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奇谈2·不良少年的资格》 奇谈之三 过去我是猫 “糟了!我把勿忘我忘在车上了!”刚进自己的花店,瑰儿忽然叫起来,忙把手中的各种花卉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要冲出去追周影的出租车,却看见一只黑色的大猫口中咬着一大包勿忘我走了进来。放下东西,它立刻忙了起来,先把刚来的鲜花放进冰箱保鲜,又把一些已经盛开的鲜花插在水桶里。等它整理完那些架子上的花瓶,然后就开始插花篮。 只见它用后腿站着,两只前爪灵巧地忙碌着,插花、剪枝、修饰,不一会便利落地干完了。这时店里进来了客人,它马上跳到椅了上蜷成一团,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哇,老板娘养的这只猫真大。” “是啊,是啊。” “我要这个花篮,插得真漂亮,老板娘真是心灵手巧。” “呵呵,哪里,哪里……一百六十元,谢谢。” 客人刚出门,黑猫立刻跳起来继续去插花篮。 “黑冰,你真是太厉害了!不如我不招工人了,你就一直帮我打工,好不好。”瑰儿把门口竖的“招聘工作人员一名,女性,年龄不限,种族不限”的大牌子拿了进来,讨好地问黑冰。 前几天,一直在瑰儿店里打工的女孩因为母亲生病,匆匆赶回故乡去了,这让瑰儿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她一时找不到帮忙的人,只好临时抓朋友来帮忙:周影带着火儿来干了一天,火儿烤焦了店里一半的花,还吃了一个客人;刘地只干了半个钟头,就和两位女顾客一起走了,再没回来,反倒拿走了店里一百多枝玫瑰没给钱;南羽来了半天,就接了医院来的三个电话,都是请她回去抢救病人的,没坚持到下午也带着歉意走了;鹿九来站了一天,一枝花也没卖出去,还被人偷走了店里的钱匣子;泉先儿自告奋勇来打工,她倒是个很好的店员,勤快灵巧又会招待客人,只是雇她的费用太高,而且她特别害怕周影,每次周影来接送瑰儿,店里都不免鸡飞狗跳一番,算算也是笔不小的损失。 最后瑰儿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雇佣了鹿为马的徒弟黑冰。 虽然黑冰还不能变幻成人,可是它工钱低廉:一天三餐外加五元钱,而且听话、稳重,要是损坏了店里的什么东西,还可以向它的监护妖鹿为马要求赔偿(只要让火儿去恐吓一下)。 瑰儿本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让黑冰来试用一下,心想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它什么也不会干。没想到黑冰的才能大出乎瑰儿的预料,几天下来,它干得比周影、刘地他们简直好太多了。 虽然黑冰只是一只猫(黑冰:我是妖怪!),但它的艺术天赋十分不错,插出来的花篮造型优美,总是卖得很快;它特别爱干净,总是把花店收拾得一尘不染。如果不是怕它开口说话会吓跑顾客的话,瑰儿这个老板都可以回家,所有的活它自己就全干了。 “怎么样,黑冰?长期来我这里干的话,一天改为六餐(和火儿一样),工钱十元,外带让周影教你法术。”瑰儿卖力地拉拢着黑冰。 黑冰端正地坐着,点头行礼说:“能够得到您的称赞真是荣幸,不过这样的事还要和家师商量一下。” “真有礼貌,比我们家火儿强多了,真想让他跟你学学。”瑰儿忍不住把黑冰抱进怀里用力亲了一下。 “谁?谁比我强?是谁?出来单挑!”火儿嚷嚷着冲了进来,他显然把“比火儿强”这句话理解为“比火儿厉害了”。只见他先一翅膀拍掉几个花瓶,又一爪抓烂一只水桶,身上的火焰熊熊地燃烧着,虎视眈眈地在店里搜寻目标。 “死火儿,又来搞破坏!”瑰儿向他扑了上去。 “瑰儿,立刻把那个自称比我厉害的家伙交出来,窝藏他对你没好处!”火儿大叫着。 黑冰见周影和火儿已经来接瑰儿了,知道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便向门外走去。 “黑冰,你不是也住在桃源小区吗?我顺路捎你回去吧。”周影建议道。 “多谢周前辈,我今天还要去九师兄的养殖场帮忙,不回去了。”说着黑冰向周影深深鞠了一躬。 看着它离开的背影,瑰儿叹了口气:“又能干,又有礼貌,又肯上进……这么好的猫怎么会让那个鹿为马拾了去呢?他根本就是在尽情利用黑冰,还不如让黑冰来我们家呢!” 火儿没在店里发现敌人,刚刚安静下来,听了瑰儿的话又大叫了起来:“我反对!我坚决反对养宠物!决不同意!养就吃了它!” “好了好了,咱们家养不活宠物的。”周影安慰他,“回家吧。” “回家吃饭!我要吃红烧肉。” 黑冰一直站在路口等红灯,看着瑰儿和周影、火儿说说笑笑地上车而去,它不由得有些羡慕。看起来,他们是一个多么好的家庭啊……不过自己要想成为那样的妖怪,还要过上不知多久,至少首先要学会变成人类才行。现在黑冰也不想去幻想那太遥远的事情,只是依照师傅的吩咐,每天努力地修炼而已。 在很遥远的时候,自己似乎也曾经有过一个温暖的家庭……那些事太遥远了,已经记不清楚了,那时自己还是一只猫…… 黑冰甩甩头,把那些回忆赶出脑袋。 “黑冰?黑冰……”它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试探着叫。 黑冰转过头,见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群刚放学的小学生,其中一个正蹲在地上,向自己招着手:“黑冰,你是不是我家的黑冰?” 黑冰静静地盯着他,这时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辆都停了下来,黑冰立刻夹在人流中向路口对面跑去,根本不理那些“看,看,猫在过马路!”的好奇声,也不理那个孩子“黑冰,黑冰”的呼叫。 在它身后,那群小学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 “我第一次看见猫也会等红绿灯。” “很聪明的猫,也许是马戏团养的吧?” “小风,你认识那只猫吗?” “它长得真像我们家的黑冰啊,不过好像不是,前几年我们家搬到不能养宠物的地方住,我妈已经把黑冰送到农村去了……可怜的黑冰,它根本不会抓老鼠,到了乡下一定会挨饿的……”孩子越说越伤心,一直向远方寻找着黑猫的踪迹,回忆着那只曾经属于他、跟他像兄弟一样生活过的猫,心想不知道它在农村过得好不好? “原来他已经上学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幼儿园的孩子,老被人欺负,现在看来到有了不少朋友……毕竟好几年过去了。”黑冰从绿化带中走出来,看着马路对面那群孩子走远。 “哼!人类!”它忽然想起了什么,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身向郊外奔去。 “看,又是那只猫。” “对啊,它又要过马路吗?” “不如我们去抓住它吧?这么聪明的猫一定很好养。” “不行!我不许你们去抓它!” “它又不是你家的猫……对了,你不是说它很像你家以前的猫吗?就抓来给你养好了。” “我们家住的地方不许养宠物,不然黑冰也不用送人了。” “我家也是。” “我也是。” “唉……那么抓来也没有用,大家都不能养。” “其实我很想养只小狗。” “我想养小乌龟。” “我想养蛇。” “将来我长大了,挣了钱,一定去住可以养宠物的房子。” “我也是。” “我也要住!” 孩子们纷纷表着决心,那个男孩回过头来对着黑冰,忽然从书包中摸出一包牛肉干,撕开包装慢慢靠近黑冰。黑冰警惕地看着他。 男孩蹲下来,把牛肉干推到黑冰面前:“小猫咪,这个给你吃。我们家黑冰以前最喜欢吃牛肉干了。” 黑冰冷冷地看着他,这时十字路口的信号灯转换,黑冰马上转身跑过马路,把男孩和他的零食扔在后面。 瑰儿从包里又是牛奶又是炸鱼、大虾、点心的拿了一大堆出来,她把这些东西摆在黑冰面前,招呼道:“来来,快吃。这几天你又在这里卖花,又去养猪,一定很累了吧,多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 黑冰有礼貌地道谢,然后大大方方地开始吃东西。不管多饿,它也不会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黑冰真有教养。”瑰儿摸着它的头,夸奖道。 黑冰虽然很不愿意再像猫一样被人抚摸,可是连火儿都整天被瑰儿抱来摸去的,自己总不可能比必方更摆架子吧。 “也不知道火儿和狐狸他们俩忙得怎么样了,今天不会又不回来吃饭吧?”瑰儿自言自语着。这几天火儿被林睿拉着在外面跑,总是不回来吃饭,所以她只能自己做饭自己吃,这太没成就感了。 “对了黑冰,吃完饭帮我把这个送去医院给南羽吧。”瑰儿拿出她做的干燥花给黑冰。南羽总送绣品给她,瑰儿就做了一些干燥花作为回礼,反正黑冰去郊外会路过医院,就让它替自己跑腿。今天周影被火儿他们支使出去了,呆会自己也要坐公交车回家,所以早点关门吧。 最近立新市发生了好几起儿童失踪事件,弄得父母们都高度紧张。林睿的妈妈也不放心,在自己繁忙的工作之余天天亲自接送儿子上学放学。林睿当然不怕什么拐骗贩卖儿童的团伙,可是他却怕看见妈妈劳累的样子,为了让妈妈放心让他自己去上学,他找了火儿整天四处寻找那些拐骗儿童的人,准备来个一吃永逸。 火儿要忙活,当然要带上周影这个跟班。这几天那些从事打劫、偷盗的“无辜”犯罪份子也不知道被火儿烧烤了多少,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些诱拐儿童的罪犯。所以他们就那样整天在外面游荡,很少回家来。 因为家里没有人,瑰儿也无精打采的,做什么都没劲,今天又不到下午四点就关了店门。 黑冰迎着夕阳走在路上,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比较少,对脖子上挂着玻璃瓶的猫大惊小怪的人也就少。黑冰这一段日子过得很是忙碌,每天都要踩着时间去赶工,简直和人类的打工者差不多了,难得有这样一个下午可以在太阳下悠闲地散散步。在过去,它曾经度过了很长一段天天吃饱了就晒着太阳睡觉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那些事情已经变得一片模糊,好像发生子上辈子一样。 现在的自己可没有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黑冰克制住伸懒腰的欲望,大步向前跑去。 来到十字路口时,黑冰习惯地向身后看了看,这几天它下班的时间和附近小学放学的时间差不多,所以它每天都能遇见那个孩子。他总是想给黑冰东西吃,不过黑冰从来不理他。 黑冰一直没有忘记过那一天,在刺骨的寒风中,那家人把自己拴在树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它成为妖怪之后,过去的生活有好多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有那个画面清清楚楚印在它脑海中。 不过,它早已经不恨那家人了。 人类总是那个样子的,而且如果他们当年不抛弃自己,现在自己也无法成为妖怪。这么一想,自己反而要感激他们。 它回头没看见那个男孩,才想起自己今天提前下班了,于是耐心地等着信号灯的转换。 “咦,黑猫。”黑冰猛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那个男孩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拉着一个男子的手说道,“叔叔,你快看,那只猫长得跟我们家原来养的黑冰一模一样,我老在这里看见它。” “大概是只野猫吧。”男子对这只猫没有什么兴趣。 “叔叔等一下,我给它东西吃。”男孩又在书包里找出零食来去喂黑冰。 黑冰凝视着他,不明白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学校以外,又为什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男孩的父母黑冰都认识,可它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为什么都不吃啊?我以后可能不能再喂你了啊。”男孩哄着它。 旁边的男人有点不耐烦了,催促说:“你爸爸在等着我们呢,别管这只野猫了。” 男孩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向黑冰挥挥手:“再见了,小猫咪。如果你遇见我们家黑冰,要帮我向它问好啊。” 黑冰看着男子牵着那孩子走向路边拦车,立刻睁大眼,那个方向不是男孩平时回家的方向。等等,火儿和九尾狐在抓什么人?对了,是拐骗儿童的犯罪团伙!刚才那个人在说什么“爸爸在等着你”之类的话,而且那个孩子也说不会再回来了,难道……黑冰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那个男子叫住了一辆出租车,催着孩子上了车。 黑冰几步蹿到那辆正在等待红灯的车旁边,看见孩子在车厢中正和那个男子说说笑笑,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自己被拐骗了吧?然后他就会被卖掉,而且听说都是卖到山村中,那里的人类喜欢买男孩子(不是买去吃吧?)人类总是把动物卖来卖去,可是他们自己一定不喜欢被卖掉吧? 不过人类的事,妖怪少管。 黑冰转身就走开。 走了两步,黑冰又转过头来,火儿和九尾狐正在找这些人,要不要去告诉他们呢?不过等自己找到他们,这辆车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吧? 就在黑冰思来想去的时候,红灯变成了绿灯,同时出租车发动了起来。 黑冰来不及多想,在车子驶出去的一瞬间冲到了车下,伸出双爪紧紧抓住车的底盘,尽力把自己塞进了几个叫不出名字的零件中间。 车越开越快,黑冰在车下也越来越难躲得稳,加上它的脖子上还拎着一个大瓶子,晃来晃去地老是碰它的脸,它伸出指甲死死抓住身下的金属物体。随着车子的震动,它的指甲越来越疼。 如果那孩子不在车里,黑冰早用一个法术破坏轮胎让车子停下来了,可是它可不能保证在这样的速度下这么做不会带来车毁人亡的结果,所以也就不敢轻易出手。 车子几次转变方向,速度也就越来越快起来。黑冰被颠得头昏脑胀,好几次都差点从车上掉下去。 想想自己这样拼命,就好像是要去救那个孩子一样,不由有点好笑。 不过黑冰一再提醒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火儿和九尾狐,他们是自己的前辈,平时很照顾自己(火儿也会照顾你?),所以自己也应当为他们做点事,所以,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和那个男孩一点关系也没有。当自己还是猫的时候,那家的主人不就常说狗才忠诚,猫嫌贫爱富吗?而且现在自己已经是妖怪了,更没有义务去救那个男孩。 不知前方出了什么事,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黑冰毫无防备,一下子被甩了下去。它灵巧地在落地之前调整好了姿态,稳稳地站住,但是它脖子上那个玻璃瓶却摔落在地面上,立刻化成了纷飞的玻璃碴。黑冰离得太近,根本来不及闪躲,顿时被玻璃的碎片击中了,身上马上流出了血。更严重的是,它的左眼被一片碎玻璃击中了,现在流着血,根本没办法睁开了。 车里的人根本没有察觉车下的事,不一会儿,车子就又发动起来。 黑冰一咬牙,又冲上去,抓住了车底。 车子再次上路,黑冰的情况比刚才要糟得多。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左眼却疼得钻心。它的爪子打滑了好几次,总是差一点就要被甩到车轮下。在这种情况下妖术根本没有用,倒是做野猫时训练出来的敏捷身手救了它的命。 “我是为了找出那些犯人的老巢,不是为了那个孩子!”黑冰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把爪子收得更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开始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黑冰立刻从车上溜出来,钻进路边的草丛里。 它四处张望,发现身处在城市边缘的山丘上,四周都是崭新的别墅和种植整齐的绿化植物。 “原来犯罪集团住在这么高级的地方,难怪火儿他们一直找不到。”黑冰想想自己和师父住的地方,再看看眼前的别墅,忍不住咋舌。不过犯罪份子都是用不正当手段弄钱,花得当然也就大方。自己和师父、九师兄、周前辈他们要靠做工干活,刘地那样的妖怪住在这种地方很平常,自己和师父这辈子就没指望了,或者,等修成正果之后自己来造。 它在心里感叹了一阵子社会的不平等,发现那个男人领着男孩已经走进了别墅群,便悄悄跟了上去。 黑冰身上的伤口其他上已经停止了流血,可是眼睛的血依旧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它几次用爪子去擦都没有用,看来只有回去请师父治疗了。对,看清那个绑架犯在哪一间房子就回去通知火儿和九尾狐,其他的事就和自己不相干了,自己是为了火儿前辈才来的,可不是为了那个孩子。 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转过一个人工池塘,男人带着那孩子走进了一座三层的小楼。门关上之后,黑冰跳到了台阶上,认真把门牌念了几遍,点头道:“已经知道他们的老巢了,可以回去向火儿禀报了。”它转过身,竖起尾巴,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啊……” 紧闭的房门内传出了一声孩子的尖叫。 黑冰一下子跃过门口,沿着屋子旁边的树木几下蹿上了去,然后纵身一跃,穿过二楼开着的窗户进入了房子。 房子很新,还散发着刚刚装修过的味道,里面也没有几件家具。黑冰小心地踏上楼梯,听到楼下正在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两个成年男子的声音。黑冰正要侧耳听他们在说什么,就听下面传来了“砰”的一声,接着男人们一阵乱叫:“别让他跑了!”“把他绑起来!快!抓住他。” 黑冰大叫一声,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两个男人还是屋子里跑来跑去,笨拙地捕捉着他们的目标,却被当头跳下来的黑冰吓了一大跳,同时大叫了起来:“怎么还有一只!” “黑冰,又一只黑冰!”正跟在男人们身后欢跑的孩子也惊讶地大叫了起来。 黑冰发现在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只猫正想钻到沙发下去,那只猫也是黑身、白爪,外表看起来和自己一模一样。它抬起头,发现那两个正在追猫的人其中一个是把孩子带来的那个男人,另一个虽然比以前胖了一些,头发少了一些,身上的衣服高档了一些,黑冰还是认得出,他就是自己原来的男主人,也就是那个男孩的父亲。黑冰一下子愣在那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姐夫,你到底买了几只猫啊!”男子悄悄地问黑冰的前主人。 “几只?这一只还是找了大半个城市才找到的呢!又要像黑冰,又要是只成年猫——根本没有宠物店卖这么大的猫!还不都怪你,当时说好你会去接黑冰,我们才放心把它拴在树上的,谁想到你竟然会记错了日子,让别人把我们家黑冰偷走了!我和你姐姐还要编一大堆谎话来骗孩子,现在又去找只假黑冰来瞒他。” “可是姐夫,那时候我不是……”男子摸着头苦笑。 “可怜的黑冰,遇到好主人还好,万一遇到不好的人家……”黑冰的前主人摇头叹着气。 “爸爸,你在说什么啊?黑冰怎么了?”男孩不解地眨着眼。 “啊,小刚你看咱们的新家好不好?这可以养小动物了,我也帮你把黑冰从农村接回来了,你看,你看……”黑冰的前主人哄着儿子,“你妈已经去买菜了,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明天小刚就去新的学校上学,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自从几年前生意失败不得不卖了房子,卖了地产,连心爱的宠物都不得不丢弃了之后,他用了这么多时间去拼搏,到了今天,终于可以对儿子说这句话了。说完,他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可是爸爸,它们谁是我们的黑冰啊?”男孩看着两只猫问。 黑冰看看眼前的人类,再看看那只见到自己后沙发低下只露一条尾巴在外面的猫,心里有些明白了。 “黑冰,你是黑冰吗?”男孩先向黑冰走过来,向它伸出手,“你受伤了。” 黑冰向后一跃,摆出了攻击的姿态,男孩的父亲忙过来把男孩抱开。 “喂,猫,出来!”黑冰向那只猫喝叱,“不然我就过去了!” 那只猫吓得浑身发抖,从沙发下爬出来。这是一只纯粹的宠物猫,身上撒了香水,连指甲都被剪掉了,显然生活得不错,皮毛油光水滑,肥肥胖胖的。现在它正在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也害怕眼前这只有外表像猫一样的怪物,哆哆嗦嗦地蜷成了一团。 “你叫什么名字?”黑冰问。 “小黑,我是被卖给他们的,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猫缩成一团求饶。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黑冰,忘了那些卖掉你的家伙,好好在这里生活!他们都是好人,肯定会疼爱你的。” “我……你……”猫看着这只怪物,不明白它为什么把自己的地盘让给自己。 “我是妖怪,不用人类养。”黑冰骄傲地说。 “黑冰,你们谁才是黑冰?”男孩反复打量两只猫。 “过去,他现在是你的主人了!” 那只猫慢慢走到男孩身边,在他身上蹭了几下。凭着动物的直觉它知道这个人类男孩会比原来的主人好上一百倍。 “黑冰,你终于认识我了。”男孩欢呼着把它抱进了怀里。 “还有一只怎么办?它还受了伤?不如也留下养吧,反正这么大房子,不差多一只猫。”男主人热心地建议。 黑冰转身向开着的窗户走去。 “他三舅,去把窗户关上,别让它跑了!”男主人撸起袖子,准备扑向黑冰。 黑冰纵身向前,向准备关窗户的男子迎面一爪,趁他吓得后退的时候,纵身从窗口蹦了出去。在它身后,那些人还在喊着:“快把它抓回来,它受了伤,得上药才行!” 黑冰静静地躲在窗外,听着孩子和猫嬉戏的声音。不一会,女主人回来了,孩子向母亲大声宣布“黑冰回来了”的消息。天色将暮,那座房子里亮起了灯光,又飘来了饭菜的香味,然后传来了一家人欢宴的声音。 一直等到屋子里的灯光熄灭了,黑冰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它已经忘记了家猫是怎样生活的了,只是依稀记得在这个时间,猫应该会睡在小主人的被窝里吧。不过自己是妖怪,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去向瑰儿和南羽道歉,因为弄破了她们的干燥花瓶子,还要去九师兄那里把落下的工作赶回来…… 它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房子。 其实和那家人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不错,毕竟那时自己是只猫,那就是一种幸福的猫的生活吧。 受了伤的眼睛忽然变得那么疼,黑冰仰头看着星空,一滴泪水从眼眶中滑下来。它摇摇头,跳过道路,向山丘下跑去。 奇谈之四 不良少年的资格 林江文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喜欢表弟林睿。 他把双脚搭在茶几上,半躺在沙发里。客厅另一边,自己的母亲和姑妈林青萍正相谈甚欢,而林睿偎在他母亲身边听大人们说话,脸上挂着一副乖巧甜蜜的笑容。只要一看见他这个样子,林江文心里就觉得很烦。 “小睿这次考试又是所有功课全部一百分,又是全班第一名吧?这孩子真是聪明。”林江文的母亲不遗余力地称赞着林睿。 林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实事求是地说:“二舅妈,不是全部一百分,我的作文被扣了0.5分呢。” 林青萍抚摸着儿子的头,自豪地说:“这孩子每次都考全校第一名,读书一点也不用我操心。他爸爸走得早,总算这个孩子还……” 林江文看她说着说着又要开始抹眼泪,心里升起一阵火气。每次见到三姑,她都要提这件事,而且每次提起这件事都要哭,真不知道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三姑的年纪也不算大,老公死了两年多了,再找一个不就行了,干吗那么烦人! 林睿懂事地为妈妈抹眼泪,然后母子两人抱在一起…… “哐啷!”林江文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蹬了茶几一脚,站了起来。 “江文,你过来!”听到林江文弄出的响声,他的母亲终于想起了今天请林青萍来的目的,“青萍啊,我今天找你来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江文明年就要考高中了,但是他的成绩简直……简直没法拿出来见人!”她用力说完这句话,狠狠瞪了林江文一眼,才央求林青萍说:“所以想请你趁暑假来给他补补课。” “这当然没问题。”林青萍一口就答应了。 林睿有点着急了,拉着林青萍的手说:“妈妈,可是、可是……”他知道母亲会趁暑假时去当家教、教补习班赚钱来偿还林海(林睿死也不会叫他爸爸)欠下的巨额债务,如果她再承担下给林江文补课的事,那么就会更忙碌,整个暑假都不能休息了。 “我每周一三五的上午和周六下午都有课,那就每周二、四、六的上午来给江文补课吧?”林青萍已经开始和林江文的母亲商议补课的时间了。 “妈妈。”林睿使劲拉她的手。 “小睿,怎么了?” 林睿嘟着嘴不出声。 “这孩子,真是。”林青萍笑着抚摸林睿的头,明白这是儿子对自己的体贴,心里很感动。林江文的母亲也知道向林青萍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儿子最近变得那么不听话,请来的家教全都被他气走了,他从小还算听他三姑林青萍的,为了他明年考高中,也只能这样了。“江文,还不快过来谢谢你三姑。”她大声吩咐儿子。 “我又没请她来!”林江文气鼓鼓地顶了母亲一句。他就是不想照大人的安排去生活,就是讨厌大人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要自己这样,要自己那样,他就是想和他们对着干。 “你怎么这么跟大人说话!” 大人、大人,又是大人!只不过多活了几年,就要别人把你们的话当圣旨,只因为你们是大人,就什么都对。林江文一肚子不服气,坐着不动,就这么跟母亲拧着。母子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看就要开战了。 “嫂子,算了,江文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叛逆一点,孩子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林青萍是个教师,比较了解孩子,温柔地为江文辩解着。 “唉,他要是能有小睿一半懂事就好了。” “孩子长大了,就会有叛逆的时期,也许小睿将来也会那样的。” “我才不会。”林睿撇撇嘴,心想自己才不会像那些笨人类一样呢,“我永远是好孩子,妈妈,对不对。” “对对对,小睿是好孩子。” 林江文的母亲道:“今天在这里吃午饭吧。”林青萍和自己的嫂子也不客气,马上答应说:“好啊。” “我来帮忙,我会炒鸡蛋!”林睿举起手来说。 “小睿还会做饭呢?” “有时候我忙不在家,他就自己做饭吃,做得还挺不错呢。” “小睿真厉害。” “好,今天我来露一手。”在大人的称赞下,林睿卷起袖子走向厨房,林青萍和林江文的母亲也跟了进去,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响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 林江文气哼哼地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林睿了,非常讨厌…… 林江文站在街角,点上一支烟,不去管路人的目光,和同伴们大声说笑着。烟是他们刚才顺手从超市偷出来的,现在正一起商量着怎么弄点钱去网吧玩。 “来了。”一个同伴给大家使眼色。街的另一边,一群小学生正三五成群走过来,他们就是大家弄钱的对象了。林江文一向不反对小偷小摸,他觉得能从大人那里偷东西很有成就感,可是敲诈小学生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但是今天早上他出门时刚刚和母亲吵了一架,心情十分不好,现在就想要去做点坏事——越是大人不让做的,他就越是要试试。 “喂,江文快点。”同伴在催促他了。 其他人已经跟着一个单独走路的小学生走进了一条小巷,当林江文赶上去的时候,就听见前面的伙伴已经在命令那个孩子把钱交出来了。 “白痴。”林江文一走进巷子就听见了那个小学生冷冷的嘲笑声,“我没空和弱智说话。”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林江文连忙拔开同伴冲到前面去,看见林睿正背着书包,一脸不屑地站在大家面前。 “死小子,口气倒不小。”一个同伴挥动拳头威胁道。林江文连忙拉住他,不管怎么林睿都是自己的表弟,总不能看着他挨打吧?“他是我表弟,算了,算了吧。”林江文向自己的哥们儿讲情。 “你这个表弟说话真难听。” “这孩子一点都不乖巧啊。” “……” 伙伴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他们总算讲义气,让林睿走了。林江文没忘了威胁林睿一句:“回去敢跟大人说,小心我教训你。”还在他面前挥了挥拳头。 林睿根本没理他,转身就走了。 林江文气呼呼地看着林睿的背影,他觉得是自己救了林睿,这个小家伙却连个“谢”字都没有。他不由想起了以前,自己曾经帮助过班里的一个好学生,当时那个家伙也和现在的林睿一样,连个“谢”字都不说,而且事后照样向老师打自己的小报告陷害自己。 “那些好孩子全不是好东西!”林江文撇着嘴想,“只会讨好大人。”他心里对林睿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而且很担心林睿会跑到大人面前说自己坏话。 林睿显然什么都没说。 因为要给林江文补课,这天中午林青萍母子都留在林江文家里吃饭。饭桌上的林睿又是一副乖巧听话,小天使般的样子,不住地为他妈妈夹菜,说着讨大人喜欢的话,那天在小巷子里那副尾巴翘老高的骄傲样一点都看不见。 “哼,好孩子的嘴脸。”林江文用力掰着馒头,心想,“在大人跟前一个样,一回头又一个样。”但是不管怎么说,林睿没有向自己的父母打小报告,这让他松了口气。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林睿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林江文偷偷跟着林睿,他打算教训一下这个小家伙。 那天在饭桌上,林睿扬着头天真地问林青萍:“妈妈,舅妈怎么不给江文哥哥零花钱?我看见哥哥在街上向小学生要钱呢,把我的零花钱分一些给哥哥吧?”那一瞬间,林江文真想掐死这个孩子。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什么都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林江文承受了一整晚父母的“炮火”,所以准备今天让林睿承受一下自己的拳头。 林睿像任何一个好孩子一样,放了学便按照固定的路线乖乖回家。他一走进那条必经的小巷,林江文就摩拳擦掌地跟了进去。当他探头寻找林睿的踪迹时,却发现有个大人站在巷子里,正在俯首和林睿说话。有大人在场就完了,没法报复他了,林江文不由泄了气。 接着他听到林睿的声音传来:“你又来给我找麻烦。”看来林睿认识这个大人,找麻烦?什么意思,他被这个大人欺负?敲诈?还是…… 那个大人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很轻,林江文听不清楚,他偷偷把头伸出去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个高大的男人躬着腰站在林睿身前,一脸谄笑,似乎在拼命讨好林睿。 “到底怎么了,直说。”林江文看不见林睿的表情,但听他的口气很不耐烦。 “还不是那个瑰儿,她……”男人搓着手不安地说,“我一不小心就……” “你看她的样子觉得她好欺负,结果捅了马蜂窝了吧。”林睿幸灾乐祸。 “是,是,您看……”那个男子的腰躬得更低了,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林睿。 “行了,行了,看在你平时还算听话的份上。”林睿挥着手。 “这点小意思孝敬您老。”那个男子掏出一个大钱包递上去,“我先去城外躲几天,等事情平息了再来给您磕头。”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林江文张大嘴呆在那里,他虽然听不太懂林睿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但是有一点他明白:林睿在敲诈那个大人,而对方明显是很情愿地在林睿面前卑躬屈膝。 “喂,你,”林睿似乎早就发现他了,走过来从钱包里抽了几张百元大钞扔给他,“回去不准乱说话──反正就算你说了也没人相信。”这点林江文也知道。在钱包被打开的一瞬间,林江文看见里面满满的全是百元大钞,至少也有好几千,不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戚。”林睿叹息着,径直走了。 这一点林江文也在想,而且他弄不明白,自己和林睿到底谁才是坏孩子?为什么这个小孩子身上有一种令人害怕的东西?看来自己这个表弟不简单啊…… 林江文不想自讨没趣,也就没有跟大人说林睿的事。在家里,林睿永远是一副小天使的面孔,说不出得讨人喜爱,林江文简直怀疑自己那天在小巷子里看到的是不是幻觉,可那几张钞票又确确实实装在自己口袋里。 林江文心里又生出了另一种气愤:这小子明明能弄到那么多钱,却还让三姑拼命挣钱还债,亲戚们还口口声声夸他懂事、孝顺呢——才怪!他一定是把那些钱挥霍掉了。哼!好孩子就是这样的嘴脸,大人还就喜欢,和他们自己一样虚伪。林江文再次下定了绝对不做好孩子的决心,干脆去做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应该比坏孩子还要“不良”,林江文在心里是这样定义的,不仅要逃学,小偷小摸,敲诈比自己年龄小的孩子,还要干更让大人们生气的事,比如说…… “江文,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许大哥。”一个同伴兴冲冲地拉着林江文过去,指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介绍道。 林江文知道,同伴们一向把和这样的社会青年交往当成是一种骄傲。过去他不太想认识这些人,也许是因为他们也算“大人”吧。但是想成为不良少年,认识这样的人是条件之一,所以林江文还是笑着和这个“许大哥”打招呼。 “好,大家以后就是哥们儿了。”许大哥爽快地掏出烟来分给几个少年,并且热情地说,“走,去撮一顿,我请客。” “谢谢许大哥!”伙伴们一起欢呼起来,一拥而去,林江文也只好跟着他们走了。 在酒店里吃饱喝足,走出来时林江文喝得摇摇晃晃的。之前他从来没有喝过白酒,所以这次只喝了一杯就醉了。 “男子汉大丈夫,喝酒抽烟玩女人,什么都得会。”许大哥边搂着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浓妆女孩不时亲吻着,边向这些男孩子们宣称,“以后跟着我,保你们日子过得快活。” 对,林江文迷迷糊糊地想,喝酒、抽烟、早恋……我就是要这么做……大人不让做的事我全部要做!我才不去帮好孩子了呢!我从现在起就要做不良少年! 托着那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塑料包,林江文心里颤了一下。 “帮了大哥这个忙,以后有你们好处。想自己尝尝也行,回头我送点儿给你们。”许大哥在他们几个手上每人放了一个这样的塑料包。 只要看过警匪片,就算不用脑袋想都可以知道这个东西不是面粉,不是石灰,而是……林江文向伙伴们看看,其中几个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小心点,早去早回,大哥等你们的好消息。”许大哥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地址,要他们行动。 一出门,林江文就拽住了一个和他最好的哥们儿,低声说:“这是毒品!” “我知道,我们不吸不就完了。”对方满不在乎。 “我们去帮他送,这就是贩毒了!”林江文提醒他。 “我们只是送送,怎么能叫贩毒。而且平时许大哥那么照顾我们,他都开口了,我们怎么能不帮忙呢!?” “我……”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就这样还自称不良少年呢。”哥们儿嗤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走了。 林江文看看手里的地址,又摸摸口袋里的毒品。他可以小偷小摸、打架、骗人、敲诈、吸烟、喝酒……可是他不想成为“罪犯”。也许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良少年和坏人之间有什么区别,但是他知道,自己一旦真的把这些毒品送到了指定的地方,自己就和那些自己讨厌的大人一样了。 “我讨厌那些大人!只想教训孩子的;只想在孩子面前耍威风的;只想利用孩子的……我偏不听你们的摆布!”想要我事事处处听他们摆布的父母和想要利用我犯罪的许大哥一样,谁都别想得逞!林江文这么想着,走进了街边的一个公厕,把那袋毒品撕开全倒进了马桶里。看着水流把那些白色的粉末冲走时,他感到一阵痛快——这就是他对那些可恶的大人的一个报复。 “我的货呢?”许大哥冷冷地看着林江文。 林江文自从那天倒掉那些毒品后,知道自己不能再和这些人碰面了,他也不想再和这样的人来往,所以一直躲着他们。这天他的一个哥们儿约他去打电子游戏,一出门却看见许大哥和他在一起。 “货呢?”许大哥揪着林江文的头发,从牙缝里问。 “丢了。”林江文被两个哥们儿按着,心里不怎么害怕,反而充满了气愤:“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叫我去贩毒我就要去!我没有去告你就该庆幸了,你还敢来问我!你以为你是谁!” “啪!”林江文脸上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还敢嘴硬!说,货呢?”他还没有想到林江文已经把毒品毁了,以为是他私吞了那些东西,准备在这些少年面前杀鸡给猴看,以便今后可以更好地控制他们,所以抓起林江文的头往墙上撞了几下,直到他的额头流下血来才又问:“说不说?不说要你好看!” 林江文被撞得头昏眼花,他很讨厌大人,知道他们虚伪,不吝于伤害孩子,可是没有想过会受到这样的伤害,他忍着头痛和快淌出来的眼泪,说:“我把它倒在马桶里了。”看着那个许大哥的表情,心里一阵快意。 “什么?!”许大哥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你竟然……竟然敢!”说着揪住林江文的头发,重重一拳打在他腹部。 林江文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但还是挣扎着说:“你用一点小吃小喝骗我们去替你犯罪,总是把我们小孩子看成可以随便使唤的东西,我们也有脑子的……我讨厌你们这些大人!我才不会听你们的话呢!” “小子,你有种!”许大哥怒火中烧,使劲踢了林江文两脚,然后向身边的少年们下令,“给我打!” 林江文一边抱着头抽泣,一边准备迎接即将落在身上的拳头。这时却听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天真好奇地问:“你们在干什么啊?”林江文从指头缝里看到林睿站在这群人旁边,斜着头,带着他那可爱、无害、纯真、甜美的笑容问:“叔叔、哥哥,你们为什么堵在巷子里啊?阻碍交通是不对的哦。” “小孩子滚开。”许大哥还沉浸在被林江文激出的火气中,向他大吼一声。 “说脏话也是不对的哦。”林睿的笑容实在太可爱了。 “这个小孩,好像是……是林江文的弟弟。”一个少年认出了他,向许大哥报告。 “哦?”许大哥一把将林睿提了起来。 “别碰我弟弟。”林江文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勇气,爬起来向许大哥扑过去,却被踢了一脚,痛得蹲在地上。 “小家伙看起来真讨人喜欢。”许大哥用力扯着林睿的腮帮子,“你比你哥哥看起来可爱多了。” 林睿淡淡地说:“他不是我哥哥,我可没那么差的遗传基因。”他眯着眼睛,脑子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个竟敢扯自己脸皮的人类了:让他陪刘地喝酒?吃周影做的饭?送给火儿吃?活埋?下油锅?丢进动物园的老虎山?满清十大酷刑?他是一个很爱记仇,而且有仇必报的妖怪,一旦被人得罪了,不管过多少年他都会记得。 “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跟你那个不听话的哥哥不一样。”许大哥不知死活地继续拍林睿的脸蛋,“来,叔叔给你好东西。”说着取出了一个注有毒品的注射器。 “别碰我弟弟!”林江文可没少看警匪片,立刻意识到许大哥打算干什么,挣扎着扑过来护住林睿,“我帮你去送货,以后我都听你的话,他才上小学啊……” “哦,那你弄‘丢’的货……”许大哥阴笑着,他本来也不打算把事弄大,只想吓唬吓唬这些小孩子而已。 “我赔给你,不管多少钱我都赔。” “哼哼,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许大哥放开林睿,拍拍林江文的肩。他正在想要怎么利用林江文,忽然觉得手中一空,这才发现注射器已经被林睿拿走了。 “这个是什么东西呀?”林睿把玩着手中的注射器,“我知道这是注射器,叔叔你生病了,要打针吗?”带着他的招牌笑容,林睿忽然一抬手,将针头插进了许大哥的左眼。 一声哀嚎划破了天空。 许大哥抱着脸倒在地上翻滚起来。包括林江文在内,周围的少年全被林睿的行为惊呆了,一动也不会动,只有林睿还是那么天真可爱地笑着,说:“叔叔病得好严重哦。” 许大哥挣扎着伸手去抓他,林睿灵巧地一闪,然后一脚命中了许大哥的下身。 又一声哀嚎划破了天空。 “叔叔真的病得好严重哦。”林睿一脸同情,俯下身问,“叔叔是不是有心脏病?我知道得心脏病的人身上都会带着药的,我来帮你找找看。”说着蹲下去在许大哥身上一阵乱翻,找出了几包毒品后欢呼一声,“我找到药了!来,叔叔吃药吧。”说完扯开包装,把毒品全倒进了许大哥嘴里。 第三声惊叫划破了天空,不过这次不是那个嘴里塞满了毒品,已经发不出声音来的许大哥,而是那群少年,包括林江文一起发出的惊叫声。林睿还在笑着,但在他们眼中,却感到说不出的畏惧来,这个小男孩简直像……不,他根本就是个小魔鬼! “啊!” 不知道谁先惊叫了一声,那些少年转身飞奔着逃掉了。但是林江文不能逃走,他留在原地和林睿大眼瞪小眼。眼看着林睿步步走近,林江文一步步后退着,看着他那恐怖的笑容发抖,林睿甜甜地一笑:“我不向妈妈、二舅他们揭发你,但你得请我吃肯德基。” 林江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没出息,还想做不良少年。”林睿撇撇嘴,对着那个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的许大哥就是一脚,又将他踹昏了过去。 “警察,警察来了!”林江文听到由远而近的警车声,害怕得跳了起来,拉着林睿说,“我们快逃!” “我们又没有干坏事,为什么要逃?”林睿眨着眼睛问。 “坏、坏事……”林江文结结巴巴地看着绝对需要送医院急救的许大哥说。 “这叫正当防卫啊,而且那些大人最好骗了。对了,你待会儿想吃什么?” “啊?”林江文还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一辆警车就停在了身边,完了,要坐牢了,前科、污点、一辈子的纪录……自己的一生啊!林江文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一生”这个问题,自己以前也有个梦想,想成为体育老师,这下完了,谁会让有前科的人去做老师啊……他手发抖、腿发软、眼泪直流,一看到两名警察出现在眼前马上就想跪下去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哇……”林睿忽然发出了大得吓人的哭声,“警察叔叔,救命啊……” “小朋友怎么了?别怕,叔叔会保护你的。”一名警察踩着脚下的受害者冲到了凶手面前,温柔地对他说。 林睿哽咽了好半天,才指着地上的许大哥说:“他……他……他打我……还……还……还吓唬我……哇……” 林江文的下巴掉了下来。 警察拔枪指着地上的许大哥和无辜的林江文,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大哥已经昏倒了,这个问题只好由林江文来回答,他颤抖着说:“是……是他逼我贩毒……不关我的事……” “是毒品。”另一名警察检查了许大哥口里的东西,面色凝重地说,“毒品是谁的?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他看着许大哥这个样子也觉得可怜,赶忙呼叫了救护车。 “他……是……”林江文看着林睿发抖。 “是哥哥把他打成这样的……”林睿边哭边大声说。 “咕咚”一声,林江文倒在地上,手铐、法庭、监狱……越来越近了。 “他要哥哥带东西,哥哥不带,他就打哥哥,还打我……哥哥就打他……哇……他打我还打哥哥,他是坏人……警察叔叔……”林睿含糊不清地说着,扑倒在警察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警察的一只手搭上了林江文的肩:“为了救弟弟能把大人打成这样,好小子!将来有出息!” “什么……”林江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许大哥明明伤成这样,林睿这么说他们就信了? 警察局里,警察们给林睿和林江文作着记录,可怜的许大哥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像他那样前科累累的人渣,和林睿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孩子相比,白痴都知道该相信谁。 “然后呢?”一位温柔的女警察细声细气地向林睿说话。 “他打我……”林睿又开始哭,并且一再强调对方打自己的事。 “好好,阿姨知道了,阿姨呆会儿为你报仇好不好?(竟然动手打这么可爱的孩子,这个犯人一定要严惩)你说说后来呢?” “后来哥哥来救我……”林睿止住眼泪向林江文笑,“哥哥打他,哥哥好厉害!”说着还比划几下子给警察看。 “是这样吗?”警察转头问林江文。 林江文糊里糊涂地点头。 “你可是把他伤得很厉害啊,他那只眼睛可是彻底废了。”警察说,“但是你也是为了自卫和救你弟弟,他又是个成年人,这也不能怪你。记住,以后千万别再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了。” 林江文拼命点头。 “已经通知了你们的家人,他们马上就来接你们了。好了,喝口水压压惊,一会儿就可以走了。”警察疼爱地摸摸林睿的头。 不用坐牢?也不用挨骂?林江文难以置信地看着警察。 林睿的肚子及时地“咕咕”叫起来,那位女警察关切地问:“小弟弟,你是不是饿了?”他却红着脸用力摇头,眼神偏偏按故意瞟着旁边一位警察饭盒里的炸鸡腿。女警察会心地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喷香的炸鸡腿就出现在了林睿和林江文面前。 林江文吃着香喷喷的炸鸡腿,忽然觉得大人也很愚蠢。 “江文最近用功多了,也不出去乱疯了,让他受受那样的惊吓也好,看来明年的高中应该没有问题了。”林江文的母亲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开心地对林青萍说,“这也是多亏你来帮他补课啊。” “孩子大了,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再说江文本来就很聪明。他为了救小睿受了伤,我还得感谢他呢。”林青萍笑着说。 “本来他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真该狠狠揍一顿,但是他知道不去干坏事,又知道保护弟弟,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他自己心里也该得到教训了。” “江文,小睿,吃饭了。”两个母亲边聊天边做完了饭,招呼孩子们过来吃。 林江文抬起头,看看林睿还在写作业,又低下头去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到什么教训,不过他很清楚,和这个弟弟比起来,自己根本没有成为不良少年的资格。自己既不能心狠手辣地做坏事,也没有本事把大人耍得团团转,所以还是做个好孩子吧,免得到时候……想想林睿将来长大了的样子,林江文决定自己要做个要多好有多好的孩子,然后将来离林睿的生活要多远有多远……想到这里,他又抱起书,拼命读起来…… 奇谈之六 鬼屋 “我们去鬼屋探险怎么样?” 张宁一提出这个建议,立刻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反对。 大好的暑假,刚刚摆脱了考试的折磨,去干点什么不好:游乐场、电影院、游戏厅、网吧、练歌房、上山、下海、打球……大家都是高中生了,还去什么“鬼屋”探险,真是幼稚。 “不去算了。”张宁失望地一摇头,打算少数服从多数,“本来还想去看看,如果那座空屋真的没人住,又设备齐全的话,我们以后可以把那里当成聚会地呢。” “设备齐全的鬼屋?” “是啊,听说那里有水有电,家具、电视、电话、电脑……一应俱全,就是没有人住。 “有这么好?”大家有些感兴趣了。 “对,就是这么好,而且还是幢两层小楼,有一个小花园,可以说是个别墅呢。” “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没有人住?”大家不相信地叫起来。 “不是说了吗,那里闹鬼,主人死的死逃的逃了,当然没人住。”张宁不耐烦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找地方玩。” “别走啊,再说说鬼屋的事嘛。”朋友们异口同声叫起来。 据张宁那位警察表哥说,这座后来被称为鬼屋的房子里曾经发生过十分诡异的人命案子。 当天那座房子的主人全家去看电影,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男主人走在前面开门,女主人领着小孩子在后面锁院门。当女主人锁好门转过身来,发现男主人已经先进屋去了,但屋里却还没有开灯。“停电了吗?”她也没有在意,边问边向屋里走。进门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脚下踢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一个人躺在脚下。借着微光,她认出那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吓得大叫起来。女主人冲过去开灯,灯一下子就打开了,接着她在灯光下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几分钟后,闻声赶来的邻居们发现这对夫妻都倒在地上,孩子在一边“哇哇”大哭着,更可怕的是客厅里还躺着两具尸体。那是两个男人,张着嘴瞪着眼,脸上的表情满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两具尸体的心口都有一个洞,心脏都不见了。邻居们立刻报警,把夫妻二人送医院。警察赶来后,发现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已经死了,但是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心脏病脑溢血等症状。妻子只是被吓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也不知道丈夫已经死了。只有那个三岁的孩子一直哭个不停,仿佛看见了什么大人们看不到的东西。那位男主人是不是在开门的一瞬间遇见了什么“东西”,才因此失去了生命呢? 后来那位妻子因为打击太大,住进了疗养院,孩子被他的爷爷接去抚养,这座房子就一直空了下来,连里面的家具都没有人去动过。至于那两个死去的男人,警方无论如何也没能查出他们的身份,于是这个案子便这样成了悬案。 案发之后,这附近的居民便常常在夜里听见座房子里有哭叫声、求饶声、鬼嚎声。4号房子隔壁的住户也纷纷搬走,这座房子中闹鬼的传闻便这样传开了。 就是这样一座鬼屋,现在张宁、严韦行、蔡彻、高籍明四个少年却想进去探险。 这条小街一侧的这些二层小楼又老又旧,虽然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产物,不过在少年们眼里已经差不多可以和“文物”划上等号了。虽然确实带有庭院,每户的庭院里也或多或少长了些花木或者杂草,可这样的建筑显然与别墅这个概念相去甚远,十几户房屋中只有三五户透出灯光来,其他的都隐藏在一片朦朦胧胧的黑影中。不知哪家的门窗被风吹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加上不知名的夜鸟鸣叫,让这些位于城市一角的房屋看起来很有鬼屋的架式。 “没人到这里来拍鬼片太可惜了,而且,这些房子怎么还没列入规划拆除呢?”高籍明感叹说,“浪费了这么好的地皮。”他父亲是位房地产商人,对这些事知道不少。 张宁摇摇头:“听说早就计划要拆了,可是有几位房主现在人在国外,有的联系不上,有的不能回来签字,所以就这么一年两年的拖下来了。” 走在最后的蔡彻问道:“张宁,对这里的事,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啊。” 张宁白了他一眼:“我表哥是个警察,上次这里那起案子就是他来察的,鬼屋的事也是他说的,错不了。”他借着路灯的微光一户户数着门牌,走到一个门口停下来,“4号,就是这里。” “鬼屋,偏偏又是4号……”严韦行走上去打量这座房子,“不过这所房子还真的……”他耸耸肩,没说是“真的”什么。 眼前这座房子庭院里的草木比其他的院落都要茂盛得多,院中干净整洁,花木掩映间一条石子小路通向门口,连杂草和落叶都看不到。小路尽头是青石板砌成的台阶和一扇有些泛黄的木门,门上悬挂一串风铃,风一吹“叮叮咚咚”作响。 面对着这样一座看起来一点也不诡异的房子,严韦行却打个寒颤,迟疑着向伙伴们说:“这里,这里恐怕真的……我们回去吧?” 其他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严韦行一向自称可以看见或感觉到那些“东西”,而且听说他的祖父还是个捉妖为生的“道士”,他的外公曾经做过和尚,他的姑母是半个神婆什么的,反正他那一家人都神神道道的。对于他说的那些事,朋友们一向爱信不信的,只当作好玩而已,他本人也不在乎别人信不信,可是现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却很认真。 张宁试探着问:“不是吧,你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 严韦行摇摇头:“我只是忽然觉得身上发冷。” “啪!”高籍明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冷是你衣服穿少了!别装神弄鬼了,走,走,我们进去。” “张宁不是说这里死了两个人吗,说不定你是因为这样才冷。”蔡彻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不过我是唯物主义者,我不信这些,干脆我走在前边好了。”说着,他开始寻找进门的办法。 “我总觉得有鬼的事是我表哥在吓唬我。”张宁左弄右弄,终于把客厅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边向里爬一边说,“他总是把他办过的案子里编进些鬼怪去吓我,所以这里不一定有鬼。” “我看也是,世界上哪来的鬼?”蔡彻也跟在他后面爬了进去。 高籍明兴致勃勃地说:“我倒恨不能是真的。你们想,‘见鬼’多刺激啊!”他边说边推严韦行,让严韦行先走,自己跟在后面进去,回头把那扇窗户关上了。 少年们站了一会,视力逐渐适应了这个客厅里的光线。 客厅不大,中央摆了一整套藤椅和一张大理石茶几,靠墙的地方立着博古架,摆了几件花瓶、铜鹤之类的小东西,却没有电视机或音响这类的东西。 “你说的电视、电脑一应俱全在哪儿呢!”高籍明去打张宁。 “这么多房间,人家不一定要放在客厅里啊。”张宁也觉得这个客厅里的摆设过于简朴了一些,但还是嘴硬。 一楼只有厨房、客厅和一个小储物间,少年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上二楼去看看。高籍明打着一个小手电照着楼梯,张宁和严韦行跟着,蔡彻断后,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个房间,都关着房门。 高籍明随手推开了对着楼梯的那一间。 这间房间大概是最大的一间,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到阳台上去,但是不知为什么主人没有把它用做卧室,而是布置成了一间书房。除了门窗的位置,四壁都摆了直到屋顶的书橱,里面满满地放着书。窗下是张大书桌,摆了些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砚台上还架着笔,镇纸下铺着一张宣纸,上面是一副没有完成的图画,画上寥寥几笔,勾勒了一株扶桑的姿态,画的似乎就是院子里那一棵。 “好画。”蔡彻学过国画,看见这副画忍不住称赞了一声。其他三个人对画都没有兴趣,“哗,这么多书,这有是卖书的吧?” 张宁平时一看见书就头疼,正对着书橱吐舌头,高籍明却说:“看看有没有奇幻、武侠小说,从鬼屋里拿几本不犯法吧?”说着拉开橱门就开始找。 “小心鬼找你要书!”严韦行打他一下,不过他自己也是个喜欢看书的人(虽然和高籍明兴趣不同),所以也用手电照着书橱,看起里面的书来。蔡彻和张宁虽然对书没兴趣,但是为了等他们,也开始随意浏览着。 “《幽明录》、《录异记》、《玉皇子》?这里书连名字都这么奇怪。”高籍明看着这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线装书嘟哝着,“连金庸都没有算什么书橱啊!” “也有不怪的。”蔡彻用手电照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说,“《现代医学概论》,还有本《解剖学大全》,这里有有《黄帝内经》和《素问》,这里主人多半是个医生吧?” “也许是个爱好琴棋书画的医生。”张宁发现了几本棋谱,琴谱和书贴,“挺风雅的主人啊。” “我看到可能是个道士。”严韦行抽出了一本《阴符经》,“不然谁会看这些?” “现在的道士和尚都是领工资在庙里上班的,也不一定看这些吧?” “你怎么知道没有世外高人?”严韦行的家人信奉道教,所以很不服气高籍明的话。 “世外高人?大哥,这里是立新市,‘世内’得很呢!” “中隐隐于市!” “别跟我说古文,听不懂。” 看着他们两个人说着说着动了气,张宁忙出来圆场:“喜欢道教和琴棋书画的医生行了吧?人家爱好多也不犯法呀。我们不是来讨论这个的,再去别的屋里转转吧?” 他们来到隔壁的房间,这里就是主人的卧室,和其他几个房间一样布置得很简单:靠墙放着床和衣橱,窗口下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了一张古琴。看来张宁还真说对了,主人真是琴棋书画样样喜欢呢。严韦行和高籍明又就这张琴是“古筝”还是“古琴”争了起来,张宁和蔡彻只好又在旁边打圆场。严韦行和高籍明二个也不知道这张古琴应该叫什么,就是喜欢彼此抬扛,说了一会也就算了。 张宁从床上拿起了一件绣了一半的绣品,好奇地说:“手工绣的,真少见呀。” 那件绣品只绣了一半,隐约看得出绣的是一副山水,在上角还绣了诗句,工艺十分精美。少年们对这种女人家的玩意没多少兴趣,随口称赞了几句就随手放下了。他们在卧室里随便看了看,再没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事物,这间卧室简洁得简直有些过分,甚至连女性常用的化妆品和日常的家用电器都没有。 “对了……”蔡彻突然说,“张宁,你表哥说的那个案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啊,不过他跟我说了也有半个多月了。”张宁还没有反应过来。 “照他的说法,这里应该至少半个月没有人住了才对,可是你们看……”蔡彻用自己的白手帕在桌子上抹了一下,然后拿给大家看,“一点灰尘都没有,很明显是刚刚打扫过的。” “难道……”严韦行的声音开始发颤,“难道真的有……难道……” “你白痴啊!”高籍明一拳敲在他头上,“说明这里根本不是没人住的鬼屋,我们走到人家家里来了!” “咱们快走吧,被抓到就完了。”蔡彻紧张地说,“这算是私入民宅吧?张宁,你表哥是警察,你说我们被抓到的话判几年?” “判几年?就算一年不判,回家我爸爸就打死我!”高籍明第一个向楼梯冲去。另外三个人了也忙跟在他后面,想趁主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刚走到楼梯口,严韦行突然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高籍明,并且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大家别出声。 “怎么了?”张宁用唇语问。 严韦行手指楼下,同样无声地说:“有人。” 四个人一起竖起耳朵听,果然听到楼下有轻轻的脚步声。 “主人回来了,怎么办?我们要被抓住了!”蔡彻都快急哭了,不由得说出了声音,高籍明急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马上要上楼来了。 “先躲起来。”张宁果断地对他们做手势。他四下看着,思索着该躲在哪里——总不能躲进人家卧室里去吧?严韦行一把推开了他们没有进去的那个房间,四个人悄悄地溜了进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那脚步声果然顺着楼梯走了上来,一直走进了卧室,停留了片刻之后,又走下了楼去。 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四个少年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严韦行又压低了声音在大家耳边说:“为什么他没有开灯?他宁愿摸黑上下吗?” “别管那么那了,也许停电了呢!”蔡彻不耐烦地说,“快想想怎么溜出去吧!” 严韦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也觉得还是先溜出去要紧,于是向同伙们建议:“看看这间屋里有没有窗户。” 四个少年开始回头打量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冲北的窗户的位置用厚厚的帘子挡着。 “我们从这里爬出去。”张宁一把拉开帘子,接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没有发出尖叫,半天才颤声向伙伴们问,“这,这是什么……”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但其他三个人的脸色也不比张宁好,一起对着眼前的事物发呆。好半天,高籍明才喃喃说:“灵位……有这么多灵位……” 原本的窗户被一张灵桌堵住了。灵桌分上下三层,摆放了大约二十个灵牌,灵牌的前面还放着香烛。在被传说是鬼屋的地方看见种东西,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蔡彻大着胆子说:“也许人家比较传统,供奉着祖先的灵牌做纪念吧。”说完用手电去照那些灵牌。灵桌的最上层只摆了一个灵位,手电照出模糊的字迹,似乎是“先师灵云道长之位”几个字。蔡彻咧咧嘴,手有些发抖,“这,这是什么……真是道士的家吗?” “别管这些了,我们快想办法离开吧!”严韦行也隐约看见了,不止最上面那个,这里的灵位上写的都是“道号”。难道这里住的真是个道士?他心里没来由地焦虑起来,催着朋友们快走。 “这里没有窗户我们怎么办?” “下楼看看,如果主人在客厅里的话,我记得厨房和客厅这是隔着一面墙的,也许我们可以从那里的窗户溜出去。” “好吧,下去看看。” “轻点轻点,下面有人。” 四个人商量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关好门,开始下楼梯。 整座房子里一片黑暗,主人竟然一直没有开灯,不过这也方便了少年们行动,很快就摸索着走到了楼下。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才可以穿过半开半合的走廊门,在不被客厅里的主人发现的情况下走进厨房里去。 只是屋子里没有灯光,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路灯光线,四个少年躲在门后向客厅里偷看,清楚地看见房子的主人正坐在客厅的窗边。那是个年轻女子,她穿了件黑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越发显得她的面孔和手指白得出奇,她坐在那里,正在一针一针地刺绣着。看起来,这一切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是瞎子吗?” “你看不见她在刺绣吗?” “可是她没开灯,怎么看得见绣什么?” “别说了,她会听见的。” 少年们用极低的声音相互耳语,这时外面的女子忽然停下了针线,向这边看来。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看起来十分美丽。少年们各自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出。那女子没有发现什么,不会儿就又开始绣了。她很有耐心地绣个不停,里面的四个少年却不敢移动,更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她发现了他们,把他们四个当小偷。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张宁偷偷看看手表,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女子终于站了起来,在桌子上取了个杯子,倒了些水喝,并且同时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趁着这个机会,少年们溜进了厨房。 张宁走在最后,他过去之后又向外张望了一下想看看那女子有没有发现,却看见那女子正放下杯子,一滴深红的液体正从她嘴角滴下来。 这时前面的人拉了一下张宁的衣角,他急忙也进厨房去了,同时心里生出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女子喝的是血。 厨房里除了一个冰箱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屋子正对面便是窗户,外面就是街道。这家的主人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意识,这样简单古旧的木制窗户对着街道,竟然连安全网都没有装,小偷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进来……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四个只要不惊动外面的女子,很容易就可以出去。 高籍明先过去,用极轻极慢的动作拔掉摊销,一点点把窗户推开,其他三个人守在厨房门口,紧张地注意外面的动静。 “行了。”高籍明向大家做个手势。 本来只要几步,他们就可以安全离开了,这时严韦行突然张大了眼睛,指着蔡彻身后说了一个字:“血!” 少年们一起看向他所指的地方,只见从冰箱冷冻室的门缝里正有深红色的液体不停地渗出来。 “血。”严韦行肯定地又说了一遍。 一股寒意爬上这几个少年的心头,这个冰箱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竟然会有血流出来?张宁有些慌张地说:“别管了,我们快走。”他又想起刚才那个女子喝的东西,心中一阵发毛。 严韦行咬着嘴唇,大步向冰箱走过去。当他的手握住冰箱把手时,张宁一把拉住他,几乎是哀求地说:“别,我们走吧!” 严韦行摇摇头,一下把冰箱拉开来。 “啊……” 惨叫声响了起来。 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在冰箱里冷冷地注视着这四个少年。张宁和蔡彻看清了冰箱里的东西后,先后翻着白眼昏了过去,高籍明的胆子总算大点,打着战拉着严韦行的手臂,牙齿碰的咯咯地响着说:“是个人?杀人案……” 冰箱里是一个被肢解了的“人”,头颅正对着外面,眼睛还没有闭上,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们,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来,长长的指爪屈缩着,旁边则塞着一些像内脏的东西。 严韦行咽口唾沫,用干涩地声音说:“不是人,是个妖怪。” 高籍明强撑着用比哭还像哭的笑容,说:“妖怪……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 “我们进来了不得了的地方……”严韦行看看地上昏过去的张宁和蔡彻,这种时候顾不了他们了,他推着高籍明说,“你快走,我想办法救他们。” “你说什么?” “走啊,逃走一个是一个。”严韦行一下子挡在高籍明身前。那个女子已经走进了厨房,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看起来,她的年纪只有二十出头,脸孔上没有一点血色,带着一种不应该属人的苍白。看着打开了的冰箱,她皱了一下眉头。 “逃!”严韦行命令高籍明。他自己心里也害怕得要死,但是却不能丢下朋友们不管。他拼命地想着父亲教给他的降妖咒语,一把把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拽下来对着那个女子,希望可以有点用。 高籍明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却不肯自己逃走,抱起张宁向窗口拖着,一边还向那个女子威胁:“你别过来啊,别过来啊,我这个朋友一家三代都是抓妖的,他可是很厉害的,你过来的话吃亏的是你,别过来啊,我可警告过你了!”他把张宁放在窗下,又回头来拖蔡彻。 严韦行听他吹牛心里苦笑,自己哪里会什么法术。难道今天真的进了鬼屋,四个人全要死在这里?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出去,开冰箱干什么呢?”女子叹息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严韦行面前,伸出了手。 “南羽,南羽?你在不在家啊?哎呀!”瑰儿边走边东张西望,一下子撞在了桌角上,疼得叫起来。 灯亮了,南羽走过来接过瑰儿手里的大口袋,关心地问:“你碰哪儿了?疼不疼?” 瑰儿嘟着嘴:“你干吗不开灯啊。” “我喜欢在黑暗里想点事情。”南羽帮她按摩了几下,“你来替火儿拿那个妖怪吗?” “是啊,他和狐狸说要去打刘地一顿,只好我来拿了。”瑰儿嘴嘟得更高了。火儿、林睿同盟与刘地之间的战火每个月都要发生一两次,结果往往是从外面一直打回周影家里,把家里弄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要打扫收拾的可是瑰儿。 南羽无言地摇摇头,对于这种纠纷不发表任何意见,说:“我放在冰箱里了,就去拿出来,你等等啊。” 南羽走进厨房,去用口袋装妖怪。瑰儿四下张望,这是她第一次来南羽家里,惊讶于这里的简朴,一眼看见了那幅绣品,又欢乎起来,“南羽,你这个绣好了可不可以给我?“瑰儿拿着绣品追进厨房,却看到地上躺着四个人,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她拍着胸口顺顺气,说:“怎么会有四个人,吓我一跳──这也是给火儿的?我恐怕拿不动呢。” “这个不是。”南羽忙说,“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好像是要玩什么鬼屋探险的游戏,不小心走进来了。我呆会送他们出去。”她把妖怪装好了,递给瑰儿,并且施了法术,让她提起来轻一些。 “把你这里当鬼屋?”瑰儿笑了起来,用脚后跟为轴转了个身,“你这里这么简朴,怎么看也不像鬼屋啊。” “我想他们本来想去十号吧?我这里是四号,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瑰儿好奇地问:“那个十号怎么了?是不是有……鬼?” 南羽笑着说:“几个月前那里有两个小偷进去盗窃,不知为什么内讧起来,用匕首相互刺,结果两个人都死了,尸体过了三、四天才被发现──那房子的主人在外面读书,一直没有回来,他的亲戚为他打扫房子时才发现了尸体。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附近的人就说那里闹鬼,连主人都被吃了,没有人敢进去什么的。人类,真是会自己吓唬自己。”她正摇头苦笑,却看见眼前的瑰儿脸正由红变黄,由黄变白,疑惑地问道,“瑰儿?” “十号……”瑰儿颤声说:“我刚才就是从那个门口走过来的……” “啊,那又怎么样?”南羽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看见那里面有灯光……”瑰儿快要哭出来。 “也许主人回来了吧?”南羽还是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重点。 “不是电灯光,是一团黄光在晃来晃去,在窗子里。” “也许是后面街上的车灯吧?” “一定是鬼火了……”瑰儿眼圈一下子红了,“好可怕啊,我回去还要走那里,怎么办……” “鬼火?”南羽终于明白瑰儿的意思了,“你弄错了,那里没有鬼的。” “万一有怎么办……”瑰儿带着哭腔说,“我不要再从那里走了,我要叫周影来接我……”说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下来了,“你的电话在哪里?呜呜呜,好可怕……” 南羽看着手里提着妖怪尸体,却被谣传中的鬼屋吓哭的瑰儿,心里却生出了一缕羡慕。她看看地上的四个少年,再看看慌乱地四处找电话的瑰儿,心想那件绣品今天晚上又没法完成了。 “瑰儿,我这里没有电话,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南羽,你真好!” “反正我顺便也要送走这几个孩子。” “南羽,呆会可不可以飞过去?不要从那间鬼屋门口走,我还是害怕……” “……” 奇谈之七 神探在行动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在都市中一座座高楼的楼顶平台上。数座楼的楼顶上出现了许多人影,显得分外热闹。这些人有的晨运,有的练嗓,有的遛鸟、遛狗,甚至连卖早点的小商贩都把摊子搬了上来。当附近最后一个公园也被开发成了商业区,人们便只得在这里进行清晨的活动了。 一直到八点,人们才开始陆陆续续地散去。当最后一个人提着鸟笼离开后,一只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它带着猫类特有的警惕,先趴在管道底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阵,知道确定外面的人类都走光了,这才欢呼一声冲了出来,先伸一个长长的懒腰,接着在阳光下惬意地打着滚,然后看着刚才放鸟笼的地方自言自语:“他怎么从来不会把笼子忘在这里呢?喵呜,我好想和那只鸟玩玩呀。” 在地上滚了一阵子之后,它跳上了栏杆,一边眺望风景一边梳妆打扮,把全身上上下下的毛全整理了一遍,然后端详着自己映在不锈钢护栏上的影子,满意地点头:“咖啡还是这么漂亮,喵呜。听主人说晒太阳有助于健康,我也觉得我再晒黑一点会更好看。”它又在身上忙活一阵子,用爪子正正脖子上的蝴蝶结,再照“镜子”,觉得自己身上除了黑毛比起白毛和咖啡色毛稍嫌少些,不是百分百完美外,实在找不出其他一丁点缺陷了,“主人说的果然没错,咖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它得意地大声宣布。 咖啡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就是趁主人出门之后用妖术打开门(当然,它自己会咬定那是猫的正常能力,和妖怪无关),然后溜到顶楼上晒太阳、看风景、睡觉。只是最近到顶楼上的人类越来越多了,咖啡往往要等上好半天才可以走出来,所以它有一种被人类侵占了地盘的感觉:“人类这种东西怎么会越来越多,吵吵闹闹打扰别人的上午觉,真讨厌!” 睡了个觉,又看着周围的风景吹了一会儿风,咖啡感到有些饿了,所以决定回家去品尝主人为它准备的牛奶。它竖着尾巴,迈着标准的猫步踱进了楼中,乘电梯回到自家门口,突然发现大门敞开着,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难道自己刚才忘了关门? 咖啡几下蹿进屋里,数秒钟后,屋里传出了一声凄惨的猫叫。 一群野猫正在享受垃圾堆中的剩饭,两条猫影出现在这条偏僻的小巷中,打破了它们的安宁时光。野猫们一起低声咆哮着,向这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者围上来,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嗯,好像是往这边走了……不,应该是这边……也许是那边……那么……”两只外来猫中的花猫一边在地上嗅着一边自言自语,同时不停地改变着前进的方向。 “你再转就走回去了。”和它一起的黑猫冷冷地说。 花猫白了它一眼,又趴在地上用力闻。 黑猫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记不记得那个人的味道啊?” “我当然记得!”花猫颇为自信。 “那为什么我们要走这么多次回头路?”黑猫责问。 “那要怪那个人类不该走来走去的,再说我又不是狗,会出错也是应该的。”花猫很为自己不像狗而自豪。 黑猫后悔自己答应帮它的忙,还相信它的判断,结果是让它领着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离开这个街区。它现在也不好出尔反尔,只好把一肚子的火气出在了围上来的野猫身上,咆哮了一声,用人类的语言阴森森地说:“滚开,黑冰大爷今天心情不好,别来找死!” 凭着野性的直觉,野猫们发觉眼前这两个外来猫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古怪而又可怕的气息,纷纷转身逃窜,飞快地消失在了巷子的角落中,跑在最后面的那只野猫被黑冰扑上去一记上勾猫拳打飞,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黑冰快走了,你怎么还有时间和野猫打架?别磨蹭了,我必须在下午五点主人下班前回家,忙着呢!”说完,花猫向一个方向跑去,口中还在咕哝,“出身果然很重要啊,野猫就是野猫,变了妖怪还……” 黑冰气呼呼地盯着它,可是想到自己是亲口答应了帮它,终于忍下了这口气跟了上去。 “快点,快点,我们马上就要抓住那个该死的贼了!”花猫咬牙切齿。 今天早上,咖啡从楼顶平台例行散步回来之后,惊讶地发现房门大开着,它慌忙冲进房内清点物品,结果发现丢了一件很贵重的东西。 “那件东西很宝贝、很贵重、主人很喜欢……如果找不回来主人会哭……呜咕咕咕……都怪我不好,是我忘了关门,主人会不要我了,我要变成野猫了,哇……”咖啡马上去找它的“朋友”黑冰哭诉自己将遭遇到的巨大不幸。 黑冰很怀疑养咖啡这种猫的人家里,有没有它说的那样贵重的东西让人偷,不过它快被咖啡尖锐刺耳的哭声逼疯了,随口说:“丢了东西去找回来就行了,你难道还打不过一个人类。” “真的?”咖啡的眼泪一下子就不见了。 你好歹也是个妖怪吧?不过黑冰没有说出会招致咖啡强烈反应的话,而是问:“你知道是什么人偷走的吗?” “知道,我闻到屋里有陌生人的味道!” “那就去找吧,把你家的东西夺回来。”竟然偷妖怪家的东西,这样的人类就该受点教训。 咖啡马上就决定去找,却立刻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它几乎不认识路。像它这种平时足不出楼的家猫,能记住从自己家到黑冰家的路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要它去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几乎肯定会迷路。在这种情况下,黑冰作为咖啡的“朋友”,当然就义不容辞地担任了为咖啡带路的任务,和咖啡一起踏上了破案寻宝的路程。 两只猫一前一后走出小巷,前面出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咖啡本来气势汹汹地冲在前面,听到了几声刺耳的车笛后,它急忙捂着耳朵,夹着尾巴,一步步后退,躲到了黑冰身后。 “哼。”黑冰冷笑一声,大步走向前,瞅准机会,几个跳跃就从车流的空隙中钻了过去,成功地到达了路对面。它回过头来得意地看了咖啡一眼,在绿化带中趴下,头放在爪子上,等着看咖啡怎么过来。 “想看我热闹!”咖啡的斗志一下子被点燃了,“太小看我了,以为我不会过马路吗?”咖啡昂然地向路边走去。 “喵呜喵呜,喵呜……” 几个正在逛街的女孩忽然听见猫叫,低下头,一只可爱的花猫出现在他们脚边,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她们,发出撒娇的声音:“喵呜,喵呜……” “哇,好可爱!” “小猫咪!” “太可爱了,毛茸茸的!” 女孩子们发出了夸张的叫声,争着去抱咖啡。黑冰看着咖啡被人死死抱着,又亲又摸,还被夺来抢去,不由得感到浑身发冷。咖啡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很享受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从女孩子们怀中挣脱出来,向马路边跑几步,又退回来向女孩子们叫,再跑向马路,再退回来……它重复了几次后,女孩子们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 “小猫咪,你是不是想到对面去啊?” “喵喵喵喵。” “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喵喵喵喵。” 一个女孩子抱起咖啡,把它带到了马路对面。 咖啡向女孩子叫了几声表示感谢,一弓腰钻进了绿化带,身后女孩子们还在讨论:“好可爱的猫咪哦,好想带回家养。” “对啊,它好聪明,像能听懂人话一样。” “可惜它有主人了,不能跟我们走。” “你怎么知道?” “没看见它系着蝴蝶结吗?那一定是主人给它戴的。” “也许它过那么危险的马路,就是要去找它的主人呢!” 看着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走远了,黑冰用力摇摇头,它真害怕这种“生物”。“她们真好,真像我主人。”咖啡的感叹更是让黑冰张大了嘴。 “这边!”咖啡又改了一次方向,从这片住宅区的四号楼跑向了九号楼,但是不等黑冰跟上它,它又说,“这边!”说着转身冲向了七号楼。 黑冰长叹一声,索性坐下来,甩着尾巴等它确定到底要去哪里。 “这边,这边,这边……”在把这片住宅区的每一座楼都侦察了一遍后,咖啡累得趴在地上喘着气,愤怒地宣布,“那个小偷一定是把这些楼全部偷了一遍!实在是罪大恶极!” 黑冰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么疯狂的小偷,它斜着眼睛看着咖啡,颇有点幸灾乐祸地问:“怎么样,跟丢了吧?” “你懂什么!”咖啡一下子跳起来,“跟踪只是破案的手段之一,真正的侦探都是用推理和分析来抓犯人的。” “哈哈哈哈,你以为自己是侦探吗?”黑冰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哼,我以主人的名义发誓,我一定会抓住那个小偷的!”咖啡气呼呼地大叫。 “哈哈哈哈,那你打算怎么干?”黑冰还是狂笑不止,它觉得这个整天自以为是的同类实在是太有趣了,现在竟然又以为自己是个侦探。 “你等着瞧吧,我会把那个该死的小偷推理出来的。”咖啡信誓旦旦地说。 “首先,他是个男人。”咖啡摇头晃脑地分析。 黑冰问:“为什么?” “女人都是文静、和气、善良、喜欢猫的人,怎么可能做小偷!”咖啡白了它一眼,这只妖怪怎么这么笨! 黑冰翻了翻白眼。 “其次,他一定是个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 黑冰问:“这又是为什么?” “他偷了这么多地方,一定偷了很多东西,不高大有力能搬走吗!”咖啡详尽地解说着,“这么多户人家,就算一家只偷一样东西,他也得是个大力士才行啊。” 黑冰闭上眼,装作睡着了。咖啡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所以我想他一定很好认,你要仔细观察一定可以把他找出来!” “那你就找吧。”黑冰打个哈欠,在阳光下翻个身,准备真的睡上一觉,咖啡却虎视眈眈地四下打量搜寻着,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视线内的每一个男人,它越看越觉得哪一个男人都像小偷,怎么办?对了,挑块头最大的下手!咖啡下定决心,立刻找到目标,抬爪给了黑冰一下:“快起来!我找到了!” 黑冰一下子跳起来,心中十分惊讶,难道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让它找到了?“在哪?” 咖啡指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那个男子看起来不像善类,横眉竖眼,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咖啡说:“就是他!我家的东西一定在他箱子里。” 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类,不过自己可是妖怪,没有道理畏惧一个人类,黑冰磨磨爪子,准备出击。它想快点把欠咖啡的情还掉,免得以后老被它纠缠。 “吃我猫爪!” 不等黑冰做完准备动作,咖啡已经大喊一声扑了过去,那个男人被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的猫吓了一跳,慌忙一闪才躲过了这一爪。“再吃我猫爪!”咖啡落地后又疾冲过去,一口咬在了男人小腿上。男人发出一声嚎叫,一伸手把这只可能得了狂犬病的猫抓在了手中,准备摔死它。“猫堂腿!”咖啡后腿一蹬,在男人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轻巧地落到了地上,又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该死的猫!”男人气急败坏,把手中的箱子一扔,空手来捉咖啡。 “人类,我要和你公平决斗!”黑冰跳出来拦在人类和咖啡之间,庄重地提出了决斗的要求——这是野猫之间战斗的规矩(黑冰:谁说是野猫的规矩!这是妖怪的规矩!)。 “猫、猫会说话……”男人以为自己被有狂犬病的猫咬了后,病症已经发作了,难道自己马上就要变狂犬病人了吗?他心里惴惴不安。 “谁是猫!我是一只堂堂的妖怪!”黑冰庄严地回答。这是它第一次以妖怪的身份向人类挑战,一定要维护最佳形象,让人类牢牢记住自己。 “妖怪?”男人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从幻觉挣扎出来,但无论他怎么折腾,那只黑色的大猫还是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两眼恶狠狠地盯在他脸上,阴森森地说道:“来吧,决一胜负,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把偷来的东西还给我们。” “妖怪啊……”男人发出一声惊叫,转身就跑。 黑冰冲过去,高高跃起,对准对方的后脑就是一爪。男子被吓住了,脚下一绊坐在了地上。 “小偷,把主人的东西还给我!”咖啡大叫着,竟然举起那个皮箱向男人扔过去,“咚”的一声砸在那个男人头上,将那个男人砸昏了过去。 黑冰把箱子弄开,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难怪咖啡可以把它举起来。它忍不住向正在嗅那个男人的咖啡问:“你说的东西在哪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糟了。”咖啡怪叫一声,把黑冰吓一跳,它指着男人说,“这个人气味不对,不是那个小偷。” 黑冰一头摔进了那口箱子里。 “这里有个人昏倒了!” “快打110!” “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昏倒的男人被发现了,人们吵嚷起来,而凶手却躲进了花坛中争吵着。 “你说得那么肯定,结果却弄成这样!你怎么不早确定一下他的气味?!” “我是依照推理找到他的,又不是靠气味!” “现在怎么办?伤害了无辜,万一师父知道了,肯定会处罚我的。”黑冰很慌张。 “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打伤邻家的狗十次,主人也从来不骂我。你快点把那个师父换掉,找上一个像我主人那样的主人吧。”咖啡对于自己的恶劣行径根本不以为然,依旧不死心地说,“我的推理很严密的啊,哪里弄错了呢?我再从头推一次好了。” “首先,小偷一定是个男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其次……” 黑冰气得闭上眼不去理它,要不是这只花猫救过自己的命,师父又叮嘱过自己要感恩图报,它一定立刻扑上去咬咖啡一顿。 “其次……其次……对,就是这里出了问题,小偷偷了东西怎么可能拿在手里走来走去呢,他一定是有运送赃物的工具啊!开车的人!小偷一定是开车的人!黑冰,我们去找有没有可疑的车!” 黑冰垂头丧气地跟着它,干脆自暴自弃地任它支使了。 “豪华轿车?不可能,开这么好的车的人不会去偷东西的。” “自行车?不可能,这也太小了,我偷东西都不会用它。” “小货车?对!一定是这个!黑冰,快,他要开到别处作案了!”说完,咖啡就向那辆车冲去。 “唉,又有无辜的人要倒霉了……”黑冰叹息着,拖着尾巴,耷拉着耳朵,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了过去。 咖啡清楚地看见那两个人正在抬一大箱东西往车上搬,又谨慎地先吸吸鼻子,就是这个味道,自己家里出现的陌生人就是他们中的一个。“站住!小偷!”咖啡抱着百分百的把握冲了上去。 “走开,小猫,小心踩到你!”正在搬东西的人用脚踢踢咖啡。 咖啡大叫一声:“猫爪!”跳起来一爪抓向那个人的脸,那人吓得向后一闪,虽然躲过了咖啡的一击,手中的家电却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脚上,使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怎么突然松手!弄坏了你赔啊!”他的同伴叫起来。 “那只猫抓我!”受害者捂着自己很可能已经骨折了的脚趾呻吟着。 “一只小猫就让你……” 那人的大话还没说完,咖啡已经张口向他咬去,大喊一声:“猫牙!” “哇呀!”这个男人用力一挥手才把咖啡打开,心有余悸地说,“疯猫?” “再吃我一记猫爪!”咖啡轻巧地落在地上,马上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又扑向那个还要拒捕的小偷。 黑冰走过来,看看正在和两个人类英勇搏斗的咖啡,又看看那辆小货车,皱起了眉头。它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黑冰——”咖啡的一声惨叫像被掐住脖子一样突然断掉。黑冰猛地一回头,发现它就是被掐住了脖子。那个男人虽然手上、脸上被抓得血痕累累,却还是把咖啡抓在了手中,正掐着它的头准备把它往地上摔。救猫要紧,黑冰顾不上许多了,大喊一声:“住手!”扑向了那个男人。 与其说是突然扑来的又一只猫吓住了那两个人,不如说是它口中的人类语言吓坏了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再摸摸对方的头,确定有没有发烧,黑冰趁机咬了那个人的手,把咖啡救了出来。 “我绝不放过你们!”咖啡怒火冲天,准备再次出击。 “天啊!这是怎么了!”一个高分贝的女声出现在现场,“我的空调!我的空调怎么摔了!叫你们抬去修,怎么给我弄成这样!” “对不起,可是刚才有两只猫……”一个男人试图向这位气势汹汹的女士解释。 “我不管为什么,你们得给我赔偿,我要投诉你们!”检查过后,女人的声音更响了。 “可是,那只猫还会说话……” “猫会说话?这里哪有猫?猫怎么可能会说话!我要投诉你们!” 黑冰早拽着咖啡躲进了草丛,它看着那辆小货车上喷的油漆字,一个一个地念:“XX空调为您服务。”别小看黑冰,它可是跟师父学过全本三字经的。 “什么意思?”咖啡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 “就是说,那是一家空调公司的维修车。”黑冰沮丧极了。 “原来他们一边修空调一边偷东西,可恶!” “……是你又弄错了吧……” “怎么会错!他的气味明明留在我家里。” “你家最近有没有修理过空调?” “啊……这么说来……”咖啡努力回忆,“昨天空调是坏了,然后……” 黑冰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耷拉着尾巴向远处走去,口中喃喃地说着:“再见了咖啡,你当我忘恩负义好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千万别来找我了,别了……” “黑冰,你不能走,我主人的东西怎么办?黑冰……哇……没义气,忘恩负义……哇呜呜……”咖啡放声大哭。黑冰不但没有回头,反而逃命一般飞快地走进了热闹的人流。 “没有找到……主人的东西没了……我不能回家了……”咖啡含着眼泪望着自己的家门,这个时间主人应该已经回来了,平时她应该早忙着给自己做饭、洗澡,抱着自己亲吻了,可是现在…… “主人,咖啡对不起你,咖啡没脸见你了,咖啡要去过野猫的生活了,呜呜呜,也许明天咖啡就变成可怕的妖怪了……呜呜,只争来早与来迟……我不愿意……”咖啡哭得稀里哗啦,就是不敢进门去。 “咖啡!你怎么在这里!”主人的一声大喝传来。 咖啡一闭眼,主人生气了,要惩罚自己,主人你打我吧,呜呜呜…… “咖啡,你怎么在门外边?你怎么出来的?”年轻女子把手中的大提袋一扔,扑了过来抱咖啡进怀里,“天啊,难道我早上把你关在外面了!天啊,可怜的咖啡,你看看,身上弄得这么脏,都怪我不好,可怜的咖啡,可怜的宝贝!”女子抱着咖啡,一边翻来覆去地亲着,一边小心地抱进屋里。 主人还没有发现她的东西少了,马上就要发现了,马上……咖啡闭上眼,等着暴风雨来临。 “咖啡,给你看好东西,咳咳咳……”女人好像献宝一般,从大袋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画框,画框里面镶了一副手工绣的国画,那是时下很流行的一种叫十字绣的工艺品,上面绣的是一只和咖啡很像的猫,“好看吧?我绣了半个月,今天拿去装上了框子,可以把它挂在客厅里——这可是我的宝贝咖啡呢,咖啡,你喜欢吗?” 咖啡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 “我要让所有人一进门就看见我的宝贝咖啡……”女子边说边开始找钉子、锤子,准备把画框挂上去。 “主人……原来是你……”咖啡再也忍不住了,一头倒在沙发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