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目击者》 诱杀 <er top">1 和田正要外出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回到起居室里,拿起了话筒。 “喂喂,是和田先生吗?”这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和田对对方称自己为“先生”报以苦笑,然后点了点头,“是的。” 自从和田辞去了警察职业后,他一直忙于写书、讲演,从那时起被人称之为“先生”的机会多了起来。为此他常常感到不好意思。 这是因为和田还保持着当搜查一科警部补时养成的习惯。 “我要你救救我。” 这个女人又说了一句。和田听起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和田看了一下手表,一点钟他要去见一位明友,看来对方的电话两三分钟讲不完。 “到底是什么事?” “有人恐吓我。”她说道。 这次颤抖声更明显了。 “那你与其打给我,还不如报警呢。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可我想警方不会受理的。” “为什么?” “虽然有人恐吓我,可没有证据警方不受理吧?” “啊,那倒是。不过是什么样的恐吓?” “打来威胁我的电话,还有我走夜道时突然有车要撞我。” “你对谁讲过这些?” “对亲戚。” “后来呢?” “他们全说我是神经病。可我真的没有瞎说!” “嗯。” 和田又看了一下手表,要见朋友,必须尽快打完这个电话。但总不能就这么挂断了电话吧。 这样的电话不是第一次了。他当警察时就碰上过好几次,但大多是有精神病的人——被迫害妄想。这样的人认为身边的人都讨厌自己,或要抢夺自己的财产,而且女性居多。 也许今天这个电话也是这样的人。不过也许是真的受到了威胁呢。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想见面谈一谈行不行?” “电话里不能说?” “是的,也许有人会偷听的。” “偷听?有过这事儿?” “以前我就对亲戚讲过,可第二天就打来电话威胁我说不许对任何人讲。所以……” “恐吓你的是个男人?” “对。” “是要钱吗?” “反正见了面再说吧。我太害怕了,可又没有办法。拜托了!见了面我全说出来。” 这个女人的声音仍然十分紧张、颤抖。已经赶不上和朋友见面的时间了。和田想,明天再道歉吧。 “在哪儿见面?” “你同意了?” “是的。不过也许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因为我是从第一线退下来的人。” “反正求求你就听一听吧。因为我想得到勇气。先生有车吗?” “有的。” “那好。我在中央高速公路相模糊出入口等你。” “时间呢?” “四点怎么样?” “嗯,时间正好,啊,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片桐雪枝。” 和田一时弄不清这几个字怎么写。 “你有什么标记?” “我戴了顶白帽子,穿一件白色的西服。” 她在电话中说道。 <er h3">2 和田开车向相模糊方向驶去。 虽然他退出了警界,但一有情况他还是摆脱不了当警察时的心态。虽然只是一个电话,但一想到也许真是一桩恐吓案,他便顿时来了精神。 四点整,他来到了中央高速公路的相模糊出入口。他从当警察时起便养成了遵守时间一丝不苟的作风。 初夏的季节,绿色十分悦目。这一带都是成片成片的绿色。 在靠近湖边的地方有一位头戴白帽子、身穿白西服的年轻女性正背冲着和田站在那里。准确地讲,到底是象牙白色还是银灰色的细微差别,和田还是分不清楚。 反正在这一片绿色中,这白色显得那么鲜艳、夺目。 和田停下车,从车上下来,朝那个女人走过去。 那个女人似乎也听到了脚步声,便猛然回过头来,并看了一下和田。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你是打电话的人?”和田问道。 这个女人“嗯”了一声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位二十二三岁、皮肤白皙嫩滑的女性。她的面部轮廓清晰,头戴一顶让人回忆起美国西部牛仔那样古老样式的帽子,倒是挺适合她的表情。 “我的朋友是一位特别优秀的警官。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下吗?” 这位女性听了这话答应了一声,并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周围扫了一眼。 于是和田问了一句:“有人监视我们吗?” “没有。”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枪响,吓了和田一跳。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一下子倒了下去。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她瞪大着眼睛,倒在了和田脚边。 和田在刺眼的夕阳照射下,仿佛白日做梦一样,也猛地伏在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但再没有响第二枪。鲜血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流了出来。好像击中了她的腰腹部。白色的西服不一会儿就被染红了。 和田马上站起来,朝附近的电话亭跑去,呼叫救护车。 这个女人在救护车中死亡。 神奈川县警方立刻进行调查。负责此案的是河村警部补,他认识和田。 “你离开了警界,可又卷入一件凶杀案,看来你还是和案件有缘啊!”年轻的河村和和田开着玩笑,“说说你和死者的关系吧。” 于是和田把电话的事讲了一遍。 “开始我也以为是一个有神经病的女人呢。我过去常碰上这样的人。可我又想万一是真的呢,便同意见一面。就这样,突然响了一枪。恐怕凶手早就想杀死她。” “看来电话的事是真的了。” “我也这样认为。” “当时她说电话可能会被人偷听,所以电话里她什么都没讲。她只在电话里说是真的,可这和没说一个样。” 和田慎重地说道。他说到半截就苦笑一下,也是当年留下的习惯。 杀死这个女人的枪被认为是点二二口径的步枪。子弹穿透了她的身体。 和田站在这里接受审问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过去他常常是坐在桌子后面讯问别人的。这时他痛感到自己的人生发生了变化。自从他退出警界后,只是写写关于搜查方面的书,讲讲当警察的经历,骨子里还是认为自己是一名警官。但今天一卷进这件凶杀案里,才仿佛如梦初醒,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名无能为力的普通市民而已。 “她说她叫片桐雪枝不会错的吧?”河村又叮问了一句。 和田是河村的前辈,所以他尽量使用恭敬的语言,但仍然是审问与被审问的关系。 “她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我想不会错的吧。” “她身上什么证明都没有,但找到了被认为她来时坐过的一辆车。车上的车检证证明,她叫筱原千惠子。” “噢?” 和田瞪大了眼睛。他又想起这个女人打来电话时的情形。当自己问她名字时,她顿了一下之后才说出了名字。当时她的一停,和田认为她是非常谨慎而有所犹豫,但现在看来她是在想一个假的名字。 “原来这样。”和田点了点头。 “下一步就该调查这个筱原千惠子的事情了吧?” “车检证上标明她住在东京的中野。” “让我也一块儿和你干吧。因为这毕竟是我引起来的嘛。”和田央求道。 河村稍稍想了一下后同意了,“好吧,可别乱来。” 和田又苦笑了一下。 <er h3">3 国电的中野车站前,有一家十五层的新建公寓,十分雄伟。八层是筱原千惠子的房间。 河村一行人让管理员取来钥匙到了筱原千惠子的房间里。 和田冲着这位中年管理员问道:“这个筱原千惠子人怎么样?” 管理员认为和田也是警察,他十分紧张,面色苍白地作了回答。而且证明这个女人的真名还真叫筱原千惠子。 “那你知道不知道‘片桐雪枝’这个名字?”和田又问了一句。 如果要起假名,不会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果然让和田猜中了。 “七楼住了一位叫片桐雪枝的人。”管理员答道。 “她们两个人关系好吗?” “啊,都在同一个店子里工作。” “同一个店子?” “对,是在银座的‘骑士’俱乐部。我也被她们请去过。那可是家高级俱乐部,咱这样身份的人只配看看。” 管理员耸了耸肩。和田看了一眼手表,这会儿是夜里九点,片桐雪枝大概在店里。 和田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里面还剩点讲演的报酬;可除此就没有别的了。想当年笔记本可是搜查的得力工具,这会儿可太不方便了。 和田要管理员对河村说一下,自己先离开了公寓。自己的车还停在高速公路出入口处,这会儿只好坐出租车去银座了。 “骑士”店离新桥非常近。 和田进到店子里,要了一杯白兰地酒后把片桐雪枝叫了过来。 和筱原千惠子一比,她是个小个子的女人,而且看上去要年长五六岁。 “听说你和筱原千惠子很好?” 片桐雪枝喝了一口酒后点了点头,“嗯。她怎么啦?” “你为什么这样想?” “今天她请假了,而且这阵子她老说特别害怕。” “真的害怕吗?” “可不是。她说她常常接到可疑的电话。” “是恐吓的电话?” “好像是。是个男人的声音,说‘我要杀了你’什么的。” “对那个男人有什么线索没有?” “是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不过不知道是什么人。只是听了让人害怕。” “电话以外还有什么?” “啊,还有,她一个人走夜路时常常有从后边开来的汽车要撞她。” “她有事就和你说吗?” “嗯。” “那你对她说什么?” “我说你去报警呀!可她说警察靠不住,说如果没有证据他们什么也不会管的。所以她对这一点非常苦恼。” “还有什么?” “别的我就不记得了。” 片桐雪枝说到这时,河村从外面进来了。 “你先来可不太好。” 河村坐下后对和田说道。他虽然是笑着说,但脸上明显地不高兴。 “我已经让管理员告诉你了嘛。” 和田说完便把片桐雪枝介绍了一下。 河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片桐雪枝做了同样的回答。 然后她站了起来,离开了这里。 “查出威胁她的男人的线索了吗?”和田问道。 河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找到,也没有偷听她电话的痕迹。” “信呢?” “什么都没有。只是从她的男朋友那里写来了几封肉麻的情书,所以以后看来只能靠你的证词了。” “可我知道的全都说了呀!” 和田争辩道。他反复回忆了好几遍那个电话的事情,不记得遗漏了什么重大事情。被杀的筱原千惠子在电话里也没有讲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河村取出一本书,放在和田面前。这是和田写的书。书名是《追查杀人事件的男人们》,是一本把警察们的辛苦写成文学作品的书。 “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这本书,在封底的著者资料处划了红笔道,看来是按照这个线索给你打电话的。”河村说道。 果然在注明和田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处都用红笔划了出来。 “能知道些什么吗?”和田问道。 河村点着了一根烟后答道:“什么线索也找不出来,只找到了她的存折。” “经常取钱呵?” “不。这两年里一分都没有取过。” “这么说,威胁者的目标是钱了?” “是的。我想从这个线索查一下恐吓她的理由。” “嗯。查明白了也告诉我一下吧。因为我也卷进来了嘛。” “嗯。那当然,一定会告诉你的,而且你要多加小心。” “为什么?” “也许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 “为什么?凶手杀死筱原千惠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嘛。” “是的,但凶手会认为她对你说了些什么,为了灭口,也许会对你下手,反正你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明白了,我会当心的。”和田苦笑了一下站了起来。 河村又问了一句:“你干嘛要离开警界呢?” 当时他要求离职的理由在警视厅内部大体上人们都知道了,但县警方尚不清楚。 “因私吧。”和田只说了这么一句。 <er h3">4 第二天傍晚,河村来看和田。 河村一脸愁容。 “犯愁啊!”他看着和田说道,“一点没有凶手的线索。所以我想再来听一下你和死者的电话内容。” “该说的我全都说了呀!” “细小的地方也可以嘛。也许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呢!” “筱原千惠子的事情全调查完了?” “能调查的全都查了。” “什么也没弄明白?” “是啊。”河村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查也找不到凶手的线索。”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年龄二十一岁,东京的下町出生,过去没有任何前科,就是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 “没有找到具体恐吓她的线索?” “没有。” “与男人的关系呢?” “有过三个男朋友,但关系都不太深。而且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 “查来查去,连我都认为她说的威胁她的事会不会真是她的幻觉?” “幻觉?” “对呀!就是神经官能症。” “可单纯的神经官能症会导致杀人?” “所以我这才犯愁哪!” “她的父母呢?” “早就去世了。她和她的叔叔一块生活。” “对她的叔叔家有没有调查?” “当然查了。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受到过恐吓什么的。” “不知道?” “对呀?” “真的不知道?” “你的意思……” “我看有必要再见一下她的叔叔。”说完和田站了起来。 河村歪着头想了想,“这是为什么?我看不出她的叔叔两口子在撒谎呀!” “要是那样也许是我多心了。至少筱原千惠子在电话中是这样说的,她说这样的事和亲戚讲过。她到底是不是有毛病暂且不说,但她的叔叔说一点都不知道,这不就很可疑吗?” “对!”河村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坐上和田的车,去了隅田公园附近的一家糕点铺——筱原千惠子叔叔的家。 到达隅田公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由于污染,多年来隅田川一直放散着恶臭,但夜幕下却看不到河面上的污染程度。河两旁的灯火映照在河面上,反而给人一种别样风情。 糕点铺在河的不远处。和田把车停在公园附近,和河村一块儿走进糕点铺里。 店铺里放了四把椅子。他们在那里见到了主人。筱原千惠子的叔叔刚刚四十岁出头。 对于和田的提问他这样回答:“我对这位警官讲过了。”说着他看了看河村,“关于她被恐吓的事情我一次也没有听千惠子讲过。” “她还有别的亲戚吗?”和田问道。 “在东京,要说亲戚只有我。” “最近千惠子小姐来过你家吗?” “啊,上星期来过一次。住了一晚上就回去了。” “那时她说没说过害怕的事情?” “没有。她总是那样乐观、高兴。我们劝她也该考虑考虑结婚了,辞了俱乐部的工作吧等等,她总是一笑了之。反正要结婚恐怕在俱乐部里干不太合适。” 说着,店铺主人叹了一口气。 为了慎重起见,和田又问了一下他的妻子,但回答的内容一样。 两个人不解地离开了糕点铺。 “我看他们不像在说谎。”一边走河村一边说,并看了看和田。 “我也这样认为。” “要不就是筱原千惠子对你撒谎了?看来没有什么恐吓她的事吧?” “也许吧,可电话里的声音很明显是颤抖的,像是非常害怕。而且我在相模糊看见她时,她的脸色很苍白,而且很注意周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我看这是这次事件的一个谜。” 两个人边说边来到车旁。眼前的隅田公园在夜幕下成了一处又黑又小的森林。一到夏季,纳凉的情侣、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等等全都到这里来,但这会儿不知为什么静悄悄的。 和田打开车门,车灯亮了,照在了两个人周围。 正在这时,从黑暗的森林里传来一声枪响。 随着凄厉的声音,车前玻璃被击碎了。 “快趴下!” 和田大喊一声,自己也伏在了地上。 河村掏出枪,压低身子,向公园的黑暗处摸过去。 见此情景,和田的脑子里又浮现出筱原千惠子被害时的情景,他连忙说道: “回来!太危险!” 也许不应当喊他。 “干嘛?” 说着河村回过头看了和田一眼,并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 突然又响了第二声枪声,随着子弹的划过声,河村的身子左右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er h3">5 幸好河村警部补只是大腿受了伤。 子弹和在相模糊杀害筱原千惠子的一样,是点二二口径步枪子弹。 和田第二天去医院探望河村,不料他却十分精神。 “都因为我让你负了伤,实在对不起。” 河村听了这话后笑了笑,“看来目标是冲你的,不料击中了我。大夫说一个星期我就可以走路了。我说凶手是冲你的,已经有了线索。” “啊,有线索了?” “是的。刚才浅草警署的人来过了,他们在隅田公园里发现了两只空弹壳。而且和相模糊发现的是一致的。” “看来凶手是利用车灯瞄准我们的。相模糊也是在汽车旁出的事。” “还有什么?” “别的暂时还想不出来,不过,在来的路上我想了这么一件事。” “什么事?” 河村警部补躺在床上盯着和田。 和田走近了床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河村旁。 “被害的筱原千惠子和她叔叔的话有出入,但我认为她叔叔没有说谎;看来千惠子说和亲戚谈过威胁的事是假的。” “可她给你打电话时不是觉得她在发抖吗?” “是的。” “这就不明白了,你再讲下去。” “是矛盾的。我觉得她受到威胁后,比起先找我,她应当先和亲戚讲这件事。但上个星期她去她叔叔家时却没有说,只聊了聊关于结婚的事。” “是不是上个星期还没有受到恐吓?” “也许吧。但打电话时她却说自己被恐吓一事有好多天了。就因为这个她才非要见我。” 河村不解地看着和田。 和田低下头考虑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觉得相模湖事件有两点可疑。” “你说说。” “第一,她穿了件白西服,又戴了顶白帽子,以绿色为背景,反差非常明显。要是心里害怕的人怎么会穿这么显眼的衣服?” “那不是为了让你好辨认吗?” “那也可以用别的方法嘛!比如去一家小吃店找一个位子也可以。” “第二呢?” “为什么凶手在那时突然开枪?”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从出入口下来时她早站在那里了。而且那么明显地站在绿色之中,为什么凶手不开枪,非等我走近了才开枪?是不是冲我来的?” “你是说要杀的是你?” “是啊。为什么筱原下惠子给我打电话的事凶手会知道,因为调查没有发现电话有盗听的迹象。而且即使知道是她给我打电话,要杀的是她,当然应当是瞄准她的了。” “那倒是。” “所以我认为这两点应当重新考虑。” “怎么考虑?” “要杀的不是筱原千惠子,会不会是我。” “真的?”河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因为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我走近了筱原千惠子后才受到枪击。而且她穿了一身十分显眼的服装显然是为了给凶手指目标。这不说明凶手的目标是我吗?” “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线索?” “只有一点。” “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从警视厅辞了职,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在我逮捕暴力团K组的两名骨干分子时他们拒捕,从而引发了枪战。” “那件事我知道。他们开抢,流弹还误击死了一名平民。” “对。但后来检查了一下警方的枪,发现是我的枪打出的。” “真的?” “啊,是真的。当时警方采取保密措施,对外仍然说是暴力团枪击的。当时那个人喝醉了酒,是他命不好。但我由于受到内心谴责就辞了职。” “死的人叫什么?” “叫日下部,是一名五十来岁的公司职员。” “这件事后来传出去了?” “是的,不过是报社记者探听到了什么后写成了记事报道出去了。” “你认为这次枪击与那个事件有关?” “如果我是枪击的目标就极有可能。” “这样一来,凶手就有线索了?” “对。” “是谁?” “当时筱原千惠子打来电话时确实十分害怕,所以我认为当时凶手就在她身边威胁着她。” “让她对你说她受到了威胁?” “如果目标是我,她应当这样说的。” “这样一来,凶手就利用她把你骗了出来?” “对。” “那凶手呢?” “应当是那个人。” “哪个人?” 河村警部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错,是那个人!” <er h3">6 和田在昏暗的房间里等着凶手的到来。 从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哗啦哗啦”开门锁的声音。 门开了,走廊上的亮光从半开的门缝中照了进来。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有点醉了的样子,步履蹒跚。这个人影伸出手,打开了房间的电灯。 “喂。” 和田坐在椅子上发出了声音。 “……” 对方吓了一跳,紧紧地盯着和田。 “片桐雪枝,还追杀我吗?” 和田向这个人笑了笑,这个人顿时面色苍白。 “你为什么在这儿?”片桐雪枝低声问道。 “从管理员那里要来的钥匙。” “……” “干嘛不高兴?你不是要杀我吗?我送上门来了,省得你费劲儿。” “……” “你有一处失败。我去‘骑士’俱乐部时问你,你说你听筱原千惠子说过她被人恐吓的话,和我从电话里听她说竞一点儿不差,这不令人怀疑吗?” “……” “而且我调查了你的真名。日下部雪枝才是你的真名。我想这一下全都明白了。” “是你杀死了我父亲!” “也许是。但如果在法庭上辩论的话,我们可以证明,当时日下部先生喝多了酒,根本不听警察的劝阻,冲进了枪战现场,已经无法避免了。” “但我父亲的确死了。” “你要杀死我,却杀死了筱原千惠子。你让她穿了一身白衣服,她成为我的参照物。” 片桐雪枝默默不语。 和田站了起来,来到衣柜旁,从里面取出一支步枪。 “因为我不是警察了,所以不能逮捕你。我们一块儿去警察那儿吧。你要是自首,我可以做你的证人,我会作有利于你的证词。如果你要求我这样的话。” 第八个死者 <er top">1 在接到通知一瞬间,木岛达刑警不禁想道:又是一名死者了吗?在这两三个月里,已经接二连三地发生好几起这样的事件了。 放下电话,木岛对主任报告说:“又一个人被杀了。” “又一个,也是个流氓吗?”松田主任用为难的表情问道。 “是的。是‘并木组’的骨干分子,叫牧野健三。他的尸体在新宿的一条胡同里被发现了。” “牧野?名字好熟呀!” “就是一个月前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那个。” “嗯,想起来了。”主任点点头,“是敲诈罪。报纸上还真登了一阵子呢!” “这下可是第五个了。”木岛对主任说道。 暴力团的骨干分子中,已有四个人被杀死了,今天是第五个。 木岛达马上去了现场。 都夜里十点了,繁华大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喝醉了酒的人步履蹒跚地走着。但在小胡同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已经死去的牧野健三像睡着了似地趴在冰冷的地上。他有一米八的个头,是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他是被人用手枪从背后击毙的。 “和前四个死者一样。”主任说道。 “如果鉴定结果是和前四个人一样的手枪类型,大概就可以确定是一人所为了。”木岛也同意主任的意见。 果然被他们两人猜中了。根据从死者体内取出的弹头的鉴定结果,和前四个死者一样,都是被同一只手枪击中的。报告中说:这只手枪像是那种经过改造的铁制玩具手枪。但是,罪犯使用什么样的手枪并不是关键所在,重要的是已经连续发生了五起这样的事件,而关于罪犯的线索却一无所有。 <er h3">2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提起。当时,“本多组”——在浅草一带非常有势力的暴力团中的一个骨干分子,夜里喝醉了酒,走到隅田公园时,被人从背后开枪打死。 为此事组建搜查总部时,刑警们都怀着乐观的心情。因为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暴力组织之间的互相残杀,从这条线索上查下去,很快就会找到凶手的。 于是,警方便以与“本多组”不共戴天的对头“伊东组”为目标进行了调查。但一无所获。 他们彻底调查了与死者有个人恩怨的人,但他们都确实未参与这次谋杀,也就是说他们都有着“不在现场证明”。 正当警方一筹莫展的时候,像是火上浇油一般,第二桩杀人案又发生了。 这次的死者是盘踞在涩谷一带的暴力团“猪木组”的骨干分子、有十一次犯罪记录的“恶霸”,今年四十二岁。他是当天夜里在大街上行走时,被人从背后开枪打死的。 开始,警方认为这是不同的两个案件,并开设了两个搜查总部。后来鉴定报告出来后,发现两次事件均为一只手枪所为,这才将两案合并一同考虑,并撤去了增设的另一个搜查总部。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警方也还是以暴力团为重点,继续开展调查。但和上次一样,没有一点线索。 随后,又出现了第三个死者。 在板桥,一名外号“孤独的狼”的男人被手枪打死了,这个人表面上经营不动产,而实际专门进行敲诈、勒索的勾当。当然,他也有前科,在当地也是个出了名的恶棍。 这个人也是背后被子弹击中而死的。而警方再也没有独立地看待这件事。虽然鉴定证明了凶器和凶手是同样的人,而调查结果也在上次是同样的,但仍查不到凶手的踪迹。 在调查毫无进展的状况下,就像嘲笑警方无能一样,第四个牺牲者又出现了,和前三名一样,也是个暴力团的人。而这次的牧野健三是第五个。 虽然是杀人案件,但死的都是些社会上的害群之马。不过,抓不到凶手,却着实地令警方头疼。因为这毕竟有关警方在社会舆论中的形象和名誉。 搜查会议从白天一直开到深夜,也没有找出头绪。 “市内的各暴力团组织好像十分恐慌。” 一个刑警介绍他了解到的情况。 “从骨干到头目都在耽心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自己,外出时都让警卫人员装扮自己,平常总是带两三个贴身保镖。” 别的刑警一边苦笑着一边说道:“但许多人都对这一系列事件拍手称快呢!” “也许是出现了一名主持正义的侠客,要把这些社会渣滓一个个地消除掉吧?” 做为主任不敢苟同部下的这种见解,“可杀人毕竟是杀人呀!” “还是尽快抓住凶手吧!” “可是,无论怎么调查,也找不到凶手的线索,这怎么解释?没有线索,也只好用‘侠客说’来解释了。” “作为刑警怎么能这样说话!”主任有些生气,“现实中可能有这样的‘侠客’吗?如果是主持正义的,就不应当从背后开枪,而应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击毙对方才是!” “可凶手这样做,也许是出于某种无奈吧?” “这可不好办了,连警察都似乎站在凶手一边……”主任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 “我们还是先分析一下凶手大体上是什么样的人吧!到目前为止,从暴力团下手调查的结论可以停止了。也许凶手是个‘正人君子’哪!因为从他使用的手枪不是真正的武器来看,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的。” “可为什么一个正经八板的人去一个一个地杀死暴力团的人呢?”木岛反问道。 “确实有许多人蒙受过暴力团的痛苦,但用一只玩具手枪杀人,这又怎么理解?这不是有点开玩笑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主任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说道,“从一般常识来看,这不是普通人干的事情。但现实中确有这样的人,做事并没有常性,也不按常理。所以,我还倾向于是普通人干的。” “可竟有五个人被杀了呀!难道一个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会……” “那倒是。不过,战争可以考验人,使人变得勇敢的。他肯定不是个流氓!也许是个农民,也许是个公司职员,也许是个普通的丈夫,也许是个普通的父亲。反正他出于某种原因,成了勇敢的战士,如同抱着炸药冲入敌阵一样。否则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去杀死这么多的歹徒了。这种情况是很多的。例如,常常有这种情况:突然有一天某个人对暴力团的丑恶行径忍无可忍,会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的。” “不过,这个事……”木岛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冰凉。 东京的人口有一千万,其中成年人就二三百万吧。这其中有学生、职员,也有丈夫和父亲等等平凡的人。主任认为,在这众多的人中,会突然有一个挺身而出,与暴力团宣战,那么这个凶手就肯定存在于这三百万之中吧。那这个人就不是罪犯,或许是个温尔文雅的公司职员呢? 也许还是主任说得对。 木岛想着:如果这次事件是激怒了的国民中的一员,那么他就决不会打死这五个人就住手的。而且,这是一个人。如果全体民众都站出来惩治暴力团的话,那将会出现一种什么局面?!全国有二十万暴力团员,那不将会在一夜之间被消除干净了吗?确实应当让他们知道一下人民大众的厉害了! <er h3">3 第二天也仍无收获。 木岛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搜查总部。他正好和一个从总部出来的男人擦身而过。这是一个熟悉的人,虽然记不起名字了,但木岛知道他是暴力团的一名骨干分子。 “他带来什么情报了?”木岛向主任问道。 主任苦笑着摇摇头,“哪是什么情报,是来捣乱的。他说警察与凶手是串通一气的。” “暴力团要求尽快捉拿凶手,这可是前所未闻的呀!” “这些家伙们也害怕了。” 主任的笑容消失了,他严肃地说道:“他们也终于懂得害怕了。怕下一个轮到自己的头上,就来这报警了。虽然这叫罪有应得,不过我们还是尽快抓住凶手为好。最好趁这件事没有被报纸宣扬出去。否则,‘暴力团要求警察尽快捉拿凶手’的消息一传出去,我们的脸上也不好看呀!” 但已经晚了。第二天的早报就登出了这条消息。不是记者打听到的,而是这个暴力团的人向报界宣布的。 显然是为了给警方施加压力。 就在这天傍晚,搜查总部便收到了署名为“一市民”的投书: “这一连串的事件太痛快了。准确地讲这是犯罪,但正义的人们,对暴力团越发猖獗的犯罪活动来说,不能不持肯定和赞同的态度。警方理所当然应保护这位正义的斗士。” “这下子可难办了。”主任说道,“这封投书说得倒轻巧。如果大多数国民都成了这种‘正义的斗士’,全国还不乱了套?!那不成了暴动?!就是增加到两个人也够麻烦的!这一个人我还抓不着呢!” 主任的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他听了几句,脸色不禁大变,“第六个人了!” 放下电话,主任对木岛说道:“昨天在这儿警告咱们的那个江木达也,在池袋被人杀了。背部中了两枪。” “同一个手法嘛!” “是呀?可这到底是谁干的?!” “也许这个人要把全东京的暴力团一一干掉。” 屋内的刑警们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一边迅速收拾了一下,向池袋赶去。 从池袋出发,向“日出街”方向走约五百米远的地方,就是发案现场。在这一带,商店少,霓虹灯也不多,行人更是稀疏少见。虽然这里酒吧和带舞行的酒馆很少,却有些卖面条的小铺子。因此,到处都闪动着如同鬼火一样的电石灯灯光。 江木达也是在一家小铺里吃面条时被人用手枪击中了后背而死的。 江木身中两枪,鲜血流了一地。似乎他是要挣扎着逃离开吧,他的右手拼命地向路边的马路伸着。从他的袖口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流氓和阿飞们惯做的文身。 一碗面条全都扣在了尸体的身边,上面还搀上了许多泥土。 死得挺惨!木岛把目光从尸体上移开,向周围看了看。 大约有二十来个看热闹的人,自动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包围着现场。这种情况倒是常有的。如果在繁华的地区发生了这种事情,看热闹的人更多,有时警方的力量都下在了疏导围观者的事情上。 而且今天人们的表情也与往常不同。一开始木岛不理解,但后来他马上就明白了。在这些人的表情中,有一种共通的情绪,就是“喜形于色”。 围观杀人现场的看热闹的人,有着明显的好奇心,这是并不奇怪的。而且通常情况下,除了好奇心之外,还常常表示对死者不幸的同情。但眼睛中流露出“活该”的幸灾乐祸的样子,木岛可从未见过。 难道这些看热闹的人和杀死江木达也的凶手站在一个立场吗? 不,不仅仅是围观的人们,就连看到了电视、报纸的许许多多的人,也肯定会对这个“凶手”表示声援的。木岛感到了一阵阵寒颤。就像主任说的那样,必须尽快抓住凶手。这是为了消除社会和围观者对于“凶手”这一概念的误解,也是为了这个“凶手”本身。 <er h3">4 木岛来到这家面条馆,向老板打听当时的情況。 老板有四十来岁的样子,是个瘦长脸的男人。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苍白着脸说道,“这个客人吃着吃着突然倒在了地上。就这些。” “枪声呢?听没听到枪声?” “嗯。有过,不过一开始我以为是汽车的轮胎爆炸了!因为我常常听到轮胎爆炸。” “没有发现凶手吗?” “没有。因为这一带比较暗,看不见还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知道死者是江木达也吗?” “不知道。” “别说假话嘛!江木是河津组的骨干分子。这个河津组不是老到你们这儿找碴子敲诈勒索吗?” “……” “啊,好吧,如果想起什么的话,就立即通知我们。” 木岛只说到这儿就不再问下去了。但他惊奇的是,从这个老板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和其他围观者一样的神情。木岛马上明白了:这个老板也和其他围观者一样,肯定知道死者是江木达也。不过,即使他知道什么,也绝不会对警察讲的。 “不仅仅是那个面条馆的老板,”听取木岛报告的松田主任,苦笑着说道,“在这一系列事件中,一直得不到民众的支持,这不太少见了吗?没有一封来信是指责凶手的,仅来的一封信还是对凶手行为进行辩护、表示理解的!” “在现场围观的人也明显地表示出对凶手的好感。现在可倒好,凶手快成英雄了!” “不,已经成了英雄。我也这样认为。一般的民众心里是十分憎恨暴力团的。我们不也是在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变成一把神剑,把这些歹徒一个个地消灭掉吗?而就有这么一个人,突然把我们乃至国民大众的希望变成了行动。我认为凶手就是这么一个人。” “希望毕竟是希望。尤论是谁也不可能这样无休止地干下去吧?我不能认为一个警通人会成为一个杀手去把暴力团的人一个一个地杀光。因为这需要许许多多的案件呀!” “是的。凶手应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内。我认为这个凶手是个男的,这一点怎么样?” “嗯,我也认为是个男的。” “如果是个男人,就应考虑他没有妻子。因为有了家庭,与暴力团作对,就要受到极大的拖累。” “也许他的妻子就是被暴力团的人杀死的呢!但是谁杀的他没有证据。因此他就决定,无论是哪个暴力团的,见一个杀一个——” “也许是这种情况。不过,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男人是个极普通的职员。因此,弄不清他是怎样找到死者的行踪的。” “为什么?” “我们查过了与暴力团有关的材料,但其中并没有找到凶手的线索。从这点来看,这个人到目前为止,与暴力团无任何关系。可这么一个人,又是怎样选择了六个骨干分子,一一杀死的呢?我觉得这一点不可思议。而且,被杀的全都是骨干分子,这些人与普通的流氓、阿飞还不一样,外表上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凶手又是从背后开的枪,看来他应当知道暴力团头目和骨干分子的事情的。”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疑问了。” 木岛也点了点头。这被杀的六个人,并不是死在一处。涩谷、池袋、浅草,还有板桥,而且也看不出是什么意义的“系列”谋杀。 如果不是暴力团内部的人所为,一般老百姓是不会这么熟悉这些人的。主任的怀疑当然是有其道理的了。 “可不可以从电视和报纸上找到线索?”木岛突然说道。 主任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有道理。最近一发生暴力团事件,报纸上就闹得沸沸扬扬。什么这个暴力团的名字,盘踞的地点,年龄等等,还配上照片。也许凶手就是根据这些情况选择刺杀目标的。其他还有什么线索吗?” “对!这个江木达也,也是刚刚登在报纸上的。” “对,是这个样!为谨慎行事,我们再了解一下其他五个人,看看哪个人在最近的报纸上登过。” “要是这么说……”木岛的眼睛飞快地转动了一下,“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最近两三天内披露在报纸上的人了!” “是的。当然了。如果是关进监狱的,凶手想杀也杀不了。但如果很快被释放出狱,也许又会成为攻击目标。” “那么,如果监视这家伙,就可以把凶手抓住了。” “对,是这个样子!”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 <er h3">5 三天了,报纸上一直没有登载刑警们所期待着的记事或照片,似乎专和他们作对一样,平时多得让人数不过来,想看时又一件也没有了。 但刑警们并没有只局限于看报纸,他们在东京各地转来转去,认真地查找有关凶手的线索。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回到搜查总部的刑警,个个都面带倦色。 不但一直没有发生暴力团事件,而且凶手也似乎停止了行动。 凶手是个沉着冷静的人,绝不是个鲁莽行事的汉子! 除了第六个江木达也外,其他五个人都是一枪毙命的。与其说是个出色的枪手,还不如说是由于他的沉着冷静。而且,从射击距离这么近来看,这是一个极普通的人。如果是个鲁莽的人,会把自己的得意杰作不停地向人们夸耀,那么无论如何警方都会从各个不同的渠道收集到这些“情报”的。 凶手不是相当有本事的人! 也许他是出于正义感才和暴力团作对的。这些死者都是背后中弹身亡的,如果这个人相当有本事,就会堂堂正正地从正面杀死这些人,就像古代的豪杰打仗一样。 凶手不是那种没有固定职业的闲散人员。也许是个平凡的公司职员呢! 这六个人全都是在夜里被杀的。夜间容易行刺。从这一点来看,凶手在白天不便随意行动,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受时间限制的职员。但绝不可能是科长、部长什么的。因为人们有了金钱、地位,是不愿意干这种冒风险的事的。肯定是个极普通的、不起眼儿的职员或小干部。所以,警方下了这么大的力量也抓不到任何线索。 凶手还是个没有妻室的孤独男人。 这个理由已在前述。 他对于手枪有着精通的知识。 凶器是手枪,尽管不是自动的,但从这五个人都是一枪毙命来看,这只手枪的结构及精确度都是极高的。如果凶手没有丰富的制作知识是不可能的。 凶手肯定有一副极平凡的面孔。 在这六次的事件中,没有一名目击者。尽管可以考虑这是由于人们将这名凶手作为英雄来加以保护,但连一个目击者都没有,这在历史上也是罕见的。这只能说明凶手是个极普通的、极不显眼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个头不高、与日本人的平均身高一米六左右相等,相貌平平、服饰也极其普通的职员。因此,仅凭这一点,如果他一旦混入人群中,就极难发现他了。 于是,这些条件便在刑警们的头脑中构成了这名凶手的形象。但仅凭这点当然无法抓住凶手。于是主任打算设制一个圈套。 而且,第四天,设制圈套的机会来了。 <er h3">6 在浅草发生了一起小小的事件。 在连续发生杀人事件后,各暴力团所属人员中,产生了骚动和不安的情绪,这是一种恐怖的情绪。走在大街上,他们就耽心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颗子弹击中自己。因此,都有一种防不胜防的感觉。甚至觉得周围的一切人都是可疑的。 他们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暴力团的“近藤组”里,有一个叫岛田五郎的男人,也是个骨干分子。他常常自诩过去干过特种部队而看不起别人。他一次在繁华大街闲逛时,蛮横地将一名无意中碰了他一下的青年男人打了一顿,那是个公司的职员。 警察逮捕广岛田,他对警方说明了他打人的原因。 “那家伙带着枪哪!” 流氓打了人也要强词夺理。他找这个碴子,无非是恶人先告状。 但这次他碰了钉子。经警方调查,这个青年并没有带着什么枪只。 “你到底为什么打他?!”警察用怀疑的口气问道。 岛田回答说这个人好像是连续杀人的人。 “那小子不知为什么总是非常讨厌地盯着老子的脸!好像要杀我的样子。所以我打了他。也就是‘正当防卫’嘛!” 听到从岛田嘴里说出“正当防卫”这个词,负责此事的警察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但他又马上意识道,也许岛田不是在开玩笑,说不定这个青年真的要杀死他的。 为了慎重起见,警方又一次地仔细查看了这个男青年,当然根本没有什么手枪之类的凶器。 “这下你可栽了!你无缘无故突然打人。好好看看吧,这个人根本没有带着你说的什么手枪!” 这个青年临被放回去的时候,笑嘻嘻地对警察说:“这家伙说害怕我才打了我,真叫我高兴。流氓害怕国民,因为这是个正义的社会,今天的社会就应当是这个样子!” 这件事登了报纸,有的报纸用醒目的“惊弓之鸟的暴力团员”为通栏标题,记述了这件事,并登载了读者来信。当然,岛田五郎的照片也登在报纸上面。 于是,搜查总部的松田、木岛都从报纸上知道了此事。 木岛立即赶到了案发地段的浅草警署。 如果主任的判断是正确的话,那么下一个袭击目标就是岛田五郎了。 <er h3">7 岛田五郎因“暴力罪”被逮捕了。用法律上的术语,就叫“伤害罪”。 虽然他打了人,但被害者伤势不重,出不了一个月就痊愈了。实际上,当时岛田也是过于紧张,由于他害怕这个青年是那名凶手,要对他行刺,所以才想先发制人。 法院判处的结果,是勒令岛田五郎交纳一笔罚金。 岛田五郎被释放了。当天,木岛便和另两名警察在暗中跟踪着他。他们打算一直跟踪到凶手露面为止。 作为刑警,木岛是个老手了。但这次的跟踪却很困难。因为他们没有特定的防范目标,跟踪的又不是真正的“目标”。 所谓一个“相貌平平的职员”,不过是想象而已。因此,木岛觉得眼前流动着人群都和这个凶手的样子差不多。 另外,跟踪像岛田五郎这么个流氓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如果是普通人,每天都有正常的行动规律和生活路线,跟踪起来比较容易。可这个岛田五郎没有固定职业,常常毫无定处地随心所欲行动,跟踪起来相当麻烦。 一天下来,三个人累得精疲力尽,两眼发红,头晕脑胀。 第三天,木岛把此事移交给了一名新的刑警,自己回到了总部,平常不说一个“难”字的他也对主任发起了牢骚:“这差事可真不好干!我看周围所有人都是那个凶手的打扮。真头疼!” “岛田不正是这种心理吗?所以他才打了那个青年人嘛!” “也许岛田发现我们正在跟踪他呢。这个混蛋!让我们瞪着眼睛找凶手。这事也太难办了!看上去,岛田五郎也心神不定,一点儿也没有过去那个派头了!” “自从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件以来,暴力团的头目和骨干分子在外出露面时,非常留心背后有没有人跟踪。而我们常常是五六个警卫人员不离左右地跟着。”主任苦笑着对木岛说道,“这带来了另一层意思,就是说:既然凶手的目标是暴力团的头面人物,那么有人保护着就说明了他是‘目标’;但若无人保护,也就失去了体面。昨天在涩谷警察署就发生了一起流氓斗殴事件,原因也是关于身份的争执问题。” “有那个凶手参与吗?” “嗅!我们去调查了一下。据说谁也没有听到枪声,也未找到弹痕。也许是因这一系列事件带来的‘副作用’吧!现在这些流氓无赖们可真成惊弓之鸟了。” 直到今天,仍无那个凶手的一点线索。 第三天,又轮到木岛去跟踪岛田了。 这是一个寒冷的日子,木岛一边搓着几乎冻僵了的双手,一边紧紧地跟在岛田后边。到了夜里,天气更加寒冷。繁华大街上人群依然很多,跟踪起来更加困难。 看上去岛田依然惶惶不可终日。走着走着,他突然钻进了一条小胡同里。木岛怕跟丢了,也急忙跟了进去,但他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岛田站在阴暗处正冲着他笑呢! “请别跟我来这一套了,警察先生!”岛田对木岛说道,“我可没干什么坏事呀!” “这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老是跟在我的后边,别跟了行不行?这样我什么事都干不了。” “我根本不是在跟你!” “可你不一直跟着我走吗?” “我在保护你!” “什么?!这可让我受宠若惊了!” “我可没有开玩笑!到目前为止,已经杀了六个人的凶手,今天晚上的目标就是你!所以我在保护着你!” “您别神经过敏。” “这不是神经过敏。你肯定成了下一个目标了。” “真的?” 岛田的脸色渐渐地难看了,就像木岛对他宣判了死刑一样。 “你可要‘坚强’一些呀!”木岛看着他这副样子,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怎么样?你信不信?” “警察先生知道了吗?” “什么?” “我们害怕呀!凶手也是个暴力团的人,可谁也不认识他,想面对面地和他较量,却找不到他,我看周围的人都是那个凶手。你如果知道他是谁,就告诉我吧!” “这是你作恶的报应!”木岛冷冷地说道。 “你就眼睁睁地看我被人杀掉?” “我不是在保护着你吗?!” “可我不成了诱饵了吗?为什么还不把凶手抓起来?” “怎么你也对警察说起这种活了?告诉你,那个江木达也,就是登了报纸后第二天被凶手击中了背部死的。” “……” 岛田用苍白的面孔盯着木岛,木岛甚至看出他在微微地颤抖。 “而且,他的背部中了两发子弹。” “别说了!” 岛田看着木岛的背后,突然一下子窜了出去。木岛也连忙紧追上去。 岛田钻进了另一个更加昏暗的胡同里。也许他认为越暗越安全吧! 于是,他在木岛的视线中很快就消失了。其他两名刑警也找不到了岛田,都来到了木岛身边。 “要赶快把他找到!” 木岛的话音还没落地,附近就传来了一声枪响。木岛三个人大吃一惊,相互看了一眼。 当木岛他们寻声赶到时,岛田五郎已经死了。 这是一条通向千束街的胡同,里面没有路灯,光线十分昏暗。和前六个人一样,岛田背后中了一枪。 “糟了!”木岛懊悔地说道。 警方立即在附近布置了警戒线。但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也许早就消失到人群中去了。 得到报告马上赶到现场的松田,表情也十分难看。 第二天早上,关于这个事件的报告便送到了搜查总部。 报告中说,只是在距离现场一百米以下小道里,发现了一只自制的手枪。鉴定报告在下午才送到木岛的手中。 “很像是凶手使用的手枪呀!”主任看着报告书对木岛说道,“经过试验,在距离二十米处,可以击穿四公分厚的木扳,可这枪也能杀人吗?” “像是一个对枪械十分内行的人干的。” “是啊,不过,最近孩子们也到处拿着这种枪玩,也有不少关于这种手枪的使用说明书出版。一般人,只要有工具也能明白。问题是,凶手到底是最后一次杀人呢?还是再做一只手枪,继续作案?如果能在他制作出新的手枪之前把他抓住就好了。” 但是看上去主任一点信心也没有。 三天里毫无收获。大概凶手在等待着再一名暴力团的人露面吧。或者他已经玩够这种游戏了?木岛也弄不明白,但他心里知道的是,如果凶手就此罢手,那这一连串的事件就永远是个谜了。作为担任破案的警官来讲,这不能不使他感到一种失职的不安。 就是有个小小的线索也行啊! 木岛在心中暗暗叫苦。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凶手逍遥法外。毕竟他杀死了七个人!如果再不能逮住凶手,那么警察的威信就一败涂地了! 在岛田五郎被杀死的第四天,搜查总部得到了一条线索。但当时还不清楚是否与本案有关。 那是案件当天的事情。那天夜里十一点左右,巡逻中的刑警在四谷三丁目附近,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便上前去盘问。但因为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问了一下他的住址和姓名就放了。 问题是这个男人遇见警察的时间。岛田五郎是十点五十分在浅草被杀的,如果凶手逃离现场的话,那么正好可以是十一点左右在四谷三丁目这个地方。 但仅仅这一点巧合,搜查总部并未注意。而且当时询问那个男人的刑警也没有引起重视。据刑警讲,当时那个男人手中还拿着一张撕去了副券的电影票,上面印的是浅草的一家电影院名字。过几天后,这位刑警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这件事,才向搜查总部报告。 “嗯,这倒是条线索。”主任的脸色有了一点笑容。 “也许是白浪费时间,反正我去了解一下吧。”说着,木岛便赶到了四谷三丁目,见到了报告此事的那位刑警。 这是个年轻的刑警。看到上级本厅的刑警来找,他显得有点紧张。 “你说那个男人形迹可疑,到底怎么可疑?能不能具体地说一下?” “他在洗手呀!” “洗手?” “对。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小公园里。我以为他在喝水,等我走近一看,他在洗手。夜里十一点在公园里洗手,我便上前去问问。因为我当时冒出了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杀了人在洗身上的血迹。但我仔细看过了,哪儿也没有血迹。” “……” 木岛在想别的,如果这个男人是杀死岛田五郎的凶手,那么他洗的就不是血迹,而是残留在手上的硝烟味。 “这个男的像是个公司职员吧?” “对。还给了我一张名片呢!” 说着,这位刑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给了木岛。 上面写的公司所在地址,在日本桥附近。 “他说住在附近的‘和平庄’公寓里。”这位刑警又补充道,“看上去是个文弱的男人,不像是会杀人的。” “我要去了解一下。”木岛对他说道。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连续杀人的凶手,但调查一下还是极有必要的。 木岛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点了。恐怕这个渡边一郎已经到了公司。木岛决定到位于日本桥的这家三田产业公司去。 这是一家规模相当大的公司。木岛来后,先见了人事科长。 “渡边君在本公司工作七年了。”人事科长说道,“他是个非常特别的人。我都没见他大声嚷嚷过。绝不是个惹事生非的人。这一点,我能保证!” “和别人吵过架吗?” “什么事都没有过。好像他天生就不会喊叫。性格内向、文静,也许他没这个‘爱好’,或是缺乏运动神经吧?” “结婚了吗?” “没有。半年前我给他介绍了一个。开始他好像挺喜欢那个姑娘,可不久马上就和人家分手了。现在还一个人独身呢!今年都二十九岁了,可是个大龄靑年了。” “他喜欢不喜欢摆弄手枪?” “手枪?”科长歪着头想了想,“没有,没听说过。” “听说过他与什么流氓或暴力团有什么瓜葛的事吗?” “没有。这个人办事非常谨慎、小心,不会和那种人扯在一起的。” 科长尤其强调渡边一郎绝不会与暴力团的人有任何关系,说他是个极少与外人交往的人。但仅凭这一点,还不能断定渡边是清白无罪的。没有力气?扣动板机的力气总还是有的吧! 木岛告别了人事科长,又回到四谷。他要到渡边住的公寓去了解一下情况。 “和平庄”三个字映入了木岛的眼帘。如果渡边是个凶手,住在这个公寓里恐怕是个莫大的讽刺吧。 木岛先找到了管理员。管理员对渡边一郎的评价也是不错的。 “这个人很安静呢!”这个中年的管理员说道,“他从不拖欠房租什么的。” “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变化吗?” “噢,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三个月前开始,他开始注意看报纸了。” “‘开始’?在这之前他不看报吗?” “不,也就只看一种吧。但现在无论什么报纸都看。可报纸这东西内容不也大同小异嘛!” “从三个月前?” 木岛不禁瞪大眼睛。三个月前,正是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开始的时候。也许与此有什么关系吧! 应当看一下渡边一郎的房间,或许能有什么线索。但这个阶段还不能这样做。于是木岛便来到外边的公用电话亭,把这一发现报告搜查总部,然后到附近的枪支店转了转。如果渡边是凶手,他应当经常光顾这种地方。但结果令人失望。 不过,如果他有朋友在火药厂工作,弄点火药并不困难。 于是木岛再次返回公寓,想找一下渡边的邻居问一问。正好一位主妇在家。 “我从未和渡边先生说过话。”这位新婚不久的主妇对木岛说道,“这个人特别安稳。” “注意没注意过他有什么反常吗?” “反常?” “半夜里有什么声响没有?比方说,叮叮当当、敲打铁器的声音?” “……”这个主妇在思考着,“嗯,有这样的声音……”这个主妇答道,“大概是两个多月前吧,一天半夜里我们听到渡边先生的房间里传出过一声‘咚’的响声,好像什么爆炸了似的。我们耽心出了什么事,还去问过。” “怎么样?” “渡边先生笑着说没什么事,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闻到他的房间里有一股什么臭味。” “记不记得准确的日子?” “啊,让我想想。” 这名主妇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却什么也记不清了。不过,这对木岛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也许当时渡边正在调合火药,意外地发生了事故呢! 木岛的报告使搜查总部的人紧张起来了。 “跟踪渡边一郎!”主任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er h3">9 对渡边一郎的监视开始了。 但对他的评价是:行踪正常,并无可疑之处。 大体上他在六点钟起床,洗完脸,吃过早饭后,便乘地铁到达日本桥的公司上班。下午五点钟下班后,马上就回公寓。吃罢晚饭,就去附近的浴池洗澡,有时也去附近的游艺室打激光枪,但枪法并不好。 就这样日复一日,完全不像是个凶手的日常生活。难道这样的男人会一连杀死七名暴力团骨干分子吗?如果是他,那么动机又是什么? 监视他的刑警们,所得到的就是这个疑问。 然而,他迅速与介绍的对象分手,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比方说,他发现对方与暴力团有什么关系啦等等。但调查的结果却不是这样。这个姑娘未婚,而且对渡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也不是第三者插足导致的两人分手。 从女方那里没得到任何线索。 对渡边的朋友关系也进行了秘密调查,公司的同事们一致反映他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根本没人相信他会去杀人。只是在扩大调查范围中,找到了一个他中学的同学,也正好是在一家火药厂工作的人。并从中了解道,渡边一郎确实向他要过火药,说是要打猎用。 “打猎?也许是打人吧!”主任阴沉地说道。 弄清事实真相,是在跟踪渡边的第六天。 “索性把渡边叫来问一问吧!”主任下达了命令。 木岛马上去了日本桥的三田产业公司。 “渡边不在。”人事科长答道。 “他今天早上出门了,可他应当来上班呀!” “是的,他今天早上来了,但来后突然提出想辞职不干。还送了一份辞呈。我问他为什么,他死活也不说。” “什么时候?” “上午吧。” 木岛懊悔地咬着嘴唇,就这一步之差!也许渡边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先行一步逃之夭夭了! 科长后来又说,也许渡边一郎还要来取一次退职金,但木岛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如果渡边要逃跑,他是绝不会第二次再来的。 木岛一边咬着牙,一边朝四谷三丁目的“和平庄”公寓赶去。 他找到管理员后,马上进了渡边一郎的房间。当然,这儿也没有他的行踪。但桌了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的上面有一行小字: <er h3">10 写不写这封信,我考虑了许久。如果写了,就好像是在为自己辩护一样。但我最终还是认为不写不好,于是便写下这封信。如果看到了,就请快点看完。 杀死那伙歹徒的是我。我坦率地承认这一点,而且至今也不后悔。 我之所以写下这封信,就是要把我为什么杀死这些人的理由说明一下。但我的意思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就像我在前面写的那样,我始终不对杀死那伙歹徒感到后悔。 我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关于这一点,我想在你们的多方调查中已经都知道了。 普通的公司职员,这就是我,但也不是我。应当可以这么说吧。因为现在的我毕竟是杀死了七个人的凶恶罪犯! 六个月以前的我,如同前面所讲的那样,在各方面都没有什么专长,也无出人头地的愿望。但是,我已经十分满足了,一心只想找个普通的姑娘,结婚、育儿、工作到退休。这样倒也不坏。因此,当人事科长为我撮合时,我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对方(我想警察们己经找过她了吧)。她虽然长相并不出众,但我觉得她人还老实,和我这么个小人物倒也般配。因此我就暗自答应了这门亲事。为慎重起见,我还去医院进行了健康检查。我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对姑娘的负责。 但不幸,我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当然,医生并没有对我讲,只是在一次交谈中偶然听说的。而且病情已到晚期。最多还能活上一年。 当时,我惟一的感觉就是绝望。当然也就决定拒绝这门亲事。由于我没有说明理由,人事科长十分不满。 三个月就在我神志恍惚中过去了。虽然工作没有受到影响,但我的心里却感到非常空虚。 我自暴自弃,借酒浇愁,想一死了之。当我百无聊赖地走在繁华大街上时,我看到了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流氓和阿飞们。我过去只是在电影中和电车上见过他们,还有报纸,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对他们特别注意了。 我是意志不坚强的胆小鬼,是个不引人注目的男人。但这并不等于我就缺乏正义感。许多公司职员看上去都是文文静静的,但不能因此就认为他们没有正义感。也许老实人之所以老实,就是因为他们把平常的力气埋藏起来了吧。至少当时我是那样的。 当我想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要结束的时候,这种正义感便开始显露出来了。 我决心要让他们知道被他们随意欺辱的老百姓的力量。 我开始收集有关枪械方面的书籍,制作手枪由于我毕业于理工科,所以干这种事易如反掌。火药是从朋友那儿要来的(但我要声明,此事与他绝无关系)。我从报纸上的报道中寻找枪杀的对象。为此,我订阅了许多报纸,专找那些登了照片的家伙,他们无论哪个人都不是初犯。因此,杀死他们,我心中一点犯罪感都没有。 靠近他们非常容易。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把一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人放在眼里。我绕到他们的背后,扣动板机,事情就完了。一点儿困难也没有。 我杀了这七个人后,知道他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怖之中,他们也应当尝尝这个味道了。他们应当知道民众对他们的恐惧心理是什么样的。他们应当知道,无论怎样软弱的人,只要扣动了扳机,他的力量也并不比他们差多少。 我知道我达到了自己的愿望。 大概没有再杀他们的必要了。如果他们再猖狂一世、作威作福,肯定还会再出现第二个我的。 我就要去了。因为我不希望被你们抓住。最近,我常常感到体内一阵阵地剧痛,我知道离死期不远了。医生说我还可以活一年,但看来只有半年了,也许你们已向全国发布通缉令了吧,但这已经没有用了。我得了绝症,我打算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像我反复写过的那样,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只是让你们进了迷宫,感到实在对不起。 <er h3">11 渡边一郎的通缉令已经没有用了。但警方不能按他所写的那样,撤消这个全国通缉令。 他的照片连同这份通缉令,已经向全国发出了。 当天夜里。 一份关于在伊豆的西海岸发现一具像渡边一郎的投海自杀的男人尸体的报告,送到搜查总部。 第二天一早,松田主任便带着木岛迅速向伊豆赶去。 死者肯定是渡边一郎。他按着自己的计划实行了,确实没有再通缉的必要了。 他为什么要死在伊豆,木岛一直弄不明白。 大概对他来说,这是一处有着美好记忆的地方吧。 冬季的大海,像睡眠中一样,异常的平静。 木岛一边眺望着大海,一边向主任问道:“这个人是英雄吧?” “不。”主任用坚定的口吻答道,“这个人不是英雄。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个普通的人。因此,他才格外令人害怕。” 幻想与死亡的超越 <er top">1 对我来说,信州是我的具有两个意义的故乡。我于1929年生于小诸,这是文字上的“故乡”。 从东京的大学毕业后,我曾经做过公司职员。但我生来喜欢旅行,加之能够带来实际利益,于是便想将旅行作为职业,并将在信州的野尻湖之旅写成稿件,投寄给旅行杂志以求获奖。幸运的是我果然如愿以偿,后来就一直以“旅行作家”的身份开始了专职写作的生涯。也就是说,信州又是养育了我的故乡。 因此我和信州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深存对信州的憎恨。不,与其说是信州,不如说我更憎恨养育我的小诸。 自从我被冠以“旅行作家”的头衔后,我便开始游历日本全国,信州也去过几次,但小诸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我想写一写这个原因。不,我认为不是想,而是一定要写出来! 因为我想将这段沉重的过去写出来后再开始我的新生活。 我是小诸市内一家叫“晨”的旅馆里的老板的次子。就像我家开的旅馆的名字一样,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浅间的山峦。那儿的早晨风景尤其妙不可言,因此每年来投宿的游客也非常之多。 我的哥哥,家中的长子隆太郎比我大十岁,所以在我的记忆中兄弟之间从未发生过争吵,更不用提打架之类的事情了。双亲也明显地偏爱我那位温和、聪明的哥哥。而在这一带,我是远近闻名的淘气鬼,所以我常常让父亲操了不少心。加上我和哥哥差了十岁,因此我倒也没有对哥哥产生嫉妒心理。 我在上当地的高校时,哥哥就已经大学毕业了。他接替在两年前去世的父亲成了“晨”旅馆的老板。因此在上高校的三年中我一直得到了哥哥的资助,没有为钱发过愁。 这三年是平凡而无聊的三年。除了干过几件小小的冒险的事情外,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发生过有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业绩”来。只记得高校三年的最后一天是非常寒冷的日子。 进入三月份了,但周围的山顶上还有残雪,清晨的池塘里仍然结着冰。 游客也少了。只是三天前时间很晚了的时候才来了一对急不择路的旅伴。住宿登记本上写着他们是来自东京的叫K的夫妇。但我看他们不像是“夫妇”。男的四十五六岁了,女的才二十七八岁,看上去像是一对躲出来偷情的人。 当然,我们家开的是旅馆,只有我对观察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感兴趣,而哥哥和母亲则从不理会客人的私事。 他们挥金如土。当时旅馆里再没有第二位客人,所以他们一下子把二楼的四个房间全包了,而且还说要吃在隆冬季节暖棚里种的白兰瓜。说着随随便便地就扔出了一万日元,我暗中思忖,他们两个人说不定就是抢劫了银行的歹徒吧!而且我还想象着他们存在保管室里的旅行包里一定装满了一捆捆的钞票。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哥哥隆太郎,并问他是不是要报警。但哥哥只是一笑了之。在冬季客人少的时候,能碰上这么大方的客人实在是难得的了。 那一天的下午,另一个年轻的女人来到了旅馆。她有二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像时下走红的S·E女演员。由于二楼的房间全被那对情侣占了,她只得住在了一楼。然而,她的美貌不幸导致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住在二楼上的那名男子对后来的这名女客没事儿找事儿,并对她纠缠不休。有时哥哥实在看不下去也上前帮那名女客,劝阻那名男子。当时哥哥还是独身,也看中了那名女客。 由于哥哥袒护一楼的女客,便招致了那名男子的不满,还动手打了他。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也像歇斯底里大发作一样,搅在一起大吵大闹制造混乱。多病的母亲吓得浑身哆嗦。 我看哥哥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便劝他别管这种闲事。但温和儒雅的他在当时竟毫无惧色,大声斥责那个男人,让我吃惊不小。现在想起来,当时哥哥可能丧失了理智。那天的半夜,悲剧便突然发生了。 我记得是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吧。我已经睡下了,但突然一阵“劈劈叭叭”的爆裂声把我惊醒了。我一睁眼,满屋子都是浓烟。我慌忙穿着睡衣从窗户里跳了出去,但整个旅馆都在熊熊烈焰之中。 而且几乎没有什么烟雾,看到的除了火焰还是火焰。 很快开来了两辆消防车,开始救火。但此时大火正在势头上,消防车几乎没起多大作用。 到了天快亮时大火才渐渐灭了,从废墟中找到了三具尸体。由于烧焦了,认不出是谁。但从发现的地点来看,这三具尸体是我的母亲、哥哥和那名住在一楼的女客。但那对男女却不知逃到哪儿了。也许是那个女的嫉妒她的同伙和新来的女客接近,便故意弄着了火;那个男人见状也只好带着她逃走了。 母亲和哥哥死了,我成了孤儿。我卖掉了旅馆的宅基地,决定去东京。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情绪回小诸看了。 幸好卖宅基地的钱总算够我维持到大学毕业。 我家的旅馆被烧掉时,与我家连接的另外五家旅馆和商店也被大火连累了。为此产生了许多流言蜚语。其中最严重的是说我哥哥要染指那名一楼的女客,遭到拒绝便放火进行报复。反正也正是这些谣言使我远远地离开了小诸。从那一晃就是十一年。我惟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地彻底忘记这个恶梦。我再没有回过小诸,也没有书写过那次事件。这次之所以要写了,是由于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我可以冷静下来回忆那些痛苦了。 多少年后我也不会返回小诸吗?我在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 <er h3">2 十月初的一天夜里,一名女性到警视厅搜查一科十津川警部的家中拜访。 这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漂亮女性。她一看到十津川就急切地说道:“我非要找您不可!” 十津川手指妻子端上来的茶点说道:“请用吧。” 然后他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啊,是的。请先看一下这个。” 说着她递过一份三个月前出版的杂志。书名叫《日本之道》。在事先作了记号的一页上以《我的大事件》为题,刊登了旅行作家川内功次郎写的刚才那一大段文章。 十津川迅速浏览了一遍这篇随笔。 “文章中写的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姐姐!”来客讲道。 “是烧死的那位女客?” “对。她叫柿泽京子。我是她的妹妹,叫绿子。” “你有证据吗?”十津川问道。 “当时她二十五六岁,文中说的叫S·E的女演员就是江户川冻子。我姐姐长得和她非常像。” “你姐姐那时去了小诸?” “当时她离家出走了,我们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你没有去问一问作者川内功次郎先生吗?问一下关于被烧死的那名女客的事情?” “啊,昨天我打过电话了。” “结果呢?” “他说他记不清了。”柿泽绿子十分遗憾地说道。 “他记不清什么了?” “那位女客登记时用的是我的名字呀!所以他说他不能判断是不是我姐姐。” “十一年前川内先生还是一名高校生,要说记不清了也没有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他写的事情是真实的吧?而那时我的姐姐就住在那里,并且被那个歹徒杀死了。门我希望警方调查一下!拜托了!” “川内先生对那对男女的事情讲了一些什么没有?” “他说他也记不得了。” “这么说,他谁也记不住了?” “可不是。不过,我姐姐肯定是十一年前被那两个人杀的!”绿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过,要是有你姐姐那时肯定住在那里的证据就好了。” “我认为说她的长相、年龄和女演员江户川冻子一样就足够够了。” “对你来说是足够了,但从第三者来看还不能认同。你刚才说她于十一年前离家出走了?” “对。我姐姐当时是公司职员,一个人住公寓。她对公司说请了三天假去旅游,但没说去什么地方。就这样失踪了,我的父母拼命找,但也没有找到……” “当时你呢?” “我还是个中学生嘛!现在我正好是姐姐当年的年龄。” “没有向小诸的警方了解一下情况?” “今天上午刚打过电话。” “他们怎么讲?” “他们说旅馆失火,烧死了旅客是事实,但如果没有证据是杀人就不能立案侦察。而且又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如果调查起来也非常困难等等。”绿子沮丧地说道。 “嗯……”十津川也感到十分为难。 毕竟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儿又归长野县管辖。 “拜托了!一定要抓住杀害姐姐的凶手呀!我认为杀人案是没有时效的!”绿子焦急地说道。 “是啊,你要帮助她呀!”十津川的妻子直子也在一旁插了一句。 “可事情不这么简单。也没有证据证明死者中有她的姐姐;而且那里又属于长野县警局管辖。”十津川谨慎地说道。 但绿子一直不停地低头行礼,“求求您了。” “好吧,那我就试试吧!”十津川终于答应了。 <er h3">3 十津川一上班,立即给川内功次郎打去了电话。 川内不在家,在一家K出版社上班。 十津川一说到柿泽绿子的名字,川内立即答道:“这件事太困难了。还是我去你那里谈一下吧。”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当天午休的时间,川内来到警视厅了。他个子很高,是一个很潇洒的年轻人。 好漂亮的年轻人啊!十津川笑了一下,带川内去了厅内开设的吃茶店。 十津川要了咖啡后,重新打听了一下转到那本杂志上刊登的随笔。 “其实那是我编的。”川内用手挠了挠头说道。 “编的?” 十津川吃一惊,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川内。 “当然不全是编的。但不是有人‘放火’。消防署的调查说是漏电引起的火灾。” “死者的事情也是编的?” “不,哥哥、母亲和一名住客死了。不过漂亮的女住客和为了她打架一事是我编出来的。” “那对男女的事儿也是编的?” “是的,当时只住了一名女客。” “为什么要编那些事儿?”十津川压抑着怒火问道。 川内又挠了挠头说道:“杂志的主编要我写点有意思的随笔,但仅仅漏电、火灾和烧死了三个人不那么有意思,于是我凭空添上了一对男女偷情的情节。都过了十一年了。我觉得编点情节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那么,死了的那名女客有可能是柿泽绿子小姐的姐姐吗?”十津川问道。 “不知道,大概不会吧。” “为什么?你不是说她长得像女演员江户川冻子?” “我是那样写的。” “那也是胡编的?” “我想在随笔中出现一个美人,当时一下子想起了江户川冻子,因为她是知名的漂亮女演员嘛!” “那到底像不像江户川冻子?”十津川生气地问道。 “多少有点像吧。不过没那么漂亮。”川内耸了耸肩膀说道。 “你见过柿泽绿子小姐了吗?” “见过了。” “像十一年前死了的那名女客人吗?” “毕竟过了十一年了嘛。我记不清了。” “你和十一年前的登记地址联系过吗?” “嗯……出事后打过电报,但那个地址是假的。结果一无所知。”川内答道。 <er h3">4 川内走后,十津川又给长野县警局的小诸警署打了电话。 他一问十一年前“晨”旅馆失火的事情,一名叫阿林的刑警马上来回答。 “那天风特别大,是半夜失的火。六家商店、旅馆全着火了。火源是‘晨’旅馆。找到了三具尸体。原因是漏电,死者是原旅馆主人的长子、妻子还有一名女性住客。” “有没有怀疑是纵火或杀人嫌疑?” 十津川一问,阿林刑警便答道:“要是那样,事情还不闹大了?” “女客人的身份查清了吗?” “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证、驾驶执照全都烧没了;而且登记的住址和名字也都是假的,所以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查到。” “是怎么登记的?” “不清楚,因为登记本也烧掉了。死里逃生的川内功次郎是事后凭记忆联系的。” “他记住了地址和姓名?”十津川问道。 阿林连忙说了一句:“请等一下。啊,是东京都中野区的住址,名宇叫森口悠子。” “当天‘晨’旅馆没有别的客人?” “好像没有。川内功次郎先生是这么说的。”阿林答道。 十津川道谢后挂断了电话。这时龟井走过来问是什么案件。 于是十津川便讲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并把那篇随笔让龟井看了。 龟井看了一眼后生气地说道:“真够可恨的!为了招揽读者就胡编乱造!” “可一个年轻姑娘偏偏信了。” “是柿泽绿子姐姐的可能性有没有?”龟井问道。 “恐怕不是。” “不过实际上十一年前真的有一名女住客被烧死了呀!” “是的,不过长野县警察署没有把这事件当成杀人案,也就没有进一步调查,现在死者的身份也不明白。” “胡说长得像江户川冻子可是罪过呀!要不然柿泽绿子干嘛非说死的是她姐姐呢!” “你说的也是。我要是柿泽绿子非煽川内几个耳光不可!” “警部也打人?”龟井一边笑着一边问道。 “给一个绝望的人以希望可是罪过呀,因为这个希望是个幻影嘛。”十津川说道。 当天夜里,柿泽绿子又给十津川家里打来了电话。 十津川很难过地对她讲了调查情况。 果然,当十津川讲了见过川内、并和川内谈过话的事情后,绿子一时哑然不语了。 “他在胡说!!”绿子突然大喊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川内为了讨好主编而胡编乱造确实让人气愤,可那名死者实在不是你的姐姐呀!关于这一点,我们也没有他撒谎的证据。” “你也问了小诸的警察吗?” “问过了。十一年前那起火灾,他们认为纵火和杀人的可能性都不存在,火灾的原因是漏电。”十津川老老实实地说道。 “可无论如何我认为十一年前死的就是我姐姐!”绿子哭泣地说道。 “可你没有她那时去小诸的证据呀!”十津川耐心地说道。 “她是出门旅行了。” “那也没有用,后来也没有调查证实嘛。” 十津川想尽快结束通话,但他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温和地向她解释。 “十一年前死者有没有牙科的记录,如果有的话,我认为对比一下就会查明是不是我姐姐了。”绿子不甘心似地说道。 “如果是杀人事件,警方一定会拼命调查,牙科一类的情况也要存档的。可如果不是杀人案,就不会那么详细地调查了,所以也不会有牙科方面的记录。”十津川一一解释道。 “那就没办法确认是不是我姐姐了?” “对。而且我也问了川内,死者不是你的姐姐。” 绿子终于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er h3">5 两天后的十月七日。 开往长野方向的“晨三号”特快列车和平日一样,早八时整驶出上野车站的十五号站台。它由十一节车厢组成。其中有一节是绿色的软席车厢,设有直拨电话。 由于这一天不是休息日,所以车厢内并不拥杂。 列车驶过轻井泽的十七八分钟后,坐在绿色软席车厢的一名男子突然站了起来,朝电话机走过去。 他吃力地摘下听筒,正要拨动号码时,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手拿听筒就跌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乘客吓了一跳,大声问道:“你不要紧吗?” 这名男子只是拼命地用手捋着自己的脖子,浑身开始抽搐起来。 “乘务员!”另一名乘客慌忙大声喊了起来。 山下乘务员听到喊声立即跑了过来,但这时这名男子已经口吐鲜血,一动不动了。 “怎么回事?!先生!” 山下反复喊了几遍,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正在这时,列车到达了小诸站。 车门一开,山下就立即冲到站台上,向车站工作人员求救。 两名工作人员迅速来到车厢里,把一动不动的那名男子抬到了站台上,同时马上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山下又和其他乘务员进行了联系,决定自己留在小诸。 “晨三号”特快列车又继续向长野方向驶去。 山下在站台上向站长说明了情况,但他也只是知道这个人是要去打电话时倒在了地上的。 救护车赶来了,立即把这名男子送往附近的医院,山下也同车前往。 到了医院,医生迅速进行了检查,然后遗憾地说道: “晚了,他死了!是中毒死亡,大概是氰化钾中毒。” 救护人员一听,立刻报了警。 不一会儿,巡逻车风驰电掣地赶来了。 长野县警局小诸警察署的两名刑警听取了医生的说明,又问了问山下,然后开始确认死者的身份。 他的西服口袋里有一份驾驶执照,身份马上就判明了。 川内功次郎 东京都中野区中野XX号中野公寓 502室 这是死者的身份。 同时还发现了名片,写有“川内功次郎”的名片有十二张,头衔是“旅行作家”。 钱包里还有十六万日元。 另外还有其他的随身物品: 车票(“晨三号”特快列车的软席车票,车程为“上野-小诸”) 现金(银行封好的信封里有一百万日元) 尸体立即被进行了司法解剖。因为长野县警局认为川内功次郎之死为谋杀。 在解剖结果出来之前,小诸警署成立了搜查总部,并确定由三浦警部具体负责。 三浦立即着手调查两件事情。 一个是马上与到达长野的“晨三号”列车取得联系,听取一下其他乘务员的介绍。 另一点是委托东京警视厅调查家住东京的死者情况。 经联系,三浦命令中村和阿森两名刑警火速赶到长野,听取一名叫青木的乘务员的证词。 警视厅方面是十津川接的电话,他一听死者的名字便吓了一跳。 “川内功次郎死了?真的吗?!” “很有可能是他杀。” “是‘旅行作家’川内功次郎吗?”十津川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您认识他?”三浦问道。 “我听说过这个人,早先是小诸的人呢!” “小诸的人?”这次三浦产生了疑问。 “对。八年前在小诸市内一家旅馆失火,烧死了三个人,他就是那家旅馆业主的次子。”十津川说道。 “他手里还有到小诸的车票呀!” “也许是和八年前的失火案有关系呢!”十津川说道。 随后他又把川内功次郎如何写了一篇随笔,又如何引来了柿泽绿子的事情对三浦说了一遍。 “可不可以带着柿泽绿子小姐来一趟小诸?”三浦问道。 解剖结果当天傍晚出来了,死因系氰化钾中毒死亡。 死亡的时间推定也出来了,但没有多大意义。因为列车乘务员的证词已经非常明确了。 中村和阿森两人很快从长野返回。 “取回了青木乘务员的证词了。”中村向三浦报告道,“因为青木负责软席车厢的票务,所以他记得死者这个人。他说列车驶出上野车站后第一次查票时,死者肯定还在,因为他还问了一句到达小诸的时间。” “有同伴吗?”三浦问道。 “他说那时只看见死者是一个人。” “‘那时’?除了‘那时’的时候呢?”三浦又问道。 “后来他看到死者好像和一位漂亮的女性谈话,那个女人三十多岁,皮肤很白,所以对她印象很深。” “是他的同伴?” “我们也问了,但青木不敢肯定,说也许是偶尔在车上认识的。” “那个女人从什么地点上的车?” “青木说她手里的车票是到长野的,但他又不敢肯定。” “如果是到长野的,那也许和死者真的没有关系呢。”三浦说道。 “反正我认为那个女人或许会知道点什么,所以我按青木描述的样子画了一幅像。” 说着阿森打开了一幅画像,放在了三浦面前。 三浦看了一眼说道:“怎么戴了一副那么大的太阳镜,脸都看不清了嘛!” “青木说这个女人一直戴着太阳镜的。” “是不是有意的呢?”三浦自言自语了一句。 随后,他决定从十津川说的十一年前发生的失火事件调查。 由于失火事件发生在小诸管界内,所以没费什么事儿。 他立即调来了十一年前负责失火案的阿林刑警。阿林笑呵呵地说道:“前天警视厅的十津川警部就问过这件事儿。” “那次失火死了三个人?” “是的。旅馆的老板川内隆太郎和他的母亲文子,另外还有一名女客人。隆太郎的弟弟功次郎侥幸逃脱了。”阿林说道。 “那时他正上高校三年级?” “是的。” “烧死的女客人身份一直没弄清楚?” “是的。” “脸部全烧毁了?” “是的。只知道她身高一米六三,体重为五十五公斤,长相不清楚。也许旅馆的老板或招待客人的文子也许记得,但功次郎是偶尔帮帮忙,又在上学,所以他对那名女客印象不深。”阿林说道。 “你和那个川内功次郎谈过话?” “是的,在十一年前。” “那个人怎么样?”三浦问道。 阿林一边回忆着一边讲了起来: “因为一刹那间失去了母亲和哥哥,他的样子非常凄惨,但并不是很悲伤的样子。谈起失火事件来,他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 “他和死了的哥哥关系不好?”三浦问道。 “他和哥哥隆太郎年龄差别很大,听说很少吵架,但也许他有心也打不过吧。” “和他母亲的关系呢?” “听说这一家的父母过于溺爱长子隆太郎,所以我以为这也许是他对哥哥的死不特别悲伤的原因。”阿林说道。 “还记得川内其他的事情吗?”三浦又问了一句。 “我调查了他的高校同学和儿童时代的事情,他是个非常温顺的孩子,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儿。”阿林说道。 <er h3">6 那起十一年前的火灾,三浦并不认为与本次杀人案有关。 如果十一年前的火灾是一桩杀人事件的话,那么不是过了十一年的今天,而是早就会发生多起与此案有关的杀人案件了。 因此三浦坚信这次的事件是一个独立的事件。 第二天,警视厅的十津川警部、龟井刑警带着柿泽绿子来到了小诸。 十津川将绿子介绍给三浦后,又让他看了一下川内功次郎写的随笔。这是从杂志上复印下来的材料。 “被害的川内说其中重要的情节是编的。”十津川对三浦说道。 三浦看了一遍这篇复印件后说道:“在十一年前的火灾中的确死了三个人。” “是啊。川内说一对情人和烧死的像江户川冻子一样的美女都是编的,他说是为了让这篇随笔吸引读者才这样写的。”十津川说道。 “是这样啊!是的,如果没有了这些情节这篇随笔是没多大意思了。一下子死了三个人,这个故事太吸引人了。”三浦点点头说道。 “关于这一点,我相信川内的话。因为作家嘛,总要虚构一些情节才会使作品有意思。现实中的事情总不那么生动。不过,联系到川内被害就有些费解了。”十津川说道。 “那你认为这篇随笔是真的?”三浦问道。 “哪些地方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我不认为全是假的。”十津川谨慎地说道。 “可是,也可以因为川内写了假的情节使凶手在一怒之下杀死了他的嘛。因为写了真实的情节而写书的人被杀,就有些不好理解了。” 三浦说到这里,一直默默无语的柿泽绿子高声说道:“因为里面写的是我姐姐呀!” 三浦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认为烧死的女客是你的姐姐?” “嗯。” “而且是那对情人放火烧死你姐姐的?” “对,肯定是的。” “可没有证据呀!首先,十津川先生对这篇随笔的真实程度还没有肯定,而且那对情人的存生是不是虚构的也无法确定呀!” 三浦也变得非常谨慎起来。 “不过我姐姐……” 绿子不满地大声喊道。 三浦连忙大声安慰道: “我懂,你认为那个女客是你姐姐。虽然她被烧死了,这样总比一直没有下落要好。可这件事的唯一‘见证人’川内功次郎被杀了。负责十一年前的调查的阿林刑警确认当时烧死的是男女三人,但并没有其他的确认呀。烧死的女性连面部都看不清了,只记录了她的身高是一米六三,体重是五十五公斤嘛。” “那正是我姐姐!” “可身高一米六三、体重五十五公斤的体型并不少见,仅凭这一点你就断定她是你的姐姐?”三浦问道。 最后,十津川他们暂时先不争论这一点,住进了由小诸警察署安排的饭店里。 晚饭是在饭店一楼的快餐店里吃的。 “我就是认为十一年前被烧死的那名女客是我姐姐。” 吃晚饭时,绿子又对十津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因为川内功次郎说那个女客长得像江户川冻子?”龟井在一旁问道。 “而且姐姐那时喜欢信州,也喜欢小诸。”绿子说道。 “可年轻姑娘喜欢信州,特别是小诸的并不少见嘛。”龟井说道。 一听这话,绿子顿时生起气来。 “你说她不是我姐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先别急于下这个结论,我们还是要找到证据。目前的情况是,那对情人和放火等细节是不是凭空编造嘛?”龟井说道。 “那么你们是不想帮我了?” “不。我们希望能查清这件事,所以才和你一块儿来到这里。我们注重的是证据。” 龟井连忙解释道。 “能找到吗?”绿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十津川问道。 “毕竟是杀人事件嘛,我们能抓住凶手的,这儿的警察会帮助我们的。如果凶手是因为川内写的这篇随笔而杀了他的,那么他起码是知道十一年前的火灾真相。这样一来,虚构的情节就成了现实。这正是我们所期望的。” 十津川说道。随后他又对龟井说道: “对不起,你还是返回东京吧。” “查清川内在东京的交友关系吗?” “这一点西本他们正在调查,不过我更对川内与女人的关系感兴趣。”十津川说道。 “特别是三浦警部说的戴太阳镜的那个女人?” “对,最好能查明那个女人的身份。我不认为他们是偶然在火车上相遇的。”十津川说道。 “好,明天一早我就回东京。”龟井说道。 第二天,龟井带着根据青木乘务员的证词描述的画像回东京了。 十津川在吃过早饭后对绿子说道:“我们在小诸大街上走走好吗?” “这个时间?” “你不是想看一看那家被烧掉了的旅馆的样子吗?”十津川问道。 “那就走走吧。” 绿子同意了。 和东京比起来,这时的小诸天气有些寒冷,使人感到秋意将临。 如果是游览的话,一般是穿过地下通道去对面的“怀古园”看看,然后在千曲川的河边散散步,但今天十津川实在没有这个时间。 他们穿过了站前广场和商业街,朝“晨”旅馆的旧址赶去。 这个地方已经盖起了一栋公寓了。从小诸到上野乘特快列车只需两个小时,所以这一带也就成了上班族居住的理想地点了。 绿子围着这栋公寓转了一圈对十津川说道: “当初这个旅馆真小啊!” “听说是座两层建筑的旧式旅馆,平时只有他们家里人和一个佣人干,闲时就辞了佣人。火灾那天因为正是客人少的时候,所以佣人没有在。”十津川说道。 两个人又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幸好所里有一名四十来岁的警官记得那场火灾的事情。 “当时这一带根本没有大楼,挺荒凉的呢!”这名警官颇为感慨地说道。 “您记得火灾的事情?” “记得。那天我不在班上,但着火时我也赶来了。火势很大,根本靠不过去。” “真的只有一名住客吗?”十津川问道。 “都那么说,而且报纸上也登了。” “那家旅馆挣钱吗?” “啊,那可不知道。它是家小旅馆,后来这里又陆续盖了几家饭店,反正经营起来也不易呀!”这名警官说道。 “火灾后有什么传说没有?比方说是有人放火?” 十津川一问,这名警官点了点头说道:“有哇!因为这一带从没有发生过火灾。可警方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接下来,十津川和绿子又去了一下这个地区的合作信用社。 他们询问了一下十一年前“晨”旅馆的经济状况。 理事长翻阅了一下当时的账本后说道:“当时这家旅馆贷款了一千万日元,发生火灾时还欠六百万日元哪!” “还了吗?” “那时他们的次子卖了土地,加上火灾保险金,全都返还了;但我听说除了我们的合作信用社外,还有好多欠债呢!” 十津川又在附近调查了一下,果然这家旅馆好像还有许多欠债,当时附近有许多人都被他们借了几万、十几万日元的。 所以当时传说是因为他们还不起欠债才使用放火这个办法。但后来这个传说很快就平息了,因为当时旅馆的保险额很小,还不上那么多欠债,而且债主——旅馆的老板及他的母亲全都死于火灾。 十津川又带绿子来到了一家当地风味的吃茶店。 由于没有听到故意纵火和当时真的有那么一对奇异的情人的证明,所以绿子的情绪非常沮丧。 绿子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咖啡说道:“太遗憾了,死的人是不是我的姐姐,什么证据也没有找到。” “别灰心,总会找到什么线索的。”十津川鼓励着说道。 这时的十津川正在考虑别的问题。 川内功次郎在随笔中是这样写的:他用卖了旅馆土地的钱到东京上完了大学。 可从目前的调查来看,为了还欠款,卖地的钱好像一分都没剩下。 难道他是为了虚荣才那样写的吗? “警部先生。” 绿子对十津川说道,十津川“啊”地一声从沉思中醒过来,看着绿子。 “我认为我姐姐住在小诸时,一定游览了这里的名胜。我也想看看。”绿子说道。 “行啊!说不定还能找到十一年前记得你姐姐的人哪!” “我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两个人出了吃茶店,首先去了“怀古园”。 他们穿过地下通道,来到怀古园的入口——三元门。 怀古园是以小诸城古迹为特点建造的公园,里面只是古代的石墙为主要景致。 由于天冷,几乎没有什么人。十津川不由得立起了大衣的衣领。 绿子的心思似乎全用在了寻找姐姐当年可能留下的痕迹中去了。但十一年前的痕迹是不应留下什么的。 十津川不可思议地看着绿子。她今年二十五岁。 正好和十一年前失踪的姐姐京子同岁。 “十一年前你十四岁?”十津川问道。 “啊。” “那时你对你姐姐有什么样的印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漂亮,又聪明,而且很自信。”绿子说道。 “那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可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我不知道。” “你姐姐很温柔吗?” “那当然。” 大概她在极力美化失踪于十一年前的姐姐在她心中的形象吧。 “那你呢?” “我?” “对呀,你当然也应当有恋人了吧?你漂亮,又都二十五岁了。”十津川认真地说道。 “恋人嘛,有的。不过我现在只想姐姐的事情。”绿子说道。 “为什么你姐姐十一年前一个人旅行,而且要来小诸?她喜欢一个人旅行?” “她喜欢旅行。” “常常是一个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 绿子耸了耸肩说道。 <er h3">7 回到东京的龟井和西木两个人继续调查川内功次郎的身边情况。 他们首先会见了那本杂志的总编。 总编叫田村,他说他和川内已有几年的交情。 “那时他才是个公司职员。他不想当一辈子职员,对我说想写旅行中的事件生活。所以他的稿件写得很用心,经常被刊登。” “您是他上大学的前辈?” “是的,我比他大三年哪!” “川内先生在大学时怎么样?” “经常参加旅行俱乐部的活动。人不错,挺大方的。” “挺大方?” “是的。他从来不因为钱而发过愁。” “为什么?他的母亲和哥哥不是因火灾去世了吗?” “可他说他有卖了土地的钱呀!听说他家在小诸开了一家旅馆,火灾后卖掉了,弄了一笔钱嘛。” “是这样啊。那么他有恋人吗?” “有吧,不过他没向我介绍过。”田村说道。 “您看完了那篇随笔后有什么感想?”龟井问道。 “坦率地说,当时我吃了一惊。我听说过十一年前的那场火灾,但还是很惊奇。” “那件事是真的吗?他会不会为了招徕读者编的呢?” “编?” “对。” “这我可不能说。十一年过去了,他编这个干嘛?”田村不解地说道。 “川内先生在开往小诸的列车中被人毒死了,您知道他去小诸吗?” “不,我不知道。那天他的计划是去采访。应当下午三点回来。我等了半天,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回来。听说他死亡的消息后,我还真吓了一跳。”田村说道。 “平时他经常不守时吗?” “不,从不。” “可那天他偏偏去了小诸。” “是啊!所以我有点不明白。”田村歪着头说道。 龟井又和西木去了川内住的公寓。 这是一栋位于中野区的两居室住宅。 他们请管理员打开了川内的房间。 “这是租的吗?”龟井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道。 “是的。” “月租金多少钱?” “三十万……”管理员爽快地答道。 龟井和西木相互看了一眼。 “我可付不起。” 西木咋了一下舌头。 “我也一样。” “川内要转租吗?” “啊,这个我不知道。”龟井说道。 他们开始搜查这套房间。川内一个人住在这里,但日用品还真不少;这套房子的起居室很小,但还设有一个吧台,里面还有不少价格不菲的进口酒。 龟井拉开卧室里西服柜子的抽屉,发现一本存款的折子。 上面记着稿费收入和扣税的情况。 其中记了几个数字。 平均每月存入三十万日元,但存入方不是出版社。 龟井让西木看了看。 “你认为呢?” “是不是有人资助他?” “是个女人?” “对。” “我看不出。” “每个月给他存入三十万哪!” “可从今年七月就没有存了。” “可不是,突然断了。” “从什么地方可以查一下?”龟井问道。 他们决定去存折的签发银行——位于四谷三丁目的M银行分行。 龟井让分行行长看了自己的警察身份证后开门见山地问分行长。 分行长连忙叫来具体的工作人员查了一下。 “都是从我们同一个银行的新宿分行存入的。存款人名字叫山田路子。” “是位女性?” “是的。而且好像每次都是用现金存入的。”分行长答道。 于是龟井和西木立刻又赶往新宿分行。 虽然已经都下午三点多了,但由于事先已经联系过,银行方面的人早已等在门口,并将龟井他们带了进去。 银行的经办人员对龟井作了说明:“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存入的。而且常常戴着一副大的太阳镜来办理手续。” “戴太阳镜?” 龟井反问了一句,然后连忙拿出那幅画像让对方看了看。 “像不像她?” “啊,很像!”这名职员瞪大了眼睛说道。 “我看一下她填写的存单。”龟井说道。 于是这名职员很快找出了一份六月一日她存款时填写的存单。 名字果然是“山田路子”。 “我要借用一下。”龟井说道。 西木在一旁又问了一句:“存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我们这个分行是四年前开设的。我记得从那时起她就来存过款。” “四年前开设的?” “对。” 这么说,极有可能在此之前这个“山田路子”还在别的银行存过钱。 “这个女性有没有和同伴一起来过?”龟井又问道。 “让我想想……有一次一个男人和她一起来过。” “什么样的人?” “中年男人。个子有一米七五、七六的样子,其他的特点就记不太清了,因为只来过一次。”这名职员有些抱歉地说道。 这也是非常大的收获了! 当天夜里,龟井便用电话向小诸的十津川报告了这一发现。 “我认为肯定是和川内一块儿乘车的那个女人!”龟井说道。 “也不能排除是偶然相遇的嘛。” “对,对。” “但是我们知道了,至少从四年前开始这个女人就每个月为川内存入三十万日元。” “是啊,也许更早。” “会不会是从十一年前呢?”十津川在电话中问道。 “从那次火灾之后?” “对。你们的调查不是证明‘晨’旅馆在当时有许多欠债吗?还说后来卖了地全还了嘛!” “我们认为川内说靠那笔卖地的钱完成学业是胡编的。” “对。” “这样一来,川内上大学花的钱……?” “有人供他上完大学!” “是每月给他存入三十万日元的那个女人!” “对。是不是从十一年前就每月存三十万我们不知道,恐怕是不断增加的。”十津川说道。 “是遗产?”龟井突然问了一句。 “对!” “那时川内是高校三年级的学生,他也有权继承遗产的。” “如果是高校三年级的学生,那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十津川说道。 “如果川内得到的是遗产,那十一年前的火灾原因可就有琢磨了。”龟井问道。 “川内写的随笔也许是真的?”十津川说道。 “可他不是说是他编的吗?” “是的。可火灾死了三个人哪!仅仅这一点,他能继承什么财产的呢?” “那倒是。” “还有,火灾时那对奇异的情人消失了。”十津川接着说下去,“他是这样写的:那是一对不正当同居的男女,从什么地方窃取了一大笔不义之财逃到了这里。重点是‘一大笔钱’。也许一亿、两亿,或更多。两个人从东京逃到小诸,躲在了‘晨’旅馆里。偶尔又住进了一名长得像电影明星江户川冻子的漂亮女人。这个男人又盯上了她。于是引起了同来的那个女人的嫉妒,她便放了一把火。那个女人被烧死了,川内的母亲和哥哥也被烧死了。每月给川内钱的就应当是那对男女!” “这么说,被烧死的是柿泽绿子的姐姐了?” “大概吧。” “可为什么川内功次郎突然写这篇随笔?这样一来不是给那对男女带来麻烦了吗?” “所以他才写的嘛!你不记的了,每月那三十万日元的存入款,在七月就断了嘛!” “原来这样。” “也就是说,履行被继承权的一方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停止了支付,而川内以威胁为目的写了这篇随笔。这就暗示,如果对方还不继续付款,他还会更加明确地公开那一事件真相。”十津川说道。 “于是对方连忙给了川内一百万?” “对,是一百万。” “啊,就是川内身上带的那一百万日元?” “对。”十津川点了点头。 “可川内干嘛要去小诸?”龟井问道。 “川内从未对警方和消防局说明十一年前发生火灾时的那对男女的事情。因为说了他就无法得到‘继承’的财产了。但他偏偏又在十一年后写出了真相。如果小诸的警方看到了这篇随笔,连想起十一年前的火灾,再重新调查,事情可就大了,我认为他是去看看究竟会出现什么结果。”十津川分析道。 “于是那对男女在火车上毒死了川内?” “对。因为从那对男女看来,川内活着毕竟是个威胁,无论是每月的三十万日元还是事实真相,不如灭口省心。而且川内一下拿到了一百万,肯定放心了。于是骗他喝了加了氰化钾的咖啡什么的杀死了他。”十津川说道。 “他站起来打电话时马上死了。” “是的。”十津川说道。 “查一下十一年前火灾时的那对男女吧!”龟井说道。 <er h3">8 第二天,龟井和西木两个人便来到了国立图书馆,查阅了十一年前的缩印报刊。 但他们没有找到那一类的记载。 他们不甘心,又一天天地向后翻找。 终于在六个月后的拫纸上找到了一则消息。 Y银行新宿分店信贷科女科员盗窃三亿日元被解雇。该科员叫仁村良子(二十八岁),目前已经下落不明。根据分行行长介绍,由于该科员连续多日无故缺勤,随即检查其分管的账目,方才发现她已盗窃了三亿日元。Y银行在宣布解雇该科员的同时向警方报警。 银行方面整整推迟了六个月方对外公布,是他们心虚的表现。 报纸上刊登了仁村良子的照片。那是一张极普通的日本女性的脸。 龟井和西木又继续查找。 在又过了一个月的报纸上刊登了这么一条消息。 Y银行新宿分行盗窃了三亿日元的女科员仁村良子(二十八岁)依然下落不明。在后来的调查中发现她尚有一比她年长的恋人,估计两人双双逃亡。 在这三天后,龟井又找到了一篇有关的记载。 后查明盗窃三亿日元公款的女科员仁村良子有一叫吉田彻的四十五岁恋人,吉田经营一家餐厅。在与Y银行新宿分行办理贷款过程中认识了仁村良子,两人很快成为密友。后吉田的餐厅倒闭。目前吉田也下落不明。警方认为两人双双携款逃亡。 在这几篇消息之后,再也没有关于这两个人的任何消息了。好像警方、银行方面也都死了心,不再追查这两个人了。 由于不是杀人案,银行认为也是自己管理的疏忽造成的失误,肯定不愿意再追究下去;当然也不可能将此与发生在小诸的火灾联系在一起。特别是作为那场火灾见证人的川内功次郎对那对奇异的男女同伴一事又保持了沉默。 龟井再一次给小诸的十津川打了电话,向他说明了这几篇记事的内容。 “果然呀!三亿日元,四十五岁和二十八岁的男女同伴。”龟井惊叹道。 “我想看一下这两个人的照片。”十津川说道。 “我马上传真过去。不过都是十一年前的了。” “那也行!”十津川急切地说道。 “柿泽绿子太可怜了。”过了一会儿龟井说道。 “为什么?” “川内的随笔有可能是真的呀!” “对。” “这样一来,十一年前死于火灾的女客人极有可能是她的姐蛆。其实,还不如一直下落不明好呢。”龟井说道。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十津川遗憾地说道。 <er h3">9 小诸警署很快收到了十一年前盗窃了三亿日元公款的仁村良子和她的恋人吉田的照片。 十津川和小诸警署的三浦警部一块儿看着这两张照片。 “男的四十五岁,女的二十八岁。” 三浦说道。 “过了十一年了,男的应当五十六岁,女的也三十九岁了。”十津川在一旁说道。 “这个女的长相一般,男的有特别的特征。可过了十一年了,不会那么好找了。” “我也觉得困难。而且当时那些消息很快就不登了,银行、警方也不认真去查了。那对男女也一定改变了形象生活着哪!”十津川说道。 “十一年里,川内功次郎一直接受着他们的‘赠款’?”三浦感慨地说道。 “我认为他一次也没有提出过过份的要求。如果川内提过要求那三亿的一半的话,恐怕他早就被杀了!十一年前,我认为是一个月五万日元,当然也一点点涨过,所以才坚持了十一年呢!” “随物价上涨而长‘工资’。” “对,是‘工资’。”十津川也笑了。 “可为什么川内突然被杀了?”三浦问道。 “这一点我是这样看的。”十津川顿了顿后说下去,“十年里,川内没有向对方提出过过份的要求。从十一年前他上高校三年级算起,我认为当初他们讲好是要供川内大学毕业的。但十年后对方没有停止,川内也没有主动让他们停止,对方火了,于是便停止了支付。川内便威胁对方,于是写了那篇随笔。” “随后他即被杀……” “是的。”十津川点了点头。 “是那个女人杀死了川内?”三浦问道,并重新看了一遍仁村良子的照片。 他又在这张传真的照片上用钢笔添了一副太阳镜。然后和那幅画像比较了一下。 “不那么像嘛!”三浦唠叨了一句。 “都过了十一年了嘛,而且也许还整了容了呢!她为防备追捕,当然要改变形象的。”十津川解释道。 “逮捕了这对男女,这次的事件就解决了。”三浦说道。 “现在龟井他们正在追查呢。”十津川说道。 的确,如果逮捕了仁村良子和吉田彻,这次的事件就解决了。 就算是仁村良子否认毒死了川内功次郎,但有那两名乘务员的指认,是仍然可以起诉她的。 而且在那天“晨三号”的垃圾中也找到了具有氰化钾反应的那只咖啡罐。 从罐子上没有查出指纹,肯定是凶手擦去了自己的指纹后扔掉的。 从川内功次郎的解剖来看,他胃内的氰化钾反应和咖啡罐的反应是一致的。 凶手在车厢内让川内功次郎喝了搀有氰化钾的咖啡。 而且凶手肯定是在上下乘客多的小诸站下了车。因为到达终点站长野再下车危险大一些。杀死了川内后,凶手一定想尽快离开。 “逮捕这两个人时,我也希望在场。”三浦说道。 “这是当然的了,因为这次的事件在长野县警局的辖区内嘛!”十津川笑了笑说道。 随后,他又见了一下柿泽绿子。 他们在站前的吃茶店里见面,十津川为她要了红茶和点心。 十津川把目前掌握的情況对她说明了一下。 “事件很快就能解决了。仁村良子和吉田彻也会被逮捕的。” 绿子吃了一口点心后问道:“我姐姐的事情呢?” “如果那两个人坦白了十一年前的纵火后,就会清楚了。”十津川说道。 绿子又吃了一块点心,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思考着什么。 “川内先生这十一年来一直得到了那笔钱?” “是的。” “可吉田彻和仁村良子用那三亿元干点儿什么事也早就成功了吧?” “我们也这样认为。” “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太奇怪了。”绿子说道。 “什么地方奇怪?” “昨天我又重新看了一遍川内先生的随笔,如果他写的是真实的话,那么十一年前住在‘晨’旅馆的那对男女当时是挥金如土的。”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钱来得不正当、太容易了吧。”十津川说道。 “这我明白,不过在那之后他们不会马上进行事业投资吗?应当是那样的吧?”绿子说道。 “人有时也是非常奇怪的。”十津川说完,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他决定让绿子留在小诸,自己先回东京了。因为绿子说她的姐姐死在了小诸,自己一时难以离开。 十津川一回到警视厅,龟井便兴奋地向他报告道:“吉田彻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十津川问道。 “吉田的弟弟住在三鹰,今天我们去见了他,才知道他在三年前收到了吉田彻死亡的通知书。” 说着龟井让十津川看了一下那证明信片,是用打字机打的。 吉田彻于昨天七日夜,因交通事故死亡。特此通知。 “而且他们说吉田彻的弟弟去了静冈警察署确认了尸体。”龟井说道。 “吉田彻住在什么地方?” “好像住在静冈县伊东市内的公寓里。是一个人。和仁村良子分手后就一直住在那里。” “这么说,川内功次郎得到了仁村良子一个人的资助?” “好像是这样的。”龟井说道。 “她用那笔钱干成了什么,会躲在什么地方过着悠闲的生活?” “我认为她在东京。因为她就是在东京存入那些钱的嘛。”龟井说道。 “这样就产生了两个疑问。”十津川说道。 “哪两个疑问?” “就像柿泽绿子说的那样,十一年前在‘晨’旅馆住进了两个挥金如土的男女情人。那么后来事业成功了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再一个,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他们,当然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有一点无法理解,即如果事业成功了,不就不用使用假名生活了吗?”十津川说道。 “那么对这两点您有什么看法?”龟井问道。 “还没有。”十津川无可奈何地说道。 “反正一旦找到了仁村良子,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龟井安慰道。 “给川内功次郎存入三十万元的银行是M银行的新宿分行?”十津川确认般地问了一句。 “是的。” “这么说,她在新宿一带的可能性比较大。”十津川果断地说道。 “反过来也可以认为是远离新宿的地方。她会特意花时间来新宿存款的。”龟井说道。 “有可能!”十津川迅速点了点头。 那就会有两种可能。 十津川又想了想。 如果她要隐瞒自己的住址的话,那她为什么要在M银行的新宿分行存款?一般说来,她去好几个银行向川内的存单存入钱更安全。 可她偏偏至少在四年内一直在同一个银行、同一个分行存了款。仅仅这一点,不就有可能被银行的工作人员记熟了吗?虽然她总是戴着一副太阳镜。 她会这么胸有成竹? 十津川在考虑这个原因。 难道她和某些人一样进行了整容?因为这张照片和十一年前的仁村良子太不一样了。 但还有指纹。 可她是从不戴手套,自己亲自填写单据的。 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答案只能有一个,她不是仁村良子!所以她才会如此大胆、坦荡地在同一家银行存款。 十津川决定全力找出这个人来。 他不认为她会逃出东京。 因为这八年间她肯定利用这笔巨资成就了什么事业。 她不会舍弃这个事业而逃之夭夭的。 她的资金是三亿日元哪!怎么花也花不完的。因为当初她利用职务之便盗窃了这笔巨款后就是不打算随意挥霍的。 另外,她即使事业有成,也不会是一家大型企业。 多半是个个人经营的小店子。也许没有几个从业人员。 十津川要求部下按他的判断去查找。 他们首先以新宿为中心逐渐扩大搜查范围。 他们也得到了新宿警署的配合,借助当地工商协会的帮助查找。 但一无所获。 吉田彻于三年前一个人开车时因车祸死亡,当时没有一名女性被牵扯进来。 但十一年前他们应当在一起的。无论是开店或是开公司,都应当叫“吉田”。 于是警方又以此为线索进行了查找。 他们发现了一家与“吉田”同音的宝石店,而且又正是十年前开的业,于是便闻风而动,进行了严密的调查。 但店主的名字不叫“吉田”。 这是一件相当花费时间的调查。 第五天的下午,有一名刑警在阿佐谷地区发现了一家店子。 这是一家仅有七名从业人员的时装店,店名叫“YOShIDA”,日语发音为“吉田”。 这家专门进口高档服装的店子,生意兴隆,据说年收入的流水金额在五十亿日元。 店主的名字叫井上亚矢子。从名字上看这是一名女性。 从店里的七名从业人员那里得知,她在三十多岁时名字叫“吉冈”。 但是,由于她为了生意谈判和调查世界服装的流行趋势,三天前去了法国和意大利。 十津川调查了一下她的护照登记。 从外务省的材料中出现了一个名字:吉田京子。 是她吗? 十津川反复揣摩着这个名字。 于是他和部下在她的这家店子和公寓周围布置了监视。 他在耐心等待着。 他不知道对方何时回国;如果回国后发现自己被警方监视,那么她有可能再次“出国”,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因此,她一旦回国就必须立即逮捕。 十津川同时严正警告那七名从业人员,绝对不许通过电话等方式告诉这名女老板警察来过的消息。 她在“晨三号”列车中毒杀了川内后,对警方的动向非常敏感。 如果她得知警察来过店子后,就绝对不会回国了。 店员说她一周左右回国,但七天过去了,她仍没有入境。 而店子接到了两三次境外的电话。 “她要问情况,必须回答一切正常!”十津川对一名接电话的女店员说道。 “并对她讲,由于她不在,许多老主顾都很想念地。”十津川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的话,她会迅速回国的。 <er h3">10 果然,吉田京子从巴黎打来了电话,说她将乘坐十五点三十分到达成田机场的日本航班回国。 十津川特意没有在机场布控。 他只是在位于阿佐谷店前的“YOShIDA”的店子和她的公寓布置了警力。 十津川去了吉田京子的公寓。因为他认为吉田京子回国后会先回公寓。 如果航班准时于十五点三十分到达成田机场,那么她会于十七点三十分左右到达公寓的。 十六点左右,十津川给成田机场的日本航空公司营业部打了电话。 对方告诉他,来自巴黎的航班延迟二十分钟,将于十五点五十分到达机场。 “航班到了!”过了一会儿后,十津川向部下进行了通知。 但过了两个小时,吉田京子并没有回来,店子里也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十津川等人焦急如焚。 由于天降小雨,周围比平时早早暗了下来。 雨中,一辆出租汽车悄然停在了公寓门前。这下子刑警们紧张起来了。 但下车的不是吉田京子本人。 又过了三个小时,另一辆出租汽车停下了。 司机先下了车,然后打开后备箱,取出两个硕大的皮箱,放在了公寓门口。 这时才有一名身穿大衣的女人从车上款款走了下来。 她头戴一顶压得很低的大檐女式帽,所以难以辨认她是何人。 她递给了司机小费后,让他把这个皮箱再送到五楼。 吉田京子的房间是五〇六室。 “她上楼了!” 十津川连忙用对讲机通知了等在五楼上的龟井,然后和西木一块儿直奔五楼。 五楼的走廊上,龟井和日下正在等候着吉田京子的到来。 “她进了五〇六室。”龟井低声对赶上来的十津川说道。 “只是来不及通知小诸警署的三浦警部了!太可惜了。”说完,十津川按了按五〇六室的门铃。 “哪位?” 里面传来了问话。 “管理员。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你的东西。”龟井说道。 “等一下。”一个女声说完便打开了房门。 十津川迅速推大了门缝。 对方一下子十分狼狈。 “干什么?!”她尖声喊道。 “是吉田京子吗?不,柿泽京子女士?!”十津川问道。 这名女士要退回到房间里,十津川趁势冲了进去。 “你被逮捕了,你有杀害两个人的嫌疑。十一年前在小诸你杀死了仁村良子;这次又在‘晨三号’车厢内杀死了川内功次郎。这是逮捕令。”十津川冷静地说道。 十津川和小诸警署的三浦警部联系后,带着柿泽京子于第二天返回了东京。 吉田京子竟然十分干脆地全部进行了坦白。 看样子她为了保守这十一年的秘密已经心力交瘁了。 十一年前,柿泽京子一个人去小诸旅行。那是她被她所钟爱的男人抛弃后的“伤感之旅”。 当时偷盗了三亿日元的吉田彻和仁村良子也和她同住在了一个旅馆。 吉田突然对美若天仙的柿泽京子产生了爱意。 由于失恋的打击使她产生了异常的报复心理,于是便同意了吉田的追求并和吉田打昏了仁村良子,然后纵火焚烧了这家旅馆。 但这一切被逃脱了这场灾难的川内功次郎发现了。当时川内正在上高校三年级。 “那个孩子非常奇怪。”京子耸了耸肩说道,“他的母亲和哥哥死了,但他一点儿也没有悲伤的样子。反而对我和吉田说要过享受的生活,让我们给他钱作为不报警的交易。” 开始每月是五万日元。后来随着物价的上涨达到了每月三十万日元。 “我们说好了总共支付十年。但到了第十一年的头上了,他还要我们继续支付。而且说一旦停止支付,他将以写随笔的形式公布那年的事件。于是我迅速付给他一百万日元,稳住他后在去小诸的火车上毒死了他。” 京子说,她和吉田结了婚,开了一家时装店,而且成功了。但他们于五年前分手了。两年前吉田又因交通事故死亡。这是后来她从报纸上知道的。 “你的妹妹坚信你死于十一年前的火灾之中。” 听十津川这样说,京子局促地缩了一下肩膀说道:“我知道她在找我。可我在十一年前成了杀人凶手,不能和她联系。” 三浦警部对十津川问道:“一会儿你带她走吧,可她的妹妹怎么办?” “我去和她谈吧,这是我的义务嘛!”十津川说完,慢慢地站了起来。 南纪夏末凶杀案 <er top">1 十五号台风从纪伊半岛凶猛地穿过之后,白浜的海岸顿时呈现出夏末的样子来。 这时的海岸线上人影稀疏,也听不到孩子们在戏水的欢闹声。当然这也是由于孩子们的暑假结束了的原因。 由于正午时分阳光照在海面上的强烈反射,与夕阳西下后气温顿时下降的反差,以及夜间从海面上吹来的冷风,使人更深切地感受到秋天渐近的气息。 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白浜,终于来了一些显然不是夏季观光的客人。 这是一些喜欢闲静海滩、喜欢钓鱼以及对大海有其他兴趣的人,但其中一个男人全然是另有目的而来的。 九月十一日。 十一点四十分来自东京的YS航班到达了南纪白浜机场。刚才说的那个人正是乘此航班来到南纪的。 他叫桥本丰,今年三十岁,原来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刑警,由于工作中的某次失误退出了警界,现在在东京成立了仅有一名员工也就是他自己的私人侦探社。 昨天,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士前来委托调查,她叫绪方美矢子。 她那独身的公司职员妹妹,于九月五日向公司请假,要到南纪白浜渡过一个愉快的夏末。她应于八日返回东京,但一直没有音信。尤其令人担心的是十日那天,十五号台风袭击了南纪。 新闻报道说此次台风未有死者,但美矢子并没有消除心中的焦虑。于是她希望桥本丰无论如何要调查一下。 她的妹妹叫井边由美。她们姐俩儿的姓不一样,这是因为姐姐美矢子已经结婚,随了夫姓。 “我想自己去白浜找妹妹,但不巧我丈夫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一时无法离开东京。”美矢子对桥本丰说道。 她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姐妹俩一直相依为命。 最近妹妹由美出了一本《写真集》。大概因为是姐妹俩儿吧,她们的爱好非常相似。而妹妹由美显得比姐姐更漂亮一些。由美的发式也更短一些,显得青春动人。 “她住在白浜的什么饭店?”桥本丰问道。 “是位于海水浴场附近的S饭店。但她已经不在那里了。九月七日我打电话问过,总服务台说她已经结账退房间了。” “那我也只能先从那里着手。” 桥本说完,便收拾了一下离开了东京。 由于南纪白浜机场的跑道很短,因此只能起降YS型的飞机。从东京到这儿要两个小时,但由于台风刚过,飞机飞行的速度还是比较缓慢、谨慎。 桥本一下飞机便在机场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里问了一下路,然后直奔S饭店。 由于台风的原因,这会儿的道路上还散在着许多粗大的树干和落叶。汽车驶在上面,使人感到夏日已一去不返。 他是第一次来白浜。但他去了好几次湘南的大海和伊豆的大海,也都是在夏末时节。它们都会给人一种空旷寂寞的感觉。此时的白浜也让人产生了同感。 汽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坡道来到了海边,这一带果然更加“荒凉”,海面上只能看到几名划着小船的年轻人。 S饭店建在突出于海面的一块陆地上。一周或两周前还是十分拥杂的饭店大厅里,此时此刻闲静得很。 桥本把井边由美的照片让总服务台的人员看了一下,并说出了她的名字。 年轻的服务员翻阅了一下住宿登记后说道:“她确实九月五号住在这里的。退房的时间是七号上午十点。” “是她一个人吗?” “是的,是一个人。” “夏季一个人来旅游的年轻姑娘很多吗?” 桥本一问,这名服务员有些迷惑的样子说道:“不,很少的。但到了九月份以后客人也渐渐地少了,那时单身的女性喜欢来。” “她每天都干什么?” “在饭店的游泳池里游游泳,散散步什么的。” “她的样子很高兴吗?” 桥本一问,这名服务员又有些为难的样子说道:“有时她的表情是不太好,我们也有些担心。这一带有一处叫‘三段壁’的地方,那里常有人去自杀。但她七号退房后,我们还没有听说有年轻姑娘自杀的事情。” “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不高兴吗?” “没有。因为冒昧地问是不礼貌的。” “也许客房的服务员问过?” “这个就不知道了。” “我可不可以见一下客房的服务员?” 桥本说完,这名服务员就喊来了负责打扫井边由美房间的一名客房女服务员。 她有四十来岁,是白浜本地人。这个人很健谈,对桥本的问题有问必答。 “当时她那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哪!我就问她为什么。咱这人没文化,但我看见过各种各样的客人,聊聊天、解解闷儿还是可以的。” “她说什么了?” “她在东京一家什么大公司当职员。在迪斯科舞会上认识了一名同年龄的男士,可后来分手了。所以就来白浜什么‘伤……’?” “‘伤感之旅’?” “啊!对!你看我都学不上来!” “那你怎么劝她的?”桥本问道。 “我说人这辈子失恋一两次算不得什么事儿!我和我丈夫还闹过好几次离婚呢!可现在过得不也好好的吗?” “她说什么了?” “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谢我。我看她和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分了手,一时还转不过来呢。” “到七号夜里她一直住在这里?” “是呀!” “没说要马上回东京?” “说倒是说过,不过……”女服务员歪着头想了想说道。 桥本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不过’什么?” “因为我担心她这个样子回去出什么事儿,就对她说先别马上回东京。她倒是同意了。后来她又叹了一口气。我寻思因为东京有分了手的恋人,她不想回去吧。怎么,她真的没有回去?” 这次是女服务员反问桥本。 “她大概七号退房后没有马上回东京,而是去了什么地方。白浜一带,有没有年轻姑娘喜欢去的地方?” “让我想想。”她稍稍顿了顿后说道,“有的喜欢去奈良、京都;还有的喜欢去相反的方向,去伊势、志摩呢!” “噢。” 桥本连忙将这些地名记了下来。 “在白浜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有哇!海中了望塔、千席地、三段壁、本觉寺、金阁寺、元月岛、冒险世界……”她说完又连忙解释道,“不过那个客人五号住下七号离开,说不定都去过了呢!” “那我也要去看看!”桥本说道。 <er h3">2 失恋的年轻姑娘会有什么样子举动,桥本不得而知。 他所知道的是由美还没有回东京。由于她于九月七日已经退掉了白浜S饭店的房间,所以桥本必须到各处去寻找。 桥本决定先将白浜的这些旅游点一一跑一遍。 他以地图为索引,先从海中了望塔找起。这座塔原本是一家叫“西摩雅”的饭店所属物,但后来不住这家饭店的游客也慕名而来参观了。 桥本朝距离海边一百来米的了望塔走去。通向了望塔的是脚下的这座栈桥。盛夏时节肯定栈桥上也是人满为患,而今天整个一条栈桥上只有桥本一个人。 他到达了望塔一看,一共有六十多级台阶。先到达塔上的一对情侣游客,正在透过塔上的圆形窗户向下方海中的鱼群眺望着。 桥本向值班的工作人员递过去井边由美的照片,问他记不记得来过这么一个人。他本不指望工作人员能从众多的游客中记住这么一个人,不料这名年轻的小伙子竟然很肯定地回答:“这个人我记得!” 桥本倒吃了一惊,“你为什么会记得?”他惊讶地问道。 “这个人在我这儿突然不舒服,是我帮助她的。” “不舒服?” “对。她突然蹲了下来,一动都不能动,我有些害怕就喊了她好几声,还让她坐在了我的椅子上,又从饭店里要来葡萄酒让她喝了。后来她好了一些,向我道谢后就回去了。” “那是什么时间?” “是七号,七号中午吧!” 他清楚地答道。 “后来她又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想她又去看海了吧。”小伙子答道。 “为什么你认为她去看海了?” “她临走时问我什么地方看海最好。”小伙子笑嘻嘻地答道。 “那么你说什么地方?” “我说站在山上看最好看,附近有‘千席地’和‘三段壁’。由于‘三段壁’总有自杀的人,我还特意嘱咐让她多加小心呢!” “她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说,我觉得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说到这里,这个小伙子也有些含糊了,大概他也没有多大自信了吧。 于是桥本连忙回到车上,朝“千席地”驶去。 他行驶在沿海公路上。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大型停车场。那里只停了一辆四轮驱动型车。 眼前是一块雪白、平坦的巨大岩石,并向海面伸展着。 它的前面就是蔚蓝色的大海。 岩石的前方,坐着两个钓鱼的人。像是那辆汽车的车主。 桥本朝岩石上走过去。 从这里望大海,给人一种壮丽而雄伟的感觉。海水浴场一派喧闹过去的寂静,展示着大自然的宁静之美。 七号那天由美也来这里了吗?桥本心中暗想。 如果来过,她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观海? 桥本返回停车场,向管理人员问道:“今天好清静啊!七号那天怎么样?” “七号?十五号台风来之前?”小个子的管理员抬起他那张晒黑了的脸问道。 “对。” “那次台风过后客人一下子少了许多哪!七号……七号那天来了好几辆车呢!” “是不是乘车来的我不知道,那您七号那天看没看见这个女游客来?” 桥本说着把井边由美的照片递过去让他看了看,并对他说了自己在S饭店打听到她那天穿的衣服样式。 “这个女人我没有见过,但见过一个和她模样差不多的女人。”管理员答道。 “真的?” “啊,是在‘千席地’一带。”说着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是个年轻姑娘,蹲在那里,一直呆呆地看着什么。那个样子怪怪的,我走过去喊了她一声。因为那里离海太近,我有些担心,怕她不小心掉下去。或是要从那跳下去也是不得了的呀!” “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像。”管理员只说了这么一个宇。 “那她对您说什么了没有?” “她说她一看见海心里就难受。而且当时她的脸色苍白。我说给你叫救护车吧,但她一听慌忙逃走了。” “就和她说了这些?” “对。总之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怪。” “她去了什么方向?” “是不是去了‘三段壁’呀!”管理员想了想后说道。 “那您为什么不去追她?” 听桥本这么一问,这个管理员顿时火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这里不是也可以看见‘三段壁’吗?也就有七八百米吧?” “实际上那个女人逃走时我也担心来着,因为在这之前是有人在那里自杀的,所以我对车老板说要他注意点儿!” “车老板?” “就是和我一块儿管理停车场的同伴。” “啊。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到了车站旁,正好有一辆车要到‘三段壁’相反的白良浜方向去。车开走后那个女人也不见了。所以那个女人是上车去了白良浜,还是一转眼被车挡着去了‘三段壁’就不知道了。我不晕不想去追她,但我的工作不能让我离开,再说去‘三段壁’的人不都是去自杀呀!” 管理员仍然不依不饶地说道。 “对不起了!” 桥车连忙向他道歉,然后离开了这里。 身后那个管理员又大声问了一句:“那个女人怎么啦?” “正在调查呢!”桥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er h3">3 桥本决定还是去“三段壁”看看。 走了大约几分钟后,终于看到了“三段壁”的标志牌。桥本随着它的指示,向右一拐,先看到一家土产店。店里没有客人,可能店老板在里间屋里吧,从外面看不见人。 “三段壁”是著名景点,但在下一个旅游旺季来之前,客人不会多了。 挢本看了一眼这个店子后,便朝“三段壁”的断崖走去。 这是一段很长的断崖。 距大海有五六十米高。 这个高度足以令人头晕目眩。 断崖下方的大浪一个接一个地汹涌澎湃。 断崖的上方被一圈钢筋栅栏围着,但今天门被锁上了。在另一边还建有一处观音像,大概是用于超度那些跳海自尽的亡灵吧。 井边由美来这里了?桥本呆呆地盯着大海,心中暗想。 火红的夕阳正在慢慢地沉入大海的海平面下方。 七月九日她要是来了这里的话,是有什么打算吗? 难道是为了观赏风景?还是寻找一个自杀的地点? 桥本得不出结论,只好又返回了土产店。 他冲着店子里面大声喊了几遍后,终于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露出了头。 “要买什么?” 桥本只好随便拿了几块墨鱼干让她称一下包了起来。他付过钱后拿出井边由美的照片问道: “九月七号,您看见过这个女人吗?” 老太太凑在灯下仔细看了半天,又把里屋的老伴喊了出来。 两个人小声地合计了一下后,老爷子说道: “好像是她。” 老太太也在一旁点了点头,“对,是她!” “能不能讲一下她的事情?”桥本问道。 “准确地说是七号的事情。那天的天色有些暗了,我想没有什么客人了,就要收拾收拾关店了。但是我看到在那边的岩石上还站着一个人。” “可不是,我总担心那个人要跳海,就连忙过去把她带了回来。”老太太插了一句。 “后来呢?”桥本问道。 “我觉得她要投海可不得了,就把她劝到我家,用茶水和点心招待了她,然后和她聊了半天。” “都聊什么了?” “啊,好多呢!”老爷子大声说道。 老太太又插了一句:“反正我们没有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就问她需要不需要帮助什么的。开始她什么都不讲,后来她才一点点地对我们说起来。说她是从东京来的,是失恋了什么的。” “说她的名字了吗?” “没有。但和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很像。”老爷子又看了一眼照片说道。 “后来她怎么样了?”桥本问道。 “我带她去了公共汽车站,让她上了开往白浜站的汽车。因为去东京的飞机已经没有了,或许还能赶上回东京的火车吧。反正我想让她早点儿回去。” 从白浜开往东京的火车有两条线路:一条是经由名古屋;另一条是经由大阪,两条线都可以到达东京。 从时间上来讲,经由大阪的要快一些到达东京。 桥本回到了S饭店后进行了计算。 从“三段壁”乘公共汽车到达白浜车站需要二十五分钟。 如果下午六点到达白浜车站,那么就可以赶上十八点十分的特快列车“黑潮九十四号”。 这列火车于二十点十八分到达终点站天王寺;从天王寺到达新大阪车站需要三十至四十五分钟。 然后从那里再换乘开往东京的新干线“光”号列车,它是二十一点整由新大阪站发出,时间正好。 于是桥本便给美矢子打了个电话。 他把今天调查的结果向美矢子进行了汇报。 “按‘三段壁’那家土产店老板的话说,你的妹妹应当于七号乘上了二十一点从新大阪开出的新干线列车。” “可我妹妹没有回来呀!”美矢子说道。 “这么说,她没有听那家店子老板的劝告。” “那样会怎么样?” “没有回东京,可能去了别的地方或仍然留在了白浜。” “可她应当和我联系一下呀!” “我认为她处于无法联系的状况。” “我想不出她为什么不能和我联系。难道她……” 美矢子突然提高了嗓门。 桥本连忙劝道:“不要紧的。从七号到今天不也没有发现您妹妹遗体的新闻吗?” “那她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我认为她受失恋的打击,还在‘伤心之旅’中。您知道她的那个男友的名字吗?”桥本问道。 “他只给我妹妹打过电话,当时我认为是她在迪斯科舞会上认识的人,也就没有问过他的名字。”美矢子答道。 “是吗?我明天再在白浜一带查一查,然后再给您报告一下吧。” “一会儿我必须去我丈夫住的医院陪床。”美矢子说道。 “医院在什么地方?” “西伊豆的户田。” “那么远呀!” “嗨,我丈夫说那家医院好,没有办法。那么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吧。” 美矢子说完挂断了电话。 <er h3">4 第二天是十二号,桥本吃过早饭后去了白浜警察署。 他在接待室说明了井边由美的事情,并出示了那张照片。 “她于九月五日至七日住在了S饭店;七号上午十点左右退了房,但后来就下落不明了。” 桥本说完,一名叫原田的警官问道:“她会不会是自杀了?” “她的家属也担心这一点。而且从目击者来说,都有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可以了解一下从七号到今天白浜一带有没有发现死者?”桥本问道。 于是原田查阅了一下从七号到今天自杀和事故死亡人员的名单。 在白浜警察署的管辖内,六天以来共有五名死者。这五人全都不是本地人,而是观光客人。 有两名东京来的男青年不听警告,撞自在台风来临前的海里游泳,于十一日早被发现溺水而死的尸体。两个人都是同一个公司里的同事。 另外三个人是三十左右岁的夫妇和五岁的孩子,是因交通事故死亡。他们于八号开车回大阪,和一辆卡车正面相撞,三个人全部死亡。卡车司机是一名二十岁的男青年,已被逮捕,但似乎该事故双方都有责任。 “就这些。没有叫井边由美的人。”原田说道。 “能不能这样认为:她在台风来之前投海自杀,然后被台风冲到了什么地方?” 桥本问道。他并不希望这样,但不能不考虑这一因素。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原田也点了点头。 “白浜一带没有‘伤心’的年轻姑娘隐匿的地方吗?” 桥本一问,原田有些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讲?” “比方说她们为了让自己平静一两个星期,是不是会住在附近的寺院里?”桥本说道。 “是啊。”原田想了想后说道,“修行的人常去高野山。我没有修行过,但我要是有兴趣的话,会去爬一爬高野山的。” “年轻姑娘有去的吗?” “高野山还有一家尼姑的慈尊院。过去高野山禁止女人去,但可以进那个慈尊院,当地人都叫‘女人高野’,也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呢!”原田说道。 高野山是弘法大师开办的,而那个慈尊院是大师母亲的住处。 桥本关心的是在去高野山的中途,有一家叫龙神温泉的地方。最近在城市里的年轻姑娘中也盛行洗温泉。也许她去高野山时会住在那里的。 于是桥本又直奔高野山。 <er h3">5 同一时间,警视厅搜查一科接到报案,在东京的四谷三丁目四谷公寓五〇二室,发现一具尸体。十津川警部已经赶去,正在调查。 这栋公寓建于四谷三丁目与信浓町火车站之间的位置。 死者是一名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 他叫五岛启介,是一名喜欢旅行的独身公司职员。 他死在一居室的卧室里。这间卧室有六张草席大小。 五岛身穿睡衣而死。他头的后部受到了重物袭击,后背也被匕首刺中。大概是他突然被凶手猛击头部,待其昏迷后凶手再刺其背部导致死亡。 击打其头部的凶器马上就被找到了:一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滚落在地上,上面沾满了血迹。 刺中后背的凶器却未在现场找到。 由于室内空调已经关闭,大概是由于这几天残暑的炎热吧,死尸已经开始腐烂。 “至少死了四天了。”坂口法医对十津川说道。 “这么说是九月八号被杀的了?” “我想是的。要是一名老年人,这下报纸的记者可又有事儿干了。‘都市的孤独’!” “是啊。邻居和公寓管理员都没有注意到这名住户死亡的事情。如果公司的上司发现部下无故几天不来上班,找到门上也不至于这么多天呀!”十津川说道。 后来,死者的上司——管理股长新谷卓证实:死者五岛启介于九月六日至八日请假休息。 “后来到了日子也没有来上班,我找不着人正生气呢!谁知今天一来却发现他被害了。” “要是请假到八号的话,那么九号就无故没去上班?” “是的。” “干嘛公司等到今天才来?”十津川问道。 新谷苦笑了一下,“他说他去旅行才请了假的。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只是知道十号有台风,也许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打电话也没人接,所以才等到了今天。” “真的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吗?”龟井在一旁问道。 “是的。因为员工请假时我们一般都不详细过问这些事情。”新谷股长答道。 “这个人怎么样?”十津川问道。 “一般的人。性格、工作都一般,但决定下的事情还是能干好的。是一个现代风格、热爱生活的人。他这个人就是喜欢旅行,常利用带薪假期外出旅行。” “有恋人吗?” “啊,这怎么说呢?反正他喜欢一个人旅行,不会有特定的恋人吧?”新谷说道。 “有人恨他吗?” 十津川一问,新谷马上答道:“没有!不会有这种事儿!” “为什么?” “开公司的忘年会时,他常常充当召集人,可热心哪!当然大家都乐意有人干这样的事儿。” “他喜欢帮助人?” “是啊!也可以说好奇心特别强吧。” “太强了也会招人讨厌吧?”龟井问了一句。 新谷歪着头想了想,“也许吧,可也不至于把他杀了呀!” 大概是这样的。有人不愿意别人介入自己的事情。哪怕是有了困难,可也不至于去杀了他吧。 十津川把司法解剖的事情交待后,便让西本和日下两人去了五岛工作的K工业总社了。因为也许有些事情作为股长不知道,他的同事会知道不少呢。 西本和日下于三个小时后回来了。 “知道五岛启介九月六号至八号去了什么地方了,是南纪。”西本向十津川报告道。 “南纪的什么地方?” “说是他要租车转一转白浜、串本、那智胜浦。他的同事是这样说的。” “是去了吗?” “是的。九月六号晚上他还从白浜打回了一个电话,肯定是去了白浜。” “一个人去的?” “好像是。” “回来后被杀了?” “我认为是这样的。” “关于五岛的情况还有什么?”十津川问道。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和他爱张罗事差不多,他这个人还爱调查事儿。”日下说道。 “和爱张罗事儿怎么差不多?”龟井不解地问道。 “有人没什么可有人就反感呀!新到公司的人,特别是女员工新来公司,他就爱问这问那地刨根问底,然后好像还把了解到的情况在同事之间传。那人家还不反感呀!” “还有这事儿?” “有时被‘调查’者常会和他吵起来。” “可这也不至于发展到杀人呀!”十津川想了想说道。 发现五岛死尸时,他的门是锁着的,看来凶手是杀死了五岛又锁上门后走了的。 要是偷东西就没有锁门的必要。看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要大。因为五岛死时是身穿睡衣的。 “不过不能认为是公司的人干的。”西本连忙说道。 “为什么?” “和刚才说的那样,女员工中有讨厌他的人,但还没有讨厌到非杀他不可地步。男员工中也有人对他挺反感的,但好像没有金钱上的矛盾,所以也不会发展到杀人。” “他在公司里有恋人吗?” “没有。我们问了不少人,全都说没听说。和他逢场作戏的人不算。”日下补充道。 司法解剖的结果出来了。 死亡的时间推断为八日夜里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系背部的五处刀伤导致大量失血而死。 作为凶器的匕首后来也在公寓的排水沟里找到了。是一把十五英寸长的登山用匕首。从刀柄上没有查出指纹。后来在五岛的房间里又找出了另外两把匕首,但看样子是五岛自己买的。 “也许九月六日至八日的旅行是导致他被杀的原因。”龟井分析道。 十津川把五岛启介的两张照片送到了和歌山县警,请他们调查一下五岛于六日至八日是否到过南纪;如果去了,那么导致他被害的线索有没有。 <er h3">6 龙神温泉有几个房间的旅饭,也有民间的家庭式宿舍。桥本一家一家地拿着井边由美的照片打听了,但谁都在九号以后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桥本无奈,便离开了龙神温泉,来到了地处海拔一千米左右的高野龙神盘山公路。 他操作自如地开着汽车。 左右都是连绵的山脉,如果有云的话,就如同行走在云海之中一样,由于总是出现弯路,所以他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这段长达四十二公里的收费道路到了头时,就到达高野山了。 桥本把车停在了里院的停车场后,便又带着井边由美的照片来到了寺务所。 这儿的人看了照片,也听了桥本的介绍,但也没有人说见过这个女人。他又到总本山的金刚峰寺和慈尊院寺问了一下,结果还是一样的。 看来井边由美也没有来过这里。 桥本回到白浜的八饭店时,已经是夜里了。 吃过饭后,他接到了美矢子打来的电话。 “我妹妹的事情又了解到什么了吗?”美矢子问道。 “我刚从高野山回来,可什么消息也没有。” “高野山?” “对。我想她会不会为了弥和失恋的痛苦去了那里?” “她去了吗?” “不,没有去。” 桥本正说着,传来了敲门声。 他让美矢子稍等一下,然后打开了门。一名服务员说浜田警署的原田让他下一趟楼。 桥本连忙答应了后又对美知子说道:“可能有了什么消息。我去一下再给你打电话!” “我在医院哪。我丈夫的病房里没有电话,我是在医院外面的公用电话打的。” “那怎么办?” “十五分钟后我再打给你。”美矢子说道。 桥本放下电话后,迅速来到了一楼大厅,果然看到原田身穿便装等在那里。 “回家途中我想顺便来你这儿看看,你不是正在找叫井边由美的姑娘吗?” “有什么消息吗?”桥本问道。 “今天下午四点半左右,一条渔船的渔网拉上了一名年轻姑娘的尸体。” “是井边由美子吗?” “很像,但也定不下来,因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要不通知她家里人来一下?”桥本说道。 征得了原田的同意后,桥本马上回到了房间,正好美矢子打来了电话。 桥本连忙告诉她警方发现了一具女尸。美矢子一下沉默了。 “明天我尽可能早一点赶到。你能去白浜警察署就好了。” “对,我和你一块儿去!”桥本说道。 第二天,桥本吃过早饭后马上离开饭店,去了白浜警署。 白浜警署里的空气并不紧张,也许因为不是一起杀人案吧。 桥本马上被带到了太平间,一具年轻女尸已经放在了棺材里。由于海水的长期浸泡,女尸已经高度肿胀。从照片上很难判断死者是不是井边由美。 快到中午时,美矢子也赶到了。 她在看到这具女尸时,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也许她没有料到这具尸体变得如此“残酷”吧。 她死死地盯着这具女尸,仔细她检查了衣服和双腿后,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 “是你妹妹吗?”一名警察问道。 美矢子勉勉强强地抬起头,一边用手绡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是。” 美矢子说她妹妹的左腿膝盖下方有一处伤疤,那是由美上高校一年级时滑雪受伤后留下的伤疤。 警方又去核对她的指纹。由美的指纹是从她住的房间里采集的。 和从这具女尸上采集的指纹的对照结果在夜里出来了。 结果证明这具女尸就是井边由美。 美矢子决定当天夜里住在S饭店,桥本对她说明,自己的工作结束了。 “这个结果是令人遗憾的。虽然你的妹妹还是找到了,但发现的人不是我,所以我不能收取报酬。” 桥本只是按规定收取了劳务费、交通费和住宿费。 然后美矢子说道:“由于我还要照料丈夫,因此想尽快火化我妹妹,然后返回东京。桥本先生,你呢?” “反正我已来白浜了,我想再呆上两三天,忘记了这件事再回东京。”桥本答道。 第二天,美矢子为了火化妹妹的遗体,一大早就离开了饭店。 桥本在饭店里借了渔杆,买了鱼食后,去了白良浜。过去他常常钓鱼,但最近一直没空儿,他非常想利用这个机会玩一玩。 他还带了饭店事先做好的盒饭。 他来到水泥的堤坝上坐下来,然后开始钓鱼。十五号台风过去了三四天了,海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浮标一动不动,但桥本并不是一定要钓到鱼,而是从“钓”中寻乐。 天气也不那么热,使人神清气爽。 他悠闲地点着了一根烟,向大海的远方望去。他渐渐地有点困了,于是掐灭了烟,躺在了堤坝上。 头上万里晴空,一条条的浮云带像一块块丝绸一样,款款滑过。 看着看着,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突然他感到了什么动静,于是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中年男子的容貌出现在他的眼帘中。 “嗨,果然是你啊!”这个男子笑呵呵地对桥本说道。 桥本连忙爬起来,又仔细看了一下这名男子。 “啊!这不是龟井吗?!” “是我,好久不见了!”龟井还是一脸笑容。 “龟井,你来白浜玩吗?” “你说什么呀!是工作!找你!饭店的人说你去钓鱼了,我就顺着路找来了。” 龟井说着坐在了桥本身边。 “找我干嘛!有什么事儿?” “是杀人事件。” “在白浜?” “不,在东京的一家公寓里,发现了一名年轻男职员,是九月八号夜里被杀的。” “那来白浜干嘛?”桥本问道。 “死者叫五岛启介,请了假从九月六号到七号来南纪旅行的。尤其是他于六号住在了白浜的八饭店。” “他用真名住在饭店的?” “对。五岛从南纪旅行回来后被人杀了。所以我们要调查一下他的旅行事宜。我去S饭店时还知道,同一个时期,住在S饭店里的一名女性被溺死了,而且……” “我正在调查那个女性呢!” “是吗?” “是的。我受她姐姐的委托来白浜。要我找一下她下落不明的妹妹。结果妹妹的尸体被渔民打捞上来了。” “好像她从九月五号到七号住在S饭店。” “对。” “她的情况怎么样?”龟井看着大海问道。 “据我的了解,她因为失恋来到了这里,每天都在和自杀的诱惑抗争着。在自杀者非常多的‘三段壁’附近开店的一对夫妇还说看见她站在那里要自杀的样子,还让她进到店子里招待了她,劝她尽快回东京。” “但是井边由美在‘三段壁’自杀了?” “在哪儿不清楚。但是她自杀后被十五号台风冲到海上,后来被渔民打捞上来了。”桥本说道。 “原来这样。她是为了求死而来白浜的呀!” “从结果看是这样的。” “她多大了?” “二十五岁。” “还这么‘守旧’?”龟井十分惊讶,“仅仅因为失恋就自杀?” “对。现在的姑娘,什么失恋不失恋的,去夏威夷走走,在海边蹓蹓,一下子就把以前的男友忘到脑后去了,哪儿有这么痴情的?!” “可毕竟还有‘古板’的姑娘嘛!” 桥本说完又问了一句:“东京的杀人案和这个姑娘有什么关系吗?” “还不清楚。如果东京的案子和他南纪之行有关,那么他三天的旅行和住在同一个S饭店的井边由美也就可能有什么关系。因为五岛启介是在十五号台风来之前回东京的嘛!”龟井说道。 “可我认为她和东京的那个事件没有关系嘛,因为她九月八号就死了嘛!” “可五岛启介也是同一天夜里被杀的嘛!” “会不会五岛启介就是井边由美的恋人?” “不是。我们调查了五岛的事情,在他认识的人中没有井边由美的名字。而且要分了手的男女怎么会住在同一个饭店?”龟井分析道。 “可你不是认为他们两人一定有什么关系吗?” “那是我的假定。” “五岛启介于九月六号住在S饭店,何时退的房间?”桥本问道。 “第二天的九月七号,但后来他的行踪就没人知道了。” “这么说,有一天他们两个人是在同一个饭店里?” “对。” “我也调查了井边由美的行踪,但在饭店里没有人看到她和男性说过话。” “是的,我也问了饭店的工作人员,也没有人看到他和年轻姑娘聊过天。” “是啊……” “可是,九月六号已经是夏末了,客人应当很少的。” “对。” “那井边由美的出现不是很显眼吗?因为她还是很漂亮的嘛!”龟井说道。 “是的,她是很出众。” “五岛启介是个喜欢探秘的男人,恃别是他对女性有特别的这种爱好。而且井边由美在住宿登记表上使用了真实姓名和地址。也许五岛回东京后会去调查那个姑娘的事情呢!” “等一下。” “怎么啦?” “井边由美可没有回东京呀!她是死在这里的,就算五岛回到东京后调查了关于她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在东京见面呀!所以因为这个原因他被杀是不是说不通的呢?”桥本说道。 “你还真动脑子了呀!”龟井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了。” “不必客气,你说的也有道理。” “五岛被杀,会不会还有南纪旅行之外的理由?” “反正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个人除了爱打探事情外是个没有特征的公司员工,又不嗜酒,也没有向谁借过钱什么的。什么赌博和弹子房他也几乎没干过。可他偏偏一回来就被杀了!” 正当龟井说的时候,饭店的一名工作人员来到堤坝上对他讲东京来电话找他。 “一块儿回去吧。”龟井劝桥本。 于是两个人回到了饭店。 这是十津川打来的电话。 “我们查到一件事儿:五岛在他住的公寓附近的一家冲扩连锁店里冲了一卷胶卷。北条早苗取回来了。” “是这次南纪旅行的照片吗?” “是的。” “什么样子?” “二十四张几乎都是风景照,其中有三张是女人的照片。” “女人?” “两张是在白浜拍的,是同一个女人。” “是井边由美吗?” “我想是她。北条已经拿着照片去你那里了。最好还要让饭店的人员确认一下。” “好吧。我在这儿见到桥本君了。他正在调查井边由美的事情,是她姐姐委托的。”龟井说道。 <er h3">7 下午北条早苗就把照片带来了。 有两张很明显是在S饭店拍的,而且好像是用变焦镜头在一个远的地方拍下的。 他们把这两张照片让饭店的一些人员看了,这些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是住过的井边由美。 “所以,看来五岛是对井边由美感兴趣了。”龟井满意地说道。 “是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呢?”桥本说道。 “另一张是什么样的?”龟井问早苗。 “是这张,但不太清楚。” 说着早苗把另一张照片递给了龟井。 这一张不是在白浜,虽然拍得不清楚,但可以看出似乎是在东京。由于是夜里,所以那个女人的脸部不清楚。 “不像是井边由美。这个人的长发很明显。而井边由美是短式发型,和这个人的不一样。”桥本盯着照片说道。 “果然是这样的。可他为什么这么拍呢?”龟井喃喃说道。 桥本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早苗在一旁说道:“是不是他拿着相机边走边拍的?” “为什么?”龟井盯着早苗问道。 “他旅行回来拿着照相机呢。” “对,五岛九月七号回的东京,那时他带着相机,是在回家的路上拍的吧?” “对。” “这张照片是第几张?” “是二十四张一卷的第二十三张。” “是最后的了。” “他要拍一个夜景,但正好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所以拍上了。”早苗判断道。 “你说呢?”龟井又看了一眼桥本。 “我想多半是他又对这个女人感兴趣了吧。而且他又要拍第二张时这个女人离开了他的视线。” “还可能他怕被这个女人知道就慌忙逃走了呢,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龟井一说,早苗笑了笑,“还有的妇人是看要拍她,自己先逃走呢。” “这儿是什么地方?”桥本盯着照片问道。 “背景好像是辆出租汽车。”龟井说道。 “西本刑警说不是东京站。”早苗说道。 “不是东京站的出租汽车站?” “对。” “可是五岛的公寓在四谷三丁目呀!不坐出租汽车,坐地铁可不快。”龟井说道。 “这样一来不就有意思了吗?”桥本说道。 “为什么?” “因为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兴趣,于是他没有下火车后直接走地铁或中央线,而是一直走到了出租汽车站。”桥本说道。 “问题是五岛为什么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兴趣?”龟井面带难色地问道。 “我有这么个假设。”北条早苗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说说嘛!”龟井催促道。 “这个女人是不是在白浜见到的井边由美,或是说是在白浜见到的同一个女人……” “可发型不一样嘛。”桥本说道。 早苗笑了笑解释道:“我就有假发嘛!上班时就要短发,休息时我想改变一下心情就戴长发的假发。那时和朋友一见面,他们都会很惊奇的呢。所以我认为她会不会是改变了发型。而且也许还会化一下装呢!” “原来这样。你不讲我们男人哪里知道呀!” 龟井点了点头又突然看了一眼桥本问道:“你怎么啦?” 因为桥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龟井和早苗的面前。 “请看一下这张照片。” “这是井边由美的照片吧?” 龟井莫名其妙的样子,他不知道桥本是什么意思。 “对,这是她姐姐要我找她妹妹时给我的。” “你的意思?” “她和她妹妹长得很像,就像刚才北条早苗说得那样,她换上一副长发,再化一下装,就和她妹妹一个样子了。”桥本表情僵硬地说道。 “你是说她们姐妹俩很像?” “对。” “反正我觉得这张照片好像是考试的准考证上用的。”桥本说道。 龟井也看出来了,“是啊,是不是在商场的自拍部拍的?如果是对方拍,被拍的人表情都是很自然的;但要自拍,表情多少看上去不大自然。” “可不是嘛!” “也就是说,姐姐美矢子成了抹妹由美。是不是她把一张自拍的照片交给你让你去找她的妹妹?” “对!” “可饭店方面说是井边由美从九月五号就住在那儿了呀!” “是不是为了让桥本先生认为她妹妹因失恋自杀的?”早苗插了一句。 “而且她的妹妹和她预想的一样被发现了溺水而死的尸体——” 龟井说了一句后突然说道:“马上和十津川警部联系一下!” <er h3">8 “太有意思了!” 打完电话后,十津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于是他马上命令西本和日下去调查美矢子夫妇。 美矢子的丈夫绪方博史,退职后干成了自己的事业。 “他在崎玉县的浦和市郊区有一处住宅。他退职后经商,在市内开了一家吃茶店。但因为他有病住了院,美矢子也要陪床,因此店子停业了。”西本报告道。 “不在东京?”十津川有些意外。 由于美矢子来到位于新宿附近的事务所委托桥本调查她妹妹一事,于是便主观上认为她应住在东京。 “他们夫妇俩常在店里干活,而且她的妹妹在休息时也常来帮忙。由于姐妹俩很像,所以那一带的人常说‘一对姐妹花’。” “美矢子的丈夫住在哪家医院了?” “西伊豆的富士疗养所。” 日下让十津川看了一下他的笔记本。 十津川又感到可疑:干嘛要去那么远的西伊豆? 于是他又向西本他们下达进一步详细调查美矢子情况的命令。而他自己决定去西伊豆看一看。 为了节约时间,他在三岛下了新干线火车居,立即乘上一辆出租汽车赶赴西伊豆。 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处疗养所更为准确。十津川来到了位于三津浜附近的这栋建筑后首先是这么一个感觉。从这里还可以清楚地看到富士山。 十津川见到了名叫浅井的所长。 “您这里有一位叫绪方的人吗?”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啊,有的。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但记忆力还恢复不了,真麻烦呀!”浅井答道。 “记忆力?他得的是什么病?不是心脏病吗?” “不,是意外的事故。” “事故?” “他在自己家里的车库修理汽车时吸入了过量的汽车废气昏迷了。虽然身体恢复了正常,但由于大脑缺氧造成的记忆力减退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恢复。为了康复才来到我这里的。”浅井解释道。 “记忆力可以恢复吗?” “噢,这一点他的夫人非常清楚。他只是对事故前后的事情记不起来了,而且最近的事情也没有了记忆,也就是医学上讲的‘近期记忆力丧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十津川心存疑惑。 他朝病房里看了一眼,绪方坐在轮椅上,他的妻子美矢子像对待孩子似地温柔地对他说着什么。 “你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了。你看这里看到的富士山多漂亮呀!” 美矢子一边说着一边把绪方推到了走廊上。 十津川利用这个机会,向负责治疗绪方康复的医生询问了美矢子的事情。 年轻的栗木医生对他讲道:“她常来看她丈夫。她对她丈夫真是全身心地服侍呢!” “那你知道汽车废气中寿的事情?” “当然了。” “她有一个叫井边由美的妹妹来看过他吗?”十津川又问道。 “不,除了他夫人,没有第二个女人来看过他。” 为了慎重起见,十津川又在护士站问了一下其他护士,但回答也是一样的。她们都非常佩服他妻子为他做出的牺牲,同时也说再没有见到其他女人来看过她。 由美失恋后,干嘛连她姐夫也不来看一下呢? 可是…… 十津川心中又画了一个问号。 和恋人分手后又选择死亡的由美,不是在公司休息日时还常去姐姐的店里帮忙吗? 虽然自己失恋了,但姐夫出了意外事故住了院,不和姐姐一块儿来看姐夫恐怕说不过去吧? 这些疑点渐渐地集中到了美矢子的身上。十津川决定马上返回东京。因为他认为美矢子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妹妹失恋了,没有心情来看姐夫等等。 如果美矢子这样说,十津川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因为他对于美矢子的丈夫和死去的妹妹由美一点线索还没有掌握。 一回到东京,西本他们又向他汇报了新的情况。 “井边由美是九月五日向公司请假去白浜的吧?”西本问道。 “对呀!” “可公司方面说不是这样的。” “没有请假吗?” “说是从八月二十五日就没去上班,后来写信说因为自己身体不舒服请求休息几天。因为字体不一样,公司认为可能是她的姐姐写的。” “十天前就没去上班?” “准确地说是十一天之前。”西本说道。 日下又接着补充说:“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美矢子的丈夫是八月二十四日夜里十一点半左右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而她的妹妹从第二天就没有去公司上班。” “这可有意思了!” “美矢子说她丈夫是在修理汽车时因吸入废气中毒的。后来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可双腿麻痹了,记忆力也不行了,经过介绍,这才住进了西伊豆的疗养所。” “说修理汽车时废气中毒有证据吗?”十津川问道。 “本人对中毒前后的事情全记不清了,是他妻子美矢子证明的。”日下答道。 “八月二十四日夜里出的事儿,可从二十五号到九月五号井边由美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呢?”十津川问道。 “由美的公寓在目白。淸水和田中两个人正在调查。”西本答道。 不一会儿,清水和田中两个人回来了。 “从八月二十五号,井边由美就一直不在她的公寓里。”清水报告道。 “怎么知道的?” “公寓的管理人员讲,她的报箱里塞满了报纸,而且还说邮寄的东西也因她不在都退回去了。是不是从二十五号开始不在还不敢断定,但由美的邻居也是说从那几天才注意到她没有回来。” “那她这段时间去了哪儿了?” “会不会八月二十五日她已经在白浜投海自杀了呢?”田中说道。 “不可能。尸检证明她的死亡时间是九月八号。” “那尸体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的?凡溺死者都因水的浸泡而肿胀,会分辨不清的吧?” “不,核对了死者的指纹,是由美本人。” “要不就是在她去白浜之前,一个人先去别的地方进行了‘伤心之旅’?比方说北海道啦、九州啦。” “可这么长时间的旅行,不是有点费解吗?” “要是说奇怪的话,有一点可疑,也许是碰巧了:八月二十四日夜里美矢子的丈夫中毒送进了医院,而第二天井边由美就没去公司上班,后来又死在了白浜。也许是偶然,不过也太巧了吧。”十津川说道。 <er h3">9 十津川决定再去一次西伊豆。这次不是去见大夫,而是要见一下美矢子。 美矢子住在附近的一家宿舍。 十津川到达后,约美矢子出来散步。他们一边走在通向大海的N河的岸边一边聊着。 “我想打听一下井边由美小姐的事情。” “我妹妹已经死了,我希望不要再打搅她的在天之灵了。”美矢子反感地说道。 “这个我懂,但不调查一下,有许多事情无法弄明白。无论如何你一定要配合。”十津川不软不硬地说道。 美矢子非常防备地看了十津川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 “坦率地说,我对死去了的妹妹也并不十分了解,因为她有她的人生观!” “我明白。可你讲过,她在公司休息日时不是常去你在浦和市的店里帮忙吗?”十津川问道。 “是这样的。” “我们打听了一下,你妹妹从八月二十五号就没去公司上班,到她去白浜的九月五号,这段时间里她在哪儿,在干什么?” “在她家里。”美矢子厌烦地说道。 “不,管理员的证词说她根本不在。” “要不就去什么地方旅行去了。”美矢子答道。 “知道去哪儿了吗?” “不。不过这算什么问题?我妹妹是九月八号死的!和以前的事情没有关系!” “可有十一天她没去上班,也下落不明呀!你为什么没有找过?这一点不可思议。” “因为那时我满脑子都是我丈夫的事情。” “可你托私人侦探桥本丰找你妹妹的下落时,你丈夫不也在西伊豆吗?” “对呀!” “那不一样吗?” “我的心情多少平静了之后又担心起我妹妹了,所以才委托桥本丰先生找的。不可以吗?” 美矢子明显地生起气来。但十津川依然不慌不忙地问道:“为什么找桥本丰先生?浦和市内也有私人侦探所嘛!” “我妹妹住在东京,公司也在东京,所以我找东京的私人侦探,我是查的东京的电话找的。” 美矢子说完又反问了一句:“这样做不合法吗?” 十津川苦笑了一下,“八月二十四日夜里你丈夫因中毒住进了医院,而第二天二十五号你妹妹就没有去公司上班,而且到九月四号这段时间下落不明,这怎么解释?” “你问我,我也没法解释。”美矢子说道。 “那么,请你听一听我的推理吧!” 十津川像下了决心似地说了起来。 <er h3">10 “你的妹妹和你一样是个漂亮的姑娘,经常去浦和的店子帮你们家的忙。你们姐妹俩也很要好,你也很感谢你妹妹这样做。但在你没注意的情况下,你妹妹和你丈夫好上了,于是你开始恨他们两个人。你打算在八月二十四号夜里让两个人死于车内的废气中毒。你认为一定要让他们尝一尝背叛你的苦果。但当你发现他们两个人没有死时心中愕然了,是不是你又良心发现,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是又恨又悲。于是你慌称你丈夫在修车时废气中毒,把他送进了医院。命是保住了,可双腿麻痹了,记忆力也丧失了。为了康复,你把他送进了西伊豆疗养所。在这期间,不知道你妹妹在什么地方?” 十津川说到这儿一下子停住了并看了看矢子。美矢子瞪大了眼睛听着,没有回答。 于是他又继续说下去:“大概由美小姐已经死了吧?但是由于证明了她是九月八日在白浜的海水里淹死的,所以八月二十四日夜里她应当是活着的,然而却没有人目击到在那个时间中的她。所以我是这样认为的:她肯定和你丈夫一样失去了记忆力,双腿麻痹了。那时你一定将你妹妹囚禁在了浦和市的家里。而且你一定还想过,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丈夫和你的妹妹通奸一事你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这在人世间并不少见。所以你便制定了一个计划,制造了你妹妹因失恋而投海自尽的情节。九月五号,你化妆成你妹妹的模样去了白浜。你剪短了头发,化了装,在八饭店、‘三段壁’、‘千席地’等处出现,扮演了一名失恋而欲投海自杀少女形象。然后你于九月七号马上返回东京,杀死了由美,再把她扔进了白浜的大海里。” “……” “然而,在返回东京的新干线里,你无意中碰上了那名公司职员五岛启介。五岛只是偶尔于九月六号住在了白浜的S饭店里。他被当时你的美而打动,为你拍了照片。当然你很乐意有人证明‘由美’在那个时间在白浜。所以尽管当时你知道他在拍你,你也没有反对。但是你在立即返回东京的火车上又偶尔与五岛同车。但你在没有发现他的情况下又改回了你原来的模样。因为你要是以由美的样子出现在东京,这个计划便全完了。你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改变了妆束,又戴上了长发。而这一切都被五岛注意到了。他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但看到漂亮女人就爱穷追不舍,尤其对你的做法产生了好奇心。他在东京站的出租汽车站拍了你的照片,这便成了你的不幸。于是你去了在饭店时问到的他在四谷三丁目的地址,杀死了他。” “……” “一方面,你必须在九月八日淹死由美小姐。我认为你是在浴室里进行的吧。然后再把她的尸体运到白浜,扔进了大海里。因为十五号台风临近了,没有人会怀疑到你的这个计划。” “……” “然后,你又找到了私人侦探桥本丰,请他寻找下落不明的妹妹。于是桥本便去了白浜,沿着‘由美’的足迹去找。他去了S饭店,去了‘三段壁’,去了‘千席地’,于是他得到了‘由美小姐自杀’的印象,达到了你的目的。而且在白浜的海里,渔船又打捞上来了你妹妹的尸体,再次实现了你的计划。” “……” “县警方的确不认为这是一起杀人案。当然了,又有桥本丰和S饭店的证言,而且她又是死在了海里。警方的解剖也证实了由美小姐是溺水而亡,因此也就没有继续调查下去。如果怀疑是他杀,我认为肯定要调查由美小姐肺内的是不是海水。因为她的尸体已经火化了,所以也无法再进行这方面的调查化验了。但是,我认为肯定是你杀死了由美小姐!” <er h3">11 “有证据吗?”美矢子问道。 “目前还没有。但你也无法反驳我的推理。肯定是你杀死了五岛启介。在这个杀人计划中你露出了破绽。”十津川自信地说道。 井边由美从在白浜的九月五日至九月七日的这段时间里,姐姐美矢子也下落不明了。她不在浦和的家里,也不在西伊豆的疗养所。因为地化装成妹妹的样子,因此这是当然的了。这就意味着她没有“不在现场证明”。 而却有人在四谷三丁目五岛启介的公寓附近,看到了一名很像美矢子的人。 八月二十四日夜里,赶到出事地点的救护人员也证明当时美矢子的样子有些可疑。 意识丧失的丈夫送进医院后,美矢子突然说担心家里,便马上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回家去了。这一点大夫和护士都感到十分奇怪。一般说来,在这种情况下她应当担心的是丈夫而不是家里。 这证明了美矢子是担心还在家里昏迷着的由美。由于这几点的夹击,美矢子无法自圆其说,最终全部坦白了。 她的坦白和十津川的推理一致,只是她讲述了当时下手杀死她妹妹时的心境。 “八月二十四日,我去大学时代的一个朋友家,回来晚了。但我一看到我丈夫和由美倒在车库里的汽车做爱,火就不打一处来。但他们紧闭车门,导致一氧化碳中毒,当时我是又气又悲,脑子里一片混乱。马上就打了‘119’,叫来了救护车。在救护车到来之前,我把妹妹拖进屋里,藏了起来。但那时并没有想杀死妹妹。” “那为什么又起了杀意?”十津川问道。 “妹妹的意识恢复后,我不由得大声骂她,并且要赶她出家门。但我看她体力不支,身体麻痹,又丧失了记忆力,想到今后要照顾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心中就又升起一股股的怒火。她给了我这么重的创伤,可她一点儿也不知道了,照料她哪儿是个头儿?!于是我又火了起来。光照料我丈夫就让我心烦了,照料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才下决心杀掉她。” 美矢子缓缓地说道。 旅游列车爆炸疑案 <er top">1 这是一列奔驰在第三区域的南阿苏铁道上的旅游列车。它由一节车厢组成,行驶于十七公里的区间内。 它一驶出丰肥本线,马上就跨过了横跃白川上的拱形铁桥。由于它的色彩与白川、铁桥和平原浑然一体,因此这列旅游列车便成为这一带最具特色的一道景观。 四月十五日,发自立野的十三点零七分的旅游列车装载着十二三名乘客驶出了车站。 由于这是司机兼售票员的车辆,因此没有售票员跟车。 驶过白川的铁桥,第一站就是长阳车站。 这儿的阿苏火山口里,正是开始萌生新绿的季节。而且不久这一带就要在水田里插水稻秧了。 在这片片的新绿中,白色的旅游列车行驶其间,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旅游列车依次在加势、阿苏下田和中松车站停车,然后到达了阿苏白川。这就是那个有一座三角形、安有时钟的塔形标志的车站。与其说是车站,倒不如说是一个大玩具更贴切,白色和蓝色的造形,不禁使人想起了蛋糕。 观光客中的一对年轻男女,迅速地拍起照片来。 列车驶出阿苏白川后,再有两站就是终点站高森了。 从高森可以到达宫崎县的高千穗。 驶出阿苏白川的时间是十三点二十九分。 这时,车内突然一声巨响,发生了爆炸。伴随着这剧烈的爆炸声,一道耀眼的亮光贯穿了车厢内。有的座位被炸飞了,车厢内一片惊恐、凄惨的喊叫声。 中途有几名乘客下了车,此时车厢内只有七八名乘客了。他们全摔倒在车厢的地板上。其中就有那对在阿苏白川尽情拍照的年轻男女。 车窗玻璃全部粉碎了,而且车体脱离了铁轨,翻倒在路基下方。 <er h3">2 十五六分钟后,救护车、巡逻警车迅速从阿苏镇赶来了。 救护人员和警察拼命地从翻倒的车厢里把乘客和司机救了出来。 每个人的身上都是鲜血淋淋。 有的乘客已经死亡了。 被炸坏的车厢内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和刺鼻眼的硝烟味儿。 爆炸好像是发生在车体的中央,那儿的车座连根炸飞;坐在那里的两名乘客由于伤势过重已经死亡。 司机和部分乘客立即被送往医院。其中七名乘客中已有五名死亡,两名重伤者神志昏迷。 仅仅存有一点儿意识的是那名叫井上的司机。他也因为被爆炸炸飞的挡风玻璃的碎片击中了头部,一共缝合了十二针,他的腰背部也感到一阵阵剧痛。 一小时后,从熊本县警赶来了三名刑事警察,很快认为这是一起杀人事件。 这三名刑警首先调查了被炸坏的车辆,然后询问了惟一尚有意识的那名司机。 但是,由于他是背冲着乘客的,所以他也无法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反正是突然发生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列车就翻了,我也浑身沾满了鲜血。”这名司机只说了这些。 的确,在他的身后突然发生了这起爆炸,他的头一下子被冲击波推向了前挡风玻璃上,当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是刑警们决定调查一下被害人员的身份。 肯定有人蓄意爆炸这列火车。因此凶手要么是痛恨南阿苏铁道,要么是痛恨乘坐这列火车中的乘客。 对前者要进行其他方面的调查,但当前可以进行的只能是对司机和乘客的调查。 司机尚有意识,乘客方面有两人意识不清。所以对于乘客的调查只能从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进行身份辨查。 七名乘客中,有两人是本地乘客。其余的五个人中,有四人是东京的,一人是大阪的,均为观光客人。 指挥调查工作的熊本县警的伊知地警部将获得的被害人员名单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加东英司 45岁 东京练马区 死亡 矢野幸二 50岁 大阪市阿倍野区 死亡 这些人的姓名和住址都是从他们随身携带物品中的驾驶执照、名片中知道的。 井上司机说其中的笠原昭和江崎绿是一对情侣,上车后便不停地拍摄沿途的风光。 在烧焦了的车厢内找到了三架照相机。 其中一架里的胶卷因照相机被炸坏而全部曝了光;另外两台虽然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害,但所幸的是胶卷完好无损。 伊知地决定马上将这两个胶卷进行冲洗。 另一方面,对住址为东京的四个人请东京警视厅进行调查,另一名大阪人请大阪府警进行调查。如果在这五个人当中有招致什么人痛恨的线索,那么就可以认为凶手是因为恨他才采取了如此残暴的手段的。 对本地的两个人及司机井上,伊知地决定亲自进行调查。 井上和妻子住在立野。他为人诚实,深受公司信任,从未发生过驾驶事故。 “他这个人多少有些死性,不过这也是公司对他信任的原因之一。” 了解他的人是这样评价他的。 高森町的足立秀夫在本地开了一家小旅馆。 这是他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店子,主要客源是去高千穗旅游的客人投宿。只是最近客人比较少,经营上有些困难。但是还不致于发展到必须用自杀来解决债务难题这个地步。 另一名是叫竹村济的人,她是一名寡妇,现在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虽然六十六岁了,但身体硬朗,还在阿苏町的一家医院里作杂役。她人缘好,也不像有什么人恨她。 另外一点,就是伊知地要了解关于南阿苏铁道的事情。因为他要排除有人由于对公司的不满而会采取爆炸列车的手段进行报复。 在国铁时代,曾计划将这条线路从高森到高千穗的一段,再延伸,穿过高千穗到达延冈。 但在尚未通行“高森——高千穗”的时候,由于运营不好,出现了赤字而暂时停止了这项计划。 由于当地民众反对停止这项计划,作为第三区域的长远规划,这个计划再次被执行了。于是一九八六年四月一日,南阿苏铁道正式动工。 出资修建这条铁道的是沿线的高森町、白水町的运营公司,同时一家民间的“阿苏南部农业协会”也出资进行了赞助。 尽管熊本县经济运转不好,常年赤字,但县政府也进行了资助,但没有参加直接经营。 立野——高森区间为十七点七公里。沿途共设八个车站。车辆共有四节。并且根据季节不同,还要增开列车次数。 平日运行次数为每天二十二次。工作人员为十三人。 由于十七点七公里的距离较短,因此中途并无上下行的错车设备,所以采取了单向行驶的方式。 即下行列车到达终点后再返回而成为上行列车。 只是在早晨的通勤高峰时间多增加两节车辆。 与国铁时代相比,列车经营赤字大幅度减少,加之沿线的县、镇投资建设,古旧的站舍也相继改建,所以乘客对此也颇为满意。 由于当地居民热切希望铁路继续延伸,而且把这条铁道视为自己的铁道的意识加强,所以很难认为有人会进行破坏。 随后就要看看来自东京和大阪的乘客的调查结果了。 伊知地这样认为。 大阪府警马上有了答复。 矢野幸二(死亡)是一名供职于大阪市阿倍野的铁路工会员工。 其女儿已经结婚成家,其妻三年前去世。矢野现在独身,由于喜欢旅行,因此常常利用休假在外旅行。 这次也是向公司提出三天休息,对女儿女婿讲好自己要去趟阿苏。虽然这个计划向别人讲过,但他平时并无人忌恨。 大阪府警的报告就是这些。 十六日下午,乘客的亲属相继赶来。 东京警视厅一直没有答复,但这天下午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十津川警部和龟井刑警两个人突然赶到了高森。 <er h3">3 被炸坏的那辆车厢已经运到了终点站高森站内的停靠线上。 十津川和龟井首先提出要看看被炸车厢,请伊知地带路。 十津川在现场只看了一眼便吃惊地说道:“炸得可不轻呀!” 窗玻璃全被炸碎,车厢顶部被炸穿,当然座椅皆无,而且到处是黑褐色的斑斑血迹。 “只有三个人死里逃生,真是奇迹呀!”伊知地说道。 “这个事件为什么惊动了警视厅?” 他见到十津川之后就一直有这个疑问,于是开口问道。 “关于这个原因,我想一会儿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说。”十津川答道。 “那就去高森警察署吧!我们在那儿设立了搜查总部。”伊知地说道。 他们到达了高森警察署后,十津川首先拜见了总部部长。 “请介绍一下贵方的调查情况吧。”寒暄一阵后,十津川说道。 “我们对南阿苏铁道受伤的司机井上和死亡的本地两名乘客进行了调查,但没有发现是因为有人出于报复而爆炸了这列火车。困难的是我们还面对着不特定的多数乘客可能对南阿苏铁道有意见或怨恨。虽然沿线的民众非常支持开通了这条线路,但乘客的态度就不清楚了。但目前为止,在运营公司收到的书信中,都是表示感谢的内容,提出批评的还没有。”伊知地说道。 龟井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从立野上车到达这里的。车厢内的广播温情、友好,司机兼售票员的工作也是令人满意的。” “沿途的景色也非常优美。高度为六十八米的白川大桥也没有让我这个有恐高症的人感到害怕。”十津川笑着说道。 “那么,我刚才问的事情……”伊知地对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他严肃地说道:“因为乘客中有一名叫加东英司的人。” “啊,那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死了,怎么,十津川先生认识他?” “非常熟悉。我们是同一个科的同事。” “真的?!他没有驾驶执照,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他不执勤,也许是在旅游吧。反正他是请了假出门的。”十津川解释道。 “那么他就是一般的乘客了?”伊知地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这样的。不过,加东正在一个人追查陷入了迷宫的一个案子。” “陷入了迷宫的案子?” “是发生在两年前的杀人事件。三名年轻姑娘被人连续杀害了。但似乎凶手突然停止了作案。我们正猜想是不是凶手死了?”十津川说道。 “可是加东先生是不是为了这个案件才乘坐南阿苏铁道的?也许是纯粹来旅游的?要是后者,那么这次爆炸事件就与他没有关系了。”伊知地反驳道。 十津川没有马上反对,“是这样的。他说他的家人去四国旅行去了。不仅仅这些,他还在高知和松山预定了饭店。但他没有去四国,却乘九州的南阿苏铁道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东京的?” “四月十四日下午。听他的女儿讲,他要乘新干线去冈山,然后从冈山渡过瀨沪大桥进入四国。因为他一直没有联系,所以他的家人都认为他肯定来到四国了。” “四国的饭店取消预定了吗?” “还没有。他是个办事非常认真的人,我们认为他不会是忘记了取消预定这件事。”十津川说道。 “也许他这次偏偏就忘记了。会不会这次例外呢?” “不,不会的。” “啊,是这样?” “当然了,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会不会是在十四号的新干线上他发现了什么引起他注意的人?也就是说是与那个杀人事件有关系的人。” 十津川说完,龟井又补充了一句。 “因此我们认为他会不会是跟踪这个人来到了这里。” “如果这个推测是准确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名凶手发觉加东刑警在跟踪他,于是在火车上安放了炸弹,要把他连同其他乘客一块儿炸死?” “是的。因此我和龟井刑警到了这里。”十津川说道。 这时,一名年轻的警官给他们递过来了咖啡。 伊知地喝了一口后又说下去:“十四号下午从东京乘上新干线后,当天住在了九州的什么地方吧。” “大概是福冈或熊本的什么饭店吧?” “这一点我们调查一下看看吧,因为我们毕竟是本地人嘛。”伊知地说道。 “说有三架照相机,里面的胶卷冲出来了吗?”龟井问道。 “其中一个被曝光了,另外两个胶卷已经冲出来了。”伊知地说着把冲好的照片给十津川看。 一共二十六张。 但在车厢内照的照片只有两张。其余的都是从车窗拍摄的熊本阿苏的风景。 其中两张是两名靑年男女相互拍摄的。 “这就是那对情侣的照相机,就像您看到的那样,是他们相互为对方拍的。”伊知地耸了耸肩说道。 照片的确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其他的乘客也有在车厢内拍摄的照片,但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明天可不可以带我们去一下爆炸现场?”十津川问道。 <er h3">4 当天十津川和龟井就住在了高森的一家饭店。 吃了晚饭后,十津川和龟井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带来的两年前那次连续杀人事件的材料。 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共有三名年轻姑娘被害。一名是女大学生,另外两名是女职员。 这三个人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一开始从动机上查找凶手非常困难。 后来警方认为是变态杀人,并罗列了几名犯罪嫌疑人,但都因证据不足,案件调查陷入了迷宫。 “死去的加东刑警从开始到最后都否认凶手是变态杀人。”龟井说道。 “他有没有具体的目标?在他写的调查报告里没有看到。” “这件事我也没有问过。但他对我讲过一次。因为我没有负责那个案件,所以是他偷偷对我讲的。” “什么内容?”十津川问道。 “他没有说具体的名字,只是说是个男人,从外表一看也很普通、正常,看上去决不像杀人凶手;另一点他认为是熟人、朋友作案。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无法逮捕。而且当时他也没有向上司报告,只是一笑了之。”龟井说道。 “看来这次他去四国旅行,一定是发现了那个男人才决定跟踪他的。” “是啊。他一直追到南阿苏铁道上,但反过来却让凶手害了。” “可是凶手在安放了炸药之后是不是从车上下来了?如果这样,在这些死者中就没有他!” “这样一来……” 十津川点了点头。但他又有些迟疑的样子。 龟井奇怪地盯着十津川。 “不对吗?我认为加东刑警是追凶手追到了这里,又不幸被凶手杀害了。” “是这样的。” “不过你好像不太同意。” “我们试着回忆一下从立野到高森终点站的过程。”十津川说道。 列车驶离立野后渡过了白川溪谷上的白川大桥。它距离水面高度为六十八米。 这一带的铁轨行驶在山间。但一进入长长的隧道,再驶出来,周围便全都是普普通通的水田。白川溪谷不知从什么地方消失了。 “因为是无人售票,车站也没有工作人员,所以收费都是司机一个人收的。”十津川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嗯,这我记着。当时我还认为干这行的司机也够累的呀!” “是啊。他要非常认真,确认了每一名乘客之后才能发车。” “可不是,但和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呢?”龟井不解地问道。 “加东刑警追踪的那个人一定也在火车上。他意识到警察在追踪他后便打算将列车爆炸、杀害加东。大概把炸药放在了座位下或行李架上。而且中途他下了车,这是因为他不想和加东一起‘殉情’。” “对。” “加东刑警应当也监视着这名凶手。但为什么凶手下了车而加东没有下车呢?因为他不是不可以下车的嘛。”十津川说道。 龟井的眼睛一下子放起光来,“对,凶手下了车,跟踪他的加东刑警慢吞吞地不下车,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呀!”他对十津川说道。 “对。” “会不会是凶手打伤了加东刑警,他因为昏迷什么的无法下车呢?” “明天调查一下看看吧。”十津川说道。 第二天,十津川吃过早饭后给解剖尸体的熊本大学附属医院打了电话,询问了加东英司的情况。 执刀解剖的大夫回答说:“我认为他的死因是头部受到了外力打击,头骨骨折。” “还有别的外伤吗?” “没有发现。”这位大夫回答道。 看来凶手是打死了加东后下车逃走的。 他为什么没能及时制服凶手? 十津川想了半天也解不开心中的这道难题。 上午十点,伊知地开车来接十津川和龟井。 “东京来的那对情侣还没有醒过来吗?”十津川问道。 “送到熊本的医院里了,可还是没有醒过来。”伊知地用十分遗憾的口吻说道。 “我认为凶手大概是在阿苏白川下的车。还没有什么线索吗?”龟井也问道。 “我们也认为凶手是在那里下的车,因为列车驶出白川后立即发生了爆炸。所以我们调查了一下从那一站下车的乘客中有无可疑的人。可什么目击者也没有呢。目前只知道下了两个人,上了一个人。”伊知地答道。 而且上来的这个人是高森町人,已经死亡。运气太糟了。伊知地又补充道。 汽车开到现场附近停了下来。三个人下车后步行朝那儿走去。 “在那稍稍前边一点离车站很近的地方有一座铁路短桥。如果在那上面发生了爆炸,列车掉到河里可就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 伊知地指着阿苏白川河的方向说道。 果然,在大约三十来米的地方有一座短桥,它的七八米下方就是流动着的白川河。如果在桥上发生爆炸,那么列车肯定会摔进水里的。 “是什么炸药?”十津川问道。 微风时时吹过。这是略带暖意的春风。 “正在调查之中,好像是甘油炸药,而且使用了定时器。”伊知地答道。 “爆炸发生在列车的中央,破坏得非常厉害?”十津川问道。 “是的,救护人员也这么说。幸运的是司机离得远一些,而且那对情侣为了看到好的风景坐在了前面,这也救了他们。”伊知地说道。 三个人又回到了车上,驶向阿苏白川车站。 这个车站的站台很长,但站台的建筑却像小木屋一样小得可怜。 车站外面摆放着一排出租的自行车。 凶手要是在这里下了车的话,会逃向什么地方呢? 南阿苏铁道发生了这起事故后停驶了三个小时。因为这是条单轨线路,下行的列车也无法通过了。 这样一来,凶手就不可能乘列车逃走了。 会不会使用出租的自行车呢? 可借车时会被人记得长相呀! 要不就步行? 十津川这样认为。 那时天气很好,时间也正是下午一点半。 这样的话,步行的可能是极大的。 “前方有一处阿苏登山道路的入口处。从那儿上山可以到达垂玉温泉的。从这里的阿苏白川乘公共汽车要走二十分钟呢。步行也就是两三个小时。”伊知地对十津川说道。 “再向前走呢?”龟井问道。 “前方有好几个地点可以到达。通过中岳火山口可以到达丰肥本线的阿苏站;也能到达盘山大道。另外还有几条公共汽车通过呢。” “乘公共汽车能返回立野吧。”龟井说道。 国铁的线路与南阿苏铁道并行。当然公共汽车也有可以并排行驶的公路。 “凶手是什么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调查起来非常困难。”伊知地为难地说道。 十津川和龟井打开了伊知地带来的阿苏周边地图看着。 这里有号称世界上最大的火山口。 其中还有不少散在的温泉。与盘山道相通,还建有不少饭店和旅馆;也有许多公共汽车、出租自行车和出租汽车的营业所。 虽然认为凶手是从阿苏白川下来的,但由于凶手使用了定时器,所以也不能排除在前几站下车的可能。 加上如伊知地所说的连凶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看来这个事件的调查又将陷入困境。 “我们要走走,你可以先回去吗?”十津川突然问道。 “你们去哪儿?我可以带你们走。” 伊知地当然不能自己走回去,于是就随着十津川和龟井沿着国道慢慢地走起来。 与其说是在走,还不如说是在思考。因此他们常常离开大路,走在水田的边上。 而且十津川还时时弯下腰,在草丛中寻找着什么。 “刚才为什么你说你觉得可疑?”十津川问道。 “是问凶手下了火车而加东刑警没有跟着下来这件事吗?” “对。还有凶手使用的定时炸弹一事。” “对这个有什么想法吗?” “有的。比方说凶手为什么会把炸弹带在身上。”十津川说道。 加东刑警说是要去四国,但突然来到了九州,大概是偶尔发现了陷入迷宫的那件杀人事件的犯罪嫌疑人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很难解释凶手为了杀害加东刑警而把定时炸弹一直带在身上。 “只能有这么两点可能。一是凶手来九州后发觉自己被加东刑警盯上了,于是找来了定时炸弹,杀害了加东刑警;再一点就是凶手是因为有别的目的而随身携带着定时炸弹,对加东刑警下了手。”十津川说道。 龟井反驳说:“我认为凶手到九州后很快把炸弹弄到手的可能性不大。这是因为凶手发觉自己被加东刑警跟踪后想杀害他时不一定马上会想到使用炸弹这个方式。一般情况下买到一把匕首是比较简单、快捷的,或者弄一把钳子、扳手之类的更方便。” “那也是。使用炸弹这个方式不像是特意针对加东刑警的。但是,凶手毕竟是使用了炸弹。” “嗨,反正怎么认为都有它的道理呀!”龟井看着十津川说道。 “龟井,你也分析一下,凶手为什么要用炸弹;加东刑警为什么没有下车而留在了车厢里。我想找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十津川紧锁眉头说道。 两个人边走边聊着。 快走到高森警察署的地方有一家吃茶店,两个人走了进去。他们想好歹也要找到答案再回去。 这是一家规模比较小但造形别致的店子。里面只有一对观光的情侣模样的年轻人。 十津川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仍旧考虑着这些事情。 加东刑警是一名非常倔犟的人,因此他决不会坐视他分管的事件陷入迷宫而罢手。 他追踪犯罪嫌疑人到了阿苏,对方下了车,他决不会留在车上,而是会立即下车继续追踪的。 难道凶手没有下车,也死在了车厢里? 但这样的解释非常困难。 “只有一个答案。”十津川咽下一口苦涩的咖啡后说道。 “对,我也想到了,不过有些勉强……”龟井犹豫了一下。 “好,我先听你说,说不定咱俩想到一块儿了呢!”十津川说道。 “按加东刑警的性格他是不会离开被追踪的人的。因此我认为凶手没有下车,而是留在了车厢里。”龟井说道。 “后来呢?” “后来列车爆炸了,应当是另一个人安装的炸弹。我不认为是加东追踪的人干的。因为作为一名严密监视的凶手,加东刑警不会忽视他的一举一动的。所以我认为放置定时炸弹的是另一个人。这是不是有些勉强?” “不,我不这样认为。”十津川笑了笑。 “这么说,我和你想的一样?” “是啊,我也没有别的看法。虽然有些勉强,但也不可能再有别的答案了。” “这样一来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会不会是加东刑警跟错了对象?”龟井问道。 “你特别了解加东刑警吗?你认为他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不,他不会的。” “而且如果他犯了错误,凶手就没有必要引爆炸弹了。” “对,因此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加东追踪的凶手在死了的乘客当中!” “对。包括那对情侣在内,还有从东京来的人当中。让东京的西本他们调查一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的。”十津川说道。 <er h3">5 一回到高森警察署,伊知地就对十津川说道:“加东先生的女儿来了。” “是广子小姐吗?”龟井反问了一句。 广子今年二十二岁。她长得和死去的父亲十分相似。 广子是来向父亲的遗体告别的。 “因为龟井先生说要看一看父亲生前的笔记本什么的东西,所以我带来了。” 广子说完递给龟井一本日记本。这不是警方的专用笔记本,而是市场出售的普通笔记本。也许是为了记录与职业没有关系的事情才买的吧。 十津川和龟井仔细地翻阅起来。 虽说这是一本日记,但加东似乎没有想写成日记,只是随手记下一些事情。 加东写下的东西大多是与搜查方针不同的看法,所以才专门记录下来的吧。 十津川首先注意到日记本中常常出现一个“t·h”的大写首字母。 似乎加东正在以这个人为目标进行着调查。 同时还记有对这个人的跟踪记录。 关于t·h的经历也有记载。加东是这样写道: 目前是一家大银行的信贷科长助理,他毕业于商业高校后进入了这家银行。但他属于无正规大学学历的人。 他工作认真,埋头苦干。但也因为过于“较真儿”,导致夫妻不和,两年前离婚,没有孩子。 相当神经质,加之工作压力大,曾经于一天的深夜袭击了一名下班回家的女员工。逮捕后他自称是喝醉了酒。因其初犯,便被释放,也未向就职单位银行通报。 中学、高校时代是一普通学生。由于平日话少,朋友也不多。 与离婚的妻子是经人介绍认识、结婚的。由于媒人是银行的上司,他便认为这是他人生失败的开始。与他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相反,其妻生性活泼、好动,因此成为了典型的“妻管严”家庭。九年中他一直处于从属地位,之所以没有离婚可能与是上司介绍的有关。 “和‘t·h’对得上号的是平山透,今年四十岁。”十津川说道。 “是的,是他。” “难道加东是跟踪平山透来阿苏的?” 十津川说完,立即给东京的西本功打了电话。 “全部人员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哪!”西本功答道。 “不,这次重点调查一下平山透。他的情況有吗?” “大体调查完了。”西本答道。 “那你说一说吧。” “他在M银行的四谷分行工作。是信贷科科长助理。” “果然是他。” “他于商业高校毕业后马上进了M银行。工作二十年了。虽然科长是大学科班出身,但平山透对业务非常精通,因此科内的业务工作实际由平山说了算。” “有可能成为科长吗?” “有,好像是去年定的。但不知为什么只让他当了科长助理。” “什么理由?” “正在调查,好像是什么不正当融资吧。” “这样的话一定要详细地调查一下。”十津川叮嘱道。 这时龟井又接过了话筒,“两年前发生连续杀人事件时,这个平山透是不是曾作过犯罪嫌疑人?”龟井问道。 “那是青山组处理的事情。只有加东一个人这样认为。不过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后来就把他从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中剔除了。” “可为什么加东盯上了这个人?” “这就不知道了。加东也没有讲过为什么,好像是对上面驳回了他的看法而不满,他才没有跟任何人讲吧。”西本功答道。 “平山为什么来阿苏?”十津川又问道。 “银行方面说他请了四天假。请假的理由只写了去旅游。他的老家在九州的熊本,也许他才走这条线路的吧。” “是熊本市内吗?” “是在市内。不过他的双亲早就去世了,而且那里也没有他的亲戚。” “他在熊本上的高校?” “是的。” “这么说他在那时去过阿苏了?” “应当是这样的。”西本功答道。 十津川认为,加东刑警是跟踪平山透才来到阿苏的。 他也把这些情况全部对伊知地讲了。 伊知地认真地听了之后问十津川:“这么说,这次的事件是有人要谋害加东刑警和平山透放置的炸弹?” “对,我也这么认为。” “那就调查一下平山透在熊本市内居住时的情況吧。”伊知地说道。 熊本方面的调查很快就有结果了。 “有了重要线索。” 第二天,伊知地一见到十津川就兴冲冲地说道。 “什么线索?”十津川急切地问道。 “高校时代他常常一个人去阿苏,不是和朋友、同学,而是他一个人!” “那时他应当常乘坐国铁的南阿苏铁道嘛!” “我认为是的。然后从高森站下车,乘汽车七八分钟就可以到农家寄宿式的旅馆了。这会儿还有带温泉的呢!”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十津川点了点头。 “今年秋天又有一处大型的简易农家寄宿旅馆要完工了,据说加上土地购买的费用要一亿两千万日元哪!” “也许这就是平山透请假来做房产主的原因吧?”龟井说道。 十津川和龟井很希望伊知地带他们去看一下这处建筑。 在这处建筑和国民渡假村周围还建了网球场、赛马场等等娱乐设施。 平山透出资建造的寄宿建筑在这处建筑的一角。是木制的二层建筑,外部已经完工。 而且是那种外国童话故事里出现的白色小木屋的样式。 他们向当地的建筑审批部门打听了一下,当时平山支付了一亿日元,而且包括了土地购置费,还是一次付清的呢! “平山的家是‘大款’?”十津川向伊知地问道。 “不,听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因为他在M银行工作,所以会不会是融资一亿日元干的呢?” “可一亿日元不是一笔小数目呀!”十津川歪着头不可思议地说道。 夜里,西本打来了电话。 “我认为也许是他从某个不正当融资者手中拿的回扣吧?”西本对十津川解释道。 “这可是一亿日元啊!” “是啊,可不是说他办了那起不正当融资超过了六十亿日元吗?” “就是一个人?” “对,就办给了一个人。” “可这么大额的融资得分行长批准嘛。” “是的。可他在的那家分行,分行长年轻得多,平山干了二十来年的业务,他平时总是对平山言听计从,听说出了这事儿他真吓坏了。” “不正当融资者是什么人?” “M银行方面借口商业机密不讲,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知道是一家叫K兴产的公司。说是专干进口商品的公司,但实际上经营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倒闭了,社长也下落不明了。” “倒闭了?!” “对,公司在西新宿的大楼里。从业人员有二十五六名。听同一个大楼里其他公司的人讲,那是一家神秘兮兮的公司。” “那为什么平山要给那家公司融资?作为银行方面,他应当知道他们马上会倒闭的呀!”十津川问道。 “是啊,但K兴产在第一次融资时是两年前。” “也就是说是发生连续杀人的时候?” “对。开始是五亿、十亿,后来才是六十亿。” “也就是说,对方知道平山是连续杀人的凶手,对他进行了敲诈?” “我想是这样的。” “可为什么公司倒闭,社长又逃之夭夭,这有什么必要?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吗?” “我已经把社长和从业人员的照片搜集齐了,要不要送过去?” “不用了,明天我和龟井就回东京了。”十津川说道。 很明显,事件的根源在东京。 第二天,十津川和龟井就急速赶回了东京。因为时间紧急,他们是从熊本机场乘飞机返回东京的。 他们于上午九点半钟到达了羽田机场。 西本和日下两人开车来接他们。 西本在车中让十津川看了三张照片。 “这是K兴产的社长和两名骨干。” “全都失踪了?”十津川一边看照片一边问道。 “不,只是社长失踪了。这两个人的住址找到了。”西本答道。 这是三个人的职务。 “本田和久保对六十亿日元的融资一事有什么交待?”十津川又问道。 “他们说K兴产是藤原社长的独断公司,大小事都是他一人说了算,所以他们说他们一点儿也不知道那件事。” “现在这两个人干什么呢?” “这两个人又办了一家不动产公司,在全日本跑来跑去作业务。两个人都说在南阿苏铁道事件时他们都不在东京,但决没有来阿苏。” “四月十五日他们说自己在哪儿?” “本田和久保都说在关西。” “有证明吗?” “大致他们在大阪的饭店里住了三天,十四、十五、十六日。” “大致?” “对,因为他们住的是双人房间,所以一个人出去不住在房间也无法知道。”西本解释道。 一到警视厅,十津川便决定立即调查一下两年前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与K兴产不正当融资有何关系。 西本和日下调查了不正当融资事件。 关于连续杀人事件的情况是这样的。 被害者是上述三名女性,几乎是间隔半个月被害的。而且,K兴产的第一次不正当融资是同年七月开始的。 “也许有人目击了这第三名死者。”十津川看着连续杀人的卷宗说道。 沼田夏子在位于东京站的八重洲口的商社总部里工作,住在中野区本町的公寓里。 当天她下班后和女友们在新宿看完了电影,又喝了点酒回家的。 夜里十一点多钟,她在快到公寓时被人刺中了后背致死。 平时她去东京的公司上班是乘中央线,那天夜里也是在新宿上了中央线电车返回公寓的。 同时,平山也是从四谷上中央线回中野的家的。 大概是平山在中央线的电车内物色好了猎物,跟踪并杀害了她的。 而且K兴产三个人中的哪个人目击了这一切。 “马上查一下这三个人的住址,要两年前的。”十津川说道。 于是日下迅速地翻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 “本田也位于中野哪!”十津川念叨了一句。 “对,那时他也住在那里。”日下说道。 “地点和沼田夏子的公寓近吗?” “在同一个本町,我想会不远的。” “那么应当是偶然目击了杀人事件的吧?” “对。” “现在本田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四谷的公寓里。有意思的是,在给K兴产第一次的融资后本田马上就搬进了那栋四谷的公寓里。” “很贵吧?” “可不是,价值一亿日元哪!”日下笑了笑说道。 “包括社长藤原在内,他们三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十津川问西本和日下。 “一句话,这三个人都是很‘神秘’的人。而且三个人都有诈骗罪的前科。” “什么样的诈骗?” “诈骗钱財呗!他们三个人攒起个皮包公司,然后骗进产品代销,而且都是低价卖出;弄到一笔钱后就逃之夭夭。到了月底该结账时债主找不到人了。这是典型的诈骗!” “这三个人一直就是同伙作案了?” “是的。” “藤原一直当社长?”龟井问了一句。 日下答道:“是的。一看照片马上就会明白,这三个人当中,就数藤原有模有样,像个老板的样子。我想这就是让他当老板的原因。” “实际上呢?” “因为藤原失踪了,详细的情况就不知道了,但我总觉得实权好像在那两个人手中。” “见见这两个人!”十津川果断地说道。 <er h3">6 当天下午,十津川和龟井到四谷去找本田。 说是价值上亿日元的公寓,但在这一带并不算大,而且房间也不大。 本田笑容满面地把十津川和龟井迎进房间。他住的是一套两居室的公寓。 “还不知道藤原社长的下落吗?”十津川开门见山地问道。 “很遗憾,还不清楚,我也拼命地到处寻找、打听了。” “干嘛要‘拼命’地找呀?” “嗨,没有办法嘛!我们从M银行借的钱全让他一个人卷走了。我们得快点把他找到,了解债务问题嘛!” “那你们借了六十亿贷款的事情是真的了?” 十津川一问,本田立刻耸了耸肩膀答道:“这笔款子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因为贷款、融资的事情都是社长一个人经办。” “藤原社长一手操办?” “可不是。” “一下子贷款六十亿,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那倒不会,我们公司常常受资金不足的困境,所以能多贷款是巴不得的呢!但没有想到社长会一个人独吞了。”本田答道。 “知道有个叫平山的人吗?” 十津川又换了一个话题。 “谁?干什么的?” “给K兴产贷款了六十亿日元的M银行四谷分行的信贷员。” “噢,那社长一定很熟了。不过我可不认识这个人。我也从没有见过。” “那么,沼田夏子呢?” “也是M银行的人?” 本田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十津川笑了一下说道:“不,是在一家商社工作的职员。” “那和我没有关系。” “两年前的六月二十一日夜里,她在回中野区本町的公寓途中被人杀了,是那起连续杀人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是啊!” “你就是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我和杀人凶手又没有关系。” “真的吗?”十津川故意又问了一遍。 “当然没有关系!我没有办法帮助你们。” 本田没好气地盯着十津川。 “那时你不是也一直住在中野的公寓里吗?而且和她还是同一个本町的公寓。我并不是认定你是杀人凶手,不过我觉得你应当说,‘啊,那时我也住在那里呀’。”十津川说道。 听到这话,本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原来这样呀!不错,我的确也住在中野区。” “实际上,叫平山的M银行的信贷员是两年前连续杀人案件的嫌疑人。” “……” 本田突然一下于沉默了。大概他认为马上点头赞成这个看法太明显了吧。 “不过,他于四月十五日在阿苏被人杀了。是乘坐南阿苏的旅游列车的时候。” “可和我有什么关系?” “炸药把车厢都炸飞了。凶手为了杀平山,还连累了无辜的乘客。” “等一下,你为什么对我讲这些?”本田立刻插了一句问道。 “我认为你也许知道凶手。”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干嘛要杀死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因为那笔六十亿的融资款呀!他可以被杀死而灭口的!” “那你们应当先怀疑我们公司的社长嘛!是他独吞了那六十亿,后来又失踪了的!”本田不服气地说道。 “这并没什么可奇怪的。他失踪了,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去杀人、引火烧身了嘛。”十津川说道。 这时本田的表情非常复杂。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我是清白的,不过也有责任。请不要缠着我不放。我会协助警方的。” “真的会协助我们?” “这是一个公民的责任嘛!” “那好,谙和我们去一趟阿苏,乘坐一下南阿苏铁道的旅游列车怎么样?”十津川说道。 一听这话,本田顿时防备般地向后退了退。 “为什么非要我去?” “四月十五日的爆炸案中死了五名乘客,但有三人被救了。据他们讲,火车爆炸前有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下了车。根据他们的描述,那个人和你有些相似。” “根本不是我!!” “也许吧。但我们希望你去见一下那三个人,这样就会弄清是不是你了嘛!”十津川坚持说道。 这时,本田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神色。很明显,此时此刻他不知道究竟是同意呢还是拒绝。无论他是什么态度,他都感到自己已经被列人怀疑对象的名单中了。 “如果有时间的话,本人当然乐意效劳。可现在我太忙了,十分抱歉。”本田试探地说了一句。 “那么请你马上安排一下,我们想尽快去一趟阿苏!” 十津川绷着脸扔下这句话就和龟井离开了这里。 <er h3">7 十津川没有去见另一个人久保,而是带着龟井回到了警视厅。 “那个本田就是杀人凶手!”十津川十分自信地说道。 “对,我也有这个感觉。”龟井附合道。 “我一说要一块儿去一下阿苏,他顿时就含糊了。表面上他说要配合警方工作,可还是不敢去阿苏。我一看这家伙的脸就看出他非常心虚!” “下一步怎么办?他要是真答应去了,那个司机也未必记得他;那对情侣也还昏迷着哪!” “我们给他下个套儿……” “套儿?怎么下?” “我们公开一下根据目击者记忆制作的罪犯画像。”十津川说道。 龟井奇怪地看着十津川问道:“怎么做?我们实际上没有目击者呀!” “参考他画一下!”十津川把本田的照片放在龟井眼前说道。 龟井一看就笑了,“原来如此呀!这招儿不赖!” 于是他们马上叫来了专画图像的刑警,很快完成了一幅与本田相似的头像。 十津川于第二天特意带着这张画像的复印件,和龟井再一次去了本田的家。 “昨天夜里,熊本县警方用传真机传来了一份画像,是根据那三名目击者的证词画出来了。你看是不是很像你?” 十津川说着把复印件递了过去,而本田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马上把目光转向别处说道: “是吗?我可不觉得像我!” “不,很像哪!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马上来找你的。” “为什么‘马上’找我?” “当然是带你去一下熊本,让那三个证人当面辨认一下了!”十津川故意用夸张的样子说道。 本田的脸一下子红了,“警方仅仅根据画像像我就要逮捕我?!”他激动地大声抗议道。 “警方也有规定嘛!根据有效的证据,是可以立即逮捕罪犯的!”十津川威胁道。 本田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我还有事儿,能不能过一会儿再定?” “好吧,我们等你安排好了再走。” 说完,十津川带着龟井离开了这里。 他们一出来,就马上命令等在外面的西本和日下:“好好盯住他!” “本田要跑?” “对,我吓唬了他一下,看样子他要逃。”十津川说道。 本田的确有这个可能。但他会怎么行动,十津川还不明白。 十津川回到了警视厅后,马上给熊本的伊知地打了电话,把本田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我们以你们的名义画了画像,很对不起;我们是为了给罪犯作个圈套。” “本田真的会是凶手?” “我是这样认为的。”十津川老老实实地答道。“如果他是凶手,那他就应当认为那三名目击者认出了他。” “是这样的。” “可实际情况是,那名司机根本就没有见过他,那对年轻的伴侣也还昏迷着哪!” “这我知道。” “万一本田真的来了怎么办?” “我的前提是认为本田就是此案的凶手,如果我们的这个办法可行的话,他一定会采取行动杀那三名目击者以灭口。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再找三名假的人。” “假的人?” “对。假冒的司机和那对情侣。” “可这太危险了,有谁会……” “是危险,反正就拜托你了。那对年轻的情侣是东京人,由我们负责找;司机就拜托你了!” “好吧。”伊知地同意了。 “不过我还有一点耽心的事情,如果本田是凶手的话,他是和这三个人同乘一辆车的,他一见面,不就认出来这三个人是假冒的了吗?” “我认为不要紧,凶手在当时肯定是全抻贯注地监视着平山和跟踪平山的加东刑警的,因此他不会特别注意其他乘客的。” “可乘客的照片都登在报纸上了呀!凶手一定会看报纸的!” “这个……”十津川犹豫了一下,然后又马上答道,“不是当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吗?所以让他们把头和脸都用绷带包上就行了。扮那对情侣的人由我们来找,然后去你们那里。” 商量好后,十津川便悄悄地寻找和那对情侣相似的警官来。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新宿警署三十来岁的男警官和世田谷署二十二岁的女警官各一名。 这两个人长得和照片上那对男女情侣还真有几分相像。 十津川立刻把事情介绍了一下之后便让他们去了阿苏。 当天傍晚,熊本县警的伊知地便打来了电话。 “那对真的情侣住在熊本的综合医院里,但我们决定让他们马上出院;那两名警官已经住进了高森的饭店里了。我想让他们在那儿的温泉里恢复一下体力。” “那两个人怎么样呀?”十津川担心地问了一句。 “不要紧。他们在熊本的医院里了解了许多情况;高森的饭店人员也把他们当成了那次旅游列车爆炸后的幸存者。不会露出破绽的。” “司机的替身呢?” “找了,但没有合适的。不过井上司机表示要亲手抓住罪犯,明知这样危险也要协助我们,于是我们也让他一块儿住进了高森的饭店,让他恢复一下。” “那两名警官头上包上绷带了吗?”龟井问道。 “都包上了。因为爆炸时那两名真的游客真的受伤了。” “那就对了。” “那么,那个本田呢?” “还没有任何活动,但他已经找了好几次久保了。” “两个人会来我这儿吗?” “这要看本田和久保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了。大概他们两个人故意让藤原社长一个人背上这个黑锅再‘失踪’,然后他们再伺机平分这六十亿;如果事实的确如此,我认为他们这次还会一块儿‘失踪’的。”十津川分析道。 “南阿苏铁道的爆炸是他们两个人干的?” “他们两个人在爆炸发生的当时在大阪的饭店里住了三天,这是他们的‘不在现场证明’。但因为是两个人合住的一间,有可能是另一个人作掩护,制造了‘不在现场证明’,如果是这样的,我想这次他们还会采取这样的方法进行伪装和掩护的。”十津川对伊知地说道。 果然,和十津川预料的一样,第二天本田和久保终于出动了。 两个人乘坐新干线去了关西。 十津川将跟踪他们的任务交给了日下和西本功,自已则和龟井抢先一步,乘飞机直奔熊本。 <er h3">8 一到熊本,十津川立即去了高森,下午便到达了高森警察署,见到了伊知地等人。 “这会儿本田和久保应当在大阪订下房间了。”十津川一边看着手表一边说道。 过了五六分钟,果然西本打来了电话。 “他们两个人住进了大阪的S饭店,是双人间,我认为他们又会和上一次一样,制造一次‘不在现场证明’。”西本在电话里对十津川说道。 接完这个电话,十津川和龟井立即乘车去了那两名警官住的饭店。 建于温泉边上的这家饭店也开展了温泉疗法。因此这里是一处非常理想的休养之处。 三浦和东条英子两个人头裹绷带、身穿睡衣等候着十津川和龟井的到来。 “马上就要开始了。” 十津川严肃地对他们两个人说道。 于是他们两个人顿时紧张起来。十津川并没有宽慰他们,他认为紧张要比松懈好得多。 十津川交待完任务后又马上返回了高森署。伊知地也面带紧张的神色对十津川说道:“刚才熊本的医院里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询问住院的那对情侣的情況。是个男的打来的。” “医院是怎么回答的?” “和咱们讲好的一样,说是为了让他们恢复一下,已经送到高森的饭店里了。” “打电话的男人说自己的身份了吗?” “说是那两个人的亲戚,但好像没说自己的名字。” “反正是他们两个人之一。”十津川肯定地说道。 但这天夜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跟踪到了大阪的日下和西本也打来了电话,说本田两个人进到市内的饭店后一直没有出去。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左右,西本打来了电话。 “本田和久保两个人刚刚下到一楼去吃早饭了。” “他们什么样子?”十津川问道。 “边说边笑的样子。” “边说边笑?” “是的。” “也许他们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吗?” “也许吧……” 突然西本不讲话了,好像是放下听筒去了什么地方。 十津川喊了几句没有人应答。 “喂,喂!你怎么了?!” 十津川心头一紧,冲着话筒又大喊了几声。 “喂!喂!怎么回事儿!喂!!” “喂,是我。” 他终于听到了西本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 “我们被他们骗了!?” “什么?” “我以为那两个家伙吃早饭去了呢!不对,久保是本人,‘本田’是另一个人!” “本田什么时候‘调包’了?” “昨天傍晚六点他肯定还在这个饭店里;如果是调了‘包’,肯定是在那之后。” “如果那时他离开了大阪,那么他已经到我们这里了。” 十津川挂断了电话后马上把这个情况通报了伊知地,然后拉上龟井去了饭店。 县警方已经在南阿苏铁道的高森站布置了人员。他们都熟记了本田和久保的模样;一旦本田在这儿下车,会马上通知过来的。 但一直没有见到本田。要么就是没有来,要么就是走的另一条路线。 也许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十津川心中思忖着。 因为在这之前他爆炸了南阿苏的旅游列车,所以他再走这条线路就危险了。 但他究竟会选择哪条路就很难预测了。 如果他从宫崎县方面来,也许走高千穗——高森;但也许会从阿苏的丘陵地带走下来呢。 而且他要化装后进了这家饭店也是难以马上发现的。 在这家饭店,警方派了七名刑警化装成工作人员和游客住在里面。 “本田进饭店了吗?”龟井问十津川。 他们俩隐蔽在饭店外面的一个背阴处,这里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饭店的大门。 “如果住进去了,那一定进行了化装。”十津川答道。 “应当是混进去了。” “是啊。我们那两名刑警就住在了五楼的五〇六室。最好在本田闯进去准备下手的时候抓住他。”十津川说道。 “本田会按我们想的做?” “为什么不会?这样是非常符合他那小心多疑的做法的。”十津川安慰道。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但像本田那样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会不会让他蒙骗过去了?饭店里的刑警也没有看见本田本人。 当然,住在五〇六室的三浦和英子也平安无事。 白天过去了,但事态还没有变化。负责监视的刑警们也越来越疲惫和急躁了。 下午六点。 天色大暗。 十津川把眼睛凑近了手表看时间。 突然在饭店的大厅里发生了一声巨响。从门口里还冒出了烟雾。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十津川和龟井反射般地从背阴处一跃而出,朝饭店大门迅速赶去。 大门里冒出了浓浓的烟雾。 在烟雾中他们睁不开眼睛。 是催泪瓦斯? 对,是催泪瓦斯。他们两人不停地剧烈咳嗽,并流出了眼泪。 大厅里全是浓重的瓦斯烟雾,什么也看不清楚。十津川听到有人在呻吟,但看不清在什么地方。 “快去后门!” 十津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冲出了饭店。 “畜生!” 龟井也恍然大悟地骂道。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跟着十津川朝饭店的后门绕过去。 一名县警的刑警站在写有“本店员工通道”字样的门口。 “出了什么事儿,我听到了爆炸的声音。”这名刑警问道。 “有人从这过吗?” “没有。” “进去!” 十津川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大门。 这条不宽的通道里也充满了浓重的瓦斯烟雾。 “快上五楼!”十津川大声地喊道。 于是他和龟井出来,直奔紧急用的外梯。 哪个房间里的旅客打开了窗户,大声求救地喊道。 还有机灵点儿的旅客已经打开“太平门”来到了紧急梯上。 十津川和龟井一直登到五层。 他们来到五层的门口,但门被锁着。 钥匙! 十津川想到了钥匙,但已经没有时间下去取了。 于是他和龟井粗暴地把门撞开了。 就像商量好了似地,门一撞开,裹着浓烟,里面马上冲出来两个人。 五层的走廊上也充满了瓦斯烟雾。 也许是大厅的瓦斯飘上来的? 十津川和龟井顾不上多想,直奔五〇六室。 门是开着的。 他俩沖进去的时候立即关上了门。 在这个房间里,头上包着纱布的三浦和英子正和一名头戴防毒面具的男人厮打着。 由于房间开着窗户,所以没有多少瓦斯,但十津川和龟井的眼睛还在疼,所以一时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 “畜生!” 十津川拼命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看准了这个男人猛扑上去。 同时他感到左手一阵剧痛。 他的左手被利器划伤了。 但十津川还是将来人扑倒在地。 龟井和另外跟上来的刑警共同制服了这名男子。 <er h3">9 本田被捕了。理由是伤害嫌疑罪。 十津川立即给大阪饭店里的西本和日下下达了命令:立即逮捕久保。 随后他被伊知地带到了医院处理了他的伤口。幸好他左手上的伤不重。 但是眼睛还是一直有些疼痛。洗了好几遍眼还是无济于事。 第二天,伊知地来十津川休养的旅馆看他来了。 “我看你还是在这里住到一直养好了伤吧?”伊知地对十津川说道。 “先告诉我本田坦白了吗?”十津川急切地问道。 “坦白了一些。他是来杀证人的,所以连累了你。我认为很快他也要承认四月十五日的爆炸事件了。”伊知地笑着说道。 “那个爆炸和瓦斯也是他干的了?” “是的。他事先让‘宅急送’的车把这些东西存在了饭店里,第二天他才到的。” “可‘宅急送’的货物送给谁呢?” “要不说本田这家伙脑子真好使;他先用电话预订了房间,当然他不是用‘本田’,而是用‘山田功’这个名字;说第二天下午到饭店,‘宅急送’的货物就顺理成章地存在了饭店客人‘山田功’的名下了。” “于是下午六点左右就发生了爆炸?” “对。他在炸药和瓦斯上都安置了定时器。于是大厅里到处都是瓦斯。” “这么说,本田还把瓦斯带到了五楼上?” “是的。当时监视的刑警要戴防毒面具就好了。”伊知地说道。 “我也应当想到呀!”十津川说到这儿笑了。 又过了两天,本田完全坦白了。 两年前的一天,他偶然目击了一名男子从背后刺死了一名年轻姑娘的事实。 本田认出凶手是M银行的一名信贷员,便开始了敲诈。 他和藤原、久保三个人共同伪造了一家公司骗钱,并要平山给他们融资;如果平山不从,他们便要将那天的杀人事件报警。 平山无奈,只好从五亿、十亿日元开始给他们贷款。 当达到六十亿以上时,平山再也无法承受了。 警方也有所察觉,于是本田和久保便将责任一股脑地推到了社长藤原的身上。 藤原带着这六十亿出逃。 于是公司倒闭了。 而藤原又被本田诱骗到奥多库杀掉,埋在了山里。 一切都非常顺利,但还有一个活口平山。 原定他得到一亿日元的回扣后便守口如瓶,不料他用这笔钱在老家熊本县的高森修建了民间旅馆后,又进一步提出了再多分一些钱的要求。而且说应按百分之十,即六十亿日元中的五六亿作为报酬才“合理”。 一旦警方抓住了平山,那么警方会推断出藤原社长“失踪”的真相。 所以本田和久保便考虑要杀平山灭口。 在东京杀死他危险要大一些。 得知平山要回老家看修建中的民间旅馆后,他们便计划连同旅馆一块儿炸毁,并弄到了炸药。 他们先在大阪的饭店里住下,制造了“不在现场证明。” 四月十四日傍晚,平山从新大阪乘上了开往博多方向的新干线。 平山不喜欢坐飞机,出门都是坐火车。 然而本田发现除了自己跟踪着平山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也在监视着平山。 看上去那个人是警察。由于平山是连续杀人案的凶手,迟早被警方查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这样一来本田干掉平山的计划就要落空。而且一旦平山被捕,弄不好连本田和久保的事情也会向警方坦白呢! 于是本田突发奇想:将平山和跟踪平山的警察一块儿炸死。 幸好他们在立野上了同一列旅游列车的车厢。 平山的终点站是高森,跟踪他的警察当然也会到高森下车的。 于是本田将爆炸时间定在了快要到达高森的时候,并且他在火车驶离立野后,在下一个车站下了车。因为他担心万一被平山发现自己在跟踪他,计划就会落空。 果然一切按他计划的那样,列车按时爆炸,平山和那名警察都死了。 这是本田的全部供词。 藤原的尸体果然在奥多摩的山里找到了。 事件解决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十津川有些遗憾地对龟井说道。 “什么事儿?” “平山为什么杀害那三个姑娘?” 消灭目击者 <er top">1 一个寒冷的早晨,送牛奶的小伙子一边呼着白气,一边蹬着沉重的自行车。渐渐地,太阳升起来了,气温也比刚才高了。 在从马路拐入胡同时,小伙子听到了一阵狗叫声。他特别喜欢狗。所以,当他听到狗叫声时,不由得停下自行车,朝狗叫的方向望去。 右前方一块六百平方米的空地,地界边上立着一块牌子,上边写着“XX银行S街分店建设用地”,空地四周都用栏杆围着。这块空地对于一些无处可玩的淘气孩子们来说,可是难得的好地方,所以这一带的孩子们常常偷偷地越过栏杆到里面地上玩。这个小伙子在兼送晚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这种情景。 此时,他透过被毁坏的栏杆向空地中张望着。里面长满了杂草,到处都是孩子们玩剩下的旧水管子、水泥碎片等等。 狗还在叫着。那是一条大黑狗。小伙子认出了这是一条最近常常在这一带转悠的野狗。孩子们还给它起了个名字:“黑介”。 小伙子朝那狗吹起了口哨儿,因为他常常把剩下的牛奶给那条狗喝,所以那条狗与小伙子很熟,只要小伙子一吹口哨儿,它准会摇着尾巴跑过来的。 可今天那狗和平常不同,当小伙子又吹了一遍口哨后,它还是不过来,只是站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叫着,而且渐渐地变成了哀叫声。它不知还咬着了什么,看上去还在使劲地往外拽呢。小伙子站在外面,只能看到那只狗在向外拽着一块黑木头。他的好奇心来了。一翻身便越过了栏杆。 空地中被露水打湿的杂草一个劲地绊着他的脚。小伙子一边皱紧眉头一边继续向里走。越走越近,小伙子的脸色也越发白,他忘记了脚上湿乎乎的杂草。 “有人睡在那儿!” 这是小伙子当时一瞬间的想法。因为对于这个身体健壮的小伙子来说,他的脑子里还不会立即出现“死”这个词儿来的。 一个人俯在那里,“黑介”嘴里叼着那个人的黑色雨衣的下摆,雨衣已被雨水淋得透湿了。 小伙子回忆起来了:昨天半夜,这一带确实下过一阵雨。“黑介”仍在狂叫。小伙子把视线移到那个人的头部,不禁“啊”地叫了一声,瞪大了双眼。原来,那个人的后枕部一片血迹。周围的草地上也是血迹斑斑,这时小伙子才想到了“死”这个字眼儿。 “他死了!” 小伙子想到这里,拔腿跑出了空地。 <er h3">2 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名片和驾驶证。他叫太田信次,今年四十二岁。他是这附近的一家小运输公司的经营者。 死因是由于枕部被打击所致,凶器是失落在尸体周围草丛中的一块沾满了血迹的大石头。 “这儿可能就是第一现场。”验尸完毕的法医对田岛刑警说道。 “死亡时间呢?”田岛把目光又转向尸体问道。 作为侦破高手的田岛,尸体对他已不算什么新鲜的了,可他还是皱了皱眉头。因为对于“死”这东西,再有经验也不可能和看热闹一样对待。 “大概是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也就是下雨前一会儿。” “是的。” “我昨晚十二点到的家,到家后马上就下起雨来了。” 田岛自言自语地说道,又肯定地点了点头。为了找出罪犯,这场雨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帮助呢。 当把尸体盖上草席子时,他的亲属也赶来了。年轻的妻子是和在店里工作的司机一起赶来的。带他们来的矢部刑警低声地对田岛说:“这是被害者的妻子太田美佐子。” 刑警一揭开草席,美佐子就立即跪在尸体旁。她的脸色虽然非常苍白,但费解的是她居然没有眼泪。 “是性格刚强呢,还是对死去的丈夫没有感情?” 田岛迷惑不解。他把目光久久地停在那个女人的脸上。当她离开尸体时,田岛开始了询问。 “我非常同情您,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请您协助我们共同抓住凶手。因为要去家中打听不少私事,请不要介意……” “没关系。” 太田美佐子的爽快反而使田岛有点困惑不解了。 “没关系?您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我早知道他迟早会有这个下场的。”美佐子的声音还是那么刚强,只是话到结束时有点发颤,“我已经提醒他多次,可他就是……” “您提醒他什么?” “他总是干遭人忌恨的事儿。我担心迟早有一天会遭人毒手的。” “您说担心成了现实了吗?” “……” “您知道谁恨您丈夫吗?” “恕我不能直言相告。” “那么只好由我们自己去调查了。但您能将昨晚您丈夫的行踪讲一遍吗?” “他吃过晚饭就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告诉我说要出去一趟。” “几点出的家门?” “七点左右。” “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我大概能猜得出来,一定是去了车站前的‘黑猫’酒吧。最近他常去那里。” “您知道他给谁打的电话吗?” “是给村松。” “村松是什么人?” “也是一个运输公司的经营者。” 田岛向美佐子要了村松的地址,记在了笔记本上。 当田岛结束了提问,向美佐子道谢时,才发现她痛苦地哭了。 <er h3">3 为了破案,警方在管片儿的派出所设立了搜查总部,并将刑警都派出去收集材料。 田岛带着矢部刑警先走访了村松运输公司。这是一家只有两台小型卡车的小运输公司。老板村松晋吉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胖男人。田岛对他说太田信次的死讯后,他一点儿都没有感到吃惊的样子。 “我想他早晚会这样的。”村松说了美佐子曾说过的话。 “你是指被害者受到许多人的怨恨吗?” “就算是吧!可我不想说死人的坏话。” “你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嗯——比方说吧,他的运输公司共有三个司机,可都是新来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司机们在这里都呆不长吗?” “是的。比方说司机撞了车,一般修车费都是由老板和司机平摊,可听说在他那里就不这样,修理费全部由司机本人负担,而且还是从司机工资中硬性扣除。现在不是招工难的时候,像他这样干,司机可不都呆不长呗!” “你是说辞了职的司机中,有人怀恨在心?” “我记得有一个叫草场的年轻司机,在三个多月前出了一起事故,造成了对方重伤,需要治疗两个月。听说连住院费和损失费共要十万日元左右。可太田却说:‘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一分钱都不出!’到底还是一分钱都没有出呀!” “现在那个叫草场的司机呢?” “执照被吊销,不能再开车了。现在就干一些勤杂活儿。另外还要再挣够十万日元,所以他白天干完活,还要再找一处值夜班,当夜间巡逻人员。” “你是说他对太田这种不近人情的做法怀恨在心吗?” “当然了。我听说事故的原因是太田用人太狠,致使司机疲劳过度而造成的。嗨!哪怕不拿出十万元,拿个一两千也算雇主对雇员的一点儿情义呀!” “你知道草场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住的地方,只听说他现在是河对岸南东制药厂的夜巡员。” “南东制药厂?” 田岛重复了一遍,又看了矢部一眼。矢部立即明白了,他马上跑了出去。 田岛的视线又回到村松身上。 “你还知道有什么人恨太田吗?” “嗯……有一个叫平泽的人也许恨他。” “谁?干什么的?” “是车站前鱼店干活的一个年轻人。他迷上了一个茶店的女人,可那女人却被这太田……” “抢去了?” “就算是吧。他整天围着那女人的公寓转。别说,太田还真有两下子呢!” “那么你呢?” “我?!”村松吃了一惊,不禁瞪大了眼睛,“我不过和他是同行罢了。” “昨晚太田没打电话给你吗?” “电话?” “太田的妻子说她丈夫昨天傍晚给你打过一个电话。” “啊,你说那件事呀……”村松显得有点惊慌了,“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儿。” “说的什么事儿?” “我们同行月底要聚一次。就商量这事来着,没别的大事。” “是吗?” 田岛已经感到对方的话中有些东西不可全信。 <er h3">4 田岛在当天晚上查访“黑猫”酒吧时,预感被证实了。 店里的老板娘证实,昨晚被害者来过,而且是和村松晋吉一块儿来的。 “好像是村松约太田来的。”老板娘回忆道。 “这个混蛋!”田岛在心里骂了一句,村松对此事可一字没提。 “你记得他们两人交谈了些什么吗?”田岛点了一支香烟问道。 “还不是谈钱。”老板娘笑了。 “钱?” “村松向死了的太田借过五十万元钱。昨晚好像村松请太田将还钱的日期再宽限几天。可太田不答应。” “后来呢?” “后来两个人吵翻了,村松先冲出了门。” “什么时间?” “村松离开时大概是十点左右,随后又过了二三十分钟,太田也走了。” “村松向死者借过钱的事肯定吗?” “不会错的。村松向我说过。” “怎么说的?” “说也不看在同行的面上,和高利贷收一样的利息。” “和高利贷一样……” 田岛无意中又重复了一遍。这可以证明村松也同样具有值得怀疑的动机了,或者可以说他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说什么自己不过是同行的关系!田岛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昨晚的电话根本不是什么同行的聚会,而是催促还钱。 田岛走出了“黑猫”酒吧,又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叫“鱼辰”的鱼店。两个年轻人正忙着接待顾客。田岛耐着性子,等客人一走,便上前问道:“你们二位谁是平泽君?” “我是。您有什么事吗?”一个高个、瘦长脸的年轻人抬起头答道。 店里充满了鱼腥味。田岛出示了警察身份证。当他提到太田信次的名字时,平泽说他已从收音机中得知这件事儿了。果然,在店里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架半导体收音机。 “听说你为了女人与太田有点别扭?” 经田岛一问,平泽显示出了苦涩的表情。看来村松晋吉的话是真的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平泽冷冷地答道,“我早把那女人忘了!” “可你的脸色告诉我你还没有忘。” “那是……” “好了,现在来谈谈你昨晚的行踪吧。关店之后是几点?” “九点半。” “那以后呢?” “喝酒去了。” “在哪儿?” “附近的夜宵摊上。” “然后呢?” “醉了,就回家了。家就在那摊儿后边的‘和平庄’。” “几点回的家?” “十二点左右吧。因为下起了雨,所以就慌忙跑回去了。” “十二点前一直在摊上喝酒吗?” “不,喝到十点半左右,后来又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 “在这么冷的夜里散步?” “难道不行吗?!”平泽突然提高了嗓门,愤怒地胀红了脸。 <er h3">5 当田岛回到搜查总部时,矢部早就等在那里了。 “我见过草场了。”矢部马上汇报道,“正像村松说的那样,他对被害者怀恨在心,听说太田死了后,说‘活该’。” “他有‘不在现场证明’吗?” “这个嘛……”矢部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他说昨晚得了感冒,请假在家休息,没有去值夜班。白天工作一完他就去睡了。但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他这一段时间作证。” “感冒是真的吗?” “是有点咳嗽,但看不出发烧,举起一块石头的力气还是绰绰有余的。” “也就是说他的‘不在现场证明’不太清楚。” 田岛苦笑了起来。因为他所调查的村松、平泽,“不在现场证明”都同样十分暧昧。田岛从鱼店回来后,又去了一趟村松的运输店。村松当时低着头,对自己的说谎表示了歉意,但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犯罪行为。店里的其他伙计也证明他在下雨之前一点儿就已回到了店里。虽然他有可能去过犯罪现场,但还不能确认他就是杀人犯。 在当天晚上召开的搜查分析会上,大家认为目前最值得怀疑的是这三个人。 “可问题是这三个人的‘不在现场证明’都那么不确实。”主任说道,“要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又那么难。” “有目击者就好了。”巡查部长低声说道,“不过昨晚上天气很阴,所以又不能对有目击者这一点抱太大希望。” “可也许会有人听到被害者的喊声的。因为在那些空地周围都是民房。” 田岛一边想着现场的地形一边说道。可他本人对这一点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如果有目击者或有什么人听到了异常的响声,会早把情况报到搜查总部来了。 “总之,当务之急是先找找目击者。然后再将这三个人重新调查一下。”主任最后的话为会议作出了行动结论。 第二天,田岛和矢部刑警对现场周围的民房进行了挨家挨户的寻访。果然不出所料,几乎所有的人当时都已睡下,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现在还是三月份,如果有谁在十一点多还不睡,张望外面的话,这个人倒是十分可疑的了。 两个人有些绝望了。他们来到了第六家。这家有一个上高二的男孩子讲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说他在十一点多钟时曾打开窗户向外眺望过。 “我当时在进行考试复习,学累了,便打开窗户向外看。” “于是你……” “外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突然发现了一点儿像萤火虫光的亮点在闪。” “萤火虫的亮点?” 田岛和矢部互相看了一眼。三月份绝对不会有萤火虫的。可这个男孩坚持说只能是萤火虫的光。 “只闪了两三秒,然后立即消失了。是淡黄色的,隐约地闪着光。” “会不会是火柴的光?”矢部对田岛耳语道。 “如果是火柴光,那就是凶手的。因为被害者是不抽烟的。” 田岛继续问道:“你看到的会不会是火柴的光亮?” “这个……” 男孩子有些犹豫了。这说明他也说不准。田岛决定做个实验帮助这个男孩子。 当晚,田岛让他打开窗户,自己站在现场划亮了一根火柴。 “不是这样的!”男孩子否认了,“不是这么红,比这更黄一些。” “是吗?” 田岛又命令矢部去打开了随身带来的小型手电。手电闪了两三下之后,男孩子又摇摇头否认了。 “我说过是像手电筒那种黄光,但又看不见光线,因此我说那是萤火虫。” 田岛小心翼翼地说:“可这大冬天的哪有萤火虫呀!” 结果,实验以失败告终。少年坚持说那绝对是萤火虫的光亮。田岛和矢部只好失望地返回了搜查总部。 <er h3">6 除了这个少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目击者了。就是这个少年也不能肯定就是事件的直接目击者。只能说他是在事件发生的十一点左右开过窗户向空地眺望过,但他既没有看到凶手,又没有看到被害者。 “我总觉得那少年的证词与本案无关。”矢部对田岛说道,“首先他说的萤火虫在这个季节是不可能出现的。” “但他只说是‘像’嘛!” “他又否认了火柴和手电筒呀!总不会是猫的眼睛在闪光吧。这样一来可就与本案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现在真的没有萤火虫了吗?” “真的,一只都不会有的。”矢部说完也苦笑了一下,“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一只萤火虫被他看见了,那与本案也没有关系呀!如果他看到的是火柴光、手电光或烟头光亮,还多少能成为这次案件的参考嘛!” “这倒也是。”田岛模棱两可地含糊道。矢部说得在理。 可将这个少年提供的材料白白扔掉又有点可惜。但田岛又一想,确实不能把这个希望完全寄托在男孩子的证言上。于是他决定忘掉这件事。 搜查全部集中在了这三个嫌疑者身上,但毫无进展。饭摊上的老板承认平泽是到十点半收摊前一直在他那儿喝酒,但不知在那之后的行踪;对村松的评价不太好,据说他无法偿还五十万日元借款;关于草场,由于他与同一公寓的人关系不是那么亲近,所以谁也说不好他在当晚是不是肯定在屋里睡觉。总而言之,这三个人的“不在现场证明”都无法成立。 三个人都有充分的杀人动机,都有杀死人的条件和能力。可一时又无法集中在某一个人身上。 田岛又一次失望地返回了总部。值班的年轻刑警对他说,刚才有他的一个电话。是叫阿井明的男孩子打来的。 “阿井明?” 田岛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他记起来了,就是那个说看见萤火虫光的男孩子。 “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如果您不在,过一会儿再打来。好像他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什么?”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刚才打来电话是几点?” “一小时前。” 田岛看了一下手表,现在七点。 “明……白……了……?” 田岛又重复了一遍。仅仅这些田岛还是不明白。他稍稍考虑了一下,决定亲自去一趟。 男孩不在家。他的母亲把田岛让进客厅说道:今天是星期日,她的儿子下午出去看电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就是说他是在外面给搜查总部打的电话。 “您知道他去哪儿看电影了吗?”田岛问道。 这位女人答道,是车站前一家比较有名的电影院。田岛问完之后起身回到搜查总部。刚一进屋就看见矢部脸色苍白,他猛地一把抓住了田岛的手就大声喊道:“他被杀死了!” “他被杀死了?谁?” “那个男孩!阿井明!在河边。” “阿井明被……?!” 田岛一下子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矢部。 <er h3">7 男孩是从背后被人刺死的。凶器可能是一把锋利的刀,但并没有流多少血。 现场位于繁华大街后面的一个非常僻静的地方。看着跪在儿子身边一个劲儿地哭泣的母亲,田岛的脸色非常难看。 “这和前一个案子有关吗?”矢部问道。 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上来,新闻记者的灯映亮了河面。 “可能百分之五十吧。”田岛十分慎重地回答。 “也许是与流氓发生了口角被刺死的,也许是杀害太田信次的凶手发现他知道了某些线索而下的毒手。” “如果是后者,说明他打来的电话可能是问题的关键。” “是的,他说他明白了,也许他又发现了什么。” “会不会是明白了嫌疑犯。” “不会的吧。他虽然看到了萤火光,但他却没有看到被害者,也没有看到凶手,并且在报纸上也没有公开嫌疑犯的名字嘛!” “那就是被流氓们杀死了?” “不,我可不愿朝那儿想。我凭直觉,认为与前一案子有关!” 于是,田岛回到搜查总部,再次详细地询问了刚才阿井明打来电话的情形。 “你能不能再好好想一想,他确实说了‘明白了’这三个字吗?而且又说过一会儿再打来电话的吧?” 年轻的刑警认真地想了想答道:“真的,除此之外再没有说别的。” “是吗?” 田岛十分失望地坐在椅子上,马上又听到这位刑警又“啊”了一声:“他好像还自言自语地嘟哝了一句‘看了电影可算明白了’之类的话。” “电影?” 田岛想起了男孩子的母亲的话,说阿井明在当天下午去看电影了,而且说是去车站前的一家有名的电影院。 “走,去看电影。” “看电影?” 田岛对满腹狐疑的矢部又说了一句“去车站前的电影院”,说完起身先走了。 <er h3">8 这是一家能容纳三百人的小型电影院。田岛听说由于它的电影票只收一百元而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今天上映的是黑泽明的《天国与地狱》,另外加映一部动画片。田岛和矢部赶到时,正赶上最后一场刚开始。两个人抬头看了看广告,田岛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不光这部,这一两年来光顾了破案,几乎没看过几部电影。 “你呢?”他回头问了矢部。矢部也没有看过。 “阿井明是不是看了这部片子才发现了什么?” “也许是,先别管这个了,进去看看再说。” 田岛催着矢部进了电影院。可能是星期天的缘故吧,场内十分混乱,一时找不到空位子,两人便靠在后面的墙上看了起来。 先演的是一部迪斯尼动画片。画面中出现了田岛十分熟悉的唐老鸭的形象。田岛想,阿井明大概不会从这里面得到什么启示的吧。 动画片一完,下面就是《天国与地狱》。田岛紧张起来,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银幕。他一心想从画面上找出那个男孩所“明白了”的东西。 《天国与地狱》描写了一起诱拐事件。警察追踪一起孩子诱拐案,深人调查,最后终于使凶手落网。田岛与其说是注意故事情节,倒不如说对每个场景都观察得十分仔细。他想那个男孩子也许会在无意中注意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呢?田岛连一个不起眼的场景都不放过,高度集中着精力。 电影结束了,电灯亮了,观众们纷纷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倚在墙上半天不想动。 “你发现什么了没有?”田岛首先问矢部。 “没有。”矢部摇了摇头。 “这部片子与咱们的案子毫无关系。那个男孩到底从电影中发现了什么?” “我也琢磨呢?” “可从电影中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确实没有一点可供参考的镜头。不过,阿井明确确实实地说过是看了电影才明白的呀! 田岛还正琢磨着电话中的内容。他坚决认为阿井明的死与前一案子有关。如果是同一罪犯所为,那就必须了解男孩子从电影中到底明白了什么!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呢? 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回到搜查总部后,田岛正在琢磨这一疑问。 在搜查总部内,可没有一个人将这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 主任倒是皱着眉头对田岛说:“如果阿井明真是上一案件的目击者,那么他的死是被凶手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是成立的。” “但他说他看到的只是类似萤火虫的光亮,仅靠这些,对凶手来说是不能击中要害的。” “不过,阿井明正是在打来电话之后被杀死的呀!” “你不是看过那场电影了吗?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吗?” “事实确实如此,可我总觉得这两个案子有点儿什么联系。” 田岛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决定再去一趟那家电影院。 <er h3">9 经解剖证明,阿井明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七点到晚上八点之间,也就是说,他在给搜查总部打来电话后的一至两小时内被人杀害。这个结果使田岛的心情更加沉重。如果当时他没有外出,马上去见到那个孩子,也许他就不会死掉。想到这里,田岛更加坚信这两个案子之间有联系,但他苦于没有证据。 田岛决心找到证据。为了找到证据就要查清电话里那句“明白了”的内容。如果能证明这个男孩是前一案件的目击者,那么这两个案子一联系,就会很快查出凶手的。 问题是男孩子看到的那类似萤火虫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男孩子在看了电影之后从中发现了什么?为了解开这两个疑团,看来只有再去电影院找答案了。 “你不再去一趟?”田岛用不太有信心的口气问矢部,“反正我想再去一次,也许什么也找不到,但我还是想去一次。” “连着看两场,这是我当刑警以来从没有过的事。这生活倒蛮不错嘛!不过两次都看同样的片子可有点扫兴!” 矢部虽然是开玩笑,可一走到电影院门口,他的表情就马上严肃起来了。田岛也阴沉着脸,他们一块儿进了站前的电影院。 今天与昨天相反,观众非常少。两个人找了个中间的位子坐了下来。电影马上就开始了。由于是昨晚上才看过的片子,所以印象非常深。田岛和矢部像看动物标本一样,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着每一个镜头。他们连一个细小的动作也不肯放过。田岛想:既然阿并明能从片子中发现问题,那么自己也绝不会什么也发现不了的。虽然他这么想着,可一直到电影结束,两人仍然一无所获。亮灯后,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矢部才茫然地问了一句:“走吗?” 田岛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又坐了下来说道:“我还想看一遍。如果这次再找不出什么,我也就死心了!” “那我也陪你吧!” 矢部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在休息了五分钟后,下一场又开始了。动画片刚完,银幕上便出现了《天国与地狱》的片头。 这时,矢部突然紧紧地抓住了田岛的手腕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电影刚刚开始呀!” “问题不在片子上,你快看那儿!” 矢部说完,借着银幕的亮光指着场内“禁止吸烟”的指示灯。 “你看在‘禁止吸烟’牌边上的时钟!” “啊!?” 田岛小声叫了起来,场内的钟表是涂着夜光衬料的夜光表。它的指针正闪烁着淡黄色的光。每个数字都如同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是!”田岛低声说着离开了座位。 <er h3">10 “阿井明是第一个案子的目击者。”田岛一回到搜查总部就坚定地说道,“他所说的萤火虫光就是夜光表上的光亮。” “那被害者的手上戴的可不是夜光表呀!” “对!因此可以肯定是凶手的手表。一般在袖口里是看不到的。但当凶手举起手开始行凶时,手表会露在外面的。阿井明说他看见闪了两三秒就马上消失了。这说明凶手在放下手后,手表进了袖子里而看不到了。” “是不是说,这三个人当中有夜光表的人就是凶手?” “是的。而且我大致猜出谁是凶手了。” “谁?” “对一般人来说,夜光表没有多大用处。比如在鱼店干活的平泽就不需要。另外运输店的老板村松晋吉也不需要那东西。总不会说为了去找女人而买一块夜光表吧?” “那么第三个嫌疑者草场的工作是值夜班。”矢部也明白了,“值夜班就需要夜光表。” “完全正确。” 田岛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对矢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认为罪犯是草场!” 当天下午草场就被逮捕了。被捕时虽然手上没有戴着夜光表,但他的朋友作证说,到案发的当天为止,他一直戴着一块夜光表。 经打捞,从河底捞出了草场的那块刻有他的名字缩写字母的夜光表。他当场承认是他杀死了太田信次及男孩子阿井明。 失踪在隧道 <er top">1 驶发于国铁K站、开往远见町的公共汽车,在远见岭穿过了长约二百一十米的隧道。 这是一条一年前才完工的隧道。在这之前,走这条山道十分危险,而且至少要多绕出五公里远的山道。两年前,一辆公共汽车就不慎摔下了二十五米高的山涧,一共死亡了十九人。据说是这次事故才使得有关部门痛下决心开凿这条隧道的。 开凿隧洞时,由于这一带的岩石脆弱,一共发生了两起塌方事故,共有五名民工死亡。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在这条隧道一带流传着“有幽灵出现”的传说。有两三名司机就说他们在夜里开车通过这条“远见隧道”时在车灯的照耀下看到过飘浮在隧道里的白色人。 但究竟有没有幽灵谁也不知道。不过由于这个传说的流传,附近的人们为那死了的五名民工举行了法事,进行超度。 不知这个法事起没起作用,反正关于幽灵的传说还没有消失,而且在秋季旅游季节结束、临近初冬的十月二十九日,又发生起一名年轻姑娘在远见隧道失踪的事件。 这一天是星期日。 星期六,在东京当公司职员的松下美代子为探望久不问候的双亲回到了老家。 美代子二十二岁,从上高校时起就被人们公认是个美人,她总是少不了收到许多男孩子写给她的情书。四年的东京生活使她的父母大为吃惊的是她俨然成了一位更加漂亮、气质高雅的姑娘了。 二十九日,美代子吃过午饭,买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栗子离开了家门。 从远见町到K站之间每天有六趟公共汽车,上午下午各三趟。 美代子对父母讲,因为天气好,她打算步行一段后再乘公共汽车。 上中学一年级的外甥一直把她送到远见隧道附近。 他一直看着美代子进了降道后才回家。 远见隧道的中央是车行道,两旁是人行道。 出了隧道后大约三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所县办的养鱼场,那儿有公共汽车站。 美代子对父母说她到了那儿再乘公共汽车。 她离开家时是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进入隧道的时间应当是两点五十分。 这样正好可以从容地赶上下午三点半到达养鱼场车站的公共汽车。 但美代子进入隧道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到夜里十二点,她的父母也没有接到她平时一到东京的公寓就会打来报平安的电话。到了夜里一点,他们十分担心便向东京打了电话。 第二天是星期一,她必须到公司上班,她不会顺路去别的地方,应当住在公寓里的。最迟夜里一点钟也应当回到公寓。 但是,她的房间里没有人接电话。 开始他们以为是汽车误点了,但后来得知,那一天任何一班汽车都没有误点。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司机木原俊一的证词。 木原是远见町人,他认识美代子。他说他没有看见美代于在养鱼场的车站上车,在那附近也没有见到美代子。 木原的汽车在那一天是三点半到达养鱼场的。按说美代子只能乘这辆车,但那时在那里只有一名养鱼场的工作人员等车。 这名二十九岁的工作人员是大约在车到前十分钟左右就在车站等车的,他说他也没有见到美代子。 想来也许是美代子更早地穿过了隧道,来到了养鱼场,由于天气好,又朝下一个车站走去了。 但到K站这段路程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她。国铁K站是一个每天上下火车的乘客达两千多人的小站。乘车的几乎都是站前一所高校的学生,像美代子那样不定期来的乘客,车站的剪票员应当有印象。那里就有一名车站工作人员记得在二十八号那天见到美代子下了火车,但他却不记得二十九号美代子上火车。 难道美代子消失在隧道里了吗?报纸也以“年轻姑娘失踪于隧道中”为题报道了此事。 当然警方不相信这个说法。他们是这样认为的:美代子在隊道中扭伤了脚,或是走累了,搭乘了一辆过路车。 这一带是秋季旅游的胜地,穿行于这条公路的汽车很多。美代子步行于隧道时应当有几辆汽车或卡车穿过的。她顺便上了一辆汽车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二十二岁的松下美代子失踪的事情毕竟是事实。 <er h3">2 电视台“中央”节目的制片人星野之所以对这件事颇感兴趣,惟一的原因就是一个年轻姑娘消失在隧道这件事。 星野的节目是每个星期日晚七点至八点一个小时的“日本奇闻”。 和这个节目的名字一样,他必须搞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才能卖座。 这个节目开了一年多了,最近已经有些接不上了,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名年轻姑娘在隊道里失踪的消息。 而且还是个漂亮姑娘,星野便立刻抓住了这个话题。 他马上为这个节目组成了一个小组。 他起用了一名与失踪了的松下美代子同年齡的漂亮的演员浅井由美子。 他打算在事件发生的同等条件下让浅井由美子在隧道内步行,用以试验一下她到底会不会也在隧道内消失。 “人在隧道内消失一事是不可能的。” 星野的助手户田一边笑道一边对着镜头试拍。 户田比星野年长一岁,但由于他比星野晚进电视台一两年,便在星野的手下工作。自然他对星野也是比较恭敬的。 “那么,户田先生,既然不会消失,那么那位松下美代子的姑娘会不会是在隧道里坐汽车走了呢?”星野揉了揉鼻子问道。 “只能这样认为。” “可为什么她失踪了?” “我想理由有许多,比方说年轻的男子在隧道内让她上了自己的车,说是送她到车站;但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半路上对她欲行不轨,她极力反抗后被害,会不会是这样的呢?” “那么尸体一定被埋在了什么地方。” “对。” “啊,原来如此。” “所以,我们进行了试验,一个姑娘不会在隧道‘内’失踪的。” “也不能这么肯定吧?” “为什么?” “根据周刊杂志的记事,松下美代子失踪以后,由于人们害怕,好像再也没有人步行穿过隧道了。看来以前传说的‘幽灵’一事不是不可思议的。我们这次的试验也不会消除人们的恐惧心理。那条隧道看来有很长时间不会有人步行穿过。但希望当地的居民相信我们的试验是非常科学的。” 星野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概这就是他可以坐上“第一主持人”交椅的原因吧?无论从哪一点上讲,人们都认为户田与星野的搭配是“黄金搭挡”。 “当然,你的愿望是善良的。”星野笑着拍了拍户田的肩膀。 “别的就不会有什么可能了。” “那太好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有了意外的结局还是蛮有意思的。”星野信心十足地说道。 当然,以后出现了意外的结局,会对星野大有好处,他的收视率一直会居高不下的。 <er h3">3 试验小组组成了。 首先对演技派明星浅井由美子介绍了远见隧道的事情,她的表情十分复杂。 “这样有点恶作剧吧?”由美子对户田说道。 “但是只有这样方能让观众相信人是不可能在隧道‘里’消失的。” “这是星野的想法?” “啊。” “那个人就爱恶作剧。” 由美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是一名皮肤白皙细膩的美人。在漂亮的明星中,她被称为“多恋之女”,据说她身边有许多男人。 “但他是主持人,他认为有这个必要。”户田笑了笑说道。 由美子歪着头问道:“户田先生,您是星野先生的前辈吗?” “啊,在学校时是的。在学校时我比他大一届,但在电视圈子里他是我的前辈。” “我认为您二位关系不好。” “喚?” “我听说过的。” “没有那事。我非常佩服他对电视节目的热情和成绩。” “真的?”由美子不相信地看着户田。 这时户田马上转了一个话题,“不管怎么说,是他点了你的名,可以接受吗?” “怎么办?”由美子看了一下自己的经纪人吉村。 吉村毕业于t大学,非常干练,也是由美子的“恋人”之一。 吉村轻轻地推了一下眼镜后说道:“那台节目的平均收视率已经到了百分之二十五了。” “也就是说有了相当多的观众群了?” “是啊,也就是说,如果把这台节目制成录像带出售,它的购买力也不会低。因此,为了扩大这个效果,我认为你还是上这个节目的好。” “那我就上!”由美子爽快地点了点头。 户田心里总算落了一块石头。因为他早就耳闻由美子向来是我行我素、为所欲为,一般人很难和她合作。本来许多人都是出于她的魅力而对她言听计从,但这次她竟然这么痛快地同意了经纪人吉村的意见,也许她还真的是被吉村迷住了呢。 户田一边想着一边又接着说道:“这下我就放心了。星野先生也担心您上不了这个节目呢。没想到您是个这么热心的人。” “具体的怎么做?” “十月二十九日,本地一位叫松下美代子的二十二岁姑娘在隧道里失踪了。我们想在实地进行一下试验。” “你说的那个叫松下美代子的人真的在隧道里消失了?” “我想不会的。我想这不过是当地老百姓的说法。” “可她还是没有被找到吧?” “啊。” “果然上这个节目不吉利。” “不要紧。我们会有效地监视整个节目过程的。请您的经纪人也一块儿来吧。” 说完,户田把画着远见隧道地图的笔记本放在了由美子面前。 “这条隧道长约二百米,两侧都放着摄像机,您从远见町方向进入隧道、穿过就可以了。时间我想大体上有七八分钟吧。这样就结束了。您只是在隧道里走,走七八分钟而已。” “还有谁和我一块儿走?” “您一个人。” “真的?!” “对。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想完全摸拟十月二十九号事件那天的状态,要不就没有意义了。如果还有另外一个人和您一块儿走的话,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就我一个人,这我还真有点害怕。” “不要紧。实际的时间是大白天呀,隧道里亮着灯,而且还有汽车不时地穿过哪。” “户田先生看了那条隧道了。” “啊!昨天我先去看了一遍!” “是一个人在隧道里走的?” “啊,我走了两三趟呢,我想看一下到底是会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那就没有必要要我试验了?” “嗨,不能这么说嘛。像我这样的中年人当模特儿多没劲儿,而且条件不完全一样,试验也就没有意思了。也就是说,这个节目要不是同样的时间、同样漂亮的美人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所以就拜托了!” “光想有意思了,太可怕了。” “不要紧嘛,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您会一边笑呵呵地一边从隧道里走出来的。而且您从来就是一位又漂亮又勇敢的形象象征嘛。” “那倒是。” “您从隧道里出来后会向您征求感受的,请您事先想一下说什么。反正说得好一些。” “这就拜托吉村君了。好歹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常常写诗。” “噢?” 户田看了一下这位经纪人,吉村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头。 “就那么回事儿。要是我真有文才,这会儿我就不在这儿了,准是个诗人或作家什么的了。”吉村谦虚地说道。 <er h3">4 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日,五日,幸运的是这是一个从早上就晴天的天气。和制片人星野预想的一样,和事发的十月二十九日一样也是个大晴天。 装着摄像机的运货车和坐着星野、由美子一行人的汽车共两辆朝远见隧道驶去。 由K站方向、通过隧道的地方,已经事先停好了三辆装了摄像器材的汽车。 虽然这一带的旅游旺季刚刚过去,但来往的车辆仍然很多。 但几乎看不见一个步行穿过隧道的人。 “听说自从出了那事以后,几乎再没有人步行穿过那条隧道了。”户田一边准备拍摄工作一边对一名同事说道。 “万一这个小姐真在隧道里再失踪了怎么办?”摄像师新井一边调整着取景器一边向星野问道。 摄像机的镜头已经对准了远见隧道的出入口。今天他们注意地看了这个隧道口,还真有些特别的气氛。 “万一由美子像烟雾一样地消失的话,这可成了特大新闻,收视率肯定会一下子升上去。所以,她要真消失了我巴不得呢!” 星野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说道,似乎他讲的都是心里话。 “混小子!” 由美子一边用粉扑化妆着一边冲星野他们耸了耸肩。 “也许您会进入第四个世界的。” “什么?” “这个世界是由三个世界组成的。如果什么地方裂个大缝您掉下去就到了另一个世界了。所以,我说这条隧道也许是通向第四世界的。” “你在吓唬我?” “哪的话。您是女权主义者,别的世界可放不下您。” 说完,星野看了看手表。 “马上要到两点四十五分了。一旦两点五十分,小由美就进入隧道。失踪的松下美代子进入隧道的时间是两点五十分。准备好,由美。因为您是个美人,也许有的男人在开车进入隧道时会和您打招呼,可您千万别上去,要不咱们今天这个试验就全完了。” “明白了,可我要是在璲道里大喊大叫的,你们要马上进来帮助我!” “OK!OK!” 星野大声地同意了。这时,现场只留下了浅井由美子和她的经纪人吉村,还有第一台摄像机,其余的人都上了运货车。 运货车先穿过了隧道。因为是开车,所以很快就到了隧道那一头。 过了隧道后货车停下来,又安好了第二台摄像机。 开车通过隧道的司机们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都好奇地看着星野这些人。还有的司机把车速放慢,因为他们以为是交通警察在安放监测车速的设备。 “两点五十分开始拍摄,对准隧道出口不停地拍。”星野对身边的摄像师铃木说道。 户田根本不相信人会在隧道内消失,而且他在来之前在隧道里走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但快要进入试验时,他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紧张,也许是真的担心浅井由美子失踪在隧道内的不安和紧张吧。 难道我也被她迷住了吗? 正当户田想入非非的时候,星野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好了,时间到。开拍。” 摄像机开始转动了。 户田和星野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隧道出口。 如果平安无事,再过七八分钟,浅井由美子就会从隧道里走出来。 一辆车、两辆车从隧道里面开了出来。 五分钟过去了。 七分钟过去了。 接着十分钟也过去了。 但是,浅井由美子却没有从隧道里走出来。 <er h3">5 户田和星野相互看了一眼。 两个人的脸顿时变得苍白。 “奇怪呀?”星野说了一句。 但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地滑了过去。 “也许浅井由美子在开玩笑?”户田也说了一句。 “也许她因为害怕,进了隧道走不动了?” “那个小丫头在拍节目上从来不开玩笑,也许这次真吓着了?” 由于星野在隧道这头,也没有带对讲机,无法和那一头的人联系。 二十分钟之后,星野再也忍受不住了,“户田,我们去看看。” 于是两个人朝隧道内奔去。 隧道内灯火通明,两个人的脚步声在这个椭圆型的隧洞内回响着,声音非常响亮。 两个人一边十分注意着隧道两侧一边急冲冲地朝隧道另一头快步走去。他们认为由美子也许会倒在半道上。 但整条隧道里没有她的影子。 几分钟后两个人从隧道的另一端出来了。 在摄像机旁边,摄像师新井和经纪人吉村正悠闲地抽着烟聊着天儿,浅井由美子不在这里。 “喂,她干什么去了?”星野怒吼了一句。 吉村他们吃惊地看着星野,“干什么去了?按你说的,两点五十分她进了隧道呀!” 吉村说完笑了笑,但又突然皱了皱眉。 “是不是她真的没从里面出来?” 他问完紧紧地盯着星野。 “没出来!没出来!!” “混蛋!!”吉村大声骂了一句。 “真的进隧道了?”户田又叮问了一句。 他仍不相信由美子会消失在隧道内。 “没错,是进去了!”摄像师新井也竭力证实地补充了一句。 “要是不信,可以看一下录像带。她进隧道的图像很清楚。” “那她去哪儿了?啊?” “会不会她走在半道突然不舒服倒在哪儿了?” “可隧道里没有她。” “要不再去看一看?” 户田对星野说道。因为在这里相互发火也无济于事。 最后四个人决定再仔细地找一遍。 四个人分成两组,一边一组,将车道和两旁的人行道都仔细地搜索一遍。 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浅井由美子。 星野他们在隧道里又反复搜索了两三遍。 仍然一无所获。 身高一米六〇、体重五十公斤、胸围八十八厘米、极富魅力的漂亮女演员失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星野先生!”经纪人吉村瞪起双眼向制片人星野质问道。 星野只是双手握在一起,一句也说不出来。 吉村见状更火了,“你说是绝对不会出事儿的,我才把这名重要的演员交给了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我也弄不明白。”星野一脸失望地嘟哝了一句。 “可你不是有一套计划吗?” “有是有,可我根本没有料到真的会出这种事儿呀!” “你不是说如果她失踪了你的节目会更有意思吗?” “那不过是一句玩笑嘛!我们哪相信一个大活人在大白天里从隧道里消失掉!” “她可不是那种干恶作剧的人,她对工作从来是严肃认真的。我可觉得你这次的事情有点悬。可也就是我信任你才同意的!” 吉村罗罗嗦嗦地说个不停。 星野无话可说。户田看着隧道。 吉村越发不满地说下去:“她可是影视界的明星呀!我们计划从明年年初开始参加S电视台的‘大河电视连续剧’的拍摄,剧本都写好了,现在已经拍了两集,并计划按每周三四集拍下去,你说怎么办吧!!” “干脆报警吧!” “就这个主意?” “不这个还有什么办法?!” 星野有点儿火了,声音也渐渐地高了起来。 户田也没有了主意。他认为也许是有谁在隧道里把浅井由美子“弄”走了。 “告诉你,如果找不到浅井由美子的话,星野先生,我可要起诉‘中央’节目。当然也要求赔偿损失,你有什么话那时再说吧!”吉村歇斯底里地大声喊叫了起来。 “怎么办?”户田问星野。 星野没好气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就这么办,报警!” “嗯。” “这事就拜托你了。” “别的事呢?” “别的还有什么事儿?这盘录像带先这么播放,对,在播放完平时的‘日本金字塔’后加上这一盘。‘日本金字塔’那个节目没有什么意思,加上这一盘后也许会增加收视率。这盘记事性强嘛。而且失踪的是一名影视界明星,会有相当大的反响,也许收视率会提高百分之三十呢!” 在喋喋不休的讲话中,星野的脸也渐渐地红了起来。刚才那失落感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和平常一样那精力旺盛的状态。 “可她现在到底生死怎么样?” 听户田这么一问,星野“嘿嘿”地笑了笑,“这个不必担心,她生死如何就叫警察去操心吧,我们考虑的只是节目。究竟会有什么效果,就全看这盘带子的了。对,报警时把摄像师也带上。这可是真正的记事。不是电视剧,连提出寻人启事的镜头也拍进去。这样一来,收视率绝对会上去的。” “这真的不是你的一套计划?”户田小声地问了一句。 星野顿时脸色一变,“别他妈的胡说八道。” <er h3">6 第二天一大早,文艺记者们就纷纷杀到了“中央”节目组。 星野会见了记者。 星野已经从当时的狼狈处境中恢复了自信。至少户田看来他在会见记者时是这个样子的。 星野甚至有些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的样子。 “我们,”他说了这两个字后,又看了一下周围的记者,“活人失踪是件骇人听闻的事情。直到这会儿我一想到这件事心里还十分紧张。现实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但我们整个节目组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能不能让我们看一下那盘录像带。” “下个星期日,也就是十一月十二日的‘日本奇闻’的时间会播出的。请各位指教。” “能不能现在就让我们看一下?” “我们只让警察看了,那是做为调查参考。” “如果一旦成了案件,十二号的节目播出会大大提高收视率的吧?”一名记者挖苦般地问道。 “对我来说,与其关心收视率,更关注一个人的失踪这一事实,所以我想在全国范围内广泛播放的。” “你会不会是为了提高收视率根据当地的传说编的电视剧?”又一名记者不怀好意地问道。 星野瞪了一眼这名提问者后从容地回答:“这可是一名优秀的影视明星失踪了啊!她可是个漂亮而极有前途的演员,我敢拿她开这样的玩笑?” “那么你们怎样解释浅井美代子在隧道内失踪一事?” “目前还不明白。所以十二号让全国都看一下当时的录像带也是希望得到各位的指教,我们很想知道各位对这种现象如何解释。” 记者会见一结束,星野冲着户田做了一个“你就瞧好吧”的得意表情。 “下星期的播放收视率一定会上升百分之三十!” <er h3">7 两天后的十一月八日,户田拜访了位于新宿超高层大厦三十六层的开私人侦探所的私人侦探左文字进。 “关于在一条隧道里消失了一位漂亮女演员一事,我在报纸上看到了。” 左文字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对户田说道。左文字的妻子史子一脸好奇,她不停地劝户田喝咖啡。 “所以才请您务必调查一下。”户田对左文字说道。 左文字因为是混血儿,所以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他紧紧地盯着户田问:“报警了吗?” “已经向警方提出寻人请求了。但他们说这样的事不可能像杀人案一样投入全部力量。” “于是你就来我这里了?” “对,您可是侦探高手,查出过诱拐‘巨人军’棒球队选手的下落,所以我只能求助于您,拜托了。” “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电视台的意见?” “我个人的。” “噢。”左文字笑了笑,“这是为什么?” “电视台的人与其会全力寻找她本人,还不如说希望事情越乱越能提高收视率。而我却受不了这种无情无义的事情。” “原来这样。” “你同意了?” “我非常乐意,但电视台目前的状况却不会配合的。例如那盘录像带能不能马上让我看一下。” “啊,带子已被锁进保险柜了,电视台下了死命令,说是播出前不让任何人看,实在对不起。” “啊,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等到十二号的节目了。那时我再好好看看吧。”左文字用平静的口气说道。 户田一走,史子便拎起了一只皮包。 “我马上出去一下。” “去哪儿?” “去一下那条隧道呀!我想看一下那个现场。” “没有那个必要。”左文字微笑着点着了一支烟。 “为什么没有必要,这个事儿不是在K县的隧道里发生的吗?” “理由有两个。” “说说看。” “第一,这条隧道建成是一年前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 “如果问题出在隧道就会有几个人失踪,而不是等到年底才有一个人失踪。” “是两个人呀!本地一个叫松下美代子的和这次这位演员浅井由美子两个人。” “纯粹属于失踪的只是松下美代子一个人。演员浅井由美子很有可能是电视台为了招徕观众的计划中的主角。” “那第二个呢?” “第二,那就有可能遇到了外星人,即UFO——”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哇。” “我不否认这种说法,这对于观众来说是相当有兴趣的。不过倘若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必输无疑。也就是说,你去看那条隧道也没有什么用。” “那就坐在这儿等着?” “不。首先要调查有关人员,然后再看看十二号的播放节目。” “有关的人?” “对,就是浅井由美子、制片人星野、来请求调查的户田、经纪人吉村以及在现场摄像的两名摄像师。” <er h3">8 十号星期五,傍晚时户田又来到了左文字的事务所。 “今天那个经纪人吉村正式向电视台提出了五千万日元的赔偿金。”户田一见左文字就说道。 “五千万?”左文字摸了摸下巴。 “这个数儿多还是少?” “这要看对浅井由美子的评价了。” “吉村说多了?” “从将来看多了点,不过……” “这不一样吗?” “从‘多情种’来说她很有名气,因为她毕竟是个明星嘛。但从经纪人和S电视台的‘大河连续剧’的合同来看,如果作为违约金恐怕不多。” “原来这样。” “要是一个星期拍三集,她在里头当个配角,那就无关大局。” “有意思。” “什么?” “我说您讲得挺有意思。” “什么意思?” 户田听左文字这么一问,有些尴尬。 左文字摆了摆手,“如果我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浅井由美子是不是一位不太有名气的演员?” “那倒是。因为她要是真正的大腕儿,便不会接受这么一次有失身份的试验。” “她是没有大名气失踪了呢还是相反,消失于没有名气?” “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妻子也讲过,如果这次事件是超自然力而发生的话,例如她被外星人掳走的话,那我们打破头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是人为制造的,那么只要解开两个疑问就明白了。其中之一是这样的:因为她没有名气才不得不失踪。” “为了引起轰动而出名?” “简单地讲是这样的。” “不过,这次事件确实让她一下子名声在外了……” “另一个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名气却偏偏要失踪?” “这两个问题不一样吗?还不是为了出名?” “不,这二者之间有微妙的差别。第一问题是主动的;第二个问题我认为她是被动的。” “原来这样。比方说她会不会是被诱拐了?” “对。为什么要诱拐一名没有名气的演员?” “如果是诱拐,就应当有赎金,可一点儿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也许已经有了。不是有人提出了五千万日元的赔偿金了吗?”左文字说道。 户田走后,史子便用批评的眼光看了一眼左文字,“那不算是恫吓吧?” “诱拐一事?” “是啊。” “不能不这样考虑。” “我认为她还是为了出名。” “理由呢?” “我看了浅井由美子的调查,她虽然年轻,但她还算不上是大腕儿。她认为这次请她办这件事是出名的绝好机会。如果她在隧道内失踪,一下子就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而且过了几天又突然出现在北海道。她可以说是在隧道内一下子昏了过去,醒来一看在北海道了。一下子她就成名了。她也可以说她乘坐UFO什么的。” “有意思。” “如果我分析的正确,那一定有同谋犯。肯定是这个人用车在隧道内把她拉上的。” “你的话对不对,星期日就全明白了。”左文字说道。 <er h3">9 十二日星期日晚上七点,左文字夫妇早早准备好了一切,坐在电视机旁,等着那盘录像带的播放。 现代恐怖事件!隧道内有人失踪! 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吗——远见隧道? 随着荧光屏上出现这么几个大字,播放开始了。 画面上出现了两点五十分时浅井由美子朝隧道走去的图像。 她消失在隧道里。 在对侧出口同时开始拍摄。 有几辆车从隧道内驶出,从摄像机前通过。 过了十分钟,浅井由美子没有从隧道里走出来。 户田和星野相互对视了一下。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走进隧道。 隧道里没有浅井由美子的人影,她在隧道里消失了! 解说员十分兴奋地说道。 这时,画面上又出现了上次失踪的那名公司女职员松下美代子的照片和隧道一带的地图。左文字关上了电视机。 他又将录像带倒了回去,反复看了好几遍。 从浅井由美子走进隧道开始,到星野两个人惊慌失措地走进隧道这短短的10分钟里,通过隧道的汽车正是关键所在!如果是人为的因素,那么她的失踪,就是上了某辆车,或被人“请”上了某辆车。 幸好录像的画面十分清晰。 十分钟里共驶出了七辆汽车。汽车牌号和司机的图像都十分清晰。 史子反复倒了几遍录像带,将汽车牌号都记了下来。 左文字请他的熟人矢部警部调查一下这七辆汽车。 两天后矢部把调查的情況告诉了左文字。 “你认为在那七辆车里有诱拐浅井由美子的罪犯?”矢部在电话里问道。 “是不是诱拐不知道,也许是她自己上的车呢!反正我认为她是在这几辆车上才在隧道里失踪的。” “很遗憾。” “什么?” “这次你算失误了。” “我判断错了?” “我们彻底调查了那七辆汽车的身份。没有任何人与浅井由美子有任何的关系。这七个人的家我们都去过了,也不像有隐藏她的迹象。” “这就怪了!” “虽然‘怪了’,可这是事实。” 矢部是非常权威的搜查一科警部。他的调查不会有漏洞的。 <er h3">10 挂断电话之后,左文字想了一会儿。 史子担心地盯着丈夫,五六分钟后,左文字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终于明白了。”左文字信心十足地说道。 “为什么?不是没有从汽车的线索上找到原因吗?” “不,她的确是消失在汽车里,而不是步行中消失的。因为步行是绝对不可能消失的。或者她躲在了后备箱里,或者她躲在汽车座位的下边。” “可是……” “的确从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七辆汽车,但是开始拍摄时浅井由美子进了隧道;二十分钟后星野和户田才从对面的隧道口走了进去,也就是在那之后通过隧道的车没有被拍到画面上。我认为浅井由美子了解这一点,因此一直等在隧道里,等车停下来上了车,并一直等到星野两个人进来后再开车出了隧道。因此,可以说知道这个时间差的人就是罪犯。” “是浅井由美子?” “她当然是,但应当是同谋犯。” “是开车的人?” “不,他只是被请来开车的,也许他还不知道这是一个阴谋。我想这个人应当在参加试验的人当中。在指挥浅井由美子的消失,并因此可以得到好处。” 正当左文字说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对方是户田。 “今天我们交了五千万日元。电视台的‘中央’节目组的收视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四十八了。出这点钱也不算什么了,‘破财免灾’吧。而且这件事也影响到了其他演员。” “五千万给谁了?” “经纪人吉村呀!他亲自来取走的支票。” “他拿走了?” “是呀!不过他说一部分要归到制片人的名下。” “她的家族得了多少?” “吉村说:‘大概有三千万吧。’” “嗯。那么下一步吉村会怎么办?演员浅井由美子失踪了。” “他说他不久要去海外旅行,这是因为浅井由美子的失踪给他的压力很大。” “支票可以很容易地换成现金吧?” “可以。不过您问这个……” “以后再联系!” 左文字不等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冲史子说道:“马上去成田机场!” “吉村是罪犯?” “我认为他和浅井由美子拿着那五千万日元要逃走。如果采取这样的方式,她的制片人是查觉不了的,而且她随便编一个神话还可以东山再起的。对了,马上通知矢部警部。” 在成田机场的国际检票口抓获了正要逃到夏威夷的吉村和浅井由美子。 两天后,在九州也找到了松下美代子。 由于她的父母反对她与一名中年男子结婚她便导演了这么一场闹剧,致使她的父母终于让步,同意了这门亲事。 陷阱 <er top">1 在宣布他的官司败了的时候,田岛便发誓要用自己的手制造出一种超过“S登山绳”的新的登山绳。因为他认为这是他向妻子惨遭杀害的行为的最好复仇。 田岛不过是一名喜欢登山的一般的公司职员,他以三十五岁的年龄就成为了一家大公司的科长,因此他多少有些骄傲。但这并不是他在败诉后产生复仇的原因。他满足现在的地位,也满意年轻漂亮的妻子。 而改变了他的生活方式的是在夏季的时候和妻子一块儿攀登枪岳山的事情。 在攀登岩壁途中,他与妻子相连接的登山绳突然断了。于是妻子掉下了二十多米深的山崖下,当即死亡。 田岛向登山绳的制造公司提出了赔偿要求。他打算按法律的规定进行索赔。但S登山绳股份公司拒绝了他的要求。田岛愤怒了。一纸诉状递到了法院。 结果他悲惨地输掉了这场官司。他又找到了报社,恳求他们从舆论上为自己申张正义,但他受到冷遇。也许自己是名人就不会受到这样的冷遇,他不过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公司职员,没有什么新闻轰动效应。 田岛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和S公司抗争。为此,他辞了工作,用自己存的钱和退职金开了一家小工厂,他计划制造出超越S公司的登山绳,占领市场,从而使S公司倒闭,达到复仇的目的。 开始他遭受到了一连串的失败。那时他只好借款。在这期间,住在他的老家长野的母亲去世了,留给他一片山林,他也拿来做了抵押。 三年之后,他自信是当前最优秀的登山绳试制成功了。通过各种试验,证明了他制造出来的登山绳除了强度以处,其余各方面也优于S公司的登山绳。 田岛认为自己胜利了。三年间支撑着他憎恨S公司的事业终于有了可喜的结果。 但他的这种胜利感没能持续多长时间,他命名为“登山霸”的登山绳连一寸都没有卖出去。在体育新闻的报刊上连一行这样的消息都没有刊登。 田岛一连去了好几家体育器材商店,要求他们给予代销,但均被告之卖不了。登山人员的生命系在每一根登山绳上,谁敢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一家没有实业影响的小工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上呢? 在工厂里白白地堆成了小山一样的登山绳,债权人们也找上门来催债,一时间乱轰轰的。田岛焦躁不安。 于是他再次尝受到了新的失败的滋味。必须把登山绳卖出去!为此有必要大力宣传。但是,面对市场百分之百的占有率的S公司来说,也许这种宣传只是以卵击石。 田岛把十张一万元面值的钞票放在了桌上,“这是全部宣传费。” 作为他左膀右臂的年轻的浦上从建厂时就跟着他。此时他用不解的神情看着田岛。 “就这些?能干什么?” “我知道这也太少了。但不干,一寸登山绳都卖不出去。我们非破产不可。要不我们只好用自己造的绳子上吊好了!可我不是为了上吊才要造登山绳的,是为了卖掉它!是为了让日本的登山家们使用的!” “可是这十万块钱能干什么?在报纸上连三行字都登不下。要是说正经宣传的话,应当让一名有名的登山家使用,然后登在专门的杂志或报刊上进行说明、介绍才行。而且连续做很有必要。十万块,光联系费用都不够。” “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你还要这样干。” “用你的脑袋去干!用脑袋去想!只有十万元,就这点儿钱,还要达到一定的宜传效果。” “要不就先去买彩票?”浦上郑重其事地说道。 “当然,光有这么些钱,人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如果有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们一定会不请自到的,还会写点东西,一分钱也不要的。”田岛说。 浦上不解地看着田岛问:“可这和登山绳有什么关系?” “我们把事弄起来就行了。” <er h3">2 “看过一部叫《枯井》的美国片子吗?”田岛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浦上问道。 浦上默默地摇了摇头。田岛取出一支烟点着了火。 “那是很早的一部电影了。虽然是短片,但很受欢迎。故事发生在美国南部一个黑人和甶人矛盾很深的小镇。一天,一个黑人的孩子失踪了,黑人认为是被白人诱拐了便联合起来闹事,小镇开始发生了骚乱。白人方面也针锋相对地进行反击。眼看一场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就要发生了。这时,那名失踪的孩子被发现掉在了一口枯井里,为了救孩子,黑人和白人又相互努力,共同协作救出了那个孩子。结果是一个非常感人的人道主义结局。” “这个故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别着急,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田岛瞪了一眼浦上。 “这是东京一个月前发生的事件。” 说着,田岛从口袋里取出一份剪下的报纸,递给了浦上。 “在五反田,有五名男孩子在玩的时候不幸夹在了水泥板之间。为了救这五个人,出动了警察和消防人员,最后用机械打穿了水泥板才将这五个人救了出来。但要我说这不是一次事件。这就是报道那次事件的报纸。我之所以剪了下来,是因为上面登了这五个孩子的照片。我去图书馆,看了一眼当天的报纸,几乎没有一份报纸没有登这条消息。这次事情前后不到两小时,可报纸却大肆登载。也就是说,五个孩子被夹在了水泥板之间不过两个小时,报纸就舍得用这么大的版面报道这个事;可我们辛辛苦苦地干了三年:却没有人正眼看一眼。”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报纸又……” “对呀,报纸的确是报纸,但它是大众传媒的喉舌,所以我们既然正面做做不成,那就不妨反着试一下。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制造一次孩子的事件?” “对。如果可以制造一起能上报纸的新闻就算救了我们了。” 田岛又紧问了一句“怎么样”后,浦上的目光里流露出好奇和不安的神色,他紧紧地盯着田岛问:“具体怎么办?” “东京很大嘛,应当也有几处干枯的井,只是深点就行。如果孩子掉进去,他的父母一定会求救警方而报警的。当然也会有人认为是被诱拐了,一定会引起轰动的,而且会有人发现孩子是掉在了枯井里的。大家都会聚集过来的。但当时如果没有特别训练过的人是救不上来的。这时,在大家等警察和消防人员到来的时候,一个男子使用登山绳下到了井底,把孩子救了出来,他成了英雄。新闻记者们来了,把这个救人英雄拍成了照片,并且会要他谈一谈感想吧。他回答得很谦虚,他可以说救了孩子的是这根叫‘登山霸’的登山绳。于是报纸、电视台和周刊杂志就出现了咱们产品的名字,这样一分钱不花就办成这件事了。” “可孩子呢?” “我去找。” “救他的人呢?” “你!” 田岛紧紧地盯着浦上的脸。 “你在学生时代不是在山岳兴趣小组呆过吗?你应当会使用登山绳的。” “可我是制造登山绳的公司的人哪。人们一旦知道这件事,不就明白了这是一场戏吗?” “我也这样认为,不过,如果是和登山没有一点关系不就可以了吗?” “为什么?” “我们生产的产品连一寸都没有卖出,所以你拿在手里碰上这样的事就是很正常的了。比方是在推销。如果是别人,为什么总拿着这根绳子满处遛跶,不就说不清理由了嘛。而且……” 田岛说到这停住了,他笑了笑又说道:“要是你,我还省下劳动费了呢!” <er h3">3 枯井还真不好找,也许离开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就不难找到。但田岛固执地要在东京的二十三个区内寻找。因为他认为只有在东京市区才可以引起大众的瞩目。如果在深山老林里发生这么一件事,就不会有什么新闻价值了。 一个星期后,在世田谷区的一个角落里还真找到了一口枯井。而且这一带大多是农家,附近是一处新建的住宅小区。 这门枯井是在被铁丝网圈着的空地的一角。那儿杂草丛生,从远处是看不见这口枯并。如果是城里人到这里的话,进到草丛中会不慎跌进井中的。因此田岛认为这口枯井最好不过。 枯井上“盖”着铁丝网。田岛蹲在旁边看一下井底,井里十分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扔了一个小石子下去。可以传来很小的“叭哒”声。幸好不像有水。 夜里,田岛带着浦上来到了这口枯井旁。 他们用准备好的登山绳,将其一端拴在地橛上,然后田岛自己下到了井底。 井底的空气是潮湿的,和白天他判断的一样没有水。他站在井底看了看四周。如同站在地狱里一般。田岛用手电照了照,井壁很结实,用不着担心会倒塌的。 田岛满意地爬出了井口,等着他的浦上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真的打算干吗?” “干!”田岛坚定地答道,“怕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 浦上也被田岛的情绪感染了。 “不是怕别的,我是说你最好尽快搬到这一带来住。” “为什么?” “如果不住在这里,救孩子就显得不自然了。租金可以从那十万块钱里出。怎么样?” “孩子的事怎么办?”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就把握好机会把孩子救上来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怕你知道了后心里受不了。” “我可不那么软弱啊,我都成了‘绑匪’的同党了还怕这个。” “是啊。” 田岛还是执意不讲,“我也是绑匪,所以也不讲信用。” <er h3">4 孩子必须是住在这口枯井附近的。这样落井才有一定的“必然性”。如果是住宅小区的孩子就更有轰动效应了。因为在孩子们的妈妈当中会立刻引起轩然大波的。 问题是怎样把孩子“弄”到井里去。如果采取给钱再“弄”下井里,肯定演戏的色彩太重。而且不会有伤,一下子就暴露了。因为孩子编不得谎话。一旦让人们知道了这是为了宣传上的需要的伪装,那么社会舆论一下子就会压过来,那样一来对田岛来说就是彻底的失败。 除了让孩子真的掉下去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田岛下定了决心。尽管有受伤的危险,但由于孩子的身体柔软,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的。而且为了慎重起见,田岛还在井底铺上了许多杂草。 田岛将原先盖在井口上的铁丝网扔到了河里去后,就专心等着“猎物”上钩了。 田岛一到傍晚就戴着一副太阳镜来到这块空场附近,为的是“狩猎”孩子。在他的口袋里装着许多漂亮的、小孩子喜欢的石子。这是他的“狩猎”工具。 夕阳中常常可以看到有几个在空场上玩耍的孩子,但大多是两三个人在一起玩。田岛耐心地等着单独玩的孩子出现。 又过了几天,来工厂催债的人越来越凶恶了,并对田岛说再过一个星期就来没收工厂里的财产。田岛焦急万分。 第二天的傍晚又和这几天一样,田岛失望了。当他要离开时,突然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跃入他的眼帘。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脖子上挂了一把钥匙,看来是住宅小区里的孩子无疑。比起普通的孩子来,新闻界更关注住宅小区内的孩子。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近来大众的热门话题:“脖子上挂钥匙的孩子问题”。 田岛叫了他一声。这个男孩子吓了一跳似地看了田岛一眼。他那一对大大的眼睛显得聪明伶利。 田岛从口袋里取出一粒小石子对他说道:“给你这个。” 这个小男孩开始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被那漂亮的外表所吸引,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来。 “什么地方来的?这个?”他问道。 这正是田岛希望的问题。 “在那边的,空场里有。”田岛答道,“被铁丝网围着的地方!” “我知道。” “进去过吗?” “没有。” “那里有一口井,长了许多草,从外边看不到。” “啊……” “在那口井下面,这样的石子有一堆哪!都很漂亮。” “真的?” “如果你不信,可以来看看嘛!”这个男孩子朝空场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这粒石子。 “很漂亮吧?”田岛煽动性地又说了一句。于是,这个男孩子立刻朝空场走过去。他钻进铁丝网,朝杂草丛走过去。田岛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男孩子用手扒在井沿上,向下面张望着,但因为下面很黑,什么也看不清楚。这个男孩子便又向前探了探身子。但仍然看不清楚,于是他便更向前探了探。 这时…… 田岛听到了这个男孩子的惨叫声。 <er h3">5 田岛一回到工厂,马上给住在小区里一处宿舍的浦上打了电话。 “你身边有人吗?” “没有。” “那好。孩子掉井里了。三十分钟前。他的脖子挂了一把钥匙,肯定是住在小区里的孩子。” “小孩真的掉下去了?” “真的。” “是你推下去的?” “他自己掉下去的。” “万一他要休克了,受了伤,或者是死了……” “不要紧,我还听见他在哭呢!事到如今你怕了吗?” “有点。” 浦上有些生气了,他没想到田岛真的这么干了。 “那我干什么?” “注意一下小区里。一会儿他的家长就会来找他,也许会去报警。你注意盯着,一旦有人找到了那个孩子,你马上过去。你去之前再给我打个电话。我一直呆在厂里。” 田岛说完放下了电话,打开了电视机。 七点的新闻里没有这个消息。 八点的新闻也一样。这时那个男孩子的家长肯定报警了。可为什么电视还没有报道。电视台号称“新闻快手”,今天怎么慢了。 十点的新闻节目里终于有了这个消息。 “世田谷某住宅小区内,一名7岁儿童失踪。” 电视播音员这样说道。 住在F小区十六号的某公司职员高桥三吉先生的长子、七岁的一郎君外出游玩未归,警方担心被坏人诱拐,正在该小区附近搜查。 还播出了孩子的照片。是那个孩子!没错!是掉进枯井里的孩子! 随后就静等浦上的电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田岛希望尽快找到那个孩子。 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多耗些时间,这样反响会更大一些。 凌晨两点左右又下起了小雨。田岛出来看了一下,雨量不大但天着实的冷。他打了个哆嗦又回到屋里。这时电话铃声响了。田岛一下子抓起了电话。 “是浦上?” “是我。” “孩子找到了吗?” “还没有找到。”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 “刚才下雨了,你知道吗?” “知道。这又怎么样?” “雨水会灌进井里的。” “啊?” “下完雨气温也会下降。” “你别绕弯子了,到底要说什么?” “听附近的人说,叫高桥一郎的那个男孩子身体可不怎么好。被雨一淋,再被冷风一吹,会不会得肺炎?万一因为肺炎死了,我们可成了杀人犯了……” “别胡思乱想了。”田岛生气地说道。 “他可是个孩子呀!” “肯定不会得肺炎!” “这你保证不了。一会儿雨再大一点,我就告诉人们说孩子在那口井里。我倒不是不为你考虑,可万一出了人命,咱们的漏子可就捅大了。” “那样我的计划可就完了!” 田岛几乎喊了起来,后来浦上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刚想挂断电话,但又觉得这样不合适,万一惹恼了浦上可就真完了。 过了一会儿,浦上突然大声说道:“人们都奔空地去了!” 他的口气十分兴奋。 “听说他掉进了一口井里!” “那你也马上去!”田岛大声说道,“而且要干得漂亮些!” <er h3">6 田岛放下电话也出了工厂。浦上会不会如实地实现自己的这个计划他心中没底,一定要亲眼看一看,他开车朝世田谷驶去。 他特意在离那个空场很远的地方停下了车,田岛冒着雨走到了那里。此时已近凌晨三点,周围非常黑暗,但空场上却非常明亮,因为有许多灯在照着。黑鸦鸦的聚集了不少人,救护车也来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田岛设法挤进人墙里面。 强烈的灯光照在井口,细细的雨丝在灯光的映照下清晰地注入井口内。警察们都爬在井沿向井下张望着,并喊着什么。 “怎么样了?” 田岛问身边的一位主妇,她一边看着井口一边说道:“不要紧了。” 她接着说道:“刚才一个男人拉着登山绳下去了。” “是警察?” “不,不像是警察。” 大概是浦上。爬在井沿的警察还在冲井下大声喊着,然后他回过头吼了一声: “拉紧!!” 四五个男人一起用力向上拽那根登山绳。 开始上来的是那个男孩子。从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声。顿时闪光灯“噼哩叭啦”地闪个不停,一位母亲模样的妇女连忙接过孩子。这个孩子全身软得和面条一样。他立即被这个妇女抱着进了救护车。 登山绳又放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慢慢地从井下露出了头。在聚光灯和闪光灯的照射下,田岛认出那就是浦上,他有些腼腆地向人群笑着。 那家伙干得不错! 田岛心中暗喜。 浦上出了井口,站在了草丛中。他一下子被记者们包围了。一位年轻的救人英雄诞生了。 田岛一下子放心了。 他离开现场,回到了车里,计划成功了。 当天的晚报几乎都登了现场照片,报道了这件事。还有浦上和那个男孩子的照片。 救人者是登山绳制造厂的年轻专务 无论哪篇报道都把浦上称之为救人英雄。而且连那根叫“登山霸”名字的登山绳也写上了。 新闻记者也涌到了工厂里来,他们用手摸着仓库里的登山绳感慨地问:“就是这些登山绳吗?” 接着询问浦上的为人。 田岛竭力吹捧浦上:“这是个诚实,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但他在内心却报以苦笑。 三年前,当他向新闻界申诉他的不幸时,一家报纸、一名记者都不予理睬,而今天却是这样。他们不请自来,而且对他的产品大写恃写,倾尽赞美之词。 好棒哇! 记者们走后,田岛眉开眼笑。 这件事一经报道,原先一寸都没有卖出去的登山绳开始畅销了。前来要债的债权人们也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 “成功了!” 浦上高兴地对田岛说道。他那疲惫的样子,大概是被记者们“追”累的吧。 “这下我也放心了,这场戏可不那么好演。” “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登山绳不是卖起来了吗?” “是的。不过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再来一把。” “再来一把?” 浦上惊讶地看着田岛。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这次我们再牵着大众传媒的鼻子走一走。好不容易接上头了,哪能轻易地完了呢!” “再搞一起儿童掉进井里的事?” 浦上看上去有些胆怯的样子。 “不行,再干这样的事一下子就露馅了。” “那是什么事件?” 田岛笑了笑,“如果再重复同样的事件,极有可能暴露我们的计划。这次我们要在他们的鼻子底下胳肢胳肢他们。” “到底怎么做?” “叫高桥一郎的那个男孩子现在还在医院里吧?” “嗯,听说摔下去的时候右腿骨折了。得些日子才能出院。” “我们出住院费吧!” “是赎罪吗?” “胡说。”田岛笑了笑。 “新闻记者们被上次你的温情举动所感动。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再感动一次。如果他们听说我们带去了住院费,一定会问为什么。于是我们就这样回答,多亏了这个孩子的事故,我们生产的这种登山绳销路很好,因此我们认为这个孩子才是我们工厂的真正救世主。怎么样,记者们一定喜欢这种富有爱心的话吧?” “……” “怎么样啊?” “我说经理,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有些不正常了吧?是不是你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对新闻界或大众传媒报仇?” “报仇?我们只是利用他们嘛!” “做得太过了就容易失态。” “你说是不是太严重了?” “当然。”浦上点了点头,“这次我担心的是你,再做这样的事会引起别人的猜疑。物极必反嘛!那帮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耍的……” “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注意到了。”田岛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er h3">7 田岛没有听从浦上的劝阻,但他的这个第二步也赌成了。当然对方坚决不要,但最终还是由田岛的工厂支付了全部的医药费,从而也博得了舆论的一致好评。仅仅两万五千日元的投资,使新闻记者们又一次地来到了工厂,并采访了田岛本人。在第二天的报纸上以“温馨的故事”为题写了《事件日后谈》。当然也有人认为田岛这是在收买人心。但毕竟这样的批评也从反面起到了宣传田岛的工厂以及产品的作用。 “怎么样?”田岛用得意的目光看着浦上问道,“这个传媒的力量真不赖。” “你真的这样认为?” “当然,电视台来电话说明天的新闻中还要播出对我的记实采访节目呢。” “你真的去?” “那当然了。”田岛还是得意地说道,“我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宣传一下登山绳。” “万一那个孩子认出了你怎么办?” “别担心,那孩子还在医院里呢!还有一个星期才出院。而且医院里没有电视,你去看过他,应当知道这一点。”田岛兴奋地笑着,“我一直按我的计划干得不错嘛!” “可是……”浦上想反驳,又一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如果不当心的话,也许会掉进自己挖的井里。” 田岛只是不以为然地傲笑。两次赌博都成功了。他非常自信。这当然也是对三年前冷淡自己的新闻媒介的报复;要好好耍耍他们!能多利用就多利用! 第二天,田岛认真地准备了一番便去了电视台。 这家电视台的“八号演播室”擅长制作温馨的节目,为此田岛心里十分高兴。 这一天,一位叫K的主持人迎接了田岛,他煞有介事地对观众介绍道: “最近,在我们这个世风日下的社会中发生了不少令人称道的事情。我这么说诸位一定会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事。今天,我们荣幸地请到了事情的主人公来到我们的直播室。” 田岛面对摄像机镜头,努力做出非常谦恭的样子。他认为这样形象会更好一些。 “田岛先生制造的登山绳救出了一名儿童,所以应当说田岛先生是救命恩人并不为过吧。” 圆脸的主持人极力吹捧着,而田岛一边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一边说道:“那不过是本公司的‘登山霸’偶尔发挥了作用而已。” 然后田岛又应主持人的要求,讲了一些研制“登山霸”的艰辛过程,和在多种试验中达到的出色标准。 节目按田岛预想的那样进行着,在快要结束时,主持人突然笑嘻嘻地对田岛说道: “那么,从本周开始,本节目将采取面对面的形式进行直播。” “……” “今天我们要出场的佳宾田岛先生见一位客人。能想象得出来是哪一位客人吗?” “不知道。” 田岛仍然矜持地微笑着。但突然他的心头涌出一股不安来。到底要我见什么人呢? “田岛先生,您不想见一下被您生产的‘登山霸’救了的高桥一郎君吗?” “啊?” “实际上,我们已经把他请来了。” 随着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从摄像机镜头指向的方向,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孩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一名护士和他的母亲跟在后面。 是那个孩子! 他应当来不了呀! 因此自己才放心地在电视台上露面的呀!可偏偏——肯定是为了制造轰动效应才让他勉强来的!现在他根本走不了,我应当知道他们为了招徕观众,新闻界是很残酷的,可我…… 轮椅停住了,这个男孩子紧紧地盯着田岛,那时田岛戴了一副太阳镜,也许这个孩子会看不出来的吧? 田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这个孩子笑了笑。一瞬间,从这个孩子手里不知道飞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并击中了田岛的脸。 是一粒小石子。是那粒田岛做诱饵的石子。不太疼。但田岛却痛感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暗的井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