚回来的嘛。“没有,要请我吃饭?”“嗯,我来做饭。”“要不上外头吃吧,家里做太麻烦了。”“不用,菜都买好了,就在家里吃吧。”奇怪了,这里什么时候成她家里了? 她的饭做得很好吃,也应归功于食材的丰富。她把碟啊、碗啊什么的刷完之后,叫我出去逛街。可能那天运气真的不好,这件事情也是我最不喜欢的之一。为了一件衣服,女同志们可以把整条街逛下来,然后去买第一家看见的那件,还会告诉你,这叫货比三家。 我的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吃人家的嘴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她逛街与我如出一辙,为此我颇为高兴。一路上逛下来,又是大包小包的。我一路上都在打瞌睡,今天起得太早了。下午打了辆车,我当是送我回家呢,结果车直接开到了她的别墅里。 “上去看看吧,我家。”不就有一别墅嘛,显摆什么? 房子确实很大,是那种欧洲的建筑风格,环境什么的就跟咱的乡下差不多,只是看上去有条理一些。楼下停着一辆四轮小车。 房间装饰得很奢华,大厅里的吊灯开起来能当空调用,客厅也挺大的,装修用的材料估计够我盖一栋房子了。虽然看上去挺奢华的,但我想这也是为了一种新鲜感,住久了也差不多。说实话,这种房子我还真是住不习惯,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弄脏了碰坏了。电视机小得有点离谱,她说那叫电脑,是个与人方便的高科产品。倒确实与人方便,只要是上点规模的赌档赌场里,监控、分析,都离不开电脑,发展到后来,厂家直接将这种仪器微型化,做成了可以单人操作的变态杀人武器。 我打开电脑,摸索了半天也不会弄。她握着我拿鼠标的手,发丝垂落在我的脸颊,有淡淡的清香,然后她说的什么indows,什么硬盘文件的,我基本都没大听,正当我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万恶的水烧开了。 她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我打开电脑全情投入游戏。在我将要睡着的时候,饭菜做好了。 她拿过一瓶红酒,那是我第一次喝红酒,据说是很有情调,但我只感觉很苦。我走遍大江南北,喝全了红黄白青,最受不了的还是这个。 我俩有很多事情可以聊,因为我知道,她除了婚姻什么都能聊,而我除了赌博什么都能聊。饭吃了一半的样子,她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下,然后掐断了。过会儿电话又响了,她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征求意见,我问干吗的,她说是朋友,估计是叫她去逛街什么的。我示意她掐掉,然后心里琢磨,是不是得把手机关掉呢?本来是两个人的晚餐,结果一个人在那眉飞色舞地讲电话,另一人估计就会食不知味了。默契是个好东西,能让手机自动关机。 电话果然没响了,不得不说那是顿愉快的晚餐。我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一顿乱按,心里计划着看会儿电视就闪人回家。她整理好了之后也坐了过来,同我坐在一张沙发上。 毕竟喝了不少酒,又头回这么孤男寡女地坐在一起,搞不好只要眼神一对视,就能大战一场。“饭做得好吃吗?”她问道。我都没敢看她,直接说:“嗯,味道很不错啊。”她有一会儿没说话,我觉得情况似乎不对,正视了她一眼,原来她一直在盯着我。接下来的事情很自然,这不能叫无师自通,应属自学成才。 我搂着她的脖子,闻着她的发香,她轻启朱唇,轻声呓语。按照国际上的规定,我先褪去了她的外衣,吻着她的脸颊,将她平放在了沙发上,然后……门铃响了。 此时,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门,是阻挡人类文明进步的终极杀手。 有人敲门,她很淡定地问:“找哪位?”此时我们一起祈祷着门外的家伙是敲错了门。可惜,这儿是高档别墅区,一般是没有人跑这来敲门玩的。 “健儿,是我,淼淼。” “哦,你等一下,我就来给你开门。” 我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她一边走到门口,也一边穿好了衣物。 那叫淼淼的一进屋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嗲嗲地说:“哟,难怪不接我电话,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我被她这个比喻弄得很火大,妈的,坏了人家事也就算了,还说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屁话,心里将她好个蹂躏。 健儿说:“介绍你们认识下,这位是我朋友淼淼。”我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健儿说:“这位叫方少,也是我朋友。” 然后淼淼坐到了我的旁边,将手指放在我的下巴处,勾起来。就像是那电视里土匪玩妓女一样,冲我笑盈盈地说:“帅哥,哪里高就啊?”我心里的怒火似乎遏制不住了。健儿解围道:“淼姐,你别开他玩笑了,他很害羞的。” 她俩一直聊着,我也抽不开身。她俩的话题后来竟然讲到了打牌上,她们也不直接叫赌钱,叫玩儿。健儿说她不去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在这,还是她真的不愿意去。 她俩的关系似乎不错,淼淼一直嘟囔着说要出去玩,还一边埋怨着我的不是。我心想,你感谢神吧,要是我去了你以后都不用再去了。 健儿在她们的牌局里应该输了不少钱,只是那段时间我对打牌提不起半点兴趣,不管有事没事都不愿意去,健儿也不想去,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没完吧。 好在她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要不然可能会拉着我去凑个热闹。我说:“健儿,晚上反正没事,要不你就去吧,我有点事,就自己回去好了。” “哟,帅哥,这就安排起家里的工作来啦,借你家健儿用用,姐们几个出去玩玩,放心,不会太久,不耽误你的正事。”淼淼说,嗲得令人起冷痱子。 健儿还是说不去了,表示要送我回家。我和她俩一块下了楼,想来苍天都同情我的遭遇,竟然大哭起来。健儿将伞撑开,与我并肩而行,淼淼开车走了。健儿也打开车门,我坐在车后座,虽然咱不认识什么车,但宝马这一类的还是略有耳闻。心里不是个滋味,这其中不包括刚才没办完的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以什么身份坐在这车里边,算下来最多也就是借了点钱给人家,自己吃饭的时候顺便叫上了别人,便宜也不是这么捡的吧?像这种上流社会的人,一向都是我敬而远之的对象,并非惹不起这些人,只是感觉他们一个个都太麻烦,事多。 我让她靠边停一下,将车门打开,对她说:“我想走回去,你回去吧,谢谢你的晚餐。”对她苦笑了一下,然后就往前走。她下了车,直接追了上来,然后将伞撑开,问:“你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没有,只是感觉自己需要被冲刷一番,没事,你回吧,我能走回去。” 直到感觉走了挺远,回身望了过去,车,还停在那里。 下雨是个好现象,避免了多少场火灾啊。 笔直向前,永不回头。 路上忽然想起兜里的手机没有淋浴这个爱好,这么走回去内裤都要湿透了,赶紧把手机放到了伞里,期望它不要因为天气而感冒。 现实永远那么让人感到无奈,不知道回家的路虽然不是什么罪过,却也是个令人很抽风的现象。亏了,刚才没抄块肥皂什么的,一边走一边洗,省水省时。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之余,也为那暧昧的关系感到揪心的疼痛。我思考着,这算失恋吧?应该算,仅是能让我感到这般压抑,就应该算。 每当遇到一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我的思维就会变得很散,如果不是有针对性地解决事情,多半就会随着落下的雨滴消逝在我的视野。那什么样的事情才有针对性呢?就好比被雨淋到高烧41℃,这种事情,就必须用针对性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第二天的清晨,门又对我的安逸进行抗议,虽然带点节奏,却还是那样令我有拆了它的冲动。“方少,是我,把门打开好吗?健儿。”我想了一下说:“你回吧,你就权当没认识过这个人吧,要实在不行我把家给搬了。” 她还坚持不肯走,我无奈打开门,她一进来看着我似乎满脑袋问号,问:“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倒是你老人家那俩黑眼圈很显眼呐,女孩子两眼睛黑黑的不好看吧?”我笑了一下。 她将手放在我额头上,像触了电一样的又收回去了,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你先睡着,我去找医生,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哎呀,不大个事,等会喝点姜汤什么的就行了,你坐着看会电视吧,我整理一下房间,要不你睡会吧,这黑眼圈也忒……” “你要把自己弄成什么样才肯去医院啊,你先躺着,我去叫医生,听话,啊。” 那时候,我心里有的就是感动。 她急匆匆地下了楼,过了十来分钟,来了一个医生。他对我的身体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在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后,告诉我,这是发烧了。我回答这事我知道。显然他对我的回答不怎么满意,那好像是告诉他,刚才的检查都没起多大作用似的。我也感觉奇怪,他的表情告诉我,好像他刚才的检查起了多大作用似的。自此之后我明白了,万万不可跟医生抬杠,不然的话,结账的时候会有引发脑溢血的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生意不好,还是我无意之间冒犯了神威或是病得真的不轻,总之,因为感冒吊七瓶水这种事情还当真是罕见。 第二十六章 她也走了 医生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发烧会带来的一系列危害。一会儿工夫健儿也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水果,我只能说只是感动。 想来这水要吊完起码也是几个钟头之后的事情了,医生似乎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宝贵时间,嘱咐健儿说等水吊完之后记得拔针头。在告辞之前我看到了这位医生最和蔼的笑容,那是即将诞生现实主义的前兆。 医生走后健儿帮我削苹果,我说吃不下,她问我是不是要吃点别的,我说不用了。 “要不你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吧,你昨天晚上也没睡好,等会儿这里好了,我再叫你。” “不用了,我就在这看着吧,生病了就该好好躺着。”她用轻柔的指头触探着我滚烫的额头,似乎想说什么,始终又没开口,我将眼睛闭上。 半晌无话,我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跟她把情况讲明。要按我的想法,与她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首先是年龄上的悬殊,健儿比我大四岁,要真是明媒正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工作咱也做不来;再就是我的生活方式与常人不同,要我为此放弃自己的追求,还真是很难做到;还有就是她的生活方式我同样也适应不了,过于程式化和机械式的生活让人生厌;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的地位是我这种人所望尘莫及的,与她在一起多少是有些傍着人家的感觉,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更无法回避,等到三两年之后,炙热的感情会逐渐变淡,她身边不乏出色的男人,到时候搞不好又得上演一出中国式离婚。 这些想法虽然从表面上看都不应该是一个爷们该考虑的,但其实需要爷们考虑的事情不止是日理万机的工作,还有细水长流的感情。 此时,显然得将这个问题先解决,哪怕她会在拔针头之前离开,我也表示万分的理解。有时候示爱需要勇气,拒绝更需要好的理由,不能让对方伤得太重,又得让对方知道你的用意,这确实是个技术活。然后在心里暗自对那些在情场上游刃有余的高手感到由衷地佩服。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她将一个苹果削好了,在厨房将苹果切开,拿了一小块放到我嘴边,我说还没刷牙。她将盘子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可能是没有放好,一块苹果掉到了地上,她蹲下身去捡苹果,捡了很久。 她问:“方少,你床下边怎么会有这么多扑克?” 我明白了,回答道:“嗯,那还只是一部分,柜子里边更多。”又接着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将头扭向另一边,看着窗台上的仙人球。“我是一个老千,以赌为生。你知道老千吧?就是专门在赌桌上作弊的人,在博得别人的信任之后,再让他倾家荡产。只有像我这种聪明的人才干得了的活。”我略带几分得意地说。 那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估计是很讶异,没有声音。这样她就不会再有理由幻想着我有她喜欢的价值。我接着说道:“不好意思,今天这个情况没办法为你演示我最得意的手法,我跟你讲啊,我最厉害的手法很多人都看不懂呢,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练成的。你不知道啊,这一招到目前为止所有被骗的人都不知道,哎呀,说起这事啊,我得好好跟你讲讲。”然后我将身体翻过来,脸上显得莫名的兴奋,像是终于碰到了一个想倾听自己光荣事迹的人。她的表情有难以解读的忧郁。 我又继续说道:“哎,你那不是也有赌钱的嘛,你看这样行不,哎,我也去参加,咱们合作赢他们的钱,事后咱们对半分成,我看那个淼淼挺有钱的,先拿她下手,你看怎么样?”我努力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她。过激的话语催落了伊人之泪,她咬着嘴唇,站在那低着头。 “哎,要不……”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去揣摩你的想法,也不愿意和一个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你自重吧。”然后,她将身体背了过去。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弄到了钱一定分你一半,你只要介绍我入了局就好了。还有前期的钱你得先垫着点,等到钱搞到手了之后,我连本带利一块还给你,怎么样?”将这些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经重重地将门关上。姑娘,对不起了。 一个以赌为生像寄生虫一样的人,又怎么能够跟一个善良正直的女孩子走到一起?这就好像木马和杀毒软件一样,系统不能兼容。 看着瓶子里的水冒着气泡,输液管里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的药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世界很空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着盘子里削好的苹果,猛然间记起来,家里没烟了。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楼下小卖部的电话。三分钟不到,老板就将烟给我送了上来。我硬是拉着他陪我聊天,我试探性地问他怎么就不把店面扩大。他无奈地回答道:“上面有父母,下面有小孩子要读书,看上去是赚了点,要花钱的地方也多得很,也一心想着将生意做大点,柴米油盐,生活琐事哪一样不得花钱?人呐,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哥哥不像你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们一直聊,直到他为我拔掉了针头,这件事情完成之后,也就再没了让他留下陪聊的理由,那种压抑的感觉和烟一起围绕着我。 他走的时候,我将那袋水果送给了他,说是感谢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他看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说放在那里也会坏掉,就帮忙帮到底拿走吧。她留下的最后一些东西也被老板带走了,睹物思人的现象大概就不会出现了吧。 打完点滴,我将医生留下的药一次性吃了一半,想来这样会好得快一些。吃完药之后,就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许是药起了作用,我渐渐感觉眼皮沉重,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睡觉状态。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体却感觉格外轻松,跳下床跑到浴室一顿胡乱冲洗,又跑到厨房扫荡了一番,找了些吃的,一顿活动过后,又陷入了孤寂。我尝试着再次进入梦中,但以失败告终。 看来带有太大的目的睡觉似乎是件不太理智的事情。还得找一些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也算是种麻醉吧。然后莫名地感到生气,下了床将床下的扑克扫了出来,朝着窗帘一阵狂射,看着满屋飞舞的扑克,坐在床上,静静听着自己的呼吸,那时真希望她会再回来,也希望她不会再回来。 第二十七章 前奏曲 在家躺着这种事情我实在做不来,累得很,寻思着是不是得去活动活动,理由就是出去强身健体好了。发过高烧过后,感觉异常清爽,看谁都顺眼,暗自感谢了一番疼痛的折磨之后,走上了去往小洋家的路。 小洋有正经工作,在一家机械厂上班,据说大小还是个主管,这个点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了。 要是不找点活儿做做,今晚数羊恐怕都睡不着。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任务我就直接走着过去了,到站之后饭点都过了,想起最近的不顺畅,这事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不过讹顿饭是免不了的。 “今儿个心情不太好,一块去喝个酒呗。” “这都刚吃过,要不给你热点,凑合下,晚上再好好吃一顿怎么样?” “那好吧,这也别热了,上街买点吃的吧,有事吗?没有的话一块出去晃晃吧,点背,今天又赶上发烧。” 然后两人向街上走去。 “那咱找个地儿消遣下吧,茶楼怎么样?” “别啊,哥,去做趟任务吧,你看我这都快揭不开锅了。” “行了吧你啊,还揭不开锅,你要再去啊,锅都给你输没了。最近不大愿意去,小礼走前,我做了个任务还弄得狼狈不堪的,没心情去了。” “哟,您还有失手的时候啊,我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开课前不要老去洗那手,湿(失)了手不是个好兆头。” “倒也不全是失手的问题,被人套了,你还别说失手,都差点失身了,这下啊,初吻都给弄没咯。” 说话的工夫,那小子叫了辆的,两人当即缩进了车里。小洋跟司机说去Xx酒店。下了车,我把他拉到了一边作个摸底调查,问他有没有办法搞到Vip房间的房卡,那里比较适合发挥。 他说:“要是能搞到房卡,在那外边转悠个屁啊。在外边看看,揩点油就走人嘛,一口吃一个胖子咱也没能力去消化不是?你给我点时间,我托人去走走关系,不过啊,我感觉也悬,那地方身板不硬的也进不去。前期又不能下手,你我现在都耗不起,但到外边一捞,里边就肯定不好进了。” 我挂了个电话给坤哥,想向他讨教一下。我把情况详细介绍了一下之后,两人好一阵合计,方案初定。 要动手当然是选择扑克台子,这叫专业对口。 赌场中的扑克游戏花样繁多。这里我之前来过一次,顺便也踩了下点,用主动的方法出千,我感觉气虚。此处气虚非肾亏所致,实乃当年在赌档吃了不小的亏,决不能再贸然出手,这里的摄像头多得挺吓人,当年能从赌档脱困,耶稣实在是很照顾我。 我看好一种叫百家乐的游戏,由于其公平的特征而备受青睐,首先我来对其作一个简单的介绍。 关于起源什么的就不唠了,跟中国无关。在上个世纪的中期,这种游戏才被引进中国,但限于澳门那些地方,将其引入的人叫叶汉,内地人或许对这号人不怎么熟悉,这么说吧,上个世纪在中国以赌技立于巅峰上的人就是叶汉,他曾是与赌王何洪燊并驾齐驱的人物,享有赌神美誉,后来听说陆老六与叶汉交情不浅,我那叫一个崇拜。 百家乐的规则是分为庄、闲、和三门,玩家可选取任意一门下注,由于庄家有概率上的优势,所以押庄者在获胜后,赌场会抽取百分之五的佣金(流氓规定),押和者,如获胜可获得注码的八倍赔偿。 一般在国外或是大型赌场,使用的是八副扑克,国内一般是六副,大小王不要。10和花牌都算是0点,谁的牌面最接近9点,谁就是赢家。 不用讲,这种玩法出千的方法也很多。 小洋买了些筹码,给了我五千多元。我心想,你这叫揭不开锅,那得有多少人会饿死。 先来介绍一下赌场主要用到的一些手段,概率就不讲了,玩越久输得越多,问题一般都在荷官那里,荷官会根据桌上赌徒所押的注码来决定胜负,就是看对赌场是否有利,生杀大权就掌握在荷官手中。 牌被放在一个专业的器具里,叫牌靴,牌靴不仅仅作为放牌的工具,也承载着出千的任务。牌靴大致分为两类:透明和非透明的,不管是哪种牌靴,荷官都一样能够窥视到牌面。 每张从牌靴拖出来的牌,都会被荷官看到牌面,此时他可以根据桌上的情况对这张牌作去留决定,简单来说跟“残影”是一个道理。 赌场也会让一些工作人员混到赌徒中,大家都将钱放在桌上之后再流入这些人口袋里,若是能摸清楚这个情况,跟着他们走也能赢不少,但这个过程既麻烦,收效又不大。 要能接触扑克就需要下大注,这样才有看牌的权力,出千的前提是要接触到扑克牌。 小洋的计划是这样的。 用软挂花的方式将每张扑克都打上相应记号,这样它们就会如裸露的天使一般可爱。 他不知道,有一个得解决的问题就是荷官出二张,这样一来挂花的目的就达不到了,纵然有当着荷官的面将牌换掉的功夫,也避不过荷官的双眼。还有一个问题是,一靴牌玩完之后,赌场会将牌放入专门的房间里,再用洗好了的新牌进行游戏。这种稍微懂点行就能想到的问题,赌场早就解决掉了。 将小洋也算做一部分的话,那概率就大得多了,他若能同我在一张桌上搏杀,配合恰当的话,捞点吃夜宵的钱还是不在话下的。这些事情我也有跟他讲过,估计等到我上场玩得起兴的时候,他就会来到旁边参战了。 详细的计划是每次出手成功的原因之一。 走进一间房子里,里边有两张相隔甚远的桌子,其中一张是玩百家乐的,我走近那张桌子坐了下来,两局之后又起身离开了。并非因为没地方下口,而是那个派牌的荷官是个男的。尽管那俩赔码的小丫头长得很出色,你说来这儿消费了,找个赏心悦目的荷官不算是过分的要求吧。然后又溜达到了另一间房子里,这里只有一张桌子,正合我意,说的不是桌子,是荷官。相貌就不进行描述了,漂亮就对了。 我坐了一方桌子,与周边的人闲聊了起来,探讨着刚才的牌路。连出三个庄,这次大家都有点犹豫起来,有人说下一把一定是闲,这个我无所谓,出啥都行,别出事。 在牌局的进行过程中,小洋走了过来,两人眼神都没有过一个,我就摸了一下脖子,那是撤退的意思。 象征性地玩了几局,然后将钱换成了筹码,我走下了楼。 我在楼下都掐灭了十来个烟头他才下来。我说:“东西弄到了,今天晚上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走吧,有点利润,叫上梁子和六儿,今天我请。” 六儿是个十足的流氓,通过朋友才认识的,为人很仗义,当时在那一片,黑白两道都给他几分面子,是个人物。有一回跟他一起泡澡差点没把我吓出病来,他身上七零八落的刀疤仿佛在彰显着主人的霸气,他毫不在意这些过往,似乎跟他没多大关系似的。 我很好奇挂在他腰间的那把短刀,也弄过来把玩过几次,深褐色的刀身在一条血槽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阴寒,刀柄握在手中很合适,那东西应该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他将其视若珍宝。 有时候聊天也会聊到一些黑道上的话题。我问他怎么就能这么过日子,兵刃交接的场合中,难免出意外。他的回答也简单,却让人没有反驳的勇气——出来混了,不能去想明天。 梁子也不是个善主,和六儿一道的。据说十四岁的时候空手接过人家的白刃,卸掉人家一条胳膊,我十四岁还在家里玩沙子呢,人真不能拿来比。他有一个待他非常好的老婆,管得也严,看来一物降一物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我们喝得很热闹,周围的人都跟看外星人似的盯着我们看。晚上小洋自个回家去了,六儿和梁子一块去了我那。 我让他俩在一个房间里闹,我得做功课。梁子明显支持不住了,对着马桶一阵狂吐之后,就趴在马桶上深深地睡去了。这么个睡法实在是太不讲究了,活这么大岁数头回见人抱着这玩意睡觉的,和六儿一起费了挺大的劲才把他给抬到了床上。六儿的酒量不是盖的,头重脚轻,思维却不混乱,一个劲地打听任务内容。 我作了个简单的说明之后他表示,自己只有睡觉的份。我又独自开始了工作。 判断赌场黑不黑要看的东西很多,比如赌场近期赢利情况、是否有下手的价值、是否有放水的必要等因素,都得考虑在里边。 这里似乎还过得去,荷官基本上不出手,后台操控的人也没有那么频繁的动作,很少直接将玩家补死,不过不能去想他们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只能主动去阻断他们的动作。 三四天时间过去了,浑浑噩噩地过着,窗帘一拉,大灯一开,外面是白天是晚上都不知道,有时会感到一阵惆怅,也会感到莫名空虚。 计划是行动的必要准备。赌场中的配合大家都不太熟悉,很多动作信息需要用密语来传达,而密语还要进行三四重加密,能干出这些荒唐事的也就是几个如神经病一般的人。 在赌场中不能如以往一般驾轻就熟地操作,故此大家花费了很长时间来探讨方案,还在家里荷枪实弹地预演了一番。我还是适应不了六儿站在荷官的位置上,也无法忍受小洋装成派码小姑娘的模样。 我制定了几套认为可行的方案,没有想到的是,计划的基本没用上,用上的基本没在计划之内。 第二十八章 斗法 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还是叫了几号兄弟一同去,另外有几个兄弟在楼下猫着,一旦出事,多少有些照应。 事情的进展却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内。 大家配合得不错,加之前期做足了准备才过来,一上来也没有大开杀戒。赌场那边似乎是不太乐意这种情况发生。打完了一靴牌之后,那俩派码的在收拾着自己的工作区域,女荷官送给大家一个微笑后莫名其妙地走了,过会儿之后又来了个荷官,这应该是运气不错,又来一女的。 我清晰地记得两年前在赌档出千被抓的事,除了自己技术不够全面之外,眼前这个女的也应该是很重要的原因,准确地说那是被暗算。一时间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她会不会认出我来,又在想为什么是她来了? 想来她那阅人无数的双眼,早已忘却对面少年的脸,而她的脸却烙在少年心中,时光飞逝,不期还有交手的机会。 我继续和周围人谈笑着,大家都很高兴,发自内心的,看着眼前逐渐变多的筹码,荷官都没了吸引力。我的注意力一点也集中不起来,思绪凌乱,倒不是担心她能将我怎么样,再次坐到她对面,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不止是手段上进步了,入木三分的演技足以令他们感到头痛。想起那次失手之后的待遇我一时情绪很复杂,是积压的气愤,还是即将交锋的激动?有时回想,也感到些许的有趣,如果当时没这么做,我现在会在哪里? 在切完牌验完之后,牌被装进了牌靴。我从口袋里探出小洋从赌场里弄到的一张王牌,百家乐是用不到这张牌的,然后向大家打了个暗号,周围立刻热闹了起来。在发了一圈牌之后,我将手里的那张王牌瞬间射进了牌靴! 这张顶牌绝对不能被派出来,如果在验完牌之后发出了王牌,估计赌场就得打烊,同时也为了让荷官知道牌靴里的顶牌是张王牌,我将注码押得使她必须去看顶牌。 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得很明显,但没有惊恐,似乎是在思考。我心想着,嚣张个屁,有本事你再将我一军,你要敢将这靴牌发完,我就让你交不了差;你要是不发完,我就看你怎么向这群正在兴头上的人交代。打我,还恐吓我。好啊,今天一并还给你们这群王八蛋!我自信摄像头没有捕捉到那个瞬间,别说外围的人还那么多。 她被迫一直出二张,我的发挥空间变得很大,这也引起了赌场工作人员的注意,在那些跃跃欲试的赌徒中多了些赌场的人。哼,爱咋咋地,你还能没事把我给打一顿?只要你敢出手,保证你半个月不能营业!我心里那个激动,手都不由得轻微颤抖,感觉好轻松,好舒畅,像是将多年的仇恨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周围下注的人不知道桌上发生了什么事,平静的水下是惊涛骇浪,能看到这般风景的人,需要有一双历练过的眼睛。 我停止了暗号,大家理解地各自玩着,没有什么异常,那些傻X一样的赌徒都说找到了感觉,红光满面的,只不过是天平暂时真正平衡了而已。“自己算牌路准了”这种说法似乎没多大的意义,要真是天平朝你倾斜了,牌路什么的不用拿到台面上来讨论,那些都是虚的。 在真正公平的牌局中,仅凭运气玩,短时间内或许可以赢,若时间长了,还是赌场胜算要大,因为,十赌九输。 果然,赌场按捺不住了,不久,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说要征用这个房间开公司内部会议,他们向赌徒们派发了一些筹码,算是对他们的补偿,却也没有让正在兴头上的赌徒完全解气。捡了便宜还不高兴,非得输光了才肯罢休,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很奇怪,我和梁子都没有拿到赌场的征地赔偿金,周围的兄弟也发现了情况不对。我摸了一下脖子示意让他们撤退。赌场的工作人员也正在遣散赌徒,那些荷官和小妹妹们也从小门走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梁子还真是块料,将腿搭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支烟,说:“怎么回事啊?输不起了是吧?” 看他那认真的样,我有点忍不住想笑,还真是不把这些人当回事,那个自称安全主任的人我认识,当年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有本事来这里出千,就得有本事出得了这扇门。”这句话我一直铭记于心。 文哥似乎也没对我这号看上去木木呆呆的人产生多大兴趣,又或是认为得先解决梁子那个麻烦,只是说:“兄弟,哪条道上的?若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言明,我们也好作改善。” “你别跟我来那个,老子刚赢了点,你们就要开什么会,你说我输的时候你怎么就想不起要开会了?”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的路子确实高,哥哥我佩服。但道上的规矩咱也得讲,今天你们从这里捞出去的算你们的,只是还请兄弟网开一面,我们也得过活嘛。” 梁子朝我望了一眼,像是在询问道上有什么规矩?四目相对之后,我将头低了下去,梁子也老实了些。然后一个年轻人朝我走了过来,递了支烟,说:“兄弟,和气生财。” 我假装不懂,问道:“怎,怎么了?这玩得好好的,是怎么回事,你们给讲讲啊?” 看到梁子没有继续争吵的意思,文哥朝我这边走了过来说:“兄弟,年纪轻轻,身手不凡,敢问师出何门?” “菱角池小学毕业的。”我答道。 文哥是老江湖,依旧是不恼不怒地说:“是在下招待不周?还是兄弟手头有点紧?是冲你这功夫,要是手头紧,随时向哥哥开口,我二话不说。” 我心中暗笑,还成你弟了,嬉皮笑脸的顶啥用,当时你们下手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是你弟呢。 “我不会功夫,他会。”说着我指着正在吐烟圈的梁子,梁子头都没侧过来就说:“床上那事不能算功夫。”然后又慢条斯理地吐起了烟圈。 这个情况让文哥有些不安,但他不失为一个老江湖,软硬兼施。 “那看起来两位是不愿意做个朋友,我也把话放这,如果你们如此目无规矩,那明天,你们就得在浙江消失。” 梁子把脚一抬,重重地跺在桌子上,说道:“哟嘿,玩狠的啊,你要是没弄死我,我平了你这块地方,你信不信?玩不起就别开场子,人赢点钱就叫人消失,吓唬谁啊,我是吓大的?” 一直在门口的左眼上有条刀疤的男人好像要发作了,文哥喝住了他:“占,别动。” 刀疤男就没有了要动作的意思,我拿起桌上刚才小青年递过来的烟,点上了,这是示和动作。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钱到手了,气也消了,罢了。 “你说刚才大家都多少领了些赔偿,咱们虽然点气正旺也不去计较了,他们拿多少,你给我们拿多少,立马走人,绝不再来。”梁子这么说。 “算了吧,梁子,够咱的劳务了。你先下去,我还有点事要跟他交涉一下,你在下面等我就好了。” 梁子没说话,拿走了桌上的筹码,径直走了出去。屋里剩下六七个人的样子,我盯着眼前的筹码,对文哥说:“你说,这些筹码有多少?” “六万不够,五万不止。” “嗯,那就好了,你们这里有个叫老许的吧,替我把这些钱转交给他。” 文哥有些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老许?不过他半年前就回家去了。他弟弟大学毕业分配了好工作,他回了家里照顾双亲。” 我掩饰不住失落的情绪,“哦,这样啊,那没办法了,本来我也没打算从这里带出去多少钱,只是今天想起了一些事情,你记得你抓过多少老千吗?” 文哥坐在了原来梁子坐的椅子上,说道:“记不大清了,得有不少吧。” “两年前,你们还在郊区开赌档的时候,抓到过一个偷牌的小伙子,有印象吗?”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又不大确定的样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轻轻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大笑起来,说:“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时代看来得交给你们了。有趣,有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却败在了女人的手里,小哥要当心啊。” 说着他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哥,贵姓?” “方。” “有意思,哥哥我交你这朋友。” “不敢,家里还有些衣服没洗,失陪了。”我起了身,准备离开。 刀疤男用眼神询问文哥,文哥没有动作,他也就堵在门那不肯离开,眼睛里透着一股骇人的寒光。 文哥走了过来,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Xx娱乐城安全主任”和一些联系方式,然后说:“哥哥我看中你了,场子的门随时为你敞开,别再去外边瞎胡混了。” 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调戏我,如果我当真能顺利到达楼下,看来还有些想头。“另说吧,先走了,多谢款待。” 我没有理会桌上躺着的筹码,要真把这些钱拿走了,那可就真是嚣张到家了。直接到了楼下,竟然没有人出面阻拦。大家看到我下来了,一把直接拉上了车,一溜烟开车狂奔,那场景就跟有人追杀似的。梁子说:“有人追杀的时候开得更猛。” “方少,你说你刚才怎么就暴露了呢?”大家问。 我将前因后果跟大家作了个详细汇报。 一哥们儿当场就不乐意了,说:“还打人?老陈,开回去,我去卸他条腿。” “好了好了,事都过了,人家没有跟咱犯难的意思,犯不着,再说也够了,拿了人家的还砸人家场子,不合道上规矩。” 然后大家把钱凑了个数,好家伙,小二十万,又有了去混蛋一把的资本,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十九章 荷官 那段时间过得真挺懵,时常凝望着窗外的树叶发呆,看着窗外滴落的水珠入神,孤独是每个不喜欢孤独的人的最大敌人。 很长时间没有任务了,大家来我这里做客的时间也少了许多。一时间,有种莫名的不安、空虚和躁动,我发现自己像个迷了路的孩子,在漫无边际的黑夜苦苦找寻指引我的明灯。低沉的情绪一直伴随着我,直到他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他和我一样,过的都是颠倒黑白的日子,来敲门的时间甚合我意。我在房间里听着那耳熟能详的新闻台词,忽然听到了敲门声。踩着只拖鞋来到了门边,往猫眼里瞅了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是赌场里那个文哥。这厮莫不是来抄我的?我赤着脚来到厨房,抄了把菜刀。咱也人物一回,单刀赴会了。心想,都玩到这份上了,可不能便宜了你。 我将菜刀别在裤子后边,感觉有点硌人,穿上拖鞋,拧开门把手,不紧不慢地将门打开。 一开门,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当下放心了不少。丫哪怕是武术冠军,哥也没有怕你的必要。 “哟,还以为你不在呢。住的地方够隐蔽啊,花了不少时间才打听到,怎么没出去活动呢?” “活动不一定得出去吧?我刚做完俯卧撑啊。”我开玩笑地说,随后将他招呼进了房间,“你先到屋里坐会儿吧。” 他走进了房间。 “小房间布置得不错啊,比一般单身汉要强,不去活动也没有工作,闷坏了吧?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直等你回复呢。” “什么事?”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我说啥事了? 我端了杯水进来,递给了他。“没茶叶,凑合吧,你能先给我讲讲具体的任务吗?” “呵呵,主要负责赌场中台面上的事情。待遇嘛,少不了你,以后的话,那就看你自己的意向了,要愿意做下去,最后跟我差不多吧。” “我天生就不是一块干活的料,上头的人降不住我。”我答道。与此同时我将置于身后的菜刀抽了出来,丢到了桌上,他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没人管你,别做违背集体利益的事情就行,按时到点上班,就这么点事。我知道你不是个服人管的茬儿,好东西都是打磨出来的,是块材料就别浪费。” “你比我大,叫你一声哥。哥啊,你高看我了,我就一社会青年,小混混,没什么能耐,谢谢你大老远过来,可能得辜负你的厚望。”我对去赌场出任荷官一点兴趣都没有,又怕他根本就是来找麻烦的,只好用些话先搪塞一下。 “别跟个娘们似的,我不要你的答案。你问你自己,有份工作,虽说是上不了台面的活,可也比你现在好多少?你不愿意去的原因不外乎两个,钱太少,放不下。你说,有哼哼叽叽的必要吗?” 我心生佩服,不知道他是琢磨过,还真是拥有看透人性的能力,真是一番使人心悦诚服的说辞。 “话说在前边,我要是不愿意干了,随时走人。” 他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说:“谁给惯的,一上来就打算动刀子,你去打听打听,还没有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年纪轻轻的,收敛点。” “谢了,我会放在心上,你那边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叫我过去。你要还没吃饭,不介意的话跟我一块去吃点。” 他又坐了下来,说:“方少,有血性是件好事,能促使你成功。多少成功的人是因一腔热血而终成大业,但说到混江湖,你嫩了点,吃过不少亏吧?” 他并没有装出一副循循善诱的表情,但我真的很佩服他的洞悉能力,仿佛我的过往,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每一个老江湖,都说我嫩,我就搞不懂,我哪嫩了? “你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不管不顾。这并不是坏事,只是要掌握好分寸,以后,够你学的。” 怎么就开上家长座谈会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自以为是地在寻找自己的活法,你说我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放弃了自己的追求,但如果哪一天,你让我放弃自己的追求,那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非得死犟,我不会跟你钻牛角尖,也不会阻止你的追求,一个有目标的人生,是每个男人的向往。” 后来,我俩去吃了顿饭,聊了很多。我发现,原来他除了一本正经之外,还拥有他那个年龄段不该有的热情,或许,我和他真的很像。 本来我是想都不曾想过要去赌场出任荷官的,不挨边的嘛。机械式的工作让人睡意十足,但事情已经答应下来了,就算是勉为其难,也得试试看。 从踏进赌场的那一刻起,我的生活规律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也以为一进赌场我就是荷官,没想到的是还要进行一系列培训。比如说话不能一张嘴就骂人,实在想骂也只能说“替我向你妈问好”,就这样的还得被训斥一顿外加罚款。原来赌场是这么回事,我还当真是没怎么注意过。 在还没去赌场工作那会儿,我在外边跟兄弟们交代了一番,没事别去那个赌场玩,影响不太好,大家都表示理解,我才放心去了场子。 首先,是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面试,文哥将我领到一个叫雷诺的高管面前,开始一通学前教育,后来问到了一个敏感话题,雷哥问道:“你是文哥的什么人?” 一开始我以为又成人家小舅子了,文哥却将实情和盘托出。我大为不解,你这究竟是要我干,还是要干我?我越听越感觉不对味,故事从两年前一直讲到了今天,横跨两年的赌博史。语气中虽没有责怪的意思,但事都办了,责怪成了个不痛不痒的事,只是这话说出去着实令人错愕。我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演说,好像是他在想当年一样。雷哥的表情很木然,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长达七分零三十二秒的演说,终于谢了幕,雷哥盯着我,我也直视他,在他那里,我没干什么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怕啥。他呵呵地笑了,笑得我一头雾水。 “这臭小子真这么能?” “比这还能呢,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拿刀准备干了。” “那是个恐怖分子咯。”雷哥笑言。然后又转向我问了一句:“有什么打算啊?” “没什么打算,这里要是收了我,我就在这做。这里要是不愿意收,我走人就得了,就那么回事。要只是来叫我还钱的,那给我些日子,暂时没有。” “底气够足的啊,这样吧,你在这里拿走的钱,我在你的工资里扣掉,剩下的你拿走,怎么样?” 既然有意让我留在这,那接下来的谈判就得心应手了。 “不是吧,听说现在保姆都蛮抢手的,这条件会不会有点无理取闹了?我头回来这想拿点钱,结果脑袋差点被开了瓢,多少也能算得上个工伤吧。” 我实在不是块杀价的料,谈到后来也只能减一半的刑,就这还得感谢上级领导的照顾。 开始的时候只能帮荷官打打下手,晚上忙活完了之后还得扫地,收拾台面,总之一些烦琐的活计都要做,而且不允许做错。比如拿扫把去扫台面这种事情就是不对的。 过了大半月,我实在憋不住了,拿保姆的工资我没意见,可老干保姆的事就受不了了。有回一下班,我直接杀到了文哥的办公室,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拉下来丢到他桌上。 他抬眼望了我一下,说:“怎么了,找我发牢骚?” “啊,这算个什么事,给个说法呗。” “昨天我们也商量了一下,你从明天开始配码,好好干,争取两个星期做上荷官的位子。” “哥你不是玩我吧?我咋听小哲说他大半年才转的呢?” “我要是不把你转了,你明天不得把场子给我拆喽?说正事啊,没事的时候多去向他们学习学习,做起来顺畅些。身上还有些零碎吧,要是没了,跟我说一下。”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转眼我已是赌场中的低层荷官。外人可能不知道,荷官也是有等级的,虽然没有标明三六九等,但从工资待遇和表情神色,大家不太难发现其中的差距。低级的荷官就是负责骰子台的,高级点的是负责扑克台子的,扑克台子的荷官也因玩法不同而等级不一,这些都是有规定的,但比较复杂,就不一一解说了。 赌场幕后有四个股东,个个后台硬朗:彬哥、阿东、雷哥,还有一个叫林总。我与雷哥的关系最好,虽然级别上差得很多,但我们都没把这档事当成评比的标杆。四个股东形色不一。彬哥脚踏黑白两道,好像是没有摆不平的事;阿东祖上积德钱多得没地花;雷哥主要负责管理,学识过人;林总是个公安局的局长。 坚强的后盾是工作顺利展开的保障。其实荷官还真不容易,刚开始那几个月,每隔三两个礼拜就得换一个工作岗位,等到把这些活全干会了,外边的树都长出了新的叶子。 我在为忙忙碌碌地过完每天而感到些许充实的时候,时间正悄无声息地流逝。我忘记了两年前与某人的约定,而当我记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赌场第四次搬家了。 就算是有坚不可摧的后盾,也战胜不了输光了的赌徒去举报的决心,谁说赌徒都不开窍,输光了之后,个个都是诸葛亮。 在赌场中我见识了很多出千道具,又认识了很多要好的朋友。 小哲,当年在和梁子闹事的时候递烟给我的男子,热忱、冷静。 老树,据说曾经在初中时一个礼拜换了六个女朋友。 范爷,一个误打误撞进入赌场的衰鬼,时而感怀万物,从不怨天尤人。 小雅,小哲的女友,当年我在赌场出千,就是她出任的荷官。 小伟,赌场中负责监控的,精通电子技术。 第三十章 山雨欲来 还有很多朋友,都因赌场的离散而失去了联系,每当念及此,我都止不住伤感的思绪。那些如花一般的青春,在我们不安分的追求中暗自凋零,有时候我会想,人活着到底在追求什么? 看着赌场中忙忙碌碌的身影,我似乎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要走上这条被人称做不归路的歧途,是想在这纷扰的世界中寻找一方自己的乐土,在忙碌的世界中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是为了生活的自由,是为了在将逝的青春石板上留下深沉的刻痕。 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正确与否,时间会来裁决。练习的乏味、构思的沉闷、步履的艰辛,这一切只为纵览顶点的风景,终有一天,我会站在这个领域的至高点,巅峰将镌刻上我的大名。 我当时一直这样固执地认为。 刚来赌场的那会儿,他们在私底下叫我独狼,范爷告诉我,那是他们对像我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老千的特有称呼。 我告诉范爷,那也应该叫独眼。独眼是蓝道中最强老千的称谓。传闲话的人找不着了,总之,后来我被他称做独眼狼。 范爷本来不叫范爷,姓范却是没错。据说他在回答上头的批评时,恶狠狠地回了一句:“为这事犯得着吗,大爷?”于是人们叫他范爷。不得不说他的生活内容多姿多彩,从扫厕所到当荷官,他样样皆精,是个全才。 小哲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跟他交涉过多次,能不能让我也参与追求小雅,给咱单身爷们个机会。每次谈到这里这小子就是一脸宁死不屈的模样,说是他比我下手要早之类的。任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退让半步,看上去好像我真能撬他墙脚似的。小哲跟文哥沾亲带故。他说,他从没有倚仗着这个优势到处跟女孩子勾勾搭搭。我撇嘴,你要能去跟人勾搭,明天就得去坤宁宫报道。 我的生活一直在单调中忙碌,上头也总会隔三差五布置些任务,不单只是手法练习,还有对出千仪器的测控。我从不知道,原来千还可以这么出。尔后,在工作中,在练习中,我有意识地去揣摩一些高效率的出千方式,借此来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间。 文哥说住在外边不方便,叫我搬去公司所租用的宿舍,其实也有些怕我节外生枝。宿舍就在赌场的楼上,整个一层都包了下来,还真是方便。 赌场中很少会发生令人提神的事,偶尔来一两个小老千也会被当场抓住,拿小伟的话来说,都是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 倒是赌场内部,总是会不经意间摩擦出些火花。赌场看似是一个固若金汤的整体,内部实则呈三足鼎立之势。彬哥是个特立独行的狠角色,据说开高层会议时,不允许任何人否定他的提案。阿东是个不可一世的少爷,也常不将人放在眼中。林总平时不来赌场,一来就是拿钱的,他对赌场改善不改善的没多大兴趣,只要有钱花就各安天命,但只要他说一句话,你说半个不字都不行。雷哥是中立的,毕竟是一个管理者,没有硬朗的后台,嚣张是没有必要的。 我和小哲、小雅是彬哥那一派系的,其实跟彬哥的交往特别少。他的标志性动作就是嘴里随时咬着一根雪茄。说我是他的人是因为文哥是彬哥的主将,我们才算做是他的人马,后来我合计了一下,文哥能算得上是主将,那我究竟是算号人,还是应该算匹马? 还有个阿东,他手底下也都是些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人物,以阿庆为首,好像叫什么志庆的,笑一下脸上的雀斑都能抖落一地,被我们亲切地称呼为“志麻子”,隔三差五找我们的茬儿。 赌场中的高层为了使形势对自己有利和随时知晓赌场中的动向,在各个工作岗位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和在官场是一个道理,这也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如果一线出了问题,这些人又都称兄道弟的,但账面上就会有些不对头,和官场还是一个道理。 林总也有几号人,但在我们这个层面上就显得很中立,做派很正,从不打小报告,上班时间叫人替手然后跑到厕所去抽烟的事情也很少干,见着人也总是以微笑示意,不过从不和我们掏心掏肺。我就搞不懂,成天见人就挤眉弄眼的,眼睛能挤出朵花来不成? 小伟和范爷属于雷哥那一帜,都不太爱玩武的。范爷因为工作的时候不允许戴有框眼镜,犯错的几率大大提高,这也是他被迫成为全才的原因之一。 认识小伟的过程很有意思。当时我任一个骰子台面上的荷官,用小哲的话说做那工作折寿。折寿可能言过其实了一点,引发神经错乱倒是有可能。我又不好意思再次申请调到更高一级的台面上去。要再调的话,估计大家都不能服气,我做到这个位置上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他们一般最少都是大半年以上。 那天我要去监控室抽取资料,拿到上级的批文后就辗转杀到了监控室,将房门一推开,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几位仁兄敬业得令人感动。 一小子正在椅子上剪脚指甲,另一小子正在电脑面前认真温习一部成人片,还有一个正在云山雾罩地抽烟。 我将门打开后,剪脚指甲的那人迅速穿上了鞋子,速度之快,言语不能表达;看成人片的那小子只在瞬间就让电脑和自己同时恢复了常态,看起来这是一个以速度取胜的组合。 小伟挥了挥手,拨开眼前的烟雾,扶了一下眼镜,说:“哎,兄弟们,这人似曾相识的吧。” “啊,相识。”指甲男说道。 成人兄说:“他的艳影依旧浮现在我的脑海,久久不能忘却。” 据说成人兄一直有一个在女厕所装摄像头的宏愿,为此曾不止一次向上级递交过申请报告。官方说法是为了更全面地监控赌场中的动向,为了防止女赌徒们在厕所里干一些不法勾当等。真是个为工作,负责到了不惜献身的好青年,理由之充分着实让人不忍拒绝。 “各位,今天外边出了点情况,我来调取点资料,有劳各位。” “有吗?没看到有什么大动作嘛。”小伟说。 看到来者并非好事者,另两位仁兄又拾起了自己的工作。依照江湖上的惯例,我向大家发了一圈烟,大家都笑纳了。 小伟在旁边絮叨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天我在场子里都干了些什么,还抱怨我的动作没有留下痕迹,好让他们有进一步研究的机会,还为此被上级批评云云。 我扫了一眼放在小伟身后的机器,屏幕上很多个画面同时进行,然后走到电脑前指着由我负责的十一号房间。 “麻烦把这个房间的资料给我先调出来一下,详细的事情待会再和你说。” 小伟指下生风,跟弹钢琴一样,在键盘上带些节奏地敲击。 前天来了帮人在我台面上玩,赢了点。昨天晚上又来了,又赢了点。上面没什么说法,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如果他们再来的话,我就不好交差了。那时我才刚调到骰子台面上不久,如果不能及时将问题解决,会有再去当配码仔的危险。 小伟埋着头,自顾自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房间不大,大约有十来个平方的样子,墙壁上爬着一些错综复杂的线路,还贴了不少女明星的画像,几个大屏幕上正直播着赌场中每个角落的情况。 等了好一会儿,小伟问道:“哎,是这些家伙吗?” “啊,正是,你帮我看一下,开局的时候,那个穿黑衣服的有没有接触到骰子?” 指甲男问道:“哎,小哥,听说你前段时间来客串了一把,大头蚊没制得住你,有那么回事吧?” “大头蚊?没有吧,都没听过这号人,是来玩了一次,也累得够戗。”我要说没来过吧,好像也太不诚实了,人家都在监控画面上看到了,说来过我又怕这事被传开,也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没有,大头蚊就是外边那管事的,总来这里找我们麻烦。我们翻了一下资料,确实没看到你出手。听说你还把那个发牌的小姐给卡死了,你胆也够大,这事那会要捅到老兵(彬哥)那里去了,指不定当场就平了你。”成人兄说道。 我正要跟他解释的时候,小伟说话了:“是这人吗?穿黑衣服的。” 我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思索了一下,说:“能给个近点的画面不?这看得不太清楚。” “这是最近的了,我们都申请了好几次要更换监控设备,上头就没当回事,你过来凑合看一下吧。这一片的房间是老树负责的,你去问他。” 老树就是成人兄,说到这里他也凑了过来,接道:“有事吗?没什么问题吧,昨天我可没打盹,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你当然没时间打盹,睡了五六个小时,哪有工夫打盹?”指甲男说。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紧盯着屏幕,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莫非真的是我多疑了? 第三十一章 风满楼 玩骰子的流程是这样的:首先我将骰盅摇四五次的样子,然后拉前面的绳子敲响铃铛,这时赌徒们开始下注,然后开盅。要说出千的话,每个流程都可以进行,可据我观察,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人家就是能赢,这是什么道理?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以前?有啊,几个小时之前有。”老树说。 这事还没有传出去就已经有人心生笑意,要是公开了,我又没能捉到那个人的把柄,岂不要死在众人唾沫里。我所在的骰子台面上已经安装了出千的机关,但没有操作,我不确定他到底是在哪个流程中出了千,所以摸索起来特别费事。 没过多少时间,那两人下班了。今天轮到小伟值班,他说白天一般没什么事,然后找了几条板凳拼在一起就睡觉了。 我还在分析着这件事情,据我的猜测他们应该知道骰子的点数,一直下小注输,有时下个大注捞回来一把,不怎么显眼。江湖中传闻有一帮人称“听骰党”的人,曾经活跃在国内外各大赌场,他们凭借着高超而无痕迹的出千方式横扫东南亚一带。 可那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事情了,而且后来这伙人败在了赌王叶汉的手里。这些事情先不管,就说听骰子,得需要较为安静的环境,我始终不认为我管的那块地能与安静这个词有什么能联系。还有就是自叶汉那时起,赌场中为了防止有人听骰,就在骰盅的底部,垫上一层绒布,如此一来本来就很小的声音差异,更使人无法辨别。 再就是透视。透视需要几个条件:一个发射极,一个接收极,中间还要有一个将收集到的信息作分析处理的人。一般都是采用两人以上的合作形式进行出千。可这里没有提供这些条件,摄像头一类的东西倒是可以做成各种样式的装饰品,但这方面我没少下工夫去观察,可以肯定地说没有这个迹象。接收信号的东西,一般都是看不出来,毕竟把人的衣服扒了去搜查有点不体面,也没必要花时间去纠结这个问题。 信号的传播距离不能太远,在这整层楼都是赌场中人的情况下,也就没有了放置这些工具的余地,难道是在楼下?为了确定想法的正确与否,我跑到了文哥办公室,然而,人家早已不知去向。 我又辗转去了彬哥那里,我得了解楼下近期是否有生人入住,如果有生人入住,极有可能和这伙人有密切的关系。我想,突破口是找到了。 到了彬哥房门口。首先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要是没能找到任何线索,那就糗大了。多年撒谎,功夫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外行人当然是看不出来的,何况我还是跟内行人讲内行话。然后他跟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我屁颠屁颠地就跑下去了。 奇怪了,楼下压根没动静。难道是思路不对,导致判断失误?不对,应该不对,没道理的事。我带着一脸的郁闷回到了房间,坐在床边上,怎么想也不对。抓耳挠腮地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看上去是没有动作,可多年的历练让我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等不到今天晚上再去验证,我睡不着,从床边走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到床边,到底是哪个环节上出现了问题? 我拨通了坤哥的电话,请他帮着分析分析。我们聊了很久,也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他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没什么收获,不过他表示,对方可能用了一种探测设备,不过那东西得与骰子配合使用才行,骰子我是验过的,没什么不健康的地方。 怎么办呢?为了这事丢了工作不要紧,以后准会被人笑话,作为一个标准的闷骚型男,一向看重外在形象,出现这种事情,万万使不得啊。想打个电话给小哲,看他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想想还是算了,谁没事会愿意干这死脑细胞的事。躺在床上,我打算制订一个计划,就算不能捉到现行,起码也得解开这个死结。 以我了解的,只能针对两个方面进行观察了。一是听骰子。这个好解决。在我摇骰子的时候观察他的神色就能知道,如果他坐的地方总是离我很近,而后面有负责静音的工作人员,那就有门,但如果这些都是我想太多,那事情就有点绕了。二是透视。这就不好解决了,当时赌场中没有专业的屏蔽电波设备,必须要人工作出判断,再来寻求解决办法。 我找到了小伟,求他帮个忙,他欣然答应下来,两人又忙了好一阵子,直到测试完成,才进入梦乡。 到了晚上,赌局开始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那个人过来,也好,不来了更省我的事。 过了两天,我正要打瞌睡的时候,那个穿黑衣服的中年男人过来了。他跟众赌徒很少交流,也没有像大家一样热情,没有纵情号叫,这玩意,就叫内涵。那也好,有个对手,求之不得。 首先我揣摩他是否将精力用在听觉上,但结果很失望,他只是没有跟大家一块喊而并不介意大家一块喊,很明显,他若是个老千,就是个“拿刀”的。 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按照与小伟的约定,我将手放在头发后边挠两下,就表示计划开始。令人担心的是万一那家伙没在屏幕前怎么办,他没看到,我挠多少下也不顶用。 很快,这个担心被证实是没有必要的,信息的来源是那个黑衣男子将注码放小了,由于前几局押得都大,他并没有在失去信号支援的情况下骤然停止下大注,而是硬着头皮玩了几把大的。果然老到,然而输赢的变化,已经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没有在这一时间通知赌场的工作人员过来,而是给了小伟一个收手的暗号,同是一条道上的人,没必要做得太绝,只要他不再来,我绝不与他为难。 刚才的事情,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他又赢了几把,自信自己的出千方式,还真是没把我当回事。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接收的信号到底是谁做了处理给传过来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看来他收获不小,我在心里暗自祈祷,你可千万别来了,要不咱俩都不好交差。 果不其然,一下了桌子,文哥就过来找我,说:“方少,你的台面上出问题了吧。” 我将文哥拉到了一边,将情况给他作了个汇报。他敲了我个暴栗,然后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凑到我边上说:“你这么私自作决定,上面知道了后果很严重,以后有什么事先跟我商量下,要出了什么事,你也扛不住,懂了吗?” 我点了点头,摸着刚才被敲的后脑勺说:“哎,我不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他要是再来我也不会让他这么走的。我已经解开一半了,就是不明白,到底他的人在哪个位置发过来的信号。” “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就你和我了,哦,还有监控室的小伟。您要亲自出马啊?没必要,杀鸡用斧头,太夸张了吧。” 他朝我笑了笑:“你想得倒好,自己解决,你解决不了他,我就解决了你。” “那多少也给点建议吧,这暴栗也不能白敲不是?”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首先,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按你说的那人可能是场子里的自己人也说不定,还有半天时间,自己去琢磨,晚上我会过去看看。” 晚上那中年男子又来了,那就来看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过了好几个小时,他面前堆了不少筹码。要是知足的话就赶紧滚,我心想。 文哥一直混在赌客里,漫不经心地下着注。我望了文哥一眼,按他的动作指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那就收网喽。 小伟接到信号之后,启动了先前的程序。果然,那人又变得一脸麻木的样子,时候到了! 外面有点热闹,好像是赌场的工作人员正在遣散不相关的人,面前这个男人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虽然这边一直在继续,但他好像挺害怕外边的嘈杂,仿佛是一个罪犯,在黑夜的庇护下躲在一间安全的房间里,外边笛声大作呼啸而过的警车令他感到不由自主地恐惧。要来的始终会来的。 周围几个房间已经清空,然后又有人来到这个房间。和当时抓我们的情况差不多,遣散赌徒的时候都给了些作为赔偿的筹码,有人感觉到事情不妙,悄悄走了,也有人觉得赌场的赔偿不够,嚷嚷着让赌场给个说法。 这个中年男人没能拿到赔偿,也混进了人群里,企图走出去,他被占哥直接拎了进来。 我示意边上的派码丫头也出去,我以为她会冲我来一个恋恋不舍而又有些担心的眼神,结果等我想去示意她的时候,她早就不见了人影,看来我蓄意已久的当回好人也没办法实现了。 房门被关上,又被打开,监控室里的指甲男被几个人带到了这间房子里。 他冲我大喊:“你一来这里就兴风作浪,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子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我想了一下,着实被他骂得火大:“好啊,我要是给出了说法,你也别想活着出去,你要是自认为天衣无缝就继续吼。” 彬哥也来了,他一来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方少,是什么情况给大家说说。”彬哥说。 “好的,我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我拿起桌上的盅罩,往里看了一眼,说,“这个罩子里边,被下进了一个摄像头。当然,它没被写上名字,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但能将摄像头下进这个盅罩的?肯定是内部的人,这一点,确信无疑。”然后我走到了那个中年男人边上。 “想来这位大哥身上有个接收信号的装置,情况你也了解,形式如你所看到的这般,我大约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所以,请你自己拿出来吧。”我对中年男人说。 那人迟疑了一会儿,没动作,然后用一个无辜眼神望着我,够淡定。 看他半晌没动静,几个人走过来架着他,我把他的衣服捞了起来,准备把他的皮带取下来,他一脚蹬在我的小腹上,大喊:“你们想干什么?” 我用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捂着肚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边上的人已经将他松开。我抓着他的头发,一个纵跃,用膝盖磕到了他的下巴,他蹲了下去,我抄起把椅子就砸到了他背上,边上有很多人,但都没说话,也没人出手。 “你脑子有病是吧?老子放了你多少次水你不懂吗?都是出来混的,搞点零碎就走人,还真把这儿当成你家银行了是吧?你今晚哪怕是死在这里,老子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识时务的东西!”骂完人感觉解气了很多,我又走回到台面。 “各位,那老东西的皮带头是个接收极,不妨先验证一下,摄像头在这里。再来个角色,这个故事就完整了。”我对众人说,“几天前,小伟在这里装了一个屏蔽电波的设备,我测试了一下,确定他是利用电子传输设备,而可以准确接收到信号的地方有三个。楼下我已经查证过了,绝对没有他的同党,楼上我就不说了,都是自己人,还有一个地方就是这个楼层,只有在这个楼层里才能实现。”我看着指甲男说。 “正是有人利用自己的优势,在操纵这件事情的发展。这个楼层里,能够摆下一台大型电子分析设备的地方很多,但都很容易被发觉,只有在一个地方,能够名正言顺地放在那里——监控室。” 当然,我想他也不会主动承认,今天早上,我托小伟,让他来证实我的想法,结果他在电脑里查找到一个隐藏的加密文件,不用说,这个文件正是启动出千的程序。 大家齐齐地看向指甲男。彬哥说:“给个解释吧,那个小孩。” 指甲男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一言不发,低着头,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刚才那份恨不得灭了我的神情早已不见了踪影。 当我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最恨的就是指甲男,没把我当回事不打紧,可也不能把我当成白痴玩吧。我抽取监控画面的时候,他还若无其事地帮我分析,然后转过脸就叫人拆我的台。他是知道的,如果我抓不到这个男人的把柄,一定会被挤下去,他也知道,我一定抓不到这个男人,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出千。 几分钟过后,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我把文哥拉到一边,说:“不会怎么样吧,那家伙?” “你小子够神勇啊,下手够狠,怎么样不是你我该管的事。你今天下班吧,估计明天上头的人会找你。你也太张扬了,监控的是阿东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还以为办了这事能加官晋爵,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得罪了人,这也不能怪我,是文哥自己说少点人知道的好嘛。 “那个人现在还不能确定跟阿东有什么联系,这其中还有太多没有理清的事情。有些事情也不能理清,那会出更大的岔子,以后,要是遇上这种事情,麻烦你先用脑袋想想,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怎么就干这种糊涂事。” 我一脸不耐烦地接受着文哥的训斥。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表面看上去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后面还有太多太多千丝万缕的联系。人呐,明明是简单的问题,非要弄得那么复杂,有意思么? 第三十二章 开怀畅饮 快到国庆了,自从上次搬家之后,所有的荷官都是一两个月没有连休过了,赌场生意很好,大家怨声载道的,有天晚上下班之后,我接到了来自众荷官的通知。 范爷告诉我,明天派个代表找上头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放个假。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我是个合适的人选,然后,我就不明不白地当了大家的代言人。 本来我是想找文哥商量一下的,可大家都说直接找上面去,这才有用,要不然又得一拖三四五,然后不了了之。我去找了雷哥,好说歹说弄到一个假期。 我们约好到小哲家里热闹一下。小哲和小雅没住在酒店里,在外边租了个房子享受两人世界。 小伟开车来接我。车上有四个人,小伟是司机,范爷坐在副驾驶,我坐后座,老树因为有宏伟的把妹计划,就没在这个行程里,还有一个后来没了联系的阿英,是个女的。 一路直行来到了小哲家。房间很大,一个客厅,两间卧室,一厨,一卫,很干净,很整洁。客厅里放着一个大沙发,墙上挂了好些两人的合照,茶几上放着一些吃过和没吃过的小食品,有一台很大的电视,旁边还有些纸纸笔笔的,另一侧,有好几打没有开封的扑克牌。 小雅正在厨房里边忙活,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哎,方少,你是怎么到场子里来的?”小伟好奇地问道。 “这不前两年嘛,哦,估计你当时还没来,那时候赌场还在郊区。我呢,刚出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只能上下牌(偷换牌)也去凑了回热闹,人差点被废了。后来在外边混久了,手里的活也多了,有个朋友一直在场子里玩,就叫我过去看看。这不就过来了嘛。你还别说,一说起来我就冒火,我什么也没捞着,还得扣大半年的工资。你小子又是怎么过来的啊?” “我比你还背,好不容易熬到大专毕了业,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找是找到了,要么就是工作太简单了,打不起精神,要么就是工作太累了,还是打不起精神。有的地方要我,我不想要它,有的地方,我想去,可它不让我去。后来才辗转到了这里。说起这事啊,我看又得找工作了,咱哥几个我也不瞒着,场子撑不久了。方少你上次那事,其实跟阿东有关系,大家都是明眼人,几个股东都有另起炉灶的意思。林总呢,不管事,只管花钱,每来拿一次钱,就不是笔小数目。彬哥的用意也很明显,把你拉进来就是在招兵买马的意思。阿东也不傻,上次被你揪出来的那家伙就是个例子。你可能还不知道,上次有人报赌弄到省里去了,后来我分析了一下,极有可能就是阿东干的。” “哎,那他干这个有什么意思呢?”范爷问道。 “怎么没意思,这个赌场被清了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独自经营,不仅有理由退出来,还没犯道上的规定,更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他能干没意思的事吗?雷哥倒是没动作,估计他也不愿意干这个,本来就学识过人,去哪混不到口饭吃?所以大家都得做好心理准备,明争暗斗会越来越频繁,尤其是你们这些在一线的人,特别得多加小心。” “哎,关我鸟事,爱吃吃,爱睡睡。没了谁地球不照转,咱管那么多事干什么,总之,今天晚上,一醉方休。” 范爷拿起一副扑克,说:“来方少,陪咱练练手。” “得了吧你,下班了还关心工作,也没看上头评你个劳动模范啊。” “不是,别扯淡,让哥几个开开眼界呗。” “真要我献丑啊,玩什么?” “随便,你给我发五张牌,要同花顺啊。” “这叫随便啊,你随便就能这样啊,那我还是看你的吧。”一边说着,我将牌接了过来,理了理,用“御风”移了三张牌上来。问:“发几家啊?” “就三家,咱一人一家。” “你要洗一下牌吗?”其实我知道,他不会去洗牌,手里还抓一个苹果呢。 “不用了,直接上吧。” “那要切一下牌吗?”我一边说着,一边编辑着牌的顺序。 “你哪那么麻烦,直接发。” 说起来我用的手法都是挺隐蔽的,在专业的荷官面前出千,需要的不仅仅是迅速的动作,不将注意力引开一点不好办事。 “一二三四五。”我一边发着牌,嘴里一边数着,“好了,你同花顺。” 范爷小心翼翼地将牌打开,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了:“不错,我看破了一个动作,以为只有两张呢,这有看头。”他兴奋地对着小伟说。 “一共有四个动作,估计你能直白理解到的是弹洗吧。” “哎,再来,再来一局。”范爷还想看看,这时小哲在厨房里喊:“准备开饭啦。” 晚餐很热闹。我们一直玩到了晚上十点多钟。说起来我的酒量还真不差,可还是醉了,阿英开车将小伟送了回去,我和范爷两人实在挪不动步,就在小哲家睡下了,一夜无梦。 有朋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三十三章 野战 第二天中午迷迷糊糊地和范爷回了家。“这还有好几天假呢,时间可别浪费了,有地方消遣吗?”范爷问。 “有是有,你不一定去,跟我一块去打回野战?” “好啊好啊。” “不能带太多人去,狼多肉少,玩不下去。” 商量好了,我们俩打车去了六儿那里。他俩互相打了个招呼。我说:“哎,六儿,这不放假嘛,没事干,你给咱领点任务做。这乡巴佬没打过野食,想一块去看看。” 范爷显然很不满意我这个借口,向我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附近只怕是找不到什么地方了,哎,档子里去不去?” “不去不去,刚从那里出来又进去,那有什么意思。” “倒是有个地儿,一家洗浴中心里,局有点乱,行吗?” “有地方去就行,你见过比咱还乱的吗?乱世出英雄啊。” 没想到那是个打麻将的局。打得不大,不熟的人也不难进局,刚进房间不久范爷就出来了,我追了出去。 “这不是红外线透视麻将吗?玩个鸟啊。”范爷说。 “红外线透视麻将正常啦,上回还有密码麻将呢,先进来。” “行了,别去了,太没意思了吧,为这两个钱,费这么大事值得吗?” “你这人,咱不为消遣来的嘛,赚俩钱吃饭总行吧,别挑了,就这家。” 六儿表示这间房子三缺一之后就走了,估计是去了别的房间。我叫范爷先进去,两人同进同出的不好看,然后我下楼买烟去了。 一回来看着他们打得正火热,聊得也很起劲。这小子刚才说要走,估计这会拖他,他也不愿意起身了,麻将的力量是很强的。 那几个牌搭子,我也记不得名字了,按照座次,从范爷的第一家开始,分别叫做一号、二号和三号。 我先对上面提到的红外线透视麻将进行一下简单的介绍。 这种麻将大约出现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应该是九十年代初才流行于大陆各个赌博场所,市面上很多,那时候价格不菲。众所周知,麻将一般由两个部分组成,前面是白色的,刻有点数,后边还有一部分。如果后边部分是透明的,多半有猫腻,可以做很多文章。红外线透视麻将就是在这个夹层中放进了一片特制的Pvc镜片,单从表面上看,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要验看就需要自己带上一块红颜色的镜片,顺着光看过去,就能够发现问题所在。 行家之所以能够一眼洞悉其中的奥秘,并非是在麻将本身发现了问题,而是赌徒的眼神泄露了秘密。 后半部透明的麻将也有可能是密码麻将,如果后背印有一些乱七八糟、看上去毫无规律的图案,极有可能是密码麻将,具体的识别方法要根据不同的麻将品牌来作判别。受广大老千喜爱的记号麻将是自己临时生产的,也就是挂花。 后半部透明的麻将还可以做成偏光麻将,识别方法要复杂一些,得戴上偏光眼镜才可以看到,由于这种东西的普遍性,后来基本是被淘汰了,最多也就出现在一些小牌桌上。 麻将的出千方式非常多,但大都倾向于道具,手法也有,我不是很擅长于硬牌,陆小貌很厉害,后来我有很多的手法都是在他那里学到的。 我见过最厉害的麻将出千手法应当是“大飞象”了,江湖中会的人很少,我并不是感觉太难而没有练习,实在是扑克的练习就已经让我的时间排得很满。 麻将中有大小飞象的说法,“小飞象”就不讲了,“大飞象”到底厉害到有多变态,我想写出来大家也不一定能信。“大飞象”可以将手里的十三张牌全部换掉,这是在实际对战时使用的,需要误导动作的配合,要是直接使用的话,大都能被人看出点端倪。 过程大概是这样的。 手里本来有十三张牌,将在自己面前的牌堆也码成十三张一摞的,如果牌是两叠就换底下那叠,如果是三叠,就将第二叠与手中的牌对调。要进行操纵的牌有三叠,也就是三十九张,两只手的尾指夹住一叠牌,无名指夹住一叠,中指也夹住一叠,能够将手里的牌来回调换,这就是“大飞象”。 后来科学进步了,流行自动麻将机,这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来练习而不一定有表现机会的手法,基本已经绝种,会的也都是些老江湖。 说回这个牌局。 一般我们都是用手法来对抗他们的道具,使用红外线透视麻将的,由于不需要太多配合,大多为一个人出千,如果桌上坐了两个自己人,加上暗号,加上手法,取胜只是个时间问题。 我正想着怎么入这个局,算是有点凑巧,二号输光了。我和范爷坐对家,出千的是三号,一号看起来像个白痴,总是笑呵呵的。 范爷的麻将水平很好,我打麻将本来就手臭,后来范爷给我取了个“七小对”的外号,意思是说我只会和七小对。 我不敢放开手脚去偷换牌,却也用一些小技巧使自己保持在不输的状态。麻将我本来就玩得少,原先和他们合作的时候,都是用暗语再加上些手法,如今,没有跟范爷事先商量过,自然就不能用暗语,要是太直白的话,那也不能叫做暗语了。 三号看上去赢得不多,基本都让范爷赢了。看起来三号不怎么着急的样子,也许他知道,这种事情不需要着急,毕竟手里掌握着左右牌局胜负的工具。 后来实在没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正因为如此,那个老千在范爷那里完全神气不起来。 范爷很是得意,恨不得将这件事情通过新闻联播告诉全国人民,他是如何神勇地与一个老千周旋在牌桌之上,又使用了一些什么神奇的妙法将对方制伏。搞得我郁闷了好一阵子。以后凡是在范爷那里听到了“麻将”两个字,为了避免他拿我开涮,我就赶紧转身走人。 难得的休闲时光总是在还来不及回味的时候就宣告结束。 后来也跟几个哥们出去赶了几个局,但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那种事情就跟刺激没有关系了,甚至是有点机械的工作,只是将赌徒们的钱用一种变相的方式,合理化地装入自己的口袋,然后又辗转交给各个娱乐场所和餐饮行业,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几天假期过去了,又得开始工作。 那时候我们的工资是每个礼拜发放一次,基本工资加上提成。可我没什么钱,每次发到手里的都只够维持基本的生活所需,总免不了去找大家先支点钱,然后到外面去找些局,再回过头来还大家的钱。干两份工作,结果一份工钱也没拿到,实在是失策。 本来日子就那么过着,但志麻子他们好像是不太承认我这个外人,而且上次挤走了指甲男之后,对我的敌意又大了,好在我已经进入了一个圈子,不然有被逼走的危险。 咱都是有点岁数的人了,不能有事没事就到领导办公室打小报告,递小纸条,但这伙祸害总让人有除了他们的冲动。我计划了好多方案,还想到了在他们的伙食里放上二斤巴豆。别说我只是个幻想主义者,我没少在他的摩托车胎上扎洞,每当想到这些事我都精神抖擞,浑身畅快。 在我没来之前,此间关系还只是有些暧昧,谁都没有言明,可我就是看不惯那帮人的作为,但碍于文哥,也就忍着没有出声,憋得直冒青烟。不想这帮家伙反而因此以为我是个好孩子,有时挑衅的目光如火花四溅。星火终因一次暗自较量成燎原之势。 那时我出任的是二八杠台子上的荷官。小哲是百家乐的荷官,高我好几个等级。小雅已经从荷官转成了管理者,主要负责维持场子里的秩序,要是碰到有人休息,偶尔也帮忙顶个班什么的,然后又从管理者转成了孕妇,就在家里当起了全职太太。范爷去了Vip房,据他说那里美女贼多,引得我不由得心生向往,结果跟上级反映了好几次都没个动静,干急。 事情起源于一场出千风波,来了一号让人头疼的大鳄。 第三十四章 约定 志麻子管辖的21点台面上好像是出了点问题。近期老听其他人在谈论着,似乎是来了一个能力特强,持久性出众,在道上又鲜有听闻的人物,很是棘手。 志麻子平时一贯高调的风格也被抹得一干二净。这正合我意,省得他有多余的时间来慰问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同志。 志麻子管辖的是一间Vip房间,能进到那种地方消遣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万万不可得罪。赌场也有明确的规定,在此房间明令禁止荷官使用任何主动出千的手段,所以去这种地方赌博“很公平”。 对方来路不明,却在这里屡屡得手,然而还没有半点要撤退的意思,赌场一时有点急了,还召集荷官煞有介事地开了个会。 我闷在那里没有说话,掏出来一支烟点上,文哥正在用一支笔对着台面戳啊戳,嘴里不时地闪现出“老千”、“千术”等熟悉的词语。 后来到了讨论环节,志麻子有个提议,看是不是到外边找点有声望的暗灯过来看一下。真是太不像话了,一帮老千在这里讨论了半天没个结果,还要去请高人出山,亏他想得出来,也不嫌丢脸。 文哥看了我一眼。 “那有个有声望的,要不要试试?”文哥冲我说道。显然,他是在说气话。志麻子也真蠢得很,自己台面上出了问题,不赶紧想办法自己解决,还老巴望着别人会来帮忙。想要我帮你,别说我没这个能力,就是有,我也会断然拒绝。 我接话道:“21点我不擅长,而且在座的各位,比我资历高的大有人在,这个任务,没有轮到我接的必要性,大家说是吧?” 范爷朝我挤了一下眼睛,我懂,那是他对我吹牛的回应。我心里很得意,直接找了我,说明那人还真是号人物,要万一真得我接手,也挑战性十足,这种博弈方式,有趣极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场子里的人真拿那人没辙,至少现在是,如果平了他,咱就可以去玩玩百家乐什么的了。 开会就这点不好,屁大的事都要写上三四页纸而重点始终只有一两句。会后决定志麻子管辖的台子暂时由小哲代理。 这都是些台面话,实际内容是志麻子可以去打扫卫生了。小哲负责21点的台面,并解开对方的结,给这场无声的斗争,划上一个休止符。 三天过去了,小哲与那个神秘男嘉宾交手两次,唯一得到的有价值线索就是那人叫木子。 “太夸张了吧,没有痕迹吗?有没有同党?有没有进行背景调查?” “哎呀,你一个个问,我脑袋都大了。要说痕迹还真没有,也没看到做什么特定的动作,就是要牌的时候慢一点。同党应该是有的,每天来的,跟他没有语言上的交流,眼神也没有接触,重要的是没有与他的注码和输赢成比例,可就是到最后,我的台面上总是个负数。背景调查上面也在进行,目前知道的是他的会员卡是自己办的,人家是一家公司的理事,其他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还真是个懂事的,哎,你有新消息记得通知我啊,最近我也正在琢磨这事,我道上人多,可能能够帮上点忙。” 我帮小哲按了电梯,伸出拳头,与他的拳头撞了一下,相视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电梯的门关上,上面映出一个不太清晰的人影,正望着电梯发呆,手里烟已经烧掉了大半,脸上写了一种看不太清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 我转身离开了电梯间,能让小哲这么纠结的,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哪怕是现在的我倾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和他斗上三五个晚上,而对方却依然泰然自若,无视这般严防死守。 我感到一阵兴奋,又有了一个强劲对手。 第二天,我总感觉上班打不起精神,老想着小哲那边,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好在我的工作早已在千万次的重复中,练到了闭上眼睛都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我向上头申请,让我到小哲的边上配码。我认为凭借着和上头的人缘关系,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受到什么阻力。可上头有他们的看法,他们的意思是如果我配码,到时候小哲没能解开这个结,换我上去,那看上去不妥当,所以这段时间我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 后来过了两天,那人没有再来,我以为是小哲解了这个结,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想了解一下情况。 事情与我的假设背道而驰,小哲没能将秘法破解,对方却没了踪影,我们猜测是对方对自己的收获感到满足,撤退了。 可这对上头就不好交代了,人是没有再来,也没有任何要再来的迹象。小哲如实向上头作交代,估计是文哥把事给扛了下来,他还是回去玩百家乐了。 正在这事逐渐被人淡忘的时候,那人又来了赌场。这下场子里的人可慌了神,以为请走了瘟神,没想到人家感觉不够,吃了不算,还想往兜里装点。 这也促使赌场被迫在他身上花费很大的精力,高层们又是一番深入研究,荷官还是由小哲出任,他们认可小哲的能力,也因为小哲有与此人交手的经验。 我总认为,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我方都是严阵以待。 玩到这个份上,没有一方愿意妥协的话,就只能用实力来讲话了。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人捞到一笔还不上岸,要淹死或是竭泽而渔才甘心吗?这些事情,暂且放下不说,小哲再次与之交手。 两天后,小哲感觉自己没有找到任何突破点,也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他向上头申请撤换下来。 凌晨三四点的样子,活都干完了,我正和一个女荷官调情,文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哎,你来一下。” 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他先进去,我进去之后将门轻轻带上了。 “方少,小哲台面上的问题,他说解决不了。荷官里资历比你高的确实很多,但都没你那般见识,今天把这个任务分给你,是对你的考验,好好准备一下,别给我丢脸。” 这话怎么像地下组织向特务派发任务时候的说辞?本来我是很愿意接手这事,现在这么一闹忽然感觉有了压力。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畏首畏尾的干不了大事,这是范爷的教导,铭记于心啊。 “哥啊,你这是给我压力啊,有几天时间?” “没压力你小子动不起来。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没有要走的想法,不过你尽量给我早解决。完事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有两个要求,一个是他的背景资料,另一个是要小哲的协助,要达不到条件,我就不开工。” “你怎么老跟我做买卖呢?好在这些东西都备齐了,资料在这里,要小哲不行,他此前上去过。老范去行,可以了吧?” 他将资料扔到了桌上,盯着我,有道是见好就收,我拿了东西就跑了。 晚上我仔细翻阅了这个叫木子的资料。公司是用假名注册的,注册地址在北京,这是三年前的事情。现年二十七岁,真实姓名,何益智,美籍华人,另外还有一些婚娶生育学历等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没有一点让我特别感兴趣,但我也没有放过值得研究的线索。 以往要查一个人的背景,不出两天,他孩子的老师的女朋友的弟弟是男是女都能查到,而今花了这么长时间,却只能查到这些信息,强敌。 我被拉上了这个台面,此前与小哲深入地就此事谈了几次,以前的所有案例都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地方。 小哲并没有不甘心,他本来就是个不太好争强好胜的人,只是冲我淡淡地笑道:“兄弟,给哥争口气,别让哥失望啊。” 21点的台面没有骰子台面那么热闹,让人有更多的思考时间。 他看上去并不如其名般的木头,总与大家说说笑笑的,不过经验让我早就没有把外表这种东西当成参考条件,看人,要看心,而心,全写在了眼神中。 他也并非像传说中的那般神勇,经常会有补错牌的时候,当然,这或许是对实力的掩盖,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 赌博,有时候就是这样,要到了某些特定的时候,赌的不再是桌上的纸牌,搏的也不单是面前的筹码,是头脑的反应,是阅历深浅的较量。 21点有四门供赌徒下注,他一般坐在最后一门,注码一直下得很小,开始我以为他是利用一些探测设备在出千,后来这点通过小伟的帮忙给否了。 后来我想是不是自己思路错了,索性大胆进行猜想,抛开自认为那些已经接近目标的想法,从他所表现出来的手法寻求破解之道。 第三十五章 较量 与此前不同的是,21点的台面上玩家的第一张牌是翻开的,这是借鉴了大赌场的做法,目的明显,为的就是让玩家尽量少碰触到牌。 我还真就没有一点头绪,他究竟是使用了什么无敌代码?赌场中不让使用“残影”那类手法,我也不愿意去破这个戒,人家说不定就冲这个来的。 我首先要做的是解开他与隐匿在众赌徒之间同伙之间的密语,来赌场出千的团伙,用肢体语言来传达暗号的占90%以上。 小哲之所以破解不开或许和他的思维方式有关,他总是惯性地解读人家可能根本没有含意的肢体动作,而手段高超的人会利用人的这个习性去误导别人。 与他有两个晚上的接触,如果有同党,那就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团队,每天晚上没有固定与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出现的人。 我站在半圆形的桌子后边,边上两个配码的姑娘正在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手里的工作,木子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赌局中。 我手里的牌是15点,轮到二号赌徒说话,木子的牌18点。按正常理论来,他可以停止叫牌,直接让庄家说话。轮到木子叫牌的时候,他说:“这牌有点尴尬啊。”然后敲了一下桌子。我将牌提了起来,看是一张黑桃3,如果发出去,他正好是21点,我将3点底下的牌派了出去,直接将他补爆了。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瞟到一丝不解的神情,这说明,他们有在追踪我牌靴里的牌的嫌疑。 我细心地观察着桌上的动静,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他与二号赌徒的身上,后来出现了几次差不多的情景,让我的情绪更加复杂,像找到了突破口,能将事情简化很多,但又更加令人迷惑,好像事情又复杂了许多。 二号很少去分牌,木子则赌得很自然,在赌场中其实很难发现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散了场,我独自分析着。 我记下了他们之间的一些联系和几句话。 那局二号放了个红色的筹码,是最大的码,一万。我的面牌是张A,底牌是张老K,也就是21点。 他14点,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买保险”。他许久都没有动作,似乎在思考,周围很多人也为此在讨论着,有人说:“买保险吧,大牌没出多少。”这话的含意是指我可能是21点,木子说:“不分牌吗?”因为他手里有两个7。 过会儿,木子要求补牌,由于我已经是21点,就没有去看那张牌的牌面,直接发给了他,是张7,三七开花,这一局就赔了十倍的注码。 还有一局,是木子直接与我对决,我在20点之后就停牌了,他手里都是些小牌点,到了18点他还要了牌,然后居然过了六关(拿六张牌未爆)。 当二号赌徒要作决定的时候,木子一般会与之遥相呼应,但他说的和做的都与我的想法南辕北辙。 对方究竟以怎样的方式联系,他又是如何能追踪到我牌靴里的扑克,他究竟是用手法,还是在用道具,为何能逃过我的眼睛? 我完全憋不住了,这种情况如何能使人沉得住气?我在房间里摇头晃脑地四处走动,企图将想法从脑袋里摇出来。 然后我来到了小伟的监控室,他不在,我打开他的电脑,刷新了几下,然后又关上,出去了。 我认识的人中玩21点最厉害的就是小礼了。我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给他去了个电话。 两人聊了许久,都是说些生活上的事,正要挂电话的时候猛然想起了打电话的目的,忙说:“我在赌场中现在管21点的台子,出了问题,你给分析一下。” 将情报全部呈上之后,小礼没有给出回答,只是说我遇上了蛮大的麻烦。他给出了点提示说以前已经教过我了,叫我多动脑子。 气得我差点摔了电话,然后我自我安慰道:“这小子肯定也不知道,多半糊弄人的。” 能从他语气中听出来,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但好像真的没有像样的解决方法,就将难题重新还给了我。 我又来到赌场的Vip房间,自个儿玩着21点,一会儿在桌子里边当荷官:“老板,分牌吗?”然后又转到桌子外边,“啊,加注。”尝试着进入那个角色,试想如果我是他,该如何知晓庄家的秘密。好像转得有点累,我趴到桌子上睡着了。梦里迷迷糊糊地在和别人玩21点。 低沉的脚步声惊醒了梦中的我,我却依旧趴在桌上纹丝不动。我想看看是不是哪个女孩子要为我披上件衣服什么的,然后我感恩戴德地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接着促膝长谈,后面的就全在计划中了。 还真有一件衣服落在我身上,正当我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那人转身了。 “哎,小哲,陪我聊会儿。” “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他回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你说,对方会不会是在算牌?”我将一个瞬间闪过的念头脱口而出。 “可能性太小了,会算牌的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不过按照这个思路来的话,他也确实有这种倾向,你研究过算牌吗?”小哲一脸期望地看着我。 “没有,我师傅会,但也不怎么精通,刚跟他打了个电话,他没说,只叫我多动动脑子。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可这种事情,没办法解决的啊。” “以前小雅倒是碰到过,不过对方是用一个微型计算机在操作,所以能抓到。” “我也注意了一下,那人没有这种动作。如果真是用脑袋在计算,那完全没办法能奈何得了他。”小哲显得有些担心。 “其他赌场出现这种情况怎么解决呢?”我向小哲进一步打探详情。 “国内黑赌场一般都会用武力解决。其实也到不了这一环,人家一般搞个一两次就走人。国外那些赌博合法的地方,都是把钱没收之后,再把人列入黑名单。最严重的要送进法庭。” “可你说咱们跟他动武,难保他不往上告,那事情就大了,要把他送到法庭,那不正好省了人家扫黄打非。” “这样吧,我们再用一个晚上时间赌一把。就往这条思路上走,今天晚上之前,你我分别想一条对策,不一定要赢他,但一定要制得住他。” 我把小哲送到了楼下,然后一个人回到了屋里,坐到了床边。 我再次来到小伟的电脑前,将前几天的视频监控资料仔细对比观看了几遍,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想法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然后,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努力回忆着小礼当时在这方面的传授。 21点算牌应该是由外国人发起的一种软出千方法,后来国外有专门对付算牌人的方法,虽然没能完全遏制住这项活动的热潮。 这种方法就是,将牌靴里的牌增多,再将牌切得剩下相对较少的一部分,如来一来,算牌的精准率将大打折扣。 要看一个人是否在算牌,得看他的下注方式,牌局开始时,他会尽量以最小的注码来拖延时间,目的是为了后面越来越少的牌,牌越少算得越精确。 会算牌的人都是数学天才人物,国外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像什么大学教授在赌场大赢特赢的,什么大学数学天才扎堆去赌场算牌之类的,都被算牌的人奉为一夜暴富教科书。 算牌的方法多种多样,像什么加减法、洗牌法、列表法、记牌法、切牌法,跟踪法等,这些都是每个号称合格的算牌人的必修功课,这些都会了之后,还要练习更高级别的算牌法。但当这些都会了的时候,也就再也无法进入正规的合法赌场,这便是木子来这里的原因。 那些方法都是英文名字的,我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这么称呼。这个游戏,还有很多合法手段可以使用,甚至可以将庄家完全算死,但本人只钟爱于一些不合法手段。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当时要有这个觉悟,哪还用费那么多心思。 阅历这种东西就像个安全套,平时不能拿来吹着玩,你感觉好玩,可这玩意不是起这个作用的,关键时刻全得仰仗它罩着。 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出个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要用一天的时间来练习算牌,然后晚上再去跟身经百战的专业人才对抗,显然不是个良策。 比赛就要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长处。田忌赛马,并没有人指责他出老千,而是歌颂他对后人的启发,这么理解,就好办事了。 我找到了文哥,没有言明已经推测出了对方的出千方法,来找他是为了说明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有违赌场规定的,所以得先通过上面的批准才行。 我领了六副牌,精心而又细腻地在每一张牌的牌边上打上了一个极不显眼的暗记,这是为了让自己能准确知道每一张牌的全部信息。 首先每一张牌我都认识,人算不如人看。这个好理解,出二张也可能出现第二张牌对他仍然有利的局面,这就有点麻烦。 赌场中有一种后来被弃置的出千工具,叫遥控牌盒,将二三十张扑克藏在牌靴暗格中,然后再伺机利用这些扑克达到出千目的。具体使用方法,当然是视场上情况而定。 洗牌的时候,我利用洗牌法保证一部分扑克位置在我的掌控范围,而藏在暗格里的扑克,可以随时充当这一部分在掌控范围内的扑克,又不至于出现多牌的现象,这样就可以在不能出二张的时候使用到。 那个时候国内的赌场很少有电动洗牌机,大部分都是手洗,其实那种自动洗牌机本身就是个笑话,每一张经它洗过的牌,顺序都被记录在了电脑中,加上一个小耳机,胜负已定,而赌徒们却大呼公平。我就不明白,这到底哪里公平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想到了一招绝妙而又极富挑战性的手法,如果可以从牌堆里任意发出自己想要的扑克,那从手法上来说确实已经登顶。凭借扑克上的记号,随意发出牌堆中所需要的那张是一件挑战性极大的事情。 在练习开始之前,我特意向道上的人打听了一些相关信息。这种发牌方法,据说还没有活人练成过,为此我被打击得精神瘫痪了好几天。 现在怕的事情还有两件:一是他并没算牌,而是使用类似魔法一类我们暂时还无法解读的方法;二是他确实是在算牌,但他忽然间明白了三十六计中最厉害的其实还是脚底抹油。我只是想,但愿抓到了他之后,文哥说请我吃饭不是开玩笑的。 第三十六章 团伙覆灭 小哲拿出的方案,我感觉有点被动,并且郑重地告诉他,作为一个爷们就应该主动点,别让人家等得不耐烦走了之后才想起自己来干啥的。晚上木子如约而至,准点得令人万分感动。 我已经有了一个方向,这样破解起来,速度非常快,看起来好像与料想的没有多大出入。只是他的搭档换成了个女的,座次换到了他边上,成了三号。 前期他的注码下得并不大,我和他一样,都在等待着。其实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几门的人都是赌场的内部人员,他们也在等待着,等着我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家的演技都非常好,我完全不担心他们会暴露,都是因为今天的工作性质改变了,大家图个新鲜。 牌被洗了两次之后,三号面前的筹码依旧只减不增,木子与她都没有弄清楚状况,三号认为是木子算牌出了问题,而木子好像认为是庄家出了问题。 牌靴里还有三十多张牌,我凑齐了20点,三号牌面上19点,木子15点,到了三号说话,经提示,她选择了要牌。我盯着她,说:“你猜得真准。”本来确实是一张2,凑起来她就正好是21点,我从暗格里拖出了一张牌,她直接爆掉。 她一双纯洁的眸子,出现了两个问号,大约是在问木子怎么算错了,还有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木子感觉到情况不对,但没有表露出任何痕迹,看似漫不经心地敲了一下桌子,示意要牌,我又说:“你猜得也很准。”然后又将他爆掉。 他基本上知道了。 我又将牌发了一圈,到了木子。 “老板,要牌吗?” 他手上16点,下一张牌3点,我想他算到了。他敲了一下桌子,我给了他一张6点,这使他郁闷得不行。 牌发到最后一局,连我都知道会出现些什么牌。 “老板,您要牌吗?” 木子双手挠了一下头发,打了个哈欠说:“今天晚上运气不大好,没有感觉。” 依我的估计那是个撤退的手势。我接话道:“大哥,你教数学的吧?看来得改教体育了。”本来一直都叫他老板,现在叫大哥,他好像不太适应的样子,也可能是叫他改专业他不乐意。 很多事情不能说穿,一旦说白了,性质就完全变了,大家都明白了就行了,这就是游戏规则。 坐在出门位置(一号)的文哥站了起来对木子说:“兄弟,咱聊聊。” 场面并没有很混乱,我知道,一出乱子就不好解决了,所以场上坐着的都是自己人,乱不了。 木子并没有慌乱,从理论上来说,他根本没有出千,人再多也不可能将他怎么样。要是换成我也一样,我又没有动作,怕什么。只是现在要玩武的话,那他就干急了。 本来按文哥的意思是要栽赃他,但我坚决不肯,这样的人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而且我曾经被人栽赃,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 能尽量用文的办法解决,就应该避免武的冲突,而且人一旦受到侵害的时候,法律意识就会变得极强,难保他不会用那个变态的武器来对付我们。 不知道是谁报的信,志麻子怒气冲冲地将门打开了,直接走到了木子边上,抓着他的衣服,说:“老子没跟你动真格的,你还不知足了。”说着他就准备动手。 “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一边待着去。”我冲志麻子喊。他感觉有点尴尬,但又不好继续撒野,木子已经被他拉了起来,他将木子推开,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周围的人也时刻准备着参加战斗,气氛一时变得有些紧张,三号已经吓得有点花容失色。英雄救美是最后一出,现在要解决的是木子的问题。 我绕到前面,与木子对立地站着:“兄弟,不好意思,这台子是我的,咱都出来混的,应该讲究点。我不会为难你。这是我的领导,你跟他说吧。” 我眼神指向文哥,然后抽了张凳子坐下,点燃了一支烟,摆弄着桌上的筹码。 谈判跟开会一样,为了一个目的,不惜兜上十万八千里再来说正事,我看着三号,调戏地说:“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很严重的。” 她有点哆嗦地说:“对不起,我知道,我再也不敢了。”她只是重复着这些话。我本来是想要告诉她,向哥这边靠拢,事情就不大,不过她好像想不到这点,看来真的吓坏了。 好在木子是个利索人,说要赔偿赌场所有损失,并永不再来。 那个三号赌徒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什么事也没有,还直接被送进了医院,一边讲一边哭,后来直接昏过去了。 木子在场子里人的胁迫之下,辗转于赌场和自己的根据地之间,最后东拼西凑把钱给还上了。据说他花起钱来都不带眨眼的,谁都是,但一还起钱来就都翻白眼了。 后来我与木子也谈了很多,知道他本来不是一个职业赌徒,学历很高,本来想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过活,但沾上了21点之后就完全没了找工作的意思。 在别人的带领下,几度从赌场淘金,大获全胜,后来索性拉起旗杆自己组建了队伍。据他说,在正规的赌场大多数人都会算牌,只是层次上的高低而已。我也趁机了解到一些相关的信息,原来老千的世界可以这么大。 这并非是玩物丧志就能解释得了的事情,也不能三言两语地将他的生活作一个总结。轻松就能赚取丰厚收入,自在地出入各种高档场合,不能说他受不了诱惑,他有能力赚到这个钱,就有权力享受诱惑带来的快感。据说他的暗语与英语单词有关,后来请人核对了一下记忆信息,确实是种强度很高的密语,对方要是个英语白痴的话,这种密语或许永远是个谜。 他赌遍了全世界的各大赌场,在很多地方都被列入了不受欢迎的名单。当时国内的网络不发达,他的信息还没有来得及出现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也去过很多地下赌场,可他算不过荷官,荷官总是明目张胆地换牌。“这里是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这是他的原话。他也并没有想在这里拿出去多少钱,只想赌场长时间养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不像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 那时候,我在想,这个社会怎么了? 以前我一直憎恨数学老师逼迫我们学一些毫无用处的公式理论,在这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数学被赋予的含意,原来老师的眼光如此长远。 如预期的那样,文哥果然请我吃了饭,就是多了几个蹭饭的,范爷、小伟、小哲、老树都去了。 作为领导的文哥,一时兴起发表了一番感言:“这次的任务小哲和方少都花了不少工夫。上面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你俩都有些好处,但这也少不了大家的帮忙,这一杯我敬大家了。” 几人推杯换盏直到烂醉如泥。 我又回到了骰子台子上继续工作,在赌场中的名声却更响了,那些小姑娘们看我的眼神也带一丝崇拜的意味,这让我很受用。 由于这些事情,致使我泡妞成功的几率直线上升,也引起了一连串不小的麻烦,甚至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大约是那件事情两天后,彬哥找我谈话。 “小子,听说你又平了一方地,有这回事吧?” “哥你有事说事,别拐那么远,我怕。” “还有你怕的事啊,好了,这次是好事,我也就代表他们宣布一下对你的奖励。” “奖励?奖钱还是奖人呐?”我跟他开着玩笑,没事的时候,其实他们很好相处,一点也没有高人一等的气势。 “有奖人的吗?也不是奖钱,他们有意调你去21点的台子,你准备一下,可能近期就要执行。” “算了吧哥,这么一搞志麻子就被挤走了,阿东那里也不好交代,我在这做挺好的,有吃有穿的还操那心干啥?谢谢你的美意,但消受不了,而且我也没有要去的意思。” 在事情刚过,我就考虑到了这件事情,赌场里的事情一般牵涉他人利益的时候就应该慎重考虑。即使是这样,哪怕你是好心,别人也不一定能领情。 这件事情却被人传出去了。 外边流传着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我替志麻子解决了麻烦之后,又假装低调地回到了骰子台上,这是看不起人的表现;另一个版本是我替志麻子解决了麻烦之后,志麻子找我商量,请求我不要将他挤走,然后我又回到了骰子台上。 哪个版本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志麻子以为这话是我放出去的,这是对他的蔑视和挑衅。我自然不会去和他解释,有些事情越解释就越麻烦,可不解释却更麻烦。 第三十七章 群斗 忘记了是哪天晚上,我在帮忙收拾桌面,志麻子闪现在我后方,边上一姑娘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我将头抬了起来,志麻子拉得老长的马脸进入了我的视线。 “方哥,很忙啊。”他一字一顿,好像怕我听不清他说的话一样。他比我大,平时管我叫独眼狼。我知道他来准没好事,他说话的语调基本上已经把他来的意思传达了过来,我也就不需要很在意说话的内容,不就是找茬嘛,我也会啊,多大个人了,不觉得无聊吗? “哪有您忙啊,我们就是瞎忙,比不上您的日理万机。” “我告诉你,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迟早要除了你,你给我等着。”他用手撑着桌子,马脸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告诉我这个大家早就知道了的事。 边上一个叫燕子的小姑娘,刚要说句圆场的话:“志哥……”马上就被志麻子打断了:“你给我闭嘴,贱货,再说连你一块收拾。”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姑娘计较,她不懂事。”我说完,示意让她们先走,免得被卷了进来。志麻子能干出些什么事来我知道,搞不好真能去找人女孩子的麻烦。她俩走了之后,我也停止了收拾。 “你想怎么个玩法,随你便,我得说明一下,我没有要跟你对着干的意思,如果以前……” “你少跟我提以前的事,你给我的我全部奉还给你,你就趁现在得意吧。” 我也将头凑了过来,手撑在桌上,直视着他,说:“你要认为摆得平我,尽管放马过来,要弄不死我,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好啊,明天晚上,北正街,我等着你。” 我真有点等不及的感觉,恨不得马上就拆了他的骨头。我背过身去倚在桌上,点了支烟,想平息一下周身沸腾的血液,他出去了。 小哲从门前走过的时候,看我还在里边,也走了进来:“你又在这抽烟,找罚呢?” “没办法,生气,实在是气死我了。”我用拳头捶着桌面,跟小哲说道。 “怎么啦?谁惹你了?” “刚才志麻子来说是要找我单挑,哎呀,气死我了!” “行了,叫了他们一块去喝点吧,消消气。”小哲说。因为小雅已经怀了孕,我让小哲先回家了。 白天本来睡得很好,因为在梦里看到了那张令人生厌的马脸,醒了过来。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收拾了一下桌面和床铺。我不喜欢服务员进我的房间,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整理。我准备出去走走,散散心什么的。想到晚上还跟人约了打架,打开抽屉从里边找到一把小刀放在了口袋里,放心了不少。实在没办法了,这东西好歹也能抵挡一阵子。 一个人在街上闲溜达,也没逛出什么名堂,吃了点东西就已经晚上了。我思考了一下,一般打架去得晚才显得牛一些,所以又在游戏厅里转了一圈,才极不情愿地去了那条巷子。 夜幕降临,路灯亮了起来,草地里有一些昆虫在不甘寂寞地展示着自己的歌喉。那条巷子经常发生一些械斗,平时晚上没人去那边溜达。 我一到那里就发现情况与预想的不大一样,按道理来说单挑是一对一的,他这十几号人往那一站算怎么回事。我一时没看明白,打架还要叫亲友团来助阵吗?还是感觉这么多人才降得住我?这阵容也大了吧。 志麻子边上的一个人跟他低声讲着些什么,隔太远听不见。 “你够胆量啊,今天来了,你要想走着回去,先问问我边上的弟兄们。” “走着回去?我告诉你,我没打算回去。”心里那股被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不过面对这么大个龙门阵,心里不免有些发虚。 他们慢慢靠了过来,移动中有人在掏东西,有人在点火抽烟。巷子里黑灯瞎火的,出了事也方便跑路,还没开干就跑,那也太怂了,这念头被我掐死在萌芽中。 我将手伸进了口袋,想在最关键的时候能让它帮上点忙。以前和六儿聊过,六儿说:“打架的时候,打的就是一个气势,要是你在开场就废了对方一个人,大都会立刻散场,而你要是怯懦得不敢动手,那结果必定比抗争要惨烈。” 他们一步步逼了过来,按我的设想,两军对垒,应该两方主将对上一席话,谈不来再动手,一上来就毛手毛脚的显得没有大将之风。对方似乎常识不太好,一上来我就挨了一拳,昏天暗地地痛,我捂着肚子蹲了地上。志麻子对着我头就是一脚,直接将我踢得翻了几个滚。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我侧躺在路上,按现在的想法,是他过来戏弄我的时候,我补上他一刀,不能杀人也能解气。 他们将我围在了中间,有个人好像没过到瘾,他拿的是一根棒球棍子,直接扑在我腰上,我鬼一样地号叫着。好像这声音刺激到他们了,对我一阵拳打脚踢,路上扬起一阵灰尘。 这时,志麻子蹲了下来,可那个瞬间我已经没有刺他的力气了。 “兄弟,感觉怎么样?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呵呵,咱哥俩谁跟谁啊,不过,你别让我喘过气来,你会死得很难看的。”我吐了一口血痰,一丝痰水连在嘴角。 “兄弟们,他说我会死得很难看呢,这可怎么办呢?” 一个人抓着我的头发,往旁边的墙壁上重重磕了一下,我终于体会到了,那时被熏子下这种狠手的人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 我再次瘫软在地上,脑门上感觉五颜六色的东西在闪烁,一阵“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怒气已经到达要杀了他才能消除的地步。 他蹲下身,捡了一块石头,说:“兄弟你说是你的脑袋硬,还是这石头硬呢?” “试,试,试试呗。”我回答着他的提问。 他用脚踩在我的脸上,碾了几下,坚硬的沙石将我的脸划得血水直流。 “你跟我装英雄啊,好啊,你有本事你起来啊。兄弟们,要不这样吧,你看这天也挺热的,咱要不给他凉快一下。” “麻子,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肯定活不过这个月,别干这种没有意思的事情。” 他冲边上的人示意了一下,然后有人将我架了起来,他接过边上的棒球棍,猛敲在我的腿上,一阵剧痛迫使我跪了下来。我一直想着,不能跪!倒在地上后,直接趴在了路上。他将棒球棍扔掉了,俯视着我说:“还要玩吗?” 我喘着气,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哥,走吧,差不多了。”他边上的一人说道。 他看了我一眼说:“以后注意点,别那么嚣张,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 有十来秒钟的安静,我已经没了之前的窒息感,但仍旧用不上力气。他们盯着我看,不知道是不是在猜测我已经挂掉了。我动了一下手指,确认零件还能正常工作。他们看到我动了一下,就转身准备离开了,我说:“哎,兄弟,我还没挂,要解决我现在是个机会,别等我缓过了神再后悔。”我翻过身来,仰面朝天,那天的星星真多,本来应该是个不错的日子。 他好像被这话激怒了,跑了过来,又踹在我的小腹上,我连号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裁决。他们一群人中还有人跃跃欲试地想上来表现一下自己的身手,但看我确实没有什么可打性,就用犀利的眼神将我扫射了一番。 志麻子又说:“你要再说一句,我就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在这个关口,听见有人说:“哎,那怎么行,等不到明天了,今天就得让他看不到月亮才好。”声音很远,夹杂着一些匆匆的脚步声,是从我来的那边巷子过来的。 “是啊,都跟他讲了不是块打架的料,逞什么能啊。”这话的声音也是由远处传过来的,是由志麻子他们来的那边巷子传来的。 这声音很熟悉,一个是梁子,一个是六儿。 “哎,还没死吧?”梁子关切地问道。 “爷爷我好着呢。”在极大的复仇心理以及怨念驱使下,我撑着地面又站了起来。志麻子他们正围着我,面面相觑。我面朝着梁子那边,他领着十几号人走了过来,肩膀上扛着一些看不大清的工具,长短不一,粗细不匀。脚还是有些站不住,但我知道,自己已经得救了。 “打架也不带上我,你小子也太不讲究了。”六儿在我身后喊道,并很优雅地点上了一支烟。 小哲拼命向我喊:“方少,没事吧?快过来!”他是想往我这边走,却被梁子拦了下来,梁子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小洋、小松、范爷、小伟、小哲、六儿、梁子、占哥、老树、大华、永明,甚至文哥和雷哥也来了,这下天罡地煞可真聚齐了堂,另外还有一些记不起名或是没打过招呼的兄弟,看起来有三十几号人的样子。 一场混战,如天雷触地火,一触即发。 “弟兄们都来祭拜你老人家了。”范爷说道。 志麻子的人中有认识六儿的,也有看到这个阵势当时脸色都变了的。他们把我围在中间,外边却被众多血脉沸腾的狂热分子包围,我知道他们不敢阻拦我走出去,只是我自己走不动。 “麻子,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冲他说道。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既然他们没有谈判的习惯,咱们也就入乡随俗了,直接开干。我抽出口袋里的小刀,绕过他手背,割破了他的血管,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两边人马立即凑了过来,有不少带刀的。 我抓着志麻子不松手,只顾拿刀在他身上捅,有七八刀的样子,都没往要害上捅,却也喷了一身血,那种感觉很畅快。 激战的场面蔚为壮观,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对方基本没有敢还手的,一人还手换来几人围攻,这账大家都会算。 我瞥见六儿将刀亮了出来,左手捏着对方的刀柄,右手将刀插进了对方的肩膀,范爷拿着一个棍子,对着人头上就是一顿猛扑,其他人也都是拿着工具劈头盖脸地猛打猛敲。血溅得很高,每个人都杀气四溢,小巷里顿时升腾起了一阵血雾。 六儿将志麻子拎了出来,我二话没说冲了上去,用小刀直接扎在了他的后腰上,他一声我已经习惯的哀号飘荡在空旷的夜空。 梁子感觉不解气,挑了志麻子的手筋,然后大叫了一声:“还有哪个下了手的?” 那个把我往墙上磕的人被小松拖了过来,我走过去,抓起他的头发,重重地将他的头砸在了墙上,用十倍的伤害还给了他,他的脸让血染得有些模糊。 我走到那个拿棒球棍的小弟面前,他被几个人架住了,我用小刀在他手背上扎了一下,然后又一刀捅在了他的胳膊上,血溅了我一脸。 激烈的打斗与抵抗持续了十几分钟,我数了数,倒在地上的有十二个人,全部是对方的人。估计没有人来扶他们的话,他们得睡到明天早上,真是难得的露天野营。 小哲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没事吧?” 我眼前一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第三十八章 善后 醒来的时候,大概是第二天早上,小伟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觉,看来这段时间辛苦他们了。我本来是想坐起来的,但手撑不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床单太滑。这里是医院,房间里都是白颜色的东西,也太不吉利了。我盯着那边的电视机,里边正在放着一档新闻节目,除了女主播之外,没有其他吸引眼球的东西。 我攒了一下力气,坐了起来,这时小伟被我发出的声音惊醒了。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感觉,感觉饿极了。” “哦,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小伟走了之后,我翻开了放在床边的报纸。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事情都登上了报纸,打架的事情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我想待会儿是不是会来几个记者采访一下。 过会儿来了个护士,看我醒了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你是问我对你的感觉吗?” 那护士笑了一下,说:“你还真爱开玩笑,都伤成了这样,还有这心情啊,这伤是怎么弄的?” “那天吧,晾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结果就成这样啦。” “你少骗人啦,摔下来的是内伤,你这外边都伤成了这样,内伤也不轻,肯定不是摔下来的。” “知道不是你还问我,你成心让人犯错的吧。” “没有啦,我在新闻上看到了,前几天有一伙打架的,你不会是其中之一吧,没事一群人打什么架,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桌子上弄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 “对啊,我是要跟他商量,可他不愿意跟我商量,这不没有办法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一下纷争,其实我真是不想,真的。” “好了,没人说不信你,来吧,要换药啦。” 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面对凶狠的械斗场面,我都没有退却的意思,可对着一个上药的护士,突然感到有些怕疼。 她工作非常细心,一边跟我聊着天,一边帮我擦拭着伤口,有时候会有点疼,她的动作就会变得很小心,还不停地问着是不是还疼,并嘱咐着哪里哪里受伤,会影响什么什么功能之类。 一会儿小伟也回来了,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护士被逗得不行。换完药之后护士端着盘子走了,我问小伟:“那警是谁报的?” “是小哲,他怕会出人命,报了警,警察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那你们怎么办?” “你放心吧,你昏倒后,六儿跟志麻子作了交代,要再敢动你,就要抄了他全家,那小子哪还能动啊。其他人你不用担心,场子里的事情,大家已经担了下来,而且责任本来就不在你。外面的事情,你可以放心。你的兄弟,他们都找不到,我们说不认识就行了,这样他们也没办法往下查。” “六儿已经跑了,他在公安局有案底,出事当晚警察就找到了他家里。他留了一封信,把全部责任都揽了下来。不过还好,人已经走掉了,他说过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联系你们。” “唯一犯难的是你现在的处境和将来的去处。警察问起这件事情的原因,我们都只能如实作交代。要不然会被深挖下去,怕事情牵扯到集团利益。场子也已经搬走了,大家都统一了口径,说你已经跑掉了,他们手里也没有一点关于你的信息,你从公安局门口过他们也不见得能认出你。” “等你伤养好了,场子里肯定是不能再回了,一次放倒他们十二个人,七个残废,阿东指名要干你,现在场子里为了这事闹得很僵,瘫痪了好几个工作岗位。当然,话说回来,哥们,这事你没错。”他一边说着,一边削着苹果皮。 我嘿嘿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说:“这一生能交你们这些朋友,谁还在乎什么能不能回去工作?我知道不当荷官死不了,如果没有朋友,我活不到现在。” “那就给我好好养伤,别以为就这么完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树受伤不轻,被人捅了。其他人都是些轻伤。彬哥竭力压制着阿东,也没有波及场子里其他参战的人,都做了些处罚,事不大,放心吧。” 到目前为止我所了解到的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为了不让事情牵涉集团利益,在高层几番对阵下,决定将赌场搬离,同时为了能正常开展工作,又有惩戒警示,将大家都作了处罚。 所有的罪责被我那帮在外面混的兄弟扛了下来,当然,他们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就有点死无对证的味道。因为赌场中的人确实跟他们少有来往,如此一来,事情大有不了了之的意思。 小伟对我仔细嘱咐了一番,才离开房间。 房间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清静得有点心慌,我将被子蒙在头上,开始了很长时间的冥想。在赌场工作的过程中,我磨掉了很多棱角,为人处世变得圆滑很多,遇事变得冷静,处事也变得稳妥。见到熟悉的兄弟,还是会一样捶胸顿足,见到令人讨厌的货色,不会嗤之以鼻,这或许就是成长。人在学习中成长,成长成为一个被社会认可没有傲气的角色,社会不会去适应任何人,只有努力地去适应社会才不会被孤立,尤其是在一个团队中,这更是一条黄金法则。不管你拥有多少傲人的资本,在别人眼中,只要是不能为他带来利益,就什么都不是,还别说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臭老千。 在赌场除了工资外,最大收益就是结识了一帮好兄弟和明白了一些粗浅的道理。 事情好像挺让人为难的,赌场也不能再去了,我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回趟家。 那时伤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冷清的病房因为范爷他们的到来变得格外热闹,他们一般都是以我为开涮对象,乐不可支的。 “总是有那么些让你操心的人,文不行武不济的,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你不来吧,他说你不讲究,你一来吧,他又念唠你没事跑过来干什么。”范爷说。 赌场搬了家,又有很多工作岗位缺人,根本没办法完全照常开展工作。赌场研究决定让在场子里工作的人搞一个技能比拼,综合各方面优秀的人,提拔成荷官。 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深得民心,引得大家都跃跃欲试地报了名,而这些老油条有的被抽去监督技能比赛,有的则放了短假。小哲被拉去当了监考官,来的这些人则是被放了假的。 在众人的陪同下,我匆忙办理了出院手续。按照国际上的惯例这件事情应该就算结束了,往后的日子应当趋于平静,这真是很美好的设想。 范爷将我的行李打了个包,帮我开了个房间,出了院之后和大家认真玩了几天,可谓疯狂。 他们除了将我的钱洗劫了,还不忘给自己戴上几顶高帽子,也没有放过这个给我取外号的好机会。在他们宣布将要回撤的时候,我也作了回撤的准备。 挺久没有回家,甚是想念。家人不奢望你在外面能给他们带去什么,但平安回家是每个父母的最大念想。 我独自待在小屋里计划着回家的日程安排,然后又托人买了张机票,几年没回了,应该要显得体面些才好,在街上逛了几圈,买了些东西,准备往家里赶了。 第三十九章 回家 坐上飞机,将手机关掉,回到了久违的家里。 那是快放暑假的时候,天很热,我一个人在家里也待不住。牌桌是千万不能靠的,在家人眼中,咱是一个有正经工作的人。我按计划向家里请了假,去了那所留下许多回忆的学校。 校门一如往常不欢迎像我这样的闲杂人等进入,当年的门卫大叔已经换成了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他却没有那位大叔上道,认真地让我登记了一下,才肯将我放进来。 学校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教学楼看上去旧了一些。可能这里关的都是些体育特长生,围墙又加高了不少,鲜红的五星红旗还是高傲地迎风飘扬,我没理会周围学生热闹的游戏,一边欣赏着稚嫩而漂亮的脸孔,一边走向了熟悉的草地。 来学校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来吊唁一下那已逝的学生时光,二是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以前同学的消息。 我将烟掏了出来,条件反射似的向教务处方向望了一眼,不自觉地笑了,当年在这里做着这些勾当,竟然还成了习惯。 坐了好一会儿,上课铃响了起来,那些还意犹未尽的学生很不情愿地走向了教室,跟当年的我们多像啊。 一时间,空旷的草地上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不时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令人回味,本来我是想到这里看看就走的,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忙碌而熟悉的背影。 “张老师。”我一脸媚笑地叫了一声,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是曾经教育我们的长者,然后站了起来。看到我正向他走去,他也走了过来。 “小方啊,难得还能想起到学校来看一看啊。” 当我准备从口袋里将烟掏出来的时候,他递了一支烟给我,然后将烟塞回了口袋里,我将烟挂在了耳朵上,尽管已经离校多年,在他面前抽烟,仍然觉得有点心虚的感觉。 “现在在哪里工作啊?”他一边问着,一边领着我走向他的办公室。 “在浙江做了几年。”怕他再追问我做什么的,我又补述了一句,“做的工作挺多的。” “你们啊,就是太调皮了,一个个的明明聪明得很,却从不把学习当回事,社会啊,其实老师比你们看得明白,后悔了吧?” “啊,后悔了,再来一次,就不会了。”我违心地回答着,自打出了校门,我一次也没想过来重新来过。你要不想学,怎么也学不会,学校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比较专业的学习场所。你要想学,在哪都可以,不一定是学校。其实老师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只要你的身份不是学生。跟他唠了一番闲嗑,他要去巡查课堂纪律了,我很识趣地跟他告了个别。 到楼下,往寝室的方向走过去,路上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快到楼前,看到了校长,他似乎还能记得这个曾经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学生。 我主动向他打了个招呼:“校长,早上好。” “小方啊,有时间来学校看看了?”他严肃的脸上带点笑意地向我问道。 “啊,很想念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说话的工夫,他将兜里的烟掏了出来,也递给了我一支。与他又聊了大概几分钟的样子,他依然很健谈,有时候还能开开玩笑。他请我去他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我说不了,还是在学校转转,然后他又说吃午饭的时候叫他,我说好,然后离开了这里,去了后边的图书馆。 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感觉很惬意,想当年这条路上也留下了我们匆匆的足迹。以前图书馆在二楼,后来为了显示出学校的内涵,本着油多不坏菜的精神,三楼也扩展成了图书馆。那时候,我们也被迫捐出了自己喜欢的书与人共享,熏子一度有将《金瓶梅外传》捐出去的冲动,在我告诉他那种事情风险太大,而且不讨老师喜欢之后,他才打消了念头。现在好像是扩大了,一楼也成了图书馆,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是不开放的,可能是政策上有变动吧,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 我走在整齐的书架中,漫无目的地看着一本本书籍,顺手挑了一本唐诗选集,坐在了小板凳上,找到几段认为写得很好的句子,细声读了起来,图书管理员正在对着窗外发痴。 后来在二楼碰到了数学老师,不禁想起了那个在21点上算牌的高手,当下一种仰慕之情如钱塘江的潮水奔腾了好一阵,跟她打了个招呼,询问了一些近况,顺便打听到了一些离散多年的同学们的消息。 她将我带到了教师宿舍,在那个装满了各式各样书籍的书柜中找了好一阵,翻出我们那一届的同学录,有三个同学没有被记录在里边,其中一个是我,一个是熏子,另一个听说是死了爹妈才没有再读的。 我突然想,如果老师们知道我走上了这么一条道,他们应该作何反应?大多会表示惋惜吧,没能培养出人才,反倒带出了个危害公共安全的罪犯。 据她说,我们那批学生中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也算是破了建校以来的历史最低纪录。后来又说这个纪录在往后的几年里连续被刷新了,在这时候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为人师,当然以学生的学业作为评判标杆。想来这还真是一所学生干劲十足,老师怏怏不悦的学校。 芬是那批学生中为数不多考上了重点大学的人,其实我连什么是重点大学都没概念,还有什么一本二本的,我原本还以为是发一个毕业证还是俩毕业证来着。 为了获取情报而锻炼出来的套话也派上了用场,和数学老师聊得很投机。其实聊天的秘密在于听和旁敲侧击地获得信息以及不时给予他人适当的夸奖,后来老师还一个劲邀请我去和她共进午餐,我推说已经答应了校长的邀请。 逛了半天也怪累的,我就想直接回去了,无奈又碰到语文老师。那个时候,对我最待见的算是语文老师了。当年语文成绩还不错,课间也经常回答他的提问,几年不见,他脸上又多了些沧桑,但眼睛依然很有神韵。 我与他一起坐到了一棵树下,享受着几许清风带来的凉爽。 “在你们那么大的时候,老师也是满腔热血没地儿洒啊。现在老了,理想早就被现实磨得粉碎。所以啊,你们尽管出去了,只要不干坏事,就不会让人生留下遗憾。”老师说。 “那老师你说,走了岔道干正事怎么算呢?” “只要心里有杆秤,将自己的想法贯彻始终,又不太违背社会道德观念,走哪条道其实不重要。这也就是我和你坐在这里讲,要是站着,老师也不能这么说,社会很现实,可故事总得有人听啊。通过书本来向大家灌输正确的社会道德观,没有什么方法能比这更好的。” “可当大家发现书本里的故事与现实中的生活相差甚远,甚至完全不是一码事的时候,就不仅仅只是原本心中坚定不移的信念会产生动摇,他们会用自己的行动去验证自己的想法,而行动的答案往往符合他的设想,如此一来,教育、学校、老师,那些原本神圣令人尊崇的体系,将会成为尴尬的存在。”我很认真地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自律的,一旦开放的尺度大了,带来的后果远远比现在严重。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每个人通过自己的历练,获得独一无二的眼睛,用独到的见解,审视社会。也有一些人直到老死也不曾怀疑过故事的真假,他们不懂,可他们很幸福。”他也很认真地分析,“咱们不聊这个没有正确答案的多选题,对了,徐子勋去哪儿了?” “他应该是去了深圳,我这次回来也主要是冲着他,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去他那里看望一下他。” 我俩聊了很久,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与他挥手作别,他也一样邀请我去吃饭。 这事我就没兴趣了,我得赶紧去一趟柳芬家里,也许人家这会儿已经放假了呢? 我出了校门,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两眼,又急匆匆打了辆车,直接往她家方向。七拐八绕到了她家门前,从远处看过去,她家的房子有些旧了,甚至还有一些破损,门前一口池塘,几只鸭子正欢快游泳。 我理了一下着装,搞得好像很正式的样子,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堂屋里没有人,厨房却正奏响着午餐进行曲。我穿过堂屋,走进了厨房,一位老者正在灶台上料理着锅里的菜肴,我连忙打招呼:“叔叔好,我是柳芬的高中同学,大家准备在暑假的时候举行一个同学聚会,我是过来通知她的。”以一个堪称完美的谎言作为切入点,不得不说非常高明。 他将锅里的菜盛到了碗里,连忙招呼我坐下,我示意只是来传话,但他非拉我在这里吃饭,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当然也就没有答应。 “叔叔,柳芬暑假回家吗?” 叔叔的普通话极不标准,说:“她啊,前几天打了个电话,说暑假不会回来了,她在外边找了份假期工。哎呀,也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有能力,这么小的年纪就让她在外吃了不少苦头。” “叔叔别这么说,谁都有个难处,你们也都愿意儿女好,她是个好孩子,能理解你们的辛苦。” 然后又谈到了许多无关痛痒的问题,跟他讲了一些安慰的话,他也询问着我的情况,乍一看跟相女婿似的。 看起来他们家里好像挺缺钱的。我身上有张银行卡,如果直接交给他,那他肯定是不收的。 我辞别了柳芬的父亲,打车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些钱,拿个纸袋子装着,然后拿了一张存单,写了些字放进纸袋里,又去了她家。 这时候大门已经关上,应该是出去劳作了吧,我瞅了一下四下无人,将纸袋子口扎上,一挥手,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二楼阳台上。我想得很简单,只是希望她在外面读书能轻松点,不用为这些事情而辛苦,这些本就不是她该去想的问题。反正这些钱我拿着也干不了什么正事,又怕她用得不安心,就附了张纸条在里边,告诉她就算是借给她的,还是一定要还的。 第四十章 再见熏子 我找了间酒店住了下来,突然想起还没去熏子家里看看。又想到以前那个游戏厅还没来得及光临,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服,到前台把房给退了,前台小姐很不理解。 我忘不了那个曾经许多个日日夜夜挥霍青春的娱乐场所,一路疾行,直到大汗淋漓。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毕竟多少年没见了,一杀进去就像逃难似的。急忙拐到一个角落,靠着墙站了会儿,缓了一下急剧跳动的心脏,又跑到附近小超市里拿了些吃的喝的抽的,准备向目标进发。 优雅地迈出大步,直接走了进去。“哎,张哥,好久不见。” “哦,方少是吧?这几年不见长得这么标致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玩啊?” “这不主要是来看看您嘛,喏,孝敬您的。”我将手里的东西提高一些,示意是送给他的。那时候,我们确实交情不浅,我和熏子多少个弹尽粮绝的日子,都是靠人家支援才能活命。 “好小子啊,能记着人家的好。不错,哎,那个,那个什么,徐子勋呢?” “他啊,南下发财去了吧,我这几年到东边,没玩出什么名堂,不说这个了,哎,叫上以前的哥几个,咱今晚喝一通。” 我就感觉我没别的好,就走哪都有几个性格相近的朋友。晚上的节目很丰富,像一首完整而急躁的交响曲,中间有一个忧伤的音符,听说小志,也就是最早教我出千的那哥们,被人废了一只手,官方说法是借了高利贷没能力偿还,就那么回事了。 我虽然没看见,却比谁都清楚他的手是怎么没的,有那么点能耐的老千从不去借高利贷,他也不会。一旦跟那种东西扯上关系,下场好不到哪儿去,活教材见得多了。以前见小志玩过几手千术,当时不懂,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懂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代武学宗师,全武活,能不出事吗? 听说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有一点害怕。毕竟都是一条道上的,前车之鉴,不能因为一个是实力派,一个是偶像派这种看上去没有可比性的比较而置若罔闻。 第二天我比太阳起得都早,走在前往熏子家的路上。他家我去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到了他家,我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抄了把凳子坐了下来,就开始吃饭,刚好蹭了顿早餐。 “叔叔,子勋去深圳了吧?” “嗯,他挺久没有回来了,上次是过年的时候回来的。那孩子很孝顺,一回来就给我们俩买了很多东西。”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自豪。我想,当家人与外人谈到我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我从叔叔那里拿到了熏子的地址和电话,激动不已,毕竟时隔这么久,本来想直接给他打个电话,但我们当时约定的是去年见面,既然是我晚到了,就应该亲自当面道个歉才行。 地址在深圳,我先回了家,跟家里人说,在家里也闲了几天,该回去工作了。去深圳的票好买,我当天晚上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次日清晨即至。 深圳很热闹。熏子在一个很大的酒店工作,具体做些什么,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反正人都来了,进去确认一下就好。 我站在酒店外面定了定神,然后走了进去,突然发现在这个大得离谱的酒店,要找一个没有具体位置的人是一件很令人神伤的事情。 我以为熏子是在这里干服务员之类的活,去找了前台。前台的小姐永远都是整个集团最拿得出手的,真的很漂亮,碍于有要事在身,就没有跟她闲扯,直奔主题。 “你好,我是来找人的。” “您好,请问您要找的人,房间号是多少,房客登记的姓名是什么?” “他是在这里工作的,房间号我就不清楚了,他叫徐子勋。” 前台小姐愣了一下,好像是在确认我说的话,我点了个头,她又在思考着。 “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能随便向外部人员提供店内人员的信息,请您谅解。” “哎,那这样吧,你帮我传达一下,告诉他,他的兄弟过来了,这样行吧?” “那好吧,请您稍等一下。”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非得弄得这么复杂,那小姐一头扎进了电梯就没了踪影。 过了三五分钟的样子,她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过来了,我一想,不对啊,莫非是岁月催人老?整容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吧?最重要是眼神不对,这眼神太冷了。那人向我走了过来,问:“你找徐子勋?” 看来不是当事人。“哦,对啊,我是他朋友,我叫方少。” “跟我来吧。”他将我领到了电梯间,一直上到楼上,电梯人太多,不便闲唠嗑。到了一间办公室里,墙上挂着一些字画,靠窗边还放着一些雕塑,咱不懂艺术,也没那个闲情。 “你就是方少?我是他哥,我叫奇峰,常听他说起你,你们关系很要好吧?” “对啊,我们是兄弟,本来应该去年就过来的,但真抽不出时间,才挨到了现在,这不给他来致个歉嘛,哥啊,他人呢?” “既然你跟他是兄弟,也应该知道我们是哪条道上的,还往这边靠,说明你们交情不浅。前期公司在四川开了个分店,他被调过去当楼层经理。” “那他不在这儿咯,你把地址留给我吧,我过去找他,还有就是别打电话通知他,我想过去了再告诉他。” 他在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拿了张白纸,在上边一阵龙飞凤舞,然后递给了我:“这是地址,你过去吧,他应该是在四楼。以后来这边,有了什么事情,跟我讲一下,我老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谢谢大哥,那我就先过去了,有时间再来专程拜访你。” 我匆匆下了楼,路过前台的时候,向那服务员看了一眼,她也回了个笑容,原来所谓的不方便,是怕人家来找麻烦。 我又急忙去买了张去四川的车票,在车上无聊得发慌,对面的人特悠闲,拿着一副扑克,玩起了跑得快,我连看的心思都没有,只恨这趟火车开得慢。 我坐在座位上跟猴似的抓耳挠腮,窗外的树哗哗地向后移动,有时一靠站,还能钻上来一些卖当地特产的人,车厢里好不热闹,干啥的都有,本来就很热,加上心里急躁,显得异常烦闷。要是说边上坐了号长得如花似玉的美女,那我还能原谅这吵闹。 好不容易熬到了终点站,天下起了小雨,我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地方,司机喊了我好一会儿我才醒过来,实在太困了。我按照地址,去了那家酒店,开了个房间倒头就睡,那叫一个痛快。 睡醒了,我穿好衣服,关掉冷气。为了不出现上次那种岔子,我先来到了前台,确认熏子是不是在这里工作,答案很明确,人家是四楼管餐饮的经理,看起来混得应该不错,这么大的酒店能混到个经理。 跟服务员调侃了几句,我又钻进了电梯,到四楼,那时候也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将服务员叫了过来,告诉她是两人的份,点了几个我和熏子都爱吃的菜,然后又要了一瓶酒。 看到只有我一个人,服务员说:“先生,菜要现在端上来,还是等另一位客人来再上菜?” “先上吧,谢谢啊。” 一个人点了四五个菜,在这个高档的酒店里,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看着最后一道菜也上来了,我说:“哎,可以打个借条吗?我没带现金啊。” “对不起先生,这件事情我不能做主,我得去请示下领班才行,您请稍等。” 我就知道是这样,不久来了一个领班,穿着一套正装,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胸前突起的部分别着一个小牌牌,上面写着Xx食府,领班,叶飞。 她先向我打了招呼:“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领班,我们这没有打借条的先例,您看是不是等另一位客人来了再结账?” “那不大好吧,这样,你叫你们经理过来一下,我跟他讲讲行吧?” “您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跟我提出来,我会向上级反映再作改善。” “不行,由我来反映好了,你去叫你经理过来吧。” 本来按我的计划是要投诉她们,可人家左一个先生,右一个您好,我哪好意思再投诉人家。 她也没有跟我再争辩什么,转身向后走了,我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多,又一个人吃了起来。 过了五六分钟,领班和熏子一起过来了,我是背着他们的,但大厅的柱子上有镜子,能看到后面的情况。他一点都没有变,只是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或许他是有了所谓的成长。 隔着一两米的样子,他开腔了:“请问这位客人,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够周到的地方吗?” “你说呢?”我没有回头,回答着。 这时他走到了我的前面,说:“这人怎么还没死啊?” “你不说让我死,我哪敢死?” 他笑了,我也笑了。 领班一头雾水,熏子笑着对她说:“叶子,去那边帮忙吧,这是我兄弟,我来解决他。” 我们俩闲扯了起来。 “现在干什么呢?”他一边吃着最喜欢吃的茄子,一边跟我讲着话。 “出了校门就开始混,你是黑道上的,我是蓝道上的,你说咱俩怎么就这么绝配?” “蓝道,出老千啊?我知道你差不多会搞这个。人啊都这样,首先图个新鲜,后来是为了舒服,再往后又想平静点,你我都是喜欢新鲜的人,能不配吗?” “来了就别走了啊,当时你不愿意跟我一块走,现在没有了那些顾虑,看你这行头,能力应该不小了,我罩得住,也养得活你,再跑,我就生气了啊。” “我也没什么好去处,和你一块玩,不还得靠你过活嘛,你也知道兄弟这脾气,受不了人家指手画脚的,咱也别扯那么远,近些日子肯定是要在你这蹭饭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啊,别着急着张罗牌局,最近不愿意去,你让我先歇着吧,任务来了再叫我,正好你也有时间来布置,好吧。” 在饭桌上聊了好一阵,干掉了一瓶五粮液还意犹未尽。吃完了饭,跟着熏子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第四十一章 小议 典型的领导办公室,我坐在他那椅子上一个劲晃。我打开他的抽屉想翻点什么新鲜玩意出来,他说着些什么,我也没注意,一边翻着一边作着答复。 第一个抽屉里放了一些文件,一张Beyond的专辑显得格外显眼,面壳上印着黄家驹以及乐队的相片。当年我们如痴如狂地喜欢他的音乐,只是现在,很少有人唱了,应该是过了保质期吧,我还真就找不出什么东西能永远保鲜的。 第二层抽屉的一些文件下边,赫然躺着一把七七式国产警备手枪。 “你胆也忒大了,枪放办公室里边!”我将声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那股冲上头的血液。 “那是给你准备的,我玩什么枪啊,大一点的场合哪有带进去的机会,再说就你这种,十个八个的也近不了我的身。”他说完一脸鄙视地望着我。 “你少装,就本人这种拿两把菜刀,你要跟我干,便宜不了你。”我回击着他的不屑。 他没回话,将衬衫的扣子解开,把衣服脱了下来,甩到一棵盆景上。然后他背向我,映着斜阳,我清楚地看到他后背肩头上一条长长的刀疤触目惊心。“两把?这是四个人,一根铁条,三把刀留下的纪念品,就那一战,我从小弟混到跟班,你啊,不懂这个,就像我不懂你那个一样。” “人家都纹龙纹虎的,你小子养蜈蚣,有性格。”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揪得痛,见证着他成长的伤疤将永远与他形影不离,他在被伤痛折磨的时候,作为兄弟的我,又在哪里与人谈笑风生? “熏子,撤了吧,你要是再上,我陪你一块上。”我用很低沉的语气跟他说。 “这不撤了嘛,我哥看我三天两头跟人动刀,就申请将我调了过来,我也算是有功之臣,坐了这个位子,没有人说二话。不过这里不像在深圳,没事总得跟人争地盘,抢生意,我也打算过段安逸的日子,等有了钱,咱也开个酒吧,不过现在这里市场还不成熟,到时算上你一份,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兄弟之家,咱们一起玩,玩到老死,呵呵。” 我将头低了下去,不想让他看到我红了脸。他一直想着在远方,有一个兄弟,是要与他一起到老死的兄弟,而我只是在无人的夜晚才会回想起,那个曾经陪伴着我,一起走过青葱岁月的兄弟。 每当回想起熏子,我都止不住落泪,要不是我的执著,他可能不会就那么死了,我永远记得那一幕,他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还是告诉我:来生,我们还是兄弟。 我把玩着手里的手枪。这种手枪性能很好,属于机枪性武器,口径7.62Mm,重大约0.5Kg的样子,弹夹能装七发子弹,完全国产自行研制。后来我玩枪非常麻利,黑灯瞎火的也能很快就把子弹装上去,一只手就可以操作得很好,但只限于这款,其他的都没玩过。 熏子帮我在酒店开了个房间,不用我掏钱,这种好事当然得好好消受一番,我从此就变得有了闲情逸致,也不用出去赶什么局,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当然也有事要做,但不用上桌,五楼到十二楼是一些茶楼、桑拿、私人会所、舞厅、酒吧之类的房间,这里边偶尔会有些牌局,当然也不碍我什么事,都是些地方干部在玩。我负责的主要是去巡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人乱搞,工作性质相当于一活动的保安。其实大家来这里消费都蛮老实的,我说的老实是在公共场合里不乱搞,至于在房间里干些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咱也管不了那么宽。 偶尔和大家学着讲两句四川话,还挺有趣的。闲来无事,一个人猫在房间里捣弄着扑克,还有一些构思好了的手法,没有完全编排好或者是还没练得那么的流畅,这些我认为将来能派上用场的东西,不管从事什么工作,我都没丢掉。 大约过了些日子,那天实在找不着活干,正在房间里玩脚丫子,熏子推门进来了,说:“哥们,是这么个事,以前一兄弟听说你是个高手,当然人家也是你那条道上的,他就想跟你切磋一下,记得是切磋啊,我这不来看看热闹嘛。” “技能比武啊?有奖品吗?” 说话的工夫门外又进来个人。 “我来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兄弟,方少,这位也是铁哥们,叫小吉。”熏子脸上堆了可亲可爱的笑容。 他把手伸了过来,意思应该是要握个手,我说:“不好意思啊,我这刚搓完脚。”他嘿嘿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来,看你俩比试一下,谁厉害一点。” 我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别说还没有奖励。 “行了,哥啊,别闹腾我,我还要去巡查呢,哪有这工夫?” “不许走,你那事可干可不干,这边少你不行,老实跟我交代,你小子不是没货吧?” 他一说这话我就不想去了,我不想老拿着这些东西显摆,但你不能这么激我,没有两把刷子拿什么东西吃饭?“我可先说好了,就一次,也省得你没事拿我开涮,来吧,想怎么玩啊?”我移了移身子,朝着床边坐了过去,小吉把扑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熏子说就玩诈金花吧,咱都熟这个。 他将扑克拆开,是一副新扑克,顺序都是好的。“都押点东西吧,没有赌注我可不玩啊。”我等着看他们能不能拿出点稀奇玩意出来当赌注。 熏子在身上摸了几下,掏出个火机,是个好东西叫Zippo,小吉也取下了手指上的戒指,一看我没拿什么东西出来,小吉不乐意了:“哥们你这不行,你这是玩空手套白狼啊?” “对啊,我靠这个吃饭啊,不可以啊?” “小吉你别跟他争,他从小就精得跟猴似的,你大胆地弄,只要能赢他,放心,他输了今天晚上咱们宰他一顿。” “那,那不好吧?”小吉一边洗着牌,一边回答熏子的话,他动作很迅速,却很显眼,一般没有玩过这种招术的人可能不知道。他把牌狂洗了一阵,又狂抽了一把,感觉满意了,把牌伸到中间,意思是要我们切一下牌。 你不怕我给你切乱了吗?我心里这么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又是一阵瓜笑。瓜是四川话,大概意思是笨,跟湖南话的宝是一样的。 熏子急不可待地伸手去切牌,我把他叫住了。我将牌切了,并阻止了他的动作,与此同时将切在我手里的那叠牌的底牌移到了上面,并弹了一张底牌到袖子里,这种移牌法我前面提到过,不作过多描述。 然后小吉把牌拿了过去,整理了一番,看起来是将牌还原,熏子满脸期待地看着小吉的动作。小吉小心翼翼地发着牌,生怕把顺序弄错了,头家是我,自己家里最后。 本来我想看了牌之后换一张,可牌刚一发完,他俩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瞪着我,我一下愣了。换牌这种工作虽然不需要很长时间,动作也不会太大,可有人盯着你看,你哪怕用很小的巧劲甩一下,就算是人家没看到将牌换掉的瞬间,怀疑却没办法消除。 我索性将牌直接翻开,说:“散打冠军,有吗?”散打冠军的意思是Akj,这样的牌,没有一对以上的牌是赢不了的,在单个里边最大,所以叫散打冠军。 他俩对视了一下,又把手里的牌按在床上一点点拨开。我看了感觉好笑:“你小子这毛病还没改呢?” 熏子脑袋晃了一下,对小吉说:“有对子吗?” “对,对不起。”小吉显得很尴尬。 “你的神通哪去啦?平时不是玩得挺好的吗?还给你特意弄这么个玩法。” “这不能怪我啊,我哪知道啊,明明好好的。” 我将床边的两个宝贝拿了过来:“哎呀,这是个好家伙,值不少钱呢。哎呀,这个,这个也不错,爱死我了,谢谢啊,还有东西玩吗?” 我说着,一边还摇头晃脑的,把他们气得可以。熏子盯着小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吉显得很委屈,嘟囔着自己没出错。 熏子又从衣服里摸出一包烟,是包好烟,熊猫系列的,外面得卖到一百来元钱一包。 “哎呀,好东西,你呢,还有啥?” “可别想着这东西能还给你们啊,要么从我这赢回去,不然可收缴国库了啊。” 小吉掏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掏出个名堂,后来他盯着熏子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子勋啊,把你那玉坠子借我使使。” “啧,你问他看行不行?”熏子朝我说。 那玉坠子是我在学校的时候存了几个月的钱才狠心买的,最开始是想买点什么东西送给芬的,但钱还没存够,我们俩就离开学校了,于是我东拼西凑地借钱,才买了这个东西,送给熏子作为礼物。 当时据熏子说他还没来得及买东西,很不好意思地说是要请我吃饭,我说先欠着,来日方长,总有给我的时候。 那玉坠子戴在他脖子上有几年了,红线已经有点褪色,更突显玉坠子的价值和意义。 后来小吉实在找不到什么能下注的东西,还急了:“输了今天晚饭我请,行吧?” 他又开始理牌、洗牌、抽牌,然后发牌,我说:“小吉你多了张牌啊。” 他俩的视线都转到了小吉的牌堆上,一翻确实多了张牌。 “你看这人不老实,还出千,行,今晚就吃你。” 熏子不乐意了,对小吉说:“你搞什么搞,害我又输了包干粮。” “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刚刚我没有偷牌,是方少弄的吧。” “说话凭良心,我可没凑到你那里去,大眼瞪小眼地看得明白啊,而且牌不是你发的嘛,我又没多,哪有牌给你?”我很严肃地告诉他我并没有动作。小吉急了,说:“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你给讲讲,主要是给他讲讲。”熏子很想知道是为什么,可又不太好意思直接问我,就拐着弯说是要给小吉上一课。 我撕开那包烟,抽出了一支,点上。 小吉说:“讲讲,也让他小子长长见识。” 我将牌收拢,持在手里。 第四十二章 死亡缠绵 我开始解析刚才用到的手法。 “在我碰到牌的时候,将一张A的侧面挂上了花。第一局,你在序牌,我将你的顺序打乱了。”说着我右手拿着一叠扑克,将底牌朝上,移了上去,他俩看着这个小节目目瞪口呆。 “在这个时候,我又弹了一张底牌放在袖子里。”我将动作示范了一遍,“切牌的时候,我将那张A以上的牌切掉。这得凭手感,也就是说,顶牌变成了我切掉的A,第一家是我,当然这张牌是我拿了。你的牌洗得不错,外行人看不出来,不过稍微懂点行的人一眼就能看来,我就不这么洗。”我解答着他们的疑惑。 那种洗牌法行话叫抽洗,后来也有人叫“4A归位”,动作步骤是在一副扑克的底端,看是什么玩法,就诈金花而言,放上三张同花色的牌就可以。 假如五个人玩,就在底部抽一张,上面抽一张,再从上面抽四张,然后再在底部抽一张,上面再四张,如此反复三次,左手中被洗过的牌就会出现一定的顺序,假如是三张老K,那就是每四张杂牌中夹一张K。 序好牌之后,将左手中的牌放在整副牌的上面,等待切牌,之后还原,发出来的就是自己家里有三张老K。 可是这种做法弊端太大,仅五个人玩,就得飞快抽洗二十来次,知道的人明白你是在抽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抽风。 再就是作普通抽洗的时候,将底张抽出来,多数人为了快速掌握技巧,会用左手的小拇指第一个关节将底牌带出来,虽然动作是很快,一般人也不会留意这个动作,可光听声音就知道在干什么了。 我手里拿着牌,为他们作示范。 首先,不能将上局用过的牌放到牌底下,不管对方有没有开你的牌,往下一放,懂行的人不用看你后面的动作,也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这里要用到一种找牌法,我将这种找牌的方法叫做“死亡缠绵”。 右手持牌,拇指上,三指下,食指顶在牌背中间位置,左手用来接右手拨过来的牌,拇指一侧,三指一侧,左食指第一个关节顶在牌面中间靠上方的位置,食指第二个关节要能遮住面牌上方的数字点。 在还没有开始拨牌的时候,右手尾指放在牌的下面数字点的地方,暗暗朝里侧(左拇指位置)用力,这个时候,底牌被移开了一个角,底二张和底三张就露了出来,但全世界也仅你一人能看到,因为点数被左手弯曲的食指遮挡,只有从自己的那个角度才能看到。 看到底二三张之后,如果同花色或顺序相接近,就再从上面找到另一张,将其洗到最下方,底牌一直不要去动。 如果底二三张不亲不邻的,就将这两张牌作为做两家大牌的基准牌。我就不讲如何去做两家大牌了,这跟小气无关。如果有人看了这章,脑袋抽筋,那我就罪过了,而且太费事,不会表达,相信看了这种洗牌法,哪怕只是找三张牌,也会绕得很,更别说六张,三张跟六张方法差不多,只是在后边序牌的时候有点出入。 看底牌只有一瞬间,然后就将牌分为两叠,很多老千分牌用拨,那种拨准确地形容是掰,既难看又慢,且效率不高。 说回来,拨牌是用右手大拇指向放左手放牌,这是考验眼睛与手的默契,停牌的时候要非常适宜,又有很多人习惯将要的牌面作为底牌停牌,尽管大家不会在意你分牌时候拨到的是哪一张牌。 要是我在桌上,你这样分牌,我可不会买账,所以牌不能这么停,当你看到A之后,别停,继续拨,如果是五个人玩,就拨下去四张,这个过程中,又很有可能找到你想要的牌。如果拨下来的几张牌里,找到了想要的牌,就记下它的位置,比如第三张,其他的先放开不说,如果这种情况出现,那三张牌就已经找齐了,并且没有人看到。 那现在的位置是:底二是A,顶三和顶五是A,再弹洗一次,要做的是将顶五上放四张,顶三不动。然后开始抽洗,将牌一分为二,这样就不用去拨,直接抽成两份,底牌这份在右手上,顶牌这份在左手上。 左手这份不用去管,在抽第一下的时候,用左手大拇指指根的肌肉,带出底下那张杂牌和顶上一张牌,这时的顺序是原来的顶三上面有四张杂牌,而本来在下面的底二变成了底牌。 再抽一次,用左手大拇指指根上的肌肉带出底牌,同时靠手感从上面一次性洗下来四张,顺序就变成了:左手那一叠牌每隔四张夹一张A,最后要做的是将右手那一叠牌洗到下面去,但不能动左手上那叠牌的顺序。 一般的同行们会用左手小拇指夹在右手洗下来的牌中间,做一个在魔术中被称做“布雷克”的间隔。只能说这是个办法,却不是种巧妙的千术。 我一般用“卡牌法”,用一张牌将两叠牌分开。 当做到了这一步,顺序好了,左右手各一叠牌,这时左手的持牌状态应该是左大拇指在左侧,左食指在前方,其余三指在右侧,利用这个手势可以完成最后一步。 将右手里的牌,顶张洗到左手上去,动作要点不是完全和左手中的牌重叠,而是将这张牌的右上角洗在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这时候这张牌就偏了,但旁人的眼睛是观察不到的。 用手感控着这张牌,不能让它移位,再将右手的牌三三两两地抽到左手上去,牌全在左手里,但有一张牌偏出了个小角。 再洗一次,右手大拇指将那张偏角的牌往上稍一用力,牌就被分为两份,再洗一下,直到那张偏角牌被洗到牌中间就停下,顺序就完全好了。 这样去玩弄这张偏角牌,它会生气地翘起来,为了平息它的怒火,得用右大拇指将整副牌往下压压或是向上提一下,过程中这个偏角看不见,也没有缝隙,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有你右手的大拇指而已。 动作自然的话,整个过程是这样的:将牌拿在手里,拨成两份,弹洗一次,再弹一次,抽洗一次,再抽洗一次,牌被切掉,再还原,发牌。 这里说的是如果拨下来的四张牌中有自己要的牌的处理方法,要是没有自己要的牌,还得其他手法才行。 还是拿三张A说吧,这是在确定了底二张的情况下,既然是拿A说,那底二就是A好了。 在还没有正式开始洗牌前,有那么一点点时间供洗牌者整理凌乱的扑克。牌拿在手上的时候,别忘了偷看一下顶牌,动作还没有正式进行时,顶牌,底牌,底二底三应当尽收眼底,虽然底牌没什么用,如果再能用到一些窥牌手法,即使不用找牌法,三张牌也能一次性找齐。我基本上是不用洗牌找牌的,能够用窥牌法找牌更加安全,当然找牌是为了找更多的牌。 这种洗牌方式与上面讲的后面抽洗略有不同,弹洗都差不多,找牌的时候,有一个要点:拨牌一定要迅速,眼神一定要游离。如果时间充足,且性情高涨,不妨和桌上的牌友们调调情,这样做动作,不应该有人怀疑。 再说洗牌法,开始的动作与前面一致,直到找到第一张A的位置,找到之后放下四张,再若无其事地开始后面的动作,当四张放下去之后,如果前面没有将A放下去,另外两张肯定还在右手牌叠里,只是位置暂不明确。 两张A的位置现在是底二和顶五,全在左手牌叠当中,另两张A在右手牌叠任意位置。这个过程只是在分牌,接下来要做的是洗牌。 左手底牌先放,最少两张,然后右手放,如果右手的牌堆里出现了A,比如说是在底六的位置,那这个时候,右手应停止动作,将牌停在那里,左手迅速放下十来张牌,右手再将A放下,后面的动作是左手牌堆的五张一定要在最上面。 这时候牌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插进去,有一种花式洗牌法将扑克拱起来,再哗哗落下,咱不是卖艺的,不需要别人赞许的目光,老老实实将两叠牌推进去。推进去的动作应该是扑克面牌朝自己,左右大拇指都在上方,食指大约在牌角的位置,其余三指在扑克牌短侧,利用手掌的力量将牌往一块挤。动作是在挤的过程中完成的。上面讲到,在底六落下去之前,左手放十来张牌在底六之上,这是为了做出一个很明显的空隙,凭手感完全能够找到。 其关系是,左手牌无异常,右手牌被分成了两份插在牌堆中。 将牌往里收拢的过程中,右手中指推出顶牌,左指中指压住右手中指推过来的顶牌,这个压牌的过程会促使刚才那十张牌以上的牌稍往上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右手无名指将翘起来的那部分牌尽数推到左边牌堆里去,这个时候右手无名指与小指会落在那十张牌以下被隔开的位置,也就在那张A的上面。 右手小指将A往右移,直到完全抽出,再直接移到整副牌的顶牌上,整个过程不能超过正常推牌时间,移牌的时候要利用那种好像插不进去的感觉,给两只手晃动的理由,其余的手指都全程掩盖着动作的进行,从这套动作被开发出来的时候起,没有一个人看穿过。能够将这一整套手法完全自如地用出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师叔陆小貌,另一个是我,它也是四式最实用的技能之一。 牌的位置成了这样,顶牌A,顶六A,底二A,后面自由发挥即可。顶六好像是个麻烦,中间多了一张牌,其实不是,那是一个老千安全的保障,多了一张牌,打开牌面顺序就不对,别人也就无法抓到现行,但利用出二张,还是可以将牌发到自己手里。 动作如果很熟练很自然的话,当真能骗过所有人,当然是千术就不能每次有主动权的时候就拿来用,要根据场上的情况,合理调配使用自己所熟知的千术。这种事情很微妙,没有固定的搭配方式,因为场上的情况总是会有不经意的改变,不能像武侠小说一样,一套一套地做。 这是整套死亡缠绵中一部分手法,其实做起来只有几套程序,但用文字描述起来就费事。 在我学到抽洗法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那烦人的抽洗次数,抽洗好的整个过程很顺畅,没有痕迹,但我说过,这种玩法行家是不会买账的。 抽洗的时候将底牌抽出来的同时,一次性从上面抽下四张,这样可以将本来要进行十二次的动作,简化到三次,而且看上去非常顺眼,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去拒绝练习一种更高层次的手法,尽管那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那时候我也没有将这套手法完全掌握下来,火候也不到家,也就只能为他们表演着,还有点卡带的效果。 跟他俩说的时候,只有一两分钟的样子,熏子被绕得不行了,小吉则吵着还要看。冲着今天的晚饭,咱也得尽职尽责地将这一课上完再说。 第二局,小吉洗牌的时候,我将袖子里的牌握到了手上,在小吉发第二圈的时候,我将手里的牌弹到了小吉的牌堆里。我将牌弹了过去,四只圆溜溜的眼睛变得很讶异。 虽然小吉发了底牌,自己家里拿了个金花,但多一张牌就不能算,方法很简单,但过程复杂,主要是对千术的熟悉程度,要能够适当地加以利用。 “那这个,这个得练多久?”小吉追问道。 “你是说洗牌和抽牌?” “嗯。” “那得看你怎么练了,要是每天花一个小时,得一年半载,你要能每天花上十几个小时泡在牌堆里,半月到一个月的样子就能收放自如。” “那,那个弹牌呢?” “教我的人告诉我,这是童子功,可我不信。三个月的样子,我差不多能弹得别人看不到,但还不够,这个千术还有足够大的开发空间,不过我还没练成,也就不给你们献丑了。” 熏子深吸了口气,手探到了烟盒上。 第四十三章 杏林是个好地方 吃饭的时候,小吉说要拜我为师,一个劲敬酒,我忙不迭地推脱他的请求:“有话说一条道走到黑,你又从黑道转向蓝道,那不成了四不像?” 熏子也跟着起哄,叫我收下小吉。可师傅这个称号太过沉重,不仅要背负着教授的责任,更要为徒弟的前途着想,老千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小吉为此挺不高兴,借酒浇愁,我装出一副圣人的样子,教导他不要走这条道,熏子则哈哈嗤嗤地吃着,看上去蛮享受的样子。 “方少,你有时间就教他点,你那玩意收着也浪费了,小吉有时间还能跟我们一块去杀杀猪呢。” “我没说不教啊,你要学我就教。练不练得会,能不能用都另说,但师傅长师傅短的,折我寿。” 我还以为日子真能这么过下去,直到有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在那里有一个礼拜的样子了,还是一样做一些没有任何实质性意义的工作。 那天晚上我在熏子管辖的楼层前台跟小Mm调情,她们也知道我是经理的朋友,从来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我也就厚颜无耻地享受着这种待遇。 在我的悉心调教下,她们扯淡的功力日渐增长,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虽然死的说不成活的,但活的能说个半死,面对这种显著的教育成果,我颇有成就感。 那时候饭点已经过了,大厅里有点空,虽然还有几桌人在忙着给领导夹菜,却因为隔得很远而听不到他们在唠些什么交心的嗑。 我们正聊得高兴的时候,一个女服务员急匆匆跑了过来。 “九号房的客人说对我们的菜不满意,服务也不好,要投诉我。”说完她委屈地嘟起了小嘴。 叶子站了起来,说:“我去看看。” 我本来想尾随着她一起过去,但毕竟不是组织上的人,就不好逞英雄了。看来英雄这种东西,也要时机配合得好才行啊。 那个跑过来的女服务员把餐盘放在前台,捋了捋前面的头发,那场景,煞是让人躁动不安。我又跟她闲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叫小静的服务员正色道:“叶子姐去了好一会儿了,我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闲来无事,咱也去凑个热闹得了。 九号房是一间包间,这层楼除了大厅外,还有十一个包间,每个包间都有一个不错的花名,时间隔得久了也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什么牡丹、玫瑰的,在包间里吃饭的多是些有钱没地儿花的主儿。 小静把门打开,里边的场景让我的血液也燃烧了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将叶子压在沙发上,两只肥大的手撑着叶子娇嫩的双臂,这不是强奸吗?光天化日的,就算是晚上也不能这么干吧?桌边坐的几个小青年看得很投入,还不时给予笑声以表扬中年男人的举动之豪迈。 小静吓得往前台那边跑去,小青年看到有生人进来,神色好像变了,我没有仔细去看他们的表情,来到桌边,拿起一瓶还没开瓶的啤酒,照准那个半秃顶的脑袋用足力气挥了过去,“砰”的一声,玻璃四散而飞,甚是解气。中年男人受到这般重击,稀薄的毛发开始往下渗血,他将头侧了过来,那通红的面孔说明了酒精的含量,他晃动身子站了起来。在这个两军对战的要命时刻,在我正欲用凶狠的眼神将他驯服的关头,一只同样没有开瓶的啤酒瓶飞驰而至,在我的头顶开了花,是那几个小青年干的,图表现我可以理解,您下手也轻点啊。好在我那几个月没理过的头发,给了恰到好处的保护,正在我得意自己正确的举措时,又一个酒瓶砸到了我的脑袋上,前后不过十来秒时间。由于第一个酒瓶的碎玻璃碴子有些残留在了头发里,第二个酒瓶下去,像钉钉子一样将那些碴子敲进了我脑袋,我开始血流不止。 接下来的节目我就比较熟悉了,不外乎是几个人拳打脚踢,在我被一个小青年揪着头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清了,一共三个龙套,一个导演。 叶子并没有跑出去,她试图推开那些将我按在地上的人,这使得对方要腾出一个人来制服她。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中年男人显得很猥琐,他装作有大将风范地蹲下身来,按我的设想,他应该会先问点问题。我的设想,跟事实总有些出入,他没有问我,而是直接拿盘子照着我的脑袋就是一下,我不顾个人形象地“嗷”了一声。 “很痛吗?叫这么大声?”熏子扶着门框说道,小静躲在后边露出半个脑袋,看来哥策划的这一出英雄救美,要被这小子抢功了。 对方四个人,喝得七八分醉的样子,我估计以熏子的能力,只在瞬间就能完成作业,为了不错过这个观赏的时机,我调了一下机位,准备以自认为最佳的角度欣赏即将开展的战斗。 三个青年看着熏子这架势,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熏子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打的。 位置是这样的,一个小青年将叶子架到门口一侧的墙壁上,另外三人中有两人按着我,中年男人与熏子对视,后边是一桌被糟蹋了的晚餐,右侧是一个沙发以及道具若干。 我没能看得很清楚,只看熏子的脚在中年男人的脖子上一踢而过,那人就被踢得腾空飞起,撞到了墙上,两个龙套一看情况不对,放开了垂死挣扎的我,准备与熏子开战,原来架着叶子的小青年也加入了战斗。 原来抓着我的那俩人各拿一个酒瓶,敲掉了瓶底,动作之统一让我不禁怀疑他们是否早就训练过。 瞬间,那个原来架着叶子的青年已经躺在了地上,我没太仔细去看他,漏掉了这个镜头。熏子看了过来,左手抓住一个小青年的手腕,右手用肘部一击,那人立刻躺了下去,熏子的右脚抬到了自己肩膀的位置,一脚劈下去,瞬间,那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这是何等力道? 另一个小青年的瓶子举在半空中却没有动,他应该是在想,这种情况是投降好,还是砸下去好。 熏子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拧着他的肘关节,那半截瓶子就落在了熏子的手中。然后熏子将他一直推到墙边,一瓶子捅到他的腹部,那人就和他的领导一起躺在了墙边。 整个过程没到一分钟,地上就躺了好几号人,熏子蹲了下去,揪起那个中年男人的头发,说:“知道该干什么了吗?” “知道知道。”中年男人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他的酒应该全醒了,站起来还在晃,还有点抖,可能是地上太凉受了寒吧。他走到叶子前面,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语调之低沉实在不像个能犯事的人。然后,他又杵到我面前说:“兄弟,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兄弟多多包涵。” 我也就不好再以舒服的姿态躺在那里,站了起来,凝神,运气,以一招惊为天人的踢技使他重新躺了下去。 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步一个脚印是怎么回事,就是说你走一步,就有一个血脚印。不知道这话是谁发明的,估计他也是被打得很惨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又被送到了医院,为了将那些进入到脑袋里的玻璃片取出来,我的头发被尽数剃光。这些事情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麻药当真厉害,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跟没脑袋似的。 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怏怏地坐了起来。怎么这么倒霉呢?每次一开干,都只能为医院作点贡献,要能像熏子那小子一样就好了。正在我检讨着自己的不足的时候,熏子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点东西,然后向我发问:“知道我是谁吗?” “你小子脑袋磕了吧?”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不是,医生说,你会有失忆的可能,所以我看看你小子是不是又得重新活过。” “没事,一点都不疼,真没。”说完我晃了一下脑袋,表示真无大碍。 “那就好,不然我灭了他。” “哎,那些家伙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赔偿呗,酒店的损失赔了三万,叶子两万,你最多,赔了八万,你要有事,还得另算。” 他将袋子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帮我拿出一瓶补充维生素Abcdefg的万能补品,插上管子,给我递了过来。我一边喝着一边跟他闲扯打嘴仗。 第四十四章 又起风波 到了晚上,我正看电影呢,熏子过来了,叶子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只是叶子怎么挽着熏子的手呢?不行不行,再看下去就脑溢血了,我赶紧把头蒙在被子里。 哎,我昏睡了几天啊? “今天是第四天吧?”熏子看着叶子说。 “你小子下手也太快了,四天就拿下,根本不给兄弟机会啊。”我咬牙切齿地说。 叶子被逗乐了,说:“好好养伤,出了院我给你介绍个,好吧?” “谢谢嫂子的美意,只怕我这个福薄命短的,无福消受啊。”我叹息道。 跟他们唠了好一阵嗑,叶子对咱虽是关心,可她看熏子的眼神,有加剧我病情的作用,我赶紧将他俩遣散了。一个人静静也好,最近事儿多,得反省一下才行。他们带来的东西,被我逐一消灭,之后又静了,楼道里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又过了几天,他们张罗着给我办出院手续,我也想出了笼之后好好补一下。这段时间光吃流质食品,胃口出奇的好,感觉憋得慌,恨不得一头扎进小馆子里大开杀戒。终于熬出了头,我头也没回地和熏子进了一辆车里。 晚上果然有我喜欢的项目,一顿胡吃海喝,熏子一直提醒着我点到为止,吃饱喝足之后还有余兴节目。熏子说是看我很久没有活动了,帮我找了个牌局,叫我痛快地玩上一阵。还真是忘了跟他讲,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打牌,实在是逼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才会去打两场野战。这几年风风雨雨过得实在困难,意外也总是如影随形。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这种情况老千遇得更多,我总是想尽办法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最好的方法当然莫过于不上牌桌,可人家拍着胸脯说没事,再说实在有事他也扛得住,碍于他的再三要求,我要是再不去,他又得说我装X了。 本来我也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上了牌桌,能文就不武,能看就不动作。大家也都积极响应着这伟大号召,本来我是想将这个牌局写下来的。但这个牌局没有一点可看性,从头到尾一直都很顺,我总不能总结在这个牌局上大家一共抽掉了多少支烟吧。 很多个牌局都是这样的,很顺,就没有什么可看性,并不是每次打牌都能出现意外,没有意外的时候占大多数,拿出来说事的都是那一小部分。 这可不得了,这一下他们俨然把我尊为赌神了,待遇高得不得了,比如在吃饭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说:“来,为领导干杯。”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身上哪一块肉长得有领导那么霸道,有他们这么骂人的吗? 那天晃悠着回到酒店,坐在那里发呆,我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就想给浙江的大家伙挂个电话。我把行李箱从桌子底下移了出来,抠出电池,又换上一块。 一开机我吓了一跳,30多条短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值得他们如此狂轰滥炸?我直接找到小哲的号码,拨了过去。 “小哲,有什么事吗?” “出事了。”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按照这种迹象来推测,事情小不了。 “梁子被抓了。”他接着说。 “你别急,把情况慢慢讲一遍,我在四川,马上赶过来。” 在我们那场声势浩大的械斗过去了半个月左右,警察找到了梁子,而梁子把事情担了下来。他压根就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他,只要他不说,警察就以为是我干的,跟他没关系,人家不过是对他例行公事地进行盘问,他没有必要竹筒倒豆子,全招了。这也怪我,考虑得不够周到,这下麻烦可就大多了。 “那其他人没事吧?”我很着急,回来这么长时间,那边是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 “其他人都好,梁子这事儿捅得有点大。他倒是坦荡了,你小子就不能安生了吧?”小哲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劝告性的语气,他在缓和着我的冲动。 “我马上收拾东西,明天早上赶到,你跟其他兄弟说一下,我这边已经收到了信息,人也安好,那边一有情况你马上通知我,辛苦你了,兄弟。” “应该的,你也注意安全。”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又陷入了困境。坐在床上翻信息,一个陌生的号码像一条救援的绳索一样伸向了被困绝境无助的我。 “方少,听说你能文善武,只是事犯得有点大。这边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你考虑好再回复,林总。” 林总?不是赌场的老板之一吗?对啊,他是公安局的人啊,好像还是个不小的官。需要我帮忙的事,莫不是要我去出千?竟然拿梁子做要挟,白道中的人办事也这么不地道吗?还是,这是诱捕我的圈套? 一连串的问号需要解答,看来得挂个电话过去确认一下情况才好。 “喂,林总吧,我是方少,信息已经看过了,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你效力的?”单刀直入不是我的作风,可现在没工夫去拐什么弯,我只想知道,梁子的情况怎么样。 “你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狂傲嘛,事情嘛,我想还是坐下来谈谈的好,你的意思呢?呵呵。”他的笑声很冷,说话也不像传说中那么硬,大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也可能是怕我录音,反正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条件,也没有要挟的话。 我想他要跟我当面交谈,那我就暴露了,他到底是要抓我,还是真有任务分配?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合适当面问他,还是留给自己思考吧。 “那好,我现在人在外地,明天一早联系你,请确保我兄弟的安全,我感激不尽。” “够爽快,我补充一点,这事最好别让第二个人知道,明白了吗?”说完他掐断了电话。 我坐在床上,脑袋里飞沙走石。现在情况太不明朗,林总是要抓我,还是真有事?如果真有事,那就不用细想,走一步算一步,毕竟主动权在我手里。但是这人这么缺钱花吗?没道理啊,他从赌场拿的提成足够他的开销,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么一个信息呢?如果是要抓我,那倒是很符合逻辑,引蛇出洞,但他就不怕我把他在场子里的那些事给抖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走人是肯定了,我急忙跑到了四楼,熏子正在办公室里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将前后情况详细跟他讲了一遍,并将现在的情况分析了一番。他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我,说:“我跟你一块去。”他一点都没犹豫要冲进这个漩涡。 “你去干啥,我只是把情况跟你分析一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这没有动武的余地,一旦出手,你我可能从此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我不想让他也掺和进去,其实心里也有点想他过去,我感觉他一去,我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他挂了个电话,下午时分就有人送来两张车票。 “哎,我说,你就别去了,这边还得你罩着呢,你人一走,怎么跟这里交代。” “有啥好交代的,你看我每天干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事情吗?这就是一个架空的职位。有事的时候才调派我,现在太平盛世,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哪有我什么事,我跟总部去个电话就好了,你别操这闲心,我有分寸。” 这小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熏子了,可他没有迷失,依旧活在自己的信仰里,人啊有个信仰,真好。 “那你不用跟叶子讲一下吗?直接这么一走不太好吧,人家对你一片真心的,别辜负了啊。” “你欠抽啊,你我哪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情说爱的,玩得起吗?这走了不正好吗?两人都省事,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他比我还认真,他也一向这样,我一遇到了麻烦,他比什么事都看重,这就是兄弟,诚然,他出事,我也一样。 晚上坐在火车上颇不是滋味,望着那黑漆漆的窗外,偶尔闪过一两盏不明作用的灯,我忽然感觉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人爱过,享受过,就活过,愈是高潮迭起,生命就愈显得有价值,尽管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但总有几盏灯会照亮我的周围,这不就够了吗? 熏子看破了我的心思,他从包里翻出一副扑克,拿过来要我教他玩点简单的技法,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我就给他玩了一些小戏法,顺便告诉他是怎么做到的。周围的人看得比他投入多了,还会偶尔给点赞许的掌声。他可好,老是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测过程,搞得我都不好跟他解释。 到了下半夜,周围的人都睡去了,我也趴在桌上。熏子叫我先睡,他来看着行李,等我睡醒了,再来换他睡一会儿,结果我跟周公这一盘棋直接下到了早上。 下了火车,首先是补给一下营养。车上只有些干粮,湿的也只有泡面,两人一合计,先吃点东西再往那儿赶。 按我的想法,得先确认林总的目的,一旦情况明朗,不管是哪种选择,都有解救的余地。如果贸然联系他,出了什么事保险公司可负不起责任。 这件事情,看来玩大发了。 第四十五章 漂亮的计划 为了拨开眼前的迷雾,我想给雷哥去个电话,他对高层的情况非常了解,说不定能了解到一些信息。为了不让他吃不下早餐,我尽量将语气放平缓,我想这其实也没多大作用,本来就大闹了一场,现在能有什么好事。 我与熏子坐到一间茶楼里,这里挺热闹的,不少老头来这里喝早茶,一会儿工夫,一辆小轿车停在了楼下,隔远望过去,我知道是雷哥来了。 然后我们坐到了包间里,这种事情可不能成为老头们喝茶时的谈资。 给雷哥和熏子互相介绍了一下,我说:“我一个兄弟被抓了,林总来了电话,说要我帮个忙,他没直接说是什么事,说是要当面谈,我想他只能是找我出千,他有那么缺钱吗?” “缺钱?他不止缺钱,还缺心眼。赌场近来生意很淡,原因我就不说了,你知道的。吃喝嫖赌抽,他哪样不来?外面养了好几个情妇,每次从赌场里拿过去的钱,经不起多久挥霍。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的目的,但他不应该太缺钱,毕竟是个干部,给他送礼的人不在少数。” “我在场子里的时候,听说市里还有一个赌场,我想你应该有点资料,我想看看。” “好的,回头我整理一下,再给你送来。” 早在赌场工作的时候,我对另一家赌场就偶有听闻,有时还听赌客们提到那里的环境什么的。当荷官不穷,也就一次都没去过,要是早知道有这事,真应该先去踩个点。 又唠了一阵闲嗑,送走了雷哥。我快速拨通了小伟的电话,叫他帮忙把关于林总出入于赌场的录像资料全部复制保存起来。这条后路,我不能不留,对方虽然是我以前名义上的老板,但从未有过接触,关于他的信息,也少得可怜,凡事留一线,以后好借钱。 我又赶紧拨通了林总的电话,请他过来当面谈。我出了包间,找了个比较空旷的位置。熏子到楼下去了,如果楼下有情况,还可以脱身,而且现在还不能让熏子与林总直接见面,毕竟情况还不明朗。 我没想到,林总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淡淡地说:“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必过去了。最多两个礼拜,你凑齐五十万交给我,我会将你的朋友保释出来。” 也就是说,他不管我用何种方式,总之要凑够五十万元才肯将梁子放出来。他并没有一开始提出这个要求,应该是在确认我是否会过来,现在我过来了,以他的估测,这是我能够接受的数字,我确实能接受。 为了让赌场中的工作能继续进行,他没有动场子里的人,而我已经是个局外人,能敲点竹杠他自然不会放过,看起来他的风格和我比较接近,宁杀错,勿放过。 我把熏子喊了上来,那孩子一个人在下边警戒,怪累的。我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你手里有能扼住他命脉的东西吗?”熏子一点都不慌张,只是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 “有,但是那个代价比这还大。”我能拿到他以前出入赌场的录像资料,这不一定能掐死他,就算真能把他逼入绝境,难保他不会来个鱼死网破,我那些在赌场工作的兄弟们就危险了,所以现在还没走那一步的必要。 “情况复杂了嘛,那要不我去凑点钱,这个数字倒是不难凑,只是还的时间遥遥无期了,你看?” “不需要,两个礼拜足够,我现在要等雷哥那边的资料。”我想知道林总是不是在那边也入了股,如果他在那边也有股份的话,事情就远不止这么简单,如果没有他的股份的话,那我就长驱直入地杀他个措手不及。 出了茶楼,我们找了间旅社住了下来,又赶紧召集众兄弟来商议此事。小哲、范爷、小伟、老树都过来了。 我向熏子介绍着这几个恶神,大家都点头示意问好。熏子给大家发了一圈烟,然后他们唠着些闲嗑,我俨然成了外人。这要搁解放前,这几人肯定是铁杆汉奸,一支烟就被人打入了内部。 “情况现在大家都了解了,大家拿点方案出来吧。”小哲率先切入主题。 关系重大,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虽然我已经有了计划,但不一定比集思广益来的要好。 老树说话了:“姓林的树大根深,要想跟他斗,胜算不大,而且牵连太广,但是叫你把钱拿给他,你干吗?” “干,干什么啊?不说他看在我曾经为他效力的份上,把梁子弄出来,可也不能趁火打劫啊。平白无故地把抢口对着我。行啊,一起扣扳机,死也拉个垫背的。”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用手里的筹码与他搏一搏,或许有点机会。”小伟敲掉了烟灰,不紧不慢地说。 “不行,到时候梁子没弄出来,倒把你搭进去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往这方面想,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咱那道上没人,弄不死他,而且现在还有足够回旋的余地。” “要不,咱也绑他一个人。”熏子没有抬头,但听得出来是认真的。 “你小子也想进去是吧?咱要玩就玩点文的,人多好办事,那我就来分配一下任务。小哲就别动了,拖家带口的玩不起。老树和小伟帮我去找关于他的背景资料,老树你那里边还有人,或许能打听到点消息。熏子跟我一道,今天晚上去一趟赌场,先捞点。范爷,你负责赌场里边的事,要大家作好举家搬迁的准备。不好意思,又得拖累你们了,兄弟我也没什么本事,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招呼。” 老树在我胸口捶了一拳,说:“怕拖累我们,就别叫我们,叫来了就别说什么怕拖累,再说咱也想玩玩,兄弟们谁还有什么高招吗?”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撤吧。这里不宜久留,明天这个时候,大家再来这里聚一下。”范爷站起身来,准备回撤了。 送走了他们,是一阵短暂的沉寂。 “你小子魅力不减当年啊,依然那样众星捧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知道,人都是一样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再说这事也就是出在我身上,要出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大家也都是一样的。你先去睡会儿吧,一夜没合眼了,晚上又得出去做任务。”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雷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将情况告诉了我,事情并没有往复杂方向发展,但两个赌场之间,暗地里也有一些来往,那是高层之间的事情,不妨碍我下手。 我制定了一套详细的方案,既然是谈判,就得有筹码才行,没有筹码那就只能用些手段了。 “去过赌档吗?”我问熏子。 “跟小吉那小子去玩过几次,你真打算去出千?” “放心吧,只要不碰到熟人,我有足够的把握能拿得下来。” 那年月流行将赌场开到酒店里,一是显得档次高,二是利于掩人耳目,还有就是方便撤退。 照计划是我先进去,然后熏子再若无其事地逛到我边上打打下手。 第一步很顺利,至于保安的询问,咱在赌场的时候,学得都是一套套的。进到场子里,我先瞄了下监控设备,从安装的位置上来判断,还是蛮专业的,只是那些设备的型号稍微过时了点。然后找了个地理位置看上去不错,风景也挺好的地方——百家乐的赌台,那里是个女荷官。 没有时间用来调情,得先把准备工作做好。二十来分钟的样子,我匿藏在众多赌徒之间,将准备工作做足,熏子也站在后方不远的一个台面前漫不经心地押着钱。 没有太多顾虑,我直接开始了工作,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感觉面前这个荷官上任不是很久,有些地方处理得不是很妥当,真有上去手把手教她一下的冲动。这也好,咱能更好地发挥。 看着面前的筹码渐渐多起来,计算着时间与筹码的比例。正自鸣得意的时候,肩膀沉了一下,回头一看,哆嗦了一下,从着装上来分析,这是赌场的管理人员,莫非暴露了?我不怕他说我出千,他拿不出证据。可怕人家收缴赌资啊,辛苦了这么久,不能白干不是?好在这种场面也见得多了,最好的处理方式莫过于装无辜。 “这位大哥,你有事吗?”我尽量用捡到钱,但被警察拦下来说是他掉的那种表情问了他一句。心里暗骂:你可别给我捅出事来,不然第一个拿你开刀。 “没什么事,麻烦您借一步说话。”他用很随和的口气提出了这个要求,要真没什么事,还借一步干什么。不过看起来还好,借一步,表示商量,而不是当庭判处死刑。 熏子一看情况不对,作了开干的准备。我捏了一下耳朵,表示没什么事情,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筹码,溜达于各台面之间,像是一个在找自己擅长玩法的赌徒。我知道,计划可能就到此为止了。我不顾赌徒们充满疑问的眼神,直接跟在那人后边。 “您可是稀客啊,声名远播。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听过你的事情,兄弟佩服,今天见到了,也算是了了个心愿,实话说,我们老总想跟你聊聊。” 老总?我来玩玩,不至于要通过你们老总的审批吧。我仍心存侥幸地想他们没有怀疑我出千,或者让他们承认我是以一个普通赌徒的身份进来的,尽管玩不下去了,但刚才赢的,也不下十万元,能磨尽量磨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应该知道,像你这种人物,是肯定被列入黑名单的。至于上面要跟你说些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不过,以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应该没事。” 这哪跟哪啊,不文不武的,让人不踏实,那就先见过他口中的老板再说吧。 我们快到标明职员专用的房间门口了,我感觉有点发虚,想将熏子拉过来,一想不行,将熏子一拉过来,那不就承认了来这里的目的吗? 那人推开了房门。 第四十六章 谈判 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站在窗台边,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运筹帷幄让人生厌的闷骚德行跃然于眼前。 “童哥,人请过来了。”带我过来的人说。 “来,请坐。”被称为童哥的男人对我说,“圈子里有传言,说在Xx(我以前效力的赌场)有一个蓝道高手,年纪不大,身手不凡。今天看到你的表现,果然厉害。”他笑了一笑。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跟他傻笑。大脑又开始急速运转起来,看来这是一场谈判,那我得先找到自己的筹码才好商量价钱。 “你的事我基本听过,听说你是老四(彬哥)的人,后来又听说你跟同事不和,把人给弄残了,再后来就没有你的消息了。”他又感叹道,“小小年纪为了一女人不值得。” 这段对话,使我确认了两件事情,一是自己的筹码仍然是那些东西,二是那次火拼的导火索是一个女的。其实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女的。看起来坊间的谣言纯度还真是不高,开采价值不大。 “那你把我叫过来的意思是?”我没跟他解释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只是想知道,那钱到底能不能带走。我有点佩服自己的脸皮厚,被带到了这里竟然还想着那堆筹码。 “想跟你聊聊,你现在不也没工作吗?愿意过来吗?” “你饶了我吧,我并不是对你们这里有什么成见,真不想再进来,太复杂了,我都不知道手应该放哪里是对的。放口袋里,人家说你不干活,放桌上,人家嫌你显摆,举头顶都不行,人家看你太孬了。”说完我对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怎么把手放我桌上了呢?”他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我也懒得跟他绕圈子。 “如果不是自己人,那我就得按规矩办事。”这么一说,他倒是个爽快人。也是啊,对人家半点贡献没有,一上来就打算切一块肉,再谈下去,多半又会开干,这下又麻烦了。 “你很缺钱吗?”他问。 本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道德理念,我“嗯”了一声:“那场打斗,想来你也听说了,我一兄弟因为那事儿现在被抓了,缺少活动经费。我知道这事办得不地道,可我没办法,只有这么点能耐。我并不需要你网开一面或是救济,既然你看得起我,把我叫过来,那我就直说了。五十万,什么样的工作量能换到?” “年轻人,谈判不是这样的。那好吧,你都说到这份上了,价码挺合适,那依你所见,以什么样的方式能拿走呢?” “如果,我先说如果,我能把Xx赌场一个礼拜之内给遣散,这价码合适吗?”说这话的时候,我显得底气很足。 “你有这本事?”他似乎不相信,意思是你要有这本事,还来这里干什么。 “所以我是说如果啊,你看呢?” “那当然不合适,不止这个价码嘛。”他又坐回了椅子上,从神色上判断,很满意的样子。 赌场几经周折,内部已经形如一盘散沙,上头谁也不服谁,都认为以自己的才华,不止拿那么点,大有分家拍屁股走人的意思,下面也是帮派林立,互相比斗。小伟也说过,赌场早有散伙的信息流传,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要说现在的情况,如果我跟他们打声招呼,散伙只在顷刻之间。等到上面来遣散,最多混一顿饭拿个红包,现在这么发展下去,该拿的一样不会少,基于此,我答应了。 “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Xx一定消失!”我将语调放高,让他听起来很坚定的样子。 他拉开抽屉,在里边翻了一下,拿出两叠钱,那时候的纸钞已经是红色的,放在桌上:“这是二十万,你拿过去,等你三天。”他严肃得跟在开家长座谈会似的。 我没有再跟他闲扯的兴致,也不客气地拿走了桌上的钱。我就在想,不需要留下点什么定情信物吗?我掏出了那把七七式,丢在桌上。“三天后,我过来取。”又问了他的电话,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这个滋生在暗地里的交易达成了,按我的估计后边不会有太大的阻力。我提了个袋子,走到熏子那里,他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押着钱,我叫他走了,结果他却说:“你搁边上去玩会儿,我正算着牌路呢。看,赢了这么多了。”熏子正式进入了一个赌徒的角色。 “走吧,还玩,待会儿一毛钱都拿不走。”这话一说,边上的一些人看了过来,对我说的话很疑惑。 我又赶紧说:“走吧,走吧,待会儿全输光了。”众人这才恢复了常态。我一想这碍你们什么事,你们自己愿意赌,输光了也活该。 熏子意犹未尽地将筹码划拉到自己口袋里,又跑到筹码房去换了现金,有点不情愿地跟我走下楼。 “那家伙找你干吗?露了吧,还跟我吹。”看我好像露了,他显得很高兴,这是带着什么心理跟我来的。 “露你大爷,人家说我很厉害,为了回报我对道上的贡献,特设一等奖一名,奖金二十万。”我将袋子举高,抖了一下,熏子眼睛瞪得老大。我打开袋子,他把脑袋凑了过去:“哟,还真是呢,你们这道真好,还有这种奖励。” 我一路跟他解释着这钱是怎么来的,商量着待会儿怎么跟场子里的人说明情况。 回到旅社,点了俩菜,酒瓶一开,吃饱喝足之后倒头就睡。 早上我比他醒得早,他毕竟好几天都没休息了,昨天晚上一瓶猫尿一下去,估计不到晚上醒不来。 七点多钟,听到有人敲门,我赶紧凑了上去,文哥也来了,我将他们拉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老树和小伟那边情况怎么样?” “录像和录音资料基本齐了,刻在了这个光盘里。”小伟把碟片丢在了桌上。 “这是他的资料以及一些交易纪录,昨天晚上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还要深挖吗?”说完老树也把一叠纸丢到了桌上。 “行了别挖了,再挖也弄不出水来。” 我转身去了屋里,将袋子提了出来,丢到桌上,小哲一把扒开:“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这不是逼人家吗?”他显得很气愤。 “不是那么回事,这是几位的遣散费。”说实话,没想到文哥也会过来,这倒让我觉得不好开口,“我跟那边达成了交易共识,五十万,三天把Xx解散了。”听我说完,竟然没有一个人感到吃惊的,反而是我有点吃惊。 “倒也是个办法,既然是五十万,这钱你就拿着,他们也都不缺钱。三天,时间是紧了点,不过也差不多。错不在你,我不多说。你们几个合计一下,要帮忙的尽管招呼。”文哥是我们的头,他率先表了态。 “这钱拿着烫手,不应该是我们的。” “我没什么意见,范爷呢?”小伟问。 “哎,终于有机会实现我伟大的人生理想了。”范爷感慨。 “小雅这段时间需要照顾,我本来也不是很愿意做下去。”小哲说。 “大家都没有意见,这事我就敲定了,不过,事不能这么做,我跟那老鸟的游戏,才正式开始。文哥,那赌场……” “那你就别管了,你也够累的。那边的事情我来处理,既然是对敌那就要分好工,听听你的计划。” 我们叽叽歪歪地修订着计划,如果这一下掐不死他,那我们都危险了,既然要玩,就玩把大的,大家都同意这个大胆的方案。我并不是好战的人,可也不喜欢别人拿枪对着我,而且本来还是一个战壕里的,不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送走他们之后,我反复对细节作了详细的推敲,直到认为满意为止。我又给林总去了个电话,表示正在积极筹措资金,他很满意我的进度,我也很满意他的态度。 晚上熏子和我一道,去了那个暂时为盟友关系的赌场。 “童哥,事办好了,不过三天不行,我有我的计划,但我可以保证,一礼拜之内,Xx绝对会在浙江消失,你要信,我就拿走剩下的钱,你要不信,这二十万我还你。” 童哥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下,说:“你叫我怎么信呢?” “如果你要表面的证据,我确实拿不出来,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作为抵押,咱们都是道上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赌这一把。” 我拿到了后面的那部分钱,忐忑地走出了那间房子,其实,我也是在赌。 “你有多大把握?”熏子问我。 “还没开牌的时候,大家都认为自己会赢,不然也不会下注,我也是一样,现在给不出你答案,但这么多老千玩一桌牌,不应该会输吧。” “我昨天翻了一下那个林总的资料,你小子胆够大,敢跟人家玩阴的,不怕翻船吗?” “只要你是舵手,我永远不怕船会翻。”我用力甩了一下手中的袋子,鼓舞着自己的勇气。“熏子啊,这趟任务完成之后,你就回去,大家都再拼上几年。为了你的理想,我也会尽力,回去后,别再混入那个乱七八糟的圈子,好好跟叶子过日子。” 第四十七章 欺不如窃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异常悠闲,不外乎就是吃饭睡觉,偶尔还能跟熏子一块儿去游戏厅里回味一下从前让我们疯狂的游戏。 为了让对方看起来我是在尽力为了他提的条件疲于奔命,我想尽量将时间拖一点,这样看起来更加符合常理。三天之后,我提出要和林总见面。 我找到一个地方,两间茶楼隔街而立,怕他直接冲我来。 林总过来了,开着一辆高档轿车,看来是单刀赴会,并没有叫人像抓恐怖分子一样地包围整个茶楼。我望着楼下,看他下了车,好像不知该进哪一栋房子,赶紧给他去了个电话。可他不知道我是哪根葱,四下张望了一下,我在开大会的时候见过他,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的脸上闪现着难得的笑容。将他请进了包间,我把袋子放到桌上,说:“林总,这事儿让您费神了,我兄弟那事儿还得麻烦您一下。” 他将钱提过去,说:“哪里的话,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嘛。” 我暗自腹诽:你什么时候把我当人看了,今天要是没有钱放在这里,这话才真见外了呢,你就趁现在得意吧,待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 “那我要去接我兄弟吗?” “事儿不大,我跟那边讲讲,今天应该就能出来。你放心吧。” “哦,那您喝点什么呢?”我感觉自己脸上的肉笑得那叫一个颤,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一次了。 “不必破费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等消息吧。”他打开门就夺路而逃,鞋子差点没甩背上。 呼,我长舒了一口气,出了门,看到他的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怎么样?”熏子问。 “他说等他消息。” 下午,两点三十七分,我接到了一条短信,梁子出来了。 与此同时,暗地里的工作同步进行。我联系到梁子的一个哥们儿,开着亡命车到指定地点与梁子会了面,又把熏子和梁子作了介绍。我对梁子说:“我们先走了,游戏已经开始了。这段时间,你得避一避风头,我要弄了那个狗日的。” “那个林局长?他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尽干些畜生干的事。那赌场里的人怎么办?” “放心吧,这次不会出差错,我托一兄弟,材料这会儿估计已经递到了省里。今天晚上赌场就不会再开门了,总之先安排一下住处吧。” 下午,我给童哥打了一通电话:“童哥,事办完了,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办完了?挺利落的嘛,真不打算在我这干?” “谢谢你的好意,要是小弟在外边混不好,再来抱你的大腿吧。” “那好吧,这也没什么东西留得住你,外边风高浪急的,注意安全,有缘再见。” 晚上为了给梁子接风洗尘以及与场子里的众人告别饯行,特地在郊区一家酒楼里定了间房,不过这个节目在另一个节目的后边。 我的心里又泛起了一丝愁意。我们都视对方为兄弟,现在又要各奔东西,心里不是个味。 手机响了,收到一个消息,果然,那老家伙落马,咱不算为民除害,也算是为社会做了点事嘛。 天刚黑的时候,按计划,我与熏子、小伟一道猫在了林总的豪华大别墅后边的一个丛林里,这个节目的名字叫偷窃。 这是他一个情妇的房子,据线报,这里是他最有价值且最隐蔽的金屋,现在连保姆都走了,估计是怕上头查下来吧。这里的人已经散了,下手要快,等到有人过来处理里边的东西就来不及了。 小伟显得很有经验的样子。其实干这事,我跟熏子算得上是大师级人物了,当年那些瓜农果农的监视可谓严密,我俩依旧来去自如,这事谁不会干? 熏子一马当先翻了过去,我看着栏杆上方的刺就发毛,万一要是让它捅中了要害,那下半辈子怎么过啊?显然小伟跟我想的一样。花了一分多钟,我们才到了那片绿草地上。 小伟鼓捣了一会儿,把门打开了。 我又犯迷糊。这门是怎么开的啊?小伟又往锁眼里挤了一瓶强力胶,还告诉我们这叫专业。 熏子把灯拉亮,大摇大摆地找东西。我则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扫视着屋子里的角落,小伟果然专业,居然自备了手电筒。 “没什么值钱的啊。”熏子在隔壁房间满腹牢骚。小伟急了:“把灯关了,你当这是干啥啊?” 熏子把灯关了,又打开电视看。 我蒙了,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干过?以前还挺专业的,现在怎么退步了呢。 “你们懂什么,不看新闻怎么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也对啊,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我将那些瓶啊罐啊的全部塞进衣服,鼓得很,小伟眼睛都直了。 算了吧,这些年对这事早没研究了,我也干脆坐在沙发上跟熏子一块看电视,熏子竟然还泡了杯茶。 那房子真大,借着电视微弱的光可以看到,装修非常豪华,我真有炸了它的冲动。 “这不是那个家伙吗?”熏子扬着头冲着电视说。 一个女主持人正在对我们制造的这起案件进行解说,旁边是一张林总的相片,标题是《公安局长遭举报,贪污终落马》。“据透露,公安局长林Xx因涉嫌贪污已被逮捕。据悉,该局长在位期间,利用职务便利获取大量不义之财,还在暗地对市周边赌场提供保护,其名下的财产已经被检察院冻结。另据可靠信息,该局长在外购买了多套豪华住宅,目前也已经被检察机关查封,以下是详细报道……” 接着电视画面展现的是对林总的罪行不尽详细的数字统计,然后镜头转到了他在赌场出入时的画面。没有采访环节,一个衣着体面的人士说:“对不起,案件我们正在调查处理,调查细节暂时无可奉告。” “这里不是被查封了吗?” “一时半会儿哪查得到,这老兔子还不知道有多少这种房子呢。” 几个人又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一个被移开的床头柜,下边的地板里边尽是现金和金条。 “把床单拿下来,把钱放上面,走人。”熏子发话道。 我们仨人手忙脚乱地把钱刨出来,往床单上面扔,小伟笑得口水都流下来了。七手八脚地忙活了好一阵,把床单扎上。熏子把东西丢到了楼下草地上,跳了下去。我俩又傻眼了,二楼,虽说不高但玩不起啊。我示范性地跳了下去,熏子根本没腾出手来接我,害得我摔在了草地上,疼得很。小伟纵身跃下,后果比我要严重,一屁股坐了下来。 啊,啊啊,小伟“悠扬”地哼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大聚会 三人行色匆匆地到了旅社,进门的时候,前台的阿姨还以为我们是捡垃圾的,捏着个鼻子,手在那里挥啊挥的。这玩意有那么臭吗?我想要是一不小心掉出一沓钱来,她会有喷血的危险。 我搀扶着小伟上了楼,他直接趴在了床上。 “晚上有多少人过去吃饭?”熏子问。 “你、我、小伟、小哲、老树、文哥啊,哦,六儿也会过来,我再算算。”最后算出了十一个人。 熏子把钱摊在地上,分成十一份,每人一份,一人一根金条,还剩下三根金条和大约几万零钱。把钱分好之后,拿了个大袋子全塞在里边,全部做好之后,熏子拍拍手。 我让他们先走,自己去把房退了。小伟由于受伤不轻,不能开车,我和熏子合计着是不是该把他送医院里去,小伟不乐意了:“这种事情少了我,你俩能行吗?” 熏子的驾驶技术极好,一路驱车疾驰,卷起漫天尘土。路灯虽不为咱们而亮,工作却很积极,为夜晚出行的人,发挥着光与热。 此刻,万家灯火,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如倦鸟归巢,享受着家庭的温暖。我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向后快速退去的树木,心中再次泛起一股无奈,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那些欢笑与共、痛苦相随的朋友,在今天晚上这次聚会之后,又将各奔前程。而我,一个老千,何处才是家?很多人都认为老千是一种相当自由的职业,可他们却不知道,不管是谁,心中都有难以割舍的羁绊。那四海为家的游猎少年,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固定的生活圈子,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一个相濡以沫的恋人。但职业的特殊和性格的执著,成了阻碍他幸福的无形屏障。 我在想着这些繁杂的事情之时,到了那家规模颇大的酒店,这家酒店的食材以生鲜水产为主,算是比较有名的。酒店要走一段挺长的山路才到,环境清幽,大堂看上去像是竹子围起来的,每个亭子都是一桌,但相隔都比较远,有的在岸上,有的在池塘,这种天气非常适宜来这种地方吃饭,不过价格不菲。 隔很远就听到范爷那嘹亮的嗓音。熏子打开后备箱,将分配好的袋子提了出来。我也跟在后边,拿了几袋,小伟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但一看到大家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如服仙药,干劲十足。 熏子走了过去,跟大家打着招呼,老树很讲究地将我们请到了上面。结果我们把雷哥推到了上座。我将手里的袋子一一分发到大家手中。梁子一看这事不对,问:“你又上哪把人家窝给端了?净发国难财啊。” “一人一份,这算是我替我兄弟感谢大家的。”熏子大笑着跟大家说。 我端起酒杯,说:“各位,我们从五湖四海而来,有缘走到了一起,很高兴能够结识各位。我是一个爱惹祸的人,多谢大家的担待和体谅,我敬大家三杯。” 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的人看着,有的人在抽烟,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杯下肚,神清气爽。大家也都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月光华华,洒在静雅的院子里,湖里不时泛起点点星光,灯笼也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大家兴致高涨,都怀着一颗我就不信喝不死你的心过来的,因为这是最后一顿了。 雷哥和六儿坐在一起,我拿起酒杯走了过去:“雷哥,六哥,谢谢你们的照顾,这杯酒,我敬你们。”说完又是一口喝光,一滴不剩。 酒入肚,不再考虑纷扰的尘世带来的种种不快,有的只是一群开怀畅饮的朋友。我看到雷哥哭了。“好小子,你长大了,不需要我们的照顾了,以后我们还需要你的照顾。”六儿眼眶也有点湿润,他可是号称冷血人物的。 我又给他们一一敬酒。他们都各自将杯中斟满,一饮而尽。 我坐在小哲和老树的中间,就问老树,打算去干点什么。 “跟我叔叔混吧,他是机关单位里的。我来这里,是图个新鲜,这鲜也尝了,还结识了你们这群人,够了,也到了该收敛的年龄,回家做饭带孩子吧。” 熏子在文哥那里敬酒,他将我这个兄弟看得重,总是认为我的事就是他的事,这也使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那份埋藏于心底的愧疚。 一会儿工夫大家都喝得够戗,我感觉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别人发出的声音却出奇得大。后来感觉胃受不住了,喝得太猛,我避开众人的视线,扶着栏杆就是一阵呕吐。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在这里喝酒的人,喝过了就吐池塘里,刚好给鱼当饲料,鱼一长大又能给人当饲料,还真是不花本钱的买卖,我不禁佩服起这家店主的脑袋之聪明。吐完之后,我又走了回来,倒了杯啤酒漱漱口。 “小哲呢?准备做啥?”我将酒杯摇了一下,夹了一颗花生送进了嘴里。 “我早有主意了,我师父是位小有名气的魔术师,我也早有跟他出去闯的想法,多少是份正经工作,小雅也需要一个安静环境。不说了,干了吧。”小哲侧过脸,不想让我看到他脸上流下来的眼泪。 “范爷,准备干什么啊?”小哲问。 “写书,写一本好书,送给我所有的朋友。” 后来范爷成了一位优秀的网络作家,文风犀利,笔触间透着一股锋芒,以另一个角度剖析着世界上一个不正常的国度,抨击着不平。我也看过他写的书,确实很对我胃口。 大家都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又是一阵狂饮。此时,大家亲如一家,越是尽兴地开怀畅饮,越是体现出离别的情凄意切。大家三两人一组地进行着讨论或是酒量的比拼。 “占哥有什么打算?”占哥坐的位子离六儿不远,他俩认识,席间也聊着一些家常。 “跟你六哥一样,一条道走到黑。你们啊,都是好样的,这一别都要好好走好人生的每一步,下次再碰到了,希望你们能骄傲地说出你们的成就,哥哥能与你们相识一场,深感满足。” “方少你呢?”小哲问我。 “我啊,我能去的地方很多,像我师傅那里,熏子那里。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先完成我自己的心愿。这一遭不白走,要不是这样,我碰不到你们啊,等事办完,我找个女朋友,然后跟熏子一起开个酒吧,过小日子。” 大家的笑声很爽朗,发自内心的笑容那般自然,让人难以忘却。我趴在桌上,听得到众人的欢声笑语,依稀听到范爷在吟诵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喝到后来我压根就挪不动步,趴在了桌上,还好有几个酒量厉害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请的代驾,早上醒来是躺在市里一家酒店里。 第四十九章 离别之愁 我起床后第一件事情是往楼下看过去,这环境不太熟悉。 “今儿个有几个人走啊?”我扶着窗台头向后仰地问坐在床边的熏子。 “老树、范爷、六儿和梁子。” “那你呢?”我问。 “过些天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你打算去哪里?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吧?”熏子问我。 “走是肯定的,具体去哪还不知道。我师傅嘱咐过我,走江湖的时候,记得留意他弟弟的消息。他就那么一个弟弟,很是看重,我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现在我对赌也提不起兴趣,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上桌,而且现在的钱够花,顺便踏遍中原大地,游历千山万水。” “呵呵,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跟你来这段日子看到了你的成长,已经不需要我担心了。为你高兴,咱们要不要再来个三年之约,再相见时让时间来见证你我的成长?” “三年吗?弹指一挥间三年匆匆流逝,人有多少个三年好活?好吧,向我保证好好活着,好吗?” “放心吧,死不了,收拾东西吧,得出发了。” “你先收拾一下,我定定神。”我凝视着窗外飘飞的细雨,匆忙的路人,疾驰的车辆,他们都有一个心中向往的终点,而我的终点在哪里? 一会儿工夫,熏子就以一副出门的姿态立于落地镜前,弄头发,整理衣物,他就这么个毛病,出门之前那一番整理让人受不了。 我俩打车到了机场,机场离得很远,坐车要挺长时间,一路上俩人没怎么说话。到了机场,梁子和六儿撑着把伞立在那里,互道了珍重之后,我们目送他们进大厅,隔窗看见他们正在安检,这一别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然后我俩出了机场,那离别愁意,伴随着绵绵细雨,纷纷扰扰,挥之不去。我蹲了下来,没顾及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行人,心里真不舒服。 看我没什么动静,熏子转身去售票窗口买票,俩人又马不停蹄地上了机场大巴。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车站,大巴能直接把我们拉到那里。 老树提着行李站在候车大厅里,望着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我俩走了过去。 送别了老树又赶往范爷那里。看范爷的架势是醉得不行,他跟小哲、小伟住一块,他俩都醒了,唯独范爷依然不愿背离那个美好的梦乡。 一直拖到十一点多,范爷才极不情愿地醒了过来。范爷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却不轻易表露。如果你不求回报地为他付出,他会不惜一切用行动回报。 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行李这种东西就应该我们帮他提,我们几个又一起去送范爷。出了火车站,一时不知道往哪走才好。 下午送别了小伟之后,我感觉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熏子看出了我的心思,提议出去走走。 我俩照着地图一阵瞎比划,我说先去西湖,说不定能碰到个百年修得同船渡的姑娘,搞不好还能碰到白娘子,可他不依不饶非要去什么西塘,说什么风光秀丽,景色宜人。 那地方果然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真是美不胜收,头天晚上就在那里过夜了。 后面几天把计划中的几个景点一一走遍,走到后来没感觉了,逛得视觉疲劳了。 熏子待了两天后也表示要回去了,我知道不应该说挽留他的话,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他走了之后,我就真的落了单,我就在考虑,该把自己往哪儿发配好?后来又绕回到找陆小貌的任务上,我把收集到的信息仔细一整理,看上去有点头绪,盘桓了几日后,经人介绍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到那里之后,迎面而来的除了热情的接待者,还有一个缠人的任务。 后记 纵观近十年的蓝道之旅,我按每三年一个阶段划分,前三年基本光顾着磨炼,似乎没干什么正事,算是这段漫长旅途中的一个启蒙阶段,中间三年的历练成长更为明显,算是成长期,后三年才基本成为一个合格的职业老千。 前三年在摸索和探求中度过,疯狂作案数百起。练习练习,还是练习,为了接近职业巅峰拼命努力,那三年是作孽最多的时期,踏遍了几十处赌场赌档之类的专业聚赌场所,挑战了很多职业老千。那时心中不曾有半点悔意,只是知道赌徒的钱输给别人也是输,还不如给我。 那段时间也结识了很多以老千作为职业的人,罪孽深重却无半点自责,有时还沉浸在自以为光荣的杰作中,虽然像我们这种特殊人群都会有一些特殊借口,不过总的来说不对的就是不对的。 出道头几年大多老千都不能熟练驾驭所拥有的技法,这点我自认为不错,能将各种千术结合得相得益彰。 同处在某一个领域,成就有高有低。当然这是抛开一些其他比较项来进行的比较,就好比做生意吧,不能看他店面小,就感觉他不怎么样,万一人家是肯德基呢?也不能看他规模大,就感觉他厉害了,万一人家生产的是伪劣产品呢? 某些人踏入一个圈子,就会显得异于常人,不管进步的速度,还是对专业领域的见解,大家称这种人为天才。 被称做天才的人的理解方式和思维模式,一定跟别人有差异,对事物剖析的角度不同。 不谈开创性,打一个比方,大家都在山腰上,看到的风景相差无几,得出的感想不一,这时候就很容易看到一个人对人对事的见解,很多人大约就是人云亦云。如果有人有自己的想法,并能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千术也是一样,要看你怎么去用,怎么去结合,会玩几手简单的手法不难,关键是不能跟着潮流走。蓝道上拼的就是一个方法,一种方法要赶在大白于天下之前让自己有所收获。 很多手法有的人就是不敢尝试,因为没有成功的例子或是别人还没有去试用过,这样一来,要是在一种千术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而又没有结果,那就不会练下去了。这种事情我也曾碰到过,而且在第一次做选择的时候退却了。后来我碰到陆小貌之后,他有一招“刻舟求剑”的手法,按他的说法是一招鲜吃遍天,跟什么前无古人没关系。 那时还是相当稚嫩的,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手法上算是略有小成,不过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中间三年,对千术的狂热依然只增不减,但出局的次数少了,印象中那三年没有失手得厉害的记录。差错还是有的,时间大多花费在练习与布局上,不知是已经接近所谓的巅峰还是对职业有了怨念,心态上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执著,淡然了许多。 中间几年认识了许多老千,各个领域的都有,精通牌九的,玩转扑克的,精研麻将的,深谙布局的,在一条道上走久了,什么样的人碰不到呢? 后来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如果这么走下去的话,这条路会越走越窄,最后无路可走,就得洗手不干,故此也结交了许多其他行业一些兴趣相近的人,他们都很好玩。好玩是我择友的标准,只懂得公式化作息的人很无趣,而且这种人利益心一般非常强。 那时算是成熟了,不再去追求一些根本无关紧要的东西。 后三年,已经形如一只疲倦的猎鹰,也自认为那一时期在职业生涯中最为完美,没有出现过大的差错,可是一个老千又怎么允许出现差错?随着熏子的离世,我对蓝道万念俱灰,彻底走出了这条让我曾经以为小心谨慎就能平安走完全程的歧途。 我想对那些想把脑袋削尖了往蓝道上挤的人说一点自己的看法。 这条路不再适合猎人游猎,大约2005年开始,之后的老千大多以道具出千为主。我很少用道具,用的也基本上是自己改装的,其实我对电子产品基本外行,全部都出自朋友之手。 真正厉害的千术技法,都是在老千集合了众家之长后自创的,我没有诱导人进阶为蓝道高手的想法,高手也有翻车的时候,千术真的过时了。 我认识的蓝道高手能凑齐一个加强连,但能善终的又有几个?每个人都怀着不一样的目的走上了这条路。也算没有走丢,有的人为了钱,什么下场都有,有的人因为好奇,玩不了几天就走人,也有的人为了名,他们也确实在蓝道中声名显赫,但也无数次遭遇危机。 每个人都有巨大的潜能,希望大家都能目视自己所在领域的巅峰,哪怕遥不可及,只要朝前走就是前进的方向,为了明天的精彩,我们一路并肩前行。 很高兴书的第一部分能够提前跟书友见面,按正常的牌路应该是三月份上市。第二部分我正在加紧码字,我不敢保证时间,但可以保证质量。 感谢大家,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