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云A子》 第一节 天城和A子的再次见面是在四天后,也是被A子称呼为“真幌KILLER”的连续杀人犯再次犯下罪行的翌日。正确来说并非不期而遇,而是天城单方面被指名。 搜查会议过后,课长把天城传唤过去,并任命其为A子的保镖。工作是协助暗云老师逮捕犯人,并且尽可能妥切地应对她所提出的各种要求。总而言之就是担任护卫工作。天城一打听,原来是A子指名由他担任此职,还对课长说了那个性格阴沉的刑警就行。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似乎她很中意你啊。能被天下无双的暗云A子相中,为此你应该感到光荣。” 有着月亭绰号、体型圆滚滚的课长抚弄着一小撮胡子,脸上浮现出令人生厌的笑容来。说起来迄今为止都是由课长负责A子的安全,如今可放下了大半心理包袱。虽然想要举杯庆祝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可是……天城一面如此作想一面迈着忧郁的步子走向课长指定的休息室。 “哟,忧愁刑警,怎么了,阴沉如旧嘛。” 天城推开门扉,只见A子宛如已相交十年的知己,向他打招呼道,了无烦恼的脸庞神采奕奕。 “什么呀,‘忧愁刑警’是怎么回事。” 反正一定是从课长那里听说我的名字中有“忧”字之后取的绰号,但还是姑且追究一下问道。 “刑警没有爱称的话就不有趣了嘛,特别对像你这样阴沉的人来讲也可视为交流中的一环。” “那课长的绰号是?” “BOSS的很容易想到哦,就是PACK了。” PACK?天城一时之间无法理解A子的脑回路是怎么构成的。 “……但是‘忧愁刑警’念起来长而拗口不是么” “对哦,在危急时刻就会产生问题诶。” A子还真的一本正经地交叠起双臂思索起来。像是被她诱使似的,陪同在身旁的见処少年也抱起胳膊。 “那稍许缩短一点好了,忧君。就这么定了。忧君。” “唉,随便你们怎么叫了。莫名其妙啊,忧君什么的。” “好了啦,爱称什么的原本就像符号,命名时只要蕴含满满的爱就行了。话说回来,真幌KILLER这次在尸体旁放置的好像是猿猴啊。” “嗯,是招月院贩卖、产自濑户的手制猴子玩偶,也就是十二干支中的申。长约10厘米,手掌般大小。” “今年都是牛年了,还卖猴子啊?真是间落伍的神社。” 手摇华美中国扇的A子说道。昨天由于下雨的关系,室内闷热不已。加之不久前的都市环境宣言中提及的“环保从我做起”运动的倡议之故,并没有开空调。除了巡逻车以外的公用车中也都已开始普及使用LPG汽车。 “不是,这和之前的老鼠同样都是很早以前的东西,十年前的老古董了。” “十年啊,鼠牛虎兔……”A子扳着戴有蚕豆大绿宝石的手指边数边确认道,“那么古老的东西真幌KILLER还好好的保留到现在,这样岂不是没法知道购买者的姓名了吗。” “只是五百円程度的小玩意而已。以招月院来讲据说大约每年可以售出一万个的样子,正月的头三天之后所有铺面都开始降价销售了。” “那真幌KILLER还真是很谨慎呢。不过这次留下的东西又回归到动物系列,而且和老鼠那时一样仍是十二干支之一。果然我的假说……” “您是指那个遗留物品与干支密切相关的假说吧。” 嗯嗯,A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幌KILLER是这半年内大约每半个月就会让真幌市市民胆战心惊一下的连续杀人犯。三月二十日晚,二十五岁的OL九条沙织从鮎鉄鸭里站归宅的途中被其勒死。以此为开端,四月三日傍晚,十八岁的女高中生从便利店归家途中被钝器打死。四月十六日拂晓,一名男性大学生以相同手法被砸死于树林中。黄金周中的五月三日,一名小学生男孩于桂新田的空地被勒死。同月二十七日,三十二岁的社员于石协会町的废弃小屋中被刺身亡。六月十八日,六十五岁的老妇被勒死于达珂公园。七月十日,三十九岁的家庭主妇购物归来途中被人用小刀刺杀。暑假中,七月二十七日住在邻接的九阴市的二十岁大学生在舞久滨被砸死,之后八月十四日,趁着盂兰盆节回家乡省亲的东京女大学生在网州烟花大会最高潮时被人从背后刺杀。九月四日,又有一位OL被人勒死,接下来是昨天九月二十六日深夜。第十一位被害人是四十五岁的五金店老板,他从风俗店归来途中被人用钝器砸死。 由于被害者们之间找不到任何共通的特性,理应当会以无差别杀人事件来处理,然而这十一起无论现场、时刻、性别、年龄、杀害方法全都毫无章法可言的案件,仍被视作是同一个凶手所为。理由主要有以下三个:其一,凶杀案大致以半个月为周期规律性发生。其二,尸体旁边都留有别有深意的东西。其三,犯人每次都会烧掉被害者的左耳。 不过是否为单一犯人所为这点尚无定论。这三个月间,即使处于警察以及市民自警团的严密警戒之下,罪犯仍神出鬼没,案件不断发生,所以认为犯人由复数人员构成的意见也渐渐多了起来。实际上八年前也曾发生过无差别杀人事件,当时两个犯人就是以真幌市作为舞台,不停改变行凶地点,把被害者当作球耍玩槌球戏,并以此为乐。当时总计十五人遇害,对经历过当时痛苦的警员来说直到现今仍然是身心创伤,因此越是上了年纪的刑事越是强烈主张复数犯人说。 媒体当然不可能不炒作真幌KILLER这样的案件,而暗云A子也在自己的专栏大张旗鼓地发出了逮捕宣言:我发誓绝对会守护好真幌市的治安。赌上自己的名声,一定要和警察协力把犯人逮捕归案。一个月前地方报刊也大篇幅刊载了“终于,连暗云A子都要出马了!!!”的消息。可说是继在邻县活跃的世纪末的名怪盗——怪盗比彻姆犯下“勒明基宁黑玉盗窃案”之后,掀起了又一次报导盛况。 “今年的稿子已经设法在上周完成了,所以可以把心思都花在抓真幌KILLER上了。” 天城记得A子对案件有发表过如下看法。 自信的她曾在电视节目中口若悬河地论述过她做出的有关干支的推理。 最初的案件中,尸体右手边平放有五十厘米左右大小的小狗布偶,是只吐着粉色舌头的茶色犬。由于现场是位于曝露在荒野中任凭风吹雨打的不毛之地,虽然有玩偶掉落这点很不自然,但那时警方认为玩偶可能是被害者买的,所以并未重视。但之后第二起案件中同样在尸体旁留有黑色的斗牛,至此犯人有所意图地遗留下物品的可能性陡然变高。(加之由于两人左耳都有被烧过的痕迹,因此警方认为这两次案件为同一犯人所为。)并且像是为了给人以玩偶陪着尸体睡觉的感觉,尸体头部也都面朝上躺卧。 如此这般,正当大家开始讨论突兀地遗留在尸体旁的动物带有何种深意,两者之间有何种关联时,第三起案件发生了。这次不再是动物,大学生的尸体旁掉落的是建材超市贩卖的四棱木材。 之后,直到第六起案件才再次出现小羊的动物布偶,从那个时候起A子开始主张只限于动物的话掉落物品都和干支有联系。而像是为了呼应她的推论般,第九起案件掉落的是老鼠。而且与这次案件的猴子相同,都是与干支有关的吉祥物。 结果十一起案件中有五起遗留下来的物品都是动物,并且都和干支有着关系。至于其他的分别是:第四起案件为耸立于市内的知须田山的透视模型。第五起案件也是同样的真幌谷模型。哪一个都是细心组装完成的成品。第七、第八起案件则像是为了引发众人思考混乱并加以嘲笑般,分别是麻将中的白板和红中。然而接下来的并非三元牌中的发字,而是干支中的老鼠,第十起案件则是人体模型的左足。 知须田山和真幌谷的透视模型是纪念建市九十周年,于三月由地方企业宫藤模型协力发售,并博得广泛好评的四种模型中的两种。各自都卖出了两千盒以上的好成绩,另两种分别是舞久浜和青闇之森。 而麻将牌和布玩偶都是很常见的市贩品,无法锁定具体的购买者。这之中,只有从人体模型脚底的编号判明了是收纳在贝尔托琪卡工房仓库内的十具模型之一。但是因为工房并没有上锁,人偶如同废品一样被弃置,何时被人盗走也是不清不楚。况且仓库的人体模型历经数十年暴露在碎裂的窗户下,作为一处神秘的“景点”似乎已广为人知。 总之,无论从哪个遗留物品着手,以此追根溯源锁定凶手都比较困难。从那些留下来的小物件中想要表达的信息来追查讲不定还有效些。这种毫无逻辑、乱冲乱撞的言论也在内部私下里流传开来。骚动的罪魁祸首就是A子的干支说。 “但是,遗留物品中并不全都和干支有关。” “这点我清楚地很!” 眼神中诉说着:“你当我是谁啊。”A子猛瞪了天城一眼继续说道: “但只限于动物的话,那就都和干支有关了啊。” “可老鼠也好猴子也好,或许干支什么的只是犯人故意替A子老师的推理增添佐证而放在尸体旁边的,以此想要乘机误导。” “犯人无论碰上何种状况都会烧掉死者左耳的吧。尽管我现在并不清楚原因为何,但记得第六起案件当时下着雨,怕尸体淋湿造成点起的火很快熄灭,犯人还特意把尸体拖动了2米,移动到滑梯下之后才点燃耳朵。都拘泥到这份上,那么小道具也应该会有其特定的含义才对。” “可是干支和三元牌以及风景模型之间有什么相同点呢?这次可是人体模型的一条腿‘大驾光临’诶。” “如果能明白的话……啊,想到了。或许是都和中国有关系哦。一定是这样的。干支和麻将不都是从中国传来的嘛。” 得意万分,A子恍然大悟道。两度颔首,完全一副陶醉于自己才能的样子。见状见処少年立刻在旁起哄起来:“老师实在太厉害了!”不对,他好像是发自真心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我太没节操了。 “那风景模型和人体模型的左足又怎么解释呢?” “嗯,这个么,风景模型的话或许可以和山水画联系到一起,恰好都是山和川的模型嘛。而山水画也是从中国传入的,和之前的推论不就一致了。好了,一定是这样的。人体模型的左足就顺着这条线追查一下好了。翻查百科全书或许会发现有某种关联之处。犯人的动机过于细微以致难以把握的情况自《格林家杀人事件》以来不是常有的么。” 讲不定还真独具慧眼,但以此来推算的话犯人应该留下山水画,而不是风景模型才对。思已及此天城却还是开不了口,毕竟自己未握有能完全驳斥A子理论的有力假说。 “接下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昨天警察都做了些什么?听说上个月布下了大规模的包围网了啊。” “是有在数十个地方部署警戒人员,可被真幌KILLER钻了空子,完全对他束手无策啊。” 当局制定了三班一组的交替轮换制,每晚进行巡逻,以及增加女警参与其中作为诱饵展开诱捕作战。尽管自己也是警方的一员,但天城宛若置身事外一般的口吻补充道。这都是决不能向随行记者泄露的秘密。然而无论被害者还是现场都毫无规律可言,连犯人的样貌特征至今还无法掌握。这样条件下的伏击还是有其局限性。积压了大量的疲劳和紧张感的同僚们如今早已是满腹牢骚。 “这次死者是在从风俗店回家的途中遇害的吧。虽说没有注意到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西赖津不是上次那个死于黄金周的小学生的遇害地点附近么。” “人员吃紧,结果只能靠碰运气了。” “现在可是完全偏离了目标诶。贵方的负责人偏差值是不是有点低啊。” 记得作者介绍中记述有A子是东大毕业的,这样的她蔑视地瞧着天城说道。 然后就在A子接连问了两三个尖锐问题之际,一位两手分别拿着纸杯、二十岁上下的少女倚着右肩,推门而入说道:“伯母,果汁买来了咯。橘子汁没问题吧。找了好久,这里都没有易拉罐的自动贩卖机。给。”淡绿色的两件套毛衣配上白色的底裤。察觉到天城之后投以怀疑的视线。那目光和嘴型的似曾相识使人感觉到她与A子之间紧密的血缘关系。 “伯母,这位是?” “之前提起的忧郁刑警,上次碍我事的就是这人。” “啊呀,原来就是伯母笑话的那个性格阴郁,简直像死宅一样的人啊。”少女把纸杯放下后,称斤算量般由下至上打量起天城来。目光如炬的瞳孔。扑朔扑朔眨着眼的睫毛。 “……嘛,果然和伯母所言如出一辙,看上去就像那种永无出头之日的人。” “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啦。”A子简单地打断少女,面向天城说道,“这位是我的侄女,縁珠代。虽是一名大学生,但闲暇之余还担任我的助手。她对推理也很感兴趣,有时候可是比我还要敏锐呢。半年前滝境町不是发生过弹珠行的住宿雇工店员被勒死的案件么,那次推理出被害者最初是结着小辫的就是珠代。” “那只是碰巧我正热衷于蒙古呼麦唱法,无意间灵光一闪想到的。”珠代故作谦虚,接着说道,“那忧君,就请多多关照了。我的专业是社会点描学,这次的无差别杀人事件看来会成为一个很合适的课外实践课题。明年的毕业论文我也打算就写这个。当然案件不解决的话也成不了课题。” “也就是说明年年内不解决的话,你就无法毕业了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啦。因此期待你们警方的成果,当然我对伯母也很期待。” 珠代默默地低下头,退后一步。珍珠耳环微摆于耳际。与清秀的见処少年并肩而立侍候在A子身后。以A子为顶点的话恰成一个三角形,宛若水户黄门,佐佐木助三郎和渥美格之再世。的确珠代和少年并排站着看上去可谓俊男美女。尽管不知两人和A子之间交换着有何种思绪,但不动声色之间也相得益彰。 “珠代,现在我可是在问案子的事诶。虽然还是不得要领,这回估计又是一无所获了。” “这些情报我也是在刚刚的会议上第一次听到的。” “难道光是因为这个么?之前我说想要借用一下你时,PACK课长可是很欣喜地一口答应下来。一副无条件奉送的架势,完全不期待你能派上啥用场。” 能摆脱你的话不管是谁都会情愿把我双手奉上的吧。天城硬是把心中的揶揄咽下。而正如A子所言他也完全不被期待能有所贡献。 “这么说来倒是A子老师,你为什么选上我呢?我只会成为负担和累赘啊。”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忧君。” 在A子身后的珠代扑哧笑出声来。A子的厚嘴唇浮上一抹邪笑。解释道: “又阴沉,又内向,课长的评价也不怎么样的。像你这般没什么长处的人为何能担任一课的刑警如此之久,我稍微有点在意,之后特意找人打听了下。然后哦,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你有时会灵光一闪。” “老师,灵光一闪什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処少年恭恭敬敬地问道。 “皮蛋刑警——记得那个很像俄罗斯蛋娃又像鸡蛋男孩的中年刑警中川这么说过——照他说法,过去天城好几次采取的行动就像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一样。在困境中就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前方。这事在同僚之间似乎也很有名。只是他们都认为是误打误撞而已,未加重视,这时我脑内掠过一个念头:忧君可能是潜在的名侦探。” 不愧是暗云A子,非等闲之辈。但是,没有完全说中,可惜了。天城一面保持警戒一面控制面部表情不露出马脚,对他来说早已习惯隐藏自我感情。 “潜在的名侦探是什么?” “并非有意识的,只在特定条件齐备的情况下,才会发挥侦探才能和感性的侦探。就类似我作品中登场的塔脱兎和澄川毛毡。” “我有这种能力?” “应该没搞错。大多数情况这种能力理应平民居多,专业人士中不多见,但也是会有例外。由于潜在的侦探的能力,你的大脑不是一直处于运作状态中,所以如果和全天候大脑活性化的我联手的话,我想一定能逮捕最强之敌?真幌KILLER的。明白了么?” 把犯人抬举为最强,这种示弱之辞可不像A子的风格啊。这是否证明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我这算潜在的名侦探?可完全没有实感啊。” “没有自觉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偶尔才会发动能力的缘故,即使自己也会误认为只是歪打正着。这就是和我这种普通名侦探迥然不同的地方。嘛,忧君就和平时一样阴沉就行了。毕竟我也不清楚隐藏能力发动条件为何,发动的话也就当天上掉下了馅饼,也只是这么期待一下罢了。一反常态地争强好胜说不定只会起到反效果。” “会这么顺利么?” “恩,全部交给我就OK了。不会害你的啦。” A子自顾点着头说道。不断堆砌筑建着误解的高塔,满足地镇坐于其上,虽滑稽但不禁让人羡慕起来。 A子的推理未尝不切中要点,只是,无论怎么说,天城都没有如她评价那般强大的推理能力。拥有侦探才能的其实是自己的妻子——耿子。A子探听到的事例中做出精彩推理的全都不是天城而都是耿子。然而她也不是A子口中的“潜在的名侦探”,倒不如说是A子自诩的普通名侦探。不过性格上有点小任性,外加喜爱闹别扭和腹黑属性。就算天城拼命地一再恳求,也只有在她个人心情舒畅的时候才会指点一下丈夫。似乎以眼见丈夫焦急困惑的表情为乐一般,知道也回答说不知道。天城有时甚至会以为,对耿子来说,现实中的杀人事件或许只是游戏的一部分。 “话说前些日子忘问了,为什么那天认定当时的男子就是真幌KILLER呢?” “我主持的节目中也提到过了吧。在第十起案件发生的一周前,有人好几次目击到有个可疑男子徘徊在人体模型仓库附近。据说是一位头戴鸭舌帽,戴着太阳眼镜,穿着方格花纹上衣,一副猎人装束的四十岁左右男子。” “原来如此,他就是那个在鲇川百货前出现的男人么?但目击者或许只是心中抱持有可疑的印象,至于和案件究竟是否有关……好吧,我们姑且去调查了一下好了。” “怎么说好呢。你们警方的‘姑且’不就和搜查失窃车辆一样,可以视为和‘什么都不去做’同一个意思么。” “好吧,您说的也没错……那么之后老师您还见过狩帽男么?” 这真是自寻死路啊。只见A子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满地看向天城。天城脑袋像出乎意料被张扇揍了一下似的缩紧了脖子。 “如果你当时再加把劲的,一定可以彻底查明事情真相了。真是太遗憾了。当然重点什么的我和PACK课长也报告过。根据我的推理那个男人是犯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从身为三百六十五日警察署署长,同时又自称长时间大脑活性化的普通名侦探A子口中第一次说出“推理”两字,那就只有洗耳恭听了。 “在这点上珠代和我见解相同。理由就是那男子极富特色的服装穿着。这次犯人固执地拘泥于犯罪形式,比如行凶后会留下与中国有关的小物件,烧左耳什么的。这样的话他应该有极富个人风格的穿衣讲究。因为无论哪个怪异做法都是有意识下的行为,但并非想要特意吸引特定某类人群的目光。更进一步讲,就是一种‘来解读我内心吧’的扭曲信号。” “英伦风格的猎人装束在这种乡下的确很少见是没错……这么说来,犯人为何要烧死者的左耳呢?如果这代表什么信息的的话又是想要表达什么?” “真是不负责任的提问啊。可惜就这个问题我也毫无头绪。那警方是怎么考虑的呢?” 反而被A子倒打一耙,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唔,虽然觉得是有什么深意……说实话,可完全不清楚。” 天城抓了抓头说道。并不是有所隐瞒,至少他没有被告知是出于什么理由。 “说不定这和无耳芳一有关。” 这是三个月前左右在会议上转瞬即逝,提出之后即被推翻的一个假说。试着说出来看看情况,A子的话说不定会发散性思维一下。但即刻就被她否决了。 “那样的话尸体身体上应该留有类似经文的东西才对。犯人没有点燃双耳而只是燃烧左耳,这也与故事本身不符。况且真幌市附近周边也没有平家败逃者的传说。” “先不论平家,连祭礼或者奇怪的仪式之类的我也没听说过。” “和你们警方不同,这种程度的事情我最一开始就调查过了。但是可以联想的烧左耳的仪式在真幌市或是邻县都未曾发现。耳成山虽说是位于奈良境内,但实质上和耳朵无任何关系。也有用江米团塞住小孩的耳朵驱灾辟邪的风俗存在,但烧和塞本身就有微妙的差别。说到比较接近的可能的话,就是方应寺的耳冢了。” “耳冢?”天城探出身子询问道。一进入三十厘米警戒圈内,A子浓烈的体香就扑面而来,可如今已经习惯了,因此毫无压力。 “想知道?告诉你好了。所谓耳冢就是丰臣秀吉出兵朝鲜时,代替首级,把敌方士兵的耳朵带回国,安葬建造而成的坟墓。当时士兵们把敌方死者的耳朵割下来作为杀敌的证据。但这样的话,在解释当前案件时又有个难点:如果当时是把耳朵烧了,可就没办法带回国来了。而这个也算是至今为止比较靠谱的一个想法。” “但这算不上犯人拘泥于烧耳朵的理由吧。” 然而认为现在叹气还为时过早的A子继续道: “以耳朵代替首级的做法或许在从古至今的合战中早已有过,方应寺的耳冢就是个例子。敌人只是个无名小卒就没必要取其项上人头带回来了吧。查阅下相关详细文献,特别是有关在真幌市发生的战役的话应该可以找出些端倪吧。” “会存有那种记载么?” “像那种不记录在教科书上的只字片言总会有些的吧。例如烧塌的土黑城、土黑合战之类的,身为真幌人的你这种程度的事情总归知道的吧?” “社会学科向来就不是我的强项。” “这样啊,怪不得怎么看都像那种与社会脱节的人,嗯。” 一旦失言就会被无情吐槽,不过A子挖苦人很直接,相比PACK课长也许还强一些。而且她手上又没有实权。 “哟,天城,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了。平时沉默寡言的你竟和别人聊得这么热络,难不成是拜倒在暗云老师的石榴裙下了?” 可能从片刻之前就在窥探接待室了吧,搭档曾我郁突然现身,谄媚地向天城等人打起招呼。一反以往的冷淡,大声奉承地说道: “不愧是暗云老师,真知灼见啊。鄙人的搭档也许能在老师的照顾下有所成长也说不定。” 一目了然的奉承之辞,但A子却很受用地“呵呵呵”笑起来。 说起这位比天城年长五岁的曾我,因为和天城一样都与其他同事无法融洽相处又少言寡语,于是两人就被半强迫地结成了搭档关系。说起来就像破锅配上烂盖子一样。虽说如此,两人拍档也不见得就比别人更合拍,不过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罢了。 由于名字的关系,人称他们为忧郁组合。如同天城的“忧”,曾我的“郁”也让人不得不对他父母的品味产生充分质疑。只是对孩子们来说“郁”这个字太难,小学时代似乎也因此没被人欺负过。毕竟连本人自己都不会写。 “曾我前辈也过来一起听下A子老师的高见么?”对于天城的试探,曾我指着自己秃秃的脑袋应道。 “谢谢你的好意,比起在桌前思考,实地取证调查更合乎我的脾性。而且医生都对我说‘你的脑细胞已经停止增长了,以后只会不断死亡。’这次只是想要稍微过来看望下天城,看看是否又犯了什么错,有没有好好干,只是这样。” 曾我轻拍了下天城的肩膀继续说道: “但或许是杞人忧天了。倒不如说比平常说起话来还要流畅呢。归根究底是多托了暗云老师的福吧。” “这就算话多了?”A子诧异地询问曾我。 “嗯,平常可是金口难开的。我都要怀疑他的嘴巴是不是被防水拉链给封上了。这种吝啬言语可是比银行还要性质恶劣的习惯啊。” “那可真是糟糕透了。” 虽然感觉到现在的曾我也已经讲了平常三天的说话份量,但天城也没有特意去反驳指出这点。 “和你的合作暂时也要告一段落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感到寂寞吧。” 曾我一副难以分辨真假的调侃语气说道。看他每天愁眉苦脸,就像赌马输了个精光似的,唯有这种时候的耍贫嘴倒是很在行。 “大概我也会吧。”天城无自信地应道。 <hr /> 注释: 第二节 “今天被指派担任A子的保镖。实际上这活儿根本是硬推给我的。前些日子有和你提过吧,就是百货商场那件事,结果连上头都知道了。A子把我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真是的,搞不懂为什么,不闻不问不就好了。算了,可能是因果报应。话说课长因为自己解脱,笑的一副猥琐样……还那两个和A子形影不离的跟班有真是可笑么,三人就像水户黄门一样。就是不踩到老师的影子慢三步跟着走的那些个家伙?安静地侍候在旁,从不多嘴多舌。但如果A子开始自我夸耀他们又马上起哄帮衬。这肯定是串通好的,绝对。说来其中一人还是她的好侄女。那人和A子神似,也有着大嘴巴大鼻子,可还算个美女。说她们是母女俩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听说嘴大鼻子大好像是优性遗传呢。她侄女还说了,署里自动贩卖机的咖啡怎么能和Kurtz咖啡店的咖啡比,就像泥水。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被拿来和专卖店的比,八十円的咖啡也真够可怜的。” 回到家中之后,天城连脱下西服的空闲时间也不错过,喋喋不休道。如同往常一般在家中特别饶舌,说话满腹热情。 “这样啊,看上去很有趣啊,这不是挺好。” 面前的妻子一面把天城的西装从身上硬是解下,挂上衣架,一面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口吻回应道。这点也一如往昔。耿子继续听老公抱怨道: “一点都不好,完全没意思,只会增加多余的精神压力,真是的。说是说保护A子,可日常的工作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甚至都快要忙疯了。真想请她适可而止些,那女人不要再做出什么逮捕犯人或是根除宣言,不然的话大家都要少白头直接送医院,警察的机能都要瘫痪了。” 天城说着瞅了耿子一眼,只见她还是扳着一张扑克脸。些微上挑的眉毛分寸不移,却也不失她的美貌。 “而且,A子说了,留在尸体旁的物品全都和中国有关系。小动物都属于从中国流入的干支。麻将牌也一样。如果把风景模型看作山水画也算中国产的。虽然我觉得这个真的是太牵强了。至于人体模型的脚和木料方面还没种确切的说法。因此A子还气势汹汹地扬言要通览百科全书调查此事。这一切不都是她顺着自己的想法为中国说生搬硬造证据么。老婆,你怎么看?”天城试着诱导问道。 “怎么说呢,中国有一句谚语叫‘四条腿的除了桌子不吃,什么都吃’,也就是说小孩子的腿也算是重要的食材。” 依然不愿直接明示,不过听口气,似乎她觉得A子的假说不太合道理。仅此就算有收获了。 “老公,比起这些,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快点去洗吧。再晚的话街坊又要罗嗦牢骚了。” 万事都是这个调调。耿子穿上围裙就向厨房走去。说不定有了孩子气氛就会不同吧,也可能母亲的本能觉醒后性格也会变得圆滑些。曾我也曾这么建议过。可又转念一想,感觉有了孩子妻子的注意也许又会全转移到孩子上,所以就一直没生。 “嗯。那,耿子。下周我不用上班,去哪里逛逛怎样,知须田上的浦户城址去么?曾我说过那里的红叶很漂亮。啊,但前辈不去,就只是他夫人和两个孩子,前辈说是要在家里睡一天,夫人也能体谅现在的非常时期就没多说什么。” 天城把手搭在耿子肩上探探她。但被躲开了。 “抱歉,最近有点忙不过来。” “工作上?” “嗯。等这段忙完了安稳下来,再和你一起出去玩吧。况且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日休息休息不是挺好。和A子老师搭档后,工作量也在一味增加吧。” 和你一起的话能更好地养精蓄锐恢复活力,虽说这么想最终天城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我去洗澡了。” 感觉离万事顺利解决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要烦恼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第三节 离开之际,天城试着想要唤起妻子的良心问道“之后还会有多少人遇害呢?” “案件的事情?怎么说呢,在有人意识到犯人的动机前,可能都会持续下去吧。” 妻子这次又是冷淡地顾左右而言他。 第一节 天城前胸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液晶屏显示是A子的电话。 被任命为A子的保镖还不足一周。天城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不是探查之前的凶杀现场,就是倾听她的高谈阔论。A子的讲解癖也彻底传染给了见処少年和珠代,更让他感到万分崩溃。可最近案件调查也进展全无。只是这样久违地长时间与妻子和曾我之外的人呆在一起,令天城也感到很吃惊。结果手机的电话簿内存的号码数量也上升到两位数,对三个人的体味也稍许习惯了些,虽然仅仅只是一点。 至于现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天城和曾我共同进行的诱饵行动正处于关键时刻。正如天城所预期的,课长依旧毫不留情地把工作丢给天城,现在的待遇比拉车的马匹还不如。然而埋伏与天城的脾性相符。只要下雨天的话,无需和其他人面对面。在小巷一隅或者车内默默等着就行。只是如此就能把工作干完。况且不必像尾行似的在垃圾人群中推来搡去的也挺不错。真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工作。获许是因为在繁重工作下,天城也没得胃溃疡或是心肌梗塞,热衷伏击的刑警之名罕见地广为流传,可就天城看来,那些对调查犯人踪迹处之泰然的人还比较不可思议。找人问这问那的就不觉得累吗? 天城按下通话键,此时晚风吹拂,已是九点三十分。 “啊,忧君。”最近已经直呼外号了。A子罕见地压低话音小声说道,“我发现真幌KILLER了,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ER。” “那个狩帽男?” “嗯。具体的情况之后见面详谈再,现在他走进了破目户町的钟表馆,就是那栋废弃成空屋之后以幽灵鬼屋闻名的洋馆。” “真的么!” “你好歹也是个刑警,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激动成这样好么。我可是清清楚楚看到那个人驱车驶入庭院,推开门进入馆内了。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光这行为就够可疑了。那么你现在马上过来下吧。” 即使狩帽男≠真幌KILLER,大晚上闯空门的男子很难和温厚的绅士联系到一起。见処少年看上去也不擅长格斗技,更何况那两名弱女子……万一A子有个三长两短,会发展成严重的责任问题啊。 “了解了,现在马上就往你那里赶。嗯嗯,地点我也知道了。在我到达之前请安静地待在原地,千万不要胡来,拜托了。” 再三叮咛A子后,天城向曾我说明了下原委。 “放心去吧,保护A子也是你的工作啊。这里我一个人勉强可以搞定的。” 曾我叼着香烟,绷着张脸说道。然后又把视线投回至徘徊在前方30米处撑着伞的诱饵。 “如果有个闪失那名诱饵女警挂了的话,这可比死掉一个普通市民还要严重,圆滚滚课长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第二节 破目户町位处真幌市西北部偏僻地缘。因为土地有余,不久的将来真幌市的大学校园也会迁入此地。由于满是茂盛的林荫,视野不良,寂寥无人。 A子所提及的洋馆位于通往邻市土井留市的国道附近,几乎与两市边境相接壤。时计塔耸立在已经破败不堪的砖墙深处。满布铜锈的指针已然停走,表盘上的阿拉伯数字开始脱落。即使环顾四周,附近也无其他住家,只有繁茂的森林。钟表馆在当地也是相当有名的妖怪屋。所有权纠纷的传言传了二十年之久。从天城幼时起就是空屋了。在中学一年级时,那时还是和死党一起,天城也曾一度悄悄潜入此处。早上虽然不会跑出妖怪啦幽灵之类的,但屋内湿气重,汗流不止的经历仍记忆犹新。 从国道拐进岔路之后天城熄灭车前灯徐徐缓行,驶到大门边上后静静地把车停下。雨音遮消了汽车引擎声,生锈的铁门微开,大门附近毫无人息,静寂中只有雨滴击打碎石的声音。不出所料A子他们似乎已抢先进入馆内。 虽说是空屋子可好歹还是有主人的,这样擅自闯入私有领地可是不得了的非法侵入。话虽如此,A子的话应该没啥问题,最糟糕的情况顶多道歉下就可私下和解了事。可天城只是区区一名刑警啊。 实际上也容不得去认真思考。真幌KILLER是非常事态,列举借口之类的要多少有多少。更不用说光A子主动联络自己就意味事态很严重了。思及此,天城撑起折叠伞,无声地闪入大门的缝隙。 已逾17年的钟表馆在幼时天城看来犹如古城般巨大,但现在只是栋附有时计尖塔的三层建筑,已不复记忆中的豪壮。窄小的庭院不远处就是本馆,边上建有一小仓库,反倒给人一种非常局促的感觉。小时候为何会觉得这里恐怖呢。明明只是栋让人起疑的狭小建筑嘛。 从一楼的窗内可以看见摇曳着手电筒的光亮,输出功率不强,应该是A子他们的笔形电筒或是其他什么的。真是粗心,大条,毫无警戒心,像是主张快来发现我一般。作中的侦探也是如此行事不过大脑。厌烦了A子的无神经,天城正准备迈步踏入玄关之际,突然飘来一阵异臭,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 循着风吹来的方向,连门都没有的小仓库映入眼帘。暗夜中雨滴如抽泣般淅淅沥沥地下着。两根棒状物从仓库门口探出头来。漆黑一片虽无法清楚地一探究竟,但总觉得真面目可想而知。天城改变行进路线迈步走向仓库。 越走近仓库异臭越发强烈,同时开始混入其他讨厌的气味。难受到开始反起胃酸。这气味不管过多久都无法习惯。 天城点亮手电照向仓库入口处,光圈内浮现出仰躺的尸体模样——一具左耳被烧毁的女性尸体,血色全无的脸颊,浮肿的嘴角,并且尸体旁掉落有粉红色的玩偶。天城不自觉咬紧了嘴唇。 搭脉确认死亡之后,为了呼吸新鲜空气天城走出仓库。深吸了口气,取出手机,先快捷拨号打通了自家的电话。响了两声后妻子接了电话。 “耿子么。”听到妻子的声音,天城稍许安心了下。“抱歉今天晚上貌似回不来了……嗯,又发生案件了,所以你先睡好了。” 挂断电话后天城又拨了110。还真是沉重的工作。 “怎么了,忧郁刑警?” A子像是责备天城这边亮着手电似的说道。只见她从钟表馆和见処少年一起往这边走来,一副来妖怪屋探险的样子。从A子这边似乎看不见躺倒的尸体。 “这样任凭手电开着可不行啊,会被狩帽男发现到的。” 伴随着大声的说教,传来“啪嚓”打开伞的声音,相合伞下出现A子两人的身影。 “只有您和见処少年两个人来这里吗?” 一边抑制住感情波动天城询问道。 “对啊。你这是怎么了,何时起益发阴沉了。” “那么,你们找到狩帽男了吗?” “这个么,因为照明问题现在还没啥进展,两个人的话完全找不过来啊。而且这里比想象中还要阴森可怕,不巧触碰下墙壁、门什么的,感觉好像要坍塌一样。” 两人踩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向天城这边走近。 “有点烧焦的气味嘛。这是怎么搞的,暴走族的恶作剧么?” A子似乎察觉到了。 “不是暴走族干的,看来直到刚才这个仓库内都在烧着什么。” “烧什么?好像不是废纸之类的东西啊。” “……耳朵。” “耳朵啊,那么是真幌KILLER干的咯。” A子急忙把笔形电筒照向仓库方向,想要捕捉目标物的光线左右晃动了下。首先映出的是双足,接着是腰部,胸部,最后是死者的颜容。是A子认识的人。 “珠代小姐!” 见処少年先A子一步惊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尸体。 与此同时,从钟表馆暗处蹿出一辆白色卡罗拉,撞开铁门消失于夜色中。前盖被撞凹时发出的钝音,汽车轮胎的悲鸣声,发动机的噪音。数十秒之后,似被漆黑的夜空吸收了般,周围回归宁静,只余A子和见処少年的呜咽声回荡在空中。 第三节 从十月起在真幌市展览馆举办的织梦祭是纪念真幌市建市90周年活动的一环。在展览馆中暗云A子作了以“真幌,我们的城市,我们的时代”为题的演讲。尽管是下雨天依然有大批听众蜂拥而至,而就在这些人之中A子发现了之前见过的狩帽男。她述说起当时的具体情况。 “真是的,恰巧正要喝口矿泉水的时候看见他,害我差点把水喷出来。真那样的话站在最前列的客人就要遭殃了。嘛,能叫醒打瞌睡的大叔或许也挺好的。” 演讲结束后,A子回绝了主办方的宴请,和见処少年一起在大厅出口处开始监视。当时是下午六点半,縁珠代也和他们在一起。 狩帽男没有发觉被A子他们尾行跟踪了,走出演讲会大厅后穿过商店街,在车站对面真幌大酒店内的西餐厅电波なげ独自一人解决晚餐。这时是七点,A子和见処少年也保持距离就座并点了晚餐。 “当时要注意盯着狩帽男,吃饭也不香。” 话虽如此,A子还是点了瓶葡萄酒。珠代想起大学还有事于是就在酒店前和二人告别,之后的行踪不明。从酒店到珠代的大学坐出租车要15分钟,乘公交则需20分钟。 狩帽男用完晚餐离席是在八点三十分,之后坐进停在停车场挂着品川拍照的白色卡罗拉。A子一行见状也赶忙拦了辆在停车场下客的出租车追了上去。 也有周末的关系在内,国道上车流拥挤,平常三十分钟的车程花费了五十分钟。但也托交通拥堵的福,对方似乎没发现被跟踪了。此时月亮刚探出脑袋,白色卡罗拉一直线驶往钟表馆。 九点二十分。狩帽男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车打开铁门,接着把车驶入宅邸内。A子从围墙缝隙间窥视本馆,发现馆内亮起了一盏灯,不久后又熄灭了。过了2,3分钟,周围又回归鸦雀无声的一片死寂。 “这沉重阴森的气氛和忧君好像。原本想直接冲进去制伏他就行了,但对方好歹还是个杀人鬼……所以还是联络了一下你。” 那时是九点三十分,天城正和曾我一起警戒着担任诱饵的女警。 “但是等了好久也没见你来。这雨下的我都打起了寒战。虽然打着伞,但身子骨弱,受不了这股寒气。于是我就想了,一直站在这里只会发烧死掉。就算有危险,可能还是在里面等着比较好。正所谓俗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根据见処少年的证言,A子也就忍耐了两三分钟的样子,之后两人就直接冲入了钟表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短浅见解。 因为交通拥堵,加上埋伏地点和钟表馆两者位置正好位于真幌市两侧,天城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五十分钟后的事情了。而在这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内,A子两人一直蹑手蹑脚地据守在本馆一楼的西式房间内。据说两人精神一直绷紧,竖起耳朵甚至可以清晰听到门扉开合的声音。然而并没有捕捉到其他任何异响,自身也没发出任何动静。证言是否可靠暂且不论,令人遗憾的是,这间西式房间所在位置和仓库正好相反,因此A子她们完全察觉不到仓库这边发生了什么。而两人因为风向改变,侵入房间的雨势变强,准备转移到别的房间之时,才发现天城手电的光亮。 “早点离开那里的话,或许就能早些发现珠代了。” 泣不成声的A子扼腕叹息道。虽说如此,结果也极有可能适得其反。珠代的死因是由于后脑勺被击打所致。经过检查发现,死者脸部曾剧烈撞击过墙壁。嘴角的淤青也是那个时候产生的,同时造成颚骨粉碎。如果是A子和见処少年的话,应该很简单就会被犯人击倒了吧。 “您不仅联络了我,也把这地方告诉珠代小姐了么?” “没有,她不是说了有要紧事么。而且就算把那孩子喊来也起不到啥作用。那时候需要的可是一个保镖。” A子摇了摇头。 “分别的时候,珠代小姐有讲是什么要紧事吗?” “说是落了东西在研讨会的研究室里。” 对吧?A子望向见処少年并征求道。少年早已哭红了眼,回应说: “嗯,听说下周报告上要用到,非常重要的样子。而且感觉当时相当慌张。” “那个珠代,竟然会慌慌张张的?” 天城回忆起这一周内发生的诸事。爱出风头的A子。靠不住的见処少年。三人中最冷静的莫过于珠代。平素接人待物游刃有余。因为冷静沉着这点和妻子非常相似,天城无意中曾把两者的形象重合到一块儿。 “嗯,那么慌里慌张的确不多见,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多注意点的话……” 见処少年紧咬着下唇说道。经过这一周时间,天城确信他倾心于珠代。然而露骨到连天城都能看出端倪的地步,可A子倒是毫无察觉的样子。但是珠代对这份心意却全无回应,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一边假装不知道少年的心意一边对现状乐在其中。做得这么绝情,见処少年真是可怜啊。 “我想起来了!”拼命思考着的见処少年突然声音上扬道,“珠代小姐突然惊慌起来是在穿过真幌站,抵达饭店前的那时候。当、当时狩帽男第一次摘掉了太阳眼镜。” “太阳眼镜?” “狩帽男正要进入饭店时,与迎面走来的一名边走边和女伴调情的年轻男子肩膀互撞了下。显然是由于男子光看着别处才撞上的。于是双方互瞪了起来。年轻男子似乎嘴中嘟哝着‘老头子,搞什么!’之类的,一点一点逼近狩帽男。就在这时,虽然只是一小会,ER为了还击摘下眼镜露出真容,用眼睛威吓瞪视对方。最终,年轻男子的女伴拉住男友的手制止了他,才免于演变成争吵。因为珠代小姐带着相机,我想要回头问她借,只见她神色严峻地盯着狩帽男直看。” “也就是说珠代小姐认得狩帽男的长相,看到了他的真面目感到吃惊,是吧。” 见処少年调整了下气息后接着说道。 “……那个时候,我觉得她或许是因为看见ER的真面目感到兴奋。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珠代小姐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和我一样的愉悦之情来。” “你意思是说珠代认识狩帽男?荒谬。我的宝贝侄女怎么可能认识那种杀人鬼。ER怎么看都超过四十岁,珠代朋友圈里的同年级学生、男性朋友中可没有年纪相符的人。” 仿佛只介意家族声誉的本家一般,A子突然开始强烈表现出抵触情绪来。 “从令侄女以大学当作离开借口这点来考虑的话,ER说不定是研讨会的老师之一,如此年龄上也吻合了。” “但是。”A子还是不肯罢休。“这样子珠代有什么必要特地摆脱我们呢?和我们一起跟踪不就好了。” “她想要先确认些什么吧。或许珠代小姐打算捷足先登抢先一步赶往钟表馆呢。请先不要自乱阵脚。珠代小姐认识狩帽男只是现阶段的假说之一。我很清楚这点。但是就像A子老师书中的侦探一样,在搜查中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可能性,不是么。” 虽不耐烦,天城好歹还是耐心地回答了A子的问题。为何要向天下无双的她做如此初级的阐明呢,天城不禁感叹。 第四节 尸体解剖的结果出来了。缘珠代的死亡推测时间为八点至十点——有点微妙时间段。并且从尸斑来看,尸体有被死后移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珠代并非自己前往钟表馆,而可能是被杀害后搬运到那里的。 “A子从宾馆大厅到钟表馆一直跟踪着疑似是真幌KILLER的男子对吧。叫ER也好,还是狩帽男也罢,我们先不管,总归是奇怪的家伙。后来和天城你取得联络后A子就进入了钟表馆内。在馆内跟丢了目标,出来的时候发现仓库里躺着珠代君的尸体,然后,第一发现者还是你……” 曾我若无其事地归纳着案件的要点。只见他横卧在塑胶沙发上,上半部分脸面敷有冷毛巾。突出沙发边缘的双足纹丝不动,宛如虫蛹,筋疲力尽,只是抽着烟。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分别后,在某处杀了珠代,然后再搬到仓库。你不是在讲笑话吧。” “当然是玩笑。只是如果不作这么离奇古怪的猜想,无法解释说明的事情也太多了点。” “我明白,因此这次搜查会议上混乱得不得了。” 审视现今状况得到的假说总结如下。珠代和狩帽男原本就认识,她前往其为了掩人耳目潜伏的钟表馆,并在那里被其杀害。至于理由么,狩帽男察觉到跟踪来的A子,误会是珠代向她告的密。 然而验尸结果却可以充分推翻这种相对而言都讲得通的假说。如果珠代尸体是从钟表馆外搬到现场的话,那狩帽男就没有杀害珠代的余裕。因为直到抵达钟表馆前,他都在A子的监视下。 另一方面,有人认为杀害珠代的凶手是“真幌KILLER”。缘于珠代被烧毁的左耳以及掉落于尸体旁的“真幌兽”。 真幌兽是流传于市井间有15年左右的谜之珍兽,是一种自古以来栖息于青闇之森的陆栖动物。身高两米体长四米。用四肢爬行。有着像从正面被压碎似的脸孔,眼口鼻处都附有圆状物。极富特征的鼻孔和短小的尖牙,光润的桃色肌肤及螺旋状的尾巴。体毛稀薄,茶色蹄子的短足反应迟钝。还会发出“吥呼”之类的嘶哑鸣叫声。好食蘑菇食欲强烈。以上为已判明了的关于真幌兽的主要特征。 从去年春天播出的名为“历史回眸”电视节目为契机,真幌兽开始受人欢迎。甚至升格成为真幌市建市九十周年活动的吉祥物。Q版化后1:20比例的真幌兽玩偶不限于真幌市,不知为何在全国都形成一股抢购风潮,成为了真幌市宣传自身形象的一张名片。如今俨然已经和A子并称为真幌市双壁的名物。在真幌展览馆内雄伟展示着的那具纯金真幌兽据说是时薪高达三亿日元名匠榊薬郎所打造的。 摔落在珠代尸体边的正是这种真幌兽的玩偶。但和数以千计的风景模型与干支动物相比,真幌兽玩偶在全国可有数万个。这次原本也不期待会遗留有啥线索,但玩偶光滑的表面却清晰留有指纹印,还一次两组。幸运的是,因为尸体位于仓库深处,指纹并没有遭受风雨的肆虐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而更加幸运的是,警方很快判明了两组指纹的持有人。其中之一是暗云A子,另一个是A子参加的演讲会的工作人员。两者都有过备案的样子,因此在署里都保存有指纹。由此警方推测掉落在尸体边的真幌兽可能是演讲会后工作人员赠送给A子的礼物。并且这只真幌兽还是鼻尖贴有金箔的稀有版本,只生产了二十只,余下十九只的所在都已经过确认。掉落在珠代尸体边的正是这种金鼻真幌兽。 然而在大厅交给A子的金鼻真幌兽身上就系了缎带,不方便携带,据说A子记得曾搁在西餐厅XXX的桌子上过,之后怎么样就想不起来了。如果被狂热粉丝看见A子这么懈怠心目中的“神兽”肯定会暴怒起来吧,但也就那么回事了。谁叫见処少年专心监视,A子还喝光了一瓶葡萄酒。恐怕金鼻真幌兽就落在餐厅,之后被犯人碰巧拾到当道具使用。 以上就是推测杀害珠代的犯人=真幌KILLER的来龙去脉。同时也发现了证明狩帽男和真幌KILLER是同一个人的证据。狩帽男从钟表馆逃逸时驾驶的品川牌照的白色卡罗拉在第二天早晨被发现遗弃于鲇川河堤边。经调查确认是东京的赃车,并且牌照的一部分有巧妙伪造过的痕迹。加之钟表馆的地下室偷偷接入了电力,有人把羽绒被,床和冰箱都搬了进去,清楚留有擅自闯入者短时间内隐居于此的痕迹。只是这个人把各处的指纹都抹得一干二净,或是一开始就很注意没留下指纹。而且在房间深处发现一具从贝尔托琪卡工房内偷出的人体模型。和真幌KILLER犯下的第十起案件使用的人体模型不同,两只脚健在。从使用模型、麻将牌、干支小物件这点来看,犯人喜欢变着法子玩同一套。因此很自然的认为这是犯人为了下次再用到人体模型所以先在身边准备的一具。 由此杀害珠代的犯人=真幌KILLER=狩帽男的结论更不可动摇。可验尸结果又显示杀害珠代的犯人≠狩帽男。 真幌KILLER=杀害珠代的犯人≠狩帽男=真幌KILLER。即真幌KILLER≠真幌KILLER。连不擅长数学的天城都能看懂单纯的等式出现了明显的矛盾。 “杀害珠代的家伙和狩帽男之间,有一个是真幌KILLER,有一个不是。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毛巾下的曾我呢喃道,“天城,你觉得是哪个。” “哪个是真幌KILLER?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天城摇摇头说道。 “只是我感觉珠代这事和之前发生的在手法上多少有点不一样。” “是指这次用上了可燃性喷雾剂么。在那之前真幌KILLER都是用汽油烧耳朵,可这次那家伙却用了可燃性喷雾剂。据说就算这样还是点不着,最后添了些废纸才勉强烧起来。” “嗯,手法太拙劣了点。之后用钝器敲击死者后脑勺,还赤手空拳就把下巴殴打至骨折的杀人手法又过于粗暴。” “这点很微妙啊。确实下手轻重和之前或许有所不同。但是……那个圆圆的掉在尸体旁边的东西是叫真幌兽么?先不说凶手放置了那玩意,而且只烧了左耳啊。” 真幌KILLER烧死者耳朵的事情通过大众传媒早就广为人知,但只烧一只左耳朵的事情并未公开发表。实际上大约两个月前发生过一起模仿“真幌KILLER”的案件。结果最后逮捕的犯人经过调查判明为死者身边的亲属,然而犯人在勒死死者后把两只耳朵都烧了。因为媒体上报道比较暧昧,只是讲了“烧了死者的耳朵”,所以结果犯人把从脸颊到后脑部的大部分都烧了。 这次的案件和原版非常相似。凶手正确地只烧了左耳的耳垂部分,只是在可燃性喷雾剂和汽油这一点上有所偏差。 “比方说,会不会是凶手目击过以前的犯罪现场呢?” “这个么,我们每次到达现场之前就有围观群众在那里看热闹。有知情者也不足为奇。” 这时曾我突然唰地抬起头来。才刚有暖意的毛巾“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假设,只是假设,杀害珠代的不是真幌KILLER,而是想让我们以为是真幌KILLER干的某人,那他为什么要把尸体丢在钟表馆呢。这不就代表那人知道那屋子是狩帽男,也就是正牌真幌KILLER的藏身之处么……所以我推测你就是犯人。你看如何。啊,说出来舒服多了。” “就不要再开我玩笑了,前辈。” 曾我虽然是开玩笑,但其中怎么着也有几十分之一的质疑意味,这让天城感到坐立不安,于是便起身走开了。搜查工作如此杂乱无章,令曾我的焦躁达到了顶点,天城明白原因出在这里。但是,如今他连大头针掉在被子上的声音都无法忍受了。 第五节 “呐,耿子你是怎么想的呢?我现在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为什么凶手一定要把珠代小姐的尸体搬到钟表馆呢?” 把迟来的晚餐送入嘴中的当会儿,天城试着询问道。悄悄窥探妻子的摸样,只见耿子仅是单手撑在餐桌上,安静地望着天城。 “确实,凶手只烧了左耳,还在尸体旁边放置了真幌兽,可我觉得珠代小姐的案子是别人干的。” “这么说来你认为狩帽男就是真幌KILLER?” 少见的耿子会对天城的看法进行附和。昨天还只是以“珠代小姐真是可怜啊。”来敷衍了事。应该是稍微对丈夫的困扰有点同情吧。然而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可至少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也不是这么说,只是觉得是个非常奇怪的人。” 天城偷瞄了眼妻子。只见耿子水晶般的双眼如石像似地一刻不停注视着天城,毫无破绽。 “A子主张真幌KILLER在每次行凶后的现场装饰是为了传递某些具体信息,因此他的穿衣习惯应当相当直白地彰显自我才对。” “很有趣的想法。但还是有点不对吧。如果靠服装能如此简单地彰显自我的话,他也无需铤而走险做出杀人这种极端的行为。” 今天妻子的心情应该不错,会主动参与案件的讨论。话虽如此,平常也不是那么冷淡。也会聊起对工作以外的话题。其实是个挺温柔的妻子。但如果天城在查案过程中遇见困难不免依赖她,向其撒娇之时,耿子就会……说起来这根本就是斯巴达式教育好不!然而终究逮捕犯人追查真相是身为刑警的天城责任而不是耿子,因此妻子的冷淡反应也合情合理……究竟耿子是否期待的正是他能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真相呢?有时天城自己也搞不懂。 “那么真幌KILLER只能通过在极限情况下重复杀人行为来彰显自我,没有其他办法?” “是否被逼到那种地步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其实是一名愉快犯呢。” 耿子浮现出满是恶作剧的微笑来。小恶魔是不会把真相告诉人类的吧。 “话说老公,最近你都开始称呼杀人狂为‘真幌KILLER’了。这是受A子老师的影响?” 天城发觉这是第一次被旁人指出这点变化。 “应该是吧。连曾我前辈也开始这么称呼了。况且也没有其他合适的略称,叫起来不是也很顺口么?A子的这种叫法似乎在警署内也传播开了。” “到两天前为止这么跟风也就算了,但人家侄女死后就不太好了吧。老公,你有好好安慰人家了么?” “有啊。可好像没啥效果。怎么说呢,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没把我当回事,心里还想谁要你这样的人来安慰。” 耿子吃惊状地直视了天城4,5秒有余。 “老公,你安慰人家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这么做的话,诚意什么的可全都传达不到对方那边的。”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 天城吞吞吐吐起来,因为无法忍受耿子责备自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老公,不注视对方双眼的话是无法直观感受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的啊。” “呐,老婆,你知道真幌KILLER为什么要在尸体旁边放那些东西么?我也知道是要传递某种信息。” 天城巧妙地修正了谈话方向。 “其中有特定含义的吧。认真考虑的话一定能明白,只要你好好正视的话……” 妻子的冷淡态度中感受不到怒气,谈不上亲切也算不上冷淡。只是激励自己老公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出真相而已。 “我试着努力看看好了。”天城望着餐具柜的法隆寺模型说道。 第一节 “克服悲伤吧!”的巨大标题下,眼泪濡湿脸庞的A子照片占了整个版面。不仅报纸花了大篇幅报道,连“真幌市特讯报道”上也炒得火热,一时间内独占了大部分电视节目头条。 浓妆艳抹的A子眼睑已经哭肿,嘴中叫嚣着复仇,不对,是发誓要逮捕犯人。完全是一副女主角派头,宛如圣女贞德般。然而不可思议的是A子之前的歇斯底里并未出现在电视画面和新闻报道中。除A子和见処少年两名当事人之外,报道只让人感受到周遭邪恶的视线以及充斥着不怀好意的见解,这令天城感到莫名光火。 由于葬礼以及媒体的穷追猛堵,天城再次和悲痛欲绝的A子以及见処少年说上话已经是4天以后了。 “看上去还蛮有精神的。” 眼见嘴唇鲜红的A子一口气喝干营养饮料,天城安心了下来。A子扩散的黑眼圈就连扑粉也掩饰不住。然而,话音中透露出干劲活力。生命力仍然很旺盛。 “我必须拿得起放得下,尽快投入到复仇中去。或许你觉得我已经被悲伤疲劳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吧。真是太天真了!你当我这几年作家白当的么。这个怎么比得上杂志的催稿。如今掉掉眼泪就能博得大众的同情和温和的视线,但不管你怎么哭闹,截稿日依然无情地一步一步逼近。” 听上去挺有道理的。可见処少年似乎无法如此简单地转换心情,一直郁郁寡欢。不仅表情,邋里邋遢的样子中往日的青春活力消失得荡然无存。 “之前都是隔岸观火,从现在开始我要开始认真起来了。不然在珠代的灵前可无法做出交代。明白么,忧君?你也要比之前更鼓足十倍干劲来协助我啊。” “要十倍啊?” “加油吧。我们不是好伙伴么!” 像是为了激励天城给点福利般,A子贴近天城说道。别说三十公分,根本就是零距离接触嘛! 天城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了,了解了。” 最终天城还是垂下双眼认命了,并残酷地意识到耿子的指摘说不定是正确的。但为什么就一定要勉强自己和别人双目交汇呢。不这样就传达不了心意吧。 “后来我也想过了哦,为什么这次放置的是真幌兽。” 把低头踱来踱去的天城当作细纹雕刻般无视。A子自顾自地突入核心。 “真幌兽作为传说中的动物,可以说是龙的替代品。” “辰么?” “对,当然龙本身也是从中国传入的,而辰恰巧又是干支。” “但这样的话留下中日龙队的球帽不是更让人容易理解么。不止龙,麒麟,獏也是中国传说中的动物。仅这样无法确定代表的就是龙吧。” “说的也是。” 令人意外的这次A子爽快地撤回了论点。 “唔,可从之前的例子类推,这次也应该会和中国有所关联啊。如果和源义经交换一下,换作是真幌兽从中国传入日本,找得到有记载这类传说的书籍的话就好了。” A子以食指抵着额头说道。是认真呢还是开玩笑,太过悲伤或者只是一种掩饰,真令人感到困惑。见她这个样子,天城后脑勺的齿轮和其他齿轮突然咬合了——分管语言和感情的齿轮直接连接在了一起。 “拘泥于中国也行,但通过‘中国产’的弃置物真幌KILLER想要传达的究竟是什么信息?A子老师,我想要知道的是这部分。现今已经赔上11条人命了啊!!!” 不自觉天城的说话声大了起来。A子睁大濡湿的羽色瞳孔,吃惊地看着天城。和前天耿子的表情很相似。虽说现在和那天的状况全然不同,但对他人从不保持互助之心的自己来讲这实属罕见。这是他使用另一处完全不同的脑细胞进行冷静分析的结果。 “算上珠代的话已经十二人了。”A子立刻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你和那种程度的记者一样只会愤慨生气么?亏我还一直认为你是个很淡定的人。” A子的眼神流露出遗憾之情。给人一种感觉,天城这边表现出来的才是一种令人困惑的“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是太过悲伤还是只是一种掩饰”的姿态。 “为什么我……”天城想要开口反驳却勉强忍耐了下来。只要说出口就会演变会争吵吧。然而自己仅是A子的保镖,并没有朋友的立场。 “不要别开视线,好歹试着说些什么啊!” 说了肯定会吵起来。说了肯定吵起来。边凝视着地板上的瓷砖,天城如咒文般内心不停念叨着。 “算了,今天就我和见処少年两人搜查好了。你不跟着来也没事,天城刑警。” A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脚后跟咔哧咔哧用力敲击地板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内。 十月十日,珠代头七的翌日,真幌KILLER犯下了新的杀人案。以“电子即神秘”的流行语而闻名的阿斯托洛电机——真幌技术开发新区的中心企业——的本社工厂空地上发现了一具左耳被烧毁的遗体。只是这次凶手又再次使用了汽油,尸体旁放有一本精装单行本,像是为了夸耀似的书页摊开,书脊朝上放置。 正是刚刚在上周发售的暗云A子的新书——我的侦探老婆8图卜鲁格夹击。 <hr /> 注释: 第二节 报纸上大书特书有“来自真幌KILLER的正面挑战”为题的报道。挑战谁?自不用说当然是暗云A子。 这次的被害者是任职于工厂的派遣工清扫员。和A子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也不是她的粉丝读者,可谓彻头彻尾的无差别杀人。 “犯人行凶的间隔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些。” 警方会议上也产生了同样的疑念,毕竟珠代被害才仅过了一周而已。这是毫无先例的行动速度。 然而,比起珠代的案件是否为模仿犯所为,犯案间隔的缩短是与会众人主要担心的事情。随着不断手染鲜血,凶手对血液越来越渴求,嗜血后的忍耐时间逐渐缩短。这和吸毒类似,情况只是一味恶化。这在过去的连续杀人事件中有过例证。 “或许凶手是被刺激了。上周媒体的目光清一色都聚集在A子身上,以至于谁是主角都搞不清了。他也许想要一口气把关注视线重新汇集到自己身上吧。” 曾我半是自我安慰地说道。照这趋势顺利发展下去的话到年末预计还会有11人被当作活祭杀害。到时真幌市的都市机能也将形同虚设。最近城市自警团的成员已经开始轻视警方的指导和介入。 “主角可是我们诶。”挥手拂散空中的烟气,天城悄悄的嘟囔道。 “不要抱怨了。我们安心当好背后的主角就行了。只有在最后要逮捕犯人的那刻才轮到我们正大光明的登场。只要不冲过终点线,我们可不会沐浴在聚光灯下。但是,话说回来,真幌KILLER很明显和A子有关联。” 曾我暧昧地表述道。应该是回答天城不久前提出的关于珠代是否可能是其他犯人杀害的疑问吧。 “果真珠代认识真幌KILLER么?因此为了掩饰这点故意针对A子,让人以为是为了挑衅A子才杀了珠代。” 以上是会议中警界精英中川刑警提出的假说。反过来讲珠代一案可说是凶手的阿克琉斯之踵,绝不想被人深入调查。这对深刻认识到地毯式搜查的效果已经达到极限的搜查总部来说,这个假说是极有说服力的雨后甘露吧。 “我是不懂。”曾我用湿毛巾擦拭着眼睛说道,“我又没有中川兄那么棒的头脑。但珠代的案件和其余十二起案件之间肯定有所区别,这点我敢肯定。因为只有那次凶手特地移动了尸体的位置。至于如何解释‘狩帽男’和珠代的行动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搬运尸体的事实恰恰证明了‘狩帽男’和杀人案没有直接关系。然而无视‘狩帽男’的话,真幌KIILER和珠代又毫无接点。真令人头痛啊。在那以后,‘狩帽男’也如烟般销声匿迹。到头来能做的只有不断耗费精力,期盼着哪天轮到我们当主角。看在我们如此矜矜业业工作的份上,希望寺摩黑大人能保佑我们吧。” 曾我的唯一缺点,就是总喜欢把奇怪的信仰神灵挂在嘴边。在署内都抱怨成这样了,可见有多累了。 但似乎A子这边丝毫没有让渡主角之位的意思。身着红叶图案的衣服,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地出现在天城面前。手摇用途不明的华美中国扇,要是“啪”地打开,怕是房间的四分之一范围内都会起风?这是芭蕉扇吗? “今天是一个人来这儿?” 天城难为情地抬头看向A子问道。自从那天以来天城还没有和A子碰过面。天城这边就不用说了,连A子似乎都故意避免见面似的。 “见処少年替我去乡土历史馆跑一趟,稍微去调查下有关烧耳朵的事情。” 语气和以前完全没两样。不愧是A子,心胸宽广么?或许是天城把这副心思写在脸上,A子咻地把脸凑近。和往常不同的香水味,沁人心脾。“这样就松懈下来了么,你真是太天真了。” 说着顺势用食指弹了下天城额头。 “这是干什么呢?” “我的心情可是比躲进天岩户的天照大神还要难伺候的,哼。这可是业界公认的。但今天呢就暂且放一边好了。继珠代之后我又被摆了一道,让人愚弄到这个地步,没啥好纠结的啦。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抓到真幌KILLER,仅此而已。” A子一面拂动柔顺长发一面滔滔不绝地说道。像要被硕大嘴唇吞下的感觉再次袭来。 “因此,大人大量的我需要点人手帮忙。曾我刑警,多余的忧君就借我一用啦。” “随意随意。忧君,你可要好好接受A子老师的指导早日融入社会。这次案件拖的时间太长,你说不定真会被降职。如果换了拍档,照你现在的性格,在派出所可是干不去的。” 正是因为无关自己,曾我像诉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说着过河拆桥的风凉话。更过分的是,连他都开始称呼起天城“忧君”来。 “忧君要降职?那真是可怜啊,啧啧。” A子也趁机插上一脚,和往常的既定路线一样作同情怜悯状。 “应该还没有定下来吧。而且到时候大家都难辞其咎。才不是只有我一个……你看,桧山职位就比我低一些。” “你还真是乐观呢。替罪羊一头就够了。而且为了减少之后的损失,当然会把最没用的人送上祭台。好了,为了让你能冷静认识到这点,尊驾我来给你降降温吧” 说完A子单手用力摇起芭蕉扇来,另一只手紧抓天城不放。走廊里,真幌环保公司的一个叫山冈的推销员看着这边冷笑,被外部人员看到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好了,出发啦。” “上哪儿去?” 直到抵达停车场之时,天城才战战兢兢地问道。A子投来的视线太过炫目。手腕一直被她若即若离地握着。就像连休日里,老师带着幼稚园孩子游玩迪斯尼乐园。 “这倒提醒我了,光有干劲可不行,去哪呢……果然,和案件有关的阿斯托洛电机还是要去次,最新命案的现场一定要调查下。之后再去次钟表馆好了。” “看,到了。”A子把天城赶到车前,命令他速度掏出钥匙打开车门。她甚至连天城的车牌号都牢记了下来。不仅如此,助手席的座位位置和靠背角度也照她的体格重新更改过。上个礼拜,许久没搭自己车的妻子乘上车后,对座位不合适自己一事浮现出诧异的神情。 “PACK课长也说过,只有珠代一案中凶手的味道与其他的有所不同。那么只好从这点出发展开调查。至于是酱油味还是料酒为,我就不知道了,可这味道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A子系上安全带,摇下车窗,单肘撑着身体望向窗外。唯独系好安全带这点天城苦口婆心地恳求了好多次,而现在A子也会照做了。秋风从助手席一侧吹向天城。话说最近A子的香味没那么刺鼻了。 最新案件的尸体发现地点位于阿斯托洛电机本部工厂的空地上。三方环绕有毫无人情味的栅栏,是个可以被称作工业之林的地方。尽管是傍晚,但案发当时没有目击者。 “话说这次是A子老师的书啊。” 驶上大道后天城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也打算为前些日子的失礼道歉。 “那是犯人焦急的证据。原本是打算挑衅一下我,其实是被追逼到焦躁不安了呢。” A子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有做什么把对手逼到走投无路了?” “忧君,之前已经发生的案件就不提了,最近你的语气有些不礼貌诶,尽说些很失礼的话。嘛,你的话就不追究了。想必也逼得喘不过气来了,可你的超级能力还是没能发挥出来。往常的话应该已经快了呀。” 那只是妻子算准时机罢了……天城打算坦诚相告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说明起来也很麻烦。而且如果实话实说,感觉自己就会不再被需要了。 “照往常的话,在珠代被杀的时候发挥你‘潜在的名侦探’的能力不就好了。” A子非难的眼神。虽说不怎么严厉,其中却含有质疑的意味。 “为什么要在珠代小姐那时……?” “因为忧君你不是很喜欢珠代么?” “我?喜欢?” A子意外的发言惊得天城说不出话来,下意识间猛踩油门,差点撞上前面的车。 “小心一点啊喂,我有什么闪失的话可不是你降个职就能抵过的。” “非常抱歉。但为什么我会对珠代?” “咦,不是么?你不是用那样的眼神一直盯着人家看啊。” 那样的眼神到底是哪样啊!肯定被误会了。 “没有这回事,绝对没有。” “哟,这不是很好么。肯定是害怕被老婆知道了揪着你耳朵唠叨一通,那可糟糕了。所以才这么拼命否认,啧啧。” A子若无其事地大笑起来。但不知为何,天城却有点生气。 “还是说你的太太真是只母老虎?” “才不是,耿子很温柔的。” “哟,令人嫉妒的小两口。啊,好热好热。” A子装模作样地在胸口摇着芭蕉扇说道。扇子似乎本身也渗有香味,车内弥漫起新的异味。对珠代有意思的当然是见処少年啊,都这么清楚写在脸上了,可A子却是视而不见。并不是没有发觉,而是不想察觉到吧。 “那么珠代小姐的交友关系没有任何疑点么?” A子的笑颜转瞬即逝,诧异地望着天城。 “我拜托见処少年调查过珠代大学的交友关系,完全没有能和ER对的上号的人。珠代好像经常光顾大学附近的克鲁兹咖啡厅,店长和案件也毫无关系。但是珠代和同辈结识的机会和场所除此之外似乎也没其他地方了。” “珠代小姐没有做什么兼职吗?” “说什么呢,当然有咯,不就是我的助手么。” “说的也是呢。” 对自己的愚问,天城干笑了两声蒙混了过去。连自己都觉得太低声下气了,可恶。 “说来好像听说你觉得杀害珠代的凶手不是真幌KIILER,而是其他人?” “嗯,我觉得是模仿犯干的。最令人在意的是空手殴打至死这点。完全诉诸暴力和之前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 “这难道是你稍微发动了‘潜在的名侦探’超能力得出的结果?” A子眯缝着眼睛,像要看穿天城一般。 “就算问我,我也不清楚啊。照A子老师的话来看,本人对‘潜在的名侦探’能力不是毫无自觉的么。” 天城试着装傻,打了下方向盘。印有粉红色真幌兽的巨大霓虹灯映入眼帘,散发出撩人的魅力向右滚动着。接着流泻出“海市蜃楼之街,真幌”的字样。尽管在经营上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但还是无法避免游客的急剧减少。当然这都是拜真幌KILLER所赐。 “好了,不说这个了……话说回来珠代一案的凶手烧耳朵的手法和正牌货很相似啊。” “是啊。但前几天我突然想到,如果犯人是珠代小姐的亲属,或者就是从珠代小姐那儿听到真幌KILLER有会烧死者耳朵的习惯,就能解释这一点了。” “确实。”A子抬抬下巴,一副赞同的表情。“身为我助手的珠代知道的应该和我一样多。真幌KILLER只烧左耳这点说不定也知晓。但我不觉得珠代会不负责任地和别人随便乱讲。就算泄露了搜查机密,平日里我也会注意到。” “可是如果是极亲密的人的话也可能会透露给他吧。例如交往对象什么的。” “你想说的是男朋友么,不知道有没有哦?” A子开始歪头思索起来。从天城他们的彻查看来珠代并没有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虽然在学校内有很多朋友但都并没有深交。而且校内的朋友也没发现珠代有正和谁在交往的迹象。 “珠代可是很小心谨慎的。就算谁特意来搭讪,她也会巧妙地婉言拒绝,可不会这么容易露出破绽来。这方面和她那个姐姐倒很像。她姐姐就是直到快被人发现前都保持沉默,然后突然就带着婚约者来见家长了。忧君觉得珠代的男友是ER?可ER无论怎么看都四十出头了啊。” “珠代小姐不会是大叔控吧?” “那个孩子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说不定还真有这可能……但这不奇怪么?忧君你推测的结论是ER=珠代的男友,可从死斑来看ER并未杀害珠代的可能性很高。即是说,ER≠珠代的男友。那么珠代看到ER为什么会感到惊讶?撇开这点不提,一个只是从珠代口中了解真幌KILLER杀人手法的菜鸟凶手为何会知道ER的秘密基地呢。” “说的也对。” 天城很干脆地就放弃了争辩。他自己也不懂,理不出个头绪来。案情还是一片混沌。终究自己还是一名普通刑警。不自觉心情糟糕了起来。 和天城的情绪低落相反,A子的头脑像开足马力不停运作着,眼睛半闭,额头小幅随车晃动。 “这起案件从根本上就非常奇怪。逐渐能理解忧郁君的妄言了。是哦,这和我所写的‘剑道假面之森杀人事件’有异曲同工之妙。ER=真幌KILLER.。杀害珠代的犯人=真幌KILLER。但从死斑来看,ER≠杀害珠代的犯人。然而从珠代和犯人的行事中可以得出,这两人之间必存在某种联系。可以解释这所有矛盾的只有……” “你是不是要说真幌KILLER和八年前一样不是一个人?” 八年前,当时的天城只是派出所执勤的小警官,还不是刑警。幸运的是他的管辖区内无人遇害,但其中一个邻区接连有两人遇害。犹如装槌球比赛中名为roquet的技巧把对手的球打飞,仇恨也被转嫁到了别区。到第二人死亡时,媒体和死者亲属已经怨声载道。和天城熟识的某个警官受不了责难向上级请示了1年半修养假之后,就辞职了。据说是搬到了母亲那边的乡下去。真是非常讨厌的回忆。 “其实ER是珠代男友的朋友。因此珠代也认识他。于是在看见ER的容貌后,珠代马上就去告诉了她的男朋友。但珠代做梦都想不到,她男朋友和ER两人就是真幌KILLER。之后怕穿帮,她男友就把珠代无情灭口了。” A子边有节奏地在座椅边上敲奏着桑巴舞曲,边自信满满的阐述着自己的推理。大脑正在全速运转着吧。 “但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哪里啦?” 好不容易做出一段比较像样的推理却这么被数落。“不要你来多嘴!”像是要这么说般,A子瞪视天城,一脸不满。 “特意把珠代的尸体搬运到钟表馆有什么必要么。那里可是ER的藏身之处啊。这么一来,不就像是在表明‘狩帽男’和真幌KILLER之间有关联么?他应该也知道已经被A子老师跟踪了。那么不是应该把尸体留在其他地方,以此来证明自己和真幌KILLER没有关系,岂不是更好。”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是珠代的男友这么干只是为了让自己脱罪,打算让ER做代罪羔羊,把所有罪行都嫁祸给他。” “还是感觉不对劲啊。” 天城一面打转向灯切方向盘,一面小声指摘道。这种程度的逻辑缺陷连自己都看得出来。 “如果ER被捕的话,KILLER自己不也危险了么。” “也是哦。那这样如何。ER和珠代男友并没有直接见过面。例如是通过网络互相联络的。最近不是很多么,网友之类的。” “这样珠代就应该不知道ER长什么样啊。” “我知道啦,不用你提醒。那只要封住ER的口不就好了。这样的话所有的罪名都可以推到ER身上,珠代的男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从钟表馆那次以后ER不是下落不明么。讲不定已经被深埋在舞久滨的地下了……稍微有些可惜了呢,明明一表人才的说。” A子不合时宜地叹了口气。话说以A子的证言作成的肖像,的确挺眉清目秀的,是一个好像电影演员般的男子。其中是否混入了A子理想型的要素?那就不得而知了,可惜可惜。 “如果他就是真幌KILLER还真想再见一次呢。” 犹如小猫撒娇般道出的心声,随之A子以左手轻轻撩起秀发,开始眺望窗外沉溺于回忆中。就在这时…… “快停下来!”A子突然大喊道。像是眼前突然冲出个行人,想骗取医疗费似的。 天城急忙踩下刹车,慌忙往A子所指方向望去。鮎鉄安间车站狭小的广场前,从学校返家的学生三三两两涌出车站。但什么地方都未发现狩帽男的身影。 “那边那边!穿白衣服带眼镜的那个!样子不一样但我记得那张脸!绝对不会错的!” 天城循着A子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有名身着白色制服的绅士貌男子,迈着优雅的步伐消失于站内。 “就是那个男的,没有搞错么?” “嗯。我对美男子可是过目不忘的。真奇怪,竟然还活着诶。” “那么快点下车吧。车子就扔这里,我们快追上去。” 无视后续车辆的鸣笛声,天城把车停靠在便利店门口,催促A子下车。或许由于数秒内自己的意见被天城抢先说出的缘故,A子迷惑地歪着头不知所措。天城就这样拽着A子的手,奔向车站。正要以警察手册通过检票口之际,伴随着犹如手机来电提醒似的发车铃音,列车缓缓地驶离车站。空余下无人的候车站台,白衣男子早就没了影。 “已经坐上那辆车了吧。” A子傻傻地目送着车尾贴有真幌兽的列车逐渐远去。 “应该是吧,得赶快和总部联系才行。” 天城连忙取出手机向曾我说明情况。运气好的话或许在下一站——鸭里逮住白衣男子。 “我也给见処少年打一个电话好了。” 说着A子就用色彩斑斓的长指甲拨起电话号码来。见処少年似乎还在乡土历史馆的样子。“啊,暗云老师,在安间站啊……这边有了些有趣的发现……现在马上往您那边赶。”见処少年干劲十足的声音乘着秋风,连手机这头的天城都清楚地听得到。 但最终还是没有能逮到白衣男子。似乎就差一步,还是让他从鸭里站跑掉了。不仅如此,等了许久见処少年的身影也未出现在安间站,最后在第二天早晨,冰冷的尸体在鲇川的堤防上被人发现。 第一节 见処幸二,20岁,五月三日出生于真幌市牛妻町,B型血。死亡推测时间是十月十一日下午2点至4点之间。死因为窒息死。颈部有戴有手套的双手绞杀的痕迹。并且右边太阳穴也有因敲击所致的内出血。看来是先被殴打昏迷之后才被勒毙的。推测尸体于深夜被弃置在马渊町的堤防上。根据附近居民的证言,临近凌晨2点从堤防依稀传来汽车引擎声。然而由于附近经常有暴走族出没,所以当时也没觉得有啥可疑的地方。其他居民当晚同样也未目击到具体的嫌疑人。尽管现场未找到犯人遗留下来的物品,但死者的包包却被丢弃在尸体旁。根据A子的证言,包中没有东西被盗走。 被害者是下午2点刚过在乡土历史馆接到A子电话,之后有人目击到见処少年提着包急匆匆地跑出乡土历史馆。但之后的行踪完全不明。参考验尸报告和A子的证词,少年是在赶往安间站的路上被人干掉的几率比较大。而左耳也残留有被烧过的痕迹。和縁珠代那时一样,使用了同样的可燃性喷雾剂,可看出同样是用纸屑当做引火源。这次尸体周围除了死者的包包没有留下其他的东西,但还是被认为可能是真幌KILLER的一连串犯行中的一环。 第二节 “怪盗比彻姆现身真幌市!黄金真幌兽被窃!” 由于真幌KILLER早已混乱不堪的真幌市,又遭受了新的冲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十月十日,榊薬郎所铸的黄金真幌兽被怪盗比彻姆给偷走了。怪盗比彻姆是这十年间在日本兴风作浪,专偷美术品的窃盗犯。三个月前在邻县被盗走的勒明基宁黑玉是他最新的杰作。并且在犯案后为了昭显自己所为都会在现场留下签有大名的电话卡,这点也被传为佳话。为了防止模仿犯的产生,警方并没有公开电话卡的设计式样。其中利用这件事伪造电话卡在网络拍卖中骗取数百万日元的诈欺案曾轰动一时。而这起诈欺案的犯人——2名高中生——经调查和怪盗比彻姆并无任何关系。 并且这个怪盗从姓名,年龄到国籍完全不明。一种说法是他拥有十几个部下,相对的也谣传他一直是单独行动。因手法精湛行动出人意表,过去35次犯案从未失手过。因此无责任地将他称作“现代的怪盗绅士”的艺术家学者也大有人在。 而这次的黄金真幌兽盗窃案中,据说怪盗用三具人体模型替换了警备员,倚靠某种意义上可称作别具艺术性的机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堂堂正正的把黄金真幌兽偷走了。 第三节 A子失声痛哭的身姿让人印象深刻。在盖着白单的见処少年遗体前,双膝跪地,如道歉般抹着眼泪。不断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迸发出的已分不清是人类还是野兽的声音。裙摆和长筒袜满是墓地的泥泞也全然不顾。不仅如此,平时存在于脸上的骄傲逐渐褪去。如此这般失态,不知肮脏为何物的A子天城还是初次见到,然而却毫无嫌恶感。没法向她搭话,只能这样默默看着…… 老鹰无情的鸣叫声在上空回荡着。 “绝对,绝对要抓到那个犯人。拜托了,忧君,助我一臂之力吧。” A子早已哭肿如今还淌着泪的双眼望向天城,眼眸中燃烧着怒火。 “到头来变成只剩A子孤身一人了。” 天城边一口一口往嘴中送咽着迟来的晚餐边回想着今天早上的光景。食欲全无。只是靠着长久下来养成的职业本能机械地动着筷子。毕竟充足的体力可是工作的保障。 “A子老师现在如何?还好么?” “不怎么样”天城摇了摇头。“唯有这次她也撑不住了。连冷静下来听他人说话都做不到。我把她送回家后就拜托给佣人了。A子双亲数年前就去世了,来往比较多的亲戚似乎也只有珠代的母亲。但自从珠代去世后她身体也垮了,天天卧床休息着。幸好A子家的那位佣人是个大好人,也可以安心了。” “真是糟糕。那老公这次有好好看着人家的眼睛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是看了吧。” 事实上已经记不清了,昂首誓要逮捕凶手的A子倒是印象深刻地残留在脑海中。但之后是否有好好回望,并做出回应就……记忆全归于朦胧的云霞深处了。云霞。雾霭。 “要帮到A子,只有把凶手逮捕归案这一种办法了。这比我去安慰什么来的有用的多。不说真幌KILLER,起码要逮住杀害珠代和见処少年的凶手……” 天城放下筷子,不由得用上了力气,握住了耿子纤细的双手。然而耿子委婉地挣脱开,诧异地看着天城。 “老公,你觉得这样就行了么。”耿子冷冷地说道。 这是责备还是失望?或是相类似的情绪,亦或只是假装出来的。 “不,并不是这样的。” 最早是A子想要依仗天城“潜在的名侦探”能力来解决案件。但是天城自己完全没有那种才能,只是一介普通的凡人,阴沉的无能之人。恨得牙痒痒,好悔恨。如果真像A子所言自己有那种能力那该有多好。但不可能。这就是天赋。天城如今能做的只有拜托耿子。 “可我也什么也不知道。而且老公你也有些误解了吧。以前的都只是我偶尔碰巧猜中而已,就只是这样。” 误解,偶尔,碰巧,猜中。耿子微薄的唇中只流泻出由高耸城墙围起的空洞谦虚之言。为什么? “这么拜托你也不肯说么?并不是要问你有关真幌KILLER的事情。” 耿子毫无涟漪的白皙的脸庞下望着自己的丈夫。眯细起与细小的眉毛一致的眼眸。如水晶玉般硬质的澄清双眼中流转的只有天城的身姿。但从中无法读出耿子的内心所想。和平时别无二致。 “……就像之前说过好几次,我完全没有那种什么能力。倒是,‘狩帽男’对么,有关那个人的情报倒可以告诉你些。” “狩帽男?”听到意外的名字,天城不由得反问道。 “嗯,那个人应该挺聪明的。总之他就是怪盗比彻姆。从秘密基地毫无线索留下的干净利落手法,以及为了盗取真幌兽使用的人体模型来看,肯定没有错。” “对哦,钟表馆的秘密基地就是他为了偷盗真幌兽所准备的……那为什么珠代看到‘狩帽男’会吃惊呢。难道她知道从没人见过的比彻姆的长相?”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直接去问问怪盗先生如何?” “这也太胡来了好不好。如果‘狩猎帽’就如你所说是怪盗比彻姆的话,那现在他应该不在真幌市了。肯定早就已经回到老窝隐藏起来了。那要怎么才能把他揪出来呢?说不定比起真幌KILLER,逮捕怪盗的难度要更大一点。” “嘛,是有点难啦。但,讲不定这个那个下,他会主动找上门来和你们交涉。” 耿子坏笑着说道。 “例如杀害珠代君的凶手,真幌KILLER的真实身份都是怪盗比彻姆,然后把这消息公布媒体什么的。” “原来如此。赌上怪盗绅士的尊严他也会跳出来澄清事实的吧。确实比彻姆曾经公开声明自己不会杀过人。但会这么容易上钩么。” “应该行吧。会特意在犯案现场留下自制电话卡的自负之人,一定傲气十足。” 耿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失败了可就糟糕了啊。好歹对手是久负盛名的怪盗,可能会看穿这边的想法。如果不上钩,那么逃出包围网的真幌KILLER不就可以安安稳稳继续滥杀无辜了么。耿子有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呢。 “……可是大众媒体会相信警方的说辞么。珠代尸体被移动的消息可是早就泄露了出去。如果生硬地就这么把比彻姆的名字捅出去,被人一笑置之还好,说不定会被指责逃避责任,懈怠工作。” “凶手在行凶后驾车回到原处的话,也会产生尸斑移动什么的。大家只是被这么单纯的诡计给蒙骗了而已,难道不是这样么?” 耿子说得一派轻松。听了她的话好像万物万事都能轻而易举照着自己的预想发展一样。冷静下来思考的话尽是诡辩歪理,漏洞百出。例如凶手在把尸体运回案发现场途中如果警方已经先一步到达那该如何是好。但应付应付媒体或许没问题,细节部分模糊下就行。可怪盗比彻姆真会上钩么。这就像用虾米钓鲷鱼一样。诶,不对啊,等下…… “虽然比彻姆也算是暗中活动持续十年之久的大怪盗,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但如果他无法找出罪犯怎么办?” “人家可是名声在外的怪盗绅士。因为这种事情丢面子他肯定受不了的。以前建立起来的伟岸形象就灰飞烟灭了。这不就和因为痴汉行为被免职的精英官员一个档次了么。所以不用操心,他绝对会赌上自己的人生替你们解决这起案件的。” “那如果到时比彻姆真把真幌KILLER逮住了怎么办?” “那不是蛮好。到时再讲了。你也能从中得利,A子也会高兴的吧。” A子真会高兴么?试着想象那时的表情,会是放声大笑?还是哭中带笑?或是冷笑?想象不能。 “了解了。我会试着去说服课长看看的。” 当然不能一五一十都告诉他,只要让他对真幌KILLER就是怪盗比彻姆这点深信不疑就好。 “那个叫月亭的课长?头脑顽固的一塌糊涂,可能这才是最麻烦的问题。” “是啊。A子给他取了PACK的外号。” “噗,因为是作家的缘故才起的出这么独特的外号吧。反而你忧君的绰号又那么直白。过一段时间让她给你取名叫绅士君好了。” 耿子轻轻地笑出声来。虽然不知道哪里好笑,天城也跟着笑了。自从真幌KILLER出现后弥漫在室内的紧张空气也稍许缓和些了。 “真幌KILLER为什么不断杀人,目的究竟何在呢?” 天城贴近耿子耳边问道。 “该做些什么才能阻止杀人案继续发生。还是只有被警察抓住那刻才会罢手。在这之前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么?不,在被捕之后他会不会吐露出真实目的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离开自己身边。天城的问题也变成了低语。天城停下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耿子,只见她已起身走向流理台。气氛又恢复如前。缓和什么的,根本就是错觉吧。 “我会这样一直不知道真幌KILLER的意图么?” “没那回事。”耿子依旧背对着天城回答道。 “你变得优柔些大概就能理解了。A子不是说了么,小道具和烧耳朵是真幌KILLER想要传递某些信息。连读取人类传递的信息都做不到那可不行。” “是说我不够优柔么?难道是指A子的事情?” “A子的事也是一个理由。但不仅如此,你根本对谁都不曾优柔过。连这都没意识到的话那就真成问题了。” “对阿耿也是如此么?” 天城轻声呢喃道。是没有听见么,耿子默不作声。 “呐,阿耿讨厌我么?” “说什么呢。当然喜欢了。” 天城怎么也无法相信。咔嚓咔嚓擦拭着餐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第一节 撒下饵的三天后,鲷鱼很快就咬钩了,比预计的快了许多。就算比彻姆清楚了解到这是个陷阱,也难以判别具体意图为何(例如觉得是为了逮捕自己之类的猜测)。估计完全看透还需时日,可回应得也太快了些吧。这速度也如实地印证了他的自尊心有多强。对自诩为和平绅士的他来说也想要早些把犯罪嫌疑洗清吧。 似乎一切都照着耿子计划顺利进行着。然而比彻姆也瞻前顾后预判到些这边的想法,只在A子和天城二人面前现身。连续两次成功欺骗其他人后把两人巧妙地诱至了钟表馆。 身上的装束和最初被A子见到的墨镜男姿态一样,只见他盘着腿靠着沙发而坐,正在给雪茄点火。秘密基地中摆设着半个月前被警察移走的同种家具,水电也悄无声息地恢复如初。天花板上悬着明晃晃的吊灯。或许为了制造氛围,房间一隅立靠着一具黑漆漆的木棺。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只是为了向天城两人申辩就这么大费周章地装饰房间,而且还仅花了两天时间,真是不容小觑的怪盗先生。 “欢迎光临寒舍,暗云A子女士,以及,天城刑警。” 比起堂堂正正还不如说是俨然一副主人的威严架势。倒是天城这边想掉头就逃。 “在下就是比彻姆,似乎也荣幸地被大家称为怪盗绅士。” 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代替名片的自制电话卡来。白底卡片上印有红色的商标和笔记体的Beecham字样。这东西价值上百万? “你就是比彻姆?那个挂着怪盗绅士名头的杀人鬼吗。” A子高涨的敌意,以满溢怒气的眼神瞪视着对方。不仅课长,连曾我和A子,天城都没有告知设置陷阱的真正目的。因此由A子看来,真幌KILLER=杀害珠代少年的杀人犯=怪盗比彻姆,就变成这样了。仇敌出现在眼前,还摆出一副倨傲不羁的架势。A子有多愤怒和痛苦天城也能想象的到。 “好过分,我可是为了解开误会特地辗转回到真幌市的诶。你们两位也请冷静下,沙发上坐坐嘛。” “你说这是误解?” A子嘎吱嘎吱咬着牙,但最后还是听从建议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天城也跟着她坐下。“就是嘛。我可绝不会杀人的。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是不是呢,天城刑警。” 怪盗比彻姆颇有意味地向天城使了个眼色。看来他已完全看穿了这边的计划。 “我读了报纸也是大吃一惊。不知情中那么多杀人勾当全变成我干的了。确实,我是从仓库偷走了人体模型,住在这个秘密基地也是事实。但……” “想要解释的话,那是不是也该懂点相应的礼仪呢。先摘下墨镜吧,真是没礼貌。” “好吧,本来没啥必要戴着。您也是相继失去两名至亲之人的可怜妇人,那就尊您之意。” 说完怪盗就把墨镜取下放在桌上。天城是第一次见到他庐山真面目。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日本人。结实的颧骨和下颚。神色凛然的剑眉。确然和A子形容如出一辙。只是比想象当中年长些,比起四十岁更给人五十多岁参有白发的感觉。头发整齐的梳向后方,浓郁的整发剂气味扑面而来。 而眼神却相当锐利,犹如捕获猎物时的老鹰一般。可对A子投去的视线却很温和。然而面对天城时不禁让人觉得仿佛口袋中的手枪完全无用武之地。 “再把烟也灭了吧。这里空气流通不是很好。” “真是万分抱歉,请见谅,MS.暗云。” 比彻姆恭恭敬敬地把雪茄拧灭在烟灰缸内。 “叫我A子女士就行。” “那么,A子女士。似乎你觉得我就是真幌KILLER啊。” “难道不对么。” A子一瞬间不安地望向天城。她相信这是天城发挥了他“潜在的名侦探”能力抵达的真相——怪盗比彻姆就是真幌KILLER。“万分感谢。”A子当时一面不停落下感激之泪一面说道。如果怪盗比彻姆成功洗刷了污蔑罪名,那么A子对天城的信任大概会跌至谷底,原本的感谢之情也会化为反转冲动吧。 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不少情报,做了些调查。现身在此就是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眼前盘着腿的男子嘴边浮现出丝丝笑意,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在他身上找不到蒙冤之人应有的悲壮感。 “我并不是犯人,也不是暗云女士口中的真幌KILLER杀人鬼,更不是杀害您亲人的犯人。” “你能证明么?” 多少恢复了些理智的A子毅然诘问道。 “当然。”一阵自信满满的男低音回答道。 普通人的话光是从这声肯定中就能感到他的自信以及说服力。然而坐在那里的可是A子。只见她睁大双眼回望过去继续问道。 “你要如何做到呢?请你将包括珠代那部分从头到尾完整地说明下好了。” “当然了,A子女士。我不幸的被认为是真幌KILLER归根结底是因为您的外甥女在这个馆被杀了吧。我所有可疑的行为和偷取人体模型全部都是只是为了盗取黄金真幌兽。也就是说我只要解决了珠代的案件,那我和真幌KILLER之间的关系就能撇得一干二净了吧。” 比彻姆像要挑战一般看着天城。 “嘛,确实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只解决珠代的案件就算完事了?关于死斑移动的部分,这位忧君已经给出解释了哦。” “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我这没想到因为这种狗屁理由就被当作犯人看待就是了,真是盲点。”怪盗苦笑起来,“我想说的是令侄女的案件和那一连串的真幌KILLER犯下的案件完全没有关系。” “既然珠代不是你杀的,那一系列命案也不是你做的,你又如何能断言这两者没有关系呢?” 虽然伴着怀疑的口吻,但A子已被比彻姆说的话所吸引,稍微向前探出身体。 比彻姆停顿了一下,把两手手指交叉在一起。 “理由很简单。因为珠代小姐的现场遗留的是真幌兽玩偶。但正牌的真幌KILLER铁定不会把真幌兽丢在尸体旁才对。” “那么你知道那些小物品代表的含义了?” 天城不自觉地插嘴道。然而察觉到自己不合时宜发言了破坏气氛后,马上低下了头。这里的主角可是A子。天城像是为了重振精神一般干咳了两声。 “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么肯定。你不就是真幌KILLER么,还是说就像忧君刚刚顺口说出的你真知道小物件所代表的含义?” “我还是难以揣测出真幌KILLER不断放置小物件的动机。但是,A子女士,我可正确把握到了留下来的小物品的法则,也可以说是共通性吧。而珠代君的CASE和之后见処君那时的包包(假如确实是凶手有意留下的话),不适用于这个法则。” “真像是找出同类的智力测试。但说到法则性……除了干支麻将牌之外还有其他共同点么?” “从最一开始说起好了。首先是小狗布偶,其次是牛,再次是四角木头——木。知须田山和真幌谷的模型后接着是羊,麻雀牌的白板和红中,干支中老鼠和猴子的玩偶——也就是子和申。这些东西中首先引起我怀疑的是人体模型的脚和上周掉落的书本。” 怪盗略微停顿了下借机窥探A子和天城。但发现并没有令人满意的反应之后又继续说道。 “本想讲解的通俗易懂些的……嘛,用嘴巴说比较难理解,写出来的话瞬间就可以明白了。”说着他从身后取来纸和笔,“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以上这些小物件都是放置在尸体右侧的。就像这样在人的右侧这样子……” “难道。”A子的脸色转瞬间煞白。像是得到一直以来追寻的答案,在递来的纸上仿佛被附身般写下以下文字。 伏,件,休,仙,俗,佯,伯,仲,仔,促,伸,体。 天城也终于领悟到怪盗到底想说什么。同时背脊顿凉,像是蒸了一年的桑拿似地冷汗直冒。但真幌KILLER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些小物件就是汉字的偏旁。部首呢?当然是人字旁了。就像你们看到的,实体化的象形文字。这样说明应该都明白了吧。真幌兽和包不符合这个规则。甚至连带有挑衅意味放置的您的着作也能组成‘体’字。很难想象拘泥至如此地步的真幌KILLER就只在珠代和少年的案件中留下毫无意义的物件。因此杀害令侄女和见処君的凶手是别人。他不明白KILLER的意图,只是单纯限于表面的模仿而已。” “杀害珠代他们的不是真幌KILLER这点我可以理解了。”依旧握着笔的A子说道,“但还没有证明就不是你干的啊。为什么珠代看到你的容貌就马上和我们道别分手?之后又马上就在钟表馆被杀害了?怪盗比彻姆,你不是凶手的话珠代为何会……” “请冷静下来,A子女士。如今知道这两起案件的凶手不是真幌KILLER,那后面就容易解释了。犯人知道只有与警方相关人员才会知晓的情报,所以能模仿真幌KILLER只烧掉左耳的。想问我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吧。企业机密无可奉告。就像警方有他们的线人,我也有为我效力的情报人员罢了。” 比彻姆愉快地眯缝着眼看向天城,天城慌忙隐藏起表情来。 “就是说犯人是警方关系人员或是其友人。一般来说认为是珠代小姐处泄露得来的情报比较合理。” “‘一般’这种话在推理小说的世界中可是禁句啊。” “啧啧,真是严厉。那补充说明下好了。犯人是不知道KILLER烧耳朵是用汽油呢,还是粗心用错了呢,或是无法使用呢。不管是哪个选项,先不说在珠代案件中是被逼无奈,在杀害见処之时还是使用了喷雾剂。在点火点不着的情况下甚至加入纸屑助燃。从这点可以推测出,犯人根本就不知道警察方面把使用点火材料的不同视为问题之一。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提前准备好汽油。换句话说,犯人是在珠代生前可以得到警方那边的情报,在她死后却无法入手情报的人物。” “就是说犯人是和珠代有关系的人咯。” “正是如此。本来和珠代没关系的人不可能会想到把真幌KILLER当幌子来误导众人吧。既然这部分明白了,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接下来的问题是犯人为什么把珠代尸体丢弃在钟表馆内。他当然是知道我或是A子女士你们一行都在钟表馆才特意大费周章把尸体搬到这里,可犯人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钟表馆的呢?翻转一下,就是哪些人可能知道。” “有你,我,见処少年……还有忧君。” A子绷紧了脸,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地把头转向天城。 “是你么,难道……” “开什么玩笑!”天城大喊道。A子的这番话唤醒了在案件发生第二天被曾我怀疑过的记忆。 “我赶到的时候珠代小姐已经死了啊。要这么说的话曾我前辈不是也知道你们在这里么。” “但当时曾我刑警正身处诱饵作战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他突然不在的话,作为诱饵的高杉女警理应会察觉到。” 连女警的名字都知道么。天城对眼前的男人莫名产生了恐惧感,冷汗直流。如果是这个男人栽赃嫁祸我为犯人也是轻而易举吧。 “又没说你说是罪犯。嘛,只是一个小小的报复,不介意我开这么个小玩笑吧。”怪盗比彻姆眯细眼睛突然笑道。 “接下来我们看看凶手为什么烧珠代耳朵的时候没用汽油吧。真牌KILLER是使用汽油的,那么通常来讲能用汽油的话最好了。而凶手反而使用可燃性喷雾剂配合纸屑,费了好大工夫。这势必会导出犯人没有车的愚蠢答案。而珠代尸体在倾盆大雨中被搬运至此,代表犯人是坐车来钟表馆的。” “确实就像你说得那样。” A子歪头沉思着。天城之前也没有深入考虑过这个问题,就觉得是因为手边没有汽油才找其他手段代替。然而就如怪盗所言,汽油应该是最容易入手的燃料才对。 “凶手是坐卡车之类的烧柴油的车辆来的,这样如何。” 天城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使用轻油不就可以了。还大动干戈地用可燃性喷雾剂去点火。因此从中我们可以导出这么个结论,犯人尽管是开车来的但是车子并没有使用汽油这种燃料。” “那么,到底是谁?”A子焦急了起来。 “嘛,稍安勿躁。还有最后一个疑问,真幌兽陶瓷人偶。那并非凶手预先准备的,是你们在跟踪我途中遗失的东西。也就是说犯人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模仿真幌KILLER。下定决心的契机是碰巧看见那只人偶,这么考虑比较恰当。那么那个人偶是在哪里丢失的呢?钟表馆外面?不对不对,人偶上清楚残留有A子女士的指纹,也没有被雨淋湿的痕迹。那么是在那天吃饭的饭店?也有不自然的地方。如果是要嫁祸给A子你们倒还讲得通,可这是要让人以为是真幌KILLER犯下的案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拾起来或是拿走都毫无益处。还有被人目击到的危险存在。毕竟真幌KILLER(伪)根本没有特别拘泥于用到真幌兽的必要。那么一般考虑下来是在钟表馆内掉落的?屋子里面的话也不用担心被雨淋湿,如果我是凶手的话,看到这东西也可能就拿来用了。然而,蹑手蹑脚走在馆内的你们会注意不到陶瓷掉落的声响么?那时你们想必屏着呼吸,开关房门都神经高度紧张着吧。” 刚一说完,比彻姆就从身后取出一只真幌兽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还是一只鼻子镀金的限量版。只见他把人偶举起到与肩部同高处,然后突然撒手。只听“锵”的一声,屋内响起陶器摔破的巨大声响。 “这里还是新铺的地毯,都有如此大的声音。即使屋外豪雨如注,屋内自己脚边发出如此碎声,怎么都会觉察到吧。” “的确。那么我到底是在哪里遗失的呢?停车场吗?记得那里是在地下啊。” “A子女士,您没有把真幌兽装入箱子,就用缎带系着提在手里对吧。如果跌到沥青或是水泥上就算没摔坏也会有裂痕。掉落时的声音也是屋内无法比拟的。” “那究竟是哪里。” “只有一个地方满足之前列举的两个条件。那就是你们乘坐的出租车中。” “出租车?那么那个出租车司机就是……” A子无意中站起身来,并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困惑表情。天城也是如此。眼前不是怪盗比彻姆,或是没有之前论据堆砌的话,也许都会对此付之一笑马上离开当场吧。 “就是这样。为何犯人知道我以及您的去向呢?正是因为他和您一起来到这栋馆前。A子女士,在叫出租车司机跟踪我的时候,您和司机提起过真幌KILLER吧。” “唔。”A子感到有些抱歉。是清楚明了的推理正中红心么,好像变得温顺了些,“说了跟着前面那人,他就是真幌KILLER什么的。” 天城回忆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例。第一次在百货公司前遇见A子的那天,她突然打开助手席的门,对着自己滔滔不绝地讲起真幌KILLER。在出租车上不难想象也是像这么连呼真幌KILLER的大名。 “只是普通人说说的话还没什么,闻名天下的畅销作家,在电视节目中扬言要逮捕真幌KILLER的暗云A子女士都这么说了,连普通出租车司机都会毫无疑问深信我就是犯人了吧。” 比彻姆苦笑着继续说道。 “那么为何犯人使用可燃性喷雾剂烧耳朵呢?这点因为犯人是出租车司机也说得通了。” “是因为LPG汽车吗?”这次是天城补充道。连署内都堆积着如山一般的招贴画,上面写着“为了环境请使用LPG天然气”之类的宣传语。 “正是。如今日本八成的出租车都不烧汽油,而是把LPG作为燃料的LPG汽车。特别是在为环境问题所烦恼的这个真幌市内,由于加气站的的数量很充足,LPG汽车的比率更是要比其他地方再高上那么一些。也就是说因为犯人没有开烧汽油的车前来所以没有汽油可用,就只好以可燃性喷雾剂充当非常手段来烧耳朵。LPG是不能像汽油那样抽一点出来用的,而如果使用LPG的话很容易暴露身份。毕竟LPG在部分政府机关和出租车产业已经很普及,但一般的乘用车大多还未有搭载。那么就差最后一个问题了。A子女士究竟是在哪里遗失真幌兽的呢,想必不用我多作说明了吧。” “是掉在出租车座椅上了吧。掉在那里的话也不会被雨淋湿,摔下来也不会察觉到,犯人也很快就会发现。” A子女士即暗云A子如怪盗所期待的的那样回答道。或许意识到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答案,突然间厚嘴唇颤抖了起来。 “稍等一下,那不就是珠代的尸体就在我们乘坐的出租车上?” “正是如此。虽然说很遗憾,但那时出租车的后备箱中应该藏有珠代小姐的尸体。恐怕她是在真幌大酒店地下停车场遇害的吧。时间是八点二十分左右,我抵达停车场稍早一点的时间段。犯人没办法就这么把尸体弃之不顾,于是匆忙塞进后备箱中。可是……” “不凑巧之后就载了我们。”A子叹着气说道。 “出租车不在大门口上客而改在地下停车场原本就挺少见。一定有什么理由才停在那里的。因此认为那正好是凶手杀害珠代之后比较妥当。之后坐上车的你们让他追上前面的真幌KILLER。当然他也知道珠代小姐是你的侄女。就这样犯人尽管冷汗直流还是跟踪着我。不久尾行至此的你们下了出租车。犯人准备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打算把杀害珠代的罪名嫁祸给真幌KILLER。反正死了十一人或是十二人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又恰在这时凶手突然看见您掉落在后座的玩偶,这下子道具全凑齐了。在豪雨中犯人关掉车灯就这样监视着你们。如果您在这位天城警官到达前都在馆门前等着,犯人也许就会取消计划。但A子女士,你们却由于无谋的好奇心进入了馆内。确认你们进去之后犯人把珠代小姐的尸体搬到仓库内,在旁边放上真幌兽玩偶。那为何真幌兽玩偶上清晰留有你的指纹呢?那是犯人通常都带着手套的缘故。如果是用手帕包着带过去的话肯定会为了保险起见好好把指纹都擦去。” 长篇大论之后比彻姆吁了口气,然后把身子埋入沙发内。天城和A子也随之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三人的吸气声消失在天花板的一隅。 “但是”过了一会儿,刚重整旗鼓的A子发问道,“为什么珠代看到你的容貌会那样吃惊呢?然后马上就编了个理由和我们道别。所有不对劲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来告诉你答案吧。”比彻姆游刃有余地说道。恐怕这位怪盗绅士已经把所有谜题都解开了吧。当初模糊的印象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可假如全部真相都被他解明的话…… “这一点也使整个事件变得复杂化。那么换种问法好了。珠代小姐真的是看到我的容貌才惊讶的吗?” “到底怎么回事,事到如今快说!。” “请回想下当时我在真幌大酒店入口摘下墨镜的那一幕吧。我怎么也不会一个人特意摘下眼镜。而当时我和一个年轻男子有所口角,为了迎战才取下的。还有一点,根据见処君的证词,珠代小姐并不是在我摘下墨镜的那一刻感到震惊。正确来说在我取下墨镜后,见処君回过身,才初次察觉到珠代小姐脸上浮现出的惊恐表情。你们可能并没有在意,但这两种说法有巨大的差异。也就是说不能排除珠代在我摘墨镜之前就已经感到吃惊的可能。” “你是想说珠代不是看到你而是看到其他人才感到吃惊的么?”天城的所有疑问在这一刻都冰释消散了。的确,珠代没有对狩帽男的容貌评头论足一番。只是见処少年的单方面如此解释罢了。 “嗯。撞到我的那位男性带有女伴吧。那么珠代小姐可能不是因为我的容貌,也不是那位男性本身,而是因为那男子带有女伴这个事实受到冲击。” “也就是说那名年轻男子=珠代的男朋友=出租车司机=犯人这样咯。” “这样考虑比较自然。犯人经过酒店前那时可能是工作前或者是在休息中,只是脱去了上衣。正好在那里被珠代小姐撞见。之后珠代小姐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和你们道别后就像你们跟踪我一般跑去追恋人了。然后在地下停车场抓住决定性时刻或是适当时机上前逼问男友的。那个时候小三在场不在场也不得而知。从行凶手法推测当事人是否怀有杀意甚至都不清楚。只是最后结果真是太糟糕了。” 像是告慰珠代的在天之灵般,比彻姆轻轻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之后在停车场我们还坐了他的车……好懊悔啊。那个杀了珠代的男人把尸体就这么扔在后备箱里,我们还悠哉悠哉地乘上去。下车时候我还对他道谢给他小费!。” A子用足以匹敌男性的腕力“咚”地敲击桌面,桌子都被敲得快散架了一般,烟灰缸也被震得噼呖噼呖直响。 “那么,见処少年的案子呢?” 天城静静地询问道。解释至此已经能看出案件的大体轮廓来,慎重起见还是多问一句为好。能把推理秀完美进行到至最后的话,怪盗脸上也能添光加彩吧。听了这装模作样的推理,总觉得他虽然平素是个怪盗,但很乐意接受这个被人强加的侦探角色。 “从乡土资料馆到安间站他会选择何种交通方式呢?不会笃笃定定坐着巴士让A子老师干等,当然是打的去了。” “那辆出租车恰好是犯人驾驶的……” “真是遗憾,不幸继续着。然而随着无车一族的你们打车次数的增多,在这狭小的真幌市迟早也会遇见凶手。见処少年不单单记住了我的长相,当然连和我纠缠在一起的那名男子的面容也记了下来‘’。跟踪我的时候可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车上(失礼了,那时我驾驶的是赃车)所以没发觉司机就是之前那个男子,在遇害的那天看见放在助手席上的照片铭牌就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了吧。如果他能更成熟些,再冷静点,多些战斗力,或许就能避免惨死的下场。可他还年轻,加上又深爱着珠代小姐。估计在头脑充血的状况下也顾不得自己势单力薄就在车内诘问起犯人来了。” 再次划切着十字的比彻姆小声默祷起来。 “之后就和珠代小姐那时一样了。犯人直到工作结束前就这么把尸体塞在后备箱内。入夜后把变冷的尸体丢在堤防上再开车离去。同样把耳朵烧掉,至于少年的提包只是偷工减料,自己没胆子顺手牵走而已。” “这么说来逮住那个出租车司机就行了啊。那个杀害了珠代和见処少年的凶手……” 这时比彻姆脸上浮现出微笑来。毫不死气沉沉,非常阳光的笑容。 “本来解答到这地步就已算洗清我的冤罪了,职责也已尽到。但就像先前所说我对A子女士的境遇表示万分同情。这绝不是客套话或是随大流,我发自内心这么觉得。在这以此绵薄之力为逝去的两个年轻生命践行。” 说着比彻姆起身走向倚靠在房间一角的棺材。一副西洋风格水晶型,金色镶边的黑色棺材。怪盗突然像为了夸示般扬起手,棺盖应声错开。只见一名被绳子绑缚的男子收纳于其中。低垂着头双目紧闭。健壮的年轻男子,身着深蓝色制服。 “他就是那名犯人。不用担心,没有死。只是因为麻醉剂睡过去了而已。A子女士,还记得这幅脸孔吗?” “嗯,就是在酒店前和你纠缠不清的那个男人。” A子严肃绷着脸,抿着嘴唇说道。饱含杀意的视线贯穿棺中男子。如果不是最后的一丝理性尚存也许已经冲上去了吧。蜷曲背脊的样子不禁让人联想到山猫。 “天城刑警,你也应该认得他吧。” “嗯。案后取证时向这个司机问过话。” 比彻姆满意地点了两三次头。他虚荣的自尊心度也就这种程度。 “至此这奇妙又伴随着不幸偶然的案件全部解释清楚了。总之我不是杀人犯,这双手也没有沾染鲜血。请两位明鉴。” 天城和A子只是无言地点点头,一副看完华丽魔术秀的感觉。 “那么这男的就交给你们处置了,我也就此告辞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可是个大忙人呢。” 比彻姆就那样悠然地迈步走向入口处。好像举行国王加冕仪式似的堂堂正正。理所应当般若无其事走着,也没人阻止他。 接着怪盗缓缓推开房间门像天城和A子告别道。 “那么祝大家贵体健康。对了,天城刑警,也替我向您的贤妻问声好。” 被看穿了么。真是令人颤栗的怪盗绅士。天城一步都动弹不得,双腿像被灌了铅一般重,膝盖完全不听使唤。 不仅天城,A子也只是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比彻姆的背影。脸颊泛红,比起畏惧更多一份强烈思慕的眼神。那和见処少年以及珠代投向A子的眼神如出一辙。 伴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房门慢慢关上,怪盗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怪盗比彻姆大人。” 这时流泻出A子的低语声。不用天城多言,嘛,也就这样了。怪盗比彻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恐怕瞧不起大部分人,但别人也不会想要与其为敌。 话说回来自己必须要确保棺中男子,那才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天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转向棺材。同时拿出手机向总部报告案件的一部分已经解决了。 第二节 “忧君,仔细想想我的假说也猜对了。” 十分钟后,援军到来把睡眠中的犯人押送回去,如果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拘留所会感到有多么惊讶啊。A子也收敛了些自己对犯人和愤怒和对怪盗的憧憬,恢复到冷静状态。总之就是变成平时的A子了。倒是在滑进助手席时突然“啊”地音调上扬,像是想起什么般说道。 “怎么了?A子老师的假说……” “中国哦中国。之前说过的嘛。真幌KILLER残留的小物件都是从中国传进来的假说。虽然干支和麻将牌确实没啥实际意义,但重点是,汉字不是中国传来的么。反正我的推理大体思路上也正中靶心了嘛。” 第三节 天城带着妻子拜托买的氖光灯回到家。那是个模仿阿拉伯数字9的装饰品,只要插上插座就会闪出紫色的光来。这可是特意驱车去邻县买来的,要小心点拿。 “汉字么。” 虽然这事很荒谬,但还在天城的可理解范围内。不必怪盗比彻姆亲自说明,真幌KILLER不断烧掉死者左耳的理由,已经很明显了。 只烧右侧对面的耳朵,那只是真幌KILLER署名手段。 “耿子。”天城手持氖光灯向在里屋画着绘本的妻子吱声道。现在我沾上的指纹之后会被好好擦拭掉么? 耿子就是真幌KILLER这一事实早些就该察觉到。妻子也根本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还不如说巴不得天城早些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全因为那些小道具都来源于家中,或是妻子拜托天城去买来的。因此天城家中的麻将牌还各缺了一个白板和红中。自己出门就买得到的东西也特意拜托天城去买。耿子一边给天城施加“刑警的妻子就是无差别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这一巨大压力,一边却又不停地要求他破案。 真幌KILLER神出鬼没的诡计解释起来也很简单。只是耿子试着从天城那里打听到了警方的动向部署。自己毫无疑问是共犯。但天城想知道的并非真幌KILLER的真实身份,而是她的目的,仅此而已。 “耿子。”天城又叫了一次妻子后掀开帘子,眼见她迎面向他来。 “今天回来得可真早啊。” “嗯,正好轮休到我。而且可能因为杀害珠代和见処少年的凶手也被抓到了,上面感觉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天城说完往餐具架瞥了眼,发现法隆寺模型消失了。那是自己单身时动手组装起来的,毕竟拼装模型也是自己兴趣之一。这是要当下次的小道具用么。寺。 “说起来,之前买来的小象玩偶怎么样了?” 天城故意没用Dumbo而是直接用象称呼,立刻招来了耿子面不改色地回答。 “亲爱的,这两天都没怎么听到真幌KILLER的事情,难道是警方因为抓到杀害珠代小姐的事情,KILLER的事就打算不管了么?” “不是。这样就行了……” 天城把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然后坐了上去。 为什么真幌KILLER杀人后要留下小道具?把尸体看做人字偏旁作成汉字。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 “耿子,你以前说过想我变得优柔些吧,那样就能洞悉一切了吧。” “说过哦。因为你不够优柔啊。” 耿子从绿茶壶往茶杯中注入茶水,然后递给天城,杯中升起腾腾白蒙蒙的热气。 人字偏旁加“忧”就成了“优”最后,能与单人旁构成字的事物都用完的时候,把天城忧晾在尸体旁的话,确实就能构一个“优”字了…… “只是想要你了解到这点,只是想要你说话时能好好地看着我。就只是这样啊。” 耿子水晶般的瞳孔望着天城。天城又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一道轻轻的叹息声传来。 但汉字穷尽会在何时呢。会延缓好多天,好几个月吧。妻子的犹豫究竟是温柔,还是刑罚。刚刚那些话都是内心的真实想法么。 反正人心什么的真是难以捉摸。天城只能忧郁地把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hr />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