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谋杀案》 第一章 怪宅与明星 珍·玻波小姐坐在窗前瞧着前面,好久以来她已不再欣赏这片原是茂密的花园。但是什么也没去做。雷库克的藉口总头头是道,不是天气太干燥,就是太潮湿,或是泥土泡了水。雷库克自己栽花种菜的原则很简单,泡几杯浓浓的甜茶做为提神用,秋天来时扫落叶,夏天时种植他喜爱的鼠尾草和紫苑花。凭良心说,他喜爱他的主人,也迁就他们的喜好,对于蔬菜他知道得很清楚,什么是上好的香薄荷或是甘蓝菜绝不会弄错。他也是个有心人,然而必须面对的事实是:玛丽·梅德这地方已失去往日的光彩。就某种意义来说,它失去了一切,你可以诅咒战争或年轻的一代或是由于妇女外出工作,——但真正的理由是你自己老了。玛波小姐是个非常敏感的老妇人,对于这点她有自知之明,她对玛丽·梅德这地方感触甚深。 玛丽·梅德现仍屹立在这里,那曾是旧时代的中心。“蓝野猪”大厦、教堂、牧师馆邸、安妮王后和乔治亚的小窝也在这里。房子仍然维持旧观,但街道不一样了。商店一换手,马上大肆整修,扩充门面,店面脱手的鱼贩早已不认得自己原来的店,冰冻的鱼在高级的橱窗后闪着银光。值得庆幸的是杂货商博纳的店仍然未变,哈特妮、玻波和其他人每天都在那里聚会祷告。柜台旁的那几把椅子既贴切又舒适。想到这里,玛波小姐不禁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思绪不禁回复到过去。安·波乐舍上校——一个可怜的男人——他看来又疲备又不愉快——一定是被谋杀而死的。她然后又想起吉缘思达,她是位年轻、漂亮的牧师妻子,待友忠实,每年圣诞节她都不忘捎来一张卡片。她于是感叹时代怎样的变了。这时走在楼上地板的肯妮特小姐把壁炉架上的吊灯弄得叮当响,打断了玻波小姐的暇思。显然肯妮特小姐午睡已醒来,正要外出散步。肯妮特小姐心地好,现在支气管炎使她变得很虚弱。肯妮特小姐这时愉快地走进门来,她是个大块头、没有生气的五十六岁妇人,一头黄褐色的头发饰得很精细,瘦长的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她双唇显得很和蔼、两颊削瘦。 “我们又见面了!”她眉飞色舞地叫道,“我希望我们可以打发一些时间?” “你有办法?”玛波小姐说,“我嘛,就没有法子了。” “现在我要出去为我的小不点买东西了,”小姐见她这样说,开玩笑地说,“不会很久的。” “不必急着赶回来。”玻波小姐礼貌、殷勤地说,“假如你不觉得远的话,能否到哈雷特店问看看他们有没有上下打的打蛋器——不是那种搅拌的打蛋器。” 肯妮特小姐喜欢逛街买东西,她对安祥地在窗边休息的这个脆弱的老妇人看了最后一眼后,愉快地走开了。 玛波小姐等了一会儿,站起来,把毛线丢在一旁,然后从边门走了出去。她匆匆地走过花园,沉浸在外出散步这种愉快的享受上。沿着一条小径穿过花园,从石边的小路出来,可直达一座小桥。玛波小姐穿过桥面,走下去,这时经过片住宅区,它有一排排整齐的建筑物、电视天线,还有五花十色的门窗。这里的人看来一点也不实在,那穿着长裤的年轻妇女。看来十分阴险的青少年,还有那含苞待放、快活的十五岁少女。玛波小姐禁不住觉得这是个腐败的世界,转了个弯进入华辛汉·可洛思区,这个新世界和旧的没有两样,绕了几个弯,玻波小姐失去了方向感,她又来到住宅区旁,这里一半的房子还在建造中。楼下一栋快建好的窗口站着一对男女,他们讨论的声音传过来。 “赫利,你不得不承认这地点不错。” “另一个地点也不错。” “噢。不要那样扫兴好不好,妈怎么说的?” “你妈老说个不停。莉莉。” “从这里可以远眺山景。你几乎可以看到——”她把身子向左探出窗外。“你几乎可以看到水池——” 她继续向前倾,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将整个身子压在松散的木板上。木板松开向外掉,连同她整个人,她惊叫一声,设法平衡自己。 “赫利——!” 那年轻人在她后面一两步,没有什么动静。他向身后退一步—— 真令人失望,她攀住了墙壁稳住了自己。 “喔!”她惊魂未定的喘着气。“我几乎掉下去,你为什么不抓住我?” “太快了。到头来你还不是好好的。” 玛波小姐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一种冲动使她又折回来。 莉莉在马路上等那年轻人锁门。 玛波小姐走上前,迅速、低声地说:“假如我是你,亲爱的,我绝不嫁给这种年轻人。你应该找一个当你陷在危险中时可以依靠的。” 她说完后走开,莉莉瞧着她的背影。 玛波小姐急转了个弯,最后在一些松动的石头上绊倒了。 有个妇人从房子里跑出来,以一种过度的亲切抱着玛波小姐,让她站起来。 她的大嗓门充满友善,身材肥胖臃肥,是个四十开外的妇人,她说:“你最好到里面坐坐,体息一下,我帮你泡一杯茶。” 玛波小姐谢谢她,随着她穿过一座蓝色的门,进入一个小房间,进去后她介绍道:“我叫希特,这是我先生的家,阿瑟——我们家来了一个客人。” 她走到客厅里,然后陪着阿瑟走进来,他看来很尴尬的样子,是个瘦弱、苍白的男人,说话极其缓慢。 “这位女土摔倒了——就在我们门前,我就请她进来。” “你的太太心地很好。先生,恐怕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哦,对希特来说一点都不麻烦,她喜欢帮助别人。”他好奇地看着她。“你到什么地方去?有特别的事?” “没有,我只是出来散步,我住在玛丽·梅德村,我叫玛波。” “喔,真设想到!”希特大声说道。“那你是玛波小姐了,我曾听过你。你对各种谋杀案神通广大。” 玛波小姐咕哝地说她己有一两次扯在谋杀事件里。 “我听过这里曾发生数件谋杀案,就在这个村庄。第二天宾果俱乐部有人在谈论这件事。有一宗谋杀案就发生在高士丁庄,假如是我,我绝不买发生凶杀案的房子。我相信那里一定有鬼魂出现。” “谋杀现场不在高士丁庄,那只是移尸的地方而已。” “他们说在书房炉前的地毯上发现的是不是?” 玛波小姐点点头。 “你自己看过吗?也许他们打算把它拍成电影。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玛丽娜·格雷买高士丁庄的缘故。” “玛丽娜·格雷?” “是的,她和她丈夫。我忘记他的名字了——他是个制片家,或是导演,叫杰逊什么的;玛丽娜·格雷很可爱,你有没有看过她演过的‘卡梅纳’、‘王子之爱’、‘苏格兰女王玛利’?她已不再年轻了,可是仍然是出色的演员”。 玛波小姐瞧着她。 希特·贝寇克笑了起来:“喔,我总是只想到自己的观点,因此不容易看到事情对别人的影响,或事情怎么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就象那一次你收留那个从发生凶杀案的地方搬出来的家庭一样,结果他们走时还顺手牵羊带走我们的汤匙。”阿瑟说。 “可是阿瑟!——我不能叫他们走,这不太厚道。” “那些是祖传的汤匙,”贝寇克难过地说。“那是乔治时代的东西,是我曾祖母的。” 邦翠太太几年前在她的丈夫邦翠上校过世后就卖掉了高土丁庄,只留下东房。那是幢小而迷人、有门廊的建筑,但却有着许多的不便。邦翠太太在房内添增了一些现代设备,最近几年她到处旅行,探望她在世界各地的子孙、然后不时回来享受自己家居的情趣。高士厅庄已经转手一两次了。第一次被当成旅馆经营,结果失败,后来被四个人买去分成四间公寓,四个人也因争执拆伙。玛波小姐到这儿后,自然与邦翠太太说起了高土丁庄。 “我听过不少谣言。”玛波小姐说。 “当然啦,”邦翠太太说。“甚至有人说查理·卓别林和他的小孩要住那里。真正是玛丽娜·格雷要住那里。” “她真是个可人儿,”玛波小姐叹口气说。“我始终忘不了她早期的那些影片。” 邦翠太太说:“她总有四十五岁?五十岁了吧?” 玛波小姐认为她大约五十岁了。 “最近她有没有拍什么片子?现在我已不常上电影院了。” “拍得不多了,我想,”邦翠太太说。“她好久就不再当电影明星了。她曾精神崩溃过,是她离婚后不久的事。” “像她们那种电影明星总是一嫁再嫁,”玛波小姐说。 “我想她们实在是身不同上已,”邦翠太太说。“她们不得不过这种生活,一种没有私生活的生活。” “她嫁了五个丈夫是不是?”玛波小姐问。 “至少有五个,早期的一个不算。后来嫁给一个外国王子或伯爵之类的,接着是电影明星罗勃特·查斯可,是吗?这次的罗曼史轰轰烈烈,可是只维持了四年。后来是剧作家艾思德·莱特,这次可是非常认真、严肃的,她怀了一个小孩——她一直渴望生个小孩——还领养了几个孤儿——不管怎样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后来嘛,我想是生了个低能儿或是不正常婴儿之类的——经过这次之后她整个崩溃了,开始服用药丸或什么的,最后心智不平衡了。” “你对她似乎知道很多,”玛波小姐说。 “哦,那当然了,”邦翠太太说。“她买高士丁庄我觉得很好奇。两年前她嫁给现在的先生时,据说已恢复正常了。他是个制片家——或是个导演?我老是搅不清楚。他们很年轻时他就爱上了她,可是那时他还未出道,现在我想他已成名了,他叫杰逊——杰逊什么的——是杰逊·胡德,不,叫路德。他们买下了高士丁,因为这地方”——她犹疑了一下——“去伊斯崔很方便。” 玛波小姐摇摇头。 “我不认为这样,”她说。“伊斯崔在伦敦北部。” “是个很新的摄影棚,叫希林佛的,听来很象芬兰语,大约在市场六哩处,她打算不久去奥地利的伊莉莎白拍片。”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玛波小姐说,“对电影明星的私生活如数家珍。你全是在加州时听来的吗?” “不完全,”邦翠太太说,“不过她要来住这里倒是真的。” “我知道她二十三号要把高士丁让出来办一个宴会,为约翰医院的野战卫生队募捐。我猜想他们已经把房子大肆修理了一番?” “事实上每样东西都动过,”玛波小姐说。“听说新盖了六间,还有一个天井、一个游水池,还有他们所谓的眺望窗。他们还把你丈夫的书房和实验室变成一间音乐厅。” “阿瑟会死不瞑目的,你知道他听到音乐就讨厌。”她停了下来,然后立刻又说,“有没有人说高土丁闹鬼?” 玛波小姐摇摇头。 邦翠太太笑了:“在玛丽·梅德村这地方什么秘密也保不住。你不是常常这样告诉我吗?是米维太太告诉我的。” “米维太太?”玛波小姐感到困惑起来。 “她每天都来,住在住宅区。” “喔,住宅区。我是去那儿。” “你去那里做什么?”邦翠太太好奇地问。 “我只是想去那里看看而已,哦,它使你了解某些情况——当任何事发生——你就可以了解是什么原因。” “你是指谋杀?” 玛波小姐愣了一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认为我老在想谋杀这回事。” “为什么你不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并请来一位犯罪学家好好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我不是这种人,”玛波小姐精神抖擞地说。 “你可能有某些东西在那里,”邦翠太太若有所思地说。“你的外甥雷蒙老是说那是个落后地区。” “可爱的雷蒙,”玛波小姐若无其事地说,“他心地那样好,你知道,是他帮我付钱给肯妮特小姐的。” 一提起肯妮特,她感到很不安,于是站起来说。“我想我最好走了。” “你不可能是走路来的吧?” “当然不是,我搭英奇车来的。” 这个奇怪的名字对方完全明白,好久以来英奇先生的两辆小包车总在当地的火车站接客,附近的妇女也雇它去参加茶会,英奇先生是个愉快、红光满面的七十余岁老人,他将车子交给他的儿子——大家叫他‘小英奇’。 玛波小姐说罢走了。 玛波小姐回去后,肯妮特告诉她:“赫达克医生打过电话来,我告诉他你和邦翠太太喝茶去了,他说他明天再打来。” “我明天早上问问他。”玛波小姐说。 第二天早上肯妮特小姐在客厅里看到了赫达克医生,这位老医生进卧室后两手不断地搓着,这是个寒冷的早晨。 “来一杯雪利酒怎样?”玛波小姐提议道。 赫达克医生是个老朋友,他已半退休,不过还特别看几个老病人。 “听说你跌倒了,”喝完酒后他说。“不能这样,尤其象你这种年纪”。 “问题不在这里,在于要单独外出几分钟也有困难,象织毛线——以前这是件愉快的事情,可是现在老是掉针——掉了我还不知道。” 赫达克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可是抽毛线你很行,不是吗?你总有办法抽丝剥茧,我实在想不透,简直象福尔摩斯。” “可这里没有凶杀案。”肯妮特小姐插言道。 但她说错了,谋杀案真的发生了。 第二章 募捐会 邦翠太太倒退一两步,在镜中打量了一下自己。她有一种愉快的预感,和玛波小姐谈话后大约三星期,玛丽那·格雷和她的丈夫已经到了高士丁,或多或少已安置了下来。今天下午一些大人物要在那里会面,为约翰救护协会募捐而举行宴会。邦翠太太虽然不是其中的一员,但是她已接到玛丽娜·格雷的一封短信邀请她过去喝茶。 她走在人行道时,邦翠太太敏锐的双眼不断地瞟来膘去,这地方自从转手之后就整洁起来。办公人行道上看不到花园,对于这一点邦翠太太也感到高兴。以前住在高士丁时她对花园和其四周成片的绿荫特别感伤。 她站在一扇重新油漆过的门前按了电铃。门立刻打开了,开门的显然是一位意大利仆人。她被带到邦翠上校的图书室,这间房间和书房合成一间,墙壁镶板,地板是木条镶花。墙角有架大钢琴,墙边有台高级唱盘。玛丽那·格雷就坐在桌旁,壁炉架前靠着一个男人,邦翠太太认为那是她见过的最丑的男人。 就在邦翠太太按铃的前一刻钟,玛丽娜·格雷对她丈夫说:“这地方对我很适合,宁静,象英国乡村般的宁静,我们可以欣赏窗外的草皮和那英国式的花园,觉得自己可以安定下来”。 杰逊·路德(他太太称他为吉克)对她微笑着,那是一种顺从、纵容的微笑,他用低沉的声音说:“甜心,这太好了,太好了,我很高兴你会喜欢。” 这还不错哩,他心里想。很好,建得很坚固,不过是最丑的维多利亚式房子。他心里承认这房子给人一种坚固和安全感。现在房内所有不方便的地方都拆除了,他想,玛丽娜或许两年到两年半间不会讨厌它。 就在这时门开了,意大利仆人领着邦翠太太走进来。 玛丽娜·格雷迷人地招呼着。“你不认识我先生是吗?杰逊,这是邦翠太太。” 邦翠太太感到好奇地瞧着杰逊·路德。起初她觉得他是她所见过的最丑的男人,不过现在倒觉得他和玛丽娜·格雷很相配。他有一对有趣的眼睛,几乎要比一般人来得凹陷,象一潭深邃的池水。脸庞的其余部分皱得不成比例,令人发噱,鼻子高突,再红一点的话就称得上是小丑的鼻子了。他也有个象小丑般大而悲伤的嘴巴。她不知道他只是此时脾气恶劣,还是看来就是那副样子。然而他说起话来却有意想不到的愉快,声音低沉和缓。 他说。“我要说,我和我太太都很欢迎你来这里。” 邦翠太太说。“我从旧的家搬出来后,这里就不再是我的家了,我曾庆幸把这房子卖掉呢,我日子过得挺舒适的,曾到世界各地旅行探望我的女儿和孙子们。” 杰逊·路德打断她的话:“告诉我一些这个愉快的村庄里的情形。”他递给她一杯茶。 “好喝的茶。”邦翠太太饮着香醇的饮料。 玛丽娜·格雷笑一笑,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杰逊·路德早已注意到她的手指突然间抖动了一两分钟,现在静下来。邦翠太太满脸羡慕地看着她。在一种冲动之下她说:“我真希望你会喜欢这里,你希望永远拥有这个地方吗?” 玛丽娜转过来惊讶地瞪大眼睛。“我希望一直住在这里,明年可能会在北非拍一部影片,不过这将是我的家,这太棒了,棒极了,终于有个家。” “我明白,”邦翠太太说,同时她自己心里又想到:“我不相信你是那种可以安安稳稳住下来的人。” 她又迅速地偷偷地看了杰逊·路德一眼,这时门开了,一个女人走进来。“杰逊,巴特雷请你听电话。”她说。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让我替你介绍邦翠太太,”他说。“这是伊拉·杰林斯基,我的秘书。” 伊拉·杰林斯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她穿着一套合身的套装和一件花边衬衫,看来充满自信的样子。她留着一头短发,额头宽广,“他们说你以前往这里。”她对邦翠太太说。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邦翠太太说。“我丈夫过世后我就把它卖掉了,现已好几手。” 伊拉迅速地瞧了邦翠太太一眼。“哦,我听说过这里什么时候发生过谋杀案?” “这里没有发生过谋杀案。”邦翠太太说。 “喔,快点。这故事我听过。邦翠太太,这里总是有故事可听,就在炉前的地毯是不是?就在这里?”杰林斯基小姐向壁炉那里点点头。 “没错。”邦翠太太说。“就是这个地方。” “那这样说来是发生过谋杀案了?” 邦翠太太摇摇头。“凶杀案不发生在这里,那个被杀的女孩被移尸到这里,而且故布疑阵一番。她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可能你很难让人相信这个?”她评论道,“你何时发现尸首的?” “管家在早上时,”邦翠太太说,“端着早茶走进来。你知道,那时我们请了管家的。” “我知道,”杰林斯基小姐说,“穿着沙沙响的棉布衣服。” “我不记得是不是棉布衣服,”邦翠太太说,“也许穿着工作服也不一定。她冲进来告诉我说图书室有尸体,我叫醒我丈夫,我们一起下去看。” “结果没错,”杰林斯基小姐说。“天啊,竟有这种事。”她突然转头看门口,然后转回来。“不要告诉格雷小姐,假如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我一个字也不提,”邦翠太太说,“事实上地似乎很喜欢这房子。” “我希望这种情况会维持一两年。”伊拉·杰林斯基说。 “不会再长?” “哦,我真怀疑。玛丽娜像有些人一样,总想找到他们真心渴望的东西。”杰林斯基小姐说。她塞下不只两三块三明治,那种狼吞虎咽的样子就象要赶一班重要的火车。 邦翠太太觉得有些尴尬,然而,对于这种尴尬她并不太在意。 她吃下最后一块三明治,突然说:“唷,募捐马上要开始了。”邦翠太太听这么说,朝窗外望,那边果然热闹非凡。高士丁庄前的广场为了替约翰救护协会筹募基金而挤他人。这天阳光普照,可是造成如此轰动的原因是当地的居民想一睹这些“影剧人员”如何改变高土丁庄。即使连玛丽·梅德村最老的桑甫森先生也持着拐杖蹒珊地赶来看热闹。 大家都知道最后的压轴好戏是下午的余兴节目。只要多花一先令就可以进入房内,参观新的音乐厅、起居室、完全未开放过的饭厅,这些房间现在都由黑橡木和西班牙皮革装修起来,除参观室内外,还有其他的玩乐。 邦翠太太看到参加的人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土,心里很高兴。“邦翠太太吗?我是海利·普列斯顿。替路德先生工作。你能不能上二楼来?路德夫妇请一些朋友到那里坐坐。”邦翠太太受宠若惊地跟在他后面,穿过一扇当时他们所谓的花园门,这时邦翠太太看到欧克太太和议员。 “邦翠太太,他们弄得实在太棒了,是不是?”欧克太太气喘吁吁地说。 在楼梯口玛丽娜·格雷和杰逊·路德正站在那里接待这批贵宾。 玛丽娜·格雷非常自然、迷人,欧克太太说,“即使那样出名,还是一点都不摆架子。” 欧克太太和议员能够来参加真是太好了,她很希望他们能够享受一个愉快的下午。 议员和欧克太太走到杰逊身边,喝着饮料。 那个叫海利·音列斯顿的男人款待她们,过了一会儿他就急急地走开;来了位牧师,高瘦,好像苦行僧般。杰林斯基小姐也在会场帮忙,她端了一杯柠檬汁给他,柔和地对他笑一笑。 “贝寇克太太,”牧师手拿着柠檬汁转过头来与贝寇克太太打招呼。“你不记得我了?”希特开玩笑地说。“在百慕达时我曾参加救护协会。喔,那实在太久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贝寇克太太说。“你知道吗?我高兴得不得了,当时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参加,想想有机会亲眼看到玛丽娜·格雷——喔,我一直是她最热情的影迷。” “你心地太好了,”玛丽娜甜甜地说。 这时欧克太太拿起她的杯子。“我可要试试这很象俄国制的酒,我想我不会很喜欢……” 她转头听到希特·贝寇克神采飞扬地说:“我忘不了那时你多么棒,简直难以形容。” 这次玛丽娜的反应没有那么自然,她的眼光在希特·贝寇克的后方游移着,落在楼梯中间上方的墙上,她瞧着,一脸恐怖的样子,以致邦翠太太向前跨了一步,难道这个女人快晕倒了吗?可是未等到她走到玛丽娜身边时,玛丽娜已恢复过来,那迷人的神态又回复了,虽然还带着阴霾的神情。 邦翠太太对欧克太太说。“我们去看看浴室吧。” “喔,你觉得可以吗?这不会太不礼貌吗?” 杰逊笑着说。“去吧,喜欢的话还可洗个澡。” 欧克太太跟着邦翠太太沿着通道走了。 她们沿着通道走,不时地打开房门。邦翠太太为扮演着半个主人的角色心里感到愉快。她们走到卧室边时,卧室锁起来了,每个人都很失望。“我想里面一定有些私人的秘密。”邦翠太太心地宽厚地说。 沿着走廊往回走,突然间邦翠太太觉得这幢房子又老又破旧,而且看来很人工化。尽管油漆很亮,重新改装过,但怎样都不脱维多利亚古屋的颓唐。瞬间有阵轻微的嗡嗡声传过来。她和其他两位妇女开始向前走。“到底发生什么事?”其中一人说。“听起来好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们沿走廊往回走,伊拉·杰林斯基匆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她试着打开一间卧室的门,嘴里急急忙忙地说,“喔,天啊。他们都锁起来了。” “有什么事情吗?”邦翠太太问道。 “有人生病了。”杰林斯基简短地回答,“杰逊正打电话,她好象病得很重。” “谁?”邦翠太太问道。 “一位叫贝寇太太的,我想。” “希特·贝寇克?可是她刚不是好好的吗” 伊拉·杰林斯基不耐烦地说,“她病突然发作或什么的。你知道她心脏有问题或任何像这一类的病吗?” “我对她一点也不了解,”邦翠太太说。“她是新搬来的,来自住宅区。” “住宅区?喔,你是指那片房子。我不知道她丈夫在哪里或长得什么样子。” “中年、金发、谦虚,”邦翠太太说。“我和他一起来,因此一定在这附近。” 伊拉·杰林斯基走进浴室。“我去看看我能帮什么忙。”邦翠太太说。她走开了,朝着楼梯口匆匆忙忙地走去。转弯时,她和杰逊·路德互撞了一下。 “你有没有看见伊拉?”他说。“伊拉·杰林斯基?” “她刚从这里走到一间浴室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碳酸铵——或这一类的东西。” “不必麻烦了。”杰逊·德德说,“那可怜的女人死了。” “死了!”邦翠太太着实吓了一跳,“可是她刚才还好好的。” 第三章 目光望着身后 “瞧,这里,”肯妮特小姐把早餐的盘子放在玛波小姐身边的一张桌子上。“邦翠太太打电话过来,”肯妮特小姐说,“大约半个钟头前。她想和你谈谈。” “我朋友打电话来,”玻波小姐说,“我要接。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高士丁庄募捐会上有人中途死掉了,一位叫贝寇克太太的,住在我们附近街角的地方。我想你不认识她。” “贝寇克太太?”玛波小姐满含惊讶,“我认识她。那天我摔倒了,她跑出来把我扶起来,她心地很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她被邀请到那里去,囚为她是约翰救护协会的秘书,据说她喝了一杯什么,五分钟后就发作死了。” “真可怕。”玛波小姐说。“她心脏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说她一向精神充沛,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他们还没有把她送回家。” 玛波小姐一脸困惑。“你说些什么,还没有把她送回家?” “医生说要解剖尸体。验尸——随便你怎么说。真好笑。”她补充说。 “你说好笑是什么意思?”玛波小姐问道。 “哦,这件事背后一定隐藏什么。” “她丈夫非常痛苦吗?” “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男人如此悲伤过——就是这样。” 玛波小姐竖长耳朵仔细倾听,像一只好奇的小鸟听得头微微倾向一边。 “他对她很忠实吗?” “他事事遵照她的话去做,却让她我行我素。” “你不喜欢她吗?”玛波小姐问道。 “我不认得也不喜欢她,她跟我不同类型,太好管闲事。” 玛波小姐想一想说:“这种人过得很危险——虽然他们自己不知道。” “多可笑的事情,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肯妮特小姐说。 正说着,邦翠太太到了,她微微喘着气。 “珍,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她说。“你认为希特之死这事怎样?” “你能讲讲当时的情况吗?”玛波小姐说。 “她来的时候很快活,精神抖擞,大约十五分钟后她坐在一把椅子上说她不舒服,有点喘气,没多久就死了。你怎么想呢?” 玛波小姐说。“问题要看医学专家怎么说?” 邦翠太太点头同意。“一定会有调查和验尸,但史丹佛医生回家后报警。” “谁告诉你的?”玛波小姐好奇地问道。 “老布雷格,”邦翠太太说。“不是他直接告诉我的。你知道当天晚上他去巡视史丹佛医生的花园,他正夹着一些东西到他书房,听到他向马奇宾汉的警察局报案。”邦翠太太说。 “你看到她丈夫了吗?他看起来象要毒死她的样子?” “不好说,”邦翠太太继续说。“他有没有让你联想起几年前梅哲·史密斯或贝帝·琼斯或什么人?” “没有,”玛波小姐说,“他没有让我联想到什么人。”她补充说。“不过她倒是有。” “谁——贝寇克太太?” “是的,”玛波小姐说。“她让我想起一个叫爱丽丝·威德的。” “爱丽丝·威德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样子的。她从不去想他们。因此,你就知道,她没有办法防范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邦翠太太说。 “这很难解释清楚。”玛波小姐带着歉意说。“主要原因在于太自我中心,”她补充说。“你可以很仁慈、不自私、甚至很体贴。不过假如你象爱丽丝·威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事。” “能不能再讲清楚一点?”邦翠太太说。 “哦,我说个比喻给你听,比方说你去一家商店,你知道这家商店老板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他站在那里听你告诉他妈妈你有一些钱放在家里,然后,有天晚上你外出,因忘了某样东西家拿,结果发现那个坏蛋在你家中,结果偷窃被识破,于是他转身用棍子打你。” “这种事几乎任何人都会发生。”邦翠太太说。 “不全是这样,”玛波小姐说。“大部分的人都有防患他人的心理。但爱丽丝·威德除了自己外从没有想过别人——她是那种什么都告诉你的人,”她停了一下说,“我想希特·贝寇克就是这种人。” 邦翠太太说,“你意思是说她是那种介入某些事情而自己却俨然不知的人?” “不知道那样做是危险的。”玛波小姐说,“这是我能想到她被杀的唯一理由,当然,假如,假如,”玛波小姐补充说,“我们假设有凶手存在的话。” “你不认为她有可能勒索某个人?”邦翠太太提醒道。 “喔,不,她是心地仁慈的好女人,绝不会做这种事。我在怀疑是不是杀错了人。”玛波小姐想一想说。 这时,门开了,赫达克医生走进来,肯妮特小姐跟在他后面格格地笑。 “啊哈,谈完了没,”赫达克医师看着两个女人说。“我来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另外,高士丁发生了暴毙案,事实上早就种下了杀机,每个人都想知道侦查结果。” “什么时候展开侦查?”玻波小姐问。 “后天,”赫达克医师说。说完走了出去。 “我比较喜欢他而较不喜欢史丹佛。”邦翠太太说。 “我也是,”玻波小姐说。“他是个易亲近的朋友,”她想一想说,“我想他是来为我‘打打气的’。” “这么说来这是谋杀案没错了,”邦翠太太说,“事实上我看到事情的经过。” “太好了,”玻波小姐说。“你可以告诉我她到达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带进室内,”邦翠太太说,“一位身份不高的人带我进去。” “谁带你进去?” “喔,一个看起来很瘦的年轻人。我想他是玛丽娜·格雷的秘书或什么之类的。他带我进去,还领我上楼梯,楼上有会员聚会。” “楼上?”玻波小姐惊讶地说。 “喔,他们整个修改过,把更衣室和卧室拆掉合并成大厅,看起来很吸引人。” “我知道了,有谁在那里?” “玛丽娜·格雷,她穿着灰绿色的衣服,身材苗条,很可爱、迷人。还有她的丈夫,以及那个女人伊拉·杰林斯基,我曾告诉过你,她是他们的社交秘书。另外大约还有八个或十个人在那里,有些我认识,有些不认识,有几个我想是影剧界人士,有两个是牧师和史丹佛医师的太太,史丹佛医师是后来才到的,另有上校、克利特琳太太和海·希利佛一家人,还有一个可能是新闻界人土,一个年轻女人背着照相机拍照。” 玛波小姐点点头。 “希特·贝寇克和她丈夫在我之后也跟着来了。玛丽挪·桔雷对我说了一些客套的话,之后又招呼另一个人,喔,我想起来了——牧师——希特·贝寇克和她的丈夫这时到了,你知道她是约翰救护协会的秘书,有人好象说了些什么,称赞她工作认真,玛丽娜·格雷说了一些话,后来贝寇克太太开始长篇大论地谈到几年前她如何认识玛丽娜·格雷,我不得不说她实在是个令人讨厌的女人,而且她说话也没有技巧。我相信没有一位电影明星喜欢人家提到她的年龄。当然,我相信她没有想到这个。” “你意思是说她生气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我不认为她把话听进去了,她瞧着她背后的墙上。以一种无法解释的眼光——” “达莉,说说看啊,”玛波小姐说,“或许我觉得这点很重要。” “是一种僵住了的表情,”邦翠太太索尽枯肠说,“好象她看到了什么——喔,亲爱的,这实在很难形容。你记不记得‘夏尔特女郎’这首诗?破镜边缘:‘死神已降临在我身上’。” “她表情缰住了,”玛波小姐想一想又说。“而且瞧着贝寇克太太背后的墙上,到底墙上有什么东西?” “喔!某种照片吧,我想,”邦翠太太说,“是意大利人的,我想是圣母玛利亚,不过我不敢确定,在这张图片里玛利亚抱着一个微笑的婴儿。” 玛波小姐皱皱眉头。“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图片会让她有这种表情。那时还有人继续上楼吗”” “喔,是的,还有。” “你记得是谁吗?”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注视着上楼的客人?” “哦,这有可能是不是?”玛波小姐说。 “是的,当然——让我想一想。是市长和他的夫人以及服装整齐的随行人员,其中有一人留着滑稽的胡子,人还很年轻,还有个背着照相机的女孩,她在楼梯口拍那些上楼和玛丽娜握手的人,其中有两个我不认识,我想是影剧界人士,另一个是葛雷思,来自罗尔农场。可能还有其他人,不过现在我不记得了。” “听来了解的希望不大,”玛波小姐说,“以后又发生什么事?” “我想是杰逊·路德悄悄地碰碰她的手肘,因为她突然间似乎精神集中起来,对着贝寇克太太微笑,然后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以后呢” “以后杰逊·路德端饮料给他们。” “什么样的饮料?” “台克利酒,我想。他说是他太太喜欢喝的酒,他给她一杯,也给贝寇克那女人一杯。” “这很有趣,”玛波小姐说。“确实有趣极了。以后又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因为我带几个叽哩呱啦的女人去参观浴室。以后我知道的就是那个秘书跑过来说有人病倒了。” 第四章 平常的六倍 侦查开始了,但时间又短又叫人失望,由贝寇克的丈夫认证,另一项唯一的证据是药物。希特·贝寇克死于四克的ate,说得明白一些,大概就是这个药名!然而却没有证据显示这药丸是如何拿到手的。 警方侦查停止了大约两星期。 侦查终结之后法兰克·可尼思督察和阿瑟·贝寇克联络上了,他们在阿灵顿·可洛思衔三号的一扇小蓝门前碰了头。 阿瑟·贝寇克走在前头,督察跟在后面。他取出钥匙,可是未等他插进去,门已开了。那位开门的妇人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尴尬,阿瑟·贝寇克一脸惊讶。 “玛丽。”他说。 “阿瑟,我已帮你泡好茶,我想你接受侦查回来一定想喝茶。” “你真好心,我是想喝茶,”阿瑟·贝寇克愉快地说。“这是尼可思督察;这位是邦尼太太,我的邻居。” 阿瑟说。“邦尼太太来这里只有六个月。她的儿子在附近工作,她丈夫死后她搬来这里和他一起住。” 这个邦尼太太黝黑,看来热情,四十岁左右,黑发、黑眼珠带着吉卜赛人的颜色。黑眼珠看来有些奇怪,老是察颜观色。可尼思某些职业的本能让他警觉起来,那女人留意的神色,以及阿瑟介绍她时脸上微泛的紧张都没有逃过他的注意,他觉得邦尼太太一定在某些时候和警方有过瓜葛。 可尼思督察说道:“她是你太太要好的朋友吗?” “不,不,我没有这样说。她们是邻居、相处愉快,此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明白了。贝寇克先生,我们想从你这里知道更多的东西。我想侦查的结果让你吓了一跳是不是?” “喔,是的,真的很不可思议。那是什么东西——Bi-ethyl-hex”这时他停止说下去。 “有一个比较简单的名字。”督察说,“它被当做商品出售,有个商品名字叫Calmo,有没有看过这种东西?” 阿瑟·贝寇克摇摇头,觉得很困惑。 “在美国比这里用得多。”督察说。“我知道那里可以很自由的开这种药。” “做什么用?” “刺激使病人快乐,镇静。”可尼思说。“是开给紧张的病人服用的,对于焦虑、抑郁、失眠和其他一大堆病都有效。适当的用量不会有危险,可是过量就不行了。你太太吃下的大约是平常的六倍。” 贝寇克吃了一惊。“希特从没有服过这种药,”他说,“我非常清楚。她不是常服药的那种人,也没有抑郁或优愁的现象。她是最快乐的一个女人。” 督察点点头。“我明白了。没有任何一位医生开过这种药给她?” “没有,当然没有,我非常清楚。” “谁是她的医生?” “她在宇姆医生那里看病,不过自从我们搬来这里后我想她就没有去看过他。” 可尼思想了一想了说,“这样说来她不是那种需要服这类药的人?” “不是,我相信她不是。她一定服错了某种药。” “这是很难想象的一种错误,”可尼思说。“那天下午她吃了什么东西,或喝了什么?” “哦,让我想一想。中午——” “你们不必回去吃午餐,”可尼思说。“服那样的药量一定很快就发作。茶。你们是回去喝茶吧?” “哦,我们走进大会场,那里面很乱,最后我们终于拿到一个面包和一杯茶,并尽快把它吃完出来,因为里面很热。” “她吃的就是一个面包和一杯茶?” “是的,先生。” “出来之后你们就进去室内,是不是?” “是的。有位年轻的女人来说玛丽娜·格雷小姐想见见我太太,假如她想进去的话。当然我太太高兴都来不及了,每个人都很兴奋。” 可尼思说。“我太太也很兴奋,参加的人都付钱想进去看看高士丁庄变成怎么样,也想一睹玛丽娜·格雷的丰采。” “那个年轻女人带我们进房内,”阿瑟·贝寇克说,“后来还带我们上楼,楼上有个茶会,里面摆着桌椅和饮料,大约有十个到十二个人在那里。” 可尼思点点头。“谁招待你们?” “玛丽娜·格雷小姐本人。她的丈夫和她在一起,现在我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了。” “杰逊·路德。”可尼思说。 “喔,是的,刚开始我没有注意到他。可是不管怎样,格雷小姐很热烈的招待希特,希特则回忆起几年前她如何在西印度群岛遇到格雷小姐,每样事情看来都很顺利。” “后来呢?” “后来格雷小姐问我们要喝什么,格雷小姐的丈夫,路德先生倒了一种鸡尾酒给希特。是锹克利还是什么的。” “是台克利酒。” “对了,先生。他拿了两杯,一杯给她,一杯给格雷小姐。” “你呢?你自己喝什么?” “我喝雪利酒。” “我知道了,你们三个人就站在那里喝酒?后来你太太喝下台克利酒?” “哦,不,不是那时候。” “喔,假如那时她没喝,是什么时候喝的?” 阿瑟·贝寇克皱着眉头思索着。“我想——她把它安放在桌上,因为她看到几个朋友,其中一个和约翰救护协会工作有关系,从马奇宾汉或什么地方开车的。后来他们两个一起在那里聊天。” “她几时喝那杯酒?” 阿瑟·贝寇克又皱眉思索。“过了不久后,人越来越多了。有人碰碰希特的手肘,结果她的酒溅出来了?” “怎么搞的?”可尼思猛然抬头。“她的酒溅出来了?” “是的,我记忆中是这样……我想她拿起来喝了一点点,而且面露难色。她本来不喜欢喝鸡尾酒,可是她不愿认输。当她站在那里时,有人碰她的手肘,杯子里的酒溅出来了,洒在她衣服上,我想也洒在格雷小姐的衣服上。格雷小姐人实在不错,她说没有关系,不会留下任何污点,还递手帕给希特擦,然后把自己手中的杯子给她说,‘喝吧,这杯我还没喝过。’” “她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是不是?”可尼思问。“你没有弄错?” 阿瑟·贝寇克停下来想一想后说,“是的,役错。” “你太太把杯子接过来了是吗?” “哦,先生,起先她不想要。她说,‘喔,不,我不能这样。’格雷小姐笑着说,‘我已经喝太多了。’” “因此你太太就接过来了,结果她怎么处理?” “她转身喝掉了,而且喝得很快。后来我们沿着走廊走,欣赏一些照片和窗帘。后来我碰到我朋友欧克议员,以后我就一直跟他在一起。等我瞧瞧四周,发现希特坐在一张椅子上,表情很奇怪,我走过去问她说,‘怎么了?’她说她觉得有些怪怪的。” “怎样怪怪的?” “我不知道,先生,她的声音又弱又怪,头有一点晃,突然间她喘了半口气,头向前倾,就死了,先生,就这样死了。” 就在当地警察进行调查后的几天,总督察也会见了副局长。 “你说是玛丽·梅德村?”总督察德默特猛然抬头问道。 副局长有些惊讶:“怎么了?难道——” “没什么。”克列达说,“我知道那是一个很小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一个老妇人,现在应该很老了。” 副局长接受了他属下的意见,“没错,”他说,“这会给你一点门路。一个人需要有一些地方上的朋友。这整个事情看来很奇特。” “郡警局叫我们接下来?”德默特问道。 “是的,我已经接获警察署长的信。他们似乎不认为那是地方消息。这地区最大的房子高上丁庄最近卖给一位电影明星玛丽娜·格雷和她的丈夫当住宅。他们在新的摄影棚希林佛拍片,她在里面当主角,他们还在高土丁举行一次茶会为约翰护协会募款。那个暴毙的女人——叫希特·贝寇克太太——是该协会的秘书,那次茶会她负责大部分管理的工作,她似乎是个精明能干、敏捷的女人,当地的人都喜欢她。” “专横的女人?”克列达问道。 “很有可能。”副局长说。“在我的经验当中专横的女人很少被谋杀,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天气似乎很好,每样事情都安排得很有条理。玛丽娜·格雷和她的丈夫还接待了一些私人的朋友。一切都进行得很愉快。宁静,可是事出突然,没想到希特·贝寇克就在那里被毒死了!” 德默特·克列达想了一想说,“选择这样一个地方真奇怪。” “这是总警官的看法,他认为假如有人想毒死希特·贝寇克的话,为什么要选那天下午,还有那样的场合?选其他什么方法都要比这个简单。要在二、三十人当中下毒药是很冒险的事,一定会有人看到。” “一定是饮料当中出问题的吗?” “没错,一定是饮料里面。我们已经有详细的成分报告,是一种很长很复杂的药名,在美国,医生常开这种药。” “在美国,我明白了。” “喔,本国也是,只不过这里买必须要有医生开的处方。” “真奇怪,”德默特说。“希特·贝寇克和影剧界人士有什么关系?” “没有。” “她的丈夫。”德默特想一想说。 “是的,人总会想到这方面去,可是当地警察——我想他的名字是可尼思——似乎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不过他认为他们看来也不象一对忠诚的夫妻。” “换句话说,警方不认为它有什么好怀疑的。哦,这值得深入研究,我想我还是去看看比较好,是不是?” “好吧,最好尽快去,德默特。你希望谁跟你一起去?” 德默特考虑了一下:“我想请泰德尔,”他说,“他很不错,何况又是位电影明星,这会很有帮助。” 局长点点头。“祝你好运。”他说。 第五章 破镜之歌 德默特到案发地,首先拜访了玛波小姐。 “我想我也不必多此一举问你来这里的目的,”玛波小姐说。“我们这里发生的凶杀案已引起苏格兰警探的注意。” “他们把这案子移给我们,”德默特说,“因此,当我来时我立刻赶来‘本部’。” “你意思是——”玛波小姐有些张皇失措。 “是的,”德默特说,“我指的是你。” “恐怕,”玛波小姐遗憾地说,“现在我老糊涂了,也不太出去了。” “你不但出去还摔倒,被一位妇人扶起来,这妇人十天后被谋杀了。”德默特说。 玛波小姐发出“啧,啧”的难言。 “我不知道你从那里听到这些事。”她说。 他补充说,“你看到她时有没有想到她就快要被杀了?”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玛波小姐大声说道。“这话怎么说?” “她丈夫的眼神有没有使你想起几年前认识的黑利·辛布森、大维·琼斯或其他人,他们曾经伤害自己的太太。” “不,没有!”玛波小姐说。“我相信贝寇克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她想一想又说。“我几乎可以确信。” “可是人性是多么——”德默特咕哝地说。 “没错,”玛波小姐说。“我敢说起先悲伤一阵子后,他不会多想她……他会再婚,也许再过不久,可能会再和同一类的女人结婚。” “已经找到了吗?”德默特问道。 “这我不知道,”玛波小姐说,“我想,你应该去看看邦翠太太。” “邦翠太太?她是谁?电影界人土?” “不,”玛波小姐说,“她住在高上丁庄的东房。她那天也参加茶会,高士丁有一阵子属于她和她丈夫邦翠上校所有。” “她参加了茶会,发现了什么是不是?” “我想她会告诉你她看到什么。告诉她,是我叫你去的——喔,你最好只提起夏尔特女郎。” 德默特微微倾着头注视她:“夏尔特女郎,这是暗号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一定要用这种方式,”玛波小姐说,“不过她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德默特站起身来。“我会再回来的。” 他告辞出门,不久,到了邦翠太太家。 “喔,你好!”当德默特介绍自己时,邦翠太太倒退了几步招呼着说:“例行调查?” “差不多。”德默特郑重其事地说。 “是珍·玛波叫你来的?”邦翠太太说。 “对。你认为那是谋杀案?” “我想是件意外,”邦翠太太说。“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谁下了毒药或是怎么下的。” “你认为没人想谋杀希特·贝寇克?” “哦,坦白说,”邦翠太太说,“我想不通有谁想谋杀希特·贝寇克。发现她是那种令人讨厌的女人,对每样事情都想插一手,说什么总是加油添醋,而且动不动就感动不已。” “你意思是一般人见到她就痛苦,因此很想避开她,可是又没有勇气直接拒绝她。” “没错。”邦翠太太点点头赞同道。 “她生前没有提过钱的事,”德默特沉思地说,“因此也没有人在她死后得到金钱上的利益,似乎没有人讨厌到憎恨她的地步。我想她不会勒索什么人吧?” “我相信她不可能做这种事。” “她的丈夫没有和别人发生过什么桃色事件?” “我不认为这样,”邦翠太太说。“我只在茶会里看过他。他像一条被嚼过的线,虽很好用却湿点点的。” “不要说得太远了,”德默特提醒道。“我们假设她知道某些事情。” 邦翠太太摇摇头。“我怀疑,我觉得她是那种知道什么人什么事就要全部讲出来的女人。” “哦,还是不谈这个,”德默特说,“先说我来看你的理由。玛波小姐告诉我要我跟你提起夏尔特女郎。” “喔,那个!”邦翠太太说,“今天人们已不太读但尼生的诗了。” “我听到了一些诗歌的回声,”德默特说,“她望出肯梅特宫,不是吗?破镜边缘:诅咒已降临我身上;夏尔特女郎哭道。” “没错,她是这样子的。”邦翠太太说。 “我请你原谅我。到底谁下手的?怎么下手?” “看来那个女郎相似。”邦翠太太说。 “谁和什么相似?” “玛丽娜·格雷。” “喔,玛丽挪·格雷。什么时候?请告诉我吧。”德默特说。 “哦,那是在茶会中,就在楼上,玛丽娜和她的丈夫在那里,他们请我们一些人进去。他们请我是因为那房子有一阵子是我的,他们请希特·贝寇克和她丈夫是因为她负责安排茶会的事情。我们那时刚好上楼,我正站在那里,因此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 “哦,贝寇克太太象一般人看到名人一样长篇大论地谈着,说他们如何想看到他们,她几年前怎样认识她,多令人兴奋等。我心里想这多烦人,这些可怜的名人竟要说一大堆客套话,后来我注意到玛丽娜·格雷没有在说话,她只是瞧着。” “瞧着——贝寇克太太?” “不——不,好象她已忘记贝寇克太太的存在,她注视的那种表情就象我说的夏尔特女郎的表情,好象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诅咒已降临到她身上?”德默特忙着提醒说。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叫它是夏尔特女郎的表情。” “邦翠太太,她到底在看什么东西?” “喔,真希望我知道。”邦翠太太说。 “你说她在楼梯顶上?” “她瞧着贝寇克太太的头顶后——不,我想是肩后。” “就在楼梯的中央?” “不刚好是中央,而偏一点点。” “那时有人正要上楼?” “哦,是的。我想五、六个吧。” “她有没有特别看那一个人?” “我不清楚,当时我正在看她,背向楼梯,我想也许她正在看某一张图片。” “不过假如她住在那房子里一定对那些图片很清楚。” “是的,她一定在看某个人,只是我不清楚是哪个人?” “我们要设法找出来。”德默特说。“你记不得哪里有那些人?” “哦,我知道其中有市长和市长夫人。有一个我想是记者,他满头红发,贾柏斯——什么的。后来又来了一个高个子的黑人,我意思不是黑种人——而是很黑、线条粗壮的人,有个金发的明星陪着他。还有一位来自马奇宾汉的老将军蒙斯脱,现在已变成又蠢又幼稚的老人了,喔!还有农场的葛雷思。” “你认为其中有一个是造成玛丽娜·格雷表情的人?” “我没有这么想。”邦翠太太坦白地说。“我只猜想到底什么东西让她有那种表情,当然,也许她突然齿痛或腹痛,象这类的事你虽想隐瞒,但脸色却无法隐藏。” 德默特笑一笑,德默特告别邦翠太太,不久与同时进行的助手见了面。 “你已经在当地搜集到一些消息了?”他取出香烟递给法兰克·可尼思时问道。 “猜对了,”可尼思说。“没有敌意,没有争吵,和她丈夫的关系良好。” “没有男女关系介入?” 对方摇头。“没有这回事,没有一点桃色纠纷。她不是那种你所谓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参加了各种委员会或这类的组织,可能在当地树立了一些敌人,此外有什么。” “她丈夫有没有想另娶女人?他办公室里是否另有女人?” “他在‘彼德·罗素土地债券公司’工作,有个佛罗莉·卫斯德的女人得了甲状腺肿,另有一个葛朗蒂至少五十岁了,看来象干草一样乏味,这一点引不起男人的兴趣。” 德默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有一位他的邻居,”可尼思解释道。“一位寡妇。我和他从调查局回来时,她已在里面,还帮他泡茶,对他温柔体贴,他似乎受宠若惊的样子,假如你问我的话,我敢说她已决定嫁给他。” “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长得很好看,不年轻了,不过有吉卜赛人的美,叫玛丽·邦尼,是个寡妇。” “她丈夫干什么的?” “不清楚,有个儿子在附近工作,她和他住一起。她似乎是个安静、俨然令人尊敬的女人,我觉得好象在什么地方看过她。”他看看手上的表。“十一点五十分了。我替你安排了个约会,地点在高士丁庄,时间是十二点。我们最好走了。” 说罢,两人起身,来到高士丁庄。可尼思带他来这里见一位年轻人海利·普列斯顿之后,自己很有技巧地溜走了。当德默特倾听普列斯顿谈话时,他猜想海利·普列斯顿对杰逊·路德来说,是公共关系、私人助理或秘书之类。这是个愉快的年轻人,有好几次他不断地说这有多丢人,玛丽娜是多么的沮丧,路德先生的优伤实在令人难以形容。后来他又从另一个角度谈,说没有人不急切地想提供协助,同时他还热切的表示从摄影棚到这里有多远,还有杰逊·路德、玛丽娜·格雷和其他参加的人都会想尽办法帮忙。德默特利用海利停下来的空档说:“非常感谢你。” 他口气里含着打算结束的意味,因此海利·普列斯顿先生立刻站起身来。他说,“怎么样——?” “我可以提出一些问题吗?” “当然,当然。尽管问吧。” “这就是她死的地方吗?” “是的,就是这个地方。我还可以带你去看那把椅子。” 他们站在那大房间,海利·普列斯顿沿着走廊走一小段距离,指着一把类似橡木的扶手椅。 “她就是坐在这里,过不久她就死了,最近不知道她是否看过医生?假如医生警告过她心脏有问题——” “她的心脏没什么问题,”德默特说。“她一向很健康,那种药她吃下了六倍的剂量。我不想拼出它的学名,不过一般称它为Calmo。” “我知道,”海利·斯顿说。“有时我自己也会服用。” “真的,这真有趣。你觉得效果很好?” “太好了,它让你觉得精神抖擞,而且飘飘然,当然,你必须服适当的药量。” “这房子内放有这种东西?” 他明知答案,却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海利·普列斯顿答得很坦白:“很多,我敢这么说。大概有一瓶放在浴室的柜子里。你确信就是这种药?” “喔,是的,那是一种很毒的药,贝寇克太太自己不会吃这类药。” 海利·普列斯顿摇摇头说,“这确实给我们一个大问号。确实如此。” “路德先生和格雷小姐在什么地方接待客人?” “就在这里。”海利·普列斯顿走到楼梯口。 德默特站在他旁边瞧着对面的墙上,墙上中间挂着一幅圣母、圣婴的画像,是张名画的复制品,头包蓝中的圣母面露微笑,旁边站着一群人,双眼含着赞美,这是一张愉悦的圣母画像,画像的两旁是窗户,看上去非常可爱迷人,绝不可能造成一个女人的那种表情。 “当时有人正上楼吗?”他问道。 “是的,少部分人。我带一些人上去,路德先生的秘书伊拉·杰林斯基也带一些人。我们都想把气氛弄得亲切、愉快。” “贝寇克太太上楼时你有没有在那里?” “真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我手上有份名单,我出去请他们进来,介绍他们,请他们喝东西,再出去带另一批人进来。这时我不知道贝寇克太太是否在场。” “是不是有一位叫邦翠太太的?” “是的,有。她是这幢房子的前一位主人,市长过一会儿也上来了,他带了一批人来,我没有替他们倒饮料,因为我还要下楼带另一批人。” “谁替他们倒的?” “这我不太清楚,那时有三、四个人在帮忙。” “你是否记得你要下楼时还有谁在楼梯上?” “吉姆·葛菜毕斯,一位新闻工作人员,正要采访这次的新闻,另有三、四个人我不认识。还有两位摄影人员,一位是本地人,另一位是伦敦来的女孩子,她对于特殊角度的取材很专门,她的照相机就放在角落里。以便随时可以猎取格雷小姐接见客人的镜头。喔,让我想一想,当阿达韦克·费因到达时我待别感到高兴。” “谁是阿达韦克·费因?” 海利·普列斯顿看起来有些惊讶。“他是个大人物,是影视界的台柱。我们事先都不知道他要来这里。” “他来参加令大家吃了一惊。” “没错。”普列斯顿说。“他来参加太好了,也出乎大家预料之外。” “他是格雷小姐和路德先生的老朋友吗?” “好几年前玛丽娜嫁给她第二任丈夫时,他就是她的密友。我不知道杰逊了解他多少。” “总之他到达之后给大家一阵惊喜。” “当然啦!我们都很高兴。” 德默特点点头,又谈到其他问题上,他仔细地问有关饮料的事,它们的成分、怎么调制的、谁在端饮料、请谁或雇用谁来帮忙。虽然在场的三十个客人都有可能在希特·贝寇克的饮料中下毒,但同样的三十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发现这种阴谋。德默特心想从这方面下手是个大好机会。 “谢谢你,”最后他说,“假如可以的话,我想和玛丽挪·格雷小姐谈一谈。” 海利·普列斯顿摇摇头。“很抱歉,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她很沮丧,非常沮丧,还请医师来照顾她。这是有医生的证明,我可以给你看看。” 德默特拿过来看了看,那年轻人走开了。德默特·克列达站在楼梯沉思了一会儿。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刻转身。海利·普列斯顿回来了,身边还跟着摩里斯·吉尔克思医生。吉尔克思医生外表没有矫饰,似乎是个实事求是、古道热肠的人。他穿着斜条纹软呢布的衣服,一头棕色头发,双眼敏锐而黝黑。 “吉尔克思医生吗?我是德默特·克列达总督察。” 医生点点头,推开一扇门,邀请德默特进去,显然那是医生自己的卧室,一间很舒适的房间。 德默特说,“玛丽娜·格雷小姐说是不能会客,医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吉尔克思微微耸耸肩:“神经问题,假如你去问她问题,她一定陷入歇斯底里状态,同样的她不能参加案件调查。” “这种情况,要继续多久呢?” 吉尔克思医生看着他笑一笑,“假如你想知道我的看法,我可以从人的观点来告诉你,而不是医学的观点。在四十八个小时内格雷小姐不但愿意,而且还要求见你。她会接受访问并回答你的问题,就是这样!” “这真有趣,”德默特说。“有趣极了。” “我想办法让你了解玛丽娜·格雷,”摩里斯·吉尔克思医生说。“你一定看过她的照片。” “她是个了不起的明星。”德默特说,“很了不起,有个性、漂亮、有同情心。” “是的,”吉尔克思说,“她拥有这些,她拼命想求好,每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何况她身体也不好,情绪总在失望、兴奋之间摇摆不定。她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这使她受了不少苦。除了最近一次的婚姻外,她没有一次是快乐的。她现在嫁的这个人非常爱她,她认为她终于找到一个稳定快乐的家。离开这种感觉她就会觉得自己掉入痛苦的深渊,她一生的幸福被毁坏了,爱与幸福远离她而去,世界也会因此失掉一个好演员。” 他停止说下去,德默特也沉默不语,他猜想着为什么摩里斯·吉尔克思要说这些,他于是缓缓地说:“这件可悲的事情发生在这里她是不是感到很难过?” “是的。”吉尔克思说,“她是这样子的。” 德默特说,“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看法吗?” 吉尔克思医生停了一下说:“你知道我有职业上的道德,这是医生和病人间的关系。” “她向你吐露了一些事情?” “我想我不能说这么多。” “玛丽娜·格雷认识希特·贝寇克这个女人吗?以前见过她吗?” “我想她不是从亚当那里认识的,”吉尔克思医生说。“不,不是这个问题。假如你问我的话,我敢说那和希特·贝寇克没有什么关系。” 德默特说,“那东西,Galmo,玛丽娜·格雷自己用过吗?” “靠它度日子。”吉尔克思医生说,“这圈子的其他人都是。” “那东西真的改变了一切?” “哦,”吉尔克思说,“那确实改变了,它发挥了它的功效,让你冷静或精神振奋,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我希望知道,”德默特说,“你到底要告诉我些什么。” “我要决定,”吉尔克思说,“什么是我的职责。我的职责有两点,一是医生对病人的责任,无论病人对他说些什么他都得保密;不过另一方面,你必须推测这对病人是否有危险,假如有危险就必须采取步骤避免。” 他停止说下去。德默特瞧着他等待着。 “听,”吉尔克思医生说。“你如果愿意听,我告诉你一些她对我说的话,当然,它们也许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说些什么?”德默特问道。 “这件事情发生后她神经崩溃了,她来看我,我给她镇静剂,告诉她冷静下来,她在还没有失去神智时说,‘医师,那阴谋是针对着我的。’” 德默特吃了一惊。“她真的这么说?以后——第二天?” “她没有再提到这件事。我曾经提起一次,她回避了。” “你认为她真的是那个意思?” “她是那个意思没错,”吉尔克思说,“但这不是说事情一定如此,”他提醒道,“有人企图毒死她或想毒死希特·贝寇克这我不知道,可能你比我更清楚。我要说的是玛丽挪·格雷真的相信那毒药是下给她吃的。” 德默特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才说,“谢谢你,我很感激你对我说的,我也了解你的动机,假如玛丽娜·格雷所说的是有事实根据(也许没有),那危险对她仍存在吗?” “这是个问题,”吉尔克思说,“而且是整个问题所在。” 德默特站起身来。“医生,再问个问题。你知不知道她是否也对她先生说同样的这些话?” 吉尔克思慢慢地摇摇头。“没有,”他说。“我非常清楚,她没有告诉她太夫。” 他的目光和德默特的眼光相遇,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离开,德默特留在原地,噘起嘴巴低声地吹起了口哨。 第六章 危险不得外露 “杰逊现在已经回来了,”海利·普列斯顿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总督察,我带你去他房间。” 杰逊·路德使用的半为办公室、半为起居室的房间位于一楼,虽舒适但并不豪华。这个房间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看不出主人的个人嗜好。杰逊·路德从桌边站起来迎接德默特。“抱歉,总督察,让你久等了,我在摄影棚那里有一些杂事不容易走开。你想喝什么东西?” “现在不要,谢谢你,路德先生。” 那小丑般的脸突然皱成一团,既滑稽又带讽刺的模样。 “我去见过吉尔克思医生。他告诉我你太太身体还不太好,不能接受访问。”德默特说。 “玛丽娜,”杰逊·路德说,“她很敏感,容易引起神经上的毛病。谋杀案发生在这样近的地方,你也得承认,这很容易产生神经错乱。” “这种经验不是很愉快。”德默特淡然的同意道。 “不管怎样我在想,有什么我太太可以告诉你却不能从我这里知道的。这件事发生时我始终在她身旁,但白说我比我太太更会察颜观色。” “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德默特说,“你或你太太以前认识希特·贝寇克吗?” 杰逊·路德摇摇头。 “可是她说过以前曾见过你太太?” 杰逊·路德点点头:“是的,大约十二、三年前,在百慕达的时候,那时玛丽娜为救护协会开了个大游园会。贝寇克太太一被介绍认识后就长篇大论地说,虽然那时她因感冒卧病在床,不过还是爬起来参加这个盛会,还要求她赠送照片留念。” 他的脸上又泛起那嘲讽的微笑。 “我要说的是这种事常常发生,通常都有一大堆人排队要我太太的照片。而且对这个时刻还念念不忘。那是他们一生中的大事。自然,我太太要在一千人中记起一位要照片的影迷是不可能的。” “这我可以了解,”德默特说。“路德先生,有人告诉我,当希特·贝寇克跟你太太说话时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你认为有这种情况吗?” “很有可能,”路德说。“玛丽娜身体不是很好,不过我没有注意这种情况,不,等一下,我记得她在回答贝寇克太太时说得很慢,而且我还轻轻地碰一下她的手肘。” “或许什么东西让她分心了?”德默特说。 “可能,不过也许是由于疲倦的关系。” 德默特沉默了一阵子,他瞧着窗外,暮色已渐渐笼罩高士丁庄周围的树林,路德脸上一副倾听的样子,看不出他内心感觉,这是个高深莫测的人,德默德觉得他这个人假如不打算透露什么的话你也没办法,除非你摊出王牌。德默特下定决心要这样做。 “路德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希特·贝寇克中毒可能完全是意外?真正的预谋对象是你太太?” 空气中一阵沉默。杰逊·路德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德默特等着,终于杰逊·路德轻松地吐了一口气。 “是的,”他平静他说,“你说得很对,总督察,我始终这样认为。” “不过你没有这样说,对可尼思督察或在调查时你没有这样说。” “没有。” “为什么没有,路德先生?” “我可告诉你,因为那只是我个人的一种推论而没有任何证据,我对贝寇克太太没有什么了解,也许她曾树敌,因此有人想利用这种场合下毒,然而实在是很奇怪、很不可思议的。很可能有人想利用这种公众场合较混乱的局面下手,陌生人一多,大家被怀疑的机会就多,罪犯就越不容易找到。不过坦白告诉你,这不是我保持沉默的,我会告诉你是什么。我不希望这时我太太认为她自己是死里逃生。” “谢谢你的坦白,”德默特说。“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保持沉默的原因吗?” “不知道?或许这有点难以解释。你应该了解玛丽娜需要人了解,她非常渴望幸福和安全感,但她个人生活深深陷入不愉快中,一次又一次她觉得自己找到幸福,但不久又觉得所有的希望都被粉碎了。克列达先生,她是个逃避现实的人。” 小丑般丑陋的脸露出嘲讽的微笑,瞬间化成奇异和可爱。 “在我们电影圈里婚姻常常由于工作而带来危机。电影明星常结婚再结婚。有时很幸福、有时很不幸,不过很少是持久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应该说玛丽娜太过抱怨,不过她的性格造成她在这方面有很深的倾向,她深深觉得自己不幸。一位很有名的医生建议她收养小孩,他说通常收养小孩可以缓和为人母的渴望,自然以后就容易有小孩。玛丽娜收养了不只三个小孩,每次她都得到一些幸福和宁静,不过那只是表面的。你可以想象十一年前当她发现自己快有小孩时有多高兴。当时她健康良好,结果却是悲剧,那个小孩是男婴,生下来就是智能不足的白痴,玛丽娜完全崩溃了,她病了好几年,最后住进了疗养院。过不久我们就结婚了,她又一次对人生感到兴趣,觉得或许她可以幸福。起初她很难弄到一部片约,大家都怀疑她的健康能否忍受那种紧张的拍片生活。因此我必须为这个奋斗。”杰逊·路德双唇紧抿。“哦,结果我的奋斗成功了,我们又开始拍片了,在这期间我们买下了这栋房子,加以整修,就在一两天前玛丽娜告诉我她觉得多么幸福,终于能够稳定下来过快乐的家庭生活,她再也没有什么烦恼了。我有点感到紧张,因为她的期望太过乐观。每件事情都很顺利,直到——”他停止说下去,那声音突然变得痛苦起来。“直到这件事发生!那个女人死在——这里!这本身就够吓人了,我不能冒险——我决定不去冒险——让玛丽娜知道那阴谋就是针对着她。这可能引起第二度的惊恐,甚至是致命的惊恐,可能造成另一次精神上的崩溃。” 他深深地瞧着德默特。 “我明白你的意思,”德默特说。“可是请原谅我,你没有忽略某个问题吗?你告诉我那企图是为了要毒死你太太,难道你不认为那危险还存在吗?下毒的人这次没有成功,下次还不是会重施伎俩吗?” “当然我想过这点,”杰逊·路德说,“不过有了一次警告,我相信我可以采取合理的预防,我觉得可喜的是她不知道有任何危险会威协到她。” “你认为,”德默特谨慎地说:“她一点都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她不清楚。” “也许你说得没错,”德默特缓缓地说:“不过这留给我们几个问题,还是让我坦白说吧。你怀疑过谁?” “这我无法对你说清楚。” “路德先生,抱歉,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还是你不愿告诉我?” 杰逊·路德立刻接下去说:“不知道,对我对她来说那是多么不可能,竟然会有人不喜欢她,而且到了怨恨的地步,做出这种事。另一方面,根据明显的事实,这又是必然发生的事。” “你能不能说明一下这些事实?” “假如你喜欢的话,当时的状况很清楚,我从一个已经调制好的罐子里舀出两杯台克利酒,一杯给玛丽娜,一杯给贝寇克太太。贝寇克太太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我想是走开去找认识的人谈话。我太太手中拿着饮料,这时市长和他的夫人走过来,她放下手中未喝的饮料欢迎他们。后来又来了更多的客人,其中一位是我们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几个当地人,一两个影剧界人士。这时那个装着鸡尾酒的酒杯放在我们身后的桌子上,因为我们向前走几步到楼梯口。应当地报纸代表的特别要求,为取悦当地人,他们照了一两张我太太和市长谈话的照片。后来我端了几杯饮料给后来才到的客人,一定是这时候有人在我太太的杯子里下毒药。不要问我这是怎么弄的,要做这种事不简单。另一方面,这实在令人感到惊讶,竟然有人敢公开、毫无顾忌地做这种事,那会有多少人看到!你问我怀疑谁,我只能说至少二十个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客人一群群地走来走去,谈天,还不时地去看看房子里有什么改变,我想了又想,想得头脑都快爆炸了,还是不知道谁会做这种事。” 他停止说下去,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我知道,”德默特说:“继续说吧。” “哦,我走向楼梯口时,我太太朝着桌边走去正要拿起杯子时,贝寇克太太轻轻地叫了一声,一定是有人碰了她的手臂,杯子摔在地板上。玛丽娜的裙子被弄脏了,她一副女主人的态度,坚持没什么关系,取出手帕帮贝寇克太太擦裙子,还把自己的酒给她。我记得她说:‘我已经喝太多了,’那致命的毒药不可能在这之后加的,因为贝寇克太太立刻喝了那杯酒。你也知道,四、五分钟后她死了,我在想那下毒的人知道自己的阴谋失败后不知作何感想……” “那时你就想到了?” “当然不是。那时我很自然的想到这个女人一定什么病发作了。” 德默特说;“你说得很清楚,你似乎很相信你的看法,你说你没有对某个特定的人产生怀疑。我不能完全接受这种想法。” “我告诉你这是真的。” “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场的人有谁企图伤害你太太?照你这样说,这件事不就象戏剧一样了,可是到底谁是她的仇敌?” 杰逊·路德做了一个富有表情的姿势。 “仇敌?仇敌?仇敌很难定义。很多人对我和我太太拥有的都很嫉妒。一有机会他们总是要恶意中伤,散播谣言,不过这不是说这些人当中就有一个是谋杀者,或可能是谋杀者。你同意吗?” “是的,我同意。在讨厌或嫉妒背后一定另有隐情。你太太有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我指的是过去?” 杰逊·路德没有马上反驳,相反的他皱皱眉头。 “坦白讲,我不认为这样,”最后他说:“不过对于这一点我想了很多。” “有没有和什么男的有过一段情?” “当然一定有这类事情。我想玛丽娜偶尔会对某个男的很不好,不过这倒不会引起什么憎恨,我相信。” “女人方面呢?有没有什么女人对格雷小姐非常怨恨?” “哦,”杰逊·路德说:“女人实在很难说。现在我没有办法想到任何一位。” “你太太死后谁是她财产的受益人?” “她会分别给几个人,不过范围不会太大。我想她会以我是她丈夫及其他的名义遗留给我,可能还会给在那部片子中取代她角色的明星。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很肯定的。” “哦,我们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德默特说。 “你说过不应该让玛丽娜知道她可能处于危险中?” “我们必须处理这个问题,”德默特说。“我必须让你知道你在这里冒很大的危险。现在我希望你做一件事情,就是把在楼上参加茶会的客人名单一一列下来,或是谋杀案发生当时谁正上楼。至于现在——我很想和伊拉·杰林斯基谈谈。” 第七章 X没有概念 伊拉·杰林斯基从她那宽边眼镜下看着德默特,她以一副商业的冷静、敏捷,从抽屈里取出一张打好的纸递给他。 “我没有漏掉任何人。”她说。“不过可能会把不在场的一两个人列进去,这一两个都是当地人,意思是说他们可能提早离开或没带到楼上。” “办事很有效率。”德默特说。“你工作的范围包括那些?是摄影室和高士丁庄间的联络员吗?” “不,虽然我负责摄影室电话间的联络,我和那里一点也没有关系。我的工作是安排格雷小姐的社交生活,包拓私人的和公开的,还做一些房子内的管理工作。” “你喜欢这样的工作吗?” “薪水很高,而且我觉得这是颇有趣味的工作。可是我没想到会发生凶杀案。”她淡淡地说。 “六倍的毒药,不可能不是凶杀案。” “也可能是意外事件。” “假如是意外事件那又是怎么发生的?” “比你想象的还容易,这栋房子里到处都是药丸。我说药丸不是指迷醉药之类的,我意思是医生开的治疗药,可是象大部分的事情一样,致命的药常和治疗用药相去不远。” 德默特点点头。 “这些电影界人士对于堕落常怀着好奇。他们常常携带着那些瓶瓶罐罐,不是镇静剂,就是滋补的,或是神经兴奋的丸,你不认为这很容易弄乱,吃错药吗?” “我不认为这二者能够相提并论。” “哦,我认为是可能的。客人中的某个人想服兴奋剂或镇静剂,于是取出他们随身携带的瓶子,可能这时他们正在和某个人聊天或因为他们不是一次服一种,因此忘了该服多少剂量,结果放太多在杯子里,后来由于某些事分心而走开了,结果那位叫什么太太的走过来,以为那是她的杯子,于是拿起来喝。这不是很有可能吗?” “你不认为这些可能性不切实际吗?” “不,我不这样认为。那里那么多人,杯子那么多,喝错了杯子是常常有的事。” “那你不认为希特·贝寇克是被恶意毒死的?你认为她是喝错杯子的缘故?” “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假如是这样,”德默特小心地说。“那一定是玛丽娜·格雷的杯子了,你想过这一点吗?玛丽娜曾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 “或是她以为那是她的杯子,”伊拉·杰林斯基修正地说。“你还没有跟玛丽娜谈过是不是?她很糊涂,常常拿起杯子以为是自己的就喝下去。我常常看过这种情形。” “她服用Calmo。” “喔,是的,我们都这样。” “你自己也服这种药吗?伊拉·杰林斯基小姐?” “有时我也被迫这样,这种事很容易模仿。” “格雷小姐是个喜欢挑剔的女主人吗?” “她是个伟大的艺术家,将个人的魅力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投射在银幕上。当然,纯就私人关系来说,她是个难相处的人。她不是那种情绪稳定的人,不是高兴得不得了就是难过得要命,有许多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提到或暗示到.因为这些事情让她感到难过。” “例如哪些事情?” “哦,象精神崩溃或精神疗养等。而且任何与小孩有关的都会令她伤心难过。” “小孩?什么情况下?” “哦,只要看到小孩就会令她难过,或听到人家说有小孩很快乐等。” “是的,这些我听过。这实在很不幸,不过几年后她应该会忘掉一些。” “不会的,她非常固执,为这件事忧愁不已。” “路德先生认为怎样?” “喔,那不是他的孩子。那是她上任丈夫艾恩德·莱特的。” “喔,是的,她的上任丈夫。现在他在哪里呢?” “他又结婚了,住在佛罗里达。”伊拉·杰林斯基立刻说。 “你认为玛丽娜·格雷有很多仇敌吗?” “并不太多。总是会为别的女人或男人、合约或嫉妒之类的事情吵架。” “据你所知她没有害怕任何人?” “玛丽娜?她会怕任何人?我不认为如此。为什么她要怕别人?” “我不知道,”德默特说。他拿起那份名单。“杰林斯基小姐,非常感谢你,”说罢走了。他一出门,就去找警官泰德尔。他们两就在“蓝猪饭店”过夜,泰德尔刚从摄影室回来,他一整天都在那里。 泰德尔说,“找到了那里,没听到惊人的谣言,或闲言闲语,只有一两个提到自杀的事。” “怎么会是自杀呢?” “他们认为可能是她和她丈夫的吵架,她想让她丈夫难过。” “整体来说,他们喜欢她吗?” “他们认为她是个难缠的人,不过当她有意要吸引他们时,他们也乖乖的被迷住了。她的丈夫为她神魂颠倒。” “他们对她丈夫看法怎样?” “他们认为他是最佳导演、制片家或是什么之类的。” “没有谣传说他和其他女星或什么女人过从甚密吗?” 汤姆·泰德尔吃了一惊。“没有,没有,一点的也没有,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事呢?” “我怀疑,”德默特说:“玛丽娜·格雷认为那致命的毒药是针对她。” “她是这样认为的吗?她的想法没错?” “我敢说几乎是很肯定,”德默特回答。“不过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她没有告诉她丈夫,只告诉医生。” “你认为她一定会告诉他,假如——” “我在想,”德默特说:“是不是她心里认为她丈夫要负责任。那医生的态度也有点特别。” “哦,摄影室里没有这种谣传。” “她自己没有和那个男人有过瓜葛吗?” “没有,她似乎对路德很忠诚。” “有什么她过去较有趣的事?” 泰德尔笑一笑。“本周的电影杂志里,你什么也没看到吗?” “我想会看到一些,我在想。”德默特想一想说:“是否我那位玛波小姐读了电影杂志。” “就是住在教堂那栋房子的那位老太太吗?” “是的。” “她们说她很厉害,”泰德尔说。“他们说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玛波小姐的耳目。” “你带回来的消息不太多,”德默特抱怨道。“有没有听到玛丽娜·格雷过去的一些传闻?” “知道一些她过去的婚姻史,她的第一任丈夫还不想断绝关系,不过他是个庸俗平凡的人,可能是不动产经纪人之类的。什么是不动产经纪人呢?” “我想指的是房地产经纪人。” “哦,无论如何他不很吸引人,因此她甩掉了他,再嫁给一个外国伯爵或是王子。这次没维持多久,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后来她又把他甩掉了,再和第三位共结连理。这位是不太情愿放他走,可是后来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结果付了一笔很大的瞻养费。据我所知每个人都是捉襟见肘,因为他们都必须付很多的瞻养费给他们的前妻。” “这次婚姻也出了问题?” “是的。我想她伤心欲绝,不过一两年后又遇到一次伟大的罗曼史,叫艾思德什么的——一位剧作家。” “这是外国的作风,”德默特说:“喔,今天到这里为止,明天还有更困难的工作。” “例如什么?” “例如清查我手上的名单。二十多个人势必要剔除一些,剩下的才是我们要找的,就称他(她)是X吧。” “谁是那位X有没有概念?” “一点也没有。假如不是杰逊·路德的话,”他带着嘲讽的苦笑说:“我该去找玛波小姐和她谈谈一些地方上的事情。” 他于是找玛波小姐了,玛波小姐正在看电影杂志。 玛波小姐脸色涨红,兴致勃勃,没听到客厅前花园小径传来的脚步声。直到一片阴影落在书页上她才拾起头,发现德默特站在一旁对她微笑。 “克列达督察,很高兴见到你。你心地还不错,肯拨时间来看我。来一杯咖啡或雪利酒吧?” “雪利酒好了,”德默特说:“你不提我也会向你要。” 他穿过旁门和玛波小姐在一起。 “哦,”他说,“是这些东西给你灵感?” “太多灵感了,”玛波小姐说。“我很少大惊小怪,不过这个给我不少惊讶。” “什么东西?明星的私人生活?” “喔,不,”玛波小姐说:“不是这个!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指的是他们写的方式,我是个老古董,我觉得这种写法实在不应该。” “新闻,”德默特说,“和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其实也可以用公正的方式说出来。” “可是,我的好孩子。原谅我,你的上司同意你这样做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行,”德默特答道,“看吧,”他说:“我有一份名单,从希侍·贝寇克抵达到她死时楼上那些客人的名单。我们已过滤了一些人,或许草率了一点,不过我不这么想。我们删掉了市长和他的夫人,亚当曼什么的和他太太以及当地一些人,但我们保留先生们,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你向来很怀疑做先生的。” “他们一向令人怀疑,”玛波小姐歉意地说,“而这种怀疑通常正常。你到底在说那个先生呢?” “你认为那一个?”德默特问道。他双眼犀利地看着她。 玛波小姐也注视着他,“杰逊·路德?”她问道。 “噢!”德默特说,“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我不认为是阿瑟·贝寇克,因为我想真正要谋杀的不是希特·贝寇克,而是玛丽娜·格雷。” “这似乎明显,不是吗?”玛波小姐说。 “这样说来,”德默特说,“我们都同意这点,那么情况明朗多了。告诉你当天谁在那里,他们看到什么,或他们说看到什么。我简单地告诉你我听到什么,然后再看看名单。” “我觉得这是一种相当草率的做法,”玛波小姐责备地说:“不过我想问一个问题,那些小孩怎么样了?” “小孩?只有一个而已,现住在美国的一家教养院,是个白痴。你指的就是这个?” “不,”玛波小姐说,“我指的不是这个。我说的小孩是这几本杂志上曾提过的。”她把杂志放在面前。“玛丽娜·格雷曾领养过小孩。我想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有个母亲生了很多小孩又无力抚养,因此写信给她,问她是否要领养一个小孩,杂志上的文章写得又虚伪又愚蠢,说这养母多么有爱心,这家庭多棒,将来这小孩一定受很好的教育,前途无量等。至于其他两个我知道的就不多了,我想有一个是外国孤儿。另一个是美国小孩。玛丽娜·格雷分别在不同时间内领养他们。我想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德默特好奇地看看她。“你会想到这种事真奇怪,”他说,“我只是偶尔想到那些小孩。你知道些什么?” 玛波小姐说,“据我所知,现在他们不跟她住一起,是不是?” “我想他们会受到照顾、抚养,”德默特说。 “这样等到她对他们感到厌倦时,”玛波小姐说到“厌倦”两个字时略停了一下,“她就把他们踢开,而他们早已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是不是?” 德默特说,“我完全不清楚,”他好奇地瞧着她。 “你知道小孩靠感觉认识事物,”玛波小姐点点头说,“他们的感觉不是一般大人能想象的,比如被伤害、被拒绝、没有归属感等。这些都不是给予各种利益就能克服的,教育、舒适的生活、安稳的收入、固定的职业都无法取代它。它可能让人心痛一辈子。” “是的,不过很难想到这些——哦,你真正在想些什么?” “我没想太多,”玛波小姐说,“我只是猜想现在他们在那里?几岁了?从文章里可以看出他们应该长大了。” “我想我有办法找出来。”德默特缓慢地说。 “喔,我不想打扰你,或说我这一点小小的意见很好。” “把名单过滤一下,”德默特说:“这无妨的,”他在一本小笔记薄上做下记号。“现在你想看看我的名单吗?” “我想我不可能有什么帮助。你知道,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喔,我可以给你一个粗略的介绍,”德默特说,“你瞧,杰逊·路德,是玛丽娜·格雷的丈夫(丈夫通常存疑性很高)。每个人都说他崇拜她,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怀疑,不是吗?” “不一定。”玛波小姐俨然地说。 “他非常想隐瞒他太太是被下毒目标的事实。他对警方一点都没有提到这点。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们当傻瓜,他很担心这种事传到他太太的耳朵里会因此感到痛苦。” “她是那种常常陷入痛苦的人吗?” “是的,她神经衰弱、情绪不稳定,曾经精神崩溃过。” “这并不表示缺乏勇气。”玛波小姐反驳道。 “同时,”德默特说,“假如她知道自己是下毒的目标时,很可能就知道是谁干的。” “你意思是她知道是谁干的,只是不想泄露出来而已?” “我只说有可能,假如真的是如此,就很难了解为什么不能泄露真相,可能,有些事情有她不想让她丈夫知道。” “这倒有趣了。”玛波小姐说。 “这里还有一些人,秘书伊拉·杰林斯基是个有野心、精明能干的年轻妇人。” “你有没有想到她可能和玛丽娜的丈夫陷人情网?”玛波小姐问道。 “我应该想到才对,”德默特说,“不过你怎么会想到的呢?” “哦,这种事屡见不鲜,”玛波小姐说,“因此我想她不太喜欢可怜的玛丽娜·格雷?” “也因此种下了谋杀的动机。”德默特说。 “很多秘书都和她们已婚的老板有暖昧关系,”玛波小姐说,“可是很少,很少有人想毒死她们。” “哦,我们应该往这方面推想。”德默特说,“还有两个当地人,一个伦敦来的摄影师,两个新闻界人士。他们似乎都不可能,不过我们也要追踪。还有一个玛丽娜·格雷第二任或第三任丈夫的前妻。玛丽娜·格雷抢走她丈夫时她很不高兴。不过,这已是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在这样重要场合她专程拜访蓄意毒死玛丽娜,似乎是不可能。还有一个叫阿达韦克·弗因的男人,他已好几年未见到她了,他一度是玛丽娜·格雷的密友,在这个圈子里他默默无闻,在这种场合出现令人感到惊讶。” “她看到他时感到非常吃惊?” “想必是。” “‘死神已降临到我身上,’”德默特说,“就是这个意思。另外有个年轻的海利·普列斯顿当天走来走去做他的事;他谈得不少,可是什么也没听到、看到,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话不要说大快。再说那时有没有人按门铃?” “完全没有。”玛波小姐说,“我们谈的这些可能性令人感兴趣。不过我仍然想多知道一点那些小孩的事。” 他好奇地瞧着她。“你想得头快爆炸了是不是?”他说,“好吧,我会尽力去查的。” 第八章 “今天是你的未日” “我想不可能是市长?”可尼思督察一相情愿地说。 他用铅笔轻轻地拍打着那张名单。德默特·克列达笑了。 “一厢情愿的想法?”他问道。 “可以这么说,”可尼思说,“市长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他继续说道,“而且他获取不义之财已有好几年了!” “你不想要他俯首认罪?” “不,”可尼思说,“他手段太高明,总是走法律的漏洞。” “那确实可能,我同意,”德默特说,“不过不要太大意,法兰克。” 两个人又一起看那张名单,还有八个人。 “我们都很同意这份名单,”德默特说,“没有一个人漏掉?” “这份名单我想你可以信任。跟在邦翠太太后面的是牧帅,瑞士为就是贝寇克夫妇,另外还有八个人在楼梯间,那就是市长和他的夫人,罗尔农场的葛雷思和他太太,马奇宾汉的唐纳,那两个美国人,河达韦克·弗因和罗拉·布列斯特,罗拉是个电影星星,另外还有来自伦敦的艺术摄影家,她把照相机架在楼梯口,象你说的,假如邦翠太太讲的没错,玛丽娜·格雷由于看到楼梯间的某个人而脸上出现僵硬的表情,那你就可以从这里面挑出那个人。市长夫妇很惋惜的被剔除,葛雷思夫妇也是,我敢说他们从没有离开玛丽·梅德村,这样就只剩下四个人,当地的那位新闻从业员也不可能,那位拍照的女孩在那里已有半小时,这就是为什么当天玛丽娜·格雷动作缓慢的原因。结果剩下还有哪些人呢?” “那不怀好意的陌生美国人。”德默特淡淡的一笑。 “这个你说过了。” “没错,显然他们最受怀疑。”德默特说,“他们出其不意地来参加。阿达韦克·弗因和玛丽娜好几年没见过面了。罗拉·布列斯特曾嫁结玛丽娜·格雷的第三任丈夫,他就是为了和玛丽娜结婚才和她离婚的。我想离婚时一定闹得很不愉快。” “我把她列为第一号嫌疑人物。”可尼思说。 “真的吗?法兰克。事情已经过了十五年了,加上她自己也两度结婚,是否有可能?” 可尼思说女人的心很难讲,德默特不表示反对。 “但是你同意凶嫌不出其外?” “可能,不过我不喜欢这种说法,那些端饮料的人怎样?” “屋内佣人领班吉斯波负责管理的工作,还有两个摄影室餐厅的女孩,这些人我都认识,虽不是顶聪明,不过也没什么恶意。” “我想去和那位新闻记者谈谈,也许他会提供一些线索,然后去伦敦找阿达韦克·弗因。罗拉·布列斯特和那个从事摄影的女孩,她叫什么名字?喔,是玛格丽特·宾士,她可能也看到了一些事情。” 可尼思点点头。“罗拉·布列斯特是我最想争议的人,”他说,然后好奇地看看德默特。“你对她似乎没有我对她那样感兴趣。” “我想到的是其中的困难。” “困难?” “下毒在玛丽挪的杯子里却没有一个人看到。” “这实在是一件疯狂的事。” “我同意做那种事简直是发疯,象罗拉·布列斯特这种人会做这种事才是更加疯狂哩!” “怎么说?”可尼思问道。 “因为她是个重要的客人,来头不小,每个人都会注意到她。” “这倒是真的。”可尼思承认道。 “当地人一定会彼此交头接耳,对她指指点点,而且在玛丽娜·格雷和杰逊·路德迎接过她后,一定是把她交给秘书去照顾。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你多敏捷,你还是无法肯定不被发现。” “我说过了,对每个人都一样困难?”。 “不,”德默特说,“喔,不,那个佣人领班吉斯波,他忙着盛饮料给客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大可放一两片或一些Calmo在杯子里。” “吉斯波?”法兰克·可尼思思索道,“你认为是他干的?” “现在没有理由这样相信,”德默特说,“不过我们总可以发现一个,而且动机相当强烈。” “你意思是这象其他事情一样有预谋?” “我们还不清楚,”德默特懊恼地说,“最重要的部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例如秘书伊拉·杰林斯基,她也是忙着弄饮料,递东西给客人,没人会对她特别注意。那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男子也是一样,他们两人都有很好的机会。假如他们想除掉玛丽娜·格雷的话,在这种公开的场合要安全多了。” “还有那些人?” “哦,那些做丈夫的。”德默特说。 “又谈他们了,”可尼思说,脸上泛过一丝微笑,“起先我们以为是那可怜的家伙贝寇克,现在我们把这种怀疑转到杰逊·路德身上。” 这时电话铃响了,可尼思过去接。 “什么?是吗?是它接过来,是的,他在这里。”他听了一会儿后,一只手按在听筒上,瞧台德默特,“玛丽娜·格雷小姐,”他说,“她觉得好多了,准备接受访问。” “我得快一点,”德默特悦,“免得她又改变主意。” 德默特这儿说着,立刻结束交谈,动了身。 在高土丁庄,伊拉·杰林斯基接待德默特,她象往日一样敏捷、精明能干。 “克列达先生,格雷小姐正等着你。”她说。这时他才发现伊拉·杰林斯基有着一种迷人的性格,他对自己说道,“这是我曾见过的一张扑克脸。”她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答得很爽快,看不出有任何隐瞒的迹象。在她那敏捷和精明能干之下,没有什么事情会露出破绽。也许她知道的很多,也许只知道那么多,不过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她和杰逊·路德陷入情网,但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找不出原因,这是秘书职业上的通病。或许这不算什么,不过至少显不她有隐藏某些事实的动机,可能是出于爱,也可能出于恨,或是罪恶感,也许她是临时起意利用当天下午的机会,她敏捷而从容地来回照顾客人,递杯子、收捡杯子,眼睛盯着玛丽娜放杯子的地方,后来玛丽娜转身迎接那些来自美国的客人,她就可以悄悄地把毒药放人杯子里,这需要胆量、沉着、迅速三者她都具备,当时下手时,她可能一点都没有露出罪恶感,作案手法干净利落,不可能失败。 德默特心中有一大堆想法,可是当他对伊拉·杰林斯基礼貌地问话时,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那也许只是瞎猜胡扯。 “杰林斯基小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食物是不是食品店筹备的?” “是的。” “为什么特别选定那家商店?” “我不知道,”伊拉说,“路德先生认为从当地找比从伦敦找要方便得多。这件事在我们看来实在微不足道。” “确实。”他注意到她站在一旁低头微皱着眉头,那额头圆滑、双颊坚投,嘴唇充满严厉和需求,身材很具挑逗性,至于眼神呢?看着那双眼,他微微感到惊异,原来眼眶己红润,难道她哭过? “你感冒了。”他说。 “不是感冒,而是花粉热,那是一种过敏症,每年这个时候我总会得这种病。” 这时传来一阵铃响,伊拉·杰林斯基走过去接,她放下听筒后说:“玛丽娜可以见你了。” 玛丽娜·格雷在楼下的一间房子里接见德默特。玛丽娜半陷在沙发里,精神饱满,虽然脸上脂粉不施,却看不出她实际年龄。那优美的下颚、海绿色的双眼,弯弯的眉毛略带修饰,还有那热情而甜美的微笑,这一切都含着一种难以言传的魅力。她说:“是克列达督察吗?请原谅我的失礼。经过这件可怕的事情后我已身心崩溃了。” “你会感到难过,”他说,“这是很自然的事。” 她瞧着他一会儿,说,“你的理解力很不错,我是个胆小鬼,有人想谋杀我,可是我不想死。” “为什么你会认为有人想谋杀你呢?” 她不禁瞪大眼睛。“因为是我的杯子,我的酒被下毒的。只是阴错阳差,那个可怜、愚蠢的女人变成了替死鬼,这是多可怕,多悲惨。此外……” “怎么样?格雷小姐?”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太肯定要说什么。 “你有其他理由相信真正要谋杀的是你吗?” 她点点头。 “格雷小姐,什么理由呢?” 她停了一下才说:“杰逊告诉我,我应该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你曾对他吐露秘密?” “是的……起先我不打算这样做,可是吉尔克思医生告诉我应该如此。” “格雷小姐,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认为有人要杀你。” 她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取皮包打开它,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上面有一行打字机打的句子: 别以为下次逃得过。 德默特立刻问道:“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我从浴室走出来时看到它放在梳妆台上。” “这样说来是这屋子里的人……” “未必。也有可能别人从阳台的窗户爬进来。我想他们的目的是想恐吓我,不过事实上没有,我只感到生气,因此请你过来谈谈。” 德默特笑一笑。“很可能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放的。象这一类的纸你第一次收到?” 玛丽娜不知该说些么,过了不久才说,“不,不是。” “你能不能再说说其他的?” “三个礼拜前我们刚搬来这里时,有过一张便条纸,没有用打字的,用大写字母写着‘准备临终’,”她笑一笑,那笑声含着一点歇斯底里,“这之后,总是接到那些恐吓和稀奇古怪的字条,我想可能是出于宗教的观点,有人对女演员起反感,拿到后我把它撕碎丢在字纸篓里。” “格雷小姐,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任何人?” 玛丽娜摇摇头、“不,我一句话也没对别人提起。我觉得那是乱开玩笑,不然就是一些宗教的怪诞反对演戏或这类的事情。” “以后还有没有再收到?” “有。宴会当天,一位园丁又拿一张给我,他说有人留一张纸条给我,问我要不要回话,当时我以为和安排见面有关,结果打开来看,上面写着‘今天是你的未日’。我把它揉掉说,‘没有什么回话。’然后我问那个园丁是谁交给他的。他说是个骑脚踏车、戴眼镜的男人。对这种事你有什么办法?我觉得再荒唐不过了。我没想——当时我没想什么,只认为那纯粹是恐吓”。 “格雷小姐,那张纸条现在在那里?” “不晓得。那时我穿一件意大利丝质外套,我想我把它揉掉后放在口袋里。不过现在不在这里,可能掉了。” “格雷小姐,你一点都不知道是准写的?或是谁唆使的?即使到现在还不知道?” 她瞪大了眼睛,那神情含着无知和疑惑。 “我怎能说?叫我怎么说?” “格雷小姐,我想你心里很清楚。” “没有,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清楚。” “你是个名人,”德默特说,“你获得很大成功,不管在职业上或是个人生活上都是,多少男人爱上你,想跟你结婚,还有多少女人嫉妒你。男人急于得到你的垂青却被你拒绝。虽然范围很广,但你多少总知道可能是谁写的。” “每个人都有可能。” “不,格雷小姐,不可能每个人都可能,在众人之中可能有一个,也许是出身低微的裁缝师、电气匠、仆人,也许是你朋友中的任何一个,你一定心里有数。” 这时,门开了,杰逊·路德走进来,玛丽娜转身向他,伸出手臂,那动作很迷人。 “亲爱的吉克,克列达先生一直认为我应该知道那些可怕的字条是谁写的,可是我并不知道,其实我们两人都不知道。” “这点很重要,”德默特心里想,“非常重要。是不是玛丽娜·格雷惟恐她丈夫会说出什么?” 杰逊·路德双眼泛黑,显得很疲乏的样子,脸上的皱纹比往日更深,他走过来握着玛丽娜的手。 “督察,我知道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他说,“不过老实说,玛丽娜和我对这件事一点都不知道。” “这样说来你很高兴没有敌人是不是?”德默特的口气分明是挖苦。 杰逊·路德脸色有些泛红。“敌人?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想不起有任何敌人。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大可找一个更好的,但还不至于在杯中放毒药。” “说到你太太,我间她谁写那些字条或是谁教唆的,她说她不知道,可是我们实际一点的话,范围就会缩小了。事实上有人在杯中下毒,这样范围就小一些了。” “我还是看不出来。”杰逊·路德说。 “我也是,”玛丽娜说,“哦、我意思是——假如我看到谁放东西在杯子里,我就不会喝了,不是吗?” “我确实认为,”德默特柔和地说,“你知道的比你说的还多。” “没这回事,”玛丽娜说,“杰逊,告诉他没这回事。” “我告诉你,”杰逊·路德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事情实在很奇怪,我相信那是开玩笑,玩笑开错了,最后导至危险。” 他的话中含有一丝疑问,过后不久他摇摇头。“不,我知道你没想过这点。”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德默特说,“你应该记得贝寇克夫妇抵达时为情形,你以动人的方式,象迎接其他客一样地迎接他们,可是据一位目击者说你迎接他们后,你就惊视着贝寇克太太的背后,好象被什么东西吓坏了,是不是真的?假如是,那又是什么东西?” 玛丽娜立刻说,“这不是真的,吓坏了——什么东西会吓坏我?” “这是我们想知道的,”德默特耐心地说,“我的证人对这一点很肯定。” “你的证人是谁?他(或她)说他们看到什么?” “那时你注视着楼梯口,”德默特说,“当时有人上楼,一位是新闻记青,还有葛雷思夫妇,一位本地的老人,另有来自美国的阿达韦克·弗因、罗拉·布列斯特。格雷小姐,是不是他们当中那一个人令你感到难过?” “找告诉你我没有感到难过。”她几乎是在吼了。 “可是你迎接贝寇克太太却心不在焉,你好象注视着她背后什么东西。” 玛丽娜·格雷力持镇静,她立刻开口说话,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 “这我可以解释,如果你对角色清楚的话——这常常发生的。当你机械似的进行某个动作时,虽然你微笑、摆姿势、念台词,但是你的心却不在那里,突然间有一阵子你脑子全是空白,这叫‘遗忘’。哦,当时我就是这样,我希望把宴会弄得很成功,大家都愉快,宾主尽欢,可明个人老是在那里唠叨同一件事情,突然间我觉得很疲倦,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贝寇太太在长篇大论地对我说些什么,她热切地看着我,我没有作答或说什么,这都是因为我太累了。” “太累了,”德默特拉长句子说,“格雷小姐,你认为是这样?” “是的,我不懂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德默特转身向着杰逊·路德。“路德先生,”他说,“我想你比你太太更了解我的意思。我很担心,非常担心你太太的安全。那些恐吓信件,有人对她的生命怀有不轨,这可能意味那个在宴会当天出现的凶手还在这里,这个人已经有些前心病狂,这不是威胁的问题,而是处心积虑想毒死格雷小姐。你难道看不出事情的本末,歹徒不断重施故技?唯有一种方法才能获得安全,就是将你知道的所有线索告诉我。” 杰逊·路德缓缓地摇摇头,“玛丽娜,你听到克列达督察怎么说了,可能你知道的比我还多。假如是这样,看在安全的份上,现在还是告诉我们吧。” “可是我没有,”她的声音透着悲哀,“你要相信我。” “那天你怕的是谁呢?”德默特问道。 “我不怕谁。” “听我说,格雷小姐,在楼梯上或正要上楼的那些人当中有两个是你的朋友,他们令你大吃一惊,你已好久没看到他们了,也没料到当天他们会出现,这两人就是阿达韦克·弗因和布列斯特小姐。当你突然间看到他们上楼时你有什么特别异样的感觉?你不知道他们要来是不是?” “不,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在英国。”杰逊·路德说。 “我很高兴,”玛丽娜说,“非常高兴。” “很高兴看到布列斯特小姐?” “哦——”她以怀疑的眼光迅速地看他一眼。 德默特说:“我相信罗拉·布列斯特的前夫是你的第三任丈夫罗勃特·查斯可?” “是的,没错。” “他和她离婚为的是和你结婚。” “喔,这每个人都知道,”玛丽娜·格雷不耐烦地说。 “她威胁过你吗?” “哦,是的。可是亲爱的,我希望解释一下,没有人把威胁看得很严重。那是在一个宴会上,他喝了不少酒,当时假如她有枪的话,她一定开枪打我。所幸她没有,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杰逊,不是吗” “这是真的,”杰逊·路德说,“我可以告诉你,克列达先生,罗拉·布列斯特在宴会中根本没机会以在我太太杯中下毒,大部分时间我都陪着她。罗拉和我们维持一段很长的友谊,她会突然来到伦敦,到我家在我太太的杯子里下毒,这种想法多荒唐!” “我了解你的想法。”德默特说。 “不只这样,而且她并没有靠近我太太的杯子,” “另一个客人阿达韦克·弗因呢?” 杰逊·路德想了一想才回答。 “他是我们的老朋友,”他说。“虽然我们好几年没看到他了,但我们常常联络,他在美国电视界很有名。” “他也是你的老朋友吗?”德默特问玛丽娜。 她回答时呼吸显得很急促。“是的,喔,是的。他——他一直是我的朋友,不过最近几年没看过他。” “谢谢你,格雷小姐,”德默特冷静地说,“假如你什么时候觉得该多透露一点的话请不要犹疑。” 第九章 情人、情敌、情况 邦翠太太跪在地上,往马路边的树篱望去,恰巧看见黑发秘书从马路边车站旁的电话亭走出来,她微微感到惊异。 “早安,杰林斯基小姐。”她友善地招呼道。 伊拉·杰林斯基吓了一跳,迅速地答道,“我去打电话,今天我们的电话坏掉了。” 邦翠太太更加吃惊了,她想不透为什么伊拉忙着对自己的行动多加解释。 邦翠太太看着她的背影离去,走进房内,拿起电话听筒,拔了个号码。一个说话很快、带美国腔的声音传过来。“高土丁庄。我是海利·普列斯顿,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我是否能帮你们一点忙,假如你们的电话坏掉的话——” 他那吃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的电话坏掉?一点也没有毛病啊!”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邦翠太太说。 她放下听筒,等了一下,又拨了一次。 “是珍吗?我是达莉。哦,真奇怪,那个秘书在马路边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还忙加着对我解释说高士丁庄的电话坏掉了,可是我打去那里,并没有——” “确实,”玛波小姐想一想说,“这很有问题。显然,她不想让别人听到——” 在邦翠太太和她的女友通话时,德默待遇到米雷。唐纳·米雷是个和蔼可亲、满头红发的年轻人,看到德默特时他愉快、好奇地向他打招呼。 “怎么样了?”他打趣地问道,“是否帮我找到一点消息了?” “还没有,也许以后会,你不是到摄影室找人帮你调查吗?” “我就是要找你。”德默特笑着说。 “这话是双关语,你真的怀疑我谋杀了希特·贝寇克,你以为我要谋杀的是玛丽娜·格雷?” “我没有这意思。”德默特说。 “好吧,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当时我在场,我有很好的机会,可是我的动机呢?喔,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的动机在那里?” “我还没有找到。”德默特说。“我只对你当天看到什么感兴趣。” “我已经说过了,当时我也在出事地点,我可以提供独家新闻,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知道的只是这些,没有人会杀贝寇克的女人。” “似乎大家都这么认为。”德默特同意道。“我知道你和牧师、市长同时抵达,而且一起上楼。” “没错。不过我最先抵达时不是那时候,我到达得早一点。一位摄影家跟着我。市长抵达时我下去拍照,过了一会儿我又上楼,去喝一两怀。” “我明白了,你上楼时还看到谁在楼梯上?” “玛格丽特·宾士从伦敦来,还带者她的照相机。” “你跟她很熟?” “喔,我和她常常发生冲突,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拍照拍得很好,她身旁有位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士陪着,我不认识他,不过他看来好象是大人物的样子。” “你上楼时有没有看到玛丽娜,格雷?” “当然看到了。” “她有没有看来很难过或是吃惊、害怕的样子?” “真奇怪你竟然也会这么说。有一阵子我以为她要昏倒了。” “我明白了,”德默特想一想说,“谢谢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格雷睁大眼睛,天真地注视着他。 德默特知道无话可问了,回到了苏格兰警场。警场的办公桌上堆了一大堆文件。他深深地看了它门一眼,然后朝背后问说:“罗拉·布列斯特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雪维旅馆套房一八00室,她正等着你。” “阿达韦克·弗因呢?” “他住在罗契斯旅馆一楼一九0室,她正等着你。” “好吧。”他拿起几封外电读着,读完后把它们存入口袋里,读最后一封时他不禁对自己笑道。“珍婶婶,不要以为我没尽本分。” 他走出门朝着雪维旅馆走去。 罗拉·布列斯特从她的套房里出来,热烈地欢迎他。他仔细打量她,她有一种醉人的美,跟玛丽挪·格雷的典型完全不一样。她拢一拢头发,把嘴唇一噘,原本温柔的双唇现在充满姚逗性,她棕色的眼睛上涂着蓝色的眼影,她轻眨着眼睛说: “你要来问我一大堆可怕的问题吗?” “布列斯特小姐,我希望没有那么可怕。” “你真以为有人想毒死玛丽娜,谁会想杀她呢?她是那种人见人爱的人。” “包括你?” “我一向热爱玛丽娜。” “喂,布列斯特小姐,大约十一、二年前你们不是有一点麻烦吗?” “喔,那个。”罗拉接下去说,“以前罗勃和我吵得很厉害,我又烦恼又精神不安。那时我们两人去失去控制,而玛丽娜又疯狂地爱上他,使他神魂颠倒。” “你非常想不开吗?据我所知你威胁要开枪打死玛丽娜·格雷,或是这类的事情。” “喔,这是因为我们吵得太厉害了。”罗拉说,“我失去了理智。” “布列斯特小姐,据可靠的消息说,你曾叫道,‘那个妖精别想达到目的,假如我现在没有开枪打她的话,我也会等个几年,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除非讨回公道不罢休,’” “喔,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罗拉笑一笑。 “布列斯特小姐,我相信你说过。” “别人夸大其辞,”她露出一副迷人的微笑,“那时我疯掉了,”她喃喃地说。“一个人疯了就会说这些话。不过你总不会认为我等了十四年才到英国来看玛丽娜,而且在短短的三分钟内在她杯子里下毒吧?” 德默特并不真的这么想,对他来说,这似乎不可能的,他说: “布列斯特小姐,我只是告诉你,过去曾有这种威胁事件,而且当天玛丽娜看到某个人时还大为惊恐,自然大家想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可是亲爱的玛丽娜看到我非常高兴!她拥吻着我不断说太好了。喔,真的,督察,我觉得你实在太傻了。” “你知不知道可能是谁谋杀的?” “我告诉你,没有人会想谋杀玛丽娜的,这使得这些人认为他们忍受麻烦也值得。我真不知道她如何有这种手段。你最好不要再认为有人要杀她了。” 德默特说:“很不巧我做不到,因为事实已摆在眼前。” “你所谓的‘事实摆在眼前’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杀玛丽娜不是吗?” “没有,可是有这种企图。” “喔,这是因为她总是有一些离谱的事,恋爱事件闹得不愉快,而且没有生任何小孩子。” “她不是领养了几个小孩吗?”德默特说,他想起玛波小姐那急切的话来。 “我相信她曾领养过,不过不是很成功。她做这些事总是出于冲动,过后就不想要了。” “她领养的那些小孩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过一段时间后就没消息了,她象丢什么急西一样把他们甩掉了。” 话到这里为止,下一个地点是罗契斯特旅馆一九0套房。 “哦,总督察——”阿迈韦克·费因低头注视着他手上的卡片,“我能帮你什么忙?” “假如我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一点也不会。是有关马奇宾汉区的事?不——它真正的名字是不是叫高士丁庄?我感到现在仍想不通杰逊·路德买那地方的动机。在英国有一大堆好的乔治亚式房子,甚至安妮王后时期的房子,高土丁庄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大厦,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我实在怀疑。” “喔,对某些人来说那有一些吸引力,就是那种维多利亚式的稳健作风。” “稳健?哦,或许你说得有道理。玛丽娜渴望安定,或许这地方能满足她一些。” “弗因先生,你对她很了解吗?” 阿达韦克·弗因耸耸肩。 德默特打量着他,黝黑、健壮、厚厚的眼镜下隐藏着机敏的双眼,下颚和双颊浑厚。阿达韦克·弗因继续说道: “我猜想那个叫什么太太的是误被毒杀的,事实上本来是要毒死玛丽娜的,是不是?” “是的,没错。毒药是放在玛丽娜·格雷的酒杯里,贝寇克太太打破自己的杯子,玛丽娜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 “哦,这种说法没有任何证据。我真想不透谁想毒死玛丽娜,特别是莱妮特·布朗在那里。” “莱妮特·布朗?”德默特有些茫然。 阿达韦克·弗因笑了。“假如玛丽娜不能履行合约,角色无法演下去——莱妮特就会得到这个角色,那她会收获不少,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敢想象她会派人暗中下毒、这种想法太不可思议了。” “似乎有些想不透。”德默特淡然地说。 “你很难想象一个女人有野心时她会做出什么事。”阿达韦克·弗因说,“告诉你,也许凶手并不想将她置之于死地,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德默特摇摇头。“那种药量并不难控制。” “大家总服错了药量。” “这是你的看法。” “喔,不,不是,这只是一种提议,不是什么看法。我只是一位天真的旁观者。” “玛丽娜·格雷看到你有没有根惊讶?” “是的。她很惊讶。”他开心地笑一笑,“她看到我上楼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她热烈地欢迎我。” “你好久没看到她了?” “大约有四、五年了。” “在这之前有一段时间你们是好朋友是不是?” “克列达督察,你说这话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呢?” 他话中的语气有一些改变,含着冷漠和威胁的味道。德默特突然间感到这个人充满敌意和冷漠无情。 “费因先生,我必须调查当天在场的人与玛丽娜·格雷过去的关系,据我闲聊得来的消息知道你和玛丽娜·格雷爱得相当深。” 阿达韦克·费因耸耸肩:“据说——老是据说!我想这些是你从电影杂志上看来的。” “事实上她曾告诉她的一些朋友说她害怕你。” “真的吗?多孩子气。” “你认为她大可不必害怕你?” “当然。不管我个人怎样失望,我总是立刻把它忘掉。” “你对电影圈了解不少。” “我有金钱上的利益在里面。” “你的判断力很值得参考,你能不能提供谁可能厌恨玛丽娜·格雷而想除掉她的线索?” “可能有一打的人,”阿达韦克·费因说,“我意思是说假如他们不自己做这种事的话,始作甬者也有一大堆。” “那天你也在场,还和她谈话,在你抵达会场到希特·贝寇克死亡这段短时间内,你认为谁可能对玛丽娜·格雷下毒?” “我不想说。”阿达韦克·弗困说。 “你意思是说你心中有数?” “我意思是这个问题我没什么好说的。克列达总督察,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 第十章 收养人 德默特低头瞧着笔记簿上的姓名和住址。电话已经响了两次可是没人接。他又试一次,仍然没人接。于是他决定亲自去看究竟。 玛格丽特·宾士的摄影室在广场路的路底。德默特摸索着上一楼,有块白色的板子写着黑字:“玛格丽特·宾士私人摄影室。”德默特进门发现是一间会客室,可是没人接待。他站在那里大声清清喉咙,提高嗓门说:“有没有人在?” 天鹅绒布后传来一阵拖鞋的声音,一位头发浓密的年轻人探出身子:“先生,非常抱歉,我没听到你的声音。” 他把布帘拉开一些,德默特跟着他走进一个摄影室,里面摆着照像机、灯泡、弧光、一堆堆的布幔、萤光板。 “我想见玛格丽特·宾士小姐。” “喔,玛格丽特。她外出替模特儿拍照。”德默特把自己的名片递给那年轻人。 “真想不到,”那年轻人说,“是总督察!你找玛格丽特有什么?” “我只是想问她一两个问题。最近在玛丽·梅德村发生一件命案,她是目击者。” “喔,”年轻人看看表说。“这时候她在凯特屋拍照。我的车子就停在外面,我带你去怎样?” “太好了,先生你贵姓大名?” “杰士罗,”年轻人说,“杰土罗·强尼。” 杰士罗敏捷而快速朝着德特汉广场路驶去,来到凯特屋附近,这时在屋旁附近的人行道上正好有个摄影场面,一位声音低沉、沙哑的女孩拿着照相机在一旁指挥。 “嘿——玛格丽特。”杰士罗先生招呼道。 她转头。“喔,是你。你来做什么呢?” “我带一个人来看你,克列克总督察。” 这女孩迅速把眼光落在总督察身上,那眼光看来充满谨慎、打量的意味。她是个高瘦的女孩,手肘、膝盖骨尖突,不过整个身材看来挺有趣的,浓密的黑发落在脸颊两旁,面如土色;一点都不吸引人,不过在他看来,这张脸充满个性。 “你好,宾士小姐。高士丁庄发生不幸事件,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你曾到那里照一些照片。” 那女孩点点头。“当然,我印象还根深刻。你是苏格兰场的人?” “是的。” “他靠什么做决定?” “这要看案件是属地方性或是全国性、国际性。” “他认为这是国际性案件吗?” “或许说是大西洋案件比较适当。” “你想问我些什么?我要去一趟苏格兰场吗?” 他摇摇头,“不必,除非你喜欢,回你的摄影室吧。” “好吧,”她沿着人行道快速地走去,德默特跟着她。她带他进摄影室,示意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在浓浓的黑发下以冷静。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你从事的是专业摄影?”德默特问。 “是的。不过那次我拍宴会当天的情形,包括杰逊·路德和玛丽娜·格雷欢迎客人的场面,以及当地的名人和一些其他的人。” “是的,这个我知道。你在楼梯上拍照?” “有一段时间是这样子的,从上面看得见上楼的客人,还可以看见玛丽娜和客人握手的情形。你不必移动就可以取得各种角度。” “你有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 “有一点,从站着的地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玛丽娜·格雷和杰逊·路德,大部分时间他走来走去,端饮料,介绍客人之类的。可是我没有看到那个贝德雷太太——” “是贝寇克太太。你记得市长抵达的情形?” “喔,是的,我记得很清楚,他带了一大堆人一齐来。我照了一张他上楼的情形,一张近的镜头侧面像,看起来非常冷酷。后来我又拍了他和玛丽娜握手的情形。” “我想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玛丽娜·格雷,还不时地把照机机对准她。” “没错,大部分时间,不过我要等适当的时机。” “你有没有看到一位叫阿达韦克·弗因的?” “看见了,我拍了他和罗拉·布列斯特一起上楼的镜头。” “就在市长后面。” 她想了一想,然后同意道。“是的,大约那时候。” “那时你有没有注意到玛丽娜·格雷突然间感到不舒服。你是不是看到她脸上不寻常的表情?” 玛格丽特·宾上倾身向前打开香烟盒子,取出一根烟点燃等着,她突然说:“为什么你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急于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一个可靠的答案。” 她突然站起来。“等一下,”她说,“我给你看一些东西,这比用嘴描述的好。” 她拉开窗帘,消失不见了,嘴里不知在嘟哝些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出现时说。“要那样东西偏偏找不到,不过还是让我找到了。” 她走近他,递给他一张光面的照片,他低头看了一下。那是一张玛丽娜·格雷的相片,拍得很好。她正和面前的一位女人在握手,这女人背对着镜头。玛丽娜·格雷没正眼瞧她,她的眼睛没对准焦距,而是有点偏左。德默特感到兴趣的是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只是象在瞧着什么东西似的。由于情绪震荡过大,因此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德默特曾看见一个男人有过这样的表情,那是他被枪杀后的瞬间…… “满意吗?”玛格丽特·宾土问道。 德默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的,谢谢你。你知道假如证人夸大其词或凭想象,总是很难断定谁是谁非,可是本案不一样,她看到了某些东西。”接着他问道,“我能保留这张照片吗?” “喔,可以,我还有底片。” “你认识玛丽娜·格雷吗?” “不。” “你在那里受训练的?” “在雷加登摄影室,我跟安祝·凯波学了一段时间,他教我很多。” “雷加登摄影室和安祝·凯波。”德默特立即警觉起来,这两个名字令他联想起一些事情来。 “你住在七春镇是不是?” 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你好象知道我很多事情,你去查过是不是?” “宾士小姐,你是个名摄影家,很多文章都提到你。为什么你到英国来?” 她耸耸肩:“喔,我想变化一下,虽然我在英国出生,但小时候就去美国。五岁的时候。” “宾士小姐,我想你可以告诉我更多的事情。” 她的脸绷紧了,注视着他。 “你指的是什么?” 德默特瞧着她,打算碰碰运气。雷加登摄影室、安祝·凯波和那个镇名。他觉得仿佛玛波小姐在背后怂恿他,不要犹疑。 “我想你了解玛丽娜·格雷比你说的还多。” 她笑一笑,“怎么说,你空口无凭。” “我?我想不是,只要花一点时间和精神就可以证明。听我说,宾士小说,你不认为承认一下好些吗?承认玛丽娜·格雷领养你,你还跟她住了四年。” 她嘶嘶的急促呼吸道:“你这个好管闲事、讨厌的家伙!” 他大吃一惊,这跟她先前的态度判若两人。她站起来,晃一晃那头黑发。 “好吧,好吧,这是真的。没错,玛丽娜·格雷带我到美国。我母亲生八个小孩,住在贫民窟,我想她象其他一大堆人一样写信给她们知道的电影明星,信中编了一段悲渗的故事,请求那些明星领养他们的小孩。喔,想起来就令人讨厌,就是这样。” “你们共有三人,”德默特说,“三个被领养的小孩在不同时间内来自不同地方。” “没错,我、罗德、安加斯。安加斯比我大,罗德事实上还是个婴儿。我们生活得很好,喔!太好了,要什么有什么!”她提高声音,带着嘲弄的味道。“衣服、车子、漂亮的房子,还请人照顾我们,受好的教育,享受美好的食物,凡事应有尽有。她是我们的‘妈妈’,做为妈妈她很尽责,她唱歌哄我们,和我们一起拍照!喔,那照片充满感情、温馨。” “艾吉就是艾思德·莱特吗?” “是的,是她第三或第四任丈夫,我忘记了。他确实是个好人。他看来不象父亲。他最关心的还是他的文章,我曾读过他写的一些作品,充满下贱和冷酷,可是很有力量,我想将来有一天大家会称他为大作家。”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 玛格丽特突然笑起来,“直到她对这种特殊的演戏方式感到厌倦。不,这不完全对……应该说直到她发现快有自己的小孩。” 她笑起来,笑声含着痛苦。“我们不再被需要。我们只是暂时时填补真空而已,她一点都不在乎我们,她想要的是自己的孩子。” “这点你不能苛责她。”德默特柔和地说。 “我不怪她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不!可是我们呢?”“你觉得很痛苦,我明白。” “不,现在我不觉得痛苦了,我已经克服了,我会痛苦是因为我回忆往日,我们都很痛苦。” “你们三个人?” “哦,不,罗德不会,他什么也不在乎,何况他还小。可是安加斯感觉跟我一样,甚至更加痛恨。他说将来有一天他长大了,一定要杀掉她那个将出生的婴儿。” “你知道那个小孩?” “喔,当然知道,而且每个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快有自己的小孩时她高兴得快疯了,结果生出来是个白痴,她都不要我们再回去了。” “你非常怀恨她?” “为什么要恨她?这是每个人都可能做出来的,虽然她害我不少。” “你两个兄弟怎样了?” “喔,大家流落各方。罗德在中西部的某个农场,他天生乐观。至于安加斯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后没再看见他。” “他还心怀怨恨吗?” “我想应该不会,”玛格丽特说,“上次我看见他,他说他要演舞台剧,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演了。” “你还记得?”德默特说。 “是的,还记得。”玛格丽特·宾土说。 “玛丽娜·格雷那天看见你有没有很惊讶,或是她故意安排你去拍照想让你高兴?” “她?”这女孩微笑中带着嘲讽,“宴会如何安排她一点都不知道,我很想看看她,因此我想办法得到这个工作,我想知道现在她变成怎样。结果她连认都不认得我了,我跟她住了四年,从五岁到九岁,她居然不认识我了。” “小孩子容易变,”德默特说,“因此不太容易认出来。你没有告诉她你是谁?” 她摇摇头,“没有,我没告诉她,我不会做这种事。” “宾士小姐,你有没有企图毒死她?” 她的态度转变了,站起来笑道:“问这种问题多不可思议!不过我想你不得不问,这是你的职责之一。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有杀她。” “我问你是否你想谋杀她,你回答你没有杀她。这没错,不过有人死了,是被谋杀死的。” “你意思是我想谋杀玛丽娜,结果却误杀了那个叫什么太太的。我就说我没有企图要谋杀玛丽娜,而且我也没有毒死贝寇克太太。” “不过也许你知道是谁下手的?” “督察,我告诉你我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你多少有一些概念?” “喔,每个人都有概念,”她对他嘲弄地微笑道。“那么多人中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那个黑发象个机械人的秘书、优雅的海利·普列斯顿、仆人、按摩师、美容师、摄影室里的某个人,而且他们当中也许有人是伪装的。” 这时他无意义地向她走进一步,她猛烈地摇摇头,“督察,放轻松一些,”她说,“我只是开你的玩笑。有人对玛丽娜那样冷酷,不过我不知道是谁,一点也不知道。” 第十一章 还会有谋杀 裘莉经过她隔壁邻居的门口时,敲敲门,走进大厅叫道:“葛蕾在家吗?” 一个太太从厨房探出头来,“她在楼上房间里缝衣服。” 裘莉上楼走进一个小房间,葛蕾正跪在地板上,嘴里含着几支别针,“摄影室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裘莉问道。 “不多,不过仍然有一些谣言。玛丽娜·格雷昨天回到摄影室,她认为有些事情很可怕。” “什么事?” “她不喜欢她咖啡的味道。你知道他们上半午时有咖啡时间。她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劲。当然这是无稽之谈,不可能有什么不对劲,那些咖啡是直接从壶里倒出来的。我总是用特别的瓷器帮她盛着,不可能有什么不对劲。” “我想是紧张的缘故,”裘莉说,“结果怎样?” “没有,没什么。路德让大家冷静下来,他在这方面很有办法。他把她的咖啡接过来倒进水槽里。” “真是傻瓜。”裘莉缓缓地说。 “为什么——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假如那咖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没有人知道了。” “你真的认为那可能有问题吗?”葛蕾惊讶地问道。 “这——”裘莉耸耸肩,“宴会那天她喝的酒有问题,为什么咖啡就不会?假如你一次不成功的话,就会一试再试。” 葛蕾害怕起来了。 “裘莉,我不喜欢这样,”她说,“有人在她杯子里下毒,你知道她收到不少封威胁的信,前几天还有东西碎裂掉。” “什么东西。” “大理石雕刻品。在片场里大概是奥地利皇宫的一个房间的角落摆着一个雕刻品,它放在架子上,结果一辆重卡车经过屋角的马路,把它震掉了——刚好就掉在玛丽娜拍片所坐的椅子上,裂成碎片,幸好当时他们没有开机。路德先生一句话也没对她提起,只是换另一把椅子,他说这把椅子照相机比较容易取镜头。可是我告诉你,她一点不喜欢那把椅子。” 这两个女孩彼此对看了一眼。 “从另一方面来说那很刺激,”裘莉慢慢地说,“而且——它……” “我想我不要到片场去工作了。”葛蕾说。 “为什么呢?没有人想毒死你,或把大理石雕刻品掉在你头上!” “不,这不是哪个人要哪个人吃亏的问题,而是吃亏的可能是另一个人,象希特·贝寇克那天一样。那天我也在场帮忙,当时我离他们很近。” “就在这时候希特·贝寇克死了?” “不,那时她把酒打翻了,倒在她的衣服上。那件衣服非常可爱,是蓝色的绉纱,她为了参加这个宴会特地做的。真是可笑。” “怎样可笑?” “我想,”葛蕾说,“阿瑟·贝寇克要怎样处理希特的衣服。那件衣服可以洗干净,也许我可以用那衣服几乎不必改变,真是可爱极了。” “哦——穿一个死了的女人的衣服——” 葛蕾注视着她。 “我没想到这点,”她承认道,“我只觉得那是件可爱。蓝色的衣服、而且价钱昂贵。我想明天早上我去上班时顺路去和吉斯波先生谈一谈。” “他是个意大利仆人吗?” “是的,人英俊得很,他追我们女孩子追得要命,……总之,我要告诉他这件事,问他我该怎么办。”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谈的。”裘莉说。 “亲有的,你最好小心,你知道那些意大利裔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到处有帮会。血气方刚、热情,这就是意大利的。” 葛蕾心醉神迷地吸了一口气。 裘莉瞧着她朋友圆胖、长着雀斑的脸孔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警告不管用。 就在裘莉和她的女友闲谈时,医生赫达克来到玛波小姐的家。 “你认为那谋杀怎样?”他问玛波小姐。 “恐怕我的理解力不够。”玛波小姐摇摇头叹息说。 “胡扯,”赫达克医生说,“别告诉我你没有任何看法。” “当然我有我的看法,而且很明确。” “例如什么?”赫达克好奇地问道。 假如鸡尾酒的事件是有预谋的话——我实在想不通如何下手的——” “可能先装在点眼药器里。”赫达克提议道。 “你对这方面很内行,”玛波小姐赞赏地说。“可是在我看来,这种事没人看到就奇怪了。” “凶手必须趁机行事。”赫达克说。 “当然啦!这点我暂时不去争论。据我调查,现场至少有十八个人到二十个人。在我看来这二十个人当中一定有某个人是目击者。” 赫达克点点头,“大家都这么想,就是没人说出来。” “哦,有三种可能。我想至少有一个人会看到,二十个一定有一个,这种推论是合理的。” “我想你犯了把假定当结论的错误,”赫达克说。“让我们来谈谈你说的那三种可能吧。” “我恐怕只能大略地讲一下,”玛波小姐说,“可能这一是,看到的人不了解。当然,这表示那个人是傻瓜,只用眼睛不用脑筋,假如你问他,‘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放什么东西在玛丽娜·格雷的杯子里?’一定回答,‘喔,没有,’不过假如你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把手放在玛丽娜·格雷的杯子上面?’一定‘喔,有了,看到了!’” 赫达克不禁笑出来。“我承认,第二个可能性呢?” 玛波小姐说,“现在的人总是在他们的饮料或吃的里面加一些东西,可能有人拿起桌上的杯子声称那是他(她)的,然后公开的放东西进去。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不会再去想它。” “那他(或她)就不敢肯定能否成功了。”赫达克说。 “当然不敢肯定,”玛波小姐同意道,“那是一种赌注,一种冒险,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是由于白痴,”医生说,“第二种可能是赌注,第三种是什么呢?” “第三种是有人看到了,但却三缄其口。” 赫达克皱皱眉头。“什么原因呢?”他问道,“你意思是为了勒索吗?假如是这样——” “假如是这样,”马波小姐说,“那可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确实,”他惊惧地看着那平静的老妇人,“你是不是认为第三种最有可能?” “不,”玛波小姐说,“我没有这么讲,我理由还不够充足,除非,”她谨慎地补充道,“还有人被谋杀。” “你认为还有人会被杀掉?” “我希望没有,”玛波小姐说,“我祈祷不会,不过这种事常常发生,赫达克医生。这是多么可怕、悲惨的事情。” 在玛波推测三种下毒可能时,伊拉在打电话。 伊拉放下电话听筒笑一笑,走出公共电话亭,她感到心满意足。“全能的总督察,我比他行多了。” 她对电话那端那个人的反应不禁感到窃窃自喜。那微弱的威胁声自那端传过来。“我看过你……” 她嘴角泛起冷酷、狡诈的微笑,直到最近几天她才有一种权威的感觉。她几乎觉察不出来自己沉醉在里面有多深…… 她经过东房时邦翠太太象往常一样在花园里忙着,她向她招招手。 “讨厌的老大婆。”伊拉心里想,她可以感觉邦翠太太在她背后瞧着她。 一句话不知不觉地闯进她的脑海里。 那商贩以前常常来到井边…… 胡说!没有人会怀疑那微弱的威肋声就是她…… 她打了个喷嚏。 她走进办公室时,杰逊·路德正站在窗户旁。 他转了个身:“我想不通你去那里。” “我去和园丁讲几句话。那里——”这时她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于是没有再说下去。 她厉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双眼似乎比以前更加深陷,那小丑般的愉快全消失了,这是个双肩满负压力的男人,以前她看过他疲惫的样子,但从来没看过现在这个样子。 她又问了一次,“那是什么东西?” 他取出一张纸递给她。“咖啡成分分析表,就是玛丽娜抱怨,不想喝的那些咖啡。” “你送去分析?”她惊讶道,“可是你不是把它倒在水糟里了吗?我还看见你倒进去呢!” 他咧着大嘴微笑道,“伊拉,我手脚反应快。”他说,“这你就不懂了。大部分把它倒掉,只留一点点送去分析。”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砷。” “是的,砷。” 伊拉摇摇头,“谁干这种可恶的事?喔,我想这很容易,所有窗户都打开,任何人都能够溜进来。” “你意思是我们应该把房子锁起来?可是天气这样热。那个人一定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是的,我不能再让她害怕了。那些恐吓信可以不理会。可是砷,伊拉,砷就不一样了……” “这等于是谋杀了!” “可以这么说。但是他们可能不了解这是谋杀……那些仆人……” “我想仆人没问题。” “那个吉斯波,一旦提到钱的问题,我实在不敢太相信吉斯波……他和我们相处已有一段时间,可是——” “杰逊,你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吗?” 他一屁股跌在椅子上,倾身向前,两只长手垂直大腿间。“怎么办?”他轻声地说,“我的天,该怎么办呢?” 伊拉默不出声,只坐在一旁瞧着他。 “她在这里很快乐。”杰逊说,他仿佛对自己讲话,而不是对伊拉。他低头瞧着脚下的地毯,一旦抬头的话,他一定会为她脸上的表情感到惊异。 “她现在很快乐,”他又说了一次,“她希望快乐,现在她真的快乐了。” “以后她还觉得快乐吗?”伊拉的口气含着讽刺,“你从来不认为这样子是不是?” 杰逊·路德微笑道,“不,我想也许一、两年内会有平静和满足,这可能会使她改头换面,对自己有信心,可现在这种事就发生在她身上。” 伊拉不安地移动了一下。“很多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 伊拉不安地移动了一下。“很多事情都发生在我们身上,”她直率地说,“这就是人生,你必须随,只是有些人能够,有些人不能,她就是不异能够承受的那种人。” 她打了个喷嚏。 “你的过敏症又发作了?” “是的。吉斯波去伦敦了。” 杰逊微微感到惊讶。 “去伦敦?做什么?” “家族的一些麻烦。他有个亲戚住在苏哈,病得很严重。他去向玛丽娜请假、她说可以,因此我就放他一天假。今晚他会回来,你不介意吧?” “不,”杰逊说,“我不介意……” 他站起来,来回的走着,“假如我……现在……可以立刻带她走。” “可是想一想——” 他提高嗓门。“除了玛丽娜外我什么也不想,你了解吗?她处在危险中,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 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站起来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卧室,心中阵阵响起:玛丽娜……玛丽娜……玛丽娜……永远的玛丽娜…… 她心中不禁一阵怒火。她压抑了它。走进盥洗室,拿起喷鼻器。 她将喷鼻器塞人鼻孔中,然后挤压着……她意识到那不曾闻过的苦杏仁香味……可是已来不及…… 第十二章 夜半枪声 法兰克·可尼恩放下听筒。 “布列斯特小姐离开伦敦了。”他说。 “现在吗?”德默特问道。 “你认为她——” “我不知道,我不应如此想,不过我不晓得。阿达韦克·费因呢?” “出去了,我留话叫他打电话给你。摄影师玛格丽特·宾士在乡下一个地方拍照片。她那个娘娘腔的伙伴不知道她去哪里,也许他知道不肯讲,还有那个仆人溜去伦敦了。” “我怀疑,”德默特想一想说,“为什么他今天急着去伦敦?是不是找借口?我对所谓‘病重的亲戚’这种说法表示怀疑。” “他离开之前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氰化物放在喷鼻器里。” “任何人都可以。” “不过我想他是被教唆的,不可能是外面的人。” “喔,当然可能。你可以判断时机,把车子停在人行道上,等到每个人都在饭厅里,才偷偷的爬进窗户溜上楼,那些树丛就在屋旁。” “多冒险啊。” “你知道凶手向来不把冒险放在心上,显然是这样。” “我们有人在附近监视。” “我知道。不过一个人人手不够。那些匿名信我倒不那么担忧。玛丽娜·格雷被保护得很好。我从未想到还有人会遭遇到危险。我……” 这时电话响了,可尼思过去接。 “罗契斯特旅馆。阿达韦克·费因先生接了电话。” 他把呼筒递给克列达。 “费因先生吗?我是克列达。” “喔,是的,我听说你打过电话给我。我今天整天都不在。” “费因先生,我很的告诉你一件事,杰林斯基小姐今天早上死于氰化物中毒。” “真的吗?真令我大吃一惊,是意外吗?还是另有原因?” “不是意外。她平常使用的喷鼻器里竟然有氰酸。” “我知道了,是,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我能否问一下,为什么你特地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不幸的事?” “费因先生,你不是认识杰林斯基小姐吗?” “当然认识。我认识她已有好几年了,可不是亲密的朋友。” “我们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 “怎样帮助你们?” “也许你对她的死亡能够提供一点线索。” “我建议你们去问问杰孙·路德。” “这样说你没有什么可提供的资料了?” 德默特原以为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是令他很惊讶,电话那端传来阿达韦克·费因沉重的呼吸声。 “总督察,你还在听吗?” “是的,费因先生。” “我决定告诉你一些事情,事情是这样子的,一两天前我接到一通电话,声音很细,里面说——我引用那段话——我看见你……我看见你把药片放进杯子里……你以为没有目击者是不是?现在到此为止——不久我会告诉你下一步你该怎么办。” 德默特至感惊讶。 “你很惊讶吧?不过我要明白告诉你,这些指控完全没有根据,我没有把药片放在什么人的杯子里,我要他们拿出证据来,这未免太荒唐了。不过看来是杰林斯基小姐从事勒索。” “你认得出是她的声音吗?” “声音太低了认不出来,不过那是伊拉·杰林斯基的没错。” “你怎么知道?” “电话挂断之前她打了个很大的喷嚏,我知道杰林斯基小姐鼻子得了敏感症。” “你认为怎样?” “我想杰林斯基小姐找错人了,在我看来以后她会勒索成功。勒索是一种危险的游戏” 德默特伸伸腰。 “费困先生,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资料。形式上我必须调查你今天的行踪。” “当然啦!我的司机可以提供你正确的消息。” 德默特挂断电话,把刚才电话中的谈话重新描述了一次。可尼思不禁吹了一声口哨“就是这个让他很不安,或是一种故弄玄虚。假如伊拉·杰林斯基没有机会留下任何可疑记录的话,那这种毅然决然处理问题的做法就是故弄玄虚。” “他怎么办?” “我们发现一些捏造的借口,”德默特说,“他付得出很多钱给某个人。” 关于付钱的事,将进一步调查。然而,这个调查还没开始,那个在伦敦的仆人吉斯波出了事。 吉斯波回到高士丁庄时已过午夜,最后一班前往玛丽·梅德村的火车已开走,他只好搭计程车回家。 他付了车费后穿过树丛抄近路加,用钥匙打开后门,房间一片漆黑和寂静。他把门拴起来,上楼准备回自己卧室,发现有个风口,也许什么地方面户打开了。他决定不去理它,上楼把钥匙插入房间。当他扭开钥匙,推开门时,觉得门后有一股挡住的压力,并有声音说,“举起双手!住口!” 吉斯波立刻举起手,他别无选择,事实上也没选择余地了。 扳机扣下了——一声——两声。 吉斯波倒了下去…… “有人被杀了?”玛波小姐惊讶道。 想一想又说,“我早就料到了。” “喔。真的!”肯妮特小姐大声说道,“那个意大利仆人。昨晚他被枪杀了。” “我知道,”玛波小姐说,“是的,我早该料到,他还没有看到那件重要的事情之前就很清楚了——” 肯妮特小姐提高嗓门说,“为什么他会被杀呢?” “我想,他企图向某人勒索。” “他们说他昨天去伦敦。” “这其中大有问题,而且这点对案情的了解很有帮助。”玛波小姐说。 裘莉走到玛波小姐面前,怀着好奇看她。 “我们时间不多了,”玛波小姐说道,“你好象跟我说过,葛雷小姐与他挺熟。” 她暗暗爱恋他。也难怪,他那么英俊潇洒,而且意大利人总是很行——不过我告诉她对他可要小心。对,我去问问,她是否在他走之前去看过他?” “为什么她想去看他?” “她觉得有件事情很滑稽。”裘莉回答说。 玛波小姐不解地看着她。 “她是那天宴会帮忙的女孩子之一,”裘莉解释道。“她看到某件事觉得很滑稽。” “为什么不去报警?” “哦,她认为那不重要,你知道,”袭莉解释道,“她认为还是先去问问吉斯波先生比较好。” “那天她看到了什么?” 裘莉皱皱眉头。“她谈到贝寇克太太和鸡尾酒的事,她说她当时离她很近,她认为她是故意做的。” “她自己故意做些什么?” “把酒倒在自己衣服上。” 玛波小姐感到很困惑。“我看不出这么做有什么意思。” “她可以得到一件新衣服,”裘莉说,“这是问题所在,葛蕾在想她是否能买到那件衣服,然后回来洗一洗。” “你认为你的朋友葛蕾可能隐藏某些事实?” “哦,我只是怀疑,因为我不知道她看到的这些——贝寇克太太故意把酒倒在自己衣服上——是否有必要去问吉斯波先生?” “不,我看不出来,”玛波小姐说道。 这时门开了,肯妮特小姐用高脚杯盛着可口、淡黄色泡沫的饮料走进来。 玛波小姐背往后靠,闭上眼睛。“我想休息一下,”她说,“把杯子放这里——谢谢你。四十分钟内请不要进来打扰我。” 第十三章 查与不查之间 一英俊潇洒的美国年轻人迷惑地看看四周,这住宅区的分布令他觉得困惑。 他礼貌地对一个白发的老太太说话:“对不起,老太太,你能不能告诉我布列汉·可洛思街在什么地方?” 那老太太打量他一会儿:“你想找几号?” “十六号。”他看着一张小纸片。“葛蕾·狄克森。” “没错。”那老太太说。“不过,我想她现在在希林佛摄影场的福利社工作,假如你想找她的话,就到那里去找。” “她今天早上没上班,”那年轻人解释道,“我想找她去高土丁庄,今天那里人手不足。” “当然啦,”那老妇人说,“昨天晚上那仆人被杀了。” 那年轻人微微感到吃惊。 老太太又说,“路德先生的秘书昨天晚上也因病发作去世。”说着摇摇头,“可怕,真可怕。我们该怎么办?” 这天晚一点另一个访客也找上了布列汉·可洛恩街十六号,这个人是警官威廉(汤姆)·泰德尔。 他急急地敲着那扇鲜黄色的门,“葛蕾·狄克森小姐住这里吗?” “她走了,好象去度假了。”一个小女孩出来答道。 “喔,她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好象很突然的样子,她说她应该利用机会做一次免费旅行。” “有人支持她这次的旅行吗?” “一定有,”那女孩说,“她这时候手头很紧。上个星期她去采购廉价品。” “你不知道谁支助她这次的旅行或帮她出旅费?” 那金发女孩立刻生气起来。“你有没有弄错?我们的葛蕾不是这种女人。她和她的男友可能到同一地方度假,不过他们可是正正经经的、费用都是她自己出。” 泰德尔温和地说他不懂,摇摇头走了。他携着不同的资料回到总部,从摄影场那里,他听说葛蕾·狄克森当天打电话回来,说她一星期内不会上班,他还获知玛丽娜·格雷常常发生歇斯底里症,说她的咖啡被下毒,有苦味,她的丈夫把它倒到水槽里,叫她不必操心。可是路德先生没有全部倒掉,他留一部分拿去分析,结果发现有毒。” 当问及此事,汤姆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了德默特,德默特决定找路德谈谈。杰逊·路德又紧张又气愤,他说,“我绝对有权利这样做。” “路德先生,假如你对咖啡有所怀疑的话,你交给我们可能会好些。” “我一时没有怀疑它。” “即使你太太说那味道很奇怪你也没有怀疑?” “喔,这个!”路德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的微笑。“自从宴会那天以后她吃什么东西都觉得味道很奇怪。这个和那些威胁信——” “威胁信不少?” “不只两封。一封从窗户丢进来的,一封放在信箱里。假如你想看看的话,就在这里。” 德默特看了一下,两封信都是用印刷体写的。其中一封写着: 时候不远了,请准备善后。 另一封信还画着一个骷髅和两根骨头,下面写着:玛丽娜,这是你的下场。 他扬起眉头,“很幼稚。” “你把它的危险性降低了?” “一点也没有,凶手的心智通常都很幼稚。路德先生,你一点都不知道是谁写的那些信吗?” “一点都不知道,”杰逊说,“我一直是这很可能是玩笑开得过火了。在我看来或许——”不知说什么才好。 “怎么样?路德先生?” “那可能是本地某个人,或许他对下毒有一种快感,或许他对演员有反感。有些乡下地区认为表演事业是可怕的武器。” “你意思是格雷小姐没有真正受到威胁?可是咖啡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 “我不知道你从那里听来这些?”路德有些恼怒。 德默特摇摇头:“每件事都会有人谈论,你即使得到咖啡成分的分析表,你还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是不是?” “不,”杰逊说,“不,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关心,象伊拉的死就是一件事,现在是吉斯波。督察,我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太太离开?她快疯掉了。” “这我可以了解,可是还有调查要做。” “我受不了这些了,我想……,我应该带她离开。我应该这样。” 路德说完这句话,打发走德默特,满脸不快地来到卧室。 玛丽娜躺在卧室的长椅上,双眼紧闭,她由于紧张、疲惫而显得意兴阑珊。 她的丈夫站在一旁看了她一会,她的双眼睁开来了。 “是不是那个叫督察?他有什么事?是伊拉的事吧?” “伊拉和吉斯波的事。” 玛丽娜皱皱眉头。 “吉斯波?他们已经找出谁杀他的吗?” “还没。” “那象一场恶梦……他说我们可以离开吗?” “他说还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一定要离开。你没让他了解我不能一天过一天等别人来杀我。那简直是疯狂。” “他们会采取任何预防措施。” “他们以前也这么说。可是能防止伊拉袱杀吗?或是吉斯波?……那天在片场里我的咖啡里加了什么东西?” “知道的话你会快乐一些吗?” 她注视着他,楞住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冉这样下去啊!这里一定有个仇敌,不是片场里的人就是家里的人,他一定恨死我了——可是为什么呢?是谁呢?是谁?我想——我几乎可以猜出来——那是伊拉。可是现在——” “你认为是伊拉?”杰逊有点惊讶,“为什么?” “因为她恨我——喔,没错,她疯狂地爱上你,我不相信你会不知情。可是不可能是伊拉,因为伊拉已经死了。喔,吉克,吉克,帮帮忙,带我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安全……的地方。” 她站起身来,来回走动着,路德忙走过去拥着她:“玛丽娜,没事的,我会照顾你。”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讨厌的地方,我恨这幢房子。” “我们不能立刻离开这里。因为命案引起复杂……而且还有其他事情要考虑,假如有人这么恨你的话,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你意思是——你意思——我永远躲不掉?喔,我是个懦夫,”她喃喃地说,“懦夫……假如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拿药丸给我——黄色的,不是棕色的。我需要药物沉静下来。” “玛丽娜,为了安全起见,不要吃太多。” 她微笑着,一种甜蜜带着苦涩的微笑:“吉克,你会照顾我吗?发誓你会照顾我……” “永远,”杰逊·路德说,“直到死而后己。” 她睁大眼睛:“说这些话时,你看起来很——很奇怪。” 第十四章 人性到处都一样 隔一天,疲惫、抑郁的督察拜访了玛波小姐。 “我不喜欢认输,”督察说,“一天之内有两起谋杀案。喔,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还差劲。珍婶婶,给我一杯茶,并告诉我玛丽·梅德村早期的记忆。” “我提议喝一些威士忌酒和苏打。”她说。 “珍婶婶,你真的这么说的话,我也不便拒绝。” 她走到厨柜旁,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杯子、一瓶苏打和一个瓶子。 她给他倒了酒,说,“快点,把全部告诉我吧,你能告诉我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我想你可能知道的跟我一样多,而且很可能还隐藏一些。” “一点也不,”玛波小姐精神抖擞地说,“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亲爱的德默特,我认为那是熟人做的案子,通常是太太或是丈夫。” “你指的是杰逊·路德?”他摇摇头,“不,这个人很热爱玛丽娜·格雷。” “我大略地讲,”玛波小姐骄傲地说,“首先我们必须认清贝寇克太太已经被谋杀了,到底谁可能做这种事,答案自然是她的丈夫,因此我们必须过滤这种可能性。接着我们再看真正下手的目标是玛丽娜·格雷,然后再看看谁和她最亲密,自然是她的丈夫。毫无疑问,丈夫通常想除掉太太,虽然有时他们只是想想而已。我亲爱的孩子,我同意你的看法,杰逊·路德全心全意地爱着玛丽娜·格雷,因此大家看不出他有除掉她的动机,这是最聪明的做法,虽然我不敢置信。假如他想再和另一个人结婚,这是最简单不过了。离婚对电影明星来说是家常便饭,何况除掉她不会有任何利益的纠纷。他不是穷小子,他有他的事业,而且很大。因此我们不能以是来判断,不过要这样很困难,非常困难。” “是的,”德默特说,“对你尤其困难,因为你对电影界还很陌生。你不了解本地发生的恩怨、丑闻和其他事情。” “我比你想象的了解还多,”玛波小姐说。“我曾仔细的阅读很多电影杂志。” 克列达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我发现那些文章很有趣,”玛波小姐说,“都是一些闲聊和丑闻,老是谈些谁爱上谁,跟玛丽·梅德村没有两样,我意思是人性到哪里都一样。我们再谈谈谁想谋杀玛丽娜·格雷,而且一再递恐吓信这个问题。或许这个人有点——”她轻轻地拍着额头。 “是的,”德默特说,“这似乎是一种迹象,只是没有显露出来。” “那意大利仆人,”玛波小姐继续说道,“被杀掉了。据我所知,他前往伦敦那天死掉的。有人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吗。你能否告诉我?”她坦诚地说道。 “他十一点半抵达伦敦,”德默特说,“到伦敦做什么没有人知道,直到一、二十分钟后到银行领了五千镑才有人知道。他说要去伦敦探访一位亲戚的病,却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的亲戚中没有人看到他。” 玛波小姐同意地点点头:“五千镑,”他说,“是的,五千镑是个令人感兴趣的数字,不是吗?我想那是第一笔款,是不是?” “看来是如此。”克列达说。 “可能是他威胁的人所能提供的款项,他可能假装满意或接受下来,而受害人则答应不久的将来会给更多的钱。这似乎可看出玛丽娜·格雷的凶手可能出身低微,而且和玛丽有私人恩怨,也可能是片场的助手、跟班人或是仆人、园丁。除非,”玛波小姐,“这个人是活跃的经纪人,他的公司不在附近,因此必须去一趟伦敦。” “说的也是。在伦敦的有阿达韦克·费因,罗拉·布列斯特和玛格丽特·宾士。这三个人那天参加宴会,他们可能事先安排好十一点十五分到十一点半间和吉斯波在伦敦某个地方见面。阿达韦克·费困在这段时间内不在办公室,罗拉·布列斯特离开旅馆出去逛街,玛格丽特·宾土也不在片场。可是——” “怎么样?”玛波小姐问道,“你要告诉我什么?” “你问我,”德默特说,“关于那些小孩,就是玛丽娜·格雷在知道自己有小孩之前领养的孩子。” “是的,我曾问过。” 克列达将他听到的告诉她。 “玛格丽特·宾土,”玛波小姐轻轻地说。“我觉得那跟小孩子有关系……” “我真不敢相信经过这么多年——”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人敢相信,我亲爱的德默特,你真的很清楚那些小孩吗?想想你自己的童年,是否发生过意外或悲伤的事情或令人难以忘怀的事。所有的恐惧、兴奋、害怕都与这次的意外事件有关。” “真奇怪你会说这些。”克列达想一想说。 他们正说到这里,门开了,肯妮特小姐端着茶走进来。 “哎呀!”她叫道,“我们有客人是不是?太好了,你好吗?督察。我再去端一杯茶。” “别麻烦了,”德默特在她背后说,“我喝过了。” 肯妮特小姐走到门边时转过头来,“先生,我想你能不能来一下?” 德默特跟着她到厅里,她进入饭厅后把门关起来,“你要小心点。” “小心?那一方面,肯妮特小姐?” “我们的老太太在那里。你知道,她对什么事都感兴趣,不过她对凶杀案和这类罪恶的事情感到兴奋并不是好事。” 德默特瞧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我想,”他轻声地说,“你同我谈到有关凶杀案的事不至于吓倒或刺激玛波小姐。” 他回到客厅,肯妮特小姐跟在他后面,嘴里咯咯地响,有些不庄重,当她把茶盘端走,关起门时,玛波小姐才吐了一口气。 “我们安静了,”她说,“我希望我将来不会把这个女人杀掉,德默特,听我说,有些事情我很想知道。” “是的,什么事情?” “我想清楚的了解宴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邦翠太太抵达后,那位牧师不久也来了,接着是贝寇克夫妇,这时在楼梯口的是市长夫妇、阿达韦克·费因、罗拉·布列斯特和一位新闻记者以及那位照像的女孩玛格丽特·宾士。你说玛格丽特·宾士拿着照相机对准楼梯,把欢迎的场面照下来。你有没有看到那些照片呢?” “我正好带一张来给你看。”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没有裱装的照片。玛波小姐看得愣住了。杰逊·路德在玛丽娜·格雷斜后方,阿瑟·贝寇克一只手摸着脸庞,看来有些窘,他站在他太太后面,瞧着她和玛丽娜·格雷握手、聊天,玛丽娜眼睛并不注视贝寇克太太,而是瞧着她的后方,那眼光似乎正对着照相机,也可能稍偏向左边。 “真有趣,”玛波小声道:“我曾描述过她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僵硬的表情,这种形容很恰当,也象是未日来临的。你不认为这样吗?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恐惧,而是被吓倒了。德默特,我的好孩子,我希望你告诉我那时希特·贝寇克对玛丽娜·格雷说些什么,假如你知道的话。我知道的只是一个大概,我想你已从各方面听到不少消息。” 德默特点点头。 “没错,让我想一想。首先是你的朋友邦翠太太,接着是杰逊·路德,后来是阿瑟·贝寇克。象你说的,他们的说法互有一些出入,不过大体相去不远。” “我知道。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差别,我想这对我们可能会有帮助。” “我看不出有什么帮助,”德默特说,“也许你看得出来。你的朋友邦翠太太可能说得最具体。等一下,我记得我带了一些谈话的摘要。”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本记事薄,重新看了一下。 “真正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他说,“不过大意我晓得。显然贝寇克太太很高兴、很诙谐,她说过这类的话,‘我简直无法对你说这有多棒。我忘不了几年前在百慕达时——我得了麻疹还起床去看你,那时你给我一张照片,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 “我知道,”玛波小姐说。“她提到地点可是没说日期是不是?” “是的。” “路德说些什么?” “杰逊·路德吗?他说贝寇克太太对他太太说她虽然感冒了,但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去看玛丽娜,还得到她的相片。他说得比你朋友还扼要,不过要点都一样。” “他有没有提到时间和地点?” “没有,我想他没提到,大概只说那是十或十二年前的事。” “我明白了,贝寇克先生怎么说呢?” “他说希特急于想见玛丽娜·格雷,她还告诉他,当她还是小女孩时有次生病,她想尽办法起床去看格雷小姐,并向她要到一张照片,他没有特别提到什么,他给我的印象是对这次意外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我明白!”玛波小姐说,“是的,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克列达问道。 “还没有我想象中的了解,”玛波小姐坦白地说道,“不过我有一种感觉,假如我知道为什么她要弄脏她的新衣服——” “谁?贝寇克太太吗?” “是的在我看来这种奇怪、复杂的事,除非——当然——亲爱的,我想我一定傻透了!” 肯妮特小姐打开门,走进去开灯。 “我想最好有一点灯光比较好。”她愉快地说。 “是的,”玛波小姐说,“肯妮特小姐你说得很对。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一点灯光。我想最后我们会得到它。” 这场促膝谈心结束了。德默特站起身来。 “还有一件事,”他说,“你告诉我说回忆起这件事令你心中激动难平。” “大家都拿这件事来挪揄我,”玛波小姐说,“不过有一阵子我想到的是陆斯顿家的女佣。” “陆斯顿家的女佣?”克列达感到迷惑不解。 “她以前是接电话的,”玛波小姐说,“不过做得不太好,传话传得不明不白,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你谈到的那些女佣,”肯妮特小姐低声笑一笑,“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已经好几年没听到她们的消息了。” “那是好几年前了,”玛波小姐说,“可是人性无论什么时候都差不多。犯错的理由也差不多。喔,老天,”她补充道,“真感谢那女孩现在在博纳蒙斯。” “那女孩?哪个女孩呢?”德默特问道。 “那个做衣服,当天去找吉斯波的女孩。她的名字好象是葛蕾。” “是不是葛蕾·狄克森?” “是的,就是这个名字。” “你说她现在在博纳蒙斯?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当然知道,”玛波小姐说,“因为是我出钱让她去的。” “什么?”德戳特瞧着她,“你?为什么呢?” “我去看她,”玛波小姐说,“我给了她上些钱叫她去度假,而且不要写信回家。”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 “因为我不想看到她被杀。”玛波小姐温和地向他眨眨眼说。 第十五章 妇人之举 两天后的一个早上,玛波小姐正襟危坐,她注视着盘子,一点胃口也没有。拿起电话听筒,精神抖擞地拨着号码,“达莉吗,我是珍。我想问你一些事情,现在仔细听着。你告诉克列达督察说希特·贝寇克对玛丽娜·格雷说了一大堆她如何得了水痘,还起床去见玛丽娜,向她要了一张照片,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多少是真的。” “是水痘吗?” “哦,可能是这类东西。欧克太太当时在跟我谈伏特卡酒,因此我没有仔细听。” “你敢肯定”玛波小姐吸了一口气说,“她说的不是百日咳?” “百面咳?”邦翠太太很惊讶地问道,“当然不是。得了百日咳她还化妆、做头发?大可不必。” “我知道了——这是你顺道问别人的吗?她有没有提到化妆的事?” “哦,她特别强调——她不是那种喜欢化妆的人。不过我想你没错。她得的不是水痘!……也许是风疹块。” “你这么说,”玛波小姐冷冷地说,“是因为你自己以前得过凤疹块,而不能去参加婚礼。达莉,你无可救药,真是无可救药。” 她砰的一声放下听筒,把邦翠太太惊讶的抗议声切断了。 玛波小姐象一只生气的小猫般发出愠怒声。最后她的心思又回到自己家事上面。这时门上响起一阵敲门声。玛波小姐大声说道,“请进。”裘莉走这来。 “来端盘子。”她说,“今天早上我来晚了,听到有关那个可怜的阿瑟·贝寇克的事。” “阿瑟·贝寇克?他怎么了?” “你没听说吗?他现在在警察局里。”裘莉说,“他们问他你能不能过来帮忙调查案子,那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了?”玛波小姐问道。 “今天早上,”裘莉回答道。“我想,”她又说,“这暴露了他曾和玛丽娜·格雷结过婚的事情。” “什么?”玛波小姐站起来,“阿瑟·贝寇克曾和玛丽娜·格雷结过婚?” “据说是这样,”裘莉说道,“不过没有人知道这回事,他们只结婚一两年,后来她赢得金像奖,他就配不上她了,他们轻易地离婚,他也乖乖地离开,后来改名换姓再回到英国,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是不是?” “喔。不,”玛波小姐说。“不,想都没想到,我能够想到的只是——裘莉,把盆子端走,我打算下床。” 玛波小姐笨手笨脚地穿起衣服,厉声说道:“替我叫芙奇计程车。” “喔,知道了。你想搭车子?” “叫他来就是了,会不会?”玛波小姐说,“请他立刻过来。” 裘莉不解地看看她,然后遵照她的话去做。 “亲爱的,我们觉得没什么问题是不是?”她焦虑地说。 “我们都觉得不错,”玛波小姐说,“尤其是我。拖拖拉拉我不习惯,我要的是实际采取行动。” “贝克太太说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情让我难过,”玛波小姐说,“我只是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气恼。可是说真的,直到今天我从赫达克医生那里得到灵感才明白过来——现在我怀疑我是不是记对了。我那本医药学书本放在那里?”笔直地朝楼梯走下去,终于在起居室的书柜上找到她要的书。翻开目录,她咕哝道,“二百一十页”。读了一会儿,她满意地点点头。 “太好了,”她说,“实在有趣。我相信没有人会想到它,我自己也没想到,直到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为止。” 接着她摇摇头,一条皱纹出现在眉间,假如有人…… 她又把听到有关当天的情景再回想一次…… 她越想眼睛瞪得越大。有人得到好处吗?会是他吗?她感到怀疑。大家都没想到牧师,他是最难逆料的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走到电话边拨了电话。 “早安,牧师,我是玛波小姐。” “喔,是的,玛波小姐——我能帮什么忙?” “我在想你能否帮我一点小忙,是有关贝寇克太太死掉那天宴会的情形。我想贝寇克夫妇到达时你站得离格雷小姐很近。” “是的——是的——我正站在他们前面,那真是悲惨的一夭。” “确实,我想贝寇克太太在告诉格雷小姐她们以前在百慕达见面的情形。特别是她在卧病中还起床去见她。” “是,是,我记得。” “你是否记得贝寇克太太提到她患的病?” “我现在想一想——让我看看——是麻疹——至少不是真的麻疹——是德国麻疹——一种不很严重的疾病,有些人患了也没什么感觉。我记得我一个侄女——” 玛波小姐不让他再谈到他的侄女,于是插嘴说,“牧师,谢谢你了。”就把电话挂断。 “亲爱的,计程车来了,”裘莉这时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说。玛波小姐戴上帽子,扣上外套的扣子,她跨出门走向等待的计程车。 计程车飞快行驶,玛波小姐抵达高士丁庄后,按了门铃,要求见杰逊·路德。 接替吉斯波的仆人是位脸色难看的老人,他看到玛波小姐就一口拒绝了。 “路德先生,”他说,“没有先约好,他不见任何人,特别是今天——” “我没有先约好,”玛波小姐说,“不过我可以等。”她补充道。 仆人哑口无言了,他退了回去。这时一位年轻人向玛波小姐走过来;他神情愉快,说话带点美国音。 “我以前看过你,”玛波小姐说,“在住宅新兴区时你问我到布列汉·可洛思街的路。” 海利·布列斯顿露出和蔼的笑,“我想你已帮了很大的忙,但是却帮个倒忙,说错了方向。” “老天,真的吗?”玛波小姐说,“那么多可洛思街,不是吗?我能见见路德先生吗?” “怎么了?现在不太好,”海利·普列斯顿说,“路德先生是个大忙人,他真的不能被打扰。我想你应该告诉我你找他有什么事。” “恐怕,”玛波小姐说,“我想见路德本人,而且,”她又说道,“我要在这里等到见到他为止。” 她更加坚定地在一张橡木椅子上坐下来。 海利·普列斯顿犹疑不决,最后走开,上楼了,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位穿苏格兰布服的高大男人。 “这是吉尔克思医生,这是玛——” “玛波小姐。” “你就是玛波小姐,”吉尔克思医生说。他以一种非常感兴趣的眼光看着她。 海利·普列斯顿很快地走开了。 “我听说过你,”吉尔克思医生说,“是从赫达克医生那里听来的。” “赫达克医生是我一位很要好的朋友。” “显然。现在你想见杰逊·路德先生?为什么呢?” “我一定要见他。”玛波小姐说。 吉尔克思医生打量着她:“你要在这里等到见到他为止?” “是的。” “你可以这样,”吉尔克思医生说,“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为什么不能见路德先生的理由。她的太太昨晚在睡梦中死掉了。” “死了!”玛波小姐大声说道,“怎么啦?” “吃太多的安眼药。我们暂时还不透露消息给新闻界,因此我要求你也守秘密。” “当然。是意外吗?” “我觉得是意外。”吉尔克思说。 “不过也可能是自杀。” “可能——不过不太象。” “也许是谁逼她的?” 吉尔克思耸耸肩。 “意外的可能性很小。而且这种事,”他坚定地说,“不太可能证明。” “我明白了,”玛波小姐说,她吸了一口气,“很抱歉,我一定要见见路德先生。” 吉尔克思瞧着她。 “你在这里等一下。”他说罢走进了路德的办公室。 吉尔克思走进门时,杰逊·路德正抬起头来。 “有位老太太在楼下等着,”医生说,“看来大约有一百岁了,她说有事情非见你不可。假如我是你,我会见她。” 杰逊·路德抬起头来,他脸色苍白而疲惫:“她发疯了吗?” “不,一点也没有。” “我看不出为什么我——喔,好吧——请她进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吉尔克思点点头,出去告诉玛波小姐。 玛波小姐进去后,杰逊·路德从桌边站起身来,对这位纤瘦的老太太感到有些惊讶。 “你找我?”他问道,“我可以帮你什么忙?” “我对你太太去世感到很难过,”玛波小姐说,“我看得出来你很悲伤,不过有一些事情需要澄清一下,否则一位无辜的男人就要受罪了。” “无辜的男人?我不了解你的意思。” “我指的是阿瑟·贝寇克,”玛波小姐说,“他现在在警察局里接受盘问。” “盘问有关我太太死掉的事情?可是这未免太荒唐了。他又没来过这,附近,也不认识她。” “我想他认识她,”玛波小姐说,“他曾和她结婚。” “阿瑟·贝寇克?可是他——他是希特·贝寇克的丈夫。或许你——”他说得又温和歉疚——“你弄错了吧?” “他两个人都结婚过,”玛波小姐说,“你太太未进入影界之前他就跟她结婚了。” 杰逊·路德摇摇头。 “我太太最先和一位叫阿佛雷·波德的结婚,他是一位不动产经营商,后来他们发现不适合,没多久就分手了。” “以后阿佛雷改名为贝寇克,”玛波小姐说,“他还是经营不动产。” “你这些话令我感到很吃惊。玛波小姐,那你要我帮什么忙?”他问道。 “我想站在当天你和你太太站着的楼梯口。” 他迅速地看了她一眼,难道这又是另一个好事者?可是玛波小姐却一脸沉着和严肃。 “假如你想这样就跟我来。”他说。 他领她到楼梯口,停在楼梯口的回转处,“我太太站在这里,”杰逊指着那地方给她看,“客人上楼时她和他们握手,然后再到我身边来。” “她站在这里。”玛波小姐说。 她走到玛丽挪·格雷站着的地方,一动也不动。杰逊·路德瞧着她,显得很困惑,却感到兴趣。玛波小姐微微举起右手象似要握手,她看着楼梯口仿佛有客人从那里上来,然后瞧着前方,楼梯上半部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那是意大利复兴时期名画的复制品。画旁有两个狭窄的窗户,一个俯视着花园,另一个俯视马厩和风信器。可是玛波小姐对这些视若无睹,她只瞧着那幅画。 “你一定听过一件事,”她说,“邦翠太太告诉我你太太瞧着那幅画,脸上出现僵硬的表情。”她注视着圣母披着红、蓝相间的袍子,微笑地瞧着怀中的圣婴。“微笑的圣母像,”她说,“是一幅宗教画,不过也是幅快乐的母亲和婴儿的画像。是不是这样,路德先生?” “没错,是这样子的。” “现在我很清楚了,”玛波小姐说,“非常清楚。整个事情很简单,不是吗?”她看着杰逊·路德。 “简单?” “我想你知道得很清楚。”玛波小姐说。 楼下响起一阵铃声。 “我不觉得。”杰逊·路德说,“自己很清楚。”他瞧着楼梯口,那里传来一阵声音。 “那声音我很熟悉,”玛波小姐说,“德里特督察,不是吗?” “是的,好象是他。” “他也想见你。他来了你不介意吧?” “一点也不。” “现在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了,不是吗?我们了解真相正是时候。” “我想你认为事情很简单明了。”杰逊·路德说。 “很简单。”玛波小姐说,“由于太简单了因此看不出来。” 第十六章 德国麻疹 这时,那老态龙钟的仆人上楼来。 “先生,督察来拜访。”他说。 “请他上来。”杰逊·路德说。 仆人消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督察走上楼来。 “你!”他对玛波小姐说道,“你怎么来的?” “我搭英奇车来的。”玛波小姐用她惯有的冷静说。 杰逊·路德在她斜后方不解的拍拍额头。德默特则摇摇头。 “我刚对路德先生说过,”玛波小姐说,“——那仆人走了吗?——” 德默特瞟了一眼楼梯口。 “喔,是的,”他说,“他不在那里了。泰德尔警官会找出事情的真相。” “那更好。”玛波小姐说,“我们本来可以到房间里谈,不过我喜欢这样。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事情发生的地方,这有助于我们了解事情真相。” “你是指那天在这里举行的宴会。那天希特·贝寇克被下毒。” “是的,”玛波小姐说,“而且我认为假如有人看准了的话,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你知道,事情起源于希特·贝寇克的个性,象这类的事情有一天一定发生在希特身上。” “我不了解你的意思,”杰逊·路德说,“一点也不了解。”。 “当然不了解,这需要一些解释。你知道我的朋友邦翠曾来这里,她引用一首诗来描述当时的情景,那是我年轻时最喜欢的一首但尼生的诗‘夏尔特女郎’。”她提高声音念道:“‘破镜边缘:诅咒已降临我身上,’夏尔特女郎哭道。” “这是邦翠太太看到的情景,或是她自以为看到的情景,她看到你太太对希特·贝寇克讲话,也听到希特·贝寇克回答你太太,她还在你太太脸上看到那死神降临的表情。” “这我们不是谈过很多次了吗?”杰逊·路德说道。 “是的,不过我们还要再讨论一次,”玻波小姐说,“你太太脸上出现的那表情。还有她根本不看希特·贝寇克,而是看着那幅画,一幅快乐、微笑的母亲怀着婴儿的画像。问题在于虽然玛丽娜·格雷脸上出现了那死神降临的表情,但死神却不是降临她身上,而是在希特身上。当她开始谈论而且吹嘘以前的事时就注定她会死亡。” “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德默特问道。 玛波小姐转身向他:“当然可以。有些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告诉你希特·贝寇克实际说些什么。” “可是有人告诉我。”德默特反驳道,“他们告诉我好几次,而且有不少人。” “没错,”玛波小姐说,“不过你不知道是因为希特·贝寇克没有亲自告诉你。” “我抵达时她就死了,不可能告诉我。”德默特说。 “当然啦,”玛波小姐说,“你知道的只不过是她病了,还起床去参加庆祝会,见玛丽娜·格雷,并向她要了一张照片。” “我知道,这些我都听过。” “可是你没听说一外科学上的名词,因为没有人认为这是重要的,”玛波小姐说,“希特·贝冠克生病在床是因为得了德国麻疹。” “德国麻疹?这跟这件命案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那不是出什么大病,”玛波小姐说,“这种病很少让人觉得难过。出了一些疹,擦一擦粉就盖过去了,你照样可以出去找人,因此可以说德国麻疹对人体并不特别可怕。例如邦翠太太只说希特卧病在床,出的是水痘和荨麻疹。路德先生说是感冒,他当然是故意掩盖。不过我想希特·贝寇克告诉玛丽娜·格雷她得德国麻疹还爬起来去见她。这就是问题的整个答案,因为德国麻疹很容易感染。而且你必须记住一件事,那就是一个妇女假如在……”玛波小姐以一种维多利亚的拘谨说出下一个字,“怀孕前四个月得德国麻疹的话,那就很严重了,可能引起胎儿智力不健全或瞎眼。” 说完她转身向着杰逊·路德。 “我想我说得没错,路德先生。你太太生了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这使她震惊不已。她一直盼有个小孩,可是最后孩子生了,悲剧也发生了,这使她永难忘怀,这场悲剧时时刺痛着她。直到有天下午一个陌生的女人上楼来,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这件事,她才恍然大悟。这女人认为自己勇气可佳,卧病在床还爬起来去见人人却睹的明星,她想到的只是某种行为对自己的意义,从不考虑对别人的影响。因此她的死亡是咎由自取。你可以想象那一刻对玛丽娜·格雷的意义。我想路德先生知道得很清楚。这几年来她一定对造成这种悲剧的那个女人怀恨不已,突然问她和她面对面,她恨不得立刻惩罚她,杀掉她。很不幸这卑鄙的行为真的付之实施,她利用一种特别的镇静剂,把它放入自己的杯子里,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可能以为她在喝提神或镇静的口服液。可能有一个人真的看到了,我在想到底是谁,杰林斯基小姐可能只不过是猜的而已。玛丽娜·格雷把自己的杯限子放在桌上,然后设法撞希特·贝寇克的手,结果希特手中的饮料全溅到她的新衣服上。” “这使我想起我告诉过人的那个女侍,”她继续对德默特说道,“那时我只说葛蕾·狄克森对裘莉说她很担心希特·贝寇克被弄脏的衣服。她说好笑的是她故意这样做。可是葛蕾所说的‘她’不是指希特·贝寇克,而是玛丽娜·格雷,据葛蕾说她是故意撞希特的手。我们知道她一定站得离希特很近,因为我们听说她没有递酒给希特之前,帮希特和她自己擦弄脏的衣服。”玛波小姐沉思了一下说,“这是一宗高明的谋杀案,想都不必想当场就下手。她希望希特·贝寇克死掉,而且在几分钟之内就死掉。当时她不知道这样做会有多可怕,直到后来才发觉,于是害怕起来,担心有人会看见她放药在自己杯子里,担心有人看见她故意撞希特的手,担心别人指控她想毒死希特,因此唯一的办法只有声称谋杀的动机是针对着她,受害者是她本人。她最先告诉医生这种看法,还要医生不可告诉她丈夫。更妙的是她写纸条给自己,放在特别的地方。有天在摄影棚里她放麻醉药在自己的咖啡里。她做这种事很容易被发现,一旦有朝这方向想的话。事实上有一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一看杰逊·路德。 “那只是你个人的理论。”杰逊·路德说。 “你喜欢的话可以这么说,”玛波小姐答道,“可是路德先生,你心里很清楚,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因为你听到希特提到德国麻疹。可是你还是纵容、保护她,却不知道该保护到什么程度。你不知道这不只是把一个人死亡隐藏起来的问题,而且还会造成其他人的不幸——象吉斯波的死亡,他是个勒索者。还有那个你钟爱的伊拉·杰林斯基,你疯狂地保护玛丽娜,而且止她再做下去。你所想到的只是安全地带她离开到另一个地方,整天防守着她不要再发生任何事情。 ” “我为你感到很难过,”她说,“非常难过。我知道你所受的痛苦,你照顾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是不是?” 杰逊·路德微微走开。 “她是那样的漂亮,”玛波小姐温和地说,“她所拥有的实在令人羡慕,她爱恨非常强烈,但是情绪不稳定。她无法忘怀过去,也无法客观地看未来。” 泰德尔这时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先生,我能和你谈一谈吗?”德默克转身离开,“我会再回来。”他对杰逊·路德说,然后走向楼梯口。 “记住,”玛波小姐在他背后叫道,“可怜的阿瑟·贝寇克是无辜的。他参加宴会只想看看当年他结婚的女孩子。我敢说她甚至都不认得他,是不是?”她问杰逊。路德。 杰逊·路德摇摇头。 “可能不认得,”玛波小姐说,“不管怎样,”她又说道,“他没有一点企图要杀她,他是无辜的。记住啊!”德默特·克列达下楼时她又喊道。 玛波小姐这时转身向着杰逊·路德,他站在那里神情恍惚。 “你能不能让我看看她?”玛波小姐问道。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他转身,玛波小姐跟在后头,他带她进入一间大卧室,把窗帘拉向一边。 玛丽娜·格雷躺在一张白床单上,双眼闭上,两手紧握。 玛波小姐柔和地说,“她吃下过量的药对她来说是好的,死亡是她唯一的解脱。是的——很幸运她自己吃下太多的药——或是——有人给她的?” 他们四目相对,可是他没说什么。 最后他才期期艾艾地说,“她——她那样值得人爱——她所受的苦已够多了。” 玛波小姐回过头看一看那个一动也不动的男人。 她柔和地念着但尼生那首诗的最后几句: “他说,‘她有可爱的脸庞。上帝对她独有所钟,夏尔特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