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昆仑之新疆秘符1》 序 章 贪欲的引诱,权力的蛊惑,种族间的仇恨, 强权者得势,欺诈者横行, 黑暗与死亡随之而来。 愚昧的生灵们,背弃了与诸神的誓约, 彼此之间,挥舞着刀剑。 无情的战火,蔓延在大陆各处, 失望的诸神,放弃了这个世界, 肥沃的土地变成荒漠, 沙暴和飓风在城市的废墟中肆虐…… 当吾辈幡然醒悟,停止无谓的争战。 重新对着空旷,阴暗的天空哭诉, 祈求神抵们的宽恕, 然而,天空冷漠依旧, 不曾传来任何回答。 吾辈终于明白,已永远失去了诸神的祝福, 面对着满目荒芜的大陆, 各族共释前嫌,重新携手。 未知的年代就此展开…… ——《警示录》 第一章 昆仑 第一节魔女湖 跑、快跑,该死的,怎么没个头! 昆仑山脉深处某地,浓浓的黑雾中,微弱的亮光忽明忽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狂奔。他的速度很快,可是诡异的是他却一直没有跑出去多远,似乎只是在原地转圈。 男子全身脏乱不堪,原来碧色的眼睛因为恐惧,发出异样的光芒。他已经跑了很久了,久到两条腿已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可是他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一想到在这个地方的遭遇,他便头皮发麻!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但是,任他多么拼命地跑,这条阴森的路,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他的脸上现出极端惊恐和绝望的神色来。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但是恐惧却驱使着他不敢停下自己沉重的脚步。他害怕一旦停下,就没有勇气再跑起来。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涧。男子的脸上显出狂喜的表情,哪怕只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也不会放过。他闭眼纵身一跳: 啊—— 一声瘆人的惨叫,回荡在昆仑群山之间。 这一切的唯一目击者是伫立于此冷漠万年的雪峰。如同千万年前一样,它们无知无觉地直指九霄。 五月初的喀什塔什山地区的高山牧场拥有着世间最罕有的美。 经历了残酷冬天的草场苍黄,舒缓又凝重地延伸。苍黄之外,是皑皑白雪,于千万年之间,凝结成阳光下最纯净的美丽。湛蓝天空下,雪山,旷野,彼此对峙,永恒相亲。 在一片苍茫之间,零零星星,跳动着一点点的绿。那是熬过了整整一个冬天之后的一点儿春绿,就像孩子呵在老祖母耳边的一口气,绵绵的,轻轻的,嫩嫩的,叫人心都酥软了。 圈里躲了一冬的牛羊正漫步在草地上,那姿态看上去也是舒缓又闲散的,但就像生长在茫茫昆仑的任何生物,即便闲散,即便渺小,都带着十足的耐性和耐力。 喀什塔什,在汉语中是“玉石”的意思,这座牧场属于喀拉古塔格村。喀拉古塔格村是个藏在昆仑山褶皱里的村子,按汉人的叫法,叫做黑山村,它坐落在一个很高的土山坡下面,村子的另一侧就是玉龙喀什河,由于交通不便,平时很少有外人来访。 要不是出了大事,武装部主任李玉林也不会急着赶来。 “这次,又失踪了六个。” 一想到这个,李玉林的好奇心又止不住地沸腾起来,他骑在毛驴上,一边急急往前赶路,一边在心里默默回忆着。 “这次是六个人,上次四个人,再上次好像也是四五个人……单单算这两年来自己听说的,已经是第四次了,没听说的,还不知有多少。” “俄罗斯人……非法登山……昆仑……失踪……” 李玉林不明白,这些大鼻子的俄罗斯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拨接一拨,不远万里赶到昆仑来爬山,然后在这里失踪,甚至死亡。上一拨才被搜索队救回来,下一拨又来了,没完没了。” 李玉林眯了眯眼,前面就是黑山村了,他暂时把这些想法放到脑后。 村子一向宁静,又正值繁忙的接羔季节,人们都在家中忙着为新出生的小羊羔做准备,因此,虽然已经快要中午了,村里的小道上却见不到几个人影。 李玉林略略放慢了速度,沿着小路拐向一户人家。 远远看见站在门前的老人,李玉林眼睛一亮,忙以牧民特有的方式大声招呼: “嘿,玉山江老汉,春天到了,你的草地又比去年绿了多少?你的小母羊们,又给你摘回来了多少颗宝石般的星星?”他一边招呼着,一边跳下毛驴,迎向老人。 “哈哈!托太阳的福气,我的房子里空气是新鲜的;遵从胡大的旨意,我的生活就是草地上星星一样的羊群,我的朋友,就是像你一样亲切的家伙!”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李玉林,老人也是眼前一亮,行了一个维吾尔抚胸礼之后,赶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真是稀客啊,李主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老人是黑山村的村长玉山江老汉,被风吹得黝黑的肤色,脸上的皱纹就和昆仑山的雪峰一样多。 李玉林从部队转业后,当了乡武装部主任,有一次乡里开会的时候认识了老汉。前年老汉的儿子想参军,老汉刚试着提了个话头,李玉林便一口把事情应了下来。从此,老汉就把他看作了最好的朋友。 “什么风?”李玉林苦笑了一下,“可不是什么好风啊!老哥哥,我今天是向你求援来了。” “求援?”老汉一怔,“出什么事了?” 李玉林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手表,开始说事情的经过。 三天前,有六个俄罗斯游客,在未经中国政府许可的情况下,悄悄进入了昆仑无人区,说是要去玉龙喀什河漂流,结果一去就没有回来。 直到昨天午夜前后,民丰县公安局110中心才接到这几个俄罗斯人打来的求救电话,说他们在山里迷了路,现在的情况很不妙,请求中国政府人道救援。 俄罗斯人在昆仑山脉失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民丰县公安局正在紧急调拨人手,便又接到了北京打来的电话——就在民丰县公安局接到求救电话后不到短短1个小时,俄罗斯大使馆的照会也到了中国外交部,请求人道救援。北京方面考虑到国际影响,指示当地政府一定要尽全力搜救这六名遇险的俄罗斯游客。 层层指令下来,乡政府作为当地基层政府,担子着实不轻。 昆仑山脉地形复杂,冰层之下,峰峦之间,暗伏无数危险。要搜救,熟悉地形地貌的当地人毫无疑问是最有用的助力。 于是,李玉林立刻想到了黑山村——玉龙喀什河就沿着黑山村流过,村民们长期在这一带山区生活,对沿河的情况最是清楚不过。人命关天,他不敢耽误时间,立刻赶了来,要请村民们帮忙上山搜救。 李玉林大致说了说情况,期待地看着玉山江老汉。 当然,至于为什么总有俄罗斯人千里迢迢来这里?为什么他们总是不去已经开发的景区,偏要往本地人都不敢去的深山里跑?这些好奇,李玉林是不会说的,他是乡武装部的部长,大小也代表着政府。 玉山江老汉没有立刻应声,皱着眉头,像是在回忆什么。好一会儿,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三天前,倒是有个小子跟我说,看见六个‘老毛子’打村子西面过去。” 李玉林瞪大了眼,差点没跳起来:“真的?快!快把那小子给我找来。” 民丰县武装部部长张国民是这天傍晚赶到的,不能怪他效率不高,虽然从喀什塔什乡到这里只有五十公里,可这五十公里山路特别不好走,要翻越四五个冰达坂(注释),道路也非常险峻。这么多年来,在这条路上人们能依靠的交通工具只有毛驴,就这样,一路上张国民还看见了不少摔死的毛驴。 张国民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除了一干手下,还有在喀什塔什征集来帮忙的一些当地民众,乌泱泱的一大队人,都是当地的青壮男子。 事实上,为了这次的搜救行动,整个和田地区动员了整整三万百姓。不仅如此,武警、警察、民兵也是统统出动,各级领导亲自带队,兵分十几路,还专门从军分区调来十几部海事卫星电话,要尽一切努力找到失踪者。张国民就是负责喀什塔什这一带搜救的现场指挥。 张国民一到,李玉林马上就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接着又把玉山江老汉和那个看见俄罗斯人的小伙子艾尔肯推到了他面前。 艾尔肯是唯一见过失踪游客的人,他的描述对整个搜救会有方向性的影响。 “你确实看见过他们?” “我向胡大起誓,我真的看见他们了!” “他们往哪儿去了?” “我也不知道,往西南方向去的,走的是下山的道。” “什么?下山的道?你没弄错?” “向胡大起誓!” 张国民迟疑了,沉默半晌,嘟哝了句什么。 声音低而含混,但站在他旁边的李玉林还是听清了。 他说的是—— “搞什么鬼?” 李玉林明白张国民的意思,因为他也有一样的疑问。 玉龙喀什河在黑山村东面,这些俄罗斯人的行进方向却是西南方,而且走的是下山的道,要说他们是漂流鬼才信,倒像是另有目的…… 张国民转问玉山江老汉:“老人家,您知不知道,西南方向有什么?” 玉山江听了这话迷糊了一阵,然后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西南方向?西南方向?不管是往东往西还是往南全是山,都属于昆仑山脉。除了连绵不绝的山,老汉想不出还有什么。 张国民在心底叹了口气,正要再问,他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的表情立刻变了。 出发前,这十几部紧急从军区调来的卫星电话就被限制为仅能接收到这片山区发出的求救信号。简单来说,现在打通这部电话需要的不是电话号码,而是国际通用的求救号码(例如中国的110之类),而且仅限于这片山区发出的。 因此,现在这部电话响了,说明这片区域有人求救。 来不及思考别的,张国民急切地接通电话,紧紧贴到耳边,电话那头,一片沙沙的噪音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忽高忽低、怪腔怪调的汉语:“……命……救命……救……救……我!” “喂喂?你们在哪个位置?什么情况?……喂?……喂?” 电话断了。 张国民咽了口唾沫,默默放下电话,抬起头,周围人的目光都眼巴巴地盯在他脸上,有的凝重,有的担忧,有的紧张。他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有人在叹气。 张国民没有理会,他忙着和指挥中心连络,通报了刚才收到的求救信息。 很快,卫星定位就查到了这通求救电话的信号来源——距此地西南方向约八十公里的地方。 “玉山江大爷,从这里往西南走八十公里左右,是什么地方?” “西南……八十公里……嗯,让我想想!难道是——嘶——”想到一种可能,老汉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变了。 “是什么?”张国民此时的心情是焦急的,上面对这次的搜救非常重视,要是找不到人,还真是不好交代,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绝对不能错过。 “湖!”老汉目光里有些恐惧,“那个地方有一个湖,我的爸爸曾经跟我说过,绝对不要去那个湖边,那是一个魔女湖。湖里有魔鬼,会吃人的!这是他的爸爸告诉他的,他的爸爸又是他爸爸的爸爸说的。” “总之,他们一定是到了那个魔女湖,被那儿的魔鬼吃了。”老汉苍白着脸断言。 山道崎岖难行,张国民带着人,虽然一路紧赶慢赶,但赶到玉山江所说的那个魔女湖时也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救人要紧,看到一弯碧绿的湖水就在眼前,顾不上喘口气,他马上调派人手,兵分两路,沿着湖寻找遇难人员。 一边吩咐着,他一边把昨天接收到的那个求救信号的定位拿出来仔细比对,结果,越比对,他的脸色越难看。 李玉林看见他脸色铁青,仗着两人私下里交情不错,凑了过来:“怎么了?” “……如果按着这个定位坐标,昨天我接到的求救电话,应该是从湖中心发出来的!” 晚上七点二十三分,北京大学教授楼某户人家的客厅里,电视屏幕上那表情永远一丝不苟的新闻主播正字正腔圆地做着公式化的报道。 “本台消息,四天前在新疆昆仑山区失踪的六名俄罗斯游客目前已有两人获救,三人尸体被找到,尚有一人失踪。据了解,这六名俄罗斯游客是在六天前进入昆仑山区的。据幸存者称,他们进山的目的是为了在玉龙喀什河源头处进行漂流。结果漂流过程中出现意外,导致三人死亡、一人失踪。据悉,他们的行动并未获得当地中国政府的许可,是非法行为……” 北大教授,中国古文字学界泰斗凌茹凯静静地看着屏幕,面沉如水。他看了自己身边的老友——南京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张智平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看向自己。 凌茹凯破天荒第一次在新闻联播还没播完的时候关了电视,打破了自己数十年来的老习惯。 “这件事,你怎么看?” “俄罗斯人似乎有所图啊!” “这样下去不行!”凌茹凯果断地说,声音里有种昂扬又焦虑的味道,“我们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什么都不做了!” 张智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了良久,他叹道:“要是咱们中国人的老祖宗的东西真在那儿,被外国人得了去,我们就真成了不肖子孙了。” “老祖宗?没错,可不光是我们中国人的老祖宗。”凌教授用手指推了推眼镜,“我还是认为,传说中的昆仑神宫,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祖源地!而不是单指我们黄河流域文明。只是……”他顿了顿,“既然这东西目前是在我们的地界内,就万万没有让别人得了去的道理!” 张智平笑起来:“老家伙,几十年了,你还是这么顽固!当年,你坚持传说中的神山昆仑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我勉强同意了;后来,你又认为真有所谓的‘昆仑神宫’,而且传说中的‘天梯’就在神宫里,我也被你说服了。可你说昆仑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祖源地,我实在不能苟同。” “为什么不能?”凌茹凯反问。 “我们都知道,各个传说都说:上古时期,的确存在过一座天梯或者说通天塔,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很可能就是某些人的私欲——天梯被撤了、塔被毁了,所以人类再也到不了天上。这不是我的臆想!对‘天梯’,东西方文明都有确实可信的典籍记载。 “《山海经》上说,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是百神之所在。黄帝在昆仑山种建木,建木便是连接人间和天庭的天梯,神仙、巫师借着天梯而上下天地。不单《山海经》,《国语》《史记》也有天梯的记载,更明确指出,颛顼帝高阳氏‘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以绝地天通。 “《旧约·创世纪》第一十一章,耶和华变乱了天下人的口音,使众人分散,毁去了巴别塔——也就是俗称的通天塔。别忘了,同样是《创世纪》,在第二十八章的10到19节,还记录了另一个著名的传说!” “你是说‘雅各的天梯’?”张智平想了一想,走到凌茹凯的身后书架前,随手便抽出一本已经被翻出毛边的《圣经》来。两位老教授之间一直分工明确,凌教授天赋强些,却不耐烦做些与人打交道及琐碎的具体工作,这方面一直是张教授负责。这种合作模式几十年不变的后果就是,张教授对凌家的熟悉程度不下于主人本人。 他翻开手上那本《圣经》,找到那段,却只断断续续读了一点儿: 28:10雅各出了别是巴,向哈兰走去。…… 28:12他梦见一个梯子立在地上,梯子的头顶着天,有神的使者在梯子上,上去下来。 28:13耶和华站在梯子以上…… “Andthetopofitreachedtoheaven:andbeholdtheangelsofGodascendinganddescendingonit……”张智平喃喃着,已完全陷入了思索中。 “这么说,其实宗教中的典籍里已经留下了世界文明曾经同源的种种记载,只不过我们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回过神来的张教授眼中坚定了许多。 “对啊,既然各个文明的神话中都有人神相交的记载,那它为什么不能是真实的?我认为,《山海经》不是虚幻的,它就是一幅古代世界地形图!我坚信在远古时期确实曾存在一个大同世界,大家用同一种语言,可以互相交流,甚至接受同一个文明传承!”凌茹凯越说越激动。 对他的话,张智平没有立刻作出回应,他默默思考着,苦笑着摇了摇头:“《山海经》的科学性现在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考古实物证明,这点无可非议。但……” 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我们这一代人啊,都是受着马列主义教育长大的,无神论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扎了根了。昆仑神宫、昆仑天梯,这些我能接受,因为那只是名字的不同,本质上都是老祖宗留下的遗址遗迹。可你坚持那段人和神自由交往的历史是真实存在的,坚持整个人类文明都起源于同样的‘神’,这我是不能同意的!” 凌茹凯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 “老张啊,你也迂了!所谓‘神’,就一定是唯心者崇拜的那种神吗?就不能也是一个称呼一个名字吗?现在不管是史前文明说还是地外文明说都能找到自己的依据。以你我接触到的信息,说现代文明在传承上没有接受过外力的影响,你相信吗?” 这倒是! 张智平非常清楚,仅从古文字的发展演变史来看,就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就说古埃及文明吧,它的古文字考古实物大多属于六千年前的产品,是一种图画文字,同印第安人和爱斯基摩人的图画文字铭文有许多相似之处。后来,埃及出现了表词文字,即圣书字。但这种文字是“突然形成”的,尽管它全部来源于图画文字,但这两者之间的飞速变化,使人们觉得它可能是通过模仿别的文字样式形成的。 作为两河流域文明的发端者,苏美尔人就更神奇了!至今,现代考古也没能找到苏美尔人的来历。这个民族不知在何处诞生,从何处而来,从出现之日起就已经拥有了极为成熟的文明。六千年前,苏美尔人突然凭空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他们甚至随身携带着词语文字,并且一千年后,从苏美尔文字中产生了最古老的音节符号。苏美尔人的众多成就被古巴比伦人借用并发展,其中就包括文字。 至于古中国和古印度的文字,统统都托言为某一个人的突然创作,比如中国的仓颉造字神话。但作为古文字专家,张凌二人自然知道,这种说法有多么的不靠谱。 张智平知道,自己这个老搭档一直坚持世界文明有一个共同的祖源地。这个祖源地,实际上就是史前时期,当时的人类共同接受一个先进文明影响的地方!而这个地方,老凌直指古昆仑!跟这位老伙计搭档多年,要说一点没受影响显然是假的,可做了一辈子学问,要大胆假设,也要小心求证,眼下这不是证据不足吗? “老张,我想去新疆一趟,你去搞一个考察的名目如何?”凌茹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证据不足,就去找证据!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了,而俄罗斯人的蠢蠢欲动,让他再也坐不住了。 “呵呵,老伙计,你又偷懒。以你的名义去申请,可是比我出面更好使啊!”张教授开玩笑。 凌教授脸上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老伙计,都几十年了,不是一直都这么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耐烦打这些交道,还是拜托你妥当些!” 张智平苦笑了一下:“好吧,谁叫我已经被你‘剥削’惯了呢!是直接去和田地区的昆仑山吗?” 凌茹凯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怪异的神色:“老张,你不是开玩笑吧?难道连你都忘了,古昆仑和今昆仑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当然知道,今天这延绵两千五百公里的昆仑山脉不过是古昆仑的冰山一角,按古代大昆仑的概念来说,古代昆仑地区应该是北至天山、阿尔泰山,南括整个青藏高原,东达今天的祁连山,西面则涵盖整个帕米尔高原的一个广大地区。但这不是俄罗斯人闹得吗,搞得我也觉得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要不,他们怎么会一直盯着那一片?” “俄罗斯人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说的古昆仑地区看着够大了,可我看来未必就是古昆仑的真实地域。我想去趟楼兰。我总觉得,楼兰应该跟昆仑有什么关系!” 凌茹凯总觉得楼兰的灭亡隐藏着某些秘密。楼兰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作为丝绸之路要津,曾经盛极一时,是著名的“城廓之国”。然而一千六百年前,这个国度却仿佛一夜间就消失了一般,神秘地灭亡了,有人说是因为战争,有人说是因为瘟疫,有人说是因为北丝绸之路的开通,近年来,学术界也有一种比较流行的说法,认为人类活动造成的干旱缺水才是楼兰灭亡的真正原因。 作为这一行的泰山北斗,凌茹凯自然会想到更深层次的原因,不管楼兰到底为何而亡,它都留下了横亘千年的谜团。 英国人说,真相是时间的女儿。 凌茹凯更相信,谎言总与时间相伴而生。 时间如川,真相便如朝露,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漫漫光阴,真相总是最早被隐瞒湮灭,留下谎言滋生昌盛。 公元442年,末代楼兰王比龙在面对外敌侵犯时,明明已经赢得了胜利,却在获胜后莫名其妙地带了国中的四千户居民逃往且末,楼兰国大乱。非但如此,逃亡之前,比龙还留下了一句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说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国事”,所以赶紧跑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起来。摆明了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楼兰国的国家秘密才逃跑的。而正是他的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了楼兰国的灭亡! 凭着专业敏感,凌茹凯觉得楼兰王比龙不惜国灭也要守护的那个秘密很可能跟自己一直在追寻的昆仑有关。 “这——也好!”张教授沉吟了片刻,“不过,你那个得意弟子还不打算揪回来吗?你都放纵他四年了,也该让他回来帮帮你了。” 最后一句,带点儿劝解,语气很是和缓。 听到这话,凌茹凯那略显疲惫的老眼顿时亮了起来:“哼!你说得不错,是该把那个臭小子揪回来了!原本我体谅他大受打击、心情不好,需要时间平复,所以没管他,可四年了,既然他不自觉,就怨不得老头子倚老卖老了!” 第二节桦皮文书 楚风突然打了个寒战。 他抬起头,四下里扫视了一圈。 房间宽敞,布置奢华,一切陈设都令人舒适,中央空调永远是恒温的,但为什么,似乎出于本能,他感觉到被算计了。 看了看眼前宝物格上琳琅满目的玉器,楚风把自己的反应归结于玉器的良好降温作用,他只是多想了。 玉嘛,总是神秘的。那一抹触手而生的凉意,正让人直接感受到玉的魅力。 楚风现在正站在美国纽约的一间私人别墅里。别墅的主人正面带笑容地领着他参观自己的收藏——看看收藏品的数量和质量,可见这个爱好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藏品的主人乔先生是美国华商公认的领头人,人们一般称呼他“乔老”:五十上下年纪,一袭唐装,再配以典型的东方人长相,其模样就像是一位普通的有钱老人。只是他那双眼睛中的神采,闭合之间目光如电,仿佛能直视到人心底。 就在楚风浏览这一屋子的收藏时,乔老也在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足有一米八的个头,据说实际年龄已经三十七八了,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刚出头的样子,目前的身份是南京一家小古董店的老板,但又不像一个真正的商人——他望着这些古玩的目光里只有欣赏,没有物欲。 他更像一位绅士,冷静,细致,文雅,杂糅了野蛮者的力度和学者的睿智。 以及,微妙的无动于衷。 这回他可是花了大价钱,又转托中间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男人从中国请来,为此,压箱底的宝贝都全拿了出来。 只希望这一切都值得。 “收藏简陋,楚先生,可还入得法眼?” “乔老,您这就是客气话了。这还算简陋?看来我们都只能上街要饭去了!您看看,您这都是些什么物件儿啊,等闲我们想淘换个一件两件的,都得打破脑袋,您这儿倒好,整整一屋子!”接话的倒不是楚风,而是美国有名的一位华人玉器商林约翰,乔老有不少藏品来自林家。 “呵呵!林老板过谦了!”乔老笑着摇了摇头。 楚风半转过身,也微微地一笑,慢慢地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架上两件物品:“南唐后主的私人玉印,明万历皇帝的贴身龙佩,乔老好大的手笔!” 据中间人说,这次乔老重金请自己来纽约,是为了鉴定一件“传说中的物件”。酬劳他不在意,但对那东西,却是很期待的。而既然来了,自然要露一露眼力,让人放心。 “见笑了!见笑了!” 乔老看楚风已经点明了自己的用意,也显示了不凡的眼力之,打个哈哈,伸手往外虚让一下,领头便出去了。那意思很明显,刚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现在才去干正活。 从别墅出来,门口等了半天的一个年轻人马上凑到楚风身边:“怎么样?楚大哥!有没有把他们震一下?” 看了这个热情过头的年轻人一眼,楚风嘴角挂了一丝无奈的笑,什么都没说,跟在乔老身后离开。 “臭小子!这事不是你能掺和的,你先回家去!”说话的是林约翰。年轻人是他的独子林威廉,这次要交易的古物林家也有份,为了显示对楚风的重视,林家唯一的嫡子林威廉被他派去亲自接待楚风。还别说,这小子虽然对打理家里的生意不上心,对交朋友倒是很上心。刚开始去接机的时候还有点不情不愿的,几天处下来,就把个楚风黏糊得不行,当老子的都想吃醋了! 美国著名的拍卖公司MG公司总部,在顶层的高端会客室里,总裁乔治正在接待一群特殊的客人。 这些客人全都是黄面孔,为首的是美国当地华商共推的领袖乔老。 来此,目的是为了该公司此前放出去的一个消息。 “乔治总裁,我想,我们的来意您应该很清楚了吧?”乔老看着乔治微微一笑。 乔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从放出消息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些中国人一定会闻风而动来的。只是在商言商,此时吊足胃口,开价的时候不是更有利吗? “噢,亲爱的乔老,您并没有说您是为何而来,我如何能猜到您的来意呢?” 乔老听了,笑骂一声:“老狐狸!别故弄玄虚了。你要是敢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的,我马上掉头就走!行了!快把东西拿出来吧,看见没,我这可是特地从中国请来了专家,只要东西是真的,价钱好说!” 乔治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看旁边神情冷淡的楚风,以目光示意了一下,他身后一个拍卖行职员俯身下来,他叮嘱了几句,那人很快就出去了。 “哦,亲爱的乔,我非常佩服中国专家的专业素养,不过,您身边的这位先生如此年轻,而这件东西实在是存在于传说中远胜于现实中,不知道——” “我相信楚先生的眼力!”乔老一口打断他。 乔治笑了笑,不再说话。 那位职员很快便捧着一个木匣子进来了。在乔治的示意下,他把木匣子放在乔老面前的茶几上,并打开匣子,露出了里面被一段黄绫包裹着的一方玉印。 乔老看也不看,只是定定地望着楚风的眼睛。楚风会意,微一俯身,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这方玉印不算太大,下部是边长8.8厘米的正方体,上部包金,顶部有纯金雕刻而成的五龙钮,印身整体高11厘米,底部刻着八个似篆非篆的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大概三分钟后,楚风照样用黄绫把玉印包好,放回匣子,并把匣子扣好,往外一推!乔老顿时明白了,双眼猛地一眯,此前挂在脸上的和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乔治!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真品!” 乔治脸上却不见半丝尴尬,只是好奇地望着楚风:“楚先生,您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楚风极淡漠地笑了笑:“仿得挺像,但假的就是假的,您这玉工是从中国扬州找来的?” “啊!太神奇了!您是怎么知道我的玉工的籍贯的?”乔治脸上露出惊奇之色。 “很简单,”楚风随意地说,“虽然刻意做旧,但下刀的风格一看就是现代扬州玉工的风格。这件东西的真品是先秦时期的产物,那时的下刀风格,远不如如今这么细腻。” “哦!”乔治听了,恍然地点点头,乔老也得意地笑了笑,满屋子的人,只有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来的林威廉如同鸭子听雷,不明白众人在打什么哑谜。 乔治此时才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慎重,跟大家道了声抱歉,转身去了办公桌后边的一扇小门后边。 很快,他就亲自抱着一个和先头那个一模一样的木匣子出来了。 匣子里的玉印与先前的那个,无论是造型还是刻的字,都一摸一样,可这两件东西放在一起,后拿出来的这个,立即让楚风有了一种历史之风扑面而来的感觉。 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啊!这!这难道真的是那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见真品的时候,楚风还是免不了一阵激动。 在中国数千年王朝历史中,这传国玉玺可以说是最牛的一个存在,没有之一! 据说传国玉玺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委命丞相李斯以和氏璧为原料雕刻而成。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以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信物,是“国之大宝”。 秦以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是登大位却没有此玺者,则会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楚风想到这儿,定了定心神,仔细鉴别起手中的玉印来,这一看,足足看了有半个钟头。其他人也不催他,也不说话,只屏住呼吸地等着。虽然人不少,此刻却相当地安静。 沉思良久,楚风还是把东西原样包好,放回匣子里。只是这回没有把它往外推,而是把它往乔老跟前推了推。 乔老一看这动作,马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好!好!乔治总裁,现在你可以开价了!” “等等!”楚风出言,“乔老,我还有话说!” “哦!好好!楚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乔老怔了怔,但很快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乔老,这件玉玺,应该也不是真品!”楚风语出惊人。 乔老和乔治同时眉头一皱。 楚风似没看见,继续说下去:“但即便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也不会是现代仿品。根据我的判断,这应该是历史上某个时期的皇帝为了得位的合法性而仿造出来的。” “何以见得?”问话的是乔老,但其实满屋子的人都想问这么一句。 “破绽出现在字上。据传,玉玉玺上面刻的字为虫鸟文,当时之人除了丞相李斯无人能识,就连李斯,也只认识这么八个字。我曾经对那些历史中只鳞片爪出现的虫鸟文很感兴趣,这八个字尽管也是接近篆体,可当得上传说中传国玉玺‘似篆非篆’这四个字的形容,但它们没有虫鸟文的特征。应该是没有见过原印的人凭着一些记载和传闻创造的。从它的雕工看,应该是宋元时期的产物。” “明白了。北宋时,著名的奸臣蔡京曾搞过一次向皇帝敬献假传国玉玺的事。这个搞不好就是那个蔡京搞出来的东西。”乔老也是行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楚风的意思,东西虽不是真品,但也有收藏价值,因此他才将其推向自己。 此时乔治已经对楚风心服口服,抽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楚先生真是厉害。我们那么多鉴定专家都不敢确定的事,被您这么一分析,全对上了。乔老,关于这件玉玺我们还得召开董事会商议一下才能给出一个价。今天就只能抱歉了!不过,我另有一件小事想麻烦楚先生!” 乔老听他这么说,知道价钱肯定会有大幅调整,也就不急于一时,倒对他想麻烦楚风的事有点儿好奇,因此很是爽快地笑了:“哈哈!没有关系,乔治,我们是老交情了,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呢,不过,楚先生只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做不得主,你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跟楚先生商量吧!”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收了一件古西域文书,上面的文字没有人能认识,不知道楚先生能否帮忙掌掌眼?”乔治最后一句是对楚风说的,笑容极是诚恳。 乔治说的东西,是一卷桦树皮文书。这件东西一上眼就是一件古物,边角都已经磨破卷起,在那数十张长约60公分、宽不超过30公分,厚度0.1毫米的桦树皮上,写有密密麻麻形状如蝌蚪一般的文字,而且是横排书写的,也不知是时间太久的原因,还是主人保管不善,整卷文书皱皱巴巴,显得残破不堪。 楚风大略看了看,让人打了一盆清水,就着清水把那卷桦皮文书细细冲洗了一遍。 凡是对古西域文化有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这样一段往事。 二十世纪初,英国冒险家奥雷尔·斯坦因三次来到中亚,在西域开展了长达十五年的考古探险活动,趁着垂垂老矣的清王朝自顾不暇,从中国骗购盗走了大量珍贵文物。尤其是敦煌文书的面世,震惊了世界,也让斯坦因声名鹊起,成为了著名的丝路大盗。 新疆是斯坦因探险活动的重要地域,他曾从新疆的罗布泊地区掠走了大量珍贵文物。斯坦因刚到时,新疆的和田地区正风行一种假文书。由于真正的桦树皮文书不知是用什么材料书写的,永远不会褪色,所以当时很多人都用清水冲洗来证明文书的真假。斯坦因就是用这种方法最终在克什米尔地区得到了一部不为人知的古代《吠陀经》桦树皮手抄本。 在清水的细心冲洗下,那卷桦树皮渐渐回复了原貌,变得光滑、舒展,其上的文字没有被洗掉,可见是真品。但令人吃惊的是,文书上竟多了一行汉字! 只有六个字,楚风一眼就认了出来! ——“河图见,昆仑出”! “河图见,昆仑出……” “河图见,昆仑出……” 突然间,楚风的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叫嚣着,奔腾翻涌,像是炸开了锅。一时间他的额头印堂中间突突突地跳,头疼欲裂,连视线都模糊了。就是这片刻的模糊,让楚风错过了乔老和乔治的微妙对视。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十秒钟后,楚风才回过神来,忍着头痛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很熟悉,楚风神情微妙地变了,随即,他对众人说了声抱歉,一手按住自己的眉头,一手拿着电话往外走:“喂,啊!老师啊!” “是么!您要去新疆考察?……想让我也去?不行啊!我现在在美国呢!……是啊!办点事!什么,让我回国就去?这样啊——嗯——”楚风略一考虑便决定去,因为他对老师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这么些年来,老师一直没有打电话找自己,现在找来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行,老师,我一回国就去找您去,行,乌鲁木齐会合!行!” 这边的凌茹凯在得到弟子肯定的答复后心情大定,突然想到一件事:“楚风啊!你回国后不要直接过来,对对对,你先回家,对!你回家把你们家那个、那个神秘的族谱拿来,对,就是你给我看过的那个。对!然后直接到乌鲁木齐来找我!” 楚风挂掉电话,回到屋里,看见乔治和乔老在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其他人干坐着,威廉那小子杀鸡抹脖子似的给自己使眼色。楚风全当没看见。见他进来,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缓缓走过去,拿起那卷桦树皮文书细看,不知怎么的,他直觉刚才自己的头疼跟这卷文书有关,尤其是和那六个汉字有关。现在他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了,就是不知道这上边的其他内容是不是也这么有意思。 他很快泄气了,这上边的其他文字是用混合梵文书写的,这种混合梵文的翻译困难很大,至少他目前是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破译出来的。 他很遗憾地把这个话告诉了乔治,乔治一愣,很快就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楚先生,就这样您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请楚风坐,同时安排人把那文书收起来。就在那个工作人员要把那卷文书从楚风面前收走之时,楚风心中一动:“慢着!乔治先生,请问这个东西贵公司是否可以转让?” “哦,楚先生有兴趣?”乔治一天这话来精神了。 “是啊!不瞒您说,以前我是搞古文字研究的,看到这种难翻译的东西,难免有点儿手痒。” “这样啊!”乔治略一沉吟,“既然楚先生是从研究的角度想要这件东西,这件东西在我们手里完全无法体现它的价值,倒是在楚先生手中可能用处更大。这样吧,为了楚先生的友谊,我做主了。这件东西我们以收购价转让给楚先生。” 楚风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客气话。乔治开出来的价虽然不高,但他自己也进入古董行业多年了,这东西卖的人是绝对不会有亏吃的。所以,他很利索地付了钱,便带着这卷桦树皮文书与早已在外边等着自己的林威廉一起回去。 第三节羽人奔马 “楚大哥,你真神了!刚才在里边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我从头到尾有听没有懂的,但看样子洋鬼子好像在你面前吃了亏,是不是啊?”见他一走出来,林威廉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 面对威廉这个牛皮糖一样自来熟地黏着自己的阳光男孩,楚风前几天已经体验到了他的那过分的热情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此时见他一副求知心切的模样,叹了口气,反正路上还有点时间,说不得给他解释解释。 说实话,楚风的性子是有点冷的,要说林威廉这小伙子还真不错,虽然出声富裕华侨家庭,却一点公子哥儿的脾气也没有,为人乐观开朗,楚风在纽约的这几天,他陪着楚风转了很多地方,看着跳脱阳光的他,楚风都有一种错觉,似乎又回到到了青春年少时。 乔老和林威廉的父亲当然早就离开了,他们都是大忙人,此间事了,都忙着回去处理自己那一摊子事,招呼楚风的任务就又落在了林威廉的头上。 “楚大哥,不是说这家公司手里有一枚咱中国的‘传国玉玺’要私下卖,乔老才专程请你来鉴定的吗?怎么到这儿有两枚了?而且,刚才你说都是假的,这是真的么?” “没错!前面的那个,应该是MG公司自己仿造的,目的也许是想测试测试买家带来的人的眼力,后者应该是北宋年间的仿品。 “史书上有记载,自宋代起,真假传国玺就屡经发现。宋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咸阳人段义称修房舍时从地下掘得的‘色绿如蓝,温润而泽’、‘背螭钮五盘’的玉印,经翰林学士蔡京等13名官员‘考证’,认定是‘真秦制传国玺’的玉印。然而,据后世人考证,这是蔡京等人为欺骗皇帝而玩的把戏。明弘治十三年(公元1500年),户县毛志学在泥河里得所谓传国玉玺,由陕西巡抚熊羽中呈献孝宗皇帝,明孝宗却不认可。又有传说元末由元顺帝带入沙漠的传国玺,曾被后金太宗皇太极访得,皇太极因而改国号‘金’为‘清’。但清初故宫藏玉玺39方,其中被称为传国玺的,却被乾隆皇帝考证为赝品。 “MG公司的这一件从其下刀风格来看很像是宋元时期的,那八个字虽然是臆造出来的,但书写者的书法造诣颇高,有点蔡京的神韵在里头,所以我断定,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当年蔡京等人搞出来的谄媚皇帝的把戏。” 楚风一口气给林威廉做了详细的解释,因为他知道以这小子刨根问底的劲儿,迟早得说,还不如自己主动点儿。 “哦,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不过,那些美国鬼子真不是东西,手里的本来就是假的,自己又造个假东西出来。我看他们可没安好心,说不定啊,他们就是想卖假货呢,只不过被你戳穿了,才改说是要测试你的眼力来的。你没看见,你说那东西是假的,那个总裁那一脑门子汗呦!” 楚风听了,笑了笑,没搭腔。 林威廉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楚大哥,你真行,一眼就能看出真的假的来,这次要不是你,我们就得叫那帮美国佬骗了。” “别美国佬、美国佬地叫,你自己还不是美国公民!”楚风指的是威廉持有美国绿卡。 “不,我是中国人。我知道,现在国内很多人都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华侨第二代,说我们是‘香蕉’,可我不是,楚大哥,我是纯正的中国人,从里到外都是。哼!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楚风不禁莞尔。这个刚刚20岁出头的小伙子真的很可爱。 在纽约曼哈顿乔老的豪宅里,乔老让人把楚风请到自己的书房。 不得不说,乔老的书房里还真是有不少好书,有些善本图书在国内都很难找的。坐在沙发上,楚风只是用眼随意地一扫,便知道这位乔老不是附庸风雅之徒,以人家这个布置和那书架上图书的磨损程度,都可以看出,这房间主人的知识很是渊博。 突然,楚风的视线被书桌上的一个摆件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玉雕,从玉质来看,楚风可以肯定那是昆仑玉:玉雕通体用碧玉雕成,高约8厘米,稍长。造型极为奇特,是为一肋生双翼的女子跨坐在一匹头长独角的骏马上。整件雕塑雕工精美,连人物表情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仅从雕工来看就可称得上是一件艺术精品。 对这种造型的玉雕,楚风觉得有些眼熟,其实这种造型的玉雕在国内并不多,只有多年前自汉元帝渭陵前一座建筑遗址出土的“仙人骑马”玉雕,从造型上跟它很相像。“仙人骑马”玉雕曾被人称作“羽人奔马”,由和田羊脂白玉雕成,以手持灵芝体生双翼的羽人骑于马上为造型。只是那件玉雕因为曾经被埋近两千年而无此玉雕的晶莹通透。这么说,这件东西没有入过土? 这么想着,楚风不自觉地走到了书桌跟前,躬下身子细瞧。 “怎么,楚先生也喜欢玉?”看得入神的楚风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到了自己身后,差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一跳。 他迅速回过身一看,说话的是此间主人乔老。 “哦,是乔老啊!不好意思,失礼了!”楚风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没有得到主人允许这样仔细瞧人家的东西,确实有些失礼。 “呵呵!没事,看来楚先生也是一位爱玉之人啊!” “怎么?这么说,乔老先生是一位爱玉之人喽!” “是啊,君子如玉,玉有九德。孔老夫子甚至说‘君子无故不得离玉’。这是逼着我辈不得不爱啊!” 楚风听了,微微一笑,指着眼前这件玉雕问:“老先生,这东西,您是怎么得来的?” “哦,朋友送的,当时说可能是一件古董,据说是古西域地区出土的,可我看着这造型啊、雕风啊都很新,而且这东西也实在没有入过土的痕迹,就把它当工艺品看待了。” “西域啊?”楚风嘴里细细琢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怎么?楚先生喜欢这东西?” “没有,只是觉得它的造型别致罢了!”楚风连连摆手。 乔老没有说什么,一笑而过,楚风此行的任务可以说已经圆满完成,他请楚风过来是兑现酬劳来的。对这一点,双方都没有多牵扯,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办,很快谈话就结束了。 临出门,楚风被乔老叫住了:“楚先生请慢!” 乔老先生把那件玉雕托在手上,慢慢走到楚风面前,很是诚恳地说:“楚先生,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很佩服楚先生的学问人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楚先生一定收下。” 楚风看着对方的眼神,想了想,没有拒绝:“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在送楚风去搭乘回国班机的路上,闷了好久的威廉终于忍不住了:“楚大哥,你都要走了,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楚风正惬意地靠在汽车后座坐垫上,听了这话,愕然地看着他,这话怎么说的,像个怨妇一样啊!他有点哭笑不得地感觉:“想什么呢,该说的不都说完了吗?” “楚大哥,你说,为什么你就能懂那么多呢?不瞒你说,这几天跟着你,我觉得我学到的东西比我过去一辈子学的都多。是不是国内的大学都教这些东西啊!” “嗯,差不多吧,我的知识大多也是学校里学的,不过,要想学精,还是得找个好老师!” “好老师!好老师!”林威廉嘴里喃喃地念叨,心思有点不在开车上了。 “想什么呢?安心开车!”楚风觉得这状态实在有点惊险,少不得给他来个当头棒喝。 “哦!”威廉赶紧收回心神。 他这专心了,楚风的思绪倒是一下子扯远了,想到当初在MG公司总部接到的那个电话,想到老师要自己马上赶去的地方——新疆啊! 一想到这个地方,他的眼神一下子便迷离了。那是一个他曾经播撒热血和青春的地方,也是一个令人充满豪情的地方。“男儿何不带吴钩,智取关山五十州”,每一个热血男儿的骨子里不曾有过这样的梦?保家卫国、开疆扩土、万里江山驰骋?只是美梦催得年华老,梦醒后,大多只剩黯然神伤。这个地方也是楚风的伤心地,自从复员后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此间他考上了大学、读硕士、博士,下海经商,一晃16年了。 说实话,其实,楚风对见凌教授也是有点发憷的,这么多年,自己弃了专业去经商,而且经商也没干出什么名堂来,还真是不敢见恩师。但老师在时隔四年后第一次打电话给自己,这次无论如何得听他一次了,得去! 林威廉见楚风半天没有理他,知道楚风又神游物外了,也就闭上嘴,无奈地蒙头开车,不一会,机场就到了,他把楚风送下车,由于行李不多,他们就在此处分手。楚风从随身的皮箱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威廉,相识一场,我也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就把这个送给你当做留念吧!”说完,将盒子抛入威廉的手中,转身走入机场。 威廉呆呆地看着楚风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半天才回过头来,打开手里的盒子一看,一件碧光流转的羽人骑马玉雕——准确的说应该是羽人骑独角兽玉雕正在盒子里对着他微笑。 飞机起飞后,一个黑影在机场外的角落里拨通了电话:“老板,是,他回去了,东西带着!是!” 第二章 河图现 第四节 父亲 楚风回到国内,马上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朋友也就是这次美国之行的中间人方伟健。 此人是一名资深媒体人,已经50岁出头了,为人急公好义,交游极为广泛。他也喜欢古董,因去过楚风开在南京的古董店而两人认识,后来又接触过几次,两人脾气相投,成为了好朋友。方伟健觉得楚风功力非凡却名声不显很可惜,邀请他去电视台做过几期节目,收视率非常不错,可楚风对此始终不感兴趣,后来再没去了。 “老方,是我!……对!回来了!……接风就不必了,我问你个事!” 从电话里听出来楚风口气很慎重,方伟健心中一惊,莫非出什么事了? “这次我去美国的消息,你除了跟那位乔先生说过以外,还对谁说了?”楚风对方伟健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不会到处宣扬,但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得好。 “没有啊,除了乔老,我谁都没说!”方伟健一头雾水! “那,你是怎么对乔老介绍我的?” “没怎么介绍啊,就是说你是南京某大学副教授,是古董尤其是玉石杂项类古董的鉴定专家,他们刚好托我找这么一个专家,我就向他们推荐了你。这些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这么紧张?美国之行不顺利?” 楚风没有回答方伟健的疑问:“没事,美国之行很顺利,相信乔老很快就会有电话来对你表示感谢的,我只是有点好奇,不知道乔老为什么会这么看重我。好了,挂了啊!” 挂掉电话,楚风迅速飞回南京,在踏入他自己开的那家名为“齐物斋”的古董店时,迎面遇上了他的店长——齐晴芳。齐晴芳是他所挂名的那所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研三那年联系到了他这里实习,后来就一直待在了这里,她是一个非常能干而且有野心的女人,除了把这家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还早就建议楚风开分店,只可惜楚风没这个心思。楚风很感激她,因为如果没有她在,自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空闲到处跑。 齐晴芳一看见他眼睛一亮:“楚总,你回来了!”说着,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旁边的人,收回即将踏出店门的腿,回到店后的茶水间,为他亲手泡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楚风没有直接上楼,来到了位于一楼的总经理办公室。这间店虽说不大,但上下两层加起来也有六百多平米,这在南京的繁华街道上也算不小的店面了。楚风的店里一共十余名店员倒班,加上店长、财务人员和特聘的一位鉴定师,上上下下也就将近二十名员工。一楼除了店面,还有一间大办公室和一间总经理办公室,二楼是楚风的私人生活空间,他不在的时候,总经理办公室归齐晴芳使用,而他在的时间很少,所以这间总经理室几乎已成了齐晴芳的私人办公室了。 齐晴芳端茶进来,看见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打量桌上的照片,脸上不禁一红,解释说:“这是前几天跟朋友出去玩照的,刚摆上,我马上收起来!” “别,别收,挺好看的,就这么摆着吧,这间办公室反正我也不常来,你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布置吧!”楚风毫不在意。 桌上的齐晴芳在一片蓝天绿水之间巧笑倩兮,面前的齐晴芳却一脸严肃:“楚总,您此次一走就是一个半月,现在店面的经营情况不太好,你看,是不是采取点办法。”说着,递过来厚厚的一沓文件,“这是这个月的销售情况表,上个月的,等一会儿我给您拿来。” 楚风拿过来看也不看:“小芳,账本你就不用拿来了,我现在没时间看,我马上又要出去。店里的事你全权负责,你自己办就可以了,不用跟我说。” 齐晴芳有点儿忧心忡忡的样子:“楚总,这可不是小事,虽说现在到处兴起古董收藏热,可大多数人还是叶公好龙,那些鱼龙混杂的店倒是生意兴隆,倒是咱们这,由于您坚持必须走真品、精品路线,所以咱们的物件价格全都比较高,除了老主顾,近两个月来几乎没有新主顾登门,我在想,是不是我们也出售一些价格低的!” 楚风想了想:“小芳,我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别的我不管,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做了这么多年,才积累了良好的声誉,这个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能干自毁声誉的事,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信任你!”说完,他径直走出办公室上了二楼,留下齐晴芳在原地一脸幽怨。 楚风上了二楼就直奔自己的卧室,在卧室的保险箱里,他取出了一个长约一尺雕刻着四个带翼天使的古旧木盒,这个木盒子看起来年代就很久远了,但上面的漆还很新,这是因为每代人接手后都要遵照上代人的吩咐重新刷一遍漆的缘故,最近的一次刷漆,不过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盒子四周分别用镶嵌雕的手法雕刻着四个双手向上虚托的带翼天使,盒面则凸出来一片云纹和一轮太阳,盒底的雕刻则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模模糊糊一片。 看到它,楚风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父亲去世前,用颤抖的双手将此物交给自己时的情景:盒子中是一幅狼皮卷,和一本已经发黄的线装小册子。 楚风从小就知道自己家是一个有很长历史传承的家族,有一套父亲不惜用命保存下来的族谱,那套族谱装了好大一个木箱子,楚风考上大学那年,父亲才允许他翻看族谱。可他后来把所有族谱仔细研究了个透,也没见过这个木盒子里的文字。狼皮文书是原件,经过特制,楚风自己判断,应该是远古时期的东西,因为没有拿去测定,不好判断具体年代。而小册子则可能是不知楚风的哪代祖先为防万一所留的复制品,其上的文字一笔不差地照描狼皮书上的文字。 这本小册子,楚风曾经拿去请教过凌教授,但连凌教授也认不出其上的文字。教授对此很感兴趣,扫描后将这些文字传给国内外的同行与朋友,其结果楚风是没想到:这种文字竟无一人能识!要知道,凌教授本人是享受国家津贴的中科院院士,而他交流的对象也均是世界顶尖的文字学家!这令凌教授很兴奋,他对此专门研究了一年,但还没任何结果,而狼皮书的存在,楚风至今没对任何人提起。 看着这个木盒,楚风禁不住想起父亲,对于父亲,楚风的感情很复杂。父亲退休以前是一名机电工程师,对任何事都有很严格的要求,他自小就和父亲感情不好,父亲总是逼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他对父亲有很强烈的反抗情绪。 这种情绪被母亲用她的温柔很好地安抚住了。记忆中的母亲虽然很瘦小,但是每次在看见她时,楚风都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仿佛天地之间只要有这个人在,自己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似的。长大以后的楚风有时候觉得荒谬,这种感觉一般应该是父亲提供的吧,怎么母亲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呢?他想不明白,但他的母亲真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这一点不管是她生前的单位同事还是他们的邻居或者他们家人都这么认为。 楚风还清楚地记得,每次他在面对冷酷父亲的高压觉得受不了时,母亲总会到自己房里来,或给做一点好吃的,或默默地抚着自己的头安慰自己,她总是支持自己,变着法地鼓励自己。只有从母亲身上,他才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可惜,12岁那年,一个晴天霹雳把他炸蒙了。母亲因为一次医疗意外去世,在那一刻,尽管还不太明白什么是死亡,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力。 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对他的态度依然如故,这倒不是他最难受的,最令他难受的是,家里所有跟母亲有关的东西居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而且,父亲从此绝口不提母亲。这使他对父亲产生了强烈的不满情绪。 这种情绪在他18岁、母亲去世6年后父亲准备续娶一个女人时达到顶点。为了表示自己的强烈愤慨,他私自离家出走去万里之外的新疆当兵,一去就是三年,后来他复员,听说父亲没有结婚,就回了家。回家后他发现,那个女人竟然没名没分地住在了家里,他本来想立刻离开,可那个女人苦苦哀求他。他也明白,在这件事情上父亲是向自己妥协了的,后来他在家待了一年,重读高三,考上大学他便再度离家,此后读硕士、博士,10年间他很少回家。 这期间他结过一次婚,也曾把前妻带回去过,那是一个很漂亮、很精明能干的女人,但父亲就是不满意,他回家的次数便更少了。七年后,尽管跟前妻分手了,他却并没有感激父亲的先见之明,直到父亲去世,父子俩的关系都没有得到缓和,而那个女人虽然直到父亲去世都一直未能名正言顺地嫁给父亲,却至今仍住在父亲的老房子里,楚风心里多少有点不敢面对她,因此对此听之任之。 木盒上有一个制作精巧的古代铜锁,楚风从自己贴身内衣里牵出一条丝线来。丝线的一端正拴着一把玉质的钥匙——不知是不是每代楚家人都将它贴身收藏的原因,这把钥匙竟历经数千年还恍然如新! 当初,父亲也是这么从自己脖子上一扯,便把这钥匙从他的贴身内衣里扯出来的吧?!楚风眯着眼睛回忆。当他听说父亲病得很严重时,父亲的胃癌已经到了末期,等他到家时,父亲的神志倒是还很清醒。 “庄成!庄成!你快看看啊!谁回来了?是你儿子小风啊!”当楚风一直叫韩阿姨的女人这样说的时候,楚风站在一旁心中有些别扭,时间疏离了很多东西。不过,那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父亲实在令他太吃惊了,以至于他无法计较这点儿小节。 那个有如裹着皮的骷髅一般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在自己心目中一贯冷漠、威严的父亲?!楚风错愕不已,以至于错过了父亲醒来前那喃喃梦语! 等父亲的眼睛一睁开,楚风就知道错不了,这个人确实是自己那个虎威犹存的父亲,他只是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透露出了一丝狂喜,随后眼神便冷了下来。他张口就问楚风目前是否取得了新的学术成就,似乎他自己的病和儿子的感情生活在他心中都不值一提。 楚风并没有告诉父亲自己早就下海经商了,他憋着气,与父亲对答了几句,强忍着掉头便走的冲动,直到那个女人喜滋滋地去厨房忙活晚饭! 等那个女人一出房门,父亲的神态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楚风从未在他身上发现过的慈爱神态。令楚风目瞪口呆的是,父亲不仅对他慈爱地笑了,还招手令他靠近床铺,很努力地伸手抱了抱他:“小风,儿子!对不起,爸爸平时对你太严厉了!爸爸也很想偶尔纵容一下你,可是不行啊!爸爸一想到你身上担负的使命,就强迫自己把溺爱你的心思抛到脑后,以至于现在——反正也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楚风心想,是因为你要死了!可我呢?我做不到无所谓!不过,等等?什么是我身上的使命? 楚风被一反常态的父亲弄得晕头胀脑,看见他不明所以的眼神,父亲竟然笑得像个孩子:“哈哈,小风,你现在才有些像小时候的你,很可爱!” 楚风听了,无奈地强行把翻白眼的冲动按捺下去:这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父亲,你抹杀了我多少童年乐趣,现在倒来打趣我?! “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怪我!小风,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你去,把那大衣柜里第二个抽屉打开!” 自从18岁以后事事都爱和父亲对着干的楚风此时罕见地听话,他依言打开那个抽屉,空空如也。“那个抽屉有夹层,把上面的木板去掉!”父亲一看他迟疑,下一个指令接踵而至。 等他捧出那个木盒,父亲把那闪着晶莹光芒的小钥匙扯了出来:“给,打开!” 楚风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狼皮卷和小册子。父亲双手接过,轻轻婆娑了一番,转而慎重地交到他手上:“这东西,是我楚家祖传之物,无论如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有此物!小风,你要切记!” 楚风见父亲脸上那强忍着痛苦的神色,连忙点点头,把东西迅速放回原处。等他转身回来,父亲已经疼得满头大汗:“虽然时隔千年,还是会有人记得旧事,这东西千万不可现于世人面前,千万!” 楚风顾不上听清父亲所言,找到床头急救包里的杜冷丁,取出一支给父亲注射上,片刻之后,父亲的疼痛果然减轻。 “小风啊!还记得你上大学后,我给你看的那些族谱吗?” 楚风此时坐在父亲床前,听了此言,默默点头。 “你记住,我们楚家大有来历,你的身上有着非常重要的使命,这是你天生的宿命!如果有选择,爸爸也不想对你这样严厉,也想让你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长大。可惜——你要细看那些族谱,破解这狼皮卷上的文字,只有你完全破解了,你才能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着的是什么样的使命!记住啊!一定要把它破解出来。你要记住我们的源在西北,那儿有一切的答案!” 楚风心里对这种所谓的使命说嗤之以鼻,有一瞬间,甚至有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掠过:别不是父亲已经病糊涂了,幻想了这么一回事,好让他对自己心安理得吧?!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驱逐。 “小风!我疼啊!疼啊!”最后的时光,父亲疼得满床打滚,就好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杜冷丁已经不起作用,楚风实在忍不住,一把抱住他那瘦得铬人的身躯,不住地安慰:“不疼了!我给你打了针!打了就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不疼了!”父亲的身体在他的怀里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一如他的心情…… 第五节 狼皮书 楚风抬手往自己眼角处一抹,没有,很奇怪,他竟然没有泪!从父亲死去到今天,一年多了他没有为父亲掉一滴泪。也许,父亲也是这么希望的吧,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哭哭啼啼的,一定希望自己坚强地继续进行他希望我进行的那些研究吧!楚风自嘲地想着,没想到从没有父亲怀抱记忆的自己,最后倒是怀抱着父亲送了他最后一程,不知道他到了天国会不会记得还欠我拥抱?! 苦笑了一声,楚风从一旁那个装着族谱的木箱子里拿出一本《源流备考》来。 其他的族谱详细记载着谁生了几个儿子,儿子姓甚名谁,又生了谁,时间详细、准确,生活在何处,地点明确。就连他们娶的媳妇是谁家的女儿都有清晰的记载。唯有这一本,年代不清、地点模糊,只是记载了他们楚家的祖源,可能由于时间太久远,很多事情只能是推测,既是《备考》,恐怕写下它的人,心中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吧! 这已经不是原本了。这套族谱,经历许多代人的翻印,目前已经是光绪三十五年楚家续修家谱时的版本。即便如此,100多年的历史,也使它纸色泛黄。 翻开这本《源流备考》,楚风一时竟觉得自己走入了上古神话之中。 楚风的家族,来源于公元前223年,楚国被秦国所灭后,原楚国的公侯后代,就以国名为姓。而他家的直系远祖,不仅有与那位历史名人——屈原屈大夫有亲戚关系,而且可以上溯到黄帝。 黄帝孙颛顼帝高阳氏在位时,天和地、人和神本来是相通的,但后来,由于人逐渐无视人和神之间的界限,不再对神存有敬畏之心,因此灾难频仍,颛顼帝高阳氏“乃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以绝地天通。 重、黎早死,其弟弟吴回继承了通天地的使命。吴回的儿子名叫路终,路终生子六人:昆吾、参胡、彭祖、会人、曹姓、季连,后来这个使命传承到了昆吾头上。昆吾兄弟的出生很惨烈,他们是六胞胎,母亲怀胎三年未产,最后是将其母肢解了才得到这六兄弟,所以昆吾对弟弟们的感情很好,尤其疼爱最小的弟弟季连。这个季连就是后来楚国开创者的远祖,也是楚风家谱所列的直系祖先。 合上这本族谱,楚风发出一声轻叹,父亲临终之言也不知是真是假,要是假的,父亲一生没说过假话,何况当时他那么慎重其事;要是真的,怎么这些东西自己已经整整琢磨一年多了,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与使命有关的记载呢? 莫不是?楚风刚一闪念,便把它抛去。那种通天地的神话,纯属无稽之谈,父亲以一名电气工程师的认识,还不至于无知到同那些愚夫蠢妇们一样,去相信这个! 等等,父亲最后不是说,源在西北吗?西北?莫不是跟新疆有关? 这次又应老师之邀要去新疆,难道?这或许是解开一切谜团的机会! 拿出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楚风把这本《源流备考》和盒子里那本小册子一块儿装了进去,狼皮卷的存在目前无人知晓,楚风觉得还是留在家里保险。把木盒子放回保险箱,楚风整理了一番行装,新疆啊!真的又要回去了吗?躲了16年,终于还是躲不过去了吗?! 5月20日,北京时间十一点半,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一架飞机正在着陆,出口处,一群接机的人举着形形色色的接机牌,围在出口通道的两边,焦急地等待着。 楚风一出机场门口就注意到了一块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以及牌子下面那颗戴着一顶红色鸭舌帽的脑袋。一开始,他心里还直嘀咕: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安排这么个小姑娘来接机。 没错,那接机的确实是一个小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看上去像是只有十六七岁,身材倒是挺高挑,正安安静静地举着牌子站着。如果不是那双灵动的双眸时不时射出狡黠智慧之光,人们少不得要称赞她一声:好一个漂亮文静的小姑娘! 小姑娘还在左顾右盼地找寻自己心目中假想的对象,却没注意楚风已经在自己身前站了有一会儿了。 楚风站在这姑娘面前有一阵了,可人家就愣是没有用正眼瞧自己。他心中好气又好笑,这姑娘,就是眼睛近视,也不是这么个近视法的吧? “你好!你是来接我的吗?”楚风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无视,主动打了个招呼! “你?!你就是楚风楚教授吗?——”听听这语气,强烈怀疑啊! 楚风在对方的那种赤裸裸的眼光打量下,回头打量自身,没什么问题啊!这姑娘这是什么表情?! 楚风有点不满,冷声说道:“没错,我就是楚风,你是来接机的吗?走吧!” 说实话,小姑娘凌宁本来挺崇拜楚风的,这位叔爷爷的嫡传弟子,这几年,叔爷爷没少在自己耳边念叨他,说他如何如何有天分啦、怎样怎样刻苦啦等,而且他的成就也很不小,作为世界上仅有的五个能认识佉卢文的专家之一,而且还是南京大学的特聘教授,这样的人原本也有被自己崇拜的本钱。 不过,眼前的这个,长得就算还过得去,这也太年轻了吧!关键!关键的关键,这人怎么穿一身国内小品牌的休闲服啊,这也太不上档次了吧! 作为出生并成长在北京的首都时尚女孩,立刻在心里给了楚风一个不及格。本来就在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差距打击下没有回过神来,再一听楚风这能冰得死人的口气,立马就不服气了:“你?!就你?!你能是楚风教授?!”这次蔑视的姿态半数是故意的。 楚风一愣:“哦,我怎么就不能是楚风啊!”这叫什么事,我是我还得证明了! “人家楚教授是世界上仅有的五个能认识佉卢文的专家之一。而且还是南京大学特聘的教授噢,那所大学的古文字研究在我国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专家怎么也得是学识渊博、风度翩翩的老学者吧,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二癞子!” 什么?楚风听出这女孩的刻意成分,气极反笑:“非常荣幸,没看出来,你这么崇拜我!” “谁崇拜你?人家是崇拜……”凌宁刚反应过来,楚风已经掏出手机,看见他拨的那个号码异常熟悉,正是自己的叔爷爷——凌茹凯凌大教授的手机号。 她赶紧拦住:“好了、好了,人家相信你就是楚教授了!就是凌教授让我来接你的,请跟我来吧!” 楚风听了这话,停下了拨号的手指。还是算了,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啊!想到这儿,他挑了挑眉,示意她头前带路。 这个轻慢的动作,让凌宁心中的不满更加剧了。 “老师,您这是怎么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导师,楚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扑到了病床边,抓住凌教授的手,焦急地问道。 “呵呵,没事,就是用脑过度,医生说什么心力交瘁,要求休养,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凌教授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什么没事啊,医生说,您再这么不要命的工作,下一次就不知道能不能醒得过来了。”小姑娘凌宁适时撅着嘴说。 看见楚风疑惑的眼神,凌教授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提这个话茬:“你们在路上已经认识了吧?楚风啊,小宁是我的侄孙女,今年大学毕业,本来想让她考我的研究生,可我没时间带她了,就让她跟着你吧。” 听了这话,楚风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过是个中学生,怎么可能已经大学毕业了。这么诧异着,一时忘了拒绝,凌教授见他没吭声,以为他默许了,大喜:“哈哈,楚风,还是你懂事,我这个侄孙女虽说调皮了点儿,可聪明了,才21岁就大学毕业,本来她父母想让她到国外去上一个好大学,是我硬留下来的。她喜欢古文字学,我想,这方面我能教她的,不比国外一流大学少,可现在我这情况,唉,托了几个老朋友,都不肯答应,还是你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 楚风一听只有苦笑,能让凌教授的老朋友都不顾多年交情避之唯恐不及的,能有什么好?可是,导师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了,他再也开不了拒绝的口。突然想起一个理由:“可是,老师,我并没有带硕士研究生的资格啊,这样不行吧。” “谁说你没有?”张智平教授及时出现了。 “张教授,您也来了?”楚风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多年以来,凌教授和他在野外研究时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既然凌教授参加了此次罗布泊大型科考活动,没有理由他不来的。 “嗯,”说实话,张教授对楚风还是很不满的,白在自己学院里挂了个副教授头衔,也不来上课,也不搞研究,却跑去经什么商,要不是看在老朋友凌如凯的分上,早就把他除名了:“今年我们学院甲骨文研究的顾教授退休去加拿大看女儿了,如果没人带研究生,这个硕士点就会被取消,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上边已经批下来,所以今年你秋天得回学院上课,还至少得带两名以上硕士研究生。”张教授对楚风可没有好脸色。 楚风一听头就蒙,用求救的眼光看向老师,可惜凌教授就是愣没看见。 “行了,别让你的老师为难了,这事啊,就这么定了,你的研究生的笔试、面试啊,院里其他老师都帮你做了,这位凌宁就是第一名,以后,她就是你的学生了。”张教授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楚风这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听见张教授有点强行安排的意思,心里的不满也就升起来了,可一抬头,看见导师疲倦的面容和期盼的眼神,一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这边不说话了,人家小姑娘凌宁却不乐意了:“不行,我不同意!” “为什么啊,你平时不是挺崇拜楚风的吗?”凌教授急了,凌宁这孩子脾气拧得很,她要是不同意,说什么也是不成的。 “那是以前,总之,现在我不同意。”凌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死活不同意做楚风的学生,她当初参加的考试,报考的是凌教授的研究生,如果她本人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行把她转为楚风的研究生。 楚风听到她反对,松了一口气,而张教授和凌教授则面面相觑。 凌教授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个侄孙女的脾气,只好岔开这个话题:“楚风啊,你知道我叫你来新疆是为什么吗?” 楚风摇了摇头。 凌教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了楚风,楚风一看,呆住了! 第六节 河图 “震撼吧!”这时,凌宁走过楚风身边,瞥了一眼照片,显然,她早就看过这张照片。 楚风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照片上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被镶嵌在一个巨大的山包上,背部与山已经结为一体,正面有文字,还有图形,而那文字,楚风看了特别眼熟。他的震惊并不完全来自于这石碑的大,而是这文字,这文字与他家族谱中那份狼皮卷上的一模一样。 “这——”楚风抬头看着凌教授。凌教授看着他点点头,随后交代凌宁:“凌宁啊,你带你张爷爷去咱们住的宾馆,到我的房间把我的公文包拿来。”凌宁应了,与张教授一起出门而去。 “这个是前一阵一个联合考察队在罗布泊地区偶然发现的,没有对外宣布。石碑高33.3米,宽4米,为了拍这张照片,考察队的摄影师独自走出好远,结果刚好遇到黑风暴,差点没回来。你看看上面的文字,是不是很像你家族谱上的那个?” “不是很像,就是!”楚风很肯定,自从父亲去世,将狼皮卷交给自己,这一年多来,自己天天看着这些文字,仔细地琢磨过它们的一笔一划以及起笔收笔的规律,因此,一见石碑上的文字,他就可以肯定,两种文字就是同一种文字。 “这就对了,当初你给我那本族谱,我就与国内外的几位老朋友仔细研究过,这种文字的一笔一划我们都给它肢解了研究,结果发现,它跟楼兰的佉卢文很像。” 楚风听懂了老师的意思,这个很像并不是指字形很像,而是指字源很像。如果把世界上所有的古文字比喻为一棵大树的话,那这棵树从根部就分了叉,一支为象形文字,一支为表音文字。最早的古埃及图形文字也好,中国甲骨文也好,都属于象形文字;而生活在腓尼基的西部闪米特人所创造的纯粹是音素的字母表,则为所有表音文字的祖先。 表音文字这条枝杈又分出去很多枝条,向西分出希腊文、拉丁文;向东则发展出阿拉美文;从阿拉美文又分出古波斯文、古婆罗谜文等;佉卢文属于古波斯文的一支。但楼兰地区使用的佉卢文用了更多的土语,这些土语更接近腓尼基以前的赫梯语。赫梯人是使用象形文字的,这也就是说,楼兰的佉卢文同时具备着表音文字和象形文字特征。 楚风从凌教授的话中听出,自己家族谱里的文字,也应该像佉卢文一样,同时具备象形文字和表音文字的特征。 果然,教授随后接着说:“自从我们几个老家伙一致分析得出,你家的族谱也是同时具备象形文字特征和表音文字特征,只是更偏向象形文字之后,我们就觉得,这种文字和西域尤其是罗布泊地区曾经流行过的佉卢文可能有着某种联系。我之所以对此次罗布泊科考这么感兴趣,也就是为了能在这儿发现点蛛丝马迹,结果也没让我失望!只可惜我的身体不行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凌教授一脸惋惜。 楚风看着自己的导师,已经68岁高龄了,还对科学研究事业如此忘我投入,想想自己,真是觉得惭愧! “楚风啊!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家的这本族谱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凌教授突然话锋一转,“只怕简单不了啊!这可是已经失传了的文字啊。”说完,他笑吟吟地看着楚风。 老实说,这个问题楚风也想过,但破译不出上边的文字,任何猜测都白搭。他听老师这么问,苦笑了一下。 “楚风,‘绝地天通’的典故想必你也知道。这段传说不仅在《山海经》、《国语》等书里有记载,还见于司马迁之父司马谈的家族史。而司马迁在《史记》中说:自此后,只有虞、夏、殷、周四朝和宋、郑、齐、楚、赵、魏六个世家之中,有十二个人是‘传天数者’。其余:‘至天道命,不传;传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虽言不著。’这就是说,除了重、黎和这12个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完全掌握这个‘天数’的秘密。这个天数是什么?” 楚风当然知道这个神话,也知道《史记·天官书》里的这段记载:“一般学者不都认为,这个‘天数’就是天体运行的规律,传天数者其实就是古代天文学家。” “愚见!”凌茹凯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司马迁为了怕人误解,还专门解释了,传天数者不是天官,他们不管什么历法的制定与施行。当然他们也可以伸手管,但他们一伸手似乎就要天地变色似的。这些人看来都是具备大能量者。这个天数,司马迁也没解释,咱们姑且就称之为天道的秘密吧,那些传天数者也就是掌握了天的秘密的人。你们家的族谱上就出现过一个传天数者——你们远祖季连的大哥昆吾。你觉得,这里边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楚风一听就知道,老师这是还不死心。虽然这对师徒相互间感情很好,而且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都有不小的建树,但对一个问题,师徒俩持有相反的意见,而且互相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就是针对中国古代神话的问题,凌教授坚持认为神话也是历史,也有一定的历史真实,而楚风对此绝不接受,他坚持认为,神话是后人编造的,完全虚假,不可信。 楚风此时听到凌教授提到这个,就知道,凌教授又要拿神话说话了。他不以为然地说道:“老师,您知道,楚国开国后,王室为了提高自己身价,编造了一套谎话。那本《源流备考》上的记载是不可信的。” 谁知凌教授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继续发问:“你知道季连是路终的儿子,那你知道路终生了几个儿子吗?” “司马迁记‘路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这个记载就不可信,且不说生六胞胎的几率太小,就说路终的妻子,那个鬼方氏的妹妹真的生六胞胎,也不能把人肢解了来生啊。那可不是我们今天的剖腹产,是剖开左肋取三个,剖开右肋取三个,相当于把整个人肢解了。”楚风提到这个还是很清楚的。 凌教授很快就批驳了他:“在古代,怀了六胞胎,三年都没有生,古人没法子了,只好将人剖开来生,这也很正常,就像你说的,古人没有咱们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而且古人一直有肋下生人的传说,因此实在生不下来时手术者剖开患者左右肋下,各取出三个孩子也不是没可能的。” 见楚风没有再出言反驳,凌教授继续说:“这六个孩子中,老大昆吾就是那十二个传天数者之一,而老三彭祖就是许多人传说的那个仙人彭祖。彭祖活了800多岁的传说如果是真的,那么他靠什么活了800岁?这是不是跟那位掌握了‘天数’的哥哥昆吾有关。还有,传说中昆吾最疼爱自己最小的弟弟季连,其次才是老三彭祖。如果老三彭祖都沾光活了800岁,那么你们家那位远祖季连是不是也得到了什么?说不定就是你家那本看不懂的东西哦!” 这个说法倒让楚风一怔,反驳的话到了嘴边也咽了下去。这个不是没有可能啊!老师的眼光太毒辣了,家里的狼皮卷不就是远古的东西吗?狼皮卷的存在自己可是连老师也没告诉过啊!他怎么能猜到这么久远的时代去呢?难道真有这种可能? 很快,凌教授又说出了一番话,让楚风半响不能做声:“我知道你不相信神话,但这些不完全是神话,《圣经·旧约·创世记》第一十一章中关于通天塔的记载,与我们中国的绝地天通神话很相似吗? “我就明白给你说了吧,通过这些年的研究,我可以肯定,远古神话传说中的昆仑神山上隐藏了一个人类文明史上的最大秘密,这个秘密牵涉的范围之广、影响之深超乎你的想象。仅仅是守护昆仑的西域诸国,都对整个世界历史产生了不为人知的影响:汉取西域,逼匈奴西迁,罗马帝国解体;唐开安西、北庭,至盛世之兴,万国来朝;蒙元取西域,遂灭宋金而有天下,满清先连西域而后占中原,有清一朝,各朝各代无论如何不放西域。这些,都是因为什么?那个被人拼命隐瞒数千年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秘密,你没兴趣知道吗? “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就要触及这个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秘密的背后真相,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来?” 凌教授说完这番话,看了看楚风,此时的楚风瞠目结舌。 他知道,得留给楚风一点时间让他想想,就示意口渴了,让楚风给他把茶杯端来。 楚风走到病房进门处,看见老师常用的那个不锈钢茶杯,心中涌起一股温情,这个茶杯还是自己送给老师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师还在用它喝茶。杯子里的茶还是温的,看来那个小丫头还挺细心的! “楚风,你是不是觉得老师的观点很荒谬啊。”凌教授喝了茶,显得很平静。 “老师,您的观点不是荒谬,只是不容易找证据证实。”楚风想了想,很中肯地回答。他知道,老师是国内少数几个固执地认为世界文明有一个统一起源的专家之一,他毕生的研究其实都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个观点。“老师,您还是认为,雅士语真的存在过?《圣经》上说的巴别塔真有其事?”楚风明白自己和老师一样固执,尽管老师已经多次试图说服他,但他依然不太相信。 凌教授一直相信,上古时期人类曾经有过统一的语言,可以毫无障碍地互相交流,这种语言在中国被称之为“雅士语”,也就是所谓的“世界通用语”。当时中国的大地上,黄河流域文明和长江流域的文明甚至包括西南地区的文明的发展水平都很高,就是因为大家语言相通,能互相交流,所以共同进步。关于长江流域和西南地区在上古时期有着不逊于黄河流域的文明这一点,今天在河姆渡文化遗址和四川三星堆文化遗址考古发掘后得到的证据已经可以证实。 凌教授认为,颛顼让重、黎绝地天通,就是阻止人们继续掌握这种语言,这跟《圣经》记载中人类建造巴别塔和耶和华变乱口音一样,是被人为地中断了一种语言的传承,这种语言传承的中断导致世界上的各个民族再也不能互相交流,文明的发展脚步也因此缓慢了下来。 “楚风啊,你要知道,我们的先祖很伟大的,这些年,我越研究远古文化,越是震惊于远古人类的智慧。而且他们体格健壮,在靠狩猎的时代,他们中的很多人力大无穷、健步如飞,有很多人的奔跑速度不亚于豹子。在那个时代,虽然没有交通工具,但是以他们的身体素质来看,其活动范围不应该是现代人认为的那么狭小。 “《山海经》就是远古的中国人所绘的一幅远古地形图,这一观点已经得到了世界大多数学者的认可,只不过多数国外学者认为它是一幅远古世界地形图,而大多数中国学者则保守地认为它仅仅描绘了今天中国境内的远古地形。如果,它真是世界地形图,那就说明我国古代先民很早就去过世界各地,他们必然要与其他各族的人交流。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了不少证据表明,古代文字或者语言,是有可能相通的。”说着,凌教授把那张照片再一次递给楚风,“你再好好看看,能看出什么来?” 楚风接过照片,他此前只顾着看石碑上的文字了,这次得到教授的提示,再一次仔细看,发现,石碑上除了有几行那种不明文字之外,还有一幅图,那图尽是坑坑点点。那一个个的石坑并不规则,而且看上去还是两种形状不同的石坑,一时看不出来它是什么图案。 凌教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时看不明白,对他说:“拿支笔来。”楚风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支笔,递给老师。 凌教授用笔把那些相同的石坑先后划线连接起来,然后再把照片递给楚风:“你再看!” 楚风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河图!” 第三章 遇故 第七节 桑布 “什么图啊?”凌宁推门进来,正好听见楚风的惊呼,她凑上前一看,也发出了一声惊呼:“呀,真的是河图诶!” 张教授很显然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他只是趋身上前将凌教授扶起来:“老凌,你悠着点!” 凌教授借力坐了起来,他对楚风说:“你看,这样你还不相信那些远古神话传说?” “《穆天子传》中曾经记载,周穆王要去昆仑神山朝拜黄帝,走到罗布泊地区时,河伯跑来为他‘披图示典’,因此他才得以找到去昆仑神山的路,到达西昆仑。这个‘图’必然是河图,那‘典’既然称之为典,必然是有文字的。现在看来,河伯为周穆王‘披图示典’的‘图’应该不是这块石碑,而是它的拓片。据说河图刚刚出现时,是有文字的,只是因为无人认识,后来人记录河图时,渐渐地就漏掉了图旁边的文字了。 “这块石碑,经考察队现场测定,年代至少有五千年了,这也印证了《山海经》的记载。它说黄河是发源于昆仑神山,而且‘潜行’流经罗布泊地区,这就与龟驮石碑现河图于黄河之中的传说不谋而合。”张教授不忍见凌教授辛苦,替他解释道。 “不对啊。”说话的是凌宁,“如果传说中‘河出图’的‘图’就是这一块碑的话,那么这块石碑是被龟驮出水面的,可这么大的石碑,得多大的乌龟才驮得起啊。再说,黄河的发源地和流经地域,现在不是很清楚了吗?根本就不是什么昆仑山,也没经过罗布泊啊。” “小宁,不错嘛,能发现这么多问题,很有潜力哦。”张教授笑呵呵地说。 “凌宁啊,在古代,黄河改道是很正常的事,谁说它没有可能是从罗布泊这边改道过去的呢?而我也并没有说这块石碑就是那被龟驮出来的那块啊,只说是有可能,再说,如果真的是因为黄河改道,那还真与石碑出现吻合,你想啊,黄河改道,水退旱地出,河底的石碑出现,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至于说那只乌龟,你再看看那张照片,看看那石碑的底部。”凌教授指点给她看,凌宁闻言凑到了楚风跟前,两人一起看那张照片,果然,石碑底部有一个拱起,如果想象力丰富一点,说它是被什么东西驮着也未为不可。 凌宁和楚风此次倒是甚有默契地抬头互看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这一抬头,楚风才发现跟在张教授身后还进来了两个人,只不过刚才大家谈得热闹,一时竟然没有人顾得上介绍。 看见楚风疑惑的目光,张教授忙道:“瞧我!来来来!老凌、楚风,这位就是新疆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王教授和新疆考古队的桑布队长。上次就是桑布队长带队考察罗布泊时发现的这块石碑。” 王教授是一个个子瘦小的老头,初次见面,双方都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倒是桑布,让楚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楚风本来觉得自己的身材已可以担当得“魁梧”这两个字,可见了桑布,才明白,自己离“魁梧”还差得远呢,瞧这位真跟铁塔似的! 虽说身高倒比楚风高不了多少,可他的块头起码抵得上一个半楚风。桑布的五官是典型的蒙古族人的长相,一脸黑色的络腮胡,再加上身上穿的传统牧民的骑马装,头上还带着一顶褐色的牛仔帽,活脱脱一位魁梧的西部牛仔。 楚风打量黑大汉的时候,黑大汉也在打量他,等他伸出手来去跟对方握手时,对方那蒲扇大的手一握过来,楚风就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一道铁箍箍住了一样,而且虎口处还有大力传来。楚风心知,这是对方有意考量自己,仗着过去在部队锻炼的基础,楚风也不甘示弱,运劲于手,勉力支撑。 见楚风在自己的手下不落下风,黑大汉脸上的讶色一闪而过,随后迅速收力:“你,不错,这个!”说着,朝楚风竖了竖大拇指,便再不说话。 楚风报以一笑,转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指着照片对凌教授说:“老师,你没放大它看?” “当然放大了,从电脑上看它的放大100倍的图,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底部确实好像是被一个类似龟背的东西驮着。”说着张教授取出一叠照片,递给楚风。楚风细细看了这个石碑拱起的底部,确实像一只乌龟。 “老师,这个发现为什么不公布呢?”这个一经证实,可是一件可以轰动学术界的事啊!楚风不解地问。 “不行!仅仅一张照片不能成为铁证。”凌教授斩钉截铁地说。 楚风非常了解老师做学问一丝不苟的态度,同时也知道学术界对一个颠覆传统观点的接受有多么困难。他想了想,知道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除非能破解石碑上的文字。他看向凌教授,正好凌教授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一碰,楚风却躲开了,凌教授暗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对于这个弟子,凌茹凯是寄予了厚望的,在古文字学研究上,很多事需要天分。那些已经埋入历史尘埃的文字,要想解读他们,必须找到关键点,也就是辨认最容易、使用频率最高的那些字,只有这样才能掌握破解古文字的密码,而楚风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他仿佛天生具备这种寻找密码的嗅觉,所以在跟凌茹凯学习了两年之后就可以自己独立破译古希伯来文、古波斯文、古婆罗谜文和古甲骨文等,后来又破解了古吐火罗语中的佉卢文。 凌教授一直认为,古代楼兰人是掌握过雅士语的,而且有可能就是雅士语的最终守护者。因此他一直重点关注这一地区,而且把破译这个密码的希望寄托在了得意弟子楚风的身上。自从楚风给他看了那种奇怪的文字后,他就有一种预感,自己终身寻找的东西出现了,他希望楚风能提供一点什么,或者再次展示他那天才的破译能力,但楚风明显有心结,他不好强求。 “楚风啊,你有没有兴趣跟桑队长他们再去一趟罗布泊?”凌茹凯问出这句话后,双目紧紧地盯着楚风。 楚风张口就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抬头看见老师的殷殷之意,不觉又咽了回去,他对凌教授说:“老师,您让我想想。” 凌茹凯知道,这事强求不得,便对张教授使了个眼色。张教授会意,领着王教授和那位铁塔般的大汉告辞而去,临走前,大汉与楚风交换手机号码,二人约定一定联系。 等他们走后,凌茹凯打发凌宁出去医院食堂打饭,由于乌鲁木齐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两个小时,因此,虽然此时已经是北京时间14点了,这里不过才刚刚到午饭时间。 凌宁年纪不大,却也机灵,出门前哼了一声,表达了对这对师徒撇开她说悄悄话的不满。 “楚风啊,我是真想把这块石碑给挖出来,看个清楚啊。可惜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啊!”凌教授一边说,一边懊悔地直捶腿。 楚风赶紧制止他:“老师,您别着急,好好调养,您很快会康复的。” “康复?!”凌教授苦笑,“楚风,你是还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帕金森啊,还好得了么?” “什么?”楚风一直不知道凌教授的病情的具体情况,骤然得知,心里很不好受。但随即,他马上反应过来,温言道:“老师,没事,现代医学昌明,你老保持心情愉悦,适当做练习,一定能……” “不要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凌茹凯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楚风啊,我知道,当年晓如跟你离婚,让你很受打击。但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结怎么还没解开啊?” 楚风听到老师提到此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当年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他当时沉湎于古文字研究之中,要知道,搞研究肯定是要全身心投入的,而楚风则因为对古文字的痴迷,结果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而且,搞科研的人的经济收入,虽说可以温饱,但到底清贫些。楚风的妻子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她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活质量不如别人,于是下海经商。不得不说那个女人很有商业头脑,竟然很快让她折腾出来了一个资产百万的小公司,可很快她就经历了商场的寒流,她不甘心失败,四处求助,而此时的楚风毫不知情,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古文字的海洋里。他的妻子最后靠了另一个男人的帮助才渡过难关。 楚风是在妻子对自己提出离婚后才得知这一切的,他当时几近疯狂,坚持不肯离婚,连着醉了几天几夜。但后来,他还是签了离婚协议书,只是很快从研究所里出来,开始下海经商做古董生意。 时过境迁,楚风很清楚,自己心里早已没有了恨,何况,这些年来他不停地反思,觉得首先错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能力给妻子她想要的,并且不关心她所想的,又怎么能怪她离开自己呢? 凌教授见因自己一句话,楚风脸上竟出现了痛苦之色,顿时后悔自己揭了楚风心里的伤疤,忙岔开话题:“楚风啊,你不是说你也有事要找我吗?什么事啊?” 楚风听到凌教授的问话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找老师,只是一下飞机,事情接踵而来,竟然把自己来的目的都给忘掉了。 他连忙从随身带的公文包中拿出装着那件得自美国MG公司的桦树皮文书的盒子,递给凌教授,并把不久前发生在美国的事情对老师说了。 凌茹凯听得很认真,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问了楚风很多问题,全是当时现场的细节,包括那枚玉玺的细部特征。听楚风说完以后,他打开盒子,拿出那卷桦树皮文书,仔细看过之后问:“这个,你看了吗?” 楚风点点头:“老师,我很奇怪,我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些美国人是专门找上我的!” “不是找上你,是找上我!”凌茹凯很严肃地说,“上个月,有一个外国人来家里,送来了这个,说是希望我翻译上面的文字,我没有答应,没想到他们会辗转将这东西送到你的手里。” “真的!老师,您确定就是这一件?”楚风大惑。 “没错,除了我以外,他们还找了几个老朋友,国内、国外的都有,但是,很可能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后,他们可能打听到了你是我的得意弟子,竟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凌教授用手婆娑着那卷桦树皮文书说,“他们也真是胆大,竟然把东西交到你手里,难道他们真的这么有把握,可以从我们这儿把破译后的东西拿走?” 这一点也是楚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些人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把破译后的结果告诉他们呢?难道——楚风抬起头来,满脸震惊地看着教授。凌教授看到他的神情,先是一震,而后很快平静下来,摇摇头:“不会的,他们的手段要是这么简单的话,早在当初就可以用在我身上,强迫我给他们破译。”原来,两人刚刚想到了一块儿,都以为那些人可能会用绑架教授身边亲人的手段,到时候强迫自己这方把文书翻译的结果交出去。但凌教授很快就想到了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更令楚风奇怪的是,他一看到那卷桦树皮文书上的“河图见、昆仑出”这六个汉字,头又疼了起来,而且比上次更疼了,尽管他一再强忍,还是被凌茹凯看出不妥来:“怎么了?” 楚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头疼!老师,不早了,您先休息,我去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来看您!” 第八节 胖子 从凌教授的病房出来,已经快下午5点了,可楚风并没有直接去找酒店。由于他出门历来不带太多东西,除了随身背一个笔记本包以外,就是手提一个小小的公文箱。东西不多,他才有闲心沿着医院所在的那条繁华的民族街缓慢地走着。 此时,正是这条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最热闹的时候,两旁的商铺挂满了具备民族特色的商品:英吉沙小刀、维吾尔族小花帽、哈萨克人的马鞭和原生态的皮毛,有的甚至把整张的狐狸皮和黑熊皮复原成了动物生前的模样,挂在店门两旁,看着还真有些骇人! 道路上,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除了包着头巾带着面纱的南疆维吾尔妇女,更多的是外地游客,时不时地还能看见一些外籍人士在摊铺上挑挑拣拣、杀价砍价,看起来对这一切都驾轻就熟。 不时有出租车把车停在人行道上下客。几个年纪只有4、5岁的小男孩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手上提着一小袋一小袋的葵花籽儿,不时地向行人推销:“一块钱一袋!一块钱一袋了!”这吆喝声使他们小小年纪就展现了民族特有的商业头脑。 楚风走了一阵,很快就被周围热闹的氛围所影响,他抬头看看红彤彤的夕阳,感受着金色的阳光对自己的抚摸,心头忽然涌起一种久违的惬意。 突然有风从身后袭来,楚风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矮身、滑肩、转身、伸手,结果顺势抓住了一只大掌,未见其人,先听到响雷般的声音:“哈哈,楚——风,真的是你!” 楚风定睛仔细一看,也不禁展露笑颜,给来人一个熊抱:“胖子,是你!” 来人果然对得起“胖子”这个称呼,膀大腰圆,估计不下两百斤。他那一身圆滚滚的肉,让旁人看着都替他担心!楚风把他的一张圆脸看了又看,才看出昔日的轮廓来。 胖子是楚风的战友、兄弟,楚风伸臂握着他的双肩,半响不知该说什么。而胖子也明显很激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半天,还是楚风先开口:“胖子,你越来越胖了,该减肥了!” “胖子”名叫齐邵东,原籍是湖南,是楚风当年新兵连的战友,两人在遥远荒凉的大西北见到同乡,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自然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楚风复员回去复读考大学,两人还经常写信联系,可是,到楚风大学毕业那年,却突然接不到胖子的信了,给他写信也不回,两人也就断了联系。 胖子听了楚风的这句话,展颜一笑:“小疯子,羡慕了吧,你想要这么一身肉还要不到呢?” 听了他的话,楚风笑骂着给了他一拳:“去你的!” 胖子也回了一拳。想不到,来新疆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故人,而且还是胖子,楚风真有点喜出望外。 两人找到一家小餐馆,一遍吃一边叙旧。等到烤肉、黄面、啤酒都上来的时候,楚风已经说完了自己相对一帆风顺的简单经历。胖子复员以后不愿意回家,那时候复员军人还包分配工作的,他放弃了,决定留在了新疆。起先他在南疆给人打工:帮哈萨克人放过马、跟维吾尔人贩过羊、餐馆里刷过盘子、工地上挑过沙,还给人当过保镖,后来在南疆实在待不下去了,就来到了北疆,开始时帮人在石河子团场种地,种着种着不愿意干了,就来到了乌鲁木齐,自己做生意。 听到这里,楚风插口问道:“你现在做什么生意?” “玉!这两年尤其是和田玉,那价格,这几年像疯了一样往上涨,这不,我一开始倒腾了几块石头就发了财,然后我就正儿八经地开了一家玉器店,在友好路上。今天到这儿来是进货的。新疆民街是新疆最大的和田玉原石集散地,和田那边来的玉都是运到这来的。” 正说着,一个维吾尔族男人走了进来,看见胖子眼睛一亮,朝这一桌走了过来:“喂——阿达西(朋友),你怎么在这儿,我那里来货了,你不去看看嘛?” 胖子听到后回了一下头:“今天不去了,我这里有朋友呢,远道而来的!” 那汉子听了后并没有走开,反而直接走到了他们桌子跟前,让老板拿来一杯“卡瓦斯”(一种用蜂蜜酿造的饮料),然后端起来跟楚风碰杯:“远道而来的朋友——欢迎你——来,干杯!”干完,一饮而尽。楚风也举杯示意:“谢谢!” 那人随后离开,走之前对胖子说:“胖子,明天记得早点来啊,要不,好货都没有了。” 楚风待他走远才问:“这位是你的朋友?” 胖子一笑:“算是生意伙伴吧,他的生意做得大,直接从和田进原石,我经常在他那儿进货,一来二去就熟了,是个不错的维吾尔人,豪爽、大方、讲义气。” “哦!”楚风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他在古玉识别上还有一定的造诣,但对原石就没有接触过,现在听胖子这么说,一来不想让胖子错过一个进货的良机,二来自己也想见识一下原石交易,就怂恿胖子带自己一块去。胖子久别遇见故友,谈兴正浓,但到底割舍不下那维吾尔人说的好货,闻言欣然答应。 两人起身准备结账离开,却被告知账已经被人结过了。听见老板这么说,胖子想了想,笑对楚风说:“肯定是刚才的那个阿米提给的钱,没关系,我们走吧!” 楚风有一点不安,他不喜欢欠人的人情,但看见胖子毫不在乎的样子,知道他们之间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也就不再说什么。跟着胖子,从饭馆出来,顺着主街道往前走了不到20米,就见马路的对面有一圈民族建筑,还有一个典型的维吾尔风格的大门,门上边用维、汉两种文字写着“新疆民街”几个大字。 门口左右两边就有一些维吾尔小摊贩,在地上铺了一块布,布上摆了一些青的、白的、黄的小石头。楚风粗粗扫了一眼,见胖子没有丝毫放慢速度的意思,明白他对此看不上。 进入民街,两旁林立着卖民族商品的店铺,各色店铺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卖药材的店直接弄了个山羊头挂在店门上,很有点儿古朴、彪悍之风。 不过,这里最多的还是各色的玉器店,街道两边更是放了大大小小的无数石头,大的直径有一二米,小的也有20厘米,东一堆、西一堆地散放着。这些石头大部分都是外表看上去红褐色、青色、黑色的普通石头,实在很难让人把它们和那些晶莹剔透的玉联系在一起。 不过,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玉在刚开采出来时,外层通常会被一层厚厚的石皮包裹着,如果不切开石皮,打磨光滑,玉的晶莹剔透是体现不出来的。很多人在中缅边境上赌石头,就是源于玉的这一特性,当然,缅甸玉是硬玉,也就是俗称的“翡翠”,和田玉是软玉,由于翡翠的价格比玉高,缅甸那边赌石的利润和风险都比较大,这也刺激了许多人对此趋之若鹜。和田也有赌石之风,不过利润和风险相对要小些,即便是这样,据胖子介绍,还是经常有人因赌石一夜暴富或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胖子,你来了!” “胖——子,诶——麦格赖(过来看)!” 不时有人跟胖子打招呼。楚风注意到,卖石头的全都是维吾尔人,买石头的绝大多数是汉人。每个石头摊子旁边都有一台秤,胖子早介绍过,这里的玉石按公斤交易。虽然有一些摊子上摆了一点点玉镯、玉挂件、玉把件等成品,但量很少,这里基本上还是以原石交易为主。 一路上,齐邵东虽然不停地与周围的人打着招呼,脚下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胖子,快来快来!帮我看看!”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一把抓住胖子往右前方拽。那人一看就是一名汉族人,长得干干瘦瘦地,可能是在新疆生活时间太长了的缘故,五官长相有点像维吾尔人了,脸颊也呈现一种边疆民族特有的褐红色。穿着也很简朴,看上去有点像影视作品常见的陕北老农,就缺一方白头巾了。 “胖子,你来得正好,你快帮我看看,这块石头怎么样?”说着,那“陕北老农”递了一块石头给胖子。石头不大,直径也就三十厘米的样子,厚度不超过5厘米,是一块不规则的扁圆形石块,外表呈黑褐色。胖子接过石头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手指头稍粗的小强光手电筒,对着这块石头照来照去,半晌,才开口问道:“老七,这个,管你要多少钱?” “20万!”老七马上回答。 楚风站在旁边瞧着,没看出来这块石头哪里可以值这么多。 卖主是一个维吾尔族小伙子,一看这几人的脸色,急忙说:“诶——看看这皮子,这可是羊脂玉籽料,一公斤都要30万的,现在14公斤才要你20万,便宜啦!”他说着,还把石头上石皮薄的地方透出的白光指给三人看。 胖子听他这么说冷笑了一声:“哼,羊脂玉籽料,你哄谁呢?现在你上哪里找羊脂玉籽料去,这就是一块青白玉,不值钱,怎么样,一口价,3000块,给不给?” 卖主一听这话,脸苦了下去:“诶——阿达西,朋友——这个嘛,价不能这么子还的,你嘛,也不能让我吃亏嘛,一万块,一万块给你了!好不好嘛?” 胖子不为所动,领着其他两人转身就走。只听得那个维族小伙子追在后面喊:“喂,阿达西,再谈谈,再谈谈嘛!6000块,6000块!” 胖子停了一下,回过身喊了一句:“就3000,给不给?”那卖主见胖子坚定得很,无奈之下,挤出一幅忍痛的表情,同意这块石头以3000元成交。 老七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全凭胖子做主。交易完成后,拿着石头就去了街道尽头的一间矮小的房子,门口挂的招牌显示那是一间玉石切割作坊。 “朱师傅,麻烦您帮我切个口子。”老七把石头递给了切割机旁边的一位老头。老头头发花白,身穿工作围裙正在低头干活,听话音连头都没抬,顺手便接过了石头。他一边在老花镜下仔细地观察石头,一边抱怨:“老七啊,你每次能不能仔细点,小心砸着我老头子。”说完,将石头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嘴里“啧啧”有声:“我说,老七,你长进了啊,这块料不错,多少钱拿的?” “3000!”老七得意洋洋。 这时胖子出声道:“师傅,我带朋友来看您来了。”听见胖子这称谓,楚风吃了一惊。 那老者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两人:“哼,我就知道,老七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光了,准是你这小子又不守规矩了。”说完,也不理他,先把石头稳稳地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工作桌上,然后去干干净净地洗了手,这才恭恭敬敬地拿着石头上了切割机。 看着老者的举动,胖子连忙给楚风小声解释:“这是要开石了,这里头讲究可多了,以前的时候还得上香呢,如今可是简化多了。但也不能怠慢,因为这一开啊,涨了能让一穷小子瞬间成财主,跌了能让一百万富翁瞬间成负翁。所以老玉工在开石的时候,都是虔诚的。” 正说着,只听操作台那边“哧”的一声,石头的一端,被切开了一个方圆2厘米的小口子,露出了白白的内里。 老人切开口子以后看都没看一眼就将石头抛给了老七。老七一看,这块可是白玉籽料,一算它的价值,好悬没乐疯了。 胖子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看明白了,说:“老七,你别高兴地太早,你这块石头是买便宜了,可它不完全是白玉,你看下边,全是石浆,而且从中间这块开始颜色就有点青了,这并不是一块白玉料,顶多算它顶级青白玉,也就值个几万块,别太高兴了啊!”。 老七听了,依然不改满脸的笑容:“没事,只要它值回买价就行!”说完“呵呵呵”直乐。 胖子不再理他:“瞧你这点出息!”然后领着楚风绕到老头跟前,“师傅,这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战友——楚风,人家现在可是大有学问的人了,是教授!” 老头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楚风一眼。楚风连忙向老人家行礼:“老人家,您好!” 老头点点头,对胖子说:“嗯,还是读书人识礼。邵东啊,你的这个朋友,可比你强多了。”说完又转过头来对楚风说:“年轻人,对不住了,现在是工作时间,没法招待你,让邵东带你转转,等一会儿天黑了,家去喝酒,啊!” 五月下旬的乌鲁木齐,天黑要9点多了,现在还不到7点,那也就是说要等两个多小时,楚风看老人专注忙着的样子,心知不便打扰,便与胖子一起出了那间小房子。 胖子便领着楚风直奔街道尽头。大马路的旁边停着一辆大货车,货车上装的都是一蛇皮袋一蛇皮袋的石头。工人正往外卸货,有几个人正围着地上的蛇皮袋挑挑选选。 楚风正奇怪,就看先前见过的维吾尔人阿米提冲胖子道:“来了?” “来了!”两人也不多说闲话,直接谈好价格。 原来,这边选石头连蛇皮袋都不打开,石头全按袋计价。胖子买了40蛇皮袋的货,谈好价后,就到车上自己选货去了。楚风在下面看着,暗暗纳罕。 很快,胖子挑好货,交完钱,然后从周围等着拉货的许多小型货车中挑了一辆,雇了两个人把货装车送到自己的仓库中去。 “老七是这里的玩玉的,不是做生意的。他来市场逛了七八年了,爱赌石,眼光却不行,买了一堆没用的石头,我实在看不过去才偶尔帮他一把。 “十年前我到这里拜那位朱师傅为师。他是老玉工了,识玉的眼力一流,却从来不赌石,也不帮人赌石,更给我立了规矩,不许赌石、不许帮人赌石!这也就是老七,师傅知道他不买卖石头,自己收藏着玩的,所以我为了帮他偶尔犯戒师傅还不会发火。要是自己赌石或者帮别的买卖人赌石,师傅肯定要拿大棒子把我打出来。 “阿米提的石头装在蛇皮袋里卖,一袋卖价不算贵,1000块钱一袋,老顾客还给优惠。可是里面经常也能有好东西。这不算赌石,隔着蛇皮袋呢,师傅也不能说我什么,现在从玉矿出来的原矿石,大多这么卖。” 胖子交代完拉货的事后,就一边对楚风解释着,一边带着楚风往出走:“行了,齐活儿了。走,上家去喝酒去!” 第九节 往事 楚风跟着胖子来到位于乌鲁木齐友好路的石家园子,胖子把他领到自己住的四楼,刚到门口,门就开了,一个满脑袋黄毛的人很是恭敬地迎出来,点头哈腰的:“大哥,回来了!房子都打扫过了,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胖子“嗯”了一声,然后一指楚风:“认识认识啊,这是你楚哥,以后见着他,就跟见着我一样,听见没?” “是!是!楚哥好!那您们忙着,我先、我先下去了,嘿嘿!” 胖子挥挥手,那小子如蒙大赦,迅速消失。 楚风疑惑地看了看胖子,有些话还真不好问。 “哈哈,小风,你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说实话,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会找借口不来呢!”胖子一进屋就大笑。 楚风笑笑:“这还用说吗?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可以让你出血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胖子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很节俭,大家都打趣他,说他小气,曾起哄要他出血请客,可是,大家都知道,胖子家里实在是很困难,那么说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到了临分别的时候,胖子非要出血请大家一顿,还被大家婉拒了,当时就说让胖子把账记着,等以后他发达了,大家再来讨账。此时,楚风把当年的玩笑故事重提,令两个人都仿佛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半响,胖子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抹了下眼眶,然后给了楚风一拳:“好你个小子,16年不见面,见面就向我讨账啊!” 楚风哈哈笑,又想起什么,问:“胖子,当年咱们那些战友你还有联系吗?都怎么样了?” 胖子以为他问的是新兵连的那些人,点点头:“大部分我都知道,混得都还不错,小臭虫和黑皮还在部队,现在都是团长了;老班长复员回家后,包地种成了大户,据说过得也不错;小猴子就在乌市,做买卖,不过他可是挣的老毛子(俄罗斯人)的钱,现在也发了。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楚风听了,好一会儿没做声,然后问:“当年咱们哨所的人呢?” 听到这句话,胖子脸上的肌肉一阵抖动,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小静、小静死了以后,妮子听说回上海了,那个人没被判死刑,十年后就出来了。我,我好恨!” 楚风听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当年他就是受不了这个才走的,并且一离开,就再也不想回来。 当年他所在的部队本来驻守在昆仑山脉的一座山峰脚下。当时,他、胖子,还有一位与胖子同姓的山东大汉大齐以及一位名叫尼加提的维吾尔族兵是一个班的,后来上哨卡也是他们四个一起。那个哨卡很小,也很偏远,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就是排长。有一次,上级派了两名护士上山给战士们检查身体,两名护士都是上海人:小静、妮子。 小静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战士们都很喜欢她。在哨卡,常年见不到一个人影,就是一头老母猪在战士们眼里也赛貂蝉了。排长很清楚这些,所以,在两个姑娘提出要洗澡时,布置了安防,结果,果然抓到了偷窥者,是尼加提。 当时排长大怒,声称要处分尼加提,大家伙儿求情,排长才决定只关他三天禁闭,可三天后,尼加提一出来就把小静杀了,楚风至今清楚地记得小静那张不可置信的脸。 胖子,则在见到小静的第一眼时就暗恋上了人家。后来小静死了,尼加提逃了,他疯了似的跟着搜寻队伍去抓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终于把尼加提抓获。 尼加提对杀死小静供认不讳,最终的判决是无期。楚风和胖子觉得不公平,可排长找他们做工作,说什么证据不足。正好三年时间到了,楚风一气之下选择了复员。可他走了,胖子却没有离开! “胖子,你当年到底怎么想的,听说你很快就下山了,去了阿尔金山打击盗猎?”楚风问。 “没错,我和大齐都去了阿尔金山。那些年,盗猎藏羚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上级调我们去驻守。现在的人看电影、电视看的,一说起藏羚羊只知道个可可西里,却不知道藏羚羊每年要在阿尔金山生活9个月,只在产羔季节到可可西里去,也就在那儿待上不到三个月。可是可可西里的保护工作现在很多人重视,阿尔金山却没人关注。前些年,阿尔金山的盗猎活动真是让人触目惊心啊。那些家伙猖狂的,竟然在碰到我们小队人马时敢主动交火。还反了他们了!”胖子虽说早就不在部队上了,可对于有些东西,还是有感情的。 楚风见胖子回避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他知道,那可能是胖子心中至今还未愈合的伤疤。 “呃,胖子,你这些年就没有遇上一个中意的?” 胖子苦笑,避而不答:“那你呢?还没有结婚?” “结了,又离了!”楚风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 良久,两人都不说话,然后,胖子抬起头来看着楚风:“来,干!”说着,将自己手中的易拉罐与他的碰了一下,喝完。 楚风却面露苦笑,盯着手中的啤酒不语。 “怎么,不喜欢这个牌子?”胖子诧异地问。 “不是,我已经戒酒好久了,能来杯茶?”楚风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点儿不近人情,说得很小声。 “开什么玩笑!兄弟相逢不喝酒?我还没给你准备白的呢?你小子就该偷笑了,没说的,这酒啊,必须喝!”胖子很不能理解。 楚风为难地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啤酒罐。他突然心一横,以一种破釜沉舟之势端起啤酒仰头往嘴里倒去,结果,倒了半天,滴酒未倒进嘴里,却是胖子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回事?我知道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也不会变,你为什么不喝酒了?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胖子意识到了不对! 楚风摇了摇头:“不完全是。我这里长了点东西!”,楚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见到胖子倒吸一口气,宽心地笑了笑:“没事,小着呢!连手术都不用做!倒是被医生警告过,不能再粘任何含酒精的饮料。不过,你是知道我的,要不是自己确确实实不想喝,也戒不了这酒。” 胖子听了脸上一时没有表情,良久,跑到厨房寻摸了半天,一脸尴尬地走出来:“家里没茶叶了,要不,你喝白开水?” 楚风哑然。 这一晚上,两人就是一人端水,一人端酒,热火朝天地聊了大半宿。楚风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白开水,似乎自己现在连喝白开水也会醉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盖了一条毛毯,他起来一看,一地的易拉罐瓶子。而胖子却不知道那里去了。 “胖子?!邵东?”他轻喊了两声。 胖子应声而出,手里还端着早餐。“你醒了!正好,早餐也好了,快,趁热吃吧!” 楚风看着胖子这一身打扮,越看越觉得滑稽,他身上系了一条绿色围裙,左手端着煎鸡蛋,右手端着牛奶。“没看出来啊,胖子,你还有这一手!” 胖子得意地一笑:“小意思!” “不过我现在不吃,我习惯先洗个澡,胖子,你的浴室在哪儿?”胖子给他指了。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吃早餐,这气氛怎么都觉得别扭,于是两人都没话找话。 “小风,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呃,胖子,说到这个,我倒要问问了,昨天那个小黄毛是怎么回事?” 胖子听了哈哈大笑:“没事,就是以前这里治安不好,有一些小混混,经常打架,我刚来的时候也打过几架,后来打出名了,这里的混混都服了我。” 楚风听到这儿讶然:“胖子,你混黑社会?” “别胡说!我可是有正当职业的良好公民,只不过那些小子被我打怕了,可以支使他们办点儿小事罢了。再说,我还领着不少混混走了正道呢?”说到这儿,他还有点儿得意。 “哦!”楚风心里踏实了,他可不愿见到自己当年最亲密的战友走歪路。 “小风,我也要问问你,你这次来到底是公事还是私事啊?” 楚风自己也没办法分清楚这个:“本来是因为私事来的,现在看来,就要变成公事了。” “呃!”对他这个回答,胖子是一头雾水,而楚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他把自己可能要去一趟罗布泊地区的事对胖子说了。 胖子听了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来,似乎有点愤怒,又有点想笑的意思,让楚风看得莫名其妙。随后,他问:“小风,我能不能跟你一块去?” “为什么?” “你别问了,你就说行不行吧?”胖子并不想解释理由。 楚风想了想,同意了。 昨夜,不止是楚风和胖子在倾谈,位于医院病房的凌教授祖孙俩,也有过一次交心。 “凌宁啊!你告诉爷爷,你为什么不愿意当楚风的学生?爷爷要听真正的理由!” 凌宁一听就知道,自己一直纠结的终于来了。她也不清楚今天怎么反应那么激烈?难道说是因为他人看起来太年轻了? 凌宁想了想说:“爷爷,私下里我就愿意叫您爷爷,有的时候我真觉得跟您比跟我的亲爷爷和父母都要亲。您说,我要学什么东西,是不是得学最好的?” “那当然!”凌教授马上来了精神,“我凌茹凯的孙女,要么不学,要学就学最好的!你这孩子虽然跟我隔了一层,可我和你奶奶这一生没有孩子,你爸爸和你都被当做了我们自己的子孙。就算你不说,爷爷也会让你学到最好的东西。这么说,你是看不上楚风这个老师喽?”凌教授说到这儿,脸上看不出喜怒,倒是有些沉吟! “那倒也不是!爷爷,我想再看看!如果他真能像您说的那样,成为古文字学方面的泰斗,那我一定跟他学!”凌宁为了让自己的叔爷爷安心,给出了这么一个权益之计。 “这样啊!可你秋天就要入学……好吧!就这么定了!”凌茹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竟同意了凌宁的决定。 第四章 火焰山、大峡谷 第一十节 昙无谶:“花和尚”? 楚风告别胖子后,由去了医院。经过昨天晚上的思考,他对那卷桦树皮文书和那块石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决定去一趟罗布泊,去发现石碑的现场看看。这毕竟也牵涉到自己家那卷狼皮文书的破译,说他一点也没有好奇心是假的,况且,这也是老师的心愿。 楚风推开病房虚掩的门,看见病房里老师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上工作,凌宁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凌教授工作的时候是那么的专注,以至于楚风走到了病床前喊了他几声他才听见。 “哎哟,是楚风啊,也不出个声,吓我一跳!”凌教授看清了弟子的脸,不由抱怨道。 楚风只好说:“老师,您太专注了,我喊了您好几声呢!” “哦。”凌教授根本就没心思理他,继续盯着电脑,并不停地在键盘上敲着。很快,他就面露喜色:“楚风,快来看,你看这个!” 楚风凑上前去,原来凌教授已经将桦树皮文书扫描到了电脑里,凌教授的电脑能联网了多家大学图书馆的电子书库,这会儿那桦皮文书已经被解构,梵文的基本已经对应翻译出来了,而近似佉卢文的那部分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寻找相同的字。凌教授叫楚风看的,正是找到了相同的好几个字。 楚风对佉卢文的掌握可以说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他一看,便知道这些应该是构成一句咒语的关键成分:“老师,这应该是一句咒语。” “对,你说的没错。”凌教授很兴奋,他继续寻找、对比,很快连线到了另一个图书馆的书库。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楚风深受其感染,也陪同他一起认真对比。 翻译古文字最难的就是开头,要找出最关键的常用字,破译了这些,才好上下文结合起来一点一点翻译出来。别人可能需要至少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才能翻译出来的文书,在凌教授这里,虽然才几个小时,就掌握了破译这卷文书的关键。 凌教授很满意地点点头,摘下了戴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嗯,果然不出我所料。” 楚风倒还没看出来,闻言不解地问:“老师,您看出什么来了?” “你看,这是一部类似经书,却又不完全是经书的东西。它的年代据我的估计,应该是公元4世纪到5世纪时期,但我还是想对这个桦皮文书做个碳14测定来最终确定,已经叫凌宁把原件送到新疆考古队测定去了。只要确定了它的年代,这件东西就离我的猜想近了。”凌教授显然已经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很是自信地说。 “老师,您有什么猜想?”楚风问。 凌教授又故作神秘了:“楚风,你还记得昙无谶这个和尚?” 楚风就知道,老师这喜欢考人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不过,这个生活在北魏时期的西域的著名和尚,他还是知道一点的:“老师,您是说那个花和尚昙无谶?” 凌教授一听就斥他:“什么花和尚?不要轻易相信道听途说,昙无谶还是可以担得起有道高僧的说法的。” 这个昙无谶很有意思,他本来是一位与鸠摩罗什齐名的大德高僧,却被传与人私通,因此虽然他是当时中国五大译经集团之一——凉州集团的首领,其名声却远远不如同时期的鸠摩罗什。 昙无谶是北魏时期的克什米尔人,婆罗门种。从小修习小乘佛学,后来据说因他的师傅传给他一部写在桦树皮上的《涅槃经》而改修大乘。他可以说是楼兰灭国的直接导火索。 北魏主拓跋焘听到昙无谶会种种技术,派人到北凉迎取昙无谶。沮渠蒙逊既怕魏国强大不能拒绝,又怕昙无谶去魏国之后,对他不利,阴谋除昙无谶。恰恰昙无谶当时有再去西域求《涅盘》后分之意。沮渠蒙逊明赞助他出发,却暗中派刺客在路上杀害了他。 随后拓跋焘加兵于沮渠,沮渠氏不敌北魏军队,一支5000人的败兵跨越沙漠去了楼兰。楼兰王比龙,组织了几次抵抗,都胜利了,可不知何故,突然带着4000户楼兰主体居民逃跑。结果就是,他和逃跑的居民不知所终,留下他的儿子真达被人“面缚出降”。 “导师,您怎么想到他身上去了?” “你想啊,这昙无谶是个有名的译经僧人,而且是当时中国最重要的译学重镇武威译经集团的代表,可是关于他的传说最多的却是他会咒术,是当时闻名整个西域的大咒师。从他的译著来看,主要也是强化鬼神系统和禁术咒语,宣讲万物有灵和多神主义。和他一样有名的就是他的那卷桦树皮经书。我一直怀疑,那本被称作《涅槃经》的桦树皮文书实际上根本不是经书,而是一本咒书,或者是二者的结合体。”凌教授越说越激动。楚风赶紧去把茶杯给他端来。 喝了一口茶,平静了一下心情,凌茹凯继续自己的思路:“关于他的死也是一个不小的谜团。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是出名强硬的灭佛君主,他甚至‘令魏境悉坑沙门’——活埋所有北魏境内的和尚。可他为什么对昙无谶这个和尚感兴趣?他派专使去武威接人,肯定不是请昙无谶去讲佛理的,看重的绝不是他那译经大师的身份!那太武帝想从昙无谶身上得到什么呢?” 似乎沉思了一会,凌教授继续说道:“昙无谶身上到底有什么?让这些统治者,一个不惜兵祸加身也要杀死他,而另一个为此不惜妄动刀兵。这里面一定有秘密!楚风啊,这个秘密一定不小啊。” 此时楚风也被凌教授的话勾起兴趣来了:“这的确有些奇怪,有为美人、珍宝亡国的,但是因为和尚,恐怕这是独一份了。要说北魏只是为出师有名,也应该有别的借口。而且,后来拓跋焘攻克武威后,有人查出来沮渠蒙逊在杀昙无谶之前曾经拷讯过他,拓跋焘为此杀了已经投降的沮渠蒙逊全家。这些刚好跟您的怀疑可以相印证。” “是啊,这个昙无谶身上是有秘密的,而这个秘密很有可能与楼兰有关,而且,很可能就藏于他从不离身的那部写在桦树皮上的《涅槃经》中。” 说着师徒二人都紧紧盯着电脑上的桦皮文书扫描件,半响没说话。随后凌教授的电脑上好像连线了什么人,凌教授回头对楚风说:“楚风,我看你昨天头痛病发作,于是连线了国内著名的脑科权威,我的老朋友许教授。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说你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一种强迫性失忆,就是你自己下意识强迫自己把一些东西忘掉,结果却被某些东西刺激到,回忆起了一点,但这个回忆会伤及大脑,因而使你的大脑启动了自动防御能力,也就使你头疼了。不过,他也说了,这只是他的一种猜测,要想确诊,还得经过精密的检查。” 楚风从小就不喜欢医院,此时一听说要做检查,立即敬谢不敏:“不用了,老师,我的身体很好,不用检查了。至于说失忆嘛,也许有可能!”楚风说着,脑海中浮现了一张严肃的脸。那是他的父亲。小的时候,他怕父亲怕得厉害,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去当兵,他就是想在部队里锻炼出自己的力量,好不再害怕父亲,后来他虽然身高比父亲高,拳头也比父亲有力,可不知怎的,每次一站在父亲面前,他就会不自觉地畏惧。后来他也研究过心理学,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父亲对自己做过什么而导致自己产生这种不正常的畏惧心理,如果这么说,在那个时候自己因为什么原因而故意忘掉一些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谁?谁失忆了?” 凌宁正好这时候回来,听到楚风的最后一句话,很是惊奇。 “没谁失忆,我们只不过在讨论有关失忆的话题。”楚风可不想被这个小丫头知道自己的问题,连忙岔过去。 凌教授却是一见凌宁回来,就急着想知道结果:“怎么样,测定结果出来了?” 凌宁扬一扬手中的文书和一份报告,得意的说:“叔爷爷,这次你可是输了哦!” 凌教授闻言一惊:“怎么?这东西不是真的?” “真!怎么不真!,不过,它的年代,要比您推断的早上几百年,诺,这是测定报告,您自己看看吧!” 凌教授接过一看,果然。上面写着经过周密测定,这件文书的参考年代应该在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1世纪之间。 凌教授的吃惊并没有维持很久,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关键:“没错了,这个应该就是曾经到过昙无谶手上的那卷所谓的《涅槃经》。” “呃,叔爷爷,不是年代不对吗?” 凌教授摇摇头:“是我之前想错了,昙无谶20岁时,一次跟他的师父辩论,他的师傅辩不赢他,他说,师父要能把原文拿来给他看,他就同意师父的理论,结果他的师父出示了一卷写在桦树皮上的《涅槃经》,并且把书送给了他。这卷书他的师父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此前一直没有给他看,肯定也是视若珍宝,说不定是从上代人那里传下来的,这样看来,其年代更早才正好对上。” “有阴谋,这里面有阴谋。”凌宁大声嚷道,“说不定这个昙无谶早就知道了他的老师有这卷经书,故意用的激将法,让老师拿出来给他看,然后他便夺了去。这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 楚风和凌教授听到这话对视一眼,心想,绝对有这个可能! “然后呢?”凌宁似乎听故事上瘾了。 “然后他就弃小乘而修大乘了。”楚风接口道,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奇怪!按理说,当时昙无谶在楼兰,而当时的楼兰人是小乘佛教的忠实信徒,他怎么会在此得到大乘佛教的经典,并改修大乘呢?” 凌教授听他这么说,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个问题问得好!还有,他得经之后,很快就成了西域有名的大咒师。关于他的咒术有一个传说——据说当时的楼兰王时而对他恩宠备至、时而又很轻薄。于是他要念咒让天下大旱,等国王请咒时再放龙降雨,让国王看看他的本事,结果这个想法被人告发,国王要逮捕他,他只好先逃龟兹,后逃武威——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他得到的那卷东西不是经书而是咒书。”凌宁快言快语。 “也不完全对,他得到的的确是一部经书,后来他在武威译经,把它翻译成为了汉文。但可惜现在已经找不到了。这说明他的那卷经书,既是经书又有咒术。就如同我国古代经典《易经》一样。这一点,从他译经前要学三年‘土语’可以得到证明,他译经的时候‘手持梵文,口宣秦言’,秦言就是古代陕西地方的方言,用陕西古方言和梵文相对。咒术要起作用,必须发音准确,这几乎已经成了现代巫术研究者的共识。这样的译法足以证明,这卷经书有咒术的存在。这也说明,古梵语的发音与古秦地方言的发音是有相同之处的。”凌教授否认了凌宁的说法,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构想。 此时,不仅仅是楚风,连凌宁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凌教授欣慰地看着专注思索的二人,笑眯眯的,也不出声。 楚风最先回过神来:“老师,您说,世上真有咒术这回事吗?” “在上古时代,医生还没诞生之前,巫是最先出现的,那个时候的人们,有了病或者面对人力所不能解决的灾难时,第一时间都是通过巫来处理。全世界的巫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施法的时候大多要嘴里念念有词,这个通常就被人称之为‘咒’了。至于这个‘咒’能不能起作用,能起多大作用,这个我没有亲眼见过,不好说。不过,古代神话中,巫通常有着和神差不多的地位。他们也可以通过黄帝种下的建木,自由来往于天上人间。”凌教授乘机又向学生兜售了一把自己的观点。 楚风此时对神话传说的抵触情绪没有那么重了,虽然还不完全接受凌教授那些观点,但有些事情他也觉得似乎只能那么解释。 凌宁也是有着自己主见的女孩子,虽说现在学识还不如在场的这两位,但她的分析能力很强。她从凌教授那儿了解了这个昙无谶的生平后,把他和楼兰王国的灭亡串联了起来:“叔爷爷,昙无谶被楼兰人追杀是因为他知道了楼兰人的秘密!所以他只得逃到武威!这个事情不知怎么泄露出去,他被人惦记上了,拓跋焘其实是想要楼兰国的秘密,而不是这个人本身。” “不对!”楚风插话了,“据史书记载,昙无谶是因为与当时楼兰王比龙的妹妹曼头陁林私通的事情败露才出逃的。” “对啊!我们先假设假设昙无谶确实跟楼兰王妹妹私通了,那么他会不会就是从这位王妹手里得到了这卷桦树皮经书,也就是有关楼兰国的大秘密。为了掩人耳目,他假说是自己的师傅给的。刚开始也没有人发现,后来事情败露,楼兰王追杀他,他才逃到了武威。”凌宁越分析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我看你并不适合搞历史研究,适合去写小说!”楚风对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向来很反感。 “你——”凌教授打断了不服气的凌宁,他对两人说:“你们说的都对,我们做学问的就是要态度严谨,楚风啊,尽信书不如无书,但是凌宁也得记住,什么事情都可以大胆假设是不错,但要注意小心求证!没有证据证明的话可不能乱下结论哦!”两人听了,互相瞪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第十一节 师徒、师徒! 凌教授此时,突然叹了口气,说:“楚风啊,我老了,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是最有希望完成我的那个课题,证实我的猜想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帮老师把这个课题做下去?” 楚风此前虽然有所猜测,但老师自始自终没有明确跟他提过:“老师,您的课题是?” 凌茹凯回答:“找到传说中雅士语的存在!找到它,破译它!让世人明白我们的文明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辉煌,或许,还可以找到那让人类文明登上辉煌顶点的钥匙!解开某些奇异殿堂的千古之谜——比如神话中的‘昆仑神宫’!它是否真的存在过?又比如巴别塔,它到底意味着什么?说不定,你们还能证明‘天梯’的存在呢!” 此时的凌教授脸上神采飞扬,远不像一个卧床半月的高龄患者。他对自己的猜想充满信心,只可惜自己的身体和精力已经不允许自己亲自去证明这个论断了。不过,如果楚风答应帮自己把这个课题做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比自己亲自做的还要好呢! 想到这,他扬起手中那卷桦树皮文书,“不管这卷文书是不是昙无谶的那卷,至少它上面的汉字已经揭示了它与昆仑有关,这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我需要回北京去,仔细破解这卷文书,你愿不愿意替我走一趟罗布泊?” 楚风此前就已经决定要去一趟罗布泊,去石碑处看看能不能破解其上的文字,此时听凌教授重提这个要求,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担心教授的身体:“老师,您的身体能不能经得住飞行?” “不妨事,我早就联系了北京的医院,那边的条件比这里好得多,路上不要紧,这边用轮椅送,那边用轮椅接就行了。”凌教授说得很轻松,可楚风听到这位不久前还健步如飞的恩师,现在竟离不开轮椅了,心下一阵凄凉。 “不过,凌宁不跟我一起回去,楚风,我可就把她交给你了啊,替我好好管教她,如果她不听话瞎胡闹的话,给我打电话,我来骂她!”凌教授说是这么说,可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对这个侄孙女的关心和维护。楚风也明白,教授一生无子女,这是把凌宁当成自己的亲孙女来疼爱了。 他有心想拒绝,又不忍让导师失望,转过头,看见凌宁也瞪着一双大眼睛在看他,连忙回过头来,对着教授说:“老师,您回去路上没有人陪您怎么行?” “没事,路上有政府部门派专人送,回去了有老伴呢!总算是把我们的小凌宁解放了,都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半个多月了,还好,她的心愿之一就是想亲自去罗布泊地区看看,现在有机会了。” 楚风一听,原来不只当保姆,还得当保镖:“这怎么行!”他赶紧拒绝,开玩笑,他是不想让老师失望,可是这个任务难度也太高了,罗布泊地区是那么好进的吗?再说,他又不是去玩,在那里考察可能一待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男人都有熬不住的,就别说女孩子了。 “为什么不行?”果然,一听这话,小姑娘急了。 “呃,这个——”楚风知道,要当面说出这些理由来,小姑娘绝不会轻易罢休,所以他一边想词回答,一边使眼色向凌教授求救。 岂料凌教授这会子根本不看他。 倒是人家小姑娘自己说出来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女孩子,娇气,怕我受不了苦啊!” 楚风接口:“倒不完全是苦,还很危险,你知道,那里被称为死亡瀚海,没有水,没有动物,没有植物,什么都没有,还时不时地刮一阵黒风暴。就是最近,都听说有人在里面失踪,你还是不要去了,要不,出点什么事,我没法跟老师交代,是不是啊,老师!”最后这句他是冲着凌教授说的。 “不用你交代!”凌宁很是生气,她的脸上瞬间涌上了潮红——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但当着生病的叔爷爷的面,凌宁心知自己不能鲁莽。 凌教授看见了她的表情,赶紧说:“凌宁啊,我今天的药护士怎么还没有送来啊,你去帮我催催。”说完,还使劲对她使眼色,意思是一切有我。 凌宁本想开口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遵照叔爷爷的意思出去了。 等她一出门,楚风就大吐苦水,表明自己的难处,总之,就是不能带她一起去。 凌教授等他说完了,就这么看着他,静静地,也不说话。良久,楚风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凌教授开口了:“楚风啊,你知道,我自己没有孩子,我们老兄弟两个,孙字辈的就这么一个女孩儿,我也舍不得她吃苦,不过,要想做学问,首要条件就是要吃得苦、耐得住寂寞!” 楚风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半途而废的行为,有点羞愧。 “楚风啊,我知道,当年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你跑去经商,我一个字都没说你,就是因为,我相信,我凌茹凯的学生,不会连这点事都经不起。一个人,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是锦衣富贵?别墅豪车?一呼百应?还是功成名就、众星捧月?人活着,得想明白了。美国人马斯洛曾经把人的需要分为五个层次,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最高层次的需要我认为不对,最高需要,应该是对生命终极意义的追寻。当一个人,他解决了生存、生活问题,什么都不缺的时候,他就会想这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活着的问题!你老师我,现在对自己生命终极意义的追求就是想要完成这个课题,解开这个人类文明史上的最大秘密!我认为,只有做到这个,我的生命才有了存在价值!你呢?你的生命的终极意义又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楚风心里一凛,一时之间他还真的回答不出来,好在凌教授并不等他回答,继续说着:“凌宁这孩子,虽说不是我的亲孙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亲孙女,所以她要去罗布泊,尽管我知道有危险,但还是同意了!为什么?我是为了她好! “这个孩子我知道,她很聪明,可是也难免会有聪明人都有的通病——骄傲和懒惰。相信你也感觉到了,她身上现在已经有了很重的骄娇二气,但这个孩子的本性是善良的。我让她跟着你,学习具体的知识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希望让她在你身上学会谦虚严谨的治学态度。罗布泊那个地方可不简单,我希望她能在那儿找着自己的生命终极意义。”说完,还特意看着楚风的双眼。 听到这里,楚风感受到了导师的那颗慈心,他忽然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凌教授的择徒条件很严格,那一年,楚风经过笔试考上了凌教授所在学校的研究生,在面试时,他看上了楚风。此后,楚风成了凌教授硕博连读的弟子。凌教授对楚风可以说是倾囊以授,他甚至在出国参加会议时也带着这个弟子,还专门带楚风去过大英博物馆,让他看了收藏在那里的实物,就是因为看到了其中一块同时刻有佉卢文和汉文的木椟,楚风才最终得以掌握佉卢文的翻译。可以说,楚风之所以有今天,与凌教授倾尽心血的教导有很大关系。 楚风很是惭愧:“导师,对不起,跟您教导我比起来,我实在是太差了,这是我的错,当年您教导我们的时候,不厌麻烦、不言辛苦,相比之下,我今天对凌宁实在不应该,等她回来,我向她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让我去就行。”说着,凌宁蹦蹦跳跳地进来,一脸的开心。很显然,她刚才根本没走开,就在门外偷听。看到她这个样子,就连楚风都禁不住嘴角弯弯翘起。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这次应声而进的是张教授。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凌教授的爽朗笑声,进门以后看见楚风和凌宁都是笑容满面,禁不住自己也带出笑容来问道。 “哦,老伙计,你来得正好!我要回北京了,你呢?什么时候回南京?”凌教授见了他,更高兴了。 “我就是来向你辞行的,我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学院那边还有一大堆事呢,现在听说你要转院回北京,我就得回去收拾我那一摊子了。”张教授一边说还一边猛瞧楚风,把楚风搞得莫名其妙。 “张教授,我有什么不对劲?”他看了自己全身上下,没发现不妥的地方啊。 “你身上没有粘灰,不用担心。”张教授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是你的学生,从美国跑来了。” “什么?我的学生?”楚风诧异,自己并没有收过学生啊,还从美国……等等,美国,会不会是—— “他叫什么名字?” “林威廉!” “原来是他!”楚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开朗的笑脸,一丝微笑出现在他的嘴角。 “这个小伙子跑到我们学院来,知道今年招收研究生的硕导中有你的名字,非要做你的学生,可我们的招生考试早就过了,本来他持有美国国籍,汉语还不错,可以作为留学生过来,可他偏偏不愿意,现在天天在学院的招生办里软磨硬泡,把招生办主任搅得头疼。”张教授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楚风知道这事那个小伙子干得出来。既然已经答应了导师带学生,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倒也无所谓,便对张教授说:“您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呀,还没有,不过,这时候,他一定还在我们学院的招生办公室‘值班’呢!”张教授边说,边掏出手机打电话,接通以后就听他说让林威廉接电话,随后,把手机递给了楚风。楚风接过来,耳边就传来那小伙子热情四溢的声音:“楚大哥,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们不让我当你的学生,怎么办啊?” 楚风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就是让他先以留学生身份办入学手续,明年再参加全国统考,威廉同意了。不过,他的要求是要跟着楚风,并问了楚风现在的地址,要尽快赶过来。楚风劝了劝,见他决心很大,也就把地址给他了。 凌教授把楚风、凌宁要进罗布泊地区,去找那块石碑的事给张教授说了。张教授也很高兴,马上答应替他们安排。两位老教授的能量都很大,很快就搞定了一些事情。好些部门都被打了招呼,答应配合。凌教授出于对他们的安全考虑,要求要新疆考古队的队长桑布带队进去,桑布的领导也同意了。 凌教授对楚风解释:“这个桑布队长别看人长得粗,心可不粗,他有多次塔克拉玛干沙漠里考古的经验,而且,上次找到石碑就是他带的路,由他带队是最好的。” 楚风点点头:“好,导师,一切听您安排,不过,我有个昔日的战友想跟进去瞧瞧,不知道可不可以?” 凌教授听了这话很惊奇:“哦,有这种事?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对罗布泊感兴趣?” 楚风其实也不是很理解胖子的想法,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走这一趟,但他相信兄弟,胖子没说,他也就没问,面对凌教授的问题,他只好随意编了个答案:“他是做玉生意的,可能就是好奇,想跟着去看看!” 凌教授听到他这么说思索了很久,半晌,才对楚风说:“楚风,这次发现的这块石碑,目前还是完全保密的,你能保证你的朋友不会往外说吗?” 楚风很肯定地为胖子担保。 凌教授最终同意了:“好吧,不过,楚风,你对朋友还是太信任了一点啊!”他若有所指。 楚风却笃定胖子不会辜负当年的兄弟情,对这话并没有往心里去。 第十二节 吐峪沟大峡谷 当楚风把这个消息告诉胖子,并要胖子保证不泄密时,胖子的神情有点儿奇怪,他似乎没想到,又似乎有点儿忧虑,虽然他挤出了一脸高兴,但楚风还是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胖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没有、没有。”胖子连忙答道,“我只是在感慨,还是当年的兄弟的情谊真啊,这些年来,不管任何事,不问理由答应我的,只有你一个。” 楚风听了,走到胖子身后,手在胖子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胖子,说什么呢?当年咱们可是能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啊。”当年,楚风他们当兵的时候,边境上并不平静,偷袭、摩擦事件时有发生,在战斗中建立的战友情无比牢靠。 胖子听他这么说,也似乎回到了当年,他看着楚风,伸出手去:“好兄弟!”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从胖子家里出来,楚风突然觉得没地方可去,要出发去罗布泊,准备工作起码还要做好几天,凌教授那儿正在专心破译那卷桦树皮文书,自己也不便去打扰,在乌鲁木齐,除了胖子,他也没有熟人,正愁着,忽然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拨通了那位黑塔大汉桑布的电话。 桑布正好要找他呢,接到电话就让楚风直接去他们考古队的办公地点找他。 楚风赶到时,他那间布置简陋的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两人正趴在桌上看地图。 楚风进去时打了声招呼,桑布看见他来了,连句客套话都没说,拽着他就到了桌前。 这是一幅详细的罗布泊地区图,桑布指着图说:“我听说你们这次进去指定我带队,可我这次在鄯善还有一个抢救性挖掘考古的任务,这次请你来,就是想订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案。”说着,他先指着地图上标了黄线的地方,“这次我们要去的那块石碑的所在地,在俗称楼兰古城的西面,也就是罗布泊的西岸,靠近塔里木河的下游,已经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北沿,要到那儿,有很多条道。进罗布泊地区,自古以来无非就是从东边的敦煌、哈密、鄯善进去或者从西边的若羌进,不过比较安全的就只有两三条,从敦煌西出阳关、玉门,过八一泉,到罗布泊镇,在往西,这是一条,穿过沙漠公路到若羌县,再从若羌的阿尔干乡直接往北方走,这是第二条,还有一条,就是从新修的国道235线走,从哈密出发,直接到罗布泊镇,再往西。对于我们来说,最近、最方便的就是这条道。可是——” 楚风听了,知道桑布队长必有什么为难之处,他说:“桑布队长,有什么你就直说,这一次出去,有关路线的问题我都听你的。” 桑布听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还是盯着地图说:“这里,是鄯善,前不久,鄯善吐峪沟乡的村民在修村道的时候,挖出一片古墓来,上级命令我们进行抢救性考古挖掘。现在工程进行了一大半,可还没收工,而且时间紧任务重,就这趟我还是借着一个开会的由头回来的呢!你们又要去罗布泊,还指定我带队,我们人手不够,我就想,要不这样,你们不是还联系了新疆生地所吗,他们的人进去也很有经验,这次行动就让他们的人负责准备,我呢,就给你们带个路,在这几天的准备期间,我先去鄯善,等你们准备好了,到鄯善与我会合,我们走鄯善,翻库木塔格沙漠进去,到了这儿,你看——”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绿点,“这儿有个陷车泉,从这儿往西南方向走,很近,就到了,只是,这条路难走些。” 此时的楚风并不知道,桑布所说的这条道是已经上百年无人走过的罗布泊北道,以前直通楼兰古城和高昌。这条道是目前所有通向罗布泊地区的道路中最危险的一条。他打了个电话给凌教授说了这个事,教授在电话中沉吟良久,同意了。楚风挂断电话,对桑布队长笑着点了点头,桑布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轻松的表情,他低声对身边的年轻人交代了一句什么,然后对楚风说:“那就这样吧,你们准备好了就来鄯善。”说罢就准备出去。 楚风连忙跟上:“桑布队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桑布猛然停步,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事?直说!” 楚风知道跟这样的人不能说客套话:“我想跟你去鄯善!” 桑布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楚风好整以暇,正面迎上他的目光,两眼清澈有神。 桑布看了一阵,扭头就走,嘴里低声说了一句:“要去就跟上!” 楚风之所以这么笃定桑布会带上自己,就是因为,这种考古活动,历来都需要专家的参与,自己虽然不在这一行很久了,但不说以前的名声,就是光顶着凌教授弟子的招牌,也是很多考古活动求之不得的邀请对象。而一般专家参与这类活动,都要考虑这些因素,这就导致了一些小型的考古活动几乎邀请不上真正的专家参与。 楚风之所以想加入到考古队伍中,也是想提前开始适应新疆的野外考古环境。在跟导师、胖子以及还在南京的林威廉交代了一声后,楚风让凌宁和其他两人跟随大部队到鄯善会合后,他就上了桑布队长的三菱越野。 三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现场。在这里楚风见到了上次在凌教授病房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王教授。他上前去跟人家打了个招呼,那老头见到他,眼前一亮,很是兴奋:“怎么,凌教授也认为这里与阿斯塔那古墓群有联系?”他误解了楚风的来意。楚风只好哼哼哈哈地带过这个问题。 “阿斯塔那”是维吾尔语“都城”的意思,古墓群位于吐鲁番市东南约40公里处。阿斯塔那古墓群包括着阿斯塔那、哈喇和卓村北的戈壁,是从西晋(公元3世纪)到唐代(8世纪)高昌都城居民的公共墓地,也是当年高昌城中各民族寻求死后安乐的幽冥世界。整个墓区从高昌城东北一直延伸到城西北,东西长约5公里,南北宽2公里,方圆10平方公里。 从地理位置上看,这片区域离阿斯塔那古墓群倒是不远,但二者有没有联系,仅凭这一点并不足以判断,楚风看到新疆考古队来了四辆车,大概有不到二十名队员,队员们正在组织民工施工,整个现场尘土飞扬。 楚风一到就到处察看地形,这里就在那传说中逼得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的火焰山的山脚下,只不过不靠近那条开辟了景区的连霍高速路,在国道312的南边,离吐峪沟大峡谷不远。 这里的山体全由红色砂岩构成,从上到下,呈现由浅至深的红色,群山东西走向,宛如一条横卧的赤色巨龙。 此时正是下午5点左右,这些附近的山头在阳光下仿佛流火一般。楚风知道,等再过一阵子,夕阳西下之时,这种山体会发出七彩流光,美丽极了。 不过,他也明白,美丽归美丽,到了夕阳西下后,他们可就该遭罪了。 此时虽说是初夏,可到了火州吐鲁番盆地,尤其是鄯善,最高温度早已经到35摄氏度以上,这里又是火州的中心,虽然是下午,可也让楚风感觉到燥热难当。他随身带了电脑包,却把行李丢在了胖子家,此时还身穿一件休闲夹克,连忙脱了,露出里面的蓝色衬衣来。 这里已经可以算是戈壁滩了,在这里露营,别看现在这么热,晚上会很冷。楚风暗暗后悔,怎么没有买个睡袋带来。 由于已近黄昏,桑布队长显得有点急,他大声地喝喊着队员们,扎帐篷的扎帐篷,收集民工的收集民工,只要谁的动作慢一点儿,都会挨他一顿骂。 吩咐一阵之后,桑布走过来,喊上楚风,一起去了前面民工们已经掘开的一个墓葬。 这一整个墓葬,就出土了一个陶罐,楚风仔细观察这个刚出土的彩陶罐,以他目前的眼力,这个罐子的具体年代还看不出来,因为这种罐子太普通了,就是西域常用的那种窄口圆腹的彩陶罐,从公元3、4世纪到20世纪都有人在用,甚至连现在南疆有些地方的维吾尔族老乡,都还在用这种罐子,也有当工艺品卖的。 这里除了这个罐子外,旁边还挖出了明显是墓道的一条甬道,在出罐子地方的左边,一直延伸进去,不知道有多长,而右边的民工,则挖到了一个直立的墓,好像是一口井一般,阴深深的,80公尺见方,却不知道有多深。 这一切都表明,这里应该存在一个墓葬群,而且是一个有着复杂葬俗的墓葬群。但是,一般古代西域地区的少数民族墓葬,出土文物都很少,一则是没有陪葬的习俗,二则当地物资稀少陪葬不起。 桑布指着那两处墓葬跟楚风分析,直立墓葬通常见于北方少数民族,尤其是古塞种人的葬俗中,而有墓道的那个墓,则很可能墓主人是汉人。 楚风很赞同这个判断,但桑布却没有时间与他多谈,很快就被队员叫走了。 楚风一个人站在墓葬口边,抬头四望,却看到那位王教授上了车,似乎要走的样子,很纳闷,招了招手,走过去问:“王教授,怎么你才来就要走啊?” 王教授尴尬地笑笑:“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起先并没有准备参加这次野外考古活动,所以一些应该带的东西都没有带,现在只有先回去。” 楚风理解地点点头。不过,他不准备回去,既然桑布队长肯带上他,就不会没有准备。 桑布安排好人手之后,突然让人把那个已经打开的直立墓葬的口子给封上了。楚风不知道原因,只好在旁边保持沉默。太阳快要下山了,村长和村民们乘坐着拖拉机要回去,桑布招手把村长叫住,跟村长嘀嘀咕咕一阵,然后指了指楚风。楚风一见如此,心里大致知道桑布正给他安排住处。 结果不出他的所料。这些村民都来自20多公里以外的麻扎村,维语里“麻扎”就是墓地的意思。这个村里的村民都是维吾尔人,这个村子是世界穆斯林的七大圣地之一——七圣人墓的所在地,是新疆最古老的维吾尔族村落,最为完整地保留了古老的维吾尔族传统和民俗风情。 要到村子里去,就必须经过吐峪沟大峡谷。吐峪沟大峡谷是中国西部最具有神秘色彩的地方。此峡谷长8公里,平均宽度约1公里,从北向南把火焰山纵向切开,火焰山的最高峰就位于峡谷之中。峡谷里既有清真大寺,又有开凿于两晋十六国时代的吐峪沟千佛洞,和建筑布局互相环绕的藏传佛教大寺院遗迹。所以位于峡谷南端河谷的这个村子,既是西北地区穆斯林心目中的“东方小麦加”,也是佛教徒心目中的“圣地”,每年都有不少穆斯林、佛教徒前来朝觐、朝拜。 很快桑布便让考古队员小王开车,送楚风去村长家住。 此时,正是吐峪沟大峡谷在一天当中色彩最绚丽的时候,在夕阳的照射下,楚风虽是见多识广,也不禁为这怪石嶙峋、沟壑纵横的峡谷风光而惊叹!目前,这峡谷只有这西岸的一条“连心路”可通。汽车奔驰在半山腰的“连心路”上,对岸是在夕阳中五彩流光的岩石和山体;下面是蜿蜒的山道、深千尺的峡谷,依稀可见谷底流水潺潺、芳草如茵;远望群山起伏、重峦叠嶂,令人不由得心胸浩然、气息开朗。 第五章 楼兰王陵? 第十三节 麻扎村的小羊倌 阿合买提江今天在放羊的时候看见了很多人进村,麻扎村是一个旅游景点,也是一个圣地,但阿合买提江觉得这些人既不是来朝圣的,也不是来旅游的。他赶着羊儿回羊圈,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阿合买提江今年12岁,上小学六年级,村里的小学放学早,进入夏季以后,他每天下午放学后就多了个任务,就是把家里的那二十多只羊带出去吃草。本来像他们家这样半农半牧的家庭,羊,早已圈养了,不过到了夏季,漫山遍野的青草,不让羊吃也可惜了不是!所以村里的孩子们放学以后几乎都有这个任务。别看阿合买提江年纪小,他可是有7年“牧龄”的羊倌儿了。 进村的这些人是坐汽车来的,坐的还都是大马力的越野车。自从村子里开发旅游以后,阿合买提江的眼光也越来越开阔起来,他的小脑袋瓜里正在分析,而他的羊儿们正乖乖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那些人进村以后就没出来,就坐在村口的一块大青石上休息,他想等着那些人出来时再看看那车,是不是自己认识的牌子。 “喂——阿合买提江,你坐在这里干啥呢?!”就在这时,楚风他们的车进了村口。 “木合买提大叔,你回来了!我爸爸呢?他回来了没有?”阿合买提江看见村长眼前一亮。 “你爸爸他们在后面,很快也就到了,坐在这儿干啥,快回去,帮你妈妈干活,快回去!”楚风这才知道村长叫木合买提。 车子很快从阿合买提江身边驶过,一会就到了村长家。这是个典型的维吾尔农居:低矮的土胚房,房前有个院子,房后有个羊圈,院子左边还有个晾晒葡萄干的晾房。 进了屋,房子里面还是收拾得挺干净的,地下铺了瓷砖,进门就是大炕,炕上放了一张炕桌,墙壁上挂满了具有维吾尔风格的五颜六色的挂毡、壁毯,炕上铺的也是鲜艳颜色的毯子。虽然有一点微微的腥膻味,但着实漂亮。 没等楚风打量完这房间,一位看上去40多岁的维吾尔族妇女提着一壶奶茶,端着一盘子馕走了进来。 楚风猜想她可能是村长的妻子,一问,果然是。 村长的身材还算苗条,他老婆的腰可就比水桶细一点儿,不过,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容貌。 楚风看见馕和奶茶,就明白这是今天的晚饭了,这里的民俗都是这样,炕上吃饭,吃完了把炕桌一撤,就可睡觉。谢过了村长夫人,他与司机小王两个脱鞋上炕。这时,村长走了进来。 他不知道教授是个什么样的官,但看见今天在现场,那些汉族人听说楚风是教授,都表现得很尊敬的样子,就知道眼前这人来头肯定不小,他很客气地进来说:“呃——尊敬的客人,今天我们没有准备,没有杀羊,刚刚我听说,我弟弟家今天宰羊了,请等一下,我到我弟弟家拿些羊肉回来炖上,今天的晚饭就要晚一点了,客人们要是肚子饿了,就先喝点奶茶、吃点馕吧!” 楚风知道,游牧民族的吃饭很简单,一般就是就着奶茶吃馕,有时候再就一点葡萄干和水果。要是有客人来了,就宰羊招待。自己来得很突然,如果现在宰羊炖上,吃饭可就真的很晚了,他连忙婉拒,说就吃这些很好,不用麻烦了。木合买提不肯,执意要去拿羊肉来炖,说着就去了。 小王对楚风说:“没事,楚教授,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咱们到他们家,就是他们的客人,你不吃,他反倒不高兴了!”说着,给楚风和自己分别倒了一碗奶茶。 楚风其实现在对羊肉不感兴趣,他想吃点水果,不过看来这个愿望有点儿奢侈。现在城里的时新水果有各地一些早熟品种的杏子、草莓,本地没有草莓,杏子可能还没熟。他听了小王的话,没说什么。 小王见楚风端起奶茶便喝,没有一点儿不适应,因此前得到队长的交代知道这位是南方人,现在看楚风的眼神便带着点儿惊奇。楚风回过神来,看见他那眼神,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笑了笑,也不解释。 小王觉得这位教授很奇怪,首先,他很年轻,年轻得不像教授,其次他没有那种文化人的清高和架子,刚才来之前他们就在一起搭帐篷,楚风的动作很熟练,明显是干过这活儿的。再次,他说话也没有那些以前见过的教授那么深奥。但楚风如果不带笑容,面对他的人就会感觉到有压力,这种压力他在桑布队长暴怒的状态下也曾经感受到过,所以他觉得这位很奇怪。 楚风在路上已经知道小王名叫王聪,今年才24岁,当他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时把楚风吓了一跳,因为从外表看来,他怎么也得30多了,由此可见野外考古工作的辛苦。 他大概知道小王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里笑笑,并不解释。 小王决定主动点儿,打破这个沉默:“楚教授,您是南方人吗?” 楚风点头:“没错,我是南方人,不过以前曾经在新疆当过兵。” “原来是这样!”小王这才解了疑惑。 两人吃了点东西垫了垫,楚风看看外边天色,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还没黑,就想在村里走走。小王怕他有个闪失,也跟了出来。 村里的主道两旁,都是用黄粘土建造的低矮土胚房,与村长家的差不多。这种建造,保留了传统西域民族传承上千年的建造习惯。也有新一点的砖房,如鹤立鸡群一般,立在一群土建筑中。 才走几步,楚风就看到了一个圆顶的清真寺。这个清真寺不算大,有大概有两三千平方米,不少人在里面做“乃嘛兹”(做礼拜)——新疆的清真寺真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之最了,大大小小有2万4千多个。听到里面传来的带着节奏的唱经声,楚风不禁加快了脚步。 这唱经,也是一门学问,伊斯兰教徒中经常会开展唱经比赛,这唱得好的,还真是能唱出音乐感来。楚风对伊斯兰教还是有点儿了解的,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唱经者功力非凡,说不定是一位大阿訇,他不想引起误会,所以快速离开清真寺门前。 村长家离村口不远,走了几步就到了村口,楚风看见,他们进村时看到的那个小男孩还坐在那块大青石上。他走过去,看着那男孩笑了笑,男孩却没理他,他专注地盯着村子里的某个角落。 其实阿合买提江正在纳闷:怎么等了这么久那些人还不出来。虽说村子后山有几个千佛洞,可是里面的壁画早就被人撬的撬走,受潮的受潮,搞得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洞窟,有什么好看的,很多人转一圈就出来了,要不了一个小时。可现在那伙人进村三个小时了,也没见出来。 倒是不久前跟村长木合买提大叔一起进村的那两个汉人走出来了,他们一看就是闲得没事到处逛的家伙。“哼,我才不理他呢!”阿合买提江心想。 楚风并不知道小男孩的心理,他迅速爬上了那块至少有好几吨重的大青石,站在大青石上,眺望地势稍稍偏低的村子。此时,太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正照射在村后的山上,那山也是红色的,这会子正发出五彩的霞光,笼罩在村子上空,还真有一点儿神圣的味道。村里正是晚炊时分,袅袅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中升起,房前屋后的杨树、苹果树的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整个村子古朴、宁静。 楚风凝视着这个至少有1700年历史的古村,感受到了迎面吹来的晚风,不由猛地张开双臂想把它抱住。他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喜悦,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阿合买提江被身后楚风的神情动作吓了一跳,“哧溜”滑下大青石,飞奔回家。 楚风看见小男孩的动作,不知是被自己吓的,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楚风在石头上舒展了一下身体,不由心中称赞:这里还真是一个世外圣地啊。 天色渐渐黑了,村长急匆匆招呼他们回去:开饭了! 这顿饭,村长没少下功夫,桌上除了一盆清炖羊肉外,还有一盘子抓饭、两个小菜。维吾尔人自己是不种菜的,小菜要去外边买,而这个村子被那个吐峪沟大峡谷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出去一趟很不容易。这小菜也就格外珍贵。 村长全家也上了炕,楚风知道维吾尔人的习俗,吃饭前要祷告,他入境随俗地跟着这一家人举起了双手,在口念感谢真主之后,双手在脸上虚抚一下,这样就可以开吃了! 还别说,这些饭菜都很可口,让楚风和小王大快朵颐。村长见他们这样,颇为满意,一直笑眯眯的。 楚风知道,维吾尔人吃饭时很喜欢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吃,就问:“木合买提大叔,你们怎么不唱歌了?是不是见我们这些外人在,有些害羞了啊!” 木合买提听他这么说微微一下:“啊呀!远方来的尊贵的客人啊,实在是对不起,老汉我以为今天辛苦了,你们要早点休息呢!招待不周啊!这样!如果客人不嫌弃,我就给你唱一段木卡姆!”说着,他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都塔尔就开始唱起来。 自从维吾尔十二木卡姆被联合国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后,这十二木卡姆就出了名了。但很少有人知道,十二木卡姆还有一些地域性变体,这吐鲁番木卡姆就很有特色。它的一些曲调与内地汉族曲调十分相似,常常混杂出现陕西、甘肃民间的曲调。 这里木合买提大叔的都塔尔一弹,他的大儿子,一个17岁的小伙子,也回房取来了冬巴鼓和一个小手鼓,跟自己八岁的弟弟一起加入到了父亲的音乐当中。 等鼓点子一想起来,那大婶和她的小女儿就坐不住了,随着节奏欢快地跳了起来。这维吾尔木卡姆全都包含麦西来甫的部分,麦西来甫就是舞会的意思,这个乐段节奏明快,就是让大家欢快地跳起来的。看见大家跳得欢实,小王忍不住也离席跳了起来,楚风也和着节拍使劲鼓着掌。 维吾尔人本来就有串门的习惯,这家的音乐一响起,左邻右舍哪还坐得住,纷纷过来,有的坐下就吃,有的直接跟着音乐起舞,一时之间,这个小院子好不热闹!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等大家散去,入夜该休息时,楚风,这才找到机会问王聪:“小王,有一件事我很纳闷,一直想问你!” 小王道:“什么事?” “那个竖葬口,桑布队长为什么把它填上?他看都没看就知道里面没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小王一下子咬牙切齿起来:“今天填上,明天还要挖开。都是那帮盗墓贼闹的!” “盗墓贼?”楚风知道,在这一行,盗墓成风,国家屡禁不止,却不知道,新疆的盗墓贼已经猖獗至此。 “这算什么!我们新疆的盗墓贼猖狂着呢,这大戈壁摊上,到处是路,你堵没法堵、防也防不住,那些家伙现在专门跟着我们走,他们买来些淘汰的北京吉普,经过改装,在戈壁滩上来去自如,要是我们不理他们,就肆无忌惮地盗墓,报警来抓他们,最多能抓到一辆报废车。” “车?”楚风问,“为什么只有车?人呢?” “人早跑了!这些人滑溜得很,只要看有警察,势头不对,就弃车而逃,那么大的戈壁滩,谁知道他往哪儿躲了?人家警察也是人,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在戈壁滩上来个大搜索吧,所以次次叫他们逃掉。也邪了门了,这些人怎么对戈壁滩这么熟,居然没有迷路的,要不然,渴也得渴死他们。” 楚风心知,这恐怕还是高科技帮的忙:“有个GPS就不容易迷路!” 小王看了他一眼,也没反驳,继续说:“也许您说的对!总之,这些人可是把当年毛主席的游击战策略发挥到极致了,我们进,他们就退,我们退,他们就进。那个竖葬口子要是不填上,别看就在我们的营地跟前,那伙人也敢半夜下去偷东西!所以桑头儿只能下令把它填上。现在,那些人指不定就在我们周围某个地方,对着我们虎视眈眈呢。” 楚风听他这么说,想到罗布泊里的那块石碑,心下一惊:“他们也进罗布泊?” “进——,怎么不进!他们这些人只要能发财,哪里都敢去。只不过,那个地方去的人多,死的也多,很多人不敢去了,而且,每次去那里考察,都是大队伍去,有武警跟着保护,那些人倒也不敢跟着,只能等我们走了以后拣点儿残羹冷饭吃吃!” 楚风想到那块石碑,更担心了!小王也是上次去过石碑处的,他见楚风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来,满不在乎地说:“那块石碑,您就别担心了,我们都带不走,他们就是找见了,也只能干瞪眼!” “我现在只盼着明天能出点儿好东西,那样我们就可以申请武警支援了,要不然,还得被这伙子兔崽子欺负得死死的。” 小王说完,往被窝里一躺,好家伙,5秒钟之后,打开呼噜了。 楚风愕然,倒也有些羡慕他能有如此快的入睡速度,真是个没心机的小伙子。 第十四节 盗墓贼 楚风是被半夜里的狗叫声吵醒的,新疆农村有养狗的习俗,现在不知怎的,整个村子的狗都在狂吠。楚风起身静静地听了一阵,听到了汽车马达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声音越来越远,看来是出村了。 小王也醒了,他也听到了狗叫声和汽车驶过的声音,惊呼一声:“糟糕!是他们!” 楚风明白了,这就是小王说的那伙嚣张的盗墓贼! 黑暗之中看不见,可小王的脸色必定很难看。 楚风制止他开灯,悄悄说道:“别动,不要打草惊蛇!打电话!” 小王赶紧给桑布和队友们打电话,没想到联系不上!考古队在野外,根本就没有信号。 “怎么办?!”小王心中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开车回去报告队长,让队友们提高防备。 楚风心中暗自分析:桑布肯定早料到会有盗墓贼出现,已经做了防备。可这伙人说不定还在村子里留下了放风的,只要楚风他们一动,那伙人就会知道村里有考古队的人。如果这伙人因此换了下脚之处,还没有地方找去了!有抓贼的,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倒不如,乘现在这伙盗墓贼还不知道他们住在同一个村子里—— 他低声在小王的耳边说着什么,小王渐渐被他说服,小声打了一个报警电话后继续躺回被窝,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楚教授,你说,这伙人会不会早就知道了我们在村里?”小王担心自己下午开车进村时被有心人看见了,再说,后来两人又出去逛了,虽然说逛的地方不大,但看见他俩的人不少。全是维吾尔人的村子突然冒出两个汉人来,傻子也知道不对! 楚风其实心里也没底,他甚至怀疑村长是不是对这伙人藏在村里早就知情,或者就是他们的人。但他还是要给小王信心:“应该不会,这个村里来朝圣、旅游的人多,他们就是看见了咱们,也只会把咱们当做旅游者,应该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小王心下稍安。他很怕明天去到桑队那里见到一片狼藉,而自己眼前却什么也做不了,急得睡不着,又不想再说话,打扰了楚风休息,自顾自地在那里翻来覆去。 楚风其实也睡不着,看他这样,心知两还不如聊聊天呢,就小声地问:“呃,小王,你们以前与这伙人正面遭遇过没?” 小王听出楚风的意思,他巴不得聊聊天好打发时间:“没有,这伙人都是些亡命徒,没有警察配合我们根本不敢追击他们。桑队说他们手里可能有枪,让我们不要去和他们硬碰硬。” “哦,他们还有枪?没伤着你们的人吧?” “没有,他们还知道分寸,从没伤过我们的人。” “这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嗯,有好几年了,我想想,大概六七年了吧!” 楚风听到这里震惊了,一伙盗墓贼这样猖獗了六七年了,竟然还没被打击掉?真是荒谬! “公安机关没打击吗?” “打啦,追缴了好几次,我不是说过了么,最好的结果是捕获辆车。他们一看势头不对,早早弃车四散入戈壁滩,上哪儿找去?” 楚风在戈壁滩上也值过勤,知道警方在戈壁滩上追人,都是靠辨认轮胎印,如果贼人早早弃车逃跑,倒是不容易找到。 “可以撒网式搜索啊,这样也找不到?” 小王苦笑了一声:“搜了,搜了两次都没搜到!他们弃车时间早,等我们找到车时,油箱早就冷透了,就是靠两条腿走,这方圆距离也大了去,两次搜索我都配合参加了的,一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这就奇怪了!楚风心想,这伙人莫非能上天入地不成? 眼见这事在小王这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楚风就转移了话题: “小王,你们桑队长人怎么样?” “那没得说!桑队长他……” “我怎么听说他脾气不好?” …… 时光就在这谈话中流逝,慢慢地,天边开始泛白。 楚风两人实在忍不住了,迅速起床,谢绝了村长留下吃早饭的好意,直奔挖掘现场。 到了现场,发现大多数队员还没起来,桑布正在刷牙。 “桑队,你来一下!”小王抢先与桑布队长打招呼,并示意他到旁边的帐篷里去。桑布一看这两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有话说。 等进了帐篷,听小王这么一说,桑布“腾”的一下跳起来了:“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小王可不敢独自面对队长大人的怒火,连忙把半夜楚风出的主意也说了。桑布听了,看了看楚风,楚风也不知道自己的主意到底能不能见效,只得还以一个苦笑。桑布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考古队员不是警察,如果跟这伙亡命徒直接遭遇,后果不堪设想。他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叫小王去发动车。 楚风跟着小王来到车上,远远地看见桑布对着那些队员们交代了几句什么,就朝这边走来。 小王开着的,是一辆三菱越野,可以坐五个人,可是这位桑布队长一上车,其他两人顿时觉得车里头有点儿闷。 小王把车窗放下来一点,开车以这个工地为圆心,一圈一圈绕行起来。果然,在一处背着工地的山丘后面,他们见到了令人愤怒的一幕。 荒凉的戈壁滩上,人骨随处可见,而且大多是身首异处地被人随意地抛洒,大量绘有精美图案的彩棺木板被人随意地劈开,和墓中的干尸一起被当做取暖用的燃料。小山丘底下有好几个被炸药炸开的深深的大洞,看来这些尸骨都是从那些洞中被拖出来的。 整个现场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桑布看着眼前的一切,“腾”的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部! 小王进入了洞中,很快出来。他除了找到一把掉在角落中的牛角篦子和一块从土堆里刨出的彩绘麻布片,一无所获。楚风仔细观察起脚边的尸骨,发现这段手骨的内关节处竟然还粘着一小块织锦残片。 “看来,这尸骨身上应该裹了织锦,被人剥走了。”楚风说出自己的判断,抬头一看,却见桑布脸色铁青,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王聪此时正打算报告情况,看见队长这个样子,吓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桑布从眼角看到了这小子的表情,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里面已经空了,但从墓室的痕迹看,应该是一座汉墓!” “什么?”这次,连楚风都吃惊了。要知道,这汉墓可不是说的是汉族人的墓,而是汉朝人的墓。汉朝的随葬风俗盛行,一般随葬品很多,这些人随便一挖,就挖到汉墓,怎么不让人吃惊?这伙人是真的运气好,还是有什么高人在其中指点? “有没有随葬坑?”桑布心知不妙,但还是存了一线希望。 “有,也被他们挖开,东西都拿走了!只找到了这些。”小王也恨恨地说,拿出他找到的牛角篦子和那块彩绘麻布片。 桑布接了东西,一声不吭,掉头就往回走。 小王连忙跟上。 从这处墓地的规模看,此墓的主人,一定在当年的西域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如果能确定他的身份和来历,完全可以考察出在他生前所处时代,中原地区对西域地区的统治,到底是个怎样的状态!所不定还能解决一些历史疑难问题呢,可如今,这座墓被这群可恶的盗墓贼破坏成这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因此,也难怪桑布现在一副要吃人的面孔。 等楚风他们回到营地,警察也赶到了。来了两辆车,他们到现场看了看,又在工地上调查了一番,可能是觉得事态严重,便很快派了一辆车回去报告,调派人手去了。 这时候,那些维吾尔族农民和汉族民工都来了,在考古队员的指挥下,多处开挖。民工们干的活儿只是最粗的活儿,等他们挖到一定程度,就得考古队员们亲自来。如果真的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就要拿细刷子轻轻地刷,那时的进度虽然慢了,却是出活的时候,谁都不敢怠慢。 昨天的那个竖葬口已经重又打开,吊了一个个子瘦小的队员下去,很快,他就上来了,向桑布报告:“下不去!队长,有巨石堵住了!” 巨石?桑布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听到这个消息变得更差,下令继续挖。 这个墓葬的主人似乎也存心添堵,那石头一块又一块地出现,都是70厘米见宽、1米多长的样子。要把它们弄出来还是很不容易的,结果,这一天大家就像跟石块耗上了似的,已经弄出来5块石头了,墓底还有石块。 好在那边墓道的挖掘出现了可喜的进展,不然,工地上的所有人,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 前来报讯的那个队员名叫许远文,很文雅的名字,人长得却不文雅。不过也难怪,野外考古,天天在野外风吹日晒,尤其是新疆的戈壁滩、沙漠,紫外线强,这些队员个个都黑黑瘦瘦的,自然也就没人能文雅起来。 他喜滋滋地跑来对桑布说挖到了墓门,桑布连忙跟着他到了那边,楚风也跟了过去。 那是一道石门,石门上刻满了“(十字)”字形符号,在石门的最上端还刻得有字。 楚风一见那符号便脸色一变,惊呼:“这、这不是——” “是,这是楼兰人的符号!”桑布在旁边接口,在新疆干考古这一行这么多年,他没少跟楼兰古国打交道,从楼兰出土的文物看,楼兰人似乎特别喜欢这个符号,他们不仅在岩画上记刻这个“(十字)”符号,而且以它装饰草鞋、毛毯、木雕等等。在斯文赫定发现的那座楼兰古城里,出土了一个全然楚人样式的漆杯,杯盖上便有这个符号。 “不止,它不仅仅是楼兰人的符号。以前我和老师就研究过它。它除了在楼兰地区出现过之外,在中原地区也曾出现过。甚至西方远古时期也有过这个符号。现在古文字或者字符界已经认定,这是一个巫史符号!”楚风手持放大镜,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跟桑布解释。 “哦,中原地区出土的带有这个符号的东西是不是两个微型蚌雕?”桑布问。 “呵呵!你也知道,没错!”楚风已经没有什么心思说话了。他已经可以确认,那文字因该是佉卢文。 “那蚌雕的人物脸部特征,可不像黄河流域的人。”桑布也不知为什么心情紧张,就是想扯些别的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是,那是雕刻的两个有着欧罗巴人种特征的人。我说,桑队长,我现在需要专心!”楚风终于有些不耐。桑布听了顿时讪讪。 楚风此时已经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这里面有他自己做的一份佉卢文字表,是他早些年苦心研究的结果。目前世界上对佉卢文的翻译只有一种办法,先翻译成拉丁文,再转译成别的文字。他已经找到了与近3000个佉卢文字对应的拉丁文字表,这份字表的存在,使他可以迅速破译石门上的那两行佉卢文字。 “这是伟大的楼兰王的安息之地,冒犯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楚风把翻译过来的文字念了一遍,桑布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 “你确定?这真的是楼兰王的陵寝?” 第十五节 擒贼 听到这句话的还有周围几个听到消息赶过来看的队员,大家一下子炸开了锅:“怎么可能?” “对啊,楼兰王的陵墓怎么可能在这里?” “从来没有发现过楼兰王的陵墓,怎么会在这里找到?” 据文献记载,楼兰国于公元前77年更名鄯善国后迁都于泥城。迄今为止,关于楼兰国都和更名为鄯善国都的都城地望,学术界仍无定论。当年贝格曼在小河墓地发现了大群墓葬,疑似楼兰王室的墓地,但没有文字表明那里埋葬着的有楼兰王。而此处距离楼兰遗址怕有上千里远,这块石门上,却明明白白地刻上了楼兰王的安息之地的字样,这如果是真的,只怕是本世纪最重要的考古发现之一了。 “闭嘴!”桑布听到队员们的议论,烦躁地吼了一句,他等着楚风的确认。而楚风,现在正忙与凌教授交流:“教授,我们可能发现了楼兰王的陵墓!” 然后,他用电脑上的扫描功能把那石门上的文字扫描了一遍,给教授传了过去。 教授在那头也证实了,楚风对这两行佉卢文字的翻译是准确的。 “太好了,等了多少年,终于找到一座楼兰王陵了!”教授显得很激动。 楚风把遇到盗墓贼的事情告诉了教授,教授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马上申请武警保护!” 桑布一直跟在楚风身边,听到确认了这句话的含义,立即转身去打电话。 这里要真的是楼兰王陵,说不定可以找到当年楼兰神秘消失之谜的一些线索。这可是第一次发现楼兰王陵啊,没有人不激动。在汉文史籍中记载的楼兰王有名有姓的不下20位,可至今一座王陵都没找到,如果在这里能够找到楼兰人隐藏数千年的秘密,那么其可能真是本世纪最有价值的考古发现了。 就连一向冷静自律的楚风,在与教授认真地讨论了这个地方出现楼兰王陵的可能性之后,也禁不住双手微微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楚风收起电脑,要去再仔细地看看陵墓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按理说,如果这个墓被人盗过的话,在附近应该找得到盗洞,而楚风围着那道墓门方圆一公里处,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哪怕一个耗子洞,那么说,这个墓应该从来没有过访客。他再从地形和考古队员手持洛阳铲得到的结果看,这块墓地所占地下面积,不会小于三亩地。这与一个西域小国国王——楼兰王的身份基本相符。 就在这时,两辆警车开进了工地。楚风一看,从打头的一辆警车上跳下来一个小男孩,仔细一瞧,竟然是昨天黄昏时分在麻扎村村口大青石上遇见的那个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就是阿合买提江,他昨天没有见到那几辆越野车出村,心里很不甘心,今天早上没心思去学校听课,就干脆逃课了,结果守在村口的他,见到了昨天那几辆车和自己的小伙伴艾斯卡…… 从楚风等人处获知情况的警察们到了麻扎村,却一无所获,将要撤出时,看到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来:“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快!快去抓坏人!” 警察们跟着小男孩进到峡谷里,与正想逃跑的盗墓贼团伙相遇,一番交火之后,将该团伙一举成擒。 原来,艾斯卡无意之中发现了一条小道可以从村后绕进峡谷,他在鄯善县城有朋友,前几天,那位朋友回来找他,他与之吹牛时不小心说了出来自己知道一条无人知道的小路进峡谷,没想到第二天竟然被这伙人抓住,让他带路进峡谷。小男孩阿合买提江跟在那几辆车后边,看见被绑着双手的艾斯卡,赶紧回村找帮手,正好撞见了前来搜捕的警察。 听了这一番内情,楚风心里暗叫侥幸。要不是小男孩阿合买提江,只怕警察还是抓不到这伙盗墓贼。 楚风细细问完阿合买提江,这才向桑布队长走去。桑布正和一个警察说话,见楚风过来就介绍道: “楚风,楚教授,南京来的,大名鼎鼎的凌茹凯凌教授的弟子。” “老蔡,鄯善县公安局局长。” 桑布还是那个样子,以特别简洁的话向两个人互相介绍。 “楚教授,久仰久仰!”这位蔡局长倒是很热情,抓着楚风的手一顿猛摇。 楚风客套两句,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 蔡局长这边说的,与小阿合买提江说的差不多,总共抓住10人三辆车,这伙盗墓贼的头头并没有和部下在一起,所以这次漏网了。而且,昨天半夜他们从那个汉墓里盗得的大部分陪葬物品也被那位头头和一个叫“黑皮”的开车拉着销赃去了,所以也没有缴获,也就是说,至少漏网了两个人一辆车。 楚风一听,大为遗憾,但蔡局长却是满面喜色。破获了这么大一起盗窃案,而且抓获的还是一个惯犯团伙,这位蔡局长立功受奖已经是可以预想的了。这样的好事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怎不让他喜出忘外?! “楚教授,听说这伙人的线索最早是您发现的,哎呀,太感谢了!还多亏了您没有打草惊蛇啊!要不,这帮家伙换个地方一藏,又不知道上哪儿找去了!”蔡局长对楚风的感谢是真心的。 “哪里,说来惭愧,我什么都没做,没有这个小男孩,只怕我还得落个纵容犯罪的嫌疑!”楚风苦笑道。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蔡局长干笑道。 大部分的犯罪分子已经让蔡局长安排干警押回局里去了,车上只有两个,这两人就是看守艾斯卡的,蔡局长准备自己亲自审讯,所以押解他们的车在最后头。楚风瞥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透过车窗,他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时心头一震! 在他身边的蔡局长注意到了他的异状:“楚教授!楚教授!你怎么了?” 楚风回过神来,看了看蔡局长的神情:“哦,没事!这个人,我好像在乌鲁木齐见过!”他指着车里一位“黄毛”青年说。这就是那天晚上在胖子家出现过的“黄毛”! “哦!”蔡局长大感兴趣,“您在哪儿看见过他?您认识他?” “噢不!不认识!”为了胖子,楚风没有完全说实话,“那天我刚到乌鲁木齐,想到朋友家去,在路边看见他跟别人吵架,因为他那一头‘黄毛’太显眼,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他了。” 蔡局长听了他的解释,没再说什么。不过,楚风的话之所以说得这么半真半假,本就是为了防备他这种专业人士听出什么不妥来,因此,蔡局长一时肯定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黄毛”招供了,那就被动了。不过,这之前楚风一定要找胖子问个清楚。 蔡局长和押送“黄毛”的车走远了,楚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黄毛”在这里出现并被抓,是不是意味着胖子就是那个逃脱的贼首?……楚风甩甩头,似乎想把这样的想法甩出去,不会的,胖子有自己的正当事业,怎么会是这伙人的头? 但“黄毛”出现在这儿并被当做盗墓贼被抓又怎么解释?难道,胖子跟他们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一想到这儿,楚风恨不得赶紧回到乌市,去找胖子,当面问个清楚。 可惜现在他不能走,楼兰王陵的发现意义不可谓不重大,若是这个墓门打开以后,能确定这确实是一个楼兰王陵,那么,这就是数千年来,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楼兰王陵。这个消息让凌茹凯非常激动,决定马上赶来。楚风好说歹说,才劝得教授在病房先静候消息,楚风答应将现场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他。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走。 楚风又去墓门跟前看了看,这道石门严丝合缝地堵在了通道的尽头。民工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想要撬松这石门,却是毫无进展。 小王正好是这里的监工,见到楚风过来,便走上前:“楚教授,我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但这道石门好像不止这么一点儿,你看——”他指着旁边挖出的一抹青色,“这也是一块巨石,这石门左右两边都是巨石,我们还没有挖到巨石的边缘,不知道它会有多大。要不,我们爆破吧!” “不行,绝对不能爆破!一定要保证这石门的完整性!”开玩笑。这个石门现在可是唯一能证明这座墓是楼兰王陵的证物,要是炸毁了,里面再无文字资料可证明墓主人的身份,岂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时,桑布队长也走了进来,小王便把情况又说了一遍。桑布听了,很平静地说了一句:“照楚教授的话做!”说完,仔细看了看那青色的巨石,招手,叫小王过去:“叫人,从地面上的那个位置挖,你们从这里挖,一起动,我就不信了,这块石头还能大得没边了!”他一边比划一边说。指点的地方与现在青石的位置差50厘米。 小王听了,迅速上地面布置去了。桑布走到楚风身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你真的确定,这就是楼兰王的墓地?” 楚风心知,这位铁塔一般的大汉,别看外表镇定,心中恐怕也早已翻腾开了。他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在这道墓门被打开之前,我什么都不能确定!” 说完,他转身便走,走出了好远,还能听见桑布磨牙的声音。楚风心里暗乐!这位铁塔大汉也有吃瘪的时候,他似乎报了当初握手的一箭之仇! 当晚,天快黑的时候,张教授带着新疆历史研究所的一班子人和一个排的武警战士赶到,张教授本来坐今天的飞机要回南京,听说了发现楼兰王陵这件事后,立即取消行程赶了过来。 昨天下午来过的那位王教授也来了,跟楚风打了个招呼,一脸的懊悔之色。楚风与张教授正在交流这一天当中发生的事,也没顾得上问。 那一个排的武警战士由一位姓毛的连长带领,看来上面对这事还很重视。他们一到,就布置了警戒哨,还把这方圆几公里之内用警戒带围了起来。 鉴于贼首还没有落网,楚风他们再回村子过夜只怕有危险,而张教授他们带来了足够的野外生存用具,因此,楚风与大家一起露营。 别看这里白天有着30多摄氏度的高温,一到了晚上,可就要穿棉大衣了。“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在这里一点儿都不夸张。楚风跟着大家吃了简易晚餐——方便面后,披着张教授给大家人手一件发的军大衣,起身走出帐篷。 抬头看看天上那仿佛触手可及的星空,看着那孩子般地在寂静的夜空中闪烁的群星,楚风叹了口气,为什么这美丽的星空总是只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呢? “因为真正的美丽只能被少数人欣赏!”楚风吓了一跳,不知哪来的声音,仔细一瞧,居然在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的身影。 凌宁穿着军大衣的样子后来被楚风嘲笑了好久,她本来身材就小巧,这下就像包粽子一样,把整个人都给包在了里头。楚风当时可顾不上笑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就像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来了?教授呢?教授现在谁照顾?” 凌宁耸了耸肩:“叔爷爷让我来的,放心,我给他请了特护。叔爷爷没关系的。” “不行!”楚风不放心,虽说特护很好,但怎么也不可能有亲人那么细心,他一把抓住凌宁的手,就往外走:“你必须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呃——等等,等等——”楚风不顾凌宁的抗议,拖着她就往停车的方向走,凌宁实在忍不住了,大吼了一声:“住手——!” 这一声,据目击者事后称,声音之大,足可以撕天裂地,至少是把楚风的半边耳朵震麻了好长时间。而帐篷里的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跑出来看,这时,楚风的眼睛又瞪圆了:“老师!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第六章 启王陵 第十六节 佉卢文 帐篷前,轮椅上,正笑呵呵看着楚风的,不是应该在病房里躺着的凌茹凯凌大教授又是谁?! 难怪凌宁能出现在这儿,原来是……看着那位导师固执的面孔,再看看朝着自己扮鬼脸的凌宁,楚风真觉得无语问苍天。 第二天,凌教授在帐篷里继续翻译那卷桦树皮文书,进展颇快,而甬道的挖掘进度却不快。现在石门两边的巨石出土部分已经高3米,长6米,但是还没有露出边缘,考古工作队的队员们被这事弄得憋了一股火,非要弄出这石头来不可! 另一边竖葬坑里的石头早就搬出来了,结果让人大呼上当,里面除了一具骸骨外什么都没有,这具尸骨还少了一根食指,这足以证明桑布队长最早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一个古塞种人的墓,塞种人有残指葬的习俗,以前在新疆地区的考古发掘中,曾发现过一群群的残指尸骨。有的没有一根食指,有的两根食指都没有。 现在,盗墓贼团伙已经落网,即便首犯未落网,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再说,周围有武警布防,安全问题基本不用操心。其他的几个墓穴挖掘基本停了,所有人集中精力都在研究这个楼兰王陵。虽然这次新疆考古所的所长也来了,但张教授却被任命为这次行动的临时总指挥。除了后勤,张教授还组织那些专家查资料,看看楼兰王陵在此地出现的可能性到底有没有。 凌宁这两天除了照料凌教授的生活起居外,就一直跟在楚风身边,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 “‘佉卢文’怎么发现的,为什么这么难破译?” “这个是什么?” “这些字扭来扭去的,好像蝌蚪,是不是古书上说的上古蝌蚪文?” “这些字怎么认,有什么规律没有?” 楚风虽然被她搞得很不耐烦,但一想到凌教授,便只好耐下心来,一一给她解释: “佉卢文是一种死文字。所谓‘死’文字,就是说它曾经流传过,但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失传,灭绝干净。语言文字也像生命,有其发展、延续过程,其特点之一,就是谱系分明。但佉卢文却并未演变蜕化成其他的当行文字。人们最早于18世纪末叶,在中亚的上古希腊化国家巴克特里亚的国家铸币上,见到了这种从来没见过、不可识的文字。开始,人们称它为‘巴克特里亚文’,后来又被称为‘喀布尔文’、‘雅利安文’、‘犍陀罗文’等,后来,一位法国学者在佛经中见到了它的名字——‘佉卢虱叱书’,此后才给它定名为‘佉卢虱叱文’,简称‘佉卢文’。 “它之所以神秘难解,主要是因为它‘死’得太彻底,太干净利索。找不到它与任何‘活’的语言有承继关系,所以破译难度大。这种文字创始于公元前5世纪的古波斯时代,公元5世纪随着楼兰亡国而被完全废弃。出土过这些文字的地方,除了楼兰,在中国,就只有古于阗等塔克拉玛干地区,以及洛阳。 “这个是字库,我自己创建的,这里基本上可以找到3000个常用佉卢文字对应的拉丁文。目前要想翻译佉卢文,都得先翻译成拉丁文。当然这些还不够,我们以后还得逐渐充实。 “蝌蚪文,据说西晋时期,出土的战国竹简‘汲冢竹书’就是用蝌蚪文书写的。只不过‘汲冢竹书’流传至今的只有《穆天子传》,原文早找不到了。有些人把佉卢文与古蝌蚪文等同起来。其实,甲骨文六法中提到,当初文字初创时,第六种是虫鸟文,这应该是文字最早的形态,也最有可能就是所谓的‘雅士语’。凌教授就是认为佉卢文与这种虫鸟文有着某种联系,这才不管不顾地要去楼兰,找线索、找证据。 “这些字当然有规律,你看,这、这、这,有什么不同?这、这、这,有什么相同的?这佉卢文与虽说与吐火罗语同源,却与更为古老的古赫梯文字有些接近,有的是得拼的。掌握了这些相当于字母的元素,这样拼,就很容易能拼出字、词来。” 楚风指着自己的电脑,一点一滴地给凌宁讲解,他讲得很认真,凌宁听得也很认真,况且凌宁天分很不错,听了一遍,竟掌握了大半。 学习了半天,凌宁已有些累了,一抬头,见楚风小心翼翼地把那墓门处石碑上的“十字”符号扫描收进电脑里保存起来,有些奇怪:“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它很重要么?” “很重要!”楚风一丝不苟地回答,“它的具体含义现在已无人能知,不过,有所共识的是,在世界其它地方,它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一些巫祝事件,它是世界公认的一个巫史符号。但是,在楼兰人这里,它又不完全像一个巫史符号了。楼兰人将其广泛地运用于自己的生活中。草鞋或者窗子的图案里都有这个符号。” “那么它出现在这儿就是正常的喽,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小心地将其收藏起来?”凌宁更不解了。 “你看!”楚风把自己手头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转向凌宁,“你从这里能看出什么问题?” 凌宁一看,电脑上是几个字符的对比,其中,汉字“癸”的甲骨文,跟这个符号最像,只不过那个字是交叉的一个“乘法符号”加四段短横。而楼兰的“兰”字,有一种古文变体“兰”也与这个字有些相像。 “‘癸’字的甲骨文体跟这个符号最像,‘兰’字却最符合它的特征!你是想说,这就是楼兰的‘兰’字?”凌宁撇了撇嘴,这个发现不怎么重要嘛,“要我说,这个符号倒像西方某些地方的十字架!” “哦!”听了这话,楚风意外地看了看她,“没想到你还挺有慧根的嘛!” 说着,他又调出另一个字符,这是一个“十”字,外边再加一个方框“□”,这个字是“甲”字的古文基本型状。 楚风一边指着电脑一边给凌宁讲解:“这个字符在古代特指一个人,那就是商代先祖上甲微,‘微’是名,‘上甲’是庙号。据说他是成汤的六世祖。他的父亲王亥去一个叫‘有易’的地方贩牛,却去调戏人家部落首领的妻子,结果被‘有易’部落的首领所杀,上甲借河伯之兵讨伐有易氏,灭了这个部落,为父报了仇。从此,商部落的人就非常崇拜他,每每隆重祭祀他!有历史学家认为:希伯来人以十字架代表上帝,约始于公元前8世纪,而中国殷人以十字架(即上甲)代表上帝,则远在公元前15世纪之前。以此推论,希伯来人的上帝崇拜可能源于中国的殷商先民。” “真的!”凌宁一听兴奋了,“这不是有力地证明了我叔爷爷‘世界文明同源’的观点么?” “只怕未必,这个推论多少有些牵强,哎!还是证据不足啊!”楚风有些感叹。 “这么说,你还是不同意我叔爷爷的观点诺?”凌宁敏锐地指出。 “也不是,只不过做学术,一定要有端正的态度。”说到这里,楚风想起是该好好给这个小丫头上第一课了。 “这个端正的态度,首先就是要虚心,虚心认为别人说的都有道理,但不能人云亦云,要证明,找到考古证据或史料证据,证明这个观点是正确的或是错误的,这才是基本态度。导师的观点就目前而言,只有《山海经》、《穆天子传》、《神仙传》这一类不被承认为信史的资料上能找到一些只鳞片爪的记载,这不足以做可以让人信服的证据,所以在找到考古实物证据之前,我不能说这个观点是正确还是不正确,只能承认它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会努力去帮导师证明。” 听了他这套长篇大论,凌宁撇了撇嘴:“哪儿这么麻烦啊,难怪搞学术研究的,一个个老古董似的,看你还年轻点儿,没想到说起话来也是这么老气横秋的。” 这也是交往次数多了,渐渐熟悉起来,凌宁虽然很有主见,但毕竟是一个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因此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顽皮本性露了出来。她说出此话后,看见楚风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心知得意忘了形,吐了吐舌头,借口去看凌教授,赶紧溜走了。 楚风只有苦笑,这是21岁的大姑娘吗?原本自己还觉得她挺稳重的呢,没想到没过两天就原形毕露了,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啊! 回头看看电脑里那扇静静守候千年的墓门,以及墓门上那一个个醒目的“十字”符号,楚风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个符号,倒地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不得不说,凌宁这个小丫头还真挺聪明的,她很会举一反三,学会楚风交给的那些字母元素和拼写方式后,很快就掌握了几个常用佉卢文字的拼写。她去了石门处,自己试探着把石门上的佉卢文字抄写下来翻译,结果得出了与楚风不同的结论。 “快看!快看!这是我翻译出来的!”因为她执意不肯叫楚风导师,而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索性把称呼省去了,每次见楚风都直来直去。 楚风接过她递过来的字条一看,上面写着:“这是伟大的楼兰王子的安息之地,冒犯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她把那个词翻译成了楼兰王子。 虽说是一字之差,但二者的重要性可千差万别。楚风一见,连忙把自己电脑当中扫描的那两句话调了出来,仔细辨认。 “没错,这个词有问题!”他拿着电脑,大步走进了凌教授的帐篷。 “教授,您看看,这个词!”他把电脑拿到凌教授跟前,对教授说,“这个词,不是只指楼兰王的专用词。这个词既有楼兰王的词义,也可指没有即位的楼兰王子。”楚风此时的心情有点儿复杂,离开这一行多年,他以为自己并没有退步,没想到老话说得好“三天不练手生”啊,这一下子,出了差错了吧! 凌教授看了,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个,我早知道了!” “导师,您早知道,为什么还同意我的判断,说这是楼兰王陵?!”楚风很惊讶! “这么说也并没有错,那个专指楼兰王的词其实出现的频率很低,有些佉卢文书中也用这个词来指称楼兰王,你翻译的本来没有错,我为什么不同意?”凌教授很平静地反问。 不要说在场的人,就是全中国,认识佉卢文书的也寥寥无几。他们师徒俩说这是楼兰王陵,那这个可信度是非常高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上级会第一时间派出一个排的武警前来执勤的原因。可是,现在,楚风自己底气不足了。 凌教授说的也许很有道理,楚风自己这些年下海经商,对古董的研究倒是加深了,但对近几年来世界学术领域新翻译出的佉卢文书的关注度不够,也许在新翻译的文书中,有用这个词指称楼兰王的呢!楚风相信,凌教授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疏忽,他接受了这一说法,心中稍安。就在这时,胖子的电话打了过来:“小疯子,你在哪儿呢?” “我在鄯善,怎么了?” “去罗布泊的事,什么时候出发?” “得等两天了,这边有点事,脱不开身!” “哦,那好,什么时候走吱一声!啊!” “放心吧,你就!” 他收起手机,看见凌教授已经低头对着电脑,继续破译桦树皮文书,就自觉地退了出去。凌宁也跟了出来。 楚风虽说接受了这一说法,但心里开始焦急起来,如果说先前他还能克制住自己对楼兰王陵的好奇心,还能保持镇定的话,那么现在,他因为对自己的判断心中忐忑,从而恨不能马上进入陵墓中一看。 想到这,他直奔那正在施工的甬道,没有留意到身边凌宁,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甬道里,民工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挖土,那石门左右两边的青石已经露出全貌,全部高3米,宽7.8米,大家正在石头的底部挖土,好撬动这石头。 桑布这天一直守在这,几乎寸步不离。楚风见他双眼熬得通红,心中更是有点儿心虚。 桑布见到楚风进来,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不管他了。楚风也不介意,只围着两个大青石看来看去,又到地面上去看了看,下来,便阻止桑布他们继续撬松石头:“不能这么干!” “怎么?”桑布不解。 “这样,顶上的沙土会倒灌而下,说不定把墓穴全掩埋住了。”楚风的看法应该说很有道理。 桑布上地面看了看,也同意。 “那怎么办?”如果直接从地面挖开,把陵墓上部的土沙全部清掉,可是这是一个土丘,从上到下挖,工程量太大!此时,看似最简单的石门通不过,要是因为撬松了大青石,让上部的泥沙倾斜而下,那么,还是得从上挖起,这些天的功夫白费不说,陵墓本身也会因泥沙的冲击而受到损失。 “从这下边挖个洞。”楚风指着左边大青石的中间地下说。意思就是从地下绕过青石挖个通道过去陵墓里面。 桑布一点就透,想了想,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同意了。这个洞挖起来还真快,不过两个小时的功夫,就挖通了。 这个隧道是通了,但暂时还不能进去人,因为通风问题。 桑布早就分出了人手从地面向预定墓穴的主墓室位置打通风孔,同时打了两个,现在也差不多要完工了。楚风跟着他去看了看,通风孔是从山丘底部斜着向下打的,已经打下去将近十五米,应该已经接近目前石门顶部的位置。只要这两个通风孔能打通,就可以进去人了。 了解情况后,楚风连忙向凌教授报告这个好消息。 凌教授听了果然很激动:“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您可不能进去!”楚风想也不想先把这个可能性掐死在摇篮里。“等通风孔一通,我就进去看看!” 凌教授此次倒出奇地没有争着要进去。他只是把自己的手提电脑给了楚风:“进去的时候带上这个,我这台电脑有夜视和自动摄像功能!带着它,我可以在这里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楚风接过,并把自己的那台电脑与这台联网后留给了教授。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弥补教授不能亲临现场的遗憾。 “哦,对了,我听凌宁那丫头说,你现在正在头疼那个‘十字’符号?”凌茹凯教授一句话留住了楚风正往外迈的步子。 “是啊!尽管这个符号在楼兰地区已经出现多次了,可我还是没明白它倒地代表什么含义,楼兰人又为什么如此亲睐它。”楚风摊了摊手,向老师坦承自己一无所获的实际。 “你来看看这个!”凌教授给他看了一张图片,那是一幅岩画,上边正好有这个符号。 “这是哪儿照的?”楚风看见这张明显具备数千年前游牧民族岩画特征的照片,很是惊讶。 “这是昆仑山深处,20多年前我在一次考察中发现的。这个符号的意义远比你想的要深远得多。”凌教授说完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任楚风说什么,他也没再透露一个字。 到这天的黄昏时分,通风孔终于打通了,从孔洞中插了一根直径10公分粗的钢筋管子进去,明显感觉到另一头的空洞。 这时,里面污浊空气的排放也该差不多了。桑布带着强光手电和另外两名考古队员,第一个钻过那个坑洞,进入了石门之后。 楚风本来也想跟过去,可是被总指挥张教授拦住了,理由是他并非专业考古队员,面对突发情况不能及时处理,只能让专业的人先进去。好在里面没有什么机关暗器,很快,桑布队长就出来了。 他给等在外边的专家们一个肯定的眼神后,介绍里面的情况:“里面没有什么危险,除了主墓室外,有左右两个耳室,主墓室是用巨石砌成的,这是西域地区罕见的长墓道、有壁画的洞室墓,以这个墓的结构和壁画的风格手法来看,是一个延续了汉墓风格的魏晋时期的墓。” 听了他的介绍,楚风心中一动,与这个情况、时代以及与那个佉卢文字的意思相符的人只有一个,莫非,这是那个人的陵墓? 第十七节 墓主人是谁? 他对张教授说了自己的猜想,张教授点点头,这时,已经没有了危险,在场的专家们都准备进去。 楚风跟在桑布的身后,率先进入那个坑洞,猫着腰,下到坑洞底部之后,他们又向上爬,很快,他进入到了一个异常沉闷的空间。 如果不是墙上挂着的高强光手电筒的照射,这里应该是一片绝对黑暗。石门后,是长长的墓道,墓道两边有着色彩鲜艳的壁画,那栩栩如生的姿态,不像是已经埋藏在地下千余年。 左边的壁画上画有骆驼,各种各样的骆驼。这些骆驼明显分为两个阵营,中间是一头金色的骆驼和一头银色的骆驼在相互对咬。 而右边是形形色色的人,都面朝主墓室方向,身体略微前倾端坐着,看其衣着,似乎是很有身份的一群人,绘画者的技艺非常高超,不仅把这些人的衣服褶皱都画出来了,而且把壁画上的人物神情都描绘得清清楚楚——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点谦恭、有点儿羡慕,有些则很肃穆。 在主墓室外边,楚风看到,整个石室都与外边那个石门一样,刻满了“(十字符号)”字形符号。这石室看上去像四块巨大的石块直接拼成,楚风仔细找了,没有人工砌成的痕迹,也就根本没有门。这么看来,这石室,只怕要用爆破手段才能打开了。 楚风退出主墓道,到左右两边的墓门封死处看了看,可能是年久风化的原因,其中一道土墙已经塌了一角,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 张教授他们一行也进来了,这里面的空气质量显得更加糟糕,楚风建议,出去一些人,大家都不愿意出去,只好让桑布出去组织民工,换两个地方再打两个通风孔下来。桑布出去很快回来,此时,张教授已经命令考古队员们亲自动手,把那面塌了的土墙扒了。 这面土墙并不大,3米宽,1.8米高而已,三两个人动手,一下子就扒拉完了。只不过墓室里的粉层指数大增,只听一片咳嗽声。 “咳、咳、咳!”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一群老头子的咳嗽声中异常突出,楚风一听就知道,凌宁那丫头也跟进来了。此时不是说她的时候,主墓室暂时打不开,这右耳室开了,里面到底会有什么呢?大家都很期待。 “看,是青铜鼎!这是彩陶!” “这,这是玉器!” “这些发黑的是什么?好像是丝绸!” 两个考古队的队员一左一右,在那间耳室的两旁往外拿东西,一边拿,一边惊呼,刺激着在场这群老头子们的神经。在楼兰地区的考古活动中,还从来没有发现过青铜鼎,这次居然发现了青铜鼎,这可是填补了西域考古的空白啊! 后边的发掘工作楚风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有了这些东西,还有那些壁画,就算他说这座陵墓不是一座王陵都不会有人相信。不是王陵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随葬物品?而且,壁画上面出现了金驼和银驼,这在古楼兰国可是权力至高无上的象征,而那幅群臣端坐图,更是明白无误地表明了墓主人的王者身份。 所以,他觉得继续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不大。不过,出去之前,他悄悄地在桑布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桑布听了,很快转身,找到一个瘦小的人影,一把把她拖出了地道。 “你干什么?我不——唔——”这是嘴被堵住了。 以桑布的力气,这场较量毫无悬念。 但是等楚风出去时,这位凌大小姐正气鼓鼓地等在地道口,看那眼神,似乎要把他吃了。 楚风下意识地摸摸了鼻子,没有理她,想从她身边绕过去,可小姑娘身子一转,又堵住了他的去路! 凌教授在轮椅上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凌宁,自己的侄孙女气鼓鼓的,时不时瞪楚风一眼,意见颇大,而楚风,这位他的得意弟子,则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这里头没他什么事。 “呵呵呵!”他其实通过电脑视频已经了解了个大概,现在就等当事人自己把事情的缘由说个明白。 凌宁这是知道某人充当了一回可耻的告密者啊! 在老师的目光下,楚风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师,那里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去凑热闹的地方!现在才刚刚打开墓门,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实在想进去观摩学习,可以等到确定没有危险了再去嘛!” “你们都能进去,为什么就偏偏我不能进去?”凌宁倒有满腹委屈,“还不是因为我是女孩子就看不起我,你们、你们这是性别歧视!”说着,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她本来在北京待得好好地,考研结果已经知晓,毕业论文又提前交了。正是可以肆意挥霍青春的时候,没想到接到叔爷爷病重于乌鲁木齐的消息。 一接到电话她就赶来了,她一个年轻女孩子,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里照顾亲人,为了不让家里的奶奶着急,还得帮着叔爷爷隐瞒家里,这段日子她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可她依然硬挺了过来。叔爷爷要来这里,她也是苦劝过的,只是他老人家不听,她也没有办法。没想到这么着竟然被人看作了任性不懂事! 到地底去看看是她的心愿,因为秋天她就要成为古文字学的研究生了,这样能到现场观摩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她想不通! 见自己疼爱的孙女大有抹眼泪的架势,凌茹凯首先慌了手脚:“哎、哎,乖宁宁、宁宁乖,别哭、别哭,没有人歧视你,楚风也是怕你遇上危险,是关心你!是好意!是好意!” 凌宁头一抬,猛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肚里:“什么好意,分明就是把我看成了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刁蛮女!” 凌教授听了直皱眉头:“楚风,你这么说过凌宁?!” “没有啊!”楚风心里大呼冤枉,“我从没有这么说过‘凌小姐’!”这后边“凌小姐”三个字还咬得特别重,他不知道这小姑娘今天这么就跟自己过不去了! 凌教授一听就明白了,找了个借口支使开凌宁。对着楚风解释了凌宁这些日子的辛苦和压力,以及她的识大体:“不是我老头子自己夸自己的孙女,我们家凌宁真不是那小肚鸡肠、不识好歹的女孩子。你的考虑本来也没错,那个场合确实挺危险的,但你的处理方式有点儿问题。有点儿简单粗暴了吧!这样吧,等会儿我帮着你跟凌宁解释一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怎么样?” 楚风听了导师的述说,心中对那小姑娘的观感还真有了一个比较大的转变,也因此就有些后悔自己叫桑布扔她出来确实失之草率。原本他以为这个小姑娘任性不讲理,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现在看来,自己完全可以用商量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不过,楚风转念一想,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都是凌教授误导了自己,什么“调皮了点儿”、“几个老朋友都不愿意收”之类的话,再加上机场的冲突,和她不懂事地陪同重病的凌教授来到这野外戈壁;不告诉任何人就混进刚刚打开墓门的陵墓……这样的行为,想不让人误解都难。 回到自己的帐篷,收回心神的楚风将那巨石墓室上刻着的字纹拿来研究,没想到,竟还真的给他找到了蹊跷之处。 他把电脑自动扫描的画面仔仔细细过了一遍,他不相信这巨石真能无缝,否则那墓主人的尸体是怎么进去的?还是应该有门,只是很隐蔽,不容易发现罢了! 他仔仔细细地对那些字纹,经过一轮对应之后,他心中有底了。 楚风走进凌教授的帐篷时,正好碰见凌宁,她正在帮教授打针。经过在医院几天的学习,凌宁把肌肉注射学会了,拿着医生开好的药水,她可以确保凌教授的治疗不会中断,这也是凌教授敢离开医院前来这里的原因。 一针打完,凌宁眼皮子都不抬就走了出去,楚风现在正兴奋着自己的发现,没顾上道歉的事!对她那不太客气的态度也就没往心里去:“导师,我找到了!”楚风示意教授打开与自己电脑的共享。教授一点,也看到了那些布满整块巨石的字纹。 “您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字纹有一点斜,衔接不上!是不是?” “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凌教授仔细一看,确实如此。 “这里肯定有机关,这儿应该是个门!”楚风很肯定自己的判断。 凌教授听了他的判断不说话,盯着电脑仔仔细细看过来查过去,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有可能!” 不过,凌教授并没有显示出激动之色,他指了指自己躺的行军床,示意楚风坐下。楚风不可能在那么窄的行军床上与教授抢地方,于是找了个箱子坐了。 “楚风啊,听说你对墓主人身份有了想法?” 楚风一听,这肯定是张教授说的,“是啊,我怀疑这是末代楼兰王比龙的儿子,真达的墓。” “有什么根据?” “根据当然有,就是墓门上的那个词,那个词本来是指楼兰王子的,可老师您不是说,它偶尔也用来指楼兰王吗。称了王却不大被承认的楼兰王只有一个,那就是末代楼兰王比龙的儿子真达!” 《魏书·西域传》记载,公元442年,末代楼兰王比龙为避战沮渠氏西奔且末,比龙的儿子真达率剩余楼兰人投降,沮渠氏却没有为难真达,而是很快就去了高昌;公元445年,北魏君主拓跋焘亲征楼兰,面对北魏大将万度归的轻骑,楼兰王真达再度‘面缚’出降,随后被带到北魏的都城——山西平城。由于真达长相俊美,拓跋焘见之大悦,不仅没有为难他,还连连加封他的官职。 “你仅凭这一点来判断?”凌教授有些不满了,“要知道,真达降了北魏以后,是被带到了当时北魏的京城,今天的大同去了,怎么可能他死后会葬在这儿呢?” “导师,当然不是只有这一点。”楚风听出了凌教授的意思,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首先,这个墓的墓制在魏晋时期较为流行,这与真达生活在北魏年代的时间相符。 “其次,包括比龙在内,前数任或者说数十任楼兰王都是汉族人。公元512年,北魏境内曾发现一块石刻,上面刻着最后的楼兰王的世系,说楼兰王比龙这一系都是河南洛阳洛滨里人,真达被带到北魏京城后,被魏帝封为‘平西将军’、‘青平凉三州刺史’、‘临泽怀侯’,如果他死后,归葬于此处的话,那么,墓的规模和他的身份就相符了。而且这样也可以解释他的墓葬当中为何会有青铜器,西域出土的墓葬当中,还没有人随葬青铜器,尤其是青铜鼎,这个肯定是他在汉地做官,皇帝赐予的,他死后,皇帝让其随葬。” 凌教授听了楚风的分析,还是有疑问:“那么,为什么他不葬在祖籍河南洛阳?不葬在楼兰古都,而是要葬在此处呢?” “只有一个解释,他的官职,‘平西将军’、‘青平凉三州刺史’、‘临泽怀侯’,如果他真的就任了‘青平凉三州刺史’之职,那么他就应该生活在武威,临死之前怀念故国,要求归葬故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要知道,他们虽然祖籍河南,但‘自祖以上,世君西夏’这个‘世君’就是不知道多少代人都在楼兰为王,怎么会到了真达这一代,还对所谓的祖籍有感情,只会对他们家族世代为君的楼兰有感情。只可惜他最后想回去的梦想没有实现,或者是出了什么变故病故在途中,所以就葬在了这里,而埋葬他的人采用了当时凉州一带的流行葬制,就形成了这个奇怪的墓葬。”凌教授反驳说:“既然如此,公元449年,北魏帝拓跋焘派了一位交趾公韩拔前往楼兰,为鄯善王,怎么就没有可能是这位鄯善王在就国或者回乡的途中经过这里,病逝于此,从而归葬于此呢?” “那么葬俗就不对了!”楚风也想过这个可能,“韩拔是南方人,不会采用这种北方流行的葬俗。”他很肯定地说。 凌教授听了,既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 倒是躲在帐篷外边的凌宁听得连连点头。 第十八节 主墓室被打开 墓穴里,主墓室外,向来一脸从容的桑布也有忐忑不安的时候。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对楚风这个人的感觉不错,有学问,还没有架子,最重要的是,他在楚风身上看到了男人的勇气、担当。楚风也觉得这个大汉虽说面冷,但心还是热的。他们两人经过这几天共同挖掘这陵墓,倒产生了些惺惺相惜之情。 此次就是楚风说服了桑布,要证实他所找到的机关,能不能打开墓室。 “你行不行啊?”桑布还是心中没底。 “你就等着看好吧!”楚风经过仔细比对,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为了安全,他们并没有惊动别人,但凌宁不知怎么的,硬要跟来。她倒是理由充分,之前楚风既然承认自己做错了,就应该弥补,是他把自己从墓道里带出来的,这次也要他再带自己进去。楚风无奈,只好把她带上。 楚风找准了位置,让桑布和凌宁退后到一个安全距离,上前跨出一大步,伸手向自己判断的机关处用力摁去—— 1秒,2秒……10秒……30秒…… 没动静! 真是考验人的神经!三个人一脸紧张地等着,却半天没反应。 楚风纳闷:难道自己的判断失误了,不可能啊!他改摁为扭,再试! 半响,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楚风心中也稍微有些着急了,怎么会这样?他朝左扭、朝右扭,都没扭动。仔细看,那个石块上微微凸起的地方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用来扭的机关。 楚风稍稍冷静了一下,想了一想,把手掌放上去仔细感觉了一下那石块微凸之处,眼中精光一闪,他猛地一提,异变突起。 “咔、咔、咔!”这声音在这寂静、黑暗的墓穴中听着真瘆人!可在楚风耳朵里听来,却有如天籁。他心中暗道:成了!一种久违的狂喜和成就感席卷全身!看来自己还真是干这行的材料! 为了防备主墓穴安装了对付盗墓者的攻击性机关,楚风已经退到了墓门处,与桑布和凌宁在一起。三个人紧张地盯着那发出声音之处,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眨,生怕漏过什么。 随着那声音,巨石正中离地面一米多高之处,缓缓地往外推出一个宽60厘米、高1.1米左右的石门。在矿灯的照射下,这石门背后是深深的黑暗。似乎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有一个黑影正缓缓地推开这道石门。 胆小的凌宁几乎要叫出来。楚风看到她脸上的惊骇之色,一时心疼,伸出一只手去,把她那有些颤抖的小手一把抓住,嘴里低声说:“别怕!” 手被楚风一握,凌宁的心里顿时就踏实了,眼前这阴森的一幕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不好!快出去!”眼尖的桑布发现从墓室里冒出一股浓烟,准是毒烟。话音未落,他已经拽了身边的楚风一把就往外跑。楚风得他提醒,正好抓住凌宁跟着一起跑出墓穴。 外边的人这会子正要往里头进呢,见到这三人面色惊慌的从坑洞里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队长?” “你们在里面看见什么了?”这七嘴八舌的,桑布根本就没心思回答:“快走,有毒烟!” “啊!”听他这么一说,围着的这七八个人迅速往地面跑,幸亏当初打的是想把大青石搬动的主意,所以这条甬道挖得很宽,这会子一堆人逃起命来,倒不显拥挤。 楚风半抱着凌宁跑到地面,在见到阳光的一刹那,才放松下来。他回头看看那墓道,对身边的桑布使了个眼色。桑布也正在歇气,见到他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大声喊道:“所有人散开!快散开!墓室里的毒烟外泄了,不想死的就给我有多远躲多远,等毒烟散尽再回来!快点!”他喊到最后就是用吼的了。 在墓穴左近干活的民工不少听到他这么一吼,顿时作鸟兽散。楚风也知道,目前还没到安全距离,带了凌宁跑到凌教授的帐篷里,推着凌教授的轮椅就走,把凌教授搞了个措手不及。 “怎、怎么了?楚风,你怎么回事?要把我推到哪儿去?” “教授,等会儿再给你解释,这里现在不安全!”楚风一边走一边看着身边的凌宁,看到凌宁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就冲她努力努嘴。凌宁顺着他的方向,刚好看到张教授的帐篷,会意,进去一把就把张教授拖了出来。 这时候,其他的专家也得到了消息,纷纷从帐篷里出来,往警戒线外跑。 楚风推着凌教授和凌宁、张教授他们也都在警戒线外停住了。这时候,楚风才有机会把刚才墓穴里发生的事告诉给众人。 “什么?主墓室打开了?”本来对这一片混乱心怀不满的众人听说了这件事,个个都面带喜色。 “嗯,没错,只要等这股毒烟散尽,我们就可以进去看看了!”楚风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不行!”张教授反对,“你怎么知道墓室里不会再有别的机关了?这次是你们幸运,要是再有什么机关,这么冒冒失失地,出了事怎么办?” 虽说张教授声色俱厉地数落着自己,楚风却觉得很温暖,因为他知道,这是人家真心地关心自己等人的安危。为了这份出自真心的关怀,他也得诚心认错。 大家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那毒烟散尽了没有。 此次考察队没有想到会遇上带机关的墓葬,所以没有带测量毒气的装备,只好用笨办法,等! 不过,这毒烟的出现,也更进一步证实了楚风的判断,这墓主人一定是汉族人,而且是盗墓成风的南北朝时期人。只有这个时期的人,因为盗墓之风盛行,对自己死后的墓葬很不放心,通常都会布置几个机关,以防盗墓贼光顾。在以前发掘的西域少数民族的墓葬中,这类机关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为了检测宿营地的空气质量,大家只好从村里牵来一条土狗。 在把土狗放进去很长一段时间,那条狗都活蹦乱跳之后,张教授才同意众人回到营区。 即便这样楚风还是不放心,他交代凌宁推着凌教授等在原地,自己跟着众人回到营区。呆了一阵,确实没感觉到任何异样后,才又跑过去,把凌教授接了回来。 凌教授在这个过程中自始自终一言不发,凌宁也出奇地没有与他唱反调,楚风就知道不对劲了。 “教授!您,您生气了?”楚风小心翼翼地问。 凌教授还是不说话。 这下,楚风可以肯定,教授生气了,气得还不轻。 他连忙承认错误,保证下次再也不这么轻率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凌教授的脸上才绷得不是很紧了:“楚风啊,我一直以为你为人很稳重,所以才放心把自己的课题交给你,还把宝贝侄孙女也交给了你,可你呢?这样冒冒失失!这要是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啊!”老头子痛心疾首的样子看得楚风自责不已。 “老师,您放心,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小心再小心,哦不,没有下次了!”楚风就差拍胸脯保证。 “叔爷爷,这次不怪人家,是我自己悄悄跟进去的。”凌宁知道,其实与其说凌教授是在气楚风,倒不如说是在生她的气。她不承认错误,这一关怎么都过不去。 果然,她一说自己错了,并保证以后不再任性,听楚风的话,不再私下行动等等之类的,凌教授的脸色才渐渐缓了过来。 楚风送了凌教授爷孙两回去之后,就来到墓穴甬道跟前,桑布正在用绳子牵着那条狗,准备让它再次充当一下先锋。可那条狗死活不听话,就是不愿意进入甬道。 “桑布队长,这不是个办法,也许这墓穴里的毒烟还没有散尽,这畜生也知道,所以才不愿意进去。”楚风上前制止。 桑布也知道墓穴里通风不好,毒烟要散尽没那么容易,可眼睁睁见到墓室已经打开,却无法进去的感觉真如猫爪挠心。此时听楚风一劝,知道心急不得,就把狗交给了带它来的村民,通知在场的人,封锁现场,明天再探墓室。 第二天,那条狗痛痛快快地就下去了,等它出来,没见有什么异状,桑布带着两名考古队员也跟着进去。很快,传来下边一切正常的讯息。 这次,楚风是被严重警告,不得踏入墓穴一步,警告者为张教授,同时被警告的还有凌宁小姑娘。 桑布带人来到主墓室外,看见那扇门已经打开约有30厘米宽的一个豁口,他拿手电往里照了照,漆黑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墓室中央有一团浓浓的黑雾。在手电强光地照射下也看不清楚黑雾中到底有什么。不仅如此,在那光圈稍暗淡一点的地方,那黑雾似乎有生命似的,好像一个狰狞的恶魔,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定了定神,桑布把门拉得更开了一些,感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桑布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他的右侧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桑布一惊,手电光立马照了过去,随即松了口气,是楚风! “不是说不让你来吗!怎么进来的?”桑布禁不住小声埋怨一句。 楚风没做声,眼睛紧紧地盯住那墓室的中央。桑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张似笑非笑地脸正直面着他们两个呢! 第七章 大漠枪声 第十九节 鄯善王印 “为什么鄯善王印代表的是楼兰国王的身份呢?” “在汉文文献中明确记载,楼兰国于公元前77年更名鄯善国后迁都于泥城。《魏书·西域传》里也说‘鄯善国,都于泥城,古楼兰国也’。现在,史学界对此还是有两种观点,坚持原则的一部分史学家们只承认公元前77年以前的为楼兰国,其后的为鄯善国。而大部分人为了称呼方便,一律称其为楼兰,只是公元前77年后中原王朝对其统治者的册封,正式称呼是鄯善王!” 楚风给凌宁解释清楚了她心中的疑问,自己心中的疑问却无从解起。他本来寄希望于在主墓室里找到证明墓主人身份的证据,可主墓室里他们只找到一具精美的彩棺。令人奇怪的是这具彩棺是直立着的,而且棺盖并没有合上,戴着一张碧玉面具的墓主人正直挺挺地站着,一开始还真的把楚风和桑布吓得够戗。 等惊魂稍定,这二人便开始仔细寻找随葬品。可任凭两人如何搜寻,就只在棺内找到了一枚刻着“鄯善王印”四个汉字的金印。 除此之外,这具彩棺保存得非常完好,它无论从规格、做工还是色彩上都可以说是西域地区考古发现的彩棺之最。棺中成年男子的尸骨裹在层层织锦和丝绸中,却没有只言片语标明男子身份。那枚金印只能证实墓主人是楼兰王,却不能证实他是谁。 如果他是真达,那么当年他的父王比龙为什么要跑?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他?真达又知不知道自己父亲拼命保守的那个楼兰国的国家机密呢?这些疑问,楚风本来都想在主墓室里获得解答,结果全泡汤了! 还有一件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上个世纪初,斯文·赫定和斯坦因在到达楼兰地区时发现了大量文字资料,木椟、木简、皮革文书多得数不清,就好像在楼兰国,人人都会识字、都藏书一般,甚至在马厩里,他们都找到了各种材料的文书。可今天,在这已被证明的楼兰王的陵墓里,怎会找不到片纸文字呢? 难道在左墓室当中?看来这个疑问他暂时是得不到答案了。由于此次墓葬考古发掘成绩斐然,上级领导知道之后,决定加大发掘力度,把墓室上面压着的沙土丘整个搬开。工地上出现了热火朝天的上百坎土曼(新疆铁锨)齐扬的工作景象,墓穴却进不去了。因为考古工作组从各方面综合因素考虑,此时最好把那个坑洞封住,等从上而下把沙土搬开后,再全面考察这处墓葬。 楚风只好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查看从右耳室中挖掘出的随葬品。 存放随葬品的帐篷一直有武警执勤,楚风走进去时,工作人员正在对这些东西进行登记造册,张教授也在。 这里已经有了一个青铜鼎,一个玉玦,两个彩釉陶罐,四小捆黄色丝绸——在墓道里太昏暗,考古队员把它看成黑色的了。还有一些木制的碗、汤匙、筷子,全都刷过彩漆,可惜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看不出原貌。还有大量铜制的盘子、茶壶、酒具等,除此之外,就是大量让人不明用途的尖头“标签”,方头的一边有孔,边缘下凹,可能用于穿线,做成甲胄的鳞片。 楚风拿起一小捆丝绸看了看,这丝绸已经被测量过,贴上了考古工作特有的标签,上面写着这捆丝绸为黄色,宽50厘米,长10米,这个宽度说明它的生产年代应该在后汉时期之后,晋代至公元6世纪左右,这个时期的丝绸标准宽度就是50厘米,到了隋唐时期,这个标准宽度有所扩大,敦煌出土的丝帛画就证明了这一点。楚风对自己的判断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张教授早就看见他进来了,此时见他手持丝绸,面带微笑,哪还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楚风啊,你的设想我与凌教授和几个老专家讨论过了,我个人还是同意你的看法的,不过,还是有不同意见啊!” 楚风听了微微一哂,他既不争名,又何必非要人家认可自己,没成想,此行居然能发现这么重要的墓葬。他知道,那些老头子只怕眼睛都要羡慕得红了。现在无论自己提出什么样的观点,都会有人反对。当然,有些人不是因为反对而反对,考古活动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有可能。 倒是张教授手里的两样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一个是墓主人脸上覆盖着的那张碧玉面具,另一个是一串白玉手链。面具他看到过,这手链倒是有些特别:“这个是?!” “哦!这是在墓主人腰际发现的,除了那枚已经送往乌鲁木齐的金印,彩棺里的随葬品就只有这个了。”张教授举着那串白玉手链递到楚风眼前,“这七颗玉珠本来是散着的,棺中珠子底下压着有腐朽的麻绳,看来原本是用麻绳穿的。只是这些玉珠有些奇怪。” 楚风接过这串临时用尼龙绳穿起来的手链细看,这些玉珠真是古怪,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玉珠。因为它们全都是圆柱形的,而且长短不一,从1.5厘米到3.5厘米不等,这么一串手链还真是奇怪。 直觉告诉楚风,这串手链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能被墓主人特意带到棺里的东西,怎样也得有跟那枚金印相等的地位吧,但他左看右看,一时也看不出端倪,也许这是楼兰国特有的手链制作方式。 楚风把手链还回去,又接过碧玉面具细看,这副面具制作精良,面具上的表情惟妙惟肖,如果这张面具是比照那位墓主人的真实长相制作的,那么这位墓主人的长相即使按照现代人的标准也可称得上英俊了。 “那位墓主人的长相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呢?” “眉目之间有点像,不过,干尸的相貌跟他生前会有很大区别,要想还原,得等到回去找专业人士绘制电脑三维图。”张教授知道,历史上关于真达王子的相貌有很多推测。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外貌,后来他被带到了北魏君主拓跋焘面前,那位可以称得上残暴的君主见了他竟然大喜,此后赏赐有加,还不停地为他加官。 如此的一些反常行为,引得人们对真达的外貌纷纷猜测,声音最大的就是他的外貌应该是“柔弱的俊美型”,甚至有些人推测他可能“我见犹怜”,这才得以在乱世、在国破之后没有得以保全自身。要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他的这个例子实在太特殊了,特殊到别人不产生其他的想法都不行! 楚风好笑地想,就是按照这种理论,也可以证明墓主人是真达!他随意与张教授交流了几句,就准备退出帐篷。就在他刚刚一只脚踏出帐篷的一刹那,一种汗毛倒卷的感觉席卷全身。多年前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感觉告诉他:“不好,有危险!”他大喊一声,一个侧翻,往左侧滚出去3米远。这时,只听“咻”的一声,一颗子弹顺着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射了过去,“扑”的一声,不知道击中了哪里。 楚风躲在一个装器材的大木箱后面,猫着腰,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啪”的一声,又一颗子弹冲他而来,打到了木箱的一角。 “该死,这是冲我来的?!”楚风看出来了,这子弹是长了眼睛的。可怎么会?自己没有得罪人啊! 两声枪响,那些警戒的武警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是傻子了。他们已经就地找了隐蔽物,一边大声喊着,让工作人员和民工:“隐蔽!有敌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向枪响之处包抄而去,那是800米以外的一个小山丘。 楚风这下躲在箱子后边连头都不敢往外冒了,他小心地向身后看了看,那个藏随葬品的帐篷没动静,张教授他们可能是隐蔽起来了。可凌教授该怎么办?他行动不便,能躲到哪里去? 想到这一点,楚风脸色一变,可是,自己说不定就是枪手的目标,如果自己进入那个帐篷,说不定反倒会给教授带来灾难!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悍不畏死地向那个帐篷扑去,楚风看得心中一紧,想也不想,朝着相反的方向露出身影,一扑。 “啪!”的一声,枪响了! “呃!”一声闷哼表示有人中弹。 “不许动!”一群武警战士包围了那个小山丘,冲上去一看,空无一人,不过现场留下的三枚弹壳还有余温! 毛连长带人,用塑料袋装走了那三枚弹壳。 楚风中弹了!这真不幸!更不幸的是,他中弹的部位还有点说不出口,哪儿?屁股!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中弹部位不深,甚至可以说子弹是擦着皮过去的,所以除了少了一块皮,他身上并没有多出来什么子弹头什么的,也就不需要手术,只需随队医生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可以了。 等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那随队医生所在的帐篷,却见凌宁红肿着一双大眼睛正等着他。 他吃了一惊,在这里还会有谁给这丫头委屈受? “凌宁,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对了,刚才,你没事吧?教授没事吧?” 小丫头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开了! 楚风被她这么一抱,着实有点儿手足无措,他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有来得及学会哄孩子的本事。 好不容易,这小丫头自己收住了眼泪,抬起头,看见了楚风那湿掉的前襟,又有点不好意思! “小丫头,你哭够了吗?哭够了就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楚风有点儿不耐烦了。没想到刚才还扑到他怀里大哭的凌宁听了这句话,二话不说,瞪了他一眼,掉头就跑。 楚风莫名其妙,“真是,不可理喻是女人啊!”他感慨一声,决定去凌教授那儿看看。 还没等他走到凌教授的帐篷外,就被人拦住了。拦住他的是一名武警战士:“楚教授,有个人,他自称是您的朋友,要进来,您看——” “哦?”楚风心里纳闷,这是谁啊? 他跟在战士后边,一瘸一拐走到工地边上,果然,一个人被挡在了警戒带外边,正焦急地往里面张望。 那弥勒佛的身材,不是胖子齐邵东还是哪个。 “胖子,真是你,你怎么来了?”楚风大感意外。 “小风,听说你出事了?怎么样?无大碍吧?”胖子原本焦急神情,在看到楚风后稍定。倒是楚风又被他诧异了一回:“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刚才听着两个小战士聊起的。我说是来找你的,他们说你刚刚中弹了,不知道情况怎样,可把我急的,还好你没事?”楚风面色古怪地看着那两个小战士。果然,那两个小战士的脸红了,那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楚风心里暗叹:原来军人也八卦啊! 楚风把胖子领回自己住的帐篷,帐篷里还有几个考古队员,由于下午的枪击事件,考古工程都停了,大家一见楚风进来,都围上来,打听情况。楚风见不是个事,就借口要去张教授那里为胖子登记一下,领着胖子又出来了。 虽说是个借口,但于情于理楚风都要为胖子在张教授那儿报备一声,他们便去了临时指挥部所在的那个帐篷。 楚风一进去,发现除了张教授在,凌教授也在,还有那位毛连长。他见着凌教授没事,心里很是欣喜:“老师,您没事?!太好了!” 凌教授已经知道他那一枪是怎么中的,对他心里也很是感激。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正在谈论要紧的事。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出去!” “不用了,这件事与你有关,我们正想找你呢?”说话的是那位毛连长,口气还很客气。 张教授也点头认可他的话。 楚风只好留下,看了看身后的胖子,又看了看在场的三个人,他只好低声交代胖子稍等。 胖子应了,转身出去。 楚风回过身来,看着这三人:“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经过鉴定,这三枚弹壳应该是从一把俄式狙击步枪的枪膛里射出来的。你真是幸运,没有被射中要害!”毛连长带着钦佩的口吻说。 “楚风啊,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尤其是俄罗斯人?”凌教授的语气里满是担心。 “也有可能不是俄罗斯人,下手之人是被雇佣的,但能雇佣俄罗斯雇佣军的,一定是国际势力,你得罪过这样的人吗?”张教授分析。 楚风苦笑:“除了这趟出国与美国一个什么公司打了交道,这些年,我根本没接触过外国人!” “哦!”张教授和毛连长的感兴趣了,纷纷追问事情经过。楚风就详详细细与他们讲了,两人听完,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人追杀楚风。从那些美国人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是有求于楚风或凌教授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杀手。 楚风倒是从这三人的态度中看出来了:“这么说,你们都肯定这个枪手就是冲着我来的喽?” “不错,从现场留下的弹痕和我们战士当时对这名枪手射击方向的判断来看,他的目标就只有你一个,这个人甚至没有瞄准第二个目标。”毛连长对此很肯定。 “那会不会是,那群盗墓贼的头子知道了他的部下被抓的消息,为了报复,买通的国际杀手?”楚风提出这个猜想,自己也觉得很扯。 “那不可能,不说这小小盗墓贼怎么可能会与国际杀手有什么联系,就算是他们花钱请的,那个团伙被抓才几天?这个杀手要想潜入我国境内,你以为那么容易呢?没有半个月以上的准备根本不行,这两个,时间对不上!”毛连长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这下,楚风也没辙了。他实在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了什么国际组织。 第二十节 出发:罗布泊 “不可能啊!我是临时决定想去楼兰地区看石碑找河图的,俄罗斯人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找人来杀我?”楚风怎么都不相信。再说,如果这名杀手是至少半个月前派出的,自己那时候根本就还没有回国,也不知道要来新疆,更不会去找什么线索好寻找那传说中的昆仑神山,怎么可能被人追杀呢? 他提出来的问题确实把在场的人问住了,是啊,半个多月前,楚风还在美国,怎么会那个时候起就有人安排好了杀他呢? 毛连长对今天到来的胖子很是有一点意见,在这种情况下胖子的到来确实确实颇为玄妙。不过,因为这件事楚风早就跟凌教授打过招呼并获得了凌教授的首肯,所以他也不能说什么,就是希望他们的罗布泊之行能尽早成行。 这话不用他说,楚风也想早点儿走。他在张教授和毛连长都出去了以后,与凌教授密谈了很久。俄罗斯人的行动,虽然不能说他们就一定掌握了什么,但存在这个可能就逼得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凌茹凯决定第二天,便让楚风他们出发,而他自己,则让张教授派人护送回北京。 “楚风啊,这里交给张教授,我们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你去罗布泊可得担心啊!我申请一下,争取派一队武警战士保护你们,不然,要是那名杀手再来,可就不得了了。”经过今天下午的枪击事件,凌教授很不放心楚风的安全。 楚风笑着安慰凌教授:“老师,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把您的宝贝侄孙女安全带回来的!” “不仅仅是安全把凌宁带回来,你们所有人都要安全啊!”凌教授不满意他的不够严肃。 “是,长官!”楚风难得地插科打诨,就是想让这位白发苍苍的恩师少操点心。 他的苦心没有白费,凌教授果然被他逗乐了:“去,臭小子!呵呵!” 但是,事情总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第二天一早发生的事,证明了这个辩证法的观点无比正确。 第二天一早,工地上突然开来了七八辆车,还有两辆大卡车。其中一辆装着笨重的仪器设备,另一辆是军车,上边有一个班的武警战士。 这是内地某电视台要去罗布泊拍一个题为《寻找彭加木》的节目,其节目策划人准备出发时听说了鄯善吐峪沟这里考古发掘有了重大发现的消息,临时决定,到这儿来个现场直播。 从打头的一辆三菱越野车上,下来一位30岁左右的大眼睛美女,上身穿一件时尚的宝蓝色蝙蝠衫,下身穿紧身牛仔裤,头戴一顶鸭舌帽,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眼下时髦的大框太阳镜——她就是这次节目的策划人杜欣。 从杜欣身边窜出来一个年轻小伙子,一身运动装束,打扮得很像美国街头的黑人RAP歌手,他老远看见了楚风,立即露出了自己那一口白牙,张嘴便喊:“楚大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是的,林威廉,这个出生在美国的华人富商后代,竟然万里迢迢地追到这个位于中国大西部的戈壁滩来了。 他跑到楚风面前,热情地来了个大拥抱,楚风反身也抱住了他。 “耶,楚大哥,你变了哦!”林威廉第一时间感受到楚风的不同,虽然才过去半个多月,这个楚风已经与在美国的时候不一样了。 那是在美国纽约接机时,林威廉同样给了第一次见面的楚风一个热情的拥抱,没想到却被楚风推开了。他嚷嚷着自己幼小纯洁的心受到了伤害。嚷嚷了很久,换来的只是楚风一个白眼。 “臭小子,欠揍,是不是?!”楚风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心中也有点惊异自己的变化,不过想起上次跟那位蔡局长握手时,自己还是下意识抽回手。 “对了,你怎么跟他们混到一起的?”楚风对这小子能跟电视台的人一起出现还是很好奇的。 “哦,楚大哥,这个事啊,说来就话长了……不过我给你说,那里有美女哦!”唠唠叨叨地,楚风总算是听明白,原来这小子是看见了美女去搭讪,没想到双方一聊,居然目的地一致,这样他就死皮赖脸地搭了人家的顺风车啦! 林威廉的大声嚷嚷早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美女犹豫了大约0.1秒的时间,迈步向着这边走来。 “小风,这位是?”胖子看见林威廉像个大马猴一样吊在楚风身上,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楚风把热情过度的林威廉的双手从自己身上掰下来。然后转过身对胖子介绍:“美国认识的,林威廉,现在是我的学生!”然后对林威廉说:“这位是我的战友,好兄弟,齐邵东先生,外号胖子,不过这个外号你可不能叫!” 得事先给这小子打预防针,要不然等会他就该与胖子称兄道弟了。 林威廉刚想给胖子也来个熊抱,却被一位美女出声打断了。 “请问,您就是第一个发现这楼兰王陵的楚教授吗?”说话的正是那位电视台的美女策划。 楚风心头一跳,这是谁?怎么给自己安这么个名头,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我是姓楚,不过这座陵墓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不但不是第一个,我连发现者都称不上。你要是想了解这里边的情况,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说着,楚风给她指了指桑布队长所在的帐篷,“那里有这支考古队的队长,你找他,可以了解得比较清楚。”楚风对女士向来彬彬有礼,凌宁那个小丫头除外。 “是吗?那能不能有劳楚先生,帮我——通传一下?”美女也很有礼貌。 “这个——”楚风一窒,好厉害,这个都能看出来,楚风当然不敢真的帮她去找桑老大,那还不是撞到枪口上。桑老大肯定不会喜欢接待记者,直接领过去,不是送到枪口挨轰吗?这可不能去,楚风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了眼前的弟子林威廉身上。对啊,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威廉,过来,你领着这位女士到那顶帐篷去,你进去找一个叫桑布的人,就说——” “就说电视台来采访他!”威廉迅速接口,这种事在美国他常做,便咧着嘴就给美女带路去了。 事情的结果既在楚风的意料之中,又出乎他的意料。桑布果然不接受采访,不但他不接受,这个采访还整个地泡了汤,上级指示:本次发掘行动要保密,所以所有人员都得封口,电视台的人也得马上撤走。但是,很遗憾,楚风他们得跟着一块儿走。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简称新疆生地所)为楚风一行准备的人和车,被电视台这位女主持三两下就撬走了。生地所以人手有限为由,建议他们两队合成一队,一起走! 一起就一起吧,楚风倒没什么想法,可到桑布这儿又出了岔子。 “不行,绝对不行!这么多人,不能走那条路!”桑布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大家一起走原定那条线路。 “为什么?你们原定的线路不就是这么走的吗,你们能走为什么我们不能走?”美女杜欣的嗓门可不是盖的,那家伙,能坚持在她身边三米以内的人不多。 桑布却不为所动:“你们要去的地方和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在一个方向,你们去的是彭加木的衣冠冢,沿国道235一直到罗中,就在罗中附近,而我们要去的地方在罗布泊西北面,已经进到塔克拉玛干沙漠,两地别看都属于罗布泊地区,可直线距离都有好几百公里,这怎么一起走,不是开玩笑呢吗!” 在地图上,两地的标记确实有点儿远。可是杜欣信不过给电视台带路的那两位司机,她来之前就听说过桑布的名头,人家跟她介绍时也说要进罗布泊最好得是桑布队长带路。本来以她的跋扈,也不是不想直接撬人,但很显然,除了楚风他们的考察由于有两位院士的出面而备受重视外,桑布本人也不愿意去带那个随都能带的路。为此,杜欣才想着要跟他们一起走,只是目的地相差这么多,怎么同路啊! 楚风没辙,这二位,哪一位都不听劝,他只好随他们自己闹去,抽空去了趟乌鲁木齐机场送凌教授上飞机,等他回来,这二位还没有达成协议。眼看天都要黑了,今天无论如何是走不成了。楚风叹了口气,跑到桑布的帐篷里嘀嘀咕咕一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把这位桑队搞定,同意明天一起按预定线路出发。等他回到住处,已经是深夜,可见这工作之难做! 第二天,大家起床后,正准备听“美女与野兽”续集呢,没想到两人竟然没吵起来,而是宣布了上路的命令,大家连忙七手八脚地收拾好,上车、出发。 车队开始行进,而在上千公里之外的某边境口岸的市场上,却有人对他们的行踪很感兴趣。 “行动已经开始!科瓦列夫第一次刺杀失手。”有人一边假装挑军刀一边随意地说了一句。 那卖军刀的俄罗斯商人听了,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用俄语不停地夸着这刀的锋利耐用。 那人拿着一把军刀打量了半天,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这笔交易以双方价钱谈不拢而告吹。 车队沿着国道312线一路向东,这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庞大的车队了。电视台的21名工作人员一共分乘4辆越野车和一辆拉运大型器材的大卡车。楚风、凌宁、林威廉和胖子以那位考古队员王聪为司机单独乘坐一辆丰田4050,而桑布坐着一辆拉运给养的车和那位美女策划兼主播一起跑在最前边带路。车队的最后,还有一辆兵车,上面有8位武警战士和一部分给养。除此之外,每辆车的后备箱里都塞满了矿泉水和干粮以及充足的汽车备胎等沙漠出行必备物品。 胖子见到这庞大的车队,禁不住调侃楚风:“小疯子,你现在了不得了嘛!随随便便搞一次科考行动,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电视台随行,又是武警保护的。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小疯子”是当年楚风在战友们当中的绰号,因为他当年最疯:训练疯、上战场疯、大家玩起来也属他疯。 楚风苦笑,这不是赶到一块儿了!他也不想搞成这样,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长叹一口气,没说话。 按照楚风原本的预想,组织上两辆越野车,带上身边这几位,外加桑布和他的一两个队员,进出一趟,利利索索的,哪儿想到会像现在这样麻烦,光出发点人数都得花上半个多小时。 这次新疆生地所还专门给电视台配备了两名多次进出过罗布泊的司机,他们完全可以把电视台的人带到原定的目的地——彭加木衣冠冢。并且那条新修好的从哈密通向罗布泊镇的公路又好走又安全。可不知道那位杜欣吃错了什么药,非得跟着他们走。 由于上午出发时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车队到达鄯善县城时,已经快中午了。桑布率先停下车,建议大家提前吃午饭,吃了饭再走。 这个建议大家都接受,于是才上路没多久的众人又嘻嘻哈哈地下车,到餐厅里聊天、打屁,各自根据自己的圈子坐在一起,等着吃饭。 毛连长从那辆改装过的东风大卡车驾驶室上下来时,楚风刚好抬头看见,倒吃了一惊:“毛连长,你怎么来了?” “呵呵,不来不行啊,有人不放心你的安全!” 楚风一听,想到了那两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心中一暖。 “那王陵那边怎么办?”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的指导员在那儿呢!” 毛连长本来就很欣赏楚风躲抢时的身手,也钦佩他为了救人故意暴露自己的勇气和担当,后来又听说,楚风也在新疆当过兵,更添亲切感。一来二去,两人已经成了朋友。 楚风把他引荐到自己这桌,介绍了威廉和胖子。凌宁不用介绍,他们早就熟识了。当介绍到胖子时,楚风笑谈:“你别看他现在这一身的肉,当年我们在昆仑山上当兵的时候,他可是一个人斗过一只高原雪狼的。” “哦!”毛连长一听就来了兴趣,高原雪狼可不是一般的狼,它的个头和力度都比一般的草原或沙漠成年狼要大,尤其是独狼,凶狠、狡诈。能与一匹独狼相斗,本身就很了不起,而能与一匹高原雪狼相斗,则更是说明此人身手不凡。 毛连长看向胖子的眼光顿时不同,搞得胖子很不好意思:“哎呀,都过去快20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好汉不提当年勇!” 众人看着他故意显示的一身肥肉,都善意地笑了。只是无意中听到了这事的桑布,眼中精光一闪。 第二十一节 沙海冲浪 吃饭的时候,这个临时团队一下子就泾渭分明了。电视台的人分坐了三桌,宁可挤一点,也不愿意分开;武警战士们在一起;毛连长、楚风、凌宁、新疆生地所的两位年轻司机、桑布、王聪和胖子这几人一桌。只有林威廉一个,是个自来熟,他本来就跟电视台这般子人蹭过一段车,现在又在一个团队里,还不窜来窜去,四处交朋友,很快就和大家都打成一片。 楚风与毛连长和桑布聊起晚上宿营的事。桑布的意见吃了饭出发的话,今天得往前赶赶,争取天黑前到达陷车泉宿营。两位新疆生地所的司机脸上都出现了畏惧的神色,其中叫梁武是我小伙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风便问道:“小梁,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小梁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了:“陷车泉不能去,那儿周围全是流沙,一旦陷进去,就麻烦了!” “哦!”楚风听了这话,转过头看着桑布。桑布点点头:“没错,陷车泉周围全是流沙,但还是有一条安全的小道可以通过,只是——”他指指外边电视台那辆拉着大型器材的车说,“这个无论如何过不去!” 楚风一听,明白了。不能与电视台同路,根子恐怕就在这儿。 这个流沙,可不是泛指沙漠的意思。在沙漠里,有一些特殊的地方,那里的沙子外表看上去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可是,一旦人或动物不小心踏入进去,就会越陷越深,直到被那沙完全吞没。而后,那沙丘恢复原样,一点看不出这是一个吞没生命的可怕的所在。这些区域被常常来往于沙漠的人称之为流沙区。 楚风把正与电视台的美女打屁正欢的林威廉拉到一边,很严肃地低声与杜欣说了两句话,就看见那位美女策划跟着他走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凌宁小姑娘对这位美女很不感冒,此时见她过来,干脆转过身去,与那些武警战士们闲聊去了。 楚风顾不上她的小动作。他把杜欣请过来,把刚才桑布队长和小梁的话都对她说了,还让小梁着重强调了一下陷车泉边的危险。此时杜欣也已经想通了,她决定听从桑布队长的建议,走国道235线到罗中,也就是现在的罗布泊镇。 听说了这个消息,林威廉露出了满脸遗憾。楚风倒是轻呼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重新分配车辆和物资。楚风这边,除了威廉、凌宁、胖子和他自己以外,还有桑布队长是必须跟着去的,现在加上毛连长也要带两名战士跟着。加上司机和给养,还有一名专业的考古摄影摄像人员——现代考古,留下现场第一手影像资料很重要,因此各考古队大多会带上这么一位兼职考古与摄像的人。这边怎么都得三辆车。 那边的路因为好走些,那两位新疆生地所的司机带路的经验也很丰富,而且他们已经与位于罗中的罗布泊钾盐基地打过招呼,可以在那里补充给养。所以,那一路把物资尽量多的留给了楚风他们。而他们坐不下的人,就只能在兵车里挤一挤。 看着电台的人绝尘而去,楚风还特特地跟桑布确认:“这样的车,可以过你说的那条小道了吧?”刚刚,临走前,那位司机小梁还一再劝说他们,不要走陷车泉那边,说那条路太危险,让他们宁可绕路也得走大部队走的那条路,安全! 桑布没同意,楚风当时虽说没吭声,那是对桑布的尊重,但这毕竟关系到这么多人的生死,他不得不要桑布一个准话。 桑布重重地嗯了一声,多没说什么,楚风也不再问,跟着他上了那辆三菱越野。 三辆车同时发动,王聪开着车头前带路,凌宁和那位姓王的摄像以及林威廉坐的车居中,毛连长的第三辆车殿后。 鄯善县城号称是全世界离沙漠最近的城市,库木塔格沙漠就在城市边缘,离城市中心仅有2公里。沙漠旅游兴起之后,县城干脆把进入城里的沙山围起来,搞了个沙山旅游公园。时不时地弄些大型沙雕在那儿吸引游客。 路过县城,三辆车没有停留,一头扎进了库木塔格沙漠。 库木塔格沙漠是新疆海拔最高的沙漠,金黄色的细软沙粒受气候和风向的影响堆积成高大的金字塔形状,绵延起伏的沙丘重重叠叠,一直向南面的天际线延伸,使人产生沙漠与蓝天融为一体的错觉。这个被称为彩色沙漠的库木塔格,是世界上唯一出产五彩颜色沙子的沙漠,还盛产风凌石。目前随着奇石市场上风凌石的价格一路走高,闯进沙漠中寻找风凌石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三辆车的司机都是老手,不肯好好地走沙梁,而是对着沙丘“冲浪”。 楚风以前在新疆当兵时,还没有这样的玩法,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起先看小王开车慢腾腾地爬沙丘时,他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走沙梁省劲啊,这怎么对着沙丘直上了? 可很快,等上了沙丘顶之后,那车的速度就不再是令人难受的慢,而是快得惊人!从沙山上直冲而下,能不快吗?起初楚风还以为汽车刹车失灵了呢,那种完全地失重、以及眼前的巨大沙山扑面而来,楚风心里暗道一声:“完了!” 就在这时,王聪把方向一打,一个急转弯,汽车险险地擦着沙山过去! “哈哈!哈哈!”耳边传来小王放肆地笑声,和那几个年轻人地惊呼声。楚风才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在玩?! 王聪有心卖弄:“楚教授,怎么样?你们在海边冲那海浪,也没有冲这沙浪过瘾吧!” 楚风“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还好自己多年培养的沉稳性格起了作用,刚才没有太丢脸! 王聪得到肯定,心中更得意了,卖弄得更厉害,汽车一次比一次惊险,后边的司机有样学样,刺激得那车上的小姑娘凌宁惊呼连连,林威廉大呼过瘾,老远都能听得到他的怪叫声。只有那位抱着机器的摄影摄像师,深怕自己的宝贝疙瘩磕着碰着,因此倒是担足了心事,没顾得上跟他们一起疯。 连毛连长和他的战士都玩得很投入,也是叫声连连。这里的人除了楚风、胖子和桑布等几个之外,大多是第一次进入沙漠,本来对这个传说中充满死亡气息的不毛之地多少有点儿恐惧心理,被三位司机这么一冲一闹,把这恐惧倒是抛开了,好奇心和玩性却是大起。 桑布是老进沙漠的人,有时候甚至觉得沙漠中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他一见着漫天黄沙就觉得亲切。沙漠并不是人们想象的不毛之地,很多顽强的沙生植物牢牢地扎根在这里,在满眼黄沙之中妆点出一丝绿来。而那火热的红柳则没这么含蓄,即使是在生态条件极其恶劣的沙漠里,它也依然活得那么张狂、那么奔放!每每一看见它们,桑布就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在人世间遇到的一切烦恼,在它们面前都不值一提。只剩下那涌到胸口的豪迈,逼得自己很想放声高歌! 为此桑布能理解那些小伙子们发泄的欲望。所以一开始放任他们玩,后来发现他们有点玩过头了,才对着王聪喝了一声:“你小子好好开车,少在这儿卖弄!” 王聪被他一声喝,立时老老实实起来。这三辆车一不玩了,后边的一条尾巴就出来了。 桑布早就在倒车镜中发现了它的存在。这个车队从乌鲁木齐出发时配备了两部海事电话、每辆车上都有一套GPS定位系统和车载对讲机。分开时,两部海事电话一边队伍给了一台,这边这台就装在桑布的这辆车上。 桑布看后边的那辆车似乎来者不善,联想到上次对楚风的枪击事件,面沉如水。他通过对讲机交代其他两辆车暂时分开,从三个方向分头走,看那辆车跟哪个! 毛连长听说了这个情况后,也同意这个方案,但提出大家不能分开太远,10公里以后必须会合。 在这茫茫的沙漠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分开得太远真有可能出事。正好第二辆车上的司机也认得去陷车泉的路,桑布决定自己诱敌,让其他两辆车会合后,去预定宿营地所在流沙区的外围等自己。 三辆车在对讲机里商量完毕,后面那辆车已经追近。 三辆车“刷”的一声,霎时向三个方向分开,迅速扬尘而去。 那辆追踪的车犹疑了一下,不知道该追哪一辆,正在这时,楚风从中间的车窗上往外探了探头。 那辆车,直直冲着中间这辆追去! 王聪在沙漠中的驾驶技术还真不是白给的,他竟然能在这里开到了100码的时速,要知道,这可是在沙漠中,摩擦系数大,地表温度高,在平时最多只能跑20—30码的时速,否则就会爆胎或出问题。 这王聪为了逃命什么都不顾,开到了最高时速,可就是这样,还是甩不掉后边的那辆212。 “妈的,212什么时候这么老到了,这辆车肯定经过改装!”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汽车追逐战当中,王聪还是不改他那满不在乎的表情。 “你给老子开快点!”桑布几乎是用吼的。 那辆车把他们咬得死死的,距离还在不断地拉近。 按道理来说,在沙漠里是不能开这么快的,楚风他们在车里不停地被抛起来,头都顶到了车顶。这样的速度极容易翻车,他们这辆车本身就是经过改装,加固了底盘的,可看来还是没有对方的车改装得彻底。 “坐稳了!”王聪一看不是个事,也激出了他骨子里那股劲:“妈的,老子还不信了,沙漠里还有人飙车飙得过老子!”他此时正在一道沙梁上,一打方向盘,加着油门开着车向下冲。 那速度,真是,与蹦极差不多! 当时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这一下要是控制不好,跟自杀差不多。结果,那小子不慌不忙,又来了个大转弯,竟然一把绕过了前面阻路的大沙梁,把后面的追车甩到了视线之外。 就在大家想要松口气时,“咻”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了驾驶室旁边的车窗沿上。 “妈的!”王聪二话不说,继续加速,而且不再敢走直线。开玩笑,对方有枪,要是打爆了自己车的轮胎,那就麻烦了。 “楚风,你到底得罪谁了?怎么这些人铁了心的要你的命!”这个问题是胖子问的,看桑布的脸色,他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楚风觉得心里特别窝火。这种莫名其妙被追杀的感觉摊到谁身上都受不了。 “这样下去不行!”桑布铁青着脸,大家都没想到,在这沙漠中会出现这种只在警匪片中出现过的镜头。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沙漠中特别容易爆胎,尤其是走罗布泊,爆胎更是家常便饭。所有的车,进来前车顶上都带了两个以上的备胎,就是为了防备爆胎后,汽车在沙漠里变成废物,那样人就危险了。这枪手要是这么追击下去,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车的轮胎打爆,这样即使有备胎也不行,既不够他打的,他也不会老老实实给你时间等你换好胎。 第八章 传说中的西域大盗 第二十二节 致命的杀机 就在这时,身后又响起了枪声,“啪、啪、啪”连着三下。 “这声音不对!”楚风转过身向后看,却见那辆追着自己的车后也出现了一辆追逐的车。 “是毛连长他们!”王聪看了一下倒车镜,就把那辆车认出来了。 确实是毛连长不放心,在分头开出去没多远,发现自己身后没人追着,暗道坏了。他们是来保护人的,可不能只顾着自己逃。于是他让那位战士掉头,顺着当时桑布他们走的路线前来追,没想到还真让他们追上了。眼见那辆212上冒出一个狙击步枪的枪口,对着前边桑布的车开枪,毛连长急了,也不管还没有进入有效射程,从副驾驶位子上伸出半个身子,对着那车就连扣扳机。 三发子弹都打空了。那位狙击手似乎想先干掉后边咬着的毛连长,再回头对付楚风他们。回过身对着毛连长就是一枪,幸亏开车的战士机警,迅速滑了一下方向,把这枚子弹躲了过去。 另一位战士获得命令,从左边窗户探出头来,抬枪便打:“啪、啪、啪”也是三声,其中一枪打到了那辆汽车的底座上,擦出一溜火花。 “原来底座包了钢皮,这家伙可真是大手笔,硬是把一辆212改装成了装甲车!”王聪一边保持着车的高速行驶,一边还抽空看看后边的战况。 桑布忍不住,一个爆栗就上去了:“让你小子不安心开车!” 小王没脾气了,再也不敢吭声了。 这楚风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形势越来越明显,杀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却拖累了这么多人在沙漠中奔命。他本是一人做事一人担的性子,受不了这个,可是到如今也没有办法,窝了一肚子的火! 也许是认为自己寡不敌众,也许是不熟悉地形,也可能弹药没准备充足,那辆212在与毛连长他们对开几枪后,向西远遁。毛连长惊异于那家伙的精准枪法,也不敢去追,这边王聪见那车去得远了,便慢慢地把车停了下来。 毛连长他们也停了车,下来一看,楚风才发现毛连长额角竟然有一道血痕:“怎么?你负伤了?” “没事,擦破点皮!不过,那家伙,枪法可真准!”毛连长别看外表镇定,心里也直后怕。要不是开车的战士手快,打偏了方向,这一枪可真能要了自己的命! 楚风心中的愧疚更深了。更令他难过的是,他至今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追杀自己! “毛连长,趁现在还没深入沙漠,你们回去吧!”楚风建议,然后,他对着桑布说:“桑布队长,带着你的人也回去!帮我把那小丫头也带回去!”他回过身问胖子:“胖子,当年教官教的沙漠生存知识,你没有还回去吧?” 胖子哈哈一笑:“当然没有,还很熟悉呢,就怕你倒是还回去了!” 楚风一听就清楚了胖子的心意,如果可能,他也不想让胖子留下,但他知道,如果这时候他开口让胖子走,就是对他们当年兄弟情的一种侮辱!胖子要跟他共同对敌! 楚风重重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好兄弟!” 毛连长此时的脸色极其难看:“那你是看不起我咯!难不成我们不配做你兄弟?!” 楚风脸上浮现尴尬的表情:“不是,我是说现在我们人多,目标大,这样我们在明,那杀手在暗,虽然他逃了,但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下手,而且他的枪法奇准。我们很被动!” 听了他的话,其他人都不做声,因为楚风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肯定还会再来。依我看,杀手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我们当今唯有继续前进和撤回去两种选择。刚才我看见,那辆车里有一个本地人,那肯定是给他带路的,尽管遭遇这种事,我们往回撤的可能性依然不大,所以杀手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堵人的可能性也不大。这样,你们撤回去就没有什么危险。而我和胖子当年是经过沙漠生存训练的,我们俩躲在这沙漠里,正好化明为暗,说不定能给这家伙一下黑的。” 楚风详细解释了自己的计划,可毛连长和桑布的脸色依然不好看。 “队长!这儿离那里不是不远了吗?咱们干嘛不这样……”王聪在桑布耳边出了个主意,桑布听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这次的事,虽然大家都知道,对方是冲楚风来的,但西北汉子最不缺的就是血性。这个杀手对大家肆无忌惮地追杀,这已经惹火了包括王聪、桑布、毛连长和他的战士在内的这些西北壮汉。大家都想着这么在自己家门口被人欺负,要是不找回这个场子来,真是没脸活了。所以对楚风的建议,没人考虑。 桑布听了王聪的点子后,先回车上,用对讲机联系那辆拉着小姑娘凌宁和林威廉的车,还好那车也没有跑远,正在向这边赶来,一会儿就到了。 等他们到了后,楚风等人很有默契地什么都没说,林威廉这小子机灵,看出不妥来,死活要上这边的车。凌宁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有些不对劲。看见这些大男人严肃的样子,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就算自己问出口,这些人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接下来,还是楚风他们的车走在头里,不过开车的司机换成了桑布。在其后,王聪开着毛连长他们的车距离一公里,远远地吊着,最后才是凌宁乘坐的那辆车。 三辆车用正常速度在沙漠里行驶着。下午进沙漠时时间还尚早,可经过这么一折腾,此时已近黄昏,金色的阳光照在五彩的沙子上,令整个沙漠都散发出绚丽的色彩。可是,谁又能想象得到,在这令人痴迷的绚丽景色之后,居然会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如果是平时,只怕一群人都会沉醉在这样的美景中如痴如迷,可现在,这灿烂美景就在面前,所有的人却无心欣赏。 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一片只有矮小沙丘的沙地。 如果不是事先听了桑布介绍,楚风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一片除了沙丘小一点,比起其他处毫无差别的沙区,竟然是一片令所有沙漠老司机都闻言色变的流沙区域。 这个流沙并不是说沙子是流动的,而是指这里的沙子没有承重能力,简单地说,就是只要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落在了这片区域,就会沉下去,就好像在沼泽地一样,汽车只要一开进这片区域,就出不来了。 这流沙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沙子不下沉,人上去了就下沉呢?它的原理是什么?这些问题统统是个谜,无人能解。 现在,桑布带着其他两辆车,就是直直地往这里面开!难道他不要命了? “02、03!注意!注意!跟着我的车辙印走,不能偏一点儿!”桑布一入这片区域就用对讲机呼叫其他两辆车的司机。 这个代号是刚才商量定的,三辆车开进去没多远就停了,随后,楚风、胖子、林威廉和毛连长及他的两个战士都下了车。 这就是王聪的计划,有桑布队长的带路,他们可以安全地开进流沙区,但害怕那杀手跟在后头,所以,必须有人下车把车辙印给清除掉。 “小心点,不要离开车辙印10厘米之外!”桑布从车窗上探出头来交代。 “知道了!”大家回了一声,就开始打扫车辙印。 本来在起风的时候,不用人来清除,一会儿风就能把这印记消除得干干净净。可惜此时怪得很,竟然一丝风都没有。大家怕那家伙追上来,在流沙区跑都没地方跑,只好自己动手,消除印记。 就在大家缓缓地一边前行,一边消除车辙印的时候,远远地一个大沙丘顶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一直在警戒的武警战士一看变了脸色:“快上车,那杀手来了!” 大家闻言迅速上车,桑布开始加速,同时不忘叮嘱其他两位司机:“跟紧我,不要慌,一定要沿着我的车辙印走,不能偏!记着,千万别慌!” 王聪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另一名老成点儿的司机冯祥也是桑布的老下属,他稳稳地回答了一声。桑布放心了。 三辆车有惊无险地陆续通过大约5公里的流沙区,到达了陷车泉边。这片流沙区像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而陷车泉则是一个碗口大小的泉眼,接近于这个椭圆的近圆点。 桑布安排人带着凌宁先去扎营。 他和楚风、毛连长等人则爬上靠近泉眼的一个比较高的金字塔型沙丘,看着远处正接近流沙区边缘的那辆212。 这片沙漠沙丘很矮,视线不受阻挡,大家可以清晰地见到,那辆212犹豫了一下,在流沙区边停了下来,后来便有一个人下了车,他似乎与车上的人起了争执,执意不上车,随后,那辆车启动。大约是那杀手见到了楚风等人,毫不犹豫地开着车直冲过来。 大概开出10米,车就陷住不动了,车中人拼命踩油门,那轮胎只是空转,车子就是不动,还渐渐地向着沙子里陷。 车中人慌了神,此时才相信向导说的果然没错,这片流沙区确实就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庞然巨兽。这辆经过精心改装的汽车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下沉一半儿了。 他连忙爬上车顶,向留在边上的向导求救! 可是向导对他也爱莫能助,那向导在流沙区边上转来转去,就是不敢跨越雷池一步。杀手所在的区域离他已经有十多米远,他虽然身上围了一条绳子,却不够长。 眼看着,车子已经完全沉入沙丘之中,唯有车顶与沙面平齐,那位杀手不再犹豫,对着向导所在位置发足狂奔。奔出去五米,双足陷入沙中,再也跑不动了,就在他绝望之际,那位本地向导解下腰中缠绕的绳子,就这么一套,套住了他的双手。 这边的楚风见了,向胖子使个眼色,胖子会意,错步到毛连长身后,一个手刀,毛连长应声而倒,胖子就势把他接住,并顺手接过了他的枪! 旁边的两个武警战士大惊,纷纷抬枪上拴,指着楚风和胖子:“干什么?!” 楚风摊开双手:“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他指了指那两个小黑点,“没有人会在被莫名其妙被追杀后无动于衷的。我也一样,只是不想把你们卷进来。所以才出此下策,等毛连长醒来,请向他表示我的歉意!” 是的,楚风不想连累毛连长和他的战士们,这件事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先前战士们有保护自己一行人的任务在身,拖累他们还有情可原,现在是自己要去追查真相,怎么也不能把他们牵扯进去了。再说,他们当兵的,纪律多,这一点同样穿过军装的楚风心里非常清楚,因此他只有示意胖子打晕毛连长。 此时两名战士投鼠忌器,他上前把两人的枪卸了,然后把枪放到了500米以外:“等我们走了,再把拿枪捡回来,我们很快会回来。”说着,楚风接过胖子手里的毛连长,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其中一位战士的怀里。 “对不起了。兄弟!”他喃喃地道,然后抬起头,满怀歉意地对那两名战士和桑布他们笑笑,转身就走。 “胖子,我们得赶快了!” 胖子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慢着!”出声的是桑布,“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楚风朝着那快要看不见的两个小黑影努力努嘴:“去看看,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说话的是其中一位战士。 看着他眼中的怒意,楚风没有解释,头也不回往前便走。 “慢着!”那位战士错身挡在了楚风身前! 楚风双眼一眯,一丝危险地光芒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口气很和缓地对这位战士说:“我记得你是姓肖对吧?小肖,我也是当过兵的人,我知道部队的规矩,如果我不把毛连长打晕,他肯定要跟着去的,那样他就犯纪律了!我向你保证,我这位同伴绝对没有伤害他!” 小肖依然不让开道路,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响,就在楚风快没耐心时,他从裤腿处抽出一把短匕首:“给,私人收藏,借给你的,记得还!”说完转身去看毛连长。 楚风没有客气,接过匕首就走。 “站住!我跟你们一块去!”桑布什么都没说,带头进入了流沙区。 楚风心存感激,虽然这边还有车辙印,刚进来的那段路他也用心记了,但怎么也没有桑布带路来得牢靠。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便一声不吭地跟着桑布往回走,胖子紧随其后。 第二十三节 黑喇嘛丹毕 凌宁自从扎营后就没见过楚风,不仅楚风不见了,和他总在一起的那个胖子和桑布队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营区里的气氛怪怪的。毛连长原来见了她常常会取笑几句的,可现在一张脸臭臭的,谁都不理,他身边那两名战士也一样,好像谁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他们把自己的营帐扎好,换班警戒时,都是一脸臭臭的表情。 那司机王聪,原本挺活泼的一个人,现在也板着一张脸,光干活,谁都不理。 凌宁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别不是楚风和桑布队长出什么事了吧?下午,他们把自己这辆车支开,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管她问谁,都说没事!这个样子还没事发生?骗鬼呢吧! 这一路,凌宁虽然看不惯林威廉那见了美女就像苍蝇见了腐肉一样的兴奋德行,但不得不说,从小接受美式教育长大的林威廉确实在女士面前很有绅士风度。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如果说谁最有可能对他们说出下午的真相,那一定就是林威廉了。 她把林威廉叫过来,没说几句,威廉就把下午他听到见到的事都说了。 凌宁从他的话中推测出楚风被追杀的消息,一时有些惊慌失措:这么说,楚风他们不是有危险?! 小丫头心中着急,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好在不久以后,楚风、胖子和桑布都回来了,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可以看到这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楚风领着胖子走进了毛连长的帐篷,很久才出来。 匕首没见血,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找到目标。毛连长一边接过匕首一边想,这么说,对方那名向导,除了不知道这条通过流沙区的小道以外,对这片沙漠的熟悉程度不在桑布之下。 刚才他虽然没有给楚风好脸色,但心里并没有怨恨他们,他知道,要是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的。只是他生气,既气自己不小心,中了暗算,丢了面子,也气楚风,在经过这么多事后,还没把自己当朋友。 他此趟出来的职责是保护这一行人,结果出了事,让被保护的人自己去解决,原本应当是保护者的自己却被保护起来了,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 大家晚饭吃的是方便面,所以很快就解决了。这次出行的装备,有些是新疆生地所的人代为准备的,到吐峪沟工地上时,那位名叫冯祥的司机兼考古队员在桑布的交代下又检查了一遍。 冯祥这人是天生的谨慎人,他仔仔细细的检查完之后,把该添的添了些,该减的减了些,没有什么错漏之处。此时大家过夜和御寒的物资都分发到了个人的手里,没有缺少的。 帐篷外,为了御寒,也为了驱赶野兽,冯祥带着林威廉、王聪他们点起了一堆篝火。楚风过来时,王聪正对着火堆发呆,林威廉则缠着冯祥问东问西的。 “冯大哥,你说,这流沙区还会有野兽来吗?它们就不怕掉进沙子里去?” “你还别说,这沙漠里有的畜生精明着呢,它们就躲在这流沙区里头,平时不出动,就等着有别的动物陷进去时,上前去吃现成的!”冯祥说的是这片流沙区特产的一种沙蜥。这种沙蜥个头有大有小,大的有小牛犊子那么大,小的也就尺把长。它们有特殊的蹼,不会陷入沙中,平时躲在沙子底下睡觉,晚上才出来活动。不过,这种沙蜥很懒,一般不主动攻击,多是捕食陷入沙中无法动弹的猎物。 无论何种野生动物,多是怕火的,因此在宿营地外边点上一堆火,既可帮助抵挡沙漠之夜的酷寒,又可吓退野兽,保障安全。 王聪听到两人的谈话,眼神闪了闪,看见楚风过来,连忙偏过头去。 “楚大哥,你们刚才去哪儿了?”林威廉虽说马上就要成为楚风的学生,但这称呼还一时改不过来。 “哦,我们去追那个俄罗斯人去了!” “确定他是俄罗斯人?” “看他那长相,就一定错不了!”王聪终于忍不住,答话了。 “哦,你没有变哑巴呀!我还说呢,平时咱们队里的小八哥今儿怎么哑巴了!还以为你变了性子呢!看来还是没有变啊!”冯祥调侃半天没说话的王聪。 这王聪啊,平时在考古队里简直就是个“话唠”。这人是个热闹性格,却偏偏干上了这个跟戈壁沙滩打交道的职业——考古,这样一来,寂寞荒凉成了常客,热闹那更是极其稀缺,小王就养成了好说话的习惯,见谁都好说道说道,也因此得了个“小八哥”的外号。 他今天不满于楚风他们行动不带上自己,在闹脾气,刚刚故意不答林威廉的话,偏偏林威廉这小子就是要撩拨他说话,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这要在平时,爱卖弄的小王绝对早就滔滔不绝了,可今天他忍住了。等楚风过来,他也非常想知道下午他们前去追踪的结果,所以没忍住。 王聪听了冯祥调侃自己的话,脸上讪讪,却把一双眼睛盯住了楚风身后。 楚风一回头,原来是桑布过来了。 这时,毛连长也走出了帐篷来到火堆跟前。他故意坐在了离楚风比较远的位置,以示自己的气还没消,耳朵却支愣着,他也很想知道下午的追踪结果。 楚风苦笑了一下,用求救的眼光看着桑布,桑布视若无睹,却回答了刚才林威廉的问题:“不错,那肯定是一个俄罗斯人,我们看清了他的长相,还听到他与向导说话用的就是俄语。” 这时候,胖子也走了过来。他可没有什么顾忌,一屁股坐在毛连长身边,把个毛连长弄得浑身不自在。 “那个向导绝对不简单,我们明明都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转过去一看,影子都没了!”胖子还很欣赏那人,沙漠追踪虽然自己很久没玩了,但能这么轻松地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玩失踪,还真得需要一定本事。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介绍一下库木塔格沙漠的奇特景观。库木塔格沙漠主要位于罗布泊以东至甘肃玉门关之间,由于风力长期刻蚀岩土、河湖堆积层,使地面凹凸不平,形成边坡极陡的一系列平行的丘岗、垄脊、沟槽,长数米、数十米甚至数百米,形似游龙,被称为龙堆。在罗布泊东面,上覆白色盐咸壳的,被称为白龙堆,这个名称在汉文史料中两千多年没变过。还有许多高出地面25—40米的方山、岩塔和土柱。边坡露出岩土层,有似城墙,远望如废墟古堡,叫风城、龙城。形态还有的像教堂、宝塔、蘑菇(叫石蘑菇)。长长的沟槽内流沙堆积,有的成链状。 只有从鄯善方向往南的沙山高大,沙细而五彩,到了东面,就有大量被斯文·赫定命名的雅丹地貌。那两个人从流沙区脱险之后,就是往东面逃去,那里地形错综复杂,跟丢个把两个人,是很正常的事。 听到这句话,桑布的脸色有点不正常,他以前一直自认为对这片沙漠的熟悉,自己要认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没想到这次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逃了,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王聪正想细问,无意间看到了桑大队长的脸色,话到嘴边马上变成了:“那有什么?沙漠这么大,藏个人还不容易?要论对这片沙漠的熟悉,那还得论咱们队长,没见那人就是不敢进这片流沙区吗?” 他自认为这马屁拍得不错,没想到却拍到了马腿上,桑布更觉刺耳,脸色愈加深沉,交代了一句:“明早6:30起床,7:00出发。”便起身离去。 他走了,那边凌宁却睡不着,披衣出来,看见这么多人围着火堆,也凑了过来。 林威廉很好奇:“呃,我很想知道,这个流沙区的路这么隐蔽,桑布队长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认出来呢?” 王聪嗤笑一声:“这个,能让你知道么!我们桑队,那是,有渊源的——”他这个关子,卖得十足,惹得大家都忍不住,催他赶紧说。 王聪这回可得了意,卖足了关子,享受够了众人的注目礼之后,才开口说道:“你们不知道,我们桑队长啊,祖上可有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当年的西域大盗——黑喇嘛丹毕!” “是他!?”楚风喃喃自语。 凌宁耳朵尖,听到他的话,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楚大哥,你知道这个人?” 楚风刚一听到她的称呼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又矮了一辈?不过想到林威廉也是这么叫,想着以后有时间,还真得教教他们,什么是尊师重教! “这个黑喇嘛丹毕啊,上个世纪初,在丝绸之路上很有名气,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一个丝路大盗。有人说他是藏族,有人说他是汉化的蒙古人,还有人说他是藏蒙混血儿,他也长得好像一尊黑塔似的。斯文·赫定的游记里就曾写过他,据说,他本来是一个天生神力的牧民,娶亲那天,他和他的新娘遭遇了马匪,不知怎的,马匪没杀他,他逃了出来,后来他就在丝路途经的漠北荒漠之黑戈壁的中心建立了一个一个要塞‘碉堡山’,抢劫过往的商旅和到西藏朝圣的信徒。1924年,为了解决他,外蒙古军警与前苏联克格勃还专门组成了一支远征军。” 楚风本不欲多说,却看到众人都是一副你快说的表情,只好清清嗓子,继续讲故事:“这些可都是传说啊,你们听听就算,有人说,这位西域大盗有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来去如风。他在大漠之中,劫富济贫,官府几次调动大队人马想剿灭他都没有得逞。后来,那支远征军成功地暗算了他,把他的头割了下来,他的堡垒被人攻破,一把火夷为平地。有的人说他死了,有的人活灵活现地说他没死,而是去北京救自己的妻子去了。哦对了,有人说,他的妻子,被人掳走卖到了北京,也有人说那被卖到北京的是他的妹妹。他是为了凑赎金才当上丝路大盗的。后来钱凑够,就走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凌宁双眼冒着小星星,只捡自己愿意听的相信,“好浪漫啊!美女落难,心上人不离不弃,筹钱相救,还顺便成就了一段丝路传奇。” “浪漫你个头!”楚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楚风发现,自己现在跟这小姑娘亲近了不少。他把这归因于离开凌教授之后,自己对凌宁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并自动升格为长辈,亲近一些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小姑娘凌宁对他不再像刺猬一样扎刺了,而是有意地配合他的亲近,就比如这次,凌姑娘被他瞪了,竟然反常地没有瞪回来,只是揉了揉头,脸还红了,很是一副小女儿娇态,倒让楚风多看了她两眼。 “那大盗在丝绸之路上劫掠过往的客商,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确实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毛连长也禁不住插嘴。 “不过,他的活动区域在今天内蒙、外蒙、新疆和俄罗斯的交界地带。怎么会跟这库木塔格沙漠有联系?”楚风有点疑惑,“啊!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有一年,是哪一年呢?”楚风想不起来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总之就是他死了70年后,发生了一件事,有人在他当年的堡垒下边的斜坡处用黑色的砾石镶嵌了四个大字——‘敦煌天杰’。说不定,他还真跟这片沙漠有关系。”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又释怀了。 “喂,楚教授,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王聪虽然因为下午的事生楚风的气,但也佩服他的博学,对自己的风头被人抢走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也许他本来想得到的就是大家热热闹闹围在一起讲古,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可别人却不愿意放过他,林威廉听到精彩之处没了下文,心痒难耐,敲了他一记:“少废话,你还不赶快说,桑布怎么跟那个黑喇嘛搭上的?” “什么搭上?人家桑布队长正经是黑喇嘛的后代,不知道是他的孙子还是曾孙子,反正他们是一家人。”王聪很不满林威廉的措辞。但看到众人没有一个支持他,都是一副少废话,你快说的表情,只好忿忿地把这笔账记下。 “这是几年前,我们考古队一位搞后勤的老大爷告诉我的,他姓高,就是他,把桑布队长的一手带大,又供他上学,直到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当时的考古研究所工作。桑布队长的户籍上写的是蒙古族,但不会说一句蒙语也不会写蒙文。要说,桑队长也很孝顺,但高大爷自己闲不住,非要出来工作,这才没办法,给他谋了个搞后勤的活!”他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所谓搞后勤,也就是搞搞卫生、清洁什么的。 “高大爷把桑布队长养大,却一直不居功,也不要桑布队长认他为养父。桑布队长参加工作后,他甚至不怎么爱见他。我参加工作后,因为爱和人谝闲传(新疆土语:聊天),就和这位高大爷谈得来。这位高大爷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喝几两酒,有一次,喝醉了,无意之中说,桑布队长的祖上来头可大呢?是黑喇嘛丹毕。还说,他对这罗布泊沙漠,就像对自己的家一样熟悉。” 王聪越说越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身边异乎寻常的沉静。他还得意呢,以为大家都被他说的秘辛震住了,却没看见,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怎么,吓傻了?怎么都不说话了?”他终于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了。站起身来,回过头一看,桑布就站在他身后! 第二十四节 桑布失踪? “桑、桑、桑布队长?!”这小伙子受刺激太大,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桑布阴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拿一双眼睛对着众人一个个地看过去。楚风第一个潇洒的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天空:“嘿,沙漠里的星空真是美啊,怎么都看不够,不过明天七点就要起床,我要去睡了,可惜这灿烂的星空啊!嘿!无人欣赏!”说完,拍拍屁股上的灰,看也没看这边一眼,一脸遗憾,摇头晃脑地走了。 小姑娘凌宁也不慢,对着大家一欠身,说了声晚安,也走了。 毛连长脑筋动得快,对着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岗加入这个听故事团,听得正起劲的一个战士一声大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换岗去?”推着他便走。 这位冤的,才换岗下来,又得去上岗。 林威廉那小子见势不妙早就扯着胖子一起溜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围着火堆的一群人,就剩了冯祥还在原地陪着冷汗直流的王聪。 王聪心里好歹有点安慰,还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好啊,关键时刻,不像那些没义气的家伙,一个个只顾自己溜,连个陪陪自己的人都没有。看人家冯祥,就知道留下来,哪怕不帮我向桑队求求情,只要陪着站这儿,也好啊! 这时,冯祥围着火堆转了一圈,然后走到桑布跟前说:“桑队,这火完全可以烧到明天天亮,而且周围没有易燃物质,我已经检查完毕,您看——” “你回去睡去吧!”桑布沉着嗓子说,冯祥若获大赦,赶紧一溜烟地跑了,剩下王聪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欲哭无泪! 他等了半天,没有听到桑布队长的雷霆之怒,心里想,完了!完了!桑队今儿这火,肯定小不了,我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按照惯例,桑队的酝酿期越长,发作力度就会越大。结果,等他实在忍不住抬头看时,眼前哪有人在,桑布早走不知多久了。他一下子愣了! 第二天一早,王聪在听到闹钟响时就飞快地爬起来,开玩笑,昨天他犯了桑队那么大的忌讳,虽然桑队当时没发火,但肯定给他记下来了,要是他还不认真点做事,被抓住小辫子,会死得很惨!新疆这个时候大约北京时间7:00左右日出,此时刚过去几分钟,天才刚刚亮。 昨天很没义气的那些人,看他没事,又都聚过来:“喂,小王,你昨天没事吧?” 这是毛连长! “是啊是啊!我们为你担心了一夜!”这是凌宁。 “好兄弟,昨天辛苦你了!”这是跟他勾肩搭背的林威廉。 “去去去,谁跟你是兄弟。我可没你们这么没义气的兄弟!”王聪一看到这群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听说有八卦的时候,一个个眼睛亮的跟什么一样,一旦被当事人发现了,就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剩下他一个去面对桑队的怒火,哼,这帮没义气的家伙,再也不给他们透露内幕消息了!小王恨恨地想。 楚风这时候走出来,拍拍王聪的肩膀:“别怪他们,要不是大家都走光了,你以为下不来台的桑布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说完他不理一头雾水的王聪,走向正在不远处收拾东西的冯祥。 毛连长的两个战士一个在高处站岗,一个在泉边洗脸。 为了安全,他们昨天的宿营地并没有紧靠在泉边,而是在离泉眼有五六十米远的一个背风之处。那泉说是泉,其实还不到碗口大小了。这是进入罗布泊地区最后的一口淡水泉,但由于干旱和盐碱侵蚀,水已经略微带点儿咸味。现在人类虽不喝这泉水,沙漠中的动物却不嫌弃它的口感略差。昨晚一夜,帐篷外老有声音,估计光顾这泉的“访客”不在少数。 “咦,桑布哪里去了?”楚风看来看去,没找到桑布,说不得只好问昨天跟他住一个帐篷的冯祥,“小冯,见着桑队长了?” “没有啊,昨天我回去就睡了,那时桑队还没回来。今早起来,帐篷里已经没人了!”冯祥、王聪、桑布住一个帐篷,昨天冯祥回去时,桑布正准备与王聪算账呢,当然没回去。 王聪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老远的,不等人问就急急地说:“昨晚,我以为桑队要训我,没想到我抬头看时,他已经不见了,回到帐篷,也没见到他,今天早上也没见人!” 就在大家都在为桑布队长的去向疑惑不已的时候,胖子从老远的沙丘后头现出身形来。 “胖子,你到哪里去了?看见桑队长没有?”楚风不抱希望地问。因为胖子加入这支考察队可以说名不正言不顺,是靠走“后门”才进来的,王聪他们表面上看着楚风的面子对胖子客客气气,但却不愿与之深交。所以,到现在,胖子在整个队伍中,也就跟楚风和林威廉两个还有点聊,对其他人,几乎没什么话说。楚风也不相信,桑布会对他说出去向,之所以这么问,只不过是顺嘴罢了! 没想到胖子却点点头:“桑队说他有点事要办,出发前会回来,让你们正常准备出发。” “他去办事?在这茫茫大漠?”楚风的脸色有点儿怪异,“胖子,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桑队长?” “昨晚啊!我也不知道他要办什么事?”胖子说他昨晚睡觉前,想去方便一下,没想到遇到了桑队长,桑布对他交代了这两句就走了。他指了指西北方向:“往这边走的!” 就在楚风为桑布的去向焦心不已的时候,林威廉又来报告了一个更让人着急的消息:跟他住一个帐篷那位摄影摄像的小王,病了! 楚风听了,赶紧来到林威廉他们的那顶帐篷,走进去,那位小王正躺在睡袋里,脸色潮红。楚风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哎呀!好烫!”,再伸手进去摸摸他身上,衣服都湿透了,看来昨天晚上就发烧了。难怪昨晚大家说的那么热闹,就是不见他的人影。 “让开!让开!”学过不少护理知识的凌宁这时派上了用场。她拿着医疗箱挤进了帐篷。本来像这样的科考活动需要配备至少一名专业的随队医生,杜欣她们从乌鲁木齐出发时是带了两个,后来在吐峪沟,因为那里人多,一名医生不够,就留下了一个。本来想这支队伍是一起走的,有一名随队医生也就够了。没想到这些人中途分了手,那边人多,且多数人没有沙漠生存经验,只好把医生留给了他们。桑布当时考虑,这边的考古队员和楚风他们,多少都知道些医药常识,还有凌宁这位半吊子在,觉得问题也不大。医生虽没有,药品倒是准备得很充分。 凌宁给小王量了体温:“39度5,是高烧!”说着,她一边拿手电看小王的喉咙,一边拿出医用酒精,给小王降温。 “扁桃体都肿了,可能是有炎症,怎么办?”她看着楚风,虽然她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护理工作,但她毕竟不是医生,不能随意下药。 楚风可管不了这么多,在沙漠中,人体本来就容易失水,再发高烧,就很容易造成严重脱水,这可会危及生命。他示意凌宁让开。结过凌宁手中的手电,他看了看小王的喉咙,下了决定。拿出医药箱中的药水,取出一次性注射器,划开针剂的口子,吸水,打针,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一样。 这是一种特效的消炎药。在沙漠中,很可能一点点小病就会致命,时间拖不得,所以大家准备的都是见效最快的好药。 打了针后不久,小王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凌宁再测其体温,已经下降到了38度多一点。大家松了口气。 楚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吩咐凌宁小心照料病人,走出帐篷,与毛连长商量:“这样不行,他必须回去!” 毛连长也是一位对沙漠认识丰富的军人:“没错,这种情况,必须把人送回去!” “桑队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你带着你的人,让冯祥开车,桑队带路先出去,原路返回鄯善。” 毛连长一听就急了:“你让我们回去?不行!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们的安全,尤其是你的安全,现在你们不回去,我们绝对不能回去!” “回去的路上不安全,你不护送,难道想病人出事吗?”楚风声色俱厉。 毛连长听他这么说,想起了来路上还有一位神出鬼没的杀手,单独一辆车回去,不派人护送肯定不行,但让他们都回去,他也不干。 “这样吧,我让一个战士护送他回去!那个杀手没了车,在沙漠中自保都成问题,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一个人带枪护送,足够了!” 楚风还想坚持,眼见毛连长一提就要发火,只得算了。不过,这样一来,剩下的人,两辆车就不够了。 现在剩下的人有:楚风、胖子、林威廉、凌宁、桑布、王聪和毛连长及一名战士。两辆车要是光坐人倒是够了,可还要带着那么多的物资给养,否则在这沙漠中不啻于找死。这样,两辆车无论如何都不够。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毛连长眼珠一转,看到了正在不远处收起帐篷的胖子:“楚风,你的那位朋友,能不能商量一下,让个位置出来?” 楚风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虽然不知道胖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跟他去罗布泊,但他答应了,就不想失信于朋友,尤其是曾经共过患难的兄弟。 出乎楚风的意料之外,等他和毛连长把情况一说,还没等开口,胖子第一个说了:“这好办,我和那位兄弟一起护送这个小王回去!” 楚风心中诧异,当时没说话,等众人无异议纷纷去拆帐篷、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时,他把胖子拉到了一边。 “邵东!你怎么回事?”楚风这是多年的习惯了,他一对人不满,就会叫人的大名。 胖子假装不懂:“怎么了?什么怎么回事?” “我是说,你不是跟我说要进罗布泊去吗?怎么到了这儿了,你自己倒主动要求回去?” 胖子似乎不在意楚风的语气:“哦,你说这个啊,我本来进去也没什么事,就是听人把那里说得很玄乎,好奇,想去见识见识罢了,比不得你们都是有正事的。再说,那名杀手没有抓到,说不定会埋伏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来个守株待兔。如果他真的出现,就凭那位毛连长手下的兵,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我去,也保险一点。” 楚风盯着胖子的眼睛,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他不能说什么。但他转身之前,还是拍了拍齐邵东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兄弟!” 胖子脸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地说着一个词:“兄弟!兄弟!” 就在大家把东西拆的拆,搬的搬,快要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桑布从一个小沙丘后边走了出来! “桑队!你去哪儿了?” “桑布队长!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 “桑队,你不在的时候,出事了!” 正在把东西往车上搬的众人看见桑布回来了,都丢下了手中的活,围在他身边,或询问、或指责、或报告。 楚风没有过去,他看着双眼通红、一脸疲倦之色的桑布,突然发现,前边一肚子要向他询问的话,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桑布没有理会众人,直直地走到楚风跟前:“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有人生病了,我们已经分配好了人手送他回去,就等你来带路。”楚风说着,把情况向他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桑布听了,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把人抬上车!” 大家七手八脚把病人抬上了一辆车,车上的物资基本已经清到另外两辆车上。随后胖子和一名名叫小魏的武警战士也坐了上去。桑布坐上副驾驶室,给司机冯祥带路,原路返回。王聪启动了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桑布只把人带出流沙区,后边的路冯祥自己认得,桑布到时候得坐王聪的车回来。 等两辆车开出,这时候天早已大亮。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忙乱了一早上,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 楚风这时候才想起来,上路的人都没有吃早饭,不过好在车上还有干粮,而且,要是顺利的话,五、六个小时以后,他们就可以到达鄯善县城了。 第九章 险象环生 第二十五节 兽潮与地震 大家掰着干馕,就着清水迅速解决早餐,正吃着,地面传来了不同寻常的震动。 “这是——这是什么?”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触目所及,这哪还是沙漠啊,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沙蜥向这边跑过来!起先是小一点,巴掌大小,接着是一尺来长的,越往后个头越大。楚风极目远望,目力的尽头处居然出现了公牛大小的沙蜥! 面对铺天盖地的沙蜥,楚风第一个反应过来,拉了一把身边吓傻了的凌宁,拽着她就往旁边的沙丘上跑。不管怎么说,先占据个有利地形。 其他人愣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也纷纷跟着他跑,沙蜥单个的时候不可怕,就是个头最大的也不可怕,因为它们几乎从来不主动攻击人类。可是,现在是一群沙蜥,一群身披土黄色斑驳皮肤,丑陋的沙蜥气势汹涌地向你冲过来,那场面真是非同一般的壮观,而且,需要一定的心里素质才能承受住这种壮观。 那沙蜥由于脚底有蹼,这在平时是保障它们不陷入流沙的保命技能,此时一跑起来就成了累赘,一摇一摆地,跑也跑不快。 这沙蜥密密麻麻满地都是,众人躲之不及,一脚踩下去,常常踩到一个滑不留丢的玩意,有时候还少不得血肉横飞,那叫一个恶心。就连楚风,也是勉强才忍住没吐。 就在这时,“嗷”的一声,就见一头小牛犊大小的沙蜥冲着凌宁张开了涎水滴答的恶心大嘴!而凌宁正跳来跳去,躲避脚下无数的沙蜥,全然不知,正往那大沙蜥的嘴里送。 说时迟,那时快,楚风顾不得多想,一把抱住凌宁,脚下发力,向着沙丘跑去。 大家登上那个沙丘才发现,那沙蜥群真是巍巍壮观。 “这,这是兽潮?!”楚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新疆是地震多发地带,野生动物对天灾有着天然的感应,以前楚风在昆仑哨所时,就见过地震前的兽潮,不过,规模远远没有眼前这么宏大! 旁边脸都被骇白的凌宁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盯着眼前一批一批跑过去的沙蜥浑身发抖。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个个脸色苍白。 “不好!”楚风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兽潮的出现,通常会伴有大型天灾,不是地震就是火山喷发。此处没有火山,恐怕会有地震。而且,以这兽潮的规模,只怕这个地震级数小不了。现在大家都在沙丘上,是个不安全的所在。但是现在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沙蜥,而且此处正是流沙区,真不知可有躲避之处? 不容他们多想,地震就来了!一阵地动山摇,众人站立不稳,跟滚葫芦似的滚下沙丘,而后,被细沙掩埋。 楚风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大手抓住,狠狠地抛向天空,而后又被重重地压下。他只下意识地一把抱住凌宁,似乎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最后的保护。在重重的黑暗袭来之前,他还有意识地把怀里的凌宁用力往上一推,“希望她能逃过这一劫吧!”这是楚风的脑中最后的意识! 楚风感觉自己仿佛走入了一个橘黄色的世界,前、后、左、右、上、下,到处是橘黄色。有光,很亮,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模模糊糊、混混沌沌,似乎是被一团橘黄色的光包围着。渐渐地,楚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俺、不、泥、吧、奈!” “错了!是俺、都、泥、吧、奈!教了你几遍了,怎么还没记住,快!把手伸出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是谁?怎么这么熟悉? 楚风迫不及待地想找到那声音的主人,却听到一阵“啪!啪!啪!”木板打在手掌上的响声。随后,一个孩子的哭声在他脑海里响起,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楚大哥、楚大哥!你醒醒!你醒醒!” 楚风睁开眼睑,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张小花脸。那张脸实在是太脏了,除了一双清亮的眸子还有点熟悉外,那红红的眼圈和一道白一道黄的脸蛋,实在是看不出来,不久前这张脸的主人还可称得上是一位清秀小佳人。 “你是?!凌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楚风的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印象。 “楚大哥,你醒了,太好了!哇!——”这小姑娘又笑又哭的。 这时,又一阵大地颤动让楚风的脑子回复清明,想起来了:刚才他们遭遇地震了啊!他一把抓过凌宁:“凌宁,别哭了,其他人呢,就剩你一个了吗?” “楚大哥,我在这儿!”是林威廉那小子的声音。楚风循声望去,被大自然的神威震得目瞪口呆! 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触目所及之地,所有的沙丘全不见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成了方圆几十里的最高点。除了一道沙梁与这边地面平齐,东西方向延伸之外,其他的,全部塌陷了下去,而原来泉眼的所在,已经出现了一个一亩大小的水潭。等于说,他们此时身处一个大约两平方公里大小的孤立高台上! 林威廉在凌宁的身后,凌宁是被他从沙子里刨出来的。地震发生时,大家都被震下了沙丘。他和凌宁算是幸运的,落在他们身上的沙子没有多少,很快就清醒过来。随后,凌宁用手疯狂地刨,才把楚风刨出来。 其他人呢? 虽然楚风觉得过了很久,但一看表才知道,此时距离刚才大地震的发生不过才过去了10多分钟。 “毛连长、小肖,你们在哪里?”脚下的震动一直没有停歇,楚风不敢喊得太大声,心一直揪着,小肖今年可才19岁! 楚风一边喊,一边四处寻找。幸亏,那辆车还没有掉落沙陷区,虽然被沙子埋了大半,但里边的东西估计无恙。 战士小肖很快被找到,他也没有被埋很深,威廉看到了一片绿军装,一刨便把他刨出来了,倒是他清醒之后没看到毛连长很是着急:“连长呢?我们连长呢?”急得差点儿哭了。 “咳!咳!咳!呸!老子在这儿,老子的腿只怕断了!哎呦!”远远地传来了毛连长的声音。 原来他在地震时滚落得太远,就在沙陷区的边缘,他倒没有被沙子埋住,也没有失去意识,还保持着清醒。他亲眼看见在大地的抖动下,那大片的沙丘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迅速下陷。眼看他就要随着下落,危急关头,他下意识地攀住身边没有下陷的沙土不敢松手。可是那沙土怎好着力?他还是很快下落,就在他以为自己得交待在这儿的时候,他的腿竟然落到了实地,只是冲击力太大,当时就听到了“咔嚓”一声,先落地的右腿传来一阵剧痛,只怕是断了。 只是这时还不是哀叹断腿的时候,腿虽然断了,但他的下落之势只是稍缓,那地势很倾斜,他的身体眼见就要滚落,他只好忍着剧痛,伸着双手努力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好不容易攀住了一个东西才把自己的身体稳住。 此时,听到楚风的呼喊,他赶紧答应,只是嘴里、喉咙里堵满了沙子,只好先吐出来才说话。 楚风并没有听见他的答应,他爬上了这片高台的最高点,想居高临下,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他极目远眺,现在这一片,已没有任何可以阻挡他视线的东西,突然,他的目光一滞:那是?! 在东北面,有两个黑点,黑点旁,几个更小的黑点在沙陷区旁边走来走去!是桑布队长他们!他们没事!他们在想办法救援我们! 楚风喜极,要不是现在还时不时有余震,他真想长啸一声,抒发自己心中的喜悦! 凌宁在他身后,也看见了那边的情景,虽然她平时跟那些人都不太亲近,但此时见了,却如同见了最亲的亲人一般,眼中已经落下泪来! 楚风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众人,大家也都激动地爬上了这座地震后仅剩的沙丘。 这时,风中隐隐传来声音,楚风似乎听到了什么:“嘘!”他示意身后其他人放轻脚步,仔细听,可惜现在风声实在是太大,他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点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毛连长实在忍不住,在那儿破口大骂:“奶奶个熊,楚风,你耳朵聋了?!老子就在这儿,这么大声音你竟然就是听不到?!” 楚风听到了,不仅听到,还听得很清楚,一丝尴尬的笑就此凝固在他脸上。 不管怎么说,只要人没事,就值得高兴! 楚风来到高台的西面,他匍匐在地,慢慢爬到边缘,往下一看——底下10多米处竟然有一座塔! 准确地来说,下面应该是一座塔的上半部,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塔顶的石尖,和已经残破了的最上头两层塔檐。毛连长则正挂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二层塔檐那儿荡秋千。 楚风目测,毛连长离他们至少有二十米的直线距离。他再看看那二十多米的悬崖壁,笔直的,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他回过身来,建议大家先去把汽车挖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绳子,找到绳子再来救人。 大家都回到汽车被埋处,这车并没有被完全埋住,虽然没有工具,仅靠一双手,但好在人多,连凌宁都拼命地挖。很快,车身就显露了出来。楚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车门完全露出来了,上去用力一拉,还好车门没锁,应声而开。这也是惯例,进入了沙漠之后,车门都不会锁。 楚风在车的后座和后备箱里翻了许久,没有找到绳子,却听林威廉一声欢呼:“我找到了!”原来一捆特制的尼龙绳和两个备胎一起,被绑在了汽车顶上。大家都着急救人,竟都疏忽了想要找的东西往往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个道理。 楚风拆下绳子测量了一下,应该够长了,拿着就来到了发现毛连长的高台边缘。 楚风一把把绳子的一端系到了自己的身上,把另一端交给战士小肖和林威廉:“慢慢放!等我到了下边,把毛连长系好,你们就一起用力拉,好吧?!” 林威廉不接,抢他身上的那段绳子:“楚大哥,要下去也是我下去!你留在上面拉我!” 不止他,战士小肖也抢着下去救连长。楚风不容争辩地把绳子缠到了自己身上:“好了,你们都别争了,这里我最年长,救人首先是我的责任!你们在上边,帮我们看着点儿,等我准备好,用力地一拉绳子,你们就把我们往上拉!”说完,他也不管林威廉等人的反应,把另一端绳子往地下一扔,大步便往悬崖边走去。 林威廉无奈,只好捡起绳子,将绳子的这一端绕过自己的腰,剩下的扔给小肖。由于这上面一棵树也没有,更无半点可以起固定作用的东西,他只好把自己当做树桩来用。 小肖与林威廉两个,牢牢地抓住绳子,慢慢地往下放。 此时,凌宁也不顾自己的安危,匍匐在那高台边缘,往下看着楚风的救人行动。 突然,林威廉觉得手上一松,“他到底了!”与此同时,凌宁的话音里也透着隐隐的兴奋。但很快,这兴奋就被惊恐所代替! “啊!” 林威廉手中一紧,随后腰上一股大力传来,把他拖得一个踉跄。他赶紧稳住,同时向战士小肖喝道:“快用力,快!” 小肖反应过来,用力扯住绳子,楚风被吊在了半空。 第二十六节 营救毛连长 原来楚风双脚刚刚踏上地面,地面那些沙子就往下倾泻,他的双脚一下子腾空往下坠落,幸亏楚风反应得快,没跌多远便停在了半空中。 楚风努力地平衡自己的身子,好容易,他才像一只壁虎一般在悬崖壁边暂时获得了安全。他回头看去,刚刚他落脚的哪是什么地面啊,是那座佛塔倒数第二层的檐和那悬崖壁暂时卡住了部分沙子。等他一落脚,他的体重立即就打破了原有的微妙平衡,沙子下落,他的身体也就腾空了。 还好,毛连长没受此影响,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拽住那塔檐的边沿,只是已经没有力气骂人。 这样一来,楚风就落在了毛连长的下方,而且,那佛塔的檐离着悬崖壁至少还有四米远,那檐45厘米左右的宽度,而且是向下倾斜的。 楚风此时看见毛连长就在自己头顶不远,冲着上边喊:“往上拉一点!往上拉一点!” 凌宁帮着传话,小肖和威廉两人一起用力,慢慢地把绳子往后拉。 “好了!”凌宁看到楚风基本上已经与毛连长比肩,赶紧通知他们停下。 楚风用力扣着悬崖壁的缝隙,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刚刚的目测并不准确,此处距毛连长的位置至少有五米远,他得怎么过去呢? 楚风用脚踢着悬崖壁上的黄沙土,他得找个可以着力的地方。踢着踢着,居然让他踢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他顾不上看到底是什么,着力点有了,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绳扣。此时毛连长那双手已经泛白,看来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只有一次机会,楚风想,得一次就成功! 他准备好,深吸一口气,双脚在刚才感觉到的着力点上用力一蹬,双手扑出,以一个青蛙跳水的姿势,向着那道檐扑去。 结果,落空了!他的双手离那塔檐至少还差30厘米。 林威廉猝不及防,这一扑楚风又下落了半米。 楚风费了半天劲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冲着上边的凌宁喊:“等一会儿你喊‘一二三’,我会在你数到三时往那边扑,你让他们在那时一起用力。注意力道,不能过火,过火了就把人拉过头了,你们得给我一个向上的借力,好让我扑远一点,力道不能太大,就跟刚才把我往上拉时的力道差不多!” “预备!数数,大声点!”楚风命令,同时自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等着! “一、二——三!”凌宁三字刚落,楚风便狠劲一扑——果然,这次成功了,他的双手已经搭在了那塔檐的边缘,但他的心并没有随着这一搭而落下,反而因此更加悬起来了。 因为他一搭手,塔檐上的浮沙纷纷下落,触手而及的竟然是木质结构。一个木头的塔檐能有多结实?现在已经承受了一个毛连长的重量,再加一个自己,它还能撑多久? “挺能的啊!”毛连长一见他过来,尽管疼得呲牙咧嘴的,还是忍不住冲他笑了笑。 楚风此时顾不上多想,一手攀住那木檐,一手迅速解下腰间的备用绳索,把毛连长系住。果然,就在他给毛连长系绳索的过程中,那檐与塔身的结合处传来“咔!咔!”的声音,木檐的倾斜角度更大了。楚风不敢怠慢,迅速把毛连长固定在自己背上,然后,向探出了头的凌宁喊了一声:“好了!往上拉!” “好了!往上拉!”随着凌宁转述的话音一落,林威廉他们就开始使劲往上收绳子。凌宁此时也奔了过来,贡献她的力量。 林威廉小声地喊着号子,让大家有节奏的用力拉。很快,两个绑在一起的人就被拉了上来。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抬到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咔!咔!轰!”的声音从崖下传来,原来那木檐终于断裂了,掉落到不知道有多深的沙谷之中。 此时没有时间后怕,毛连长此时已被解下。楚风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同意他自己的判断,应该是骨折了! 车上虽然还有些急救药品,但对这种骨折伤,必须要去医院处理,而且要快! 楚风抬头,看向东北方向,正好看见三个人影在向这边飞奔。 来人正是桑布、王聪和胖子。 胖子一看到楚风没事,脸上顿时现出喜色:“小风,你没事!太好了!” 楚风重重地锤了胖子一拳:“还是你小子跑得快!” “那是,咱是谁啊!向来是有利益冲第一,有危险跑最后!”胖子也顺着楚风调侃自己。 桑布早就绕过两人,奔向了地上的毛连长! “哦,对了,我在上边看见,”楚风指了指那仅存的沙丘,“那道沙梁都断了几十米,你们怎么过来的?” 胖子听了这话,面色古怪地看向桑布。 桑布此时正和王聪一起,在利用从车上拆下来的东西制作简易担架。人虽可以过去,但这辆车是无论如何不能过去了,车既已没有用,大家也就不再客气。 没多久,大家就利用拆下来的一扇车门,上面铺了一个睡袋,两端系上绳索,做成了一副简易担架,大家把毛连长抬上担架,桑布和王聪两人抬着,回身就走。 楚风和其他的人,见状纷纷拿上地上堆着的物资,跟在他们身后,往东北方向行去。 桑布走在头里,他来到那硕果仅存的大沙丘的北面,不知在一个什么地方动了手脚。那沙丘地下,居然开了一扇门,现出一个向下延伸,有着无数台阶的密道来。 楚风等人惊得目瞪口呆,但看胖子、王聪脸色均无异常。胖子附在他耳边说:“刚才,桑老大就是带着我们走这条密道过来的!” 桑布虽然抬了一个人,却走得飞快,楚风等人拼命跟上。密道里漆黑,只有桑布带了一个手电照路,其他人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谁也没有带那玩意。楚风隐隐约约感觉到,密道两边的墙壁上似乎有什么,但光线实在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桑布带着大家一直向下,不知走了多深,才走的平路。一到了平路上,密道就不只一条了,分出了很多岔道口,桑布显然非常熟悉,他带着大家左弯右绕的,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子,很快,又开始向上上台阶,大约一刻钟后,接近了出口。 大家从出口出来,看到熟悉的洒满阳光的沙山,禁不住欢呼!从地震发生至此,才不过过去两个多小时,可所有人却都有两世为人的感觉。 来到两辆车所在的位置,冯祥也迎了过来:“这是?——毛连长?”他和另一个战士一直守着那位摄像,他的烧基本上已经退了,睡得沉沉的,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毛连长自从被救上来心情一下子放松就有些迷糊,此时被抬着走了一大段路,也睡着了! 桑布没有跟他多说,抬着毛连长到了车前,把毛连长抱上车,回头就瞪了冯祥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开车!” 冯祥见状不敢多问,跳上驾驶室就点火发动车子。他的车上已有伤员毛连长、病人小王和一名武警战士,因为毛连长必须躺着,因此车上还有点儿挤。桑布过去交代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送医院,要是鄯善县医院不行,就送乌鲁木齐去。”冯祥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桑布挥挥手让他先走。 然后他面对众人后退了一步,那意思很明显:只剩下一辆车了,车上座位不够,留下的人得分两批走,而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出去,他这个带队的人就不能走。 战士小肖没有说话,学他的样子也往后退了一步,很明显,队伍中的军人现在只剩他一个了,他脸上的表情告诉大家,他得是最后一个撤离的。 林威廉和凌宁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楚风打断了:“这样好了,我和桑布队长留下,你们先走,等会儿再回来接我们。” 他看那几人还犹犹豫豫地,急了:“快走,别浪费时间了,你们早点出发,车就能早点回来接我们!快,上车!上车!” 说着就把凌宁一把推上了车,其他人无奈,纷纷上车。王聪把刚才他们拿来的一些物资留下,一来车上拉不下,二来,怕留下的人需要,除此之外,他还把自己车上的矿泉水和方便面各拿下来两箱留下。 桑布抬头看天,时间已近正午:“王聪,你小子给我好好开车,把人安全地带出去。如果天色黑了,就先别进来,明天再进来接我们!”王聪应了,正要发动车子,凌宁却又跳了下来。 “我真搞不明白,我们进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还没有达到目的,为什么要出去?这一走,不就等于这次考察活动失败了吗?”凌宁质问道。 是啊,那辆车上有伤员,有病人,所以必须出去,剩下的这些人都好好的,虽然经历了一次地震只有楚风擦破了一点皮,其他人都活蹦乱跳的,给养也没有损失,为什么要出去?其他人一想,也转过弯来了。威廉和胖子相继跳下了车,也不肯走了。 “快走!谁说从这儿出去我们的考察活动就失败了?!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我们得绕路走235国道,所以必须出去。再说,这里余震不断,还很危险!”桑布队长可没有好声气。 凌宁却丝毫不退让:“如果是有大的余震,就算我们在回去的途中,也难免被沙埋的命运。你看这一路的沙山,那么高大,要是一旦崩塌下来,把人埋住的话就不是刚才那么浅了。要说危险,回去也一样危险。那边崖下,我们发现了一座佛塔,说不定这里有古西域某个国家的遗址,面对这么重大的发现,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空手而返,这像话吗?” 林威廉早就对那佛塔心痒难耐了,可惜刚才只顾救人,竟来不及看上一眼,此时听凌宁说的有道理,频频点头:“是啊,是啊!说不定,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一个震惊世界的发现哩!” 楚风见他帮腔,瞪了他一眼,他顿时诺诺。 楚风何尝不想去考察一下崖下的佛塔,他还对那密道感兴趣呢,可是,眼见桑布对此讳莫如深,他不想强人所难。 “什么佛塔?”这次是桑布愕然,他对这一片区域非常熟悉,就是不知道,还有一座佛塔。 “你不知道?”连楚风都意外,看见桑布打开密道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了前一天晚上桑布的去向。他以为佛塔和密道是一体的,也属于桑布想要保守的秘密之一,因此他一直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告诉自己要回避,如果是桑布自己的家族秘密,那么人家就有保留的权利。 桑布听到这句话,被人刺中心事,以为楚风故意讽刺自己,老脸一红,居然沉默了。 楚风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把刚才营救毛连长所经历的事,告诉了桑布。 第二十七节 地下密道 桑布一听,低头转了几个弯,然后猛地一跺脚,下了决心:“好,都不走了,我们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说完,他上车去用对讲机呼叫冯祥,冯祥还没有走远,一呼叫就联系上了,桑布让他出沙漠后先把伤员和病人安顿好,然后就与张教授等人联系,报告自己等人在这边发现了一处遗址,然后再回来接人。 冯祥虽然不知道计划怎么又起了变化,但却什么都没问,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这一下,剩下的这七个人都不出去了。大家先检查了一下装备、给养、车子的性能各方面都没有问题。时已近午,太阳底下能把人烤出一层油来。现在虽然只是5月下旬,但沙漠中正午的地表最高温度,已经达到了60摄氏度。沙子滚烫滚烫地,站不住脚。 桑布让王聪把车停到一个背阴的地方,然后安排众人,手提肩扛,把必备的物资搬到密道里去。 这一次大家是有备而来,都准备了照明设备,把个密道照得如同白昼。楚风注意到,这密道不是一个时期开凿的。密道的四周都是黄粘胚土,经过夯实,显得非常牢固。但在有些地方,却隐隐地透出些艳丽的颜色来,虽被厚厚的黄土遮着,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 桑布这次没有带大家走老路直接去那片高台,而是三转两转之后,带大家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场地。 等桑布用打火机把位于四周墙壁的油灯点燃,众人才真正看清这大厅的面貌。待得众人看清之后,却又面面相觑。 原来这大厅中什么都没有。众人原本心中所想,这桑布既然死守着这里的秘密,如此神秘,总不外乎有什么宝藏之类,结果却是一间除了四周壁上八盏看上去有点年头的油灯之外,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空屋子,不免有些失望。 楚风却是个例外,他放下手中东西后,走到那油灯底下,把它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油灯只是普通样式,不过大了点儿,有人们日常所用的塑料桶大小,却只有那一半深,而且上宽下窄,目前,灯中之油还有一多半。他看完一盏再去看下一盏,如此不慌不忙地一盏灯一盏灯看过去,桑布也不管他,收拾起大家放下的东西来。 其他人见他看得仔细,以为真有什么玄机,也跟在他身后。 楚风环顾这大厅,与密道一样,有些地方也隐隐透出些色彩来。他摇了摇头! “觉得暴殄天物?”桑布不知何时,也走到他身后。 楚风点了点头:“此处如果不出我的所料,应该是一处古迹,却被近代的人破坏掉了,他修复了此处的工程,却抹杀了原有的珍贵遗存,确有暴殄天物之嫌!” “这是我爷爷干的!”桑布坦承,“他就是你们所说的黑喇嘛丹毕,狡兔三窟,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黑戈壁的碉堡山的时候,又有谁知道,他在此处修了一座地下堡垒?!” 桑布的语气中有自豪,也难怪,这黑喇嘛丹毕虽说有人批评他残暴,但对蒙人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在崇尚英雄的蒙古人看来,有这样一位英雄的祖先,确是值得自豪的事。 看见楚风等人疑惑的目光,桑布知道人家是觉得这辈分对不上:“我爷爷53岁才有的我阿爸,他去世的时候,我阿爸还小呢!这里原是一处古代墓葬,被我爷爷发现后,觉得可以利用它错综复杂的墓道,就改建了它,此前墓葬里的东西全被他扔了,没想到,不久之后,这里又做了他的安息之所。”桑布有些无奈地说,此时的他,对考古事业非常的热爱,也不能接受当年自己祖父的所作所为,但却不好说什么。 “他死后,留下了地图,阿爸、我,从小就要认这地图,要来这里认路。”桑布的话,解释了他之所以对此处十分熟悉的原因。他走到一盏油灯下,指着油灯说:“这盏灯就是去爷爷墓室的机关。那里只有他的棺木,我知道他身前为人毁誉参半,但人都已经死了,我只想老人可以安静地休息,不被打扰,所以从不对人说起这些,还希望你们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说着,他举起手中手电筒,碰了碰那油灯底座,大厅西面一面墙响起了机关开启的声音,仅容一人通过的一个小门打了开来。 且不说,楚风他们在地底到底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就说此时在美国纽约,MG公司的总部,正有人谈论着楚风的名字。 “老板!那位楚教授目前可以确定是失踪了!” “哦?!怎么回事?” “他们进入了罗布泊地区,正好该地区发生了里氏6.4级地震,他们三辆车进去,只有一辆车载着两名伤员出来,其他人均失踪!”这个弯着腰,说话语气毕恭毕敬的人,如果楚风在这,一定可以认出,这位竟然是MG公司总裁乔治! 另一位说话之人,脸总是躲在帷幕之后,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样貌,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是一个年轻男人。 “哦,呵呵,他还真倒霉啊!”那男子似乎毫不在意。 “还有……” “还有什么?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跟老板说话也敢吞吞吐吐的!”那男子身边站着一位白发老头,看上去与乔治有点像。他对乔治的态度就像训小孩子。 “是!老板,在他们失踪之前,曾经遭遇谢廖夫的人的追杀。” “哦,那老头还是这么毛糙!结果怎样?” “杀手两次失手,后来也在同一地区失踪!” “哦,这下有趣了!没有了吧?!” “没有了!属下告退!” 等乔治出门而去,那老者才开口:“老板,既然那人对我们很重要,为什么我们不派人保护他?” 那男子笑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挥了挥:“没事,要是他那么容易就被干掉了,自然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游戏!” 老者忧心忡忡:“老板,这可不是游戏……” “好了!好了!老乔治,就知道你爱唠叨,本少爷自有分寸,那位楚风,没这么容易挂的。再说了,那谢廖夫之所以派人追杀楚风,还不是他自认为自己两年前得到的,就是完整的地图,所以不想看到有第二个破译地图的人存在。不过,谢廖夫就算再猪头,现在也该知道他两年前得到的那些,是我故意放给他的,这样一来,他不但不会再派人去杀我们的那位楚教授,反倒会把他当宝贝哩!呵呵呵!”男子笑得很得意,似乎对自己能轻易地玩弄对手与股掌之上非常满意。 “老板,您可不能大意,这谢廖夫的组织与我们斗了上百年,从来是有输有赢,他们不会白吃这个哑巴亏的!”老者深怕自己的这位天才主子大意失荆州。 “呵呵!”一提到这个男子就乐,“这位谢廖夫还真是长着猪脑子,少爷我略施小计,他就乖乖地替我在新疆探了两年的路。唉,还真是!”他边笑边摇头,似乎想不明白这位老对手的智商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低下! 那位老乔治还是忧心忡忡的劝说一番,什么不可大意啊,小心反击啊,等等,没有什么新意,男子听得不耐烦,挥挥手让他也退下。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哼,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男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来到被幕幔遮得严严实实的阳台上:“嗨!乔,你都听见了,你怎么看?” 从幕幔后头慢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当初邀请楚风远赴美国的华商首领乔老! 回到茫茫的沙漠之中,楚风现在正自顾无暇。原因无他,他现在正被绑成个粽子。 就在桑布开启那扇门的同时,一群黑衣蒙面人持枪闯进了这个地下大厅。 一开始,大家都愣住了!这是在拍电影吗?在这沙漠深处,沙山之下,无数错综复杂的密道之内的地下大厅,突然闯进来一群蒙面的持枪歹徒,拍电影都没这么桥吧! 桑布是里面唯一一个有思想准备的人。他对匪首说:“看来,你的手下还真多啊!” 那人也不答话,却走到楚风跟前,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久。 楚风总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人盯着楚风,却回头冲着胖子忽的一笑:“嘿,胖子,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好样的,回去,一定好好赏你!” 胖、胖子? 楚风一脸震惊地转头看向胖子,却见到桑布一脸的了然,胖子则一脸羞愧:“小风,对不起!” 与这声对不起一起来到的还有后脑勺上的一记猛击,楚风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十章 “找宝” 第二十八节 救兵 楚风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那大厅之中,只是除了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塞了不知道是臭袜子还是破抹布。他微微一挣,身上的绳子绑得结结实实,挣是挣不脱的。随后他心中一惊:其他人呢? 四处一看,凌宁、威廉、王聪、战士小肖都在,唯独少了桑布和胖子。一想到胖子,楚风心里五味杂陈。尽管事实已在眼前,他却依然不相信,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今日会背叛自己! 其他人现在依然昏迷不醒,楚风挣扎着站起来,一跳一跳地,先来到凌宁的身边。 “唔——”他想出声唤醒凌宁,却忘了自己的嘴已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来。 好在凌宁似乎跟他有心电感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一眼看见楚风,心中一喜:“唔、唔、唔!”这可真叫打哑谜! 楚风见她醒了,背过身去,将绑在身后的绳结对着她,那意思就是让她帮忙解开绳子。凌宁这小丫头多聪明啊,一看就知道他的意图,自己也挣扎着坐起来,把身子背对着楚风,用还可以有限活动的双手,去解楚风手腕上绑着的绳结。 这绳结系得并不死,很快就被她解开。 “呸!呸!呸!”楚风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第一时间帮凌宁拿下了她嘴里的臭袜子。 “嘘!”楚风一边帮其他人解开绳子,一边示意她动静小些。 小门开着,大厅的地面脚印凌乱,看上去好像有不少人从这儿经过。为了大家的安全,楚风决定,先带大家退到密道中去。 楚风有一个本事,那就是无论多么复杂难明的路,他只要走了一遍,就可以记下来。桑布带大家从高台到外边沙漠的路此时正在他脑子里印着,他决定,反其道而行,带大家避到高台去。 一进密道他们,就听见前边有错乱的脚步声,还间隔着有枪声,隔着黄粘土壁,闷闷地传来。楚风止住了众人,仔细听了听脚步声传来的方位,正是自己想要去的高台方向。怎么办? 他们现在身处的这条密道,也有许多岔道。楚风安排其余的人躲进另一条岔道中,不要出声,自己则躲在那条连接高台的密道旁边,一探究竟。 密道中没有照明,漆黑一片,即使贼人们还没有离去,在这种复杂而又黑暗的地形中,想要找到大家的藏身之处也不容易。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接近了他,他一惊,本能地用出一招擒拿,擒住了对方的喉咙!这是当年他在部队上学会的,这么多年一直坚持训练,并没有丢下。 他一出手就知道自己错了!“啊!”的一声女子轻呼,更是告诉了他这位的身份。 “你又不听话!”楚风虽是责怪的语气,却忘了这话有多么暧昧! 黑暗中看不清凌宁的脸,但从她那细如蚊蝇的回答来看,这话起到了某种楚风想象不到的作用,她顺势抱住楚风从自己脖子上撤走的手臂,低声说:“人家、人家害怕!” 楚风听了,心不由得一软,毕竟还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在这种环境下,会害怕也正常。 这一次前去罗布泊西岸考察,之所以从出行起就变故不断,楚风总觉得大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尤其是刚才在大厅中见到胖子对自己道歉,他更落实了这种想法:凌宁和队里其他人都是受了他的池鱼之殃。到现在,小丫头没有对此口出恶言,他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真的板下脸来教训她?! 因此,这次凌宁的擅自行动又过关了。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之时,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着这个方向而来,楚风悄悄抽出胳膊,小声嘱咐道:“老实待着,不许乱跑!”说完,他听声辩位,伸腿一绊,黑暗中一个物体应声而倒。 听着这声音,感受到这股震动,楚风眉头皱了皱,这体型可不小啊,别不是——,就在他一犹豫的工夫,地上的那位,爬起来就麻利地向前奔跑,明显对这密道很熟悉。 楚风更加怀疑,心中天人交战,是追还是不追?他这一犹豫不要紧,人已经跑得远了,眼看追之不及。 就在这时,从那头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非常轻盈,楚风只好定下心来解决这位。 还是那一绊,却没起到刚才的效果,这位好像长了一双夜视眼似的,跳过了他的腿。楚风立知对方实力不弱,上手就是军体擒拿拳。交手不过两招,对方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小风,是我!” 是胖子!楚风一听这声音,手上不觉就慢了下来,说实话,尽管胖子很可能已经背叛了他,但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胖子,所以,出手就有点犹豫。 他犹豫,对手却不犹豫,乘他防守的空挡,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呃——”这一拳可不好消化,楚风抱着肚子倒了下去。胖子听见后边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只留下一声:“对不起!”便抽身远遁。 凌宁在密道口听见声音不对,摸黑出来,扶起楚风:“哼!什么人嘛!出卖兄弟,却还要假惺惺地说什么对不起!难道杀人犯杀了人后,说声对不起就没罪了吗?” “闭嘴!”楚风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暴喝。凌宁虽觉得委屈,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且不说凌宁的小心思,就说后边的大队人马,此时已经接近了楚风他们所在的位置,与先前的两人不同的是,这些人头上都带有明晃晃的强光手电。 “前面是楚风楚教授吗?”。 楚风没有迟疑:“没错,是我!” “太好了,总算找到您了!”来人此时已到近前,却是一名身穿迷彩服的战士。 他身上的这种军装楚风从没见过,是一种以土黄色为基色的迷彩军装,但从他身上的制式装备和他那标准的军礼来看,确是军人无疑,但楚风就是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楚教授,请您跟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对了,其他人呢,都跟你在一起吗?” “哼!”凌宁不满自己被人视而不见,从楚风的身后故意走了出来。 楚风没有立即答应那位战士的话,而是给他们说了刚才的情况,并把连续两人逃离的方向指给战士们。 那为首之人看来是这群战士的首领。他低声吩咐身旁的战士几句,便带着大半战士朝着楚风所指方向追去。 剩下的两名战士再一次提出要楚风跟他们走。 楚风领着两位战士去找到了躲在不远处的林威廉和王聪和那位小战士。 林威廉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要不是王聪拖着他,他早就跳出来了。 林威廉一见楚风,便摩拳擦掌地说:“楚大哥,你真是的,有事也不知道叫我,要是我跟你一起去,还能叫那两人跑了吗!”说着,他还摆了几下花架子,学着李小龙怪叫了几声。 “行了,你小子,你上,你上能顶用吗?”王聪很是不耻他的马后炮。 “好了!别废话!赶紧跟着人家解放军战士走!”楚风知道,这小子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 两名战士带的路,出乎楚风的预料,很熟悉,就是去高台的路。 等到了出口处,两名战士也知道开启机关的方法,密道门很快打开。还没适应眼前光亮的楚风迅即就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小风啊,这次你可糗了吧!” 说着,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了自己。 楚风偏了偏脑袋:“大齐,怎么是你?”居然是自己十几年没见的另一位战友——绰号“大齐”的齐治国。尽管多年不见,他除了显出成熟来,五官倒是没什么变化,楚风一眼便认了出来。 “怎么不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那位大齐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风,眼神还在他的两边转悠。 楚风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胳膊上又挂了一个人。凌宁正挽着他,而且一点儿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楚风略显尴尬地把她的手掰下去,回身见了大齐那表情觉得刺眼,一拳打过去,打得那位大齐呲牙咧嘴的。 “我说,你这个小疯子,手上功夫没落下啊,怎么?恼羞成怒?想跟哥哥打一架?”说着,还捏了捏拳头,把手指关节捏得“咯吱、咯吱”响。 “你想干什么?”凌宁小丫头一下子护在了前头。 楚风觉得自己的脸都叫她丢尽了,赶紧拉她回来:“你回来!小姑奶奶,你少给我添点乱行不行啊?!” 楚风把她交给林威廉照顾,走到大齐跟前。他现在一肚子的疑惑,而刚才战友重逢的激情又被凌宁搅乱,此时也没有心情玩什么虚的,开门见山:“大齐,你们怎么能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前来营救我们?” 这时,一队人又从那大沙丘后边钻了出来,领头的赫然是桑布。 大齐看见桑布过来“呵呵”一笑,“这可得说是你们这位队长机警啊!” 桑布走过来,大齐伸出手去,两人的大手在半空中紧握,一看就像是熟识。 “你们?你们认识?” “那当然,我是基地的人,任何人要进入罗布泊禁区,都要向我们报备,这位桑布队长几乎每年要进两三次,有时候十几次,我们打过多次交道了。”自从见面,大齐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昨天晚上,桑布队长通过海事电话向我基地报警,说是有一伙匪徒跟着考察队,意图不轨。我一听说这支考察队里有你,说不得只好亲自来了。”大齐脸上不无得意之色。 楚风知道,罗布泊中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军事基地,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都是在此试爆成功。只是没想到,自己昔日的战友大齐会驻守在这儿。 其实基地离这儿还很远,大齐昨晚接到电话,今天一大早就出发,紧赶慢赶地好悬没赶上。不过早在楚风他们遇袭前,大齐的人就到了。他们坠在匪徒身后,跟着进了密道,不过没有进大厅。当时,楚风等人被擒,匪徒们进入桑布打开的那道墓室门,发现里面除了一口棺材什么都没有,不死心,押着桑布带路找宝藏,正好迎头撞上了大齐他们。匪徒们边打边退,到了高台上与他们对峙,不过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打破。正规军就是正规军,要不是想全歼他们,大齐早就结束战斗了! 桑布身后是一队身着野战服的战士,其中一名战士走到大齐跟前“啪”的一个立正:“报告首长,战斗结束!匪徒一共十四人,俘虏十二人,逃脱两人,请指示!” 大齐的眉毛挑了挑:“哦,还走脱了两人,回去自己领罚吧!” 那战士虽说没带衔,但很明显是个军官,听了大齐的话,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 是的,楚风现在知道自己的那种古怪感觉从哪儿来的了。这些人的军装上都没有挂军衔,就连大齐身上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节 尼加提 这个问题,曾经是军人的楚风知道有纪律,不好问。只是,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看见胖子了吧?” “看见了,没想到十几年没见,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大齐遗憾地摇摇头,当年,他们四个中,虽属楚风和胖子的感情最好,但大齐与胖子由于同姓,又比别人亲密几分! 楚风和胖子从新兵连开始就是朋友,后来,他俩因新兵训练成绩优异被选入沙漠训练营,后来在训练营里遇见大齐和尼加提,四人就此结为好友。在长达半年的严酷训练中,四人多次互相救援、互相扶持,最终都以优秀成绩毕业。 本来想着,经过这么严苛的训练,国家一定会委以重用。没想到此后,他们就好像被人遗忘了似的,分配到昆仑山守哨卡,直到出了事,楚风走了,尼加提囚了! “我倒是听谁说过,胖子复员以后,一度日子不好过。可我怎么也想不通,他居然会跟尼加提搞在一起!”大齐很是不能理解! “什么?!”楚风失声惊呼,“你是说,刚刚那名匪首,是尼加提?!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抓楚风就是他们的老战友——尼加提!而这群盗贼之所以要蒙面出现在楚风等人面前,并不是为了耍酷,而是怕遇故知,避免节外生枝! 风吹狂沙,漫卷过库木塔格沙漠之中一片不起眼的龙堆,这片龙堆从外表看上去,与这2.8万平方公里的沙漠之中的其他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尼加提现在有点狼狈,他已经逃回到大本营附近。此处他经营多年,只要到这附近,他脱身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他很久没有遭遇这样的挫折了,连续两次失手,使他折损了不少人。 说起来,尼加提真是一倒霉孩子,他当年是被人冤枉的,不仅偷窥是冤枉,就连杀人都是冤枉。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两个护士在洗澡,他去营房后头,只不过是去见哥哥赛米提! 尼加提从小父母双亡,与唯一的哥哥相依为命。没想到,他哥哥赛米提会在没有走正规程序的情况下,忽然来到哨所找他。他知道,这要是被发现了,在当时要是严格追究的话,可以叛国罪论处的,所以他只好承认自己偷窥。不就是三天紧闭嘛,比起哥哥的叛国罪来,他当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没想到的是,他从紧闭室出来,刚见到躲在附近的哥哥,哥哥赛米提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把那娘们杀了!”他当时就傻了!小静,多好的姑娘啊,他怎么就下得去手? 在他的愤怒质问下,哥哥讪讪地告诉他,原本没想杀她的,只不过想教训一下她,谁让她让自己的弟弟受了冤枉呢,结果那姑娘一看到他就要喊,他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哼,好一个不得已!他知道,这个解释在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面前是那么的苍白!可他又能怎么办?把相依为命的哥哥交出去?他做不到,于是,他让哥哥先逃。而哥哥却说出让他震惊的一番话来。 原来,这赛米提从小就不安分,长大后一直没有找正式职业。他偶然听人说起,猎杀藏羚羊可以迅速发财致富,而且,那些有杆猎枪的人,确实有不少发财的。赛米提看着眼红想起自己兄弟在昆仑山上当兵,肯定有枪。他脑袋一热,就悄悄潜上山来! 尼加提简直哭笑不得,他斥责哥哥头脑已经发昏,坚决不同意!两兄弟不欢而散,赛米提下山。尼加提知道此事闹大了,便佯装逃走,在逃亡途中有意暴露自己的行踪,果然,没几天他就被抓了回去! 尼加提一口承认自己是杀害小静的凶手,除了想保护哥哥外,也是对小静心怀歉意。他当时心里存着就算是要枪毙自己给小静偿命,他也无怨无悔。可后来不知怎的,没判他死刑,而是无期。他在狱中表现很好,又是救人又是举报的,一连串减刑,让他服刑十年就出来了。 出狱的那一天,哥哥赛米提开着一辆宝马车去接的他。他很吃惊,后来才知道,哥哥最终还是干上了盗猎的行当。 新疆的阿尔金山,是藏羚羊的长期栖居地。在一年中,长达九个月的时间里,藏羚羊都生活在这片雄伟、美丽的大山之中,只有到了产羔季节才长途跋涉到可可西里产羔。十几年前由于羊羔绒贵,很多人跑到可可西里去猎杀藏羚羊。后来,随着国家对可可西里的保护力度加大,很多人转为跑到阿尔金山来了,这里羊羔绒虽然不多,却因为藏羚羊要过冬,会在过冬前换上比平时更厚的绒,在此时猎杀,效益也颇为不错。他的哥哥赛米提就是这样发财的,并在这一行干出了名声,有了几十个人和枪。就是遇到了森林武警,也有一拼之力,成了最大的盗猎团伙头目。 尼加提出狱后,赛米提要求他跟着自己一块干,尼加提不愿意,他不喜欢挣血淋淋的钱。这时,赛米提说,那好吧,你去找宝吧! 找宝,是一百多年以来,南疆农民对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和罗布泊地区搜寻古老的遗迹遗存的一种说法,当然,现在被官方称为“盗墓”。但南疆的老百姓不这么看,他们认为沙漠中的宝贝都是无主之物,谁得了就是谁的!而且,南疆一带有很多很多沙埋古城的传说,至今还有很多老百姓相信,一座一座黄金打造的古城堡就被埋在滚滚黄沙底下,等待有缘之人!因为这种心理,在一百年前找宝成风时,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找着了宝贝一夜暴富,还有更多的人葬身沙漠,尸骨无存!著名瑞士考古学家斯文·赫定当年在新疆和田地区,第一次组织人找宝时,数十人的队伍进入沙漠,仅有他一人生还。至今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游客,还能时不时见到黄沙底下的累累白骨。 尼加提一是出狱后实在找不到工作,二是对这找宝也确实没有心理障碍,就借了哥哥几个人,干了起来。 这其中,哥哥赛米提派给他一位名叫“黑皮”的助手。此人非常厉害,身手好、枪法准不说,对这里的地形更是熟悉。他们一开始就把目光投向了吐鲁番地区。吐鲁番地区有高昌古城、阿斯塔那古墓群、吐峪沟遗址等一系列很集中的遗址群,而且这里的环境也比塔克拉玛干沙漠和罗布泊地区好得多。为此,尼加提接受了“黑皮”的建议,在库木塔格沙漠靠近鄯善处,建立了这个基地。 胖子的找上门来让尼加提也很惊讶,作为当年四兄弟之一,他也知道胖子对小静的感情,更知道胖子对自己恨之入骨,怎么会主动找上自己?但胖子的理由让他无法拒绝,胖子来见他,第一句话就是:“你哥哥赛米提在哪里?” 尼加提很吃惊,他以为当年的事没有人知道,胖子怎么会知道真相? “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是知道小静实际上是他杀死的,对不对?”胖子虽然说的是问句,却一点疑问的语气都没有,尼加提只好默不做声。 “我要为小静报仇!你说,怎么样才肯把赛米提的行踪告诉我?我保证,给他公平决斗的机会!” 尼加提还是不做声,他最不想见到的一幕终于发生了。他心知胖子说得到做得到,说是公平决斗,就一定会跟哥哥公平决斗,但他放心不下的却是胖子,哥哥是绝对不会跟他公平决斗的。他想起哥哥身边跟着的那几十名亡命徒,说什么都不肯把哥哥的行踪告诉胖子。 还是“黑皮”出的主意:要胖子“找宝”。承诺胖子只要找到了一处大的宝藏之地,就给他一个跟赛米提公平决斗的机会。尼加提以为胖子绝做不到,他只不过想使拖延之计,没想到胖子很快就传来消息,他找到了! 由于此前“黑皮”带着一帮手下,在吐峪沟麻扎村失手,一部分兄弟被抓,而“黑皮”本人又接受哥哥赛米提委派的任务,给一名俄罗斯人带路未归,他只好自己带着10几名兄弟前往。没想到这次去,他不仅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战友楚风,还遇到了那位老对手桑布,人家早有防范,把他的人一网打尽,剩下他只身一个逃了回来。他此时还不知道,胖子也跟在他身后逃了。 “什么人?”尼加提终于发现身后有人! “是我!”胖子显出身形来。 “是你?!”尼加提咬牙切齿,上前一步抓住胖子的衣领,“你好啊,竟然给我下套!下了套还敢回来,你不要命了!” “我没有给你下套,我要下也会给赛米提下!在没有见到赛米提之前,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胖子脸色很坦然。 “你?!”尼加提气急,却偏偏无从发作。正在这时,从胖子身后闪出一个人和一把枪来,枪顶在胖子脑袋上,正是“黑皮”。 尼加提一看清是他,提起的枪又放下了:“是你啊!怎么样?那个俄罗斯人呢?” “死了!”“黑皮”面无表情地说,他的外号叫“黑皮”,人长得也确实很黑,五官看着有点像维吾尔人,实际上却是百分之百的汉人。 “什么?怎么死的?”尼加提很意外。那俄罗斯人刚来时非常傲慢,尼加提的手下有人不服气,与他交过手,尼加提自认就是自己上也没有把握赢他。更绝的是他的枪法,出枪快,枪法准!这样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干的!”“黑皮”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头儿交代,无论他成功与否,这个人都不能让他回去,何况他失手两次,被人盯住了!盯我们的人很厉害,带着他我没把握安全回来。”他口中的“头儿”就是赛米提。 赛米提的手下,什么民族的都有,维、汉、蒙、回,最受重用的还都是汉人,这位“黑皮”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要不是赛米提实在对这个心肠软的弟弟不放心,他也不会把“黑皮”派离身边,就这样,还经常有活儿交给他做,尼加提只做不知道! 胖子一听就精神了,“黑皮”刚跟赛米提联系过,说不定就知道赛米提在哪儿,忍不住身子一动! “别动!动就打死你!”说着,“黑皮”“咔”的一下打开枪栓,就待把胖子击毙当场! 第三十节 父与子 考察队正在做一些调整:桑布和王聪都没说要退出的话,凌宁和威廉也不肯回去,考察行动继续。大齐打发战士小肖回去了,自己却带着一队人留下来。 送走小肖等人后,楚风和桑布把装在车上的海事电话给卸了下来,他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是该跟教授联系一下了。 在这沙漠腹地,无线网络根本覆盖不到,尤其是进入罗布泊腹地之后,连GPS都有可能失效,只有这海事电话管用。 楚风把设备搬到高台最高处的沙丘上,拨通了教授的电话。 “喂!”虽说才分开了两天,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楚风感觉好像自己与教授两辈子没见了似的,一听到这声音他就有些激动。 “老师,是我!”他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与老师打招呼! “是楚风啊!怎么?你们现在在哪儿?听说库木塔格沙漠腹地发生了6.4级地震,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没事!大家都很好!”楚风不想刺激教授的心脏,捡能说的给教授报告了一下,关键是,在此处发现佛塔的事! “什么?你们在库木塔格沙漠的偏北方向发现了佛塔?!”教授一听就兴奋了,“探查了没有?不可能只有座佛塔吧,再仔细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城郭的痕迹?”教授不能不兴奋,多少年来,楼兰地区还有很多城没有找到,要是楚风他们在此处找到了城郭遗址,那么很可能就是又一座古城在掩埋千年以后,重新与世人见面。这也是一项不弱于楼兰王陵面世的大发现!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这个弟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多少人毕生想有这么一处发现都不可得,没想到他一来,就是两处。 “是!”楚风应了。此时天色就快黑了,想要探查,肯定不可能,但明天一早,自己就可以带人下到高台的悬崖下边,去看看那到底是一座怎样的佛塔。 “哦,对了,这件桦树皮文书的翻译,我有了新进展!”教授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爱! “这本经书,据我了解,不应该是大乘佛教的经典,它有着小乘教经文的特征,里面有一些《阿含经》的内容。你知道,佛教之中目前划分大小乘就是凭借《阿含经》,坚持《阿含经》原有教义的即为小乘。在那个时期,小乘佛教的根据地主要就在楼兰、龟兹地区。这样看来,它出自楼兰、龟兹地区应该是毫无疑义的。 “同时,经书上还有一些十二生肖、二十八星宿的内容,但令人奇怪的是,它也有人人都可成佛的著述,这又明显有着大乘教经典的内容。这很矛盾。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和史籍记载中昙无谶在武威所译的那本《涅槃经》相符。目前,只有那些咒语,还没有翻译出来,这些咒语的翻译困难很大,只怕——”凌教授也没有信心,因为咒语不同于其他的文字翻译,如果不懂他的意思和正确发音,即便翻译出来对应的汉字,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没关系,教授,一步一步来吧。哦,对了,导师,您觉得它有没有可能是小乘佛教法藏部的经典,不是说,小乘佛教的法藏部是第一个利用陀罗尼咒语简化佛法的部派。他们的经典中,出现类似咒术和经文合一的情况再正常不过。再说,楼兰地区曾一度是小乘佛教法藏部的聚集地,经书若真是出自楼兰地区,属于法藏部的可能性比较大!”楚风建议。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茅塞顿开的凌教授连电话都没挂断,就离开去进行研究了。 “喂!喂喂!”楚风喊了几声没人答话,只好苦笑收线。 因为专家断定,此次地震后不会出现强烈的余震,大家干脆就选了地下大厅宿营。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地下大厅里扎帐篷,留在高台上的人不多,楚风收线,看见大齐就在自己身后。 “咦!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齐下巴抬了抬,示意:“在你打电话的时候!” 楚风一看他的表情,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正好他也有一些疑问,想找大齐解答。两人到了沙丘之上,这里视线好,空气也不错,此时更是一丝风也没有,正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你的人,把这下边都搜索干净了吧?!”楚风还是很关心大家的安全。 “那当然,我可以保证,这里面除了咱们的人,连只耗子都不会有!”大齐这点还是有自信的。这下边的密道中,还真是与桑布说的一样,除了那具棺木以外,还真的什么都没有。 楚风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还很感慨,这位黑喇嘛还真是不一般的人物,身前威风赫赫,劫掠了无数财宝,死前居然看得开,什么都不带走。不过,这也留下来一个谜团:他的那些财宝呢?都到哪儿去了?难道他真的是去北京赎人花光了?这不可能,当年的黑喇嘛丹毕不仅是丝路大盗,他还自己编设了一个旗,喀尔喀蒙古人视他如神明。他以其超常的感召力,控制喀尔喀蒙古长达三十年。他当年控制的区域,据俄罗斯东方学家列里赫说“从阿斯特拉罕到北京,从库伦到印度的整个亚洲,都是他的活动舞台”。这样一个人,其积累的财富,又怎么可能是赎回一个人就能用完的呢?他要么就是另外藏起了财宝,要么就是具备了大智慧,死前“千金散尽”! 但是,在流沙之地,这么隐蔽的地方都没有藏宝,那么,他真的藏匿了财宝吗? 不管怎么说,这人还真是具备一般人所没有的智慧。 只是可惜,这座古墓葬的规模之大,密道之多都为西域罕见,这要是没有被黑喇嘛破坏,可能又增添西域考古史上一则传说。现在,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楚风在这儿想东想西的,那大齐却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啪”地给楚风行了一个军礼,倒把楚风吓一跳:“楚教授,上校团长齐治国,向您报到!” 楚风下意识地还了一个军礼,手刚举上去,就回过神来,自己早已不是军人了。他有点尴尬:“大齐,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和我的部下一共九人,现在正式隶属于你的考察队,接受你的领导!”大齐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 楚风对此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考察行动,确实是因为他才成行,可却不是他自己主动组织的。他本来是受了导师凌教授之托,去罗布泊西岸,石碑出现处,去看看那疑是河图的石碑。后来跟着桑布到了吐峪沟,发现了楼兰王陵,到了这里,也完全是因为桑布建议走近路,才把这里设为第一天的宿营地,结果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总觉得自从上了美国之行以后,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试图操纵自己的命运。 本来是一次简单的科考活动,却来了特种部队的团长,率部加入保护,这样的反常情况,要是楚风还觉不出其中的味儿来,那他的智商就等于零了。 楚风紧着眉头问:“大齐,要是不违反你的纪律,把你能说的都说出来!”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最近,国家的相关部门发现,美国和俄罗斯各有一个有名的国际涉黑组织纷纷派人潜入新疆,我们有关部门盯了他们一段时间后,发现他们的目标居然都是你,这才引起国家的重视。考虑来考虑去,觉得或许是你的这次科考行动牵动了那些人的注意力,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能让俄罗斯谢廖夫集团不惜派出世界排名第十的金牌杀手,肯定不是小事,所以,有关领导紧急决定,让我带队来保护你们这一支科考队,直到你们找到最后结果!” 大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清楚,停了停又说:“话又说回来了,现在你一点都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为什么对你的这次科考行动感兴趣?” 楚风想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自己在石碑处找到了线索,那也只不过是方便找到传说中的昆仑神山,那对人类的历史和文明研究或许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是,这些国际组织,怎么会对此如此感兴趣呢?再加上,如果有美国人的话,那么这些人可就是在美国就把自己算计上了,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 “这么说,我身边除了有俄罗斯人追杀,还有美国人跟踪?!”楚风自言自语,自己的警惕性降低了嘛。 “别郁闷,你到底离开军队多年了,说实话,最初我接到消息,说你被那位金牌杀手科瓦列夫追杀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只怕这回要给小风收尸了。没想到你小子还行,竟然在他的枪下两次死里逃生,这么说,你的退化也不是很严重嘛!”大齐半真半假地说。 “去你的,你就取笑吧!”楚风何尝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是挺佩服你们家老爷子的。他还真有眼光,料定你不是吃军队饭的料,通过关系硬是让部队通过了你的复员申请,要不然,你小子能有今天?”大齐随后说出的这话,让楚风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说什么?我、我的复员,不是兵役到期了?怎么跟我们家老爷子又挂上了勾?”楚风疑惑不解。 “怎么?你还不知道?我听说你家老爷子去年去世了吧!怎么?他到死也没告诉你?”这下倒是大齐吃惊了。 他看看楚风的表情,知道自己猜想的不错。他叹了口气,把自己在楚风复员数年后才了解到的真相,说了出来。 第十一章 西域古城 第三十一节 楼兰美女 楚风一个人坐在沙丘顶上,望着群星璀璨的星空,目光中却没有焦距。 他此时脑海中全是大齐的话:“你以为,像我们这样,进了沙漠训练营又通过所有训练成功毕业的,国家能这么轻易地让我们复员,不再管了? “你知不知道,当年进入沙漠训练营的是从当时整个新疆军区表现最为优异的战士中挑出来的,进去1000人,合格出来的只有60人。尼加提是没办法,谁让他杀了人呢。可你那么轻松就回了家,没觉得不对劲? “在好几年后,我有资格进入一些特殊场合接触到领导层之后才知道,当年,是你的父亲,起码找到了当时任新疆军区司令、政委那一级别的领导关说,才能让你走正常程序复员回家,还能持有咱们部队开具的证明参加高考!” 他还记得自己的反驳:“那不可能。我父亲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机电工程师,他怎么可能认识那么高层的领导?再说了,邵东还不是自己复员的?!” “普通的机电工程师?”大齐当时好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至今留在他的脑海里。“我们基地的功勋榜上至今还有你父亲的名字,说他是两弹元勋都不为过,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机电工程师!” “啊!”楚风当时张着的嘴里能塞下两个鸭蛋。他被大齐的话震得脑袋嗡嗡响! 父子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来就没有关注过,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做过什么?这是不是很滑稽? 楚风在心里这么嘲讽自己,却一点也滑稽不起来。他不知道父亲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心里有了一种明悟,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父亲,他能为自己做这种事,那就说明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虽然他从来没当面问过,关心过自己,但背地里,他一定做了不少事! 想到这里,楚风觉得自己的眼眶一热。多年的父子隔阂,让楚风有意识地把一丝愧疚深深地隐藏起来,拼命地去想父亲平时对自己的冷漠。结果却发现,父亲的样子在自己脑海里越来越慈祥起来。他摇摇头,要把这些想法通通甩开。 就在此时,一件军大衣披上了他的肩头。 是凌宁,现在气温已经很低了,除了楚风还是一件单夹克,其他人,都披上了军大衣。凌宁就是给他送衣服来的。 凌宁便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也双眼望向天空。说实话,沙漠里就算有千般不好,也有一好,那就是那璀璨迷人的星空,无论什么时候都看不够! 楚风很感激这时候的凌宁,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陪坐着,却让楚风的心里觉得温暖。 “走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凌宁听了,抬着头看着他,伸出一只右手,意思是要他拉。楚风伸出手,把她拉起来,给她把衣服整了整,扣上领口的扣子:“沙漠里风沙大,一般都要把最上边的扣子扣好,不然,沙子就会吹进去!” “嗯!”凌宁的伶牙俐齿似乎都丢到爪哇国去了,脸红红的,然后跟着楚风走下沙丘,走回地下大厅的宿营地。 到进了自己的帐篷,凌宁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因为这个队伍里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单独给她分配了一顶小帐篷,就在楚风的旁边。凌宁此时半点没有想睡的欲望! 她的心里有无数的念头:今天的事怎么回事?为什么看着他孤单地坐在那儿,自己的心里竟会生出心疼的感觉来?什么时候起对他的印象从差变好的?她想起机场的初次见面,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后来,她想起两人的针尖对锋芒,想起自己每每与他抬杠,想起在危险时刻,楚风对她的保护,她的心里甜甜的,有个声音冒出来:“不是说,不是冤家不聚首嘛!” “哎呀!”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真是没羞,可手一打上脸颊,便发现触手可及的是一团滚烫,“小妮子,你思春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她想起大学里的那些死党,要是她们知道,说不定会鄙视死她。 可是她经不住去想:“可是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全心全意地把所学都交给我,对自己好,这是真的,而且危险的时候,总是拼命保护我的安全,可见那人的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凌宁的心里又有些忐忑,“可是,如果那人这么做只是为了报答叔爷爷对他的教诲之恩。他自始自终只把自己当做晚辈、学生来看待,难道,自己就真的一点儿魅力也没有吗?” 想到这里,凌宁赶紧从自己随身的小背包中掏出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照来照去。“不管怎么照,就是像个小姑娘。”她放下镜子,泄气地想。不过,想到了一处,她偷偷一笑:“嘿,本姑娘还是蛮有料的嘛——” 不说凌宁的胡思乱想,回到帐篷的楚风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位客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看着对方的眼睛,楚风自我嘲笑了一番:“怎么?还特特地来看看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桑布不知道楚风身上刚刚发生的事,他以为楚风在生他的气:明明发现了有人跟踪这支队伍,却隐瞒所有队友。他心中一紧,就是担心楚风不理解自己先前的作为,他这才特意过来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相信朋友是好事!只是……” “没事!你做得对!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的!算了!我没别的想法,刚才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往心里去!”楚风意识到自己刚才多少有点迁怒的成分。 “哦!那就好!那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桑布看来不擅长跟人做这种程度的交流,想到那两个睡不着觉的小伙子还没回来,决定出去找找! “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去!”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年轻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差,别出点什么问题。尽管楚风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想到威廉还是自己的学生,他也坐不住。 两人从地道里出来,刚转过沙丘背面,就看见一对燃烧的篝火,红红地火苗映得那两个年轻人的脸都是红彤彤的。 “怎么?睡不着?”楚风走过去,坐在威廉身边! “嗯!”威廉的情绪不怎么好。这短短的一天,小伙子经历了太多的事,先是地震、然后救人、密道被俘,最后还来了个警匪枪战。这些平时只能在好莱坞大片中才能看到的场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威廉心里真的是不适应。 “想家了?” “有点!”威廉实话实说。在他们对面,王聪的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好像是要哭的样子。桑布见状,快步走过去,扶着他的肩,狠狠地拍了几下:“好小子!你今天表现不错,临了可别孬!” 这几掌把小王到了眼眶里的眼泪又给吓了回去。他都出来大半个月了,一想到今天自己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老爹老娘,心里就泛酸。尤其是一想到早晨那沙蜥,顿时觉得自己的脚底怎么好像还是粘糊糊地。 “咳咳!我宣布,我们距离一个伟大的发现不远了!”为了转移这两小伙子的注意力,楚风决定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果然,听到这话,不仅那两个,就连桑布的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伟大的发现?”没心没肺地林威廉第一个忘掉自己刚才的那些自怜情绪,马上追问道。 “这个嘛——”楚风本来觉得这个观点还不成熟,不过看见小王那泛红的双眼和桑布像要吃人的眼神,楚风还是决定讲出来,就当讲故事了:“就是千年古国楼兰国的灭亡之谜!我们似乎距离这个谜底越来越近了!” “真的!”这下,差点跳起来的人换成了王聪。 “是!”说到专业,楚风可是一丝不苟的,“此前我在美国得到了一卷桦树皮文书,经过我的老师凌茹凯教授推断,它很有可能就是导致楼兰国灭的线索人物——著名译经专家昙无谶手中的那本《涅槃经》原本。最初,凌宁推断说,昙无谶是因为得到了这卷经书,知道了楼兰国的国家机密才被追杀的,那时我还对她的这个推论嗤之以鼻,现在看来,大有道理啊!” 凌宁不在,她要在,听了这话,怕不要高兴得跳起来。 “为什么呢?”威廉和王聪异口同声地问。 楚风对这个问题暂时避而不答,却反问桑布:“桑布队长,你们一直在新疆的考古一线,对昙无谶这个人物有什么看法?” 桑布这时候已在王聪身旁坐了下来,听楚风发问,他想了想:“昙无谶?这个人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在佛经译著方面,他的成就很大,据说他翻译出来的《涅槃经》,在当时几乎没有一个中国知识僧侣不修习!但我对他了解不多,只是知道这个人算是一个很有胆识的人。” 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脑海里的东西,桑布决定把自己偶尔在一本书里看到的那个小故事说出来:“据说昙无谶的表哥被国王杀了,国王说,谁要敢看一眼就夷灭三族。没有亲友敢看,昙无谶却亲自为表哥送葬。国王大怒,要杀他。他说:‘国王以法杀我哥哥,我以亲情葬我哥哥,这样做不违背大义,为什么发怒?’国王听了,十分震惊于他的胆气,就把他收留供养起来。——我当时看到这个故事,也佩服这个人的胆气!” 听着桑布说的这些,楚风的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昙无谶的哥哥不会也是涉及到楼兰国的秘密而被杀的吧?他的尸体为什么不让人看?昙无谶看了,被国王收留供养,是不是变相地软禁?想到这里,他又自嘲地摇了摇头,真是阴谋论看多了,居然毫无根据地怀疑起来。但不管怎么样,昙无谶死于谋杀确是一个事实。 “后来呢?后来呢?”林威廉听故事上了瘾。 “后来?!后来这个和尚跟国王的妹妹私通,被楼兰王追杀,逃到了武威,在那里译经。完了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北魏的国王知道他,要把他接到北魏国都去,可当时武威也就是凉州的统治者舍不得,但北魏国力强啊,而且人家说了,不给人就打战。这一下,这个凉州统治者出了个馊主意——他派人假装刺客把这个和尚给杀了!”王聪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的,他三两下就把后边发生的事都给讲清楚了。 “啊!这真是个蠢家伙!他以为这样人家就不找他麻烦了吗?”威廉听了,皱了皱眉头。 “没错,人家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北魏发兵打凉州,凉州败兵逃楼兰。完了不知道那个楼兰王发什么神经,人家只有5000败兵,他有3000常驻兵。人虽少点,但他有城啊!未必守不住,而且头前几战他都赢了,结果他居然带着4000户居民跑了,他自己下落不明不说,楼兰国就此灭国了!”几次去过楼兰古城考察的王聪,也很想不通那个末代楼兰王的举动。 “史学界一直对楼兰国灭亡的真正原因争论不休,但末代楼兰王比龙带着半数居民逃跑从而导致楼兰国灭的事有正史记载,这个应该不用去怀疑。值得怀疑的是,比龙为什么要逃走?他自己说是为了不让楼兰国的国家秘密被北魏人知道,那么,楼兰国到底有什么秘密这就很关键。”楚风接着说:“我怀疑我们发现的那座楼兰王陵实际上是楼兰末代王子真达的墓。真达墓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是为什么?我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隐瞒,什么都不留下,证明他害怕有人会在他死后到他的安息之地来找东西——找他父亲拼命藏起来的那个楼兰国的秘密。” “哦!”这是三个人同时发出的声音。 “那昙无谶私通楼兰王妹妹的事有没有呢?”看来,这王聪平时功课没少做。 “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不过,也许他就是通过私通的王妹得到了楼兰国的国家秘密呢?!”楚风提出当日凌宁的猜想。 “对啊!有这个可能!牛!这哥们真牛!人财两得、啊不、是人‘秘’两得啊!”林威廉这小子眼睛一亮,一看就知道不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一脸猪哥样,就差没流口水了:“嘿嘿!老听说楼兰美女、楼兰美女,喂,小王,你们在这地方见了不少吧?” “美什么啊!几千年前倒是挺美的呢!可现在都成了干尸了有什么可美的!”王聪撇撇嘴,“倒是有一具被叫做‘小河公主’的,那刚挖出来的时候,跟活人一样!眼睫毛还在微微跳呢!确实很美,啧啧,我在现实生活里就没见过比她漂亮的,可惜挖出来以后没多久就全干了,现在也谈不上美不美了!” “是吗?真可惜!”林威廉一脸地遗憾,“我说,老天为什么不让楼兰美女活到现代呢?又美又骚的话,那真是,啧啧——” “你还别说,这历史上楼兰美女还真是又美又骚,你说是吧!楚教授!” 楚风没想到王聪抛了这么个话题给自己,稍微有点尴尬。 桑布听到这两小子扯得越来越不像话,“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楚风也想跟着走,却被那两个小子拽住,非要跟他探讨探讨那楼兰美女骚不骚的问题。 “这个,刚才小王不是说了么,这个,史书说到楼兰美女时,一边是贬义地说她们妖艳、淫乱;一边又说敦煌、龟兹、焉耆等国家的王侯们,都哭着喊着要娶楼兰女人为妻……” 第三十二节 空中之城 这一天终于过去,因为宿营地在地下,大家第二天一早都是被闹钟吵醒的,出去一看,红彤彤的太阳正从沙漠中抬起头,朝霞的光辉遍洒在金黄色的沙子上,顿时连人也显得圣洁了起来。 楚风一出来,就见凌宁顶着一双熊猫眼,在跟大齐打招呼。要说大齐还真是可以。安排了人在密道两头轮流值岗,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正常轮值。 “怎么样?没什么情况吧!”楚风迎着大齐,随口问。 大齐摇了摇头:“哼,现在哪个兔崽子敢来,正好拿他试试手!”他身为这队战士主官,执勤的时候,主动给自己加了双倍时间,眼下也是一副睡眠不足心情欠佳的表情。 楚风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 由于现在队伍里除了军人,只有五名考察队员,大家收拾起来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收拾停当并解决了早餐。 楚风带路,一行人来到上次楚风营救毛连长的地方。在悬崖边,楚风目测,这座塔,塔身高至少35米,目前能看到的有三层,顶上两层,下边有一个穹庐似的顶。塔顶距离崖顶有10米多的距离,也就是说,这里离塔基处,有将近50米。 楚风对大齐说了自己的看法,大齐也在崖边望了望,确定他的判断大致没有错。这些战士似乎平时就对攀爬崖壁很有经验,很迅速地,两个人一组,就吊了4个人下去。不过几分钟,下方就传来喊声:“下方无危险,实际距离45米!” 楚风看了看众人,除了凌宁可能下不去之外,其他人几乎没什么麻烦。林威廉早就跃跃欲试了。他在美国玩过攀岩,不过比起人家这特种兵战士来,那肯定差得远了! 留下四个战士在上边警戒,其他人,包括凌宁,都下到了崖底。因为先前下去的战士们在下吊的过程中,不知怎么弄的,绳索两两相扣,结成了两副简易的绳梯,所以,凌宁也没费什么劲就下去了。楚风在最后,他在下到崖底的过程中,留心看了看自己当初找到的那个借力点,他当时觉得脚底好像触及了什么东西,但救人要紧,没来得及探查,这次正好仔细看看。 在接近佛塔倒数第二层的时候,楚风注意到,与之对应的崖壁上,确实有一个东西,在一片黄土中现出不一样的青色。楚风吊在那儿一拨拉,土块纷纷落下,露出一块大青石来。 楚风想细细查看一下,不过林威廉那小子吵吵的声音离着这么远都觉得震耳,楚风只好决定,先下去再说。 等他一到,林威廉便兴奋地扑过来:“楚大哥!楚大哥快来,惊人的美丽,太漂亮了!太漂亮了!我们是发现了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啦?” “空中花园?”楚风的疑惑在他顺着威廉手指的方向看去之后,倒吸了一口气,饶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切震得头一蒙! “这、这怎么可能?!” 楚风在大概半分钟的时间内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是这么的不可思议!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这、这不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心绪。 环顾众人,除了林威廉那个没心机、神经粗大的家伙在那里咋呼以外,其他人都如同自己一样呆立当场的。 这世界不缺奇迹,关键是看你有没有运气发现它! 楚风以为自己已经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没想王聪一句话又把他打回原形。王聪说话时还带着颤音:“我们这、这真的是在新疆吗?!” 眼前的这一切,真的容易让人产生时空错位的感觉,因为这一切,与传说中的那座巴比伦空中花园无比相似。就好像楚风等人错乱时空,来到了古代的巴比伦城一般! 楚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仿佛他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让他想膜拜,想歌颂!这股激情来得即突然又自然,就好像一直隐藏在他的血脉之中,只等此时爆发出来。这是一股大力,好像就要推着他的后背,一直把他推过眼前的深渊去一般! 在楚风等人身前不足十米的地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的那面,矗立着一座高台,一条长长的阶梯绕着高台,远远望去,仿佛随时有人会拾阶而上。那高台眺望着沙漠上碧蓝的天空,天空中浮着祥云。冥冥之中,似乎能听到有人在吟颂圣歌。 高台以下,是一片建筑物,依稀可见是城郭的样子。在这座巨大城堡底部,是一片巨型石柱林,仿佛是被凿在了山壁上。那明显的希腊罗马风格的犍陀罗艺术雕刻,令人几乎以为自己转换了时空,来到了远古的希腊罗马时代。 那已经枯死、却仍然屹立的胡杨林,正像卫士一样守护着王宫。宫殿的穹顶上,那罕见的绿色釉彩,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不止一座的冒出尖的穹顶,那绿色的釉彩彩砖幻花了众人的眼。 虽然有很多的断瓦残垣,以及黄沙的掩盖,这颗沙漠蒙尘之珠,仿佛是面纱之下的少女,正散发着既奔放又羞涩、既奢华又圣洁的美丽。 她镶嵌在悬崖上,仿佛正在半空之中,是名副其实的“空中之城”。 高大的巨型石柱、扑面而来的犍陀罗文化;那熠熠生辉的绿色彩砖,只在古巴比伦城传说中才出现过;还有那典型的西域风格、或立或倒的胡杨木……诸多的风格在这里和谐统一,真正的鬼斧神工! 所有人都在震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尽管新疆环塔里木地区有很多关于沙埋古城的传说,甚至还有史料记载,仅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掩埋的有名字的古城堡就多达19个还未找到。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些传说或说法,只是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可以亲眼看见一座这样的沙底古城。 良久,众人中终于又有人说话了。桑布:“这!这可怎么过去!” 这边与对岸高台整个剥离,中间的巨大鸿沟恐怕就是这次地震才能造成的。 可是成也鸿沟、败也鸿沟,没有这场地震,没有这道鸿沟容纳了诸多的流沙,这城和这塔都不可能再见天日,但如今,这道鸿沟却也挡住了楚风他们到空中之城的去路。 这边没有借力之处,对岸也没有,就算大齐他们带了飞索也没有地方固定啊,怎么办? 现场的人,包括那几名战士,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摩拳擦掌地,准备来个空中飞人。 楚风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机动,镇定地说:“等等,那边咱们肯定是要过去的,但眼前这座高塔,不看看吗?” 他说着,冲那塔努力努嘴。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就是,何必舍易求难,反正那城放在那儿也不会跑掉,先看看,这座明显与传统西域佛塔建筑风格不一样的高塔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好了。 在古西域,曾经流行过印度传过来的一种佛塔建筑形式——窣堵波。窣堵波是古代佛教特有的建筑类型之一,主要用于供奉和安置佛祖及圣僧的遗骨(舍利)、经文和法物,外形是一座圆冢的样子。公元前3世纪时流行于印度孔雀王朝,是当时重要的建筑,在古楼兰遗址中时有发现。 “这个,这个是窣堵波?”凌宁只在书上见过这种古建筑的介绍,没有见过实物。 “不太像!”王聪撇撇嘴,“下边像,那上边石塔部分不属于传统窣堵波的建筑风格。” 小王眼力不错:这座塔中心部分为石制,塔高七层,刚才从上边看只看到顶上两层,现在才可看到全貌。底部和西域地区常见的圆冢形窣堵波一样,黄粘土制作,高达十多米,没有明显分层,但仔细看,似乎也是按照三层来区分的。底下一层最大,占地千平方米左右,往上一层比一层小。 上次毛连长被救后,被压得脱落的那塔檐就在楚风他们的脚旁,楚风过去一看,这塔檐确实是木制结构的,而且其饰纹也是楼兰地区常见的纹路,看来,这座塔应该是属于楼兰时期的建筑无疑。 整座塔虽然有点儿残破,但大致没有什么缺损,塔门为木制,朽掉了一半,大家不费吹灰之力便依次进入到了塔里。 塔内并没有被黄沙侵袭,除了入口处有一些黄沙堆积之外,其他地方很干净,只有一些灰尘,这也省去了大家的一番工夫。 一进门,大家就被那色彩艳丽的壁画迷住。而正对塔门处,高高站立着的那尊将近十米的泥像也使大家惊叹于古人的塑造艺术品时的大气。 就算再对佛教不了解的人,都不能把他看成是一尊佛像。泥像头戴素冠,双眼微睁,身上的服饰怎么看怎么像汉代王侯的服饰,更重要的是,这尊像的背后有一双翅膀。 “这,这是天使?!”林威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是天使,没见他是汉人打扮吗?”这次连王聪都有点受不了他的无知。 “那他是谁?为什么会被被塑成一尊这么高大的像,供奉在这么高大的佛塔里?”凌宁也忍不住喃喃自语。 “装束是汉人没错,但长相就有点像东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桑布仔细观察了他身上的服饰特征和他的长相,很肯定地说。 从泥像的相貌上看,这位不知身份的“神”,长得有点儿清瘦,这尊神像的表情也很严肃,这与楼兰地区,尤其是跟100多年前,斯坦因在新疆米兰地区米兰大寺中强行剥走的“带翼天使”壁画形象很不一致。 “这个应该是汉族人神话中的神。”楚风不是很肯定地说,楼兰地区发现的壁画也好、佛像也好,全是面部饱满、线条柔和的形象,人物都有些略胖。就是不久前他们在吐峪沟发现的那座王陵之中壁画上的人物也是如此。从来没有发现这样风格的神像。 这神像被正正地竖立在塔的正中央,如果没有上面的七成石塔,他的头上就应该是穹顶。此时,却有四根木柱在他的身前身后立着,用以支撑他头顶的石塔。 任何人,当面对着这么巨大的神像,总会感觉到一丝威压,而奇怪的是,楚风觉得,自己面对这神像,却觉得,与其说他在散发神的威严,倒不如说他更具备一位王侯的威严。 经过初期的心理调整之后,大家迅速镇定下来,分工合作。 楚风围着神像打转,想从他身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好查证他的身份。凌宁打开笔记本电脑扫描这里的一切。王聪手拿着照相机和测量工具以及笔记本,一边拍照,一边测量,记录下来以后还得给各处标明编号。 由于泥像身前并没有可供朝拜的案几之类的,桑布费了老大的劲才跳上他脚下那近1.8米高的基座。 林威廉则拿着自带的相机一通乱照,很快,他就对周围墙壁上的壁画感了兴趣。 墙上画满了一些佛教故事话,其色彩之艳丽,人物形态之逼真,为楚风生平罕见。置身于这壁画群中,就仿佛那些墙上的人物,随时可以走下来一般。 “快来看!这是‘太子须大拿’的故事!”凌宁首先认出了壁画中的一位主角。楚风走过去一看,确实,壁画上有一头白象,一个印度太子装扮的人牵着它,把它送给另一个人,旁边的壁画上,画着一个人贩子一样的人,牵着两个孩子在闹市上,似乎在叫卖。远远的,一位印度国王正在看着这边。楚风看到这里,再到塔门边缘处一看,那里的壁画上是四个婆罗门教徒模样的人正在向这位送人白象的人请求施舍。他同意了她的判断:“这确实是‘太子须大拿’的故事壁画,看来这里是小乘佛教教徒们修建的!” “怎么说?这个须大拿是什么人,楚大哥你怎么就能判断这里是小乘佛教的教徒们修的呢?”好学好问是我们林威廉同学的美德。 “这个须大拿啊,他的事迹出于《佛本生故事》,这个《佛本生故事》,又称《佛本生经》,是专门讲佛祖释迦摩尼的前世故事的。须大拿是印度叶波国的王子,不知是佛的第几世前世。一心向佛,他把家产全部分给了乞丐,又把具有神力的白象送给了家族的敌人。因为施舍无度,他的父亲把他赶出王宫,他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走进森林。” 说着,楚风走到另一边,指着壁画上面与自己所说情节一模一样的背景继续说,“有四个婆罗门试探他,想要他的妻子和孩子,结果他也施舍了出去,后来,这些婆罗门被他感动,决定帮他,带着他的孩子到闹市区叫卖,引得他的父亲后悔,把他们都接回王宫,而须大拿也经受住了佛的考验。”楚风把这个著名的佛本生故事娓娓道来,配合那墙上的壁画,众人觉得似乎走入了一个神话世界。 “须大拿故事出自佛本生故事,而礼拜佛本生故事画是小乘佛教教义中的重要内容。米兰古城遗址中也发现了须大拿的故事壁画,不过那些壁画由于遭受斯坦因的破坏性劫掠,没有保存得这么完整。米兰寺院,已经被学术界确认是小乘教的寺院。所以以此可以推断,此处应该也是由小乘佛教教徒修建的。”后边这段是凌宁解释的,由于家学渊源,她从小就涉猎极广,这佛教之中,大小乘的区分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威廉刚开始听得两眼直冒星星,后来又脸色一黯,没精打彩起来。 楚风纳闷:“怎么啦?” “楚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的东西,我都不知道!” 楚风一笑,给他解释了一下凌宁的身份:“没关系,威廉,你知不知道中国有个词叫‘家学渊源’。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中,她的起点比你高是正常的。你也可以努力啊,你要是努力,超过她并不困难!别灰心!”楚风说这话纯粹是为了安慰威廉,不想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被打击得像根蔫了的茄子。没想到,他低估这位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下一瞬,这位就又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欢呼雀跃着去了。 墙上的壁画,再往上一点,“舍生饲虎”、“割肉喂鹰”的故事画均有出现,这些故事均出自佛本生故事。 到了最顶上,却是一群与那神像相似的人——肋生双翼之人。这些人男女都有,非常年轻,男子俊美、女子美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不像是宗教画,倒像是一副年轻男女春游图。 这样的图一共有六幅,呈弧形,围绕在那穹顶的塔口周围。其中四幅是真人大小的,长着翅膀的男人和女人的像。靠西北方向,则有着两幅露着异常美艳的带翼女子头部的弧形壁画。 楚风盯着头顶发呆,这些“带翼天使”的形象在楼兰地区并不是第一次出现,100多年前,斯坦因就在米兰大寺盗走了12位男性“带翼天使”的壁画像和一位女性“带翼天使”的壁画像。那名女子也美艳非常,但绝不类似敦煌的飞天形象。现在这些壁画被收藏在印度国家博物馆里,楚风虽没见过那些壁画原作,却看过很精致的印刷图版。当初第一次见到,他就深受震撼,觉得这不像是人想象出来的形象,有点像有原型的真实的素描记录。此次在此地见到这些年轻的“带翼天使”,他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凌宁也在他身后仰着头看着这些“美人”,男子的兴高采烈和女子那含蓄的幸福被制作者描画得非常清楚。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时代久了,壁画上有厚厚的灰尘阻挡,说不定这些人会一时兴起跳将下来。 桑布发现了很不一般的线索,他面色深沉地从基座上跳下来:“这里,被人盗过!” 说着,他指点泥像的身上:“这座神像虽然是泥塑的,但身上原本应该有很多装饰品,现在都不见了。你们看这里,这里照汉人的装扮,应该是有一套玉饰用以压裙摆的,这泥像身上有一个压痕,证明原来确实存在过这样的东西,刚才,我走到泥像的侧后方,远远看见,他头上的素冠之中,有一个簪孔,很显然,那里原本应该是有一根簪子的,也不见了。所以这里肯定是被人盗过,取走了泥像身上值钱的物品。”桑布说着,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他自从干上考古这一行之后,就对文物盗窃分子深恶痛绝。现在,眼见自己迎来了一生当中最重要的发现,却被盗墓贼捷足先登,是个人都会不痛快! 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这场地震,无论是谁,也不可能能找到这里,如果不是桑布熟悉进入流沙区的路,想要进入这里的人更是早就被流沙吞噬。怎么会有人在他们之前到过这里,并盗走了泥像身上的饰物?况且,这里的壁画和泥像并没有遭受毁坏,这不像是一般盗墓分子或者说“找宝人”通常的所作所为。 第三十三节 地下堡垒 楚风仔细一看,桑布说的有道理。楚风站在基座上,这个压痕就在他额头的高度,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觉得那不应该是一个压痕,因为如果是压痕的话,就只有在泥像未干时便将东西挂上去,才可能造成如此深的痕迹,如果是泥像完全干了之后再挂上的饰物,那么痕迹绝不会这么深,这应该是建造神像之人有意留下的凹槽,而且凹槽之上灰尘很厚,证明东西被取走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他用手丈量了一下凹槽的大小,不过巴掌大,这么小的东西,跟这么巨大的神像之间不相配啊,是什么呢? 他又走到神像的侧后方,确实看见了桑布所说的那个簪洞,这么高的高度,要想不损伤这泥塑的神像,不留痕迹地拿到,很不容易,而神像身上并没有被人攀爬的痕迹,这个又是谁,是怎么取走的呢? 楚风把这些地方全都摄进电脑里,等待进一步的研究。他跳下基座,盯着那几乎看不见的凹槽,脑子里却在飞速打转:以这个大小,若是单独取下来放在手上看,可能还不觉得小,可在这净高已经达到8米的巨大神像身上,就好像一粒芝麻之于大饼,很微小。这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呢? 而且,一位带翅膀的神,身上为什么要饰以这么微小的饰物?这些,怎么都让人想不通啊。大齐一直在警戒,他虽然也被这些惊人的历史文化遗迹所震撼,但他还没忘自己的职责,除了留下两人在外边警戒之外,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那神像的基座就是经过他的检查,确认没有问题,才允许那两人跳上跳下。 此时,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带翅膀的人身上,整个塔中并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他的紧张神经也渐渐松弛了下来,想到网络流行的一句话,觉得跟眼前所见很贴切:“难怪人家说啊,不是所有带翅膀的都是天使,他有可能是鸟人!” 楚风听了这句话,连头都没回,倒是林威廉接了下一句:“对啊,不是所有骑白马的都是王子,他有可能是唐僧。这话我也在网上见过!” 大家看看眼前壁画上的人物,想想他们说的话,不禁莞尔。楚风忽然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努力想、仔细想,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呢?他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他没有灰心,在脑海中倒带一样,把刚才经历的事一一重现,直到想到大齐说的那句话时他才恍然大悟:鸟人,对,就是鸟人! 他精神一振,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美国遇到的那个玉雕。“威廉,我送你的那件玉雕,现在在哪儿?” “就在我背包里啊!楚大哥,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我带在身上一直想还给你,可是见面以后事情一件接一件,我居然没有机会拿给你!诺,你看!”说着,威廉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一个盒子。 盒子一打开,果然,那件玉雕好好地躺在那儿。 楚风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拿出玉雕,在手掌上量了一下,果然,与那痕迹的尺寸一样。他的心“咚咚咚”跳得更厉害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没有被盗的迹象。而且这个地方建造得非常隐秘,那流沙区的形成绝不是最近几百年的事,如果在这个地方兴建之初就有这一片流沙区域,那么能到达这里的人很少。再加上这里一直是被黄沙掩埋着的,而且从现场痕迹很看来这里很可能在原住民离去之后,自己等人是第一批造访者。 如果自己的猜想没错,这神像身上的东西并不是被什么人盗走了,而是建造者自己取下的,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故意将神像身上的物件带走?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也许,只要把这件东西往那痕迹上一放,要是两者吻合,说不定谜底就出来了。 大家在他向威廉索要玉雕时就觉出不对劲,已经纷纷围拢过来,楚风把自己的猜测对大家一说,桑布第一个表示反对:“不行,这样做太危险了,如果这个机关是伤人的怎么办?不行,我看,还是等我们回去报告之后,下次带更专业的设备来再说。” 大齐也表示了他的担心,他刚才查探了四周的地形,可以说,大家现在所处的地方就像是一个万丈悬崖半空中的一个悬空小平台,这个地势很不稳定,如果机关真的触动,就算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只要造成了较大的震动,也有可能对大家立足的这片平台产生危险,从而危及所有人的安全。 剩下的人当中,战士们是一言不发,林威廉的性子很急,他是主张马上试验的人,而王聪也支持他,只不过被桑布瞪了一眼之后,这个支持的力度有待商榷。 楚风想了想,建议大家退出塔外,最好是先攀上绳梯,上到崖顶,直到下边安全了再下来,他独自一个人把这东西放入进去,看看有什么动静。 这个建议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凌宁不用说,怎么也不肯离开,其他人觉得楚风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成了胆小鬼,很是有点意见。楚风无奈,只好同意,大家都退到塔门处,一有变故好及时撤出,而他自己,则去安放这玉雕。凌宁、大齐和桑布继续抗议,但楚风铁了心,所有人抗议无效。 且不说楚风等人又会遭遇什么,就说在此时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有一人正在恨不得他从此消失在这世间,再也不要出现。 “赛米提,你的人怎么回事?你的人带路的,把人带到哪里去了?怎么你的人回来了,我们的人却没有回来?”说话的是一名俄罗斯人,名叫伊瓦诺夫,他是谢廖夫的人,与新疆一些盗猎组织有些往来。此次俄罗斯杀手进入中国境内追杀中国人,没有人接应不成,他早就听说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有一支名叫“灰狼”的组织,人强马壮,屡次与中国军队交手也没占下风。他可不知道,这与之交手的所谓“中国军队”不过就是一小队巡山的林警罢了,真要是碰上大部队,这个所谓的“灰狼”早就成“狼灰”了。不过,这些人熟悉地形那是一等的,所以他才会在中间人买买提明的介绍下,找上赛米提。 此处是赛米提的老巢,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小绿洲里,其实,说是绿洲,只不过是有一个碗口大小淡水泉。赛米提一伙将此处地下几乎挖空,建立了一座无比坚固的地下堡垒。就是直升飞机在上空飞过,也发现不了下面的玄机。 此时赛米提就在自己的地下堡垒中接见这两人。 赛米提根本不想理这俄罗斯人,但没办法,现在要想买到军械不容易,俄罗斯人是最方便的路子。 这赛米提心狠手辣,带着手下人枪杀藏羚羊,不论老少一只都不放过,而且,与巡山民警遭遇时,他还敢下令跟对方枪战。至今在公安部的通缉令中还有他的大名。只不过,此人特别反对什么分裂的那一套,尤其是对投靠外国人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因此,他对俄罗斯人毫不客气:“好了,我都说了几遍了。你的人不听劝,非要去那流沙区找死,连人带车都陷了进去,你现在让我到哪里给你找人去?” 俄罗斯人非不信这说法,就是要赛米提给出一个交代。赛米提烦了:“你爱信不信!那流沙区是好去的吗?你们的人在新疆,失踪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了,怎么就跟我这耗上了呢?那个傻帽,还什么金牌杀手呢,我的人告诉了他不能去,他非要开车往死路上冲,这我有什么办法?还白白搭上了我的一辆改装车,喂,你知道,我把那车改装的跟一辆装甲都不相上下了,我容易吗我!” 俄罗斯人还要说什么,赛米提把眼一瞪:“你不要给脸不要啊!” 这时候,买买提明是中间人,此时立刻赶紧上前打圆场:“诶、诶,赛米提,有话好好说啊!” “满唉(去、滚)!都是你牵的好线!”赛米提见到买买提明也没好气。 买买提明陪上小心:“我这也不是想着让你能有个方便渠道买枪嘛!一片好心!一片好心!”说着,使了个眼色给他,说开维吾尔语:“赛米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上次的建议,到时候,要钱有钱,要枪有枪,俄罗斯人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不比现在强?” 赛米提冷笑:“哼,我脑子还没进水。你们要干的事,摆明不会成功,这是让我的弟兄们去送死,我可不会干,行了,你别说了,赶紧把这个俄罗斯人带走,老子看见他就烦!” 买买提明被他骂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实在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你、你、好你个赛米提,你等着!”说完,拉着伊瓦诺夫灰溜溜地走了。 这时候,从赛米提背后,闪出一个人来。 “军师,你看这事?”别看赛米提刚才粗鄙无比,现在却蛮有礼貌。 这位走出来的也是一位汉人,他在组织里外号叫“黑军师”,人如其名,为人阴险狡诈无比。他与“黑皮”、蒙古人“黑豹”、回族“黑狈”四个,号称“灰狼”组织中的四尊“黑天神”,也就是赛米提最为倚重的人物。 “老大,你刚才没答应那家伙真英明!”“黑军师”这个绰号是说他的心肠黑,人倒是长得挺白的。他此时的表情有点儿古怪,赛米提一看,嗤笑一声:“行了!不会说恭维话就不要说,我听惯了你那些黑心肠子的话,这么一句‘英明’让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黑军师”听了这话长出了一口气:“老大,你这话我爱听!我就是怕你一下子钻牛角尖,非要跟着那些人杀这个灭那个,那咱们兄弟就危险了!” 赛米提一听这话,笑了:“吆喝,你以为我脑子进水了?就凭他们那百十号人?去他的吧!”他不屑地掉过脸去,“这些家伙,也就只能骗骗那些没见过市面的人,想在我面前卖弄,差远了!不说别的,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不杀人不放火,就干个打猎的活儿,还得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什么啊?还不是为了图个能活得长一点吗,这些家伙,纯粹就是找死!”他狠狠地说。 “黑军师”本名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大家也经常猜测,因为这人似乎是经历过什么事的,但他本人闭口不谈,也就没人问他。 “老大,这伙人真是!为了那点钱,什么都肯干,倒比咱们还下作!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还都有人上当!” “那是,‘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我记得还是你对我说的,你们汉人人人都知道传销害人,这不是还有人天天上赶着搞传销吗?”说着,赛米提摇了摇头。“哦,对了,我弟弟那里情况怎么样?” “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呐,老二两次失手,抓进去20多号人。老二还说,他那儿来了一个胖子,说是跟你有仇,尼加提还不许老二杀他!”这个“老二”就是“黑皮”,他们自己排的行,他为老大,“黑豹”老三,“黑狈”老四。 “哦,有这事?”赛米提是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对自己有二心人。那他为什么会收留一个自己的仇家,难道,跟当年的事有关? 他没想到,自己随意一猜,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第十二章 昆仑神山 第三十四节 来自中原的神 楚风当天晚上又与教授通了电话。 “什么,你说你们发现了一座巴比伦空中花园式的城?”凌教授在电话那头非常激动。 “是,从我们目前看到的情形看,与古籍中描述的空中花园非常相似,不过,这种空中效果,可能是这次地震造成的。”说着,楚风又把当地的地理情况描述了一遍。并强调自己等人并没有找到去那边实地考察的路。 凌教授听了他的陈述有片刻的沉默:“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必须等实地考察之后才能下结论!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提到这个问题楚风则摸着鼻子苦笑了一下,他把在那座塔中发现的神像和壁画向教授进行了详细介绍。 “什么?你们怎么能这么鲁莽?!”教授听说他再一次自作主张,主动去触发有可能的机关时声调提高了不止一倍。“这是很危险的!这是在拿你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开玩笑!你这么做太不负责任了!”他难得大声呵斥楚风。 楚风点头应是,等教授的火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替自己辩解了一声:“那我也是想到,这个饰物既是有意取下,那他就不会在后来者放回原处后设定什么攻击性机关。所以才……” “所以什么所以!以后绝不允许再做这样的决定,万一呢?若是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啊!”在这沙漠中,尤其是罗布泊地区,还有很多神秘未解之处,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不敲打敲打楚风不行啊! “是,老师,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楚风对这位老师那是一点脾气没有,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 凌教授的火气稍稍平息,他想到一个问题:“然后呢?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就是楚风最尴尬的地方,他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找到了机关,结果,那玉雕放到凹槽里,倒确实严丝合缝,但整座塔里静悄悄的,大家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 通这个电话的时候,大家都围在一起,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有很多谜团,希望能从教授那儿得到解答。此时凌宁正在楚风对面,看见楚风这难得的老脸一红的表情就想笑。 “嗯,带羽翼的神像,装束很像汉人王侯,有点儿瘦。这样的一个人或者是神?嗯——”凌教授思索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却问了楚风一个问题:“你知道‘黄金之丘’吗?” “‘黄金之丘’?”楚风一下子明白过来,“导师,你是说?这个神像就像‘黄金之丘’里的大月氏王一样,是一位原本跟中原地区有关的王者?” “还不止,如果仅仅是一位王者,怎会给他塑造这样高的神像?哦,对了,你说那神像是泥塑的对吧,什么风格?”凌教授追问。 “泥像使用了粘土混合草铸成,与斯坦因在米兰古城中发现的一样,壁画所用的颜料中发现了蛋白质,也就是说,这种颜料用鸡蛋调和过。还有,这壁画的画风不会晚于魏晋时期,应该比那要早。”楚风把今天大家考察得到的结果告诉教授。 “那么,楚风,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神像会不会是少昊?”凌教授终于说出了自己对神像身份的猜想。 “少昊!”“少昊!!!”这个猜想引起惊呼声一片。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楚风更是不能理解。 “老师,您有什么根据?我知道,传说中少昊建立了百鸟之国,他的部族也确立了百鸟崇拜,但这不能说,鸟的崇拜能和鸟人的存在划等号吧。”楚风有点不满教授的武断,“我觉得另一个说法更容易让人接受,这个‘带翼天使’的出现很可能与祆教有关,那么这尊神像也许会是祆教中的某位神在东传的过程中被汉化了!” 祆教又称拜火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之一,创始人琐罗亚斯德,中东地区在基督教诞生之前全是他的天下。它传入中国后就成了金庸小说里那个张无忌当教主的明教。这个宗教除了崇拜火之外,好像也很喜欢翅膀,它的宗教雕像的特点就是喜欢把人和动物都是做成带翅膀的。祆教里善神的随从是天使,恶神的随从是魔鬼,以及末日审判等理论都被后来的基督教吸收借用。 “这么说,你断定这座塔与祆教有关了?!”凌教授没有急着反驳他,“那么,等你找到进一步有关祆教的证据时,我们再讨论吧!” 楚风也认可,此时说什么都是猜测,还不如等明天有更进一步的线索时再说。 等他们一收线,桑布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冯祥打来的。冯祥为人老成,看毛连长的伤势比较重,根本就没去鄯善县医院,直接把人送到了乌鲁木齐的大医院。医院马上实施了抢救,可是毛连长的伤势实在太严重,右腿骨折不说,肝、脾等脏器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幸亏出血不大,否则根本挨不到进医院。经过医院长达12小时的抢救,他的命虽然暂时保住了,但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冯祥转述医生的话说就是“不容乐观”。 目前,毛连长所在的部队领导已经派人接手了照顾伤者的工作,因此冯祥请示桑布,是不是立即回来! 桑布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不,你在那儿再守几天,如果他的情况好转就立即归队,若是……那你也好歹在那儿帮大家尽尽心!” 冯祥应了。考察队众人回到地下大厅,想起生死未卜的毛连长,心里都沉甸甸的,没有人有心思去睡。 还是林威廉首先打破这种沉闷:“呃,楚大哥,反正大家都睡不着,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黄金之丘’?” 楚风当下席地讲解:“‘黄金之丘’是位于今天阿富汗喀布尔西北340公里处的席巴尔甘的墓葬群,一共埋有一个男人、5个女人,其中那个男子的身份被确认为当时的大月氏王。因为其出土文物中仅黄金饰品就达到了2万多件,被称为‘黄金之丘’。在其中出土的一件圆形金饰上,有这位王的生前形象,就跟一位中国士大夫的打扮一模一样。他身着汉服,坐在双轮伞车上。这种伞车与汉代画像石的马车颇为相像,但拉车的不是马,而是狮形兽。而且还有记载说‘墓主人佩戴的玉石胸饰上雕刻的人头像,也戴着与中国王一样的头盔’。教授这是在提醒我,既然行走之国大月氏的王能出现汉人士大夫形象,那么这位汉人王侯装扮的神是不是与汉人有关的某个国家之王。” “不过,少昊,这,怎么可能?”楚风一想到教授的推测就摇头。 “那也不一定噢!”凌宁有点儿不服气,她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叔爷爷,此时见楚风对叔爷爷的意见这么贬低,很是想要争一争,“我听叔爷爷说过,任何崇拜都有其偶像来源,楼兰的羽人崇拜如果不是来自于鸟儿,尤其是大鸟,又是什么呢? “我国上古神话中说,少昊,姓姬名鸷,是一只鸷鸟,传说他用百鸟来统治自己的国家。黄帝之孙颛顼还曾经到他的国度中去玩过。后来少昊的国家被海水淹没,成了东海之外的‘大壑’。再后来,神话中他成了掌管西方的金帝,与神蓐收一起,成了掌管西方少数民族的神。在这儿,出现少昊的神像,不是也很正常吗?” 凌宁到底了解的史实不够多,只能拿神话传说来说事,她说的,虽然在《山海经》里都有记载,但楚风向来是不看重这些未被承认的神话记载的。 他很耐心地给凌宁解释:“很早以前,中亚就有一支希腊移民来到,有的史料说他们在3800年前就来到中亚,后来生活在帕米尔高原、兴都库什山和喀喇昆仑山一带并建立了一个国家,西方称之为希腊——巴克特里亚国,汉译为‘大夏’国。 “大夏国的文明,据今天考古学证明已经有至少4000年历史,受这些希腊移民的影响,公元1世纪时,印度河上游到中亚腹地一带,出现了以希腊风格来描述佛教精神与经典,全部是石刻雕塑的艺术流派,即所谓‘犍陀罗’艺术,新疆的许多历史遗迹都发现了犍陀罗艺术的遗存。说楼兰地区‘带翼天使’的形象是受犍陀罗艺术的影响,来源就在这里。古希腊神话中有许多神是带翅膀的,比方那个叫丘比特的,就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光屁股小孩。 “大夏国是祆教的发源地之一,后来大月氏人攻占了大夏国,保留原住民的艺术传统很正常,在‘黄金之丘’中出土的艺术品中,就有许多希腊神像、甚至动物都加上了翅膀。大月氏人后来有一部分回迁到了楼兰地区,楼兰人就是受他们的影响才使用佉卢文,楼兰人的神在他们的影响下加上了翅膀,这种可能性是不是比楼兰人崇拜‘少昊’要大些?” 这些话深奥了些,很多人有听没有懂,凌宁听了若有所思,桑布听得是连连点头,王聪还好一点,似懂非懂,林威廉和大齐以及一旁的几名战士则统统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 为了让人好理解,楚风已经尽量说得浅显易懂了,否则的话林威廉这种水平的就更是鸭子听雷了。但他的话全部是有确凿的史料证据可以证明的,比那些不靠谱的神话传说来得扎实,所以他提起自己的理论来也是理直气壮。 就在楚风还在享受身为人师的那一丁点优越感时,一旁的威廉又发问了:“楚大哥,你说,楼兰人的有翼崇拜来源于祆教或者希腊神话,那祆教或者希腊神话之中的有翼崇拜又来自于哪里呢?” 刚刚有点得意的楚风听了这话不由得一窒,他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要回答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希腊神话中的有翼崇拜,都有好几种说法,而祆教之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崇拜,更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刚刚被楚风的思路牵着走的凌宁这一下眼睛亮了,希腊神话和祆教的有翼崇拜凭什么不可能来自于少昊族的鸟崇拜呢?这个少昊族崇拜的可不是普通的鸟,他崇拜的是一种巨型鸟,后来又发展为凤凰。这个凤凰最后在中国神话里,虽然保留了鸟的外形,却被人性化兼神性化了,那么有没有可能西方人或是中亚人把它的外形也人性化了呢? 凌宁对自己叔爷爷的信心那不是一般的强大,她觉得已经掌握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正要与楚风辩驳,忽然想起楚风对她说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搞学术研究要注意态度的那番话,立时改变了主意,她要找到真凭实据再说话! 就在楚风还在为威廉的问题而伤神的时候,一旁的桑布也加入了这场讨论:“这座塔,没有任何的祆教特征。” “对啊!楚大哥,你不是说,从壁画内容可以判断,这座塔的建造者是小乘佛教教徒吗,这个祆教的教义什么的我不知道,但一般来说,宗教之间不会有这么强的包容性吧?”威廉也觉得不对劲。 楚风一听也有道理,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古时候的西域,是有多种宗教形式并存,但这不能意味着,小乘佛教的神像上会出现带有祆教特征双翼?如果仅仅是壁画上出现“带翼天使”,还能有这种可能,但是在整个塔里唯一供奉的神像身上出现,这怎么说都不通啊! 那么,如果说只是来自于希腊移民的影响,楚风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但转念一想,这些远古时期的希腊移民曾经的活动区已经到达了塔里木盆地,这一点是已经被考古发掘实物证明了的。况且在楼兰地区发现的其他小乘佛教寺院遗址中也有很明显的“犍陀罗”艺术风格。也许,这尊神像只不过是某个“犍陀罗”风格的艺术品呢! 这天晚上,带着无尽疑惑,大家匆匆进入了梦乡。 第三十五节 飞桥 第二天一早,大家来到崖下,继续昨天的工作。 楚风却在那道鸿沟之前,来回转悠,他很想找到一条路,一条通向对面古城的路。 由于他们仅仅是一支简易考察队,所以要对整个遗址进行全面发掘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地收集数据,尽可能找到文字资料,好为下一步大规模发掘奠定基础。这一次,崖上只留了两名战士留守,为的就是腾出人手来,做各项简单的收取数据的工作。 此时,凌宁在塔里细心搜寻,期待找到文字性的东西。桑布和王聪带着四名战士围绕着塔内塔外收集数据,大齐则跟楚风一起,在找路。 他们昨天的发现,经过上报以后,引起上边极大的关注。要不是楼兰王陵那边的发掘工作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候,张教授都想马上赶过来。现在,基地领导接通知后,下给大齐的命令除了口头嘉奖之外,就是要求他全力配合楚风等人的考察行动。 大齐虽然不大懂这些东西的价值,但摆在眼前的场景这么壮观,是个人都知道这次发现不简单,不用说也会积极配合。所以他今天对人手进行了重新分配,而他自己,则寸步不离楚风身边。 这条鸿沟,往下看,深不见底,往对岸看,由于对岸高台比这边要高上50厘米左右如果不是鸿沟太宽,给人的错觉是,只要一步,就可以跨上这台阶,登上对岸那座“空中古城”。 由于鸿沟最窄处也有近十米,就连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战士对此也毫无办法,要是两边都有固定物还好说,可这两岸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怎么过去呢? 楚风转来转去没有什么好办法,要是手头有工具可以架桥就好了!他盯着那道鸿沟目不转睛。新中国伟人毛泽东曾在诗中写过“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诗句。眼下天堑是有了,怎么变成通途呢? 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一桥飞架南北!飞架南北!”嗯,等等!桥! 他的双眼一亮,眼光放在了对岸可以一眼看见的那几株枯树上。那树或倒或躺,也有一棵还直立着,树身怀抱大约需要两人以上。这是新疆沙漠里特有的树种,胡杨,有传说称,新疆的胡杨,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朽。这种说法就算有点儿夸张,但胡杨木在沙漠中存活,其生长极其缓慢,因此木质也就十分坚硬,也的确不易腐朽。楚风目测那枯木不仅宽,而且高度大约也超过了10米。 他招手让大齐过来。两人一通嘀咕之后,大齐仔细想了想,同意了。他上到崖上,取了工具,带着留守的两名战士一起下来。 楚风的目标是那还立着的胡杨。怎么说,它还没倒不是? 大齐取来的是他们常备的一种装备——飞索枪!这是射程近的,将将15米,一般小分队都会装备这么一把。 来到这边的最佳位置,大齐目测,自己与那颗胡杨的距离大约也就15米。他亲自端枪瞄准,“咻”的一声,枪头的铁爪飞出去,可惜!差了一点点,不是因为准头,而是因为绳索不够长,铁爪与树干以毫厘之差失之交臂。 大齐一见,把枪头收回来,自己再往前走了走,这一走,一只脚的半边已悬空,脚下一滑,他的身子晃了晃。楚风忙抓住他的胳膊:“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没事!你抓着我!”大齐对楚风充分信任,他伸出左胳膊,右手持枪,身子向前倾,再次瞄准,发射! 这一次,枪头的铁爪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对岸那颗胡杨的树干。 楚风大喜,赶紧招呼众人:“桑布队长、威廉,大家快过来,快过来帮忙!” 众人一听招呼,纷纷放下手头工作跑过来,立即就上前,抱着楚风和大齐往后拖。 但这样不方便使力,大齐急叫“拿绳子来!” 桑布赶紧另外找了一根绳子让大齐接上,让后大家再像拔河似的,分布在绳索的两边,听大齐喊口号,以两紧一松的节奏,使劲拉那棵树试图将其拉倒,架在这鸿沟之上,成为树桥。 这胡杨树要在沙漠地区生存,根系十分发达,一般地面长一米的高度,地下就会有十几米甚至是几十米的根,而且四通八达,这也是胡杨树号称死了三千年不倒的原因。对面那颗胡杨的根还很有力度。这边十几个人齐心拉动,却只是把它拉得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倒下。 大家没有气馁,继续使劲拉,这铁爪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牢,竟渐渐松了。 “等等!”大齐首先喊停,这么下去,铁爪一松,大家非得跌个滚葫芦不可,在平时没事,可这里地势太险,要是一不注意,跌下悬崖就坏了。 他把铁爪收回,再一次射出,这回,铁爪似乎抓得比较牢,大家再次拽住绳子,齐心用力。 这回,连凌宁也使出了吃奶的劲,那胡杨在一阵晃动之后,终于顶不住了。 “哗!”的一声,胡杨树倒了,大家得到大齐的通知,在手上感到一松时,再猛使一把劲,然后纷纷后退躲避。 随着树的倒下一阵黄沙漫天而起。 “咳、咳!”猝不及防之下,大家被沙子攻进口鼻之中,咳嗽之声此起彼伏。 尘埃落定之后,楚风暗道侥幸! 只见眼前这棵树,树身不到十米,这胡杨本来就不是高大型的乔木,好在这棵树还有很多枝桠留在主干上,这增加了树的长度。再说,大齐让大家在树倒之时还猛使一把劲,就是害怕树的长度不够,要用它的根来抵。这一招果然管用,眼前这座树桥之所以能搭建成功,就是靠了树根和树枝加起来的长度。 这桥是架好了,可牢靠不牢靠却不敢保证,因为在对岸,起主要支撑作用的是树根,在大家的合力下,树根被连泥带起了好大一块,正搭在对岸的边缘,因为对岸高、这边低,大家那最后一使劲,拉得有点儿过了,树干完全悬空,只剩树根在那边支撑。而搭到这边的是这株胡杨生前枝桠的根部,主干部分离着崖岸大约还有30厘米。 这样一座左支右绌的树桥,虽然造好,却不知能不能过人。 大齐收起飞索枪,这黄沙结构没有粘性,要是粘土的话,用飞索还能加一层保障,但对岸这种黄沙土,铁爪无着力处,就是用飞索也不成。 楚风看了看眼前这座晃晃悠悠的树桥,再瞧瞧身后众人,决定自己先试试。他踏了一只脚在胡杨木上,用力地跺了跺。胡杨没有任何动静! 大齐见他的动作,就知道他的心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不行,你不能去!” 楚风错愕地回过头:“为什么?” “这很危险,万一掉下去了,那可真是尸骨无存,真要去,也得我探路,没有危险了你再过去!”大齐很坚持,抓住他的肩头的手如同铁箍一般,牢牢地,似乎怕楚风会逃掉一样。 楚风看了看他抓住自己肩头的手,苦笑了一下。大齐没松手:“你这人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虽然十多年没见了,但我们好歹一个锅里吃过饭,一个被窝里睡过觉!” “哦!咳、咳、咳!”林威廉有意插科打诨,“哦——一个被窝里睡觉?!楚大哥,你们——啊!我不要!” “去、去、去!你小子一边玩儿去!”大齐被他这么打趣,有点儿恼羞成怒。 “我先来!”凌宁从后边走上前来:“我的个子小,身子轻,我上去应该危险性最小了,我先上,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再上!” 大齐听了这话,面色古怪地看了看楚风。楚风老脸一红,随后板着脸,以前所未有的语气说:“去,去完成你自己的任务去,这里没你什么事!”开玩笑,一帮大老爷们,要是让这么个女孩子打头阵,还不得羞死。 大齐是怪楚风,怎么带弟子的,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楚风明白大齐看自己那一眼的含义,他其实觉得凌宁并没有错,只是这么说会伤害在场一帮大老爷们的面子。所以他既对大齐的无声指责毫无反驳之力,也无法对凌宁说出实情!只好临时拿出导师的架子来,训凌宁。 凌宁不知道这里的曲折,觉得自己完全是一片好心,没想到挨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严厉的训斥。被训之后,她实在觉得委屈,将身子一扭,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这个地方,倒也不怕她跑到哪儿去!楚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塔门之内,心想! 好不容易,大家商量好了,由一位身材瘦小、而且非常敏捷的战士打头阵,过这独木桥。这位战士平时外号就叫“瘦猴”,他出发前,大齐在他身上缠了两根保险绳,长度足够让他到对岸自己解下。 在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装备,尤其是绳子的牢固程度之后,“瘦猴”轻巧地跳上独木桥。这桥虽然是这头低那头高,但好在倾斜的角度不大,而且,实际上至少得三人合抱,也足够宽。 小战士一上去就迅速低着头向对岸奔去,很快,就顺利地到达了对岸。他在对岸解下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在附近找了一个固定物,先试了试其结实程度,然后才把绳子绑上,绑好后,给了这边一个手势:“一切OK”! 楚风等人一直紧张地望着他,眼见他安全过去了,心里齐齐地松了一口气。桑布带的绳子多,他将绳索接起来,延长到那塔里,栓在了塔柱子上。他们昨天已经查明,这四根塔柱,不是木制的,而是熟铜浇铸之后,漆的一层木漆。把绳子绑在这儿,是最好的固定之处。 现在,安全措施都到位了,这次,大齐不再反对楚风打头阵,不过,他严令留守的两位战士,不允许凌宁踏上木桥一步。 凌宁在塔里,蹲在一角,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桑布去固定保险绳时,她居然连头都没抬,桑布以为她还在使小性子,便没有理她。 楚风踏上这木桥之后才知道,那小战士过去得多不容易。这桥看上去虽宽,但有角度,而且这沙漠风大,在这鸿沟之上,那风就更大了。这木桥被风吹得晃来晃去,人要在上边保持平衡还真不容易。他双手拉着那两根保险绳,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好像有无数双手一会儿把自己往左推、一会儿往右推,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哗哗”作响,前面的风直灌进嘴里,他只好把头低下,将嘴埋进衣领里。 好不容易走过,楚风喘了一口气,冲着把守在那安全绳固定之处的“瘦猴”竖了一根大拇指:好样的! 第三十六节 巨富 “怎么?他真的这么说?”莫斯科,在一间高楼大厦的豪华办公室里,伊瓦诺夫正在向一个中年男子汇报这次中国之行。那中年男子听他说了赛米提的说法后,明显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错!他确实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坚持说是科瓦列夫自己找死,把汽车开进流沙区里去了。不过,我们的朋友在那里也有情报,确实没见那辆车再出现!”伊瓦诺夫还做了一番调查工作。 “嗯,好了,你去吧!”那中年男子听了,沉思了一会儿,挥挥手,打发他走了。等此人一出去,他赶紧从另一扇门出去,下了电梯,走向楼后。在这群高楼大厦的中间,竟然有一片极为宽广的草地,在草地的那一边,一栋宫殿式别墅的门前,这位中年男子很是小心地去问门卫:“老板在做什么呢?” “在游泳!”门卫回答。 他一听,知道老板这时心情还不错,想了一想,进去了。 谢廖夫是一个典型的俄罗斯老头:胖胖的圆圆的脸上,一个红红的酒糟鼻,使他看上去挺像马戏团的小丑。 中年男人等在游泳池旁大气也不敢出,一直等他兴尽上岸之后,接过一旁守候的白俄罗斯少女手中的毛巾,亲手为老头披了上去。 老头子头也不回:“伊瓦诺夫回来了?” “是,老板!他说——”中年男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好让老板的好心情不要受到太大的影响。 “是不是科瓦列夫失手了?”老头不用回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的,而且,我们的中国伙伴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哦!”老头终于回过身来,“怎么?他说了什么吗?” 那位中年人把伊瓦诺夫的话转述了一遍。老头听了,挑了挑眉:“这样啊!不能让我们的中国小朋友吃亏嘛,你去安排一下,给那边发些军火过去,捡好的让他们挑!” “老板,我不明白,那个中国小组织怎么得您这么看重?”中年男子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那个所谓的‘灰狼’不过才几十号人,这要是在俄罗斯,不过是最不入流的小组织。敢这么跟我们的人说话!捏死他们还不跟捏死一只臭虫差不多!”“你知道什么!”老头浑不在意,“至于那个科瓦列夫,这么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死了也就死了!倒是那个逃脱的中国人,我很有兴趣!” 老头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对了,老板,那我们是不是再派个人去,解决掉这个人?”中年男子见老头不介意他的失败,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派倒是要派人,不过,不是去杀他,要跟着他,把他给我盯紧了,必要时,还得保护他!”说到这件事,老头很是严肃。 “是!”中年男子看来十分不理解这道与此前大相径庭的命令,但长期在组织中培养的生存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最好不要问为什么。 “你去吧!”老头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转身走进了换衣间。 在美国纽约,此时正是深夜,MG公司总部大楼的顶层办公室里,正在和儿子乔治商议事情的老乔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父亲大人,您是不是感冒了?”乔治忙表示自己的关心。 “没事!可能是对什么东西过敏!”老乔治揉了揉鼻子,心中也有点犯嘀咕:这是不是谁又在背后惦记着我呢? “父亲,我总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老板那么轻易地透露自己的计划给我们知道,让我有点儿毛骨悚然的感觉。”乔治说到那位老板时,有意把声音放得极低,看来对那位年轻老板的行事手段极为忌惮。 老乔治何尝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有点儿不对劲,但他没办法,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只好说:“乔治,这次的行动,如果成功的话,获得的财富足以让我们家族成为世界首富,我也是不得不搏呀!” 乔治听得意动神摇:“父亲,到底是什么财富,能让您都那么心动?” 老乔治看了看儿子一眼:“现在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有了这笔钱,就算你再能败家,也能败个三五百年的。” 乔治被父亲训斥惯了,见他这么说,也就不问了,两父子又密谋了一些事情,然后,老乔治施施然离去。 等他走了,乔治盯着父亲的背影,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呸,老东西,口口声声为了家族,其实还不是为了你自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任,哼!你不告诉我,我不会自己查?”说着,他伸手在自己的办公桌下一摁,墙上豁然打开了一扇门。他闪身进去,门很快就关上了。 夜色深沉,在这个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办公室,等乔治的身形一没,就寂静如天上的夜空一般,然而,就像天空中总会有云遮住月光一样,这里也有阴影一闪而过。 几天后,位于英国伦敦郊外的欧洲老牌贵族——奥雷尔家族的老宅里,一位年轻人扶着一个拄着拐杖、慢慢悠悠挪着步子的华人老头在院子里散步。 “华爷爷,实在对不住,又要麻烦您了!” “少爷,这可不敢当,折杀老朽了!” “华爷爷,现在我的计划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老头打断他:“少爷,您先和我说说,您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等这位少爷在他耳边一阵低语之后,华姓老者一笑:“少爷,你要想弄明白,还得从头听起。” “当然是从头来喽!” “您的家族起源于哪里,您知道吗?” “知道,说实话,父亲刚一告诉我的时候,我还真的吓了一跳,不可思议,我们奥雷尔家族竟然起源于中国!” “你知道,奥雷尔家族是正经的炎黄子孙,您的祖上,是可以直接上溯到黄帝的。黄帝的孙子颛顼帝在位的时候干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绝地天通。被派去执行这件事的人是他的孙子重和黎,这重和黎就是绝地天通后掌握这‘天数’秘密的人,一个司天、一个司地。但可惜他们死得早,他们弟弟吴回的儿子接替了他们,再之后,这个司天地的神通或者秘密就传到了这位继位者的儿子、您家族的始祖昆吾的手中。这位昆吾有六兄弟,为一胎所生。他很疼爱自己的弟弟们,最后竟然把这个神通传给了最小的弟弟季连。季连的子孙后来建立了楚国,而您家族这一支则在昆吾舅舅鬼方氏的提携之下成了鬼方族里的贵族。这个鬼方氏部落成了后来的匈奴。 “到了公元前2世纪时,中原出了个汉武大帝,他逼得匈奴西迁,来到中东欧建立了奥匈帝国,奥雷尔家族也就随之迁到了欧洲。 “家族之中历来对始祖昆吾把这个神通或秘密传弟不传子很是心存芥蒂,数千年来不忘打听这个秘密。但是,这个秘密数千年来据说只有十二个人知道,他们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有明确记载:尧舜禹时期的羲、和;夏朝的昆吾;殷商的巫咸,西周,史佚、苌弘;春秋战国时期,则有宋国的子伟;郑国的裨灶;齐国的甘公;楚国的唐昧;赵国的尹皋和魏国的石申。这些人,其后的传承都很隐晦。 “族研究千年之后才发现,要想传承这个神通或者说秘密,有很多的限制条件,而且,同一时代不能超过两个‘传天数’者。但是,后来随着资料收集得越多,家族就越舍不得放弃这个秘密。只是,必须取得另一位‘传天数’者的配合,才可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绝地天通之处,也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神山和天梯。” 老人这么一通秘辛说下来,早已经是口干舌燥。他这一停下来找水喝,听得入迷的奥雷尔马上把桌上的茶给他端到嘴边。 “有一位,美国华商领袖乔老,您知道他?”年轻人突然发问。 “知道,这个小家伙还光屁股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了。他是楚国唐昧的后人,他们的传承也很早就传到外姓中去了。不过他们家族一直生活在中国国内,掌握的情况要比我们多得多。经过这么多年的查探,他们说不定已经找到了‘天数者’的传承规律,也就很可能找到这一代的‘传天数者’从而找到昆仑神山和‘天梯’。” 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仅仅是虚无缥缈的神山?神?‘天梯’?这些东西不会让我们奥雷尔家族的先祖花费这么多的心血来追踪这个秘密吧?奥雷尔家族是典型的无信仰家族,他们既没有皈依天主教,也没有皈依伊斯兰或别的任何宗教,家族中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装模作样的偶尔去去教堂。 “传说那里聚集了世间最多的财富,多到你无法想象!那些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作为奥雷尔家族的人,每一个都深信这一点。而且,传说中的昆仑神山还有不死药!” “不死药!真有这种东西?”奥雷尔不相信。 “千真万确,不然你以为你始祖昆吾的另一个兄弟彭祖凭什么活八百岁?” “那件事是真的?”奥雷尔撇撇嘴,“我还以为纯粹是瞎编的!” 华老先生可能是说得过多,精神有点儿不济,只是指了指奥雷尔:“这个事情,你到家族图书馆,在第34架第二排的中间,取出一本名叫《罗马帝国衰亡史》的书,那书里有证据!” 说着,他又喝了一口茶,休息了片刻:“传说中的昆仑集齐了全世界的财富。对了,你透露给乔治父子的消息中有关大月氏人宝藏的部分是那位乔先生告诉你的吧?” “是,我认为这宝藏之说根本就是他故意丢出来的诱饵,所以我就原样丢给老乔治他们去狗咬狗了。” “你错了!乔先生给你的资料中所说的大月氏人的藏宝确有其事,不止这些,还有古于阗国王室积累了1300年的财富,和古楼兰国的举国财富,全在那里!” 第十三章 被遗弃的黄金之城 第三十七节 怪笑的黄金面具 “这是大月氏人的藏宝?” 楚风等人此时已经被满眼的黄金耀花了眼。楚风在眼睛好容易适应了这闪烁的金光之后,看着这些纯黄金打造的工艺品,首先想到了那个历史上出名酷爱黄金的民族——大月氏。 刚一踏上这片沙土地,楚风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古代的废窑:到处是碎陶片——有着不同的绿色釉彩的碎陶片。这些陶片虽然大半埋在沙里,但还是有不少裸露在地面。 楚风捡起其中的一些,拼了拼,很奇怪,这些碎陶片明显是从一个整体上分裂开的,拼起来的容器非常巨大,巨大到装两三个人都没有问题。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盛水用的水缸?”林威廉捡起一块脸盆大的碎陶片比划了一下。 “也许是米缸!”大齐在旁边插话。 “得了吧!看看这个——”王聪捡到缸底,“这底下全是手指粗的洞,能盛水或者是米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仔仔细细查看了那块碎片!的确是缸底没错,可是为什么缸底有洞呢?这个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楚风一路走,一路仔细观察。这碎陶片到处都是,散落在整个古城的外围。 古城的这一边,城垣已经坍塌,但其他三面还基本可以见到轮廓。 古城曾经被黄沙整体掩埋,可能直到最近的地震才把覆盖其上的沙粒震落了下去,所以,很多大型建筑的顶都坍塌了。唯有城西北角一个高达七八米的小型尖塔还耸立在那儿。尖塔的附近就有一些用彩色砖块修成的建筑,即便是如今,也还有四五米高的墙,耀映在阳光之下,依稀可见当初的雄伟壮观。 楚风等人在进入城堡区域后就分开了:王聪带着两名战士前去丈量城墙,好取得这城的最基本数据;楚风和桑布以及大齐,冲着那尖塔而去;威廉则被安排带着其余四名战士四处查探,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楚风等人在到达距离尖塔百米左右的地上有重大发现。那是一片散落的黄金物品,有黄金饰品、金壶、金盆、金杯等。金灿灿的一片,着实炫人眼目。 楚风赶紧把其他人把那些半埋在沙里的宝贝挖了出来。一边挖黄金,一边还时不时有一些古钱币冒出头来。 “这是佉——汉二体钱。”这种钱币在塔里木盆地、楼兰地区和洛阳都有出土。 “看,我捡到了半两钱。”这么兴奋的是林威廉。顺着这一路散落的黄金杯、盏、灯架等饰物,楚风等人来到了在远处就看到的闪闪发光的彩色砖墙处。这处圆形建筑的左右两边都有两处类似建筑,只不过小一点,不过大约都占地2000平米左右。剩下的墙高不足5米,所用的砖是上了釉的大型彩砖,每一块都有30厘米高、90厘米长,50厘米后。这种彩砖型建筑从没在楼兰地区出现过,这只有传说为古巴比伦城出土的宫殿建筑中有过类似彩砖。 楚风有意地四处寻找,没有发现有文字记载的碑铭、文书等物。他仔细围绕着这很可能是一处皇宫的遗址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这些。 桑布指挥战士们继续发掘这宫殿遗址,楚风和大齐则来到了尖塔之下。这尖塔很高但占地很小,楚风探了探,内里是实心的,就好像是用一块巨石整体雕刻而成。 整座塔为六面体三角形,塔身雕刻着一个又一个肋生双翼的小天使。这群小天使像的脸部表情,也跟对岸那座塔中壁画上的一样,生动,兴奋、快乐之情跃然画外,站在塔下,仿佛可以听见他们的轻笑。 “一、二、三、四……”楚风一面一面地数,这塔身上竟刻得有600名小天使像,而且男孩女孩各一半。可惜,他想发现铭文的愿望又落空了,整个塔身无一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楚风暗想,这座塔莫不是祭祀用的?那它身上雕刻这么多的带翼儿童像是做什么? 而且,这些带翼儿童像这么看怎么眼熟。 “喂,小风,你说,这些孩子们怎么看着像活的一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齐,在面对这些逼真的儿童雕像时,竟然被那些孩子们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这里是有点邪行!”楚风也点点头。这些儿童雕像并不像一般的宗教像,宗教中的带翼天使像总是给人一种祥和、圣洁之感。对岸那塔里的壁画上的带翼天使,给人感觉,那表情就很家常,对,就是“家常”!没有经过加工的,正常生活中的人物表情就是这个样儿! 还有,楚风想起来了,自己家的那个匣子,四边底座上双手向上托着的那四个小天使像,不也是这种表情吗? 那边桑布早就把人员又做了重新分工:王聪带人去查找有没有能表明这座城市身份的东西;威廉则负责顺着那条散落黄金饰品和古钱币的道路去寻找它消失的方向,因为这条“黄金之路”的源头明显就来自于这宫殿建筑之中;桑布自己则带了剩下的两名战士顺着这五座宫殿的遗址考察,期待发现更多东西。 这座城里迄今为止没有发现一具人的骨骼,这说明城里没有人,而城里的古钱币没有晚于魏晋时期的,这说明她很有可能在隋唐以前就被遗弃了,而且遗弃者走得非常匆忙,这一点,从这满地散落的黄金饰品就可以看得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里的居民匆忙到连黄金也来不及捡起就走了呢? 楚风想不明白,但这在楼兰地区却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因为,早在100多年前,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第一次造访1500多年前的楼兰城的时候,楼兰古城也是这么一副被慌乱遗弃的状态,所以楼兰又被称为“东方的庞贝”。而隶属于古楼兰的附属国——精绝国,其国都所在尼雅城被发现时,也是如此,甚至在人家的锅里还有半熟的粟米,这一切造成了楼兰的神秘与千古之谜。 果然,很快王聪就来报告,在一间类似普通民居的屋子里,他们发现了锅里有半熟的粟米。而且那屋里还有一个完整的陶瓮。 楚风等人接到消息,赶到城东边这间外表看着比较完整的土胚结构的屋子。大家一走进去,入眼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陶瓮,这个陶瓮几乎占掉了屋子一半的空间,众人当中身材最为高大魁梧的桑布走到它跟前也略显矮小,而它的颜色与外边四处散乱的碎陶片的颜色别无二致。此陶瓮为圆腹窄口形状,大家看着这个绿色彩釉陶瓮发呆,这么大的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啊? 王聪和战士们走上前去,把这陶瓮放倒。陶瓮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一放倒才发现,这陶瓮的底部也一样有很多小指粗细的孔洞,密密麻麻,布满整个瓮底。 就在这陶瓮旁边,一个看上去好像是灶台的东西,那上面有一个罐形陶器,里面盛有半罐粟米。 楚风走过去,把那罐口打开,拿出里面的粟米用两个手指头捏了捏,这些粟米被丢弃时应该已经有八成熟了。是什么原因,让这里的人连即将到嘴的食物都顾不上吃了呢? 在屋里四处搜寻了一遍,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楚风走出来,就见王聪等人在围着一个东西嘀嘀咕咕,这是这间屋子屋后外边的墙上挂着的一个东西,似乎像是一个木头轮子。 “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一位战士实在忍不住。可惜,面对这个连楚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东西,一时间没有人回答。 就在大家都失望了时,桑布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又在那地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很肯定地说:“这是古代的压水机!” “压水机?”大家都很纳闷,古代的压水机就是这么一个轮子?! 桑布似乎知道大家的疑惑,他从地上捡起一段链子:“看,就是这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的地下一层有一个水房,水房里一定有很多木桶。其实这个东西的使用原理与我们今天南方农村还在使用的链泵是一致的,它把几个水桶系在一个链带上与这个轮子相连,轮子转动一圈,水桶就跟着转动,完成提水和倒水的工作。不信,你们看,这地上有水槽的痕迹!”说着,他把地上的沙子扒拉开,露出一个槽型的口子来。 “瘦猴”听他这么说,就在附近的沙里扒拉,果然叫他找到一个已经残破的木桶:“呃,真的啊!桑大哥,这你都知道,太有才了!” 桑布白了他一眼,“有才”这个词现在是夸人的么?!就在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远处传来威廉的惊呼:“哇!MAGOD!天呐!神呐!救命!要死了!”完了就是死命的尖叫。 大家一听,心中都吃了一惊,难道他遇见什么危险了? 赶到地头一看,所有人的眼都花了。 没错,都被黄金晃花了! 这里就在西面城墙的墙根底下,那城墙已经塌了一半了。那墙下有一个箱子刚刚被林威廉他们挖出来。 这小子带着两个战士听从桑布队长的吩咐,顺着那条洒满黄金和古钱的道路一直向前搜寻,直到来到了这个墙根。在这里,一直不停地挖挖捡捡的威廉发现了坍塌的城墙黄土下似乎掩埋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一扒拉,一个大木箱的一角露了出来。这个箱子的雕工之精细,图案之精美令人叹为观止,这还不算,好奇的林威廉在挖出它来之后随即就把它打了开来。 这一打开不要紧,下一秒,那两位战士就见略一愣神的威廉马上像发了疯一般惊叫狂跳起来。 那箱子成长条形,箱中是满满一箱的黄金饰品,而且其工艺的精美程度要远远大于他们刚才从地上捡到的那些。就在箱子的正中央,一张巨大的深目高鼻的黄金面具,正面朝上的躺在那里,面对着众人,它嘴角噙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笑,此时正对着众人,似乎在朝大家冷笑。 这张面具的大小可以遮住两个桑布的脸都有余,什么人的脸有这么大?这不是给人戴的,难道是戴在神像脸上的?没听说哪种文明有给神像戴黄金面具的传统啊?! “这应该是大月氏人的藏宝!”楚风就在此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随即就被他自己纠正:“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遗弃的宝藏!” 这里是城墙边,可能当时的人们在仓皇逃离城市之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遗弃掉了这些宝藏。此前他们捡到的失落在路上的黄金饰品已经可以充分说明,这城里的主人当时走的有多么匆忙了。在这里又出了什么意外,从而把这一箱宝藏失落也是很有可能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楚风赶紧吩咐:“快!快在四周挖挖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听到他的提醒,大家也都想起来,这失落的遗宝,不一定只有这一箱东西,赶紧再找找,看还能找到点什么没有! 很遗憾,似乎当初留下这些东西的人确实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把它落下了,在它周围15米的地方,都被大家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一两件黄金耳饰和几枚铜钱以外,再没找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略微有些失望的众人,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休息了一阵,吃了点干馕,喝了点随身带的矿泉水权当午餐。吃饱喝足之后,看着那箱子敞开的黄金饰品,大家的心又热了起来。 由于这支小考察队本来的考察目的不是此处,而是罗布泊深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石碑之处,所带给养也全部是按照那个路程安排的。按照大家所带的给养,在此处再停留几天也不是不可以,但那石碑处可就去不得了。而且,此处这么大的一座古城遗址,也不是这几个人短时间内能考察完的。 最重要的是,这次考察的收获之丰,已经大大超出了众人的想象,也超出了众人的携带能力。目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得把这些东西安全迅速地带回去,至不济,也得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就是典型的地主思维,有钱有粮了,就怕贼惦记!更何况这贼惦记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而且,这批宝藏数量之多、制作之精美,为西域地区考古史上所罕见,这些东西怎么运过那独木桥。运过去之后,又存放在哪里也是个问题,商议来商议去,楚风决定听取大齐的意见。把东西存放在他们基地、补充完给养之后再去石碑处。 这个方案获得了大家的一致通过,不过这样一来,继续留在这里时间就不多了,大家决定,先由王聪把东西登记一遍,然后化整为零,大家分散把这些东西分批带过独木桥去,然后在那边集合。如果天色晚了,就在对岸那地下大厅再住一夜,明天再出发。 第三十八节 法老人像与打不开的石匣 唯一对这个决定有些不满的是林威廉,他总觉得这里还有很多的宝藏等着他去发现,此时就回,很是让他有点满腔力气找不到发泄之处的感觉。但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他也不好反驳。 楚风见了他听到大家决定返回的决议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哪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乘着小王登记这些东西还要些时间,我们到地下几层去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更惊人的发现!” 威廉听了眼睛一亮:“楚大哥,这里还有地下密室?!那不是会有更多的藏宝?在哪里?快!快带我去!” 楚风听了他这孩子气的话一笑:“这里是有地下层没错,不过是不是密室就不知道了,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不是看见那边有台阶吗?那就是通下地下层的了。” 威廉一听,这么明显的台阶,他在对岸的时候老早就看见了,肯定没什么秘密可言,也就没什么兴趣,但转念一想,这一箱黄金财宝不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现的吗?那地下室说不定也有了不得的宝贝就这么躺在那儿,等着自己去拿呢?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又热了。 先不说楚风、威廉和大齐能在地下层发现什么,就是桑布,也带着人在宫殿遗址附近继续发掘,只有王聪和两名战士,在那里统计箱子里的东西。 这次他们的收获真可谓丰富,箱子是长1.8米、宽50厘米、高近一米的一个长条形箱子,里面除了最上面的一层是黄金艺术品之外,下面还有各式各样的珠宝、丝绸、金币、小型的青铜礼器、玻璃、铜镜等等。经过王聪的一一整理,竟然达到惊人的2070件之多,加上此前他们在沿途捡到的11件金器,一共是2081件。得到这个数字之初,王聪愣神了好长时间。然后,他实在忍不住,惊喜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发了、发了!这回咱们可是发达了。这么多好东西,上面还不知道给多少奖励下来呢!” 旁边帮着他统计的战士,其中之一就是“瘦猴”,他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呃,我说,兄弟,那个这些东西要是上交给国家,咱们能得到多少奖励?” “那可不一定!这要看这批东西的价值,而且,在国际上,各个国家的标准都不一样,有的国家会跟发现者平分发现的宝藏,有的国家则会把所发现物品价值的百分之十奖励给发现者,但咱们国家一般不这么执行,有文物价值的或者历史价值的,也有可能奖励得高。像咱们今天发现的这些,都是硬通货,我估计,那奖励怎么也少不了。有些东西,比如说荣誉啊,职务上升的机会啊,这些东西可不是拿钱就能买来的!”王聪有点不确定地猜测。 “哦——这样啊!”那“瘦猴”有点失望! “嘿!我说你小子,别打什么歪算盘啊!这么多东西,就算国家只奖励百分之一,那咱们也吃喝不尽了,你可别想着自己干点什么小动作,到时候,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出个国法不容来!”王聪可是很清醒,他虽然比人家也大不了多少,考古发掘过程中收获这么多东西也是第一次,但他毕竟经过见过,在最初的意动之后,很明智地选择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见“瘦猴”似乎有点儿把持不住自己的样子,忙当头一棒,企图打消他的小心思。 “瘦猴”听闻此言,神色一清,忙唯唯称是:“那啥,王大哥,你给我们说说,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特别的!” 这下可把王聪难住了,他虽然进考古工作队三年了,可平时参加的大型发掘工作少,见识毕竟不多,再说,眼前的这些东西包罗万象,还真不是他能认得全的。少不得打起精神,他捡着自己大概能看明白的给面前的这两小战士“谝谝”:“这是中国的丝绸,这你们该知道吧,那个好像是希腊的神像,这个青铜器,肯定是中国的,这些玻璃器皿,应该是波斯的!哎呀妈呀,这金币上的头像,肯定不是中国人,这是哪国的呢?这不成了一个联合国总部了吗?”越清点,王聪心越惊,这些东西竟然具备这么多国家的古文明特征,自己等人不会真的发掘了一个古代的联合国总部了吧? 这边的统计工作,不知不觉就用了两个多小时,那边桑布的发掘也接近尾声,由于他们人手有限,五个宫殿遗址,只是简单地挖掘了一下,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倒是那些建筑宫墙的彩砖,本身就非常具有考古、历史和文物价值,只可惜,跟他们今天的其他发现比起来,这彩砖又笨重又不好运输,首先那独木桥就过不去,否则的话,桑布说什么也要搬一块走。正可惜呢,一位正在主宫殿遗址中间靠后位置发掘的战士,他手里的小型方便铲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啊!桑布队长,快来,这里有发现!” 桑布闻言精神一振,快步赶到他的位置:“我看看,是什么?” 他跳下那战士挖出的大坑,仔细观察刚刚那小方便铲所接触到的东西,在把表面的黄沙清掉以后,一个长条形的石匣子露了出来。那石匣子上有着一个直立的人像,他的形象有点像古埃及的法老,头上的上方还站立着一只鹦鹉,脚下踏着云端,手里持一根法杖。 一看见这人像,颇有西域考古经验的桑布就知道,自己找着大家伙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激动地伸出双手去,想把那匣子抱起来,结果,一下没抱动! “咦!”桑布不由得小声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疑惑之情!他气沉丹田,伸出双臂抱住石匣子的两端,吐气开声:“起!” 还是没起来。桑布纳闷了。这看上去不大的石匣子怎么这么重,这就算是一块整石头,自己也给它抱起来了呀,这是怎么回事? 桑布又试了两把,实在是抱不起来,只好招呼旁边的战士也来。两人一人一头,一起发力把这石匣子往上抬,两人把手搭在石匣子底部,同时吐气开声:“起!” 结果很让人意外,两个壮汉竟然没把这个看上去只有一个方枕那么大的石匣子抬起来,它还是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 这时桑布警觉了,别不是什么机关枢纽吧!他拿起方便铲,把周围的沙子小心翼翼地铲开,就见那石匣子底下果然有东西。 是巨石,青色的巨石,在石匣子下方,与其连同一体,似乎是有人把巨石的上端用什么方法造就了一只石匣子,并没有把它同底部分开,而是连着的,这样,底下重达数吨的巨石就使桑布他们无功而返。 桑布一看,这巨石还不知道有多大,因为到目前还没有挖到它的边缘,这真是“一力降十会”,没有大的起重机,这块石头出不来,石头出不来,那石匣子也就别想带走。面对不知多少年前的古人想出的这个防盗法子,桑布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以这里目前的情况,别说起重机那样的大型器械,就是一辆微型车都过不来。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不行!绝对不行!桑布的心里火辣辣的,他知道,越是这样用特殊手段收藏的东西越是好东西,说不定能直接解开这座城市潜埋沙下千余年之谜。这个石匣子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可是,这块巨石也不是目前他们这点人力能解决的,况且,他们临来之前,也没有带电锯这样的切割设备。 那石匣子之上有一把锁,也是石制的,那把小石锁的制作之精令人惊叹!桑布仔细研究来研究去,没有看出门道。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快,注意边边角角,看看有没有钥匙,石头什么的!” 旁边围着他看那石匣子的四名战士一听这话,连忙在自己的脚下仔细查找起来。令人遗憾的是,直到大家把这座宫殿遗址上的沙子整体挖掉了40厘米,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渐渐向西方倾斜,如果这个时候不开始往对岸运东西,那一大箱黄金珠宝只怕在天黑前运不完。桑布很明白这一点,但他就是不死心,这时王聪走了过来:“桑队,该收队了!” “嗯,你领着他们两个先分批往对岸运,记着,一次别拿太多,怕那桥承受不起,要是桥出了问题,麻烦就大了,别贪心,一点一点地带过去!” “呃!”王聪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完了他又回头:“桑队,你们也得快一点儿,这么多东西。就凭我们几个,运不过来!” “知道了!”桑布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也心急了! 太阳西斜,阳光照射到了对岸的崖壁上,那土黄色的悬崖壁在夕阳的余晖中染上了橘色的、红色的光芒。要在往常,绝对要封杀不少菲林的,可惜眼下,没有一个人有心思抬头看一眼。 “那!那是什么?!” 无意之中一抬头的一名战士,看着对岸那高高的崖壁上一抹碧色失声叫了起来! 桑布等人闻声,回头看见他那惊讶的表情,再顺着他的目光朝对岸望去,果然,那对岸的黄土崖上射出一道绿光。 这段绿光直直朝着这边射过来,落脚点在桑布等人的身后,现在这情景就好像有人在他们头上斜斜地牵了一条绿光闪闪的荧光带。他们的目光跟着这条带子,落在了中间三座宫殿遗址的稍前方。 桑布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道光,但这并不妨碍他下达在那光点的位置开挖的命令。这种只有影视作品中才看到过的镜头同时也提醒了他们,按照那些常见的寻宝故事的既定发展路线行事应该没错。 但他们没有收获,挖下去两米还是什么都没有,桑布有点儿泄气,依然没有停止挖掘。但忽然,他一拍脑门:“哎呀!真是猪脑子!快住手!住手!别挖了!错了!错了!” 大家带着纳闷的眼神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他那张黑脸,反正也看不出什么来,只不过听语气有点儿不好意思:“嘿,辛苦大家白忙活了!那地震造成这块地方抬高了大约50厘米,因此那条光带照的地方应该已经往前靠了大约60多厘米,我们要往后一点挖。” 大家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继续开挖,这一回没过多久揪出来状况。桑布首先觉得手下一沉,他忙停下来一看,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露了出来。 这个木头匣子与前一个石匣子上的雕纹一模一样,这一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两者之间的关系,那里面肯定有一把打开那狭长石匣子的钥匙。 木头匣子没有上锁,桑布把它报到手里,轻轻地掀开上面的盖,在那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一吹气,那里头的钥匙就会被吹走似的。 匣子盖被打开了,一抹亮眼的黄色刺得众人都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那是一把黄金打造的钥匙,静静地躺在匣子里。似乎想向人们述说些什么。 桑布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那把钥匙,他原本想着石匣子上的是石锁,应该会是一把石头钥匙与之配套,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发现一把黄金钥匙,那钥匙的形状与西域地区曾经出土过的铜钥匙、木钥匙都差不多,但尺寸要大上一倍。 桑布一手拿着黄金钥匙,一手抱着那木头匣子,疾步走到了石匣子的所在,他拿钥匙的手抖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他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容易才镇静点儿。虽然此时他的表现与平日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没人会笑他,因为不要说他了,就连那些对历史、考古什么都不懂的战士们在这种情形下也是一副激动不已的神色。 此次发现,在桑布来说,是可以留名史册的壮举,在这些战士们来说,虽然他们还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多大的价值和意义,但任何人,只要见了这么多古老的、有着独特魅力的黄金艺术品,都会为之目眩神迷的。 桑布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后,用比较稳定的右手,握着那把黄金钥匙,插向那石锁的锁眼!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打断了桑布接下来要做的事! 第三十九节 连环机关与枪响 凌宁的气早就消了,她只是刚开始没转过弯来,后来转过头一想,凭她的聪明劲儿早就想明白了,轻轻地啐了一口:“哼!大男子主义!”只不过女孩子固有的矜持让她一时拉不下脸来去示好。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外边那群男人已经做出了不让她跟过去的决定。 这边一头扎进古塔之后,她本来也是出于赌气的心理,对着一面墙上的壁画发呆想心事,这一下把心事想通,她忽然觉得自己呆呆盯着的那壁画有点儿不对。 到底是哪儿不对她一时半会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面墙正对着她的壁画内容是太子须大拿带着妻儿走进森林的内容。凌宁仔仔细细把这幅壁画里的人物看了一遍,终于发现问题在哪儿了? 是手,太子须大拿的手。他虽然牵着自己的妻儿向森林走去,一只手却背在身后,而且,四指蜷起,食指伸出,这种处理方式与其他任何一处“太子须大拿”故事壁画中的完全不一样。凌宁看过这种故事壁画的影印本,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种细节,直到这次长时间对着壁画发呆无意中发现了不对。 顺着壁画中人手指的方向,凌宁找过去,那幅壁画是四名婆罗门教徒在向太子须大拿请求施舍的内容。这次凌宁学乖了,她专门找壁画中人物的细节差异,很快在最左边第一个婆罗门教徒的身上,她找到了线索。 这时候,桑布正好进来固定那安全绳,凌宁正专注于自己的新发现,没工夫跟他打招呼,却被桑布理解为还在使小性子。等桑布在铜柱上固定好绳索出去时,凌宁的心思都在这壁画上,这壁画中的秘密勾得她心痒难耐。 那左边第一个婆罗门教徒的眼睛是斜着的,他看的不是自己正在请求施舍的对象——须大拿太子,而是另一边,其他三人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那位恩主的。 那眼神所指,却是第二层的壁画,是“割肉喂鹰”故事里的那只鹰。凌宁马上发现,那鹰的翅膀也有问题,它的翅膀似乎有点一高一低,没有平衡,只不过这种不平衡很轻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再往下,凌宁就找不出什么来了,那只老鹰的翅膀,不论是高的那只还是低的那只都没有什么明确的所指。 难道线索到这儿就断了?凌宁不甘心。她觉得古人不会那么无聊,留下一些不明所谓的线索,难道这些是暗示? 这么一想,凌宁的心重又兴奋起来,她回到最初那幅壁画跟前,再次确认,除了那位太子的手,确实没有其他的特殊之处。 “食指?”难道这个“食指”不是仅仅用来指方向的,而是确有所指吗?凌宁苦思冥想,她总觉得这里头似乎有什么关键之处自己没抓到,有时候隐隐约约好像有点眉目了,但一瞬间却又消失。 她再次把这三幅被她认定有着某种联系的壁画连起来看了一遍,然后,她再环顾整座古塔的四周,“四个人,四根铜柱,食指、翅膀,莫非?”凌宁对应这古塔里的铜柱和那神像,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各种念头。 她决定先从最近的铜柱开始检查。这四根铜柱,昨天大家都围着仔细看过了,是熟铜浇铸包以树皮的四根光溜溜的柱子,凌宁用手一寸寸地去摸那外面刷了树漆的铜柱,重点放在了左手第一根铜柱之上。 但很可惜,她逐一摸了个遍,却没有任何发现,凌宁并没有气馁,抬头盯着那神像若有所思,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很快,她就想定了什么,转身走出去,把留守在桥边的一名战士叫了进来。本来按照大齐的意思,至少得留下四个人,两人看守这独木桥,两人在崖上放哨。可惜他们这次真的是人手不够,楚风和桑布都认为过去的人应该多一些,最后只好在桥边和崖上各留下了一个人。这名战士本来是死都不肯擅离职守的,可是禁不住凌宁的软磨硬泡,再加上,对她所说的那新发现也有点好奇,最终同意帮她一把。 接受过特种训练的战士身手果然不凡,他三两下就爬到了神像那几乎八米高的肩头,他伸手去拌神像两边的翅膀,可是使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有搬动分毫。 战士不干了,由于职责在身,他不能离开太久,毕竟那桥关系着对岸数人的生死,可丝毫儿戏不得。 凌宁的内心深处其实比他更担心对岸那些人的安全,她不是不知道那桥的关系重大,但她还想试一把。 “你等我一分钟!”她对那战士哀求,然后自己迅速跳上神像的基座,找到了神像的右手食指,果然,这神像的右手在身侧略略偏后一点的地方,手指微张自然垂下,但仔细看可以发现,它的食指与别的手指的距离更开些。 凌宁看到这里,心“嘭嘭嘭”的一通乱跳,她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她拉了拉那跟食指,半天没反应,再仔细一看,那食指的根部似乎可以活动,她想了想,按照折断一根食指粗的竹竿的力道,握住那根食指用力一掰! 静!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有风的,这一会儿竟然一丝风都没有,就在凌宁掰断那根神像的食指的一瞬间,坐在神像肩头的小战士和凌宁同时心里一冷!两个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怎么回事?大热天的沙漠中,怎么会冷? 那一瞬间,可能连几秒钟都不到,但两人似乎都过了很久,神像的食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爬坐在神像肩头的小战士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沉,慌得他赶紧稳住自己的身体。只听“咔!咔!咔!”的声音传出,神像右边肩头的翅膀往下一沉,露出一个小盒子来,小战士见了一喜,伸手便想去取,被凌宁喝住:“慢着!” “怎么?”那位战士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只听“咔咔咔”的声音又起,那左边第一根铜柱竟然动了起来! 没错,是在动,整个铜柱都在旋转,而且是渐渐往上升高的旋转。 这高达15米直径30厘米的熟铜浇铸的铜柱,每根怕不有上万公斤,就这么一个上万公斤的“巨无霸”就这么在你的眼前动起来,想一想,那会是什么感觉? 尖叫! 一声高昂入云的尖叫证明,其人受惊匪浅。 尖叫当然不会是战士发出的,可是凌宁的这声尖叫让小战士吓了一跳,转而很不好意思。为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把她怎么了呢? 此时的凌宁根本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的,最初的震撼过去之后,她的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她找到了这塔里的机关,这个机关是一个联动装置,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 大约10分钟之后,就在小战士已经不耐,准备拿了那神像肩头的盒子便下来时,这铜柱的旋转终于停止了。 这铜柱大概整体是空心的,这一通上旋,露出了底部一个立柱体的基座来。 这个立柱体的基座外边并没有包上树漆,那原铜裸露在空气之中,或许是因为被掩埋的时间长了,带了点褚红色。 这是铜制品在沙漠中会出现的一种特殊颜色变异。一般时间长的古代铜制藏品,都会或多或少生出点绿色的锈来,唯有在沙漠中,这东西能变出褚红色,同时,这种颜色也往往意味着,这东西在地下的时间不会短,少说得两千年。 此时,凌宁两人并不知道,这机关到底有没有伤人的企图,如果说有的话,凌宁毫不怀疑它的力量。她制止小高直接去取那神像肩部露出来的盒子,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直觉。她直觉地认为,既然壁画上有三幅图预示了这个机关,那么没有理由这么快就出现机关的关键。而且,她总觉得这个神像肩上的机关有点儿不对劲。这种直觉救了她们两个,这是后来凌宁才知道的。 她跳下神像的基座,走向那铜柱,铜柱从地底升起的立柱体基座并不高,大约只有60厘米。侧对着塔门的一面有个门,门上却没有锁,而且严丝合缝,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凌宁的聪明还真不是盖的,她马上就想到了这个连环机关的关键处——那件玉雕! 那件玉雕肯定应该是这连环机关触发的一个关键,但它触发的不是刚开始那两个机关,而是这个开门的机关,此时前面的机关已经触发完毕,那么,该是那玉雕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幸亏,凌宁昨天见那玉雕造型可爱,便向威廉借过来把玩。威廉慷慨地借给了她,此时正在凌宁手边! 凌宁想到就做,她从背上的背包里取出那独角兽造型的玉雕,再次爬上神像基座,举着它放在了昨天楚风放过的那个位置! 果然,这一次的放置起了作用,只听机关之声响起,那神像肩上的洞渐渐合上,神像的翅膀也渐渐恢复原位。小战士早就得了凌宁的提醒,没有冒失地去拿那盒子,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眼前。 就在小战士还在为有可能消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宝藏惋惜不已的时候,异变又起,听得一阵“轧轧”声响,神像另一边的翅膀以一种很奇特的角度微微下沉了一点儿,这次神像肩部没有露出什么盒子来,倒是跳下基座快步赶到那铜柱跟前的凌宁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只不过这声惊呼短暂明快,很是含有些喜悦的成分在里头。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对岸飞快地通过了那连接在天堑之上的独木桥。他见桥边没有人警戒显得有些意外,但却没有停留,迅速向绳梯的位置奔去。就在他上到崖中间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对岸,他看见这边岸边没有人显得很是惊讶,再一看,前面的那道黑影已经快到崖顶了,大惊之下脱口暴喝:“‘瘦猴’!你要干什么?” 说时迟那是快,就在他这一声暴喝出口的半秒钟之后,“啪”的一声枪响,划破了这个午后宁静的天空。 在这静谧的黄沙深处,这一声枪响显得是那么地突兀,桑布心中虽然很是惊异这枪响的原因,但他心中的狂热已经让他停不下来了,伸向石锁的手只有片刻的停顿,然后继续他的开锁之旅。倒是他身边的战士纷纷色变,其中一人在向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之后,迅速抽身离去。 神像肩上的小战士差点没被这声枪响震下地来,这回,他什么也没说,迅速从神像身上下来,头也没回,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奔去。 对岸的那人一听枪响,心神震动,好悬没从独木桥上掉下去,他手抓保险绳,迅速稳住自己的身体,通过独木桥后,恨恨地瞪了一眼匆匆从塔里赶来的小战士一眼,随后把自己手里一个背包交给他:“你守在这儿,看好东西,我上去看看!可别再擅离职守了!” 被自己战友埋怨的小战士此时就是有满腹的委屈也开不了口,他沉声应了一声“是”,便眼也不眨地盯着桥面警戒起来。 那位口出埋怨的战士名叫张国柱,是这批战士中军龄较老的一个。他迅速爬上高崖之后,很快传来他撕心裂肺地声音:“满子!满子!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 第十四章 城崩 第四十节 冒犯众神之地 枪声响起之时,大齐和楚风正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没有听到,否则的话,以大齐的警觉性早已经冲出去了。不过,也有可能这个没听到并不是因为地底的隔音效果好,而是因为他们当时正处于绝对的震撼当中! 可能是因为地震的损毁,也许是黄沙长年的侵袭,这台阶残缺不全。三人中,身手最好的自然是大齐,他便当先探路。楚风和威廉两人给他身上栓了一截不太长的保险绳,这一端固定住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个台阶地下去,大约下了六米左右,他发现自己脚下出现了一个入口。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便挥手让楚风和威廉下去。 楚风招呼了威廉一声,便往下走。那条绳索已经被大齐固定在了悬崖边,楚风告诫威廉,为了保证安全,一定要把自己身上的保险绳勾牢牢地勾住那绳索。 两人很快下到了入口处。这个入口一看就是很古旧的了,已经坍塌了半边,但猫着腰的话,人还是能够通过的。大齐试了试里面的通风,在确认通风效果良好之后,掏出自己身上的小强光手电,带头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楚风就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当年大学的集体宿舍。那房子全都是同样大小的,被黄粘土胚砌成的墙分割成对称的左右两排。他们走进第一间房子看到的景象和第十间的一模一样:都是6平方米左右的长方形屋子,里面空空如也。直到他们走入西面的第六间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间小屋中有一口开了四个水槽的水井。那水槽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各一个,都呈正方形。 “这应该是水房!”楚风看到眼前的这些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片建筑的形态与德国人在100多年前在巴比伦城遗址中发现的简直一模一样,那片遗址一直被人怀疑是巴比伦城那著名的新巴比伦时期空中花园的遗址,只是因为当时德国人发掘的地层被证明是新巴比伦时期后地层,时间有差异而争议颇多。那片类似此地的奇异建筑则被证明是水房。 楚风目测了一下,这片水房的面积应该不比巴比伦人的水房小,巴比伦人建的水房大约是1200多平米,那是他们用来浇花的。这么说,此处城堡中的人有着特殊的用水需求。 这片建筑如果算上被黄沙掩埋掉的部分的话,在当年只能算是半地下室。在逐一看过这些小屋之后,没有发现通往下一层的通道,看来还得走外边那台阶。 清楚了这一点,楚风等人没有停留,迅速下往第二层。 这一层就不太好下,台阶残缺不全,大齐的脚踩上去就簌簌地往下掉土,楚风等人带的绳索在固定独木桥时已基本用得差不多了,只有一截不到十米的绳索捆在大齐的身上。大齐双手紧贴悬崖壁,身体像壁虎一样,小心翼翼地踩实了,才敢一步一步往下走。楚风和威廉跟他拉开距离,一步一步跟着他的脚印走。 如果说上一层是水房的话,那么这一层应该是牢房。这牢房的演变是最没有新意的了,几千年来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都是一件密不透风的黑房子,外加结实的栅栏。 台阶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楚风等人苦笑,也许他们找错了地方,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不过,能发现楼兰人的牢房也是填补了一项空白。楚风自嘲地想,确实,到目前为止,楼兰地区还没有发现过保存这么完整的古遗址,至于牢房更是仅此一处。 三人一直走到了最里面,这一层好像与上面的水房面积不一般大,这层牢房的面积似乎更大些。三人越走越不抱希望,就在这时,楚风突然停步:“不对!不对!” 他这一停不要紧,跟在他身后的威廉直接撞上了他的背,“哎哟!”威廉捂着自己的鼻子哀号:“我的鼻子!我说楚大哥,你没事搞什么突然暂停啊!完了完了,这高耸的鼻子,这下算是毁喽!” 楚风听出这小子的语气中没有多少疼痛之意,也就没有理他:“不对,你们不觉得,就这个小城来说,这牢房有点儿太大了吗?” 这么一说,那两人也觉出了不对劲,刚刚王聪在上面的时候,丈量城垣的总长为610米,据此推断,整座城的面积大约会超过2万平方米,地下第一层的水房面积几乎有1200平米,这已经够夸张了,但考虑到这里特殊的干燥环境,这里的人重视水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牢房造得比这还大,这就不正常了。根据正常估计,这里生活的人口大约也就是1000人左右,怎么会需要这么大的牢房呢? 听完楚风的解释,林威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楚大哥,这里有秘密!”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最头里的一间牢房,重新开始一间一间地仔细查探。楚风看着他那股雀跃劲,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跟上。在他想来,前面的这些如果真是牢房的话,那么,这牢房之所以造得这么大,目的可能根本就不是关押犯人,而是别有用途。这一点,从他们经过的十几间牢房里都没有发现尸骸可以得到证明,因为没有人会在大家都急着逃命的时候还会想到关押在地底的犯人。如果这牢房里真的关押有犯人,在发生危及全城安全大家都匆忙逃离的时候,牢里总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地方。 这么想着,楚风脚下不停,一直向着最里面的一间走去。由于里面很黑暗,不到跟前看不清,这一到跟前,马上就觉出这间屋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它绝不是一间牢房!那雕有小天使和花纹的胡桃木门有着明显的希腊风格,在这地底的牢房深处,怎么会出现这样一间屋子? 楚风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召唤威廉过来,把手搭在那门的木头把手上,轻轻一推,门开了! 这么轻易就打开这扇门,让三人都感到一丝意外。林威廉嘴里唠叨着些什么,楚风听出好像是“这么没有挑战性,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之类的。他微微一哂,这小子纯粹是探险小说看多了! 这门一推开,三人都有点失望,因为这间屋子里也跟外边的牢房一样,空空如也,所不同的是,四周墙上有一些木头架子,原本似乎是放有一些东西的,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楚风走过去,敲了敲那木头架子,木制还很坚硬,看来有可能是胡杨木的。看这里的摆设,楚风不知怎的就想起来博物馆这个词,这些架子还真像博物馆里的陈列架。 他逐一对着那些木头架子推推敲敲地,他心中有点儿古怪,好像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对他而言重要的东西似的,有点儿心神不宁。 大齐和威廉两人早就有些不耐,这屋子并不大,方方正正的,一眼就可以看光,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这么浪费时间在这里,他们觉得有点儿不值,可这里楚风才是专业人士,他们也不好出言催促。 就在楚风敲打到了西面墙上木架子的第二格木板时,他发现了一个眼熟的符号,这个符号他见过,在鄯善那个楼兰王陵之内,两处都有这个符号“*”,一处是在墓门,一处是在主墓室外边的巨石上。这个符号当时还成为了楚风找到开启主墓室墓门机关的关键。 “机关?”楚风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当时自己找对墓门时,是因为主墓室的巨石椁外边画的“*”符号纹路斜了。这里这个符号是个木头的浮雕,它是不是也是一处机关呢? 想到这,楚风伸手把这个浮雕往右一拧,“咦!”没有动静! 再往下摁,也没动静。楚风想起那日自己和凌宁对这个符号的讨论,以及后来凌教授给自己看的那幅昆仑山岩画图。他恍惚记得,那岩画上的符号,似乎向左倾斜了一些。 难道?这个符号真的跟昆仑山岩画中出现的那个是一致的吗?楼兰人与昆仑真的像老师所猜的那样,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么?楚风心如电闪,手上却不停着,他按照对那岩画中符号的印象往左一拧!异变发生了! 地上传来了一阵怪声,机关开启。就见房子正中偏西处,地面在不停地震动,那表面的黄土簌簌地往下掉。等震动停止,楚风等人走过去一看,原本的石块收了进去,露出一个旋转向下的台阶密道来。 大齐首先丢了一根荧光棒下去,很可惜,由于这台阶的旋转角度很奇特,这荧光棒没有掉落多远,根本测试不出来这地道有多深。 三人用外边牢房的现成木头制作了几根火把,大齐还提前丢了一根火把下去,测试底下的空气情况,结果显示很好,他这才带头走了下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楚风边走边暗暗心惊,这密道一直在向下,都走了这么远了,不知道已经深入地底多少。这城中的人没事修建这么隐秘的地道是为什么?难道跟楼兰王国的秘密有关? 末代楼兰王比龙为什么在打了胜仗之后依然选择逃跑,并带走了楼兰的半数居民,这一点一直是个谜。在《魏书·西域记》中,明确记载了比龙西逃之前说的原文:“唇亡齿寒,自然之道也。今武威为魏所灭,次及我也。若通其使人,知我国事,取亡必近,不如绝之,可以支久。” 这一“国事”说,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楼兰有秘密,而且,知道这个秘密的其他国家一定会选择灭亡它。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千百年来无数人猜测、找寻。可就是没有丝毫的线索。难道大家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那秘密并不在楼兰国都之中,而是深埋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地底? 史书中说比龙“西奔且末”了,可事实上比龙后来确并没有去且末,而是不知所终,比龙誓要“绝之”,就是要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个地方绝不可能是当时的且末。因为当时的且末绿洲条件太差,只能容纳一两百户居民生存,比龙身处其地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肯定是去的一个既能容纳他手下这么多居民,又能与世隔绝的地方。 4000户人口按当时的家庭组成情况来看,至少2万人,这在中原地区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这西域地区,可是了不得的庞大人群了。而且,西域盛行豢养奴隶,而奴隶人口是没数的,而比龙带走的这4000户是楼兰的核心、主体居民,其中肯定大多数是大户。这样算下来,当时逃亡的人口甚至可能超过2万的倍数。以当时的自然条件,能容纳这么多人生存的地方,只有南边的和田绿洲。比龙南去和田的可能性,比“西奔且末”的要大得多,那为什么史书上会这么记载?难道比龙当时还玩了一手“声东击西”? 楚风一边紧跟大齐的脚步,一边脑海中如电般闪过这些念头。如果楼兰国里真的隐藏有什么惊天大秘密的话,把秘密藏在这个离王城差不多有200多公里,位于罗布泊北岸,库木塔格沙漠南缘的小城之中,还真是一个合适的选择。这里也是古楼兰国的统治范围,而且位置比较偏远,不容易引人注意。而它所处的位置离那条今天早已不为人知的贯通罗布泊连接高昌国和楼兰城的古道不远,也就是说,在当年,这座城的交通并没有像今天这么不便利,可也不容易被发现。这么个既隐蔽又方便的地方,最适合用来做秘密基地一类的用途。 就在楚风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大齐在前头停住了,楚风一不注意,差点成了林威廉第二,幸亏大齐及时向旁边一闪,楚风才好悬没有出丑。 这里是一个圆拱形的出口,火光照耀之下,前方的光线虽然不足,但依然可以看出这个空间的阔大! 此时楚风等人的位置在这个开阔空间的上面一层侧出口处,这里一共两层,是一个具备很浓烈的古希腊罗马建筑风格的双层石宫。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此处应该在那悬崖的半中腰上,这里的修建顺序应该是先掏出石窟,然后在石窟的基础上,用巨大的石块、石柱和彩砖修建而成的宫殿。 楚风等人举着火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巧夺天工的建筑。在这沙漠之中,哪儿来的这么多巨大石块? 他们已经找到了下楼的台阶,来到底层,在这里,看整座宫殿更是雄伟。底层有8根直径为2米的石柱支撑前殿,上层有8根石柱紧紧依托在山壁上。石柱上,是美艳的带翼女子和孩子的雕像。在石宫的顶部,有着一位怒目而视的天神像,依其面目,有些像对面山崖的塔中神像,但此处的神像并没有肋生双翅,而且面朝下方,以一种即将爆发雷霆之怒的神态俯视着这里。 尽管整座宫殿可能高达30米以上,但楚风等人在下面看着他的时候,还是觉得他的愤怒似乎随时有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前殿的石柱之间,还有不少雕像,有带翅膀的老虎、长着坚硬犀牛角的马,肋生双翼的武士等等。这些雕像造型奇特、左右对称、线条粗犷,一直铺陈到了后殿之所在。 后殿与上层是相通的,由于此前楚风他们的视线受阻,此时才看清,后殿那左右对称的八根石柱中间,有着一个高大的人首蛇身像。 “女娲?!”“伏羲?”三人失声惊呼,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这石像的头部到底是男是女,但有着这形象的人,最有名的不外乎这两位。 火把举到了山壁上,那石像的头部依然看不清,它太高了,至少有20米高,底下的蟒尾倒是雕刻得惟妙惟肖,似乎真的有一条巨蟒盘踞在山壁上一般。 威廉性急,等不得,他连忙顺着原路上到二层,并喊:“楚大哥,你们的火把尽量举高点儿,我在上边看看。这到底是谁?”楚风和大齐依言把火把尽量举高:“看清了没?” 上边过了很久才传来林威廉不无遗憾的声音:“没有看清!太高了,火把照不到,头部模模糊糊的,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楚风抬头看着山壁,这个高度,要是攀爬上去的话,难度并不高,不过,眼下这并不是当务之急。他回头招呼了一声:“威廉!赶紧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桑队他们说不定该着急了!” 这么说完,他把目光先撤了回来,就在他眼睛不经意一扫间,似乎看见壁上自己头顶的位置有文字。 楚风揉了揉眼睛,没有看花!他又把火把举高,果然,在山壁离地面约2米高处有一行竖着写的佉卢文字。 如果是复杂一点句子,可能楚风还一时现场辨认不出来,但这句话他恰好知道:“这里是冒犯众神之地!” “冒犯众神之地”?什么意思?楚风在看到这座城堡似乎与传说中的古巴比伦城有些关联,曾经调过古巴比伦城的资料,他清楚地知道,古巴比伦城被称为“冒犯上帝之城”。亦因此还专门查过“冒犯”一词的佉卢文发音。没想到现在竟然刚好用上。 他举着火把又仔细看了三遍,把墙上的那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这都是因为他把电脑借给了王聪登记那些黄金艺术品,否则就可以直接扫描了。不过,他突然想起来了,威廉不是有带相机的吗。 “威廉!赶快下来!把你的相机给我!”想到这,他扬声催促威廉。 威廉得他一催,连忙跑下来,看到他举着的火把照到的文字,不用他说便把相机调到闪光功能“卡擦咔嚓”照了一通。 楚风见他按照自己的意思把墙上的文字已经照下,也不再多说,举着火把绕着山壁赶紧再找找,看还能不能有所发现! 林威廉在这儿不分东南西北的一通乱照,他也知道这次自己等人时间紧张,人手也不够,没办法详细探查,只有多照些照片,日后还可拿出来细看。 他端着相机走来走去,在走到后殿中央位置时,由于脚下慌张,没注意,被绊了一跤:“哎呦!” 楚风听他这么一声大叫,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赶紧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这儿幸亏没有机关什么的,要是有,说不定你都玩完了!” 这话音未落,不知刚才是楚风有着一张乌鸦嘴还是林威廉实在太幸运了,他再次中奖,这一跤成功摔出一个机关来。 第四十一节 黄金权杖 高崖之上,刚才匆忙赶上崖的战士张国柱怀抱着倒在血泊里的战友悲呼:“满子、满子,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 倒在血泊里的满子,是被队长大齐留在山崖上警戒的战士,他和张国柱平时感情就比较要好,而且还同是山东老乡。此时张国柱见满子浑身是血,胸部中弹,只道他凶多吉少,而且还是被自己人“瘦猴”打的冷枪,又悲痛又愤怒,胸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就在此时,他怀里的满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嗯!” 这一声“嗯”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听在张国柱耳里如同一声响雷,他迅速清醒,看着双眼微睁的满子惊喜交加:“满子,你没死?太好了!别说话,现在千万别说话!” 他用手捂住了满子即将张开的嘴,他知道,这时候,满子千万说不得话,松不得气,否则只怕——,他来不及多想,此时救满子要紧,想必就是队长在这儿也会是这么处理吧! 他冲着崖下喊了一嗓子:“混账小和尚,你给老子听着!我带满子先回去抢救,满子活回来还罢了,要是、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饶不了你这个擅离职守的家伙!队长回来你告诉他一声,还有,小心‘瘦猴’那王八蛋!” 说完,他抱着战友,头也不回地离去。 崖下守着独木桥的“小和尚”,就是被凌宁央求着擅离职守的那位战士,听了前边的枪声已经心知不妙,但多少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此时听战友这么一吼,心中的难受劲儿那就别提了。 塔中的凌宁没有出来,一来,她也帮不上忙,而来此刻她的面前,是一个已经打开的洞门。 这个门就在那铜柱刚刚露出的基座下方,并不大,也就30厘米高,里面黑漆漆的,凌宁用随身带着的小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发现这个洞不仅不大,还不深,里面似乎有东西。她伸手进去一掏,是一卷帛书。她把帛书展开,里面一些贝叶经书掉了下来,洒满一地,凌宁慌忙蹲下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捡拾起来。 这贝叶的保存很是完好,但它毕竟经历了太久的时间,凌宁深知这种历史遗物的脆弱,所以捡拾的时候万分小心,总算一片也没有破损,全部又捡起放在了帛书之上。此时,凌宁才有工夫展开那帛书细看一番,却发现,这卷帛书应该称之为帛画更为准确。因为它上边正是一幅这塔中神像的画像,只不过,这幅画的画中人少了神像身上的那一对翅膀。 见帛画上看不出什么玄机,凌宁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手中刚刚捡拾起来的贝叶经文上,既然是贝叶经书,那么很可能上面写着的是梵文,这一点,凌宁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但很令她意外的是,这上面的文字,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梵文,而是一种她不认识的古文字。 她知一时半会也不能看懂这文字,加上,她也实在想知道他人的状况,便赶紧用那韧性还十分好的帛画包起所有贝叶,匆匆奔出塔去。 就在她出塔门的那一瞬间,地底传来了轰隆隆的震动。 此时的桑布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涌上了头顶,愣是把一张黑脸涨得黑中透出红来,他身前的长条形石匣子已经打开,一根金光灿灿的权杖正躺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黄金权杖,它全长1.63米,直径为3厘米,金杖的一端,刻有图案,共分三组。靠近端头的是两个前后对称,头戴五齿高冠,耳垂三角形耳坠,面带微笑的人头像。另两种图案相同,上方是两支两头相对的鸟,下方是两条互相纠缠的蟒蛇。它们的颈部,都叠压着一根似箭翎的图案。 在见到这根黄金权杖的那一瞬,不止是桑布,就连还在他身后已经因为那一声枪响而心浮气躁的三名战士,此时也都摒弃了一切其他念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前所未见瑰宝。 桑布伸出颤抖的双手,把那权杖小心翼翼地端出来,这才发现,这权杖并不是纯金打造,而是用捶打好的金箔,包卷在一根木杆上。木杆早已碳化,只剩完整的金箔。不过,这金箔的厚度也很是可观,因为就这样,桑布感觉自己双手上的重量,最少超过两千克。 从石匣的匣面上那个人像看,其形象很像埃及的法老王,可这权杖上的图案,明显与古埃及挂不上边,这是怎么回事? 古代中国并没有使用权杖的传统,而至今为止,整个中国,除了良渚曾出土过的玉杖外,就只有四川三星堆曾出土过唯一的一根黄金权杖。而且,那根黄金权杖也是用金箔包裹木杆所造,难道说,二者有什么联系,这座古城和四川古蜀国还有什么交集吗? 那个狭长的石匣子应该就是为了装这根黄金权杖而存在的,黄金权杖取出后,石匣子中空空如也,既没有附属之物,也没有片言只语的介绍。 桑布的眼睛已经不能从这根几乎与一个小个子等高的权杖身上移开了,连此时王聪跑过来跟他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楚。倒是他身后的三名战士一听王聪所言,纷纷变了脸色,也不等桑布的吩咐,纷纷向独木桥的位置跑去! 王聪把自己的背包装满之后,是运输宝藏的第三人,他的前边已经有“瘦猴”、小张带着两个背包的财宝先过去了,可他过了独木桥,就听见桥边留守的哨兵告诉他,出事了! “瘦猴”见财起意,带着那一包黄金艺术品逃了,而且临走还打伤了崖上警戒的哨兵满子。他得了消息,不敢怠慢,赶紧奔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桑布,结果,桑布的心神此时完全被那根黄金权杖所夺,愣是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等他把话说了三遍,桑布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出事了?” “是啊!那个‘瘦猴’,您还记得吧,就是第一个过桥的那个,他带着一背包黄金工艺品跑了。当时装的时候,他还说他的个子小,可以多运点东西,不怕压垮桥,我以为他是出于好心,还真的给他多装了不少,而且,还把一些比较重的装在了他的背包里。没想到……唉!”王聪很是惋惜那些好东西,尤其是那张黄金面具,也在“瘦猴”的手上,这样一来,只怕自己等人这一趟的收获会大打折扣。 “什么?那张黄金面具也在他手上?”桑布一听就急了,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黄金权杖握得更紧,“剩下的东西还多不多?”他忽然又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一名队长该有的思维能力。 “还有不少,要是现在的人一人一包的话,差不多一趟可以运完!”王聪早就计算好了。独木桥的承重极限不知道是多少,为了保险起见,他每包不敢装太多,黄金太重,万一出了问题把桥压塌了,只怕剩下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尽量多装一点,现在就让人往对岸运,呃,人呢?” 王聪少不得就告诉他,那几名战士的去向。 正说着,其中的两人又回来了。 年纪稍大的战士姓邢,他奔到桑布面前:“桑队,时间紧急,我们的一位战友负伤了,战士张国柱先行带他回去医治,战士肖林去找大齐队长他们了,我们回来听候调遣,队长走之前说过要我们听您的命令,可我们来不及与您商量就自作了主张,特向你请罪!”说着,“啪”地给桑布敬了一个军礼。 桑布双手捧着那根黄金权杖,没手制止他,连忙摇头:“不用了,你做得很对,救人要紧,这些虚的就不要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东西运过桥去。你看,”他用嘴角示意那遥远的西边天际,“沙暴要来了!” 其他人顺着他的示意看向那边,果然看见天边有一抹黄黑色。王聪可是知道,在这沙漠中遇到沙暴是家常便饭,但只要沙暴起来前,天边只有黄色,没黑色,那就证明这规模不会太大,还不要紧,那要是带了黑色,那就十有八九要玩完。此时一见天边的黑色,他吓得赶紧招呼那两位:“快快!咱们得抓紧时间,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哎呦!糟了!” 桑布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老是一惊一咋的!” 王聪苦着脸着急地说:“不是,队长,楚教授他们——” “对了!你,你赶紧顺着那条台阶下去,去找你们团长和楚教授他们,让他们赶紧撤!沙暴马上就会到!” “是!”那位被点名的战士马上转身离去。 拜林威廉同志的那一跤所赐,此时,楚风三人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倒不是他们胆小,受不得刺激,别人不说,就是大齐楚风二人,当年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见过死人无数,一般的小儿科还真不放在两人眼里。不过就眼前这状况,也把两人惊得够戗! 无论是谁,相信在面对一条一口就能生吞下自己的巨蟒血盆大口时都不能比他们表现得更好了。 就在刚才,楚风刚把林威廉扶起来,那高达30米的山壁突然打开,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对着三人直冲过来,直把三人惊了个汗流浃背。就连最爱咋呼的威廉,也暂时失声了。 等了一会儿,三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久经战阵的大齐首先回过神来,他悄悄移动自己的身体,见那巨蟒没有反应,胆子渐渐大了,走到蛇的侧面一看,却原来这是一条死蛇。虽然头还高昂着,嘴也大张着,身上的皮肉却已干瘪下去,只剩下一条脊椎骨在失去光泽的皮下被凹凸不平地包裹着。 大齐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冷汗,想想刚才自己的反应,自嘲道:“嘿!没想到,我大齐也有被一条死蛇吓到的一天!” 楚风和威廉此时才明白过来,都松了口气,这蛇不知已经死去多少年了,只不过当年一直保持着这种姿态,时至今日才会因为惯性扑到楚风等人面前。 “乖乖!这家伙生前可是不小啊!”威廉此时刚一回过魂来,就围着这条大蛇打转转。这条蛇虽然已经死去多年,但腰身依然有现在家庭常用的那种小水桶粗细。这要是这条蛇生前,指不定有多粗。 楚风没有去啧啧称叹它的巨大,而是注意到了地上。这地上刚才把威廉绊倒的竟然是一根白骨。他上前去把这根白骨捡起来,仔细观察,这根骨头如果不论它的大小和长度的话,应该是一根人类的股骨,只是,它有点太大了,要真是一根人类的股骨,这根骨头的拥有者身高怕不有2.5米以上?这怎么可能? 大齐的目标也很快被这根骨头吸引,他顺着那地上的痕迹,扒拉开一层黄沙,底下果然露出了一个人形的下半身骨骼。 大腿骨、小腿骨都在,脚掌也在,可就是上半身找不到了,楚风和大齐在附近仔细找了找,也没有发现这具骨骼的上半身。不过,仅从那脚掌来看,此人活着的时候,身高一定不会低于2.5米。 “啊!楚大哥!楚大哥!快来!”威廉围着那条巨蟒转了两个圈,终于发现了什么,“这条蛇怎么只有一半?” 什么?楚风和大齐闻言马上奔过去看,只见那条蛇的身子果然不全,它的身体没有按照蟒蛇常有的那种盘着的姿势,而是稍有些弯曲,尾巴是半截断面,此时威廉已经掀开覆盖其上的一层蛇皮,森森白骨就这么露在楚风的眼前。 楚风只觉得头脑一懵,半截人骨,半截蛇尸,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二节 黑风暴 凌宁从那塔里抱着自己找到的战利品出来,就见那位战士“小和尚”脚边多了两个背包,他人却依然眼也不眨地盯着对岸,就在她刚刚走到“小和尚”身边,准备赔个笑脸顺便打听听一下刚才的枪响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见对岸突然黄烟弥漫,而且,那独木桥也开始“哒哒哒”地颤抖了起来。 凌宁大惊,顾不上计较小战士对自己的无视,焦急地向对岸大喊:“楚大哥、桑队长,你们快过来,桥要出问题了!” 小战士比她还要紧张,凌宁没经验,看不出来这是因为对岸在抖带起的桥抖,他可是在这沙漠中战斗了多次,如何看不出来?这种不同寻常的颤抖,只能说明一件事,对岸出事了! 但他的职责在这儿,有过一次经验教训的他很明白这个道理。他绝对不能再次离开自己的岗位了。幸好,没让他着急多久,对岸就有人影出现。 很快,战士小邢通过了独木桥,紧跟其后的是王聪和桑布。其中三人背上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只有桑布背着一根用衣服包裹着的古怪的棍子。 凌宁顾不上这么多,等他们在这边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就你们回来了?楚风他们呢?” 桑布苦笑着摇摇头,这给了凌宁极坏的一个暗示:“楚风出事了”!小姑娘没有来得及多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就在她快要踏上独木桥的时候,小和尚一把把她拽住:“别捣乱!快看!” 凌宁闻言放眼望去,果然,对面又跑过来四个人影,很快就到了跟前,前边的是一名战士和林威廉,后边是楚风和那位齐团长。 “咔拉!卡啦!”林威廉一上独木桥,那桥抖得更厉害了。他吓得腿一滑,差点掉出去! “啊——呃!”一声惨叫中途被打断,楚风从后边一把拽住了他,把他拖得坐在了桥身上:“别怕,稳住!” 威廉很想自己站起来过桥,可是越着急,两条腿就越使不上劲。楚风一看没办法,让大齐先过去,然后自己蹿到威廉身前,把身子一蹲:“快上来!” 林威廉还想犹豫,楚风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往背上一背,就要往桥那头跑。 可怜这颗老胡杨,不知枯死多少年了,到如今还要被人踩来踏去,本来就抖得厉害,搭在桥头的枝桠已经松了,这一下两个人的重量同时压上,只听“咵!”的一声,木桥搭在崖头的枝桠断了,整座木桥带着两个人影一起向着深渊掉了下去! “不——”凌宁撕心裂肺地一声喊,整个人就要向前扑出,却因为身子被“小和尚”牢牢拽住,动弹不得,只留两只手臂徒劳地在空气中划拉。 正在这时,大齐戏虐地声音响起:“小疯子,没想到啊!你还挺有人缘的,你看,你的女学生多惦记你啊,可怜啊!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我!”一边说着,他一边使劲地拽着手中的绳子,崖下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呸呸呸!我说,大齐,你使点劲行不行!还磨蹭什么?赶紧拉呀!”这不是楚风的声音么?凌宁先是一喜,然后脸一红:自己关心则乱,忘了桥上早就接好保险绳了! 没过多久,楚风和林威廉都被拉了上来。凌宁知道自己失态的样子已经落入大家眼中,正要想办法打破这种尴尬,就听见楚风在催她:“东西都拿上没有,拿上了赶紧走,黑风暴来了!”说完带头往绳梯那边跑。 等大家都撤了,“小和尚”才有机会向大齐汇报刚才发生的事,就见前一秒还是满面笑容的大齐在下一秒成了怒目金刚。他脸色铁青,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再仔仔细细地给老子说一遍!” “小和尚”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自己的擅离职守。大齐在听到张国柱已经带满子回去施救后,脸色稍稍好看了点,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见楚风带着凌宁都要爬到崖顶了,身后黄沙漫天飞舞。大齐手一挥:“走,先回营地!” 那风沙已经很大了,不仅打在人的脸上,把脸打得生疼,还直往人口鼻里面钻。楚风带着凌宁攀爬绳梯,告诫过小丫头不要回头,没想到凌宁倒是没回头,威廉却回头了:“啊!快看,那座城塌了!” 楚风听了这话,心中一震,也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果然,那边高台原有的位置上,漫起了满天黄沙,那平台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慢慢向深壑中倾斜,慢慢地,整个高台,连同那城一起,塌陷了进去。高台上空,腾起更大的一股黄烟。 “快走!快走!别看了!等一下黑风暴来了要是还没有躲入地下营地的话,你们的下场比它好不了多少!”这是赶上来的大齐。楚风听了,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赶紧催促威廉和凌宁二人,迅速上爬。几人好像葫芦串一样逐一爬上了崖顶。风暴的前端已经到了,大家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大风吹上天,不敢怠慢,赶紧手牵着手往密道方向跑。最后,大齐还不忘招呼“小和尚”把绳梯收起来,然后大家似乎是被一个大手使劲推着一般赶在呼啸的黑风暴中心到来之前进入了地道。 在回身关上地道门的那一瞬,即使是沉稳的大齐,也禁不住在这大自然的威势面前变了脸色!罗布泊地区的黑风暴是很有名的,但大齐在此生活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黑风暴,它似乎有撕裂天地的力量,那远处的沙丘,被它一只手撕裂成两半,又用另一只手合拢起来,它肆意地揉捏着这些平时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家伙们,玩得似乎很开心。 待在地底的人们现在可开心不起来,就连海事电话现在也打不通了,此处完全成了与世隔绝的一处孤岛。而且,即使是在地底,也能感受到这黑风暴的威力,大厅的顶部一直在簌簌地往下掉土,好在掉落的程度还不是很大。那墙壁上的油灯也时不时地舞动,照得人的脸时明时暗,就好像人们现在的心情。 大齐进入地下大厅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呃,大家都怎么了?放心,我刚才都检查过了,这里很坚固应该能扛过这次的黑风暴。”他以为大家是怕出事。没想到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就没见识到那黑风暴的真正威力,也根本就不是为此而担心。 战士们是在为自己生死未卜的战友担心,楚风等人则在为那消失的古城而难过。不过,楚风还算是一个豁达之人,听到大齐的话后,虽然知道大齐是理解错了,但他还是很快把失落感抛掉,转而安慰那些挂念战友的战士们:“你们也别太担心了,那位满子兄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大齐听他这么说,才反应过来,对啊,自己还有“家务事”没处理完呢。 且不说他会怎么处理那“小和尚”,就说凌宁吧,作为在场唯一没有过去对岸的她,此时真是一肚子的遗憾,可是,遗憾也没有用,那座城这次消失只怕是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世人面前!她只有从众人的叙述中想象它的模样了。 因此,她很快就开始缠着众人要求大家讲述各自在那城中的经历。桑布首先把背上背着的黄金权杖解了下来,双手捧着,慢慢取下了包着它的衣服。 “呀!”就算是第二次见的王聪等人都忍不住惊叹于它的美丽,就别说初次见面的凌宁、威廉了。两个人都一脸兴奋地跑到了桑布跟前,伸出双手,去轻轻触摸这美丽地权杖。 王聪则是把在对岸借楚风的笔记本电脑打了开来,把他在整理过程中输入电脑的那些艺术品图像调了出来,一一点给大家看。幸亏楚风的电脑既有扫描功能还能超长时间待机,否则还真是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凌宁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他们一时打量着黄金权杖身上的雕纹,一时又跑去看看那箱中的精美艺术品图像。耳朵里面听着桑布等人的讲述,真是越听,心中就越升腾起一股子酸味来,我也不赖啊!为什么不让我过去?要是让我去了,说不定我能有更重大的发现呢,那塔里的秘密不就是我一个人发现的吗? 她这么想着,心中的不忿之气越来越重,忍不住就把自己收着的那卷帛画和贝叶经书拿了出来。楚风眼尖,一眼就看中了那贝叶经上的文字很特别,他一把蹿过去,拿起一片看了:“这是古婆罗谜文字,你这是哪儿来的?” 凌宁听得他能认这种文字,竟比他还激动:“你真认得这文字?” 等她一五一十地把发现这些东西的过程告诉大家之后,楚风沉思良久,他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凌宁手中所有的贝叶:“这是梵文的前身——古婆罗谜文字没错,虽然现在我还不能准确翻译出这些贝叶经文,不过,它很可能与古印度教的圣书《吠陀经》有关,我怀疑它就是《摩柯婆罗多》。” 一提《吠陀经》,凌宁就明白了,可现场还有不少没明白的,少不得就得有人在这里进行即兴演讲。 雅利安人中的大祭司,也就是婆罗门,在主持祭祀活动时要唱颂神诗,《吠陀经》就是这么一本颂神诗歌集。它有许多部,自公元前14世纪开始,经历了上千年的创造,分为“本集”、“梵书”、“森林书”和“奥义书”四种。《摩柯婆罗多》是古印度两大著名梵文史诗之一,另一部是《罗摩衍那》。它们都隶属于“本集”。《摩柯婆罗多》长达10万颂,是古代世界绝无仅有的长诗。 等凌宁同学的讲座进行完后,她有些得意地看向楚风,很有些邀功的意味。没想到她的目光一投过去,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楚风根本就没往这边看上一眼,他正盯着手中的贝叶,双眉越皱越紧。 威廉同学发挥他一贯好学好问的精神:“既然是古印度的经书,为什么它不用梵文而是用古婆罗谜文记载呢?” “你可以把古婆罗谜文看成是梵文的祖宗,这么说吧,如果梵文是隶书的话,那么古婆罗谜文就相当于中国的篆体字。这下明白了吧?”凌宁没好气地解释。 “哦!这么说,如果发现的是古婆罗谜文,就可以证明它的时代比较早,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威廉还真是挺会举一反三的。 凌宁虽然已有些不耐,但还是肯定了他的想法。楚风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桑布此时依然紧抱着那根黄金权杖不松手,但人却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他插了一句嘴:“《摩柯婆罗多》以前在楼兰地区的尼雅遗址曾出土过用佉卢文拼写的残片。” 凌宁一听,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她以为桑布是想说明,她的发现意义不大,却忽略了楚风的双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一亮!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第十五章 石碑 第四十三节 贝叶经书 桑布提到尼雅,给了楚风很大的启发。尼雅遗址,是楼兰国的属国——精绝古国的国都所在,而精绝国,一般认为是楼兰国的藏书之处。它出土的文书数量非常多,多到20世纪初被称为“丝路强盗”的英属匈牙利人斯坦因到那儿挖掘时,以为自己挖到的是一座书山。木椟、纸、贝叶、桦树皮、帛,各种载体的各种文字的文书应有尽有,似乎这里的人们人人都是语言学博士。 尼雅既然出土过以佉卢文转写的《摩柯婆罗多》,那么,证明当时的楼兰人对此非常重视,此处出现的贝叶经书,极有可能是楼兰人用某种文字转写了一部分。因为他刚才在仔细观察时,发现有些贝叶上书写的文字并不是婆罗谜文,而是非常像一种古波斯的死文字。这一点让他非常困惑,不过桑布的一句话又为他解决了这个困惑。 听了楚风的说法,凌宁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桑布,但好在她并没有发作,所以此时倒很容易掩饰过去。只是在她暗自庆幸时,无意之中一回头,发现威廉正在冲自己很有深意的微笑,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如同火烧一般滚烫。 在大家都叙述完自己对这座城的发现之后都陷入了沉思之中。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城与楼兰人有关;城中居民至少有一部分是东归的大月氏人;城中居民信奉小乘佛教或祆教;古城的废弃时间最晚不会晚于隋唐;在被废弃之前,古城的文明程度已经非常发达。 大月氏人与楼兰人早就被人证明有着某种亲缘关系,因此两者共存于一座城市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令人难以理解的是,那神像是谁?地底石宫中的人首蛇身像又是怎么回事?会是伏羲、女娲之一吗?或者根本与他们无关?这座城到底叫什么名字?生活其中的居民为什么那么匆忙地将其抛弃?那地宫中的巨蟒和巨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哪儿去了?那黄金权杖的主人是谁?他是否大月氏人的国王?或者是楼兰的某位王者……这些统统都是难解之谜! 等到大厅里不再往下掉土,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原本楚风还想原路回去,看看那古塔的情况,结果却发现,通往高台的密道竟然坍塌了大半,眼见是无法通过了。就连出去的密道,也有多处被掉下的沙土堵塞,大家费了好大劲才从地下密道的另一端钻出地面。不过,这一出来就收获了一个惊喜,冯祥回来了!他带来了毛连长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大家为之欢欣雀跃的同时也默默祝福昨天受伤的那名特种兵战士!希望他也能有这样的好消息传来! 由于张国柱开走了大齐他们来时乘坐的车,此时虽然冯祥的车回来了,但要把大家都拉上,车还是不够。即便是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把东西保存起来,然后大家再出发去找那河图石碑,那也得好几十公里!不是靠双腿就能走到的,只有两辆车来回运了! 此时,刚刚归队的冯祥倒是出了个主意:“桑队,刚刚我来时,在那边沙丘底下发现一辆车。那里面有两个人,是来找风凌石的,昨晚上遇见黑风暴,还算幸运,没有被沙埋,可是昨晚上为了取暖,他们把汽油都烧光了。此时咱们要是能有多余的汽油给他们,让他们帮咱们运一运货和人,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桑布一听:“咦!你小子,怎么见死不救啊!你小子车上也该有多余的油啊,怎么不给人家一点儿?” 冯祥“嘿嘿”一笑:“有沙管所的人找他们罚款呢!沙管所的车过一阵就会进来巡视,迟早也会找着这两人。反正他们就是要罚款,也得把人先救回去不是?我就不想多事了!” 桑布这才算明白,那俩是偷偷进来盗采风凌石的。不过,眼下倒是可以用一下他们,他瞪了一眼冯祥:“还等什么?赶紧带路!” 冯祥开车把桑布、大齐两人拉上,很快,就带了一辆双排座的皮卡车回来。 楚风早已把人员分配好,他、威廉、凌宁和一名战士坐王聪开的那辆车,其余三名战士在冯祥车上,桑布和大齐以及另外三名战士押运那辆皮卡车。 为了安全,那些文物并没有都装在皮卡车上,三辆车都分装了一些。外边用衣服包着的黄金权杖因为太长却只能由皮卡车来运。桑布说什么也不愿意坐在车里,他坚持和大齐以及另外两名战士一起在车斗子上看着东西,大齐无奈,也只得依他。 那两名一看就是老在沙漠里泡着的人,脸被晒得泛着红黑色,年纪都有40多了,说话之间遮遮掩掩。大家对他们都不太放心,因此走的时候,楚风等人走头里,把皮卡车押在中间,冯祥车上的三名战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它。 一个多小时之后,到了地了,等把东西都卸下,打发那辆皮卡走了之后,大齐才舒了一口气,安排好人照顾楚风他们,他自己则匆匆找领导汇报去了。 这一汇报就是大半天,楚风等人在战士小邢的安排下吃了午饭,仍没有见他回转。楚风在招待所待得无聊,漫步走出来,知道有很多规矩,就找了一位门口执勤的小战士问路,看看这里有没有像他这样的外来者能去参观的地方。 小战士听了他的要求,想了想:“倒有一个专门供外来人参观的光荣陈列室,不知道您是不是有兴趣去那里看一下?” 楚风一听陈列室这个词,心中一跳,他想起大齐对自己说过的话,父亲的相片据说就在这个陈列室里挂着,是不是要去看看?楚风很快回过神来:“哦,好的,我就去那里看看,谢谢!” 说完,楚风就待离去,却被小战士拦住:“怎么?” 小战士说:“您等等,我给您找个人带路,不然您很难找得到地方!” 话说间,一位干事打扮的人从不远处的操场上过。小战士连忙叫住他:“王干事!王干事!您来一下!” 等小战士把事情的原委一说,这位王干事很是爽快地答应了,领着楚风直奔那基地光荣历史陈列馆。 还没进大门,楚风就看见了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的二三十张照片中,那高居第二排第三名位置的不正是自己的父亲?! 他一下子怔住了,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的时候,心中的汹涌确实实控制不住。这位自己从未试图了解过的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怎么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对自己唯一的儿子都瞒得这么死?楚风不能理解。但他同时也知道,当年自己能顺利复员回家,并获得考大学的资格,应该离不开父亲在背后的努力。这一点,大齐没对自己撒谎。 不说楚风此时的百感交集。就说刚才那两位被临时征召的奇石贩子,此时正在尼加提的老巢中,面对着尼加提汇报着什么。 “你们能肯定他们在那儿找到了不少宝贝?”尼加提听完以后沉吟不已。 “肯定错不了,那根长棍子,虽然他们用衣服包住了,但我悄悄掀开一角看了,是黄金啊!乖乖,这么大一根纯金棍子,得值多少钱!”说这话的那位年纪小些,此时一脸的贪婪之色。 “看汽车底盘的受力程度,三辆车加起来,他们的人除外,东西得有将近300公斤的重量。”年纪稍长的那人补充道。 “黑皮”一听,顺手就是一个‘磕篓子’(爆栗)打过去:“你们俩怎么不早报告,要是在路上抢还有机会,现在进了基地,真正是没指望喽!白忙乎一场!” 这话说的,那两个人真是一肚子委屈没处诉,那几名押运的家伙那是好对付的?他们何尝不想抢人家的金子,那不是实在抢不到么! 尼加提倒是一个明理的人,没有难为他们,挥挥手让他俩休息去了。 “这东西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倒是那地方,这么仓促的时间,他们不可能把所有宝贝都拿光了。我们再去一次,说不定还有收获。”说这话的是胖子。他依然还在这里待着。 尼加提拿他很头痛,胖子的能力和脑子那都是没得说的,可他偏偏就是死脑筋,非要找哥哥复仇,这真是让尼加提左右为难。要依着“黑皮”,早就把胖子杀了,可尼加提就是下不去手,当年,胖子可是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 此时胖子的建议,就连对他横竖看不过眼的“黑皮”也不得不点头。这些人都是沙漠中找宝的老手了,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再细致的人,也不可能一次把一个地方的宝藏都清空。 第四十四节 楚庄成 楚风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轻,穿着一身老式军装,显得很神气,在楚风的印象里,从没见过父亲这么神气过。照片下有几行小字介绍:楚庄成,1921年生,核原子能专家,有鉴于其对祖国国防事业的突出贡献,被授予少将军衔。 很奇怪,他的父亲是一名少将,可他到了今天才知道。而且,比起其他人的介绍来说,父亲的介绍实在是少得可怜。就连他到底做过什么事,后来又去向何方都没有介绍。看来,对自己来说,父亲才是最急需解答的谜啊! “你就是庄成的那个老来子?”看守这个陈列馆的一位老人在楚风站立在门口20分钟后出来把他上上下下一打量,脱口而出这句话。 楚风这才将自己的视线从父亲的照片上移开:“您是?” “果然跟庄成长得很像!你真是他的老儿子?啧啧,长得比你老子还要帅!哦!我是他当年的同事!”老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围着他细细品评,口中还啧啧有声。 楚风一听他是父亲当年的同事,心一下子热了起来,现在的他太想了解当年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做过哪些事?虽说现在才了解,已经为时过晚。 老人年轻时身体一定很好,因为现在的他还声如洪钟:“好小子!看这身板就知道,你比你老子要有出息!” 楚风听了这话啼笑皆非,只好和老人慢慢闲聊起来。 原来,这位老人最早的时候是一位炊事员,与楚风的父亲很要好,但他也不知道楚庄成当年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的学问很好,好到基地首长都对其非常客气。 “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子别看长得文文弱弱的,可蔫坏了,打起架来下得了黑手,别看他是技术人员,可就是战斗人员,也没几个敢跟他单挑的。小子,这是你们家的家学吧,你学了几成啊!能不能让我老头子开开眼?”楚风听了只有苦笑,什么家学啊,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有这一面。 老头子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跟人聊了,这一打开话匣子,那是收都收不住:“行了,你也别谦虚,这事你别想糊弄我,我可是你父母的证婚人呢?!” 这也是楚庄成怪异的地方,要说以他的身份,要结婚了,怎么也得基地司令或政委当他的证婚人,可人家偏偏就找了一位炊事员来当。而且这头一年结婚,第二年他就离开了基地,转业回了地方,说是去搞电气工程去了,老人也不明白什么叫电气工程,只知道也是一个有学问的活儿。 “你爸爸可是一个好人哪!”得知楚庄成已经去世一年多的消息后,老人的双眼瞬间就红了,“他可是救了我全家的命啊!” 楚庄成当年结婚晚,老人娃娃都有了好几个,他还是单身。那时国家经济困难,又恰逢三年自然灾害,全国饿死人无数,这里的供应也几度中断,老人当时已经把老婆孩子接了过来,一家人就靠他的口粮过活。要不是楚庄成省下自己的口粮救济他们,他们一家子都得饿死!“有一次,供应又中断了,说是三天之后后方才能送粮食来,当时给每个人发了两块豆饼,那还是从牲口嘴里省出来的。就这两块豆饼,我一家五口怎么维持三天啊!你爸爸他把他的两块豆饼全都给了我,还骗我说,他是高级技术人员,国家的宝贝,基地领导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两块!,后来我才知道,哪儿有多发啊,他硬是靠喝凉水硬撑过这三天!”老人越想越伤心。 楚风听得哑口无言,这是自己的父亲吗?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无比冷酷,一年到头都看不见笑容的父亲吗? 他觉得自己脑海中的那个父亲的形象在被颠覆。他试探地问了一句:“老人家,我父亲他,是不是不苟言笑,不喜欢小孩子?” “怎么可能?你爸爸平时可爱笑了。他是个性格豪爽的好汉子。而且,他对我的那几个孩子非常疼爱,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比我更像那群兔崽子的老子!”老人回想起当年的温馨情景,嘴角又慢慢扯高。 什么?温和、慈爱?这两个词也能用到他的身上?楚风更是不能想象。 老人的眼角看到了他的表情:“小子,你别不相信,就你出生的时候,你爸爸当时已经回了口里,但他打了电话过来。你知不知道在当时用从地方上打一个电话到这个基地有多少程序?他费了老鼻子劲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他有了你这么个儿子?那还不是兴奋的!我从他滔滔不绝、语无伦次的话中就能听得出来,他对你的出生是多么的高兴!当时,我们都替他高兴,毕竟,他都47岁了才有了你这么个宝贝儿子!那之后,他每隔几年就会打个电话回来,话里话外都透着他为有你这么个聪明儿子的自豪,把老子的眼睛都羡慕红了。” 楚风听了这些话整个人都木掉了,他今天受到的震撼太多、太强烈,他已经分不清哪是真实,哪儿是虚幻,别不是自己还在做梦吧!他想,但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掌之后,那疼痛感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这一切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失魂落魄的楚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老人告的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招待所,更没弄明白大齐回来后叽里哇啦地对自己说着什么,他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一早车队出发之后。车上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没人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此次出发,依然是三辆车组成一个小型车队。领导在接到大齐的汇报后十分重视,除了重新给他们准备好给养之外,还给派了三辆经过特殊改装的路虎越野车。不得不说,这车的性能就是好,好到开车的王聪直呼过瘾。 不仅如此,这三辆车全都安装了卫星信号接收系统,不论他们在哪儿,都可以与外界联系。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的楚风此时根本不知道,伴随着他在神秘古城的发现泄露,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多么巨大的轰动。国内有份知道消息的就不说了,只说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一天之内突然多了不少洋面孔。 乌鲁木齐喜来登酒店最顶层的豪华套间里,乔先生乔老正一脸严肃地听着一位西装男子的汇报:“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这支小分队找到的实际上是大月氏人来不及带走的那部分遗宝,而且,其中最精华的部分还被他们其中的一位见财起意,给拐跑了!” “这么说,大月氏人真正的藏宝并没有被找到?”奥雷尔听了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早知道是这样,并不值得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乔老很显然不这么认为:“那个带走一部分黄金工艺品的特种兵现在在哪里?” “他们的人一直在找他,他一直向南逃了,可能去了云南,也许他想从那儿出境。” “尽全力找到他,给他最好的价钱把他手里的东西买下来,必要时可以带他出境!”乔先生乔老直接下了指令,看来这名西装男子是他的人。 果然,那人领命而去之后,一个不无吃味的声音说:“噢,亲爱的乔,我真是羡慕你有这么能干的手下,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不知道您能不能为我解惑?” “当然!尊敬的客人,虽然我所知道的东西在您的智慧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我很乐意为您效劳!”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滑。 “我所不知道的是,那位逃走的特种兵,对您这么重要?”那个声音假装不经意地问。 “他的人对我不重要,不过,他手上的东西就不一定了。”乔老此时也顾不上那些虚伪的客套了:“大月氏人的藏宝与昆仑神宫有关,而且大月氏人对黄金有着莫名的狂热,这部分财宝的被放弃实在是很令人意外,我认为,这其中可能有他们故意留下来的线索,寻找真正宝藏和昆仑的线索。” 那个声音不再响起。 在位于同一条街上的乌鲁木齐凯宾斯基酒店,同样的对话在俄罗斯人中间也上演了一遍。他们知道得更多,由于有中间人的牵线,他们从尼加提那儿得到的消息是,大批黄金被运进了沙漠深处。 就像尼加提等人不敢打那批黄金的主意一样,俄罗斯人也同样把目标放在了逃走的“瘦猴”身上。与此同时,他们还派人盯紧了正在向着罗布泊西岸而去的那支考察小分队的一举一动。 楚风的游魂状态最终被凌茹凯的电话打断,他是仅有的获权动用这个卫星电话的人之一。接到教授的电话,楚风整个人就好像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一样:“哦,老师!是您啊!” 凌教授的声音非常激动,激动到楚风不得不担心他的健康:“楚风!太好了!太伟大了!我看了你传回来的图片!你们这次真是一个惊世大发现啊!那些黄金工艺品的艺术价值太高了!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你知道吗?那张黄金面具,我们拿它与亚历山大大帝的像进行了比较,竟然有七分相似!太不可思议了!” “呃!”楚风心说,传图片?我什么时候传的?我怎么不知道?他手拿电话,眼睛瞟了车内众人一眼,发现王聪的侧脸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便明白,肯定是这小子干下的好事!本来你传图片也没什么,我还得感激你,可你为什么把那些丢失的宝物图片也给传过去了啊!楚风不知该怎么给老师交代那张面具之事,只得在电话里支支吾吾。 “更绝的是你们还找到了黄金权杖!”凌茹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我们查过了,这根黄金权杖的长度在我国的出土权杖中位列第一,就是世界范围内,这么长、这么重的权杖也很少见。根据黄金面具和权杖所代表的意义,完全可以推断,那座古城中有一位国王,那个地理位置,不是楼兰国王就是大月氏国王,以大月氏国王的可能性更大!” 其实楚风心中也是这么推断的,因为古城中有着明显是宫殿的建筑。但是,又怎么解释地底石宫的存在呢? 电话中不方便详细讨论,楚风硬着头皮把黄金面具被窃的事告诉了教授。教授沉默了一阵之后,告诉了楚风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消息:“我们对最近收集归国的一些古代文书的翻译,在昆仑山区极有可能藏有大月氏人的藏宝,你们这次的发现更是佐证了这一猜测。如果这是真的,说不定找到大月氏人藏宝的线索就藏在这批宝藏里头,尤其是藏在面具和权杖里的可能性最大!” “什么?大月氏人还有藏宝?”楚风觉得不可思议。大月氏人是一个行走的民族,历史上有确切记载地就有他们东西迁移数万公里的记录,如果他们要藏宝,怎么会藏到昆仑山区去呢? “没错,大月氏人的老家就是昆仑,他们两次西迁,而后又两次东迁,每次东迁回来都会带回来大量的财宝,这些财宝要是你,不藏在自己的老家藏在哪里?” “不对啊,大月氏人的老家不是在敦煌吗?怎么又到昆仑山区了?”楚风不解。 “呵呵!你那是老黄历了,现在史学界已经证实,大月氏人就是曾经被称为‘文明的毁灭者’的欧洲古提人。6000年前,古提人在黑海北岸出现,然后西迁进入欧洲,直到3000多年前他们第一次东归迁入中亚和新疆以及敦煌地区。公元前2世纪时被匈奴人又赶往西方。张骞出使西域就是去找他们,那时他们正打算在印度河上游建立贵霜帝国。后来贵霜帝国解体,他们又回来了。” 楚风对教授说的大月氏人的第二次东归没有疑义,那是明确见于史书的。而第一次的古提人说法就不太相信,以前也有人这么提过,却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只不过现在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以大月氏人那著名的黄金狂热,要说他们东归时没有带回自己一路劫掠和收集的财宝,这个打死楚风也不相信。所以,即使他认为教授的说法有些还有待商榷,但那笔财宝的存在还是很有可能的。 想一想“黄金之丘”的规模,那只不过是一位大月氏王的陵墓,就有如此多的陪葬品。而自己在那神秘古城随意的发现,就有如许多的收获,以此来看,那大月氏人的宝藏将丰富到一个如何令人乍舌的程度! 等他回过神来,教授的电话早就挂了,车内的人都一脸怪异地看着他,楚风一惊:不会刚才自己得意忘形——流口水了吧,伸手在嘴边一抹,没有啊!正奇怪间,就见凌宁带头大笑了起来。大齐也很不给他面子,狠狠地笑,威廉这小子笑得更是抱着肚子在车上打滚,只有王聪为了开车,还勉强能撑得住,不过看他那颤抖的肩头,估计撑得也很辛苦。 第四十五节 彭加木墓地 罗布泊腹地,罗中附近,杜欣和她手下的人正紧张地完成纪录片《寻找彭加木》的收尾工作,她们这一队人自从和楚风等人的考察队分手后,就赶到了这里。尽管那次地震使大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惊吓,但他们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 这里是彭加木的衣冠冢,墓碑前是许许多多前来罗布泊地区考察或探险的人们留下的矿泉水和食物。 这里的食物都是不容易腐坏变质的,是大家有心为后来人留下的救命水和粮。刚开始电视台的导演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含义,因为影响画面,差一点让人把这些东西都丢掉。 是新疆生地所的梁武阻止了他。 在罗布泊,考察或者探险的人们经常会遇到意外,如果这时候他们找到了彭加木的墓地,就等于找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因为这里有前人留下的这些水和食物。这些东西,是先行者为后来者留下的生的希望。怎么能丢掉呢? 梁武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不进入罗布泊的人根本就不会明白,在这一片一望无际比沙漠更死寂的盐碱荒漠,这些水和食物到底代表的是什么? 这个曾经牛马成群、绿林环绕、河流清澈的生命绿洲,现已成为一望无际的盐碱荒滩,没有一棵草,一条溪,夏季气温高达70℃,没有任何飞禽敢于穿越它,没有任何活的生命敢于生活其中,即使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也时常可见的沙生植物,甚至连号称最顽强的生命——胡杨,在此处也完全找不到踪迹。这里已经成了一个令人惊悚的完全的死亡绝地。有人曾这么形容:这是地球上唯一一处比月球背面还荒凉的地方! 绝地之中有生机!此处虽然仅仅是一座衣冠冢,但在经常进出罗布泊地区的人心目中,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圣地;一个传递生的希望、传递爱与奉献的圣地!是人们心中的绿洲! 电视台的人听了他说的话,想想自己一路走来看到的无边死寂,再看看眼前这有着五颜六色塑料包装的食物和水,集体沉默了好一阵! 杜欣,在听说了这个典故后,都对自己此前的行为产生了羞愧之情。她一直没有太过重视这次的节目,因为她以为,彭加木已经是一个老得掉牙的话题了,怎么拍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可没想到,就是这个老掉牙的话题和这种老掉牙的精神,让她这个自觉已经很不容易被感动的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随后发生的事,更是使大家受到了触动。 三天的拍摄即将结束,所有人也筋疲力尽,却在这时远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个黑点似乎有些不对劲,踉踉跄跄的,却似乎在为着这个地方绕圈圈。梁武第一个发现,他仔细一看,立马脸色大变地飞奔了出去! 杜欣也注意到了这一切,她很快喊停了拍摄。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拍摄的众人都停了下来,面朝那边望去,很快,几个小伙子便跑出去帮忙。 “水!水!”梁武此时已经到了跟前,这个小黑点确实是一个人,看装备应该是一个徒步穿越者,此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只知道无意识地吐出“水”这么一个单词。 “快快!拿水来!”梁武大喊,杜欣马上反应过来,从墓碑前拿了一瓶矿泉水便跑了过去,看见那人在一整瓶水的滋润下很快陷入沉睡当中。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随队医生赶了过来,给他做了一下检查——身体失水严重。给他注射了一针补充营养的针剂后,医生向大家表示,此人已无大碍。 “这个人应该是陷入迷幻之中了,所以才会绕着咱们的营地打圈圈,在罗布泊地区,常有这样的事,有的尸体,被发现时离水源地不过几米远,但留下的痕迹却是一直在绕圈。很多人就在只差一步便可以得到生天的地方永远地倒下了!”看着他被抬到车上,梁武下意识地跟身边人解释。 他身周的人默默地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徒步者,良久,没有一个人发声! 拍摄工作终于完成了。此时电视台的人已经把所有的机器设备收好装车。除了那位还没有清醒的徒步者留在车上,所有人自发地走到彭加木的墓碑前,把墓碑跟前的食物和水进行了整理,把过期的或即将过期的食物带走,放下了等量的新鲜的食物。以杜欣和导演为首,大家又自发地给彭加木先生三鞠躬,然后才默默地上车离去。 与他们的方向相反,楚风等人已经来到了离曾经震惊世界的古楼兰城不远的地方,这座古城被当年的斯坦因标注为LA。 围绕着这座古城周围,近100多年来,人们找到了许多与楼兰古国有关的古城遗址,其中就有在它西北9公里处的被称为LB的古城和距其24公里在其东北面的LE古城,有学者认为这才是楼兰王都。西南面48公里处有一座LK古城,这座古城又被称为海头,曾经是汉军的屯城,在这里曾出土过汉朝所派遣的西域长史的家书。如果楚风等人发现的那座神秘古城确实是隶属于楼兰王国的,那么史书上记载的楼兰国统治区域就能够得到确证——它疆域的最北,确实已经与古高昌国(即吐鲁番)接壤。 此时,楚风等人已经到了LB古城,这座城的名称还没有完全考证出来,因此一直沿用斯坦因当年的标注。这里目前还保留有许多的塔形建筑、寺院和住宅群建筑的遗迹,令林威廉最为兴奋的是,他在这里也看到了与那神秘古城地底石宫有着相同建筑风格的一处立柱式建筑遗迹。只不过此处是黄粘土结构,而那地底的是石制结构罢了! 看见这个,就连威廉这样的西域历史小白,也知道,二者必定有联系了:“楚大哥,咱们先前到过的那座古城一定跟楼兰国有关系,是不是?” 楚风点点头,那座古城一定是古楼兰人所建造,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和桑布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此处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不仅如此,连赫赫有名的楼兰城他们也不打算去。就在此处,他们要改变方向,朝西北方走,直奔塔里木河下游、塔克拉玛干沙漠东北源。 其实凌教授他们发现的那块疑是古河图的石碑,其位置离那著名的小河墓地并不远。只是大家从这个方向过去,倒是没希望途经小河墓地了。 得知这一点的威廉和凌宁很是失望。威廉是对楼兰城神交已久,而凌宁则更想看看出产楼兰美女的地方。只是大家现在都有心事,没有心思再去旁生枝节。 但楚风拗不过林威廉的苦苦哀求,在此处稍做了一下停留,可以让威廉从远处眺望那楼兰古城的高塔,稍稍安慰一下他那颗脆弱的受伤心灵。 古楼兰城是整个楼兰地区曝光率最高的古城,它的那座高大的土胚佛塔、大栅栏、三间房,几乎已经成了古楼兰国的标志,在许多影视作品尤其是纪录片中都有大特写。此处虽然离那儿还有9公里,但好在地势平坦,站在高处眺望,还是能够看到一点点佛塔的影子的。 在司机王聪的催促下,威廉恋恋不舍地上车离开,坐在车上还连连回头,对自己与心目中仰慕已久的楼兰古城失之交臂耿耿于怀。 王聪可没工夫理他这小心思。进入罗布泊湖盆区后,这路说好走也,说难走也难走。说它好走是这里地势平坦,没有障碍物,到处是路,可以随便走,难走则是因为这里土壤的盐碱含量实在太大,形成了厚厚的一层碱壳子。这碱壳子坚硬无比,汽车轮胎一旦开上去,爆胎就成了家常便饭,所以开车进罗布泊一定要备足轮胎是每个进入的司机的共识。这里到处都是这种碱壳子,有经验的司机都会顺着前人的车辙印开,一旦发现前边的车辙印没有了,就得立即掉头回去,重新找车辙印。今天一天,他们已经在这个湖盆边几上几下了,就连王聪、冯祥这样的老闯罗布泊的司机,也迷路了两次。 说也奇怪,在外面百试百灵的GPS系统,只要一进入罗布泊地区就靠不住了,时灵时不灵。在这里,什么都靠不住,甚至连你自己的眼睛都有可能欺骗你。这儿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存在偏磁现象的地区。比如明明你的眼睛告诉你,你走的是一条直线,可实际上,你的方向已经与刚出发时偏了十几二十度了,这就是偏磁现象,在这儿,相信指南针就是找死的行为之一。 而且,这里几位多次进入罗布泊地区的考古队员都有这样的经历,有时候车子明明停在那儿,大家就在附近收集一些文物线索,等过一会儿回来一看,车不见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因为可能一两个小时,或者三四个小时之后,车子又会被发现好好地在那儿,完全没有动过。这种事王聪碰到过不止一次,有一次他本人就在车里,而且车也好好地停在那儿动都没动一下。在他看来,桑队等人只不过离开了十多分钟,可后来桑队见到他把他一顿臭骂,问他跑哪儿去了,怎么让大家找了两个多小时,当时他心里那个委屈啊,就别提了! 这个地方真是有点儿邪门!王聪跟别人说起的时候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因此,他对威廉那种不怕死的小资情调嗤之以鼻,他一边开车,一边对车中众人说着自己的亲身经历,但车上的人除了楚风和大齐,都把它当故事听了。王聪从倒车镜里看到了威廉和凌宁脸上的不以为然,也不计较,心中却想:哼!不相信我!到时候有你们吃苦头的时候! 除了容易迷路和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以外,罗布泊最为凶险的还得属那黑风暴!不久前才经历了一次的威廉一听到这个,脸色立即为之一变。这个罗布泊地区每年只有5月和10月两个月份适合进入。尤其是10月份,相对来说这个时候进入的安全系数比较高,5月份还可以,不过风比较大。其他时候,尤其是6、7月份,进入其中多半是找死!由于这支考察小分队一路耽搁,本来出发时就已经是5月底了,现在更是已经进入了6月。如果不能在几天之内结束考察出去,那危险指数就大大增加了。因此大家最初的计划就是,争取一天赶到地头,考察三天,完后迅速撤出。 但即使这样,6月初在罗布泊地区遭遇黑风暴的可能性也不小,所以大家都要对此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前一次那毁天灭地一般的风暴实在是让众人都心有余悸。 因此,一听说在此处停留时间过长,有可能遭遇黑风暴,上了车后一直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威廉再也不吭声了。 楚风现在禁不住怀疑桑布队长是不是有着罗布人的血统,不是他突然八卦,而是桑布的方向感实在太强悍!强悍到楚风不由自主地就把他和那号称史上方向感最强悍的罗布人联系了起来。 罗布人,据说不管你把他丢在沙漠或者罗布荒原的哪个角落,他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就是靠着这种强悍的方向感,罗布人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向导,100多年前,也才有了古楼兰城和精绝古国的重见天日。 不知道是老天爷故意要给他们添点难度还是王聪确实有一张乌鸦嘴,此时天边远远地出现了一团模糊地灰色影子,正在缓慢地向着这边移动。 “不好,黑风暴来了!”手把方向盘的王聪一眼见到那天像,脸色瞬间白了! 这可是举世著名的黑风暴,是罗布泊的黑风暴,号称死亡风暴的黑风暴! 据说,数千年来,凡是遭遇黑风暴的人,生还概率很小很小!当年东晋高僧法显西行取经时,就成形容过它的可怕:“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 王聪跟着队长桑布已经遭遇过一次黑风暴了,当时的经历他至今心有余悸,不过那一次虽然很是狼狈,但他们毕竟活了下来。这一回?——相信桑布队长,他会带大家躲过去的!王聪此时心里就剩下对队长的完全信任了。 “02、03注意,前方有黑风暴,我们必须改变行进方向,你们一定要跟紧,再重复一遍,跟紧!”桑布的声音很沉稳。他似乎没把那黑风暴的威胁放在眼里。 风暴的中心有着摧毁一切的强大威能,硬抗是抗不过去的。桑布预测了风暴中心的行走路线,决定带着车队避开风暴中心可能经过之地,尽全力避开它。 只见他的车迅速转向,现在也不能按照前人的车辙印走了,爆胎的危险性大大增加,而风暴就在身后,一旦爆胎也没有时间让人换胎,桑布只好打点十二万分精神,努力避开那坚硬的盐碱壳,尽快把大家带离风暴中心。 黑风暴来得比大家想象中的快,才不过过去了几分钟,那风暴的边缘就已经追上来了。楚风坐在后座上,感觉那汽车的后半部好像被人抬起来了,使自己身体向前倾斜,而且左右晃动得很厉害。 王聪觉得自己手里的方向盘越来越不受控制,似乎它已经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尽跟自己捣乱。 “快点!快点!再快点!”王聪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前头的桑布队长已经走远了,他紧张得手指泛白,双眼紧紧盯着前面桑布车的车辙印,尽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凌宁早就想吐了,但她死死忍住。这时候自己可不能添乱,大家本来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很照顾她了,要想不被人“歧视”,自己首先得争气!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乒乓球,被时不时地抛向半空!风越来越大,汽车似乎随时有可能被掀翻!她的胃翻腾得很厉害,实在忍不住,她匆忙拿出一个塑料袋,大吐特吐起来。 从发现黑风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5分钟,本来车队是向着西边走的,为了避开从西南方向来的风暴,桑布掉头往北开,只是北边没有可以避风的大龙堆或沙丘啊,该怎么办? 桑布一边努力保持车的平衡,一边迅速思索着可以利用来避风的地形,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生的希望! 有了目的地,速度就更快了,桑布回头看了看后边的两辆车,冯祥还好,跟得比较紧,那王聪怎么搞的,竟渐渐有掉队的趋势! “02、02,加快速度,加快速度。”本来王聪的车应该在中间的,由于林威廉在LB城的耽搁,让他们落在了最后。此时王聪那经验不足、心理素质不过硬的毛病便暴露了出来。他越是落后越着急,越着急那速度就越是快不起来。就在桑布催促加速的这会工夫,他的车竟差点被掀翻。 “啊!”林威廉心头狂跳,此时他们的车就好像大海中遭遇狂风大浪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之中身不由己。刚才那次倾斜已达45度角的侧翻,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的一条小命就此休矣! 好在桑布想到的地方并不远,那是一条大地沟,可能也是某次大地震留下的。地沟很深,不过从这个方向过去,却有一小截窄窄的土坡从地面伸入,可以容车队躲在那里。那里在地面以下,应该能躲过这场风暴去! 桑布把车停好后,马上跳下车,果然此处风要小很多,冯祥的车此时也歪歪斜斜地开了进来。可他露出半个头向地面上望了半天,愣是没见到王聪那辆车的影子。 王聪此时真觉得举步维艰,他由于落后了几步,被风暴边缘扫中,汽车竟然横向飞出去好几米远,幸亏车上人比较多,重量不轻,落地时车没有翻,大家在虚惊一场之后不再催促他,可他自己的脸却瞬间涨得通红。 “妈的,拼了!”王聪此时不再恐惧,也不再管汽车的平衡,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大家带到队长身边去,带到安全地方去! 这么一想,汽车速度起来了,奇怪的是,倒很稳当,再没有出过险情,顺顺当当地看到了桑布努力在风中站直的身影。 王聪把车停稳,等到大家纷纷下车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桑布走了过来,王聪一看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中打鼓,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差劲透了,不知道队长怎么骂自己呢。 “嗯!还不错,能把人安全带出来就能给你记一功!”没想到,从桑布嘴里说出的竟然是这样的话,顿时让王聪喜懵了! “队长!我、我不好!”他回过神来倒是还了这么一句回去。 “你这次的表现虽然差些,但以你的年纪和经验,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桑布以为他还在内疚自己掉队的事。居然又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 “不是,队长,我的腿软了,动、动不了了!”王聪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实情! “什么?!你小子!”桑布听了,哑口无言! 那令人闻之变色的黑风暴果然没有给躲在地沟中的众人带来太大的麻烦,只不过风平浪静之后,所有人都成了如秦始皇兵马俑一般的“泥人”。 桑布看了看天色,今天是赶不到地头了。还不如就在此处扎营。等明天再说。 其他人没有疑义,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 夜深了,楚风身披军大衣走出帐篷,无意之中看见桑布正静静地站在那儿仰头看天空。 “怎么?明天还会有什么坏天气?”楚风看他眉头紧锁,以为他在为明天的天气担忧。谁承想桑布摇了摇头:“明天的天气倒是不会坏,只是,我怕明天找不到那地方了!” 楚风听了一惊:“为什么?” “这么大的风暴,只怕会改变一些地表地貌,我记的路只怕会有出入。甚至那石碑所在的土山也有可能被风暴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桑布很清楚沙漠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这样啊——”楚风当年也是在沙漠中生存过的,很清楚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不用管它,如果真的找不到了,就当是我们这次和它没缘分吧!”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整装出发。进入沙漠区后车队没有迷路,竟比预想的顺利。 “就在这儿了!翻过这个山丘就是,那边车子过不去,得劳动两条腿了。”王聪一边挂档一边让大家下车。 此处已经离开罗布泊湖盆区有一定距离,翻过这座山丘就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沙漠,这里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一处很有意思的地方,被当地老乡称为迷魂沙漠,据说时常可以看见美丽的海市蜃楼!据说这里居住着一位美丽迷人的女神(也有人说是女妖),她最喜欢留人陪她。据说人一进去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把魂都丢在里面。 好在,昨晚桑布的担心并没有成为事实。车队从南面绕过山丘,抬头便看到了那块巨大的石碑! 在这儿现场看,其震撼程度要比看照片大多了,将近30米高的石碑,背部半嵌在来时看见的那个大山包上。山包位于盐碱荒漠与沙漠的交界处。狂风卷着黄沙不停地向着山包进攻,不知过了多少年,使得这座小山被消磨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半边山崖,与那石碑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由于时间有限,大家在短暂的适应了这高大的石碑带来的震撼之后,马上分头行动,楚风和大齐爬上山包,准备从上而下把自己吊在半空,仔细地看看那石碑上的文字和图案,其他的人则齐心合力开始挖那石碑底部的拱形土包。 此时,太阳偏西,温度还高,楚风在半空中吊了一会儿便汗流浃背,不过他的辛苦没有白费,近距离看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喂!威廉,你看看能不能把我的电脑递下来!”楚风发现了石碑的特别之处,很是兴奋地冲着林威廉大喊。威廉一听,撂下手中抓着的铁锨就往山包上爬,爬上来把楚风留在山崖上的笔记本打开用绳子绑着,一点一点地给楚风吊下去。 大齐在崖壁旁边固定住吊楚风下去的绳索,看到下方楚风够了两次,都没有够上那台笔记本,摇了摇头:“让开,我来!”他“刷刷刷”顺着那根绳索爬下去,抓住那台笔记本递给了荡来荡去的楚风:“你这空中飞人还玩得蛮好的嘛!” 楚风知道他是讽刺自己,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掌握住平衡,但他顾不上回击,有所发现的他连忙把电脑对着那石碑一通扫描,然后用一条腿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另一条腿盘着,把电脑放在腿上,就这么“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来。那专注的神情,好像他根本不是被吊在20多米高的上空,而是在自己的书桌前一样。浑然不知,地上可有不少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第十六章 大洪水 第四十六节夺宝 云南弥勒县境内的大黑山并不是很有名的旅游景点,不过这一天不知为什么却来了不少游客,有不少还是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 天色渐黑,山边的小路上,一位佝偻着背的当地彝族老人,背着一个竹篓子,低头朝着山里走着,似乎是赶完集准备回家,脚下有点儿急。 这老人眼看就要钻入那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在那林子边仔细听了听,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冲着密林深处喊到:“是哪方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真是奇怪,这林子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他在跟空气讲话?更奇怪的是,这位黎族老者的声音,听着可真是年轻。 等了好一会儿,林中都没有动静,林外那人皱了皱眉,转身便走。 “慢着,朋友!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伴随这句话一同出现的是两中三洋五名大汉,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国人,30多岁,一身运动装,看上去就像是来游玩的游客。 这跳出来的正是乔先生乔老的手下,而这位乔装成黎族老汉的此时也不再伪装,露出自己那张年轻的脸来,赫然便是那位携宝私逃的“瘦猴”。 “方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对你手中的东西感兴趣,反正这东西你迟早要出手的,怎么样?出个价吧!我们老板很好说话!”那汉子话虽然说得很漂亮,可那架势,五人隐隐已经对“瘦猴”成包围之势。他脸上的笑容也有点那么不是味道。 “瘦猴”的大名叫方少华,此时听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姓,明白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已经无秘密,他眉毛一皱,也不再佝偻背了,站直身子,随意地那么走了几步,把对方惊得立即拉开了拳脚架子。 “别紧张,我倒是很有兴趣,你们的老板能给我出个什么价?”方少华见对方紧张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这一笑,倒显得他的一口牙特别白。 那汉子听他这么说,心中的警惕性稍稍降低了一点儿。他以为,对方已经如丧家之犬,走投无路,自己这样的提议还不是雪中送炭啊!结果他还真把对方曾经的身份忘掉了!方少华突然变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放倒了三个洋人,在一肘打得另一名中国人抱着肚子倒下之后,一把锁住了那汉子的咽喉。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那汉子一见瞬间形势逆转,傻眼之余第一个念头便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幸亏老板就准备了优厚的条件:“你先听听我们的条件,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 “诚意?哼,派这么多人来埋伏,这叫有诚意?”方少华对此嗤之以鼻。 “别、别,你别不信啊!我们老板真说了,只要你把那面具给我们,他可以安排你去美国,还帮你申请美国护照,这样你不就安全了吗?”那汉子一急,抢先把一个有诱惑力的条件抛了出来。 方少华一听,手上的劲道稍稍松了松:“就这?!这也叫有诚意?!” “不止,不止这些,老板说了,你手里的东西他愿意以市价收购,这是免费附赠的!我们老板好交朋友!” “市价?!什么市价!”方少华一时没转过弯来,以为对方以黄金的市场价拉跟自己交易,这可不是文物古董的价钱。 “别,别误会,这东西你到了美国之后可以找人鉴定,该多少是多少,我们老板按照古董价格交易,兄弟,这笔钱可是多到你一辈子都用不玩哪!”汉子生怕办砸了差事,拼命说服对方接受这个条件。要说这个条件对于一个被政府追捕的人来说,那真是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因此方少华也不敢相信会有这等好事! “你不会是骗我吧,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老板说了,他可以先帮你去美国,交易可以到了那边再进行!” 方少华听了这话之后有些意动,他想了想,在对方其他人还没缓过来之前,他先扣着那汉子退到了密林边上,然后手一松,把那汉子往前一送:“还是算了吧!你老板的条件是不错,可惜我不想把东西卖给外国人!” 可下一秒,刚刚飞快遁入密林的方少华以更快的速度又退了出来,而且还一脑门子冷汗。他顾不上自己重又进入那五人的包围圈,身子“腾腾腾”地往后直退!前方的那人给了他太过于强大的感觉,高手,那绝对是高手! 那先前的汉子见刚刚还掐住自己脖子的对手此时竟然把后背卖给了自己,心中暗喜!他缓缓抬起双手,就要乘此机会给对方一个狠的,却不料此时异变又起。 此时从密林方向吹过来了一阵风,当这阵风轻轻吹过,那汉子眼一花,他的四名手下纷纷倒地!来不及发表任何感想,他自己也步了那四人的后尘,只不过在他轰然倒地之前,他的眼角余光中出现了一个一个模糊的黑影! “你是什么人?”对于这黑影,“瘦猴”的心中忽然涌出一丝恐惧!他当了五年的特种兵,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黑影依托密林的绿荫,并没有完全显露自己的身形。他没有回答“瘦猴”的问题,只是冲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瘦猴”方少华明白,这是在向自己要东西,他原以为这人和前面堵住自己的五人是一伙的,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就把那五人全杀了。这一下让他明白了,眼前这位是真正的煞星。 他缓缓摇了摇头,并高举自己的双手,示意东西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想想也是,那么贵重的东西,一个正在逃亡的人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呢? 见了他的表示,黑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黑影在地上的影子以一个奇特的角度扭曲了,与此同时,“瘦猴”忽然觉得身上凉风嗖嗖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那影子很快又恢复原状,一个一身漆黑的人从林荫之间走了出来。此人一件大黑袍子从头罩到脚,只有两只像老鼠一样的眼睛露在外边。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少华,看得他毛骨悚然:“看来你没说谎,东西确实不在你身上!” “瘦猴”哼了一声,虽然对方身上表现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能力,但他却也不憷。这么多年的战场经历,已经把他的神经锤炼得坚固无比。 “东西在哪儿?”黑影很轻描淡写地问,就好像这个不是多大的事一样。 “瘦猴”听了他的问题,表面上挂着冷笑:“怎么?也有您不知道的事?” 他的心里却在飞快的思索脱身之道。眼前这位已经表现出了非人的速度,和某种特殊的感知能力。看来,要从此人手中脱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黑影没有动怒,依然以非常平静的口气问:“东西在哪儿?” “还在沙漠里,我没带出来!”“瘦猴”可没有因为对方的口气平静就以为对方是个好脾气,他连忙给出了一个答案。而且,他非常迅速地接着说了一个条件:“其实我的条件并不高,有条活路就成,给条活路,我可以把东西的藏处告诉你,只要你能找得到地方!” 黑影听他这么一说,目光闪烁了好一会,似乎也对此很难办。黑影虽冷酷,也不想办砸了老板交代的事。 就在他思索如何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瘦猴”突然发难!谁也没想到,他身上竟然藏有一支轻冲锋枪。他以极快的速度,迅速从背上掏枪,挺枪就射:“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以黑影的身手,在这突如其来的扫射中,也免不了闹了一个手忙脚乱,等他躲过子弹、硝烟散尽之后,原地已经失去了“瘦猴”的身影。 “哼!”虽然看不见,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黑影的脸色此时必定奇差无比。他想也不想,一头扎进密林,纵身追去,却不料在他走后,就在他刚刚立足的那条山间小道旁边,那深可及膝地草丛,做起了波浪形运动。 “瘦猴”根本就没进入密林,他在刚才的观察之中,发现小道旁有一条被草丛掩盖起来的浅沟,他一时之间不能判断这条沟能不能让自己容身,但面前这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厉害,有他在,自己如想进入密林逃跑,只怕十有八九会被追上,因此迫不得已之下,他只有赌了! 幸亏他的运气不错,这一把赌对了,这条山沟为山泉自然冲刷而成,刚刚好藏住一个人,而且,这条山沟之上的草丛茂密,真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他一梭子子弹出去,就往密林方向扔了一个东西,随后轻身一跳,定定地跳入了这沟中,大气也不敢喘! 那黑影不知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厉害还是他那神秘的感知能力对活物失效,竟然被他瞒过,果然追向了密林之中。只不过,很快那密林里就传来一条小狗的哀鸣之声。“瘦猴”听得真切,那正是自己刚刚从背篓中扔出去的那条小狗。 刚刚经过前方小镇时,一条被遗弃的小狗一直跟着他,他看那狗可怜,一时兴起捡起放入了自己为了伪装身份背着的背篓中,没想到用在了此处。 听得这声哀鸣,“瘦猴”心中一禀,他刚才已经把那黑影的速度算得很快了,没想到他的真实速度,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想。如此一来,发现上当的黑影必然会折返。他的动作更加小心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这条沟恰恰就是从密林中延伸出来的,大概是雨季洪水冲刷而成,这两天没有下雨,沟中几乎没什么水,方便他悄悄接近密林深处。 在确定黑影出了密林之后,“瘦猴”腾身从沟中跃起,迅速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后。 而在他消失之后不过5分钟,被他一再戏弄的黑影,也顺着那条浅沟找到了此处。他细细查找,很快找到了“瘦猴”离去的方向。他狞笑了一声,正待往下追去,就见远方的天空忽然升起一颗火红色的信号弹。那黑影一见,顿了顿足,狠狠地盯了“瘦猴”消失的方向一眼,然后转身迅速朝着那个信号弹发射的方向赶去。 “你是说,那小子从三号的手上溜了?”那个声音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不信,然后露出了一丝兴奋。 “是!不过,三号也是刚好接到了少爷让他撤回的指令,要不然——” “行了!这事不要再提了!这次把你们五大影子全部召来,我要你们马上进入罗布泊地区,去找一个人,并且一定要把他活着带出来,不过,不能让他知道你们的存在!” 影子一号,对此命令没有任何表示,低声应了一声“是!”就马上消失,去找兄弟们办事去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在他出去以后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哼!老狐狸!要不是那小子出了事,你还不肯告诉我,原来那个楚风极有可能是传天数者的传承人!” 不过,此时的他即使得到了这个重要的消息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楚风出了事!准确地说法是失踪了!而且失踪地点在那著名的“死亡之海”,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还真是凶多吉少,难道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又要断绝了吗? 第四十七节死亡之海 楚风是怎么失踪的呢?事情还得从昨天下午说起。楚风把自己吊在半空,当他把石碑上的一部分文字扫描入电脑之后,经过电脑的分析,那些文字被解构之后,一些端倪显现了出来。 石碑上的图案和文字,乍一看很像是天然生成的,因为完全找不到凿刻的痕迹,这倒与传说中的古河图相吻合。 但此时近距离观看时,可以发现,图的部分是完全没有凿刻痕迹的,但文字部分则或多或少有一点。楚风拿电脑一分析,那石碑上的图和文字很有可能是用某种腐蚀性材料腐蚀写就的,而且,文字上,有部分文字还被后人追加凿刻了一些东西,所以这样一来,这些文字就变得不伦不类,无人能识。 楚风在半空中越分析越兴奋,他脑海中的灵光一闪,把那些可以看出是后来凿刻的部分去掉,露出的文字便有迹可循。他一见自己的猜想得到越来越多的证实,兴奋地差点手舞足蹈!还好,他还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半空中,没有做过分惊险的动作。 热血沸腾的他此时顾不上再进行过细的分析,靠着大齐与他的默契,一个在半空中慢慢地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地把那石碑上的一切扫描入电脑,另一个恰到好处地移动那绳索,好方便他的行动。 好不容易,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这两人才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地下来。地下桑布众人的挖掘也有了收获。 “楚大哥,快看!这个是不是很像龟壳?!”威廉见楚风下来,很是兴奋地来献宝,他指的地方确实出现一片黑褐色的硬壳,那是这片拱起的最高处,也是桑布确定的最早开挖的地方。但显露的硬壳不过才半个平方大小,而这片拱起的位置至少占地三四亩,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 话虽如此,楚风还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到威廉所指之处,他先伸手去敲了敲那硬壳,却好似有“扣扣”之声,再把那手指放到嘴里尝了尝,又咸又涩。此时天色已黑,看不清那硬壳上是否有纹路,此时不能排除是坚硬的盐碱壳的可能。 楚风把自己的判断一说,威廉就急了:“楚大哥,这可不是盐碱壳,那上边有龟壳一样的一圈一圈的纹路。我白天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有错!” 楚风疲惫极了,没有跟他争执的精神:“我也没说它就是盐碱壳啊!行了,今天太累,一切等明天再说吧,要是其他地方也有所发现,就可以确证了!” 威廉见了楚风那疲惫的神色,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什么,但却借了他的电脑,把那疑是龟壳的东西扫描了进去。 楚风也不管他,在叮嘱他不要乱动自己电脑里已经保存的文件之后,一头扎进几名战士事先扎好的帐篷里,一动都不想动了。 要说这“瘦猴”的出事,可是对这一小队的战士产生了大影响了。这个小队,在大齐的大队里,有个很可笑的外号——“瞌睡虫”,可是,知道“瞌睡虫”这个名字的国内外大小组织,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可笑。这是一支战功赫赫的小队,可就是在这支小队中,竟然发生了携宝私逃的事情。领导甚至为此动过撤销该小队此项任务的念头,还是大齐力争,并为小队其他成员担保,才使得这支队伍得以继续跟着楚风等人考察。 自从大齐对大家说了这事以后,小队中剩下的那七人,除了还躺在医院没有度过危险期的“满子”以外,人人都憋了一股劲,在做完各自该做的事后,还把宿营等杂事都给包圆了。 在七人之中,心里最难受的莫过于那以为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擅离职守造成的“小和尚”了。“小和尚”本性龙,叫龙尚清,来到这个小队最晚,年纪也最小。战友们觉得这个名字实在太娘娘腔,再加上他一剃光头,那头发好长时间都长不出来,就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小和尚”。说实话,这孩子本来性格就内向,此时一钻了牛角尖,愣是把自己折磨得够戗! 此时,“小和尚”在大家都歇工回去休息之后,既没有休息,也没有去吃方便面,而是不停地在那挥舞着铁锹,一锹一锹地铲着土,根本不让自己停下来。 他的战友们在其身后都用担心的眼光看着他,已经上去过几波人劝说了,可“小和尚”就是不听,那双挥舞铁锹的手,似乎已经机械化了。 大齐一回来就有人给他报告了这件事,他头也不抬:“既然他想干,就让他干呗!” 张国柱本来是对“小和尚”有点看法的,可现在看他这样,也有些不忍,巴巴地跑来向大齐报告,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话,好悬没被噎住! 不过,他看大齐的神色,不像是不关心“小和尚”,倒像是想借此机会让“小和尚”记住教训的意思。也不好再多说,刚好该轮到他站岗了,便离了大齐,去换岗。 威廉把那疑是龟壳的东西扫描进电脑之后,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就地展开分析,不得不说楚风的电脑真的很先进,它居然能分析出那东西的成分里含有蛋白质! 威廉一见这个分析结果欣喜得手舞足蹈,含有蛋白质就足以证明,这个东西的生物性。那它是盐碱壳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他兴奋了一阵之后,抱起电脑就兴冲冲地去找楚风,他要第一时间告诉楚风自己的发现,可走到帐篷外,他一时又犹豫了,刚刚楚风那疲惫不堪的神态又在他眼前浮现,在半空中整整吊了4个小时还多,怎会不累?想了一想!他人已经走到楚风的帐篷外边了,又抱着电脑折转回去,就在他要进入自己的帐篷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这是谁啊?白天大家都累得够戗,有些人甚至连晚饭都没劲吃就睡了,怎么还有人在外边说话? 他转过去一看,正是凌宁对还在挥锹不已的“小和尚”说话。 “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如果当时你在桥头,他也一样会开枪,你不在,只不过让受伤的人从两个变成一个罢了!”凌宁苦口婆心地劝,“小和尚”却根本连眼皮都不抬,依然在挥锹。威廉仔细看他,发现他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焦距,那铁锹也根本就没铲起多少土,他的脑海里似乎只剩下了那个挥锹的动作。 威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把“小和尚”手中的铁锹一夺,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再一看,“小和尚”失去手里的铁锹,身子竟然有一点儿摇摇欲坠。 “小心!”威廉见他差点压在凌宁身上,冲过去一把扶住他的身子,顺手把怀里抱着的笔记本电脑递给凌宁,“帮我拿着!别摔着了!” 说完,他掺起“小和尚”便走,等他把昏迷的“小和尚”送到他的战友们那儿时,早有人过来把人接过。那年纪大点的老邢原本会点儿中医,此时见状过来一把脉,“没事,他是累虚脱了!休息休息就好!”说着谢过威廉、凌宁二人。 离开这顶帐篷,威廉从凌宁手中接过电脑,看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是哥们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想!已经有一个那样了,我可不想看到你也倒下去!” 凌宁听了,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没事!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我就是在想,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你没错!”林威廉难得严肃了一回,“错的是那个见财起意的家伙!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好的,但不要强行把别人的错误拉到自己头上,这是愚蠢,我想,你不是愚蠢的人!” 听了这话,诧异地抬头看了威廉一眼,从前她一直认为这位没什么脑子,没想到现在却听到他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来。 威廉被她看得有点儿发毛,回头看看自己身上,左翻右找:“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么?” 凌宁看着他这有意搞怪的动作,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真是!看来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听你说了那些话,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现在看来,还是那样!” 威廉听了,嘻嘻一笑:“那是!我就是我,只要我自己过得快乐又逍遥,何必要为着旁人改?” 凌宁听了这话,倒把笑容一敛:“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达人,原来竟是我错看了你!” 威廉依然笑眯眯:“没错,我就是当今时代数一数二的时尚‘达人’,你才知道,也太迟钝了些!” 凌宁听他有意误解自己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经这一岔,她的心情已好了很多,跟林威廉互道晚安之后,径自去自己的帐篷睡了! 威廉抱着电脑,睡在自己的睡袋里半宿睡不着,他实在是太兴奋了,那电脑里的分析结果,明天要是跟楚大哥一说,还不知他该高兴成什么样儿呢!他这么想着,渐渐地,思绪有些迷迷糊糊。 就在威廉将睡未睡之际,一串枪响把他从这种状态中惊醒,随后他听见了大喊声:“快起来!发大水了!” 开枪的是站岗的张国柱。他已经守了半夜,本来就要到换岗时间了,由于有此前“小和尚”的教训,即便换岗时间就要到了,他也没敢有丝毫的松懈。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个怪异的声音,像一阵炮响,又像是大力拍岸的海涛声。他刚开始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出现了幻听,这地方哪儿来的海涛? 可随后,他在自己的哨位上看到了遥远的东方出现了一条白线,尽管这是黑夜,但在漫天星光的照射下,那道白线还是清晰可见,并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朝着宿营地的方向呼啸而来。 张国柱大惊! 为了避风,这宿营地选择的是山包下的低洼之处,此时大水一来,大家凶险万分!而张国柱此时的哨位却在山包顶,那大水瞬间就会到眼前,张国柱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随后他才大喊着往下跑。 大齐一听到枪响,军人的敏感让他第一时间冲出来:“怎么回事?哪儿响枪?”这两个问题在他冲出帐篷之后自己找到了答案,他一看那远方咆哮而来的白线,就什么都明白了:“集合,紧急集合!快点!大家赶紧上车,洪水来了!快点!” 不说他在这儿扯着嗓子大喊,就说威廉,他原本就没睡死,这一听到动静,倒成了继大齐之后第二个跑出来的人。他此时还抱着楚风那台笔记本电脑,而楚风和桑布所在的那顶帐篷却至今还没有动静。 威廉本想第一时间去唤楚风,但想起和自己同一帐篷的王聪和冯祥还没醒来,赶紧奔回去:“快醒醒!快醒醒!发大水了!” 等他连拉带拽地把王聪、冯祥拉出帐篷,那水眼看就到了近前。 睡眼惺忪的王聪一看那可媲美海啸的大水,一下子吓得瞌睡虫全跑了,此时,那个“瞌睡虫”小队的人已经全部奔出了帐篷,就连昏迷未醒的“小和尚”也被抬出来了。 大齐看着那“小和尚”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快把他扔车上去,再把三辆车都发动了,快!” 王聪、冯祥一听,不敢怠慢,马上去发动自己开的那辆车。 那些战士们把“小和尚”扔到车里后,又跑回来,组织其他人上车。 楚风白天实在是太累了,竟然到此时还未醒来,倒是桑布已经被惊醒,他刚出帐篷,就迎前碰上来拎人的大齐和他的兵。桑布一听那声音,脸色就变了:“发大水了?” 大齐点点头,此时没工夫废话:“赶紧上车,快!什么都不要了!” 说着,他等桑布一出去,和张国柱抬着楚风便走。 楚风迷迷糊糊之间,好像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动,他睁眼一看,自己怎么被人抬着呢!“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出什么事了!我自己会走!” 大齐一见他醒了,也不再和他客气,把他丢下来,指着那离此地不足100米的水线说:“看那儿!亏你还睡得着觉!” 楚风一见,脸色也有点儿发白,二话不说,跟着他们就向停在高处的汽车那儿跑。 跑到地方,那水声已经近在耳边,楚风却发现不对! 凌宁呢?凌宁怎么不在? 他看见抱着电脑的威廉,发动着车的王聪、冯祥,还有刚刚上车的桑布,就差一个凌宁。 威廉一听他提及凌宁,心中一紧,因为他最早出来,确实没看见凌宁:“她还没出来!” 楚风一听这话就急了,那凌宁可是老师家两代人的宝贝,要是真在这儿出了什么事,他回去怎么跟老师交代。 他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回跑,那边大齐已经上车,见这家伙往回跑,吓得立马跳了下来:“怎么了这是?小风!不要回去!危险——” 楚风头也不回,迅速接近了凌宁的帐篷! 第四十八节回家 凌宁本来早就醒了,她一听外边说发大水了,快跑什么的,心里一急,马上就从睡袋里出来,准备穿了鞋子就往外跑,可就在她穿鞋子的时候,脚底触及的毛茸茸的感觉让她吓了一跳,她收回脚来一看:“啊!老鼠!” 这一地的老鼠,真把凌宁吓得不敢动弹。这些都是沙漠仓鼠,也许它们也知道了即将有大难临头,不知怎的,全都聚到凌宁的帐篷里面来,一只叠一只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凌宁拿着手电筒这么一照,那被照到的仓鼠纷纷回头冲着她呲牙,这一下,吓得她连手电筒都拿不住,身子更是“跐溜”一声缩进了睡袋之中。 幸好,那些仓鼠似乎到她这儿来只是为了避难,对她本人似乎并不感兴趣。看都不看她一眼,全都直着身子头朝东面呆呆地看着。有些还簌簌发抖,似乎都有了灵性,知道此次在劫难逃似的。 当凌宁默默地在睡袋中求遍满天神佛之后,楚风的声音适时出现在帐篷之外:“凌宁,你在里面?” “在!楚大哥,我在这儿!”凌宁一听大喜,赶紧出声。 “快!快出来!发大水了,快点儿,再不就来不及了!”楚风的声音很急。 可凌宁更急,她要是出得去,还用说吗:“楚大哥,我出不去!” 楚风一听就火了,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啊!这时候了还耍小性子!他二话不说,挑起帐篷沿就进来!这一进来还真的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他也明白了凌宁为什么出不去了。 这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老鼠,就连楚风这么个大男人看了心中都发憷,就别说凌宁这么个小姑娘了。 “快出来!我抱你出去!”凌宁听到这句话时,楚风已经来到她身边,她连忙从睡袋里出来,楚风抄手抱着她就往外跑。但很遗憾,太迟了!他们耽搁的时间太久! 就在楚风刚刚踏出帐篷的那一瞬间,他们俩的身影和那些帐篷一起都被那个大浪卷翻,很快不知所终! 追在楚风身后的大齐亲眼见到了这一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他没有停留,眼前这天地之威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可以抗衡的,他只得迅速上车,追着前面已经开出的那两辆车绝尘而去! 黄昏,乌鲁木齐喜来登酒店顶层,乔先生乔老听到手下的禀报,脸色很难看:“可以确定他失踪了?” “确定,而且我们的人都死了!”前来汇报的还是此前那位年轻人。 “是他干的吗?” “不像!好像是——”年轻人有点儿迟疑。 “好像什么?”乔老不怒而威。 “有点儿像影子干的!” 乔老听他这么一说,眉毛一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此前他接到底下人汇报,知道楚风失踪了,他作为一个追踪天数传承上千年家族的族长,知道很多天数者传承的秘密,因此,他早就把目标放在了几个有可能是传天数者的人身上。 楚风本来还不被他重视,可后来他突破俄国俄罗斯人的追杀,找到大月氏人的遗宝,让他重视起这个人来。就目前来看,楚风是最有可能成为传承那个所谓天数的人。为了确保这个楚风不死,他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一个合作伙伴。不过,这边消息才透过去,那边就传回自己派去追那黄金面具的人,全部被杀的消息。 “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那人都失踪三天了。差不多不下三万人,对他失踪区域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却一无所获。更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物——那块石碑,也荡然无存了!” “好吧,你先下去吧!”乔老想了想,觉得现在不宜有任何行动,挥挥手让那年轻人出去。那年轻人得了指令出去,顺便把门带关了。 乔老看着他那老成谨慎的做事风格,微微地点了点头。 6月的沙漠,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午后的太阳最是毒辣,延绵不绝的沙海中,高大的沙丘任由太阳照在自己身上,带出亮眼的金黄色光芒。尽管没有旁观者,它们仍犹如尽职的哨兵一样守候在那里。 时而一阵风吹过,带起一片黄沙,沙下的不知名的动物白骨在短暂地透了口气之后,迅速又被另一片沙埋在底下。 如果这个沙漠还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南端,与罗布泊地区的交界处,那么,在这个地表温度超过48摄氏度,而且还很可能时不时遭遇沙暴的月份进去,那真是活受罪。 来自上海的徐闻既没有脑子坏掉,也不是有自虐倾向,他只不过是没提前打听清楚,看了几本关于沙漠探险的书,一时兴起,就一头扎了进来。 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小蜜小许!徐闻是上海一家搞信息产业的公司老总,资产上亿,年纪也不大,只有32岁。他也就这么一个小蜜,处了3年了,老婆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次他组织的探险旅游,路线是从新疆若羌县的阿尔干,租驼队,去楼兰古城。成员除了他和小许以及两名驼工之外,还有一位毛遂自荐的向导——自称85岁的罗布老人奥尔德克! 这位老人与那位100多年前因为丢了一把铁锨,从而帮斯文·赫定找到楼兰城,后来又帮贝格曼找到小河墓地的著名罗布人向导同名。他是在徐闻即将绝望时由女儿陪同找来的。徐闻本来以为在米兰镇可以很轻松地找到罗布人向导,没想到现在米兰镇上的罗布人已经很少了,太年轻的他又信不过。就在这时,奥尔德克老人登门,说自己想回一趟老家,他的老家就在罗布泊深处,顺便可以给他们当向导。 老人说自己已经95岁了,可他的女儿才28岁。徐闻老早就听说罗布人的年龄算法是把吃到一次成熟的杏子当成长了一岁,这个年纪的准确性很值得商榷。在找不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徐闻只得接受这位老人做自己的向导。 被太阳晒得直发晕的徐闻已经开始后悔这次冲动的行为,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头脑发昏的探险旅游,后来竟然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风开始大起来,空气早就骚动了。徐闻坐在高高的骆驼背上,身体随着骆驼的前进前后摇晃着,感觉很不舒服,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下次谁要是再跟他提骑骆驼,他就跟谁急。 老人完全不会讲汉语,徐闻雇的两名维吾尔族驼工倒是会一点蹩脚的汉语,勉强能够交流,但转译老人的话时,往往辞不达意。 刚进沙漠时还没有一丝风,这会子风沙却越来越大,沙子打得人满脸像针扎一样疼痛,小许真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出口抱怨。 徐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学着两位驼工,尽量向前倾斜着身子,此时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片朦胧的沙和灰。 不多一会儿,风沙已经转成沙暴,进沙漠之前徐闻看了天气预报,本来想着有沙暴绝不进去。没想到这却成了一个笑话,沙漠里的沙暴说来就来,绝不会提前打招呼。 就连小许也没有精力再抱怨,她害怕极了,此时她什么也看不见,又不敢停,停下怕被沙子埋上,继续走,更怕走散。她的心慌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嘴已是彻彻底底张不开了,哪怕只有一丝缝,那些沙也能灌满你一嘴。 那两名驼工还是很尽责的,他们有时会在徐闻和小许的身边偶尔显露一下身形,他们在风沙中尽量地看顾着自己的雇主,有时还冲着他们大喊着什么,但徐闻什么都听不见。 至于那位罗布老人,从进沙漠开始他就没骑骆驼,完全靠自己的双脚,此时那瘦弱干瘪的身影在前方时隐时现,很奇特地,在这令人心慌的沙暴之中,徐闻只要见到那单瘦的身影,心中竟会冒出一丝安定的感觉来。 风暴在半个小时后突然停歇,整个沙漠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宁静得就好像刚才的风暴只不过是徐闻的错觉。 可徐闻知道,这绝不是错觉,因为他身上现在全身黄沙,这些沙子提醒他,刚刚自己确实曾经行走在沙暴中。 刚回过神来,就看见向导奥尔德克老人在前边很远的一个沙丘上喊大家,并招手。徐闻跟着驼队过去,驼工阿不力米提的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老人要求大家不得再往前走,就在此处宿营。 “什么?就宿营,还早呢,不是说一天就能到古楼兰么。我们明天还要回去呢,在这里耽搁不得!”徐闻耐住性子,反对老人的建议。 老人固执地摇头,不停地哇啦哇啦地对阿不力米提说着什么,阿不力米提被他说得连连点头,也不再给徐闻翻译,径直就去卸骆驼身上的东西,一副就在此处露营的神情。 徐闻实在忍无可忍:“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按商量好的行程走?耽误了我的事谁负责?再说,在这么高大的沙丘顶上露营,到底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阿不力米提被他拦住这么一通责问,一下子急得那本来就磕磕巴巴的汉语更不灵光了:“洪水……今天晚上……不能走了……” 最终徐闻也没能在驼工和老人面前摆出老板派头,因为他们都不吃这一套。他只得悻悻然地与小许待在一起。 两个小时后,阿不力米提把宿营的问题解决了,并生起一顿篝火,准备好了晚餐,大家匆匆吃了些,天色便暗了下来。所有人面对火堆坐着,那一跳一跳的火焰映着人的脸时明时暗! 老汉没有理会任何人,独自面对火堆唱起了歌。虽然听不懂歌词,但徐闻感受到了其中的沧桑和凄凉,老人唱着唱着,越来越忧伤,似乎都要哭出来了。徐闻很想让阿不力米提翻译一下歌词,可惜连阿不力米提也不知道歌词大意,因为老人是用罗布人的口语唱的,不是维吾尔语,他也一样听不懂。不过他倒是知道,这是一首古歌,这首歌是罗布人专门在回罗布泊的时候唱的。 已经坐了起来的小许撇了撇嘴:“不就是一个鸟不生蛋的‘死亡之海’嘛,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阿不力米提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塔克拉玛干可不是‘死亡之海’,它是我们的家园!在我们维吾尔语里,‘塔克拉玛干’是‘老家、过去的家’这个意思!请你们不要再说那个错的意思了!” 小许没想到他的方应会这么激烈,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心中有点儿害怕:“好好!不说就是了嘛!” 这一晚,徐闻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可能是因为白天很劳累的关系,晚上睡得死死的,只是做的梦有点儿奇怪,他似乎在海上睡了一夜,耳边听了一夜的浪涛声。 第二天早上7点,徐闻被老汉在被窝里读《古兰经》的声音唤醒。他睁开眼时正看见两个驼工起床出去找骆驼。他也跟着一骨碌爬起来,站到了火堆旁边烤火,可把他冻坏了,觉着手脚都僵了呢! 就在这时,他听见阿不力米提的惊呼声:“啊!这儿有人!” 他快步走到沙丘的边缘一看,果然就在这座沙丘的半中腰上,一男一女浑身湿漉漉地匍匐在干燥得不见一丝水汽的沙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附录 神秘罗布泊 为揭开罗布泊的真面目,古往今来,无数探险者舍生忘死深入其中,不乏悲壮的故事,更为罗布泊披上神秘的面纱。有人称罗布泊地区是亚洲大陆上的一块“魔鬼三角区”,古丝绸之路就从中穿过,古往今来很多孤魂野鬼在此游荡,枯骨到处皆是。东晋高僧法显西行取经路过此地时,曾写到“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许多人竟渴死在距泉水不远的地方,不可思议的事时有发生。 1949年,从重庆飞往迪化(乌鲁木齐)的一架飞机,在鄯善县上空失踪。1958年却在罗布泊东部发现了它,机上人员全部死亡,令人不解的是,飞机本来是西北方向飞行,为什么突然改变航线飞向正南? 1950年,解放军剿匪部队一名警卫员失踪,事隔30余年后,地质队竟在远离出事地点百余公里的罗布泊南岸红柳沟中发现了他的遗体。 1980年6月17日,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国家出动了飞机、军队、警犬,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地毯式搜索,却一无所获。 1990年,哈密有7人乘一辆客货小汽车去罗布泊找水晶矿,一去不返。两年后,人们在一陡坡下发现3具卧干尸。汽车距离死者30公里,其他人下落不明。 1995年夏,米兰农场职工3人乘一辆北京吉普车去罗布泊探宝而失踪。后来的探险家在距楼兰17公里处发现了其中2人的尸体,死因不明,另一人下落不明,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汽车完好,水、汽油都不缺。 1996年6月,中国探险家余纯顺在罗布泊徒步孤身探险中失踪。当直升飞机发现他的尸体时,法医鉴定已死亡5天,原因是由于偏离原定轨迹15多公里,找不到水源,最终干渴而死。死后,人们发现他的头部朝着上海的方向。 1997年,一家3口在父亲的带领下,前往楼兰附近寻宝,结果一去不复返,最后3人尸体被人发现。 1997年,昌吉有4个人开着大卡车,到罗布泊南岸的红柳沟找金矿,结果没有了消息。1998年,有人在红柳沟附近找到了4具尸体和一部烂车。 2005年末,有人在罗布泊内发现一具无名男性尸体,当时据推测该男子是名“驴友”,法医鉴定其并未遇害。这具尸体被发现后,也引起了国内数十万名“驴友”的关注,更有人在互联网上发出了寻找其身份的倡议,最后在众人的努力下,终于确定了该男子的身份,并最终使其遗骸归回故里。经查明,该男子是2005年自行到罗布泊内探险,但为何死亡,却一直是个谜…… 2009年2月,鄯善县委的一个司机,开车载着三名客人进入罗布泊,结果三名客人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司机却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