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光时空学院》 超异时空炫光搜寻引擎 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将王乘风接引进入“学院”的四排牙齿、四个瞳仁的怪人叫做“重华”,实际上,他便是历史上著名的“舜”帝。 在中国人的认知中,上古时代的贤王们有尧、舜、禹、汤,一派相传。“舜”帝姚重华是另一著名帝王“尧”伊祈放勋的女婿,根据古代圣人的叙述,尧将帝位禅让给舜,舜后来再禅让给治水的大禹。 在历史上,“舜”被认为是一个事亲至孝的仁慈君王,在民间传说中,还有他“孝感动天”的神话,但是却很少人知道,他曾经在“学院”中待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中国古神话中,说原来天地之间是相连相接的。天界的众神可以随意下到凡间,人类如果毅力够,一样可以到天界去一游。 但是到了三皇五帝的颛顼帝时,他却派了巨人族的夸娥氏子“重”和“黎”将建木斫断,也断绝了神人间的联系。 在“星座时空”的体系中,我们得知在神话的外衣下,天界其实是古代外星恶神“南斗”营造的人造空间,而“建木”正是连结不同亚维空间的通道,能连结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世界,是扭曲力场的最好示范。 公元二十二世纪,拜世纪科技潘朵拉核酸之赐,地球的文明呈现另一个全新的面貌。便在这时候,来自半人马星系的外星军团大举来袭,爆发了地球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星战。 半人马星系的文明从数千年前就和地球呈现着古怪的联系。早在神话时空,半人马异星人便曾经以恶神南斗的形象出现。 这场星战对地球造成莫大的影响,在节节败退的战事中,地球军团孤注一掷,以潘朵拉核酸培植出有史以来最强的四十名超人战士,将半人马星人全数歼灭。 但是超人战士们有着急可怕的副作用,接受潘朵拉核酸科技后,许多人出现了狂暴野心的变异个性。最后,将地球毁灭的居然是地球自己培育而出的四十超人。 地球在“超人战争”毁灭后,人类的文明并没有因而断绝,因为当时已经有许多人移民至金星及火星。超人战争后数十年,来自金星殖民地的人们再次回到已无生命气息的地球,经过多年的经营,终于在地球建立起了人工生活环境遮蔽幕。 这样的遮蔽幕在二十四世纪的地球共有十三个座,最大的,也最繁荣的,便是时光英雄葛雷新的故乡:锡洛央市。 时光磁场放射素呈深蓝色,是具有放射性的中介物质。 时光磁场放射素的性质和辐射素接近,但是它的能力却比辐射素强上许多,能够破坏维系既有时空的力量,转移成穿梭不同时空的能量。 但是时光磁场放射素的性质却很不稳定,使用时要加上许多调整中和装置,一旦不小心引发了连锁反应,就成了无可挽回的奇灾大祸。 第一章 改变人类命运的少年 十七岁的少年王乘风出生的时候,妈妈曾经带去见过一个瞎眼睛的山西摸骨神算。 据说,当年摸骨神算睁着一双没有瞳仁的白眼,一碰到王乘风的手腕,便像是火烧一般地,变了脸色。 “此子不凡,此子不凡……”山西神算的额头冒汗,脸上的肌肉不住抖动。“筋清骨秀,必当成就大功大业,三元会照,必开万世之功,成就数千万人命运之伟业。” 凭良心说,虽然带着孩子去摸骨,但是妈妈倒也算是受过教育的人,虽然听到这样史无前例的赞辞有点沾沾自喜,却还是客气地说道: “唉呀!小孩子嘛!只要活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成啦……” 但是山西神算脸上的神情却更为严肃,流下了更多的汗珠。 “不,这孩子的一生,绝不可能平平淡淡渡过。 以他的根骨、八字,必当成就前所未有的大事业,所造成的影响,直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着说着,仿佛怕是没有说服力,还“啪”的一声重响,将手上的算签重重顿在桌上。 “我山西神算子,一生从来不会见过这样的绝世奇命,今日一见,所谓‘朝闻道,夕可死矣’,我这一生再无缺憾! 只可惜我的天命福薄,已见不到此子光耀万世的丰功伟业…… 这是我穷一生所钻研的终极之命,今日得见,是我不世的机缘…… 如果这孩子日后没有成就伟大功业,我‘山西神算子’的招牌在此,任你来砸便是!” 看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妈妈虽然仍有些狐疑,但是天下父母心都是如此,一听见儿子有如此飞黄腾达的天命,当然也是暗暗欣喜。 走出“山西神算”的门口,遥望天边的几朵彩霞,可以想像得到,妈妈抱着当时出生不过一个多月的王乘风,也许还曾经满怀希望,温柔地,轻轻地说道: “孩子啊!听说你日后会成就不可限量,其盼你到了时候,可不要忘了爸爸妈妈哦……” 气氛很美好,景象也很温馨。 夕阳在妈妈抱着小孩的身后拖出长长身影,在母子的身后,“山西神算”的招牌映着闪光,正漂漂亮亮地闪着无比自信的光芒呢! 但是十数年后,当王乘风大了一些,大到可以把招牌砸掉的时候,“山西神算”的招牌早就不见了,原来的位置上此时开了家便利商店,问问附近的人,却也没有人知道这铁口直断,灵验无比的“山西神算”去了什么地方。 不过,人不见了也好,因为如果现在找得到“山西神算”,也许王乘风一家人会带着凶器前来,将那个十数年来吸引无数人潮的铁口直断招牌砸烂掉。 二十世纪的末年,哪还有什么机会成为“继往开来的伟人”?美苏的冷战期在王乘风还偶而尿床的四五岁年纪早已结束,东德柏林围墙随之崩毁,后来连苏联都解体了。 再往西边看一点,中东情势仿佛还有点搞头,但是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不管是要去以色列还是巴勒斯坦搞革命,不论怎么样,总像是在一堆羊群中放了只驼鸟,怎么看怎么也不搭调。 成为伟人的梦想,随着王乘风年纪再大一点之后,变得益发的遥远,上学书念不好,跑步跟不上,打球成天挨球打,虽然当年山西神算指证历历,但是好像从十来岁的时候开始,爸妈就在心里浇灭了成为“世界伟人之爸”、“世界伟人之妈”的雄心壮志,退而求其次,认为只要这个儿子在他们死前不要拖累自己,就已经可以在列祖列宗前烧香了…… 也许有人会说:“哪有这样离谱?不会成为大人物也就罢了,又不是智力有问题,为什么会‘拖累父母’呢?” 是这样的。 不管当年山西神算是怎样算出王乘风的“伟人之命”,这点我们就不探讨了,但是没能算出王乘风的命中带刀带剑带煞带晦气,则肯定是这位瞎子算命先生的“严重职务疏失”。 只要是稍稍了解王乘风成长历程的人,都会知道除了没能成为“继往开来伟人”之外,这个看似正常的十七岁少年,也是你这一辈子看过最倒霉的人! 十七岁的王乘风,严格说来算是个长相还可以的少年,黝黑高瘦,笑起来还有点生涩可爱,但是仔细一看,他的太阳穴上有条直扯到下颚的伤疤,虽然已经痊愈,却仍然看得出当初这道伤口的凶险。 翻开他的衣服,他的左半身有处由肩到腰的烫伤,身上更是伤痕斑驳,处处可见。 而刚才说过,王乘风跑起步来跑不过人家,严格说来这也是非战之罪。因为他的左膝韧带比常人短一些,平常走路还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一跑步起来,两只脚的长短便有了差别,跑起来特别吃力。 基本上,和江湖人斗殴时,惨遭敌手挑断脚筋的大哥有一点相似。 刀疤、烫伤、大量伤疤,外加一只脚筋短了些的腿。 也许有人会感叹:“这孩子除了不会成为伟人之外,难道还不学好,学人家混古惑仔?” 提到这点,那倒是冤枉了他,因为这个王乘风虽然没做过什么大事,但却算得上是个蛮乖的小孩,偶尔调皮在所难免,但是要讲到犯事打架,却也没有那么严重。 他身上那些伤痕,全都是莫名其妙的霉运惹来的! 九岁那年,王乘风和一群小朋友从学校下课回家,在田野上又跑又闹,不晓得为什么,一阵古怪的风吹过,吹断了一根高压电线,不偏不倚掉在他身上,把他烫了个皮开肉绽。 而其它的伤口是摔出来的,因为被高压电电着了之后,旁边刚好是个小溪流,掉到水里去之后,又漂流了几十公尺,一旁田里的农夫才把这个满身烫伤烧伤的小朋友救了土来,挽回一条小命。 后来伤虽然养好了,却也留下了一身疤。 十三岁那年,晚上趁爸妈没注意跑去漫画店,看得正入神的时候,却遇上了一群超世纪糊涂的小太保,凶神恶煞地进来要砍人,却不晓得是近视太深还是纯粹就是一堆笨蛋,认错了人,一刀便砍上坐在门口看日本漫画“湘南纯爱组”的王乘风。 于是,几个月后出院的他,脑门子上又多了条很唬人很有个性的刀疤。 三年后王乘风上高中了,很多同学都偷偷学骑摩托车,但是王乘风很乖,脍子也小,还是天天乖乖走路去上课。 然后开学不到三天,一个耍酷耍个性的笨头学长,在上学的马路上第一次学骑机车,油门加得不好,一紧张就加速到底,机车脱手而出,冲了出去,便从背后“砰”的一声把王乘风撞飞出去,撞断了他的膝关节韧带,又把他送进了医院。 纵观王乘风所有的受伤事件,没有一次是他自己犯的错,每次遇上的都是智障加猪头,但是偏偏出现在他们前面的,便是我们这位据说可能“改变人类命运”的十七岁高中少年王乘风。 因此,王乘风也许不是个世界伟人,但是要比晦气比倒霉,倒很可能在这个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春天的微风很舒服,远方的树木、草芽渐渐摆脱了冬季的干瘪,漾出翠绿的生气。 学校又开学了。 在春风中,十七岁少年王乘风深深地吸了口气,那空气中仿佛有着早春花朵的香味,走在上学的路上,沿路人车来来往往,又是一副早晨大伙儿赶着上学上课的热闹景象。 只可惜,这种温馨可喜的开场白只是预告片,真正在王乘风的剧本里上演的,却是悲惨的乡土苦情暴力动作片! 在上学的学生人潮中,此时逆着潮流,出现了一群横眉竖目,连制服都没有扎好的青面獠牙人物。 一般来说,没有人懒得搭理他们,他们却很得意地自称为“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 但是却没有人好心地提醒这群没读太多书的家伙,告诉他们金子纯度最多只到二十四K。 这几个家伙要论真来说,算是王乘风的学弟,但是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发现欺负这个运气背到极点的学长是件非常贺心悦目的消遣。 一开始,几个家伙看见王乘风脸上的疤还有些忌惮,以为他是什么地方来的大号狠角色,后来得知了原委,不晓得是什么样的不正常心理作祟,揍起王乘风来居然特别过瘾,因此从不久前开始,他们就非常喜欢找王乘风的麻烦。 只听见领头的一名青脸胖子大吼。 “王乘风!你个大混蛋!”他得意地大叫:“我上学期不是说你不准再来上课了吗?我还说,见你一次我打一次,你忘了吗?” 王乘风脸色一变,想起上学期果然有几次被他们围住,抢光了身上的钱不说,还被扁了几拳。 一念及此,王乘风睁大眼睛,望向“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成员们的后方,欣喜地大叫: “啊!训导主任!” “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一惊,纷纷战战兢兢回头,却只看见路过上学学生们惊疑好奇,却又不敢插手的表情。 再一回头,却看见王乘风已经一拐一跳地没命跑开。 “妈的!敢耍老子!”那胖子咆哮道:“给我追!” 春日的清晨,一只粉蝶轻巧地在田野、草原间翩然飞舞。但是王乘风可没这种兴致欣赏眼前的良辰美景,只是一脸狰狞地没命奔逃。 几个“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虽然跑得不快,但是王乘风的脚程也并不出色,他跑了一会,绕过阶梯,奔过脚踏车停车棚,跑到道旁的时候,却冷不防一部轿车从小巷道冲了出来! 他大惊之下,不自觉绕了个弯,从小轿车旁侧身而过。 但是这一来,却绕进了一条死巷,在这条小巷子的尽头是个悬空的高台,栏干下大概离地五六公尺高,没有楼梯,而且没有任何路可以走下去。 如果拼了老命跳下去,摔断腿的机率大概有九成九吧? 王乘风颓然地靠在栏干上,一边不死心地估算这个高台和地面的距离,却怎样也想不出不摔断腿而能全身而退的妙法。 而这样一条小巷子却像是口袋一般,对逃亡者绝对不利,但是对追人堵人的,却是个红包大礼。 只看见“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的几个坏家伙们露出狞笑,索性也不用跑了,只是摩拳擦掌地缓缓走近。 “再跑嘛!”青脸胖子脸上的肥肉不住抽动。“想想你也真是不怕死哪!老子说的话你居然当我是放屁?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看见王乘风张大口,手指指著“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家伙们的后方,喃喃地说话。 “他……他们,那是……他们……” 青脸胖子一怔,旋即笑骂道: “妈的!你以为这招还有用吗?老子被你骗了一次,难道还有第二次?我还会信你?” 但是王乘风却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仍然喃喃说道: “听!他又说话了,你们都听不到吗?” 看见他失措的模样,“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其余几个家伙哄然而笑,青脸胖子更是得意。 “我看,你是见鬼了,不过见着的是我们这些讨债催命鬼,告诉你,今天……” 他话没能说完,只看见眼前的王乘风张口结舌,然后“噗”的一声,脑后一阵剧痛,整个世界爱转为黑暗…… 而且,仿佛在变为绝对的黑暗前,还听见同样的“噗、噗、噗”几声轻响。 然后他和几个“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的小混混们便一致仆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远远的学校方向,这时响起了悦耳的上课钟响。 王乘风楞楞地,嘴巴张得老大,在“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等人倒地后,无法置信地望着他们七横八竖身形后方,离地大约一公尺的虚无之处。 在那儿,缥缥缈缈地出现了两个衣着奇特的人。 这两个人,大约是在青脸胖子骂他“你真是不怕死嘛”的时候凭空出现的,正当王乘风目瞪口呆的注视他们时,那个红衣服,个子较小的男孩调皮地竖起手指,放在嘴前示意他不要出声,手上持着一柄翠绿如玉的棒子缓步向胖子的身后飘来。 而另一个人却是个青衣的中年女子,脸上有着如冰雪寒霜的严厉神情,和男孩的活泼恰成对比。 仔细一看,他们的衣物都是长袍大挂,像是古代人的打扮。 如果王乘风还有余裕思考的话,也许会认为自己是大白天看见了鬼。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没有办法去想别的事。青脸胖子在王乘风的前方得意笑骂,“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的其余几个哄笑不已,王乘风吃吃地指着那两个怪人。 而那中年女人却冷冷地说道: “别罗嗦!帮你报仇还不好吗?” 她的声音算得上响亮,但是却只传入了王乘风的耳中,几个“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的家伙却恍若未觉。 然后那少年咯咯地笑,手上如风,也没看清他的动作,绿光闪了几下,便在青脸胖子几个人的脑后捣了个结结实实。 少年的年纪虽轻,手上劲力却显然不弱,“噗噗噗”几声轻响,便将几个“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打倒在地。 王乘风为疑地看着胖子几个纷纷倒地,张大著嘴巴,瞪视着那古装少年和中年妇人。 只见那少年嘻嘻哈哈,收起绿棒,若有深意地看着王乘风。 “你若是来,”他的声音清脆可喜,却有一股神秘的气息。“我们等你。” 王乘风一楞,却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 看见他发傻发楞的神情,那少年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便和那中年妇女消失了身影。 一红一青,像是见了阳光蒸发的烟雾一般,转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你若是来,我们等你。” 第二章 图书馆的幽灵世界 王乘风楞头楞脑地站在一地昏晕的“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面前,过了良久,才惊叫一声: “不好!” 便抱著书包,向着学校狂奔而去。 只留下那只翩然飞舞的粉蝶,在“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几个家伙昏迷不醒的七横八竖前,柔柔地飞了几圈,然后扶摇上天,消失不见。 快要奔到教室前的时候,王乘风看了看手上的黄色G-ShOCK手表,不禁苦着一张脸。 “完蛋了!” 原来,这时候已经离上课时间足足有了二十三分钟之久,第一堂课是司徒老师的历史,是王乘风最头痛的课程之一,自从有一次把武则天搞到清朝去以后,这位老先生向来便对他颇有成见,已经找过了他几次麻烦。 蹑手蹑脚走进教室,只见老先生胖胖的身影背对着学生,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王乘风用尽全身力量,像猫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同学看见了都忍不住窃笑,众目睽睽地看着他走进座位。 原以为这次行动已然天衣无缝,坐了下来正在窃喜的时候,却冷不防老先生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一边写,一边说道: “王乘风先生。” 王乘风一震,随即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颓然应道: “是。” “你迟到了二十多分钟。”老先生转过头来,冷然说道:“也就是耽误了我们上课上二十多分钟。 二十多分钟,很长吗?二次大战期间,盟军登陆诺曼第时,关键期间希特勒在午睡,将领们不敢吵醒他,如果有了这二十多分钟,将希特勒叫醒,也许整个世界的历史就要重写。 一个人被你耽误了二十多分钟,一个班上四十个人,就被你耽误了十三个小时,整个学校两千多人,就被你耽误了六百多小时,几乎是一个月的时间。 浪费了这样的时间,你对得起大家吗?” 这司徒老先不但历史倒背如流,心算功力更是直逼金氏世界纪录,王乘风被他这一骂,张口结舌,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坐在他的身后,是从小到大的死党老饼,此时老饼促狭地戳戳他的背后,学着漫画“北斗神拳”的著名台辞,低声笑道: “你,已经死了。” 老先生瞪着王乘风,摇摇头。 “我们今天讲的课题是世界思想史,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因为只要你来上课前有看过书,一定会有基本的概念。 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得出来,我们就这样算了,但是如果你答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毕竟你还是学生,我是老师,在某个角度来说,我是官兵,你是强盗,你上课迟到,老师没理由将你平白放过。” 王乘风脸色铁青,却只能低声道: “好。” 在他的身后,老饼又戳了戳他的背后,低声道: “别怕,我挺你。” 司徒老师转头过去,拍了拍黑板。 “就问你我们刚刚讲过的东西,”老先生的眼睛仿佛散发出一代宗师的神采。“我问你,庄子、柏拉图、伊比鸠鲁,这三个人,有什么共同点?” 问题一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王乘风的脑子里“啪”的一声,整个思绪呈现绝对完美的空白。 全班一片静寂,仿佛这个问题有着极度的危险性。 而在王乘风的心里,却很想逆向操作,先问老先生一个问题: “不好意思哦……请问……请问这些老兄都是什么人?” 死寂的空气中,老先生毫不放松地盯着王乘风。 王乘风有点心虚地挪开了眼神,背部却往后方的桌子顶了顶。 唯今之计,就只能靠身后的老饼了。 但是后方的老饼却是一片静寂。 良久良久,才听见他低声说道: “庄子……” 像是扩音机一般,王乘风尴尬地望着司徒老师,沉声说道: “庄子……” 便在此时,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王乘风只觉得眼角余光一闪,转头一看,却看见在教室的窗口外,又有两个穿着古装的人轻飘飘地走了过去。 这一回的两个人都是男的,穿紫袍的人一脸大胡子,穿闪亮材质盔甲的人却是个老头。 只见两个人身影轻飘飘地过去,走过窗外时,还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对王乘风耐人寻味地微笑。 而后两人越过窗户,消失了身影。 大白天里,见鬼了! 真的。 因为此刻王乘风所在的教室位在五楼,窗外是超过十公尺的虚空,又有什么样的人能够翩然地经过? 看见王乘风惊诧的神情,有几个同学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但是很明显地,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完全看不见这两个古装怪人。 见鬼了…… 司徒老师看见这个劣徒的惊疑神情,心中略感奇怪,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这个家伙围赵救魏,转移注意力的小贱招,便没来理会他。 “快说啊!这三个人有什么共同点?” 王乘风回过神来,想起来眼前的危机未解,于是又仰身向后方的老饼靠了靠。 只听见身后的老饼继续低声说道: “庄子、柏拉图、伊比鸠鲁这三个人的共同点是……” 王乘风别无选择,只好照本宣科念下去。 “庄子、柏拉图、伊比鸠鲁这三个人的共同点是……” 然后,只听见后方的老饼咕哝了些什么,王乘风开心地一笑,想也不想地,露出欣喜的神情。 “这三个人,”他信心十足大声说道:“从来没有用过我家的洗手间!” 此语一出,全班的紧绷气息立即崩垮,所有的人哄堂大笑,“嘻嘻!哈哈!呼呼”的声音此起彼落,有的人还笑岔了气,跌倒在地。 大笑声中,只有两个人的脸色是青的,司徒老师的脸色铁青,王乘风的脸是窘到有些发青,他怨气十足地转头怒视老饼,但是老饼只是露出无辜的神情,摊了摊手,嘴巴动了动,显然是在说: “我哪知道啊……” 笑声逐渐止息,但是司徒老师脸上的铁青却没有丝毫稍减。 “王乘风先生。”他摇摇头,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沉重神情。“那我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好给你一个处罚,下课后,你拿着我这张条子去训导处。” 在训导处,训导主任看着条子,又看了看王乘风,只差没拿盏台灯照在他的脸上,一拍桌子,大叫:“你招是不招?” “上课不规矩?”他冷冷地说道:“记两个大过,好不好?” 王乘风低下头。“不好。” “那记一个大过呢?好不好?” “也不好。” “我倒觉得记个大过比较直截了当,”训导主任冷然道:“但是不要说主任没给你机会,图书馆最近缺人手,这一个月每天下课后,你就在图书馆当两个小时的义工,无论他们要你搬书排书扫厕所,你都要做,知不知道?” “可是……”王乘风迟疑道:因为下课后是高中生玩电脑、和同学瞎扯聊天的黄金时段,每天花两个小时在图书馆…… 训导主任毫不迟疑,立刻“砰”的一声巨响,搬出来厚册的奖励惩戒簿。“我看真的不要麻烦您阁下了,我看记两个大过算了……” 于是,在未来的一个月里,王乘风便注定要在阴暗的图书馆待到天黑。 放学时间过后,夹杂在嘻嘻哈哈,准备回家的学生群中,王乘风有些后悔答应到图书馆当义工,但是悄悄地走到校门口,却看见“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的帮众冷着脸堵在路上,人人头上都像是印度阿三一般,包着可爱的白布包。 想了一想,王乘风还是缩着头,乖乖地走向图书馆。 虽然有粗活儿要做,但总比被几个满头包,一肚子火的“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围殴要好上一些吧? 但是在阴暗的图书馆待了一会,王乘风忍不住又有些悲从中来的感受。 要在这种地方窝上一个月哪…… 而走出图书馆,却又可能被“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狠狠的K。 这学期的历史要及格只怕也很难了。 而且连个女朋友也交不到。 烦啊…… 想着想着,不经心就摸到了脸上的伤,身上的疤,不知道怎地,又想到了小时候那个算命家伙的预言。 “此子不凡,筋清骨秀,必当成就大功大业,三元会照,必开万世之功,成就数千万人命运之伟业。” 想到这里,就不禁一阵无名火起,烦闷上心头,恶向胆边生,于是他狂声大喝,便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内,像是发了疯的武林高手一般,掌风推出,便将书架上一排一排的书“砰砰砰砰”地推出架上,掉落在地。 会找学生来当义工,是因为学校图书馆的两名女职员同时怀孕,是以下课之后,图书馆就空无一人,此时王乘风敢这样发飙也是因为图书馆内只有他一个人。 不,此时已经下课快一小时了,连整个校园里的人也几乎全数走光。 窗外的天光逐渐阴暗下来,冷清诡异的气氛逐渐浮现。 在大部分的情况下,王乘风虽然是个少了根筋的人,但是面对此刻偌大校园空无一人,夜幕又逐渐低垂的情景,心下还是有些毛毛的。 再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几个古装之人,虽然那几个人“鬼气不足”,但是想起来还是有些令人害怕。 夜色,更加浓重了。王乘风跪在地上,正在为了刚才的“一时冲动”收拾残局,捡拾地上的书本。 因为偷懒,他也懒得跑过整个图书馆到另一端开灯,反正窗外的天光映进来,还算看得见眼前的情景,所以他就任由整个图书馆暗着。 只是,他伏在地上专注地排列书本,却没有发现身后有时会掠过一个个衣袂飘飘的身影。 方才推下的书本有些是高架上的,王乘风唉声叹气地取了张A字梯,坐在上头把书本一册一册地排好。 排着排着,却看见旁边有几幅校庆时留下的布卷,像是倒置的拱桥一般吊在天花板上。 看见这几个布卷,王乘风心念一动,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 “妈的,要是老子想上吊的话,简直是完美的设计,”说着说着,他还促狭地伸手过去拉拉一幅最近的布卷。“高度、大小、粗细都刚刚好,简直是为老子设计的嘛……” 沉静黑暗的图书馆,十七岁的少年坐在高高的A字梯上,手上比划着要上吊的姿势,整个气氛极度诡异…… 如果让老一辈的人看见了,绝对是一顿臭骂,因为这种吊死的动作是最不吉利的,还有个“戏不过三”的说法,说这种玩笑不能开第三次,因为开了第三次玩笑,就会真的吊了上去…… 但是这王乘风果然是个神经超级大条的角色,此时他丝毫不觉气氛诡异,只是促狭地在布卷圈旁自得其乐,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始办正事,将一本一本的书排上去。 只可惜他的身后没有长眼睛,如果此刻他看得见后方,便可以看得见那一双双亮着奇异光采的眼神。 有的眼神大,有的眼神小。 那也就是说,窥看着他的“东西”有好几个,以眼神大小比例来说,有的大得像巨鲸,有的却像是猫狗。 如果少年王乘风看得见这些眼神,吓得落荒而逃,也许日后的人类历史会完全不同。 只可惜王乘风还是傻呵呵地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老大不情愿地坐在A字梯上,排列那些刚才他逞一时之快推倒的书本。 但是,即使是个钝感的少年,却仍然可以感受得到在偌大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此刻正开始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息。 好像整个空间变得更大,更空荡深邃。而且远远的尽头,有人在窃窃私语。 偶尔,还会有森冷的气流缓缓在地面上游移,有的还顺着梯子溜爬上来。 “飕……” 王乘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戒慎地竖耳倾听,想要听清楚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了一会,整个人却目瞪口呆。 因为在远方,有人正幽幽曼曼地柔声而歌,不,那声音有点像是吟唱,但是却又有点像是呼喊: “你……若是来……我们等……你……” 这样子的话,白天王乘风就听过一次了,只是说话的人现在仿佛多了些哀愁的情感。 “你若是来……我们等你……” 十七岁的少年惊疑万分地缓缓转头,在阴暗的天光映照下,转过头来看见的情景却让他嘴巴张得极大,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章 这样大的萤幕玩电动很棒 原先,他知道自己是在图书馆里的,但是此刻在图书馆的中段部位,像是整个图书馆被人从中央生生切断,切出来一个横剖面。 另一端的图书馆,此刻已经全数消失不见,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而中间的截断部位却像是一个奇大无比的显示萤幕,正五彩纷纷地转化着深邃浩瀚的光芒。 基本上,就是在眼前开了个十公尺乘五公尺的巨大萤幕! 这样大的萤幕,用来打电玩一定不错。 这是乍看见这种奇景时,王乘风脑海中萌生的第一个想法。 所谓的“毫无出息,只会玩电动”的评语,用在他的身上倒也没有冤枉了他。 在图书馆,不,应该说是,在这“半个图书馆”中,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起了越来越强劲的气流,简直已经是起风的状况了,狂野的风在空间内不住地流窜,吹起了王乘风的头发,有时候风实在太大,还让他张不开眼睛。 而在那幅巨大无比的萤幕中,此时又出现了诡谲艳丽的变化。 如果在这个时刻,王乘风能够跳下A字梯,没命狂奔跑离开这里,也许日后的发展际遇会全然不同。但是他并没有没命地离开,只是发了呆似地,看着大萤幕中的诡艳景象发楞。 这位王乘风小哥,十一月十一日出生,在星相命理学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天蝎座。 这本来就是天蝎座家伙们的一致通病,好奇心一起,便是八百万马力的起重机也拖他不去。 在萤幕中的浩瀚星河,此时像是发了狂似地,闪烁出缤纷瑰丽的奇异光芒。 然后,所有星子一起以立体的方式倒退,仿佛是在进行一趟速度极快的星际航程。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每当经过一个个亮灼星体的时候,简直像是听得到那一连串的“刷刷刷”声响。 整个星幕此刻突然速度减缓了下来,“轰”然一个剧烈的颜色转换,便像是走马灯一般,出现了一幕幕令人印象深刻的景物。 无数重叠的平行空间,每一片都像是透明的投影片,但是却有一个长发男子遥远的小小身影,身后追着几个形影、颜色不同的怪人,怪人们所经之处,不是划出一道蓝色水纹,就是喷出一条赤红的火焰,另外一个怪人更是帅,所经之处,居然拖曳出一条条闪电。 这几个人一前一后,不停穿透那些平行的投影片世界,而那些平面是有韧度的,穿透时还会像塑胶膜一样伸长,最后才“波波波波”地让这几个怪人穿透过去。 接下来,画面又转为一个高、远、深到不见尽头的空间,但是在空间上方,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碗盖一般,映出了十二道色彩缤纷的星云,仔细一看,星云的形状居然有半人半马,有狰狞毒蝎,有游动双鱼,有怒气冲冲的奔驰巨牛,有半鱼半羊的怪物…… 看着这样的奇景,王乘风忍不住嘴巴张得更大,心中又庆幸,又是遗憾。 庆幸的是自己眼力奇佳,把这些奇景看得清清楚楚。 遗憾的却是这么好看的东西,手上如果有盒爆米花,再来个大杯可乐,那不就完美到极点了吗? 正在遗憾的时候,巨大光幕又变了一个景象,这时候,景象的抽换却越来越快,连王乘风的完美视力也有些目不暇给,只隐约看见一幅幅惊人的情景。 黄沙中,一群人像是赶牛赶羊地驱策一大群史前恐龙。 一个壮汉持着巨弓大箭,在旷野上射杀四窜奔逃的太阳。 另一个痴狂的巨汉,却一身汗,一身灼烫伤地追着太阳奔跑。 人面蛇身的美丽女人蜿蜒走过旷野,所经之处却像是带着无穷生命似地,带出繁盛美丽的花草。 黄沙平野上,一群铜头铁额的牛头人正向前旁而去。 接下来,却已经是牛头人们和另一群巨神怪兽酣战的血腥情景。 这一幕幕的景象,看得王乘风目瞪口呆,心眩神驰,简直入神到忘了呼吸。 就因为太入神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边,已经逐渐出现了几个人影。 几个穿着古代装束的人影,有男有女,衣袂飘飘,宛似神仙中人。 突然之间,整个巨幕色彩重又混乱起来,像是水彩打翻了似地,在水纹中不住地扩散乱飞。 便在此时,王乘风终于注意到了身边出现的古装人,此时天光已经暗了许多,但是这几个人都仿佛在身上泛着微光,让人看得清他们的轮廓。 这王乘风虽然看似有些没用,但是却有一项本事,他的眼光极为锐利,而且像是照相机一般眨眼不忘,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已经看出来这几个古装之人有几个是他在白天已经见过的。 紫色、红色、金属盔甲,灰色的古代衣饰,有几个人身上还佩戴着精美典雅的玉石。虽然图书馆内没有风,但是几个人的衣服却宛若神仙中人一般,翩然飘动,让人油然生起脱尘出世之感。 那带头之人是个年轻男子,面似冠玉,唇红齿白,笑起来极为优雅。 此刻他仰着头,缓缓向坐在高处的王乘风走来。 “你若是来……”他轻轻地笑道:“我们等你……” 两人的距离逐渐接近,王乘风楞楞地俯身看他,忍不住喃喃地说道: “来什么?”他茫然地说道:“要去什么地方?” 那清雅男子淡淡一笑。“只要你首肯,你就一定不会后悔……”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变故发生了。 在清雅男子的身后,便是那一大片巨幕,王乘风楞楞地看他,但是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后方的巨幕。 便是那一大片色彩滚乱的缤纷色彩中,此时却像是妖魔一般,突地“刷刷刷刷”伸出无数只五颜六色的手来,像是多发追热飞弹一般,带着尖利的破空之声,向着王乘风的方向疾抓而来。 在那一大堆怪手的后方,却传出来极为惶急的声响。 “不……要……答应他!” 王乘风大吃一惊,狂声叫道: “妈啊!” 叫声未绝,只听见“呼呼”两声,两只领前的怪手便像是橡皮一样向他抓过来,王乘风反应却是极快,一个低头便已然躲开。 但就是这一闪躲,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在A字梯上一个不稳,整个人就要跌了下去。 在狂乱中,王乘风左手一阵乱抓,只觉得拉到了什么,手指一紧,便像是溺水之人得到拯救一般,抓个死紧。 这一抓实了,才知道抓着的是悬在天花板上的布卷圈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得身上“啪啪啪啪”几记轻响,却是那些五彩缤纷的怪手歪歪扭扭地疾飞过来,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脖子。 但是奇怪的是,这些怪手用力并不大,并没有将他抓紧,只是轻轻地搭住他。 这时候王乘风哪里来得急细想,右手一挣,也拉上了布卷,变成双手拉住布卷,整个人悬空吊在天花板上。 然后,A字梯这时才“砰锵”一声翻倒,掉落在地上。 虽然这样危急,王乘风还是来得及狂声凄厉大喊: “救我啊……” 在他的脚下,那个清雅男子听见王乘风的呼救声,脸上露出冷然的残忍微笑。 “既然你求了,当然照办!” 话一说完,他便轻舒双臂,十指紧如铁箍,便紧紧扣住了王乘风的脚踝。 这一扣却比那些怪手痛上千倍万倍,清雅男子看起来也不甚粗壮,但却力气大得惊人,他这一样一拉,王乘风整个人登时下坠,抓着布条的手一滑,脖子却扣上了布卷圈子。 而且那清雅男子仿佛全然未觉,只是露出狞笑,继续下拉。 就在不久前,王乘风还开玩笑说,如果他想拿这些布卷上吊的话,简直是完美的设计,高度、大小、粗细都刚刚好。 现在他就将脖子完美地拍在布卷的圈子内,而且还收紧了起来,成为一个标准的上吊绳圈。 那一瞬间,王乘风吐出舌头,脸孔紫涨,脑门子像是炸掉了一般轰然而响。 他的脖子缠在布圈内,锁紧,两只手却丝毫无法着力,只能在空中无助地挥动。 只是那清雅男子抓住双脚的力量却丝毫不肯放松,仍然猛力地向下拉。 看样子,如果说他能把王乘风拉成两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死亡的感觉,此时朝着少年王乘风的混乱思绪而来。脖子越来越紧,透不过气来,整个脑袋像是要炸掉一般,但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闪过一些不相干的事。 如果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这里,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是厌世自杀? 报纸上会不会有头条标题:“高中少年自杀,社会教育出现警号!”? 他们会不会刊出来我吐着舌头的死样子? 这些念头当然只是电光火石一闪,少年的思绪此时已经一片空白,距离死亡已然近到不能再近…… 便在此时,在空中挥舞的手,突然间触到一件冷冷黏黏的东西。 因为脑部缺氧,王乘风此时已经快要昏死过去了,但是他却像是累世冤仇一般,抓住那冷黏之物便紧紧扣住,死也不要放开。 突然之间,那软软黏黏的触感突地变为实体,力量也突地加大。 这样一来,却又把这个霉运天下第一的少年带进更痛苦的地狱,原先拉扯的力道只有脚下的清雅男子,这种且力和脖子上的束缚拔河,但是现在却又多了来自手上的拉扯,三投大力一拉,几乎就要把王乘风拉成几截。 所幸就在此时,吊在天花板上的布圈终于受不了这样的两股拉扯巨力,“猎猎猎”地断裂开来。 王乘风的脖子上仍然带着布圈,整个人陡然掉落,在百忙中眼神一瞥,才知道抓在手上的巨力便是那一大堆从巨幕中边出来的彩色怪手! 虽然暂时逃脱了吊死的横祸,但是他的身体却是一落、一顿,最后一扯,又成了两股巨力的拔河器具。 彩色怪手拉着手,清雅男子扯着腿,一阵剧痛传遍全身,王乘风忍不住又是狂声大叫: “痛痛痛啊!你们要拉死人了啊?” 空无一人的图书馆中,此时闪烁着诡异多变的各色光芒。来自巨幕的光芒越来越炽,映在清雅男子的脸上,却映出诡谲狰狞的可怕神情,而在后面的几个古装人也在闪烁光影中露出越来越可怕的形影。 清雅男子一咬牙,手上更是抓紧,力量之大,足以将王乘风的踝骨捏碎。 “痛啊!”王乘风继续狂呼,鼻涕眼泪都要边了出来。“妈妈啊!” 而在另一头,仿佛是不想输去这场角力一般,更多的七彩怪手“噗噗噗噗”伸了出来,又搭在王乘风的身上。在清雅男子的身后,一个满脸须胡的大汉怒声大叫,跳了出来,手上取出一柄亮着光芒的怪杆子,金光一挥,便往那些怪手打了下去。 清雅男人眼睛圆睁,怒道: “别打!” 但是其势却已经来不及,只见那金色杆子打在无数怪手上,“轰”的一声巨响,只听见无数声狂野惨呼,强光边现,一时之间,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笨蛋!”在强光,狂吼声中,清雅男人怒声大叫:“你不知道这样会让亚维空间扭曲吗?” 只是这时果然已经太迟,“刷刷刷刷”的无数轻响,强光逐渐过去,只见王乘风已经凭空消失,而那些怪手也像是没命奔逃一般地缩回巨幕,等到众人终于看得清楚的时候,只剩下一小束蠕动的手迅速隐没在光幕之中。 然后,“嗤”的一声轻响,彩色怪手全数消失,王乘风也消失。 清雅男人楞楞地站在当场,两手上却一左一右,握着一双破旧的篮球鞋。 原来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因为那胡子壮汉的一击,王乘风的长筒球鞋适时松脱,让清雅男子一个来不及,便让那些怪手将王乘风扯了进去。 清雅男人握着两只球鞋,对着那莽撞的大汉怒目而视,“啐”的一声,将两只球鞋重重甩出,“砰砰”两声砸在墙上,力量之大像是鬼怪一般。 因为他这一砸,居然将柔软的篮球鞋嵌进了水泥墙中。 而那巨大的光幕此时也已经缓缓消失。 等到光幕全数消失的时候,整个图书馆也已经陷入绝对的黑暗。 天,终于完全黑了。 在夜色中,几个古装人的光彩逐渐黯淡下来,但是在由明转暗的过程中,惊鸿一瞥,却仿佛看见他们从人形转化成了大小不一,有巨兽有小禽鸟模样的古怪生物。 然后,几个古装怪人奇奇怪怪的鸟兽身影也缓缓飘浮而行,在夜色的静寂图书馆中消失。 整个偌大空间中,只留下一张倒地的A字梯,满地狼藉的书本,破裂的布圈。 还有王乘风那一双球鞋,一正一反,像是超现实主义作品般,完美地半嵌在硬实的墙中。 如果明天谁来侦办这个少年失踪事件的话,大概要伤透好久好久的脑筋了吧? 夜色如墨,夜已深。 第四章 来到了炫光时空学院 在另外一边,王乘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浓重的云,身体几乎要碎裂开来的可怕感觉。 可是又没有什么痛感。 身上唯一有重量感的触觉只有手上,只觉得手上像是被一大块橡胶包住似地,不由自主地被它拉住,快速飞驰。 但是那种速度感是极为可怕的,快得好像自己的思绪都要被抛到后头,快到身体像是再也无法聚拢一起,只要一不小心,就要化成片片碎块。 划过身边的云状物体极深极重,却无色无味。 不只如此,虽然是这样高速的前进之感,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连一点最起码的风声也没有。 总而言之,便是该听到声音的地方沉寂无声,让看见的景物却只有一团团浓重的云。 但是那些碎裂、高速、心脏几乎要跳出嘴巴的可怕感觉却仍然清清楚楚。 “喂!”仿佛之间,他觉得自己大声地吼着叫着:“停啊!我受不了啦!” 但是那声音却没有传出来,也没有进入自己的耳朵。 而拉扯他的那种力量是什么,连看也没有看见。 无声的空间,眼前景象却让人联想起“刷刷刷刷”的破空声响。 就这样,王乘风便完全无法自主地,在高速行进的感觉中越来越惊惶,越来越难受,只觉得自己张大了口,仿佛是要把下颔骨折断一般地狂声尖叫。 但是那尖叫却是无声的。 空、黑暗、清冷、无声的失去了知觉。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突然之间,王乘风“吓”的一声突然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午睡初醒时的迷糊,只是觉得自己陡然一震,眼睛便一下子睁开。 随着眼睛睁开的动作,一切的思绪、记忆便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地蜂拥席卷而来。 空旷、暗黑、清冷,还有无边无际的静。 直觉来说,并不是个很可怕的所在,相反的,还能够闻到一股有点熟悉的古怪芳香。 深邃而幽深的长廊…… 淡淡的老木头香味…… 长廊的尽头,仿佛是明亮的阳光,阳光下,还有一丛好闻的七里香…… 想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像是王乘风外公家附近一所古老的学校,木造的校舍里,牵着外公的手,仰头看着神秘的木造长廊…… 古老的校舍。 没有错,就是这样的感觉。 正当王乘风还在贼兮兮地游目四望,突然之间,身后却传来一阵轻轻的,却又带着柔和气息的嗓音。 “你若是来,我必在等待……” 一转头,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皮肤黝黑,脸上神情慈和沉静。 只见他头发粗短,像是毛毯一般鬈曲,舒适地长在头上,他的唇边微有胡须,额上却有一颗明显的痣。 那年轻男人轻轻地吟唱,不住地唱着听不太懂的歌曲。 歌声轻柔,在黑暗的空间中远远传了出去,有些哀伤,也有些沉重。 “而今他已来,你却已然不在……” 王乘风楞楞地看着他,却看见在年轻男子的前方不远处有道光影,他揉揉眼睛,看得清楚之后,忍不住低低呼了一声。 在那儿,悬空静静飘浮,飘着一个光影模糊的身影。 虽说有点模糊,但是却还能够看得见那影子的形貌。只见他是个身材有些粗壮的矮个子男人,手大脚大,像是庄稼人的模样。 看看他的长相,却又让人有些疑惑起来,只见这人双眼圆睁,一个眼眶里却有两个瞳仁,他在光影中嘴巴微张,仿佛想要说着些什么,张开嘴后,他的口中更是奇怪,居然在上颚下颚,一前一后,各长着两排牙齿。 那也就是说,他的口中共有四排牙齿。 那沉静的黑肤年轻人看见王乘风醒了,神情微微惊讶,一伸手,便将王乘风轻轻拉过身来,低声说道: “重华师兄要返归了,我们此生再无相见机会,你也来和他拜别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且说起话来有点拗口,倒有些像是外国人学讲中文。 想到外国人这三字,王乘风忍不住打量了那年轻人一会,皱起了眉头。 这样一想,才发现他的长相的确没有什么东亚人种的感觉,浓眉深目,皮肤黝黑,倒像是印度巴基斯坦一带的人。 看王乘风无礼的打量,那年轻人也不以为忤,只是更虔静地说道: “你还是来拜别一下吧!我叫达多。”那年轻人达多静静地说道:“毕竟重华师兄是为了保全你才不得不‘返归’,你们二人既然有缘,也不妨来见见他最后一面。” 王乘风好奇地看了看那光影中四只瞳仁,四排牙齿的怪人“重华”,于是依言走了过去,对光影中的“重华”点点头,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免有些草率,便手掌一举,举在眉间给他来了个举手敬礼。 光影中的“重华”惨然地笑笑,眼中流出泪水,向一旁的“达多”合十为礼。 而达多也照着他的动作,同样回了个合十礼。 便在此时,那粗壮的男子“重华”的身影缓缓消失。 王乘风不晓得“重华”是什么人。 虽然向来以“神经大条,少一根筋”闻名,但是此时的王乘风,却也能够感受到那男子“重华”心中无尽的不舍与悲哀。 在学校的时候,王乘风一向是个不爱念书的孩子,成绩不好,有很多该念的书也没念好。 特别是历史课。 仔细一想,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仿佛也和他的历史念不好有关。 如果不是历史不行,他就不会被罚到图书馆当义工了,而如果没有在下课后留在图书馆,也许他也不会来到这个古怪的地方。 如果不是历史不行,他也许已经可以提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状况,自己来到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如果他多读一点历史,也许他会知道“重华”本姓姚,在历史上他有另外一个响亮千年的名字。 姚重华,又名“舜”,是古代中国最有名的帝王之一,而“尧舜禹汤”这样有名的历史人物,也只有王乘风这样的猪头才会不知道他们是谁。 知不知道,也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许许多多机缘巧合的阴错阳差中,这个从小曾被算命先生断言“将会成就数千万人命运之伟业”的平凡少年,却已经不知不觉,走上了一条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人走过的奇妙冒险之旅。 “重华”的身影消失后,达多仍然一脸沉静肃穆,王乘风在一旁看了他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皱着眉问道:“为什么我会来这里?” 达多缓缓地回头,脸上的神情云淡风轻。 “这里便是‘学院’,是个教人学习万千事物的所在。” 便在此时,王乘风的身后传来了窸窸索索的脚步声响,他好奇地转头一看,却看见了一群装束奇奇怪怪的人。 有的人年轻,有的年纪更小,看来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其中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达多一样高鼻深目,但是皮肤却要白上许多,俨然便是西洋人的模样。 不过这“西洋人”的中文说得却是极好,只听得他朗声说道: “我是莫色斯,”说着说着,指着身边另一位年纪大些,大约有三十多岁的斯文年轻人,这年轻人是纯粹的中国南方人长相,身量中等,眉目斯文清秀。“这位便是允文,我们三人都是‘学院’的助教,帮着师父教会这些孩子。” “本来‘重华’师兄也是助教之一的,但是此刻他已然‘返归’了,所以就剩下了我们几个。”达多淡然微笑,侧头看着另几个年纪更轻的半大孩子。几个孩子的形貌都和一般小孩不太一样,个头最大的那个和王乘风同样年纪,大概十七八岁左右,身材却比成年人还要高大,大概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这少年脸上犹有稚气,剃着短短的头发,额头高高隆起,一张脸极长极大,算不上俊秀,却在粗扩中带着斯文之气。 “这孩子是仲尼,来到‘学院’的日子最久,算得上是孩子们的大哥哥。” 另一个少年也是十七八岁年纪,样子却和仲尼大不相同,只见他的头发纷乱,只在脑后随便结了个尾巴,相貌俊美,却带着几分懒散的气息。 “这位是周儿,本家姓庄,来了没多久。还有旁边这个满脸是伤的,名字叫做御寇,是这里最爱惹麻烦的小鬼。” 那少年御寇上下打量着王乘风,看见他脸上的伤疤仿佛是遇上了同好知音,咧着嘴对他笑笑,又做了个鬼脸。 此外几个孩子的名字达多也一一介绍,有个脸上红咚咚的小胖子叫屈华子文,一个不知道有什么奇异功夫,整个人可以飘浮空中的叫做伯昏无人,还有个眼睛看不见的小男孩,手上无时无刻捧张小小的瑶琴,名字便叫做师旷。 旁边还有几个女孩,不晓得为什么达多却没有介绍,只见几个女孩的年纪也是有大有小,最大的女孩瘦瘦高高,昂然站在那儿,手上却握着一柄亮晃晃的剑。 “他们便是‘学院’的学生,”莫色斯等达多介绍完之后,粗声粗气地说道:“以后学生还会更多,不过现下就只有他们。” 王乘风一肚子疑问地听完达多的简单介绍,听完之后,不但搞不清楚眼前的情景,反倒更加迷糊起来。 学院?难道是座新开设的学校吗? 可是看起来又不像,几个“助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助教,大家穿的衣服也是千奇百怪,装束更是不中不西,要说是什么职业学校的服装设计科倒还有点说服力。 可是看起来又不尽然。 什么学校会有这些大大小小的学生混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偏远地区的小学校,看看这些学生,大的都快二十岁了,最小的居然还有咬着奶嘴的。 那个抱着古琴不放的盲眼小孩师旷,看看真的只有三四岁的年纪,嘴上千真万确地含着一个奶嘴。 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世上有什么最让王乘风头痛的,那大概就是学校了,看看先前的精彩冒险,原先以为陷入的是一个凶险不已的可怕世界,却没有想到还是个学校。 前面说过的,这王乘风本是个胸无大志的少年,说得更明白一些便是个不求长进的家伙,虽然方才经历了奇异的图书馆变故,也见识了奇特的高速之旅,但是此刻一听到“学院”二字,王乘风忍不住又开始唉声叹气。 “学校啊……?”他颓然地说道:“难道来了这种地方,还要天天念书上课吗?” 这居然便是他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那皮肤黝黑的达多仿佛没料到他会这样问,一怔,却不晓得该怎样回答。 一旁的莫色斯却是浓眉蹙起,粗声道: “这种事情,等师父回来之后再回答你吧!现下还有更紧要的事要解决……” 王乘风笑道:“你们还有师父的啊?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没有老师而是‘师父’?你们的‘师父’又是谁?” 那沉静的达多正要回答,一旁从未开口的另一个“助教”允文沉声喝道: “来了!来了!” 此语一出,原先沉寂安静的气氛陡地绷紧起来,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们脸色苍白,呼吸甚是急促,而几个大一点的,像是仲尼、周儿、御寇,还有那个高瘦女孩,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纷纷抄出奇特的武器,将年纪小的孩子们护在身后。 三个“助教”达多、莫色斯,以及允文却是四下环视,仿佛来了极为可怕的毒蛇猛兽。 王乘风好奇地随着他们的眼神四下窥看,也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置身的环境果然是一个长廊也似的所在。 但是这个长廊极为宽大,却只有他们所在之处光线较亮,看得清楚众人的身形,但是再往三五公尺的远处望夫,却已经看不清楚那儿的景物。 有点像是到一处深暗的长廊探险,却只有手电筒光线可及之处才看得见,成了个光线营造而出的密闭空间。 看见众人戒慎害怕的神情,王乘风也有些紧张起来,但是少根筋的本性依然不变,他一侧身看见那一脸伤疤的少年御寇眼眶子里泪水打转,仿佛就要哭了出来,忍不住笑道: “别夸张了好吗?大哥,”他低声地笑道:“没这么可怕吧……” 还没说完,便听见莫色斯低声怒吼: “你给我闭嘴!哪有人这么多话的?” 王乘风还来不及回答,一旁的允文便低声叫道: “别说话!噤声!”停了一会,他的声音转为惶急。“来了!已经来了!” 王乘风仔细倾听,果然发现在长廊的彼端,此时传来了隐隐的杂乱之声。 那声音有点像是电波干扰,又有点像是千万只小鼠同时吱吱而叫,听得人牙龈发酸。 定睛一看,在远方的深邃黑暗之处,长廊的彼端,果然有着七彩的亮点出现,由远而近,由小转大,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已经从远方席卷而来。 只听见达多不再沉静安详,此刻他的神色也是极度惶急,大声叫道: “他们来了!被他们找到了!” “这种时候,师父偏又不在学院!”莫色斯急道:“该怎么办?” “只能逃了,”允文叹道:“只恨我一生总是如此,除了逃,还只是逃。” 听着几个人的没头没脑的说话,王乘风也搞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那高速席卷而来的七彩此点似乎极为可怕凶险,稍一不慎,仿佛就要被那光点侵入,而侵入之后可能会不堪设想。 转头一看,那光点又接近了一些,从它出现到如今的情景估算,王乘风此时身处的长廊极长极远,还到无法想像的地步,因为那光点的速度虽然极快,但是已经在长廊彼端前进了好几分钟,却仍然在相当遥远的地方。 只听得身旁的达多更是惶急,几乎要哭了出来。 “现今之计,只能弃守这里了,便是师父回来,也只能让他自己想法子突破,”说着说着,他抱起了小盲童师旷,一边手牵着胖小子屈华子文。“走!我们要上第二层去了!” 听见他这样说,莫色斯和允文均是失声大叫。 “第二层?” 而几个半大孩子们仲尼、周儿、御寇等人更是露出害怕的神情。 “快啊!”达多回头一看七彩光点,此刻它已经更接近了一些,已经从光点转为光团。“我们一点也没有反击的能力,根本不知道怎样挡它,不逃到第二层,又有什么办法?” 莫色斯和允文骇然对望一眼,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似地,牵着几个少年的手,一群人向着光点来处相反的方向,拔腿便跑。 王乘风楞头楞脑地看着一行人狂奔而去的背影,抓抓头,却听见背后传来似海潮似尖叫的纷乱声音。 回头一看,却看见光点已经大到形成光团,由远而近,像是丑恶的巨怪一般狰狞接近。 蠕动的光彩之中,仿佛还可以看见许多奇奇怪怪的身影。 这样的色彩,这样的蠕动,王乘风却是似曾相识的。 因为就在不久前,在图书馆的巨幕中,出现七彩怪手的,便是这样的光团! 一念及此,这个少一根筋的天才家伙终于了解了事态的严重,全身肌肉绷紧,也拔腿狂奔! “妈呀!”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像是蠕动的彩色黏液一般,那些光团已经将眼前的世界占满,所到之处,“学院”的所有构成物大片大片掉落,转眼间已经全数被它们黏乎乎,光彩斑斓的色泽占据。 而在那些黏液之中,此时缓缓地升起了一个个的人形,人形仍是那种流动的七彩光液,但是从面目、形体上,却隐隐可以看见他们的形状变换不已,有时是清雅的面目,有时却是大小不一的可怕鸟兽。 在流动的彩色黏液中,仿佛还听得到得意的桀桀轻笑。 那一长串的轻笑,伴随着重浊的液体声响,此刻正锲而不舍地,向着王乘风等人狂奔的方向疾追而去。 一前一后,“学院”中的老老少少狂奔在前,王乘风尾随在后,他的脚本来不甚方便,但不晓得为什么,到了这个古里古怪的“学院”却变得灵便起来,奔跑之际轻松愉快,不只脚步轻盈,也没什么心跳气喘。 跑了一会,王乘风仍有余裕回头一看,却看见这样一阵狂奔,那些尾随在后的七彩光液居然没有缩短距离,反而追得更紧了一些。 他心下一急,脚上加速,三两下居然便跑过了头,超在达多等人的前方。 “喂!”他回头急道:“追上来了啦!” 达多等人见他脚下如此快捷也是大感惊奇,那身材中等的达多抱着师旷,牵着几个孩子,跑得气喘吁吁,他一边看着王乘风,一边大叫: “在你后边!在你的后边!”他大声叫道:“拉下那条铁炼!” 王乘风听见他的声音,一转头,却又吓了一大跳。在他的前方,此刻不晓得为什么平地陡然消失,凭空出现了一条宽阔无比的巨堑。在巨堑的上方,果然垂着一条长长的大铁炼。 于是王乘风不再犹豫,一个纵步跳了起来,越过巨堑,整个人轻飘飘地横跳过黑压压不见底的深洞,双手一抱,结结实实地抓住那条铁炼。 那铁炼吃了他的重量,“锵锵锵”地一沉,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出现,“呼”的一声,便现出了一片平台。 便在此时,达多等人也已经飞奔而至,王乘风吊在半空中一看,却看见大伙的身后,像是滔天巨浪一般地,那些七彩光液已经席卷而来! “快啊!”王乘风狂声大叫:“你们要被追到啦!” 说时迟,那时快,便在这一刹那,那片凭空出现的平台也已经来到边缘,达多等人一跃,在后头的仲尼和御寇却跌了一跤,一群人七零八落地或跳或摔,却都在一瞬间上了平台。 这时候,七彩光液也已经席卷而至,但是那平台却像是有灵性一般,接了达多等人之后,便“呼”的一声逐渐升空,载着众人缓缓上升。 而那些光液却像是气得七窍生烟一般,只能在底下不住翻腾叫嚣。 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却没有人注意到。 眼见那片平台已经越升越高,最后不见踪影,但是他们却很不讲义气地忘了一件事。 要不是王乘风飞身而起,拉下铁炼,众人也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逃上平台,免去被七彩光液吞没的噩运。 但是大伙拍拍屁股逃了,却留下王乘风一个人,孤零零地吊在铁炼之上。 有点像是洗脸盆中把水放掉一般,随着狂卷的漩涡,不一会儿,便已经将地面上的光液全数带入天空,消失在极高极远的上空。 真的,就像是一个最没人缘的傻蛋一般,王乘风便可怜兮兮地吊在一个空荡深邃的虚空之处,下方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巨堑,而赖以维系的铁炼,顺着炼身看上去,看到眼睛痛得要命,也看不见铁炼的尽头。 总之,就是这样绝然无望地,不上不下挂在那里。 良久良久,王乘风左看右看,这才可怜兮兮地叫道: “喂!” “喂……!” 哀怨的叫声在黑暗的空间中远远回荡出去。他,十七岁的少年王乘风,出生时被算命大师铁口直断,说他将会“改变千万人的命运”。 而如今,却像是一只无助的树獭,不上不下吊在这样一个奇异不知名的空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人生至此,真正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了…… 第五章 孔子、庄子、列子和老子 但是抛下王乘风,不讲义气地鼠窜而去的众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片奇异出现的“平台”,稳稳地将学院的大大小小孩子们扶摇而上,接到学院的第二层。 那学院的第二层和第一层不太相同,第二层的光线要明亮上许多,同样是一道长廊,但是长廊的两边却是无数的门。 每个门的上头都浮着各式不同的字,每扇门的质地、形状也大不相同,有的门是华丽巨大的红色木门,有的是斑驳陈旧的铁门,有的甚至是古时候简陋的柴门。 但是这样长无止尽的无数扇奇门一字排开,看起来极为神秘。 “学院”的三名助教和孩子们跌跌撞撞地从平台跃下,踩上实地的时候,大家都“唉!”“喔!”地不住喘气。 但是这种喘息的宝贵时间却不多,助教之一的允文耳音极灵,他仔细一听,脸上露出颓然的神情。 “追上来了!” 一听见他这样说,孩子们的脸上全是惶恐的神情。达多惊惶地四下环顾,看着莫色斯问道: “这第二层你来过几次?去过几个房间?” “没有几个,光是‘鬼谷’、‘时光’、‘葛雷新’就够我研究的了……”莫色斯哭丧着脸道:“师父也说我悟性不够,现在没有资格多进别的门。” 允文点点头,沉声说道:“我也只比莫色斯多去过两个,师父带我进过一次‘星战’和‘封神’,但是根本进去没多久就被他轰了出来。” “孩子们则是一个也没进去过,虽然师父严厉禁止他们进去,但是我想今天的情况这样紧急,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说着说着,那七彩光液的尖锐声响再次出现,从深堑下方传了上来,看来要攻上第二层只是时间问题。 “好!那就决定了!”达多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先带孩子们进去‘葛雷新’,因为从那儿可以进去‘鬼谷’……”看看眼前众少年们惊恐却又期待的眼神,达多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能够这样了……” 便在此时,“轰”的一声,第一批七彩光液像是毒蛇一般,从深邃无比的巨堑中探出头来,在空中略事盘桓,一个转弯,便像是生了眼睛一般,向众人的方向疾射而来。 这时候,“学院”的助教们再无犹疑,达多带头奔了几步,便跑到一扇闪耀奇异蓝光的巨门。 一开门,那门后像是有吸力一般,“呼”的一声,便将大伙不由自主地吸了进去。 “砰”的一声巨响,那扇光门自动关闭,只有光门上的字牌闪闪发亮,写著“葛雷新”三个大字。 那片光液此时却已经全数来到第二层,同样以极为霸道的方式,所到之处全数占满,将整个学院侵吞成一片黏乎乎,亮晶晶的七彩世界。 但是光液前进到“葛雷新”室的时候却迟疑下来,仿佛对这扇泛着蓝光的门极为忌惮,化为无数的蛇状物体,仿佛在门前不住地咆哮盘旋。 过了一会,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呼呼呼”地发出破空的风声,全数向那扇光门进攻。 在“葛雷新”室中,“学院”的师生们此时正置身在一处宽广瑰丽的奇特景象。 从外头看,这“葛雷新”室只是一扇门,但是一走进来却发现是个无穷大的深邃空间,像是夏日的浩瀚星空一般,奇异的光芒映在众人的脸上,映照出诡异有趣的神采。 但是在这片空间的天顶之上,却没有星星,连一颗都没有,只有十二处晕蒙闪亮,光彩流转的星云。 仔细一看,这十二处星云都是有形状的,有的是一只生气盎然的猛狮,有的是巨大猛恶的螃蟹,有的是一对可爱的沉睡双生子,有一个居然还是透明倾倒着清水的水瓶! 看着这样雄奇瑰丽的景致,几个孩子仰着头,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 “哗……” 但是眼尖的少年周儿定睛一看,却发现这片奇异星空的下方,却站着一个长发束在脑后,一袭破敝的长袍,背着一柄锈剑的男人。 “有人!”他失声尖叫道:“这里有人!” 只见那男人的星目如辉,眼神中仿佛有着极深的光芒,只要看得久些,似乎会被他的眼神吸了进去。 看见学院的孩子们走进来,那男人仿佛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一笑,便保持同样的姿势站在那儿。 达多看见这个奇异男人的身影,不敢怠慢,便走过来,轻声说道: “我们只是路过,请不要介意。”说着说着,回头对众人说道:“我们从先生的旁边经过,先生不会怎样的。” 那男人并不答话,还是淡淡地露出神秘的笑容。 众人在沉静诡异的气息、光线中不发一言,走过落拓男人的身边。调皮的小童“御寇”好奇心极强,看看那男人在眼前清清楚楚,却仿佛对众人视若无睹,一时兴起,便在经过男人的时候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服。 但是这一拉却拉了个空,只见手上分明碰上了那男人的衣袂,但是手指却在清清楚楚的衣服上穿透而过,还漾出一阵阵的小波纹。 “啊?”御寇一惊,忍不住便低呼了出来。 “波”的一声轻响,只觉得脑门子一痛,却是身后的助教莫色斯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记。 “你还玩?”莫色斯低声怒道:“这人不是个真人,只是个影像,他会和你说话,但是却不会说太多,因为他只是个虚影。” 达多听见他们的对话,回过头来,望着那男人的身形,忍不住叹道: “莫色所说得没错,这位‘葛雷新’只是个幻影。如果他真的在这儿,我们就不用怕任何外敌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砰”一声巨响,整个“葛雷新”室突然转亮,映照出七彩流转的光芒。 达多等人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扇门挡不住那入侵的光液,已然被它们攻破。 “快逃!”他大声叫道:“我们向前进,我们逃去‘鬼谷’!” 在这个浩瀚空间的尽头,有一处泛着绿光的所在。学院的众师生们快步狂奔,逃到了那个入口,一进去,整个空间却是豁然开朗,居然到了一个风光明媚,处处青绿的幽静山谷。 一时之间,几个孩子们以为已经来到了室外,正在欣喜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天空陡然暗了下来。 仰头一看,却发现蓝色的天幕和眼前的景色像是被什么毒水浸蚀一般,整个鸟语花香的美丽景物逐渐崩垮。 便在此时,那胖胖的小男孩屈华子文再也忍受不住,吓得放声大哭,他这一哭却仿佛会传染似地,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也扁扁嘴,眼泪在亮晶晶的眼珠子打转。 一行人此时已经跑到了“鬼谷”青翠的草地中央,但是那光液却是霸道非常,从四面八方纷纷涌现,向着所有人聚拢靠近。 听着孩子们此起彼落的哭声,达多觉得自己也很想哭,只见身边的翠绿几乎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光液的狰狞恶心光彩。 “死了……”身旁的莫色斯低声道:“却想不到我们会是这样死法……” 便在这绝望的最后一刻,突然之间,从空中响出一声暴喝。 “死什么?”那声音极为响亮,仿佛还带着无穷无尽的活力。“你当死是那么容易吗?没有用的东西!” 听见这个声音,所有人即使在刚刚的一刹那间全数丧失了求生的欲望,现在也都精神大振,差点就要失声欢呼出来。 只见在空中的光液突然“刷”一声,仿佛还有惨叫的声响,便硬生生裂出一大道缺口,从缺口处此刻缓缓浮现的,却是一个怒容满面的中年男人。 看见这个男人,“学院”的师生们更是欢声雷动,惊喜的叫声此起彼落。 “师父!” “师尊!” 只见那光液仿佛对“师父”极为忌惮,“师父”所经之处,那些原先狞恶非常的光液像是遇上最可怕敌人一般纷纷让开。 仔细一看,“师父”的手上牵着一个小童的手,身后却一颗鬼鬼祟祟探出的头,看看长相,却是那个被众人遗弃在第一层的少年王乘风。 只见“师父”目光如炬,看见众人害怕的模样,喝声更是响亮。 “全是一群没有用的东西!它们杀过来,你们不会杀回去吗?师父从前教你们的,全都是放屁吗?”说着说着,他轻舒手臂,便将一旁的周儿的衣领抓了起来。 “周儿,师父教你的‘蝶’,你全学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大吼大叫,动作更是惊人,只见他将少年庄周抬起来,一送一推,居然便向他丢向一团光液。 看见这样的动作,众人都是惊讶万分。 “师父!” “师父!别这样!” 在惊叫声中,“师父”却是信心十足。 “没用的东西!”他高声叫道:“不知蝶之为周,亦或周之为蝶!” 只见庄周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见就要跌入那团光液…… 便在这一刹那,“刷刷刷”的几声轻响,却看见庄周的身上边现出蒙蒙的光影,却在身后出现一只光彩朦胧的巨大蝴蝶。 那蝴蝶看来只是虚像,身上的花纹不住挥动,还映在庄周俊秀的脸上。 只见他轻轻浮在空中,脸上却已经不见惶急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而巨蝶光影的翅膀不住扇动,划出狂烈的气流,气流所到之处,那光液便逐次后退。 “师父”眼睛神光一闪,这一次却瞪着那高大的少年仲尼。 “还有你!”他粗声道:“师父教过你什么?遇上这样的敌人,你不会用‘复梦’吗?” 此话一出,少年仲尼露出恍然的欣喜神情,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说着说着,他张开双臂,长长吸气,在身后同时也出现了巨大光影,却是一个身长丈许,巨额白发的巨人老者。 老者的手上持着一柄巨剑,面对光液不退反进,对着一地的光液不住击刺,同样也将光液打退。 说也奇怪,这些学院中的少年本来是惊惶失措的无助神情,但是“师父”一出现之后,略加指点,却是个个显出不凡能力。 那调皮少年御寇擅长的是控制风和气流的法术,术法催动之下,也能将光液打退。 盲眼小童师旷则是琴音如神,在指尖流出音符同样可以吓阻光液。 几个人手下不停,整个局面登时逆转,达多、莫色斯和允文随在他们的身后,不时低声指点,没多久便已将光液赶出“鬼谷”,将它们全数赶回隔壁的“葛雷新”室。 “给我精神点!”那“师父”大声喝道:“没有全数赶个干净,就不准你们吃饭!” 一边大喝,一边将手上牵着的小男孩拉过来,拍拍他的肩,回过头来,瞪了王乘风一眼。 “来见见我这新来的小徒,”他粗声道:“这孩子叫聃儿,姓李。” 王乘风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孩,看见他虽然身材瘦小,大概只有十岁年纪,只是一头的发丝却有大半是白的。 而且仔细一看,这小孩李聃儿的眼睛奇大,脸上却有些许皱纹,勉强来说,却有些像个小老头子。 方才王乘风不上不下地挂在第一层的深堑中,正在没理会处,却看见这个学院的“师父”背着个头小小的李瞄儿从虚空处缓缓走来,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他“呼”的一声带来这个“鬼谷”。 他好奇地张着嘴,看了看李聃儿,又看了看“师父”。 “你又是什么人?你便是这个‘学院’的师父吗?” 那“师父”莫测高深地一笑,推了推小男孩李聃儿的背。 “去!去看你师兄们有什么要帮的。” 看着小男孩一蹦一跳地离去,此时,整个鬼谷已经恢复原来的青翠深幽,而“学院”的孩子们也追打着那些入侵的光液,声音逐渐远去。 只听见“师父”悠悠地说道: “你问我是谁?我是这个学院的‘师父’,那只是让他们叫着方便的。 在‘学院’里,我最常待在这个‘鬼谷’,所以人家都叫我‘鬼谷子’。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个名字,叫做‘王力’,不过已经不再有人记得我真正的名字了。” “鬼谷子?”王乘风笑道:“算命铁嘴,铁口直断的吗?我还‘神机妙算小诸葛’哩!”他的个性大而化之,便是身处在这样的诡异环境,嘴巴还是不干不净。 加上他毕生最不爽的家伙之一,便是那个曾经断言他“将成就不凡事业”的山西神算子,是以对这类的名头有着直觉上的嫌蔑。“你这么行,为什么不算算我的名字,猜猜我是什么人?” 那“鬼谷子”瞪了他一眼,冷笑道: “我早知道你这人是个草包,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王乘风一怔,但他本就是个常常被人奚落的角色,虽然被鬼谷子这样抢自一顿,却也不生气。 “草包草包,这种话我也会说,你如果真的猜得出我的名字,我就叫你一声爷爷。” 鬼谷子冷然一笑。 “我可受不起你叫我‘爷爷’。否则你是叫定了。 你,叫做王乘风,今年十七岁,是个失败到了极点的笨蛋。 读书赞不好,交不到朋友,还常常被小混混海K,运气背,人又蠢,连女孩子的手也没牵过……” 这“鬼谷子”看看年纪大约是三十来岁的成年人,看他方才和学院的孩子们说话极有威严,但是和王乘风说起话来却像是和他同辈,在课堂上吵架的高中生。 王乘风目瞪口呆地听着鬼谷子的说话,越听越是惊讶。 “你……你怎会知道这么多的?”王乘风吃惊道:“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些小鬼又是哪里来的?” “我当然知道这么多,”鬼谷子昂然说道:“过去发生的,未来会出现的,我全都知道。 我这里便是‘学院’,是一个不存在于任何空间,任何时间的所在。 我说你不念书,做人失败,还真的没有冤枉你。 你的书如果多读一些,你就会知道这些孩子是谁了……” 王乘风仔细回想了一下“学院”中的助教和孩子,三个助教达多、莫色斯和允文是有点怪,但是王乘风肯定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还有那几个孩子也古里古怪,大个子的仲尼,会变出蝴蝶的庄周,还有会刮大风的御寇…… 同样的,自己当然也从来没见过这些孩子,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几个孩子的名字…… 只是就像是鬼谷子所说的,这个王乘风真的是个不学无术的大草包,如果之前他多念点书,早就会对眼前的情景一清二楚。 “我不晓得他们是谁,”最后,王乘风这样摇摇头。“没见过他们。” 鬼谷子摇摇头。 “你一定知道他们的,只可惜你书读得不多。 现下你也许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日后长大了,回去自己时代,自己的国度,却会影响后代几千年的文明。 ‘吾不复梦见周公……’,那个大个子男孩仲尼,他本家姓孔,名字叫做丘,后来你们叫他万世师表……” 听见他的话,王乘风眼睛圆睁,脑门子突地“轰”一下,登时清明起来。 “孔……孔子?”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呆瓜大个儿是孔子?” 鬼谷子不理他,只是迳自说下去。 “周儿呢?‘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儿姓庄,是春秋时的宋国人。 所以,他就是日后的庄子。” 庄子。 这更是个老朋友了。王乘风楞楞地想着。不久前,他被罚到图书馆当义工,就是拜这个庄子之赐。因为他说不出来庄子、伊比鸠鲁几个死老头有什么样的关联。 “还有御寇,他本家姓列,就是古书上的列子。师旷后来是晋国的乐圣,刚刚你见到的小男孩李聃儿,后来他也很出名,单名一个‘耳’字……” 这一次,王乘风却是福至心灵,很难得地在脑海中闪过一个答案。 “老子?”他失声大叫:“这老头小鬼便是老子?” 这个“老子”是干什么的,他倒是相当清楚,知道他是个骑着青牛的老头,也知道他写过一本“道德经”。 只不过资讯的来源是一本漫画,是前几年在漫画屋看到的。 “正是,这小孩儿便是日后的老子,”鬼谷子笑道:“所以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小鬼,大多是历史上最出名的人物。” 鬼谷之中,此时静静地吹起了一阵阵的舒适微风。鬼谷子不再理他,只是背着手,悠然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而十七岁的少年王乘风却仍然目瞪口呆,心中纷纷乱乱地想着这大半天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谬经过。 最后,自己还来到了这个古里古怪的“学院”,学院里的学生,居然是只在古书上看得到的孔子、庄子、老子…… 再一次,他又忍不住喃喃自语,问着一个肯定没有答案的疑惑。 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差错? 云淡风轻,树动回影。 这里是奇异空间中的“鬼谷”。 而王乘风即将面对的,便是时空中最奇特的一段传奇。 炫光时空学院。 在偶然的机缘中,这个少年已经进入了这个充满玄奇事物的学校。 而他十七年来的生命也将要起了重大的变动,真正走向一场“改变千万人命运”的奇妙冒险。 第六章 四下逛逛、四处走走 来到学院,感觉上已经好些天了。 坐在学院的长廊里,王乘风百般无聊,“呵”的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打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事实上,在这个奇怪的学校里,时间仿佛是不具任何意义的,这几天在学院里边走了好些个地方,有时候并不是没有看见时钟,只是每一个时钟的时间都不一样,日期也不一样。 而且想一想,前几天学院里的“师父”鬼谷子就说过,说这是一个“不存在于任何时间,任何空间”的地方。 赖皮。 这是听见这个说法后,王乘风的心里萌生而起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他的好奇心却没有因为这样有任何的止歇,说真的,不管是什么人,到了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空间,如果不好奇地想要四下探究一番,应该是个对人生全然没有热情希望的人吧? 虽然王乘风好像是这样的“无用之人”,却仍然有无比的好奇心。 所以,这几天来,王乘风四处走,四处看,心里常常油然生起一连串的疑惑与问题。 这是什么地方? 问最多次的,当然便是这个问题。 还有,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学院……? 这个学院是那个师父“鬼谷子”造出来的吗?那他又是何方神圣? 那天进攻学院,几乎让大伙一起阵亡的彩色光液又是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会到这种地方来?如果待烦了,又要怎么回去? 想到这一点,他忍不住有点毛骨悚然。 “如果回不去了,该怎么办?” 其实这些问题,他早已经向几个助教达多、允文等人问过,那个莫色斯却是不晓得为什么对王乘风特别凶,一见他就横眉竖眼,所以王乘风就不去问他。 不过,纵使达多看起来一脸聪明相,但是问起了学院的来历,他也答得支离破碎,看来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他们原先都是身处在自己的世界,却因为一些古古怪怪的原因,才会偶尔来到“学院”。 像达多,他说自己本来是在一棵树下小憩乘凉,思索着一些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却不晓得为什么走进来这个奇异的学院。 而允文对自己的来历更是遮遮掩掩,只说自己是在逃难的时候被“师父”救回来的。 至于那个凶巴巴的莫色斯,虽然王乘风没有直接和他说话,但是却也旁敲侧击问出来,原来他本是个住在有沙漠,有正三角形巨大建筑国家的人,因为偷偷杀了坏人,怕被抓回去吊死,这才被师父收留回来的。 几个人的来历王乘风听得头头是道,又开始觉得有些熟悉了,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类似的情节。 如果那些不起眼的小鬼们可以是孔子、庄子、老子,说不定这些助教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另恨自己所学不精,从前书念得太少,因此怎么也想不起他们是哪些著名的历史人物。 在树下搞出名堂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牛顿,不过牛顿是英国人,不是达多这种肉黑黑的模样,而且达多说他不晓得“英国”是什么东西,当然也绝对和牛顿无关。 还有,人家牛顿是在苹果树下被一颗苹果砸到才发明原子弹的(这一点不学无术的王乘风又记错了,其实牛顿领悟出的是万有引力,和原子弹有关的是爱因斯坦),但是达多却相当肯定,说当时他休憩的树不是苹果,是一种叫做菩提的树。 菩提树……? 没听过。王乘风摇摇头。 但是达多却透露过,他自己和允文在自己世界都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听说允文还当过皇帝,只是后来出了事,把整个国家搞丢了,这才逃到学院来。 只是再细节一些的事,达多就不晓得了,因为允文非常讨厌人家提起他当初丢掉皇帝宝座的事,一提起就要翻脸骂人。 允文……? 再一次,王乘风还是没能想起古时候哪个皇帝叫允文,而这个常常臭着一张脸的斯文中国人的确很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连姓什么都不肯告诉人。 无独有偶地,连莫色斯居然也是皇族子弟,据说他是小时候在水里被皇族的人捡到的,因此就一直和皇族在一起生活,直到犯事杀人,才逃离了自己的国家。 不过听着达多的叙述,王乘风却有些听懂了莫色斯的来处,有沙漠,有“正三角形巨大建筑”的地方,很可能便是埃及。 只是既然连孔子、庄子、老子都还只是毛头小鬼,时间在这个学院中一点意义也没有,因此也不太晓得莫色斯是哪一个时代的埃及人。 不过卡通中的“埃及人”都是黑黑瘦瘦的,这莫色斯却是肤色白皙,眼眶深,胡子头发极多,也不是很像埃及人。 反正就是这样怪怪的地方,怪怪的一群人。 但是这些人怪得却是十分有趣,而且整个学院像是个深邃神秘,却又永远走不完的探险胜地,因此几天下来,王乘风倒也没有很急着想要回到自己的时代。 不过偶尔还是会想起,在自己的时代中,如果大伙发现他在图书馆无缘无故消失了,会不会造成一阵骚动? 来到学院的第一天,王乘风只和“师父”鬼谷子聊了几句,那鬼谷子便突然说有急事,一转身就没入“鬼谷”的树丛中,再也看不见人影。 当时王乘风在空旷清雅的“鬼谷”中待了一会,便摸着记忆中的方向,回到了另一个房间“葛雷新”室,看着那占满天空的十二处星云,这才想起那便是西洋占星的十二星座。 在星空下,那个长发的落拓怪人仍然站在那儿,先前达多他们说这个人只是个虚像,但是王乘风好奇地和他说话,这个虚像居然还会回答一些简单的话。 “我便是‘葛雷新’,”那人淡淡地笑道:“我在这里观察时光通道……” 但是他的回话很单调,仿佛是录好的影像,没有什么情感,也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说着说着,他会开始唱歌,歌声还不错,有点悲伤,却也颇有气派。 “……我穿梭了三千年的时空,只为寻找她的笑容……” 穿过“葛雷新”室,正好达多和学生们已经成功将入侵的光液打退,众人问了问“师父”的行踪,王乘风说了,得知“师父”鬼谷子又消失了踪影,每个人居然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看起来,这个“师父”是个相当严格的可怕人物,从几个孩子的眼中,可以看出他们是相当害怕这个师父的。 但是不晓得为什么,王乘风就是没办法感受到那种威严或恐惧,他自己和鬼谷子说话的时候觉得相当轻松,有时还会忍不住讥剌他几句。 在对话中,王乘风约略地叙述了自己和“师父”的对话,当他说到自己取笑“鬼谷子”这名字,还说要师父叫他“爷爷”的时候,达多的双眼睁得极大,脸色像是白纸一样苍白不已。 “你真的对师父这样说话?”达多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一点也不生气?” 听见这样的内容,几个孩子们也露出又骇然又好奇的神情。 而且从他们看着王乘风的眼神,可以解读出几分正在蕴酿的崇敬之意。 “不行吗?”王乘风好奇道:“我看他人还挺好的嘛!” 达多和莫色斯、允文等人露出骇然的神情,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也许是吧!师父人是不错。” 此后数日,王乘风有什么事就跑去问达多,闲着没事便在学院四下逛逛,逛得累了,看见孩子们在上课,就和他们坐着一起上。 这个“学院”果然是个教学上课的所在,一般来说,固定的学生大约十来个,像仲尼、庄周、御寇,还有新来的李聃儿等人,在王乘风初进来的时候,大部分都见过了。但是有时候有些课堂会拥挤得相当奇怪,课堂中突然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生面孔,有的居然是鸟、兽、虫,有的还是人兽混形的怪物,但是这些生面孔出现的次数通常不多,也很少说话,总是上完了课就走,大部分也永远不再出现。 而上课时候的老师,也令人叹为观止。大致上,有一半以上的课程是由助教达多等人来上的,这些课程王乘风去看过,内容平淡无奇,不外乎是一些简单的算术、物理化学的题目,但是这些课程对学生们来说仿佛极难理解,有时一题简单到一眨眼就可以解答的题目,助教们却要反覆推敲解释,但是大伙却仍是一脸茫然。 另外一些课程就有趣得多了,有的授课老师完全不似人形,有的老师居然是一朵巨大无比的西红花,有的更只是一张张的中国山水图,一张张从虚无处飘出来,纸上墨汁犹然淋漓,形貌灵动,以图画解释上课内容,“听”得大家目眩神迷,却不知道画画的人在哪里。 这些课程,听不懂的却变成是王乘风了,但是学生们却听得津津有味,像是山林妖怪之学,符咒催动之学,兵法游说之学,还有一次,一个蒙着脸的老师还来教了堂“豢龙之学”,教大家如何将恐龙从蛋里养大,成为负重、作战的巨兽。 好在这些课程要不要去上都是随意轻松,没有人硬性规定王乘风一定要去上课,大伙也任他自由自在地在“学院”中晃来晃去,没有人会去管他。 这样晃荡了好几天,王乘风走过了许多“学院”内的陈设和结构,看过了不计其数的房室、走廊,但是走得越多,却越迷糊起来。 这个学院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王乘风却发现,它没有尽头,也没有出口。虽然走了那么多地方,却从来没有一次走出去过。 没走出去,自然不晓得学院是在什么地方。 以王乘风走过的经验来说,他已知的资讯是学院至少有三层。当初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抵达的便是第一层,这第一层的装设、结构和一般的学校挺相似。几条长长的走廊,深到不见底,不管走多久都走不到尽头。 走廊的两侧都是教室或实验室,其它的便是学坐们居住的房间。 有一点很奇妙的是,第一层楼的长廊虽深,但是距离对它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你在长廊上行走,走过一个个的教室,只要你的心念一动,比方说想要到允文教的经世济民之学课堂上,身边的门一打开,便是允文的课堂。 一进门,也许你改变了主意,想要去“梦境之学”的课堂找一下庄周和仲尼,打开教室门走出去,映入眼中的不是长廊,便立即成了庄周正襟危坐坐在那儿上“梦境之学”。 但你又改变主意想要回走廊上去,打开课室的后门,却又回到了深幽不见尽头的长廊。 这便是第一层楼的情景。 要上第二层楼的方式不少,你可以像当日躲避七彩光液一般,到深堑那儿拉下铁炼,从虚空处便会现出平台,将你稳稳送上去。 但是在别的地方却也可以找到许多楼梯,通常都是隐身在教室门后,有时楼梯还会虚藏在地板上的裂缝里。不管上下左右如何错乱,只要一进楼梯空间感便恢复为正常,带你走上第二层。 一般来说,包括助教在内,大伙都对第二层极为畏惧,不敢轻易上去。 第二层也是无数长廊排成的结构,但是这一层的光度颇佳,不像第一层阴阴暗暗。 和第一层不同的是,第二层在长廊旁有着无数的怪门,每道门上通常都会有着标志,告诉人家门后是什么。 这些门琳琅满目,内容也千奇百怪,当日王乘风和众人曾经逃至那个有十二星座星云图的“葛雷新”室,也去过了“鬼谷”,但是他在逛上第二层的时候,达多便曾经警告过他,说这些门都有点古怪,如果没有把握最好不要贸然进去。 有一回,王乘风曾经好奇地打开了一扇名为“元神”的门,但是却从里面迸发出丝丝冷气,烟雾中还有可怕的低鸣声,吓得他立刻关上房门,不敢再进去。 但是几扇门上写著“冰洋”、“沙漠”、“大湖”,王乘风曾经进去过,却发现里面都是相当怡人的风景,一关上门,整个空间、温度、声音便百分之百变成了室外,仿佛自己不是身处在“学院”,而是那些令人沉醉的户外世界。 而第三层严格来说,王乘风是还没有上去过的,通往第三层的通道只有一个,那便是在第二层某处的一株巨木,仿佛是穿透地板,穿破天花板长出去似的,静静地矗立在长廊中央。 在树上,枝藤纠结地绕遍树身,在树上某个部位,却以极精细的手法刻上“建木”二字。 站在树下往上看去,明明只是三五公尺高的长廊,向上望去却从天花板的缝望见了蓝天。 用常理推断,那就是过了这第二层后便是户外的天空,已经没有第三层,但是达多却斩钉截铁地说,那片蓝天之处便是第三层,虽然连他也没去过,却知道那一定是第三层。 好奇如王乘风,当然曾经试着要爬上去,那“建木”树身上的藤根极多,着力之处极多,所以爬起来相当顺利。 但是,当王乘风自以为已经爬了许久,至少已爬了数十公尺之际,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仍然只是离地半尺。 试了几次之后,王乘风发现这建木不管你如何攀爬,却总是无法上去分毫,这才有些失望地放弃。 但是有第三层在上面,应该是不争的事实了。 这大概便是王乘风这几天,对这个“学院”的部分了解。 只是这种了解一点建设性也没有,因为多知道了一些状况,但却又把更多的疑问带了出来。 正当他还在摇头晃脑,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天,走过“建木”,却看见学院的“师父”鬼谷子从树身上溜了下来。 鬼谷子远远见着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会,便对他招招手。 “过来。” 王乘风想了一下,便依言乖乖走过去。 鬼谷子昂然地站在建木上方,这一次他的身上穿了件质地奇特的衣服,看起来不像是古代装束,甚至以二十世纪的角度来说,还要更为前卫一些。 只听见他粗声说道: “这一阵子,你对‘学院’有点了解了吗?” 王乘风看着他,又抬头看看建木与天花板之间露出的那片天空。 “你真的从上面爬下来?那里真的有第三层?” 鬼谷子“哼”了一声。“当然有。” “有的话……”王乘风笑道:“哪天带我上去看看?” 鬼谷子若有所思地看他,良久,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你……你一点都不害怕我?” “看来是不太怕的,”王乘风摇摇头,自己也觉得有点困惑。“照理讲,你那些学生怕你怕得要死,我应该他一样害怕才对。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我真的看到你一点恐惧的感觉也没有,”说着说着,他抓抓头。“甚至于还会想要‘啦’一下,敲敲你的头。” 这样的说话已经比“无礼”还要更为逾越了,脾气差一些也许就要暴跳如雷,但是鬼谷子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 看来,不只王乘风对自己的情绪有些困惑,连这个神通广大的“学院”之主也有点怪怪的。 “我看也是这样,”鬼谷子想了一会,叹口气。“上帝的安排,果然深奥奇妙无比。” 他自顾自感叹了一会,抬起眼睛,对王乘风说道:“来吧!我带你去看看第三层,你的时代比较进步,也许会了解得多一些。” 王乘风笑道:“那当然是最好。” 第七章 鬼谷子来自公元二十四世纪 鬼谷子携着王乘风的手,也不见他有攀爬的动作,两个人在建木旁站好,身上的衣服却已经开始微微随风而动。 王乘风好奇地四下张望,却发现身边的光度、气息、温度都已经开始转换,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学院第二层的长廊已经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宽广无比的云层大地。 仿佛是在云端上行走一般,连走起路来都有点轻飘飘的。 王乘风好奇地张大嘴巴,四下张望,仿佛想要看出这学院第三层有什么奥妙之处。 鬼谷子在一旁若有深意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才说道: “这里就是第三层了,达多他们都没有到过,学院里面,就只有你来过这里。” 王乘风笑道:“听你讲成这样,好像我比他们厉害似的。 达多他们可是在你这儿待很久了,我才来没几天,难道我会懂得比他们多吗?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聪明相,会比我这种连武则天在什么朝代都搞不清楚的人差吗?” 这个十七岁少年乍看之下虽然一无是处,但却有一个极大的优点,那便是天性乐观,是个豁达开朗的人物,平时也许常有情绪起伏,但总是眨眼即忘。 鬼谷子摇摇头。“不是这样,从前我虽然骂过你失败,但那只是随口说说的,事实上,在这个学院里面,你的潜力和能力绝不会比达多他们差,甚至还要高明许多。” “高明许多”这个赞词在王乘风的一生从来不曾和他有过关联,虽然听起来非常不错,但总觉得讲的是别人,和自己无关。 因此,鬼谷子说,王乘风听过就算,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倒是他嘻嘻哈哈地看着四周的云层,看了一会,居然让他看出一点端倪来。 “咦?”他好奇地瞪大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他的目光投注之处,鬼谷子也转头望去,脸上却露出神秘的微笑。 在地上的云朵之中,居然有着一片片的模糊光影,那光影像是三月午后的春风,仿佛呼吸一重就要轻轻飞去。 但是定睛一看,却又能够看见无数的影像在其中晃动。 看了良久,王乘风更是满脸疑惑,喃喃地说道: “奇怪,那是什么东西?” 鬼谷子悠然道:“这个东西,便是‘学院’第三层里最独特的能力,基本上,学院的第三层便是一个缩小了的‘全象限宇宙’。” “全……什么象宇宙?”王乘风皱眉道。 鬼谷子哈哈一笑。 “我早知道要解释给你听清楚,要花上好大工夫,”他的笑容中有点自我解嘲的味道:“不过至少比解释给达多他们知道要容易一些。”他走过来,拉住王乘风的手臂。“来,我就从头开始,清清楚楚告诉你,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着说着,王乘风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前进,走了几步,两人轻轻一纵,居然便往一处极小极小的光影跳下去。 但是这一跳却不太寻常,因为那光影居然在眼前越来越大,像是兜头罩下来一片三百六十度的观看显示幕。 在景物兜头兜脸罩住的同时,鬼谷子的声音却悠闲自在,仿佛是在什么优美的山间散步似的。 “我说过的,要从头到尾向你说个清楚,那么,我就从我的真实身分开始谈起。 还好你是个来自二十世纪末的人,我和你解释起来也没那么累。” 王乘风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景物不断地转换光线、色彩,耳中听见的却是这鬼谷子说出来的,这辈子从来不曾听过的奇异情节。 “我的真名当然不叫‘鬼谷子’,那只是过去有些学生看见我常常在鬼谷里出入,就这样叫开了。因为这儿的学生不晓得为什么,常常是从春秋战国时代来的,他们那时候流行叫人‘子’,是尊敬的意思。 我的本名叫做王力,以你们的说法,我是个从未来时代来的人,因为我出生在公元二十四世纪,算一算,仲尼他们虽然尊称我一声‘老师’,但是他们却都是比我老上两千多岁的老家伙。” 他一边说,一边携着王乘风的手缓步而行。 此时整个世界已经变得完全不同,眼前是一片巨大无比的蓝幕,像是身处在外太空,前方正中央呈现而出的是一颗巨大而深蓝的星球,样子虽然有点像地球,但是上边的蓝色却是一种极为黯淡令人不快的灰蓝,与王乘风印象中的湛蓝地球大不相同。 而且,在地上还像是长着大瘤似起,有着一颗一颗的透明凸起。 “你说……”王乘风有些促狭地笑道:“你是个来自二十四世纪的人?你脑袋没有问题吧?要不要说是超人、蜘蛛人?这样说不定还要更有说服力一些。” “鬼谷子”王力摇摇头,仍然没有生气。 “我不知道什么是超人,蜘蛛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都是实话,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些都是事实,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爱听不听。”他说道:“不过即使是这样,你也已经比达多他们好一些了,至少我讲到‘世纪’、‘未来世界’、‘时间空间’一类事情的时候,你还听得懂。 两千年累积的人类文明毕竟非同小可,像我如果对你说:‘挑战者号太空梭爆炸’,只要一句话就行,但是遇上了达多他们,却可能说上三天三夜,他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王乘风点点头。 “好吧!就算你说的没有错,”他指着眼前的巨大星球说道:“那是地球吗?怎么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那些玻璃的大颗瘤是什么东西?”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不求甚解的角色,说起话来自然不会有什么优美辞藻。 “鬼谷子”王力转头看了看那片深蓝的巨大星体,沉声开始叙述。 而且,不晓得为什么,在他开始叙述的时候,两个人像是不存在于实体的幽灵一般,向着那个巨大死气的蓝色星球快速飞去。 眼前的星球越来越近,球体上的海洋、大陆也越来越近。 “没错耶!”王乘风喃喃地说道:“非洲……南美洲北美洲,那真是地球耶……” 听不见呼呼的风声,也没有高速飞行的感觉,两人像是不存在的幽灵一般,向地球缓缓接近。 “这便是二十四世纪时候,地球的景象,我便是从那个时代来的。 你说这时代的地球看起来快要死掉,这样的说法一点也不夸张,因为经历过一场史无前例的‘超人战争’,差点灭了整个地球,因此,在我们那个时代,地球是不能住人的。” 便在此时,两人已经进入大气层,因为距离接近,眼尖的王乘风已经看得到那些“玻璃大瘤”中的景物。 “哇!里面青青绿绿的,还有城市高楼,”他赞叹说道:“有人住在里面吗?” “应该说,我们那时代的人如果要活命的话,就只能住在这十三座遮蔽幕里了,因为在遮蔽幕外的地球,空气是致命的瓦斯、放射性毒气,水里有一碰就会死人的量子水,如果没穿任何防护装备,只要一出遮蔽幕,任何生物都活不过一分钟!” “好猛好猛……”王乘风咋舌道:“我本以为科幻电影上演的情节都是瞎掰的,却不知道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他方才还在质疑王力的说法,但是这两人虽然在口舌上时有互相讥刺的情形,但是两人都都有着某种很微妙的信任,只是自己都没有发现。 便在此时,王乘风已经不知不觉地接受了王力的说法,已经全然相信他真的是来自二十四世纪的人了。 “是哪个家伙这么厉害?”王乘风好奇道:“可以把地球搞成这样?” “严格来说,不是一个人的力量,甚至也不是一个时代的力量,是经过了多年的阴错阳差,许许多多愚蠢事件综合起来,才把地球搞成这样的。 这段历史,要说个清楚可以花上三十个日夜,以后有机会会和你说个清楚。 现在你只要知道,造成二十四世纪所有灾难、甚至是主宰了全人类命运的重要关键,其贯只是一种东西,或者说,是一种科技。 这个科技,就叫做‘潘朵拉核酸’。” 这样一说,王乘风又没听清楚了。 “潘……朵什么酸?”他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们未来时代的人都是这种古里古怪的名字?” 王力同样也没好气道:“别的东西我不知道,至少这个‘潘朵拉’你一定知道吧?二十世纪的人常常用这个典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乘风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芭芭拉我就知道,只是这个什么‘潘朵拉’,实在真的不知道。” “‘潘朵拉’是古代希腊神话的典故,是神话中的一个女人。 有天人家托她一个盒子,交待她千千万万,绝对不可以将盒子打开。 但是她忍不住好奇心,最后还是将盒子打开了……” 王乘风听得有趣,眼睛睁得老大。 “好玩好玩,把东西交给女坐,还要她不打开,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他喃喃地自顾自地说着。“后来呢?” “后来,那本来就是个陷阱,交给她盒子的人,本来就是要陷害这个世界,因为在盒子里装着的,是世界上最凶恶最难缠的妖魔鬼怪。 结果,潘朵拉一打开盒子,所有的妖魔鬼怪就全跑出来人间,因此,这个世界就变成了眼前这个可怕恶劣的世界了。 而我刚刚说的‘潘朵拉核酸’,也有这样的特性,一旦被人误用了,就像是放到人间作乱的妖魔鬼怪。” “好厉害的样子,”王乘风笑道:“那这个‘潘朵拉核酸’又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潘朵拉核酸’,基本上是一种有微量放射性的基因刺激试剂。注射到人体中之后,会在你的基因记忆中形成微量的弱电,虽然那电量极弱,却已经可以在你的脑部记忆中模拟出任何资讯。 在从前,读完一本书,要记诵起来要花上一个星期。 但是如果有了潘朵拉核酸的科技,如果你注射了一剂含有这一本书资讯的潘朵拉核酸,你就会在片刻间像是已经背完了这本书,将资讯存在脑海中。”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得畅快淋满,一说完才想起眼前这个家伙不学无术,方才的内容中叉有些专业名词,搞不好从一开头就听不懂…… 只见王乘风有些出神,样子看起来更傻了,似乎全然没将王力的话听进去。 “鬼谷子”王力有些颓然地叹口气,摇摇头。 “听不懂是吗?哪里听不懂?要不要我再解释一次?” 王乘风回过神来,皱眉道: “有什么好听不懂的?很简单哪!不就是吞下什么,注射些什么,就会让你拥有知识了,不是吗?” 王力喜道:“原来你听懂了!” “当然听懂了,我难道那么笨吗?”王乘风瞪了他一眼。“这种东西,我光是上漫画屋就可以找到一箩筐,有什么好希奇的?不说别的,光是‘小叮当’里的法宝就有七八十种是这样的东西。” “小叮当?”王力好奇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王乘风笑道: “你太笨了,那种东西对你来说太深奥了,还是说你的故事吧! 我听得懂那种‘潘朵拉核酸’是什么东西,只是想不出来,为什么它会把整个地球搞成这样?” 王力点点头,叹了口气。“其实,你这个问题一直到了我那个时代,还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研究,在探讨。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后来这种‘潘朵拉核酸’就成了限制最严格的违禁品,有着我们那时代最严重的限制法令。” 王乘风也学着他的口气,叹道:“以后你说故事如果还是这样德性,我保证你以后不会有人再想要听你说故事。 这个不重要,那个也不重要,偏偏最好听的你就跳过去。 刚刚那个什么‘超人战争’的故事一定很棒,你又不讲。 现在我想听为什么‘潘朵拉核酸’会毁掉地球,你也不讲。 还好你不是靠这个吃饭的,要不观众没几天就不要你了。” 王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讲完了没有?” “讲完了。”王乘风笑道:“我知道你要骂人了,不过我只是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 王力不再理他,眼前却已经降落在二十四世纪地球十三个遮蔽幕里面,只见在遮蔽幕中天气晴朗,鸟语花香,和幕外的严峻景物截然不同。 “这里便是二十四世纪地球最大的城市‘锡洛央市’,也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却有些黯然。“只是现在我却只能用这种方式看看她。” 王乘风看着这个奇特的学院之主神情黯然,显是勾起了不少回忆,但却仍然忍不住提醒他。 “你刚刚说到了你们的时代已经把‘潘朵拉核酸’限制起来。” 王力点点头。 “没错,因为当时的人体认到‘潘朵拉核酸’力量的可畏可怖,便决定不要让它再次出世,于是便将所有的科技相关资料永沉在古代的印度洋里。” “为什么要把它沉掉呢?”王乘风好奇道:“那么不喜欢,毁掉烧掉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沉掉’?” “因为那是人类科学文明的最大成就之一,这样平白无故将它毁掉,总是憾事一桩。 而且二十二世纪的那场星际战争,如果不是人类有着潘朵拉核酸的文明,早就被半人马星人灭绝了……” “还有一场‘二十二世纪的星际战争’啊?”王乘风有些夸张地唉声叹气。“不过我猜你一定又要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了吧?” 王力不去理会他,只是自顾自说下去: “将‘潘朵拉核酸’禁锢起来之后,这个科技到了我那个时代,已经成了一个极为神秘的禁忌,不只没有人接触过,连提一提也会出事。 但是地球联邦政府却是极为狡诈可恶的,他们虽然在表面上做足工夫,轰轰烈烈办了个仪式,把潘朵拉核酸沉入深海,但是实际上他们仍然将这个科技保留在地面上,保留的地点就在‘潘朵拉核酸局’。” 王乘风想了一下,摇摇头。 “所以我说你们二十四世纪的人就是笨嘛!明明已经沉到海底了,怎么还会有一个什么‘潘朵拉核酸局’,摆明就是搞鬼嘛!” “你以为你聪明吗?”王力冷笑道:“二十四世纪的‘潘朵拉核酸局’是个博物馆之类的机构,管的是潘朵拉核酸的历史和史料,表面上和潘朵拉核酸一点也无关,民众只要有兴趣,花个两点生活商数就可以进来参观,连小学生都可以进来玩一整天。 这样的机构,谁会想到它和真正的核酸科技有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设计这地方的人一点也不笨,是极为厉害的角色。” “不是说连谈论一下都会有事吗?”王乘风好奇道:“怎么又会有一个博物馆的?” “真正的说法,应该是‘谈论拥有潘朵拉核酸’的人会有事,”王力说道:“在二十四世纪,虽然官方的核酸资讯在名义上已经沉入大海,但是民间还是有些人经由口耳相传,能够造出近似核酸的物质,但是在精确度和实用性上,比起真正的潘朵拉核酸,就像是大象和蚂蚁。 但即使是这样,被逮捕到了还是会被判最严重的刑罚。” “砍头枪毙吗?”王乘风睁大眼睛。“那时候还有死刑吗?” “比死刑还要可怕的处罚,想到了就会让人发抖。” “不过这并不重要,”突然之间,王乘风发挥天蝎座人专擅的记恨本性,促狭地说道:“重要的是别的事儿。” 没料到他会这样抢白,王力一怔,皱着眉瞪着他。 “二十四世纪的最严重刑罚,”不晓得为什么,王乘风总觉得王力这时候仿佛是在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说话。“是‘重覆处拟死刑’,比方说,受刑人被判的是十年‘绞刑’,他便会在十年内每天同一个时间在身体、脑海中模拟出被绞死的痛苦。 十年,每天一次,每次都让你受尽痛苦而‘死’,看你出狱后还敢不敢犯事。 还有‘枪刑’,‘砍头之刑’也是一样,总之就是每天让你死一次,死到刑期满为止。 这样解释,你满意了吧?” 王乘风咋舌道:“满意了。” “但是如果是犯了和‘潘朵拉核酸’有关的犯罪,判下来的刑罚要比一般的犯罪重上千倍万倍。 一般的市民以为所有的‘潘朵拉核酸’已经沉入大海,但是实际上的真相是,其实在陆地上仍然有完整的‘潘朵拉核酸’,而且便藏在核酸局的地底。 多年来,有极少数人曾经窥知这个秘密,也曾试图进入核酸局偷盗这种世纪科技。 只是,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都失败了,但是成功了的人,却都有着最不凡的际遇。 像我们那时代最有名的时光英雄葛雷新,便是从偷盗潘朵拉核酸的过程中,成为时光旅行史上最伟大人物的。” 第八章 潘朵拉核酸犯罪事件 “时光英雄葛雷新”这个名字在二十四世纪人类的心中有着极为独特的地位,王力虽然也在“学院”中有过极为不凡的经历,但是一提及了这个著名的人物,眼神中还是不自觉流露出崇敬的闪耀光辉。 只是,任你是多伟大的人物,名气广布之余,总还是会有着无可救药的盲点。 比方说,此刻站在“鬼谷子”王力的面前,这位来自公元二十世纪最后一年,还被算命瞎子断言过“将影响数千万人命运”的王乘风。 “葛雷新?”王乘风皱眉道:“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他其实早在来学院的第一天,便已经去过了第二层的“葛雷新室”,也亲眼见过了这位时光英雄的虚像,只是他一本心不在焉的性格,一时间却没想起来到底谁是这个伟大到了极点的“葛雷新”? 王力根本懒得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但即使是葛雷新,他侵入核酸局的行动也算是失败的,因为那原来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实验计划。因此,真正偷盗潘朵拉核酸成功过的,便只剩下一个人,那便是我。 我才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偷盗潘朵拉核酸成功的人!” “你?”王乘风露出惊讶的神情。 “没错,”王力昂然点头,虽然这已经是久远前的旧事,说出来仍让他觉得荣耀非凡。 这样的事迹,总算能让王乘风这呆子赞叹佩服了吧……? “有史以来,能够穿透那么多的警卫、关卡,并且得到潘朵拉核酸的人,就只有我!” 王乘风仍然睁大眼睛,指着王力,露出惊疑的神情。 “你……”他张着嘴巴,“你……”了一会,却说出让整个局势急转直下的惊人话语。 “你偷人家的东西?” 王力在二十四世纪盗用过的潘朵拉核酸中,有一组是古代的戏剧全史,据记录所说,在二十世纪的古代亚洲喜剧演员有一阵子很喜欢以脚一软跌倒的动作凸显喜剧的笑果…… 但是在此时,听了王乘风的回答,王力的确差点当场跌倒在地。 而他脸上露出的狞恶神情,强度也是历年来仅见…… 而王乘风看了他奇异的反应,却云淡风清地皱皱眉,笑道: “原来你是小偷啊……”他一边说,还一边露出谅解的笑容。“这样不太好喔……后来呢?”王力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沉声道: “你自己看!” 果然,此时的四周围已经又变换了场景。 只见得在一个巨大的演习厅中,几具不知名的器材泛出蓝光,将整个空间编织成史前丛林的景象,一个身材壮硕,士兵模样的年轻男人在遍地恐龙的平野上缓步前进。 突然之间,整个空间像是崩毁一般,逐渐散裂开来。 然后,从演习厅的高处,有人发出灼亮蓝光,轰然地闯了进来。 仔细一看,那人挟持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人,一回头,正是当年的王力。 “我当时并不是真正罪犯,”王力沉声说道。说着说着又觉得很恨自己,干嘛要向王乘风这种家伙解释。“我本来是一个正当的公务员,只是为了反抗政府垄断知识,才会做出这样的激烈之举。” “是喔……”王乘风仔细凝视着萤幕,不经心地说道。 不晓得为什么,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都还是觉得话中带着无比的尖刺。 在立体画面中,此时又出现了几个泛着光、火、雷、水的生化人晋察,和王力对峙。 这样的愤景,在王力的脑海中不知道已经重演了多少次。 但是不管回想了多少次,却总也不曾为当时的决定而后悔。 生化人的电流突地出现,将王力制住。 然后,他手上掏出一道蓝光,露出坚定的惨然微笑。 而后,一切化为一片耀眼的蓝。 “啊?”王乘风在一片亮蓝的背景中又看了一会,确定再没有什么好看的了,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过头。“就这样了?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大片蓝?” “那片蓝光的能源,叫做‘时光磁场放射素’,会牵动空间中的能量,形成足以让人跨越时间的力场。 那一瞬间,我催动了‘时光磁场放射素’,却和一旁的另一组放射素共振,产生了连锁效应。 在场的人,不是死于非命,要不就是陷进了其它的时空世界。” 说到这儿,王力的神情有些黯然。 “对于我当年盗取‘潘朵拉核酸’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但是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很遗憾。 好了,我说完了,你要取笑要骂人,都随便你了……” 出乎意料,王乘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抓抓头。 “我想,他们大概也不知道该怪谁吧?那些人说不定一点也不认识你,如果像你说的,他们不是死了,就是到了别的地方,他们大概也不会再见到你。 而且日子一久,大概就全忘了吧? 就像我,我也有过很多不开心的事,有很多人做过让我受伤害的事,要一个一个去怪的话,大概排队排到太平洋也排不完了。 既然不能够一个一个去怪,去报仇,倒不如看开一点,忘记了,就没事了嘛! 我想那些人大概也会这样想的。 而且说不定他们因此遇上了更好的事,反过头来还要感谢你呢!” 王力饶有深意地看着这个满不在乎的十七岁少年,心中陡然出现了奇异的情绪。 “你说得很好。”他点点头。“也许日后有很多事,我还要从你身上学习呢!” “你说得也很好,”王乘风嘻皮笑脸地笑道:“到那时候,不用谢我了。” “啊?”王力楞了一楞。 “我的意思是说,”王乘风笑道:“不用谢我啦!付钱了就好。”开了一会玩笑,他突然正色道:“不过,你用那种蓝光把人家炸飞了之后,一定还发生了很多事吧?最少你现在还在这个‘学院’里。” 他环视四周,那片无可救药的蓝光已经渐次消退,两个人已经又回到了充满云朵的学院第三层。 “这个‘学院’是你造的吗?”王乘风好奇地间道:“搞得气派倒是不小,很唬人的。” 王力长叹一声。 “我也希望是我造的,只是我没有这种超凡能力,”他带着王乘风走了几步,不晓得为什么,眼前又出现了那株“建木”。 只见这棵无与伦比的巨树从云层穿破出来,在第三层中仍然高耸入天,完全看不到树的尾端。 王乘风跑过去,站在建木底下往上凝望,看到眼睛痛了起来,也看不出它的树顶在哪里。 “好帅,好猛,”他赞叹地说道:“哪儿来的一棵大巨人树,连顶都看不到。” “这‘建木’是连结学院的主要通道,从这儿爬上去,虽然会把人累死,但是却可以到达学院的第四层。” “第四层?”王乘风咋舌道:“这第三层还不是最顶端?” “学院之大,浩瀚无穷,当然不会只有这三层。我是没有全数到过,但是二层的资料中,如果资料没有出错,这个学院在上有三十三层,而在学生所住的底下也有几十层,只是我学艺未精,还不晓得怎样去全部的楼层。” “如果你还算学艺未精的话,那大概没有什么人有搞头了,”王乘风喃喃地掰着手指,露出骇然神色。“上边三十三层,下边几十层,那最少也有五六十层……就是活一辈子,我看大概也到不了吧?” “生也有涯,学而无涯……”王力轻声叹道。 “什么有牙无牙的?”王乘风歉然地抓抓头。“我不是故意找磴啦……只是真的听不大懂。” 王力笑道:“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人类的生命有限,要学的东西却无穷无尽,所以从前的人有感而发,领悟出来这两句话。” “还好你说了,我这就懂了,”王乘风又抓了抓头。“奇怪,我在学校一听到老师说这些大道理就头疼,但是被你这样一说却是怪有趣的。” “其实,这种感叹便是我那时代‘潘朵拉核酸犯’的共同心声,”王力叹道:“政府当局一心认定每个盗取核酸的人都有野心,都想要为害世界。 但是天晓得,有很多人都只是好奇,想知道一探无穷知识之门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是这样,我想,当年的‘时光英雄’葛雷新也是这样。” 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王乘风一怔,脑中灵光乍现,终于想起了“葛雷新”是何方神圣。 “葛雷新!我想起来了!”他大叫道:“就是第二层‘十二星座’那个男人嘛!他是什么‘时光英雄’吗?看起来是不怎样,他真有你讲的那么伟大吗?” 王力大笑,携着他的手,往建木的方向便是一纵。 “伟大与否,那是见仁见智的说法,人人意见不同,”他朗声说道:“不过这时空之旅上的许多事泰半与他有关,那倒是真的。我带你去见见他,你就会明白了!” 只听见风声骤然,一转眼,两人果然又回到了第二层,在第二层的无数扇门里,王力像是闭着眼睛也找得到似的,三两步便走进“葛雷新室”里。 天顶苍弩,星云浩瀚。 而在那十二朵色彩缤纷的星云底下,背着长剑,一头乱发简单束着的,便是这个王力口中最传奇的“时光英雄”葛雷新。 走近一看,只见他脸上都是胡子,看不清面目,但是一双星目却是炯然深邃,看久了仿佛会将人吸了进去。 “我想你也知道的,我们这儿的这个葛雷新只是个虚像,并不是他本人,”王力低声道:“这只是以能量方式停留在学院里的一份资料。在资料的能力范围里,这个‘葛雷新’会像本人一样和你对谈,但是范围有限,比方说他会和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他却不会记得你,因为这份资料库是不会更新的。 至于葛雷新本人,除非他自己想出现,要不然大概没有人会找得到他。” “哦!”王乘风点点头,好奇地上下打量那个“葛雷新”。“反正就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就是了。” “这也不尽然,当年被我连累陷入时空之流的人,就有不少人见过他,这待会我会向你解释清楚。 但是‘学院’的来龙去脉,我想还是让葛雷新来说会好一些,因为当初我也是和他聊了许久,才约略知道‘学院’的真正面貌的。” 他说着说着,一边转头向葛雷新说道: “葛雷新先生,我们有事想要问你。” 只听见那“葛雷新”的笑声爽朗,神情豪迈。 “很好很好,你们尽量问就是。” “我和我的朋友想要知道,这‘学院’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曾往这里?” 只见“葛雷新”悠然地看着天空,拔起背上的锈剑,“铿”的一声拄在地上。 “天地之大,悠悠无尽,人类这样的渺小,要窥知宇宙万物的秘奥,真是很困难的……” 咏叹了一会之后,葛雷新有一阵没说话,王乘风有些忍耐不住,身子动了动,却被王力轻轻顶了一记,示意他不要多嘴。 过了一会,葛雷新才神光炯然地看了看两人,朗干说道: “人类的历史文明,光是直线式的时光模式,就已经很复杂了。 如果再加上穿梭时光的因素,过去可以变成未来,未来可以提早到现在,那就更混乱,更不容易懂了。” “这样说倒是没错,”王乘风笑道:“每次小叮当一搞出大雄要回到一个小时前写作业,跑到一天后偷看考试题,只要超过三个大雄同时出现,我就会被搞得迷迷糊糊了。” 这个十七岁少年是典型泡泡糖世代的成员,问他“汉初三杰”是谁也许搞不清楚,但是问他“辣妹”合唱团有几个辣妹却是了若指掌。现下葛雷新正经地谈着时光之学,他却也能扯出“小叮当”。 但是葛雷新却不以为忤,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小叮当?那是古二十世纪日本国的漫画作品,也是当代的时光学重要典章之一,”他煞有介事地说道:“只是到了二十四世纪大部分都已经亡佚,只在某些当代作品中有提及……”说着说着,他爽朗地笑道:“我倒很想看看呢!” “你想看?”王乘风兴冲冲地说道:“我是没有带书来,找哪天我有空说给你听!” 王力摇摇头,笑道: “他不会听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眼前这个‘葛雷新’只是资料库,不会更新。 他现在和你的对话都是原先就已经在资讯中的内容,表示如果是个本人在此,他会对这个题材很有兴趣。但是现在你即使向他说破了嘴,说上三天三夜的小叮当,他还是不会听进去的,知道吗?” 第九章 网状时光结构 只见葛雷新微笑不语,果然也没有出言辩白。 “所以,请您继续说下去,告诉我们‘学院’的由来。”王力静静地说道。 “学院也者,真正的来源找他不知道,只知道在空间、时间之中存在着许多类似的地点。 当年我在时光之旅中得以窥见‘网状时光结构’的奥妙,自己以为已经参悟了天地造化的极致。 但是走了这么长的时光之旅,不仅没有变得清楚,反倒越来越迷糊。” “什么是‘网状时光结构’?”王乘风好奇地问道。 “网状时光结构,是时光形态的一种。当年我在二十四世纪的时候,拜潘朵拉核酸科技之赐,我们那时代的科学家已经能够让人穿透时光的界限,回到过去,前进未来。” “那不是很好吗?”王乘风笑道:“这不就是不折不扣的时光旅行了?” 葛雷新“看”着他,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如果有一种旅行,你去了之后,肯定就是回不来。用各种最先进的仪器测试,明明就知道你在某个地方,可是你就是不在,人家就是找不到你。 这样的旅行,你去不去?” 王乘风想了一下,不禁露出骇然的神情。 “打死我也不去。” “没错啊!二十四世纪的时光研究者遇上的就是这种情形。 信心满满地将探险队送出去,却从来没有一次回得来。 有的探险队还能传回来微弱的讯息,但是你就是没办法知道他们在哪里,怎样把他们弄回来。 后来,我在机缘巧合的情形下,才找出来原因。” “好!找得出来原因才够厉害!”王乘风听得痛快,擅长记恨的天蝎本性再度涌现,忍不住又横了身旁的王力一眼。 王力“哼”了一声,知道他又在取笑自己卖关子的事,也不去理他。 “我找到的原因,便是这‘网状时光结构’。 原来时光的存在方式并不是单线的,我们因为时光的模式所限,一直以为时光只是单线的进行,以为只有一个空间,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麻烦你用我听得懂的话说好吗?”王乘风又抓头了。“有点不太懂。” “简言之,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是一张纸,所有人都在这一张纸上过日子。 但是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有无穷无尽无数张纸,每张纸都自成一个空间,但是绝大多数的情形下,这些空间都不相交,所以无从知道彼此的存在。” “不相交?”王乘风好奇道:“既然从来不曾相交,那不就没事了?既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那大伙就拍拍屁股算了不就好了?” 葛雷新笑道: “这种说法倒是有趣。 只是要说这么多时光平面毫无关联,那也不对,因为‘网状时光结构’的原理便是,有许多平行空间根本就是同一个空间分叉出去的。” 这样的说法,王乘风又不懂了,仿佛在葛雷新的叙述中隐然见到一道曙光,但是那光芒又太过隐晦,一时间又看不出来。 王力知道他的底细,笑道: “这点我还知道一些,我来说好了。 就拿希特勒的事来说好了,你应该知道希特勒吧?他在二次大战时杀了六百万个犹太人,把世界搞得乌烟障气。 而希特勒也是他爸妈生的,对不对?在我们的世界中,我们当然知道后来希特勒生出来了,长大后也成了杀人魔王。 可是如果当年他父母亲做爱的时间晚了一秒,或早了三分钟,以精子的机率来说,生出来的也许是别的孩子,而不是希特勒。” “可是希特勒真的生出来了嘛!”王乘风辩道:“这是事实,是改不了的。” “妙就妙在这里了,”王力笑道:“其实在这一犹豫间,有好几个时空世界已经分岔出去了,而这些世界,却是个没有希特勒的世界,历史的发展自然也不同了。” 这样一解释,王乘风果然懂了。 “因此,这些平行世界虽然不相交,却可能是从同样的来源分出来的。” 一旁的葛雷新点点头,悠然说道: “说得没错。但是,这和我方才说的,二十四世纪的时光探险有什么关连呢?当然有,因为以二十四世纪的时光探险科技,他们的确可以穿透时光,只不过到达的是其它的平行世界。 这样子他们当然回不来,因为即使回到了预定的时代,时间是对了,但是空间却错了。 你回到的,可能是一个多年前少生了一个伟人,世界面貌便从此完全不同的世界。” 王乘风笑道:“好像到了一个没有希特勒的世界,人间更美好。” “这倒也不尽然,”葛雷新摇摇头。“破坏不一定是坏事,建设也不一定是好事。 但是我悟出了‘网状时光结构’后,也将讯息带回了二十四世纪,那些时光研究者本以为这样一来,研究的成果一定会有极大的突破。 只可惜他们还是没能成功,因为日后我在时光之流中旅行,也遇见过许多流落在时光中的旅人,问了他们,才知道连‘网状时光结构’也只是时光特性的一部分,你以为已经找到了答案,其实只是带出来另外一大堆不解的谜。 比方说,这个‘学院’便是极大的一个谜,而我头上那片‘星座时空’,也是另一个极为难解的谜。 总而言之,路还很长,你以为已经到了终点,或以为已经看到了终点,但是实际上,你只不过是离开了出发点没几步。” 说到此处,葛雷新暂时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王乘风眼珠子一转,忍不住又问道: “你还是没有说清楚,这个学院到底是什么?” “我在时光之流中行走了许久许久,久到以为自己已经窥知了个中秘奥。 因为在‘网状时光结构’后,我不但悟出了其它的时光流动形态,还悟出了某些特定的时空世界有相似的频率,会互相吸引。 而另外一些频率,则会将时空中的人、事、物严格地局限在一个平面上,因此掌握了这些频率,你也许可以自由地在你想要去的时空穿梭来回。 有很多记载中的‘神仙’,便是掌握了这个频率的人。 但是正当我得意地认定自己的理论没错的时候,却又在某一个极远的时光尽头看见了这个‘星座时空’。 你们眼前看到的,只是一个模型,但我遇到的,却是一个巨大无比,又是千真万确的所在。 在真正的‘星座时空’中,十二个星图分别都是时光甬道,通往各个时代的地球。 比方说,宝瓶座的甬道通往的便是被宝瓶星影响的地球,每个星座会影响地球两千年,因此你可能抵达的是公元两千年到四千年间,也可能回到公元前一万年到一万两千年间。这样子问题就来了。这样一个‘星座时空’,很明显有着人造的痕迹。 一般人到不了,连我们这种时光旅行者还要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到达的地方,居然有人可以造个东西放在那里? 造东西的人,又是什么样的神通广大之人? 是造物主吗? 只怕比造物主还要更先进,因为造物主造的只是万物,这些‘人’却连时光也造得出来。” 听了葛雷新这段流畅的叙述,王乘风只听得目眩神驰,仿佛将自己思绪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放眼望去,那天顶的十二星图光彩依旧,但是王乘风却觉得,自己看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看到了‘星座时空’之后,仿佛是嫌我的震惊还不够强烈,我的疑问还不够多。 过不多久,我就在时光之流中遇上了‘学院’。 一进到‘学院’,更让我迷糊了,如果说我先前的历险是所有旅行者中走得最远,也走得最精彩的过程,一走进‘学院’,这种晕淘淘的自我膨胀感立刻消失,继之而来的,只是更多的疑问和挫折。 以你们了解的辞汇来说,学院有点像是一艘在时光之流中停泊的船。 根据记录,它在久远的过去岁月中也许动过,但是像现在这种停泊的状态已经很久很久。 不过因为在时光中,时间并不具任何意义,所以这个‘很久’也许也不是个很好的形容方式。 而它会不会再动,也许没有人知道。 但是我来到学院不久之后,对自己其实更没有信心了。 就好像一个钻研学问多年的人,成了大师,也有了许多自己的创见,可是有一天翻了几本一千年前的古书,却发现你自以为得意的领悟,其实人家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悟出,而且早已写在纪录之上。 ‘学院’有多少层,我从来不知道,因为我走不完。 学院里有多少宇宙间的奥秘,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来到学院的第二层,我自以为得意的‘星座时空’发现,人家早已做了个模型放在这里。 而我在时光之旅中经历的种种壮阔冒险,奇诡空间,也一一出现在第二层里。 我自以为得意的经典之作,人家却早就摆在这里。 但是我却从来不曾在‘学院’中找到了任何制造者,创造者的痕迹。 没有,连最起码的蛛丝马迹也没有。 连第二层的门,我也没能走透,因为学院的资讯实在太多,即使是时光旅行者的我,也无法……” 便在此时,葛雷新的光影突地黯淡起来,紧接着却是一阵扭曲,还发出令人牙龈发酸的怪声狂叫。 王乘风听得十分入神,却被这个突发状况吓了一大跳,直觉地一闪,便躲到王力的背后。 但是王力却是气定神闲,仿佛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一点也不惊惶。 “这这这……这是什么道理?”王乘风吃吃道。 “我也不晓得,”王力摇摇头。“可能当时葛雷新花这儿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我来到‘学院’的时候,他早就已经离去了,只留下这一个形影。 除了这个虚影的能量,我从来没有找到他留下什么东西,我也和这个虚影聊过许多事情,发现在发生状况之前的讯息他都清楚地留下,但是他是怎么离去,为什么要离去,却一点也没有交待。 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来和他聊,也不急于这一时。”他转身走向出口。“我要让你看的,是别的东西。” 走在长廊的时候,王乘风想了一想,好奇地问道: “所以葛雷新说的没有错,这个‘学院’真的是一艘船?” “以狭意的定义看来,可以这么说吧?”王力耸耸肩。“它的确可以住人,有完善的设备和资讯,而且在过去的历史中曾经移动过。 你要叫它是船也无可厚非,只是这艘船的主控权却不在我们手上,有很多事都不是我们控制得了的,甚至连它运作的力量来源,也还没找出来。”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不一会儿便已经到了一扇破旧的柴门,这扇门看起来极为陈旧破败,和其它的门相较之下显得极为寒酸突兀。 在门上的一块木板上,以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上“须弥”两个字。 看着王乘风疑惑的神情,王力笑道: “这是佛经上的典故,‘纳须弥于芥子’,是说宇宙万物,神妙非常,有时候一个大宇宙可以被收纳在一颗小小的芥子里。” 王乘风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随着王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却被里面的壮阔场面霞慑不已。 第十章 连助教也是历史伟人 在这扇不起眼的门后方,居然有着一个极大极空荡的所在,只见那所在是个金属色泽的“巨蛋”式圆顶,圆顶的顶端高到看不见。 最特别的是,在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中,居然浮动着无数的大大小小眼睛。 不过说那是眼睛也不尽然,因为每一具“眼睛”都泛出金属的光泽,显然是极为高科技的制品。 一般来说,这个“学院”里的东西都颇有古意,助教、学生们穿的衣物都像是古代服饰,虽然今天“鬼谷子”王力穿的衣服较为现代,但是平素他也是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 但是这个“须弥”之室里却是充满了高科技的色彩,放眼望去,会产生进了电脑工厂的错觉。 “这个‘须弥’之圭是学院中资料最完善的地方,几乎是所有的资讯都查得到。过去的,未来的,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都可能在这里找到。” “又不是算命的,”王乘风失笑道:“连还没发生的事也可以搞定?这未免就太神了吧?” “你刚刚也听葛雷新说过了,”王力冷冷地说道:“在‘学院’里,没有所谓的时间,过去、现在、未来对我们都没有意义。 否则,我是晚你三百多年的人,孩子们更是比我们老上两千多年的老家伙,我们又怎么会凑在这里?” 王乘风想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王力举头四望,对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眼睛”叫道: “我!显示‘鬼谷子’!” 那“眼睛”一阵翻滚,稍微落下一些,便在空中泛出淡淡的黄光。 “这种东西在学院里算是粗浅的科技,”王力解释道:“我们那时代也有这种类似的机械,只要你去大卖场,便会有无数这种投影虫前来投影出你的商标目录。” 淡淡的黄光将王乘风和王力两人笼罩,同样现出虚拟的影像。 但是这影像和第三层的比起来便有精粗之别,在第三层看到的东西十分逼真,仿佛你自己真正身临其境。 而这种“眼睛”投射出来的光芒清晰度也是不错,只是却少了些身历其境的感觉。 只见得在影像中,一阵蓝光泛起,接下来王力的身子下落,“砰”的一声摔落在“学院”第一层的长廊之上。 “我便是这样来到‘学院’的,不太光彩,可则让那些孩子们知道,”王力说道:“当时我对这个地方十分茫然,你看,我的脸上表情像是作梦一般,完全无法想像自己身处在哪里。” “其他人也是这样来的吗?”王乘风好奇道:“有没有什么规律?” “别那么心急好吗?”王力没好气地说道:“你每次都是这样跳跃式地问问题,答不出来又怪我故事讲不好。” “好好好,”王乘风嘻嘻一笑。“什么都听你的,按照你的方法来。” “我到了学院之后,同样的充满了疑惑和不安,虽然没有像葛雷新那样多的时光旅行经验,但是和葛雷新相同的是,我在逃离二十四世纪之前,已经成功地吸取了两百多种潘朵拉核酸,所以脑海中的学识已经远远超出常人。 但虽然是这样,要把‘学院’的底细摸清楚,还是花了我许多时间。 后来我进来了这间‘须弥’,掌握了这边存资讯的方式,终于把这个学院的部分功能搞清楚了。 原来这个‘学院’真的是一个像学校一般的所在,它会在不同的时光点上,将它认定的学生吸引过来,至于选择的条件、理由我却完全不知道。 至于将他们教会后有什么用,我也不晓得。 在我之前,这种接引的方式可能已经出现过了,虽然这儿的资料并没有多说,但是却有一些证据显示,有很多历史上的出色人物,他们独特的天分,很可能使来自这个学院。 我在一个片断纪录中,读过一个过去的学生留下的资料。”他一举手,身边有具眼睛便奏出了动听的钢琴声。 严格来说,王乘风是听过这旋律的,不过好像是在卖卫生棉的广告背景音乐上听到的,说出来怕又被王力讥笑,于是他便没有开口,只是露出很沉醉的表情,听着这首熟悉的“卫生棉”音乐。 “沃夫岗·阿玛狄亚斯,”王力在乐声中悠然说道:“或者你们都叫他莫扎特。” 这莫扎特二岁就会作曲,一生写了几百首曲子,几乎部是经典名作。后来有人研究过他的音乐手稿,发现达一个音符也没有修改过。 不太像是作曲,倒像是这些曲子早已经烙在他的脑子里,他只是忠实地将它记载出来。 而我在‘学院’的旧纪录上,便见过这个莫扎特。” 王乘风笑道:“孔子、庄子、老子都被你接来了,接个莫扎特也不希奇啊?” “其实,这一切都早已设定好了,”王力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什么早已设定好了?”王乘风好奇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个‘学院’要找来什么人,早已经预言过了?” 王力点点头,又将另一个“眼睛”招下来。 “你自己看。” 在这个眼睛中投影出来的,只是一部名单,在名单后方有着简单的注解。 “王力,历劫天地,蓝芒乍现,主理全局。 悉达多,孔雀人士,菩提树底,沉灵参悟。 仲尼,孔姓名丘,礼仪之邦,政衰圣师。 莫色斯,狮身巨塔,救世济民,万古十诫。 庄周,漆园小吏,是蝶非蝶,养生宗师。 朱允文,成败转空,度牒逃生,龙哭千里……” 虽然一个个的注解文字拗口,看不太懂,但是达多、仲尼等人的名字还是看得懂的。 继续看下去,王乘风眼睛一亮,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里面。 “王乘风者,俗世佳儿,名传万代,名留千里。” 念着念着,忍不住自己也好笑起来。 这种说法和那个山西神算子的卦签倒有些类似,只是打从小时候被幼稚园的几个大个子围起来狠扁一顿之后,王乘风对这“成就万世功业”的鬼话也就不再相信了。 但是这样的“卦签”却在王乘风的后面使生生切断,只见到了一个残缺不明的名字。 “系龙……” 而后面的注解也是七零八落,只是出现了几个没有意义的字。 “这样的描述方式,是我百思不解的,”王力摇摇头。“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来,看看在你之后会有什么人出现,或是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王乘风仰头看了看名单,忍不住赞叹道: “不过看看这几个小鬼头,真正大大了不起,几乎每个人都是大有来头。” “不是几乎,除了我们两个之外,现在在这‘学院’中的人,个个都是日后历史上著名的人物。” “不会吧?”王乘风好奇道:“像达多、莫色斯、允文他们难道也是名人?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他们的名字?” 王力摇头叹道: “也罢也罢,看来你真的还是没理解出来。 达多的全名叫做悉达多,他本来是印度的王子,后来古书上说他在菩提树下悟道,其实是来过这儿,领悟到的真理,都是在这儿启发的。 我跟你说,他便是日后佛教里的‘佛祖’释迦牟尼! 还有莫色斯,其实他不是埃及人,他是以色列人,日后他还要带四十万犹太人走出埃及。 在你的时代中,他的名字叫做‘摩西’,在圣经中颁十诫的人就是他! 还有允文,他本来是明朝的皇帝,是朱元璋的孙子,明朝的第二任帝,但是皇位没坐太久,就被叔叔抢走了。 虽然历史上关于他的下落说法非常多,但是真正的去处却是‘学院’这里。” 王乘风惊讶地听着王力的叙述,以这样的说法描述之后,这才知道达多和莫色斯等人居然也是历史上的名人。 算一算,其的只有自己和王力不是“名人”了…… 便在此时,完全没有迹象地,整个世界突然间“砰”一声巨响,开始震动起来。 一时之间,生长在岛国的王乘风直觉地就想要找张桌子、椅子躲在下面。 “地震……”他颤声地向王力叫道:“快逃啊!” 只见轰然之声不绝,地面上也像是悲鸣一般不住震动,那震动力之大,让两个人几乎要站立不住。 而天空中的那些“眼睛”却摇摇晃晃,像是处在什么水流湍急的水域之中。 但是王力的神情却是出奇地的镇静…… 不,除了镇静之外,居然还有几分兴奋的神情。 两人在巨震中晃了许久,却看见“须弥”的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脸惶急的助教达多。 根据王力刚刚的说法,说达多其实便是日后的“佛祖”释迦牟尼。 但是此刻的达多却和“宝相庄严”有着一段距离,只见他颤着声,在巨震中摇摇晃晃地向王乘风和王力的方向走来。 “师……师父,”达多的声音惶急,简直便像是要哭了出来。“‘学院’好像在动,好像在移动……” 王力点点头,拍拍他的肩,那种威严自信的神情又浮现出来。 “不用怕,咱们去看看。” 三个人跌跌撞撞走出“须弥”,却看见原先光度明亮的长廊此时忽明忽暗,像是电力系统出了问题的地方。 而在长廊的彼端,这时候现出一团蓝色的光量。 王乘风初来乍到,并不晓得这蓝色光晕代表什么意义,但达多和王力却是知道的,此时达多喃喃自语,说的话却清清楚楚传进王乘风的耳中。 “又有人……接引来了……” 只见得在“学院”忽明忽灭的光线之中,夹杂着地鸣、震动的巨响,在那团蓝光之中,果然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像。 仔细一看,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王乘风的年纪一样差不多,只见他剑眉星目,相貌算得上端正,只是仿佛受了极大惊吓,神色有些震惊后的茫然。 而且隐隐然地,在他的眉间也现出一股桀傲不平的叛逆气息。 在日后很长一段期间,王乘风一直对这一幕的印象极为深刻。那是在“学院”开始在时光中移动的时刻,也是“学院”最后一个学生公孙龙初次来到的时候。 回想起来,那便是整个“学院”真正改变了全数命运的关键时刻。 (请续看第二部《爆烈神国》) 超异时空炫光搜寻引擎 生化人是廿四世纪极为普遍的族群之一,“三十年超人战争时期”之后,因为地球人口数目严重凋零,革命性的“平等条款”在后创世纪公元二三九一年颁布,条文中将生化人正式纳入人类族群之中。 生化人科技脱胎于古廿世纪末基因复制工程,但是经过多年的科技演变,廿四世纪的生化人统一由联邦政府的“生化医疗研发处”生产,机构内有设备完善、生化人腻称“姆妈”的巨型人工子宫,由人工合成的基因开始(其时生化人基因已不再取自人类),到为期四个月的机械式分娩,全程与真正的人类种族已毫无关连。在联邦条款的保护下,生化人享有和人类一样的所有权利,也可以和人类通婚、交友(纵使生化人和人类真正谈得来的为数极少)。一般来说,生化人个性沉默,逻辑性强,是以各军方、警察单位特别偏好生化人的成员。 据说,这些台面上的生化核酸警察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单位独立于编制之外,掌管着不为人知的任务。这个单位的成员严格地要求一定要是生化人,而且是生化人之中能力最强的“转化型生化人”。 根据“后创世纪百科”上的记载,转化型生化人以雷、火、水、风四态最多,顾名思义,他们就是一种能以人型或上列四态存在的奇异族类,但是这种族类因为是政府的最高科技产品,所以一般人对他们的了解程度也仅限于观察他们偶尔出现,再加上富想像力的揣测而已。 〔羿〕 本名米修义,为二十四世纪“风”组态生化战警,本性豪爽,好出风头,来到神话时空后,几经淬炼,神力在众大神中名列前茅。他最有名的事迹便是射杀失控后的九头金乌鸦,在中国古代历史中,是最有名的射日英雄。 〔鲧〕 本名黄昆,为二十四世纪“水”组态生化战警,身材浑圆,极富正义感与侠义精神,外表像只巨大的黄熊。在神话世纪中,大洪水肆虐大地之后,地面上的人兽流离失所,当时的天界众神却对万土黎民的痛苦视若无睹。为了拯救被洪水所害的万民,大神鲧便冒死盗下天界之宝“息壤”,救了万民,但是自己却也被天界处决。 〔祝融〕 本名丹波朱红,女性,为二十四世纪“火”支队队长,性格暴烈好战,但是却在搜捕时光英雄葛雷新时伤了头脑,来到神话时空后,对于过去的记忆全数忘记。在二十四世纪时,丹波朱红与“水”支队的队员有婚约,但是在神话时空中却忘得干干净净,也惹出了不少争端。一般来说,“火”支队的成员大多为女性,性格却是暴烈更胜男人,对于护短一事更是家常便饭,像日后惹出“后羿射日”事件的,也是个火支队的女警察。 〔共工〕 本名尹仲崧,是二十四世纪“水”支队队员,个性沉默寡言,性格极为坚毅。在神话时空中,“共工”是属南方天庭“炎帝”一系的大神,只有他敢和天庭之首南斗对抗。共工毕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与“祝融”丹波朱红的恋情,在对方早已全无记忆的情形下,共工依然对她一往情深,情感之深,不禁令人动容。 〔羲和〕 本名尹徐荷,二十四世纪“火”支队队员,在神话时空中成为太阳神之母。平时住在极东之处的“扶桑”,每天带着十只宠爱的金色火乌鸦,在一天之内跨越过整个天空。但是这样的单纯生活,后来还是出了可怕的差错。不晓得为什么,有一回羲和的金乌鸦却突然失控抓狂,在天际不断地乱窜飞舞,因为他们的热度太高,以致于将大地上的万民整得很惨,再一次带来可怕的灾祸。纵使如此,羲和还是护短心切,虽然被后羿射死了大部分的金乌鸦,仍然在最后关头发动连锁力场,把昆仑以西炸了个满目疮痍。 在所有的神话时空诸神里,身份最特别的便是南斗。他是因为时空变异来到地球的三个异星人之一,另两人野心不像他那么强,一位在幽冥之地组织了地府,名叫后土;一位则是在南方建立天庭的炎帝。 一般来说,总认为整个神话时空的构建和南斗脱离不了关系,当年他利用分子重组仪“天帝”将来到这个时空的生化人改造,让他们成为著名的大神。但是后来时光英雄葛雷新却开始怀疑这件事的内幕,认为以南斗之力,并无法独力完成这样浩大的工程。 南斗最后的下场是在南方孤岛上被葛雷新斫下头颅,但是他的生理机能极为顽强,除了没头的身子变为“刑天”,曾在旷野上号叫多年,他的头颅后来也辗转到了昆仑,为了求得重生,他还曾经阴谋建构封神榜,一直到了东周时代,仍然有南斗的残余在人间伺机而动。 第一章 空前绝后的数学家 阴沉广大的天空,浩瀚无际的枯黄色草原。 王乘风有点懒懒地仰躺在荒草地上,叼着一根草,枕着手臂望着天空发呆。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苍茫遍野的大地,事实上,打从当日他进了“学院”之后,他就不曾再离开过这个古怪的空间了。 奇怪的是,“不能离开”这件事对他来说却没有造成任何困扰,也许刚来那一阵子还会想要找方法回家,但是待得更久一些,却发现这个地方有着无穷的魔力,对于他这个除了好奇心之外别无优点的家伙特别有吸引力。 此时他置身的地点是学院的第二层,一间名为“苍穹”的房间。 在学院的第二层,有着这样无穷无尽的奇异房间,有些相当的危险,但是有的却像是现在这样,没有什么可畏可怖的情景,有的只是清爽怡人的观光虚拟场地。 虽然身处的是这种观光胜地也似的场景,但是在王乘风的心中,却仍然有着不少困惑。 “那天”在学院发生的变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剧烈的震动,四处光线或明或暗的不安。 还有,那随处可见的奇异蓝光。 状况发生后,王乘风曾经和“鬼谷子”王力跑到第二层的长廊,发现整个空间已然成为一个明暗不定的世界。 而且,有许多扇门还透现出神秘的蓝色强光。 当时,王力曾经到几扇泛着蓝光的门前试图进去,虽然没有真的打开门,但是王乘风却听见他欣喜地喃喃自语: “停下了!”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却有着绝对的喜悦。“真的停下来了!” 但是一旁的达多和王乘风却没有他这样的闲情逸致,只是吓得发抖,脸色苍白。那达多毕竟是个助教,应变起来还算清楚,于是他便拉着王乘风的手,又拉了那个最新“接引”而来的孩子,快步奔跑,没有三两下便降到了第一层,也就是学生们居住、上学的所在。 那阵强震和奇异的颤动一直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方止,所有学生都瑟缩地躲在课室之中,只有王乘风胆子较大,曾经和达多、莫色斯跑到通往二楼的巨堑去窥视,却发现那些蓝光的光芒仿佛极为强大,连身处学院的第一层也能蒙蒙地看见。 “不会……不会是师父出了什么事了吧?”当时,达多曾经这样瑟缩地说道。 这样的问题,王乘风当然是答不出来的,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这一次的震动虽然来得令人震惊和古怪,但却没有什么令人恐惧的感觉。 特别是从变故一开始发生的时候,“鬼谷子”王力的神情便是喜悦多于震惊,兴奋多于害怕。 “你们师父可不是三脚猫啊!”他有点滑头地这样空泛地安慰着。“毕竟他还是这里的老大,不是吗?他应该不至于搞不定这场面吧?” 说老实话,像王乘风这种二十世纪的口语言辞,达多是有些听不太懂的,但是人的神情总会彼此影响,看见王乘风这样一派的轻松不在乎,虽然担心的感觉挥之不去,倒也放心不少。 在第一层待了好一阵之后,那些震动、巨响,还有古怪的明暗光度逐渐止息了下来,王乘风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想要到第二层去看看,但是达多几个却铁青了脸,怎么样也不敢上去,说要等师父来了指示,大家才敢到第二层去看。 对于这些家伙们的态度,王乘风倒也不是很讶异,虽然自己和“鬼谷子”王力聊起来相当的投机,但是不晓得为什么,这些“学院”中的助教和学生都怕他怕得要死。看了看仲尼、御寇、莫色斯等人的有点发青的脸色,王乘风决定不再强人所难,决定自己一个上去第二层看看。 从“学院”的第一层爬到第二层有几个通道,当日“光液”入侵时走的那条巨堑看起来有些可怕,而且要上去还得靠一具不知从何出现的平台,如果贸然地往巨堑中一跳,而平台却没有出现的话,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因此,王乘风还是选择从一个阴暗的缺口,缓缓地爬了上去。 到了第二层,只见那长得不见尽头的长廊已然恢复了原来的光度,和往常一样明亮,视线清楚。 只是不同的是,放眼望去,却有好几扇门的四周围已经泛出了淡淡的蓝色光芒。 看见这样的蓝光,王乘风的好奇心大为炽烈起来,他睁大了眼睛,准备向前方迈去,却冷不防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王力的清朗语声。 “不要来!” 王乘风一怔,四下张望,却看不见王力的身影。 他不在乎地嘻嘻而笑,虽然听见了王力的警语,但是身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天职便是短短三句话。 不听劝阻。 闭上眼睛闷着头。 冲! 于是,这楞头楞脑的王乘风便不去理会王力的警告,还是直直地向前迈了几步。 然后,就好像电影里坏人终于得到报应似地,王乘风便在这一刹那间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脚步迈开的那一刹那,王乘风的心情还轻松得很,几乎便在这一同时,耳中又传入了王力惶急的叫声。 “等等!我叫你别……你这大笨蛋……!” 他那惶急声音还没止歇,眼前的景物便像是突然间化成了水波一般,开始晃荡起来。 而那水波可不是平静无纹的,它像是一道圆形的巨浪,陡地在远处成形,“刷”的一声,连眨眼都不及眨眼地,便来到了你的跟前。 而且,就像是真正的大浪一般,让你无处去,无处逃,便和它的巨大冲力撞个正着。 轰……! 一刹时间,王乘风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代,被那条高压电线电在身上的世界末日之感。 蓝光一闪,整个世界就陡然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只是陷入一片黑暗,并不表示失去了知觉。 那无形的“浪”像是力气最大的胖子一般,往王乘风的身上重重一推,便将他整个人撞飞了起来。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个麻袋似地慢动作飞起,在空中划个美丽的弧圈。 然后,“砰”的一声,背脊着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和那奇怪的“巨浪”相遇的一刹那,虽然天空陡地变得黑暗,但是那黑暗只是稍纵即逝,王乘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之后,头向后仰,整个视界是上下颠倒的。 而在那头上脚下的视界中,居然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团透明的波纹越过自己的身子之后,又急速地往远方冲刷而去。 刷…… 就在这头重脚轻的昏沉中,王力那惶急的语声又传来了。 “妈的!”他的声音搀杂着愤怒:“为什么每次跟你说你都不信呢!现下第二层的能量还不稳定,你们还不能够上来,快点下去!” 王乘风抓抓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鬼谷子”王力怒喝一声: “你还不怕死吗?刚刚那段能量波只是小号的。真正大号的就要来了,快走!” 王乘风手忙脚乱地从地上胡乱爬起,正要回头,却又听见远方传来更尖锐的冲刷之声。 远远的长廊彼端,这时更是出现了巨大的波纹,正以排山倒海之势袭卷而来。 “妈呀!”王乘风惊声尖叫,再也顾不着其它的事,一转眼,见到了那个方才攀爬上来的黑洞,一个箭步便往那洞钻了过去。 “轰”的一声,在他的身后,这时那道更大的能量波转眼也已经袭到,巨大的冲击之下,一阵大力从身后一顶,王乘风便“咚咚咚”地从那深洞滚落而下。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哗然一亮,便又重新回到了“学院”的第一层。 或者是说,“滚”回了学院的第一层。 阴暗的学校长廊,凄清的沉静气息。 但是,王乘风狼狠地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前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学院中的所有助教、学生。 几个助教们的神情古怪,“佛祖”达多,“摩西”莫色斯,“惠帝”允文都是铁青着脸,偶尔望向上方的第二层,不约而同地露出戒慎的神情。 年轻一点的学生们,十七八岁年纪,像棵大树杵在那儿的是“孔子”仲尼,面目俊美潇洒的少年是“庄子”庄周,更小一点,穿着一件怪模怪样甲胃的是“列子”御寇。 有点瑟缩地躲在大孩子们背后的白发小男孩李聃儿,据说便是日后写道德经,成为道家始祖的“老子”。 此外,像其它几个孩子伯昏无人、师旷、屈华子文,就不晓得他们日后在历史上有什么地位了。 站在孩子群中,有个脸上露出傲然神色的少年,则是这一次异变中被“接引”而来的新学生,复姓公孙,单名一个龙字。 还有几个女孩子们,年纪最大,大约有十七岁年纪的长挑女孩也姓公孙,名字叫做紫园,另外两个年纪小的,一个叫郑旦,一个没有名字,只知道是战国时期从越地来的,大家就都叫她“越女”。 还有一个粗手粗脚,笑起来大嘴巴露出两颗大门牙的十来岁小女生,名字也奇怪得很,大家都叫她“铸芦”。 看见王乘风跌跌撞撞地从黑洞跌回地上,孩子们看得有趣,虽然仍对眼前的奇异变故有着恐惧,但是几个小一点的孩子们却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达多皱了皱眉,走过来将王乘风扶起。 “你还好吧?”他担忧地问道:“上面变成什么模样了?” 王乘风抓抓头。 “上头有点古怪,你们师父叫人家别上去,”他笑道:“就像我这样强的高手,上去还是被一家伙打下来,所以师父要大家等一等,先不要上去,让他把状况稳下来了再说。” “原来是这样,”达多点点头。“那我们就照师父说的事好好去办吧!”说着说着,他一转头,大声对所有孩子们说道:“现在先和我去上算经之课!” “学院”的第一层是学生们上课和居住的所在,早在来这儿不多久,王乘风便观察到这学院第一层虽然没有第二层的浩瀚无尽,囊括许多的空间世界,但却也处处充满玄机。 比方说,第一层的各个房间是可以用心念相互往来的,只见达多一交待要上的是什么样的课程,学生们便二三两两,在长廊附近找了离自己最近的门,一推门就走了进去,看起来像是分别走进了不同的课室。 达多微微一笑,转头看着王乘风。 “你呢?你要不要也来上课?” 王乘风抓抓头,耸耸肩。 在他来说,那便是“好吧!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的意思。 随着达多走进旁边的一扇门,果不其然,刚刚看似走进不同房间的众家学生们,此时便已经乖乖地坐在偌大的课室里,一个也没有漏掉。 “学院”第一层的奥妙之处便在于此,只要你心念一动,不管推开哪一扇门,大多都会带你到你想去的课室房间。 王乘风摇摇晃晃地走到仲尼的身旁坐下,大个子男孩对他温和地笑笑,便从怀中掏出一幅竹简来,手上握着一柄钝钝的刀状金属笔。 随着达多在前面开始讲述,仲尼便聚精会神地握着笔,不时在竹简上刻字做笔记。 王乘风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这才想起来仿佛在历史课上读过古时候的人的确不用纸笔,用的是刻着字的竹简。 而眼前这个大个子少年虽然犹有稚嫩神情,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人。 不只是古人,还是圣人,是那个“万世师表”孔老夫子! 只见“孔老夫子”仲尼皱着眉头,听着达多的讲课,仿佛遇上了千古难见的重大难题。 王乘风有些好奇,便跟着大家听了一会达多的讲课,听了没几句,也露出了同样的困惑神情。 根据达多的说法,说这堂课上的是“算经”。 “所以大概就是如此,”不晓得为什么,达多也像王乘风一样抓了抓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师父传授下来的算经之法,大家一定要把术法口诀记熟,才能算得出来。” 说着说着。他便像是唱歌一样地,要大家跟着他朗诵: “今有牛、马、羊食人苗,苗主责之罚五斗。 羊主曰:‘我羊食半马。’ 马主曰:‘我马食半牛。’ 今欲衰偿之,问各出几何?” 他本就不是中国人士,是个印度人,只是不晓得有过什么样的机缘学会了中国话,加上念的又是艰涩难懂的古文,王乘风只觉得他念得抑扬顿挫,好听得很,但是念的内容是什么,却是瞠目不知。 众学生们随着他清朗的声音一句一句复诵,念完之后,却一致地露出茫然的神情。 王乘风看着大伙的茫然神情,也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看来这学院的课程果然不同凡响,比起自己在二十世纪上的课还要难上许多。 只听见达多依然朗声说道: “今欲衰偿之,问各出几何?” 一片静寂。 在众学生睁得圆滚滚的眼神中,达多又有点尴尬地抓抓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这样的,大伙要熟记清楚。” 他一转身,便在身后一块大石板上以白石写上答案: “牛主出二斗八升七分之四。 马主出一斗四升七分之二。 羊主出七升七分之一。” 写完之后,看着大伙专心地将答案刻上竹简,达多又朗声说道: “这个解法之术的口诀,大伙更要牢记清楚,以备日后之用,日日熟诵,诵久自然就通了。 置牛四、马二、羊一各自列衰。 副笲(fan2)五斗未并者,名自为实,实如法得一斗!” 王乘风瞪大眼睛,坐在学生群中发着呆,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听明白过达多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这是算术的学问,而这王乘风是个天生对数学高度免疫的绝缘体,只要一听到“算术”二字,那当然是立刻摇头掩耳,快步离去,现在虽然不至于想要立刻溜走,但是却也没有将精神放在达多的讲课之上。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看着仲尼聚精会神地将达多讲述的一字一句刻在竹简上,专注到额上滴下了汗珠也恍若未觉。 看了好一会,王乘风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 “喂!这种东西你真的听得懂啊?” 仲尼一怔,楞楞地看了他一会,才赧然笑道: “仲尼资质鲁钝,在这算经上天资极差,所以总是不得其法,要说听得懂,那也是不见得的。”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虽然只是轻声说话,却也让不远处的几个学生听见了,贼兮兮地看向两人这边,有人便开始嘻嘻地窃窃私语。 “我听见达多在那里马呀斗呀地说了一大堆,”王乘风像小偷一样低声说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他说的是极为艰深的算经,”仲尼说道:“要算出牛马羊吃了人家麦苗,得要赔人多少钱?” “这倒好玩,”王乘风笑道:“这便是你们的题目吗?那题目又是什么?” 这仲尼看似粗豪,却是个极有耐心之人,他想了一下,便指着竹简上的记载说道: “牛吃的苗是马的一倍,马吃的苗是羊的一倍,一共吃了人家五斗,问:‘牛、马、羊要各赔几斗?’” 王乘风抓抓头,随手在桌上划了划,笑道: “这倒好玩。” 仲尼望着竹简,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说它好玩,我可是为它伤透了脑筋哪…… 因此,以术诀得之,牛马羊便分别要赔人家……” 他说还没说完,王乘风便“啊哈”一声,得意地笑道: “所以,牛要赔七分之二十斗,那便是二又七分之六斗,马要赔七分之十斗,那是一又七分之三斗,羊就赔七分之五斗嘛!” 仲尼微微一怔,摇摇头,好脾气地笑道: “斗数是对了,可是没有升数啊!” “那还不简单,一斗换十升……”他又在桌上划了划,不到十秒钟便得意地笑道:“这样不就出来了? 牛要出二斗八升又七分之四。 马要出一斗四升又七分之二。 羊要出七升又七分之一。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到不行的东西呢!我上小学时候就会算这种东西啦!” 两人这一阵言语,早已经惊动了前面讲课的达多,他走过来看看王乘风的算法,又试了他几题,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居然能够以他们数十倍的速度计算许多算式! 达多又是惊喜,又是好奇地搬出了许多算数题目,虽然题目文字拗口艰涩,什么“方田”、“粟米”,什么“商功”、“盈不足”,解释开来却是不值二十世纪国中生们一哂的代数和几何,王乘风虽然数学不好,但是多年来老师们的教鞭藤条仍然发挥了功效,仅凭他的残存记忆,题到即解,答得是又快又好,转眼间便在这群日后成为圣人伟人的孩子眼中,成了个天神下凡也似的人物! 第二章 在“山海之门”的后方有什么东西? 说起来,这的确是人生际遇中最奇妙组合下,衍生而出的古怪结果。 原来这门“算经”是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在他的潘朵拉核酸记忆中找出的典籍资料,身为来自公元二十四世纪的人,因为电脑科技的过度开发,人类在那个时代早已失去了计算的能力,因此对于“算经”一类的知识,没有了电脑的辅助,王力的算数能力也是相当差劲的。 而以这样的状况,从他手上传下来的“算经”便坑坑巴巴,破绽百出,虽然达多、莫色斯等人的资质不算差,日后还创出了伟大宗教,带四十万人走出埃及,但是遇上了这算术一门学问,却也学得惊险万分,解个“勾股弦”的简单三角形面积问题就要花上大半天。 这样一来,再由达多等人传下的算术方法就更难懂了,到头来,常常是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便只好要学生们“详加记诵,日久自通”。 但是这样的窘状却恰好在王乘风来了之后,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要知道在二十世纪末的亚洲,年轻的孩子们虽然面临了升学、考试压力的多种挑战,但是这一群族类却也是最后一批能够不用电脑、计算机,只用一支笔便能空手做多位数乘除、开平方根、开立方根等深奥绝学的不世出高手。 也因为如此,虽然王乘风在二十世纪末只是个没人会多看一眼的小角色,但是来到了这个“学院”,却在这些未来圣人先贤们之中,成了个解题一流的救世主! 原先,这门算经是学院所有孩子们共同的噩梦,但是在王乘风的带领之下,从简单的九九乘法开始学起,再来学乘除,又简单数了些分子分母,居然让大家算得津津有味。 这王乘风念书时虽然成续奇惨无比,但是也许是“久病成良医”的道理,教起算术来居然耐心十足,绝不因为学生们瞠目以对就不耐烦,反倒更仔细地一一解说,说到后来连鸡兔同笼、狐狸渡河的把戏也搬了出来,搞到最后,连达多、莫色斯、允文等人也乖乖地坐在席上专心学数学,没有几天工夫,这当年在二十世纪末一事无成的王乘风,居然俨然成了学院中最受景仰的人物,简直就成了“助教们的助教”。 在这段期间内,“鬼谷子”王力依然没有出现,只有几次以洪亮清朗的声音向助教们交待了一些事。 在“学院”中,时间的感觉是很模糊的,王乘风打从一开始便已经失去了正确的时间感,只能够凭着印象判断过了多久的时间。 打从那次在第二层被那种古怪的能量波打倒后,王乘风仍然一直想要再上去探探险,这样忍了几天,有一次他还是硬着头皮又溜上了第二层,这一次就没再遇上那种能量波了,整个第二层恢复了往常的状况,只是有几扇门仍然泛着蒙蒙的蓝色微光。 而“鬼谷子”王力仍然不见踪影,打从那次的巨震变故之后,他便不曾再出现过,只是有几次出声指点众人做一些事。 王乘风再次上到第二层后,也曾经想到“鬼谷”去找他,但是却发现原先应该是“鬼谷”的那一扇门已经不见,也不晓得消失到了什么地方。 虽然有点忐忑,王乘风还是常常跑到几个他喜欢去的门里面,去享受一下巨湖、平野、雪山的美丽壮阔景观。 那也就是为什么,此刻他会身处在这间“苍芎”空间的原因。 远方的草原深处,仿佛有人在那儿唱着悠长的牧歌。王乘风枕着手躺在草原之上,一根草嚼得细细碎碎,再找一根叨着,望着天空的白云,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一阵子以来,众多天马行空的奇异经历。 也不知道又躺了多久,耳际传来了悠悠荡荡的粗豪呼声: “王先生……王先生……” 听见这样的呼唤声音,王乘风忍不住苦笑。 在时空世界的所有地点,全世界只有一个傻楞楞的大个儿会这样毕恭毕敬地叫他。 “王先生啊……” “刷”的一声响,从长草堆中冒出一颗大头,那高头大马的仲尼满脸大汗,看见仰躺在地上的王乘风,犹带稚气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 “王先生,原来你在这儿。”他抓抓头笑道:“师父有事找您。” 王乘风眼珠子一转,脸上不禁也露出笑容。 “你们师父终于肯出现了?他在什么地方?” “原先是李聃儿先看见的,师父突然出现在第一层的长廊,看见李聃儿在那儿玩,问了他几句课业,就问我们你在哪儿了。” 王乘风点点头,“唰”的一声从地面上跃起,便在长草中快步而行,一边走,一边向跟在后头的仲尼说话。 “要去哪儿找他?他有没有说?” “当然是去‘鬼谷’找师父吧?”仲尼奇道:“师父不都是待在那儿的吗?” “鬼谷?”王乘风皱了皱眉,随即想起变故发生后,没有一个学生来过第二层,当然不会晓得“鬼谷”那扇门已经消失不见。“这倒有些麻烦……” 走出“苍穹”的大门,冷不防一扇破旧的大门便陡地映入眼帘。 正对着门口,便是一个大大的招牌。 葛雷新室。 走过葛雷新室,便是王力成天最喜欢窝着的“鬼谷”。 这个消失已经好一阵子的古怪空间,居然又在这样的状况下再次重现! 王乘风捏了捏下巴,冷冷地“哼”了一声,顺手便推开了葛雷新室大门,一转眼,看见仲尼偌大的个子仍然杵在那儿,便随口问道: “你要一起去吗?” 仲尼的脸色有些发青,看了看门后的凄蒙阴暗,像是呼吸困难似地摇摇头。 “不……不了,师父没叫我,我还是不要去的好。” 在学院中这些助教、学生们对王力极为敬畏,平素好像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脸色青白一阵,王乘风地无暇细想,耸耸肩不再理他,便迳自往“葛雷新室”的门后走去。 十二星座,浩瀚星空。 走过葛雷新的身影,王乘风一时间忘了这只是个虚影,还举起手来向“葛雷新”打了个招呼。 而虚像的葛雷新也仿佛有知觉似地,对他微笑点点头。 在十二星图的微光照耀下,王乘风横越过葛雷新室,在一个角落处找到了“鬼谷”的入口,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鬼谷”是一个草木茂盛,翠绿蓊郁的山林世界,踏上实地,踩过一堆枯枝,还发出逼真的“毕剥”清脆声响。 山林中有一处清幽的空地,轻轻洒着云雾,宛若神仙世界,在那儿,“鬼谷子”王力悠闲地坐在一片青石之上,身上穿着轻软的宽袍,装束和前几日又有些不同。 看见王乘风走了进来,王力点点头,轻轻一笑。 “你来了。” “我当然来了,”王乘风没好气地说道:“你晓不晓得你躲了多少天啊?” 王力呵呵大笑,声音清朗。 “我躲起来当然有我的用意,”他笑道:“发生了这么大的状况,不弄清楚一些,我怎能放心呢?” “那你弄清楚了吗?”王乘风好奇道:“这一阵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的事很多!”王力俐落地手腕一撑,站了起来。“叫你来,就是要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王力领着王乘风走出了葛雷新室,向着长廊的彼端走去。 “记不记我告诉过你的,当年我在二十四世纪闹出来的那场时光灾变吗?” “嗯!”王乘风点点头。“不是说有一大票人被你‘轰’到消失不见,连尸体都找不到,有的人还陷到别的时空世界去?” “你倒记得清楚,”王力点点头。“但是这些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出了什么状况,我却并不知道,因为我在时光异变之后一直待在‘学院’里,对于那些人发生的事,我只能猜测。” “是这样,”王乘风说道:“如果你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你就不是师父,是‘大仙’了。” 说到此处,两人已经走到一扇泛着蓝光的门前,看看门的上边,写的是“山海”两个字。 王力若有深意地看着那扇门,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王乘风腿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却想起来似乎从末见过这扇门。 “学院”第二层中有许许多多的房间,虽然他没有办法每一扇都走遍,但是至少在“鬼谷”附近的几扇都有些印象。 “我好像没看过这扇门哪!”王乘风皱了皱眉。“是突然间冒出来的吗?” 王力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神情。 “没错,看你平常楞楞傻傻的,眼光倒挺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这扇门,的确是从变故之后才出现的,里面就有当年那些人发生的情景。 这几天,我就是在这里研究这扇‘山海’门后的状况,也找出了许许多多珍贵的资讯。” 说着说着,他便将门“哗”的一声推开。 便在这一瞬间,两人从此便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迷离世界。 在“山海”这扇门后的世界,那种空间之感,是所有王乘风到过的空间不曾有过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的光度、气息、声响变了,变得不同。 如果硬要形容出来的话,有点像是其它空间总给你一些“人造”的感觉,不管它的景物多逼真,它的色彩多自然,总会让人有那么一丝丝感受,提醒着你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而是虚拟出来的。 但是在“山海”的时空中,却没有这种感觉。 一进门,连门都还没关好,王乘风只觉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排山倒海地往身前涌过来,让人在很短时间内就忘了门外的“学院”。 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形状怪异,处处充满不合情理的开阔景象。 在一处高山之上,山势居然高耸地穿出了云层,而那云层也不像一般的云一样的轻软,倒像是实体一般,被高山穿破的地点还露出斑驳的裂痕。 大地平野之上,像是史前的景观一般,处处冒着浓烟,有的地方虽然青翠可喜,但是天空却像是塌了一半似地,歪歪斜斜,仿佛只是挂在那儿,随时都可能崩塌下来。 有的地方,则是一片荒漠的平野,但是平野上却像是蛇蜿蜒爬过的痕迹一般,绽放着巨大的青草花朵,远远一看,倒像是一条条交错纵横的花草道路。 而在左边的地方更是离谱,有几座山像是被人生生拔起,再倒插入地一般,头上脚下的陈列着,但是这些山遭逢的异变显然已有极长的岁月,山上已经长出林木青草,几群不知名的古怪动物在那儿安详吃草。 向着西方远远望去,在那儿有一片色彩光线和周遭全然不同的大地,仿佛隐隐看得着电流,正在打雷闪电,但是在那片大地上空,天空似乎特别的低垂,在低垂部位的四周,有着四座奇形怪状的高耸大山。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诡异不对劲的感觉,但是真要说起来有什么不对劲,也只知道这些山、水、陆地长得怪模怪样,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一片大地,还有这一片大地属于什么世界,什么时代,一点也没有头绪。 王乘风困惑地转过头来,发现身后的入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就是这一回头,才发现自己正和王力站在一个不算高的小小悬崖之上,远眺四方,居然已经全数是一片广阔至极的古怪天地,要很用力地回想,才会想起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悠长的“学院”长廊。 这种空间之感,是在学院任何一个房间中都不曾出现的! “这个房间,真的是个房间吗?”王乘风抓着头,一脸疑惑。“怎么我觉得好像真的到了外面?” 王力得意地呵呵长笑,因为地处宽阔,他的声量也大了许多。 “这个地方,便是‘学院’停下来后出现的奇特地点,至于它奇特在什么地方,待会我再和你好好说。” 王乘风瞪了他一眼,发现这个家伙不自觉又在玩卖关子的把戏了,但是因为眼前的状况实在奇诡,也就懒得和他计较。 他转了转眼珠,正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身边的风声开始呼呼地吹了起来,身上的衣袖邋邋作响,竟是整个人已然轻飘飘地升入空中! “吓!”王乘风惊叫一声,转眼看着王力,却看见他露出促狭的神情。 “没打紧的,这只是这个房间的一个模拟作用,你觉得自己在飞,其实只是一个很精巧的解说装置。别的装置用讲的,用影像放映,但是‘学院’里的科技却常常直接带你去看!” “直接带我去看?”王乘风不安地和王力并肩在空中飘行飞翔,那种风速、气味、温度之感无可挑剔,令人很难相信是什么“模拟作用”。 “你又说这是虚拟的!” “真和假之间,虚与幻之间,我早在来学院不久后就不再试图找出答案了,”王力叹道:“你只要相信我,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影像,这样就行了。” 两人在这片奇异大地上御风而行,朝向的却是大陆之外的海洋方向。 第三章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这一阵子以来,我已这样‘飞’了好多次,即使仍然没能接触这片大地秘密的千百分之一,但是当年那些被我连累约二十四世纪之人,有许多来到了这个世界,是毋庸置疑的。 而他们的经历,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我在这几天里观察了这个房间的记录,如果你知道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事,一定会目瞪口呆。” 飞越大陆,不一会儿便飞到了海边,在这个空间里的大海也和一般的海洋不尽相同,总觉得在这儿的光线要阴暗上许多,连大海也一并变得晦暗深黑。 两人随着风声在海洋上飞翔,王乘风仔细观察海上的景观,看了一会,整个人却有些发怔起来。 在这片大海里面,除了波涛和巨浪之外,居然还有着许多古怪的生物,是一般正常世界见不到的。 比方说,王乘风就在一片礁石之中,看见了十来个半人半鱼的古怪生物,只见他们略有人形,肌肤却是极为健康的粉红,坐在礁石之上,怡然自得地唱着歌。 那歌声幽长甜腻,听在耳中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不自觉有点昏晕起来。 还有,在海洋的遥远处,还可以见到巨大的马形生物在海中自在遨游,形状看起来像是海马,但是王乘风却曾经在水族馆见过真正海马,最大的也不过十来公分,眼前这些“海马”却是身长十数公尺,和鲸鱼比起来不遑多让。 他看得出神,指着一样又一样的古怪生物,张着口,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怪了吧?”王力笑道:“这还只是小场面呢!跟着看下去,包管你嘴巴都合不起来!” 在大海上飞了不多久,王乘风注意到在海平面的远方,有许多地区的光线、颜色都大不相同,有的地方散发出妖异的氛围,有的地方则是根本一片空白,仿佛连天空、海洋都不存在。 “这一个世界也不晓得出了什么古怪的变故,”王力在飞翔的风中叹道:“多的是不合常理的事。你说它不合常理,却又清清楚楚地摆在你的跟前,让你摸不着头绪。” 说着说着,两人便已经飞到了一处奇诡的景致,看见眼前的情景,王乘风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是见着了天下最古怪的事儿。 只见在两人的前方,大海突然间整排消失,不,其实并不能算是消失,而是像瀑布的上游一般,滔滔不绝地流进了一道远不见尽头的巨堑! 那巨堑可以说是王乘风此生见过最大的景物,只见它远远地绵延出去,一直线,一直延伸到最远最远的天际,仍然不晓得它的尽头在哪里。 奇怪的是,那滔滔不绝的海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进巨堑之中,只有海浪的涛声,但是一旦冲刷进到那巨堑之中,便像是进了一张其大无比的大口,囫囵吞下,无声无息,连最起码的大水冲刷之声也没有。 这样的一道巨堑,王乘风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科学原理可以解释。 看眼前的样子,这些海水奔流而入的水量是很吓人的,滔滔不绝,一点也没有止息的征象。 但是那巨堑远远看过去却是黑漆漆的,完全看不见里面,它安然地将所有的海水装了进去,却一点也没有水声,连水跑到什么地方都不得而知。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不管那道巨堑,光是海水这样的流法,难道不会一下子就流干了吗? 在王乘风的身旁,王力的神情却是轻轻松松,仿佛对眼前这种古怪现象习以为常。 “很吓人吧?这道大得看不见尽头的巨堑,就叫做‘归墟’。” “归墟?”王乘风好奇道:“是你取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王力摇摇头:“这道巨堑早就已经出名了几千年,这名字也已经用了几千年了。” “几千年?”王乘风抓抓头:“我又没听过。” 王力冷笑道:“你书读这样少,没听过是应该的。如果真让你听过了,那才真有鬼哪!” 王乘风也不生气,耸耸肩笑道: “你行,你书读得多,只不过大多都是偷来的。 你就别再卖关子了,这个‘归墟’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王力想了一下,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归墟是什么东西,前几日我曾经试着下去看看有什么东西,但是下去了好久好久,却总是构不着底,我怕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也就没有深入下去,只知道下去了好久好久,却怎么也见不到底。” 王乘风咋舌道:“只怕是一到了底,就通到了阴曹地府也说不定……咦?那又是什么?” 在宽广的“归墟”边缘,此时却出现了五座形状奇异峥嵘的山,突兀地耸立在归墟旁的大海之上。 看看五座山的形状,这五座山并不算大,只是这儿的大海奇深无比,到底为什么会冒出来这样五座山,也着实令人费解不已。 “很奇怪吧?”王力笑道:“你一定想不到这五座山靠的是什么才能挺立在海面上。” 王乘风好奇地仔细端详,左看右看,却在山底的水波隐隐见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山底下有东西!”王乘风惊声叫道:“好像是活的动物!” 就在这个时候,从其中一座山上却窸窸索索地飞起来什么,王乘风与王力暂时地停留在附近的空中,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些飞起的物体竟是一个一个,形状大概只有手掌大小的飞行小人! 只见那些飞翔的小人们个个衣袂飘飘,清雅端庄,连飞起来也是斯斯文文,只见他们像是雀鸟一般,从其中一座山鱼贯飞起,又降落到另一座山上,个个神情悠闲,宛若神仙中人。 而仔细看看那五座山,山顶上却是处处庭台楼阁,山林蓊郁,俨然便是一座座缩小版的洞天福地。 如果不是身处在这个奇异的“山海”时空中,王乘风一定会认为自己来到了某个“模型写真竞赛大会”,看见的是一个个的缩小模型,而不是真正的人物。 “那……那些人是……”王乘风吃吃地问道。 王力皱了皱眉,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基本上,这五座山都是古籍有载的仙山,一座叫岱舆,一座叫员轿,一座叫方壶,一座叫瀛洲,另一座则叫做蓬莱。 仙山上面,住的当然都是仙人,只不过个头小了些,是缩小了的仙人。” 说到此处,其中一座仙山“方壶”突地在海面上晃了一下,紧接着山脚的波涛升起,抬起了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颅。 王乘风眼睛圆睁,仿佛这样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是,那样大的一颗头,只要不是近视太深,任谁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乌龟!”他失声大叫:“那是乌龟啊!” 果不其然,在“方壶”下的巨大乌龟像是舒活筋骨一般地仰了仰头,“仆”的一声从鼻头吐出悠长的雾气,巨大的眼睛仿佛见着了飘浮在虚空中的王乘风和王力,睿智的眼神盯着两人看了一会,这才缓缓地分开水波,又潜入了海里。 在这五座“仙山”的下方,果然各有一只巨龟在下方驼负着奇重无比的山头,也因为如此,五座神山才不至于随渡逐流,冲刷到归墟里去。 “它……它在看我们哪!”王乘风吃吃地说道。 “别傻了,”王力摇摇头。“不是跟你说过吗?任你现在看得多么逼真,这一切的一切,都早在古代的小说典籍中出现过了,它也许眼神有点不大对劲,但是它绝对是看不见我们的。” 王乘风想了一下,抓了抓头。 “你从刚刚就一直讲‘古籍古籍’。难道这些东西在古籍士都已经记载过了吗? 这些古里古怪,莫名其妙的东西,还真的有人看过,而且还写在古代的书本上?” 出乎意料地,王力的回答却是肯定的,他想了一下,坚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有,而且这本古籍还非常的有名,即使是你,说不定也听说过。” 王乘风笑道:“即使是我,你不说,我又哪里知道?这本书是什么伟大要命的书?快说吧!” 王力若有深意地看着四周围的五神山、归墟,悠然地说道: “古代的书上说过,古时候读书人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孟夏农闲时,独坐草木扶疏的南窗下……(说到这儿,王乘风忍不住翻了白眼,对这个“鬼谷子”的卖关子特异功能已经束手无策)……微雨好风不请自来,一酌春酒,欣欣然‘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这本书,就是中国古代的‘山海经’!” 王乘风眼睛圆睁,夸张地笑道: “哗!好厉害的‘山海经’……”说着说着,脸上突地转为正色。“……那是什么东西?” 王力早知道他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中国古代的山海经,有人说那是一本纯属想像的书,但却有人认为书上记载的是上古时代许多发生过的事,以及上古时代的地理环境。 在山海经中有很多神话故事,一直到了很多年之后,还是影响了中国人的文化和传说,因此被视为是一本近似文化宝藏的奇书。” “奇书吗?”王乘风摇头晃脑地问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好玩的吗?” “你是个二十世纪的人,根据我的印象,你们那时代的人虽然科技有了一定的水平,但是对神话和传说还是有一定的兴趣,对吗?” “对。” “因此,你有没有听过‘后羿射日’、‘女娲造人’、‘夸父逐日’的神话传说?” “当然听过,原来你是在说这些东西,”王乘风兴奋地点点头。“这些我就听过了,而且有些还小有研究哪!” “不会又是从那个什么‘小叮当’学来的吧?”王力冷笑道。 “当然不是!”王乘风大声道:“不过这些故事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最好,”王力笑道:“因为接下来我们要看的状况,就活脱和这些‘山海经’神话传说有关了。” 说着说着,仿佛是要印证他所说的话,一阵狂野的大风袭来,波浪涛天,掀得负载五神山的巨龟有些挺不住,也让几座神山上的小仙人们仓皇而逃,来来去去,好不忙碌。 王乘风惊讶地一回头,却看见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巨人走了过来。 在二十世纪的电影中,他也不是没见过巨人的模样,但是眼前这个巨人的个头却是大到离谱,只见他跨开长长的脚,那么深的海水,在他涉水的时候,却像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溪。 草草估算一下,眼前这个巨人几乎要比王乘风见过的所有大楼都还要更高,要说他的身长有几百公尺,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 而那巨人的形貌相当的丑怪,脸色像是青色的水生动物,整个脸也是像鱼的多,像人的少,只见他的大手上长着利爪,手指间还有蹼膜,严格来说,就像是一个放大了好几百倍,在科幻电影中常见的“半鱼人”。 但是这样的“半鱼人”却是穿着衣裳的,只见他穿着像古人一般的宽袍大袖,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找来那样大的一块布。 王乘风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巨大无比的鱼型巨人,嘴巴都要点着了地,但是一旁的王力却是镇定得多,仿佛早已对这样的巨人习以为常。 “这种巨人叫做‘龙伯国人’,是从极远之处一个国度来的,那儿的人听说都有这么高大。” “高大……”王乘风喃喃地说道:“你说得还真客气,依我看,这哪是高大,简直就是妖怪一个,还是个几百公尺高的妖怪,要是被他抓着了,那还有小命在吗?” 只见那龙伯国人悠闲地涉着大海,从归墟旁轻松地走过来,手上却撤出一柄钓竿,挥了挥钓线,居然就着大海开始垂钓起来! 不一会儿,“波波波波”地,龙伯国人巨臂一挥,笑声震天,钓起来的居然是在五神山下的巨龟! 驼负着五座神山的巨龟们也不晓得是饿得傻了,还是被龙伯国人使了什么狡猾的手段,居然应声一只只地被钓了起来。 那几只巨龟既然能够负着神山,倘头当然也是巨大无比,但是和龙伯国人相较之下,却不过是两手合捧大小,只见五座神山下的巨龟倒被他钓起来了三只,龙伯国人咧着鱼族般的血盆大口,呵呵地笑得好开心,将钓起的巨龟负在背上,居然便这样无所谓地涉着大海,向着远方离去。 王乘风楞着眼在一旁看了良久,看见那三只巨龟被钓了上来,眼见失了巨龟载负的神山在海上开始摇晃飘动起来,不禁惶急地大叫: “喂喂喂!他怎么可以这样?”王乘风急道:“他把乌龟钓走了,这些神山不就要沉了吗?” 王力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漫不在乎。 “你替他们担心干什么?我早和你说过,这些事情不知道早在多少年前,多远的世界已经发生过了,眼前这些事只是‘演’给你看的,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不紧张?”王乘风没好气地说道:“你不紧张干什么带我来这里逛啊!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吗?” “我没害死他们!”王力同样没好气地说道:“他们有些人到了这个世界,后来还成了传说中的大神哪!” “又在瞎掰了,”王乘风笑道:“人就是人,还要变成大神呢!” “我可没有瞎掰,”王力正色道:“当年被时空异变卷到这儿的人,有不少人是潘朵拉核酸生化警察,他们的体质和这个奇异世界的能量感应,有的人就成了古里古怪的大神。” “生化……生化什么警察?”王乘风好奇地问道:“那又是什么东西?你们那个时代的名堂还真多。” “全名应该是:‘转化态生化警察’,那是二十四世纪最高深科技研发出来的生化人,能力非常强,能够在人形和元素组态间变化。” “真有这样的怪人哪!”王乘风咋舌道:“什么叫做元素组态?” “一般来说,最基本的是风、火、雷、水,大多数的生化人都属于这四种。” “你说的转化态,意思就是说他们可以在人形和什么风火水之间转换?”王乘风问道:“那就是说,人可以化成一团火,可以变成一阵风,变成一滩水?” “当然可以,这便是转化态生化人最擅长的拿手好戏,”王力说道:“就因为他们有这样强的能力,才会被指派来看守潘朵拉核酸,当时把我逮捕的,就是这种‘转化态生化人’。” 王乘风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却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不过,不管他们有多强,但是大体上来说,最强的人还是你。” “啊?”王力楞了楞,一时间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 “我是说啊!”王乘风悠然地说道:“不管他们多么强,多么厉害,最后不是全被你搞到这个世界来了吗? 所以在我的看法中,你最强!” 第四章 二十四世纪生化人 在龙伯国人背走巨龟后不久,两人又轻飘飘地御风而行,但是这回的方向却又向陆地的方向飞了回去。 王乘风曾经试着用自己的力气控制飞行的方向,试了几次之后,发现这种飞行的方式并不受他自己控制,继而想起刚才王力说过的,说这一趟旅程只是个虚拟的观看之旅,于是只好耸耸肩,随着高空的气流又回到了大陆。 飞回大陆之后,从高空俯瞰大地,却在一片荒凉的平野上,看见这辈子前所未见,最奇怪的东西。 在荒野上,此时有一条巨大无比的蛇状生物正在蜿蜒而行,如果说刚才的龙伯国巨人硕大无匹,那眼前这条蛇状生物也绝对不输给他。 只看见那长蛇状的身躯从远方天边逐渐溜行而去,一开始先看见的是尾巴,放眼望去,却一时间看不见头部。 再一次草略估算,这条“蛇”大约有两三个人的粗细,长度却像是几百节的火车车厢一般,看不见尽头。 更奇妙的是,它的身体像是有无穷生命力一般,所经之处居然像是最肥沃的壤土一般,茂盛地长出缤纷灿烂的花草。 那巨大的蛇身便像是画笔一般,以荒漠大地为画纸,所经之处,居然便是一条条最美丽的花草大道! 刚才,在初到这个时空的时候,王乘风就在一处荒野上见过这样的花草道路,现在亲眼一见,才知道是这样“画”出来的! “好美……”他在高空中有些出神,看着那一道道缤纷美丽的彩色花草,忍不住喃喃自语:“好有生命力哪……” 两人在空中追上那条巨蛇,顺着它的蛇身前行,不一会儿,终于见着了它的头部。 这条“巨蛇”的前方,居然不是什么狞恶的蛇头,在它的前方,居然是一个女人的身躯! 不过,那“女人”却也是身量巨大,算算至少也有十来公尺高,“她”只有上身,从脐部以下便已经是巨蛇的身躯,只见她的神情木然,两眼却没有什么神采。 严格来说,“她”并没有什么情绪或表情,只是漠然地随着蛇身蜿蜒的律动前进,眼神空洞,仿佛世上所有事情都没有办法吸引她的注意。 王乘风惊疑万分地指着那“女人”,看着王力,张大著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到了吧?”王力带著“我早告诉过你了”的神情,扬了扬眉毛。“这便是当年被卷到这时空的生化人之一,在二十四世纪,她是个‘花’态的植物态生化人,但是到了这儿,却变成这个模样。” “她……”王乘风吃吃地道:“她就是你所说的‘大神’之一?” “不只是大神,她还是个历史上最有名的大神,”王力轻轻一笑。“在这个时空,我想她便是中国传说中的造物主之一:‘女娲’。” 大神女娲! 这个传说神话中的大神,连不学无术的王乘风都略知一二。 根据古代的记载,说这女娲是个造人的天神,人类之所以能出现在这个世上,全是女娲用黄土捏成人形,再加上生命,这才将人类造出来的。 据说,女娲造人的时候,先是用黄土捏人,后来觉得这样速度太慢,便用绳子搅上泥浆,甩出来的泥浆同样也会形成活跳跳的人。 但是此刻,王乘风却亲眼见着了这个传说中神性极强的“人首蛇身”大神,而王力还告诉他,论这个“女娲”根本就是个来自二十四世纪时代的生化人! 想到这里,王乘风不自觉有点昏昏沉沉,有点似梦似幻了起来。 “不成不成……”他喘着气,捂着额头说道:“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你让我休息一下……” 王力看着他一副呼吸不顺的模样,冷冷地笑道: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我当时一看见岸本绿变成了这样模样,在二十四世纪的时候,我还认识她呢!现在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吃惊了吧?” 王乘风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个的好奇心仍在,转头望了一眼仍在行进的“女娲”,苦笑地问道: “岸本绿?她还有名字吗?你真的认识她?” “当然有,”王力望着远方的天空,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在潘朵拉核酸局的编制中,像她这样的‘花’态生化人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但是她的亲密情人‘风’冷血队长却是警队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因此,她在警队中也小有名气。” “‘风’?”王乘风奇道:“那便是能够从人形转为风的生化人吗?那个什么‘冷血队长’,是不是也被你轰到这儿来了?” “冷血?”王力一怔,摇摇头。“冷血早在追捕‘时光英雄葛雷新’之役后没多久就死了。” 听见“葛雷新”这个名字,王乘风大是兴奋,连忙说道: “扯来扯去,又扯到葛雷新这儿来了?他又和这些生化人有什么过节?” “不告诉你!”王力瞪了他一眼。“我正在说生化人警察们到这儿来发生了什么事,谁又和你扯上了葛雷新?他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自己问他去?” “好好好,”王乘风耸耸肩。“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时候,两人已经越过了“女娲”岸本绿,王乘风回头看着这个巨大无比,又充满了无穷生命力的“大神”,心中充满了疑问和好奇。 便在此时,两人离“女娲”的方位还不算太远,只见“女娲”长长的蛇身经过了一片湿润的沼地,地也不闪不避,便迳自游进了沼地之中。 出了沼地之后,女娲持续前进,身上的泥浆随着游迹过处,纷纷滴落在地上,说也奇怪,那一滴滴的泥浆一洒在地上,却像是活物一般开始跳跃嘻笑起来,真的就是一群欢欣笑语的“人”。 这……到底是什么现象?难道她真的能够造人,所有的人都是她造出来的吗? 王乘风一肚皮疑惑,正要向王力间个清楚,却听见前方不远处的旷野之上,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呼。 那惨呼之声仿佛充满了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声音又是极大,传遍四野之际,仿佛连土石都要为之震战。 王乘风疑惑地看了王力一眼,却看见他深深叹了口气。 两人随着清风,往惨叫声处凌空飞去,行了不多久,只见眼前是一片极不协调的破碎大地,地壳拱起,一座大山头上脚下地插在地上,而拱起的高地上,却凌空悬着一处水色混浊的湖泊。 在湖泊的旁边,却有着一团大如山陵,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的东西。 那团东西虽然巨大,但是却是软趴趴,透明的质感,那种透明也不似果冻般的清澈,而是一种有着肌肤色彩之感的恶心外表。 只见那“东西”不住地蠕动,在蠕动的间际中,还不时在表面形成一张张有着牙齿的嘴巴,痛苦地发出惨叫声音。 王乘风看了那“东西”几眼,不禁皱了皱眉。 “这又是什么东西?莫名其妙。” “这不是东西,这也是一个生化人,我不晓得他的名字,却知道在这里,他的名字叫‘混沌’。” “混沌?”王乘风笑道:“这倒新鲜,怎么人家就变成了大神,他运气这样不好,却变成这样乱七八糟的一团?” “根据我的观察,这种‘混沌’的状态,正是他们这些生化人变成不同形貌的关键所在。” “什么关键所在?” “转化态生化人,严格来说他们是一种人工合成基因的人种,二十四世纪的科学家,将放射学、基因细胞学、核子理论里最精深的科技放在他们的身上,因此,你可以将每一个转化态生化人视作是一个能量无穷无尽的反应堆。 要不然,在人体有机组织和水、火这种元素间转换,等于是要一条鱼自在地在太阳里生活,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因此,当这个时空奇异的能量形态和转化态生化人的基因细胞起了互动,就会生出许多无法想像的巨大变化。 一个控制不当,便是将这方圆千里内的世界夷为平地,那也是稀松平常。” 王力这一段叙述下来,牵涉的是二十四世纪最高深的科技,王乘风又有些听不懂了,只是大概知道生化人为什么会变异的始末,但是和王力交往了好一阵子,大概也摸清了他的个性,他知道这个学院之主说起话来不干不脆,既然他说得高兴,就任他说下去,也许还会多得到一些讯息。 “嗯!”于是,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了解。” “来到这片大地之后,我想在这儿一定有不少关键,引发了生化人们细胞上的诸多变异,这才让他们转成这样多的怪模怪样。 像岸本绿,转成了‘女娲’的巨蛇形体。 眼前这个生化人,又变成了‘混沌’。 还有另外几个出名的生化人警察也来了,我这一阵子看到的,像‘水’支队队长阳风就化成了一片树林。 另一位生化人米修义,则是成天打打杀杀,在这里,他的名字叫做‘羿’。 ‘火’队的队长丹波朱红,在这儿成了火神祝融,另一个‘水’支队的尹仲崧,则是水神‘共工’。”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传说中的大神,其实都是你们那时代的生化人警察变的?”王乘风问道。 “原先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想深一些,却又好像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王力摇摇头,似乎也是一头雾水。“首先,在数目上就有点不对,因为那时候参与了时空异变的生化人,了不起大概三十来人左右,但是这个神话时代的大神数量却远多于此。” “那也就是说,有很多大神是来历不明的罗?”王乘风抓抓头。“难道是从别的时代,同样也遇上你这种扫把星捣蛋鬼,无缘无故被炸过来的?” 他本性调皮直爽,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王力听见他这样说法,脸色一变就要发作,但是不晓得为什么,他却对这个王乘风特别没辙,只好又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哼’是什么意思?”王乘风笑道:“我说得对了,还是不对?” “‘哼’的意思是说,你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就别瞎猜了,”王力没好气地说道:“在‘昆仑’那儿还有点古怪,带你去那边看看好了。” 果然,随着他的说话,两人的身形在天空一个转折,便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把那模糊不清的“混沌”留在浊湖之旁。 在天空飞着飞着,王乘风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关键。 “喂!” “喂什么?”王力怒道:“我没名字吗?” “我的意思是说,”王乘风笑道:“我有一个问题。” “要问就快问吧!” “我们现在在空中这样飞,看这样多东西,你说是虚拟的影像,只是观察用的,对不对?” “对。” “我自己刚刚也试过,这种飞行方式我自己没有办法控制,只能顺着它展示的情景看下去,对吗?” “也没错。” “可是我怎么觉得好像你可以控制要看什么似的,说要去陆上就去陆上,说要去昆仑就去昆仑?” 王力悠然地看着前方,对于他这个问题却没有回答。 “喂!”王乘风皱眉道:“我在问你问题哪!你能控制要看什么地方的景象吗?” 王力转了转眼珠子,有些滑头地说道: “只怕是会一点点的。” “那你又不说!”王乘风有点不快地说道:“我还以为在这里要看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法控制的。” “我不说,是因为你没问,”王力冷冷地说道:“是谁规定我什么事都要告诉你的?” 听见他这样的回答,王乘风一怔,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没错。 但是,心中却隐隐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依稀仿佛之间,好像有什么环节不太对劲…… 不过这种不对劲之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太久,两人无言地飞越了方才经过的平野,朝向的便是那片有着四座山顶住天空的旷野大地。 飞近一些之后,王乘风这才发现这片大地的光线要比周围阴暗一些,仿佛在里面布满了阴云不雨的气团,间或还有着灼亮的闪电。 第五章 建木上面有什么东西 飞过四座山之一,第一座经过的山长相很怪,山势高耸,不似一般高山的厚重,倒像是一支倒扣的特大号冰淇淋甜筒。 “这座山的名字,叫做不周之山,”王力在高空的风中朗声说道:“相传是支撑天地星辰的四条天柱之一,在日后会被‘水神’共工撞毁,害得天地倾斜,星辰下落。” “天空是四座山撑住的?”王乘风笑道:“这倒新鲜。” 王力环视了四周的古怪景观,不住地点头。 “这看起来又是一个亚维空间的现象,是通往别的世界的通道。 如果在这儿发生了异象,或是自然灾害,一旦造成人畜的灾难,以这时代人的知识水平,是很可能塑造出‘天地崩、山河绝’神话传说的。” 王乘风“啊”的一声,两手一拍。 “没错!”他开心地笑道:“就好像刚刚‘女娲’从泥浆里爬出来的情景。 那些泥浆可能感受了她旺盛的生命力,落在地上之后,会像是活物一般又叫又跳。 如果是路过的人看到了,他们没有未来时代的知识,便会将眼前所见的情景解释成:‘人都是女娲造出来的!’” “说得好,”王力赞许地点点头。 “你这个小子也不算太笨。” 两人经过了“不周之山”,往大地的深处飞去。只见在这个区域“昆仑”之中,处处是阴暗的光线,偶尔从云层透下宗教色彩颇浓的微光,让人觉得有些肃穆之感。 而在“昆仑”的大地正中,此时已经可以见到一座极为高耸的大山。 在大山之上,此时生长着一株极大极高的树木,那山顶之高,已经几乎要达到了云端,但是在山顶上临立这一株巨木更是高耸入云,像根标枪一般直直插入云端。 “这里,根据古书的记载便是天界和人界之间的桥梁,那棵树的名字就叫做‘建木’。” “建木?”王乘风又惊又喜。 “那不是和我们学院的‘建木’一样名字吗?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在学院的第二层和第三层之间,通道便是一株古怪的大树,而在大树的树身上,便龙飞凤舞地镌上“建木”两个字。 “以我看来,是没有什么关联的,学院那株建木只是个单纯的通道,不像这儿的建木,连接的是天界和人界两个从不相交的地点。” 在昆仑山顶“建木”的旁边,此时巍巍地挺立着一只巨大的奇兽,只见那巨兽似狮非狮,似鹿非鹿,渊停岳峙地站在山顶,颈项旁却像是葡萄一般地长着无数颗表情鲜活的人头。 “这只奇兽,名字叫做‘开明兽’,据说有洞悉人心的奇异能力,能在一瞬间分辨出说话的真伪,因此,要上天界的人们得先通过它这一关。 后世有历史学家考证,说这中国古代的‘开明兽’,或许和西方的狮身人面神兽‘司芬克斯’有关联。” “司芬克斯?”王乘风露出疑惑的神情。 “以你那时代来说,就是在埃及金字塔前的狮身人面像啦!” 王力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啊哈!”王乘风怪叫一声。 “这你就错了,如果说是狮身人面像,我可是知道它典故的。 据说,这‘司芬克斯’是古代希腊罗马神话中的神兽,专门在沙漠拦住路人,问他们谜题,如果猜中了就放他们走,如果猜不中,就把这些倒霉鬼干掉。 同芬克斯最有名的一个谜题是:‘什么生物早上四只脚,中午两只脚,晚上三只脚?’” 王力想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我不懂猜谜。” “这个答案就是人!”王乘风笑道:“因为婴孩不会走路,在地上爬的时候,便是四只脚。到了年长,会走路了,就是两只脚。到了老年,走路要靠拐杖了,所以就变成了三只脚。” 王力点点头,表示这个答案可以接受。 “说得不错,这一点我倒是不知道,总算从你那儿学到了有用的学问。” 王乘风大是得意,只是当然不好说出,这些故事是从什么地方读来的。 从什么书上谊来的,大伙心知肚明。 便在此时,王乘风隐隐然开始觉得,当日在葛雷新室时,葛雷所说的一句话,也许颇有道理。 “小叮当啊……”葛雷新这样郑重地说道:“我倒真的想去看看。” 从建木的旁边掠过,两人顺着树身逐次上升,穿入云层后,便陷入了一片蒙蒙的白色光雾之中。 “这个模拟装置做得真是逼真,无话可说,”王力赞叹道:“连亚维空间通道也模拟得好像,在我的印象中,即使是在二十四世纪,也没有办法做出这样的模拟装置。” 这时候,王乘风心念一动,随口问道: “说到二十四世纪,我倒有个疑问。” “你问吧!” “你既然是二十四世纪的人,为什么会对‘山海经’的事这样熟悉呢?”王乘风笑道:“按理说,你的时代比我离得还要远,为什么你会对这种老卡卡的知识那样熟悉?” “我在二十四世纪的时候,盗用的潘朵拉核酸里面,就有全套的‘神话学全史’,只要是曾经在典籍中出现过的神话,我都会有印象。” “原来是这样,”王乘风点点头。“那潘朵拉核酸还真够强够厉害的,难怪你们会这样前仆后继的也要去偷去抢。” “只是这样的超时代科技,在我看来,还是有缺憾的,”王力有点闷闷地说道:“因为潘朵拉核酸给你的是‘知识’,但是从知识要凝聚成‘智慧’,却又是另外一个境界的事了。” “什么知识智慧啊!”王乘风笑道:“那不是一样的东西吗?” “当然不一样,你开什么玩笑?”王力摇摇头。“像我虽然在脑中有着山海经的典籍资料,但是从它衍生出来的知识,如果没有被收纳在核酸里,我就不会知道。” 听见他这样说,王乘风总算有些懂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纵使潘朵拉核酸给你多么渊博的知识,但那却只是存在你的脑子里,有些根本连用都没用过,是吗?” “不只没用过,而且在某些定义来说,那并不属于你,就好像你买了许多的光碟资讯,虽然它好好地藏在你的抽屉里,但是它们却不能算是真正你拥有在脑海里的东西。” “这种事,我看还是不要想太多吧?”王乘风豁达地笑笑。“等到真正出了大问题再来解决,不是比较实际吗?” 王力想了一会,点点头。 两人谈谈说说之间,已经穿透了云层,来到了一个宽广的空间。 说也奇怪,这空间乍看之下却有着似曾相识之感,想了一想,王乘风这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居然和“学院”的第三层有点类似。 “你还说这棵‘建木’和学院里的建木没有关联呢!”王乘风说道:“走上达木,连这种云层在脚下灰扑扑的感觉都好像,简直就是到了学院的第三层了嘛!” 王力摇摇头。“真的不一样,你待会再多看一些就知道,这个地方叫做‘昆仑天庭’,和咱们的学院第三层完全不同。” 王乘风极目四望,发现在这“昆仑天庭”里,四面八方的极远之处果然和学院的第三层不同,在那儿,有着隐隐约约的庭台楼阁。 “这个地方,在我看来也是相当莫名其妙的,不是因为它的一切令人费解,而是这个地方所有的情境都是我曾经学过,听过的,所以才让人更百思不解。” “什么百思不解?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了,”王乘风促狭地笑道:“什么东西都是你看过、听过的,那是好事啊!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两人在空中一阵转折,轻飘飘地往一处庭台楼阁飞过去。 飞得近一些,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牌楼也似的古式大门,金碧辉煌,古色古香。而且在牌楼的顶端还有一个巨匾,匾上龙飞凤舞,用极典雅的古篆体写上“天门”两个字。 “就像这个,无缘无故出现一个‘天门’,你不觉得奇怪吗?”王力仰着头看着那方巨匾,耸耸肩。“山海经的神话时空如果要以时代推算,应该是公元前千年以上的事,怎么会有‘天门’这种东西?” “有天庭,就有天门,就算有天兵天将也是应该的嘛!”王乘风勉强笑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王力叹道:“如果你多读一点书,你应该知道,古代中国人对‘天庭’、‘天门’、‘天兵天将’有概念至少应该是汉朝后的事了,和这时代可是差了几千年。 就好像你在演宋朝的戏,墙上却放着张大千画作一样,那是全然不通的事。” “反正你不早已习惯了吗?”王乘风笑道:“明明不可能,却千真万确出现在眼前,你不是说在‘学院’里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吗?” 他随口这样一说,却让王力楞了一楞,过了一会,才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果然没错。 便在此时,在“天门”的彼端,此时却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地一阵巨大骚动,定睛一看,却是一大群奇形怪状,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巨大生物正向“天门”的方向蜂拥而来。 在这些奇特的生物之中,有的“人”甚至说起话来清清楚楚,声量又大,呼喝起来倒也气势不凡。 “妈的!那些龙伯国的鬼子,我早就看它们不顺眼了!” “这样弄沉咱们的神山,分明就是要我们难看,今天不将龙伯国灭了,我哪有脸见我的子民?” “去就去啦!还那么多鬼话做什么?” 在呼喊声中,王乘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巨大怪人的形貌,一旁的王力却像是遇上了最熟悉的朋友一般,指东昼西,一个个地解释给王乘风听。 “那个大黄熊似的,声音最大的便是‘鲧’,大禹治水的那个‘鲧’。 还有那个火焰一般的女人,她就是潘朵拉核酸警队的丹波,也是这里的火神‘祝融’。 那个身后带着十只金乌鸦的也是‘火’支队的,她叫尹徐荷,便是古代神话中的太阳神之母‘羲和’。 还有那个看起来像是常人,跑起来却像风火一样快的,那便是‘后羿’米修义。 走在后面那个脸色臭得什么似的,有没有看见他身后的一大片水幕?那便是‘水’态生化人的特征,那人就是‘共工’尹仲崧。” 众大神的速度极快,虽然走起来纷纷乱乱,但是这样一眨眼便已全数远去,看来便是要去找龙伯国人的晦气,报复他们钓走神龟之恨。 这样一阵吵吵攘攘,看得王乘风眼花撩乱,等到人群散去,这才有余裕望着天门的后方,只见在天门后的不远之处有着一座巨殿,方才众大神便是从那大殿中蜂拥而出。 突然之间,那大殿“刷”的一声,又飞出了一个巨大漆黑的物事,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状似巨大魔鬼鱼的大神,漆黑的人身立在前旁,大大的两只黑耳朵却缠着两条黄蛇。 而在他的背上,此刻还驼着一个怪人,那怪人的面目清朗,背上却有两只肉翅,左手是一只宛若鹰禽的利爪。 这两个奇形怪状之人飞出大殿,在空中一个盘桓,也朝着建木的方向飞翔而去。 “这个黑漆漆的人叫做余力强,是传说中的海神‘禺强’,”王力沉静地说道:“但是个背上那个人我就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只知道他当日也在二十四世纪的特战大厅,但却不是个生化人警察,只是个普通人。” 等到连禺强的身影也消失了之后,整个天庭似乎全数沉寂了下来,王乘风看了王力一眼,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走,王力会意,冷冷笑道: “还没,还要等一个人。” 王乘风大为诧异,正要问他的时候,那巨厅的大门果然“砰”一声巨响,走出来一个丰神俊雅,宛若神仙中人的白衣男子。 那男子举手投足之处,仿佛带着无比的安定力量,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平静。只见他缓步而行,随着脚步,在足底逐渐形成一朵祥云,那祥云像是实物一般,带着他缓缓升空,逐渐往王乘风与王力的方向缥缈直行而来。 “这男人长得好英俊,”王乘风叹道:“不当偶像明星真是浪费了他。他也是你们二十四世纪的人吗?” 王力饶有深意地瞪视着那男人,摇摇头。 “不是,就只有这个人的来历我不清楚,他不是生化人战警,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能力却是最强。” “这样啊……”王乘风好奇地看着那男人白衣飘飘的身影越过自己,向天门外翩然而去。“那他有名字吗?叫什么名字?” 王力沉吟一会,才静静地说道: “他叫南斗,至少,其他大神都这样叫他。”他缓缓地说道:“在名义上,他是众大神之首,也是这个世界人、神、魔三界最高领袖‘天帝’的代表人,不过这身分似乎是有点问题的……” “有问题?”王乘风饶有兴味地问道:“什么问题。” “关于这点,我就真是不清楚了,也许让我多研究几天,我会有答案,”说到这儿,王力仿佛做完了一件极费力的事似地,一拍双膝,轻松地笑道:“好啦!我今天带你来看的,就是这样,没有别的了。” “很好很好,”王乘风自我解嘲地笑笑。“只是我却想不出来,你带我来看这些怪东西有什么用处?” “关于用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王力神秘地说道:“而且有一天你会感谢我带你来看这一次。” “大概吧!”王乘风耸耸肩。“看完了,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说到这儿,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想要飞回进来的那个地方,还要好一阵子吧?真是有点累人。” 王力神秘地笑笑。 “谁说要飞回那个地方?这里是‘学院’,只要有我带,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王乘风圆睁双眼,还来不及回过神来,“鬼谷子”王力哈哈大笑,拉着他的手,便轻飘飘地飞向前方不远的巨殿大门。 走进阴暗的大门,只觉耳际“刷刷刷”地几声轻响,眼前从黑转亮,一睁眼睛,两人居然已经又回到了学院的第二层。 明亮的长廊,无穷无尽的门。 王乘风兀自楞在那儿,却听见身后王力长声而笑,转身一看,却发现他又推开了“葛雷新室”的大门,走了进去。 “去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事要研究,再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王力的声音未绝,在长廊中回回荡荡,而那“葛雷新室”的门却已经“砰”的一声关上。 王乘风有些发楞地转身,轻轻地抚着身后的“山海”大门。 非木非金的触感,不冷不热的奇怪温度。 在这扇门后,藏的却是那样一片奇诡壮丽的时空世界。 什么时候,才能再进去看看呢? 有一刻,王乘风真想发个狠,自己将门推开,进去一探那片奇特的大地。 但是想起“山海”世界中的诸多诡异情景,虽然王力说那只是虚拟的时空世界,但是如果自己贸然进去,能不能全身而退,却是全然没有把握的。 一时间,他,十七岁的少年王乘风,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时空经历后,又再次接触另一个瑰美壮丽的神话时空,不禁有些晕沉沉了起来,仿佛自己置身在一场难以解释的怪梦之中。 问他愿不愿意就此醒来,此刻王乘风想了一想,脸上却露出了少有的坚定笑容。 不愿意。 如果现在有个机会让他回到二十世纪末的时空,他几乎肯定自己的答案一定只有一个。 死也不要现在回去! “学院”的第二层空气清新,仿佛还带着几丝花香的微风,王乘风楞楞地站在明亮的长廊,望着长廊上那一扇扇没有尽头的门,每个门后都有一个足以让人钻研一生的时空世界。 只是此时他还没有想到,其实,他已经踏上了当年算命先生所说的,一个从未有人成就过的奇异旅程。 第六章 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 春天的微风,“斫斫斫”的伐木声响。 然后,虽然没有真正的太阳,但是懒懒地躺在木栏杆上的王乘风,仍然夸张地打了个大呵欠。 “呵……” 在他身旁不远处,大个子的仲尼半裸着臂膀,手上一柄斧头,正大汗淋漓地劈着柴火。 听见王乘风的大声呵欠,仲尼好脾气地呵呵一笑,停下手来,擦了擦汗。 王乘风极为技巧的斜倚在木栏杆上,会这样子的动作,是在学校和同学晒太阳的时候练出来的。 “喂!仲尼,”王乘风没好气地说道:“你就行行好,有空休息一下好吗?” 仲尼憨憨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不累啊!反正没事,帮忙做点事也好。” “你不累,我的脑袋瓜子可是砰砰磅磅的响啊!”王乘风叹气道:“你那劈斧头的声音一声声好像敲在我的脑袋瓜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样忙来忙去的,挑水、洗衣、缝补、牧马牧牛都给你做光了,你去哪儿学这样多功夫啊?” 仲尼嘻嘻一笑: “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 “什么贱啊鄙的,”王乘风笑骂道:“说点听得懂的话来听听!” 在他的身后,这时突然有人悠悠地说道: “他的意思是说,他小的时候很穷,所以很多粗活都能做,”说话的是庄周,此时他悠然地倚在一株树旁,叨着一根绿草,淡淡地笑道:“反正仲尼个子大,力气够,让他做的话,大伙不是省掉不少功夫吗?” 王乘风还没答话,却从缥缈处传来一阵柔柔的琴音,转头一看,便是那个盲眼小童师旷坐在草地上安静地弹琴。 “照我说,这玩艺儿也好听一些,”王乘风叹道:“我警告你,仲尼,别吵我睡觉啊!” 他说着说着,突然间想起,如果“鬼谷子”王力的说法没错,眼前这个傻大个儿仲尼日后便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 说起这“至圣先师”,那可是几千年来大伙尊重景仰得不得了的厉害角色。 这样的厉害角色,眼前居然还被自己“警告”! 想起这样的古怪因果关系,王乘风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心中有些希望那些向来喜欢欺负他的痞子们就在当场,当场看看他“警告”至圣先师的模样。 正当他沉醉在自己的膨胀想像中的时候,仲尼想了想,便仔细聆听了师旷的琴音,然后伴着琴音,随着节拍,一下又一下地,又开始砍起木头来了。 王乘风回过神来,也听见了他斫木头的声音,但是说也奇怪,仲尼改变节拍之后,那伐木之声伴着琴声,居然变得悦耳起来。 既然声音变得好听,也就不再向他大呼小叫了。 此刻几个人身处之地是在“学院”的第一层,学生们居住歇息的地方。说也奇怪,这学院的第一层看似一般的古旧学校,但是却也能够营造出不同的场境,像庄周是乡下孩子,住的地方便布置成清雅的乡居竹林,仲尼喜欢忙进忙出,住的地点便像是牧地一般。 而王乘风早对“学院”这种模拟空间的能力习以为常,看了几次不寻常的状况之后,再来不管看见什么,都已经很少让他惊奇讶异了。 打从前几日王力带他进入“山海”的空间之后,这个学院之主仿佛是被空气吸掉了一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达多和莫色斯两人在第二层见过他一次,也只是在“葛雷新室”前探头的时候,就被他大声吼了回来。 这几日里,王乘风继续和“学院”里的成员一起上课,有的课程像是当日的“算经”一样,明明简单得要死,却让大伙儿焦头烂额。 也到了这时候,王乘风才真正领会到了当日王力所说,“两千年文明累积”的厉害之处。 比方说,有许多学问都是由王力先行教给达多、莫色斯、允文等人,再转教给学生的,但是有些课程实在也是无从教起。 举例来说,如果要教给二十世纪的小孩子一个名词:“引擎”,只要略加解释,大伙便可以清清楚楚,因为在二十世纪的大街之上处处可见引擎,即使没见过,也在成长过程中听过。 但是如果要解释这种东西给仲尼、庄周等孩子们听,那可就要大吃苦头了,因为不论你解释得再怎么清楚,包括助教们在内,所有人都不了解来自一个几千年后才会出现“引擎”的时代,难度之高,简直就像是要教会新几内亚一头野兔如何使用刀叉一样困难。 还有,就连解释小小的东西也会有困难,有一次,莫色斯偶然教到了“一个小塑胶杯”,便是花上了大半日的时间,也没有办法让学生们理解那是什么东西。 说真的,仔细一想,就连王乘风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这群二千年前的先圣先贤解释什么叫做“塑胶杯”,一解释的话,就得从石油的形成开始,如何千百万年前的动物尸骸在地底淬炼,挖出石油后,石化工业如何分类、再加工制成百年不坏的塑胶开始解说起。 而很微妙的是,在这样奇异的环境中,王乘风却开始意识到了自己在二十世纪时代有多么懵懂无知,也知道有许多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原来是文明经过千百年的淬炼结晶才会出现的珍品。 比方说,一颗电池,这种在二十世纪便利商店随手可买的东西,便是他在这个无所不有的“学院”中,怎么拼命也弄不出来的珍贵宝贝。 还有,他来到“学院”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台能收看电视的袖珍收音机,到了这里,不管是电视还是广播电台全数没有,成了不折不扣的废物。 还有手机、提款卡、电子公车票也都成了没用的装饰品。 不过仲尼等人也不是对所有课程都一筹莫展的,除了未来时代的学问之外,这个“鬼谷子”王力也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一股脑儿也推给孩子们许多比较符合他们时代的知识。 这些知识包括:“兵法”、“谋略”、“阴阳五行”、“符咒”、“治术”、“智术”、“方术”、“堪舆”等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学问,对于这类型的学问,王力却采取极为放任的方式,乱七八糟地堆在第一层的一间巨室中,满满的竹简,也不晓得他是如何刻上去的,将整个巨室堆得满屋皆是,还一直堆到了天花板。 如果学生们任何人有兴趣,便可以随意进去观看,看不过瘾甚至可以拿走,如果没还回来,王力也不去催讨,据达多等人说,王力对学生们的态度极为怪异,遇到学生有疑问时,心情好他会拉住学生谈上三日三夜,心情差的时候,三两句就将学生骂走,完全视心情而定。 也因为如此,学生们对这位“学院”之主是又敬又怕,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大伙看见“师父”总是心惊胆跳,面色青白。 基本上,这便是王乘风对整个学院的大致观察。 打从上回在课堂上教会仲尼“算经”之后,这个大个头少年便对王乘风心悦诚服,和他说起话地也毕恭毕敬,虽然王乘风的年纪还要小上他一些,但是仲尼却对他极为推崇,平常也抢着帮王乘风做一些琐事,王乘风这一辈子哪曾受过人家这样的礼遇?除了受宠若惊之余,也在潜意识中极力维持“才高八斗,学问惊人”的形象,便在课堂上一方面道貌岸然指点众人,却也一边偷偷在学院中翻阅许多不同知识。 就在这种不自觉的潜移默化中,王乘风居然不知不觉地吸收了许多原先只懂皮毛的资讯,在课堂上讲起课来也更虎虎生风。 如果那些曾经放弃过王乘风,认为他“朽木不可离他”的老师看了他此刻的风采,大概会一头栽倒在地,摔个结结实实吧? 更惊人的是,如果老师们知道,被王乘风“春风化雨”教过的对象居然是古圣先贤中最有名的孔子、庄子、老子、列子、公孙龙子的话,大概会吓得心脏病发,送医立刻急救也说不定。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日,王乘风和助教、学生们嘻嘻哈哈地走进课室,却发现课室的前方早已正襟危坐,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长袍大袖的人。 看见这个人,达多、莫色斯等人又惊又喜,失声大叫: “师父!” 那人果然便是“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此刻他看见达多等人走了进来,微微一笑,在众人中又见着了王乘风,王力眼睛一眯,脸上的神情转为复杂,仿佛有些欢喜,又有些头疼。 但是这王乘风并不是什么敏锐之人,对王力的复杂情绪全然不觉,他乍见“鬼谷子”王力也是欣喜不已,大声叫道: “王力,窝那么久,你终于出现了!”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是神情古怪,因为王力在“学院”中素来极有威严,和王乘风几次对话中虽然和他时而斗口,时而互相讥刺,但是达多等人却从来不曾见过两人交谈时的情景。 因此,此刻王乘风脱口而出,便是两人交谈时的随随便便口气,自然令众人侧目。 “鬼谷子”王力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会他,只是轻咳一声,沉声说道: “各位弟子别来可好?”他的眼睛神光如电,迅速在众弟子身上扫了一遍。 说也奇怪,被他这样一瞪,大伙居然一致地呼吸困难起来,“嘻”、“哈”、“呼”的气息急促声此起彼落。 “鬼谷子”王力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眼光投注在个子最大的仲尼身上。 “仲尼!” 大个子仲尼吓了一跳,连忙应道: “是。” “却不知道你那‘梦周公’之术有没有什么进境?”王力森然道:“为师放纵了你这么几天,你可是已经将功夫放下了?” 他的语言技巧极为灵活,此时既然是和来自春秋时代的仲尼等人对谈,自然便用上了较为典雅的古句。 那大个子仲尼声音有些抖颤,连忙应道: “没……没有。” “没有什么?”王力大声道:“没有进境?还是没有搁下?” “没有搁下。” “既是如此,那便是最好,”王力冷笑道:“反正待会我便会知晓。” 他和仲尼说完话,又冷着脸问了庄周、御寇、师旷、伯昏无人、屈华子文等人的学习进境,问了好一会,这才神色稍稍缓和下来。 “众位,”王力缓缓地说道:“我想大家定然已经知晓,这一阵子‘学院’出现重大变故,此事关系我等前途甚钜。为师经过了多时以来的钻研,已对变故的来龙去脉略知一二。” 说到此处,他饶有深意地望了王乘风一眼,继续说道: “既是已然知晓来龙去脉,为师几经深思,深感众弟子长年身处院内,虽然有为师指点,毕竟未曾见识天下之广,进境也是有限。 因此,为师已经探知几处奇异天地,这几日将会带众弟子前往一游,众人需得小心应对,不可嘻笑分心,如果因而导致恶果发生,为师绝然不会轻饶,知道吗?” 众弟子一凛,连忙齐声应道: “知道!” “鬼谷子”王力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对达多等助教一挥手,便迳自走出课室。王乘风眼珠子一转,就快步走出课室,想要和王力说说话。 但是一走出课室,却看见王力的身影已经在另一扇门处隐没,头也不回,只是对他摆摆手,算是打个招呼。 “这么神秘干什么啊……”王乘风喃喃地念道:“说句话也没时间,有那么忙吗?” 突然之间,王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清朗。 “真的有那么忙。”王力的声音有着笑意。“还有,有机会的时候,帮忙仲尼一点知道吗?” 王乘风大奇,放眼四周想要问个清楚,只是王力的声音眨眼即逝,说了几句话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帮仲尼一点……?”王乘风纳闷道:“这大个子又要捅什么漏子了?” 过不多时,达多等助教像是带小学生远足一般,让“学院”中的孩子们集合一起便从一处暗道中爬上第二层。 走进第二层的长廊,几个孩子们的神情变得肃穆,脸色有些发青。 王乘风摇头晃脑地走在众人的后边,满不在乎地四下打量第二层的众多怪门,看见那葛雷新室的门又重新出现,心中一动,想着待会有空,说不定可以溜进去和葛雷新的形像聊聊天。 众人缓缓前进,经过了那日王乘风和王力一同进入的“山海”,那扇门外此刻依然泛出神秘的蓝光,想到那日在里面的奇异经历,王乘风悠然神往,心里盘算着哪天要叫王力再带他进去一次。 总之,这“学院”第二层的众多怪门就像是一处一处的神秘宝藏,让人心生向往,恨不得每一扇门都冲进去看个究竟。 一行人又走了一会,便在一扇门前停下,达多和莫色斯低声商议几句,便领着大伙在门前站好。 王乘风好奇地走近一些,看看门上的文字,看着看着,心下却有些迷糊起来。 因为在这扇门上,同样写着龙飞凤舞的“山海”二字。 这扇“山海”之门,刚刚不是已经走过去了吗? 王乘风皱着眉,不自觉便往身后看去,却看见“鬼谷子”王力脸色木然,缓缓地走了过来。 王乘风瞪视着他,想要问个明白,但王力却像是早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便开口悠然吟道: “曾经山海,亦可山海 一朝为尘,一朝为露 一个山海,本是山海 两个山海,亦为山海 是非成败,转眼为空 心有山海,尽是山海……” 王乘风虽然所学不多,但是这禅门偈语却还是听过的,此刻王力说出了这样的话语,王乘风虽然听不太懂,却也有些肃然起敬起来。 既是肃然起敬,本来想要问的话就顺势吞了下去。 第七章 抢救仲尼 王力沉静地走到这一扇“山海”的门前,回头环视了众弟子一眼,便将大门推开。 “哗”的一声,蓝光从门后迸现。 盲眼的小童师旷没有办法看见任何景物,只是他从小眼盲,便从别的知觉上得到了更敏锐的感受。 此时他虽然没有见到那片温润的蓝光,却很奇妙地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气息从门后绝不止息地流向他的脸庞。 “在那个门后啊……”四岁小童师旷喃喃地说道。他的年纪幼小,自言自语时根本没有人理他,只是任他在那儿嘀嘀咕咕地说话:“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已经不在学院里了啊……” 蓝光逐渐黯淡,眼前的景物逐次清朗。 在这扇“山海”的门后,果然便是前些日子,王乘风曾经造访过的古代山海经神话世界。 只是这次进入的地点,要比上次更接近“昆仑天界”,大约是在那片有着纵横花道的“女娲之野”附近。 从这个方位望过去,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昆仑一带的四支“天柱”,连位于天界正中央的“建木”也隐约可见。 这“山海经”一书,应该是春秋战国时代便有的传说了吧!只见仲尼和庄周等人环视四周,一致地惊呼出声。 “这……这是山海经中的天地吗?看!那便是不周之山!” “这片地这样平坦,又有来去如肠的道路,莫非是‘女娲之肠’?” “那是建木!是建木啊!上通天界,千至人间,真的是建木呢!” “古籍说:‘共工撞不周之山’,难道是假的吗?为什么不周之山还在呢?” 此起彼落的呼声,一时之间不绝于耳,便要到了此时,才知道这群小孩其实是天资极为聪颖的可造之材,他们见了“山海”世界中的情状,略一联想便想到了山海经中的诸多记载。 “鬼谷子”王力冷冷地看着小孩们七嘴八舌地雀跃讨论,过了一会,便重重哼了一声: “哼!” 众弟子听见王力出声了,纷纷闭上嘴巴,虽然心中依然雀跃,却都勉力安静下来。 “这片天地,果然便是‘山海经’里的古代九州天地。”王力沉声说道:“自从‘学院’巨变之后,因为种种不明之因,我们已与许多古怪天地黏合一起,这个中缘由,还待为师前去钻研。众弟子若有不慎,进入任何不明天地,为师严令禁止你们深入,除非有为师的命令,否则让我知晓有人违命擅进,为师必当严惩,并立刻逐出师门,绝不宽容!” 众弟子圆睁着大眼,忙不迭地点点头。 “知道!” 王力疾言厉色地交待完警告之后,脸色稍稍平和下来,他伸出手,和蔼地摸摸一旁屈华子文的头,缓缓说道: “只因这奇异天地的性质诡谲非常,有的状况连为师也无法掌握,是以为师要对你们这样严厉。 终有一日,你们会了解为师苦心的。” 交待既毕,王力点点头,“虎”的一声转过身来,口中开始专注地念着什么词句。 便在他专注地默念之时,由远而近,此时却从空中飞来一片大云。 要知道进了“山海”的大门之后,放眼望去的是“山海经”世界中的奇异景象,众人立足之处,仿佛是临近“女娲之野”的一处小山丘顶。 这时候,那片大云缓缓飞近,像是听话的升降机一般停在山坡附近。 “鬼谷子”王力默念既毕,看见那片大云过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片奇云足可乘载我们所有人,我们今日要到山海经天下一游,众弟子可以踏上去。” 助教达多迟疑了一会,便抱着小男孩师旷,牵着屈华子文首先跃上云去,只见那云虽然看似洁白松软,踩上去却是结实一如平地。 众弟子看见达多安然上去也就不再迟疑,有点忐忑,也有点兴奋地一一跃了上去。 只有站在众人身后的王乘风侧着头,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这片大云,心中试图联想任何可以解释这种古怪现象的资讯,想了好一会,却仍然困惑不已。 “奇怪!”他喃喃地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在他的身后,“鬼谷子”王力朗声大笑,携着他的手,一跃而上。 “管他什么道理!”他的声音在空中远远传了出去。“只要跳上去,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就这样,一行十数人便安安稳稳地乘在大云之上升空,说也奇怪,那大云看似轻软,却是立足极稳,众人在高空中虽然有着高速的风声邋邋拂过脸庞,但是却站得很稳,一点也没有颠簸跌下的不稳定之感。 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学生师旷、李聃儿、屈华子文一开始吓得脸色苍白,但是在空中飞了一会之后,发现大云的负载极为稳定,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露出笑容,开始专心观察眼前呼啸而过的神话世界景物。 这一回的观察之旅并没有像王乘风上回那样,先到巨大的海洋汇流深堑:“归墟”,而是直接深入昆仑天界。 飞翔的大云在空中的速度算得上极快,但是王乘风比较了一下,发现速度要比上次和王力同行时慢了许多,而且这一次的真实感比上一次要强烈,因为到达昆仑的时候,王力居然有几次让大云飞近高山,让学生从极近之处观察一些古怪的花草、小兽,甚至还有一次让小师旷探出身子,在一处小山上的玉树上采了颗晶莹剔透的美玉。 在众人欢喜的笑闹声中,只有王乘风傻楞楞地望着满山遍野,和一大堆完全违背自己对生物学认识的奇花异草发呆。 “见鬼了,”王乘风抓抓头。“原来有的玉是从树上长出来的。还有的树上会长珊瑚?” 又走了一段距离,众人乘坐的大云已经来到了昆仑山的主脉,上回王乘风和王力前来的时候,是从山前直接从建木上“天庭”的,这一回王力却带着大家从另一个方向绕行昆仑。 在昆仑的左方山脉处,一过山腰,便可以看见一座华美庄严的都城,依山而建,算一算有九层。 最奇妙的是,在这个都城里,居然满满长着巨大的稻子,从远方约略估算,这些稻子青翠丰美,每一株大概都有两层楼高,四五个人合围的大小。 在这座空中都城的正面有九口井,井旁都围着华丽的玉石栏杆,在正面又有九扇门,每扇门前都有一只开明兽,和看守建木的开明兽极为类似,但是有几只开明兽的人面之首却不是垂在颈旁,而是干脆长在脖子上。 仔细一看,这座空中都城位在极险的山上,四周围没有任何的通道,也不晓得是什么人所建,建好之后,又要怎么上去。 众人乘坐的大云在空中略事盘旋,便来到了昆仑山的西方,在这儿的山林中,有着七彩斑拦的大鸟,听仲尼等人说,这些鸟便是传说中的凤鸟、鸾鸟,这些鸟儿不只身量极大,而且最特别的是它们的头上大多像彩冠一样盘着色彩妖艳的蛇,胸口挂着红艳艳的怪蛇,连脚上也缠绕着不同颜色的蛇。 再前进一些,便来到了昆仑的北山,在这儿又是片珠玉盈然的美丽山林,学生中的“列子”御寇对这片珠玉生辉的山林特别有研究,不时地大声说出奇珍异宝的名称和典故。 会长出美玉和珠宝的奇树自不待言,光是生长美玉的就有珠树、文玉树,还有一种长出来的玉像珍珠般润泽的琅玕树。 在众多长出美玉的树中,有一种树的个头不大,长出来的树果也色彩晦暗,其貌不扬,但御寇却煞有介事地说那便是出名的不死树,吃了树上的果子可保长生不死。 最奇怪的是,在林木之间,还有许多奇异的“肉类”在其中蠕蠕而行,这些肉看似平常,和一般的兽肉并无不同,但是在上头却长着一颗眼睛,据御寇说,这种肉的名称叫做“视肉”,无论你怎么吃它都会立刻长出新肉,永远也吃不完。 在昆仑山的山林绕行了许久,王乘风看得眼花撩乱,看过会长玉的树、永远吃不完的活肉之后,他觉得自己在二十世纪对生物学的些许概念早已推翻殆尽,也觉得这儿的诸多奇景任选一样,只要回二十世纪告诉人家,对方一定会当你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这样一趟昆仑之旅,也足足耗了大半天的时光,大伙儿兴高采烈地在这个神话世界指东说西,却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 在众学生们的笑语之中,四周围的气息突然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但是包括王乘风在内,并没有任何人察觉。 只有“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却像是早已了然于胸似地,在学生们七嘴八舌的热闹气氛中,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这时候,众人正来到了西南方的一处荒野,这儿的地势险峻狠恶,和昆仑附近的珠玉生辉大不相同,在这儿的一处山谷中,却出现了个头发乱得像钢丝,却在发上戴着玉饰的怪神。 只见那怪神长着狰狞可怖的猛兽尖牙,身后拖着长长的豹纹尾巴,在穷山恶水中缓缓而行,身后跟着三只同样狰狞可怖的巨鸟。 但是听了御寇等人的叙述之后,王乘风却和他们争辩了起来。 “这个外表可怖的大神便是西王母,”指着那怪神的形貌,御寇说道:“身后是他的三个随从青鸟。” “不对吧?”王乘风笑道:“西王母不就是王母娘娘吗?人家不是长得肥肥白白,雍容华贵,怎么会是这种穷凶极恶的模样?” 御寇微微一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呢!”御寇笑道:“什么叫做‘王母娘娘’?” 说的也是。王乘风不禁苦笑,也伸手在额上擦了擦汗。 照理说,在二十世纪的时代里,只要说出“王母娘娘”大家约略都会有些概念,但是搞不好在御寇他们的时代里,这“王母娘娘”还没出生,如果是这样,又要怎样向这几个“先圣先贤”解释。 正在没理会处,王乘风更是挥汗如雨,不自觉地伸出了舌头。 “奇怪,怎么会这样热?” 便是他这样一开口,众人才发现四周围的热气氲腾,仿佛突然间被人丢进了仲夏炎热的世界。 而且仔细一看,从东方的天空仿佛映照出了炽热的金黄色光芒,随着光芒的越变越炽,周遭的气温更是攀高。 “好热!好晒人!”年纪幼小的师旷伸出舌头,不住地喘气。“是太阳落到咱们头顶了吗?” 听见他这样的童稚之语,大家都觉得好笑,正要回答的时候,突然之间,在平野之上,此时却像是梦幻一般,“噗噗噗噗”,居然真的升起了一大串的灼亮的太阳! 一、二、三、四…… 数了数,居然在天上陡地升起了九个太阳! 在众人惊得呆了的讶异神情中,唯有“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暗暗地点头,露出欣喜的表情。 “果然来了!” 只见那九个太阳在天空不住地翻滚,像是失控的气球一般在天际不断乱窜,因为这九个太阳激发的高温令人极为炎热难受,众弟子们热得纷纷吐出舌头,却又好奇地往天空注视。 但是这九个太阳看久了之后,还是露出一点点古怪蹊跷的,因为它们虽然有着金黄色的光芒和灼热的温度,但是和真正的太阳还是有所差别,众学生中,庄周的眼力极佳,他看了一会天上的太阳之后,失声大叫。 “看!在那些太阳里面有乌鸦!” 王乘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其中几个太阳的日影中看见依稀的黑影,若要说那黑影是乌鸦也不无可能。 在天空盘桓乱窜的太阳,此时更像是要证实庄周的说法一般,有几个的光芒开始紊乱起来,在纷乱的光芒间,那几个太阳一闪一闪,果然便是一只只巨大黄金色乌鸦的模样。 王乘风正在啧啧称奇的时候,身后的王力却静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进他的耳中。 “这几只黄金乌鸦并不是真正的太阳,只是一个女性大神‘羲和’养的宠物,”王力低声说道:“这个‘羲和’也是二十四世纪的生化人警察,是‘火’支队的。” “这倒有趣,”王乘风笑道:“原来傅说中的‘九个太阳’不是真的太阳,只是人家养的宠物。” “更有趣的还在后头呢!”王力悄声道:“九个太阳肆虐人间,不就会有人出来整治它们吗?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好戏……”说着说着,王力却说出了令人费解的话。 “还有,有机会的话,你就帮帮仲尼吧!” 王乘风闻言又是一怔,这句话不久之前王力便已经说过,当时已经让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现在他又来旧话重提,还是搞不清楚这“学院”之主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他一转头,想要向王力问个清楚,突然之间,天空却响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尖利破空之声。 “咻”的一声破空巨响,也不晓得从何而来的一道白色长芒,电光火石地从地面拔尖而起,正中九个太阳其中的一个。 “砰”的一声,那炽烈的光芒在天空炸开,被射中的太阳开始火光四迸,光芒乱窜。 最后,那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一只巨大的黄金乌鸦从金黄转为漆黑,然后这才重重地落在大地之上。 看见这样一场刺激惊人的灼亮表演,学生们都惊得呆住,后来看见那个太阳被射了下来,由御寇开始,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欢声雷动。 “后羿出现了!那是大神后羿!”御寇大声地笑着嚷着:“射日傅说,后羿射日,那一定便是大神后羿!” 看着学生们兴高采烈的模样,“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面无表情,从身上掏出一片古怪的玉饰,只见那玉饰半青半红,颜色有些奇怪。 打从刚才王力说“你就帮帮仲尼吧!”开始,王乘风便对他的动作留意起来,只见王力从身上取出那片古怪的玉饰,混在雀跃的学生之中,便向仲尼走去。 王乘风大是好奇,便也不自觉地向着两人的方向挤了过去,想要看看王力搞什么把戏。 只见王力走到仲尼的身旁,将玉饰递给他,仲尼的神色惊讶,仿佛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便在这一刹那之间,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在大家的眼前陡地发生。 王乘风因为正在注意两人的动静,因此便将整个事情的经过看在眼里。 整件事的过程不到一秒钟,因为动作非常非常的简单。 只见王力脸色凝重地,对着仲尼点点头,便无声无息地抬起脚来,一脚便将仲尼踢下众人乘坐的大云。 在王乘风的眼帘中,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仲尼那惊恐的眼神无助地睁大,然后在他眼前逐渐变小,落下。 看见这突如其来的可怕场面,王乘风也来不及思考,便大声喊道: “不要!” 只是这一叫喊已经太迟,王力的脚下极快,将仲尼踢下的这一脚宛若电光火石,连闪都来不及闪,整个人便已然坠下千丈的高空。 一切都只发生在间不容发的瞬间。 就因为是这样的一刹那之间,王乘风也忘了自己有着什么样的狗屎本运。 说真的,因为来到“学院”这阵子过得太顺利,他的确也忘了自己之前的倒霉扫把星特质。 一种让他在短短十七年岁月中便惨遭过电击、车撞、刀砍种种酷刑的倒霉特质。 仲尼刚刚跌下去的那一瞬间,因为王乘风大声叫喊,众人立即惊觉,一时之间,惊叫声此起彼落。 “仲尼!” “他跌下去了!” “啊呀!仲尼跌……” 在纷乱中,王乘风动作极快,直觉便探头去看,也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此时魁梧的助教莫色斯大惊失色,冲过来也要探视,动作一大,便碰着了身旁的达多。 然后,达多一个收势不稳,整个人便歪跌了出去。 这一歪跌,便将探着头打算看仲尼如何了的王乘风轻轻一碰。 便是这轻轻一碰,王乘风的重心一倾,整个人便也跌出了大云之外。 只听见他“啊”的一声惊叫,声音却越来越远。 掉下去了。 第二个倒霉鬼也掉下去了。 一时之间,达多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方才收势不住,还好有莫色斯在一旁拉住,但是王乘风是被他碰下去的,则是谁也无法否定的事实。 本来有点拥挤的大云,此时却空了不少,只是众人的神色各自不同,有人震惊,有人又惊又悲,有人悔恨不已,也有人扁了扁嘴,就要大哭出声。 只有“学院”之主王力仍然神色木然,连正眼也没看一眼掉下去的仲尼和王乘风,便冷冷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了,咱们回去吧!” 话一说完,他便真的像是没事人一般,将大云在空中一个转折,便平平稳稳地离开炽热的昆仑大地,连天上陆续被射下来的太阳也不再理会。 站在大云上的达多、庄周等人又是惊恐,又是诧异,每个人面面相觑,有些人还不死心地回望着仲尼和王乘风跌落的地方,但就是没有人敢说句话,违背王力下达的命令。 第八章 世上最强的冲击波 从高空下落的感觉,王乘风并不陌生。 身为一个二十世纪的少年,虽然不能说常有从空中掉下来的经验,但是一些诸如自由落体、高空弹跳的游戏也是玩过的。 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一个人,身上没有安全带、没有橡皮索,空荡荡地就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飞鸟的感觉,大概不过就是如此吧? 只是此刻王乘风绝对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当他被达多一碰,跌出大云之际,便已经很尽责地开始狂声大叫: “妈呀……” 呼啸而过的风声,在耳际不停地扫过,狂野的高空之风,不停地灌进他的口鼻。 不管是高空弹跳还是自由落体,过程总是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不像这次掉得这样久。 至少,在王乘风的感觉上,真的已经下落了好久。 如果国中时代学的自由落体公式没错,掉得越久,他,十七岁,还没有和女孩子牵过手的王乘风,便会摔得越是稀巴烂。 想到自己摔成一团烂泥的凄惨模样,王乘风更是悲抢地狂声大喊: “妈……” 便在此时,“呼”的一声轻响,只看见眼角处有道黑影由下而上,迅速上升。 然后,一双极为厚实的臂膀便像是大棉被一般,将他牢牢抱住。 便是这样一抱,王乘风下坠的势子登时止缓,下落的速度也减轻了许多。 本来,王乘风已经在半空中涕泪齐飞了,陡然逃掉摔个稀烂的命运本来应该是令人高兴的事,但是这一摔寅在吓得太过厉害,一时之间,王乘风竟然“呃呃呃”地说不出话来。 正在惊疑之间,却听见一个憨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先生,”只听见大个子仲尼温和地笑道:“您也掉下来了。” 身强体壮的仲尼在王乘风的身后将他牢牢抱住,一双长臂像是保固百年的安全带一般充满了安全感。两人不知道靠了什么力量,居然在空中不致于重重落下,只是像羽毛一样地轻轻飘下。 王乘风喘了一会气,总算有些回过神来了,他楞了一会,才随口问道: “你不是先掉下来了吗?你又怎么会飞的?” 仲尼呵呵一笑,说道:“这是师父教给我们的‘御风之术’,是很粗浅的功夫,我们刚进学院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的。” “粗浅的功夫?”王乘风没好气道:“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说飞就飞吗?” “如果是在学院之外,那或许是不成的,”仲尼好脾气地笑道:“但是师父说过,在‘学院’里面,人的心是最强悍的,只要存乎一心,几乎所有的术法都有可能练成。” “那也就是说,”王乘风冷笑道:“即使是我想要学飞,也说会就会吗?” “如果您有心的话,只怕是这样的,”仲尼说道:“你只要在心中想像自己像是飞鸟一般,或者像柳絮一般也成,只要心里的念头够踏实,您要飞大概就没问题了。” “说得倒简单,”王乘风笑道:“我就在心中想着飞鸟、柳絮……” 他牛开玩笑地说着说着,心中却真开始想起飞翔的感觉,想得专注了,居然连仲尼将双臂撤开了也不晓得。 这样想了一会,王乘风哈哈一笑,摇摇头。 “不成不成,这东西太难,我是不成的。” 仲尼微微一笑。 “当然成的,您现在看看,您是不是已经在空中飞翔了呢?” 王乘风大吃一惊,同过头来,果然发现仲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放开双手,而自己身上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却仍然没有失去。 “这……”王乘风惊疑道:“我真的能在空中飞?这又是什么道理?” 仲尼还没答话,两人的眼前却突然一阵灼亮的光芒闪起。 灼热,强光。 这时候,王乘风才想起,天上仍然有着好几个古怪的金乌鸦太阳。 而方才那阵灼亮强光却是白炽的,只见从地面上又是一记势如风雷的光箭,“嗤”的一声,又将一个太阳射了下来。 算一算,此刻的天上已经剩下了四个太阳。 天地之间,那种灼热的感觉也已经消去了不少。 这时候,王乘风和仲尼已经飘落到了地上,脚步踩上了实地,王乘风这才想起,这竟是他第一次真正踩上山海经时空的大地。 只是,这是不是也是另一次的虚拟经验呢? 他正在沉思间,却看见仲尼站在平野之上,看着方才射出破日长箭的方向出神。 看见这大个子少年的身影,王乘风心中一动,便皱着眉问道: “喂!仲尼,有件事要问你。” “王先生请说。” “你那个变态师父啊……”王乘风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吗?别人也许不晓得,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是他把你踢下来的,对不对?” 仲尼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 “对。” “你是犯了他什么禁律吗?干嘛使出这么狠的手段,要把你踢下来摔死?” “我没有犯戒,师父也说我没有犯戒,”仲尼的脸上同样有着困惑的神情。“师父还说,这不是处罚,是让我修炼的契机。” “修炼的契机?”王乘风冷笑道:“这种鬼话你也信?” 仲尼摇摇头。“您不了解师父的。也许你觉得师父非常的严格,对我们非常凶,但是事实上,师父要我们做过的事,后来证明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有利?”王乘风嗤之以鼻。“我就看不出把你从高空踢下来有什么好处。 话又说回来,是你跌下来也就罢了,连累我也一起下海,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仲尼笑道:“其实,你会一起下来,师父也早就知晓了。方才他将这玉琼交给我的时候,就说过我这次的修炼会有人来帮我。” “妈的,这句话他也对我说过,”王乘风忿忿不平地说道:“却哪知道是这样吓破胆的差使。”他喃喃地又骂了几句,随即想起一事,便问道:“就算是他安排让你修炼好了,那你又要怎样修炼?” “师父言道,这个天地是当日山海经时代,天神后羿射下九日的混乱世间,他要我拿这玉琼,仔细观察后羿射日的经过,再依玉琼指示回到学院。” “这样难度高的事,他要我来帮你?”王乘风叹了口无奈的长气。“这王力莫非是脑子烧坏了?” 仲尼正色道:“师父的安排,一定有他安排的道理。王先生请不要心烦,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仲尼去办便是。” 便在此时,平野上又壮观地冲出一道白色的长芒,再一次射下一个太阳。 金芒枯萎,圆亮的火球化为金鸦,色彩随着下坠之势渐次转为漆黑。 “砰”的一声巨响,那巨大死鸦落地之时,便激起了巨大的灰尘,久久不曾散去。 所以,天空土此刻便只剩下了三个太阳。 这一次射下的太阳坠地的地点离王乘风和仲尼所在位置相当的近,那王乘风是个极度好事之人,看见这样的奇景,便兴高采烈地奔过去,想要亲眼看看那神话中的金乌巨鸦是什么模样。 那坠落的巨鸦直挺挺地躺在平野之上,羽毛四散,僵直的巨爪扭曲地指向天空,远远望去,那巨鸦大约有二十世纪的战斗机一般大小,虽然已经死去,但却仍然看得出生前狞恶的长相。 在火热的艳阳下,王乘风遮着双眼,望着那倒地而死的巨鸦,正要加紧脚步跑过去时候,天空却出现了更炽烈的光芒,抬头一看,却看见从东方的天空,此刻缓缓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金黄色女人形象。 那巨大女人宛若最火毒的太阳一般,散发著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仔细一看,她的脚下踩着一辆同样布满黄金色彩的马车,马车前没有骏马拉纤,却依然能够在天空中前进。 这散发金黄色光芒的女人光度、热度并不像那九个太阳一般的霸道豪强,但是从天空的最顶端划过,还是令人不敢直视。 只听见那“女人”在天空中长声呼喊,声音极度的凄厉。 “米修义……你敢……” 根据王力的说法,这“米修义”便是大神后羿在二十四世纪的名字,这金黄色的女巨人既是对他出言挑衅,想必便是替那九个太阳撑腰之人。 果然,一旁的仲尼望着天空壮丽的金黄色光芒,赞叹地说道: “这狂吼的女人想必便是九个太阳之母:‘羲和’。” 那太阳神之母羲和在空中不住地叫嚷,大声恫吓大神后羿,但是那剩下的三个太阳却仍然在天空中乱奔乱窜,不是她能够控制住的。 仿佛是对她的恫吓做出回应,只见得平野上这时又是一记白色长芒,破空而出,又是一个太阳应声射落。 看见心爱的宝贝在眼前一个个死于非命,那羲和更是气得如癫似狂,便在这个时候,仅存的两个太阳在天空一个回转,便急速地往西北的方向飞去。 大叫大嚷的太阳神之母,此时别无选择,当然也只好跟着那两个硕果仅存的太阳飞过去。 两人看着这一场在天空上演的炫光秀,看得目眩神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过了一会,仲尼突然“啊”的一声惊呼出来,王乘风诧异地看着他,仲尼却将那块王力交给他的玉琼遥指远方。 “师父说,我的修炼要照玉琼的指点来做,看看上面的显象,我们也要跟他们一起去。” 他们,指的便是方才大吵大闹离去的羲和,还有两个残存的太阳。 而可以想见的是,那擅射的大神后羿也一定不会放过两个太阳,一定也会跟了过去。 看样子,一定会有一场精彩的好戏! 两人不再耽搁,王乘风再一次在心中默想飞鸟、柳絮的情景,再由仲尼在他身边详加指点,不一会儿,居然已经可以在空中“御风而行”。 虽然飞起来仍有些跌跌撞撞,但因一旁有仲尼适时拉上一把,王乘风居然也飞得相当顺畅。 眼见得地面的景物逐渐变小,身旁的气流不住的吹拂,和平时坐飞机、弹跳时的拘束之感全然不同,飞到畅快之处,王乘风忍不住便在半空之中狂声大笑。 但是这“御风之术”毕竟和那些神力惊人的大神无法比拟,两人在空中乘风飞翔,刚起步时便已经落后在羲和、金乌等神性人物的后方,加上速度较慢,不一会儿,羲和等人已经越发远去,只看得见一片遥远的灼亮金光。 在空中这样勉力飞了许久,总算飞离了昆仑之地,王乘风趁着空档四下打量,发现出了昆仑之地后,整个时空的模样又变得不同。 算算方位,两人朝向的是昆仑的西北边陲地带,脱离了昆仑地界之外,向北方望去,却发现在那儿是一片苍茫茫的黑,但是在那阴暗的黑幕中,又隐隐可见人影晃动。 “根据古籍所载,昆仑极北之处乃死亡之地,称为‘幽冥’,”仲尼有点发抖似地说道:“听说那儿是万物死亡后的依归之所,有个大神‘后土’在那里管天下所有幽魂。” “我们那边叫做阴曹地府,只不过是在地下十八层的地方,”王乘风笑道:“可能是后来地价太贵,把办公大楼转进地底比较便宜。” 只是这样的笑话仲尼是听不懂的,他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着王乘风,王乘风觉得没趣,便摇摇头笑道: “这个听不懂没关系,对你来讲太深奥了。” 两人谈谈说说之间,便已经来到了西北的一处荒原之上,极目四望,发现在更西的方向有着隐隐的金光透现,显然羲和已经到了那个方位。 在荒原上飞了一会,便出现了一座大山,山上却是巨大的掌印、脚印四处罗列,有的掌印入石极深,可以想像当时的用力之猛。 看看那掌印的大小,留下脚印的人想必也是身量巨大,大约和羲和等大神的身材相当。 看看山势的四周,几座湖泊,几条江河的水都已经枯干,也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旱,才会有这样干涸的惨状。 但是在湖泊之旁却仍是绿草如茵,并没有干旱天候的征象。 仲尼皱着眉,专注地沉思,看着那座大山,又看了看山上的掌印、脚印,突然之间,脑海中灵光一闪。 “成都载天!没有错,一定是的,”他欣喜地大声说道:“这座山一定是‘成都载天’!” “成都载天?”王乘风笑道:“好怪的名字,是日本人取的名字吗?” 他随口乱说,仲尼也没有细听,只是兴奋地搓着双手。 “想不到我真能亲眼看到‘成都载天’,真的会来吗?真的会有吗?” “看你高兴得什么似的,”王乘风摇摇头:“这座山有什么稀罕,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古籍有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载天,有人耳两黄蛇,名曰夸父,夸父不量力,却追日景,逮之于禺谷……’”仲尼笑道:“这个‘成都载天’便是追日神夸父的栖息之地。” “夸父追日啊……”王乘风点点头。“这我倒也听过,只是真是有人可以追太阳吗?” 仲尼或许是被王乘风感染了习惯,此时也抓了抓头。 “只怕是有的,要不你回头看看。” 王乘风依言转头,却看见西方之处金光大盛,不一会儿,便“轰”的一声升起了一轮大太阳,正急急忙怕在平野上或滚或飞,却怎么样也无法升上天空。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奇形怪状的赤裸巨人,一身赤红,满身焦伤地,像是疯狂的野兽一般死命地追着那一轮太阳。 这个太阳,应当便是方才在天空肆虐的金乌鸦所化,只见那太阳的光团已不再炽烈,却像是有灵性一般地死命奔逃,仿佛只要是被后面的巨人“夸父”追上了,就会万劫不复。 在夸父的身后不远处,正是气急败坏的太阳神之母羲和,她的脚步伴着金光,速度却要比夸父快上一些,眼见那夸父就要追上太阳,但是羲和的动作更快,一追过夸父便和他砰砰磅磅打了起来。 而那大太阳有这么一个缓冲机会,一个翻滚,便又往来处狂奔而去,一旁的旷野上,夸父和羲和两名身材巨大的大神正打得不可开交,两人交手时火光、水气、闪电迸现,光芒万丈,打起来极为好看。 但是那夸父虽然状似癫狂,却也有点鬼主意,只见他打得正热烈,突然间却是一个往后便倒,“砰”的一声巨响倒在地上,借势一滚,便又在羲和的身后纵跃而起,又朝着那太阳离去的方向狂奔追去。 这一场巨大冲天的闹剧映入眼帘,王乘风和仲尼看得都是哭笑不得,只见那太阳神之母羲和也是连声怒叫,金光闪烁,只好又随着育父的方向追了过去。 “原来夸父追日,是这样追法,”王乘风赞叹道:“打得倒是精彩万分。”他遥望着西方的金色光芒,转头对仲尼笑道:“你师父叫你怎么办?要去看他们打架吗?不过我看他们打得这样凶,一不小心被他们扫到,咱们两个的性命一定不保。” 仲尼取出王力交托的玉琼,沉吟一会,却也是神情困惑。 “至于这点,师父真的就没有交待了,要不要过去,我看也是很难决定的……” 王乘风嘻嘻一笑,突然之间,整个时空陡然静止了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缩了一缩。 原先,王乘风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转眼一看,却看见仲尼也露出奇怪的神情。 “你也感觉到了?”王乘风问道:“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嗯!”仲尼点点头。“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破了似的。” 静静的时空大地,呈现着一片突如其来的死寂。 就好像把电视的声音突然按下“静音”的感觉。 王乘风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看向方才夸父、羲和等人消失的方向。 只听见“波”的一声轻响,那些耀眼的金光便一下子消逝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泛着蓝光的小小亮云。 因为距离极远,是以那朵亮云看起来更像是一朵只有线条,而且线条是由蓝色光纹组成的小花。 王乘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异象,心中开始嗦嗦地发起抖来。 那仲尼却不知道厉害,只是赞叹地看着远方的异象。 “好美的光啊……”他赞叹道:“怎么会有这样美的光呢?” 只见那朵蓝色的光之小花逐渐扩张,逐渐升高…… 换句话说,便是那蓝色光纹代表的能量波已经向着两人的方向渐次袭来。 在一些记录片中,核爆的震波扩散也是这样。 一念及此,王乘风惨叫一声,拉着仲尼粗壮的手臂,便往反方向没命地凌空飞去。 “跑啊!没命了啊!” 仲尼大惊,却知道眼前这“王先生”的视见非凡,如果他说有事,那便一定是有着极严重的状况。 于是他也死命地跟在王乘风的身后,火速飞驰而去。 两人的小小身影在昆仑旁的荒原大地上没命地奔逃,但是在他们的身后,此时却像是巨怪海涛一般,已经升起了威力无穷的蓝色能量震波。 从高空往下看,两人的动作虽然快,但是却像是水面上两只无助的水虿(chai4),在他们的身后是看似缓慢却又绝不停息的巨大水波。 王乘风和仲尼携着手,没命地逃。 只是两人的速度仍然不够快,逃了许久,王乘风偶一转头,却正好看见了那排天而来的震波,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后。 那震波看似平常,但是却是摧毁力极强,所到之处,只要是有形体的东西,都要被它毁坏。 而王乘风和仲尼两人被那震波吞没的一瞬间,速度极快,快到连脑筋都转不过来。 还来不及想遗言,也来不及臭骂“鬼谷子”王力一顿,两人便已然陷入了无穷的深渊。 第九章 学院被黑雾吃光光? 王乘风和仲尼死了吗? 当然没有。 当王乘风从那临死前的强烈冲击波梦魇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学院”,而且还被安置在仲尼居住的牧地旁边。 清风徐来,草香盈然。 只是刚醒来的时候,觉得颈子有些酸痛。 在神话时空中,被那强烈无比的冲击波追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开车被人从后头撞个正着一般,强烈后仰。 难怪现在脖子会酸会痛。 王乘风楞楞地坐在木床上,脑海里还有些昏昏沉沉,也因为如此,一时间才没有想到更深一层的事。 如果自己在冲击波里送了命,整个人早就粉身碎骨了,哪还有时间来管脖子是不是酸痛? 他有些怔忡地坐在床沿,想起刚刚的可怕场面仍然心有余悸。 蓝色的深邃光波,无与伦比的毁灭力量。 想到这儿,身子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王乘风在床边又坐了好一会儿,思绪这才慢慢地回来,许许多多的影像这才慢慢浮现。 浮现之后,突然间觉得很惶急,又觉得非常生气。 “仲尼!”他失声叫道,然后一跃下床。 他醒来的床上便在仲尼居住的牧地旁,一冲出房门,却看见大个子仲尼正在那儿挑水。 看见王乘风蹦蹦跳跳跑出来,仲尼也是一脸欣喜。 “王先生,”他欢声笑道:“您也醒过来了?” 王乘风狐疑地走过,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上下打量仲尼,还伸出手去捏捏他的手臂。 “你没事?” “没事!”仲尼笑道:“壮得像条牛似的。” “那……”王乘风好奇道:“我们真的去过那个‘夸父追日’的世界吗?” 仲尼楞了楞,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当然去过的。” “那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那个‘成都载天’已经被那种蓝色光芒追上,被它们弄死了?” “我记得有那种蓝色光芒,”仲尼笑道:“但是我们应该没死吧?你看起来像个死人吗?我自己也不像哪!” “只是还是很奇怪。”王乘风坚持地说道。 仲尼抓了抓头,想了一下,点头说道: “对。真的很奇怪。” “惶急”的事解决了,接下来要解决的便是“非常生气”这件事。 王乘风一脸紧绷地,三两下便绕到了“学院”的第一层长廊,找了个上第二层的通道,一爬上去,便往“葛雷新室”的方向冲。 “砰”的一声打开大门,只见那深邃的星幕依然瓦古不变,葛雷新长发落拓,此刻悠闲地坐在一扇地上。 在他的身旁,宽衣大袖,神色冷漠的那人,便是“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 看见王力一副没事人的样儿,王乘风更是无名火起,一个箭步便冲过去,瞪着王力,眼神凶狠。 “哼!” 王力看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儿,心中不禁好笑。 “‘哼’什么?”他悠然地说道:“没吃饱是吗?” “‘哼’的意思就是说,你小子真是个无耻卑鄙的小人!”王乘风有些气急地骂道:“外加十三级不卫生兼没水准!” 被这家伙这样缠夹地骂了几句,王力却没有什么生气的反应,只是笑笑说道: “我又是哪里卑鄙无耻了?” “你!”王乘风怒道:“你想害死仲尼,这样不打紧,你还想把我害死!” “很好很好,”王力冷笑道:“那我请问你一件事,行不行?” “你问啊!” “你说我想害死你和仲尼,那么请问你,你死了吗?仲尼死了吗?” 被他这样一问,王乘风登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他才勉强说道: “没有死,可是也受到了伤害!” “这更好笑了,”王力呵呵笑道:“那你告诉我,你受伤了吗?还是仲尼身上有任何伤口?” “也许我们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王乘风大声说道:“不过总之就是你的不对!” 看见他余怒不休的模样,王力微微一笑,指着葛雷新的形像,神情更是轻松。 “我看你就别气了吧?要不然岂不是惹人家葛雷新笑话?”他悠然说道:“本来我是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你听,不过看样子你正在气头上,我还是找哪天再告诉你算了。” 王乘风眼睛一睁,听见他说“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腔怒火登时消了不少。 “你说的?”他露出狐疑的神情。 “可不能又在那里卖关子,说什么‘这是另外一回事了,待会再和你说……’” “当然不会,我会在这里等你,便是要你、我和葛雷新老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们这‘学院’到底是什么东西,”王力说道:“这样你要不要坐下来听我们说些什么?” 王乘风想了一会,露出悻悻然的神情,又瞪了王力一眼,这才有些“不满意,但是可以接受”地坐下。 在十二星座的星光闪烁下,王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 “这一切,都要从我那一天,和你一起去‘山海’世界后开始说起……” 当日,王力和王乘风一起去过山海世界之后,走入葛雷新室,再一次看见这个传说中的时光英雄虚像,心中便有些感慨起来。 他自从来到这个“学院”之后,已经不知道和这位“葛雷新虚像”说过多少次话,对这个虚像拥有的资讯早已明了于心,也自认为对它拥有的资讯多少极为了解。 因此,当日王乘风初到“学院”的时候,王力才会对他说,葛雷新拥有的资讯只限于造访学院之前。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葛雷新是一个纵横过无数时空世界的奇人,在这样的旅程中,“过去”和“未来”早已没有明显分野,因此即使是葛雷新的“过去资讯”,很可能也有着和“未来”有关的预言。 而且,有一点王力从来没有想到,那便是这个“葛雷新虚像”毕竟还是个人造的资料库,拥有的机敏性当然比不上真正的人类,因此,这个“葛雷新虚像”在回答问题上,有时候你以为它已经将它所知的资料全数和盘托出,但其实仍然还有不少很珍贵的资讯藏在某个地方。 而将它引出来的钥匙,便是正确的询问方式。 那一日,王力走过葛雷新的虚像身旁,和他说了几句话,一时之间有些心血来潮,便将在山海世界中的疑问随口问了出来。 他问的问题便是:“你知不知道,南斗到底是什么人?” 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出乎意料,竟然导引这个“葛雷新虚像”说出来许多前所未有的惊人答案! 在与葛雷新虚像对话的过程中,王力逐次小心提出问题,打算将所有真相解析出来,而葛雷新虚像隐含的资料中,对于山海时空中众大神的来历、纠葛特别清楚,虽然王力也算是个经历不少奇异时空的高人,但是那几日和葛雷新对话之后,却比当年盗得潘朵拉核酸资讯后更要令人兴奋。 从对话中,王力得知原来那“南斗”竟是个来自半人马星的异星人,也是整个山海时空的构建者,整个世界只是一个骗局,一场游戏,所有的大神,所有的时空,都只是这“南斗”营造出来的! 听了王力这段叙述,王乘风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 “好厉害!”王乘风咋舌笑道:“只是为了玩一场游戏,就搞得那么多人人仰马翻,未免也太强了吧?”他说着说着,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口便问道:“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 王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 “什么问题?” “关于你们二十四世纪的事,还有那些什么星际战争的事,我大概听你说过一些,”王乘风问道:“你说公元二十二世纪来侵略地球的是半人马星人,而你说的这个南斗也是半人马星人,对不对?” 王力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仿佛从王乘风的问题中也找出来一些关键。 “对,”他的声音有些急切。“这有什么不对呢?” “不对的地方在于,按理说这个南斗和那些侵略地球的半人马星人时代大概差了几千年吧?那为什么听起来二十二世纪的半人马星人比较逊呢? 如果他们像南斗那么厉害,能够造出那么多大神,只要三两下就把地球干掉了,为什么还要打那一场星际战争?” “对!对!就是这样!”王力激动地说道:“这便是后来葛雷新地想过的破绽。本来大家都认定当年的神话时空是南斗搞出来的,但是只要你算算人头,就会发现这种论调是有问题的。” “没错,你不也这样说过吗?说那时候被卷到神话时空的生化人了不起三四十个,但是神话时空中的大神却比那数目多了许多,这样就对不上了。” “所以,我就将这个问题问了葛雷新,结果他的回答是……” 当日,葛雷新虚像听了王力的疑问,沉思了一会,便缓缓地说道:“这一点,我认为构建出神话时空的另有其人,本来我的想法还只是推测,但是到了‘学院’之后,我就知道这个想法是没有错的了。 我说过的,这个‘学院’有点像是一艘可以停泊在不同港口的船。 所谓的‘不同港口’,意义可以极为广泛,意思是说它可以停泊在不同的空间,甚至可以穿越时间限制,停泊在时间的任一个点上。 它的能力是清楚了,可是更大的疑问却又来了。 这样一艘性能无法想像的船,又是谁造的呢? 船里面这些难以想像的世界,又是谁提供蓝图造出来的呢?” “意思就是说,他也不知道便是了,”王乘风说道:“连这么强的老大也不晓得,我看大概没指望了吧?” “应该说,是留下这个虚像前的葛雷新不晓得,”王力说道:“现在说不定他已经找出关键了。” “只可惜你没有他的手机号码,”王乘风笑道:“要不打个电话给他,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王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不好笑。” “好不好笑不打紧,”王乘风正色道:“但是你却还没有解释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仲尼踢下去山海经的世界?还有我,为什么你也要我下去,还要我帮他?” 王力想了一下,点点头,沉声说道:“我告诉仲尼说,要他下去山海经世界是为了他修炼,这句话并不夸张。 我记得好像也对你说过,对于‘学院’里的许许多多怪异现象,它们是真是幻,有时连我都搞不太清楚。” “嗯!”王乘风点点头:“你是说过这样的话。” “你还记得当初你刚来这儿的时候,和你一起来的那些‘入侵者’吧?” “记得,”王乘风笑道:“不就是那一团团黏乎乎的彩色液体嘛!” “事实上,学院一直在遭遇这些来自外界的奇异侵入者,它们的来历、用意我全数不明白,有时候它们会很恶劣地试图攻进来,有时候它们又会帮助一些学院的学生来到这里。 就像你,虽然那天那些光液极为强凶霸道,但你却也是他们带进来的,但是带进你的同时,它们却又‘接引’走了姚重华。” “没错!”王乘风想了想当日在现实世界发生过的怪事,他想起了那几个穿古装的怪人。“他们还一直对我说:‘只要你来,我们必在等待……’什么的。” “学院发生异变之后,我发现整个学院的防御变差了,有几个时空世界甚至近似于敞开大门,只要有外敌前来,要攻进我们这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最近我也觉得,单靠我一人防御外敌已经不太足够,因此我想要更严格地训练仲尼他们,让他们也能分摊一些防御的工作。” 这样说来,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只是王乘风听着王力的叙说,却在很微妙的状况下,看见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如果王乘风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此刻可能会对王力此时的说法有些怀疑,但是他才十七岁,生性又是豁达随便,这样的诧异眨眼即逝,也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王力的眼神一动,便将那眨眼间的闪烁掩盖过去,他干干地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却冷不防从远方传来一声闷响。 “轰隆……” 王乘风和王力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情,正想起身前去察看,又听见了更大的一声闷响。 “轰……” 便在此时,葛雷新室的大门陡地推开,进来的却是惶急万分的助教莫色斯。只见他神色惊惶,看见王力便像是看见了救星。 “师……师父……出事了!出事了!” 王力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急什么?慢慢说。” 莫色斯仿佛惊魂未定,吞了吞口水,这才大声说道: “那个新来的孩子公孙龙,和几个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架来,跑到第二层打开了一扇怪门,现在整个学院几乎都已经被黑雾吃光了!” (请续看第三部《星空强敌》) 超异时空炫光搜寻引擎 在炫光时空学院中,王乘风和王力曾经谈过时光理论,但是因为王乘风的所学不精,因此并没有机会深谈下去。 时光之流的理论在二十二世纪中已经有过诸子百家的研究成果,但是因为这门学问太过博大精深,因此即使投入了众多的人力物力,人类在二十四世纪时仍然对它无法全盘了解,只像是在苹果的表层刮了层浅浅的皮。 在葛雷新的时光冒险中,曾经领悟出所谓的“网状时间理论”,得知整个宇宙中有着无数的平行空间,这些空间永不相交,在空间中生活的人虽然在生命、文明上大多雷同,但是每个空间的机缘、人际关系的排列组合却大不相同。 举例来说,在你熟悉的空间中,你和你的妻子是相爱的伴侣,但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你娶的妻子却可能是另一个女人。 但是在王力等人自己陷入时光之流后,发现这样子的“平行空间”理论仍然无法解释整个时光旅行的全貌。 按照葛雷新在“穿梭时空三千年”一役中的发现,发觉二十四世纪的时光旅行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旅行者穿透空间之后,会到达和自己空间全然平行的另一个世界,因此他们无法回来。但是在狄孟魂、生化警察及王力自己身历其境后,却发现他们的时光旅行仍会将他们带往和自己有关的时空,而不是其他的平行世界。 对于这种现象,王力和葛雷新的推论是,在这个宇宙里应该还存在着管理时光的力量,至于这股力量在哪里,如何联系却仍是个全然之谜。 所谓的亚维空间,指的便是经过重力扭曲后,被“拉引”而来的远方世界,这个世界可能存在于远方数百万光年的星际,也可以存在于多年前的世界。 第一章 暗黑之雾动地来 那阵漫天的黑雾袭卷而来的声势,便像是天际陡然降下了一片巨大的黑毯,迷迷蒙蒙,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绝望。 王乘风和“鬼谷子”王力步出葛雷新室的时候,从眼前“唰”一声袭卷而来的,便是这样声势惊人的黑色迷雾。 前来报讯的莫色斯这时候喉头“咕”的一声,显是害怕已极,这个平日粗豪的汉子,想来在之前便吃过这黑雾的亏,看见黑色的雾气漫山遍野,整个人的脸色更是吓得惨白。 “这……这……可怎么办啊……”他声音颤抖地说道。 王乘风瞪大了眼睛,也是惊怖非常,倒是身旁的王力却是气定神闲,冷冷一笑。 “怎么办?” 他“哼”了一声,声音却有着不屑,“又不是第一次出纰漏,有什么好怕?” 说着说着,他便从身上掏出来一件古怪物事,看样子像是个扇子,但是扇面极小,却有着金属的光泽。 “怎么办?”他没好气地说道:“就这么办!” 他说着说着,便像是棒球投手投球一般,握着那金属小扇,“呼”的一声,便往黑雾的来处猛然一扇! 说也奇怪,那小扇看来并不起眼,但是王力这一扇,却像是蕴藏着无限力量一般,居然狂风大作,风声像是猛兽一般地呼呼直响,风力所及,竟将眼前的黑雾扇退了好长一段距离。 便是趁那黑雾一退之间,王力顺手一挥,对着王乘风和莫色斯两人大喊: “跑啊!还等着些什么?” 三人此时置身之处便是“学院”的第二层楼长廊所在,只见长廊的左端,以葛雷新室为中点,左侧部份几乎部已经被黑雾占满,那一片似乎无穷无尽的大雾此刻似乎已经将长廊的左端全数吞噬,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深邃的阴黑。 而且,那阵黑雾方才虽然被王力的狂风暂时逼退,但是其势不衰,王乘风在奔逃之际尚有余裕回头,看见那些黑雾仿佛有生命一般,不住的盘旋舞动,似乎又以稳定的速度逐步侵袭吞卷而来。 他骇然地回头,想要问问王力,却看见这“学院”之主居然面带微笑,仿佛对眼前的变故并不放在心上。 “你有毛病是不是?”王乘风没好气地说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还笑得出来?” 王力却不去理他,三人在长廊上快步行走,速度刚好可以摆脱身后的黑雾。一扇一扇的奇门从身边飞速掠过,有些奇门居然就像是发生火灾的门一般,从门缝中泛着黑色的烟雾。 奔跑了一会,王力摇头晃脑地突然问道: “他们人都在哪儿?这些怪雾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的声音平稳清朗,丝毫没有惶急的感觉。“还有,你说什么谁和谁打架,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色斯忿忿地说道: “还不是那个新来的孩子公孙龙惹的事么?”他惊惶地望着后方的黑雾,喘着气说道:“什么事都是他惹出来的。” “你急什么?”王力皱眉道:“也不要跑那么急,我们暂时还不会有事的,你先慢下来一会,把事情说清楚。” 莫色斯长长地吁了口气,果然放慢了速度。 “一开始,只是几个孩子在聊天。在仲尼的小屋子里,几个孩子说担心仲尼和王……(说到此处,他瞪了王乘风一眼),总而言之,他们一方面又想知道仲尼在山海经时空中发生了什么事,一方面也想来和他说说话,就全数来了。 几个孩子聊了聊,听说一开始还好,还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可是后来聊得久了,那新来的小孩公孙龙就和仲尼辩上了……” “辩起来了?”王力眼睛一亮,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故事。“他们辩起来了?辩些什么?” “这一点,我却是来不及问他们的,”莫色斯摇摇头。“事情发生到现在,我只来得及和他们胡乱问几句话,跟着出了事,我就急忙来找师父了。” “你也不去听个清楚……”王力叹道:“后来呢?又出了什么状况?” “听说,先是仲尼和公孙龙在辩些什么,后来庄周在一旁也加入了,两个人和公孙龙一个人吵,不晓得为什么,吵到后来却变成了公孙龙挥了仲尼一拳!” “鬼谷子”王力眼睛一睁,又惊又好笑。 “挥了仲尼一拳?这小子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他笑道:“你们没有告诉他,仲尼发起横来,可以一拳打死一只马么?” “这一点我倒是不清楚,”莫色斯皱眉道:“听孩子们说,当时仲尼也没生气,只是无奈地傻笑,倒是一旁的御寇看不过眼,便砰砰磅磅和公孙龙打了起来,他年纪小,当然打不过他,因此一旁的庄周看不过眼,就加入了战团……” “小子们学术法学不来,打起架倒是前呼后拥哪!”王力笑骂道:“后来呢?” 两人这样一谈一问,步伐就有些慢了下来。莫色斯一怔,急忙回头,却看见那黑雾仍在不远处氲腾逼近,不自觉露出哭丧着脸的神情。 “师……师父,那黑雾又靠近了哪!” “你管它靠不靠近,快快告诉我当时的情景!” 一旁的王乘风听着两人的对话好一会儿没出声,这时忍不住说道: “你什么时候又那么关心你的学生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不正经点带我们跑,待会被黑雾追上了,你挂了不打紧,我挂了可就后悔莫及啦!” 原先他说这话只是随口发发牢骚,但是王力一听之下,眼中却露出了奇异的光芒,睁着眼睛瞪视王乘风。 王乘风被他这么一看也有些发毛起来,勉强笑道: “开……开开玩笑啦!那么绷紧干什么?你要听故事,轨随便你听,我不多话就是。” 王力眼珠子一转,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即叹了口气。 “你对,我们就跑快一点,”说着说着,脚下果然加快步伐,虽是如此,还是重重地拍了莫色斯一下肩膀。“你也一起跑快些,不过发生事情的经过一样要讲!” 这莫色斯就如同王力从前说过的,他的真正来历便是以色列史上最有名的先知,在圣经中对人类颁布“十诫”的摩西,他的外貌虽然粗豪,却也是个出色聪明之人,否则日后怎能带领四十万以色列人走出埃及? 但是此时他听着王力和王乘风两人的对话,心中却是迷惘不已,因为王力向来对“学院”中的师生们总是严厉非常,像此刻和王乘风对话的斗嘴耍嘴皮子情景,是从来不曾看过,连想像都有点困难的景象。 正在想得出神的时候,冷不防王力又是一声暴喝: “还在发什么呆?不是叫你说下去吗?” 莫色斯一凛,这才将庄周和公孙龙等打架的情状继续叙述下去。 原来当时公孙龙先出手打了仲尼,御寇一时不忿便和他扭打起来,因为年幼力弱,打了一会便落居下风,一旁的庄周便出手相助。 这样一来,“学院”中几个旁观的小孩也加入战团,追打的对象口径一致,都是新来乍到的公孙龙。 在这些孩子之中,庄周和公孙紫园、御寇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男女,伯昏无人和屈华子文年纪小一些,却也挥着小拳头在一旁助威。仲尼和白发小童李聃儿性子较为温和,在一旁楞楞地站着,并没有出手殴击公孙龙。 一群小孩这样扭打了一会,那公孙龙虽然嘴巴极硬,但是却也不是个呆子,他心知双拳难敌四手,于是一声大吼,左躲右闪,便往“学院”第一层的长廊彼端奔去,奔到一处往第二层的通道,便顺势钻了进去。 几个追打的孩子追得兴起,一时忘了对第二层的戒慎恐惧,于是也忘形地前前后后追了上去。 公孙龙在第二层跑了一会,后头又传来了众学生们追逐喊叫的声音,也不晓得怎地,便随手拉开了一扇扇的奇门,拉了没几扇,却从一扇名为“幽冥”的大门后边,像是瘟疫一般轰然冒出了大量的黑雾。 那黑雾虽然轻盈,出现的时候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那便是王乘风和王力在葛雷新室中听到的轰然响声。 等到达多、莫色斯、允文等人赶到第二层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只见学生们大呼小叫地惊惶失措,向着助教们迎面奔来,在他们的身后,那黑雾已经开始蔓延。逐次充满了“学院”第二层的长廊。 “所以,我们三个商议了一下,便决定找到师父,请师父来解决这个巨大变故,”莫色斯一阵叙述下来,一边奔跑一边说话,累得满头大汗,好容易说完了经过,整个人像是打了一场大战一般,气喘如牛。“大概的经过便是如此。” 王力皱眉沉思了一会,回头望了望那逐次接近而来的黑雾,大声说道: “既是如此,我们也只好拼了!” 王乘风和莫色斯面面相觑,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 “你和谁拼啊?”王乘风奇道:“难道你有对付那些黑雾的办法?” 王力冷笑道: “你等着看就是了,莫色斯!”他大声叫道:“小子们现在都在哪里?” “我也不晓得,我到‘葛雷新’室找您之前,达多他们已经带着孩子们逃开了,只是我却不知道他们逃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王力依然带着冷笑的神情。“找便是找,不找却也是找……”他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之间,身形却是一挫,整个人便陡然煞住,直挺挺地停下脚步。 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王乘风和莫色斯都是吓了一大跳,奔跑的势子一阻,越过王力,这才手忙脚乱地停了下来。 只见“鬼谷子”王力大喝一声,手上不知道取出了什么物事,便往身边最近的一扇门重重一拍。 只见那一拍之下,蓝光乍现,整扇门便“哗”的一声打开。 王乘风和莫色斯连忙快步跑过去,探头一看,却看见门后是一片相当熟悉的景象。破碎奇诡的山川,低得令人不安的星辰天空,一片晦暗的古怪大地。在这扇门的后方,居然又是那神话世界中的山海经时空! 王乘风骇然地张着大口,心中盘算了一下,知道这扇门离真正的“山海时空”之门已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想不到又会在另一扇门后显现出来。 王力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沉声说道: “在学院之中,空间和时间早就不是绝对的了,只要意念所至,只要你控制得宜,还不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小家伙们在第一层的住宿所在,不就是这样的吗。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乘风睁着大眼望向一旁的莫色斯,却看见莫色斯露出恍然的神情,点点头。 没有错,在“学院”的第一层,仲尼、庄周、御寇等人的课室、住所果然便是这样,只要意念一通,不论你推开的是什么门,通常都会带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王乘风正在忖思之际,王力却是朗声大笑,叫道: “你们这些臭小子们,果然便在这里了!” 王乘风又惊又喜,顺着王力的眼神看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星空平野下,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紧紧地拥在一起,看看他们的长相,果然便是达多、允文两个领着庄周、御寇、公孙龙几个孩子,一脸茫然地不安神情,呆呆楞在神话时空之中。 看见“鬼谷子”王力,大伙都是喜形于色,达多平日端庄肃穆,此时却是大叫大嚷,脸上有着汗水涕泪,一声欢呼,便向王力和王乘风、莫色斯的方向飞奔过来。 在他的身后,孩子们也是大声欢呼,一个个起身蜂拥而来。 第二章 不是任何人的错 达多来到王力的身前,一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沙哑。 “师……师父,那黑雾好生厉害,被它们侵蚀过的地方就全都不见了……连整个第一层,都不见了……” “我知道,”王力叹道:“这是很厉害的可怕家伙,你们是对付不了的。” 一旁的大个子仲尼此时也是灰头土脸,方才众人和公孙龙扭打时,他和李聃儿并没有加入战团,两个人留在第一层,但是当那可畏可怖的黑雾在第二层出现之时,也同时出现在第一层,来势比第二层还要快上许多,他抱着李聃儿没命狂奔,还好跑没几步便遇上了允文,这才顺利逃上第二层,和众人会合一起。 “师父,我曾经从很近的地方看见黑雾,”仲尼结结巴巴地说道:“这黑雾和当日入侵的彩色先被是不一样的,只要是黑雾经过的地方,所有的东西就全数没有了。 不是被掩盖,也不是被吃掉,它就是‘没有’了,只要是它们经过的地方,只会剩下同样的黑雾,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王力的眼睛精光一闪,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我知道,”他沉声说道:“这样的后果,我早知道它总有一天一定会出现。”他的眼神极为锐利,往众学生的身影处略一环视,却停留在那最后加入“学院”的公孙龙身上。 众人顺着王力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公孙龙身子猛然一震,随即像是落叶一般簌簌簌地发抖起来。 要论整件事的元凶起因,当然便要落在公孙龙的身上,因为出现黑雾的那扇门本就是他打开的。 虽然当时的情况紧急,打开那扇奇门也只是个出乎意料的巧合,但是公孙龙引出了这样可怕的强敌,毕竟也算是他惹下的大祸。 想起师父的严厉,众弟子们都觉得呼吸困难,额上直冒冷汗,不晓得接下来公孙龙会受到什么样可怕的惩罚。 王力冷峻地望了公孙龙一会,不发一言,众人忐忑不安,连达多等人都是大气不敢多喘一声。 便在此时,庄周扯了扯仲尼的袖子,两人眼神相交,一致地点点头。 然后,庄周便朗声说道: “师父,弟子有话要说。” 王力森然地望了两人一眼。 “说吧!” 庄周深深地吸了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仿佛下了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引出黑雾的事,虽然和公孙龙有关,但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不是他一个人的错?”王力冷冷地说道:“那就是还有别人了?是谁?” 庄周默然,又过了一会,才鼓起勇气说道: “是我,找也有错,是我和他打架,打得他跑上了第二层,逼得他无处可逃,这才把那门打开的。” “很好很好,”王力冷笑道:“原来你也有份!” 庄周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仲尼却大声说道: “师父!这不关他们的事,我也有错!只因我一开始和公孙龙争辩,争到后来发了脾气,大伙这才打起架来的! 庄周和公孙龙都没有错,错的是我!” 王力微微一怔,正要开口说话,一旁的御寇、公孙紫园、伯昏无人、屈华子文却像是打翻了蚂蚁窝一般,也大声站出来自己认错,有人大叫自己不应该动手,有人则说一切都是自己出手的,和其他人全无关系。 正在吵吵嚷嚷的时候,只见王力眼睛圆睁,大声暴喝: “都给我住口!” 他的声音极为清亮,大叫之下,登时将众弟子的声音掩盖过去,众弟子一惊,连忙纷纷噤声,人人睁着黑亮的眼珠,惊恐不定地骨碌碌乱转。 王力见这些孩子们都闭上嘴巴,便叉着手,大声地说道: “今天这事,师父原原本本都早已知道,不用你们多嘴!”他凛然一瞪,眼神又望向了公孙龙。“你这小鬼!我早知道你一张嘴巴绝不认输,今天你和仲尼他们吵成这样,又打起架来,就是你的不对!” 公孙龙大惊,连忙跪倒在地。 “是学生的不对,学生不好,一切都是学生惹出来的!” 王力冷然“哼”了一声。 “和人吵架、打架,当然是你的不是,但要将这所有意外算在你的头上,却也不对!”说着说着,他转过头来,对着所有学生大声说道:“今日发生的变故,是我们‘学院’注定的宿命,和你们打架吵架无关,知道吗?” 众弟子面面相觑,楞了一会之后,脸上的神情有人欢喜,有人则是多了几分惊惧。 王力静静望着这一张张稚幼年轻的天真面容,又熟悉,又是遥远。 熟悉,是因为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虽有长有短,但却是真正相处一起的。 遥远,是因为这些孩子其实是一群和他原本毫不相干的历史圣贤,只因为奇异的时光作用,才让他们在此情此景相聚在一起。 想起这一张张童稚面容和他们在日后成就的伟大事业,不禁令人陡起迷蒙之感。 而现在他们即将面临的世界,更是…… 令人感叹的壮阔想像,悠长深远的因缘际会。 王力慨然地一转眼,却看见了一张和壮阔想像全然搭不上边的发呆脸庞。 一张和古圣先贤全然无法划上等号的呆瓜长相。 看见王力瞪视自己的复杂神情,王乘风嘻嘻一笑,低声说道: “我觉得你人真的很好嘛……为什么他们都要怕你呢?” 王力瞪了他一眼,也同样低声道: “小鬼们都在,你不要乱说话,算是给我个面子。否则以后我管不了他们的,知道吗?” “知道,”王乘风低声笑道:“我会给你面子的。” 王力点点头,一转眼却看见学生们楞楞地看着他们二人交头接耳的模样,连忙重重地咳了一声,正色说道: “今天你们的斗殴情事,师父就不再计较,因为眼前有更重要的变故要大伙齐心合力来处理。 而且,今日在学院中出现的黑雾,并不是公孙龙引来的,只因我们日前已经有过巨大灾变,学院已经有了外敌入侵,即使公孙龙没去开那扇门,外敌仍会从别处攻入,因此师父才说一切和你们是无关的。” 他神情严肃地瞪视所有学生,继续说道: “今日出现的外敌,是学院向来极为忌惮的敌人,在从前便已经多次试图入侵,但是都被为师一一打退,只因为从前咱们的学院够坚固,而且之前来过的强敌并不十分难缠,因此为师尚能应付。 但是,今日‘学院’已经在变故中严重损坏,对于外敌的抵御已无法像从前那样得心应手,为师早已知道这样的情事终有一天会发生,从前对你们那样严厉,为的就是希望你们在情况恶劣时,能够出几分力,帮忙为师抵御外敌。 另不过,为师没料到这变故会来得如此之早,对你们的修练功夫,还没教会你们全部,敌人就已经来了,只盼我们今后大家要多花点劲,遇到变故之时互相扶持,或可逃过这一劫,明不明白?” 众弟子轰然而应,声音却有些颤抖。 “今日我们进了这‘山海’之门,那黑雾对这扇门是有些忌惮的,所以我们暂时可以在此停留一阵,只是如果不幸连这扇门地无法抵挡黑雾侵袭,还好这山海世界辽阔无比,一旦有了变故,甚至连师父也出了意外,你们要往这片大地的深处里走,总之这儿大得很,不是那黑雾三天两头钻得透的。 所以,千万要记住,只要出了事,大伙便往里走,如果师父、达多、莫色斯、允文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将你们找出来的,知道吗?” 众弟子连声答应,但是声音却是越来越没有力气,仿佛在恐惧中还夹杂着几丝悲凄。 王力摇摇头,看着神话时空中的低垂星辰,仿佛心有所感,长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达多等人将弟子们照料好,便迳自缓步走开。 众弟子中有几个年纪幼小,达多等人指挥着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在大地上取了些干草柴火,便就地生了堆火,一群孩子们用干草、衣服简单铺了睡觉的地方,大伙这大半天逃的逃,吓的吓,也累得惨了,不一会儿便一个个陷入黑甜的睡乡。 王力静静地坐在星空之下,眼睛深处却有着比星辰更深邃的神采,仿佛心中有着无穷的神秘,永远没有人能够知晓。 他屈起右手手指,拨算了几下,脸上却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也不晓得沉想了多久,身后轻轻传来一阵窸窸索索的声音。 听见这样的声音,王力翻了翻白眼,心中立刻知道了来者是什么人。 一同进入山海世界的师生们,还有谁敢在他沉想的时候冒冒失失地跑过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身后便传来王乘风鬼鬼祟祟的声音。 “喂!”他悄声地问道:“你睡了没?” “就算睡了,你还是会跑来吵我,是不是?”王力没好气地说道:“人家都累得睡着了,你又是为什么不去睡觉?” “因为他们打了全场,我只打下半场嘛!”王乘风贼兮兮地笑道:“而且我体力好,又没有像他们吓得那么厉害,所以啦……” 王力懒得理他,也不再说话,便迳自转过头去看着远方的星星。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会,王乘风忍不住开口说道: “喂!” “喂什么?”王力冷冷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别这样不干不脆的。” “哈哈!”王乘风干笑道:“果然不是个普通人物,知道我有事情要问你。”顿了顿,他低声问道:“我知道你对你那些学生讲话总是不尽不实,那些黑雾的事,你还是没有告诉他们真正的实情,对不对?” “你又知道了?”王力冷笑。“你又知道我有什么事没说出来了?” “当然有,”王乘风笑道:“比方说,这个时空是个虚拟出来的世界这件事,你就没有告诉他们。 你还叫他们如果出了事,就往空间的里面钻去,我虽然书读得不多,却也知道这虚拟世界其实只是人脑内产生的假象,如果一旦黑雾侵入了,不管你钻得多深,其实很可能只是在一个小空间里原地踏步,根本不能躲过,对不对? 所以你只是在安慰大家,如果黑雾真的侵入了,大家还是没处可逃的,对不对?” 王力“哼”了一声,却少了些王乘风预期中的,被人揭穿的狼狈。 “你还真是聪明,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怎么不害怕?既然逃不了,你还不怕吗?” 王乘风摇头晃脑地笑笑,神态悠然。 “如果你知道我从前发生过什么倒霉事的话,就会知道我对这种鸟处境早就习惯了,已经没什么东西会让我害怕的啦!” “我知道,你运气背嘛!”王力笑道:“被人砍、被车撞、被高压电烧得焦黑,不就是这些事吗?” 王乘风皱着眉,侧头望了王力几眼,诧异地说道: “这就怪了,我不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发生过的事吧?你怎么会知道的?” 王力心头一震,但是脸上绝然不露出破绽,只是淡淡一笑,悠然说道: “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只怕还很少。” “是喔……”王承风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反正你一定有什么古怪,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王力耸耸肩,不着边际地将话题岔开。 “你不是说你很聪明,找出了什么虚拟世界的破绽吗?说来听听。” “我的意思是说,”王乘风正色道:“我觉得你用这种方式骗大家真的很不好,如果黑雾一侵入这里,大伙都逃不了的话,你就应该老实告诉他们,不应该让他们存着一个希望,以为‘往深一点的地方逃’,就能逃得性命。 如果真的逃不了,就应该让他们知道自己真正的命运。这是他们的权利,虽然他们很听你的话,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实情告诉他们。” 王力笑了,伸过手来拍了拍王乘风的头。 “不说别的,你还真的变了。刚来的时候,还脑子一片空白,像个笨头似的,现在倒是思绪清楚明白,连‘权利’这么难的名辞也说得字正腔圆。” 王乘风有点不快地拂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 “这算什么,开玩笑吗?”他瞪了王力一眼。“一点也不好笑。我和你说的是正经事,没人和你开玩笑。” 王力点点头,脸上露出正经的神情。 “好,那也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对学生们说的,都是真实的情况,一句话也没骗他们。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虚拟世界,而是货真价实的神话时空,也就是公元前六千年的真正山海经世界!” “怎么会这样?”王乘风失声道:“你自己明明说过的……” “我的确说过‘山海’里的世界是个虚拟的世界,”王力沉声说道:“但是不要忘记,那是我和你进去的第一扇门。后来再一次去,而且你和仲尼掉到地面上的那个世界,却是另一扇不同的门,记得吗?” 王乘风想了一下,骇然地点点头。 当时他已经注意过这件奇异的现象,后来想了很久,却也想不出个端倪来。 第三章 星空下的强敌 “那第二扇门内的山海经世界,已经不全然是虚拟世界了,在那里面有无数的通路,会将你带到真正六千年前的神话时空中。 而你和仲尼运气还算不错,进入的仍然是那个世界中的虚拟部份,所以你们在里面遭逢那么大的异变,出来的时候却仍是毫发无伤。 那也就是说,如果你进入了那个世界中真实的部份,只要你出了差错,就会把小命送在那儿了……” “所以我说你真的是想害死仲尼,甚至想害死我!”王乘风忿忿不平地说道:“这样可恶的事,亏你做得出来!” “这样说又有点冤枉我了,”王力摇摇头。“在第二扇门的山海经世界中,毕竟是虚拟的部份多,真正通往现实的通道占的比例并不大。 我早在仲尼要下去之前,就提醒过他只能追著‘射日’的轨迹走,其它的路径一概不能接近,只因为我早知道在第二扇‘山海世界’中,射日传说的路径是安全的。 虽然并没有百分之百保障你们的安全,但是我已经尽了最大力量,我并没有存心害你们,而且,最后你们也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不是吗?” 王乘风瞪着眼睛,想了一会,这才勉强点点头。 “好吧!这次算饶你一命,”他“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说道:“可是现在又出了什么古怪事情了?为什么你这学院里有这么多‘山海世界’?算算这已经是第三个‘山海世界’了。” “所以我说,我并没有骗我的学生们,因为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山海世界’,是一个真实的空间,连一丝丝的虚构成份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王乘风失声道:“我们怎么会到真正的神话世界来的?” “鬼谷子”王力露出神秘的笑容,又屈起手指算了一算。 “这个道理很深,解释给你听你也不会懂的。” “砰”的一声,王乘风重重地在地上拍了拍,激起不少尘土。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好吗?”他怒声叫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听不懂?”顿了顿,他又有些赖皮地说道:“如果你嫌我书读得不多,听不懂太深奥的理论,你不会把它说得简单一点吗?你是教书的,难道连这点粗浅道理也要我教你吗?” 他的言语虽然有些赖皮,倒也颇有道理,王力听了他的说话,有好一会儿没吭声,过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 “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只不过我只说一次,你要是再听不懂我也没办法。” 王乘风点点头,盘着手,做出“老子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先前告诉过你,‘学院’在本质上有点像是一艘船,能够停留在不同的港口,但是它的能力要比一般的船只大得多。基本上,它‘停泊’的对象不只是空间上的港口,连时间因素改变后的港口,它也有办法停泊上去。” “我知道,不就是时光旅行吗?” “但是‘学院’能够做的时光旅行,却是更令人难以想像的浩大工程,而学院本身的许多功能,最近我才发现有着超乎想像的巨大力量,比我原先所知道的力量要强大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是让你也难以想像的事,”王乘风由衷地说道:“看来一定是不得了的古怪大事。” 王力点点头。“这样说,其实也并不夸张,以找的识见来说,一件事要能让我大吃一惊,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越深入了解‘学院’的奥秘,却越令人心惊赞叹。 我从前以为‘学院’蕴藏着无数的资讯和影像,几乎囊括了所有的时空世界,这一点已经很让人吃惊了,但是经过了前阵子的异变之后,我才知道它的能力远超过这些,先前我所知道的讯息,只不过是这‘学院’的千万分之一!” “这有点太猛了吧?”王乘风赞叹地说道:“但是你所谓的‘远超过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我以你们那个时代的例子来说明一下好了。 举例来说,假设在你的时代里,你有一架飞机可以带你到世界各地游览。 开着飞机,你可以去巴黎、去瑞士,到日本,也可以去非洲。 但是有一天,你的机械工程师却告诉你,其实你从来都没‘去’过巴黎、瑞士、非洲,而是你的飞机功能强大,直接把巴黎、非洲抓来你这里。 如果是这样,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王乘风笑道:“我会说他是不是疯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飞机会把巴黎、非洲‘抓’过来的。” “这样的说法也许并不贴切,我再换一个说法好了。 假设你很喜欢看电影,很喜欢到一家电影院看电影。 但是有一天,电影放映师却告诉你,你先前所看的,其实并不是电影,而是一扇扇的巨大窗户,在窗户的另一端,映入你眼中的情节都是真正发生的事。 你以为那是电影,是一卷卷的胶卷,你身处的地方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电影院。 但实际上的情形是,你所在的空间是一个能够通到许多不同世界的窗口,你看见的是许多不同的真实世界,不同空间,不同时间。 你以为是在看电影,实际上,你却是在做穿越不同世界的观赏旅行!” 王乘风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勉强笑笑道: “瞧你说得这么神,这世上哪有这种电影院的? 看一部电影不过两百块钱,哪用费这么大的劲儿,使这么大的工夫?” 听见他这样说,王力淡然一笑。 “所以,你终于明白了我当初得知‘学院’本质时的感觉。 原先我以为这个‘学院’只是个看电影的电影院,因为我在里面可以看见许多不同时空的资讯和情景。 后来,我又以为它是一部可以载人到许多不同时空的交通工具,因为我可以藉着它到不同的时空去研究。 只是现在,我却发现它可能一点也没有动过,虽然我们到了不同空间,不同时间,但是‘学院’却丝毫不动,只是将我们带到了它的一个功能里边。” 王乘风睁着眼睛,以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专注态度仔细聆听。 听着听着,他忍不住说道: “你讲得很好,也不难懂,我也知道你花了很大的精神解释给我听。 不过我还是要先说明一下,刚才你讲的那些,我大致上都知道了。 只是现在我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感觉,因为从这里开始,我已经开始有些摸不着头绪了,要是你再讲下去,我可能就要听不懂了。 但是因为这个太好玩了,我还是很想听下去,所以待会我如果问了什么笨问题,你可不准翻脸。” 王力淡淡一笑。 “接下去我要说的,就是世上最难懂的时光理论了。 不要说你不懂,连我都搞不太清楚。连二十四世纪那些花了大半辈子,有着人类几千年文明为基础的时光学家们都搞不太清楚,如果你能弄得明白的话,那才是有鬼呢!” 王乘风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着说着,还是不忘记回他一句:“我还以为你是不败神话呢!却原来你也有搞不懂的东西。” “因此,我现在已经逐渐可以理解时光英雄葛雷新的心情了,当初他来到这个‘学院’,以他之能,最后还是带着无法解开的谜团离去,想来这‘学院’果然是个千古的不解之谜。 因为它和时光理论牵扯如此之深,所以找想称呼它‘学院’似乎并不贴切,把它叫做‘时空学院’说不定还比较恰当。” “时空学院?”王乘风笑道:“这名字倒好听。” “总有一天,也许它的谜会被解破吧?只是那却不知道是在多久以后的事了,搞不好你我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喂喂喂!乐观点吧?”王乘风皱眉道:“不要说话像个老头子好吗?” 王力饶有深意地看着王乘风,微微一笑。 “你才是老头子吧?要不是你这家伙是……”话说到了一半,他才发现有些说溜了嘴,猛然而止。 仿佛之间,王乘风脑海里有什么模糊的光芒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说不出来。 “我这家伙是什么?”他笑道:“你这人每次话都说一半。” 王力大笑,笑声中却有些勉强。 “你这家伙什么都不是!你不要成天岔开我的话题好吗?我有正经事要告诉你。”说着说着,他又屈起手指算着些什么。“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再不说,就留着上坟说了……”王乘风嘻皮笑脸地说道:“你说吧!” 王力敛起笑容,正色说道:“这一次黑雾入侵‘学院’的事,孩子们都知道很严重,但是事实上,事态的严重程度要比眼前所见大上许多。 在‘学院’的历史里,这样的入侵事件有过几次,但是这一回,已经超出我所能控制的范围了,情况极为凶险,只盼这些弟子们都能安然渡过。” “没这么严重吧?”王乘风勉强笑道:“瞧你说得像是生死存亡似的。” “生死存亡……”王力轻轻地说道:“也许真的就是这四个字。总而言之,日后如果出了什么状况,而我不在了的时候,你要多花点精神照料他们。 这些孩子们虽然聪明,但毕竟不像你有过现代文明的基础,在这样陌生古怪的世界中,一旦遇上了困难和凶险,你要多帮帮他们。” “如果不晓得咱们的交情的话,旁边的人听见你现在讲的话,会以为你是在‘托孤’呢?”王乘风笑道:“反正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做吧!不要说得好像你随时会挂了似的。” 这句“挂了”是二十世纪的惯用语,王力原先并不太清楚,但是和王乘风说过好几次话后,也逐渐知道这句“挂了”,便是“出事了”、“死了”的意思。 “随时会挂……”王力耐人寻味的笑笑,又掐了掐手指。“只怕有可能也说不定……” 两人的对话在此暂时停下。在山海神话时空的星光照耀之下,不远处“学院”的众弟子们缩在一起酣然而睡,王乘风坐在王力的身旁,嘴上又叨了根草,两人沉静渺小的身影映照在低垂星空下,显得遥远而虚无。 王乘风毕竟是少年,睡意说来就来,和王力相对无言,静默了一会之后,眼皮开始发沉,便枕着手臂,找了块草地倒头便睡。 王力又看了一会星空,手指微屈。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土乘风的睡脸,神情却有些复杂起来。 遥望山海世界的入口方向,此时,在那个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出现了深沉的黑雾。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王力却毫不惊慌,反倒是悠然地坐着,看着那排从天而来的黑雾越来越近。 第四章 高速旋转的洗衣机 黑雾侵入山海时空的时候,并不是悄然无声的,事实上,当它们终于侵入的时候,发生的可怖巨响,简直可以和世界末日比美。 王乘风入睡之后,并没有睡太久的时间,便在半睡半醒的迷糊里,被那一长串的轰然巨响吵醒。 醒来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幅地狱般的场景。 正对着他眼前的,便是进入山海时空的方向,也就是入口的方向。 在那儿,此刻已经不复见原来的平静星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巨大黑雾。 那该死的黑雾终于冲进来了! 只见在黑雾的正下方,学院的学生们正大呼小叫,哭声震天地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在星空、雾色的照映之下,整个世界是一片昏暗,但是不时之间,黑雾中居然闪着一串串如萤似鬼火的奇异蓝光。 伴随着蓝光,偶尔几个蓝色光点撞击在一起,还发出“轰铜轰铜”的可怕巨响。 那黑雾侵入山海时空之后,来势变得好快,从空中、地面袭卷而来,学院的学生们在大地上狼狈地奔逃。 只见仲尼的肩上扛着李聃儿,两边臂膀一边一个,挟着屈华子文和丑女孩铸芦大步狂奔。在他的身边,庄周和公孙龙、御寇手拉着手满面通红地没命奔逃,一旁秀发膨乱的,却是公孙紫园和小女孩“越女”。 学院的助教达多和允文赶在众孩子的后头断后,莫色斯的怀中抱着旨眼小童师旷,满脸大汗地奔向王乘风的方向。 在无比的惊惶之中,王乘风直觉地一回头,却看见王力站在身后不远处,手上又持了那具金属小扇,脸上的神情却是坚定沉静。 看见他这样的神情,王乘风总算松了口气,仿佛是溺水的人终于见着了远方水面上的陆地黑影。 眼见孩子们的哭叫声已经逐渐接近,王力冲向前,迎向众学生奔来的方向,越过王乘风的时候,他却沉声说了句话。 “要记得帮我照顾他们!”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呼”一声掠过王乘风,迎向狂奔前来的“学院”师生,穿过人群,却没有停止下来,仍然向着黑雾的方向而去。 那群孩子乍见师父的身影,大伙都是又惊又喜,那一声声的“师父!师父!”还在喉里,王力却已经穿过人群,迎向穷追而来的黑雾。 说时迟,那时快,王乘风正面迎上了学院的第一批孩子们,把庄周、公孙龙拦在臂上,还来不及说话,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令人惊讶得无法开口的变故。 只见王力冲向那大片拔地而起,向着天空乱窜的黑雾,手上猛力一挥,便像是掀起了最可怕的大风似地,将眼前所有的黑雾全数“呼”一声逼退,将黑雾的势力暂时阻住。 只是,这一次他的扇子却不像在长廊时那样的威力无穷,挥中的黑雾只是略作后退,便更猛烈地向他的方位袭卷而来。 而这一反扑,更是声势猛烈惊人,不只像是黑雾,倒像是满天遍地的黑色火药。 “砰砰砰砰”的连串巨响,回噬的黑雾居然像是炸药一般,在地上炸开了一长串的火光和尘烟! 整个世界这时更是充满了火光和巨响,间或交杂着学院弟子们惊惶的号哭,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王乘风在声响、沙尘、火光的空间中茫然不知所措,手上一紧,却是几个学院的孩子已经握仅了他的手臂。 “王先生,王先生,”哭叫着的是胖胖的小男孩屈华子文,“你去帮帮师父啊!” 王乘风直觉一抬头,却看见远方王力正在手忙脚乱地扇退黑雾,但是这样的手法却仍然仿佛没多大功效,每次一扇之下,在最前方的黑雾虽然略作后退,但是前仆后继,仍然会有大量黑雾反扑回来,在地上炸开,声势惊人。 而且,看着那漫天的黑雾,王乘风更是发起楞来。 因为在那如同巨幕一般的黑雾中,此刻居然是看得见人影的,在那一团团黑色的翻腾雾气中,清清楚楚,可以看见十来个静静伫立的巨影。 那些巨影的面目依稀可辨,都是宽袍大袖的打扮,个子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几个身影在王乘风的眼中看来更是熟悉。 当日在二十世纪时,凭空出现的,仿佛就是这几个人。 但是眼前的情况紧急似烽火,根本来不及多加细想。另听见在轰隆声、风声、爆炸声中,这时候,空间中突然传来了,“学院”之主一鬼谷子一王力的狂声大吼! “你们快跑啊!还等什么?”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清朗洪亮,即使是在这样纷乱的场面之中,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往最里面逃去!王乘风!我先前对你说过什么?不要忘了我的话……” 王乘风还在迟疑,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鬼谷子”王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整个大地却像是果冻一般,簌簌簌簌地开始剧烈摇动起来。 随着突如其来的巨震,弟子们有的倒地,有人抓住仲尼、王乘风大呼小叫。正在惊疑之间,整个大地更是雪上加霜,随着摇摆晃动的巨震,地面像是蜘蛛丝一般,开始裂开了巨大隙缝。 “轰轰轰轰”的连声巨响,更是开始从隙缝中冒出了同样可怖的黑雾。 原来黑雾也已经攻破了地面的防线,开始入侵这个世界。 众人像惊惶的蚁群一般,闪躲着肆虐的黑色雾气,眼见着黑雾掌控的地点越来越多,王乘风一声长呼,便拉着屈华子文,一边又拉着庄周,开始向着空旷之地飞奔而去。 “逃啊!”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话,从深层的雾气中,此时已经看不见“鬼谷子”王力的身影,但是他那狂呼的声音,却仍然可以听得见。 听得见,但是却已经渐渐变得模糊。 “快逃啊!你们这些笨小子,快逃啊……” 王乘风没命地狂奔,向着尚未被黑雾笼罩的地点狂奔而去,像是奔跑在淹了水的迷宫之中,只盼在被水淹没的最后一刻奔出来,逃得一条小命。 奔逃之中,却仍然隐约听得见“鬼谷子”王力的大呼小叫,仿佛正杀得兴起,又像是把所有的怨怒之气发泄在对手的身上。 但是随着王乘风等人的奔逃,那声音逐渐模糊,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虽然正在没命的奔逃,王乘风听见了王力的声音消失在身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脚步不自觉地便慢了下来。 只见在自己身后,达多、莫色斯和几个女孩紧随在后,王乘风的手上牵着屈华子文和庄周,一时间,也搞不清楚什么人跟了上来,什么人丧身在黑雾之中。 这样的转头动作是会传染的,达多等人看见王乘风转头,也纷纷转过头去,几个人朝向的,当然便是王力片刻前所在的位置。 只是,在那个方向,整个天地早已被无可救药的黑雾占满。 便在这个刹那之间,众人的胸臆陡然占满了最复杂的心情。 惊惶、痛苦、恐惧、悲伤、不安、愤怒。 但是这样的复杂心情并没能持续下去。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整个空间竟然倏地“停”了下来。 停。 这样的说法也许很怪,因为整个空间此刻纷乱非常,有响声、有火光沙尘、有古怪的烧灼味道,还有众人惶急,一脸汗泪的惊恐。 空间不是一部车,也不是一具时钟。 车可以停,时钟也可以停。 但是,此刻在众人的感觉中,这个已经要被黑雾全数侵蚀肆虐的山海经神话时空,在灾难即将大举蜂拥前来的一瞬间,居然“停”了下来。 勉强来说,这种“停”,倒有些像是电影中的定格画面。 只可惜在这些“学院”的学子之中,除了王乘风之外,是没有任一个人看过电影,知道电影是什么东西的。 只知道整个空间不晓得为什么,声音、气味、颜色、触感,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居然变了另一种模样。 用另一种方式来说,倒有点像是王乘风小学时候到食品加工厂参观,那种将罐头食品真空包装的情景。 一瞬间,整个空间仿佛“飕”的一声压缩了起来。 这样的“停”、“压缩”之感,严格来说时间极短,只有一两秒钟左右,但是在众人的感觉中,却像是过了成年累月的悠长光景。 王乘风和达多、莫色斯、庄周等人面面相觑,惶惧地互换眼神。 其实,也只有交换一次眼神的余裕。 然后,在王力消失的方向,所有黑雾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一样,从一抹淡淡的蓝光开始,光芒在黑色的雾幕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这样的奇景,王乘风却是见过的,由小而大,由远而近…… 这样的蓝光,这样的连续性波形…… 说时迟那时快,他眼睛圆睁,便一把抓紧了庄周、屈华子文,向着达多等人急声大吼: “完蛋了,大伙快点手抓紧……”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来不及了,那道蓝光果然便是当日他和仲尼在“夸父逐日”一役中见到的冲击波一类的能量,在短短片刻之中,便冲破了黑幕,以电光火石的急速立即将他们冲上天空。 “妈啊……” 严格说来,那看似惊人的冲击波袭上身体之际没有什么痛楚,有点像是在主题乐园玩的大海浪游戏。 大浪袭来,幕天席地,虽然不致于对你造成立即的伤害,但是不论你的个子多大,力量多强,终究还是会被它卷上半天高,重重跌进海里。 蓝光乍现,黑雾消退。 这一阵冲击波的力量极大,在瞬间袭卷了王乘风等人,无论身材大小,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地被卷上半天高。 也不晓得冲了多久,推了多远,只在某几个狂乱的视线中,看见了同样愕然的怪状飞鸟,前一瞬间还看见它错愕的神情,下一片刻便只看见了随着巨波飞散的鸟羽。 在强大的冲击波中,声音已经不具任何意义,王乘风记得自己曾经不时地狂声惨叫,但是声音却始终到不了自己的耳朵。 放眼四下望去,只见周遭景物像是放进了果汁机一般,全然地糊里糊涂。乱七八糟。 也像自己成了放在高速离心洗衣机中的袜子,以一秒钟二十转的高速,透过水面、镜面看这个世界。 原来袜子的感觉是这样子的…… 迷迷糊糊之中,王乘风在高速的冲击之下,脑海中只想得到这样的内容。 时间,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 但是在高速的冲击波下,时间不论长短,都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只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 所以,也不晓得多久之后,冲击波终于减弱了下来,在空中飞腾的势力开始下坠,迷迷糊糊的王乘风,等到警觉眼前状况的时候,屁股已经重重地摔落在地面。 不只是摔落,那下落的势子呈三十度角,重重着地之后,还带着整个身子在沙地上滑行。 “妈呀!痛痛痛……”在地上摩擦了一阵之后,王乘风忍不住鸡猫子鬼叫起来。“屁股没了啦……” 这时候,他的下滑之势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十七岁少年的脑袋永远没有四肢快,王乘风想他不想,便顺着滑势跳起身来,像是屁股着了火一般地乱蹦乱跳。 “痛痛痛哪……”他挤眉弄眼地大呼小叫,双手捂着烧灼痛感的屁股跳来跳去,这样子乱七八糟地闹了一会,屁股上的烧灼痛感稍稍褪去了,这才长长地喘着气,停了下来。 停下来之后,才有余裕环视四周。 看了几眼,只看见了几对古里古怪的眼睛。 亮亮闪闪,带着看热闹看笑话的几对眼睛。 在他的四周,几个“学院”的学生此刻已经安然地或坐或站,围绕在他的身边不远处,每个人虽然灰头土脸,衣衫狼狈凌乱,但是大致都没有什么重大的伤害。 算一算人数,眼前所在的便是助教达多、莫色斯,弟子们则有庄周、公孙紫园、李聃儿、屈华子文和丑女孩铸芦。 但是“鬼谷子”王力和仲尼等人都看不见人影。 王乘风心下暗暗吃惊,随口问道: “你们也来了?你们是怎样来的?” 众弟子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怎样回答。 达多摇摇头,长声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和你一样么?就是被那种奇怪的大力量冲过来的。”这达多本是古印度人士,虽然在“学院”受过王力的教育,但是对现代知识还是有些欠缺的,此刻他并不知道“冲击波”是什么东西,只好用“奇怪的大力量”来形容。 “就只有你们逃出来吗?”王乘风问道:“那仲尼他们呢?你们师父呢?” 达多想了一下,黯然道:“他们只怕是没有逃出来。我想,很可能是师父在黑雾之中,为了对抗他们,发动了某种巨大的力量,才造成这样后果的。” 王乘风怔怔地看着远方,在那个方向的极远之处,便是众人遇上黑雾来袭的所在,此刻天空上的星辰依旧,但是却已经看不见那排山倒海,布满天地的可怕黑雾。 只是如果很专注地看,还是可以看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仍然有着一抹淡淡的妖异深黑。 达多顺着王乘风的眼光看过去,看见那一抹淡淡的黑,声音有些颤抖。 “我……我想,师父他们应该是在黑雾中和他们对抗的,”他的个性沉稳仔细,此时刻意不用上任何和“消灭”、“死亡”有关的说法,以免让孩子们更为恐慌。“因此我想,我们应该自己找出应付之道才行。” 王乘风点点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低下头,却看见身上的衣服破碎肮脏,他身上所著衣物仍然是当日从图书馆前来的学校制服,为了不知名的原因,他的衣服在“学院”过了这么多天,居然不脏不发怪味,身体的新陈代谢也仿佛停顿下来,连洗澡、刷牙都不用,他本就是个大而化之的人,也就不曾去留意。 但是此刻遭逢巨变,一条裤子在沙地上又摔又摩擦,此时已经破出几个大洞。一旁的莫色斯瞪了他一眼,便从身后一个大袋子中取出来一件灰袍,递在王乘风的怀里。 这莫色斯看似粗豪,却是个极为细心之人,他在“学院”陡生巨变之时,除了和学生们狂奔而逃之外,还顺便拎了许多衣物和布匹,不久前,当大家困顿休息时便派上了大用场。 王乘风接过灰袍,兴奋地套了上去,只见这是一件宽袍大袖的古代素袍,他的身材瘦高,皮肤微黑,穿上古式长袍后,整个人的味道居然颇具古风起来。 小男孩屈华子文此时看见王乘风宽袍大袖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眼花,便低声唤道: “师父……” 但是这声音太过细微,王乘风等人并没有听见,只见他拎着袍袖,像是很满意似地低头四看,还转了几个圈圈,显然对这样的打扮相当喜欢。 达多轻轻地咳了一声,走过来,拉拉他的衣裳。 “王先生,”他沉声说道:“关于我们今后该何去何从,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乘风一怔,抓了抓头,有些茫然地说道: “何去何从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们师父在之前倒是和我聊过,说如果出了什么变故,他要我带着你们往这山海经世界的更深处钻进去。” 达多微露惊骇神色,和一旁的莫色斯互望一眼,两人心神交会,一致地往山海经世界的远方望去。 在这奇异的时空星辰照耀下,整个山海经世界的大地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天空并不黑暗,相反地还透现出深蓝宝石也似的光芒。 这样的注视仿佛是会传染的,学生默默地在一旁,不知不觉间也随着两人的眼光看过去。 这山海经的传说,在中国的春秋战国时代便已经极为盛行,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学生们,或多或少都听过那些“后羿射日”、“女娲补天”、“夸父逐日”的传说。 而且,当日“鬼谷子”王力带领众人进入第二扇山海之门的时候,众人也亲眼见过射目的奇伟壮观情景,也见到了太阳神之母羲和养的太阳黄金乌鸦。 但是传说终究是传说,听的时候很有趣,如果自己真正进入了这样的世界,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便在此时,胖胖的小男孩屈华子文喃喃地说着话,他的语声虽然很轻,但是因为四周围一片寂静,因此,还是清清楚楚传进了众人的耳里。 “如果要去,就去了……师父从来没有骗过我们,只要师父说走到最深处去有路,轨一定有路……!” 他的年纪虽然幼小,但是此刻说出来的这番话却让大伙精神一振,几个孩子纷纷说道: “对!对!师父一定是对的!” “只要我们照着他的话做,有一天师父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我们走!只要走遍了这个地方,师父就会来了!” 在众人叽叽喳喳的欢呼声中,那不起眼的丑女孩铸芦突然张开嘴巴,声音了亮地唱起一首歌来。 她的形貌虽然不甚好看,声音却是浑圆清亮,听在耳中让人不自觉精神一振。 此刻铸芦所唱的歌想来是首有名的民谣,随着她的歌声,几个孩子们也不自觉地与她唱合了起来。 “吉日兮辰良,盍将把兮琼芳? 类草木兮周四方,纪珍宝兮浩浩高唱 水土草木兮禽兽昆虫无殇,君欣喜兮乐然而康 我驾着晨风,随青云而高唱 我早晨东升大人之堂,西燕王母的芦房 日正当中时,我到南方巨神府第之梁 在北海痛饮昆仑玉酒醇香 我在霞光遍野之地,与骄阳同乘而高唱 浴汤谷的美温神泉,饮扶桑的艳阳之欢 星辰大地,西北东南,山海河洋,千亿成万 归墟只是我的澡房,昆仑是我的后苑 我的天空如鲲如鹏,我的天下志吞四方!” 达多和莫色斯两人虽然是外国之人,对山海经的知识、典故没有孩子们清楚,但是听见了这样悠扬动听的童稚嗓音也不禁露出温和的笑容。 在歌声中,莫色斯更不迟疑,拾起行囊,便雄壮地大声吼道: “走吧!” 星空下,这样一支奇特的行伍便缓缓地往山海经神话世界的大地出发。 虽然不晓得在前方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但是这群孩子们却是信心十足,走了一会,有几个人试着运行王力教过的御风之术,小小的身影在大地上轻轻飘浮而起,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向着山海大地的中央,昆仑一带前进而去。 第五章 亚维空间中的先圣先贤 关于山海经,最有名的历史描述,大概是中国晋代著名的田园诗人陶渊明的一首诗词: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众鸟欣有托,吾亦受吾庐 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 微雨从东来,好风俱与之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对于山海传说的爱好,这位大诗人还曾经歌咏过山海经中一个著名的叛神“刑天”,说他:“……刑天舞干戚,猛志固长在!” 明朝的读书先生说它是一部“古今怪说之祖”,历来的史家们也对这本庞杂又琐碎的古籍爱恨参半,有人说它是古代有所本的地理书,内中蕴藏的上古人文风土丰富至极。 有人却认为它只是部胡乱编造的神话,也可能只是古代巫者们施行巫术的参考书。 千古以来,对这个奇异神话世界的叙述、考证极为繁杂,数量之多,多如辰星牛毛,不用说看内容了,只要看看那些目录,就会让人头昏脑胀。 幸运的是,王乘风对这些典故、研究一点也不懂,不仅不懂,连“山海经”这个名字也是从王力那儿听来的。 对这个神话时空中的一切,他懂的都只是最粗浅的皮毛,像射日的后羿,他只知道这个大神有个出名的老婆叫嫦娥,不知道为什么偷了仙丹,奔月而去,依稀仿佛之中,还有几只蹦来蹦去的小白兔。 还有就是中秋节吃月饼的时候,总要把这位嫦娥大婶抓出来谈一谈。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那个什么“夸父逐日”,好像也在国小的图画书里看过,印象中只记得这家伙一直在满头大汗地跑步,随时渴得要死,后来好像还上过什么运动饮料的广告似的。 至于那个人头蛇身的女娲,倒是和王力上一次历险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那条大蛇大得实在有些可怕,让人有点不敢恭维。 除此之外,对于这个时空世界的知识,这个二十世纪的少年实际上是极为空白贫乏的。 不知道,并不代表是件坏事,但是如果那些曾经将毕生精力放在山海经研究的博学鸿儒们,知道这个懒散少年亲眼见到“夸父逐日”的真实奇观,脑海中想得起来的却只是运动饮料广告,大概会气得从坟墓中跳起来,再一次呕血而亡吧? 尤有甚者,追随在这个懒散少年身边,对他毕恭毕敬的,竟然更是少年时代的孔子、老子、庄子、列子,有时候瞎掰一些王乘风自己在小叮当、卡通漫画、少年科学杂志中看来的零碎知识,竟也常常让他们赞叹不已。 人生至此,大概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 只不过当年那位预言过王乘风将会“开创万世之功业,成就前所未有的伟大之人”的算命先生,看来也终将沉冤得雪,得到平反了吧? 在“学院”之中,王乘风的确教过孔子数学,指点过“佛祖”达多物理原理,偶尔还和颁布“十诫”的“摩西”莫色斯斗斗嘴,闲来无事开玩笑地在“老子”李聃儿的头上打个爆栗,弹“列子”御寇一个耳朵…… 这样的人生,难道还不算是“开创万世之功业,成就前所未有的伟大之人”? 只是,在山海时空中,王乘风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死样子,闲来无事打个大大的呵欠,的确也和“前所未有的伟大人士”形象有着莫大的距离。 算算时间,这已经是他们深入山海世界的第二天了,一行人定是停停,和当日随著“鬼谷子”王力悠游的速度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一路上,山海时空的古怪场境、奇异殊方景观仍然不时让众人惊诧不已,走了不多久的时间,见过的古怪景物,奇人异兽已经为数极多。 而且,放眼望过去,整个世界不论是在空气、味道、温度上都时时散发出诡异不对劲的感觉。 “不合常理啊……不合常理啊……” 王乘风随着弟子们在山海时空中行进,看着四周围的景物,不时地喃喃自语。 此时众人赶路的方式有些奇怪,有时候是用走的,有时走得累了,便运起御风之术在空中轻轻飘浮,让同伴牵着、推着前进。 据达多说,这御风之术是“鬼谷子”王力教下来的术法中较为粗浅的法门,但是不晓得为什么,进了这第三道山海之门后,所有的术法却是威力大减。 当日在第二道山海之门中,仲尼只指点了王乘风一会,便让他学会了在空中飘浮前进的御风法门,这件事王乘风后来也想过,发现在这座事事充满蹊跷的“学院”之中,仿佛有着什么样的奇异能量,让许多术法都能事半功倍,一学就成。 像这种“御风之法”的诀窍其实并不难,只要在心中闭目凝神,再念动咒语便可以成功。 但这王乘风虽然懒散,却不是呆子(虽然有时看起来非常像),他自知这种凝凝神、念念咒的方式就能够飞行的方式肯定和“学院”的环境有关,如果是在自己熟悉的二十世纪,如果自己笨到站在高台上,凝神念咒就想要飞上天空,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摔个鼻青脸肿,搞不好还要断掉几根骨头。 到了这第三道门内的山海时空,他发现自己的推论越来越正确,因为到了这儿之后,虽然大伙的术法都在,但是威力却减轻了许多。 想着想着,看看四周的弟子们大多在空中半沉半浮,于是他用劲再次上升,微一凝神,整个身子便缓缓上浮。 在“学院”中,这种御风之术心随意到,可以让人自在飞翔到任一个地方,但是此刻飞行的能力减弱了许多,只能在空中轻轻地摇摆飘荡,要前进的话,还要有人在身后不时推上一把,或是有人拉着前进。 “达多!”王乘风叫道:“麻烦过来帮我一下!” 达多回头,好脾气地摇摇头,神情有些无奈,却还是取出一条布条系在王乘风的腰上,拉着他缓缓前进。 这样的御风而行坦白说是很舒服的,有点像是在夏天的海水浴场,坐在大游泳圈上随波逐流。 只不过现在没有大太阳,放眼望去,只是一片古怪奇特的大地。 看着看着,王乘风又忍不住喃喃自语: “奇怪!不合常理,不合常理……” “我听你讲这‘不合常理’也讲了好几次,老早就想问你了,”他温和地笑笑。“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乘风皱着眉头,随手便指向身边的一座小山。 那座小山的形貌的确极不合常理,原先它可能是一座状似尖锥的小山,但是此时却横卧在不远的一处平野之上,倒像是被人打断,然后横躺在那里似的。 只是这桩意外显然发生在久远的岁月之前,因为山上此时已经长满了茂盛的青翠山林。 更古怪的是,在小山的后头,整个天空的光度却极为不同,像是一片变色的巨幕,甚至还有深邃的感觉,和周遭的天空颜色全然不同。 而且,所谓的地心引力在这座山上仿佛全然没了道理,因为在平野上有一条小河,此刻仔细一看,河水居然是向上溯流的,清澈的水波由低处到高处,竟然从平野上流到了横卧的小山之上,到了最高处却又凭空消失。 “不说别的,这东西就有点怪了吧?”王乘风笑道:“完全不符合万有引力的定律。” 达多静静地看着那奇异的山水,点点头。 “的确不合常理。这‘万有引力’你跟我说过的,说那是一种叫做‘物理’的精深学问。” “没错,”王乘风得意地说道:“那是个英国的老家伙艾杰克·牛顿发明的理论。” “艾杰克·牛顿?”达多笑道:“名字倒是又长又有趣。” “有趣的事才多呢!”王乘风嘻嘻而笑。“说起来,他和你倒是很像,人家他也是坐在树下,被一颗苹果砸到了头,才想出来这‘万有引力’的。” 达多扬眉一笑,露出惊喜的表情。 “原来他便是那个在树下领悟真理的人,师父也这样笑过我,只不过师父说我当初进入学院时坐的是菩提树,和那种苹果树大不相同。” “什么树倒是没有太大差别啦!”王乘风想起这温和印度人“佛祖悉达多”日后的成就,不禁会心一笑。“他是科学家,你变成了‘祖’字辈的,大家一样伟大。” “东西往地上掉,水往低处流,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达多弯腰拾起一颗小石头,丢向天空,又掉回地上。“这叫‘万有引力’吗?只是为什么那座山上的河水却是往上流的?” 王乘风摇摇头。 “这点我就不晓得了,照理说是不会有这种情形发生的,除非是发生了‘重力扭曲’……” 两人这一聊开了,几名弟子也凑了过来聆听,虽然听不太懂,却仍然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王乘风说出“重力扭曲”,小男孩李聃儿不禁“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呀!”王乘风笑骂道:“小鬼头又搞什么鬼?” 这李聃儿来到“学院”的时日也不甚长,但是他天资极为聪颖,学起知识来的悟性相当高。 王乘风曾经仔细观察过他年纪幼小,却是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的小老头长相,觉得他很可能是患了二十世纪偶尔会见到的早衰症。 “我只是想起来……”李聃儿纠着一脸的小皱纹,沉思说道:“我想起来师父提过这‘重力扭曲’的事,当时莫色斯老师也在的。” 听见李聃儿这样说,莫色斯点点头。 “只不过那次师父说的太过深奥,却没有人听得懂。” 李聃儿点点头,闭上眼睛,回忆当时王力说过的话。 他的年纪虽小,记性却是极佳,虽然对王力的叙述几乎全数不懂,却仍将大部分内容记了下来。 “师父是这样说的…… 重力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现象,至少在地球上是这样的。 原先在古典物理中,重力被视作是一个结果,是星球质量衍生出来的现象…… 但是后来在量子物理问世后,科学家却认为,重力说不定才是所有物质的根本,所谓的物质,根本是重力的衍生物…… 因此,重力的扭曲便可能是亚维空间的出入口……” 他这短短几句话说出来,听得大伙目瞪口呆,一点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基本上,要一群从春秋战国时代出身的孩子们听懂量子物理,就像是要求新几内亚的巨蟒用史坦威名琴弹“第九交响乐”一样的困难。 因此,几乎在同一瞬间,每个人便将眼光转向那位似乎胸中所学只比师父鬼谷子差一点的“王先生”。 炯炯的眼神,渴求知识的眼神。 如果眼神能将人剥光,眼前这些孩子们求知欲极强的眼光就可以将任何人剥得干干净净。 但是王乘风毕竟和这些孩子的识见不同,再怎么说,也是个浸淫洗礼过现代文明,看过小叮当、科学少年月刊的非凡之人。 方才李聃儿转述的鬼谷子说话内容,虽然他一样听不太懂,但是最后那句“可能是亚维空间出入口”却是略知一二的。 所以他勉强地笑笑,指着远方的那座怪山说道: “这个道理很深,你们是不会懂的。 但是简单地说,便是因为当初很可能出了极大的变故,将整个空间环境的平衡破坏掉了,有点像是本来好好的一条引水大水管,好好地流着水,没有什么差错,但是后来因为有人踢它、刺它,就有了许多破洞。 有了破洞,水管里的水就开始从洞里流出去。 这些水往上流的古怪地方,便是重力发生了扭曲,产生了亚维空间的通道,也可以说,便是水管刺破了的地方。” 这样依照自己浅显程度做出的解释,居然让所有弟子们听得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后,对这位“王先生”的敬意又更增了许多。 看来,这位来自二十世纪的“王先生”,成为启迪战国先秦诸位伟大思想家们的精神导师,已经是无可避免的既成事实了…… 第六章 限制级的旖旎风光 此后数日,王乘风和“学院”的师生们定是停停,在山海时空内看遍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景物,众弟子们遇有奇怪无法索解的问题,有时还是会来请教王乘风。 而王乘风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便装出一副通晓天下事的神定气闲模样,见招拆招,有些问题是简单的自然、物理化学、生物现象,他知道的便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不知道的,便胡诌几句,最后再用“这个问题太过深奥,日后等你们有了进境才告诉你……”来搪塞。 像聪明的小老头李辫儿,对那色调奇异的扭曲亚维空间特别有兴趣,王乘风解释了几次开始词穷,就开始耍赖皮地告诉他: “所谓真正的‘亚维空间’通道,并不见得真的是通道,因为你知道它会让人消失,但是消失的人却没有再回来,无从证明他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 有一种宇宙现象叫‘黑洞’,看起来像是个通道,但是它却会把所有东西吸进去,却又没有东西会出来。 你说它是通道?也许。 但是它却从来没有一个出口。 所以能找到出口的,才是真正的通道,进得去出不来的,却是不寻常的通道。 还有这些怪东西、怪景物也是一样,它们可能来自别的世界,但是你却又无法肯定,只因为它长得不一样就认定它来自别的地方,也有点问题。” 这样汗流挟背地和他说了几次,后来却发现李聃儿也不再发问,却成天自己喃喃念着: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还有助教达多也对山海空间中诸多怪异景象极有兴趣,有时也会来找王乘风讨论。 但达多和李聃儿不同的是,他来到“学院”的时日较久,和“鬼谷子”王力也相处过较长时间,王力在平时便常常和达多聊天,因为他的悟性较好,有时也会说一些超时代的理论。 达多受限于本身的知识不像二十四世纪人一样丰富,对于王力的谈话内容也常常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生性细心,将一些听不懂的内容暗自记了下来,此时便常拿来和王乘风讨论。 这样一来,却发挥了出乎意料的功用,达多所缺的是现代知识的通盘了解,王乘风则是不学无术,对很多知识都只是层面上的认识,但光是这样,便已经比达多的现代知识强上太多,在山海时空的世界中百无聊赖,又是奇异景物多如繁星,两人这样谈谈说说,互取所需,没多久居然便将这个奇异的神话世界编绘出一个粗略的轮廓。 在一处名为韶华之野的大地上,王乘风和达多在一处名叫“和山”的山上看见一道晶莹玉润的光,在光的中间有着一个人形虎尾的动物,几个来自战国时代的孩子都认得出来,说那便是出名的喜神“泰逢”。 “啊!”达多看着那光芒耀人的“喜神”,笑着说道:“我听师父说过他的事,师父说,他其实也是未来时代的奇异人种之一,只是经过了异变后,成了这般的模样,但是到了封神时代,他却又变了一个模样,名字也变了,叫做‘太乙’。” “太乙?”王乘风奇道:“这名字听起来倒熟,”说着说着,他随口问道:“怎么你师父也对你说过那一次的异变吗?你听得懂他说的事吗?” “还是一样,有些懂,有些不懂,”达多笑道:“不过师父花了不少精神向我解说过,所以我还算知道。” “他真的什么都对你说了?”王乘风怀疑地说道:“包括他来自什么地方,是什么样的人,以及他惹过什么祸事,让许许多多人的命运改变,这些都说了?” “大概说过一些吧?”达多有点迟疑地说道:“不过,师父惹过什么祸事吗?” 王乘风笑道:“这我可不能说了,要问,找哪天再见到你师父时你再去问他。” 从达多的叙述里,王乘风把自己和王力谈过的往事整理了一下,又从达多那儿知道了更多当年“天庭”的往事,心中逐渐浮现了整个事件的轮廓。 原来,当年王力在公元二十四世纪引发的那场时光异变,影响之大,居然不只是将当时演习厅的几十人震回六千年前那么简单。 这场时光异变不晓得为了什么原因,更在未知的世界里打通了无数个亚维空间,将许多原本毫不相干的世界联结在一起。 因此,在这山海世界中许多不为人了解的怪异景物,原来很多都是来自外星的古怪生物。 不过,虽然来自外星,但是被这些不同亚维空间联结而来的生物,大多不脱离有着活体组织的结构,并没有什么真正太过匪夷所思的动物植物。 饶是如此,在王乘风等人几天来的观察之中,也已经出现过不少令人无法想像的怪人怪兽。 也因为这样的联结作用,同时也引来了所谓半人马星系的野心家:南斗,才会生出日后那么多事来。 这时候的山海时空里,空间扭曲的情形益发严重,有很多地方都呈现扭曲的情形,有时明明是向着东走,但是走着走着景物变得模糊,等到一切变回清朗的时候,却已经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陌生所在。 所幸在这个时空中,虽然星辰和天空仿佛是假的一般低垂下来,但是星辰的内容都还算稳定,每回大伙儿走错路的时候,总还是能够靠着星辰的方位认得正确的方向。 这一个古怪的旅行团,如果说要有什么方向的话,那便是往极北极远的方位而去,因为那便是师父鬼谷子交待的“更深更远的方位”。 这一日来到的,却是一个更为无法理解的所在,那是一片色调昏暗的山谷之地,在山谷的正中央是一条小河,河水昏暗,掬起来一喝,却是芳香甘美,简直比醇酒还要芳香。 喝了泉水之后,众人都已经有些昏沉,但是在山谷的洼地之中,更是种满了许多泛出甜美芳香的花草植物,微风吹拂,散发出来的芬芳更是令人昏昏欲睡。 “这种地方……呵……”达多环视四周,眼神开始出现倦意。“简直就是睡眠之乡嘛……” 众人静静地穿越那山谷,发现在山谷四周传来轻柔单调的风声、鸟儿低鸣声音,“学院”的孩子们此刻也是呵欠连天。 “我看哪……”王乘风忍不住也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大伙赶路也赶得久了,就在这个地方歇个晚上好了,反正这儿看起来也还算干净,咱们就在这儿待上一晚好不好?” 虽然大伙都是睡意漫天,但是助教之一的莫色斯却仍然眼睛神光炯炯地观察了一会地势,发现这个地方平坦空荡,只要有人守候,安全倒是没有太大问题,于是点点头,大伙儿便在此处睡上一晚。 主意既定,大伙儿便低声欢呼,也不摊开被褥床铺,在地上找了草皮倒头便睡,几乎是头还没沾上草地,便已经陷入沉沉的睡乡。 达多究竟较为年长,虽然同样有着浓重的睡意,却和莫色斯低声商量了一会之后,确定了一切没有大问题,这才倒头睡去。 睡到中夜,王乘风不晓得为什么,突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昏沉,耳中听见的是睡眠之谷的好听声响,深深一闻,闻得的也是那随风飘来的温柔清香。 他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只觉得嘴巴有些干渴,记忆中,在不远处便是那条有着甘美河水的小河,于是他敲了敲后脑,步履有些蹒跚地便往小河的方向而去。 说也奇怪,方才在渴睡的时候,喝了这条小河的河水只让人睡意更浓,但是此刻河水入腹,却让人的精神逐渐好了起来。 王乘风将头埋在水中,畅快地喝了满腹的河水,这才心满意足地满脸水花站起身来。 精神饱足了,这时才有余裕,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这座“沉睡之谷”。 刚到这儿来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打量上几眼,大伙儿就一脸的惺忪昏沉,纷纷倒头便睡,此刻王乘风睡饱了,也喝足了好水,仔细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致迷住。 只见得在略为黑暗的谷地之中,此时所有景物都蒙上一层浅浅的灰色,看着天空,也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一条清澈的灰色小河静静地流过谷地,河流过处,有的地方长着随风摇曳的长柄花海,有的地方则是一片温暖可喜的草地。 而“学院”的众弟子们,此刻便是睡在其中一片草地之上的。 眼前的景物除了那灰蒙蒙的色调之外,不晓得为什么,却让人陡然萌生温暖的感觉,总觉得如果能在这样的地方待上几天,好好睡上几个长觉,一定会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事。 虽然没有太强的睡意,王乘风在二十世纪时,基本上是个“能坐就不要站,能躺为什么要坐?”的懒惰一族,既然此情此景这样令人昏然欲睡,看了一会景物之后,王乘风还是缓缓地躺了下去,嘴上又叼了根青草。 过了一会,王乘风觉得睡意仿佛又要袭来了,他舒适地动了动身子,调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准备再一次好好睡它一会。 突然之间,只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细细的一声轻笑,王乘风本来已经几乎闭上了眼睛,此刻却是身子一震,便悄然探起头来。 在他的前方大约二十来公尺的地方,此时有两个人影悄悄地携手而行,看看行进的方向,却是往王乘风的方向前来的。 此刻王乘风所在的位置有些巧妙,是在一处小坡的半山腰,他平平地躺在草地之上,从下方前来的人因为角度的关系,不凝神细看根本就看不见他,但是王乘风却能从某些角度看见来人的长相。 “沉睡之谷”中的光度虽然不强,但是映着微光却还是看得出来人是谁。 只见那两道身影都是细瘦修长,亲腻地牵着手,那女孩的容貌秀丽,个头极高,居然便是“学院”中年纪最长的女孩公孙紫园。 而那男孩的面目俊美,头发很率性地连扎也不扎,只是散乱地随意披在额上。 这少年居然便是庄周。 从外貌看来,公孙紫园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庄周则和王乘风大约一般大小,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不过,年龄的差异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两名年轻男女像是最亲热的爱侣一般,携着手轻声谈笑,说到好笑处,公孙紫园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远远的淡淡夜风中,仿佛传来女孩身上的幽香,王乘风躲在一旁,明知这样看着人家不甚礼貌,却还是极度好奇地看着两人逐渐走近。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王乘风的心脏开始“砰砰砰”地跳动,脸上也像是烤了火似地开始燥热起来。 两名年轻男女在夜空下轻轻地走到山坡下,浑然不觉上方几公尺处有个大电灯泡“王先生”,只见公孙紫园的身子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这一倒地便将庄周也拉了下来。 两人的身体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地,立刻交缠在一起,庄周像是最饥渴的沙漠客一般,身子还来不及躺好便急急地寻找公孙紫园的嘴唇,甫一接触,便和她深深地吻在一起。 在王乘风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这两名年轻男女的躯体登时便像是绞在一起的蛇类一般,便是天雷地动,只怕也很难将他们分开。 这样火辣辣的场景,王乘风可是这辈子第一次的经验,纵使从前有过几次看色情电影的经验,但是这样近距离真实的观赏,却千真万确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不只看得目瞪口呆,连眼皮也不敢眨一下。 只见公孙紫园的媚态似水,满溢到了无法克制的程度,她的外表看来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但是情欲一旦迸发,整个人却像是个风情万种的媚人艳姬。 在庄周狂野的深吻中,她不只与他回吻,晶亮鲜润的舌头更是灵活,一会儿和庄周相吻,一会儿又挑逗地引着庄周舌头前来硫动,有时候轻轻挪移,将舌尖吮上庄周的耳朵,让这俊美少年的身体一阵狂野抖颤。 这样交错缠绵了几回,公孙紫园所穿的轻袍本就宽松,这时候也逐渐松开,先是在秀发膨松的晃动下露出了如凝脂般的肩头,轻轻一荡,衣服下滑,更是露出了鲜嫩的乳尖。 在夜色下,当王乘风看见公孙紫园那美丽的椒乳乍现眼前,整个人只觉得脑门子里“轰”了一声,比前几日的黑雾,更久以前的霸道彩色光液都还要强大可怖。 一时之间,脑袋中空白如纸,整个视野间,便只剩下了那只美丽如月,温嫩如脂的乳房。 远看的人已经是这样大败亏输,那近看的人呢? 在公孙紫园温热的气息吹拂中,庄周的眼神已经全数迷乱起来了,他的额上开始出现汗珠,颤抖的手轻轻游移,慢慢地,柔柔地,便将公孙紫园的椒乳整个握住。 情欲的蔓延,热气像是无穷无尽地散发出来,公孙紫园媚眼如丝,半裸着身子,和庄周交缠得更紧,两人的腰肢开始摆动,一开始,两人的韵律并不相同,但那并不是个问题,公孙紫园的气息依然温热,张开鲜艳的红唇,她便在庄周的耳际轻轻地说了句话。 “我……”她呼吸灼热地说道:“要握住你那里!” 年轻女孩的絮语极轻极低,王乘风在一旁虽然不算太远,但却是听不清楚的。 只不过听得清楚与否,说老实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听不清楚,但是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公孙紫园半裸的那边臂膀此刻像是最不规矩的灵活蛇身,只在庄周的身子、腰间游移了一会,便更不规矩地探进了他的下身。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王乘风的脑门子便像是核弹试爆场一般,再一次“轰”然一响,脑海中再一次全数陷入空白。 公孙紫园的纤臂晶莹如玉,在夜色下泛着柔美的光。 探入下身,轻抚,然后坚定地握住。 然后,在王乘风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子里,公孙紫园的手臂开始动作。 一种缓缓抽动的动作。 即使隔了衣服,还是可以猜得出那是什么样的动作。 庄周的年纪和王乘风大致相仿,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十六七岁的少年,血气方刚。 因此,公孙紫园这样的动作没有几次,庄周便“荷……”的一声长呼,仿佛放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便像是抽离了力气一般,软软地倒在公孙紫园的身上。 挂了。 很快就挂了。 虽然不是自己身历其境,但是此刻王乘风却觉得自己颇能领会到小鬼头庄周发生了什么事。 挂了。不行了。 挂了的是庄周,不行了的是自己。 虽然相隔了一段距离,也没有真正出过什么力,此刻王乘风却很奇妙地和庄周完全一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混身软瘫,整个人像是“大”牢一般地躺在夜空里。 这种场面,实在有点太刺激了。 王乘风轻轻地喘气,生怕声音一大便让庄周他们听见。静静的夜空之中,从几公尺外的山脚下传来了公孙紫园低声笑语的声音,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正低低地和庄周说些什么。 突然之间,王乘风真的有点嫉妒,嫉妒庄周这小子的艳福真是不浅,再想起自己生命岁月中那些距离以光年计算的异性,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一阵轻柔的风传来,在不远处的公孙紫园悄然将手抽离庄周的下身,映着夜色,只看见自己手上沾满了男性的体液,还发着古怪的晶莹光芒。 怀中的庄周软软地窝在她赤裸的胸前,仿佛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轻轻地一笑,想要将手上的男性体液揩去,眼神角落一闪,却看见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爬离当场。 看见这个身影,她微微一怔,又仔细看了一会,这才露出了恍然神情,眼珠子一转,这才像是个十几岁少女一般,露出了淘气促狭的笑容。 第七章 小女孩铸芦消失了 王乘风像是个小毛贼一般,以最隐密的身法趴在地上匍伏前进,希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现场,等到爬了一段距离,确定公孙紫园和庄周已经看不见他了,这才长长地喘了口气,爬起身来,又到河边洗了洗脸。 想起刚才那种限制级的画面,心脏仍然跳得好快好快。 这样子的场面可不能常来,多来个几次,自己非得心脏病发不可。 河水的淙淙声在夜空下听来颇有安定宁神的疗效,王乘风楞楞地在河水旁洗了几次脸,又喝了几口水,总算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也不晓得生了多久,觉得自己的情绪正常了,王乘风这才缓缓走回大伙歇息的地方。 走到众人就寝的那片草地,却看见莫色斯静静地坐在众人前方不远处守候,看见他神光炯然的眼神,王乘风不禁有点心虚,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搞不好这个圣经上的十诫伟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走近莫色斯的时候,王乘风与他眼神相对,也不晓得是不是作贼心虚,总觉得他看人的表情有点不怀好意。 “你……没睡吗?”王乘风有点结巴地随口问道:“辛……辛苦你了。” 莫色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哪里哪里,”为了不吵醒睡着的弟子们,他的声音刻意放低。“比不上你辛苦。” 听见他这没头没脑的话,王乘风讷讷地走回自己睡觉的地方,脸上又是一阵尴尬的火热。他在躺下之前,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庄周和公孙紫园仍然还没回来,想必两人仍在那儿回味方才的激情。 抓了抓头,王乘风便缓缓地躺下,双手枕着头,想了一会事情,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场觉睡得却是不甚安稳,梦境像是闪烁的光影一般不停地从眼前掠过,有时候是秀发膨松的女子身影,有时却是一只美丽乳房的特写,有时候还梦见了公孙紫园,在梦中,她圆嘟着朱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想要靠近去听,那张脸却变成了庄周…… 庄周不晓得为什么,还在梦中长了胡子,胡子越长越多,不晓得为什么又变成了莫色斯,一脸横眉竖目,却从背后抡起一根棍子,眼看就要向自己狂挥砍下…… “吓”的一声,王乘风从噩梦中陡然吓醒,坐起身来,定了定神,一转眼,却看见公孙紫园美丽的脸庞。 此刻她安详地趴在王乘风的身边,两人的距离极近,也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只见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静静地盯着王乘风,眼神没有片刻挪开。 王乘风被这个美丽女孩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面对这样的困窘景况,他轻轻地“嗯哼”一声,打算以“王先生”的威严对抗强敌。 “你……你怎么不去睡觉呢?” 公孙紫园嫣然一笑,手指轻轻抿住嘴唇。 “是啊……问得真好,”她学着王乘风的口吻,调皮地说道:“你怎么不去睡觉呢?” 王乘风微微皱眉,低声道:“我本来就在睡了啊!要不是被你吓着,又怎么会醒过来呢?” “很好很好,”公孙紫园娇笑道:“我可是什么事都没做啊!吓醒你的不是我,只怕是别的东西。” “总之你去睡吧!”王乘风低声说道,还尽力做出义正辞严的神情。“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休息得不够,可是会累垮的。” 公孙紫园嘻嘻地笑着,突然之间,神情转为严肃,正色说道: “你刚刚偷看我,对不对?”她的声音刻意放低,但是听在王乘风的耳中却比打雷还要吓人。“不要狡辩,我明明看见你鬼鬼祟祟爬走开的。” 王乘风又是惶急,又是难为情,只好低声说道: “对对对……没有,不对,我不是偷看你们,只是不小心看到的!” 公孙紫园“嗤”的一声轻笑出来,脸上微微现出酡红,王乘风看见她的轻笑,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连抗辩的任务都已经忘记。 “看你紧张成这样,”她轻轻推了王乘风一下。“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分辨不出吗?” 王乘风一怔,随口说道:“谁晓得你说真的说假的?倒害我吓了一大跳。” “我和他的事,是我们自己要做的,只要我们两个喜欢,任别人怎样说,我都不在乎的,知道吗?” 王乘风耸耸肩。“好吧!” 便是这随意的一个动作,公孙紫园却像是大有兴趣,她坐起身来,学着王乘风动了动肩膀,仿佛觉得有意思到了极点,按着又做了几次耸肩的动作,笑得非常开心。 “好玩,这样子做还真是好玩,”她咯咯地笑道:“我听人家说,你是从别的不同世界来的人。这便是你们那儿爱做的动作吗?” 王乘风想了一下,点点头。 “大概是吧?” “你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可是胸中的知识却多了不知多少……”她悠然神往地说道:“你来的那个地方,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所在。” “也没那么夸张吧?”王乘风笑道:“我们那儿还有很多人活得很痛苦,成天跳楼闹自杀呢!”说着说着,他陡地一怔,转头四下张望。“庄周呢?你们不是一起吗?” “他在山坡那边睡着了,我也不去吵他,就任他去吧!”公孙紫园静静地看着王乘风,轻声地说道:“反正我想和你说说话,没有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们……”王乘风好奇地说道:“这样在一起很久了吗?你们师父知道吗?” 公孙紫园想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说说你那个世界吧!达多他们说你和我们是不同时代的人,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这个问题倒有些难以回答,王乘风想了想二十世纪的情景,再想想公孙紫园所在的战国时代,觉得有些难以解释。 但是自古以来,美女的恳求神情永远是比先进武器还要强大许多的利器,拗不过公孙紫园的恳求,王乘风还是将二十世纪的一些事情说了。 对于王乘风的叙述,公孙紫园听得非常仔细,听到天空中的铁巨鸟可以载人飞行,长明不用点油的灯光满城皆是,还有千里外的人可以轻易传递声音……听见这样的奇闻异事,年轻的女孩不禁张大了口,为之惊叹不已。她的天资也算是相当聪颖,对于一些乍听之下无法理解的现象,王乘风只要略加解释,倒也可以想像一二。 不晓得为什么,和这位风情万种的美丽女孩说话,却别有一种极为畅快的感觉,谈得久了,反倒不太注意她的美丽外表。 这公孙紫园虽然只是个年纪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孩,但是在言谈、见解中却有某种超乎年龄的成熟,王乘风和她谈了一会二十世纪之后,两人的生涩之感逐渐褪去,言谈之间也开始熟络起来。 聊着聊着,二十世纪的话题逐渐岔开,公孙紫园想了一想,便开始叙说自己和庄周的情感。 “我和他啊!是在学院里开始好起来的,我知道我们的时代不一样,而且来历、身分、年纪也不太搭配。 但是我并不在乎,因为我已经失去过很多事情,从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自己,我要为自己活,为自己爱,不要再让别人来摆布我了!” 顿了顿,她又看了王乘风一眼,神色有些凄凉。 “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人家不是说,女子一定要贤良淑德,以夫以子为贵,在家里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出嫁了要听丈夫的话,不能反抗,不能回嘴。 可是我却最讨厌这些了,即使我恨受庄周,但是如果他有什么事不和我商量,我还是会和他吵架,他把心思花在别的东西上不理我,我也和他吵架。 像我这样的女子,一定是最糟糕的吧?” “不会,一点都不会,”王乘风由衷地说道:“在二十世纪,所有的女生都是这样,只要你自己愿意,要做什么事都可以!” “真的?”公孙紫园奇道:“她们真的都像我这样?” “真的都像你这样。” “那我……”公孙紫园的身子轻轻一颤,脸上的神情又黯淡了起来。“那我和庄周还没有婚嫁就……就和他这样,我还没有和人婚娶,就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这样的话,你一定觉得我很下贱了,是不是?” 王乘风想了一下,虽然觉得自己答案应该很没有说服力,但还是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他抓抓头,有些迟疑地说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情,我们在二十世纪的很多女孩也都这样…… 这种事情,在我们的时代好像没有分谁对谁错,真的做了,也不太有人能够管你……” 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在的二十世纪是这样棒的一个时代。 一个能够让公孙紫园露出自然欢畅笑容的时代。 “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公孙紫园笑得非常开心,仿佛心中的阴霾尽扫而空。“那我还真的一定要去一次你们那个时代,哪天有机会,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她说着说着,笑得更是开朗欢畅。 “王先生,你是一个好人,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紫围在“学院”里并没有很用心修练,师父也说我的悟性不高。 但是师父却说,我在剑法上有着过人天赋,便传了我舞剑之学。 今天王先生给了紫园这样好的指点,紫园没有别的功夫,只好用这一招来报答王先生的恩情!” 她的声音逐渐高亢,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铮”的一声清脆声响,女孩公孙紫园的手中,此刻居然便已经握着一柄亮晃晃的长剑。 剑长三尺六寸,红云丝缎,青芒似电,流转如云。 在逐渐炽烈的剑光之中,公孙紫园清脆的声音从标纱的身影间传来。 “这路剑法,便是师父传授给紫园的‘云中君’!” 静静的夜空之下,一柄剑光炽烈的长剑,一路石破天惊的剑法,混着公孙紫园婀娜多姿的身影,看得王乘风目眩神驰,眼睛圆睁。 只可惜他读的书实在不多,因为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看见的人,便是日后许多著名诗人、文学家赞颂不已的千古剑术名家。 一门被天下所有剑客传颂不已的剑术名家。 公孙大娘。 这敢爱敢恨的年少女子公孙紫园,便是日后史上最传奇的剑术高手:公孙大娘。 次日清晨,“学院”中的学生们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后,便在王乘风、达多和莫色斯的领路之下走出“沉睡之谷”。 走出谷外,看见眼前的奇异景物,达多和莫色斯不禁深深地皱了眉头。 王乘风仔细端详了眼前的景观,他虽然知识不够丰富,但是在学院这一阵子以来,经过与王力、达多等人的讨论,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识见早已增加了不少。 此刻在前方出现的,是一片光度、线条极为紊乱的平野,从这样的外观推论,可以知道这段旅程中有着为数极多的亚维空间,对于这种变数极大的空间扭曲现象,王乘风几个一点也没有把握,想到可能出现的意外变故,更是令众人有些畏缩不前。 “但是后退也不成了,”达多沉吟道:“当初师父的交待,说越深入越是安全,现在要是折返回去,只怕又会遇上那黑雾了。” “退不得,那也又好向前闯了,”王乘风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只盼大家要小心一些。”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走没几步,却听见胖胖的小男孩屈华子文大声惊叫:“啊!啊呀……!” 众人诧异地回头,看见屈华子文是站在队伍后方的,只见他张大了口,圆睁双眼,表情恐惧已极。 在他的身后,此时便是助教莫色斯在最后边断后,大胡子的莫色斯此刻也是张大了眼睛,表情惊骇莫名。 “什么事啊?”王乘风皱眉道:“瞧你们两个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屈华子文和莫色斯两个人面露惊骇神情,但莫色斯毕竟较为年长,深吸一口气,还没开始说话,却听见屈华子文语带哭音,不住地叫道: “铸……铸铸铸芦她……” 达多一怔,连忙往行伍中看去,果然已经不见了丑女孩铸芦的身影。 他动念极快,心知已经出了变故,一急之下,便大声喊叫: “铸芦!铸芦!” 他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在远方仿佛还激起了回音,但是空山渺渺,整个平野远望出去,却哪有铸芦的身影? 众弟子看见出了这样的变故,左看右看仍然找不到铸芦,于是开始哗然起来,整个队伍便有些纷乱。 王乘风摇了摇头,也觉得有些茫然,一转头看见莫色斯楞在那儿,便大声说道:“喂!老莫!到底出了什么事?” 莫色斯的脸色铁青,瞪着眼睛,脸上同样露出茫然的神情。 “我也没看清楚,等到我注意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双脚,”说着说着,他环视众人,知道这样说还是听不清楚,于是再次说道:“我的意思是说,铸芦本来是走在屈华子文前方的,后来不晓得怎地,整个人却凭空消失了,但是消失的时候是从头到脚,‘唰’一下消失的,我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到只剩一双脚了……” 过了一会儿,屈华子文惊魂稍定之后,也是这样的说法。 不过在铸芦消失之前,她自己仿佛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因为她曾经回过头来,对着屈华子文呵呵一笑。 “我弄清楚了,”她坚定地这样对屈华子文说道:“我要走了……” “‘我弄清楚了’?‘我要走了’?”王乘风奇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达多皱着眉,想了好久,这才说道:“看起来,很像是‘接引’的现象。” 此语一出,莫色斯忍不住也皱了眉头。 “‘接引’?”王乘风奇道:“这东西你们好像说过,那是什么东西?” “接引,以师父的说法,便是我们这些‘学院’中人来去的方式,只是师父说个中的情由太过复杂,所以也没有告诉我们。” “很好很好,”王乘风冷笑道:“‘因为这样那样,所以等日后再讲’,这果然是你师父爱说的话。” “事实上,我们也的确不需要对‘接引’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它是带我们来到学院,也是带人离开学院的现象。” 莫色斯点点头,接口道: “但是这一次的情形却和往常的‘接引’大不相同。 在以往,只要是发生了‘接引’的现象,总会在好几日前便有了征兆,有时候是奇怪的光芒,有时候则是没来由会有影子,或是歌声说话声。 像你刚来的那一次,之前便有声音从虚无处指引,而那时候,我们另一个助教‘重华’被接引而去的情景,你也看见的。” 王乘风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景,不禁点头。 便在此时,向来不甚多话的庄周却突然开口: “我想,这只怕是我们学院异变后产生的变故吧!就因为一切都出了差错,所以连‘接引’都变了个模样。 那天师父和仲尼他们消失不见的时候,你们不也都看见了吗?在那些漫天黑雾中,不是又出现了一些人的长相吗?说不定那也是一种‘接引’,那些人也许就是下一批要来‘学院’的新弟子们。” 达多和莫色斯对望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有着担忧和恐惧。 “我看,只怕这其中有什么东西怪怪的,”王乘风抓抓头说道:“那些黑雾中的家伙我也见过,当初我刚来的时候,就是他们在我的世界中和我说话,我才被引过来的。” 就这样,一行人暂时没有前进,只是在原地七嘴八舌地讨论。有人说那些隐身黑雾中的人如果是未来弟子,如此不友善的出现方式,是不是要请师父将他们赶回去?有人则担心“接引”如果变得这样容易,下一个凭空消失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但是这群人毕竟大多是年轻识浅的半大孩子,谈上老半天也没能谈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东西,最后还是王乘风大叫一声,才把这场纷扰暂时止息了下来。 纵使小女孩铸芦凭空消失的事件令人不安,但是路总是得要走下去,于是达多和王乘风商议了几句,看看西方的平野上色调较为温和单纯,便领着众人走向西边,看看能不能从那儿找路,通过这片古怪的旷野。 只是,这样的判断却是不太高明的,一行人只走了一会,整个时空的色调优缓缓地转暗,也开始出现水气的味道。 原来,任凭他们如何的小心,最后还是不小心进了一个亚维空间的通道。 一进了通道,整个世界就变了另一个颜色,就是要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八章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巨大的通道,没有尽头的空间。 王乘风一行人离开了沉睡之谷后,走进了亚维空间的平野,原先打算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扭曲空间的入口,但是走了没多远,便深深地,无可挽回地步入了另一个亚维空间。 达多为了慎重起见,要大家尽可能地靠得更紧一点,点了点人数,发现此刻整个“学院”只剩下了七个人。 王乘风、达多自己、莫色斯、庄周、公孙紫园、李聃儿,还有屈华子文。 其余的成员,包括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在内,都已经不知所踪,是生是死,也全然没有办法得知。 眼前的局面,早已是一个只能前进,无法后退的态势,因此点完了人数之后,达多等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再一次前进。 随着步履的前进,整个空间中更加阴暗了,而且只要深深吸气,便可以发现空气中的咸水气味更加浓重,隐隐然还可以闻到水族的鱼腥气息。 仿佛在长长通道的彼端,便是大海。 众人在通道中默然地前进,没有人有兴致开口,这样又走了一会,远远的长路彼端已经隐然出现迷蒙的光芒。 “看样子,我们快要到了,”达多低声说道:“大家小心一些,前面可能就是出口,但是出口的另一端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大伙儿一定要留心。” 那通道彼端随着步伐的接近越来越亮,但是那亮光却并不刺眼,只是因为通道内光度不佳,才将尽头处衬托得光度极亮。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王乘风一喜,便加快脚步,越过几个人,便打算一脚踩进那出口之处。 便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沉声大叫: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王乘风贸然地往那白亮出口之处就是大脚一踩,这一踩却踩了个空,整个人像是个麻袋般地直直下落。 王乘风大惊,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正在危急的时候,领子一紧,便被人生生地“捞”了回去。 出手的是便是莫色斯,这个大胡子向来对他不假辞色,但却常常在危急的时候救他一命,拉他一把。 “谢……谢啦!”王乘风惊魂未定地说道。 一转眼,却看见自己已经在一片深邃阴暗的大海之上,四下张望,所有“学院”的弟子们都已经催动了“御风之术”,高高低低地飘浮在大海之上。 而那条带着他们前来的“亚维空间通道”,此时却已经慢慢收口,只在空中剩下淡淡的雾状云气。 那也就是说,想要回头,也已经不可能了…… 这时候,一旁的达多轻飘飘地随着海风飘荡过来,淡淡地笑道: “不是叫你要小心吗?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凶险,可不能有片刻放松,”他示意莫色斯将王乘风放开,看着王乘风也催动了“御风之术”,歪歪扭扭地浮在空中,这才松了口气。 王乘风顺利地也开始飘浮之后,这才定下神来仔细端详四周,发现所处的环境似乎有些眼熟。 在众人的右方,此刻传来了雄伟的海浪声音,大海之上波涛翻腾,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活力,再看得更远一些,却是悄然无声的一个奇异世界。 只见在远方的大海之中,像是神话般地出现一道其深无比的巨大堑沟,所有的海水奔流到那巨堑的所在,便无声无息地冲刷而下,连一丝水花,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出现。 在大海巨堑的边缘,此时孤零零地立着两座浮游不定的神山,随着波涛不住起伏,仿佛随时都会被冲到天边。 这个地方,王乘风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归墟。 这一处奇异的海洋绝地,便是当日王力曾经带他来过的归墟! 古代的典籍中有云: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 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八泓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减……” 这样的一座巨堑大壑,来自春秋时代的众弟子们大约也听过不少传说,此时亲眼所见,更是赞叹不已。 有趣的是,日后将这座大垦的传说记载下来的,却是此刻人不在现场的御寇,因为在日后数千年的岁月中,人们对于这座巨堑大壑的了解,便全数来自御寇的着作“列子”,记载在这本书的“汤问”篇中。 只是眼前大海茫茫,大伙儿孤零零地飘荡在海上也不是个办法,原先王乘风打算先带他们到剩下的两座神山略事休息,但是达多和莫色斯听了龙伯国人把神山下的乌龟钓走的情景,都认为这两座神山随时可能随波逐流,并不是很恰当的歇息所在。 众人正在没理会之时,东方却隐隐然看得见有大陆也似的黑影,王乘风和达多商量了一会,便决定率领众人到那儿看看。 等到飞得近了一些,看见了那片“大陆”的情景,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最难置信的情景。 此时众人离那片“大陆”仍然有极远的距离,但是距离如此之远,那片大陆上高耸着一个色做淡黄的亚维空间入口,依然看得见它高耸入云,人到无法想像的外貌。 如果以粗略的远近感觉估算,这个亚维空间入口应该比任何人类文明有过的建筑还要大上许多。 王乘风曾经在国小的时候去过美国的纽约,曾经见过在那儿的自由女神像。而此刻这个亚维空间入口之大,大到足以让五十个自由女神像叠在一起走进去。 什么样的东西,会需要这样大的出入通道? 虽然远远已经可以望见那个巨大到无法想像的入口,但是众人和那入口的距离仍是极远,大伙的御风之术在这个奇异空间中打了折扣,也只能这样在大海上慢慢地向那入口接进。 就是因为速度如此之慢,大伙更是能够将那入口看了个仔仔细细,撇开大小不谈,只见它的形体比起一般的亚维空间更为清晰具体,像是个巨大无比的石窟。 王乘风楞楞地看着这个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物体,看了一会,却从身后传来庄周的声音。 “渤海之东,北冥之野,这里大概就是古书上所说的‘北冥’了吧?” 王乘风诧异地回头,看见庄周俊美的容貌,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声: “妈的,这小子还真他妈的帅!” 庄周若有所思地远望那个巨大的亚维空间,在海风中对着王乘风说道: “王先生,我听说您和师父一起见过五座神山的沉沦,是吗?” 王乘风点点头:“看过。” “我看古书上说,这五座神山本来有神龟载负,后来因为被龙伯国人钓走,这才让神山流离失所,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王乘风点点头。“当日我和你师父真的见过龙伯国人,个头大到难以想像。那些乌龟大到能扛一座山,却被那龙伯国人三两下便钓了上来。” “这样说来……”庄周沉吟道:“您看看那龙伯国人进得了前方那座巨大通道吗?” 此语一出,王乘风脑中这才灵光一闪,估算了一下那巨洞的大小和记忆中龙伯国人的身量,不禁露出骇然的神情。 “龙伯国人……?”他张口结舌地说道:“你是说,那大洞是龙伯国人的住所……” 庄周微微一笑,还没有答话,远方突然又出现了令人惊讶的变故。 只见那“龙伯国”的巨大洞窟此刻像是亮了巨大探照灯一般,从洞内闪烁出灼亮的淡黄色光芒,那光芒亮了好一会,“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洞口爆散开来,巨石、烟尘四下飞扬,如骤雨般不住下落,在海面上激起无数的白色波浪、泡沫。 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响声却比方才大上许多,随着那轰然巨响,只看见那巨大洞口金光湛然,从里面缓缓飞出的,居然是一具大到无法想像的飞行物体! 那飞行物体严格来说,应该是类似卡通漫画中,星际战舰一般的飞行物,王乘风对战舰武器的认识并不算深,但是却从那飞行物主体上的一些炮塔、引擎可以辨认出它的功能。 只是这飞行物的质地极为奇怪,虽然外型看似先进科技的战舰,但是它的外壳并没有任何金属,灰灰绿绿,而且泛着生物一般的光泽,严格来说,这样的外壳不仅达一丝丝金属的气息也没有,反倒像是爬虫类、鱼皮一般的材质。 但是这样一条“鱼”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它从龙伯国的巨洞中轰然而出,声势之大,简直就像是最可怕的天灾一般,而且它的长度极长,从洞口冒出来好久,前身都已经在极远之处了,却仍然没有将整个身体飞腾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样一条绝无仅有的巨型大“鱼”,直到许久之后,这条巨大的“鱼”才终于全数出了龙伯国巨洞,并且开始在天空盘旋起来。 只听见庄周仰着头,喃喃地说道: “鲲鱼……这个便是鲲鱼啊!”他痴迷地说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这样一艘巨大无比的“鱼”在空中盘旋飞舞,虽然距离极远,却仍能将它的身形看得清清楚楚。 更惊人的是,在众人看得目眩神驰的这一刹那,整条“鲲”居然开始呈现不寻常的扭曲状态。 在空中这样扭曲了一会,在众人丝毫不敢眨眼的注视下,那条“鲲”居然开始扭曲变形,整个身子或折叠,或伸展,过不多时,形貌陡地一变,居然便成了一具巨鸟也似的战斗机形状的飞行器! 看着远方天空的巨大“鲲”鱼陡地变成了飞鸟也似的形体,庄周高声惨呼,仿佛见着什么最令人震骇的东西。 “那是‘鹏’啊!大鹏鸟啊!”说着说着,他便大声地半诵半唱,唱的却是战国时代的乐曲: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二千里…… 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也六月,返也六月……” 只见那从怪鱼形体变成巨大飞鸟的“鹏”,在王乘风的眼中,活脱便是一架再酷不过的“变形宇宙战斗机”,只见那“鹏”同样有着生物体一般的外表,两只机翼缓缓挥动,发出极为刺耳的引擎巨响,它的身量虽大,大到简直像座城市,但是飞行时的体态却极为灵活,在空中悠然而转,越飞越高,最后终于在天空的最高之处消失了踪影。 而“时空学院”的众小孩们此时总算能够喘一口气,结束这场前所未有的飞行秀。 日后,在庄周的哲学著作中,这场古怪的飞行表演列入了他最有名的篇章“逍遥游”之中,也因为他的奇妙叙述,这大到几千里的巨鱼“鲲”,还有翼展像是“垂天之云”,背长又是几千里的“鹏”,就变成了中国人几千年来最向往的两种神话生物。 事实上,很久很久之后,王乘风曾经在另一场时空冒险中涉入了公元二十二世纪的“星舰英雄传说”之中,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二十二世纪外星强敌半人马星人的战斗艇都是这类的生化机械兵器。 也到了那时候,王乘风才知道,原来自己在神话时空中见着的“鲲”和“鹏”,原来不过是早到了地球数千年的外星兵器。 这当然是后话不表。 当年,在山海时空中出现的“鲲”和“鹏”,便像是世上最深的烙印一般,深深地烙进了当场亲见的孩子们心里。 这样的深刻印记,日后不管是在红海的巨浪中,不管是在佛经的“西天”叙述里,也不管是在“庄子”的著作中,千年百年,都时时可以见到这条巨鱼,和这只巨鸟的踪迹。 这当然也是后话不表。 第九章 逍遥游,养生主 一直到那只由“鲲”化为“鹏”的奇状飞行物在天空消失了很久,“学院”的众弟子仰望咋舌,过了好久好久,整个情绪仍然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方才,那巨大无比的龙伯国亚维空间大门被“鲲”撑了个破裂四散,但是整个洞口的形状仍存在,达多四下观察了许久,发现那儿是方圆数百里内唯一的陆地,便只好带着大家缓缓地飞向龙伯国的巨大亚维空间入口。 虽然是放眼所及的地点,但是却花了“学院”众弟子好长一段时间,才到达了龙伯国的亚维空间。 直到踏上了那个陆地,即使早已知道这个洞口的极大极高之处,但是真正到了目的地,还是被它的巨大惊诧得张口结舌。 众人进入龙伯国亚维空间入口时,在王乘风的脑中,不晓得为什么突然间冒出一个对比式的古怪念头,觉得大伙很像是走进万里长城城门的一群蚂蚁。 走进龙伯国的亚维空间,只见里面和一般的洞口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在比例上要大上千倍外,仰望极高处的洞顶,可以看得见整个洞窟是个很单纯的石质巨洞,在四周围都是深灰色的巨岩。 但是从甬道望进,只见这个亚维空间的光芒是淡黄色的,在洞窟的尽头处透着蒙蒙的微光,也不晓得通到多远的地方。 而且整个洞窟有些潮湿,地上还时时见得到积水和小小的水潭。 整个洞口的宽度便大约有几千公里,王乘风一行人四下张望,反正左右地无事,便鱼贯走了进去。 只见众人全数走进去之后,身后的亚维空间入口又发出蒙蒙的光亮,逐渐合拢起来。 这样的情形,在大海上便已经发生过。 不晓得为什么,只要众人一旦进了一个新的空间,前来的甬道通路便会封闭起来。这样的情形虽然令人极为不舒服,但是看来却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龙伯国的空间中,有着多年潮湿的味道,而且隐隐有着鱼虾的腥味。 也不晓得在甬道中走了多久,走到一处光亮的岩壁旁,大伙定睛四顾,纷纷“咦”、“啊”、“哇”地惊呼起来。 原来,在这里的岩壁不晓得为什么,质地不再是冷硬灰色的巨岩,而是呈透明冰状的结晶体。 因为透明,所以藏在岩壁中的东西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在那些岩壁的后方,此刻却大量地陈列了为数众多的巨大人形,约略看了一下,可以看出这些人形都是巨大非常,站直起来,也许会有数百公尺之高。 而人形的形貌也长得非常奇怪,身体的颜色大多呈现暗绿的水草颜色,头颅的形状丑怪似水族,有的像是颗两栖类动物的头,有的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恐龙。 但是这些“人”的身体却是不折不扣的人类形貌,长手大脚,虽然肌肤是绿色的,但是肌理,形貌却和人类的肢体颇为类似。 “这些人,我想应该就是龙伯国人了?”王乘风说道:“那一日我见到一个龙伯国人钓走了神龟,它的长相就是这样,只是那天看到的龙伯国人穿着衣服。” 众弟子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些巨大的人形,看了一会,发现这些“龙伯国人”的保存状态并不全数一致,事实上,不晓得为什么,保存完整的人形并不多,有的透明岩层已经破裂,里面只有人形的空洞,但是有的空洞却在底部充满了颜色古怪的液体。 走近一看,在那些液体中却仿佛有着虾蟹等水族类生物灵活地游动着。 而且,在四周围还有着不少海洋生物生气盎然地四下爬走游动。 看见这些水族生物,莫色斯心念一动,对达多说道: “弟子们这阵子奔跑得久了,我想大伙也好一阵子没吃顿好的,”他指一指四周的水生动物,吞了口唾沫。“这些虾啊、蟹什么的,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咱们就在这儿歇息一阵子吧!” 达多点点头。“也好。” 主意既定,众弟子们便开始到四下去找可用的煮食器材。在透明洞壁的底部,有一种为数极多的藤类植物,干枯地大量垂了下来,莫色斯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点点火,发现是极佳的燃料。而庄周、公孙紫园和王乘风在四周找了几个巨大的海蛤壳权充锅盘,最妙的是这莫色斯的打包神技便像是神话一般,居然在行囊中也带上了食油。 在二十世纪的时候,王乘风虽然算得上一事无成,但是却有一样绝技,那便是他的厨艺极佳,特别是料理海鲜一类的烹煮手法,是小时候在亲戚的餐馆学来的。 此时王乘风玲着莫色斯等人找来的燃料食材,生了把极大的火,便在大火下炒虾炒蟹。 看见一旁的手聃儿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厨技,王乘风哈哈大笑,把手上的“海蛤炒锅”交到他的手上。 “你来炒炒看吧!炒这小虾小蟹的海鲜没别的,就是要大火,快过火,快炒,就会好吃!” 李聃儿兴高采烈地跟着他学炒海鲜的手法,虽然不小心被大火烧去一截白眉毛,却还是玩得开开心心。 “烹小鲜就要用大火!”他童稚的声音大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喜悦。“用大火来烹小鲜!” 这一顿饭吃得众人饱足满意,像是开了场露营营火会一般。吃饱喝足了之后,略事休息,便在达多和莫色斯的带领之下,向着龙伯国更深处走进去。 只见那透明岩层后的“龙伯国人”的数量极多,也不晓得为什么它们会藏身在那儿。 但是王乘风看了好一阵子之后,觉得整排透明岩层的感觉很像是生物培养层,像是这些龙伯国人都是“培养”出来的。 不过这想法只是随便掠过,也没有什么根据就是了。 这一段透明岩层的路程极长极远,仿佛是为了消化吃得太多的海鲜似地,走也走不完。但是在前进的路程中,细心的达多却在几处龙伯国巨人们的藏身之处看见古怪的现象。 有一处,透明岩壁上被挖了好些个小洞,在岩壁后方的巨人已经不见踪影,却在岩壁的最底层建了几处看似简陋,却有屋宅大殿形貌的小小建筑。 那些建筑都是透明的质材所建,看来便是就地取材,用透明岩壁的材料搭建而成的。 说它们是“小小建筑”,只是与龙伯国巨人的身形相较之下的说法,但是粗略一看,建筑的规格大小和常人的屋宅差不多,如果真有人住的话,大概也是常人的身体大小。 但是这些透明建筑中却总是空空如也,见不到任何人,也不晓得是何方神圣建造的。 小小的透明屋宇楼阁,零零落落地散处在巨大的透明岩层下,让人感到无穷的神秘,也不晓得在这样的景象背后,蕴藏着什么样的奇异故事? 众弟子之中,庄周的想像力最为丰富,他看了几次透明小小建筑后,忍不住喃喃地说道: “四方水域,深洋之间……水中有龙族,以水晶为殿,遨游四海,兴雨翻云…… 这些人,会不会便是大海中的四海龙族?” 大海中的龙族?王乘风忍不住天马行空地想着。 仿佛在什么神话传奇中看过,说古代的大海中是归四个龙王管着的,据说这些龙王都姓敖,每个人都在大海深处有座雄伟漂亮的水晶宫…… 这些龙王,有时候好像很厉害,连下雨、海浪都归他们管,但是有时候却好像很逊很差劲,因为印象中有很多神话中的厉害家伙都喜欢找龙王们的麻烦。 像封神榜里的哪吒就专挑龙族的人打,打到发狠,好像还把人家的筋抽下来当皮带。 还有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手上那根棒子也是从水晶宫里抢来的。 想着想着,王乘风哈哈一笑,随口问道: “真的有海里的龙族吗?真有水晶宫这种玩艺儿吗?” 庄周楞了一下,随即回头看了看“学院”中的众弟子,每个人都都坚定地点点头。 “有的,这世上真的有海中的龙族。”胖胖的小男孩屈华子文坚定地说道:“我们族人就有人见过,还远远见过海中的水晶宫。” 既是如此,王乘风也就不再和他们争辩,但是这些小小透明建筑是不是和传说中的“水晶宫”有关,也就不得而知了。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透明的岩壁逐渐消失,继之出现的,又是灰黑冷硬的普通岩层。 但是这样的岩洞走了没多久,地上却开始出现硕大无匹的巨大骨骼,以大小和模样来判断,这些巨骨看来就是龙伯国人死后的骸骨。 走到这儿,眼见得岩洞的形态已经逐渐消失,眼前出现的空间越来越大,大得仿佛没有边缘尽头,而且在这样的空间中,亚维空间的淡黄色光芒越来越盛,仿佛又要出现通往别的世界的通道。 王乘风和“学院”众弟子怔怔地看着眼前如同精彩灯光秀的亚维空间光芒,有些无奈,也有些不安。 只听见身边的小男孩李聃儿喃喃地说道: “啊……又要来了啊……” 便在此时,巨大空间中的淡黄色光逐渐开始流转,但是这次的感觉却和前几次不同,“学院”众人并没有跨步前进,整个空间中的光芒流动的方式,却让所有人感觉到一种正在前进的错觉。 仿佛是身处在一个3D虚拟博物馆,随着解说逐渐出现萤幕。 光芒中有着复杂的线条正繁密流转,随着转动,逐渐出现影像。 在影像中,身边的人反倒变模糊了,每个人便在这不同的影像中感受自己所看到的情景。 更令人诡异的是,这些影像居然是有声音的,有时像是低低倾诉,有时又像是高声呼喝。 在王乘风的眼中,此刻看到的是一株显示在萤幕上的小小菌类,正在纳闷的时候,却看见庄周的身影清晰,茫然地站在他的身边。 除了他之外,别人的身形却是模糊到几乎看不清楚。 只见庄周盯着那映照出的小菌,过了一会,又变幻成一只不起眼的小虫,王乘风看见了,随口说道: “啊!这是蜉蝣嘛!” 庄周看了一会,喃喃说道:“那是我们国内的一种小虫,名叫惠蛄,那种小菌叫做朝菌。 朝菌不知晦朔,早上生了,中午就死,所以它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白天转变成黑夜。 惠蛄这种小虫生在夏季,一个季节就死了,所以它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春天,也不晓得什么叫做冬天。” “这倒好玩,”王乘风笑道:“不过我说的蜉蝣也一样啊!也是活不了多久就挂了的。” 过不多时,整个光影中又映出了一只苍老巨大的乌龟,一株巨木。 隆隆的天空中,此时却有人的声音,洪亮而巨大地说道: “楚国之南有冥灵,龟者,以五百岁为一个春天,再五百岁一个秋天。 上古时有巨木,名为大椿,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 “好厉害,”王乘风咋舌道:“活那么久,岂不是要变成了妖怪?” 但是庄周的反应却和他不同,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光影,仿佛在想着什么难解的问题。 过不多久,光影的形态又换了。这一回,映出来的是一个巨大半透明,形象糊里糊涂的古怪形像。 但这一团巨大莫名其妙的东西,王乘风却是知道的,他知道这是二十四世纪的生化人警察之一,正处在生化人蜕变成大神的过渡状态。 但是在这个时代,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混沌”。 “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名字叫做‘混沌’,”王乘风煞有介事地对庄周说道:“你别看他没头没脑地,来历可不得了,如果让他完成了成长的过程,他可是会变成一个大神的。” 说着说着,但是眼前的情景却出了变故。 只见在“混沌”所在的平野上,此时却出现了两个奇形怪状的巨大天神,只见其中一名天神的脸色深青,走过来看了看那“混沌”,看了好久,便从怀中取出不知道什么物事,“唰”的一声,居然便在“混沌”的上边开了几道口子。 原先那“混沌”本来只是在平野上静静地躺着,偶尔蠕动一下。但是这样戳了几次,却看见它狂声惨呼,惨叫声从破洞中传了出来,还发出炽亮如雷射的光芒。 这样扭动了好一会,那混沌便像是放尽了力气一般,软软地塌在平野之上,再也不会动弹。 王乘风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幕有点像是谋杀,又有点像是处决的场面,却听见庄周静静地说道: “混沌之所以为混沌,便是因为它没有七窍。 有了七窍,便不是混沌了,只有毁灭一途…… 什么都不该强求,什么都不应该违背自然……” 接下来影像有的相当有趣,有的却无聊得很。在一幕奇特的战争场面上,交战的两国一个叫做“触”,一个叫做“蛮”,但是这两个国家却是在一只小蜗牛的两个角上的。 但是在王乘风的眼中,却觉得这其实是一场微生物相互对抗的纪录影片,只是用了人类的角度叙说了这个情节,更重要的是,这影像是以一种类似动画卡通的方式“画”出来,和一般的真人影像不同。 但这庄周却来自一个完全不曾看过卡通的时代,此刻映入眼帘,更是看得忘了旁边有谁存在。 另外一段影像却无聊的很,大概是说一个叫做朱平漫的人去学了屠龙的绝技,但是下山后却发现世上已经没有龙让他去屠了…… 看到这里,王乘风已经开始觉得无聊起来了,看着庄周聚精会神的模样,他摇摇头,忍不住仰天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这一打,却发现嘴巴里隐隐出现水气。 下雨了。 在这样奇异的空间中,不同的影像不住地流转,本来众人是在龙伯国亚维空间里的,但是此刻从天空中却静静飘下了雨丝。 而淡黄色的亚维空间力场光芒,此刻却像是夏日午后的柏油路面,随着雨势的加大,逐渐冒出轻烟。 整个空间此刻的颜色也开始变幻,颜色逐渐变深。 等到众人终于再次看见彼此身影的时候,这才发现整个空间已经又转移到了一个下着大雨的平原旷野。 大家正在惊诧的时候,在唰唰的大雨声中,平野上此时却传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巨大声响。 “砰隆!” 第十章 黑雾再现 大雨,在平野上像是无穷无尽地倾倒在大地之上。 霪雨霏霏,似箭似石。 “学院”的众弟子们刚刚从龙伯国的巨大空间中过来,眼前犹有亚维空间的淡黄色光谱,陡然换成了眼前的黑暗大雨环境,一下子还有些不能回过神来。 直到那声响彻云霄的巨响传来,大伙才有些意识到眼前的情景已经陡然出现了重大的变化。 重大的变化,是一场极为惊心动魄的可怕灾难。 只见眼前是一处光度晦暗的奇异平野,在平野的四周围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像是四条大柱子一般,将低垂的星空支撑住,仿佛只要一个不稳,整个星空便会登时塌陷。 而令人惊惧的是,四座高山之中的一座,此时已经拦腰断折,战巍巍便要崩毁下来。 在四座高山的中央,此时却是光芒闪耀熠目,一蓝一红,一暗一亮,竟然有着两个巨大人形在那儿“砰砰砰砰”地打个不亦乐乎。 对于眼前这副景象,众弟子们却像是极为熟悉似地,纷纷失声大叫: “那……那便是不周之山,山要倒了!” “共工!水神共工!和他对打的那个就是火神祝融!” “共工撞倒了不周之山哪!” “不周之山要倒了!要倒了!四维绝,人踪灭,要出大灾难了!” 在弟子们的惊叫声中,那两个巨大人形“共工”、“祝融”恍若末觉,仍然忘形地酣战不休。 只见那“共工”像是一片巨大无比的蓝色水幕,但是身形变换间,仍然可以见到是个粗豪壮硕的巨大男子。 而那火神“祝融”则出乎意料,是个面目极美的巨大女子,此刻她一头火红头发,在炽烈的火幕中秀容阴沉,虽然正在和“共工”忘情对打,但是神情冷漠至极,仿佛人间多少俗事都与地无关。 相较于“祝融”的冷淡,“共工”却是神情凄厉,除了对打之外,却不时地高喊: “你怎么不守我们的约定啊!是我啊!你怎么可以忘了我啊!” 便在这凄厉的叫声中,整个天地开始“轰隆隆”地天崩地裂起来。 不周之山倒了! 整个山头像是倒毙的巨兽一般,颓然地倒在大地之上,整个土地龟裂四散,而低垂的天辰星幕也陡地垮了下来,天幕上的星辰便像是水银一般,纷纷往倾斜处流动过来,有几颗星辰泄了出来,坠落在大地之上,还爆烈出闪亮的火云。 “学院”的众弟子看了这幅“四维绝、人踪灭”的惨烈灾变景象都是目瞪口呆,被这样的奇特神话场景震慑,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但是在这些人之中,唯有王乘风对眼前的情景感到有些不对劲。 天柱断裂,星辰因之流动倾毁,这种场面骗骗战国时代的小孩也许可以,但是这种现象和王乘风所知的二十世纪物理现象全数不合。 星星不会流动,整个天空也不是四座山撑起来的。 虽然眼前的景象千真万确,但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水火大战的光度逐渐降低,整个天地开始黯淡下来。 或者说,有点像是电影换场时的感觉。 等到那炽亮的火光、水光全数消失之后,继之而出的影像,却是一条巨大无比,人首蛇身大神修补残破天空的情境。 女娲补天! “昔者,有共工氏与祝融战而不得,撞不周之山…… 天地毁、四维绝、人踪灭…… 后女娲杀一巨龟,炼五色石以补天……” 眼前出现的,便是这充满生命的女娲大神炼石补天的情景重演! 但是眼前的“女娲补天”场境重演虽然令人惊艳震慑,只是众人却没有注意到,便在这一个瞬间,四周围已经被那些攻入“学院”的黑雾再一次占满。 便在众人聚精会神看着那生命大神割破身体,以身体内的透明汁液炼石的惊人场面时,那巨神女娲的脸面突然从中央断绝,“轰轰轰”地冒出了满山遍野的黑雾。 黑雾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没有了“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的掩护,众人几乎便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被黑雾所袭。 几乎便在那一刹间,整个天地便陡地被那绝望的暗黑占满,将“学院”的众人全数冲散。 正当王乘风自认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时候,黑雾突然开始消褪。 黑雾消褪的时候,整个空间开始出现了冷冷的阴寒之风,仿佛有什么奇异的生物逐渐渗入了整个世界。 空间中,越来越多的细微冷风,有的冷风还在地面不停地打旋。 说也奇怪,那黑雾仿佛对这些冷风极为忌惮,本来是强凶霸道地占满整个天空,此时却开始退缩,让出了些许的空间。 王乘风有点惊魂甫定地坐在地上,看看四周,却发现大部份人已经被黑雾吞噬冲散,眼前看过去,只看得到庄周、达多和莫色斯三个人。 那也就是说,其余的人,像是公孙紫园、李聃儿、屈华子文等人都已经消失了踪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连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了。 在冷风的环绕之中,整个空间更黑暗了,仿佛有着什么代表黑暗深沉的暗流已经逐渐侵蚀整个世界,王乘风和达多骇然地回头,却发现在那黑暗的最深处,仿佛可以见到许多沉静不动的巨大黑影。 不住前进的冷风气旋,不住后退的黑雾。 整个空间仿佛又在转变了。 只是在之前,所有亚维空间的转变甬道都是经由通道而转换世界,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有些像是另一个空间以吞食的方式,逐渐将原来的“女娲之野”空间取代。 黑雾正在缓缓败退。 便在这一瞬间,变故却陡然发生了。 只见在莫色斯不远处的地面上,此刻极为突兀地,“轰”的一声又冒出了冲天而起的黑雾,黑雾一冒出来的时候,四周围的冷气旋便像是嗜血的狼群遇上了猎物一般蜂拥而上。 但是那黑雾却像是有爆炸性的火药一般,那些冷气旋的来势极快,极为迅速地便将那群黑雾包围住,但是黑雾却是狠恶非常,便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轰轰轰”地再次一连串巨响,登时便在空间中炸了一道大口子。 那道巨口炸开之后,仿佛又出现了另一个联结世界,在炸开的开口前,此时狂风乍然而起,有点像是风压不同的两个空间,吸力极大,在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前,便将助教之一莫色斯吸了进去。 那莫色斯大声狂呼,一时间地无法反应这样的变故。 然后,他整个人便被这股巨力吸了进去。 便在此时,整个暗黑空间已经更为成形,只见那一个个的巨大人影静静地,为数极多地蹲在地面上,而在所有巨大人体中间似乎还有什么在那儿沉静伫立。 王乘风等人看见莫色斯整个人被缺口吸了进去,也是大吃了一惊,但是莫色斯被“吸入”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好任他被吸入另一个空间。 因为那道缺口面积极大,是以能够看得清楚另一端到底是什么,王乘风凝神一看,在另一个空间中,别的东西还没看清楚,那大漠狂沙上一个个的金字塔却是最有名的。 三千年的古代永生之路,埃及文明。 只见莫色斯便像是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卷入埃及时空后人影便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不见踪影。 “他……又被接引回去了……”达多喃喃地说道。 王乘风与莫色斯的情感自然没有达多来得深,惊诧之情多过了哀伤。 便在此时,空间中的阴寒感觉越来越盛,将莫色斯卷走的时空裂缝逐渐合了起来,也将最后一道光源带走。 这时候,空间中便只剩下了王乘风、达多和庄周。 静静的空间中,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从背后缓缓而来,王乘风有点僵硬地回头,却看见了在一地或蹲或伏,或坐或卧的巨大人形中间,此时站着一个黑黝黝的人形,他的形貌并没有龙伯国那种巨人的高大,但是却也比常人大上许多。 在这人的身边映着蒙蒙的光线,因此,虽然身处在那么多巨大人形的中间,还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存在。 在王乘风等人的惊疑神情下,那“人”慢慢地走了过来,缓缓地,静静地开口说话。 “你们怎会到这样的地方?”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却有着奇异的巨大力量,让人的心情陡起平稳下来。 三个人之中,还是王乘风的胆子最大,纵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 “这……这是什么地方?”他喃喃地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轻轻一笑,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 “这儿的名字叫做‘幽冥’,管的是三山五岳飘浮人间的死灵,”他静静地笑道:“而我,便是幽冥之主:后土。” (请续看第四部《旷世伟业》) 超异时空炫光搜寻引擎 幽冥之都,位于古代神话时空的昆仑北方,在“龙族秘录”中,狄孟魂曾经进去过,而在“封神时光英豪”中,桑羊无欢也曾经到访,还曾在那儿遇见了险些失去三魂七魄的姜子牙。 幽冥之主名为后土,是一个巨大的黑形巨人,但是后土却和神话时空众大神来历不尽相同,他本身是个来自半人马星系的外星人,当年在时空异变时,被“鬼谷子”王力引发的磁爆引至地球。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上古著名的恶神南斗,和牛头人身的炎帝。 在神话时空中,昆仑北边是一片能量奇特的地域,从远方看过去,可以看见一片晦暗的亚维空间,依稀仿佛,还可以见到许多黑色的巨大人形在空间中陈列。 自古以来,人类对死亡之后的世界有着无限的恐惧和遐想,阴曹地府、地狱、阴间都是人们对死亡世界的想像。 幽冥之都中,收纳着许多不同时代,不同地点的死灵,但是幽冥之都却不是阴曹地府,并不见得收纳天下所有死灵。 严格来说,它是一个收集死灵能量的地点,有点像是个“灵魂研究中心”。 与后土一同来到地球的半人马星人,还有南斗和炎帝。在神话时空中,南斗的身份是众大神之首,率领着羿、鲧、羲和、祝融等大神,在昆仑天庭上听从“天帝”的命令行事。 但事实上,“天帝”只是一个假象,只是南斗边造出来的一个傀儡。 因此,当年的神话时空中,昆仑天庭真正的主脑便是南斗。 但是南斗的身份远超过众神的领袖,事实上,众大神基本上是南斗以特殊机械“造”出来的,和机械专家后土不同的是,南斗最擅长的是基因改造工程,因此他以玩游戏的方式造出来一个神话时空,但是这游戏的背后却隐然有着一个无穷的野心,那便是在地球培养出一个无敌的军团,再返回半人马星系达成反攻侵略的目的。 就因为南斗的野心,便引发了南方天庭系统的反制,结果便是上古著名的“涿鹿神战”。 南方天庭,是另一名半人马星人“炎帝”所构建的系统,相较于南斗,牛头人身的炎帝野心较小,并没有侵略任何空间的打算,但是南方天庭系统的众大神共工、风柏、雨师、蚩尤都是凶猛强壮的战斗高手,所以昆仑天庭对他们也相当的忌惮。 后来,因为体质的因素,炎帝的生命迹象逐渐衰退,便在这个时候,南斗偷偷潜入南方天庭将炎帝害死,最后终于酿成了上古最著名的一场战事:“涿鹿之战”。 幽冥之主后土虽然在外观上是主宰死后世界的黑暗君王,但是事实上,他也有他的悲哀与不幸。 自从后土深入昆仑北方,构建“幽冥”之后,便永远陷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之中,从来不曾出去。 幽冥,实际是一个巨大的机械工厂,里面的器械都是后土从不明力量感应而造出的。从一开始,这些机械便形成了强大的力量,在这个地方编织出一个独特的空间宇宙,里面的世界浩瀚无比,但是后来才发现,在这个空间中,后土虽然可以随心所欲,也由于长年待在幽冥之中,他的体质因为接触死灵而强壮,却因为变异的关系,从此无法步出幽冥,回到正常的世界。 “佛祖”释迦牟尼的悟道之处,相传是在一棵菩提树下。 但是菩提一语其实是佛家的名词,真正的树名应该是伽耶毕钵罗树。实际上佛祖悟道的地点确有其地,现今当地仍有佛祖悟道的遗迹,也有一株巨大的伽耶毕钵罗树,据传是当年佛祖悟道时那棵大树的曾孙之树。 王乘风离去后,炫光时空学院的故事并未结束,在第一代学院学生相继离去后,第二代学生也逐渐出现。 第二代学生同样也大多来自古代中国的战国时代,他们面对的,却是一个比第一代学生们更要恶劣许多的局面。 第二代的时空学院时空中,这时因为异变的关系,已然进入一个战争的状态,而这些学生面对的,却是一场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事,那便是继半人马星侵略后,真正将地球毁灭的“三十年超人战争”。 公元二十二世纪,地球军团为了反制节节败退的星际战事,便以潘朵拉核酸的方式培养出地球上最强的四十个人种,这个策略后来获得空前的成功,因为倾全球之力,酣战数年仍无法占优势的星战,在四十超人前往位于小行星带的半人马星大本营“龙城”不多久,便将这个巨大的要塞攻毁。 但是这些超人却有部分反扑地球,造成地球莫大的灾害,当时最有名的英雄姚德愤而起来抵抗,发动了著名的“超人战争”。 而第二代时空学院成员陷入的,便是这样一个时代。 因为有这样的历练,日后他们便成为各自时代著名的战争英雄。 第一章 幽冥之都 人生在世,不论你是谁,最终总是要面对一死。 死亡,对许多人来说,毋宁是极为复杂的一个象征,在茫茫人海中,死亡和芸芸众生间互动的关系,也常常是令人无法捉摸看透的深层哲理。 大部分的人畏惧死亡,但是对某些人来说,死亡却仿佛是一扇遁逃的暗门,只要是在人生中遇着了无法解决的事,总会有人选择以死亡做为解决问题的最后绝招。 更有趣的是,在人类文明中的一些遥远记忆中,“视死如归”还成了一种令人歌颂的美德,“重信义,轻生死”、“士为知己者死”更是无数人轻易结束自己生命的大好借口。 在那样的时代中,有为数极多的人是不畏惧死亡的,甚至在某些场合中,没能赶上送掉一条小命的时候,也足以让一个慷慨激昂的人捶胸顿足。 战国时代一次攻城行动中,有个勇士“侯重”将自己活生生塞入火沟,只为了让他的同伴能踩着他的身体攻城。 日本作家写的小说“忧国”中,有位军官只因没赶上同僚的流血政变,便和新婚妻子一同切腹自杀。 而只因一句争执口角,便死在决斗枪下的西洋人士更是不胜枚举。 好,谈过死亡,现在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 人死了,会到什么地方去? 天堂?地狱? 西方人认为,人死后做好事的会上天堂,做坏事的下地狱。 古希腊罗马神话中,则认为地底有个冥王,所有的鬼魂都归他管辖,偶尔还会上来人间抢抢女孩回去做冥后什么的。 东方人则大多认为,人死后有的成神成佛,大部份的人进入六道轮回,好的人再投胎做一辈子人,坏一点的便沦为畜牲动物,更坏的就下十八层地狱,让阎罗王修理。 还有另一群无神论者,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一切画上句点,就这么简单。 不过,此刻在王乘风、达多、庄周的眼前却可能有另外一个答案,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色巨人“后土”,却沈静地对他们说道: “我的这个地方叫做‘幽冥’,管的是来自三山五岳的死灵。” 幽冥。 人死后的长眠之地,千百年来勾动着所有人的想像,有人认为死后是个凄凉阴冷的所在,有人认为是飘着云絮的白色天空,悲观点的人认为人死后有奈何桥、枉死城和创意百分百的各种酷刑。 而据说,大发明家爱迪生在临死前的弥留之际,曾经短暂地清醒了一阵,说他看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绿草如茵的美丽所在”。 不久之前,王乘风和达多等人在山海经时空世界中再次受到了黑雾的袭击,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所有人完全无法反应,因此公孙紫园等学生便被黑雾硬生生冲散,而在逃亡的过程中,时空再次出现裂痕般的异变,也将莫色斯卷回了他所属的埃及时空。 幸存的三个人此刻来到的,却是一个近似死后的世界“幽冥”。 放眼望去,整个“幽冥”的色泽昏暗,远方泛着淡淡的宝蓝光泽,空间中泛着沉静的气息,眼界所及之处,都是阴暗静寂的味道。 但是很奇怪的,这个空间虽然叫做“幽冥”,但是却没有很重的死亡气息,也没有印象中应该伴随而来的森冷恐怖气息。 严格来说,倒有点像是一片静寂夜里,没有月光的森林。 一旁的庄周和达多对望一眼,眼神中也尽是疑问,达多是来自古印度之人,对于生死之间的体认也有一定的概念,此时他满脸困惑地问道: “幽冥?”他低低地转头问着王乘风:“那是死后世界的意思吧?他是不是在告诉我们,说我们已经死了,已经到了死后的世界?” 此语一出,王乘风才楞了一下,要不是达多这样问,还真没有联想到这个可能性。 所谓的“幽冥”指的当然是死后的世界,所以才会有“幽冥殊途,人鬼不同”的说法。 而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当然不是什么“观落阴”、“游地府”的民间习俗把戏。 按理说,活人应该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既然如此,难道…… 想到此处,王乘风也不假思索,便随口问道: “我们都已经死了是吗?”他楞楞地问道:“所以我们的灵魂都被你抓来这个地方了是吗?” 话刚说出口,想起这种古怪的问法,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困惑起来。 那幽冥之主“后土”轻轻笑了,声音仿佛水波一样荡漾在暗黑的空间中。“这样的问题倒也有趣,说真的,我这儿来的倒真的大多是鬼魂死人,像你们这样的访客果然非常少见。 不,你们并没有死,你们只是因为了机缘巧合才来到这个地方,在我的记忆中,活人来到我这‘幽冥’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得真好,”王乘风笑道:“这样说来咱们三个倒是给足了面子,变成了特异功能人士了。”说着说着,想起自己“竟然没有死”,更是心情大好。“所以你这里就是人家说的阴曹地府,对不对?不管什么人,只要是挂了,没命了,就要到你这儿来,对不对?” 一旁的庄周仔细聆听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却忍不住低声问着达多。 “挂了?”他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达多却知道这个叽叽呱呱的“王先生”是个有时胡言乱语的角色,只是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庄周不要出声,仔绌听着王乘风和后土的对话。 “挂了?”后土轻轻地笑道:“这种说法我倒是很久没听过了。只不过你说的有一点不对,我这里并不是所有人死后会来的地方。” “不会到你这儿来?”王乘风奇道:“你又说你这儿有来自三山五岳的死灵。” “没有错。” “但是你又说你这儿不是所有人死后会来的地方?” “是的。” 听见他这样回答,王乘风怪眼一翻,没好气地说道: “你耍我是吧,大哥?”他有点泄气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说你这儿有四面八方的死灵,一会儿又说人死后不会到你这儿来,真不懂你老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后上的语气虽然始终平稳沉静,但是听见王乘风这一番数落也不禁有点楞住。 自古以来,死亡和阴界是人类最为恐惧的未知领域,后土身处这幽冥时空也已经有数不清的岁月,看过的死灵不计其数,虽然已经看过无数的悲怨喜怒,但是被人这样数落一番,倒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如果那位瞎眼的山西神算子知道这件事的话,大概会对自己的铁口直断益发佩服吧?因为此刻王乘风的“不世功业”已经更上一层楼,不仅涵盖了先秦诸子的启蒙重任,此刻更将触角延伸至幽冥地界……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将冥界之主数落到发楞的旷世伟人? 所幸“幽冥”之主后土也不以为忤,楞了一会儿之后,仍然语气温和地笑笑说道:“事实上,只要你动点脑筋想想,曾发现这两件事并不互相违背。” 一旁的达多想了一下,点点头。 “嗯!” 他“嗯”了这么一声,王乘风却瞪了他一眼。 看来,数落完了冥界之主后,这位旷世伟人现在正要转移焦点,开始找“佛祖”达多的碴了…… 片刻间能够同时数落两个神性人物的,古往今来大概也只有王乘风这个不世出的天才傻蛋了吧! “‘嗯’什么‘嗯’啊?”王乘风没好气道:“难道你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吗?乱七八糟,前后不搭,不晓得你们在想些什么。” 达多笑道:“其实你只要仔细听,就知道他说的两件事并不互相冲突,这是师父说过的‘逻辑’。” 王乘风怪眼一翻,抓了抓头。“什么逻辑啊?可不可以麻烦你话说清楚一点。” “方才这位‘后土’先生说,在这个幽冥空间中,容纳有来自三山五岳的灵魂,”达多微一例头,看着幽冥世界中的阴暗光度,悠悠地说道:“但是他又说,人死后的灵魂并非全然会来到这里……” “你有必要把这样的废话再说一次吗?”王乘风笑道:“又不是录音机,说一遍就听懂了,干嘛还要多说上这几次?”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两个说法其实是不相违背的,”达多说道:“那也就是说,‘后土’先生所在的这个幽冥空间,的确收纳了人间无数的灵魂,但是世界上的众人死后,却不一定全数到这儿来,有的去了别的地方,有的也许根本什么地方也不去。” 达多这样一解释,王乘风登时恍然大悟,也终于领悟到方才想不透的关键。 “你这样说,我就听懂了,原来是这样一回事,”王乘风笑道:“就好像鸡一定生蛋,但是生蛋的却不一定是鸡,同样的道理是吧?” 一旁的庄周也点点头,露出晶莹的牙齿,笑得如此灿烂。 “果然没错,我也听师父说过这样的道理,”他的面容俊雅,微笑之下,仿佛在阴暗的幽冥世界中也泛出光芒。“也可以说,一个男人必然是个人,但是人却不全然都是男人。” 三人在高大的后土前面有点兴奋地讨论著,那后土却仿佛耐心极好,只是静静地聆听他们说话。 过了一会儿,三人才警觉到后土已经沉默了好一阵子,也突然间意识到,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但是这幽冥空间却仍然充满了许多的未知,连眼前这“后土”是人是鬼,是神是仙都还搞不太清楚。 正在惊疑之时,整个偌大的幽冥空间却开始吹拂起轻柔的微风,原来空寂沉静的世界仿佛是苏醒一般,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吹拂之感,也开始听见细得几不可闻的声响。 那些声响极为轻柔模糊,但是却带着愁悲的情绪,像是三月的微风一般,正逐渐充满着整个幽冥世界。 在如泣如诉的微风之中,王乘风、达多和庄周不禁有些发冷,瑟缩地彼此靠拢起来。 因为在阴暗深黑的空间中,此时却像是飘浮的光点一般,已经出现了许多似云似发的飞行物体。 那些凄楚的轻微声音,仿佛便是这些飘浮的光点发出来的,而在空中盘桓的时候,这些光点还在漆黑的空间中画出一道道悠长的痕迹。 这样过了没有多久,空中的光点变得越来越多,在幽冥世界偌大的空间中来回盘旋,悲泣声,低语声越来越清晰,有的光点的上边,还隐隐然浮现出像是人脸的模糊光影。 在这样奇诡的场境中,王乘风突然觉得右臂一紧,却是达多在紧张之下,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臂,而且还越握越紧。 “喂喂喂……”王乘风低声急道:“这是我的手,不是降魔金刚杵,会痛的哪!” 看见三人惊恐瑟缩的模样,后土轻轻一笑,悠然说道: “你们不用害怕,这只不过是我这幽冥世界接死灵来的过程,他们都已经是往生死亡的灵体,不会伤害人的,不需要害怕。” 虽然后土说得轻松,但是王乘风等人毕竟都是凡世之人,对灵魂一类的事物有着根本上的恐惧,更何况眼前出现的死灵何只成千上万,一缕缕的幽魂在天空不住地来回盘桓,有的还好奇地接近过来,在眼前愁怨不已地来回飘荡,这样奇诡的场景,就算王乘风等人如何胆大,也还是吓得呼吸有些困难起来。 三人之中,王乘风最是脓包,他从小虽然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风骨,但是那毕竟只在大太阳底下,人烟众多的地方有效,一旦遇上了这种比寻常游乐场鬼屋还要壮阔许多的“灵异”场面,还是吓得两腿宛若灌满酸醋,有些站立不稳。 方才是达多紧张得捏紧他的手臂,现在却是王乘风死命勾住他的臂膀,这样才能勉力站好。 望着天空的死灵光点越来越多,幽冥之主后土却是悠然而立,偶尔伸起巨大的手臂轻轻地拂开几缕仿佛眷恋世间,徘徊不去的死灵,神情安详。 这些灵魂在天空盘旋了好一阵子,突然之间,在后土周遭不远处有无数个如巨蛋般卷伏的黑色物体,此时却发出单调迟缓的机器声响,宛如柔和的蒸汽声音。 “嘶……” 为数极多的死灵光点本来还在天空不住地盘桓,方向不定,但是这些巨大黑蛋般的东西,却像是对它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渐渐地,所有光点在天空行进的方式出现了规律,像是无数的小小河川一般集合成流,奔向那些巨大黑蛋。 只见那些黑蛋一般的巨大物体,此刻悄无声息地在顶端纷纷升起一个个尖尖的物事,而那些死灵光点却像是温驯的羊群一般,汇聚成一道道的小涡流,顺从地“钻进”了那无数的尖嘴之中。 一时之间,在黑暗的视界中,像是出现了成千上万个小小龙卷风,化成细细尖长的气流,被“吸”进那些巨大黑蛋之中。 过了一会儿,天际的所有光点已经全数被“吸”进了巨蛋之中,整个空间又重新恢复原先的死寂。 而那些为数极多的死灵,此刻当然已经全数进了黑色大蛋的腹里。 也直到这个时刻,王乘风等人才吁了口大气,总算不再那么恐惧。 王乘风闭上眼睛,正在庆幸之际,却听见达多闷闷地开口说话。 “嘿!王先生,”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仿佛被人捂住了嘴巴。“放开我好不好,我已经快被你勒死了……” 原来,方才在情势紧张之际,王乘风前一刻还在怪达多把他抓得太紧,但是等到那些死灵开始钻入巨大黑蛋之时,也许是害怕,也许是紧张,换他紧紧地抓住了达多,但是这人称“王老师”的王乘风手法却要凶残许多,他不自觉地躲在达多的后面,伸手环着他的肩膀,遇到惊险紧张之处,便干脆“挂”在达多的身后,环住他的脖于,手上用力不知节制,差点便将这位日后手创佛教的至圣导师勒死。 两人正在挣扎间,后土却转过头来,低头俯视着他们。 “这便是我幽冥之地收集死灵的方式。”他温和地说道:“只因你们人间对这死亡一事看得极重,也对它极为惧怕,但这死灵与幽冥问的互动,并不如你们凡间那样的想像。” 听见他这样说,王乘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说得倒是轻轻松松啊!每个人都知道,死掉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你既是掌管死亡的神,这些死人都归你管,看来你也不会死,当然说得轻松愉快。” “我会不会死,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不过有句话你说得不对,‘死亡’这件事并不是归我管的,我只是构建了这个幽冥的世界,收集了古往今来许多灵魂,但是却没有掌管‘死亡’的能力,你太高估我了。” “怎么人死掉这种事不归你管吗?”王乘风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厉害到那种程度咧!” “掌管死亡,那是多么深奥的一件事,”后土轻轻地笑道:“我不能掌管它,顶多只是观察而已,”顿了顿,他的眼睛突然精光大盛,使得他那黑黝黝的大脸更增几分威严的气慨。“你们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想看看‘死亡’的真正面目吗?” 王乘风一怔,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倒是身旁的达多和庄周大是好奇,连忙应道: “想看,想看。” 后土轻声而笑,便领着三人走下一个小小的山坡。 到了坡底,迎面看见的,便是那一颗颗方才“吸”走所有死灵光点的巨大黑蛋。 王乘风的性子最急,走到坡底便忙不迭地走了过去,发现那一颗颗的黑蛋都大得像栋楼房,色泽淡黑,仰着头都看不到顶端。 伸手过去一摸,却是光滑冰冷的触感。 金属! 在这个充满阴冷鬼魅气息的空间中,居然会有这样多的金属物事! 王乘风摸了一会,确定了手上的触感无误,便不自觉地大呼小叫起来: “这……这是金属的东西啊!是机械,是机器的东西嘛!” 达多和庄周却不太清楚金属的真正含意,但也快步走过来触摸那一颗颗大如楼舍的巨大黑蛋,摸了几下,也不禁啧啧称奇。 达多皱着眉,摸了一会儿那金属的表面,还凑上去闻了闻味道。 “不过,这却不像是铁钢之器,因为没有味道,”达多低声说道:“摸上去的感觉也和铁铜之器大不相同,它要比铁铜光滑许多,但要说是金银之物,颜色却又大不相同。” 庄周听了他的想法,也点点头。 “这奇妙物事果然非比寻常,大凡金铁之物只要大过犬羊,便定然有铸造的接痕,但是这蛋形之物如此巨大,我遍寻四处,却始终找不到它有任何接缝之处,这冥间神物果然不凡,令人难以理解。” 他两人在巨大黑蛋前嘀嘀咕咕,听得王乘风有点不耐烦起来,于是忍不住说道: “你们两个有什么好争的?不是铁也不是铜,不是金也不是银,没听过合金吗?”他想了一想,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从记忆的片断中找出这个名词,更大是得意,看见达多和庄周两人茫然的神情,吹起牛来更是畅快淋漓。 “像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虽然不错,但是依我看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是回到了我们的二十世纪啊……哼哼,我每天少说也见个几百次,那就更是不得了又了不得罗……” “合金?”果然,达多和庄周两人齐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合金……就是合金嘛!”通常,王乘风的知识水平大约停留在武侠小说中的“一击不中,飘然而退”的境界,开口说说唬人可以,但是如果要再抽丝剥茧问下去,你便会听到下面这一类的回答。 “说起这合金,可是非常了不起的科技文明,什么钛合金、铝合金,都是大大了不起的东西,还有钾合金、钠合金也是非同凡响的东西(这又是王乘风不学无术胡扯出来的东西,在真实世界中并不存在)。 钛合金可以造太空船,铝合金可以做脚踏车,钠合金……扼!这个钠合金听说可以治高血压……” 他越说越是含糊,说到后来,明知道“钠合金”绝对和治高血压扯不上关系,说着说着自己有些心虚,声音便益发模糊不清,达多和庄周听得面面相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正要问清楚一些的时候,却听见后土温和的声音仿佛救命似地,轻轻在耳旁响起。 “你们不是说,要看看死亡的真正面貌吗?” “是的,我们要看。”达多和庄周连忙说道,王乘风见机不可失,也忙不迭地大声说道:“真的,想看,想看。” 此刻,幽冥之主后土巍然地站在满山遍野的巨大蛋形机械前方,点点头,便从身上泛出了淡淡的橘红色光芒。 而在他身前的巨大蛋形机械也仿佛有所感应以地,逐渐泛出淡淡的橘色光芒,从后土和王乘风等人所在的地方逐渐扩散出去,光芒由淡转浓,由弱而强,缓缓地将满山遍野的蛋形机械点亮,从原先的黑漆漆色泽转为橘红,像是灯泡一样逐渐转亮。 那光芒虽然变得越来越亮,但是那种亮光并不刺眼,柔和而不突兀,像是颜料一般,逐渐将整个世界渲染溃散。 等到所有的光度变得稳定时,王乘风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处宽大无比的旷野之上。 这个旷野的光度虽然比起幽冥世界要亮上一些,但也是阴沉晦暗的色彩,它的地形不似幽冥空间一样有着高低起伏,只是一片放眼望不见尽头的平野。 最重要的是,这个遥远到看不见尽头的平野之上,居然像是水生动物的产卵一样,布满了无边无际的透明巨蛋! 这些透明的蛋形物大小和方才的漆黑巨蛋一样,满满地陈列在大地之上,几乎很难见得到任何空隙。 王乘风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数量多到无法胜数的透明卵,不禁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一会儿合不拢来。 第二章 未知生,已知死 在王乘风的身后,此刻也响起了几声猛然吸气的声响。 不用回头,便知道那一定是达多和庄周两个家伙。 “这个地点,我叫它‘睡乡梦土’,”后土微笑说道:“是所有死灵依归之处,也算是个幸福的所在。” “睡乡梦土?”王乘风奇道:“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死亡并不是可怕的,人在生的时候怕死,对死亡有着非常明显的恐惧,其实那只是由于对死亡未知而已,死亡无非就是像睡眠一样的东西,如果真正知道了死亡的真相,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说得倒是容易,”王乘风打了个哈哈,一转头却看见庄周的神情严肃,仿佛对后土说的话极为折服。“我还是那句老话,因为你不用死,所以你当然不怕死嘛!你只害惨了我们小周,以为你说的话是真的。” “我说的话当然是真的,”后土若有深意地笑道:“只看你愿不愿意去接受罢了。” “如果死亡真的只是像睡觉一样,睡觉总有醒来的时候吧?”王乘风冷笑道:“可是人一死就不会再醒过来了,你怎么能说死亡就像睡觉呢?” 后上转头俯看王乘风,此时的光度已经比起幽冥世界亮上一些,因此,王乘风也能够比较清晰地看见后土的容貌,只见他的形容黝黑,面目却还算清朗,长眉深目,嘴唇细长,严格说起来,倒有点像是庙里的佛像。 只是很吊诡的是,身旁的达多却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佛祖”。 达多长得并不像一般“大雄宝殿”中的佛祖神像。 真的不像假的,假的又像是别的。 这笔糊涂帐若要认真算起来,也是很诡异的一件事。 正当王乘风又在胡思乱想之际,只见后土的脸色严肃,眼中又是精光大盛,缓缓地说道: “你又没有死过,怎知道死后不会再醒过来呢?” “我当然知道啊!”王乘风嘻皮笑脸地说道:“我们那儿又不是没有死人,一到荒郊野岭,满山遍野埋的都是死掉的人,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醒过来。”说着说着,他又脑中灵光一闪,贼兮兮地说道:“而且,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死过呢?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死后不会再醒过来呢?’” “肉体不醒,其实心神岂会不醒呢?”面对着这赖皮少年的缠夹言语,后土仍然不以为忤,只是轻声叹道:“只是你还没有见过那样的境界,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会。” 说着说着,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一处透明卵形物事之前,只见那巨大的蛋形物也有楼房大小,而在透明的表层内,却可以看见正中央处有一个人,在身后不停转换的景物间或悲或喜,或大笑或发怒地不断变幻神情。 仔细一看,那人连形貌也不停地变幻,有时是一个干瘦的老头,有时却是一个精壮活力的少年,有时是个略见发福的中年人,有时却是悬浮在羊水中的未出世婴孩。 看着这人在透明蛋中随着景物变幻而变化,王乘风睁大了眼睛,像是看着一幅最复杂的电脑动画,看得有些出神起来。 “这便是这个锾魂在居息之处的情景,”后土悠然道:“在凡间的定义之中,他已经死了,但是在这个‘灵魂汇集器’里,你可以说他正在做一场梦,却也可以说那场凡间的生命历程是另外一场梦。” 王乘风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身旁的庄周像是岔了气一般,“哼”的一声,似乎听见了什么令他震惊非常的话。 幽冥之主后土赞许地点点头,仿佛知道他的心中想到了什么。 “死与生,人间与阴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生的人畏死,可是也许死的人也畏生呢? 像这个身处‘睡乡梦土’的人,此刻他在这个地方活得快快乐乐,随着他的记忆变化情绪。 如果有一天你们告诉他,要把他带到你们的人间去,说不定他会吓得肝胆俱裂呢!是不是?” 此刻后土仿佛是嫌王乘风冥顽不灵,说话的对象已经转成了庄周和达多二人。 “其实,人总是有怠惰和安于现状的毛病,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便会对那个地方产生依赖,久而久之,便对其它的地方排斥恐惧。凡人大多畏惧死亡,只是死亡不就是像睡一场觉吗? 你害怕死亡,其实说穿了,是不是就像一个小孩子,从小被带离家乡,在别的地方成长,等到小孩子老了之后,有一天,却有人要带他回去故乡,这下子他却吓得生病,因为他害怕自己已经对故乡不再熟悉。 死亡,是不是就像是要这个小孩回去故乡呢?” 庄周屏气凝神地听着后土的说话,仿佛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我开创了这个‘幽冥之都’以来,已经收纳过无数的灵魂,几乎部是带着悲哀后悔的负面情绪来的。 只是来了一些时日之后,久而久之,也就忘了先前的生活岁月,忘了从前发生过什么事。 有的人问他:‘从前为什么你会那么怕死,那么不想离开人间?’ 而被这样问的人大部分会说回答这样的话:‘我已经忘记了。’只有少数几个特别聪明的,会回答这样的话: ‘我从前怕死,是因为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滋味,后来真正死了,一开始也非常害怕,但习惯之后,想想前尘既往,才知道从前的恐惧又可怜又可笑。 现在在死的世界习惯了,想起从前的“生”,又开始害怕起来了。 真的很害怕,生怕有一天要离开这里,重新回到“生”的世界……’” 在“睡乡梦土”的前方,庄周和达多像是最虔敬的弟子聆听圣人讲道一般,和后土细细讨论生死,而不管问题如何难以解释,后土也总是沉静地一一细说,务求让两人了解为止。 在言谈中,庄周也提及了在“学院”中,“鬼谷子”王力教授给他的“梦蝶”术法。 后土看了在庄周身后出现的巨大蝴蝶幻影,略一指点,便让庄周的身影变得模糊,与蝴蝶的光影交互呈现,一时之间,庄周的神情像是喝醉酒一般,随着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身影如痴如醉,仿佛沉浸在天下最美的幻境之中。 翩翩蝶影,似梦似真。 不知周之梦为蝶,抑或蝶之梦为周…… 至于在一旁的达多,也有着无穷的疑问要向后土寻求解答。 “我是悉达多,迦毗罗卫国净饭王之子,母亲摩耶夫人经蓝毗尼园产下我,后来经菩提伽耶毕钵罗树来到‘学院’,”达多热切地说道:“截至此时,却仍是心中无数迷惘……” 在后土的温言轻笑中,达多进入的境界却是一场极悠久长远的时光之旅,涵盖的年代无法计算,长的计数单位数量极大,但是短暂的时刻里,却也能够暗藏许多的悠长岁月。 “一弹指顷有六十刹那,刹那间即有三世,”在这场时空之旅中,达多轻轻地自言自语说道:“人一生为一世,三世乃为过去之世,现在之世,以及未来之世,但三世只在一刹那间,一弹指却有六十刹那…… 世上须历众多劫世,一劫世有四十三亿二十万年,劫世之末有劫火,一切均付尘灰,历劫而后重生…… 九十一劫前,我与燃灯之佛相谈,燃灯为过去之佛,生于过去世庄严劫,九十一劫后,释迦代之而后成佛……” 宽广巨大的平野上,像是容纳了无数世界的蛋型物事满满陈列,沉静的哲理气息中,达多和庄周沉醉地悠游在精神最深层的哲理思考时空之中,身形忽隐忽现,整个空间登时充满了最神秘且最耐人寻味的气氛。 仿佛连空气中最小的粒子,也出现了深邃的哲理之美。 不过万事总有个例外,在这幅最富哲理之美的图画之中,总免不了要出现某个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辈。 那便是一位即将……不,应该说“已经”成就史上前所未有功业的不世出奇人、旷世伟人,让孔子、庄子、老子、列子诚心诚意,在口中尊称一声“王老师”的痞子王乘风是也! “呵……” 在“睡乡梦土”的深邃哲理天空中,听着庄周的“梦蝶”,达多的“历劫”,看着两人沉醉参悟的身影表情,王乘风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打了个重重的大呵欠。 也许因为脑部过度缺氧,打了一个不够,还要再打一个。 “呵……啊……” 也许是在这种这么有气质的地方打呵欠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吧!王乘风一个呵欠打得太过瘾,居然还打出了眼泪,在泪光中,却看见幽冥之主后土已经转过头来俯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可以说那是被一座活生生的大佛盯着看的感觉。 一般来说,王乘风是个极度不识相的家伙,但是此刻的气氛实在诡异,在后土奇异的眼光注视之下,王乘风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他抓抓头,傻傻地一笑。 “嗨!” 这样一个充满新世代气息的招呼,后土却恍若未觉,只是静静地继续打量王乘风,过了良久,才缓缓地说道: “你很特别。” 王乘风有点忐忑地又抓抓头,先是左手抓,后来又换成了右手,脸上却是一副茫然的神情。 “啊?” 后土黑黝黝的大脸微微一笑,却很微妙地出现了人性的感觉。 先前他虽然始终温和文雅,但总觉得有些距离,现在这样的微笑,却让人陡生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特不特别我是不知道啦!”王乘风由衷地傻笑道:“我被人骂过笨蛋、欠扁、低能,‘连书都念不好,你敢叫我让你买摩托车?’…… 可是说真的,还真没有人说过我特别。” 后土回头看了看仍在痴迷神游状态的达多、庄周,微笑说道: “他们领悟到的境界,难道你一点也不动心吗? 他们两人都是非常出色的人物,能够在这儿得到领悟,那可是千古难逢的机缘。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动心,没有想要和他们一样参悟的念头吗?” “不是不想,”王乘风诚实地说道:“只是你们在说些什么,我还真的一点也听不懂。” 后土静静地看他,上下打量,仿佛想要看出他的真心,过了一会,又缓缓地说了同样一句话。 “你很特别,真的很特别,”后土沉声说道:“也可能是因为你的时代比他们先进的关系。” “这样说大概也没错,”王乘风笑道:“听王力说,我的时代比他们晚了两千多年,想来是比较高明一些。” “像你这样的人,我真的很少遇见过,”后土摇摇头,低声说道:“所以,也许我可以让你多了解一些事情。” “要了解事情,不是应该找聪明一些的人吗?”王乘风指着达多和庄周笑道:“找上我的话,把你气死了我可不管。” “聪明不聪明,其实是很难界定的,”后土说道:“像达多和庄周两人虽然天赋资质均佳,但是他们毕竟是活在文明较为原始的时代,有很多事情的识见看法,是一生也无法超越的。” “奇怪奇怪,”王乘风拍手笑道:“这种话先前有个家伙也说过,说什么‘两千年的文明累积毕竟不同凡响’,说我还是要比达多他们强上一些。” 后土微微领首。“基本上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想我可以用较为先进的方式来向你解释这个‘幽冥之都’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我真正的来历是什么。” “很好很好,”王乘风点点头,爽朗地笑道:“不过你要说得简单一点,我的脑子没那么好,说得太复杂我可就听不懂了。” 后土不再理他,便静静地坐在平野之上,对着王乘风说出许多令人神往的古怪故事。 “我现在的身分,虽然是‘幽冥之主’,仿佛是地球神界中的人物,我搜集的是地球人的灵魂,日日夜夜接触的是地球人的思想……”后土沉静地说道:“但是,我却并不是地球上的人,我来自别的星球,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便是一个外星人。 我的母屋在地球上称为‘半人马星’,这个星系在古代中国属于南斗星群,掌管的是死亡,所谓‘北斗掌生,南斗掌死’,这个掌管死亡的星系,便是我的故乡。 我的母星半人马星系,对二十二世纪以后的地球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我的同胞们曾经在二十二世纪发动过一次侵略地球的大战事,也间接毁了整个地球。” 听到此处,王乘风忍不住失声叫道:“这……这个故事我听王力说过,不就是什么‘超人战争’吗?” “对,就是因为半人马星人侵略地球,阴错阳差,这才引发后来的‘三十年超人战争’,”后土缓缓地说道:“但是这场战事和我却是毫无关联的,因为我比那些侵略地球的半人马星人早到地球,而且不是早一点点,我到达地球的时刻比他们足足早了六千年!” “六千年?”王乘风吃惊道:“中国的文化也不过五千年,你却早了人家六千年?”他说着说着,又屈了屈手指计算。“如果是这样,六千年前,又是什么样的时代?” “这个问题问得倒好,六千年前是什么时代?”后土笑道:“你告诉我,你们来到‘幽冥’之前,经历的又是什么时代?” 王乘风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骇然的神色。 “神话时空?你是山海经时代来地球的?” “正是。”后土点点头。“基本上,地球的山海经时代是一个时光异变导致的后果,这个异变影响极为深远,被这个异变卷进来的,不只有来自不同时代的受害者,有的人甚至还来自别的星球。” “就像你……”王乘风结结巴巴地说道:“而且听说你还有同伴,对不对?” “严格来说,从半人马星系被卷到神话时空的有三人,一个是我,另外两个人在地球上的名称分别叫做南斗、炎帝。 半人马星人的科技早在六千年前便已经比地球人进步许多,我们三人当时更是半人马星系最优秀的科学家。 刚来的时候,我们还试过想要回半人马星系去,但是试了几次徒劳无功之后,便把精神放在这个一切都十分原始的地球之上。 过了不久,南斗和炎帝都对这个未曾开发的处女星球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于是便利用各自的器械和科技,以基因改造的方式,分别建立了昆仑天庭和南方天庭。 而我,因为对这些野心争战的事情非常厌恶,便在极北之处找到一个性质极为特异的亚维空间,以空间中奇异的逆负能量为基础,便逐渐构筑出来这个奇异的‘幽冥之都’。” “所以,你并不是我们神话里边的阎罗王,也不是什么‘幽冥之主’,”王乘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你真实的身分,其实只是一个外星人?” 后土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 “事实上,我接触过那么多的亡灵,虽然发现他们大多有着冥界阴司的信仰,但是如果我的推论没错的话,那些神话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其实都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只是来自人们的信仰和想像。 以科学的解释来说,主宰人体行动、思想的,是一群能量极强的游离电波,以凡世间的角度来说,那便是‘灵魂’。 至于‘灵魂’为什么会聚集成一股足以驱动人体的能量,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可以让灵魂在人体不死的状态下离开,或让游离的灵魂进入人体,说来惭愧,即使我钻研死灵的特性已经有这么长的时间,却仍然无法全数掌握,连最简单的,灵魂从何而来,如何消失也抓不到关键。 我最擅长的,只能够以幽冥之地的能量,将天下众多的死灵吸引过来,收藏在‘睡乡梦土’之中,时时观察,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些许奥秘。” “你也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客气吧?”王乘风笑道:“至少这整个幽冥世界都是你自己造出来的,光是这点,就已经够了不起了。” 听见王乘风这样的“谀辞”,后土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陡然变得沉默,黑黝黝的脸上居然还出现了黯然的神情。 一个黑壮大佛长相的巨人,脸上还能露出“黯然”的神情,应该算是令人惊讶的景象了吧? 只是此刻在王乘风的心中却有另外一道古怪的灵光闪起,在这一刹那间,脑海中想起来的,却是几件和“幽冥之都”仿佛毫无关联的事情。 这几件事,都只是听来的耳闻之事,自己并没有亲身经历。 第一件事,便是“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 这王力虽然是“学院”之主,但是问起学院的来历、特性和功能,他却黯然地表示自己仍然没能搞清楚,连“学院”身处在什么地方也不太了解。 还有,那个当年主导整个神话时空的上古怪神“南斗”,很多人都以为当年的昆仑天庭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但是后来却发现他的背后似乎有着一股更大的主导力量。 最后,王乘风想起来的,还有那个时光英雄葛雷新的冒险故事,在传说中,这位传奇人物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奥秘,但是最后却在时光探险的最远之处发现了人工斧凿的文明痕迹。 不同时空,不同世界的三个不相干的故事,却都有着同样的一个反应。 黯然。 自以为已经主宰一切,最后却发现连“主宰”这件事也是另一股更强大力量的安排。 自以为已经开始当家作主,末了却发现在自己上头仍然有着更强大的顶头上司。 得意之情烟消云散,所以黯然。 此刻,王乘风便在后土的反应中,再次感觉到这样的一股黯然情绪。 “慢……慢着。”他惊讶地张大口,指着后土吃吃地说道:“你不是要告诉我,造这个‘幽冥之都’的人不是你,却另有其人吧?” 第三章 雨师妾,楚星箭战记 后土不语,只是仰着头看着天空,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难解的问题。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长叹一口气,悠悠地说道: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半人马星系和地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一直极为困惑。” 严格来说,这样的回答有点答非所问,但是王乘风仍然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半人马星和地球打过一场很大的战争吗?有什么好困惑的?” “不,让我困惑的不是这件事,”后土摇摇头。“我所困惑的是,如果你像我这样,有机会深入了解地球上的一些奇异历史和遗迹,你曾发现半人马星系和地球其实有着非常令人不解的相似之处。” “是吗?”王乘风笑道:“这倒新鲜了,外星人大战地球人,战得天昏地暗,最后还发现两边有关联,看来这笔帐算起来还真是糊里糊涂。” “在浩瀚的宇宙星系中,半人马星和地球的相距极远,在这样遥远的距离中,有着无数的星球,在这些星球之中,资源丰富的星球不计其数,和半人马星生态相似的星球也有许许多多,如果说要掠夺的话,找上地球便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 “有什么不寻常的?” “长程的星际旅行,要耗费的人力物力是很惊人的,虽然半人马星人的个性喜好掠夺,但是挑上地球就非常不合常理。 以你们二十世纪地球人的行为举例,就好像一个住在日本的强盗,在日本当地有许多富有人家可以抢夺,却非要搭几千小时的飞机,滑几百里的雪撬,跑到北极圈抢一户爱斯基摩人一样奇怪。”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那就真的很奇怪,”王乘风抓抓头。“不过,也有可能你们半人马星的家伙就是闲着没事干。” “他们会这样做,可不是闲着没事干,事实上,早在半人马星系的远古历史中,便曾经提及地球的事,说:‘远古之遥,星云尽头,水蓝星球,祖灵之始’。 在半人马星的远古传说中,便有不少记载曾经提过地球,并且,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这些传说从远古以来,便时时鼓励着半人马星人来到地球掠夺。 在我们的早期文明中,因为科技的发展还没有完备,所以并没有能力前往光年距离以外的星系,即使是在我们的时代,也还没有达成这样的科技水平。 但是日后他们还是办到了……你在笑什么?” 王乘风一怔,随即发现自己又闪了神,方才后土悠然地叙述半人马星系的历史和传说,说到半人马星的科技发展时,王乘风的心中突然一动,接下来后土说的话便从耳际飘了过去。 想到好笑处,便忍不住傻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事吗?”看见王乘风没什么反应,后土静静地问道:“说给我听听。”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王乘风收敛起笑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想,你不是说过吗?说你们半人马星系的科技水平不错,至少在你到达山海经时空的时候就已经有相当高的科技水准。” “没错,”后土点点头。“至少在机械运用、基因改造方面,我们已经发展得非常完善了,所以当年南斗和炎帝才能改造出那么多大神出来。” “还有,你说你来到地球时,大约是在六千年前,对不对?” “以你们的时代来说,时间的确是六千年前左右。” “所以啦!”王乘风笑道:“我觉得好笑的是,半人马星系的人是不是日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六千年前的科技已经比人家强了许多,但是六千年后呢?为什么好像没有强上多少,最后还被‘落后’的地球人打败。” “原来是这件事,”后土恍然地点点头。“这件事,我也一直觉得很疑惑,多年来我曾经设想过许多的可能性,但是因为我从来没能回去半人马星系求证,也只能够止于猜测。 我猜想,可能因为我们半人马星人的掠夺天性很强,所以大多的文明发展都只是朝着更有效的掠夺手段演进,除此之外,其它的事就不太多管了。 掠夺的技巧,只要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就好像你为了打猎已经发明了刀和枪,已经足够猎杀任何动物,如果纯粹只是为了打猎,你就不需要再发展出火箭炮、机关枪、核子弹。 一个掠夺的文明,只要能达到所向披靡的目标,就没有必要再更进化下去。 支持一个文明不断演进下去的,是艺术、音乐、理论和感情。 但是这些东西在半人马星系却没有人在乎。 因为一个掠夺式的文明要的只是资源,而不是消遣。 所以这便是我的推论。在六千年的岁月中,半人马星系的文明并没有明显的进步,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很好很好,”王乘风拍手笑道:“虽然我听得不是太懂,但是你讲的应该没有错。” “有没有错,我想已经不是太重要了,”后土静静地说道:“刚刚我要说的是,地球和半人马星系的奇异关联。 除了半人马星系文明对地球的情有独钟之外,我也发现另一个证据,证明地球和半人马星系的关系非比寻常。” “什么证据?” “六千年前的那场时光异变,是将我和南斗、炎帝卷至地球神话时空的主要因素,虽然理论上时光异变会将任何空间、时间的对象卷入亚维空间,但是我们三人会被卷至地球的神话时空,还是有着莫大的蹊跷。 据我所知,那场时光异变虽然也将其它星球的世界与地球联结一起,但是那些星系相对于我们来说,都离地球比较近,只有半人马星系是离地球较远的。 在地球上发生时光异变,会波及半人马星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机率却非常非常的低。 基本上,大约是你掷出一枚剃刀,然后把六百公尺外一根头发剖成两半的机率。 但是我们三人却千真万确地被卷到了地球,如果说在这背后没有什么未知的因素,也是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 “虽然机率很低,但毕竟还是有可能吧?”王乘风有点滑头地说道:“我看你还是要有更确切一点的证据。” “更确切的证据并不是没有,”后土饶有深意地环视四周,沉静地说道:“你身边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很明显的证据。” 听见他这样说,王乘风有些愕然,不自觉地便转头四下环视,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懂,”他由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刚刚你问我,这个‘幽冥之都’是不是另有建造者,不是吗?” “对。” “对于这个问题,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后土有些怅然地说道:“你可以说这整个世界的确是我亲手造出来的,但是为什么会造出来这样的一个死灵空间,却连我自己也不晓得。” “很好很好,”王乘风没好气地说道:“你又开始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麻烦你说清楚一些,好吗?” “我知道这是个非常不容易了解的概念,但我的意思是说,构建出这个‘幽冥之都’,并且让它成形,的确是我完成的工作。 但是促使我完成所有工作的原动力,却不见得是我自己,这样你听懂了吗?” “那就是在你背后有只黑手了,是不是?”王乘风笑道:“这种话不是那些搞政治的人最爱说的吗?怎么连你也用上这种台词了?” “黑手……”后土沉吟道:“这样的说法,也许并不夸张。”说着说着,他举起黑色的巨大手臂,在空中轻轻地挥动,身边的景物光谱开始变幻,原先平野上的透明蛋形物事渐渐变得模糊,连达多、庄周神游的身影也开始模糊。 “喂喂喂!”王乘风急道:“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快消失不见啦!” “不要紧的,”后土微笑道:“我只是转移了‘幽冥’里的空间,他们还是在的,待会再带你去找他们,时间不多了,有些东西我想让你看看。” 王乘风微微皱眉,正想问他“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却看见身边景物已经从模糊再次转为清晰,只是所在的空间却成了一个巨大的岩洞。 岩洞的光度并没有比先前的透明蛋旷野好上多少,但是放眼看去,却还是让王乘风不禁低声轻呼出来。 这个岩洞极宽极深,虽然没有像先前的龙伯国石窟那么巨大惊人,却也是令人惊诧的巨大空间。 而在岩壁的前方,却满满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古怪巨大器械。 仔细一看,那些器械各种形状都有,大小不一,但是都比寻常人要大上许多,有的器械像是飞行器,有的器械却像是兽类鸟类,有的却略具人型。 王乘风张着嘴巴,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些巨大器械,仿佛置身在电脑游戏程式中的错觉,整个人有些晕沉起来。 看见这样多的各式器械,王乘风的手上却像是握着游戏机的操控座一般,手指不自觉地拨接扭动。 映入眼帘的是这样奇异诡谲的各式巨大器械,耳际却听见后土悠悠地说道: “在我这‘幽冥’之都中,几乎全数是各式各样的机械制品,这本来不算稀奇,因为我早在半人马星系时,便是一个机械技师,建造机械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初我发现这片奇异的亚维空间之时,并没有建造出类似‘幽冥之都’这种地点的想法,纯粹只是对这片亚维空间的逆负能量有兴趣,才留在这里,打算做一点研究。 但是,不久之后,我的脑海中却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机械制造蓝图,不只种类极多,那些蓝图构造之精,设想之奇,更是原先的我根本不可能想出来的奇妙设计。 于是,我将这些奇妙蓝图一一记下,并且开始在这个空间内构建不同的器械,先是构筑了整个‘幽冥之都’的基本结构,后来更建出增辐能量的装备,吸引各方的亡魂,而且还能够将它们安然地贮存起来。 经过许多年的累积,终于构建出现在‘幽冥之都’的规模,而这一切,居然都是我独力完成的。 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中,我从来不曾对构建机械有过厌烦之感,而那些奇特蓝图也源源不绝,仿佛是深深地捉住了我的偏好,这千百年的漫长岁月中,我便沉浸在幽冥的世界之中,永不停息地造着数量极多的机械。 只是偶然在空闲下来的时候,我也思索过那股影响我脑部的力量从何而来。我在半人马星系之时,已经参与过不少星际航行的工作,虽然那时的半人马星系文明还无法做长程的星际航行,但是已经能够抵达邻近的星系。 有一次,我们曾经在某个星球的古文明记载中,找到他们远祖的星际航行方式。 那种航行方式极为高明,他们根本不必建造航行的船舰,连人都不用亲身前往,只要送出和灵魂近似的能量波,遇到要登陆的星球,便就地取材,用那星球当地的元素组成机械和人体有机组织,然后开始探险。 如此周而复始,在星际航行的灵魂能量根本不会磨损消耗,对他们来说,机械和人体组织只像是工具,用完就抛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办法倒是妙,”王乘风点点头笑道:“人家说身体是臭皮囊,果然没有错。” “这样的航行方式当然极度完美,”后土缓缓说道:“但要达到这样的科技水准谈何容易?至少在六千年后的半人马星,也没有发展出这样的科技,要不二十二世纪的那场星际战争就不会出现半人马星的战舰了。” “话又说回来,”王乘风摇头道:“如果你们半人马星的家伙真的研究出这种科技,大概就不会乱侵略人了吧?不需要身体,也就不必抢人东西了,不是吗……咦?”说到这里,他不禁灵光一闪,大声说道:“这不就是达多他们佛家讲的道理了吗?那些大和尚不是天天要人四大皆空,抛弃臭皮囊吗?” “说的也是,”后土点点头。“我方才领着达多参悟的道理,本就是一些粗浅的星际历史。 只因他是活在古代的印度人,我没法子用我的语言对他解释,所以才会变成宗教一样的道理。 比方说他领悟出来的‘劫’,在他的认知中是一种现象,而且还知道一劫有四十三亿两千万年。 事实上,这个数字便是从地球的寿命上得来的,这种星际旅行、行星寿命的知识,你无法很完整地对文明较草昧的人叙述,只好用比较有宗教意味的方式解说。 一劫,便是行星从炽热形成到稳定下来所需要的时间,每个劫都有劫火,说的便是行星初形成的炽热模样。” “那达多刚才不是喃喃自语说什么有九十一劫吗?”王乘风好奇地问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劫是一个行星形成的历史,九十一劫,不就是九十一个行星的生命和历史了?”后土说道:“方才我导引达多和庄周进入的境界,也不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只是导引他们接触了那种启发我建造出‘幽冥’的力量。 当然他们的深入程度比不上我,只是在外围的浅层活动,但就是这样,已经足够让他们想一辈子了。 只可惜你没法子像他们那样思绪深入,否则我也可以带你接触一下那股力量,也许你会有不同的看法。” 王乘风瞪大眼睛,忙不迭地摇摇头。 “我可不愿像他们那样,如果你敢带我像他们那样发晕发癫,我可是会和你翻脸的喔!”他有些紧张地强笑道:“老实说,我真的什么屁也不懂,而且也不想懂,你如果真的想找什么人去‘深入’、‘领悟’,拜托拜托,可千万不要找我。我笨得很,搞不好那个‘力量’见到我,会给你来个这样的蓝图,”说着说着,他故意粗着嗓子,很威严地叫道:“‘什么歪七扭八的,叫那个笨蛋给我滚!’” 千百年来,后土从来不曾见过像王乘风这样莫名其妙的人物,听见他这样乱七八糟地胡诌,饶是他胸中所学境界极高,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过了一会,他只好说道:“总而言之,这便是我这‘幽冥之都’构建而成的经过,而我的来历也大致如此。” “很好很好,”王乘风抓抓头。“只是不晓得那个‘力量’叫你造这么多器械有什么用处,难道开工厂接订单码?” “以我对机械的认识,这些我亲手造出的器械,仍然有一大半对我来说极为陌生,不晓得它们有什么功用。 有时候,某些器械会突然消失,也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过了一阵子,却又无声无息的出现,但是回来的时候却是伤痕累累,有时还有着斑驳的砍痕弹痕。 我怀疑,在‘幽冥之都’中有些地方的力场会将人送去别的亚维空间,但是送去什么时代,什么地方却不得而知,只能够凭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测。” 说到这里,后土又挥起手臂,只见在岩洞的右方突地现出蒙蒙的亮光,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却是一处画着明显格子的立体四方形空间。 这个奇异的空间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组成格子的格线却是蓝色的光,在蓝光格线中,却零零落落地摆着花花绿绿的各式人形器械。 仔细一看,这些人形器械的形貌不一,有一个背后背着巨大的枪炮,有的下身却是四足的兽形,还有一个奇异的人形器械有四张脸,美丑老少,但是因为过于残破,便透出了浓浓的死寂之气。 算了算,在这个方格子空间中有七个人形器械,但是却一致地残破不堪,仿佛曾经有过极为惨烈的战事。 “这个空间之中,本来有更多器械的,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我刚造好的时后,一共有三十二具。 有一天,它们突然间消失了,也不晓得到了什么地方,等到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的残破模样,而且只回来了七个。 但是这一次却有点脉络可寻,你看看那具黄颜色、背着巨大弓箭的器械,在它的胸前有没有什么东西?” 王乘风好奇地踮起脚来,仰头望去,果然看见那具黄色器械的胸前写着几个斑驳的红字。 但是那字体却是线条复杂,盘根错节,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果然有字哪!”王乘风叫道:“不过写得歪七扭八,谁晓得写些什么?” “它没有写得歪七扭八,只是你看不懂罢了,”后土说道:“那是中国古代楚国的字体,大约是在战国初期的楚国字。” “你老兄倒厉害,连楚国字是什么样子你都知道。”王乘风笑道:“那它写的是什么东西?” “上面写的是:‘楚庄王审,楚星箭战兮……痛失杀兮……’大概就只有这几个字看得懂了。” “什么兮啊兮的?”王乘风笑道:“楚庄王我倒是听过的,只是其它的我就听不懂了,他要审谁是吗?又是箭,又是痛的,也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 “兮,是战国时代楚国诗歌惯用的语助词,”后土耐心地说道:“那个审字倒不是说他要审谁,那是楚庄王的名字,从这三句话看来,这些器械大约是去了古战国时代的楚国,在那儿引发了什么战事,可能和弓箭有关,写字的人还有件事让他伤痛什么的。” “所以这些器械是可以打仗的?”王乘风兴奋道:“你要不要发动它们看看?” “根据我的观察,这些器械并不是打仗用的攻击武器,应该是行星开垦之类的器械,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被卷去古代楚国,可能还曾经被用去作战。 它们也许有一定的杀伤力,但绝对不是作战用的,如果是真正的作战武器,杀伤力会可怕得多。” “所以,它们发生过什么事,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了?”王乘风惋惜地说道:“如果看得见他们打架的场面,一定很精彩。” 他自顾自地在那儿可惜了一会,看看后土已经转身离去,便摇头晃脑地追了上去。 在他的身后,七具人形器械静静地悬浮在格子空间之中,而黄色器械上头的楚国文字色彩依然鲜明,仿佛正在叙说一段惨烈动人的传奇。 一段名为“楚星箭战记”的战斗传说。 战国初年,荆楚。 继齐国桓公,晋国文公,秦国穆公之后,南方荆楚曾经出现过另一位霸主。 楚庄王,审。 荆楚神国,星箭战记。 此当然是后话不表。 在另一方面,王乘风看见后土无声无息的飘然走开,便连忙追了上去。 那后土的身形虽然巨大,但是步伐并不是太快,因此追起来并不吃力,他静静地回头看着王乘风,淡然一笑。 “你还有什么事情想问吗?”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又恢复了原来的淡然。“时间不多了。” “有,”王乘风没好气地说道:“就是这件事,你干嘛一直说‘时间不多了’?你是去赶搭公车、地下铁吗?” 后土微微一笑,伸出手臂,却指着一具悬在洞窟顶端的奇形机械。 那具机械泛出淡淡的金属光泽,算算大概有十来公尺高,没有明显的外壳,色彩斑斓的机件看得清清楚楚。 机械的外型有点像是个蹲踞在洞顶的鸟形巨人,脸上有着明显的嘴喙,眼、鼻、口一应俱全。 “这个机械的名字叫做‘雨师妾’,”后土沉静地说道:“它的功能是调节气候,能够吹拂人造的风雨,用你那时代的话来说,应该算是:‘气候调整机械’。” 王乘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形怪状的“雨师妾”,笑道:“这东西倒是有趣,除了风雨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功能啊?能不能下雪、出太阳?” 后土不去理他,只是继缤沉稳地说下去。 “这‘雨师妾’能够送出模拟大自然的各类风雨,如果是要送人飘浮离去的风,可以广达千里。” 王乘风一怔,还没有开口说话,身边的空间却像是气压陡变一般,“轰”的一声轻响,整个空间景物便又开始模糊起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空间转换的前兆。 而且,空气中逐渐出现奇异的涡流,风势逐渐加大。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王乘风大吃一惊,连忙对着后土大叫。 “喂!”他急切地叫道:“喂!你搞什么飞机啊!” 随着王乘风的惊呼,景物的模糊,这时候却从虚空之处出现了两个人影。 两个楞头楞脑,好像才从梦中醒来的身影。 达多,庄周。 随着风势的增强,后土的声音依然温和低缓,却仍然清楚地传进三人的耳中。 “你们在‘幽冥’停留的时间已到,已是离去的时刻,”他在风中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们仍要回到原来的时空,这‘雨师妾’将会大作强风,送你们一程。” 王乘风大惊,正要开口说话,一张口却被饱灌的风塞住了嘴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转眼一看,只见在身后不远处,像蝙蝠猴一样蹲踞在洞顶的“雨师妾”一张开嘴喙,从口中吹出来狂烈的强风。 王乘风见风势越来越强,便反手一抓,从背后抱住了达多,又空出一只手来,和庄周的手臂紧紧相握。 三个人在狂风之中脚底越来越是虚浮,只好抱得更紧一些,将身体缩在一起,以抵抗风势的吹拂。 而在他们的身后,整个幽冥之都便像是褪色的油画一般,油彩逐渐随风而去,一块一块地剥落。 在剥落的光影之中,后土巨大的黑色身影静静地伫立,温和的眼神目送着这三个造访者离去。 最后一块油彩也剥落了之后,整个空间陡地转为纯白,而这位幽冥之主也再次回到那片死灵之乡,过着他无穷无尽的黑暗岁月。 第四章 莫色斯的出埃及记 狂猛的大风,呼啸而过的声响。 这时候,整个幽冥之都已经全数消失,王乘风、达多、庄周三人置身在一处全数纯白,看不见任何景物的空间中,身后有着狂风吹送。 这样受着狂风吹了好一会儿之后,风势依然强劲,但是王乘风三人习逐渐习惯了强风之后,便开始偷眼瞧向四方。 只见在呼呼的风声中,眼前是一片无可救药的纯白,没有景物,也没有任何颜色。 但是往身后一看,那奇异的“雨师妾”却仍然蹲踞半空,背景的岩壁已然消失,只剩下它的身影。 从雨师要的口喙之中,仍然强劲地吹送着猛烈的狂风。 这样的情景,倒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的,按照刚才后土的说法,此刻雨师妾应该是以狂风吹送王乘风等人离开幽冥,但是这种没有景物的航行却是古怪非常,感觉上并没有任何移动之感,只有那讨厌的强风吹在身上,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只听得达多在一旁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不是很大,不仔细听的话,仿佛随时就要被强风吹走。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乘风笑道:“当然是这样,你还以为会有直升机开过来,铺上红毯子送你回去吗?” 庄周紧紧握着王乘风的臂膀,不住地喘气,喘得急了,仿佛整个人就要晕死过去。 看见两人张皇失措的模样,王乘风一方面不知所措,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没像他们这样失态,也算是相当高明的反应了。 这样的强风吹拂虽然令人极为不舒服,但是对王乘风来说却还算受得了,充其量像是坐上一部一直在行驶的云霄飞车,寻常的云霄飞车不过是三两分钟就让你结束,像这样一直不肯停下来的,倒是从来没有坐过。 听见耳际达多仍然不住地叫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乘风忍不住也在风中大声说道: “别叫了啦!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又没把你摔死!”说着说着,他突然间狂性大发,以为自己真的坐在云霄飞车之上,要说一点也不害怕,当然是骗人的,但是此刻看见达多和庄周吓成这样,为了掩饰自己的“一丝丝”恐惧,也为了在这两个伟人面前风光一下,王乘风登时像疯子似地张开双臂双腿,大声狂叫。 “呀……呼!” 他这一“呀呼”还不打紧,要知道这种惊呼的震撼情绪是会传染的,正在未知狂风中惊疑万分的达多和庄周被他这样一吓,便也不自觉地狂声惨呼起来。 “啊呀……!” “哇……!” 正当三人乱成一团时,纯白色的空间却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 风,静静地减缓下来。纯白的空间,这时却已经开始出现了颜色,仿佛又要带着三人进入另一个空间。 在三人身后的造风机械“雨师妾”这时已经将吐出的风势减弱,感觉上只是吐出一束集中的强风。 王乘风在三人中算是较为镇定,他察觉到风势已经减弱,也猜到“雨师妾”已经改变了送风的方式,于是扯扯达多和庄周,笑道。 “喂!你们两个,好像没事了,”看看两人没有什么反应,王乘风扳开庄周握得极紧的手臂,笑骂道:“喂!还抓,很痛耶!没有事了,收工了啦!” 三人就这样踉踉跄跄离开“雨师妾”风吹的范围,脱离风圈之后,庄周腿一软,便坐倒在地,达多也坐了下来,两人像是溺水获救一般地呵呵呵喘着大气。 王乘风楞楞地看著“雨师妾”吹出的风向,看见四周围已经隐隐然出现湛蓝的色泽,仿佛还看得见云朵从身边掠过。 而“雨师妾”吹出的那束强风尽头处,却像是有形之物一般,居然已经吹裂了一个大口子,仿佛整个空间不是虚无,而是一个铺满蓝色布幕的巨大摄影棚。 “雨师妾”吹出的那道裂缝极宽极大,虽然边缘参差不齐,却宛若一个巨大萤幕一般,映出了色彩极为鲜明的影像。 这样的情景,有点像是置身在一个蓝色的空间,却从裂缝处窥看另一个世界似的。 王乘风楞头楞脑地看着裂缝处,一边细看,一边很讲义气地发挥“分享”的美德,碰了碰身旁的达多。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三人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前方,那裂缝此时在“雨师妾”的吹拂下越来越大,矗立在眼前,活脱便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萤幕。 一个王乘风会觉得“如果拿来打电动不知道有多棒”的巨大萤幕。 盯着裂缝中的影像,若了一会儿,三个人却一致地目瞪口呆起来。 “沙漠啊!那是个大沙漠……”王乘风楞楞地说道:“还有一大票人……” 果不其然,在巨大的裂缝萤幕之中,映出来的,便是一片宽广的沙漠。 黄沙片片,艳阳高照,而这片沙漠更不像一般的沙漠一般,只有单调的黄沙,在一片沙尘满天的背景下,沙漠上岩石嶙峋,竟是一片混着黄沙的险恶大地。 而在大地上,此刻并不是空无一物,相反地,有着为数极多的人群,在这片大漠上缓缓前进。 所谓的“为数极多”,那可不是过甚其词的形容,在沙漠上的那些人此刻便像是布满在地上的蚁群一般,几乎要把整个大地占去了一半。 王乘风生平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多人同时出现,也不知道这样黑压压一大群人有多少,只知道“很多很多”。但是达多却要比他见闻广博一些,约略一看,便大概猜到了有多少人。 而这个数量却是极为惊人的。 “好多人哪……”达多喃喃道:“至少有几十万人……” 只见那裂缝中的影像却不是稳定不变的,它时时会变幻影像的角度,时近时远,原先三人以为是藉由这个裂缝做为窗口,看着外边那个沙漠世界的,但是这样换了几个镜头,达多和庄周都有些茫然,倒是王乘风却在心下有些明白起来。 这样的观看方式,像达多和庄周那种几千年前的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这样的镜头,却是身处二十世纪的王乘风司空见惯的东西。 “这不就是电影嘛!”王乘风在心中暗道,他明知达多和庄周绝对不会知道电影是什么东西,所以就没说出口来。“哪个闲到没事干的拍了这样一部大电影?” 只见邢“电影”极为壮观,在荒石嶙峋的旷野之中,那些为数极多的人群坚定地前进着,有几个镜头照到那些人的面貌,只见那些人大多是黑头发,皮肤虽然晒黑了,但是却从高鼻深目,男人满脸胡须的长相,可以看得出是西方人。 在这样为数极多的人群前方,却有着一小群人,看样子便是众人的领袖,王乘风三人看了一会儿裂缝中的影像,后来,有几次影像切得极近,切到那些领路者前方,看看那些人的长相,只见大伙都是尘土满面,形容狼狈不堪。 领头那人的长相极为粗豪,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花白,看看年纪大约有五六十来岁,只见他目光炯炯有神,神情极为坚定。王乘风看了那人一会,突然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便要突了出来。 只听见身旁的达多“飕”的一声深吸一口长气,显然也是和王乘风一样的目瞪口呆。 王乘风张着大口,回头看着达多,两人面面相觑,便是看见了鬼魅也不会这样吃惊。 “那……那个带队的……”王乘风惊讶地叫道:“那个带队的家火,不就是莫色斯吗?”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惊叫声,此刻镜头挪近了些,将那领着数十万人的男子映得更加清楚,再仔细一看,那男子果然便是“学院”的助教之一:莫色斯! 当日,王乘风等人在进入“幽冥”前与莫色斯分开,眼睁睁见他被时空的异变卷回埃及,按照达多的说法,莫色斯当日便是被“接引”了回去,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面下与他再一次相遇。 但奇怪的是,不久前莫色斯被卷入时空通道时,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精壮青年,此刻在影像中却已然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只见邢影像中的时间和王乘风三人的时间果然不同,有些镜头一个跳跃,便好像是几天后的事,在这样的镜头跳接之下,莫色斯和那数十万人四周的景物逐渐变化,最后终于走到了一个大海的边缘。 而在这段赶路过程之中,场面也非常壮观,这几十万人原来并不是漫无目的前进的,因为在行伍的前端有着许多巨大的白色人形前导,那些巨大人形的外表轮廓极为模糊,似云似絮,但是有时却又会冒出灼亮的闪光。 在这些巨大人形之间,不时地形成匪夷所思的各类云柱、火柱,通当,这些云柱出现在白天,火柱则色彩艳丽地出现在夜里,不管是云柱和火柱都是极为壮观,巨大无匹地垂落在大地之上,莫色斯等人便依循这些柱状之物缓缓前进。 赶了许久的一段长路之后,这样多的数十万人却在大海前停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但是在王乘风等人的眼中,却只是片刻的画面,等于是在看一场浓缩剪辑过的电影。 但是等到众人来到海边的时候,整个空间的气息突然改变了,那裂缝中的画面突然变得灵动起来,而且,依稀仿佛,除了听得见大海的潮声之外,连海洋的气息、沙漠的干燥焚风都隐隐变得具体起来。 这时候,王乘风却有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似乎此刻那裂缝已经真正成为一道窗口,连接了三人和莫色斯队伍所在的世界。 那些领路的巨大人形此刻却轻飘飘地浮在大海之上,海平面的尽头飘着壮观的云柱,仿佛正在宣告着什么样的异象。 便在此时,在壮阔人群的后方,远远地却扬起了无数的尘沙,看见这样的尘沙,人群从后方开始骚动起来。 过后不久,在那些尘沙的中央却隐然出现了杀声震天的呼喊,也开始出现了为数极多的小小人影。 一群杀气腾腾的人影…… 不对。 距离得那么远,怎么会知道他们“杀气腾腾”? 而且不晓得为什么,眼前这幅景象却仿佛似曾相识。 不会吧…… 便在此时,仿佛是四面八方,许许多多来自不同空间的资讯汇集一起,王乘风突然之间福至心灵,终于弄懂了眼前发生的是怎么一回事! 沙漠、埃及。 还有本来应该叫做“摩西”的莫色斯! 而那几十万名赶路的人其实便是犹太人。 在西方的历史上,这段极为有名的故事,记载著“摩西”带领着数十万被埃及帝国奴役的犹太人逃出旷野,建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家。 这段故事,便是有名的“出埃及记”! 虽然这段著名的神话历史记载在基督教的圣经之中,无论如何,不信教的王乘风是无缘见到的。但是托二十世纪某电影卡通王国之福,他们很凑巧地在世纪末拍了部极为卖座,以“出埃及记”为蓝本的卡通,虽然卡通中免不了有着灌水误导的些许情节,但是却仍然让王乘风对这段著名史诗有着某种程度上的了解。 摩西本来是以色列的犹太人。 后来他被埃及的皇族抚养长大,但是长大后却立志要带犹太人走出埃及。 当时的埃及王叫做拉姆西斯,原先他不肯放走犹太人,但是上帝却给埃及带来十种灾害,让他不得不答应放走犹太人。 但是后来埃及王又后悔了…… 所以,现在从后面追上来的,当然便是“杀气腾腾”的埃及法老王:拉姆西斯麾下的军队。 只见在影像之中,莫色斯(摩西)带着犹太众人在大海前惊惶失措,而在数十万人的身后,那穷凶极恶的埃及军队却是越来越近…… 便在此时,王乘风三人的身后突然起了一阵不为人知的微风。 因为眼前所见的景象极为震撼惊人,所以王乘风几个看得非常专注,生怕莫色斯的同族人被那些凶残的埃及军队追上。 所以,纵使身后起了奇异的风势,他们一时间却也没有发觉。 如果三人中任一人的背后长了眼睛,一定会为身后的情景同样震慑不已。 在他们的身后,那蹲踞在半空中的造风机械“雨师妾”这时候已经开始起了变化。 原先,那“雨师妾”是个骨架裸露在外的奇形机械,脸上一个鸟形的巨喙,灌着大风,吹送王乘风等人前进的,便是这只巨大的嘴喙。 但是此刻“雨师妾”身上的众多机件已经开始旋转、置换、接合起来,逐渐将瘦长的外型转化成一个巨大的钢圈。 而在裂缝外的情景此刻更令人紧张,在犹太人数十万大队的后方,这时埃及的军队也已经更为接近,尘沙扬起了半边天,军队的人数虽然没有犹太人多,但是数量也极为可怕,只要让他们冲入了队伍,这些犹太平民却是绝无可能抵挡的。 在大海之前,只见莫色斯和几个领队的犹太首领站在一处高岩上,望着前方波涛万状的无情大海,开始悲怆地大声呼喊。 在远方的大海处,大约有十来支巨大的云柱巍巍地耸立在海面之上,那些巨大的白色人影发着灼亮的光,在海浪上映照出壮观的景象。 狂猛的潮声,莫色斯等人的哭喊,数十万犹太人恐惧的惊呼,还有远方隐隐传来的震天杀声,将整个空间衬托出极为令人震撼的临场之感。 看着眼前的景象,王乘风忍不住大声地吁了一口气。 “哇!好逼真的场面啊!” 便是这样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要被风吹走的感觉,声音一出口,却混在狂猛的风声之中。 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身后的“雨师妾”又吹出了强风。 王乘风转头一看,看见原先像只巨大蝙蝠猴的“雨师妾”此刻已经转化成一个巨大的金属圈状物,如此一惊之下,连忙大声惊呼: “喂!又吹风了,那个机械怪物又吹风了!” 便在此时,裂缝中又出现了更惊人的情景。 从大海之上(这片大海其实便是位于中东地区的红海),那几个巨大的白色人形这时却开始前进,划过了海面,居然向着王乘风等人所在的裂缝而来。 刚才,王乘风已经开始意识到裂缝中的影像已经不太像是影像,气味鲜明,声音清晰,连沙漠大海的气息也几乎像是逼近在眼前,一切的一切,其实已经有点像是真正发生在眼前的事。 这时候,那些巨大人形接下来的动作,更为这种推测加上更有力的注脚。 只见那几个巨大的白色人形来到裂缝的下方,仰视着王乘风三人的方向,仿佛他们真的可以看见裂缝中的情景。 而因为距离变近了,那几个白色人形的面目也已经依稀可辨,只见他们都是须发浓密的白衣男子,身材巨大,但却像是幻影一般若隐若现。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的头部后方都有着淡黄色的光圈,美丽而蒙珑,俨然便是寺庙里那些神佛头部后方的黄色光圈。 “奇怪奇怪……”看见他们的形影,王乘风喃喃地说道:“这样不对啊……东西不分,西洋天使的圈圈不是应该长在头上的吗?” 他这样没头没脑地说着,一旁的达多和庄周当然绝不可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两人眼神惊惶地看著“雨师妾”吹出的风越来越强,而且还不停地向着裂缝缺口处缓缓前进。 便在此时,那些幻影似的白衣巨大男子站在裂缝的下方,开始张开手臂,大声叫着王乘风等人完全听不懂的文字。 那文字看来显然是莫色斯族人们惯用的语言,只见白衣男子们呼喊了几次,群众便欢声雷动,声音响彻天际。 而原先对埃及军队的恐惧之情,便在这阵欢呼声中逐渐消失。 过不多时,变成圈状机械的“雨师妾”已经来到了裂缝的正前方,虚浮在裂缝的上方。 从王乘风和达多、庄周的角度,可以看见“雨师妾”正虚浮在整个大海和犹太人及海边巨岩所构成的巨幅图像之中。 然后,整个画面像是水波一样不住波动,圈形的“雨师妾”逐渐泛出机件高温的红光,“呼……”的长声巨响,便从圈口吹出了令王乘风等人几乎窒息的超级巨大强风。 那巨风的风势之强,居然便像是炮弹一般,重重地击在红海的海面之上,几乎连波纹也没激起多少。 仿佛便像是烧红的铁条插进奶油一般,无声无息地插进去,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但这根铁条的顶端却是包上炸药的,因为那红海之水虽然波涛汹涌,看起来声势惊人,但是“雨师妾”刮起的强风吹入海中不多久,整个大海便像是被炸开了似地,“哗啦啦”地水幕涛天,整个海面居然便被“雨师妾”吹出的巨风分开,刮出一条巨大的通道来。 分开的大海此刻是一种声光效果极为出色的场面,被大风吹起的海水像是两堵水墙一般,高高地耸立在海底的怪石两边,让出一条极为宽广的大路。 这样的场面对达多和庄周来说是前所未有,难以想像的,两人自是看得目瞪口呆,但是同样的场景,我们这位被称之为“比大伙儿多出二十个世纪知识”的“王先生”乘风便没有那么惊讶,因为这种“红海分开”、“出埃及记”的场面对二十世纪的孩子来说已经是耳熟能详的桥段,纵使没有看过,也一定听人家说过。 更何况,有许多的动画和卡通场景比起这个来其实也不会输到哪里去。 第五章 藐姑射神山 在犹太人的历史上,这次“出埃及记”是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事件,就是因了这次的出走埃及,才奠定了日后以色列国的伟大功业,也才会往犹太的伯利恒出现日后的救世主:耶稣。 当年,在著名的犹太先知摩西的带领之下,这数十万人得以安全地脱离埃及军队的追杀,逃入迦南地,建立了属于犹太人的帝国。 只是,当那伟大的红海之水在巨风的吹拂之下分开,让犹太人得以逃到彼岸时,已经逐渐年老的摩西却知道自己曾经在天空中看过一个异象。 一个只存在于他久远记忆之中的异象。 在来自天空的未知之风中,整个天空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虽然风势极强极猛,但是摩西却仍然眯着眼睛,打算看看是什么样的神迹,才能够让他完成这有史以来最艰钜的任务,将数十万犹太人带离埃及。 但是,在那片天空的裂缝中,他看见的,却是多年前一段奇异经历中结识的旧友。距离虽远,但是他却仍然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清楚之后,虽然他已经历尽人事中最惊涛骇浪的经验,也成了犹太人的领袖,但是看见了这三张熟悉的面孔,却还是让他惊叫出声。 一个温文和雅的印度人,达多。 一个俊美聪慧的中国少年,庄周。 当然,看得最清楚的,还是那个吊儿郎当,一看就让人冒出无名三丈火的痞子少年。 “王乘风?”莫色斯惊声大叫:“达多,还有庄周!” 但是他的叫声混杂在风声、海浪声、犹太人的欢呼声中,也实在太渺小了,声音只传出去了一点点,便已然被狂风吹散。 而后,等到犹太人已经全数通过红海之时,天空的裂缝便缓缓愈合。 这便是“摩西”莫色斯此生最后一次看见“学院”的人。 眼前望出去的,便是犹太同胞们此后数千年的自由天空。 在这同时,王乘风和达多等人站在裂缝的上端,看着数十万名犹太人缓缓通过红海,虽然和这些人的生活、生命都没有什么直接关联,但是看见他们能够逃离埃及军队的追杀,心中也是不禁替他们高兴。 便在此时,“雨师妾”的风势缓缓减弱,身上的机件像是小小蠕虫一般,同步地移动而出,又开始变幻形态起来。 三人在刚才都没有看见“雨师妾”变幻形体的模样,只见它身上的器械不住地移动置换,整个环圈状的形态也开始恢复原来蝙蝠猴般的形状。 而且,随着身后的空间裂缝逐渐缩拢,那“雨师妾”却缓缓转身,将嘴喙的方向逐渐朝向王乘风和达多、庄周。 风,此刻又从雨师妾的嘴喙中吹了出来,风势却不算强大,顶多只算是春天午后微风的强度。 被这样舒适的微风吹拂,王乘风嘻皮笑脸地说道: “早该这样吹了……”他嘻嘻地看了达多和庄周一眼,看见他们两人神情紧张,忍不住便说道:“你们的胆子可真小啊!我说啊,你们……” 话还没有说完,仿佛是要惩罚他信口胡言似地,那“雨师妾”的风口已经对准三人。 然后,“轰”的一声巨响,“雨师妾”吹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束,风势之大,四周围几乎成为真空。 而王乘风、达多、庄周也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大风吹开,向前疾飞而去。 然后,整个天地突然转换成一个截然不同的颜色。 布幕般的景物像是被扯落一般全数消失。 而“雨师妾”这时也不再跟随王乘风三人,此刻它急速后退,变得越来越小,然后终于不见。 只不晓得为了什么,“雨师妾”吹出的狂风依然极为有力,将三人吹送到半空中,气力久久不竭。 天际的景物,这时已经转回了山海经世界的晦暗高空,三人在空中随着强风,不由自主地迎风飘摇,偶尔有着侧方的强风吹来,前进的势力受了阻,身体便往大海下落,但是这总是一场虚惊,因为每当要跌落大海之际,总会再来阵强风,将三人再度吹走,所经之处,还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美丽的浪花。 这样御风飘了一会儿,前方却出现了一座形貌秀伟的高山,山势雄健,山上长满了空镶的翠绿奇树。 到了这座山前,只觉得风势逐渐转弱,王乘风一时脑子没能转过来,但是身边的达多和庄周却对御风之术较为娴熟,便适时催动这种奇术,三个人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等到最后一道风力也消失的时候,凑巧便降落在一处山崖之顶。 降落在这座奇山之上时,王乘风觉得有些晕沉,正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却听见庄周低呼一声,声音中有着欣喜,也有着惊讶。 王乘风和达多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也看见了庄周看见的物事,两人也不约而同的低呼出声。 原来,在不远处的山顶上,此时有着一个身影,静静地在阴暗的山海经天空下站立。 那是一个丰姿绰约的美丽女子,但是身量也和山海经世界中的大神们一样高大无比,肌肤像冰雪一样干净洁白,衣袂飘飘地在天空下呼气吐气。 呼气时,吐出了蒙蒙的山岚,轻轻地飘在四方。 吸气时,仿佛四方的云气也随之飘浮轻摆。 王乘风正在看得目瞪口呆之际,却听见庄周喃喃地说道: “这……这便是藐姑射神山啊!那便是神山上的姑射真人啊……” 听见他这样的说法,王乘风和达多都是人感好奇,于是三人便催动御风之术,缓缓向着那个“姑射真人”的方向飞去。 只见那“姑射真人”原来只是一个幻影,应该也是在“学院”中常见的虚拟投影资料,但是这样的资讯却只有王乘风知道,达多和庄周二人则碍于识见所限,便将眼前的景象以各自的体认方式记忆下来。 数千年后,在庄周所著的“庄子”之中,有着一篇这样的叙述: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说的便是在山海经神山中遇见的这场经历。 而达多因为历史背景不同,在佛经的历史中,出现的却是另一个说法。 这座藐姑射神山,在佛经的历史上却成了“妙高顶”。 事实上,这具“姑射神人”的功能和“学院”中的葛雷新虚像有着同样的作用,能够以生动鲜活的方式显示出内中蕴藏的资料。 三人走近“姑射神人”之际,眼前的世界便逐渐转换,“姑射神人”巨大的手指轻轻地举起,指向虚空之处,那虚空之处便出现了一处深邃如海的森林。 走进森林之中,随着三人的步伐前进,四周围不停地出现各种虚拟而且极为逼真的幻象。 但是因为三个人的见识、能力大不相同,诠释出来的景象自然也大相迳庭。 三个人的这趟神山之旅走得极为漫长,庄周的个性恬淡,所以领悟出来的大多是无为清净的道理。 走到一处映出天地万物宽广的景物之前,庄周突然大彻大悟,面带微笑地直说他已经听着了大地的箫声。 然后,他的形影突地转淡,便就此被“接引”回去,回到了他原先所在的战国时代。 而达多因为受了古印度宗教极深的影响,对于许多奇异的外星景物记载,他却也有许多古印度经典能够相互印证。 在一场王乘风看来是极为惨烈的星际作战的场景中,达多却说那是古印度大神“湿婆”和另一个创造大神“梵天”争战的记载。 那“湿婆”其实应该是某种航行于行星问的人型作战机械,最大的特点是颈部挂着诡异的骷髅型物体。这“湿婆”的能力仿佛极为强大,在作战时能从口中喷出狮型作战机械,还有各种触角、“手臂”极多的小型器械。 而在达多所说“湿婆大战梵天”的战斗之中,更是像卡通动画一样精彩非常,在作战中,“湿婆”在前额长出另一个有着巨大獠牙,身上缠着蛇状物和骷髅的作战机械。那有五个头的“梵天”原先有着较强的战斗能力,但却也被凶狠的湿婆砍下一个头来。 另外一幅影像中出现一处金碧辉煌的行星文明,达多却说那便是宇宙的中心须弥山,日月星辰绕它而行,整座山高达八万四千“由旬”(古印度计算单位,一由旬约为三十里)。 而在这处行星的中心城市,达多别说那叫“帝释天”,四方又各有八天,总计一共有三十三天…… 走了许久,最后达多终究还是出现了“接引”的现象。那是在一扇奇幻的星空奇景的画面之前,以王乘风的看法来说,那画面说的应该是大如宇宙,小到原子的一些解释图像,但是达多说着说着,却悟出了一个大道理。 “一粒沙中,也有三千世界,须弥虽大,却也可以纳入芥子……” 便是这样简单几句话,这位日后成为“佛祖”的青年印度人,身影也开始逐渐淡化,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第六章 “学院”再现 送走了达多之后,王乘风知道达多必已再次回到“得道”时的菩提树下,想起达多温和的容貌,再想想日后那些信仰佛教的人眼中的“佛祖”,不禁有些恍惚之感。 于是,现在他便只剩下自己一人。 从原先进入“山海经世界”的十多人,到现在却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个。 但是此刻总不能停留不前吧? 于是,王乘风深深地吸了口气,便迈开大步,向那一片片森林的更深之处走了进去。 说也奇怪,和达多、庄周一起的时候,四周围的森林常常会出现奇异的幻象和不同的时空世界,现在两个人都已经被“接引”了,那些奇异的空间便也不再出现。 出现的,只有一个个季节、外观并不相同的森林。 有时出现的是一个覆满积雪的森林,有时还可以看见白皑皑的雪从松叶上掉落。 有时出现的却是一个仿佛有着无限危机的黑森林,在森林的深处,好像还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眼神正在对你窥视。 到了后来,森林的道路却变得越来越是崎岖,甚至还开始出现了坡度。 一开始那种坡度还好,虽然走起路来重心要调整,却仍然还算好走。 但是随着步伐的前行,路上的坡度却越来越陡,陡到后来,只能拉着一旁的树木小心翼翼地往下蹑步而行。 走了不知多久,所有的树木逐渐消失,感觉上竟像是逐渐汇成一株大树。 原先是在路上走的,但是此刻却像是爬在一株大树之上,所幸这株大树盘根错结,树干上坑坑巴巴的瘤结极多,踩在上面倒有些像是在登山或是简单的攀岩。 到了这时候,整个空间的上下左右仿佛也开始错乱,从重力的方向看来,王乘风发现自己仿佛已经偏了九十度,原先是正前方的方向,此刻却仿佛成了地面。 往树干的来处望去,只是黑蒙蒙的一片,根本什么也没能看见。 而且四周围的光度一直在变幻,也逐渐看不清楚周遭的景物。 在这样未知的状况下,王乘风顺着树身又爬了一会,突然间,四面八方的光线突然“哗”的一声涌了过来。 然后王乘风的手一松,“噗”的一声,便轻巧巧地落地。 他并不是特技演员,身手不算好,因此落地后有些腿软,便有些不雅地蹲在地上。 落地后,看清楚了周遭的景象,整个人都像是被闪电打着了似的目瞪口呆。 光亮洁净的空间,一道幽远漫长的长廊。 在长廊的两端,有着无数的门。 学院。 走了这么长的距离,跋涉了这么长的路,此刻居然又回到了“学院”的第二层。 有着无数未知之门的“学院”第二层。 王乘风就这样楞头楞脑地望著“学院”的无尽长廊,望了良久,才发现一旁有人也正怔怔地望着他,仿佛一时之间看见他的出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大大的眼睛,清丽的瓜子脸,神情中却有着女孩子少有的坚毅和倔强。 公孙紫园。 王乘风望着她错愕的神情和俏生生的瘦长身影,忍不住便在脑海中映出几个印象极深的画面。 晦暗的“沉睡之谷”,两个交缠旖旎的身影。 伸入庄周下身的纤纤玉手。 还有,更鲜明的,是那一道在阴暗天空下爆绽而出的明亮剑光。 公孙紫园面无表情地望着王乘风,仿佛又看了看他的身后。 过了良久,才静静地问道: “他……他没有跟你回来?” 王乘风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问话。 “没有,”他老实地摇摇头。“庄周已经被‘接引’了,还有达多也是。” 听见这样的回答,公孙紫园也没有喜怒的反应,仿佛有些出神,但是眼神却像是最黑的深黑一样空洞。 最后,她才轻轻地说道: “谁在乎他啊!”她的声音极轻极低,仿佛只要三月的春风强一些,就会往原野上吹散。“就是死了也和我无关啊……” 说着说着,她居然缓缓地转身就走,仿佛王乘风这么大一个人全然不存在,也完全忘了方才和他说过话似的。 望着她清丽的背影逐渐远去,王乘风突然心头像是什么东西“嗤”的一声,揪得挺紧。 对人性心思细腻之处全然不了解的他,从来不曾有过接触女儿心事的机会,是以这时候也不晓得该怎样解释这样的感觉。 只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说不上是难过,也不算欢喜。 真要严格说起来,还有点气忿地的感觉,只是气忿的是什么,他自己却是完全搞不清楚的。 不过真要搞清楚大概也没有时间了,因为在公孙紫园身影将要消失之际,眼前一花,突然间就看见一个身影闪身而出。 看见这个身影,王乘风的心中一阵欢喜,口中却没有什么好话,一开口便是不干不净的粗口。 “你个混蛋小马鹿!”他高兴地大叫:“你果然也给你爷爷回来了!” 只见那人宽袍大袖,脸上却是淡淡地笑着,森冷中带着神秘。 这个人当然便是“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 王乘风哈哈大笑,兴奋地一跃而起,“呀呼”一声便冲向“鬼谷子”王力,也不考虑王力是否接得住,奔到他的面前,整个人一纵,便轻巧巧地给王力来个大大的拥抱,像头无尾熊似地“挂”在王力的颈项之上。 看见他这种过度热情的动作,王力眉头微微一皱,却也相当高兴。要知道他在“学院”众学生的面前极为威严,不用说这种亲热动作了,便是只和他说说笑,也是众学生极难想像的画面。 这样的说法,一点也不夸张,因为此刻站在王力身后的,便是几个“学院”中的学生,看见这位平时颇令他们尊崇的“王先生”一打照面就攀在师父鬼谷子的脖子上,虽然知道这位王先生平素的行为深不可测,但是亲眼看见了这样的情景,还是让众学生看得目瞪口呆。 笑闹已毕,王力巧妙地一退,便将王乘风推开,王乘风笑嘻嘻地看了看剩下的学生们,看了几眼,便有些疑惑起来。 此刻站在王力身后的学生们有白发童颜的心男孩李聃儿、俗世身分是明建文帝的助教允炆、胖胖的小男孩屈华子文、“列子”御寇、伯昏无人,还有最晚来到学院的少年公孙龙。 再加上刚刚和王乘风说过几句话的公孙紫园。 “其他人呢?”看了看这仅剩的几个学生,王乘风忍不住问道:“他们也回来了吗?” 李聃儿转头看了看众人,神情黯然。 “就只有我们回来,其他人都已经被‘接引’回去了。” 只听得王力冷冷地说道:“接引便是接引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他的声音极有威严,一开口说话众学生便是一副呼吸开始困难的紧张模样。“你们没能‘接引’得成,就是说你们的进境依然不够,活到狗身上去了,还敢在这里说话,胆子都是从哪里借来的?” 被他这样一骂,众学生都是脸色苍白,登时没有人敢再开口说话。 王乘风瞪了王力一眼,对众学生笑道: “其实你们能够再回来,也未尝不是好事吧?俗话说:‘教不严,师之惰’,只怕你们接引的资格不够,不只是你们的错,好像还有别人的错……”他随口乱说,却发现有点要扯王力后腿的味道,虽然平素和王力说起话来没大没小,但是扪心自问,对这“学院”之主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畏惧之心的,于是他傻笑一下,连忙说道:“不过你们师父能把你们平安带回来,已经是厉害非常了,你们看看像我这样的高手,一样带了那么多人进去探险,却一个也没有回来……” “鬼谷子”王力“哼”了一声,也回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说到管教不严,这几个小子倒是在这趟冒险之中有所进境,”王力的神情虽然还是极为冷漠,但是眼神中却有着几分赞许的味道:“你要不要试他们看看?” “进境是吗?”王乘风好奇地走到几个学生面前不住打量,开朗地笑道:“什么样的进境?” 被他这样一间,几个学生们有些不好意思地嘻嘻而笑,也不晓得这些扭扭捏捏的小鬼有过什么样的“进境”。 突然之间,那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的公孙龙瞪着眼睛,大声说道: “我来。” 第七章 白马非马,坚石非石 王乘风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的长相也相当的俊雅好看,虽然没有庄周的俊美,但也是个看起来颇为顺眼的少年,只是他的眉目隐隐有着倔强神采,双目之间的山根之处高高隆起,如果有对面相之学略有研究之人,会知道他是个主观极强的性子。 公孙龙是众学生中最晚来到“学院”的,来了之后也没有什么和王乘风互动的经验,后来又发生了“学院”的异变事件,所以事实上王乘风对这个少年的了解并不深。 “好啊!”王乘风笑道:“你倒是表演一下你的进境。” 公孙龙还没答话,一旁的鬼谷子却沉声说道: “王乘风,王先生。” “啊?” “你和公孙龙说归说,只当做聊聊就好了,”“鬼谷子”正色说道:“不要发火发脾气,懂吗?” 王乘风愕然,却一点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说什么啊!”王乘风奇道:“发什么脾气,我们是聊天,又不是打架,有什么好发脾气的?” “那就好,”“鬼谷子”王力森然道:“反正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还有,他这个东西是从我教的逻辑推理衍生出来的,只是这小子……算了,反正你就和他说说吧!” “我早就要和他说了啊!”王乘风没好气道:“要不是你在那儿喳喳呼呼的。” 王力不再理他,冷冷一笑,便在一旁站着,不再开口说话。 公孙龙眼神锐利地看着王乘风,沉声道:“我要开始说了。” “说吧!” “我这自己领悟出来的学问,是从师父所授的道理,再经我从观察山海经世界经验中得来。” “知道了啦!”王乘风笑道:“不就是逻辑吗?” “不是逻辑,我称呼它为‘名’,”公孙龙正色道:“好,我要开始了。” “开始吧!” “第一个,我先请问王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过鸡?” “当然有。”王乘风笑道:“你当我是猪头吗?当然看过。” “请问鸡有几只脚?” “两只啊!”王乘风笑骂道:“你欺负人是吗?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不对,”公孙龙摇头。“实际上,鸡有三只脚。” “三只脚?”王乘风瞪了他一眼。“亏你说得出口。” “再来一个问题,请问牛有几只脚?” 王乘风有点迟疑地瞪着他,良久,才小声地说道: “四只。” “又错了,”公孙龙再次摇摇头。“应该是五只。” “你的牛是被辐射线照过的是吗?”王乘风大声道:“你当我是傻瓜吗?你去问问李聃儿,你去问问屈华子文,什么人看过五只脚的牛的?” “看来王先生是不相信了?”公孙龙仍然不温不火地问道。 “当然不信!” “那我们先说鸡好了,”公孙龙说道:“请问一只鸡脚,本身算不算一只脚?” “当然算!” “那我们看见的鸡有几只脚?”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王乘风不耐烦地说道:“两只。” “很好,如此一来,‘鸡脚’算是一只脚,鸡又有两只脚,”公孙龙屈着手指问道:“请问王先生,一数加上二数是为多少?” “三哪!”王乘风说道:“可是……” “因此事实俱在,‘鸡脚’为一,鸡脚之数为二,所以说,鸡有三只脚。” 这样的怪理论一出,明知道他是在耍弄诡辩,但是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以王乘风这种人的程度来说,也只有一句话可以回答出来。 “你……你瞎掰!”他有点不快地说道:“所以五只脚的牛也是这样来的?”他扭曲着脸,故意学着公孙龙的语气夸张地说道:“‘牛脚’为一,牛脚有四,所以‘牛有五只脚’?简直乱七八糟!” 公孙龙微微一笑,并不与他争辩下去,又道: “再请问王先生一事。” “你说啊!”王乘风瞪了他一眼。 “请问王先生,知道鸡卵是什么吗?” “不就是鸡蛋吗?”王乘风不耐烦地说道:“有混快放。” “请问王先生,卵有毛,是正确还是不正确呢?” “卵不就是蛋吗?”王乘风摇摇头。“蛋就是蛋,怎么会长毛?” “您又错了,”公孙龙笑道:“卵有毛。” “你的卵才有毛例!”王乘风越听越是不爽,已经开始有了翻脸的味道:“你什么时候看过蛋上面长毛的?” “那么请问王先生,”公孙龙问道:“孵卵后会生鸡,对不对?” 虽然感觉土又要中计了,但是王乘风却想不出这句话会有什么问题,只好勉强点头。 “对。”说着说着,又有些不甘心,便强辩道:“不过有的蛋是空包蛋,孵不出鸡来。” 但是那公孙龙却是气定神闲,一点也没有被他影响。 “果是如此。但我们只谈孵得出鸡的卵便可,”他笑笑道:“蛋孵出鸡后,请问鸡的身上有没有羽毛?” “没有羽毛那不就成了蛤蟆了吗?”王乘风笑道:“当然有羽毛。” “请问羽毛是不是毛?” “是,不过……” “请问毛是不是长在鸡上?” “没错。” “请问鸡是什么物事孵出来的?” “蛋孵出来的。” “卵有鸡,鸡有毛,”公孙龙得意地笑道:“所以我们可说,卵有毛。” 王乘风目瞪口呆地听着公孙龙说出来的这套歪理,想要开口驳斥,却一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那公孙龙却仍不放过他,乘胜追击,用同样手法导出了更多的歪理。 狗是羊。 马有卵。 飞过的鸟儿,影子没有动。 弓箭的箭头,射出去之后,会达到一种不前进也不落下的境界。 一根棒子每天折成半截,永远也折不完。 公孙龙的奇怪辩论法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古怪题材,每个题材听起来都是令人火冒三丈,但是却也没有办法可以将他驳倒。 王乘风的连败纪录正在急速的累积之中。 也因为如此,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也正在火速地膨胀…… 而公孙龙却是个标准的好战份子,一个个的古怪论题连珠炮地打出来,打得王乘风头昏脑胀。 纵然已经如此,他还是不肯轻易将这“学究天人”的王老师放过。 “那么……”公孙龙说道:“我还要再次请教王老师……” 王乘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请问,白马是不是马?” “白马当然是马!”王乘风大声说道:“不是马,难道还是老鼠吗?真不晓得你有什么毛病!” “不,”按照往例,公孙龙果然又摇摇头。“白马不是马!” 听了他这样的回答,王乘风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一口气,登时大怒起来,正要发作的时候,却看见一旁的“鬼谷子”王力一脸促狭,身后的学院众人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神情,想起刚才王力的提醒,这才勉强将怒气压了下去。 “好好好,”他咬牙说道:“白马不是马,白马是老鼠,是唐老鸭,什么都是,白马就偏偏不是马,这样你爽了吗?”说着说着,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发狂失控的情形也不禁觉得好笑。 “你老兄就行行好说了吧!为什么‘白马不是马’?” “人们说到‘白’,是用来形容颜色的,”公孙龙神色自若,侃侃而谈地说道:“说到马,是用来称呼形体的。但是颜色不是形体,形体不是颜色,两者不能混在一起,那么说‘颜色’就不该提‘形体’,说‘形体’,就不要提到颜色。 因此,将颜色和形体结合一起,称之为‘白马’本就是不对的做法。 今天你要到马棚中去找一头‘白马’,但是马棚中只有黑马黄马,因此你便找不到‘白马’。但是给你黑马黄马,你又不要。黑马黄马是马。如果‘白马是马’,那我给你黑马黄马,你就应该满足了。但是我给你黑马黄马,并不是你原先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白马’。黑马黄马是马,却不是你想得到的。所以白马不是马,所以说:‘白马非马’。” 公孙龙这一长串大道理说了出来还不稀奇,最难得的是他说得流利顺畅,一个字也没有打结。 王乘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少年说出来这种古怪道理,瞪视了他许久,这才很佩服地点点头。 “厉害!” 这一场古怪的辩论比赛,就在公孙龙大获全胜的结果下圆满结束,只是王乘风望着公孙龙的背影,却很由衷地摇摇头。 “这小子肯定有毛病,”他坚定地说道:“一定有毛病,任他这样下去的话,有天一定要进精神病院。” 他自顾自想着方才这场辩论大战,想了一会,这才警觉地一回头,想要找“鬼谷子”王力,却发现众人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去,连王力也已经看不见踪影。 这一个“不见踪影”,居然便是好几天过去。 这一次再次回到“学院”,王乘风发现整个学院并没有任何的异状。 没有异状,才是最惊人的事。 还记得所有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不得不进入山海经时空吧? 排山倒海而来的黑雾。 吞噬一切的狂野。 当时情况如此急迫,眼见得整个“学院”就要全数毁灭,怎么现在一回来,所有的空间却像是没事一样? 而且,为什么自己和达多、庄周游遍了天涯海角,走到世界的最尽头处,却变成了“学院”的第二层? 到底“学院”的奥秘是什么? 事实上,这一次再次回来,整个“学院”虽然看似一如往昔,但毕竟还是和往日已经大为不同。 首先,整个学院很明显地,在人气上便已然稀落了许多,纵然这是多名学生被“接引”后必然的后果,但是这种空寂之感却有着比“人数变少”更微妙的感觉。 仿佛是整个“学院”的热闹程度已然降低,在以往,即使是没有人的地方,总也会在空气中感受到无穷的活跃之感,即使没有看到人影,空气中仍会有多种不知名的活动正在进行的感觉。 但是那种感觉已经沉寂下来,就连走到第二层的时候,那长廊上的许多扇门似乎也已经失去了功能,仿佛在门后的东西已经全数移走,只是个空荡荡的空间。 如果硬要以二十世纪的语言来形容,有点像是一个放了寒暑假的学校,校园里依稀有着人声,但是和往日上课时的热闹相比,自然不可以道里计。 不过这一切当然都只是王乘风自己微妙的感觉,并没有实例来佐证。这几日以来,他百无聊赖地在“学院”的第一层、第二层东摸摸西摸摸,想找点好玩的东西来玩,但是第二层的许多扇门果然已经出现了异常的状况,有几扇王乘风还算熟悉的门已经打不开,有几扇打得开的,却只是个小小的空房间。 至于那个“鬼谷子”王力常常进去的房间“鬼谷”倒还进得去,要进去时也会经过那个葛雷新的虚幻身影,只是此刻葛雷新的身影却已经凝住不动,也不再说话,王乘风经过他的时候,每次都会试着开口和他说话,但是葛雷新却始终带着微笑,凝立不动。 而“鬼谷”之内,总也是空山寂寂,草木扶疏,但就是找不到“鬼谷子”王力的人影。 第八章 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的 这样的无聊日子过了几天,王乘风在“学院”第二层找到了一个进得去的房间:“星夜”,在那里面有着媲美旷野草原的星空,既然很难找得到“鬼谷子”王力,按照从前的经验,王力应该又去做他那些神秘不可告人的事了,反正他每次做这种事只会花上几天,过不多久便会无声无息出现,因此王乘风倒也不急,便悠然地常跑到这个地方叼根草看星星。 这个“星夜”的房间很可能是个教人认识星座天文的虚拟环境,躺在里面仰望星空,只要心念一动,你注意到的星座便会出现解说,解释它们的来历,神话传说,和天文物理上的特性。 对于星空之美,王乘风倒是颇有兴趣的,因此算算已经在这儿待了好些天,却仍然听那些解说听得津津有味。 某一日的星夜中,王乘风看见了一片颜色鲜丽的星云,听了解说知道叫做“蔷薇星云”,对这片美丽如花朵的天文景观大是好奇,于是便躺下身来,开始聆听解说。 便在此时,一旁的模拟长草区却传来了窸窸索索的声音,王乘风好奇地侧头一看却看见了一个飘着长发的颀长身影。 那美丽的容颜映着星光,隐隐然让人有着看见仙子的错觉。 公孙紫园静静地看他,眼神似笑非笑。 “我就知道你会往这里。” 面对这个大美女,王乘风其实相当手足无措的。在他十七年的生命历程中,不要说是大美女了,便是不大不小中美女、普普通通“还可以”美女,或是“一点也不美”之女,一个也没有接触过,对于异性的互动经验,呈现的是完美的一大片空白。 看见他不安的神情,公孙紫园嫣然一笑,静静地走过来,也在他的身边缓缓躺下。 这样的动作,带来的是一阵女性的幽香,传入王乘风的鼻端,更让他有些晕沉起来。 两人就这样并着肩,躺在星空之下仰望。 气氛古怪,但是却相当的温暖。 沉默的气息持续了一会之后,王乘风转着眼珠,想了一下,便低声说道:“你……” 他有些困难地说道:“你想问我庄周的事吧?” 公孙紫园没有回答,只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仰望天空,仿佛对王乘风所说的事情毫不关心。 “其实,庄周和达多都领悟到了很多东西,”王乘风说道:“我们见到了藐姑射神山的神人,她告诉我们许多自然的道理,不过庄周和达多领悟得比较多,听得比较用心……” 还是没有回答,公孙紫园静静地枕着手臂不动,望着星空的晶莹眼睛也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只是,为什么她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水雾之气? “……庄周的‘梦蝶’原来还有更深的哲学含义呢!”王乘风悠然地说道:“到后来,他都有点弄糊涂了,说:‘不知道我的梦是蝴蝶,还是蝴蝶的梦是我……’还有啊……” 突然间,公孙紫园静静地开口,语声却坚定似磐石。 “我们不要谈那个人的事了好不好?很烦呢!”出乎意料,公孙紫园说出这样的话语。“那种人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谈了,不是吗?” “啊?”王乘风奇道,一时间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 公孙紫园睁着明亮的眼睛,瞳孔深处有着很晶莹的星光。 “很奇怪是吗?”她耐人寻味地笑道:“你一定觉得我想听到庄周的事,是吗?” “嗯!”王乘风点点头。“不是这样吗?” “好啊……”公孙紫园轻轻地说道:“那我问你,你和庄周在一起的时候,他提过我的事情吗?” 王乘风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么……他要被‘接引’,回到他原来地方的时候,曾经要你转告我什么吗?” “没有。” “那不就对了?”公孙紫园有些解嘲地笑笑。“一个没将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你想他做什么?” 王乘风默然不语,说老实话,面对这样的状况,他便是再聪明上十倍,人生历练再成熟上十倍,也不见得能够回答出来。 情爱之际,男女之间,本就是人生中最难解的谜题。 “这世上的男人,总是负心的多,真心的少,”公孙紫园悠然地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件和她全然无关的事。“如果没有先这样想,我看我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自杀了吧?” 王乘风看着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想想她说的话,却有点不太搭调的感觉。 这么年轻的女孩,怎会对情爱之事有这样深沉的悲哀? 看见他的表情,公孙紫园轻轻笑道:“你一定在想,为什么这个女人这样年轻,却是老太婆一样的想法,是吗?” 王乘风想了一下,点点头。 “其实,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啊!”公孙紫园静静地说道:“我在来到‘学院’之前,本就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我从出生起,就是个青楼女子。” “青……青什么东西女子?”王乘风疑惑道。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公孙紫园凄然地笑道:“就是那种人尽可夫,只要有钱,就可以与之同床共枕的女子。” 王乘风恍然大悟,一时间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说你所在的那个世界中,女人能够做她们想做的事,我是很羡慕的,”公孙紫园悠然地说道:“只是我又比她们处境更坏,注定一生没有福分找到真心爱我之人。” 王乘风想了一下,忍不住又抓抓头。 “我本来不知道你的事情,不过现在知道了。 也许你还是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我真的要告诉你。 在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多女人也许曾经做过一些后悔的事,但是并不表示她们一生就毁了。 相反的,有的人仍然能够用不同的方法转型成功,甚至成就比起平常人还要大。” 公孙紫园眼睛发出奇异的光芒,凝视着王乘风,仿佛要看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真的吗?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吗?” 不晓得为什么,王乘风此刻便是想要让这个年轻的美丽女孩笑得开心,于是他抓了抓头,流利地说道: “她们之中,有的人做的事情比你过分许多。有的人拍过小电影(说到此处,才想到公孙紫园并不知道什么是电影)……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有的人曾经当场和男人亲热供人观赏。 有的人赤着身体给很多人看。 有的人和你一样,也做过出卖身体赚钱的事…… 但是有很多人后来改变了,成就出来的事业反而此一般人成功。 因为大家都认为,她们虽然有着不堪的过去,但是能够从最壤的环境中爬起来,就是比别人更出色的人。 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 公孙紫园轻轻柔柔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着绝对的倾慕,这时候,她终于从眼角滴下了晶莹的泪水。 “我真的很幸运,真的很幸运……”她轻轻地说道,语声却越来越低微。“只要我能够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一定能够很幸福,很快乐……” 此刻在公孙紫园的心中,王乘风的形象是极度美化过的,只因她少年时候极为不幸,对男子有着奇异的爱恨纠缠不清现象,虽然经历过的男人不少,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进入她的心房。 就连庄周也不能。 但是此刻她却认定王乘风是个来自别的世界,宛若神人一样的形象,几番的阴错阳差之下,这个“不世出伟人”的十七岁少年王乘风竟成了日后有名的“公孙大娘”紫园一生中最倾慕喜爱的男人! 静静的星空之下,从公孙紫园略带迷蒙的眼神中望出去,王乘风俨然是个天下最俊美的男子,因为星光极度浪漫,因为气氛极为优美,她的心情一时激荡,便像是最柔美的舞蹈一般,一侧头,温暖的红唇便牢牢地印在王乘风的嘴唇之上! 一开始,王乘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任她温柔地吻着。 等到那红唇上的温度、唇际芳香的涎沫、女孩脸庞嫩滑的触感相继变得具体起来,这才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生平的第一次亲吻,居然已经在这个星空下发生! 瘫软…… 而公孙紫园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湿热而急促…… 映在星光之中,公孙紫园绝美的脸庞与王乘风离得极近,此刻她的眼中尽是迷乱,媚到了极处。 而王乘风虽然懵懂,十七岁少年的血气方刚却是人类的本能,公孙紫园的媚眼如丝,轻轻地笑着,伸出纤纤的手,握住王乘风的手掌,将他的右掌引导至自己坚挺柔软的胸膛。 那天下第一的诱惑触感出现之时,更是让王乘风脑门子血液上冲,整个思绪顿时空白起来。 随着王乘风的情欲开始高涨,公孙紫园的呼吸也更是湿热急促。 她的声音极低,嘤咛之际,只比蚊子低鸣高不了多少,但是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却还是让王乘风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低低哼着的是: “我要……给我,我要……” 在极度的迷乱之际,公孙紫园伸出软滑的舌头,找到了王乘风的嘴唇,伸入了他的唇缝,与他的舌头轻触。 公孙紫园的舌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清凉,像是山泉之水一样甘美可喜。两人的舌头先是轻触,尔后却是交缠得如胶似漆…… 只是,那舌头的触感不知道为什么,却突如其来地,变得遥远起来。 遥远? 那种感觉,其实是非常难以形容的,有点像是品着一杯咖啡,喝着喝着,突然却味道越来越淡…… 王乘风和公孙紫园正在意乱情迷之际,本来是不会注意到这个现象的,但是原先王乘风的手一直放在公孙紫园的胸膛之上,始终舍不得放开,但是此刻连那种柔滑的触手之感也已经逐渐遥远起来。 遥远…… 便在此时,王乘风突然一阵惊觉,张开眼皮,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孙紫园美丽的脸。 在淡淡的星光照耀之下,只见得公孙紫园的脸庞虽然离自己非常之近,但是那色彩、光泽却已经逐渐变淡。 仿佛是三月里的午后,一阵美好的梦醒后,一切终将成为泡影。 在这个极度美好的浪漫时刻,公孙紫园也许是被王乘风的话启发,居然在瞬间开始出现了“接引”的状态。 “学院”的学生们,只要在心境上有了领悟,也或许是在这儿的责任完成了,便会出现“接引”的现象,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年代。 公孙紫园的眼眶,此时又迸出了晶亮的眼泪。纵使她的色泽越变越淡,那泪水却仍是极度晶莹闪烁。 “王先生!”她的声音也逐渐变弱,必须要大声呼喊才能让王乘风听见。“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 “我叫王乘风!”王乘风也焦急地大叫,急得眼泪也几乎要流了出来。“你不要走啊……!” 在模糊的光影中,公孙紫园又仿佛高声叫了些什么,但是这“接引”的过程相当快速,仅只是一会儿工夫,公孙紫园整个人便已经不见。 星夜依旧,清风依旧。 公孙紫园压扁的草痕犹在,就连方才地身上的淡淡清香也还末散去。 只是伊人芳踪已杳。 静静的夜空之下,王乘风的心中悲怨交集,楞楞地跪坐虚拟草丛之中,好一阵子也不曾改变过姿势。 从极度欢愉的云端跌入地底的烂泥,原来便是这样的情景。 也不晓得在地上跪生了多久,身后不远处的长草又传来了窸索的声响。 和方才公孙紫园悄然出现时,一样的声响。 王乘风大喜,连忙转过头去,却在星空映照下看见一个长袍大袖的身影。 看见这个身影,原先也不应该有什么不快的,但是只因王乘风乍失所受,回头看见不是自己所期待的人,满腔的欣喜之情陡然降为惆怅,脸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哼!”他低声不快地说道:“原来是你。” 只见鬼谷子王力呵然而笑,走到他的身边。 “当然是我,”他的脚步不歇,来到王乘风身旁,便将他一拉而起。“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王乘风又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此刻的心境仍然游移在情爱得失的复杂情绪之间,与“鬼谷子”王力的自在悠闲截然不同,看见王力这样冒冒失失地过来便拉他的手,王乘风直觉地将手一甩,大声说道: “我不去!我没你那么好心情!”他甩开了王力的手后,霍的一声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今天老子……” 话说了一半,他的语声却戛然而止。 因为这时候他已经站起身来,却看见“鬼谷子”王力的身后居然悄没声息地站着六七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奇怪身影。 这些身影,严格来说并不正常,所谓的不正常,指的便是他们的色彩、光度和王乘风、“鬼谷子”王力两人大不相同,仿佛是洗得褪色的相片一般,色彩有些平淡。 即使是如此,王乘风也立刻看出他们并不是李聃儿等人。 只是,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却有些眼熟呢? 更奇怪的是,这几个光影看起来并不友善,因为他们站在王力的身后,前面三人却仿佛是在挟持王力一般,将他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王乘风直觉不对,双手紧握,便打算随时助王力一臂之力,看能不能帮他脱困。 第九章 炫光时空学院 看着王乘风惊疑不定的神情,“鬼谷子”王力却仿佛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冷然地笑道: “别乱动,我没有事的,我真的要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这样一个转折,王乘风也就顺势卸去了排斥的情绪,王力一个转身,便领着那群古怪的光影走向“星夜”的大门。 便是这样鱼贯而行的模样,王乘风心念一动,登时想起来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会这样的熟悉。 “啊!我想起来了!”王乘风眼睛睁大,指着那些光影大声说道:“你们便是在光液中,在黑雾中追杀我们的那群坏蛋!” 事实上,这些人王乘风已经见过许多次,几次是在二十世纪,而来到“学院”之后,也曾经在入侵的七彩先被、黑雾中见过他们。 “你若是来……我必然在等待……” 简言之,他们便是“学院”的敌人! “喂喂喂!”王乘风大急,快步越过几个光影,跑到王力的身边。“你有没有搞错啊?当日不是这些家伙来攻打学院的吗?他们是敌人,你为什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鬼谷子”王力回头看他,又看了看那些光影,神情相当悠闲。 “我没有搞错,他们也不是敌人,”他指着那几个光影,熟悉地一一介绍那些形貌不一的身影。“这个家伙叫孙膑,那个胖小子子叫庞涓,高个长脸的叫苏秦,矮壮的叫张仪,还有那个苦瓜脸的叫孙武……” 他逐一介绍完之后,笑着说道:“他们真的不是敌人,是‘学院’的新学生,只不过他们还没有真的前来,这些都还只是他们的虚影。” “又收新学生了是吗?”王乘风好奇道:“那原先那几个怎么办?要跟这些家伙混在一起上课吗?” “鬼谷子”王力摇摇头,神情耐人寻味。 “不用了。” “不用了?那是什么意思?”王乘风问道:“大伙的程度应该有先有后,有高有低吧?真不晓得你这学校是怎么开的。” “我不会将他们混在一起,”王力正色说道:“只因为你方才看见的,公孙紫园的‘接引’,她是所有学生中最后一个离去的。” “最后一个离去?”王乘风惊道:“你是说,李聃儿他们……” “没错,”王力点点头。“便在此时,你见过的所有学院学生都已经完成接引,李聃儿、公孙龙、伯昏无人,甚至连允炆也已经离去了。眼前还在‘学院’的,只剩下了我和你。” “就只我们两个?”王乘风骇然道:“再没别的人了?”他再次看了那群光影一眼又打量了王力被“挟持”的动作,忍不住说道:“那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押着你?” 王力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 “所以我才说要带你去看一个地方啊!你这人真是烦!” 王乘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便再也不说话。一行人鱼贯走出“星夜”,出了门之后向左而行,走了没多久,便又来到了“葛雷新室”的前方。 推开大门,只见得葛雷新室中的光度依旧,天幕上的十二星座也是光采灿然,只是王乘风四下寻找,却再也找不到葛雷新虚像的身影。 看不见葛雷新的踪影,王乘风忍不住问道: “我们的时光英雄大哥呢?”王乘风打趣笑道:“是不是公休度假去啦?” “鬼谷子”王力饶有深意地望着他,良久,才缓缓地说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已经不再重要了。” 王力淡淡地笑道:“总有一天,你还会再看见他的,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我也不再瞒你,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于‘学院’的真正来历,我经过了这次的深入冒险,已经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是你知道我对人解释事情很没耐性,所以我也不说了,你问,我答,只要是来得及,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 王乘风有些迟疑地望着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一开口,却问了个最没有意义的问题。 “为什么你又要说‘时间不多了’?这儿又要发生什么怪事了是吗?” “鬼谷子”王力悠然地叹了口气。 “我看,你真的要好好把握时间,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笨问题上,”他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是不会骗你的,如果我说没有时间,就是没有时间,没什么好废话的。” 王乘风直觉还想和他斗口,但是想起时间的限制便忍住不说,想了一下,便急切地问道: “你刚刚说,你已经对学院的真正面貌有更多的了解,那是什么‘更多的了解’?” “这样的问法,也就对了,”王力点点头。“先前我不是对你说过吗?原先我以为‘学院’是一艘可以停泊在任何空间,任何时间的旅行船。 但是后来,我又觉得它说不定是本来就把许多不同的时空世界包藏在内。 这两种说法,其实都是正确的,因为它的确可以航行在时间和空间里,但是在学院中有许多空间并不是虚拟的假象,而是真正存在的。 像我们去过三个‘山海经世界’,而我们去的第三个世界,便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我们在第三个世界中遇见的人,都是真正的人吗?像我和庄周他们进去的‘幽冥’,看见的‘出埃及记’,我们到底是看了一场很逼真的秀,还是真正到了那个时空世界,介入了他们的历史?” “这个问题,我真的无法回答,”王力歉然地说道:“而且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你‘很可能是真的,也很可能是虚假的’,你大概又会骂我了吧?” 王乘风想了一下,笑道:“没错。” “虽然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却可以告诉你,我从这次旅程中得到的体认,或许有助于你理解你所问的问题。 在我的研究中,我发现时光理论是一笔糊涂帐,因为它本身定义的毛病,所以时光理论注定要成为一个混乱的理论。 一般其他的理论都是越辩越明,但是时光理论却注定会‘越辩越糊涂’。 为什么?因为我们的世界之所以稳定,完全景建立在时间单纯化之上的。 过去,现在,未来。大伙乖乖的前进,没有人可以后退。 就好像一个排列的队伍,如果你硬性规定它只进不退,这个队伍就会平稳地一直排下去。 但是一旦有人可以在队伍中擅自前进、后退,这样就出现了不稳定性,就出现了混乱。 ‘时光旅行’要做的事,便是这种插队的勾当,所以它发展得越完善,整个世界变得混乱的机会就越大。 也许便是造物主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让时光学的研究如此艰难,最好让人类永远无法掌握。” “这样说好像也有些道理,”王乘风点点头道:“但这和‘学院’的真面目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著呢!”王力说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时光学发展得越完善,整个体系就会变得更混乱。 我相信,‘学院’便是一部已然掌握了时光奥秘的先进器械,只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所有控制‘学院’的‘人’全部在极为张皇的情形下离去,而且这一去就再也不曾回来,只留下‘学院’在时间、空间之流中飘浮。 但是这‘学院’的功能之一,便是会在每一段特定时间内,从不同时空找出来和原先操作者相同特质的人前来。 这些人,不晓得为什么,又大部分是小孩子。 将这些小孩子找来之后,‘学院’便会运用所有可能的方式,让他们得到知识,但是得到的知识又不见得和学院有关,这便是我最纳闷的地方。” 他说着说着,指向身旁那些少年们的光影。 “像这些下一期的孩子们,他们本人其实都还没有到,只是有个虚像在这儿。 而据我所知,你在二十世纪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他们的光影,而且他们还曾经差点把你弄死,对不对?” “对。”王乘风点点头。 “我的推测是,这些光影担任的便是在各个不同时空,不同世界中找来适合的人选。 但是因为时光理论是一笔烂帐,这些肩负寻找责任的‘人’,有时便会指令错误,更有时因为时间,空间的差错,本来是要找适当的人选,后来却变成了要‘消灭’适当的人选。 更可能这种‘消灭’还是预先设定好的,因为把这些孩子找来‘学院’的出发点并不见得是要教育他们,可能只是为了‘学院’的利益。 如果和‘学院’的利益有所冲突,那就只好消灭了事……” 王乘风咋舌道:“真是没有人性。” 说到这儿,在“鬼谷子”王力身后的那些光影突地开始变换色泽,从原先的虚无开始变得鲜明,仿佛这些下一代的“学院”孩子们已经逐渐要成形了。 王乘风楞楞地看著“鬼谷子”王力,突然间有些不舍起来。 虽然自己成天喜欢找他麻烦,挑他毛病,但是王力毕竟对他极为友善,连解释起许多事来也表现出无比的耐性。 而从他对其他学生的态度看来,“耐性”绝对不会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之一。 果然,这时候王力的形像已经逐渐变淡,纵使心中还有着万千个问题要问,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在王力的眼中,王乘风的形影也已经开始变淡,看着这个十七岁少年一副眼泪要夺眶而出的模样,王力的心中一热,便随口叫道: “喂!” 王乘风一怔,有些硬咽地说道: “喂什么?什么事?” “你知道,现在不是我要离开‘学院’,而是你要回到二十世纪吗?” “本来不知道,”王乘风笑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如果你是舍不得‘学院’,我可以告诉你,你不用担心,因为如果我估算得没错,你还会再回来。 但是,如果你再回来,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大伙走着瞧吧!”王乘风长长地叹一口气,却发现王力和所有人的形象已经越来越模糊,表示自己已经要进入“接引”状态了。 但是逐渐模糊的王力却仿佛一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了似的,依然在淡淡的光影中大声说话。 “可以,如果你是舍不得我的话,那却是非常正常的事,”王力大声说道:“因为这其中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关键……” “什么关键?”听见他这样说,王乘风大是好奇,同样大声问道:“还会有什么关键?”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对你这样宽容,这样容忍吧?” 王乘风大笑,有点滑头地说道:“因为我‘以德服人’嘛!不是这样的吗?” 在逐渐模糊的声音、光影中,“鬼谷子”王力大声地叫,但是声音却已经再也听不清楚。 然而,在声音、光影消失的最后一刹那,却看见王力猛力一掷,仿佛掷过来了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轻响,王乘风直觉便将那东西接在手中。 便在此时,他已经全然陷入转换空间的甬道之中。 没有昏迷,没有痛苦。他甚至还有余裕将手上的物事打开。 只见那是一件精细的小小卷轴,内容是族谱一类的东西。 仔细看看内容,从公元二十四世纪的王力开始,随着卷轴的打开,时光缓缓倒流,逐渐回溯到王家的历代祖先。 然后,卷轴到底的时候,回溯到的,便是王力的第十一世先祖。 第十一世先祖的时代,是在公元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 而那位先祖的名字,便叫做王乘风。 这就是王力和王乘风之间的秘密与关联。 所以王力会对王乘风这样忍让。 只因为王乘风便是他十来世前的老祖宗。 第十章 回家 沉寂的校园,淡淡的旧书味道。 王乘风仰躺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望着天花板,可以看见那一条条悬在上头的布圈,其中有条布圈断了,如果当日布圈不断的话,王乘风这条小命也许就要断送在当场,当然也不会再有这场奇异之旅。 从王乘风此刻的角度望出去,可以看见远方城市的霓虹灯闪烁,超大型的手机广告,魅惑的美丽女模特儿正站在远方的高空对你微笑。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自己当然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而且,已经回到了那个一切事件发生的原点:图书馆。 在地上躺了一会,王乘风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沙,“哗”的一声打开图书馆的灯光。 照亮后的图书馆和黑暗中的格调当然大不相同,王乘风四下打量了一会,发现当日,进入“学院”前整理的书架前依旧是零乱一片,像是台风过境一般地乱七八糟。 王乘风很不爽地骂了几声,却没有打算要整理,走过水泥墙前,却看见自己的运动鞋像是超现实艺术作品一般,牢牢地“嵌”在墙壁之中,花了好大力气才把鞋子拿了出来。 走过柜台前,王乘风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日历钟,这一看,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似地全然楞住。 看看电子钟上的时间、日期,居然还是个陷入扭曲空间的那一日,而算算时间,这段在“学院”度过的漫长日子,在二十世纪的这个世界中,居然只是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 那也就是说,纵使他在“学院”的时空中过了那么长的一段日子,但是在二十世纪的时空,却只是一个多小时,原先以为自己能够以“多年前失踪浪子安然返乡”的耀眼身分回家,现在看看情形,搞不好连吃晚饭都能赶得上。 没能以英雄式的返乡方式回来,毕竟是有些遗憾的事,但是人生无非便是如此,想起少年时代的电击、刀砍、车撞,再想想这阵子以来的“不世出伟人”身分,十七岁的王乘风,已经在心境上有了微妙的变化。 就着月色,他缓缓地走出学校,口中顺口哼着的,居然便是当日丑女孩铸芦唱的战国时代老歌: “吉日兮辰良,盍将把兮琼芳? 类草木兮周四方,纪珍宝兮浩浩高唱 水土草木兮禽兽昆虫无殇,君欣喜兮乐然而康 我驾着晨风,随青云而高唱 我早晨东升大人之堂,西燕王母的芦房 日正当中时,我到南方巨神府第之梁 在北海痛饮昆仑玉酒醇香 我在霞光遍野之地,与骄阳同乘而高唱 浴汤谷的美温神泉,饮扶桑的骄阳之欢 星辰大地,西北东南,山海河洋,千亿成万 归墟只是我的澡房,昆仑是我的后苑 我的天空如鲲如鹏,我的天下志吞四方!” 此后数日,王乘风的日子过得便和往常一样,上学、放学,放学后依照约定到图书馆当两个小时的义工。 而那段惊涛骇浪的时空学院之旅,仿佛已经成为久远前的记忆,要很用力才会想起。 但是,虽然他自己懵然不觉,周遭的人却能够很微妙地感觉到这个“本来无一物”的痞子少年已然变得不同,仿佛在他的性格、内在中已经多出了许多奇异的特质。 比方说,上历史课的时候,历史老师看见他又在发呆,便再次将他叫起来,本来只是问他庄子姓啥名谁,但是王乘风却索性站上讲台,从庄子的心性和典故谈起,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连庄子本人的情爱观地分析得清清楚楚。 而包括历史老师在内的所有人则是听得目瞪口呆。 还有,某一日经过学校老师的佛学研习社时,王乘风在窗外听了一会,便索性抢过麦克风,开始谈论佛陀的宇宙观,与现代科技的呼应之处,最后居然还博得所有老师一致的起立喝采。 除此之外,还记得那几个“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吗?当日他们满心以为已经堵到了王乘风,却被孙膑庞涓等人的幻影打得满头包,这笔帐当然算在王乘风的头上。 从“学院”回来几天后,王乘风终于在学校一个僻静角落被“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的帮众们堵上。同样的,还是那个胖子出来奚落他一番,过后便准备好好痛揍他一顿。 王乘风也没和他们多说什么,只是趁了个空档,趁胖子趾高气场地指着他取笑时,王乘风出手如风,使出公孙紫园的剑诀,抓住他的手指“格”的一声,便生生将他的食指拗断,胖子吃痛倒地,王乘风一个纵身,便将脚踩在他的鼻子上,踩得胖子一脸都是尘土和鲜血,那杀猪般的尖叫声简直可以传到同温层去。 从此之后,“三十二K黄金残暴帮”便成了王乘风的跟屁虫,成天只想“帮学长打打杂,学点打架的真功夫”。 经过几次精彩的史论阐述之后,历史老师很快便将王乘风的处罚撤销,那也就是说,他再也不用去图书馆打杂了,但是王乘风却还是常常去图书馆。 根据一名因为“觉得乘风学长很酷,很聪明,很有型”的小女生仰慕跟踪者表示,她常常在图书馆偷偷留意王乘风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常翻的书都是极为艰深的古代名人史书,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据说这位“极为有型”的王学长看书的时候,有些动作却令人百思不解,古怪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比方说,读到老子道德经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时,他会喃喃地说道: “是我教他的。” 同样读到道德经中的,“治大国如烹小鲜”时,他会不屑地“哼”一声说道: “你个猪头,是‘煮大火’,不是‘治大国’,耳朵有毛病啊……?” 翻开圣经中的“出埃及记”,他会傻傻地笑道: “是我帮他的。” 而读到论语的时候,当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时,他又会贼兮兮地笑着自言自语: “笨大个子,当然只会做笨事。” 但是,据说王乘风最爱找的,便是古书中有关于舞剑名家“公孙大娘”的记载。 小女生仰慕者以她独特的女性情怀窥看王乘风,却很微妙地发现每次他读着公孙大娘记载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滚动着晶莹感人的泪珠”。 还有…… 还有就是一年多之后,王乘风高三那年,学校的图书馆曾经发生过一次极不寻常的猛烈爆炸,将整个图书馆炸得片瓦不存,但是警方勘验之后,却发现这场爆炸丝毫找不出炸药的反应,而且像这样玉石俱焚的爆炸,一旁的其它建筑居然毫发无伤,连一片玻璃也没有碎裂。 而根据超过十个以上的目击者表示,爆炸发生时,图书馆内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当然便是王乘风。 这场爆炸将整个图书馆炸得灰飞烟灭,如果爆炸时人在当场,即使你是个无敌铁金刚,也一样要炸个粉身碎骨。 王乘风当然不是无敌铁金刚。 除非出现了奇迹,否则王乘风当然已经是个死人。 警方在经过多方的调查,又地毯式地找了王乘风许久,最后只好将他列为这桩神秘爆炸事件的受害死者。 但是十数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在美国一个著名实验室中却出现了一个东方科学家,三十来岁左右的年纪,学识极为渊博丰富。 尤其是谈起古代战争的策略和战法,更是娴熟万分。 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会这样笑笑对你说道: “我的名字,就叫做王乘风。” (关于王乘风和“鬼谷子”王力的后续事迹,敬请期待第二系列《四十超人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