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油轮》 第一章 燃烧的印度洋 <er top">1 12月5日,午后5点30分。 地处亚热带地区的北印度洋上,阳光依然强烈地照射着蔚蓝色的大海。 白川水产所的远洋大型渔船,450吨重的“第五白川号”完成了在非洲海面捕捞鲣鱼的作业,正在距印度大陆南部1000公里的海面上驶向归途——日本。 到处裸露着斑驳铁锈红的船身,诉说着历时9个月的远洋捕捞的艰辛,就要踏上久别的国土了。全体船员高兴得似孩子一般,又蹦又跳。 印度洋与日本近海气候正相反,夏天经常海浪汹涌,而冬季则没有季风,多数是风平浪静的日子。 这天,风速仍是2.5米/秒的微风,平缓地涌起二百到三百米左右的长长的波浪,轻轻地摇荡着船身。 由于距赤道较近,气温很高。 “故乡烧津现在是夜里10点钟左右。” 船长铃木晋吉看着航图台自言自语地叨咕着。 “前方发现大火!”值班员大声喊道。 船长立刻举起望远镜。不错,前方海面上冒着黑烟,黑烟中还一闪一闪地蹿着红红的火舌。船长马上断定,是航船失火。 “全速前进!” 船长大声地命令舵手,450吨重的船身经过一阵震颤之后,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加大了马力。然而,满载着鲣鱼的船体最大马力也只能达到11海里的速度。 “通讯官,接收到SOS了吗?” 铃木船长仍然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大声地问。 “到目前为止还未收到。无线电浮标的发报也没有。” “真奇怪,不管怎么说也只能是航船失火呀。” 既然是航船起火,必然要发出SOS紧急呼救,可却没有接收到信号,实在令人不解。 热带的落日来得是那样快。西边的水平线上,火红的太阳刚刚开始西沉,周围的海面便由钴蓝色变成了一片红色,紧接着又变成了深紫色。随着海面上色彩的变化,刚才还在黑烟中若隐若现的红色火舌,一下子变得那样耀眼夺目。 距离火区还有一千米左右的时候,铃木船长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简直是大海在燃烧!”确实,眼前的情景只能形容是大海在燃烧。 海面上,稍有些椭圆形的火区,直径约一千米左右的大火以异常猛烈的势头向上卷起火舌。黑烟冲上几百米高的空中,又乘着微风向西南飘去。那蘑菇云般巨大的黑伞已遮盖住了“第五白川号”所在位置的上空。由于黑烟遮住了落日的余辉,周围如薄幕笼罩般暗淡下来。 虽然距离火区有一千米左右,但仍能清晰地听到那燃烧着的熊熊大火发出“呼、呼”的可怕的声音。船长感到再靠近会有危险,便命令停止前进。 船长走出瞭望台,来到甲板上,径直走向船头。其他船员也来到甲板上。 巨大的火柱。 “第五白川号”的船身和站在甲板上的船员们那黝黑的面庞,此时都被火光映得通红通红。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沉重。 热浪更加袭人。 “看来是石油在燃烧。” 57岁的捕捞队长说道。 “那么,就是说油轮发生了火灾。” 铃木船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燃烧着的海面。 “大概是漏出的石油燃烧起来了吧。如果船被大火包围,便无法脱险。” “不管怎样,先搜索海面,发现生存者立刻救助。” 铃木船长用嘶哑的声音大声下达命令,又一次举起了望远镜。 突然,望远镜的视野里出现了剪影一样的船体。虽说是船体,也仅仅是船头部分,巨大的船头在火焰中被海浪涌起,转眼间又消失在波涛之中。 “看到了吗?” 船长仍旧两眼望着前方,低声问。 “看到了。” 捕捞队长也用沙哑的声音回答着,一边用力地咽下了唾液。对于这些生活在海上的船员来说,再也没有比看到沉船更难受的事情了。 船体如黑色剪影似地沉下去了,谁也搞不清是什么船,也不知是哪里的船,只见升腾的火柱和黑烟笼罩着天空。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头顶漆黑一片,然而附近的海面却因石油的燃烧如同白昼一样明亮。 “右前方有漂浮物!” 突然,一个船员叫道。 是一只救生圈。船员们用长长的、带钩的竹竿追逐着。被打捞上来的白色救生圈上粘糊糊地沾满了黑色的油污。用抹布揩去油污,露出了“第一日本号”的字样。 “通讯官!” 铃木船长返回瞭望台,大声命令。 “立即给东京发电报。” “东京的总公司吗?” “不,给海上保安厅。” “怎么发?” “我马上拟电文。” 船长掏出记事本,飞快、潦草地写下电文,并将这一页纸搬下,交给了通讯官。 我远洋大型渔船“第五白川号”,在距印度以南约一千公里处的海面上,即南纬3度0分,东轻74度3分,发现有石油燃烧。大火蔓延,直径约达一千米。 火势犹如整个印度洋存燃烧,黑烟直冲几百米的上空。 我们认为是油轮沉没,石油流出而引起大火。目前,尚未发现生存者,只发现一个沾满石油的救生圈,上面有“第一日本号”的字样。 下一步如何行动,请指示。 海上保安厅回电如下: 贵船请停留在现在位置,望尽全力寻找生存者。 “第一日本号”归新日本航线总公司所属,是一艘巨型油轮,重50万吨。在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装满石油返航途中,于本日(12月5日)午后7时(日本时间)与总公司无线电通讯联络突然中断。 “如果是日本时间的午后7点钟,这里就是下午3点。” 铃木船长看着无线电报的记录说。 发现黑烟是下午5点30分,从时间上来看是符合的。一定是在电话断了的瞬间遭到什么事故,油轮沉没,装载的石油浮到海面上引起大火、燃烧、爆炸。 铃木船长向海上保安厅回电,表示“明白”。一听到是50万吨重的巨型油轮,船员们不禁哗然,比他们这条船大1000倍呀!同时感到,损失掉满满一船石油真是太可惜了,而且又造成了海洋污染。 这时,由于强烈的辐射热,“第五白川号”连甲板都烫起来了,一不小心触到灼热的铁板会令人烫得跳起来。无奈,船长下令: “后退200米。” 发动机再一次起动,“第五白川号”慢慢地向后退了200米。然而,尽管如此,站在甲板上,强烈的辐射热似乎仍能把皮肤灼伤。 没办法,铃木船长又命令再向后退300米。 海面上还在继续燃烧着,黑烟在空中扩展开,把星星都遮住了,本该露出脸的月亮也看不到了。 船员们取出照相机,不断地按动着快门儿。在这样的烈火中,如果有生存者也会立刻被烧焦吧。 大火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从发现时算起共持续了三个小时,那红色的火舌终于消失了。 但是,滚滚的黑烟仍然不断地向上冒,像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似地在空中扩散开来,傲慢地俯视着“第五白川号”。 虽然距离赤道很近,但海面上夜风仍很凉。看到辐射热渐渐地减弱了,船长又命令“慢速前进”。“打开所有照明灯,向海面照射。不要让一点东西漏掉!” 集鱼灯排列在船被两侧,全部打开。船在慢侵地前进着。船员们手扶栏杆向海面注视。随着向燃烧现场的靠近,刺鼻的臭气向船员们袭来。这是石油燃烧的气味。海面上漂满了烧焦的石油的黑色渣滓。 “第五白川号”在不断冒着的黑烟中几次往返,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不过,这也许是必然的。三个小时<dfn>http://www?99lib?net</dfn>,或者说是更长时间的持续燃烧,熊熊大火大概会达到1000度以上的高温,那么无论是人,还是物品、木板等等都会燃烧殆尽,钢铁亦会沉到海底。能找到一只“第一日本号”的救生圈应该说已近乎于奇迹了。 船长面临着决断。近两个小时的搜索一无所获。即使现在停止搜索,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责难。而且,艇仓中屯积着满满的鲣鱼,必须尽早赶回船籍港——烧津。晚归一日,将招致母公司几万,不,是几十万日元的损失。 然而,断然就此离去,船长又很难下这个决心。万一有“第一日本号”的生存者漂流在漆黑的海面上怎么办?两年前,船长本人也曾在菲律宾的海面上遇难,漂流了17个小时之后获救。那时,正是因为同行的船毫不灰心,不断搜索,自己才奇迹般地得到救助。 “继续搜索12小时。” 船长经过紧张思索后,召集全体船员,宣布了决定。 前方的黑烟依旧如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状似地凝固在那里,没有变化。 周围的海面被漆黑的夜幕笼罩着。看来真正的搜索只能等到天亮之后了,因此船长向船员们交代,暂时可以睡觉。船长自己也回到船长室躺下了。 “第五白川号”停止了发动机的工作,甲板上的照明灯全部打开,渔船漂浮在海面上。这样,“第一日本号”如有生存者在附近海面上漂流,也会发现此光亮的。 船长还命令,每隔十分钟,汽笛鸣响一次。 船长睡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被喊醒了,报告说是好像听到有人的声音。 船长跑上甲板。 <er h3">2 海面上依然漆黑一片,臭气还是那样刺鼻。 “右船舷一边,好像传来人声。” 顺着年轻船员所指的方向,船长全神贯注地看着,侧耳倾听着。 不错,是有人的声音从漆黑的海面传来,而且,还有“啪、啪”的划桨声音。 船长将船员集合在右船舷,一齐大声喊:“喂——” 似乎对方同样回答着“喂——”的声音,只是声音极小。没错儿,是人的声音,而且就在二三百米附近。 “把毛毯和救急药品拿到甲板上来,再冲些热咖啡。” 船长以兴奋的语调命令着。 船上即刻忙乱起来,所有的毛毯都被拿到了甲板上。 几分钟后,在“第五白川号”打出的灯光中,一艘救生艇慢慢地驶了过来。这是一个有十二三米长的大救生艇,好像发动机出了故障,是用桨划过来的。1人、2人……共有6个人,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而且个个被油污弄得满脸、满身都是黑的。船仓中,有的人站起来向这边挥着手,也有的筋疲力尽地一下子蹲到船仓里。 “加油!” 船长使用扩音喇叭为他们鼓劲儿。甲板上的船员们也配合着:“打起精神!”“再坚持一下!”“振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向救生艇上的6个人喊着话。 小艇靠近了“第五白川号”,可是,救生艇与甲板高度相差很大,“第五白川号”向救生艇抛下了几条绳索。艇上的人抓住绳索试图向上攀,但由于身上的油污很滑,再加上疲劳无力,怎么也爬不上来。“白川号”上的船员们俯身向下,只待他们一只手摸到船舷,便抓住手腕将他们拉上来。 6个人一个又一个地被拉了上来,立刻用毛毯裹住他们的身体。趁热喝下咖啡之后,他们的脸上才露出了血色。 “各位是‘第一日本号’上的吗?” 铃木船长向6人询问。其中一位个子虽不高,但肌肉非常结实、五十开外的男子很有礼貌地说: “我是‘第一日本号’的宫本船长。首先,衷心感谢你们的救助。” “其他船员呢?” “还有26名船员,我是看着他们乘坐另一艘救生艇逃离现场的。” 宫本船长咬着嘴唇,把目光投向黑漆漆的大海。铃木船长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 “请放心吧,我会找到他们的。” <er h3">3 “第五白川号”向海上保安厅致电: 晚10时25分,救助了“第一日本号”以船长为首的6名生存者。本船决定在该海域继续找寻生存者。 天亮了。热带的黎明也同它的落日一样,来得是那样突然。 磨菇云状的黑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北印度洋的海面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安静极了,流失的石油由于燃烧的原因,对于海水的污染意外地小。 “第五白川号”以火灾现场为中心,再一次开始了搜索,一圈又一圈,不断地扩大搜索圈的半径。 铃木船长在瞭望台内,用手搓着疲劳的面部。这时,已换了服装的“第一日本号”的宫本船长走了进来。 铃木船长从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宫本船长一支。 “还没有发现其他各位。不,我想会马上发现的。” “我也这样祈盼着。” “已经将你们的情况向海上保安厅作了报告。你们就乘这艘船回日本吗?但就是开足马力,也需要10天以上。”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把我们送到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港口,我想从那里转乘飞机回去。因为50万吨的油轮和满载的石油都失去了,必须尽快向公司报告,这是我的责任。” “明白。” 铃木船长回答道。因为当他那400吨的渔船失去时,他当时脑子里也全都是向公司道歉的想法,而宫本船长在印度洋上沉没的是50万吨重的、世界第一的巨型油轮,巨大的责任感、负疾感一定重压在他的心头。 铃木船长看着船图台。 “距这里最近的港口应该是斯里兰卡的科伦坡,就驶向那里吧。” 两个人就这样决定了。 搜寻工作又不间断地进行了4个小时。船员们由于彻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那26名海员仍旧没有踪影。 铃木船长不得已,只好又向海上保安厅发了电报。电文如下: 又一次搜寻,没有发现生存者。本船决定停止搜索,将“第一日本号”的6名生存者送往斯里兰卡的科伦坡。本船向科伦坡进发。 <er h3">4 世界上最大的50万吨重的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沉没的消息,毫不夸张地说,对日本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由于“第一日本号”装载着58万千升这样庞大数字的石油,可以想象,它的流失将对海洋引起多么严重的污染。 当消息刚刚传来时,不仅是“第一日本号”所属的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领导层,连参加油轮公司组织的“日本油轮会议”的官员们都惊愕得目瞪口呆,大叫着: “这下可完了!” 从波斯湾经过印度洋到日本,被称为石油之路。日本每年消耗的2.6亿千升石油中的80%由这条航线运往日本。 巨型油轮在这条线路上沉没了,如果装载的58万千升石油全部流出,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呢?首先是海洋被污染。随着石油流向沿岸,沿岸各国将会共同谴责日本。大型油轮的通行也将受到限制,在海洋会议上将会看到日本的孤立状态。 后来,当听到油轮沉没地点不是在狭窄的海峡,而是在距印度南靖约一千公里的海面上,官员们暂且松了一口气。 再后来,当知道流出的石油已被燃烧掉,而大部分的石油好像同油轮一起沉入海底时,油轮会议的官员们,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管理层,都感到实在是不幸中之幸,这才放下心来。 12月7日,日本的所有晨报,都在头版头条报道了“第一日本号”沉没的消息。 每篇报道中都可见到“不幸中之幸”这样的语句。 “宫本船长为首的6名人员获救”的标题被排在油轮沉没消息之下,这只能说是这艘油轮的特殊性吧。 报纸上还刊载了“第一日本号”的主要情况。具体如下: 全长 379公尺 宽 62公尺 高 36公尺 载货重量吨数 477000吨 主机马力 45000马力 航速 15海里 船员 32名 货物容量 581000立方公尺 甲板面积 20000平方公尺 螺旋桨直径 9.2公尺 从照片上看,“第一日本号”油轮上两根烟囱并列着,控制部门都集中在后甲板上,看上去的确是一艘漂亮的船。 晚报上,还登载了6名获救者的名单: 宫本健一郎(54岁)船长 辻  芳夫(43岁)事务长 竹田 良宏(50岁)船医 佐藤 洋介(41岁)一级船员 河野 哲夫(39岁)二级船员 小岛 史郎(45岁)水手长 “第一日本号”的母公司,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经理也在当天正式承认了“第一日本号”的沉没事件。 另一方面,靠近油轮沉没地点的沿岸各国,反应也明朗起来。 印度和斯里兰卡政府在接到巨型油轮沉没消息的同时,发表了关于本国海域若被污染,将保留请求赔偿损失的权利的谈话。 另外,在“第一日本号”沉没的地点附近,有一群小岛屿为查戈斯群岛,属英国领地。其中有一个叫作迪戈加西亚的岛上,有美国的军事基地,他们在接到消息的同时,海军巡逻机立即飞向遇难海域。 然而,双引擎的克拉曼鹰眼巡逻机在海上见到的只有燃烧后的椭圆形茶褐色海面。机长报告,其范围没有扩大的迹象,也不用担心石油对海洋的污染。 印度和斯里兰卡两国分别派出驱逐舰一舰。他们的报告也与巡逻机的报告几乎相同:没有石油流出造成海洋污染的威胁,燃烧污染的海面正在迅速缩小。 其结果,两国在12月7日午后发表声明,不请求赔偿损害。 大海,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章 6名获救者 <er top">1 12月8日上午10点6分,“第一日本号”的6名获救者搭乘“第五白川号”到达了斯里兰卡的科伦坡港。 在科伦坡,有从日本经过曼谷的泛美世界航空公司、BOAC航空公司的航班。新日本航线总公司指示:6人到达科伦坡之后,马上到那里的综合医院作健康检查,然后尽早乘飞机回国;另外,6人的家属和总公司的干部即刻乘包机向科伦坡进发。 两天后的12月10日,6名获救者与到科伦坡迎接的家属、公司干部们一起乘泛美世界航空公司的班机到达了日本羽田机场。 天公不作美,由于滑行跑道一带持续下冰雹,因此比预定的下午2点30分晚了12分钟着陆。待泛美世界航空公司710航班一着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电视台、电台、报社等记者们便蜂涌而上。 以宫本船长为首的6名获救者,穿着新日本航线总公司发给的崭新的制服,以超乎预料的健康状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当6人看到涌向自己的记者时,立刻严肃地板起了面孔。 在6个人下了飞机的瞬间,记者们几乎是半暴力地将他们从家属中间拉出来,簇拥着他们来到机场内的会客室。 一时间,不太大的会客室里,电视摄像的灯光一闪一闪,照相机的快门儿像机关枪似地不间断地响着。 “船长,再稍抬起些头。” “请戴上帽子拍一张。” 记者们的喊声不断传来。同时,闪光灯的灯光在6个人的眼前不停地闪耀。 在此期间,6个人严肃的表情始终没有放松一点。记者招待会终于开始了。首先,宫本船长开口说道: “借此机会,我首先向公司、向全体国民道歉,让你们为难了。现在,只有我们6人获救,其余人员尚下落不明,我心中深感不安。” “请给我们谈谈‘第一日本号’沉没时的情形吧。” 记者中传出了第一句问话。 宫本船长端起准备好的果汁饮料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我们在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装满58万千升石油之后,开始返航,向日本九州的鹿儿岛喜入基地进发。那天,就是12月5日,我们正航行在距印度以南约一千公里的海面上,时速为12海里。发动机、全体船员都没有任何异常现象。” “听说油轮沉没之前正在与总公司通讯联络,是这样吗?” “是的。自从11月30日从卡夫吉出发之后,我们每天一次与公司联络,时间是在日本时间的下午7点钟。12月5日的同一时刻,当地时间为午后2点50分,我们用无线电和总公司联络。正当此时,突下暴雨,雨下得又急又猛。正在通讯联络的‘第一日本号’突然受到了强烈的撞击。就在这一瞬间,电话联络中断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非常遗憾,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到一声巨大的、可怕的爆炸声,于是‘第一日本号’庞大的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我还清晰地记得,海图台上放着的墨水瓶都掉到了地板上。我马上想到,看看发动机是否出现异常。可这时船身已经开始倾斜了,装载的石油也在向外流淌。发动机室开始进水。我命令使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水泵排水,可是,最主要的中心水泵由于撞击已经破损,无法使用了。” “什么是中心水泵?” “就是船进水时专门使用的水泵。当时发动机已不能工作了。‘第一日本号’船身倾斜着,仅仅依靠惯性移动着。不仅如此,流出的石油也燃烧起来。没有办法,我下了离船的命令。” “发出SOS信号了吗?” “当然。我下达了发出SOS呼救的命令。可是后来我们被‘第五白川号’搭救时,才听说他们没有收到SOS呼救信号。也许是在瞬间的撞击中,无线电室发生了故障。” “事故的原因是什么呢?” “原因不清楚。但我分析有三点:第一,是与其它船只相撞。第二,是撞上了磁性水雷。这种考虑也许被认为是愚蠹的。但是最近在印度洋上,美苏之间展开了激烈的势力之争。而且,据说在印度与巴基斯坦战争中布下了许多磁性水雷。所以在那个海域中有磁性水雷漂浮也是不奇怪的。第三,是雷击。只要是对油轮有所了解的人,我想都会知道,无论任何油轮,装载的石油都会一点一点产生气化渗漏。因此,最怕的就是遭遇雷击。在当时的暴雨中我也看到了白色的闪电弧光,所以我认为遭到雷击的可能性比较大。” “全船是32名成员吗?” “是的。自从引进电脑作业,提高了效率,50万吨的巨型油轮只需32人就可以了。” “那么,另外的26名人员怎么样了,不清楚吗?” “‘第一日本号’上有两只救生艇,其中一只可供全船32人乘坐。我下令离船之后,看到船员们陆续地向艇上转移。他们要我也赶快离船,但作为船长,不到最后一刻我不能离开船。下属们乘坐的救生艇离开后,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还有这5个人和我一起留了下来。我们尽全力想挽救‘第一日本号’,拼命地作了努力,但倾斜度越来越大,火势也越来越烈。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们乘另一只救生艇离开了油轮。由于暴雨的关系,我们没找到那只救生艇。我认为他们也会得到救助,平安地回来。现在我仍然相信这一点。” “你们被‘第五白川号’搭救时是什么时间呢?” “是当天晚上10点钟之后。我们乘小艇一直以为是在向陆地方面靠近,可不知什么时候竟向相反方向驶去。我们弄得满身满脸的油污,指南针也丢失了。如果没有‘第五白川号’的搭救,真不知会怎样呢。” “看到从波斯湾运来的石油在燃烧,你当时的心情如何呢?” “那是无法形容的心情。宝贵的石油白白地在印度洋上燃烧掉,无论是对社会,还是对全体国民,我都没有辩解的理由。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心情,我想也是‘第一日本号’上全体船员的心情。但有一点,我认为是不幸中之幸。” “那是什么?” “事故不是发生在靠近陆地的海面。如果发生在陆地附近,而且是靠近工业城市,那么漏出的石油大量地流向那里,若再引起火灾爆炸,那将是极惨重的事件。即使不燃烧,石油污染了沿岸各国的海域,也将成为一大国际问题。” “听说燃烧的石油是一部分,剩下的石油都与船一同沉到了海底。” “是这样的。我想同‘第一日本号’一起沉入海底的石油大概有30万到40万千升左右。若是那些石油全部流出来,那真是太可怕了。” “沉入海底的石油不会发生问题吗?会不会因为水的压力使油罐破损,进而致使石油漏出呢?” “不会的。这一带水深为1000-2000公尺。每个油罐都是用38毫米的钢板制作而成,灌满的石油正好与水压平衡。因此即使水压再大,我相信也不会发生油罐破裂、石油流出的现象。” “油轮沉没地点是在距印度以南约一千公里的海面。是不是航行线路有些偏南?一般的油轮不都是在靠近陆地的航线航行吗?” “这是由于‘第一日本号’是一艘巨型的50万吨油轮所致。被称为‘油轮银座’的马六甲海峡,水深为二十二三公尺,能够通过的最大油轮也就是25万吨油轮。‘第一日本号’在去时,由于空船吃水浅,可以从马六甲海峡通过,但当满载石油返航时,必须从巴厘岛以东的龙目海峡通过。这条线路大约多耗时两天半,但这也是巨型油轮不可违逆的。看看地图就可以清楚了,走龙目海峡要比普通油轮航线偏南许多。” “今后,还会重返油轮吗?”记者最后问道。 “我的专长只能是在船上,所以,只要公司下命令,我还是要回到船上。但是,现在我想安静地休息一段时间。” 直到谈话结束,宫本船长的面部表情始终是严肃的,不曾有一点松弛。 记者们也向其余5人提了问题。当然,得到的回答是相同的。 第二天的报纸上刊载了这次记者招待会的内容,同时刊登了“第一日本号”沉没地点的石油燃烧的现场照片。 “第一日本号”燃烧的照片是“第五白川号”的船员拍下的。当他们靠近科伦坡港口时,这些照片成了各报社在当地分社激烈争夺的抢手货。 简直像印度洋在燃烧。 尽管在1000公尺之外,由于强烈的辐射热,皮肤也像被火烤一样。事实上,有的船员受了轻度烧伤。 “第五白川号”铃木船长和捕捞队长的谈话也登在了报纸上。 另外,“第一日本号”的6名余生者,受到了各电视台的争相迎接。周刊杂志的封面也是他们的照片。 这6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成了英雄,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到处受欢迎的人。 然而,某种阴郁始终缠绕着6个人,其理由之一是因为其余26名海员依旧去向不明;理由之二是因为58万千升这巨大数字的石油,尽管幸免于海洋污染,然而在资源战争甚嚣尘上,石油的高价成为世界性通货膨胀所公认的原因之时,丧失了58万千升石油,不论怎么说也无法使人轻松起来。 新日本航线总公司也从这6个人的角度考虑,决定给每个人两周的有薪休假。 <er h3">2 两天后的12月12日。 美国保险公司表明要支付给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第一日本号”保险金160亿日元。 但是,26名海员依然下落不明,没有得到任何国家、任何船只救助的报告。 唯独这一天,在印度洋的一个小岛上,发生了一件小事情。 在英国领地的查戈斯群岛中,有一个萨罗门岛。12月12日,当地时间上午6时左右,一个男子漂到岛上。 查戈斯群岛散布在印度以南约1200公里,距赤道约500公里的南印度洋海面上,是个珊湖礁群岛,24整个面积为460平方公里,人口也不满1000人,被称为印度洋上的最后一块乐土。 在萨罗门岛的东海岸,最先发现那个漂来的男子的是一个马来人的孩子。那孩子马上告诉了父母,孩子的父母立刻向英国人皮特·科克伦报告了。 42岁的皮特·科克伦肥胖得如一只啤酒桶。他是这个岛上的食品店主、邮局局长、银行行长,也就是说,他是这个岛上的主人。 当科克伦腆着大肚子赶到海岸时,那位男子还精疲力竭地俯卧在碎珊瑚的沙滩上。 此人身上穿着衬衫和裤子,赤着一双脚,两手紧紧地抱着救生圈。救生圈上不是英文,是东洋文字,科克伦不知写的是什么。 科克伦将昏过去的男子抬到自己家里。 这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细长脸的男子,既像马来人,也像中国人。 他面孔被太阳晒得黝黑,手指和脚尖却又白又涨,看来在海水中已经浸泡很长时间了。 岛上唯一的医生被叫来了。经检查,此人身体各部未见异常,只是极度疲劳,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科克伦检查了一下这位男子身上所带的物品:左手腕上带着的防水手表还在走动,只是时间比此地迟了一个小时,大概是时差吧,那手表上刻有“MADE IN JAPAN”的字样。 从他裤子的后兜里还翻出了湿淋淋的船员手册和钱包。船员手册是日本政府发的,在汉字书写的名字下面,用罗马字写着“JUNICSU”。钱包中有1950美元。 科克伦认为情况基本清楚了。这个男子是日本船员,或许是他的船沉没了,或许是他从船上落水了,然后漂流到此地。 大约过了30分钟左右,这位男子睁开了眼睛,东张西望地环视着周围。 “怎么样?” 科克伦凑上前去,看着他问道。日本人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英语“谢谢”。 科克伦拿出葡萄酒让他喝,这位日本人一边喝一边呛,但喝过酒之后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科克伦赶紧向他询问漂流到此地的情况,可那日本人一副为难的表情,轻轻地摇着头。科克伦认为,要么是他对我说的英语不明白,要么就是不想说明情况。 不巧,岛上没有一个人懂得日语。科克伦只好放弃了了解情况的想法,不再询问。可这个日本人却用不合规则的英语一个劲儿地叫着“回,日本,回,日本”。科克伦理解了他要回日本国。 “好,可以。” 科克伦微笑着,用他的大手拍了拍躺在床上的日本人的肩膀。他决定,对这个男子实行人道主义的帮助,将他送回日本。 <er h3">3 然而,科克伦是政府工作人员,所以第二天,他让日本船员搭乘去孟买的定期货船,自己也一同前行,为的是确认一下这位男子的船员手册是真是假,其结果,在孟买的日本领事馆确认无疑,是日本政府发的船员手册。 “好啦,这下你可以完全自由啦!” 在日本领事馆门前,科克伦向日本人说着,并和他握手。 “谢谢!”日本人说。 两天后的12月15日。 在日本的羽田机场,从经由印度孟买到达的泛美世界航空公司的一架飞机上,走下来一位年轻的男子。 皮肤被太阳晒得勵黑,戴着太阳镜的男子,在入境管理事务所出示了船员手册。检查官看到上面写着“赤松淳一”的名字。船员手册与护照起同样作用。 “我从印度回来,是把太阳造船厂制造的货船交送印度政府。” 这位男子微笑着,露出一口健康的雪白的牙齿。 检查官知道这是常有的差事,经常有日本海员将在日本建造的船只送往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国家,然后乘飞机回国。 可是,如果这个检查官对报纸看得很仔细,没有漏掉任何内容的话,看到“赤松淳一”这个名字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然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位检查官偏偏不是这样的人,他确认了船员手册确实是日本政府发授的之后,交还给这位海员。 “携带品?”税关的检查官问道。 “什么也没带。” “什么也……?” “噢,有这个。” 这位男子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带有一只小象的钥匙挂圈,给检查官看。 “在印度只买了这个钥匙挂圈。因为乘船经常要到印度等一些国家,所以不想买什么土特产。” 这位男子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检查官说了声“OK”,这位男子将黑色外套的衣领向上立了立,便消失在薄暮笼罩着的冬季的街道上。 对于这位男子的情况,没有形成一点新闻。但是,搭救这位男子的萨罗门岛上的皮特·科克伦的房间里还挂着这位男子抱着的那个救生圈。 在当天的日记上,科克伦这样写着: 今日早晨,在东海岸边,漂来一位年青的日本人。 通过他所携带的船员手册了解到:他是日本人,名字叫JUNICSU,出生在1951年。 这个男子几乎不会讲英语,本岛又没有懂日语的人,所以了解情况十分困难。通过打手势等好容易弄明白,他所乘坐的船已沉没,他是漂流到此地,仅此而已。在查戈斯群岛附近,经常有日本渔船和日本油轮航行,可能他是那些船上的吧。 这位男子不断表示要回日本。出于人道主义,为他办理了搭乘去印度的货船的乘船手续。 <er h3">4 “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宫本船长,家住在东京的涩谷。以前,他的家在郊外。自从独生女结婚之后,家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所以就把郊外的房子卖了,在涩谷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而且,由于宫本大部分时间在船上,妻子一人住在公寓的楼房中也比较放心。 妻子浅子比宫本小6岁,今年48岁。两个人是由别人介绍结婚的,结婚23年来,夫妻之间一直比较和睦。妻子虽然身体矮小,但动作灵活,是个能干的人。 浅子在同宫本结婚的时候,对丈夫的海员职业带有某种程度的危险性已有思想准备,事实上,至今为止她曾多少次为丈夫的生与死经历了种种不安和恐惧。那次,丈夫作为一级海员,乘1.5万吨的货船去美国时,在北太平洋上遭遇风暴,船只失事遇难,但他被搭救,幸免于死。“我的命硬!”丈夫曾笑着这样说。 这次,丈夫又得到救助,可这次回国后的精神状态却有些异样,喜欢的酒也不怎么喝了,大多数时间里都在呆呆地思考着什么。 吃饭时与他聊天儿,他也是爱搭不理的,过去远洋归来,他总是像年轻人那样对浅子的身体有强烈的要求,可这次却不是那样。 然而,浅子不想向宫本询问理由,因为即使不问,她也能想象得到。 第一,自己身为船长,得到了救助,而26名属下却依旧下落不明。一定是自责的念头在折磨着丈夫。这26人虽然还没有确定存亡,但至今为止仍没有得到救助的消息,其生存的可能性不能不说已经很小了。 第二,是58万千升石油的事情。虽然新日本航线总公司收到了对于“第一日本号”的保险金,实际损失是零,但租借“第一日本号”运输石油的东亚石油公司却损失了上亿日元。对此,丈夫也一定感到内疚吧。 浅子也知道,丈夫写了辞职书,就放在写字台的抽屉里。 长期的婚后生活使浅子明白,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即使在饭桌上,话题也尽量注意不接触这方面的情况。慢慢地,当接受了公司命令,重新出海之后,他自然地就会把这些事情忘记了。 就这样,默默地过了一星期,到了12月18日。 这天,对宫本夫妇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东京已经持续四天没下雨了,这天依然是晴朗但又寒冷的天气。 “今天,富士山看得很清楚啊!” 浅子一边往餐桌上摆放早餐一边和丈夫搭话。 “噢。”丈夫两眼并没离开报纸,简单地应付着。 “今天晚上叫佐和子过来吧。” “噢。” 还是爱搭不理的。 那天的晚饭也是同样状态。放下手中的筷子之后,宫本突然问道: “今天是几号?” “18号啊。” 浅子回答。宫本两眼望着天花板。 “我从羽田回来已经一星期了吗!” “是呀。” “一星期……” 宫本嘴里叨咕着,一边直视着浅子。 “其实,我有话要对你讲。” “什么事情?” “无论对你讲什么,希望你都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你说吧。” 浅子脸上故意挂着微笑。可宫本考虑了一下,说了声“算了,再说吧”便站了起来。 “我去散散步,回来再对你讲吧。” 晚饭后散步,这是宫本的习惯,他说有益于身体健康,所以冬天也不间断。每次的习惯路线总是从宇田川街的公寓出来之后,走上NhK广播大楼前面的横向坡道,然后穿过奥林起克游泳馆回家。即使是在事故之后,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 “外边冷,注意别感冒了。” 浅子刚开口说了一句,宫本便抢白道“夜里的海上更冷,”说着,将胳膊伸进和服袖子便出去散步了。 第三章 第一位牺牲者 <er top">1 东京奥林匹克大会时使用的奥林匹克游泳馆,位于涩谷区的宇田川街,与NhK广播大厦相邻。 夏季,这里作为游泳池对外开放。冬季,主要游泳池便成为滑冰场,辅助游泳场馆便成为温水游泳馆。 从这里去距离最近的国铁原宿车站,只要上一段台阶,经过一段混凝土的走廊就到了。 这段走廊与其称为走廊,不如叫作散步路更为贴切。路边种着花木,而且到处摆放着休息长凳。实际上,这条宽约二十公尺、高度在十二三公尺的混凝土走廊,已成为年轻情侣们散步的地方。 12月19日清晨,两个少年正在这条走廊的下面进行每天的长跑锻炼时,突然发现了一个穿着和服、仰面朝天躺在那里的男子。 那是在种植着许多杜鹃花木的背阴处,一个一般不太容易被人发现,只有偶尔有的少年急着要小便才会去的地方。 这是一个50岁左右的男子,和服的前襟敞开着,前额上粘着和土,木屐散落在五六米之外。 两位少年看到血,吓得变了脸色,一溜烟儿地跑向附近的派出所。 值班的还是昨夜的一位年青警察。起初,他对两位少年的“有个男人死了”的报告还半信半疑,当听说是穿着和服、50岁左右的男人时,突然想起来了。 昨天夜里9点钟左右,一位四十多岁的主妇跑来报告,说她的丈夫出去散步一直未归,希望帮助查找。他还到NhK广播中心和奥林匹克游泳馆一带寻找过,要寻找的人就是最近在电视台、周刊杂志上名噪一时的“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宫本船长,年龄是54岁,穿着和服出去散步没有回来。 年龄、服装,完全一致。 警察急了,立刻让二少年带路,向现场赶去。 尽管是位年青的警察,但他当时也看出,这位男子已经死亡。警察使劲儿地咽了口唾液,一只腿跪在尸体旁,抬头向上面望去。 用石子和混凝土堆砌的山崖有十二三米的高度,崖上面就是那条散步路。是不留神跌落掉下来的呢?还是有准备的自杀呢?或者,是被谁推下的呢?警察想来想去,还是下不了结论。 这位警察马上向涩谷警察署作了报告。然后,他拿出记事本,拨响了昨晚宫本船长的妻子留下的公寓电话号码。 涩谷署的警车和宫本浅子几乎同时到达了现场。 浅子精神恍惚地看了看尸体,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向警察署的刑警说确实是自己的丈夫。她的两眼红红的。 通过向浅子询问,刑警了解到宫本健一郎自回国后,一直忧虑烦恼,由此认为自杀的可能性大一些。尸体除前额外,手脚处也有擦伤。可以想象,是否是自杀向下跳时,由于山崖倾斜而碰撞所致。 “昨天夜里你找寻丈夫时,来这里了吗?” 听到刑警的问话,浅子抽泣着说: “我丈夫总是由这上面的散步路走过,然后从原宿车站穿过,再向明治神官方向走,所以我和值班的巡警只在那些地方寻找了。” “噢,是这样。对不起,我想问一下,您的丈夫回国之后,有没有接到过恐吓信,或者威胁性的电话?” “不,没有。相反,接到了许多朋友、熟人鼓励的电话和信。” 这么说,仍旧是由于下属船员至今下落不明,又损失了贵重的石油,作为船长内心受谴责而不能自拔,最终导致自杀。 涩谷警署的刑警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为慎重起见,征得了浅子的同意后,还是决定将尸体送往信浓街的庆应医院进行解剖。 <er h3">2 第二天傍晚,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十津川,被科长悄悄地叫来。 十津川有许多绰号,有的人叫他狗獾,有的人喊他狼。叫他狗獾,大概是由于他那滑稽的外形吧:1米63的个头儿,68公斤的体重,即便说奉承话,也不敢恭维他帅气吧,又由于中年发胖,稍稍突起的肚子实在有点像狗獾,因懒得剃而长长的胡子,看上去更像狗獾。因为长得本来就不潇洒,又常常懒得刮胡须,所以看上去要比37岁的实际年龄老一些,称他为狼,显然是由于十津川对案件的态度而产生的。只要有了案子,他会始终咬住不放,很少有中途放弃的情况,实在像一条捕食的狼。而且有一次,那还是他刚刚当上刑警的时候,抓捕杀人犯时,在左手被子弹射穿,右手被紧紧缚住的情况下,他像一只真正的狼一样死死咬住对手不松口。由于那次的原因,他的左手至今还有些不灵活。 十津川走进了科长办公室,冷不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对不起,感冒好像还没好。” 谁知刚刚低下头的一瞬间,又接着一个大喷嚏。 身材魁梧的科长抱歉似地看着十津川。 “今年冬天好像特别冷,要注意啊。” “谢谢” “来,坐。” 科长指着椅子说。 十津川掏出手帕擦着鼻涕,今年的感冒很不爱好,真讨厌。 “叫我有什么事情吗?”十津川带着鼻音问道。 “这里确实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要拜托你来完成。” 科长从衣袋里掏出香烟,但是听到十津川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又把香烟收了起来。 这次,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封信,放在十津川的面前。 “先看看吧。” “好,我看看。” 十津川收起手帕,拿过信。 白色信封的封皮上,字体流利地写着“警视厅搜查一科科长先生”的字样。信封的背面,没有写信人的姓名。十津川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这样的信是司空见惯的。还有像疯子一样的狂热寄信者,每当发生什么事件,他们便声称自己是肇事者,投寄匿名信来。 信封中只有一张便笺。 我要把“第一日本号”的6名余生者全部杀掉。 现在,第一个人已被我杀死在奥林匹克游泳馆附近。其余5人也逃脱不了同样的命运。 你们若要保护他们,可以试试看。 十津川默默地将此信读了二三遍,然后把信笺举到眼前,透过光亮又看了看。 “首先,是否可以问一下读后感?” 科长说道。 十津川再一次把信笺举到空中。 “是一封很有趣儿的信。” “有趣儿?怎么讲?” “信封、信笺都没有什么新奇的。流利的笔体是否出于本人之手暂时还是未知数。只是指纹,你发现了吗?” “没有。从信笺中没有查到指纹,大概是戴着手套写的。” “我也是这样想。尽管如此,却流露出一种十足的孩子气。从字面来看,一眼就可以看出在同我们挑战。X的署名也格外有一种孩子气。” “这么说,你认为是淘气的孩子在恶作剧?” “不,正相反。” “哦?” 科长满有兴趣地看着十津川。 “想听听你的理由。” “这张信笺是重新改写的,在信笺上留下了前面一页书写时的压痕,透过亮光依稀可以辨认。嗯,是这样写的,‘剩下的5人,请你们警戒。’他大概认为,前面写的口气比较和缓,警察不会介入,因此又重新改用了挑衅性的语气。真是奇怪的措词,这位X先生一心期待着我们的参与呢。” “十分有趣的想法。” “另外一个有趣的地方是邮戳。这封信是从中央邮局寄出的快信,邮戳日期是昨天上午9时30分。关于宫本船长的死一定会在早上的电视新闻中播放的。这样会令人感到,该人在看过新闻之后,匆匆发出此信。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是未知数,很有意思。” “这才像你的见解。那么,关于宫本船长的死,你是怎么想的?” <er h3">3 对于科长的提问,十津川没有马上回答,他又用手帕擦了擦鼻涕,然后说道: “涩谷警察署好像已经判断为自杀。从解剖的结果来看,致命伤是头部的跌撞伤,好像无法断定为他杀……” 从十津川的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里,也许可以表明他那叫作狗獾的绰号的由来。 “我不相信你没有一点疑问。” 科长用挖苦的眼神儿看着十津川。十津川的小眼睛一点一点地眯缝起来。 “您这样说让我好为难,因为涩谷警署已经确定了。” “没关系吗,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认为从尸体的解剖情况来看,从被发现的现场来看,是自杀,是他杀,还不能下结论。有人说,如果自杀,会在散步路上事先脱下木屐的。当然这也许是死者的各自选择不同,怎么说都可以。” “继续讲下去。” “我想到的是关于死者宫本船长的心理。由于失去了属下,失去了船,失去了大量石油而自咎,产生自杀的念头是可以认可的。问题是死的地方,我的朋友中也有一个人是船长,他现在还在去美国的航线的货船上。去年,他回到横滨时,我们在一起喝酒。那时不知怎的,话题突然转到了作为船长的责任问题上。他说,如果由于责任想自杀时,还是要死在所喜爱的大海之中。宫本船长也是海上的人,也应该有同样想法吧。” “唔、唔。” 科长好像很满意地点着头。这是因为,十津川的想法和科长自身的想法是一致的。 十津川的鼻子还是哼嘑哼哧地响着,“今年的感冒好像是病毒性的。”他又带着重重的鼻音接着说: “宫本船长的经历已在报纸上登载出来了。战争中,他是海军大尉,担任驱逐舰的副舰长。战败后仍旧忘不了海,又进入新日本航线总公司至今。追根寻源他也是大海之子。这样的男子选择了散步路作为自杀的地方,我感到有点不正常。” “我也有同感。” 科长使劲儿地点着头,然后说道: “如果是像你我考虑的这样,宫本船长的死因是他杀的话,起因一定是由于‘第一日本号’的沉没,若是这样,这种动机会作用于全部6名余生者。正如这封信中写的那样,他们有可能被一个一个地杀掉。我想要防止这样的事件继续发生。” “那你是要我来承担这个任务?” “正是。想请你来办。但是,目前只想让你一个人来办。这是由于‘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的微妙处境。他们被作为英雄对待,而另一方面,由于其他船员的下落不明,珍贵的石油和船只受损,他们也受到批评。在这种时候,若是警察公开地活动在他们周围,不会不引起某种误解的。” “明白了。” “我知道这其中的困难,除你之外无人可以胜任了。” 科长吹捧似地说着,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十津川的肩膀。就在这一瞬间,十津川又打了一个更响的喷嚏。 “你今年多大了?” 科长皱着眉,问道。 “37岁。问这个干啥?” “还是一个人哪!” “总觉得不会有女人来找我。” 十津川好像没面子似地挠着头。这时候的十津川,倒是一副孩子气。 “这可不行,还是应该早点结婚。搜查一科的一流侦探,一定要使用干净的手柏,你那手帕有点脏了吧。感冒不愈,那是因为你没有媳妇的关系。噢,快把这个药吃了。” 科长从抽屉中喀哧喀哧响地掏出了一个装着药的大纸袋,递给十津川。 “这是我老婆从一个中医医生的亲戚那儿拿来的。我也有点感冒,吃了两次,一下子就好了。就算我让你上一次当,吃了吧。一日三次,感冒准好。” 十津川道了谢,把药装进衣袋,刚要走出房间,身后又传来了科长的声音: “我老婆爱管闲事儿,我让她帮你找个好媳妇吧。” <er h3">4 十津川在互助会的小卖店里,花100日元买了个白手帕,然后向涩谷区宇田川街的宫本健一郎家的公寓走去。 外边刮着干燥又寒冷的风,风很大,那冷风刺激了十津川的鼻子的粘膜,他一边走着,一边一次又一次地打着喷嚏。 宫本船长的房间里,今天彻夜守灵。 穿着孝服的女儿、女婿也来了。居室里摆着祭坛。解剖之后运回的尸体已入棺,棺木上摆放着宫本船长穿着制服的照片。 十津川坦率地向未亡人浅子作了“我是警察”的介绍之后,说: “我可以烧一炷香吗?” “谢谢。” 穿着丧服的浅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十津川弯着腰点着香,然后望着宫本船长的照片。 这是一个身体健壮、短粗膀子的男子。粗重的眉毛令人感到是在显示着他的大胆性格。再仔细看,虽然嘴角挂着微笑,可目光中带着沉着冷静,是个始终会保持沉稳的人。假如不知道他是船长,看上去也不会是个粗心的人。 “一表人才呀!” 烧过香,十津川用那刚买来的手柏擦着鼻子,又“啊嚏”地打了个喷嚏。 浅子用手指按了按发酸的鼻子,抑制住泪水。 十津川把手帕装进衣袋的时候,一下子碰到了药袋。 “对不起,能给我点水吗?” 他向浅子请求。 “什么?水?” “我感冒了。我们科长给了药,到吃药时间了。” “那么,温开水最好吧。” 说着,浅子倒水去了。十津川便向里面的书房走去。 小小的书房,只有四块半“榻榻米”大小,放着一张漂亮的深紫檀色的书桌。书架上,排列着厚厚的书。 浅子捧着的茶碗走了进来。 “这个书房经常使用吧?” 十津川接过茶碗,重新环视着书房。 “书房不错啊!” “是的,丈夫曽说这里是他的小天地。” “不错,是个小天地。” 十津川点了点头,一口气把药咽了下去,可是,没想到却被那药的苦味儿呛得直咧嘴,这还不如玉子酒(感冒时常喝的一种药酒)好喝呢。 “不要紧吧?”浅子担心地询问,然后又说道: “您到底有什么事呢?我觉得总不会是单单来为我丈夫烧香的吧。” “这么说也许有点令人奇怪,但对此事,我仅从个人角度感兴趣。因此,您是否协助我,始终是您的自由。” “难道,对我丈夫的死因还有疑问吗?涩谷警署的刑警已肯定为自杀了。” “夫人也这样想吗?” 十津川把茶碗放到桌子上反问道。 “这,还没有考虑别的什么……” “仅此理由吗?” 十津川这样一问,浅子现出为难的样子。 “我丈夫被救助回国之后,一直好像很烦恼,我想一定是由于船长的职责而烦恼吧。” “你向丈夫这样讲了吗?” “我没有直接问过他。因为我明白他所想的。” 浅子很自信地答道。这大概是在长期的夫妇生活中产生的自信吧,十津川这样想。孑然一身的他,老实说,对夫妇间的信任呀、自信等不太明白,但在感到羡慕的同时,也感到一种危险。虽说是夫妻,但终究不是一个人啊。认为对对方的一切都理解,不正是一种危险的误解吗。十津川心里这样想,当然,口中只说了句: “真令人羡慕啊。” “我可以打开抽屉看看吗?” “请吧。” 十津川首先从上面打开了第一个抽屉。 抽屉里有一封用信封装着的辞职报告。 根据本人目前状况……是这样一类措词的辞职报告。若是填上日期,即刻就可以交上去。 “是给公司的辞职书。” 十津川看着浅子说。 “是的。我丈夫写了辞职书后,放在了抽屉里。这是我事前就知道的。” “噢。” “我丈夫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我想他一直都在谴责自己对不起公司。” “是吗。” 十津川又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因为失去了船和下属,受责任感的驱使而写辞职报告是很可能的事情。十津川自己就曾写过几次辞职报告。那是在没抓住凶犯让其逃掉的时候,还有是重要的证人被杀的时候。所以,他很理解写辞职报告的宫本船长的心情。然而,这不等于对此事就没有疑问了。 要是自己,会把辞职报告交了之后再去自杀吧。 再有就是,有辞职报告,却没有遗书,作为自杀者的心理实在有些特别。 十津川又打开了第二个抽屉。这里边都是钢笔、信纸等一类用品,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最下边的第三个抽屉上着锁。 “钥匙在哪里?” 十津川在桌子上找,浅子从旁边伸手递了过来。十津川接过钥匙,打开了最下边的抽屉。 “你丈夫有遗书吗?” “不,没有。” 一边同浅子交谈,十津川一边翻看着抽屉里边。这里,既没有遗书,也没有一般上着锁所应有的贵重物品。 那个抽屉里,只有十二三本新出版的书。 <er h3">5 实在是弄不清原由,十津川歪着头沉思着,一边又把这些书一册一册地摆在桌子上。已经有些扫兴的十津川蓦然紧张起来。 《巴西的历史与现在》 《巴西的观光旅行》 《巴西与日本》 所有的书都与巴西有关。翻看一下书籍的底面,还有一星期前才发行的书。从有些书页还折叠了的现象来看,宫本船长是很专心阋读这些书籍的。另外,书架上还有空余处,为什么偏偏要把与巴西有关的书籍特意放在抽屉里,还要锁上呢?实在有些特别。 “最近,您和您的丈夫谈过有关巴西的事情吗?” 对十津川的问话,浅子想了一下。 “没有。” “是吗?” “是的。我丈夫回来之后,没有谈过巴西的事情。” “在巴西,你们有亲戚或朋友吗?” “没有。” “您的丈夫乘船去过巴西吗?” “两年前,曾作为货船的船长去过巴西。那次大概是执行中央商事的任务。” “那次航海之后,您的丈夫没有谈到过对巴西感兴趣方面的话吗?” “关于这个,那是去年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过,等退休之后,两个人一起去巴西一带观光观光。” “说到退休,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退休年龄规定为多大年龄呢?” “55岁。” “宫本船长已经54岁了,这么说明年就该退休了吧?” “是的。” “退休后,待遇就要改变了吧?” “听说是不能在海上工作了。大概是以非正式职员的形式做些事务性的工作吧。” 那么,是为了明年退休之后去巴西旅行收集了这些书呢?还是打算交出辞职报告之后去巴西呢? 十津川望着桌子上摆着的12本书直摇头,觉得哪种想法都不太满意,总觉得不太对劲儿,一下子又搞不清楚。 “那么,你能跟我谈谈您的丈夫那天晚上去散步之前的情况吗?” “那些情况我已经多次向涩谷警署的刑警谈过了。” “是的,我很理解您不愿意回想这些的心情。对此,我心里也不好受。只请您再谈一次。” “这个,我懂。” “那天晚饭后,您的丈夫出去散步了吧?” 十津川掏出记事本问道。 “是的。” “晚饭时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我丈夫回国之后,很少开口说话。” “是这样的,无论多么琐碎的事情也没关系,就按您回想的顺序谈,可以吗?” “如果说关于自杀方面的苗头,我觉得一点儿也没有。” “您不要谈这些,只要回忆一下当时的一般情况就可以了。噢,从晚饭的菜肴说起吧。那天的晚饭,都有什么菜呢?” “介绍这个就行吗?” 浅子的脸上现出一副安心但又有些迷惑的神态,然而谈话也自然起来。 “那天做的是丈夫喜欢吃的汤豆腐,还给他拿了一瓶酒。” “就这样谈。” 十津川微笑了。 “您的丈夫喜欢喝酒吗?” “喜欢。可近来,晚饭只喝一二盅。” “我也喜欢汤豆腐,吃着它喝酒别有滋味。想必是喝得很痛快吧?” “不,喝了一半他就放下了。” “真可惜!那么,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呢?不是吗?”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丈夫把杯子放下之后,说回来已经一星期了,接着说有话要对我讲。” “然后呢?” “然后他说,你也许会吃惊。” “哦?然后,您的丈夫说了什么呢?” “这个,他突然又说散步回来再说吧,就像平时那样散步去了。因此,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我丈夫要说什么我是知道的。” 浅子用充满自信的语调说。 “您认为您的丈夫想说什么呢?” 听到十津川的问话,浅子十分肯定地说: “当然是辞职的事。我丈夫一定是知道只有他们6个人被救之后,引咎自责而打算辞职,但又怕我担心,所以始终没对我说。因为我知道他的抽屉中装着辞职书。” <er h3">6 “这么说,”搜查一科科长点着了手中的香烟,看着十津川,“你是同意未亡人浅子的话了?” “不,我无法认可她的话。她坚信对死去的丈夫的心理完全了解。近三十年的夫妻生活也许是不无道理的,但遗憾的是,我对此不太理解。” “你怎样考虑?” “我认为宫本船长所说的令人吃惊的话,绝不是辞职的事情。从宫本船长把辞职报告放在没上锁的抽屉里这一点来看,向公司辞职这件事情对宫本船长来说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 “那么,你认为宫本船长想要说什么呢?” “大概,是这个。” 十律川打开包袱皮,将借来的十二册书摊开,放在桌子上。 科长一本一本地看过之后,一副不解的样子。“夫妻二人打算去巴西旅行吗?” “不是。” “为什么?” “如果是观光旅游,不会将这些书专门锁在抽屉中藏起来。所以,我认为这其中有更重要的意义。” “那么,是移居巴西?” “我想是这样的。当然,这只是推测。宫本船长也许是打算向公司提出辞职之后,和妻子一起移居巴西。但是,由于浅子生在东京长在东京,没有海外旅行的经历,如果向她说明移居巴西之类的事情,自然会令她吃惊,所以始终难以开口。为了不让妻子看到,他便把收集来的有关巴西的书锁在抽屉里。” 说到此,十津川止住了话语,用手帕擦着鼻涕。真是缠人的感冒! 科长似乎在思考着十津川的话,两眼望着窗外那广阔的夜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说: “你的推测也许是对的,但是,我在想,宫本健一郎为什么断然决定要移居巴西呢?” “从一般性的考虑来说,由于失去了船、下属、石油,出于心理内疚,难以在日本居住下去。” “但是,你不会这样考虑吧?一定会有不同的看法。” “是的,我一开口,您就意识到了。” 说着,十津川笑了。 “说说理由。” “大型船的失事不是第一次,几万吨重的船只沉没也相当多。当然,世界一流的巨型油轮更引人注目。在鹿岛波涛汹涌难以航行的海面一带,大型集装箱船多次沉没,曾引起世人注目。庆幸的是也没有引起海洋污染。而且,船长被救助,下属船员遇难的事倒也不少。尽管如此,船长也不需要负什么责任,这是理所当然的。船长与船共命运的观点已经是陈腐的旧观念了。我想宫本船长也会认识到这一点的。”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移居巴西呢?” “我想知道的正是这一点。” 十津川又“啊嚏”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还没好吗?我给你的中药按时吃了吗?” “吃过了。” “那么,明天就会好了。” “但愿如此吧。” 十津川话音刚落,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er h3">7 第二天,十津川来到了位于东京日本桥的新日本航线总公司。 20层的大厦顶上,挺立着10公尺以上的巨大天线。这是为了同本公司所有的在世界海洋中航行的船只进行无线联络的吧。 十津川“噔噔噔”地走上3层,径直来到人事部长办公室。宽敞的房间里,墙壁上贴满了世界地图。陈列架上,摆放着巨型油轮和集装箱船等模型。这里与一般公司的办公室相比,确实有些不同。 人事部长是一位个子高高的潇洒的中年男子。在互致寒喧时,他身上飘散着香水味儿,他下巴颏刮得青虚虚的,这与十津川那懒得剃而长长的胡茬实在是一个鲜明的对照。他那薄薄的嘴唇,似乎就要迸出一连串的外国语。 “宫本船长的良杀,是一个震动。” 人事部长一边递给十津川一支哈瓦那雪茄,一边低声说道。 “谢谢,感冒没好。”十津川谢绝了雪茄烟,然后好像为了证实自己所说,掏出手帕擦了擦鼻涕。 “宫本船长是怎样一个人呢?实在对不起,提出这样一个笼统的问题。”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的话,是个出色的人。” “具体一点说呢?” “关于他,我想您也会知道,可以说是日本海军的幸存者。正因为如此,他的责任感极强。他的自杀,我想也缘于这样强烈的责任感。一方面他感到对不起公司,对不起下落不明的下属们。另一方面,也许是刺伤了他这个海上男子汉的自尊心,因为他具有几十年的闪光经历。” “可是,6位余生者,多数是高级船员,对此,是否有评论呢?” 对于这个问题,人事部长使劲儿地摇着头。 “根本没有这种事情。在海难事故中,是否得到救助,大概要靠运气吧。况且,对于另外26名船员,并不是完全失去希望。” “可是,这次印度洋遇难是12月5日,至今已过半月,还有生存的可能性吗?” “在没有确认死亡之前,我们始终认为他们是活着的。在世界的海难记录中,也有过漂流近两个月的小艇最后得到救助的先例。况且,‘第一日本号’的救生艇上装有20天的食品和水。” 人事部长的嘴上在极力鼓着劲儿,然而他的面部表情,分明浮现着没有指望的神态。也可以说,他的话表达了他的愿望。从作为船舶公司的人事部长的角度来说,大概不能说出已经无望这样的话吧。 “那么,死去的宫本船长好像是明年退休吧?” 十津川两眼望着墙上的地图问道。 对于突然改变内容的问题,人事部长似乎感到惊讶,用手扶了一卞金丝边的眼镜。 “是这样的……” “退休后,一般做什么工作呢?” “根据本公司的规定,到了退休年龄必须停止海上工作。但鉴于他停战后一直在本公司工作,尚未考虑他的退职问题。做些事务性的工作吧。” “如果那样的话,工资就会减少吧?” “是的。因为海上作业,每次都要发给特别津贴的。” “大概能相差多少呢?” “按宫本先生的情况来说,大概是相差10万到15万吧。可是,他只有夫妻二人,我认为生活上根本不成问题的。” “宫本先生以外的5人的住所,您这里有吧?” “有的。” 人事部长取出厚厚的职员登记录,交给十津川。十津川刚刚将5人的名字写在记事本上,人事部长从旁插言道: “船医竹田先生可以不写了吧。” “为什么?” “您没有看今天早上的报纸吗?” “唔,还没看。我是独身,所以早上起来匆匆忙忙自己准备早餐。” 十津川用手挠着头。 “一个人生活,对身体可不好啊!”人事部长开玩笑地说,并把桌子上的晨报推给十津川。 “在社会版里刊载着竹田船医的情况。” 十津川一边道谢,一边打开报纸。 12月5日在印度洋上沉没的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上的6名余生者之一——船医竹田良宏先生(50岁),决定全家移居巴西,于昨夜7时20分,乘日航班机,在羽田机场起飞。对于记者提出的移居巴西的动机,竹田先生只笑了笑,没作任何回答。一般认为,主要原因在于“第一日本号”的沉没和引咎自杀的宫本健一郎先生的情况影响。 <er h3">8 十津川不禁读出了声音。这不是为船医竹田良宏脱离日本而吃惊,而是为所去之处巴西而惊讶。死去的宫本船长也购买了许多与巴西有关的书籍。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吗? “那么,竹田船医一定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吧。” “是的,是昨天寄来的。” “很清楚,他是寄出辞职报告后,立刻奔赴巴西。” 看到十津川若有所思,人事部长笑了。 “这是由于船医的特殊身份。从我们公司情况来看,正式在职的船医很少,几乎都是在每次出海前聘请的。特别是年轻的医生,对于一个月以上的、封闭式的海上工作更是厌倦,无论如何不想在本公司任职。因此,竹田先生也不是本公司的正式职员。他只要递交一份辞职报告,便可以自由地再到别处去工作了。” “如果马上要去巴西,手续好办吗?” “唔,巴西吗,是发展中国家,听说需要具有专业特长的人,像竹田先生这样的医生,我想对他们是有价值的,也会受到优厚的待通吧。” “如果是海员呢?去巴西的手续好办吗?” “从世界情况来看,都缺少海员,所以我觉得问题不大,而且日本的船员是出色的。” “是这样啊。”十津川表示理解地点着头,把竹田船医之外的4个人的住址抄在笔记本上,“还有,能把那下落不明的26名船员的名字告诉我吗?报纸上也许介绍过了,但我想更准确一点。” “不太理解,为什么警方连这样的事情也要调查?” “一切为了慎重起见。关于宫本船长的自杀,即使有一点怀疑,也要调查。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那么,给您复印吧。” 人事部长说着,叫来了女秘书。 “实在对不起,如果方便,我想看一看这里的无线电室。可以吗?这里与航行的船只不断进行联络吗?” “是的。” “听说‘第一日本号’在即将沉没之前,正与这里进行定时联络,其内容了解吗?” “当然。都有磁带录音的。” “一定要让我听一下。” “可以啊,我带您去。” 人事部长爽快地答应着,站起身来,为十津川带路,向15层的总指挥部走去。 在占了15层总面积的总指挥部里,摆放着巨大的电子计算机、无线电器、电传电脑打字机等等。大大的世界地图上,许多箱形板放置的位置,大概就是这个公司所属的油轮、货船现在所在位置的标识吧。 “现在,我们公司所有的23艘船,活跃在世界的海洋中。” 人事部长自表地向十津川介绍。 “50万吨的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沉没了,但与它同型的油轮‘第二日本号’正在航线上。” “是完全相同的船吗?” “是的,完全相同。现在,在世界上,50万吨的油轮共有五艘在海上运行,我们公司占有2艘。” “这5艘船都是日本造船厂制造的吗?” “是呀,是N造船厂建造的。” “真了不起呀。” 十津川从心底里发出感叹,然后,用手抚摸着房间中摆放着的巨型油轮的精密模型。 “真想登上这油轮看看。” “‘第二日本号’返港后,我可以为您作向导。” 人事部长微笑着说,又向工作人员吩咐,把录音磁带拿过来。 “我们是一天一次,定时联络。您要听从卡夫吉基地离港后的全部内容吗?” “不,只要12月5日的就可以了。” 磁带中,传出了宫本船长与这边工作人员的对话声音: ——我是“第一日本号”的宫本,向您作12月5日的定时报告。听见了吗? (听得很清楚,请开始。) ——现在位置,南纬3度9分,东经75度2分。NE风,风速为2.5米/秒。时速为12海里。现为正常航行。发动机没有异常现象,全体人员也在…… 到这里,录音断了。一定是就在此时发生了事故,“第一日本号”后来便燃烧、沉没了。 十津川又让工作人员重新放了一遍录音,然后起身告辞,走出了总指挥部,乘电梯又返回人事部长办公室,正好26名人员的人名名单也复印好了。 <er h3">9 离开新日本航线总公司后,十津川看了看手表,距中午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利用这段时间,访问一下4名余生者,也许会了解一点关于巴西的情况,十津川这样想。 这4人当中,只有一级海员佐滕洋介一人住在东京市内。 十津川看了看住址,是中野区,便乘上中央线。找到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在练马区附近,新青梅街再向里走一点的一片新住宅区。 在满是沙土的土地上,排列着刚刚建成正待出售的住宅。在一个角上,一所房屋的门牌上写着“佐藤洋介”的名字。 在只有20的狭小土地上,建起了一座二层小楼。即使是外行的十津川,一眼也可以看出这是违反建筑法的。但望着这所最大限度占地的房屋,不知为何竟感受到一种房屋主人拼命努力、敢想敢闯的精神。 十津川用手帕使劲儿擦了擦鼻子,然后按响了门铃。 里边只传来了门铃的响声,却没有回答。 再仔细一看,一层、二层的木板套窗全都紧紧地关着。 没在家吗? 十津川想。又向那巴掌大的庭院张望。这时,背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佐藤先生不在家。” 他回过头来看,原来是一位提着篮子的中年妇女。她正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十津川。 “不在家吗?” 十津川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两个多小时之前,和妻子一起开车出去了。” “是开车出去的吗?” “是呀,是分期付款买的车。因为没有车库,就停在这附近的停车场上,一个月交5000日元的场地费。” 看来是个爱说话的妇女。 “房屋的贷款还没交完,又买车,真够紧张的。”她连这个也向十津川说了。 “是在两个小时前,开着那辆车,和妻子一起出去的吗?” “是的。” “您知道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我正打算向他夫人打听,可车子呼的一下就开走了。” “您知道汽车的车型吗?” “是新车,白色的。可什么牌子的我不晓得。” 十津川心中的不安在加重,是一种说不清什么特别理由的不安,蓦然间一种不愉快的感觉袭上心头,并且在不断扩大,然后奇妙地变成不样的预感。 十津川跑到有红色电话的香烟店,抓起电话与警视厅联系。 “一级海员佐藤洋介与妻子乘车出去了。方向不明。”十津川向科长报告。 “你好像很担心?” 科长在电话里问道。 “是很担心。我只知道是白色的新车,赶快帮助我查明车型、车号。” “可以查明,只是车型、牌号都不知道的话,可是需要些时间啊。” 放下电话,十津川看了看手表,再有几分钟就要到12点钟了。 <hr /> 注释: 第四章 大井川铁桥 <er top">1 当天的12点30分。 在东名高速路下行线的大井川铁桥的桥旁,停着一辆车。 这是在靠近吉田高速公路出入口处、与东京正相对一方的桥旁。 一辆黑色的国产的半新汽车。 表示汽车出故障的小红旗从车窗伸出,发动机罩也大开着口儿。 千斤顶从一侧支起了有些脏了的车身。 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钻在汽车下边。但是,如果仔细看看,他既不是在检查汽车的故障,也不是在检修出故障之处。 这个男子把大衣铺在水泥地面上,人趴在上面,手中托着步枪,对着前面的视野。手上那沉甸甸的感觉,显示了这个真家伙的重量。 开过来的车,一辆接一辆地从停着的这辆半新汽车旁边又开过去,但没有一个开车的人发现这个趴在车下、托着步枪正视前方的男子。 男子不断眨着眼,并窥视着视野范围,枪口对着东京方面过来的下行线上的车。 在有限的视野中,汽车不断出现:大型卡车、赛车、载着家属的小轿车。每次与搜寻目标不同的车出现时,男子便轻声地咂一下嘴。 不一会儿,视野中出现了男子等待的那辆车。 白色的地平线Gt。 男子使劲儿地咽了口唾液,嘴里反复念叨着记忆中的号码。没错,是东京的这一号码。 一位40岁上下的男子驾驶着地平线助手席上坐着的中年妇女像是他的妻子。 青年男子慢慢地取下步枪的安全装置。 他脸色有点儿苍白,但动作非常沉稳,看得出动作非常熟练。 当地平线Gt开到铁桥中间时,青年男子勾动了扳机。 尖厉的枪声在冬季的干燥空气中炸裂开来。 但是,枪声被不断疾驰而过的汽车的噪音抵消了,即使有人听到,也不过以为是车胎爆裂吧。 射击的子弹,准确地穿过驾驶席正面的挡风玻璃,命中了正在开车的男子的面部,刹那间,地平线Gt的白色车身横向滑行起来,轮胎咯吱咯吱响着,向铁桥边上撞去。 汽车撞得直立起来,尾部朝上,越过低矮的铁桥栏杆,一下子坠落到桥下的河滩上。 “砰”的一声,继车体破损的声音之后,烈火便燃烧起来,白色的车身立刻被通红的火焰包围起来。 铁桥上也一下子陷入了极度混乱状态,后面的汽车慌忙急刹车。接着,便是一辆接一辆地撞在了一起,其中一辆汽车甚至冒出了白烟。 从连成一串停下来的汽车里,跳下了开车的人们,他们一齐跑向桥边,俯视着河滩上燃烧的汽车。 黑烟直升到十二三米高的铁桥上来。 在附近河滩边钓鱼的五六个男子也一哄而起地跑了过来,看着燃烧着的汽车,似乎不知该怎么办,茫然地呆立在那里。 站满了桥边的那些人们,在河滩边钓鱼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到一辆汽车突然坠落到河滩上,随即燃烧起来。 另一边,那个射击的男子收起了步枪,然后拍打掉大衣上的尘土,从容地穿在身上。只有他一个人是那样的镇定自若。 他收起表示故障的小红旗,关上发动机罩,卸下支起车身的千斤顶。 之后,男子又大胆地点着香烟,走近人群,向河滩望去。 过了十五六分钟,警车和救护车终于来了。烈焰已经熄灭,只有黑烟还在冒着。只是救护队员望着那扭曲、焦黑的车身,似乎束手无策,向警车上的警察直摇头。 那个青年男子见此情景,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用照相机拍下这一情景后,回到自己的汽车里,向着吉田高速公路的入口处驶去。 <er h3">2 静冈县警署的警察开着警车赶到现场时,仅仅认为是一起汽车超速行驶坠落的交通事故。 所以他们向110报告,一辆汽车坠落到大井川的河滩上,正在燃烧。 但是,当火灭之后,救护队员拉出了两具烧焦的尸体时,警察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一具尸体是男的,另一具尸体是女的。男子烧焦的面孔的鼻子下面,清晰地露出一个洞,一眼就可以辨认出那是子弹穿透的洞。 事态一下子转变了。警车上的人员立刻发出报告,县警署中有经验的老刑警赶来了。 “赶快确认身份。各高速路出入口立即设卡检查。” 那个刑警铁青着脸叫道。 现在设卡检查已不起任何作用了,对这一点,刑警们是清楚的,因为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20分钟左右。然而,该做的事也必须去做。 戴着手套的刑警们仔细地检查了烧毁的汽车。 最后,终于发现了已被烧毁3/4的车检证。 总算判断出佐藤洋介这个名字,可住址部分已烧焦了。然而,刑警中有一位竟记得这个名字。 “喂,这个名字和报纸上登载的‘第一日本号’上的一级船员的名字一样啊。”那位刑警大声地说。 刻不容缓,立即将残骸中的车牌号码和佐藤洋介的名字报东京警视厅查询,两具尸体送县医院解剖。 静冈县境内的东名高速公路的所有出入口即刻设了检查哨。但正如刑警们预料的那样,没发现一辆可疑汽车。很明显,迟了一步。县立医院的解剖结果如下: 助手席上的女性(年龄为三十七八岁)死因是烧死,驾驶座位上的男性(推定年龄约四十岁),解剖结果,从头后部取出一颗口径为5.56亳米的子弹,鼻子下边有一子弹穿进孔,与取出子弹的部位联系起来分析,认为是汽车在行驶中,由地面约十五度的角度,相距约一百公尺的对面射击所致。子弹穿过正面挡成玻璃,击中驾驶座位上的男子。推测男子当即死亡。 关于被取出的子弹的鉴定结果: 关于子弹,通过向自卫队询问,得到以下答复。 子弹口径为5.56毫米,是M16自动步枪使用的子弹。这种步枪现正在美国军队中使用,出膛速度(秒速1006m/sec)极快,以高精度命中率引为自豪。 <er h3">3 一级船员佐藤洋介在大井川铁桥上被枪击身亡的消息,给予东京的十津川一个重重的打击。 他的担心被证实了。 “对不起。”十津川一副沮丧的样子向搜查一科科长认错儿。 “本来您要我注意,却眼看着其中一人被杀。” “这不是你的过失。” 科长安慰着部下。 “这样一来,你从现在起就可以公开地办理此案了。我已同静冈县警署联系过了,让他们协助办理。” “谢谢。” “一级船员的死非常遗憾,但可以认为,我们的推理是正确的,开始的恐吓信已经兑现了。那么,剩余的3人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这次,把他们守护起来。” 十津川与科长商定后,回到便衣警察的房间,当即挑选了3人。都是30岁以上的有经验的刑警,组成了一个小组。 十津川把3人叫到自己身边,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之后,他说: “罪犯必然要把这剩余的3人作为猎取目标。你们1人负责1个,首先弄清楚他们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如果弄清了住所,一定要牢牢地盯住,绝不可离开。一定要保住这3个人的生命,你们3人可以不去追赶罪犯,由我来做。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那3个人。现在马上迅速赶到他们各自的住所,搞清他们是否在那里。罪犯持有步枪,不要忘记带上手枪。如有情况,马上请求增援。” 3位有经验的刑警接受了任务,立即跑出房间。 剩下十津川一人,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夜幕降临的景色。不知是科长给的中药起的作用,还是昨天喝的那玉子酒的效用,不知什么时候,感冒已经好了。但是,十津川的面孔却更加阴郁起来。 是对一级船员佐藤洋介的死的懊悔?不,那件事已忘掉了,但新的不安在紧紧地揪着十津川的心。刑警们如果先于罪犯一步找到剩余的3人,可能会保护住他们。如果正相反…… 他这里至今还没抓住一点罪犯的情况,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十津川心事重重地看着从科长那里借来的恐吓信。正如这封信中所说的那样,第二条性命已经断送了,然而罪犯仍是个未知数。 随后,十津川又取出了从新日本航线总公司要来的复印名单。 至今仍下落不明的26人的名字展现在面前。打字机打印出的名字排了一大串,一想到这些都是死者,不禁令人不寒而栗。 十津川点着香烟,看了打在3张纸上的人名单,其中有5名办事员。现代油轮装有电脑,这5名办事员一定是操纵计算机的专业人员。这与过去的油轮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甲板部 小西 正三(29) 田中 利夫(28) 松本 久太(28) 三原  力(26) 赤松 淳一(25) 渡边 成文(20) 新井 刚一(19) 机关部 白石光一郎(42) 山田 静一(30) 深谷  弘(29) 田口 寿夫(29) 上原昭太郎(28) 大石  宏(28) 近藤  进(25) 水津 一男(25) 中原 勇一(25) 浜田信次郎(24) 伴  英寿(23) 无线电部 长尾 吉彦(20) 柳沼 城一(20) 事务部 三村  准(29) 浅井 武夫(28) 堀元  宏(25) 生田 高德(25) 长谷部 进(24) <er h3">4 39岁的龟井刑警为找到二级船员河野哲夫,乘国铁在千叶车站下了车。 河野的家在千叶市的汐见丘街。 龟井在车站前招手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向司机说了汐见丘街之后,便把身体深深地埋在座席里,点燃了一支香烟。龟井的绰号叫乌龟,有人认为是由于他的名字所引起,但也有人说他走路时脖子向前探出,那姿势与乌龟有些相像。 汐见丘街位于千叶和西千叶之间。 河野哲夫的家很容易就找到了。然而,当龟井刑警站在那陈旧的房子前面时,他呆住了。 大门上,“售房,有意者请与R不动产公司洽商”的字条贴在那里。 为谨慎从事,龟井打开木门进到院子里,探着头,向房子里面张望,但见不到一点有人的迹象。 一间狗屋里,连狗也没有。 龟井刑警向旁边的邻居家走去,向一位正在院子里把晾干的衣服收起来的年青女子打听。那位穿着紧身裤、宽松式毛衣的女子走过来。 “河野先生吗?昨天下午2点钟就走了,我还为他们送行了呢。” “走?是到羽田机场乘飞机去了吗?” 巴西的情况一下子浮现在龟井刑警的脑子里,所以他赶紧问了一句。可那位邻家的女子摇着头: “不、不是。是金谷。” “金谷在哪里?” “好像是说在富津的前边吧。有快艇拴在那里……” “是快艇比赛的那个港口吗?” “噢,是那个港。” “那么,河野先生乘快艇去哪儿呢?” “这个吗,也许因为是海员吧,河野先生喜欢快艇。这次,终于卖掉房子,说是用那笔钱买的大快艇。中学二年级的孩子也带上了,昨天下午全家一起从金谷出发。” “去处是哪里,你知道吗?” “已经一年了,一直说是去南美呀。还说在船上慢慢地学习那里的语言。河野先生常去海外,听说他的夫人和孩子也早就办好了护照。真羡慕啊。” “公司方面,他们怎么打算?” “听说发出了退职信。是这样说的。” “那快艇的名字你知道吗?” “唔,是按照他夫人的名字起的,叫作‘雪1世号’,因为他夫人的名字叫雪子。” “那‘雪1世号’离港,你都看见了吗?” “是的。从海上吹来的风好冷好冷,但我们也一直挥着手,直到那船看不见了。” 如果昨天下午2点钟离港,现在已经出了东京湾,大概应该位于三宅岛海面以南一带。 <er h3">5 “快艇?” 十津川被龟井刑警打来的电话一下子难住了。他自语着,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与海上保安厅联络,让他们找到“雪1世号”,并带回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如果河野哲夫拒绝返回怎么办?河野是办理了正式出国手续的。现时,又不能定他为杀人事件的嫌疑者。不仅不是嫌疑者,而且,他昨天下午2点从千叶县的金谷离港,只要是没有返回,那么不正好证明了今天12点30分发生佐藤一级船员被枪杀事件时,他不在现场吗。 “没办法,回来。” 十津川向龟井说了一句,便放下了电话。 又过了七八分钟左右,去横滨找寻辻芳夫事务长的小川刑警打来了电话。 “很不巧,没有见到辻事务长。” 小川刑警上来就是一句。 “怎么?难道也乘船走了吗?” “咦?” “不,是我的想法。辻事务长到底什么情况?” “好像外出旅行了,全家都不在。说是全家,不过是他们夫妻二人住在一所公寓里。” “知道去哪里了吗?” “询问了公寓管理人员和邻居,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驾车去滑雪。因为昨天下午5点钟左右,公寓的管理人员看见辻夫妇开车出去时,车顶上放着滑雪板。” “昨天下午5点钟吗?” “是的。” “要说滑雪场,那范围可太大了。现在来看,如果是开车去,也许是北海道的可能性大一些吧。” “您说的对。” “汽车的牌号?” “横滨XXXX号。汽车为蓝色金属漆的阳光DX型,听说是今年夏天买的。” “辻夫妇的家乡是哪里?” “辻芳夫生在横滨长在横滨。他的妻子老家是茨城县水户市。” “这两个地方都不是滑雪的去处呀。”十津川皱起了眉头。 “你再到周围调查一下,想办法弄清辻夫妇的去处。” 十津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放下了电话听筒。可又一个电话好像正在等待着,刚刚挂断的电话立刻又响起了铃声。原来是去横须贺寻找水手长小岛史郎的今西刑警打来的。 “很不巧……” 今西刑警在电话里说。 “这么说,小岛水手长也不在家吗?” “是这样。昨天,小岛带着妻子和上小学的独生女,开车离开的。汽车是红色的本田思域,车牌号是横滨XXXX号。” “又是开车吗,去向呢?” “周围都了解过了,可谁也不知道,只听说昨天傍晚家里还亮着灯,我想可能是晚饭后离开的。” “没想到去滑雪什么的?” “由于这个季节,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打听了一下,邻居说小岛水手长夫妇都不喜欢滑雪。只有一点,夫妇二人都出生在关西,能不能去了那里?” “再了解一下。还有其它情况吗?” “目前还没有。” “知道了。” 十津川又放下了电话听筒,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简直像惊弓之鸟,四下逃散。竹田船医移居巴西;河野二级船员驾大型快艇离港;其它3人驾车出逃,其中的佐藤一级船员被罪犯枪击死亡。 给人的感觉只能是,听到了猎人的脚步声,一群野鸭子都飞起来了,而猎人射中了其中一只。宮本船长之死,不正是带来了猎人的脚步声吗。 可是,还没有弄清猎人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动机,要把这6名余生者一个一个地杀掉。 十津川此时毫无头绪,无计可施。只能下通缉令,在全国范围内找寻辻事务长和小岛水手长的汽车。 十津川向搜查一科科长提出,请求各府、县的警察总署配合协助这一工作。之后,刚刚倒到房间,静冈县警署关于一级船员佐藤被杀事件又传来了新消息。 在大井川铁桥上发生事件时(12月21日12时40分),据经过下行线现场的卡车、小轿车的司机以及同乘者之口,得到以下证实: ⑴事件发生前的十——十五六分钟之前,大井川铁桥的桥头停着一辆出了故障的车。 ⑵大概是一辆半新的丰田花冠汽车。因当时桥上通过车速为80公里左右,目击者不敢肯定。车牌号不明,只是一致证实车身为黑色。 ⑶故障车插着小红旗,发动机罩开着,用千斤顶支起了一侧车身。驾驶席以及汽车周围没有车主的影子。下午1时30分,下行线恢复了平静时,这辆故障车也消失了。 ⑷除了这辆黑色故障车之外,没有人见到现场附近有其它可疑车辆。 从以上情况可以推测:罪犯把车停在大井川铁桥桥头,伪装成故障车,等候着被害者的地平线Gt的到来。 可以认为,犯人是隐藏在千斤顶支起的车体下面,采用俯卧姿势用M16步枪射击。现场试验结果,用这种姿势射击与鉴定结果相吻合,可以在15度角左右直接发射命中。 <er h3">6 “非常有意思的报告嘛。” 科长说道。 “有意思的事情,当然有意思了。” 十津川阴郁着脸答道。看来,没有搞清辻事务长和小岛水手长的去向之前,他是不会从焦躁中解放出来了。因为罪犯的目标是要把该6人全部杀掉,那么,现在一定是在追杀这两个人。 “步枪的来源调查了吗?” 科长问。 “M16来复枪只在自卫队中使用,所以通过防卫厅向在日美军询问过了,还没有回音。但是,即使被盗报告来了,也不能期待罪犯会暴露出来。” “持枪杀人,可以认为罪犯是男性吧。” “大概是男性,而且对枪的使用娴熟。” 十津川仍旧阴沉着脸回答。会用枪的男性在日本至少要有几万人。 “为什么大家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离家出逃呢?出逃的表现也许不是件好事。” 科长叼着香烟陷入了沉思。十津川也默不作声。 “你是怎么想的?” 科长问。 “他们认为宫本般长不是自杀而是被杀,因此感到害怕而出逃。” “可是,你不是认为其中还有疑点吗?” “出现几个疑点。第一,既然是由于害怕而出逃,为什么不求得警方的保护?不能想象他们都对警察有过敏症吧。第二,为什么他们之中有三人要到巴西或南美去?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船医竹田已移居巴西;二级船员河野也乘快艇在去南美的途中。第三,一级船员佐藤被枪杀。为什么罪犯了解被害者的行动?他只有清楚地知道被害者在某日、某时、某个场所驾车通过,他才可能埋伏在那里。真是个奇怪的事件。” 十津川摇着头。科长面对着他,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似的。 “可是,你对这些疑问已经有了相应的答案了吧。” “只限于某种程度的推理,还很不成熟。” “没关系,说说看。” “关于第一个疑问,我在想,是不是6名余生者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什么样的秘密呢?” “如果任意揣测,是否可以这样考虑:在‘第一日本号’沉没时,他们做了什么错误的事情,而使本不该沉没的船沉没了。当然,这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也没有证据。关于第二个疑问,是从他们所处的微妙处境考虑的。此次事件一方面使他们成了新闻人物,出了名,但另一方面,由于其余26名船员下落不明,50万吨的世界第一号的油轮沉没,58万千升珍贵的石油损失掉了,他们的心中愧疚,认为在日本抬不起头来。因此,6人中的3人是不是相互商定了要去巴西定居。这只是我的想法,要与船医竹田取得联系才能确认。” “关于船医竹田,已通过外务省,让当地的大使馆进行调查了解。” “那么,已经联系上了吗?” “我们只清楚他到了里约热内卢。可后来的去向没有搞清。那么大个国家,也在所难免吗。那么你对第三个疑问是怎样想的呢?” “我认为这更是个谜。老实说,我还没有找到答案,也许,罪犯就是6个人中的一个,所以很清楚其余几个人的行踪。” “也不是不可以这样考虑的。这么说来,现在出逃的余生者是很危险的了。当然,现在海上的二级船员河野除外。” “那河野哲夫就会逃脱吗?” “怎么?连在海上的河野也有危险吗?” 科长笑了,可十津川却担心地说: “因为还不知道罪犯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无法安心,仅就他枪法准确这一点来说,就不能不叫人担心。” “海上保安厅说,只要他是办了正式的手续离港,就不能加以干涉。” “果然是这样。” “东京都的一个包船昨晚离港向硫黄岛驶发。已向那位船长拜托,如果发现‘雪1世号’,请转告河野哲夫与警视厅联系。” 科长说话时,一位年青刑警探进头来对十津川说了声“小川刑警的电话。” <er h3">7 十津川一把抓起了电话听筒。 “了解到什么情况?” “辻事务长的去处搞清楚了。” 电话里传来小川刑警高8度的声音。 “哪里?” “长野县的野泽温泉。” “野泽温泉?” 这个地名曾经听说过,但具体在长野县的哪个方位,十津川还不知道。 “刚才,在辻夫妇楼上住着的一位女职员回家来,她说见到辻夫人时,夫人高兴地告诉她要去野泽温泉。” “这个情况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确认无误,是否是长野县的野泽温泉?” “没有错儿。辻芳夫的妻子还说要买鸽车送给那位女职员。有名的民间工艺品鸽车只有长野县的野泽温泉有。” “好。我这就去野泽温泉。” 十津川挂断了电话。正巧龟井刑警赶回来了,十津川带着龟井冲出了房间。 “你是出生在长野县吗?” 十津川一边跑下楼梯一边问。 “不是。” “去过野泽温泉吗?” “曾去过一次。” “开车可以去吗?” “大概可以吧,可以在路上的加油站买个交通路线图。” 两个人跑到停车场,跳进了封闭式的丰田王冠牌黑色警车。已经没有时间安排乘火车了。罪犯也许已经向野泽温泉去了。 调整了引擎的王冠车,在有A级驾驶执照的龟井刑警的驾驶中,冲进了夜幕中的街道。这是一辆时速可轻松地达到200公里的汽车。 由于岁末已近,城市中的道路阻塞,无奈,十津川拉开了警笛。 前面阻塞的汽车害怕似地一齐向左闪开,两人驾驶的警车便从这闪开的空间中飞速驶过。 “与长野县警署联系了吗?” 龟井刑警一边显示着他那A级驾驶员的高超技术,让汽车巧妙地飞速穿行,一边向十津川询问。 “我已简单写下,让田中刑警去办,估计现在正在联系。但,这当然不能靠他们,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工作。” 十津川好像在对自己说着。 <er h3">8 长野县警署总部接到东京警视厅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9时25分了。 长野县从早上就一直下着雪。 他们决定由两名刑警冒雪赶往野泽温泉。 今年比任何一年的雪都多。从长野市到饭山市,经过的国道处都进行了除雪,可大雪持续不断,即使汽车轮子装上防滑链,行走还是困难,因此交通阻塞。 到处是发生故障的汽车停在那里,堵住了道路。二位刑警驾驶的吉普车只好避开这些故障车,缓慢地行进。 开车的刑警每踩一次刹车,都恨恨地抬头看看那还在纷纷扬扬下着雪的天空。虽然车内开着热风,但外面的寒冷空气还是毫不客气地从一切空隙中钻进车里。 坐在助手席上的刑警,使劲儿搓了搓手之后,打开了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段报道,那上面登载着辻事务长的照片。这是报道6名余生者消息的报纸,照片的头部太小,无法看清,而旁边的他夫人的面部就更模糊不清了。 最大的线索就是辻夫妇的汽车。无论车种、车牌号都清楚。然而,照这个速度,真不知今天夜里能否到达野泽温泉。 随着不断接近饭山市,阻塞也越来越严重。在约有1.5公里的路面上,汽车一辆挨着一辆,就是鸣响警笛,汽车也跑不起来。 二位刑警没指望地点燃了香烟。 好容易蹭到了饭山市,已经是早上5点钟了。从这里通往野泽温泉的道路路面上,积雪更深。二位刑警乘着在加油站给吉普车加油的空隙,急急忙忙咽下了事先准备好的三明治。 “照这个样子,到达野泽温泉时,天要大亮了。” 其中一位刑警沮丧地叹着气说。 “这雪要是停下来就好了。” 另一位刑警搓着两只手说着,呼出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立刻变成了白色。 “这个姓辻的男子正置于危险之中吗?” “一级船员已经在静冈被击毙了。” “罪犯在这样的大雪中也无法行动就好了。” 加完了汽油,两人上了吉普车,又在漫天飞舞的雪花儿中上了路,过了千曲川河,直奔野泽温泉而去。 <er h3">9 第二天早上6时。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厚厚的云层露出了缝儿。 然而,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半新的黑色花冠车伴着防滑链的呻吟声,挣扎着来到野泽温泉的镇停车场。 以“鸽车之乡”而闻名的野泽温泉,由于它的乡村气息,也由于它的滑雪场地广阔,这里集聚了五六百辆汽车,东京和关西地区的车号居多。 驾驶着半新的花冠车的男子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的旁边。 这个时间里,就连人影也分辨不清。 男子坐在座席上挪了挪身子,从外套衣袋里取出一个纸条。他叼着香烟,看着纸条上的字。 辻芳夫,身高172厘米,体重68公斤,圆形脸,笑时嘴角处有深深的皱纹。 妻子绢代,身高160厘米,体重不明,只知道稍瘦,容貌与女演员S相像。 二人乘坐汽车为蓝色金属漆的阳光DX,新车。横滨XXXX号。辻夫妇去长野县野泽温泉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那里是他们当年新婚旅行的地方。当时,两人在温来附近的“上之平”高原滑雪,两人技求均为中级。 男子好像是为了记住,将纸条翻来覆去读了几遍,然后团成一个小团儿,在车内的烟灰缸中点燃。橙色的火光跳跃着亮了一下,马上就熄灭了。 此后,男子戴上太阳镜,一动不动,坐在车内等待着天明。他闭着眼猜,但由于紧张,却睡不着。 7点钟过后,天终于开始亮了起来,可以看到人的影子了。云缝中,露出了微弱的晨光。 到了8点钟,镇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一路吐着白气来了,打开了栅栏门。 那位男子从汽车上下来,换上了滑雪靴,向工作人员请求:“我想看一下朋友的车来没来。”得到允许后,他进入了停车场。 他一辆一辆地查看着停在那里的汽车。在第8辆汽车前,男子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蓝色金属漆的阳光DX,车牌号为横滨XXXX号。 “是这辆。” 男子口中自语着。 他向管理人员说“朋友没来”,便回到自己的车前,从车顶上卸下绑在那里的茶色皮包。如果作为滑雪用包,看上去比一般的要大一些,但那位男子背着背包走去,与其他的滑雪客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男子在半路上打听了去“上之平”滑雪场的路,然后向所指方向走去。 真是个难得的晴天。正因为如此,尽管是早上,已经有几百名滑雪者分布在一片银色的世界里。 男子背着滑雪包,穿过练习场,乘上了中级水平滑雪者所用的上山吊椅。 这是只乘一人的上山吊椅,线路全长800公尺。吊椅向上滑行期间,男子好像在观察地形,目不转睛地朝下望着。 到了终点,男子向普通滑雪客人相反的方向走去。管理吊椅的工作人员奇怪地望着他,但没有招呼,后来也没去注意他。 男子所去方向是一大片白桦林,山白竹也从地下露出头,这里是不能滑雪的地方,但也没有标明是禁区。工作人员也许认为,当他知道那里不能滑雪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地返回吧。 男子一直走到看不见工作人员身影的距离才停下来,然后向与上山吊椅并行的斜坡走下去。没膝深的积雪很快就弄得男子满身是雪,但他一步、一步,不停地走去。 来到上山吊椅路线的中间地段时,男子的额头微微地沁出了汗。 他“吁”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找到一小块凹进去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点燃香烟叼在口中,环视着周围的地形。他龇着牙笑了,大概他对自己选择的地方很满意吧。 他把坐在凹地中的身体向旁边蹭了蹭,将背上的背包卸了下来。打开背包的拉链,与金属滑雪板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只被拆开的M16来复枪。 男子摘下手套,开始仔细地安装步枪。只用了十二三分钟,步枪便装好了。这对他来说是驾轻就熟的操作。 男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就在距离30公尺左右的地方,盯着慢慢悠悠滑过来的上山吊椅。从男子所呆地方向上山吊椅望去,那些坐在吊椅里的滑雪者,简直如同靶场上那些电动装置的活动靶一样。 <er h3">10 上午8时42分。 沿着国道18号线路飞驰而来的十津川他们终于进入了长野县境内。在上田市内的加油站加油期间,十津川与长野县警署进行了联络。 接电话的是刑事部搜查一科的刑警。他操着方言说: “有两个刑警已经到了野泽温泉,正在搜查之中。” “找到辻夫妇了吗?” 由于严寒,十津川吐着白气问道。那来不及刮的胡子茬儿还是长长的。 “刚才接到报告,那辆横滨来的XXXX号车已找到。现正在旅馆和民宅中调查。” “关于这件事,请原谅我超越范围,但我请求,一旦发生事件,立即将所有道路封锁住。” “明白了。只是,如果对罪犯有个大致了解就好办一些。” “很遗憾,关于这个还一点不知道。所知道的只是他驾驶着黑色的半新花冠车,以及使用的是M16步枪。” 十津川自己也明白这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情报,这等于对罪犯还是一无所知。 加过油,十津川和龟田刑警又出发了。 天气越来越晴朗起来。昨夜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白得剩眼,十津川眯起眼睛,心里盘算着是否来得及。 长野县警署说他们的二位刑警找到了辻事务长的汽车,这是确实的。 两位刑警是8时35分到达野泽温泉的。在镇停车场上,他们发现了阳光DX车。 据停车场的管理人员说,那辆车是昨天早上停在这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开来的。看来可以认为是辻夫妇吧。 可是,辻夫妇住在哪个旅馆,停车场的人当然不知道。 过去的野泽,是一个带有乡村风味的温泉镇。可现在,光是旅馆就有31家,尤其在目前的滑雪季节。大约四百户的普通住宅中,有三百户左右都住有前来滑雪的客人。 二位刑警说明了情况,请求增援。首先从旅馆开始一户一户地查找。尽管麻烦,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er h3">11 8时50分。 辻芳夫和妻子绢代背着滑雪板来到了上之平滑雪场的练习场地。 已经35岁的绢代,又笑又跳地像个小孩子,大概是太高兴了吧。 野泽温泉是他们新婚旅行的地方。每年一到冬天,夫妻俩固定要到这里来。 可是,这次海难事故回国之后的丈夫,不知为何总是一副烦恼的样子。在这样的气氛中,绢代无法张口提及去温泉游玩之事。看来,形成惯例的野泽温泉之行今年是没指望了。可就在前天,丈夫却突然说出要去野泽。 昨天,他们到了野泽,又住在那家“太田旅馆”。卸下行装,他们去买了有名的野泽菜,又花1800日元买了鸽车。鸽车是从江户时代开始制作的一种民间手工艺品,是用野木瓜的藤做成鸽子,然后放在车上。绢代非常喜欢这样有趣的工艺品。 练习场上,到处是滑雪者。然而,除去这逐年增加的滑雪人数之外,那白桦林的景色,那眼前野泽温泉的白色雾气,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还和从前一样呵。” 绢代非常满足地朝着丈夫微笑了。 两个人在练习场上滑了五六分钟之后,便向中级滑雪者用的上山吊椅走去。二十人左右的划雪者吵吵嚷嚷地一边说着一边等候上山。辻夫妇也站在了队后。 同一时刻,滑雪场入口处的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个打工的大学生正在看周刊杂志中的漫画,他不情愿地刚一拿起响个不停的电话听筒,里边立刻传来“我是长野县警署的前岛刑警”的喊声。 “由横滨来的一对夫妇到你们那里去了。马上把他们叫到办公室,在我们到达之前,要他们等在那里不要动。” “马上叫来?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滑雪场上有近两千人的滑雪客人呀,又不认识面孔,怎么能领他们来呢?” “有麦克风吧,用麦克风广播。他们是横滨来的辻芳夫夫妇二人。” “可是,只有到滑雪场中间的那个小房子里去广播,整个滑雪场才能够听到。” “那就立刻去那里广播!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呵!” 那边挂断了电话。“真是的,干吗要这么厉害地喊叫,真让人受不了。”这位大学生一边咋舌,一边又要去拿周刊杂志。可他突然想到,电话里说这事关系到人的性命,而且,对方又是县警署的刑警,别事后找麻烦。想到此,这位大学生慌忙戴上毛线编织的帽子,把长发塞在帽子里,走出了办公室。 <er h3">12 轮到辻夫妇二人乘坐上山吊椅了。绢代上了前边的一个,辻芳夫乘上了下一个。 上山吊椅慢慢地滑动起来了。绢代回过头来向丈夫说: “你还应该说祝我滑得好啊。” “你不是总是比我滑得好吗!”辻芳夫笑了。 每年来这里时,妻子销代总是要担心地问起,自己是否还能像去年那样滑得漂亮。而过后她总是要比丈夫划得更出色一些。 “我们会永远到这里来吗?”绢代像个年轻女孩子一样,一边晃着两条腿一边问。 “只要你愿意。” “真高兴。噢,我还向M先生的妻子说,给他们带回一些土特产呢,你说带什么好?是鸽车好呢?还是带野泽菜好呢?” 绢代漫不经心地随便问道。谁知,一直都在愉快地答话的辻芳夫,突然沉下脸来。 “你对M先生的妻子说了到这里来吗?” “不可以吗?” 绢代见此,慌了神儿,反问道。 一声尖厉的枪声炸裂了周围的空气。 紧接着,又是一枪。 两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射中了辻芳夫和他的妻子的胸膛。 两个人只留下一声惨叫,便从吊椅上跌落到七八米下面的斜坡上。他们的身下,雪白的白雪立刻被染红了。 就在这一刻,那迟到的广播在整个滑雪场内响了起来! 横滨来的辻芳夫先生和夫人。横滨来的辻芳夫先生和夫人。因有急事,请到办公室来。横滨的辻芳夫先生和夫人…… 第五章 警戒线 <er top">1 当长野县警署的两名刑警赶到上之平滑雪场时,辻夫妇的尸体周围已经被滑雪者黑压压的人墙围得水泄不通。 “闪开!” 两名刑警分开人群,进到人墙里面。要求守护的人被杀了,两人不由得感到非常气愤。 年纪大一些的前岛刑警蹲在雪地上查看两具尸体。 “两人都是遭枪击身亡。立刻同警署总部联络,马上设警戒线。” 前岛向同行的米山刑警高声喊道。 米山刑警在厚厚的积雪中费力地拔着双脚,蹒跚地向有电话的办公室跑去。 留下来的前岛刑警捧起了渗在雪中的血迹看了看,血已经干了。 “你们当中有谁听到枪声吗?” 前岛站起身来,环视着人墙。 “我听到了。” 一位长得又细又高的青年人马上举手答道。这位年青人看上去有二十一二岁,穿着最新流行的宇宙服式样的滑雪服。 “能详细些讲讲吗?”前岛刑警直视着对方。 “我,我嘛——” 年青人感到所有的滑雪者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不禁拘束起来,说出的话也有点结巴。 “是在这两个人的后面乘坐吊椅的。在吊椅滑行期间,两个人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然后,吊椅滑到中间左右的距离时,突然听到‘叭’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一枪。就在这一瞬间,在我前面乘坐吊椅的这两个人便头朝下跌落下去了。” “枪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大概是右边。” 年青人用手指着白桦林的方向。 除此之外,还有四五位男女滑雪者也说听到了两声枪响。他们也证实,枪声是从右边的白桦林方面传来的。 前岛刑警蹚着雪,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走去。旁边的人也呼啦啦地一大群跟了上来。前岛慌忙喊道“不要过来”,阻止了这些瞧热闹的人过来。千万不能破坏现场。 白桦林处,既没有滑雪板划过的痕迹,也没有人影,但是,却发现从上向下的斜坡上,深深的足迹清晰地印在积雪上。仔细瞧一瞧,那脚印在中途还停下了一会儿,又向下延伸,一直到斜坡的中间,一个一个的脚印都是清清楚楚的。可是从中间再向下的脚印就乱了。还有一段宽约一米、长五六米左右的浅沟,可能是滑倒了吧。看来是慌慌张张地向下跑的。 前岛向斜坡中间的那个凹处走去。那里很明显地看到一个坑,可以认为,这里就是开枪人藏身的地方。 前岛睁大了眼睛,四下搜索,在附近的雪地中,找到了两个弹壳。前岛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弹壳包了起来。 非常清楚,罪犯就是在这里打的冷枪。前岛刑警想象着罪犯狙击时的情形,也猫下腰蹲在那凹处,向上山吊椅的滑行处望去。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应该说是向乘坐吊椅人射击的最好位置。 凭借低洼处,把身体隐蔽起来,又能很好地看到吊椅。而且,现在正好阳光从背后射来,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乘坐吊椅的人,而对方是逆光,却看不清这边,再有就是,这附近的斜坡处凹凸不平,到处又露着山白竹的尖儿,根本不用担心会有滑雪者接近此处,前岛刑警回到尸体旁时,米山刑警也打过了电话,一路踢得雪花四溅地跑来。 “总部说立刻设警戒线。” “要是赶得上就好啦。” “没问题吧。好像是东京的刑警已经到了县警署总部。他们要是听到这夫妇两个已经死了的消息,一定会不高兴吧。” <er h3">2 十津川一到长野县警署总部,就听说了辻事务长和妻子绢代在吊椅上被枪击身亡的消息。 一时间,十津川那水蛇腰好像更弯了一些。 感冒似乎又反复了,十津川掏出手绢擦着鼻涕,左手的伤疤处也疼了起来。 “那么,罪犯呢?” 十津川向县警署的刑事部搜查一科科长问道。 “很遗憾,没有抓到。在现场附近,有近两千人的滑雪者,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地询问。而且关于罪犯,别说名字,就是身体特征也一点都不了解。” 最后的一句话,十津川听起来就好像是对自己的责难。的确,正如县警署搜查一科科长所说,罪犯的长相、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向近二千人去盘问呢。 “不过,请放心。” 这位科长向十津川和龟井刑警笑了。 “在现场发来报告的同时,通向野泽温泉的一切道路都设了检查所,他是逃不掉的。” 搜查一科科长在黑板上画了个野泽温泉一带的地形。 “正如你们所看的,由野泽温泉向外通行只有一条县道。野泽温泉位于这条路的中间,所以罪犯只能是向南或向北逃窜。如果向北,便是在上境,向国道117号路方向,如果向南,就是向饭山市方向。现在,县警署的所有警车和30名警察都到这两个出口去了,在那里设了检查哨。” “如果不走县道,没有从野泽温泉脱身的办法吗?” 十津川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饭山市和国道117号路都在野泽温泉的西侧,而东侧则是一片空白处。 县警署的科长似乎看出了十津川的不安。 “东边一侧都是海拔一千米左右的群山,没有一条可以通车的路。” “如果不用车,徒步翻山可以吗?” “这是不可能的。今年的雪比历年都多,这一带积雪达二米以上。如果没有充分的装备,想要翻山定会遇难。所以我说除了向北或向南的县路之外,是没有办法再走出野泽温泉的。” 科长用充满自信的语调说道。这是对当地情况熟悉的人介绍的情况,大概不会错吧。 “时间方面来看,怎么样?” 十津川看看手表。 “您所说的时间问题是什么?” “辻夫妇被枪击的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9点32分。我想,这个时间大概不会错,即使有误,也不过是前后差二三分钟罢了。我们请求上之平滑雪场的办公室用广播为我们招呼辻夫妇,结果没有来得及。广播人员看了表之后再广播找人的,当时是9点32分。据现场的滑雪者证实,两人遭枪击之后马上响起了找人的广播声音。应该说射击的时刻是9点32分大概不会错吧。” “那么,饭山市和117国道处所设的检查哨是在什么时间?” “靠近长野市以南的饭山市是在午前10点钟,远一些的,靠北的上境处是10点20分。” “在设检查哨之前,罪犯是否可以有驾车逃离的余地?” “不会的,首先从南边的饭山市来看,从野泽温泉到这里的路程为十二公里左右,由于积雪,交通阻塞,罪犯驾车到饭山市至少需要40分钟以上。所以在我们设卡检查之前,我认为根本没有从这个路口逃离的可能。问题是北边的出口。从野泽温泉到上境不足三公里。即使把由于积雪而交通阻塞的因素加进去,如果有20分钟的时间,也可驾车到达上境。因此,我们在接到事件发生通知的同时,就让上境派出所的警察封锁了北面的出口,命令从野泽方面来的车全部停在那里待检。直到10点20分那里设了检查所,没有一辆汽车强行通过。也就是说,罪犯和车还在我们的网中。” 县警署一科科长完全自信地说。 但是,十津川的担心仍然没有消失。如果罪犯企图驾车逃离,两个检查所可以将其截获。问题是,罪犯的外貌仍旧没有掌握,因此检查时当然没有任何依据。 如果从汽车上搜出M16步枪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假如罪犯把枪扔到现场附近怎么办呢?不知车牌号,不知人的相貌,不知穿着服装,难呵。仅仅说是形迹可疑,实在是过于模糊不清了。半新的黑色花冠车也不会只一辆。 真难呵。 十津川心里想,可嘴上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怕长野县警官理解为对他们的不信任。 当只有他和龟井刑警二人时,他说: “龟井君,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进展会顺利吗?” 十津川的问话中流露着担心。 龟井刑警考虑了一下。 “按照野泽附近的地形来说,正如那位科长所说,罪犯不可能弃车在深深的积雪中徒步翻山越岭。如果那样去做,只能落得个冻死的下场。因此我想罪犯只有驾车通过检查哨。但在那里是否能被抓捕,却是问题。如果他把步枪扔掉,几乎就没有一点儿罪犯的凭据了。” 龟井的担心和十津川一样。 <er h3">3 在饭山市检查所,县警署搜查一科的小笠原检查长指挥着检查。 据说袓上是的小笠原,才刚刚过了35岁就蓄了胡须,再加上他那威严的面孔,俨然一副古代武士的样子。 三辆警车排成“之”字形。12名警察正在检查,如果有汽车要强行闯过,他必须穿过之字形车路。 小笠原检查长也感到这次检查的难度大。没有照片却要找出犯人,真像大海捞针一样难。 但是,小笠原也很自信。对方是杀了两个人之后准备逃走,无论怎样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一定会在言行举止中露出可疑之处的。 在13年的刑警生活中,小笠原抓到了8个凶恶的杀人犯。尽管是残忍冷酷的家伙,在与小笠原相遇时,也不由得额头上沁出了汗。小笠原坚信,这次的持枪杀人犯,在盘查中当然也会暴露出可疑之点。 从野泽温泉向饭山市的县道上,好久不见太阳的积雪开始溶化了,稀糊糊的南流北淌,由此而造成了交通严重堵塞,又因设了检查所,阻塞更加重了。 正值滑雪时节,所以从野泽温泉来的车很多。小笠原命令部下,检查对象不仅限于小轿车,无论观光公共汽车、摩托车、大卡车等等,一切都要认真检查。他也接到了罪犯乘坐的是黑色半新的花冠牌汽车的情报。但小笠原认为只有呆子才会认为罪犯会始终驾驶着同一辆车。头脑精细的人都会意识到驾驶同一辆车的危险性,而且驾车逃窜的罪犯在途中不断地偷车换车也是常识。黑色的半新花冠车也许就是被盗来的车。 小笠原站在旁边,看着对每一辆车的检查。 第一辆是一对年轻情侣驾驶的赛车。 “驾驶证!” 年轻警察大声地嚷道。这倒不是发火,只是因为听说搜捕的罪犯是个步枪杀人魔王,所以高度紧张,舌头都有点发硬。 年轻女子似乎觉得很有趣,而那位年轻男子却嘟嘟哝哝地发着牢骚。 检查了驾驶证,又看检车证。看了车厢里面,又打开后备箱检查。 即使是一开始还笑嘻嘻地帮忙的司机,等到检查后备箱时,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装滑雪板的皮包也必须打开检查,所以一台车要耗费一定时间。等待检查的车辆排得越来越长。焦躁的汽车驾驶员们不时地按响汽车喇叭。年轻的警察们感到了这一点,有的甚至和性子急的司机争吵起来。 第16辆汽车。当出示驾驶钲的刹那间,车猛冲了出去,车身撞在停在旁边的警车上,但还是拼命闯过了检查哨卡。 慌忙闪开身体的警察气得拔出手枪就要放。 小笠原大吼一声制止了放枪,而是下令一辆警车追上去,检查仍在继续。 结果,闯过检查哨卡的汽车在开出五百米左右的地方便被警车追上,车上的3个年轻人被逮捕。这3个人都是18岁到20岁的青年。由于想滑雪,他们就偷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3天前来到野泽温泉。当然,从汽车上不会找到步枪的。 11点已过,可还没有抓到可疑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汽车里有步枪。 设在上境处的检查所也没有发现罪犯的踪迹。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焦躁感愈来愈烈。连有经验的小笠原甚至也怀疑起来,那些放行的汽车里不会有罪犯吗? 县警署也不断打来电话问“还没有吗?”看来那里也非常焦急。 12点钟了。小笠原让下属们轮换着吃午饭,可自己却仍不休息,指挥着检查。因为只要有一辆车没有经过自己的眼睛,他也不放心。 第五十几辆的小轿车开到小笨原的面前来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因为这辆车是东京的车牌,是黑色的花冠车,又是半新的。 驾驶汽车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 “驾驶证。” 小笠原扫视着车厢里面。助手席上,后坐位上都没有什么可疑之物。 男子嘴里叼着香烟,无表情地交出驾驶证。 “是吉田孝夫先生吗?” 小笠原将驾驶证上的照片与男子的面孔对照了一下,没错,是同一个人。接着,又看了检车证,住址、姓名都与驾驶证上的相一致。 这个也不是吗? 小笠原不免内心有些失望,又向车顶上的滑雪包望去。检车证和驾驶证相同,可以证明这不是盗窃来的车。 最后,打开了车后部的后备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备用轮胎和睡袋。打开睡袋时,下面露出了用灰色布包着的细长的东西。 当伸手去拿那物品时,那沉甸甸的重量令小笠原紧张起来。 慢慢地打开包布,最先见到的是闪着暗光的枪身。不是猎枪,很明显是县警署总部为帮助参考拍下的照片上的M16来复枪的枪身。 他向汽车里的男子扫了一舨,那男子正坦然地吸着烟。 小笠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用眼神儿示意警察们过来。3个警察凑到小笠原身旁。 “逮捕!” 小笠原压低嗓音命令着。 “先把车钥匙拿下来。” 一位警察靠近驾驶席,从开着的车窗伸进头去。 “马上就完了。” 警察笑着说。就在男子点头的瞬间,那警察突然伸出手拔下了插在车里的钥匙。 与此同时,在助手席一侧的另一位警察也一下子打开车门,喊道: “不许动。你被逮捕了!” <er h3">4 一直在县警署焦急等待的十津川,当听到罪犯被逮捕的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 这并不是不相信长野县警署,而是因为按说持抢杀人的罪犯能被盘查出来的可能性最多也只能占50%。 小笠原检查长马上返回了警署。他那发红的脸膛与那下颏上的胡须看上去更协调了。 “啊,祝贺你。” 县警署一科科长开口向部下慰劳。 小笠原把用布包着的步枪、手套、小的厚纸盒一一摆在桌上。十津川和龟井查看着。 “犯人被带到审讯室去了。” 小笠原说道。 “什么样的人?” 十津川询问。 “名字叫吉田孝夫。根据驾驶执照知道住址是东京世田谷,年龄是25岁。” “他承认了在滑雪场的杀人事件吗?” “不,他还在顽固地否认,而且对这步枪为什么装在后备箱里佯装不知。可是,证据确凿啊。” 小笠原嗤笑着,一件一件地拿过查获的物品。 “这支步枪藏在车后备箱的轮胎和睡袋下面。在它的旁边,有这个小纸盒和这副军用手套。你们都看到了,这盒子中有10发子弹。还有,如果闻一闻手套,还隐约可以闻到火药味儿。一定是戴着这副手套开的枪。” 十津川拿过那副白手套嗅了嗅,确实有一股火药味儿。那步枪也确是M16步枪,戴上手套,把步枪拿在手里,手上感应到的是真家伙那独有的重量感。M16步枪可单发射击,也可以连射。查看一下,已经射出4颗子弹。那是大井川铁桥上的一级船员和今天的辻夫妇,一共只使用了3发子弹。那另外一发也许是试射击时消耗了吧。 “那么,检查停止了吗?” 听到科长的问话,小笠原摇着头。 “为防备万一,饭山市和上境两个检查哨卡仍在继续检查。” 小笠原挺胸答道。 “这样做很好。” 十津川接上去说。这次事件当然不能肯定只有一名罪犯。假如有同案犯,停止检查就意味着放走同案犯。 然而,直到傍晚,两个检查哨卡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和车。 当县警署刑警审问完之后,十津川走进审讯室,去见见这个叫作吉田孝夫的男子。 面对面坐下之后,十津川暂时没有作声,打量着对方。 合体的黑色毛衣外面罩着一件茶色的皮茄克。胸前垂着十字架的项链大概与信仰无关,不过是一件装饰品吧。这是个个子很高的男子。他好像非常焦躁地吸着香烟。 “你们哪”他用粗重的噪音向十津川说道,“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们问步枪是怎么放到车里的,可我根本不知道。快让我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必须去公司上班。所以,今天必须赶回东京。那家伙是错捕好人啊。” “喂,先别急。” 十津川自己也叼上了一支香烟,点着了火。 “能不急吗,在这种地方。” 吉田孝夫使劲儿地在烟灰缸中按灭了烟蒂。 “你叫吉田孝夫,25岁,家住东京都市田谷区〇〇街X段。这些没错吧?” “啊,是啊。方才的警察先生已说过了的,为什么还要重复?” “主要是那罪犯太坏了。我们必须慎重再慎重。那么,从你的汽车后备箱里搜出的M16步枪……” 十津川刚说到这里,吉田孝夫便涨红了脸。 “我根本就没见过,也没拿过那种玩艺儿。那玩艺儿怎么跑到汽车后备箱里,连我还想问问呢。” “可那枪不会自己钻到后备箱里吧,而且还有手套和子弹。” “那么,就是谁给我设下的圈套。看来我也有仇人了。也许就是我在野泽温泉认识的那女人的男朋友吧。” “认识了女人?” “是呀,是从名古屋来的女孩子呀。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可那人的滑雪技术实在太糟糕,女孩子长着一副很逗人喜爱的面孔,所以我就教给她滑雪的入门技巧。那真是一个臀部发达的可爱的女孩哟。” 吉田孝夫咧开嘴笑了。蓦然间,十津川不安起来。这个男人是不是抓错了?看着他那愣头愣脑的样子,这M16式的步枪怎么会轻易地到了这种人手中呢。可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从这个男子的车里发现了枪和子弹,还有那带着火药味儿的手套。 “你去野泽温泉的事情承认吧?” “当然承认。我是为了滑雪去的那里。” “今天发生的事件你知道吗?” “我没看到,只是听说有人被枪打死了。可那不是我呀。我连汽枪都没有打过。” “今天上午9点32分,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了?” “刚才也问我这个问题,可我不记得了。但是今天我一次也没有去上之平滑雪场,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今天必须回东京。” “那你把今天从早上起来之后的事情讲一讲。你住在哪个旅馆?” “还住什么旅馆呀,我就在汽车中睡在睡袋里。今天早上起来时已经10点钟左右了。因为昨天和刚才说的那个女孩子玩儿的太累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起来之后,我就到附近的一个饭馆儿去了,去吃早饭。当时,饭馆儿的老板正在讲着上之平有人被枪杀的事情,可我没太注意听,这和我没有关系吗。饭后,我开着车打算回东京,却被抓到这里来了。” “在哪个饭馆儿吃的饭?” “饭馆儿的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在那饭馆门前装饰着一个大大的鸽车。老板是个60岁左右的秃头男人。” “吃早饭的准确时间还记得吗?” “我起来的时候是10点钟左右,这是确实的。所以,我去饭馆儿时也就是10点半钟左右。这恰好证明了我不在出事现场。那饭馆儿的老板完全可以证明。” “主要需要证明的是9点32分不在现场。你说明了10点半钟在野泽温泉的一家饭馆儿,可却没有9点32分你不在上之平滑雪场的证据呀。如果说你9点32分在上之平滑雪场杀了人之后,又回到野泽温泉,到了一家饭馆儿也不是不可以吗。” “那,我怎么办好呢?” 说着,吉田孝夫瞪起了眼睛。十津川又一次不安起来。眼前的男人一看就是个头脑简单、容易冲动的普通的年轻人。这样的人能够连续杀人吗?无论是大井川铁桥上的杀人事件,或是这次的事件,都看得出杀人犯是个冷酷无情、精于计算的人。这个青年的身上存在与之相适应的冷静吗? 十津川赶紧让龟井刑警代瞽自己审问,而自己则跑出了审讯室。 <er h3">5 “怎么了?” 在走廊里,走了个碰头的小笠原检查长问道,大概他看到了十津川那急急忙忙的样子了吧。 “路口检查还在继续吗?” 十津川问。 “是的。打算直到那个吉田孝夫招供之后再停止检查。他承认了吗?” “不,没有。我总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清。对不起,你能带我去一下检查哨那里吗?” “那倒可以。但,究竟您要做什么?” 小笠原苦笑着。M16步枪搜查到了,杀人嫌疑犯也逮捕了,还有什么可担心呢?真叫人奇怪。 “无论如何,请带我去一趟。” 十津川固执地说。 小笠原检查长亲自驾着警车带十津川向饭山市检查所驶去,尽管他不感兴趣,可也没有办法。午后的阳光照在白雪上,白晃晃地刺眼。 “那个男子证实了他不在现场吗?” 小笠原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地问。 “没有。他自己也没办法证实他9点32分不在现场。” “如果是这样,那么不可以认为十有八九他就是罪犯吗?” “可我总觉得他与罪犯的形象不相符。” 十津川小声地说。他也明白,这是非科学性的判断。而且,对于杀人犯来说,当然不会有特定的形象。往往杀人犯被逮捕后,与其相识的人都会惊讶地说:“他怎么竟然杀了人!” 可这次十津川却感到有些不同。对那个叫作吉田孝夫的年轻人,怎么也想象不出他能够这样的连续杀人。这应该是一个极有耐力地等候猎物、沉着射击、一枪即中的罪犯。 “步枪和子弹已送去鉴定了。” 小笠原检查长始终用乐观的语调说着。 “我认为那一定是这次事件使用的凶器。” “我也同意这个看法。” 十津川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担心。如果设立检查哨卡,连小孩子也会预料到要检查汽车后备箱吧。可是把凶器用布包上,只不过藏在睡袋下面,而可以满不在乎地接受检查,仔细想一下,难道不可以对他的大脑产生一点疑问吗?或者抱着侥幸心理,也许不会同时都检查吧,便冒险闯来,结果遇到检查,想逃也逃不了,只好佯装不知。如果吉田孝夫是罪犯的话,他所能想到的也不过如此罢了。可十津川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两具尸体已送往医学院解剖。听说在雪地里找到了两颗子弹头儿。因为是近距离射击,子弹穿过了身体。这子弹也已送去鉴定了。” 在停车等待信号灯指示通行时,小笠原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对十津川说。 “询问了吉田孝夫的身份了吗?” “当然。已经同东京警视厅联系过了。马上就会有消息的。顺便也告诉了他们,您已经到了这里了。” “谢谢。” 十津川一边道谢,一边看着表。 已经是下午2点钟了。如果那吉田孝夫是罪犯的话,现在是几点钟都没关系,因为那就是说杀人事件已经解决了。 但是,那人如果不是罪犯呢? 如果真正的犯人为了给自己找个替身,而专门找到一辆东京车牌,又是黑色的半新花冠车之后,把凶器装进汽车后备箱里,那会怎么样呢? 这不仅仅是罪犯逃脱的问题。 这是关系到另一个余生者小岛水手长的生命的问题。如果利用替身与我们周旋其间,他则很可能抢先一步采取下一步行动。 2点25分,到了饭山市检查所。 正如小笠原检查长所说,检查还在继续。 但是,十津川已经看得出那些担任检查的警察已不是那么紧张了。这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因为凶器和藏有凶器的汽车都被发现了。此后的检查大概也属于附属性的。再说,在泥泞的路上检查盘问,也是一件辛苦的差事。每个警察的身上都溅满了泥水。天气又冷,穿着那被泥水溅湿的衣服想必是更冷了吧。 “发现可疑的人、可疑的车了吗?”小笠原开口问。 “自那辆车之后一辆也没发现。到现在为止,通过的小轿车有116辆、公共汽车13辆、大卡车98辆、摩托车57辆,还有369辆自行车。没发现任何问题。” 头戴钢盔的警察看着记录本报告。小笠原点着头,十津川从旁插话问道: “其中有没有东京牌号的黑色花冠车?” “有啊。东京牌号的汽车格外多,而且花冠车也多。” “另一个检查所情况怎么样?” “一直在和上境处联系,那里也没发现异常情况。” “这回该放心了吧?” 小笠原向十津川询问。坦率地说,十津川不但不放心,莫如说担心更加剧了。罪犯不携带凶器,就不太可能在检查哨被截获。 “回警署总部吗?” 小笠原又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野泽温泉,看看作案现场。” 十津川抚弄着没刮的胡须、粗糙的脸说。 二人又乘车向野泽温泉赶去。 十津川闭着眼睛在沉思。小笠原似乎也受了十津川那不安情绪的感染,一下子话也少了起来。 积雪不断溶化的县道上,仍旧是车流阻塞。到达野泽温泉时,3点已过。停车下来之后,小笠原问道: “在汽车里,您在思考什么?” “考虑时间。” 十津川边走边答道。 “您所说的时间?” “我是说我们现在是有效地利用时间呢,还是徒劳地浪费时间。” 十津川的话似乎令小笠原不解,他歪着头没说话,而十津川也没再说什么。 来到温泉街,一眼就看到了门前装饰着大大的鸽车的饭馆儿。被礼品店夹在中间的这个饭馆儿的牌匾上写着“鸽车餐厅”。说是餐厅,不过是大众菜馆儿,透过玻璃窗向店内张望,里边有一位正在烧菜的胖胖的老板。正如吉田孝夫说的那样,是个60岁左右、秃头的老板。从饭馆儿这一情况来说,看来吉田孝夫还没有说文谎。 两人又向上之平滑雪场走去。 向滑雪场入口处的办公室内望去,县警署的前岛刑警正在询问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前岛刑警向二人打过招呼之后说: “这是管理上山吊椅的小XX。” 他介绍了这位年轻人。 “我是打工的大学生。我见过你们认为是罪犯的那个人。” “是吗?” 十津川和小笠原检查长几乎同时问道。这位学生向二人说: “他是不是犯人我不知道,只是今天早上8点钟已过时,我见到一个乘坐中级滑雪者所用的上山吊椅的男子,上山来之后朝着与大家相反方向的白桦林走去。” “子弹就是从白桦林方向打来的。”前岛刑警说明道。 “那个男子的服装、年龄,还有模样你还记得吗?” 十津川一连串的追问,使那学生摆着手说:“请稍等一下。” “因为他戴着大的太阳镜,所以长相看不太清楚。年龄大约在25岁左右。” “穿什么服装?” “好像是穿着茶色的茄克,也许是滑雪服。还背着装滑雪板的背包。” “个子的高度?” “和我差不多,也就是1米75左右吧。” “能站起来一下吗?” 十津川让那位学生站起来,和自己比较了一下。高出自己那么多,但在现在的青年人中,大概算作平均高度吧。 “听到枪声了吗?” “噢,听到了。” “那以后,又见到那个男子了吗?” “不,没再见到。那个男子是罪犯吗?” “大概是。” 十津川回答。 茶色的茄克和身高都与吉田孝夫一致,年龄也同样。可这三个条件一样的年轻人不是很多吗?而且听说今年冬天茶色为流行色。 然后,十津川又让前岛刑警带他来到现场的上山吊椅处。他换上靴子,乘坐吊椅,又去了白桦林和发现弹壳处的地方。 然而,始终没有找到吉田孝夫作为罪犯的证据。相反,证明他不是罪犯的反证也没有。 <er h3">6 傍晚时分,东京警视厅发来了关于吉田孝夫的报告。从野泽温泉返回长野县警署的十津川也看到了这个报告,但丝毫没有减轻他内心的不安。 现住所 东京都世田谷区零零街X段 该人就读于扎幌市立钢材等公司做事务性工作。后又在新揞区三段的K不动产公司做推销员至今。 工作态度一般。周围评价不坏。 此次向公司请了三日假去滑雪场。曾告诉过同事去野泽温泉。平时爱好为:滑雪、驾车、玩儿麻将牌。 曾在公司内以“第一日本号”事件为话题谈到过6位余生者,但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吉田孝夫与其有任何关系。 “不太妙啊。” 十津川这样想,但也没有说出来,对此报告,县警署的刑警们一定也是和他一样的心情。没有必要再使他们更泄气了。 “龟井君!” 十津川小声地叫了一声龟井刑警。 “把这里的事情委托给县警署,我们回东京吧。” “您仍旧认为那吉田孝夫是替身吧。” “是的。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罪犯把凶器放在了他汽车的后备箱里。这才是真相。” “你是说,罪犯已从检查哨逃走。” “不带凶器的罪犯,检查哨是没有办法的。其它的事情暂且委托给县警署,我们再重新寻找线索。如果犯人一旦逃出哨卡,下一个目标便是小岛水手长,既然如此,我不想再呆在这里。” 十津川向县警署的搜查一科科长和小笠原检查长道了谢,然后走出了县警署。 上了汽车,龟井刑警驾驶着向东京驶去。 十津川在车里又打了个喷嚏。来到雪的世界长野,感冒又复发了,可从面孔来看,却显得格外精神。也许这正说明了他那狗獾绰号的由来吧。 而龟井刑警却愁眉苦脸,好像在证实这又一次的失败似的。这时,刮来一阵细雪,龟井按了一下风挡刮水器的按钮。 “到现在为止仍旧对罪犯一无所知,真让人生气。” “不,也不完全是这样。罪犯也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这就是线索。” 十津川掏出香烟,伸出手送到了正在驾驶汽车的龟井嘴上。 “可是,姓名、住址、职业还是不知道啊。” “与其想那些不知道的,莫如考虑一下所知道的情况。” 十津川说道。在不利的情况下,还是采取乐观的态度为好。这样才能冷静地观察事态。 十津川取出记事本,习惯地一边记着,一边向龟井谈着自己的想法: ⑴罪犯枪法娴熟。 在上之平滑雪场,罪犯对辻夫妇每人只用一枪便击毙。在大井川铁桥向对面驶来的汽车里射击,也只放了一抢便击中。当时车速为80公里,而且要等汽车靠近,可以看出罪犯对枪法相当有自信,至少也一定是熟练用枪的人。 ⑵罪犯性格顽强。 在上之平滑雪场,罪犯在雪中等待辻夫妇。为了防止M16步枪冻住,他大概还要用两只手去捂暖枪身。而且,是在对于辻夫妇是否乘坐上山吊椅还不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由此可以看出罪犯的顽强性格。 ⑶罪犯性格冷酷残忍。 宫本船长的情况另当別论,而另外两次杀人事件中,都是连同家属一起枪杀。 ⑷罪犯汽车是黑色半新花冠牌,东京牌号。 到目前为止,这黑色的半新花冠牌,车南属推测,没有确证,但是,从罪犯将凶器藏于吉田孝夫车中,为自己找寻替身这一点来看,这一推测还是可以肯定的。应该说,在此之前,罪犯驾驶的汽车就是黑色的半新花冠牌、东京牌号的汽车。但是,罪犯现在仍使用这辆车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如果能在野泽温泉周围找到这辆被遗弃的汽车,我们也许会获得一点线索。 “根据以上情况,我们可以作出多方面的思考。” 十津川看着记事本,用肯定的语气说。 “关于第⑶点,除了罪犯的性格冷酷残忍外,也可以认为罪犯存在着必须连同家属一同杀掉的理由,因此憎恨之心更烈。” “可是,大井川铁桥的事件中,也可以认为佐藤之妻仅仅是受牵连而死啊。” “但在上之平滑雪场,罪犯可是对辻芳夫的妻子单独开了枪的。” “那是不是因为她看到了罪犯呢?” 龟井刑警话音未落,十津川笑了,“这不对。”立刻否定了他的看法。 “当自己的丈夫被枪击时,妻子首先会去看丈夫。而且,我去了现场,当时从吊椅处向罪犯方面看正是逆光。所以,即使看见罪犯也只是轮廓而已。也就是说,罪犯是要连同辻芳夫的妻子一起杀掉的。” “可宫本船长的妻子却平安无事啊。” “是啊,只有那次特别,很有必要考虑。而且,我想知道,罪犯出于什么动机要把‘第一日本号’的6名余生者一个一个地杀掉呢?” “是啊。” 龟井刑警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不断扩展的夜幕,驾驶着汽车。猛然间,他闪过一个念头: “罪犯会不会是小岛水手长呢?” “哦?” 十津川好像觉得可笑,又不紧不慢地问: “你为什么这样想呢?” “是否在6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争执。比如,关于‘第一日本号’沉没,致使多数船员失踪的责任由谁承担这样的事情。这时,是不是想出人头地的小岛水手长与其余5人之间暗中产生了争斗。因为除去船医竹田良宏之外,其余5人都有可能成为船长。” “也就是综合情结杀人。” “船医竹田良宏之所以能脱离危险,是因为他的船医地位不能成为小岛的嫉妒对象。而其他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被杀却不寻求警方的保护,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们之间互相推托罪责而产生杀人动机。这样推测可以吗?” “很有意思,但我不赞成。” “还是不妥吗?” 龟井用一只手挠着头。十津川看他那副样子笑了。 “首先,如果是推托责任引起的杀人,没有必要连同家属一起杀掉。再说,小岛水手长现在正带着妻子和孩子,驾驶着本田思域车,在日本的什么地方。残忍的杀人狂带着家属到处杀人,不是有点儿太不正常了吗。而且在上之平滑雪场打工的学生所见到的那个男子是25岁左右。小岛水手长的实际年龄是45岁。无论他长得怎么年青,也不会像25岁吧。” <er h3">7 第二天一大早,十津川他们回到了天空阴沉沉的东京。 辻夫妇的解剖结果也好像是追着他们似的,紧跟着他们一到,长野县警署就打来了电话。 辻芳夫(43岁)子弹从左胸部射入,穿过后背。推断由于失血过多身亡,妻绢代(35岁)同样,子弹从左胸部射入,穿过后背。推断失血过多身亡。 由此推断,辻夫妇二人是扭转身体,在吊椅上说话时遭到枪击。 没有新的发现。打电话来的县警署小笠原检查长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向十津川说: “对不起,没有任何进展,我们也没有办法。” 电话里传来了与他那武士般面孔极不相符的软弱无力的声音。 “吉田孝夫怎么样?” “还在继续调查。但好像如您所说,越调查越感觉他是无罪的。” “检查哨怎么样了?” “今天上午零时停止检查,没有收获。如果吉田孝夫是清白的,很遗憾,这就说明罪犯已从我们的网中溜走。” “在野泽温泉周围,有没有找到被遗弃的汽车?” “我们也曾想到罪犯是否会弃车乘公共汽车逃走,所以在野泽温泉一带仔细搜查过了,没有一辆被丢弃的汽车。” “有没有汽车被窃的报案?” “没有。” 奇怪啊,十津川在想。没有丢弃的汽车,也没有人举报丢车,这不意味着罪犯依旧驾驶着黑色的半新花冠车吗?为什么罪犯要继续乘用容易被发现的同样汽车呢? “被害者的携带物品也检查过了。” 小笠原检查长继续报告。 “经过检查旅馆中的携带品没有能够了解罪犯的物品,被害者的汽车中也同样。” “有没有与巴西有关的书和航空公司的宣传小册子什么的?” “巴西吗?没有啊。” 十津川谢过之后挂断了电话,又命令小川刑警到被害者一级船员佐藤和辻事务长家里去,征得遗属同意,查看遗物。倘若在二人家中发现许多与巴西有关的书,虽不明原由,但可以认定“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们都是同样考虑,到巴西去。这其中也许会在什么地方发现罪犯的线索。 小川刑警又叫上今西刑警出去之后,十津川让龟井刑警先打个盹儿,自己则走进了搜查一科科长办公室。 科长正叼着香烟,面露难色地看着巴西地图。十津川为在野泽温泉眼睁睁地看着辻夫妇被杀之事向科长道歉。科长摆着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不怪你,是因为雪大。我正在思考竹田船医的情况。” “知道了他在巴西的什么地方吗?” “不,外务省方面一直没什么消息。驻国外的大使馆和领事馆对于寻找一个日本人的事情也不那么热心吧。所以,我在考虑采取什么办法找寻竹田船医。” “有什么办法了吗?” “我的一个朋友,是《中央报》的特派员。他去了圣保罗。我已给他打了国际电话,拜托他帮助寻找竹田船医。他听说是大型油轮的余生者,也很感兴趣。” “那可省事多了。如果找到船医竹田,从他口中也许会得到罪犯的线索。即使得不到罪犯的线索,也许会了解到余生者们为什么都打算去巴西。要是那样可帮了大忙了。” “照说调查已经开始了。他叫日高,人高马大,那家伙长得有点不像日本人!” <hr /> 注释: 第六章 日本人街 <er top">1 日高京助是个身材高大的人。 190公分的个头儿,96公斤的体重。由于块头儿太大,走起路来总是慢腾腾的。一年前,他作为特派员曾来过圣保罗,常常被误认为是来教授柔道的日本人而受窘。 顶着午后的太阳,日高挽着衬衫的袖子走在街上。位于南半球的巴西正好与日本的季节相反,现在是夏天。海拔800公尺的高原都市圣保罗与里约热内卢比起来要凉爽得多。但是,夏季的阳光还是火辣辣的,最受不了暑热的日高一边走一边一次又一次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圣保罗市里日裔人很多,据说有7万人。整个巴西日裔人有70万之多,而大约90%都集中在圣保罗州。 巴西可以说是移民者的好去处吧。别的不说,起码在这个国度里,你不需要因肤色的问题而劳神。这里可以听到各种不同的语言,这就意味着肤色将不成为问题。而且,这里资源丰富,国土辽阔,难怪日本的年轻人都向往这里。 日高走进喀尔布贝诺街。这里又被称为“日本人街”,或称为“小小东京”。 马路两边挂满了日语的招牌,什么“米饭”、、“杂货”、“当铺”等等无一不有。尽管如此,却仍让人感到什么地方与日本的气氛有所不同。也不仅仅是因为常常钻进耳朵里的那些葡萄牙语、英语等异国语言,也许是由于特意地营造日本人街的氛围所致吧。就好比日本的银座,尽管到处出现了横写文字的招牌,但终究它还是被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日本。 日高出现在属于日本人社交组织的日本人俱乐部里。以特派员身份来到圣保罗之后,日高曾多次来过这个俱乐部。要了解侨居国外的日本人的消息,在这里打听最好不过了。 看到日高,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铃木老人笑着迎上前来,“这不是《中央报》的日高先生吗?” 日高晃动着高大的身体,慢慢地坐下之后问: “您知道竹田船医的情况吗?” “竹田?竹田是谁?”老人思索着。 日高苦笑道:“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之一呀。他移民到这里了。他到达圣保罗时,《巴西日报》上还登过他的大照片嘛。” 说着,日高将那天的日文报纸展开给老人看。 “啊,这个人哪,想起来了。” “他到这里后去了哪里?我想您会知道的吧。” “不,我不知道啊。” “可侨居国外的日本人的消息,到这里来一般都会知道的啊。” “日本侨民有70万人啊,哪能一个一个的都知道呢。” 红润脸膛的老人哈哈大笑着。凭着报社记者的直觉,日高感觉到了老人说话时的吞吞吐吐,含糊其辞。 日高又到日本人同好会和《巴西日报》社走了一遭,那里对他的回答也是同样。看来竹田船医确实到了圣保罗,问题是现在在什么地方干着什么。日高在得到同样回答时,不能不感到一种同样的在日本人俱乐部中也感觉到的暧昧感。 在叫作“京都”的一家饭馆儿里,日高匆忙吃了晚饭,然后在已感到凉爽的日本人街上,到杂货店、食品店、理发店又打听了一圈竹田船医的消息,可从哪里也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看来今天没什么指望了。日高决定回到租借的公寓去。 他叼着香烟,走在微暗的石板路上。快要到公寓时,突然,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 <er h3">2 当日高发觉时,身后又上来一人。 是强盗吗? 日高暗自思忖。 日高对自己的腕力还是满有自信的,但对方如果是强盗,他还是打算乖乖地把钱交给他们。因为南美人易激动,看足球比赛时兴奋起来甚至掏出手枪枪杀选手。在这样的国体中,与其采取不谨慎的对抗招致丧命,莫如交出钱财为上策。 “要钱吗?” 日高问道。 可是,对方不作回答。突然,前后的人一起冲上来就开始了殴打。 二人虽然都比1米90的日高身材矮小,但身体都很壮。日高拼命抵抗,充分发挥自己的腕力,揪起对方向外摔去,抡起胳膊痛打。 可那两个人也执拗地恋战不舍。这一切都是在默默之中进行的。对方的急促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日高那有力的胳膊打出的钩手拳,每次打到对方腹部时,都听到他们那几乎被打垮的呻吟声,日高也遭到了前后一齐袭来的殴打。 突然,传来了尖厉的口哨声。 刹那间,两个打手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之中。虽然没有发现,但一定是有第三个人在放哨。 日高松了一口气,立刻感到了身上的疼痛。他疼得皱着眉,捡起掉在地上的钱包,装进裤子的口袋里。 回到公寓,他先到洗手间洗了脸。对着镜子照了照,右眼下面肿了起来。他的手脚也疼痛不止。他躺在床上,把剩余的威士忌酒一饮而尽。 这几个家伙是谁呢? 不是强盗。可到圣保罗之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啊。 是警告吗? 他想道。 这就是对自己今天到处打探竹田船医消息的警告吧。 <er h3">3 第二天,日高决定要和昨天一样,从日本人俱乐部到日本人同好会、巴西报社等转一圈,算作是对警告之举的回答。 昨晚的袭击,如果正如日高所想是一种警告的话,那么今天一定会有些什么反应吧。 然而,无论是在日本人俱乐部,还是在巴西报社,看到日高那肿起来的脸,人们都问道:“怎么搞的?”当告之在回家的路上遭到袭击时,都说应马上报告警察。显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中午时分,日高又来到了昨天晚上用餐的“京都”饭馆儿。这是一家日本人经营的饭馆儿,要了之后,同昨天一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紧身的日本和服在一旁侍候吃饭。 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情况发生。把昨晚的事情理解为警告也许是自己的一种错觉吧。 日高要求结账。刚才那位小姑娘拿来了结算单,共300。真便宜。可这时,日高发现结算单的后面写着什么。 是用日语这样写着。 日高只觉得脊梁骨冒过一股凉气。到底有反应了,心中掠过一阵快感。同时,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恐怖感也袭上心头。 日高对自己的体力是满有自信的,但他也不是没有神经的莽汉,可怕的情况就是令人害怕。 问过那个招待自己吃饭的小姑娘,日高便打开了餐馆里面的一扇又重又厚的门。餐馆中的装饰完全是日本式的,可大约有5坪左右的经理室中却铺着地毯,悬着枝形吊灯,书架等完全是西洋风格。 一位留着唇髭、不太容易确定年龄的男子坐在一张大桌子前,用日语请高坐在椅子上,却给自己倒了一杯马丁尼酒。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喜欢马丁尼。” 经理用他那小眼睛看着日高。虽然日语发音的语调有点怪,但那扁平脸、眼镜后面那双小眼睛分明证实了他是日本人。 “我也不讨厌这种酒。” 日高接过话茬儿说。在这种场合中,还是让对方提出话题为好。 “那么,”经理开始转入正题,“日高先生是《中央报》的特派员。那样大的报社的记者先生为什么为了一个日本人的事情,拼命地到处调查呢?” “这其中的原由不能让你知道。你是否知道竹田船医的住处?如果不知道,我们就是再谈下去也只能是浪费时间。” “你打算怎么办呢?” “找啊,直到找到为止。” “真不好办啊。” 经理轻轻地叹了口气。日高笑了: “你没什么不好办的吧。昨晚,袭击我的人是你指使的吧?” “哪有的话。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我只是想让你很好地知道,我们日本人在这个国度里所处的处境。巴西是人种偏见最少的国度,是个居住的好地方。然而,尽管如此,1953年也有过限制移民;也发生过日本人挑起事端,惹人讨厌的情况。这些事情,我想作为报社记者的日高先生一定会很清楚的。” “我当然知道。1960年时两国协定,日本人的移民者数量每次要经过商定。” “因此,不要为了一个日本人的事情而引起流言蜚语呀。” “我并不是来逮捕竹田良宏的,只不过是想问他一些情况。我觉得你好像知道他的住处似的。” “是呀,知道啊。我也是日本人俱乐部的负责人嘛。” “那么,可以让我见一见吗?” “如果你遵守我提出的条件,就让你见。” “什么条件?” “竹田先生不想回答的问题,请你不要硬问,仅此而已。你如果遵守,我就带你去。” “如果我要是不遵守呢?” “那我就不会带你去。你也许会处于危险之中。” 经理用冷静的语调说,让人感到他的话语中不单单是一种威胁。 “明白了,我遵守约定。他在什么地方?” “我带你去。今天是星期天,马上会见到吧。” 经理站起身来,两人从后门出去,来到停车场,乘上了一辆白色的野马车。 巴西的公路是以圣保罗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经理戴上太阳镜,便顺着公路,开着野马向西飞驰而去。 转眼间,汽车便驶出了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公路两侧呈现出大片的棉花地和咖啡园。 “这是向桑托斯去的路吧?” “是的。竹田良宏先生在桑托斯已经营业了。” “噢,看来工作进展顺利啊。” “你看到后就知道了。” <er h3">4 桑托斯既是圣保罗市的海关大门,也是世界第一的咖啡出口海港。 这个海港与日本人也有着很深的关系。第一批的移民进入巴西时,就是从这个港口登陆的。此后的大部分移民也都是乘船先到桑托斯港口,然后从这里再分别去圣保罗、米纳斯吉拉斯州、巴托格罗索州、巴拉那等各地。现在,在桑托斯还有日本人3000人左右,据说主要从事蔬菜栽培和渔业,占有很大的市场。 穿过山中开凿的公路,两人乘坐的野马车进入了桑托斯市内。 桑托斯港口不是直接与大海相接的。在桑托斯河的小岛上发展起来的海港,码头、船坞样样俱全,是个天然的良港。这里也同圣保罗一样,不断向现代化发展,坐在汽车里就可以见到那些引人注目的高层建筑。整个巴西,让人感到充满了活力。在日高的眼里,那辽阔的原野,也似蕴藏着无限的能量。 从河口到港口要有5公里的路程。房屋栉比的市区和码头之间的桑托斯河两岸,椰树林立,砂丘呈现着优美的姿态,形成了里约热内卢的科帕卡巴纳那样的海水浴场。 漂荡着大海的气味的低矮的丘陵地带,是一片高级住宅区。载着日高的野马车停在住宅区的一角。 白色的漂亮住宅前面,是一个有青青草坪的前庭庭院。车库里,露出了美国高级轿车的车身。在夏季阳光照射下的草坪中间,喷水器懒洋洋地旋转着,水花中浮现着一道小小的彩虹。 “就是这栋房子。” 虽然经理说过了,可日高仍半信半疑,因为眼前的住宅太豪华了。 这里的土地要比日本便宜吧?竹田船医他带了多少钱来巴西呢?他和全家移居巴西还不到一个月啊。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会得到眼前这样一所大宅子吗?但是,大门上的信箱上写着“田中”的名字。 “名字不对呀。” “听说是他夫人的姓。反正你要找的人就住在这所房子里。只是请你不要忘了刚才的约定啊。” “你不一起进去吗?” “我在车里等你。” 那经理坐在驾驶席上没有动,日高晃动着高大的身体,走过草坪中的甬路,按响了门铃。 柚木做的厚厚的门开了,露出了在照片上见过的竹田良宏的面孔。“是日高先生吧?”竹田笑着说。日高看了一眼停在宅前的野马车,那位经理一定是事先已电话通知他了。来到宽敞的客厅,竹田说妻子和孩子去钓鱼了。 “看来生活很舒适啊。” 日高环视着设有空调的室内。 “是啊。很不容易有了今天啊。妻子和孩子都对这个国家很向往。” “仍旧从事医生的工作?” “是的。在桑托斯市内有个诊所。今天是星期天,才能这样悠闲地休息。” “一般都能马上找到工作吗?” “是我运气好啊!而且,像巴西这样的发展中国家,非常需要医生这样有专业技术的人。” “你知道宫本船长在日本身亡的消息吗?” 日高接触了问题的核心,可竹田却平静地只肯定地回答了“是,知道。” “这里也能收到日本报纸,只是要在一周之后。” “一级船员佐藤和辻事务长也死了,是被杀害的?” 日高把搜查一科科长用国际电话告诉自己的情况说给了竹田。 竹田船医的面色阴沉起来。 “是真的吗?” “是的,很遗憾。” “是在日本被杀,还是在巴西被杀?” 竹田发问。 “你为什么想到在巴西被杀呢?他们也决定来巴西吗?” 日高反问道。竹田一时间有些狼狈。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你刚才说的话使我产生了在巴西被杀的错觉罢了。” “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地被杀了呢?” 日高问道,并点燃香烟,盯着对方。 竹田船医又恢复了刚才那平静的神态。 “嗯,这个我也不明白。” “是否有被谁仇恨这样的记忆呢?你们‘第一日本号’的6名余生者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完全没有这样的情况。” “‘第一日本号’沉没的原因是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宫本船长已向记者们谈过了。” “不错,是这样的。可我想直接听听你的讲述,听听那切身的体验。” “那我可不行,因为我不知道。” “你所说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当时我正在事务长室与辻先生说话,突然之间,受到猛烈的撞击,我的头撞在墙壁上当即失去了知觉。当我苏醒过来时,已在救生艇中了。是辻先生将我抬上救生艇的。因此,关键时刻的情况,我完全不了解。” “你认为事故的原因是什么呢?” “正如我刚才所说,对于船上的事情我是门外汉。宫本船长说的那些不就是原因吗?” “雷击、磁性水雷、撞船这三个原因中你认为哪个可能性大呢?” “这个吗……” “可我总觉得磁性水雷的现实性不太可能。” 日高这样一说,竹田立刻接上,“那也未必。请看看这个。”说着,拿过旁边的一份英文报纸让日高看。那上面,登载着AP电的如下报道: 据美国政府官方非正式谈话透露,现在印度洋海面存在着磁性水雷的危险。已和在该海域的第七舰队联络,望引起充分注意。这是记者团在对12月5日发生的日本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沉没事件涉及问题提问时,他们作出的有撞上磁性水雷的可能性的回答引起的。 关于磁性水雷,记者团问是否可以认为是苏联舰队的,对此,政府官方只作了“现在于印度洋上活动的只有美国第七舰队和苏联舰队,美国舰队没有撒播磁性水雷”的回答。 “好有趣的新闻报道啊。” 日高说。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这篇报道在许多地方都让人感到有趣。含糊暧昧的表现却又是美国官方的申明。申明中指出“第一日本号”沉没之原因有可能是苏联舰队撒下的磁性水雷所造成的。 为什么是非正式的,又为什么要发出那样的声明?想一想,可以有许多方面的考虑。现在,美国舰队和苏联舰队在印度洋上展开了激烈的势力之争。 据报社记者日高得到的消息,目前,在印度洋上有苏联军舰26艘。而且,有迹象表明这个数字还要增加。美国为与之对抗,派遣了第七舰队的航空母舰一艘和护卫舰数艘。那种躁动的情绪无法掩盖。因而,又计划在印度洋中心地带的迪戈加西亚岛上投资2900万美金,建立一个可以起飞、降落B52飞机的巨大基地。现在虽然也有一个海军基地,但那不过是个只能停泊潜水艇的小基地。 然而,对此计划,反对者甚多。听说美国军方正处于焦虑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巨型油轮在印度洋上不明原因地沉没了,美国当局也许会考虑到用此事件放一个广告气球:由于苏联舰队抛撒的磁性水雷而致使巨型油轮沉没,意在将国民的注意力吸引到印度洋上来,这样就可以使基地建设的预算顺利通过。在这个信息时代,地球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与世界上的政治分不开的。 “那么……” 日高又想起朋友、搜查科长的话,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关于杀人的原因,你真的想不到吗?” “想不到。大家都是好人啊。实在不明白。” 竹田一副为难的样子回答。 “另外,在你们6个人中间,过去有没有谈到过巴西?” “没有特殊的谈话。我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移民到这里的。唷,在油轮上,在长时间的航海生活中的闲聊中也曾谈过如果到国外居住,巴西一带是很好的。” “能原谅我问一下不该问的事情吗?” “什么事?” “你购买这所房子的钱,是在日本时积蓄的吗?” “唔,是的。还有到此地之后,一些日本人的慷慨支援。” 竹田回答时,电话铃晌了。拿起听筒,竹田只说了三言两语便挂断了电话,然后转向日高,非常抱歉地说道: “有个急诊病人,我必须马上去。虽然是星期日,但终究是新到此地,应该服务第一。” 说着,竹田船医站了起来,日高也不得不离开了。 了解到这些,搜查科长会满意吗? 日高心中暗想。 <er h3">5 同一天。 日本时间的午后2时。东京都的一艘900吨的包租船“东海号”,将去小笠原群岛工作的职员送到之后,驶向归途。 在靠近伊豆七岛的八丈岛附近时,海浪汹涌,波涛滚滚、。每到冬季,这一带海面经常这样。900吨重的小船在海浪中颠簸起伏,如同一片树叶。但船长觉得今天的海面还算可以,若是大海真的发起威来,就是老海员也会呕吐不止、站立不稳的。 “右船舷,发现漂浮物!”船员的喊声传到了站在船桥上的船长的耳朵里。 船长举起望远镜,向右船舷处望去。由于进入了黑潮海域,波涛汹涌的海面看上去不是蓝色,而是发黑。右船舷处,一些白色的碎片四零五散地飘浮着。 “也许是船的碎片吧。” 站在船长身边的一级船员同样举着望远镜,望着漂浮物说道。 船长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想起了警视厅发出的寻找“雪1世号”的要求。主要内容是,一旦发现“雪1世号”便转告河野哲夫及其家属立即返回东京,警方需要了解情况。 去时的航途中没有发现“雪1世号”,他认为该艇是否已经从八丈岛南下,取东路航线了。 船长命令减速。 幸好这些白色的碎片在波浪的裹挟下,慢慢地向“东海号”漂来。 船员们靠着船舷探出身子,用长长的带钩的竿子,将碎片一块一块地打捞上来。 船长来到甲板上,拿起碎片仔细地观察。 “是强化塑料。” 船长向那位一级船员耳语着。 碎片大小不一,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都呈现着破裂的断面。 这时,发现了一只救生圈,打捞上来一看,也不过是只剩有1/3的碎片了。但是,那上面却看到了“雪1”的字样。 船长和那位一级船员的面孔一下子阴郁起来。 “不错,说过‘雪1世号’的船体是强化塑料的。” 船长向一级船员又强调地说。 “是的。警视厅发出的委托中,有强化塑料船体的介绍。” “停船吧。” 船长说道。 “看来‘雪1世号’已经沉没了。我们寻找一下是否还有生存者。” “东海号”停止了前进。 然后,再一次发动引擎,慢慢地在海面上划着圈儿,开始了搜索。 每当发现船体碎片时都打捞上来。 又发现了折断的桅杆。此时,可以完全断定“雪1世号”已遇难。 <hr /> 注释: 第七章 南方岛上 <er top">1 两份报告几乎同时送到了搜查一科科长和十津川的手里。 尤其是关于“雪1世号”的报告中,还附加了“东海号”船长的意见,报告内容如下: “雪1世号”的碎片漂浮在直径约1公里范围的海面上。 从船体碎片全部呈出锯齿状以及救生圈也成为碎片的现象分析,“雪1世号”是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而使强化塑料的船体七零八落,游艇沉没。首先应考虑雷击,以我的经验来看,除非遭受雷击,否则强化塑料的船体不会遭到这样粉碎性地破坏。 “怎么想?” 科长问。 十津川没能马上回答。这是因为受了河野二级船员看来也已经身亡的消息的打击。虽然尚未发现尸体,可从船体七零八落的情况来看,还会有任何希望吗? “已经死了。” 十津川直截了当地说。 “大概,不,一定是爆炸。” “你也这样认为吗?” “再没有其它可能。我认为是定时炸弹。” “那么,你认为是同一罪犯所为吗?” “不敢肯定,但有可能性。从时间上看,也是可能的。在千叶县的金谷港口,把定时炸弹安放在停在那里的‘雪1世号’快艇上之后,驾车飞驰在东名高速路上,然后埋伏在大井川铁桥上等候佐藤一级船员,是很有可能的。” “日高特派员的报告怎么样?能帮助我们找到竹田船医是很值得感谢的。可是,从这个报告来看,现在对你没有多大帮助吧。” “不,很有帮助。” “日高虽说是我的朋友,但也不能过分勉强于他。你觉得竹田讲的是实情吗?” “不,很明显,他在编造谎言。关于这次事件,他一定会了解一些情况的。”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呢?” “从日高先生的报告中,我认为最耐人寻味的是,当得知罪犯连续杀人情况时,他竟突然追问:‘是在日本被杀,还是在巴西被杀?’之后,他又现出一副狼狈相。我认为,这表明了两个问题。一个是,6名余生者在某种动机中曾在头脑里描绘过巴西,因此才会有瞬间中说出巴西。另一个是,感到自己是否也处于危险境地,才发问的。” “如果听说杀人事件都是在日本发生的,他就会安心了吧。” “是这样的。” “你认为竹田船医知道谁是罪犯吗?” “不知道的。但他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一个一个被杀,只是不知道罪犯是何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哦!” 科长向前凑了凑: “你这样认为的根据是什么?” “突然问起是在日本还是在巴西,应该说他知道连续杀人的动机吧。也就是说,自己也存在着被追杀的理由,所以才会这样发问。” “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马上又平静下来了呢。是因为他在巴西可以放心了吗?” “大概是这样化。其它的理由我一时还没有想到。” “可你为什么说他不知道罪犯呢?” “竹田船医现在在安全的巴西。如果罪犯被警察逮捕,他的安全就更加可靠了。正因为如此,他没有提供罪犯的线索,说他隐瞒,莫如说他不知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也许他怕罪犯一旦被逮捕,他那见不得人的秘密就会暴露出来。” “也有这种可能性。” 十津川不否认地点了点头。 “还有,佐藤船员和辻事务长的家里,搜查出了什么没有?” “刚才,小川刑警和今西刑警回来了,正如预想的那样,两人回国后,立刻买了许多关于巴西的书籍。据说有的书中还夹着书签,看来,是很认真地阅读过。只是,听说二人都把那些书和旧报纸捆在了一起。” “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虽然对巴西很感兴趣,但仍旧留恋日本,最终没有下决心移居吧。” “在这次连续杀人事件的破案中,发现了什么吗?” “很遗憾,没有,我觉得我们被罪犯耍弄了。” 对于十津川来说,说出这样的泄气话实在是太少见了。 <er h3">2 然而,十津川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又恢复了平时的爽朗劲头。“来,都过来。”他把3名部下叫到跟前。当然,他的内心充满了屈辱感。连罪犯的姓名都没有弄清楚,6名余生者中就有4人已命归西天。如果加上家属,已有八人丧命。作为职业刑警的自尊心已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同时,焦躁感也更加强烈了。 “现在是决定胜负的时刻,加把劲儿。” 十津川拍了拍龟井刑警等3人的肩膀。 如果还陷在已经发生的情况中,只能继续上当。 “好吧。只剩下小岛水手长了,绝不能再被罪犯杀死。我们要在罪犯找到他和他的家属之前找到他。” “可小岛水手长究竟在什么地方啊?” 龟井刑警气哼哼地咋着舌。 “明明知道自己被追杀,为什么不与我们联系呢?” “生气也没有用,还是让我们寻找吧。” “可是,当然也不能没目标地胡乱找啊。小岛水手长驾车出行已整整3天了,可各处没有发来一点消息啊。” 小川刑警叹了口气。 十津川递给他一支香烟,笑着说:“别泄气嘛。” “让我们动动脑筋,想想小岛水手长现在在哪里。不是拿来日本地图了吗?” 十津川把小川刑警拿来的日本地图在桌子上展开。 “怎么样,我们可以肯定他现在是在日本国土上。如果只是小岛水手长,因为他有船员手册,也许会混入国外航线的船内。可现在他同家属在一起。而且,他与河野三级船员的情况不同,他的家属没有护照。” “可是,他究竟在哪儿呢?唉,说起来日本也很大啊。” 个子高高的今西刑警深深地弯着腰,查看着日本地图。确实,一旦寻找起来,竟感到日本这个国家大得让人不喜欢。 “是在最北边的北海道呢?还是在哪个孤岛上呢?” 龟井刑警抱着胳膊,向十津川问道。 “哪个也不是。” 十津川轻轻地摇着头。 “首先,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孤岛。小岛水手长知道自己被追杀,所以他才仓惶出逃。如果去孤岛,就不方便再逃向别处,这从心理上考虑是行不通的。而且,开着汽车也是去不了孤岛的。如果说北海道,也不能说没有可能性。如果小岛水手长喜欢滑雪,也许会去那里。可偏偏这对夫妇对滑雪没有兴趣,而且7岁的女儿也在一起。我要是小岛水手长,绝不会带着7岁的女儿在冰天雪地的北海道四处逃窜。假如孩子真的提出要滑雪,他们若去了北海道,当然就会听到辻事务长夫妇在滑雪场被枪杀的消息。如果感到自己也被追杀,他会对这种消息极其敏感,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便不会再去滑雪,而是从北海道再向另外的地方转移。” “那么,是向南吗?” 小川刑警说,三位刑警的目光在地图上从四国向九州移动着。 “是九州吗?” 龟井刑警问道。 “不,再向南。” “这么说,就是冲绳了。” “是这样的。” “可你为什么认为是冲绳呢?” “刚才,小川君为到今天整整3天也没有找到小岛水手长的消息而叹息。由此,引起了我的思考。小岛水手长是带着家属,又驾驶着本田思域牌轿车。小岛本人为使人不辨相貌,可以戴上太阳镜等做些伪装,可汽车却无法改变。我们又知道车牌号,而且本田思域这种车型又比较引人注目。尽管如此,我们通令全国警察查找已整整3日,却毫无消息,难道这还不令人感到奇怪吗?如果他将汽车丢弃在什么地方,然后乘坐飞机或者火车的话,丢弃的汽车当然也会被发现。这么看来,小岛水手长及其家属没有扔下汽车,而且也没有走高速公路和一般大路。” “这说明什么呢?” 三位刑警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十津川身上。 “这是很明显的事啊。”十津川说,“如果说乘坐汽车,却又不走公路的移动方式不是只有一个吗?” “是车辆轮渡吗?” 今西刑警小声说。 十津点了点头。 “小岛水手长的住所在横须贺。距那里很近的川崎就有车辆轮渡。” “可是,现在在日本任何地方,都可以乘车辆轮渡,即使把北海道除外,也可以认为是大阪、四国、九州啊。只限于冲绳不是有点太疏漏了吗?” 小川刑警慎重地说道,可十津川却晃着头。 “不,不对。正如我们现在说到的那样,小岛水手长离开家已有3天了。在此期间却没有一点儿关于他的汽车的消息,我认为在此期间他很有可能一直在海上。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乘坐轮渡去四国或九州的话,日期数就不对了。” 十津川掏出时刻表,翻到其中的一页。 “从东京到四国,或到九州的车辆轮渡大约需要二十到二十五六小时。24日离开家的小岛水手长一家,如果在当天就乘上了车辆轮渡,那么在25日就会到达四国或九州。现在是26日,再过5个小时就是27日了。如果到了四国或九州,那里不会不发现小岛的本田思域的。这与北海道的情况相同。因此我考虑他乘着车辆轮渡,是不是去了更南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汽车的报告,难道不是因为那辆车现在还在轮渡上吗。而与之时间相吻合的车辆轮渡只有去冲绳。” “可是,现在还没有从东京去冲绳的车辆轮渡船。” “是没有直达的轮渡。但是,有从鹿儿岛经过奄美到达那霸的车辆轮渡。那是一艘重量为5000吨,名为‘女王珊瑚号’的新船。从东京到鹿儿岛也没有直达渡船,但可以从东京——名古屋,再从名古屋——鹿儿岛。如果乘坐这一航线,可以完全不走公路到达冲绳。把全程需要的时间合计起来,大约是72小时,这与3天的时间是一致的。” “如果正如我们头儿所说的那样,那么小岛水手长一家现在正在最后的航程中,即鹿儿岛——那霸的车辆轮渡上。” “是这样。根据这个时刻表,‘女王珊瑚号’应该于明天午前11点到达那霸。” “小岛一家要是乘坐这个轮渡可就好了。” “我很想弄清楚,我的推理是否准确。马上接通船舶电话局,呼叫‘女王珊瑚号’。” 今西刑警伸手抓起了电话听筒。 请求船舶电话局接通“女王珊瑚号”整整用了30分钟。当接通对方时,十津川接过了话筒。 叫来事务长之后,十津川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有个叫作小岛史郎的男子携带家属,是否乘坐在你们轮渡上,请你从速调查。年龄45岁,身体健壮。妻子的名字叫晴子。还有一个叫作由香的7岁小姑娘。” “叫作小岛史郎吗?” “或许会更名改姓。那么请你查一下汽车。汽车是红色的本田思域最新型,车号为横滨XXXX号。” “明白了。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吗?” “需要多长时间?” “没有半个小时是查看不完的。” “知道了。” 正好过了30分钟之后,电话铃响了,是从“女王珊瑚号”打来的。 “刚才您说的横滨车号的本田思域汽车,确实在我们船上。” 听筒中传来了事务长的声音。 “是吗!” 十津川的声音里不禁透出兴奋,预想一下子切中了。 “那么,小岛史郎呢?” “在乘客登记簿上没有小岛史郎这个名字。可是,有一个叫作山田一郎的,我想就是他,也带着妻子和一个女孩子。请问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不,什么也不要做。而且,这个人什么也没有做,是不能逮捕的。‘女王珊瑚号’到达那霸的准确时间你知道吗?” “如果顺利的话,可按预定时间明天上午11时到达。” <er h3">3 “找到啦!” 龟井刑警他们看到十津川露出了笑容。 “小岛水手长现在在‘女王珊瑚号’上。” “是不是罪犯也在同一条船上呢?” 龟井刑警担心地问。 “也许吧。” 十津川沉着地说。 “这么说,小岛水手长还是很危险啊。” “不,没关系。从一系列事件来看,罪犯是个冷静、精明的人。他绝不会采取在人员密集的航船中杀小岛水手长这样的愚蠢作法。而且,小岛也提防地始终和家人在一起。” “可否调查一下罪犯是否在‘女王珊瑚号’上?” 小川刑警扶了一下眼镜,问道。 “这是行不通的。怎么向‘女王珊瑚号’的事务长说呢?我们不知罪犯的长相,只知道是1米75的个头儿。这样的男子不是太多了吗?再说,罪犯已经不带着步枪了,再换了汽车,是无法查找的。就算是车辆轮渡上有与罪犯汽车同样的黑色半新花冠车,最关键的车牌号我们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啊。” 十津川说过之后,又命令小川刑警: “立即与冲绳县警署联系。拜托他们,‘女王珊瑚号’一到那霸,立刻扣下小岛史郎的本田思域车,并将其一家拘留。说什么理由都可以,说杀人嫌疑为由也没关系。” 龟井刑警瞟了一眼正与冲绳县警署联系的今西刑警,向十津川问道: “我们什么时侯飞往冲绳?” “当然是明天第一班飞机喽。你和今西一同去。即使第一班飞机,到冲绳也已是上午12点10分了,赶不上‘女王珊湖号’到达那霸的时间。这期间的事情只有拜托冲绳县警署去办了。” 这时,今西刑警已与冲绳县警署联系完毕。十津川面向三人: “下面,让我们来分析一下这次连续杀人事件的动机。当然,如果小岛水手长说出来,这事情就简单了,但我想他不会说的。倘若他能那样做,那他。早就会寻求警方的保护了。” “那么杀人动机莫非是僧恨之心?” 龟井刑警不太自信地说。 “可以肯定地说,不仅仅是以金钱为目的的杀人动机。” 小川刑警接着说道。 “我也认为是仇恨引起的犯罪行为。” 今西刑警最后说道。 “我也这样认为。” 十津川环视了一下三人的面孔。 “连家属也不饶恕,从这方面来看,不是一般的仇恨。对于6名余生者抱有那么强烈的憎恨感,会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产生的呢?” “应该说是失去了珍贵的油轮和石油。可这不成了不可思议的正义派的犯罪行为了吗?” 龟井刑警搓着鼻尖说。 “不会是那样。” 十津川刚说完这一句话,就又打了个喷嚏。感冒还是没好。看来这事件不解决,大概这感冒就不会痊愈。小川刑警把煤气取暖炉的火又弄旺了些。本来这栋楼是有暖气的,但只供应到下午5点钟。5点钟一过,暖气不供暖,各个房间就要用煤气炉取暖。 “可是,除此之外,再也考虑不出有什么理由能产生对这6人那么强烈的仇恨。” 龟井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 十津川重新点燃一支香烟之后说: “只有一个问题可以想象。” <er h3">4 “也许这是一个过于离奇的想法。可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其它理由。我是从‘第一日本号’的沉没问题上重新考虑的。我想起了宫本船长在羽田机场会见记者时说的话,‘第一日本号’是50万吨的巨型油轮,但救生艇却只有2只。而且宫本船长曾对记者说过,其中一只可乘坐全油轮的32名成员。我想这一情况大概是确实的吧。 “但是,一只救生艇被宫本船长6人占据了,当然另一只救生艇就是那剩下的26名海员乘坐了。如果这样也没有什么关系,可如果翻了船怎么办呢?不,我们再进一步推想。宫本船长证实说他亲眼看到其余海员乘上了另一只救生艇,他才离船的。可如果把这一证言视为谎言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呢?那么,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一只救生艇已经不能使用了,而宫本船长等6人乘坐了另一只救生艇逃离了现场,于是那26名船员则被抛下了。” “于是,在26名死者的家属中,有谁会认为他们是被杀害的,所以要将这6名余生者一个一个地杀掉吗?” “不,不是家属。我想,如果只是推测,是不会去杀人的。假如遗属中对此有怀疑,为了弄清真相,首先会向法院投诉的。然而,罪犯却突然杀人。” “如果不是遗属……” 小川刑警刚一开口,无意中又用手去扶了扶那好像要掉下来的眼镜。 “那么是我们认为已经死去了的26名海员中还有生存者?” “是这样的。我认为在26名海员中是不是会有人奇迹般地得到救助呢?如果是这样他便是那复仇的鬼魂,杀掉这6名余生者也并不奇怪。而且,人数不多,大概只有1人吧。因为我认为是同一罪犯所为,而且,如果是有许多船员被救助,很有可能被‘第五白川号’发现。所以我认为是26名中的1人奇迹般地得到救助。他不是得到航行中的船只的救助。若是那样,那艘船的船长就会发出电报,当然也会见报。这样说来,我认为他是漂到哪个小岛上更为准确一些。燃烧着复仇怒火的这个被救助的人,悄悄地回到日本,弄到步枪,开始了复仇的行动。” “这26名中是谁被救助了呢?” “不错,我们现在无法确定为某一个人。” 十津川从抽屉中拿出那份从新日本航线总公司要来的复印件,并用图钉按在黑板上。 “罪犯为二十几岁,而且熟悉枪的使用,又会开车。按照这个标准去查,我想也许会知道是这26名中的哪一个。” <er h3">5 第二天,12月27日。好久没下雨的东京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雨,是冬季的凉雨。 十津川派龟井和今西两位刑警去了羽田机场,然后又命小川刑警去新日本航线总公司。 10点半时,小川刑警赶了回来。 “刚刚在公司了解到的情况是,26名船员中有驾驶执照的人就有18名,但其中摸过枪的人却只有5人。” 小川刑警将记录下来的名单交给十津川。 “这几个人当中,田中和松本是好朋友,都是埼玉县一个碟靶射击场的会员。据和他的一起去过那儿的公司职员说,二人的射击技术都相当高超。赤松在18岁时参加了自卫队,两年后又离开自卫队,进了海员学校。在自卫队时曾受过实弹射进的训练。大石的父亲在秋田县,是位猎人。所以他从十五六岁起就跟着父亲打猎,至今每逢休假回乡时,听说还与父亲一道去打猎,他也有驾驶执照。最年轻的伴英寿,听说最近曾与田中、松本一起去碟靶射击场练习射击,由于年轻,好像射击技术提高得很快。” “五个人的住所?” “五个人都是独身,所以都住在品川区的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独身宿舍中。已向这个宿舍打电话询问过了,他们没有发现这5人中有谁悄悄潜回的行踪。” “也没有回到故乡的行踪吗?” “要说家乡,他们5个人分布在全国各地。新日本航线总公司已分别与他们的家乡电话联系过了,都没有发现他们回去过的情况。” “看来你还得跑一趟机场。这5个人中的其中一人奇迹般地获救,如果是悄悄地回到日本,大概是乘飞机吧。从遇难地点来看,如果乘船,需要很长时间。他满腔复仇怒火,想必是恨不得早一天回国。我想他会搭乘印度的新德里,或是加尔各答、孟买等处的飞机,也或者是斯里兰卡的科伦坡起飞的飞机回国。” “他会以真实姓名乘飞机吗?” “容易使人想到用假名字。可我想他还是会用真名字,因为国际航班需要护照。如果用假护照,反而会出差错,容易暴露身份,而他们都有船员手册,可以方便地随时使用。所以我想他会使用船员手册。而且,尽管‘第一日本号’这一巨型油轮的沉没成了世界性的新闻,可不会有人去一个一个地记住那些死者的名字吧。就连你也没有记住这26人中的一半吧。” “是的。” 小川刑警挠着头答道。 “这5人中的一人即使使用船员手册,只要不露出‘第一日本号’的名字,就不会成为新闻被炒出去。尤其他是漂至小岛,再悄悄地回国,所以,我认为他是用真实姓名回国的,请你去调查一下。” “从哪一天查起?” “我确信宫本船长的死也是他杀。那次事件发生在12月18日。这样推算,罪犯至少也是在那一天回国的。因此,按照最大限度,希望你从‘第一日本号’沉没的12月5日开始查起,直到12月18日,将此期间的乘客登记簿一一查阅。在羽田机场,不仅要查泛美航空公司和日航公司的航班,将BOAC和德国汉莎公司的航班也一并查一下。再带二三个人去吧。” 目送着小川刑警去了羽田机场后,十津川点燃了一支香烟,抬起头来看着墙上的时钟。 再过5分钟,就是上午11点钟了,也就是“女王珊瑚号”到达那霸的时间。 <er h3">6 上午11时。 5000吨重的新型轮渡“女王珊瑚号”,慢慢地驶进了那霸港。它载着1200人的乘客和79辆汽车,从鹿儿岛驶发,沿途于奄美大岛的名濑、德之岛的龟德、冲永良部岛的知名、与论岛的茶花等处停泊,最后到达那霸。 冲绳果真是暖和。已近12月末了,可那霸的最低气温是15度,白天的气温常常超过20度。 这一天也非常晴朗,日光从明亮的碧空中强烈地照射下来,几乎令人不敢想象这竟是12月末。从鹿儿岛湾启程以来,那些在强烈的颠簸中一直面容苍白地躺在船仓里的年轻人,看到晴朗的天空和蔚蓝色的大海,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跑到甲板上来。 小岛史郎与妻子,还有7岁的独生女儿也从一等仓的甲板上俯视那霸的街道。女儿由香高兴地央求爸爸快些下船去。小岛笑着阻止道:“唷,别着急嘛。” “女王珊瑚号”借助拖船的力量完全靠岸之后,汽车便一辆接一辆地开出了轮渡。有几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伴着“哇——”的充满解放感的喊声,最先冲下了轮渡。 汽车从两个出口依次而下船,所以需要一些时间。 小岛不慌不忙地点燃了香烟。 “我上次来冲绳时,是冲绳还没有回归日本的时候。这里的变化也相当大呀!” 小岛放眼向那霸市街望去。十几年前的那霸,到处可见的是那红砖白塘的有着坚固屋顶的冲绳独特风格的房屋,现在则是望不到边的发白的混凝土建筑物。然而,无论哪座建筑物,看上去总觉得有中国的样式。这也表现出受中国文化影响极深的琉球历史吧。 “孩子他爸,”身材矮小的妻子晴子开口问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吗?” “是啊。我不是为此才向公司递交了一个月的休假申请,又提取了存款的吗。我想找一处美丽的岸边,租一处房子,悠闲自得地在冲绳度过一个月。老实说,我还没有从那海难事故的打击中解脱出来。” “可,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不安……” “你是对宫本船长的死觉得不安吗?那是事故嘛。” “可是,广播中说,佐藤先生和辻先生也被什么人杀害了。” 晴子的话使小岛的脸上骤然罩上了一层阴影,可是,他轻轻晃了晃自己壮实的身体说: “那呀,一定是他们有仇人,和我们没有关系。” “到冲绳来,真的是为了安静休养吗?” “当然是。在横须贺没办法安静休养啊。再说由香正好放寒假,我想让她看看日本也有这样美丽的海。” “好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似的,乘船时,你还使用了山田一郎的假名字,让人不安。” “那是因为宣传工具令人太麻烦啊。由于是巨型油轮的余生者,被他们尾追得无处躲藏。” 小岛笑了笑,“来吧,下船吧。”说着,抱起了女儿由香。 一家三口人来到下边,上了红色的本田思域汽车。其它的汽车基本上都已开出轮渡,驶入那霸市街。小岛坐在驾驶席上,戴上太阳镜,开动了汽车。但是,从轮渡开上码头的瞬间,两位警察在汽车前拦住了去路。 小岛吃惊地踩住刹车。 一位警察从车窗向小岛问道: “是小岛史郎先生吗?” “不,我是山田。” 听了小岛的回答,中年警察微微一笑: “那么,可以让我看看驾驶执照吗?” 小岛的脸红了。 “你们很清楚啊。”小岛缩起了脖子。 “我确实是小岛。可我不想像被警察逮捕那样。究竟想要我怎样?” “东京警视厅要求我们将您留下。” “我要是不愿意呢?” “也许您是以连续杀人事件的嫌疑犯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当然,我们不希望是这样。” “OK!” 小岛向警察说道。 “请跟着我们。” 二位警察上了停在旁边的警车,向小岛招了招手。 <er h3">7 上午11时20分,冲绳县警署发来报告,说找到了小岛史郎一家,并已带到那霸市内的县警署总部。 这下十津川总算放了心。罪犯总不会追杀到县警署总部吧。12点10分,龟井和今西二位刑警就会到达那霸机场。让他们二位守护着小岛水手长和他的一家吧。 电话铃又响了。 这次是防卫设施厅的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关于M16型步枪的询问,直到今天,在日美军才给予了回答。 “美军可真够悠闲的啊。” 十津川的话语中自然地流露出嘲讽的语气。自从发现了这支步枪之后,所庆幸的是,凶器的威胁已减少了一半。 “请您不要这样讲,和美军交涉是各方面进行了很大努力的。” 负责人在电话中苦笑着。 “再说,这是PX就可以公开销售枪支的国体啊。因此,美军的报告说:被盗日期不明。地点于东京的霞关军营。M16步枪和子弹20发。枪号为1692285。大概是GI为了得到游玩费用,盗出后卖给日本人的吧。” 十津川将此枪号与记在记事本上的号码对照了一下,他很高兴。因为这号码与在野泽温泉发现的M16步枪号码完全一致。 尽管收获不大,但侦破工作总算有了进展。这些实际效果令十津川欣喜。 <er h3">8 龟井和今西二位刑警乘坐的日航大型客机,于12时10分准时在那霸机场着陆。 东京此时还下着冷雨,可二人从飞机的舷梯上走下来时,被南国那耀眼的太阳晃得直眨眼睛。看来日本并不小啊。 在机场滑行路上,有美军标记的军用机也排列在那里。这表明了那霸机场现在仍旧和美军共同使用的现实。 二人向机场接待室走去。龟井刑警一边走一边脱下了外套。今西刑警也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说:“天气真好啊。”气温大概有20度吧。要是十津川警部补也来这里,感冒就会好了吧。 接待室里,冲绳县警署的刑警迎上前来。 果然是一副南国男儿的面孔,眉毛很粗,但呈浅黑色。这是一位看上去很精悍的三十二三岁的刑警。 这位刑警送上一张写着“玉城利夫”名字的名片,并规规矩矩地告诉了名字的发音。 在机场的入口处,等待观光客人的出租汽车排成一大排。玉城刑警带着他们二人穿过出租汽车,上了等候在那里的警车。 刚刚坐稳,警车便向市内的县警署总部驶去。右侧通行的路面上汽车一辆接着一辆,这与日本列岛中部地区的状况相差无几。在冲绳车牌号的汽车中,间或也有外地牌号的汽车驶过,这大概就是乘车辆轮渡到这里的汽车吧。 “小岛水手长怎么样?” 龟井问。玉城刑警回答说: “大发雷霆,要我们赶快放了他。我们劝说他忍耐一下,等到你们来。他的妻子也脸色苍白。可能是由于父母亲的紧张情绪,那孩子不时啼哭,我们给她偶人玩儿,不断地哄她,真不好办。” 说完,还叹了口气。看到长着一副严肃拘谨面孔的玉城刑警挠头的样子,龟井刑警感到有点滑稽,不觉笑了出来。 玉城刑警的话一点儿也不夸张。 龟井和今西两位刑警到了县警署总部,见到小岛水手长时,他劈头就是一阵质问。 “你们有什么权利拘留我,拘留我的家属?” 小岛叫道。 龟井想要稳定一下他的情绪。 “首先,向你道歉。”接着,龟井继续说,“我们知道这会引起你的不愉快。可这也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做的。” “究竟为了什么说要保护我们?” “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 小岛瞪着眼睛。但龟井刑警从他那愤怒的表情里似乎看出了他那虚张声势的神态。 “是的,我认为你很清楚。” “你说的什么我不懂。我想和全家一起在冲绳安静地玩儿一玩儿。你们没有权利来妨碍我。” “是没有这个权利。可是,你不想死吧?你当然更不想让你的家属死。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个追杀你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 小岛沉默了。龟井刑警没有等待他的回答继续说下去: “你当然知道,你们‘第一日本号’的余生者一个又一个地被杀了。只有移居巴西的竹田船医还没有被杀。宫本船长看上去好像是自杀,实际是他杀。一级海员佐藤和辻事务长也被枪杀了。乘快艇逃离的二级船员河野,连快艇都炸飞了。下一个,很明显就轮到你了。” “我认为我没有做被人仇恨的事。” “真的吗?” “我想知道,究竟谁要杀我呢?” “这个也是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你真的心里一点儿数也没有吗?” “当然一点儿也没有。假如真有那样的家伙,我想他一定是发疯了。对于神经错乱的人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动机的吧?” “你收到过恐吓信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 “为什么到冲绳来呢?” “正如刚才我说的那样,我想让女儿看看这美丽的大海。因为我不在家的日子很多,这也算是为家人服务吧。我希望不要打扰我。” “你当然不是那些事件的嫌疑犯,我们也不是限制你。我们只是想保护你和你的全家。” “那就感谢了。我想在海边租一处小房子,和家人一起呆上一个月左右,这可以吧?” “可以呀。” 龟井刑警回答道。 <er h3">9 当龟井向小岛水手长进行一连串的发问期间,今西则向小岛的妻子作了情况了解。 这是一个身材不高,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女人。她显得很害怕,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把知道的情况全部讲出来,因为有的人正因为胆小才闭口什么都不说。 “我们不是吓唬你,现在,你们正处于危险之中。敌手,当然我们还不清楚是谁,但确实有人在伺机杀害你们。” 听到今西刑警的话,晴子求救似地向丈夫那边瞟了一眼。 “我从来没有感到得罪过什么人。我丈夫也是这样说的。” “你的丈夫从未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吗?” “您说的是……?” “他是否说过谁恨过他,或威胁过他?” “正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丈夫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呀。” “这次的冲绳之行,是你丈夫提出来的吗?” “是的。” “是突然提起的吗?” “嗯。可,这个……” “关于到冲绳来的理由,你丈夫是怎样说的?” “他说想在冲绳静静地休养一下。另外,也想让孩子看看南国的美丽的大海。” “仅仅如此吗?” “是。” “你的丈夫遇海难回家之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吗?” “倒是没有什么不同……” “请你好好地想一想,什么方面的情况说说都无妨。” “这么说的话……” 晴子为难地陷入了沉思。 “有一点情况,可是,那是否与我们有关系呢?” “请讲。” “傍晚,我出去买东西。距我家五六十米远的电线杆的阴影中有一个男人慌忙躲藏起来。我想那与我们没有关系啊。” “为什么?” “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出要监视我和我丈夫的理由啊。我想一定是刑警先生为了解决事件设下的埋伏。” “是什么样的男人?” “不太清楚。因为我认为与自己没有关系,所以马上就去了市场,所以……” “尽管如此,你还是扫了一眼吧?” “是的。” “是年轻的男子吗?” “他戴着太阳镜,所以我搞不太清楚。我想是30岁左右吧,或许再年轻一些,或许,再年长一些……” “个子有多高?” “不知道。噢,穿着茶色的外套,立着衣领。所以,我就更以为是警察。而且,在我家附近,深夜曾发生过袭击下班的女职员的事件。我想也许是为此在作侦查……”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那个男子的?” “大概是我丈夫回来后的第三天吧。那就是12月12日。” “其他的日子呢?” “没有注意,所以不知道。也许有吧。” <er h3">10 在此期间,小川刑警正带着两名年轻的刑警在羽田机场拼命地查找那厚厚的乘客登记簿。 羽田机场正如十津川说的那样,除了日航公司之外,还有泛美航空、BOAC、德国汉莎等航空公司,都经过印度飞往欧洲。 三位刑警分别到各航空公司事务所要求查看12月5日到18日的乘客名单。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仅是乘客人数多,而且由于是国际航线,日本人的名字都用罗马字母标写。 如果写全名还好,有时却只标注一个首字母,这就很难判断是否是要查找的人的名字。 比如,当罗马字母标写为h.OhIShI时,就不知是否是要寻找的大石宏,或者是大石晴男这样一个另外的名字。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小川刑警他们就只好把这样的名字记在记录本上。 在泛美航空事务所,正在查看名簿的小川刑警在12月15日午后4时30分到达的航班乘客名单上,发现了下面这个名字: 这是全名,就是赤松淳一。 这名乘客由印度的孟买机场登机。孟买距“第一日本号”遇难的现场很近。 此外,另两位刑警在日航和BOAC航空公司的乘客登记簿上发现了这样两个名字: 前一个名字是否可以认定是大石宏,而后一个名字也可以认为是田中利夫。 然而,小川刑警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考虑这两个名字。因为前者是从罗马来的乘客,而后者是从曼谷来的乘客。 之后,又向12月15日下午工作的机场入境管理人员了解情况。其中有一人说,记不得当时叫什么名字了,但记得是有一位拿着船员手册的年轻男子。 <er h3">11 现住所 品川区XX街X段 新日本 在自卫队工作二年后,入海员学校。毕业后到新日本航线总公司工作。 现在,在十津川面前,有这样一份青年男子的履历和一张照片:健壮的体魄,双眉紧靠眉心,看上去就是个非常精明的人。 这个男人就是十津川他们拼命寻找的连续杀人事件的罪犯吧。十津川对此深信不疑。 12月5日,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在印度洋上沉没,于是有26人去向不明。其中一人,就是赤松淳一,奇迹般地获救,于12月15日午后,乘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悄悄地回国。之后,他便开始了复仇。 “一定不会错。” 十津川向搜查一科科长自信地说道。终于看到了罪犯的真面目,十津川忘记了自己还在感冒。也许是由于一兴奋,身体发热,感冒的症状一下子消失了。 十津川把赤松淳一的照片放在科长面前。 “这就是我们寻找的罪犯。在此之前,我们一直在同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周旋,这下子,我们可以平等地交锋了。” “舞台是冲绳吗?” “是的。” “你认为罪犯也已经到达冲绳了吗?” “大概。或许说不定与小岛水手长是同一条轮渡到达的那霸。我也马上飞往冲绳。” “这次会取胜吧。” “一定能取胜。障碍已经扫除,罪犯手里又没有了M16步枪。” 十津川微笑着说。这时,电话铃响了。 科长拿起听筒,“清楚了吗?”科长笑着应答。突然: “你说什么?” 科长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放下电话,科长为难地看着十津川。 “科研所来的电话。子弹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在野泽温泉枪杀辻事务长夫妇的子弹,与在大井川铁桥枪杀一级船员佐藤的子弹是同样的枪发射的。” “这与我们预想的一样啊。” “但是,他们说枪支不同。” “怎么讲?” “在野泽温泉发现的M16步枪,科研所试射过了。然后,比较了子弹的划痕。结果,两次事件子弹的划痕不一致。” “这是什么原因?” 十津川的脸色也变了。 “很清楚。”科长生气地说,“还有一支M16步枪。现在,犯人扔下了一支步枪,可他手上还有一支M16步枪。” <hr /> 注释: 第八章 冲绳的攻与防 <er top">1 一位男子,在有名的“守礼之门”附近停下车。 这一带在那霸市内也属于至高点,从这里俯瞰市街,那霸市街景尽收眼底。眺望对面,是那闪着蓝色磷光的东支那海。 涂着朱红色漆的“守礼之门”的门前,观光客人在不断拍照留念。也有摄影摊位在此招揽游客。还有身着盛装的冲绳美人儿,只要你付钱,她便可以和你一起留影。 这个男子的脸膛晒得红黑。他抱着胳膊。由于戴着大太阳镜,所以看不到面目表情,只见双眉紧靠,耸起眉峰。 这位男子是与小岛水手长乘同一条轮渡到达那霸港的。 目标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没有在船上杀掉小岛,并不是不可能,是有机会的。之所以放过目标,是因为在航行中的船上,没有自己作案后逃离的余地,只是因为这一理由。 在“女王珊瑚号”上,这男子并没有感到焦急。他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只要登上冲绳岛,会有许多机会等着他。 可是,到了那霸港的那一时刻,就出现了第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码头上,有冲绳的警察在搜寻。 最初,那男子还以为警察是要逮捕自己而出动的,不禁大惊失色。可那两名警察对他、对他的汽车看都没看一眼。尽管是几分钟之内的事情,可那男子却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真糊涂,那些迟钝的警察一定是对自己还一无所知,根本用不着惊慌。 男子把车开出车辆轮渡,停在距离100米左右的地方。他在等待小岛水手长的车开出来。 可是,小岛水手长和他的家属乘坐的本田思域车,却被两名警察拦住,带到了县警署总部。 男子本想把汽车停在县警署总部附近,等待小岛水手长一家出来,可他又感觉那样有些危险,就没有那样去做。但他确信,警方对于自己的姓名、长相,一定都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见报的。 然而,来历不明的车辆如果一直停在县警署附近,就会引起怀疑吧。因可疑而被带去审问,那可太愚蠢了。而且,男子的车里还装着M16步枪,他不想因可疑而被审问。 所以,一旦需要时,他便可以从“守礼之门”处把车开出去。 那位男子放下抱着的胳膊,点燃香烟。他在想: “警察会把小岛水手长和家属怎么处置呢?” 小岛既不是杀人犯也不是嫌疑者,警方当然不会不顾他的反对而一直拘留他的。这男子得出这样的结论:警方最后还是会释放他们的。 “在此之前,他们已同警视厅的刑警打过招呼了吧。” 男子又在想。 警视厅的刑警赶来便会向小岛盘问。至于盘问什么,男子也清楚,无非是对于罪犯是谁心中是否有所估计,然后去分析连续杀人的动机。 “可小岛当然什么都不会说。”男子这样想。 因为小岛知道,如果回答了,他自己也就完蛋了。 最终,小岛及其家属会被释放吧。 问题是,此后他们会在冲绳的什么地方落脚呢?希望他们落脚的地方易于射击。 男子从衣袋里取出记录,仍旧叼着香烟,看着上面的文字。 驾驶的汽车为红色本田思域,车号是横滨XXXX号。 向公司请了一个月休假,12月24日由川崎乘上了去名古屋的车辆轮渡。 此后,很有可能会继续乘坐车辆轮渡去冲绳。 小岛史郎以前曾到过冲绳,对此地很有好惑。该人喜好驾小船钓鱼,两年前,曾在八丈岛的出租別墅,与家人共度一星期。 “关于冲绳的出租别墅,还未曾打听过。” 男子自问自答道。 “虽然如此,绝不会一个月都住在旅馆吧。” 这样说来,应该考虑农家投宿,可现在不是夏季,一定也没有可投宿的农家。他只能是租借哪里的空闲房子,暂住一个月。 男子想着,一边又将在旅途中买的冲绳地图于膝盖上展开。 能钓鱼,景色又好,让孩子高兴的地方,冲绳到处都有,因为冲绳的海岸线几乎都是被环形礁石围绕着。冲绳的海面和本岛比起来也平静得多。如果驾小舟出游,哪里都可以钓到鱼。而且在环形礁石中,有各种颜色的珊瑚,热带鱼也会令小孩子高兴得不得了吧。 “小岛史郎知道自己是被追杀的目标。战场上的士兵当战斗打响时,都会隐蔽在距自己最近的掩体旁。与此相同,小岛也不会为了寻找更好的海岸处,而在冲绳岛到处跑来跑去。即使有些不满意,他也会尽量早一点找到栖身之处而隐藏起来吧。这是被追击者的心理状态。所以,他一定是在距那霸市不太远的地方借租房子。” <er h3">2 午后2时30分。 玉城刑警猫着腰快步走上楼来,进下小岛水手长及其家属等待着的房间。 “好容易找到了比较合适的房子。” 玉城刑警向龟井和今西二位刑警报告。 “人家说可以借住一个月。” “是易于警备的地方吗?” 龟井问道。他所关注的是这一问题。 “这方面没有问题。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那是有着6张和4张半榻榻米房间的小房子。冲绳的农家都是这样的。周围有结实的石墙围着。房子的周围是海滨沙滩,罪犯没有藏身埋伏的地方。有几所房子,也都是身份清楚的住户。” “地点在什么地方?” “在纱满。” 玉城刑警一边回答一边打开地图。 纱满是从那霸市向南约10公里处的一个镇。龟井刑警也知道这是一个以捕鱼为主的有名的小镇,而且那里距县警署也不太远,这一点也很满意。 但是,将此处向小岛史郎一说,他却很反感。 “你们给我指定地方,我不愿意。” 小岛皱着眉头。 “我想我还是有权利寻找自己满意的地方租借房子的。” “你说得不错,可是你不要忘了有人在追杀你。” 龟井刑警极耐心地劝解小岛。 小岛的女儿显出极其无聊的样子,妻子晴子好像很担心地一直在沉思着。 东京方面来了电话,十津川要乘坐下午5时30分到达那霸机场的日航飞机来这里。 依照龟井和今西二位刑警的想法,十津川到达这里之后,再让小岛水手长和他的家属转移。 但是,从小岛的态度看来,如果再让他等候三个小时,简直是在和他过不去。如果把重要的小岛水手长带到外边去,就要动员许多警察来护卫着他和他的家属,这又显得我们多么无力。 “那么,马上去看海吧。”龟井向小岛说。 “在出发之前,我只想让你告诉我一件事。” “关于罪犯我没有任何线索。一级船员佐藤和辻事务长被杀和我也没有关系。” “罪犯是谁已经搞清楚了。” 龟井刑警的这一句话令小岛大吃一惊,“咦?”他看看龟井刑警,又看了看今西刑警。 “怎么搞清楚的?” “刚才从东京来了电话,说到连续杀人的罪犯是赤松淳一。不用说,你是认识赤松淳一的吧。” “赤松?” 小岛那态度生硬的面孔变得苍白了,一时间沉默不语了。 “你当然认识喽。”龟井刑警接着说下去,“也是‘第一日本号’上的船员吧?没有错吧。” “啊,是认识。”小岛似乎有点豁出去的样子说道,“赤松这个年轻船员,我当然记得。可他为什么要追杀我呢?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我认为你很清楚其中的原故。” “我怎么会知道呢。再说,你们见到赤松了吗?在日本的什么地方?” “赤松淳一于12月15日在羽田机场下飞机,他是奇迹般地得到救助回到日本的。从那以后,他便开始一个又一个地杀害你们6名余生者。不是威胁你,这次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你。” “我无法相信。赤松为什么要杀我呢?如果赤松出现在我面前,我要高兴地同他握手呢。” “赤松淳一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说呢,是个认真的好青年,不是坏人。” “为什么他要杀我?”小岛口中反复念叨着。 龟井刑警实在想问,当“第一日本号”遇难时,是不是你们6人扔下了其余的26名船员逃走了?可他还是把这个问题放在了心里。假如那是事实,小岛水手长一定会矢口否认的。 冲绳县警署的玉城刑警带路走在前面,龟井和今西跟在小岛水手长和他的家属的后面,一同出了县警署大楼。 夕阳给县警署和县厅的建筑物投去了浓重的阴影。龟井和今西刑警从十津川那里得知罪犯还带着一支M16步枪,因此不敢有半点疏忽,不断环视周围。 小岛水手长和家属上了本田思域,发动了引擎。玉城刑警的警车在前边先上了路。本田思域跟在其后。但,就在一刹那间,小岛突然调转方向盘,来了个大回转,向北飞速奔驰而去。 龟井和今西二位刑警还刚刚坐上后面的车,而前面的玉城刑警驾驶着警车还不知道,已经开出了二三十米。 当玉城刑警终于发现,调转车头要追赶时,小岛水手长的本田思域车已经上了58号国道,插入向北开去的汽车行列之中,再也看不到那汽车的影子了。 <er h3">3 在距县警署十二三米的地方停下汽车,把身体缩在驾驶席上向外张望的那位男子,同样也被搞得措手不及。 那男子推测,小岛水手长及其家属即使转移地点,也要等到太阳落山之后吧,因为老鼠总是要选择黑暗的时候逃跑的。 为了慎重起见,3点之前,他就来到这里等候。可小岛水手长和家属被刑警守护着走出警署,实在是出乎意外。 男子在步枪射程之内看着他们。小岛水手长显然很不高兴。一定是因为中午就被警察拦住,不断被盘问而厌烦了吧。尚未天黑就开始转移,肯定是在小岛水手长的强烈要求下不得已进行的。 尽管意外,男子并没有特别惊慌。首先,是冲绳县警署的警车率先开了出去。 “是去南海岸吗?” 男子嘴里嘟哝着,慢慢地拉起了启动杆。如果尾随,还是要距离10米以上好一些。他这样想着。当叼起香烟时,却见那本田思域车突然向相反方向飞驰而去。 男子也想随后追上去,但好不容易又控制住自己。县警署的警车也来了个大调头,还有另一辆汽车从后面追了上去。如果插到他们中间去,不是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拘捕吗。而且,男子的汽车还是东京的车牌号。在车辆轮渡中,尽管也有其他县车牌的汽车,但大多数还是本地车,也就是冲绳车号的汽车。东京的汽车在这里还是比较引人注目的。 那男子没有开动汽车,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因为他在想,如果县警署的警车追上了本田思域车,就会将其带回这里吧。 然而,过了半个小时,警车和本田思域车都没有回来。相反,县警署内又接连开出了两辆警车,急急忙忙地向北开去。 “哼!” 男子在鼻腔中哼了一声。 “是冲绳的中部或是北部又出现了新的事件吗?如果不是的话,或许是没有找到小岛水手长的车,请求增援的吧。到底是哪方面正确呢?” <er h3">4 小岛水手长驾驶的本田思域车,沿着国道58号路径直朝北开下去。 完全是柏油马路,路面又宽,几乎没有信号灯。妻子晴子面色苍白,不断向后面看去。 “你这么做,能行吗?” 她担心地问。只有7岁的由香,看着冲绳的街景高兴得不得了。 “没关系。” 小岛的语调里带着怒气。他不时地向汽车后视镜中扫视,警车已经看不到了。小岛终于松了一口气,减下车速,一只手一只手地擦去手掌心里的汗。 “我们是到这里度假享乐的,可如果被那些警察看守着,怎么能畅快地玩儿呢。” “可是……” “不要说了。我不是罪犯。佐藤和辻事务长被杀时,我们正在车辆轮渡上。这你是最清楚的呀。” “是的。” “那么,你就不要再担心什么啦。如果你还是不安心,待我们度过这一个月的假期之后,再向警察道歉。这样总可以了吧。” “嗯。就这样吧。” 晴子终于点头了,再没有说什么。一则她了解丈夫性情急躁,再说她也不高兴被警察纠缠不休。 “我想早点儿看到热带鱼!” 由香天真地说。 “好哇。马上就能看到啦。” 小岛从汽车后视镜中看着由香微笑地说。 一出了那霸市内,眼前的绿色一下子多起来了。 道路两侧看得见美军基地。戒备森严的铁丝网内,生长着漂亮的草坪,排列着白色的高级住宅。那些建筑物500米、1000米地蜿蜒不断。还能看到游泳池、高尔夫球场等设施。五六个叼着烟斗的美军军官在悠闲地散步。 冲绳果然是个基地的岛屿。 “不想在那里边住一住吗?” 蓦然间,小岛问道。 “你是说那边?” 晴子茫然地望着丈夫。 “就是那铁丝网里边呀。有宽阔的草坪,还有别致的住宅,也有游泳池。不想。在那样的地方住一住吗?说呀。” “喜欢倒是喜欢,可是,在铁丝网中……” “住在那里边,如果有人进来能看得见啊。” “可我不会英语,和外国人在一起觉着憋得慌。” 晴子笑了。 “这倒也是。”小岛似乎有点遗憾地说,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从那霸越向北去,越多地保留着冲绳岛上那昔日的风貌。换句话说,也就是还未开发的地方。那里仍旧可以见到红瓦屋顶的房子,海边也美丽。 带有古老风貌的渔村散落在岛上。 当进入岛上中部地区的恩纳村时,小岛将汽车开到了岔路上。 这一带的海岸线,美丽的环形礁石持续不断。 小岛让妻子等在车里,自己徒步进了村子。他要打听一下,争取借一处空房子住上一个月左右。“喂,大婶。”小岛那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赢得了好感。而且冲绳也如日本一些偏远地区一样,出现了人口过疏现象。因此他很顺利地就在距离海边很近的地方借到了房子。 小岛很喜欢那过去样式的红瓦屋顶的房子。房子四周有高高的石墙围着,还有宽敞的庭院。妻子晴子好像特别喜欢院子里盛开的通红通红的木槿属植物,顺手折了一朵花,插在由香的头上。 “我总以为木槿属只有夏天开花,原来冬天也开花啊。” “在这里,一年四季都开花呀。” 小岛笑着回答。 由于距海很近,寄居蟹竟然进到院子里,在砂地上慢吞吞地爬着。由香高兴地四处追赶着。 小岛一家来到海边。 有着七色珊瑚礁的海在眼前扩展开去。被称为“撒巴尼”的小船在海滨上排列着。 “波斯湾也同这里一样美吗?” 晴子问道。因为丈夫出航的油轮总是在波斯湾之间往复,所以她无意中问起。 “啊,是蓝色的漂亮的大海。” 小岛点了点头,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但是,晴子还没注意到这一点时,小岛已抱起了由香。 “明天要是天气好,我们借一条‘撒巴尼’,去大海里散散步怎么样。在礁石里,没有波浪,还可以看到漂亮的热带鱼呢!” 回到租借的房子里,晴子刚刚打扫房间,捧着礼物的村人便聚集来了,看来冲绳人是非常好客的。有的主妇带来了用猪肉做的冲绳风味的菜肴,有的老人拿来了冲绳特产的烧酒。这些东西真让晴子喜出望外。 <er h3">5 十津川到了冲绳县警署,一看到迎上前来的龟井和今西二人那泄气的样子,心中就猜出了事态的变化。 “小岛史郎逃掉了吧?” 龟井像乌龟一样缩着脖子,今西那本来很高大的身体也缩得矮了一截儿。 “你知道了?” “看你们那像被霜打了似的样子,连小孩子也会明白呀。” 十津川苦笑着说道。 “小岛水手长逃走的责任全在我。” 玉城刑警在一旁绷着脸,向十津川认错。 “咳,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十津川说道。 “能否估计出小岛去什么地方了?” “他说要在海边借所房子,玩儿上一个月左右。我们在海边一一搜查,一定能找到的。” “如果罪犯也失去了小岛这个目标,可就好办一些了。” “这个,我想大概没问题。因为我们在追赶小岛的本田思域车时,没有发现可疑的汽车。” “罪犯是赤松淳一,这不会错吧?” 今西刑警问道。 “不会错,小川刑警留在东京继续做证实工作。一定是他。” 十津川说完,从带来的背包中取出增印的赤松淳一的照片,分别交给三人,剩下的放在桌子上。 “我马上去分发。” 玉城刑警说着,拿起那一迭照片跑出了房间。 龟井和今西审视着赤松淳一的照片。 “这就是那个连续杀人的罪犯吗?” 龟井刑警轻轻地吁了口气。 “我们被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拖着跑来跑去,想一想真叫人生气。” “尽管年轻,危险的家伙总是危险啊。” 十津川截断话语似地说道。 十津川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那夜色浓浓的那霸市街。市区内的灯火是美丽的,而再向远望去,那漆黑的、无限延伸的就是大海吧。 小岛水手长一家已经在冲绳岛的一个什么地方栖身了。 罪犯赤松淳一,现在还在国道上驾车寻找小岛水手长吗? 罪犯手中还有一支M16步枪。 如果罪犯比我们先找到小岛,那小岛和他的一家一定都会成为M16的牺牲品。 虽说罪犯年轻,但切不可轻视。他事先准备两支M16步枪,一旦紧急时刻,故意扔下一支让警察发现。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夜半,仍旧没有找到小岛一家。 幸好也没有接到杀人事件的消息,这多少给无比焦躁的十津川一个安慰。但愿罪犯也没有找到小岛,十津川在心里祈祷着。 <er h3">6 天亮了,12月28日的早上。 县警署准备了早饭,可十津川与二位部下谁也没有食欲。 上午9点钟刚过,玉城刑警满面通红地跑了进来。 “找到啦!” 玉城刑警叫道。 “找到小岛水手长啦。” “在囉里?” 十津川他们不禁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我来带路,马上去吧。” 玉城刑警催促道。 十津川他们乘上了玉城刑警驾驶的警车,向北驶去。 “看来我们很幸运。” 玉城刑警一边开车,一边讲述了发现小岛水手长一家的情况。 “今天早上,小岛的女儿肚子疼,所以,他开着那辆本田思域车去看医生,在国道上被我们发现了。要是孩子肚子不疼,我想还不会找到,因为他隐藏在小渔村里。” “那么,小岛呢?” “在租借的房子里。县警署的两名警官在看守着,不会有问题。再也不会让他跑掉。” “地点在哪儿?” “恩纳村的村头。” 十津川打开地图。恩纳村距那霸市约40公里,在有名的美军嘉手纳基地的前边。 一个小时后,到了恩纳村。 从国道58号路向左拐,柏油路一下子就消失了,代之以尘土飞扬的狭窄的土路。路的两边,是比人还要高的甘蔗田。也许现在是收获的季节吧,看得到正在田地里干活的人们的身影。路面崎岖不平,汽车不停地颠簸着。忍受了一段这样的颠簸后,甘蔗田到了尽头,进了渔村。每一家都是用厚厚的石墙围着,石墙里面盛开着红色的木槿属花。 汽车在一所房屋前停下了。 前边,停着那辆红色的本田思域车。 看到那汽车,十津川才放下心来。这下子又可以和罪犯处于同样位置了。 十津川他们下了车,进了房子。小岛水手长坐在套廊里,绷着脸在回答县警署刑警的问话。妻子晴子担心地在旁边注视着。那孩子肚子已经不疼了,在院子里捅着寄居蟹,开心地玩儿着。 “小岛水手长说不再离开这里了。” 那位刑警走过来向十津川他们报告说。 “但是,关于事件的情况什么也没有说。”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十津川爽快地说。 “我们来看看周围的地形吧。” 他向龟井刑警他们招呼道。 走过石墙间的路,便来到了海边。强烈的阳光照射在海面上,光彩眩目。 向左望去,隔着狭窄的入江,便是一个大的突起的岬角。这是一个有着十五六米高的绝壁的岬角。从这里望得见岬角上的小鸟巢,而岬角上也正好俯瞰这里的海滨。 “那里?” 十津川手指着岬角问。玉城刑警答道: “这是叫作万座毛的一个有名的地方。在那个断崖上,有一块高丽草坪。250年前,有一个尚敬王路过这里,对这里的美丽赞叹不止。据说他曾说这里可以坐得下1万人,所以取名为万座毛。现在,由于观光客的践踏,引为自豪的高丽草坪已不复存在了。” “从那个岬角向这边望,这里完全看得见吧?” “是的。直线距离也就二三百米吧。” “轻松地进入步枪的射程距离。” “我马上叫警察上去。” 玉城刑警开着警车去了。 右边是持续不断的沙滩,目标射击的危险性要小得多。 “罪犯已经发现小岛水手长了吗?” 龟井刑警问道。 “还不知道,但还是按照发现来考虑好一些。看来,我们要打持久战啦。” 十津川好像在说给自己听。海上吹来的风拂去了香烟上燃过的灰烬,又燃起了红火。 “敌手是一个冷静、忍耐力极强的人。只要我们在这里,他是不会靠近的。” “真想早一点抓住这个罪犯。” 今西刑警焦躁地说。 “我也同样如此啊。”十津川接着又说:“因此,我突然想起个主意,我们设一个小小的圈套好不好。也许会套住罪犯,即使套不住也没有什么损失。” “什么圈套?” “我们借用小岛的本田思域车,由你们其中的一人驾驶,在国道58号路上跑一跑。也就是以此作诱饵。如果搞得好,也许会钓上鱼来。让玉城刑警跟在稍远一些的后边。如果有车追赶小岛的汽车,那就是罪犯的车。” <er h3">7 在国道58号沿线的一座三层楼的餐厅里,一位男子正在进早餐。这是在嘉手纳基地附近。 偶尔,大型的美军喷气式运输机伴着隆隆的响声,从头顶上飞过。 吃完了咖喱饭,那男子仍坐在桌旁没有动。他燃起一支香烟,隔窗向下面的58号路俯视着。 昨天夜里,到底也没找到小岛水手长的汽车。此时,那太阳镜后面的双眼显得阴森可怕。 为了不发困,他要了一杯咖啡。这是一杯速溶咖啡,光有苦味儿,而没有那种润口的绵香。他勉强地硬喝下去。这时,男子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就在视线中的国道上,他要找寻的本田思域车正慢悠悠地开过。金属板上的车牌也是横滨。男子放下咖啡,慌忙站了起来,正要下楼奔自己停在下面的汽车而去时,他“哦”地发出一声自语。 男子又坐了下去。 那辆向那霸市方向开去的汽车,没有错,一定是小岛史郎的汽车。好像车里只有一个人,面孔也没有看清。 然而,正巧交错而行的警车却全然没有理会小岛的本田思域车,这引起了男子的注意。 昨天,小岛驾车逃跑了,警方必定会全力以赴查找。因为他是连续杀人罪犯的追杀目标,冲绳的所有警车肯定会接到命令,发现该车,立即扣押。可是,从对面开过来的警车却对小岛那慢悠悠地开过去的车无动于衷,这一点太不自然了。冲绳怎么也不至于行动那么迟缓吧。 瞬间,男子的嘴角浮现出冷笑。 “圈套吧?” 他嘴里咕噜了一句。 若是圈套,那辆车的后面至少也要跟着一辆警方的车。当然,不会是警车。 男子掏出记事本,把在小岛的本田思域车后面驶过的汽车牌号一一记了下来。 过了30分钟左右,小岛的车从对面车道上向这边开了过来。又返回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 男子笑了。他看着本田思域车后面的汽车的车牌号码。 “有了!” 和刚才在记事本上记录的车牌号一样。这是一辆白色的尼桑蓝鸟汽车。男子用圆珠笔将那个车号圈了起来,又看了看手表。 上午11时43分。 驾驶着小岛的汽车的警察,如果一心想设圈套,也许还会再一次返回来。 12时18分,小岛的车又开过来了。 男子微笑着将这一时间记入记录本中。由此,他算出了用35分钟就可以返回。虽然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折回的,但按照常识来说,一定是回到了小岛水手长的住处,又折回来的吧。汽车的车速大约每小时40公里,这样,大概就可以估计出小岛所在的地方了。 男子付了费用,走出饭店,但他没有马上回到车里,而进了旁边的一家弹子球屋,平静地玩儿起了弹子钢球。 玩儿了近两个小时,花了500日元买的钢球,不知不觉间赢得了满满一盒。男子把这些都换了香烟,才回到自己的汽车里。 现在该到了那些警察放弃他们那不高明的圈套的时候了,男子打开一包玩儿弹子球赢来的肯特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叼在嘴上,向北开动了汽车,时速为40公里,慢悠悠地行驶着。 开了十七八分钟,他向窗外注视起来,左侧,“恩纳村”的道路标识映入眼帘。 “是这里吗?” 他一边想,一边就要踩刹车。突然,他慌忙抬起了要踏下去的脚。在对面车道上,他见到过的那辆白色尼桑蓝鸟汽车正停在那里。 男子提高车速,通过了此地,腋窝下已是汗津津的了。 大约又行了1公里左右,男子把车停在路边,打开了地图。 小岛水手长及其家属,看来一定是在恩纳村一带。但是,如果在那儿寻找,立刻就会因形迹可疑而被抓起来吧。因为现在警察都处于警觉状态,只要稍有疑点,就会被不客气地盘问。 在地图上,男子发现了突起的万座毛的岬角。从彩色观光明信片上来看,万座毛的顶端是一个高高的峭壁。要是站在瑯里,可以看到周围的海滨、村子吧。 男子将汽车调过头来,驶向万座毛。然而,来到万座毛附近,他不禁咋了一下舌。通向万座毛的入口处,停着县警署的警车,穿着警服的警察神情紧张地站在那里。 但是,男子没有做慌慌张张返回的糊涂事儿,而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汽车停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挎着照相机从车上走下来。 警察警觉地看着这边,可那男子根本无视那视线,向万座毛入口处那一排土特产商店走了过去。 有着小摊床的商店一共有十五六间,出售的有从二三百日元的贝壳工艺品到五六千日元的珊瑚工艺品,还有波布酒和冲绳偶人等等。也有用槟榔树的叶子编制的斗笠,那形状与东南亚常使用的斗笠一样,头顶处是尖尖的。 年轻的观光客们试着戴戴斗笠,又把贝壳项链戴在脖子上挑选着。那男子也走进人群,买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然后又买了一杯可口可乐,一边喝着,一边向万座毛那边走去。 在悬崖峭壁的边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那里既没有供奉的器物,也没有神社事务所。鸟居面对着大海。冲绳岛上的人,认为大海那一边有神的乐土。这个鸟居也许就是这一信仰的标志吧。平时,以鸟居为背景拍照的观光客非常多,可今天却无法靠近,因为那里戒备森严地站着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察。 男子的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他拍了几张崖顶的照片,由于不能靠近崖边,只好怏怏地向自己的汽车走去。看来这里是危险地带。来到停车的地方,男子一下子变了脸色。警察正在察看他的汽车。年轻的警察看了驾驶席,又向后边座位查看,然后走到前边,把车牌号记了下来。男子装作逛土特产品商店的样子,斜眼注视着警官的行动。警官又走到其他汽车前边,向车内张望,在笔记本上记着车牌号。看来到这里来的车都要核查。见此情景,男子多少有些放心了,又回到自己的汽车里。 男子又一次上了58号路,向北驶去。一边开着车,他一边思考着。 仅从警察站岗这一点上看,就可以断定小岛水手长一定是在恩纳村,而且,从万座毛岬角上可以狙击。但是,万座毛上已有两名警察在站岗,从那里用步枪射击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男子停下汽车,又展开地图。如果这样下去,尽管知道了小岛一家居住的地方,也不能靠近,更不可能放冷枪。 只有等待小岛去其他地方时再找机会。可是,如果警察限制他的行动,我就这样等待下去吗?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对手对我设圈套,我何不也像他们那样,给他们设一个圈套呢。” 男子不禁自己抿着嘴笑了。扰乱对方总比袖手等待机会要好。 他嘴里叼着香烟,又一次看地图。 细长形状的冲绳本岛由北向南伏卧在海上。岛上的两条主要交通道路也由北向南伸展。沿着西侧海岸线的是国道58号路,沿着东侧海岸线的是国道329号路。为连接这两条主干线,许多地方都设有横跨道路。 既然恩纳村里有小岛水手长,国道58号路必然会严密把守。男子决定先转到国道329号路上去看看。 他看着地图,向北开到海中公园的名户市,从那里转向东海岸,然后再向南开,驶入了石川市内。这是一个基地街市,在它附近的金武湾,是一个很大的海军驻地。 男子在一家饭馆儿门前停下车,好像完全忘记了小岛水手长的事情,进到了店里。 看来通货膨胀也波及到了冲绳岛,中国式汤面也要二百多日元,而且这是最便宜的。男子要了一碗汤面,然后环视着店内。 看来这是一个专门招揽观光游客的饭馆儿,店内很少有本地人,多数是背着登山背囊的年轻人和挎着照相机的一对对情侣,也有看上去是利用寒假期间到温暖的冲绳来游玩儿的学生。大凡这样的游客要的都不是冲绳的名产食品,一律是汤面。 男子仔细地观察着这些游客,可遗憾的是,没有物色到一个满意的目标。不得已,他又要了一碗汤面,耐心地等待着。要想捕捉满意的猎物,重要的是耐力。 又有新游客进来了。男子一边吃着汤面,一边看着一个肩上背着登山背囊的游客。这是一个身高1米75到1米76、年龄在二十三四岁的年青男子。 “这个不错。” 男子认为,这是一个上等的猎物。 对方一脸疲倦的样子坐了下来,看了看菜单,然后同样要了一碗汤面。在等待汤面送来之前,那游客在饭桌上打开冲绳地图瞧着,又掏出了香烟盒,才发现烟盒中一支烟也没有了。他咂了一下嘴。看起来这人钱不多,时间倒很充裕。 “是学生吧。” 男子一边想一边现察那位年轻游客。待那游客吃完汤面,站起身来时,男子也随后走出了饭馆儿。 年轻游客几次向上拉了拉那大大的背包,径直走到50米开外的公共汽车站。他看了看站牌上的汽车到站时刻表,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叹了口气。大概下一班车到来要等很长时间吧。 男子回到自己的汽车里,向公共汽车站上的年轻游客开过去。 “喂!” 男子很随便地向对方打招呼。 “你也是从本土来的吗?” “啊。” 年轻游客回答。男子笑了。 “我也是从东京乘轮渡来的,可不太了解这里的道路。怎么样,上来吗?坐在旁边给我做个参谋可以吗?” “可是,我现在要去本部半岛。” 男子稍微考虑了一下年轻游客的话。本部半岛在西海岸。沿着国道58号路走,在恩纳村以北。正合心愿! 于是,男子立刻微笑地说:“那太巧了。我也正想去本部半岛看看。” 男子打开助手席的门说道:“上来吧。” 对方像捡了便宜似的,高兴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er h3">8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望月,是个没地位的小职员。” 男子说。 “我叫若松和之,明年3月大学毕业,利用这最后一个寒假到冲绳来玩玩。” 对方也自我介绍道。 男子拿出一包打弹子球换来的香烟,给了若松和之。 “不好意思啊。” 若松急忙点头致谢,点燃了一支肯特香烟。 男子开动了汽车。 “怎么没想租一辆车?” “唔……” “没有驾驶证吗?” “有啊。” 若松回答着,并拍了拍茄克衫的上衣兜让男子看。 “关键是没有钱啊。租车也很贵的呀。” “汽车又返回了58号路上,向北,一直开向插入东支那海的本部半岛。” 大学生若松不断地用激昂的语调批评本岛资本对冲绳岛的扩张,既破坏了自然,又给冲绳人的生活带来压力。男子只是偶尔点点头,这些对他来说根本引不起兴趣。 男子现在只考虑如何实行自己的计划。 出了名户市,男子说: “去一下海岸边看看吧。” 说着,便将汽车开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海边。 这是一个小小的、干净的海滨,上面长满了野生的芦荟。 男子下了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若松也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举着照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着海岸边的景色。 这时,男子打开汽车的发动机罩,向里边看着。 “帮我看一下好吗?” 男子大声地招呼那学生。若松手里拎着照相机,慢腾腾地走过来。 “我对汽车构造不太明白啊。” 男子说道。 “我也不行啊。” 若松一边说,一边伸着脖子去看那发动机。 手里早已握好了螺丝钳的男子,突然扬起手,对准若松和之的颈后部砸下去。 只听到一声哼叫,照相机也从若松的手里掉了下去。 男子向周围环视了一下,再一次确认周围没有一个人之后,便开始了他的行动。他先确认对方是否死了,然后把尸体放在沙滩上,把衣兜内的物品掏了出来:驾驶证、钱包和记事本。他把驾驶钲和钱包又放回衣兜里,而取出记事本,却把写着小岛水手长情况的纸条放在死者衣兜里,然后又把大背包埋在了沙滩上。 然后,他拖着沉重的尸体,把他放在了副驾驶座位上,便开车上路了。上了国道58号路之后,男子一边开着车,一边寻找有悬崖的地方。 向南开了十五六分钟的光景,男子发现了一个没有人的小岬角。下了国道,顺着小路汽车咯噔咯噔地向前开。路一下子没有了。男子强行让车向前开去,小石子和杂草在车身下发出了难听的碾压声音。 来到悬崖下边,男子停下车。走下汽车,登上悬崖,他向下面望去。大概距海面有7米左右吧。崖下,是长着珊瑚礁石的明亮的大海。 男子满意地回到汽车里,把大学生的尸体移到驾驶座位上,并把没有知觉的两只手放在了方向盘上,又把M16步枪和子弹装进高尔夫球袋内,扔出了车外。 大学生的照相机也扔出了车外,男子把自己的照相机则放在尸体旁边。 做过这些之后,男子停下来,叼着香烟休息了一会儿。用手指弹出烟蒂之后,男子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打开车门,探进身子,让发动机高速运转,又把死者的脚放在加速器上。汽车咯噔咯噔开出去了,男子关上车门,闪在一边。 汽车向断崖上慢慢地开去,然后大头朝下,向着约7米的海面栽了下去。 这里到处是珊瑚礁石,海水不深。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声音,溅起了浪花,看得见撞碎的珊瑚四面飞散。汽车如同撞到了混凝土的地面上,前面的部分已撞毁,车顶部位也已沉在了海水里。 男子望了一会儿那大部分都沉进海里,只露出一点车尾的黑色半新花冠车,然后又回到刚才的地方。他背上装着步枪和子弹的高尔夫球袋,拿上照相机,向国道58号路走去。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看到了卖二手车的广告。 <er h3">9 尽管知道了罪犯不来食诱饵,但十津川并没有泄气。敌手是个冷静、忍耐力极强的家伙,也许这是必然的。 下午3点钟刚过,来了电话,报告在前边不远的海岸边,发现了一辆本岛车号的汽车和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 “汽车为半新花冠牌,车体黑色。”听了这一报告,在场的刑警们都活跃起来。十津川带着龟井刑警急忙赶到现场。 这是距思纳村5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岬角。 汽车被拖曳到旁边的沙滩上,车前部已撞毁,玻璃已粉碎。 在驾驶席上的那个年青男子的尸体,被仰面放在汽车旁边。大概是坠落时撞在珊湖礁上的缘故吧,浑身上下到处是伤。 十津川拿出赤松淳一的照片对照,又像又不像。严重的撞伤已使他分辨不清了。 “这是衣袋里的物品。” 县警署的警察把包在手帕里的东西给十津川看。 驾驶执照、钱包,还有被海水浸湿了的一张字条。 十津川小心地把字条轻轻打开。虽然已被海水浸透,但用钢笔书写的字迹还可以看得出来。 十津川一边读一边考虑。眼前这一青年男子的尸体好像是罪犯赤松淳一。可是,那样,一个沉着冷静、十分谨慎的敌手,怎么会连车一起坠下悬崖摔死呢? 驾驶证的名字是“若松和之”。这又让十津川困惑了。如果没有这个驾驶执照,十津川也许会认为这一事故有作伪的可能。可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完全与之无关系的驾驶证,却让十津川认为他有可能是罪犯赤松淳一,因为如果是罪犯,这个驾驶证一定是偷窃来的。如果是罪犯的圈套,为什么偏偏要留下这干扰他计策的线索呢?或者这家伙在将计就计? “在车上,。有一点有意思的情况。” 县警署的警察把十津川和龟井带到汽车前。 “在车体的下面,安有钩形的东西。我想大概是把步枪藏在这里。” “那么,枪呢?” “这铁钩由于汽车坠落时的撞击,已经非常扭曲了,是不是枪支已沉入海里。马上请求这里的渔民到海底搜寻一下。” “这样,我们就清楚了为什么罪犯在野泽温泉的盘查下能够溜之大吉的原由了。”龟井刑警咂着舌说,“这是因为,那时盘查的警察没有检查车体下面。” “没办法呀。” 十津川说道。他想起了在饭山市检查所见到的情景。 “一般情况下,为慎重起见,当然要检查车身下面。可那时已发现了M16步枪,盘查工作不管怎么说也是有些松弛。而且,道路上积雪溶化,泥泞不堪,天气又冷,谁也不想到车下面去检查。看来罪犯的用心高出我们一筹啊。” 警官送上检车证。这上面车主的名字是东京都调布市深大寺的望月英夫。十有八九,这汽车是盗来的。 “马上与东京的小川刑警联系,调查一下,这车是什么时间、怎么被盗走的。” 龟井按照十津川的指示,先回警署去了。 然后,十津川让县警署的警察带路,到岬角的上面,也就是坠落现场去看一看。 “汽车从这里坠落,沉入海里,只露出车尾部分。” 年轻警察指着下面的海面说。 “不自然的一点是,难道没有发现这是断崖吗?” “像现在这样当然不会不发现。可从汽车行驶的状态来看,也不能排除他稍不留神,开过了头从崖上坠落下去的可能。通过尸体解剖,也许会发现其他的什么。” “把指纹送往东京。在那里对照核实一下,就会知道尸体的真正身份了。” <er h3">10 在东京,接受了冲绳来的指示的小川刑警,出发去了调布市的深大寺。他去见黑色半新花冠车的车主。 地点就在深大寺的附近。 十五六年前,这里还残留着武藏野的昔日风貌,而现在,由于住宅用地风潮的冲击,杂木林已看不见了,代之以火柴盒似的住宅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 望月英夫的家也是这些住宅房中的一所。 有一间车库,小川刑警向里看了看,只见一个身穿红色毛衣的年轻男子,正把滑雪板往一辆崭新的汽车里放。 小川刑警扶了扶眼镜。 “是望月英夫君吗?” 年轻人“咦?”地应了一声,狐疑地看着小川刑警。因为天气寒冷,一张嘴说话就吐出一缕白色的哈气。 “有什么事找我哥哥吗?” “你是?” “我是弟弟俊夫。” 小川刑警让他看了警察证件。年轻人觉得有些奇怪。 “我哥哥现在在美国啊。” “美国?那么,那黑色的半新花冠车呢?” “那车怎么了?哥哥去美国之后,我用着。” 望月俊夫那戴着手套的两只手相互拍打着。 “卖给谁了吗?” “怎么说呢,其实是被盗了。” “什么时候?” “大概是本月的16日。因为17号一大早就不见了。” “是不是钥匙就插在车锁上?” “是的、因为是旧车。附近很多人都有新车。我想,如果有人偷车,也会偷那些新车吧,所以就大意了。” “然后,报案了吗?” “这个……”望月俊夫挠着头。 “没有报案。反正我也不想找了,因为我正打算要换辆新车呢。” “你好像隐瞒了什么。” 小川刑警目光锐利地看着年青人。对方的脸一下子红了。 “怎么啦?” “是这样的。不管怎么旧的车,如果被偷也让人生气,而你却笑着说,而且,如果按常规来说,警察为了你被盗的汽车来找你,你自然要寻问是不是找到了。可你却不是这样。” “很不好说。” 望月俊夫又挠了挠头。 “老实说吧。开始,发现汽车被盗,我很生气,也想到马上要去报案。随后发现放工具的架子上放着个信封。我想,这是什么?便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有1万日元1张的钞票共20张,也就是20万日元装在里面。这是偷车人放在这里的货款吧。真是个奇怪的小偷。因为我那旧车就是卖掉最多也就值10万日元。我认为我赚了,所以就没有去报案。” “于是,就买了这辆新车?” “是。是用那20万日元买的。” 望月俊夫抚摸着新车,独自笑了。 “那个信封里,没有信吗?” “什么也没有。” “那信封呢?” “烧掉了。” “烧啦!” 小川刑警咋了咋舌。望月俊夫害怕地看着小川刑警: “不可以吗?” “咳,算了。那个信封有什么特征吗?” “要说这个,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不是街上卖的那种信封。信封上还有标记,是PAA。” “PAA,这不是泛美航空公司的标志吗?” “对,是的。是在机场大厅这样的地方,为方便乘客放置的。” 有趣啊,小川刑警想。赤松淳一乘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回国,在羽田机场顺手拿了这种信封,与分析正好相吻合。 “那么,你哥哥英夫君,是什么时候去美国的呢?” “一年前。在此之前他曾长期呆在美国。一年前才回国的。在国内闲呆了3个月左右,说日本寂寞无聊,就又去了美国。” “你的职业?” “我是学生。” 望月俊夫从裤子的后兜里拿出学生证,让小川刑警看了。 <er h3">11 小川刑警刚回到警视厅,搜查一科科长就递过来一份材料。 “外务省的答复来了。” 十津川警部补在飞抵冲绳之前,曾命令小川刑警调查有关赤松淳一的情况。这是受委托的外务省的回复。 因为是英文,所以外务省作了翻译附在后面,一共是两封报告书,其中一封是查戈斯群岛中萨罗门岛上的英国管理官员来的信。 关于您所询问的事情,我作如下回答,对此,我感到这是我的光荣职责。 12月11日上午8时30分左右,一位东洋人抓着救生圈漂到了本岛的东海岸。通过这位东洋人携带的船员手册,我们知道了他是日本人JUNICSU。他带有1950美元。由于他不断表明要回国的愿望,我们便立刻安排他乘上去印度孟买的货船。这位日本人的救生圈上写着船名似的文字,本官不懂。昨天,让本岛的一个中国人看,知道了其中两个字是“日本”的意思。 第二封信是印度外务省的回复件。 12月11日下午,英国颔地查戈斯群岛曾联系,发现一名漂至岛上的日本人。他希望协助他回国。 13日,该日本人乘货船到达本国。我们作了简单了解,他说是从回日本的货船上误落海中。我们安排他在第二天午后,乘上由孟买起飞的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 在这两封信后,外务省驸言: 除以上两封信,再无另外回复。 通过外务省的这一核实,证实了赤松淳一奇迹般得到救助,是漂流到“第一日本号”沉没地点附近的小岛上了。 这样,可以说连续杀人的罪犯毫无疑问是赤松淳一了,小川刑警这样想。 <hr /> 注释: 第九章 雪中的结束 <er top">1 男子开着车进了渔村。这是距思纳村7公里左右的又一个渔村。 时间已是晚上8点钟以后。美丽的夜空中月色如水。虽说是亚热带的冲绳,但毕竟已是12月末,夜晚还是很凉的。 男子下了车,上衣的衣领立着,他走近了在海边的老人。 “我想去夜钓,能借给我一条有马达的‘撒巴尼’吗?” 海滩上排列着五六条“撒巴尼”。 真是个奇怪的人,老人不解地望着他。男子从衣袋里拿出钱包。 “一个晚上2万日元怎么样?我把汽车停在这里,小船一定会还给你的。” 说着,他把两张票面为1万日元的纸币塞进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惊愕地看着男子。 “反正这二三天也不去海上,借给你就算了,干吗还要给我这么多钱呢?” “不多,汽油现在也很贵呀。” 男子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事情说定了。老人热情地说: “可不能饿着肚子,给你做些饭团拿来吧。你就用最右边的那条船吧,那是新换的马达。” 说完,老人朝家里走去。 男子回到车旁,从汽车后备箱中取出装有步枪的高尔夫球袋,放在最右边的那条“撒巴尼”上。 过了10分钟左右,老人带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起回来了。女孩子手里抱着叠层饭盒和暖水瓶。饭盒里装着饭团,暖水瓶中是热茶。 “还需要什么吗?” 老人将带来的东西放在小船内,一边问道。 “如果有长的绳子,我想借一条。” 男子说。老人心里直纳闷儿,但他还是拿来了一条五六米长的绳子。将绳索放在小船里时,他看到了高尔夫球袋。 “那个大袋子里装的是钓鱼竿吗?” “啊,这是玻璃纤维的钓鱼竿哟。” 男子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在袋子上轻轻地拍了拍。 老人还带来了小沙丁鱼鱼饵。男子在心中苦笑着,接过鱼饵,发动了“撒巴尼”的马达。“嗵、嗵、嗵!”双气筒的马达以它那特有的干燥的声音在黑夜中的海面上震响着,男子驾驶着“撒巴尼”向海面驶去。 穿过环形礁石,便来到外海。男子调转船头,驶向恩纳村。海上风平浪静。 月光下,渐渐可以望得见万座毛的悬崖了。男子关闭了马达,拿起小船里的桨,慢慢地划着。 随着船桨的划动,夜光虫闪着美丽的光。男子不觉轻轻地吹起了口哨,随即他又慌忙在心里斥责自己,脸上露出了苦笑。几小时前,由于杀害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而产生的精神上的苦恼,此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左边,已看得见宁静的沙滩和小渔村。毫无疑问,沙滩上没有一个人影儿。 男子把“撒巴尼”靠到环形礁石旁,虽然都称作环形礁,其实也是形状各异,有的刚刚露出海面,也有的突起二三米高。男子用准备好的绳索,将小船拴在一个像小树一样的珊瑚礁上。 珊瑚礁宛如一面屏风,从沙滩上是看不到这小小的“撒巴尼”的。 男子把目光投向万座毛。漆黑的悬崖如同一个巨大的剪影,只能看到它的轮廓线。在悬崖上那一闪一闪的亮光,一定是警察的手电筒光。 男子现在的位置到沙滩大约有200公尺,是M16步枪的射程距离。男子对自己的射击技术满有自信。 男子吃过老人和女孩儿为他准备的饭团,又喝了热茶,然后不慌不忙地拽过高尔夫球袋,从里面取出已拆开的M16步枪,仔细地安装起来。非常熟练的动作。最后装上子弹,端起步枪,向射程内瞄了瞄,男子的嘴角浮现出微笑。对枪的触感,总是那么令人心驰神往。 不知道天亮之后,小岛水手长和他的一家能不能到海滩上来。一旦不来的话,只好再回到刚才的那个渔村,然后明天再到这里等候。 无论是人还是野兽,要捕获猎物,都需要一定的耐力。 男子端起枪,以沙滩上的一点为目标瞄了瞄准。 <er h3">2 晚上,十津川和龟井、今西二位刑警一同借了渔民家的一间房屋休息。 从东京来的报告中,虽然与预想的情况相一致,但还是令十津川高兴。罪犯是26名遇难者中的余生者赤松淳一已确定无疑。罪犯使用的汽车是在调布市的深大寺所盗,这一点十津川也认为是合理的,因为美军的霞关军营就在深大寺附近,M16步枪就是在这个军营被盗的。 冲绳方面也确认了一个新的事实。 就是关于黑色半新花冠车和那个死去的男子的情况。 虽然正确的解剖结果还没有最后出来,但打伤是这男子的致命伤基本是确定的。但被谁打,是在汽车坠落前打伤还是打死的还不清楚。送往东京的指纹对照也还未回复。 有趣的是汽车里的那架照相机。虽然被海水浸泡了,但里边的36张黑白胶片还完好,因此立即洗印出来。 36张胶片中共拍照了10张。看着那放大的照片,十津川和刑警们不能不感兴趣,同时又感到疑惑不解。 前4张拍的是在大井川的河滩上燃烧着的汽车。显然,这是一级船员佐藤的汽车。还有救护队员抬出那烧焦的尸体时的照片。 接下去的4张是野泽温泉。有野泽温泉和上之平滑雪场的3张风景照。第4张胶片是吊椅的照片。好像是射击之后,滑雪者们一齐向下俯视,只有两个吊椅上是空空的,看上去令人可怕。 最后两张是在车辆轮渡上拍的。第2张虽然人像很小,但也看得出是小岛水手长一家在甲板上倚靠着船栏杆时拍摄下来的。 很明显,这10张照片就是罪犯拍摄的。是为了证实杀人而拍摄的呢?还是仅仅为了表明罪犯复仇心的强烈而拍摄的,还不得而知。但除了罪犯,当然不会有这些照片。根据照片,也清楚了罪犯确是与小岛水手长乘同一艘车辆轮渡来冲绳的。 今西刑警认为,根据这些照片,应该说那死去的男子是罪犯赤松淳一的准确率是很高的。龟井和冲绳县警署的刑警也都这样认为。 老实说,十津川也难以判断。因为在汽车中死去的男子,还没有证据证实他不是赤松淳一,而证实他就是罪犯的证据却很多。 如果赤松淳一杀害一个与自己相似的男子,让他乘车落到海里,那么在坠落之前,他一定会把那男子的面容毁掉,让人分辨不清吧。而事实上,那男子的面容虽然毁了,但那是由于汽车撞在珊瑚礁上而撞的,并不是事前毁坏的面容。这一点没有被考虑进去,只能让人想到他就是赤松淳一本人所为。而且,好容易拍到的照片就在死者身边放着,证实不是赤松淳一的被盗的驾驶证也坦然地放在身上,这一切都让人认为这不是替身。 而另一方面,十津川也想到这好像是罪犯的一个圈套。 第一,没有找到最重要的M16步枪。由于车身下的铁钩非常歪斜,所以认为枪是否掉进了海里,可至今却没有找到。 第二,正当我方进展顺利时却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情况。在野泽温泉时,也是在检查所的检查中,轻易地截获了装有M16步枪的汽车。在大家兴奋之余,罪犯将计就计,乘机溜走了。 <er h3">3 天亮了。 已经是12月29日了,在这小渔村里,家家户户也开始了过年的准备。一大早,各家都在捣制粘糕。看到这番情景,小岛的女儿由香高兴得不得了。 没有一点儿罪犯要来袭击的迹象。安排在万座毛上执勤的警察中,有一个说,昨天下午看到了那辆坠落到海里的黑色花冠车。而且他也认为那死者就是罪犯。 “看来罪犯赤松已经死了吧。” 龟井对十津川说。 尽管没有故松警戒,可精神上的松懈是可怕的,十津川这样想道。死者若是罪犯,这样的严密警戒当然是无价值的。可若不是,目前这种情绪实在令人担忧。 十津川他们开着警车在小巷中转来转去,一位村里的老太婆手捧着做好的粘糕迎上前来。 谢过之后,他们刚刚接过粘糕,就见小岛和妻子一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看见由香了吗?” 小岛焦急地问。 “别着急,在对面人家看捣制粘糕呢!” 十津川笑着说。夫妇俩赶紧向那家跑去。小岛向院子里张望了一下,回头向十津川怒气冲冲地嚷道: “没有啊!” 十津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可是,由香没有到这边来啊。 “一定是去看海了。” 听了十津川的话,小岛夫妇立刻向海滩跑去。十津川他们也紧随其后。他想到了安全问题,以防万一。 小岛夫妇跑上了海滩。 五条“撒巴尼”在海滩上放着,只有一条浮在距岸边五六米的海边。因为那里是近陆海滩,由香可能是淌水过去的吧。她正抬脚要上那条小船。 小岛夫妇淌着齐膝的海水向“撒巴尼”走去。 十津川也来到海滩,看到这一情景,蓦然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他不由得从上衣的内衣口袋中掏出了手枪,向周围环视着。 钴蓝色的大海,蔚蓝色的天空,白色的沙滩。抬头向万座毛的悬崖望去,只能看到警察的身影。 哪里都看不出危险的迹象。 这种不安仅仅是幻觉吗?十津川暗自在心中苦笑。 突然,静静的海面上响起了一声尖厉的枪声。 已经登上孩子那条“撒巴尼”小船的小岛水手长,随着枪声,那健壮的身体翻着筋斗跌进了海里。水花四溅,七色的珊瑚礁海面上眼看着染成了一片红色。 晴子惨叫着,跪在了“撒巴尼”中,两手伸向海面。第二发子弹的声音炸裂了四周的空气,晴子的身体一下子弹起,似乎去追赶丈夫,也扎进了海里。“撒巴尼”上,只剩下7岁的由香在哭叫。 龟井、今西和县警署的刑警淌着海水冲向小岛夫妇落水的地方。 “搜查罪犯!” 十津川急红了眼,大声减道。 这时,在环形礁石的背后,一条“撒巴尼”伴随着马达的响声开走了。小船上是一个戴着槟榔树叶编的斗笠的男子。 “就是他!” 十津川叫道,举起了手枪,一发、两发,但都没有打中,因此时的距离已超过了手枪的射程。县警署的警察拿起事前准备好的狙击枪瞄准、发射。 200米左右的海面上,却只见到击碎的环形礁的碎块飞散。当再要发射第二枪时,海面上的“撒巴尼”已冲出了视野之外。 警察们把海滩上的“撒巴尼”推向海面,可大多是没有马达的“撒巴尼”,其中带有马达的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我去请求直升飞机支援。” 玉城刑警向警车跑去。 “已经来不及了吧。” 十津川这样想。直升飞机飞到这里至少也要30分钟吧。在这期间,罪犯就可以乘“撒巴尼”在附近的海岸边靠岸,然后隐蔽在岛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er h3">4 小岛夫妇死了。 小岛水手长头部中弹。妻子晴子是腹部中弹。两人几乎都是当场死亡。 立刻采取了两项措施。 第一,对西海岸,尤其是恩纳村以北,进行彻底搜查。 第二,进出冲绳的那霸机场和那霸港同时实行盘查。 现在可以明确地得出结论,和汽车同遭毁灭命运的死者不是罪犯赤松淳一。 赤松淳一还活着,是他枪杀了小岛夫妇。 赤松淳一的照片被大量地加印,分发到冲绳的所有警察手中。 那霸机场、那霸港,分别配置了15名警察。 关于第一项措施的调查,当天便得到消息。 下午,距恩纳村以北约7公里的渔村报告,昨天晚上,有人借给一名夜钓的客人一条带有马达的“撒巴尼”。 “据一位老人说,昨晚8点多钟,来了一个青年男子,用2万日元借走了‘撒巴尼’。” 玉城刑警向十津川报告。 “那男子是赤松淳一吗?” “大概是吧。把赤松的照片给老人和他的孙女儿看了,可是他们说由于是夜晚,没有看清面孔。但他们说是本土来的人,而且年龄就在25岁左右,是开着汽车来的。一定是赤松吧。” “然后呢?” “今天早上10点钟刚过,那男子驾着‘撒巴尼’回来了。老人正要与他打招呼,他却好像要逃开似的,赶紧上了汽车开跑了。从时间上看,就是那罪犯。因为是大白天,他大概不想被人看清他的面孔,所以赶快跑了。” “步枪呢?” “老人和他的孙女儿也没看见,可是,看见他拿着一个大布袋,说是装着钓鱼竿。从老人讲的情形看来,就是高尔夫球袋。” “是高尔夫球袋的话,如果将步枪拆开,正好可以装进去的。关于汽车的情况呢?” “只知道是一辆白色的汽车。没有更确切的线索。” 十津川看了看手表,下午1时5分。罪犯赤松淳一还在这个岛上。 在野泽温泉,让那罪犯顺顺当当地逃掉了。但是在这里,不会再放过他。因为,罪犯他选择错了杀人的地点。 冲绳是个岛。要从这里逃走只能利用飞机或船。将这两个出口卡住,罪犯当然走不脱。而且,在野泽温泉时,对罪犯还是一无所知。可现在,对赤松淳一的名字、容貌都已掌握。 “为了冲绳县警署的名誉,也要抓住罪犯。” 玉城刑警目光炯炯地说道。 十津川此时也感到,为了警视厅的名誉,也一定要逮捕这个连续杀人犯。 但是,12月29日的夜晚已经来临,盘查处还没有罪犯落网的消息。 12月30日。 全国通缉的多次强奸罪犯在那霸机场被逮捕了。随后,杂志等临时增刊也报道了这一消息,可就是不见关于枪杀罪犯被逮捕的消息。 这天傍晚,却来了个奇怪的报告。 在接近冲绳岛最北边的辺土名,发现了一辆被遗弃的汽车。 冲绳岛从南部到中部都是比较平坦的地形。但向北去,便是山岳地带,海岸也变得粗犷起来。从辺土名再向北16公里,便是冲绳岛最北端的辺土岬。但居民的房屋和各种店铺只持续到辺土名。 在辺土名发现的汽车是白色的半新阳光车,冲绳牌号。 更奇怪的是,在附近的渔村,丢失了一条带有马达的“撒巴尼”。 十津川在县警署听到这个报告,便打开了冲绳地图。看了地图,他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了。 距冲绳岛22公里处有一个小岛,地图上标记为与论岛。从与论岛到冲永良部岛之间有航船运行。冲永良部岛上有飞机通往鹿儿岛。 赤松淳一是不是把汽车扔在边土名,然后盗了一条有马达的“撒巴尼”逃往与论岛了呢? 从辺土名到与论岛有三十七八公里。这个距离“撒巴尼”是可以到达的,因为据说线满的渔民还曾有过摇着没有马达的“撒巴尼”去印度洋上的人呢。看来,表面上看上去并不可靠的“撒巴尼”还真有些稳定性呢。 弄清了那辆白色半新阳光汽车是在12月28日下午售出的。销售部就在思纳村附近。据说买主是个年轻人,戴着大大的太阳镜,还戴着槟榔叶斗笠,身上背着一个高尔夫球袋。 “没错儿,是那个罪犯。” 十津川想。 “这么说,罪犯是驾驶着‘撒巴尼’逃向与论岛了吗?” <er h3">5 似乎要证实十津川的担心,直到元旦前的12月31日,也没有抓到罪犯赤松淳一。那霸飞机场和那霸港的盘查一无所获。 在此期间,根据指纹又弄清了那个与汽车一同沉入海里的年轻死者,正是驾驶证上的那个东京的大学生若松和之。不过,这一问题的查清,也只能是更加深了十津川他们的失败感。 天亮了,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新年一到,那霸机场、那霸港都一下子拥挤热闹起来。为防止罪犯乘忙乱之机溜走,各盘查处更加紧了检查。但赤松淳一仍未出现。 当1月3日已经结束,1月4日开始时,十津川感到不能不作结论了。 “看来是失败了。” 十津川直言不讳地对二位部下说道。 “到了这个时侯,不能再抱希望了。” “那么,您还是认为罪犯是盗走‘撒巴尼’,逃向与论岛了吗?” 龟井红着眼睛,窝火地看着十津川。 “老实说我也弄不清楚。也许罪犯假装乘‘撒巴尼’逃走,然后躲在岛上的一个什么地方,等待盘查松弛的时候再伺机逃走。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罪犯已经逃回本土,他下一步会干什么呢?” “是回东京吗?” “东京方面已经联系过了。小川刑警埋伏在赤松淳一的父母住处附近。” “您问赤松下一步要干什么?您是在考虑还看唯一的生存者竹田船医,赤松为了杀他会去巴西吗?” “也许会是这样。但是,也可以有更危险的推测。” “什么更危险的?” “如果赤松对6名余生者的憎恨向极端发展,也许会把仇恨投向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干部。” 十津川不是在说笑话,赤松淳一才25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仇恨怒火会发展到何种地步,是难以预测的。 1月5日,十津川他们回到了东京。 不出所料,警方受到了报界的抨击。在已弄清罪犯的情况下,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杀害了小岛夫妇,又让他逃掉了。然而不论报界如何抨击,他们也说不出半句牢骚。 连一向庇护十津川的搜查一科科长也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十津川一回到正值寒冷的东京,感冒立刻又复发了,不断地打喷嚏,鼻尖也红红的。每次感冒,总在鼻尖上表现出来。 除了赤松的父母家,还有他的朋友、亲戚家,十津川都布置了刑警埋伏监视。 然而,赤松始终没有出现。 1月8日下午,冲绳县警署的玉城刑警来了电话。 “仍然没有发现赤松淳一。但得到一个值得注意的报告,现向您报告。” 玉城刑警这样说道。 “是有关赤松的情况吗?” “目前还不十分清楚。这是中部地区名户市内的一个货运店提供的一个情报。这个货运店的总店在东京,叫作丸一货运公司。去年的12月29日傍晚,一个年轻男子要求将一个小件货物用空运发往东京。” “29日?那正是小岛水手长被杀那天啊。” “是的。但不仅如此,那个货物是装在一个细长的木箱子里面,说是高尔夫球的半套球棍。” “半套球棍?” “是受骗了吧?而且,那个受理的办事员现在回忆起来,觉得那重量要比高尔夫球的半套球棍重一些,那里边也许是M16步枪。” “可那货物未经核查就发送了吗?” “这个我在机场已经打听了,很令人吃惊。除非乘客携带的行李有疑问的要核查之外,关于寄送的小件行李一律免检。” “噢,是这样。那么,寄送这个箱子的男人相貌如何?” “因为年末特别忙,所以记得不太清楚。只说是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戴着槟榔树叶编的斗笠和一副大太阳镜。货物寄送地点是东京都世田谷区大原双叶公寓206号室渡边一郎。” <er h3">6 世田谷区大原位于7环路与甲州街相交处,是一个因汽车的废气和噪音污染严重而出了名的地方。 龟井刑警伸着脖子寻找双叶公寓。 原来是在商业街后面的一个僻静的地方,是一座小3层楼。房间都是带有厨房和浴室的一间住房。现在,连这样的住宅也能叫作公寓吗? 一位五十二三岁,看上去不是很负责任的男子是这公寓的管理员。 “206号的渡边一郎在吗?” 龟井刑警粗鲁地询问。本来,龟井平时说话是很有礼貌的,但由于在冲绳的失败,他窝着一肚子的火,说起话来也冲冲的。 “嗯,你有什么事?” 果然,这个管理员的回答不太负责任。 “我想见见他。” “哦?” 当管理员眼镜后面那双似乎没有睡醒的眼睛还没有抬起来时,龟井刑警已经迅速地上了2层。 他敲了敲206号室的门,没有人应。龟井刑警戴上手套,旋转了一下门上的把手,门开了,原来房门并没有锁。 这是将近12平方米的房间。龟井进了房间,发现室内家具、日用品一类的东西全都没有了。不要说电视机、桌子了,连窗帘都不见了。房间里只有一个不值钱的煤气炉和墙角里一床叠起来的被子。打开壁橱,里边也是一无所有,好像只是为人睡觉准备的地方。 被子上面放着枕头,旁边,并排放着两把房间的钥匙。看起来,这房间的主人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206号房主是这个男人吗?” 龟井把赤松的照片伸到那个不负责任的管理员面前。那管理员眨巴着他那无精打采的眼晴说: “渡边吗?他戴着大太阳镜,还说感冒了,又戴着口罩。” “可他不会老是那副打扮吧。” “我见到渡边时,是他来借房的那一次。” “什么时候?” “是去年的12月17日吧。傍晚时,他匆忙地来到这里,说看到‘有空房’的牌子了,并当时就付了押金和住房权利金。” “当时的合同书呢?” “嗯,他没有给我填合同书啊。” “为什么?” “他说没带来戳子,我就把合同书的表格交给他了。作为我们来说,只要他交了权利金等款项也就放心了,而且又到了年末,一忙也就忘掉了。” “从那之后,一次也没有再见到他吗?” “这个……噢,那天,我们一起去领被子,对了,那时他没有戴口罩。你再把那照片拿给我看看。” 管理员把眼镜向上抬了抬,直盯盯地看着赤松淳一的照片。 “是这个人呀,没错儿。这个人怎么了?” 管理员抬起头来望着龟井刑警的脸问道,可龟井并没有回答他。 “有没有人来找过渡边一郎?或者打来电话找他?” “没有啊。噢,只是货运店的人来过这里,要我告诉他渡边的房间,我指给他了。” “哪一天?” “大概是1月4日,4日的下午。” “那时,渡边一郎在房间里吗?” “应该在吧。因为那个送货物的人走时手里什么也没有拿。” 这送货的大概就是那丸一货运公司的吧。为了弄清这一事实,龟井又找到丸一货运公司的世田谷分店。 1月4日,给双叶公寓送去货物的是一位年轻的送货员。他和那位公寓管理员不同,干脆又爽快地回答了问话。 “噢,渡边他在房间呀。当我敲门并说明是丸一货运公司的时,他好像正在焦急等待着似的,马上从房间里出来了。” “是这个人吗?” 龟井把赤松的照片让他看,可送货员一下子显出为难的样子。 “说不准啊,看上去有点像,可那时他戴着大大的太阳镜,而且……” “还戴着口罩?” “是。说是感冒了。” “说什么了吗?” “不,只是默不作声地盖了个戳子。” “是高尔夫球棍吗?” “是。是高尔夫球的半套球棍,上面是这样写着的。” 为了慎重,龟井又要来收货单据看了。那上面的戳子是一个粗糙的看不出什么的图章。 龟井又去了那个租借被子的店里。因为那人在这里摘下了口罩和太阳镜,店主人肴了照片,一下子就认出了赤松淳一。 对206号室的指纹进行了检测,对被子上的头发也进行了取样鉴定。 结果发现了许多赤松淳一的指纹。头发也属于成年男子的,并稍带波浪形的发质。而赤松淳一的头发正是那种所谓接近烫发形式的自然蜷发。 12月17日在双叶公寓租借房间的一定是赤松淳一。 为什么要更名换姓租借公寓呢?是作为自己的藏身之地吗?还是为了邮寄步枪而找个接收的地方? 从两把房间钥匙都留在房间里来看,那间房子他已不想再继续使用了吧。这是否意味着赤松淳一复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呢? <er h3">7 可十津川不这样想。 从罪犯特意从冲绳把凶器M16步枪寄到东京,并接收转移走这一现象来看,他还是要采取什么行动的。 作为攻击目标,首先应该是在巴西的竹田船医吧。因此,在羽田机场的国际航班布下了便衣警察。 宫本船长的妻子回到了青森市的娘家。十津川要求那里的县警也要加强警戒。 此外,为防备万一,对新日本航线总公司也实行了警戒。 然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们是不是又不明不白地上了赤松淳一的当了呢?” 搜查一科科长叫来了十津川,望着窗外那寒冷的景色,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十津川说道。墙上的日历已经是1月14日了。 “您是说我们又受骗了吗?” 十津川用不太精神的声音问。他也为这毫无反应的现像深深地焦虑着。 “赤松淳一特意地,冒着危险把M16步枪邮寄到东京。谁都会认为这步枪还有它的用场。” “是这样的。” “赤松是不是已经预料到我们会这样判断,所以故意设下圈套。当我们考虑他又准备攻击下一个什么目标,在羽田机场,在新日本航线部署警戒时,而他会不会躲在一个什么偏僻的农村隐藏起来,笑我们忙得团团转呢?” “这样的话,他就会把M16步枪处理掉啊。” “是的。可谁能为了扔掉它,特意从冲绳寄往东京呢。一定是为了使用才这样做。这里边会有计谋吗?” 十津川对科长的想法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也不能不这样考虑。但是,尽管如此,绝对不能解除现在的警戒。如果解除了警戒,赤松再伤害了谁,自己实在是太不称职,只能是引咎辞职了。 <er h3">8 1月15日。这天是成人节。 似乎是在庆祝节日,东京从早上就喜降瑞雪。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是在东京罕见的大雪,直下到午后3点钟左右才停下来。郊外八王子一带,积雪达20厘米。 在秋川的上流,也就是多摩河的发源地,还残留着田野和杂木林。在东京,真想不到还有这样带有乡村风味的地方。 八王子市的上川口,按照过去的叫法,是南多摩郡上川口村。现在仍与它的叫法相一致。 这个村后的杂木林也在雪中变成了银色的世界。 这片杂木林的主人是一户农家。这农家主人的妻子想起家里没有蔬菜了,于是便要去挖那埋在土里的萝卜。农妇带上锄头,向被雪覆盖的杂木林走去。 农妇接连刨出三个萝卜,便停下手来直起腰,无意识地向杂木林深处望了望。“啊!”她吃惊了。 那里分明是一个人,颈上、肩上都覆盖着积雪,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棵大树下。 “这样的大雪天,是被冻僵了走不了了吗?” 农妇这样想,便拿着锄头,走近前去看。 树枝上的积雪不时地落下,农妇一边用手拂去积雪一边向那人走去。当距离二三米的时候,农妇惊恐地呆立在那里。 因为坐在雪里的年轻男子分明已经死去了。 那死的样子也很异样。 步枪的枪口插在口中,光着一只脚,用一个脚趾勾着枪的扳机。子弹已射穿头的后部,头后部粘乎乎、湿淋淋的。 农妇吓得险些瘫坐在地上。她拼命地控制住自己,向派出所跑去。虽然在后来的报纸上报道为“镇静地向警察报告”,其实,农妇在雪地中多次跌倒,几乎喘不上气来。 52岁的派出所巡警,穿着高腰胶靴,一路蹚着雪向现场奔去,看到死者的模样,连他也吃了一惊。 然而,他经历过战争,他想起日本兵在自杀时往往采取这样的方法。 看起来是下雪前死去的,因为血迹都在雪白的积雪下面。 巡警检查了死者外套的衣袋,由于下雪衣服湿漉漉的,很不好伸进手去。从衣袋里掏出了装有2万日元的钱包和一个船员手册。 “赤松淳一。” 巡警读出这个名字,他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不是警视厅指名要抓捕的连续杀人犯吗! 是这个赤松淳一。 第十章 新的疑惑 <er top">1 外宿在八王子市外一个小旅馆的龟井刑警,得到消息后立刻冒雪赶往现场。 现场上有派出所的巡警,那个发现死着的农妇,还有附近农家的共五六个人。 龟井刑警听了现场发现的前后经过报告之后,蹲在雪地上查看尸体。 “好像死了有三四天了吧。” 龟井一边想,一边拿出赤松淳一的照片对照。由于子弹从口中直射穿过头后部,死者的脸部扭曲着,但仍然可以肯定他是赤松淳一,而且那支枪也正是M16步枪。 龟井刑警吩咐派出所的巡警把赤松的父母带来,然后开始查看尸体的周围。 在尸体背后的树干上,扎进一颗子弹。 在尸体的旁边,大约距50公分左右的雪地中,发现了一个装子弹的纸盒。 里边装有12发子弹。 过了一会儿,派出所的巡警带来了赤松淳一的父亲。那是一个六十五六岁上下、秃顶、身材不高的老头儿。 老人的两眼从那副看上去已戴了多年的眼镜后边直盯盯地看着尸体,足有二三分钟。突然,他像被呛了似地咳嗽起来,“是我的儿子。”他嘴里念叨着。 “确实吗?” 龟井知道这样做对老人有点太残酷了,可为了慎重,又不能不这样做。这样的对话实在是他不愿意进行的。 “啊,是淳一。” “你儿子临死之前回过家吗?” “没有回来过。那船遇难时,我一直认为这孩子已经死了,所以,报纸上登出他的名字,我都没有相信。” “也没打过电话吗?” “从没给家里来过电话,也没来过信。” “你参加过战争吗?” “为什么问起这个?” “你儿子死的形式和过去日本士兵的做法相同,所以我想是否有人向他说过。” “不错,我在中国和菲律宾一共参加了4年的战争,是一名下士。” “你对儿子谈过战争的情况吗?” “唔,谈过。在菲律宾还吃了大败仗。在吕宋山战败撤退时,一些因病、饿、劳累走不动的士兵中,有许多人都自杀了。有的用手榴弹炸死,有的因手负伤,就把枪口插进口中,用脚趾钩响扳机自杀。或许我对他讲过这些。” <er h3">2 十津川从警视厅赶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八王子警署开来了警车,投光器把现场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明亮。 “在尸体的周围找到了太阳镜和已经喝空了的小瓶威士忌的空瓶。太阳镜可能是由于子弹射击时的冲击被甩到了一旁。” 龟井刑警在一旁说明。 “有遗书吗?” “装在衣袋里,就是这个。” 龟井刑警拿出一个信封。 白色的信封正面写着“赤松时太郎大人”,信封后面只写了“淳一”两个字。 “老人说这肯定是儿子的笔迹。” 龟井刑警插言道。 信封内,只有一张信纸。 爸爸、妈妈: “第一日本号”遇难时,我奇迹般地获救了。 我要为死去的25人报仇雪恨。我是男子汉,我这样做义不容辞。 我实现了我的愿望。 所以,我可以死了。 请原谅我。问姐姐好。 “怎么处理我儿子的尸体?” 蹲在雪地上的老人看着十津川问道。 “为确认事实,送大塚的监察医院解剖。” “为什么已经自杀的人还要剖开?” 老人表示抗议地瞪着十津川。十津川错开他的视线,把脸扭向一旁擦着鼻涕。 “这对你来说是不幸的,可你的儿子是杀害11个人的嫌疑犯啊。” “这孩子不会去杀人的。我不会养那样的儿子。我对他说过,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杀人的。” “这个由搜查科来决定。” 十津川仍旧面向旁边说道。 一小时后,监察医院的车来了。赤松淳一的尸体用毯子裹着,被抬出了杂木林,送上了汽车。 <er h3">3 第二天下午,解剖结果出来了。 死亡推定时间为1月10日午后8时至11时。 死因为子弹由口至头后部射穿所致,没有其他外伤。 胃中还存留有米饭和国产威士忌酒。其威士忌与发现的威士忌空瓶是同一品牌。 另外,科研及鉴定报告如下: 从树干中取出的子弹为M16步枪所用子弹,与连续杀人使用的是同一支步枪。 对于步枪、子弹、太阳镜、威士忌空瓶等都进行了指纹检验。由于降雪,检测难度大,但最终确认,所取指纹均为赤松淳一的指纹。 这样,自杀已成定论。 当天晚上,警视厅就此事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 搜查一科科长总结了这次事件,可那声音一点儿都没有精神。虽说事件终于解决了,但是以罪犯自杀而告结束,并不是警视厅的成绩。 “关于这一事件,我们不能不承认尚有一部分必须靠我们的推测来作结论。这就是动机部分。直至罪犯赤松淳一自杀,‘第一日本号’在沉没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靠推测了。因为唯一的生存者竹田船医说他在油轮的突然撞击中晕了过去,所以,能够说明真相的人已经没有了,因而只能靠推测。但我认为这一推测是不会错的。 “去年的12月5日,‘第一日本号’起火,在印度洋上沉没。此时,宫本船长为首的6名船组人员拋弃了其余26名人员,乘坐救生艇逃离。被认为全部遇难的26名人员之中,只有赤松淳一奇迹般地漂至查戈斯群岛的萨罗门岛上,得到救助。燃烧着复仇之火的赤松悄悄地潜回国。大概是从美国兵那里弄到的M16步枪吧,他开始一个一个地杀害那6名余生者。宫本船长恐怕也是被赤松殴打之后从崖上跌落下去的。而另一方面,6名余生者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安,所以有人提出决心移居巴西。行动最快、最先移居巴西的竹田船医脱离了危险,而还没有下决心采取行动的人一个一个地被杀了。我想他们是知道自己被追杀的,但他们害怕抛弃26名船组人员的事情真相大白,所以不敢求得警方的保护,而在国内四处逃窜。 “但是,事件已经结束了。遗憾的是,它是以罪犯的自杀而宣告结束,但毕竞还是结束了。各位辛苦了。” 会后,科长只把十津川一人叫到自己的房间。 “喂,坐嘛。” 科长向十津川让座。 “感冒还没有好吗?” “没好,好像是好不了了。” 十津川好像在证实自己的话,马上打了个大喷嚏。 “那么,给你二三天休假,怎么样?事件也已经结束了……” 科长点然了香烟,抬头看了一眼十津川。 “不,别说了。”十津川摇着头说,“事件还没有结束。” 第十一章 油轮事故 <er top">1 “还没有结束?” 科长紧蹙双眉看着十津川,马上又微笑了。 “噢,你是说那封恐吓信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吧。那件事情我刚才忘记说了,已经解决了。将那封恐吓信与6名余生者的笔迹对照过了,是最后被杀的小岛水手长的笔迹。当他知道宫本船长的死讯时,立刻想到自己也会被跟踪追杀吧,可是又不能向警方说,而且他希望警方将罪犯逮住。所以,他写了那样一封恐吓信。怎么样,这回可以同意全部结束了吧。” “恐吓信也许是那么一回事。可我所说的还没有结束,是因为一连串的事件是那样过于奇妙地连在一起,我无法理解这一切怎么会这样令人不可思议地有条有理地连在一起。” “你所说的我不太明白。” 科长一副不解的样子,把手拄在下巴上,好像被香烟呛了似的,连续咳了几声,又清了清噪子说: “可以说详细一点吗?” “先是50万吨巨型油轮的沉没,然后是26名牺牲者,还有抛弃26人的6名高级船员,然后被认为死去的26人中又有一人奇迹般地获救,接着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复仇行动,当复仇结束时,他竟在自己家附近的杂木林中自杀。这如果作为一部小说的情节,难道不是无可挑剔的吗。” “就为这个而理解不了吗?” “如果这些情节都是真实的话,当然在一些细微之处也不会产生裂痕。可是,奇怪的是当你回过头来想想这些事件的细节,就会发现一些过于不自然的地方。” “哪些地方?举例说明一下。” 科长以一半疑惑、一半有兴趣的表情看着十津川。 十津川“吭吭”地让鼻子通了通气,然后打开记事本。“第一,”十津川刚一开口,科长急忙插嘴说: “请等一下。有很多要说的吗?” “是的。” “那么,写在这个黑板上,让我们一起探讨一下不好吗。” 十津川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笔。 ⑴赤松淳一漂流到查戈斯群岛的萨罗门岛上时,身上带有1950美元,约合60万日元。 然而直到他自杀为止,他所使用的金额如下: a.从孟买到羽田机场的机票费用。 b.他偷窃了黑色的半新花冠汽车,却给失主留下了20万日元。 c.购买两支M16步枪和子弹。 d.交付双叶公寓的住房权利金、押金、租金。 e.至冲绳的车辆轮渡费用。 f.从冲绳至本京的航空机票费用。 g.在冲绳购买半新阳光汽车的费用。 h.饭费、汽油费等等。 从a-c的费用就会超过60万日元的。 可赤松没有向父母和亲友借钱的形迹。 这样说来,他是从哪里得到的钱呢? ⑵赤松淳一对6名余生者的性情、想法十分清楚,这一点可以理解,比如,辻事务长夫妇结婚旅行时去了野泽温泉的事情,以及此后每年夫妇二人都要去一次那里的情况,也许是在漫长的航海期间他本人曾对赤松讲过。可是,赤松对于6个人的行踪过于清楚地了解,并能准确地埋伏在一定地点击毙目标,这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⑶准备了两支同样的M16步枪是罪犯十分谨慎的表现。在野泽温泉的盘查中,故意将其中的一支步枪让警察发现,以便使他们放松譬惕,乘隙溜过检查岗哨,这是罪犯巧施诡计的成功之处。可为什么他没有将那支杀人用过的枪献出来?如果让警方发现了那支枪,将会更加麻痹大意,认为罪犯在冲绳已经没有枪,当然警备会更松弛,也就更利于他的杀人活动。 而罪犯没有那样做,却献出另一支枪的理由可认为只能有两个。 a.不了解根据子弹的划痕可以判断出是否是同一支枪。(但是,这对罪犯来,说是不成立的,因为他是非常熟悉枪的人。) b.另一支枪制作不精,命中率不高。(但是,我们是先发现的那支枪经科研部门试射证实,是一只精确度很高的枪。) ⑷在冲绳,当小岛水手长夫妇被枪杀之后,我们立刻在一切关口实行了严密盘查,可罪犯为什么能够逃之夭夭? ⑸在野泽温泉时,我们已弄清罪犯驾驶的是东京车牌号的黑色半新花冠汽车。赤松本人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为什么罪犯在野泽温泉把另一支枪放在同型的汽车后备箱里,让警察发现呢?不仅如此,在冲绳,赤松仍旧驾驶着那辆车,为什么罪犯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⑹赤松为什么特意将M16步枪由冲绳寄回东京,而后又使用它进行那种异样的自杀呢? ⑺为什么赤松要那么轻易地自杀?他还没有被追得穷途末路啊。 ⑻赤松淳一在双叶公寓租借房间时,戴着太阳镜和口罩,完全遮盖了面容。可既然这样,为什么又满不在乎地留下指纹,并在租借被子的店里和管理员面前又露出面孔呢?这些不协调、不相吻合的做法该怎样解释才好呢? <er h3">2 “就这些吗?” 科长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看着十津川。十津川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粉笔灰,又说道: “此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什么?” “赤松是怎样知道一级船员佐藤等其他人的行踪,而且总是比我们抢先一步的,而我们在追击罪犯时,又总是中途受阻呢?” “那是赤松暗中监视了吧。” “可是,赤松的目标不是一个人啊。船长宫本健一郎按照习惯路线散步被杀,这有可能事先推测,然后埋伏等待……” “二级船员河野哲夫没有必要时刻监视呀。他的快艇就拴在金谷游艇基地,邻居们都知道,而且也知道他要出发的日期。” “可另外还有3人。我认为赤松一个人是无法盯住3个人的行动的,至少要有二个人才对。” “你是说赤松还有另一个同犯?” “可能是这样。我最感兴趣的是小岛水手长的妻子对今西刑警说的话。据她说,曾有一个戴着太阳镜的男子在监视着什么。她以为一定是刑警。为了弄清这个情况,我向神奈川县警署核实了一下,他们回复说在那天、在那个地点他们没有设监视哨。” “你不认为是赤松在打探情况吗?” “小岛晴子看到那个人时是12月12日,而赤松到达羽田机场是15日,从日期上看是不吻合的。而且,赤松也不可能出钱去雇用私人侦探,因为12丹12日,赤松还刚刚被冲到印度洋的萨罗门岛的海岸上。” “那么,你是说除了赤松淳一之外,还有奇迹般的获救者,同样也抱着复仇的愿望回到日本吗?” “我也曾考虑过那种可能性,但想想还是不对。除赤松之外,再没有别的回到日本的余生者的形迹了。这方面的情况通过在羽田机场的调查已经十分清楚。况且,如果是两个人复仇,为什么只有赤松一个人连续杀人。” “实在是不好理解呀。” “我也搞不清楚。我认为赤松能在那么多人的追捕之间施展手腕,一个一个地击毁目标,是需要一个同案犯的。即使算不上是同案犯,也是绝对需要有一个对杀人目标提供各方面信息的人,可是,从赤松淳一的行动上看,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有这样一个同案犯。他简直就像一条恶狼一样到处伤害生命。所以,这一情况我没有写在黑板上。” “那么,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科长问道。 十津川使劲儿地挠着头。 “刚才我也说了,我认为如果我们叙述的情节是真实情况的话,当然在一些细微之处也不会出现奇怪现象。可是,现在却出现了这么多解释不了的现象。当然,也许这是我过于大胆的推理了。我是想,如果反过来考虑,在细节上如果不正常,那么不就意味着原来的小说情节不是真实的吗?” “你清楚你所说的情况吗?” “我打算搞清楚。也许我们在搜查开始的起点上就误入了歧途,所以……” “喂,你稍停一下。” 科长急忙打断十津川的话。 “你在黑板上写出的疑点,也未必都妥当。比如⑴,确实是金额不符,可也许是赤松在什么地方盗窃了钱。” 十津川没吭声。科长苦笑着说: “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说服力并不大。” 十津川仍旧不作声。科长似乎坚持不下去了: “那么,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对这个事件从头重新调查。” “所谓从头,是从宫本船长之死开始吗?” “不,再往前。” “再往前?这之前还有什么呢?” “‘第一日本号’的沉没。” “你要……” 面对科长惊愕的样子,十津川却十分冷静。 “如果我们想到的情节是错误的,当然那故事的开头也错了。” “可,你怎样对此调查呢?” “不知道。” “这就不好办了。事件已由赤松淳一的自杀而告终。如果我们再兴师动众地去重新调查,一定会受到新闻记者的一连串质问。那时,我们只能回答说,我们的工作有疏漏。”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我打算一个人重新开始调查这个事件。” “这随你的便,但如果作为搜查一科的刑事案件去做就难办了,尽管如此,我知道你也不会打消你的念头。暂时给你一星期的休假。至于歇班的时候,你考虑什么,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科长说道。 <er h3">3 十津川交了休假报告,便回到了练马区的一座公寓,那里有他二室一厅的住宅。 点燃了煤气暖炉后,十津川便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虽说向科长罗列了一串的疑问,可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事件在某个地方,或者说全部都搞错了,可现在却不知错在哪里。 烟灰缸里已有许多烟蒂。为了转换一下思绪,十津川打开了电视机的开关。他平时很少看电视,而且,一赶上事件,也没有时间看电视。 电视机打开了,十津川却注视着窗外。 今日午前9时30分,在东京湾的浦贺水路,因撞击而燃烧的油轮“第八太平号”(4万吨)…… 听到广播员的这一报道,十津川不禁把目光投向了电视屏幕。一瞬间,他又联想起“第一日本号”燃烧的情况。 黑烟滚滚,扶摇直上青天,那油轮燃烧的情景在电视屏上显示出来了。黑烟中也看得到红红的火焰。由于是彩色画面,那逼真的景象更扣人心弦。 直至现在晚7时,大火依然在燃烧着。由于仍有爆炸的危险,灭火艇不能靠近,灭火作业无法进行。28名船组人员中,有14名获救,现已发现两具尸体,其余12名看来已无生存希望。 十津川无意中扳着手指算了算,蓦然,他惊愕了。 上午9点30分因冲撞而燃烧的大火,至现在,已经是9个半小时了,可那火势不减,仍在继续燃。 晚9点的新闻节目中,仍旧报道大火还在持续燃烧,火势丝毫未减。广播员报道说,至少还要燃烧四五天。 据第二天早上的新闻广播说,“第八太平号”已被拖船拖至千叶县的富津海面。十津川在寒风中乘上了国铁内房线,直奔富津。 从富津城向东京湾之间有一个叫作富津岬的细长的海角,突起在海面上。据新闻报道,“第八太平号”在燃烧中被拖至距富津岬岸约5公里处。 在青堀车站下了车,十津川又乘了出租汽车,然后,他又向富津岬的顶端走去。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从他身边超越过去,他们大概也是和十津川一样,去看燃烧的油轮吧,已经望得见前方海面上的黑烟了。 在海角的顶部,已有二三十位看热闹的人了。十津川站在与他们稍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举起了望远镜。 对好焦点,那燃烧着的“第八太平号”的现实状态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巨大的船身已经烧焦,变成了茶褐色。中间和船尾部分仍猛烈地燃烧着,而且火势时常一下子猛烈地燃起,黑烟直冲蓝天,达二三百米的高度。那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已经燃烧了38个小时了。 真的会像报道的那样要燃烧三四天吗?不,看这个势头,岂止是三四天,也许要烧上二三周。倒不如沉入海里,也许大火会停止燃烧。由于冲撞,“第八太平号”的一侧船舷漏了一个洞,铁板也由于热度高而严重扭曲,可那船却没有一点要沉没的迹象。 在寒风中,十津川站了约一个小时看那燃烧的“第八太平号”,然后返回了东京。 一到东京,他便去了新日本航线总公司。 又见到了上次那位人事部长。个子高高的人事部长仍旧是一身时髦的打扮,但看上去却没有精神。 “罪犯竟是我们‘第一日本号’的船组人员,实在让我们大吃一惊。他不可避免地破坏了我们公司的形象。” 人事部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很奇怪哟。” 十津川说。 “咦?” 人事部长对十津川的说法感到奇怪,刑警怎么也会这样呢?看到十津川沉默不语,人事部长又加强了语气: “不管怎样,事件到此总算结束了吧?每次报纸上出现我们公司的名字,出现‘第一日本号’的名字,都令我们捏把汗。” “是啊,基本上完了。” “那么,您今天是?” “我对船很感兴趣啊。” 十津川微笑着说。 “尤其对油轮感兴趣。今天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位熟悉油轮构造的人?” “船的构造吗?”人事部长稍微思考了一下,“有一个合适的人。他是‘第一日本号’的设计师,是N造船厂的工程师。把他叫到这里来吗?” 人事部长对十津川说。 世界上最大的巨型油轮的设计师,在十津川想象中至少也要60岁左右,可一见面才知道,竟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设计师。他身体健壮,面孔也晒得黝黑,看上去是一个明朗爽快的人,这使十津川非常高兴。 十津川将这个叫森冈的人带到大厦下边的一个茶店。 “我对船是个外行,也许会提出一些不合适的问题,请见谅。” 听到十津川这样一说,森冈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个外行。对于船的整体构造,我还知道,可对于船上的电子计算机我几乎是外行,要是谈到钢板焊接,焊接工要比我清楚得多!” “不错,确实是这样。” 十津川赞同这个说法,因为就自己来说,在侦查的某一部门中也几乎是外行。 <er h3">4 “‘第一日本号’的油罐,是不是为防止事故而分开着的?” “是的,是这样。‘第一日本号’共有15个油罐。按照竖三排、横五排隔开,正好是15个。老实说,由于大型油轮事故的增加,海洋污染和火灾事故也随之增加。为此,进行了种种研究。油轮大小没有关系,但形成的决议规定,要限制油罐本身的容积。如果照此设计,50万吨的巨型油轮就要分割为40个油罐,自然,钢材的需要量要增大许多,油轮的造价相应提高,那么50万吨巨型油轮的长处也就不存在了。因此,‘第一日本号’没有受那个决议的限定,只设了15个油罐。” 森冈拿出笔记本,在上面画了船体图。 “这么说,58万千升容积的‘第一日本号’,如果计算一下,一个油罐大约装有4万千升,也就是4万吨的石油吧。” “是的。” “宫本船长在会见记者时说,不知是雷击,还是相撞,或者是磁性雷造成的,在冲撞的同时发动机房便进了水,装运的石油流了出来,那些石油造成了大火燃烧之势。” “是的,在电视中已经看到了。” “按照‘第一日本号’的情况来看,如果一个油罐破损了,石油流出后,油轮会沉没吗?” “不会那么轻易沉没的。”森冈笑着说,“确实,该油轮由于从经济方面考虑,制造上与其他船只相比有它脆弱的一面,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现在的设计从单底构造的船底都改为2层或3层构造的船底,强度加强了。而且,正如这船体图上所显示的,它是由许多舱壁隔开,有时要比一般的船还要结实。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如果由于撞击,船体断为两截,它也会由舱壁的关系分别浮在水面上。当然,如果受到强烈的撞击,舱壁也会损坏,如油轮触礁,石油流出就是如此。而且,火灾是油轮的最大弱点,所以‘第一日本号’的船长发出离船命令是没有错误的。只不过因为一个油罐破损,油轮沉没是没有道理的,我们不会制造那样的油轮的。若是那样,油轮沉没便是经常的事了。” “有多少油罐破损会造成油轮沉没呢?” “这也是根据情况不同而不同。我们的设计一般达到不超过1/3的油罐破损是不会沉没的。” “这样一说,我便解决了一个疑问。” “看来你还有另外的问题吧?” “在浦贺水路,一个4万吨的油轮发生冲撞事故燃烧起来。” “是的。那艘‘第八太平号’其实也是我们造船厂建造的。” “噢,那就更便于打听了。那艘油轮从昨天早上直到现在还在燃烧着。” “是啊。大概那样的燃烧要持续一星期吧。不管怎么说,那也是4万吨石油啊。” “石油这东西,很容易燃烧吗?” “我对石油也不十分了解。但前几天的油轮爆炸试验我去参观了。那是我们和t大的研究所联合搞的一个试验。石油本身不是那么容易燃烧的,只是它的气化气体非常危险,而且,石油又具有不断气化的性质。” “在现在这样的气候中也会气化吗?” “石油在零下40度的条件下也会气化。所以,它与冷热没有关系。油轮中,虽然石油都装在油罐中,但也不是完全密闭着的,它也在不断地、一点一点地气化。如果有风,气化的气体便从甲板上被吹散了。可是如果没有风,或者风速每秒只有二三米,气化的气体便会充满在甲板上,那是很危险的。当然,油轮在航行中,气体会被吹散的。那气化的气体是很可怕的,我所参观的那个试验,只在0.31毫米焦耳的能量下便发生了气体爆炸。” “嗯,您所说的0.31毫米焦耳,具体一点说是多大的能量呢?” “这个吗,就像你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所产生的静电的能量一样。也可以认为,在那种气体中,只要身体与身体之间摩擦一下,就会引起大爆炸。所以,‘第一日本号’流出的石油燃烧起来是可以理解的。当时的风速为2.5米/秒,产生的气化气体正好笼罩在船上。这样的话,只要救生艇的金属零件轻轻摩擦一下,就会产生爆炸。”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啊。”十津川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看着森冈又说道,“我所不明白的是关于‘第五白川号’的报告。那位船长报告说,‘第一日本号’燃烧了大约5个小时,大火终于熄灭了。那是由于对油轮不太了解,所以当时吃惊地认为燃烧时间非常长。可如今看到在富津海面燃烧的‘第八太平号’,就会产生疑问。那艘油轮已经燃烧了一昼夜以上,仍在继续燃烧,而且据说至少要持续燃烧一星期。可是,‘第八太平号’是个4万吨的油轮,这么说来,也就等于‘第一日本号’的二个油罐的石油量。可一方是5个小时便燃烧尽了,而另一方却要燃烧一星期以上。对此,我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当然,‘第一日本号’也许是4万吨石油一起燃烧起来的,而‘第八太平号’的4万吨石油是分别装在几个油罐中,也许是油罐一个一个地燃烧。就是有这样的不同情况,差别也过于大了吧。况且,按您所说,‘第一日本号’流失的石油应该超过4万吨。” “可是,当‘第五白川号’发现的时候,已经在燃烧了呀。那么就是说燃烧时间超过5个小时。也可以认为‘第五白川号’发现之前二三天就燃烧了,也就不奇怪了。” “只可惜却不是这样。” 十津川好像高兴似地说道。他在为自己在与森冈专家的谈话中找到了疑问的答案而高兴。 “宫本船长证实说,‘第一日本号’沉没时间为12月5日下午3点钟。这与油轮和总公司进行无线电联络时突然中断的时间是一致的,应该说是准确的。可‘第五白川号’发现黑烟时也是在同一天,12月5日的下午5点30分。如果‘第一日本号’在沉没的同时燃烧起大火,那燃烧时间也只不过是7小时30分钟。” “是吗?” 森冈挠头了,“那是我理解错了。不知为什么,我总以为‘第一日本号’的沉没是早于‘第五白川号’发现它之前很长时间。唔,是同一天吗,这样的话,可就有点怪了。” “是,是奇怪。” 十津川好像满意似地说道。 <er h3">5 黄昏时分,十津川回了自己的公寓,走到门口时,发现龟井刑警站在那里。 “有事吗?龟井君。” 听到打招呼声,龟井用靴尖把香烟蒂踩灭之后说: “科长让我给你送来这个他认为很灵验的感冒中药。” 说着,他用手拍了拍装着药的外套衣袋。 “谢谢他了。来,进来吧。” 十津川把龟井让进了里间的日式房间,让龟井坐在电暖炉旁,自己则到厨房去,做起了荞麦面条的炒面。真正的中式风味。 “好香啊!” 龟井抽着鼻子说。 “尽管你能干,可也该结婚了,怎么样?” “你是一来送药,二来劝我结婚的吗?” “科长也给了我两天休假。与其说是准假,不如说是强迫让我休息。于是我向他说,我想帮你做做厨房的事。” “噢,是要帮我吗?” 十津川一边炒菜一边搭话。 “要做什么?” “先拿出纸来,帮我计算。纸和圆珠笔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你知道barre这个容量单位吗?” “那大概是石油的计算单位吧。” “是的。1 barre等于158.9升。这样,你计算一下,58万千升等于多少barre?” “大约是360万barre。” “现在的石油,国际价格为1 barre 10美元。” “那么,便是3600万美元。1美元按300日元计算,就是108亿日元。计算这个做什么?” “做好啦。” 十津川把中国式的炒面条盛在两个盘子里,端到了里间的日式房间。 “这是在银座的中华饭店,向一位有名的厨师学的手艺,很好吃啊。” “吃是吃,你能给我说说这108亿日元是怎么回事吗?” 龟井手里拿着筷子没有动,却着急地说。 “你说说,一般来讲,犯罪的动机是什么?” “不是为了金钱,就是因为仇恨。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 “如果是108亿日元,能否使人产生犯罪动机?” 十津川说过之后,微微地笑了。 “这太有可能了。现在,有人为1万日元或2万日元就能去杀人啊。” “如果3.4亿日元呢?” “连我也要干啊!” “108亿日元是沉没的‘第一日本号’所装载的石油的价值。如果32名船组人员平均分配,每人可得到3.4亿日元。” “是吗?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让我们暂且改变一下方式来想想看。50万吨的巨型油轮满载着58万千升的石油在航行。油罐里只有那又黑、又难闻的液体。但是,如果变换方式来看,那油轮也是装载着108亿日元的钞票在航行啊。” “这个我明白。可是,我还是理解不了你的意思。” “好吃吗?” “什么?” “炒面条呀。里边放点沙司,这可是个窍门儿啊。不要使用那现成的调料。那么,咱们再回到108亿日元的话题上吧。我在积雪覆盖的杂木林里看到死去的赤松淳一时,便有一种不安袭上心头,我在想,我至今为止的追踪似乎是错了吧。喂,别那么紧张,一边听一边吃吧。于是,我头脑中出现了许多疑问。但是,回过头来看看,我们也不能认为我们的侦查方法有什么大的错误。” “我们已竭尽全力了啊。” “是这样的。但是尽管如此,当事件结束之时,却出现了不少的疑点。我在思考这是为什么。我这样想,如果我们的侦查没有大的错误的话,那么是不是我们在介入这一事件的开始,便朝着错误的方向运作了呢?” “……” 龟井刑警放下了筷子,用心地听着十津川的话。对于这次事件的终结,他也感到有的地方想不通。 十津川点燃一支香烟。 “这次事件的动机是复仇。巨型油轮沉没,6名高级船员拋下其他人员逃命,而1名25岁的年青船员奇迹般地获救,进行了复仇。作为故事也挺有趣的。作为动机来说,也很充分。可是,我感到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可以成为动机,那就是你刚才说的金钱与仇恨两大动机之一的108亿日元的石油。” “具体一点说好吗。就是108亿日元的石油,也不会就那样形成犯罪动机啊。” “当然喽。今天,在我与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叫作森冈的设计师的交谈之中,我想我已经对此次事件的出发点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也就是说,‘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 <er h3">6 龟井刑警惊得目瞪口呆,他直愣愣地看着十津川,连拿出的香烟也忘记了点燃,用指尖捏着香烟,好一会儿才说:“可是……”然后点燃了香烟。 “我们……” “是的,我们是根据事实进行了侦查。我只是在考虑,我们的前提是不是搞错了。” “那么,那26个人?” “没有死。” “可那赤松淳一不是为死去的25位朋友报仇,才去杀人犯罪的吗?” “如果前提错了,就会一切都错的。” “这不是有趣的假设吗。实在是难以证明啊。根本没有‘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的证据,相反,沉没、燃烧的证据却多得很。如果仅就宫本船长的证言而言,也许是在编造谎言。可‘第五白川号’就在出事现场啊。我们不能认为那条渔船的船员们都在撒谎啊。” “是啊,我也知道这很困难。你说你有两天休假是吧,那么,明天和我一同去九州看看好吗?” “你不是在说‘第一日本号’完好地在九州那儿吧?” 龟井笑着问道。十津川也苦笑着说: “‘第一日本号’是没有在那儿,但与它同型的‘第二日本号’已回到了鹿儿岛的喜入基地。我想去看看。以前,我无意中对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人事部长提到要看一看50万吨的巨型油轮。他告诉我,‘第二日本号’已从波斯湾回来了。他还安排船长内村为我作向导,参观船内。” 当晚,龟井刑警就住在了十津川家里。第二天早上,二人从羽田机场乘飞机直奔鹿儿岛。 喜入基地说是日本最大的,莫如说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储藏基地。它位于因沙浴而闻名的鹿儿岛县“指宿温桌”附近,正式的叫法是鹿儿岛县的喜入城。 从国外购入的石油,由20万吨至50万吨级的巨型油轮首先运送到喜入基地,然后再从这里由内航油轮将石油运往日本各地的工业地带。虽然是内航油轮,也有几万吨到10万吨的大型油轮。在浦贺水路因撞击而正在燃烧的“第八太平号”,也是内航油轮之一。 在喜入基地,有30个装油10万千升的油罐,有4个装油15万千升的油罐,合计是360万千升的储备能力。这个数量相当于日本5天的石油消费量。 绿色的巨大的油罐在冬季的晴空下,整齐地排列着,看上去非常壮观。 “第二日本号”停在海上的锚位上。 十津川和龟井刑警在基地所长的带领下,通过那有着粗大输油管的栈桥,向200米以外的海面上的油轮锚位走去。 长长的栈桥完全是露天的。由海上吹来的风寒冷刺骨,十津川又打了个喷嚏。 “第二日本号”的巨大船身分别涂着红与黑色,在冬天的阳光下灿烂夺目。船后部的船桥是白色的,两根烟囱是黑色的,真是个多彩的船身。在涂着黑色的船身部分,书写着“新日本航线”和“第二日本号”的白色的文字。 越靠近油轮,十津川越发感到50万吨油轮的巨大,虽不敢说比东京车站大,也不敢说比东京塔高,但在距船身几米的地方,如果不把脖子仰到疼了的程度,是看不到甲板上的船员的。 说是船身,可让人感觉是一面巨大的铁壁挡在眼前。 “真是个庞然大物呵!” 与其说龟井刑警在感叹,莫如说他在惊呆了似地呐呐自语着。 在所长的引导下,他们登上了船舷一侧的舷梯。舷梯同样也很高。十津川乘过1万吨级的轮船。那时,他一口气便跑了上去。可这条船他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上去的。也许因为石油已卸出,船体升高,油轮此时至少有10层楼房的高度。十津川一边登舷梯,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恐高症”。要是有恐高症,在这样的舷梯上肯定会头晕目眩的吧。 内村船长在甲板上等候着。 他四十二三岁左右,看上去要比“第一日本号”的宫本船长年纪小一轮,可那健壮的身体和晒得黝黑的面孔却相同,让人联想到那是往返于波斯湾之间,经受长时间的暑热与严酷的航海历程的一种标志。据说到波斯湾单程也需要十七八天。 在涂着灰颜色的宽大的甲板上,有无数条管线,只有雷达的天线孤零零地佇立着,显得沉闷、寂寞。 看不到一个人影儿。 “船组人员都下船去了吗?” 听到十津川的问话,内村船长笑了: “因明天出海,现在全体船员都在船上。” 船长一边说着,一边将二人带到船桥上。 “包括我在内,共32人都在船上,只因船太大了。” 涂着白颜色的船桥尤如一座平顶的大厦。这大厦共有7层。如果没有这么高的船桥,那么在这艘全长为379公尺的油轮上,就看不到最前边吧。 船长室在最上层的7层。当然有电梯,但在乘坐电梯时也没有看到其他的船员,只是从运行的电梯来看,证明有人在操纵着电动机。 进入铺着蓝色地毯的船长室后,十津川他们被让坐在沙发上。内村船长说: “深夜,航行在印度洋上的时候,常常突然感到极度的孤独感,只能听到微弱的发动机的声音,甲板上一个人影儿也看不到:简直就觉得这船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这么大的油轮只需要32人,是因为自动化程度高吧。” 十津川看着柜子上摆放的许多偶人,问道。这里不仅有日本的偶人,还有世界各国的偶人。真想不到,海上的男子汉竟热衷于搜集这些可爱的小玩艺儿。 “自动化水平在一切领域都在提高啊。过去,只是在发动机等方面体现着自动化的先进。现在,连装卸方面也是自动化了。可这样的自动化再发展下去,可能会发展为无人油轮吧。” “为什么这样说?” “实际上,这艘油轮现在只要有10个人左右就可以了。可是,如果只安排10个人,船务人员在精神上会受不了的。船桥内安排的船室是为了方便工作。发动机室的上边,便是发动机工作人员的个人房间,船员的房间就在掌舵室的下面。这样一来,方便是方便了,即使不用乘电梯也可以了。可在航海中,总是我一个人在乘电梯,与其他人员在电梯里碰到的机会几乎没有。这样,在一个多月的航海中,有些人甚至一次面也见不到。大家也没有机会在一起喧闹。每天每天,总是看到相同的二三个人的面孔。因此,甚至有船务人员因孤独而跳进印度洋自杀。虽然也有游泳池、保龄球等健身娱乐设施,但那些也驱逐不了孤独感,因为没有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啊。现在的32人船务还这样使人孤独,倘若只有10个人,分别分散在这样的大船上工作,那将会怎样呢?所以,这艘油轮再不能少于32人了。” “的确是这样。这回我懂了航海中的孤独感。您说在这艘巨型袖轮中,只要10个人就可以操纵,具体一点说,是怎样分配的呢?” “最少来说,有5人就够了。实际上在夜间航行中,掌舵室2人,发动机室2人,无线电室1人。这就足够了。如果换班,就需要再有同样的人数,合计为10人。这样,船就可以航行了。现在的人数安排主要是考虑到刚才所说的,船务人员精神方面的问题。” “工作轻松吗?” “工作上是很轻松的。比如,过去的发动机室如同灼热的地狱,可现在的发动机室虽然温度也超过40度,可发动机自行运转,操纵人员在控制室里开着空调很凉快。只要关上门,也听不到发动机室的轰鸣声。只要看着计量仪器就可以了。装卸作业同样如此。坦率地说,太无聊了,没有在船上航海的感觉,倒觉得是在工厂里监视仪器。我还是怀念过去的,什么都必须用手来做的船上工作。” “工作时间是怎么个情况呢?出海一次,休息多长时间呢?” “去波斯湾一次需要一个多月。回来后,在这里用两天的时间卸完石油,就又出发了。” “是往返不停地运输啊。” “是的。我们只有7个月才能在家里安稳地休息一次。” “为什么要这样不停地运输呢?” “是经济上的原因啊。这艘船的建造费用是160亿日元。如果让它闲置,那建造费就回收不了。另一个原因就是日本自身的问题。日本经济每天需要大量的石油。最好是从波斯湾到日本铺设一条输油管路,可那又不行。所以,在波斯湾到日本之间,便用油轮代替了输油管路。现在,在日本和波斯湾之间,据说一般情况下,有一百五六十艘油轮在航行。如果不这样,石油就供不应求。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大油轮,如果休息一二个星期,就如同输油管路堵塞了一样。” “可是,船务人员很不容易啊。” “老实说,确实不容易。” “到波斯湾,在输入石油期间,你们可以登上陆地,转换一下心情吧?” “不。阿拉伯本来就是沙漠之国,而且出石油的地方仍旧是沙漠,除了沙漠和石油罐之外什么也没有。再加上那里气候恶劣,几乎没有船员登陆。油轮是没有停靠外国港口而享乐的机会的。” “换个话题。巴西对你有魅力吗?” 听到十津川的问话,内村船长想了一下。 “这个吗,我曾因工作去过巴西二三次,很有吸引力。巴西是发展中国家,日本人在那里的也很多,又没有人种的偏见,只要有技术,就会有工作干。” “一般的船员也是同样看法吗?” “虽然没有一个一个人地问过,但对巴西好像都很感兴趣。前些日子,曾听说巴西以730万日元的年薪招聘日本的技术人员。” “我也看到过那条新闻。” “那时,年轻的船员痴迷地读着那个消息报道。” “你对此也有兴趣吗?” “如果说没有兴趣那是假话,但我有家庭啊。” 内村船长苦笑着说。 <er h3">7 十津川他们又来到甲板上,仍旧看不到一个船员。 “现在,船内已经空了就没什么关系了。在装有石油的时候,一定要穿上胶底的安全靴。” 内村船长一边走,一边介绍船上的安全注意事项。 “而且,也不能穿化纤的衬衫和西服。我们总是要穿纯棉的服装。” “是因为石油不断气化吧?” 十津川想起了森冈工程师所讲的情况,应答道。 “是的。所以,打雷是很可怕的。‘第一日本号’沉没的理由有种种,可我觉得还是雷击。当气化的气体覆盖时,如果遭到雷击,就会爆炸。也可以联想到,因打雷而使无线电被破坏,因而无法发出SOS信号。” “可是,如果发生能使油轮沉没的爆炸,是不是要在产生大量气体的情况下才能导致这一结果呢?” “是这样。一般情况下,油罐气化的气体是少量的。如果油罐的阀门松动的话,就会产生大量的气体。” “船上有警报装置吗?” “当然有啊。当气体达到一定量时,汽笛就会自动鸣响。‘第一日本号’也是同样的。” 看来内村船长认为“第一日本号”沉没的原因就是雷击。 “你在印度洋上见到过磁性水雷吗?” “我没见过。” 二人被带到备有救生艇的船桥两侧。 这是一个大的救生艇。正如宫本船长所说的那样,可以轻松地容纳下全船32名船组人员。 钢铁的救生艇上,有趣的是还有个盖子。当乘上艇之后,把那盖子拉上,整个救生艇就像一个暖水瓶似的。 “当油轮的石油在海面上燃烧起来时,必须赶快撤离油轮,所以就制造了这样的像暖水瓶似的救生艇。” 内村船长在一旁说明。 然后,十津川和龟井又回到船长室,船长热情地为他们煮了咖啡。 “我不相信,宫本船长等6人被追杀是因为他们对另外的26人见死不救而最终受到报复的说法。”内村船长非常认真地对十津川说,“我认为一定是因为什么情况,没有办法,才造成那种后果。” “其实,我也是那么想的。” 十津川笑着说。内村船长歪着头,不解地问道:“可是,发表的消息上说那自杀的赤松淳一是为了复仇才连续杀人的,这不是警方发表的吗?” “现在这时候,就不要再考虑那些了。可是,从我个人来讲,对此结论也是有怀疑的。好像获救的只有高级船员,可仔细看看,在26人中,也有比小岛水手长职位高的发动机长。所以,我想就‘第一日本号’沉没的位置,听听您的想法。” “你说的是?” “‘第一日本号’的沉没位置。”十律川掏出记事本并打开了它。 “据宫本船长的证言和‘第五白川号’船组人员的证实,是东经75度2分、南纬3度9分。这便是赤道以南。” “对,是这样。” “宫本船长对记者说,满载石油的‘第一日本号’因吃水深,所以返航时不能走马六甲海峡,要由龙目海峡通过。所以,要在偏南的水域航行。这一点我也是理解的。昨天,我在地图上试着勾了条线。” 十津川把从世界地图上剪下来的印度洋部分放在内村船长面前。 “那么,如果转向龙目海峡,若是从波斯湾走最短距离,就如这条线。不过,这是我这个外行划的线路,想请您这位实际从事航海工作的人给我看看如何。” “这个……”内村船长琢磨着十津川的地图。 “不错,‘第一日本号’是偏南了点儿。要是我,就会紧贴着斯里兰卡的南边航行,那样既能节约时间,又可以节约油耗,也是一般的运行路线。” “那么,为什么宫本船长要走赤道以南呢?按照您所说的,如果走斯里兰卡的南边海域,就是赤道以北呀。” 十津川这样一说,内村船长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 “这个,我也不明白了。因为‘第一日本号’由宫本船长负责指挥航行。” 作为内村艇长,再也不会说什么了。十津川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道了谢,便和龟井一起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当内村船长送他们到了舷梯时,十津川又开口问道: “最后我想再问一个问题。这艘油轮的石油如果装满时燃烧起来,会持续燃烧多长时间呢?” 对方不假思索地便回答说: “至少也要烧上3个月吧。” <er h3">8 当坐在返回东京的飞机上时,十津川的心情显得格外的好。机内为乘客准备的三明治,他三口两口便吃完了,似乎还不尽兴,又不断地喝着咖啡。相反,龟井刑警却没什么食欲。因为他觉得,特意跑了一趟九州,却没得到什么收获。 “我怎么也不明白。” 快到羽田机场时,龟井好像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向十津川问道。 “什么不明白?” “去见内村船长,有什么收获呢?我觉得专门去一次‘第二日本号’并没有什么价值。” “没有收获吗?” 十津川看上去很高兴地说。 “有什么收获呢?” “知道了现代化的巨型油轮的实际情况呀。船内生活极端寂寞,只需10个人便可以航行。还有,内村船长已经结婚了,这些事情不是都知道了吗!” “那位船长结婚的情况也与这次事件有关吗?” “也许吧!” 十津川笑嘻嘻地说。龟井刑警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不能快点儿和我说说吗。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已经向你说过,‘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 “是。可那没有证据啊。” “是的,没有证据,但是,我相信,我的想法会一步一步得到证实的。就现在来说,就已经有了情况方面的证据。” “你指的是?” “通过你和小川刑警所了解的情况,我们知道,一级船员佐藤的房子是新建的,很小,但又很讲究,也买了汽车,是以分期付款形式购买的。就是说,他个人的欲望得到了一些满足,但并没有达到完全满足,是处于一种追求更高欲望的状态。船长宫本也接近退休年龄,尽管公司答应他退休之后可以留用,但工资会大幅度下降,而且也脱离了他喜欢的海上工作。我想年轻的船员们更是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而更希望得到金钱吧。而且,油轮上的生活又单调,寂寞得让人忍受不了。你可以想想看,这帮人在从日本向波斯湾航行的途中,蓦然会发觉,自己是在运载108亿日元的钞票啊。” “是所有32名船员吗?” “是啊,如果有反对的,这事情就办不成了。在波斯湾装满58万千升的石油之后,他们便考虑要把石油销售到什么地方。” “销肯给哪里呢?” “还不知道呢。不管怎样,我先把我的推测全都对你说了吧。他们,也就是这32名船务人员,在108亿日元的诱惑下,制定并实施了卖掉58万千升石油的计划。然而,随便卖给谁,这事情就会败露。因此,他们决定让‘第一日本号’在南印度洋沉没。因为是油轮,所以沉没时必然会流出石油。所以他们制造了石油流出,燃烧大火,宫本船长等6人九死一生得到救助的一幕。但是,这58万千升的石油就等于那重要的钞票,是不会让它大量地流失的。所以,只能让它流出一点。这样,就产生了只燃烧5个小时的事实。”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可……” 龟井刑警吞吞吐吐地说。 “你怎么想?” “如果是32人共同策划、实行的,为什么只有6人回国,还要会见记者等等?其余26人怎么样了?而且,为什么赤松淳一又要把6人一个个地杀掉?我实在想不明白。难道是围绕这108亿日元闹起了内部纠纷吗?” “如果‘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的话,那26人,不,除去赤松淳一是25人,他们当然还活着。我现在所不明白的是,他们这6人与26人的划分情况,如果认为这6人是高级船员,好像也不全对。我又想,是否认为油轮沉没,获救人数在6名左右比较合适呢?可想来想去也认为不妥当。现有,我只考虑到一个问题,可又没有证据。这就要拜托你啦。一会儿到了羽田机场,我想让你去新日本航线总公司,把32人的履历全部复印下来。这件事你拜托人事部长,他会办的。” “明白了。可我无论如何还要问一件事。” “什么?” “如果说‘第一日本号’在12月5日没有沉没,那么50万吨的庞大油轮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hr /> 注释: 第十二章 消失的油轮 <er top">1 傍晚,龟井刑警抱着一大摞复印的履历书,从新日本航线公司回到了十津川的公寓房间。 二人坐在电暖炉旁,将32人的履历书一页一页地仔细查看。当然,履历书的长短也不尽相同。有的很长,宫本船长的履历书就是如此;也有的很短,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船员。 当全部阅过之后,他们又把6名与26名分开,对比其中有哪些不同。这是个非常需要耐心的工作。 “休息一下,喝点咖啡吧。” 十津川离开暖气炉,去厨房里取来了咖啡壶。 “只有了,喜欢吗?” “什么都可以。我对咖啡的感觉很迟纯,分不出味道的不同。” 龟井说着,仍旧没有休息,还在低着头看履历书。 “发现什么不同了吗?” 十津川一边插上咖啡壶的电源插头,一边向龟井问道。 “怎么也搞不明白呀。按年龄来看,这6名中年龄大的是多了点儿,可那26名中还有42岁的白石光一郎。他比41岁的一级船员佐藤和39岁的二级船员河野年龄都大呀。再从学历上看,26名中从事事务工作的人员里有好几个人是大学毕业,都在小岛水手长的学历之上。” “喝咖啡吧。” 十津川摆上两只咖啡杯,倒满了热咖啡。 龟井刑警加了砂糖,一边用匙子拔动着咖啡,一边向十津川问: “你弄明白了吗?” “我已经明白了。” 十津川微笑着,吹了吹咖啡。 “我在乘飞机时已经说过了呀。” “你是指什么?” “‘第二日本号’的内村船长已经结婚了的事情啊。这32人中只有这6人是结婚有家庭的,而另外26人都是独身。虽然42岁的白石光一郎和30岁的山田静一也结过婚,但又都离婚了。所以可以分为有家庭和没有家庭的两部分人。” “不错,正是这样。我真粗心,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没有看出来。” “虽然简单,但这里有重要的意义。你还记得我和内村船长关于巴西的对话吗?” “记得。提到是否想去巴西时,内村船长说自己已有家庭,尽管对巴西有兴趣,但却下不了决心。是说这段对话吗?” “当听到内村船长这个回答时,我恍然大悟。‘第一日本号’的船组人员策划了卖掉石油,平分108亿日元的行动,每人14亿日元,然后携带巨款去巴西。这个决定对于独身者来说是简单的,可对于有家眷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首先,必须征得妻子与孩子的同意。因此,这6人决定先回国。” “可是,又不能像平常一样回国,所以上演了‘第一日本号’的沉没,死里逃生,石油燃烧这一出戏。你说是这样吗?” 龟井刑警还是以半信半疑的样子看着十津川。 “是这样的。”十津川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想这是6个人的任务。石油流失多少?不,是让石油流出多少?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我不了解。但我想至少要有1万吨,不,5000吨左右吧。石油在海面上扩散,成为气化气体,由一点什么原因就会一下子燃烧起来。于是6人便乘救生艇,装作死里逃生的样子。我想,他们起初是打算去查戈斯群岛。正如内村船长说的那样,‘第一日本号’的航路比一般的航路偏南一些,也就是靠近查戈斯群岛。所以我认为,他们预先计划好,在那个地点与总公司的联络一下子中断,造成遇难的假象,再乘救生艇去查戈斯群岛。然而,不知是否是幸运,他们恰好遇到了‘第五白川号’远洋捕捞渔船。其结果,自然‘第五白川号’证实了‘第一日本号’的沉没,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er h3">2 十津川又倒了一杯咖啡。他很喜欢喝咖啡,但不喜欢喝茶。尽管如此,可他又不喜欢面包,而对荞麦面条情有独衷。总而言之,他的喜好没有一点规律。 “回到日本的6人,一方面要扮演奇迹般的生还的英雄角色,另一方面还要说服家属去巴西。所以他们才搜集了关于巴西情况介绍的书籍。但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仅仅询问‘我们去巴西好不好’倒是轻松,可如果弄不好会暴露出窃取58万千升石油的犯罪行径,船医竹田顺利地说服了家人,最先移居到巴西。二级船员河野卖掉房子,买了大型游艇,和家人一起出发去南美。可另外4人却没有自信去说服家人。宫本船长买了12本有关巴西情况的书,可直到死都锁在抽屉里,没让妻子看。其余几人也同样。其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没有信心说服家人,又怕罪行暴露。另外,我想是否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你认为,这32人拿到108亿日元之后,会如何处理这笔巨款呢?” “我想,他们既然决定集体去巴西,他们就会把钱存在巴西的银行吧。” “我也这样想。而且他们会以32个人,每人3.4亿万日元价值的美元存入银行。船医竹田到了巴西仅仅数日,便购置了高级住宅和汽车,并开办了诊所,我想就是利用这笔存在银行中的巨款。但,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当‘第一日本号’沉没的轰动平静下来时,4人难道不会想到,把这笔存款从巴西取回,在日本享用吗?这笔钱到手之后,即使不去国外,在日本也能富足地生活。再加上‘第一日本号’沉没事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58万千升石油的损失也没有招致对他们的非难,相反,他们倒被作为英雄对待。因此,他们感到没有必要再逃往巴西。或许,他们甚至消除了犯罪的意识。” “可是,结果他们招致了被害。” “是的。” “你还认为罪犯是赤松淳一吗?” 龟井刑警的问话使十津川微微笑了。 “你现在不是也不认为他是杀人犯了吗?” <er h3">3 “之所以认为赤松淳一是罪犯,是推测‘第一日本号’沉没时,由于生还的6人对那26人见死不救,所以使赤松淳一产生了复仇的动机。现在来看,既然这个前提已经被推翻了,当然,结论也就不同了。” 十津川似乎很过瘾地吸着香烟。自从这一事件发生以来,十津川感冒一直在持续,吸起烟来总感觉是苦味道。今天,终于恢复了吸烟的舒坦劲儿,这倒值得庆幸。 吸完了自己香烟的龟井,又点燃了一支十津川放在电暖炉上的七星香烟。然后,他用手作了一个砍下去的手式,说: “要不是赤松淳一,那罪犯到底该是谁呢?” “老实说,我现在也搞不清。但是,起码弄清了连续杀人的原因。他们认为,如果这4个人打消了去巴西的念头,就认为他们是背叛者。” “是那26个人吗?” “没办法,只有全部推理了。正如刚才所说,32人都赞成卖掉58万千升石油。如果有人反对,这个计划便无法实行。另外,成功之后,全体人员去巴西生活。如果四散分离,随意去各自想去的地方,他们担心不知哪一天会泄露出真相。可现在这4个人违背了当初的协议,令其余人心中不安,便想到要除掉他们。假如6个人都说服了家人到巴西去,大概就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可是还有疑问。” “什么?” “除去赤松,另外的25人都去了巴西,是吧?” “是的。他们各自成了有3.4亿日元的有钱人,一起去了巴西。” “他们确实有了巨款。可这26人表面上已随‘第一日本号’的沉没而死去了。在巴西的市民权可以用钱来买,可这样他们就会幸福了吗?既然已经死了,即使想念家乡,想念家人,他们也无法回日本啊。” “你这样想吗?” 十津川笑了。 “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人事部长曾这样说,即使他们始终下落不明,但如果没有证实他们已死,就认为他们还活着。过二三年之后,他们可以突然回到日本,讲述遇难时经过多少日的漂流,然后奇迹般地获救,到了巴西。获救时之所以没有与日本联络,是因为失去了58万千升石油和巨型油轮,深感内疚。这样的理由会被人理解认同的,确实是日本人的性格。于是,他们在巴西工作,取得成功。为了对事故的发生表示歉意,如果他们一个人拿出10万日元捐献给慈善事业的话,他们俨然会被作为英雄看待。而日本人从来对奇迹般地生还的情况不太谈论,在那种情况下,不去问及那过去的事情是合乎礼节的。也就是说,他们忍耐二三年之后,就可以作为英雄凯旋回国了。真是个不错的计划嘛!” “确实如此。3.4亿日元到了手,又可以自由回国。要是我,也愿意在巴西呆上二三年啊。我再提出一个问题可以吗?” “哦,当然可以。” “你说宫本船长等5人违背了去巴西的诺言而被杀害。可5人中的二级船员河野不是已经买了快艇要去巴西吗。是罪犯认为他要逃到别的地方去,而用定时炸弹使人和船同归于尽的吗?” “不是的。” 十津川一口否定了这个想法。 “罪犯虽然冷酷无情,但沉着冷静。他绝不会不了解去向而随意安放定时炸弹的。” “那,是为什么呢?” “我对此也不明白。但我想是与此有关系的。罪犯在杀了宫本船长之后,不间歇地连续杀人。是这样一种情况。” 十津川把一张纸在电暖炉上展开,上面这样写着: “此外,二级船员河野的快艇也爆炸了。可赤松淳一悄悄潜回国是12月15日。那时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对6个人也没有采取任何警戒。那时要想杀死那6个人,随时都可以下手。可为什么要等到18日,这一点令人不解。” “找到答案了吗?” “啊,找到了呀。起初,我认为他要将步枪、汽车或者炸药弄到手,当然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错了。真正的原因还是宫本船长的妻子告诉给我们的。” “可那女人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所以才没有被杀吧。” “她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她记得,当送丈夫最后去散步时,宫本说:‘已经过了一星期了吗?’神色陡然变了。6个人为了劝说家人而回国。可一二天就让他们同意移居当然不行。但如果要动员一个月,那么在巴西的那些同伙便会产生怀疑。因此,这一星期,我想是不是他们规定的期限呢。” “一星期的期限?” “是的。他们约定,在一星期之内说服家人移居巴西。护照事前大概已寄出。船医竹田遵守了约定,所以至今没发生任何事情,在巴西的豪华住宅中住着。而二级船员河野驾快艇出发了,可他已过了期限,所以也被杀了。” “可是,他带着家属乘快艇出发是在12月19日的下午。只不过超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啊。他已经下了决心去巴西,可还是被杀了,真是太冷酷无情了。” “这里面是很值得琢磨的。” “你是指什么?” “就是罪犯的异常冷酷性啊。我们一直以为这6人之所以成为被杀的目标,是因为他们见死不救,因而引起了对他们的极度仇恨,也就理解了其杀人的冷酷性。可是,在那个前提已经不复存在的今天,必须找出别的原因。” “强烈的疑心?” “也许。确实也有这个因素,但不仅仅如此。我之所以认为罪犯不是赤松淳一,原因也在于此。从赤松的履历来看,他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没有前科,任何方面也看不出他是个冷酷的杀人魔王。而且,长时间在一艘船上共同生活的朋友之间,只因背叛了约定,就会满不在乎地将其杀害吗?尤其是对已经按照约定在行动了的二级船员河野。” “如果赤松淳一不是罪犯,那究竟谁是罪犯呢?是赤松之外的25人当中的某一个人吗?” “不。对另外的25人,不是也会产生同样的疑问吗?” “这样一来,我就不明白了。”龟井一脸困惑,摇着头。 “一直拉着我们到处兜圈子的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作种种推测。我们想一下,26人都已巨款到手。26人份加起来就是88.4亿日元。如果你有亿单位以上的巨款在手,可偶然的情况,你又必须要杀掉一个人,你会怎么办呢?” “唔,不管怎样,当然不愿意自己下手干。” “是吧。特别是对方又是朋友。那么最先考虑的是让金钱发挥作用。” “你是说雇杀手吗?” “是的。” “可是,雇杀手,好像不太现实。” “不错,是没有现实性。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合情理啊。” <er h3">4 十津川好像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烟灰缸里的烟蒂不知不觉已像座小山的形状了。房间中也是烟雾弥漫。 “我们继续推测一下吧。如果他们雇了个枪法好的年轻日本人,暂且把他称为x。这与那封恐吓信没有关系。x首先带着赤松淳一的船员手册漂流到查戈斯群岛的萨罗门岛。大概是先乘飞机到斯里兰卡的锡兰一带,然后雇一个汽艇到萨罗门岛附近再跳入海中。当然,这就是为编造一个奇迹般得救的赤松淳一,怀着复仇的怒火去杀死那6个人的故事情节所作的准备。x作为赤松淳一,于12月15日到达了羽田机场。然后,把汽车和枪弄到手,等待着。因为有一星期的期限。” “那么真正的赤松淳一呢?” “他当然也用别人的护照回到了日本。大概就是罪犯x的护照吧。我想赤松有两个任务。第一,因为他对那6个人的情况十分了解,所以他监视他们的行动,并将情况传达给x。” “小岛晴子的证言中指出的那个暗中监视的年轻男子,大概就是赤松吧。” “我想一定是的。正因为是赤松,才会慌忙隐藏起来吧。也许小岛水手长的妻子认识赤松。这样,赤松淳一在12月12日就已经回到日本,对6个人暗中进行监视。” “赤松的另一个任务是什么?” “为了让我们认为罪犯x是赤松淳一,便在四处留下是赤松淳一的证据。在双叶公寓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在其他杀人现场,他都戴着大大的太阳镜,戴着槟榔叶草帽,为的是遮住面孔。而到双叶公寓借房子时,到租借被子的店里时,却露出本来面目。不仅如此,还满不在意地在房间内留下指纹,所以给我们造成了错觉,认为这一切都是赤松淳一所为。而罪犯x,按照赤松提供的情况,埋伏在大井川铁桥,枪杀了一级船员佐藤;在野泽温泉枪杀了辻事务长;最后来到冲绳,杀死了小岛水手长。” 说着说着,十津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心中一阵阵堵得慌。他在懊悔,为什么没能早些发现这个情况呢! “因为是用钱雇用的杀手,所以才会将小孩子、将快艇都炸毁,其他家庭的家属也没能逃过厄运。” “是的。” “可最后,为什么赤松死了?这个也是x的罪行吗?” “毫无疑问是x所为。但为什么最后赤松被杀,我也搞不清楚。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最开始写的遗书大意是,燃烧着复仇怒火的赤松一个一个地杀人犯罪,最后自己也留下遗书自杀。当然,这不是真的自杀。把遗书和杀人的步枪放在三原山火山喷火口附近啦,或放在断崖边啦,让我们认为他已经自杀。所以,才冒着危险,特意把M16步枪从冲绳寄回东京。因为有枪在,要比只有遗书更让人感到自杀的真实。虽然准备了两支枪,却一直使用同一支枪,原因也在于此吧。而最后的结局,我想也许赤松为灭口而要杀x,反被x所杀。也许是为钱闹了纠纷。因为我想赤松有责任要交给x必要的费用。也许赤松不想付出那些钱。” “在26个人中,赤松接受这个任务不是太吃亏了吗?还要自己出钱吗?” “我想,是不是大家抽签决定的呢?即使一切都顺利进行,赤松作为连续杀人犯,只有他再也不能回到日本了。至少不能大模大样、名正言顺地回日本。” “这么说,已经接近解决事件的真相了。” 龟井刑警笑着说,可十津川表情却严肃起来: “关键在于今后的工作。我所说的不过都是推理。从明天开始,我们必须去寻找证据。” <hr /> 注释: 第十三章 寻找诡秘的敌人 <er top">1 “你说‘第一日本号’没有沉没?” 果然如其所料,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的总务部长瞪眼盯着十津川和龟井刑警的脸说。 “是的。”十津川以沉着的语气说,“‘第一日本号’不是在印度洋沉没了,而是在印度洋失踪了。” “但是,刑警先生,”总务部长感到困惑的样子,手指在桌子上直打哆嗦,“那可是一艘50万吨的比东京塔的高度还多的巨型油轮啊。那样的庞然大物怎么会失踪了呢?而且‘第五白川号’渔船的16名船员目击了该油轮的沉没。” “他们看到的不是‘第一日本号’油轮本身在沉没,大概是在海面上燃烧的原油和6名生存者及救生圈。” “不,不会是那样。‘第五白川号’的船长和捕捞长都证明说看到了‘第一日本号’在火焰中沉没的情景。” “但是,报纸上没有刊登沉没的照片呀。” “大概是没有拍照下来吧。我曾经到烧津听铃木船长说的。” “据报载,人们像是在忍受着足以烧伤人体的强烈的辐射热的情况下看到的,看到的也许是幻影。” “我想不会是幻影。” “因此,我想查看一下‘第一日本号’的记录。” “什么记录?” “听说‘第一日本号’每天定时向总公司报告一次,都有录音,我想听一下那个录音。从‘第一日本号’从波斯湾开出的那天起,到发生事故的12月5日的全部录音。” “可以,但是,那个录音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总务部长一边摇头,一边带着他们二人来到综合指令室,叫他们听了“第一日本号”的通讯录音。 这份录音磁带是“第一日本号”自11月30日开出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到12月5日的6天的通讯记录。 整个录音都是宫本船长报告每天“第一日本号”的位置、风速、气象状况、船员的健康状态等。总公司的谈话内容,也有固定的模式。稍有不同的是,在12月3日的固定的对话之后,总公司方面说了如下的话: ——乘坐该船的中原勇一先生的家属有传话说,他哥哥得了一个男孩儿、他当上叔父了。 ——谢谢,转告给他。 此外,没有特别的对话。 十津川听了两遍录音,从录音里没发现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十津川要来一张复印的世界地图,上边画有和从录音中听到的相同的航迹。 除了航迹比通常的石油之路稍微偏南一点以外,没有发现什么不自然之处。 “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十津川看着总务部长说,“‘第一日本号’于11月30日装上原油从卡夫吉基地开往日本,事实是这样吗?” “什么!”总务部长惊愕地说,“你不要说无礼的话。这里有宫本船长的报告……” “还有另外的证明吗?” 十津川冷静地问。 “当然有。在卡夫吉基地有日本的石油公司的营业所。他们也向我们报告日本油轮出入港的情况。11月30日也曾向我们报告说‘第一日本号’装满原油出港了。” “是吗?还有一点,这你也不要生气,我想问问磁带录音的无线联系的情况。因为无线联系有可能和其他船只串线,和‘第一日本号’联系时调好了周波数吗?” “是的,调好了周波数。” 无线电话员回答说。 “那么,会不会是‘第一日本号’实际上没有行进而在同一个地方,做成每天一点一点地向日本驶近的样子做的报告呢?” 十津川这样一问,电话员微笑着说道:“你想得很有趣,但不是那么回事。在外行人听来,6次的说话声音可能完全相同,但在我们专业人员听来,却有微妙的不同之处。我们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每次说话都是越来离日本越近,绝对不是在同一个地方打来的电话。” “而且,刑警先生,”总务部长从旁插嘴说,“宫本船长11月30日在卡夫吉,12月5日在遇难地点和其他5人一起得到了‘第五白川号’的救助。现实是从卡夫吉移动到了印度的南端。” “原来是这样啊。” 十津川爽快地点点头,但并未因此就放弃了自己的意见,这不过是他抛弃一个一个的可能性,而找出最后的可能性的过程。他接着说道: “那么,能不能这样推测:‘第一日本号’装载着58万千升的原油,像磁带的录音显示的那样,于11月30日开出了卡夫吉基地,12月5日到达了出事地点。但是,油轮并没有遇难,而是为了伪装成油轮进难,将原油放入海面,宫本船长等6人乘救生艇逃出,点着了火,此时‘第一日本号’载着原油消失在某处。燃烧的只是放入海面的数量有限的原油。SOS之所以没有发出信号,不是因为事故当时无线电话遭到了破坏,而是因为考虑到附近的迪戈加西亚岛有美军基地,侦察机一出动,将会惹来麻烦。” “推测虽然可以随意推测,但是令人无法接受。” 总务部长显露出讨厌的表情。 “我只是探讨可能性罢了。” “说是那么说,可是,按照刑警先生的说法,是‘第一日本号’上剩下的26名船员操纵着船只开往某处,将58万千升的原油以108亿日元卖掉,大家将钱平分了吧?” “‘第二日本号’的内村船长说过,‘第一日本号’有10个人就能够开动。那样的话,即使宫本船长等6人下了船,剩下的船员也能容易地将船开走。” “开走是能够开走,因为全是自动化。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第五白川号’的船长和捕捞长都目击了‘第一日本号’的沉没。你若是怀疑的话,我可以给烧津打电话再确认一下嘛。” “不用你打电话,我自己打。可是,我的推理要是正确的话,‘第一日本号’就是从那里开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绝对不可能。50万吨的巨型油轮,不可能简单地隐匿起来。” “但是,对浩淼的印度洋来说,它还不够一个小点儿吧?” <er h3">2 十津川和龟井刑警走出新日本航线总公司,立即从东京站乘坐新干线“回声号”去静冈。 可能是因为已经过了1月15日吧,乘客稀少,不对号的座位也很空。 “那位总务部长很不高兴啊。” 龟井刑警一边打开从东京站购买的盒饭,一边对十津川说。十津川也打开盒吃大约早了一个小时的午饭。 “大概是因为新日本航线总公司有代表性的油轮的船员随便甩卖原油有损公司的名誉吧。” “你真的认为‘第一日本号’从出事地点隐遁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有那种可能吧?有可能性,就必须搞清楚。据说‘第五白川号’的船长和捕捞长目睹了‘第一日本号’的沉没情况,但那也许是幻觉。” 十津川说到这里,就默默地开始吃盒饭。他觉得不怎么好吃,不知是盒饭本身不好吃,还是因为他感冒了或是过于疲劳了。 十津川吃完盒饭,拿出搜查一科科长给他的中药,一边咳嗽着,就着茶水咽了下去。这种药吃了多次,对那种苦味儿还是不能适应。 在静冈下车以后,又改乘东海道本线,下午1点44分到达烧津。 天气晴朗,但风很大。这给十津川他们带来了幸运。因为海浪太大,“第五白川号”延期出港,现在仍然停泊在港内。 十津川和龟井在港湾財近的渔业公会的建筑物内会见了铃木船长和捕捞长。 十津川一说是为“第一日本号”的事情来的,铃木船长就与捕捞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儿,然后对十津川说道: “那件事情,请你不要谈了。我们只是把坐着救生艇漂泊在海面上的6个人救了上来,可是,在奇妙的杀人事件发生以后,我们被说成了像是杀人事件的帮凶。” “不,现在不谈杀人事件,我想了解的,是你们所看到的遇难现场的情况。” “那种情况,已经厌烦地对新闻记者谈过了。” “麻烦你了,请你再对我说一遍吧。” “为什么?” “理由现在还不能说。当时,是首先发现的黑烟吧?” “是的。”捕捞长点头说,“我们以全速向前靠近。船长发给海上保安厅的电文说,大海像燃烧了。这种形容,恰如其分。” “这一点很重要,请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再回答我的问话。二位是在火焰中看到‘第一日本号’沉没的吗?” 十津川直盯着铃木船长和半老的捕捞长。 “是的,看到了。” 船长回答,捕捞长点头。 “但是,离的相当远吧?” “是的。当时辐射热很强烈,1000米以内人是不能靠近的。但是,变成了黑影的船头在火焰中沉没的情况,我亲眼看到了。那船可是不小,是一只大船。” “会不会是幻觉呀?” “你说是幻觉?”铃木船长以惊诧的表情看着十津川说,“我亲眼看到的,不会错的。而且,捕捞长也看到了。” “但是,没有证据吧?比如说,照片什么的。” “照片有的。” “什么?” 这次十津川诧异了。他说: “但是,报纸上没有登照片呀。” “啊,最初以为谁也没有拍照,但是,今年年初,才知道我们这里的一个18岁的年轻人拍了照片。照片拍得不大好。我们觉得报社可能买这种照片,就怂恿他去找报社,可是报社,报社却冷言拒绝。去年12月都争着买我们的照片,现在却连理都不理你。” “那张照片,现在还有吗?” “有。拍照的本人有,底片也在。刑警先生想买吗?” “买。”十津川说。 捕捞长走出房间,几分钟后,拿着一张放大的照片回来了。 是一张黑白照片。 确实是变成了黑影的船头在火焰中向海里沉没的照片。只是照片显得非常模糊不清。 “太模糊了。” 十津川这样一说,船长马上笑着说道: “没有办法呀。在那种高温之下,周围的空气都膨胀了,就像浓烈的阳气升腾那样。我用肉眼看到的‘第一日本号’摇摇摆摆地漂荡着。” 铃木船长用双手做出阳气升腾的样子。 十津川默默地又看了一下照片,拍摄的毫无疑问是船头。 <er h3">3 十津川和龟井走出渔业公会,向烧津站走去。二人心情有些沮丧。 “我们的假想崩溃了吧?” 龟井刑警一边走,一边像小孩似地用脚踢着石子。 十津川像激励自己似地振奋地摇摇头说: “准确地说,假想之一崩溃了。” “但是,这样,‘第一日本号’于12月5日在那里沉没一事,被证实了吧?” “你真的认为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 “被证实的,只是12月5日在那里有一艘船沉没了,仅此而已。” “那么说,照片上那艘船不是‘第一日本号’吗?” “说照片上的船是‘第一日本号’,也没有证据吧?不是吗?‘第五白川号’的船长和捕捞长从一开始就认为‘第一日本号’沉没了,所以认为照片上的船就是‘第一日本号’。回到东京以后,你到N造船厂去找一下森冈工程师,给他看看这张照片,问问他是不是‘第一日本号’。他是‘第一日本号’的设计者,只看看船头的样子,也许能辨认得出来。” 十津川说着,把照片递给了龟井刑警。 在东京站两人分手之后,十津川直接回到自己的公寓,在上面展开世界地图,考虑‘第一日本号’要是没有沉没的话,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几支香烟变成了灰,好容易得出结论般的结果的时候,龟井刑警从N造船厂打来了电话,他说: “那张照片给森冈工程师看了,他说分辨不出是不是‘第一日本号’。照片模模糊糊,而且只有船头部分,难怪他分辨不清。” “他没有断定是‘第一日本号’吧?” “是的。但他说从船头可以看出是一艘至少在1万吨以上的大型船舶。” “这就够了。” 十津川并没有不服输的意思。他曾经做过思想准备,设计者要是断定是“第一日本号”的话,就只好死心了。可是,设计者无法分辨判断,就留下了沉没的船不是“第一日本号”的可能性。 龟井刑警一回来,十津川就叫他坐在世界地图前面,向他说明自己的想法。 “我是这样设想的:‘第一日本号’装载着58万千升的原油开出了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进入印度洋以后,宫本船长等6人转移到别的船上,这艘船伪装成‘第一日本号’,定时向新日本航线总公司做报告。航行到出事地点时,将船上的原油放出以后,使船沉入海中。当然是要伪装成‘第一日本号’沉没的假象。在此期间,真正的‘第一日本号’开往别的地方,将58万千升的原油卖掉。” “有意思,但是那个别的船是个问题,而且是1万吨以上的船。那个船沉没了,即使不是‘第一日本号’,不是也将引起轩然大波,真相大白吗?” “这一点,要进行调查。查一查有没有1万吨以上的船在12月5日沉没了。” 十津川立即叫通了运输省的电话问道: “去年12月5日有1万吨以上的轮船沉没了吗?我是说‘第一日本号’以外的船。” 对方立即回答说: “没有。只有‘第一日本号’沉没了。” “那么,5日前后呢?12月1日到20日有船沉没吗?” “1万吨以上的船吗?” “是的。” “12月3日发生了一起驶往北海道的大型渡轮在鹿岛滩海面上与英国货船相撞的事故,但没有沉没。那是一艘1.2万吨的船。另外没有其他的事故。” “外国国籍的船呢?” “外国国籍的船吗,调查起来要费些时间。” “没有关系,我等着。”十津川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运输省的官员来了电话: “从12月1日到20日,全部查过了。在此期间,全世界1万吨以上的船舶沉没了两艘。12月7日下午2点,一艘利比里亚籍的5.6万吨的集装箱船,在东太平洋沉没了。38名船员中,16名得救了。还有一起,12月13日,一艘英国籍的3万吨的货船,在北大西洋因遇风暴而破裂,39名船员全部得救,但船只后来沉没了,就这些。” “有没有失踪的船呀?” “没有。不过,各国海军的船舶,行动保密,我们无法调查。” <er h3">4 十津川放下话筒,显现出颓丧的表情。 替身船是军用船舶的可能性近于零,这和购买M16来复枪不同。 偷盗出1万吨以上的军用船舶是不可能的事情。某处的海军参与了这次事件,也是不可想象的。 一定是什么地方的民间船只作为替身沉没了。可是,实际上沉没的两艘船舶,上边都有船员,沉没的地点也不是印度洋。也没有失踪的船只。 “我的假想错了吗?” 十津川陷入了沉思之中。 没有替身船只的话,在印度洋上沉没的就还是“第一日本号”了。可是,原油和108亿日元,又怎么解释呢? “说不定‘第一日本号’沉没的时候油槽是空的呢。”十津川说。 “怎么回事?”龟井问。 “就是说,是在将58万千升的原油卖掉之后沉没的。船上只剩下大约6000千升原油点燃了。” “但是,‘第一日本号’从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出港时有人目击,通过印度洋驶至了沉没地点,装载的原油是怎么卖掉的呢?” “是在海上卖掉的。在印度洋上,空油船驶近‘第一日本号’,接上导管,将原油导入空船。” “可以这样想。但是‘第一日本号’是世界第一的巨型油轮,即使还剰下五六千千升的油,也要输出57万多千升。这样,对方必须是50万吨的油轮呀。” “目前世界上有5艘50万吨油轮,其中一艘的船主是利比里亚籍的大富豪。他不是销售58万千升原油的绝好对象吗?这种人为了赚钱,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两艘巨型油轮在印度洋上靠在一起,将原油从一艘船上转移到另一艘船上,是可以办到的。结清了巨额货款之后,26名船员登上对方的油轮,剩下的宫本船长等6人,驾驶着‘第一日本号’的空船来到出事地点,将五六千千升的原油放向海面点燃之后,将船沉没海中……” “很有意思,你的推理有道理。” 龟井刑警兴致勃勃,目光炯炯。可十津川反而表情沉重地说: “可是,龟井君,这种想法有两个难点。” “什么难点?” “第一,根本的问题是在印度洋上果真能进行这种作业吗?第二,即使能够进行这种作业,时间还是个问题。就是说在印度洋上将‘第一日本号’上的原油转移到其他油轮上所需要的时间。所需要的时间过长的话,即使能够转移,这个推理也不能成立。因为根据记录,从11月30日自卡夫吉基地出发到12月5日沉没,‘第一日本号’一直在正常航行,在此期间并没有发生过异常减速的情况。” “关于这一点,要是能够一面高速航行一面输油的话,输油即使耗费时间,不是也没有问题吗?” “确实是这样。‘第一日本号’航行的速度是每小时平均12海里,要是能够一面航行一面输油的话,作业费时间也没问题。” “总之,还是要请教一下专家吧。”龟井刑警说。 但是,找海上供油专家也不容易,因为民间油轮没有在海上供油的。 结果决定找海上自卫队的官员。他们找到了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专家、护航舰舰长。十津川在电话里说: “想向你了解一下海上供油的情况。” “从历史上看,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海军首次实行海上供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美国、英国等主要海军国,特别是机动部队实行海上供油。现在仍在实行。” 对方的语调颇具军人气质,非常规矩。 “海上供油如何进行呢?” “一般有三种方法。一种是供油舰和被供油舰并列进行的横曳法,一种是供油舰在前、被供油舰在后的纵曳法,还有一种是供油舰在后、被供油舰在前的逆曳法。现在都使用横曳法。这种方法速度快,可以实行短时间供油。” “实际上用多大速度航行可以供油呢?” “一般是12海里/小时的速度,新式的供油船可以在15海里/小时以上。” 十津川听了说明以后,露出了笑容,因为正好“第一日本号”的航速是12海里/小时。 “海上供油时,一个小时能供多少油呢?” “这要看输油管的粗细和抽油泵的马力大小。最近美国海军创造了1小时供1000吨的记录。” “1个小时1000吨?” 这使十津川失望了,因为“第一日本号”是50万吨的巨型油轮,它装载的58万千升的原油,用1小时1000吨的速度,需要580个小时,就是24天的时间。 即使自从卡夫吉基地出港的11月30日开始海上输油,也要到12月23日才能输完,这就是说:“第一日本号”沉没时还在输油作业过程中。可是,输油管数目增加的话,时间会缩短的。 “民间油轮也能进行海上输油吗?” “你是问在高速航行中能否输油吗?” “是的。”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首先,这种作业需要充分的训练,但还没听说过民间油轮进行这种训练。而且,进行海上输油,供油舰必须有特殊装置,不是只要有输油管和油泵就行。这是因为油轮在移动中作业,输油管时伸时缩的原故。一般的油轮没有这种防备装置,所以不可能进行海上输油作业。” 十津川放下话筒,他失望了。 海上交易的设想落空了。 那么,沉没的那艘船,仍然不是“第一日本号”吗? “一艘来历不明的船伪装成‘第一日本号’沉没了。” 十津川嘟哝着。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种荒谬的结论。 “这种神秘的船舶存在吗?”龟井刑警不解地说,“一艘没有国籍,而且是1万吨以上的船由宫本船长等人任意摆布……” “也许有,让我们好好想想。” 十津川随便躺下看着天花板说。 “是幽灵船吗?”龟井刑警嘟哝着说。 “有这种船。” 十津川说。他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陷入沉思之中,忽然蓦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有这种船!有这种没有国籍的船。” “是什么样的船呀?” 龟井刑警像乌龟似地探出头来向十津川问道。 “不是船的船。” “你说的什么呀?我不明白。” “比方说,有一艘1万吨以上的美国客轮,本来还能很好地行驶,但因为飞机发展起来,该船投入使用要赔钱,没有办法,作为废铁卖给了日本。出售的时候,该船在美国已经注销了船籍。另一方面,在日本,因为不是作为船只购买的,所以也没有申报船籍。这种船只即使沉没海中,运输省也不会记录在案。” “是啊,因为是作为废铁购入的,当然没有船籍。赶快调查一下。”龟井说。 次日,龟井刑警走访了各报社的国外通讯部和各钢铁公司去了解情况。 结果,在S报社的国外通讯部得到了一个信息。这个小消息,S报没有发表,收在抽屉里边成了废稿。 美联社苏伊士电(11月6日): 在苏伊士运河触礁的美国的“圣卡扎尔斯号”货轮,被船舶打捞公司打捞上来,经过修理能够航行了。但该船所属的美囯航线船舶公司,以恢复定期航行也将亏损和船只已相当老化为理由,决定作为废铁卖给日本的废铁公司。“圣卡扎尔斯号”货轮是20年前建造的,曾经作为高速货客两用轮活跃一时。作为废铁的销售价格为10万美元(合3000万日元)。 龟井刑警立即造访了设在新桥车站附近的美国航线船舶公司的东京支店。支店长是日本人,英语不怎么样的龟井刑警这才顺利地说明了来意。 “‘圣卡扎尔斯号’货轮已经售出了。” 身上散发着香水气味的支店长用比较高亢的声音回答说。 “什么时候售出的?” 龟井刑警一边问一边拿出记事本。 支店长叫年轻的女秘书拿来账本,看过后回答说: “去年的11月12日。” “卖给谁了?” “卖给了目黑区中目黑第三目黑公寓517号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代表人叫三村准。” 电话号码也告诉了龟井。 “你见过三村这个人吗?” “见过。因为这笔生意是通过我们支店做成的。就在这里见过他三次。他是一个对船舶非常精通的人。” “货款也是在这里结算的吗?” “是的。对方向我们支付了3000万日元的现金。” “有‘圣卡扎尔斯号’货轮的照片吗?” “有。” 支店长给龟井看了包括所有该公司的船舶在内的相册。 “这是一艘很精彩的船吗!” 龟井刑警感慨地说。类型是货轮,也可载客,质量很好。支店长点头说道: “是吧。建造当时,作为高速船舶曾活跃一时。就是现在,15海里/小时,轻而易举。” “可是,10万美元,卖的也太贱了。” “因为是当作废铁卖的吗。而且,一开动就要赔钱,就是便宜,也不得不卖啊。还有,‘圣卡扎尔斯号’触礁的地方是苏伊士,打捞上来经过修理又能开动了。可是,要不赶快离开那里,每天还要交运河使用费。新太阳兴业还说去苏伊士领取船只,所以就以10万美元的价格卖掉了。” “啊,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是去苏伊士将船取来的吗?” “是的,在那里安排好了船员,11月30日在现地办完了接交手续。” “11月30日。” 这一天,是“第一日本号”开出沙特阿拉伯的卡夫吉基地的日子。而且,苏伊士和卡夫吉基地离得相当近。 “那么,‘圣卡扎尔斯号’货轮现在在什么地方呢?”龟井问。 “哎呀,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因为那船我们已经出手了。” 支店长说完,摇了摇头。那种冷淡的态度,表现出十足的商人气味。 龟井刑警借了“圣卡扎尔斯号”货轮的照片和合同的复印件,走出美国航线船舶公两东京支店,用附近的公用电话给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挂了电话。铃响后,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是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吗?” 对方说“不是”。龟井又重复问道: “不是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吗?” 对方用简慢的声音说: “这里是三村先生的房间。” “那么,请三村先生接电话。” “三村先生不在。” “出去旅行了吗?” “不,他去世了。在12月的沉船事件中去世的。” 龟井刑警不觉一惊。三村准是“第一日本号”的26名船员中的一员。 “那么说来,三村先生是乘坐了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啦。” “是的,就是新闻报道的那艘船。” “在他的房间外面,没有挂着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的牌子吗?” “啊,在门口曾经挂着一个脾子,可是现在没有了。” “这个房间,现在归谁使用呀?是你吗?” “不是,扫除以后,再出租给别人。” “那么,你是……?” “我是这里的管理人。” 电话里那女人慢吞吞的声音,真正像是管理人的样子。 <er h3">5 “后来,我调查了所有的大钢铁公司。”龟井刑警回来向十津川报告说,“都说不知道有个新太阳兴业株式会社,而且都没有购买废铁的计划。看来,三村准的公司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这艘船弄回日本作为废铁出售的想法。” “不是正好对上号了吗?” 十津川高兴地说。好容易推理才上了轨道。 “是对上号了。” 龟井刑警也微笑着说。 “喝杯咖啡吧。” 十津川将自己沏的咖啡递给龟井,接着说道:“原来以为他们是在将‘第一日本号’开往波斯湾的途中订的计划,现在看来,大概是在他们得到‘圣卡扎尔斯号’货轮出售的消息的时候订的计划。就是说,有了作为废铁出售的‘圣卡扎尔斯号’货轮,他们的计划才得以成功的。” “但是,他们有3000万元的巨款吗?” “弄好了可以赚108亿元啊。3000万元,分摊在32个人头上,每人也就是大约100万元,拼命设法筹划呗。也说不定是原油的买主给了订金呢。” “你说他们把原油卖到哪里去了呢?” “这正是我们要研究的。” 十津川说着,两人将头凑在一起看放在被炉上边的世界地图。 “我们先研究一下‘圣卡扎尔斯号’货轮的航迹吧。大概是11月30日‘第一日本号’开出波斯湾的卡夫吉基地那一天,‘圣卡扎尔斯号’货轮也开出苏伊士港驶向印度洋了。” “两艘轮船在什么地方合流了吧?” “肯定是,因为‘第一日本号’上的救生艇必须转到‘圣卡扎尔斯号’货轮上去,还有‘第一日本号’上的救生圈。宫本船长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从‘第一日本号’转移到‘圣卡扎尔斯号’轮船上去的,因为‘第一日本号’从卡夫吉基地出港的时候,船长若不在船上会引起人怀疑。后来,‘圣卡扎尔斯号’轮船就伪装成‘第一日本号’行动,每天定时和总公司取得联系,12月5日到达出事地点,将船上剩下的原油放入海面,船上的6个人乘‘第一日本号’的救生艇逃脱出来。大概是在‘圣卡扎尔斯号’油轮上安装了定时炸弹。船一爆炸,海面上的原油就燃烧起来了。” “12月5日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也许只是因为是与查戈斯群岛接近的日子,才选择了这一天。也许是因为同一天是真正的‘第一日本号’到达原油买主那里的日子。” “要是这样的话,对了解‘第一日本号’的去向是有参考价值的。” “是的。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秘密购买58万千升原油的人,是什么地方的、什么样的人吧。” 十津川说完,点燃了香烟。 “我看石油哪里都需要。” 龟井刑警也点燃了自己的香烟。 “但那也要有个条件,就是必须是便宜货。高价石油的话,就不用偷偷摸摸地去买,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买。另一方面,他们也一定在寻找尽量能多卖点钱的地方。而且,‘第一日本号’是世界上五艘巨型油轮之一,买这批原油,必须是有巨型油轮能够靠岸的设备的港口。” “这么说来,个人不可能买吧?” “恐怕不可能。” “但是,国家和大公司,会买这种像偷来的原油吗?” “有一个地方可能买。大概他们也盯上那里了。” “是什么地方呢?” “现在石油最大的输出国,是阿拉伯诸国。连产油国美国,也要从阿拉伯买石油。” “你知道的好多啊。” “是没有办法才学习的。除了共产党国家以外,可以说全世界都依赖阿拉伯的石油。可是,要是有想从阿拉伯诸国购买石油但买不到的国家,这种国家就是倾销石油的绝好对象了吧?” “是的。” “可是,没钱的国家也不行。还有一点,刚才说过了,必须有50万吨巨型油轮能够靠岸的泊位。这样说来,‘第一日本号’可去的地方就有限了。” “但是,有具备这三个条件的地方吗?” “有的。” “哪里?” “非洲南端的南非共和国。” <er h3">6 十津川指着地图上的南非共和国说: “南非实行有名的人种差别政策,遭到全世界的非难。特别是阿拉伯诸国,对南非实行经济断交。当然,石油一滴也不卖给她。可是,南非是非洲第一工业国,需要石油。就是说,符合第一个条件。第二,南非的黄金和钻石的产量很大,购买58万千升原油的钱,当然会有的。第三;从南非东海岸的德班港到内陆的首都约翰内斯堡的720公里的输油管线,已于1965年建成。就是说,在德班港有油轮靠岸的设备,也有炼油设备。” “但是,听说南非矿物资源丰富,一定也产石油吧?” “我调查过了。很有意思,南非黄金、钻石、煤的产量大,可是很奇怪,石油的出产量是零。” “是卖给南非共和国了吗?” “大概不是卖给南非政府,而是卖给南非的石油公司了。因为这样比较方便。” “那么说来,‘第一日本号’是去德班港了吗?” “我想不会错的。‘第一日本号’从卡夫吉去了德班,‘圣卡扎尔斯号’轮船从苏伊士去了沉船地点。二者的距离,大致相同,12月5日,‘第一日本号’大概到了德班。” “但是,怎么来证明这一点呢?去问南非政府,即使事实是那样,恐怕也不会给我们肯定的答复……” “我去一趟。”十津川干脆地说,“我还有5天假日,还有去年去东南亚时的出国护照。我想落实一下‘第一日本号’是否在德班港靠过岸,更重要的是想掌握一些真正犯人的线索。” “旅费可要不少啊。” “没有办法,把存款全取出来呗。” <hr /> 注释: 第十四章 黑暗中的男子 <er top">1 1月19日,十津川乘坐途经孟买、内罗毕的飞机到达了南非共和国的首都约翰内斯堡。好久没刮的胡须,今天他刮得干干净净。 地处南半球的南非共和国,现在是夏天。但是,这里高原地带多,日子还算好过。 在约翰内斯堡机场一下飞机,十津川就感觉到了人种差别,这他已有思想准备。可是,机场的入境管理官员对黄色人种的十津川,并没有给以差别待遇,可以说正好相反。可能是因为有对日本人与对白人同等待遇的法律。像是荷兰系的红毛儿入境管理官,努力使十津川感到没有受到差别待遇。这反而使十津川感到这个国家实行的人种差别政策的严重性。对日本人与对白人同等待通,与其说是对日本人的尊敬,不如说是出于日本是南非的重要贸易对象国之一的政策原因,但总还是有点勉强。。 约翰内斯堡是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市,高楼林立,有点像美国。 从约翰内斯堡到德班有火车,但听说要走15个小时,于是十津川还是坐了飞机。这个国家交通事业全部由政府垄断。航空当然是政府经营,全部由南非航空公司(SAL)运营。 飞机一个小时到了德班。 和约翰内斯堡一样,德班也是白人的城市,有清洁、美丽、大楼林立的街道,有挺胸行走的白人。偶而看到有黑人,也都显得毫无生气。是束缚着他们的法律将黑人特有的充沛精力给磨灭了吗? 十津川来到了海滨大街。 午后的阳光,映射出巨大的炼油工厂,洋面上有停泊油轮的锚位,并列着两艘5万吨级的油轮。去年12月5日前后,50万吨的“第一日本号”是不是在这里停靠过呢? 十津川走进炼油厂附近的一家饭店,名字倒很好,叫大维多利亚饭店,实际上不过是一家老旧的5层楼的小饭店。 十津川穿过门厅来到柜台的时候,看到一伙奇怪的人,有好几个男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像是等待着什么。 开始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听服务员一说,才知道是一群职业杀手、战争贩子。其中也有从刚果纷争中生还的雇佣兵。 现在,南非共和国与周边的黑人独立国的国境一带,几乎每天都有游击战争。这些人都是闻到了战争的火药味儿才到这里来的。听说这种雇佣兵月薪有四五十万日元。 “雇佣他们的人是谁呀?是南非政府吗?” 十津川向领他到房间里来的男服务员问道。 “不,是财主。” 服务员笑着回答。 十津川在可以看到大海的房间小憩之后,拿着“第一日本号”的照片走出了饭店。 海滨大街有各式各样的店铺。到底是南非共和国,这里有许多宝石店和金工艺品店。十津川一家挨一家地给店员看“第一日本号”的照片,问他们这艘船在海面的锚位停泊过没有。人家都说不知道。他对人家说,如果有人看见过这船,请告诉大维多利亚饭店的日本人十津川,将得到50美元的酬金。 十津川心想,有一个奇怪的日本人肯出50美元征集巨型油轮的消息的风声一旦传播开来,也许会出现提供情报的人。 他回到饭店吃过晚饭以后,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电话。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桌子上的电话根本不响,连取笑的电话都没有。 晚10点了。在面临彻底失望的时候,电话铃忽然响了。他赶紧拿起话筒,说了一声“hello”,没想到对方是日本人,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说: “你是打听‘第一日本号’的情况的十津川先生吧?” “啊,是的。” 十津川将听筒贴在耳边说道。对方到底是谁呢? “我有话对你说,想见见你。” “你是谁呀?” “你不要问我是谁,我只告诉你我了解你想知道的事情就够了。” “什么事情?” “‘第一日本号’的事情,连续杀人的事情,M16来复枪的事情。” “到什么地方去见你呀?” “从你那里往南走100米的地方,有一家阿斯特里亚饭店,我在那里的406号室。” “我马上去。” 十津川刚要放下话筒,对方又说: “你要一个人来,不要携带武器。” <er h3">2 这是一家廉价饭店,连电梯都没有。 十津川登上嘎嘎作响的楼梯,来到4楼。看好了406号的门牌,他敲了敲门,说道: “我是日本人十津川。” 室内的人用日语说: “你进来吧。”十津川打开了门。 室内漆黑一团。十津川掏出打火机想打着,室内的男子说道: “不要打火。你关上门坐在椅子上。我警告你,32口径的无声手枪正对准着你,你不要轻举妄动。” 十津川用手摸索到椅子坐了下来,为了使眼睛适应黑暗,他眨了几下眼。他模模糊糊地看到窗户根儿有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个黑黑的人影。 看来,对方的警告不是笑谈,因为男子的声调既沉着,又清醒,好像还有点轻率。别看他在笑,说不定会扣扳机呢。 可是,十津川并没怎么紧张,他打了个大喷嚏,鼻子还呼哧呼哧地响了起来。他对黑暗中的男子说道: “拿出手帕可以吗,我想擤擤鼻涕。” “你这个人真有点怪。” 这个男子像是吃惊的样子,又像赞叹的样子。他的话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谢谢啦。” 十津川说着,掏出手帕擤了擤鼻涕,说道: “感冒老是好不了。” “我一直想见见你。”男子冷冰冰地说,“很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一样。”十津川也说,“我想总会见到你的。” “我是谁,你想象得出来吗?” “当然,你是连续杀人的真正凶手,我算彻底败给你了,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没想到会得到刑警先生的夸奖。” 男子说完,扑哧一笑。 十津川又擤了一下鼻涕,说道: “可是,你的名字?” “渡边一郎。” “是租用双叶公寓的人的名字。当然,是假名吧?” “随你怎么说都行。” “出生地呢?” “日本生人,现在是美国国籍。但是,从我的实际感受来说,是无国籍。” “我想知道你的经历。” “日本的事情我不想谈,因为我已经不是日本人了。哪里生人,什么学校毕业,我全忘了,只记得在10年前去了美国。” “吸烟可以吗?” “你说什么?” “我想吸支烟,可以吗?” “还是别吸的好。”男子冷冷地说,“你也许是真想吸烟,但我却认为你是想借打火机的火光看看我的面容。那样,我也许会扣动扳机的。” “明白了,那就忍耐一会儿吧。那么,你在美国干了些什么呢?” “总之,我想在美国定居,为了賺钱,什么都干过。洗盘子,洗衣店的活儿,日本饭馆厨师,卡车司机等等,但都攒不下钱。签证也快到期了,我可着急啦。正在这时候,一个男子找我来了。可以说,那时候决定了我的命运。” “什么样的男子呀?” “他的名字叫汤姆,不知道是不是真名,知道也没用。作为美国人来说,他身材矮小了些。在纽约的中心公园他对我说:‘你喜欢金钱和冒险吗?’那时天气很冷,肚子又饿,我混身打战。我马上说了声‘Yes!’。那男子于是拿出一个银色的证章叫我看,并说我要是听他支配,保证一个月给我200美元,但是,工作是危险的。” “银色的证章?” “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的证章。” “中央情报局呀?” “是的。我犹豫了。对方是中央情报局的人,工作性质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了。可是,我才刚刚18岁,我需要钱,又愿意冒险。而且,对方说的我可以得到美国公民权的话,对我是有吸引力的。所以,我对他说了声OK。” “后来怎么样了?” “第二天,坐飞机把我带到肯塔基州的诺克斯堡去了。” “是那个有滑雪场的地方吧?” “你可真幽默。”男子好像觉得十津川的话很可笑,他也扑哧一笑。“那里有一个非常大的军事训练中心。从到那里的当天开始,我接受了激烈的训练。M16来复枪、M1机关枪、迫击炮,每天要进行10个小时的射击训练。几乎所有的火器都练遍了。特别是开枪射击时那种感觉,简直是太棒了。我感觉敏锐,很快就练得很好。打絶几乎是百发百中。后来进入了对活动目标的射击训练,这相当困难。你大概也进行过实弹射击,这一点你会知道的。开始阶段,刚瞄准它,目标就没有了。但是,后来也习惯了,坐在行驶的吉普车上进行射击的技术也掌握了。1965年,他们用飞机把我送到了泰国的曼谷。” “是作为特种部队吧?” “是的。我们那个队伍,队长是美国人,队员是各种国籍的人的大杂烩,一共28个人。” “除你以外,还有日本人吗?” “除我以外,还有两个日本人,但他们的名字我不知道。我们之间,都称呼对方的外号。好像有一种不成文法似的,我们彼此之间都不问对方的经历。” “你在曼谷都干什么来着?” “又接受了两个月的猛烈训练,还学习了密林生活和当地人的生活。还进行了破坏工作的训练。有意思的是,还学习了苏联和中国武器的使用方法。现在,全世界的枪支我都会使用。” 男子得意地说。他10年前是18岁的话,现在应该是28岁了,属于所谓不知道战争的一代。他居然以进行杀人的训练为乐趣,以擅长玩枪而自鸣得意! “那么,你去过越南吗?” “没有。那时在越南已有美国正规军介入了,用不着我们特种部队了,我们到老挝去了。” “是暗地里援助老挺政府军吧?” “不是的。我认为美国不信任老挝的爱国战线,也不信任老挝政府军。给我们的任务,是给老挝的一个部族运送武器,培植第三势力。在1965年的旱季,我们坐运输机与武器一起来到老挝,给一个大约有1000人的部落民供应枪支,并教给他们作战方法。射击!冲锋!全用英文进行速成教育。教练员全是美国军官。” “进行过实战吗?” “进行过,主要是对爱国战线。” “你没害怕吗?” “第一次作战的时候,身子缩成一团,不记得仗是怎么打的了。但是,将敌人打死以后,就胆大了。” “敌人……?” “不要大惊小怪。”男子微微一笑,“在战场上,那种说敌人和自己人都是同样的人的廉价的人道主义是行不通的。在战场上,只有敌人和自己人的区别,不杀死敌人,就被敌人杀死。作战就是杀人。这就是统治战场的唯一法则。因此,我杀了不少人,就用这只手。” “在老挝打了多长时间的仗呀?” “打了7个月的仗。后来,部族的首领失去了斗志,躲了起来。部族的人们也没有了斗志。我们也只好撤回了曼谷。” “你为什么没回日本呀?” “也想过回日本,可是日本没和任何国家打仗,而我在老挝的行动只是杀人,弄不好要受到惩罚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同样的行为,我要是美国国籍,被看成是英雄;要是日本国籍,就要被看成是杀人犯而受到责难。” “结果,你没有回日本?” “是的。” “好啦,让我们进入重要的话题吧。指使你杀人的人是谁呀?” <er h3">3 “这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男子说。 十津川又用手帕擤了一下鼻涕,但这次是为了争取时间,他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指使他的人肯定是“第一日本号”的船员,但 (缺原书第338页) 演世界第一巨型油轮‘第一日本号’沉没时的一个船员,为了逃命漂浮在洋面上,还要这个船员是既想隐瞒‘第一日本号’船员的身份,却又要留下证据这样一个复杂的角色。这三个人没有谈详细情况,但我不是小孩子,从洋面上有一艘巨型油轮和他们的奇妙谈话中,我也猜测出了大致的情况。但是,我没说什么。可以得到钱,又可以去冒险,我是情愿去干的。” “那么,你先到哪里去的呢?” “12月8日,我到了斯里兰卡的一个渔村。那是一个离科伦坡有30分钟汽车路程的小渔村。自然条件虽好,但很贫穷。我溜进一个渔民家里,这家的23岁的青年,梦想拥有一个8万日元的日本制的渔船发动机。收买他很容易。” “你给他买了一台发动机?” “是的。我花了8万元钱,就成了他的上帝。我在那里皮肤晒黑了,手脚在海水里泡涨了,还留起了邋遢胡子。由于叫我装作赤松淳一行动,所以把他的船员手册给了我。我的瑜士手表换成了日本手表。12月10日夜里,我坐着我收买的那个斯里兰卡青年的渔船,驶往查戈斯群岛。” “从斯里兰卡到查戈斯群岛,有1000公里吧?” “啊,很远。不过,那一带有很多小岛,可以一边通过小岛,一边向查戈斯群岛靠近。当然,那个青年是一边捕鱼一边送我。第二天,在靠近查戈斯群岛的一个小岛时,我就抱着事先准备好的救生圈跳入海中。” “那个救生圈,是‘第一日本号’的船员给你的吗?” “不是,怎么能带着那玩意儿去斯里兰卡呢。是我在科伦坡买了一个和‘第一日本号’用的同样的救生圈,我自己写上了‘第一日本号’的字样,我就是用的那个救生圈。我真有点害怕鲨鱼,但总算游到了海滨沙滩上。我可是累得个精疲力竭。” 男子可能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他高兴得笑了起来,又接着说道: “后来,我被带到了一个英国人的家里。因为真正的赤松淳一的英语很差劲,我还得装做不大懂英文的样子,这也不太容易。” “后来呢?” “12月15日,我仍然作为赤松淳一坐飞机回到了羽田。这时又对我提出了困难的要求,叫我秘密地潜回日本,以后调查的时候,还要留有赤松淳一的足迹。” “由于赤松淳一回到了日本,新闻记者要是追踪采访,你打算怎么应付呢?” “那也没关系,因为被追踪的是赤松淳一,不是我。” “你是答应杀害那6个人及其家属而回到日本的吧?” “我的回答是NO。” “不是?” “他们说也可能叫我杀害哪个人物,又说也可能用不着我去杀他,不管用不用我,都给我6000美元。连最初给我的4000美元,一共给我1万美元。到底用不用我去杀人呢……” “是说一个星期以后告诉你吧?” “说到12月17日晚上就知道了。真正的赤松淳一本人,在我回日本以前就先回到日本了。他用的是我的护照。我一到日本,赤松就给了我一笔钱,这不是那6000美元,是叫我准备不时之需的。我用那笔钱买了两支M16来复枪和子弹。通过现在在霞关兵营任职的,在越南作战时的我的朋友,很容易就买到了。一支是从美国军人商店买的,另一支是他偷来的。不过,当时我不知道这种情况。” “为什么准备两支枪呀?” “我的性格非常谨慎,还准备了汽车。17日晚上,再次和赤松淳一见面的时候,他说期限到了,叫我行动。他给了我一张写着谋杀对象的姓名、车号和预定行动的纸条。最前边写的是宫本船长的名字和他散步的路线。” “宫本船长你是怎么杀害的呢?” <er h3">4 “可以说我什么也没干。我看了那张纸,就藏在奥林匹克游泳池的上边等待宫本船长的到来。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一个人也没有。我把枪口一对准他,还没等我扣动扳机,他就吓得向后退,自己头朝下掉到悬崖下边摔死了。” “为什么没有杀害宫本船长的妻子呀?”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给我的名单上没有她。”男子说。 大概是认为这位遗孀什么也不知道吧。假如宫本船长将情况告诉了她,她一定也会遭到杀害的。 “接下来,是在大井川铁桥的伏击。从车下边狙击很困难,但比起打仗来轻松多了,因为没有对方的还击,可以放心大胆地瞄准射击。” 男子津津有味地说。接着,在黑暗中传来了轻微的咕唧咕唧嚼口香糖的声音。他一边谈血腥的杀人事件,一边嚼口香糖。 “以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了。”男子接着说,“在野泽温泉杀死了辻夫妻俩,牺牲一支枪,突破了你们的盘查。因为约定了最后将凶器带回东京,所以打死了佐藤一等船员的那支枪,必须保存好。那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你从野泽逃到名古屋,又从名古屋上了小岛水手长乘坐的那艘车辆轮渡了吧?” “是的。快艇上的定时炸弹成功地爆炸了的情况,我还是到了冲绳以后,从电视新闻中知道的。” “制造炸弹的方法,也是在美国学的吗?” “是的。那是破坏工作的入门课。只要有炸药、信管、钟表和电池,你也能简单地制造。” “杀死学生若松的,也是你吧?” “是的。杀死他是计划以外的事。因为你死守着小岛水手长,杀死他是我设了个圈套。他不过是充当了钓你们上钩的诱饵罢了。都怪他不走运。” “不走运?夺走人的生命,能用一句不走运来解释吗?若松这个大学生没有做伤害你的任何事情啊!” “那种感情论是毫无意义的。”男子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对十津川说,“刚才我对你说过了,我在老挝和越南杀了不少人,我亲眼看到过几十人、几百人死去。一个人死了,与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没有关系,那只是命运。” “这就是你的人生观吗?” “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我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善恶,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对我来说,有没有生活价值,只看那件事情有没有惊险性和刺激性。” “从冲绳回到本土,你也不是乘‘撒巴尼’逃出来的吧?你是佯动作战吧?在野泽温泉也好,在冲绳也好,你经常采取佯动作战。” “当然,我是堂堂正正地坐飞机回到羽田机场的。你们是拿着赤松淳一的照片在那霸机场监视着的,所以我很容易地通过了。” “但是,最后为什么杀死了赤松淳一呢?赤松是你的资助者之一吧?” “最初说的是留下赤松淳一的遗书和凶器,伪装成赤松自杀的样子。地点选在阿苏山或三原山。可是,最后见到赤松,我把凶器来复枪交给他以后,他突然想把我杀死。大概是想灭我的口。而且,伪装他自杀也需要有一具尸体。” “你们最后见面,是在八王子郊外的杂树林里吗?” “是的。赤松一边喝威士忌一边等我,可能是为了增加勇气好杀害我。可是,我对厮杀是有经验的。身子嗦嗦地打战,是杀不了人的。” “但是,这种自杀方式,也太古老了吧?” “用的是M16来复枪。我想起了听我父亲讲过的日本兵的自杀方式,想试试看。特意从冲绳带回来M16来复枪,总想使用一下。仅此而已。还有,那个照相机太可惜了。为了想留下杀人的痕迹,我将杀人现场拍照了下来。但是,在冲绳必须找一个替身,杀死大学生以后,为了使人看了像真的一样,就把我的照相机连胶卷一起扔到海里了。太可惜了。那个胶卷大概洗印出来了吧?” “啊,那是些小把戏,但我们被迷惑住了。要说小把戏,双叶公寓的情况,也搞了小把戏吧?” “那是我指使赤松淳一搞的。乍一看,计划搞得不错,但重要地方疏忽了。例如掉在枕头上和被子上的头发,警察都要仔细调查的。是我叫他们把赤松的头发留在那里的。这种细微的地方,他们全没考虑到。越共的游击队员头脑可强多了。我的话,全说完了。” “为什么现在想对我说这些呢?” <er h3">5 男子啪地一声将口香糖吐了出来,说道: “理由有两个。第一,我想和这次事件中的对手——就是你谈谈。” “我也一直想见见你。你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你也是一个可笑的人物。我说说第二个理由吧,那就是对他们最后背叛我的反击。” “那么,你和我一起回东京吧。希望你对大家谈谈事件的真相。” “然后就走向死囚监狱。”男子笑了笑,“虽然他们背叛了我,可我不想因此就和你们警察站在一边。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可没有任何证据。你回日本说了我的情况,也只能成为笑柄。不是吗?” “我要是将你的谈话录了音的话,情况就不同了吧?” “这种虚张声势,对我是不适用的。”男子在黑暗中笑了笑。“我刚才说过了,我去老挝和越南战场上战斗过,我的眼睛和耳朵锻炼得异常敏锐。和游击队作战的时候,很小的一点声音你要是听不到的话,就会被打死的。即使是眼前这种黑暗程度,我也能够看清你的表情。要是有磁带转动的声音,我能够听到的。可是,我没听到有磁带转动的声音。还有一点,顺便告诉你,你不要寻找‘第一日本号’来过这里的证据了,那将是徒劳的。” “为什么?” “‘第一日本号’确实到这里来过,他们将从波斯湾运来的原油卖给了南非石油公司。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南非石油公司不会承认,日本人也不见了。”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还不知道吗?” “我想他们大概是跑到巴西去了。” “你知道就不用问了。他们搞得不错呀。前不久,我听说有些日本人在巴西腹地购买了大片草原开始经营牧场,那些人也许就是他们。另外,我还听说有日本人买了五六艘汽艇,在桑托斯附近开始搞起了旅游业和钓鱼业,也许是他们。” “你把详细情况告诉我。” “不行,我没有告诉你的道理。而且,你到德班的街上去打听也没有用。我知道,有人将停泊在洋面舶位上的‘第一日本号’拍照下来了,但是他们已将照片和底片全部收买下来烧毁了。” “‘第一日本号’现在在什么地方?” “大概已沉入海底了。”男子低声说着,在黑暗中扑哧一笑。 “是他们将船沉没的吗?” “没有将致命的证据留下来的那样的傻瓜。他们也曾考虑过将油轮卖给南非共和国,但是后来他们大概考虑到了油轮和油不同,要是将这个有形的东西遗留下来,结果会给他们带来致命的打击。‘第一日本号’要是消失了,日本警方将束手无策。我不想为你提供证言,又没有‘第一日本号’来过这里的证据,只是也许还有万一的幸运。只好祈祷这一点了。” “什么幸运?” “他们不是爆破专家。另外,我看见过越南游击队用火箭炮击沉越南海面上的油轮的情况。装载石油的油轮很容易燃烧、沉没,但是,空油轮很不易沉没。啊,我现在要到别处去了,再见吧。” “去哪里呀?” “好不容易招兵令下来了。明天要在北部国境地带对渗透进来的解放游击队进行伏击作战。我被雇用了。我又能够公然开枪射击了。” “我不能叫你去,要带你回日本去作证。这是我的工作任务。” 十津川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条斯理地说。 “那可不行。”男子以鄙视的口吻说,“第一,你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怎么能逮捕我,把我带回日本呢?” “不,我知道你的姓名。” 十津川来到这房间以后,这是第一次进行反击。 <er h3">6 “你不要虚张声势。”男子说。 十津川微笑着说道: “我说出你的名字吧。你叫望月英夫,不是吗?” 就在十津川一语道破的瞬间,他感到空气微微流动,这种感觉是确切无疑的。 “你不要胡说!” 男子大声说道。十津川反而冷静了下来,说道: “你很自信,但你犯了错误。” 十津川注视着黑暗中的情况。这时,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看到了黑黑的人影。 “我犯了错误?”男子问道。 “是的,你犯了错误。”十津川故意慢条斯理地说,“第一是你不肯舍弃最初偷盗的那辆黑色半新花冠汽车。在一般情况下,立即换一辆车比较安全,但你没有那样做。头脑冷静的你,不会是因为嫌麻烦而继续乘坐那辆车。这样的话,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你确信继续坐那辆车比较安全。假如那辆黑色半新花冠车是倫来的,还是再偷一辆车坐比较安全啊。这样看来,虽然有些可笑,就只能认为那辆车是你的。盘查的时候,要查驾驶证,还要查检车证,到那时候,你一出示赤松淳一的驾驶证,和检车证上的名字不一致,即使没有发现你有M16来复枪,你也要受到盘查。可是,你没有受到野泽温泉的盘查,说明黑色半新花冠车的检车证和你的驾驶证是一致的。” “……” “你还犯了另一个错误,就是你偷了车以后,给车主留下了一个里边装着20万日元的泛美航空公司的信封。那是你耍了个小聪明想使失主不去报案。可是那不能保证失主不去报案。现在的年轻人,可不都是那么机警,也许把20万元昧起来到警察署去报案。那样的话,你可就太危险了。那种可能性是很大的。我想这一点你会懂得的,但是,你为什么冒这种危险呢?像你在冲绳干的那样,买一个半新的车,不是最安全吗?可以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知道望月俊夫这个大学生的性格,知道他绝对不会去报案。就是说,你是他的去了美国的哥哥,是那辆黑色半新花冠车的真正所有人望月英夫。” “……” “你的经历我也知道。当然,不是把你当做凶手去调查的。只是因为你是车子的所有者,为慎重起见才去调查的,这一点我还没有忘记。你的父亲是某商业公司的科长助理,你们兄弟二人,你是大学中途退学去了美国的。后来,……” “得了,得了,你别再说了!”男子大声制止了他,“我确实是望月英夫。但是,你对我没有任何办法。这里是非洲,我将躲藏起来。” 在黑暗中,男子——望月英夫站了起来,黑影在移动。 十津川想叫他别动,但就在这一瞬间,鼻子刺痒起来,打了一个大喷嚏。 突然间,在这紧张的气氛下,恐惧的望月英夫扣动了扳机。 响起一声无声手枪的发射声,橘红色的火线撕裂了黑暗,十津川的身体猛然倒在了地板上。 <er h3">7 十津川在病房里苏醒过来的时侯,窗户外面已经天亮了。 有人进了病房,一个高个子金发女护士从上边看着十津川说道: “先生,不要紧了。” 这位护士说话的时候,连一点笑容都没有。 十津川侧腹疼痛。从没有死去这一点来看,是子弹没有击中要害部位。 “给我报纸看看行吗?”十津川对护士说。 午后,护士拿来了报纸。十津川忍着疼痛看了起来。 十津川担心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今天凌晨2点35分左右,在约翰内斯堡东北的国境地带和游击队进行了小规模战斗,共产党游击队弃尸12具败退了。 我方死2人,伤4人。阵亡者中,有一名美国义勇军,名叫望月英夫(28岁)。谨向这位勇士表示哀悼。 十津川看了报纸以后,脸色变得惨白。他想: “这样一来,这次事件的证据不全没有了吗?” <er h3">8 在这同一时刻。 东行绕世界一周的全长32英尺的“信天翁III世号”远洋快艇通过马达加斯加岛进入了印度洋。 快艇上坐着两名年轻的日本人。十二三分钟以前他们冲进了猛烈的狂风之中。 狂风骤然停止,眼前又明朗起来。 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墙壁挡住了去路。 急忙转舵。32英尺的木造艇猛烈跃起,船帆发出巨大响声,快艇向右转去。 “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年轻人一边擦拭溅到脸上的水花,一边大声说。 离远之后,才看出了像是一面墙壁的东西,原来是生了锈的显得有点脏的巨大船体的一部分。 “好大的一只船啊!” 两个年轻人不觉发出惊叹之声。 这只船全长近400米,快艇要是撞上它,顷刻之间就将变得支离破碎。 但是,眼前这艘巨轮,完全像一只受了伤的奄奄一息的巨鲸一般,大幅度倾斜着,漂浮在向东流动的海水中。 “简直是一艘幽灵船。” 一个年轻人自言自语地说。 船里边完全不像有人的样子,船的腹部像爆炸过似的,开了一个直径有七八米的大洞,很厚的钢板卷了上去,海水冲刷着这个伤口。从洞口向里边望去,里边的隔壁虽有裂纹,但没有破。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船才没有沉没。 另一个年轻人看了船体上的文字,说道: “‘第一日本号’。这是一艘日本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