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梦》 第一章 陈洪波漂泊蓬莱岛 骆小枝颠沛落花楼 千秋文墨,诗仙莫过于太白,赋仙莫过于相如,说仙莫过于雪芹,戏仙莫过于汉卿。有歌者,诸如《白雪歌》、《出塞歌》、、《琵琶歌》;有记者,诸如《南柯记》、《牡丹记》、、《桃花扇记》;有赋者,诸如《长门赋》、《白马赋》、《鹏马赋》、《吊屈原赋》;有书梦者,诸如、《青楼梦》、《宝莲梦》、《琴楼梦》,尽是几时第几人之说,杂以逸闻铁事,风情吟月,还寓意有趣,咏吟有味。这落花诗不知是甚么境遇甚么诗兴所书,只知有一文士,夙隐竹林,性爱山水,博通文史,只在游历,不学东汉严子陵专心垂钓富春江七里滩,也不仿商末姜太公短竿长线守蟠溪,只听得东海有世外桃源蓬莱名胜,便望一游。 却说这文士姓陈,名洪波,是江苏金陵人,祖第世族,历代书香,但因时代流迁,家第中缀,只有微寒。这陈才子虽境遇微寒,然而毕竟书香遗族,吴越后裔,生得眉清目秀,富丽堂皇,更兼才华横溢,聪慧天资,五岁读文甲,十岁观百家,十五精诗赋,二十不到便要游天下了。只因父母早逝,自己不肯凄清度日,一日扬州梦醒,遂看破红尘,志欲到蓬莱远游。 这日天高气爽,洪波凑足干粮,携了笔砚,辞别诗友,独驾轻舟往东海去寻蓬莱仙境。 一路上惊涛崩云,乱石奇立,他稳掌舵向,力驱险恶,行了五日,见前面果然有一海岛,隐隐地还有幽香袭来,洪波大喜,便乘舟而来。到得岛上,只是萧索苍茫,草木凋零,哪里有仙境之景,更无仙山琼阁,只见那山脚有一石碣,年长日久也已倾颓,但文字还模糊可辩,他是识得篆文的,只见写道: 秦始皇所遣瀛洲公使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遇风波阻故遨游此岛以示留念。 洪波阅后思忖:“这徐老头莫非就是东洋人的祖宗,那秦皇所遣五百童男女定是风流标致的美人,怪不得现在日本人个个清秀哩!” 穿过石碣只见半山腰还有一座半塌小楼,走近一瞧,只见还有一玉匾,题道: 西旁还有对联: 只见下面有一行小楷,书为:“两湖居士唐敖梦醒所题”。 洪波攀上那楼,只见凄凉满目,“呼哧哧”有一群海鸥呼啸而去,不禁扫兴。他见天色已晚,困意倍增,便倚着楼壁昏昏睡去。 正睡间,猛听得远处有女子歌声,更闻得股股清香。洪波睁目一瞧,眼花缭乱,光怪陆离,面前只有奇花异草,珊瑚翡翠,荷塘板桥,仙山琼阁;那山上楼阁重叠,云桂郁茂,自己倚得竟是一座珊瑚砌成得小楼,那匾分明题着‘落花楼’三字。 穿过清塘,只见小径走来两位亭亭玉立的仙女。洪波惊异万分,恐那仙子瞧见,翻身往楼上奔去。 到了楼上,只见空无一人。那杯里的水尚自温热,阁内朱纱幔帐,绿茜纱窗,孔雀屏翠,水晶铺地;更有水晶妆台,金簪玉镯,分明是仙女所居。 洪波气喘未定,正见那玛瑙桌上横卧玉砚秀笔,有一诗帖写道: 他诗兴大发,于是抽笔也和一首: 写罢正欲投笔,猛听得背后有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入小姐闺房!” 洪波一听,猛地回头,只见方才那二位仙女已经上楼来,有说道:玉霓翩,羽裳潇洒;娇若海棠,媚如雪梨。一个是玉蜻攀梅,幽情脉脉三分柔;一位是金蝶戏水,芳姿浓艳五月芬。 那年少一点的道:“姐姐,咱们快告诉小姐去,捉住这厮饱打一顿。” 那年长一点的道:“也未必,只不知这人是甚么身世,不妨问个明白。”正说间,只听得楼下有女子柔声说道:“姐妹们,为何在房里争吵?”这年少的道:“好了,小姐来了。” 只见纱帘挑处,一群芳姬美仙簇拥着一位妙龄美女而入,但见: 柳眉波样,莲舌吐香,羽裳披肩,玉带玄黄。唇动时,风拨水音,雨横桂裳;曼歌处,蝶舞春风,鸟回玉廊。玉面芙蓉,比芙蓉还美,雪肌梨蕊,比梨蕊还香。惊煞雷电兮,云鬓披落;羞怯樱子兮,通红泛香;如川蜀翠竹,傲骨纳凉;似潇湘波水,渺渺生光;胜落伽玉兰,脉脉含情;比南岳雪松,切切肝肠。樱桃小口兮,榴齿微露;娇柳婀娜兮,细腰柔肠。索遍天下,风流谁胜?踏破秦淮,渔色未尝。静心淑娴,孤芳自赏;洋自狂歌,柔切哀伤。春梅点水,一江春水向东去;秋枫染遍,几香秋雨带寒霜。问尽群花,霜禽欲下先偷眼;穷辞诗草,骚人冷酷感茫茫。妲己嫉妒,娇娇只有怯屏后;文姬自惭,推尽砚墨毁文章。生自何地?原来蓬岛神仙女,降于何方?未必伽蓝洗浴娘。看官不知,落花梦缘此时起,且看下回,游历天国真茫茫! 第二章 慕天国陈骆偕私奔 赴蟠桃双才谒玉帝 洪波见那仙子温雅和善,忙上前打揖道:“我是民间游客,姓陈,名洪波,只因斩断尘缘,枉入蓬莱,冒犯仙境,惊动神仙,万望恕罪。” 那仙女见他温文尔雅,不像贼人,又生得容貌非俗,气概轩昂,早有几分敬慕,听得见海内来人,更添几分欢喜,便笑道:“先生休来卑谦,既来访吾蓬莱仙境,力当引荐。”说着请洪波坐了,那班仙子也依次坐了。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蓬莱仙子的独生女儿,唤作骆小枝,因住落花楼,自号落花仙子。此女不仅容貌绝伦,更兼义气芬芳,文采翩翩。她捧过洪波的题诗贴赞叹不已,说道:“吾家祖上也是海内人氏,乃是江苏苏州祖籍,秦代时,吾母蓬莱仙子随徐福到瀛洲觅长生不老药;不服海晕,故留此地,后遇落伽仙子,方才成仙,故仙居此地,已有二千多年矣。” 洪波道:“家母如今何处?” 小枝道;“只因与落伽仙子,彩衣仙子,宝莲仙子,百花仙子,百鸟仙子,百草仙子,警幻仙子,云雨仙子,冷香仙子,落花仙子等赴会去了,隔几日便回境。” 洪波又问道:“家父呢?” 那骆小枝一听羞得满眼红透,忙岔开道:“吾居蓬莱,只每日与众姐妹等歌度日,诗草安生,别无趣味,早思游历,只是家母看管得紧,又听说那天国纷乱,草寇丛生,变化无端,千奇百怪,只是追慕而已,更无伴侣可偕。”说着叹息不已。 俗语道:“千里有缘一线牵”。这洪波、小枝愈说愈投契,真的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竟是滔滔不绝,依依难舍了。二人叙别晚上,用了晚饭,小枝执意让洪波住几日再作打算,洪波也不推辞,于是便拣了落花楼边的小瀛洲住了。 自此二人吟诗作画,玩弄花草,醉赏秋月,谈史道今,自是快乐。一日晚小枝来到洪波房内,一筹莫展,闷闷不乐道:“家母明日便要返境,她见你来一定反感,只不知如何是好?” 洪波早有打算,于是道:“你我思慕,天国游历久矣,不如一起私奔天国游历,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枝一听正中下怀,喜道:“我也是此意,正好明日是王母娘娘蟠桃会之日,借故正好远行,我与那玉帝女儿七仙女甚好,可先到她那里落脚。” 洪波道:“我只听说蟠桃会,众佛仙都去赴会,你母亲若去,反而不好。” 小枝笑道:“我母亲是不会赴会的,正因为明日是蟠桃会,那百花仙子、落伽仙子等要赴会,她才返回。每年只是到那里敷衍。” 洪波不解问道:“为何?” 小枝红着腮道:“我本是玉帝的私生女儿,只因那年玉帝扮作一个白衣香士,潜入蓬莱仙境,勾引吾母私通,方才怀孕生我,后来吾母知那秀士便是玉帝羞惭不已,发拆不赴天庭。明日蟠桃会,正是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洪波笑道:“我只听说‘父母在、不远游’,看你还有点孔孟之道。”说着于那纸上题了一诀留给蓬莱仙子。 说罢嘱好众仙女,拣了一个百花篮,携了洪波飘然而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洪波只觉着金光耀眼,奇香扑鼻,睁目一瞧,只见云霞绕处,一座天门矗立,但听得剑戟铿锵,那增长天王率庞、刘、邓、张、陶一路大力天丁拦住去路,只听那增长天王厉声喝道:“今日王母娘娘蟠桃大会,落花娃子,你怎么引得生人到来,如今天国风云亦黄,刺客反贼云集如蜂,出了岔子谁也担当不起啊!” 洪波一听心里暗笑,原来这玉帝也怕刺客。但听得小枝冷笑道:“增长大步,难道我的老乡也能干谋刺的勾当,学那荆轲、高渐离不成?哼,你们如果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休想再到蓬莱求我给你们说媳妇,你们真是怀疑一切,如今也怀疑到小姑奶奶头上来了!” 那增长天王一峥小枝发怒,软了三分,拜道:“仙姑息怒,俗话说‘兵听将令草听风’,实是军法无情,让我奈何?” 正说间,只见一位赤脚大仙由东而至,小枝一见嚷道:“赤脚仙,这增长天王竟连我的面子也不给,我这老乡要谒见玉帝,他都死活不让时这南天门。” 那赤脚大仙见洪波斯斯诺诺,便对天王道:“我观这书生一脸呆气,不像歹徒,天王,有我保荐,就放他进去罢。” 那增长天王一听赤脚大仙也为小枝说情,便闪身让开一条道,让小枝、洪波随赤脚大仙进去。 赤脚大仙潇潇洒洒,一边走一边道:“如今天国也是大乱,弄得天兵天将也是疑神疑鬼的。前日,听得侠客国南使潜入这化天门,摸到太上老君的长寿宫炼丹炉把那长生不老的金丹盗走了。弄得玉帝龙须大怒,派了二郎神到天国去搜捕,结果也没有下落,如今真是礼乐崩坏,天下大乱啊!” 洪波道:“我只听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必空担风雨,不如高卧无忧,何需杞人忧天,忧国忧天不如忧自己哩。” 愈往里走,愈是离奇,把个江东才子竟吓得魂飞魄散,如同梦里一般,但见: 几番春梦,坠入天堂,一世艰辛,夙愿何尝。人道是,上界仙姝飘洒尽,观今朝,朱紫仙人歌舞场,半空中,瑞霭滚云万座殿;曼香里,仙风横扫千余廊。只见那绣绣缀缀天生一座灵霄殿;只见那玛玛瑙瑙堆砌千扇玉寒窗;只见那碧碧翠翠横向联合出千块琉璃瓦;只见那威威武武亮出多少剑戟光。二十八宿,横眉竖目云中站;七十二仙,顽挺傲骨。绿衣姝子,羞花闭目擎异草;百花仙香,沉鱼落雁举彩裳。朝令殿,缠着金麟耀目赤须龙,凌虚堂,盘着银羽夕照丹顶凤;宝光阁,雕着五光十色金翡翠;灵官柱,刻着五颜六色玉史章;遣云宫,喘霭重垂;太阳殿,闪闪金光;花异宫,琵琶纵横;广寒殿,桂子幽香。天香楼上,挑着万载不来的长明灯;稻香村畔,卧着千秋悠闲的小钓娘。晨钟暮鼓,惊煞多少名利客;金辇香车,思坏春秋一厢郎;仙桃满缀,一个个俏眉带笑;金果熟透露,一颗颗饱噙寒霜。玉簪珠屐,龙凤翩翩,天仙含羞脉脉,遮秋扇;玉女幽情缕缕捧辉煌。珊瑚瓶中,回回绕绕弯弯曲曲搂着几支金珠梅;水晶树上,亮亮晶晶的闪烁烁挂着几颗银圣囊。真是瑶花琪草观不尽,紫殿朱阙动肝肠;圣心仙缘可有无,三曹六功住来茫。好一片仙姝玉女金仙银佛真迷眼。好一座虚虚渺渺隐隐绰绰的帝王乡。 洪波正叹间,只听得小枝唤道:“瑶池到了,我带你去谒玉帝。”洪波见那瑶池更有一番风致: 来到里面,正见那龙座上坐着玉帝王母。小枝上前拜道:“今有卑女骆小枝引海内才子陈洪波赴王母娘娘蟠桃大会,为娘娘庆寿,祝玉帝康安。” 那玉帝见小枝前来,自然龙颜大悦,又见洪波高中青服,气象儒雅,怡静轩昂,也是欢喜。便请他们玉雕水晶椅上坐了。这时从大理石娥眉翠羽屏后转出一位云肩雷眼的艳素玉人,上前扯住小枝柔声唤道:“落花娃子,方才没有见你,还疑你借故赌气不来里,家父要打发太白金星老人亲自请你呢。” 小枝道笑道:“只是约这同乡朋友同赴这蟠桃大会,故才姗姗来迟,叫七姐好等。” 那王母金裳桂风冠也是仙风潇洒玉气盎然,她过来将洪波仔细端详,连声赞道:“好俊逸的一位后生。”说罢此洪波与那其余各位仙子相见,那六位内子也有一番风致,但见: 娇羞一点,胜却丹桂一片;玉盘各异,更多梨蕊三分。仙香横涂,非凡间艳娘淡抹;晴雯飘浮,乃瑶池玉女浆成。各横秋水双眸,羞煞西施柔女;单生粉晕一团,惊煞牡丹太真,只是寂寞,凝眸梢颦,花开更有三月魂。 王母又引百花仙子,彩衣仙子,百鸟仙子,百草仙子,宝莲仙子,警幻仙子,冷香仙子,落花仙子与洪波相见,然后又与那赤脚大仙,燃灯佛人,五岳长老;太白金星,托塔天王李靖,哪叱,金叱,木沸,三皇教祖,通天教主,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齐天大圣,嫦名佛胜仙,名流奇祖,星宿僧香,姝女怪痴荐给洪波,洪波瞧得眼花缭乱,神醉心迷,恍恍惚惚,猛地想起一人,忙问:“娘娘,方才佛仙皆见,只是一仙未见,不知如何?” 王母道:“何人?” 洪波道:“那盛唐天宝年间有个太白居士,传闻谪仙子,又谓之诗仙,如今这蟠桃会如何来呢?” 王母道:“还提他作甚,他本是太白金星的儿子,只因在瑶池天香浴偷喝御酒被玉帝贬到人间六十一年,捉日而亡,方回天国诗客国,如今被诗客国那伙骚人捧为国王,更昏头昏脑起来,独树一帜。每年逢春事办赛诗会专与蟠桃会唱反调,那才子国、才女国、清寒国、书香国、红楼国一伙穷秀才也跟着起哄,真是秀才选择,那李白自称天生有傲骨,谈什么‘安能摧骨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科要反了!’” 玉帝横了王母一眼道:“你们妇道人家一说总是喋喋不休,婆婆妈妈,落花女子陈先生来了也不叫人家先吃点蟠桃。” 那七仙女端来凤翅珊瑚玻璃罩,端放着两颗又大又饱的密桃,有诗为证: 王母拣出递与洪波小枝,二人顿觉清新溢滋,琼浆玉香,同吃起来。玉帝道:“我见这陈先生颇带几分文弱,定是诗草之客,况又来自诗邦,今日当着众仙佛若不嫌弃吟诵一首如何?” 洪波一听慌忙起身揖首:“洪波不才,不敢冒失。” 王母笑道:“都不是外人,你吟一首,诗落花女和七闺女也来一首连珠对和诗。” 洪波知推托不过,于是略微低首,而后吟道: 那落花仙子道: 七仙女道: 那玉帝是不通诗书之人,只晓欺花折柳,不悟诗意,酒过数巡,便觉酩酊,由几位内女搀着回灵霄殿去了,这众内佛酒足饭饱便也各自寻兴。正是: 那六位仙女也携警幻仙子,冷香仙子,落花仙姐妹三人往清虚宫观水晶灯去了,此时王母,七仙女,小枝,洪波在坐,王母道:“你们来到这天庭不易,我留你们住几日再回蓬莱,让七仙女陪伴你们游玩。” 小枝道:“娘娘,我与陈先生到这天国只求游功,并不思几年便回蓬莱,我听说天国千奇百怪,各有风致,倒想与陈先生作一遨游。” 王母道:“这天国无边无际,共有上千国家,遥途茫茫,异端百出,只你二位年轻男女,哪里能作得这般游历,那诗客国、圣人国、明君国、忠臣国、红楼国、招贤国、小天国、仙人国倒还罢了,只这暴君国、奸诈国、侠客国、酒香国、颠倒国、奸臣国等国,你们能过得去吗?如今山河破碎,动乱四起,朝廷朝不保夕,更况刺客遍生,绿林皆盗,这样动荡,还思甚么远游?还是安分一点好。” 洪波正襟危坐道:“谢娘娘关照,只是洪波意已定,便纵有千般变化,也在所不惜!” 王母嗟叹,又用尖尖玉手示小枝道:“骆姑娘,蓬莱仙子愿否?” 小枝从容道:“昔魏武帝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何况我志在天涯,母亲已是无奈,征途虽然艰辛,但我们无所畏惧,愿意一行。” 王母知劝阻不住但见天色已晚,便叫七仙女引二人到芳醉园清虚殿后凝翠阁和雨花阁去歇息,让他们住几日再上征途。 却说洪波宿于凝翠阁。正睡间,猛听得晴花窗外有仙子语声,慌忙披衣起身。透着皎皎月儿往外一瞧,只见台上坐着六位仙女,只是不见七仙女,想她们可能是刚刚逛毕水晶宫归来。只听得那五仙女叹道:“这老不死的,就允七妹妹夕会那牛郎,就不允我也下凡玩那一会儿。”三仙女轻声唤道:“五妹,小点声,让老娘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四妹就因顶了老娘一句,结果被囚冷吟宫,整烧了三百六十支高青方才恕罪。”六仙女愤愤道:“哼,我就不怕,上次那牛哥哥拿了七妹的衣裳,要是拿了我的,我也跟了牛郎了。”四仙女用尖尖玉手扯了六妹脸皮一下,道:“不知扯臊,牛郎要是娶了你算是倒了霉,你非得让人家当王八不可!一忽儿看着表哥杨戬好,一忽又觉得哪吒三太子清秀,朝三暮四的!” “哼!你好,谁看得上你,你就知道诗词书画,以前白乐天有一卷‘上阳宫里白发歌’,你呀,一辈子守着书骞罢!”六仙女说着就要去扑打四仙女,被二仙女拦住,笑道:“姐妹争角恐伤了和气,你们方才说的我也有同感。咱们每日游花赏月,实是无聊闷烦,哎,都成了花瓶,摆着让人看的。” 六仙女恨恨道:“甚么花瓶子都成了瓦盆了!” 四仙女说话爽快,她笑道:“瓦盆?那上次天蓬元帅猪八戒给你写情书,你硬不肯。” 六仙女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听孙大圣讲,在民间西游到西天取经路上,那猪八戒一见女子便眉开眼笑,喜新厌旧;一忽儿与那白骨夫人,一忽儿又与那铁扇公主,又到蜘蛛国胡混,我哪里能嫁给他?!” 大仙女见众姐妹愈吵愈凶,恐吓别人听见不好,忙劝道:“众妹子休要胡言乱语,我家冰冻业也少不了有许多烦恼,你们没见那七妹又到望夫台去了吗?唉,凡间也难说。” 这时匆匆奔来两位擎灯羽女,前来叩道:“诸位小姐,娘娘让你们回去安歇。” 六仙女吐了一下舌头嗔道:“也罢,一忽儿老娘又该大发脾气了。”一行人翩翩拐入画廊往西去了。 洪波见一行人走后欲望睡硬是不寐猛闻得东侧风飘来阵阵琵琶清香,绰绰隐隐,好不凄切。洪波忙道:“这琵琶弹得何等幽婉凄清,像是有无限哀怨,莫非卓文君再世,我不妨先去看看。”于是踱出珠帘寻音而而去。 夜阑人静,细雨潇潇,洪波睡意朦胧,拐过画栋雕梁,宫闹玉栏,来到一台。但见: 风浮玉栏,水拍彩榭;雨横花柳,香绕春韶。风浮玉栏仙鹤暖,水拍彩榭落荷摇;雨横花柳柳更嫩,香绕春韶草清娇。真是奇景异音观不尽,清音惟伴雨潇潇。 正首一幅对联: 只见那台上亭下高卧一美姝,正偎着琵琶频频作歌歌云: 只见那楼阁高挑一金匾,洪波一见方吃一惊。 正是: 第三章 望夫台幽怨动海客 广寒宫衷肠醒佳人 却说洪波望见那匾,原来正是“望夫台”三字。那美姬过来,见是陈洪波,于是柔声唤道:“先生如何到这里?” 洪波睁圆双目,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原来正是七仙女,于是揖首道:“我于夜半甚觉恍惚,又贪天朝夜景迷离,闻得小姐幽琴动人,故才寻来,没想冒犯此境,乞小姐恕罪。” 七仙女用那玉袖略拭泪痕,强装笑容道:“先生乃海内游客,出来天朝凡物生民,竟是新鲜,我哪里能怪罪先生;不过玉帝有诏,这望夫台是除我及婢女,任何神仙道僧不是主;我心内烦闷,正想与人攀谈,你来正好,秋香,快扶先生上台。” 那望夫台里早翩翩而出两位细腰美娃,飘然下台,扶了陈洪波上去于那丹桂丝织椅上坐了。地台上翡翠玉桌上,荔枝横盘,玉琼纵杯,炉内袭来淡淡幽香。七仙女倚着琵琶吁道:“先生和骆妹子到此天国闻知要游历一番。”洪波道:“正是。” 七仙女笑道:“先生和骆妹子的肝胆,我实钦佩,只是有一事须告先生,就是天上地下,共我一体,真是做人难,做人难,做了人想入仙,凡间的人总喜欢做梦,甚么南柯梦、红楼梦、黄粱梦、镜花梦、云海梦,怎以为天国无限好,实际上也是人云亦云,先生难道不知有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吗?难道不知有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的传闻吗?” 洪波道:“那孙大圣如今如何?宝莲仙子还在否?” 七仙女笑道:“孙大圣西天取经回来便归了正果;宝莲仙子还在宝莲仙境,她哥哥二郎真君管教甚严,不让随便走动。” 洪波道:“我读‘红楼梦’,知有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之说,不知是真是假?” 七仙女道:“那警幻仙子就居太虚幻境,你到红楼国只须到天香楼秦可卿之处住上一宿,便可到得此境。” 洪波暗记在心。这时就看捧来一玛瑙玉罐,七仙女道:“这是用广寒宫嫦娥姐姐那桂树上的桂子酿的桂蜜,先生不妨尝尝。” 洪波用那玻璃翠勺轻轻舀了放到嘴里,果然清香可口,清新异常,有诗为证: 洪波道:“玉母何不接牛郎到这瑶池,难道不知人的凄苦?” 七仙女听罢,长叹一口气道:“只因母亲看不上牛郎,骂他是土包子,嫌不门当户对,起初母亲看中真武大帝,总思将我嫁他,我不肯,后来遇到牛郎随了牛郎,母亲发怒,说得可是难听,甚么女孩子家洗澡,他都来看,还偷走衣裳,科是流氓小偷,西门歹徒。后来我随牛哥哥到得民间,他耕田,我织布,倒也快活,母亲听说便派了独角星宿率天兵前来擒我,还要杀死牛郎和我的孩子,亏得观世音说情,方才允我们七夕一见,唉!” 洪波道:“我们民间关于你的传说可多哩!对你的评论可好哩,说你是好姑娘,不嫌贫富,敢于冲破礼教,不做家长制的奴婢。” 七仙女听了,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稍过片刻又缓缓说道:“我在民间三年觉得风趣得很,那田间弯弯曲曲,那房屋子蒙蒙密密,那溪流涓涓潺潺,那钟声清清盈盈,那集市熙熙攘攘,那人们洋洋溢溢,清新热闹,想那严子陵垂钓富春江,鬼谷子隐居鬼谷山,孟浩然依傍鹿门山,林逋在那西湖灵隐寺,讨了梅妻鹤子,也有一般风韵。” 正说间,猛听得灵霄殿方向一片金钟铜鼓,顿时天朝照得如同白昼,金烛银光,碧瓦辉煌,只闻得有人喊:“抓刺客!”那二十八星宿,三功六曹,道君真人,天兵天将,横斧持戟,披袍带甲,驾着云团,川流不息。 七仙女一见,玉杯落地,大惊失色,连声道:“准是有天国刺客杀我父王来了,秋香,冷香,快到灵霄殿养心殿探望。” 那秋香冷香手握玉剑匆匆而去。 七仙女忙携洪波避到望夫阁内,透着珠帘往外探望。一忽儿,但见西南方向,无数天将天兵绑着一位秀色可餐的女子而来,前面哪吒三太子手持双戟,脚踏风火轮在前面开路,后面托塔天王李靖红袍裹身,高擎定妖塔,腰佩恶鬼剑,那塔放出异光紧紧将那女子罩住。洪波看距得魂飞魄散。那女子正是骆小枝。七仙女也大吃一惊,喃喃道:“骆妹子哪里能干这刺杀勾当,想是捉错了。” 洪波欲想冲出动救小枝,却被七仙女用扯住嗔道:“你怎么这么呆气,你若出去也要遭捕,这事定有跷蹊,先探口窨再说。等秋香冷香回来再作打算。” 原来那骆小枝宿于雨花阁,只因白日多喝了几杯陈酒,睡至半夜便思小解,于是披衣起来,来到外面。此时细雨潇潇,宫影朦胧,原来这雨乃是天雨,每夜必下,沾衫不湿,却倒清新。小枝不知天而在哪里,又不好惊动仙女,只思找个树荫,便踱出芳醉国;出了南门,但见一座林国,树木繁密,仙风更盛,原来是蟠桃园。小枝见前后无人,便于一颗树后解带小解;刚刚起身,但见一位胖大和尚从树影剧院里冲了出来,拦住归路。她见那和尚。 似猪不是猪,天国只特殊。金甲还像样,相貌太通俗。 那和尚嘻嘻笑道:“早闻落花女香气,今日幸得相见,我便是那西天取经的猪八戒,取经有功,归了正果,官复原职;玉帝又派我任天蓬元帅,掌管天河十万天兵如今巡逻正碰上小姐,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千里有缘来相会,你若随我,就是元帅夫人哩,哈哈!” 小枝早闻猪八戒好色,向前一掌将他打倒,恨恨道:“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你那高老庄背媳妇去罢!”说罢拔腿便跑。她心急不顾向,那八戒后面追来,小枝也不理会,直跑到一处,但见: 桂花鲜妍,宫阙巍然;桂花鲜妍独有味,宫阁巍然生紫烟。金银世界,岂管那仙雨飘然;月光宫宇,更生这玉影轻倩。谁谓人间好,却有嫉能妒贤,吾道天上云,莫遣美姬悠仙。春情一点,抹不掉千里缠绵;倚楼几岁,去不掉无限婵娟! 只见金匾上题着:“广寒宫” 两侧也有对联: 宫影萤萤千里月;桂叶潇潇几片寒。 那宫内银烛光烁,窗前半卧一位佳人,正是嫦娥仙子。但见: 翠衣俊俏,打扮风流。一双春眼清如澈水,两道柳眉曲似寒桥,口未言而先盈,身倚楼而绰约,荀衣桂香三日馥,西施标致一时倾。 昔贤有赋曰: 春山横黛,频带寒出;秋水澄波,多含雨意。藕丝衫子束江绡,碧玉搔头铺翠叶,双弯娇目,浅印麝香,两颊芙蓉,淡曲赋粉。独自倚楼垂玉腕,见人含笑掠烟鬓。 昔贤又有诗曰: 小枝道:“我观你容似乎疲惫,想是有病。” 嫦娥苦笑道:“只是觉得内心虚,无寂寞无慰,四肢酸软,腹中阵痛,夜间时而惊出热汗,不知为何?” 小枝道:“我闻西汉有杖乘作《七发》,有远客拜谒太子云,时体瘫痪乃是久住幽宫而致;肠胃不顺乃是尽食美肴而致;内心虚无乃是情欲望太甚而致,姐姐须多保重身体才是。” 正说间,只听得壁上那轴画铜铃清脆,嫦娥听了忙推小枝道:“有人来了你暂至屏风后一避。” 小枝心中疑惑,只得快步避于羽扇翠屏后以探究竟。 一忽儿,那轴画扑的揭开,从里钻出金澄澄亮闪闪的一个人来,小枝睁圆凤眼一看,惊得说不出话。 正是: 赏花吟月观不尽, 偷香窃玉有谁知。 第四章 妙玉庵双才遇香婆 烟花巷洪波戏圣人 却说那人: 原来正是玉帝。这灵霄殿后养心殿清虚宫有一暗道直通广寒宫轴画,这玉帝每逢闲暇常来找嫦娥纠缠,这是天宫秘史,俗话说:“家丑不得外扬。” 玉帝道:“嫦姑娘,多日不见,甚是思念,今宿与陛下攀谈一会儿如何?” 嫦娥佯作羞涩道:“陛上随心所欲,只是如今风云多变,请陛上还是保重龙体,夜间少来为是。” 玉帝一听,心里美滋滋的,匆忙施礼道:“谢谢姑娘惦念关切,虽然天国风雨颠沛,陛上有天兵天将护卫,深居简出,恐怕刺客未必得逞。” 嫦娥请玉帝坐了,问道:“我听说那民间又有许多变故,不知真假!” 玉皇颦眉道:“那小梁山烽烟又起,李逵聚众谋反,我正思派太白金星前去招安,封个混世魔王的虚职。哄哄他便罢。不过以前我听说那黑旋风大吵大闹要夺了我的鸟位,反骨太硬,况又识破了宋江,不知可行?那侠客国南侠展雄飞、北侠欧阳春办了个侠香会;诗客国、红楼国办了个赛诗会;书香国、清寒国办了个西社;招贤国荆轲正收买死士;公子国孟尝君、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四大公子也在收留食客;那唐太宗伙同汉武帝、宋太祖又在明君国训练军队,招兵买马;陈胜、吴广伙同李自成到了小泰山日观峰寻到隐逸的黄巢,也思造反;各国都在砸玉皇庙,龙王庙,真是天下大乱啊!” 嫦娥道:“天朝掌有百万天兵天将,况有星宿庇护,那众仙诸佛也不会袖手旁观,何不派兵征剿?” 玉帝叹道:“大有大的难处,这天国地广人众,派天兵去剿,科是大海里捞针,他们都是周围相联,暗通一气,你剿了这国,他跑到那国去了,哪里逮得着陆、剿得完?真是越逮越多,越剿越有,这百万天兵,有三十万须要守卫天宫,三十万须要守卫各仙境,三十万须要守卫各佛境,只剩十万兵马哪里够用?那仙佛有的也是靠不住;‘齐天大圣’孙悟空倒是勇烈,虽归了正果,但是俗话说‘孙猴子脸,七十二变’,你知道他甚么时候再‘变’啊!实在不行,我便下野,让侄儿二郎真君杨戬登基理政,我跟王母娘娘一生只生了这七个女儿,没有儿子,只得由侄子杨戬登基了,他年轻能干,智勇双全。” 正说间,一阵风过,只见门口闯进一位红衣女子,见到玉帝持刀便砍,那嫦娥仙子和骆小枝一见,大叫一声,晕厥过去。等天篷元帅、二十八星宿率领天兵闻声赶来时,凶手早已不见,只见玉帝臀部流血,昏迷不醒,嫦娥仙子口吐白沫,众星宿发现屏风后的骆小枝,于是将她捆绑。 却说洪波、七仙女正在望夫阁听信,那秋香、冷香喘呈呈回来禀道:“玉帝被强人所制,只是臀部流血不止,并未伤着要害,太上老君差金吒往神医国火速请华佗去了;托塔李天王喝令天庭戒严,派哪吒三太子、二十八星宿、三功六曹等紧闭天门,追拿刺客;王母又派神行太保到宝莲仙境去请二郎真君,那玉帝是在广寒宫所刺,当时宫内有二人,一位是嫦娥,已被救醒,一位就是蓬莱仙境的落花女,二女被抓去。那天蓬元帅猪将军吵吵嚷嚷,认定凶手就是那落花女,上前就打,被老君拦住。后来救醒玉帝,玉帝说刺客并非二人,只是一红衣女子,如今朝里大乱了。” 正说间,那骆小枝已由四仙女伴同寻到这里,小枝一见洪波流泪不止,洪波道:“哭个甚么,如今我们自走便是,不在这天朝自惹麻烦。”说着扯住小枝便走。 四仙女一把拦住笑道:“说你们读书人是书呆子还不服气,此时那南天门、东天门、西天门、北天门紧闭,重兵把守,连插翅都难飞进去,你们就能出去了?真是呆话!” 这一席话说得洪波也不知所措起来。 七仙女沉吟片刻,眼珠一转道:“我有一计,不知可行?” 众人忙问何计,七仙女道:“大门走不得,走后门。我与那守卫东天门的玄武大帝关系甚厚,不如从他那里出去。” 四仙女道:“哼,你想得倒美,只不知现在是甚么时候,人家愿担这个风险?” 七仙女道:“让洪波、小枝扮成秋香、冷香,只说到娥眉采茶,哄过去便过去,哄不过去再想办法。” 众人称好,于是七仙女让秋香、冷香脱衣换与洪波、小枝穿上。 洪波扮成秋香,但见: 白脸生春,映出芙蓉两朵。雪鬓拖翠,天然柳叶双弯。风度如湘烟淡荡,香风似桂香扑鼻。远望来,行雨带雪浑似梦,定有妖娆;近观时,非花异气总难描,宛然仙女。 小枝扮成冷香,但见: 举止潇洒,性情娴静。年正妙龄,娇红一点,春山误描,独存嫣然。仙裳缟素,暗送一种真香,非兰非麝,插戴天然。点缀几般异珠,不玉不金。雪肌香骨,文姜新沐兰膏,低笑浅颦,玉环乍酣春酒。珊瑚瘦影,比七仙更美,袅袅腰肢,比冷香更姗。玉琢粉妆,只恐被仙看煞,冰心惠质,到处皆香。玉帝降凡亲生女,蓬莱羞涩一郎仙。 那七仙拎了茶篮,携了洪波、小枝,别了四仙女、秋香、冷香,趁着晨曦,向东天门姗姗而去。 却说七仙女引洪波、小枝到得东天门时,只见天门紧锁,宫甲森然,旁边转出神力天王厉声喝道:“没有玉帝圣旨一律不准出朝。” 七仙女一听佯作怒道:“甚么圣旨,连玉帝都被刺了,哪里还有功夫亲批圣旨,我是玉帝女儿,用甚么圣旨?” 神力天王道:“天王以国家大事为重,兵听将令,王听帝命,这是太上老君和李天王指令,须严厉执行。” 正说间,那玄武大帝闻声从玄武殿后转出,见是七仙并两位侍女,便招呼道:“七妹子如今往哪里?” 七仙女一见,心中暗喜,忙道:“家母让我到峨眉采茶,要‘夜来香’茶为玉帝浇闷,这神力大叔非管我要甚么圣旨,硬是不让出去,奈何?” 玄武大帝笑道“”神力天王也是忠心在朝。说罢对神力天王道:“这七仙女我来担保,出了差错我一力负责,就让她们出去罢。” 神力天王见玄武大帝担保,又不好强执,只得令天兵开了东天门放三人出朝。 七仙女谢过了玄武,引二人往东匆匆而去。 行了约摸百里,到得一山,果是娥眉,山势险峻,茶林横香,山猜鸣啼,支霞托松,间松岩柏,清枫香竹。七仙女道:“你们沿这山间栈道往东便是天国民间,我不远程再送了,为了回复天王,我到娥眉仙境且住二日,等得天朝平息拎些清茶回朝自是。”说罢飘然往深山里去了。 洪波小枝沿关栈道往东赶去,也不知得了若干路程。只是这山硬是出去不得,山峦重叠,茂林纵溪,到得天晚,二人都有些饥寒。正行间,见前面有隐隐亮光,洪波道:“有光必定有人,咱闪不妨赶步到前面瞧瞧,莫非有人家,借上一宿再赶路不迟。” 二人加快脚步,只见在那竹林深处,有一茅庵,谈不上翠阁瑞殿,清花谈草,残松断竹,倒也凄清,只见横书:“妙玉庵”三字,两旁也有对联: 洪波上前叩门,一位半百婆娘开门,尼姑打扮,但见: 干瘪且龙钟,两眸却顽凶;黑衫遮不住,瘦骨在其中。 小枝道:“老尼妈,我们是外国游客,因到天朝游历,归来已晚,请留我们住上一宿,明日一早便自起身。” 那婆娘见二人穿戴整齐,容貌秀丽,忙道:“这茅庵只我一人,你二人若宿莫说一宿,就是十宿八宿的,我倒觉得不寂寞。”说着引二人进去,进到正屋,那婆娘又端来粗食素菜,让二人用了,小枝道:“老尼妈几时到这妙玉庵出家的?” 那婆娘道:“自小就出来了,我以前是红楼国人,在那翠栊庵当尼姑,后来被一伙汪洋大盗盗去,便抛到这里。我无处谋生,在这里盖了一庵,本名妙玉,所以这庵称作‘妙玉庵’,如今算起来也有几十年了。” 洪波道:“你为何不回到红楼国去,却在这里养老?” 婆娘道:“我被那伙强人劫后,那翠栊庵便被贾家四姑娘惜春占去,我也无颜再寻回国了。” 洪波、小枝心中不禁暗叹:年代飞逝,那年少惠质的妙玉转眼几年便成衰妇老媪,真是凄凉。又叙一回话后,那婆娘便引二人来到西厢,拣两张床睡了。 洪波觉轻,睡至半夜,忽听庵外一声唿哨,睁目顺窗隙往外一瞧,只见墙外跃进几条黑影,来到东厢窗下,悄悄敲了三下,那婆娘将蜡烛点燃,披衣开门。那伙人进去后也不知低语了甚么,有两个人朝西厢而来。洪波大惊,慌忙去唤小枝,谁知竟叫不出口,身子反飘荡荡起来,以后便人事不省了。 洪波醒来时,只觉金碧耀眼,朱纱幔帐,宛如仙境,不知是何处,瞧瞧自己身上还是秋香那身装束,想起昨夜之事,只不知小枝在哪里,于是下床往门口走来。从楼梯走出两位彪形大汉拦住她,其中一个道:“小姐,不许出去,如今你已是偷香楼的人了。” 洪波一听不禁怒道:“甚么偷香偷玉的,我是海内游客,让我出去。”那大汉是凶顽之人,见洪波硬要下楼,一掌过去,洪波一个趔趄险些倒于地上;没奈只得挨到窗口,往外一看,但见: 横街花巷,有秦淮歌女插花戴簪。石桥畔船,有中原圣者披巾摇扇。油壁香车,满车香风遮不住;瘦驴老马,骑上君子更偷闲。千里迢迢,烟花巷里,云集隐逸名贤;风尘仆仆,圣人国中,谁晓偷香窃眠。 但见西南方向驰来一辆古代牛车,车上半卧一个花白老者,七旬上下,一持棒大汉正在赶车。车子在楼下停住,几个艳装粉头娘子将车上那老头扶了进去。洪波心里惦记小枝,甚觉怅闷,倚住那床头又昏昏睡去。将近傍晚,只听得娘子唤声:“小姐,醒醒,先吃些糖果。”洪波惊醒,见那娘子年正妙龄,粉面艳服,上前一把扯住道:“你告诉我这是何地?” 那娘子笑道:“你别用男人话唬我,你算是交上好运喽!这里是圣人国的烟花巷偷香楼,你生得美貌过人,那圣人国里的名圣大贤肯定都喜欢你,他们都是有钱的,你若哄得他们高兴,没你亏吃。” 洪波道:“原来这是妓楼,难道那些圣人君子也到这里来吗?” 那娘子哼了一声道:“他们来得比谁都勤快,别看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温文尔雅,其实一肚子偷鸡摸狗,男盗女娼!” 洪波道:“只不知我那女友是不是也弄到这儿来了?” 娘子道:“她就在隔壁,方才有一位圣人要去见她,她死活不肯,还扬言要抹脖子,老鸹也拿她没有办法。可是刚才到那屋里一瞧,那小姐居然没了,连点踪迹都没有,你说这事怪不怪,老鸨已派人追去了。” 洪波听说小枝脱险,心中暗喜,又道:“这烟花巷就这一家偷香楼吗?”娘子道:“哪里,这偷香楼是上等妓楼,这烟花巷共有三十二家妓楼,上等十个,中等十个,下等十二个……” 正说间,只听楼层有婆娘唤道:“唤春,那小姐准备好了吗?你快下来罢。” 娘子听罢,吐了下舌头道:“好了,好了。”又对洪波道:“你快作准备,一位大圣人要见你了。”说罢就要走,洪波一把扯住急问:“哪位圣人?” 娘子道:“就是那个写《吕氏春秋》的吕不韦。” 洪波一听,怒道:“莫非就是那个私通秦王赢政的母亲赵姬的吕不韦?” 唤春点点头,匆匆下楼去了。 洪波恨恨道:“原来这厮也干这踩花的勾当,看来满口的礼义廉耻,全是装出给别人看的,到了天国还本性不改,我倒要‘戏弄戏弄’这厮。” 他下床吹灭蜡烛,又钻入幔帐佯睡。 一忽儿,从楼梯口抖索索钻上一个人来,只听他道:“小姐,休要羞臊,怎么把蜡烛吹灭,老夫找你玩耍来了!” 他说着竟钻入幔帐,一手捉住洪波大腿,喜孜孜道:“哟,小姐,这大腿好不娇嫩,只这个就值五百吊!”说着嘻嘻笑着,朝陈洪波下身摸来。 陈洪波大怒,飞起一脚踢中那人腰部;那人“哎哟”一声,倒于地上。洪波就势骑了上去,一阵饱拳,起初那人还嘻嘻笑道:“娘子,莫开这玩笑,打死老夫了!”后来见洪波乱打不停,打得他老牙脱落,肋骨折断,知势不好,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来人,快救老夫!快救老夫!” 只听楼梯下一阵棍棒声,洪波见势不好,一脚踢开那人,见无路可走,便顺窗户跳了下去。 一伙人提着大棒摸上楼来,见前面有一人卧地,只疑是歹徒,上去就是一棒;打得那人惨叫一声,抱头往床底钻去。大家七手八脚从床下扭出那人。但听那人骂道:“混蛋!打死老夫了!还不拿贼?贼从窗口跑了!”众人忙围上前,那唤春拨亮残烛一瞧,原来正是吕不韦。只见他乱发纷落,奄奄一息。 大家慌忙扶起吕不韦,有人说:“快去神医国请医生,我们去追贼!”说罢,几个人翻身跃出窗口,追陈洪波去了。 老鸹一见心内吃惊不小,心想:这女子好厉害,怎么竟有这般气力。于是埋怨旁边一个大汉道:“却是你办的好事,从那妙玉庵拐来两个歹妇,一个跑了,一个触犯了吕先生,看怎么收拾,这偷香楼的饭碗该怎么端?” 唤春道:“闲话少说,二哥也是好意,先把吕先生抬到牛车上,让二哥赶车送吕先生。” 众人点头称是,于是搀起吕不韦下楼,那汉子赶车送他回家去了。却说陈洪波跃出窗口往东逃后,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来到一个湖边,撞上一位老者。那老者一见举杖欲打,洪波连陪不是,用手拦住,那老者喋喋不休道:“我们这村庄‘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不相干扰,你这娘子怎么如此无礼,竟敢撞我,你勾搭标致后生还可,怎么竟来迷我道家?” 洪波一听又羞又恨,也骂道:“你一个老棺材瓤子,谈得甚么勾搭,真是不知羞耻!方才那位吕圣人我已经领教过了。” 那老者一听胡子乱抖叫道:“你这厮还知羞耻吗?众人对我都恭敬三分,你如此放肆,岂有此理?”说罢举杖又要打,却被一过路人喝住;只听那人道:“老子息怒,这事我看得真,分明是赶路太急,误会所致,互相谦让,也就算了。何况对女子应尊敬才是。” 洪波转头一看,只见这个: 头戴青冠软角唐巾,洒洒英姿;身着褐色连襟秦袍,凛凛英豪;挎一朱漆云伞,能遮倾盆暴雨,背一青光书囊,盛装变法妙着;与儒家抗礼,主法制刑礼共受;树革新旗帜,胜九家诸子文豪。走遍天下,变法风云连波涌;游历江湖,不避艰险志气高。 正是: 圣人国里假圣人, 英豪天下真英豪。 第五章 庄家市庄周梦蝴蝶 孔家店孟轲卖人肉 却说那老子见书生来劝,气冲冲道:“少正卯,你是不知,我要到墨子家做客,设想她却来撞我,一个娘子连一点斯文都不懂。”那少正卯笑道:“李老师息怒,看在我面上,你放过他罢。”那老子拄杖气呼呼走了。 少正卯见老子走远,问洪波道:“娘子,你是何人,如何到得这圣人国?” 洪波气道:“我哪里是甚么娘子,我是个游客。”说着脱下秋香衣裳,把如何到天国,又如何到偷香楼戏弄吕不韦之事叙了一回。少正卯听后,呵呵大笑道:“那班儒生满口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都是骗人的,我这次到圣人国,就是受名贤国韩非、苟况、吴起、商鞅一班朋友的委托到这里讲学。” 洪波道:“既是这样,我愿意同行,正好游历圣人国,打听我那女友下落。” 少正卯道:“可圣人们是最爱抱复的,你要提防才是。” 洪波笑道:“昨晚一是天黑,二是男扮女装,现在我恢复原样,他老眼朦胧,难道能识出我吗?” 少正卯道:“那好,我们一同走罢。” 于是洪波随着少正卯往圣人国而来。 行了约摸三十里,到得城内,但见: 圣者名贤,云集街市如烟;隐客逸民,来往酒楼醉民。有正人君子,偏爱折花盗柳,微品茶香论婵娟。有衣冠楚楚,偏喜论古道今,轻摇秋扇枉空谈。乱糟糟,诸子百家齐开战;熙攘攘,心怀叵测貌岸然。那个跳梁小丑,荆轲小传,鬼头鬼脑伸鬼脑;这位道亦不变,仲舒学士,读经三年不窥园。孔家店里做一番生意,好不惨淡,原来是孟老四掌刀!圣人国中探一回虚实,甚是荒唐,哪里有陶渊明桃源! 二人到了一个街市,只见里面粉蝶如云。少正卯道:“这庄家市住着一位道家朋友,我们找他先落脚再作打算。”洪波应诺,二人往巷里走来。 到了一个门前,但见有一幅对联: 少正卯见门虚掩,拉洪波进院。但见院中棺木旁房中卧一位白面郎君,敲一个瓦盆正唱道: 少正卯道:“庄周,你敲瓦盆为甚?那棺木是何人的?” 这庄周见少正卯引洪波进来,呵呵笑道:“吾妻前日病故,故敲瓦盆送葬。” 少正卯道:“嫂子少年而亡乃是大悲,你却作乐,这是何意?难道也有烟花巷的勾当?” 庄周听罢,放下瓦盆,正色道:“我只用子美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之说,我那娇妻只十六岁便丧身,不也是‘人生十六古来稀’吗?稀稀乎也,人为世间阴阳动物,与星月不同,总有一死,早死晚死,好死赖死,病死老死,醉死愁死,打死饿死,先死后死,总是一死,总逃不掉一个‘死字’。吾妻原是才女国人,随吾到这圣人国居住,觉得乏味,她不喜婆婆妈妈,生性郁闷,弱不禁风,总思到闫罗国泉台去走一遭,故才郁郁而亡。昨日夜里蝴蝶托梦,我梦见自己变作蝴蝶飞到泉台,见她已被闫罗国王封作蝴蝶仙子,掌管十万蝴蝶,住那彩蝶宫里,好不快活。与我约好每年清明相会,她派蝴蝶侍女接我,夫妻同会。她不喜天国,愿到泉台去谋生,随愿乃是最大快乐,我为她随愿而死,难道还不该敲着瓦盆歌唱吗?这是贤夫所为。” 少正卯听罢笑道:“庄生,我看还是免了,你的开通我清楚,还是先带这位客人到屋里叙谈叙谈罢。” 庄生与洪波见礼,引二人来到屋内。 只见屋内正有一狂士吟喉高歌: 那狂士见洪波、少正卯气概轩昂器手不凡道:“庄兄,此是何人?”庄周笑道:“一位是江东才子,一位是法家狂士阮籍,还不青眼。”那阮籍自然青眼相待,自我介绍道:“我乃诗客国竹林七贤之一阮籍,庄周是我挚友,今日幸逢两位先生高兴之至。”几个寒喧一番,庄周唤门客端上酒菜,四人痛饮。正吃问,那少正卯问道:“这是甚麽肉?怎么这么酸楚?” 庄周道:“是我唤门客买来的羊肉。” 阮籍嚼了一口,将肉块吐于地道:“甚么羊肉?羊肉鲜且嫩,这肉火气大,一定是狗肉,是从哪里买来的?” 庄周道:“我吃这肉也不对味,这是从孔家店买来的,这圣人国只有这一家肉铺。” 少正卯拍桌怒道:“这孟夫子欺人太甚!怎么挂羊头卖狗肉?!我找他算帐去!”说罢挽起袖子就走,那阮籍、庄周、洪波恐他一人去吃亏,便也随他而去。 来到街市中心,但见那正西有一大店,乌金匾书:“孔家店”三个字。 一张黑幡高挑几颗羊头,几个伙计正簇拥着一位瘦弱先生切肉。庄周一见,上前问道:“颜回,你家掌柜在吗?” 颜回答道:“掌柜孟夫子在,庄生,有事吗?” 那阮籍早已耐不住性子,劈胸抓住颜回道:“你们这孔家店怎么挂羊头卖狗肉?!”说着扬手就打。 那颜回叫道:“你这厮怎么无礼?竟敢动手打人!”这时,那孟轲从柜后出来,见院籍扭打颜回,喝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厮住手?” 庄周来到柜上拿起肉叫道:“孟老四,你们孔家店怎么卖狗肉?” 孟轲怪声叫道:“庄生,你别血口喷人,这肉分明是从羊身上扒下来的,怎么会是狗肉?” 这时围的人愈来愈多,少正卯跨上台阶,朗声道:“诸位,大家细看,孔家店满口仁义道德,原来尽干这些勾当!大家看,这哪里是甚么羊肉,分明是狗肉!”说着用双手砸烂那对联。 孟轲还欲争辩,洪波早从屋内抬出一具狗肉横陈于地,高声叫道:“孟老四,你瞧瞧,这是甚么?” 众人一见,气愤填癔,大家揪住孟轲扬手便打,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位老者拦住道:“君子重言不重功,非战也,非战也!”庄周道:“墨翟,这里没有你的事,快回家种地去罢!”人丛中不知是谁点了一把火,那孔家店顿时烈焰飞腾,黑烟弥漫,烟火里早有那子路、子贡、子夏、程颐、程颢兄弟手持木棒而来。少正卯道:“此事已闹大,庄生,院兄,快走罢!”于是几人往东而来,奔到郊野一个三岔口,少正卯道:“我去江东国讲学,告辞了。”说罢自去。 阮籍道:“陈先生不如到诗客国暂避。”洪波应诺。庄周道:“这圣人国我也住不下去了,我到李家庄去投老子。” 阮籍、洪波告别庄周,往诗客国而来,到了一个江边,只见翠苇萋萋,江雾茫茫,有词为证: 诗乡千里雨悠悠,楼台琪草湿透。笑春夏秋冬有风颜,何况诗花圣乎?英乡思,俱风流,才思哲慧入芳酒。劝君莫忧,有秦谁秀士,川蜀名流,赛诗桂子熟。 抬望眼,杏花陪君入境,鲜妍及时休?千金难买休闲乐,哪堪身轻骨瘦。君不知,诗客国蹉跎日月各春秋,闲情最是近水琼阁楼,可有人讴,断肠在云柳! 这时只听得芦苇从中有人唤洪波,洪波回头,不禁大吃一惊。正是: 诗乡未入逢佳遇 圣人方避遇飘仙 第六章 洞庭湖琵琶诉幽情 捉月楼诗花争开艳 却说那芦苇丛里钻出一女子,正是骆小枝,原来那日小枝从烟花巷偷香楼逃出后便避到这里,无路可投,没想正遇洪波,洪波介绍与阮籍结识,阮籍大喜。此时正好那江心划来一只小船,小船上有一书生高歌: 阮籍唤道:“贾谊,快来渡我们过江。”但见那书生将船划过来,端个好书生,有诗为证: 洪波道了来历,贾谊请三人上船。原来这江唤作富春江,贾谊也是诗客国人,为吊屈原而驾舟远航。贾谊叹道:“这兵荒马乱的,你们偏要做游客,就连著名游子、建安七子之一的王聚,都在诗客国定居了,现在有人乐死,有人醉死,有人愁死,有人睡死,有人闲死,有人贞死,有人义死,有人淫死,有人哭死,有人饿死,有人用功用死,有人干活而累死,有人为信仰而死。” 小枝好奇问道:“何为?” 贾谊道:“牛皋是抓住金兀术时乐死的,李白是喝醉捉月而死的,屈原是为楚亡愁死的,张飞是贪睡被人害死的,伯夷是在首阳山饿死的,那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是四肢瘫痪闲死的,玖英是因男人摸了一下贞死的,潘金莲是因与西门庆私通淫死的,高渐离是为荆轲报仇义死的,贾瑞是因思念王熙凤色死的,我是为梁怀王堕马哭死的,还有疯死的呢。” 洪波道:“何为疯死?” 贾谊一指岸边:“你们一急儿便知道了。”说罢将船靠到对岸,与众人告辞,三人来到岸上,但见对面疯疯癫癫跑来一位老头,后面追来一个苗条秀女。 老者跑到小枝跟前竞双跪下磕头道:“天神之女约,发发慈悲罢,我屈原忠心为楚,反被放逐,我作了,想跟您到天国去!” 小枝道:“老者,这里不就是天国吗?” 屈原笑道:“不!他们偏我,这儿不是天国!不是天国!”说着上前就去扯小枝,洪波一见,不悦道:“中闾大夫,大白天别拉拉扯扯,如何?” 那跑来秀女恰巧听见骂道:“甚么拉扯?我家主公忠心为国,逼入汨罗江,至今江东还吃米粽念忠臣,你对忠臣甚么态度?” 这阮籍一听不好忙道:“婵娟,快带你丈夫回家去,这里吵闹有何益处?” 婵娟搀着屈原气冲冲走了。 洪波正欲说话,只见正东走来一人。那人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辞:“推、敲、推,敲、推?”竞推到阮籍后背,险些把阮公推到江里去。阮籍骂道:“贾岛,你要把我推到江里喂王八去?” 那人听见骂声,方才睁眼,见状大惊,慌忙失礼道:“失礼!失礼!实是作诗太苦,抱歉!抱歉!”说罢又几声“推”“敲”往西南去了。 洪波问:“这就是那位‘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贾岛吗?”阮籍道:“正是,那到底是‘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月下门’好像还没琢磨透呢?今日天已将晚,我带你们到白乐天那里去往,他是官人出身,家里宽裕,我那里是竹林茅屋,又有六贤实是不方便。” 洪波道:“好说,只是有处栖身便可。” 三人顺江边往南行了三里路程,到得重山,只见水天一色琼阁重叠,有词为证: 夕霞冉冉生,清香落天涯。石径幽风独与,紫藤与珠花。琼阁攀蛇青山,坐观富春江水,更有风光佳;险峰飞泉处,风流有人家。 君且看,洞庭波,望无际,街市林立闹户,酒女更喧哗。谁将清菊梅子,高挑深阁秀廊,风烛照年华。谁言诗境美,诗客言笑煞! 但见幽径下来一绅士,口中念念有词: “闲闲闲,劝人莫要到桃源。游游游,谁说王粲白了头。空空空,苏秦原来是无能。愁愁愁,颜渊读经只胡诌。笑笑笑,诸葛原来有高招。狂狂狂,阮籍可恨太嚣张!色色色,盛唐帝业马嵬落。难难难,问君谁上七里滩?” 阮籍一听,上前一把将那人抓住骂道:“你这厮好自无礼,怎么贬起我来了!你不折腰问乡里小人,我天生也有傲骨。陶渊明,你在桃花源好好呆着,何故又到这里?” 陶潜骂道:“文人相轻,自古亦然,你有傲骨,我还有仙缘哩,你在那竹林痛饮,我还在那桃源赏菊呢?” 说罢竞拂袖而去,口中念念有词道:“奸奸奸,秦桧跪身不应怜。忠忠忠,天波狱里只刀横。清清清,板桥草掩年年灯。饿饿饿,首阳自有白鹿客。傲傲傲,埋了赵卒成蒿草。忍忍忍,刘邦脸上只天真。隐隐隐,谢安东山一缕魂。” -淫淫淫,玉环飞燕成古冢。 -利利利,莫笑苏秦不下机。 -名名名,子牙垂钓盼贤明。 -义义义,聂政死了酒女祭。 -烈烈烈,雪艳丧身好悲切。 -孝孝孝,郑庄掘地哀鸟叫。 -贤贤贤,仪忠自持不堪怜。 -娇娇娇,貂蝉死了一样烧。 -财财财,严嵩饿死最活该。 -富富富,贾家空有偷梁柱。 -梦梦梦,庄生梦蝶一场空! 三人转过山梁,顺幽径跨过一座板桥,但见一破落草堂,上书“杜莆草草”四字,两旁也有对联: 洪波道:“这便是那位杜拾遗的住所吗?” 原籍道:“便是。” 小枝叹道:“想不到这老头到天国乡下还是这么寒酸。” 这时,只听里面有人吟道: 洪波提议进去,三人来到屋内,但见: 洪波道:“杜老师,您在天国想不到也是这般凄凉。” 杜甫轻轻叹了口气道:“像我这样的人到哪儿都是吃亏的。” 小枝道:“您就不可以改一改老脾气吗?” 洪波道:“你们这里难道也分等级吗?” 杜甫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里虽然凄清一点,总比那般诗主贵戚浑身渖污清洁一点,俗语道‘悲中自有悲中乐,乐中自有乐中悲’嘛!” 洪波道:“你们这里难道也分等级吗?” 杜甫叹道:“怎么不分?这诗客国共有诗人三千,李白自称为五,与李贺、李商隐几个贵族居那捉月楼,有钱的诗人便建几座楼阁花园,养点名花仙草,雇几个诗奴诗婢,像我这样穷得露屁股的老诗客就只能托那贾岛、司马相如几个穷诗客,搭这么个草屋栖身。” 小枝道:“您不是很有才华吗?难道不能谋到官职吗?” 杜甫恨恨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当那个害民的官又有何益?让老百姓整天敲着脊梁骨骂。唉,有才能的人总是不得志。” 洪波道:“你和李白不是洛阳会上的诗友吗?他不是可以接济你吗?” 杜甫听了,反而骂道:“他现在是贵族,占了捉月楼唐诗园方圆几十里的土地,早忘了我了,我也不求他。” 洪波又问:“你们诗乡这等级如何分?” 杜老夫子屈指道:“共分上、中、下等,不按才能,只论地位。我举几个名诗人来,上等诗客:李白,李贺、李商隐、宋玉、曹植、子夏、王戎、元稹、白居易、嵇康、蔡邕、蔡文姬、李清照、苏轼、苏辙、苏小妹、郎士元、王安石、范仲淹、沈约、谢眺、谢灵远、杨雄、苏武、王勃、岑参、王昌龄、王维、曹丕、陈琳、杜牧、李煜、韩愈、辛弃疾、郑板桥、文征明、李梦阳,王士桢、冯延已、向秀、中等诗客:陈子昂、刘禹锡、柳宗元、司马相如、冯梦龙、卓文君、秦少游、陈师道、黄山谷、苏舜钦、梅尧臣、杨万里、范成大、陆游、曾几、柳永、张志和、孟郊、孟浩然、李坤、李益、龚自珍、贾谊、东方朔、元好问、戴复古、唐婉、温庭筠、曾巩、高适、崔颢、欧阳修。下等诗客:贾岛、骆宾王、屈原、杜甫、阮籍、阮咸、徐干、王粲、庾信、卢照邻、贺知章、王冕,吴承恩、曹雪芹、施耐庵、王实甫、孔尚任、罗贯中、蒲松龄、李汝珍、陈忱。” 阮籍道:“甚么等级,有了傲骨还论甚么等级?走,先到乐天那里投一宿再说。”说罢扯了洪波、小枝出了草党,往山后而来。但见有一条玉带闪闪发光,那瀑泉几丈落地有声。原籍道:“还有一湖,唤作洞庭湖,过了湖便是乐天楼、东坡国和捉月楼。”三人下坡,弯弯曲曲走过湖畔。阮籍道:“只是寻一摆渡方好。”正愁余,忽然一阵清风拂来阵阵琵琶悦音: 阮籍看清那舟上文人,呼道:“白夫子,我给你带来两位客人。”那船上文人听了,令那女子停下琵琶,将船划来。船靠岸,阮籍将那洪波、小枝介绍那人。那人笑道:“我白居易从来喜欢诗客往来。我船上这位女子也不是外人,是前几日收留的琵琶女,我感她遭遇凄清,故才留到府中,今日晚正值划船会,太白、东坡他们也在那边,一会儿那捉月楼举行诗会,陈先生和骆妹子来得正好,正可参加,快上船罢。” 洪波等三人上船,只见那琵琶女: 洪波问道:“琵琶女,你漂流江湖几载了?” 那琵琶女道:“妾六年便是叙父授琵琶,十二岁到长安,经玄宗,中宗,代宗,因年色已衰,驱逐出朝,飘落江湖已有十载之余,后在深阳江幸遇乐天居士。” 那白居易道:“往事休提,客人方到,应欢颜才是。” 船到对岸,早有李白、李贺、苏轼、柳宗元、陆游一般朋友迎来。那阮籍自然介绍一番,洪波瞥那太白居士果然不凡,有诗为证: 一行人环山绕水来到一个去处,但见“捉月楼”三字,两旁也有对联: 四海狂情诗魂云集 且观那文墨淋漓 天国风云诗仙盛会 喜看这诗花争艳 真有一般风韵,有赋为证: 皎月清朗,疑是地上碎霜;廊风穿袖,拂进几缕茶香,竹影横斜,醉卧竹林七贤客。短廊花丛,酩酊酒中八仙郎。那拂扇的是东汉八杰,这摇杯的是建安七子;这唱赋的,是扬州八大怪,那误戏的是初唐四小狂。自有那汉晋唐宗元明,自有这屈陶李杜苏黄。诗客潇洒,原来也是借酒兴赏;才子聚会,谁晓这里梦会荒唐! 这楼台上春杯秀酒早已摆好,那椅子上早座着无数诗客,早有一位年少娘子笑面春风,笑吟吟莲步而来道:“主公,大家都在等你,诗客们差不多全到了,只有那屈原疯癜,没有专请;杜甫倔强,去请不来;陶渊明性傲,拂袖归桃花源区了;那韩愈携板桥往腐儒国去了;洛宾王携绿牡丹又不知到哪里去了;曹植闻说权术国受难,去铜雀台了,其余诗客都到。”李白笑道:“洪波小枝可能还不识罢,这位娘子名唤金陵子,是我的少夫人,我先妻病故,两年寻叙父李阳冰,路过金陵,这娘子偷听我琴,伴琴而唱,故才跟随我来。” 那金陵子羞红脸道:“家私不可外扬,主公,你提那个作甚?” 洪波瞟这娘子,果然不凡,有五律为证: 那太白由李贺、陆放翁、柳宗元、白乐天、苏东坡一班朋友簇拥着坐居首位,李白请洪波、小枝宾客席上坐了。金陵子唤诗婢给众诗客斟满酒,那李白徐徐举杯对月道:“今日诗会,众诗客云集而来,有道是: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大家痛饮方是,今日诗会,大家兴酣而诗不受拘束,各种体裁都可,我们来个诗花齐放,百花争艳,我先来一首。”说罢举杯频频吟道: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主人何为言少钱? 众诗客喝采,那左思也出来吟道: 那陈子昂也出来吟道: 这阮籍也出来吟道: 这柳宗元吟道: 那崔颢出来吟道: 这刘禹锡出来吟道: 那白居易出来吟道: 李贺出来吟道: 杜牧吟道: 李商隐出来吟道: 王安石出来吟道: 黄山谷出来吟道: 文天祥吟道: 那吴承恩吟道: 那龚自珍吟道: 这秦观道:“我来一首词罢,‘如梦令’。” 那欧阳修吟道:“我来一首‘蹋莎行’。” 这李煜道:“我来一首‘浪涛沙’。” 那陆游道:“我来一首‘钗头凤’。” 那旁边一位才女道:“我也和一首。” 李白悄声对洪波道:“那才女便是陆放翁的情夫唐婉。” 但听她吟道: 那李清照出来吟道:“我来一首‘一剪梅’。”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辛弃疾道:“我也来一首‘南乡子’。” 那苏东坡出来道:“我来一首‘念奴娇’。” 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出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 吟罢,竞将那杯酒横泻半空,旁边出范仲俺道:“东坡,你这词好不颓废,甚么‘人生如梦’,应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那王安石也道:“东坡,你真是投机小人,如何以前反我变法,后来又支持我变法,反复无常!” 这苏轼哪里听得这些,也骂道:“今日是诗会,各尽其词,不应攻击人!” 那苏轼弟弟苏辙、妹妹苏小妹、妹夫秦少游自然向着东坡,更有那苏门四大弟子黄山谷等也上前来。苏小妹道:“拗相公,你变法失败,如何拿我哥哥撒气?” 这边柳宗元,刘禹锡则向着王荆公,那刘禹锡道:“东坡在文学上还有造诣,可政治上却是歹人,这是公论。”秦少游骂道:“姓刘的,你他妈说话公道点,吾大哥是北宋文坛领袖,那个不知,谁个不晓?” 这刘禹锡哪里听得这些,扬起拳头道:“你敢骂诗歌长辈,我打你这厮!” 正是: 诗花奇放各生味 人才聚会各有缘 第七章 曹家庄雪芹拾旧梦 山西村放翁入新村 却说那刘禹锡欲打秦少游,早被李白、李贺、李商隐、宋玉、阮籍、嵇康一班人拦住。太白道:“对酒当歌,何为一时议论而冲了诗香会,大家息怒方好。” 那众诗客见状,也没了诗趣,便纷纷告辞回府。李白见天色已晚,也不强留,只是留下洪波、小枝住宿,那金陵子、李商隐更是挚言相留,洪波、小枝只得应诺。阮籍和嵇康、向秀、王戎、阮咸等竹林七贤回竹林庄去了。 这金陵子引洪波、小枝进了唐诗国,穿廊钻山,来到一楼,唤作“暮思楼”;两旁也有对联: 那诗婢将楼内收拾齐整,二人入睡,一宿无话。第二日醒来已是中午,那金陵子唤过诗婢端来午饭,二人吃完,要见太白;诗婢告诉他们,李白一早便偕李贺、李商隐去隐士国了,因见他俩熟睡,没有惊动他们。 洪波、小枝想逛游诗客国,于是辞别金陵子往街市而来。原来出了这唐诗园后门便是街市。只见街东挑着一张酒幌,几个潇洒诗客出入。洪波、小枝来到酒店前,见一位酒女风度翩翩,素衣齐整,正手持扫帚打扫门面,那酒女见是他俩,笑道:“这不是昨日诗会上见到的俩位游客吗,快请进来。”又朝里唤道:“相如先生,那天国游客来了。” 小枝问道:“酒家,你如何认得我们?” 那酒女道:“我叫卓文君,是西汉人,现与司马相如避于这上林街开一酒店谋生。” 正说间,只见司马相如早迎出来,一见二人笑道:“若不嫌鄙舍寒酸,便进来。” 洪波、小枝进了里间,拣雅座坐下,那卓文君道:“二人吃点什么?” 洪波道:“方才太白夫人金娘子已请我们用过饭,现在并不饿,娘子与先生的盛意,我们领了。” 那卓文君于是端来香茶,请二人用茶,相如先生在一旁陪坐。 洪波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是川蜀望族,如何现在你们却这么潦倒,到这上林街卖酒为生。” 相如道:“你不知,我与文君相爱,那卓王孙实是迂就旧俗不允,文君与我约好避到这里卖酒谋生,生活艰难,无可奈何。” 小枝笑道:“你们夫妇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自由恋爱的典型。” 卓文君道:“甚么典型不典型,我们情投意合,志同道合,不入宦悔,只是劳动为乐;我虽然力薄,不过当个酒女,为相如先生忙上忙下倒还可以。” 洪波感叹道:“文君思想之高尚,我钦佩不已!你出身书香望族却自甘贫困,忠贞为上,乃是女中豪杰!” 司马相如笑道:“我与文君父亲卓王孙关系尚好,那年到蜀川拜访他,正遇文君丧夫,文君倒愿跟我受苦,如今在这诗客国上林街开了这么一个酒店,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叙了一回话,洪波见又有几个诗客到此沽酒,卓文君还得忙合,于是与小枝告别司马相如夫妇而去。 往前走了十里,又来到一街市,唤作清明市,只见家家都在晾衣晒被。洪波揪住一个诗童问道:“小孩子,怎么这街市人家都在忙着晾衣晒被?” 那诗童眨眨眼睛笑道:“这清明市日日阴天,今日赶上晴天实是不易,所以家家都在晒晾。”说完一溜烟而去。 洪波、小枝正走间,忽见街心有一汉子,上身裸露,鼓着嘴巴,挺着大肚皮,闭目懒洋洋卧在那里。几个诗童嘻嘻笑着围着他转。 洪波。小枝感到惊疑,于是上前,洪波施礼道:“先生,您这是为何?” 那汉子睁目正要发怒,见是洪波转而笑道:“你们便是那天国诗客罢,如今太阳高照,家家都在晒被晾衣,我那家里什么也没有,只是日日阴里,我恐怕肚里装的书都腐烂受潮,吾晒腹中书哩!我郝隆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肚里书烂掉。”洪波、小枝闻听西晋狂士郝隆,今见他如此潦倒贫困,忙从怀里掏出几锭白银递与他道:“这是点微礼,先生收下罢。” 那郝隆笑道:“先生好意尽收,只是我不是那贪财图利之人,这银子断断收不得。” 洪波再三给他,那郝隆死活不收,洪波只得收入怀中,长叹一声,拉小枝便走,那郝隆仍复原样,闭目养神,只晒腹中书。 洪波小枝穿出清明市,又来到一个街市,唤作‘文采街’正走间,忽见一书摊旁,有一书生正趴在书摊旁抄书,那卖书先生道:“你每日都到这文采街抄书,弄到我们书摊也乱七八糟,古今中外,书目报多,你抄哪里能抄得完?” 那书生依旧抄,那卖书先生只是叹气。 却说洪波见这书生如此刻苦,便从怀里摸出一锭大银,说道:“卖书先生,我把这书买了。” 那抄书的一听便怒道:“我??我??这里??正??正??正抄着,你却要??要??买,故意跟我??过??不去!” 洪波笑道:“我买这书是送给你,我见你抄书如此刻苦,因感动才买这书送与你。” 那书生知是误会,急忙欠身道:“先生这番好意我收下,以??以后,更??更用功!” 洪波道:“问君姓名?” 书生道:“西晋左思。” 小枝道:“左思真是奇才。” 左思道:“如有时间可到左家庄去游,我妹子左芳也在。” 洪波道:“谢君好意,改日再拜。”说罢告辞左思,与小枝往街里走来。 这时正值下午,这文采街诗客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诗客顿时增多,熙熙攘攘。 小枝扯洪波道:“你瞧,那边卖文的莫不是雪芹先生?”洪波顺小枝所指一瞧,果然是曹雪芹,但见: 那洪波自上前道:“雪芹先生,原来却在这里卖文。” 雪芹道:“我这里虽然卖文卖字,也少不了啃骨头,这诗客国重诗不在文,我那红楼梦前世在人间只写了八十回,那高兰墅先生却胡诌了后四十回,尽是神鬼,其实当时我也写了后四十回,只是诗友敦诚把它埋在我那坟里;后来有人扒坟,却扒了我儿子的坟,哪里能找到残稿。到天国后,我又凭记忆读了这后四十回,那江楼国人自有分晓,可是拿到这文采街来读却无人买,真是寒酸,从清晨一直到这下午了,竞无人理睬;他们只重诗不喜阅读小说,如今我也不读了,你们二位若不嫌我曹家庄贫寒,到我那里走一遭如何?” 洪波、小枝久仰曹雪芹大名,于是忙帮雪芹收拾字画装进书囊驮在毛驴上。雪芹前面引路,三人向曹家庄而来。 这曹家庄出了文采街拐山间小路,再往南走三十里便到。只见山清水秀,涧泉幽草,一座小山坐落在枫林里,炊烟袅袅,夕霞冉冉。雪芹引二人进庄,来到一座茅屋。那书童将紫门打开,只见院里栽种几颗弯柳,院西有一片田园,院里养着鸡鸭猪兔,甚是幽静。 雪芹将洪波、小枝引到里间,但见红漆桌上高卧竹筒书画,砚台淋漓,文笔纵横,虽是田园农舍,却有书香余墨。雪芹唤书童端来茶水,三人攀谈。 洪波问道:“曹先生祖上可是金陵望族?” 雪芹道:“一个织布商,却是康熙亲信,我自小在女儿国里长大,十一岁时因雍正上台,父亲不得意,两次抄家,家门败落,故才贫寒至此。” 小枝道:“红楼梦中那贾兰、贾桂如今在哪里?” 雪芹笑道:“贾兰听说在腐儒国,贾桂据说在淫荡国,贾宝玉尚在红楼国,那些才女也在。” 洪波道:“这红楼梦可是你的自传?” 雪芹道:“甚么自传,我这书用二十年功夫写成,却没写完,那官场图和在天国都有流传,那金陵十二钗和誓幻仙子尚在天国。” 正说间,窗外陆放翁从山道而下微吟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雪芹叫道:“放翁,快到这里来坐。” 陆游看见红骆,喜道:“那唐婉正叫我去邀二位,想不到却在这里。” 洪波道:“放翁,你住在哪里?” 放翁道:“就在附近山西村,苏家庄以北,我那夫人唐婉叫我邀你们,我刚才到捉月楼,那金陵子告诉我说,你们中午便出去;到了文采街,遇到宋玉,方知你们随雪芹到曹家庄来了,正好到我家用晚饭去罢。” 雪芹道:“也好,我这儿晚上有揭不开锅了,你们若去便去罢。” 洪波、小枝不好连累雪芹便告辞他随陆游而来。拐过两个山坡来到一个山村,那村唤作山西村,唐婉早在村头引两个诗婢等候,见放翁引二人前来,喜道:“叫我好等,快到屋去罢,饭菜都准备好了。” 几人进了屋内,只见桌上嫩藕鲜鱼,粉馒热气腾腾,唐婉让大家依次入座。放翁道:“今日也晚,不妨就在我家住罢,那西厢有间草房却也安宁,一会儿我唤诗婢去捉月楼告知金陵子。” 唐婉道:“别小瞥我们田园野户,却是清雅得多,你们到我们这山西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是有些村味野货。”说着递与洪波、小枝几块红薯。 吃罢,陆游引洪波到村外观看夜里山景,唐婉与小枝村里陪话,放翁带洪波绕过山岭,但见皎月当空,山香侵人,野芳绕径,青翠掩映。洪波见南面一片灯光,忙问:“那是何处?” 放翁道:“那是苏家庄,是这一带村野大户,苏东坡兄妹便居住那里,不过东坡与我没甚么交情,你若去游,我带你去便是。”说着,二人下了山坡,穿过竹林,来到庄里。正走间,忽见那其中一个院里有人笑语,放翁洪波趴上墙头往里一看:只见西厢那门紧闭,纱窗里露出苏小妹,艳装内衣,分外妖娆。那秦少游正站于门口。小梅道:“我吟一句‘两手推开窗外月’,你接一句,若接得好,我便让你进来。”说罢将窗也闭上。 秦观道:“这事却难,我只会作词,哪里作得诗,人只闻秦词,哪里有秦诗?” 那苏小妹不答话,洪波心中好笑,只是不敢笑出声。秦少游急得在院里搓手摇头,硬是胡诌不出。有一个时辰,那苏小妹在屋里问道:“少游,想出来没有?” 秦观只是叹气,无言可答。 洪波猛得醒悟扑地拾起一块瓦石往那院里清地击去,只这一击,秦少游恍然大悟,忙道:“小妹,有了。” 苏小妹道:“什么?” 秦观道:“‘一石击破水中天。’” 苏小妹道:“亏你是个诗豪。”说罢,开门让秦观入内。 放翁洪波暗笑,放翁道:“天已不晚,唐婉在家里一定着急,快回去吧。” 二人忙折回山西村,一进屋内,但见有一陌生红衣女子,但见: 第八章 姜子牙蟠溪巧垂钓 苏小小红楼接雨幕 却说那女子见放翁回来笑道:“放翁,我与你夫人说妥,今晚求借一宿,明日一早便赶路往隐士国去。” 唐婉道:“她叫十三妹,是女侠国人,从圣人国而来,在这里只住一宿,明日一早便走,我俩到东厢去住,把这屋腾出让她住吧。” 放翁道:“也好。” 洪波听说十三妹要往隐士国去,便道:“十三妹,我们两个明早也要到隐士国去,你和我们结伴如何?” 放翁道:“陈先生,你们两个刚刚在诗客国待两日便要走,想是我山西村待你不原。” 洪波道:“放翁差矣,我们二位只在旅游,不能停留太久,那十三妹正好到隐士国去,我俩又不识路径,她带我们去,岂不为好,再说那太白等人又在隐士国作客,正好一会。” 放翁无话,洪波、小枝来到西厢分别睡下。临睡前,小枝悄声对洪波道:“我观这十三妹像是那日在广寒宫刺杀玉帝的刺客。”洪波道:“这事不得胡说,明早赶路便是。”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十三妹叫醒洪波、小枝,那放翁夫妇与她们洒泪而别。 十三妹引二人往东行了五、六十里,来到江边,仍是那富春江,原来这富春江沿诗客国,圣人国,隐士国,江楼国直下,往东南而去。 江边正好有摆渡,三人唤了一船,十三妹三人上船,船到对岸,十三妹付钱与船夫,三人往街市而来。 三人来到街心,正见当中有个酒楼,那酒楼后面有条小溪,溪水涓涓,旁边有一石碣,上书“蟠溪”二字。石碣上坐着一位老者,只见他赤胸露出一身老骨,握着一根钓竿,钓竿离水面很高,钓饵离水面还有三尺,但听那来者口中念念有词: 十三妹道:“这位老者便是姜子牙,百年于渭水垂钓,遇周文王拜相,如今又到天国钓官来了。” 这时,从酒楼上下来一个老妇,手里捉着一把宰猪刀,对老者气冲冲骂道:“好你个老棺材瓤子!你做的什么美梦?你还想遇上周文王啊,呸!做梦娶媳妇!你拿那个破竿叫什么魂儿?还不给我褪那猪毛去!” 这老者听说,口里小声嘟囔着:“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啥?!这年头就没有明君贤王啦,我就不信那个!” 说着依旧垂钓。 老妇一见勃然大怒,喝道:“大清早你就跑到这里钓鱼,费了我的肉皮倒不少,可钓了几条?还不是跑到这里躲清闲!你……你给我滚回去!”老妇愈说愈怒,竞一脚把那鱼罐“扑通”一声踢进水里。 老者是好性子,若无其事,只是微微笑着。那老妇一见火上浇油,不由大骂:“看我给你这竹竿掰折了!”说着过来就要抢竹竿。 这时从街上过来一个中年汉子,上前劝道:“姜大嫂,算了,算了!子牙也不容易,等了一百多年,快入土的人了,可惜这一肚子学问,如今老齿白发,他如何不烦?他自己也恼火!” 那老妇道:“蹇叔,你给评评理,不瞒人家笑话,这老棺材瓤子如今越来越糊涂了,被也不叠,尿也不倒,还讲男尊女卑,你瞧人家严子陵小两口多和睦,相敬相爱,有活儿抢着干。人家严子陵也钓,可是每天都提着一大嘟噜回来,少说也有个百八十斤的,回来还帮老婆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他倒好,一个劲儿想当官,总想当相国,到时候再寻个小老婆,好撇了我,呸!我早看出来了。”说着呜咽起来。 蹇叔道:“好了,好了,看在我面上,回去歇着去罢!” “歇着?!”老妇一听变怒。 “那碗还没刷呢,酒也没热呢,肉也没有了,他就知道穷钓。” “好了,好了!”蹇叔劝着扶老妇上楼去了。 姜子牙依旧垂钓,口中念念有词: “短竿长线守蟠溪,这个机关哪个知?” “这个机关我最知!”猛丁丁从水里昌出一个人来,一把拽住那钓竿,险些把老者揪下水去,水溅了姜子牙一身。 姜太公大怒,骂道:“朱彦,你到这里捣甚么乱?” 那汉子从水里爬上岸来,露着一胸黑毛,嘻嘻笑道:“我家候公请你吃一顿。” 姜公道:“告诉候赢,一会儿冯唐还要请我下棋,改日再会你家主公。” “得了,得了,与那冯老头下的甚么棋?!”朱彦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姜子牙,往街里跑去。 陈洪波三人大笑,又往街里走去。但见这隐士国里更有一般风韵: 云锁青山,春风拂香送暖。雾遮富春,莲花迎容更香。怪石嵯峨,有几只白鹅戏水;楼阁枯立,生几叶寒枫玄黄。楼海里,谁知居着陶朱公范金?茅奄内,谁晓卧着高龄客冯唐?黄石府,乐陶陶往着韩国公子张子房。卧龙岗,美滋滋睡着河南居士诸葛亮。飞马尽,良弓尽藏;狡鬼死,走狗烹将。功名隐去,一身潇洒真如意。闲心唤来,百年悠闲卧家乡。为乐的,忧虑隐去;为忧的,欢乐颂扬;为悲的,悲伤自找;为醉的,一享美酿。为忙的,跑断肝肠;为名的,心血沸扬;为利的,命系悬梁;为财的,总是惆怅;问君何往,隐士国里作游历,原来王粲也彷徨! 三人来到街东一个草庵,正见两位官人与一中年书生攀谈,那官人道:“我们是贤良国汉光武帝刘秀的使者,那刘秀顾念同学之情,请您去当相国。” 书生道:“我只安心在这富春江七里滩垂钓,又不想当甚么相国,刘秀好意尽知,回去禀告。” 官人见多说无用,只得牵马闷闷而去。 十三妹道:“严子陵,那刘秀既然请你去当相国,你如何不去?” 严子陵道:“宦海风波,实是担当不起啊!你没见越王杀文仲,汉高祖杀韩信嘛。”说罢,去收拾鱼篓。 那庵内一妇人出来帮他拴好钓饵,严子陵背上鱼篓往江边走去。 三人正要再问,只听后面一少年朗声叫道:“十三妹,既到隐士国,为何不到我府上去坐?” 十三妹回头见那少年公子笑道:“我正要去,你却来了。” 那少年公子正是张良,向年曾与十三妹结识,当下十三妹介绍与洪波、小枝相识,张良笑道:“方才听太白居士等说及你们,没想这里相遇,高兴之至。” 洪波道:“太白还在吗?” 子房道:“我刚送走他们三位。走,到我黄石府一坐。” 几人拐过几条街,来到一府,进了里面,只见幽花淡草,雨松秀桂,有几分清雅。子房将几人引到一洞湘帘静宝,唤家童捧上娥眉清茶。洪波道:“向年你辞别高祖刘邦便来到这里吗?” 子房道:“正是,我辞去留侯,去寻老师黄石老,那黄石老竞把我带到天国来,如今他不知又到哪里游历去了,为了纪念老师,我这府邸便唤作黄石府。” 几盏茶后,子房令家人端上饭茶,几人用过,子房带三人到静花园赏月。正值晚上,微风过后,怡心畅意,静花园中,紫竹林立,清波荡漾,板桥秀立,怪石嵯峨。山坡上有一玉亭,湖心亭上坐一佳人正在叫喊。 小枝道:“那女子是何人?” 张良道:“那边是陶朱公范蠡的珍珠园,那湖水从墙底与这湖水相通,范大人与我相好,只不知那女子是谁?我们过去看看。” 四人出了后门,来到珍珠园后门,那守门家人见是张良来访,放他们进去。四人踱进园内,见那女子惊惶地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入我家花园。” 那范蠡听见动静,早率几个家人出来,见是张良等人方才放心。张良将洪骆等介绍与范金,笑道:“不知这女子是谁?” 范蠡将几人迎进养心阁,说道:“这是我的女儿,唤作范娟娟,向年我携西施外逃,有了这个女儿,那西施如今当了美人国王,因念旧情,故派女儿每年探望我。”说着将范娟娟介绍给众人。那范娟娟更有一般风韵: 画眉泛两道春山,秋波横一对明月。白裳裹素,更显得娇媚潇洒;云髻高盘,羞却那千古风流。雪肌白皙,胜却雨中梨蕊;四肢织细,宛若云里嫩柳。可叹西子后代,比西子更有七分娇美;原来江浙后裔,踏遍江浙没有这佳代轻柔。 范娟娟道:“听说有两位游客游历天国,今日相见,格外高兴,只望到我美人国一游。” 子房道:“范大夫,你这私生女儿之事,怎么不与我说过。” 范蠡道:“家丑不可外扬,说出来有何益?我那时携西施外逃也是为越王勾践着想,请你不要介意。” 范娟娟道:“我母亲西施只给我十日假,我来这隐士国已有两日,明早便启行,那红楼国还有一位好友等候。” 十三妹道:“那洪波、小枝也正要到那里,不妨同行。” 范娟娟道:“那可好了,我也是借这机会游历一些国家,可惜只经过酒香国和红楼国,家母管教甚严。” 几人攀谈一回,那范蠡留十三妹、洪波、小枝宿下,张良告辞回黄石府。 第二日,几人告辞范蠡,那范娟娟、范蠡父女俩依依不舍,范蠡一直送到十里外断肠亭才回去。 四人行了二三十里,下起潇潇细雨。那青山寒寺,翠树涧花,经雨一淋,更是清新。远远地又有一江,那江唤作潇江,乃是富春江的支流,江边有一酒楼,范娟娟道:“这楼便是岳阳楼,我那好友就等在那里。”四人来到楼前,正逢细雨,酒客稀少,但见楼上一娘子唤道:“娟娟,我在这里。” 范娟娟道:“苏小小,快下来,结识这几位朋友。”那苏小小付了钱轻盈而下,娟娟介绍与众人,那苏小小道:“我等你多时,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船都租好,只等你了。” 洪波见那苏小小也有风致,但见: 小巧玲珑,原是吴代美娃。羞花娇月,捧出南朝名花。似语未语,早将游容惊熬;似醉非醉,梦里可到花涯。 五人来到船坞,只见茫茫一片,那船一只不剩,船主也无影无踪。 “我们怎么过去啊?”骆小枝问。 “这个不难,在这琵琶亭下藏有一只船,可载我们五人。”苏小小说罢来到亭底,拉出一只小船来,原来因夜色迷蒙看不葚清,四人竞没有发现。几人随苏小小上船,苏小小熟练地操起舵,小船向船对岸箭一般驶去。 渐渐接近对岸,天色也渐渐明朗起来,只见一片湖山亭阁,纵横交错,密密层层,四人不禁叫好,有赋为证: 犁花蕊白,点点寒香娇无力。莲藕池绿,落落飞鱼暗有声。绿纱窗下,名妹才女卧卷醉。朱花丛里,公子文人抱琴鸣。怡红院,金烛淡淡。潇相馆,妹子婷婷。蘅芜院,幽菊淡淡;稻香村,炊烟蒙蒙。说不尽红楼曲子千万支,道不尽曹公机关一万重。说不尽情波国宁府中事,唱不尽百花才女含羞情。真是大有大的难处,小有小的哭声。 船靠岸边,苏小小领众人上了草坡,只见从前边月亮门里走出一个素装少女,背着木桶,徐徐而出,苏小小招呼道:“紫鹃,这么早到哪里去?” 那唤作紫鹃的姑娘紧缩双眉道:“林姑娘一夜未归潇湘馆,不知到哪里去了?早晨起来我到怡红院去打听,宝玉也不晓得,这可急坏我了,我到王夫人那里去禀告一声。”说罢匆匆而去。 苏小小也不再问,领着众人进了月亮门,只见这是一片庭院,穿过庭院,下了小桥,苏小小道:“我带你们去见宝玉,王熙凤前日到权术国去了,这里是贾探春值日,可宝玉却是掌权的人,这大观园王夫人等人是从不来的,宝玉见到你们一定非常欢喜。” 这时忽听小桥后面的花丛里有呜呜咽咽女子哭泣声,时时还冒有青烟,众人不禁惊奇。苏小小道:“走,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正是: 红楼千古谜,白烟一分晓。 痴痴还痴痴,不知谁解了? 第九章 泣红亭惊闻葬花辞 凝翠轩重开梅花社 却说苏小小、范娟娟、十三妹、骆小枝、陈洪波五人顺着哭音寻去,只见在花丛里,有一红亭,红亭边有一美人一边拭泪,一边哭道: 尔欲将你扶之直,可怜秋风无限寒。 云香还作三滴泪,冷气不知万古缘。 柔芦风雪常为客,野经红霜谁共餐。 玉蕊顿销美人魂,玉环生平几缠绵。 红颜红帽红未尽,白天白玉化白烟。 贵华书香多情种,贫寒残炎少幽园。 谁道天国花独好,春去胜零可堪看。 经她一提,宝玉、黛玉等齐声赞同,当即便在这凝翠轩由洪波叙述民间轩闻,骆小枝又添枝加叶,众人听了津津有味,不时露出惊讶之色。一忽儿,黄昏临近,众人有用过晚餐,闲谈一会儿各自归舍。这陈洪波定要住天香楼,贾宝玉识雪雁领他去了天香楼。那骆小枝陪薛宝琴宿云雀楼;苏小小宿春寒馆;范娟娟十三妹宿鸳鸯楼。却说这陈洪波由雪雁领着来到天香楼,已觉困乏,也不顾那金盏玉盘,龙柱石碣,往那朱纱帐里一躺,便酣然睡去。 一杯春酒千道妙,几季良辰有时间。 花开易见落不见,谁侍金家举烛燃。 微波漾漾化为笑,落雨娇娇骨犹顽。 一声妩媚有何用,几番萧索不欲观。 谁将花朵入瓶宇,可怜恩爱一时间。 白发官人路不乞,金陵才子只空叹。 台榭生根有何益,田园结草可长年。 青春一去不复返,落花流水谁温暖。 天地生你谁观赏,不如葬之举玉幡! 此等娇花不易折,君不闻汉官灯火愈黄昏, 只见这美人一边吟,一边将残花葬入烟火堆中。苏小小大叫:“林姑娘,为何这样伤感?看,我给你带来了几位诗友。”那林姑娘一听苏小小召唤,早就慌作一团,转眼见骆小枝等人,勉强堆笑道:“我一时感动,谷在做花戏,你们是从何而来?因何到此?” 范娟娟陈洪波等人将来意说了,林黛玉一听高兴万分,马上挽起骆小枝的手道:“那可好了,宝玉组织的诗社又有新社员了,走,我带你们到怡红院。” 众人穿花跃柳,路过几座楼阁庭院,来到一幽雅去处,黛玉道:“这便是怡红院了。” 只见那少女欠身说道:“在,薛姑娘她们也在哩,你们快进去吧。” 林黛玉领着众人穿过一丛翠竹,进了怡红院宝玉房中,只见房里金铺银设,宝盏明灯,青纱幔帐,朱雀花园,八个美貌妹人簇围着一位玉面生花红榴樱嘴的少年公子。 心比天高胜高洁,命比纸薄化冰川。 黛玉将众人介绍,宝玉等大喜,马上迎接众人,范娟娟做了上座,骆小枝、苏小小、十三妹、陈洪波依次坐下。 宝玉笑道:“今天大观园中又添几位神仙姐姐,一位才子哥哥,岂不是仙缘降临?我看这洪波哥哥颇像旧日的秦钟,文文静静,袅袅婷婷,真是秦钟再生哩。” 那秦可卿一听不禁滚下几颗泪珠,一会儿便呜呜咽咽哭起来。 宝玉自知失言,忙转话题:“头一回我们结成海棠社,后因加了湘云妹妹,改为菊花社添了剥琴妹妹,又改为牡丹社,今又增了娟娟、小小、小枝、洪波、十三妹,该改何名?” 洪波道:“不如改做梅花社,这梅花常言是花中之魂,诗中之魂,何尝不用此名?” 众人称好。 宝玉道:“今日下午吃过饭后,我们在凝翠轩聚齐,可好?” 众人赞同。 接着又聊了些诗文笔墨,宝玉叫花袭人给娟娟等安排了住处。 用过午饭,众人陆续来到凝翠轩,这凝翠轩临水接阁,风景幽雅,台榭上排着十几个金软细椅,桌上排着玉香宝墨;台下一注池水,池旁栽着牡丹、海棠、水仙、桃花、月季、杏花、犁花、梅花等,不知是何等原因,这四季花朵一齐盛开,幽香脉脉,甚是动人。宝玉自为诗魁,这边厢有陈洪波、秦可卿、李纨、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那边厢有范娟娟、骆小枝、苏小小、十三妹、薛宝琴、史湘云,对面是林黛玉和薛宝钗,二人为诗社理事。 袭人。紫鹃、晴雯、柳五儿、香菱等相继把盏研墨。宝玉道:“梅花社自此建立,今日我们十五人就梅花各做一首七律,众看如何?” 众人齐声叫好,各自沉吟书文。一忽儿,都递上诗章,展开观阅,只见是: 咏梅 孤影寒香处士林,不知微酒到黄昏。 冷清敖雪千山近,暖客娇霜一缕魂。 摇落众芳独自乐,飘潇玉蕊有威尊。 谁逢世事堪自累,总是咏辞有一村。 饥梅 落叶潇潇玉水东,孤身硬要做豪雄。 一番傲骨空思尽,十里寒香力无穷。 堪笑朝朝冰未解,可怜淡淡雪犹红。 春心惟在残枝上,细雨未时只蒙蒙。 思梅 纵横交错好张狂,千秋笔墨有文章。 一支春笔枝当笔,千瓣含香墨染香。 春困常思花淡淡,秋惑不见雪茫茫。 谁说我为梅花瘦,梦里碎眠几断肠。 抱梅 独上高岭抱梅来,烟花无限有仙栽。 玉香未闻先迷醉,芳蕊自知遍地开。 陶潜若知狂弃菊,林埔如晓胜心开。 迎春不如迎东暖,谁为千秋表圣才。 哭梅 春恨秋悲只严冬,但悲不见有家农。 啼痕三拭春波绿,泣泪千行到晨钟。 冷魂千秋动三番,寒香万里有几重。 黄昏还在石阁下,一纸悼文粉更浓。 笑梅 林莆先生不知羞,风雨西湖总是柔。 玉骨凝思怀夜半,香饥怀素感深秋。 楼台孤影常憧憬,野渡双逢作戚毖。 几有微吟临天下,梅花不见使人忧。 颂梅 危襟孤立雪花香,一片云波景色茫。 水性应怜真水性,诗肠感叹满诗肠。 月窟仙女惊不住,蓬岛妹人度玄黄。 醉酒赢得多少客,春思无限泪千行。 栽梅 不住幽园与驿桥,高山雪岭一英豪。 七仙女子一滴墨,梅花姬人几身遥。 侠骨迎将白累累,玉身不度雨潇潇。 一生寂寞独俏立,万里洁心骄更骄。 落梅 茫茫天地几支梅,多少才人几徘徊。 霜露早应含晚色,金风落泪谁怜开。 春杏惟闻桂玉铛,秋菊淮免送君来。 今朝又有黄风过,无限风云七里埋。 赞梅 谁将芳草做花臣,默默无言几度春。 秦代早应阿房过,盛唐唯有作家身。 小桥常梦云魂外,老客微吟雪里贫。 寒舍也实增喜色,堂堂傲骨厄无人。 证梅 谁将朱紫弃春痕,雪里烟云几缕魂。 冷意凄其更啸敖,寒光温暖似当村。 偷将牡丹几兮姿,折却斜阳一黄昏。 抱卧幽琴常落泪,侠香潦倒半闭门。 卧梅 一梦云泽成何事,梅花欢喜做金樽。 玉琼早已成冰凌,金叶凋零几浮云。 身在千山乌纱外,心生一乳冠未闻。 醉民只有长安市,牡丹亭畔几陪君。 妒梅 金枝玉叶独陶然,烟锁楼立吾不眠。 秋月凝脂感茉莉,寒光紧蹙有金莲。 几陪轩雨容溶夜,千里娇花落落天。 暮色花残谁有醉,独攀高榭更惆然。 恨梅 云里朱颜雪里花,冰天冻地是生涯。 莺啼堤岸恨春水,霜染枝头怨早霞。 香锁高天世界小,名横盘古早生芽。 不知多少风流士,谁道无家却有家。 离梅 寂寞幽阁感客君,堂堂国色厄无魂。 石横莲水恨舟少,风穿玉墨到黄昏。 举悼远眺青山远,挚樽近观有家门。 知心能有几寂寥,白雪皑皑又一村。 众人一一吟罢,不禁拍手叫好,那宝玉更是喜若常,只有晴雯一边看了,说道:“诗好是好,我总觉有凄清委婉之感,脱不出离愁别恨之绪,姑娘们的境太寒凉了。” 宝钗也叹道:“可不是吗?我们大观园实是女儿世界,整天陪花伴草,吟风弄月,却也烦恼,不如请骆妹妹、洪波先生给我们讲讲凡间之事,可不为好?” 只见院中正有一苗条小女红装素裹正在扫地,苏小小招呼道:“晴云,宝玉可在?” 那雪雁倒也聪慧勤快到了一盆温水进来,见洪波已睡,只得退出,也倒在那天香楼下的屋内呼呼睡去。 洪波正睡间,猛觉得有人召唤:“洪波,洪波随我!”他争眼一瞧,只见一位白衣美妇,正在梁上挣扎,洪波一见,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第十章 陈洪波梦游太虚境 骆小枝枉入翠栊巷 话说洪波被那女子唤醒,随着她飘飘悠悠来到一个去处,只见这幽香漫漫,紫雾腾腾,青楼复阁,隐隐绰绰。远处青山巍巍,近旁绿水脉脉,缥渺虚幻。他又惊又疑。再看那女子忽而不见。他正发怔,忽然背后有人作歌云: 洪波回头一看,暗自大惊,只见一美人缓缓而来,有赋为证: 画中有,丹青笔;世上无,比玄黄。 洪波慌忙上前,深深地打了一个揖,柔语说道:“神仙妹妹,借问这是何地?” 那美人微微一笑,也曼声道:“你一定是那志在漫游天乡,窥破人世之机的陈洪波吧?这里是太虚幻境,我是誓幻仙子。” 洪波一听是警幻仙子暗自叫道:“莫不就是当年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誓幻仙子吗?真是怪哉!这里是不是也有红楼梦曲牌呢。” 没想他这念头早被警幻仙子看破,她笑道:“你随我来。” 警幻仙子带洪波穿花过柳,一忽儿来到一座宫殿前,只见门首有一对联: 进了宫殿,见那书柜上放着十部画册,誓幻仙子道:“你先看看这些画册。”说罢,缓步出去。 洪波恍恍惚惚,先打开第一部画册,正面有一凛凛官人卧于幽竹之中,一顶乌纱挂在悬崖石岩上,旁有一逢门,秋草颤栗。 背面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二部画册,上面画着青山绿水,舟摸垂柳之下,一潇洒官人正悠闲行进在栈道之中,烟云缥缈。 背面也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三部画册,上面画着一年轻学士怒发冲冠,昂首横眉,在冰雪纷飞中一手投笔一手握卷,仰天长啸。 背面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四部画册,上面画着一落泪官人双手被绑,屹立在滩头,威武不屈,正气冲天,几只海鸥在岸边呼啸而过。 背面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五部画册,上面画着一青年学士遍体鳞伤,挥笔疾书,青衫肘露,更显得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背面也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六部画册,上面画着乱世街头,一劳泪纵横的诗人圆睁双目,望着茫茫远方。 背面也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七部画册,上面画着一蓝衫女子正在书案上横笔凝目,旁边摆着文房四宝,金瓶梅傲首正开。 背面也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八部画册,上面画着一残秃短亭,蒿草纷飞,一白袍将军挎剑眺望江边红日,怒不可遏。 背面也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九部画册,上面画着两个青兵押着一官人,官人满腔怨愤,愤愤难平。 背面也有两句诗: 他又打开第十部画册,上面画着一高楼,垂柳青飕,桃李竞开,一风流才子站于高楼之上,口中念念有辞。 背面也有两句诗: 洪波看后,疑疑惑惑,呆呆滞滞,刚欲思考,那警幻仙子早已进来,一拉他,说道:“来,还有好去处。” 洪波晃晃悠悠随警幻仙子出宫,穿过一片荷塘,来到一座楼前。 只听得一片仙笛悠乐,一群仙女联翩而出,一见洪波,问道:“这是何人?” 警幻仙子笑道:“民间游客陈洪波,来,快迎进楼。” 上了楼,只见十几名仙女手持各种乐器。 警幻仙子道:“来,众姐妹,给洪波唱几支曲子。” 羽衣仙子领诺,随即唱道: 大雁南飞,春柳折,秋风淡淡黄菊花,断肠人在天涯。 卓歌曼,鲈鱼肥,一片孤帆含晚霞,月明夜阑人差。 幽兰淡淡,晚歌声,抱琴还小卧,泉细细,源溪纱下南国。 流水落花还东去,金陵古道烟漠漠,衣冠霜浸,高楼有人歌。 花羞能胜,几时春秋?月明能载,几代寒流,小庙潇潇松影动,雨悠悠。 花开易,落难觅;夕阳摸断烟郁,几时钟声到客船,暮鼓休。 花帘竹影,石栏月明,心有一点通。巷陌寂寞,水榭荷影,近水有笑声。 乌纱百帽,千里沙摸,草暗雨轻轻。波似狂澜,浪落滩平,远处海鸥盟。 书生掩卷,犹有幽香,才女凝目;山雨回肠,寒烟劲草犹无力,一枕还就黄粱。 花淡淡,路茫茫,驿处何处?觅寒窗,犹有庄生舞蝶忙。 含秋晚亭,月洒轻廊,幽竹凛凛动客,苍松峥峥予先,小船一系干枝上,不管树苍黄。 径累累,吟元元,烟云无限到斜阳,一顶乌纱挂残草,稍晃荡。 韩非结巴,苏秦口狂,一个雄辩春秋惊天下,一位流畅相印响叮当。李斯久矣,谁想同窗;张仪久矣,一碗姜汤。 照邻足跛,李贺皮囊,一个文章辉煌动海客,一位华韵才气感盛唐,不耻下笑,吾有肝肠,一骑黄尘,汝有华章。 左思貌丑,宋玉容扬,一个闭门不锁洛阳女,一位开几羞熬登徒郎。左攀右绕,志气不扬,宫内园外,相貌堂堂。 唱罢,洪波却更恍惚,警幻仙子道:“我观你像,可能困乏带你到瑶房楼歇息。” 说着竞捉他步出琼阁,绕过短廊竹亭,穿过溪塘,上了板桥,但见: 红毖毖,夕染瑶花开不败。绿依依,十里翠堤清香来。山外青山,映出琼阁楼台;川外秀州,荡着烟帆霞影。仙妹玉女,抹一身素洁;采茶翩跹,披一件蓑衣。垂钓归来,天国异趣何尝有,太虚太虚入怀开。 警幻仙子引他到得一楼,湘帘挑处,只见绿茜帐里半卧一位美人,那美人正自凝笑。誓幻仙子笑道:“这是我家妹子落花仙子,你与她叙话罢。” 洪波观那落花仙子愈看愈像小枝,但见她渐渐收笑,怒道:“洪波,我与你结伴同游天国,你如何到这里虚无?!” 洪波大叫:“不是我要来,是一位仙妹引我来的!”那小枝更怒,扬起一掌,可那掌分明没有击来,却轻轻扶在洪波额上。洪波大惊,睁目一瞧,哪里有什么落花仙子,更不是骆小枝,原来却是雪雁。雪雁笑道:“我听你呼唤还以为你病了呢,额上冒着热汗,想当年林姑娘也有这个怪僻。”洪波方知是太虚一梦。再说那骆小枝宿在云雀楼,半夜要小解,也不好惊动别人,于是一人蹑手蹑脚起床,跃过柳五儿、小红,来到楼外,夜黑茫茫一片,也不知哪是茅厕,忽见正东有一小屋隐隐有光,好奇心驱使她觅光而来,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小庵。 庵门口有一对联: 正首一行黄色小楷:“翠栊庵” 她打开庵门,沿着院阶,趴到亮灯窗前,只见一清秀女子正端坐案前,精研经书。小枝觉得好奇,便径直走进去。 那玉女一见小枝先是一惊,原来正是惜春,那惜春见是她,才宽慰心怀,挽小枝之手上得案前,二人从世间叙到天国,古今天地,滔滔不绝,非常投机。将到三更,小枝有些困倦,惜春留她同床入睡,小枝只得脱衣睡下。 谁想刚睡半个时辰,忽听院外一声唿哨,接着蹿进几条大汉。那惜春是出家之人,睡觉极轻,听到声响,自知凶多吉少,推推骆小枝,小枝因白日疲乏,没有惊醒。惜春无奈,一个翻身滑到床底,躲避起来。 再说那小枝正睡得昏昏沉沉,猛闻得一阵沁人花香,迷迷糊糊来到一个去处,那地方青山嵯峨,林林叠密,只见从桥那边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个年轻后生身材魁伟,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后面跟着几个文官武将,其中有一大汉,赤胸袒背,青面缭牙,足有十尺之高。 那年轻后生来到骆小枝跟前,深深打揖道:“借问娘子,此是何地?” 骆小枝惊道:“我还不知这是何地,你倒问起我来了。”于是答道:“我不是本地人,不知你是何地之人?” 那后生道:“我乃晋献公的二公子重耳,只因俪姬后母国中作乱,杀死哥哥太子申生,我等便逃出来,已经有十年了。” 骆小枝看过,知重耳流亡之事,且暗暗奇怪他们怎么也到天国来了。 那一行人也不搭话,只顾往前走了。 骆小枝正在疑惑,忽见一大汉折回,奔到小枝跟前,一把掀到,腰中抽出一把牛耳尖刀,厉声喝道:“我们主公绒得厉害,正愁无食入腹,先吃吾一刀。” 说罢不由分说照小枝臀部就是一刀,一忽儿鲜血淋淋,那大汉捧起一块肉皮便跑。 小枝骂道:“你好大胆,竞拿我割股炎君,你莫非就是那介子推?” 但听一婆娘道:“什么介子推?我是黄麻婆。” 小枝睁眼一瞧,正见自己吊在肉案上,腥气扑鼻,那架上吊着几具人尸。一位彪形大汉正杀气腾腾挚着刀。旁有一个婆娘,骨瘦如柴,正在指点,手里拿着一块人肉。 小枝见状大惊,欲要挣扎,早被身后两个大汉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但听那婆娘道:“这娘子肉真是鲜嫩,明日酒香会,圣人们要来参加,留待明日用餐正好,现在宰了恐怕隔夜要馊,不知先押到后面房里,明晚再宰不迟。” 那汉子忙扯起小枝来到院后面一间小屋。骆小枝见门已锁,旁有一铁栅窗口,她踉跄上前,猛觉得臀部生疼,用手一摸,鲜血淋漓,原来剜去一块肉,她忙用手去拭。只觉火辣辣一阵疼痛,顺手扯了块衣襟包扎了。她朝那窗外望去,吓了一跳。 第十一章 十三妹单刀斗燕侠 陈洪波孤身遇宋玉 小枝睁目一看,只见外面一群人贩子扛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人,正往柜台里送货。那被抢来的男女哭天抹泪,哭声凄厉。小枝登时明白,哀痛不已。这时天已大亮,在那挑着的酒旗下,摆着一副酒摊,酒摊案上立着一个又胖又蠢的婆娘,正在包揽生意,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子,约摸十六七年龄,正在卖唱。几个彪形大汉摸眉竖目,东张西望。座上坐着几个商贾模样的客人正在微押,酒摊东面有一条土路。“这是什么地方?”骆小枝暗自纳闷。 这时,从土路上过来一位骑着毛驴的女子。那女子红巾裹头,一身红装,慢悠悠向这边走来,到了酒摊跟前,下了毛驴,然后把毛驴系在一棵柳树上,向肉案走来。 从远处瞧,这女子有点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骆小枝只得呆呆望着。 女子到了肉案前,喊道:“酒家,来一瓶竹叶青,半斤牛肉。” 胖婆娘从柜上拿过一瓶酒放到女子跟前,又对那卖唱的娘子说:“燕侠,别唱了,这娘子要肉,你去端来。”那燕侠应诺自去,一忽儿端来。这红衣女子想是饿甚,狼吞虎咽般吃起来。那燕侠仍到那客商中间卖唱。这时红衣女子猛然站起,一脚踢翻桌子,大声嚷道:“真是欺负奶奶,这肉分明是人肉,怎么当牛肉骗我?” 那婆娘冷笑道:“你这娘子青天白日怎么满口乱浸?这肉分明是牛肉!” 那女子一步冲到婆娘面前,喝道:“好你个臭婆娘,害人狐狸精,清平世界竟敢卖人肉?!” 那婆娘叫道:“你要反了!弟兄们,来啊!” 这女子一听怒火万丈一拳朝婆娘面门打来。 这婆娘未曾提防,这拳头又来得疾快,但听“嗳约”一声,婆娘倒在地上。 那燕侠一见婆娘被打,怒不可邂,一个箭步冲上前,挥拳朝那女子打来。一边打一边喝道:“你如何打老娘,看我的手段!” 这燕侠真有功夫,自少学得些混杂武艺,只见她一个“虎穴掏子”朝那女子击来。 那女子不慌不忙,将身躲过,来了个“飞燕抖翅”,一个旋风跨到女子身后,抬手就是一掌,燕侠听见背后风响,知事不妙,一抖身,正被抓着头发,只听扑嗤一声,她的假发落下来。 燕侠趁这空隙,来了个“黄貂钻身”,两只手抖开,像两把铜钳,朝女子大腿抓去。那女子一回身,来了个“老鹰擒鸡”,来捉燕侠双手。 燕侠一闪身,就地来了个“猛豹扑树”,一拳朝女子迎面打来。 女子略微一惊,一只手一拉,另一只手一伸,来了个“白鹤亮翅”,侧身闪过。 那几个闲汉见势不妙,早从屋里抄来几根哨棒,前来助战。但是一见二人打成一团,又恐伤了自家主人,于是在一旁呐喊助威。 那燕侠愈战愈勇,这女子更是精神抖擞。一忽儿燕侠一闪身来了个“燕子钻林”,一腾步,朝后便走,那女子是江湖女侠,知是破绽,小心紧追。 这燕侠一声大吼,两个柳叶眉紧锁,顺手从腰里拢出一杆亮闪闪、光溜溜的东西,朝女子投来。那女子伸手接住,原来是一柄飞刀。 燕侠见计失败,又生一计。一个“鹞子翻身”,双拳一晃,又朝女子胸部打来。红衣女子,抖一下红巾,大吼一声,一拳打来。燕侠只因多贪花柳之事,内气较虚,这时已微微喘气,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踉跄,险些倒下。那女子趁这功夫,来一个扫堂腿。燕侠一腾身急急闪过,可身体重心早已倾斜,于是来个就地十八滚,那女子飞步赶到,一把将她举起,朝远处那只大酒缸猛地投去;燕侠惨叫一声“扑通”掉进那只酒缸里,只有两只金莲在上面乱蹬。 那几个壮汉早已看呆,一见这情景,方才缓过劲来,一齐舞棒朝那女子打来。那女子扬起脚,一脚一个,两根木棒登时折做两截,那几个壮汉知事不妙,奔逃而去。 这时骆小枝一声大唤:“十三妹,快来救我!”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十三妹。昨夜,红楼国正因小枝不见非常着急,回处寻觅,又无踪影,听惜春细细说来,大观园薛宝钗提出两条线索,一个可能是这酒香园,一个可能是那烈女国,因这两国离红楼国最近。酒香国凶多吉少,烈女国吉多凶少,这酒香国都是以买酒肉为生,尽是商贾;别的酒家都卖猪肉、牛肉、驴肉、狗肉、虎肉、狼肉、貂肉、鱼肉,黄家酒楼是一个叫黄麻婆的恶女人所干,母女两人,母亲开店,女儿卖唱,专卖人肉,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家当;明为酒馆,实为娼馆,养了一伙痞棍闲汉,到处明绑暗劫。闹得鸡犬升天。附近乡里谁都惧这黄家酒楼,有个绰号“半边天”的人,是这酒香国一霸,与黄麻婆是原配夫妇,只因与梦香楼一个唤作白玉楼的俏娘勾搭,故常宿在那里。那白玉楼年少风流,乃是侠客国锦毛鼠白玉堂的妹子,生得不甚出众,但白白净净,有几分妖媚之气。 这“半边天”原名白天池,原是商贾国一个敲猪的小贩,只因破落,常与江湖上群氓鬼混,几年前伙同一群小厮哨聚这里,与黄麻婆和女儿燕侠开了这家酒楼。那白天池每年举办酒香会一次,请圣贤名流前来,少不得绑架一些秀士娇娃充个菜肴。且说十三妹将燕侠投入酒缸,见小枝在那窗口正唤,心中大喜,于是奔上前去,将手只一挥,那铁栅折作几截;小枝从那窗口爬出,二人返身正欲出走,但听正南方向一声吆喝:“不要走了女贼!” 骆小枝和十三妹猛地回头,只见跑来十几人,个个手持哨棒,为首的是一个虎背熊腰、青须紫鬓的彪形大汉,约摸五十年纪。他一身青衣装束,旁边跟着黄麻婆。 那黄麻婆被十三妹一拳未倒,擦了点皮。等她站起来见十三妹正与女儿燕侠打作一团,她见十三妹手段非凡,知她不弱,于是一骨碌溜出酒楼,直奔梦香楼寻丈夫“半边天”;那“半边天”一听,登时大怒,不由分说,领着几个打手,提着哨棒,赶到这里。 这“半边天”一见燕侠落缸,不禁气得发抖,舞棒朝十三妹劈来。这十三妹一见毫不畏惧,一推骆小枝,抄起那根破铁栅,也来迎战,只见一场好杀:青须紫鬓,叱咤风云;红巾素裤,如月生昏。一个报仇心急,恨不得撕她碎骨雪纷纷;一个救人心切,恨不能碎他肝胆入金樽。棒来栅去,栅举棒频;棒来风雨化尘土,栅去烟花急回春。栅举星辰唱日月,棒频高艺动诸君。一个是半延天鬼,獠獠吃人何太急?一个是巾帼英雄,落落江湖侠义君。一个要吃尽人肉酿遍酒楼香平生专做踩花客,一个要仗义疏财走遍江湖一世怒杀不平人! 二人愈杀愈勇,正杀得不可分交,忽看东面道上卷起一阵飞尘,一辆源亮马车飞驰而至。车上跳下二人,为首一个学究打扮,长须短鬓,举人打扮,五十上下,相貌端庄。另一位一身短衣束裤,面容英俊,也就二十四五岁,那学究正是圣人国吕不韦,年青人是曾经大闹东京的南侠展雄飞。 吕不韦是应黄麻婆“半边天”之邀,请侠客国南侠展雄飞保镖,一路到此。 “半边天”一见吕不韦来到,不禁心悦,大叫:“圣人助我!”那吕不韦一挥手。展雄飞一个骑马蹲裆势,冲了过来。 十三妹不是南侠对手,再加上两人打一个,难以对付。十三妹是精细之人,见势不妙,于是卖个破绽,虚晃一招,拔腿就跑。 那“半边天”和展雄飞那肯舍弃,紧紧追来。十三妹气喘吁吁,跑了一程,早已精疲力尽。那二人丝毫不肯让步。十三妹思付:“唉,可怜我这侠女生涯,如今要断送在这两个人手里了!” 正在叹息,只听前面一声大吼,两个白衣青年从树林中奔出。一个青衣玄裤,白面红掌;另一位白衣素裹,柳眉杏眼,各持一柄宝剑奔向“半边天”和展雄飞。这十三妹定睛一瞧。两位年青后生陌生,想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展雄飞和“半边天”一瞧,疑有埋伏,不敢恋战,往回撤去。十三妹趁这功夫,一溜烟奔向红楼国。 再说那陈洪波也是五更起身,辞别众人,奔向烈女国。这烈女国在红楼国正北五十余里,陈洪波到时已是中午时分;进了城门,只见这烈女国里热闹非常,亭阁街巷,干净整齐,百姓和颜悦色,各忙其业;国里没有看见一个官人,连轿子都没有见到,只有马、骡、驴、象一类骑物。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洪波后面指手划脚,议论纷纷,洪波觉得纳闷。 此时他觉得肚里饿得“咕咕”直叫,思道:“莫非这烈女国中自由买卖,不取分文,先吃顿饭,再寻小枝不晚。”于是走到一个包子铺前。只见几个烈女国人正忙个不停,洪波拣一清座坐下,一忽儿走来一位年少侍女,问道:“先生吃点什么?” 洪波道:“这包子铺难道不都是包子吗?” 那侍女道:“你定是外来人,这包子铺有狗肉包子、象肉包子、猪肉包子、虎肉包子、熊肉包子共五种,不知你要哪一种?” 洪波惊道:“原来还有这么多种。”于是道:“来三两象肉包子。”那侍女端来一般热气腾腾象肉包子,洪波吃了起来。 吃后,他一抹嘴要走,却被侍女拉住道:“先生付钱,共七吊。”洪波道:“原来还要钱。”伸手去摸囊内,却是分文没有,都丢在天香楼了,于是道:“娘子,我这番出来没有带分文,先欠着,下次一块给。” 那侍女一听怒道:“你这书生原来也干这骗人勾当,今日不交钱便不放你出去。” 洪波道:“你这女子真死心眼,先欠着还不行吗?”原来这包子铺是孟母所开,那孟母闻说有不交钱的顾客,忙率了几个强壮妇人挥着木棒、杆条赶来。 那侍女将情形讲了,孟母指着陈洪波喝道:“你这厮好不无礼,今日不交钱,便不放你走!” 这时人愈围愈多,洪波情急骂道:“你们这些劳什子,就知道钱,欠着难道还不行吗?” 那孟母发怒叫道:“伙计们,给我打这厮!”这时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位白面书生。 正是: 金陵才女还未寻 燕郊书生先受厄 第十二章 白娘子烈女国遇刺 柳湘莲酒香楼争功 洪波正遭围攻,人群里挤出一位白面书生,喝住孟母等人,说道:“我来付钱。”众人只得停手,那书生从怀理掏出一些银两递给孟母,领陈洪波出来。书生道:“我是诗客国宋玉,诗会上见过你。走,我请你喝两盅去。” 洪波感激不尽,随着宋玉挤出看热闹的人群,来到一家酒楼,在二楼一清静座位上坐下。宋玉叫来酒肴,洪波刚吃完包子,腹中正饱,只得在一旁应酬。 议论间,洪波把寻骆小枝一事对宋玉讲了,宋玉道:“你寻的那骆小枝姑娘,莫非是白衣白面的一位吗?” 洪波应是,那宋玉道:“前日,有一娘子从这烈女国路过,国人见她才貌双全,一拥而上,硬要她当国王,莫非那女子就是骆姑娘。” 正说着,只听一片金鼓声,街市东面过来一行威武整齐的行列,一对威仪漂亮的女骑持剑而过,随后是白衣白冠的女官队伍,在龙幡簇拥下,有一辆香车,车里端坐这一位花容少女,态度安祥,容姿端庄秀丽,戴着一顶金银满缀的花冠,那紧身的透明轻纱愈发衬出她的体态和丰姿,一条束腰的玉带挂着一柄宝剑。她的身后是两个骑马擎着宝扇的女郎,随后是一队队持弓骑马的女骑。 宋玉指着那女子道:“这便是那抢来的女皇了,这是她刚从上林苑打猎归来。” 洪波仔细端详那女子,忙叫道:“不是!不是!”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酒楼下的窗里飞出去,射中那女皇前额,那女皇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昏厥于地。 顿时大乱,女卫纷纷向酒楼围来,宋玉忙叫:“不好,有刺客!”一扭身,奔下楼去。 洪波惊惊恐恐,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一群女卫蜂拥而上,其中一位女官道:“这书生陌生,定是刺客,妹妹们,还不绑上。” 可怜洪波五花大绑被宫卫捆个结实,被众人抬着往那灵芝宫而去。进了宫内,洪波满腹受屈,义急义恨。一忽儿那宫卫将他引到一座碧玉宫殿,座上正坐着那女皇,文武两旁侍立,刀斧森严。女皇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到得这里?”洪波赶紧将来龙去脉叙了一回,那女皇听说喜上眉梢,赶快亲自下阶给洪波松绑道:“我观陛上头部受伤,怎么如今安然无事。”白娘子笑道:“只是刺中冠缨,我灵机一动,咬破嘴唇,装死躺下。”洪波听了赞叹不已。 傍晚,那白娘子请人送来重礼,邀洪波为皇后,洪波听后竟吓了一跳,思道:烈女国人不提,便是骆姑娘也对不起;可是又不好得罪白娘子,思来想去,想出一计。直至半夜,陈洪波忽人事不醒,疯疯癫癫跑出宫来,一路呼风唤雨。那白娘子听说,愁眉不展,忙请丞相玖英去观,那玖英是个忠臣,本欲劝阻女皇不娶洪波,今见洪波突然疯癜,自知有诈,索性将计就计,唤宫女以疯治疯,将洪波拖到茅厕。那些宫女哈哈大笑,拿他取乐。白娘子闻说信以为真,皇后之事暂且不提。 这日中午,洪波见没有宫女来了,想她们必是吃饭去了,思道:谢天谢地,总算能够歇一口气了,但愿这些姑奶奶少喝点高汤。 正在这时,门“吱扭”一声开了,进来一个苗条宫女,洪波思忖:好晦气,又来了一个。那宫女来到他面前轻轻唤道:“陈先生,我救你来了!”洪波仔细一瞧,这女子分明眼熟,一时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正在纳闷,又听那宫女叫道:“我是宋玉,救你来了,快爬出来!” 此人原来正是宋玉,他怎么混到这儿来了?洪波一阵欢喜,宋玉用双手把他扯了上来。 宋玉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拉断绳索,从一个小包裹里拿出一套宫女装束,对他道:“快,快换上!”宋玉刚帮他换好衣裙,突然外面一阵脚步声,宋玉猛地撇下洪波,持着匕首躲到门后。门开了,一个小宫女慌里慌张撞了进来。宋玉眼疾手快,一刀过去便结果了那宫女性命,二人将尸首拖入坑内。 宋玉道:“事不宜迟,快走!”说罢,扯了洪波朝后宫门奔来。那门口宫卫正在聊天,其中一个道:“这疯子却也奇怪,怎么一宿便疯了?想是其中有鬼。”另一个道:“我家女皇想学里的女儿国王,也想招个林先生,可是玖丞相极力反对,烈女国人都是女辈,如何让男人参政,上番大将军班婕妤便思给女皇寻个皇后,丞相极力反对,丞相说,在男人国,美女是亡国之物,在女人国,美男子乃亡国之物。” 宋玉、洪波趁她们聊得正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宫门;到了西城门,那宋玉和洪波脱去女装,来到一个三岔口。宋玉说道:“那刺客在孟母家中已被捉到,包子铺被封门抄斩,我才为你放心。谁想又听说白娘子招你为皇后,后来闻说你疯,我想是金蝉脱壳之计,乃是孙膑之为。我知你困于宫厕中,于是到街市买了两套宫女服装去救你,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危险了,我回诗客国,你也回红楼国吧!” 二人依依而别。 等陈洪波回到红楼国时,已是深夜时节,只听大观园怡红院里一片叹息之声,隐隐的还有女人的哭声。 陈洪波不禁疑惑,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陈先生回来了。”薛宝琴一声柔唤,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苏小小,范娟娟,贾家三春等都迎上前来。 众人上去和洪波道好,那洪波叙了这二日经历,猛然发觉少了十三妹、贾宝玉等人,不禁发问,这一问,黛玉、宝钗、湘云等更是抽抽咽咽起来。 原来那日中午十三妹仓惶回到红楼国,把经过跟宝玉等一说,大家又喜又愁,喜的是骆小枝有了下落,愁的是那南侠展雄飞手段高强,无人能胜。正说间那十三妹路上所遇的二位白衣男子来了,原来这二人都是贾府上的常客,一个是江湖剑侠柳湘莲,一个是女扮男装的尤三姐。 众人大喜,相互介绍,宝玉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柳湘莲、龙三姐一听,柳眉倒竖,柳湘莲道:“何不趁晚上去救骆姑娘,事不宜迟,这吕不韦和‘半边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众人赞同,于是当晚,柳湘莲、尤三姐、十三妹、苏小小轻装打扮,那贾宝玉也佩一把青虹宝剑,硬要上路。黛玉、宝钗等劝不住,就连年纪大些的秦可卿、李纨也劝不住,只得随他去了,只是叮嘱众人留心照应他方才放心。 一行人趁这夜色,来到了酒香园;十三妹带她们赶到黄家酒楼,只见里面空空荡荡,竟没人影。她们来到关押骆小枝的那座石屋,只见在屋里也空无一人。 苏小小说:“或许把骆小枝押到里面去了,咱们到里面去找找。” 众人赞同,于是向里面抹去,穿过几家酒楼,隐隐地见前面有一片灯光,他们走近一瞧,只见是一个大酒楼,大朱漆门紧闭,借着月光一瞧,门口有一副对联: 对联左首: 人生有酒须当醉 对联右首: 一滴可曾到九泉 额联是: 醉酒当歌 灯光微露,里面隐约传来醉汉呻吟。尤三姐道:“咱们何不从后面攀上房,再看究竟。” 于是他们顺院墙绕到后面,柳湘莲一眼瞥见院内,吕不韦、展雄飞、“半边天”、黄麻婆等人已喝得酩酊大醉,几个歌妓正抱着琵琶,弹着的曲子。 柳湘莲吩咐苏小小留在外面墙下作为接应,他带着贾宝玉、尤三姐来到后头,这时只见一个家人挑着灯笼,来到“半边天”面前说道:“老爷,那个丫头想寻点吃的。” “半边天”眯缝着双眼道:“没有吃的!让她凑合这一宿罢!”那黄麻婆一边听了笑道:“老头子,还是喂点吧,明日就把她宰了!” 吕不韦笑道:“还是礼为先,不妨就给她弄点残羹盛饭,也算做仁义。” “半边天”道:“还是你们想得周到,好,就给她弄点剩的!”说着瞥了那唱曲的歌女一眼,那歌女又唱下去: 那家人端了两盘剩菜往后面走去,柳湘莲等人也随他来到后面。只见大槐树下吊着一人。 贾宝玉赶上来看到后,大惊道:“这正是骆小枝?”话音刚落,只听扑哧一声,柳湘莲、贾宝玉栽倒于地。 那十三妹看得真切,一声大叫:“有索!”一跃跳过。 这时前院里展雄飞早已听见,“半边天”一个“鹞子翻身”,抄起哨棒,大喝道:“房上有贼!快拿贼!”展雄飞抽出剑,一闪身上了房,正遇十三妹。十三妹见躲不过,只得勉强应战。二人你来我去,一场好杀。 你来我去,真如俊龙戏水,犹似凤凰飞珠。一个青衣青褂,曾是大闹京东的剑客,一个红衣红褂,原来仗义疏财的女侠。日月人静,剑光刀影更耀眼,飞舞双剑好厮杀!一个一口青虹,要折义女保定圣人做名差;一个双柄飞虹,要杀嫖客救出游女为娇娃! 就这样打了五十来个回合,十三妹渐觉气力不支,卖个破绽,一溜身就要走,被“半边天”撞见,从囊里摸出飞镖,照她打来,只听“哎呦”一声,正中十三妹左臂,十三妹一翻身落下墙去。 吕不韦大叫:“拿人!”众大汉舞棒翻墙而过。正要去绑受伤的十三妹时,斜刺里猛地窜出一人,大叫:“看锤!”原来正是柳湘莲。 展雄飞一见,“刷”地一个飞步下来,直取那人;那柳湘莲也不示弱,轮动那九转流星锤,一连打倒七、八个喽罗。展雄飞一见甚是气闷,使出南侠绝技,一手用剑去缠那锤链,一手暗暗从腰里摸出飞镖,只听“叮当”几声,柳湘莲那锤链被剑缠住,展雄飞一镖打去,正中柳湘莲左肩。他“哎呀”一声栽倒,不省人事,众人七手八脚一拥而上拖起就绑。这边楼角里苏小小一见宝玉,湘莲被擒,尤三姐也被飞镖打中活捉过去,也顾不得许多,一闪身逃命而去。 陈洪波听完苏小小叙述,不觉叹息万分,心里觉得很对不起梅花社的诗友,他道:“我与小枝志在游历天国,没想到厄运缠身,前程不顺,如今又连累了宝玉、湘莲、十三妹等人,这叫我心里如何过去?我也不要命了,干脆找那‘半边天’索命去算了,死也死得痛快!”说罢,从苏小小腰间抽出宝剑就要往外冲。范娟娟、薛宝钗慌忙将他抱住,劝道:“这事着急不得,俗话说,车到门前必有路,能人后头有能人!那展雄飞虽手段厉害,难道就没人敌过他了?方才听你说到烈女国,我猛地想起一计,不知可行?” 众人忙问何计,薛宝钗微笑着慢慢道来。 第十三章 薛宝琴桃源访青娘 史湘云普救说张生 却说薛宝钗说出一计,众人忙问何计,宝钗道:“这烈女国女皇白娘子手段实是厉害,从前侠客国和侠女国两国比武,展雄飞与白娘子二人打个平手。我想,何不请来白娘子,但那白娘子处事谨慎,不会轻易出兵,我看只有一人可以说动白娘子。” 众人忙问何人。 宝钗道:“白娘子有一妹子,唤作青娘子,武艺也高强,不亚于她姐姐,原来这姐妹二人同住侠女国,只因青娘子遇陶渊明先生,那陶老先生嘴皮实是厉害,把青娘子说得心花怒放,青娘子甘愿做陶老先生的小妾,于是嫁到桃花源去了。那白娘子一见留不住,便一人过起侠女生活。白娘子眼高,一般男人看不起,因此迟迟没有成婚,想是到这烈女国时,被国人抢去做了女皇。这次招洪波做皇后,定是看中洪波;但洪波忠于爱情,伤了她的自尊心。” 洪波忙道:“我哪里有调戏白娘子的意思。” 宝钗道:“先生的用心,妹子明白;不过事到今日,只好先请陈先生躲几日为好。” 黛玉道:“那好办,暂住我那潇湘馆吧。”宝琴道:“不好,黛玉姐姐身子不好,陈先生去恐又连累于你,干脆到我姐姐那里暂住几日为好。” 宝钗道:“好,到我那蘅芜院去住几日,我那屋里宽裕,又有香菱照应你。” 秦可卿问道:“那谁去请青娘子呢?” 宝琴道:“我和青娘子有一面之交,以前上侠女国做客时,就住在她家里,我们很是要好,于是结拜为姐妹,我去请她,她肯定能来。” 李纨道:“桃源村离这里有多少路程?” 宝琴道:“六十多里,我可以乘马车,最多不过一天,今晚准可到达。” 赵麽麽道:“我听人家说,青娘子那姑娘给陶老头子生了个白胖小子,她婆婆特别厉害,能放她出来吗?” 宝琴道:“我自有办法,好,事不宜迟,让焦大给我赶车。” 说罢去那前院唤来焦大,套上马车,与众人作别。 大家送走宝琴,已是三更时分,正要各自回去安歇,忽见紫鹃引来一个人来,大家一瞧,见是十三妹。 只见她脸上汗水涔涔,众人忙问酒香园消息。 十三妹道:“宝玉,湘莲、尤三姐被他们吊在后院了,我方才打听得那绊索下落,那绊索是鬼谷子所传。可鬼谷子如今踪逝不定,不过鬼谷子把这绊索传有两人,一个是展雄飞,另一人便是崔莺莺的丈夫张君瑞。” 秦可卿道:“这张君瑞和展雄飞既是师兄弟,岂肯来助我?” 贾迎春道:“张君瑞和展雄飞虽是同学,也不一定同路,嫂子难道没听说过孙膑和庞涓的故事。” 贾惜春道:“那张君瑞住在哪儿?谁又能去请呢?” 史湘云紧咬下唇说道:“看来如今只有我去了。” 众人忙问为何。 她道:“张君瑞虽是文采翩翩,但性好攀花折柳,那崔莺莺嫁他还不算,后又娶了崔莺莺的侍女红娘做妾,现在三人住在普救寺,修了一座花园,叫做莺莺园。我上回在名利国考场上遇到张君瑞,他纠缠住我不放,无奈我打了他一个耳光。上次在宫花国的宫花会上,我和女友红娘、樊梨花、红月娥等晚上赏花,恰巧遇见狂欢园的严世藩带着潘金莲、李瓶儿和家奴正追逐崔莺莺,我们救下莺莺,莺莺对我们感恩不尽,不过事到如今,只有我走一趟了。这普救寺离这红楼国也有八九十里,在这红楼国西北,我骑马去,晚上就能回来。” 湘云打扮一番,从马棚里拣一匹青头狮子马,骑上往普救寺而去。湘云走后,宝钗道:“只不知酒香园凶多吉少,不如我去探一遭。”那晴雯也要去,宝钗只得带她去,二人扮成歌女而去。 却说这薛宝琴乘着焦大赶的马车,一路往东,穿过才子国、才女国,糊涂国,下午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去处。这里江水浩淼,一条曲江蜿蜒而入山口;漫山遍野盛开着桃花,那桃花鲜得眩目。到那山口需要渡江,宝琴让焦大停车,跳了下来,说道:“焦爷爷,您先待在这里,我去一刻就回来。” 焦大道:“宝琴,快去快回,别误了时辰,如果有个好歹,我这做车夫的可担待不起。” 宝琴应诺,飞也似来到江边,顺着芦苇寻觅当年陶渊明乘的小舟。 找来找去,也不见渔翁踪影,宝琴救人心切,不禁有点焦躁。 这时从那芦苇丛里驶来一条小船,船头立着一位老翁,他一边操桨,一边唱道: 果真一会儿下起蒙蒙细雨来了,已是晚春时节,桃花映着春雨,更显得清新、湿润。 宝琴拂了一下脸上的雨珠,向老翁深深鞠躬道:“老爷爷,能不能渡我过江,我要到桃花源。” 那老翁笑道:“自古以来凡是要渡过此江,必须吟一首诗,否则不管。” 宝琴是书香门第,出口成诗,随口便吟一首: “好诗,好诗,只是不应是窈窕渔女,应该是‘瘦骨渔人知何去’,好,娘子,上船吧。”老翁笑着把船划到岸边。 宝琴一纵身跳了上去。 船到对岸,宝琴对老翁道:“谢谢老爷爷,只是我一会儿还要回来,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老翁应诺,把船靠岸边独自“吧嗒吧嗒”抽起烟袋。 宝琴顺着小径往上走去,拐过两块大山石,来到一座飞瀑前,只见这飞瀑从上面三丈高处泻下,在瀑泉的稀疏中刻着三个镏金大字:桃花源。 这桃花源的进口就在这瀑泉里,瀑水哗哗地流着,漾起一阵阵浪花,两边有一对联: 宝琴也不管水湿,一头钻进山洞口;进了山洞,隐隐闻到阵阵桃香,这香气与别处香气不同,清香沁人。宝琴拐过几个山洞,顺着台阶往下走了约摸一里多地,前面出现一个洞口,从口里往外瞧,一片兴盛景象,秀亭幽阁,坐落青山之巅,桃花竞开,农人们悠闲地在田园里躬耕,妇人们在桃树下高兴地纺线采桑。每人的发髻上都插着一朵桃花,姑娘们花枝招展赶着毛驴,给田里自己的亲人送饭。 宝琴出来,看见一个采桃女迎面而来,于是问道:“妹妹,烦你打听一下,那陶渊明先生在这里住吗?” 那采桃姑娘惊奇地打量了她一番,轻声说道:“在,只是因为喝了药酒正躺在家里。他就在村子西边住,拐过两条街,往东门口有一口水井的屋子便是。” “陶先生为何喝了药酒?”宝琴问道。 “唉,还不是为了两个媳妇,大媳妇崔氏厉害,那小媳妇青娘子更厉害,那婆婆是个母夜叉,三个人吱吱喳喳总吵不休。昨天逼急了陶老头,一口气出不来,喝了药酒,要不是青二嫂发现得快,早一命呜呼了,可是那崔氏却哈哈大笑看热闹。青二嫂倒还贤良,给陶老头又端粪尿,又熬药汤,忙得够呛!” 宝琴谢过采桃女,按照她的指点往街心走去,这时从街上过来一个中年妇人,她怀抱着一个男娃,一见宝琴,吃了一惊,问道:“姑娘是外乡人吧?” 宝琴点头,那妇人抢先说道:“我从前也是外乡人,只因避秦时乱,故才和丈夫逃到这桃花源;我看你妆扮像是南国人?” 宝琴道:“我是金陵人。” 那妇人一听高兴道:“那敢情好了,我的娘家也是金陵人,咱们还是老乡呢!走,快到我家去坐。” 那妇人说着就拉宝琴,宝琴忙说:“我有要事,不能耽误。”那妇人忙问何事,宝琴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那妇人无奈,只得告诉她道:“那只好算了,我家就住街西,有功夫去好了。” 说罢,那妇人往西走了。 宝琴顺着采桃女指的方向来到了一个茅屋,只听见一间屋里传来叫嚷声: “哼,老头子病得这样,都是你方的!她一来,这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这时一位女子走了出来,她一身青衣打扮,补钉重叠,脸上满是泪痕。 宝琴惊喜道:“青妹子!” 那女子正是青娘子,一间薛宝琴,惊道:“你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宝琴把请她出源之事说了一遍,青娘子听后迟疑未决,然后道:“来,先进屋坐。” 走进屋内,只见里屋躺着一个干瘦文弱老者。老者紧闭双目,独自叹气。 炕头坐着两个婆娘,听青娘子介绍,方知那柱拐杖的白发老媪是陶渊明的母亲;那年轻一些的是崔氏,她俩一见宝琴妆扮知是富贵人家,马上嬉皮笑脸恭维不停。 宝琴看见墙上有一大字横幅:“不以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她又看到炕上躺着的陶老先生,不禁生出几分怜惜。 青娘子与薛姑娘亲亲热热聊了一会儿,只是不提上酒香国救难之事。宝琴聪明伶俐,知她挂念陶老先生。她想:何不托方才那位老乡帮助照料一下呢? 于是宝琴问青娘子:“这桃花源村可有一位原籍金陵的人家吗?我与她是同乡。” 青娘子道:“有,街西刘三婶子便是。” 宝琴道:“何不请她帮忙照料一下你丈夫呢?” 青娘子仍是犹豫不决。 那崔氏和陶母出去,一会儿端来一壶热腾腾的桃花酿酒。 崔氏笑道:“薛姑娘,这是乡里土产,不妨可以尝尝。” 宝琴平时最厌酒,只得推让;那崔氏一劲儿只是让酒,陶母也是殷勤地让宝琴喝。 让来让去,“啪嚓”一声,酒壶掉地,起了一团火光,分明是毒酒。原来那崔氏、陶母看到宝琴身上穿戴的玉裳、金环、银项圈,不禁起了贪心。二人合计好,用毒酒毒死宝琴,当然毒死青娘子更好,没想到壶碎事败。 青娘子一见,登时明白,她火冒三丈,伸手取下墙上双剑,一剑一个,将崔氏、陶母杀死,真是血溅茅墙,朱染云髻。那陶渊明一见,昏死过去。青娘子到了此时,也不管那许多,一把扯住宝琴,三步并做二步赶到街西刘三婶子家,托刘三婶子照料丈夫,然后携同宝琴一溜烟来到桃源出口。出了桃花源,见那老翁正在悠闲垂钓,她们唤过老翁,上船直到对岸。焦大等得正急,一见她们来了,立刻将她们扶上马车,扬鞭催马,直往红楼国而去。 再说史湘云独自一人骑上青头狮子马,一路顺风,往正西奔去,路过学术园,清寒园,中午来到一座山前。这山巍峨陡峭,山景甚是秀丽,云消寒寺,烟横松竹。史湘云催马涉过小溪,绕着山径上山,拐了约摸十几个弯,望到前面有一高寺,上面横书“普救寺”三个镏金大字。 有一对联: 这寺后面新栽一片花圃,郁郁葱葱,五彩绚烂。门口有一小和尚正在井边汲水。 史湘云拉住缰绳,来到小和尚面前,小和尚一见疑疑惑惑。 湘云问道:“主公在家吗?” 那小和尚惊奇地打量她一番,摸摸秃脑壳,嘻嘻笑道:“我家主公正在书房看书。” 湘云又问:“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吗?” 小和尚道:“大夫人正在后园和丫环姐姐们下围棋,小夫人回娘家了。” 湘云道声谢谢,那小和尚拎着水桶进寺去了。 湘云思道:“到那后园必先经过那书房,必须先和莺莺说好,方才说动张君瑞,否则事情不好办。只有从后园墙上翻进去,先见莺莺,才是办法,否则撞见君瑞,旧事勾起,岂不坏了大事。” 她牵马绕到寺的后头,把青头狮子马系到树林里一棵梧桐树下,然后又来到普救寺的后面,史湘云上了墙,只见一番秀丽景象,有赋为证: 假山花影,云淡水青;朱阁翠楼,清秀风景。假山烟抹淡淡辉,花影横斜点点红。云淡暮鼓动地响,水清粉荷嫩藕清。朱阁诗语有谁解?翠楼明灭有弦声。古刹风景真闲在,天下名园归莺莺。 只见几个丫环正在那里下棋,玩耍,还有几个在荡秋千。 湘云不便惊动她们,一个人轻轻沿着墙沿,借着天色昏蒙,丫环专心,移到莺莺住的幽啼宫。她顺着窗隙往里一看,见茜纱半开,床上放着、、等书,空空荡荡,没有莺莺。于是她又转身沿着粉墙向前面摸去。刚走到离书房不远的房上,忽见前面也有一人,那人正伏在对面房上,湘云不禁大惊,赶快趴下。这时只听书房内有人大喝:“房上有贼!给我拿贼!”湘云一惊,险些栽下房来。这时,从前后院里跑出一群手持棍棒的和尚,丫环。一会儿从对面屋里跑出一个小和尚,高声叫道:“拿住了,拿住了,还是一个女贼呢?” 湘云又惊又疑,凝目一看,对面房上果然扯下一个五花大绑的娘子。那娘子一身翠衣,倒背一口宝剑,气概不凡。史湘云一看大惊失色,险些叫出声来。 第十四章 贾探春误入莺莺园 白玉堂设计酒香楼 女子正是大观园里的贾探春。原来那大观园里秦可卿、李纨毕竟老成,惟恐史湘云一人去普救寺有失,因此派贾探春尾随而去。探春骑的那匹“白头雪里滚”马比湘云狮子马快,先到了普救寺。探春把马系在前面林子一棵银杏树下,然后一纵身上了院墙,往莺莺阁而来,可是没有寻到莺莺。她想先见君瑞,道明真情,没想刚一接近书房,就听见“当啷”一声,双脚早被绊索绊住,两只脚愈裹愈紧,回手去抽宝剑砍时,早连人带剑栽下房来。 这时,张君瑞也走了出来,他吩咐众人将探春吊在院中央的梧桐树上。张君瑞问探春:“你是哪里女贼?为何到此地偷窃?” 探春昂头不答。张君瑞连问几声,见探春只是冷笑,又羞又恼,于是叫道:“先将她吊上一宿,让她吹吹夜风,清醒清醒,明日一早给她点厉害瞧瞧!非把她的野性改过来不可,你们要严加防守。”说罢又回书房去了。 湘云见探春一人受苦,心中不忍,但轻举妄动又恐误事,事到如今只好寻莺莺。于是她轻手轻脚又摸到莺莺阁。这时莺莺阁里静悄悄的,丫环们已回去歇息。湘云来到幽啼宫,下了房,跨进宫门,正遇一个小丫环;那小丫环一见湘云,拔腿往里就跑。 湘云追进去,只见莺莺正坐在倚花上看书,那小丫环嚷道:“外面又有女贼!”莺莺一听,连忙拢那墙上挂着的双剑。 湘云笑道:“莺莺,你看我是谁?”莺莺猛地回头,一见是湘云,分外高兴,喜道:“原来是你?如何到这儿来了?” 湘云将要请君瑞出山破展雄飞绊索,救骆小枝众姐妹叙了一回,又告诉她刚才逮住那人并非女贼,而是大观园里的贾探春。 莺莺听罢,犹豫道:“若说动君瑞放了探春还是好说,只是让他下山,真是比登天还难!”湘云道:“我有一计,不知可行?”莺莺忙问何计。湘云笑道:“他若不从,你和红娘便与她离婚。” 莺莺笑道:“看来只有这一招了。”正说间,那红娘也回来了。莺莺与红娘讲了,红娘也赞成,于是三人同到君瑞书房。 张君瑞正在观阅,见三位娘子进来,一怔。莺莺将来意讲了。 张君瑞听罢惊道:“这展雄飞与我同窗,可是偏要占上风,如今又在酒香国下绊索,我不妨就去一遭,一是取悦于红楼国的贾宝玉,二是到酒香国也显显我张君瑞的威风!顺便到大观园再讨两个丫环,此事不是一箭三雕吗?” 张君瑞想到这里,欣然应允,他唤人放了探春,赔了不是。史湘云、红娘、崔莺莺自是满心欢喜。一行人骑马飞也似向红楼国驰来。 薛宝钗扮成歌女由晴雯伴同来到酒香国。她们沿街卖唱,探听消息。天色将晚,只见里面吹吹打打,热闹非常,门口站着两排彪形大汉,个个手里提枪挎剑,好不微风。 宝钗和晴雯携手走近门口,问道:“这家老爷可要卖唱吗?” 其中一个汉子道:“你先等等,我禀告一声。”那汉子进去一会儿引出一位婆娘出来,那婆娘正是黄麻婆。她问了宝钗几个曲子,宝钗都说会唱,黄麻婆满意,将她俩领了进去。 当院里摆着酒席,吕不韦坐在中央,左边是展雄飞,右边是“半边天”;对面坐着一个美妇,正羞怯怯地东张西望,几个婢女川流不息忙个不停,端盏倒茶。 黄麻婆将薛宝钗、晴雯介绍给吕不韦等人,说道:“这是两个歌女,一会儿让她们给爷几个唱支、。” 吕不韦一双贼眼在宝钗身上滴溜溜乱转,频频点头。 黄麻婆二人穿过短廊来到后面,只见几棵老槐树上分别吊着骆小枝、贾宝玉、尤三姐、柳湘莲;宝玉一眼瞧见宝钗、晴雯,惊喜万分,宝钗用眼示意,宝玉方才忍住。 黄麻婆将她俩带到一间梳妆屋,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准备一下,晚上再叫你们。这儿吊着的几个贼人一会儿就该宰了,二位姑娘若喜欢吃人肉,一会儿喝完后,我可以给你们端两碗。”说罢去了。 宝钗心如火急,见天色已黑,便来到院中,想给几个人解绑,这时恰巧“半边天”带着几个持刀大汉闯了进来。那“半边天”指着贾宝玉和骆小枝道:“先把这两个给宰了,看看他们的心是白的,还是红的?这二个皮肤挺嫩,吃起来一定可口,那娘们的肉一定更可口。” 那“半边天”又过来对柳湘莲和尤三姐道:“你们二位先别美,等明儿个再开刀。好,弟兄们,动手吧!” 那几个大汉正要开刀,宝钗忍耐不住,抄起门口一根木棒,大叫:“住手!”那“半边天”一见宝钗,吓得魂飞天外,顺手抄过一根哨棒,前来迎战。 晴雯也冲上来助战;她一脚踢翻一个大汉手里菜刀,握在手中,直取‘半边天’,‘半边天’一见两人一齐战他,有些心慌,力不能支。早有人飞报展雄飞。展雄飞赶到一见宝钗、晴雯,微微一笑,从腰里抽出飞镖,一镖朝晴雯打来。宝钗眼快,见飞镖打来,一推晴雯,只听‘哎呦’一声。原来是晴雯躲避不及,胸口着了一镖,惨死于地。 此时,月亮门里越出三位侠女,各有风采,一拥而上,打断宝钗手中的木棒,将她擒住,也一起吊在树上,宝玉在一旁见了不禁落泪。 原来方才坐在吕不韦对面的那美妇是白玉楼,是锦毛鼠白玉堂的妹子,“半边天”的美妾。白天她见事闹大,恐红楼国人搬来救兵,于是修书一封到侠客国给其兄锦毛鼠白玉堂,求其帮忙。那白玉堂共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白莲花,二女儿白菊花,三女儿白桃花,四女儿白玫瑰,儿子是江湖人称“眼镜蛇”的白金彪。这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武艺高强。白玉堂接到妹子书信后,留下白金彪和小女儿白玫瑰守在侠客国英豪楼,又托北侠欧阳春、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照料,率领三个女儿前来酒香国。侠客国离酒香国有三百多里,骑马行了二日才到,正赶上宝钗。晴雯与‘半边天’等混战。 那“半边天”、展雄飞、吕不韦等人一见白玉堂带三位小姐来到欢喜若狂,请为上座。 薛宝琴和焦大已经回到大观园。青娘子到烈女国去请白娘子;那白娘子见妹妹亲自来请,又碍着邻国红楼国的面子,于是同意出兵。她留丞相玖英守国,自己带了大将军班婕妤,率领三千女兵来到红楼国。 不久,史湘云,张君瑞,崔莺莺,红娘,贾探春等人也来到,湘云介绍与众人见面,红楼国顿时士气大增。此时她们见宝钗。晴雯没有返回,知势不妙。白娘子留下班婕妤率五百军士守卫红楼国,自己和红娘、青娘子、崔莺莺、张君瑞、贾探春、贾惜春、花袭人、薛宝琴、史湘云、苏小小、十三妹、紫鹃、雪雁等乔装打扮,身佩刀剑,趁这夜色,直奔酒香国来。那林黛玉、范娟娟、秦可卿、李纨等人守在家中。 白娘子等人率兵来到酒香国酒香楼,只见漆黑一团,杳无人影。红娘子、十三妹首先上房,见院里横七竖八倒着几个醉汉,不见“半边天”等人。她们又来到后院,只见骆小枝、贾宝玉、尤三姐、柳湘莲等人仍然挂在那里,多了一个薛宝钗,她们正唉声叹气,双目紧闭,动弹不得。她俩生怕惊着绊索,退了下来。张君瑞纵身跃了上去,他一眼发现了屋顶上绊索的机关,于是跑过去,一脚踩住,从腰里抽出短剑剁去,但听“扑嗤”一声,那绊索机关被破坏。绊索共有十六个头,每根绳索全都断了。张君瑞一见得手,往后一扬手,喝道:“还不救人?!” 这边湘云,宝琴,红娘子,青娘子,白娘子一听都跳下房来,直奔宝玉,宝钗等人跟前。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苏小小,花袭人,十三妹等人也纷纷跳下房,崔莺莺心细,她一人在房上站定,东张西望,恐有不测。 这时,只听一声唿哨,从酒香楼上接连跃下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白玉堂、展雄飞、随后是白莲花,白菊花,白桃花;“半边天”也率领一群喽罗一拥而上。这边红娘子敌住白莲花,白娘子敌住白菊花,青娘子敌住白桃花。贾家三春已解下骆小枝、贾宝玉、柳湘莲、尤三姐、薛宝钗,他们无人各自得了兵器,薛宝钗、薛宝琴敌住展雄飞,十三妹见宝钗右臂受伤,前来换她,截住展雄飞厮杀。柳湘莲、尤三姐、苏小小敌住白玉堂厮杀;那花袭人躲过“半边天”,抱起宝玉就往房上跑。这边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接住“半边天”厮杀。骆小枝不知底细,一见陈洪波没来,不禁添了几分气恼,暗自思忖:众姐妹为救我而来,没想陈洪波反而没来,众姐妹拼死拼活,晴雯姐姐为我都把命丢了,这陈呆子反而贪生怕死。骆小枝愈想愈气,急得只是跺脚。 崔莺莺看见,一把拽起骆小枝道:“此是是非之地,娘子还不快走?”说着一纵身又返回墙上,这时花袭人已抱着宝玉正在墙头,崔莺莺道:“你快带着她俩赶快返回红楼国。”说罢,一翻身又冲进去厮杀。花袭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宝玉,拉着骆小枝向红楼国逃去。 雪雁、紫鹃杀退众喽罗,来为贾家三春助战。 崔莺莺也敌住白玉堂厮杀。 这一场好杀,红娘、白娘子、青娘子愈战愈勇;白莲花、白菊花、白桃花也不示弱,但听刀剑“叮叮当当”,有赋为证: 小红娘,如电宝刀;白娘子,舞剑英豪;青娘子,英姿飒爽,白莲花,杀声喧闹;白菊花,短剑娇娆;白桃花,武艺更高。一个个劲挺精神真英勇,一个个左旋右转展英豪。这边厢,金锤银剑;那边厢,铜锏宝刀;直杀得明月昏蒙云消散,乱花迷眼草动摇! 这白莲花、白菊花、白桃花抖擞精神,齐发一声喝,来刺对手;红娘、白娘子、青娘子更是愈杀愈勇,双方杀了七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 白玉堂见久久不能取胜,又恐女儿有失,便卖个破绽,跳出来,“唿哨”一声跳上楼去。 这一声唿哨,展雄飞、白莲花、白菊花、白桃花、“半边天”等人心领神会,纷纷跳出圈外,跃上酒楼。 崔莺莺一见,大叫一声:“不好,姐妹们仔细!”一个“白鹤穿林”,跃上墙头。史湘云撇下白玉楼,也飞步上墙。 只听“哐啷”一声,一个十米长八米宽的大网飞过来,把苏小小、尤三姐、柳湘莲、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十三妹、红娘、白娘子、青娘子、雪雁、紫鹃、薛宝钗、薛宝琴等人全部裹在里面,不得脱身。 第十五章 范娟娟姑苏台盗符 崔莺莺牡丹亭借剪 却说白玉堂一声唿哨,白家三花等跳过,一面地网扑地而起把薛宝琴、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红娘、白娘子、青娘子、苏小小、雪雁、紫鹃等分头裹住,不得脱身。只走了崔莺莺、史湘云、张君瑞三人,只是他们来得慢些,故才漏网。 去说“半边天”、吕不韦、展雄飞、白玉堂等人见锁住这么多人,还有烈女国王,欢喜若狂,忙将他们分别吊在后院树上。 这吕不韦老成世故,一见这阵势,自知愈闹愈大,将来凶多吉少,便留南侠在这里遮挡,自己借故到腐儒国去探望弟子,溜了。 张君瑞破了绊索后,迟到一会儿,一见网起抱头便逃;跑至酒香国、红楼国交界,正见大观园戏子芳官前来探信,他上前一把扭住芳官,背起来,往普救寺跑去,演了一场猪八戒背媳妇的丑剧。 有诗曰: 再说花袭人背着贾宝玉与骆小枝向红楼国跑去,跑了约摸十里,回头一望,骆小枝不知去向,这下可急怀了花袭人;这时宝玉也清醒过来,听说不见了小枝,也焦急万分,二人顺着草丛、树林寻了一阵,只见前面有血迹斑斑,循迹寻去,只见在一推乱岗子上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女尸狼藉,头已不见,像是被老虎或野狼吃的。袭人、宝玉猜想定时骆小枝的尸首,不禁痛哭流涕,二人又不敢多停,只得用土将那尸首草草掩埋,然后向红楼国逃去。 这红楼国林黛玉、范娟娟、秦可卿、李纨等人正盼得心急,住在衡芜院里的陈洪波也时时派香菱前来打听,那宝玉、袭人恰好逃到,众人又惊又喜。袭人将情形一说,说到骆小枝路上遇难,那陈洪波竟昏厥过去。李纨忙唤香菱、柳五儿将他扶入衡芜院。此时,那崔莺莺、史湘云二人也赶到,将酒香国来了援兵,白玉堂用地网将宝钗、宝琴、十三妹、小小、青娘子、白娘子、红娘、雪雁、紫鹃、柳湘莲、尤三姐等人一网打尽,晴雯被害,张君瑞不知去向等叙说一遍。那宝玉一听,真好似晴天霹雳,便思寻死,一头向柱子撞去,幸被鸳鸯、金训、玉训等拦腰抱住。秦可卿、李风、此刻也没了注意,可卿道:“这薛家姐妹、贾家三春如今也被擒去,受尽欺辱,若没了性命如何交代?” 小红、侍书等听说迎春、探春、惜春被擒也是着急,只听范娟娟道:“如今只有我走一遭了。”众人一听忙问为何。娟娟道:“我国穆桂英、樊梨花是天国名将,英勇非常,这白玉堂、展雄飞都是草寇出身,论武艺智谋恐怕都不是她们的对手,如今贾家三春、薛家姐妹等也被他们擒去,看来,只有调她们出兵了。” 范娟娟只因是美人国公主,因此几回去酒香国,众人都不让她去,恐怕有个闪失,对美人国王西施不好交待,如今见她出来情愿回国去请救兵,众人当然高兴。 崔莺莺道:“那穆桂英是兵部尚书,樊梨花是先锋将军,她们身居要职,况如今美人国与裸人国对峙,你母亲岂肯让她们轻动干戈。” 娟娟道:“调兵征战关系到国家大事,我母亲肯定不愿发兵,但如今红楼国面临危机,烈女国也受威胁,宝钗、宝琴等又都被擒,我范娟娟心里岂安?这穆桂英虽镇守天波府,樊梨花镇守宁威府,我自有办法请她们出兵,现在给我一匹快马,我晚上就能回来。” 秦可卿吩咐焦大从马棚里牵来一头银鬃火焰驹,范娟娟骑上这匹宝马,和众人告别,直奔美人国而去。 范娟娟走后,这史湘云又想起一事,她道:“这穆桂英、樊梨花气力盖世,可白玉堂那地网熬是厉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可如何?” 正说间,焦大又来报道:“刘姥姥来了!”可卿一听大喜道:“刘姥姥是村野妇人,年高多智,这次是四进荣国府了,每当贾府遭难,她总是恰好前来,出出注意,上次巧姐就是被她救的,现在贾老太太带着贾政、贾赦、贾珍、贾蔷、王夫人、邢夫人等搬到幽灵国住去了,王熙凤带着平儿又到权术国迟迟未归,这刘姥姥来了不知为何,想是吉利之事。” 这时刘姥姥已经进来,她比以前更老了,但是身体还蛮结实,脸红朴朴的,皱纹里沾着灰土,一排牙齿早已脱落,胳膊上拐着一个包裹。她向众人一一问好,笑着道:“哎呀,几年不见,大家都富态多了,这大观园又比以前秀气了许多,宝玉也该抱白胖小子了吧?人家都有议论了,说你们大观园是寡妇国了!”这时,焦大也走进来,肩上挑着一杆子白薯片。刘姥姥笑道:“俺这村户人家,也没什么可带的,带了点老玉米和白薯干儿。”说着从焦大肩上扯过那白薯干,“哗啦啦”堆到桌上。从那腰里把包裹扯开,一堆黄灿灿的玉米棒子也堆到了桌子上。 “一会儿让袭人给你们烧老玉米吃,这白薯片儿得蒸蒸,蒸蒸软,好吃!我这老牙是啃不动了,宝钗、探春,她们到哪儿去了?”刘姥姥向西面张望着。 湘云把酒香国如何作歹,宝钗等如何被擒以及白玉堂拉地网等对刘姥姥说了,刘姥姥一听,呆了半晌,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湘云又把范娟娟美人国搬兵及白玉堂地网实在厉害等对刘姥姥说了。 刘姥姥道:“我有个孙子以前也加入过白玉堂的队伍,听他讲那地网实在厉害,据说是杨玉环给织的,那白玉堂曾经和杨玉环厮混过,要破这地网非得寻杨玉环不可。那杨玉环如今住在杨柳青的牡丹亭,她那里有一把白金剪,这剪刀能破地网。” 湘云道:“这扬柳青离这可有二百多里地呢。”秦可卿道:“如今只有去求杨玉环了。” 崔莺莺道:“这事交给我了,我以前在小西天和杨玉环认识,去借剪她不会不借。” 刘姥姥道:“恐怕杨玉环不肯借,那白玉堂和杨玉环后来闹崩,白玉堂临走时,特意叮嘱玉环,不能把剪借给任何人,否则要索杨玉环的命。白玉堂和杨国忠对立时,杨国忠向堂妹玉环借剪,那玉环忠于诺言,死也不借,杨国忠兵败,可见借剪不是那么容易,因为这剪牵涉到杨玉环的性命。” 崔莺莺:“那我向她保证,务必杀死白玉堂呢?”刘姥姥道:“那白玉堂虽和杨玉环闹崩,但总还有点旧情,只因她受唐明皇马嵬坡刺激太深,因此他与白玉堂还有那么一点私情,白玉堂如果死了,他的三个女儿也一定要报仇,这事情还是不好办。” 崔莺莺道:“那连他的三个女儿一起杀掉,不论如何,我一定把剪弄到手,争取今日夜里回来。” 秦可卿应允,焦大牵来那匹青头狮子马交与莺莺,莺莺也与众人告别,朝杨柳青飞驰而去。 范娟娟骑上银鬃火焰驹,不到中午就到了美人国。美人国女兵一见公主到来,马上开城门迎接,娟娟骑马奔到美人宫一打听,原来母亲西施不在宫里,到姑苏山姑苏台避暑去了。 姑苏山就在城郊,娟娟驰马又来到姑苏山下。她把马系在一棵桦树下,徒步向山上走去,几个巡逻女官一见公主来到,马上去禀告国王西施。 西施在姑苏台纳凉,正为女儿和苏小小迟迟未归忧虑,听说女儿来到,马上率领王昭君、褒姒、妲已、貂婵、妹喜、李师师,陈圆圆一班文武官员前去迎接。 西施一见女儿高兴万分,问道:“父王可好?”范娟娟答道:“父王在隐士国一向挺好,生活安逸,那里清雅的很,比这姑苏台更有一番风景。”西施道:“以后可请父王到这美人国来,也看看这姑苏山,吴山、明镜寺、鱼肠楼的风光,你父王一定会高兴的。” 昭君、褒姒、妲已、貂婵、妹喜、李师师,陈圆圆等也纷纷上前问寒问暖,亲热非常。西施又道:“那苏小小呢?” 娟娟撒谎道:“苏小小正在红楼国大观园坐客,入了诗社,父王临行时送我一匹火焰驹,然后又差我到忠臣国文仲叔叔那里送个信。” 西施拉着女儿,轻悠悠缓步回姑苏台上。这姑苏台上山水纵横,港汊交错,杨柳轻扬,荷藕生香,亭阁水榭、星罗棋布。举目望去,姑苏江波浩荡,条条玉带荡漾,有诗为证: 娟娟随母亲及众官上台坐了,西施令人端上酒肴,大家喝个痛快。娟娟心里有事不得多喝,稍稍饮了数杯,便佯醉,西施想女儿必是征途艰苦,于是差妲已等扶娟娟到鱼肠楼歇了,自己也勉强喝了几盅后,也往那消夏宫睡午觉去了,众女官也纷纷散去。 再说娟娟躺在鱼肠楼的青纱幔里,心里总是惦记那酒香国之事,过了半时便翻身起来,走出门去。侍女上来侍候,娟娟只说观赏江上风光。她喝退侍女,侍女也乐得自愿,各自偷闲去了。 娟娟悄悄来到消夏宫外,只见有人新添一对联: 乃是蔡文姬新近所题。 门口女卫见是公主也不便诘问,娟娟一闪身进了宫里,直奔母亲卧房。将到门口,她见一小宫女正在门口瞌睡,叫醒她问道:“国王可否睡着?” 小宫女答道:“国王刚刚睡着。” 娟娟一听心中大喜,悄悄踱进房内,只见母亲正卧在龙绡帐里睡着,旁边那个捶腿擂腰的小宫女也已睡着。她小心来到一个书案前,拾起那上面的石匣。打开一瞧,里面有三只凤符,其中一只只剩半截,另外两只尚完整。娟娟顺手拿起另外两只半截揣进腰里,一溜身出了宫门,向山上快步走去。 路上正撞见王嫱,王嫱问她因何事下山,她顺口答道:“你一会儿跟母亲说一下,我现在回红楼国,母亲正好睡着,孩儿不便惊动。” 王嫱点头,向山上走去了。 娟娟来到马前,翻身上马直奔天波府。这天波府离姑苏台也就十里地,娟娟一见天波府只剩几个丫环守门,甚是惊奇,上前探问。 那几个丫环告诉她道:“穆桂英、杨排风等奉王令,去征讨裸人国和颠倒国去了,如今府里只有余太君和杨老洪。”娟娟一听,思道:“幸亏没拿出凤符,否则还不出了笑话。如今只有到威宁府了。” 娟娟告别丫环又到了威宁府,薛金莲正好出来,娟娟下马道:“金莲,快传梨花姐姐,国王圣旨到了。” 那薛金莲一听,慌忙进去禀告,一忽儿攀犁花便带着红月娥等女将军来到威宁堂。娟娟从容不迫手挚凤符,宣旨道: 现酒香国强盗群起,以“半边天”为首劫持良家财物,竟吞噬人肉做酒肉买卖。我国为维护天国尊严,行天朝礼仪,替天行道,决意斩灭,为民出害。国王命令,委樊梨花为征讨大将军,红月娥为先锋将军,率领三千军马迅速出征。 樊梨花一班女将军叩头接符,领命到了校场,一时军号齐鸣,戌旗招展,威宁军列队来到,真是刀枪剑戟,个个生光,巾帼英豪,群情振扬。樊梨花身披盔甲将袍,紫红冠缨,玉面生花,精神抖擞,好不威武。 薛金莲白袍裹身,宝剑挂腰,锐不可挡。红月娥一身红袍,从军中领了五百马军由范娟娟陪同,向那酒香国浩浩荡荡杀来。 樊梨花随后率兵赶来。 却说崔莺莺骑着那匹青头狮子马穿村跨户,爬山涉水,下午来到了杨柳青。 这杨柳青真是青山绿水,遍地杨柳。在一条溪畔,两个洗衣姑娘正在岸边嬉闹。莺莺下马向前问道:“这里可有牡丹亭吗?”其中一个女子答道:“有,就在那半山腰上。”莺莺顺着那山路上去,果然在那山腰有一个亭子,那亭子在一个花园里面,莺莺到了园门前,正见一婢女模样的女子出来泼水,上前问道:“妹妹,不知杨玉环姐姐是住在这里吗?” 那婢女一见她这副装扮,十分奇怪,答道:“杨小姐到狂欢国去了,走了两个月了,后天方能回来。” 莺莺一听非常扫兴,只得悻悻而回。她把马系到树下,思道:“这白玉堂的地网,唯独杨玉环的白金剪可破,如今杨玉环不在,那白金剪也无法借了,如果等到杨玉环回来,那酒香国宝钗等姐妹的性命定是保不住了。” 猛然间她想到,杨玉环到狂欢国去了,那白金剪必然不会带走,一定留在家中,不如到晚上再作盘算。她见天色还早,便倚在草丛里睡了。 醒来一见天色全黑,牡丹亭里透出缕缕灯光。她悄悄来到园子后面,沿着园墙翻了进去,只见里面一片牡丹,朱红、翠绿,桔黄,朵朵争艳。她攀着楼阁,正走间,忽听一阵脚步声,她忙趴倒,只见一个丫环走了过来,她翻身下墙,上前捂主丫环的嘴,将她拖到假山后面。那丫环吓得面色发白;莺莺抽出腰刀厉声问道:“说,你们小姐的房间在哪儿?” 那丫环结巴道:“在亭子西边,穿过这院子,黑灯的那间便是。” 莺莺将丫环腰带解下绑在一个石柱上,然后往西,绕过亭子,直奔院子。刚到院口,她猛然思道:不如先到房上瞧瞧动静。于是一纵身又上了房,她见院内果然有一个套间,听听没有动静,下房进了屋子,这屋子漆黑,莺莺借着月光,翻箱倒柜。这时,只听院外一阵脚步声,莺莺一惊,就在这一刹那,床上放着一把亮闪闪、光灿灿的东西。她过去拾起一看,果然是一把金剪。她又惊又喜,慌忙把它藏进怀里,这时院内有人大叫:“贼人还不出来受缚?!” 第十六章 携假物三入酒香楼 盗真剪二探云梦楼 话说崔莺莺一听院内众人大叫,知事已败露,一看院子中央,为首一个女子甚是面熟。一时记不起来,情急智生,右脚蹬起一只凳子向外飞去,将身一纵,拔刀一挥,纵身上了房顶,一眨眼,踪影全无。 那些也不死死追赶,吆喝一阵也就散去。莺莺寻到那匹青头狮子马骑上,飞也似向红楼国驰去。 驰到红楼国时已是夜半,黛玉,范娟娟等正在等她,一见她回来着急询问白金剪如何,莺莺摸出白金剪;众人一见大喜,随即汇同红月娥等来到酒香国。 再说樊梨花兵马未到,红月娥已把酒香国围住,这崔莺莺既把白金剪盗来,于是宝玉、黛玉、湘云、莺莺、袭人等会同红月娥及女兵一齐攻楼。 众人齐挚火炬径奔酒香楼内,只见外院正中挂着宝钗、宝琴等人,洪波救人情急,各执宝刀冲了过去,红月娥更是英雄,率数十名女兵一拥而入。 只听一声唿哨,一面地网腾地跃起。崔莺莺一见,忙掏出白金剪,过去便剪,她用尽平生之力,哪里剪得动?红月娥“哎呀”一声,和洪波及数十名女兵落入网中。莺莺好自纳闷,又不敢多留,撤了出来。 这时灯笼耀眼,火炬齐明,白玉堂、展雄飞、白家三花冲了出来。 史湘云,花袭人慌忙接住白玉堂,林黛玉接住展雄飞,二十多个女兵接住白家三花及众酒汉。贾宝玉一见回头便跑,那林黛玉哪里是展雄飞的对手,三五回合,自知招架不住,卖个破绽,回头便走。湘云见黛玉退走,无心恋战,也自退去,袭人猝不及防,被展雄飞一镖打中肋骨,跃倒在地,几个酒汉上前绑了。 女兵们见先锋将军被缚,大观园兵马又撤,也纷纷溃散。 正追问,只听一阵锣响,东边“半边天”引兵杀来,西边白玉楼引兵杀来。威宁军大乱,败退下来。 “半边天”率军紧紧追赶,湘云等且退,来到一片白枫林中,这片白枫林是酒香国人乘凉之地,林长二十里,威宁军退到这时,折兵大半,湘云、黛玉、宝玉等正在惶恐,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高坡上飞来,不偏不倚正中白玉楼的咽喉,白玉楼“哎呀”一声吐血而亡;这时只听一声号角,杀声大震,白枫林两边各有大队人马杀到。“半边天”大叫一声:“有伏兵,快撤!”那白玉堂,展雄飞及白家三花回身便撤,原来射箭的人正是樊梨花,她率领大队军马到时,正赶上威宁军打败之际,她将队伍分做两队,薛金莲一队,自己亲率一队,从两路杀来。威宁军愈杀愈勇,酒香国人只得退向酒香楼,樊梨花与林黛玉、史湘云等会合,知红月娥等被擒,决定乘胜追击,全歼匪徒。正在这时,西北方又有一彪人到,为首一员勇将左突右挡,接连杀了几个威宁军女兵,樊梨花一见酒香国又有援兵到了,只得鸣金收兵,与宝玉等退回红楼国。 到了红楼国,樊梨花清点兵马,少了二十三人,她抚慰三军暂且安歇,与宝玉等回到凝翠轩。这时,秦可卿、李纨、刘姥姥等也过来了,崔莺莺、史湘云、薛金莲等一拥上前。 史湘云将情形讲了,崔莺莺讲起白金剪剪不断地网之事,刘姥姥道:“我来看看。”莺莺掏出剪刀给与刘姥姥看,刘姥姥眯起老眼,摸着剪刀道:“哎,这是假的!这哪里是白金剪,姑娘,你上当了!” 莺莺仔细一瞧,这分明是一把铜剪。莺莺又羞又气,跺脚道:“牡丹亭的这些女鬼把我坑了,我不盗回真剪誓不回来!”说罢又去了。 这时焦大来报,门外一彪女军来到,要找宝玉;宝玉领众人慌忙来迎,只见是班婕妤率领一千烈女兵来到助战,众人大喜。樊梨花与班婕妤等共同计议迎敌。 “半边天”等人正在败退,白玉堂先窜回正在布地网之时,一彪救兵来到,玉堂,雄飞等迎出一瞧,不禁大喜,原来是侠客国的援兵到了。为首二人,一个是展雄飞的女儿展侠姑,另一个是展雄飞的侠友双侠丁兆兰、丁兆蕙的妹妹丁小侠。二人因雄飞久未回家,恐怕有失,故才带兵寻到这里。雄飞将几日情形与丁小侠、展侠姑说了;侠姑一听怒发冲冠道:“这樊梨花有何稀罕?看我亲手擒她!”那丁小侠道:“我愿助侠姑一臂之力!”雄飞大喜,马上吩咐加紧防守,不得有误,又将三千侠客军及八百酒香军,分别布防酒香国四围;白玉堂又在当院设下地网,只等红楼国人来,一并擒拿。 崔莺莺又气又恼,骑上青头狮子马连夜便到牡丹亭,她将马系好,又翻身跃进牡丹园内。莺莺正在房上张望,忽见前面一伙人影过来,拿人影愈来愈近,鬼鬼祟祟,拐到屋角,一内不见了,她正疑惑,这时只见又一黑影从院内扑来,这是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行动敏捷,他向后园走去。莺莺揉揉眼睛,只见又一黑影跟踪而来,这是个女子身影,紧随少年而去。 莺莺正在纳闷,忽见里院灯光一亮,她忙向里院屋顶攀去。就在这时,眼前一闪,一个黑影闪过,分明也在房上。莺莺唰地抽出腰刀,可是左顾又寻,哪里有什么黑影。她疑是眼睛花了,继续向亮灯屋顶攀去,就在这时,从院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这人约摸二十三四岁,背五口飞刀,拍门进去,屋里有两个秀丽少女,一个长得特别黑,另一个特别白。黑姑娘一见那男子,喜道:“怎么才来?”那男子道:“我恐你母亲回来,让随人探听一番,因此来迟。”白姑娘道:“母亲一时回不来,她要三天以后方能回来。这两日这里也不平静,听说红楼国和酒香国开战了,那白玉堂和展雄飞也卷了进去,真是凶多吉少!”黑姑娘道:“红楼国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薛宝钗、薛宝琴等,白娘子、青娘子、十三妹、苏小小、陈洪波等全被白玉堂的地网罩住了。”白姑娘道:“就是为了两个海内游客,一个叫陈洪波,一个叫骆小枝,才挑起这场恶斗,大观园又请了美人国攀犁花等,看来事情愈来愈难办了。”那男子道:“刚才听父亲讲,攀犁花的大将红月娥也被酒香国捉住了,酒香国又添了人马,看来是不好收拾了!”黑姑娘道:“要破这地网必来寻我母亲的白金剪,昨夜有一女贼便为剪而来,结果偷了一把假剪,母亲不在家,咱们可要小心提防,母亲特意嘱咐不能将剪失掉。”白姑娘说道:“昨日白牡丹来就是为这剪而来,白玉堂写信特意让她保住这剪,防止有人偷盗。” 那男子道:“这事好办,我父亲是亭长,我可让他老人家多派人把守便是。” 那白姑娘笑道:“偷剪的人也不是寻常之人,你父亲那几个老兵管个屁用!还得靠我们姐妹。” 崔莺莺明白了,这白姑娘是杨玉环的大女儿杨小柳,那黑姑娘是杨玉环的小女儿杨小青,这男子一定是亭长的儿子。 那白姑娘杨小柳又说道:“妹妹,那白牡丹正在云梦楼守候,已经两日了,寸步不离,真是对叔叔的一片诚心,这云梦楼的机关只有母亲和她晓得,她有那么多的机关,还不放心。” 杨小青说道:“听丫环讲,她又设了不少机关。”正说间,只听那杨小柳喝道:“不好,房上有贼偷听!”莺莺一听刚要动身,见杨小青扬手一抛飞链,把一人从房上打下来。 莺莺一见,吃惊不小。这时,那男子及二位姑娘奔出院,那下来之人战战兢兢,请求饶命,原来是一个专门偷听私情的呆汉。柳小青一刀将他劈死。 莺莺悄悄来到后面的云梦楼,她用腰刀挑开楼门,只听“哗啦啦”一阵怪声,一辆纺车插着数把飞刀旋转起来。莺莺大惊,刚要抽刀,那宝刀早被碾成碎片,只剩一个刀柄。莺莺思付道:这云梦楼机关果然厉害。 莺莺听了一会儿,见无动静,只有那飞刀车来回旋转。莺莺到下面抱了一块大石,上前塞住那飞车,飞车不转了。莺莺这才翻身入楼,没提防脚底绊了一跤,她低头一瞧,只见一具死尸,鲜血淋漓。她低头一瞧,不禁大惊,原来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金钏儿。她又惊又疑,思忖道:这金钏儿如何死在这里?莫非大观园又来人了。事到如今不能多想,她往里摸去,顺着台阶正走间,忽听“扑通”一声,台阶裂开,出现一道黑潭;这潭水波滚滚,翻着黑浪。莺莺毫不畏惧,腾身跃了过去。这是第一层楼台,只见前面吊钩上吊着十具死尸,死尸披头散发,张牙舞爪;莺莺穿过吊尸,往上走。这是第二层楼台,门口顶着一座门;莺莺往前推门,门哪里推得开,只听“嗖嗖”几声,五把飞刀接连飞出,莺莺眼快早已闪开,没有伤着;门开了,这是一座小小的楼殿,殿上立着一个人,莺莺见了,吓了一跳,这人分明是杨玉环,她立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金盒。莺莺仔细辨认,方知是一尊蜡像;她上前取那金盒,手刚触到金盒,铃声响了??,前院一片大乱,原来这金盒上有一暗铃直通杨家姐妹的房间。莺莺赶快打开金盒,里面是一柄白光闪烁的金剪。她把金剪揣进怀理,飞窜出门。 这时白牡丹、杨小柳、杨小青等人各持兵器,率领众人挡住去路,白牡丹手握金铛大声喝道:“不要放走盗贼!” 莺莺急得没法,进退两难,就在这时,从楼上跃下一位大汉,大汉身材魁梧,一声猛喝,手舞大棒跳下来,众人一见大惊。 第十七章 穆桂英兵破酒香阁 刘姥姥计擒白桃花 却说跳下那大汉手舞大棒向众人打来,白牡丹一挥金铛大叫:“报个姓名!” 那大汉叫道:“贾府你焦爷爷在此!”又一挥大棒,这一棒正中杨小柳左肩,杨小青一见大怒,喝道:“贼人休得猖狂!”一个飞链打过去,正中焦大的胸脯。 可怜焦大随贾府六十载风雨,今日却死于杨小青的飞链之下。 莺莺趁这空隙逃去。 原来范娟娟、林黛玉等恐崔莺莺一时性急误了大事,随后又派焦大和金钏儿二人乘火焰驹尾追而去,焦大二人和莺莺走的不是一条道,火焰驹又快,比莺莺先到。焦大和金钏儿劫了牡丹亭的一个丫环,方知这云梦楼情形,莺莺先前见到的那两个人影就是焦大和金钏儿。金钏儿先上云梦楼,没想不注意,被门口飞刀碾死。焦大正思进去探险,只见莺莺来到。他躲到一边,见崔莺莺进去后,他把住门口,为她悄悄放哨。直到方才,莺莺出来遇到白牡丹等人,焦大才出来迎敌。 白牡丹是白玉堂的堂妹,一见白金剪被盗,贼人不知去向,跺脚道:“可糟了!这白金剪一盗,我叔父性命不保,这怎么办?”杨小青也道:“白金剪丢了,我母亲即使回来,岂能轻饶我们姐妹,不如一齐杀向红楼国去,追回白金剪,与红楼国人决一死战!”白牡丹三人各持兵器,点起二十家将,乘马往酒香国而去。 莺莺回到红楼国,天已微明,黛玉、樊梨花正在校场练兵,莺莺将白金剪交与众人看了,刘姥姥道:“正是这柄,如今大事了了,我也该回去了。”刘姥姥告辞众人去了。 莺莺将盗剪经过以及金讯儿、焦大遭难一事说了,众人听了一阵伤心,个个摩拳擦掌。樊梨花道:“现在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兵。” 校场上,军容威整,战旗飘扬,威宁军由薛金莲率领,烈女军由班婕妤统帅,樊梨花令威宁军由左边杀入,烈女军由右边杀入,史湘云带五百威宁军由正面杀入,崔莺莺带三百烈女军作为后队,范娟娟带五百红楼军埋伏在酒香国后面二十里的芦花荡。贾宝玉随樊梨花、秦可卿,带红楼国大小丫环、麽麽五十人去救宝钗、宝琴、青娘子、白娘子、红娘等人,白金剪由莺莺掌握,只等前锋破阵,酒香国人退入楼内马上破网,李纨等仍旧守园。 分配停当,各将领领命带队而去,樊犁花携同宝玉等文武幕僚也骑上马前行。 大军来到酒香国外安营扎寨,那酒香国人早已摆下应战阵势。元帅帐下,“半边天”威坐马上,左边展雄飞,右边白玉堂,白莲花、白菊花、丁小侠等排列两旁,酒香军、侠客军分成两列,只是不见了白桃花和展侠姑。 “半边天”见樊梨花一身红袍,端坐一头朱红龙绡马上,一想女儿被十三妹杀死,牙齿咬得铿铿作响。 正在这时,樊梨花阵中一声号角,战鼓齐擂,奔出一员女将,这女将青衣银盔,头挑一朵花缨,手持一柄月牙大刀杀来。这边丁小侠立功心切,骑一匹黄棕马,持一双宝剑,也从阵中杀出。 两马相对,丁小侠大喝一声:“哪方败将,快不通个姓名?” 这边这位青袍将军正是班婕妤,她一见丁小侠大声喝道:“班将军在此,我不杀无名之辈,贼将快报个姓名!” 丁小侠一声喝道:“侠女国丁小侠在此,班贼先吃姑奶奶一剑!”直舞双剑往班婕妤头上劈来,那班婕妤不慌不忙将刀一架;丁小侠抽回宝剑,左手直往上挡,右手却向班婕妤肋骨刺去。班婕妤一闪身,将刀一挥,朝丁小侠头上砍来;丁小侠一缩头,一拍马朝班婕妤背后袭来。这一场好杀,杀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那边白莲花见不能取胜,拍马舞动双刀,奔出阵来,大叫:“丁姐姐暂歇,白莲花来了!”说罢舞动双刀直取班婕妤;丁小侠拍马便走,班婕妤挥大刀奋战白莲花。这白莲花见班婕妤刀法有方,一丝不乱,暗暗称奇,思道:“不如智取为上。”于是卖个破绽回马便走,这班婕妤知是计也佯做拍马赶来,莲花见班婕妤飞马赶到,猛地一个回身回刀便砍,班婕妤早有预防,稍偏一下躲过,挥动大刀向白莲花背上劈来。白莲花将头一低,双刀直舞,二人又混战一团。 白菊花见姐姐不能取胜,也拍马挥动双锏跑来,白莲花见妹妹助战,勇气顿增几倍,二姐妹一左一右直逼班婕妤。 这边薛金莲见班婕妤力战二将,恐怕有失,挺动枪也拍马出阵。 那边白玉堂见了也挺动一杆银枪出马,接住薛金莲厮杀起来,这两杆枪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真个好杀。锦毛鼠立功心切,薛金莲救人心急,一个似猛虎回身,一个如雌豹劲鸣,战了七八十个回合,不分胜负。薛金莲乃惯战沙场,卖个破绽往阵中逃去,白玉堂挺枪追去,展雄飞瞧见,大喝一声:“小心薛家枪!”话音未落,那薛金莲早已返身一枪朝白玉堂心窝刺去,白玉堂拍马躲过。 展雄飞一见,也舞动宝刀朝薛金莲奔去,二人接住,一场好杀。展雄飞老成稳健,刀法纯熟;薛姑娘年轻气盛,武艺高强;战了几十回合,二人愈杀愈勇,展雄飞见不能取胜,便卖个破绽,回身便走。这边攀犁花大叫:“金莲注意!”薛金莲一拍马,一挥枪,那展雄飞飞镖“当啷”一声撞在枪杆上。“半边天”一声大喝,挥动令旗,全军掩杀过来。 樊梨花也挥动帅旗,挺刀出马迎住冲杀而来的白玉堂,白玉堂挥动钩镰枪直刺攀犁花,犁花从容不迫,将刀架住,二人杀了起来。 这白玉堂战了几十回合,觉得气力不支,回马便走。樊梨花紧追不舍,这边丁小侠望见,张弓搭箭,一箭射去。犁花有备,用左手轻轻接住;丁小侠连射三箭,樊梨花连接三箭。这白玉堂趁机向犁樊梨花连射三镖,樊梨花也闪身躲过,“半边天”见了知不能取胜,马上鸣金收兵。 正在这时,牡丹亭杨小柳,杨小青,白牡丹赶到,白牡丹大叫:“如何鸣金?快擂战鼓!”白玉堂一见白牡丹等来到马上叫道:“快擂战鼓!”抖擞精神直取樊梨花。樊梨花见酒香国援军到,鸣金收兵又不成,只得死战。 杨小柳、杨小青敌住薛金莲,展雄飞腾出身来协助白玉堂二人奋战樊梨花,崔莺莺引后队来到,与史湘云合作一处也向前杀来。白牡丹接住崔莺莺、史湘云,“半边天”接住贾宝玉,丁小侠接住鸳鸯,又是一场好杀。 这鸳鸯哪里是丁小侠的对手,三五回合,鸳鸯左臂上早着了一剑;她拍马退走,丁小侠紧追不舍。崔莺莺看见心里着慌,知白金剪就在莺莺腰里,如果被丁小侠夺去,就会半途而废,于是撇下白牡丹,朝丁小侠追去。 这边崔莺莺一走,只剩史湘云一人敌白牡丹,白牡丹好胜,挥动双锤直取湘云。湘云心慌,将刀一架,宝刀“哐啷”一声折作两截,湘云回头便走。 薛金莲甚是英勇,杨小柳、杨小青也不示弱,杨小青舞动飞链朝金莲头上绕来,金莲用枪一隔,绕住金莲金枪;金莲干脆撇下金枪,从腰间拔出宝剑敌住杨小柳。杨小柳右手持刀,左手从背上拔出飞刀朝金莲打去;金莲左摇右摆射过四把,只这最后一把因躲杨小青的飞链,飞刀正中左肩,金莲忍住疼痛,用剑砍断飞链,将枪拔出,继续力战二人。 班婕妤舞刀奋战莲花、菊花渐渐气力不支,于是卖个破绽向后逃去。莲花。菊花不知是计,拼命追去。班婕妤一撇刀,一边一个竟用两腋将二人活捉。 展雄飞远远望见,忙从囊里取出飞镖朝班婕妤面部打去,班婕妤没有看见,这一镖不偏不倚正中班婕妤鼻梁,她放下莲花、菊花,扑身倒地而亡。 白莲花、白菊花二将被酒香军救回。威宁军、烈女军一剑大乱,侠客军、酒香军趁机掩杀过来。樊梨花见不能取胜,回身便走,那白玉堂、展雄飞紧追不舍。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只听阵后鼓角齐鸣,酒香军。侠客军大乱,一彪人马杀到。为首的元帅玉面朱颜,帅袍金盔,银甲宝刀,樊梨花一见喜道:“穆大元帅到了!”白玉堂、展雄飞见那“帅”字旗上挑着一个“穆”字,为首一员女帅由众将簇拥而来,威武齐整,这女帅正是穆桂英。原来昨日西施国王一觉醒来,不见了女儿,小宫女报知上忠臣国去了,西施方信。这时恰好穆桂英征讨裸人国大胜回府,将兵符交还。西施发现少了兵符,大惊失色,马上询问宫人;那小宫女告诉她娟娟来过房里,西施甚是疑惑,马上差人到各府探查,可曾调动军马。道威宁府时,知樊梨花已率二千威宁军由范娟娟陪同,到酒香国征讨去了。 西施早闻酒香国贩卖人肉不得人心,但久久与裸人国交兵,不便擅动干戈,以防国中有变。今日见既然女儿盗了兵符,威宁军已去酒香国,不如遣穆桂英率部前去救援,回来再罚女儿盗符之罪,于是命穆桂英率大军前去。 穆桂英当下领命,挑选一万精兵,伙同杨排风、八姐、九妹等火速前往酒香国。 穆桂英手舞大刀迎头撞见白莲花、白菊花,斗了三十回合,一刀一个劈了白莲花、白菊花,樊梨花拍马直取展雄飞,展雄飞随白玉堂逃进酒香楼。 那边崔莺莺追上丁小侠大展一番,丁小侠见红楼国援军来到无心恋战,卖个破绽,竟向荒野逃去。崔莺莺因救人心切,也不追赶,与鸳鸯等人向酒香楼奔去。 美人国兵甚是英勇,杨家将更是善战,只一忽儿,便把那酒香军、侠客军杀得死的死,逃的逃。 穆桂英、樊梨花、薛金莲等人追到酒香楼,崔莺莺喝住众人,从鸳鸯那里取出白金剪第一个冲了进去。 崔莺莺刚冲进去,史湘云、贾宝玉、鸳鸯、薛金莲、穆桂英、樊梨花,杨排风等也下马冲了进去。 崔莺莺冲到院中,一面地网腾地掀起,莺莺不慌不忙,抖动白金剪,三绞两剪,那白玉堂的地网就破了。穆桂英、樊梨花一见大喝一声冲进楼院。 崔莺莺见院里吊着的人一隔也不见了,寻到后院房中也无踪影,急得搓手躲足,宝玉一见也焦急万分。 白玉堂、展雄飞、杨小柳、杨小青、“半边天”等躲在楼内,见网已破,退又无路,只得硬着头皮杀出来。 穆桂英抽出佩剑直取白玉堂,白玉堂舞动钩枪勉强接战。 樊梨花敌住展雄飞,展雄飞心慌意乱,哪里有心想战,卖个破绽回身便走,被薛金莲撞着,一枪结果了性命。 白玉堂见展雄飞身亡,非常慌张,穆桂英一剑劈去,可怜白玉堂脑浆四溅,也仰身死去。杨小柳、杨小青想夺路逃走,早被杨排风、八姐挡主,几个回合杨小柳、杨小青也被刺死。那“半边天”一见大势已去,跪倒在慕桂英脚前请求饶命,史湘云赶到,一刀劈死“半边天”。 众人寻来寻去,不见了白牡丹、白桃花、展侠姑、丁小侠四人。崔莺莺寻到后堂,只见床底下有人抖动,拉出一瞧,正是黄麻婆。莺莺厉声道:“白牡丹、白桃花、丁小侠,展侠姑到哪里去了?” 黄麻婆哆嗦道:“白牡丹不知到哪里去了?展侠姑昨日便回侠客国搬兵去了,丁小侠也不知到何处去了。” 莺莺喝道:“那被关押的红楼国人呢?”说着将刀往她脖子上一晃。 黄麻婆结巴道:“今日天蒙蒙亮,展雄飞、白玉堂便叫白桃花带人将他们押走了。” 莺莺又问:“押到哪里了?” 黄麻婆÷道:“押到侠客国去了,往东北绕小道去的,押的人有陈洪波、薛宝钗、薛宝琴、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苏小小、柳湘莲、花袭人、紫鹃、雪雁、玉训儿、尤三姐、烈女国王白娘子、青娘子、普救寺的红娘,共是十六人。” 正好史湘云赶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一刀竟劈了黄麻婆。二人找到穆桂英、贾宝玉告知情况,穆桂英马上遣薛金莲和崔莺莺引五百军士策马往东北追来。 白桃花率一些侠客国兵押着洪波、宝钗十七人往侠客国而去。那洪波等虽然戴着铁索,但故意赶得很慢,走到下午,方才行了二十里路程。白桃花见毒阳似火,天气炎热,见前面有一山庄,于是喝令兵士将白娘子等人带到附近树林里,自己率了十几个心腹士兵到那山庄讨饭寻水。 刚到村口,就见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太婆引着一位少妇在井边汲水,于是上前施礼问道:“老婆子,能找点饭吃吗?”那老太婆抬着头看了他们,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到哪儿去?”桃花道:“我们是自在国的,这几位是我家的仆人,出了趟远门,正往回返。”老太婆点了点头,把他们带到一隔小院落,进了屋里,让他们暂歇,然后到厨房引火做饭去了。 白桃花吩咐众人坐下,自己一人走了出来。这时只见一个年轻妇人走了进来,见了白桃花先是一怔,然后到厨房里去了,白桃花甚觉奇怪,尾随而去。 那少妇附在老太婆耳边说了一阵,老太婆会意。 白桃花更是疑惑,但又觉不出什么,只得退了回来,这时老婆婆把饭菜端了上来,那个少妇端着几葫芦酒也走了进来。 老太婆道:“这是我儿媳妇,别见怪,你们快吃吧,吃完还要赶路。” 众酒汉一见酒,早已忘乎所以,七手八脚把酒葫芦抢了,各自一饮而尽。白桃花见众人喝完无事,于是也要了一葫芦酒,一饮而尽。过了半个时辰,白桃花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头重脚轻,以后就不省人事了。那七八个酒汉见白桃花躺倒,上前去扶她,也接连栽倒于地。 这少妇看见,也不说话,和那老太婆把他们绑了。 绑好后,少妇捧起一个酒坛与那老太婆向村外山坡走去。山坡上,那些酒汉正饿得发呆,渴得乱叫,一见少妇和老婆婆,马上嚷道:“嘿,看见有一伙人到你们哪儿去了吗?” 老太婆嘻嘻笑道:“他们正喝得痛快呢!来,这不是,怕小伙子们等急了,那个女人吩咐我们,先把这坛酒送到这儿来。” 其中一个大胡子酒汉道:“这还像回事,老子都渴得舌头打卷儿了。”说着先捧起酒坛,仰头喝了起来。那十来个人也上前来抢,一忽儿酒抢光了,过了半个时辰,这伙人也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老婆婆和那少妇见事已成功大喜,马上转到坡后,这时囚车里宝钗、宝琴等人一见老太婆和少妇,高兴得叫起来。 第十八章 生遇死赴美人说情 死逃生遇羲之誓墓 原来这老婆婆正是四进荣国府的刘姥姥,少妇是王熙凤的女儿巧姐,这个村子叫稻香村,村见只有几户人家。巧姐因小时一直由刘姥姥带大,因此不愿离开刘姥姥,始终居住在稻香村。今日早上巧姐道集市卖猪,回来是恰好看到囚车,回家告诉了刘姥姥,于是二人定下此计。如今将押解士兵用药酒灌倒,于是把宝钗、宝琴、柳湘莲、尤三姐、青娘子、白娘子、红娘、花袭人等人全放了出来。 众人出来,那白娘子抄起一个酒汉的仆刀,把那十来个酒汉全都杀了。就在这时,土路上扬起一阵青烟,薛金莲、崔莺莺率领二百精兵追到。薛金莲、崔莺莺一见宝钗等人格外惊喜,薛宝钗将刘姥姥和巧姐如何将白桃花等人灌倒,救出众人之事说了一遍。莺莺听了,高兴万分,众人又进村去杀那白桃花及兵士,可是当他们走进刘姥姥家时,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卧着那七八个押人,就是不见了白桃花。刘姥姥嚷道:“我们娘俩明明把她也灌倒在这屋里了,巧儿还解下她的腰带,给她绑上了,难道她飞去不成?” 众人来到厨房、里院、寻来找去,全无踪影。莺莺道:“既然白桃花不见,也不必去找了,咱们赶快回去,刘姥姥和巧姐再住在这里也不安全,干脆一起搬到大观园去。” 宝钗等人也同意,于是刘姥姥、巧姐收拾了些细软东西,带着白娘子、青娘子、红娘、苏小小、陈洪波、宝钗、宝琴、贾家三春、柳湘莲、尤三姐、花袭人等人,骑马回酒香国。 范娟娟率五百威宁军奉命守在酒香国后的芦花荡,约近中午时分,便见从酒香国方向逃过三、五成伙的几十个侠客,娟娟带众人杀出,威宁军个个英勇,将这伙败兵杀得大败而逃。这时只见钻进芦花荡一个侠客,娟娟赶过去,那侠客跑得飞快,竟跳进水里去了。娟娟从一个女兵手里接过弓箭,搭弓一箭射去,正中那侠客后背,那侠客一个翻身,翻入水中去了。 原来这侠客不是别人,正是白牡丹所扮,她自知大势已去,于是杀了一个侠客,将那侠客身上衣服扒下自己换上,随侠客匆匆向这里逃来,没想中了一箭。不过这白牡丹伤势不重水性又好,在水中潜游逃遁。 此时,酒香国里热闹非常,人们张灯结彩,欢庆除霸。那穆桂英、樊梨花、红月娥、薛金莲等人见大功告成,恐西施心中惦念,便告辞众人,率美人兵回国去了。 此时白娘子见班婕妤已死,便邀青娘子到烈女国来。青娘子不忍离开陶渊明,便回桃花源去了。白娘子告别众人,率兵回烈女国去了。 贾宝玉等人也要回大观园去,十三妹道:“不如请苏小小留在酒香国陪我作伴。”宝玉问小小,小小也同意,于是十三妹自任酒香国王,请苏小小任丞相。崔莺莺见事事成功,与红娘告辞回普救寺去了。那柳湘莲、尤三姐因还要到优伶国去游历,也告辞而去。 陈洪波随宝玉等人回到大观园,为骆小枝设立灵堂,祭奠好友,凄凄惨惨。陈洪波哭得死去活来,宝玉等也劝不住。 第二日一早,香菱气吁吁跑来道:“娟娟被美人国兵抓走了!” 洪波一听慌忙问道:“为何?” 香菱道:“那美人国王西施查得范娟娟盗符救援勃然大怒,不念儿女之情,竟连夜派人将她捕走了。” 正说间,那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秦可卿、李纨等人也来了。 洪波道:“如今只有我去美人国为娟娟说情了,娟娟实是为我才获罪,法不容人,也是无奈。” 宝玉道:“即使这样,不如让黛玉写个联名陈情表递与西施,或许可以减罪。” 众人称好,黛玉饱蘸浓墨将陈情表写了,洪波揣进怀里就要启行。 宝玉忙为洪波于稻香村设酒食送行,洪波托宝琴到烈女国交与白娘子、青娘子告别,托湘云到酒香国代与苏小小、十三妹告别,约定后会有期,然后启程。 骆小枝并没有死,那日花袭人、贾宝玉看见的尸首是附近一个村姑的残骸,骆小枝因吊的时间最长,体力虚弱,哪里赶得上袭人,跑了一会儿,便落在宝玉、袭人的后面。 正好路过二人,这二人书生打扮,一见骆小枝,那个高的对矮的说道:“你瞧这妞还挺俏儿。”那矮的道:“我瞧给咱们王大官人做少夫人最合适不过了。” 二人合计好,一跃而出。骆小枝一见吓得瘫在地上。 那矮个子从腰里解下一根绳子将骆小枝绑了,二人轮流背着向树林里走去。上了几座上坡,走了约摸三十余里,来到一片碑林跟前。那碑林里有一间房屋,房屋是用碑搭成的,门口有一副对联: 这字写得轻柔潇洒,庄严壮观,一官员模样的人正在门口一座墓前念着誓词: 在天为父,在地为母;天高地远,住我茅庐;古往今来,名利自误;贪得无厌,为世太酷;官场绊多,名流太误;右军之职,尽心驱除;墨染山林,笔横碑图;精心千古,系毫不妒;我不害人,人自害吾,防人心有;害人心无,请秀山水,雅心常度,笔墨风流,蓝亭世故;敬告天地,尊我父母;名利无心,烦恼全无! 那二人一见这官人,连忙叫道:“王大官人,我们给您寻来一美夫人。”那官人闻声,回头一见,顿时叫道:“这是那家良女,你们怎么这么对待?!”那矮子道:“官人,这女子是红楼国附近寻来,我和墨三见她有姿色,故才背来。” 官人正是东晋时著名书法大师王羲之,因厌恶官场生活,辞去右军一职,带领夫人来此地隐居,夫人去年已亡。王义之收徒免费教授书法。这两位学生因免费被教,心里不忍,总想报答恩师,今番出走恰遇小枝,便思给老师续个美妾,因此绑她而来。 王羲之见学生抢劫良家妇女,心中大怒,见小枝昏迷未醒,急叫二人将她背到屋里床上。王羲之端来温水喂小枝。小枝渐渐醒来,羲之问了身世,自报了姓名。小枝施礼便拜。羲之又唤方才那二位弟子墨三、墨四前来请罪。小枝大悦,因回红楼国心切,便欲启行。羲之知留不住,于是备些素食给小枝,送小枝直至碑林出口。 骆小枝下午方到大观园,那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一行见小枝未死,心中大喜,忙请入怡红院。小枝知洪波已赴美人国,便辞别大观园姐妹,一人往美人国寻来。 却说洪波行了一天,第二日中午到一驿站酒楼,向店主打听,方知还有二十余里便是美人国地域。他觉腹中饥饿,便要了些酒肴,独自一人喝起来。 这时,猛见外面闯进一位黑须浓眉大汉,黑得吓人,双目炯炯,一进酒楼便一屁股坐在木登上,竟将木凳坐成两截,于是又换了一凳。酒家端来酒肴,这大汉竟连喝五大碗酒,喝后一抹嘴便要出门。那店主慌忙拦住道:“黑爷爷,你那酒钱连同木凳损失费共是二十两银子。” 那大汉一听怒道:“我方赌博,将银子输光,故才到这里喝闷酒,那二十两先欠着,下次一并交还!”说罢欲走。那店主道:“你上番欠的五十两银子还未还清,这番还不还,哪里是头呀!”那大汉一听大怒,扬拳便打那店小二。 第十九章 美人国黑旋风闹笑 名利巷苏相国受屈 却说大汉欲打店主,洪波慌忙来劝,从囊里摸出一百两银两递与店主道:“这酒钱并欠钱我他付了。”那店主见钱眼开,自然高兴去了。 这大汉一见憨笑道:“原来你是个财主!请问先生大名!” 洪波道了姓名,那大汉听罢慌忙施礼道:“在李家庄时就闻听有陈洪波、骆小枝游历天国,想不到今日幸会。我叫李逵,是梁山旧部,江湖人称‘黑旋风’。向年随晁盖梁山起义,全被宋江那厮招安坑了,我任楚州兵马,因抗上也被免职。宋江那厮被高俅灌下毒酒,临死前,把我叫到身边,也灌我毒酒,幸亏我酒量大,才免了一难。回楚州后举兵欲反,又见兵单将寡迟迟未动。想起来都是那宋公明假仁假义害了我们一伙好汉,可怜梁山一片焦土。我听说宋江那厮到了阴间又当了押司,要是能寻到他,我老李不把把他撕个粉碎才怪哩!如今听说那小梁山梁山好汉后代又聚义造反了,只听说那里也有个李逵,不知真假,先生如若不嫌,我伴你游历,到小梁山再入伙。” 洪波道:“你跟家里打个招呼再走不迟。” 李逵笑道:“向年娶一傻大黑粗的老婆,去年竟死于肝病,如今只有我老李一人单过。那李家庄里又无亲戚,老娘早年死于老虎口中,哥哥又到名利国谋生去了,只我一人,打啥招呼?” 洪波大悦,李逵一拉他手道:“走,咱们上路吧!”还不容洪波再说什么。李逵拉着他上路了。 晚上,月光皎洁,星光闪烁,洪波随李逵来到了美人国的门口。 一位女将军率着四名女兵把住城门,洪波说明来意,说有重要奏表报知国王,那女将让洪波、李逵等候,然后进去禀告,一会儿出来道:“国王在美人宫召见你们,随我进来。” 洪波、李逵随女将进来,只见是: 绿水石桥,宫灯朱颜;紫陌翠门,石亭金檐。幽香粉黛,细眉金染;一簇簇,美人璀璨;一缕缕,名花烂漫;一阵阵,国色天香;一行行,歌霓翩翩。宛歌处,金喉曼转,胜过龟年。吟诗余,杯酒金盏,娇若雪艳。沅溪沙,嬉笑波澜,忘记人间;荡秋千,你推我翻,喜上眉环。一个个羞花闭目胜今古,一群群金枝玉叶给谁看? 一会儿,来到美人宫前,女官王嫱在门口迎候。王嫱见李逵相貌丑恶,举止粗野,喝令只许洪波一人进见。那李逵一听,哪里肯容,硬是要进,洪波劝住他,随王嫱进宫。只见里面刀光剑影,戒备森严,两边站着女刀兵。来到殿前,凤凰座上端坐一玉冠美人,两边站着文武官员,个个威风凛凛,英姿飒爽。左边是穆桂英、樊梨花、梁红玉、薛金莲、红月娥、花木兰、杨排风、桃花夫人一班将官;右边是班昭、貂婵、妲已、褒姒、缘珠等一班文官。 陈洪波立于阶下,恭恭敬敬递上大观园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秦可卿、李纨联名写的陈情表。 西施阅后,皱皱双眉道:“如今陈情表也没有用了,根据美人国国法第七十二条规定,盗窃国王兵符者,流放小西天海岛十年。我的女儿已由美人国最高法官妲已判决流放十年,今日一早已由侍卫念奴押走了。” 洪波一听悔道:“都是我来迟了,误了娟娟的前程!误了娟娟的前程!” 西施又道:“陈先生的心意我领了,娟娟刑满释放归来后,我一定把你和大观园众人的心意同她说,今日你和仆人不要走了,就在水仙楼住宿,由貂婵带去安歇。” 洪波谢恩,随貂婵走了出来,李逵正等得心焦要闹进宫来,见洪波出来方才罢休。 那貂婵前面引路,过槛穿阑,转而来到后面一楼,正是水仙楼,有赋为证: 中天日好,竹影潇潇曼照,楼台香绕,桌上累累酒肴。莲池菱影,烟云袅袅,溪山秀景暗昭。美人宫景寻断时,世人可曾迷醉了。 那貂婵引二人坐于楼台,唤宫女端来几蝶甜瓜,请二人来尝。李逵不由分说先吞下两碟甜瓜,又捧起酒壶来喝。洪波刚饮一盅,那李逵早已将五壶喝光,貂婵看了,在一旁暗笑。那侍从宫女叫苦不迭,来往穿梭般换壶。 正喝间,李逵忽然捧住肚皮道:“想是撑饱,大屎来了。”说着捉着裤子往楼下寻来,寻到里院正望见一宫厕,不由分说,几步跨进,一脱裤子,见一茅坑蹲下就拉。 这时,一个宫女提着裙子跑了进来,一见李逵,唬了一跳,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抓淫贼呀,抓淫贼!” 李逵一听骂道:“我好端端在这拉屎,你们喊抓银(淫)贼,真是稀罕!”依旧闭目解手。 那巡逻宫卫闻说后赶来,欲捉李逵。李逵一见大怒,顺手从茅坑里用双手舀出屎汤,朝宫卫掷去,那宫卫们呛得踉跄而退。 洪波听见吵嚷,想是李逵闹事,忙跑出来观看。那宫卫告知洪波,洪波忙跨进茅厕,迎面便挨了一摊稀屎。 这李逵正投得热乎,哪里知是洪波,洪波喝道:“李逵!休得无礼!还不住手?!”李逵听是洪波声音,方才住手,笑道:“这些小娘们调笑我老粗,我拉我的屎,跟她们无关!她拉她的,我泻我的,那俩娘子却唤来一伙人捣乱!” 洪波道:“这是人家美人国,都是妇人,你该尊重人家的礼仪。” 李逵嚷道:“甚么礼仪,想当初在李家庄,我们全村就使一个茅房,分什么男女?!各拉各的粪,你看着有气就拉不出来!真乃怪事!以前在梁山泊时听吴学究讲,最早人还都光屁股,就这会子知道害臊,那会子就不知道?!她们女人的沟沟坎坎儿,就是金琢的,玉雕的;我老李的大鸡鸡,就是泥捏的,土堆的!” 洪波一听,也不觉好笑道:“你瞧你,又犯起犟劲儿来了!这是女人世界,你就不注意着点!如今闯下大祸了,看如何交待?” 李逵一听跳出道:“我老李一人作事一人当,决不连累先生!”洪波忙道:“不是怕连累于我,我是说这点小事犯不上惹那么多麻烦。” 李逵撩开双襟,取出那双板斧,立于那里。这时,只听外面人声嘈杂,众宫女拥着一美人持剑闯进园中,那美人喝道:“杜丽娘在此,李逵快受缚!”李逵一听跳起道:“什么肚里娘,肚外娘,一块儿收拾!” 杜丽娘手持一柄弯月刀,喝道:“你这黑鬼休得无礼,如何跑到宫厕取笑?!还不受缚,省得娘子动手!” 李逵也不答话,挥起旁边那扫帚,朝杜丽娘打去;杜丽娘将身子轻轻闪过,使弯月刀砍来;李逵力大而且机警,将扫帚往上只一虚晃,迎手夺住刀柄,将刀柄折断。杜丽娘一见大惊失色,李逵正要举拳,却被洪波拦住,洪波厉声道:“李逵休得动手,有话好讲!” 那西施闻信早已率文武赶来,妲已道了真情。西施笑道:“我美人国尽是美姬名妹,李逵不晓得国情,应当谅解方是,不要伤了和气。” 洪波道:“陛上宽仁,不过美人国里都是女流之辈,我们男人久住甚不方便,更况志在远游,我们今晚便启行往那名利国去。” 西施道:“虽是女流也不妨碍,我将这宫厕改为男厕,望陈先生还是多住几天。” 西施再三挽留,洪波决意辞行,西施道:“既然要走,我也不好强留,只是先生和李逵这衣服已然污染,不如换一身再行不迟。”于是唤貂婵到宫仓去取,貂婵一忽儿回来奏道:“美人国中没有男人衣服,我领了两身女官服,看二位是否合身?” 洪波道:“有衣服换就行。” 李逵嚷道:“能遮体就行了。” 那西施由文武簇拥回西子宫歇息去了。洪波、李逵到水仙宫内换了衣服,那貂婵领着二人到了城东,只见烽火台上下来一位玉女,那玉女身佩宝剑,披紫红帅袍,威风凛凛,原来正是美人国御林军大司马王昭君。有一首: 离兮,一去平漠垂荒草,万家灯火谁灭了?思兮,沙漠生涯任西东,乡思常在春梦中!怅兮,汉宫花草埋月客,阴山空有胡笳声。愁兮,胡子柔容思胡肉,云鬓常将泪湿透。恨兮,羞花常为羞花恼,莫道晚春秋行早。盼兮,春风难省画图面,丹青朽笔召埋怨。 那貂婵道了来意,昭君笑道:“出城自是容易,只是闻说陈先生精通诗文,我来一首‘沁园春’你也和一首,和得好便放出城。”洪波道:“好吧。” 昭君道:“你听我吟: 几任凄清,几任飘零,几任彷徨。问荆公何在?怅目茫茫。折断画笔,充我肝肠,汉宫花草,雨急风狂。小径悠悠舞袖狂,登山亭,举目山河壮,不嫁胡郎。 花瘦身清自量,金陵风雨一任繁霜。笑看沙仕女,何必凄惶;江湖侠士,空度寒窗;美人国里,不比江南,胡笳一曲伴忧伤。空伫立,将春恨秋悲,只付夕阳。 陈洪波听罢,感叹一番,和道: 菊不留瑕,云不留影,玉不留香。问游子何在?可伴茫茫;尘缘斩断,忠胆肝肠;文字狱里,官场玄黄,惟有春心举墨狂。遍觅处,问岳阳楼上,可有范郎? 情操身系悬梁,燕郊茅舍可忍寒霜。拔蓬门秋草,充我肝肠;挚起残烛,照我寒窗;焚尽书卷,毁灭文笔,梅花折支伴嗟伤。飘泊日,将足履踏遍,驾月擎阳。 王昭君一听连忙叫好,马上喝令婢女推来一辆轿车,昭君请洪波坐了,李逵赶马,马车往名利国奔去。 第二天中午,轿车来到名利国,洪波、李逵将轿车放入附近林中,二人步入名利国。 一进这国,只见: 人来人往,好不忙碌;推车的,骑马的,赶骆驼的,拎鸟笼子的,都是匆匆忙忙。 有赋为证: 忙忙碌碌,车水马龙,各自平生;种田的,劳断筋骨;砍柴的,辛苦无穷;卖炭的,伐薪山中;纺织的,叫喊力尽;为官的,苦心经营;为学的,钓誉沽名;为商的,机关算尽;为医的,沿街叫卖;为孝的,金银补丁;为工的,一身硬骨;为画的,画笔玲珑;为淫的,媚眼煽动;为学的,残烛耗尽;为诗的,编织绣笼。好一片五行八门的名利府,好一座乌七八糟的忙碌城! 洪波和李逵走到街上,众人议论纷纷,都指着李逵的衣服,指手划脚,笑笑哈哈。 李逵也不理会,随洪波往前走,这时,走到一条小巷口,见里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洪波往里走,李逵紧紧随在后面。 正走间,只听后面一片吆喝:“滚开!滚开!苏相国回来了!苏相国回来了!” 陈洪波回头一见,有一伙衙役打扮的官差提着灯笼簇拥着一辆轿子,由路口匆匆而来。那李逵是村野人家,哪里听得什么吆喝;两个衙役过来,一见李逵横在马路中间,二人挤眉弄眼,凑到一起向李逵撞去。这一撞,李逵没倒下,那二人反倒跃个倒栽葱。李逵一见勃然大怒道:“好你们龟孙子,欺负起老子来了,看我老李不把你们揍出屎来!” 说着就要动手。 那轿里的官人忙探出头来,一见李逵模样,男不男,女不女,一身女人衣裙,一脸连腮胡须,暗知不是好欺负人家,于是陪着笑脸道:“那位大汉暂且住手,有话好说。”那李逵一见官人,更是火从心来,一步冲上前去,大声嚷道:“你这厮,假模假样,看着像人,其实肚子里都是屎屁,你给我下来,让我老李也坐轿子,享享清福!”还没等那官人说话,李逵伸出右掌一把将他从轿口扯出来,自己一探身钻了进去。两边轿夫一看拔腿要跑,那李逵一声喝道:“给李爷爷抬轿,我看哪个敢跑?!”这一嚷不要紧,那两个轿夫又跑回来,看着官人,又看看李逵,只得抬起轿子。 陈洪波一见李逵这样无礼,刚要上前劝阻,那轿夫已向前飞奔。他只得和那位官人尾随追去,旁边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只是嘻嘻地笑,把这官人羞得面红耳赤。 一会儿轿子抬进名利巷,在一家草房门口停下了,只见门口台阶上双膝跪着一位少妇,那妇人见轿子到了,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李逵掀起轿帘从轿里下来,那少妇道:“嫂嫂迎相国进去,妹子已准备好酒菜。” 李逵抬头一望,只见两旁有一对联: 李逵大踏步进屋,只见屋里桌上摆着丰盛酒肴。那纺车上的一个少妇一见;李逵气汹汹进来,大吃一惊。她进退两难。 李逵问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李爷爷饿了,摆下这样好的酒席?” 那妇人结巴道:“我是苏秦的妻子,丈夫悬梁刺骨,昨日揭榜,得了相国,今日回家看望妻子和嫂子,你可是相国的管爷,先来到此?” 李逵含糊道:“嗯。” 那苏秦妻子忙堆笑道:“约,那您先吃点吧,或者等相国回来一起吃。” 李逵道:“我肚里饿得慌,先吃了。”说着往那凳子上一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那妇人只得陪他坐着。 一忽儿,那妇人道:“既然相爷一会儿再来,何必让嫂子还跪着,唤她先进来就是了。” 李逵也没听她说什么,只是往腰里一劲塞鱼头和鸡腿,打算留给洪波。 忽然,门外一片吆喝,有人高声嚷道:“不要走了黑鬼!不要走了黑鬼!” 李逵一听大怒,一脚踢翻桌子,只听“哗啦”一声,酒菜撒了一地 正是: 名利风雨呕心客 跪拜不是自家人 第二十章 感遇楼赤发鬼感遇 悬梁巷雪艳娘悬梁 李逵正在惊疑,门外早闯进几条大汉,那几个大汉手持宝刀向他扑来,口中叫道:“你这个黑鬼,竟敢冒充相国,你有什么本事?” 李逵怒道:“你们这些拍马屁、牛屁的,真是狗戴嚼子——胡勒!人家苏秦把轿子让与我,这正是‘圣人’知礼,你狗拿耗子,管什么闲事?”说罢,折断桌腿冲上前去。 那几个大汉仗着人多,把李逵围攻在核心,李逵穿着裙子耍不开,索性一把将裙子撕开,边打边冲出屋来,那几个大汉也吆喝着杀出来。 这时巷子里围的人愈来愈多,洪波和苏秦也在里面,那洪波想阻拦李逵但挤不进去,只好瞪着双眼瞧着。 李逵是个火爆脾气,一见众人越围越多,气力早已上来,左冲右撞,那只桌腿还挺结实,他一会儿就把那几个大汉打得顾前不顾后,渐渐支持不住。 这时,只听人丛里有人赞道:“好汉子!”几个大汉回身一见那人不禁喜道:“刘教头快来助我!” 那汉子雄气纠纠,满脸胡须,七尺身材,膀大腰圆,着一身黄袍武服。 他一见李逵惊道:“黑旋风,原来是你!你如何到得这里?” 原来那汉子是梁山好汉“赤发鬼”刘唐。 当下两人各叙了平生,原来梁山招安后,刘唐一直飘荡江湖,到这天国后无路可走,到名利国来谋生,只谋了个武术教头。当下,刘唐对那个汉子道:“还不快拜,这就是我常给你们念叨的‘黑旋风’李逵,叫李爷爷!”那伙大汉也不论年龄如何,一齐管李逵叫了几声“李爷爷”,李逵听了只是憨笑。 刘唐见苏秦正窘得满面通红,于是对他道:“这是我的一个兄弟,今日冒犯大哥,实是误会。” 苏秦见有台阶可下,于是也含糊道:“君子知误谅误,没有什么。” 李逵见洪波也在人群里,马上拉过和刘唐认识。刘唐一见高兴万分,于是道:“既然这样我请陈先生和李兄弟喝酒去。”说着拉了二人的手向外就走。 一会儿,来到一座酒楼,这楼唤作感遇楼。刘唐请客,摆了酒席,三人喝了起来。刘唐道:“我素知李弟酒过多反而误事,今日虽是相遇高兴,但是也要少喝,免得酒后误事。” 李逵晃了一下大脑袋笑道:“咱们,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相见,实是高兴,这名利国难道还有什么大祸我闹?” 刘唐道:“这名利国各自为利,还是注意为好。这国的人比不了我们外乡人,这里的人唯利是国,自私得连头发都是好东西,商人想的是多赚钱,主考官想的是多捞钱,酒保想的是多骗钱,做工的想的是多挣钱,婊子想的是多来钱,一句话就是钱!钱!钱!” 陈洪波道:“这国里难道就没有仗义疏财的人?” 刘唐道:“外乡人到这里,没有两三年,也就变成钱串子了。你是读书人,我想也和吴学究一样有学问,难道连这也不明白。” 洪波问道:“那国王呢?” 刘唐道:“这国里没有国王,只有相国,相国三年一考,昨日刚刚揭榜,这次相国是苏秦,可是虽然三年一考,也不是靠什么真才实学,谁有钱就可以当官,谁钱最多,谁就可以当相国。” 洪波又问:“那苏秦不是曾经悬梁刺骨吗?一定有学问!” 刘唐笑道:“什么悬梁刺股?还不是欲盖弥彰,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学的无非也是名利之类的东西,从鬼谷子那里盗来不少金子,这次都给了主考官了,于是相国印到手了。” 洪波思道:这苏秦原来也是伪君子,看来什么合纵,什么学问,都是假的。 李逵道:“别的少说,刘兄,你现在可知小梁山的消息?” 刘唐道:“你不说我还倒忘了,我在方士国时遇到公孙先生了,他赠了我一首‘念奴娇’词。”说着从内衣袋里摸出一只荷包,打开荷包里面露出一张残纸,上面写着一首词,只见道: 水浒后卷,休莫提,又是凄风急雨。花烟柳细,人道是,侠骨义胆壮躯!山东好汉,众才子,以生路自取!官逼民反,又何况刀区区! 微吟断肠人壁。笑乱红飞去,替天行道,悲壮淋漓,各平生满腹刀兵缕缕。不应唤取,降幡江东岸,招安太耻!只叹迟矣,西风碑断徐徐。 洪波、李逵听后热泪纵横,洪波感动,也做一七律: 刚吟完,就听楼下有二人吵架声,刘唐也觉吃惊,慌忙来到窗口观看,李逵和洪波也来道窗前。 只见两个书呆子正在争吵,旁边围着一帮子看热闹的人。 那高个书呆子道:“我考的成绩比你好,你却得了个巷长,我却什么也没得着,你一定是用钱买通,给主考官银子了。” 那矮个书呆子道:“你胡说!你有能耐你使,何必嫉妒人家。” 刘唐指着那高个儿道:“他叫杖千颂,那个矮个儿的叫考布尚,二人是同学,那杖先生比那考先生学问要好多了,可杖先生太穷,那考先生家里有钱,准是送钱给主考官了,唉!” 李逵道:“唤他俩上来如何?我倒要考考他们。”刘唐道:“那好办,我和他们也都相识,我唤他们上来就是。” 刘唐倚窗唤道:“杖先生、考先生你们请上来,我有事找你们!” 那杖千颂和考布尚见是刘唐,走上楼来。 李逵让二人坐下说道:“那个是杖千颂?” 杖千颂道:“我是。” 李逵指着考布尚道:“那你就是考布尚了。” 考布尚道:“对,正是巷长考布尚。” 李逵道:“你们的争论,我们听见了,我考考你们,看你们学问到底如何?你们各做一首七律我听听。” 那杖千颂一听高兴万分,思道:“这分明是抬举我,我吟诗就像吃饭,这不能难倒我,那考布尚这次非栽了不可。”于是眼珠一转,吟道: 李逵又对考布尚道:“你呢?” 考布尚心里正急得打鼓,没奈何胡诌上一首道: “混蛋!”李逵照着考布尚就是一巴掌。打得考布尚满眼冒金星,那杖千颂正暗自欢喜,没提防陈洪波过来也给了他一掌,直打得他倒退几步,撞到墙上。 洪波骂道:“都是他妈的名利之徒,混蛋,都给我滚!” 杖千颂和考布尚只得抱着脑袋下楼去了。 刘唐、李逵一阵哈哈大笑,刘唐邀二人道:“今晚你二人就住在我那府上。”说着拉二人下楼,洪波、李逵随着刘唐穿过街市来到一座公府。院里立着棍棒刀枪、叉戟弩剑,刘唐领二人来到东厢,门客捧上热茶,三人喝了。忽听后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刘唐道:“又是悬梁巷内的雪艳娘在哭,不妨去看看。”于是领二人出了后门,来到悬梁巷内。三人寻到里面,见一座残象座上,半卧一位衣衫褴缕的美妇,正在呜咽,刘唐道:“这女人就是雪艳娘,是莫怀古的妻子,那莫怀古原是个官人,只因受严世藩迫害,故才到这名利国栖身,莫怀古因为与苏秦相国印,弄得倾家荡产,如今只得与老婆到这破巷安身。” 刘唐对雪艳娘道:“你哭甚么?那莫先生呢?”那雪艳娘见是刘教头,止住哭道:“我们如今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他却逼我到秋扇妓楼卖身,我死活不肯。他不高兴,自己却到妓楼去逛,今日一大早把那传家宝贝‘一捧雪’也拿走当到妓楼去了。” 李逵听说怒道:“这厮太无礼,连老婆都不要了,看我老李见到他,非揍他不可。”说着将自己身上那女官服脱下送给雪艳娘,洪波也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元送与她,刘唐又宽慰几句,三人返回府里。 晚上洪波、李逵就睡在刘唐房里,那刘唐自到西厢去睡。第二天,天蒙蒙亮,洪波、李逵正在熟睡,只见刘唐慌里慌张闯入东厢叫道:“不好了!” 洪波一骨碌从床上起身道:“为何?” 刘唐道:“雪艳娘悬梁自尽了!” 昔贤有诗曰: 洪波一听,登时大惊。那李逵从床上窜下来,急问道:“为何?” 那刘唐道:“我们走后,晚上莫先生回来发现她身上你送的衣裙,还有陈先生的银两,起了疑心,硬说雪艳娘私通歹人,受了银两;雪艳娘含冤无处诉,上吊自尽了。那莫先生一见不好,马上藏了银两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洪波道:“走,我们去看看。” 三人来到寺庙,只见在老松树上吊着雪艳娘,旁边围着一群人,但只是议论,没有一个人肯上前。 刘唐暗自骂道:“这帮龟孙子!没有一个肯上前,生怕花了自己银两。” 那李逵一见,上前一把折断吊带,把雪艳娘抱了下来。洪波问道:“这里人死,怎么埋法?” 刘唐道:“礼节是用棺木,我出银两,先去跟棺材铺交涉一下。” 三人给雪艳娘入完葬,回到府里,已是深夜。李逵睡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睡不着,他思道:这名利国实在可恶,人人都是那么吝啬,这黄先生实在昏心,雪艳娘倒是个好女人。猛然想起那莫怀古的传家宝。“一捧雪”,玉杯应当在“秋扇妓楼”,为何不把这宝贝弄来,当做我和陈先生路上的盘费。于是一翻身起来向街市走来。 到了街上,只见冷冷清清。李逵见有个乞丐在街头上打瞌儿,便向他打听“秋扇妓楼”,那乞丐告诉他后,李逵拐过几条街便来到那妓楼门口,只见有一对联: 李逵往里走去,没提防踩着一个婆娘,那婆娘惊醒,见是一个大汉进来,心里喜道:“这大汉一定有钱,这名利国人精打细算,连这妓楼如今也是冷清,看来买卖来了。” 婆娘上前赔笑道:“这位大兄弟到哪个屋啊?” 李逵知她是老鸨也不理睬,径直往里走去,那婆娘随后追来。李逵奔上二楼推开一座屋门,只见一个妙龄玉女正在洗足,见他进来抿嘴艳笑。 那老鸨就是这“秋扇妓楼”的总管,名利国人“一把刀秋婆”,,当下秋婆见李逵进了这间屋,还以为李逵看中了那个玉女,于是笑道:“怜香,陪客!” 说罢返身要走,早被李逵劈胸一把揪住道:“我不要她陪,我要你陪客!” 那秋婆一听笑道:“你这厮好不知趣,我年过半百,陪的什么客?” 李逵揪住她的头发道:“我让你陪客,你就便陪客,少说废话,看你李爷爷揍你!” 说着一挥拳头,那婆娘瘫软下来,但还犟嘴道:“我是老鸨,你莫要跟我开玩笑!” 李逵怒道:“甚么玩笑?我看你嘴还敢胡勒。”说着一手揪着秋婆头发,往怜香那脚盆里浸去,怜香早吓得不敢动弹,赤着双足浑身打颤儿。 谁知那婆娘竟禁不住一泡,一口气呼不上来,憋死了。李逵用手拨拉她脑袋,见她眼皮一翻,已一命呜呼了。 李逵知事不好,闯下大祸,转身跑下楼,一口气奔回公府,一把推醒洪波,将事说了,洪波见势不妙,慌忙叫醒西厢刘唐。那刘唐听说,沉吟半晌道:“如今出走也是不妙,那官人必然追捕,不如找个地方避一避。” 洪波为难道:“这名利国无亲无故,到哪里去避?” 刘唐道:“那往东二十多里有个柳家庄,住着一位叫柳梦梅的书生,与我要好,那里平常清静得很,又依山傍水,你们不如到那里暂避一避。” 洪波、李逵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只得草草换了衣服,趁天还没亮,跟随刘唐,偷偷往东直行到天良方才到得柳家庄。刘唐在一家庄院外站住、轻轻叩门。那柳家门客开了门,见是刘教头,慌忙报知庄主。那柳梦梅听说刘唐带两人来访,喜出望外,忙将三人迎到屋里。 柳梦梅将众人让到屋里,叙谈一番,知陈洪波是游历名士非常高兴,他让李逵和洪波住在南房,自己住了东房。刘唐见安排妥当,匆匆走了。一忽儿,那柳梦梅到街市打酒,洪波左等右等总是不见他回来,放心不下,于是带了李逵到庄里来寻。 他刚刚来到街心,就见前面围着一堆孩子,孩子中间坐着一个疯癫老头,老头又瘦又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手里托着一只破碗,口中叫道: 洪波思道:“这不是办学的那个武训武老先生吗?他如今怎么到这里来了?” 于是上前问道:“你一定是武训吧?” 那老头答道:“我正是办义学的武老先生。” 洪波道:“你不是办义学发财了吗?我听说你当了地主了。” 李逵一听,撩起袖子,一把扯住那老头道:“好呀,原来你是个逃亡地主!如今也装起穷来了!”说着动手就要打。 洪波赶忙喝住,对李逵道:“不要打,先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喂,武老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武训道:“不错,我后来是当了地主,而且发了财,是黑五类,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后来我到平等国去,他们说我是剥削人的寄生虫,把我的财产没收了,还让我老老实实接受改造,于是我一路讨饭,就到这里来了。” 洪波道:“这老头果然还想在名利国通过办义学起家,看他那可怜像,装得挺好。” 李逵道:“陈先生,这老头分明是装疯卖傻,要是早年在梁山上,我早就把他宰了。”那武训一听要宰他,一溜烟跑了,一边跑一边嚷道:“要宰我,俺不办义学了,不办了!” 李逵,洪波听了,哈哈大笑。 忽见柳梦梅急匆匆而来,他扯住洪波、李逵道:“哎呀,不好了!那名利国中到处悬赏捉拿李大哥,国民都急红了眼,看着那三千吊垂延欲滴,苏相国令刘教头出动捕快,要捉你归案,方才我到了街上,正遇刘教头,刘教头让我给你们报信,你们赶快逃命吧!” 洪波急道:“如今逃往何处?” 柳梦梅道:“前面有一国,唤作颠倒国,先到那里避避。” 洪波、李逵只得与柳梦梅洒泪作别,往颠倒国而来。走到第二天傍晚,才来到一个国家,二人来到街市,但见: 柴扉摊市,市井人家。熙攘攘,尽是颠倒百姓;乱纷纷,成伙嬉闹男娃。算卦先生是女客,酒家卖唱皆男家。妇人躬耕挥一杆弯镰,披月归家满身泥。男夫织布,蹬机辆纺车,更有围裙腰间挂。女儿丑陋,比东施还丑三分,傻大黑粗体发达,肌肉赛黑塔。男子标致,胜潘安容貌十倍,温柔贤慧淡淡雅。那巡逻兵士,都是女流,身佩宝剑骑骏马。那育子生儿,皆为男人,含羞脉脉怀抱娃。这颠倒街,比清明上河图更美;那颠倒国,比美人国世界还嘉。 洪波、李逵要寻旅舍,可是没有客店,于是到一户人家叩门。主妇自将门打开,一见是俩位生客,连忙吼道:“快出去!快出去!” 李逵正要发怒,只见旁边走过一位老媪。 第二十一章 颠倒国逸闻笑颠倒 清泉池邂逅清泉女 那老媪笑道:“你们看样子是外乡人,不知这颠倒国规矩。这颠倒国凡是生儿育女,,必须十日闭户。这家李贵正要生孩子,你们却去叩门,她怀疑是接生婆来了,你们冲了她家的喜气,她自然发怒。这颠倒国规矩是古来成习,连国王都管不了。” 洪波道:“如今国王是谁?” 老妇道:“如今国王是虞美人,是项羽的独生女儿,以前是虞美人的母亲虞姬,那西楚霸王项羽如今住在江东国,听说当了国王,这虞姬先年接文姜任这颠倒国王,只因那年从圣人国来了司马光,便与他厮混,立司马光为王后;那项羽听说后当然大怒,去年收买了刺客国死士把国王刺死在御花园,虞姬死后,国人见其女虞美人贤明理达,便拥她坐了皇位,司马光便坐了太后宝座。虞美人虽然做了女皇,但国家实权却握在太后司马光和官头子玉堂春手里。” 洪波问道:“那玉堂春何许人也?” 老妇又道:“玉堂春原是落花国一名歌妓,后随了司马光,那司马光带她来到颠倒国,作了官,是司马光的亲信。那兵权都掌握在玉堂春手里。玉堂春惯使权术,学那公子国孟尝君养了门客三千,全是女流之辈,个个勇猛。” 正说间,只见那边过来一位巡官喝道:“英谈国事!” 老媪吐了吐舌头。那洪波道:“如今天色不早,我们想寻一旅舍,你介绍一个地方。” 那妇人道:“我们这里没有旅舍,但有家池,泉池那里有许多铺位,你们是外乡人,不知这泉水的好处,这泉水是从天香国流来,洁浴以后不仅肤色滋润,而且能预防皮肤病。” “那泉池在哪儿?”洪波问道。 “就在这京都以北十里,那边有一颠倒山,山上一条清瀑流入颠倒池,女皇也常上那里淋浴,老百姓也是可以去的。” 洪波道谢与李逵往那泉池而去。往北行了十里,果然见一高峰,峰上有一飞瀑倾泻而下,像一条玉带凌空飘下,两旁绰隐现出一片楼台阁影。有诗为证: 诗曰: 到了楼前,只见有两位女兵把守,那女兵问道:“你们是何人?”洪波道:“游历之客,到此住宿。” 那女兵引出一位女官,女官带二人进去,穿过庭院、竹林、假山、幽涧,来到一座客楼。女官道:“上去就是,临走再算银两。”说罢飘然自去。 洪波、李逵上楼,只见里面收拾整齐,李逵早觉疲倦,先往那床上躺了。洪波好奇,走到楼台上来。 那边小桥涌来一汪清水,拢着金荷正开,荷包上滚着晶莹水珠,阔叶上的水珠游来荡去,旁边栽着一丛紫竹,清风浮动,送来凉意。 洪波往前看去,楼台上隐隐传来笙歌,洪波倚栏观月,触景生情,喜自吟道: 吟罢,倚在那栏上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晨曦,一轮红日冉冉而升,破葛而出,那山峰显得雄伟壮丽,山景分明。 洪波转到房中,只见李逵正睡得朦胧,洪波过去一推李逵,猛觉得手下冰凉,原来李逵尿了一床。洪波又气又笑,推李逵道:“还不快起来,一会儿房主来了,该向你要湿褥钱了。” 李逵觉得有人推他,“呼”地跃起,见是洪波,低头一摸,床已尿湿,用手骚头不好意思道:“梦中憋得要命,还以为在美人国,美人国那些婆娘又不让撒,好容易跑到郊野,不妨又是这个床上,嘻嘻!” 说着将那被子移来盖到床湿处,揉眼出来。这时一侍女上来,对洪波道:“先生,现在泉水尚温,可去那泉池洗浴,现在人正少,中午人多游不开。” 洪波、李逵应诺,随侍女往那泉池而去。 泉池果然秀丽清新,一泓汪水凌空而下,从那玉石龙头中泻出,泉池是玛瑙、翡翠雕成,光明晶莹,玉洁透亮,仿佛水晶池一般。但见那池边紫藤椅上半卧一位美姬;那美姬薄荷轻纱,赤着双脚,洪波、李逵也不管许多,下池便浴。一忽儿那侍女将二人带上岸来,来到美姬面前,那美姬微笑道:“客是何人,几时到我国来?” 洪波一五一十讲了,那美姬道:“早闻陈先生大名,可是旅途艰辛,天国茫茫,何必枉费学问,不如在我这颠倒国里做番事业,也不枉才子之名。我便是这里女皇,可以举贤,国中正好缺个相国,你若不嫌,便可担任,不知意下如何?” 李逵一听,气得蹦起来道:“你如何做得国王,让我们先生做相国,岂不欺人太甚!” 洪波喝道:“李逵休得无礼!这是陛下,应当尊重!” 李逵怒气未息,仍愤愤道:“这是什么道理?我先生往才兼备,早够当皇上的资格,你这婆娘怎么妒贤忌能?我看你只配给先生当个使唤丫头!” 虞美人真是性情温善,听后非但不恼,反而悠悠道:“这位大汉不要妄动肝火,我这颠倒国,只就在‘癫癫’二字,这是自古以来国人立下的规矩,任何人不得任意改,如今我留先生的本意是发奋治国,没有贬低之意。” 李逵、附洪波耳边道:“先当个相国,以后再图谋皇上不迟。” 洪波笑道:“看你这黑鬼,还真有点算计!只是我陈洪波不是名利之徒,不过帮助国王整理国政也好,何况国王诚恳。”那虞美人见他应诺,分外高兴,马上吩咐女官备车回宫谕见太后。一忽儿,车马齐备,虞美人携了二人上了凤车,驱车回宫。 到了宫内,虞美人将二位安顿在相国府,派侍女送去袍服;那李逵拣一件朱袍便要披上,侍女慌忙止住道:“这是相国官袍,是先生所换,那件玄袍是你所换,造次不得。” 李逵嚷道:“我本来就黑,如何还让我穿黑袍,岂不是黑上加黑?” 洪波一旁笑道:“方才在车里我与女皇谈妥,请你做个相国府兵马押司,先握些兵权,这玄衣恐怕就是押司官服,你穿上就是。” 李逵笑道:“这兵马押司恐怕不是孙猴子那弼马温的官职罢,两个官职都带‘马’字,可笑!可笑!”他脱下布衣,将那兵马押司玄袍换了。 一忽儿,虞美人由宫女簇拥而来,邀二人去见太后。那太后深居昏花宫,一行人来时,正见司马光撑着瘦身,由几个小宫女轮流插腿捶胸。虞美人道了安,请二人来见,那李逵昂头不拜。司马光见二人气概,也不好说甚么,只是勉强应酬一番,懒洋洋睡去。虞美人又引二人到玉华宫见了玉堂春,那臣官玉堂春引几个门客正在操剑,见二人来到,假意奉承了一番。 一连过了几日,还倒太平无事,李逵操练给相国府派来的五百女兵,还倒勤奋,至晚方归。洪波一见暗喜,付道:“李逵真是粗中有细,练兵有方。” 可是相国府中这几日告发太后和臣官的状信却日益增多,洪波知太后专权,玉堂春欺上瞒下,也是愤分怒。一日,李逵又递来一信,洪波阅后,自然大惊,李逵见先生面色沉郁,问道:“先生为何大惊?” 洪波道:“这信是颠倒国男人合伙所写,是呼吁男人要翻身,说女人对他们压迫太深,他们忍无可忍,要求变法,请我决策!” 李逵一听怒道:“虽说不能‘男尊女卑’,但也不能‘女尊男卑’!我梁山众兄弟当初聚义山东,主张男女平等,对扈三娘,孙二娘,顾大嫂几员女将也是一般尊敬,那扈三娘对我更如亲姐姐一样,还答应我找媳妇哩!这颠倒国分明欺男太甚!” 洪波道:“这也不能怨虞美人,这颠倒国就在‘颠倒’二字,不过劝国王实行改革,主张男女平等却是良策。” 那李逵又问:“颠倒国男人既告这事,我却听说女人也告,只不知那人告的甚么?” 洪波道:“这女人告的是太后和臣官玉堂春。” 李逵上前扯住文书急问:“告的甚么?” 洪波道:“上告太后伙同玉堂春搜罗民间美女美男纵情淫灭,过后杀人隐恶。” 李逵道:“若真有此事,便把那老鬼孙并那臭婆一斧子砍了,先解解这几年李爷爷的闷气,也不枉了‘黑旋风’的名声!” 洪波道:“谨慎从事,方得不乱,等查清再做计议不晚。” 正说间,只见外面撞进一踉跄少年,见到洪波,颤抖不止。 洪波一见,忙问何故? 正是: 天间冤狱何曾少 谁有宝刀鸣不平 第二十二章 揭史谜虞美人殿试 除弊政陈洪波变法 洪波厉声问道:“你到这里为何?” 那少年哭道:“我唤枚仁连,只因这女官玉堂春贪享男色,到处搜罗美男子,将我抢来,她昨夜与我同床后便要杀我,我家有百岁老父,之我一个单薄男儿,请相国替我主张,救吾一命,吾当感恩不尽!” 正说间,门外早闯进女官玉堂春,后面拥着一伙侠女门客。那玉堂春一见洪波,马上赔笑道:“相国受惊了,这少年是我官府奴婢,只因打碎宝盏,吓得跑了出来,闯入相府,真是失礼!” 李逵一听,冲上前去大声喝道:“甚么失礼?!你分明是拐骗民间少年,无法无天,今日你将黑爷爷带去算了!” 那玉堂春一听,陡然变色,羞红着脸,怒道:“我是与相公说话,你休得胡言乱语!” 李逵上前跨上一步,骂道:“甚么押司?我是你爷爷!你若不服,先给你尝尝爷爷的老拳。”说罢,跳过就要扯那玉堂春,那玉堂春惊得连退两步。李逵被洪波阻住,那玉堂春愤愤而去。 洪波怨道:“有事好商量,不必动怒,休得误了大事。”李逵胡须倒立忿忿道:“这等婆娘实是可恶,要是依我在粱山时的脾气,早一斧子砍了。” 洪波道:“这枚仁连既然无处谋生,就在你身边当个官卫罢,你好生照料,到时让他回家侍候老父;这颠倒国咱们初来乍到,还不摸底细,不要忘自多言惹事。” 李逵应诺,带枚仁连去自己住的白鹭宫。洪波送走李逵,到后园去散心。 原来这颠倒宫后面有一大花园,园里石洞纵横,也有一汪大池,池岸栽着毛竹,银杏,池水汪蓝,当中有一台榭群。洪波划舟上了榭台,凭这高榭顶台可以俯瞰全城,洪波见这颠倒国京都,层层楼阁,曲曲家巷;街市连横,炊烟袅袅。远处青山重叠,田园翠秋,倒也觉得清新爽意。 这时天又下起蒙蒙细雨,一时间,湖波微荡,竹叶摇曳,牡丹,芍药等花昂首娇放,更显得开人心脾。原来这天国气候变化无常,各国此接彼连,每国置一京都,附属有郡、县、州,大国地域广,小国也就只设一京都。各国气候不一样,可总是四季常春,百花吐艳,岂管它甚么春兰、夏莲、秋菊、冬梅,一齐盛开争艳。这国与国之间又“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各人一般安身守份,各理其事,只有那些游客、亲眷、商贾等来往,但因路途上风云莫测,一般人家也不来往。 洪波正观赏间,猛觉诗心浮动,拈来七律一首: 吟罢,遥望东天,意气风发。 这时,那虞美人理完国政也到颠倒阁散心。到了台榭见洪波也在,自然欢喜,于那旁边栏边坐了,问道:“相国学识渊博,我想提青史一百个为什么?不知相国有心答吾?” 洪波道:“圣上原来也喜欢历史。” 虞美人道:“你陈洪波到天国遨游,揭晓天国之谜,我虞美人也要揭晓人世间一些史谜,以前从方士国来一位道士借给我一本书,名曰《古今人世之谜》;其中提了一百个问题,我解答不出,今日正遇你,请你解答。” 洪波道:“拿来我看看。”那虞美人忙唤宫女到那深宫捧了史册,递与洪波。洪波展开一看,只见写道:“千秋史谜,谁能揭晓?斩断尘缘,一目知了。” 1。为什么夏禹能治洪水,他父亲却不能? 2。为什么夏桀王宠爱妹喜,夏朝便灭亡了? 3。为什么伊尹是个厨师,却那么富有政治才能,帮助商汤灭了夏宋? 4。为什么商汤奠立的商王朝由商荮王执政一旦崩溃? 5。为什么说妲已是狐仙所变? 6。为什么周文王能收揽人心? 7。为什么需要文武之道,一张一驰? 8。为什么比干是忠臣却被杀害? 9。为什么姜子牙是个屠夫,却精通治国? 10。为什么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11。为什么周公要杀死三个弟弟? 12。为什么周文王要做烽火戏诸侯的玩戏? 13。为什么祭足能几任郑国大夫? 14。为什么齐恒公不忘旧仇而重用管仲? 15。为什么百里奚官封左长而不忘其妻? 16。为什么蹇叔起初隐居后又出任? 17。为什么楚令尹子文是个贤才,而他的儿子子玉却是个蠢材? 18。为什么宋囊公抱仁义而遭杀戳? 19。为什么晋公子重自落泊国外十九年,却有赵衰、介子推、孤偃、孤毛等一班忠臣冒死协力? 20。为什么齐恒公南征强楚北伐大戒,临死却落得个停尸七十二天的悲局? 21。为什么晏婴博学多才,却不能制止崔拭杀君? 22。为什么驺忌有自知之明的才能,却要嫉妒孙膑? 23。为什么祁黄羊敢于任用自己的仇敌为官? 24。为什么庞涓和孙膑是同学,庞涓却又害孙膑? 25。为什么公孙鞅那么忠于秦国,反而遭到秦惠文王的五马分尸? 26。为什么吴起要杀妻求将? 27。为什么蔺相如有那么高的口才,起初却屈身做一个门客? 28。为什么伍子胥为吴国立了那么多的战功却遭惨死? 29。为什么越王勾践依靠范蠡,文仲的帮助卧薪尝胆光复越国,却又杀害功臣文仲? 30。为什么范蠡要带走越国美女西施? 31。为什么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32。为什么孟尝君田文养了三千门客,最后只剩下冯獾一人? 33。为什么信陵君魏无忌那么富有才能,最后反而因酒色而颓然死去? 34。为什么屈原那么忠于楚王,最后反而被楚王放逐? 35。为什么登徒子那么丑陋,却养了七个儿子? 36。为什么荆轲那么死心为燕太子丹卖力? 37。为什么秦始皇统一中国? 38。为什么李斯和韩非是同学,可李斯却嫉妒韩非,将韩非置于死地? 39。为什么李斯和赵高同谋,赵高最后仅而害死李斯? 40。为什么陈胜是长工出身,可最后称"张楚王"反将长工旧友杀掉? 41。为什么刘邦能得到张良、陈平等人的支持而建立汉朝? 42。为什么张良功成身隐? 43。为什么韩信为刘邦建立很多功勋最后反而被杀? 44。为什么项羽那么有气力,甚至破釜沉舟,最后反而自刎乌江? 45。为什么范增忠于楚霸王,最后反而被放逐? 46。为什么贾谊年纪尚轻,方才三十一岁,就已死去? 47。为什么司马相如是个结巴,却写出那么动人的辞赋? 48。为什么司马迁要为叛徒李陵翻案? 49。为什么卫青是个奴隶,可又那么富有军事才能? 50。为什么桑弘羊忠于汉帝,最后反而遭到诛杀? 51。为什么晁错忠于汉景帝,最后反而被景帝诛杀? 52。为什么杨雄那么有才华,反而胆小如鼠害怕王莽? 53。为什么王莽兼恭下士? 54。为什么班彪、班固、班昭一家人都是史学家? 55。为什么王充家贫,却又那么富有才学,著《论衡》等光辉著作? 56。为什么诸葛亮娶了一个丑陋的妻子? 57。为什么曹丕、曹植是弟兄,曹丕反而逼杀曹植? 58。为什么刘备是个英雄,而他的儿子刘禅却是个草包? 59。为什么徐干不肯为曹操出力? 60。为什么张飞那么粗鲁,却能看出庞士元的才干? 61。为什么姜维有才干,却不能挽救蜀国的命运? 62。为什么西晋只三朝就灭亡了? 63。为什么王猛是汉族名士,却要扶持先秦苻坚? 64。为什么谢安能够东山再起? 65。为什么陶渊明幻想出一个桃源世界? 66。为什么左思貌丑口吃却才华翩翩? 67。为什么刘勰著作,而最后又出家做了和尚? 68。为什么沈约创《四声谱》,能任四朝元老? 69。为什么陈后主落得个悲惨结局南朝灭亡? 70。为什么隋文帝杨坚被他儿子杨广害死? 71。为什么隋炀帝遭到那么多农民起义军的反对? 72。为什么唐太宗李世民敢于用自己的仇人为官? 73。为什么魏征的结局是比较好的? 74。为什么薛丁山、樊梨花是功臣反而遭到杀害? 75。为什么王勃二十九岁便被淹死? 76。为什么骆宾王要反对武则天? 77。为什么武则天能执政五十年? 78。为什么陈子昂能高举诗歌革新的旗帜? 79。为什么唐初才子杨炯的嫉妒心那么重? 80。为什么杜审言没有他孙子杜甫的名望高? 81。为什么唐玄宗李隆基前期聪明后期愚笨? 82。为什么杨贵妃那么有权势? 83。为什么唐明皇那么宠爱杨玉环,最后在马嵬坡把她勒死? 84。为什么安禄山得到唐明皇的信任还要搞兵变? 85。为什么李白富于才学而郁郁不得志? 86。为什么杜甫是个寒酸书生而文学贡献那么大? 87。为什么孟浩然酷爱田园山水? 88。为什么白居易不敢当丞相? 89。为什么元稹妥协做了丞相? 90。为什么称贾岛是"诗囚"? 91。为什么李商隐是个天才,情场却非常失意? 92。为什么朱温是黄巢的大将,最后叛变黄巢? 93。为什么宋太祖赵匡胤要收留杨家将? 94。为什么赵匡义要谋杀其兄赵匡胤? 95。为什么苏轼前期反对变法,后期又拥护变法? 96。为什么王安石变法没有成功? 97。为什么岳飞要镇压农民起义? 98。为什么成吉思汗有那么大的威名? 99。为什么关汉卿出身寒微以后能成为大戏剧家? 100。为什么朱元璋是和尚出身,当了皇帝后也作威作福?…… 洪波阅后,细细讲解;虞美人听后恍然大悟道:“看来富国强兵非变法不可,历史上商鞅、吴起、王安石、魏孝武帝、唐太宗等都是靠变法,今颠倒国业要变法,把颠倒了的历史再颠倒过来,但非忌极端不可,正可谓一碗水端平。今先生若愿意,我请先生主持变法,明日一早便颁诏国人变法,我派精兵二千给李逵,以防太后反对,逼太后交出国印,再杀那玉堂春,变法自然成功。” 洪波喜道:“娘子高论。” 正说间,忽然匆匆进来一女兵,禀道:“陛下,不好了,那个大黑和尚闯下大祸了!” 第二十三章 逐里逐皇宫逐皇帝 仇中仇古寺遇仇人 洪波忙问:“你快细细说来。” 枚仁连上气不接下气道:“李爷爷正在相国府白鹭宫歇息,玉堂春遣了婢女秋香来请吃酒,李爷爷便到那玉华宫。玉堂春大摆威宴,又请了梨园国的名伶歌舞伴兴。玉堂春却趁着李爷爷酒醉勾搭他;李爷爷大怒,把玉堂春骑在地下一顿臭揍,玉堂春的门客一拥而上;李爷爷非常英勇,一连踢死几个门客,那门客扶来太后,李爷爷岂把太后放在眼里,一头将太后撞倒,我便出了玉华宫寻到这里来报信。” 虞美人一听,忙率了宫卫于洪波匆忙赶到玉华宫,正见相府卫兵与玉华宫门客对峙,拔剑张弩,怒气冲冲。但见李逵愈打愈勇,几十个门客正将他团团围住,玉堂春和太后司马光正半卧地上呻吟。 洪波喝道:“李押司住手!” 李逵正打得热闹,猛听洪波招唤,停了手,洪波假意喝道:“你如何这般无礼,竞将太后撞倒?” 李逵嘻嘻笑道:“甚么太后?简直是个男妖精,沾我老李一身腥气。” 虞美人道:“李逵率相府兵速回白鹭宫。”又令宫女扶起太后。李逵见有个台阶可下,正好溜掉,于是领着相府兵得意洋洋回去了。 相府内,洪波怨李逵道:“你这样轻举妄动岂不误了咱们变法?明日一早再杀他们不迟,岂可为一小事,而误大事?” 李逵道:“她调戏俺老粗,我自然揍他。”洪波道:“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说罢去了。 李逵心里痛快,倚在床边一会儿竟呼呼地睡着了。 李逵睡到半夜被冷风吹醒,睁目一瞧,猛见屋里有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他好生纳闷,只得强打呼噜,假装睡着。 那黑影忽又出现,一人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奔到李逵床前,上前就刺,李逵看到真切,一个飞脚将那刀踢飞,猛的跃起将那人揪住。那人一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喊饶命。李逵定睛一瞧,却是玉堂春的心腹门客秋菊,于是喝道:“谁派你来?竟敢干这刺杀勾当?” 秋菊吓得哆嗦着说:“是玉堂春派我来,我起初不敢来,她威胁我说,如果杀了你,可以给我个副相国。” 李逵拾起那刀又问:“玉堂春现在哪儿?”那秋菊道:“在昏花宫太后那里。” 李逵扬刀劈了秋菊,然后到那后房唤醒枚仁连,李逵让他去通知女皇和相国,又令他带相府兵接应,然后一人朝昏花宫奔去。 昏花宫就在相国府的后面,李逵到得宫前,见门口两个女宫卫正在倚刀打盹儿。李逵一刀一个结果了二人性命,直来到深宫。只见西厢窗里透着两个人影,李逵贴到窗前。往里一瞧,原来正是玉堂春和太后司马光在哪里喝酒,司马光道:“这个陈洪波想在我颠倒国变法,真是鬼迷心窍,以前拗相公怎么样,变法不是也宣告失败,这陈洪波也想当王安石岂不是笑话?只不过那个黑鬼真是厉害。” 玉堂春笑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李逵再有力气,也想不到这一着,那秋菊自然将他性命结果,到那时,嘿,嘿……!” 司马光道:“一不做,二不休,我已派心腹去奸安国请好友高力士去了,想是今夜他便率兵赶到。” 玉堂春道:“那高力士武艺高强,他若来帮助,那太好了。” 司马光道:“这虞美人和陈洪波一并杀掉,事成之后,扶你当女皇。” 玉堂春一听眉毛一扬喜道:“多承太后盛恩!” 这边李逵听见心中似一把火起,一踢门,持刀闯了进去。 那司马光一见李逵猛然出现,早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李逵上前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可那玉堂春却飞步出门那枚仁连已率宫卫赶来,迎头见玉堂春逃来,连忙将刀拦住,枚仁连是个文弱少年,刚跟李逵学得武艺,毕竟力薄,哪里是玉堂春的对手,那玉堂春使个飞拳,一侧身将刀夺过,一刀劈了枚仁连,拔腿向房上蹿去。 李逵见枚仁连被杀,更是大怒,也“蹭”的跟上房来,玉堂春心慌,没走几步被房上碎瓦绊住,跃了一跤,李逵趁机上去一刀,只听玉堂春“哎呀”一声,李逵也“哎呀”一声顿觉右臂生疼。 却见一柄宝剑从中隔住,李逵凝目一瞧,只见是一大汉,那大汉气壮如牛,威风凛凛,一声喝道:“高力士来此,黑鬼休得无礼!” 李逵大怒,挺刀来战,大声骂道:“管你是高力士!还是矮力士!先吃我李爷爷一刀!”说着照那大汉胸脯就是一刀。 高力士将身一闪,扬剑朝李逵砍来。李逵将头一侧,剑砍了个空,这时那玉堂春见高力士来到,也捡起那刀前来助战。李逵战了一时,又见下面奸安国军士已将皇宫团团围住,知不能取胜,卖个破绽,杀开一条血路;向北退去;那高力士见他逃去,也不追赶,与玉堂春合兵一处,往皇宫而来。 原来高力士是司马光的旧友,在落花国时也与玉堂春相识,到得天国跟那八仙之一的李铁拐学了剑术,后在奸安国当了臣官。这番由司马光相邀率领奸安国兵三千前来助战,没想正碰上李逵追杀玉堂春,因此拔剑相助。 再说陈洪波和虞美人听得枚仁连报信,忙点了军士前来,半途正遇奸安国兵蜂拥而至。 虞美人知国中有变,忙拉了洪波赶到后宫,拣了两件宫人衣服穿上。又扯他来到自己房中一个银柜前,把柜子打开,露出地洞,原来这地洞还是虞姬以前派人挖的,以防国变而用。虞美人见外面火炬通天,忙拉洪波钻了进去,虞美人又将柜门关好。 高力士、玉堂春率兵赶到,往那宫里搜索一番,不见女皇、相国踪影,只疑是他们闻风逃掉,忙派兵戒严,又下令卫士将虞美人的婢女,心腹,亲眷以及相府兵百人尽行杀害,然后立玉堂春为女皇,拜高力士为相国,高力士所率那三千奸安国兵留下镇守。 虞美人和洪波顺着地道阶梯走到底下,只见里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二人弯弯曲曲,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见前面透出几缕亮光。虞美人往上扒了几扒,探出头来,原来外面是颠倒国的东郊,放眼颠倒国中大火蔽天,火光熊熊,热泪凄然而下。 洪波惦念李逵,也不敢擅到国中,那虞美人见附近林中有一破庙,对洪波道:“那边有一破庙,不如到那里暂时歇息,再做打算。” 二人来到庙前,只见林木凋零,景色凄凉,庙门却半掩着。 虞美人推门进去,只见÷庙院中央架着一个破锅,旁边堆着燃焦的木头,还狼藉着一堆人骨头。 洪波瞧见不禁打个寒噤。 虞美人见这庙里还有一间半倒塌的屋子,走进一瞧,只见里头有个土炕,炕头推着几件女人穿过的脏裙子÷,壁上倒挂着一串人头,数了数,共是二十多个。 虞美人出来对洪波道:“这些人骨头不是野兽吃的,看样子这里想是野人居住,这里也不是久呆之地,咱们歇息一会儿就走。” 洪波道:“如今到哪里去?” 虞美人道:“到江东国我父亲项羽那里借兵,他现在虽然苟安江东,但总还是握有五千江东子弟兵,借兵光复国家。” 洪波道:“这江东国离这有多远?” 虞美人道:“这江东国在正南,离这儿有两千多里,在落伽山以北。” 洪波道:“我只闻听那落伽山风景秀丽,是天国山水之邦,我们顺便到那里看看,岂不为好?” 虞美人撩了一下乱发道:“那是孙悟空和南海慈大悲救苦救灾观世音菩萨住的地方,是不许平民俗人到那里游历的,那观世音的两个徒弟木吒、红孩,实是厉害,去不得!” 正说间,忽听外面林子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嘻笑声,虞美人一听,慌忙抽出宝剑奔到破寺墙边;往外一瞧,见小径上走来两个青衫娘子,腰里挎着刀,那其中一个背上还背着一具人尸。 虞美人忙拉洪波躲到屋里,一会儿那两个娘子嘻嘻笑笑已经来到院内,只见那桃脸娘子道:“姐姐,这里怎么有生人味,莫非来了生人?” 梅脸娘子一听,闻了闻,也叫道:“怎么?好像还有男人气味,仿佛是在屋里。” 洪波也探头往外一瞧,顿时大惊,原来这两个娘子不是别人,那个梅脸的女子正是丁小侠,而那桃脸的女子是白桃花。 丁小侠和白桃花二人向屋里走来,虞美人自知躲不过,索性跳出来道:“你们这两个女妖精晴天白日竟敢吃人肉?先吃我一刀!”说着将刀砍来,那丁小侠机灵,一见忙抽刀架住,白桃花也抽刀砍来。 三个人在院里一阵好杀,虞美人在院里力敌二人,打了七八回合,虞美人自知力怯,卖个破绽,便抽身出来,往东北而去。 原来这虞美人本意是引丁小侠、白桃花出来,让洪波抽身外逃,没想那二人竟不追赶,这洪波虽然跟李逵学了点刀法,也是六七分熟,哪里施展得开,正要冲上,却被丁小侠一把扯了过来。这白桃花一见是陈洪波,又惊又喜,连忙上前绑住,二人将洪波吊在房檐下。 白桃花持刀恶狠狠地问:“你这厮原来也有今日,去年你勾引美人国穆桂英害我全家,今日真是仇将仇报!” 丁小侠从怀里摸出一个盘子,也挥刀上前道:“这呆子实是可恨,他们在酒香国害了我们兄弟姐妹多少性命,现在把他的心肝挖出来,给我们兄弟姐妹报仇!” 白桃花,丁小侠二人如何来到这里,原来那日酒香国兵败后,丁小侠狼狈而逃,也来到刘姥姥住的刘家庄。正好刘姥姥带着巧姐出去,丁小侠本是逃到这里讨口饭吃,再赶路,没想到却遇白桃花等人药酒醉在刘姥姥家里。丁小侠不知虚实,不敢妄动,背起白桃花往小路逃去,二人只思报仇,无颜回侠客国一见众侠,便在这路上做些抢劫人财的勾当。这白桃花、丁小侠因在酒香国吃了人肉,得了此癖,专喜吃人肉。这日来到“清虚庙”,以前是颠倒国王虞姬祭祀之地。虞姬一死,颠倒国中便没有人到这庙里来了。 白桃花刚要开刀,陈洪波已吓昏过去,猛听得有人喝道:“臊姑子,还不出来,给爷爷施礼!”白桃花、丁小侠一听,倒是一怔,将刀放下。 第二十四章 茫茫士指点生死册 黑旋风怒打潘金莲 白桃花、丁小侠冲出门来,正见一大汉举刀砍来,那白桃花用刀接住,丁小侠也挥刀来战,三个人在院里杀了起来。白桃花叫道:“我白奶奶不杀无名小卒,贼人块报姓名!” 那大汉大骂:“你这白奶奶撒甚么泼?我是黑爷爷!” 战了几个回合,那白桃花和丁小侠毕竟力薄,自知敌不住,撇了那大汉,夺路逃去。 这大汉也不追赶,奔到院内,一见洪波,忙上前抱住,失声哭道:“先生,都怪我李逵来迟一步,想不到使您遭毒手!” 原来这大汉正是李逵,他从颠倒宫逃出后,半夜三更也摸到这里,刚好撞见白桃花、丁小侠欲害洪波。 那李逵将洪波解下抬到庙外草丛,以为洪波已死,嚎啕大哭。正在伤心,猛见得小径上走来一位胖大和尚,这和尚青衫肥裤,面容和善,赤着双脚,摇摇晃晃来到李逵面前,问道:“汉子,你为何这样伤心?” 李逵见他面容慈善,知不是歹人,便把经过一五一十讲了。 这胖和尚笑道:“我是茫茫大士,正要去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以前蟠桃会上,我见过这位先生。你不必伤心,在那往北五千里,有个闫罗国,那里有每个人的生死册,你只要到那里把这先生的生死册勾掉,他的性命就可以保住了。”说罢,飘然而去。 李逵正要再问:“只见半空里忽悠悠飘来一块玉帕,将李逵全身缠住,带他飘向空中。” 李逵知有神人相助,任凭那玉帕飘动,飘了不知有多少时辰,那玉帕降到地面,李逵睁目一瞧,只见前面有一座城,一片漆黑,黑气冲天,乌云紧罩,想是到了闫罗国了。但听几声鬼哭狼嚎,一声吆喝,见几个秃头小鬼持刀奔来,将他扯住到城门口,李逵挣扎不得,只得将玉帕系在腰间。 那城门口立着四个持戟的小鬼,门首有一副对联。李逵在梁山时跟吴学究也识得一些字,见那对联写道: 李逵朝小鬼嚷道:“快告诉你们管班的,李爷爷来了!”那小鬼们一见李逵这模样,黑呼呼,辣刺刺,只是好笑,其中两个跑进去报信。等了足有一袋烟功夫,那小鬼还不见回来,李逵不耐烦,嚷道:“你们管班的他娘死了,怎么还不出来?” 只听一声吆喝,一群小鬼簇拥着一个大汉出来。这大汉非常威风,背插两条铜锏,着一身青衣,两眼有神。他向李逵问道:“你是何人?到这儿有何贵干?” 李逵道:“我是黑旋风李爷爷,到这所命来了!”那大汉一听,恼火道:“你这黑鬼,胆敢出言不逊骂我秦琼,先吃我一锏!”说罢从背上拽下双锏,朝李逵打来。 李逵也不示弱,从腰理抽出宝刀,迎面挡住,两个人你来我去杀起来,小鬼们不得上手,只在一边呐喊助威。 有赋为证: 单刀直入,闫罗国一逞风流;双锏迎头,阴部司几番恶斗。黑呼呼,一个是旋风往返;火赤赤,一位是山东名流。一个要救人,除灾保游子;一位要卫国热血,为国流。那刀落处,真似秋风落叶飘飒飒;那锏舞罢,真如大河流水鸣啾啾。那一胸袒毛,更显出英雄本色;这一腔肝肠,方觉得风雨更骤。一个是粱山泊一百单八将的黑旋风,一位是瓦岗寨山东济南的锏风流! 李逵、秦琼正打得火热,不分胜负,那里边又走出一位大汉,这大汉一见李逵,大叫道:“这莫不是黑旋风?秦兄还不住手?”那李逵一偏头见这汉: 红巾裹头,皇带盘腰;红巾裹头真神勇,黄带盘腰好英豪。青衫拂动,一身硬骨更觉硬;酒涡浮沉,潇面娇媚。不返故里,保家卫国是本职;不厌风尘,金鞭敢扫国中貂,若问姓名吓一跳,天下尉迟一杆刀! 这位大汉正是尉迟恭,尉迟恭道:“你们都是好汉,黑旋风李逵是粱山好汉,秦叔宝是瓦岗寨的好汉,彼此相斗为何?岂不伤了和气?” 那秦琼知是李逵,当下急忙收锏,揖首而拜,那李逵也自然而然罢手。尉迟恭问李逵因何事到这里;李逵便把救陈洪波之事讲了。尉迟恭道:“我们那里不知可有他的生死册,你可以去查看,不过我们这阴司是由严崇和他的妇人潘金莲掌管,必须要他批奏才能入那泉台。你也先不要着急,先到府里跟我们喝几杯酒,消消气。”李逵应允尉迟恭便带他来到里面,这阎罗城里冷冷清清。尉迟恭秦琼引李逵来到判官府,进入犁花厅。尉迟恭秦琼让李逵坐了上座,秦琼又招呼小鬼摆上酒菜,几个人说话投契,自然痛饮一番。 有诗为证: 酒罢,李逵酩酊大醉,尉迟恭忙招呼黑夫人扶李逵到后面睡了。 李逵一觉醒来,见秦叔宝、尉迟恭不在,只有一个小鬼付在床边打盹儿。李逵一把揪醒那小鬼,问道:“你们判官呢?” 那小鬼睡眼朦胧答道:“尉迟爷爷和秦爷爷听说打鬼的钟馗要来,到城外布防去了。”李逵付道:“这秦琼和尉迟恭还保小鬼,真是可笑。” 这时,只见那黑夫人进来,见李逵已醒便道:“尉迟判官走时要我们好好照料你,嘱咐我不要你随意走动。”李逵道谢,黑夫人自去了。 李逵从床上起来,打了一个哈欠,想到街上逛逛,探探那阴司部,想着便来到街上,但见过来一队巡逻小鬼,有十来个,那些小鬼老远一见李逵便大叫道:“快跑!钟爷爷来了!快跑!” 那伙小鬼一听,撒腿就往后跑,李逵赶上前抓住一个最小的,厉声问道:“这阴间部奏堂在哪儿?” 那小鬼精灵灵打一个哆嗦,跪下道:“我家有二千多岁的老母鬼,别吃我!” 李逵道:“不吃!不吃!你快告诉咱。” 那小鬼道:“穿过这道街,往左拐便是。” 李逵放了小鬼,朝奏堂走来。来到奏堂门口,只见两个小鬼正倚刀在门口打盹儿,见李逵连理都不理,大踏步跨进那奏堂大门,只见奏堂上空无一人。李逵见那儿挂着面奏鼓,不由分说,抽出腰刀,倒握刀尖,用刀杆敲那奏鼓,敲了二十多下,那奏官严崇还是没有出来;李逵性急,索性握住刀杆,将那刀尖戳那奏鼓。 只听“扑哧”一声,奏鼓给捅了一个大窟隆,李逵气愤,索性也不敲了,径直向后堂奔去。这后堂雅致,穿出月亮门,后面一座花园,一汪清湖荡漾,李逵跨过小桥,只见一排楼阁,那其中一座朱楼露着灯光,仿佛有人影晃动。李逵向那阁楼奔去,透着月光,只见这楼阁匾写道:“雨花楼”三字。 李逵来到二楼亮灯处,透着珠帘往里一瞧:只见一位胖大官人,身着内衣,正搂着一位玉面美妇嬉闹。李逵想:这官人就是奏官严嵩,那美妇想是他的小妾潘金莲。 李逵见他们厮闹,不由火起,一个箭步跨进一把揪住那严嵩,大骂道:“你这奸贼,老子敲了那么长时间奏鼓,宝刀几乎损坏,你却在这里享乐,该打!” 说着,挥动拳头朝严嵩打来,那严嵩见“呼呼”撞进这么一个黑家伙,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李逵将那严嵩打得“嗷嗷”直叫。严嵩一见不好跪下求道:“哎哟!爷爷,有话好讲,少打两下吧,我这把老骨头了不行了!” 李逵道:“打的就是你!你害死过多少人命!如今也想误我师父性命!该打!” 说着又是一顿饱拳似雨点落下。 严嵩哭道:“像我这样的奸臣,何止一个?以后也有,当今也有,将来还有,难道就打我一个?” 李逵道:“都打!都打!你也打!他们也打!”严嵩哪里经得起李逵这顿饱拳,一会儿便满脸是血,只剩下奄奄一息了。 李逵见他已支持不住,于是将他推开,又揪住潘金莲,骑上去也是一顿饱拳。 潘金莲尖声道:“哎哟,黑爷爷饶命!黑爷爷,饶命!” 李逵道:“现在你却喊饶命,你这不要脸的婆娘!当初你又跟西门庆,又跟严世藩,又勾搭武二郎;如今又跟了严嵩,我叫你朝三暮四儿!你害得武大郎死得好惨!该打不该打?!” 潘金莲哭道:“该打!该打!我是烂掉帮儿的破鞋,我是不要鼻子的坏女人!可是像我这样的女人,现在何止一个?以前有,现在有,将来还有,谁有势力可不是就攀谁?!” “好你个鸟玩艺!我叫你犟嘴!”李逵火上加油,抡圆双拳,又一阵拳打脚踢,那潘金莲只是心中叫苦。打了一会儿,觉得手累,方才住手,问道:“你说那阴司在哪儿?” 潘金莲气喘吁吁,赶紧答道:“就在那…那…后面的泉台。” 李逵放下她急步下楼,这时猛见有个飞贼正勾住右厢房顶,探头探脑,李逵喝道:“谁在那里?”那贼一听吓得险些跃下楼来。 第二十五章 雨花楼夜遇鼓上蚤 寒泉台怒打及时雨 李逵这一嚷不要紧,那贼一闪身就要逃走,李逵抢上一步大叫:“黑旋风李爷爷在此,看你往哪里逃?” 那飞贼一听竟向他扑来叫道:“李大哥,原来是你!我是‘鼓上蚤’时迁啊!” 李逵定睛仔细一瞧,正是时迁,破帽遮颜,倒插一根雁翅。李逵惊道:“你如何到这里?” 那鼓上蚤扶住他哭道:“向年,我送文书回来,只见梁山一片焦土,我知是宋江招安,致使官军洗劫,将我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被杀的杀,赶的赶,害的害,逼的逼,我保住吴学究的尸首哭了一夜,以后无家可归,便在江湖上又做些偷鸡盗狗的事,来维持生计,没想今日来偷严嵩家的银两,却碰上大哥了。” 李逵一听叹道:“唉,都是上了‘及时雨’宋江的大当,他偏了大伙,误了梁山的事业。” 李逵也把如何来到这里叙了一遍。 时迁道:“正好,我可以给你帮忙,这泉台又称寒泉台,就在这雨花楼后面,如今有十亿三千二百六十三万五千二百三十二个套间,只是不知道这个陈先生在那个套间里。” 李逵道:“在文人册里,找陈姓氏,我想好查!”时迁带李逵往寒泉台而来。 那泉台门口立着两排小鬼,小鬼们一见李逵,“哇哇”叫道:“钟爷爷来了!钟爷爷来了!”撒腿就跑,李逵上前揪住一个女鬼问道:“我不是钟爷爷,是李爷爷!你们押司在哪儿?”那小鬼却早吓昏过去,躺在地上吐白沫,一声不吭。 李逵扫兴,只得和时迁来到里面,这时从夹道里走出一个胖子,那胖子黄襟玄袖,嘴边挂着一撮胡须,一见李逵时迁登时愣住,支吾道:“你,莫非是李逵?” 李逵一见这胖子,也是大惊,正是用药酒毒杀自己葬送粱山三十万弟兄的“及时雨”宋江。 原来这宋江自从招安,被高球一班权臣用酒药杀后,便投到这闫罗国,那奏官严嵩见他招安有功,便勾去“死”字,在这泉台让他当阴司部押司,日子虽不像从前楚州巡抚史那样快活,但在这里倒也过得自在,可是万没想到在这里竟碰上了李逵。 这黑旋风一见宋江眼里冒火,上去一把扯住宋江大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以前我错认你了,把你当人看,晁盖哥哥被曾头市人害死后,我第一个跳出来推你为寨主,以后我又多次救你脱险,原指望靠你带领我们粱山兄弟推翻大宋朝廷,杀上东京,夺赵官家的皇冠!可你却放了高球,一意招安,不顾我和元氏三兄弟的反对,一意孤行,去征田虎、王庆、方腊,把我梁山事业断送,使吴学究、花哥哥等人惨遭身亡。宋江!你罪恶滔天,今日还有甚么话说?” 那宋江自知躲不过,索性跪下来求道:“李爷爷!看在旧日情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当初在江州,浪里白条张顺在浔阳江里打你,还是我给你说情的呢?” 李逵一听更加气恼,扬起拳头朝着宋江头上使劲擂,宋江躲闪不过只是暗自叫苦。 那时迁也上来助打,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宋江害得我时迁流浪江湖,打家劫舍,幸我还没忘了盗富济贫,今日不打死你这老狗,决不罢休!” 这宋江哪里经得起李逵、时迁这一顿打,一会儿便七窍冒血一命呜呼了。 李逵一摸宋江胸口,竟连一丝热气也没有了,往那宋江兜里摸了半天,只有几只金镯,于是慌道:“糟了,把他打死,那陈先生的生死册不知停放何房了?” 时迁道:“走,咱们到他那房里搜搜。”二人来到押司间,时迁搜出几只大皮箱,李逵用刀劈开,只见里面全是金银珠宝。时迁道:“这八成是宋江从死者身上扒下来的,这贼原来在这里还干贪污的勾当!” 李逵拣了几块金子,揣到时迁怀里道:“时迁弟,你拿去这些,以后路上做盘缠,我不要这劳什子!” 时迁推托不得只好收下,他们又朝里寻去,只见有一排套间;李逵用刀撬开大锁,时迁从里面搬出一大叠原册道:“这就是生死册,来看看有没有陈先生的?” 李逵欢喜若狂翻了起来,这册子翻了几十个时辰,可是就是没有陈洪波的。 时迁说:“或许是因为刚死没有登记上,我再到里面瞧瞧。”说着往里走去。 一会儿,他背来一具死尸,叫道:“李大哥,你看这个是不是?” 李逵一瞧登时火冒三丈,叫道:“这那里是先生,这是那颠倒国的太后司马光的,他是个大奸贼,也是刚死的。” 时迁道:“既是这样,那先生的尸身可能不在这里了,新来的就这么一个司马光。” 正说间忽从外面闯进两个大汉,这两个大汉一个是孟良,另一个是焦赞。孟良惊道:“宋押司原来是你们打死的,那严嵩和潘夫人一定是你们打的。”李逵怒道:“怎么?你们还替这几个贼人鸣冤叫屈?!” 焦赞笑道:“休要误会,你们打人,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阳司部的判官,不管这阴司部的事情,我们是来找秦叔宝、尉迟恭坐客的。” 李逵一听,惊道:“有个阴司部却还有什么阳司部?” 那孟良笑道:“你是生人,不知我们闫罗国国情,这闫罗国共有两个司,一为阴司部,一为阳司部;这阴司部总管是严嵩,押司宋江,判官是秦琼、尉迟恭;而阳司部总管却是海瑞,押司是于谦,判官是我和焦赞,因此不关我们事,我们是铁路上的警察——不管这一段。请问尊姓大名?” 李逵和时迁报了姓名,那孟良喜道:“早闻哥哥大名,不想今日幸会,我们是杨家将,你们粱山好汉,都是豪杰。请问你们到这尔有何贵干?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 李逵把寻陈洪波生死册之事说了。那焦赞笑道:“那陈洪波既是正人君子,游子,那一定是在我们海大官人掌管的飘零台,你们可到我们那边找去。” 孟良道:“那阴司部押的都是君子,这阴司部押的都是奸诈小人,无怪乎你寻不到那洪波先生,不过如今何不把这阴间部小人的生册一笔勾去,岂不为人间造福?” 李逵称是,当下请众人搬过那些生死册,挥动大笔,一气把这阴司部生死册的“生”字都勾去,然后又把司马光填上,也勾去生册。 那秦琼、尉迟恭听到小鬼禀报,自然寻到这里,见李逵打死宋江,打伤严嵩、潘金莲,暗自欢喜。原来这秦琼、尉迟恭被严嵩请来后,方知严嵩和宋江的为人。原来宋江平日和严嵩勾搭,凡是到这阴司部的死尸,宋江都派小鬼扒去尸身的珠宝首饰,凡是羞花闭幕的娘子,都由严嵩、宋江勾去“死”字供他们享乐。 这潘金莲便是严嵩勾去“死”字复活的,这些事秦琼、尉迟恭看在眼里,心中愤满不平的,但忠君思想又占上风,一直忍气吞声过日子,今日见李逵大显身手,心中如何不喜。 李逵救洪波心切,急着要到阳司部,于是辞别秦琼、尉迟恭,时迁因要到商贾国去,也与李逵作别,李逵与他们一一告辞后,便随着孟良、焦赞往阳司部而来。 那阳司部就在阴司部的西边,拐过几条街,有三十里地面便到。但见光华耀眼,一片紫气。原来那阴司部白昼漆黑,这阳司部却是白昼光照,竟是两样。一行人来到阳司部的奏堂,李逵用刀柄击鼓,但见鼓声中,海瑞正气凛然上堂,那海瑞和众闫罗列于堂上,孟良、焦赞分立两旁。 有诗道: 李逵揖首向前奏道:“敬告闫罗国阳司部总管海大官人,有游子陈洪波力图拯救颠倒国民,变法图强,被臣官玉堂春政变推翻,被流寇杀害,请打人准勾‘死’册,救他一命。” 海瑞整整青袍道:“既是如此,那判官孟良、焦赞带你勾掉陈洪波的死册便是。”说罢,发下令箭递与孟良、焦赞。 那孟良、焦赞接了令箭,于李逵来到阳司部泉台。那阳司部押司于谦正在审阅生死册,一见孟良手里令箭,忙得他们引到“飘零台”生死间,查阅生死册,查来查去,却没有,‘陈洪波’姓名,于是道:“那陈洪波想是没有死,这游子生死册都已查阅,并无其名。”李逵闷闷不乐,却不好说出甚么,只得退出,刚到门口,但见本来一散发美妇。 正是: 阴阳奇事横今古 天下遗闻笑古今 第二十六章 赏罚明海青天杀妻 寻洪波小梁山遇贼 美妇哭道:“他们说我卖国,我哪里卖国,我是爱国的啊!” 旁边屋里早已奔出几个闫罗,一把揪起这美妇的头发拖到屋里。 李逵问孟良道:“这娘子是何人?” 孟良道:“她叫珍妃,是大清时人,光绪帝的宠妃,不知何故流落到此,海青天赏罚分明,这阳司看得很严,不许一个小人入司;这娘子有卖国嫌疑,因此,于大官人审了有几个月了。” 李逵叹道:“这阳司真是执法严明,不差分毫啊!” 焦赞道:“海大官人和于押司是严明,对来到阳司之人,海大官人和于押司都经过严格审查,一个歹人也不许入司。于押司前日查得海大官人的妻子花隐月,盗了苏武尸身上的一根汉白玉牧羊杆,卖个商贾国的商人,于是告知海大官人。海大官人马上派闫罗将妻子花隐月押起来,按法惩处,现正在受审。” 李逵叹道:“在天国,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青天,竟然能够大义惩妻,真是天下少有的清官。想当初在梁山时,那蔡国师、高太尉之辈都是贪官,别说偷一根汉白玉牧羊杆,就是偷尽全国宝库,那大宋皇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人来到闫罗国街市,孟良、焦赞要为李逵钱别,李逵见二人盛意难却,只好应允,三人拣了一见酒楼坐了。孟良要了酒菜,三人放开酒量痛饮。 这时,只听街西几声号炮,两个闫罗国的刽子手,手持鬼刀押着一娘子走来,后面轿里坐着海瑞,焦赞叫道:“海大官人来了!想是今日执刑。” 只见一行闫罗来到街心,将那娘子按倒跪于街心,两个刽子手持刀屏立两旁。 孟良道:“这娘子便是花隐月,看这情形要处以死刑了。” 只听海瑞说道:“贪妇花隐月因盗苏武尸身上的汉白玉牧羊杆,依照闫罗国的法律处以死刑,立即执行!”那两个刽子手起刀落,那娘子惨叫一声,脑袋落地。 李逵感慨道:“这海青天果然名不虚传!” 喝罢,李逵与孟良、焦赞垂泪而别,二人一直送他道闫罗城外。李逵从腰间扯出那玉帕,自己踏上向那颠倒国方向飘去。 行了不知多少时辰,来到那颠倒国郊外的庙前,见陈洪波正在发怔。李逵上前一把抱住洪波喜道:“陈先生!陈先生!”陈洪波听见有人唤他,抬头一见是李逵,又惊又喜,忙道:“黑旋风,你如何到这里来了?我好像睡了一大觉。” 李逵把经历叙了一遍,洪波惊喜非常。 李逵又道:“看你这模样想是太乏了,我背你走吧。”说着,背起洪波往东北而来。走了几里,李逵道:“先生在这里休息,我去寻点野果来。”说罢自去。 李逵来了些野梅,兴冲冲捧着回来一瞧,哪里还有洪波的影子,唤了几声也没有回音,急得跺脚。寻来寻去,来到前面一条江边,只见江波激荡,骇浪汹涌。李逵正在发呆,但见那绿苇深处划来一只小船,有个年轻渔人立于船头唱道: 李逵向那船夫唤道:“喂,过来,我向你打听一事。”那渔夫见唤,将小船轻轻拨来。李逵问道:“你见没见一位书生?”那渔夫笑道:“见了,见了,方才被几个渔家带到那边去可。”渔人指着对面苍翠的山峦。李逵又道:“那边是什么地方?”渔人道:“是小梁山。” 李逵一听喜道:“是小梁山?如今首领是哪个?”那渔人笑道:“就是那大闹江州赫赫有名的‘黑旋风’李逵。” 李逵一听大惊,道:“怎么?这儿也有个‘黑旋风’李逵?” 渔人道:“难道还有两个李逵?” 李逵又道:“你渡我过江如何?到时我给你银两。” 渔人道:“好,上船罢。” 李逵上船,渔人将竹篙只轻轻一拨,那船竟像离弦的箭一般划向江心。 这时顺着风势,后边也划来一只小船,船头上也有一位年轻后生唱道: 这时,只听一声唿哨,那左边芦苇丛里又驶出一船,那船头立着一位渔家,也唱道: 这渔人一见两船冲来,“哗”的亮出朴刀道:“这黑厮,你是喝片汤,还是吃馄饨?” 李逵一怔,顿时醒悟过来,笑道:“你是何人?尽敢在李爷爷面前完戏,老实告诉你,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了!” 那渔家挺刀,厉声喝道:“‘混江蛟’李璜在此!黑厮还不受绑!”说着一朴刀照李逵砍来。 李逵一见,一闪身,飞起右脚朝那李璜踢去;李璜见状,只轻轻一闪身,便跃入水中,转瞬不见。 李逵正在得意,只见船底下又露出一个黑脑袋,他伸动胳膊,笑道:“黑鬼还不受绑,‘浪里黑条’张违在此!”说着一腾身,将船弄了个底朝天,把李逵翻入水中。 李逵翻入水中,早被那“混江蛟”李璜和“浪里黑条”张违两人擒住绑好,然后游向对岸。 到了岸边,李璜把李逵举上岸,那岸上早有人来接应。李逵一看,岸上簇拥着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位白袍少年将军。 那李璜上前对那少年将军道:“这厮甚是厉害,我原认为是个保镖的,原来他很有力气。” 李逵付道:“我还是你们祖宗呢!我那会儿上梁山时,你们还是液体呢!” 那将军问道:“你是何人?如何到这里?李逵昂首不答。” 旁边有一位白面郎君道:“大汉受惊了,我这梁山后代个个都是英雄,观你容貌,也是条好汉,如若不嫌,请你也入伙。” 说着上前亲自给李逵松绑。 那郎君道:“那先生是何模样?” 李逵道:“长得蛮俊儿,有些文诌诌的!” 那郎君笑道:“可能就是刚才被我弟兄硬邀上山入伙的那位先生,现在正在聚以厅,寨主李逵正与他叙话。” 李逵一听,勃然大怒道:“天底下会有这等事儿?你们寨主如何也叫李逵,竟敢昌用爷爷的大名,什么玩艺!” 李逵这一骂不要紧,可气恼了旁边一条刚直汉子,这汉子赤背露胸,握一条大棒。他上前喝道:“‘九飞虎’史青在此!贼人口出狂言,先吃吾一棒!” 李逵一听,也是大怒,抽出腰刀与那史青大战起来。 这史青虽是英勇,但哪能比得上李逵刀法纯熟,二十来个回合便败下阵来。那边又有一条汉子叫道:“我来也!”挺身挥刀来战李逵。李逵见这汉子生得俊秀,厉声喝道:“我李爷爷不斩无名小卒,贼人快报名姓!” 那汉子骂道:“冒充鬼先吃我‘高脚豹’王雄一刀!”挺刀直劈李逵。李逵轻轻闪过,只把刀往上一横,那王雄虎口顿裂,败下阵来。 这时又上来两条汉子,各持一把飞叉,来战李逵。其中一个腰系虎皮的汉子道:“‘两头龙’解金在此!”那腰系豹皮的汉子道:“‘双豹吼’解银在此!” 李逵见二人来战,也不慌张,挥刀左右遮挡,一招“童子拜观音”,解金、解银也败下阵来。 这边李璜、张违埋怨那郎君道:“本来是我水军擒住这厮,如今被你放了,反倒弄出乱子来,如何是好?!” 旁边那少年将军见几人都不能取胜,抽出双鞭,上前厉声道:“黑鬼,先吃我双鞭呼延钰一鞭!” 李逵将鞭迎住,与他打了二三十回合,李逵毕竟年迈力薄,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于是往山后退去。 这时,正是晌午时分,早有人飞报寨主,此时遍山传来号鼓声,山上旗林立,喊声如雷。 李逵抬头一望,只见在那山腰现出一座大寨,寨顶高挑一旗,上写“上斩玉皇,下扫贪官”八个赫赫醒目大字。各处山腰小寨星星点点,更是无数。 那双鞭呼延钰紧追不舍,李逵沿着山后小径跑来,正见柳林里转来一个胖大和尚,对呼延钰道:“将军箭伤刚愈,暂且歇息,看我缘和尚鲁愚浅的!”说着一禅杖朝李逵劈去,李逵回手砍了几刀,便往山深处跑去。 刚拐过山脚,又有一行者模样的人手持双刀跃出,那行者喝道:“‘歇者’武紧在此!” 李逵不敢恋战,虚晃两刀又走。 李逵刚拐过小坡,只见从那林中又跃出一妙龄娘子。那娘子舞动双刀向李逵扑来,李逵将刀架住,那娘子厉声喝道:“‘三丈红’小娘在此!贼汉还不受绑!” 李逵一听,将刀一架,呵呵笑道:“孙女,我要是将你粉脸上挑一金花,只怕你找不着婆家哩!” 小娘听罢,又羞又恼,照着李逵头上猛砍三刀,李逵只轻轻闪过,又往山前本来。 这时,那寨主并军师吴为、道士公孙利、将军关迈、董波、花逢春等正站在那山口上。李逵见那寨主分外陌生,一脸横肉,满脸胡须,于是厉声大叫:“冒充鬼,你黑旋风李爷爷来了!” 那寨主原来是李逵当年下山在李家庄碰到的那个冒充自己的李鬼,如今他混入梁山,当了寨主。 原来李鬼听说梁山招安,李逵被药酒毒死后,想冒李逵名声干一番投机事业。他又听说罗国王“混江龙”李俊病逝,那梁山老将“双鞭”呼延灼、“镇三山”黄信、“铁叫子”乐和、“神行太保”戴宗、“活闫罗”阮小七、神算子蒋敬等人,被关的关,死的死,也没人认识真李逵,便打出李逵旗号在天国招摇撞骗。他编了一套李逵没有被宋江用毒酒药死,而一直隐居衡山的神话。 李鬼这一席话得到梁山后代的信任,李鬼先到太湖找到“混江龙”李俊的儿子“混江蛟”李璜、“浪里白条”张顺的儿子“浪里黑条”张违、“船火儿”张横的儿子张浩等,便在这小梁山打起“替天行道”的旗帜,招集梁山后代。 隐居在天国的梁山后代们听说黑旋风李逵没死,在那小梁山招兵买马,揭竿而起,于是纷纷而来。“小后翠”花逢春、“双鞭”呼延钰、“大刀”关迈、“妙算书生”朱文等人都来了。李鬼又去山东石碣村请来“智多星”吴用的儿子“慧多海”吴为,尊他为军师,自己自立为寨主。 呼延钰、花逢春等提出要联合落泊国,颠倒国、幽灵国、红楼国、美人国、平等国、贫困国、坚忍国各国。组织讨伐大军远征玉皇大帝,大闹天廷,来个天翻地覆。 这冒充鬼李鬼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打出李逵旗号,招兵买马,占领小梁山的动机,实是为了仿那宋江等待招安,他和“及时雨”宋江的儿子“及时云”宋秀勾结在一起,秘密派遣“浪子”燕青的儿子“浮子”燕白,去天朝灵霄殿拜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和托塔天王李靖等,推让燕白通过天朝歌妓百花仙子去领取招安诏书,然后请玉皇给他在天朝也谋个一官半职,世代受禄、光宗耀祖。宋秀也巴不得到天朝当个天差。 李鬼正等着这燕白招安,没想平天一声霹雳,来了这个真李逵。军士报到聚以厅,李坚听了,起初还疑听错,他对吴为等人道:“这厮假冒我的名义实是可恶,各寨严守,不许走了假李逵。” 可李鬼心里着实慌张,当下领了吴为、花逢春一伙人来到寨口。李鬼从远处一望,顿时唬个七窍生烟。站在这山腰的黑汉,可不就是当年让自己饱吃一顿铁拳的李逵吗?当初正是他骑在自己头上一边打,一边骂:“看还长不长记性,看你还冒充我?”那时,自己只是一个劲儿求扰,哀求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李鬼想到这里,眼前只觉天昏地转,两腿一劲儿打颤儿,汗水顺着脖梗子汤下来。军师吴为在一旁见了心里顿时起疑。这吴为像他父亲吴用,是个聪明人,胆大心细,前几日他就在琢磨这个李鬼他觉得李鬼不像母亲常念叨的那个李逵。听母亲讲,当年那个李逵爽爽快快,天不怕地不怕,对父亲很是尊敬,吴学究长,吴学究短的,而且最反招安,为了反招安竟和宋江闹翻。可是眼前这个寨主却主张招安,要不是他和呼延钰、花逢春等人极力反对,这位寨主早就亲自到天朝去了。 而且他身为寨主,不去攻打天兵,巢灭贪僚,却连前日劫绑仍那个奸臣国的大使魏忠贤也放了。他命令抢劫一些小商小贩、游客浪人的财物;几月前“虎子头”林锋救了一个娘子,他却逼那娘子做押寨夫人,那娘子死活不肯,如今关在蓬莱宫里,让林娘子看护。 吴为愈想愈生疑。 这时,只听下面那李逵叫道:“好你个李鬼!当初我一拳没把你打死,如今倒冒充起我在天国逞狂!” 李鬼一听,又羞又恼,招呼花逢春道:“快将这贼射死!免得他盅惑军心。”花逢春轻轻搭弓,“嗖”一箭的射去,只听李逵“哎哟”一声扑倒在地。 第二十七章 花夫人阵前辨真假 断金亭撕诏斩燕白 李逵并未被射着分毫,他粗重有细,见花逢春搭弓,连忙装作倒地。那李鬼见李逵倒地,以为他被箭射死,当即率了“虎子头”林锋,“大刀”关迈下来探看。 这下可急坏了旁边的“慧多海”吴为,吴为忖道:“若是真李逵被射死可就糟了。”他扯过花逢春道:“逢春,你不该这么冒失,还没辨出真假,你就射箭,要是射死怎么办?”花逢春笑道:“我没有射中那汉子,只不过故意让利箭从他脑边擦过,不信,你看。”吴为往下一看,只见李鬼等人刚到李逵身边,李逵一个翻身,李鬼一见大惊,撒腿便往回跑。李逵哪里肯舍,紧紧追来,可是却被关迈、林锋缠住。 这边花逢春道:“以前在梁山时,我母亲只见过李逵一面,时间一长也记不清了。听他老人家说,如今这寨主并不像当年的黑旋风,但又不敢确认,现在不如把她老人家请出来辨认一下。”吴为称好,忙叫花逢春快把老人家请来。 一会儿,花逢春引着花夫人并一群婢女出来观看。这花夫人年逾七旬,白发苍苍,她见下面的李逵比李鬼更像印象中的黑旋风,于是喝道:“都快住手!”这边林锋、关迈听花夫人召唤暂且住手,李逵也住了手。 李逵往上一望见是花夫人,大声叫道:“花大嫂,怎么不认得我老李了?想当初还是我从清风寨把您接到梁山的呢?” 花夫人问道:“你可知你花大哥喜欢吃什么?”李逵道:“他最喜欢吃虎肉,我经常跟解珍、解宝给他打虎!我还知道你当年长得可俊了!” 这花夫人一听惊喜万分,扔掉拐杖叫道:“可不是真黑旋风来了吗?逢春、秦亮、快接你李大叔去。” 这花逢春、秦亮一听,又惊又喜,慌忙奔到李逵面前纳头便拜,羞声道:“大叔受惊了,小侄刚才无礼,恕罪。” 李逵叫道:“没啥,没啥!”僚起大步随逢春、秦亮上来。李逵与众人见了,吴为叹道:“幸亏花夫人阵前辨真假,险些弄出大错来。众兄弟,这就是当年大闹江州赫赫有名的黑旋风啊!还不快拜!” 那花逢春、关迈、林锋、李璜、张违、解金、解银、呼延钰、小娘、鲁愚浅、武紧、董波、公孙赢、王雄、史青、戴保等一伙水、马、步军头领一听,纳头便拜。 李逵连忙扶起众人,大叫道:“冒充我的是俺李家庄里的无赖李鬼,想当初他冒充我打家劫舍,不要放走了他!” 吴为道:“关迈把住西口,林锋把住东口,董波把住南口,呼延钰把住北口,李璜、张违把住江边要道,不要走了李鬼!也不要走了宋秀!于是又派秦亮去捉宋秀。” 众好汉分头领命而去。李逵问这宋秀是何人。吴为道:“这宋秀就是宋江的儿子,整日与李鬼鬼混,一意学他父亲招安。”李逵道:“甚么招安?全是骗话!俺李爷爷上打天皇,下打贪官,死不招安!以后打到天朝,夺了鸟位,俺也当个大玉皇上,吴学究当个相国,众弟兄都当个大将军,岂不快活!” 众人将李逵扶到聚义厅首位坐了,大家依次坐下。那吴为请出陈洪波出来与李逵相见,李逵一见洪波笑道:“呵呵,想不到先生比我还先入伙!” 洪波建议到那江东国去请虞美人上山入伙,然后再图攻打颠倒国,李逵叫好。那吴为当即推荐“神行太尉”戴保前去,那戴保领令,速往江东国不提。 却说李鬼见李逵没有被射死,自知不是李逵对手,观那花夫人出来辨真假,心里更慌,自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独自一人偷偷潜回后营,找到几个心腹小厮,叫过宋秀,将利害一说,那宋秀惊惶失措,于是打点财物,往奸诈国逃去。 李鬼宋秀带着几个心腹小厮出了山东口,来到江边。李鬼心里还惦念着林锋救的那个美娘子,于是招呼宋秀且等,自己持刀独自王蓬莱宫奔来。 蓬莱宫在小梁山最后,与聚义厅又隔着十几座山峰,因而前山的事情后山还不知晓。那救来的娘子就在后宫住着。李鬼来时,林娘子去见呼延灼夫人,恰巧不在宫中,那几个守门女兵一见寨主来到,便把他迎进去。 李鬼蹑手蹑脚来到后房,只见那娘子正在那里读书。李鬼心喜,一步跨进去,背起那娘子便走;女兵知寨主平日喜欢沾花惹草,也不去拦。李鬼背着那娘子一口气往山下跑来,那娘子挣脱不得,只是暗暗叫苦。 正拐过山脚,就听一女子声音:“寨主,你带她哪里去?” 李鬼回头一看,正是林娘子和几个小婢。于是陪笑道:“我带她到相敬堂去。” 这林娘子见李鬼深色慌张,又听前山吵吵嚷嚷,知事情有变,于是问道:“带她到相敬堂干什么?” 那李鬼一边走,一边含糊道:“扶为夫人。” 林娘子道:“她同意了吗?” 李鬼道:“现在女子都是势利眼,她见我是寨主,哪里有不同意的?” 林娘子还要问,那李鬼早已拐过山脚,林娘子更觉心疑,于是随后追来。 这时恰巧林锋骑马带着几个军士匆匆而来,林锋问道:“娘,可曾看见寨主?” 林娘子道:“刚刚拐过山脚,往东边去了。” 林锋大叫:“他是骗子!是假李逵!快追!”说罢策马向前追去。 李鬼没走多远,回头见林锋到来,失魂落魄,狠了狠心撇下娘子,持刀来战林锋;林锋挺枪来战,只十几个回合,便被林锋活捉过来,军士上前把他绑了。 那娘子见天国这般兵荒马乱,心生异念,欲寻自尽,便朝那山石撞去。恰好被一人拦腰抱住。那娘子回头一瞧,痛哭流涕,欲挣脱又挣脱不得。 抱住那娘子的正是林娘子,林娘子当下吩咐小婢将娘子扶上马,与林锋押着李鬼往聚义厅上走来。 聚义厅上,众好汉正在庆贺,这时李璜上来报道:“‘及时云’宋秀率小厮携财逃跑,被水军俘获,余人尽皆诛首。” 那李璜押着宋秀,林锋押着李鬼一齐来到,林娘子带着娘子也到。众人一见大喜,洪波一见那带来的娘子,顿时喜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娘子不是别人,正是死里逃生的骆小枝。小枝一见洪波更是悲喜万分。 原来这骆小枝去美人国寻陈洪波,没想半路迷了路津,在那名利国西郊遇到歹徒纠缠;“虎子头”林锋办事正好路过此处,救了骆小枝,把她暂且带上小梁山。 那李鬼见了骆小枝,非要她做押寨夫人。可骆小枝死活不肯,那李鬼也是无奈,便将小枝关入蓬莱宫。 当下李逵请小枝也坐上座,命令摆上酒席,又令将冒充鬼李鬼,“及时云”宋秀二人倒吊在聚义厅的大梁上,令军士扛来大斩刀。 酒过三巡,李逵起身来到李鬼面前,骂道:“你这厮冒充我的名姓,欺名盗罪,毁我梁山好汉名誉,又私谋招安,害我梁山后代,该当死罪!”又指着那宋秀骂道:“你这厮学你爹,奸诈阴险,一意追随李鬼,苟且偷生,同谋招安,也该死罪!!” 说罢,从军士手里抄起大刀,一刀一个,将李鬼、宋秀两颗人头割下来,掷于地上道:“以后不论谁人,再提招安,他们便是下场!”众人拍掌称快。 当下众人来到聚义厅后面的断金亭上,祭血盟誓,梁山好汉一致推举李逵为寨主,李逵再三推让不过,只得坐了寨主交椅。众好汉一齐倒地跪拜。李逵慷慨激昂,登坛就职,亲整军马,横书名册。但见两旁雄赳赳,气昂昂立着梁山好汉后代,这梁山后代是: 1。 智多星吴用的儿子慧多海吴为 2。 托塔天王晁盖的儿子金顶天王晁遮 3。 入云龙公孙胜的儿子入雾蛟公孙赢 4。 神机军师朱武的儿子妙算军师朱文 5。 神算子蒋敬的儿子妙算子蒋爱 6。 豹子头林冲的儿子虎子头林锋 7。 霹雳火秦明的儿子震荡星秦亮 8。 双鞭呼延灼的儿子双鞭呼延钰 9。 大刀关胜的儿子大刀关迈 10。 双枪将董平的儿子双枪将董波 11。 小李广花荣的儿子小后翠花逢春 12。 小温侯吕方的女儿小玉环吕薇薇 13。 赛仁贵郭盛的女儿小飞燕郭燕燕 14。 扑天鹏李应的儿子扑浪鸥李允 15。 混江龙李俊的儿子混江蛟李璜 16。 活闫罗元小七的儿子小闫罗元小蕉 17。 浪里白条张顺的儿子浪里黑条张违 18。 船火儿张横的儿子船火儿张纵 19。 一丈青扈三娘的女儿三丈红扈小娘 20。 矮脚虎王英的儿子高脚豹王雄 21。 双尾蝎解宝的儿子双豹吼解银 22。 两头蛇解珍的儿子两头龙解金 23。 花和尚鲁智深的儿子绿和尚鲁愚浅 24。 行者武松的儿子歇者武紧 25。 小遮阑穆春的儿子小揭竿穆秋 26。 金枪手徐宁的儿子银枪手徐晟 27。 小旋风柴进的儿子小霹雳柴出 28。 没羽箭张清的女儿没雁翎张小婷 29。 双鞭呼延灼的女儿牡丹鞭呼延英 30。 母夜叉孙二娘的女儿夜半花孙艳娘 31。 拼命三郎石秀的儿子短命六郎石俊 32。 百胜将韩滔的女儿一支梅韩小燕 33。 锦豹子杨林的儿子金钱豹杨森 34。 九纹龙史进的儿子九飞虎史青 35。 美髻公朱全的儿子丑髻公朱合 36。 插翅虎雷横的儿子入云虎雷震 37。 圣手书生萧让的女儿小书香萧秋萍 38。 打虎将李忠的儿子打狼将李勇 39。 闻焕章的女儿铁花香闻金花 40。 花逢春的妻子金芝公主 加上李逵、洪波、小枝林娘子、花夫人、呼夫人、关夫人、神行太尉戴保共是四十八位,有诗道: 这时那水军报道:“‘浮子燕白’和天朝使节招安星到来。”李逵一听大怒,摔了酒杯,一撩衣襟,按剑喝道:“快把那厮带上来。” 几个军师推燕白和招安星来到,原来那燕白是李鬼秘密派到天朝的梁山招安使。燕白是燕青之子,也是主和派。当下,李逵乘着酒兴,一把揪住燕白,只往上一举,刷地抽出腰刀,只听“咔嚓”一声,燕白被腰斩两截。那招安星吓得只是哆嗦,李逵朝着众人大叫:“以后不论是谁,凡是鼓动招安者,统统如此!”众好汉一齐鼓掌,掌声雷动,响彻天外。 李逵又大步上前,扭住那招安星,从他怀里抽出玉皇亲手批的招安书,怒声喝道:“我梁山世代与天朝决一死战!招安!招安!!招甚鸟安!!!”说着把那诏书扯得粉碎,朝那招安星脸上掷去。 李逵怒道:“今日饶你一条性命,你滚回去告诉那玉皇小子,就说我李爷爷正要打上天朝,砸烂那灵霄宝殿,去坐他那宝座呢!” 那招安星听罢,屁滚尿流,抱头鼠窜,滚下断金亭。 众好汉笑声雷动,欢呼雀跃。 第二十八章 聚义厅林娘子斩子 招英店白桃花窥秘 却说断金亭盟誓归来,李逵便邀吴为、公孙赢等计议攻打颠倒国之事。 正议间,却见“神行太尉”戴保迎虞美人来到,原来,那虞美人借得江东子弟兵二千军马前来攻打颠倒国,路上正遇戴保。李逵一见虞美人,咧嘴大笑,忙请她共议军机。 吴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武子兵法中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如先派一位弟兄往那颠倒国探听信息,再攻打不迟。”众人称好,李逵唤来“入云虎”雷震往那颠倒国探听虚实。 “入云虎”雷震听令,扮成一个卖狗皮膏药的商人,往颠倒国去了。 过了一日,“入云虎”雷震竟无音信。 “慧多海”吴为知其中有变,和李逵商议道:“这颠倒国女子横行,男子恐怕不便,不知再派‘三丈红’小娘去探听虚实。” 过了一日,“入云虎”雷震竟无音信。 “慧多海”吴为和其中有变,和李逵高议道:“这颠倒国女子横行,男子恐怕不便,不知再派‘三丈红’小娘去探听虚实。” 李逵唤来小娘,那小娘扮成歌女又往颠倒国去了。 过了二日,那小娘也是音信全无。李逵有些焦躁,吴为又道:“没雁翎张小婷武艺高强,惯使飞石,而且精细,不如再派她去,如若不成只好我和逢春走一遭了。” 那张小婷扮成侠女国人往那颠倒国去了。却说这骆小枝连日来与那虞美人,闻金花、萧秋萍、金芝公主、吕薇薇、郭燕燕、呼延英等女英雄在一起,整日舞枪弄剑,也学得一些武艺,甚是快活。 那陈洪波也跟呼延钰、关迈、董波、秦亮等学习武艺,学了一点刀法。 骆小枝居住蓬莱宫,洪波因与李逵、吴为等计议军机,便与李逵同居那聚义厅后的金刀阁。 这日晚上,梁山竟下起大雪,顿时把周围装扮得如同银光世界一般。骆小枝从花夫人那里回来已是夜半,因甚觉疲乏,便由婢女扶着睡了。 没想正睡之间,猛觉得有人摸来;小枝猛地醒来,黑暗中模糊像是林锋。小枝道:“你来干甚?”那林锋哀求道:“骆妹子,只我二人知道,不要吵嚷!”说着在小枝身上乱摸,小枝一把推开他,嚷道:“来人啊!”那林锋一听,当即吓得便跑,迎头撞见那林娘子闻讯赶来,一见这般情形,怒声喝道:“你这不孝儿子,竟干这事,快与我拿下!”那旁边婢人过来将林锋绑了个结实,带着小枝往聚义厅而来。此时天已蒙蒙亮,林娘子擂响战鼓,一忽儿李逵、洪波并众好汉一齐来到;听林娘子道了原委。林锋一见李逵,面色羞惭,跪下道:“侄儿一时糊涂,做出无礼之事,乞寨主恕罪。” 李逵一听道:“你父亲‘豹子头’林冲为人耿直,正义为重,枪林刀雨,在所不辞,为梁山立下大功劳,封为五虎上将之一,真不愧一条好汉!可你却干出这偷鸡摸狗的勾当,真是丢脸!” 骆小枝眼泪汪汪跪道:“全是林锋哥哥年级尚轻,一时糊涂,寨主就饶他这一回吧。” 洪波也上前劝道:“林锋年级正少,况武艺高强,梁山目前正是招兵买马之时,急需这样的大将,看在他父亲的面上,让他在攻打颠倒国时将功赎罪吧。” 林娘子气得叫道:“不可!不可!我儿林锋违反梁山军法,调戏良家女儿,该当死罪,法不容人,请寨主赏罚分明,将我儿处以军法。” 林锋惭不作声,默然而立。 那呼延钰、花逢春、关迈、董波、成等好汉上前一齐为林锋说情。 李逵问军师吴为道:“先生看如何?” 吴为沉吟半晌,说道:“寨主可听说过三国时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故事,军法无情,从古至今,否则法不治众,力不从心,请寨主三思!” 这时,林娘子将牙紧咬,“唰”地抽出腰刀,大声哭道:“歹儿林锋不守军法,违背先父宿愿,破坏我梁山声誉,入伙无功,罪孽有余,今日不宰,更待何时?!” 说罢一刀将林锋劈为两截,只见鲜血飞溅,那林娘子也昏厥过去。 李逵忙令花夫人。骆小枝扶林娘子回宫,又令“高脚豹”王雄、“金钱豹”杨森二人,将林锋尸体抬到梁山后面埋葬。 李逵回到房中,闷闷不乐,猛然想起一事,喜得跺脚道:“我怎儿这么糊涂,竟把这大事忘了!” 昔贤有诗赞林娘子: 李逵猛地想起一事,马上唤人去请“神行太尉”戴保;一忽儿,戴保来到。李逵道:“我险些忘了一件大事,我梁山老将‘赤发鬼’刘唐至今正在名利国谋生,任武术教头,‘鼓上蚤’时迁可能在商贾国,你不妨再跑一遭,将这两位老将邀上梁山。”说罢,唤来萧秋萍,请她写了两封书信,让戴保揣好,那戴保整著衣冠,冒雪自去不提。 却说那“入云虎”雷震奉李逵之命,前往颠倒国探听虚实,渡过江到了一个酒店,这酒店唤做招英店,是梁山起义军的一个据点。那店主“夜半花”孙艳娘专门负责探听虚实接应入伙。每逢有天兵进剿或有梁山后代投奔,孙艳娘就向梁山水寨箭射书信。 这“入云虎”雷震平日与孙艳娘很是投契,二人早有相爱之心,因而雷震一下山,便到她那里叙话。 孙艳娘见雷震到来格外高兴,连忙摆上酒肴。雷震贪酒,一连喝了三大碗,一忽儿便酩酊大醉,当着孙艳娘便把去颠倒国探听之事讲了。隔墙有耳,他这番言语正被隔壁一位女酒客听见,那人便是丁小侠。原来白桃花、丁小侠自从被李逵赶走后,无处觅身,便投了颠倒国。那玉堂春、高力士素闻二人侠名,自是欢喜,马上请二人任禁军教头。 那丁小侠赏尽颠倒国风景,甚觉无聊,便独自一人到郊野散心,进了孙艳娘开的酒店,恰巧赶上雷震来访,窥听了真机。那丁小侠付道:“只听说这里附近便是小梁山,陈洪波和那黑鬼想是投了小梁山。这小梁山人马看来要攻打颠倒国。” 想到这里,拔腿便走,赶在雷震前面,回到颠倒国忙将此事告与玉堂春、高力士、白桃花等人。 这几个人一听也是大惊,玉堂春道:“梁山军马若来,凶多吉少,赶快备战为是。”黑夜,玉堂春,紧闭城门,亲自率兵巡逻警戒;又派丁小侠守住那东门,专等那梁山奸细到来。高力士、白桃花也紧急操练军队,高筑墙壁,沟通护城水域,搜刮民粮。 那雷震哪里知觉,当慢悠悠来到城东门时,早被丁小侠看见,但听一声令下,几百个女兵蜂拥而上,雷震寡不敌众,被活捉而去。 玉堂春见捉到梁山探子,马上会同高力士、丁小侠审问,那雷震是条汉子无论软硬兼施,只是不招。玉堂春无奈,只好把他上了大枷,投进死牢。 那白桃花向玉堂春献计道:“何不在这城门四周埋下许多地雷、火药,如果梁山人马来到,扭动机关,可一网打尽。”玉堂春听罢称好,马上派人去做。 玉堂春又将三千门客都派到城里各处,以防梁山探子。 这时那“三丈红”小娘进了城,来到一家酒馆,要了酒菜,自喝了起来。 恰巧玉堂春的门客也到这酒店喝酒,那门客以前是家庄的庄丁,认出小娘,知她正在梁山,便跟随她。 小娘没有查觉来到街上,走了一阵儿,方才发觉;于是避进一条小巷,那门客又唤了几个,竟跟踪而来。这小娘见摆脱不开,索性往回走;那几个门客便抽出腰刀。小娘几步冲上,抽出飞链,一连打到两个门客,那边高力士正在巡逻,闻讯赶来,抽出飞镖朝她掷去,那小娘正与十几人打斗,何曾提防,只一镖正中左腿,翻身倒地。门客们一拥上前,将她绑了,高力士把她也押入死牢。 第三日,张小婷也进城来,避进小巷,抓了一个巡逻小卒,知雷震、小娘二人被捉,又问了城中情况;探得四城都布有火药阵,于是一人折到城东。可此时城门已闭,全城戒严搜查。张小婷躲到城垛后面直挨到深夜,一人悄悄跃过城墙,匆匆来到江边,那李璜、张违、张纵等人把她带上梁山聚义厅。 那李逵、吴为问明情况,马上擂动战鼓,一时众好汉云集而来。吴为道:“水军统领李璜、张违、元小礁准备船只,负责载运军马。关迈领五百军士埋伏于颠倒城西,呼延钰引五百军士埋伏城南,秦亮引五百军士埋伏城北,董波引五百军士埋伏城东,听见号炮,一齐攻城。‘妙算子’蒋爱进城后把住东城火药机关,‘打狼将’李勇把住西城火药机关,‘小揭竿’穆秋把住北城机关,‘短命六郎’石俊把住南城机关。” 因李逵、陈洪波、骆小枝、虞美人等和玉堂春认识,吴为请他们守寨。吴为又点了公孙赢、晁遮、花逢春、朱文、吕薇薇、郭燕燕、徐晟、史青、武紧、张小婷、蒋爱、杨森、穆秋、李勇、石俊、金芝公主众好汉,扮成各色人物,趁天蒙蒙亮往那颠倒国走去。 天色大明,从颠倒国的东边大道上吆喝着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位算命先生,旁边是位道士,再往后有推车的,挑担儿的,卖肉的、卖鱼的,卖唱的、摆摊的,卖刀的、要箭的,都向这城东门涌来。那守城军士起初不让他们进城,可那几个挑担推车的人,不由分说,吵吵嚷嚷,硬挤进去。军士无奈,只得派人去报玉堂春。 这算命的人和几个商人直奔城中心,那推车的人紧跟在后;有几个卖刀的人散向四方,有几个卖唱的人往死牢奔去,其余的人吵吵嚷嚷都往颠倒宫而来。 第二十九章 斩奸邪虞美人复辟 交新友李香君对诗 吴为见众好汉准备停当,马上从那杨森的小车里取出号炮,唤史青将引子点着,只听“轰隆”一声,那号炮凌空而起,响彻全城,真如晴天霹雳一般。随着这声音,四城方向也响起“隆隆”的火药回声,顿时四方杀声大起。吴为见各自得手,“刷”地从车里抽出宝刀,与那史青、杨森等往颠倒宫杀来。 颠倒宫里,玉堂春、高力士正在计议,猛听见“轰隆”一声,又听四城杀声遍起,知梁山人马杀入城中;慌得赶快拣了细软,逼杀了两个宫人,将其衣换上,惊惶奔出后宫,恰遇花逢春、徐晟、柴出等人,玉堂春被虞美人旧部识破,徐晟当下敌住玉堂春,花逢春接住高力士,厮杀起来。高力士心慌,抽出腰刀,虚晃几刀后往西门逃去。那关迈引军从西门攻入,正遇高力士;二人交战,高力士与他斗了十几回合,掉刀便走,那关迈纵马赶到,手起刀落,只一刀劈了高力士。 那玉堂春见高力士被关迈杀死,无心恋战,拔开花逢春往南门逃去。 花逢春不慌不忙,搭弓张箭,一箭射去,玉堂春“扑”的栽倒,军士一拥上前,将其砍成肉泥。 白桃花正在睡梦之中,闻说有变,持刀往那城北逃来,被张小婷、吕薇薇、郭燕燕、闻金花四人拦住,一阵厮杀,白桃花抵敌不住,往南逃去。那边小娘,雷震被金芝公主,呼延英等人救出,小娘见白桃花逃来、只一刀将白桃花劈死。 梁山军、江东兵大获全胜,颠倒军死的死,降的降,只走了丁小侠一人。吴为清点军马,只损失二三十军士。 原来那丁小侠昨夜被高力士遣往奸臣国秦桧处借兵,因此逃得性命。 当下吴为传令,马上向寨主李逵报捷,迎虞美人回国归位;又令关迈带领五百军士留下,自己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梁山去了。 李逵、陈洪波、虞美人一行人早在山寨迎候,大家上得聚义厅,摆酒庆贺,李逵奖励了有功军将。 这时,虞美人上前说道:“感念梁山人马为我复位,终生不忘,回国后一定励精图治,任人唯贤,与梁山世代通好,如有召唤,一定倾兵效力。” 吴为笑道:“我有一事,不知可说?” 虞美人道:“军师尽管自说,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为正色道:“我观虞妹子青春年色,尚未出嫁,吾那小弟呼延钰正无妻室,年少美貌,文武双全,如若不嫌,配为家室如何?” 那虞美人听罢,羞红了脸,小声道:“那要看呼将军意下如何?” 李逵从帐下推出呼延钰道:“这虞美人是天下一流女子,不但是个俊妞儿,而且可贤慧啦!将军何不赶快上前,由我和吴先生保媒。”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呼延钰心里也是欢喜,红着脸上前道:“虞娘子要是愿意,我也愿意。” 李逵道:“今日真是喜上加喜,快下山唤回关将军,快备办婚礼,我们大家都等着吃喜酒哩!” 那虞美人、呼延钰下山回颠倒国准备去了。 聚义厅里此时喧腾欢跃,李逵奖赏三军,大办酒宴,众好汉纷纷祝酒,热闹非常。 那“神行太尉”戴保又邀得“赤发鬼”刘唐、“鼓上蚤”时迁一同到来,众人相见大喜。 怎见得: 五湖四海,一系肝肠;天国乃豪杰共聚,绿林乃百姓同厢。千秋有难同逼反,一杯无诈可同畅。异姓别客,清寒天下一身系;舞刀挥剑,群情激扬斩玉皇。书香遗族,相府逆子;屠夫田叟,猎户鱼郎;都生一个心眼,一腔反肠;不分彼此,无须亲疏;同足共袜,患难玄黄。或射猎,或撒网;或贬官,或油郎;或刀史,或村商;或屠夫,或和尚;何尝有偏,果然异域同肝。或刀笔,或书香;或江野,或寒窗;或鲁莽,或智囊;或击水,或捕狼;各有偏长,全不另眼相望。最可恨的是那假李逵学宋江,真豹狼!偷尽“旋风”名号;骗过梁山后代,一逞猖狂!骗得多少好汉,一时风气全丧。现正梁山水泊二、三百里,英雄五十多行,昔时常说梁山剿灭,岂容招安?一旦覆亡,痴心妄想,一枕黄粱。最喜是来了真旋风,胆大眼亮,击毙李鬼,挑明真相,一洗山梁!谁再说招安入殿,一并斩尽杀光,燕白下场。如今战斗方殷,义旗飘扬,尽存豪气,一举沧桑!招兵买马,遍喻四方,万众联合,学那陈胜吴广!只等一声令下,雄赳赳磨拳擦掌。大军西去,浩浩荡荡,杀到天朝,血酒疆场;大闹天宫,斩佛杀皇。看那时,重整天业,扶我民强! 宴罢,洪波道:“如今颠倒国乱已平,李大哥当了梁山寨主,刘大哥、时大哥也已上山,我和小枝志在游历,不能在此久留,只得告辞了!” 那李逵、刘唐、吴为等再三挽留,知留不住,只得将二人送至江边。归行李逵挥泪道:“我梁山当初被宋江叛卖,可惜功业一时表尽,如今后代辈起,更是英雄,我虽愿伴先生东游,但放心梁山不下,身为寨主,实是不忍,如今先生只好和骆妹妹二人同行了,天国沧桑风雨,但愿一路保重为是。”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与洪波道:“想我梁山好汉虽然死的死,痛的痛,杀的杀,逃的逃,必然还有许多后代豪杰隐居天国;我托萧小姐写;了一封邀书,路上若遇到梁山老将或后代,请将邀书递阅,劝其上山入伙。” 洪波应允,将那邀书藏入怀内,与小枝上船,李璜驾船溯流而上。那李逵、刘唐、时迁,吴为众好汉含泪远望。 昔贤有诗叹曰: 吴越壮别各沛颠,可惜旧话已如烟。 横舒豪气王孙尽,若锈刀枪家血寒。 无路真应归水泊,招安岂有上梁山。 泉台空洒英雄泪,水浒续书请君看。 却说洪波、小枝扬帆远航,船出水浒入了潇江,又经过才子国,才女国、平等国、朱紫国、吹牛国进入秦淮河,来到一个国家,唤作‘书香国’。洪波见这国地势险峻,草木葱翠,书生朗朗,墨香滋溢,知是书香之邦,马上令李璜将船靠岸。那李璜送二人上岸道:“如今已出来一年有余,先生既到书邦,我也不再远送,如今只得告辞回梁山。”洪波、小枝再三恳谢,与他一一作别。 但见岸边读书君子穿梭往来,洪波、小枝走入国内。这书香国与颠倒国、名利国、美人国不同,倒与诗客国、隐士国相仿,那无数楼阁台榭全隐在山里,山风重叠,松柏参天,壮观俊逸,有诗为政: 二人见那山脚有一出口,便沿山径崎岖而上,竟是川蜀道,弯弯曲曲,凉意袭人。小枝不禁想起太白居士的,于是朗声吟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洪波也吟道:“行路难,行路难,多岐路,今安在?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二人见那边有一书院,便往书院而来,到了跟前,只见横书“东林书院”四个字。 小枝道:“洪波,你看这东林书院莫不是明末东林党人办的?” 洪波道:“这东林书院既然在书香国,那顾宪成、高攀龙二位先生也必然在这里,我们进去拜访他们。” 二人进了书院,沿影壁往东,穿过三间静厅,进了月亮门;只见有一座小山,山腰有楼阁,山脚有一汪清池,栽着芙蓉,正是开花时节,艳香扑鼻;池波荡漾,绿苇中白鹅缓游,旁有紫竹野菊辉映,真是: 那边有一木桥,过桥至山脚,隐约听那阁中有微吟之声,二人循声寻去。 那楼阁也有一块题匾,上写“读书楼”三字,两旁各有一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再听那吟诗之声,已是分明,二人侧耳细听,但听一人吟道: 又听一人对道: 又有一人对道: 二人一听是顾宪成,高攀龙,一齐奔上楼来;只见有间静室,一卷湘帘,于是一同缓步入阁。那阁内顾宪成等人见二人到来,一齐起身迎接。顾宪成道:“借问客从何处来?” 洪波将来历说了。 候方域道:“幸会,幸会,既是天国游客,不是外人。” 顾宪成等人忙请二人入座,叙了一回,顾宪成叹道:“我东林书社三千君子,可惜被奸臣国秦桧等陷害两千有余,江湖风雨,自不必说,文字狱里又有多少冤魂?!酒国之心,如今只有付诸东流了。” 高攀龙道:“由此看来,书社救国行不通,大诗人龚自珍已经被捕;奸臣国秦桧等作恶多端,忠臣国岳飞的后代岳雨背叛祖宗,充当那秦贼的帮凶。这世道,奸忠混,是非难辨啊!” 侯方域道:“这忠臣国就在奸臣国北面,你们不知,那忠臣国岳飞、文天祥、薛仁贵、杨老令公等人是愚忠,总是认为国风败坏,不能归罪皇上,而归罪没有贤臣。秦桧因是奸臣国皇帝,他们当然不反;我东林书社多次谏忠臣国出兵,忠臣国王岳飞虽握有雄兵却是置之不理,真是气人之极!” 洪波问道:“何不鼓动奸臣国百姓造反?” 高攀龙道:“先生不知,这奸臣国人都是奸臣兵,奸民,个个老奸巨滑,饱经世故,鼓动他们造反岂不是自投罗网。” 顾宪成捋一下胡须道:“我们在这里开办书社,论证讲学,那秦桧等奸民却来干涉,责问我们为何蛊惑人心,打伤了黄宗羲、王夫之等先生;后来我书院两千多弟子去奸臣国示威,要求惩办凶手,秦桧不但不放,反而派岳雨出兵将二千多弟子打散,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高攀龙道:“你瞧,尽顾着说了,二位远客初来乍到,还没招待。”顾宪成忙唤来家童,端上酒肴瓜果,几个人痛饮。那小枝喝了点酒,支持不住,被家童扶入后面潇湘楼歇息去了。 这时一书童匆匆来报,复社黄宗羲、王夫之请顾、高二位过去叙话。高攀龙,顾宪成告辞洪波去了,留下候方域陪洪波饮酒。 侯方域喝得兴起,涨红着脸对洪波道:“洪波先生,你如有兴致,请跟我到街上逛逛。” 洪波应允,二人下楼出了后门,然后又下山来到街市。那书香街市也是热闹,行商的,卖唱的,穿红着绿,川流不息。侯方域用袖子扶扶嘴道:“走,到秦淮妓馆去看看。” 洪波一听大惊,暗自付道:“这侯先生是政治名流,怎么如今也行起男盗女娼的勾当来了。想是政治失意,借花解愁。” 还没容他多想,那候方域已拉他穿过街市来到一座楼前,真是好楼,但见: 绮万清秋,小阁风流;绮万清秋何尝醒,小阁风流竟未休。堤柳轻漾,芙蓉闲悠,堤柳轻漾含春色,芙蓉闲悠正轻柔。风洒洒,拂扬古冠翠袖;雨潇潇,摇摆荔枝石榴;云绕绕,缠绵紫藤翠藕;月皎皎,潇洒银笛金喉。古往今来,几代豪华?横萧酣醉,一梦扬州。可怜秦淮商女恨,原来也有亡国忧! 二人正在楼前,只见从那楼上房间走出一个美人来,为首的一个美人十分袅娜,只见道: 婷婷袅袅,柔柔娇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身居烟花尘不染,相门贵府不攀高。水性杨花,报国却有凌云志;三寸金莲,万里江山总驰遥。香气横溢,春风万里飘玉香;冷若冰霜,睡莲正醒不胜娇。一纸春扇,桃花丝里凝一笑;两汪秋水,梅雨时节最娇娆。 那美人一见候方域分外欢喜,柔声唤道:“候生,你如何又到这里?” 侯方域指着洪波道:“这是海内游客,他有一个女友骆小枝诗文很好,你若高兴,可与她一会。” 美人道:“正是国难当头,谁有这个心思?我们听说奸臣国要来围剿,正要搬往落花国去呢!” 侯方域道:“我说的那娘子与众不同,实是不凡。” 美人也觉新奇,沉吟一会儿,便辞别同伴下楼来。侯方域介绍与洪波认识,原的呢美人正是秦淮名妓李香君,是侯方域的女友。那李香君虽居妓楼,却一尘不染,坚守贞节,也是东林党人,时常到东林书院听顾、高二位先生讲学。 当下三人离开秦淮妓馆来到读书楼上,那小枝也已醒来,正在壁上题诗。洪波过去将香君介绍给小枝,小枝自是欢喜。香君见那诗笔墨挥洒,龙蛇飞舞,不禁惊慕,那诗道: 楼上读书话往年,东林旧梦已如烟。 秦淮一曲成佳话,书院千秋伴醉眠。 一纸治安空救国,几番颠沛枉泫然。 可惜云锁书香去,楼外春风又一年! 李香君诗心荡漾也和诗一首: 云墨潇潇缅旧年,扬州春梦雨花烟。 娇声未有常酩醉,水性依然独自眠。 烟馆谁知撕扇恨,寒庵今见骨飘然。 折支桃蕊空伫立,落泊乡愁又一年。 陈洪波、骆小枝齐声称好,然后众人一同入座。这时顾宪成、高攀龙引黄宗羲、王夫之来到;那王夫之后面跟着两位青年男女,男子唤作金雯青,女子唤作赛金花,也是天国游客,正好游经此地,当下相见,自是欢喜,并邀结伴而游。黄宗羲道:“如今奸臣国兴师动众,看来有犯境之兆,我已请陈忱先生去附近牛头山,邀请牛皋下山相助。又叫人去寻宋代良史,让宋代良史把宋代历史说给岳飞听,否则岳飞还蒙在鼓里,再将北宋史说与老将杨老令公,否则他还拿奸臣潘仁美当做亲家呢!” 洪波道:“何为亲家?” 攀龙道:“潘仁美的孙女潘巧凤嫁给忠臣国杨文广的儿子杨小勇了。” 王夫之道:“这牛皋主张回师杀入京都,擒那宋高皇帝,岳飞死活不肯,亮出后背‘精忠报国’四个字,因此落入‘风波狱’。如今那秦桧又欺骗岳飞,把亲生女儿秦玉娘嫁与岳飞的后代岳雨,秦桧让岳雨任那奸臣国兵马元帅。” 金雯青问道:“那潘巧凤嫁给杨小勇,杨老令公的八个儿子愿意吗?” 顾宪成道:“哪里有八个儿子?杨四郎娶了宝镜公主,如今在沙弥国;杨八郎娶了孔雀公主,如今在阴阳国;杨大郎、二郎、三郎不满父亲所为,到五台山找杨五郎出家去了;杨大郎在明君国任职,为宋太祖赵匡胤保镖;如今只有杨七郎杨延嗣在身边,整日被老令公锁在家里不让出去。” 众人议了一会儿,因还要去迎牛皋,黄宗羲、顾宪成、高攀龙、王夫之先去了,金雯青、侯方域、陈洪波与那赛金花、李香君、骆小枝六人,谈论天国乡土人情。正在这时,上来一个婢女对香君道:“香姑娘,妈妈有请。”李香君只好与众人告别随着婢女去了。 天色已晚,骆小枝携赛金花去潇湘楼睡了。金雯青、陈洪波、侯方域睡在冷香阁。夜半,众人正睡间,猛然间,一彪人马杀到。陈洪波爬起来一瞧,书院外通红一片,大火熊熊,杀声震天。 第三十章 牛头山喜遇东西侠 卧龙岗三顾刘关张 陈洪波一骨碌爬起,那侯方域、金雯青已经持刀出去。洪波从楼上往街心一望,只见奸臣国军士正在焚书捕人。那候方域被围在乱兵核心,左突右冲,不得脱身。陈洪波见势不好,慌忙持刀跑上潇湘楼,那骆小枝、赛金花二人不见踪影,但见被褥狼藉。 陈洪波不知她们凶吉,只得奔下厉楼,翻身出院;幸好那院后便是重山,他爬上山,一口气跑了有二三十里,这时天已微明,洪波见前面有一小店,便走进去。 那店里分外冷清,店主一见洪波,马上让到一个雅座,端上酒菜。洪波正觉口渴,于是先将那酒全灌入肚里,一忽而竞觉绵软乏力,“扑通”一声,倒于地上。那店主一见大喜,忙唤来二位汉子,三人将洪波全身搜遍,只翻到一封书信;店主一见书信,大声叫道:“不好,快拿解药来!” 其中一人不知深浅慌忙跑向里间拿来一包药丸,店主拣两颗药丸灌入洪波口中。一会儿,洪波苏醒过来,那三人一起跪于地上,高声叫道:“先生失礼!先生失礼!” 洪波慌忙将三人扶起,那店主道:“我们不知你是梁山朋友,只当是富商哩!我叫‘持刀鬼’曹歪,是梁山好汉‘操刀鬼’曹正的儿子;那两位一个是‘金眼彪’施恩的侄子施德,另一位是‘立地太岁’元小五的儿子元进,我们都是梁山好汉后代,不知梁山复兴,如今归了牛皋,在牛爷帐下干事,今日不想竟冒犯先生,突是失礼!”洪波道:“弟兄不用寒暄,不知如今牛皋下山没有?” 阮进道:“牛爷今日便要发兵,书香国使节陈忱先生如今也在牛爷帐中。” 施德道:“先生若要会牛爷,我领你去。”洪波点头,将书信揣于怀中,告别阮进、曹歪二人,与施德上山。原来那小店后面就是牛头山。只见旗帜飘扬,上书一个“牛”字,缓施行了十里路程,施德领洪波来到一座大寨,上面飘扬着一面大旗,杏黄大字书道:“官逼民反。” 堂上坐着两人,一位是黑脸浓须,赫赫豹目;一位是白面郎君,文弱身材;旁边立着一位黑脸小将,手握佩剑,威风凛凛。为首的大汉正是牛皋,白面书生是书香国的陈忱,黑脸小将是牛皋的儿子牛莽。 施德引洪波与众人相见,洪波道了真情,牛皋呵呵笑道:“如今真是颠倒,忠臣后代也要为奸臣后代撑腰打气,我定要索那岳雨小厮脑袋,出我老牛闷气,将奸臣国人斩尽杀绝!那岳雨叛逆祖宗,残害贤良,该当死罪!我儿牛莽,你带两千军士去讨伐奸臣国。” 陈忱在一边劝道:“岳雨不可轻视,况那秦玉娘也是武艺高强,万万不能轻敌!” 牛皋大笑道:“先生过于忧急,俺牛家的后代都是好样的!我儿牛莽,快备军马,速速出兵!”牛莽接令,点起两千精卒,精神抖擞地下山去了。 牛皋大笑道:“来,咱们喝它几杯,为我那黑小子祝捷!”说罢令部下摆上酒席,与陈忱、洪波痛饮。 正喝间,突然从帐外飞来一个石子,将牛皋端的那碗击得粉碎。牛皋大怒,抽剑出帐,陈忱恐怕有失,也抽剑跟了出来。 洪波正在发愣,只见猛丁丁从帐外钻进两人,那两人都身穿夜行衣,各背一口宝刀。那红脸汉道:“先生,不要怕,我是东侠蔡云秋,他是西侠雷剑平,我们是侠客国人,找牛爷求亲来了。” 正说间,那牛皋、陈忱返回来,二人啧啧贺道:“牛爷,我二侠向你道喜来了!” 牛皋笑道:“原来刚才是你俩人捣鬼!”原来那牛皋在以前见过东、西侠,也知这二人此时来是受北侠欧阳倩,不仅美貌,而且武艺出众,乃是二十侠女之一,北侠欲在侠客国称霸,意在笼络牛皋,壮大侠客国自己的势力。牛皋笑道:“你们北爷为何没来?” 东侠蔡云秋道:“北侠听说南侠展雄飞和锦毛鼠白玉堂在酒香国遇难,派双侠丁兆兰、丁兆蕙索回尸首,祭于英豪楼。他老人家要守灵一年,因而没来,特请我们二人前来。”牛皋笑道:“谢谢北爷的好意,我已年迈,不愿再续弦,请你们回去告知北爷。”那东侠道:“既是这样,我们回去禀告北爷。” 牛皋请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坐下喝酒,然后把书香国遭难、奸臣国逞凶一事说了,二侠一听摩拳擦掌,异口同声表示愿意协力。牛皋道:“我儿已率兵出征,大家放心,先喝酒!” 于是五人喝酒猜拳。 骆小枝昨夜也被杀声惊醒,发现赛金花不见踪影,一人披衣持剑奔跑下楼,翻出院墙,往东南逃来,跑过几座山峰,天忽然飘起雪花来;刹那间,白茫茫一片,小枝不辨东南西北,跑来跑去,竟来到了一个山庄,那山庄被雪掩盖,甚是壮丽。她见前面有几座茅舍,便朝茅舍走来。 来到屋前,她隔窗户一瞧,见屋里炕上躺着一位青年书生,羽扇纱巾,清秀淡雅;旁边坐着三个将军,各穿红、白、黑战袍,一个书童正把三匹马从屋后牵出来。 只听黑脸将军嚷道:“以前我爹爹会同刘皇叔、云长伯来请你爹,三顾茅庐,你爹都下山了,如今我与刘英、关翎二人请你,都六顾茅庐了,你还不出山,这是为何?” 那年轻书生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道:“我爹诸葛亮曾著,可我偏要著;我爹一生亲芳,南征北伐,最后吐血死于五丈原,全是为何?” 那红脸将军道:“你爹为刘皇叔鞠躬尽瘁,死而厉己,全是为了一统中原,平定天下!虽七出邓山,尚未成功,但千秋史章却已名利前茅。再说刘皇叔死得早,刘蝉又糊涂,都是因为没有贤君,那么贤士也不会得志。我主公刘英乃是刘皇叔幼子,孙仲谋的表妹所生,甚是聪慧,你为何不继承父业,也出卧龙岗来干一番事业呢?”书生笑着用羽扇指了指墙上的一幅诗联。小枝从窗口望去,见那诗写道: 那书生闭目不语。 黑脸将军一看,气愤万分,胡须抖立,一步窜上去,就要动手。 白脸将军一把扯住他,蔼声道:“对读书人岂能动手?既然不愿出茅庐,我们再来十顾、二十顾也值得,想是诸葛策先生受臣海风波刺激太深,我们暂且回去罢。” 说罢,三人出来,那骆小枝不及躲避,被那红脸将军瞧见。但听他道:“这村野人家,哪里来的这般花容娘子?”黑脸将军道:“想是狐狸国狐狸所变,哄我桃园三兄弟。”白脸将军道:“张猛弟休得胡言乱语。”说罢问骆小枝道:“娘子是何处人?大雪茫茫如何孤身一人来此?”骆小枝知这三人是三国刘、关、张后代,答道:“我是天国游女,路过此处。” 白脸将军又道:“如何到了这里?”骆小枝将来历讲了,那三人一听甚是恭敬,也道了身份,原来那白脸将军是刘备儿子刘英,红脸将军是关羽的儿子关翎,黑脸将军是张飞的儿子张猛,这山庄是卧龙岗,方才那书生正是诸葛亮的小儿子诸葛策。三位将军都是英豪国人,此时是来请诸葛策出山做一番事业。 这刘、关、张听说奸臣国秦桧等无辜勾杀书香国的遗老遗小,甚是气愤。张猛大叫道:“秦桧老贼在凡间就仗势欺人,如今在这天国还仗势欺人,真是奸胆包天!我弟兄三人一同闯进奸臣国,杀它个鸡犬不留!刘英、关翎听了也点头同意,于是三人随着骆小枝向奸臣国冲来。” 穿过几道山峰,看看离奸臣国已近,忽见前面扬起一阵尘土,一匹棕马飞驰而来,后面紧跟一匹黑马。前面这马上卧着一位黑袍将军手舞两柄铜锤,呈溃逃之势。后面那黑马上的黑袍将军,手握两柄铜锏,紧紧追来。张猛一拍马背,扬起丈八蛇矛向那持双锏的将军奔去。使锤的将军一见有人援助,趁机策马一溜烟逃走了。使双锏的将军一见,喝道:“不要放走了潘熊!” 张猛一挺丈八蛇矛向那持双锏的将军心窝扎去,那使双锏的将军一见大怒,舞动双锏向张猛杀来。二人打了五六十回合,竟不分胜负。 正是: 气概轩昂,火眼凝光;锏矛挥动,火星飞扬。气概轩昂气盖世,火眼凝光斗志昂。锏矛挥动稀罕物,火星飞扬舞叮当。风驰电闪,地动山晃;一个是黑脸黑锏,一个是黑矛黑膛;一个是威震中原直捣黄龙府平定胡虏赫赫名将牛皋的公子,一位是首屈一指吼断长坂桥北伐曹魏凛凛壮汉张飞的儿郎! 二人正打得不可开交,那边又驱来一位白马将军,挺枪直向张猛刺来,高叫:“南宋名将张显之子张扬在此!” 这边关翎一见大怒,纵马跃动青龙偃月刀,大喝一声,向那张扬砍来。 这张扬虽是英勇,与关翎战了二三十回合,渐渐气力不支,关翎锐气倍增,刀法一丝不乱。 正在这时,只见那山腰上驱出十几骑兵马,当中一位大吼一声:“几位将军快快住手!” 关翎、张猛等人正战得难解难分,一听喝声,都亮出兵器。 第三十一章 潘仁美帐前庇潘熊 秦玉娘军阵战关翎 那山腰上发喊的正是陈洪波。他与牛皋、陈忱、蔡云秋、雷剑平等人正好等马赶到,他见骆小枝站在刘英那边,心想可能发生了 误会,因而叫他们停止打斗。 洪波策马过来与小枝相见,小枝忙将刘英、关翎、张猛三人介绍与他,洪波唤牛皋等人来相见,原来方才与张猛交战的那黑脸将军正是牛皋之子牛莽,牛莽与张猛相揖,彼此各夸武艺;那关翎也与张扬相拜。正好书香国顾宪成、高攀龙、金雯青、赛金花、李香君也逃往牛头山路经这里;众人叹息一回,会作一处,往牛头山而来。上了山,牛皋将众人安排就绪,邀那顾宪成、陈忱、高攀龙、陈洪波等研究破敌之策,暂且不提。 那被牛莽追杀的败将是潘仁美的四儿子潘熊,他逃回奸臣国后,向主帅岳雨报告了战情。 岳雨早已听小厮汇报,怒声喝道:“你这无能之将,不但不能为我军争光,反而长敌人志气,左右,推出斩了!” 几个武士一拥上前,绑起潘熊就走;早有潘熊心腹报知相国潘仁美,那潘仁美一听急得相袍未来得及穿,慌张邀了国王秦桧赶来。岳雨一见秦桧、潘仁美亲自来到,慌忙出迎。 秦桧皱眉道:“姑爷,两军对垒,先斩大将,恐不合适。” 潘仁美也说道:“我潘家死了潘龙、潘虎、潘豹,如今只有这么一个潘熊,不如让他将功赎罪。” 岳雨见状,无可奈何,只得喝令军士棒打潘熊一百木杖。潘仁美见了,自此怀恨在心。 晚上,岳雨回到精忠楼,夫人秦玉娘见他闷闷不乐,笑道:“将军为何事而愁?一日不见,真如已过三秋,仿佛老了许多。” 岳雨叹道:“我本劝岳丈安心治国,恭守基业,以图我国富民强;不想岳丈野心勃勃,妄图征服附近书香国、才子国、才女国、移民国、招贤国、俊逸国,拉拢白鹭国、忠臣国、宫花国,想成为霸主。那书香国君子结社闹事,它闹它的,碍我奸臣国何事?他也要派潘熊出兵镇压;如今倒好,逮了书呆子,倒闹出这么多乱子!那书香国君子请了牛头山牛皋下山,还请了侠客国东侠、西侠前来助战,这事闹大了!” 秦玉娘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家父已经秘密奉了玉帝诏书,外务尚书魏忠贤,已是我国驻天朝特命全权大使。玉帝之意是扶植我奸臣国,扩大势力,建立霸业,借以歇制牛头山和附近的小梁山。事成之后,还要将你举荐到天朝谋一官半职,也封个天王一类官职,岂不是好?” 岳雨惊道:“这样的大事,为何不与我商量?” 秦玉娘“咯咯”笑道:“大家都愿意,还有甚么商量的?明日阵上有我这五口飞刀和那红罗套,还怕他们不成?如今让那班贼子也知我秦玉娘的厉害!” 第二日一早,牛头山人马在奸臣国城下排好阵势,那牛莽、张扬、刘英、关翎、张猛一齐在阵前叫战。牛皋由顾宪成、高攀龙、陈忱、陈洪波、骆小枝、金雯青、赛金花、李香君、蔡云秋、雷剑平簇拥观阵。 奸臣国国王秦桧、相国潘仁美、太师贾似道等人也在城上观阵。岳雨列好阵势,带了卢燕、贾天彪、潘熊、秦玉娘迎战,他先令贾似道的儿子贾天彪出阵。那贾天彪大吼一声。挺动狼牙棒冲向敌阵。 这边张显之子张扬挺枪迎住,二人打战几十回合,部分胜负。 张猛性急见张扬久久不能取胜,也挺丈八蛇矛,大吼一声出阵。那岳雨帐中的女将卢燕一见,恐贾天彪有失,也大吼一声,舞动双枪出来接战。二人战作一团,不分胜负。 关翎见兄弟张猛不能取胜,也挥动青龙偃月刀,拍马来战卢燕。这边潘熊立功心切,忙舞双锤来战;关翎甚是智勇,打了十来个回合,便卖个破绽,拖刀便走;那潘仁美哪知是计,还认为关翎力怯,得意洋洋拍马紧紧追来。 关翎见潘熊驰近,看得真切,“刷”的一声并住刀,一个急回身,竟用左肘将潘熊紧紧挟住。 牛头山军马齐声喝采。关翎挟着潘熊回到帐前,将潘熊扔下,谁知用力过猛,潘熊已被挟死。 岳雨一见大怒,大吼一声,挥动两柄共三百三十斤重的金缒向关翎冲来。 关翎见来势凶猛回身将刀架住,二人厮杀起来。 这边牛莽恐怕关翎有失,挥动双锏直奔岳雨而来。 岳雨两柄金缒敌住牛莽、关翎两只铜锏、一柄偃月刀,毫不畏惧,忽上忽下,那牛莽、关翎只有防守之力。 却说刘英见张猛与那卢燕久持不下,也挥动双锏出阵来战卢燕。 卢燕武艺虽高强,毕竟是女子渐渐气力不支,她虚晃双枪,拨马便走。 哪知刘英那匹马是宝马,唤作“千里驹”,疾行如风。那马早奔到卢燕身边;刘英看到真切,扬手就是一锏,不偏不倚,正中卢燕后背,卢燕大叫一声,拖枪驰回阵中。 刘英、张猛抽身也来战那岳雨。岳雨一人战刘英、关翎、张猛、牛莽四员名将,渐渐招架不住,只得大吼一声,往回便走。可四人紧紧将他围住不放,岳雨左突右冲,冲不出去。 正在危急关头,只见奸臣国阵中大吼一声,飞也似驰来一匹红骑,只见一红袍娘子,身背五口飞刀,持一柄卷月刀跑来。 那娘子大叫:“秦玉娘在此!” 这一声宛若莺啼,贾天彪一听不禁回头,张扬趁他回头,一扬金枪正中他咽喉,贾天彪登时丧命。 秦玉娘见贾天彪丧命,不由大怒,挥刀直奔张扬。张扬将那银镰枪往上一架,那枪竟折做两截;张扬大惊,回马便走。 这秦玉娘早将飞刀抽出,“扑”的一声正中张扬后心,张扬惨叫一声,死于地上。 张扬亡命,惊动牛头山阵中一位步将,那步将高喝一声,挺动朴刀步行朝玉娘冲来。 玉娘见那步将扑来,不慌不忙又从背后抽出飞刀。那步将报仇心切,大叫“‘持刀鬼’曹歪来也!”一朴刀朝玉娘胸口劈来。玉娘一闪身,将刀轻轻躲过,用那左手将飞刀向曹歪掷去;曹歪躲身不及,正中面部,满脸是血,死于地上。 这边关翎刘英一见曹歪也死于玉娘之手,勃然大怒,拍马朝玉娘杀来。 玉娘不慌不忙,将那囊中三把飞刀接连拿出,看准关翎,将第三把飞刀猛地掷去;那关翎甚是灵巧,轻轻用手接住。这玉娘见他接住,又掷出第四把飞刀;那关翎将身一纵,又接住了。玉娘虚晃一下,又将第五把飞刀掷来。关翎又用手接住。关翎一连接三把飞刀,玉娘心中有些慌张,于是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关翎、刘英哪里肯舍,拍马紧紧追来。这秦玉娘见关翎追近,用手往那腰中摸出一物,猛地向关翎抛来,关翎躲闪不及,正套其颈,原来这是秦玉娘的绝着——黄金如意套。关翎被黄金如意套套住,挣脱不出,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第三十二章 蔡云秋芙蓉楼盗宝 杨小勇遗民国摆擂 却说玉娘见得手,马上喝令军士上前捆绑;那边刘英拼命上前敌住玉娘,这边牛莽、张猛也撇下岳雨去救关翎。奸臣国军士正要去绑关翎,早被东侠蔡云秋几只飞镖击死;西侠跑上救出关翎。牛皋见救出关翎,马上鸣金收军。那边秦桧见了也恐女儿有失,也喝令鸣金收军。 奸臣国王秦桧见女儿连杀张扬、曹歪两个敌将,非常高兴,向女儿庆贺一番;又唤人夺回潘熊、贾天彪尸首,令以原葬。 原来岳雨一心扑在军务上,与玉娘分居,玉娘宿在芙蓉楼,岳雨宿在元帅府。 当下玉娘由婢女扶入内室,只因晚上多喝了,两杯,一忽儿便卧在朱纱帐里昏昏睡去。 正睡间,猛觉窗外寒风袭来,玉娘惊醒,蒙胧中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起身叫道:“何人?” 那黑影悠忽不见,玉娘甚是惊疑,披衣下床,取了佩刀出外探视。 但听得楼上有人走动之声,她躲在暗里,观看那房上动静。 房上果然伏着一人,玉娘一见大喝一声,一个箭步跨上房去。那人见玉娘到来,心里吃惊,从腰间抽出一口宝刀来迎玉娘。 玉娘趁月光见那人一身玄色夜行衣,腰间束一条红带,白冠上挑一根银翎,面上蒙着一块薄黑纱。 玉娘喝道:“你是何人?怎么竟敢到这芙蓉楼偷视?!” 那人也不答话,挺刀直向玉娘砍来;玉娘忙用宝刀接住,二人便在屋顶上杀起来。 玉娘见这人刀法纯熟,甚是灵巧,不禁暗暗称奇。 二人打了几十回合,不分胜负,玉娘问那人姓名,那人沉默不语。这时,早有芙蓉楼婢女报知岳雨。岳雨带着亲兵赶来;那人见岳雨一行人来,一招“鹞子翻身”往深处窜去。 玉娘追了一程,那人不见踪影。她心里恼丧,只得返回芙蓉楼。走进正厅,忙令婢人查点家财。岳雨见玉娘内房床底摆有一双陌生男鞋,心内疑惑,又不好说出,只得暗记心中。来到西厢,见十几个婢女东倒西歪斜躺在那里,人事不醒。岳雨唤来玉娘道:“我闻这屋里仿佛有熏香,想是贼人前来,看看丢了甚么东西?” 玉娘到那梁上去摸玉匣,打开一瞧,慌忙嚷道:“哎呀,不好!我那黄金如意套不见!”岳雨赶来一瞧,只见玉匣空空,黄金如意套不见了。 二人急得满头大汗,直寻了半夜,只是踪影全无。 原来盗套的不是别人,正是东侠蔡云秋。那蔡云秋见秦玉娘这黄金如意套甚是厉害,就起了盗取的念头。昨夜他悄悄下山,潜入城内;探听到这玉娘住于芙蓉楼,径直寻来。他先用熏香把守匣婢女统统熏倒,然后盗去黄金如意套。玉娘发现有人前来,出去探看,正与蔡云秋相遇。蔡云秋将黄金如意套掷于山涧之中,然后回牛头山告知牛皋。 岳雨玉娘等见黄金如意套丢失,知是牛头山人所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闹到天明,秦桧等人闻声赶来。这时探子来报,牛头山军马又在城下叫战,秦玉娘大叫:“此等毛贼,欺人太甚,我用这杆金刀也一样砍了他们!”说罢,披挂上马,冲出城门。那岳雨恐玉娘有失,也率了贾似道的女子贾金莲、贾金菊随后赶来。 牛头山军马一字排开,老帅牛皋亲自出阵,他舞动双锏来迎岳雨。牛莽恐父亲有失,拍马紧随左右。 那刘英、关翎、张猛三人接住玉娘,也厮杀起来。这边东侠蔡云秋迎住贾金莲、西侠雷剑平迎住贾金菊,也是一场好杀。 牛皋大骂:“岳雨小孙,可怜你是岳家后代,你父糊涂,你比你父还糊涂!你如今竟替奸臣贼子卖命!我这锏是斩奸锏,先吃老子一锏!”说罢一锏打去,那岳雨也不答话,将金枪轻轻挑住。二人一场好杀。 牛皋毕竟年老、眼花,渐渐有些不支;牛莽望见,大叫:“父王,回军暂歇一歇,看孩儿取这厮首级!”说罢,舞动双锏,直取岳雨。牛皋由金雯青、赛金花护送回阵。这边;刘、关、张将秦玉娘围在核心,玉娘左右挥刀,甚是英勇。 这东侠舞动单刀直取贾金莲;战了几个回合,金莲气力不支。东侠一声大吼,那金莲一个翻身,竟唬得栽下马来;云秋上前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金菊见姐姐被杀,甚是惊慌,没提防也被雷剑平一刀砍落,栽倒于地,被马蹋死。 城上,贾似道昨日见儿子天彪被杀就已悲痛万分,如今见两个女儿也死于阵前,只觉眼前一黑,支持不住,竟栽下城来,呜呼,哀哉! 云秋。剑平见得手,趁势一拥上前围住岳雨,与牛莽一齐来战岳雨。 那岳雨被牛莽、云秋、剑平三人围住,又见连折二员战将,有点心慌,渐渐有些支持不住;秦桧在城上看见,恐怕有失,马上鸣金收军。牛头山军马一齐杀来,秦桧忙令军士放下城门吊桥,让岳雨、玉娘入城,其余兵将与牛头山军马都被城上乱箭挡住,不得入内。 牛皋、顾宪成等人见天色已晚,只得鸣金收军。此时奸臣国里,秦桧见连折两员大将,卢燕刀伤又未痊愈,太师贾似道跃身而亡,心中郁闷。潘仁美道:“我有一计,可破牛头山人马。” 秦桧忙问何计,潘仁美笑道:“秦玉娘英勇,可也难敌刘、关、张三人,这刘、关、张乃是三国刘备、关羽、张飞的后代,甚是厉害。东侠、西侠也是侠客国北侠的左膀右臂,不好对付。此时只有请出杨家将,可如今这杨家将散的散,死的死,如今只剩下杨老令公和他的七儿杨延嗣住在忠臣国,这杨七郎与我世代有仇,定不肯前来助战;但那杨文广有一儿子,唤作杨小勇,武艺高强,比这岳雨更有手段。我孙女潘巧凤前年又嫁给他,不如把他们请来。” 秦桧急忙派人去请杨小勇夫妇,潘仁美又道:“如今我奸臣国又失了潘熊、贾天彪、贾金莲、贾金菊几位大将,战将减员,依我之见,不如在那北面遗民国高筑擂台,招收天下名将,将那罗家、杨家、薛家、呼家、岳家、韩家等后代一齐招来,壮我国风,扫平那牛头山!!” 秦桧连声称好。 那牛头山军马一连几日在城下挑战,奸臣国军马高挂免战牌迟迟不战,牛皋等人见奸臣国都城坚固,不好攻打,只得另想良策。这一日,杨小勇来到奸臣国,来见岳丈和秦桧。秦桧一见杨小勇果然英俊,他年级不过十五,能举千斤重力。杨小勇的妻子潘巧凤因有孕在身未来。 潘仁美将战情对杨小勇叙了一遍,又请杨小勇去遗民国摆擂求将。杨小勇率领五百精兵到遗民国去了。 遗民国是天国交通枢纽之一,这里人们自由贸易各行其业,因此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杨小勇来到遗民国后,便令军士高筑擂台。然后贴出文告,宣布擂台期三日,由杨小勇主擂,如没人能胜,杨小勇便是公认的天国第一条好汉。 第二日凌晨,三通鼓响,打擂开始。只见台下遗民国逸士云集,人山人海,熙熙攘攘,黑压压,挤得水泄不通。 杨小勇由几位军士陪着在台上喝酒。让张邦昌之子张立在台上叫阵。 张立歪戴毡帽,扶着山羊胡,怪声叫道:“今日杨爷爷和我张大叔镇擂,哪个不服气的上来比试比试!” 话音未落,一个大汉“嗖”的一声,蹿上擂台,大声叫道:“我来打擂!” 第三十三章 重山复水擂台显艺 傲雪冷梅板桥听歌 张立一见这大汉忙道:“张大叔我素来不打无名之辈,来者快报姓名!” 那汉子叫道:“我是侠客国‘小卫青’白芸生,先吃我一拳!”说着一拳打去;张立不慌不忙将头偏过,双脚一蹬,来了个“山鼠穿山”,一个扫堂腿。白芸生躲过,轻轻一跳,照着张立就是一个顶门拳;张立一闪,左拳摇晃两下,右脚勾住白芸生右腿,竟将白芸生踢上半空;白芸生栽入人群,众人喝采。张立正在得意,那人群中又有一人高叫:“‘小专诸’艾虎来了!”说着一纵身,一个又矮又壮的黑汉来到台上。 张立来了个“雄鹰展翅”,两只拳照艾虎腰部击来;那艾虎将身闪过,来了个“鲤鱼溜边”,右拳照张立头部打去。张立往下一弓身,双拳朝艾虎胸间打来。艾虎来了个“猛虎跳涧”,两只利爪朝张立两肩抓来。张立一个“兔子缩头”,轻轻闪过,将身跃起,朝艾虎屁股蹬去;艾虎一个翻身,也栽下台,底下又一片喝采。 张立正在得意,只见又有一侠女青衣素裹来到台上。张立见是个娘子,嘻嘻尖声笑道:“我张立不打女流之辈,你年纪轻轻,面容还算清秀,我要是一拳把你的嘴打歪,看谁给你说婆家!” 那侠女一听又羞又怒,大声骂道:“你休说狂话!先吃姑奶奶一拳!”说着,一个猛虎扑食,猛地扑来。张立来个老鹰缚鸡之势,双拳一合,但那青衣姑娘躲过,来了个扫堂腿;张立将身往上一跃,将她一只手拽住,用手一推;可那娘子在空中来个“鹞子翻身”,又稳稳站于台上。张立一见大惊失色,忙问:“你是何人?快报姓名!” 那娘子答道:“侠客国丁小侠!”原来这丁小侠自从颠倒国逃出浪迹江湖,这一日正走到遗民国,恰巧赶上擂台比武。她见张立凶顽,侠客国艾虎、白芸生都不能取胜,于是上来一现身手。 丁小侠抖擞精神,一只掌向张立心窝劈来,这唤作“狼窝掏子”。张立一见,双拳忙虚晃几下,一伸腿将丁小侠踢上半空,这丁小侠一番身正要跃下。那边又有一红衣娘子一闪身奔上擂台,但听她朗声叫道:“杨小妹来了!” 张立一见也不答话,双拳向杨小妹打来。杨小妹轻轻闪过,一只手掌朝张立肘下抓来。张立急忙闪身,二人打了七八十回合,未见胜负,都已气喘吁吁,这时,又有一位少年从台下窜上。这少年短裤白衫,面孔绯红,高声叫道:“小妹暂歇,杨小飞来了!”杨小妹一见,一招“白鹤穿林”,翻身下去。那张立是张邦昌之子,乃书香门第,如何武艺如此高强,原来张立一年前在道士国遇到太乙真人,太乙真人授予他奇术,故才武艺超群。张立见杨小飞来到,又使出双脚,没想杨小飞一转身,将那左脚勾住张立右脚。张立连战四将,已经疲弱,竟被杨小飞踢上半空,底下发出一片喝采声。 台上杨小勇看见,知此人是位高手,便抖擞精神,扔掉酒杯,走上前来;他朝杨小飞拱手道:“我叫杨小勇,是本台主擂,愿意与你比试比试!” 杨小飞见是杨小勇上来,顿时小心谨慎,一纵身,双拳向他胸打来。杨小勇知这是“蝴蝶戏彩”之势,便来个“蜻蜓抖翅”,舞动双拳向杨小飞头部打来。杨小飞闪身,来了个“猛虎扑食”;杨小勇躲过,一声大吼,右腿平伸,朝杨小飞腰部勾去;杨小飞“扑通”倒地。杨小勇向前扶起,打揖道:“失礼!失礼!我有话与你后面说。”然后又对众人作揖道:“诸位,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赛。” 杨小飞唤来杨小妹与那杨小勇同来到后台,杨小勇将奸臣国招将之意说了,杨小飞二人同意,小勇立即请二人入座饮酒,明日一同镇擂。 第二日,还没开擂,擂台前已人山人海。杨小勇等人还没入座,猛见外面有人摇动擂柱,大声喝道:“杨家小厮还不快出来,你程爷爷来了!” 杨小勇气愤之极请杨小飞、杨小妹且坐,一人来到台上。只见一个赤胸露背的年少黑汉来到台上。杨小勇道:“我是杨文广的儿子杨小勇,你是何人?”那黑小子道:“我是程咬金的儿子程吞玉,你先吃俺一拳!” 杨小勇直奔程吞玉,那程吞玉一身气力,拳法却是不通,一股劲儿直冲过来;杨小勇卖个破绽,一伸腿借力使力,将程吞玉一脚踢下台去。杨小勇再寻程吞玉时,他已钻入人群不见。 这时,又有一绿衣娘子飞也似上台,杨小勇问她姓名,那娘子道:“骆宾王之妻绿牡丹!” 杨小勇早知江湖上绿牡丹之名,知她与骆宾王避武则天篡政来到天国已有多年;她武艺超群才华横溢。杨小勇不敢轻视,只好以守为攻。那绿牡丹道:“你今年几许年龄?” 杨小勇道:“我今年不到十五岁。”绿牡丹呵呵笑道:“你只十五,我已十七,十七岁不打十五岁的,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拱手,一个“飞燕展翅”翻下台去,转眼不见,杨小勇也不寻唤。这时,台下又上来一位白袍小将,那小将上来便与小勇接手,二人战了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杨小勇问道:“你是何人?”那小将道:“我是薛仁贵后代薛小覃。”杨小勇知这薛小覃年仅十三,武艺绝伦,便有挽留之意。他笑着用拳头架住薛小覃的拳头,拜道:“你为何不投奸臣国,在秦桧部下谋职?” 薛小覃道:“只闻说这里摆下擂台,也想来活动活动筋骨。那秦桧是乱臣贼子,哪里能与他同流合污?!” 薛小覃说罢朝杨小勇一拱手翻身越下台去。杨小勇见天色已晚,便宣布停擂。第三日,也就是最后一日,只见擂台下喧闹纷纷,拥挤非常,更是热闹。 杨小勇耀武扬威出来,见台下上来一位精瘦少年。这少年脑袋大得出奇,两只手掌格外大,个子却矮得惊人,只有二尺有余,他也就十岁左右。杨小勇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子,竟跑到这里胡闹,还是撒尿合泥,放屁崩坑去罢。” 那少年听了大怒来了个“白鹤亮翅”,一拳朝杨小勇打来;杨小勇见这拳法疾快,知少年不凡,于是谨慎小心,将双拳抡开,来了个“鱼翔浅底”,二人打了几十回合,杨小勇有些力怯,于是停手问道:“你是何人?竟有如此蛮力?” 那少年笑道:“我是天下第一条好汉李元霸的儿子李小庆。” 杨小勇一听是李元霸的后代,赶忙住身,上前将招将之意讲了,那李小庆听说,方知摆擂用意,说道:“我不愿为秦桧那厮卖命。”一个飞跃,跳下台去。 这时,从台下又上来一位红袍小将,朗声叫道:“罗成的后代罗雄来了!” 杨小勇也不去打,只是笑道:“如今奸臣国被围,你可愿与我一同去那奸臣国解围?” 罗雄笑道:“我听说这擂台是争天下豪雄,才从家里偷偷赶来,原来却是为解围之事,对不住,我先走一步了。”说着也跃下台。 杨小勇心内不畅,正在发闷,这时从台下又上来一位黑袍小将。那小将道:“我是呼延赞的后代呼延小青!” 杨小勇与之接战,只二十多个回合便将呼延小青掀翻在地。杨小勇慌忙扶起他,好言劝慰,将招将之意说了,那呼延小青甚是高兴,当即点头同意。这杨小勇见虽然走了薛小覃、罗雄、李小庆三位英雄后代,但得了杨小飞、杨小妹、呼延小青三位小将,也是满足,于是宣布三日擂台期已满。话音未落,只听台下一声高叫:“杨小勇休走,打擂的来了!”一位黄袍小将飞奔上台。小勇凝目一看,只见他气概轩昂,与众不同,不觉一怔。 这黄袍小将上来也不答话,照着杨小勇就是一拳;小勇将身轻轻闪过,那小将又接连两拳打来。小勇有点着急,来了个“玉兔翻身”,将双拳一横。那位小将一个“大蟒翻身”,躲过双拳,只将左拳横出,右拳一收,来一个“山人指路”;杨小勇躲过;那小将又扬起一脚,这脚唤作“霸王扑江”,杨小勇身子一歪,险些摔倒。那黄袍小将见他身子倾斜,一拱手,一翻身跃下台,转眼不见。 杨小勇面有惭色,问呼延小青道:“这位豪杰是谁?”呼延小青道:“是‘小霸王’孙策的儿子孙小霸,他这拳法是孙家拳。” 杨小勇见天色已黑,马上打点人马,带着呼延小青、杨小飞、杨小妹、张立等人回奸臣国去了。 秦桧等人见杨小勇带呼延小青、杨小飞、杨小妹来到,非常欢喜,马上设宴招待。 第二日,牛头山军马牛莽又来挑战,岳雨听说舞动双锤就要出战,张立道:“元帅且歇,我去与他交战。” 张立持一根狼牙棒出阵,那牛莽骂道:“你是哪方无名小卒,也敢与我牛爷爷交锋。” 张立大怒,挥动狼牙棒朝牛莽打来,二人打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这边呼延小青一见张立不能取胜,马上挥动铁鞭前来助战。那边张猛见了挺着丈八蛇矛迎住呼延小青,呼延小青与张猛打了三十回合也是难解难分。 刘英一见大怒,挥动双锏来助张猛,杨小飞一见也挺动大刀前来敌住刘英。 关翎恐刘英有失,手持青龙偃月刀来助刘英。岳雨在一旁看见,舞动双锤来战关翎。 那杨小妹、秦玉娘见牛头山军马凶猛,也拍马从阵中出来助战。 这边顾宪成、高攀龙也一齐拍马出战。 秦玉娘接住高攀龙,杨小妹接住顾宪成,一场好杀: 风卷沙尘,云绕枪刀;红巾翠袄,分外妖娆。巾帼点点艳,冠袍淡淡娇;刀光见倩影,枪战入玄霄。野径曾是清闲地,草丛如今尸骨翘。两军对垒,你有你的名将;千般武艺,我有我的高招。朝霞暮诸,几番胜负未解;猛杀横扫,原来天国有战壕! 杨小勇一见,双方不分胜负,于是披挂上马,握一支杨家枪,威风凛凛出阵,直奔牛头山军马帅旗冲来。 这牛皋一见从对方阵里奔出一位陌生红脸小将,知是奸臣国的救兵,大喝一声舞动双锏迎战。那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也挥刀一齐上前,挡住杨小勇。 杨小勇挺动金枪,左冲右刺,来往驰骋,全然不惧;那东、西侠渐渐觉气力不支,欲退不能,只好勉强接战。 这边牛莽和张立相斗,仍是不分胜负,那呼延小青和张猛也打得难解难分。 杨小飞那口刀使得甚是灵活,刘英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岳雨和关翎打了几十回合,二人各增勇气。 这时,秦玉娘把高攀龙打得左右遮拦,汗水涔涔。 东、西侠此时已支持不住,他们各自使了眼色,只得退下阵来。杨小勇一见锐气倍增,挺动金枪来助岳雨;关翎和岳雨打个平手,没曾想又来一个杨小勇,只得拨马退回阵来。 这里杨小勇、岳雨一得手,马上各持兵器,一同向牛头山军阵帅旗冲来。牛皋一见不好,一边仓促应战,一边鸣金收兵。 那秦桧在城上一见杨小勇等人得手,不禁大喜,马上掩军冲杀,那牛头山军马溃不成军,纷纷往山上退去。 金雯青、陈忱率领人马在山口一瞧,牛头山军马溃退,急令弓弩齐放,又将滑车滚下,才挡住奸臣国军马,那秦桧一见也鸣金收军。 牛皋回到山寨,计点军马,共损失军士三千人。东侠蔡云秋右臂中了杨小勇一枪,牛皋便让西侠雷剑平送蔡云秋回侠客国养伤。 奸臣国军马大胜而归,秦桧、潘仁美等一班奸相设宴隆重庆贺杨小勇班师回朝。 陈洪波见牛头军败闷闷不乐,晚上喝了点闷酒,闷头大睡。 陈洪波居住的拜客堂就在牛头山后面,堂后是一片竹林。正值深冬季节,竹叶泛黄。竹林后面有一个三丈高的石璧,上面有一汪清瀑直泻而下。石璧间有一株红梅,淡淡清香。 小瀑往东有一个板桥,板桥往西便是那卧龙岗。 洪波睡下后,忽听传来玉萧之声,声音渐近,像是有人引亢高歌。 洪波慌忙爬起,隔窗往外一看,见那板桥上有一位老翁,那老翁潇洒,悠闲,倒骑着一头小毛驴,身着一件鹿衣,怀里抱着一支长箫,旁边跟着一个小书童,那书童冻得不时地嵯着双手。 洪波猜想此人可能是个隐士,他侧耳听那歌声唱道: 村野蓬门,蒿草野花;匝枣攀藤,葡萄高挂;春日采桃,夏日种麻;秋日栽菊;冬日烹茶;聊有文墨,可伴余暇;聊有棋子,谁人可下?家闭窗合,孤心自暇;不须远眺,吾有乐涯;商鞅变法,五牛分家;吴起求将,悲惨射贺;孔丘复礼,枉费年华,庄子击盆,凄清年华;晁错忠心,耿耿谁查?贾生流泪,泪为谁下?班固精史,后人有骂;曹操从政,后有司马;孔明谨慎,三顾出家;左思献书,史章可嘉;谢安石起,何必自踏;杨素好色,隋宫晚霞;魏征明镜,一碎谁挂?丁山有功,满门抄家;杨业精忠,满头白发;岳飞抱朴,穆王墓查;刘基冤屈,百思如麻;自古悠悠,聪慧愚傻;悬梁刺骨,塞翁失马;夜雪赏尽,书童奔熬;村酒小沽,度我年华;寒松傲骨,狂雪梅花;千古自乐,唯有司马!洪波听罢连忙披衣奔出门去。 第三十四章 夏才子忠臣府搬将 岳元帅芙蓉楼招亲 洪波出门来到板桥上,举目张望,大雪茫茫,哪里有老翁书童的影子。他如醉如痴,大失所望,只得又返回屋内床上,翻来复去,不得入睡。 却说牛皋见杨小勇来到奸臣国,知他武艺高强,牛头山军马难以胜他,心内愁闷。这时,顾宪成来道:“如今杨延嗣正在忠臣国里,何不请他到这里劝杨小勇退兵?” 牛皋道:“恐怕杨七郎不肯来。” 顾宪成道:“杨七郎与潘仁美势不两立,好言请他,他不会不来。只是杨老令公看管太紧,不易出来。我与那杨老令公倒有一面之交,如今我到忠臣国去走一遭。” 牛皋点头,顾宪成扮成一个道士下山去了。 顾宪成走后,军士来报,书香国来了一位少年书生,要见牛皋和高攀龙。牛皋忙叫请上山来。那上年一进山寨,高攀龙便迎上前高兴地说:“完淳弟来,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了?”原来那夏完淳去史香国寻那宋代良史,史香国王司马迁令宋代良史随夏完淳同去。 牛皋一见大喜,夏完淳带宋代良史没有在牛头山久留,很快去忠臣国见岳飞和杨老令公去了。 却说顾宪成到了忠臣国,这忠臣国是大国,国王岳飞理政有方,忠臣辈出,百姓安居乐业,臣史以身作则,国内出现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顾宪成来到忠臣府,见府门上高挂一牌,写道:“谢客。”门口有两行军士守卫,甚是威武。 顾宪成来到后面,正走间,忽见府里楼阁窗口挥出一个娘子,她乌黑云鬓,柳眉杏眼,一见顾宪成,柔声唤道:“这位道士可会行道?” 顾宪成道:“道人哪有不会行道的道理?” 娘子道:“你等一等,我唤家人将门打开,放你进来。” 一会儿,后门开了,一个家人笑吟吟走出来,对他说道:“老道,我们府上杨七娘请你进去。”顾宪成知杨七娘是杨七郎夫人,心下暗喜,马上随家人进到里面,家人又把门锁好。 这是一座大花园,园里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家人将顾宪成带到院里一间绣楼,杨七娘端坐其中。 杨七娘见顾宪成来到,慌忙让座,笑道:“老道行道几年了?” 顾宪成徐徐道:“自小学道,曾受于跌足道士,已有五十年。” 七娘又笑道:“我只听闻道士专门骗钱,招摇撞骗。” 顾宪成思付:这夫人快嘴快语,甚是厉害。他也缓缓说道:“道家自从老聃创造,变化无端,信道则有,不信则无。不过这道家自古斩断尘缘,未免虚无厌世,消极颓废,无怪乎两晋更有玄道之风;阮籍、嵇康、刘伶、向秀、阮咸、王戌、山涛称为‘竹林七贤’。他们精通玄理,或隐迹于竹林,或垂钓于江湖,或狂酒于山谷,或悠闲于野径,岂不乐哉!唐代谪仙子李白也是半道,半文,半隐,半仕;他浪迹江湖,狂啸五岳,而那王维更是道家出身,‘画中有诗,诗中有画’了。” 杨七娘频频点首,这时只听前院有吆喝之声,顾宪成问道:“娘子所住之处怎有喧闹之声?” 七娘笑道:“那是我的夫君杨延嗣在练习武艺。” 顾宪成道:“很想一见。” 七娘道:“也好,杨洪!唤你七爷过来。” 那家人唤作,他去了一刻,引杨七郎进房来。 杨七郎面如红玉,怒发冲冠,身穿朱袍,十分英武。 七郎一见顾宪成道:“你就是那个道士吗?你们存心狠毒,俗话说,自古僧道一家,你们勾引我五哥出家,到那五台山至今不回;以后又勾我二哥、三哥也剃了光头,如今又想勾搭我夫人出家当个道姑不成?” 七娘听罢,心中不悦说道:“你休得胡言乱语!这老道是个叛道士,不得无礼待他。” 顾宪成笑道:“七将军,七夫人,实话照说罢,我不是甚么老道,我是书香国东林书院的顾宪成。” 七郎惊道:“您便是顾先生,久闻大名,失礼!失礼!”于是揖首而拜。 杨七娘一听也是大喜,忙唤婢女端上茶点。 七郎道:“先生此来,一定有事相告。” 顾宪成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说着扫了杨洪一眼。 七郎知顾宪成有话不好直说,于是差杨洪出去。顾宪成便把奸臣国秦桧、潘仁美出兵书香国,焚书坑儒,牛头山出兵,杨小勇协助奸臣国等事道了一遍。 七郎一听怒道:“我家后代杨小勇当初娶了潘贼的孙女潘巧凤,我就极力反对,可是这小厮却苦口诺言,一定要忠于杨家世室,我父也只好同意,如今他竟做出这种事,家法不容,如今看我去拿他!” 七娘道:“夫君若去,只怕公公不会放你出府。” 七郎笑道:“今日一早听婢女讲,昨晚他到诗客国坐客去了,要五、六天才能回来。” 七娘道:“小勇误入歧途,你去只有劝解,可不要伤害他,他毕竟是你六哥的后代。” 七郎应诺,于是托七娘守府,自己取一支杨家枪,骑一匹黑鬃马和顾宪成二人出了忠臣府,往牛头山而来。 夏完淳带着宋代良史来到忠臣国,那时顾宪成正在杨府中。夏完淳先去忠臣府去会杨老令公,一见“谢客”二字,猜想杨老令公可能有病,于是唤一个家人询问,那家人告诉实情,夏完淳方知杨老令公到诗客国去了,于是又转到穆王府来。这穆王府就是忠臣的王宫,就在忠臣府的对面。国王岳飞兼恭简朴,不去建那王宫,把自己居住的穆王府称为王宫。夏完淳和良史到了门口,正见岳飞的马前卒张保从里面走出,夏完淳认识张保,于是唤道:“张保,岳王在家吗?” 张保笑道:“现在是陛下了。” 完淳道:“甚么避上避下的,我是说岳武穆王在吗?” 张保道:“正在书房。” 完淳道:“你带我去见他,我有事找他。”张保应诺,引完淳二人穿过几道短廊,进了月亮门,来到一间书斋,岳飞正伏在案上看,见夏完淳二人进来,马上让坐。 完淳救人心切,叙了一会儿,便从良史怀里摸出北宋史册,岳飞一见大惊道:“你这是从哪里弄来?” 完淳让岳飞细阅,岳飞阅毕,急道:“这分明是篡史,我岳飞当年只因精忠不够,才被宋高宗和那秦桧丞相打入天波狱,与我儿岳云同死,哪有秦学士之事?!” 完淳和北宋良史再三解释,那岳飞只是一心读经,致力于翻阅,不信良史之话,完淳无奈,只得仰天长叹三声,走出穆王府。 这时已是中午时分,完淳刚出了忠臣国,踏上土坡,只见从山后转出几个骑马的陌生小将,完淳一见还疑是奸臣国兵,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夏完淳瞧那三人,只见一个是白马白袍白脸,一个是黑马黑袍黑脸,一个是红脸红袍红马。 但听那白袍小将仰天哈哈笑道:“莫不是腐儒书生,到那名利国赶考?” 那黑跑小将也指着夏完淳道:“习文不如习武,还是操练武艺到将军国比武去罢。” 那红袍小将道:“你可是到宫花会吟诗赏花的?” 完淳见那三人都是一团正气,看样子不是奸臣国人,于是从容道:“我是书香国人,叫夏完淳,不是什么赶考的。” 那白袍小将道:“莫不是天国人称‘小诸葛’的夏完淳?!” 完淳揖首道:“正是。” 那三人一听,慌忙滚鞍下马,齐声道:“失礼,失礼!” 完淳扶住三人道:“请问姓名?”原来那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在遗民国打擂的三位英雄后代,白袍小将是薛仁贵的后代薛小覃,黑跑小将是李元霸后代李小庆,红袍小将是罗成的后代罗雄。 夏完淳便对薛小覃、李小庆、罗雄把那奸臣国欺人,杨小勇出兵牛头山被围一事说了。那三人听罢,一齐叫道:“岂有这事?这秦桧老贼简直欺人太甚!”薛小覃道:“我等前去助牛头山,与那岳飞后代岳雨,杨业后代杨小勇战个高低!也与那牛皋后代牛莽、刘关张后代刘英、关翎、张猛、海内来人陈洪波、骆小枝结识,岂不为好?!”罗雄、李小庆同声称好,于是三人拉马随夏完淳二人上了牛头山。 杨小勇在牛头山下摆了一阵,唤作“金枪阵”,牛皋等人正为那“金枪阵”发愁,见顾宪成引着杨七郎老将到来,高兴非常,又见夏完淳引着薛小覃、李小庆、罗雄三位名将后代来到,更是欢喜。 奸臣国杨小勇在牛头山下摆的这“金枪阵”,乃是八仙之一吕洞宾所传,东西南北各是六十支金枪,左右横竖也是六十支金枪,每支金枪由一名将校掌握,牛头山军马若冲,这阵便化做扇面儿,一团团拢来,甚是厉害。 主帅台上,杨小勇执一面令旗,左有岳雨、秦玉娘、张立、右有呼延小青、杨小飞、杨小妹,威风凛凛,实是壮观。 这时,那杨小勇又差人向牛头山头上战书挑战,薛小覃一看,怒火上升,一把将战书扯得粉碎,说道:“我不信有攻不破的甚么金枪、银枪阵,看我破它!”。说罢挺一支金枪冲下山去。罗雄恐怕他有闪失,也提一支金枪随后跟去,李小庆一见两个哥哥全都下山,也使一双金锤拍马下山。 牛皋恐怕有失,便引着杨七郎、顾宪成、刘关张、牛莽等人也下山来到阵前。 金枪阵里,杨小勇一见有牛头山军马冲阵,马上将令旗一展,只见全阵呈橘红色,那金枪阵正首闪出一个三角形甬道。薛小青、罗雄、李小庆三人一见勃然大怒,各持兵器闯了进去,那奸臣国金枪手也不阻挡,放他们往里冲去。 冲了约摸有一袋烟功夫,牛皋见那金枪阵红霞盖顶,烟雾腾腾,恐怕有闪失,便叫牛莽、刘关张、关翎、张猛四人冲阵,可那阵忽的一闪竟成圆形,弩箭齐发,冲不进去。 罗雄心中颇细,他见奸臣国金枪手毫不阻拦,知其中有诈,刚要召唤;哪知那金枪台上杨小勇将令旗一展,全阵又呈天蓝色,一忽儿这阵忽地散开,鼓声大震,刀林弩雨,将三人紧紧围在核心。那薛小青、罗雄。李小庆忙用兵器将弩拨开,只见出现一个“杨”字帅旗。 杨小勇、秦玉娘、岳雨、呼延小青各从东西南北杀来;杨小勇一见是薛小覃、罗雄、李小庆三人,心中大惊,忙收枪揖首道:“几位贤弟为何而来?”那李小庆骂道:“可惜你是杨家后代,却助奸臣国,那潘贼陷害你们全家,如今你却助他,人道子继父业,你却子叛父业,还不下马受缚?!” 杨小勇一听,不由大怒道:“我本好心待你,你却出言不逊,先问问我这杆金枪答应不答应!”说着一挺金枪朝李小庆心窝刺来;李小庆毫不畏惧,挥起双锤,宛如流星,两人杀起来。 岳雨接住罗雄,秦玉娘、呼延小青接住薛小覃,真是一场好杀: 黑袍英杰,红衣小将;双锤如雨,金枪扫荡。一个如月下跑出的黑煞星,一个是府中偷擂的杨家将。一个要斩尽不平救君子,一位要尽忠尽孝护奸皇。红袍赤烁,精忠满堂;双枪挥洒,天地玄黄。一个是燕山军帐的百胜将,一位是饮恨天波的岳家郎;一个是大义凛然扫奸保国,一位是梦里夫妻两厢沧桑。一个是东征高丽的宿将孙,一位是口蜜腹剑的相门女;一个是历代英姿气贯中原的军健儿,一个是保爹保娘的小奸娘。各人自有武术,旁人莫轻评量;直杀得五彩缤纷冠樱乱,直杀得青山黯淡落夕阳。 那边牛皋等人见三位小将被围,牛莽等人又冲不进,马上率领全军前来冲阵,却被杨小飞,杨小妹、张立率领弓箭手射退。 唯有杨七郎左手挥枪,右手持剑,挡那乱箭冲入阵来,刘关张见七郎前面挡箭也尾随而进,只有牛莽一行人被挡于外面。七郎左突右冲杀开一条血路,这时正迎着张立;七郎一见大怒,一声大喝,一枪刺去,正中张立咽喉;张立大叫一声,倒地身亡。那杨小飞、杨小妹持刀来战七郎,被刘英、关翎接住,秦玉娘一见忙来战张猛。 这时七郎已奔到杨小勇面前,怒道:“叔祖在此,你还不下跪?!” 小勇一见是叔祖杨七郎来了,不禁吃惊,放开李小庆,将金枪一横,在马上打揖道:“叔祖来此,侄孙实是不知,失礼,失礼!” 杨七郎一听大怒道:“你叛我杨家,与奸臣勾结,该当何罪?!”说着挥动那杆金枪朝杨小勇刺来,这杨小勇此时战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用枪架住。 这李小庆见七郎来战小勇,自己挥锤趁机来到杨小妹背后,一锤便将杨小妹打下马来。 城上秦桧一见连折两员大将,又见杨小勇横枪不战自退,那杨七郎步步进逼,恐怕有变,于是鸣金收军。 金枪阵军马乱纷纷退入城中。杨小勇、呼延小青掩护金枪手,边战边退,刚来到城门口,那吊桥却高高挑起。杨小勇一见向上叫道:“秦公,快放吊桥!放我等进去。” 那秦桧喝令众弓弩手乱箭齐发,小勇一见又恼又恨,只得拨马杀开一条血路。往南逃去,呼延小青一见策马追去。 牛头山军马趁势猛攻奸臣国城,那城甚是坚固,岳雨、秦玉娘率领弓弩手呐喊放箭,牛头山军马不能进前。牛皋见天色已晚,便率军回寨。来到山寨,宴请杨七郎等人,那杨七郎却见杨小勇远去,不愿久待,叙了一会儿便告辞众人下山回府去了。 这牛皋、牛莽、刘英、关翎、张猛、顾宪成、高攀龙、陈洪波、骆小枝、李香君、金雯青、赛金花、夏完淳、罗雄、薛小覃、李小庆等人欢聚一堂。 再说奸臣国元帅岳雨回到府中,闷闷不乐。如今走了杨小勇、呼延小青,又折了杨小妹、张立两员大将,他如何不恼?他独自一人傍于楼台,借酒浇愁。酒过三巡,不觉酩酊,于是挥墨在那壁上写一五言诗: 这时,有一军史来报:“死牢中书香国人闹狱,狱卒劝阻不住。” 岳雨听说,挂上腰剑,乘着月色往那死牢走去。路过芙蓉楼时,见那楼窗银烛正亮,不禁起疑,猛然想起那日夜里奇事,于是往楼上走来。刚踏上楼阶,猛觉得脚底被一软绵绵东西所绊;岳雨慌忙上前去扯,竟是一人。只见那人战战兢兢。岳雨仔细一瞧,原来却是秦玉娘的婢女春燕,岳雨见她慌张,问道:“玉娘在屋里吗?” 春燕哆嗦道:“在,在,潘大人也在??”岳雨一听,勃然大怒,想是夫人与他有暧昧之事;于是握剑在手,一挑湘帘,冲进玉娘的内房,房里宫烛已灭,漆黑一团;借着月光,见那玉娘正斜躺床上,乌鬓散落。 岳雨慌忙四顾,哪里有潘仁美的影子,又见玉娘颜色反常,全身发抖,于是用剑指着秦玉娘道:“玉娘,你干得好事!快说,那潘贼如今躲到哪里去了?” 玉娘一听,“扑通”一声,从床上跪倒地下,扯住岳雨衣襟,大哭道:“夫君,我为你妻,岂能干偷鸡摸狗的勾当?想是哪个瞎编,来挑拨你我夫妻感情,栽赃于我!” 岳雨一听也纳闷:这屋里分明没有外人,楼后也是无门,窗下是芙蓉池,若有人跳水应听到水声才对;去那屏风后看,也是无人。岳雨惊疑未定,又问道:“既然没有外人,方才宫烛怎么那般透亮,你今日晚间又如何这般模样?” 秦玉娘一听,便娇滴滴落泪道:“你是男人,又是主掌兵马的大元帅,哪里体会得我的心情;自古道,女子如水性杨花,这几日你忙于军事,也不曾到这芙蓉楼来,我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思你好甚,今日你来了,就不要走了。”说着,就去拉岳雨的手。这岳雨正当酒醉,也是迷迷糊糊,况是心软之人,见玉娘粉泪盈盈,心里着实相信,不觉软了三分,于是上床。 他猛一抬头,只见房梁上趴着一人,那人一丝不挂,两条腿正勾住屋梁,簌簌发抖。岳雨大怒,一个翻身,拾起佩剑去拽那人。秦玉娘一见急用左手抱住岳雨右腿,用右手去摘壁上佩剑,岳雨一见大怒,挥剑照准玉娘就是两剑;那秦玉娘手无寸铁。一个翻身,登时气绝。,岳雨又趁势扭住梁上那人,挥剑砍死。借着月光一瞧,原来正是相国潘仁美。昔贤有诗道: 第三十五章 绿牡丹鼓瑟吟今古 燕昭王招贤论功过 岳雨连杀秦玉娘、潘仁美二人,酒已全醒,自知凶多吉少,心下忖道:如今不如索性投了牛头山,想好便往死牢奔去。来到死牢门口,狱卒不知何事,上前来迎;岳雨上去一剑杀死狱卒,扯出钥匙,开了牢门。书香国人不知何事发生,正要问话。岳雨道:“秦桧、潘仁美欺人太甚,我被他们愚弄多日,如今方才清醒,我今日去投牛头山,望诸君帮助剿灭群奸!” 书香国人道:“元帅既然觉悟快发给我们兵器,我们一齐杀上皇宫,斩那秦桧老贼!”当下派出二人出城去联络牛头山军马;岳雨领着众人来到兵器库,众人抢出刀枪,往皇宫杀来。再说秦玉娘的婢女春燕将潘仁美、秦玉娘被岳雨杀死之事告知了秦桧,秦桧见事已如此,知岳雨必反,马上调动御林军去抓岳雨。那奸臣国人个个圆滑,知国中有变,纷纷携带家眷外逃;那些奸兵平日畏惧岳雨,如今见岳雨造反,散去大半,顿时城中大乱。 秦桧去找杨小飞,杨小飞早已不知去向。秦桧只得率领御林军和残兵去捕岳雨,这时正遇岳雨领着书香国囚犯前来,双方大战。 秦桧的御林军有精卒三千,再加上临时凑集的残兵也有不少;战了一会儿,岳雨等人渐渐支持不住。 这时牛头山牛莽、薛小覃、罗雄、李小庆、刘、关、张等人杀到,书香国囚犯开了城门,一阵激战,奸臣国军士死伤不计其数。 薛小覃挺一杆金枪,左冲右闯,非常英勇。岳雨直奔秦桧,秦桧哪里是岳雨对手,再加上心慌,“扑通”一声,栽倒于地,于是就势跪下哀求道:“岳元帅,念在岳丈的面上,饶我一命!” 岳雨手持佩剑,骂道:“你这狼心狗肺之人,害人不浅,竟将一个糟糠骗给我,真是该杀!!”说罢一剑将秦桧砍作两截。 牛头山军马和书香国人一阵猛杀,竟将奸臣国杀得空空荡荡。 此时,牛皋也引顾宪成、高攀龙、金雯青、赛金花、李香君、陈洪波、骆小枝、夏完淳等人与牛头山大军来到。 薛小覃、李小庆、罗雄三人见奸臣国已破,便辞别众人到小南天周游;这刘英、关翎、张猛三人一听,也要结伴而行。薛小覃、罗雄、李小庆三人一听非常高兴,愿意同往。那岳雨一听,心里一动,也要同去。 顾宪成道:“奸臣国内乱方休,岳元帅去恐怕有害无利,还是留下为好。” 岳雨只思远游去结识天下豪杰,执意要去,并推荐顾宪成为国王,,夏完淳为兵马大元帅,奸臣国自此改名为除奸国。 众人见岳雨执意要去,也知强留不住,于是送他一同出城,那薛小覃、李小庆、罗雄、岳雨、刘英、关翎、张猛七位好汉,与众人约好,三年后小东天夕佳殿会试再见,然后一同策马往小南天去了。 陈洪波、骆小枝见奸臣国已破,也要辞别众人往东游历,那侯方城、李香君、金雯青、赛金花四人也愿意同往。陈洪波一听格外高兴,牛皋见众人各奔前程,也不阻拦,于是请顾宪成,招收亡民,兴国扶民。请高攀龙等人回书香国,重整东林书院。牛皋也与牛莽等率领大队军马回了牛头山。 陈洪波、骆小枝、金雯青、赛金花、侯方域、李香君留任结伴往东游去,行了两月有余,方到一国,唤作招贤国。洪波等人见这国市井热闹,商贾频繁,店铺齐整,馆舍干净,那国人笑容可掬,衣冠楚楚,嫌恭有礼,和蔼可亲,个个有英才之风,贤才之貌,不禁吃惊。雯青道:“我早就听说这招贤国国泰民安,贤风普及,国王燕昭王礼贤下士,任人唯贤,乃是天国一流的明君。这国家尽是野士、贤人、狂客、德民,我们可去一访。” 赛金花笑道:“听说这燕昭王每年春天于招贤台招集天下有才有志之人,有学有文之士,如今正值妙春,正是招贤之时,只不知这招贤台在甚么地方?” 雯青道:“既来到招贤国,还打听不到那招贤台?这个不愁。” 香君道:“宫花国就在招贤国以东,每年仲春有宫花会,宫花会开时,四季花开,白花斗艳,词人诗客云集,只不知误了这时辰没有?” 方域道:“误不了,再过几日才是仲春宫花日,我们可在这招贤国赶上招贤会,然后再去赴宫花会不迟。” 洪波听罢,喜道:“现在不妨找个住处,再作盘算。” 众人称是,于是穿街过店来到一个馆舍,只见那门口书者四个雕花金字:梦里云烟。 店小二正依在门前打盹儿,雯青上前将银元晃荡,那店小二醒来一见顿时眉开眼笑,马上引众人进去。 只见道:一道影壁,长安牡丹惹人艳;三间静厅,梅花映雪帘高卷。几片竹林,翠香淡淡三分静;一汪清池,鲤鱼悠悠六月鲜。月牙朱门,画中有诗诗有画;两间云轩,轩里有云云有轩。 店小二将李香君、赛金花、骆小枝三位娘子引到左厢清阁,将陈洪波、金雯青、侯方域三位男子引到右厢清阁。 一会儿,店小二端来茶点,又端来洗脚水,招呼众人歇息,然后道:“我家店主和店娘方才出门去了,如今只有我一人忙乎,照顾不周,请先生、娘子谅解。” 陈洪波问道:“你家店老爷和娘子很早就在这招贤国开店吗?” 店小二一躬腰,笑道:“嘻嘻!不是,他们是前半年才到这开店的,俩人都是海内人。” 洪波又问道:“他们唤作甚么名姓?” 店小二为难地摊了摊双手道:“我又不是查户口的,只知店主姓骆,人家都管他叫骆老板,店娘嘛,人家都唤她做‘绿大虫’。不过,我家老爷比别家老爷强上百倍,骆老爷一肚子的墨水,挥笔成章,出口成诗;店娘更是一身的功夫,恐怕你们三位,也未准是她的对手;她会打拳擒拿。”店小二翻着眼珠,吐了吐舌头。 这时,只听门外街市上一片喧嚷,仿佛有大队人马走过,间杂有钟鼓箫毖之音,这声音愈来愈大。 洪波、雯青等要到外面探个究竟,那店小二连忙拦住道:“先生往哪里去?” 洪波道:“街市喧闹,不知何事?想去探个究竟。” 店小二笑道:“你们是异乡客,不知这招贤国里规矩,这招贤国每年春天在黄金台招贤一次,由国王选贤;明日便是招贤日,燕昭王便在明日招集文武评论天国贤士。刚才过去的是仪仗队,是为明天清晨选贤准备的。你们先歇一歇,如果想凑个热闹,明天再去不迟,共三天呢!” 雯青道:“果然赶个好时辰,明日正好是招贤日,大家且歇一宿,明日再去不迟。” 一会儿,店小二又端上酒菜饮食,大家便吃起来。 饭后,金雯青与赛金花偕伴逛街市去了,李香君与骆小枝叙那秦淮佳话,洪波与方域向店小二要了围棋,便在石桌上下起围棋。 这时天色已黑,店小二手持一个玉烛放在旁边,自去歇息去了。 却说洪波正与方域下棋,忽听院外有鼓瑟之音,这瑟音忽远忽近,甚是凄楚委婉。 只听有人唱道: 人生失意无今古,对酒长歌度怅然。 一年四季风光过,千里江山月卧眠。 闺中云鬓君莫看,历尽风霜谁堪怜。 牡丹虽好艳风月,春过无奈又翩翩。 千金谁买良辰妙,大江东去不复返。 画楼千岁铭文墨,书香唯有慰心田。 骆书生,陈才子,请听瑟,莫寒酸,与君对皎月,请君为我辩屈冤! 金樽玉盏怜无用,翠叶羞花亦惘然。 茅屋秋风谁涕泪?葬送多少古圣贤! 才华如水鬓如雪,晨钟暮鼓早如烟。 屈子当年开楚辞,离骚风雨只颠连。 贾生长沙梦鹏鸟,茫茫一纸大江边。 王粲岳阳怜垂目,故乡飘零只渔眠。 子建铜雀台上赋,一吟一醉一陶然。 旧年恩爱成逝水,志士寥寂只空欢。 骆书生,飘零子,请听瑟,仔细看: 洪波与方域愈听愈迷,愈听愈醉。方域放下棋子对洪波道:“这瑟弹得好,这辞吟得好,我们到那边看看是何人所弹所唱?” 洪波同意,于是二人向院外走来。 瑟声是从那三间静室里传出的,竹影茜窗,只见两个人影晃动,只听那古瑟又弹道: 寂寥长夜满目愁,天河迢迢正悠悠。 渔书千里何由达,陵阙乡关恐盘留。 四海无家空度日,一花带雨付东流。 枕石方梦春阁事,倚楼空自对凝眸。 青山秀水无心赏,幽琴可曾怨杨柳。 江东寒北春风尽,千花万花只同丘。 箫管可有遗音在?王旗千古几时收。 歌舞风流犹未尽,朱门醉酒竟未休。 多少烟花不胜看,一枕黄梁正未熟。 青春如雪雪易逝,花开易见落谁留。 骆夫子,莫闲愁,风流女,不风流! 愿与夫子同甘共苦风雨生涯任白头! 古瑟弹罢,洪波、方域跨进屋内,见那屋内对坐着两人,一位是风流潇洒书生,腰间佩有玉剑,对面是一美貌娘子,怀抱古瑟,正拭面擦泪。 洪波施礼道:“我二人被瑟音所感,请恕打扰。” 那书生问道:“你们二位是客店新客吗?”二人点头应是。 那书生又问道:“观你们模样,也是读书之人,请报姓名?” 二人报了姓名,那书生一听慌忙起来与二人施礼。那娘子也过来施礼,原来那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初唐四杰之一的“卜算子”骆宾王,那娘子唤作绿牡丹,二人都是游客。因参与徐敬业反唐,兵败后,骆宾王携绿牡丹冒险逃到海外,以后又来这天国,二人流离无所,便到这招贤国开店谋生。 骆宾王、绿牡丹请二人上座,候方域又唤来李香君、骆小枝、骆宾王招呼店小二摆上茶点,此时,金雯青、赛金花也回来了,于是八人便畅叙起来。 说道明日燕昭王招贤一事,骆宾王、绿牡丹也正好要去观看,于是八人约定明日一早同去招贤台。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向城东招贤台走来。 这招贤台乃黄金筑成,光烁夺目,那龙座两边自有百威官仪屏立,下面武士林立。上千名贤大师,正站在台下谈笑风生。 但听鼓乐齐奏,从西边来了一簇人马,几匹马簇拥着一个头戴王冠身着黄袍的老者,骆宾王一指那人道:“那便是燕昭王。” 这时。贤者全都肃立向昭王鞠躬,燕昭王微笑着向大家点头,然后徐徐向台上走去,侍臣紧随左右。 一会儿鼓乐又奏,招贤开始,燕昭王请诸位贤士上台入座。 洪波细看那台上贤士: 年纪大小,各有鹏程;高矮不均,各有本领。有背琴持囊,堂堂仪表;有佩剑握卷,谦逊简恭。有诗书满腹,玉立婷婷;有心机满腹,丝丝笑容。这黄金台上,聚集着多少江湖贤客、山野逸民;这昭王腹中,藏着多少任人唯贤、赏罚分明! 先出来一位老者,这老者瘦骨嶙峋,老眼朦胧,背着琴,坐于昭王跟前。 昭王问道:“你有什么才干?”那老者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地取下琴,放在手上,手指有节奏地摆动,只是不弹。 昭王道:“你莫非就是战国时的驺忌,鼓琴取相,记二等贤,赏黄金三千两。” 那驺忌领金下去了。 又走出一位王爷,他手里抱着金鸡,来到昭王跟前,口中念道:“十年不飞,一飞冲天!十年不鸣,一鸣惊人!” 昭王笑道:“你莫非是春秋时的楚庄王公子旅,记一等贤,赏黄金五千两。”那公子旅喜盈盈也下去了。 又走出一位老翁,这老者面容严峻走于昭王面前道:“请昭王授予官职。” 昭王道:“招贤国正缺一位狱官,你看谁人合适?”老者道:“我的仇人屠羊可以充任此职。” 昭王沉吟一刻道:“招贤国正缺一位护卫将军,你看谁人合适?” 老者道:“我的儿子祁午能胜任此职。” 昭王道:“祁黄羊任人唯贤,记一等贤,赏五千两黄金。” 祁黄羊飘然而去。 贤者中又走出一人,这人面容憔悴,白肘裸露,一边走一边抓着虱子。 昭王问道:“你有甚么才干?” 那人笑道:“我王猛捉虱论天下,扶先秦而先秦强,退恒温而恒温退,有先见之明。” 昭王笑道:“先秦乃是外域之邦,苻坚骗安陕蜀,不是正统,你助先秦,岂不是助异贼灭我大汉,给一千两黄金,记三等贤。” 王猛领了黄金高高兴兴下台而去。 这时又走出一人,只见他手持汉节,头戴南冠,走于昭王面前,鞠躬道:“我苏武北海牧羊十九年,不负汉室,该给几等。” 昭王道:“你不听李陵挑拨,忠心汉室,十九年如一日,应记一等贤,赏五千黄金。”那苏武也下台而去。 这时,又有一羽扇纶巾的老者,背着一个丑陋的老妇上前,对昭王说道:“我诸葛孔明官至蜀国丞相,田园只有百亩,不曾霸占一个女人,一直伴同丑妻白头偕老,牢记丑妻近弟家中宝的道理,该记几等?” 昭王道:“你一生唯谨慎,又颇爱百姓,记你一等,赏五千黄金。” 昭王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便起身欲走。 这时只见台下一人高声叫道:“大王勿走,还有我呢!” 第三十六章 陈相国欺嫂埋功名 燕太子兵变遭杀戮 却见上来那人面如冠玉,穿一双软毡,上前说道:“昭王暂停,我陈平出身清寒,刻苦攻读,得了文章满腹,协助汉王平了天下,以后又与周勃解那吕家之祸,可记几等?” 昭王一听,勃然大怒,真道:“休得胡言!你陈平虽然功绩显赫,可道德败坏,你为何强奸你嫂,没有治罪便还算了,还到这里闹什么?!” 陈平听后面红耳赤,争辩道:“那隋帝杨广欺母杀父,秦始皇之母赵姬与相国吕不韦勾搭成奸,这些如何解释?” 昭王怒声喝道:“住口!你没看见这台上书着三个大字吗?这是‘招贤台’,他们难道也算得贤人?武士们,快把这陈平撵下去!” 几位武士将那陈平推下台去。昭王宣布暂停招贤,下午继续评贤。 洪波、骆宾王等八人也回到“梦里云烟”馆舍。 下午,招贤开始,评过二三十人,无非都是二、三等贤,;骆宾王对洪波等道:“我也去试试。”说罢整衣出来,来到昭王面前。 昭王问道:“你有甚么才干?” 骆宾王道:“我会吟诗。” 昭王道:“那你吟一首我们听听。” 骆宾王随口吟了一首: 昭王道:“我从来不喜欢人家吹捧我,今日你却大肆吹捧,我心里不悦。我见你才学不浅,但我听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瞎诌’。” 骆宾王笑道:“如今诗已普及,作诗也算不上甚么绝技。比不了先秦后汉;在唐代,古风、格律就已盛行,如今吟诗只不过是一种消遣,我同来的几个朋友便都是会吟诗。” 昭王问道:“你那几个朋友都是何人?如今在哪里?快快请来。” 骆宾王立即唤出陈洪波、金雯青、侯方域、绿牡丹、赛金花、骆小枝、李香君,那七人齐向昭王行礼。 昭王欢喜道:“你们既然都会诗,那就给那些应招贤者各吟一首议论诗罢。” 陈洪波先吟道: 金雯青吟道: 侯方域吟道: 骆宾王吟道: 骆小枝吟道: 李香君道:“我来吟范增。” 绿牡丹吟道: 赛金花道:“我来吟屈原。” 燕昭王听罢,不禁喜道:“八人真是诗花争艳,你们是有才之人,如若不嫌,便在我招贤国翰林院任职,帮我整顿诗风。” 几个人当然乐意,燕昭王亲携洪波等人乘车来到招贤宫,盛意款待,安排他们在青花阁、彩云阁、牡丹阁、落花阁住宿。 过了几日,洪波、雯青、宾王、方域四人正在后园赏花,猛听得城里杀声四起,硝烟弥漫,宫卫纷纷持戳奔出,洪波拦住一宫卫问:“国内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宫卫嚷道:“燕太子兵变;了!” 陈洪波、金雯青、骆宾王、候方域闻听燕太子兵变,不知所措。这时赛金花跑来,气喘吁吁道:“昭王外逃,现在满城里尽是燕太子的叛兵,皇宫也被他们围住,如何是好?” 方域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们到那宫花园避难。”正说间,只见东西宫尘烟弥漫,两彪人马杀来,为首的一员彪将大声喝道:“不要放走了贼人!抓住者赏金五千两!” 洪波凝目一看,此人正是燕太子,他身披银甲,手持长矛,骑一匹赤兔马,凶神恶煞。 绿牡丹与那骆宾王一见“刷”地抽出宝剑,迎上前去。 那绿牡丹,骆宾王夫妻与燕太子大战。 有诗咏绿牡丹: 那招贤国用兵多是马骑,左突右冲,这边骆宾王、绿牡丹等也有些乏力。陈洪波、骆小枝、候方域、金雯青便也拾起兵器纷纷迎敌。 燕太子见不能取胜,又将令旗一挥,他手下叛兵都是平日训养出来的精兵,再加平日府中的三千门客,个个奋勇上前,把陈洪波等人围在核心,不得脱身。 正激战间,只听得燕太子叛军背后阵角大乱,传来阵阵呐喊之声,一个叛兵仓惶奔到太子面前,喊道:“太子,不好,你爹爹到雄才国借了乐毅五千军马杀回来了!” 燕太子一听乐毅之名,早已吓得魂飞胆丧,也顾不得许多,掉转马头便逃。这时正碰上一员大将拦在中央,那大将身穿火赤金甲头戴银盔,使一双青铜宝剑。大将高声喝道:“叛子,还不下马受缚!乐毅将军在此!” 燕太子一听慌得跌下马来,那乐毅挥剑欲砍,燕太子手下的两个宿将驰马奔来,挥刀迎住乐毅。乐毅见两个宿将来救,拨动双剑,一剑一个,将他们杀死。 此时,绿牡丹上前趁机用剑将燕太子砍成肉泥。不久叛军大部被歼,其余的全部投降。 燕昭王在将士的簇拥下进入招贤国。洪波等人上前施礼,昭王道:“招贤国今日祸事,实是教子不力所致,我儿自食其果,自取灭亡。” 当夜洪波等人留宿宫中。过了几日,见宫花会期临近,便辞别昭王欢欢喜喜往宫花国而来。 一路上只见才子佳人成群结伙,有骑驴的,持剑的,打伞的,负画的,端砚的,纷纷向那宫花国走去。 洪波道:“这些莫不是宫花会的诗客,今年宫花会一定非常热闹。” 雯青道:“可不是,一到宫花会日,天国各国的才子才女便借伴云集而来,品赏百花,吟诗作画,那掌管宫花会的是百花仙子,每到会期,那一百位花仙便从百花仙境翩翩而至。那牡丹仙子、梅花仙子、水仙仙子、桃花仙子、莲花仙子、杏花仙子、桂花仙子、蔷薇仙子、樱花仙子、玫瑰仙子等一百个花神都听百花仙子的调配,那百花仙子将参考出男才前百名,女才前百名,呈交天庭,扬名天国。” 香君道:“每年的宫花会都在宫花楼前举行,宫花楼群有官殿八千座,供赶考的才子才女住宿,那内四千宫殿是才女居住,外四千宫殿是才子居住;这八千座宫楼各有奇形异姿,最大的唤作‘宫花楼,’乃是百花仙子乃百花姐妹住宿,那宫花楼下便是宫花池,备着雕金砚墨,银毫朱笔,宫花池里开着百花,各有奇香。赶考者先群集花前依次品赏,然后入宫花轩,每轩只有入题一花,轮到什么花就咏什么。” 小枝感到好奇,问道:“那平日这些花由谁照管?” 赛金花道:“平日这些花都是闭目养神,并不开放,只有这宫花会日方才开放。平日,宫花国只有一位押司带着一百花婢和一百花奴掌管,这位押司唤作苏若兰,她平日住在这宫花国内的偷花楼,负责浇灌百花,她手下二百个花匠,料理各个花日。” 香君又道:“这宫花会在晚上八时才正式开始,由苏若兰先致花辞,花鼓响第一声,便是品花;响第二声,便是入花轩;按照报上的姓名编好,考者各入其轩;响第三声,便是咏花;响第四声,便是交花,也就是交卷;各花仙分别到各轩收卷。响第五声便是公布考试结果,公布男花神前百名,女花神前百名。我三年前参加过这宫花会,只得了女花神第八十二名,不知今年有无长进。这天国并不是名才名女都来参加的,像那隐士国、静姓国、才子国、侠女国、狂士国、戏香国、美人国、才女国、诗客国等一百多个国家就都不参加这宫花会。” 小枝问道:“那是为何?” 香君道:“那隐士国在天国以隐居为清高,因此不来参加;美人国自各考场,西施不准任何美人参加这宫花会,美人国一向与朝廷作对,天朝有瑶池七仙,美人国就自立倾天七仙。” 洪波道:“美人国倾天七仙是谁?” 香君道:“是赵飞燕、妲已、褒姒、貂蝉、王昭君、李师师、陈媛媛。” 小枝道:“诗客国人,向来看不起这宫花会,只因这宫花会是天廷一手搞的,国王李白在捉月楼也搞了个诗花会,也是每年一次,专与宫花会唱对台戏,但是偶尔也有诗客化装前来赶考。” 绿牡丹道:“清寒国‘扬州八怪’郑板桥、李鳝、朱耷等,诗客国‘竹林七贤’阮籍、嵇康、向秀、刘伶、王戎、山涛、阮咸,更是不来赶考。” 赛金花道:“那阿房宫的仙子也不来。” 正说着,来到百花山前,这百花山甚是壮丽,有诗为证: 一山飞跃乱石间,渺渺茫茫若等闲。 金鸟惊啼空自拭,玉风飞渡只缠绵。 云横细水潇潇雨,霜染红枫淡淡烟。 更有飞瀑摇月落,何人惊看正飘然。 骆宾王道:“进了山,便是宫花国了。众人仔细,咱们上桥了。” 一行人过了板桥,见有五彩水帘遮道,一行人随赶考诗客进了水帘宝洞,只见仙香玉烟,缭绕不绝,宫宇楼阁,重叠林立,两边列着无数铜牛、铜马、金鸡、金鹿、玉兔、玉龙、银虎、银豹,十几位花婢在前面一花亭内,正在逐个登记。 八人上前,报了姓名,一位花婢引众人进去,穿过几道庭院,来到一片楼阁前。花婢捧着名册道:“这是男才部,四位都住这玄天廊三楼,陈洪波住凌烟楼,骆宾王住天露楼,金雯青住红叶楼,候方域住紫云楼,其余随我到女才部去。” 洪波四人依照指点逐个进楼,小枝、赛金花、李香君、绿牡丹四人随花婢往里走去。 且说洪波进了凌烟楼,只见玉铺金设,石雕羽画,床上挑着银纱,地上铺着彩毯,甚是华丽。陈洪波出来见这凌烟楼上有一对联: 宫花池看消夏湾 凌烟楼对小君山 洪波不解其意,忽然觉得有人扳他肩膀,不禁吃惊,回头一看,失声道:“哎呀,原来是你!” 只听那人呵呵笑道:“你如何到了这里?” 第三十七章 赵飞燕窃语偷花楼 赛金花毁花烟雨轩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诗客国国王“诗仙”李太白。李白笑道:“几年不见,洪波弟真是消瘦多喽!”洪波把自己遭遇同李白叙了一遍。然后问道:“我听说诗客国人不参加宫花会,你为何今日也来了?” 李白笑道:“你是不知,我听说那严世藩和潘金莲夫妇连续五年各获得男女第一花神,心中吃疑,想是有行贿之事,因此请杜甫、苏轼、蔡文姬、李清照一同前来探了虚实,我妾金陵子,新纳的妾赵飞燕也到了这里,飞燕的女友,美人国的学士李师师、陈媛媛也偷着跑来了,现在她们都在那谪仙楼叙话,我带你去与她们结识。” 说罢引洪波穿过几道短廊,上了五楼,来到“谪仙楼”前,只见文笔挥洒,也横书一副对联: 口悬疑是皎皎月 笔洒飘潇落落星 只听里面有嬉笑之声,洪波掀帘一看,见蔡文姬坐于正中,身着锦袭纱裙;旁边坐着摇羽毛扇的苏轼;苏轼旁坐着骨瘦如柴的杜子美,一身青衫;子美旁边坐着文静淑娴的金陵子;金陵子旁边坐着四位亭亭玉立的美人,桌上杯盘狼藉。经李白介绍,洪波才知那四位正是李师师、陈媛媛、赵飞燕、李清照。苏东坡、杜子美请洪波坐了。蔡文姬当初在美人国见过洪波一面,问起李逵下落,不禁嘻嘻作笑。那赵飞燕、李师师、陈媛媛等也与洪波打招呼。 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喧哗之声,朱帘挑处,骆小枝走进来说道:“洪波你叫我好找,你瞧,谁来了?” 洪波看时,只见进来二十来位青年男女,为首的正是红楼国国王贾宝玉,他后面随着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香菱、秦可卿、虞美人、白娘子、青娘子、红娘、崔莺莺、苏小小、李香君、绿牡丹、赛金花、侯方域、骆宾王、金雯青。 洪波忙迎上前笑道:“是哪阵仙风把你们都给吹来了?” 贾宝玉笑道:“许你参加宫花会,就不许我们参加。我们红楼国每年都来凑这个热闹,奇怪的是连黛玉、宝钗都拿不到头几名,如今红楼国里李纨嫂子守家,其余的都来了,十三妹会武不会文,只好在酒香国看家。” 洪波又问道崔莺莺道:“你和红娘怎么也来了?” 莺莺笑道:“这样热闹的宫花会我还能不来吗?我年年都参加。” 红娘旁边悄声说道:“莺莺姐姐每年都能拿女科头十名呢!你别拿猪八戒不当神仙!” “哼,去你的,贫丫头!”莺莺详作生气,狠狠地捏了红娘一把,红娘蹦着闪到白娘子身后。 莺莺又道:“普救寺留张君瑞守家,红娘和我都来了,虽说文才不济,却也愿意凑个热闹。方才在女才部藏花楼恰巧碰到黛玉,我们又在鸟衣楼碰到小枝,方知道你来了,于是会合一处,寻你来了。” 洪波又问虞美人道:“虞妹妹如今怎么来的?呼延钰弟弟如今好吗?” 虞美人道:“延钰现在很好,他时常念叨你们,现在我让他当了颠倒国王,他因只喜骑马耍鞭,因此不愿来,因此只我一人来了。我住在那寒梅楼,刚才遇到小枝,知道你也来了。我住在那寒梅楼,刚才遇到小枝,知道你也来了,如今小梁山和牛头山结盟,我们颠倒国又和书香国,除奸国结成联盟,刚才与宝玉、白娘子、苏小小商量好,又与烈女国、红楼国、酒香国结盟,宫花会散后,我马上回去告知延钰、李逵和牛皋,欢庆红楼国、烈女国、酒香国入盟。” 洪波拍掌笑道:“甚好!甚好!再与那南边招贤国燕昭王、雄才国乐毅结盟,来个天国英雄小联合、岂不是更好?” 李白道:“既是这样,我诗客国也愿与李逵、牛皋通好,加入联盟。”洪波道:“好!那黑旋风一定会举双手赞成,该管你叫李学究了!”众人大笑。 陈媛媛道:“我回去劝说女皇西施,美人国也加入联盟。” 洪波喜道:“如今有颠倒国、除奸国、招贤国。诗客国、书香国、烈女国、酒香国、红楼国、美人国、雄才国、小梁山、牛头山十二处联合一体,同仇敌忾,还怕甚么天朝?!” 当下由李白、贾宝玉、陈洪波相邀,引众人相识,就在这嘀仙楼内,才子案前,结成才友,列队为盟,洒酒宣誓。 书香飘洒,玉墨嫣然;书香飘洒格外暧,玉墨嫣然不觉寒。竹影憧憧,诗花淡淡;竹影憧憧一片翠,诗花淡淡几烂漫。来自五湖四海,分别披一身风华;汇集宫会花涯,各自仗一身肝胆。羞花闭目,彼此更有智慧,明贤;温文尔雅,原来更存壮志雄肝。黄昏夕照,明月嫣然,就在这宫花国里,结百世才缘。乱花迷眼,琪草缠绵,就在这谪仙楼内,谱一曲沁人肝肠的才子才女篇! 前排左起:李太白、贾宝玉、陈洪波, 第二排:李师师、陈媛媛、苏小小, 第三排:赵飞燕、蔡文姬、李清照, 第四排: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 第五排:史湘云、虞美人、金陵子, 第六排:骆小枝、李香君、赛金花, 第七排:绿牡丹、秦可卿、香菱, 第八排:白娘子、青娘子、红娘, 第九排: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 第十排:金雯青、侯方域、崔莺莺, 第十一排:杜子美、苏东坡、骆宾王, 共是三十三位,宝玉持烛吟道: 才子佳人,三十三位, 忠肝铭志,义心至贵。 同宿天国,才气永回, 同生共渝,赴汤不违! 众人吟罢,然后各自归位。 这时洪波猛地想起一事,不竟喟然叹道:“苍天涓涓,江水缓缓;一去天涯,不得归还!”众人忙问何事,洪波方才洒泪道:“今日三十三位才子相聚,猛使我想起一友,今日可惜没有此人!” 李白忙问:“你指何人?”洪波叹道:“美人国的公主范娟娟。” 经他一提,小枝、宝玉、黛玉、宝钗等也觉怜惜。 李白等听了娟娟盗符救援之事,不觉也是感叹。 这时,只见李白的书童闯进来道:“太白先生,再过一刻,宫花会就开始了,我方才照您的吩咐躲在偷花楼外,果然见那严世藩、潘金莲带着家人到偷花楼来找苏若兰。” 李白忙对众人说道:“果然,那严世藩、潘金莲准是又去那苏若兰处赌黄金了,我看不如派一人前往偷花楼探个虚实,若果有其事,咱们不妨来个大闹宫花会,大家看如何?” 那红娘抢先说道:“这事交给我好了。” 说罢就要去,早被赵飞燕用手扯住,赵飞燕道:“我来时已探明路径,不妨我去为好!” 李白道:“还是飞燕去为好,但严世藩家奴尚多,须小心谨慎才是。” 这赵飞燕束紧腰带,理理云鬓背一口宝剑,往偷花楼而去。 这时,只听一声悦耳的花鼓声从那西边传来,宝玉道:“现在正是八时,赏花开始,众兄弟姐妹快去那宫花楼罢。” 众人应诺,各自打扮停当,袅娜潇洒而下嘀仙楼。此刻正式皎月溶溶,竹影潇潇;清风清爽,野芳沁人,三十位才子佳人鱼贯而出与那参加宫花会的上千男女诗客穿园过廊,一忽儿来到一个万紫千红的百花世界。 只见迎首一座金碧辉煌朱砌玉雕的楼殿,楼上高挑一个金匾,横书:“宫花楼”三个金字,两旁银柱上书着一副对联: 仙妹原来世外有 弄花谁晓惊煞人 楼台上,异芳缓缓,宫影淡淡,一百位娥眉月貌美人簇拥着一位美娘子,正是百花仙子。那美人个个玉面生花,各展异色,纤巧小手各挑着支支艳花,花种不同,奇丽放光。押司座前,那位百花仙子正若有所思,独倚石栏,忽而凝目月目,忽而娇弊才人,袅袅娜娜,婷婷玉立,有倾天倾国之色,沉鱼落雁之容。 楼前的宫花池畔,那银栏玉砌簇围的花圃里各栽异花,共有百圃。那牡丹、水仙、蔷薇、菊花、梅花、海棠、丁香、玫瑰、月季、樱桃、荷花、杏花、桃花、玉兰、云花、铁花、秋海棠、美人蕉、牵牛花、芙蓉、茉莉、金丝花、金达莱花、兰花、灵芝花、芝兰、李花、桂花、梨花等一百种花争芳斗艳,昂首怒放,真是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那宫花池东西两厢是一片楼海,乃是应试赋诗的宫花轩,共有八千座位,宫花押司苏若兰早已按照各自报上的姓名挨个排好。 李白、洪波、宝玉等正在赏花,忽见楼台上走上一人,那人一身素白,文雅清秀,含笑面向众人。 宝玉道:“她便是宫花国押司苏若兰。” 李白一听忙道:“苏若兰既从偷花楼来,怎么不见飞燕来。” 正说间,只见从那入口处匆匆走进一男一女,那男子外貌不扬,一口金牙,着一身花锦玉袍,跨一双乌底高毡,戴一顶金缀玉冠,那女子柳眉杏眼,白嫩嫩的瓜籽脸,弯俏俏的水蛇腰。 黛玉过来道:“那男的便是严世藩,女子是潘金莲。” 宝玉道:“他们来迟,必是有鬼。” 李白道:“飞燕现在还不来,想是出了岔子,不如再派一人前去探听虚实。” 绿牡丹听说忙道:“我走一遭。”李白道:“也好,你这诗我代做了,你若见异常情况,须报个信给我,好一齐行动。” 绿牡丹应诺,辞别众人来到宫花会出口,旁边厢房里走出几个花兵,拦住去路。绿牡丹聪慧,灵机一动,说要小解,花兵方才放出。 已过半时,第二阵花鼓又响,李白等知是入轩时辰已到,便分头入轩。 这花轩也是重重叠叠,星罗棋布,刚穿过十几轩,只见“寒山轩”牌上写着“贾探春”三个字的小牌子,探春便走了进去。紧接着就是“冷香轩”,轩牌是“贾惜春”,惜春走了进去;再往后是“含秀轩”,轩牌是“贾迎春”,迎春走了进去。 李师师进了“凝翠轩”,陈媛媛进了“玉肌轩”,苏小小进了“诗书轩”,蔡文姬进了“漠北轩”,李清照进了“人杰轩”,林黛玉进了“怜香轩”,薛宝钗进了“天香轩”,薛宝琴进了“抱梅轩”,史湘云进了“朱湘轩”,虞美人进了“美人轩”,金陵子进了“冷吟轩”,骆小枝进了“落花轩”,李香君进了“秦天轩”,赛金花进了“金圣轩”,李太白进了“天仙轩”,杜子美进了“漂泊轩”,苏东坡进了“志士轩”,贾宝玉进了“女儿轩”,陈洪波进了“红尘轩”,秦可卿进了“烟云轩”,崔莺莺进了“烟雨轩”,香菱进了“洁身轩”,白娘子进了“寒食轩”,青娘子进了“抱朴轩”,骆宾王进了“红嫣轩”,金雯青进了“洪钧轩”,侯方域进了“秋波轩”;绿牡丹的“银圣轩”空着。 再说洪波进了红尘轩,见里面书香习习,书案上备着玉砚雄毫,摆着一张金纸试卷,上面印着几行小字,只见道: 1。 只准写律诗或词,散曲、古风;打油诗一律以废卷论。 2。 只准添轩中所设花目。 3。 不准涂抹。 4。 不准代写,否则以作弊论。 5。 不准串联抄袭,以作弊论。 6。 但听花鼓,花鼓奏完仍未完成诗词者以废卷论。 7。 洪波看了暗自发笑,又见那书案上摆着一盆花,这花嫣红成串,分外清艳,洪波认得这是樱花,于是写一首: 尘花处处生东园, 一缕秋香千里歌。 春艳方觉成酿蜜, 秋波只晓做天河。 清新本是汉家种, 鲜艳何尝是糟粕。 可笑自家不认家, 徐福已老奈如何? 洪波题完,见还有空暇于是出轩来,迎头正碰见李白,李白呵呵笑道:“我那‘天仙轩’是菊花,自古陶潜爱菊,如今我老李也不得不爱菊了。” 洪波道:“我那‘红尘轩’是樱花,草草几笔,勉强成语。”李白道:“飞燕和绿牡丹怎么还不见回来,想是有事了。我到‘秋波轩’替飞燕先题上,你到‘银圣轩’替绿牡丹题上,如何?” 洪波点头自己往银圣轩,李白也往那秋波轩而去。再说赛金花进了“金圣轩”,见那金圣花栽于盆内,傲然挺立,昂首开放,分外有气,忿忿道:“我是赛金花,你却叫金圣花,真是与我故意作对,你算甚么希罕物!”说罢一把扯过金圣花撕得粉碎。 撕罢金圣花,赛金花方才舒一口闷气,然后走出轩来,对面正是崔莺莺的“烟雨轩”;赛金花轻步迈入,只见崔莺莺正满头香汗,神思不定。赛金花一见那花,土不土,洋不洋,一支枯枝挑着一朵花蕾,还未开放,不禁问道:“莺莺姐姐,这是何花?” 莺莺抬头见是赛金花,方才苦笑道:“我也正为这个着急呢,这花我没有见过。” 赛金花道:“谁知是个甚么狗尾巴花。”说罢伸手过去也一把扯个粉碎,莺莺阻拦已来不及了。 莺莺急道:“这如何是好?你可闯下祸了!” 赛金花笑道:“我那轩内的金圣花也被我扯了,这怕甚么?” 说罢便在那纸上信笔题了一首词: 甚么奇花异放, 只有秋冬春夏。 花开易见难寻落, 怀中只闻空笳。 千古之迷煞, 悬梁刺骨图啥。 君看寒枫渔火里, 醉倒西江月下。 莺莺道:“题得有味,只是绿牡丹还未回来,咱们不如到‘银圣轩’看看,帮她把那首花诗题上。” 赛金花道:“你不提,我倒忘了!” 二人来到“银圣轩”,一进轩,只见陈洪波和骆宾王正在里面题诗。骆宾王一见莺莺、金花进来,忙道:“来,你们看,这‘银圣花’怎么个写好?” 这赛金花一见又是甚么银圣花,不由火起,上前一把将那金圣花连根拔掉。 洪波道:“你怎么这么性急?!牡丹姐姐拿不到名次,看你怎么办?” 赛金花怒道:“甚么名次!钱能通神,你没听李白讲,那严世藩、潘金莲早就勾通苏若兰把那名次拿去了,既然不公正,还要甚么名次?!”却说赛金花这么一拔,自此那金圣花、银圣花便绝种了,因此至今人世间和天国也没有这金圣花、银圣花。赛金花在“烟雨轩”折的那种花,唤作“淫花”,这淫花是水性花,只有男子进来才开花,但也是一瞬间,如昙花一现。经赛金花这么一折,从此也在人间绝种。 这时红娘满面羞红,走进来说道:“我那首梨花诗,苦想半天,硬是想不出,洪波哥哥,你帮我题一首罢?” 洪波笑着随红娘进了“侠香轩”。只见书案上,一簇梨花开得分外逗人喜爱,洪波沉思片刻,信笔题了一首: 娇心惟有做春寒, 花蕊皎皎抱醉眠。 怀素原来高士客, 凝目只有宫宇闲。 满目金枝成图画, 一点娇羞入云间。 冰雪可疑漫天雪, 飘然便是醉飘然。 题罢,红娘谢道:“洪波真不愧是诗才,只是我隔壁就是潘金莲的‘云雨轩’,何不过去看看潘金莲的诗才如何,看了便知分晓。” 洪波点头称是,二人出轩,走进云雨轩。只见那轩里摆着一盆白牡丹,潘金莲正披头散发,赤着双脚,用手指头扳着脚趾头,冥思苦想。 洪波见那案上,仍是白纸一张,心中顿时明白。那潘金莲见有生人进轩,甚是惊惶,连忙穿好绣鞋,不悦道:“二位为何擅入考轩?” 洪波、红娘“噗嗤”一笑,退了出来。这时花鼓响四声,交花时间已到,上千才子佳人走出花轩,都来到宫花池,等候揭榜。 众花仙翩翩下楼到各考轩收取花诗,隔了一个时辰,那赵飞燕、绿牡丹二人仍是没有动静,李白、宝玉、洪波等不由焦急起来。 这时只听第五声花鼓声响,苏若兰在花仙的簇拥下走到栏前宣榜揭文。 宣榜结果,男才部:严世藩、第一名;李白,第二名;贾宝玉,第十一名;杜子美,第十二名;苏东坡,第十八名;陈洪波,第二十三名;骆宾王,第二十五名;侯方域,第七十八名;金雯青,第七十九名?? 女才部:潘金莲,第一名;赵飞燕,第二名;蔡文姬,第七名;李清照,第十名;林黛玉,第十五名;薛宝钗,第十六名;薛宝琴,第十九名;史湘云,第二十五名;;李师师,第二十七名;陈媛媛,第二十八名;虞美人,第三十名;骆小枝,第三十一名;白娘子,第三十二名;青娘子,第三十七名;秦可卿,第六十八名;金陵子,第七十二名??绿牡丹、崔莺莺、李香君因违反规定,试卷作废。 苏若兰正读着,只见闯进二人,大声疾呼:“不可算数!严世藩和潘金莲二人用黄金贿赂押司苏若兰了!不可算数!不可算数!!!” 在场的上千才子佳人一听,大吃一惊,就连那洋洋得意的严世藩、潘金莲和宣榜的苏若兰、台上的百花仙子等听了也是一惊。 第三十八章 众才子大闹宫花会 王世桢怒打严世藩 原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绿牡丹与赵飞燕,原来那赵飞燕先来到偷花楼,趴到楼窗,往里一瞧,只见严世藩、潘金莲与那苏若兰窃窃私语,严家的几个家奴扛着五个麻袋往偷花楼后院而去。 飞燕将身贴到窗前,仔细一听,只听那苏若兰笑道:“这五万两黄金我暂且收下,然后再分与那百花仙女一些,你们二位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赴试也是不易!”严世藩笑道:“人生一世,非名即利,得了这宫花会的头把交椅,我严某可以扬名天国,我和潘金莲连获十年宫花会状元,便可进入天朝,入文官之列,在那天朝享乐平生,岂不快活?” 苏若兰道:“到那时,也得清严兄多在玉皇前抬举点我这苏寡妇。” 严世藩笑道:“自然,自然;苏大姐对我夫妇一片推举之心,我们当然终生不忘!” 潘金莲也笑道:“到那时我和世藩一定保举若兰姐入那天仙之列,共享清福!” 苏若兰道:“我听说这次宫花会来了不少陌生诗客,如今天国大乱,还是谨慎为好。” 严世藩将嘴一瞥道:“谁还能翻得了天?我已带着五百家奴埋伏于宫花池两厢,再加上百花仙子率领的五百花兵花将,足以对付那些寒酸小子、破烂婆娘!” 潘金莲道:“我那淫荡国兵马元帅庞春梅也有些蛮力,何况这宫花园离那诈骗国邻近,那国王陈经济也是我的故交,一旦有变还可请他出兵。” 赵飞燕听到这里,不禁付道:“原来这严世藩和潘金莲与苏寡妇果有贿赂之事。” 这时苏若兰、严世藩、潘金莲三人走了出来,飞燕急闪暗处;飞燕等三人走远,便独自一人潜入楼中,轻轻将烛吹灭,然后在那桌上床上摸索起来。 床头有一卷文纸,她借着月光一看,只见是严世藩、潘金莲五年来送给苏若兰的黄金帐目表。飞燕心中暗喜,急忙把那帐目表揣进怀里。 这时,只听楼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飞燕见有人来,忙钻到床底下。 进来三位娘子,其中一位尖声道:“庞元帅,刚才我还看见灯亮着,怎么一忽儿灯又灭了。” 又一个娘子声音:“秋月,你到后院看看,老爷的金子丢了没有?” 传出踢踢踏踏下楼的声音。 灯点着了,楼内登时照得如同白昼。 飞燕从床下一瞧:为首的那娘子,一道剑眉,两只火爆眼,挂着一柄宝剑;旁边那个婢女打扮。 那婢女道:“哎哟,不好了!你瞧,床底下有一双金莲。” 那娘子不是别人,正是淫荡国兵马元帅庞春梅,此番随潘金莲同来。 庞春梅一见床下,果然有人,便抽出宝剑向床下扑去。 赵飞燕抽检从床底钻出,二人便在屋里杀起来。 飞燕武艺不佳,七八个回合便已招架不住。她抽身急滚下楼;那庞春梅持剑紧追不舍。于是二人又在楼院内杀起来。 那婢女秋月一见势头不妙,马上向宫花楼跑去,路上正撞见绿牡丹来寻赵飞燕。那秋月吓蒙了头,误把绿牡丹当成潘金莲了,大声叫道:“唉呀,不好了!国王陛下,偷花楼来贼了!” 这绿牡丹早猜着几分,将剑抽出一横,喝道:“从实说来!”秋月方才知觉,见事已如此,便照实说了。 绿牡丹知赵飞燕危急,便一剑杀了秋月,径直朝偷花楼奔来。 这时,偷花楼已乱成一团,庞春梅带来的十几个女奴手持刀枪,将赵飞燕正团团围在核心。 赵飞燕招架不住,实是着慌,这时一见绿牡丹赶来,大声叫道:“姐姐快来救我!” 绿牡丹抖擞精神,大吼一声,接连砍倒两个女奴,朝庞春梅扑去。 春梅一见绿牡丹杀来,忙用剑迎住绿牡丹,赵飞燕腾出手来,连杀了几个女奴。那绿牡丹与庞春梅二人杀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真是: 牡丹泛绿,春梅映红;牡丹泛绿几分翠,春梅映红分外红。一位绿衣绿裤,玉面生香;一位红装素裹,双目晶莹。一边是青铜宝剑,锐气泛光照四海;一边是鱼鳞宝剑,锋利无比动五峰。一位是飘流江湖的牡丹女,一位是云情雨意的偷花精! 庞春梅渐渐心怯,打了五十回合,已是娇喘吁吁,香汗如雨。她思付道:“看来今日不妙,严世藩那里可能也凶多吉少,我权且到诈骗国陈经济那里借兵,再来此处。”想到这儿一个飞步跃上楼墙,喊声:“着!”一个飞镖击来,转眼便不见了。 绿牡丹躲过飞镖,也不追赶,会同赵飞燕杀散女奴,急急往宫花楼奔去。 到了门口,正值苏若兰揭榜宣名,她杀散花兵而入。众才子佳人听赵飞燕、绿牡丹大叫,围绕过来。飞燕从怀里掏出帐单,扬在手中,大叫道:“这是严世藩、潘金莲伙同苏若兰,5年来骗我兄弟姐妹的罪证!大家快瞧!” 众才子佳人瞧罢,哥哥气得咬牙切齿。李白道:“既然严世藩、潘金莲欺骗我们,我们不如反了罢!!” 众人同声赞同,当下有身佩宝剑的才子佳人一齐抽出宝剑,没有宝剑的折断花栅为兵器,一同往那百花仙女、苏若兰、严世藩、潘金莲等人杀来。 此时,宫花台上,早已空无一人,那百花仙子、百花仙女、苏若兰已不知去向,只有严世藩、潘金莲吓得屁滚尿流,卧在地上,簌簌发抖。 这时,埋伏在两厢的刀斧手也一跃而出,持着兵器朝众才子佳人杀来。 宝玉大叫:“大家快动手罢!”他一个飞步,持剑便向潘金莲奔去。 这时人群中奔出一位青年后生,只见他一身褚衣,手里挑着一根从花轩上折下的木栅,上前一把扯住严世藩,将他掀翻在地,跨了上去,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歹人,你们严家害得我家好惨!你爹逼死了我的父亲,你又抢走了我的妾!”木栅飞舞,打得严世藩嗷嗷乱叫。严世藩一边用双手捂着头,一边求饶道:“王世桢爷爷,今日饶小儿一命吧!” 这王世桢愈打愈气,打折了木棒,然后又双拳齐下。一忽儿再看那严世藩已动弹不得,两只眼睛直往上翻,七窍冒血,见阎罗去了。 众人一见严世藩被打死,一齐大叫:“打得好!打得好!” 那潘金莲也被贾宝玉一剑砍伤左臂,赛金花李香君、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崔莺莺等人过来连打带托,早把潘金莲的衣裙扯碎,乌鬓撕乱,更加上几百才女你吐我唾,那潘金莲已是模样不辨,污秽不堪了。 这些花兵花将严家女奴哪里是这上千才子的对手,不一刻,便被杀得弃刀而逃,狼狈而窜了。 这时只见从楼台上跃出一位娘子,手持宝剑,拎着一颗人头,大声喝道:“百花仙女逃往天朝去了,苏若兰被我杀了!” 大家看这娘子眉清目秀,威风凛凛,只是不识得。 第三十九章 白鹭国避难遇小玉 浔阳楼酒醉题反诗 当即有人问道:“你是何人?如何擒得苏氏之头?” 那娘子仰天大笑道:“我叫卓文君,是西汉司马相如的妻子,你们在宫花池大闹时,我正在茅厕,正遇苏若兰到茅厕换衣欲逃,当时被我抓住,一刀宰了!” 苏小小大声赞道:“卓文君,好样的!” 卓文君道:“如今众位还不快逃?我望见正西、正北、正东、正南尘土飞扬,想是那百花仙子唤天兵天将来剿,诸位逃命要紧!” 李白、宝玉、洪波、世桢等人听了也跃上宫花楼,只见东南西北八方皆有兵马飞驰而来。李白道:“如今我上千才子才女,多是文弱书生,不如撤走。西方尘土最多,不宜从那里撤。北面由王世桢、卓文君等率领撤走;南面由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秦可卿、香凌、苏小小、白娘子、青娘子、红娘、崔莺莺、虞美人等率领撤走;东面由我、陈洪波、骆小枝、李师师、陈媛媛、赵飞燕、金陵子、赛金花、李香君、绿牡丹、杜子美、苏东坡、骆宾王、候方域、金雯青等率领撤走,事不宜迟,撤退要紧,咱们后会有期!” 大家纷纷从三面退去。王世桢、卓文君等引五百人先往北面撤去;贾宝玉、白娘子等也引四百人往南面撤去;李太白、陈洪波等引着五百人往东面撤去。 洪波、李白等离别宫花国往东跑了不到二、三十里,只见三彪人马飞快杀到,那人马浩浩荡荡,原来是淫荡国、暴君国、裸人国三路军马杀到,李白道:“咱们分散撤去。”大家便各自突围而去。 洪波拉着骆小枝刚刚拐过两座山梁,只见几个暴君国士兵杀到。洪波掩护小枝,手挥宝剑,边打边撤。他一连砍倒两个士兵,看前面有一山谷,二人涉水狂奔而入山谷。 这时已是夜半,月晕星稀,山峰重叠,道路分辨不清,二人也不知跑过多少山寺,板桥、小溪,这山愈往里走,愈是险峻,渐渐迷了路途。 这时天已微明,只见山脚有一国,那国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二人见有一幽径,于是弯曲而下;正见诈骗国军马路过,洪波忙扯小枝闪到树林内,只见为首一员大将,气势汹汹,骑一匹白马,腰佩利剑。旁边有一位娘子正是庞春梅。后面的士兵押着一辆辆囚车而来。囚车里锁着大闹宫花会的才子才女,共有一百多人;那王世桢也在其中,他正气凛然坐于囚车之中,浑身血污。那彪军马沿山脚往东北而去了。 洪波、小枝见诈骗国军马走远,方才出了树林。洪波叹道:“只不知李白哥哥和宝玉弟弟如何了?” 骆小枝也叹道:“那黛玉、宝钗、莺莺、小小、师师、媛媛、香君、金花、牡丹等姐妹也不知怎么样了?” 二人来到街市,向店家打听,方知这国是白鹭国,也是天国交通中枢,国王是杨广。他们见国人爽利,个个短衣紧裙,分外柔雅;更有那卖文、摆摊、算卦、行医者不计其数。街市往东拐便是王宫,王宫殿群前有一广场,旗帜飘荡,簇拥一只白鹭铜像,国名便由此而来。那王宫卫士甚是威武,个个持戳肃立。 洪波、小枝来到王宫后面,见有一江环街而来,那江唤作浔阳江,江水湛蓝,江畔泊着无数江帆,更有渔夫川流不息来往负鱼,那窈窕鱼女捧茶端篓也是忙忙碌碌。 江南有一酒楼,翠柳嫩杨相映,酒旗迎风飘动,作响。洪波道:“咱们到那酒楼去吃点东西。” 到了楼前,只见上面横书:“浔阳楼”,两边有一对联: 风洒浔阳沉醉多少名利客 雨下秦淮浇落几多宦海人 洪波、小枝进楼一看,棱棱清清。几个人正在那里闲聊。店主唤作蹬徒子,乃是先秦著名好色之徒。他外貌丑陋,身材短小,一脸雀斑,他有十个女儿,婆娘因生育过多,劳累而亡。九个女儿都已出嫁,家里只剩一个女儿,唤作霍小玉。这霍小玉年仅十六,生得聪慧伶俐,秉性刚直,且有几分姿色。 登徒子见洪波、小枝二人进楼,见他们袋束知是富人,又见骆小枝生得香丽,不觉动心,马上堆下笑脸,招呼二人上楼。 这楼上可以眺望浔阳江色,此时正值清晨,只见金光灿烂,数只渔帆荡漾江心,鱼鳞银波相互交融,颇有风景。 登徒子招呼女儿霍小玉摆上酒席,这陈洪波一见霍小玉: 袅袅江边女, 原来花落成。 罗裙泛翠色, 莲脸走春红。 一笑江摇撼, 千里有桨生。 何须登徒子, 原来自熙凤。 霍小玉一见那骆小枝分外欢喜,二人拉起家常话,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忽儿便结为密友。 洪波问道:“这白鹭国如今谁人执政?” 霍小玉答道:“杨广执政,杨素是宰相。” 骆小枝问道:“就是那个欺母臣的杨广吗?” 小玉道:“何止是欺母?那蔡夫人如今还是他的子,他与淫荡国王潘金莲也勾勾搭搭。” 洪波道:“那潘金莲昨日在宫花国被人打了。” 小玉道:“打得不轻,今日一早被淫荡国兵救回了淫荡国。” 小枝道:“你们国人身强力壮,以何谋生呢?” 小玉道:“我们白鹭国地大物博,靠着这浔阳江,以捕鱼为生,向公子国、暴君国、蓬莱国、务农国、明君国、权术国等国出售鲜鱼、对虾,一大早,国里年轻力壮的男人就都下江捕鱼。” 这时,只听下面登徒子叫道:“小玉,有贵客来了!” 小玉听说,下楼去了。 这时,酒过三巡,洪波颇有些醉意,那骆小枝也已不喝,只在那里拣虾块吃。 洪波酿酿呛呛来到楼台,倚住栏杆眺望江景。一阵江风吹来。洪波猛然想道:这浔阳江仿佛在海内也有,想到这顿生乡愁。他想到自别离海内,与小枝借伴飘零天国,历尽沧桑,不禁诗兴大发。于是来到楼口叫道:“店主,有笔墨吗?” 登徒子应诺,端了笔墨来。洪波乘兴又喝了三杯,执笔道壁前,题了一首: 披阅百代诗章, 历尽天国沧桑。 原来风雨总是泪, 天香只是残香。 莫道天上人间, 亦有悲哀彷徨。 但见义旗天庭举, 直捣深宫萧墙! 继而又题一首七绝道: 一上高台总是秋, 诸国踏遍各风流。 暂存小诗浔阳上, 山雨来时风满楼。 这登徒子虽是粗俗人家,酒色之辈,但晓得些文墨,他一见洪波所题诗词,心里付道:“这岂不是对抗天庭,啸众谋反的反诗吗?这两位来客,恐怕不是小梁山的同谋,也是宫花党的共事;若是告发上去,少不得又是一本万利,我登徒子少不得也得来个黄金万两,到那时我就不用开这个酒楼了,少不得也得给我个官干干,那时人们就得你我登老爷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登徒子思罢,“噌,噌,噌”三步两步下了楼,这霍小玉一见父亲神色惊惶,刚要发问,那登徒子早已没影了。 霍小玉到了楼上,陈洪波正倚楼凭目远眺,这骆小枝也倚在桌上打盹。小玉见那壁上文墨淋漓,刚要细阅。只听下面一片喧嚷,虎彪彪上来几位气势汹汹的校尉,为首一位都头提着大枷,厉声喝道:“哪位是题诗的?!” 洪波一见,慌得脱口而出:“是我题的??” 那几个校尉不由分说,上去扯住洪波,都头过来给他上了大枷,牵下楼去;小枝欲拦,被校尉一脚踢倒地上。 第四十章 文字狱洪波受煎熬 王母池七仙篡天诏 白鹭国的校尉押着洪波下楼,把他带到王宫。 国王杨广听说抓住大闹宫花会的乱党,格外欢喜,忙带了文武亲自会审。那丞相杨素令人道浔阳楼暮了洪波所题诗词。王宫内,杨广厉声喝问:“浔阳楼那反诗反词是你写的吗?!” 洪波此时酒醒大半,知己不慎遭至大祸,只恨贪酒误事,事到如今,只得照实说道:“正是本人。” 旁边杨素大叫:“带见证人!” 登徒子从右厢出来跪于地下道:“是小人见他亲笔题反诗于我家酒楼壁上。” 杨素将反诗诗帖扔于地下道:“画押!” 洪波按了手印,那登徒子也按了手印,,杨素喝道:“见证人下去!” 登徒子满指望可以得到一大笔金银,如今一听要自己下去,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堆笑结巴道:“我……我说圣上,请圣上恩赐金银……”那杨广一听,眉头一皱;杨素会意,于是说道:“此案干系重大,须报天朝玉皇,等玉皇审理此案后,一并发下赏金,再给你不晚。” 这登徒子一听,心里顿时凉了一半,思付道:“等玉皇一并发下,还有我的份儿吗?咳,也好,财既得不成,还可得一美色,总有一得……。” 想到这登徒子唠唠而退。 这杨广又问道:“陈洪波!那红楼国等国联盟反抗天朝,你参加没有?!” 洪波道:“我志在遨游天国,并没有参加什么红楼国、绿楼的联盟。” “胡说!”杨广大怒“唰”地站起来。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宫花党人?!” 洪波紧咬咀唇,默默无言……。 杨广大怒,喝道:“给我打!” 刑官过来扯下洪波裤子,两旁大汉乱棒齐下,直打得洪波皮开肉绽,鲜血并流。杨广又问道:“你参加宫花会没有?!” 洪波挣扎着爬起来,大声道:“没有!” 杨广更怒,大叫道:“给我打!一会儿,陈洪波便奄奄一息,杨广见状,方才罢休,令人将洪波拖入死牢。又令杨素将犯人情况速报天朝请功领赏。” 且不说杨素往天朝而去,却说登徒子回到浔阳楼,正见小枝在霍小玉房内哭得死去活来。霍小玉不在房内,登徒子一见满心欢喜,于是上前扭住小枝,刚欲调戏;正巧霍小玉打探消息回来,见父亲无礼,拖起门栓朝登徒子打来,那登徒子不经打,三下五下,便倒地身亡。霍小玉、骆小枝一见登徒子死了,非常慌张,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男子,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杀人?!”二人一听,唬了一跳。 这时,又只听那少年哈哈大笑道:“霍妹妹,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霍小玉回头一瞧,竟扑到他怀里呜咽大哭起来。骆小枝在一旁见了,只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这少年是君子国的国王孟尝君田文。孟尝君平日常来这浔阳酒楼,与霍小玉情投意合,后来二人订下百年之好。今日孟尝君带领十位门客,又来这白鹭国浔阳楼找霍小玉,已闻知陈洪波文字狱案,如今只见登徒子所为,忙道:“事到如今,只有将你们送到我君子国避难;那平原君赵胜、信陵君魏无忌、春申君黄歇一定欢迎,这登徒子已经身亡,这里凶多吉少,不如早走为妙。” 小玉担忧道:“已是天黑,这白鹭国又是地大关多,如今城门紧锁,关卡紧闭,如何出得去?” 孟尝君笑道:“我这次带了冯獾冯老先生作伴,那十门客也各有本领,白鹭国就是有千层铁门,咱们也一定能闯得出去,外面正好有马车,咱们快走!” 霍小玉拣了几件贴身衣服,扯着骆小枝随孟尝君来到外面。只见斜影里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有十来个人站在一边,那车里有一老者,银发羊胡,一见孟尝君忙道:“霍姑娘在吗?” 孟尝君道:“来了。”接着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跟那老者讲了。那老者正是冯獾,当下忙请霍小玉、骆小枝上车,让孟尝君也上去,冯獾附在一门客耳边说了几句,那门客飞也似去了。 冯先生亲自执鞭策马,马匹“得得”地向城东的关口驰去,九位门客腰佩宝剑紧随在后。 到了城关,马车停下;冯獾往那两面一望,只见刚才去的门客从那面跑来,报道:“先生,我扮成官犬,混入杨府,偷了国王的出关诏书。”说着,将诏书递给冯獾。 冯獾接过,上前递到宁城军官面前,军士打开城门,车子飞驰而过。 一连过了九道关门,到最后一道关门时,天方二更,那守城军官见了出关诏书也不让过,非等三更鸡鸣方能出关、孟尝君知这时白鹭国最后一道城关,看管甚严,不好通过,心下暗暗着急。 那冯獾不慌不忙又唤过另一位门客,附耳嘱咐几句,那门客点头往南而去。 一会儿,便听得几声雄鸡高鸣,紧接着邻近公鸡也都应声而鸣。 冯獾连忙策马来到关前,将那诏书递给守城军官,那军官见鸡鸣报晓,便将城门开了,将他们一行放出。 这孟尝君、冯獾、骆小枝、霍小玉一行人往君子国飞驰而去。 将到君子国时,那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等早在城门口迎接;这孟尝君将众人介绍后,便穿街过市来到昭和宫。孟尝君将白鹭国情形讲了,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等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气愤填。信陵君骂道:“那杨广老贼实是欺人太甚!”平原君也道:“那登徒子死得活该,这厮图财害命,实是可恶!” 霍小玉道:“如今要赶快想办法去搭救陈先生,那杨广、杨素不知将陈先生如何处置?” 孟尝君道:“我看不如派人先到白鹭国去打探消息,然后再思搭救的办法。” 平原君道:“白鹭国有军马二十万,而我们君子国只有君子四人,每位各有三千门客,加起来才有一万二千人,也就是一万多军马,敌众我寡;不如与那明君国、贤士国、英烈国几个大国联合起来,共同讨伐那白鹭国救出陈先生,诸位看如何?” 冯獾慢吞吞道:“依我看先派一人到白鹭国探听为好。先探得准确消息,再想搭救方法,只可计取,不能强攻,谁人愿去?” 这时平原君背后站出一位大汉,这大汉满腮胡须,一身硬肉,说道:“这白鹭国派我去罢,我到蔡夫人那里,定能把事情探清。” 孟尝君道:“既然毛遂自荐,那就让他去走一遭。”平原君点头,那门客毛遂往白鹭国去了。 杨素骑一匹银狮子马来到东天门外,那守门玄武大帝见有急使持书前来,马上带他来到瑶池。玉皇大帝到小西天佛祖释伽牛尼那里坐客去了,天朝政务委托王母娘娘执掌。 瑶池金银交错,金碧辉煌;宫殿重叠,珊瑚林立;银波鳞鳞,琼阁烁烁;黑夜意如白昼一般,真是一座玲珑剔造的水晶世界。 玄武大帝将杨素留在瑶池翠花宫,径直来到王母娘娘的凤卧宫。王母正在天香褥上于七仙女下围棋;其余那六位仙子到天香池洗浴去了。几位天女跪于王母娘娘脚下正在给她捶腿捏足。 玄武大帝垂手玉帘前禀告白鹭国杨广奏表,将陈洪波反诗帖、画押供书呈上。王母娘娘正在棋兴头上,哪里有心思看那文书,只是埋头与那七仙女下棋,那玄武大帝在帘外叫苦不迭。王母娘娘下完围棋,天女这才呈上奏表。王母娘娘是妇道人家,没等天女念完就不耐烦道:“令杨广将犯人就地斩首示众算了!” 七仙女旁边扯过奏表,凝目一看,知是陈洪波酒醉误事,不禁吃惊。听得王母娘娘批斩,实是焦急;王母娘娘令七仙女写自己的批谕,又唤七仙女到那玉宫去盖御玺。 七仙女一听顿时来了主意。她来到玉宫前,说明来意,那玉皇大帝捧来御玺。七仙女思道:若修书就地释放,恐人生疑,不如批个流放天涯海角。那天涯海角又经过若干国家,正好也应了陈洪波、骆小枝的游历心愿;只是不知骆小枝下落如何,为了使陈洪波免受磨难,再派两个天差护送。主意已定,便找来御纸分别书道: 据白鹭国国王杨广奏表,查天国游子陈洪波蛊惑天心,聚众谋反,不仅白鹭国浔阳楼酒醉题反诗,辱骂天廷;又参与天国乌合之众,大闹宫花会,罪恶滔天,本应斩首;但天帝发慈悲之心,判他流放天涯海角五年。 玉皇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亲启 又书道: 特判天国游子陈洪波流放天涯海角五年,令金吒、木吒为天廷押送陈洪波服役。 玉皇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亲启 玉皇大帝取出玉印分别盖上金印。七仙女出来,带玄武大帝、杨素又到那天使宫,将天书呈交天差大帝;那天差大帝阅后,马上令人将金吒、木吒召来。那木吒、金吒与哪吒是弟兄三人,都是托塔天王李靖的儿子。临行前七仙女赠给金、木二吒各三万两黄金,又叫金吒随身带五万两黄金作为陈洪波的路费,一再嘱托金、木二吒在路上好生照料陈洪波,金、木二吒满口答应。那木吒是性急之人,急着赶路,与金吒哥哥随杨素去了。 再说杨素带着金吒、木吒二位天差刚出了东天门,不禁暗自叹气。金吒问道:“杨丞相为何叹气?”杨素道:“我们白鹭国抓住要犯,可并没一点赏金,这天朝的信义如今在哪里?” 木吒道:“我给你要去,你且在这里等着。”说罢便又进了东天门,直往七仙女住的玉娇宫而来。到了宫楼前,唤天女叫醒七仙女,禀告杨素索要赏金之事,七仙女一听心慌意乱,原来自己竟将赏金之事忘了;于是又唤天女到那天库索来黄金十万两,白银五万两,一并交给木吒。然后,七仙女又匆匆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木吒,嘱咐他交给陈洪波。 这木吒领了金银,揣了书信出了东天门,把金银交给杨素,那杨素一见顿时大喜,几个人日夜兼程,来到白鹭国。 杨广一见金银也是大喜,令人从天牢里解来陈洪波交给金吒、木吒;那金吒一见陈洪波好生照管,自己到那店铺买了一身粗布衣裳让洪波换上,洪波又惊又疑,金吒将七仙女那信给洪波看了,又说了七仙女搭救之事,洪波听了心里十分感激,不禁潜然泪下。陈洪波托木吒打听骆小枝下落,那木吒去了一忽儿回来说,浔阳楼被封,登徒子被人打死,骆小枝没有音信。洪波一听无奈只得与二人上路。 这金吒持了天文,因此出了白鹭国十关,一路上赤日炎炎,鸟兽惊啼,十分险恶。正值中午,方行至一片山林前,只见从山林里闯出二十几个大汉,为首的一位大汉厉声喝道:“还不快放下犯人,省得爷爷动手!”说着手持棍棒朝洪波奔来。 这木吒甚是性急,一声大叫:“你是哪里山野寇人?竟敢劫天囚,先吃我一棒!”也挥一条大棒迎住大汉。 金吒持棒护住陈洪波,那另外二十几个大汉一见也奔金吒扑来。 金吒撇下洪波,持一条大棒迎住众汉。那木吒与那条大汉打得不可开交,不分胜负,只见尘土乱扬,你来我去,喝声不绝。 木吒抡起天花棒,那二十来条汉子哪里是对手,十几回合便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狼狈逃回山林。 金吒赶散众汉,执棒来助木吒,那大汉见木吒来助,有点心慌,连连招架不住。这时那林子里又驰出两马,其中一位白冠白衣,甚是清秀风流,跨一口宝剑;那黑马上坐一黑脸大汉,这大汉见状猛抽出宝刀,下马大声喝道:“爷爷来了,先吃我一刀!”这金吒、木吒一见这汉刀法纯熟,知有些功夫,于是轻移碎步,迎了上去。 陈洪波看见,又惊又喜,慌忙叫道:“大家住手!”众人听说,又惊又疑,只好罢手。 第四十一章 卧薪宫勾践表坚忍 铜雀台子建留佳宾 洪波原来认得那汉子,那汉子正是隐士国的壮士朱亥。金吒、木吒、朱亥听陈洪波招唤,各自住手。 洪波上前对朱亥道:“你不知,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我此番流放,不会受苦,有这二位照应,不会有甚差错。” 那白衣少年翻身下马拜道:“我正是君子国的信陵君。骆小枝、霍小玉目前正在我国,请先生到君子国去。”洪波听说小枝在君子国,非常高兴。这时,早有人飞报孟尝君,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骆小枝、霍小玉等人赶快骑马到此将几人迎进君子国昭和宫。 陈洪波把七仙女差金吒、木吒送自己到天涯海角流放之事说了。 霍小玉道:“这次既是七仙女帮忙,虽说流放,实是游历,我看这倒是一个美差。” 平原君道:“有金吒、木吒二位天差护送再好不过,只是去那天涯海角万里迢迢,途中凶多吉少,不知要经历多少国家。” 春申君道:“途中经过坚忍国、权术国、蓬莱国、暴君国、明君国、腐儒国、淫荡国、裸人国、侠客国、原始国、仙人国、鬼魁国、清官国、黄金国、苦松等国,那坚忍国、明君国、原始国等还倒安稳,只是这暴君国、淫荡国、裸人国、侠客国等真是凶多吉少。一路上真得靠金吒、木吒两位天差照顾了。” 骆小枝道:“我也随洪波一起去,正好谐伴游历。” 当晚君子国中摆下宴席,孟尝君、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四大君子宴请陈洪波、金吒、木吒、霍小玉、骆小枝。毛遂、朱亥等人陪席。大家畅饮一番,共叙友情。 洪波住了一日方才启行,那信陵君、孟尝君等一直送到城门外,孟尝君又出了五千金银赠给金吒、木吒二位好生照料洪波、小枝,大家洒泪而别。 一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竟走了约摸二百余里,来到一个国家,那金吒问一位樵夫,方知这国是坚忍国。 四人进了城门,只见这城里居民各居其业,互不理睬,彼此默默无言,只管各自赶路,连那军士也是如呆如痴。那街市中心围着一群人,传出嘻笑之声。 四人过来,见人丛中有一位大汉双手叉腰,得意洋洋,正仰天大笑。他胯下竟爬着一位年轻书生,那书生像狗一样顺从地从他胯下爬来爬去。 旁边一个小童拍手喊道:“快来看啊,韩信又给唐牛钻胯了!快来看啊!” 洪波方知这大汉是唐牛,那书生是韩信。骆小枝见韩信如此受辱,有些可笑,于是用手捅洪波,轻声道:“先生何不给那蛮厮些钱,饶了那书生罢。” 洪波一经小枝提醒,忙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走到唐牛面前道:“你这汉子,准是因赌博输光了银子,才拿这书生撒气,我给你几个铜子买酒去罢。” 那唐牛听说,喜上眉梢儿,思付道:这坚忍国人一毛不拔,看我欺负这书生,竟无一人理论,也不枉‘坚忍’二字,这位先生看来有钱,我先接了这铜子买盅酒喝再说。于是上前就接。铜子早被木吒一把抢过,木吒叫道:“哪里有这样便宜事!欺负软的还要赏钱,你若要钱,先问问我这拳头答应不答应!”说着照着唐牛就是一拳,那唐牛也伸过拳来叫道:“哼!真是张飞拿耗子——多管闲事!”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韩信站起来劝阻,无济于事。 这唐牛终究不是木吒对手,几个回合便被木吒一拳打倒在地,这唐牛知打不过,拍拍屁股溜出去了。那韩信笑道:“这位还真有蛮力!”当下各自道了身份,韩信带洪波等去见坚忍国王。拐过两条街市,只见有一烟楼,楼上有已匾,写着:“卧薪楼”。两边有一对联: 知足者长乐 能忍者自安 韩信道:“这便是我们国王勾践的王宫。” 木吒急忙推门,只见一位帝王正坐在一张破席纵横的炕上,嘴里叼着一根长线,那线头上有颗苦胆,正嚼了一半。旁边有两位宫女跪地侍候。 韩信奏道:“陛下,天国游客陈洪波、骆小枝有求一见。” 勾践听说,慌忙站起来笑道:“早知游子陈先生、游女骆小姐的大名,今日幸会,荣耀之至,请坐!” 洪波、小枝、金吒、木吒、韩信一行人坐了。洪波问道:“久闻越王勾践‘坚忍’大名。” 勾践面有愧色,说道:“都是文仲范二位大夫之功,至今我对范蠡水沉西施还十分感谢。不过听说西施如今当了美人国国王,范大夫在隐士国隐居,心内还算宽慰;只是对文仲大夫我实是心中有愧,听说文仲大夫如今在忠臣国生活还算安逸,我心里还好受些。” 洪波问道:“陛下如今每天还在‘卧薪尝胆’吗?” 勾践叹道:“我时常卧薪尝胆,以苦为乐,目的是鞭策自己,以防玩物表志。”叙了一回,小枝因讨厌这坚忍国国风,示意洪波离去,洪波会意,对勾践、韩信施礼道:“我们不在国内久留,还要赶路,只得告辞了。”那勾践、韩信等一直送他们到城外,陈洪波等人又往权术国而去。 从坚忍国到权术国有七、八十里,四人行了三天,第三天晚上才看到有一村落;小枝脚上起了泡,洪波也有些支持不住,金、木二吒于是到村口一个茅舍敲门投宿。 此时天色已黑,一个颤巍巍白发老者将门打开,洪波等说明来意进了屋。木吒打来洗脚水,金吒问那老者道:“老翁,此处离权术国还有多远?” 老翁道:“我们这村唤作水荷村,已属权术国地域,那权术国京城离这水荷村只有二十几里;这村子虽有二百来户,但大半都在那权术国居住,村里只有少数老弱妇孺,只因前不久来了一股贼人,匪首是一个女侠,唤作甚么‘绿蜻蜓’,原来是侠女国人,专抢大户,喜吃人胆,每到夜里总出来抢劫杀人,我看你们是富人,可要留心才是。” 木吒听罢,眉毛一扬道:“哼,还怕他甚么女贼!她若来了先吃我这顶门杠,再让她尝尝我老木的手段!” 老者一听,急摇手道:“这女贼不同一般贼人,她极有手段。她就是怕权术国两位夫人,一为大乔,一为小乔,都是权术国国王曹操的妾;大乔、小乔不但善骑射,而且聪慧善良。” 叙了一会儿,用过饭,老者见天色已晚,于是告辞。他们到那东厢去睡,金吒守住前门,木吒守住后门,洪波、小枝二人各宿于两厢。 正值夜半,野风呼呼,星月隐退,守在后门的木吒因晚上吃了几口干饭,甚觉疲乏,便倚着门槛柱着棍棒睡着了。 这时,村东山上下来一溜人影,个个身穿夜行衣,脚踏夜行鞋,手持刀剑;为首一位绿衣翠裤,束一条翠巾,背上倒插两柄宝剑,浓眉大眼;那十来人也是绿衣紧束,女扮男装。 一行人来到这后门不远,那为首的女贼一眼瞥见木吒,一声唿哨,几人围拢来。那木吒听见动静刚醒来,急忙伸手抄棒,早被几位贼人绑住,挣脱不得;刚要喊叫,却被一女贼点了穴,不能吭声。 女贼首一挥手,两个女贼抬起木吒往南便走。这时正是四更,那女贼们也不作声,悄悄来到院里,贴到西厢壁上听动静;然后从怀里掏出熏香,点上一支,从窗口吹进;只过一忽儿,一挥手,几个女贼便随她闯了进去。 女贼首一眼瞥见陈洪波、骆小枝,不由分说,将二人绑个结实,吩咐贼人抬起便走。这时却惊动了前门守卫的金吒,那金吒眼细心明,听见院里脚步声,持那条铁棒冲到院中;一见四个女贼抬起洪波、小枝正奔向后门,不禁发急,大吼一声:“女贼,哪里去?!” 女贼首一见将双剑挚去,杏核眼一挑,水蛇腰一摆,杀了出来。 二人在这院中一场好杀,有诗为证: 双剑犹飞龙, 铁棒有杀风。 落时风落泪, 惊时草惊风。 武艺各自有, 江湖尽刀雄。 君看艺沧海, 能后更有能。 其余女贼见女贼首不能取胜,便一拥上前将金吒围在核心,金吒毫不示弱,挚那条铁棒卖个破绽,跳出后门。 女贼首率领众女贼一齐杀出,紧追金吒,金吒独敌众贼,毫不畏惧,挥棒如蛇龙狂舞。有分教: 左舞如飞,右挥如龙;八般全晓,七十二能。惊刹刹,真如降魔刹影;虎森森,好个金吒英雄!赤条条,一条耿直硬汉,乱哄哄,面对数只妖精!这棒头,沾过四海龙王浆琼水;这棒干,伐百天姥山的梧桐松;这棒身,熔铸莫邪利剑的火炉中;这棒法,是落伽山观世音亲自授成!好棒,一声大吼冲日夜,落时大地有回声!好棒,舞动天宇齐摇撼,落叶飘潇荡急风!好棒,纯熟犹如金箍棒,早应归那齐大圣!好棒,铁棒砸烂不平事,横扫一切害人虫! 金吒舞棒比木吒纯熟十倍,愈挥愈勇,那女贼首有些吃力,于是心生一计,从怀里摸出飞镖,冷不丁朝金吒掷去。金吒正打得性起,何尝料到这着,左肩中镖丢棒坐地。 女贼首一见大喜,一声唿哨,指挥众女贼上前捆绑。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正中女贼首右腕,那女贼首见状大惊“哎呀”一声,撒腿就跑。众女贼一见首领遁去,也随之遁去。 金吒正在纳闷,只见从那村东树林里跃出一匹白骑,马上坐一位少年娘子,朱面花容,持一硬弓。 那娘子来到金吒面前,翻身下骑,扶起金吒道:“金哥哥,受惊了,我是权术国大乔夫人,方才与妹妹和三公子已救了陈洪波等,他们正在林子那边等候。” 正说着,只见从林子里又转出几骑,为首的是一位白面如玉的年少娘子,红骑上坐一文质少年,三匹青骑上坐着陈洪波、骆小枝、木吒。另外几匹黄骑上坐着几位年少女兵,三位娘子金甲锦袍牵马而行。 洪波一见金吒,大声喊道:“金吒还不快拜,是二乔和子建救了我们!” 金吒一听,上前就拜,大乔见金吒左肩受伤,让女兵牵来一骑让金吒骑上,一行人往京城而去。行了几个时辰,到了京城,来到一个清秀去处,只见道: 淡淡烟云,落落秀廊。黄鹤欲飞生铜色,稻荷狂舞弊灿金黄。红瑟瑟,遍地樱花;绿潇潇,几排秀行。弯弯板桥,高卧在清荷荡漾;对对鸳鸯,倦眠在芦苇飘荡。寒枫赤赤,似仙人美姝玉裳;云杨森森,如文人墨客文章;冷香玉蕊诗碑壮,龙楼凤阙书卷香。歌吹铜雀台上柳,笛横游客怅茫茫! 到了楼台上,曹子建、二乔夫人请众人进入红收阁。曹子建道:“这里唤作铜雀台,是父亲在汉时所建,方圆二百里地,内有曲河八十一条,板桥三百二十四座,石桥五座,楼阁四十五座,亭榭星罗棋布,共一百二十四座;有牡丹、玫瑰、茉莉等一百种名花,四季如春,秀雅闲淡,乃是天国一景。今日一早我与二乔妈妈射猎,恰遇你们被女贼‘绿蜻蜓’绑去。” 二乔令婢人端上茶点,洪波谢过,问道:“这权术国有什么国风?”子建笑道:“甚么权术?尽人皆知,无非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于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于宽;宽猛兼济;文武之道,一张一驰。’再有那‘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一类,没甚希罕!后人只怪我父用人心难测,如杀孔融、杨修、弥衡等,不提我父爱才如命,曾赠关羽宝马锦裘,使之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知刘玄德有济世之才,却说破刘备而不杀他,这算作什么权术?又算作什么权术小人?真正使权术的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哩!” 小枝问道:“那二位乔夫人如何到这铜雀台来?”子建又道:“后来唐代诗人杜牧有咏赤壁诗云:‘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东风不随周瑜了,铜雀台的春天又到了,那么二乔不就来了吗?”二乔听说,脸上羞得飞红,金木吒和小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子建又道:“这铜雀台方圆二百里,明日我带你们去逛,现在将近中午,时间来不及。下午你们且在这楼阁里玩耍,明日再游。”洪波觉得有些头晕,于是说道:“我身子略有不畅,此处先找个安歇处再玩不迟。” 小乔道:“你住那落花楼罢。” 洪波由婢女带领穿过几道楼阁来到一楼,这楼朱玉雕成,白窗翠纱,楼下黄芦紫竹,红枫银杏,倒也幽雅。 只见横书三个大字:“落花楼”。两边有一对联: 落花有泪因风雨 啼鸟无情到古今 洪波喝退婢女,自己挑开珍珠门帘;只见三间静室,陈设典雅。洪波倒在西间床上睡了。 正睡间,只觉得灯烛辉煌,困倦全无。室外飘进一阵香风,云烟缭绕中,一个羞花玉女立在面前。 洪波惊起问道:“你是何人?”那玉女笑道:“你都不认识我了,好健忘啊!” 洪波一听更是疑疑惑惑,凝目一瞧,还是陌生,于是摇头道:“娘子,我实是不知你是谁?”那玉女脸含春色,手持香拂,又笑道:“陈才子,你再仔细端详。” 洪波一听有些惊惶,从床上下来再仔细大量这娘子,还是不曾认得。于是战战兢兢道:“娘子,我实是不曾记得。” 第四十二章 梦中梦以梦悟游心 错里错以错待仙人 这玉女见洪波实是记不起来,便挽着洪波的手道:“我乃是太虚幻境落花仙子的婢女落花侍人。上次你在天香楼到太虚幻境落花仙子那里坐客,我也正好在那里,见过你一面。如今我住在落花仙境,落花仙子听说你到了铜雀台落花楼,嘱我到这里寻你到她那里去游玩。” 洪波一听喃喃道:“那落花仙境我不认得,如何去得?”那落花侍人笑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洪波听罢,便起身随落花侍人下楼来,恍恍惚惚,但见穿云过雾,耳闻祥鸟仙笛之声,睁眼一瞧,来到一个落花世界。 只见: 仙香飘渺,神姝芬芳;远眺朱花簇簇,翠轩琳琅。近观绿草依依,石径回肠。金莺银雀啼不住,玉蝶蜜蜂采花忙。一阔江天万里亭,几支幽曲唱花乡。 这落花侍人带洪波穿过一片竹林石狮,来到一座亭前,那亭里端坐着一位美人;那美人颇似警幻仙子,但比警幻仙子更为年少,袅袅娜娜,更有一番神韵。她一边采着落花,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落花侍人道:“这是警幻仙子的大妹妹,唤作冷香仙子,是到这里作客的。警幻仙子的小妹妹就是落花仙子。” 落花侍人问那冷香仙子道:“二姐,三姐在哪儿呢?” 那美人抬起头来笑道:“在落花池洗浴呢!” 落花侍人于是带着陈洪波穿过一片竹林,走过板桥,又穿过一片牡丹花丛,来到一汪碧池的岸边。 只见落花仙子正在岸边梳头,她清秀可餐,丰颐白皙,比上次见面更显得可爱。 落花侍人笑道:“落花姐姐,你看,谁来了?” 落花仙子一见洪波,嫣然一笑,向他们缓步而来。 那落花仙子: 习习丽采,婆娑花姿;娇娇月色,脉脉玉香。凤凰欲下先偷眼,粉蝶若知合断肠。嫦娥若见,广寒门锁生抑郁;七仙若睹,羞将翠袖掩红光。此物世间无,天上亦茫茫! 洪波上前施礼道:“落花妹子,海内书生陈洪波前来拜访。” 落花仙子笑道:“今日我请你来,让你看一个画册,上面有辞。”说罢,喝退落花诗人,引洪波穿过板桥,来到一座宫,上了楼台,只见有一匾写道:落花梦长。 两旁有一对联: 梦里何尝皆是假 云中岂能辨亦真 落花仙子引洪波来到屋内,从书橱里抱出一卷画册,她翻开第一幅画,只见上画万里烟波,翠苇丛中,泛出鱼白,江帆上一位官人领着一位玉面美人,那美人神思恍惚,遥望远方。 诗曰: 浓眉淡抹总是春,含羞脉脉惊煞人。 消夏莲横翠水绿,姑苏琴暧玉香频。 珍羞谁解诗客意,美味何尝隐士心? 如今吴越成佳话,千古凭栏追玉魂。 第二幅画上画一美人满目泪痕,抱一琵琶讴歌,面容凄凉悲楚。 诗曰: 小园丛里总怀琴,一段风情说到今。 本是王侯花下婢,如今又落堂府门。 凤仪宫里玉貂暧,将军帐中烛影深。 三十六计不可少,英雄自古慕美人。 落花仙子又掀开第三幅画,只见上画一高台,奇松下吊一美妇,背后大火熊熊。 诗曰: 深宫竹影独解妍,春酒千杯随帝眠。 舞翩五舟水脉脉,歌吹台榭雨涓涓。 国魂早落青天外,残美只闻朱管弦。 青史至今还忆否?鹿台有泪独自悬。 第四幅画上有一高城,有帝王、臣子簇拥美人一笑,远处烽烟袅袅升起,城下诸侯兵马来往频繁。 诗曰: 莫怪篡人收玉兰,幽王未免太寻欢。 一支红杏收不住,几宿杨花不夜天。 烽火聚山只一笑,风尘海内走将官。 女人自古亡国种,万卷史书仔细看。 第五幅画前,众官女翩翩起舞,其中一女尤绝,有帝王、臣子观赏。 诗曰: 轻捷为燕晚来飞,孤影宫灯岂一回? 杨柳玉腰摇歌舞,羞花金喉动春雷。 汉宫细雨娇无力,朱厥落花醉有杯。 一光寒泉谁有泪?千年王土叹尘灰! 第六幅画上,荒野高丘,众将暌暌,一君王用玉带勒死一美人,那美人空自挣扎。 诗曰: 国色红丹几度秋,杨柳青外雨悠悠。 翠袖凝开荷花榭,云鬓风摸玉翠楼。 马嵬安能成梦话,长安至此有风流。 唐皇空有思削发,长恨歌声一笑收。 洪波正观间,忽觉那被勒死的美妇双眼呼地睁开,朝他怒视。洪波一见,“啊呀”一声竟昏厥于地。 落花仙子见洪波昏厥,连唤数声,洪波慢慢醒来。他迷迷惑惑地瞧着画册,那美妇又复原状,洪波问道:“这妇人是何人?”落花仙子笑笑,也不答话,只是轻携他手,缓步出楼来,穿过短廊,过了二重月亮门。只见紫藤盘罗,仙花浓郁,竹影中现出一轩,那轩也是有名,书道:悟心轩。两边也有一联: 恨水安能生柳翠 冰心岂有化花魂 落花仙子道:“这悟心轩内有一游客,你进去便知。” 仙子掀开珠廉,洪波踱进,只见一片诗情画意;壁上画着残荷败柳,金粉玉卉,书桌上卧着一青衫书生,正对着一桌围棋发怔。 书生一见洪波只是微笑。仙子道:“你们只管交谈,我去后便来。”说罢飘然而去。 书生道:“洪波,我唤作王粲,如今游历至此,那落花仙子出这围棋棋迷,不知你棋艺如何,请帮我一解。” 洪波又疑又惑,恍惚坐于对面,一见那棋,也是发怔;一忽儿竟昏昏沉沉,酣酣然然。 他猛一抬头,只见对面坐着的哪里是甚么白面书生,竟是一位玉人,年少俊俏,比方才那落花仙子更有异色,有《沁园春》词为证: 花亦无魂,日亦无灵,柳亦无柔。 观落花仙境,奇花异草,温泉仙浴,尽是风流。 天香横溢,玉面娇羞,仙机难破觅无忧。 沙鸥急向白滩立,可有闲愁? 携来百仙曾游,落花总被烟雨湿透。 看落伽山上,白蓬骨瘦,佳境虽妙,亦有花丘。谁将朱黛紧锁眉头,琵琶惟有劝君舟。 空寂寥,将愁水残冰,一付春秋! 只听得那玉人柔声唤道:“我乃是落伽国落伽山落伽楼落伽仙子,如今万里迢迢到这东天落花仙境寻落花姐姐游玩,今日幸遇你,真是欣喜万分。这悟心轩烦闷无聊,况这东天水土比起南天差得远哩!” 说罢,也不容洪波说话伸出玉手,携着洪波,飘悠悠又到前面那池。风清气爽。落伽仙子道:“我闻说人间有蝶泳之称,今番我也来一个。”说罢,“扑通”一声跃入水中。洪波见这水甚是清澈,也跳下水,只觉得这水温柔,全身顿觉舒,不禁快慰。 那落伽仙子生就好水性,舒动四肢,扭动腰肢,仿佛鱼美人一般。洪波看着不禁喝采;落伽仙见洪波欢喜,游到洪波面前道:“我这身泳艺是自小在落伽山莲花池学成,孙悟空教我七十三变。” 洪波听道不禁问:“齐天大圣孙行者不是有七十二变吗?你为何说七十三变?” 落伽仙笑道:“你不知,他如今虽归了正果,受玉帝招安;但比从前更有一番功夫,学会了坚忍本领;如来佛祖将他招安,让他安于富贵,收敛反性。” 洪波笑道:“这叫留一手!” 落伽仙子笑道:“玉帝力图让他安于山水,不思官场。我新学一法术,这法术叫做‘避水法’,不妨我变一番给你瞧。” 说罢,她口中叫道:“水。水,水,变,变,变!” 只见在落伽仙子西周的水哗地散去,竟开出一条水道。落伽仙子走到洪波哪里,那水顿逝。落伽仙又叫道:“水,水,水,回,回,回!” 说罢,那水又复原样。 洪波惊道:“你这‘避水术’果是厉害,真可入四海龙宫,猎尽珍藏了。” 落伽仙子笑道:“可不是,我经常到四海龙宫找那龙女玩耍。” 洪波道:“你这七十三变,再变几个我看看。” 落伽仙道:“好罢,不过我父变法是抽身上猴毛,我变法是抽头上仙发。” 说罢,抽根仙发,叫声“变”,只见一条美人鱼在水里翩翩起舞,朝洪波跳跃。 又听声“变”,又见一只王八趴在洪波肩上,嘿嘿憨笑。 又听声“变”,又见一位玉面龙女游于面前。 听一声“变”,落伽仙子又复员样。 落伽仙子笑道:“我们二人上岸去,这回叫你挑,你说变什么就变什么。” 落伽仙子引洪波上岸,洪波寻思:变甚么呢?不妨变个李逵,看他变得出变不出。于是对落伽仙子道:“你变个李逵我看。” 只听声“变”,只见黑脸李逵着一身朱袍,喜煞煞拉住洪波道:“你叫我找得好急!原来在这儿跟那些烂糟糠搅和,现在兄弟们都干起来了,如今那君子国、坚忍国、明君国、原始国、神医国、学术国、才子国、才女国、自在国、清寒国、射猎国、仙人国等也加入小梁山联盟,大家推我当了皇上,就等着杀到天朝,夺了玉皇的鸟位,到那时请你当个国师,让骆姑娘当个翰林院大博士,我来个皇上,牛哥哥来个大元帅,岂不快活?!” 洪波支吾道:“我还得到那天涯海角服刑呢?” 李逵一听,大怒道:“甚么服刑?!!你若是如此老实,看我也劈了你!” 洪波一听,吓得大叫:“落伽妹妹!快变,变个贾宝玉。” 一忽儿,那李逵又变成贾宝玉,文质彬彬,樱嘴花容,朝洪波打个揖道:“多日不见,如今大观园中众姐妹思你好苦!宝钗、宝琴、黛玉、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妙玉、香凌、平儿、鸳鸯、还有白娘子、青娘子、红娘、崔莺莺、苏小小,又约同美人国的蔡文姬、李清照、王昭君、陈媛媛、李师师,颠倒国的虞美人,书香国的李香君、赛金花、君子国的霍小玉,小梁山的扈小娘,孙小花,诗客国的赵飞燕、苏小妹,招贤国的绿牡丹,又成立了一个兰花社,通过考试,大家推我为社长,每年定于四月十五日在红楼国大观园凝翠轩赛诗。” 洪波叫道:“变作玉皇。” 贾宝玉转瞬不见,只见玉皇大帝满面愁容,姗姗而来,见了洪波,怒道:“你见到玉皇为何不下跪?!” 正值冷香仙子、落花仙子姐妹拎着花篮从东而至,见玉皇亲临仙境,慌忙跪地,齐声奏道:“陛下亲临仙邦,仙子姗姗来迟。”那玉皇正待答话,只听落花仙子悄声对冷香仙子道:“二姐,这玉皇如何有脂粉气味?想是刚从哪个妓楼出来。” 这‘玉皇’一听,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落伽仙子现出原形。这冷香、落花二仙子一见,不禁怒道:“好你个贼丫头!竟敢冒充玉帝骗我姐妹,该打!”说罢二人上去,笑着便打。 落伽仙求饶道:“只是一时兴起,变个戏法给洪波哥哥瞧瞧。” 落花仙子道:“哼!你鬼胆不小,竟敢冒充玉帝,看我明日不奏知玉帝,打断你的骨头!” 落花仙子听罢,只是微笑,那二仙嬉笑着到后园采花去了。 落伽仙子道:“前日,赤脚大仙来说亲,想把冷香仙子嫁给二郎神,落花仙子嫁给哪吒三太子,这姐妹死活不肯,宁愿仙居平生,不愿出阁。太上老君去年到落伽国游玩,见我生得美貌,竟要将我说给玉皇做个小老婆,玉帝那老头子都是万岁之人了,我方十六,真是见鬼!把王母娘娘气得要死。今年那该死的吕洞宾又为丑女国王猪八戒向我求婚,我哪里看得上他那个采花贼!”说着话题一转,“我们落伽国有个莲花池,那是天下第二仙池,每逢蟠桃会后那众仙客都到这里来洗浴戏水,如今蟠桃会未散,不妨到我家一游。” 洪波心下喜欢,说道:“那落伽乃在南天,万里迢迢,我如何能去?” 落伽仙子笑道:“你只管闭目,我叫你睁开再睁开。” 洪波闭目,猛觉得身子飘飘悠悠,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听落花仙子附在他耳边叫道:“睁眼吧,到了。” 洪波睁目一瞧,真个好风景,只见:清波淡淡,香雨沥沥;烟花重重,仙草萋萋。踏遍青天无寻处,落伽景色有谁知?迷津渡口,横着几叶轻舟;绿荷翠堤,卧着无数黄鹂。莲花丛里,有十里荷香;绿水波中,卧万千秀丽。岸上,簇着彩阙仙楼;花里,隐着彩蝶蜜蜂。荷花嫩藕,露水清清沁人脾;小亭曼径,云烟缭绕有笑语。黄漾漾,一片秋葡紫篱;翠依依,一番仙春生气;真是落伽山水别有色,蓬花池中景离奇! 莲花池里,有无数仙人正在戏水嬉戏,滩头也有三五成群的仙人在朝日。绿篷伞下,卧着多少神姝女,莲花池畔,坐着多少窈窕仙! 落花仙子道:“你瞧,蟠桃会已经散了,那瑶台七仙、嫦娥仙子、蓬莱仙子、警幻仙子、宝莲仙子、瀛台仙子、玉华仙子、雨花仙子、百花仙子、天香仙子、烟花仙子、芙蓉仙子、潇湘仙子、彩衣仙子、蟠桃仙子、寒香仙子、九天玄女、云雨仙子、百鸟仙子、白鹤仙子、鸳鸯仙子、白鹭仙子、杏花仙子、玉兰仙子、荷花仙子、菊花仙子、梅花仙子、玉笛仙子、琵琶仙子、百衣仙子、百草仙子、宫花仙子、金圣仙子、银圣仙子、水仙仙子、樱花仙子、玫瑰仙子、月季仙子、蔷薇仙子、达莱仙子、玉兰仙子、海棠仙子、孔雀仙子、云妹、风姨、雷母、电嫂都来了,来,我让你们认识一下。” 洪波道:“蓬莱仙子是我的好友,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落伽仙子笑道:“哟,你连丈母娘都没见过呢!” “去你的!”洪波一听羞红了脸。 接着,洪波问道:“我听说玉帝曾调戏蓬莱仙子,那蓬莱仙子不参加蟠桃会,怎么今年也来参加了。” 落伽仙子道:“听父亲讲,是王母娘娘亲自带七仙女到蓬莱仙境负荆请罪,蓬莱仙子才原谅了玉帝。” 洪波又问:“那冷香仙子、落花仙子和你为何不参加这瑶台蟠桃大会?” 落伽仙子笑道:“我们三个以前每年都参加蟠桃大会,只因这几件事,一气之下,都不参加了,所以我才有时间到落花仙境游玩。” 正说间那众仙女已有的围拢而来,她们见洪波是凡人,非常疑惑。 嫦娥仙子、彩衣仙子、宝莲仙子、金圣仙子、银圣仙子也走了过来。 金圣仙子、银圣仙子一见洪波,一把扯住他道:“你这个凡夫俗子,如今也到我们女儿世界来了,这是仙境,你来做什么?!” 银圣仙子道:“姐姐,毁我们金圣花、银圣花的,他也算一个,我们把他扯进水中淹死。”说罢,也不容落伽仙子说话,二仙子竟将洪波推入莲花池中。洪波猝不及防,栽入水中,恰被一人抱住。 第四十三章 观世音慈悲劝悟空 吕洞宾醋发挑八戒 洪波猛地落入水中,被一人抱住,原来是嫦娥仙子。嫦娥仙子将洪波抱于岸上。那金圣、银圣二仙子仍是叫骂不休。 落伽仙子道:“他是文人,岂有害你们姐妹的道理,想是弄错!” 警幻仙子、瑶台七仙女等闻声亦至。 嫦娥仙子道:“海内游子陈洪波是我几年前在蟠桃会上结识的,不会是图财害命之人,必有缘由,应听个明白。” 洪波辩道:“哪里是我?分明是别人在宫花会所为,你们弄错了!” 金圣仙子道:“什么弄错,分明是你们一伙所为。” 那百花仙子、百草仙子、百鸟仙子听说,知洪波是宫花会反党,牡丹仙子道:“原来你也是那乱党,姐妹们,今日不能饶恕这书呆子!” 说罢,众仙女都要动手。七仙女一见连忙劝道:“我看也不一定如此,今日蟠桃会上想是姐妹们多喝了几杯,故才发醉诬人。” 这七仙女在众仙女中素有威望,众仙听了,议论纷纷,各自散去。 落伽仙道:“就请七仙姐、蓬莱姐、彩衣姐、警幻姐、嫦娥姐、宝莲姐与洪波同到落伽楼一叙。” 众仙称是,于是一行人离开莲花池向里走去。木芙蓉林里隐着朱紫宫阙,远处传来悠扬箫声。洪波问道:“这是何人所吹?听了宛如进了曲中之境。” 落伽仙道:“这是母亲家童善财童子红孩所吹,前日七仙姐召去木叱,说给一个犯人当差,木叱走了,这红孩素与木叱要好,思念之甚,因此吹箫寄情。” 七仙女听罢恐说破机关,只是微笑不语。 落伽仙道:“这落伽山风景雅致,众仙子常来游历。” 说话间,已到落伽楼前。但见紫竹白莲,清水荡漾;流水潺潺,天香淡淡;楼院内,几只白鹅嬉戏快活,几个仙婢正携帚扫地。 落伽楼两旁也有一对联: 地下须上天姥岳 天上应到落伽山 进了楼内,众仙坐于席上,那蓬莱仙子问道:“洪波,不知小枝如何了?” 洪波一听,不能回答。那嫦娥仙子问道:“我托她打听后弈下落,不知有无信息?” 警幻仙子道:“我听说后弈在射猎国做了国王,若是真的,嫦娥妹子不如一游,顺便到王母那里再讨一药,索性将后弈也带到广寒宫,将那讨厌的吴刚轰走,岂不快活?” 嫦娥仙子听罢,喟然长叹。 七仙女问道:“因何而叹?” 嫦娥道:“警幻姐说得好便是好,只是玉帝哪里肯忍,现在拿我当妾使唤,我哪里有落花仙子那般本事,索性躲在落花仙境不出,就是天兵去捕,又有警幻姐的太虚幻境,冷香妹的冷香幻境,也可到百花仙境、百鸟仙境、蓬莱仙境一避。可我这广寒宫就在天阙附近,躲得了三十,躲不了初二!” 蓬莱仙子劝道:“都是成年之人了,还这样动不动就掉泪。” 七仙女道:“嫦娥姐如今与我一样了,她与后弈可与广寒宫、射猎国相望,我与牛郎银河两岸相望,那牛哥哥也是好苦,住在银河对面;他是男人家,又得照看两个孩子,好不辛苦!” 正说间,只听有仙女报道:“观世音菩萨、齐天大圣回来了!” 珠帘挑处,只见一玉面娇人,披着轻纱,赤着双足飘然而至。 有诗为证: 渺渺南山女, 飘飘玉面仙。 天国救灾久, 海内慈悲传。 两目泛温雅, 双足更好看。 莲花池畔立, 名震小南天。 旁边跟着一位身着佛家皇袍,脚踏跎云鞋,头戴玉冠的猴大圣,比那菩萨矮三分,有诗为证: 生涯花果里, 常宿水帘洞。 游历寻太真, 漂流在海梦。 棒摇玉帝座, 护僧伏魔精。 今日归正果。 落伽有闲情。 那大圣一见洪波,顿生愤懑,从那耳边抽出一针,叫声“变、变、变,粗、粗、粗!”那针竟变成金箍棒。大圣握在手中往洪波头盖骨打来。 蓬莱仙子见悟空发怒,猛地推开洪波;悟空又一挥金箍棒;观世音喝道:“悟空,休得无礼!” 落伽仙子大步上前拽住悟空手道:“这是我的好友,不能无礼!” 那大圣收回金箍棒,骂道:“我这仙境岂能有你这般凡胎俗骨,如今又来勾引落伽仙子,真是狗胆包天!” 悟空愈说愈气,又要动手,被观世间扯住。 观世音道:“悟空,早在几年前蟠桃大会上,我就闻说海内才子陈洪波才貌双全,今日遨游到此,必是慕我落伽山水,岂有他心?快扶大圣回屋歇息,他在蟠桃大会一定喝多了。” 身后闪过两位童女扶大圣回屋去了。 观世音方才坐定,又有东海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前来为吕洞宾提亲。 观世音将求婚文书扯得粉碎,掷于地上道:“吕洞宾一个色呆子,竟敢向落伽仙子提亲?瞎了他的狗眼!” 那张果老自知无趣只得退出。 他出了落伽仙境,转到一座山后,吕洞宾从山洞里出来。原来吕洞宾与张果老偕伴而来,正在山后盼着好音呢,今见张果老闷闷而归,知事不妙。 张果老将观世音之话述了一遍,把吕洞宾气得七窍生烟。张果老是精细之人,方才看见陈洪波,怀疑落伽仙与此人相好,故才不理吕洞宾,于是挑拨道:“那落伽仙带来一书生,比你秀气,八成是他抢行了!” 吕洞宾一听大生醋意,忙问道:“那书生何许人也?” 张果老道:“凡胎俗骨,可能就是蓬莱仙子引来天国邀游的海内才子陈洪波。” 吕洞宾一听,眼珠一转,顿生一计,便对张果老道:“果老,你先回东海仙境,我去去便来。”说罢,一个翻身来到落伽山以南一个国家。这国唤做丑女国,街上皆是人模狗样,猪嘴熊牙,颠疯痴呆的丑女。吕洞宾收住云,来至一个宫楼前立住,只见那宫匾书道:“丑怪宫”两旁也有对联: 丑妻家中宝 痴女省心人 两位丑女兵一见吕洞宾,立即嚷道:“吕道士,多日不见,又到哪里踩花去了?” 吕洞宾微微一笑道:“猪大人在家吗,我给公主找了个婆家。” 那其中一丑女兵道:“那敢情好!” 吕洞宾来到里面,正遇八戒。原来那猪八戒自从和孙悟空、沙和尚随唐僧西天取经后,虽入了正果,可是哪里甘心归入素斋。他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后来索性辞了职,跑到这丑女国与国王东施结为夫妻,以后生了一女,唤作猪娜娜,年方十八,尚未嫁人,只因生得丑陋,满脸猪肝色,无人求婚,把那八戒、东施急得真如热锅蚂蚁。可是公主身价,高又不成,低又不就。 八戒见吕洞宾忽然来到,忙问何故。吕洞宾把来意说了,八戒一听咧开大嘴笑个不止。 吕洞宾道:“一不做,二不休,快唤你女儿准备吧,擒住那陈洪波一忽儿便可闹洞房。” 猪八戒与吕洞宾驾云来到落伽山。此时那蓬莱仙子、警幻仙子、瑶台七仙、宝莲仙子、嫦娥仙子等神仙已经各自返回,观世音也已回房歇息,只有落伽仙和陈洪波在莲花池内戏水。八戒一见洪波,喜形于色道:“好个驸马,看我擒来!” 一忽儿,池内打起一阵旋风,落伽仙抬头望时,见空中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她见势不妙,忙潜入水中。狂风过后,探出头来,洪波踪影全无。落伽仙朝南望去,只见一缕青烟冉冉落下。她立即上岸,循迹寻去。 八戒卷着洪波,一忽儿便来到丑女国丑怪宫败花楼内。 东施早已收拾停当,天烛堂上,盛着玉盘珍肴,两旁有丑婆、女巫持彩,两个巫婆搀着面遮红布的猪娜娜故作姿态,立于一旁。东施正左右张罗,一见八戒、洞宾扶着洪波入内,好不欢喜。 洪波一见这般情景吓得魂飞魄散,他死活不肯,无奈那猪八戒、吕洞宾、东施死死拽住,不得挣脱。 拜完堂,天色已晚,东施唤两个巫婆将洪波扶入洞房,那猪娜娜早去掉面巾端坐那里,嘻嘻傻笑着瞧着洪波。 这时,洪波猛闻得一股奇香,窗口之中,落伽仙子飘然而落。她大声对洪波喝道:“你这泼皮,好不知耻!朝三暮四,该当何罪?” 洪波一听,急得抓耳搔头,大叫一声,醒了过来。他凝眸一瞧,对面哪里是甚么落伽仙,竟是王粲。 王粲笑道:“陈先生,你这棋叫做落花着,真是错里错!” 猛然,落花仙子闯进来,怒声喝道:“洪波,我摆落花阵好心劝你,你却执迷不悟,哄走落伽仙,又去丑女国,真是浪子不回头!” 洪波一听,惊出一身冷汗,猛然惊醒。 只见对面不是落伽仙,也不是落花仙子,原来是骆小枝。 那骆小枝怨道:“你这一觉竟睡了三天三宿,我唤你几次,你就是不醒;前日子建、大乔、二乔都来唤你,你也不醒;那木叱用棒敲你,你还是不醒;这三日你一定梦游去了,又到了哪国?!” 洪波揉揉眼睛,见日偏西,细味梦情,甚是奇怪,当着小枝又不便直说,只含糊道:“我来天国旅游已将近六年,神思疲倦,劳力虚乏,所以一到这落花楼内一躺三日,沉沉未醒,可能着风,如今肾内空虚,凉透骨髓。”说罢就要起床,只觉得浑身针刺一般,软弱无力,竟瘫于床上。 小枝一见洪波如此,不禁放声大哭。这时从楼外走进四人,为首的白脸朱袍,腰束玉带,头戴紫冠,持一柄长方宝剑,一团杀气,洪波一见,大叫一声,昏厥床上。 第四十四章 神医国小乔请扁鹊 宫灯楼吕布骂貂蝉 这四人是曹子建、大乔、小乔和曹操。曹操来铜雀台闻听海内来人,因而前来,没想洪波见曹操面凶,竟不能自持。众人救醒洪波,曹操问明病由,道:“陈先生莫非夜里遇寒,身体虚乏,只因多日家睡。如今这权术国以北有一神医国,国内秦越巷住着一位神医,是春秋时期的扁鹊,这人精通医学,比那华佗医术更强十倍,不如派个人把他请来。” 子建一听皱眉道:“如今夜静更深,况且那扁鹊有个怪癖,不是亲属,决不去医,这如何是好?” 小枝一听自告奋勇道:“如今只有我走一遭了。” 小乔道:“夜黑路险,不如多派兵丁。” 曹操摆手道:“不得派一兵一卒,那扁鹊最厌兵士,这神医国邻近我国,快去快回,如今去明早就可返回。” 小枝告辞众人,往神医国去了。 谁知到了第二日正午,那骆小枝竟未归来。洪波心下着急,病愈发严重。那小乔一见,毅然道:“我去走一遭,看看究竟。” 那小乔只在下午便将扁鹊领来。子建纳闷,便将小乔拉过一边问道:“这老翁不是非亲属一律不瞧吗?”小乔只是微笑不语。 扁鹊来到洪波前坐下,静心号脉,缓缓道:“常坐车子,易得瘫痪;常用美餐,易得病肝;常栖深宫,易得伤寒;常伴美女,易得虚绵。吾观此病,乃是连日惊吓太甚,且开一药方。” 说罢持过文笔,于那纸上写道:“须到明君国长门宫请司马相如先生以治文学病。” 说罢扬长而去。 子建问道:“这骆小枝如何?” 小乔道:“找到神医国去访扁鹊,他说并没有一个女子到那里叩门求医。事到如今,只有一面派人到那明君国、暴君国、贤君国、淫荡国、裸人国、狐仙国、偷盗国、神医国、画中国、原始国、女侠国、侠客国等国寻找,一面先治陈先生的文学病要紧。” 子建道:“我去明君国。”说罢告别众人,嘱咐金吒、木吒精心照料洪波,一人骑马往明君国而去。 到了明君国内,只见市井井然,百姓欢悦;商贾频繁,兵士严肃。板桥春船,酒楼茶馆,人语喧哗,买空卖空兴隆,好一派清平世界的气象。 曹子建知那长门宫是明君国四大君王唐太宗、宋太祖、秦始皇、汉武帝的射猎宫,这秦始皇赢政。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四大贤君轮流执政。再有文官李斯、苏武、魏征;武将李广、卫青、薛仁贵、呼延瓒、杨延昭等拥护,这明君国百姓尽享清平,军民同乐,国富民强。数年来虽历经沧桑,百姓对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感恩不尽。 长门宫就在明君宫以来,平日只有汉武帝前妻陈阿娇所居。一月前才子国司马相如等人来明君国参加宫灯会,被陈阿娇挽留。这陈皇后甚是聪慧,早知司马相如才名,因而请他来做《长门赋》呈送汉武帝。汉武帝阅后悔过自新,又与陈皇后恢复旧情。自此陈阿娇愈加欣赏司马先生,留司马相如在宫中暂住。 曹子建到了长门宫,让宫女进去通报。一忽儿,司马相如出来,看见曹子建格外欢喜,二位才子相见,互相仰慕,相如将子建请进后宫。 略叙寒温,子建将扁鹊药方递与相如,相如阅后呵呵笑道:“我用赋适才医得汉武帝的厌旧病,如今这扁老先生又推举我去医落花病了!” 子建问道:“何为落花病?” 相如含笑不语。 这时隔壁有人微吟:“好色伤大雅,多为世所讥”;又有人吟道:“前不见来者,后不见古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又有人吟道:“南朝六百二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还有人吟道:“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子建问道:“这些是何人?诗做得如此好!” 司马相如笑道:“他们是我好友陈子昂、东方朔、杜牧、李商隐,这次也随我来,到此一游。” 子建忙道:“快唤来一见。” 司马相如连忙唤来陈子昂、东方朔、杜牧、李商隐与曹子建相见。 相如道:“救人要紧,我要到权术国去救海内才子陈洪波。” 司马相如和曹子建将到铜雀台,又遇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陆游、辛弃疾、柳宗元、白居易、王勃、孟浩然、欧阳修、范仲淹、阮籍、嵇康、王维、岑参、高适、韩愈、元稹、黄庭坚、苏舜钦、梅尧臣、柳永、范成大、杨万里等一行人。他们刚刚参加了诗客国的诗会,来这明君国参加宫灯会,原来这明君国每年有宫灯会,再过一日便在明君国长安街举办隆重的宫灯会。那司马相如、陈子昂、东方朔、杜牧、李商隐也是为这宫灯会而来。那屈原到了神医国,已被名医李时珍医好忧郁症,以后应诗客国王李白之邀来逛这宫灯会。 当下两边诗人会过,李白带人去了明君国,这曹子建引司马相如来到铜雀台落花楼陈洪波的住处。 此时,陈洪波病情愈发严重,滴水不入,急得金吒、木吒直跺脚。木吒见子建引司马相如进来急道:“陈先生性命难保,你不请郎中,却找来一个书呆子干什么?!”子建道:“木吒弟不要无礼,此人是扁鹊大夫推荐的,定能医好陈先生的病。” 那司马相如也不责怪,他瞧了瞧洪波,心内明白,提笔写了一个诗帖递与洪波细看。这洪波一见梦谜全破,顿觉心怡神清,蓦地坐起。 却说子建夺过那诗帖,展开一瞧,只见写道: 落花风雨洒江天, 春梦莺啼竟未眠。 恨水还应真恨水, 偷闲且自假偷闲。 落伽仙女知何去? 丑女国人枉有缘。 天下落花成一曲, 不须采撷醉缠绵。 这时小乔进来道:“明日夜晚明君国长安街便是宫灯会,方才明君国秦皇、唐宗送来请帖,请我国去人呢?” 子建道:“如今已晚,相如也不必回去了,正好伴洪波一宿,明日晚上咱们同去逛那宫灯会。” 小乔道:“那暴君国的义子吕布也要来参加宫灯会哩!美人国的妲己、貂蝉、王嫱三人也来参加,看来今年的宫灯会不比往年,更要热闹一番。” 洪波问曹子建,道:“怎么不见骆小枝呢?” 子建将小枝到神医国事说了,洪波听说焦虑万分,就要去找。小乔栏住道:“我已派人找了,听人讲骆小枝被蓬莱仙子带走了,不知是真是假?” 洪波听了半信半疑。 就在这时,只见四面大火突起,喊杀之声乱成一困。子建一听惊递:“莫非出了变故!”刚到门口,只见一军士来报:“霸王国孙策、周瑜率三千兵士来围铜雀台洛神宫,将曹主公围在里面;典韦、许褚二将军拼死力抵抗,他们派我来唤公子及二位夫人救援。” 原来这二乔本是孙策、周瑜的夫人,只因曹操势力大硬占过去,孙策、周瑜如今到江东国项羽处借得江东子弟三干带霸王国日夜操练,如今前来权术国欲索二乔。这日傍晚,正值曹操歇息洛神宫,孙、周二位将军便派两千军马围住了铜雀台,又引一千军马围住了洛神宫。 曹子建一听只好让相如、洪波暂栖落花楼,那木吒、金吒听说却要出战迎战。子建道:“你们二位须保护洪波、相如。”说罢,与大、小乔率领五百铜雀精兵,前去铜雀台洛神宫救驾。 洪波呆在落花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前番染了花寒,又失了骆小枝,已是烦恼;如今又听说有人前来搔扰,坐卧不得,于是对相如和金、木吒道:“我们不如也到洛神宫去,瞧瞧战争究竟如何?” 几人同意,于是一行人也往洛神宫而来。将到洛神宫,站在高台一瞧:只见乱哄哄一大簇军马正围住那洛神宫,中间有两位白袍小将督战。那弓箭手个个奋勇,张弓搭箭,往那宫里疾射。宫门口,只见一位大汉,持一个盾牌,一条木棒,正挡在那里,那白袍将道:“典韦还不受降!曹操命在旦夕!” 典韦大叫:“两个天知小厮,俺典韦爷爷守于此地,你们休想进来!” 两位白袍小将,一个是孙策、一个正是周瑜。洪波心里不禁纳闷:“这曹子建与大、小乔究竟到何处去了,为何还不来救驾?” 正疑惑间,只见正东杀来一彪人马,原来是子建与大、小乔杀到。这孙、周一见救兵来到,撇了典韦,来找子建、大小乔;周瑜与子建,孙策与大、小乔,又是一场混战。这典韦一见子建兵到,忙挥大棒也杀过来。 这孙、周颇有些招架不住,正在这时,正北又有一彪人马杀到,黑暗中也辨不清是哪国旗号;为首一员小将接住典韦,另一员黑袍将军直取子建;子建腹背受敌,支持不住,回身便走。那周瑜道:“吕蒙、陆孙来得正好,快救孙策。”三人杀退典韦,直奔大、小乔。 这边木吒、金吒看得清楚,一个箭步也奔下台。木吒挥一条大棒直取周瑜、金吒挥大棒直取陆孙。典韦又唤来许褚、郭嘉一齐杀来。孙策见状,恐有埋伏,喝一声“退”,霸王国军马退走。 子建等也不追赶。曹操一见大喜,在洛神宫稿赏三军,特别嘉奖金、木吒,洪波,相如也被邀坐上席。曹操道:“我权术国地处天国中枢,多年遭受兵灾,东有暴君国,西有江东国,南有霸王国,北有将军国,多亏大、小乔二位女将军辛劳练兵,又有典韦、许褚二位忠将护卫,今亏有金、木二位天差神助,退得孙、周兵马,实是感恩不尽,依我之见,想留金、木吒任国内兵马提督,不知洪波意下如何?” 洪波站起来谢道:“陛下盛意,我们尽领,只是金、木两吒是天朝出差,不得随意留于哪国,况权术国中有大、小乔二位女将保护,又有典、许的忠诚,贼人准破。” 曹操道:“你既然舍不得,便算了。”说罢令人取了两面宝镜,赠与金、木二吒,金、木二吒接镜亦是感恩不尽。 这时,天近黎明,曹操令典韦、许褚率兵巡境,自己回宫歇息,其它人也纷纷而散。 洪波、相如、金吒、木吒连同子建一同宿于落花楼内,这一觉直睡到夕阳西下,子建醒来知时间不早,忙唤醒众人,一同吃了素食,便往那明君国而来。 这陈洪波、金吒、木吒、曹子建,司马相如来到明君国长安街市,只见宫灯、走马灯、花灯、吊灯、壁灯、竹灯、玻璃灯、水晶灯亮闪闪,连成一片;红、黄、蓝、绿、皂、白连成一串,街人熙熙攘攘,欢悦非常。 有《清平乐》词为证: 山水清秀, 画墨灯依旧。 五彩缤纷长安瘦, 照得人间明透。 莫说台榭宫楼, 谁见王船龙舟。 酒醉何须樽板,一醉长安街头。 那李白、杜甫、白居易、屈原、陶渊明、左思、东方朔、杨雄、司马迁、班固、宋玉、玉粲、阮籍、嵇康、杜牧、李商隐、王勃、陈子昂、岑参、高适、孟浩然、王维、欧阳修、范仲淹、苏东波、辛弃疾、陆游、李清照、蔡文姬等早已来到,正在观灯,那美人国貂蝉、妲已姐也来凑趣。 有词为证: 不分唐宋明清, 只有诗画抒情。 乐在天国成聚会, 曲赋诗词恢宏。 各有明衷暗曲, 一任江湖风雨。 无题还是胜有题, 不肯销烁金玉。 洪波与众人相见,自是欢喜。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尚未来到,大家的好一会儿在那宫灯楼会齐。那子建、相如、洪波、金叱、木叱照旧往里逛去;将到宫灯楼后,忽听有人喊叫,大家赶过去一瞧,只见月亮灯下,宫灯楼的后厢有人影闪动。子建奔上楼去,只见一位仪表堂堂少年将军正扭住一位彩衣玉人,洪波认得那玉人,正是美人国中貂蝉。貂蝉被那将军扭住不得脱身;正自无主,见了洪波,嚷道:“洪波快来救我!这吕布缠住我不放,妲已姐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洪波见状忙上前劝道:“宫灯会上何必这么放肆?”那将军正是暴君国的吕布。他一见洪波等人多,也不便发作,于是道:“这貂蝉在人间害得我吕布好不悲凄,那王司徒更是虚妄之人,弄得我吕布在天国名声不振,徒有那好色之名,竟与登徒子一辈相提并论,只有那丑女国和寡妇国中的女子肯嫁与我,那美人国、使女国、才女国、佳人国人都不肯嫁与我。”正说间,只见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由宫卫簇拥而来,后来跟着李斯、魏征、呼延瓒、薛仁贵、李广、卫青一班文武官员;然后是皇后、王妃、宫女、宦官等。 这时,只见一位公子模样的人扯住洪波道:“你就是那位海内名士陈洪波吗?” 洪波一见这人非常陌生,甚是惊讶。 第四十五章 逛宫灯才子咏才诗 贬秦皇诗客闯诗祸 那公子道:“我认识你,大观园那里有宝玉给你画的像,我叫秦钟,是才子国人,如今被唐太宗收为义子,故在明君国。来,我把你介绍给义父。”说罢,扯着洪波便向前赶去,那木、金叱等也上前,竟被卫兵拦下。 洪波随秦钟到得宫灯楼台上,只见明月弯弯,宫灯更艳,长安街的宫灯把整个明君国照得如同白蛋一般,五颜六色,宛如灯海;台下才子佳人来往穿梭。 四大群王坐于龙椅。李斯、王翦位于秦皇两侧;李广、卫青位于汉武两侧;魏征、薛红贵位于唐宗两侧;呼延瓒位于宋祖之后;那赵姬、胡夫人、阿娇皇后、清平公主、柴夫人等坐于软椅之上,嬉笑猜谜;那胡亥、李治、赵匡胤八贤王等也是谈笑风生。 秦钟扯洪波来到唐太宗李世民前,施礼道:“文王,这就是我时常提起的海内游子陈洪波。” 唐宗听说,说道:“正闻其名,今日来到,快入上座。”说罢扶洪波入座。 那秦始皇、汉武帝、宋太祖闻听也来探望。秦皇道:“听天国人传陈才子善于诗词,尤为七律,今日宫灯会不妨与秦公子赛诗,为宫灯会增一雅兴。” 唐宗道:“好,秦钟从幼也习诗文,你俩赛诗也让褚位观赏一番。” 汉武道:“不如就以底下观灯的人为题,二人各吟一首,吟不出者算输。” 这时台下人群喧腾,愈来愈挤。秦皇到台前,对观众道:“今夜宫灯会,有秦钟和海内来人陈洪波赛诗,新增异彩;他们点名为起,请大家肃静。” 观人听后随即安静。那秦钟从从容容,洪波亦坦坦然然,二人来到台上,洪波道:“我先来一首。” 话说洪波一眼瞥见人群中的李白,使用手指道: “李白”,接着吟道: 青山本是小谪仙, 楚水巴山处处烟。 春雨短亭多颠沛, 秋风长旅少悠闲。 长安有雾常生泪, 天姥无雷老不还。 傲骨毅然捉月去, 金陵只握诗千卷。 底下台上一片喝采,秦钟指着李白身边的杜甫道: 风横草舍几春秋, 历尽沧桑只是忧。 安史乱闻空抱朴, 花卿始晓太风流。 朱门酒醉何家乐, 路上风横硬骨头。 岳阳江中还自慰, 草堂老少任漂流。 洪波道:“苏轼” 流离江水任中游, 赤壁滩头自有舟。 巴蜀唱得山水傲, 关门题笔古今羞。 宦波游浪惊回首, 湖海平沙老叟愁。 北宋诗文成一统, 诸君变法任自由。 秦钟道:“庄周” 由来已久纳秋凉, 满腹春风立月光。 妻死何愁瓦盆乐? 人生曾几漫思量。 区区傲骨随归鹤, 缕缕梦魂蝶语香。 小侄看竹可发芽, 谁将阔心纵声唱。 洪波道:“屈原” 唱破金喉只离骚, 梦宫难复恨难消。 江逢渔夫惊怜问, 大夫奈何太悴憔。 怒发早随巫女去, 南冠唯有报天朝。 汨罗江畔诗干首, 踏扁衡山正逍遥! 秦钟道:“宋玉” 遥身美玉太凄清, 传来一片妒忌声。 巧辩文学堪机智, 只将辞笔劝圣明。 芳草岂知公子意, 朱花不鲜苍生情。 今日楚辞方才有, 白衣胜做一书生。 洪波道:“贾谊” 生路艰辛总是忧, 几番文卷锁寒愁。 秋菊遇雨菊尤冷, 红叶经霜叶更酬。 鹏鸟一双可作伴, 治安一策枉虚投。 长沙唯有碑身在, 野鸥带水晚来幽。 秦钟道:“卓文君” 幽水高墙买落花, 长安宁肯度年华。 川蜀早生一柄笔, 心中犹有二月花。 耻首王公谁身与? 横眉褴褛足生涯。 酒家含笑总堪问, 少妇奈何乞为家? 洪波道:“司马迁” 家中曾列几春秋? 年少江湖更周游。 笔下生花随抱负, 狱中落泊伴灯油。 相知岂有总相知, 刚列总为太刚柔。 二千余载纪传体, 应归朋友一毛牛。 秦钟道:“蔡文姬” 牛虎成家岂一回? 三国横戟又重开。 秋怀还在塞山外, 春辇又闻故乡来。 梦里几番乡恋苦, 胡宫一杯谁怜才。 归来惊喜问邻女, 此地可曾是泉台? 洪波道:“王粲” 台中游子赋登楼, 烟雨凄凄总是秋。 川蜀桂香常绕客, 英门梅味几盘留。 洞庭常抱瑶琴暖, 燕赵可曾风赋纠。 夕照岳阳柳又绿, 问君何日返烟楼? 秦钟道:“曹植” 楼阁醉卧抱石眠, 唯有文学常恨天。 射猎方觉良弓短, 呤诗应叹神策闲。 雨山可叹沙鸥急, 雪岭几横白马悬。 铜雀台深锁古赋, 遗踪不见泪潜潜。 洪波道:“阮籍” 潸潸未返已三更, 聊酒狂歌到日明。 依仗玄书空度日, 栽得竹笋满贤声。 翠竹有兴青山绿, 饥腹无才白眼横。 艰涩诗文谁共览? 诸君谁喜阮步兵? 秦钟道:“嵇康” 兵马森潇刀创罗, 含冤弟子三干多。 文墨不须邓艾酒, 雄心只有作魏歌。 偷眼早观虚世尽, 冷吟只是慰江河。 古今权柄握天下, 文字狱里含冤多! 洪波道:“陶渊明” 多少书生问桃源, 烟雨常逢不见仙。 海内风尘谁踏灭, 湖南云漠已无烟。 秦人早已成尸骨, 松柏犹然做圣贤。 索尽渔夫常借问, 桃源可否在寒泉? 秦钟道:“司马相如” 泉下娇花独忆君, 长门流水雨纷纷。 子虚烟晓寒枫客, 川蜀粉晕幼鬓云。 射猎求知飞书在, 赋文岂有更耕耘。 如今拜谒无烟迹, 落落长安吾不群。 洪波道:“冯唐” 群壑香车盼有谋, 风吹老发更白头。 山边白鹿飞天去, 桥畔香荷入小楼。 闲鹤仙心早萌发, 野鸥潇洒正寒幽。 三皇五帝无暇日, 借问可曾作一游? 秦钟道:“李贺” 游踪世上鬼风流, 本是皇宫朱紫裘。 浪小江州与日月, 歌吹楚水共帆舟。 吾囊常有新摘句, 驴子不烦旧地游。 二十七年叹年少, 诗书逝水水空流。 洪波道:“刘禹锡” 流泉可断巴山雨, 落地千声笛满霜。 变法曾经掷头颅, 著书今始蓬门看。 诗朋共议竹技词, 乡客攀淡共剪窗。 往事畸岖曾记否, 朦胧老眼忆苍黄。 秦钟道:“李煜” 黄楼烟雨不复来, 竹影潇潇几片哀。 宫女不知亡国恨, 帝王谁晓厄运来。 后园吟遍黄花瘦, 台榭重登朱雀回。 满腹兴亡逝故水, 一江春水入心怀。 洪波道:“范仲淹” 怀诗百幅太愁绵, 渔火岳阳楼上烟。 万里清江飘玉带, 几家翁媪对幽泉。 桂花常落青天外, 杨柳入杯看酒妍。 先天之忧天下赞, 后天之乐更陶然。 秦钟道:“王安石” 然后艰难雨幕中, 中原最喜五荆公。 青苗是否成扶苏, 保甲何曾力效忠。 年老苍颜独爱梅, 当年风雨落豪雄。 绿水村郭成一曲, 桥西雪夜一衰翁! 洪波道:“陆游” 翁语断桥寓意深, 遥天烟火入天真。 牵发狂啸空何处? 寄书梅子热血殷。 中原北望王师日, 江阴夕逢犬戎军。 朽骨临头还疾语, 爱国真情字字深! 秦钟道:“曹雪芹” 深树霜花雨自流, 不知寂寥几春秋。 泪花公子托尘世, 云鬓羞花不自由。 燕市有歌寄文墨, 秦谁无雨可同游。 十年辛苦成沥血, 无情都为有情羞。 洪波道:“孔尚任” 羞花伴月是生涯, 一落江湖又落花。 春酒一杯风里泪, 秋风万里不须嗟。 东林书院竹烟晓, 南岳街头客话佳。 秋扇桃花嫣一笑, 可怜秦女寺为家。 这时,只听下面有人叫道:“二位才子休再吟咏,看我们为明君国四大君王各咏一首。” 洪波看时正是李白、杜甫等人,只听那李太白吟道:“吾为一赋苦,堂堂是汉武。君闻灞陵东,至今有歌舞!” 云山漠漠骊山东, 一枕春风任无穷。 猎雁常连秦淮碧, 金戈挥动燕山红。 沙滩草尽饮战马, 狼火家残感圣雄。 汉代衣冠入古冢, 明君千古有威风。 那杜子美吟道:“吾为一诗浓,文笔颂唐宗。高深良沿策,长安有太平!” 长安王族气纠纠, 北战东征是圣侯。 慰将寒舍表胜绩, 爱贤青眼感君谋。 千秋功罪成心事, 遍地贤才吾最留。 百代盛唐成一举, 长安干古赞悠悠。 那苏东坡吟道:“吾为一辞楚,呈心献宋祖。龙棒伏天下,南北成烟土!” 身在残唐心在宋, 赵家原是小书童。 陈桥兵变揽春色, 汴梁登基任秋风。 横戟南国收东土, 驰马北山太昏蒙。 烛影斧声千古颂 堂堂马上叹英雄。 那白乐天吟道:“吾为一曲香,满腹在秦皇。开地又辟地,干古有文章!” 风雨骊山君子仇, 咸阳四百六十丘。 阿房波勇干层雪, 蓬岛碑横一炬流。 孽海花沉云虎气, 金瓶梅锁祖龙羞。 徐福不见归东土, 遍地惟闻是汉侯! 那台上李斯听了,忙奏知秦始皇道:“这白乐天大胆,竟敢攻击圣上‘焚书坑儒’,应拿下问罪!” 那秦皇、宋祖不如汉武、唐宗,行伍出身,不通文学,听了苏东坡、白乐天之诗还认为是夸耀自己,哪里听得是讥讽之意,听李斯一说,方才省悟,马上大喝道:“王剪、呼延赞,快拿苏东坡、白乐天!” 这王剪、呼延赞军校一声大喝:“圣上有旨,快拿苏东坡、白乐天!” 这一声喝底下顿时大乱,你拥我挤,乱作一团。秦钟、洪波只得避入汉武唐宗之后,那薛仁贵、李广、卫青也随王剪、呼延赞下台捕人。 后人有诗赞白乐天: 中唐白乐天, 一任诗花眠。 平生不得志, 得志便升天。 微吟诗百卷, 讥讽有千篇。 落落一书史, 文字壮肝胆! 第四十六章 烽火台纣王戏诸侯 纳凉楼秦皇传美玉 却说王翦、卫青等率甲士下台捉人,那白乐天、苏东坡一行早已无影踪,始皇颁旨闭会,百姓郁郁而散。始皇引洪波、秦钟回到英烈宫道:“如今明君国较乱,在那附近骊山有我令人修建的阿房宫,那里宫楼七百,古迹纵横,景色幽雅,名姝繁多,我送你们到那里如何?” 洪波、秦钟自然高兴,始皇唤来王翦备了三辆马车,带了一百军士,自己与洪波、秦钟乘坐最后一辆马车,往骊山阿房宫而来。 洪波见第一二辆马车无人乘坐,感到奇怪便问始皇,始皇笑道:“以后自是明白。” 马车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到了博浪沙,那始皇暗令秦兵缓行。 正行之间,猛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但见前面尘土飞扬,第一辆马车被砸得粉碎。 王翦早策马持斧奔去,秦兵高呼:“有刺客!”始皇若无其事,只是冷笑。 洪波此时方才明白始皇用心,不禁暗暗钦佩。那两边侍从也策马往四处草丛寻去。 一忽儿王翦前来报道:“圣上爱惊,搜查已毕,只搜到铁锤一柄,刺客毫无踪影,可能是刺客国荆轲、高渐离、聂政、专诸之辈所为,又可能是方士国卢生、儒生国君子所为。” 始皇不耐烦道:“继续开车。” 马车又飞奔起来,行了大约三百多里,马车上了骊山山道,逶迤行了一阵,马车停下。 王翦来报:“有一跛足盲人,手托一块玉石,前来拜谒。”始皇传令召见。 一忽儿,王翦领一跛足盲目老翁走到始皇面前,那老翁手里托着一块美玉,垂泪道:“我少年拾得这玉,乃是宝玉,献给夏桀王,夏桀王硬说我诓取钱财,瞎了我的双眼;我中年遇到殷纣王,献上此玉,殷纣王硬说我盗石欺世,又砍了我的双足;如今我年老,听说明君国中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四大明君,而尤以秦皇最贤,因此千里迢迢来到明君国,想是美玉归主了。” 始皇是熟读青史,知这美玉来历,于是问道:“你是和氏吗?” 老翁道:“我是和氏的后代。” 始皇接过宝玉,见那玉石闪闪发光,光耀照人,心中大喜,正想赏金与那老翁,那老翁倏地不见,竟无踪影。始皇大惊,知是神人变化,于是仰天拜道:“托天之福,指点受玉!” 始皇揣了和氏美玉,又令马车行进。正行间,马车喧腾,风烟际会,始皇不禁惊奇,又掀开彩帘,只见骊山顶上,刀兵林立,金伞下罩着四位君王。那四位君王,凶神恶煞。旁边站着几位将军,后面烽火台上烽火熊熊。其中一个君王正挥令旗调动军马。山道上,许多马车乱做一团。 洪波猛地看见在那君王旁边坐一羞花妇人,那妇人樱嘴杏眼,娥眉月貌,正吃吃笑个不住。洪波见那美人好不熟悉,仔细一瞧,方才大吃一惊。 原来那美人正是美人国中的妲己。妲己约貂蝉同游明君国宫灯会,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在美人国中甚觉乏味寂寞,她听说殷纣王在那暴君国当国王,就有投奔之意。以后看到赵飞燕到诗客国嫁与国王李白为妾,欣慕不已。正赶上明君国宫灯会,妲己便约了貂蝉,前来明君国。在宫灯会,妲己正遇吕布,于是弃了貂蝉,自己独往暴君国。妲己到暴君国后,殷纣王为取妲己欢笑,约了暴君国另外三位暴君夏桀王、王莽、董卓于骊山烽火台仿那周幽王买褒姒一笑,也来买妲己一笑。 始皇见状,知是殷纣王烽火戏诸侯。 殷纣王、夏桀王、王莽、董卓正在兴头上,忽见一彪马车上书“秦”字,颇为不悦,那妲己也猛地收笑。 殷纣王一见,大怒:“这莫非是明君国的马车,哪位将军给我拦住?” 话音刚落,只见一红袍将军持和戟跨赤兔马飞驰下山,高声叫道:“吕布在此!贼人休想过去!” 秦将王翦一见大怒,也高喝一声:“老将王剪在此!吕布休得无礼!”也拍马横刀而来。 秦始皇见王翦截住吕布,马上令秦兵奋力冲击。李斯挥剑一声吆喝,秦兵个个奋勇,齐心杀敌。始皇看准妲己,张弓搭箭,一箭便中妲己咽喉。妲己大叫一声,栽下山去。秦兵见始皇英武,个个死战; 殷纣王大怒,挥动全军掩杀过来。 秦始皇披自挺剑督战,那夏兵、商兵、汉兵等阻挡不住,始皇的兵马飞驰而过。 吕布赤兔马快,王翦的兵车甚慢,这吕布忽的追上,持戟来占王翦,那暴君国的汤化龙等战将也拍马赶来围住王翦。 秦始皇只管令三车先行,那王翦边打边退,正退之时,只听一声号炮,山左李信,山右甘茂,正中白起率大队秦兵杀到,那吕布等不敢恋战,又见始皇走远也拨马退回。 原来这明君国外的阿房宫是秦皇的地域,内外共有七百宫楼,有一万美女,五百宦官。始皇每当夏日或冬季,便到这避居。因恐被暴君国、刺客国人偷袭,故派大将李信、甘茂、白起率五千秦兵守于此地。这李信方才见前方杀声甚到,故才赶来,正好解了始皇王翦之围。 当下始皇抚慰将士,那李信、甘茂、白起等也各自回营。 秦钟、洪波随秦始皇进了阿房宫,只见: 稻荷鸟语,宫花芬芳; 杨柳莺啼,板桥回廊。 牡丹吐淡淡,瀑泉雾茫茫。 几片楼阁翠立,一万姝人徜徉。 寻遍天国还未有, 山重水覆属秦皇。 转眼来到一楼,那楼唤作:“清塘藕色”,两旁有一对联: 清塘烟雨呈秋色 嫩藕幽花泛春光 始皇道:“今夜你们便可住宿这里,这里现在无人居住,你们玩上三、五日,我带你们转一遭,便可回去,再过几日派李斯来接你们。” 秦钟、洪波听了心时暗自高兴;始皇又带他们过了板桥往山腰而来;只见一道清涧而泻,东有桑园,西有茶庄;那两旁采桑、采茶宫女见了始皇,一齐躬身道安,始皇笑之。转过山腰,望见一馆,皆是白色。始皇道:“这是箫史馆,曾祖秦穆公的女儿与那箫史结交,在这度日,后为箫史台,上面有诗,不妨一观。” 始皇领二人来到馆前,只见白石雕上铭有一诗: 诗曰: 箫史唤秦女, 潇潇烟雨情。 夜闲人已静, 悠扬有歌声。 淡淡飞花客, 婷婷春暮行。 还将白鹤去, 青史一书横。 始皇又指那江心道:“那边有一楼,唤作白鹤楼,就是秦女和箫史骑鹤往华山之处,走,我再带你们去一个幽处。” 说罢始皇又引二人绕过那江,过了石桥,来到一片苇塘。只见嫩藕丛中,白鹅戏水,鸳鸯纵横。始皇道:“这是夕暮烟波?这湖与那江更是不同。”只见从那苇中驶出一条轻舟,舟上端坐一位美人;那美人一身素缟,望始皇便拜道:“圣上过湖吗?” 始皇点头,那舟横过,三人上舟;那渔女缓动木桨,一忽儿穿过桥洞,有一高台立于湖上。始皇道:“这台唤作击筑台,是当年刺客国高渐离为我击筑之台,现有诗文,可去一看。” 渔女将船划到台阶,三人上台;这台共有九阶,一阶一种颜色,乃是白、青、红、绿、紫、褚、黄、蓝、荷九种颜色,上面有一青铜人像,那人怒发冲冠,手掷击筑。秦钟大惊失色道:“这不就是高渐离吗?” 始皇笑道:“正是高渐离君,是他教育我,关心民生疾苦,不致缅心娱乐,误国耽民。” 洪波不禁叹道:“圣上真无愧今古明君,有自知之明,能窥查民情。” 秦钟见旁有一诗,吟道: 秦时汉与月, 阅尽有书音。 山岳多名士, 江湖少古今。 闻君易水落, 侠义抱金樽。 击筑声常有, 帝王自知明。 始皇道:“这是我向年所题,略抒小志。” 说罢三人又上船,正是夕暮山色,晚荷纳凉;船穿过几道桥洞,来到一金桥边。始皇手指这金桥道:“这是用从贪官污吏家中搜出的赂银所建。” 秦钟见那边湖中有一小城,问道:“圣上,那可是一城吗?” 始皇道:“那城唤作‘白帝城’,是祀祖先之地。过了这道山湾,又有一苏州城,那苏州城里又有寒山寺;过了这桥洞,也有一个去处,唤作小南天,那里景致模仿落伽仙境。” 洪波见湖边山峰有一处极像鸡头,于是问道:“那是何处?” 始皇道:“这叫鸡头山,上面有一野雏,里面住着五个尼姑,全是宫中少女所扮。” 始皇吩咐渔女道:“将船划到‘杏花烟晓’,到那纳凉楼去。” 船划过山湾,只见一条风船递头而来,船上坐着琵琶宫女;为首一位玉人朝始皇频频摇手,旁边两位粉衣宫女托着瓜籽玉盘。 始皇道:“这是来接咱们的,那摇手的女子是这阿房宫总管,唤作樱花仙子。” 那风船已近,始皇洪波、秦钟被那几位宫女扶上船。始皇介绍秦钟、洪波与众人相识,洪波细观那樱花仙子与众人不同,她高盘玉鬓,身披银衫,半裸酥胸,赤足踏一木,文娴素雅,玉立婷娜。始皇道:“今日天已不早,晚上我还要赶回明君国,如今上纳凉楼去,召集宫内玉人,请观美玉。” 樱花仙子应诺,令船往纳凉楼驶去,一忽儿船便来到一个石肪,众人上了石肪,又有一行宫女提宫灯前来接应;为首的一位肩披白纱,手戴琥珀戒指,玉面盈盈,比那樱花仙子更有异彩。始皇道:“这是雅典仙子,是这里的副总管。”说罢,双将他们互相介绍。 纳凉楼是阿房宫内群姬赏月玩耍之地,樱花雅典二仙子请始皇、洪波、秦钟用过饭后,便敲动玉钟,召众姬前来赴会。 正值深秋,明月娇娇,青山绰约,玉香侵人屐,凭栏更有风情雅致。一忽儿,那宫女们姗姗而至,翩翩坐那石凳之上。 始皇对众人说道:“今日我幸得神人所授美玉一块,乃是无价之宝,可传阅。”说罢捧玉给那樱花、雅典二位仙姬,然后又往下传阅。这时,只见一阵狂风,卷着几片落花,带着清香,飒飒而过,台上宫烛骤灭;始皇大惊。那狂风过后,宫烛又复燃烧。 洪波只觉脖后一阵冰凉,伸手一摸,竟是一朵凋零的牡丹,心中甚疑,往月空一望,见正南恍惚有两位亭亭玉立的倩影徐徐飘去,仿佛还有嬉笑之声。 始皇问道:“那美玉如今传在何处?”连问三声,底下面而相视,如痴似呆。 始皇大怒,抽剑起身,却被樱花仙子拦住。 第四十七章 樱花楼洪波慰宫花 雅典宫秦钟暖娇心 那樱花仙子道:“圣上息怒,我闻这香气,乃是仙香;我观此象,乃是仙影,定是神仙将此玉盗去,不应怪罪姐妹。” 始皇听了心中不快,也无话可说。这时有宫女来报:“李斯、王翦等怕圣上回国太晚,路上恐有不便,请圣上速速回去。” 始皇点首,对樱花、雅典二仙道:“二位弟弟暂托于你们,可带他们游三日,然后我再来接,只有二事千万牢记:一是不可去那小蓬莱,二是不可去那焚书台,这二件切记,否则,大事全坏,毁了祖龙。”樱花、雅典二仙应诺,那始皇方才放心归去。 天色已晚,从姬已散,洪波、秦钟也回:“清塘晚荷”歇息。 洪波睡至夜半,忽闻有人柔语唤他,他睁眸一瞧,只见一泪花狐女跪地泣道:“陈洪波,你好狠毒,只管自己荣华富贵,锦绣前程,不顾妾妇,如今妾为你往神医国请医,遇了狐仙勾引,配在狐仙国,好不寒酸凄清,可你却高枕无忧,缅怀山水。” 洪波细辨其声,是骆小枝声音,再细观其容,颇有些与小枝相似。于是问道:“你如何落得这般模样?那狐仙国又在哪里?” 就在洪波眨眼的一刹那,那狐女又变成两个彪形大汉,怒目园睁,竟是金吒、木吒弟兄二人。 二人怒道:“陈先生,你未免太不仁义,想不到读书之人也这样负心,我们二人奉了天差,好心押你往那天涯海角,你却随了秦始皇帝一去不返,叫我们回去怎么向玉帝交差?又怎么向七仙女说道?如今我们只能在暴君国沿街乞丐,苟且偷生,你于心怎忍?” 洪波正欲辩解,那金、木二吒又变为二位仙姝,洪波揉揉眼睛,觉是落花仙子和冷香仙子姐妹。只听那落花仙子道:“我们姐妹二人正往落伽仙境寻那落伽仙妹赏菊品茶,然后往小西天去拜如来佛祖。游至这阿房宫正好见秦始皇帝在这里传玉;我们见这玉石神奇,冷香姐姐说是当年女娲五色石补天所剩的一块玉石,那跛足道士拾来竟送了秦始皇,如今我姐妹盗来,去送那小西天的如来佛祖。” 冷香仙子道:“妹妹,咱们赶路要紧,如果失约,落伽妹子又该怨我们了。”说着扯住落花仙子飘然而去。洪波一见急上前扯住落花仙子的裙衩道:“落花妹妹,也带我去罢,我也正要去那落伽仙境与那落伽妹妹解说明白。” 只听秦钟道:“洪波,你如何这般放肆,撕扯樱花姐姐干甚?”洪波一听,顿时全醒;睁开眼一瞧,哪里有甚么落花仙子、冷香仙子,只见眼前是樱花仙子和雅典仙子。洪波脸不禁羞个飞红,慌忙放手,樱花仙子也觉羞愧。雅典仙子道:“如今天色已亮,我们二位带你俩往北周游,明白再往南周游。” 洪波穿衣与秦钟随二仙出宫,往北而来。 穿过一片绿苇,上了长廊,廊画多是山水人物,鸟兽花卉,栩栩如生。穿过长廊,来到一丛荷丛,只见泊有一船。樱花仙子招呼众人上船;她亲自操舵,船儿惊起一双白鹭,向湖心荡去。雅典仙子道:“这湖唤作西子湖,那有一桥,唤作罗锅桥。”洪波望去,果然有一小桥,那桥洞甚高,仿佛一老翁驼背模样。 樱花仙了手指湖心道:“那有一岛,岛上有一寺,唤作白鹿寺,是始皇模仿九宫山白鹿寺派工匠所建,有奇异之色,不如一观。” 众人赞同,船儿向那岛驶去。靠岸后,四人上岛。这岛甚是凄清,只有野菊蔽地,顺着山坡石经,上有一个小寺,寺墙已经颓废,寺门有匾道:“白鹿寺。”两旁有一对联: 暮鼓晨钟,请君自酌。 夕阳斜巷,请君自入。 四人进寺,只见正殿有一白鹿铜像。洪波走近,原来还有几行小字,秦钟吟出声来: 九宫山轻悠,流水竟未休。 白鹿常鸣啾,明末有狂流。 云香浮寺淡,风气横刀仇。 青史载一曲,不须上小楼。 祖龙还东去,阿房标何求? 秦地干戈壮,燕山胡骑纠。 文武举金鼎,古今有歌讴。 沧桑人平流,一举是千秋。 洪波问道:“这是何人所题?” 樱花仙子道:“是阿房宫野尼姑所题,不知何意?咱们还是到活鱼馆去用午饭,然后再游不迟。” 说罢,一行上船来,向活鱼馆而来。这活鱼馆在那小滇池的池畔,茂密的竹荫罩着一座鱼馆。一行人进去,拣了靠湖的座位坐下,那烧鱼的玉人过来。樱花仙子道:“你们二位可要吃什么鱼?” 洪波秦钟一时竟想不起,那雅典仙子指着旁边一鱼橱道:“这里有各种品鱼,你们尽管指点。” 洪波一瞧,只见玻璃水晶橱里,有鲨鱼、鲤鱼、带鱼、鲭鱼、扁鱼、应有尽有。 秦钟指着那鲨鱼道:“我来这鲨鱼翅。”洪波望了片刻不知要什么好,看来看去,只见那泥鳅底下有一个王八在那里伸看脖子蠢蠢欲动,于是指着那王八道:“我尝尝这王八肉。” 那烧鱼宫妇笑着拎着那王八和鲨鱼出来,返身往厨中而去。 一忽儿,两位玉人便托着鲨鱼翅和王八肉端于他们面前。洪波拣那王八肉吃了,甚觉美味;那秦钟嚼着鲨鱼翅也是津津乐道。樱花、雅典二位仙子又要了点瓜果、茶点,众人吃饱,又往北游来。 樱花、雅典二仙引秦钟、洪波登上山坡,只见一个长城仿佛卧龙蜿蜒于山径之间,显得雄伟险峻。 樱花仙子道:“这是圣上仿照民间万里长城让宫人用玉石垒的小长城,烽火台是白玉彻成,城墙是褐玉雕成,因而光润透亮。”洪波、秦钟看了不禁喝采。 洪波望见那长城脚下有八个铜人,高达十尺,矗立那里,便问道:“这铜人为何立在这里?” 雅典仙子道:“圣上十年前北征,将缴获的兵器浇铸成八个铜人,立在这里有捍卫国家主权之意。” 一行人下城来,秦钟望见那面有一山秃壁绝岭,上有几棵巨松,巨松下的山崖上立一石妇,于是问道:“这是何故?” 樱花仙子道:“这山唤作望夫山,这石唤作望夫石,传说这阿房宫有一白发宫妇因怀念其夫,不论风吹雨打,每日总来这山巅眺望故乡,怀念其夫,日久天长,竟化成石头,故有‘望夫石’之称。” 洪波道:“我们不妨可以上去一观,也算是聊慰妇人心。” 一行人行至山下石径,只见前面有一片竹林,这竹林上烟雨潇潇;洪波又问何故。那樱花仙子道:“这是‘潇湘泪雨’,圣上在凡间时曾游此处,当时烟雨顿止,如今只有圣上到这时里,烟雨方能止住。” 一行人上到望夫山巅,洪波细观那石妇,果是悲凉。只见她凝眸凝视远方,眼里仿佛泪如雨下,裙衩白发被风拂起。樱花、雅典二仙子见了,也不禁暗暗垂泪。 樱花仙了指着西边那山道:“那山唤作‘日出山’山上有日出阁;从那阁中可以看到日出,甚是壮观。” 秦钟这时已觉疲倦,提议歇息,于是一行人卧于望夫石下暂歇。 这时又是夕暮,洪波想起那日出山上日出阁,便对樱花仙子道:“明日一早我们去那日出阁看看日出如何?” 樱花仙子道:“那里去不得,明日我们去那南面游历更有许多奇趣,还有射猎、下棋、垂钓之事,游景共有一百余处。如今时候不早,咱们回去吧!”。 洪波刚要询问那日出阁为何去不得,这樱花仙子却已下山去,于是也随着下山。 刚走上长城,那天色已黑,远远看见一簇宫骑烛而至,原来是前来接应的玉人,一行人上马回宫而去。 回到宫内,樱花仙子邀洪波到樱花楼去用晚饭,那雅典仙子也邀秦钟去那雅典宫用饭叙话,于是二人分头而去。 再说洪波随樱花仙子穿过几座宫楼来到樱花楼内,那樱花仙子叫玉人摆下酒肴;洪波心中只想去观日出,因此草草用过,然后与樱花仙子攀话。 洪波与樱花仙子叙了一回,便告辞回“清塘藕色”。一进楼内,那秦钟尚未回来,洪波唤来一小宫女问明雅典宫路径,便往雅典宫寻来。 到了宫门口,只见宫内蜡烛全熄,仿佛听见里面有人嘻闹。洪波知秦钟有浮浪旧习,思忖他与那雅典仙子有甚么越轨之事,于是大声喝道:“秦钟,这么晚了,还不回楼歇息!”只听得里面“扑通”一声,仿佛有一人从后门奔出。 又听得雅典仙子道:“秦钟早已回去,我已睡下,有事明日再议。” 洪波自知无趣,心里怨恨秦钟,只得闷闷而归。到了楼里,秦钟还未回来,洪波气恼,便独自睡了。 因心中有事,洪波二更便已惊醒,见那床上仍是空空,秦钟还是未归,洪波思忖;秦钟与那玉人又作好事去了,于是自己穿上衣服,一人乘着夜色往那‘日出山’而来。 拐过西子湖、活鱼馆,上了小长城,过了铜人,绕过望夫山,到得日出山下,洪波已是气喘吁吁。刚攀上山坡,只见前面湖心有火光闪动,洪波紧睁双眼仔细一瞧,只见湖心有一高台,那台上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台上隐约还有妇人啼哭之声,鸣鸣咽咽,好不悲凉。洪波听见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第四十八章 观日出夜闯焚书台 入狐宅初识小聊斋 洪波好奇,于是又下山来。来到湖边,正巧横着一条小船,洪波一步跨上,操桨往那台上划去。到了台前,那哭声甚切。洪波将船靠岸,上了高台,只觉冷气森森;那台上有一丛烈火,燃着无数经书典籍,只见一人正坐在火堆边拾书。 洪波见那人身影甚是熟悉,于是大声喝道:“你是何人?三更半夜到此干什么?”那人一听竟吓得连滚带爬,三步两步,爬下台去。洪波赶上再瞧,那人影踪全无。洪波往后一看,只见那里有一个破庙,于是仗胆又向那庙里走来。庙内漆黑一团,洪波回身拣了几把干枝点了,当作火把来到庙内。只见这庙里横七八竖,卧着几百具死尸,都是君子模样。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返身出庙,将火炬高照那匾,只见三个灰色大字“坑儒庙”,两旁也有对联: 杀尽儒生方下野 捉绝方士好归田 洪波找那贼人,竟天踪影,于是又到船上将船划到湖畔。他将船靠好,又上了山坡,这时只觉有人扯他,他回头一瞧,竟吓得半死。 原来这扯他的人竟是一蓬头垢面的妇人,只听那妇人哭道:“还我丈夫!还我丈夫!” 洪波也不管那么许多,撒腿向前跑去;也不知跑了多少时辰,早已精疲力尽,于是站住,回头望望;那妇人早不见踪影,方才放心,这时猛地想起古书记载“孟姜女哭长城”一事,自忖道:“莫非刚才那蓬发妇人便是孟姜女!”往前一瞧,只见前面有个去处,在杨柳簇拥中隐着几座楼群,那楼甚低,竟不易辨认。 洪波走近一瞧,只见楼内似乎还有烛影,不禁生疑,于是向那有亮光的楼房走去。 进了月亮门,隔着竹影往那匾上一瞧,但见金字题道:“小蓬莱” 两旁也有对联: 水中桃源逢烟雨 陆上蓬景遇寒霜 洪波又跨进第二道月亮门,方才来到那有亮光的宫楼前,借着月光一瞧,也有一匾,那匾道: 囚女楼 两旁也有对联: 小施计策护变法 大义灭亲保秦邦 洪波攀着窗户,往里一瞧,只见一位银鬓如霜的老妇拄着龙拐坐于床上,旁边有一位吊斜双眼,雪箱垂的老者在旁陪坐。只听那老者道:“如今你虽已八旬,还是春心如初。” 那老妇笑道:“如今你已九旬,但还喜动儿女之情,在那人间周游东周列国,已是风尘仆仆,到头来还闹个蛋打鸡飞。七十二弟子倒有一半到人家那边去了,如今在这天国,你又周游列国,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那老者笑道:“俗话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么多弟子,如今只有子路一人跟定我走南闯北,历游天国,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只要保住经书,就可复礼。如今你儿子秦始皇真是厉害,与那唐太宗、宋太祖、汉武帝三人将国家治得井井有条,如今在这阿房宫里高筑焚书台,每天焚书不止,急得我肝儿直疼!他派遣大将白起、甘茂南征北战,捕得不少儒生全在那坑儒庙里斩首,真是厉害!这次我从圣人国出发,经过诗客国,那诗客国国王李白竟驱逐我出境,不让我演讲。那隐士国姜老头只管向我索钱,我受得了吗?!于是又到那红楼国,可那贾宝玉硬叫我‘劳什子’,黛玉一劲儿唾我。于是又到烈女国,那白娘子说是我害了许仙,又把我撵走。找到那美人国,那国王西施硬说赵飞燕、妲己已被男人拐跑,今后不准任何男人入境。到那颠倒国,那虞美人倒请我吃了一顿,可那颠倒国男女颠倒,男尊妇卑颠倒,呆了没两天,只得又滚蛋。路过梁山时,我都没敢上前,要不是子路拼死挡住,差点挨了那黑旋风李逵的三斧子,幸亏我福大命大造化大!那奸臣国如今也换了花样,改名叫除奸国了。于是又到那遗民国,在遗民国搭了一个讲台,讲了一篇。” 妇人笑道:“昨日有人刺杀我儿,是不是你的教唆?” 那人道:“天下舍我其雄也!我那日遇到荆轲,与他商妥,让他行刺秦始皇,事成之后便赏他黄金万两。昨夜他到暴君国寻到我,喜洋洋告诉我,那秦始皇帝已被他一锤击死在博浪沙了,只不知是真是假?” 妇人笑道:“我儿福份大,哪里伤得着他一丝一毫,真是枉费心机!” 那人惊道:“敢是荆轲那厮骗我老头,我那一万两金子已让子路给他了,唉,吃亏上当就这一次。我这里共有十万两金子,这是玉帝赠给我的路费,前年玉帝把我召到灵霄殿,令我周游天国,搜罗信徒,网罗党羽,宣扬‘克己复礼’,抵制李逵、陈胜、黄巢等人的起义军和反天势力,以复天礼,保住天朝。” 洪波正听得真切,不提防有人一把将他扯下,大声喝道:“你是何人?好大胆子!竟敢偷听?!”说着一拳向他打来。 洪波见他打来,知事不好,慌忙躲过,撒腿往外就跑;刚跑至门口,又撞一人,竟把那人撞个跟头。洪波也不管那许多,还是一股劲往前跑去。 跑着跑着,被一道高墙挡住,他见墙下有一洞,正好容一人过去,于是也不管水浊草扎,一头钻了出去,沿着林间没命往树林深处奔去。 正奔间,只见前面有一深宅大院,洪波便往院门而来,谁知叩了半天,竟无人开门。 洪波此时已甚困乏,见后面无人追来,于是便乘五更天色往那草丛里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晚上,只听大院里人声喧沸,仿佛还有箫笛琴弦之声。洪波又上前叩门。 门开了,现出一位青衣女子,那女子: 志操泉守立, 心善托孤仙。 青史淡淡墨, 至今有咏篇。 云鬓风里悬, 一笑一弦然。 朱紫却今日, 青衣有明天。 那女子道:“先生,你是何人?” 洪波道:“只求借宿。” 那女子道:“你不知,我们这庄院唤作:‘夜半胡声’,庄主是蒲松龄先生,极为好客,白日不见客,空卧书房,如今夜里著书论文,如今住那‘文宫楼’,我去通报一声。” 洪波应诺,那青女进去,而来报:“蒲先生请先生进去。”说罢引洪波进庄。 那洪波进去,青女将深宅大门紧关。穿过影壁,竹林稀疏,上有一张大匾,匾上书道:“蒲公庄” 两旁有几间静室,顺着石阶,过了月亮门,又有一丛碑林;石碑横纵,凄清不堪。再进一扇形门,又有野蒿林立,苦雨凄风,似乎还有啼哭之声。洪波不禁迟疑,于是扯那青女问道:“这是何处?那庄主究竟在哪里?” 这青女媚笑舒眉道:“你随我走罢。”说着,又引洪波来到一座高楼。楼前有一汪清泉,水面飘着浮萍。洪波见那水甚是清凉,探头一瞧,猛然见水影当中有几只狐影,连忙抬头,只见那楼台上空无一物,又望那池,孤影又无,心中疑惑,不肯上前。 青女道:“先生休要畏惧,这楼唤作‘思归楼’,是庄主每年寒食让庄客眺望故乡之地,你瞧,上面有一诗。” 洪波细观,上面有一副对联: 北雁高飞西风染得红林醉 南冠回首东林吹得胡服碎 那壁上一诗道: 画笔高楼提蒲公, 聊斋紧锁任西东。 胡香素裹话悲喜, 风气盎然与不同。 金粉可曾玛瑙翠, 淫心未有珍珠红。 谁怜天下生涯女, 孤女国中任纵情! 洪波不解,正在琢磨,那青女扯他道:“赶快进去,主公可能等得急了。” 洪波又随青女绕过几道短廊,几间静室,来到一个僻静去处。只见有一亭子间,仰头望去,足有十米这高,那上面书两个篆字:“聊斋”。 两边也有对联: 刀笔敢批施相公 飘逸更胜杜拾遗 青女道:“主公性格怪癖,放荡不羁,若有不周,请自包涵。”那洪波随青女进斋,只见斋内臭气烘人,那蒲松龄先生高卧床头,赤足袒胸,披头散发,正抑扬顿锉道: 山亭雨轩兮,淡淡沥沥。 野蒿左右兮,潇潇习习。 冤魂鬼怪兮,呼之欲出。 狐家玉女兮,生死不离。 那青女道:“蒲先生,有一位读书人前来投宿,不知在哪里住宿?” 那先生一听,火冒三丈,蹦起来吼道:“真是鸡毛绑在电线竿上——好大的的胆子!没看见我在这里著书述异吗?休矣!休矣!” 青女一听,唬得七魂出窍,慌忙扯了洪波向后宅跑去。边跑边道:“我这庄主有个怪癖,好写文言文,写时披头垢面,几日不出,那吃、喝、拉、撒、睡全在聊斋,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却又犯了病!如今我领你到东之阁,那里有一才女,整日哭哭啼啼,不知何故?” 洪波道:“引我一见。” 青女又领他穿过几道套院,来到一间闺房,那房里果然卧着一位少女,那女子背墙而泣,好不伤心。 洪波观那女子身着狐裘,足踏狐靴,身影甚是熟悉,不禁吃惊。那青女唤道:“妹妹,看我给你领来一位才子,你见了一定欢喜。” 正说间,只听窗外有女人声音:“青凤、胡(狐)王来了,唤你快去。” 那青女道:“先生,你们暂叙话,我去去便回。”说罢,返身出阁。 少女见青女出去,方才回身,原来卧床的竟是几日前失踪的好友骆小枝。 二人相见,格外惊喜,洪波将这几日经历叙了,那骆小枝泣道:“那日我在落花楼内见你错厥不醒,颠三倒四,急得毫无主张。后来曹子建先生让我去神医国找扁鹊,我那日夜里出去,走到途中竟迷了方向,竟往这里而来,因听小乔姐姐说那神医国内也是小庄小户,竟误把这庄当作扁鹊住宅,谁知那翠莲、书琴二位狐仙竟将我骗进,非要让我给他们守庄,做个厨娘,那蒲松龄先生也被这里狐仙引来,如今住那‘聊斋’,整日胡说八道,那众狐仙只是拿他开心。这村庄唤作狐家庄,连接那狸家庄、古家丘、寡妇坊、卓操村、烈女坟共亡处组成狐仙国,那国王称狐(胡)王,刚才送你进来的是这狐仙国的丫环总管,唤作青凤,她又是这狐家庄的庄主。这是狐狸每到夜里便变成美女,魅人害人,如今把你也勾到这里不知又存甚么歹心?” 洪波道:“既然入了这狐仙国,如何是好?” 骆小枝道:“你我假装不相识。看这天色,再挨一些时候就会天亮,只有天亮才有救。我有一计,如今我把床上被褥铺开,你钻进被窝里躲藏起来,一会儿青凤来问,我便说你寻她而去,这样一来她们便会四处寻你,狐仙国这么大,寻来找去,便已天亮,天亮便作打算,再逃不迟。” 洪波称喜,小枝铺开被褥,让洪波钻进,上面又盖上一床锦被,看上没有破绽,方才倚床而睡。 一忽儿,那青凤引玉秀、画皮、翠莲,书琴四位狐女进阁,一见洪波不见惊问小枝:“妹妹,那书生去了哪里?” 小枝故作镇静道:“他读了一些诗,我听着还没有池塘里癞哈蟆好听!他见无趣,便出去了。” 狐仙们走后,小枝拉洪波出来,一忽儿,天已大亮,二人悄悄来到庄外,向东走去。正走着,只听几声大喝,人群纷纷退向两边,一彪兵马呼啸而过,紧接着几辆龙辇而过,那车上坐着二位君王,凶神恶煞。洪波见那君王面熟,一时又记不起,只见两旁有几骑使节;几骑过后;又是宝马香车,纷纷扬扬竟排了几十里。 这时,只听旁边一人道:“这阵势真比天朝玉帝游猎出征还要威风!”又一人道:“如今列国称雄,玉帝反倒逊色多了!” 洪波、小枝听那声音好熟,回头一望,又惊又喜。 第四十九章 游女娲洪波识王允 献妹喜谋士赚吕布 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差金吒、木吒。那洪波是二人衣衫褴褛,手柱破棍,憔悴落泊,甚是惊讶,问道:“二位天差,如何混得这般地步?!” 那金吒、木吒见洪波小枝俱在,也是大惊。木吒性急,一个箭步过来扯住洪波便骂:“我们兄弟二人好心送你,你这呆子一遇富贵便迷惑,也不理论兄弟的苦楚!”洪波连忙辩道:“那日本来唤你,谁知竟被秦钟那厮扯住不放,险些归了西天,你道我是高贵?真不知我受了多少寒酸呢!”说着便把游阿房宫入聊斋撞仙姑之事述了,二人听了胆战心惊。那金吒是明事理之人,说道:“陈先生是正人君子,贫穷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木吒发怒,也有道理,我兄弟二人自从那晚宫灯会与你失散后,竟被明君国当作奸人论处,责打军棍,夺去金银,驱逐出境,于是落到这暴君国。可这暴君国更是暴虐,百姓怨声载道。夏桀王、殷纣王等奢侈污秽,糜烂不堪,而且连年索粮征丁枉动干戈,嗨,兵荒马乱,狼烟四起呀!” 洪波道:“这暴君国政治既然这么黑暗,那老百姓为何不起来谋反呀?” 金吒道:“这殷纣王颇有权术,他设立东厂特务机构,派妲己掌管。” 洪波惊道:“这妲己是美人国人,如何又到了暴君国?” 金吒道:“甚么美人?它实是狐仙国王,每年回国一次,听百姓讲,昨日又回国去了。” 洪波思道:“原来妲己是方才那狐仙国王,昔日在美人国时,见那妲己雅文静,想不到竟是这般秽物。” 木吒道:“自古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索性反了累!” 金吒望望四周悄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这暴君国特务极多,恐泄漏神机,咱们先寻个客店住下吧。” 众人同意,于是拣了一家客店住下。这客店四间店屋,有一院子,甚是雅静,虽天甚么山水花卉,却有云杉树高罩,喷红似火,亦有一些风采。 大家坐定,金吒道:“木吒说的不全在理,这国百姓起初是敢怒而不敢言,后来索性转为只是往上爬,也思个一官半职,都争着当那奸细。上次诗客国郝隆来这国游玩,只是说了几名狂话,不知哪个小子想升官发财,便报了上去,那夏桀王听说马上遣了吕布来拿郝隆。郝隆听说马上逃走了,可见汇报成风,殊恶之极。” 洪波道:“那吕布是那日宫灯会碰见的吗?” 金吒道:“正是,这吕布是暴君国中的支柱,仗着武艺横行霸道,平日与那妲己也有来往,这殷纣王因利用吕布,对妲己和吕布来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作不知。那吕布是好色之徒,得了妲己,更加效忠殷纣王,于是这暴君国内君臣团结,政局稳定。” 小枝道:“我在狐仙国时听人讲,这暴君国里有一女娲祠是殷纣王所建,不如一游,比讲这些操心的空话要强十倍。”洪波听说有女娲祠;游兴顿来,于是说:“我们一齐到女娲祠看看如何?” 众人同意,一同出门,打听女娲祠就在城东,于是寻来。老远望见那土坡上有一祠堂,后面卧着一片瓦房院落,还头“女娲祠”三个大字,两旁有一对联; 补石流水成诗话 高祠烟云做青书 祠主是三国时的王允,着一身布衫,他将洪波等引进祠内。只见祠堂高立女娲主像,下面台上放着无数仙香,云烟缭绕,烛香暖人。王允道:“这是殷纣王为请罪而给女娲修的祠堂。殷纣王昔日曾戏诗讽女娲;住在原始国的女娲发怒,要来问罪,殷纣王知那女娲手段,于是请罪烧香。” 大家绕着看了一周,也无奇趣,那王允道:“我观诸位是外国宾客,如不嫌弃到我后院来坐。” 大家同意,随王允进了后院。只见院内栽着几颗玉兰,正值仲春,还有些淡香;那葡萄架下有石桌石凳,王允招呼众人坐下,于是朝屋里唤道:“姝喜,给客人倒茶!” 随着一阵云步金屐,一位少年娘子浓抹淡梳高盘玉鬓端着茶具走了出来,洪波观这玉人也有一番风貌,有诗道: 秋水临天下, 横眉更动人。 英须朱紫落, 羞客早娇嗔。 缓移三步笑, 香气万家真。 晴翠更点点, 朱花只买臣。 王允道:“这是我家婢女,唤作妹喜,大家不要见怪。” 那姝喜羞答答上前向洪波、小枝、金吒、木吒分别唱了个诺,然后斟茶。 金吒道:“吾观此妇有仙姬神采,何不献宫去?王先生也能混个一官半职,比这守祠更强几倍。” 王允喟然叹道:“你们是外来客人,不知我们这暴君国的事情。那夏、商、王、董四君昏庸鬼诈,有那妲己、吕布协助,更是如虎添翼,弄得国不像国,民不似民,乌烟瘴气;真有些像诗客国杜老夫子所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此情最难述’的状况,我这婢女姝喜虽有天姿,但深藏在家,不入烟花之流,倒也清白。” 那姝喜轻移莲步,缓动樱唇,怯怯道:“吾家主公王员外原本也是国内翰林学士,只因与王莽不合,王莽将他贬到这里。” 王允道:“娘子休说,只要能除去弊政就好。”金吒看看姝喜道:“我知吕布好色,对妲己更是偏爱,不如献上姝喜给吕布;那妲己必然生怨,她若告之四大暴君,争夺姝喜,这样狗咬狗,一嘴毛,借吕布之刀,除掉四大君王,扶王允登位,然后再除掉吕布,岂不为妙?” 王允一听忙道:“妙甚!妙甚!只不知姝喜肯舍身乎?”姝喜一听跪于地道:“妾虽清白,但为暴君国百姓利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却说吕布自王莽率兵走后,独揽暴君国军权,与那妲己在凤仪宫中尽享贪欢,这日清晨妲己方走,王允来见,吕布宣他进宫。五允坦坦诺诺,禀道:“将军,我有一婢,生得奇特,尤会魅人,更兼歌唱,我知将军辛苦,特来送给将军。” 吕布一听大喜,马上叫王允带姝喜来见,王允领进姝喜,吕布一见,痴痴迷迷。但见道: 眉清清,似那九湾流水;水汪汪,若那秋波清澈。腰袅袅,如那戏蝶攀折,口脉脉,幽情似说非说。 那姝喜更是矫蹂造作,含羞未羞,似笑非笑,与那吕布脉脉传达室情,暗送秋波,把个吕布喜道:“真乃神仙下凡,王允兄,我感激不尽。”那王允见吕布喜爱姝喜,暗自欢喜,忙扯姝喜道:“将军赏脸,姝喜还不快跪?” 那姝喜拂袖,跪于地柔声唤道:“给吕将军请安。”吕布听了,更是喜上眉头,慌忙扶起姝喜,真觉得神思缥缈,不知听措。 王允道:“承蒙将军喜爱,我告辞了。”说罢匆匆欲走,那吕布慌忙拉住道:“员外之恩不忘,我当重赏,岂可匆匆而归?” 王允道:“这叫‘千里有缘来相会’,乃是天意,并非王允推荐之功,如要赏金恐被后人耻笑,还是告辞为是。”说罢自退。 王允回到女娲祠,此时洪波一行已离客店,搬到王宅歇息,听到王允美人计初步得手,也是高兴。金吒道:“诸位暂歇,静观好戏!” 果然不出三日,那木吒探得信来,慌忙来报:“暴君宫内发生大乱,夏桀王、殷纣王被吕布杀了!”正说间,但听外面有人奏道:“吕将军来访。” 第五十章 百花魁香斋借才子 宝莲女梅山盗宝莲 众人正在惊疑,只见吕布身披朱红袍甲,腰束宝剑,头挑红缨,足登银靴,喜气洋洋走了进来,后面随着几位校尉。吕布一见王允拜道:“王员外,今日大事已成,殷、夏二王已被我斩除,如今国中无主,特请员外登基。” 那王允假意推辞道:“此乃国家大事,小人无才,岂敢枉称?”吕布不由分说,招呼校尉,一拥上前,将王允拥入祠外龙辇。王允一见正中下怀,于是将洪波、金吒、木吒、小枝介绍给吕布,吕布也请洪波等入宫。 入了金殿,王允登基做了暴君国王,于是任吕布为兵马大都督,洪波为丞相,金、木吒为御林军头领,小枝为国子监翰林学士。此时,王莽等人已逃遁国外,王允将旧日精明文武留下,其他遣回。部署完毕,吕布心内满意,带着姝喜回凤仪宫去了。 再说王允一心要除吕布,便与姝喜又定一计,然后又找木吒耳语一番,如此如此,木吒心领,自去不提。 吕布这日晚上又到凤仪宫内姝喜房中,只见漆黑一团,于是叫道:“娘子为何不掌灯?” 连叫三声,见无人应声,于是悄悄摸来,原来姝喜正在隔壁,床上乃是持刀的王允,他见吕布进来,也不说话,上前一刀将他劈做两截。那木吒率领伏兵齐出,伙同金吒将吕布心腹剿除,暴君国大乱。 此时洪波、小枝正宿于黄鹤楼,睡至半夜,忽听一声呼啸。洪波睁目一瞧,只见那黄鹤竟然活了,抖动金翅,跃于面前。 洪波去唤小枝,那小枝睡得正香。他见黄鹤欲飞,也顾不得许多,一跨身上了鹤背,那黄鹤竟然跃出窗口飞向半空。 也不知飞了若干路程,洪波只觉金光灿烂,烟霞冉冉,来到一个仙境,有赋为证: 长堤千里绿,碧水望无边;仙香泼玉墨,百花笑开颜。红瑟瑟,一道彩虹;绿依依,几湾清泉;白花花,浪里金条;紫微微,异香各泛!那牡丹,含苞欲放;那水仙,金枝玉颜;那芙蓉,微波荡漾;那金荷,娇媚鲜妍;那梅花,冷若冰霜;那清菊,高洁自沾;那丁香,紫气东来;那樱花,丹心一片;那玉兰,清香滋溢;那梨花,雪肌可餐;那杏花,粉晕生春;那桃花,花蕊陶然;那李花,粉黛玉石;那蔷薇,脉脉含渐;那桂花,香飘四季;那茶花,清凉无限;那冰菱花,素结傲骨;那君子兰,幽魂凛然;那茉莉,玫丽英姿;那牵牛花,含着笑脸;那夹竹桃,颗颗饱满;那石榴花,通红娇艳;那金圣花,酥心点点;那银圣花,戏水正欢;那夜来香,喷香争秀;那映山红,一笑嫣然;那木兰花,秀挺盎然;那绣球,云霞矗翩;那铁花,自觉怠慢;那莲花,醉卧欲眠;那串红,映红水面;那桂花,岂任愧惭,那海棠,柳样腰肢;那玫瑰,挺若饱满;那月季,一缕清香;那昙花,千秋闪念;那紫罗兰,紫气诱人;那金达莱,清风拂面;那昙花,一团香雾;那灵芝,安安然然。更有那百花魁,骄若若,风潇潇,玉凄凄,真个如百花姝仙齐盛会,瑶台七女亦惘然;风韶神羞般般有,月貌沉鱼样样全! 洪波见那众仙正于那清泉内洗澡嬉戏,那池边长堤的长亭上晾着无数五彩缤纷的裙裳。洪波思忖;这莫非是百花仙境。黄鹤落入牡丹丛中,洪波翻身落地,黄鹤又扑翅远去。 洪波见那清泉乃从高山泻下,那山上绿荫花卉中有一片寒寺幽塔,这正东一片片云霭宫楼,秀廊清亭,亦是一番风景,有诗为证: 宫影婆娑格外幽, 百花仙境有谁游? 落花有意无家暖, 警幻无虚有客愁。 容玉一统分异色, 神清几梦应回头。 原来还有天中天, 云锁天香竟未休! 洪波思忖:这百花仙子曾在宫花会上受贿,如今戏她一戏,看她们奈何。于是轻轻来到长堤亭上,正要盗衣,却被那个牡丹仙子发现,一声叫唤,众花仙赶快穿衣,去追洪波。 洪波撒腿就跑,他跑到宫楼群中,穿过竹林,撞进一座宫。此时,那百花仙子随后也进入宫楼。洪波心中惊惑,忙闪于屏风之后。那百花仙子冲上楼来。那牡丹仙子见屏风下露出洪波一双脚,不禁大惊,一声唱道:“姐妹们,快捉贼啊!贼在这里!” 洪波一听竟不知所措,连忙跑出来。那百花仙子见是落伽仙境遇到的那书生,连忙奔过,都用手抓住洪波,有的抱拳就打。 洪波叫道:“我是游客,不是贼人,你们快放我?” 玉兰仙子冷笑一声道:“不是贼人,怎么竟敢跑到这百花仙境来胡闹?” 百花魁主也闻讯赶到,见洪波这般无礼,心生一计。她道:“把那冷香仙子的玉裳拿来。”众仙一听,都为不解。 百花魁道:“今日我要与你们演个好戏。”说罢分开众人,扯洪波下楼,来到一座楼内,这楼唤作“冷雨噙香”,原来是冷香仙子在百花仙境居住之所。冷香仙子是落花仙子的二姐,只因与百花仙子和彩衣仙子有交谊,常来此地坐客。以后冷香仙子被二郎真君看中,二郎真君几番求婚,竟未成功。百花魁主也来劝冷香仙子,也未成功。百花魁主便出一主意,让二郎真君强行抢亲,可那冷香仙子听说以后便不来这百花仙境坐客。百花魁主也是无奈,恰巧今夜二郎真君就要来此地抢亲,百花魁主见洪波生得秀逸,顿生一计。 百花魁主对洪波道:“今宿你睡这里,明日一早便放你回去。”洪波哪里清楚这其中事情,还认为众仙已饶恕他,于是合衣而睡。 洪波睡至半夜,忽听有人叩门,声音清细,悦耳可辨,只听一人说道:“冷香仙子,我半夜到此,不敢惊动百花,特来接你。” 洪波一听,疑疑惑惑,不敢开门。外面那人见洪波不开门,于是破窗而入。一阵冷风袭进,洪波被一人抓住,悠悠荡荡竟往空中而去。 却说洪波被那人抱住飘飘悠悠往北投来,也到得一个仙境。这里青山重叠,关隘重重,宫楼清潇,仙花斗娇,比那百花仙境亦有一番风景。有四言诗为证: 花木逢春,烟花遇神。 溪冷桥西,宝莲仙门。 仙境重叠,冬有天真。 东西南北,神仙姝魂。 春瀑秋日,石栏竹林。 不须罗列,异胜芳芬。 渺渺花梦,可曾逼真。 如逝流水,流到古今。 袅袅垂柳,淡淡飞云。 清浦荷墉,玉鹤金樽。 天国恶圣,玉帝千亲。 梅山恶煞,二郎真君! 那人将洪波一股风卷入一个宫楼,洪波大怒,扬手一掌,那人往地上一跪道:“冷香妹子,二郎真君有失体面,今日冒犯仙妹,请仙妹原凉。” 洪波一听是二郎真君,将自己误当作冷香仙子,于是叫道:“我是天国游客,请君休要认错!” 二郎真君一听,竟呆了半晌,忙托起玉烛来看,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道: 丹眼青眉如织,雪颊粉面朱颜。两耳洞圆动秀尊,七尺诗身壮观。善于引香逗玉,原来江湖游仙。一身湖海茫茫客,俊俏风流无限。 洪波去看那二郎真君,真标致,怎见得: 头戴金漫笠玉箭银盔,上挑冠玉朱缨。身衬月圆镜披密甲,系条狮鸾紫带。踏靴溜鹰嘴,樱花烈袍绣雏龙。面如俊俏美玉,眼射恶煞魔君,腰间一杆昆仑剑,两手如鹰爪飞旋。生居宝莲,自少会使玉戟,世本神仙,养成七十三变,天国仙境任恣游,要把玉人寻遍! 那二郎真君恨道:“我辛苦寻来,竟是于你,从实说来,否则先吃我一顿饱拳!” 那洪波见状,便把如何如何述了一遍。 二郎真君寻思片刻,便把他绑起来,奔出门去,囚于后花园一座宫楼内。 凌晨,洪波见楼角内红日跃跃,扶于拦杆往外眺望,梯感叹万分。只见这宝莲仙境,崎岖径路,曲折阶梯,尽是青松翠柏,瑶草琪花,望那西面,但见: 江吞凤爪,山耸龙鳞;珊湖盘涌出青螺,翡翠堆拖出玉带。遥观江心,梅山金殿受八面天香,远望宫楼,宝莲仙境倚千层之金瀑。宝莲灯照沧海日,玉真殿映碧波云。 二郎山中金吐浪,宝莲观里玉逢神。 望那东面,更是江山秀丽,人物奢华,怎见得。 休道漓江杏花烟雨,莫提秦淮自古清闲。看这宝莲东境,有万里碧澄澄掩映玛瑙翡翠;仙人湖上,有鸟语花香轻舟荡漾。轻舟闲云潇洒,看仙境清菊入云;冬雪弥漫,观宫内红梅攀墙。宝莲堂畔,一条飞龙滚珠;玉秀观前,几朵祥云绕廊。二郎君脱胎圣迹,宝莲仙苦恋故乡。莫道落伽落花好,岂知此景荡游肠! 洪波正观之间,只见从那月亮门进来一群美人,那美人拥着一位仙人。仙人缓步而来,真是风流儒雅,有词为证: 丰资天赋,那里有金楼堪收?点樱桃小口,横秋水双眸。若不是昨夜睛开新月皎,怎能个今朝肠断小中秋。芬芳绰约金圣兰,香飘雅静芙蓉袖。两下里心缘全被玉引花留。 洪波见那仙人甚是熟悉,仔细一瞧正是在落伽仙境遇到的宝莲仙子;于是凭栏唤道:“宝莲妹妹,救吾一命!” 旁边一仙女,见洪波来唤小姐,骂道:“呸!你一个驴头,竟然也唤起小姐来了,真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 仙人正是宝莲仙子,正听见有人唤她,抬头一瞧,一见洪波,也是大惊。忙俯身来问,洪波将经过述说一遍,众仙都掩腹大笑。 宝莲仙子道:“今日你好来得,却不是好出得,这宝莲仙境是我哥哥掌管,何况那梅山六兄弟掌管宝莲神灯,就是蚊蝇也休想出去,你一个凡俗游客出去更难!” 洪波一听急道:“如果那样,那骆小枝岂不成了老姑娘?她非我不嫁呀!” 宝莲笑道:“你这宫楼下面也有一书生,唤作许仙,它年托梦前来这宝莲仙境游玩,与我那婢女雪菊私通,被梅山兄弟发现,也囚于这梨园,你若相识,我唤他出来。” 宝莲仙子向那样下唤道:“许仙,太阳都晒屁股了,怎麽还不起床?” 屋内果有一少年书生出来,只见道: 容貌似玉,面庞若粉;头顶浑天白雪紫金冠,腰系朱樱火赤带。身着一身麻布青衫,腹卧干卷诗草微吟,看时年方十之有八,望罢凤钗也自低眉。 宝莲仙子道:“许仙,快与洪波认识,这陈先生也是书香门第,只因有误被我兄押在梨园。” 许仙见雪菊在侧,不便声张,彬彬有礼朝洪波唱个大诺,揖首道:“今遇难友,高兴之至。” 洪波扯住许仙道:“你那青、白娘子现正在烈女国为明君,为何不去找她们?却托投这里受苦。” 许仙道:“我到这里游历,恰遇丫环雪菊,共叙天国旧事,不提防被那兄弟拿住,还疑又是来勾那宝莲妹子,更恐我泄漏宝莲仙境天机,故才押在这梨园雨香楼内。” 洪波瞥眼见这楼牌匾,果然有“雨香楼”三个赫目大字,两旁也有对联: 踏破瑶花竟未知 寻尽琪草入雨香 这时只见国外匆匆进来一神人,那神人生扮来: 头束软角天巾,腰系玉带昆,脸阔方圆,额目天尊,袍褚犹红带悲翠,雪靴清雅拖黄金,身一丈,几丝魂,凡人欲看惊煞胆,原来天地一梅君! 神人正是梅山六友之一的五友,他扯住宝莲仙子道:“仙兄有令,不准仙妹入这梨园。” 宝莲仙子一听,沉下脸来,喝道:“你守梅山,我逛梨园,咱们各自走桥,休管闲事,免得白头。” 梅山五友道:“这是真君之令,任何人不许违反。”说罢招呼那金甲神人,将宝莲仙子等推到园外。 洪波、许仙也无话说,于是回到雨香楼。这时婢仙娇云端上茶,悄语对二人道:“宝莲姐晚上来,有妙计救二位出仙境。”说罢,匆匆而归。 洪波、许仙二人坐定,互相酌茶,洪波问道:“你来这里几时?” 许仙叹道:“二年有余,宝莲仙子几次救我,都被二郎真君识破拦住,无奈,空在这里受清闲苦。” 洪波道:“实不瞒君,我是天国游人,也来天国有六年之余,尚有娇妻,如若在这里空锁平生,真真遗憾不已。” 许仙道:“莫提往事,吾在这里光阴荏苒,二年不是也度过了。如今你来还好为伴,又听得前妻白娘子做了烈女国君,正好聊慰心怀。” 二人又叙职了些寒温,许仙从床头抽出几本黄卷,递与洪波一本道:“宝莲仙让雪菊给我找了几卷天国诗选,你若喜欢,也来看一本。” 洪波接过一看,是诗客国李商隐抒情诗选,心中喜悦,于是披阅。二人只顾品诗,正值中午,那娇云送来酒食,毫无所知,直至傍晚,洪波方感腹中饥饿,于是招呼许仙饮酒充饥。 饭后,二人坐等宝莲仙子,许仙神思倦怠,伏几吟诗一首道: 西湖烟雨话昔游, 金伞攀情有玉讴。 桂子江东淡淡雅, 紫荷山南颗颗熟。 中秋皎月皓皓月, 白雪金楼月月楼。 谁捧灵芒成史话, 盛兴更是金山秋。 洪波听罢亦有所怀,也和一首: 蓬莱谁与天香游, 踏遍列国姝静讴。 躬身宫花淡淡雅, 掷果名利颗颗熟。 阿房山水溶溶水, 凝翠江楼日日楼。 一任蹉跎成神话, 诸君莫对落花秋! 这时,只听楼外“嗖”的一声,闪进一位红衣女子,洪波、许仙看时不禁怔呆,那女子怎生打扮,但见: 头顶紫鹤飞云樱, 腰攀金凤天香绳。 玉匣紧锁银蛇腰, 宝剑怒横白鹭颈。 双目杏花只挑尽, 两足莲子踏边城。 朱衣俊俏风流女, 不取媚情取义情。 此女正是宝莲仙子,那宝莲仙子道:“若要救得你们出境,必然要索那宝莲灯,这宝莲灯现藏于梅山麝香楼中,是我兄的火灵至宝,众仙皆惧。今日晚我去盗灯,若盗得来,送你二人出境;若盗不得时便会耽误你们性命。我叫雪菊随时探听信息,再想办法。” 洪波、许仙正欲说话,只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宝莲仙一耸身出去,消失那夜色之中。 却说宝莲仙子出了雨香楼,绕过曲栏石桥,来到江边。雪菊正青衣素裹,驾一小舟等待。宝莲也不搭话,一纵身跃上小舟,雪菊操桨,小舟飞也似向江心梅山划去。 划到梅山脚下,只见隐约一片宫楼水榭,辉映山间;明月朗照,水泻江天,更是一般风韵。 宝莲仙子上岸来,悄语说与雪菊,雪菊将船藏于绿苇丛中。 宝莲仙子熟悉这里路径,上了山道,直奔宫楼群。这时恰遇金甲神人巡更,宝莲躲过;又穿过清竹荷墉,来到麝香楼内。宝莲探头一瞧,只见梅山二友、三友正在那楼台与婢女说话,于是直奔后堂。刚扣门弦,只见门边卧着两位神人,宝莲抽出宝剑,从怀里摸出玉匣,将匣打开,拈出一只香帕,顺风向那神人吹去;那两位守灯神人顿觉神思疲倦,一忽儿倒地睡去。 她见二人已经入梦,便跨进后堂,只见殿堂上一盏莲灯光芒四射,光彩夺目,将殿堂照得如同白昼,但见得: 神光异彩,盛颜频开;麝香楼里几番辉映,梅山岭上一任灯台,光灿烂,似旭日东升;玉艳艳,若秋月袭来;且遮遮,将江山照遍;风洒洒,动朱阙宫钗。真个宝莲灯罕物,喜煞写书人心怀! 宝莲见盗灯如此顺利,喜上眉梢,三步两步,上前就去取灯。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宝莲仙子连人带剑竟陷入坑内。 那躲在绿苇丛中的雪菊听到“轰”一声,知势不好,立即拨船往梨园而去。 第五十一章 铁佛寺禅心受铁佛 关公庙显圣拜关公 原来在这梅山麝香楼灯殿前有一陷井,这陷井是梅山六兄弟以防盗灯而掘。宝莲仙子虽仗一身肝胆,岂知里面神机;只顾取灯救人,何尝竟连人带剑滚入这陷井内。这陷井有三丈来深,上面铺着锦毯,吊着天索,宝莲掉下去后被四条天索紧紧扣住,宝莲仙子急念咒语,想用缩身法脱开,可是她身子愈缩,那天索反而愈紧,越发挣脱不开。这时,那梅山神客从四面涌来,将索结提着,来见梅山六友。这时,二郎真君正在梅山对岸藏花楼内,与妻子梅山仙子对饮,猛听梅山陷井炮响,知有人盗灯,慌忙撇了梅仙,持了画戟,腾云驾雾来到梅山麝香楼下。再说那梅山六兄见盗灯之人竟是宝莲仙子,不敢造次,正待唤神客去报二郎真君,见真君来到,忙将宝莲仙子盗灯一事禀明。 二郎一见妹子盗灯,心里早猜着七八分,不禁大怒,喝道:“无耻贱妇人,如今竟盗到我的头上,该当何罪?” 宝莲仙子默默不语,那二郎真君道:“今日看在父母面上,不将你斩首,只将你押在这梅山下,让你在这石室里消磨平生!” 说罢,二郎真君念一声咒语,将那梅山险崖劈开,山下竟有百丈深谷,也有瑶花琪草,朱阙琼楼,曲阁短廊,全是白玉雕成;也有宫娥纳扇,嫔妃梳妆,中有一高楼,题作“偷莲楼。” 二郎真君轻提宝莲妹子,将她抛入山里;又念一声咒语,那梅山险崖又复合上。 二郎真君道:“如今梅山二兄、三兄火速去麝香楼将那两个游客捕来,在斩妖台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那梅山二兄、三兄领命,急带金甲神人、梅山神客驾云往麝香楼去。 洪波、许仙听得梅山炮响,正不知凶吉。雪菊闯进来嚷道:“大事不好,二位快随我来。”说罢,扯住二人飞步出楼。出了楼群,往荒野而来,雪菊见身后乌云滚滚,黑气冲天,知有追兵来了,忙对许仙、洪波二人道:“后面人马追来,你们两个分做两路逃走吧!”说罢,引许仙往东北,让洪波往东南,落荒逃去。 洪波仗尽平生气力往东南方向跑,可这步子怎么也迈不起来,那追兵也怪,却步步紧逼,愈追愈近。洪波见前面有一深山,山里遍栽梧桐、云杉、桑树,于是往山谷而来。 也不知绕了多少石径曲道,洪波望望后面,那乌云竟散,只有一轮明月皎皎,朗星耀目,清泻如水,前面香烟缭绕,云锁树梢,只听潺潺细溪,涓涓泻瀑,诗情画意,颇有幽雅清穆之感。 洪波此时甚觉困倦,便倚在那溪边山石上睡了。正睡间,猛听有人吟唱: 尘缘斩断尽陶然, 一曲溪歌九重天。 伏几抵眉怀玉镜, 倚石高卧抱秋眠。 云飘几片潇潇下, 桑落三秋飒飒鲜。 山寺日高僧未起, 算来名利不如闲! 洪波睁眼一瞧,天色已经微明,朦胧中只见一位小僧正穿刹衣,赤着双足,挑着水桶,在那溪边汲水。 洪波过去朝那小僧问道:“这里是何地?” 那小僧只顾吟唱打水,看见他怔了一怔,见他文文诺诺,白净面皮,一副读书君子模样,放下心来。 小僧答道:“这山唤作铁佛山,山里有一名刹,唤作铁佛寺,寺里有位方丈,唤作铁佛长老,是我师父,佛法通天,善于卜人前程,通晓天文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兴波听说,心中大喜,说道:“你师父这样神通,我倒很想一拜,请僧弟引我一见。” 那小僧于是带洪波迤逶穿过山林,盘山而上。 将到山巅,只见云杉影里,紫霭云中,隐绰有一佛寺,洪波来到近前一瞧,见金字牌额上书: 铁佛寺 小僧打开寺门,引洪波进去,只见幽花静穆,翠竹清盈,桑柳两两,松柏行行。小僧带洪波到了寺院后面,有几位小僧持帚扫地。 小僧领洪波穿过后面的寺门,沿着石径幽道,往上而去,行了半里有余,方才见一草庵;那草庵上金字匾额写道:“禅轩”,两边竟是乱草丛生,野花簇簇。小僧让洪波稍等,先回去禀告,一忽儿出来道:“师父刚醒,请你进去。” 洪波挑开珠草门廉,走了进去,只见床上半卧一位黄须银发年逾百旬的老方丈,有道是: 鹤发童颜,眉清骨鲜;佛心凛千秋,禅机通万年。养心自有道法,修身曾几艰难。名山大刹何曾度,出涧深巷只偷闲。眼见云鹤翩跹风,耳闻书童朗朗篇,脱却僧衫不枉罗身汉,泌将水墨羞煞名士贤。 洪波上前唱个大诺,道:“弟子闻师父佛法高明,特来拜访!” 那方丈微微笑着让洪波坐下,问了他的身世,然后说道:“陈先生志在游历,到这深山老林孤寺凄泉,有何事情?”洪波双唱一诺道:“我闻法师能算前程,借问弟子前程如何?” 那铁佛长老沉吟片刻,唤小僧拿来砚墨,写于手心,递与洪波道:“这是君子前程谒文,只可粗看,不可细观。” 洪波凝眸一瞧,只见那谒文道: 遇娟而悟,遇伽而盗; 遇织而尽,遇灵而归。 洪波见了不解,问那法老:“吾观实是不解,乞师指教。” 法老笑道:“此是谒文,不可告之,佛家有规,不能泄漏禅机,日后便揭分晓。” 洪波又道:“若师父不嫌,愿拜法老为师,在此削发为僧。” 法老道:“既君看破红尘情愿出家,吾愿收为弟子。” 洪波朝法老鞠了三躬,那法老唤小僧取来剃刀、僧袍,先将洪波头发剃了,雪蜡抹了,又叫小僧捧来一盆热汤水,让洪波脱下青衫,将全身用热汤净洗,换了僧衫,只见道: 头抹蜡光,身浴香汤;脱却名利青衫,换将慈悲玉裳。腰肢只觉小,腹中还是胖,虽然踏遍落花,如今清白一场。殊不知读书君子入铁佛拜禅庵受偈文一位游历才子,原来是风流俊俏溥粉脸杏花眉却落得一个花花和尚! 洪波在铁佛寺出家却俗,荏苒光阴,不觉三年有余。这一日只见山道上奔来一如花似玉的美人,由小僧引见禅轩长老,原来这少女是百草仙境的棠棣仙子,也因看破红尘,来这铁佛寺出家做一尼姑。 铁佛长老令众僧在那深山铁佛塔后又建一庵,唤作“棠棣庵,”让洪波撰写,供棠棣仙子受用,又给棠棣仙子起了个法名为“红玉”。 这红玉虽入佛家,风情未绝,更兼年少,渐渐与那洪波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这洪波见红玉神韵奇特,春心又起,于是借教红玉诗画为名,常来这棠棣庵与红玉厮混,那红玉水性杨花,见洪波俊逸风流,仪表非凡,更是依依难舍。 俗语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竹篱。”时间久了,众小僧也有察觉,只是那铁佛法老因不离禅庵,丝毫不闻。 这一日夜晚,洪波又来这棠棣庵与红玉厮混,正在得意时,忽听外面一声吆喝,黑暗里几位小僧拿着木棒一拥而入,扯住洪波、红玉便打;一边打,一边还道:“好你个花花和尚!好你个花花姑子!瞒着法师竟到这里鬼混!” 洪波急忙道:“别打!别打!别打红玉!打我好了!”说着用身子护住红玉。 这时,只听耳边有人叫道:“洪波,快放手!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洪波睁眼一看,哪里有甚么红玉,愿来是骆小枝。这里也不是甚么铁佛寺棠棣庵,却是暴君国的黄鹤楼,乃是南柯一梦。 小枝道:“甚么‘红玉’,‘翠玉’,快说与我听。” 洪波见问,恍惚半晌;羞得面红耳赤。这时,只见外面闯进金吒、木吒,扯住洪波道:“不好了,王莽复辟,杀了王员外,夺了姝喜,正引兵杀来!” 洪波一听,热汗涔涔。 金吒道:“起初,姝喜将吕布害死,夺了兵权,谁想那王莽借得奸诈国兵马五万,浩浩荡荡,往暴君国杀来;那敌将宇文成都使一柄流金铛,甚是厉害,我二人抵抗不住,更兼吕布、王莽在国内的旧部叛变,国内大乱,先生、娘子,快走吧!” 金吒在前,木吒断后,二人护着洪波、小枝望东逃来。 只见背后追兵渐近,有人高呼:“不要走了陈洪波!” 洪波一听更是慌张,一跤跌倒,金吒背起洪波又跑。前面有一片土岗,土岗蒿中有一残庙,古庙已经颓垣,林木雕零。 金吒道:“望东再跑二十里就是淫荡国,到那淫荡国避一避。” 追兵马快,一忽儿已经追上,为首一员大将,只见道: 头戴乌云紫金盔,足踏雪雕白玉履;身着银甲,乃是秦代铜铸成,腰系玉龙,原来唐朝女织成。双目凶煞,曾列隋唐英雄史;一柄金铛,挥遍中原壮英名! 金吒、木吒见宇文成都赶上大喝一声,拼死迎战。那宇文成都骑马挥铛,朝金吒逼来。那金、木二吒将二根木棒往上一挡,只听“咔嚓”一声,两根木棒折为四截。那木吒、金吒被震得虎口出血,口里直管叫苦,撒腿便跑。这洪波跌了一跤,见金、木二吒失利,叫苦不迭。 宇文成都愈杀愈勇,一声吆喝,率领精兵拍马赶来。正在这危急关头,只听得庙里有人喝道:“云长在此,宇郎休得无礼!” 洪波一瞧,只见飞步赶来两位将军,位威风凛凛,怒不可遇,一位气概轩昂,英气洋溢。那红脸将军持一口青龙偃月刀,怎生打扮: 红脸黄须,身着一件紫金袍;壮健身躯,手持一口偃月刀。旁边立着周仓,原是关东义士;腰里系着青卷,必定忠义长留!刮骨弈对,谁不闻云长堂堂好汉;五关斩将,今又见将军飒飒风流! 宇文成都见是关云长前来挡路,大怒道:“关(棺)材瓤子,你真是多管闲事!”云长一听大怒,挥起那口流星偃月刀直取宇文成都;那宇文成都挥动流金紫云铛,也朝云长打来。周仓抵住追兵,一场鏖战,只见道: 鏖烟迷漫,怒杀正酬;一柄青龙欲路半空,一柄金铛光烁宇宙。天国海内,肝胆长留国门口;青史云香,志气永存霸王洲! 战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那宇文成都怒道:“我听说,你只讲过五关斩六将,却闭口不提走麦城!” 这云长一听宇文成都哪壶不开提哪壶,更为发怒,也斥道:“我只闻说,你只淡长安宫市战败秦叔宝,却遮脸不提被李元霸撕了两胯那一段!” 这宇文成都见云长也揭他的短处,也是愤懑,横铛直取云长。云长拖刀便走,那宇文成都死力追来,只听一声大喝,二将竟有一将倒下。 第五十二章 淫荡宫金莲欲淫荡 烟花楼李瓶卖烟花 云长卖个破绽,使了拖刀计,斩那宇文成都下马,那追兵望风披靡。这洪波、小枝、金吒、木吒见关公来救,纳头便拜。谁知一抬头,那周仓早簇拥云长往那古庙去了。 四人连奔带跑奔入庙内,只见关公凝眸阅卷,披沥肝胆,端坐师椅;周仓手持青龙偃月宝刀,手持青灯,威立一边。 洪波上前拜道:“将军辛苦,望将军受我一拜。”谁知那云长竟一动不动,仍旧聚神阅卷。木吒性急,上前一把扯住云长右臂道:“云长兄为甚不答话?”谁知用力过猛,竟将右臂扯下,凝眸细瞧,方知是泥塑之人。 洪波怒道:“不义木吒,怎么竟将将军右臂扯下!”木吒急忙辩道:“谁知是泥捏的塑像;当年华佗那老头刮骨疗毒,想是凑合,因而时间一久,那右臂就不结实了!” 洪波知是关公显圣,本应报答恩人,谁知又将恩人右臂扯断,诚恐诚惶,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庙外进来一人高声喝道:“好哇,你们干得好事!竟将关公拉枯摧朽,该当何罪?!” 众人一听大惊,连忙回头,只见一位拄杖老者,飘洒进来,怎生打扮: 头束东晋软中,腰系深山松带。侃侃老者,年逾千旬还有神;睽睽神士,深居百年正无忧。领三甲六丁,看一世土地,披春夏秋冬,做三山太岁! 那土地神这番斥责,早把洪波、小枝唬呆,只有那木吒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方才贼兵追赶,关公显圣,救吾等一命,本应报答;谁知吾一身的蛮力气,不知是泥塑之像,神人之位,竟将关公玉臂折断,向我问罪吧!” 那土地神笑道:“好一个刚直汉子,既是这样,那也无妨,只须用唾液沾上便可复原。” 洪波见说忙拜道:“谢神人指点。” 那土地神道:“无须感谢,只因这关公庙是吾管辖之域,本因有责,这庙日久年深,更兼风雨交加,暴日狂晒,又值乱战年头,无人修补;前日来一黑将军,腰阔目圆,自报是张飞,见此庙颓壁残坦,盛怒不已,还要报上天朝,奏我一本哩!如今,你们把这关公右臂折断,他兄弟翼德看见还饶得了你我?!” 洪波听说跪地又拜道:“恕罪!恕罪!”刚一抬头,那土地神竟不知去向。众人又惊又疑,那木吒忽嚷一声:“不好,只因昨日喝的高汤太多,弄得这腹中好涨,你们先补着,我去一会儿便来。”说罢提着裤子,往那树林中去了。 洪波道:“小枝,方才神人指点,用你唾液补上吧。” 小枝拿着云长右臂,来到云长跟前,伸动莲舌,吐出琼液,刚要补上;猛听得一声怒喝:“落花妇人,休污了我的声名!吾平生清洁,不近女色,休来补我!” 这小枝一听,羞得赤红着脸退到一旁。恰好木吒回来,一见此番情景,笑道:“有了!”也不等众人再问,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忽儿,他双手捧着一领大芭蕉叶,上面用芭蕉叶遮盖,跑来道:“我有良方,请你们看!” 洪波等觉有异味,只见木吒将芭蕉叶捧到云长跟前,拾起他那条右臂,然后用左手掀开蕉叶。洪波只道是甚么突起物,过去一瞧,原来竟是一滩稀屎。 木吒竟用手沾着补起来。洪波大惊,一把扯住木吒往外就跑,一边跑,一边乐道:“你真是疯癫,要是那张飞来到,可怎么办?咱们担当不起!快走吧!” 一行人沿着荒野小径往东投来,直至中午,又来到一个国家。只见这国尽是神韵女子,娇娆妇人,个个坦胸露背,风流面容;走起路来,强似呻吟;瞟起人来,脉脉含情。偶尔见到几位男子,也是公子、王孙模样。 有诗叹曰: 烟花遮日月, 野渡争云集。 鹤发应回首, 童心竟未知。 青春常付水, 风韵枉贪迷。 好色伤大雅, 多为世所讥! 又有诗曰: 羞花自古总迷人, 枉动心机枉自尊。 祸事皆由水性出, 福心岂有玉香魂。 温侯自悔白楼晚, 国色原知马嵬昏。 贞女洁身难堪比? 古今多少圣贤人。 洪波、小枝、金吒、木吒穿过街市,但见岸杨畔柳,清塘水榭,琼楼玉阙,不禁心花怒放,有赋为证: 水柳塘花,遮不住这淡淡风雅;香横玉阙,锁不住这天姿袅娜;莺啼燕啭,啼不过那竖琴横笳;白毫朱笔,描不尽那娇艳年华。太白诗穷,只有卧酒空嗟;玉环嫉妒,唯独倚枕羞煞。貂蝉琴裂,怅目孤室凄清;道玄墨尽,寻思改行出家。云堆海楼,更生那仙女名姝;雨打琼房,更醉那春闺娇娃。霜染香池,漂浮沉鱼落雁;风扫秋千荡悠。闭月羞花。荷衣紧裹,掩不住这剔透神韵;榴裙紧束,遮不住这风流生涯。漓江春雨,西湖秋月,比不了这天香琼丝,瑞霭仙霞;吴哥古窟,埃及金塔,比不了妙玉花庵,莨苑古刹。谁说公子有意,原来这洛神脉脉来扯;莫道海客无情,更有那湘妃袅袅音佳。这淫荡花邦,原来也有圣人隐士来此偷香窃玉;那鸳鸯帐里,更有那潜入攀柳折花的才子游娃! 正行间,木吒扯洪波道:“先生,咱们不如先投前面那客店然后再行不迟。” 金吒道:“吾观这国风淫糜,不是我们久待之处,何况听说这国王潘金莲,丞相李瓶瓶都是小人,恐怕凶多吉少。” 木吒一听嚷道:“这国人都是女流之辈,怕她甚么,我这根铁棒自管开道。” 洪波道:“金兄说得甚是,不过如今天色已晚,先寻客店住上一宿,明日一早再赶路不迟。” 大家赞同,于是投街面一家客店,那客店唤作“梦娇楼”,也有一般风致: 王堆宫楼,花映朱阙;玉堆宫楼璀灿灿,花映朱阁玉嫣嫣。横秋水双眸,惊起翠塘白鹭双双;枕春风一笑,落进白荷花蕊片片。自古客店皆是茅舍草屋,只有这淫荡邦都是宫楼琼苑;从来旅馆多是村姑俗女,只有这梦娇楼尽是俏娃娇媛。君不见,那品茶时,有金枝扑扇;醉吟罢,有美姬捶肩;欲眠时,有韶女洗足,春梦里,有佳人来缠。呜呼!风光早晚逝东水,牡丹花好落谁看?哀哉!一晌贪欢成灰土,叔宝宫里无桂兰! 这店娘有两个女儿,大女唤仙娘,小女唤惠娇,都是花玉之人,当下洪波等与店娘叙了一回话,便各自住下。 第二日,天蒙蒙亮,金吒推醒木吒,二人看装,去推洪波之门,谁知进去一瞧,不禁发怔,锦锻散地,玉枕拂乱,洪波、小枝竟无踪影。 木吒嚷道:“怪哉!怪哉!先生和娘子到哪里去了?” 金吒打开店娘房间,店娘也无踪影,又打开仙娘。惠娇房间,也是空无一人。 金吒叫声苦,顺手摸了摸惠娇的被窝,只觉温温的,于是叫道:“木弟,我俩到街市去寻,想是其中有诈,迟了误先生也。” 木吒见说,抽出腰刀,二人下了梦娇楼,趁着天明街清顺路寻去。 金吒、木吒二人持刀穿过街市,正走间,见前面有一人影,颇像惠娇,于是追了上去。 那身影拐进一家庭院不见了。金吒、木吒追迈庭院,只见上面写着四字匾额:“朝花夕拾”。 木吒一脚踢开院门,嚷道:“惠娇,好你个贼婊子,快把俺先生交出来!” 只见楼里走出一条汉子,年近三旬,生得一脸横肉,双手叉腰,怎生打扮: 身高二丈,口阔三分;身高二丈仗有力,口阔三分分外深。面横斑麻一脸,目生恶云三分。坦露一头乱发,空怀满腹树根。游说一世空荡而归,随师列国丧尽家门。 那汉子嚷道:“你算甚么东西?你没见这是‘朝花夕拾’的牌坊吗?俺从力士国来,风尘仆仆,实是不易,你们却来挡横儿!”那汉子果有蛮力,虚晃一下,竟将刀打落,两个人滚在一起。 金吒见二人滚起来,忙上前劝阻,他一把扯住那汉,一把扯住木吒,将二人牵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怎么倒先动气力来了?” 那汉子气忿不平道:“今日俺没将刀带着,咱们改日再战,你要问俺姓名,若告诉你唬你个半死,俺不告诉你,咱们回头再会!”说罢一扭身,气昂昂跑了。 金吒道:“这年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少一个仇敌少一堵墙,你不该这么莽撞!” 木吒道:“这厮甚是无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 金吒道:“休说狂话,且不知这能人背后有能人。咱们快找先生要紧。” 二人向楼上摸去,到得一间静室,见空无一人,床被纷乱,细软披落,黄卷狼藉。金吒心细,瞥那山水屏风下露着一双战战兢兢的三寸金莲,急忙奔过去,从后面扯出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妇,木吒一见正是惠娇,不禁火起,持起腰刀就要劈。 那惠娇一见吓得惊叫一声,扯住金吒,跪于地下,哀道:“人生只有一次,饶我一条狗命!” 金吒道:“不问情由就杀人,成甚么话?快问她陈先生下落。” 金吒道:“你说实话,便不杀你,那陈先生和骆娘子到哪里去了?” 那惠娇泣道:“自昨日夜间,我娘为的是多攥点银两,见那陈先生年轻俊俏,骆娘子美貌无双,于是密告宫里,勾来宫甲,抢走陈洪波和骆小枝,那陈先生作了潘金莲的妾,骆姑娘就不知如何处置了。” 惠娇喘了口气,又道:“这国王潘金莲淫荡成癖,专遣女官到民间各国搜罗美貌男子,隔夜便秘密杀掉,我想陈先生也会照此处置,明早午门便只能见他尸骨了。” 木吒一听,火冒三丈问道:“那你娘和你姐姐两人到哪里去了呢?” 惠娇道:“我娘和我姐姐领了一大笔赏金,逃往奸诈国去了,我因昨日见这里有一位老先生,那老先生将我许给他的学生,说要把我带到圣人国去享受。” 木吒问道:“刚才那汉子就是那先生吗?” 惠娇道:“不是,那是先生的学生,那老先生一早就出去了。” 木吒听了,持起腰刀将惠娇砍为两段,恨恨道:“我让你见阎王!” 有诗叹曰: 如花似玉总西东, 隔影梳妆水性浓。 多少图财与害命, 春歌一场作朱红。 金吒见木吒宰了惠娇,忙将尸首推到屏风后,二人往淫荡宫而来。 昨日夜间,洪波、小枝被一群闯入的宫甲不由分说绑起就走。出了梦娇楼,上了轿车,来到一个去处。只见幽雅静穆的一个花园,瑶花琪草,亭榭楼阁,上书“御花园”。几位宫女将小枝带走,宫甲将洪波囚进一座湖心小楼,那楼甚高,唤作“湖心阁”。 这湖心阁上有一楼台,可观全城景色。里面衣食俱备。洪波见天色已明,也无人过问,不解其意,心中又怀念小枝、金吒、木吒,于是上了楼台,倚栏远眺。但见水光一色,山峰灿烂,宫阁群立,金碧辉煌,这阁楼如浮在湖中,那汪清湖又如罩在楼群之内,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只见: 云横柳浪,依偎鸳鸯两两;水拍花壁,嬉笑烟花双双。黄轩朱栏,凭栏倚偎多少郎才女貌;白堤翠岸,沿堤悄语多少织女贤郎。彩衣廊上,雕着盘古开天以来的名姝俊秀;烟花楼里,雕着太史公笔下的才子书郎。玉带桥畔,更横着那金钩玉浆;舵背船头,更漾着这鸟语花香。谁道淫荡邦淫荡,商贾过客亦有那能守规遁矩之人;莫言烟花楼猖狂,商贾政客亦生这殉情挚爱之想! 洪波看了一回,自觉烦闷,坐到石凳之上,伏几而眠,将到天黑,被两位玉人推醒,那其中一位道:“陈先生,国王有请。” 洪波随两个玉人下楼;下得楼来,穿出御花园,约摸行了半个时辰光景,来到这淫荡宫后面的一间静宝。 只见几丛斑竹,抹着一层清辉,门口挑着珠廉,上面亦有一金字牌额: 梦思成异 那玉人进去禀罢,便引洪波进轩。只见两厢茶几明净,金砖铺地,玉壁晶莹,朱纱翠幔,床上半卧着一位羞花少妇,正眠唇冷笑,有赋为证: 樱唇冷香,一生风流妩媚多;金莲轻摇,满腹机谋赛金戈。年近三旬,已领略天国烟火;腰肢半卧,早尝遍人间男色。迷天血雨,害死过武大郎;遍体风骚,吓煞过西门哥。天国烟雨落不尽,奇花异草赛武则! 洪波疑眸一瞧,此女正是潘金莲。那潘金莲没有认出陈洪波,只道是又引来一美男子,于是道:“闲人出去!”宫甲出去,金莲借着烛光认出了洪波。 那金莲见是洪波是宫花会遇见的仇敌,勃然大怒;那洪波见势拔腿往外便跑,正遇金吒、木吒夺门寻来,于是大呼:“金、木二兄救吾!”只见迎头几个宫卫持刀来,早被金、木吒二人砍死。 洪波引二人来到“梦思成异”,哪里有潘金莲的影子,洪波沮丧道:“这淫妇又逃了!” 这时金吒见床底有一人,拖出一瞧,是一个绝色女子,穿着国王的玉凤朝阳米蟒大袍,木吒道:“这莫非就是潘贼了!” 只见那女子战战兢兢道:“我不是潘金莲,我是她的侍卫,她换上我的衣裳逃跑了。” 木吒一脚踏住她的脊背,厉声问道:“逃哪儿去了?”那女子道:“不知去向”。 洪波问道:“今日一早抓的那个姓骆的娘子,如今关到哪里去了?” 那侍女道:“被丞相李瓶瓶带到烟花楼去了,那是专门卖佳人的地方。” 金吒问道:“那烟花楼在哪儿?” 那侍女又道:“出了淫荡宫后门,往东穿过两条街便是丞相府。” 三人放了小内侍,往烟花楼东来。 原来金吒、木吒二人寻到淫荡宫时,那宫卫不让进去二人到街市偷了文纸,伪造文书,方才进来。到这午门时正恰遇着洪波受难。方解一时之危。 这烟花楼位于淫荡宫后约模二里,乃是淫荡国购置和出卖娼妓的地方,又是李瓶瓶的丞相府,三人到了跟前一瞧,只见: 宫墙细柳,宝马香裘;浮萍一点点,黄花独自瘦。山水无人享受,烟花随波逐流;不须金樽与美酒,只要倾心拣风流,冷香佳韵长,春梦一方休! 金银牌匾“烟花楼”,两旁也有对联: 宁在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只见门口侍着宝马香车,那朱漆宫门紧闭,金吒、木吒、洪波正欲喊话,只见东宫墙头探出一位佳人脑袋,正掩袖在那里微笑。 但见: 玉面掩袖,情意正骤;榴齿纷纷露,秋波淡淡柔。暗香只是芳透,万事欲说还休;烟花细柳不觉瘦,躲进小楼孤赏够,流水春不腐,万古常悠悠! 木吒骂道:“你这个贱妾!在那里笑啥?看木爷爷扯你下来,还不给爷爷开门!” 那女子不见了。 木吒上去踢门,金吒也跟着擂门,脚踢拳打,哪里容得二位蛮汉气力,那门“哗啦”一声开了,三人冲了进去。只见楼院空无一人,只有瑶花琪草,假山怪石,方才那妇人也无踪影。洪波惊讶,但见水池中漂着两具女尸,疑是有人投池自尽,便招呼二人向楼上寻去。这时只听见房上有动静,天已全黑,三人又瞧不甚清,便不作理会。搜了蓼花阁、春凝轩、云雨亭、木兰宫,哪里有半个人影。三人寻到后园,这里更是幽雅僻静,假山上乱草丛生,怪石嵯硪,那丁香、樱花凋零;只见亭后有一庵,木吒寻来一把木柴,将火点着,三人向那庵摸去。刚到门口,只听得里面有凳子踢翻的声音,三人大惊,齐向庵里奔去。到了里面,将火把高擎,只见一位绝色少女一身素洁正吊在梁上。 洪波过去摸摸那少女胸口,尚有温热,知道刚吊不久,忙扶下来,放到平地。木吒在落伽山时,也学过几手按摩,经他按摩,那少女苏醒过来。少女见是三位陌生男人,战战兢兢道:“我是这花庵尼姑,唤作怜香,原是飘零国人,来到这淫荡国做了尼姑;我一生清白,方才听丞相说,有强人来偷香窃玉,你们可嬲不得啊!” 洪波听了,忙解释道:“我们并非歹人,你们国王可恶,害得我们不浅,你告诉我们,那李瓶瓶和抢来的娘子都在哪儿?” 那怜香半信半疑,只是在那里发抖。 木吒一见怒道:“你别酸文假醋!你既是清白女子如何落到这淫荡国来,想必是个淫贼,你一定是个花姑子!” 怜香听罢,脸色飞红,小声说道:“羞煞我也。” 洪波指着木吒道:“他是小南天落伽仙境的木吒和尚,你们还是一教之流呢!” 怜香一听,马上跪于木吒脚下道:“小女不知尊名,敢是冒犯尊颜,望师父饶恕!” 木吒道:“既是这样,那你告诉我们那李瓶瓶连同抢来的娘子究竟到哪里去了?” 怜香指着那木吒道:“我若告诉你必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然死也不说!” 木吒沉吟一刻道:“你说罢,什么要求?” 第五十三章 换冠缨子路丧儒身 迷路津洪波遇隐士 原来那怜香早思到落伽山出家为姑,只恨区区一身,无人引荐,今听得木吒是赫赫有名的落伽山和尚,真是雪中送炭,如何不喜,于是道:“你能否引荐我到那落伽国出家?” 木吒忖道:我也正缺一位使女,这女子看来倒很利索,想是勤快之人。便道:“好吧”。 怜香道:“立字为据。”说罢从耳房里寻来笔墨纸张,木吒画了押,递给怜香。怜香接过,方才放心;于是指着那庵里挂着的宝刀道:“你们若要斩草除根,须有一人持这把刀守住这佛像。” 木吒道:“为什么?” 怜香道:“那李瓶瓶床下有一暗道直通这花庵铜像座下,须有一人守住这里,然后我带其余人从那李瓶瓶床底进去,便可一网打尽,这淫荡国人实是可恶,杀尽方好。” 金吒情愿留下看住佛像,洪波、木吒随怜香出了花庵,往李瓶瓶住的宫中而来。到了里面,只见有一大红楠木床,床上又遮着乡锦缎被。怜香挑起被面,里面露出一块方板,揭开方板,只见下面是一个洞口,从里面露出一丝亮光。木吒光持刀跳了下去,洪波手持一柄宝刀和怜香也跑了进去。 进了洞口,穿过几级石阶,来到一间石室,正遇几个宫卫在那里打盹儿;木吒过去一连砍死三个,早有人往里飞报去了。 这洞愈走愈宽,两面竟还有房间,只听鬼器狼嚎,乱作一团。木吒、洪波边砍边走,一连砍了三个宫甲。木吒往里冲去,正遇潘金莲、李瓶瓶率领数十名宫甲挥剑杀来。 木吒杀得性起,愈杀愈勇,那潘金莲、李瓶瓶虽有几分武艺,无奈是盗香偷玉之辈,哪里比得了这神和尚的蛮力,战几个回合,便支持不住,往后败退。 这时斜刺里冲来一个宫甲,将怜香杀死,洪波挥剑又将那个宫甲杀死。木吒、洪波又向前杀去,二人杀倒尽头,只见上面有一洞口。木吒性急,先跳了上去。只听得“唰啦啦”,一道寒光朝他脑袋砍来。木吒大惊,忙缩回头。洪波道:“莫非是金吒吗?”那金吒正在上面,见是兄弟,也是大惊,忙扯将二人上来。木吒怨道:“你只顾杀人,险些送我见闫王!”金吒笑道:“我杀妖精都杀红了眼,你没见地上躺着那死尸吗?那潘金莲被我砍伤,偕那李瓶瓶逃了,方才问一宫女,她说小枝已被孔丘买走往东去了,咱们快追!” 洪波一听,慌忙与金吒、木吒抢了一辆马车,往东奔去。 出了淫荡国往东行了二百余里,见有几座高险岭挡住去路。山角拐过一彪兵马,洪波忙叫木吒将车赶到树丛里。那彪车马来时,只见前面兵车上坐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手持两柄镏金大锤,后面龙车上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公子旁边半卧着一位断臂美妇,洪波一看,正是潘金莲。那后面兵车上立着一位女将,目若明星,持双柄飞龙剑,后面是几百恶神凶煞的男兵,再后是几百女兵。 金吒悄声道:“亏得我们早走了一步,若是迟些,恐怕误了性命。” 洪波道:“不知潘金莲从哪里借得这些兵马,那些抢来的美姬不知怎么样了?” 木吒道:“追人要紧,此时还管得这些。” 那兵马朝淫荡国而去,洪波见兵马走远,又催木吒驱车向前。 行至山腰,古木参天,冷香袭人。洪波、木吒、金吒正行时,猛听得前面林中有人短嘘长叹。 木吒停车,那洪波、金吒也听见了,三人下车寻声而去。只见一棵古藤树下停着一辆周代破车,那孔丘正坐于旁边喘气。 木吒一个箭步冲过按住那孔丘道:“老贼,快交出娘子!” 那孔丘一见这三人陌生,吼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重礼,你如何这般无礼?” 木吒道:“你不要虚情假义,快交出骆娘子!” 那孔丘一见洪波是读书君子,忙道:“你是书生,岂能袖手旁观?” 洪波笑道:“我不是儒家。” 孔丘道:“你是法家?” 洪波摇摇头道:“我是游家,快交出骆小枝!” 金吒掀开那牛马破车,只见里面空无一人,便道:“老贼,你把那娘子藏到哪里去了?” 这孔丘还欲遮掩,那木吒一个骑马蹲裆式骑在他身上,叫道:“你若不说实话,看我要你老命!”说罢扯拳便打。 这孔丘一见要挨打,忖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一心克己复天,不能为了一个区区妇人,误了前程。于是说道:“弟子子路送她到前面山林内小解去了。” 正说间,只见一位彪形大汉头戴紫金冠,系一身儒衣,持一把快刀飞步赶来道:“勿伤吾师,子路来也!” 金吒、木吒一瞧,原来那汉子正是昨日在“梦思成异”遇到的那人。木吒一挥腰喝道:“手下败将,为何猖狂?”迎了上去。 二人战了二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孔丘嚷道:“子路,快住手罢!”他们是来索那娘子的,让他们还咱们钱银,咱们把那娘子还他们算了,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能忍者自安! 那子路边打边道:“甚么娘子?她说要小解,无非是想自缢,解下裙带便系在树杈上吊,恰有一位红衣娘子,自称是裸人国人,救了那娘子。我战不过,败退下来。” 正说话间,那子路冠樱被木吒一刀砍落,金吒也抽刀上前助战,那子路一见冠樱落地,叫声:“君子失樱乃失礼。”慌忙撇刀,去拾那落地冠樱。木吒一刀结果了子路性命。 孔丘一旁见了赞道:“好学生,真乃义士也!” 有诗叹曰: 逢人岂有礼为先, 散落冠樱一笑残。 自古相争谁胜负, 可怜子路太呆板。 木吒杀了子路,再寻孔丘时,那孔丘已偷偷登上洪波马车,驱车往西逃去。 众人追赶不及,于是返身顺路寻那红衣娘子和骆小枝,谁知这山唤作八卦山,寻来搜去,找了一上午,竟迷了路津。只寻到深夜,还是出不去。 此时正是云锁山巅,烟罩林木,雾雾遮遮,竟不辩东西南北。 这时只听得山后有人作歌曰: 夜暝暝兮,似迷茫, 日皎皎兮,路茫茫; 飘渺渺兮,谁闲在, 风爽爽兮,飘清香; 迷蒙蒙兮,生枝叶, 花淡淡兮,独惆怅; 世浊浊兮,忙碌碌, 月清清兮,乐断肠; 一忽儿,从山后出一位飘潇老者,怎生打扮,但见: 英逸飘洒,系一条软角唐中;仙香道俗,着一身青缀幔服。秦代衣冠,披落得鹤心鹿腹,魏朝玉履,更显得温雅不俗。眼若明日照时不论春寒夏暑;心似利剑,侍人岂嫌宫宇茅庐。以山水常悦目,早做个隐居深山的老朽,以天下为己任,谁道有卧龙落凤的谈吐! 洪波见这老者年近百旬,双步如飞,亦不拄杖,气概轩昂,落落不俗,知是位隐士,马上上前拜道:“借问迷山如何出去?那裸人国又往何处?” 老者抚着鹤发笑道:“这山唤作八卦山,吾来此已有八旬,请问到那裸人国有何事情?” 洪波道:“我有一友被裸人国掠去。现想奔往此国,以寻吾友。” 老者摇手道:“那国妖气中天,有淫魂浊气,你们去不得!” 金吒道:“我们作风正派,不会有斜事,望老夫指明路津。” 洪波也道:“救人心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木吒也道:“甚么妖精也值得老夫忧戚,俺木爷爷不惧她!” 老者见众人意决心坚,于是道:“那裸人国就在往东五十里,翻过这道山梁,再越过几座奇峰便是,那国是水性之邦,四周都是奇峰险峻,有五丹峰,那五丹峰上居住五位牡丹美姬,那五丹峰下有一曲湾,唤作晴雪湾;湾下有一温泉,蜿蜒有十里长,唤作裸人泉;泉旁围有七十二座奇峰,峰峰秀丽,山水明秀。那五丹峰旁有紫虚宫,国王王熙凤居住那里,紫虚宫旁有一街唤作奇香街,是裸人国集市之地。这裸人国共有三万,是阴性地域,你们三位去寻,凶多吉少,我送你们一丹,便可脱身。” 说着,老者从怀里掏出三颗亮晶晶圆溜溜的药丸分别递给洪波、金吒、木吒道:“吾五年前在这八卦山在这深山百炼而成,现送你们,以防不测!” 说罢口中道: 天国风雨,志在游历。 芳草萋萋,落花徐徐。 古今如此,始终迷离。 隐人人隐,论士士奇。 洪波、金吒、木吒三人摇着再瞧,那老者瞬间不见,只见八卦山深入一缕云烟冉冉而逝。 洪波叹道:“老者真隐士也!” 有诗叹曰: 南北撵戈壮士酬, 妙舌一口枉机谋。 苏秦名利身先死, 文仲功罚入古丘。 兔死狗烹成权术, 鸟亡弓匿有风流。 如今谁伴赤松子? 八卦深山成一流。 第五十四章 宝带桥落水遇秦娘 晴雪湾赏春逢贾桂 却说洪波一行按照老者指点翻山越岭直行了两日,来到一个莠丽仙境,此时已是月明,只见前面有一石碣,上书六个耀目金字: 裸人国缥渺泉 只见前面有一汪泉,潺潺从翠岚之上而泻,水甚清凉,洪波道:“这泉水悦目,莫非就是那晴雪湾的泉水,何不痛饮?” 于是俯身饮了几口,那金吒、木吒也饮了几口。三人饮罢顿觉清心爽目,见有一桥可通对面,于是上桥。这桥唤作宝带桥,精雕细琢,甚是神奇。对面珠阁绰影,半山竟有无数灯影,明月溶溶,只见梨花,雪桂,山桃,芙蓉遍山皆是。 行至桥中,只见山径走来一个少女,正是妙龄,真乃天姿国色,但见: 月貌花容,镶着两颗水银;洋桃透明,露出一口樱桃。羞涩时,宛如贵妃醉酒;吃惊时,胜那西施妖娆。倾国美色人间罕,花玉姝人更窈窕。 洪波正望那妙龄少女往这里走来,没提防一滑,跌入水中。这金吒、木吒是和尚出身,不识水性,只是大叫:“有人落水,快救人阿!” 那少女听见,赶紧纵身跃入水中,轻舒玉臂将洪波卷起,携到岸上。 洪波只喝了两口水,一忽儿便能自己站起来。他朝那少女拜道:“谢娘子恩情,你叫什么名字?” 那娘子羞答答道:“救人是吾家之根本,我姓秦,名若若,我娘是旧日梁山泊好汉秦明的夫人,唤作花如玉。” 洪波一听喜道:“娘子,我与你在小梁山的堂兄花逢春有些交情。” 那娘子一听,喜道:“既是这样,快到我们家去,我娘也在那里。” 洪波等随秦若若向山腰走去,只见竹林中隐着一座楼院。若若将三人带进西厢一间静室,一位苗条婢女正与一位少妇下棋,那少妇聚精会神,只见道: 玉额上,抹两道春山,秀色可餐;年逾三旬,还遗着奇香妙容,不减风韵;隐居秀水,喜那田园风光,正气凛然。原是小李广妹子,更有那英雄盖世无双的忠肝义胆;本是霹雳火娇妻,也有这烈女独抱牌坊的金枝玉莲! 秦若若道:“娘,我带来一位堂兄的好友。”那花如玉听说,端详洪波,摇摇头。洪波见花如玉不认识自己,便将自己来历并小梁山遇花逢春叙了一遍。 秦夫人一听,不禁叹道:“想我哥哥‘小李广’花荣跟随宋江上梁山入伙,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可后来宋江那厮受了招安,奸臣当道竟将梁山剿灭,我丈夫秦明竟死在南征方腊的沙场,我哥哥花荣与宋江一月饮毒酒而亡,抛下我与嫂嫂。后来逼得我带着若若逃到天国。瞬间,若若也长大成人,人世凄凉,天地玄黄啊!原来这梁山后代在这天国聚义,真是喜不胜喜!听你说,那黑旋风李逵大哥当了寨主,那可好,这黑旋风造反可真有个蛮劲儿”洪波道:“如今梁山会同各国义军和正义之师,声势浩大,要打上天朝去哩!” 若若喜道:“那敢情好,到那时我也要跟随李大哥,去擒那玉皇老贼!” 秦娘子道:“既是这样,我过几日便收拾行装到小梁山去寻花嫂子。” 洪波道:“可嫂子和小女这般模样如何去那小梁山?恐不被人耻笑?” 秦娘子笑道:“这里民风比那淫荡国更为糜烂,不比有的国家民风朴素;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里全是如此风俗,不比别国,又尽是女流之辈,也就如此。上古时,没有裙裳,不是也就如此。” 说罢,几个人大笑起来。秦娘子唤婢女惜玉给洪波等端上酒菜,几人吃罢,若若要明日一早带众人游览晴雪湾赏春,因此又叙一回便都去睡。 洪波、金吒、木吒睡在东厢,那秦夫人、秦若若和婢女惜玉睡在西厢,正值夜半,只见外面起了一阵清风,梨花被风吹落,接着又下了一阵春雨,将山桃湿透。唐人有诗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洪波因惦记小枝下落睡不着,他翻来复去,猛觉得腹中疼痛,仿佛有甚么东西蠕动,于是失声叫道:“哎呀,疼死我了!” 金吒、木吒惊醒,急忙过来探视。只见洪波疼痛难忍,在床上蹬足抚腹,叫苦不迭。 木吒急得眼中噙泪,无计可施。金吒粗中有细,急忙穿衣推了东门,来到西厢窗下,叫醒秦家母女并丫环惜玉。那三人慌里慌张赶进洪波房内。 花如玉叫惜玉秉灯,瞧那洪波模样,心里已知七、八分,于是问道:“你们昨日路过缥缈泉时,喝没喝那泉水?” 木吒道:“娘子,喝过!喝过!那泉水甚是甜美,洪波先生喝得最多,落水时还喝了几大口!” 秦娘子笑道:“那是有喜了,若若,快烧一盆热汤来!”那秦若若心中好笑去了。 秦娘子道:“这缥缈泉名叫子母泉,这水属阴性,你们男人若饮,必然有孕,而且快产。先生饮了这水如何不产?” 木吒一听,摸摸肚皮道:“这如何是好?难道我木吒也怀孕不成?” 秦娘子笑道:“你二人是和尚,乃是出家之人,没有关系,只不过这一来倒闯了大祸,只是这下游直通子虚泉,圣水泉,樱桃泉,那三泉之畔的女子便要遭殃了!” 金吒道:“奈何?” 秦娘子道:“这子母泉是阴性泉,男人喝了有孕,女人喝了无妨,只是男在里面游水搅浑,若是女人再喝也要怀孕,这子虚,圣水,樱桃三泉之畔三千玉人若饮了定要怀孕,那祸岂不是大了?” 木吒道:“那如何是好?” 秦娘子道:“如今要家喻户晓,已经晚矣,索性严守嘴舌,明日一早溜之手也!你们出裸人国奔那前程,我们母女伴同惜玉往小梁山去,岂不为好?” 正说间,秦若若已将热汤烧来,端到炕上。秦娘子对若若道:“你是闺女人家,不要观看,暂避一避。”若若含笑自去。 一忽儿,秦夫人给洪波剖腹接生出一男婴,木吒一见叫道:“真怪,长得颇像先生和骆姑娘。” 洪波听了又羞又喜,当下将婴儿取名为“陈梦”。那金吒道:“好是好,只是路上携带不便。” 秦夫人道:“不如由我母女带到小梁山抚养,孩子长大后再去寻你。” 几人齐声说好,当下秦夫人便要启程,与若若挑了细软衣物,那惜玉抱着婴儿,往西而去;洪波、金吒、木吒与她们洒泪而别。 几人送走秦家母女,便下了缥缈峰往五丹峰晴雪湾而来,此时正值仲春,那采桃采兰采杏女子翩翩而过,洪波上前问小枝下落,她们只是笑而不答。 来到牡丹峰下,只见泛出一汪瀑泉,清澈如洗,宛若白练,有诗为证: 九天织白练, 仙姬遗玉泉。 摇撼千尺浪, 洁白似蓝田。 只见滩上龟背竹、马蹄莲、珊瑚、贝壳等竞相眨眼,一些姝人正在嬉闹,有赋为证: 异邦天香,风流渺茫;赤绿白褐,蓝青棕黄。正值妙龄,抹一层阳春白雪,恐惹笑口;当然佳韵,呈几种姿意神态,四处张望。雪肌玉女,敷粉如月下美人,泛两道春山,秋波荡漾;黄肤娇娘,腰肢宛山谷细蛇,扭一身蛮肉,神态猖狂。赤身仙子,双足比金莲相等,凝两汪秋水,彩蝶飞午。青体韶娃,雪齿赛剥皮杨柳,总一付嫣然笑脸,惹人心慌。真是:天上花媛观不尽,国色佳人有异邦。 那游水的女子见木吒生得可笑,一声叱喝:“还不将那野和尚拖到水里戏耍?”说着,一拥而上。那木吒左右挣扎,哪里容得那么许多人拉扯,竟栽入泉内。 正嘻闹间,只听那面人有叫道:“贾公子来了!你们还在笑闹?” 众姬一听,急忙停手。洪波、金吒、木吒三人起身一瞧,只见那边走来一人,白面敷粉,清秀俊逸,后面随着十几位羞花宫女。这公子比秦钟、许仙更俊,比宋玉、潘安更强;确是一位美男子,但见得: 双目吊钟,身段风流;粉唇青眉,满腹春秋。高一寸则高,短一筹则愁。女儿国中人,常宿烟云柳,自小书香迎面骨,红楼楼外有红楼! 洪波一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宝玉弟,你如何到这里来了?” 那少年公子一听,唬了一跳。 那年少公子惊道:“先生,你如何认得我父亲?”,原来这位公子是红楼国贾宝玉与薛宝钗生的儿子贾桂,托王熙凤在裸人国抚养,今年已十五岁,生得比那宝玉更风流潇洒。他因在裸人国中长大,会针织女工,诗书琴画,舞剑射猎,真如少妇一般,又是女音娇语,玉身雪肌,若不细观,宛如名姬;那头发上也盘了一个雪钗云鬓。这裸人国就有这么一位少年男子,乃是国王的掌上明珠。 洪波细瞧,只见这少年比那宝玉更俊俏,知已认错,略淡数语,洪波将自己身历说了一回。 贾桂见洪波与父亲有结义之交,也是欢喜,忙扯洪波去见国王王熙凤。 洪波急道:“我等这般模样,如何去见女皇?” 贾桂笑道:“这是裸人国的风俗,不要见外。”接着又说道:“你们不尊国风,反而烦恼,这样干净一身,不带肮脏衣物,反而洒脱,随我走吧。” 洪波听罢,只得与木吒、金吒随贾桂一行到紫虚宫去见女皇。 一行人谈笑风生,飘飘洒洒来到紫虚宫门口。两个女兵横戟挡住去路,贾桂说了来意,那宫兵方才让入。进了庭院,只见瑶花琪草,茂松修竹,非常雅静。 贾桂让洪波三人稍等,自己挑帘进去。 洪波细观那金字牌额,只见是“紫虚宫”三字。两旁也有对联: 玉鼎天尊胜过武则吕后机谋 天蕊玉琼堪比西施貂蝉风韵 一忽儿,贾桂出来对洪波道:“圣上请你们入殿。”洪波挑开玉帘,只见金鸾殿上,玉鹤金鸡,乳雁银鹿,上吊白额玉凤,两边挑着宫烛雕花。两排女官,仪表堂堂,白玉座上半倚一位头戴凤冠的美妇人。但见道: 冠玉如芳,双波凝神,胜那九天玄女;浑身雪玉,三寸金莲,犹如落伽仙人。尖尖玉手,托那桃腮,真若湘妃托玉,分外风流;缕缕金丝,皎皎玉蕊,真如落花求雨,令人生春。真是英雄,掌名园山水,分文不差,赏罚有度;果是俊才,统裸人国兵,号令严明,敬若如神。昔日红楼小梦崭露头角,只是一条妙计,今朝紫虚宫阁坐定江山,倒是扭转乾坤。 洪波一见,马上拜道:“游客陈洪波,冒犯佳境,请女皇息怒。我游历天国多年有余,早闻裸人国民风华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王熙凤听了,微微一笑,正颜道:“若是外国男客,早该驱逐,不能染我国山水。今晨有女官来报,那缥缈泉不知被何人戏水,致使三千玉人怀孕。如今宫甲出动搜捕,捉拿戏水之犯。” 贾桂一旁说道:“圣上,我观洪波是书香君子,最懂礼仪,不会干那妄犯国风之事,这二位和尚是出家之人,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王熙凤道:“我没有嫌洪波等人之意,只是提请注意。那三千玉人因为怀孕被驱逐出境了!” 洪波道:“怀孕育子岂不是件好事,为何驱逐?” 王熙凤笑道:“你是海客,不知我们这里规矩,国法规定,每二十年,由贾桂戏水,规定一定数目国人饮水,方准怀孕生育,我国人生育必是女子。若有人通外国男客私自戏水生育,须依法论罪。昨夜不知何人于缥缈泉戏水,泉下三千玉女犯罪,我已派人溯泉查办去了。” 洪波听了闷闷不乐,又无计可施,那金吒、木吒一听也知惹下大祸,也是搓手无言。 王熙凤没有查觉,又道:“高兰墅续《红楼》里有‘兰桂齐芳’之说,如今贾桂在这裸人国,贾兰由贾琏带到王孙国立了太子,真应了高兰墅之意。” 洪波道:“圣上有一女儿现在红楼国,是从酒香国刘家庄刘姥姥处搬去的,现居住翠珠轩。” 王熙凤道:“好便是好,只是自从与美人国交战以来,那宝玉弟与我断绝外交关系,他抚养巧姐,我抚养贾桂,王孙国贾琏抚养贾珠之子贾兰,如今乱世疏亲,无可奈何。先生既是宝玉故友,看在以前份上,我王熙凤也不能无义待人,不妨住上几日。” 洪波叹道:“我游历天国,谁知酒醉白鹭国浔阳楼题反诗,天朝贵怪,发配我到天涯海角充军,这二位正是天朝差人。在那淫荡国时,朝廷抢走我和好友,我被差人救回,好友骆小枝却被潘金莲卖给圣人国孔丘,追上孔丘,又遇强人将骆小枝抢走,现不知下落,实是焦急。” 王熙凤道:“既是无辜抢走你的女友却是无理,那骆娘子既是在我国附近失踪,我派人寻找自是,不过你得由画师毛延寿为骆娘子画像,然后我才能出告示,替你在各地张贴寻找。” 洪波道:“感圣上恩赐,圣上真胜九天玄女!” 王熙凤道:“莫谢,这是借宝玉兄弟的光,贾桂安排先生住那丁香楼;用过饭后,可带先生到奇香市一逛,到那画坊,请毛延寿画一张骆娘子像,带进宫来,我派人四出张贴寻找便是。” 那贾桂领三人出了紫虚宫,来到山后一座僻静处,只见丁香簇中拥出一阙,乃是丁香楼,两旁也有对联: 芳气温馥春风不掩娇色 异味丹琼娇羞独夺风采 早有几位婀娜侍女出来接众人进去,正值午饭时刻,但见: 龙雕彩肴;五味珍羞,四海奇餐。麒麟玉横玛瑙,龙肝香洒翡翠。对虾罗列,朱蟹纵横;燕窝成行,鱼翅满盘;凤胆金葱不倒,沙蝶银翅登天;真是珍羞样样有,稀味般般全。 几人用过饭,又听了一回歌女吹箫,便逛那奇香市。 奇香市在裸人国中央,是一宫市,洪波等来到奇香市中,但见得: 车水马龙,舞引春风;算卦铺里,卦卜吉凶;摸脉探心,莫问前程。说书摊前,会神聚精,青史五代,飞溅乱星;医疗院里,人来人往,叉腰扭肢,试问病情。 贾桂引洪波三人来到画坊,只见那坊上挑着一旗,书道: 金面玉容,千金难买毛氏图 秽身丑目,一纸羞煞道子画 贾桂道:“这便是毛延寿的画坊了,咱们进去。”说罢挑帘而进,那洪波等三人随之进去。 前面坐着一妇人,丑陋矮小,容憔体枯。 对面坐一老妇,但见: 眼蓝似猫,比猫还小;足短如猪,比猪稍高。齿露一尺长,见人三分笑;本是画香国人,偏在裸人街叫;一生赚利乐如何,画像不才本事高。 那老妇见贾桂进来笑道:“公子来了,稍等,看我给东施画像。” 那东施坐着咧嘴笑道:“毛奶奶只管好好画,自有好处。” 洪波问贾桂道:“我观汉书,那毛延寿是男子,她何为女子?” 贾桂道:“这是毛延寿之妻,二人离婚后便到这里以卖画为生。” 正说间,那毛氏站起来说道:“画像画完,拿着这个自可到那美男国再招一位丈夫。” 东施顺手接过画,洪波、金吒、木吒凑过一看,竟吓了一跳,但见画上画道: 桃面生春,粉脸透满目婀娜;玉晴宛动,杏眼泛一双清波。高一寸则高,矮一分则锉;樱唇脉脉,含着软齿温牙,玉眸漾漾,隐着柔雨温河。真是香妃倚栏,凝眉还作三分笑;女娲戏水,无风也起九尺波! 木吒一见骂道:“这婆娘这么丑,如何画得这么俏气?!”过来就要抢。 东施早将画揣到怀里,骂了一声:“糟糠鬼,你东奶奶好画福,要知道还是丑女国国王呢?” 木吒哪里能容这骂,一步赶上,扭住那东施,拖进门来,骂道:“你这婆娘,不知羞耻,你瞧瞧,是你脸好看,还是你木爷爷的屁股好看?” 东施挣脱不得,木吒不放,说道:“你这娘们,快说!”那东施自知碰上了厉害的,只得忍气吞声道:“爷爷的屁股是金雕的、香抹的!” 木吒大笑,放了东施,东施卷着折皱了的画出门而去。那毛氏见木吒这般厉害,只得颤声道:“先生们要画何画儿?” 木吒怒道:“那婆娘长得那么丑,你为何画得如同花玉一般,让她到外国招摇撞骗?” 洪波说道:“休要为难她,想是东施那婆娘多给了她几个钱,小户人家,为何怪她,救娘子要紧。” 金吒上前将木吒拉到一。洪波上前将小枝形貌述了一回,那婆娘手倒还巧,一忽儿便画完了。只见: 羞花着雨,白皙如洗面如玉;秀目纤腰,清澈如水风习习。云鬓紫钗,更添那三分娇气。问花花几许,飞红自迁去! 洪波一见欢喜,贾桂付银给那婆娘,让洪波三个暂游,自己回宫自办去了。 洪波等送走贾桂,一同往奇香市两边而来。正行间,只见黑压压地过来一群头套木枷的玉女,个个泪痕满面,哭哭啼啼,两旁有军士押送。 金吒道:“这些恐怕就是被驱逐出境的三千怀孕玉女了。” 木吒道:“驱逐出境也好,省得在这裸人国坐井观天,让她们也经经列国的风霜。” 洪波怏怏道:“我见这三千女子受辱,真是无颜在这裸人国中居住,不如离别为好。” 木吒道:“那骆妹子难道就不找了?” 洪波道:“观此模样,恐怕不会在这国中,我们往东再寻寻看。” 几人往东而走,行了有三十里路程,只见群山重叠,木吒去前面探路。 那木吒去了一刻,竟无踪影,金吒焦急起来,道:“木吒怎么还未见回来,我去走一遭。”说罢自去寻找。 金吒去了一刻也未回来,洪波好生纳闷,睡意顿无,虽然这裸人国四季温暖如春,但仲春之夜,温风拂来,还真有几丝凉意,洪波也往那亮光之处攀去。 到了跟前,方知是宫宇庭院,只见宫楼门口有一高匾,唤作“粉牡丹楼”,两旁栽竹种柳,养花育种,确也有几分清雅。院内似乎无人,死一般寂静;那楼左侧有一条石径,直通下面,只见那石额上书着:“牡丹峰第一楼。” 洪波见那楼上灯影绰约,想是有人,便往上摸来。有诗为证: 牡丹峰秀牡丹悠, 国色无色宝贵侯。 浮萍轻盈随粉黛, 睡莲悠闲定中流。 红白绿粉蓝各色, 雨电烟云雾更酬。 毕竟风光甲天下, 不须遮掩入宫楼。 洪波摸上楼刚掀开珠帘,猛见翠帐里卧着一位佳人,那佳人正在冷笑,只见道: 玉手捧腮,几丝淡淡生娇柔;洁身斜卧,一番脉脉竟未休;高髻描凤,五彩绚烂真娇丽,粉脸抹香,珍贵气质映满楼。 洪波正欲发问,那粉面玉人一声喝道:“罪犯在此,还不拿下!” 洪波正要发作,早从西厢奔出持刀女子,一拥而上绑了。那女子呵呵笑道:“都是你们作的好事,我王好心待你,你们都去那美人泉戏水作乱,使三千姐妹灾祸临头,怀孕受辱,还要逃走避责,痴心妄想!” 洪波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扬声笑道:“吾乃裸人国兵马前锋将军,牡丹峰第一峰粉牡丹!今日落入我手,真是算你走运,姐妹们,快去请蓝妹和白姐来,一同请功领赏!” 两位玉人出楼去了,粉牡丹令众人把那在押的金吒、木吒梆来,金吒、木吒解到,一见洪波也入圈套,叫苦不迭。 一忽儿,几位玉女簇拥着二位羞花女子到来,一位年少风流,佳韵芬芳,有诗为证: 眉横闺秀泛春山, 云锁玉眸只惘然。 玉体晶莹托玉气, 羞容清俊属一仙。 朱唇半露凝胭脂, 金粉两分作雨烟。 本是百花仙子客, 春风淡淡只缠绵。 那后来一女: 一身甘愿入寒山, 仗义助人笑开颜。 酒香摊畔推侠义, 牡丹峰上有名贤。 一身傲骨随白雪, 满头黑发入瀑烟。 潦倒书亭终未死, 侠气耿耿天地间。 洪波再细瞧那后面一女,不禁嗟道:“好晦气,原来是她!”原来这牡丹峰共居有五位牡丹姝人,各自生得如花似玉,都有武艺。先来一女乃是蓝牡丹,兼作兵马元帅。后来这女子是从酒香国逃难而来的白牡丹。这白牡丹自逃到这裸人国便做了丞相,是那王熙凤的左膀右臂,还有二位牡丹,一位是红牡丹,现已迁入女侠国;另一位是游女,就是那随了骆宾王做了宫花国兵马元帅的绿牡丹。 白牡丹一见洪波,对粉牡丹道:“这厮好熟悉,仿佛哪里见过?” 洪波连忙低头,那白牡丹一步赶过来抬起洪波的下巴,借着灯光仔细一瞧,不觉惊道:“这不是那几年前在酒香园与贼人杀吾父并三位堂姐的那穷书生吗?想不到也有今天!” 粉牡丹、蓝牡丹听说,齐声叫道:“原来竟是此人,应该折腾个够再送皇宫不迟。” 白牡丹道:“这厮实是可恶,那时毁了我的全家,如今又到这里作乱,正好小侠姐在那女侠国,小侠姐也对这厮恨之入骨,我俩一齐处置这厮。” 粉牡丹道:“刚才审问这两位和尚,知是天差,省得玉皇发怒,责怪到我国也是不利,姐妹们看如何?” 蓝牡丹道:“甚么公差天差?都是歹物!不如一齐解到女侠国由展雄飞的女儿侠姑和小侠处置。” 白牡丹道:“也好,事不宜迟,马上解到那里,正好红妹也在那里。” 说罢白牡丹挑十名玉女,便押着洪波、金吒、木吒解往女侠国去。 这女侠国与裸人国邻接,白牡丹率兵押着三人绕过山坡,行了约模百里方到一国,正是夜深,这女侠国街市冷清,因为全是侠客居住,也无军士守护。白牡丹押着三人来到一座深宅门口,上去轻轻叩门;一忽儿,门开了,一位中年女子开了门,白牡丹问道:“主人在家吗?” 那女人道:“已经睡下。” 白牡丹道:“就说白牡丹有要事相告,请主人速速起床。”那女人进去,一忽儿出来道:“主人披衣而起,正在那侠香楼,请白娘子进去。” 白牡丹押三人进去,只同凶大院雅静,杨柳轻,玉池短廊,桃李芬芳。白牡丹来到侠香楼下,只见有二位侠女侍立门口,白牡丹先进去,一忽儿引出一位女子,但见: 朱唇柳齿,红冠玉衣;威风凛凛,杀机依依。玉带腰间系,身披夜行衣。两道雪眉横桃,一双刹眼秀现;一身武艺气冲云天,满腹诗书侠香万里! 那女子一见洪波、咬牙切齿,一把将他劈胸揪住,吼道:“书呆子,还认得我展侠姑吗?五年以前是你勾结樱花党人和美人国兵害我父亲南侠,如今到我手中,看我不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姐妹们,把刀拿来!” 两位侠女捧着玉盘和尖刀而来。那侠姑报仇心切,夺刀在手,揪住洪波,撕开胸襟,一刀砍去。 有分教: 绿林豪杰,原是云集山岳野性成癖;巾帼英侠,都是飘泊江湖肝胆似血。 第五十五章 侠香楼云秋释才子 侠骨坡侠王劫黄金 展侠姑一见洪波,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持刀便往他心胸劈来,被白牡丹拦住,白牡丹道:“侠姑不要性急,丁小侠还未来,她来时再动手不晚。” 侠姑一想也对,便令一个唤作侠兰的小婢去请那丁小侠,侠兰穿过几道街市,便来到一处深宅。这宅院唤作飞剑轩。侠兰唤醒丁小侠,丁小侠听说陈洪波自投罗网,十分欢喜,辞别家人,与侠兰飞也似来到侠香楼。展侠姑一见丁小侠持一把钢刀前来,大喜,于是道:“侠姐,白妹子逮来了仇人,让我开刀,他与你也有世仇,今日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说罢,举刀就要剜,这时听得房上有动静。侠姑、小侠、白牡丹等猛闻得一阵清香,顿觉昏昏沉沉,如醉如痴。那展侠姑右手腕中了一弹子,刀落于地。一忽儿,洪波、小侠、白牡丹、展侠姑并宫卫等都晕厥于地。 只有这金吒、木吒因是天朝和尚,没有感觉,金吒知是薰香,正要喊叫,见房上一人落下,只见这人: 二龙戏珠,锁两道浓眉;单凤朝阳,泛一双利剑。身着夜行衣,青黛黛格外抖擞;脚踏飞云履,轻飘飘带月长行。本是江湖客,都为义气生。 这侠客好手脚,只一扯便把洪波、金吒、木吒绳索解开,拾起侠姑的快刀,让木吒背起洪波,喝声道:“快随我走!” 金吒、木吒不识这人,见他来救,知是仗义之人,不由分说,便随他出来。 这木吒刚跨出门,猛觉不对,于是对那男侠道:“江湖兄弟,借我刀来,看我斩了这伙婆娘!” 那剑侠忙摇手道:“砍不得,你不知这女侠国利害,本是三千户,户户皆女侠,都有武艺,如今人不知鬼不晓,溜走为上;一经砍杀,反倒遭了大乱,那时更走不脱!” 木吒只得喃喃而退。 女侠国都是街市深宅,一连拐了三、四条街市,穿过几十道深宅,往东又拐过一道板桥,又是几条街市,来到一片荒郊;只见前面一丛深林,那侠客摇扔洪波还是未醒,便倚住一块石碑,往深林处“唿哨”几声,几声过后竟无动静。 那侠客又等了一时,于是对金吒、木吒道:“你们二位看住这位先生,不要离这石碑寸步,若是有人前来且往那林子里躲一躲,我去寻一位弟兄,一忽儿便来。” 说罢抖一下夜行衣往回返去,一忽儿,便消失在黑暗中。却说这侠客身往西重涉过石桥来到女侠国中,往北拐了几道街,来到一座新建的深宅门口。静听片刻,便一个飞步上房来。在房上过了几间静室,来到一座楼上。侧耳听听,见无动静,便用手拉开房门,只听得有轻轻鼾声。他几个飞步奔到床头,借着月光一瞧,只见床上躺着两人,好不亲昵,正依隈而睡。 这剑侠一见火起,暗自骂道:“我等你多时,你却躲到这里来偷香窃玉。”说着就去推右边那人。 还没推二三下,只见那些人扑的腾起,挥动双拳往他面门打来。 这剑侠一见,知势不妙,马上返出屋来,望房上便走,那躺着的女子煞是厉害,赤足持一柄飞剑径往房上追来,边追边喊:“大胆淫贼,往哪里逃?”这一嚷不要紧,倒惊动了房角匿着一人,那人也自惊慌。这侠客情急智生,见女子追的迫切,一弹子向她打来。那女子用刀一挡,只听“啷”一声碰在刀片上。 前面藏着那人生怕这女子发现,也跳上房跑去。侠客见前面也跑一人,只虚投一弹子;趁这间隙,闪身入一深宅,那女子疑那前面之人是欲追之人,便往前追去。 再说侠客躲入这座深宅,退到一家门户,正在张望,被一人拦腰抱住,挣脱不开。正要喊叫,只听有个女子笑道:“蔡君,如何到得这里?” 这侠客凝眸一瞧,只见这女子裸臂赤足,身系一条翠巾,穿浅蓝色衫,甚是英武俊俏。于是道:“秋侠,你唬我好苦!”说罢便一五一十说了,这梁秋侠道:“适才听得呼喊才起床便遇到你,那红牡丹正追你,我前日听说她抢一女,要送给北侠欧阳春,那女子死活不肯,真是怪事!” 侠客道:“竟然肯有这事,真是离奇,适才那床上另一女子必是其人,红牡丹追人去了,我正可以去见究竟。” 没容秋侠再说,这侠客抖抖身又返回那楼。到得楼上房里,这侠客直至床头,见那床上果然有一女子,那女子只着一身薄衫,战战兢兢,竟自发抖。侠客借月光细观这女子,但见: 短衫轻纱,裸露白皙;中衣赤足,遮掩金莲。娇羞只淡淡,文雅空若若。身经半世寒霜,只任一时风雨;云鬓低垂泪,花色好谁看? 侠客一见那女子大喜,也不说话,背起就走,沿街直至荒郊;但见前面也有一人,也背一女子;侠客见那人走近,猛叫道:“兄弟,如何来得这么迟?”只听那人怨道:“都是因为这位佳人!” 此人正是东侠蔡云秋,对面那位是西侠雷剑平。这蔡云秋背的正是骆小枝,骆小枝那日被孔丘、子路劫到八卦山中,正遇红牡丹游历,救下后要送给侠客国北侠欧阳春,无奈小枝死活不肯;红牡丹无奈。昨日夜里,这雷剑平携同蔡云秋到这女侠国,那蔡云秋去寻相好梁秋侠,没提防正遇展侠姑家人来人往,那白牡丹又押洪波三人来此,思起除奸国与洪波相遇旧情,自去搭救。他先用薰香将众人薰倒,救了洪波等人。没想那雷剑平竟误时没来,寻到红牡丹家,也是没有,原来这雷剑平虽与红牡丹相好,但到得飞剑轩,猛思前日丁小侠伙同展侠姑劫的金发公主,这公主正欲嫁给裸人国贾桂。雷剑平知这公主一不想赴天朝,二不思嫁裸人国人,便想成就一件好事。于是他独身前往飞剑轩,正遇小侠去侠香楼,于是用薰香薰倒家人,救出金发女。 再说洪波也已醒来,金吒说了前事,洪波也半信半疑,今见蔡云秋雷剑平作了好事,感恩不尽。当下洪波、小枝欢喜重逢,真是欢喜若狂,述说旧事,又悲又喜,当下洪波荐金发女往那烈女国投身。又恐她路上多灾多难,知金吒心细,于是请金吒送金发公主往那千里以外的故乡。金吒应允,约会天涯海角相见,便带那金发女与众人洒泪而别自去。 云秋、剑平恐女侠国、裸人国派兵追赶,于是请洪波、小枝、木吒三人暂到侠客国东侠楼暂避几日,三人见势已如此,答应了。 天已朦胧,事不宜迟,三人自随蔡、雷二位往那侠客国东侠楼避难。 却说白牡丹、展侠姑、丁小侠并众人药醒过来,见失了洪波、金吒、木吒、不禁大惊,知是有强人前来用薰香将三人救走,正在惊疑,正见红牡丹自东扫兴而归。 展侠姑问道:“红姑娘,可见有外国人到这女侠国来?” 红牡丹沮丧道:“怎么没有,我抢一女欲去送欧阳春,夜间有人来盗,我追出去,见有一人往东便走;追了一程,也没追上,看那背影倒像丁兆兰,回到家中,那女子也被人抢去。” 丁小侠道:“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想是欧阳春、丁兆兰、丁兆蕙、蒋平一伙人抢了这女子,又夺得了这三位犯人,我们找他们索人去!” 展侠姑道:“这伙人如今也欺负到奶奶们的头上了,你哥哥实是无理。” 白牡丹道:“我回去禀告女皇,并牡丹姐妹,如若需要我们裸人国兵,就打一下招呼。” 丁小侠道:“让红牡丹在这里招集姐妹,布置边防,白牡丹先回去禀告,我跟侠姑到侠客国去索人,如若不给便来个扫荡,到时别怪女侠国不讲义气!” 红牡丹道:“我见北侠年长无妻,好心抢一羞花玉人准备送他,他倒自来抢走,这成什么体统?” 几人议罢,分头自去。 展侠姑、丁小侠带了二位侠女趁天蒙蒙亮来到侠客国,那侠客国也有四五千户,世代为侠,这北侠欧阳春便是这侠客国的侠王。这侠客国有四侠,北侠欧阳春,南侠展雄飞,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更有三鼠,钻山鼠徐庆,锦毛鼠白玉堂,翻江鼠蒋平。那展雄飞雄携了白玉堂已死在酒香国。目前,这南侠暂由展雄飞之子展望东充任。这丁小侠是双侠丁兆兰、丁兆惠的妹子,展侠姑是展望东的姐姐,因此侠客国和女侠国是鸡犬相闻,户变往来,一国有难,两国共助,鱼水一家,云雨同盟。前几日那丁兆蕙因要索这女侠国的杨青侠,被妹子小侠喝斥,故而有隙,这番陈洪波等人又无踪影,丁小侠等便怀疑救洪波的是欧阳春一伙。当下四人来到侠客国越过几个街道来到一房,那房甚高,宫楼重叠,杨柳成行,稻香鸟语,自成一宅。四人攀上房去,轻轻来到正房上。侠姑背刀一个箭步来到房下,贴着窗灵,柔语唤道:“兄弟,快开门!” 隔了一会儿,只听里面有年少人声:“谁?” 侠姑道:“姐姐的声音也听不出?” 一忽儿,那门打开,现出一位年少后生,怎生打扮: 头束一条簪缨玉冠,落口大方;身着一件青衫朱袍,堂堂皇皇。两道剑眉,露两颗珍珠;一张虎口,伸一排鱼肠。正在妙龄,练得钢盘的骨,江湖远扬;承继父志,浑身硬肌侠香,武艺高强。真是自古英雄志,志气壮山江! 侠姑唤下小侠并二侠女,侠姑对孔夫子后生道:“父亲之仇今日可报了!” 那后生道:“为何?姐姐何出此言?” 侠姑道:“望东,进屋细说。” 展望东将一行人引到屋里,展侠姑将遇到陈洪波之事讲了。展望东一听,气得牙根发抖,佩上宝剑便要上北侠楼去索人。 侠姑道:“兄弟此去也不是办法,此事可以找蒋平商量,求他老人家想个办法。” 望东道:“也是。” 于是一行人又来到院后的一家深宅门口。望东叩门,俄而出来一位侠童,众人道了来意,侠童禀过蒋平,蒋平让进众人。 蒋平虽然武艺不佳,但洪腹妙策神机;侠姑将事情讲了,蒋平听了沉吟半晌,方才抚须道:“这事好蹊跷,那陈洪波既是酒香国的凶手,与这欧阳春何干?既然红牡丹见到丁兆蕙,那兆蕙也是粗鲁之人,不妨派人将他找来,再寻一人到他家去探询,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正说间,只见红牡丹引杨青侠、梁秋侠、柳金侠来到,那红牡丹道:“适才回到飞剑轩丁小侠家中,那抢来女子也不知去向,真是咄咄怪事!” 侠姑道:“国内怎么样了?” 红牡丹道:“动员了五千女侠姐妹,现由夏琼侠在家统率操练,那白牡丹回国禀王熙凤后,女皇也发怒,如今裸人国国风不正,民谣四起,女皇大怒,已命蓝牡丹留守牡丹峰,派粉牡丹和白牡丹到我国协助提拿陈洪波并两个和尚问罪。” 蒋平道:“如今这事闹大,依我之见,不必枉动干戈,只须打听清楚,料犯人不会逃远,且派望东到北侠楼走一遭,去寻丁兆蕙,若有差错,再作处置不晚。” 丁小侠道:“望东弟不必去,我走一遭自是。”说罢翻身出去,绕过几条街市,来到侠王府。她见那门口立二位侠兵,上前道:“兆蕙兄是否在家?” 其中一位进去,一会儿出来道:“兆蕙兄不在府中。”丁小侠颇疑,探头一望,只见丁兆兰正往里院来,于是喊道:“兆兰兄!” 丁兆兰听见只作不知,扭头闪进里廊,这侠兵催促道:“侠王有令,不许任何人入府!” 丁小侠心里早猜八分,于是返身回那蒋平家中,众人上前,小侠道:“那侠王府如今慌乱,想是为陈洪波事,我们一行不如一齐上北侠楼去索人。” 众人赞同,这蒋平一贯老成持重,不惹是非,便托病不出。那梁秋侠心中有数,知是好友东侠蔡云秋等所为,但又不便说出,只是在一旁附和。 再说展侠姑、丁小侠、红牡丹、梁秋侠、杨青侠、柳金侠一行往北侠楼而来,只留二位侠女与展望东在家听信。 到了侠王府门口,那二位侠兵挡住去路。侠姑、小侠一巴掌一个把他们打倒,几位女侠闯进门来,早有白玉堂之侄白芸生,钻山鼠徐庆率领几个男侠挡住,那白芸生道:“你们为何这等无礼?” 展侠姑柳眉倒竖,大声喝道:“你们北侠楼窝藏凶犯陈洪波,还不快交出来,省得奶奶动手!” 徐庆、白芸生一听十分惊讶;还是徐庆老练夙有心计,恐是误会,揖首道:“姐妹何必发怒,有事慢慢说来。” 那丁小侠也说话,往二道门便跨,只见晨院黄金珠宝堆积如山,不禁惊道:“你们哪里劫得这么多宝贝?竟不告知女侠国。” 丁兆兰、丁当蕙听得动静从屋里出来,一见女子又来,知有事端;又见黄金已被她们发现,喝道:“你们女侠国人不安身守分,为何到这里胡闹?” 那红牡丹一听将双目圆睁,劈胸揪住丁兆蕙道:“你昨夜干得好事!” 丁兆蕙道:“我去寻杨青侠,没想正遇你追一人,我欲走你却倒来追我。” 红牡丹道:“那人是谁?” 丁兆蕙道:“实是不知,黑夜认不清楚,看样子那人不是寻常武艺。” 红牡丹道:“这事倒怪了,那陈洪波莫非飞去不成?这娘子难道有仙人来助跑了不成?” 展侠姑道:“你说这话,哪里肯信,不如让我们姐妹搜上一搜。” 丁兆兰道:“正巧,侠王欧阳春带韩天锦、艾虎出门去了,你们要搜便搜吧。” 展侠姑、丁小侠、杨青侠、梁秋侠、白牡丹、柳金侠里院外院共搜了两回,哪里有陈洪波等人的影子。这红牡丹心中有事,辞别众人回国去了。 众人正在发怔,只见艾虎进来匆匆来到徐庆面前,悄声道:“金鸡来了,北侠叫大家都去。” 徐庆听说,对侠姑等道:“你等再到那东侠楼、西侠楼、南侠楼去探听信息,我等有事不便相陪了。” 侠姑扫兴,带领众姐妹回南侠楼弟弟望东那里不提。 徐庆见侠姑走远,留白芸生守家,与丁兆兰、丁兆蕙随艾虎各持兵器出门而去。 往南行了四、五十里,来到一坡,唤作侠香坡,乃是东方各国通往天朝的必经之路。只见里有一条窄小板道,两周是郁柳葱葱的松林。徐庆等人来到坡旁密林里,见里面先钻出一年少侠客,生得膀大腰圆,熊腰阔背,徐庆道:“天锦,侠王呢?” 梁天锦道:“北侠在里面。” 随着一声吆喝,几十个侠客拥着一位彪形大汉出来,怎生打扮: 头束方巾,打一扇坠,有仪仪之容。腰系方剑,飘条玉缨,虎虎生气。年正三旬,有气力能举金鼎;锐气方刚,能叱咤海外山岳。侠气盎然,常做江湖大盗;肝胆铭刻,记作三侠五义! 欧阳春将徐庆和双侠唤到面前耳语一番,三人脱装换上青衫秀服,打扮成文士秀士、老生墨叟,将刀剑藏在腰间,在路上盘桓。 一忽儿,只见南面路上风尘飞扬,有宝马香车,满载金银而来;前后有铁甲军骑护卫,为首两匹白银马上各坐着二位女将军,怎生打扮: 英姿飒爽,一位娇花遮玉,挑一柄雪夜飞刀,颇有侠气。玉面玲珑,一位朱荷挂珠,持一双春风板斧,满目寒星。英俊风流,袅娜神通,都是王家气象,各自贵族之种。 这二位都是黄金国人,一位是玉面公主,一位是金芝公主,二人是双胞胎,长得相同,各有勇力神通;只因那玉皇千岁诞辰,各国竞送寿礼,这黄金国也将五万黄金、十万白银,送那灵霄殿玉皇大帝,作为寿礼。黄金国王听说此地有强人出没,因此特地派二位公主亲自督送。 再说玉面公主、金芝公主正行间,只见有军校前来报道:“前面就是侠骨坡,邻接侠客国、女侠国,是江湖侠人出入之地,几番抢劫都出于此地,望公主留心。” 那玉面公主扬刀呵呵笑道:“几个草寇,何必持在心上!” 那妹妹金芝公主心细,说道:“既是强人出没之地,姐姐须要留心,你在前开道,我在后护车。”说罢持双斧纵马留后,那玉面公主挺一柄刀趾高气扬。正行间,忽见前面有三人嬉笑挡路,玉面公主将刀一挥道:“你等是什么人?怎么竟敢在此胡闹?”涂料 那年长的汉子道:“娘娘,你不知,我是糊涂国人,他俩是懒惰国人,生性泼懒,见我年迈,欺我力小,便叫我当驴子骑。” 玉面公主道:“甚么屁事?值得这么喧闹,快躲开,休恼了奶奶!” 那年老的汉子绕到玉面公主的背后,一声喝道:“先吃我一刀!”说着抽出宝刀朝公主脑袋砍来。这玉面公主猛觉身后风袭来,将头稍稍一侧,那刀砍了一个空,只见那二人也抽出宝剑前来助战。这三人正是徐庆、丁兆兰、丁兆蕙。押车的骑士一见有人来劫,也一拥而上,围住那徐庆、丁兆兰、丁兆蕙便战。林子里早跳出欧阳春、艾虎、梁天锦等男侠,一场混战。那金芝公主闻讯也持双斧赶来,正巧迎住欧阳春。那北侠持一口混天青云刀,这金芝公主持一双春风劈面斧,一来一往,不分胜负。 那徐庆和双侠抵住玉面公主,正在厮杀。艾虎、韩天锦杀散骑勇,将金车夺过,赶入坡上林中。 玉面公主见共黄金、白银被贼人夺去,急红了眼,抢起雪夜刀竟将丁兆兰头冠砍落。徐庆一见,忙从兜里摸出飞镖,一镖朝玉面公主飞去;玉面公主将头侧过。徐庆又飞出第二支镖,公主用刀柄拨回;徐庆又飞出第三支镖,公主用左手轻轻夹住。徐庆一见,这女将如此英勇,不觉心慌,往后退来,那双侠也自退后。这玉面公主一见三人力怯,愈战愈勇,驱马飞刀向徐庆砍来。但听“哎呀”一声,有一人落地身亡。 第五十六章 夺天纲寝室丢麝香 斗酒楼北侠失金芝 原来那艾虎见徐庆飞镖往玉面公主打去,也摸出弹子瞅定公主后脑,一弹打来,正中玉面公主乌鬓,公主一惊,翻身落马。丁兆惠双刀劈来,将玉面公主砍成七零八落。 有诗叹曰: 英气浩歌动地涯, 如花似玉武当家。 可怜沙场刀下鬼, 倩魂难回帝王家。 金芝公主见姐姐落马身死,心中悲痛,无心恋战,拍马便逃,被欧阳春快马追上,用左臂一挟生擒了。欧阳春虽是山野莽汉,但见金芝公主绝色容貌,不忍加害,令侠客绑了,囚在车中,押着黄金、白银自回侠客国来。 却说那展侠姑见红牡丹早走,也不疑惑。她与众人搜了北侠楼,没见陈洪波半个人影,于是与丁小侠、杨青侠、梁秋侠、柳金侠来到南侠楼。那展望东并二侠女迎往,问明情形,主意全无,因毫无凭证无可奈何。 丁小侠叫展望东到东侠楼、西侠楼去探,也是毫无信息。于是请来蒋平,那蒋平道:“救凶犯与抢娘子可能是一伙人所为,也不一定就是侠客国人所为。我国附近又有原始国、刺客国、圣贤国、清寒国、狂生国十几个国家,茫茫大海,哪时去寻。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事不可造次,待慢慢计议,妄动兵戈于二国都不利,我的意见是请你们回国,若这里有消息,差人再报你们不晚。” 侠姑、小侠自知无趣,于是告别望东,怏怏而归。只是那梁秋侠心中有数,闭口不说。 众人回到国中,那白牡丹、粉牡丹、红牡丹等人迎往,侠姑把事说了,众人也无办法。侠姑闷口不乐回了侠香楼,那丁小侠也回到飞剑轩,这梁秋侠、杨青侠、柳金侠等人也各回各楼,红牡丹要到裸人国禀告女皇,于是跟粉牡丹、白牡丹也率兵回去。 欧阳春等盗取天纲一事,瞒着南侠展望东,也瞒着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二人。这东、西侠因昨夜救了好友陈洪波、骆小枝等,不好轻易外出,只等风平浪静,便送二位启程东征。 陈洪波见金吒送走金发公主,也自安心。每日只是同木吒、小枝躲在东侠楼内赏花吟诗。 北侠欧阳春清点抢来金银,连同以前抢来的共有黄金二百万两,白银一千万两,玛瑙、翡翠`珍珠、琥珀、珊瑚、白玉等不计其数。他心中大喜,令人将其埋在北侠楼后。 晚上,欧阳春唤家侠将那擒来的金芝公主绑来,那金芝公主还疑北侠要害她,心中忿怒,面带怒容。那北喝退家侠,亲自下地笑吟吟为她解绑。 金芝公主一见欧阳春如此待她,竟不知所措。欧阳春给金芝公主解下绳索,又唤人寻来一套素洁裙钗,自己暂到外室躲避请金芝公主更衣。 一忽儿,欧阳春进来,见这金芝公主换上素裙,宫烛之下更有一般佳韵,但见: 雪肢玉肌,透出金芝秀气;神韵十足,露出妙龄春秋。本是黄金小姐,来做押寨夫人;更属野史娇客,有心落花公主! 英雄爱美人,美人慕英雄,不用言语,只是眉目传情,当晚二人便在这朱绡帐里做了一番好梦。第二日一早起来,欧阳春道:“公主,我给你看一宝贝。”说着从枕下摸出一个玉匣,打开一瞧,大叫一声,晕厥过去。一忽儿,欧阳春醒来,瞪着双目道:“公主,快唤人来!” 金芝公主慌张嚷道:“来人啊!” 早有二位侍女进来,见侠王如此模样,慌忙去禀告徐庆诸人。 丁兆兰、丁兆蕙、徐庆、艾虎、蒋平、白芸生、韩天锦一行人闻声赶来。 徐庆劈头便问:“欧阳兄弟怎样了?” 金芝公主说道:“方才还欢喜,只见这玉匣空空便昏迷了。” 这时欧阳春已经醒来,坐起来道:“南侠展雄飞赠与我的宝贝麝香丢失了,这珍宝一失,如同失去我的心肝!想是被贼人盗去。” 徐庆道:“只是来人太杂,又无证据,怎么好查?” 白芸生道:“既是这样也有个七八成下落,侠王不必忧虑,兄弟自有办法,我去一趟,保准一日之内打听得宝贝下落。” 韩天锦道:“你有甚么办法?” 白芸生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自有妙策。” 欧阳春道:“既是芸生愿意到侠女国走一遭,只得辛劳;不过那展侠姑手段毒辣,丁小侠诡计多端,红牡丹武艺精绝,又占有牡丹峰藕断丝连,你此去一定谨慎才是,不得出差错,打听得下落便回来。那时我们再作策划收回麝香宝贝。” 白芸生点头去了。 欧阳春道:“如今我还困倦,兄弟请各自歇息,那抢来的金银由兆兰、兆蕙督办藏好,韩天锦带几名侠客到邻近探听信息,一是防止天朝兵马前来,二是打听黄金国信息,三是听听还有甚么国家的‘金鸡’路过侠客国,好再作定夺。” 徐庆道:“我国已夺了三次天纲,那天朝岂肯干休?说不定会派兵马来剿,我的意见,咱们先把大批金银珠宝转移到侠香国,同紫丁香和白菊仙讲和,作‘退避三舍’之用,再将此事说与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南侠展望东,请他三人来助,这样侠客国就不怕天兵来剿,咱们可坐在这里享那富贵了。” 众人一听,齐声喝采。蒋平道:“如今天国大乱,玉皇也朝不保夕,更兼李逵等造反,天下大乱,咱们侠客国更可从中行事。如今天下英雄起四方,咱们应招兵买马,招罗天下贤士豪杰,请大王做个天皇,岂不为好?” 欧阳春一听,喜道:“国内征兵练师由艾虎操办,网罗天下英雄豪杰,贤士哲人由蒋平去办,找东侠、西侠、南侠联合之事,可由徐庆去办,到那刺客国找荆轲,侠香国找紫丁香一事,由我儿欧阳斌去办,咱们也轰轰烈烈干上一番。” 欧阳春原来并不娶妻,虽已三旬,却有一儿一女,乃是友人所赠,一位唤作欧阳斌,年正十八,练得一身硬功,会练一口混天剑,更兼飞镖弹子等暗器,样样精通。还有一女唤作欧阳倩,生得宛若桃花,年值十六,更有千斤气力,凡金鼎巨石,一拔便起,惯使一个流星链飞外锤。 欧阳春唤过欧阳斌拜谒金芝公主,那欧阳倩正在游历,因此不曾知道。欧阳春与金芝公主吃完,便一同到街市来逛,几个小喽罗吆喝开道,甚是威风。 欧阳春带金芝公主来到一处酒楼,唤作玉琼酒楼,共有三层,上面倚高可以眺望大江,那江上烟帆、水鸟依稀可见,江岸青山、杨柳历历可观。侠客国虽然不比一些国家地大物博,人口稠密,但是由于地处天国中枢,是各国商贾、游客、才子、佳人游历奔波的之路,因此总是坐无虚席。 酒楼乃是南侠展雄飞在世时所建,展雄飞死后,便由其子展望东继承。展望东买来几十个玉女,到这玉琼楼酿酒,又从落花国买来十位歌妓,于酒楼卖唱。 欧阳春和金芝公主来到楼上,展望东看见,慌忙让于三楼一间雅座,望东道:“叔叔如何也来这里?” 欧阳春道:“你父亲送我的麝香丢失,心中烦闷,带了你婶子到你这里散散心。” 说着,将金芝公主介绍给展望东,展望东方才已听徐庆说侠王得一美姬,心内明白。他见金芝公主正在佳韵,宛若水性杨花,双目秋波泛泛,不觉也生了几分爱慕之心。 展望东唤酒女端上酒肴,欧阳春便与金芝公主喝起来。 展望东自去外面照应。此侠王、金芝公主间,猛听得“啷”的一声,一颗石子不偏不歪正将北侠酒杯击碎。欧阳春一见,无名火起,骂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欺到我的头上!” 金芝公主一见也是惊慌,慌忙站起来闪到北侠身后。欧阳春左右环顾,推窗四望,哪里有半个人影。 一忽儿,便听房外楼上有人嚷道:“谁说没有玉琼酒?怎么都往里端,难道这酒也看人不成?” 只听得一酒女道:“这是主人之意,你去问主人!” 欧阳春掀帘偷偷往外一瞧,唬了一跳,只见有一天差模样的大汉扭住那酒女,扬手两个巴掌,将酒盏掀翻,杯盘狼藉。 展望东闻声赶来,伸手扯住那大汉道:“你是何人?竟敢到这里撒疯?” 那大汉也不示弱,挥起双拳向南侠面门打来。南侠仗着一身本事,伸拳迎住。那大汉仗着七分酒气,如同虎豹,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欧阳春一见,心里暗自忖道:莫非侠骨坡事泄露,怎么竟有天差到俺这里。心神左右不定。 大汉愈打愈勇,南侠展望东也分寸不让。北侠见事不好,挑帘出来,分开二人劝道:“都是江湖人,何必斗气?请问大汉姓名?” 大汉怒道:“姓爷,叫爷爷!” 欧阳春一听,心里不对劲,思道:这是侠客国地盘,我欧阳春名声远扬,这么多弟兄看着,如果栽在这大汉峰上,以后还有何面目在这里逞威风? 于是上前说道:“这位大汉,你不说姓名也罢,只是有一件,你若扳动我这只手腕,甭说玉琼酒,就是这酒楼都白白让你!” 那大汉借着酒劲骂道:“你这厮也甚欺负人,甭说板动你的手腕,就是几座大山也一手搬了!” 欧阳春笑道:“休说狂话,快试试!” 那大汉唾口唾液,摆开架势,一手拽住北侠右腕,使尽平生之力,一板竟纹丝不动。他心里发慌,忙仗起双手一同来板,还是分毫未动;索性脱了内衫,坦露胸脯,更仗尽吃奶气力,全身扭动,去扳北侠一只左腕,方是分毫未动。 众人齐声喝采,那大汉羞得面红,一溜烟下楼去了。 原来这欧阳春用的是气功,这气功乃是一位道人所授,能维持三个时辰,那大汉哪里扳得动。 当下展望东道:“叔叔好生威力,那大汉羞走,真不愧是侠王!” 欧阳春一听,心里乐陶陶,忙挽着望东的手说道:“贤侄休夸,你父亲更是英勇神奇,只可惜如今身在泉台,命入阎罗,走,到里间和婶子喝几杯去。”这时候只听角落里坐着一人道:“你不要走,敢与我比试吗?” 欧阳春、展望东听说,回头一看,只见角落里有一个中年汉子,风流潇洒,风度翩翩,态度坦然。怎生打扮: 腮青面阔,续三寸黑须;体健腰圆,挺一丈身材。面红过赤。非是酒香所染;衫青无灰,敢是侠骨支撑。二龙戏珠,内藏一点秋风;双孔豁然,只存半世武侠。真是勇力赛尉迟,精艺比道仙。 北侠见这人气概轩昂,心里谨慎,问道:“你是何人?” 那汉子道:“不须问名道姓,我只与你比个脚力,咱们一同跺这地板,如何?” 欧阳春道:“我先跺,还是你先跺?” 那汉子道:“你先跺。” 欧阳春拽开步,使尽气力,朝那地上一跺,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地板虽有半尺厚,却已裂开,那三楼酒杯盘碗,全都落地,众人喝采。 这汉子见他跺罢,也不说话,只微微呵口气,叫声:“跺”,只一脚下去,那地板竟陷了一个窟窿,那汉子竟掉了下去,众人更是喝采不绝。 欧阳春一见有些胆战,忙叫南侠去二楼寻那汉子,只见二楼地板也有一个窟窿,原来那汉子连跺二层楼板下楼去了;北侠再去楼下寻时,那青面汉子已无踪影。 欧阳春沮丧,同展望东来到二楼,挑帘去看金芝公主,只见屋内空空,窗户开着,金芝公主不知到何处去了。 第五十七章 小卫青夜闯牡丹峰 金芝女命丧栖凤楼 欧阳春一见金芝公主丢失,如热锅蚂蚁,左右探听,无人看见。北侠气恼,更兼方才众人前失面,于是辞了展望东,回北侠楼来。 将到门口,远远见一精瘦老头坐于门口,北侠看见喝道:“这等糟糠,到这门口干甚?也不长眼睛。”那门口侠兵道:“这老头从你走后便一直坐在这里,说要会你,只是不知何事?” 欧阳春细观那老头,但见: 年逾花甲,却无一丝鹤发;童颜悦目,已是六代年华。鹰钩高鼻,挑着一双票色深眼;干柴瘦骨,披落干里灰色风沙。短褂别一支宝剑,真像冯獾无车弹铗;腰带系两只葫芦,有如果老闲暇。脚底踏一双木屐,比济公还傻;手里握两个铃铛,恐神童笑煞! 欧阳春见这老头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论不起来,只得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老头微微一笑,尖声道:“北侠,好大忘性!十年前侠香国侠香会的故事难道忘了?” 欧阳春拼命回忆,那老头已经立起,轻轻一掌,便将北侠楼匾掀倒;伸脚一跺,地上竟留下一尺深的硬坑。北侠正欲再问,那老头已经扬长而去。 北侠刚要去追,猛然间西面丁兆兰、丁兆蕙弟兄二人左胳膊吊着白纱,狼狈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侠王,不好,我等押着夺来的天纲,正行至孤独国旁的清云浦,没提防清云庙里窜出一伙强人,上来便抢。我弟兄二人上前抵挡,可那二位武艺比我等高强,抵敌不住。我呼出侠王姓名,只听当中一位白面汉子道:‘欧阳春算个什么鸟玩艺?我弟兄二人不久便到府上来会,后会有期!’说罢,驱车便走,我俩追上,谁知那其中红面汉子竟放飞镖;那飞镖打得甚准,竟将我二人左臂击伤。那白面汉子更是好水性,往那清云浦里一滚,浑似蛟龙,笑道:‘以后可请北侠当忘八!’” 欧阳春一听气得半死,问道:“我那金芝公主想必也是那伙贼人抢去,他们没通个姓名吗?” 丁兆兰道:“他们只说是剑侠国人。” 欧阳春一听马上叫道:“快拿我的魔头剑来,看我斩了这些乌龟!” 丁兆蕙道:“大哥如今去已经晚矣,那红面汉子惯会走山路,驱车飞驰而去,如今早走出五六百里。他们只抢去天纲的十分之三,也不必枉动肝火,不过这事蹊跷,想是我侠客国近日有不吉利之事,不如请众侠前来商议,再作打算。” 欧阳春怔了半晌,说道:“你二人快去把徐庆、东侠、西侠、南侠找来,如今丢了麝香,又失了夫人,更失了许多金银,真是晦气。那‘小卫青’又不知怎么样了?” “小卫青”白芸生当日上午便偷偷来到侠女国去叩一家楼门,里面走出一位苗条少女,芸生问:“金侠妹在家吗?” 少女点点头,引芸生来到里间。揭开青纱幕,掀起斑竹帘,转入闺阁,见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上,放着一个蓝田青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貂皮一字交椅,幔帐下设着一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得落花流水紫棉褥,悬挂一架珊瑚宫灯,摆着异样古董。 见有人来,那屏风后出来一位美侠,古人词道: 落花风流,卷玉面春风,侠女春早。翠裙竞秀,玉勤细腰,只闻道广寒姝人色无限,叹容貌,双凤单挑。金侠楼上,鸳鸯缭绕,单桂天桃。缥缈香透金莲,有白纱遮照,面容俊俏。迤逶玉姿,飘落天间只掩笑,一点春光好。轻曼曼鸡鸣声小,晨有杏花烟雨,雨未完了。 白芸生忙道:“娘子玉体近日可好?” 侠女笑道:“有你前来,焉能不好?”原来这美侠正是柳金侠,是白芸生的女友。她原住山水国,因为官司,到这女侠国隐居。她为人慷慨,颇得人心,又兼一身好武艺,生得俊俏,弄得不少金银,将其居室布置得如同宫殿。 当下,白芸生将来意道了。柳金侠听说北侠失了麝香,也是一惊,说道:“这麝香乃是天下宝贝,是云雨之物,北侠丢失,如何不心疼?只是这事难讲。” 白芸生问道:“如何难讲?” 柳金侠道:“这麝香连同卞和玉、宝玉、金瓶梅、一棒雪、遁身氅称为天国六宝,我在朱桂国时听桂花公主讲,这麝香是名珍稀宝,乃是小西天的伽蓝殿佛祖释伽牟尼的至宝,由麝香佛女收存。这麝香五寸大小,晶莹乳黄,易藏好放,云雨时只须含在女子口里便可避孕。有诗赞曰:天国无限宝,此物太稀奇;晶莹复晶莹,云雨最如意。可见是一件至宝。那卞和玉是燃灯佛人的宝贝,向年不知传与何人,只闻说被落花仙子盗去,不知真假。那宝玉是红楼国公子贾宝玉的命根,常挂宝玉脖颈,宝玉若失便丧魂失魄,六神无主。那‘一棒雪’是观音菩萨的宝贝;向年被苏小小借去卖与名利国当铺,被莫怀古买去,后被严世藩抢去,宫花国众才子大闹宫花会,打死了严世藩,也不知这‘一棒雪’下落如何。这金瓶梅却是三宝合成,那金玉在潘金莲腹中,玉瓶在李瓶腹中,琼梅在梅香腹中。” 芸生道:“那遁身氅如今在何处?” 金侠笑道:“侠兰,把我那金匣端来。”方才引“小卫青”进来那婢女应声转到里间,一忽儿便端出一个金匣。柳金侠打开金匣,只见里面有一青氅,淡淡有光,若若生香。金侠抖出,轻舒玉臂,将其披上,芸生再见时,那金侠便无影踪,不觉失声叫道:“金侠,你在哪里?” 只觉有人将他拦腰抱住,呵呵而笑。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貌。 一忽儿,金侠脱下青氅现出原形,芸生惊道:“这是何物?如此神力。” 金侠道:“这便是天国国宝遁身氅,是5年前一仙人所赠。那仙人自称是彩衣仙境的青衣仙子,只因我那年杀散强人救了一女,想必就是青衣仙子,真是善恶有报。” 芸生道:“我与你相识一年有余,怎么没听你道起此氅,更没见你拿来给我看。” 金侠道:“这循身氅只有我与侠兰知道,更无一人知晓,今日见你来这里是为寻麝香之事,那欧阳春待你又好,这番寻宝你须卖力。我这遁身氅只在危急时方可使用,今日正好用着,方才我说难讲,只是因昨日与展侠姑、丁小侠、梁秋侠、杨青侠、红牡丹六人同去北侠楼,搜索一个书生,两个和尚,搜后第二日,那麝香便丢失,岂不是会疑到我等身上,我们姐妹里也倒难讲,只不知那麝香北侠藏于何处?” 小卫青道:“藏于北侠的枕下。” 金侠道:“我与杨青侠搜的徐庆、艾虎的房间,展侠姑搜的是丁兆兰、丁兆蕙的房间,丁小侠、红牡丹、梁秋侠三人搜的是北侠欧阳春、韩天锦、欧阳斌、欧阳倩和你的房间。照此看来,杨青侠不会盗,那展侠姑也不会盗,可怀疑的是丁小侠、梁秋侠和红牡丹三人了。红牡丹随白牡丹、粉牡丹回裸人国去了,目前不在国内;这丁小侠正在飞剑轩内,梁秋侠在凉秋圃;你今晚可穿这遁身氅去探个究竟。这麝香乃是宝物,一到晚上灯熄后便放出异彩,光彩夺人,放于何处都会放出光来,若这两人盗去一探既知,若两人之处都没有,只有到裸人国牡丹峰寻红牡丹了。” 白芸生急道:“既是这样,我只有借你的遁身氅夜闯小侠、秋侠和牡丹峰了。”金侠应诺,白芸生披上遁身氅,直奔凉秋轩。刚到门口,只见东侠叩门,忙唤一声,自觉失口,那东侠听见,却看不见人影,也是惊讶,急忙抽出腰剑。 蔡云秋端着宝剑看看无人,正在惊疑,凉秋轩门已被一娘子打开,正是梁秋侠的侍女侠菊。侠菊见东侠持剑,惊道:“先生为何持剑?” 东侠道:“方才仿佛听见有人招唤,却又不见人影,奇怪。娘子在家吗?” 侠菊道:“娘子困乏,正欲入睡,先生快进来。”东侠随侠菊进去,侠菊将门掩好。 白芸生见东侠进去,门又掩上,便翻身上房,上了房来到凉秋轩下,透着窗户往里一瞧:只见梁秋侠半卧鸳鸯床上,那东侠坐在床头,侠菊端茶侍侯。 只听那东侠道:“剑平没来这里吗?” 梁秋侠道:“未见雷弟,那红牡丹已生闷气,回牡丹峰去了。那日丢那女子,丁小侠家失那娘子,你一定知道。” 东侠笑笑,转而说道:“今日下午北侠请我与雷弟、望东过去商议,要四侠联合,北侠讲了夺天纲之事,说抢来金银被强人夺去,又说了玉琼楼金芝公主丢失一事,我恐这几日凶多吉少,又不知是哪路侠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秋侠道:“夺天纲之事恐怕天朝不会放过,那欧阳春说话办事鬼诈,不可全信,不过现在离侠香会已近,各路侠客纷纷出巢,强中有强,只请先生多加注意。今日下午曾跟北侠比武的骨侠到北侠楼门口,一掌便将北侠制住,如今天下侠客回起,能人背后有能人!” 云秋道:“北侠意思,是要借侠香会联合各路绿林豪侠,联合一体,共抗朝廷。那侠香国、侠骨国、刺客国、江侠国、豪杰国等侠王都建议一月后在侠客国英豪楼举行侠香会。那紫丁香、白菊仙、小凤仙、小白龙、小神仙、紫冠道人、清真道人、神貌道人等都会前来聚会。” 梁秋侠道:“那英豪楼容得下这么多人吗?” 云秋道:“只因我国地处天国中枢,这英豪楼是南侠展雄飞派神匠国鲁班等所建,乃是侠楼群,共有宫楼阁轩八百座,又有鱼池玉嘴,金荷银竹,奇石怪山,甚是秀丽。那英豪楼乃是主楼,可容三千人聚会,整个楼群可居五万人,现在正由锦毛鼠白玉堂的儿子白金彪与花园春、白玫瑰率三千侠兵守护。” 秋侠喜道:“等到一月后的重阳,我也去赴会,凑个热闹。” 云秋道:“我到此处正为此事而来,今日商定发出请贴,那徐庆到各国发出请贴,由我持请贴到这侠女国找展侠姑,由雷剑平去那裸人国牡丹峰,去请白牡丹、粉牡丹、蓝牡丹、红牡丹,又遣了丁兆蕙去宫花园请绿牡丹。” 秋侠问道:“你昨日晚上与我说的那陈先生一行人走了吗?” 东侠道:“本来准备今晚出发去那原始国,只因听我回来告诉侠香会一事,他们甚感好奇,便又留下参加侠香会,再去原始国。” 这一席话,喜得白芸生心花怒放,思道:好呵!蔡云秋呵,蔡云秋!原来是你夺去了那一行逃犯,看我白芸生夺得麝香回来,会同白家和展家抄你家,将那逃犯斩尽杀绝,方可报展雄飞、白玉堂及三个侄女白莲花、白菊花、白桃花之仇! 白芸生见这梁秋侠的凉秋轩并没有麝香痕迹,便返身朝丁小侠的飞剑轩而来。 路过展侠姑的侠香楼门口,只见侠姑正送一年少侠客出来,那侠客好生装扮,但见: 夜行衣轻爽,包得赤胆忠心;夜行鞋便利,藏有轻足旋风。仪表非凡,二道浓眉秀眼;气概轩昂,挺八尺侠艺身。好侠客,天地有威名,真神勇,疾快如神驹! 侠姑说道:“山弟,夜深路漫,小心为是。请代向水弟问好,厚礼收下,我姐妹一定尽力。” 男侠道:“侠姑请放心,凭我一身本事,怕它甚么?后会有期!”说罢,揖首自去,瞬间消失月夜之中。 白芸生甚觉奇怪,又不便追赶,朝飞剑轩而来。到得门口,只见里面灯烛通明。白芸生一个箭步,来到窗前,杨柳屏风前,玉翠桌上,围有数人正在玩纸牌。 为首的一位柳眉细眼,花容俊面,清慧玲珑,正是丁小侠。左首傅粉雪客,泛有粉晕,青衣素裹,正是杨青侠;右首水蛇玉腰,长睫吊眉,秋波清澈,正是夏琼侠;第四位看不甚清,从那苗条腰肢,粉色衣裙来看,倒有点像锦毛鼠白玉堂的女儿白玫瑰。 芸生正看间,猛听得“刷”的一声,从房上也跃下一人;芸生一见,唬了一跳,但见: 飒飒青色衣,凛凛侠香骨;玉面生得花容,腰身只是男尊。年正佳龄,头挑一支花;月值娇好,身骨真精神。挎一柄青铜宝剑,这剑寒气逼人,好铜铸成。交干里江侠湖友,此人武艺精熟,佳人推崇! 那人来到窗前,这时轩里出来一位丫环,猛见得窗前这年少侠客,惊惶嚷道:“侠姐,不好!有贼!” 这一声嚷不要紧,早惊动轩内四位女侠,那丁小侠、杨青侠、夏琼侠等出来,只见这年少侠客朝东南而去。 这四位女侠循黑影也往东南去了。 白芸生见是个好机会,轻身进了飞剑轩。他翻床掀被,寻找那麝香。芸生将烛熄灭,凝眸一瞧,也无麝香踪影,知宝物未入小侠手。他点烛后,猛发现那梳妆台放有一信,拾起来展开一瞧,只见信上写道: 小侠: 前番到你府上借得龙珠弹三颗,以示谢意,改日再访。 骨侠 芸生看了不解,正欲再放原处,猛听得外面有脚步声,知是丁小侠等回来,连忙撇了信来到门边。只听丁小侠嚷道:“奇怪,莫非那厮就是骨侠,跑得甚快。”杨青侠道:“哪里有那么多事,姐妹们只管玩乐。” 芸生出来直奔柳金侠家,那金侠已躺下,见芸生怅怅归来,问道:“这番可曾有下落?” 芸生道:“没有下落,那梁秋侠的凉秋轩,丁小侠的飞剑轩也不见麝香踪影。” 金侠道:“如今只有去寻红牡丹了,那红牡丹正在牡丹峰,离这里三十多里,白兄若去要小心为是。” 芸生道:“如今只有一闯牡丹峰了,只是有一事好生奇怪,那展侠姑方才送一人,是个陌生侠客,称作山弟,不知是何人?” 柳金侠道:“那展侠姑与外界交结甚广,与江湖上藕断丝连,谁知又结识了甚么人?那夏琼侠、杨青侠可在丁小侠那里?” 芸生道:“都在那里,还有白玫瑰也在那里,方才我去那白剑轩,又见一侠客伏于窗口,惊动了丁小侠等人,她们出来去追,那侠客自无踪影。” 金侠道:“这几日风声太紧,你们夺了天纲,各路侠客都望风而来,那朝廷又岂肯罢休?只有小心防备为是。” 芸生又讲了蔡云秋到梁秋侠家提起侠香会一事,只是未提蔡云秋窝藏陈洪波,只因这白芸生要夺头功,以此遏制蔡君。 白芸生告别柳金侠出来,忙往牡丹峰而来。将到三更,来到牡丹峰前。只是道路不辨,也不知红牡丹居于何处。于是向一处亮灯火处而来。 到了宫楼,这白芸生身着遁身氅,轻轻到了房上,来到三层深院灯光亮处,猛听有男子笑语。白芸生下楼贴窗往里一瞧:只见那朱纱床上坐着三人,一位蓝睛玉容,俊美飘逸,正是裸人国兵马元帅蓝牡丹;旁边有一年轻豪侠,目光炯炯,一身白衫,八尺身材,芸生不认得。旁边有一女子,如花似玉,宛若金荷,不是别人,正是金芝公主。芸生不禁惊讶:这金芝公主明明作了我侠王之妻,为何到了这里? 于是他贴窗静听,只听得那男侠道:“如今侠客四起,各有武艺,怎么北侠竟敢称谓侠王,真不知天下有‘羞耻’二字!今日我哥哥在那侠客国玉琼楼中央,便将那二层楼板跺穿,那北侠欧阳春非常狼狈。他一个庸人竟敢擅自称王?那南侠展雄飞已死,要不然我弟兄也要与他比个高低!” 蓝牡丹笑道:“既然你如此神能,怎么这江湖上只闻南侠展雄飞、北侠欧阳春、绵毛鼠白玉堂大名,并没人闻天侠诸葛君、地侠呼延豹的大名?” 侠客笑道:“有才不在纸厚,有艺不在名高,我弟兄二人先年曾学于赤龙道人,一直隐居赤龙山,久练刀枪棍棒,拳脚功夫,如今方才出山。” 蓝牡丹道:“我听说还有山侠楚客隐、水侠李剑虹也是厉害,曾学于赤虎山赤虎道人。还有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云亭,曾学于赤星山赤星道人;还有骨侠刁飞虎、胆侠绿野踪曾学于赤阳道人,更是武功盖世。那南侠展雄飞、北侠欧阳春虽学于赤松山赤松道人,只是志满心骄,一有名气,便醉倒了。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北侠潦倒英豪楼,狂饮耽乐,自然落后。” 诸葛君说;“我今日趁哥哥到酒楼与北侠比艺,自己却潜入楼内,没想正遇这金芝公主;公主见我年少英俊,自然愿意随我,只是不知你同意不同意我续金芝公主为妾。” 蓝牡丹笑道:“你若愿意,我也不阻拦,只是那北侠若听说你夺得金芝公主,岂肯干休?” 诸葛君道:“我明日一早便带她到赤龙山去,呼延哥哥也带粉牡丹往赤龙山,更好偕伴。” 叙了一回,蓝牡丹自去牡丹阁入睡,留这诸葛君与金芝公主同宿。白芸生忖道:何不趁此时宰了这金芝贼妇,报北侠之仇,再杀了诸葛君,显我“小卫青”白芸生的大名! 他将身潜入轩内,正见金芝女和诸葛君熟睡,于是仗衣行刺。他一把揪起金芝公主的披发,抽出宝剑朝那玉身剁去,只见鲜血四溅。 诗曰: 玉叶金芝淡淡魂, 无花自有撰花人。 朝三暮四原来报, 鲜血何尝入梦魂。 白芸生刚要再砍诸葛君,猛听到院内传来脚步声。 第五十八章 牡丹楼神仙盗麝香 仙人洞铁拐指路津 白芸生欲砍诸葛君,猛听得外面有人叫道:“天侠弟在吗?” “小卫青”一听,知事不妙,慌忙收了宝剑藏于氅内,匆忙出来,正遇一位彪形大汉穿一身青色夜行衣,立于院内。那诸葛君睡得好死竟没听见,那大汉性急径直入内,一见金芝公主跺作两截,鲜血淋漓,那天侠倒在血泊里,不禁大惊,抱住诸葛君哭道:“贤弟,我只在粉牡丹那里来迟一时,你却死得这般凄惨!”说着泪如雨下。 原来那诸葛君并未伤害,只是被那金芝女的鲜血漫透,这诸葛君被哭声惊醒,见金芝女好端端被刺,也是惊讶,于是问道:“贤兄,你如何杀了这公主?” 白芸生慌忙出了蓝牡丹楼,此时那蓝牡丹楼内宫烛齐点,乱作一团。蓝牡丹与众婢女也被惊醒,听说来了刺客,忙各抄兵器,大喊拿贼。这蓝牡丹楼一乱,那粉牡丹楼、白牡丹楼、红牡丹楼、绿牡丹楼也一齐大乱,那四牡丹和那天侠诸葛君、地侠呼延豹一齐出动拿贼,顿时人声鼎沸。 白芸生见闹了牡丹峰,忙往红牡丹楼而来。刚到门口,只见那牡丹轩上有身影一跃而过;白芸生赶上,那人甚是灵活,一身夜行衣,精瘦矮小,怀里不知揣着何物,仓惶北去。芸生观这背影倒有点像紫冠山紫冠道人的弟子小神仙。 芸生也不理会,来到牡丹轩内,见那宫灯下竟吊着一个玉匣,闪闪发亮。那匣甚高,芸生猜想可能是匣内藏着宝物,忙攀身上去;勾住吊灯,将玉匣打开,见麝香正在里面,淡淡生晕,烁烁生光。芸生取出揣进怀里,喜盈盈出门来,向侠客国而来。 这时天已近黎明,芸生满怀喜悦朝侠女国走来,远远地望见前面有一大侠匆匆赶路,走近一瞧,是西侠雷剑平。白芸生因身着遁身氅,只恐泄了机关,不去搭话,径直来到侠女国柳金侠的翠柳楼前,叩门还了遁身氅,便匆匆赶回侠客国。 北侠正盼得心急,见白芸生喜冲冲回来,问道:“此去如何?” 芸生掏出麝香道:“如今物归原主了!” 欧阳春一听大喜,忙捧过麝香,圆睁龙目一瞧,光烁动人,异彩芳香,含到口中,凉嗖嗖,清爽爽。于是喜道:“白弟立一大功,真是谢之不尽!快入房歇息。” 白芸生向北侠道了如何到了侠女国,凭柳金侠推测,到丁小侠,梁秋侠处如何扑空,又夜闯牡丹峰,遇到天侠诸葛君、地侠呼延豹并金芝公主,又如何砍死金芝公主,又到那红牡丹处如何索了麝香一事,一一说了,只是只字未提柳金侠的至宝遁身髦和蔡云秋家藏有逃犯二事。 欧阳春听说天侠诸葛君盗了玉琼楼金芝公主,那金芝公主委身天侠,气得眉眼倒竖。又听说白芸生杀了金芝公主,于是拍手叫好。只是报怨芸生为何不将那天侠诸葛君一齐于梦中砍死。 芸生道:“我若杀了天侠诸葛君,恐天下豪杰耻笑,我不杀梦中英雄,可在校场决一雄雌;以后若有机会,便同那天侠诸葛君比试比试,也不愧我是堂堂‘锦毛鼠’白玉堂的侄子、‘小卫青’白芸生!” 欧阳春大喜,忙款酒招待芸生,又叫人去请双侠丁兆兰、丁兆蕙并“钻山鼠”徐庆、“小尉迟”艾虎四人,一忽儿,那四人来到,听说麝香夺了回来,更是欣喜不已。 白芸生借着几酒劲,只字不提那柳金侠遁身氅的神力,只是吹嘘自己如何潜入凉秋轩、飞剑轩,如何闯那牡丹峰,如何给欧阳春报了仇出了气,杀了金芝女,又如何大闹牡丹峰,潜入红牡丹楼夺回麝香,真是繁星乱坠,天花飞摇,把欧阳春、徐庆、丁兆兰、丁兆蕙、艾虎听得赞不绝口,惊叹万分。 那艾虎更是听得入神,一把捏住芸生的手,叫道:“白老弟,真有你的!” 欧阳春让艾虎扶芸生自去歇息,这时只见韩天锦引一位玉面美人进来。 韩天锦道:“我去各地探讯,原来天朝正调兵遣将去剿小梁山李逵,这天纲虽然夺了,那天朝此刻还顾不上。我路过落花国时,为了给大王寻一美妾,从那玉虚楼买来一女,这女唤作玉娇娇,不仅容貌动人,而且聪慧过人,大王一定喜欢。” 欧阳春听说天朝无围剿之意,方才放心。刚才又索回麝香,这番又得了这玉娇娇,如何不喜,于是扯玉娇娇入座,那玉娇娇是妓家出身,更会卖弄风骚,如今随了这侠王,如何不喜。 酒过三巡,只见那玉娇娇醉如三月桃花,秋后樱桃,柔语鹂音,宛如夜莺,但见: 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娇娆羞花月,袅娜动人心。花蕊显现多娇媚,玉带飘垂撩人魂。半含笑处柳齿绽,缓步行时兰麝祥,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体幽香,娇嫡嫡有花舍镂细。说甚么吴娃美貌,西子娇容?真个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有词: 色乃伤身之剑, 贪之必遭祸怏。 羞花闭月好风光, 原来暗箭难防。 人生自古异邦, 谁谓看破荒唐。 春恨秋悲皆自惹, 不应颓废放荡。 欧阳春一见大喜,忙捧出麝香与玉娇娇观阅,玉娇娇看后笑道:“这哪里是甚么麝香,乃是催浪丹,与麝香相同。” 欧阳春一听大惊,忙问何故。 玉娇娇道:“我在落花国玉虚楼时见过这催浪丹,女子闻时有一股异味,不是奇香,方才我随天锦在路上遇到紫金山的小神仙,见他行动诡秘,怀揣奇香。听人讲,那催浪丹只有紫金山才有,那麝香莫非被紫金山小神仙盗去了?” 欧阳春对天锦道:“快去请芸生来。” 一忽儿,天锦回来禀道:“那‘小卫青’白芸生方才更衣出门,不知去了何处?” 欧阳春只得又唤来英豪楼白金彪的妻子花园春,原来那花园春生得丑陋,黑粗煞人,却有一身本事,比那侠女国人更有气力,只因上次侠香会白金彪输与花园春故才娶她为妻,欧阳春知花园春夜行功夫好,又会飞檐走壁,投弹飞镖,故才唤她来。 花园春束装而来,欧阳春让她到紫金山走一遭,去探麝香下落,又嘱咐一路谨慎为是,花园春满口应承,腰掖一口尖刀,往那西北紫金山而去。 白芸生大闹牡丹峰,在红牡丹楼遇见的那个人正是紫金山紫冠道人的弟子小神仙。原来红牡丹盗来麝香回牡丹峰,正遇见紫冠道人。那紫冠道人见她怀里发出异香,便闻出是麝香宝物,于是回山后马上派小神仙带了催浪丹前去换麝香,这催浪丹与麝香相同,只是有一股异味。 小神仙藏了催浪丹来到牡丹峰。起初来到粉牡丹楼见粉牡丹正与一位大汉厮混,便又来到绿牡丹楼;楼内空无一人,便摸到蓝牡丹楼,又瞧见蓝牡丹和一位俊俏少年和一位陌生玉人攀谈。然后又摸到白牡丹楼,那白牡丹、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云亭正与两位陌生侠女交谈,那侠女花容月貌,身挎腰刀,威风凛凛。小神仙不知这二位美侠是何人,其实那二位娘子,一位是“小金枝”赛金枝,是靳雨青的女友,一位是“小梨花”樊玉娘,是张雪亭的女友。那小神仙又往红牡丹楼而来,这红牡丹楼位于牡丹峰之南,小神仙来到时,只见牡丹轩内西侠雷剑平正与红牡丹交谈,小神仙贴到窗前听不甚清,只听得断续有“侠香会”之说,猛见屋中宫灯下吊着一个玉匣,里面隐约发出奇香,猜想便是这麝香了。欲下手恐又不是那红牡丹和西侠雷剑平的对手;那红牡丹侠艺高强,况刁钻毒辣,西侠雷剑平又是江湖上闻名的点穴名家,会七十二手点穴法,与那胆侠绿野踪都学于神貌道人,甚是厉害,于是迟迟不敢下手去抢。 正巧,只听牡丹峰上一片叫嚷,都说抓刺客,这小神仙一听胆寒,恐怕把自己当刺客抓了,只得翻身上墙。 红牡丹和雷剑平各持兵器出来,正遇白牡丹处一个婢女前来报信,听说刺客刺死了天侠诸葛君,二人大惊,慌忙率婢女们出动,那红牡丹一时疏忽,竟将麝香忘记带走。 小神仙见是个好机会,心中喜道:天助我也!于是钻入轩内,攀身上去将麝香盗入怀中,将催浪丹放于玉匣内。 小神仙抢得宝贝到手满心欢喜,精神也觉抖数,竟神魂颠倒未往东北紫金山而去,却往西南而来,看看天亮,见前面有一山,那山甚是好山,有赋为证: 遥遥叠峰,直入九重云霄;涓涓细瀑,倾卧三川烟霭。青松睁目,立斜阳耀目;垂藤纵横,落啼鸟清霜。古木参天,不知经历曾几岁月;残亭独立,不晓落泊几载春秋。 小神仙睁目一瞧,哪里是甚么紫金山,乃是西南闻名的仙人岳。小神仙心里不由叫苦,半夜之中竟枉行了百里路程。但是猛地想起,这仙人岳上有一仙人洞,那洞是仙人国入口,师妹蓝蔷薇就在这仙人国居住,想起旧日书斋传目之情,小神仙又精神振奋,于是向山里走去。 这山有一沟崖,往里越攀越是清凉,弯曲逶迤,云烟缭绕;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那仙人洞毫无踪影,可树木却愈来愈密。小神仙不觉迷了路径,回身一看烟雾苍茫,缥缥缈缈,往下看又是万丈深崖,只听见崖底深瀑的籁声,不觉胆寒。往上看,云烟遮目,茫茫空空。小神仙正怅惘,猛见一茫茫大士挺着肚皮跄跄走来,但见: 胖脸挂两颗金铃,熠熠有色;肥衫露一张肚皮,泛泛生脐。潇洒如钟离,只是钟离仙友;昏然似洞宾,通晓人间真机。左脚不正,不用仙杖能行万里路程;铁拐有名,不须道姓便扬千秋史事迹! 小神仙见此人不凡,知是仙客,忙上前道:“请问尊师,此处可有仙人洞吗?” 茫茫大士笑道:“你不说缘由,我便知你来意。你是紫金山紫冠道人的神童小神仙,盗得牡丹峰红牡丹的麝香,误入迷途,到这仙人岳来寻你的学友蓝蔷薇。” 这小神仙见这大士竟说出自己来历,不觉惊讶,马上拜伏于地道:“尊师比我那师更高一筹,敢问尊师大名?” 那大士捧着肚皮笑道:“我乃八仙之一李铁拐,我带你去仙人洞。” 说罢,引着小神仙走入一丛梧桐林,来到一洞门口,只见那上面洒着水帘,疏疏朗朗,清新悦目,刻着三个金匾大字:仙人洞 两旁也有对联: 窥破天机成梦晓 揭开宇宙落天罗 李铁拐道:“你自己进去吧,我要到那小北天雪梨殿玄武大帝那里去品香茶,不能陪你了。” 那小神仙道:“我感恩不尽,不知用何来报?” 李铁拐道:“只因你那师父紫冠道人是我弟子,你又是我弟子之弟子,故才如此待你,好罢,后会有期。”说罢飘然而去。 诗曰: 世道平生真渺然, 原来毕竟有真仙。 慈悲善恶如何报, 铁拐盛名天下传。 小神仙钻了进去,只见阳光媚人,清辉耀目,那天香缭绕,翡翠成林,果是仙人国境,有诗道: 渺渺天香细细泉, 巍巍宫楼紫金殿。 玉池锁藕玉人钓, 清水戏萍姝子眠。 玛瑙朱花成小径, 珊瑚琪草杂其间。 仙胎贵种有何乐? 说破红尘亦惘然。 第五十九章 小神仙神游云雨境 花园春夜窥紫冠殿 小神仙来到里面,只见异物神奇,仙姝翩翩,那天香池里更有无数仙女嬉闹。正在傍徨,猛听得有池中一娘子柔声唤道:“小神仙,你如何到这里?” 小神仙一瞧,正是学友蓝蔷薇。那蓝蔷薇洁白如玉,小神仙见学友比起几年前更有风韵,但见: 如染霜白杨,比白杨还嫩;似水泼玉荷,比玉荷还娆。春风领略桃花面,秋雨又过垂柳腰。真乃潇湘妃子垂泪,原来天笔素描;果真七仙女子下凡,一笑直上云霄。 小神仙道:“只因思念学友故才前来探访。” 蓝蔷薇喜道:“寒窗之交,岂敢待慢,进楼吧。”说罢引小神仙飘悠悠踏上一层板桥,往那楼群走去。 一忽儿,来到一楼,上书“云雨楼”,两边有一副对联: 逍遥自有逍遥云 陶醉原来陶醉雨 楼院里厅花异草,芬芳异味,清新悦目。 蓝蔷薇引小神仙进了西丽,寻西厢也有一女,竟生得和蓝蔷薇相似,只是年纪轻一些,更有风韵,但见: 萍水相逢,岂知清波荡漾;青山翠抹,一片鸟语花香。平平淡淡,千金难买掩扇一笑。普普通通,一帆撼动秋雨千樯。幽涧灵秀,系得生涯满栽荷雨;晴溪风月,揽来笙笛几代玄黄。南腔北调,原来掉使花样,也是虚无渺茫。琵琶清弹,只知空梦惆怅,何尝玉残花伤。空对着,仙人楼色晶莹月;曾记否?姝女青春寂寞长。纵然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木石姻缘,赠珠寄离,到底一纸香。到底是,梁鸿夫与孟光女,阆苑仙葩,玉随金弃,举案莫傍徨。一个是霜中草,一个是花下客;一个是江底月,一个是镜里香。思悠,芳魂销尽;白头双镜空怅惘;情依依,望夫台上,一段风月入文章。 那美人见小神仙面有杀气,慌张道:“蓝姐,此是何人?” 蓝蔷薇道:“是我紫金山学道时道友,唤作小神仙,莫要惊惶。” 小神仙问道:“只不知这位仙妹尊姓大名?” 蓝蔷薇道:“是我的好友木兰花,住在幽花楼。” 木兰花对小神仙道:“我等你多时,有一件事求你。” 蓝蔷薇道:“什么事,只管说来。” 木兰花道:“我那云雨仙境有一女友有求于你,不妨走一遭。” 小神仙问道:“何事?” 木兰花道:“一去便知。”说罢,一位仙女带他飘飘悠悠来到一个仙境,那里瑶花琪草,宫楼玉宇。那仙女引他来到一轩,小神仙上前一看,正是云雨轩。 仙女引小神仙进去,榻上卧着一位仙娥,但见: 气质幽如兰,才华馥比仙;纵居绮罗丛果然好缠绵。空披洞庭月,水涸潇相涟。皆是天涯女,何必太惘然。 这仙女道:“她便是云雨仙子,她有话问你。” 云雨仙子问小神仙道:“你便是有麝香的小神仙吗?” 小神仙道:“正是,神仙姐姐若要过目,我小神仙可以取出请你观看。” 云雨仙子笑道:“我有一事与你商量,那收管麝香的麝香佛女,因被人盗了麝香,被如来佛祖押到这里,不能到小西天与姐妹团聚;方才听说你得了那麝香,请你将麝香还给她,放麝香女回乡,如何?” 小神仙一听呆了半晌,说道:“这麝香是我辛苦得来!,我不能给你。” 这时,从屏风后转出那麝香女,她眼泪汪汪跪于地上,凄然说道:“你若不还我麝香,我就不能与姐妹们团聚,孤身一生,好不凄凉。”小神仙见那女子: 溶溶水中月,朦朦镜里花。 衣裙擎绣凤,菩提结长发。 赤足飘然立,倩身似菩萨。 风华正鲜艳,佳韵天地煞。 西天风染玉,伽蓝珠攀麻。 蓝睛入烟霭,乌睫戏晚霞。 只因失香玉,千里走风沙。 云雨深山客,深宫羞落花。 仙姝足秀女,七姬比美娃。 千条如雨下,东海本是家。 一生堪如此,原来是菩萨。 云雨仙子道:“麝香姝子,如此这般,我唤婢人强要。”说着朝左右嚷道:“把麝香从这厮身上搜出来!” 屏风后奔出十几位仙女,七手八脚上前抢夺。小神仙见势不妙,抡起拳头乱打。那仙女见他武艺不寻常,不敢轻视,围住他不敢上前。 小神仙一个旋风,来个“鲤鱼跳龙门”,窜出圈外,逃了出来。刚到洞口,却见蓝蔷薇、木三花随后追来,小神仙一溜烟逃出洞口往东北奔去。 花园春行了二日来到紫金山下,但见: 盈盈万道霞光闪, 云霞万朵挂山巅。 丹鹤噙香双挺立, 青雕肃穆独巍然。 形如铁佛寿高攀, 寿比泰岳身体健。 身隐洞天清流涧, 头悬日月长生猿。 祥光瑞霭香浮沉, 碧松翠柏逍遥闲。 白鹿街花傲幽径, 冷猿婉啼终不断。 鼓钟寒寺环山绕, 塔陵清虚木鱼悬。 自古独流成一体, 茫茫荡荡紫金山。 花园春乘着月色攀上紫藤,见有一通天洞,顺藤攀上钻出天洞,见有一石径。顺石径上去见深处隐隐有亮光。走进一瞧,却是一座道院。凭着月光,见道观门口高挂玉匾:“紫冠台。” 两旁也有对联: 春秋播乱世 道教正清悠 花园春沿着枫树往后绕,这院甚大,一直绕了二三里方到后面。花园春将那九节鞭掖在腰间,纵身跃了上去。 探头一瞧,猛见有一花园,这花园甚大,三周尽是宫楼琼宇,水榭楼台。花园春没有来过紫金山,今领略风流,惊叹不已。 正在惊叹,只见西厢楼里传来一阵嘻笑,杂有女子放浪之声。花园春贴房上楼,只见是“消沉轩”。她用脚勾住楼栏,往里一探,见虎皮椅上坐着一位胖大道士,怎生装扮: 肥身潇洒,黑衫挂一颗银铃。道貌岸然,眉毛挑两只铜钲。虽然胖大,面额刻虎纹龙皱;甭看身短,背上雕山鬼顽猴。戴着紫冠,更显得老练沉着,暗使千条诡计;背着魔剑,更是得道术高深,擅长唤雨弄风。原来是,江湖绿林一隐伦,紫岳深处一道生。 左首坐着一位彪形后生,背着两柄青骨宝剑,但见: 凛凛身躯背两口瘦青骨剑;雄雄虎腰,系一束暗镖飞弹。不会踩花,只在大江南北;仅晓盗金,不论清寒富贵。武艺惊人,原来擂台常见;神机满腹,诗香会上也逢。 右首坐着一位瘦弱书生,腰系一个飞链铜锤,但见: 白面敷粉,镶两颗杏核清眼。朱樱玉唇,开一朵艳丽侠花。虽然清秀,不喜偷秀窍玉;至今佳龄,何曾沾染烟花。侠骨芬芳,武艺更有神通,肝胆洋溢,铜锤专打不平。 这边坐着一紫衣娘子,年少风流,正值佳韵,原来也有一般风采: 紫衣紫裤,紫屐紫冠,侠身本是紫莲雕成;忠心忠胆,忠腔忠腹;忠义只是忠血铸红。能使玉口飞刀,本是相传神艺;能行万般道法,原是老父教行。虽然容貌赛过五丹,但无半点赏玩之心;如此神道能比千侠,未有一寸骄横之意;好侠女,德比十三妹,道如李师师。 花园春见这四人都不认识,她猜想那老者便是紫冠道人。见这阵势心里生出几分畏惧。只听那左首男侠道:“道人,如今天朝围剿小梁山李逵,兵马折其大半,那托塔天王李靖又伤了左臂,恐怕奈何不了北侠;今日我路过忠孝国时,听那酒保说,玉帝令清官国包公、施公、济公、彭公四公派捕快去侠客国,捕捉盗取天纲之人,不知是真是假?” 花园春正听得入神,猛听得房上有脚步声;她将身子一缩,退到廊上;睁开凤目一瞧,哪里有半个人影。正要探身,那身子被一人拦腰抱住。花园春一见大吃一惊。 第六十章 明珠轩客印月失珠 玉琴轩蓝蔷薇订亲 小神仙误入仙人国云雨楼,遇到云雨仙子、麝香女索麝香,于是逃走。逃至门口,闯进一人,正是八仙之一蓝采姑。蓝采姑一见小神仙,不禁怒道:“你这不逞之徒,还不交出麝香?!”说罢舞动双剑朝小神仙劈来。 小神仙一见,吃惊不小,急忙持剑来迎。二人杀到外面,小神仙使尽平生之力,敌不过那蓝采姑,正在喘息,猛然想到师父紫冠道人所教的脱身法,将脚一顿,口内叫声“疾”,自身如一股清气往洞口逃去。 蓝采姑见小神仙早无踪影,甚觉沮丧。 却说花园春被房上那人抱住,急忙抽鞭;只听那人轻声笑道:“莫要声张,是我!” 花园春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正是“小专诸”艾虎。艾虎笑道:“后面还有一位。” 只见房后又上来一人,花园春一瞧,却是蒋平之子“菜花蛇”蒋生。花园春道:“你俩如何也来了?” 艾虎回答:“只恐你一人来吃亏,他们叫我俩前来接应,怎么?那麝香有下落吗?” 花园春摇头道:“没有,不知藏在哪里?你看这楼里四个人是谁?” 艾虎看了一回道:“那老者便是紫冠道人,这女子是紫冠道人的女儿紫丁香,平时住那侠骨国;这二位剑侠,左首那位是江侠秦淮碧,右首那位是湖侠蒋山青,都有手段,今夜不可轻视,必须小心才是。” 一忽儿,“菜花蛇”蒋生指着后面一轩道:“那春梦园后一轩有亮光,不妨去那里看看,如有道姑,擒住一位打听打听。” 二人同意,便一齐往那轩而来;到得轩前,只见轩内翠帐里卧着一泪花少妇,正用手掀那鸳鸯枕;那鸳鸯枕下有一锦囊,打开锦囊,里面露一明珠,闪闪发光。 蒋生道:“这少妇是紫冠道人从落花国明珠园妓楼买来的妓女,唤作客印月,那珠玉一定就是麝香了!” 艾虎、花园春一见果然是那麝香,欢喜若狂。原来这艾虎、蒋生、花园春都因寻宝心切,并未仔细看,又离太远,看不真切,便疑是麝香。艾虎道:“我这还有一盒薰香,正好派上用场了。”猛听得园内有脚步声,只见一胖大身影徐徐来到轩门口,众人急忙藏好。 花园春见是好时机,便对艾虎道:“用得着薰香哩。”艾虎抽出薰香,用左脚勾住楼阁,往里一吹。 客印月猛觉得一般清香袭来,一忽儿,便昏沉沉进入梦境。 “菜花蛇”抢功心切,翻身跃下,抽出宝刀,来到轩内客印月身边。客印月正睡熟;蒋生挪开客印月玉体,将手伸进枕里,抽出那明珠,仔细观赏。 又是一阵脚步声,蒋生听了,心里一怔,忙要退出,已经迟了;只见一紫衣娘子横在轩门,大声叫道:“好啊!竟敢到明珠轩偷盗,好大胆子!” 蒋生一听,吓得屁滚尿流,不知如何是好。 那娘子一步赶来,伸手来抓蒋生。蒋生将身闪过,横刀劈那娘子。这娘子何曾畏惧,一声大喝:“着!”一阵乱拳,似疾雨落下。 蒋生使缩身法,飞步出轩。那“小专诸”艾虎、“病大虫”花园春也持剑赶了过来,迎住那娘子,三人与她拼战,不分胜负。 这场混战惊动了紫冠台紫冠道人和江侠秦淮碧、湖侠蒋山青。他们闻说后,也一齐拽出兵器前来助战。 “病大虫”花园春观紫丁香拳法纯熟,知不好惹,忙叫声:“退”,飞步上房落荒而逃。 “小专诸”、“菜花蛇”二人见花园春退走,无心恋战,也抽身上房。 紫丁香哪里肯饶,伸手往背上取那飞刀,抽出来便向艾虎脊背打去。艾虎听后面有动静,急躲时,那飞刀已到,他“唉哟”一声,倒栽墙外去了。 艾虎翻身下墙,却被一女子抱住,艾虎疑是花园春,叫道:“园春救我!” 这女子笑道:“我是蓝蔷薇的好友木兰花,为寻小神仙而来。” 艾虎听说是蓝蔷薇的好友木兰花,也觉诧异。原来木兰花、蓝蔷薇见小神仙不肯交出麝香,便来到这紫金山,没想遇见这场混战。那木兰花认识艾虎,今见艾虎受了刀伤,便从房外一把抱住他。 艾虎急道:“仙姑逃命要紧!这紫丁香飞刀后害,莫轻视她那飞刀!” 木兰花笑道:“我姐妹自有神力。”说罢,飞步跳了进去。 蓝蔷薇进去正遇紫丁香追赶“菜花蛇”,于是喝道:“大胆泼贼,你紫金山人到我仙人国闹事,索命的来了!” 紫丁香听见,凝目一瞧是蓝蔷薇,也喝道:“你是我父亲的弟子,如今怎么竟忘恩负义?也跑到这春梦园干盗贼的勾当,吃我一刀!”说罢,抽飞刀朝蓝蔷薇打来。蓝蔷薇轻轻把那四把飞刀接住。紫丁香黔驴技穷,正在惊慌。猛听得紫冠道人道:“蓝蔷薇休得无礼,不要与丁香打了!” 蓝蔷薇见师父来到,便道:“那小神仙偷麝香到仙人国,却不肯把麝香交还麝香女!” 紫冠道人道:“那小神仙还未回来,我怎么知道?你先不要动武!” 蓝蔷薇哪里肯听,一个箭步又奔紫丁香杀去,正巧披那秦淮碧拦住。蓝蔷薇见这男侠拦路,便道:“你是哪路草贼?且吃我一剑!” 蓝蔷薇刚一横剑,被江侠秦淮碧飞起一脚踢落。蓝蔷薇气力不加,战了几个回合,便被秦淮碧拦腰抱住,往那玉珍轩而去。 木兰花刚要交手,见蓝蔷薇被秦淮碧擒去,月昏夜深,不敢冒失,一个翻身奔西南而去;赶了一程,站住山头一望,那“小专诸”艾虎、“母大虫”花园春、“菜花蛇”蒋生早已没有踪影,这时天已大亮,木兰花甚觉腹中饥饿,竟往西南而来。只见前面山中炊烟袅袅,似乎有人家;走近一瞧,只见有一山庄,外有转墙铁栅,里面又有宫楼水榭,瑶池轩宇,金风摇曳,翠柳轻扬,真乃避暑胜地。木兰花向庄门走去。 紫冠道人、湖侠蒋山青、紫丁香见贼人去远,也不追赶,来到明珠轩内。只见那客印月已醒来,伸手往那玉枕之下掏明珠,明珠不见,正在哭泣,见道人等进来也不好明说,只是呆怔。 道人问道:“贼人来此如何?” 客印月道:“我只觉昏沉沉一阵清香,如醉如痴,人事不省。” 紫冠道人上前查巡一番,便道:“我看来人恐怕别有企图。” 蒋山青道:“后来这女子像是仙人国的木兰花;那两位男子,一个是‘小专诸’艾虎,想必是小神仙盗了红牡丹的麝香,那北侠派这几人来找小神仙。” 紫冠道人道:“去玉琴轩问问蓝蔷薇便知。”二人又去那玉琴轩。 来到玉琴轩门口,只见里面倒锁,道人连呼三声,那江侠秦淮碧方才开门。只见蓝蔷薇脸色羞红,披头散发,正在床上穿衣。紫冠道人心里明白,笑道:“秦老弟真有手段,侠敌转瞬便成侠妾。” 江侠笑道:“缘份,缘份,缘是天意,份在人为。我们有缘份。蓝娘子一直有心寻一位德行高尚武艺高强的男人。” 众人大笑,紫冠道人问蓝蔷薇来此为了何事,蓝蔷薇将来这紫金山寻找小神仙之事一一叙了。 紫冠道人想那小神仙也该来了,于是说道:“今日一早我还要去清真山会清真道人,你们几人用过饭后便可各奔前程。” 几人点头。饭后,江侠秦淮碧携了蓝蔷薇喜盈盈往仙人国去了;湖侠蒋山青携了紫丁香去了美姬国。 却说木兰花来到那庄园门口,见上面刻着几行大字:“神貌山避暑山庄”; 两旁有对联: 春雨纳花千里爽 落枫含暑一丝凉 木兰花见庄门半掩,便走进去。只见曲栏短廊,琼池翠榭,空无一人。木兰花穿过避暑池、碧峰汀、龙王庙、知春亭,来到晏香轩前,猛听得轩内有人喝道:“有贼!有贼!”木兰花急欲闪身,双腿早被飞钩勾住,不得脱身,“扑通”一声半跪子地。 四周轩堂内闪出几十位玉人,各持刀剑,上前将她绑了。其中一位道:“道人如今往清真山去了,那二位侠哥到清宫国去了,小娘子又去牡丹峰会那蓝牡丹去了。只有大娘子昨夜回来甚晚,迟睡未起,如何处置这贼人呢?” 另一位玉人道:“依我看不如杀了。” 玉人道:“不如投那凌烟池淹死。” 众人吆喝着推木兰花往庄内走去,来到一池;正欲推她入水,只听对岸有一垂钓玉人喝道:“且慢动手!” 众人一怔,木兰花一见那玉人,又惊又喜。 第六十一章 菜花蛇误入明珠园 钻山鼠暗闯苏州街 原来那垂钓之女正是木兰花的好友赛金枝。这神貌山是神貌道人所居,神貌道人与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之亭是心腹之交。如今,这靳雨青携了赛金枝,张之亭携了樊玉娘来到这里歇息。 赛金枝见木兰花受绑,慌忙令众婢女为她松梆,请木兰花到金枝堂入坐;又唤婢人端来名酒佳肴招待木兰花。二人各道了经历,感叹不已。正说间,只见轩外进来一秀士,但见: 白衣乡一条褚龙,张牙舞爪;青冠悬两颗玉桃,玲珑潇洒。原来是江湖豪客,容貌如玉;只恐当作羞花美姬。腰间挎一柄宝剑,更添得几分俊俏。脑后插一朵金花,更显得飒飒英豪。 那秀士道:“姐姐,我听说天国游子陈洪波到了那侠客国,昨日转了一遭,没有见到,真是奇怪。” 赛金枝笑道:“那陈洪波必经这侠客国,只恐要参加今年重阳节小东天的‘夕佳殿会试’,又要参加不久举行的侠香会,你这大诗人还愁见不到他?” 那秀士道:“我只听说他在白鹭国浔阳楼酒醉题反诗,被天庭贬到天涯海角,哪里能参加这侠香会和‘小东天会试’?” 赛金枝道:“他虽然获罪,只因七仙女从中作弊,使陈洪波服刑如游历一般,如今天国纷乱,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前番绿蜻蜓在那权术国铜雀台郊野劫了一个和尚和一位娘子,那娘子唤作金发女;那和尚跑了,绿蜻蜓带那金发女回来,没想是丁小侠所盗,被陈洪波救的。绿蜻蜓听了,心里感动,便放那金发女逃了。” 秀士道:“这陈先生真乃义气书生,若能一见,死也心甘。” 赛金枝道:“昨日可见到白蝴蝶?” 秀士道:“只是想见陈先生太甚,没去罗隐山,听说白蝴蝶的妹子到公主国游历,不知是否真实?” 木兰花道:“你我当年在仙人国居住时,我并没见你有这个弟弟,如何又生出一个弟弟?” 赛金枝笑道:“这罗隐山罗隐道人的儿子,江湖人称‘小白龙’。只因我拜罗隐道人为义父,这小白龙便成了我的弟弟。那白蝴蝶是罗隐道人的侄女,是小白龙的堂妹。” 赛金枝又对小白龙道:“这是木兰花,我以前的邻居,也有手段。” 小白龙与木兰花见礼,几人痛饮。 这时,听得前院有人喧闹,有一婢人进来哭道:“门口一汉子只说要酒肉,一路打进来,我等用铙钩套他,他能使逃身法,姐妹被他打倒十几个,非常厉害!” 赛金枝一听,勃然大怒,急忙抄起涌雪连云钩,那小白龙也抽出宝剑,木兰花抽出双剑一起来到前院。 到了前院,只见一个瘦骨汉子正舞动双拳,打碎那琼花雕玉,珊瑚玛瑙;地上躺了四五个婢女。 那年少汉子一边打,一边骂道:“这神貌糟老道是甚么玩艺?!连一碗酒也不给爷爷,看我把这避暑山庄捣个稀巴烂!” 木兰花一见惊道:“金枝姐,白龙弟,他就是那个盗麝香的小神仙!” 小神仙一见木兰花大吃一惊。 花园春、艾虎、蒋生三人到明珠轩客印月处盗珠,遇到紫丁香,得到蓝蔷薇、木兰花二位仙女帮助,方才脱身。 艾虎有伤,行走不便,三人行路迟缓;天亮才来到山下路口。“病大虫”花园春道:“‘小专诸’有伤,行走不便,我有九节鞭护身,何况力气大,我背他在后面慢慢行走。‘菜花蛇’拿着麝香快到侠客国北侠楼交给欧阳春,免得有了差错。”说着,抱起艾虎背到后背。“菜花蛇”蒋生嘱咐花园春照料艾大哥,自己也疾行而去。 “菜花蛇”蒋生揣着明珠暗自欢喜,一忽儿拿出瞧瞧,愈看愈喜,愈喜愈瞧,只道这麝香好看,不觉日落西山,竟走了一天,来到一地,再抬头一望,吓了一跳。 原来蒋生,遇岔道没拐弯,竟往东北而去,来到了落花国。这时正值月亮当空,天色已黑。菜花蛇思道:“夜黑不便行路,遇到歹人又是凶多吉少,何况那往侠客国路程还有五六百里路,不如寻一客店。”于是往一家店楼而来,那店主带他到三楼一间房屋门口,自己下楼去了。 只见一位娇娇玉人正伫立窗前,满面泪痕,眺望窗外夜景。屋里铺设华丽整齐。蒋生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屋里?” 那娘子冷冷说道:“那桌上摆着瓜果梨桃,茶酒烟糖,你自己拿吧。” 蒋生见那娘子似乎有满腹委屈,心中疑惑,又不好再问,上床而睡。 那娘子也不答话,只是短嗟长叹。 蒋生困乏,一忽儿便睡着了。 正睡间,猛觉得有人捶胸,醒来见一条年少汉子,英姿飒爽,气概轩昂,怎生打扮: 头戴一顶鹤冠,似乎深山道士;并非凡俗,面透两颗明玉。不是杏坛,身着一身儒服。挎个葫芦,不知有何妙药。足踏两只夜行鞋,脚底更有神通! 蒋生心里不禁叹道:好个侠客。正欲问话,只听那侠客骂道:“你这驴头竟敢到这里睡觉,不知这是小凤仙的房间!” “菜花蛇”一听也是大怒,腾身而起,叫道:“你这厮怎么这么无理?我未曾沾那娘子,只是借住一宿,明日一早便赶路。” 年少侠客哈哈大笑道:“只不知你这驴头气力如何,你用那双臂扳我这左胳膊,若扳得动,这小凤仙归你,若扳不动,那可要吃我一顿饱拳。” 蒋生恼道:“你这厮也太小看人,看我扳倒你!” 那侠客伸出左臂,露出一条青龙,道:“你来!” 蒋生用那左臂,使劲扳那侠客左臂,纹丝未动;只得用双臂来扳,还是纹纹未动,最后用尽平生之力来扳,那侠客左臂微微动了。这侠客一见大惊,叫道:“我石侠石开花,走遍江湖,没有一位侠客能用全身之力,扳动我左臂一毫;今日你扳动我两毫,想是有名师指教,快报大名。” 蒋生笑道:“我乃五鼠之一蒋平之子蒋生!” 那侠客听说忙道:“原来你就是那位大破通天楼蒋老爷的后代蒋生!” 蒋生美滋滋说道:“正是‘菜花蛇’蒋生,只因为北侠办事,耽误在此,明日一早便要赶路。” 石开花道:“天下只有蒋平能看出我这气功弱处,原来你便是那蒋家人,来,快喝两杯。”说着扯过蒋生与那小凤仙,一同坐下喝起酒来。 原来这石侠石开花也是江湖上一条好汉,自小住在渔樵国,家里清寒,父母早年双亡,自己便投到赤梅山拜赤梅子为父,学得一身好武艺,只是气功未全满,便与学友小凤仙双双逃出来,在江湖上落生。小凤仙不忍牵累于石开花,便孤身到这落花国卖身谋生。石开花平时住在友人花侠公孙腾那里,今日来此又劝小凤仙搬到公孙腾那里去住,与公孙腾的妻子南柯花作伴,没想正遇蒋生。 这蒋生也是明白之人,知石侠来意便告辞而出。 “菜花蛇”下楼来,一摸衫内,明珠尚在,只是没带银两。不交住宿银两,店娘不让走,可是又没有分文,再到楼上找石侠去借,又恐他笑自己寒酸。于是往那明珠楼后的明珠园而来,寻思翻墙出去。 这明珠园更有异彩,金玉玲珑,山亭雕秀;金荷摇坠,翠波荡漾。正行间,猛见前面有一庙,走进一瞧,上书:知春庙。 蒋生正在探望,猛听得里面有人嚷道:“抓贼!” 几个大汉蜂拥而出,这蒋生哪里容得这些,拽开大步,左右开弓,反将那几条大汉打倒。 门里出来一位陌生娘子,但见: 素衣夜色香, 秀发落千行。 年少正风韵, 不须着粉装。 家含相府忧, 破落便草莽。 烟雨何垂泪, 只因太感伤。 那娘子一见蒋生,怒道:“着”,掷一个飞抓过来。这蒋生往后疾退,那娘子又一个飞抓,便将“菜花蛇”擒住。蒋生没容翻身,那几个大汉将他绑住;翻衣一搜,竟搜出那明珠。 一个大汉将明珠捧到那娘子面前道:“客娘子,这明珠原来在这厮手里。” 娘子收了明珠,笑道:“真是物归原主,我为姐姐索了这宝贝,万事了了!” 娘子将蒋生掷到地上,仰天笑道:“你若问这明珠是何人抢去,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客印月之妹客隐月,江湖上谁不闻我‘小明珠’的大名?!” 说罢,打一个唿哨,那容隐月率领那家人往东便去,只可怜这“菜花蛇”被反剪双手,跌在庙前叫苦不迭。 北侠楼欧阳春看到过了一日,花园春、艾虎、蒋生都没音信,这“小卫青”白芸生也不知到何处去了。正巧徐庆来访,欧阳春将烦闷叙了。钻山鼠说道:“那麝香乃是名宝,众侠都在惦记;如今侠香会已近,我到那清官国走一遭,顺便到罗隐山、清夏山、紫冠山、神貌山,再去赤阳山、赤虎山、赤龙山、赤松山、赤精山、赤梅山、赤悟山、赤阴山、赤鹿山走走,约会各道仙,再约集天下豪侠一同参加这侠香会,在侠香会上再定举义抗天大事,借‘小东天’玉帝在夕佳殿会试之机,来个大闹小东天!” 欧阳春喜道:“好便是好,只是当今江湖上豪侠四起,各显神通;各有良师,自成一霸,恐怕难以服我北侠欧阳春。” 徐庆道:“这个不妨,你江湖阅历甚深,不怕它不服,我到清官国主要想打听一下天朝消息。” 欧阳春道:“那只有烦你走一遭了。” 钻山鼠辞别北侠一路行走,不消五日来到清官国。 正值子午过后,清官国人群熙攘,车水马龙,算卦的,行医的,举榜的,讲不的,说书的,卖酒的,遍街皆是,真如赶庙会一般。 钻山鼠知这包公、彭公、施公、济公都在那清官府内,也不敢造次,先来到一家酒店,找了一个闲座坐下,要了几两牛肉,一壶烫酒,自饮自乐。 一忽儿,汗吁吁地跑来一个军吏,他足踏一双鸟甲屐,到了门口,便朝那酒店老板喝道:“老头,快给我碗酒喝,真渴死我了!” 酒老板惊道:“你今日奈何这般急?莫非朝廷出了什么事?”这军吏抢酒到手,一股脑儿都喝干了。 第六十二章 陈洪波梦晓冷香册 白蝴蝶盗取清明图 陈洪波、骆小枝、木吒三人因等侠香会,在那侠客国东侠楼暂住。一日夜间,陈洪波在这金碧轩睡觉。忽然,一陈凉风袭来,洪波猛觉得一肌异香沁鼻,睁眼一香,却是一位天仙,那仙人笑道:“冷香仙子久未见到你,甚是想念,今日让我来请你到冷香仙境一游。”说罢竟扯洪波出金碧轩,弯弯曲曲来到一个仙境。只见瑶花琪草,玉楼琼台,那冷香仙了正在冷香池畔钩鱼,见洪波来,笑道:“多日不见,甚是思念,那落花妹子到彩衣仙境试五色衣去了,今日请你来看一样东西。”说着放下钓竿,引洪波穿花踏草,过廊出亭,来到一楼,那楼上书着:冷香楼。 两旁也有对联: 冷香拂断一缕魂 幽雨袭来遍湿衣 进得楼内,冷香仙子从那天仙柜里拿出一部锦册,上书:冷香册。 冷香仙子道:“你来看看这个。” 洪波展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湖海风尘几日休, 至今飒爽有侠楼。 招安当虑落天网, 各有神通处处忧。 洪波翻开第二册,只见上面书道: 天国四十侠 东侠蔡云秋小穆柯梁秋侠 西侠雷剑平小月娥红牡丹 南侠展望东小吒咤白玫瑰 北侠欧阳春小白玉玉娇娇 天侠诸葛君小蓝天蓝牡丹 地侠呼延貌小风流欧阳倩 山侠楚客隐小赤发娇婉婉 水侠李剑虹小夜叉玉盈盈 刀侠靳雨青小金枝赛金枝 剑侠张云亭小梨花樊玉娘 骨侠刁飞虎小罗汉南冠草 胆侠绿野踪小漠寒戈壁花 江侠秦淮碧小娲皇蓝蔷薇 湖侠蒋山青小紫冠紫丁香 风侠落花生小明珠客隐月 雨侠关山月小西施玉婷婷 花侠公孙腾小梦天南柯花 石侠石开花小凤仙林凤仙 月侠娇如水小貂蝉白蝴蝶 星侠满天飞小移木木兰花 下面有一谒文,洪波刚要再看,只见潘金莲走进来喝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洪波睁目一看,哪里有什么潘金莲,原来是骆小枝推他,方知是南柯一梦。骆小枝道:“洪波,你听,房上有人!” 洪波侧耳一听,房上仿佛有人走动;于是悄悄下床,顺手抄起一柄宝剑,潜到门口,从窗口往外一瞧,只见玉镜园里月光朗照,竹影飘潇,房上有一个人影。 小枝躲到屏风后颤声道:“快唤东侠蔡先生和木和尚罢,你不要冒险,外面肯定有贼!” 洪波道:“不要声张,我自有办法。” 一忽儿,只见那房上黑影现出,愈来愈近,借着月光,洪波疑眸一看,但见: 飒飒月下女, 娇娇玫瑰娘。 青衣落紫色, 玉貌泛寒光。 年少佳风劲, 春韶白蕊香。 一剑惊天下, 青史有佳章。 这女侠侧耳听听无动静,往后一招手,又上来两位男侠,各执兵器,身着夜行衣,但见: 一位南冠顶戴,难掩风流;一位青衣披身,难觅纠纠。一位是名侠后代,似千尊金塔,有万夫不当之勇,武艺盖神州。一位是大鼠远亲,似汉代宦将,机智胜九州诸葛,韬略胜诸侯。各有神通,都思答义亲之恩。皆自心思,都要报侠友之仇。 三位侠客会合一处,悄悄低语。只见那娘子从怀中掏出一盒,用左手擎香,右脚勾住金碧轩顶。洪波知是薰香,忙对骆小枝道:“小枝,赶快用衣衫捂住嘴,那厮要放薰香。”说着自己也用青衫掩口。 正在这时,猛听木吒在玉兰轩中一声大吼,手持一根铁棒跑了出来。木吒喝道:“房上贼人快下来!吵得你木爷爷睡不好觉!” 那女侠并二位大侠听了,稍稍吃惊。女子伸手去摸囊内,朝木吒一飞镖打去; 这镖正中木吒屁股。木吒飞步,举棒朝侠女打来。 侠女毫不惊慌,轻轻挥起那柄青龙剑迎击木吒。木吒虽然仗着一身棒法更兼气力百倍,但却敌不过那女子。那女子剑法唤作“九龙擒王”,与那白娘子剑法相似。木吒战了有三十回合,已是气喘吁吁。旁边一位男侠抽出飞雪锤,大声喝道:“白妹子,看我的!”一个连环锤朝木吒面骨击来。洪波、小枝一见大叫一声,险些昏厥过去。 “病大虫”花园春背着“小专诸”艾虎,往东北行不数里,不见“菜花蛇”蒋生的背影。花园春虽然力气大,但艾虎身体沉重,没行几里,已是汗水淋淋。往前一望,只见前面有一国。艾虎道:“咱们走的是东北小道,前面是幽人国,幽人国的左面是静姝国,右面是侠客国,前面便是洛神洋;那洛神洋上有众多岛国,其中有小蓬莱、鳌鱼岛、通天洲、鹦鹉洲、白鹭渚、小瀛洲等国家,各有民情风俗,生趣盎然,过了洛神洋便是小东天夕佳殿楼群了。” 花园春道:“艾大哥,如今太阳偏西,你我又饥渴难忍,不如到那静姝国讨个旅店,明日一早再启程。” 艾虎同意,二人便往那静姝国而来。 这静姝园地处天国一隅,虽只方圆百里,却是一个清秀去处,虽说比不得阿房宫妩媚,铜雀台壮巍,却也有楼阁秀亭,板桥橘林,幽花涧草,书香秀气,也算得是仙姝之邦。这静姝因也是女儿国,与落花国、烟花国、淫荡国、裸人国、美人国、才女国、侠女国、秋扇国、宫花国、明珠国等国家相同。艾虎、花园春进入国内,只见道: 一团祥云,将娇月隐去;几番粉晕,送清风徐来。楼阁绽开金花,丛丛映映,点缀得几点春,原来巧匠栽成。玉桥躬身迎秀,曲曲栏栏,泼着一片银鳞,乃是天工精心。绿茜窗下,印着婷婷琵琶女,幽情却有一段。翠竹丛中,隐着匆匆忙碌女,莺歌还唱几曲。天国广袤,叙不尽山穷水尽。名姝异香。道不完万千感慨。 艾虎。花园春到得一楼,只见上面题写“瑶香楼”三字,两旁也有对联: 瑶香摇断无人晓 书赋抒怀有知音 二人见楼上有隐隐灯光,“病大虫”花园春道:“楼上一定有人,我们不妨寻个住处,再作打算。” 艾虎点头,二人上楼来,猛见楼上闯下来一个人。那人是个汉子,竟和花园春撞个满怀;花园春“哎哟”叫一声,刚要叫骂;只见那汉了猛地回身,黑暗中辨认不出。花园春大骂一声:“好个贼兔子,撞死老娘也!”一个箭步奔上来;进入房间,只见一位玉人,战战兢兢。 艾虎问道:“那汉子呢?”那玉人泪痕满面,用手指指窗口。艾虎奔到窗前,只见一个黑影正奔入竹林。 花园春道:“艾虎,你先在这里,我去追那厮。” 那玉人一听惊道:“追不得,追不得!那厮甚是厉害,有一身好拳脚,打得一手流星拳,无人敢近他身,不要追,免得遭祸。” 花园春一听,柳眉倒竖,厉声道:“我‘病大虫’就不信他有天大本事?!”说罢,一翻身,越出窗外追那厮厮去了。 艾虎问那娘子:“你唤什么,这厮与你有什么关系?” 玉人泪涟涟说道:“我叫冷秋香,年幼父母双亡,姐姐冷秋溶将我引到这里,一直在这静姝国。前年那厮便来这里胡闹,我姐冷秋溶被他折磨而亡,他又来纠缠我,隔一日便来一次。去年来了一位道士,唤作‘金蝉子’,这老头别看骨瘦如柴,却有点穴功夫,心地慈善,专在江湖上打抱不本,路过这里,闻听这件事,来这里擒那踩花贼。那贼人自知不是金道士对手,闻到风声有半年时间未来。近日他听说金蝉子到方七园参加道仙会去了,又来这里与我调闹。方才下楼正遇你们,却疑是金道士来了,故才惊惶逃去。” 艾虎问道:“他叫什么?” 冷秋香道:“只知他叫作‘满天飞’,自称是星侠。” 正说间,只见楼上匆忙跑来几个玉人,惊惶喊道:“先生,那娘子可是你的同路?不知怎的死在竹林了!” 艾虎与那冷秋香一听竟唬了一跳,艾虎忍着臂痛抽出腰刀就要去看,却被那冷娘子用双臂紧紧扯住,哭道:“你也去不得,那厮甚是厉害,恐怕也误了你的性命。” 艾虎报仇心切,用力推开冷秋香,一个箭步蹿到窗外,去寻那花园春尸首。 在清官国苏州街春香酒楼,“钻山鼠”徐庆听了神行太保戴宗一席话后,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天朝收买了小梁山联盟的朱温等人,杀了刘唐、牛皋,李逵暂且退兵小梁山。贾宝玉、李白、唐太宗等也只得收兵,再作打算。玉帝见战乱平息,便抽出兵力欲剿侠客国,下圣旨到清官国,请包公、施公、彭公、济公四大公爷探听侠香会消息。 徐庆探得消息,抹抹嘴出来,只见街市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但见: 卖卦的,拉八字招幡,道貌岸然;行医的,擎一颗铜铃,走庙串庵;讲道的,摸一串葫芦,滔滔不绝;说书的,张一口阔嘴,唾沫飞溅;有孩童,擒着竹蓝,沿街叫喊;有老翁,挎个鱼篓,抬高价钱;有无赖,翻滚地上,要物乞饭;有泼妇,生得丑陋,骂叫寒酸。驴背上,穷酸书生,背着几束书卷;鹿角上,祖孙猎户,挑着一对虎毡;竹竿上,挑着几个小猴,翻个表演;,钢丝上,立着一位姝人,左右旋转;妓楼上,粉黛玉女,花枝招展;溪桥畔,村叟老翁,垂钓悠闲。旌旗下,卖艺的,舞抢弄戟;柳荫下,卖文的,握断笔杆。真好似,一幅乐陶陶喜盈盈的迎春小序曲,一张情融融忙碌碌的清明上河图。 徐庆正走间,猛觉得有人将他老眼蒙住;猛地回头,一见那人,失声叫道:“娇弟,原来是你。”此人正是月侠娇如水。他着青衫,系一条乳白玉带,挎一口星月宝剑。娇如水年正十八,生得眉清目秀,有如妙春女子,江湖人称“美男侠”。 娇如水引着徐庆穿出街市拐街过巷,来到一个书香府第。这徐庆疑惑,原来这娇如水曾跟“钻山鼠”徐庆学过夜行功夫,说起来还是师生,今日清官国相见,怎个不喜。只见娇如水附在那朱漆门上轻轻叩了三下。一忽儿,一位苗条婢女开门,引二人进去。 徐庆见这深院也有一般风韵:荷池金莲,嫩藕娇花;青竹翠柳,静室幽亭。那第三道院左厢立着一座三层书阁。娇如水引徐庆来到书阁上,只见阁内有二位男侠,三位女侠。徐庆仔细一瞧,竟无一人认识。娇如水笑道:“这位正是我同大家讲过的‘钻山鼠’徐庆、徐老先生。” 那众侠一听,慌忙拜道:“敢情是老一辈英雄!今日拜见实是有幸。” 原来这几位侠客更不寻常,那龙须虎眼的彪形大汉,正是骨侠刁飞虎;瘦高身材浓眉秀眼的男侠是胆侠绿野踪;娇美妩媚的女侠是胆侠绿野踪的女友戈壁花;风雅文静的女侠是刁飞虎的女友南冠草;那雪白敷粉羞花粉晕的美侠正是神貌山小白龙的堂妹白蝴蝶,她是月侠娇如水的女友。这几位名侠见到徐庆,非常高兴,便遨徐庆入席。徐庆见众侠个个英武,想起重阳节侠香会一事,于是将此事讲了。娇如水等听了也是高兴,这徐庆觉得又添了臂膀,心中暗喜。 这时,婢女端上酒席,娇如水请徐庆坐了上席。正喝间,那白蝴蝶细语附在娇如水耳旁说了几句;娇如水点点头,白蝴蝶便朝众人道别出去了。 众人仍旧饮酒。 白蝴蝶心里有事,出了这苏州街直奔清官府而来。这清官府离苏州街只有十多里路,白蝴蝶到时天正擦黑。白蝴蝶摸到后院,辩明方向,便纵身上了房。里面是一座花园。她穿过假山,来到一座楼窗前,只见一位官员模样的胖文人正在打盹儿,旁边有两个武人模样的人也在旁边打瞌睡。 白蝴蝶知这文人是济公,正要抽身,只见那济公猛地打了一个哈欠,吟道: “看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难道天公还钳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 白蝴蝶闪身来到后面画房,几个画工正在那里轻描淡画,书案上是一幅长卷。白蝴蝶抽出刀潜进画房;那三位画工正在精心描画,哪里发觉有人进来。白蝴蝶使一个定身法,朝那三位画工的腰上点了几下,那三个画工心里明白,却是动弹不得,口中欲喊,又喊不出声来。 白蝴蝶冷笑几声来到图案前,凝眸一看,正是那幅清明上河图,是天国画工绘制,前日已完工,等小东天聚会由众画家齐献玉皇大帝。 白蝴蝶一见此画,从中大喜,连忙卷起清明上河图揣进怀里。他走出画房,朝包公府走来。原来这清官府里共有四府,乃是包公府、彭公府、施公府、济公府。这包公府紧邻济公府。白蝴蝶穿过二道月亮门来到包公府前,猛见房上有人影,仔细一瞧,那人影又无。正在疑惑,几位差人簇拥着一位大将军和一位太保模样的军吏匆匆而来。 白蝴蝶赶快隐身一块石头后,那一行人过后,便走进包拯院内。白蝴蝶跃身上房,欲知究竟,便用脚勾住栏杆往里望去。 房内,包拯危襟伏在案上,两边拥着几位美人,案左坐着一个瘦弱官人,一团正气,两眼泛出神采,正是施公;案右坐着一位胖大官人,笑笑喏喏,正是彭公。 那进去的将军是清官国兵部尚书花云,太保正是天朝神行太保戴宗。包拯请戴宗坐下,二人悄悄讲了一席话,白蝴蝶听不甚清。只见那戴宗讲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展开放到包公案前;包公凝眸细看,施公、彭公也凑过来看。 原来这是一张图,只见上面写着: 天国四十侠图 东侠蔡云秋小穆柯梁秋侠 西侠雷剑平小月娥红牡丹 南侠展望东小吒咤白玫瑰 北侠欧阳春小白玉玉娇娇 天侠诸葛君小蓝天蓝牡丹 地侠呼延貌小风流欧阳倩 山侠楚客隐小赤发娇婉婉 水侠李剑虹小夜叉玉盈盈 刀侠靳雨青小金枝赛金枝 剑侠张云亭小梨花樊玉娘 骨侠刁飞虎小罗汉南冠草 胆侠绿野踪小漠寒戈壁花 江侠秦淮碧小娲皇蓝蔷薇 湖侠蒋山青小紫冠紫丁香 风侠落花生小明珠客隐月 雨侠关山月小西施玉婷婷 花侠公孙腾小梦天南柯花 石侠石开花小凤仙林凤仙 月侠娇如水小貂蝉白蝴蝶 星侠满天飞小移木木兰花 白蝴蝶正要细观那图,猛听得耳房有人喊道:“有贼喽,抓贼啊!” 白蝴蝶一听,不禁抽一口凉气,险些栽下房来。 第六十三章 南柯花龙阁斗花云 客隐月珠楼骗包拯 白蝴蝶正要观图,猛听得有人喊捉贼,疑是自己暴露,“刷”地抽出隐月宝刀,早见屋内那包拯引着施公、彭公与花云、戴宗等人,来到院内。白蝴蝶方才吸一口冷气,只见斜影里飞出几条黑影,花云瞥见大喝一声:“贼人哪里逃?”挥动一双戏龙珠宝剑便蹿上去;白蝴蝶见有四人逃去,其中一人恃强,转过身来,叫道:“是好汉的上来,与我斗个胜负!” 白蝴蝶听这声音,仿佛熟悉,一时又记不起。只见花云大叫一声,奔上房去,二人一场好杀。斗了二十回合,花云卖个破绽,回身下房。那人以为花云力怯,便追下来;黑暗里有一男子声音:“南柯花,不要去赶,恐怕有诈!” 听这一声喊,白蝴蝶才知是侠女南柯花。他心中疑惑:南柯花跑到这清官国干什么?还没容细想,见南柯花一个箭步奔来直取花云,花云悄悄从囊里抽出药镖,朝南柯花打来;南柯花一个跟斗栽倒在地。花云见状忙去擒拿,哪知那南柯花早有防备,一腾身,将药镖拿在手,又朝花云掷去。这花云更是英武,将头轻轻一偏,躲过药镖,持剑便剁。 南柯花也抽刀左右开弓,真是刀剑对恃,剑影刀寒,旁边彭公看见“嘿嘿”冷笑两声,轻轻从兜里抽出一根绿绳,往空中抛去,喝一声“着”,便将南柯花头颈兜住。南柯花哪里料到这着,大叫一声,撒刀倒地;花云等上前将她绑住。 白蝴蝶在房上看得仔细,见南柯花如此下场,心里不忍,一挥宝刀,大叫一声,从房上奔下。这包拯等人见了大吃一惊,慌忙后退。 彭公看见着实也是一惊,退后几步,心生一计,使个脱身法退到房角,又从怀里抽出一柄流星金锤,往空中一挥朝白蝴蝶面门击去。这时只听“吧咔”一声,那流星锤链竟被房上一人用宝剑剁断。彭公一见着实吃了一惊,暗自思道:我这流星金锤只有北侠欧阳春那把七星宝刀能剁断,莫非北侠来了。想到这,偷睁老眼向房上瞥去,只见房上立着一位粉衣女子,飒爽风姿,月貌妖媚,比那南柯花、白蝴蝶更动人,她挺着一口流星宝刀,朝他冷笑。 彭公倒抽一口冷气,退后两步,这包拯看见微微冷笑,对施公道:“施兄,如今看你的了!” 这施公暗暗点头,抽身上前,一弓腰,便从脑后衣领里飞出几只强驽,朝房上那女子射去,那女子一个“燕子钻云”,消失在黑暗中。 这花云见施公吓退那女子,便挺剑来斗白蝴蝶;白蝴蝶也不示弱,挺起隐月宝刀向花云劈来,只觉背后有人朝她猛击一掌;她口吐鲜血,昏厥于地。 原来是包拯所为,包拯有一绝艺,叫做“铁砂掌”,若二人争斗,他突然绕到背后,猛出一掌。包拯见白蝴蝶晕厥,令将她在街市问斩。 这时,一家人匆忙过来禀道:“包公大人,大事不好,还有一个女子和我家娘子生得一模一样,不知何故?”包公一听,蓦地一惊,忙叫花云把南柯花、白蝴蝶押在死牢,自己携了施公、彭公往后房而来。 原来包拯前年娶了一个娘子,唤作客娇月,生得洁如白雪,目若朗月,包公甚是宠爱。客娇月年方二十五岁,住在珠楼。包公一行来到珠楼,只见房里床上果然坐着两位容貌相同的娘子,不能分辨,连包公也老眼朦胧,认不出哪位是娇月。彭公、施公、济公等见了也是分辨不出。 包公上前扯住左边那娘子,唤道:“娇月,娇月。”那娘子羞红了脸,应道:“大人,何事这么唤我?当着众人羞煞我也!” 包公又扯住右边那娘子衣裙唤道:“娇月,娇月。”那娘子也缠缠绵绵,应道:“大人,今日这般晚了,为何还不睡觉?带这么多官人来干什么?” 包拯一听更是迷惑,只急得满头冒汗,自己青史上破案有名,如今竟连家眷也分辨不出,心里惭愧不已,竟羞红了老脸。 施公在旁边道:“娇月不是能吟诗填词,能歌善舞吗?大人何不叫她们两人试试,必辩真假。” 包公一经提醒,忙道:“你们一人吟一首诗,不许重叠,给你们出一个题目,就咏‘施公’罢。” 那左边的娘子先吟道: 平生爱兰抱独幽, 绝壁深山见风流。 一水飘得纱帽落, 千秋官场付东流。 扬州空载蓬蒿墨, 淮汝救灾诗草幽。 哭向年年破巷处, 不知退隐有寒秋。 左边的娘子也吟道: 每逢辞仕总闲游, 宁愿寒酸任自由。 雁塔风光空自赏, 鸡啼报晓悬衣裘。 兰香却有蓬香气, 竹影徒生孤影丘。 百代书生谈笔墨, 可怜僻巷剩忧愁。 包拯听罢,觉得二人又都像娇月平时所吟,气得火冒三丈。彭公道:“包兄,那娇月不是有一贴身丫环唤作玉雯的吗,她跟小姐朝夕相处,必然知道哪位是客小姐,怎么不将她唤来?” 此话提醒了包公,包公赶快差人去寻玉雯,那玉雯原来正在施公府与丫环们玩纸牌,听得包公招唤,赶快前来;她一见二位小姐相似,也是大惊。包公道:“玉雯,你看这二人哪位是你服侍的小姐?” 玉雯上前凝目细看,二位都沉鱼落雁一般,水性芙蓉模样,只得摇头。 包公一看玉雯也认不出,急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这时,只见济公笑呵呵上前附在包拯耳边说道:“包兄,我倒有一条计策,不知可行?” 包公道:“只要能辨真假就行。” 济公笑道:“客小姐是你的娘子,你只要??真假就能辨清。” 包拯一听,连称妙计,于是唤众人出去,只留下丫环玉雯在房内,将门虚掩。然后返回身来对那二位娘子道:“你二人将衣服脱了。” 正说间,忽听外面一阵喧嚷,听得又有贼人去盗清官印。包拯一听,忙撇下二人,往外奔去,奔到清官堂,那施公道:“清官印让几位女侠盗跑了!”包公一听,气得胡子乱抖道:“快唤花将军追捕她们,休要她们跑了!”几个差人领命自去。 包公道:“快传令四城守将,紧闭城门,不得放走一个贼人!再发文书到各地,捉拿贼犯。” 济公道:“这伙贼人来头不小,看来一定要请能人来捕才行,我去明智山请智清、智化、智真三位道士前来协助捕捉贼人。” 包公、施公一听大喜道:“只得烦济先生走一遭了。”济公告辞自去。 包公、施公等一同回到珠楼,只见房门半掩,玉雯被绑在院内榕树上。包拯大惊,忙令差人上去解了,玉雯哭道:“大人,你刚刚走,那床上女子便将我踢翻,拖到树上绑了。她又回到房内,这客小姐与她洒泪而别,一直送到楼后。” 包拯急道:“那客小姐呢?” 玉雯道:“又返回房内去了。” 包拯听了气得牙齿打颤儿,从公差手里夺过快刀急入珠楼。 只见梁上吊着客娇月,那贼人不见。包拯又气又恼,气得扬刀将那客娇月尸首一连砍了数刀,将她砍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诗曰: 客家娘子有姿容, 投入忠贞官府中。 可怜殉情悬吊死, 谁思巾帼同恋情。 包拯正在恼火,猛听得又有差人报道:“大人,不好了,死牢那边来了贼人!” 包拯一听,猛然想到死牢无强将把守,忙携施公。彭公往死牢奔去。 第六十四章 众英雄书楼叙侠义 欧阳倩山庄遇狂客 死牢离珠楼只隔几座牌楼,包公等赶到时,正遇狱吏奔来禀道:“大人,不好了!刚才一伙贼人袭来,将那二位女贼抢走,我等抵挡不住,二位弟兄被他们杀死了。” 包拯一听,一个翻身,大叫一声,昏厥于地。 那伙贼人正是“钻山鼠”徐庆,骨侠刁飞虎,胆侠绿野踪,月侠娇如水,“小罗汉”南冠草,“小漠寒”戈壁花等六位侠客。 原来戈壁花见“小貂蝉”白蝴蝶去清官府盗画迟迟未归,心中放心不下,便一人前来寻找,到了珠楼前正遇彭公抽出流星金锤欲击白蝴蝶,于是用七星宝刀将那锤链剁断。原来这七星宝刀与北侠欧阳春所使的七星宝刀相同,都是天工国莫邪所造;只不过一为七星雄刀,一为七星雌刀,乃是剁铁如泥,削金似土,是天国的两柄宝刀,闻名海内外。是莫邪用三千三百三十三年造成,烟薰火燎,将双眼熬瞎;七星雄刀早年被北侠欧阳春盗去,七星雌刀被戈壁花的爷爷金环蛇于戈壁楼盗去,祖传至戈壁花手里。 戈壁花久住清官国,知施公背后的强孥厉害,自知不敌,于是逃回告知众侠;众侠一听当然来救。他们到了清官府,扭住一个小厮盘问,方知白蝴蝶、南柯花被关押死牢;于是一行人又偷偷潜入死牢。正巧花云不在,“小梦天”南柯花、“小貂蝉”白蝴蝶被他们救出。一行人正行至“书香醉”街上,猛见一少女踉跄逃来,正撞在南柯花身上。南柯花正要发作,猛抬头一看,正是风侠落花生的女友。“小明珠”客隐月,忙叫道:“隐月,你如何逃了出来呢?” 原来客隐月是客娇月的妹妹,是客印月的小妹。客印月,客隐月,客娇月是姐妹三人,生得相同。客母怀胎三女,一齐落生,乃是三孪女。大女儿客印月嫁给了魏忠贤,现正在紫冠山;二女儿客娇月被清官国包拯续妾;三女儿客隐月自小学侠,专爱枪棒,拜风侠落花生的父亲“小道祖”落清寒为师,学得一身武艺,后随了风侠落花生。这番与落花生的侠友公孙腾、石侠石开花、“小凤仙”林凤仙、“小梦天”南轲花到清官府盗清官印。她听说二姐客娇月正随了包拯在珠楼居住,便到二姐房内探听信息,于是让众人房上等候,一人潜身入房与二姐见面,那二姐见妹子隐月五年未见,触动同胞姐妹之情,自然难分难舍,粉脸湿透,依依难舍。 南柯花等耐不住便下房来催,没想被一老嬷嬷发现,大叫抓贼;包拯率人赶到,客隐月躲避不及,便以与姐姐相貌相同,又拣了和娇月相同衣裙换上暂避。没想被一差官发现,马上报告包公,故才引出方才一段险事。后来包拯率人去清官堂看印,这客隐月方才脱身,欲将丫环玉雯杀死;客娇月乃心慈之妇,想起玉雯平日待自已不薄,不忍让妹妹杀玉雯,于是隐月只得将玉雯绑于院内榕树上,嘴里塞了布袜,恐怕喊出声来。隐月要姐姐一同逃往落风山风侠处,娇月死活不肯;隐月无奈,只得自去。 客隐月遇到南轲花,见旁边一簇生人,非常惊讶。南轲花将情形讲了,又将众人介绍,客隐月一听大喜,南轲花见客隐月也不知“小凤仙”等下落,只得依从戈壁花意见,先到戈壁花住的书香醉暂避。 一行人刚到书香醉门前,有书童出来报道:“有一伙好汉口口声声要找娘子,有一个还说是娘子的侠友哩!” 戈壁花一听,分外奇怪,忙领众人进房;刚到房檐下,只见一人挑帘而出,笑道:“戈妹子,还认得我吗?” 戈壁花一见那男侠,洒洒落落,背一口流金剑,身着黑色夜行衣,忙叫道:“原来是你!公孙先生,你看谁来了?” “小梦天”南轲花早瞥见是男友。花侠公孙腾,惊喜地奔上去,叫道:“公孙先生,你们如何在这里?”屋里奔出石侠石开花,风侠落花生,“小凤仙”林凤仙。一见客隐月,南轲花也是一惊。 南轲花问道:“你们如何到得这里?”原来花侠公孙腾和戈壁花曾来过这里;如今穷途末路,又疑南轲花、客隐月被捕,谁忍私自离去。公孙腾猛地想起戈壁花出门了,故才等候这时。南轲花将方才的事讲了,戈壁花忙将大家引到屋里,分头入座,互相介绍一番,当下摆上酒席,众人大饮。这时“钻山鼠”徐庆便劝诸位重阳节去参加侠客国英豪楼侠香会,众人一听都同意。正喝得痛快,只听那门被几人踢破,一位大侠当先喝道:“你们干的好事!清明上河图也盗了,人也抢了,快不去投案自首,免得老子动手!” 众人一听大惊,“钻山鼠”徐庆真认为捕快来拿,一个翻身,用老腿竟将凳子蹬起,朝那大侠蹬去,就势就去抽刀,却被白蝴蝶按住,笑道:“徐老爷莫动手!” 凳子飞出去被那大侠用双手轻轻接住,又轻轻放于地上。众人大惊,只听那大侠笑道:“你这个老糟头子真是自寻绝路,也不打听打听便寻死,我还得倒贴棺材板儿钱!” 白蝴蝶笑道:“云亭,你也太没眼力,这位老人是当年五鼠闹东京的‘钻山鼠’徐庆。”进来的几位侠客一听,急忙纳头便拜。经白蝴蝶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三位侠客,都是白蝴蝶在神貌山的侠友,是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云亭,“小梨花”樊玉娘。原来三人到这清官国游玩,听说清官府四公捕捉天下大侠,便来冒险。方才到清官堂盗四公清官印的正是这三位豪杰。他们盗了那清官印以后掷到清官国城外的护城河内。以后三人听说也有强人前来盗印,不知是何人,很想一见。适才见徐庆一行人,便尾随而来,一直跟到院内房上偷听。徐庆等人的谈话一半听清一半没有听清,他们见白蝴蝶也在其中,疑虑消了一半,故才破门而入。 当下他们将盗印经过讲了,那花侠公孙腾、石侠石开花听了,心里自是渐愧,心想:人家只三人,自己却有六人,却“赔了夫人又折兵”。从心里佩服雨青、云亭、玉娘。徐庆又把侠香会一事跟雨清等人说了,三人也同意参加。云亭道:“如今城里风紧,戒备森严,恐怕天一亮,便要搜城,这里不是久呆之处,不如暂到我神貌山一避。正好那里地阔楼广,雨青的朋友‘小金枝’赛金枝、小白龙等也在那里,也约他们去赴侠香会,岂不为好?” 徐庆一想那神貌山离侠客国也就二百来里地,于是说道:“云亭说的甚是,不如先到神貌山一避,再去侠客国不晚,辛好只相隔二百里,方便。” 众人赞同,于是一行人:“钻山鼠”徐庆,骨侠刁飞虎,胆侠绿野踪,月侠娇如水,花侠公孙腾,石侠石开花,风侠落花生,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云亭,“小梨花”樊玉娘,“小罗汉”南冠草,“小漠寒”戈壁花,“小明珠”客隐月,“小梦天”南柯花,“小凤仙”林凤仙,“小貂蝉”白蝴蝶等十六人,便趁着夜色,越过城头,离开清官国,往神貌山而来。 却说那日晚洪波、小枝见强人打倒木吒往屋里搜来,大吃一惊,急忙唤道:“抓贼啊,有贼啊!” 东侠蔡云秋正与从侠女国回来的梁秋侠在西侠楼叙话,猛听得东侠楼有人呼喊,急忙穿衣抽刀而起;又到西厢叫醒雷剑平和红牡丹。原来那红牡丹因麝香被贼人盗去,也不敢在那里居住,便到这侠客国住在雷剑平这里。此时雷剑平已和红牡丹讲了陈洪波之事,红牡丹也表同情,因此佯作不知。 这时四人都已起来奔往东侠楼,将到门口,蔡云秋看见那三人正是“锦毛鼠”白玉堂的儿子“眼镜蛇”白金彪,白玉堂的小女儿“小叱咤”白玫瑰和白芸生。东侠蔡云秋和陈洪波一事泄露,只得急急唤西侠雷剑平到面前耳语一番。那西侠雷剑平点点头往西边去了。 红牡丹不解,问道:“大哥,剑平到哪儿去了?” 蔡云秋神秘地笑笑,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说罢,来到白金彪、白玫瑰、白芸生三人面前拦住道:“有话好好说,怎么今儿个夜里,到我的房里来了,也不跟我招呼一声。” 那白金彪是性急之人,又报仇心切,便怒道:“好你个蔡云秋!竟敢窝藏我白家、展家的仇人?看我到侠王那里告你!” 红牡丹俯身看看木吒道:“他们把这个和尚打死了。” 屋内陈洪波、骆小枝听说,急忙开了房门出来探看,果然木吒已死。洪波、小枝悲痛不已。蔡云秋见打死了木吒,不觉怒道:“你们干的好事!竟在我东侠楼干伤天害理之事,岂有此理?” “眼镜蛇”白金彪,“小叱咤”白玫瑰,“小卫青”白芸生一听也觉不好,悻悻退回英豪楼。 这时,雷剑平引了“翻江鼠”蒋平前来。原来东侠早知洪波、小枝想赴侠香会,长期躲藏下去也不是办法,又因那打死南侠展雄飞和“锦毛鼠”白玉堂一事是穆桂英、贾宝玉等人所为,因此拜托德高望重的“翻江鼠”蒋平来此劝解,于是和西侠商量好与蒋平谈了;蒋平是侠义爽快之,也同意了,谁想今夜又发生此事。 蒋平赶到问明原因,见木吒已死,忙心生一计道:“如今洪波的天差木吒被白家兄妹打死了,正好以此说和白家;白家一和,那展家也好办。先不去管侠女国的展侠姑、丁小侠。咱们再说动北侠,让陈先生给他当个小军师岂不为妙?” 东侠道:“也是,那么就请蒋老爷到英豪楼走一遭了,事不宜迟。” 北侠楼内,北侠欧阳春此时心如火急,一是韩天锦探信无下落;二是“金蝉子”那日奚笑自己一番;三是“钻山鼠”徐庆去清官国没有结果;四是蒋平回来后一无所获,五是儿子欧阳斌去侠骨国迟迟未归;六是“病大虫”花园春、“小专诸”艾虎、“菜花蛇”蒋生三人相继去紫冠山索麝香又无音信;七是丁兆兰、丁兆蕙二番送金银入山,又遇强人劫夺,自己前去又是扑空。眼看重阳节近,侠香会日期临近,只请得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南侠展望东、“眼镜蛇”白金彪,裸人国粉牡丹、白牡丹、红牡丹。那蓝牡丹又推说国务繁重不肯前来;又请得清真山清真道人、银环蛇秦亮、神貌山神貌道人、小白龙、紫冠山紫冠道人、小神仙、客印月、紫罗兰,更有蓝采姑、赤精子、赤阳子、赤星子、赤阴子、五鹿山人、黄河五老、五岳名侠、小诸葛沈从义等,可惜天国四十侠只请得侠客国四侠,其余诸侠,江湖茫茫,也不知踪影。这北侠愈想愈气,只得借酒浇愁,侠香会之事全托“翻江鼠”蒋平办理。 这日上午,欧阳春正将七星雄刀给玉娇娇看,那帘外进来一位巾帼少女,一身宝蓝侠衣,大步走进,原来正是北侠的女儿欧阳倩。她刚从公主国回来。欧阳春将玉娇娇介绍与欧阳倩,欧阳倩见玉娇娇比自己更年少风流不觉好笑,嘴上又不便说什么,只是叙述路上经过。 北侠猛地想起麝香之事,便对女儿讲了。欧阳倩听说花园春等此时还未归来,便自告奋勇前去紫冠山寻找。北侠一听,正中心怀,于是将那七星雄刀递与欧阳倩道:“这柄宝刀,你带在身上,千万不要丢失,刀在父亲在。你带着这柄七星宝刀,就没人敢欺侮你,因为凡是天下豪侠一见这刀,便知是北侠的!” 欧阳倩将刀藏好,往正南紫冠山而去。行了两日,来到一座山前。欧阳倩寻思:这山恐怕就是紫冠山,小时曾随父亲来过一次;她见那山间有一条路蜒蜿而上,于是走上去。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个山谷,只见有个山庄。欧阳倩寻思不对,那紫冠山是楼阁琼亭,上下陡峭,哪里有这么大一座山庄。猛然想到:这是不是神貌山呢?神貌山有一座避暑山庄,但是这山分外奇怪,没有炊烟,只有一座座深宅大院,石狮朱门,院院相连,桑榆遍庄皆是。正观间,见一个书童模样的人,从一座深宅里出来,拐入别的街巷去了。欧阳倩想看个究竟,便来到庄院前,纵身上了房。刚来到二座院房顶上,听见有人说话。她往里一瞧,见里面床上躺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白脸膛黄眉毛倒挂两只金钟,按一口宝剑,另外两个也是侠客装扮,青衣素褂。 只听这黄眉毛的侠客一拍胸脯,嚷道:“天下谁不知道我白老板,我白侠走遍江湖,谁不叫声白大哥?!” 那瘦侠客笑道:“那南侠呢?” 白侠道:“南侠?南侠死了!想当初想跟我学师,我都不要!” 胖侠客道:“北侠呢?” 白侠跳起来道:“那是我孙子辈的!” 瘦侠又问道:“北侠的儿子欧阳斌呢?” 白侠又道:“那是我重孙子辈的!” 胖侠道:“他闺女欧阳倩呢?” 白侠又道:“她闺女是重孙女辈的!哈!哈!哈!” 欧阳倩听见,气得火冒三丈,一个箭步下房,抽出那七星宝刀,厉声喝道:“孙子!重孙子!你他娘的有种的出来!看我今天不豁了你小子!你欧阳奶奶来了!” 那屋里白侠分明是吹牛玩笑的,没想到欧阳倩从天而降,早慌了神,急忙对那二位说:“二位哥们先替我顶着。”说着一个斤头栽到床底下,尿流屁滚。 那二位侠客探头探脑,刚一露头,被欧阳倩一刀一个砍下头来,接着持那七星宝刀,直奔床底的白侠。 第六十五章 白雪庄豪侠结烟缘 英豪楼英雄小聚义 欧阳倩一个箭步奔入屋内,一眼瞥见躲在床下的白侠,上前一把扯出,叫道:“好你个无赖!竟敢背地里骂老娘,我让你见阎王!”那白侠一见,脑袋像捣蒜似地叫道:“姑奶奶,饶命!只是开个玩笑!求姑奶奶饶我一命。” 欧阳倩素来心软,见白侠如此说法,问道:“你这庄唤作什么庄?” 白侠道:“白雪山庄,是白雪道人所居之处。” 欧阳倩一听“白雪道人”这四个字,大吃一惊。白雪道人在江湖素有威望,侠客都敬畏他。 欧阳倩问道:“白雪先生在哪里?快带我去一拜。” 白侠道:“白雪先生不在家,改日再会不迟。” 欧阳倩道:“那你带我到这白雪山庄走一遭如何?” 白侠眨眨眼睛道:“白雪先生有两位弟子,一为天侠,一为地侠。天侠文质,地侠性情粗野,若是撞见,容易生出乱子。” 欧阳倩一听,叫道:“什么天侠、地侠?徒有虚名!难道还能生出三臂六膀!你带我去逛逛,若是撞上,也让他们领教一下我欧阳倩的武艺!” 白侠无奈,只得带欧阳倩出屋。这白雪山庄也有一般景致。有《钗头凤》词为证: 梅子落,白雪香,曲岸九里霭茫茫。 吴钩小,钓叟狂,悠闲无限, 微兴醉赏,怅!怅!怅! 绿纱满,朱弦窗,明月溶溶送斜阳。 秦娥舞,念奴肠,羌笛报怨, 烟柳断肠,伤!伤!伤! 白侠带欧阳倩穿过牛乐亭翠松坡,远远望见一座道巷,欧阳倩道:“那是何处?” 白侠道:“正是白雪先生住宅,唤作‘白雪巷’,小姐愿往,我带路一游。” 说着二人来到一座屋前。白侠叩门,一个道童将门打开,白侠道了来意,道童躬身请进,只觉屋里仙香瑞霭。来到中堂,见上面杏铜座上卧着一人,那人彪形虎须赤发袒胸,白侠一见回身便跑。 欧阳倩却不惊慌,朝那汉子轻轻一瞟。那汉子已从床上跳下,扬刀叫道:“何方轻佻之妇?竟敢到这里胡闹,先吃我一刀!”说罢,持刀砍来。 欧阳倩见来势凶猛,甚是吃惊,忙挥刀迎住。二人都有无名火,一场好杀: 一个虎胆豹肝,英勇绝伦,敢敌蛮夫之勇;一位鸾心凤智,娇妍无比,能盖千秋巾帼。一个是白雪弟子,高卧深山,不登大雅之堂,宁作蓬间雀。一位是名侠后代,平生游历,只寻小处人家,不做势利鬼。 二人战了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欧阳倩思忖道:自己有诺言在先,若是败给任何男人,必将身嫁与,想必是这个黑鬼。 地侠呼延豹也思道:这婆娘煞是厉害,自己见过这么多女子,只有那诸葛君的好友蓝牡丹还算有几分骁勇,没想这女人真是厉害,见这般模样,还算可以,配与我老呼倒是不赖。想着想着,手里那刀软绵绵起来。欧阳倩也是愈瞧地侠愈爱,愈爱愈迷,刀法渐渐乱起来,稍一不留神,跌倒在地。呼延豹哪里有害人之意,就势抢起往里间去了。 二人正在屋内叙话,猛听得门外有人叫道:“好呵!你们干的好事!这可是白雪先生的道屋。” 呼延豹和欧阳倩一听,吓了一跳,原来说话的是一位年少公子,生得眉清目秀,方脸细唇,腰里挎着一口天方宝剑。 呼延豹一见,哈哈大笑道:“贤弟,吓煞我也!我还以为是师父回来了呢?怎么,那边货好吗?” 原来来人正是天侠诸葛君。诸葛君道:“你知这女子是谁吗?” 呼延豹一听,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支吾道:“不知……” 诸葛君笑道:“这是北侠欧阳春的女儿欧阳倩。” 呼延豹素闻江湖上欧阳倩之名,没想竟是面前这个女子,哪里有不喜的道理,愈加对欧阳倩钦敬。诸葛君道:“贤哥,那侠香会后日便开,这神貌山却背着大伙在今夜里要搞一个什么英雄小聚义,也没有通知咱们,这不是欺咱们无能吗?” 呼延豹道:“不如约几个侠友去冲冲这会,也显显咱们白雪山的威风。” 诸葛君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如今蓝牡丹去请清风山山水二侠同来,欧阳嫂子正好在这里,咱们一块去,我与他们约好,一更天在神貌山玉兰舟会面,事不宜迟,快动身吧!” 三人同意,收拾兵器,即刻动身。 “钻山鼠”徐庆率领名侠十数人连日赶到神貌山,此时那小神仙已经逃遁,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云亭已经回来,神貌道人性爱山水,回来后,又携清风道人、清真道人、紫冠道人往方士国做客去了,小白龙到赤精山去了;这时那赛金枝、木兰花、樊玉娘也回来,给白蝴蝶一一介绍,众人大喜,游了二日,徐庆便建议来个神貌山英雄小聚义,众侠齐声赞同。这日晚,那“钻山鼠”徐庆坐首,旁边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云亭、骨侠刁飞虎、胆侠绿野踪、风侠落花生、雨侠关山月、花侠公孙腾、石侠石开花、月侠骄如水,更有那赛金枝、樊玉娘、南冠草、戈壁花、客隐月、玉婷婷、南柯花、小凤仙、白蝴蝶、木兰花共是一十九位名侠,并老侠徐庆共是二十位。 当下徐庆亲自把盏为众侠庆贺,神貌山张灯结彩,热闹非常。白蝴蝶不仅武艺非凡,而且能诗会画,当场吟道: 侠义能长久,江湖共一舟。 悬梁结义气,胜地伴龙游。 正吟间,忽听得门外有人叫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请我?!”众人一听,急忙停下酒杯。 这叫嚷之人正是月侠娇如水的侠友星侠满天飞。满天飞正从女侠国而来,闻听娇如水等神貌山上英雄小聚义,急忙赶来。此时,娇如水慌忙起身道:“贤弟一去多日无音信,我到哪里寻你?如今算你有缘,来,先喝几杯酒,再议它事。”说着将众人介绍给他。这满天飞满心喜欢,更兼赶路辛苦,一气先喝了三大杯。这时有人报道:“山下有人来挑战。” 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云亭拔剑而起,就要出战。徐庆急忙拦住道:“兄弟何尝着急?敢冲这侠会必是好汉,后日正是侠香会,说不定还是好友哩!弟兄们,快引我去着。” 众人急忙簇拥徐庆下山去看,只见天侠诸葛君、地侠呼延豹、山侠楚客隐、水侠李剑虹、蓝牡丹、欧阳倩并二位陌生女子各持兵器前来。徐庆一见笑道:“都是江湖人,何必动气,有事好商量。” 呼延豹怒道:“后日便是侠香会,你们神貌山又搞什么小聚义?岂不是分庭抗礼?你这老夫还花言巧语,先吃我一刀。”说罢,舞刀便砍去,被欧阳倩一把扯住。欧阳倩朝徐庆叫道:“是侠客国‘钻山鼠’徐庆大叔吗?” 徐庆也听出欧阳倩声音,上前说道:“欧阳侄女,你如何到这里?” 天侠诸葛君等一听“钻山鼠”徐庆在这里,哪个不欣敬,于是纷纷跪道:“徐老受惊了,后生有过失。” 徐庆慌忙将他们一一搀起,将众人引进鸳鸯楼。原来那后来二位女子,一位是李剑虹的妻子玉盈盈,一位是楚客隐的妾,唤作娇婉婉。当下众人各自认识。徐庆见天色不早,便劝大家都在神貌山歇息,约好第二日一早便往侠客国去。 木兰花歇在鹦鹉阁,左思右想,总是不能安寐。原来这名侠之中都各有相好,只这木兰花还没有对偶,今见星侠满天飞风韵可爱,又见他一派男子气象,于是在席上向他暗送秋波。那满天飞也是江湖人,哪里不晓,也以眉目传情。木兰花见他也有此意,心中何不欢喜,便用尖尖玉足踢了满天飞三下,暗示三更幽会,又伸出四指,暗示在四道庭院会面。 看看将近三更,木兰花轻身起床,悄悄来到第四道庭院。只听得有人轻咳一声,原来那星侠正蹲在那里,二人对眸暗笑,谈情说爱,好不快活。 一早,徐庆唤醒大家,一行人准备停当。靳雨青、张云亭叮嘱家人好好护山,然后一行人向侠客国而来。 行了一日,将到傍晚,来到侠客国。早有探子飞报北侠,那北侠听了大喜,忙携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南侠展望东、“翻江鼠”蒋平、双侠丁兆兰、丁兆蕙、“小卫青”白芸生、“眼镜蛇”白金彪、白玫瑰等,更有那陈洪波、骆小枝、红牡丹、梁秋侠一齐来迎。原来经过北侠欧阳春、“翻江鼠”蒋平、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等人的劝解,那白金彪、展望东和陈洪波、骆小枝的仇缘已解。来迎接的还有江侠秦淮碧、湖侠蒋山青、蓝蔷薇、紫丁香,这四位侠客已于昨日到达;另外还有赤阳子、赤阴子、赤星子、赤松子、赤梅子、赤鹤子六位道老,已先前到达;还有欧阳斌、玉娇娇等。目前,只有艾虎、花园春、蒋生去紫冠山盗麝香未归,韩天锦去巫山未归;那紫冠道人、清真道人、神貌道人、白雪道人、灵慧道人、清风道人到方士国未归;那十三妹、绿牡丹又不能前来。只有绿野踪的妹子绿蜻蜓,南冠草的哥哥南客松,白蝴蝶的弟弟小白龙,白菊花、白菊仙、白牡丹、粉牡丹、展侠姑、杨青侠、夏琼侠、丁小侠等人还未到。 当下北侠欧阳春吩咐双侠丁兆兰、丁兆蕙、“眼镜蛇”白金彪,将诸葛君、蓝牡丹、呼延豹、欧阳倩、楚客隐、娇婉婉、李剑虹、玉盈盈、靳雨青、赛金枝、张云亭、樊玉娘、刁飞虎、南冠草、绿野踪、戈壁花、秦淮碧、蓝蔷薇、蒋山青、紫丁香、落花生、客隐月、关山月、玉婷婷、公孙腾、南柯花、石开花、小凤仙、娇如水、白蝴蝶、满天飞、木兰花安顿到英豪楼各个楼阁;此时那紫冠道人、清真道人、神貌道人也来到侠客国,那粉牡丹叮嘱白牡丹好生照顾裸人国来赴会的宾客;裸人国人带来裸人国王王熙凤送来的侠客图;那南客松、绿蜻蜓此时偕伴来到,她们派了柳金侠、杨青侠、夏琼侠三人作为侠女国代表前来赴会,北侠心中自知委曲也不嗔怪。 第二日,英豪楼侠香冉冉,杨柳生翠,云霞泛色,瑞霭重叠。 东侠蔡云秋、梁秋侠;西侠雷剑平、红牡丹;南侠展望东、白玫瑰;北侠欧阳春、玉娇娇;天侠诸葛君、蓝牡丹;地侠呼延豹、欧阳倩;山侠楚客隐、娇婉婉;水侠李剑虹、玉盈盈;刀侠靳雨青、赛金枝;剑侠张云亭、樊玉娘;骨侠刁飞虎、南冠草;胆侠综野踪、戈壁花;汇侠秦淮碧、蓝蔷薇;湖侠蒋山青、紫丁香;风侠落花生、客隐月;雨侠关山月、玉婷婷;花侠公孙腾、南柯花;石侠石开花、小凤仙;月侠娇如水、白蝴蝶;星侠满天飞、木兰花,此外有南客松、绿蜻蜓、“翻江鼠”蒋平、“钻山鼠”徐庆、“眼镜蛇”白金彪、游子陈洪波、游女骆小枝、粉牡丹、双侠丁兆兰、丁兆蕙、清真道士、神貌道士、紫冠道士、赤阳子、赤阴子、赤梅子、赤鹤子、赤松子、赤星子、柳金侠、夏琼侠、杨青侠、“小卫青”白芸生,共是五十二位豪侠,六位大师,三位名道,二位游子,共是六十三位。 酒宴开始,侠王欧阳春令婢人端上侠酒,此时的北侠早已飘飘然,就要在这次侠香会商议大闹小东天,这是北侠和徐庆、蒋平多年以来一直苦思冥想的事情;只是“小专诸”艾虎、“病大虫”花园春、“菜花蛇”蒋生去索麝香迟迟未归,也不知凶吉,又不便问紫冠道人。他瞥眼见紫冠道人慢慢悠悠抚须,更是有点忐忑不安。心想可能紫冠道人迟迟未归紫冠山,想必不知盗香之事,于是不去理会。欧阳春笑呵呵端起酒杯,诸侠见北侠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各自喝酒。这时候,只听有人大叫:“哎呀,这酒苦死我了!” 那骨侠刁飞虎、地侠呼延豹一脚把桌子踢翻,大叫道:“这分明欺人太甚!哪里是酒?原来是尿,真臊死我了!” 石开花霍地抽出宝剑,站起来叫道:“欧阳春,你安的什么心?!怎么用尿灌我们?!” 欧阳春一听,大吃一惊,走过一看,果然是尿,心里又急又疑又慌。只见蒋平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说道:“各位弟兄且静,北侠千里迢迢把大家请来,哪里能存异心?想是其中有诈!” 那徐庆更是见风使舵之人,见势不好,也道:“蒋老爷子说的有理,北侠把大家找来不易,哪里有诓大家的意思,俗话说遇事者静,这里面想必有原因。” 北侠此时已经清醒,忙对双侠丁兆兰、丁兆蕙道:“你二人到厨房去查,是何人作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双侠起身去了。 大家默然,白玫瑰忙趁机将各侠的金樽收了;“眼镜蛇”白金彪又唤婢人换酒,一忽儿,婢人换上了香酒。南冠草、戈壁花、紫丁香、蓝蔷薇。南柯花、白蝴蝶、木兰花等是明智侠女,急忙吆喝喝酒。 陈洪波道:“今日是众侠客酒令,大家来之不易,况有众大侠并几位道士,辛会辛会!”说罢与旁边骆小枝耳语一番,又道:“我与骆妹子给这侠香会题两副对联,我先题一副。”说着,唤人递过文房四宝,只见写道: 飘湖海起山野兴侠义凭肝胆都有一身铿锵傲骨耿耿忠心 拯兴亡擎日月吟诗草恨不平各仗千招精彩绝艺飒飒风流 骆小枝也写道: 男豪侠落绿林霸山庄主浮沉五湖四海汇拢而来同举千秋。 女巾帼走苍黄破天伦操奇志四面八方更担患难共闹东天 徐庆听罢,喝采道:“好!好!骆妹子说出大家心里话,尤在‘共闹东天’四个字!” 蒋平假作不解,问道:“怎么讲?” 徐庆道:“如今天下大乱,玉皇天数将尽,朝不保夕,西有李逵,北有黄巢,南有唐太宗,东有陈胜,举戈共反,揭竿而起,我众侠客岂能等闲视之?今北侠在上,南侠已归天,唯有北侠德高望重,老气横秋,侠史年久,侠义通天,当为侠王!我‘钻山鼠’徐庆和‘翻江鼠’蒋平愿为左右臂膀,诸位侠客当结盟兄弟,洒血而盟,另立旗帜,与天庭抗礼,也干它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蒋平随声附道:“徐兄言之有理,咱们诸位侠客应同甘共苦,同举义旗,推北侠为王,索性占住这侠客国和紫冠山、清风山、白雪山、神貌山、灵秀山、清真山,打出‘侠气冲天,请斩玉皇’的大旗,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干它一场!” 北侠欧阳春早已醉飘飘的,笑道:“这小东天日期已近,索性就闹它个翻天覆地,也让玉皇那老王八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时,只见那赤阳子、赤阴子、赤鹤子、赤星子、赤梅子、赤松子六位法老缓缓而起道:“道家素来修身,不问政治,平生性本游历,今日北侠盛意已领,告辞了。” 欧阳春知六位长不问政治,也不好强留,只好与众人将六位大师送出门外。 大家返回,只听丁兆兰、丁兆蕙前来报道:“方才去那厨中搜遍,也没有下落;那厨中佳酒分明是被人换成尿,厨役已被关押,等候发落。” 北侠欧阳春一听,心里好生纳闷,暗自思道:这般盛大侠会,侠客国无人敢如此取笑,芸生、金彪、玫瑰等人与我有兄、侄之谊,定然不会闹事。附近江湖也无人敢与我北侠为敌,那山、水二侠虽然夺过我的黄金,这次前来赴会,了解了前仇,谁还敢干这勾当呢?正思问,只见白金彪慌里慌张奔来,手里捧着一张贴子。欧阳春一见,还认为又是哪方长老或豪侠送来的贺贴,喜道:“一定又是哪位弟兄送来的贺帖罢?” 白金彪气呼呼道:“哪里?您看!” 这欧阳春接过那贴子,众人也都围过来观看,只见上面写道: “借北侠召开侠香会之际,谨送尿汤各一碗,因距万里,不能亲赴,失礼!失礼!” 天国十鼠 欧阳春一见,气得浑身乱抖,一把将那帖子扯得粉碎,胡须乱抖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我闯了江湖三十余年也没听说有这什么屎(十)鼠,只知有玉堂弟、蒋老、徐老等五鼠,想是不知哪里草寇敢充爷爷之名,在那里招摇撞骗,看我北侠不活劈了他们!” 这时,旁边闪过戈壁花道:“北爷不知,这十鼠确有其名,前年我同绿野踪到北国周游,路过汪洋岛,听一老夫讲,那十鼠煞是厉害,比当年闹东京的五鼠更有神力。这十位个个都是十六七岁,皆有奇功,连玉皇也奈何不得。” 玉盈盈道:“我闻说这十鼠为民除害,在北国深得人心,专与朝廷对抗,天兵几次清剿都扫兴而归,他们在壮士国,肝肠国、勇武国、隐伦国等都有势力。” 徐庆道:“这十鼠看来有几分勇猛,我这老鼠还真有心拜访,只不知那壮士国离这里有多远?” 绿野踪回答:“那壮士国等只是十鼠落身之地,他们的大本营在圣明山望海楼。” 蒋平道:“这十鼠都姓甚叫甚?” 戈壁花道:“这十鼠是‘霹雳鼠’窦尔敦、‘偷香鼠’紫金钟、‘翻腾鼠’盖天际、‘白猫鼠’石明亮、‘玉貂鼠’寇雷涛、‘滚刀鼠’绿飞浦、‘淫雨鼠’花下鬼、‘飞剑鼠’曹鹿鸣、‘金丝鼠’夏一青、‘雕花鼠’苟毅人。” 正说间,只见外面匆匆进来一女子,那女子鬓发散乱,湿巾披肩,赤着一只金莲,气喘吁吁奔到“小卫青”白芸生和柳金侠面前,附耳只说了几句,那、白、柳二位面色早变得灰白,只见那白芸生跳起来叫道:“他妈的,谁竟敢干这勾当?!”说着,拔出宝剑往外去了,那柳金侠与那女子也紧随而去。 第六十六章 寻宝物柳金侠杀婢 报侠仇小专诸闹猫 原来那柳金侠家的宝物遁身氅不知被何人盗走,方才进来那女子正是侠女国柳金侠家的婢女雪菊。却说徐庆毕竟世故,自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夜长梦多。他见方才已走了六位长老,而今又走了芸生、金侠,再拖下去不知又出什么事故,若再有个三长二短,那自己呕心沥血的这个侠香会就砸锅了,于是忙道:“芸生侄家里可能有点事,大家不必理会,时间不早,下午诸位还要赶回去,现在结盟正是时候。” 蒋平也道:“徐兄说得甚是,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 这时,只见夏琼侠、杨青侠起身告辞道:“我国国主展侠姑、丁小侠只吩咐前来赴会,没有吩咐结盟,如今既是结盟,我们只好告辞了。” 欧阳春、徐庆、蒋平知道强留不住她们,展侠姑、丁小侠另有打算,只得由她们回去。 粉牡丹趁机也起身道:“薄礼已送,祝愿已偿,我裸人国素来与淫荡国结盟,不便再结盟,近日明君国蠢蠢欲动,国事艰危,只得告辞了。” 北侠知她也留不住,只好寒暄几句,派人送粉牡丹出国。 洪波捧来红砚,着朱颜在金书上写道: 同甘共苦救艰难,一系情谊侠义甘。 千里危时皆解力,二心无有待明天。 先将忠勇英豪近,再锁天文闹东环。 热血铺平湖海志,小楼风气永盘桓。 全体同声赞成,举北侠欧阳春为盟主,“翻江鼠”蒋平、“钻山鼠”徐庆为左右侠师,紫冠道人、清真道人、神貌道人为侠道,蔡云秋、雷剑平、展望东、欧阳春、诸葛君、呼延豹、楚客隐、李剑虹、靳雨青、张云亭、刁飞虎、绿野踪、秦淮碧、蒋山青、落花生、关山月、公孙腾、石开花、娇如水、满天飞、梁秋侠、红牡丹、白玫瑰、玉娇娇、蓝牡丹、欧阳倩、娇婉婉、玉盈盈、赛金枝、樊玉娘、南冠草、戈壁花、蓝蔷薇、紫丁香、客隐月、玉婷婷、南柯花、林凤仙、白蝴蝶、木兰花定为天国四十侠。“眼镜蛇”白金彪、“银环蛇”欧阳斌、“卫青蛇”白芸生、“菜花蛇”蒋生、“专诸蛇”艾虎为天国五蛇;那双侠丁兆兰、丁兆蕙为侠将;“病大虫”花园春为侠官;南客松、绿蜻蜓为侠士;白菊仙为侠医,陈洪波、骆小枝为侠友。 群侠伫立,沥血结盟,向侠王欧阳春三呼“万岁”;欧阳春笑盈盈回礼让坐。婢女又摆上佳酒,众侠又饮一巡;欧阳春吃了几杯便醉了,由玉娇娇搀着到后帐去了,众侠有的玩牌猜拳,有的到后园去逛,也有的倚着座椅磕睡。 叹义义空义还无,扬竿暂且作宏图。 本说四海归江野,笑论兴亡属黎庶。 芒砀白蛇明月晓,苏州歌妓叛离书。 英豪楼里书香在,春梦一番寂寂无。 却说“小卫青”白芸生、柳金侠听说遁身氅丢失,慌忙赶到女侠国金侠楼,那柳金侠性急先奔到里间静室,从壁上取出宝匣,掀开一看,那宝物果然不见,登时香汗飒飒而下。这白芸生一见也是大惊失色,张口结舌。 柳金侠问雪菊:“我走后可曾有什么人来过?” 雪菊回答:“小姐走后并无一人来访。” 柳金侠道:“这就怪了,那宝物只有我三人知道,外人并无知晓,难道飞走不成,想是其中有诈!” 雪菊自知有责心里发虚,没提防往后一退,裙下露出金莲,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穿着一只男靴。白芸生眼,一眼瞧见,登时上前将雪菊劈胸揪住,吼道:“你这贱人,一定招男人来此私混,泄露机密,伙同盗走宝物,从实招来!” 雪菊慌作一团,涨红着脸道:“这里只先生一人独往独来,哪里招什么野汉?那宝物婢人实是不知下落。” 柳金侠猛地思起这几日雪菊神思恍惚,闷闷呓语,又见雪菊穿一只男人靴,恍然大悟;猛地挥起宝剑叫道:“你这贱人还扯谎?快招出来!” 那雪菊跪于地下泫然道:“我实是不知宝物在何处?也没有陌生男人前来……” 话犹未了,柳金全上前一剑,竟将雪菊剁成两段。白芸生欲拦已是晚矣。可怜雪菊服倚柳氏半生,竟为刀下之鬼,有诗叹曰: 阳春白雪乱纷纷,大勇弥天乱斩人。 误解何曾明误解,负心岂有负心泯。 月醉可是折烟柳,花眼谁主比浮沉。 秦淮帆影波尽后,心系悬梁处处春。 这时猛听得背后有人冷笑道:“好呵!光天白日,竟敢无辜杀人,好大的胆子!” 白芸生、柳金侠回头一看,正是丁小侠。丁小侠道:“凭白无故,为何合谋杀婢?” 柳金侠道:“我有一宝贝,如今丢失,那雪菊私通贼人将宝物盗去,如今又来骗我,我还不杀?” 丁小侠听说,心中暗笑,说道:“杀人如同灭口,不如逮住问情。” 白芸生埋怨道:“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人已经死了,奈之如何?” 丁小侠眉毛一扬道:“方才我见一男人从你们这里匆匆而出,那雪菊一直送到村头,想必是那汉子将室物盗去。” 芸生忙问:“什么时候?那人什么模样?” 小侠笑道:“那人生得标致,白白净净,是个俊俏后生,脑门上有一颗美人痣,刚走了约模两顿饭的功夫,往南去了。” 白芸生一听拔腿就要去追,柳金侠也要去,小侠一把扯住道:“去一个人既可,何必二人同去,芸生一人去就成了。” 芸生对柳金侠道:“你看家罢,我一人去追那贼人。”说着,匆匆往南赶去了。 却说那侠客国英豪楼里诸侠有的玩牌,有的习武,有的说笑,有的昏睡,侠王欧阳春由玉娇娇、蒋平、徐庆陪着在后房说话。 这时,只见丁兆兰匆匆进来禀道:“‘小专诸’回来了!”欧阳春一听,呼地推开玉娇娇道:“那麝香索回来了?” 丁兆兰道:“不知道,他还带来一个俊俏婆娘。” 欧阳春一听骂道:“这个拍花子,叫我等得这么久,原来找娘们鬼混去了,快叫他进来!” 艾虎这时已由丁兆兰带进来,后头跟着冷秋香。 艾虎一见欧阳春便将自己如何跟蒋生、花园春到紫冠山寻麝香,如何与蒋生失散,如何负伤来到静姝园遇到冷秋香,花园春又如何被星侠满天飞杀死一一叙了,只是不提那明珠之事。欧阳春听说花园春被星侠满天飞杀死,不禁大惊,忙与徐庆、蒋平商议。 徐庆道:“这麝香乃天下至宝,各路英雄获悉,必来盗夺,只能招惹事非,传闻是小神仙盗去也未必是真,我听秦淮碧说,那紫寇道人也为小神仙的下落而忧虑;又听赛金枝对南冠草讲,小神仙曾到神貌山被小白龙撵走,不知真伪。如今‘菜花蛇’一去无音信;韩天锦到各国招兵买马又不知消息,这侠香会方开,人心略定,果真是星侠到静姝国调戏冷秋香,杀死花园春,我看也不必声张,只对白金彪哄说花园春在路上得暴病死了,这样一来稳住金彪,使他不致误事,二来又笼络满天飞,使他效忠侠王,岂不为好?” 欧阳春沉吟半晌,叹道:“只是委屈了金彪。” 蒋平道:“这事好办,我看那裸人国粉牡丹虽然厉害,却生得如花似玉,金彪一定欢喜,不如让她嫁给金彪,这样一来,既联络了裸人国,使裸人国加入我们的联盟。二又成全了金彪的好事。” 欧阳春喜道:“妙!妙!只是不知有何办法使二人联姻?” 蒋平道:“若是直接说与粉娘子,肯定不从,这事交给我了,我自有办法。” 徐庆道:“这事一定保密,千万不要泄露出去,艾虎去通知金彪花园春暴卒之事,裸人国只有烦蒋老爷走一遭了。” 这时正是傍晚,侠王请各路侠客、方老用了晚餐,留住一宿,约各位明目一早各自启程回去招兵买马,只等侠王下令大闹东天。 却说艾虎携了冷秋香也回专诸宫歇息,心中闷闷不乐,心里觉得对不起花园春,又听说星侠满天飞也入了侠香会,心中好不气恼。与秋香睡至夜间,见秋香酣然睡去,自己独自一人披衣而起,佩好宝剑,乘着月色,往英豪楼而来。 此时正是重阳过后,天微微有点凉,那夜风惊动树叶飒飒作响。英豪楼掩映在松柏丛中。艾虎心中有数,攀上墙头,来到一个去处。只见那屋窗微微有亮,艾虎扒着窗口往里一瞧,只见一男一女正坐于床上说话。那女子身穿一件大红湖绸,密扣紧身小翠袄,上加湖色摹本缎通体镶滚灰鼠大衫,外罩蓝色金缀花披风,下身穿元色湖色洒花百褶裙,内衬朱色碎花滚银罩衫,大红绸缎花弓鞋,头上盘了个云髻,八宝镶嵌,插着赤金簪,耳戴一付八宝镶嵌珍珠环,元色湖青抹额,当中订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一朵白绒花,高插顶门上面;腰间斜佩着八宝镶嵌剑匣,内藏一口七星宝剑,肋下暗藏两把扑刀,随时带袖箭。 艾虎看罢,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报仇心切,即来之,则安之,忖思着时机。一忽儿,那女子推门出去小解。这男侠神思恍惚,倒靠床头打盹儿,艾虎心想:不如先捉弄捉弄这厮,好出一口闷气。于是来到正中房上,顺手揭去几片残瓦,露出缝隙,正望那男侠面容,艾虎心中暗笑,就去解带。 这男侠正是星侠满天飞,方才出去的那女侠是木兰花,这星侠满天飞与木兰花新识,二人彼此相爱,不肯睡去,一直陪话。这时只听屋顶响,扑拉拉掉下一层尘土。满天飞以为是老猫揭瓦,未曾理会;一忽儿,又有尿滴进口中,不禁起身骂道:“好不臊臭!好不臊臭!这老猫真该死!” 那艾虎在房上听见,从里不禁暗笑,正待再想什么鬼法儿,猛觉得背后有人走来,正待起身,却被那人用手捂住嘴巴。 第六十七章 张桂兰夺宝夜香楼 菜花蛇误入白虎庄 那人正是冷秋香。冷秋香一觉醒来,不见了艾虎,心中焦急,急忙披衣出来寻到这里,正见艾虎闹事,不由埋怨道:“好端端的,你我到这里闹什么名堂?”艾虎道:“你不知,昨日我听白玫瑰说,星侠满天飞也来参加侠香会,我叫白娘子指点给我,暗记在心,一直跟到这厮住处想夜里下手,一是为你消辱,二是为花姐姐报仇。” 冷秋香听说,心里一阵感激。这时,只见那木兰花小解回来来到屋里。冷秋香往里凝眸一看,叫声道:“我要不来,你险些弄错,哪里是什么星侠满天飞?污辱我的不是这个人。” 艾虎怔道:“明明是,我没有跟错,难道天底下还有两个满天飞?” 冷秋香道:“也不一定,或许那贼人冒充星侠姓名,可不能坑了好人。” 艾虎无话,只得陪冷秋香回去。 第二日一早,众老众道纷纷到欧阳春处告辞,欧阳春、徐庆、蒋平一行人一直送到国外大道上,再三叮嘱不负盟约,各自准备,小东天夕佳殿会试之日后会有期,众人点头称是。 紫冠道人与江侠秦淮碧、湖侠蒋山青、紫丁香回紫冠山;神貌道人与刀侠靳雨青、剑侠张云亭、赛金枝、樊玉娘自回神貌山避暑山庄;清真道人同天侠诸葛君、地侠呼延豹、白侠白菊仙、蓝牡丹、欧阳倩回清真山自雪山庄;蓝蔷薇、木兰花携了星侠满天飞去仙人国;山侠楚客隐、水侠李剑虹、娇婉婉、玉盈盈回山水山庄;骨侠刁飞虎、胆侠绿野踪、南冠草、戈壁花回清官国;月侠娇如水、白蝴蝶往奇士国;风侠落花生、雨侠关山月、客隐月、玉亭亭回金荷山落花山庄;花侠公孙腾、石侠石开花、南柯花、小凤仙回南柯山;红牡丹回裸人国;梁秋侠回女侠国;绿蜻蜓等侠客也告辞自去。侠王欧阳春、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南侠展望东、白玫瑰、“眼镜蛇”白金彪、玉娇娇、双侠丁兆兰、丁兆蕙,“小专诸”艾虎、韩天锦、“翻江鼠”蒋平、“钻山鼠”徐庆、“银环蛇”欧阳斌一行人与他们恋恋不舍,洒泪而别。 却说白芸生一路往南赶来,将近夕阳西下,来到一家酒楼,这酒楼方圆几里乃是天国名楼,上面挑着一面酒旗,赫然写道“夜香楼”三个杏黄大字。 诗曰: 歌吹杨柳话衷肠,美味千樽侠气香。 游客怅思乡旅梦,佳人愁断锦书忙。 楼台烟雨催人醒,杨柳玄黄有谁伤? 狂笑离肠三尺断,村桥不见总傍徨。 白芸生腹中饥饿,便往楼里走去;有酒保迎来,让到二楼僻静处,端上酒肴美味;芸生便自酌自饮起来。 这时,猛听楼下有人吆喝,芸生好奇,倚住楼窗,往下一看,只见两个仆人抬着一顶玉轿,两位丫环缓缓从轿上扶下一侠娇娘,那娇娘如何打扮: 约在二十左右,头戴凤翅花底软包巾;当中挂着一块翡翠,两鬓斜插一对蝴蝶双飞镶玉宝珠花。一朵朱樱顶门高插,耳带墨绿翡翠珍珠环。外穿一件大红湖色金银鼠袄,内衬绸缎镶嵌滚玉密扣紧身,腰褂佩剑。下身穿银色绣花百褶裙,藕花色绸缎滚绣罩衫;脚着湖色绣花弓鞋,紧系宝蓝色兜根缎带,窄窄的一双三寸金莲,薄点胭脂,淡施敷粉。 只见丫环伴着那娇娘也向这酒楼走来。白芸生看见,不禁心里喝采:不知是哪家女子,好不俊俏! 那娇娘由酒保陪着,往后楼去了。白芸生正要细瞧那娇娘模样,忽见楼外又匆匆抽来一人,芸生一见大吃一惊,只见那人: 袅袅柳叶腰,潇潇偷盗豪。 赤金簪赤樱,白衣配白袄。 身背一佩剑,风流万里娇。 紫冠山里客,美痣神仙笑。 白芸生思道:这人莫不是那小神仙吗?丁小侠所说的小神仙相貌正与他相似,况且面门也有一颗美人痣。他真是该死!他盗了北侠的麝香,又来盗我的遁身氅,私通雪菊,今日我定要与他分个高低! 那小神仙挎着一个包袱,似乎沉甸甸的。芸生猜想那遁身氅定在包袱里。他打定主意,要探个究竟。 那酒保引着小神仙来到白芸生隔壁,酒保端了酒菜,小神仙饿得心慌,急忙狼吞虎咽吃起来。 白芸生抽出卫青剑紧贴在这边房壁,偷窥那小神仙。 只听小神仙仰大笑道:“侠香会!侠香会!我只用几泡尿便冲了这大会,那北侠也就是仗着那莫邪宝剑,不过是一个匹夫,哈!哈!” 白芸生听见不禁大怒,心想:好呵!原来那泡尿是你撒的,竟然冒充十鼠,害得我呕吐一番!今日不结果了你,我就不算是白玉堂的侄子! 白芸生愈想愈气正要冲进去,只见对面梯上袅袅娜娜上来两个婢女,其中一个婢女道:“仙兄,我家小姐请你过去。” 小神仙听说一怔,忙问:“你家小姐怎么认识我?” 那婢女道:“过去就是。”说着就去拽小神仙。小神仙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踉踉跄跄地随婢女去了。 白芸生要看个究竟,于是也跟在后面。只见那两个婢女搀着小神仙下了楼梯,跨过两道庭院,来到后园里一间静堂。那静堂玉兰雪映,雅致非常。小神仙随婢女进去。 白芸生攀上屋顶往里偷看,见里面椅上坐着一位娇娘。她定睛一看,正是方才进去的那位娇娘。那娇娘一见小神仙,笑道:“神兄几日不见,可曾好哩?黄大人向你问好呢!” 小神仙心里明白,这黄大人正是清官国施公手下的大将军黄天霸,这娇娘是黄天霸的夫人、赫赫有名的女侠张桂兰。 小神仙知道黄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寻到自己定有原因,不禁紧张。 张桂兰问道:“听说你也参加了那欧阳春主办的侠香会?” 小神仙知黄天霸、张桂兰早已归顺天庭,当了御前捕快,忙道:“那欧阳春哪里看得上我?他眼里只有天国四十侠,连天国十鼠也没邀请,况且……” “况且什么?”张桂兰追问道。 这小神仙原本说况且自己还盗了欧阳春的至宝麝香,他猛地一想不对,眼睛眨了一眨,说道:“况且我还盗用天国十鼠的名义,让他们喝了我的尿,好不痛快!” 张桂兰笑道:“那天国四十侠算什么侠客?想当初我天国十猫在绿林时,哪里有他们的名号?那北侠欧阳春只仗着一柄莫邪剑,剁铁如泥,可我手下的‘小银猫’李公然也有一柄神赐的干将剑。这番我来便是打探那侠香会消息,大队人马随后便到。黄大人已经带着天国十猫到了清官国。那济公又去望海楼请师兄去了,花云将军去叛臣国找朱温借兵去了。‘小元霸’已到了白虎庄,那欧阳春还有几天蹦头?侠女国展侠姑、丁小侠等又与欧阳春不和,那四十侠只有诸葛君、张云亭、蒋山青、公孙腾、关山月、楚客隐还算有点手段,其余的都是乌合之众;女流之辈只有蓝牡丹、赛金枝、南冠草、戈壁花、白蝴蝶、南柯花还有一点伸展手脚的工夫;白玫瑰、小凤仙等也只是半路当姑子,一出更没一出!‘翻江鼠’蒋平、‘钻山鼠’徐庆年逾七旬,真成了‘老鼠’!” 小神仙支吾道:“他们只会偷香窃玉,没有半点能比得上大姐。” 张桂兰笑道:“你别奉承我。”说着,将那双利眼往小神仙身上扫了一扫,又用鼻子闻了一闻,说道:“小神仙,把那宝贝交出来吧!” 小神仙一听,心里一怔,装傻道:“什么宝贝?” 张桂兰冷笑道:“你跟大姐我装傻,那欧阳春的麝香在哪里?” 小神仙一听,忙道:“那日到神貌山,麝香被白蝴蝶的弟弟小白龙夺去了。” 张桂兰一声冷笑,将手往上一扬,一个飞抓抛出,竟将小神仙倒挂半空。她厉声喝道:“姐妹们,把他裤子脱下来,那麝香就在他腚门里!” 这些情景,白芸生都看在眼里,把他吓得魂飞胆丧,险些栽下房来。他转身匆匆回到酒店。 白芸生思道:这张桂兰果然名不虚传,好厉害的婆娘! 路过小神仙吃酒处,恰巧看到那小神仙的包袱尚在,小神仙方才心急并未带走。芸生一见喜上眉梢,瞧瞧四处无人,一步抢到手,掂掂还真有几分重量;于是算过酒钱,赶快往女侠国去了。 却说那“菜花蛇”蒋生那日走岔路口,来到落花园,遇到一个女贼,自称客隐月,将明珠盗去。他又冷又饥,只得来到一个破庙里歇息。 蒋生瞥见那佛像上还有半块草席,扒下来遮在身上;又见庙墙下有一段残壁。蒋生跟着父亲蒋平也学了几年诗文,顿时诗兴大发,便于那墙上题了一首诗: 残风凄雨黄昏迟,白柳翠啼鸟先知。 侠客有风空骨木,落花无水总东西。 欲笺平生缘底事,诗文潇酒是寒衣。 一封锦笺无托地,醉兴依然只当时。 题毕,便倚住那庙柱昏昏睡去。黎明时分,猛听有女子声音轻轻唤他:“先生,我家小姐请你过去陪话。” 蒋生朦胧中听见,猛地醒来,只见一位芙蓉般的少女出现在面前,蒋生还以为是神仙下凡,忙叩头道:“神仙姐姐,失礼了!” 那少女道:“我不是什么神仙,我是邓小姐家的丫环,小姐在那边请你。” 蒋生一听半信半疑。那丫环道:“我家小姐最好诗文,喜欢骑马射箭,吟诗作画,方才见你壁上题的那诗,连连称赞,说就是未免寒酸了点。见你这般困倦,没有打扰你,让我携了这包衣服让你换上。” 蒋生听了,心里一阵感激,问道:“你家小姐是何人?” 丫环笑道:“到那边去自知,说出来倒唬你一跳呢!” 蒋生换上衣服,随那丫环来到门口柳树下;只见停着一辆轿车,三两个丫环、四五个仆人簇拥着一位玉面美侠。那美侠也就十六七年龄,生得标致,桃腮杏脸,樱口柳眉,好似西施再生,嫦娥下尘;那头用手帕乌云裹住,更是出落得如同芙蓉。 丫环们也腰佩利剑,好不威武。丫环道:“小姐,那先生来了。” 美侠笑道:“方才见你壁上题的那诗,真有几分才气,我喜欢舞文弄墨之人,你若不嫌弃,请到我庄上一游。” 蒋生道:“我只是个流落人,笔墨拙苯,焉敢与小姐相比。” 小姐道:“听人讲有个叫陈洪波的才子遨游至此,你莫非就是那位先生?” 蒋生忖道:如今这兵荒马乱,各自隐性埋名,都有避世之法,我不妨也冒充这陈洪波,惹小姐高兴,看她如何。看样子她那山庄离这里不远,不妨先到那里弄点吃的充饥,再作打算。 于是蒋生道:“我便是那陈洪波,只因遇见贼人抢去银两,才落得这般窘境,使小姐受惊了。” 那小姐听说他就是陈洪波,马上喜形于色道:“真是陈洪波!陈先生,我久闻你大名,等待多时了,快上轿到我庄上歇息。”说着,急将蒋生扶上轿内,自己坐了旁边,吩咐仆人速行,往东而去,那丫环在轿后随行。 行了约摸四五十里,来到一个山庄。这山庄非常清秀,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庄门紧贴山脚,半山腰隐隐一片琼楼。河边有庄家小船驶到,将轿车抬上船,荡到对岸。又有庄丁换肩抬轿,迎到山脚庄门口。那庄门口早立着一位员外模样的老者,后面簇拥着一群庄丁丫环。只见庄门上清清晰晰刻着三个金色大字。蒋生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大口凉气。 第六十八章 错里错莺晓错联姻 假不假金彪假认亲 这庄门上三字,正是“白虎庄”。这“菜花蛇”早听说过这白虎庄的威名。白虎庄的庄主白燕丹是有名的飞贼,如今归顺了天朝,这白员外正是“锦毛鼠”白玉堂的叔叔。这白员外早随了天庭保镖,他屡次劝侄孙白金彪、侄孙女白玫瑰招安归顺朝庭,这几人死活不肯,白员外也无奈。 白员外如今八十有余,有一身夜行功夫,飞弹百发百中,江湖人称“神弹子”,曾为彭公保镖;后因年老便告老回了白虎庄。原来那玉皇四大走卒,都有保镖,包拯的保镖曾为展雄飞展昭,只因南侠野性不改,志在江湖,才不翼而飞,换了花云。那施士伦钦差的保镖是黄三太,黄三太死后,换了黄三太的儿子黄天霸。彭公的保镖现在是“小蛟龙”战英。济公的保镖是“玉麒麟”甘亮。这白员外有三个女儿,大女儿白杜鹃是江湖有名的飞贼,惯打飞蝗石,因夺天纲,被金陵三杰之一“小天霸”邓虎所擒,嫁了邓虎,方才那女子正是邓虎的独生女儿邓莺晓;她惯使两把莺刀,也有盖世之勇。二女儿白牡丹,本性淫荡,入了裸人国;三女儿白蝴蝶,平生喜欢山林草莽,弄枪舞棒,武艺最佳,而且飞抓有名,与父亲颇有不合,十岁便入了神貌山,拜神貌道人为师,学得拳法,本意只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誓死不为朝廷效力。后来她见月侠娇如水颇有胆识嫁给月侠。白员外还有一个独生儿子,名叫小白龙;小白龙性格孤僻,也与父亲性格不合,年少时梦得白龙神受白龙法,会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穿屋越脊。他使一根白龙棒,疾快如飞,武艺也不寻常。白员外的女儿白杜鹃是个孝女,贤良勤奋,帮助父亲料理庄院,看管家私,训练庄丁,让女儿邓莺晓主管护庄。邓虎因是天朝保镖,风里来,雨里去,一年只偶尔探家几次,这白杜鹃在庄里如同守活寡,心里郁郁不乐。 白员外听说孙女莺晓归来,还引了一个唤作陈洪波的标致后生,马上率领家人到庄口迎接,然后接到莲花厅,与蒋生酌酒。他又叫婢女扶了大女儿白杜鹃出来与蒋生见礼,这蒋生潇潇洒洒,好不自在,心里盘算混过一天就偷偷回去。 谁知一连几天,那邓莺晓一直殷勤挽留,与他谈诗论画,娓娓不倦。这蒋生倒也乘巧,顺藤摸瓜,况且自己也读了点诗书礼仪,李诗苏词,韩文贾赋,于是索性冒充陈洪波,骗得那邓莺晓心花怒放。可是日子一长,蒋生心里有些发毛,马脚露的也多了。原来这邓莺晓见他年青标致,谈吐非凡,有心嫁他,哪里有半点放他出走的意思。起初她还斯斯文文与他品茶吟诗,后来索性与他亲昵起来。蒋生正值年轻风流,自古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况且邓莺晓含苞欲放,年少貌美,是江湖上有名的“病西施”;蒋生如何不动心,因而也就如醉如痴。 这一日晚上,蒋生正在鸳鸯楼熄烛睡觉,猛觉得旁边有人用纤纤玉手推他;蒋生借着月光一瞧,正是邓莺晓;于是二人如鱼得水,尽享云情雨意,都觉人生无憾了。 日久天长,蒋生愈觉不安起来;原来他是个精细之人,愈来愈觉得邓莺晓之母白杜鹃也有意于他,近日尤其对他亲昵;趁莺晓不在,向他吐露邓虎虐待她的委屈,时而还让他看邓虎对她拳打脚踢的伤痕,对他颇有好感。蒋生此时真是骑虎难下,便决定设法回国。 这一日,他来到江边,向庄丁打听,才知这江里庄船全掌握在总管“恶太岁”白虎通那里,蒋生不识水性,十分着急。他又打听后山是白虎山,白虎山后面是天国十猫辖地,乃是方家堡、雄狮岭、凤凰寨、卧龙山、恐龙掌、鹫峰、金陵驿、狼窝掌、飞熊寨、流星山等。 这日,蒋生多喝了两杯酒,来到白虎庄后面的孔雀园。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从屏门奔出。蒋生大惊,仔细一瞧,正是邓莺晓的母亲白杜鹃。蒋生闪过,那白杜鹃看见他,又羞又愧,急往后山去了。蒋生疑惑,走进屏门,无人踪影,不禁又疑又惊。他见后门通山上有一条小径,那半山腰上有一个小庙,便往那庙里走去。 穿过巷松翠柏,来到庙前,趁着月光,蒋生瞧那庙匾,只见“仙人庙”三字,两旁有一对联: 烟晓青山先遇翠 云逢古庙后得缘 蒋生见庙门紧闭,便将身一纵,上了房檐,将脚勾住往里一瞧:听见南厢里有欢笑之声。他来到南厢,只见床上半躺着一个老和尚,长着一副凶恶相;旁边躺着一个女子;蒋生一看,险些叫出声来。 却说那“翻江鼠”蒋平惦记着白金彪的婚姻,与“钻山鼠”徐庆策划好了,向裸人国而来。到得粉牡丹楼已是傍晚。那丫环进去通报,粉牡丹听说“翻江鼠”来到,出来迎接。她唤侍女摆了酒肴招待蒋平。蒋平几杯酒落肚,便说道:“我观粉娘子气色,抑郁不展。” 粉牡丹一听,忖道:“‘翻江鼠’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到我府中定有要事,须要提防才是。”于是叹道:“寂寂寞寞,烦闷呀。” 蒋平道:“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瞧你们姐妹几个只有白牡丹和你尚未出嫁,你也应该找个好婆家。” 粉牡丹闷闷说道:“我找谁呀?” 蒋平道:“我给你卜了一卦,看看如何?”说着顺口卜了一卦道:“皎皎玉兮、赤赤金兮、凛凛虎兮、翼翼飞兮。” 粉牡丹道:“如何?” 蒋平道:“这皎便是白,这赤赤便是金,那虎加飞是彪,便是‘白金彪’三字。姑娘的靠山便是侠客国的白金彪了,真是门当户对。那白金彪是‘锦毛鼠’白玉堂的独生子,武艺高强,家有巨资,这不是大喜吗?” 粉牡丹道:“我是未出嫁的女子,更况容貌武艺双全,还愁找不上标致后生?哪里能给白金彪续弦?” 蒋平道:“续弦有什么不好?那白金彪夫人花园春因寻麝香,在静姝国中了贼人的暗镖,已经死了;你到那边扶为夫人,白金彪的家财都是你的。” 粉牡丹忖道:我这几个姐妹,绿牡丹随了骆宾王,骆宾王是贵族后裔,有名的才子。红牡丹随了西侠雷剑平,西侠端庄可敬,乃是江湖大侠。蓝牡丹随了天侠诸葛君,那诸葛君更是年少风流,气概贯世,不仅是江湖上的美男子,而且江湖人称‘小温侯’。我虽比不上蓝妹子漂亮,但和绿姐、红姐也是不相上下。那白金彪不仅容貌丑陋,而且是个混人,脾气暴燥,这蒋平分明弄虚作假,拿卦骗我,那白金彪是他侄辈,他肯定在这中间捣鬼;若不答应,恐怕驳了他的面子,不如拖他几天,再作打算。于是说道:“这是我的终生大事,我得和几个姐妹商量一下,过几天回话,你看如何?” 蒋平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粉妹子仔细掂量才是。”说罢,告辞归去。 粉牡丹送走“翻江鼠”,心里闷闷不乐,于是便躺在床上凝思。只见有一个黑影进来,粉牡丹定睛一看,正是白牡丹,于是道:“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有何事?” 白牡丹笑道:“还瞒着我呢,都快抱儿子了,恭喜!恭喜!白夫人。” 粉牡丹听了知道方才与蒋平的对话被她听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用拳头捶她道:“你这个冒失鬼!不去睡觉,倒来瞧我的好戏!” 白牡丹道:“我来时正见蒋爷给你号脉,我闪到屏风后面,原来是这么回事。” 粉牡丹叹道:“婚姻大事,岂能一厢情愿?我看不上白金彪,推辞又恐驳了蒋爷面子,这事如何是好?” 白牡丹笑道:“我有一计,不知可行?” 粉牡丹道:“甚麽妙计?能告诉我吗?” 白牡丹附在粉牡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遍。粉牡丹听了,险些将眼泪笑出来。 第二日,粉牡丹遣人往侠客国英豪楼送信给蒋平和“眼镜蛇”白金彪,约好于晚上成婚。蒋爷闻说好不欢喜,急忙召集庄丁、婢女到白府帮忙。那英豪杰有的是空间,蒋平挑朱桂楼作为洞房,吩咐家人买酒沽肉。“眼镜蛇”白金彪一听,喜得坐立不安,吩咐妹子白玫瑰忙里忙外,张灯结彩,把朱桂楼布置得跟水晶宫一般,早把那“病大虫”花园春抛到九霄云之外了。 没到傍晚,白金彪就催蒋爷和喜娘、丫环、家丁、乐工抬着轿子往裸人国而来,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到得粉牡丹楼,只见也焕然一新。新娘子由蓝牡丹、红牡丹两位玉人挽着徐徐进轿。乐工忙吹喇叭,那粉牡丹的丫环娇儿和玲儿紧随轿后,裸人国百姓更是拥挤不堪,嘻嘻笑笑,围得水泄不通。国王王熙凤派遣贾桂作为特使送行。 蒋爷见轿子被人群围住,竟拔出宝剑来开行。路过侠女国时十分冷清,展侠姑如今托病在家,丁小侠又到仙人国去了,国中只托杨青侠和夏琼侠二人掌菅。杨青侠、夏琼侠见新娘子轿过,唤了几十个婢女到国门溥衍一下。 侠客国如今被挤得水泄不通,四侠楼高挑红灯,酒香楼彩带飞舞,鞭炮连天。侠客国人、过路商贾、侠士游子争先恐后,拥挤不堪。那跑小买卖的收了摊,算卦的摘了眼镜,喝酒的推了酒碗,都来看新娘子。 “钻山鼠”徐庆、白玫瑰、展望东等将轿子迎到英豪楼前;北侠欧阳春、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陈洪波、骆小枝、艾虎、冷秋香、玉娇娇、梁秋侠、丁兆兰、丁兆蕙、韩天锦等早在拜堂迎候。粉牡丹的丫环娇儿、玲儿穿红着绿,将新娘子扶下轿来;白金彪的丫环粉蛇、雪蛇接过。白金彪身着貂皮长衫,虎皮裙、龙绡裤,毕恭毕敬早等在堂上,见新娘子来了,眉开眼笑。 新郎与新娘子拜堂,那鼓乐齐鸣,自是热闹。 以后,欧阳春等送新郎新娘入洞房;白金彪入了洞房,将门锁好,见粉牡丹仍默默无言,垂手羞立。白金彪上前去揭粉娘子面上的红布笑道:“看你,还有些假斯文。” 这一揭,惊得白金彪七窍冒烟,目瞪口呆。 第六十九章 入朱楼病西施杀母 斗飞浦小卫青丧生 “眼镜蛇”白金彪见那新娘子哪里是粉牡丹,原来是白牡丹。白牡丹是白燕丹的二女儿,是白金彪的父亲白玉堂的堂妹,自己比白牡丹小一辈,如今做了夫妻,岂不被天下人耻笑,侄子与姑姑成亲成什么体统。 白牡丹早有准备,扯住他说:“金彪,那粉妹子实是无心嫁你,她嫌你粗鄙,我也是出于无奈,如今生米做成熟饭,也就如此了,俗话说‘姑侄亲,辈辈亲,姑侄爱,代代爱’,你我虽然有一辈相隔,可我比你还小一岁,这也算作破旧立新。” 这一席话说得白金彪倒也无话可说,他见白牡丹虽比那粉牡丹减色,但更温柔,也就无话。 却说“菜花蛇”蒋生那日到仙人庙遇见一个野和尚正在调笑一个羞花妇人;蒋生认得那妇人,原来正是那日晚上夺去明珠自称客隐月的女贼。这女贼如今换了一身粉衣翠裤,倒背两柄莺刀,腰间系两个袖箭锦囊,脚踏一双夜行鞋。蒋生正疑惑,那女子一番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听那女贼道:“金长老,这黄天霸靠着这‘十猫’、‘三杰’方得逞强。” 和尚道:“谢妹子,你倒说说这‘十猫’、‘三杰’都是何人?” 女贼道:“‘十猫’乃是‘小王猫’盛英、‘小狸猫’吴小西、‘小金猫’李昆、‘小银猫’李公然、‘小御猫’包天、‘小龙猫’龙飞舞、‘小飞猫’一支兰、‘小奸猫’郑士奇、‘小夜猫’夜明朗、‘小狮猫’东方雄。‘十猫’中‘小王猫’盛英最厉害。那‘金陵三杰’是‘白面狻貌’甘亮,‘小元霸’邓虎,我夫君‘赛姜维’邓龙,三杰中甘教师手段最强。” 和尚道:“那天国十鼠如何?” 女贼道:“何为‘十鼠’?” 和尚道:“‘霹雳鼠’窦尔敦、‘偷香鼠’紫金钟、‘翻腾鼠’盖天际、‘白猫鼠’石明亮、‘玉貂鼠’寇雷涛、‘滚刀鼠’绿飞浦、‘淫雨鼠’花下鬼、‘飞剑鼠’曹鹿鸣、‘金丝鼠’夏一青、‘雕花鼠’苟毅人。” 女贼道:“只听说窦尔敦厉害,不知真假?” 和尚道:“那窦尔敦是厉害,乃是霹雳大仙的弟子,因此有‘霹雳鼠’之称。窦尔敦还有一个娘子,是彭公的女儿,唤作彭艳艳,江湖人称‘赛貂蝉’,更有一番手段,兼有军师‘小诸葛’沈从义,霸住那飞鼠十岭,好不威风。” 女贼道:“什么威风?也不过徒有虚名!当日南侠不是也很有威风吗?结果酒香国遇到穆桂英、樊梨花就见了阎王。‘五鼠闹东京’中强的要算是‘锦毛鼠’白玉堂了,那白玉堂又怎么样?不是也照样见了阎王,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那和尚道:“谢妹子,今晚就宿这里罢,那南庙正空着。” 女贼道:“好罢,老娘也疲乏了,且住一宿,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哩!那‘赛姜维’等着听信,这清官国离这里又有这么远的路程,需要几日才能到,免得误了大人们的事。” 那老和尚带着两个小僧引那妇人来到南庙;老和尚耳语一番,也回屋睡去了。小僧端来热汤给那妇人洗足,那妇人收拾一下,也熄烛上床睡去。 蒋生趴在房上足有一个时辰,不由得手脚发麻,欲走已是不能。于是舒展筋骨,逗留片刻,正欲回楼睡觉;忽然听见那正房旁边的耳房“哗啦”一声开了,蹑手蹑脚钻进一个又肥又大的家伙。只见他赤胸坦背,穿着一条灯笼肥裤,腰束一条紫绣带,倒背一口宝刀,赤着双脚,来到南庙窗前。他用舌尖添开窗纸,侧耳往里听听,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薰香盒子,拈出一支,往里吹去。 蒋生一见,又趴到房上,细看那人动静。只见那人隔了一袋烟功夫悄悄推开门钻了进去。 一定是个踩花老贼。蒋生忖道。为了看得真切,他悄悄绕到南房上,用左脚勾住那房檐立柱,往里瞧。借着月光,只见那人来到妇人床前,从那女子身上搜出一颗亮晶晶的东西,正是那颗明珠。那人将明珠含到口中,返身出门,转眼即逝。 蒋生心中明白,忖道:原来是个小偷,他如何也知道这明珠来历?这事好不跷蹊!此地是嫌疑之地,不能久待。想到这里,他一个翻身下房,见那黑影往山后去了。他沿小径出了仙人庙,进了园林,回到金粉楼。才到楼阶,正见邓莺晓过来。蒋生见她来,忙招呼上楼。上了楼,没来得及燃烛,借着月光见那床上赤条条卧着一个娘子。莺晓吃醋,一见大怒,一个箭步赶到,没容那娘子分辩,一剑竟将她的头颅劈了下来,蒋生急忙阻拦已来不及。<kbd>http://www?99lib.net</kbd> 有诗叹曰: 与女同争冒名客, 天国如此太浮华。 郑庄还有掘丘事, 可叹杜鹃悲生涯。 邓莺晓不知所杀何人,急忙点燃蜡烛一看,叫声:“不好”,原来却是母亲白杜鹃。莺晓又惊又怕,伏在那白杜鹃身上痛哭。 蒋生一再劝慰,邓莺晓哭了一阵也就不哭,蒋生慌忙将方才之事说了,邓莺晓本性聪慧,心里早明白了七八成,此时见母亲已被自己误杀,自知闯下杀身大祸,后悔不已。如逃跑恐为天下人耻笑,若不逃那外祖父岂肯干休。左思右想,苦思到三更鼓响,方才想出一条妙计,于是对蒋生讲了,蒋生称好。 于是二人将白杜鹃尸首包到一个包裹里,将地上血迹揩干,悄悄出屋下楼朝河边而去。 柳金侠到村东去埋雪菊尸首,正用刀挖坑。这时小神仙从树林后面转来,乘金侠不备,一刀向金侠砍来;柳金侠也是飞贼出身,听到背后风响,知有兵器袭来,忙将头轻轻闪过,扬手拔刀,可是方才用刀挖得过深,那刀竟拔不出,急得金侠口中连连叫苦,又伸手去摸腰里飞镖,那锦囊又偏偏没挂上。 小神仙一个“托塔抛桃”,挥刀又劈来。柳金侠一招“穿云插柳”躲过,顺手从地上拾起一个土块朝小神仙面门掷来。柳金侠自小练得一手石子、飞镖功夫,投得准确。小神仙虽是行家,何曾料到,一块土块正中小神仙面门。小神仙眨眨眼睛,又一刀劈来。柳金侠正在地上拾土块,只因有孕在身,一弯腰,只觉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小神仙跨上一步,就势一刀将她砍死。然后小神仙将雪菊尸首埋了,往夜香楼而去。 “小卫青”白芸生闻讯赶来,见柳金侠惨死,心里悲痛不已。思来想去,只觉与丁小侠有关,一咬牙奔往飞侠楼。 此时已是下午,“小卫青”到了飞侠楼,正见一个侠客正叩那飞侠楼的门。“小卫青”细看,不认得,但见: 江湖风雨已千秋,一顶南冠最风流。 狂雨常伏柳叶醉,杏花独卧月光柔。 双刀有情成飞目,千里无缘荡扁舟。 十鼠之中最精瘦,飞檐走壁快如骤。 这时,飞侠楼门已打开,丁小侠家的丫环秋扇出来,一见那侠客喜道:“快进屋,小姐等你好心急!” 那侠客随秋扇进去,秋扇将门锁上。 白芸生心中疑惑,为探个究竟,返身绕到那飞侠楼后面,正见有一棵长年梧桐,枝干直通到院内。芸生倒背柳叶刀纵身攀上,只见一片紫藤马莲,正是那丁小侠家的后花园。 芸生往下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正蹲在那里小解;她猛听上面梧桐树叶响,抬头看见白芸生,“哎呀”尖叫一声;白芸生跳下来,一把扯住她,用手捂住她的嘴,往旁边林里拖去。 原来这女子是丁小侠家的丫环春痕,芸生以前到丁小侠家认得她。那春痕曾当过柳金侠家丫环,与金侠尚好。当下芸生将春痕扯到竹林,对她道:“别怕,我是芸生哥,你金侠姐被人害死了,我寻仇家来了。” 春痕听了,也放下心,说道:“我也听说金侠姐被害,不知是何人所害?” 白芸生问道:“你家刚才来的那个男侠是何人?” 春痕道:“是小姐新结识的朋友,因此不知那人底细,只知很有本事,神箭打得很好,小姐称他绿少爷。方才听得小姐说,他有一件遁身衣,穿上后可以无所不为,别人不能知晓。刚才还穿上往侠客国走了一遭。” 芸生一听,心里明白,忖道:一定是丁小侠探得我这里有遁身氅,伙同那厮和小神仙偷去宝物,杀死金侠,图财害命! 想到这儿,白芸生按捺不住满腹仇恨。他对春痕道:“你把腰带给我,先委屈一会儿。” 春痕此时也明白了五六成,只得应允,解出腰带递给芸生。白芸生用腰带把她双膊绑了,对她道:“春妹子,我不绑你的脚,你坐在这儿,一会儿等我办完了事,你再出来呼救。” 春痕点点头,芸生去了前院。 芸生来到前院,正听丁小侠在西厢说话。他急忙贴到门帘处。只听丁小侠笑道:“绿公子,你真有福份,这次真不愧是‘偷香鼠’了,有了这遁身氅保驾,还愁那彭艳艳不随你?” 那侠客笑道:“只是窦老爷每日只管自己操练武艺,把那彭艳艳独自关在读书楼里吟诗作画,只叫几个宫女陪她垂钓、荡秋千。他派一百名亲兵守护,不许任何一个男人入内。” 丁小侠道:“你们窦老爷也真古怪,一个漂漂亮亮的美人整日关在花园里,这不是清磨人家的青春麽,艳艳也太清苦了。” 侠客叹道:“可不是?认命罢!这番我到那侠客国在那东侠楼的雪雁阁里遇见一个女子,长得颇有点像艳艳。只是更秀气,不知是哪家娘子?” 丁小侠道:“可能就是那个游子陈洪波的女友,叫骆小枝,本是白家的仇家,不知怎的又成了朋友?这展侠姑一生气,竟病了。” 侠客道:“我到了北侠楼欧阳春之处,听他对那个叫玉娇娇的娘子说,后日要在英豪楼举行诗会,那陈洪波、骆小枝还作诗。” 丁小侠道:“绿公子,这不是好兆头,如今天朝调来天国‘十猫’,正大张旗鼓准备前来围剿侠客国,镇压侠客起义,那欧阳春倒要举行什么赛诗会,这不是闹事吗?” 侠客道:“我飞鼠岭有朝一日也要大祸临头了,真得提防才是,那黄天霸历来是窦老爷的死对头。” 白芸生正在窗外偷听,猛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急躲已来不及,原来正是丁小侠家的丫环杜鹃和绿霞回来;两个女子一见有人偷听,齐声嚷道:“不好了,小姐,有贼!” 白芸生一听知躲不过,“刷”地抽出柳叶刀;那绿侠客早窜出来。只见他双手握着一对飞月刀。丁小侠提刀出来,一见白芸生,心内大惊。白芸生大喝一声:“你是哪里毛贼?竟敢盗去遁身髦?真是胆大妄为!还不还我,先吃我一刀!” 那侠客一见白芸生仪表堂堂,一派侠气,心里暗暗喝采,“嘿嘿”冷笑两声道:“你好自无理,天将擦黑,竟跑到女人家窗根底下偷听私话?你没有听说江湖上十鼠之一的‘偷香鼠’绿飞浦吗?” 白芸生喝道:“住口!”一招“鹞子翻身”,挥起那柳叶刀往绿飞浦头上劈来。这绿飞浦一招“鲤鱼打挺”,从刀上穿过,双刀直取白芸生双臂。白芸生也不示弱,将身躲过一招“怪狮摆头”;那绿飞浦来个“玉龙腾跃”,返身又来个“老鼠偷香”,用刀朝芸生屁股戳来。芸生听得风响,来个“鲤鱼跃龙门”,跳起三尺多高,向绿飞浦扑来。绿飞浦见来势凶猛,就地十八滚,悄悄从锦囊内摸出袖箭,一箭朝“小卫青”射来;小卫青将身闪过;那绿飞浦第二支袖箭又到;白芸生又躲过;只听“哎呀”一声,那白芸生背后观战的丫环绿霞倒了下去。那袖箭不偏不倚正中绿霞胸口,鲜血呼呼直冒,她登时气绝。 丁小侠知白芸生来者不善,再闹下去恐出大乱子,于是从袋里取出金镖,瞄准白芸生,叫一声“着”,朝白芸生面门打去。 第七十章 小白龙白家坟哭碑 一支兰娘娘楼盗剑 那镖不偏不倚正中“小卫青”白芸生面门,小卫青“哎呀”一声,口吐鲜血绝命于地。 绿飞浦过来持刀便剁,丁小侠慌忙拦住道:“只因这遁身氅,已死了两条人命,我看这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将这厮尸首埋到后园算了。”绿飞浦点头,于是二人将芸生、绿霞尸首合葬在丁香园假山下。正挖得起劲,听得竹林里有动静。丁小侠奔过去一看,只见春痕正坐在那里掉泪。丁小侠问了经过,知是白芸生所为,便将她松绑,又回到坑前,埋好二人尸首,叮嘱家中丫环,此事万万不可外泄。那“偷香鼠”绿飞浦因要回飞鼠岭,于是披上遁身氅与丁小侠告别北去了。 却说白虎庄邓莺晓和蒋生乘着夜色,将白杜鹃拖到江边,把白氏一只绣花鞋故意放在岸上,沙滩上做了几只鞋印,将那白杜鹃尸首抛入江中。然后二人悄悄返回,将白杜鹃衣服藏好,把地板上血迹揩干。蒋生书法尚好,莺晓找来白杜鹃平常字墨,让蒋生模仿此种字体,写了几行字,然后放到白杜鹃所住的房间桌上。二人见三更鼓过,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日将近正午,白杜鹃的丫环桂香、莲翠二人还不见妇人起床,她们知道白杜鹃有睡懒觉的习惯,也不敢叫她。 这时白员外差二管家白虎义来请白杜鹃过去用饭。白虎义刚来到杜鹃楼门口,就被桂香、莲翠二人拦住。桂香道:“白总管,夫人还在睡觉呢。” 白虎义道:“什么时候了,白员外请她过去喝两杯。”说着往里就闯,那桂香、莲翠也拦不住,只得跟随他进来。 白虎义奔到里间,只见白杜鹃床上空空无人,被褥甚是齐整。白虎义道:“开的什么玩笑?夫人不知到哪里去了?你们还来哄我。” 莲翠道:“咦,真是奇怪,我们一早起来便守在门口,怎么没有看见她出去呢?” 桂香道:“也可能到大总管那里去了,可是昨天晚上我还见她在那里练习书法呢。” 莲翠眼快,一眼瞥见那桌上白纸,顺手抄起来,轻声念道: 茫茫湖海,迟迟平生。 悔入尘网,醉眼朦胧。 揭破尘缘,只待黎明。 拙志虽小,将身洗净。 白虎义、桂香听了,甚是不解。莲翠读过几年书,脑筋尚快,寻思夫人莫非寻了短见;又想近日白杜鹃总是泪痕满面,邓虎不在家,那大总管白虎通常来纠缠,心下明白几分,只是不敢道出,于是道:“这首诗是夫人字迹,应该送给员外看看,我们分头去寻找夫人。” 白虎义赞同,于是桂香去邓莺晓、蒋生处找寻,莲翠去白虎通。金蝉子处找寻,约好到白员外住的破晓楼会齐,白虎义带了诗帖也到后园去寻。 寻了一个时辰,哪里有邓夫人的影子。白虎庄里闻说夫人失踪,顿时骚动,都来寻找。那白虎通、金蝉长老、邓莺晓、蒋生也陆续来到破晓楼内。桂香、莲翠、白虎义又寻了几遍,还是没有邓夫人的影子。这一下可把白员外急坏了,他跺着脚在屋里叫道:“真是怪事,这么一个小小的白虎庄,竟把夫人丢失了!” 白虎义将诗帖递给老员外,老员外心下疑惑,心里七上八下,像个吊桶。原来那老员外每日只关在破晓楼里修身养性,不管庄内之事。这时,庄丁来报,说在庄西白虎滩发现夫人一只鞋子,附近还有夫人脚印。众人一听,皆吃了一惊,只有蒋生、邓莺晓二人心内明白。 一行人赶到白虎滩,只见果然放着白杜鹃的一只鞋子,那旁边分明印着白杜鹃的脚印。老员外信以为真,几步扑过去抱住那鞋子嚎啕大哭,邓莺晓也滴了几行眼泪,只有白虎通寒怯,也不好说什么。 老员外痛哭一阵,马上吩咐庄丁到江里打捞那白杜鹃的尸首,哪里还打捞得上来;只得将那只绣花鞋埋在庄北白家坟上,立了一座碑,又请仙人庙金蝉长老雇了几个僧人吹吹打打,念咒烧香。 第三日凌晨,从江那边划过一条小船,船上立着一位年青后生,那后生听见坟头有哭声,马上向白家坟划来。他勒住船,往岸上一跳,正见邓莺晓卧在坟头哀泣,便问道:“外甥女,你哭什么?为何这般伤感?” 原来这位后生正是白杜鹃的弟弟小白龙。这小白龙一直游历在外,他与大姐白杜鹃感情最深,与父亲从不过话,这番回来正是与姐姐道别,准备往小东天游历。 邓莺晓一见小舅小白龙到了,假意哭得更加凄凄切切。小白龙心下疑惑,抬头看碑,只见碑上镌刻着:“白杜鹃之墓”,只觉眼前一黑,昏厥于地。 莺晓一见忙上前扶住,那小白龙渐渐苏醒过来,一见邓莺晓便大哭起来。莺晓把经过一五一十叙了一遍,小白龙听说更加难过,索性伏在碑上大哭一场。 莺晓劝慰一番道:“姥爷已差白虎义到清官园告诉爹爹去了,你到庄里歇上一宿再赶路不迟。”这小白龙见姐姐已死,到庄里与父亲更无话可说,于是告辞莺晓自去了,那莺晓只好让他去了。 却说小白龙往东到小东天去,行了二日到了一个市镇,唤作黄花镇,甚是热闹。这时天色已晚,他便投了一家客店。店主人把他让到南厢,小白龙匆匆吃了几碗面条便上床睡觉了。正睡间,忽听得北厢有人吵嚷;他披衣起来,悄悄来到北厢屋前。原来这店唤作朱家店,店里共有十二间房子,四个套院,全部租给过路人住。小白龙透过窗孔往里一瞧,只见油灯下一男一女正在吵嚷。那女的口里只是叫嚷:“还我明珠来!”那男的气得面色发青,只是叫道:“谁拿你的明珠?你真无赖!”二人扭作一团,正在撕扯。 小白龙认得那一男一女,女的正是那日晚蒋生在仙人庙遇见的那个盗珠女侠,唤作谢素贞。男的是黄天霸的“十猫”之一“小飞猫”一支兰。原来谢素贞那日凌晨起床后,并未发现明珠丢失,告辞金蝉子后,便往清官国赶来;走到黄花镇,正遇一支兰。那一支兰从清官国正往侠客国去。黄天霸召集“十猫”到清官国后便与四公商议偷袭侠客国,活捉欧阳春。黄天霸前日派了“赛猿猴”朱镀扮装商贾混入侠客国,探听到北侠要在最近召开赛诗会,黄天霸便想趁机混入侠客国,将欧阳春人马一网打尽。可是又怕欧阳春的莫邪剑,北侠欧阳春的莫邪剑是天下第一柄宝剑,削铁如泥,剁金似菜。原来黄天霸也有一剑,唤作干将剑,是天下第二柄宝剑。莫邪剑是雄剑,千将剑是雌剑。因此黄天霸便思先将欧阳春这莫邪剑盗来,于是便差十猫之一“小飞猫”一支兰去盗,一是因一支兰夜行功夫甚好,二是因他长得小巧玲珑,聪慧机智。 一支兰和谢素贞相遇后,看看将晚,便也投了这家客店宿了,只是谢素贞脱衣时忽然发觉那明珠不见了,又常闻一支兰手脚不干净,便疑是他盗去。于是和他吵闹起来。 一支兰没见明珠,又急着明天一早赶路。谢素贞却吵吵闹闹,非要他交出明珠,把他气火,于是二人撕打起来。谢素贞虽然武艺高强,怎奈那一支兰颇有功夫,几个来回,这一支兰使个绝着,退身使个虚着,见谢素贞逼近,一掂腿正踢中谢素贞小腹;谢素贞“哎哟”一声,栽于地上,一支兰趁势跑了出来。 一支兰没敢停歇,背着一口玉兰锏,往侠客国奔来。将到中午,来到侠客国。只见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一问才知今日是侠客国酒市,那天香楼正在推销名酒,各国公子王孙、才子佳人都来这天香楼吃酒买酒。一支兰见酒眼红,“噌噌噌”来到楼上。那酒保正忙得不可开交。一支兰唤过酒保,要了酒菜,独自喝起来。 一忽儿,一位青年员外由几位家丁簇拥着来到楼上。那员外年少风流,紫龙袍,玉带盘腰,南冠盖顶,好不威风。员外来到一支兰眼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一支兰见来势不对,又不好轻易露出马脚,只得用嘴努努背后的玉兰锏道:“卖艺的。” 那员外呵呵笑道:“好呵,能跟我比试比试吗?” 一支兰看看他,没吭声。 这时,一个家丁上前嘻声道:“卖艺的,你知道这位员外是谁吗?这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南侠展雄飞的公子展望东。” 原来这天香楼也是展望东所开,那展望东方才喝了几杯到这里寻开心。 一支兰见眼前这少年就是展公子,于是假意拱手道:“我是无名小辈,只是借卖艺糊口营生,养活家里八十岁老母。” 展望东见他年轻秀貌,借机想在众人面前奚落他,抬高自己,于是说道:“你我有本事到街心比试比试,分个高低。” 一支兰道:“兄弟不敢,请公子高抬贵手。”展望东一听更觉他好欺负,连推带搡竟将他推下楼,来到十字街头。这时看热闹的人像潮水般涌上来,熙熙攘攘。 一支兰生怕惹事耽误黄天霸的大事,更恐被连累。展望东硬要一支兰从自己胯下钻过,否则便要比试。 一支兰见展望东如此无礼,勃然大怒,便道:“你这厮好无礼,我让你三分,你却得寸进尺?” 展望东道:“方才听你说是卖艺的,以为你是个武林高手,却不晓得你竟是个鼠辈,我让你一只拳头,你若胜我便是好样的!”正说间,只听得前面一阵吆喝,几辆香车驶了过来,当头一位管家吆喝:“娘娘来了,让道!让道!” 展望东知道是玉娇娇的轿车来了,慌忙闪到西边;那一只兰也赶紧退到东边。两边人群让出一条道,让轿车通过。 玉娇娇浓涂淡抹、花枝招展坐在娇内,她掀开玉帘一看,正巧看见一支兰,她见一支兰潇潇洒洒,顿生几分爱慕,不时用凤眼向他脉脉送情。这一支兰见玉娇娇雪肌粉肉,柳腰花鬓,确是天下罕见的美人,知玉娇娇以目向他传情,只是不敢上前,呆呆而立。轿车过去,恐是“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了。 就在这时,两个丫环跑来告诉南侠。白玫瑰请他到英豪楼问话,那展公子只得悻悻道:“哼!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一甩袖子去了。 一支兰心里惦记玉娇娇,急忙扯过一位卖布贩子问道:“方才那轿内妇人是谁?” 卖布贩子回答:“她就是侠王欧阳春新娶的夫人玉娇娇啊!” 一支兰心里暗记,又上酒楼喝了几杯,走到北侠楼。只见门口戒备森严,两边有侠兵守立,于是转到后面。这北侠楼好大,方圆有十里多地。他猛地想起自己的表妹春香正在北侠楼里当丫环,于是来到后门。那后门关得甚严,一支兰用力敲了几下,一位老总管开了门,问道:“你是何人?如何到得这里?” 一支兰道:“我来寻表妹春香,她在这里当丫环,我们兄妹有三年没有见面了,我只须与她见一面。” 那老总管眯缝老眼把他上下打量一番,朝里唤道:“碧云,把春香唤来,她家里来人了。” 那长廊拐角处一个女子应了一声去了。这管家让他进来,把门锁了;穿过两道庭院,来到花园旁的一间房里。一忽儿,那碧云引着春香进来;春香一见一支兰到了这里,心下大惊,她知“十猫”和“四十侠”是江湖对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寒暄几句。 那管家和碧云出去了。 春香将一支兰让到里间座上,倒了茶,见左右无人,便道:“你这不要命的,如何钻到北侠楼来了!” 一支兰笑道:“我想妹妹,故才寻来。” 春香自小死去爹娘,在姨妈家里与一支兰一起长大;一听此话,竟掉了几滴眼泪,用白手绢抹脸,抽泣道:“你这嘴还是这么乘巧,只会拿话来甜人。你不说,我也知晓,近日侠客国风紧,北侠楼里丫环们都传说着那天朝派兵要来围剿,我等姐妹性命难保,还唱什么上林苑里白发歌,快成了北侠楼里血成河了!” 一支兰道:“妹妹莫伤心,我一支兰也不是没有心肠的人,今日我来,只须请你办一件事。” 春香问道:“什么事?堂兄尽管说。” 一支兰道:“请你给我引见欧阳春的夫人玉娇娇。” 春香道:“这个好办,正好那欧阳春与玉娇娇不知因为什么事情闹翻了脸,欧阳春到‘翻江鼠’蒋平家里睡去了,这娘娘阁里如今只有玉娇娇一人在那里住。不过白天人多眼杂,晚上我带你过去。你不是会弹琵琶吗?那玉娇娇是歌妓出身,喜欢听琵琶,你又生得眉眼清秀,她一定喜欢你;你一说,我就看出你的心思来了。” 一支兰笑道:“别的休提,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春香从别的房间取来琵琶,递与一支兰;又与一支兰叙了一回,看看天晚,便道:“这时正是娘娘用饭之时,是引见的好时机,我带你过去。”说着又拣了几件新衣让他换上,背了琵琶走出门去。 穿过一片枫林,过了一片假山,又走过几道短廊,来到娘娘楼前。春香让他在外面稍等,进去禀告,一忽儿飘身而出,笑道:“娘娘唤你进去。” 一支兰随玉娇娇上楼,挑开竹帘,见两个婢女正陪着玉娇娇伏在案上吃酒。金烛下,这玉娇娇又是一番风韵: 杏黄薄底衫,浅粉罩天蓝。落落方叶裙,飘飘玉带冠。面容俊秀,活像晶玉雕钻;身材袅娜,真似柳叶缠绵。水漾漾,挑一双杏核眼;高盈盈,矗一只白鼻尖。醉朦胧,娇若水面玉芙蓉;羞涩涩,媚似春花更好看! 玉娇娇一见这弹琵琶的正是白日路遇的那个后生,不楚喜上眉梢,忙招呼他坐了。 玉娇娇道:“你会弹什么曲子?” 一支兰道:“《汉宫春》、《醉京都》、《忆江南》、《木兰花》、、《忆秦娥》、《插金钗》、《苏幕遮》、《蝶恋花》、《钗头凤》、《华清月》、《苏堤缘》、、《曲江柳》,娘娘请点。” 玉娇娇道:“《忆江南》。” 一支兰抱起琵琶,弹道:“江南好,最好是钟山。春风耽醉常枕绿,曲槛花榭胜蓝田,能不忆江南?” 玉娇娇听罢称妙,又道:“弹一回。” 一支兰又弹道: “西风烈,人烟灭,马嵬林寒凄切,香魂谁人借?珍妃酒,中秋雪,天国云烟千古月,其中谁人解?” 玉娇娇听罢,叹了一回,又道:“弹一回《曲江柳》。” “莫学我,学我太倒霉。我是秦淮花下鬼,这人烧香那人毁,” 玉娇娇听了,滴下一行热泪,心里感动,便请一支兰入座吃酒,一支兰便于一旁坐了。 酒过三巡,玉娇娇春香并二婢人出去,与这一支兰独酌。一支兰也乐得顺水推舟,玉娇娇索性熄了蜡烛,倚着一支兰到了里间,上床共寝。 一支兰其实并未睡觉,心里只是惦念欧阳春那柄莫邪剑。躺了一会儿,见玉娇娇睡熟,自己下地,点了蜡烛,在屋子内巡视。 原来那欧阳春出门并未带剑,那剑正挂在壁上。一支兰看得真切,便将那剑抽出,真是一柄宝剑,正要藏在腰间,猛听得玉娇娇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一支兰一听,唬得连忙将剑又挂到壁上。 第七十一章 盗莫邪黄天霸出兵 观赛诗欧阳春遇险 却说一支兰听得玉娇娇呼喊,唬得放回宝剑。用眼瞥她时,只见她双目紧闭,只是口出喃语,知是梦呓,方才放下心来,又将莫邪剑取下插到腰间,然后蹑手蹑脚来到春香房间。他唤醒春香,将盗剑一事说了,并劝她一同逃往清官国,那春香见事已如此,只得收拾了细软,随他逃去。 却说玉娇娇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发现一支兰不见,心下惊慌,忙差人来问,众人都说不知,派人去寻春香,那春香也不见了。玉娇娇心里恐惧,猛抬头又见北侠那心肝宝剑莫邪剑丢失,想是那一支兰盗走莫邪宝剑与春香逃走。于是心生一计,差丫环银瓶去请管家北智多。这北智多与玉娇娇关系甚好,而且老谋深算,在北侠府里称为“智囊北”。 银瓶请来北智多,那玉娇娇差众人出去,只留下心腹丫环银瓶和北智多在屋里。玉娇娇泪痕满面说道:“北侠的莫邪剑一夜之间不知是被哪路贼人盗去?如今这剑没了,北侠一定不肯甘休,请老夫替我作主!” 北智多断定那莫邪宝剑是昨日春香引进的那个亲戚所盗,便道:“定是春香那个表哥所盗。” 玉娇娇哭道:“那春香也不见了,想必是她与贼人合伙将剑盗去卖了赚钱。明日上午便是赛诗会,欧阳爷必来拿剑,这……这如何搪塞得过去?” 北公皱皱眉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能搪塞过去。” 玉娇娇道:“只要老夫有办法,让我干什么都行。”北公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回,那玉娇娇听后,连声称妙,忙差银瓶快去。 却说那一支兰和春香盗得北侠莫邪剑,一路顺风,第二日下午便到清官国。一支兰安顿春香在飞猫府宿下,便捧了北侠那莫邪宝剑,兴冲冲奔往清官府来见黄天霸。 此时,那济公往静慧寺去了。包公、施公、彭公俱在,除了那“小王猫”盛英去天朝借天兵,“小金猫”李昆、“小狮猫”东方雄往十猫岭催粮草,那“小狸猫”吴小西、“小银猫”李公然、“小御猫”包天、“小夜猫”夜明朗六猫大侠皆在。吴小西妻子“金弩子”郝素玉,李公然妻子、施公的女儿施小妹,“赛猿猴”朱镀、“神臂将”秦亮、花云将军也在。金陵三杰随邓虎回白虎庄奔丧未归。 黄天霸正与众人商议如何攻取侠客国,见一支兰兴冲冲来到,忙问:“七猫弟,这番出差如何?” 一支兰捧上莫邪剑,将盗剑经过道了一遍,众人听了齐声赞扬。黄天霸道:“北侠换了莫邪剑,如同失了魂魄,这番咱们可以大功告成了!侠客国明日召开赛诗会,连开三日,请海内来的才子对诗,我看可以借机动手。” 包拯道:“此时正是好时机,那侠香会刚散不久,天国四十侠各奔东西,侠客国内只有欧阳春、蔡云秋、雷剑平、展望东、白金彪等十几个侠贼,其余国丁不过是鸟合之众,我看不必等盛英借天兵,机不可失,现在就可出发。” 黄天霸道:“四公就不要远征了,我那婆娘张桂兰若回来与花将军同守这清官国,免得那侠客国破,那侠香会余党趁机来国中作乱,如今有这七猫,外加二位夫人并二位侠将,再有十猫岭家丁三千,清官国官军两万足矣。” “小奸猫”郑士奇道:“几万人出城难免惊动那北侠同党,若走漏风声,恐不好办,不如这样……” 黄天霸听了连声称好,于是分头布置,只等天黑马上出征。 却说那侠客国欧阳春在英豪楼举行赛诗会,英豪楼下人山人海,观众不计其数。各国才子佳人、壮士逸民都来赴会,那侠客国侠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韩天锦、白金彪率兵往返巡查。 英豪楼上,北侠欧阳春、南侠展望东、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小专诸”艾虎、双侠丁兆兰、丁兆蕙、白玫瑰、“翻江鼠”蒋平、梁秋侠、陈洪波、骆小枝、冷秋香、“金环蛇”欧阳斌、白牡丹等人端坐上面。只有那玉娇娇托病没来,“钻山鼠”徐庆到神貌山做客去了也未在座。 赛诗会开始,陈洪波、骆小枝、冷秋香三人出场站到台中央。陈洪波、骆小枝虽入了侠香会,只因看侠王腐败,侠客各怀一心,知不能长久,早有出游之心。如今没有机会,今日参加赛诗会,也是敷衍了事。 只听陈洪波道:“请诸位提一个诗题,我们三人来和。” 这时,只见人丛中一位老者闪出来说道:“咏春如何?” 陈洪波吟道: 乱莺啼晓天,翠绿满江南。 游客不知醉,渔家醒掉眠。 梨花随雨碎,柳叶任风鲜。 江水摇倩影,弄翻渔女衫。 骆小枝和道: 何时不夜天,群雁任东南。 流水常不腐,春风任高眠。 烟帆千里雪,翠水几条鲜。 白鹭一声绿,杏花披彩衫。 冷秋香吟道: 帝王思梦天,蓬岛胜江南。 鸾凤当空舞,瑶花香里眠。 忽觉香汗劲,抬眼尽清鲜。 桥下孤舟立,清霜染紫衫。 众人一听齐声喝采,连连称好。 人丛中又走出一位才子说道:“再来个咏秋,如何?” 陈洪波看了看他,吟道: 高台生灿华,信马正夕霞。 岭上春光减,桥头枫叶佳。 苍凉潇潇目,寂寥落生涯。 回首秋风晚,婷婷观落花。 骆小枝又和道: 秋华胜春华,静波有朱霞。 风过寒枫落,雨柔晚蟹佳。 云过游子目,霜横娘子涯。 听曲掷琵琶,莫说咏落花。 骆小枝道:“我吟白娘子: 西湖烟雨任西东,路上行人只冷清。 借扇原来借客醉,划舟只有划风情。 中秋赏月谁沉醉,泫海乘舟表义明。 盗取灵芝成史话,断桥依旧忆忠诚。 秋香道:“我吟青娘子: 一身肝胆下江东,仗义团圆心地清。 姐姐春心皆自解,骚人只有我黯情。 寒酸艰难成家业,危难只观利剑明。 海客之韵逝东水,双胞姐妹心最诚。 这时,只见人丛中一位女子纵身上了诗坛。 欧阳春一见,怒道:“这是哪家贱妇?如何跑到台上来了?” 只见那女子红衣素裹,玉面娇容,风流俊俏。她朝骆小枝、冷秋香打揖道:“我不会吟诗,我只会舞鞭,看我舞一回给姐妹们看看。”说着,朝台下一声吆喝:“姐妹们,递姑娘鞭来。” 只见台下一个丫环模样的侠女,一弯腰,一扬手,将一支七节鞭扔了上来,那少女笑笑,轻轻接住,下面传出一片喝彩声。 侠女整整衣冠,将那七节鞭舞起来。“翻江鼠”蒋平毕竟老成世故,遇事狡猾,见势不对,悄悄在北侠耳边说道:“今日来头不对,这女子武艺非凡,只恐是清官府官军来了。咱们侠客国里只有西侠雷爷使七节鞭,不如让他们二人比试,阻挡这女子,以防事变。” 欧阳春唤过雷剑平将这个意思说了,西侠满心欢喜,提了七节鞭,离座来到那侠女面前,一拱手道:“我来陪小姐玩耍。” 侠女道:“好。”飞步朝雷剑平脑门击来。 西侠骂道:“古代作战,还得先礼后兵呢!你这厮怎么也不过话,便朝我脑袋打。” 他大怒也将七节鞭耍开,二人一来一往,打了半个时辰,不分胜负,侠客国人一片喝采。蒋平颇有心计,暗唤白玫瑰到外面看看有什么变故,那白玫瑰提了卷心刀悄悄去了。 那侠女毕竟是柔性女子,哪里是西侠的对手,时间一长,渐渐有些气喘,于是转为守势。台下有人着见,一声吆喝,跳上一位彪形大汉,手持流星锤朝西侠击来。那大汉道:“我来与你比试!” 女侠一见那人,笑了一笑,刚要抽身,只见旁边跳过韩天锦,提着倒金钩对那大汉喝道:“我来与你比试!”说着截住那大汉厮杀。 台上蒋平已看出七八分,便对北侠道:“想是清官国官军来了,这大汉我认得,他叫‘小龙猫’龙飞舞,是黄天霸手下的人,你不妨到后面躲一躲。” 欧阳春也恐事变,如今二十侠中有十六侠不在家,徐庆又到神貌山去了,国内空虚,若官军来围剿实是麻烦,于是抽身离座。 这时,只听台下有人大叫:“休叫走了欧阳春!” 欧阳春正回头,早有一只金镖飞来,正中他的面门;他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栽倒于地,登时会场大乱。 第七十二章 中神弹欧阳春落网 斩二将白金彪殉身 北侠一倒,那台下装扮成百姓的官军一拥而上。只见黄天霸手持莫邪剑,“小狸猫”吴小西持着双刀,“小金猫”李昆持着青铜剑,“小御猫”包天手持负天剑,“小飞猫”一支兰持着黄天霸的千将剑,“小奸猫”郑士奇手握双剑背负飞刀,“小夜猫”夜明朗持着双斧,郝素玉手提混金铛,纷纷跳了上来。那“赛猿猴”朱镀,“草上飞”刁兰,“神弹子”李士侯,“神眼”计全,邬起凤,王殿臣,何路通一些人也各持兵器拥上台来。除了“小王猫”盛英,“小银猫”李天寿,“小狮猫”东方雄和“金陵三杰”,十猫人马全部到了,这一场好杀。 那黄天霸手提莫邪剑直奔北侠欧阳春。北侠其实只是头部中了黄天霸的金镖,并没伤着筋骨,只是擦了点皮。此时见黄天霸上来,赶快去背后抽剑,抵住黄天霸道:“黄贼,先吃我北侠一剑!” 黄天霸呵呵笑道:“北侠老贼!你那莫邪宝剑在我手里。”说罢,将剑一迎,只听“当啷”一声,北侠的宝剑流星四溅,刀刃裂了几个口子;黄天霸的宝剑纹丝没动。欧阳春一见大惊,慌忙瞅瞅手中宝剑,顿时大惊。 原来昨日玉娇娇发现莫邪剑被一支兰盗去,无计可施,请来北智多。北智多请铁匠赶制了一柄与莫邪剑相同的宝剑,骗过北侠,作为暂缓之计。 北侠见莫邪剑被人掉换,更兼头上伤处疼痛,慌忙抽身便走。这黄天霸哪里肯放,紧追过去,被“翻江鼠”蒋平用宝剑迎住。那边,“小御猫”包天见了,急忙手持宝剑来战蒋平。那黄天霸又去追欧阳春。欧阳春自有心计,他想去英豪楼后四侠殿进暗道逃走。 北侠穿过两道庭院,见黄天霸追来,急忙闪到月亮门外。那黄天霸是飞贼出身,一跃身上了房,正见欧阳春躲在房下。欧阳春见被黄天霸识破,虚晃一剑,又朝后跑来。黄天霸见欧阳春东奔西窜,恐他熟悉地形跑掉,于是从那锦囊里取出飞镖,一镖朝北侠打去。北侠听到脑后风响,知是飞镖袭来,轻轻将身一侧;那镖飞过,插到墙上。黄天霸又发一镖,北侠将身又一躲,又躲过去。黄天霸定定神,又取出一镖,看得真切,又一镖打来;那北侠欧阳春将身往上一跃,又躲过。这黄天霸心里暗暗喝采,又摸囊内,那囊袋空空,飞镖已用完;他心下一急,又飞步追来。 北侠欧阳春看看到了四侠殿,心内大喜,猛听得一声大吼,从殿后转出二人,正是双侠丁兆兰、丁兆蕙。 欧阳春一见是双侠,不禁大喜,慌忙唤道:“二位兄弟快来救我!”那双侠因见台下大乱,知是官军来到,于是上前迎住那“草上飞”刁兰、神弹子“李士侯”、神眼计全,厮杀一阵;双侠无心恋战,便朝四侠殿逃来。一到殿口,见暗门丝豪未动,知侠客国众侠正在厮杀,北侠欧阳春并未脱身,于是守在殿里接应众侠。一忽儿,那艾虎逃到,双侠先让艾虎遁去。此时正见欧阳春逃到,急忙出来迎住黄天霸。 那黄天霸赶到,见双侠拦路,不禁大怒,舞动莫邪剑力敌双侠。正巧那“神弹子”李士侯、“草上飞”刁兰、“小夜猫”夜明朗赶到。欧阳春正待进殿,被李士侯瞥见,将手一扬,两颗弹子往欧阳春脑后击来。欧阳春听得风响,急待躲时,耳根早中一颗神弹,一阵昏厥,倒于地上。 黄天霸见北侠倒地,马上撇了双侠,朝北侠奔来。双侠正待去救,却被夜明朗用双斧拦住,丁兆兰、丁兆蕙见救不了兆侠,只能返身朝殿后奔去。 黄天霸按住欧阳春,叫“草上飞”刁兰等人递过绳子,将北侠捆了个四蹄朝天,让计全、李士侯抬着到前面去了。 前面台上,那女侠施小妹与西侠雷剑平厮杀。雷剑平愈战愈勇,施小妹抵敌不住,败下阵来。西侠乘机将七节鞭杀开一条血路,朝东侠楼逃来。 东侠蔡云秋、梁秋侠二人护着陈洪波、骆小枝朝东侠楼撤去,恰遇“小狸猫”吴小西、“小飞猫”一支兰。梁秋侠大吼一声,挥动双剑,迎住吴小西;吴小西更不示弱,挥动双剑来战,二人战作一处,各显神通。<dfn>http://www?99lib.net</dfn> 蔡云秋敌住一支兰那柄干将剑,二人斗了几个回合,一支兰见官军四面吆喝,愈战愈勇。蔡云秋是颇有心计的人,一面让洪波、小枝迅速逃往东侠楼,一面且战且退,佯装败下阵来。那一支兰还疑他怯阵,挥动那千将剑追过来。 东侠引一支兰到僻静处,扬手飞出一石正中一支兰左肩;一支兰胆,不再追赶。东侠见梁秋侠久久未返,想返回去寻找又恐有变故,只得到东侠楼寻找洪波、小枝二人。 刚转到东侠楼后的雪梨园,正见一位侠客追击洪波、小枝二人,那侠客正举刀朝洪波、小枝砍来。这时只听一声“当啷”,那侠客顿时倒地身亡。 蔡云秋正在疑惑,只见西侠雷剑平从侠骨楼上跳了出来。蔡云秋一见大喜,急忙上前与西侠雷剑平握手。洪波、小枝见东侠西侠都到了,格外高兴。雷剑平说道:“我用飞镖打死的这个人是黄天霸的腹将何路通,那黄天霸自然不肯甘休。我等赶快走罢!逃到雷家集后再作盘算,秋侠呢?” 东侠道:“不知生死如何?咱们先走一步,她认得那暗道。事到如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清官国来势不小,咱们逃命要紧。” 四人进了侠骨楼,来到二楼一间屋内床上。东侠抽去壁上侠客图,里面露出一洞。雷剑平先跳了进去,蔡云秋扶陈洪波、骆小枝也跳了进去。然后将侠客图轴画放好,顺着这壁墙的台阶走进一条暗道。 “眼镜蛇”白金彪挥动混金铛,力敌“小金猫”李昆那柄青铜剑。这时,“小御猫”包天也持浑天剑赶来,截住白金彪厮杀。白金彪力敌二将,毫无惧色,那黄天霸擒得欧阳春回来,见白金彪力敌李公然、包天,愈战愈勇,全无惧色,铛法不乱,连声称赞;忙问旁边郭起凤:“这飞贼是谁?” 郭起凤不识,黄天霸于是又问那“小奸猫”郑士奇;郑士奇回答:“这是‘锦毛鼠’白玉堂的儿子白金彪,江湖人称‘眼镜蛇’,十分厉害。” 黄天霸一听是白玉堂的后代,心里不禁敬畏几分,便喝道:“不得伤害他的性命!捉活的!”说着,领着夜明朗、“神眼”计全、“赛猿猴”朱镀、“草上飞”刁兰、“小奸猫”郑士奇、郭起凤等一拥而上,团团围住白金彪,想等他力疲,活捉劝降。 “眼镜蛇”见官军一拥而上,更是奋勇;将那混金铛一抡,左推右砍,疾如流星,众人不禁喝采。白金彪打着打着,将身一抽,竟跳到英豪楼上。那“赛猿猴”朱镀、王殿臣争功心切,也跨上楼来。那白金彪气岔,一铛一个,竟接连劈死朱镀、王殿臣二人。“小奸猫”郑士奇看见,恐怕再出乱子,忙扯了身后飞刀,一刀朝白金彪飞来,正中金彪右肩。白金彪混金铛落地。白金彪见大势已去,忙用左手抽出腰间佩剑,仰天叹道:“我生是白家人,死是白家鬼!虽死无憾!”竟自刎而死。 有诗叹曰: 流落江湖负盛名, 白家历史有英声。 一生草莽归夜鬼, 年少可惜早丧生。 再说那梁秋侠与吴小西斗了二十回合,吴小西卖个破绽,抽出弓箭一箭朝秋侠打来,秋侠躲闪不及,也惨遭杀害。 “小龙猫”龙飞舞与那韩天锦战了八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旁边“神弹子”李士侯看见,发了一弹,正中韩天锦肩膀;韩天锦一歪身,钩法大乱,被龙飞舞一锤击死。 那边吴小西报道:“蒋平那老贼往南逃去了,我追赶不上。” 黄天霸道:“不必去追。”当下计点军兵,擒得北侠欧阳春,侠客国死了梁秋侠、韩天锦、白金彪、冷秋香四名侠将,侠客国侠兵死伤五千余人。官军死伤两千多人,折了何路通、王殿臣、朱镀三位大将。不见了郝素玉、施小妹、一支兰。黄天霸连忙派“小金猫”李昆,“小狸猫”吴小西,“草上飞”刁兰三人去找,然后集合官军,查点兵器,召集侠客国男女老少前来说话。 第七十三章 访原始夸父笑逐日 叹共工女娲补苍天 黄天霸率兵大胜而归。却说洪波、小枝随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下了地道,来到蔡家庄。洪波见剑侠交战,时代玄黄,不便在蔡家庄久留,便告辞东侠、西侠,那蔡云秋、雷剑平自知强留不住,只得将二人送至村口。 洪波、小枝往东行了百里,被一条大江拦住,有渔翁驾船把他们送到对岸。正值中午,毒阳似火,看见一位老者快走如飞,眼睛直盯半空,但见: 头戴草冠,身披雪氅。头戴草冠风落落,身披雪氅彩霞飘。 足踏疾行履,腰系黄金瓢。面如寿老多聪颖,形似天宫道客娇。 洪波上前揖首道:“借问老者,此是何地?” 那老者一听,怒道:“你没看见我正忙着追太阳吗?这等书呆子,真不知趣,无怪唐代诗人李贺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连山海经里夸父逐日的故事都不知道?”说罢,又匆匆往西而去。 洪波讨个无趣,正在发怔;只见东边路上又久匆奔来一位年少娘子。那娘子折一支香兰,袅袅娜娜而来,那娘子怎生模样: 娇娇明月,袅袅金莲。貌若王嫱,比王嫱还美三分;颜如西子,胜西子双眸明亮。高髻堆青栽碧果,双睛蘸蓝胜秋江。叶裙半露腰肢小,酥胸舒展两痣长。说甚么原始男女难辨,真个是朱唇神态异样;雪肌白脊蛾眉秀,赛过清照与红娘。 那娘子一见小枝,躬身施礼道:“女菩萨,可见有一老翁从此地过?” 小枝道:“方才有老者往西而去,那老者是你什么人?” 娘子道:“那是吾父夸父,他脾气倔得很;和太阳赛跑,要看看日落的地方,真是疯癫了!” 洪波笑道:“你父亲真有蛮力,只是那日出日落是自然规律,追太阳有什么有?” 娘子道:“先生说的极是,可是我父亲鬼迷心窍,真是没有办法。”说着往西追去。 中唐诗人有《行路难》曰: 君不见夸父逐日窥虞渊,跳浪北海超昆仑。 披雷铗汉出沉漭,臂裂左右遗星辰。 须更力尽道渴死,狐鼠蜂蚁争噬吞。 北方净人长为寸,开口抵掌更笑溢。 啾啾饮食滴与粒,生死亦足修天年。 瞧盱大志小成遂,坐便儿女相悲怜。 洪波笑夸父逐日,作诗曰: 夸父!夸父!劝你真言酬。 尔不识青天高,辽海阔,天文地理。 笑费草履,饮尽江流,来减人寿。 年老天真,英雄何有? 枉使儿女悲怜,老伴忧愁, 黄河岸上堆白骨,山海经里枉风流! 二人又往前面走去,逶迤不多路,见一高山,真是好山: 高不高,刺破苍天;大不大,落入寒泉。龙潭接涧水长流,虎穴依岸花缠绵,长流到海不复回,缠绵飞瀑如金川。高的巅,俊的涧;陡的岸,柔的泉;香的花,美的果;红的藤;紫的竹;青的松;翠的烟。春秋夏冬不改色,虎啸狼嚎有真观。 山脚有一座庄院,小枝道:“我们不如到那里借宿。” 洪波道:“正是。”二人行至庄院,但见: 野花萧竹,溪柳遮扉;远岸流白鸭,田畦种角葵。冉藻露润疲鸥宿,梧桐风微倦莺栖。山桃会笑竹蓠短,红莲映水绿荷长。村犬吠,晓鸡啼;牛羊食饱牧童归。饮烟望断无寻处,正是山家入暮时。 只见茅舍里走出一个老妪,眼泪汪汪的。洪波上前问道:“老妇如何这般悲伤?” 那老妪道:“我儿共工被那孤竹国王叔齐、猛志国王刑天所骗,与那原始国王轩辕作战,至今没有音信,不知是死是活?我只有这么一位独生心肝,如何不愁?” 洪波道:“那轩辕现在哪里?” 老妪道:“轩辕是位贤君,可我儿却要与他争位。那轩辕黄帝德高望重,又有文武保佑;文有高士国王许由,武有射猎国王后弈,那轩辕妹子女娲更是厉害,文能定邦,武能征战。我儿共工虽有千般气力,能举木摇山,岂不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洪波问:“原始国在何处?” 老妪回答:“翻过这首阳山便是。” 小枝道:“莫不是伯夷所居的那首阳山?” 老妪道:“那伯夷老头至今还在那首阳山靠喝鹿乳生活,起初与其弟叔齐一同居住,不食周粟,不事王禄。可叔齐利欲薰心,去年被刑天引诱,杀了孤竹国君,篡了王位。于是请哥哥伯夷去任孤竹国任丞相,伯夷坚决不肯去。叔齐又送来金银,伯夷不贪名利,毅然将金银退回,只愿孤身一人守在那首阳山上凄清度日。” 小枝道:“那周武王如今在牧野国执政,我听说周武王派其弟周公来请伯夷下山任相,不知可有此事?” 老妪道:“那是历史,周公携书请伯夷到牧野国当相国,也被伯夷拒绝。这些事感动了那每天喂伯夷乳汁的白鹿,原来那白鹿是百兽仙境的白鹿仙子。她见伯夷正直可敬,于是便离开仙境,嫁了伯夷,如今二人举案齐眉,生活虽然凄楚,但还欢娱。” 小枝道:“果有此事?我们到首阳山上一访。”说罢,二人辞别老妪往首阳山上寻来。 但见: 松阴森密,山泉凄清;藤萝阳冉冉,兰味飘馨馨。流溪漱玉穿修竹,卧石白洁带落枫。烟霞笼远岫,日月照云屏;一片清幽真可爱,隐花逸薇晚来明。不亚落花仙境,且如海上蓬瀛。 正是春尽夏初时节: 清和天气爽,山径群田畦。 溪绕茅芦过,麦逐野味花。 春莺携翠啼,家犬候村家。 担菜只自力,山野一娇娃。 只见那田径上的担菜娘子姗姗往茅芦而来,洪波小枝观那娘子: 布衣素裙,玉质冰肌;娇欺楚女,美赛西施;云髻高盘似傣女。 进了茅舍,只见伯夷正在院内栽菊,一边栽,一边道: 愁愁愁,常自含忧,偕白发几丝悠;劝人莫愁一杯酒,万事皆因自惹,笑笑自然不瘦。 闲闲闲,不怕心烦,与其闲不须沾;垂首弹琴声曼曼,不用宝马香车,何须柴米油盐。 佳佳佳,龙女娇娃,虽可爱实难夸;龙钗凤履无银花,天国民间亦有,不须虚度年华。 白鹿仙子道:“夫君,你快来会会这二位游客。”那伯夷起身,见是二人,忙请入屋坐了。白鹿仙子捧来鹿乳,请二人品尝,二人也不推让,一口气喝了。刚叙了一回话,只听山后杀声四起,鼓声大震。 伯夷道:“想是共工、刑天。叔齐等又与轩辕交战了!我们一同出去看看。” 洪波、小枝随伯夷、白鹿仙子出了茅门来到后山,但见黑云盖地,红日无光,狂风大作: 黑烟漾苍天,狂风林木卷。昏昏日色无光,皎皎星月隐还。首阳山下,岳撼山崩,浩浩杀声一片。原始国帝,青红交杂,落落白骨蔽原。千条火焰连天起,万道烟霞忽隐现。 只见在那一簇龙绣旗下,显出一位英皇,两边赤衣军围定,果然是: 龙舞朱袍日月香,开天辟地且堂皇。 风流千载清天下,虎气长歌动玄黄。 百姓沐恩添喜色,黄帝今朝降战场。 那旁边有一老者,有道: 面如焦火柴,身似菩提树。 隐逸成佳话,帝王今始开。 旁边也有一娘子,那娘子有《渔家傲》词: 宝玉石锁音信杳,千秋遗墨,文墨何时了?追溯江河舟不思,原始羞花昭瑶草。 山石神丹成家宝,着实辛苦,只是芳心好。能征善战巾帼豪,沙场但听莺啼晓。 那三人正是黄帝轩辕,相国许由、女娲。对面乌云压顶,黑气煞人,黑龙幡下也有一个魔君: 无头无量,两臂黑红;乳角自成一目,肚脐真有功能。尖尖花纹如彩画,团团锦绣若后英。刑天舞干戚,猛志国常雄! 旁边一位生得: 头顶狐裘花帽暖,一脸清秀热气腾。 身挂轻纱飞红焰,两蹄花蒂玉冰冷。 威雄声吼如雷震,鬼砍刀染战血红。 本是孤竹国上客,名利场上斗输赢! 这两位正是刑天和叔齐。 那原始国黄帝兵,红衣红甲红帽红樱,战鼓三通,诸军尽起,王军排列有百里之遥。这猛志国、孤竹国军,黑衣黑甲黑帽黑樱,都插一把马尾;都是横眉立目,鬼面黑心,轻弓短箭,金银长枪,排列也有百里之遥。此时,射猎国王后弈出战,但见: 枪横鸦角,刀插蛇皮;白金战袍佛头青,桃翠英冠白首翘。腰系绒绿真紫色,足穿鹅黄软麝皮。雕鞍后对悬锦囊,端着一副神弓宝箭;赤马前挑付铜铃,原来是射猎国里雄! 这边一员大将: 蓝靛包中光潇目,翡翠征袍花一簇。 青甲穿连曾吐环,天戟舞幼龙吞玉。 玄马吐花粉团花,战袄噙绿鹦鹉绿。 青龙旗动金销斗,气力煞人人人触。 后弈仰天笑道:“小小共工,山野草贼,不来投降,更待何时?” 共工在马上大笑,喝道:“你死在眼前,还不求饶?怎敢与我决战?!”拍马挺动方天画戟,直取后弈;那后弈也使一条金枪来迎,真是一场好杀: 两般体相两厢兵,两样形骸两样情;两般兵器显神勇,两番决战赌输赢。这一个浑金枪,千般武艺;那一位方天戟,百样神通。这一个曾经射日为民除害神箭百发百中;那一位威震环宇可惜流寇草莽小丑功能。一时间云天弥漫天地暗,嘶嘶吼吼遍杀声! 斗了几百回合,共工、后弈不分胜负。那后弈见共工实是英雄,气势凶猛,心下暗忖;不如智取。于是卖了个破绽向南退来,共工是个耿汉,不知是计,拍马跃戟追来,这边刑天望见,大声喝道:“共工兄弟,小心后弈神箭!” 说时迟,那时快,后弈早拈弓张箭,一箭射来;共工见状,用那阔嘴只轻轻一叼便接住。青甲军一片喝采。后弈那箭双双射来,共工将戟轻轻一拨,箭头折断。后弈见连发两箭未中,心下发狠,使出绝艺箭,将箭又射出,这箭唤作“连环箭”,共是三支;这共工虽是英勇,哪里了解其中奥妙,刚用左手接住一支,那两支也到,正中心窝肚脐,大叫一声,翻身落马。那边黄帝轩辕氏一见共工被后弈射倒,挥动王旗,策军掩杀过来。 这猛志国、孤竹国青甲军大败而溃,刑天、叔齐等由心腹死力护住,往那猛志国逃去,原始国大胜。 却说那红甲军几个健卒来捉共工,那共工“呼”的挺起,怒睁两目,口喷鲜血,猛地向首阳山跑去,后弈见共工未死,忙策兵奋力追来。 共工已负重伤,气息奄奄,哪里跑得动,正奔到那首阳山天国擎天柱旁,一发狠,一头朝那石柱撞去。只一撞,那柱便夭折,顿时天地黑暗,天塌7了半边。有诗叹共工道: 莫把才华怨老天,一身肝胆已泫然。 生当人鬼青山晓,死不封侯日月悬。 头触擎天成史话,尾随刑帝太风险。 首阳山下偈文起,啼鸟落花总缠绵。 这时,见那半空中显出五彩虹影。虹影里,那女娲披头散发,闪闪光烁,正在补天。一忽儿,那天边又复原形,依旧晴朗,娇雾顿消,真似雨过天晴颜色鲜,昔贤有诗赞女娲曰: 纷纷暗暗遍天涯,草木青山只显煞。 细尘到处迷人眼,粗灰满目天地塌。 五石补天天晴朗,千秋佳话话桑麻。 寺门青草年年劲,功绩彰明表女娲。 那共工头触首阳山擎天柱,也把洪波、小枝颠下山来。二人滚到山脚,洪波、小枝哪里禁得这般翻滚,一时晕厥过去。 第七十四章 精卫池咏和沧海诔 盘古殿吟醉仲康酒 洪波、小枝摔昏,被两位原始国女兵救醒,扶来见轩辕、女娲等人。洪波、小枝拜了黄帝,道了来历,黄帝闻说大喜,忙请二人上了龙车,大军浩浩荡荡回国而来。 一路上: 虹光收,碧水遗,桂花纷发,流水时候。红枫染清霜,紫竹映寒瘦。青山不须抹,风韵独享受。 行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国,那大街上酒楼歌馆,热闹繁华,果然是神州都邑。 诗曰: 神州原始尚依然,临水傍山酒色鲜。 百货通湖船入市,千家沽酒诗家眠。 楼阁处处翠烟晓,苍陌朝朝朱紫还。 不亚洛阳风景好,宫灯竞放更斑斓。 洪波心中暗喜道:人言轩辕治国有方,果然名不虚传,细观此景,与我盛唐长安一样,真是极乐世界。 行了多时,方到轩辕宫,那轩辕吩咐女官先带洪波、小枝到那精卫池金圣宫歇息。女官带着二人往后走来。但见香风细细,端霭飘飘,行不过二、三里路,见一座树林,青松茂盛,翠柏森然,丹桂婷婷,石阑隐隐,两边都是茂林修竹,垂柳摇挑,曲折阑干。转过石桥,有朱红棂星门一座;仰观四面,萧墙粉壁,画栋雕梁,金钉朱户,碧瓦重檐,四边帘卷虾须,正面窗横龟背。女官引洪波、小枝从左廊下来,到了御花园内,但见: 索回曲径,纷纷几点苍苔;窈窕茜窗,处处暗笼秀箔。微风初动,轻飘飘展开蜀锦吴绫;细雨才收,娇滴滴露出冰肌玉蕙。目灼鲜杏,红如仙子晒霓裳。月映芭蕉,青似太真摇羽扇。粉墙四面,万株杨柳转黄鹂。闲馆周围,满院海棠飞彩蝶。那盘古殿,太真阁,青娥宫,相思台,层层卷倚;朱帘上,露出苗条倩影。又见那精卫池,涤垢泉,素身阁,凝香轩,恬雨亭,画眉馆,个个峥嵘;华表上,文字鸟篆。那仙鹤池,洗尘池,风流洞,通天洞,望月池,青萍绿藻耀金鳞。又有墨花轩,适趣轩,慕云轩,灌缨轩,玉斗琼浆浮绿蚁。池湖上下,有太湖石,紫英石。鹦噙石,锦川石,青翠栽着虎须蒲。轩阁东西,有木假山,翠屏山,啸风山,玉芝山,处处丛生尾凤竹。蔷薇架,玉华架,连着秋千架,浑如锦帐架东西;松柏亭,辛夷亭,对着木香亭,却似锦城滚绣英。芍药栏,牡丹丛,朱朱紫紫富贵浓,。子夜台。茉莉槛,支支年年生妖俏。涓涓披露紫含笑,堪画堪描。艳艳绕空红拂桑,宜吟宜赋。论景致,休夸仙苑蓬莱;较风光,胜过桃源辰景。若到三春烂漫时,风景这边独自好。 女官携着洪波、小枝正行间,忽遇一娘子,但见: 一对春山娇且艳,两只金莲刚半折。 十指如同春笋发,朱唇一笑樱桃滑。 端端正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自怜。 女官揖首道:“少娘子,今往何处?” 那娘子笑道:“我到精卫池去,这两位生人是何人?”女官道了,洪波知那娘子是黄帝的贵妃,炎帝的女儿,于是揖首道:“古今谁不晓精卫填沧海之志,今日幸见夫人,实是万幸。” 精卫道:“几位若不嫌,可到我精卫池上一坐,请君赏月。” 几人随着精卫,穿过秋爽斋,来到精卫池台上,但见: 夕染红枫千林瘦,池中翠藕幽香秀。 梨花淡淡山茶茂,寒桥层层玉带酬。 曲涧涓涓泉水溜,云烟渺渺参天斗。 一填沧海志未休,千秋佳韵水中流! 精卫唤婢女琥珀、珍珠端来鹿肉、瑞酒,请二人赏月。 道了一回,精卫叹道:“我每年这个时辰才能到原始国与轩辕团聚,平日在东海搬石填沧海,如今百鸟仙子已封我为精卫仙子;闲暇时,只在那百鸟仙境居住。”说罢潜潜泪下。小枝劝了一回,精卫却愈是凄楚,洪波一见,作: 追慕仙态立沧海,迄今已有几万载。 向晚适意偕精卫,千里云雾滚珠来。 零星凄雨活当年,零落红尘寄尘埃。 光洁如玉原始落,坚毅似碧放异彩。 炎帝独怜小佳女,军甲难阻游四海。 丹桂眼中不贪眠,洁莲心里不爱财。 溺之海里成精鸟,发誓填平浩瀚海。 衔枝竟有茂林天,沧波缓缓惊涛开。 妙龄虽生文弱志,雄心却存鲲鹏怀。 硬骨似驱风格尽,晨霜采集列暮回。 海兮。海兮,观你大波东去惊骇浪, 却有浪涛尽时珊瑚开! 海兮,海兮,听你裂雷呼声撼四月, 竟被金枝玉叶正掩埋! 君不闻精卫填海海亦枯, 功到事成猛志固常在! 吟余,洪波敬酒递与精卫,精卫略觉宽怀。直至深夜,方才散席。洪波、小枝由琥珀、珍珠照料,往那梨香院宿了。 第二日一早,黄帝轩辕令女官请二人前去盘古殿共品仲康酒。 二人到了盘古殿,那轩辕、许由、后弈、盘古、精卫等都已在座。黄帝又换了一身打扮,但见: 戴一顶黄金冠,穿一件赫黄袍;系一条蓝田碧玉带,踏一对原始无忧履。黄铜龙铃叮佩亮,好一个开天辟地的轩辕氏,德高望重的部落王! 那许由也换了一付打扮,但见: 头顶乌纱,腰围犀角;头顶乌纱飘玉带,腰围犀角显贤相。手挚珍珠常凝神,身着鹿袍隐瑞光。胸装辟地演义史,兴亡皆晓;心怀过秦治安策,肝胆满腔! 轩辕忙请二人入座,轩辕道:“早就闻你二人游历大名,不想今日幸见,那日周文王也曾提到请二位游我这原始邦与他那沧桑邦,只是无人引荐。我原始国百姓安定,民俗朴素,正盼先生娘子一游。” 洪波道:“只因赶赴小东天,实是不能久留,今日便要向东游历。” 轩辕道:“我今请先生、娘子来,是为让你们尝尝仲康酒;那仲康是造酒的使臣,他造的酒淳美,赛过民间名酒。”说着唤来仲康,那仲康: 睿智风飒爽,潇洒缓步虚。 苍颜松柏老,秀俊古今无。 炼酒悬日月,精心对茅庐。 造酒功自高,后代且虚无。 仲康作一揖道:“圣上,今备何酒?” 轩辕道:“有仙酥酒足可。”那仲康应诺,令酒丁捧来仙酥酒。精卫敬小枝,轩辕敬洪波,洪波喝酒入肚,只觉清香满腹,恍恍惚惚,吟诗一首: 一饮甘琼长真精,清香满腹体轻盈。 人生有酒何尝醉,傲骨无媚对月明。 陶潜赏菊唯作伴,太白携月跃江中。 茅台有愧退一隅,遥指杏花亦无用。 骆小枝道:“我来一首: 一身静洗名利少,盘古台上知春早。 酩酊安卧骇浪消,无牵无挂无烦恼! 轩辕听罢,大喜道:“二位吟得好诗好词,只望在国中多住几日,教我原始国民。我原始国民只知躬耕,不晓格律,冀望二位传教。” 洪波、小枝应允。轩辕急忙令人在那御花园筑一座书香台,又到民间挑了五百青年男女,每日来学格律。洪波,小枝轮流讲诗传词,日日辛苦,不觉已过了四月。 这一夜,洪波正与小枝在梨香院叙话,忽然一阵清香飘来,只见一个仙女翩翩而入。那仙女道:“我家小姐请你。” 洪波恍恍惚惚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仙女笑道:“到那里自知。”说着,挟洪波出了梨香院往西而来。 第七十五章 陈洪波梦游清真境 骆小枝误入孤竹园 洪波随那仙女行了多时,来到一个去处。但见花草松篁,鹿鸣凤啸,有一佛山,佳音袅袅。那仙女道:“这便是小西天了,这山唤作灵山,上有雷音古刹,我引你去灵山后的清真佛境。” 洪波道:“我又不是僧人,到小西天干什么?” 仙女笑道:“那如来佛祖又不怪罪你,游游又有何妨?” 二人步上灵山,只见青松林上舞飞天,翠柏丛里排善士。那四大金刚。三千揭谛,在林中嬉闹。一个揭谛过来问道:“灵姑,你带他们来小西天干什么?如来佛祖正与观世音菩萨叙事。” 灵姑笑道:“我家清真菩萨请这位先生,并不到大雄宝殿,只是顺路瞧瞧。” 比丘僧道:“如今天国大乱,我这小西天也不安稳,前日有一刺客欲刺如来佛祖,被我等拿住。” 灵姑道:“这位先生是个书生,没有异心。” 比丘僧道:“秀才造反也是厉害啊!” 灵姑不理睬他,带洪波向前走去,洪波观那雷音古刹: 顶摩天霄,根接地府;奇峰簇拥,乱石嵯峨。危崖瑶草琪花,曲径紫芝香蕙。闹猿摘果入橘林,白鹤栖松立枝头。彩凤双双,青鸾对对;彩凤双双,雄鸣一声天下白。青鸾对对,迎风翩舞世间稀。又见那黄森森金瓦叠鸳鸯,明幌幌,珍珠铺玛瑙。东一行。西一行,尽是明蕊宝珠。南一带,北一带,看不了琼阁珍楼。伽蓝殿上放异彩,扩法堂前喷柴焰。浮屠塔显,优钵花香;正是地胜岁月长,云闲觉昼短。红尘不到诸缘尽,名利无身喜洋洋。 灵姑所过地方,家家向善,户户斋僧,每逢山下人修行,又见林间客诵经;弯弯曲曲,来到一境,一带高楼,几层杰阁。真个是: 摇天九重,耸汉凌空。低头观初日,引手摘流星。豁达茜窗吞宇宙,嵯峨栋宇搂云屏。五色朦胧重叠山,红黄紫皂绿和蓝。十色影里语鹦弄,紫竹林中啼孔雀。青夏斋里卧金鹭,金莲台上伏凤鸣。好一座神仙殿真美真佳,好一片旗鼓乐真悠真宏! 灵姑引洪波来到后面清真泉上莲花台,只见一位菩萨正卧于台上,但见: 瑞护洁身,金发散缤纷。碧波淘尽,现出女真人。头戴一顶金叶纽,翠花铺,身遮一领淡淡巾,珠珞缨;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胸前挂一面月明镜;手里托一个济世瓶,娇玲珑,瓶内插一支金枝梅,幽香倾。残雾垂杨柳,玉身未绣扣;秋波湛湛态,春笋纠纠明。说什么天仙美貌,果然是菩萨真容。 那菩萨见洪波来到,起身道:“我闻你原始国高筑书香台讲诗传词,故才请你前来。这小西天每日诵经讲文,我已厌烦,我艳羡汉律,又苦无人传授,那诗客国又保守自私,不会诚意教我,才请你来。” 洪波道:“借问菩萨大名?” 菩萨道:“我乃如来佛祖的女儿清真菩萨。” 洪波道:“久仰洁名,今日相见,非常高兴。” 清真菩萨引洪波来到读书楼;灵姑端来汉律韵书万卷,洪波一一讲解要点,那菩萨心神领会,天性聪颖,一教即会。 一会儿,菩萨请洪波用饭,吃的是鹤肝凤胆,清参紫带。洪波吃过,又由灵姑扶入清观歇息。洪波躺了一刻,便步出玄清观游赏,一忽儿便来到清真泉边,隔着竹廉一望,正见那清真菩萨正将自己所学的格律,教给旁边几位菩萨。其中有一位菩萨,洪波一见大吃一惊,原来却是落伽仙境的观世音菩萨。那观世音菩萨正好回头,望见洪波;洪波一见,唬得魂飞魄散,不知往哪里躲才好。正要转身,却被一人揪住叫道:“你到这里干什么?” 洪波回头,正是一个佛姑,手持方天画戟;他心内一急,醒来一见,哪里是什么小西天清真佛境,却是在原始国梨香院里;那女子也不是什么佛姑,却是精卫的侍婢琥珀。琥珀说道:“先生昨夜不知到哪里去了?害得骆姐姐一清早便往东寻去了。” 洪波听说大惊,忙道:“我只做了一个游梦,没有到哪里去。” 琥珀怒道:“那怎么这时才回来?骆姐姐一人往东找去了,陛下也遣了无数宫人到四面国家寻你。” 洪波道:“小枝走了多久?” 琥珀道:“现在算来已有几个时辰了。”洪波闻说急忙往东追去。 却说骆小枝见洪波被人带走,慌得六神无主,唤了琥珀去报知轩辕,自己一人先往东寻来。 行了二十多里,逶迤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门前参天古树,疏葵荒藤。乱枣风霜冷,惊笋气象新。一径野花香掩林,数竿白菊浸人魂。斑竹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褐藤壁,真幽真奇。秋风萧索,孤高爽气;道倚枫叶落,岭上青霞泣。疏影里斜杨倒柳,庄门外黑犬声急。 小枝欲到庄里探问,于是上前叩门;里面走出一位彪形大汉,一见小枝,心下暗暗称奇,大叫一声:“小的们,快来!” 从庄门里窜出四个家童,都是怪形恶相。那汉子奸笑一声道:“这娘子还真标致,给大王作个夫人倒是不赖,给我绑起来!” 小枝刚要挣扎,哪里容得那几个人的蛮力,被他们牢牢绑住。汉子牵出几匹马,将小枝捆到一匹棕马背上,几人往东南而来。 行了不到三四十里,来到一国,唤作孤竹国。只见市井喧哗,馆舍林立,那国人都是虎裙鹿冠、长发浓须,阔脸大目,不见一位妇人。 那孤竹国人正在西街上做买卖,忽见这大汉引着小枝前来,一齐鼓掌。一人问道:“哪里寻得这般绝色?” 街上闲汉看见骆小枝都上前围观。那大汉喝道:“休得无礼!这是大王夫人,大王要知你们轻浮,不斩断你们的驴头才怪哩!”那些闲汉听了都缩回脖子,不敢上前。 有人飞报孤竹国王叔齐;叔齐闻说大喜,忙备了香车宝马亲自迎接。不多时香车来到,正见大汉带着小枝而来,叔齐观那骆小枝: 眉如翠雨,唇似樱桃;脸托杏花蕊,发堆金凤丝;柳腰微展鸣金旆,莲步轻移动玉枝。广寒嫦娥亦垂目,九天玄女也妒疑。 叔齐亲自将小枝解绑,涎水竟流了小枝一发。他悄语对骆小枝说道:“娘子,请上凤辇,和我同上孤竹宫。”小枝观那叔齐,却也英俊: 英姿魁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泛红光。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杰士,一身不俗是王郎。好个妙龄聪颖风流子,可惜孤竹国里做豺狼! 小枝心里不肯,但又无奈,只得依计而行。她整整衣裙,上了凤辇,与叔齐共乘风车。 那叔齐美滋滋,要娶羞花;这小枝忧戚戚,思念游子。一个要洞房花烛不夜天,一个思逃出虎口寻才郎。孤王真情,游女假意;孤王真情,指望鱼水共欢拜皇后;游女假意,誓学烈女抗恶脱地网。一个喜见佳人,恨不得褪尽分毫赏娇花;一个怕逢莽汉,只思量随时逃遁见阳光。二人微笑同登车,岂知小枝多异样。 一忽儿到了孤竹宫,叔齐将小枝安顿在盼花宫,叫宫人好好照料,又派人去请首阳山上伯夷兄来孤竹国参加婚礼。 这日,伯夷来到,叔齐叫人将盼花宫装扮辉煌,张灯结彩,有如元宵盛会;然后点燃花烛,唤侍从到盼花宫去请小枝,侍从来到盼花宫一看,那小枝竟然不见。 第七十六章 牡丹国洪波迫结亲 牧野国小枝入洞穴 洪波往东寻来,行至日昏,来到一国;只见国人都是红裙翠衣,隆乳圆臀,不分老小,都是娘子,原来是女儿邦,唤作“牡丹国”。那牡丹国人见一个标致郎君到来,一齐上前,对陈洪波扯衣牵袖。纷纷叫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呼声惊天动地,慌得洪波手足无措。 一时间妇人塞满街市,水泄不通,惟闻女子淫淫笑语。这个道:“这人种归我,我先拽住他的腿的!”那个道“这人种是我的,我先拉住他的胳膊的!”还有一个胖大妇人死死揪住洪波的阳物不放。另一个温柔少女劝道:“都别争吵,咱们把他带到向阳馆再理论。” 洪波挣脱不得,怒道:“你们拽我干什么?我是个游子!” 那些娘子岂管这些,早将他衣服扯得破烂不堪。洪波知误入女邦,连声叫苦。他忽然心生一计;只见他: 横眼瞪斜目,呲牙显怪尊。 口中喷玉沫,飞脚乱踢人。 他把这些娘子踢得跌跌撞撞,诗曰: 游子觅人到牡丹,遍栽花穴只缺男。 军医农贾皆阴户,馆舍楼阁尽美媛。 满街闭月呼人种,绕巷羞花迎俊贤。 游子巧施脱身计,淋漓大汗笑枉然。 那女子愈围愈多,内有一个娘子,力气最佳,一把抱起洪波,穿街过巷,来到一座茅庐。那些娘子岂肯罢休,一齐呐喊着尾随追来,将草庐团团围住。 那娘子放下洪波,气喘吁吁;忽见木门被几位女官卫踢开,一位女官走进来朗声道:“陛下有旨,请贵客到宫中。”说着,宫卫们将洪波带走了。洪波随宫卫们行了几里,来到圣阳宫。女官将他带到后面牡丹楼中,只见一位美人正半卧床上,但见: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丽魇之息,娇裹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鸣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师师多一窍,腰如飞燕胜三分。 女官道:“圣上,这男子已到。” 美人道:“你等出去。”说着亲自下床携洪波之手。陈洪波咬定牙关,一声不吭,一心只思骆小枝,不看这美人娇态。 美人道:“我便是这牡丹国王杨玉环,只因这是女邦,女人的心眼多是针鼻儿,难以理政,因此我请你来主持朝政。” 洪波见她自称杨贵妃,不禁胆寒,暗自忖道:糟糕!遇上亡国之种了。 玉环道:“黄金不足贵,折花欢乐多。” 洪波道:“我听说,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有何妍?” 玉环道:“我听说,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洪波道:“有句话,花开常易见,花落何处寻。” 玉环一听,恼了,叫道:“来人,把他绑了!”侍从们一拥而上,将洪波绑了,吊在向阳馆院内大树上。 那日孤竹园中孤竹国王叔齐正办婚宴,令人去请小枝,小枝不见踪影。叔齐急忙派人四处寻找。原来骆小枝正在盼花宫苦想逃脱之计,正见伯夷进来。那伯夷见是小枝,又惊又疑,小枝叙了来由,伯夷便找了一套男装给小枝换上,从后门放了小枝。 骆小枝逃出孤竹国,又不识路径,只得往东北奔来。行了一夜,第二日天明方入一座山林,只见怪木参天,但听虎啸鹿鸣。正行间,猛听身后一阵疾风,回头一瞧,一只斑斓猛虎扑来。小枝唬得魂发魄散,大叫一声,昏厥于地。 小枝扑地而倒,那猛虎上前刚要咬小枝,只听一声锣响,一只毒箭正中老虎咽喉,猛虎口喷鲜血倒地。从山林里跃出几个毛茸茸的猿人,手持石斧、石弓、石刀、石剑。猿人扶起小枝,其中一个猿人跑到附近河边,用石碗捧来河水喂小枝。小枝渐渐苏醒,一见周围尽是长发猿人,不禁大惊。只听那年老的猿人道:“我们是牧野国人,不用害怕,你受惊了,那只老虎已被我们打死了,请先到我们国里歇息。” 小枝低头一见,那猛虎果然被射死,她见那几位猿人虽满身毛发,并无凶相,便随他们而去。 进了山口,拐过几座山林,便到了牧野国地域。只见一片芭蕉树林傍着一条大江,无数山猿正在那里大闹嬉戏;江面傍着几座奇峰,峰上有许多洞穴。那树木上挂着虎、狮、豹、象、貂、狼、兔、鹿等兽皮。 那些山猿一见小枝来,蹦跳着将她围到中央。几位持着石斧的山猿簇拥着一位老母猿前来。其中一个猿人道:“这是我们新选出来的头儿。” 那母猿上前与小枝打招呼,笑道:“先到我们洞穴去坐。”说着扯小枝来到半山腰一座大洞穴内。几个母猿正在兽骨上刻字;小枝惊讶地问那母猿:“这是什么意思?” 母猿道:“这是甲骨文,记载历史用的。”说着将她带到里面,只闻得一股腥气,那屋里陈设的全是野兽骨架:虎皮椅、象皮床、鹿皮架。小枝坐了,母猿笑道:“我们这里同吃同住同劳动,同甘苦,共患难,大家打野兽谋生。” 小枝叹道:“你们这里实是落后,应当种庄稼,吃五谷;种棉花,穿衣裙;造纸张,习文化;伐林木,造房屋;起炉灶,炼钢铁。” 母猿道:“我们这里虽在天国,只因与外世隔绝,因此落后。可是这里又不思进化。进化者,文化也;有了文化,人的头脑必然复杂,便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便会发生战争。如今我牧野国占住七十二座山峰,方圆一千里地域,与世隔绝,安定团结。” 小枝道:“如今天国各国都在发展,牧野国还是石器时代,恐怕难以生存。” 母猿道:“我们虽然简陋,但大家万众一心。” 小枝道:“既是这样,我也愿加入你们的行列。我的好友陈洪波有智谋,曾经帮助小梁山大破颠倒国,帮助牛头山大破奸臣国,可惜那日在原始国失踪,不知被哪路强人劫去,我是为寻他而来,不知他如今在哪里?” 母猿道:“我派几个兄弟到附近几个国家打听一下。”说着唤来二十几个猿人,吩咐他们到附近国家寻找陈洪波。 母猿又道:“北面势力国人时常派兵来扰,经常夜半袭击;抢了我国百姓到他们那里当苦力,抢了母猿便关在铁笼子里,任其观赏;还抢走珍贵兽皮。那远处商贾国人也趁机捞一把,将一些破锄烂铁换走虎皮熊掌。不过虽然势力国人经常来犯,可我国人惯于钻山窜树,山上又到处是洞穴,他们捉拿不着。只是如今我国国人都是光屁溜儿,那些沟沟坎坎儿。棍棍棒棒都露出来,恐怕不太好看。你别嫌我说话粗鲁,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一到冬天,更是冻得发抖。我们做了一些骨针石针,但是不会使用,找了些蚕丝,又不会穿针。” 小枝道:“我来教你们。” 母猿一听喜道:“太好了!”说着引小枝来到洞外,唿哨一声,那众猿闻声赶来,围拢于前。母猿道:“今有这位小姐传授大家神针,大家要用心学习。” 众猿欢呼雀跃,小枝将骨针挑起,蚕丝捏住,穿针引线,只一忽儿,便缝成了一件百叶衣。那牧野国人见百叶衣缝成,都咧着大嘴憨笑,他们将小枝簇拥中间。然后小枝又一针针传授。此时天色已晚,母猿喝退大家,携小枝又到洞穴,唤小猿端上鹿肉、人参、蜜桃、菠萝。小枝用那骨叉石筷,吃着更是痛快。 晚上,小枝便宿在洞穴里,小猿燃起篝火,暖烘烘的,十来个猿人横七竖八卧睡。小枝因白日赶路辛苦,又加上昨夜没有睡觉,一忽儿便睡熟了。 正值夜半,寒风袭人,猛听得山头铜锣响。小枝睁目一瞧,只见外面火光连天,喊声大震。那十几个猿人也被惊醒,各抄石刀、石斧、石弓。 母猿道:“想是势力国人又来扰袭,快逃罢。”说着,背起小枝一溜烟窜出山洞,往山上便跑。 正跑间,猛见前面一彪军马杀到,那士兵个个凶神恶煞,身披坚甲,手持刀斧,为首一位大将喝道:“势力国兵马大元帅吴三桂在此,猿王还不投降?!” 母猿一听怒道:“要我国人投降痴心妄想!”说罢又往左边小路跑去,势力国人紧追不舍。小枝见母猿跑得气喘吁吁,便央求道:“你放下我,我们一齐跑!” 母猿笑道:“你是书香人家,哪里能跑山路,况且满山都是他们的兵马,我国人又该遭殃了!”说着泪如泉涌。 小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母猿道:“翻过这两座山梁,穿过糊涂国、满足国,便是亚美国,那亚美国也是原始部落,他们分居在玄虚峰、奇观峰一带,如今投到那里,再谋复国不晚。往东去便是樱花国、雅典国、黄金国等国家。” 母猿道:“如今天蒙蒙亮,咱们快走!”说着二人又往东南跑去。 洪波被吊在牡丹国向阳馆内的树上,杨玉环传令国人到向阳馆割洪波的肉。牡丹国人听说,倾巢而动,各持菜刀,纷纷拥到向阳馆外;那宫卫阻挡不住,竟一拥而进。只见那树上吊着一具尸体,众人不由分说,上去就割,顿时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其中一个妇人叫道:“这哪里是那书呆子,分明是女官念奴。” 众人一听大惊,忙捧上那人头细瞧,正是女官念奴,大家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日洪波正吊在树上心中叫苦,忽然走来一位女官。那女官喝退卫士,来到洪波面前说道:“早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一生有幸。” 洪波问道:“你是何人?” 女官答道:“我是牡丹国御前女官念奴,向年在宫花会时见过先生。” 洪波叹道:“如今我要以一身入万妇之口了!” 念奴叹道:“我愿以妾身替先生一死!先生误入牡丹国杨玉环之手,您年纪尚轻,大志未遂,实是可惜!” 洪波道:“你的心地真好,真是烈女!可我不忍看你被碎尸万段!” 念奴泣道:“我如今走投无路,愿到阴曹地府当个门卫,如今愿以身救先生。” 念奴说着来解绳索,洪波再三不肯,那念奴主意已定;洪波无奈,只得随她来到屋内互换了衣服。念奴指明路径,然后往那树上一吊,呜呼哀哉!洪波跪地三拜,然后离去。 有诗赞念奴曰: 昔日在梨园,轻盈展玉颜。 赠君情脉脉,送客舞翩翩。 盛代唐先晓,歌坛宋有篇。 秦淮传神韵,长安满招弦。 商女风云劲,娇羞朝暮还。 妙龄悬日月,金叶胜飞燕。 讴唱动王孙,弹琵宾客喧。 词牌常颂与,婢立一娇媛。 来做天国客,宫灯官花眠。 虽然亦烟雨,湖海访名仙。 身溅弃君子,春心托杜鹃。 宁为蓝田玉,不作落花欢。 无奈身弱小,志高无保荐。 身随玉环女,魂落牡丹园。 今遇陈游子,春心抒烈愿。 书成一佳韵,才子万年传! 洪波穿着念奴衣裙,逃出牡丹国,往东边小路逃来。行了四五十里,来到一片树林旁边,只见树丛里跃出二人,其中一人长发披身,像人不是人,似鬼不是鬼,喝道:“快脱下衣服!我们有用!” 第七十七章 招秦馆樱花动海容 神韵池珍珠赠佳人 洪波仔细一瞧,那人旁边站着的正是骆小枝,于是叫道:“小枝,我是陈洪波!”小枝一见,格外惊喜,将母猿介绍与洪波,各叙了别后生涯,悲喜交集。母猿含泪道:“你们二人今已团圆,可思远游,我国兄弟姐妹被杀的杀,抓的抓,我要到亚美国借兵光复,如今只有告别了。”说着告辞二人往南而去。洪波、小枝叹息一回,往东走去。 行了三日,又到了一国,只见这国风与众国不同,国人多矮小精致,女子恭而有礼,男子携书戴镜,有诗为证: 忽复樱花里,奇香倍惊人。 聪明书普及,恭敬骨躬身。 神庙多庄敬,女娃且天真。 原来同邦种,谁晓始强秦。 小枝见这国女子高盘云髻,足蹬木履,甚觉惊奇。正瞧着,猛听得背后“哎呀”一声,回头一瞧,原来洪波不提防踩着一位女子木履,使其跌倒。那女子拍拍身上灰尘,站了起来。洪波上前施礼道:“恕罪,鲁莽所致,请娘子息怒。” 那女子嬉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樱花国最重礼仪,男人踩女人之足,倒是大幸了。”说着躬身朝洪波作了三揖,飘然去了。 小枝暗忖:樱花国恐怕是男尊女卑,若武则天在此执政,恐怕便没有此事了。 二人行到市中心,只见两侧楼阁耸立,樱花如海。忽见两旁行人纷纷散开,一齐躬立。洪波、小枝不知何故,正在观看,那西边驶来一行皇家马队,龙幡下罩着一位帝王,旁边半卧一位龙钟老叟,后面车马上遍立文官武将。 那国王见国人默默无声,垂手侍立,正自得意,猛然瞥见洪波、小枝昂首凝神,不禁勃然大怒;用手一指他们说道:“这是哪里野寇?还不快给我拿下!”这一声喝不要紧,人群里的酷吏怀疑有刺客,一拥上前。洪波、小枝正在惊慌,只听那龙幡下老叟道:“前礼后兵,我观这二人模样像是祖龙时人。” 国王道:“祖龙也是礼仪之人,这二人见了龙辇如此无礼,哪里像祖龙时人?” 老叟道:“待我问话。”于是对洪波问道:“你等是何人?为何到我樱花国?” 洪波将来历讲了,那老叟一听喜道:“原来是故乡人,我就是秦始皇帝派到东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的徐福,如今在樱花国当了国师,要知你们前来,应当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敬请快到招秦馆。” 说着亲自下辇扶二人上去,那国王见是国师同乡,自是欢喜,忙令车夫驱辇前往招秦馆。行了数里,到得一个馆舍,金碧辉煌,光耀夺目,上书:招秦馆,两旁有一对联: 徐福不见归东土 东瀛空有招秦馆 徐福将二人让到迎客厅,各叙寒温。国王道:“既是海内来人,又是国师同乡,不妨在这樱花国住上几日。” 洪波、小枝一听十分高兴。国王摆了盛宴,请二人入席,又邀了文武官吏一同与二人相识。席上国王令宫女扶出王妃薛涛弹琵琶。薛涛年正青春,本是长安诗妓,后投到樱花国。国师徐福知薛涛才华横溢,便把她推荐给国王。国王一见倾心,便扶薛涛为王妃。 薛涛弹了、、、、,真是凄凄切切,甚是动人,真至夜阑,酒宴方散;国王告辞,洪波、小枝等也回房歇息。 由于樱花国正与雅典国交兵,国王、国师忙于战争,于是便由薛妃陪伴二人同游。一连游了几日,洪波、小枝倒也尽兴,这日薛涛又由宫女簇拥来到招秦馆,用纤纤玉手拉小枝道:“今日我请二人到一胜地?” 洪波问道:“什么胜地?” 薛涛道:“一去便知。” 馆人备了车马往东驰来,驶过几条街市,进了山谷,拐过几座山林,来到一个胜地,有赋为证: 云烟渺渺,天落飞泉真浩;瑞纷纷,地涌神池真妙。翡翠堆砌湖岛,绿依依,令人目眩眼跳。玛瑙雕塑形身,红瑟瑟,叫人难解玄妙。游人淋浴,赤条条,将污浊洗掉,玉体更洁;闲逸乘兴,慢悠悠,让诗心荡漾,意境更高。蓝湛湛,好似落伽甘泉,清澈如洗。攘熙熙,宛若瑶池蟠桃,好不热闹! 那淋浴之人一见王妃来到,一齐躬身来迎。王妃谢过,唤来二位女子道:“你们二位先给这二位宾客采些珍珠。” 女子领命,提了花篮,纵身跃水。小枝、洪波凝神,只见二女宛若游鱼,蝶泳翩翩;一忽儿翻出水面,竹篮里各有一珍珠,有三寸直径,光闪闪,耀人双目。 王妃道:“这飞泉唤作‘神韵池’,是天国名胜,盛产珍珠;今日采这两颗,赠与你们留作纪念。” 洪波、小枝谢恩,收了珍珠;薛涛又请二人入泉淋浴。洪波、小枝有些水性,便脱了衣裳下水玩耍。游来荡去,直至瀑泉之下。水势凶猛,清凉可餐。几人游了一回,便被官人扶上岸来。薛涛见天色不早,便携二人上了车马,往招素馆里驰来。行至七八里路,车夫竟迷了路径,往山林深处驶来。薛涛猛觉方向不对,探出头来,正要发问,只听“扑”的一声,脑袋上挨了一刀,头颅落地,登时惨死。 第七十八章 雅典国奴隶变生涯 逸民国隐客动韵音 洪波、小枝见薛涛惨死,正不知何故;从旁边跃上二人,将他们拖下车绑了。洪波一见,正是几名官甲和车夫,地上狼藉躺着七八名宫女尸首。原来方才官甲见薛涛授予洪波、小枝珍珠,不禁起了歹心,几人路上勾通车夫,将车马故意驶至此地,图财害命。为首的那官甲从小枝身上搜去珍珠,笑道:“这二人正可到雅典国拍卖,还能赚得一笔钱财。”众官甲哈哈大笑。 车夫道:“方才已商量好,夺得珍珠有我一份,怎么尽被你们夺去?” 甲长饿狠狠地说道:“一共才有两颗,我们一共十一人,怎么就有你的?” 车夫愤忿说道:“既是这样,我回国去,我那家中还有老母和妻小。”说着上前解马。 旁边一个官甲过来持长矛刺死了车夫。甲长道:“如今我们一齐去投雅典国,这珍珠换得钱两,十人平分,这两个人卖得钱两,也买酒大家一齐来喝。” 众人赞同,官甲们又剥下了死难官女和王妃的衣饰。其中一个道:“这裙子可以给我老婆穿。”另一个道:“这首饰可以给我老娘戴。”然后一行人押着洪波、小枝往雅典国投来。行至半夜,天下起瓢泼大雨,道路泥泞,官甲们带洪波、小枝避入一个山洞,一官甲寻来野果,燃起篝火,几人一齐吃完,然后酣然睡去。 洪波睡至天明,恍惚觉得有人走动,睁眼一瞧,只见一个官甲手持腰刀,将九名官甲全部砍死,从一个官甲怀里摸出珍珠揣到怀内。原来那官甲知这个身揣珍珠的官甲有意独吞珍珠,便起杀心;他昨晚在采来的野果上涂了麻药,哄得众人皆睡,一人夺了珍珠。这官甲杀了众人,便催洪波、小枝启程;洪波、小枝只得起身,随他往雅典国而来。 三人往东南行了二十余里,方到雅典国内。那雅典国于樱花国交兵数日,昨日大败,国内如今乌烟瘴气,乱作一糟,百姓争先外逃,军士胆战心惊。 官甲押二人来到人市,只见广场上一个个买主和卖主正在讨价还价,吵嚷声、叫骂声不断。 洪波、小枝的出现,惊动了那些买主。买主们一见,一齐向他们涌来。官甲嚷道:“男奴一万吊,女奴八千吊!”买主们都嫌价钱昂贵,纷纷摇头。官甲坚持不降价,买主们觉得扫兴,纷纷离去。 将至黄昏,从街南来了两乘轿子,下来两个读书人。那两人一见洪波。小枝模样,甚是惊讶,便问官甲价钱;甲士告之,他们凑了银两,买了陈洪波、骆小枝。 原来那二位公子是逸民国人,因到王孙国路过雅典国,互报了姓名后,洪波才知他们是谢眺和谢灵运。洪波、小枝也将经过讲了,二谢便邀二人到逸民国。 洪波、小枝仿佛梦里逃生,一路上猛觉神怡心清,那谢眺与陈洪波同乘一轿,谢灵运与骆小枝同乘一轿。车夫跃马扬鞭,路过自谦国、糊涂国、满足国,第七日清晨到了逸民国地域,只见群山嵯峨,树木蓊郁,清溪缓流,猿啼鸟鸣,有赋为证: 君不闻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君不闻行路难沧海济云帆;人间得意各东西,天上闲怨无东南。飞泉高举,高卧云松奇巅。乱云横空,隐出银杏水杉。山猿攀枝,偷窥多少清馆闲士?皎月疏影,衬出若干古风黄卷。楼外有楼,金碧辉映,非华清宫能比;池内有池,金波鳞鳞,比落伽泉更鲜。涧内有声,原来也有三千尺长;书窗无隙,莫惊只用一寸锥短,晨钟暮鼓,伴有书声朗朗,萧笛悠悠,做几番南轲春梦。倚楼傍柳,望着沙雁行行,鸳鸯双双,结一回孽海花缘。莫道书生情薄,开口抱朴,只落得清风两袖,瘦骨薄衫。但知逸民性傲,乌纱垫枕,本意图清白一世,斩断尘缘。高兴时,对酒当歌;烦闷时,借问青天;佯狂时,醉吟诗草;失意时,翻转白眼。喜煞煞,谁不知遗民隐客常来此地幽会,都要做东山神仙。闲散散,更有那歌妓诗妾翩至诗馆歌坛,争抢这金陵诗冠! 谢灵运、谢眺下马引二人上了山径,逶迤而行二十余里,忽见前面竹林隐出一座庄院,有几位家人前来牵过马匹;二谢领二人到了庄门口,先进去通报。 洪波细观那庄门,只见有一行金字书道: 东山书院 两旁有一对联: 北伐淝水笑祖狄 东山再起赞谢安 一忽儿,二谢拥着一官人出来,但见: 赫赫书风在,辉辉隐情无。 白须牵鹤发,乌袖拂童足。 官场耻胁肩,山林笑策腹。 回头召舜禹,吾辈只读书。 洪波、小枝急忙上前施礼,报了姓名。谢安闻说是海内游客,非常高兴,忙让到上房。又唤家人备了茶水。接着唤出小妾红拂来见,那红拂红衣素裹,彬彬有礼,容貌动人: 柔似洞庭秋波,含羞脉脉真美。白如西湖飞雪,樱桃点点欲醉,春山隐一对柳丝,能载藕花几瓣;秋波漾雨中荔蕊,能浮菱舟一对。观过水浒西游,那婆惜羽扇花容难以相比;阅尽红楼西厢,这黛玉莺莺诗文难以描绘。本是杨大官人捧珠玉女,后来又投李靖将军;原来唐李皇帝梨园伶官,莫惊如今谢家显贵! 小枝道:“红姑娘何时到此?” 红拂微舒淡眉,笑道:“我本在天朝天王殿李靖处,可那李天王后来情绪愈来愈坏。只因那小梁山李逵、天国四十侠等搅乱天国,,每日不是这边报警,就是那边报丧,玉皇每日总责怪天王,天王回到家内闷闷不乐,总责打我来撒气。我忍受不了,说与嫦娥,嫦娥姐姐便劝我出逃。一日我以到天姥山采茶为名,偷偷跑了出来。投到这逸民国谢大人府中。” 谢安笑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红拂一听脸颊飞红,连忙岔道:“我们这穷乡僻野,也没什么游的,只是山后有一韵音亭,有春秋高士伯牙在此寓居,弹得一手好琴,你们若是愿意,我愿带你们前行。” 谢安道:“不说倒忘了,那伯牙弹一手好琴,只因好友钟无期死了,终日弹琴念知音,音韵凄婉动人。” 洪波、小枝随谢安、红拂步出庄院后门,绕过几片竹林,只见在后山腰处有一楼群,楼前翠荫中有一翠亭,上书“韵音亭”;亭上有一位高士弹琴,席上有几百人洗耳静听,全是遗民居士。 但听那琴弹道: 茫茫处士,渺渺佳音。 遗民虽在,心在乾坤。 心怀魏阙,不忘汉秦。 常吃五谷,或有蒿根。 溪泉洗脸,疾扫风尘。 素巾高袖,清风满门。 只有吾友,钟无期君。 朝夕相伴,最知吾音。 举案齐眉,胜过诸神。 手足一失,谁补吾心? 佳音失去,千古难寻。 登高洒泪,拄杖频频。 那伯牙弹完唱罢,放下琴,站起身拄杖拱手,向众人说道:“诸位遗民先生,吾伯牙年过百岁,以卖琴糊口,在座有银钱的,希望恩赐,以补我柴米之虚!” 那席上逸民一听,赶快起身,都欲溜走;洪波见了,过意不去,忙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旁边谢安瞧见急忙扯住他道:“哪里有宾客付银子的道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 洪波推他道:“你付只能表达你的谢恩。”说着,将那几锭银子朝伯牙掷去;那伯牙接住,躬身谢过。谢安只得也把那锭大银也掷给伯牙,伯牙眉开眼笑地说道:“谢相公恩赐” 这时,但见席上一人起来喜道:“此人是儒生吗?” 洪波扭头但见那人: 系一身青衫,露出几根肋骨。戴一顶周冠,飘一络红缨碎珠。仪表非凡,厉眼浓眉紧蹙。模样特殊,仿佛似哭非哭。 第七十九章 陈洪波夜闯飞鼠岭 骆小枝梦游丑女国 洪波观那人模样特殊,朗声答道:“我不是儒生,我是游子,你是谁?” 那人仰天笑道:“我是周公。” 谢安在一旁扯住洪波道:“不须理他!他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腹的男盗女娼,小心他拐走了你的女友。” 周公虽近百旬,耳朵还蛮好使,骂道:“你这相公,东晋都亡了,你还想东山再起哩?!淝水之战主要是人家谢玄功劳,你整日坐在家里等着吃现成的。谁拐谁?你把人家李靖的媳妇都拐到家里来了!” 只见旁边闪过一人,劝道:“算了,算了,周公也少说两句,谢相公拐了红拂,你周公不是也拐了苏东坡的媳妇朝云嘛,算了,算了!” 周公一听气得发抖,嚷道:“哼,你们逸民国人一个鼻孔出气!” 旁边一位苗条少妇上前挽着周公道:“夫君,算了,算了,他们都是铁丝尿罩勺——瞎编!咱们还是回腐儒国,不要耽误了行程。”说着,一边捶着周公的背,一边扶着他往河边的马车走去。 红拂道:“那少妇便是朝云,现住腐儒国,是周公的小妾。” 这时,谢安与那官人叙礼,又拉洪波、小枝与那人结识,原来那官人是郑板桥,终年避居此地,但见: 苦脸硬骨,没有朱紫玉气;穷肝枯腹,一腔文墨淋漓。不愿胁肩,脱却乌纱百幅;甘心清寒、只有破领一席。吟诗作画,倒也脱洒自然;高卧垂钓,不失堂堂正气! 郑板桥说道:“如今天已正午,正好到我家用饭,咱们谈个痛快。” 一行人随郑板桥拐上小桥,鱼贯来到一个去处,但见: 蓬门秋草,簇拥一圈篱笆;年年破巷,挑着一碗灯花。疏窗旧幔,映出破剑一把;残席谷枕,垫着几顶乌纱。几只母鸡,只孵一窝鸡蛋,躲在屋后,怕人羞煞。一对白鹅,守着一汪泥水,跃在院前,争先拍打。 蓬门两旁也有一副对联: 扬州惹怪名,书摊笑卖画, 那院后有一丛溪柳。 谢安从怀里摸出几锭大银递给郑板桥家的书童,嘱咐他到街市买些酒菜,几人来到上房。一忽儿,那书童提着酒壶,牛肉、蔬菜。粮袋回来,红拂招呼小枝到厨房忙乎。 陈洪波、郑板桥、谢安三人叙了一回话,那红拂将烹好的牛肉蔬菜等端上来;那书童又烧好酒,几人痛饮,各叙平生,好不快乐。酒酣人醉,联句对诗,正在快乐。只见谢眺寻到这里对谢安道:“相公,祖狄、刘琨来访。”那谢安、红拂只得与洪波等作别。 洪波、小枝与郑板桥一直叙到晚上,用过饭后,板桥留二人入睡,拣那干净的西厢,请二人各自就寝;又搬来几顶乌纱,垫到洪波、小枝枕下,笑道:“一顶乌纱须早脱,好来高枕卧其间。”说罢,飘然自去。 睡至第二日中午,郑板桥唤书童叫醒洪波、小枝用饭,然后带二人出去闲逛,几人来到逸民国街市,但见稀稀两两开着酒馆书铺。板桥扯二人到一书铺前,只见有一对联道: 清寒不须钓誉但求无功 富贵只是沽名歪批有理 三人进到里面,只见一胖大官人正招呼几个伙计伏案疾书。郑板桥招呼那官人道:“金圣叹,我带来两位稀客。” 金圣叹一听,站起身来,打量着洪波、小枝问道:“你们可是良史?” 郑板桥笑道:“这两位都是游子。一为陈洪波、一为骆小枝,游历至此。” 金圣叹一听,忙道:“久仰大名,里面请!里面请!”说着让到屋里。只见案上立着关羽神像,香炉里余香袅袅。 洪波道:“金先生原来也崇拜关公。” 金圣叹道:“哪里谈得上,只因以前歪批,想到关羽护送其嫂甘、糜二夫人,千里走单骑时,曹操令三人同住一屋,我只思关公是否有私通之事,自古英雄爱美人嘛!没想夜里关公持着青龙偃月刀,身后跟着周仓、关平、关翎、关兴等人;关平扭住我的脖子,喝道:‘我家大王平生无私,一生未娶妻,我等几个是义子,那貂蝉固然美貌,来缠我父,我父都不动邪念,岂生污嫂之心?!你这厮实是可恶,污蔑我父,该杀该砍!’我当时吓得半死,跪下求道:‘我每月必拜关爷爷,以赎大罪。’关公等听了放过我,因此我才立了这关公像,每日必拜。” 正说间,只听外面鼓乐齐鸣,人声鼎沸。一行人忙到外面观阅,见有几十辆马车盛着珍珠玉器,两旁有百余骑精兵守卫;那车头坐着一位官人,洪波观那官人背影,甚是熟悉,可是一时又记不起来。 洪波又问小枝,小枝也似乎认得,但也记不起来,郑板桥、金圣叹带二人又逛了些书摊;洪波无心看书,傍晚又回到板桥家中。红拂派家人请几人过去用餐,几人去了,正好祖狄、刘琨也在,聊到起劲处,心情陶然。 当晚,二人便宿在谢安府中。一连住了几日后,洪波、小枝便要辞行。谢安、刘琨、谢眺、谢灵运、金圣叹、郑板桥等只好赠银送行。送到二十余里,谢安嘱咐道:“此去路经英贤国、腐儒国、僧人国、方士国、幽灵国、公主国、复辟国、黄金国等国家,要多多保重,路上小心谨慎,小东天聚会有期。”洪波、小枝洒泪而别又往东游去。 谁知行了约摸百日,有几百里路程,哪里有英贤国等国的影子,只见高山深谷,晚籁惊心,猿啼虎啸,冷气袭人。原来二人迷了路径,竟往东北而来。洪波、小枝这几日野果充饥,泉水洗浴,倒也消乏,只是天色已晚,便钻进一个洞穴,呼呼睡去。 睡至半夜,洪波被一阵冷风袭醒,起来不见了骆小枝,当下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钻出洞来,茫茫黑夜,哪里有小枝的影子。洪波呼唤几声,传来的只是狼啸虎吼,只得硬着头皮朝深处寻来。 一路上荆棘丛生,行了约摸二十里,见前边有光亮。洪波寻光奔去,原来是一座破庙,庙门上有付对联: 古今俱寂声 推敲月下门 陈洪波推开庙门,只见院里齐整,松柏凋残,一丛危竹。西厢里点着灯,洪波蹑手蹑脚摸到窗口,顺窗缝往里一瞧,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一个胖大和尚正哄着一位少妇睡觉,那少妇分明不肯,正泪掩春面,灰埋粉黛。那少妇也有几分姿色,丰蕴含秀,粉面春盎。洪波正观间,猛听得身后一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看?!”说着,一只手抓住洪波,他左右挣扎,只是不能动一毫,心中只是叫苦,那人一挥手,嚷道:“还不给我绑了?”一声吆喝,庙外窜进几个穿夜行衣的青脸汉子,将洪波按住,摸出绳索,把他绑了。 西厢屋里胖大和尚闻声撇下少妇,抽出尖刀奔出屋来,这领头的汉子一见那和尚忙拱手道:“师父,我巡夜到此,恰遇这厮在窗前偷看,被我等拿住!” 那和尚从众人手里接过火炬,映着洪波脸道:“你是何人?深更半夜,怎么到此?!” 洪波道:“我是游子,游历至此,因寻好友骆小枝,误入此地。” 那汉子一听勃然大怒喝道:“胡说!观你模样一定是天朝的探子,从实招来?” 一连问了几次,毫无结果。那和尚道:“‘草上飞’,把他解去见大王,休得吵了我的好梦!”那“草上飞”应诺,带着从人推着洪波朝岭上走来。走了约摸三十里路程,方到一个山庄,这山庄颇大,而且修得壮观,有赋为证: 溪泉清澈,流过石松岸柳;清霜点染,染红寒枫石榴。楼阁重叠,掩藏着无限风流;清塘翠苇,倒映着钓叟轻舟。一杯美酒,常付春风,岭上千年不愁;几番闲在,寄兴射猎,摘得野花消瘦! 这时,天已微明,“草上飞”将陈洪波带到一间大厅,绑在柱子上,令人去请大王。一忽儿,那大王来到,但见: 三尺身材,比武大郎还矮;一脸胡须,比赤发鬼还赖。精瘦如一把干柴,闪闪是豪侠风采。手使一柄金圈,能套阎罗小鬼;只凭一身武艺,能辨贤士雄才! 那大王一见洪波,呵呵笑道:“原来是天朝探子,好大的胆子!竟敢钻到我飞鼠岭来了,你没听说‘偷香鼠’紫金钟的大名鸣?!” 洪波颤声道:“我并非什么探子,我是个游子。” “偷香鼠”一听,胡须倒竖,喝道:“不是天朝探子,到我飞鼠岭作什么?天国人闻我飞鼠岭‘十鼠’盛名,哪个不胆战心惊?!你??你一定是清官国四公派来的?!” 洪波道:“我连清官国都没去过。” “偷香鼠”一听更怒,托起洪波下巴,叫道:“小的们,递刀来!今日挖了这厮心肝,给徐老爷下酒送行!” “草上飞”递过一把尖刀,“偷香鼠”接过来,眼睛不眨一下,朝洪波心窝刺来。但听耳房进来一人喝道:“八弟,慢着!刀下留情!”只见这人六十开外,小衣襟,短打扮,青须紫鬓,红脸黄睛。他上前就给陈洪波解绑,倒把“偷香鼠”、“草上飞”等弄得莫名其妙。 昨日骆小枝与陈洪波在洞穴睡觉,睡至二更,骆小枝忽觉一阵冷风“嗖嗖”刮来,随着卷进一个胖大家伙,猪模猪样,抄起她来便走。他腾云驾雾往南驰来,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程,来到一国,只见这国人尽是女子,丑得出奇,但见: 或为猫面,眼睛眯成一条缝;或为鼠脸,胡须长得几人牵。一双瘪乳,肋条累累赛搓板;一桶粗腰,环环绕绕几人拦。比东施还丑,叫人一见心内寒;比登徒妻还差,好色郎亦不敢看。有道是丑妻近弟家中宝,专心一意理家园。 那国人一见纷纷拍掌,嚷道:“大王带来了什么玩艺?” 胖家伙笑道:“我给你们寻了一个亲娘来,嘿嘿!” 小枝听了,心中暗暗叫苦。她们来到一座宫前,上书“丑女宫”三字。 有一副对联: 莫笑东施丑陋,实是国中宝; 谁说八戒怪样,本为天河豪。 小枝暗思:原来是到了丑女国,真是晦气!那宫里出来一群宫女,拥着一位婆娘气冲冲而来。胖家伙笑道:“当家的,我又寻个小媳妇,快接进宫去!” 那婆娘一听,骂道:“好你个猪八戒!你从哪儿弄了这个骚货,老娘不让你进宫!”说着将身子一横,气鼓鼓的。 猪八戒一见,用猪嘴拱她道:“我实是为你着想,老猪我又不是喜新厌旧,只是想解个闷儿。” 婆娘正是东施,她正在撒泼耍赖,鬼哭狼嚎。猪八戒的女儿猪娜娜闻声跑来,对东施说道:“老娘休要生气!我猪爸爸带来的这娘子,真有姿色,如果给我生个妹妹,一定是个佳人,倒也壮我国风,如果接宗传代,我丑女国美女如云,倒也乐得改名美女国了。只因我生得丑,那日父王抱了一个俊俏男子,死活不愿娶我,不如让父王进宫。” 东施一听,心里更是难受,觉得女儿也不偏向自己,于是朝猪娜娜骂道:“好你个小母猪崽!如今也欺负老娘,倒跟那猪爸爸一条心!” 猪八戒一见东施死活不肯,不由性急,摆出天篷大元帅的威风,用猪头猛地拱开东施,一溜烟奔进宫里。 东施一见,索性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一边用手指着天大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猪小子,就能欺负妇道人家,有能耐你跟孙悟空要横儿去?!你敢动人家老孙一根毫毛?!到高老庄背媳妇都不敢,现在来欺负老娘!” 猪八戒将小枝抢到深宫的狗屎阁,用那猪嘴乱拱小枝,小枝拼命挣扎。八戒见她死活不肯,只得锁门扫兴而去。 小枝思前想后,深感命运坎坷,想起洪波,不禁失声痛哭。哭声惊动天上一位仙子,那仙子从窗口飘然而入,曼声问道:“妹子因何事伤心?” 小枝见这仙子风姿绰约,容貌秀丽,竟与自己模样相似,便将自己身世叙了。仙子一听,笑道:“我是百衣仙子,现住百衣仙境,只因到落伽山赴落伽仙子举办的荷花诗会,经过此地;听到哭音,寻到这里。你别哭,我这里有一宝带,唤作‘刺香带’,专为女子护身所用。如今送给你,你系在身上,半夜我赴会回来,便救你一同走。”说着,从腰里抽出一条玉带,那玉带璀灿闪光。她帮小枝系好玉带,飘然而去。将到傍晚,那八戒派人送来酒肴,小枝心中有数,把酒肴吃光。那宫人见她容光焕发,忙去禀报八戒。 八戒闻报大喜,剃剃猪毛、猪鬃,又抹了点香粉,喜冲冲来到狗屎阁,只见小枝佯作羞涩,怯生生呆坐床上。 八戒一见,抱住小枝哄道:“俺老猪就是长得丑一点,可是血统蛮好,想当初在天朝任天篷大元帅,掌管天河十万天兵,也是美男子呢!只是因为我见广寒宫里嫦娥美丽,我老猪犯了点小错误,被玉帝贬到民间;没想到投到母猪肚里,才落得个猪模猪样!可是血统还是满高贵哩!当年东汉末年貂蝉美丽动人,可董卓长得寒酸,那貂蝉图的是董大人的地位。别瞧东施是丑女国王,可这三万猪崽兵全是老猪管的,你若嫁我,我便把东施驱逐出境,立你为王后。”说着他又用猪嘴拱小枝,小枝含笑不答。过了一个时辰,弄得八戒有些烦了。于是色相毕露,拼命抱住小枝,但一碰那玉带,便像杀猪般嚎叫起来。 原来这刺香带是个宝物,男人一碰便生尖刺。八戒一见,又气又惊,忙从墙上取下佩刀,大声喝道:“你是哪家妖精?从实招来,看老猪一刀劈了你!”说着一刀朝小枝砍来。 第八十章 落花仙夕佳点梦归 玉滴滴飞浦寻佳人 八戒举刀朝小枝劈来,恰被窗外一人喝住:“八戒,休得无礼!” 猪八戒一听,慌忙撒刀,扭头一瞧,见是落花仙子、七仙女、冷香仙子、警幻仙子、宝莲仙子、百衣仙子、百花仙子、百草仙子、百鸟仙子、百兽仙子等十仙女,顿时大惊,赶快跪地叩道:“不知仙姑驾到,恕罪!恕罪!” 落花仙子不由分说,扶起小枝偕同众仙子往东飘去。 天间,落花仙子将小枝介绍给众仙姬。行了一程,那警幻仙子回太虚幻境,冷香仙子回冷香仙境,宝莲仙子、百衣仙子、百花仙子、百草仙子。百鸟仙子、七仙女、百兽仙子各归其境。这落花仙子引了骆小枝飘悠悠往落花仙境而来;又行一程,方到落花仙境。落花仙子领小枝游历仙境,对她道:“蓬莱本身栖,游历淡淡迟。枝小落寒香,落花仙境拾。”小枝听了不解其意。她被园中风景弄得眼花缭乱。这落花仙境比陈洪波遨游时,更添几分景致,有赋为证: 翠波荡漾,轻舟倘佯;仙阁如洗,枫林清爽。翠波荡漾,掀出千里金光;轻舟倘佯,剪出万朵梨花。仙阁如洗,映出几层楼台;枫林清爽,牵出一对鸳鸯。白鹭噙香,迎着浣溪仙女;鲲鹏戏水,负着玉笛箫娘。瑶花闪烁,伫立多少沉鱼才女;琪草叠翠,卧着一位落雁女郎。落花楼里,记载着千秋分晓,哲理诗章;夕佳阁里,抒写着一段梦缘,天国玄黄。落花仙本是民间凡女,原来也有晓破天机的超人本领;;落花女并非蓬莱久居,踏遍青山斩断尘缘盼望还乡! 游了一回,落花仙子将小枝引到一阁,那阁唤作“夕佳阁”,两旁也有对联: 天国缘满好还乡 落花梦散笑归真 落花仙子将小枝引到里间书案前,从那书橱里抽出一本厚册,摊开其中一页递给小枝,小枝见那册上方方正正的楷书写着: 落花落花,竟是生涯。 春梦春梦,谁为咏嘉? 茫茫沧海,渺渺云霞。 一番蹉跎,千秋佳话! 小枝看了不解,落花仙子提醒她道:“这是你和洪波的游历前程,此语不可外泄,只因天数未尽,不能告之;天数若到时,我自派人领你还乡。” 小枝听了半信半疑,但却牢记在心。落花仙子送小枝出来说道:“我暂且送你回去,再过一段时间,我派人寻你,洪波亦有下落。” 说罢,落花仙子舞动玉袖牵小枝冉冉而起,飘然东去。 小枝一觉醒来,不见了洪波,心中吃惊,早忘了梦中所游,急忙往外寻来。这时天已大明,寻来寻去,哪里有洪波的影子。于是又往北寻来。行了大约五十余里,也来到一座庄院,那庄门紧闭。小枝叩门,一忽儿闪出一个婆娘,一见小枝心中暗喜;一声唿哨,从庄门里跃出几个彪形大汉,将小枝绑了,装到麻袋里,扛起往山上便走。 洪波在飞鼠岭被强人所绑,正在危急关头,却从旁闪出一个老头来亲自为他解绑。他定睛一看,这老头正是侠客国的“钻山鼠”徐庆。那徐庆将陈洪波迎到大厅座上,介绍与“偷香鼠”草上飞等人。几人一听是陈洪波,不由大惊,急忙跪地请求恕罪,洪波挽起众人,也请坐了。 原来徐庆那日从侠客国逃出,跑到紫冠山,求紫冠道人召集众侠来救;那紫冠道人因麝香落入黄天霸之妻张桂阑手里,正在生闷气;他知十猫厉害,便用语言搪塞,徐庆无奈,又找到“翻江鼠”蒋平,夜闯飞鼠岭拜会“霹雳鼠”窦尔敦,请天国“十鼠”出山。此时东侠蔡云秋、西侠雷剑平,已在蔡家庄会集众侠,于是合兵一处,同围侠客国官军。黄天霸等因兵薄将寡,天朝援军又迟迟未到,于是弃城而逃,折了“金陵三杰”的邓龙、邓虎。包公、济公、施公三公等押解侠王欧阳春上天朝,才幸免于难。黄天霸带着张桂阑等只得逃回飞猫岭老巢。江侠秦淮碧、湖侠蒋山青、石侠石开花、星侠满天飞、“菜花蛇”蒋生等侠客又劫夺清官国大批粮草。“小专诸”艾虎跑到静妹国当了国王,双侠丁兆兰、丁兆蕙,伙同欧阳斌、欧阳倩去劫欧阳春的囚车,没有成功;又劫了南侠展望东的囚车,杀了押车的谢素贞。女侠南柯花、小凤仙、玉盈盈、娇婉婉、白蝴蝶等女侠趁机大闹清官国,杀了彭公,立白蝴蝶为国王。蓝牡丹、红牡丹、粉牡丹等因为侠女国展侠姑、丁小侠、柳金侠等暗中勾结天国“十猫”,趁机出兵女侠国;展侠姑、丁小侠于是投了刺客国。红牡丹自立为女侠国国王,请西侠雷剑平任相国。以后窦尔敦等“十鼠”会同众侠入天朝,大闹灵霄殿,救了北侠欧阳春,迎接欧阳春在侠客国复辟。东侠蔡云秋此时告老回了蔡家庄,与粱秋侠过太平日子去了。“翻江鼠”蒋平也到白家庄隐居。北侠欧阳春拿出二百万两黄金,请“钻山鼠”徐庆送到飞鼠岭,感谢窦尔敦等人。徐庆暂住飞鼠岭,昨日便要辞行,只因飞鼠岭支脉偷香岭的“偷香鼠”紫金钟苦苦挽留,于是又住宿一日,没想到却碰到陈洪波。那日逸民国洪波、小枝在板桥上所看见的那人便是徐庆。徐庆道:“既是贤妹散失,肯定出不了这诸位弟兄的山寨,我领你去见窦尔敦,请他帮助寻找。”说着,徐庆与洪波拜别紫金钟等往岭上走来。一路上披荆斩棘,跋山涉水,来到一个深谷。树丛中跃出一骑哨马,为首的一位豪杰一见徐庆,马上打拱道:“徐老爷为何来此?” 徐庆手指洪波说道:“我这贤弟要见王爷。”那大汉听说,令人牵来两骑,让徐庆、洪波骑上,策马往山谷赶来。此时已是下午,行了约摸二十多里,到得一个去处: 山接皎皎明月,云连漠漠云烟。宛然一座山城,猿啼落地飞瀑;攀梧桐古木,揽一弯水穴。奇花异草,点缀万颗露珠;紫竹青藤,嵌着千苞水晶。青山巍峨,巍峨处,显出英雄本色。园林奇耸,奇耸间,洋溢飞鼠威风。 有人往里通报,那飞鼠岭窦府总管混魔王凌飞虎引着几员悍将前来迎接,徐庆、洪波与众人见礼,往街里走来。一路上但见。 国风凛立,个个熊背彪形;百姓庄肃,人人喜弄枪弓。都有七十二般武艺,家传祖颂,都生一腔热血,英勇平生。那男子,胜过侠客国人,眉宇间洋溢春风,江湖上千一辈事业,打抱不平。这妇女,盖过侠女国兵,枪尖上挑着红樱,芙蓉国操几番武术,飒爽姿容。都是飞鼠岭客,千古避世躬耕;皆为窦尔敦部下,从不争功图名。 一行人蜿蜒来到一座王爷府,各自下马;府丁牵了马,径往府中而来。那堂上立着一位威风凛凛的侠爷,虎背熊腰,青衣玄裤,英雄气象。两旁立着二十四位悍将,旁边鹤毛椅上坐着一位白面先生,摇羽毛扇,泰然自若,有诗赞那王爷: 气概绝千代,威风胜三春。 一声气象吼,万家感沉沦。 气力举金鼎,肝肠弃朱门。 飞鼠开天地,人称窦尔敦。 那书生也有诗: 谈笑唐宋明,挥羽净风尘。 不当官场客,原来隐逸民。 腹中稻谋劲,胸里春秋真。 精细人称奇,诸葛司马尊。 窦尔敦听徐庆介绍后大喜,忙将洪波引到上席坐了,并引军师小诸葛司马尊并二十四员悍将与他们见面,叙话后,又带洪波来到大厅,令家人摆上酒席,众人痛饮。洪波将来意说了,窦尔敦呵呵笑道:“这飞鼠岭方圆几百里都是十鼠天下,虎踞龙盘。你那娘子想是被哪位兄弟看中抢去了,我派人四出打听一下。”说着引出一人,那人短瘦机灵,年方十六,唤作“小浮萍”白如雪,窦尔敦吩咐他到各寨打听,那“小浮萍”领命去了。 徐庆喝了几杯,因要回国禀报北侠欧阳春,告辞下山去了,窦尔敦派二总管“笑面虎”林文化送他下山去。 将到傍晚,酒席方散,窦尔敦请洪波到枕中阁歇息,又备了几名婢女、家丁伺候。自己回鼠王殿歇息。 晚上,洪波因惦念小枝,独自去鼠王殿找窦尔敦;到鼠王殿后,那宫卫告诉他,王爷已到窦家园歇息去了,窦家园在鼠王殿后十里山脚下。洪波一人乘着月色往窦家园寻来。 往东行了十几里,来到山脚下,只见影影绰绰有一花园,那园墙挺高,足有一丈,园中林木挺拔而出。洪波见那旁边有一月亮门,叩了几下,没人理会。绕来绕去,绕到后面,只见前面有一黑影,洪波心疑,慌忙上前。那黑影忽而不见。 洪波左右盼顾,毫无一点动静。他见在那边围墙下有一短梯,攀了上去。花园中间有一汪碧湖,湖中有一小岛屿,岛屿中栽着杨柳,杨柳丛中隐现几座楼阁,楼阁后立着一座月牙宝塔,巍峨壮丽。岛屿旁还有一个湖心亭,亭的右边是三里长堤,堤上野花丛生,散发着幽香。左边小径,有修竹翠柏簇拥,里面是一片琼楼,真是楼外有院,院外有院。这窦家园方圆三十里,也不比避暑山庄逊色。 洪波沿着左边小径走到里边,进了月亮门;只见楼阁内并无人踪,一连进了六座楼院,方才寻见灯光;有一楼上闪着烛光。洪波上楼,见对面楼上似乎趴着一人,仔细一瞧,又仿佛是楼上的琉璃瓦。他朝楼上寻来,上了二楼,透过珠廉,见窦尔敦身穿朱色便服,正倚在案上看书,旁边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妇正在给他研墨,一边研墨,一边说着什么。 洪波掀帘而入,把那少妇唬了一跳。窦尔敦见是洪波,也是吃惊,问道:“贤弟为何到此?” 洪波躬身回答:“只因思念小枝,放心不下,特到此地冒失打听。” 窦尔敦皱眉道:“方才‘小浮萍’派人来报,飞鼠岭并无见一陌生少妇。”他指着那少妇说道:“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夫人,唤作玉滴滴。”接着,又把洪波介绍给玉滴滴。 玉滴滴道:“我们穷乡僻壤,先生也来一游,实感万幸。知先生与友人游历天国已有多年,跋山涉水,遍阅民情,不辞辛苦,死里逃生,实是使人欣佩。” 洪波也寒暄几句,那妇人道:“既是先生急于寻找友人,也是一桩心事;王爷如不阻挡,我愿夜探各岭,寻找一番。” 窦尔敦见玉滴滴愿亲自去探讯息,点头答应。玉滴滴忙换了夜行衣,穿了夜行鞋,装上镖囊,倒背一口弯月宝刀,辞别二人下山而去。 玉滴滴一身夜行好功夫,天刚三更,她已经访了五岭,并无小枝踪影。她登上第五岭时,有些困乏。这岭唤作“滚刀岭”,是绿飞浦的地域。玉滴滴绕过岭上巡骑,直插飞浦阁。那飞浦阁造得奇特,坐落飞瀑之下,每日必闻瀑声,生趣盎然。玉滴滴来到飞浦阁下,见里面透出几缕烛光,她趴到屋檐下一瞧,只见里面有一羞花少妇正哭得心酸,捧起玉带正欲上吊。 第八十一章 浮萍醉亡命玉滴滴 洪波险幸遇窦南南 玉滴滴见那妇人正要寻死,大步跑到门前,一推门,原来门锁了。她一脚踢开阁门,冲了进去。没想那人已经将玉带套上脖颈。玉滴滴忙将那少妇扶了下来,仔细一瞧,原来是绿飞浦的爱妾山丹丹,那山丹丹胸口尚温。玉滴滴将她平放在床上,一忽儿,那山丹丹苏醒。玉滴滴悄声问道:“嫂子为何寻短?” 山丹丹见是玉滴滴,垂泪叹道:“妹子,那绿飞浦真是无耻,不知从何处拐来一个女子,却逼我自尽,快告诉王爷,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玉滴滴劝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嫂嫂息怒,那女子现在何处?” 山丹丹含泪道:“在后面茜纱阁,如今也正哭得死去活来。” 玉滴滴道:“嫂嫂保重。”她一阵旋风往茜纱阁寻来。 来到茜纱阁,便听阁内传出一阵嘻笑。玉滴滴见绿飞浦正与滚刀岭“五大门神”纵酒阔论,旁边半卧一人,正是“小浮萍”。玉滴滴忖道:这厮原来谎报军情,竟跑到这里捞酒喝!回头再让窦爷收拾他。想罢,一个翻身又奔二楼寻来;只见茜纱阁二楼灯火辉煌,几个婆娘擦脂抹粉出出进进,忙个不停,嘻笑声、打骂声汇成一片。玉滴滴径直来到里面,那几个婆娘也不理会,只以为是绿爷请来的女客。玉滴滴来到里面,只见堂上鹿茸椅上一位老婆娘正在劝说。玉滴滴见状,走到那少妇跟前,蔼声问道:“你莫非就是游女骆小枝?” 那女子正是骆小枝,听她问话,抬起头来。玉滴滴道:“我是陈先生派来救你的,快随我来!”说着一把扯起小枝,往外便走。 那几个婆娘见状大惊,忙来拦阻,其中一个嚷道:“你是哪里强人?竟敢到滚刀岭劫娘子?!” 玉滴滴也不搭话,一脚一个,将两个婆娘踢得七仰八翻,狼哭鬼嚎。 玉滴滴拉着骆小枝奔往阁后寻小路疾走,早有婆娘飞报“滚刀鼠”绿飞浦等人;绿飞浦闻说大怒,忙提着滚飞刀,带了“小浮萍”并“五大门神”追来。 那玉滴滴携带小枝不便,见后面追人将近,火炬熊熊,呼声大起,索性背了小枝往南便跑。绿飞浦急驱人马追来。看着追近,玉滴滴忙从囊抽出飞镖,朝追人打去;绿飞浦是江湖上暗器行家,见玉滴滴手起,知有暗器,大喝一声:“小心飞镖!”忙将身轻轻一侧,躲过那镖;只听“哎呀”一声,那飞镖却射中身后“小浮萍”的咽喉,“小浮萍”扑地而亡。 “滚刀鼠”也抽出滚飞刀,扬起链子朝玉滴滴掷去,那滚刀来得飞快,玉滴滴听见后面风响,知是滚飞刀,急忙来个“山猿攀枝”,将身子低下,没想慌忙间却忘了身上背的骆小枝,那飞来的滚刀竟将骆小枝的一络头发削掉。 绿飞浦见那女贼竟将滚刀躲过,知道必是强手,急忙大喝道:“女贼,请报姓名!我‘滚刀鼠’绿飞浦不杀无名之人!” 玉滴滴喝道:“绿飞浦休得无礼!我是飞鼠岭霹雳鼠窦尔敦的老婆。小女娲玉滴滴!” 绿飞浦闻说,吓得七魂出窍,思道:那窦尔敦执法严明,这下可没有我绿飞浦的好处,,那玉滴滴是他的爱妾,这窦尔敦听说岂能饶我?唉,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反了吧!去投飞猫岭黄天霸。 想着,朝后大喝一声:“众弟兄,如今反了!谁捉到前面那婆娘赏金三万两,杀了那婆娘赏金一万两!” 只因那窦尔敦在飞鼠岭享有威名,这“滚刀鼠”手下的军士听说绿飞浦造反,顿时散了一半。这绿飞浦率“五大门神”等与其余军士死命朝玉滴滴追来。 玉滴滴见追兵凶猛,身上又背着小枝,心里有些发慌,小枝几番想跳下来,玉滴滴死活不肯。跑到一棵大树旁,玉滴滴再也跑不动了,索性抽出弯月宝刀预备决一死战。那绿飞浦等人一见玉滴滴精疲力尽,蜂拥而来。绿飞浦又抽出身后的铜锏来战玉滴滴。就在这时,只听“嗖嗖”两声,从树上飞下两颗飞蝗石,一颗正中绿飞浦右腕,绿飞浦铜锏落地,另一颗飞蝗石正中绿飞浦左眼,将他左眼打瞎,痛得绿飞浦捂目大叫:“弟兄们,快撤!” 绿飞浦由“五大门神”护卫往后退去,玉滴滴一见又惊又喜,这时只见从树上跃下两位青衣女侠。 再说窦尔敦与陈洪波正在闲谈,忽然刮过一阵风,随着风响,一颗飞蝗石将窦尔敦的护心牌击得粉碎;窦尔敦一见大惊道:“外面定是来了强人,我去看看。”说着顺手从墙上摘下一柄宝刀,朝阁外走去。 陈洪波正在惊疑,“嗖”的一声,从窗外跃进一个女侠。借着灯光一瞧,不禁大惊,此人正是旧时的冤家对头。侠女国的丁小侠。 那丁小侠一见陈洪波,“嘿嘿”冷笑道:“陈呆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那日你勾通美人国,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我在颠倒国时,又险些吃了‘黑旋风’李逵的板斧!在侠客国时,要不是东侠、西侠全力庇护你,我早就一刀宰了你!今日我报仇来了,你还不过来受死!”说着,抽出腰刀朝陈洪波砍来。只听“哐铛”一声,一颗飞蝗石正中丁小侠那腰刀,丁小侠不禁大惊。 这时,从门外跃进一位苗条女侠,但见: 戴一顶软角唐巾,显得文文雅雅;穿一身碎花粉衣,正是洒洒脱脱。足蹬秦皇时云履绣花鞋,快走如疾;腰系汉武时白马玉缨带,飘浮快活。手握一柄银镰宝刀,专斩阎罗小鬼;囊卧百颗飞蝗走石,打尽鬼魅闫罗。羞花闭月,比羞花还美三分,占尽小园羞群芳;沉鱼落雁,比沉鱼还娇几分,躲进闺阁有高歌。本是窦家后代,武艺精熟盖海内;不为滴滴所生,如花似玉胜中国。 那女侠一见丁小侠大喝一声:“女贼休得猖狂!你窦少奶奶收拾你来了!” 丁小侠一见此人,急忙抽刀上前;那人也冲来;交了十几个回合,丁小侠力薄,从窗口一跃而下,往外便走。这侠女也跃窗而下,紧追不舍。丁小侠见不能脱逃,忙从囊里抽出飞镖掷来。这侠女将头轻轻一拨,躲过飞镖。丁小侠又从囊中抽出第二支飞镖,虚晃一下,朝侠女掷来;那侠女将身一偏,见并无飞镖来,知其中有诈,来了个“沙雁钻苇”,就地一滚,直奔小侠扑来。 丁小侠见她来得凶猛,也来个“老虎腾身”。右手握刀,左手向上一抬,腾身跃起。这侠女看得真切,将左脚平铺,使尽平生气力,又伸左掌朝丁小侠击来;丁小侠灵活一闪,躲过侠女的攻击。侠女一纵身,用手抓住丁小侠的裤子。 丁小侠一抖身,只听“哧”的一声,裤子被她撕下一大块,肉皮也撕下一大片来,鲜血淋漓。 丁小侠恨恨道:“这厮甚是恶毒!”于是一个“豹子越涧,”将刀劈来,来了个“刀削面”;这一削来的凶猛疾快,那侠女只觉头上一股疾风掠过,急忙将头急躲,没想到竟将她的唐巾削落。那女侠大怒,纵身上前将刀朝丁小侠肋骨劈来;丁小侠来个“兔子穿山”,将身躲过,朝前面便走,到围墙边,朝上一纵;正好侠女赶到,忙将刀劈来,小侠用足一蹬,那刀劈空,戳到墙上,由于用力太猛,折成两截。侠女心急,索性用双手猛拽小侠两条腿,丁小侠躲闪不及,一个倒栽葱栽了下来,那刀落地。二人你抓我打,扭作一团。一忽儿,二人衣服都被撕破,乌发散落。 那女侠气力大得惊人,一忽儿便将丁小侠压在底下。丁小侠走了两天两夜,实是疲乏,连翻了几下,竟没翻转过来。侠女占了优势,顺手拾起丁小侠那腰刀,骂道:“好你个臭婆娘!半夜三更竟到窦府行刺,快报姓名!俺好让你到阎罗国报到!” 丁小侠气鼓鼓说道:“俺丁奶奶只因生你力虚,你倒忘恩负义,岂不知江湖人称‘活神仙’丁小侠?!”说着使尽平生之力一纵身,将侠女翻倒,右脚朝侠女前胸踢来。 侠女一见大怒,扑的起身,一招“金鸡独立”,将腰刀虚晃一下,朝丁小侠劈来;丁小侠赤手空拳,退到墙边,一声惨叫,腰斩两截,死于侠女腰刀之下,血染朱墙。 诗曰: 舞尽风流惹尽名, 操刀湖海是平生。 飘零何处归家日, 艳骨谁思一刀横。 这侠女劈了丁小侠正好要回身,只见墙外“嗖嗖嗖”跃进几个强人;侠女正在惶惑,只听其中一人道:“南南,为何如此?” 侠女圆睁凤目一瞧,正是玉滴滴、玉盈盈、娇婉婉、骆小枝、原来这侠女唤作窦南南,是窦尔敦的独生女儿,是窦尔敦已病故的前妻南氏所生;她不仅容貌非凡,而且有一身绝艺,从小喜读诗书,又喜玩弄弓箭刀枪,是江湖上驰名的一条好汉,唤作“狠大虫”。这日她正在闺阁准备入睡,猛听得父亲房中有动静,忙持刀来看,恰遇丁小侠欲行凶。 再说玉滴滴背着骆小枝逃到大树旁遇见的二位女侠,正是清官国的娇婉婉和玉盈盈。那玉盈盈是玉滴滴的妹妹,此番约娇婉婉同到这飞鼠岭探望姐姐玉滴滴,没想到走到半路恰逢姐姐遇险,发出飞蝗石打了绿飞浦,救了姐姐脱险。 众人相见大喜,忙朝豪爽阁而来,走到半路,只见一彪人马来到,为首一员大将,厉声喝道:“女贼还不受缚!”说着舞动龙头大棒打来。 玉滴滴喝道:“飞虎休得无礼!”那大将一听急忙滚下马来,朝前便拜,说道:“恕罪,俺凌飞虎前来救王爷,不知是娘娘。”原来此人正是窦府大总管凌飞虎。 玉滴滴将绿飞浦谋反一事叙了,窦南南道:“刚才被我劈死的是丁小侠,今日来的强人可能不少,但不知我父亲如何?” 这时,西面也有一彪人马来到,只见为首一员大将道:“王爷何在?!笑面虎杜文化特来保驾!” 一行人见了,知窦尔敦不知杀向何处,于是由玉滴滴带玉盈盈、娇婉婉、骆小枝同到豪爽阁去会陈洪波,其余人都去寻王爷。 再说窦尔敦见外面有飞蝗石打碎了护心牌,知有强人来,抽下墙上宝刀往外冲来;只见正东有一个黑影。窦爷大叫:“贼人往哪里去?!”一个急旋风朝前追来,刚追到假山处,只听耳边一股急风,窦爷是老江湖,知有暗器,将身一侧,只见三颗飞镖齐来。窦爷心中暗惊,大喝一声:“休使暗器,有本事站出来比个高低!”只听雷霆般一声大吼:“窦贼快不跪下,你张桂兰奶奶在此!” 窦尔敦听说是黄天霸的夫人张桂兰,知是飞猫岭来人了,忙喝道:“你深更半夜为何来我这里?!” 张桂兰一听,喝道:“吃老娘的双剑!”说着舞动双剑,朝窦爷扑来。 窦尔敦毫不畏惧,用那宝刀轻轻迎住,不紧不慢地笑道:“我若杀了你,唯恐腥了这宝刀!” 张桂兰骂道:“我若剁了你,只恐污了老娘的宝剑!”说着来个“飞蝶展翅”,双剑齐下。 窦爷心中有数,又将刀迎住,笑道:“深更半夜不找黄天霸快活,倒来这里胡闹,那猫崽儿非吃醋不可?!” 张桂兰骂道:“看我剁你这耗子精,好给黄爷下酒!”说着,将宝剑来个“山鹰掏窝”。窦爷借着酒劲,将刀一横,刀刀紧逼。张桂兰倒抽几口冷气,回身便走。窦爷知这婆娘厉害,也不追赶。那张桂兰见他不追,忙从囊里取出飞镖;她这飞镖厉害,三支齐掷,唤作“连环镖”,朝窦爷打来。窦爷眼急手快,用那宝刀迎住,又大步追来。 追来追去,追上了板桥,来到一片池塘边,那张桂兰立住骂道:“看你老贼能有今天,给金陵二杰报仇!” 窦爷一听,心中大惊,刚要回头,但听脑后几股急风卷来。 第八十二章 小诸葛解围芙蓉浦 陈洪波梦游消夏湾 窦爷猛听得脑后有几股急风卷来,忙来个“山鼠钻山”,三钻两钻,但见身后两个女侠挥刀劈来。这两个女侠在此等侯多时,那青衣女侠唤作彭书香,是彭公的女儿,那红衣女侠是施公的女儿,唤作施小妹,二人都有手段。原来张桂兰因飞鼠岭出兵扫荡侠客国,心中气愤,一人偷偷约合彭书香、施小妹、丁小侠偷偷离开飞猫岭,到这飞鼠岭行刺窦尔敦,以解心头闷气。她们事前约好,由彭书香、施小妹二人在这池塘边接应。这池塘唤作“芙蓉浦”,池中多栽芙蓉,池畔遍生绿苇,二人伏于绿苇之中,只等张桂兰引窦尔敦来。张桂兰思忖丁小侠去豪爽阁行刺。第一步在豪爽阁行刺,如行刺失败,第二步便在芙蓉浦截杀窦尔敦。 三位女侠将窦尔敦围在核心,窦爷左突右冲,突不出去。那三位女侠都是好武艺,个个争先,刀法不乱,逼得窦爷无可奈何。窦爷毕竟年迈,气力渐渐不支,只能勉强应付,他心中暗暗叫苦。 施小妹见窦尔敦气力不支,忙将袖箭抛出,朝窦爷心窝掷来;窦爷急忙躲闪,没提防竟中左肩,鲜血泉涌。窦爷一个踉跄,险些扑地。 就在这时,但听塘上一人大喝一声:“强人勿伤吾主!”一只轻舟划来,立着一位书生,那书生将手提起,一面大网扑来。 张桂兰眼快,大叫一声:“姐妹们,小心!”将身一跳,冲出三十多尺。大网没罩住张桂兰、施小妹、彭书香三人,倒把窦爷裹在了里边。这时只见东面凌飞虎、西面杜文化等人杀到,张桂兰恐怕有失,急忙招呼施小妹、彭书香夺路而逃。往南去了。 撒网的那个书生是飞鼠岭神机军师“小诸葛”司马尊。司马尊正在消夏湾歇息,猛听得附近有杀声,忙扯了“铺天网”,独驾轻舟赶到这里,恰遇王爷受困,正好救了窦尔敦。 凌飞虎扶起窦爷,窦爷人事全省,只是左肩被箭头穿伤,幸亏不是毒箭。凌飞虎扶窦爷上马,一行人往豪爽阁而来。 到了豪爽阁,那玉滴滴、玉盈盈、娇婉婉、骆小枝正找得陈洪波心急,原来陈洪波也不知去向。这时有军士来报,那滚刀岭绿飞浦伙同“五大门神”及三千军士投向飞猫岭黄天霸去了。窦爷一听也不追赶,只唤过凌飞虎,令其带领五名悍将并五千军士去接管滚刀岭,凌飞虎领命而去。 杜文化请来郎中给窦爷包扎好伤口,窦爷见陈洪波失踪,恐怕生变,又唤杜文化、窦南南领人四处寻找。 陈洪波见窦南南去追丁小侠,思来想去非常后怕。慌乱间,拨动枕头下一个机关,只见下面有一暗道,洪波又惊又喜,心想正好避身,便走了下去,那机关又复合上。 陈洪波愈走愈宽,走了约摸几里,只见上面有隐隐琴声,洪波疑惑,又不见有人,摸来摸去,踏上台阶,只见有一暗门。洪波上前叩门,一忽儿门打开,有烛光射进,一位苗条少女立于面前。那少女一见陈洪波,惊得倒退几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更到此?” 洪波笑道:“我是游子陈洪波,你们窦爷府上的宾客,因避灾乱,偶游至此。” 那少女道:“什么豆爷米爷,我们这里是春梦仙境,我们师父正在堂屋弹琵琶,你若想见,我领你去。” 洪波一听喜形于色道:“烦娘子引见。”那娘子手持宫灯在前,洪波在后,穿过玉廊闲池,岸柳娇杨,脚踏碎玉琼花,来到一座琼楼前,只见上书:消夏湾。 两旁有一对联: 踏碎群芳无觅处 摘取瑶草品佳时 娘子让洪波稍候,自已先进去,一忽儿出来笑道:“师父请先生进去。” 掀开珠帘,只见一座辉煌宝殿,上面金銮座上半卧一个胖大和尚,赤胸露足,手捧一个大花琵琶,笑笑喏喏。和尚两旁立着八大金刚,持鞭挎剑,又有十二天仙捧着承露金盘,含羞侍立。 席上跪着许多书生,洪波一见这些书生,大吃一惊,只见其中有贾宝玉、许仙、张生、秦钟、贾桂、骆宾王、金雯青、侯方域、曹植、曹雪芹等,有几百书生。洪波一见贾宝玉,喜形于色,问道:“宝二爷,你如何也到这里?” 贾宝玉若无其事,看都不看洪波一眼。洪波又唤:“秦弟,你那日在阿房宫与雅典仙子干什么去了?” 秦钟白了他一眼,默默无言。 洪波甚觉奇怪,又去扯许仙道:“宝莲姐姐不知怎样了?白娘子可有了信息?” 许仙轻轻推了他一下,轻声道:“陈先生,此是斋堂,休要作声。” 这时但听那哼哈二将耸了耸肩膀,哼金刚怒道:“哼,也来了!” 哈金刚笑道:“哈,也来了!” 洪波不解,心中怅闷。 洪波正在怅闷,猛听得座上那和尚笑道:“洪波,你也来了?” 洪波吃惊,壮胆问道:“师父,你如何认得我?” 那和尚笑道:“我如何不认得你?我还认得你那朋友哩!”说着往后一指。 洪波回头,只见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大群才女仙娃,有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绿珠。苏小小、李师师、陈圆圆、红拂、朝云、西施、杨玉环、赵飞燕、妲已、褒姒、貂蝉、王嫱、蔡文姬、李清照、大乔、小乔、苏若兰、虞美人、薛涛、谢道蕴、班昭、金陵子、苏小妹、唐婉、李香君、赛金花、绿牡丹、蓝牡丹、赛金枝、南柯花、小凤仙、玉娇娇、粉牡丹、白娘子、青娘子、崔莺莺、红娘、十三妹、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妙玉、秦可卿、樱花仙子、雅典仙子、落花仙子、宝莲仙子、冷香仙子、警幻仙子、蓬莱仙子、百花仙子、百草仙子、百鸟仙子、百衣仙子、牡丹仙子、彩衣仙子、清真菩萨、落伽仙子、嫦娥仙子、瑶池七仙等,只见骆小枝也在里面,正倚着落花仙子笑呢! 洪波朝骆小枝叫道:“骆妹妹,我等你多时,你怎么也到了这里?” 那骆小枝只是微笑,并不答话。洪波正欲再问,但听那座上和尚道:“洪波,这里是小北天,我唤作‘落花梦祖’,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太上老君都是我的朋友,我晓人平生,知人行踪,卜人未来过去。” 洪波道:“既是这样,你为我卜前程如何?” 那落花梦祖道:“你听着: 落花落花,何处生涯? 春梦春梦,皆是痴话。 碌碌风尘,茫茫牵挂。 舞文弄墨,何时归家? 洪波听了,不解道:“望师父指教,弟子实是不解。” 这时,但听门外一片喧哗,但见那潘金莲,严世藩、展雄飞、白玉堂、猪娜娜、高力士、玉堂春、燕太子、登徒子、丁小侠、展侠姑等蜂拥而入,各持刀棒,朝洪波杀来。 洪波大声叫道:“落花梦祖救我!”忽的醒来,竟是南柯一梦。原来自己正睡在豪爽阁床底下,面前簇拥着一群人,有窦尔敦、窦南南、骆小枝、玉滴滴、玉盈盈、娇婉婉等人,窦尔敦笑道:“你如何睡到床底下?叫弟兄们好找!” 洪波想起梦情,恍恍惚惚,见天已大明,又思起昨夜事情,站起来翻开床枕,哪里有什么机关?于是笑道:“疲乏已极,竞睡到现在,可笑!” 玉滴滴将如何救出骆小枝说了。洪波对玉滴滴感激不尽,又与娇婉婉、玉盈盈叙了一回话。 窦爷自去歇息,窦南南引洪波、小枝游山玩水。 时间荏茬,不觉过了多日,小东天会试日子将近,洪波、小枝便要起身。那窦尔敦夫妇知不能久留,只得送他们一些银两,派女儿窦南南送他们到山下。 洪波、小枝往东南行了二日,又到了一国,正赶上天下起倾盆大雨,洪波、小枝想找个旅舍,于是往前紧跑。只见迎面而来一个书生,慢慢吞吞,全然不理,全身浇得精湿,还抑扬顿锉说着什么。洪波细听,但听他吟道: 大雨落浪陶,吾身更逍遥。 青衫急点落,诸君且莫笑。 今日炼屈伸,古来要求高。 关心是吾祖,探问往孔庙。 小枝问道:“先生,这雨下得这么大,你为何不跑?” 那书生道:“前面不是也下雨吗?” 二人一听哈哈大笑,又住前跑去,前面有一个旅舍,那家主人叫林瑟。 洪波、小枝拣了两间西房各自住下,虽然房钱昂贵,倒还清静。 向林老板一打听,方知这国唤作“腐儒国”,国中多是儒生,每月在杏坛听圣人国孔丘讲学一次,国内讲儒成风,读经成习,而今国王是周公,那周公之父周文王是太上皇。 洪波、小枝在这国里住了二日,甚觉无聊,便欲辞行,只因小东天会试日近,不能久留。这日夜里,二人刚收拾好行装,但听得东厢里一片哭嚎声,声音宛若狼叫,洪波、小枝好奇,推门往东厢而来。 第八十三章 假吐哺周公施诡计 攻杏坛孔丘倍遭殴 却说洪波、小枝到了东厢,但见床上躺着林瑟,桌上油碗挑着两颗灯花,旁边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妻妾围在跟前。 林老板上气不接下气,嘴只张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左手只挑着两个指头。 大儿子道:“父亲这意思说城西那二亩地归我了。” 二儿子道:“哪里,父亲是说屋后那两只白鹅归二儿子了。” 大姑爷道:“老丈人准是说让我可以娶两个老婆。” 大女儿道:“你休要胡说,父亲那意思是说我能有两个好爸爸。” 二姑爷道:“得了,你们都说得不对,老丈人的意思是说这房产能卖二千吊,都归二姑爷。” 林老板的小妾听了气得只是发抖,骂道:“混帐,那房产若归了你,让老娘喝西北风不成,你们都猜得不对,我想老头子八成是心疼那灯油,恐怕浪费,还得用钱买油。”说着将那油碗里两颗灯芯捏灭。林瑟一见,正中下怀,将头一点,感激地望了小妾一眼,手一摊,死了。 林瑟一死,全家大乱,大儿子翻箱倒柜,二儿子去提那两只白鹅,大姑爷二姑爷争着抢老头子身上的寿衣,大女儿二女儿逼着林氏要房租单,林氏只是抱着林老板的尸体大哭,那大儿媳抱了只水桶往外便跑,二儿媳去夺林氏手上的金戒指,全家乱成一团。 洪波,小枝心中暗笑,忙往街心走来。 走到一处,原来是个考场,群儒正在舞文弄墨,唾星乱溅,只见其中一个后生一手扬着毛笔,一手捏着张文卷,读道: 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紫蟒不嫌短, 自古读书香。 又有一老书生读道: 百年寒窗苦, 一笑付老齿。 考场风云客, 雁塔提名时。 又有一个后生读道: 映雪春秋真, 书香万里魂。 君瞧为帅相, 都是读书人。 有一个老头子读道: 守笏玉带飘, 万岁呼如潮。 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 又有一个穷书生站起来,洪波、小枝一见正是雨中不跑的那个呆子,但听他也吟道: 良史风格劲, 高才不上朝, 人家有干戈, 我有笔如刀。 洪波、小枝听了一回,甚觉无聊,又往街东而来。原来这腐儒国分为四区,共住一万儒生;街西为考场馆舍,街南是妓馆花园,街北是市场书摊,街东则是讲坛书台。只见这街东楼阁重叠,庙宇成林,高台连接,青水绕墙。洪波、小枝走到一座楼前,只见上书三个赫然金字:周公府 两旁也有对联: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书不嫌多墨不嫌沉君子闲住高谈阔论 正巧那周公在楼台吃饭,嘴里吐着鱼刺,他一见洪波、小枝,见是逸民国所遇的游子,不禁计上心来,“哗”地将刺唾出;旁边仆人知又有名士来见,急忙拱手而立。周公整整衣袖,来到洪波、小枝面前,说道:“二位游子远来到此,风尘仆仆,何不通报一声,我周公礼贤下士,高筑招贤台,招贤纳士。” 洪波笑道:“我和她可不是什么逸民。” 周公嘿嘿干笑两声道:“酒逢知已千杯少嘛,来,咱们喝上两杯。”说着连拉带扯,竟将洪波扯上楼台,小枝无奈只得尾随上楼。 周公唤仆人又端了酒菜来,洪波无心喝酒,只在一旁冷观。这周公从三皇五帝讲到商汤、周文,大讲仁义道德,他拐弯抹角,最后提出请陈洪波到各国讲学,宣扬周礼,月酬是五千吊。洪波笑道:“我不信佛,不信道,不信名,也不信儒,本心只是周游世界,先生之托不能接受。” 那周公再三邀请,洪波只是坚辞不受,周公无奈。他请洪波住几日再走,洪波硬着头皮只好答应,周公吩咐仆人将他们带到后面的纳士阁歇息。 这天晚上,洪波觉得心闷,一人出来赏月。有几个小厮打着灯笼朝里走去,随后是周公搀着一个老头走来。那老头一副富态相,正是圣人国的孔子。那孔子道:“圣人国来了‘黑旋风’大闹孔家店,要不是我跑得快,这把老骨头就交待了!” 周公叹道:“如今礼崩乐坏,天下大乱,那玉皇宝座越发不稳了,东边杀出个李逵,西边杀出个孙悟空,那秦始皇伙同汉武帝到处杀儒,如今那儒生都给轰到这腐儒国来了!” 孔丘瞧瞧四周,又说道:“看来这腐儒国也是不保,听说那柳下惠的兄弟柳下跖在这附近造反,又听说秦始皇要派兵征伐。我先住上几日,过些日子小东天开试,我奏请玉帝到小西天去躲几天,那释伽牟尼待我不薄,况有法力。” 孔丘接着道:“明日一早我要在杏坛讲学,揭露李逵造反的罪行,让儒生拿起武器,保卫自己。” 周公笑道:“好,老孔高见!我已派柳下惠去找柳下跖让他招安,又派人去隐士国请姜子牙,事成之后,咱们也来个坚壁清野,哈!哈!”二人说着拂袖而去。 洪波听后回屋睡下,第二日一早,来到小枝屋内推醒小枝。洪波道:“昨夜听孔丘说,今日一早他去杏坛讲学,我们去听听。” 小枝穿衣起床,二人出了纳士阁,正好遇见周公。周公听说他们去杏坛听孔丘讲学,心中暗喜,还以为二人开窍,忙唤一小厮前面开路,三人往杏坛而来。 这杏坛在周公府以东十里,坐落在山角下,两旁有杨柳相映。高台上,孔丘早已坐定,旁边坐着子贡、子夏,下面听讲学的儒生不乏其人。 洪波、小枝拣一空地而坐,但听那孔丘仰天垂泪道:“我儒生自古明信讲礼,全是天生的贵人学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布恩惠于天下,灌沐汤于古今,颂阳德在天国。玉皇感吾感德,封吾为千秋仁义之师,万世师伦之表,准我到天国各地讲学招生。可是有人说我骗人,我是骗人吗?!学而就是优则仕吗!小不忍就要乱大谋啊!从伊尹,吕望到我,从张良、诸葛亮、谢安,魏征到刘伯温,不都是读书人吗?那范蠡、孙膑、韩信,刘邦不是都靠坚忍吗?这怎么能说是骗人呢?!如今秦始皇说我儒生如丧家之犬,寄人篱下,不得安生。前不久,小梁山那黑鬼李逵又带人马杀到圣人国,要不是我这腿脚利索,早就一命呜乎了!” 正说间,但听下面一人猛喝道:“孔丘,休得胡说八道!柳下跖找你算帐来了!”只见一位彪形大汉带着几个持刀的汉子跃上高台。 旁边儒兵一见忙挥干戈而来。只听一声唿哨,那埋伏的义军纷纷拽出刀枪,顿时杀声四起,儒生四散而逃,狼狈不堪。孔丘在儒兵的掩护下逃去。 第八十四章 黄金国懒汉哭黄金 无名岛囚女慕无名 洪波小枝见腐儒国中大乱,只得出国往东而。,行了几里,但见一片汪洋。洪波知离小东天不远了,忙催小枝一同寻船;沿江行了一个时辰,见有一伙胖人正在争先摆渡,洪波扯住一个瘸老头问道:“这是到哪里的?” 那老头道:“到黄金国,后生,还不上船?那可是黄金世界啊!”老头说着朝东指了指,颇有些得意。 洪波觉得好奇,忙扯小枝上船,船头摇起桨,一忽儿便徜徉在大海里。 行了一夜,但见前面金光四射,有一岛国。洪波想:可能到了黄金国,但听船上一片赞叹声。那瘸老头眼睛放出光采,自语道:“啊,可到了!到底是黄金之乡啊!” 船夫将船靠岸,游人争先恐后向岛上奔去,狂热得发疯,船夫扭转船头,默默地将船划去。 岛上风景秀丽,金楼金屋,金树金草,金花金柳,金桌金椅,金路金石,全是黄金堆砌。只见那瘸老头一下子扑到金桌上,用手摸来摸去,全身簌簌发抖,连声叹道:“嗬,全是金的,全是金的啊!”没想到一抬头脑袋磕到金树上,鲜血流了出来。老头捂住脑袋发疯似地跑去,一边跑,一边嚷道:“全是金的,全是金的啊!” 洪波觉得可笑,拉小枝往前走去,只见路上有一堆堆尸骨,不觉心里生疑,只见那边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饿得皮包骨头一般,两眼深陷,射出贪婪的光芒,正用嘴啃着路边的金石。旁边一个老头,一边爬着,一边喃喃道:“十天……十……天没……有吃一粒粮食啊!” 洪波嘲笑道:“真是好样的,饿死不吃嗟来之食,有伯夷的硬骨头!” 那老头瞪了他一眼,爬走了。 洪波、小枝登上一道金坡,只见路上全是碎金铺成,那金树丛处隐着金楼金殿,金碧辉煌,炫人眼目。 二人刚走到坡下,但见有一老头正发疯般抱着一块金砖,四周堆起一座金围墙,自己躺在里面,身上铺的全是金石。他看到洪波过来,用尽力气哀求道:“先生,发发慈悲,我不远万里,来到黄金国,如今吃没有吃,喝没有喝,你就帮我一下,用金子把我埋了罢,我死就瞑目了!” 洪波见他饿得要死,实在可怜,便拾起金石埋了这个老头。 刚埋好老头,办见十几个饿得神经错乱的家伙,朝自已和骆小枝扑来,有几个家伙拼命扒开埋在那老头身上的金石,拽出那老头,扭断他的胳膊便吃。 洪波用尽气力用拳头打倒扑上来的家伙,一回头正见两个饿鬼已经将骆小枝扑倒,正用又长又尖的手指撕扯骆小枝。洪波急忙顺手抄起金石,一石一个,将那些饿鬼打昏,连忙扶起骆小枝,往金宫便跑。 那群饿鬼穷凶极恶,汇集在一起拼命追来,正巧那瘸老头正喜洋洋揣着金子而来。饿鬼们一见欢喜若狂,一齐朝瘸老头扑去。那瘸老头行走不便,早被他们扑倒;几个饿鬼一拥而上,一忽儿便将老头分尸,吃了个痛快。 有诗曰: 千辛万苦到金乡, 来得便宜甘弃商。 满目金光收不尽, 吞入腹中又何尝。 洪波、小枝奔到宫门口,但见两个金甲卫士手持金戈分立两旁,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洪波见那金匾写着“黄金宫”三个字。 两旁有金字对联: 金梦飘渺遍收黄金无人管 金乡萧条饿死金砌不偿命 洪波问那甲士道:“国王是何人?海内游子陈洪波求见。” 那甲士不理他。 洪波连问几声,那甲士纹丝不动。陈洪波往里便闯,那门里冲出甲士将陈洪波、骆小枝扭住,押着便往里走。 那国王正在品赏金花,见甲士押着一男一女而过,忙问:“他们是何人?” 甲士道:“冒犯宫禁,自称游子陈洪波。”那国王一听忙上前为洪波、小枝松绑,连声道歉道:“原来是游人陈先生、骆娘子,久闻大名,为何漂泊至此?” 洪波道:“只因去小东天赴会,没想到偶入此国,险些送掉性命。” 国王笑道:“我想陈先生不是舍命爱财之人,快到里面来坐。” 说着将洪波、小枝引到客宫坐下,只见金案、金椅、金屏、金幔,铺设豪华。 国王令宫卫捧来金果、金糕、金茶、金橘,说道:“此是黄金之乡,以前也栽种庄稼蔬菜,只恨那来访的海客都是守财奴和懒汉,不仅来此肆意搜刮黄金,而且破坏庄稼、蔬菜,于是我们只在宫里种植庄稼蔬菜,足够家眷、宫卫享用。因此,近年来黄金国饿死的人不计其数,争殴、分尸的事情,屡见不鲜。” 洪波叹道:“国王真是英明,有些人爱财如命,谋财害命;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实是该死!” 骆小枝担忧道:“陛下虽是高明,但如那些将死饿人一齐联合起来,打进宫来怎么办?” 国王笑道:“娘子不知,那懒惰之徒往往都是吝啬,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窝里斗,内耗大,岂有联合的道理?何况我这黄金宫里有甲士五百,手握金戈金剑,当然不怕他们造反!” 叙了一回,陈洪波因这国风腐败,恐怕误了前程,便与骆小枝与国王辞行。 国王派十名甲士找来一只帆船,送陈洪波、骆小枝上了船。那黄金国的懒汉和守财奴眼巴巴望着,不敢上前。 帆船往东行了百里,已是深夜,忽然,狂风大作,海浪铺天盖地卷来,船舱里溢满了水,船身开始下沉。 洪波见状大惊,忙携小枝抓住一块船板,海浪掀来将二人吞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风平浪静,海浪掀来将二人吞没。 也不只过了多少时辰,风平浪静,霞光万道,洪波睁眼一瞧,只见自己躺在海滩上,四周围着一群面容慈祥的土人,其中为首一人,身长五尺,赤胸露背,金发碧眼,身材俊伟,旁边一个小个子道:“这是我们的酋长。” 洪波点点头,那俊伟男子微笑着对他道:“不要怕,我们都是好人。” 洪波想起小枝,问道:“谢谢,我那女友如今在什么地方?” 那男子道:“她被海水呛昏,已经被人抬上山抢救,我叫鲁滨逊,是个探险家,后来寓居此地,是这里土人的族长。” 洪波站起来觉得身体轻松。那鲁滨逊见他能够走动,便道:“先生若寻那小姐,便随我来。” 洪波见他并无恶意,便随他上山,山上风景幽雅,但见: 蔷薇刺遍生,花催鸟自鸣。 鹿饮清溪苔,猿攀云峰松。 茶园人闲静,桑馆客悠宁。 邦里无历日,微笑自躬耕。 那茅楼上下来一位娘子,如何打扮: 穿鹿皮裙,套百叶衣,显得飘洒。系紫藤带,赤小金莲,难描风雅。高盘乌发,结只彩蝶,像是少女出阁。颈套花圈,头插野草,仿佛娘子还家。远山僻野竟有这窈窕女子,如描如画。天涯海角,竟生这闭月羞花,似花胜花。 洪波一见那娘子,失声叫道:“范娟娟,你如何来到这里?” 那娘子正是范娟娟,她喜孜孜说道:“说来话长,快到楼上去坐。”说着,范娟娟引洪波上楼,那鲁滨逊也上楼来,只见骆小枝正卧于席上。娟娟捧来茶水,招呼洪波席地而坐。娟娟道:“几年前,我为红楼国盗苻救难,违反了国法,我母亲西施执法严明,将我发配此处。后来遇到这位鲁滨逊把我带到这个岛上,后来我们成了家,在岛上过起了自给自足以劳动谋生的生活,刑满后我也不愿回美国了。托人送信给母亲,让母亲放心。以后,母亲派王昭君来了一趟,此后便无音信。几年来我们在岛上安家落户,日子过得闲在,新近还添了一个小娃子呢!” 洪波、小枝扭头见摇篮里躺着个婴儿,正在微笑,小枝轻轻抱起婴儿,笑道:“看,多像你们俩人,长大了也要当个酋长。” 鲁滨逊道:“哟,那可不行!我们这岛上的酋长可不是终身制和世袭制,酋长是两年一选,举手表决。”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洪波道:“过几日便是小东天会试,我们是来看热闹的。娟娟,咱们一同去多好,肯定能见到许多朋友。” 娟娟道:“我也是这个主意,再过五日就要开试,从此地到小东天还有三百海里,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鲁滨逊道:“我派人划船送你们。”说着下楼唤过小个子道:“星期五,你划船送嫂子和这两个客人到小东天去,越快越好。” 那“星期五”自去备船,洪波、小枝随娟娟来到岸边船上,鲁滨逊给他们备足粮食和淡水,目送他们远去。 一路顺风,第四日便划到大海对岸,只见烟霭重重,金银闪烁,岸上天兵林立,那哪吒三太子正带天兵巡查。小东天赴试的人们川流不息,按照顺序往楼群涌去。洪波、小枝、娟娟告诉“星期五”将船泊在港口,她们上岸领了“餐露阁”的住号,便往住所而来。 走了一会,但见一座石牌坊立在天首,上书“小东天”三个金额大字,两旁有一对联: 云含紫气阵阵暖 风送仙炉冉冉香 往里走去更有一番景致,有赋为证: 金阁琼影,隐入珊瑚光里;碧湖春色,荡漾琥珀杯中。春夏秋冬,四景良辰,各有千秋佳色;诗书戏曲,天上人间,都生一派兴盛。神果树,仙人掌,银葫芦,紫丁香,都是仙汤浇灌,劲耸峥嵘。承露盘,金官塔,白玉雕,玛瑙池,全是金光沐浴,耀眼光明。那映雪宫,各有佳韵,门前立着龙兵虎将。这夕佳殿,神貌殿,浇玉殿,弯月殿,都生神道,殿上卧着剑吏刀兵。那金汤池,珠香池,圣洁池,凤浴池,舀着千年风化之水,洗人风尘;这通天洞,明珠洞,仙缘洞,飞龙洞,卧着百代仙佛之灵,助君长生。更有那莲花塘。神韵塘。鲜鱼塘。鸳鸯塘深栽香荷嫩藕,挂着几只菱角,小巧玲珑。这银杏园,稻香园,抛珠园,养心园,暗藏金闺玉女,生着嫩藕细瓷,闭月羞容。这夕佳殿比那灵霄殿更有千般佳韵,隐藏无限风景,这小东天比那小西天不减一分风流,遗憾自古无名! 洪波、小枝、娟娟寻到“餐露阁”,将行李放下。娟娟好奇,一人出去,一忽儿引来一人,只见是苏小小。苏小小一见洪波、小枝喜出望外。苏小小道:“旧友全都来了,正聚在映雪宫畅谈,是崔莺莺走了七仙女的后门,借的房间,快去瞧瞧!” 洪波、小枝一听,忙随范娟娟、苏小小穿廊绕阁,一忽儿来到映雪宫,走进一瞧,真是旧友云集,群才盛聚。 第八十五章 天国缘满小枝还乡 落花梦醒洪波归真 你道都是何人?第一桌:李白,贾宝玉,曹雪芹,苏轼,杜甫,贾兰,贾桂,许仙,张君瑞,陶潜,元好问,陈琳,班固。 第二桌:屈原,宋玉,司马相如,杨雄,曹子建,王桀,关汉卿,吴道子,金圣叹,郑板桥,李梦阳,文征明,李绅,刘禹锡。 第三桌:骆宾王,白居易,李长吉,李商隐,金雯青,侯方域,夏完淳,孙膑。 第四桌:姜子牙,范蠡,管仲,张良,诸葛亮,魏征,谢安,刘基,乐毅,文天祥,伊尹,比干,商汤。 第五桌:伍子胥,苏秦,甘罗,子产,商鞅,韩非,荀况,老聃,庄周,吴起,李悝,蔺相如,柳宗元,司马迁,东方朔。 第六桌:阮籍,嵇康,左思,郝隆,谢眺,谢灵运,贾岛,元缜,杜牧,柳永,温庭筠,杨万里,范成大。 第七桌:陆游,辛弃疾,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孔尚任,汤显祖,蒲松龄,李汝珍,王实甫,石玉昆。 第八桌: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怀素,赵松雪,米南宫,董其昌,冯梦龙,凌蒙初,吴敬梓。 第九桌:吴承恩,施耐庵,罗贯中,王冕,孟浩然,王维,王之涣,程颢。 第十桌:齐恒公,晋文公,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明太祖,康熙,汉高祖,魏武帝,魏文帝。 第十一桌: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十三妹,崔莺莺,红娘,虞美人,秦可卿,晴雯。 第十二桌:李香君,赛金花,绿牡丹,李师师,陈圆圆,蔡文姬,卓文君,班昭,红拂,朝云,谢道蕴。 第十三桌:李清照,南柯花,客娇月,玉盈盈,尤三姐,唐婉,玉滴滴,窦南南。 第十四桌:白蝴蝶,紫丁香,穆桂英,妲已,薛金莲,红月娥,樊梨花,白玫瑰,蓝牡丹,红牡丹,粉牡丹,貂蝉。 第十五桌:李逵,呼延钰,花逢春,牛莽,呼小青,杨小勇,关翎,张猛,薛小覃,罗小雄,李小庆,岳雨。 第十六桌:神貌道人,紫冠道人,清真道人,白牡丹,欧阳春,窦尔敦,司马尊,蔡云秋,雷剑平,秦淮碧,蒋山青。 第十七桌:西施,王嫱,杨玉环,赵飞燕,金陵子,大乔,小乔,欧阳倩,白娘子,青娘子,秦夫人,秦若若。 共是一百桌,都坐着天国名士、才子豪杰。那“黑旋风”李逵一见洪波,呼的从席上跃起,叫道:“陈先生,这几年你叫我找得好苦,想不到你也来了!” 贾宝玉唤崔莺莺从七仙女那里借来桌椅在旁边又设一席,招唤范娟娟,骆小枝,陈洪波坐下。李逵来到洪波面前坐下道:“你来得正好,那日请时迁弟寻你,寻到侠客国,又不知你的下落,唉,叫我找得好苦!” 李白笑吟吟过来将洪波、小枝介绍给众人。西施见到女儿范娟娟又悲又喜,好不亲热。黛玉,宝钗,湘云等也将小枝拉走,叙今道昔。 群才相聚,壮士重逢,对酒狂歌。第二日一早,夕佳鼓响三遍,东天试客纷纷入朝,洪波、李逵、宝玉、李白等步入夕佳殿,但见那金銮座上玉皇大帝端坐上面,比那日蟠桃会时苍老消瘦了许多;左有如来佛祖,右有太上老君,由七十二伽蓝真佛、八大金刚、十二道君、五大金蝉相护。庭前,一边是托塔天王李靖,一边是二郎真君杨戬,凶神恶煞,不可一世。 玉皇身后有天女擎扇,夭吏侍立,那殿上有无数仙佛贤才、姝姬名家垂立,但见蓬莱仙子、落花仙子、百衣仙子、警幻仙子、冷香仙子、落伽仙子、宝莲仙子、扬州八大怪、初唐四杰、竹林七贤、酒中八仙、建安七子、王莽、孔丘、孟轲、王阳明、朱熹、程颐、程颢、董仲舒、周文王、周武王、武则天、吕后、雅典仙子、樱花仙子、岳飞。杨业、杨七郎、薛丁山、薛仁贵、程咬金、周瑜、曹操、孔融、孙策、乾隆、唐明皇、陈后主、汉光武帝、唐尧、虞舜、女娲、轩辕、后弈、刑天、精卫、秦穆公、楚庄王、文仲、韩信、周勃、萧何、陈平、范增、包公、济公、施公、海瑞、于谦、高攀龙、顾宪成、龚自珍、董说、庞士元、司马懿、司马昭、王猛、吕端、刘基、介子推、真武大帝、华光、齐天大圣、观世音、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清真菩萨、落花梦祖、四海龙王、南山寿星、赤脚大仙、鹿力大仙、铁佛长老、猪八戒、海外八仙、天国御猫、神鼠、众大侠、瑶池七仙女等。 真是人山人海,瑞霭重重。这时太白金星宣读天旨,小东天会试开始,分为十三科,有哲学、医学、政治、数学、文学、美术、音乐、舞蹈、军事、外交、经济、天文、武术,限期三日,五日后揭榜,选上各科进士百名由玉帝面试,分封名号。 这时,但见殿下闪出一人,高声叫道:“不可!不可!”人们看时乃是小梁山慧多海吴为。 吴为正色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何为一人之天下!我请玉帝退位!” 玉帝一听,龙颜大怒,拍案道:“此是何人?口出狂言,给我推出午门斩首!” 二郎真君听令忙下殿寻人,但听殿下唐太宗李世民一声唿哨,却见那“黑旋风”李逵手提双斧,高声叫道:“弟兄们,此时不反,更待何时?!”说着大步一跃,上殿直奔玉帝杀来。 人丛中闪出罗小雄、薛小覃、李小庆,敌住二郎真君;岳雨、杨小勇敌住托塔天王李靖;那门口哪吒三太子滚动风火轮正欲进来救玉皇大帝,却被张角、李自成、黄巢敌住;黄天霸一见勃然大怒叫道:“保皇派跟我来!”却被窦尔敦敌住;那天国“九猫”被欧阳春等四十侠敌住,不得脱身。 如来佛祖见秀才造反,手指齐天大圣孙悟空道:“悟空,这回该耍你的金箍棒了!” 孙悟空一听,“刷”的从耳边抽出一根毫毛,用嘴一吹,变成金箍棒,他一棒竟朝如来佛祖打来,边打边骂:“看老孙手段,谁说我逃不出你的手心!”原来悟空已和李逵等约好,里应外合,反了天庭。 如来佛祖,见势不妙,将身一纵,化作一朵白云,朝西飘去。 孙悟空奋起金箍棒,挥如急风,打得天兵天将人仰马翻,那四海龙王,南山寿星一见望风而逃。 观世间音骂道:“猴精,你反性不改!”忙从怀里去掏降妖套,没想却被落伽仙子盗去,她只好向南奔去。 那些看热闹的仙佛见势不妙都夺路逃生,夕佳殿大乱。 这时“黑旋风”李逵奔上殿,挥动板斧朝玉帝砍来,只因用力太猛,竟将金銮宝座砍翻。 玉帝大惊,由真武大帝保护往西逃去。 李逵奋力追去,被瑶池七仙用宝剑挡住。李逵气得咬牙切齿,索性弃了玉帝,跃到宝座上,一边笑道:“如今夺了鸟位,俺老李也作个玉帝爷爷!” 陈胜一脚踏在太白金星背上,高声叫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却说洪波见夕佳殿大乱,心里好不快活,也拾起一柄宝剑东杀西砍起来。正杀得痛快,猛然间想起骆小枝,到处寻觅,不见踪影。 洪波没寻到小枝,出了大殿,撞见林黛玉,黛玉一见他哭道:“骆妹妹被那伙强人劫去了!” 洪波往东一噍,只见落花仙子扯着骆小枝,两旁有蓬莱仙子、冷香仙子等护持,往东面去了。 洪波一见大惊,忙挥剑追来。但听后面“黑旋风”大叫:“陈先生不要追赶!小心落入圈套!” 洪波全然不理,只是拼命追赶。看看离那诸仙子近了,见落花仙子只是冷笑。这时旁边又闪出七仙女、嫦娥仙子、宝莲仙子、落伽仙子。洪波朝七仙女道:“七姐姐,替我求求情,放开骆妹妹罢!”那七仙女也不理睬。 洪波大叫:“小枝!小枝!”那骆小枝听了,只是微笑,竟飘悠悠随那落花仙子而去。 这时但听半空中响起一声霹雳,现出落花仙子;落花仙子喝一声:“洪波,此梦不醒,更待何时?!” 说着她一掌朝洪波头上打来;洪波大叫一声,猛的醒来,只见周围残墙颓壁,乱石荒草,依旧是那座蓬莱荒岛。颓废的落花楼上,一只秃鸦惊飞,将一块破瓦弄落,正砸在洪波头上。洪波顿悟,方知是落花一梦。不禁怅然,顿觉腹中空虚,不知睡了多少昼夜,思前顾后,不禁叹道: 落花落花,谁之生涯? 惊梦惊梦,梦中如画。 茫茫沧海,冉冉烟霞; 一书荒诞,可为梦话? 有《满江红》词作跋: 一枕落花游子梦,浩荡烟波。 堪回首,几任蹉跎,几多收获。 枉入红楼同心曲,惊闻警幻晓弦歌。 君不觉太虚幻境太虚, 莫!莫!莫! 岂荒唐,挽旧梦;岂痴迷,铸新错。 问天上人间,又有如何? 富春江浅同杯少, 铜雀台深奋起多。 携惊雷裹剑傲江湖, 拓!拓!拓!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