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刃Ⅱ·孤身卓尔》 序章 “有三道迷雾,奥伯德·众箭。”钦卡·史林瑞尔尖声道,她双目圆睁,眼珠失神般地骨碌碌乱转。对兽人王及其属下发表这番言论的她正处在通灵状态,神思缥缈在真实世界和众神领域间的某处。随后,她又说:“三道迷雾限定了你在世界之脊下的领土:绵长的一道是瑟布林河,它由涓涓细流蒸腾汇聚,混入清早的空气;二道迷雾是巨魔荒原恶臭的瘟瘴,它应你的号令蔓延;三道迷雾是你久逝先祖的灵肉,它们笼罩了荒泽隘口。这是你的时代,奥伯德·众箭国王,你将君临北地!” 兽人萨满以举臂疾呼收束了宣讲,难以计数的兽人神祇独眼格乌什的信徒们也附和着,在它们崇敬的神被毁坏的木制雕像周围围成宽广的圆圈,依样狂吼乱舞。 敌人利用了这座中空的雕像,这是对格乌什形象的侮辱,对神灵的亵渎。 阿尔根·三拳——奥伯德的儿子及王位继承人——以混杂了惊奇、惶恐和感恩的表情仰头观望。他素来不喜欢钦卡,认为她是众箭部落中惯来阿谀奉承,间或略逞威势的小人物。他也知道,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奥伯德预先设计好的。他四下里张望了一回,只见得一茬茬的愤怒和挫败的兽人,它们咧着嘴吼着叫着咆哮着,黄色绿色的尖牙碎牙一股脑儿的都露了出来。他瞅了瞅那一双双因为愤恨充血的眼睛,它们无一例外地含着激动及畏惧朝这里侧目。他观看兽群里继续进行的推挤碰撞,发现许多兽人竟至于破口开骂,平时只有回应敌人的飞箭时才会如此。这些战士既愤怒又痛惜——世界之脊的兽人又有哪个不是如此呢——其他的种族有宏伟的城市和社区可以乐业安居,自己却要蜷缩在阴冷潮湿的洞穴中。它们全都焦躁不堪——因为阿尔根是这样的——用利齿摩擦破裂的嘴唇。奥伯德能否开创新局面,带领北地的兽人终结悲惨的生活? 阿尔根挂帅指挥了对人类聚居地浅水镇的冲锋,他在该处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那名强大法师的栖身之塔作为兽人的眼中钉,被彻底摧毁。法师自己,连同大部分的镇民和数个矮人——人们相信这其中包括秘银厅的统治者布鲁诺·战锤王本人——也在战斗中丧生。但还有许多人逃出了阿尔根的围城,靠的就是那座亵渎的神像。阿尔根军团绝大多数的士兵一见它就躬身参拜,敬仰这位残暴神祇的形象。意想不到的是,神像裂开,从里面跳出了一小队凶狠的矮人,他们杀败了成群惊悸未定的兽人,将后者赶进群山。正因如此,残留的守军才得以从摇摇欲坠的小镇逃出生天,逃亡部队后来遇见另一支矮人军队——粗略统计大概四百人。这股联军抵挡了阿尔根的追击军团,且战且退。 兽人指挥官损失惨重。 因此,当奥伯德到达现场时,阿尔根估计自己会被骂个狗血淋头,甚至是大加鞭挞。也正如他所料,这位不讲情面的父亲立马按套路教训了他一顿。 可随后,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关于后续增援抵达的报告纷至沓来:众多兽人部落正爬出世界之脊。在不知所措的一瞬,阿尔根仍旧惊叹于他父亲反应的迅疾——奥伯德立即下令封锁战场,同时南方军队消除所有的行军痕迹。此举的目的在于让外人以为浅水镇无人脱逃,因为奥伯德认为,在消息方面对初来乍到的援军严防死守是至关重要的。为达到这项效果,他派阿尔根调遣将士,叮嘱它们不可对外泄露有敌人逃脱的事实,还警告它们要把这句假话当成真话来相信。 从世界之脊洞窟来的兽人部落前赴后继地加入了奥伯德军,兽人酋长们把成堆的礼物搁在奥伯德脚边,恳求他接受它们的效忠。它们都说,是自己的萨满引领它们到这里参见的。矮人们恶意的诡计激怒了格乌什,所以格乌什的代言人把各自效命的部落引领至奥伯德身边,他将要带头走上复仇之路。杀死布鲁诺王的奥伯德决意要让矮人们为其渎神行径付出代价。 对阿尔根来说,这一切让人如释重负。他比父亲高大,但是在赤手空拳的正面挑战中也就能和强悍的兽人领袖堪堪打个平手;再算上奥伯德的勇力,精制的嵌钉滚刃黑铁战甲,还有他那流火巨剑,没有谁——包括自恃甚重的阿尔根——敢于为了获取部落领导权提出挑战。 不过阿尔根根本不操心这个,被女祭司带着转圈跳舞的萨满许给奥伯德一个接一个的愿望,表彰他在浅水镇取得的辉煌胜利——而这次胜利还要归功于他不负使命的儿子。奥伯德在仪式进行中不止一次地看过自己的儿子,每次都笑得很欢畅,而那和折磨俘虏时恶毒的露齿笑容显然不是一回事。奥伯德对他的儿子很满意,对这一切都满意。 毕竟,布鲁诺·战锤王死了,矮人们也没命地逃窜。即便是兽人在浅水镇一役失去了接近一千名战士,现今的人员数目却增长了几倍;何况还有更多的部队在赶来的途中,它们爬上阳光照耀的高地(许多兽人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这么做),眨眼驱赶亮光的刺痛,沿着山脉前往南方,以响应萨满的指引,格乌什的指示,奥伯德·众箭国王的召唤。 “我会建立自己的王国。”当着跳舞完毕跪地祝祷的萨满们,奥伯德如是说。 “一旦我攻下三道迷雾和群山环绕的土地,我们就要出击征讨临近的国度和反对我们的城邦。我要夺回费尔巴堡!”他大声尖啸,一千名兽人应声欢呼。 “我将把矮人们赶进阿德巴,把他们封进肮脏的地洞!”奥伯德跳到群集的兽人前列,边绕圈阔步边高声大吼。 “我将撼动米拉巴的地面,把它震入大海!”奥伯德喊道,欢呼声更是凭空高出好几个级别。 “我将使银月城一提起我的名号就人心不安!” 那使得欢呼达到了巅峰,狂喜溢于言表的钦卡抱住伟岸的兽人献出一吻,顺势滚到他的怀里,将格乌什祝福的最高层次贡献出来。 奥伯德单手把她拖到身侧,搂得牢牢的。这让底下的高呼愈发震耳了。 阿尔根没有高叫,但是目视着奥伯德携女祭司走上格乌什被亵渎的神像,他也笑了。他想的是自己即位的那天场面会多么雄伟。 再怎么说,奥伯德的大限也快到了。 而若让他登上王位,阿尔根很有信心能将自己目睹的这一幕拨乱反正。 序言 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偏离正途。我离开魔索布莱城的每一步旅程,都由我胸中是与非的取向引导,它始终秉持大义,排斥私心。即使是在我像别人一般遭受挫折的时候,自我的误判和缺陷也不代表我对良知的违背。因为我知道,在内心深处居留的崇高原则和信条能让我们更贴近我们所信仰的神,贴近我们的自我认同、希望以及对极乐的理解。 我没有抛弃良知,但是我害怕它已经欺骗了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偏离正途。 艾丽芬还是死了,我许久以前的营救行为如水中捞月般徒劳可笑。 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偏离正途。 我亲眼见到布鲁诺阵亡。我推测我所挚爱的众人,我所爱的一切,都随他一同消泯。 在世外某处,究竟有没有永恒的神灵嘲笑我的愚蠢? 究竟,有没有永恒的神灵? 抑或一切都是谎言,甚至,自欺? 我时常想起利益共通,个人的完善是为总体完善的一部分。这就是我生存的指导性准则,是激发我远离魔索布莱城的觉悟。现在,在这痛苦别离的时节,我才了解——或者说直至现今我才不得不承认——我的信念不只是局限于我个人的范畴。我对利益共通的解释是多么讽刺啊,实际上,我一直拽着团体这跟稻草以满足个人挣扎求存的需要。 私下里的自我标榜和强化信念的公义正当,我所做的这些和聚集在传道牧师讲坛边的听众并无二致。我在寻求慰藉和指引,可只有我才要借它们找到所需的答案,其他人则根本不用如此伤神。 如此,我才能说自己的行为没有偏离正途。可即便这样,我也抵受不住滚雪球般膨胀的自觉、激增的惶恐和高涨的惊惧——我,最终,仍是错了。 为什么艾丽芬会芳年早逝,如果她在短暂的生活里和经历过的混乱共存又该当如何?为什么我的朋友们相信内心的指引,相信手中的武器,最后只剩下我看着他们葬身残塔的废墟,却无能为力?所有这些有什么玄机,有什么启示? 如果我一贯是正确的,那么道义何在,有所感念的神祇又把他的奖赏放在哪里? 即便是问出这个问题也让我感觉到傲慢作祟;即便是问出这个问题,我也洞悉了我灵魂中诡诈的功利心。我还是禁不住要问,我真的异于我的同胞们吗?从行为的动机上看,这是自然的,但从行为的结果上看呢?在阐释利益共通和忠诚奉献时,我和被离弃在魔索布莱城的女祭司们所追寻的,难道不是同一种事物吗?我,不是也和她们一样,向往永恒的生命与凌驾于同侪的地位? 面对摇晃倾颓的威瑟格鲁之塔,这种幻梦也驱使着我的脚步。 我受训成为一名战士。要不是在使用弯刀方面有过人的技巧,我倒宁愿在这个世界玩世不恭地过活,哪怕这意味着少一些尊敬,多一些排挤。我所剩余的,唯独有训练和禀赋。这就是在立意开拓崔斯特·杜垩登崭新人生篇章那条引人遐思、回环百折的道路上我所能仰仗的一切;这是我怒火的延展,它让我不顾一切报复那些粉碎我至爱的可悲生物;这被我用来宣泄悲苦的失却——艾丽芬、布鲁诺、沃夫加、瑞吉斯、凯蒂布莉儿,实际上还有崔斯特·杜垩登。 两把弯刀,冰亡与闪光,成为我考量自身存在的证据;关海法也再次成为我惟一的伙伴。我们只能相信彼此,其他皆属虚无。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一章 逆鳞 崔斯特不认为这片藏身地有多神圣。布鲁诺·战锤的独角盔被架在一根分叉的短棍上;他把这块洼地当成自己的家。头盔后边不几步就是洼地的石壁兼后墙,在天然屏障的遮蔽下,只有头盔所在的位置能收接到阳光的片缕微光。(译注:这里应为威瑟格鲁之塔地下室尚未垮塌的局部)崔斯特正是如此打算,他要看到那顶头盔,他永远都不想忘记;他不只想记着布鲁诺,也不仅仅想记住朋友们。 最最不可遗忘的,是对他还有他的世界犯下这可怕罪行的生物。 他紧贴地面,从两根倒塌立柱的缝隙匍匐爬进了这块低地。那时候他被迫一寸一寸地慢慢挪动,但是他不在乎,他甚至为此感到欣慰。他这种缺少慰藉、释放了绝大部分兽性的状态让他觉得舒服,用麻木取代所有的痛苦;甚至还不止这样,陷入到此种境地也进一步提醒他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想活下去就得依赖它。 冰风谷的崔斯特·杜垩登不复存在,布鲁诺、凯蒂布莉儿、沃夫加和瑞吉斯的朋友不复存在,接受蒙特里·迪布朗奇关于梅丽凯本性及精神的教诲的游侠不复存在。他再次成为那个在魔索布莱城外游荡的孤身卓尔,成为黑暗精灵城市外流亡的叛徒,他因为背弃女祭司的领导而获罪,还连累自己的父亲遭到诛杀。 他是猎人,完全靠本能抵御野性荒凉的幽暗地域的生物,即将让杀戮自己伙伴的兽人军队付出沉重代价。 他是猎人,除了求生断绝一切念头的生物,甚至把失去艾丽芬的痛苦都置于脑后。 崔斯特在神圣的坟墓前跪地,望着旭日的光辉洒在偏斜的头盔上。在从前过往的无数岁月中,布鲁诺就丢失了头盔上的一只角,那时崔斯特还没有出生;矮人从没有补上一只角的意思,因为这是个提醒,让他时刻不忘把头垂低些。 灵巧的手指抬起来摩挲断角的裂面,崔斯特依然能嗅出皮革绑带上布鲁诺的味道,好像圆滚滚的矮人就蹲在他身旁,好像他们刚刚从另一场激烈的厮杀中归来,大喘着气,响亮地笑,还有汗流浃背。 卓尔闭上双眼,布鲁诺凄绝的惨象再次浮现。他看见纯白的威瑟格鲁之塔侧边起火,一名矮人孤身冲到塔顶,在悲惨地逝去之前发号施令;他看见高塔倾颓,目睹矮人消失在堆积的砖块中。 他把眼睛闭得更紧来遏止泪水的奔流,他要打败它们,他必须把它们丢得远远的。他这样的战士没有应付这般情感的余地。崔斯特睁开双眼,又一次盯住头盔,从自身的愤怒中催发力量。他逆着日光往头盔后面纵深的黑暗里看去,那里搁着被他丢弃的靴子。 和使人软弱的悲恸一样,这些东西对他而言也不再必要。 崔斯特感觉小腹在钻出岩石缝隙,进入下午的阳光时,与地面磨得生疼。身体脱出,仰面感受风吹后,他几乎立刻一跃站起,四处察看。他犀利的目光搜索着每一块幽暗的阴影,每一丝流转的日光;他赤裸的双足传递着荒地冰冷的触觉。 浮光掠影地检察一遍以后,猎人拔脚奔向较高的地形。 夕阳沉入西方地平线以下那会儿,他正好从山的背面兜过,他就在那里等着,勘察当前区域;影子拉长了身形,迟暮的晚照也逐渐黯淡消泯。 最终,远方亮起了篝火。 崔斯特的手本能地去取腰带上的黑玛瑙雕像,但他还是没有将它取下来召唤关海法,这一晚不必。 随着周围夜色渐浓,他的视力更加尖锐,崔斯特开跑了,如秋日微风中的落羽般难以捉摸。他的行动不被山路的走向束缚,因为他的灵敏根本不受乱石稗草的阻碍; 他轻而易举地穿梭于树梢,轻盈得连许多丛林生物都听不到他逼近的声响,要不是气流带去他的味道,它们永远不会察觉他的路过。 少时,他来至一条小溪,凭借完美的平衡,从一块湿滑的石头蹦到另一块,脚底根本不曾晃动。 他顺着山间岔道冲下去的那刻几乎立时就看不见远处的篝火,不过已经在高处设计好路线的崔斯特知道自己该怎么前进,仿佛是怒火在引导他漫长坚定的出穿越一条河谷,绕过一片树林,卓尔再次发现了篝火,现在他离那里足够近,已经可以辨认火堆四围生物的侧影。它们是兽人,他马上就识别出来,它们的高度、宽阔的肩膀以及走动时略略驼背的姿态都验证了这个判断。一对兽人正争辩不休——这很正常——崔斯特深谙它们带喉音的语言,可以理解它们的口角源于对放哨人选的争 执不下。这已经相当清楚,没有谁愿意放哨,所有兽人都把它当成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卓尔蹲伏在灌木丛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论放哨与否都没作用的,他想,是否保持警觉都无所谓,反正它们不会发现自己。 它们不可能看见猎人。 傻大黑粗的哨兵把长矛搁在一块石头上,反绞十指,抻了抻手臂。它关节处传来的喀喀声比折断的树枝还响。 “老是叫百利格打更放哨。”啐一口的同时它回顾篝火和火边的人影,那里有些家伙在打盹,另外还有的在撕扯吞食腐坏的口粮。“百利格罩着,你们睡着吃着。老是叫百利格打更放哨。” 一路上,它絮絮叨叨地嘀咕个没完,总舍不得把脑袋从篝火那头扭过来。 最终,它的头转过来了——映入眼帘的是仿佛雕刻在黑檀木上的面孔,白色的长发,还有一双眼!紫色的眼睛!怒火正炽的眼睛! 百利格下意识地伸手抓矛,不过左右开弓的刀光剑影阻止了它。接着它试图用胳膊格挡敌人挥刀的手臂,但它动作太慢,跟不上黑暗精灵的武器。 它想叫,无奈弯刀已在气管割开两道致命的伤口。 百利格捂住那要命的创口,正当时,双刀屡屡来犯。 垂死的兽人打算逃回同伴身旁,但是弯刀再次出击,锋锐的刀刃不费吹灰之力便割裂了它大腿的肌腱。 百利格在跌倒时感到一只手扶住了它,将它轻轻地放在地面。它还活着,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它还活着,可身边流出的血已聚成潭。 凶手拂衣而去。 “该死,安静点,笨蛋百利格。”奥昂特在火堆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榆树下叫道。“我和费戈正在谈话。” “他的嘴总也不消停。”丑汉费戈说。 鼻子被削掉、半爿嘴唇撕裂、绿色獠牙外翻的费戈即使以兽人的标准衡量也丑陋的令人不堪。在它年轻时,有那么一次离一头座狼太近了,这副尊容就是它付出的代价。 “要不我去把他掐死算了。”奥昂特的话引同伴露出了狰狞的笑一根长矛破空而至,钉在两者之间的树干里。 “百利格!”奥昂特大吼;而费戈在一旁吓了个激灵。“我这就过去废了你!” 奥昂特发声喊扯出兀自震动不已的长矛,这时候费戈忙不迭点头同意。 “把它放下。”一个操兽人语的柔和声音传来——太柔和了,听起来不可能是兽人说的。 两名哨兵没有轻举妄动,然后它们朝长矛的来向转过身体。那里站立着一个纤瘦优雅的人,黑色的双手搭在髋间,暗色兜帽长袍在夜风中摆动。 “没必要动武。”黑暗精灵续道。 “啥?”两兽人异口同声。 “你们看到什么了?”从篝火处跑来的第三名哨兵——奥昂特的堂弟布鲁斯——问道。它顺着二人定格的视线瞅过去,发现那名卓尔,于是它也不敢动作。 “那是谁?” “朋友。”黑暗精灵说道。 “奥昂特的朋友?”奥昂特指着自己的胸口问。 “被你们杀死在城镇的人们的朋友。”黑暗精灵说完,趁兽人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掣出双刀。 他的动作快到兽人根本看不清楚,所以对它们来讲,弯刀仿佛凭空出现。 布鲁斯向奥昂特和费戈求解:“啥?” 这时黑影从它身边掠过。 然后它死了。 黑暗精灵扭头奔向另外两名兽人;奥昂特拔出长矛,费戈抽出一对短兵刃——其中一柄形似双股叉,另一柄是把弯刀。 奥昂特双手舞动长矛,进入守势。长矛尖端的旋转组织了卓尔的冲锋。 但是卓尔贴地滑到二兽人间,费戈格挡长矛的力道震得奥昂特身形一晃。 卓尔已经不在原地,他早就凌空跃起。两名兽人老兵熟练地操持兵器,夹击灵动的崔斯特。 双刀挥出,一把格住了长矛,另一把以利落的敲击荡开费戈的双刺击。就在格挡的同时,黑暗精灵前后分踢两头惊诧莫名的兽人。 费戈后退,晕眩的它将双刀在左右抡开以达到防守效果。奥昂特大概想落跑,因为它正虚张声势地在面前舞动长矛。它们同时镇定下来,发现自己正徒然盯着对方。 “咋?”奥昂特问,卓尔不知去向。 费戈猛地一颤——它的前胸被弯刀捅开;而刀则立即消失,黑暗精灵从尚且活着的兽人身边抹过,另一把弯刀出手,在经过的一瞬割断了它的喉咙。 眼见毫无胜算的奥昂特扔掉矛边走,只朝着主营嚎叫逃命。兽人们纷纷泼掉食物——大部分是腐烂的生肉——跳起聚拢,并取出武器。 “出什么事了?”一只兽人问。 “谁杀的?”另一只叫道。 “卓尔精灵!卓尔精灵!”奥昂特哭号,“卓尔精灵杀费戈和布鲁斯!卓尔精灵杀百利格!” 崔斯特放任兽人逃回灯火通明的营地,利用这乱叫的野兽分散了兽人们的注意力,使得自己有机会潜藏在营地边界一棵大树的树影里。他用刀尖比量兽人的数目,估计它们大概有一打还多。 卓尔双手交替攀上树梢,奥昂特还在不住地说崔斯特是怎样杀了三名兽人的。 “卓尔精灵?”不止一只惊奇地问过,其中一个还提到唐妮娅,崔斯特以前听过这个名字。 崔斯特轻步挪到十五尺高的树枝尽头,几乎站在兽人正上方。它们都被奥昂特的讲述吓着了,眼珠子瞄着四周围的阴郁的树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崔斯特深入内心,使用卓尔特有的种族天赋,在标记出营地中心的篝火处创造出一团深邃的黑色球体。卓尔纵身连续跃过数根枝头,凭借赤裸的双足保持精妙的平衡,并依靠他那有求必应的魔法加速护踝迈出灵活轻盈的步伐。 他一落地便向黑暗结界拔脚飞奔,发现了这黑檀木一般身影的兽人大吼一声逼近前来,某个家伙还投出一柄长矛。 还未待那粗陋的投射武器近身,崔斯特就已经将它甩在身后——如果他乐意,他甚至可以轻松地把它从空中摘下。他随后碰上第一个从黑暗结界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兽人,对它施展了另外一项天赋能力,召唤出一记蓝紫色火焰凸显了它的身体轮廓。这火焰不会产生烧伤,但可以让目标更容易被击中;不过它对这位战技精湛的卓尔来说,可有可无。 兽人被接连而至的魔法能力搞得慌了神,瞪着自己身上的火苗惊声尖叫。等它朝崔斯特的来向一抬头,却恰巧看到弯刀一闪而过。 又有个兽人从刚才兽人背后窜出来,卓尔冲势未减,滑铲避过兽人防卫性的一记大棒横扫,翻腕砍向它的大腿,割裂了肌腱。还不等高声嚎叫的野兽倒地,猎人崔斯特就已经冲进黑暗结界。 他完全凭借本能行动,肌肉和动作在仿佛具有触须的感官的引导下,对周围的嘈杂声自动做出反应。处于无意识作战状态的猎人,靠裸露的双脚对火堆热源的判断确定方位。每次,当他感觉有冒失莽撞的兽人经过,冷酷的双刀便骤然出击,即使在奔跑的过程中也毫不手软。 有时候,他甚至碰不到、听不见兽人,不过他灵敏的嗅觉告诉他,兽人就在附近。接着闪光在短兵相接中就会牵扯出一声尖叫,再然后,兽人倒地身亡。 无意识中的作战观念告诉崔斯特,是时候穿过黑暗结界到营地的另一端了。 崔斯特的内在领会了一切,精确地丈量自己移动的每一步。 他以完美的平衡突出,立即盯上扑过来的四名兽人;战士的本能在思考之前就为他敲定了进攻策略。 他迎上兽人,以双刀横劈挡开长矛的直刺,崔斯特的刀本来随便哪把都能把这根烂矛砍断,但是他的第一把刀临时收力,第二把是刀身拍击,所以长矛仍保持完好。不过它再也派不上用场,第二把弯刀顺杆一划,就势给兽人胸膛开了个口子,这畜生失去平衡,还把兵器脱手抛起。 崔斯特双脚挪移,身影一闪之间掠过兽人,用闪光割开了它的气管。 崔斯特脚底不慢分毫,碎步逆时针转了半圈,正赶上对付第二名兽人。闪光侧挥,砍中兽人的持剑手,击飞了兵器。借旋身之力,冰亡后发而至,结实地刺入兽人肋下。 猎人从旁掠过。 他低头躲过大棒,纵身让开长矛,然后坠在矛杆上用体重压住。闪光侧切,但被兽人缩头避开。崔斯特倒手反握刀柄,回臂猛刺背后,当胸搠了措手不及的持棒兽人一个血窟窿。 同时,左右开弓的卓尔将冰亡上挑,刺了持矛兽人格挡的手臂三刀。随后他侧向一跳,身后垂死的兽人便一头栽在胳膊蹿血的兽人身上。 猎人早已抽身而去,朝一边两个协作应敌的兽人疾驰。崔斯特屈膝滑行,压下兽人的长矛刀剑。等双膝着地,卓尔立即滚翻,然后奋力跃起。被他抛下的两名兽人目瞪口呆,根本没缓过神来。 崔斯特仍然不失平衡地轻巧落地,闪光向左侧的横挥,令兽人更加举动失措。 他的兵器先是向两边大开,从兽人中间夹缝向外侧横切,接着反手握刀,阖臂突刺。兽人都来不及作出反应拿武器格挡攻击,就被两把刀分别命中身侧一次。 猎人再次移步远离遁。 兽人们都吵吵嚷嚷聚在一块,意识到根本不可能抵御这个暗夜杀手。崔斯特在黑暗结界和外界往来穿梭,谁敢阻挡他,便要身首异处。他知道结界里有兽人蜷缩躲藏,他已经陷入自身异感官构筑的世界,所有的声响,所有的热源,都不能逃遁。他的武器才诛灭了面前的兽人,马上他就察觉到另一侧兽人蹑手蹑脚的逃避动向。 他急速侧移到篝火处,饭锅还支在三脚架上。他抬腿把它踢飞,返身回到结界大开杀戒。 在他用魔力制造的球体里,被热汤浇了一头的兽人狼狈逃窜,崔斯特听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身前的兽人乱劈乱砍还呼叫援手,猎人都能听到它挥击的风声。掌握了这个只会蛮干的家伙的行动规律后,崔斯特轻而易举地绕到它身后袭击。 他退出结界,任由那受了致命伤的兽人翻转跌倒。 崔斯特绕着结界快速跑了一圈,估计还剩下两个兽人能喘气:一个在躺在地上抽搐;另一个呜嗷乱叫满地打滚,想缓解烫伤带来的痛苦。 弯刀精准的刺击结束了二者的动作。 猎人没入夜色,继续追踪。 倒霉的奥昂特跌坐在树下,大口呼气。它应同伴的哀求一直狂奔到现在,和营地的距离拉开了一里多。 “我们得去报信!” “你自己去!”奥昂特换气时说。 奥昂特在部落巫医的号召下爬出了世界之脊深处的洞穴,以期完成奥伯德王的辉煌宏图,和不远处亵渎格乌什神像的罪人们开战。 奥昂特是来打矮人的,不是卓尔。 同伴又揪了它一把,想把它拉起来,但是奥昂特扫开了它的手掌。它垂下头,接着大口喘气。 “别急着走啊。”后面有人说起兽人语——这是兽人模仿不了的优美嗓音。 “我们一定要走!”奥昂特的同伴说着面向来者。 明明白白认出这声音的奥昂特头也不抬,因为它知道,自己死定了。 “我们谈谈。”它听到同伴在向黑暗精灵讨饶,它还听见武器落地的响声。 “可以。”黑暗精灵答道,随后钻石打造的弯刀豁开兽人的喉咙。“不过恐怕你不会有一副嗓子来谈了。” 兽人的反应是捉住喉管,喉头咯咯作响。 最后倒地。 奥昂特站起来,仍然没有面向噩梦般的对手。它背靠树,双手毫不防备地下垂,希望致命一击能干脆点。 它感到脖颈边卓尔呼出的热气,感到顶在后辈的刀尖,另一把刀就架在脖子上。 “你去找军团领袖,”卓尔说,“告诉他我会逮到他,很快。告诉他我要杀了他。” 弯刀一颤便割下了奥昂特的右耳——兽人哀嚎,疼得龇牙咧嘴,但却很精明,没有立刻逃跑,也没有转身。 “去告诉他。”耳边传来这句话。“告诉所有人。” 奥昂特刚想应声,想对恐怖的敌人说一定办到。 猎人已了无踪影。 第二章 奋战到底 疲于奔走、风尘满面的十数名矮人步履沉重地勉力疾行,他们跃过被寒风冻雨侵蚀出的石罅,绕过嶙峋突起的岩层和年深日久的巨砾。尽管心下惊惧未消,他们仍团结一致,假使有一个人要摔倒,马上会有两个靠过来,把他扶起继续赶路。 身后,兽人大军正紧追不舍,总数两百的兽人和座狼口沫横飞,狂嘶乱吼连绵不绝。它们挥动武器,举起拳头造势逞威。时不时地,兽人就要朝逃逸的矮人掷出长 矛,当然它不可能命中目标。兽人的追击并未拉近双方的距离,不过也没有被矮人甩开,它们渴望逮住矮人的急迫情绪就如同矮人急于摆脱的意愿同等强烈。可它们毕竟和矮人不一样,要是有兽人脚底打绊,它的同伴决计不会拉它一把。实情如此,若某只兽人胆敢碍事,它就要被拳打脚踢,运气不好还会被宰了祭旗。故此,兽人队列松散,不过带头的几个兽人离最后一个疲于奔命的矮人只有几步之遥。 矮人们转向一片开阔地右手——西边——的一条小路逆坡而上,身边是险峻危崖,左方平地处却要宽阔的多。众人口中发喊,足不停步,尽可能不表现出恐慌,要是兽人们能互相配合整队奋起,而不是专顾着和矮人捉对相搏,它们本来有机会发觉,矮人在许多歧路备选的情况下居然一直有预谋地朝单一方向撤退。 矮人整齐划一地奔出了山脊的阴影,拐了个急弯钻进两块大圆石的夹缝。追踪的兽人差点就跑过了头,其实大石中间是一条通道,宽处可容三名兽人并排通过。对于 这些嗜杀成性的生物来讲,通道仅仅说明矮人无路可逃。兽人一心追捕,根本没留神在通道上方两旁的凹处,机警藏身的矮人们正窥视着。 一马当先的数名兽人早就深入狭道,而大半的兽人均没有跟进来,矮人们就在这时从高出冲杀出场——十字镐,战锤,斧头,刀剑一起招呼。有一些——即潘特·第伯多夫率领的开膛手小分队——强悍又邋遢到无以复加的战锤族矮人,赤手空拳上阵拼杀,唯有的装备就是他们头盔的尖刺、盔甲的锋刃和镶倒钩的护手。他们欣然在敌阵里狼奔豕突,蹦到最靠近的敌人身上猛殴;部分兽人在一个十日前正是被这支队伍在浅水镇外打了个措手不及。不似那时,这些兽人没有四散奔逃,而是积极应战。 既便如此,在狭窄石道作战,装备精良的矮人更有优势。他们专门照自己的习惯修饰了通道,这一切都在谋划之中,于是他们迅速占据了主动。前沿最靠近石间入口的矮人即刻组建防线,断路石堵住了出口,为他们解决余下一触即溃的兽人赢得了时间,同时也让他们来得及做好准备和翻越路障前来的兽人接战。 十二名作诱饵的矮人一齐掉头,截住打前锋的兽人。他们精诚合作,并肩奋战,所以被兽人重击打倒的矮人才无性命之虞。被放倒的全都是兽人,它们纷纷被打翻在地,孤立无援地死去。 “你的手下的小伙子们干得不赖,托格。”一个蓄着橘红色胡须的矮人说道。 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一把快要拖到地面的长须被别进腰带。 他的一只眼睛在秘银厅对抗卓尔入侵的战斗中受伤,现在呈现出深灰色;另一只深蓝色眼眸却分明闪耀着机警的光,“虽然他们也有损伤。” “为保护你们献身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托格答道。由于看不惯侯爵埃拉斯图排挤布鲁诺王,他刚刚率领上百名矮人迁出米拉巴;实际上,曾夹道欢迎布鲁诺的米拉巴矮人,在托格之后没多久都遭受了侯爵的恶劣待遇。 望着远方的战事,托格不禁抚摸自己的黑色长髯。对任何事都好奇不已的派克·石肩这会儿也插上一杠子,用德鲁伊法术将窄道入口封住,以防止追兵涌进。 这样当然只是权宜之计,兽人也不是傻到神经脱线的白痴,况且后续增援也开始回头搜索岔路,力图将矮人逃兵一窝端。 “秘银厅不会忘记你们今天的解围。”年长的高大矮人向托格许诺。 托格·锤击者默不做声地颔首领受对方的赞扬,甚至都没有把脸面向他,因为他不想这位战锤族的指挥官——班纳克·布劳南威尔——看见自己被深深触动的模样。托格明白,这一刻他将永生铭记,今后数百年的时光都不会令他忘却。 离开世代定居的米拉巴让他心中忐忑,而在看见死党辛格斯·麦克鲁夫带着几百名矮人兄弟强使埃拉斯图释放自己,并且一路同行义无反顾投奔秘银厅时,他的忐忑比先前更甚。托格的内心告诉他,他做的事让自己问心无愧,但是他能让所有人问心无愧吗? 这时他恍然大悟,如梦方醒。他和亲族们救助布鲁诺王的残余部队逃离了浅水镇的残垣断壁,他们在守卫者峡谷的北坡沿路布置兵力掩护撤退。在向布鲁诺的阵地且战且退的过程中,矮人们与兽人追兵多次短兵相接,甚至有一次遭遇了霜巨人。他们毫无怨言地坚持奋战,心存感激的秘银厅矮人和布鲁诺的养子养女,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当然还得算上半身人瑞吉斯——都向他们致以敬意。 布鲁诺的重伤不见一丁点儿好转的迹象,所以他本人根本没办法道谢。 这都是暴风雨的前奏,托格清楚得很;小达格纳阵亡,布鲁诺伤重濒危,秘银厅的矮人们只好让年纪最长、经验最丰富的老将来指挥。 班纳克·布劳南威尔临危受命。他问托格借了几名‘诱饵’,随后就让兽人追击部队尝到了落石陷阱的滋味。当是时,托格才明白率领米拉巴矮人奔赴秘银厅是正确的,他和同属丹佐的矮人亲族们确实被战锤族接纳。 “发收队信号”班纳克对牧师洛克波特姆说,后者在浅水镇垮塌的高塔下发誓要让布鲁诺转危为安,并且在援军到达前一直坚持医疗。 洛克波特姆摆动短粗的手指,开始向摩拉丁祈祷,多彩的光线喷射而出,这些不会灼烧的光马上吸引了在狭道附近驻防的矮人的注意力。 几乎是同一时刻,托格的战士、潘特的开膛手小队、在两侧制高点埋伏的石肩兄弟以及其余众人齐刷刷撤退,即使是受致命伤的几名矮人也没有被同胞丢下。 派克的另一道机关将要成型,它——一块被塑型法术打磨得浑圆的巨石——被三名矮人从山坡背面的拐角处用粗木棍撬了出来,他们用肩膀顶着它向坡顶逐步移动,其他矮人跑出藏身地来帮手,协力把巨石撬到狭道另一端,然后顺着人工挖开的陡坡推了下去。 隆隆作响的大石头使地面颤抖,狭道里剩余的兽人一齐发声喊,便争先恐后各逃各命。有些倒霉蛋被撞到后又让石头碾成肉泥,有些兽人故意把自己的同胞扔到石头底下想硌住它,却打错了算盘。 最终,当从出口处滚来的巨石撞上入口的石堆时,兽人的死伤并不太多。坡顶,班纳克、托格众人满意地点点头,因为他们明白,己方给兽人带来的恐慌早已超过了单纯杀戮的效果。 “用兵的第一要诀就是挫伤对手的锐气。”班纳克说。看来他们的计策挺管用的。 班纳克冲托格和洛克波特姆挤了挤眼睛,随后伸手拍了拍米拉巴矮人的肩膀。 “我听说了你的朋友辛格斯在地表暴乱的事。”班纳克说,“你也参加了。” “米拉巴不止有地上城,也有地下城。”托格答道。 “哦,我和我的兄弟们不擅长地表作战,”班纳克说,“我还得向你们俩——加上那边的伊万·石肩——请教。” 托格欣然应允。 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奔赴矮人指挥部的时候,矮人们刚刚着手在狭道南边空地巩固防线。 “我们的路线过于偏东了。”凯蒂布莉儿上气不接下气。虽说女郎没有矮人那么结实的身板,个头也比他们高了一个脑袋,但是她在人群里并不显得突兀。 她的脸庞粗犷又不失精致;她棕红的头发像瀑布般泻下;她蓝色的眼眸——即便以人类的标准看——也绝类典型的矮人,它们总是在深锁的眉头下向外查勘。尽管她十分美貌,可这不等于说她是个花瓶;她是由布鲁诺·战锤——一名务实坚强的矮人——抚养长大的,他的教导使她在最优秀的矮人战士之中也能凭借作战技巧获得一席之地。 “你错过了一场好戏。” 热情开朗的洛克波特姆说道,他这番话立即引来矮人们的举杯欢呼。 “喔嗬!”派克·石肩大笑着赞同,他的洁白牙齿在绿色的髭须间闪闪发亮。 “我们给它们来了个瓮中捉鳖,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班纳克·布劳南威尔补充道,他的口气比其他人来的现实严峻,“我们干掉了几个,剩下的都被撵跑了。” 眼见凯蒂布莉儿用力地挥挥手,他的话像断了线的风筝,越讲声音越小。 “你用自己的诡计成全了它们的诡计。”女子手指东方说道,“大队人马正朝我们开过来。” “还有一票人在我们正北方。”班纳克辩道,“走着瞧吧。你那边有多少臭兽人?” “比矮人的数量多出许多倍。”沃夫加表情凝重地说,他的天蓝色眼睛中暗含焦虑。贝奥尼加之子沃夫加比他的同伴还高出一尺多,站在矮人队列中仿佛一座小山。 他膀阔腰细,身手灵活,胸腰比例甚至超过敦实的矮人。他的手臂粗得赶上矮人的大腿,四方的下颚更显坚毅。这些特征毫无争议地为他赢得了顽强的长胡子矮人们 的尊敬。但是,真正为他争取到威望的,是他流露出战士特有精髓的眼神。所以当他开口时,所有人都在聆听,“如果你们分兵作战,那肯定会交代在这儿;它们能把你们吞没。” “呸!”洛克波特姆对此嗤之以鼻,“一个矮人可以应付五只窝囊废兽人。” 沃夫加眼也不眨,转身对着信心满满的牧师。 “你是说比那还要多?”班纳克问。 “多得多。”凯蒂布莉儿答道。 “让大伙赶紧撤退。”班纳克告诉托格。“一直向南跑,到看得见的最高处。” “那我们就得呆在守卫者峡谷的峭壁上了。”洛克波特姆抗议。 “在那确实没法反攻。”于是班纳克耸肩作罢。 “不过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洛克波特姆提出自己的观点,“估计我们要借助地势,杀到尸横遍野。” “包抄的敌军应该不会向南追击太远。”班纳克又道。 “不过要是我们连峭壁都守不住,那就没有退路了。”洛克波特姆重申,“你在建议我们拼死一战。” “不会追到秘银厅大门口,但是会追到峭壁上,”托格·锤击者插话,“我和我的小伙子们直接去那边,放好足够的绳索让我们缒下去。” “上边离谷底有三百尺呢。”洛克波特姆反对。 托格满不在乎地耸肩。 “怎么干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干好。”凯蒂布莉儿插嘴说。 “你认为我们该从哪里下手?”班纳克反问她,“你看见兽人军团了——你觉得我们挡得住它们吗?” “恐怕从守卫者峡谷上撤离是明智之举。”沃夫加说完,凯蒂布莉儿跟着点头,显然是表示赞同,“然后撤回秘银厅。” “真有那么多?”另一名中途参战的随行人员——黄胡子的伊万·石肩、比派克更强壮传统的矮人——问道。他左推右拱挤进了指挥团。 “就有那么多。”凯蒂布莉儿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但是我们还不能直奔秘银厅,现在还不到时候。布鲁诺不仅仅是秘银厅之主,他去浅水镇是职责所在,而我们的职责也告诉我们,不能顾头不顾尾地跑回老窝躲起来。” “我们如果躲起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班纳克应声。“那么就到最高峭壁去,等残废兽人放马过来。没说的,我们肯定能打得它们满地找牙。” “喔嗬!”派克欢声道。 其余的矮人都干瞅着好奇心极强的绿胡子派克把长髯分成两绺,搭过耳朵绾个结,让胡须垂在背后。比起自己身强体壮的兄弟,他的腰围要大一号,举止也温和一些;至于伊万,他总是穿着招牌般的笨重铠甲——典型的矮人行头。其他的矮人都踩了一双厚底靴子,以免被打铁时溅出的火星和热炭烫伤;同时这也更利于跺扁兽人的脑袋。派克则总是趿拉一双露脚趾的拖鞋。天性随和的派克手边总有活计要忙,他在眼下肯定大有用武之地;深入浅水镇的营救行动是他一手策划并组织实施的,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始终站在前线,用魔法狠狠地打击敌人,增援盟友。逐渐地,矮人们纷纷对他的热忱报以激赏的笑容。 而等到沃夫加而后凯蒂布莉儿从东边带来坏消息后,他们的热忱即刻被浇灭。 矮人们少歇便拔寨启程。他们前脚刚走,几道山脉外马上传来兽人大军大举压上的喧嚣,而东部侧翼包抄的敌军也加入了声势浩大的冲锋。 近千名矮人哄哄地踏着砾石,永不疲惫的双腿带动他们爬上陡峭的山坡。他们向高处攀登了三千尺,四千尺,仍然义无反顾一路向前,同时保持队形的稳固紧密。 东方山势骤升,这就使兽人在东边设伏的构想落空,然而身后的敌兵仍紧追不舍。矮人们又向上行进了一里多路,每跨出一步都要累得大口喘气,可他们的步伐丝毫不见迟缓。 终于,一片开阔地映入班纳克率领的先锋小队的眼帘,那里就是俯瞰守卫着峡谷的悬崖,此处戛然而止的斜坡似乎被刀斧削成。据洛克波特姆目测,他们离下面通向秘银厅的西行谷不下有三百尺。仍未消散的晨雾从乱石荒岩腾起,滞留在半空中。 坚忍不拔的矮人战士在有序的组织下开始布置阵线,有搬石头垒墙的,有寻找碾压敌人的滚石的,还有的正在有利的防御位置分派兵力以期发挥最大战斗力。这时候,托格带来的工匠——其中有许多是米拉巴最杰出的矮人工程师——也着手处理手边的难题:将全体矮人转移到守卫着峡谷的谷底。他们必须撤退。 超过一百名的米拉巴巧匠正在勘查峭壁的高度,检查石壁的强度,设计最便捷的脱离路线——包括放置中转绳索用的石台。不多一会,第一道绳索已经准备就绪,托格的工匠缒下去寻找踏脚点。从头到尾一共需要五节绳子,估计光是这个数字暗示的高度就足够唬倒一大批人了。 但矮人不会退却,对于这些情愿花上数年时间挖掘矿藏,到头却一无所获的矮人就更是如此。这些在深邃的矿井中用锤子敲敲打打、根本不在乎火星是否会引发瓦斯爆炸的矮人们,这个众志成城、勇敢无畏的种族不会退却。这些为了营救同伴敢上刀山下油锅的矮人同气连枝,他们绝不会退却。在誓死保卫布鲁诺,建立稳固防线的矮人心中,他们共同的起源“丹佐”不仅仅是血脉的牵绊,还是忠诚与荣誉的召唤。 一名缒下峭壁的工程师被一块岩石卡住了,在试图脱困时,他从松开的绳套中跌落,重重砸在两百尺之下的地面。其他矮人向摩拉丁简短祷告完毕后,马上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屈德·麦克努科斯把黄胡子往腰带里塞了塞,把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扛起来,远眺西方通向秘银厅之路。 “呣,要一起来吗?”他向同伴——一名费尔巴堡的避难者——发问。 尼克威利格忧郁地调转视线,望着幽暗的低谷。 “不,我可不回去。”他的回答让屈德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疯话?”屈德说道。“你我都知道,奥伯德·众箭用他的臭爪子挑起了这场战争。那蠢狗还在乱叫,还想咬人呢!你我也都知道,如果奥伯德介入,他一定是想夺回费尔巴!这才是他想要的,肯定如此!” “我毫不怀疑。”尼克威利格说道。“艾莫瑞斯陛下早就听说了。” “那么你现在就跟我走喽?” “不,不是现在。战锤一族救了我和你这个小毛头一命,而兽人马上要来铲平这里,所以我要留下来敲扁兽人的脑袋,跟战锤矮人们并肩作战。” 屈德听他讲话的同时也在察言观色,对于矮人来说,尼克威利格总是很有思想,并且时有超出常规的言行。不过这番拒绝返回费尔巴的论说有点出格,屈德听完后认为尼克威利格这次疯的不轻。 “好好想想吧,屈德。”尼克威利格好像读出了同伴的困惑。“赶往费尔巴报信矮人又不少你一个,你懂的。” “所以你是说别人会把艾莫瑞斯王请出来解救我们?而且你认为,会有信使成功劝服艾莫瑞斯王,给阿德巴堡哈勃罗姆王的钢铁护卫传话请求增援?” 尼克威利格耸了耸肩,说道:“兽人从北边冒了出来,战锤一族正合它们激烈交战,而且费尔巴的子民——屈德和尼克威利格——也在协助布鲁诺的部下。 如果这场战争能让艾莫瑞斯王震惊,那么你我都明白,这仗值得一打。要是我们一直与布鲁诺的队伍共同进退,说不定艾莫瑞斯·战冠陛下会回应我们的呼唤。” 屈德死死盯着他看了好长一会,思绪在尼克威利格的惊人之语中游荡。他实在不想弃秘银厅而去——布鲁诺曾经义无反顾为屈德、尼克威利格、因收留他们而不幸落难的村民以及屈德罹难的兄弟报仇。 黄胡子矮人回首遥望西方昏暗的山涧,不由得喟然长叹。 “看来我们应该去找小豆丁瑞吉斯了。”他建议。“或许他能安排人手给艾莫瑞斯王送信。” “我们还是加入布鲁诺的养子养女和托格的小伙子们吧。”尼克威利格始终不肯在言谈间作出些许让步。 看着尼克威利格,托格的神情由好奇变成赞赏。以前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与众不同的矮人这么渴望战斗。 尼克威利格的态度不失时机的转变恰好增添了托格的决心,黄胡子矮人听任的表情转化成发自内心的微笑,接着他一把将行囊掷在地上。 “我本想问问你们的主意,但似乎没必要了。”沃夫加说着走到凯蒂布莉儿身旁。 她和攀下峭壁的矮人站在一处,沃夫加留意到她正望着斜坡方向的荒野——而非聚集的兽人。凯蒂布莉儿向后捋了一把红棕色的头发,回转身面向沃夫加,她那双比后者更深邃的蓝眼此刻正在细细打量他。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野蛮人开口说,“假如他没有死——他一定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了解崔斯特。”沃夫加说完不忘拼凑一个让她宽心的笑。 “要不是潘特,我们早就死了。” “我们遭到埋伏,被围困了,”沃夫加辩称,“可崔斯特没有,他不会轻易被逮到的。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凯蒂布莉儿对大个子男人报以一笑,然后握住他的手。 “我也这么认为。”她不带掩饰地承认。“若是他死了,我的心必定会在那瞬间碎裂。” “我的也一样。”沃夫加轻声说道。 “他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凯蒂布莉儿续道。“可是我不是真的希望他回来。在这里,他是在前线作战的战士——毫无疑问最出色的一个——但如果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的话,他也能让敌人闻风丧胆。”沃夫加接着她的话说。“虽说想到他独自一人让我难过。” “他还有大猫在呢,不是一个人。” 凯蒂布莉儿此时的笑容也让沃夫加放心不少,他攥紧她的手,点点头。 “我需要你们守住右翼。”身侧有人说道。两人扭头看见那是班纳克·布劳南威尔,牧师洛克波特姆,以及几个小跑过来的矮人。“兽人来了,”矮人督军说,“它们想速战速决,我们得压住阵脚。” 两名人类都严肃地点头。 班纳克给一个矮人下令:“你去配合托格的工匠。告诉他们捂住耳朵,别理会战场的厮杀声,专心干活就好。他们一弄好缆绳,你就先下去吧。” “但——但是……”矮人似乎要争辩。 他一边摇头一边比比划划,就好像被班纳克责难一般。班纳克凑过去掩住后者的嘴,让他安静下来。 “任务至上。”督军解释。“我们在这痛扁兽人,哪个矮人不爱干这事呢? 而你,就负责跟瑞吉斯说我们还需要一千矮人——如果他有工夫,两千名是最好不过。” “你想再找一千矮人爬上来守住阵地?”凯蒂布莉儿疑惑地问,因为看起来没地方布置这些兵力了。 沃夫加斜眼看了看她,注意到跟班纳克接触已久的她又操起了矮人口音。 “不,我们这些人完全守得住。”班纳克给她解释。他放开耐心杵在原地的传令矮人——后者的脸都被班纳克有力的手捂得发紫。“我们能办到,所以一定要办到。不过跟我们打仗的兽人太狡猾了,狡猾过了头。” “你是说我们的敌人会让一支队伍从西边迂回。”沃夫加说出推断,班纳克听后点了点头。 “有很多臭兽人早于我们到达守卫者峡谷,我们得考虑这一点。”矮人领袖说道,“它们不必冲到我们面前,只需要等我们快饿死的时候捡现成的便宜就行。”班纳克严厉地瞪了一眼还傻站着的传令矮人,“你去告诉瑞吉斯,或者随便能进到秘银厅的什么人,让他把能调出来的矮人开进峡谷,在西边路口驻防。 不能放任何东西进来,听懂了吗?” 传令矮人突然间变得听话多了,他绷直身体,挺起胸膛,颔首表示一切依命令行事。 就在他蹿向峭壁的同时,矮人阵中的一声大喝告知众人,兽人逼近了。 “你去托格的工匠那边。”班纳克指示洛克波特姆。“让他们别管战况全力开工,除非兽人把我们全都干掉接着去屠杀他们,不然别让他们停手。” 洛克波特姆毅然决然地颔首听令,随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你们俩殿后;我们的命全交给你们了。”班纳克说。 凯蒂布莉儿从肩上取下致命的陶玛里穿心弓,从箭袋里拔出一根羽箭,搭上了弦。在她身边,沃夫加双手抽出威力无匹的战锤艾吉斯之牙,稳稳持握。 班纳克和其余矮人加入阵线的同时,两名人类互望一眼,点点头给对方鼓劲,随后一路前往山坡,直面涌动的兽人黑潮。 第三章 骨殖与乱石 奥伯德·众箭王接到由西向东层层上传到自己的最新战报,立刻就察觉了危险的信号。魁梧的兽人王克制住将地精传令员的脑袋捶成烂泥的冲动,随后张开手掌,在嘴边把它牢牢攥成拳头。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表达的似乎是介于专注和狂怒之间的某种情绪。 显然这是兽人领袖内心情感持续冲突的外现。 虽然围攻浅水镇一役的以己方一败涂地收场——藏在独眼格乌什空心塑像中的矮人们溜进了战场中心,但战斗的过程妙不可言。布鲁诺王薨毙的消息让好几十个部族爬出自己的老窝,对奥伯德趋之唯恐不及;也让总找他茬的格蒂·奥廖尔丝多特和她不可一世的霜巨人随从闭上了嘴。奥伯德的儿子,阿尔根,一直紧撵矮人不放 ——根据最新战报,早就追到了秘银厅墙根底下。 然后消息传来,某些敌对力量正位于奥伯德的阵线后方。一个兽人营地被突击得手,大部分士兵被杀,剩下的也逃散回山里的洞穴。奥伯德对同族的举动理解得十分透彻,他也明白关键时刻士气决定成败——一旦它低落通常就很难再次抬升。在北地,兽人的数量大大超过它们的敌人,即使把人类、矮人和精灵都堆在一起都不够比。奥伯德深知,他们失败的原因在于兽人军团之间缺少协调以及敌对部族间的成见,有时即使单个部族内部也会意见不一。胜利与莽劲能抵消习性的不利方面,但是像这种整个小队被屠杀的消息也许会吓得许多许多兽人钻到山洞里头保命。 时局不利。奥伯德听说几个大部族的萨满要过来碰头的事,他怕自己的扩张计划还没有真正实施就要流产。二十几名萨满的集体负面评价会让奥伯德的后援损失殆尽。 事要一件一件地办,奥伯德责备自己。他更加细致地斟酌了地精信差的回话。 必须弄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要快。幸运的是,他的营地里就有一位能够提供帮助的人物。 奥伯德把一众侍从与地精晾在一边,自顾自走到巨大营帐的东南角,那里有一个他等待许久的人。 “日安,唐尼娅·索多。”他对女性卓尔说道。 她朝他转过头——奥伯德知道她在自己开口前就察觉到了——在魔斗篷的遮盖下望着他,她深红的双眸同她的灿烂笑容一样散发着阴邪的光彩。 “我听说你中大奖了。”她说着侧了侧脸,让眼前的白发滑开。 神秘又诱惑,总是如此。 “以后会有更多。”奥伯德说。“阿尔根正在把矮人们往他们的洞里赶,这样还有谁来保卫这片土地上的村镇?” “打一仗,赢一仗?”唐尼娅说。“我以为你会更有野心呢。” “我们不能冲进秘银厅送死,”奥伯德反驳,“你的人民不是已经试过了么?” 唐尼娅对这句明白的诬蔑付以大笑,因为那再也不是“她”的人民了。魔索布莱的卓尔对秘银厅的突袭酿成了一场灾祸,不过唐尼娅·索多根本不关心,她不属于也不喜欢这座蜘蛛之城。 “你已经听说众齿部族营地遭到血洗的事件了吧?”奥伯德问。 “可畏的敌人——一个或几个——发现了他们。是的,我听过。”唐尼娅回答。“阿德农早就启程勘察现场去了。” “带我过去。”奥伯德指示道。他的话让唐尼娅吃了一惊,“我要亲自检视。” “如果有过多武士随行,那么屠杀的消息就欲盖弥彰喽。”唐尼娅讲明。“你真想这样?” “那就你和我去。”奥伯德说。“不带其他人。” “要是杀光众齿部族的那些人还在附近怎么办?你冒的风险太大。” “如果敌人在附近,而且敢攻击奥伯德,那么冒险的是他们。”奥伯德吼完,唐尼娅露齿一笑。她珍珠般洁白的牙齿和乌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好。”她同意。“走吧,看看我们关于这位秘密敌人能查到些什么。” 杀戮发生地离得不远,唐尼娅和奥伯德当天晚些时辰便偕她的其余几名同伴——不仅有阿德农·克里瑟,还有珂尔丽可·苏恩·薇特以及托斯安·阿姆戈——早到达了现场,并且在周边巡查。 “两名袭击者,不会再多。”阿德农对后到的几位说。“我们听说本地有一对骑飞马的精灵,估计这事就是他们干的。” 阿德农说完,双手开始比划卓尔寂语,这种手语奥伯德不懂,而唐尼娅能看懂。 这是卓尔干的。阿德农的手势一闪而过。 唐尼娅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和她的同伴们都知道秘银厅的布鲁诺王有一名极为与众不同的黑暗精灵朋友,一个背弃了蜘蛛神后和黑皮肤同胞的流亡者。显然,崔斯特·杜垩登逃离了浅水镇,他们在听说格蒂手下的霜巨人讲述经过时就已经起了疑心;而且显然,他没有返回秘银厅。 “精灵。”奥伯德轻蔑地念叨这个词,而这句话也变成余音不绝的低沉咆哮。 强悍的兽人再次把拳头攥紧。 “如果他们骑着长翅膀的马到处乱飞,应该不难找到。”唐尼娅对奥伯德说。 兽人王连着发出低沉的怒吼,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地平线,好似在期待飞马骑手从天边升起。 “不妨传话给其他指挥官,这是一次小规模骚扰。”阿德农给兽人提了个建议。“唐尼娅和我将确保格蒂不会过度担忧——” “将恐惧转化为勇气,”唐尼娅补充,“给斩下罪犯首级的人开一笔赏金。 但就这个已经足以使得其他部族在开过来的路上做好战备。” “况且,乍一看不就是一支小部队遭到突袭嘛,这样其余部队遇袭的风险也小了。”阿德农说道。“这些兽人不够警惕,所以才会丧命。就这么简单,不是么?” 奥伯德的吼声逐渐止歇,对自己的卓尔顾问致以赞许的一笑。他回头去勘察一遍驻地以及死去的兽人,另两名卓尔也加入进来。 不是地表精灵,阿德农手指翻飞,对着三名卓尔同伴打手语,然而珂尔丽可·苏恩·薇特根本没有看他,而是脱队离开营地。伤口都是砍伤和割伤,而不像精灵武器造成的刺伤;也没有兽人死于飞箭。在北方浅水镇一役,那些居高临下的精灵确实是用箭的。 托斯安·阿姆戈围着尸体绕圈,屈身检查的专注程度是一行人中最高的。 “崔斯特·杜垩登。”他低声对三人说。奥伯德正朝他走来,于是他做了几个手势,崔斯特偏好弯刀。 珂尔丽可紧随在奥伯德之后返回,丰腴的女祭司打着密语,营地外有大猫的爪痕。 崔斯特·杜垩登。托斯安又做了一次手势。 在东北方向的一道山坡上,阿尔根·三拳望见黑压压的兽人军团正在爬坡。 他把矮人逼到峭壁边缘,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将他们杀得一个不剩。对矮人的强韧和做工操守怀有一定敬意的阿尔根能够理解,若是坐视不理,他们的防御每小时都会加固。然而,他自己的军队实在是没有做好出击准备;巨人援兵也没有赶上兽人军团。另外,队伍里的不少新兵还可能连战斗口号和各个头头的军衔都搞不清楚。 阿尔根的军力从数字上看是增长的,而军备和战术也会很快跟上,不过矮人的工事也是如此。 仍旧为浅水镇突围困苦的兽人领袖权衡再三,派出了成群结队的部队。至少,他想,在这一波攻击下矮人没时间继续深挖。 不过,当兽人阵线滚滚接近上坡边缘时,矮人们愤怒地跳将出来,居高压制住了自己的队伍。看到这一幕,阿尔根不禁面露苦涩。飞岩和投石挟着在浅水镇重创阿尔根部的致命银箭,撑起了矮人的头阵。阿尔根知道,兽人阵亡的数字在成打上升。在第一波弹幕中幸存的士兵心中泛起恐慌;它们的手足无措和心惊胆战马上转化成更利于矮人们反击的时机,让好斗的大胡子战士们杀入敌阵。 转身撤离的兽人反而阻住了后排援助进军的步伐,这一时的混乱给嗜战如命的矮人提供了更多机会。 箭雨倾泄不止,一个在矮人战队东南、不顾伤痛奋战不止的高塔般的壮硕身影,始终不离箭手左右。 “我们该怎么办?”一名骨瘦如柴的兽人问阿尔根。这生物四处乱跑,两脚直蹦跶,“我们该怎么办?” 另一名兽人队长狂奔过来。 “我们该怎么办?”它如鹦鹉学舌半说道。 边上传来第三个声音,“我们该怎么办?” 阿尔根仍是望着石坡上的激烈战斗。矮人们在退却,不过大多数这样做的矮人脚下都堆积了许多兽人尸体。现在双方正在进行白刃战,阿尔根似乎不想编筑队形;而矮人们已经集结成两个整齐的方阵,簇拥着中间的楔阵。在楔子前插时,它的底部和方阵两角平滑地连接;而两个方阵以连接点为轴转动。每个方阵有一边破开,同楔子密合,如此便将它变成一个防御方阵;同时侧翼的矮人们重新整队,形成更具防御性的阵型。 在阿尔根看来,这种行为震撼极了,展示出了他和他的父亲一直努力要让兽人军团掌握的东西。既然现在这场战斗已经变成了矮人的屠杀盛会,士兵们无疑有更长的路要走。 沉浸在老练矮人的阅兵式中许久的阿尔根,差一点就把围着他上蹿下跳并且大叫“我们该怎么办”的兽人队长晾着不管。 终于它们意识到矮人已经把战斗转变成了己方的溃败,于是又提了一遍问题。 “撤退!”阿尔根下令。“把它们弄回来,全给我弄回来!直到格蒂的巨人抵达!” 几分钟内,阿尔根望着命令的传达和回馈,感觉自己的士兵更加擅长撤退而不是冲锋。 跑下石坡——坡上的石头都被鲜血染红——的过程中,许多兽人被丢下。成百的兽人或已死或将死,叫着吼着。直到最靠近的矮人走过去,用瞄准头颅的最后一击让它们永远闭上嘴。 不过,在红褐色的石头中间也有许多死去的矮人。与矮人相比,兽人死得再多也微不足道。阿尔根接受了现实,自己的军队还需要成长再成长,而且他还要继续让它们想矮人阵线发起冲击,如果兽人杀不死他们,就让疲劳拖死他们。兽人领袖深知山脊的背面、矮人的身后有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把矮人逼到了绝境。不论秘银厅是否会有更多矮人倾巢出动,从东西抄袭自己的后路以图营救这支小队;还是眼前的矮人准备放弃工事,拼死突围,阿尔根的队伍都要做出让奥伯德另眼相看的成绩来。 不论哪种方案,阿尔根在膨胀的兽人行伍中的声望都会日益提升。 “我们知道那是崔斯特·杜垩登,但得告诉奥伯德罪魁祸首是地表精灵。” 在一个避风的山洞中坐下后,托斯安·阿姆戈和三名同伴讨论起刚才的进展。 “如此奥伯德就更恨地表精灵。”唐尼娅说着,弯起嘴角甜笑,嘴角几乎触到披下精制脸颊的素色长发。 “这种事他一定会卖力做。”珂尔丽可说道。 “更重要的是,我们消除了奥伯德怀疑敌对卓尔存在的可能性。”阿德农·克里瑟说。 “他似乎早就知道崔斯特。”珂尔丽可推断。 “对。或许,趁着这个问题还没有显山露水,使奥伯德翻脸,我们应该先把它解决。”阿德农说。“貌似他总以偏概全。” “格蒂也是,”珂尔丽可说,“我们都是。” “似乎崔斯特和他的朋友们是例外。”托斯安不言自明的陈述弄得几个人打了个哈欠。 四名卓尔沉寂了不一会,便面面相觑,好像体会到了某种哲学意义上的预征;不过它马上就被功利心磨灭了。 “你确信我们应该消除崔斯特的威胁?”珂尔丽可问阿德农。“你认为他是我们的心病?” “我觉得他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阿德农更正。“抹杀他会带来大大的好处。” “魔索布莱也曾抱此看法。”托斯安提醒他们。“我怀疑城市仍没有从愚行遭致的恶果中恢复。” “魔索布莱并不仅仅与崔斯特·杜垩登为敌。”唐尼娅插嘴。“难道罗丝不会因流亡者的死而喜悦么?” 在她问完的同时,唐尼娅转而朝着珂尔丽可,队中的女祭司,阿德农和托斯安也掉过头去。珂尔丽可冲着几人穷根究底的眼神直摇头。 “崔斯特·杜垩登不是我们的心腹之患。”珂尔丽可说。“我们离他和他的弯刀越远越好,罗丝女神对我们的要求一贯合情合理。比起带领奥伯德冲进秘银厅,我不更会想卷进和崔斯特·杜垩登的战斗里去;他不是我们煽动战争的目的。 你们还记得我们的愿望以及计划,是不是?我的乐趣,和以前一样,不该被崔斯特·杜垩登的弯刀终结。” “要是他找上我们呢?”唐尼娅问道。 “如果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还怎么找。”珂尔丽可道,“这方案更可行。我最钟爱的战争是远观不亵玩的那种。” 唐尼娅把脸转向阿德农的时候,一脸酸相被看得清清楚楚;而后者的面孔也是不无失望。 但珂尔丽可有一个支持者。 “我同意。”托斯安说。“离开魔索布莱之后,崔斯特·杜垩登的意义就是给那些与他敌对的人们带去困局与灾难。上幽暗与秘银厅发生小规模冲突后,我在游荡中听过魔索布莱城许多零散的内部传闻。显然,在我的城市进攻秘银厅不久,崔斯特曾重返魔索布莱,且被班瑞家族捕获,关押于家族地牢。” 听了这则轶闻,大家脸上满是惊异,因为强悍蛮横的班瑞家族在幽暗地域的卓尔名声很响。 “而后,他回到朋友中间,留下灾祸。”托斯安继续道,“他简直是罗丝女神所开的冷酷玩笑。恐怕他就是女神钦定,披着叛逆的斗篷,将混乱广为播撒的代行工具。魔索布莱不止一个人声称,他们坚信崔斯特·杜垩登根本是被混沌女士所引导的,女神靠他来满足自己。” “要是我们敬奉其他女神,你这番话可以看作渎神行为。”珂尔丽可面对话中极端的讽刺,格格一笑。 “你们该不会信了吧……”唐尼娅开口准备反驳。 “我不需要相信,”托斯安打断她,“崔斯特·杜垩登既不像我们认为的那般强大,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幸运,甚至没有神的祝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是没兴趣追杀他。” “同意。”珂尔丽可说。 唐尼娅和阿德农再次对视一眼,却仅是双双耸肩。 “玩得真痛快。”班纳克·布劳南威尔指着阵列齐整的部队,对洛克波特姆说道。“可惜有很多士兵战死。” “兽人死得比矮人多。”洛克波特姆指明。 “杀得还不够,现存的人手还是应付不了残余的敌人。看看他们,他们在亢奋中作战,无怨无悔地承受敌人的攻击。如果死亡是众神的旨意,他们会欣然战死。” “因为他们是战士,”洛克波特姆提醒他,“矮人战士。这个头衔不是白来的。” “没错。”班纳克赞同。“不是白来的。” “你的战略击溃了兽人。”洛克波特姆观察后说道。 “我没有什么战略。”矮人司令官反对。“那是石肩兄弟的点子——我是指疯癫的那个——外加米拉巴托格的帮助。我刚刚还在想,居然时至今日才发现有这么一帮好朋友在。” 洛克波特姆点点头,继续观看矮人们的队列表演,三个连锁的小队正向斜坡下的兽人部队纵深推进。 “几百年后,随便什么种族,一定会有一个孩子来到这里。”少歇,班纳克说道。他甚至没有再看那场战斗,只是注目于躺在碎石之上的尸体。“他将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在这片高原的这场战斗中的士兵的遗骸。它们可能被误认为是石头,但不久可能有人会发现它们的真实面目;也会得出这里是一场伟大战斗遗址的结论。在遥远未来的人们能够理解我们的作为吗,会理解我们的动机吗?他们到底会理解我们的初衷,还是我们与侵略此地的兽人在这方面的差异?” 洛克波特姆面容凝重地望着班纳克·布劳南威尔。尽管他通常不会去追名逐利,也不会未经布鲁诺、达格纳或其他将领的询问便随意建言献策,但高大强壮的矮人在数百年间一直是战锤族中的显赫人物。然而,班纳克的另一面则与宗族中的大众截然不同;他有一种迥异的世界观,总是用未来的历史学家的视角厘清品评当前发生的大事件。 右侧的嘶喊吸引了他俩的实现,二人看见默契无间的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在侧翼协同作战。兽人朝他们零散地发动进攻,但许多敌人都被女子致命长弓射出的无尽箭矢击倒;逃过一劫的敌人或许希望还是被箭射死的好,因为它们都被野蛮人沃夫加还有布鲁诺亲手为他打造的毁灭性的魔法锤艾吉斯之牙了结。在班纳克和洛克波特姆的视线聚焦在二人身上的瞬间,沃夫加大力打爆了一个兽人的脑袋,飞溅的脑浆淋了野蛮人及其他靠近的兽人一身。 一支箭呼啸着掠过沃夫加,又干掉一名兽人;艾吉斯之牙大开大阖,扫到了剩余的两个。其中一个扑倒在地,另一个被侧向击飞老远。 凯蒂布莉儿射中飞行的靶子;沃夫加顺势一砸解决了躺倒的兽人。 “他们两个在创造将会流传百年的传奇。”洛克波特姆说。 “辉煌到一定时候。”班纳克说。“他们也会被遗忘。” 洛克波特姆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他被班纳克阴郁的态度震住了。 “在回家的路上,”班纳克解释,“布鲁诺王穿过了荒泽隘口。” 洛克波特姆点头表示知情,因为他当时就在队列里。 “你看到那里有骨头吗?”班纳克问。 “数都数不清。”牧师回答。 “你认为许久以前他们在荒泽隘口作战时,也是踩着同伴的尸体浴血奋战?” 洛克波特姆考虑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膀又点了一下头。 “你能否说得出他们的名字?”班纳克问。“你知道他们是谁,知道他们的生平吗?你知道他们在那场战斗里杀了多少兽人和怪物?你知道多少人是捧着伙伴的脑袋死去的?” 这问题让洛克波特姆心中一恸。他回望主战场,矮人们击溃兽人,正在驱赶它们。 “别追下斜坡!”班纳克下令。 “我们把它们的魂儿都打没了。”洛克波特姆低声附议。 “它们本来就没有。”矮人督军说道,“它们不过是来破坏我们的准备工作。 这些工事可不等人,所以我们没时间追杀那股杂牌军。把小伙子们带回来干活,这只是骚扰。大战即将到来。” 班纳克向后扭头遥望峭壁,希望工程人员没有延缓通往守卫者峡谷谷底的绳梯的搭建。 “骚扰。”战斗平息后,他还一次次地重复;许多矮人回到先前的岗位上,各司其职。 他看见死者和伤员覆盖了血流成河的乱石场。 他想到骨殖不久便要陈列地面,它们将变得如乱石般坚硬沉默。 第四章 抉择相权 他的脚步总将他带回那片废墟。对于崔斯特·杜垩登而言,浅水镇毁灭后的废墟就是他前进的动力,如同催化剂一般使他的灵魂充满了对猎杀的渴望。他徘徊于倒塌的高塔与残垣断壁之间,却很少去镇子的南端。 他费了好多天才鼓起勇气越过那尊毁坏的兽人之神的雕像,仔细检查了一番,然而正如他所最害怕的那样,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 很快,崔斯特开始为了其他目的光临废墟,每次回来,他都希望碰上几个在这里闲逛或者这是搜寻战利品的兽人。 崔斯特觉得,浅水镇废墟的阴影是个猎杀兽人的好地方。 这个下午对他来说是个机会,关海法在他身边表现出明显的紧张,这是一个有怪物出没的信号。 崔斯特注意到有生物在废墟里移动,此时他正沿着兽人入侵时巨人们猛烈轰击过的高地穿过峡谷。 在他清楚的看到废墟景象的第一时间,崔斯特就知道,今天这里不会有战斗了。 浅水镇果然出现了兽人,来自几个部落的,数以千计的兽人在镇子外围的木像残骸那里安营扎寨。 在他身边,关海法垂下耳朵,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咆哮。 这使得一丝微笑浮现在黑暗精灵脸上,他走上猎人之路以来的第一丝微笑。 “耐心点,小关。”他说完,伸手去挠黑豹的耳朵。“耐心点,我们会找到机会的。” 关海法注视着他,缓慢的眨眨眼,然后抬起头,以便他能挠到脖子上一个更舒适的部位。咆哮停止了。 崔斯特的微笑却仍然挂在脸上,他挠着大猫;同时也望着峡谷,望着浅水镇的废墟,望着兽人的营地。那些鲜活的记忆又浮现在他眼前,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布鲁诺翻转着跌下高塔,巨人们投掷的巨大石块越过壕沟,落在朋友们中间,兽人潮水般涌进小镇。 一切都是不请自来的,一切都并非理所当然。 所有一切要让他们如数偿还。崔斯特明白,所有一切。 “奥伯德殿下知道这是一种嘲讽吗?”阿甘斯·吠叫问道。这个长着一双充满野性的大眼睛撒满十分讨厌自己的姓氏。色彩艳丽的羽毛头饰与垂到腰间的牙齿项链(使用好多种族生物的牙齿制成)使得阿甘斯在一打萨满中成为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他鸟一般的尖声嚎叫也是他成为他们之中嗓门最大的一个。 “他懂么,他懂么,他懂么,他懂么?”撒满不停的重复,不停地从一个同伴身边跳到另一个身边。“我说他不懂!不,不,他要是知道,他就不会把这个,这个,这个亵渎神明的东西放在这里!这个比他那些攻城掠地的事情更重要!” “除非他那些攻城掠地的行为都是以格乌什之名进行的。” 撒满阿克塔·节指打断了阿甘斯的喋喋不休。 阿克塔的穿着并不像阿甘斯那样引人注目,却同样色彩斑斓。身穿一身带兜帽的深红色旅行斗篷,一条明黄色的绶带由肩披挂至臀部,缠绕在腰间。她带着一支顶端镶嵌着骷髅头骨的法杖。阿甘斯听说她因自己能成为一件令人畏惧的武器而自豪。更重要的是,这个一头蓬乱棕发的女信徒代表着几十个兽人部族中最大的那个,六百多名兽人战士听她调遣,因而她的话分量极重。 阿甘斯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阿克塔,并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 “奥伯德就是这么干的!”阿甘斯坚持说“我们为了格乌什的荣耀而战!”其余萨满纷纷表示赞同“我们要击败矮子们!” 这引起了周围一阵欢呼,除了阿甘斯,他站在那里,盯着阿克塔。渐渐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那不断抖动的羽毛头饰上。 “不完全是。”阿克塔说。“奥伯德众箭大王为了他自己的荣耀而战。” 他吃惊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们的说法。”阿甘斯迅速补充道,许多人开始表现出敌意,危险的阿克塔则紧皱眉头。 “我们总是这么说,这么说也不错。但现在,在这亵渎神明的行为面前,我们必须同时效忠于两者,奥伯德与格乌什!两者的荣耀必须被视为同一!” 其余十一个撒满既没有发出欢呼也没有表示嘲讽,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变色龙一般的吠叫。 “每一个部落吗?”一个撒满摇摇头,试探性的问道。 兽人部族都听从了奥伯德的召唤才走到一起;尤其是一些小部族,都是听说了矮人之王布鲁诺战锤的死讯后,仔细计算了双方实力才加入的。 阿甘斯·吠叫跳到那个说话者的面前,黄色的大眼珠子鼓的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不行!”他叫道,狂野的跳来跳去,“不行!部族是第二位的,格乌什是第一位的!” “格乌什!”旁边几个撒满一起喊道。 “格乌什是奥伯德吗?”阿克塔平静的问道,她注视着其他萨满们的一举一动,语气中透出明显质疑。 “格乌什就是奥伯德!”阿甘斯宣称,“格乌什很快就会成为奥伯德!是的! 很快!” 他用一个手势结束了演说,绕着毁坏的神像狂野的跳起舞来。矮人们曾利用中空的神像重创奥伯德的军队。当兽人们胜利在握,准备对浅水镇发动最后攻击时,一群卑鄙的矮人援军从神像里跳了出来,救出了许多幸存者。 如此亵渎神明的行为自然超出了萨满们能忍受的底线,这些教派领袖们身后是三千多兽人战士,是他们代表的部落。 “格乌什就是奥伯德!”阿甘斯边跳边重复着,每个撒满都嚎叫着,跳着各种怪异的舞蹈。 除了阿克塔。这个睿智而稳重的撒满离开疯狂的舞者们,仔细观察着他们,带着兽人典型面部特征的脸上浮现出怀疑的神色。 其他兽人都知道她对这件事的看法,也知道她在劝说自己的酋长领导自己的部落走出安全的巢穴与危险的矮人作战时曾经产生过犹豫。直到那时,还没有人敢质疑她的决定。 “您一定要好起来!”凯蒂布莉儿在他父亲耳畔低声说道,她相信布鲁诺一定听到了她所说的话,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实际上,他已经好几天一动不动了。“兽人们说他们杀死了您,我们可不能对这种挑衅无动于衷!” 她充满激情的对昏迷不醒的矮人王说着,在说话的同时,凯蒂布莉儿捏了捏布鲁诺的手,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他也捏了她一下。 或者只是她的想象罢了。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她的弓,后者正斜挂在对面的墙上。她很快就要离开了,悬崖上的战斗马上要再度打响。 “我想你听到我的声音了。”一个声音在凯蒂布莉儿身后响起。她转身,对瑞吉斯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现在的半身人很像一个负伤的战士,一只手臂被绷带扎的紧紧地吊在胸前。 这只手臂是被座狼咬伤的,瑞吉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凯蒂布莉儿从她父亲身边站了起来,给了半身人一个拥抱。 “说真的他们干得实在不怎么样。”瑞吉斯轻快的说道,为了表示乐观还动了动发青的指头。“本来早该弄好了,但是还有许多伤员比我更需要医疗法术和药膏。还不坏。” “你救了我们,馋鬼。”凯蒂布莉儿说道,馋鬼是布鲁诺给胖乎乎的半身人起的绰号。“要不是你出去寻找援军,要不是潘特和他的小队及时赶到,我们就都死在里面了。” 瑞吉斯耸耸肩,脸上有些发烧。 “山那边进展如何?”他问道。 “平手。”凯蒂布莉儿回答。“兽人一直把我们追到山口,当他们涌上来的时候,陷阱帮我们挽回了劣势,把他们赶走了。你应该看看班纳克,伊万·石肩和米拉巴的托格·锤击者。他们指挥矮人摆出的方阵和楔形阵势,让兽人直到被砍倒时还在困惑得抓脑袋。” 瑞吉斯脸上绽出一个笑容,甚至笑出声。但是当他的目光越过凯蒂布莉儿,看到躺在床上的布鲁诺时,笑容立刻消失了。 “他今天怎么样?” 凯蒂布莉儿扭头看了父亲一眼,耸耸肩作为回答。 “牧师说他不会醒来了。”瑞吉斯告诉她,她点点头,类似的消息之前早已听说过了。 “但是我觉得他会的。”瑞吉斯继续说道。“虽然他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他会回到我们中间的。”凯蒂布莉儿向她的小朋友保证。 “我们需要他。”瑞吉斯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整个秘银厅都需要布鲁诺王。” “哈,但是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走廊传来,两人转过身去,看到一个衣冠不整的矮人走了进来。 他们立刻认出这是达格纳将军,布鲁诺最信赖的指挥官,在浅水镇战死的小达格纳的父亲。 两个朋友交换了一下目光,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对刚刚失去英勇的儿子的老矮人投去同情的眼神。 “他死得其所。”达格纳分明读懂了他们的表情。“对于矮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合适了。” “他壮烈牺牲。”凯蒂布莉儿评价道。“他对兽人与巨人们挥出拳头。在他倒下之前,敌人在他的怒气面前闻风丧胆。” 达格纳点点头,表情平静。 “班纳克的部队从山里撤出来了?”过了一会儿,老矮人的声音和态度都变得有力起来。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凯蒂布莉儿回答。“米拉巴的矮人和来自翔灵修道院的石肩兄弟出了不少力。 “很好。“达格纳点点头,喃喃说道。 “你最好来帮我一下。”达格纳说。“帮我守一下地下通道,咱可不能让敌人上下夹攻了。” 凯蒂布莉儿望着瑞吉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支持,对此她早有预感。因此当班纳克的传令兵带着请求秘银厅向守护者峡谷西端派出援兵的消息到来时,大家的反应甚至有些冷淡。是撤回秘银厅据守,还是继续向外派遣部队与兽人作战? 众人对此意见不一。 “如果他们山谷里的话,班纳克不是正好能把他们干掉吗?”达格纳问。 “太多了。”凯蒂布莉儿回答说。“班纳克人手不够,托格的工程师们不停的布设绳梯,但是班纳克从来没想过要下来。要是我们能保证守卫者峡谷的安全,他就会一直守在山上,一直到兽人想个什么办法把他击败。” 达格纳轻轻地抱怨着,虽然凯蒂布莉儿和瑞吉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很明显,这个坏脾气的老矮人对未来并不悲观。 “三条防线都严阵以待。”凯蒂布莉儿向他保证。 “足够了。”达格纳说。“是我派班纳克·布劳南威尔去那边的,战锤一族里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那就给他派支援,让他守住那里。” 达格纳意味深长的看了凯蒂布莉儿一眼,摇了摇头。“决策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他说。“牧师们让我去通道协防,所以我正准备去,但他们没说让我继承布鲁诺的王位。” 说这话时他眼睛盯着瑞吉斯,凯蒂布莉儿顺着他的目光,也盯着她的小朋友。 瑞吉斯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你都知道什么?”凯蒂布莉儿问道。 “我,我告诉他们你准备继承。”瑞吉斯咕哝着。“要不就是沃夫加。” 凯蒂布莉儿迷惑的望了达格纳一眼,又把目光投向瑞吉斯。 “你?”她问道,“你是说有人推举你为秘银厅继位者?” “就是他。”达格纳回答道。“我是推举人之一,这是真心的,姑娘。比起你和你的兄长,我们都觉得瑞吉斯是最了解布鲁诺想法的人。” 当凯蒂布莉儿再次看着瑞吉斯时,脸上惊讶的表情多于愤怒,她微微抬起头,这样就能越过半身人的低领衬衣看到他那个总不离身的红宝石吊坠,这一再清楚不过的举动分明是在大声质问瑞吉斯是不是“迷惑”了某个在决定布鲁诺继位者问题上有发言权的关键人物。 瑞吉斯咽了一口唾沫,更为响亮的回答了她。 “那你说话就像主君一样有效了?”凯蒂布莉儿问。 “只是暂时行使主君权力。”达格纳更正道。“真正的主君在那里。” 老矮人指着布鲁诺的方向。 “是在那里,而且很快就会回到我们中间。”凯蒂布莉儿说,“在这之前,由瑞吉斯摄政。” 大厅下边有人在叫达格纳,老矮人答应着出去了。这正合凯蒂布莉儿的心意,她有几句话要跟半身人单独说。 “我,我什么也没干。”达格纳一离开,瑞吉斯就结结巴巴的说,毫无血色的脸清楚的表明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人说你干了什么。” “他们让我暂时接替布鲁诺。”瑞吉斯继续说道。“我能说不吗?你和沃夫加都要守在外边,崔斯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矮人们不会效忠于我们三个之中的任何一个。”凯蒂布莉儿说。“但他们会接受一个半身人,在从冰风谷回来的路上,每个人都知道布鲁诺把瑞吉斯视为心腹。我得说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摄政王瑞吉斯,我毫不怀疑你将为秘银厅贡献所有力量,别忘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瑞吉斯看起来镇定了许多,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现在秘银厅的局势是这样的,瑞吉斯阁下,守卫者峡谷需要一支一千人的部队去防守。”凯蒂布莉儿说。“另外还需要向班纳克在山上的部队派遣二百人的援军。” “我们没有多少军队可以调动了!”瑞吉斯反对。“我们已经在矿井外边双线作战,还要在瑟布林河沿岸布防!” “那就把第二支部队放的离东门近一点的地方。”凯蒂布莉儿提议。“我们在山上已经陷入苦战,要是兽人在守卫者峡谷包围了我们,那班纳克就会全军覆没。” “要是兽人沿瑟布林河顺流而下,那么……”瑞吉斯提出了警告。 “那么他们就会被斥候发现。”凯蒂布莉儿回答。“他们同时也会接近我们盟友的打击范围。” 瑞吉斯考虑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 “我会把瑟布林河那边的部队调回来,然后派他们增援守卫者峡谷,我们的西侧真的需要一千人吗?” “根据班纳克的判断,至少要五百人。”凯蒂布莉儿解释道。“如果他们能在那里建立坚固的防御工事,那么我们可以适当减少援军数量。” 瑞吉斯点点头。 “但是我不会动用矿井的守卫力量。”他说。“如果兽人们在地面上发动进攻,那么地下肯定也会出事。布鲁诺要对他领地周围的居民负责,这一点我赞同,但首要任务是要保卫秘银厅。” 凯蒂布莉儿看了瑞吉斯一眼,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养父的影子。 她嘴边浮起一丝怀念的微笑,轻声说道:“同意。” 黑色的脚掌软软的落下,脚趾轻触泥土和石块,重心逐渐转移,在完美的平衡下保持着绝对静谧,另一只脚迅速向前迈了一步,重复着整个过程。 他穿行在浅水镇驻扎着的十二个兽人营地之间,利用只有最优秀的卓尔战士才可能掌握的前行技巧在阴影中隐藏着自己。 他趁着几个清醒着的兽人在争论什么的时候,迅速掠过他们,他们甚至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来到一座帐篷边,走了进去,经过两个正在打鼾的兽人,锋利的弯刀在篷布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微风一般飘了出去。 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解决掉那两个家伙,但崔斯特·杜垩登现在另有想法,不想在小目标上浪费时间。 一座更大更华丽的帐篷就在不远处,它的鹿皮门帘上画着兽人之神的符号和形象,三个重装守卫在入口旁游荡。兽人某个部落的领袖住在里面,崔斯特意识到,而且这个部落是集结的兽人部落中最大的一个。 猎人继续前进,脚步轻快而迅速,每时每刻都保持着平衡和警惕。双刀随着他的身体和谐地运动着,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知道。套着魔法护腕的脚踝加快了他的速度,使得他能迅速穿过一条条狭窄的通道和死角,卓尔时刻准备着给敌人精确而致命的一击。他大步向那座大而华丽的帐篷走去,双刀伴着脚步节奏翩然起舞。 大帐篷的入口处对面是一处阴影,崔斯特收起双刀,他必须足够快而精确,谨慎选择时机。 他环视四周,等待巡逻的兽人走到远处。 过了一会儿,他微笑着向帐篷走去,双手随意的搭在腰间,摆出一副毫无威胁的架势。 兽人警卫立刻紧张起来,一个抓紧了武器,另一个则命令他停下。 卓尔没有停下,他敏锐的盯着他们,注意着他们的确切位置,一个接一个地计算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中间的兽人还在喋喋不休,命令他停下,向他问什么问题,崔斯特无视这一切,微笑着继续前进。 当另一个兽人转身准备进帐篷时,崔斯特利用天生的魔法能力召唤出一个黑暗结界,将三个兽人笼罩在里面,同时迅速迈出两步影遁进黑暗之中,双刀已握在手;三个兽人甚至还没意识到天忽然变黑了。 崔斯特转身向左,他还记得那三个兽人的位置,并且确定没有人移动半步。 闪光在脖子的高度划过,将一声求救的尖叫变成漏气的咕噜声。 双刀旋风般砍倒第二个警卫,然后借着冲力来到第三个警卫身边,再次出击。 第三个警卫被放倒了,直直地顺着帐篷门帘倒了进去,崔斯特迈步跟上,离开了黑暗结界。 几张惊讶的脸转过来对着他,包括那个红袍女萨满。很不幸,她在房间的另一端。 没有丝毫迟疑,崔斯特冲到最近的兽人身旁,刀锋上挑挡住挥来的手臂,另一把弯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腹部,然后迅速地从他身边穿过。 一张桌子出现在崔斯特面前,一个兽人藏在桌子后面,要用它减缓崔斯特的步伐,或者至少是想要这么做。崔斯特径直走了过去,仿佛它不存在一样,顺便还把一只兽人扔在前面的凳子也踢开了。 当那个兽人在刀光中倒下之后,崔斯特原地转身,双刀摆出防御的姿态连续挥出,第一击把一支飞矛的矛尖从空中拨开,第二击则彻底的把那件粗糙的武器击落在地。 但兽人们已经开始组织防御,撒满也开始释放法术。 崔斯特准备再次利用他的魔法天赋,口中却嘀咕着一些无意义的句子“奥拉卡,阿卡,伊尔图……”同时把弯刀抛到空中,手中做出施法的姿势来加强表演的戏剧性。 撒满上当了,咒语发出,喧闹的帐篷里一下安静下来。 沉默术不能阻止崔斯特释放天生的魔法,撒满忽然被一团紫色的火焰包围了。她的轮廓越发明显,使得她更容易成为目标。 崔斯特并没有停下,又在一个向他冲来的兽人面前放出一团黑暗,这个黑暗结界经过精确的计算,恰好使帐篷的每个角落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他感到自己的猎人本能更加强烈了。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能依靠的只有感觉与直觉,他开始旋转起来,双刀摆出防御姿态,时而突刺时而横扫。 每次他感到有兽人接近时,或者是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味道,或者是感到了他们呼出的热气,或者是感受到了他们活动引起的空气轻微扰动,他就毫不犹豫地出击。双刀精确而致命,总能找到防御的破绽。崔斯特知道对手的水平,知道他们常用的姿势,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 他径直穿过空间,来到帐篷中央支撑的柱子旁,将它作为参照点。 一个咒语在他面前炸开,魔法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他吃了一惊,意识从猎人的本能中脱离出来。 兽人们围着他,除了萨满之外每个人都很吃惊,她在帐篷的另一端,眼露凶光,她的身体依然被卓尔的妖火覆盖,但双手却挥动着准备释放下一个法术。 惊讶的兽人们迅速逼近崔斯特,卓尔向左一跳,保持着部分优势,双刀狂暴地上下翻飞,不断击破对手的防御,在手臂和手掌上留下一道道伤痕,把剩下的四名战士逼得不断后退。 忽然间他的速度减慢,一阵魔法能量袭来,他感到手臂沉重了许多。凭天生的能力就能感受到是一个带有麻痹效果的咒语,此时他的意识并未在猎人本能保护之下,失去了本能的保护,他很容易被杀死。 卓尔的防御略微迟缓,肋骨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棍子。 很重,但猎人却并不感到疼痛。 又一团黑暗将他笼罩在其中,他向右靠近攻击者,承受了第二次打击,比上一次轻多了。同时他用一次突刺回报对手,黑暗中的四个兽人总会把其中一个弄死的。 魔法造成的安静消失了,猎人的耳朵迅速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周围四个兽人的声音,当然还有那个令人头痛的萨满。 双刀在身前挥出,迫使兽人们低头躲避,卓尔降低重心蓄力一跳,一个筋斗翻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黑暗之外。 如果咒语对他有效,那么对他身后的兽人也一定生效了。 他稳稳心神又冲入黑暗之中,先是猛砍一刀,正如他所预料的,什么也没砍到;兽人们都趴下了,他也没想砍到什么东西。然后是从右到左斜劈一刀,黑暗再次消失,萨满站在他面前,正在挥手施法。 闪光削掉了她的手指。 冰亡砍掉了她的脑袋。 骚动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猎人躲开倒下的萨满,跑到帐篷右边,刀刃划开一道口子,挤了出去。 他飞快地穿过营地,兽人们吵吵嚷嚷地寻找着他,身后一片喧嚣。 他仔细选择着自己的路,从一片阴影跑到另一片阴影。 很快他跑了出来,魔法护踝带着他迅速来到镇子的东北方。 他知道自己只杀了很少几个兽人,但他相信这将对敌人的士气造成巨大打击。 第五章 全面战争 桑蒂拉·星耀回到她的营火旁,这位米拉巴的执政官同时也是一位法师,她这次出来时为了寻找一些根茎和蘑菇作为正在试验的新法术的施法材料。在荒泽隘口南边的一块草地上,桑蒂拉找到了许多,于是她用衣服盛了满满一兜回来。 她正想叫同伴过来帮帮忙,而当她看到侏儒时,这些话变成了一串咯咯的笑声从嘴里蹦了出来。小侏儒在营火旁缩成一团,双手不住的搓动,斗篷紧紧的裹在身上。 但即使是这样,也遮不住那身上最具标志性的特征:一只大大的鹰钩鼻。 “你要是再靠近一点鼻毛就烧着了。”桑蒂拉在靠近营火时说道。 “半夜起风了。”侏儒说。 “气候反常。”桑蒂拉说。虽然秋天快要到了,但现在毕竟还是夏天。 “那是自然,但这样一来,露营就很痛苦了。”南弗多咕哝道。 桑蒂拉再次咯咯娇笑,坐到他的对面,准备吧裙子里兜着的东西倒出来。就在这时,她的动作停下,发现侏儒正紧盯着她露出来的腿。桑蒂拉觉得很可笑;当然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光是那双修长的腿就超出了侏儒的身长。她微微地动了一下,以便侏儒能看的更清楚些,南弗多的嘴巴张大了。 当侏儒抬起头时,发现桑蒂拉漂亮的脸上挂着惊奇的微笑在看着他。 南弗多迅速地眨眨眼,清了清嗓子,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好像走到了一个他本不该到的地方。桑蒂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把裙子里的块茎和蘑菇轻轻倒在地上。 “你是不是觉得生活很无聊啊。”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开始根据大小和种类给那堆东西分类。“是不是觉得生活没激情?” 南弗多抱紧双臂,离火堆又近了一点。 “激情?” “你忘记了冒险时的感觉吗?亲爱的南弗多?”桑蒂拉问道。“日复一日的面对烧杯和溶液的生活已经使你忘记了用火球轰杀地精的快感了吗?” 南弗多好奇的望着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些年我在博德之门见到的那个南弗多还会那么一两个法术。”桑蒂拉说。 “但是没有一个像火球术那么粗野的!”侏儒挥动着小手争辩道,“哈!,火球!下次你就该说时闪电了吧!不,不,桑蒂拉,我更喜欢操纵元素的力量产生的魔法。” “啊,是。”桑蒂拉回答,“当然,我早就应该明白,幻术跟炼金术其实是一回事。” 南弗多的眼睛一下睁大了,他受雇于桑蒂拉的上级,米拉巴候爵埃拉斯图。 目的是通过炼金术提高矿石质量来便获得对秘银厅的竞争优势。每次当他向侯爵回报成果时,桑蒂拉总是对他那些侏儒炼金术是门不精确的学科,需要反复试验之类的理由冷嘲热讽。更不幸的是,他在米拉巴努力几乎就没有成功过,桑蒂拉时不时总拿这个打击他。 “你想说什么?”侏儒直截了当的问道。 桑蒂拉笑了起来,继续分拣她的蘑菇。 “你一点也不相信炼金术是吧。” “这还不明显吗?” “那你当时向埃拉斯图候爵推荐我干什么?”南弗多问道。“我记得他是通过桑蒂拉·星耀的才知道我的名声的。” “我对炼金术一窍不通。”桑蒂拉解释道。“但我从未说过我不了解或是不喜欢南弗多。” 沉默了一会儿,桑蒂拉扫了南弗多一眼,发现他正在好奇地盯着自己。 “要是埃拉斯图候爵打定主意要把钱拿去打水漂,那还不如分给南弗多一些,至少是一点也好啊。”桑蒂拉一脸坏笑的解释道。 炼金师点了点头,但他困惑的表情明显告诉她,他并不知道是应该向她道谢还是责备她。 她喜欢这样。 “食物吃没了,还要背着这些东西。”侏儒看着桑蒂拉的收获,酸酸的说。 “嫌沉吗?”她挖苦的回应道,“一个小蘑菇就够可怜的小南弗多拿了。” 说着把一个白色的小蘑菇扔过火堆,南弗多伸手去接,蘑菇却从他手上弹了起来,击中了他的大鼻子,引得桑蒂拉一阵大笑。 南弗多皱起眉头,从容的弯腰捡起蘑菇,仔细的端详着,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东西,桑蒂拉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双手护在身前,准备挡住蘑菇,但半打一模一样的蘑菇向她飞来。 “干得好!”桑蒂拉叫道,真正的蘑菇击中了她的额头,幻象则穿过了她的身体,她笑的更响了。 “要是有人惹恼了南弗多,那他就得小心点。”侏儒说道,同时挺了挺胸,使得斗篷把他裹得更紧了。 “我这里有几样能给晚餐提提味儿。”桑蒂拉说着抓起满满两把蘑菇和块茎。“要是你吃的足够多——当然对你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咱们就能轻省点。” 南弗多刚要说什么,一阵马蹄声传来打断了他,两人一下想起他们的营地就在路旁。 “骑手看见我们的营火了。”侏儒提醒道。 他退到了阴影之中,在斗篷的包裹下显得更小了,然后挥动手臂开始施法。 桑蒂拉略显惊讶的看了侏儒一眼,注意力迅速转移到路上。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冒险者,她并不感到害怕,何况她的法术和武器足以让她自保。 但是事情一下显得紧迫起来,似乎营地遭到了袭击,桑蒂拉轻叫一声准备躲到一边。 好在在很快注意到法术不是敌人发出的,而是南弗多的杰作,她打量着侏儒,后者正从兜帽下朝她咧嘴大笑,同时将一根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她保持安静。 马蹄声渐渐接近了,一匹健壮的栗色马,驮着一位身披灰色斗篷的人类骑手。 他勒住马,熟练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很有礼貌地向一棵几尺高的树深鞠一躬。 骑手大概有四十多岁,黑色的头发只有鬓角处有些发灰,他的左侧挂着一把阔剑,右边则别着一把匕首,走路时右手随意的搭在匕首上,这个姿势在别人看来完全是为了方便,但对于桑蒂拉这样有经验的冒险者来说,这个人的姿势并不那么简单,右臂的角度正好可以方便他迅速拔出匕首并在一瞬间掷出去。 “很高兴见到您,侏儒先生。”高个子男人对树说道,桑蒂拉强忍着不笑出声。 她看着南弗多,后者拼命暗示她不要出声,然后又开始挥动手指。 “我是奈斯枚来的盖伦·福斯。”来者自我介绍。 “我是南弗多,米拉巴侯爵的炼金师。”树通过侏儒的幻术说话了。“请告诉我们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您已经离开家很远了。” “您也是。”盖伦说道。 “当然,但这是我们的营地。”南弗多操纵树回答。 盖伦再次鞠躬。 “我有一个来自奈斯枚的坏消息。”他说。“巨魔荒原的泥潭怪和巨魔发动了进攻,我们的处境十分危急。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的人能否撑到现在。” “我们要马上回米拉巴。”旁边一个声音说道。桑蒂拉从暗处走了出来,来到盖伦面前。 他瞪大了眼睛,南弗多解除了幻术,盖伦·福斯使劲眨眼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是米拉巴的执政官。”当盖伦看着桑蒂拉时,后者解释道。“我们立刻回米拉巴,我会说服侯爵派兵增援你们。” “有人去通知侯爵了。”盖伦说着还在眨着眼睛四处打量。“我的任务是去秘银厅通知布鲁诺战锤陛下。” 真正的南弗多终于出现在营地另一边,盖伦在他和幻像的位置之前来回扫视,想搞明白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向一棵树说话,还向它鞠躬。 “秘银厅也是我们的目的地。”南弗多说着走了过来,盖伦还在盯着他看。 “请原谅我对您使用了幻术,奈斯枚的骑手,不管怎么说总得小心一点啊,对吧。” “当然,”盖伦说,“对幻术师来说这点尤其重要。” 南弗多微笑着鞠了一躬。 “他的马出了很多汗。”桑蒂拉说。“今晚它不能再赶路了。留下来与我们共进晚餐吧,仔细说说奈斯枚那边的事情,我们会跟你一起去见布鲁诺王,尽力劝说他增援你们。” “感激不尽,执政官大人。”盖伦回答道。 他走到一边去找地方栓马。 “这样不好吧。”当营地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南弗多对桑蒂拉说。 “我只希望侯爵能同情奈斯枚的困境,最近他对外人不怎么友善。”桑蒂拉回答。 “布鲁诺王会派援军的。”南弗多说,盖伦·福斯正巧走了过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我只希望布鲁诺王能不计前嫌。”盖伊说,两人充满疑惑的望着他。 “几年前他从我们的领地上经过时,”新来者找了个靠近火堆的地方坐了下来,“我们的巡逻队对他有所冒犯。”他的目光垂了下来,迅速补充道“但是我们不是害怕或是猜忌布鲁诺王,而是他那个朋友,一个黑暗精灵。” “崔斯特·杜垩登。”桑蒂拉说道。“是的,布鲁诺这个朋友总让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矮人们能不计前嫌。”盖伊说,“同时认识到,对危难之中的奈斯枚伸出援手也是在帮助自己。” “按照我们对布鲁诺王的了解,你可能会一无所获。”南弗多插了一句,桑蒂拉也点头表示同意。 盖伦点了点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黑夜笼罩了他们,奈斯枚来的坏消息在黑暗之中显得更恐怖了。 “你那个馋鬼朋友办了件大好事!。”班克纳布劳南威尔和几个伙伴看着一支矮人队伍自东向西的穿过守卫者峡谷时,对凯蒂布莉儿说道。 “他可会算计了。”凯蒂布莉儿如此评价。 “哦——噫。”派克石肩随声附和。 “是啊,一旦后方的山谷安全了,我们就放心多了。”派克·石肩也插了进来。“但是我还是觉得西边的山脊是个重点。”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西北边——伊万提到的那段山脊上,那里看起来是唯一能接近的高地。 “兽人军队里有巨人。”伊万说。“他们可能安排在那里一些。” “巨人在那够不着我们。”班纳克回答道,之前他已经提到过一次。“太远了。” “但对他们来说仍然具有战略价值。”伊万反驳道。“只要安排几个斥候在那里,战场的形式就一目了然。” “那是个好地方。”托格·锤击者也赞同。 “你的斥候去侦察过那里吗?” “去了。”托格报告说。“我的人说那里是一片隧道,他们猜对方想抢先占领那里。” “对。”伊万说。 “我去看看。”托格说。“我会摸清楚隧道底细的。” “要是他们发现你了怎么办?”班纳克问道。“兽人会撕碎你的,我不能冒这个险。” “他们发现不了。”托格向他保证。“守卫者峡谷的悬崖背面附近有个入口,从西边下去就是了,我们快去快回,没问题。” 班纳克看着伊万,然后是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 “凯蒂布莉儿和我会到隧道口接应。”沃夫加说。 班纳克回头看看他们的防线,他们已经击退了兽人的两次冲锋,虽然第二次冲锋比起第一次来可以说是毫无威胁,兽人指挥官只是让部队不断进攻以打断矮人们修建工事的进程。班纳克明白这种战术,同时也感到有些头痛。 但是第二次冲锋并没有打断矮人们的计划,班纳克的战士们轻而易举地击退了他们,建筑工事的工程也没有丝毫停顿。石块和泥土构造的工事基本成型,兽人们的冲锋将止步于此。工程师们在悬崖上布设的绳网也快完成了,班纳克还知道他将会迎来一百到两百名矮人援军。 一旦兽人发起冲锋,许多矮人只能站在同胞们背后,丧失所有战斗乐趣。 “带一半你的人去,把隧道清理干净。”班纳克命令托格,“过去以后好好看看北边有什么,明白了吗?” “保证完成任务!”托格笑着说。 “呵——呵……嘿”派克说。 “要是兽人太多你们就回来。”班纳克补充道。“我不想对布鲁诺王说新来的朋友还没进秘银厅就全部战死了。” “米拉巴的托格和他的部队不会被臭烘烘的兽人击败的。”托格坚持道。 “就算那边还有一百个巨人助阵也是如此!”辛格斯·麦克鲁夫赞同道。这个头发花白的老矮人站在托格身边,他们是好朋友。实际上,辛格斯与托格的家族的交情已经持续了好几个世纪。 当埃拉图斯侯爵因为热情招待布鲁诺一行而责备托格时,辛格斯第一个站到了托格这边,同时他也是米拉巴矮人出奔的组织者之一。在他们的带领下,四百多名米拉巴最优秀的矮人工匠离开了家乡踏上了前往秘银厅的道路。 经过长途跋涉,当新的家园出现在守卫者峡谷对面时,他们遇到了从浅水镇逃出来的幸存者们,身负重伤的布鲁诺也在其中。托格,辛格斯和米拉巴的矮人们英勇地帮助他们击退了追兵。 即使是整个兽人部落都站在他们面前,即使是战斗无休无止,没有一个米拉巴矮人表现出哪怕是一丝想回到老家的感情。 一个也没有。 三个新客人脸上的表情表明,秘银厅王座上的人与他们每个人都预料的不一样,但瑞吉斯并不理会三个人脸上的困惑之情。 “我是秘银厅的摄政王,”瑞吉斯解释道,“以布鲁诺之名暂时掌权。” “你们的主君呢?”盖伦·福斯问道,声音中透着焦虑。 “身受重伤正在恢复。”此刻瑞吉斯希望他正在说谎。“他一直坚守在守卫者峡谷的前线,那里的战斗你们在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 盖伦又要说什么,但瑞吉斯一脸严肃的先开口了。 “我听说过关于三位的传言。”半身人说道。“它听起来并不那么美好,在这种非常时刻,在我回答任何你们提出的问题之前,我必须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目的。” “盖伦·福斯,来自奈斯枚的骑兵队。”盖伦身为骑手的敏锐直觉使他从瑞吉斯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容。“前来请求布鲁诺王派遣援兵,支援我们被巨魔包围的城市。” 瑞吉斯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下巴,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战锤族矮人们。奈斯枚离这里太远了,他能把布鲁诺的族人从去冒这个险吗?他向盖伦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你是米拉巴的执政官。”瑞吉斯转而对桑蒂拉说。“我去拜访过你们的城市,我认识你。” “您的骨雕手艺在米拉巴备受欢迎,摄政王大人。”桑蒂拉礼貌的说着,深鞠一躬。“桑蒂拉·星耀愿为秘银厅效劳。这是我的助手,南弗多。” “为秘银厅效劳?”瑞吉斯重复道“还是来视察你们的矮人?” 桑蒂拉身边的侏儒有些局促不安,但桑蒂拉只是笑了笑。 “我希望托格他们过得还好。”她回道,丝毫没有表现出因为托格和他手下的矮人们出奔而引起的不快。 “但是你并没有加入他们。”瑞吉斯说。 桑蒂拉对这一明显的挖苦付之一笑,“我不赞同托格的选择,也不想和他的族人一起离开米拉巴,但我建议埃拉图斯侯爵允许他们离开。托格和他的族人离开米拉巴时,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悲痛。” “当他们来到秘银厅时,”瑞吉斯提醒道,“秘银厅像兄弟一样收留了他们,战斗铸就的情谊从我们与托格在山谷相遇的那一刻起就结下了根。他们现在是战锤一族,你明白吗?” “知道了,虽然这令我非常痛苦,但我仍接受这一事实。”桑蒂拉再次鞠躬致敬。 “那你还来干什么!” “请稍安勿躁,摄政王瑞吉斯大人。”盖伦·福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想我不是来听您讨论一群迷途的矮人的安置问题的,我们的城市被包围了,十万火急。”旁边几个矮人开始窃窃私语,盖伦声音里的怒气越来越明显。“您能等会儿再跟执政官桑蒂拉讨论吗?” 瑞吉斯停了下来,盯着盖伦。 “我听到你的请求了,”半身人说道,“并且为奈斯枚的遭遇深表同情。在我们寻找和收复秘银厅时,也曾与那些恶心的生物打过交道,很有些对付他们的经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盖伦一眼,明显是在提醒他奈斯枚的骑兵队曾经不公正的对待过布鲁诺和他的同伴们。 “但是你不能指望我把秘银厅的战士们都派给你,让我们门户大开,让兽人和巨人们长驱直入。”瑞吉斯瞥了矮人们一眼,继续说道。他们赞同的点头让瑞吉斯很受用。“你们的处境和请求要被进一步讨论,我希望将事实公开,然后把选择权交给议会。” “必须尽快行动!”盖伦叫道。 “我们有权利给你你所想要的东西!”瑞吉斯也喊了起来,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站在高台上正好能平视盖伦的眼睛。“我不是布鲁诺王,也不是任何人的国王,我只是摄政而已!一个顾问!我们会讨论你们的处境的,不仅仅是我,还有矮人们。他们更清楚秘银厅是不是要支援奈斯枚,特别是现在,在我们自己也需要支援的时候!” “那么,这次会议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是吧?”盖伦问道,毫不畏惧的迎上瑞吉斯的目光。 “是的。” “那我现在就离开。”盖伦说。“我请求秘银厅至少要给我提供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 “至少”一词使得瑞吉斯眯起了眼睛。 “当然。”他艰难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半身人向旁边点点头,两个矮人站到了盖伦身旁,盖伦草草鞠了一躬退了下去,沉重的靴子跺在石质地板上咚咚直响。 “他只是为自己家园的命运而担忧,仅此而已。”当盖伦退下去时,桑蒂拉说道。 “是这样。”瑞吉斯赞同道。“我当然理解他的恐惧与焦虑,但恐怕战锤一族与奈斯枚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奈斯枚从未对秘银厅的居民表示过友好。许多年前当我们还在寻找秘银厅时,曾在巨魔荒原附近遇到了一小队正在遭受泥潭怪攻击的奈斯枚骑手,当时布鲁诺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帮助他们,还有崔斯特和沃夫加。我们救了他们,但我相信,他们并没有报答。” “因为有那个卓尔精灵。”桑蒂拉说。 “是啊。”瑞吉斯叹了口气,轻轻的耸了一下肩膀,又坐回王座上。“要是只有那么一次还算不了什么,但类似事件时有发生。” 他明显是在暗示冰风谷的商队在米拉巴城门前的遭遇,桑蒂拉和南弗多尴尬的对视了一眼。 “在收复了秘银厅之后,顽石镇也被重建了。”半身人继续说道。“乌斯加战士们,不是矮人。” “我记得贝克斯加和他的人民。”桑蒂拉说。 “一开始合作很顺利。”瑞吉斯说。“我们满怀希望地认为冰风谷的野蛮人们会在这里繁荣起来。但他们的货物——优质皮毛却对常年生活在地下的矮人们毫无用途,如果他们的邻居奈斯枚能够与他们交易的话,顽石镇兴许今天还存在,但现在,那里已经被遗弃了。” “奈斯枚的居民生活是很艰难的,”桑蒂拉说,“他们要时刻与危险的荒原上的敌人战斗,在一次次的灾难中他们学会了完全依靠自己。每个奈斯枚家庭都经历过悲剧,每个奈斯枚人都曾目睹着自己所珍爱的人被巨魔掠走。” “的确如此。”瑞吉斯承认。“我明白,但现在我们不能给奈斯枚任何帮助,现在不行。布鲁诺王还昏迷不醒,兽人们正站在我们的门前。” “那就为他们提供庇护。”桑蒂拉建议。“告诉他们,如果有一天他们被迫抛弃家园,可以来秘银厅,在这里他们能找到友情,安慰和庇护。” 瑞吉斯在她说完之前就开始点头,这个长远的计划他也曾想过。 “或许我们还有富余人手,可以跟着他回奈斯枚。”半身人说。 他停顿了一下,哼了一声,“真是的,我竟然向客人征求意见,我真是个好摄政王!” 桑蒂拉刚要回答,南弗多插了进来:“最好的领袖听的总比说的要多。” 桑蒂拉和瑞吉斯都笑了起来,但很快半身人又问道:“这样是智慧的象征还是懦弱的表现呢?” “当一个人的行为足以影响到很多人时,二者就是一回事了。”南弗多回答。 瑞吉斯仔细品味着这个评价,从中得到了些许安慰。在他所了解的所有领导者中,布鲁诺无疑是最英明的一个,如果矮人在一件事上拿不定注意,即使是最危险的事情,他也从不会表现出来。 第六章 莽撞之人 “他就是在找死!”塔拉舍轻声对伊诺雯蒂说道。两个精灵趴在一处平台上,望着下面刚回来崔斯特·杜垩登。卓尔的右臀明显受伤了,走起路来跛得厉害。 “他的决意并非愚蠢,”伊诺雯蒂回答。她看着她的同伴,他们的眼睛都是深蓝色的,但在伊诺雯蒂的金发和塔拉舍黑发的映衬下,两张面孔却显得截然不同。“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愤怒。” 自从浅水镇陷落以来,精灵情侣就一直注意着崔斯特。在他穿过峡谷分散投石巨人的注意时,塔拉舍和伊诺雯蒂就骑着他们的坐骑旻明和暮缈从他头上飞过。精灵们相信崔斯特看到他们了,只是随后发生的紧急情况使得他无暇顾及。 精灵们也是训练有素的追踪者,在浅水镇之战发生后不久,塔拉舍很快通过被杀死的兽人锁定了崔斯特的行踪。浅水镇陷落二十天来,崔斯特几乎每天都去袭击兽人的营地,最近的这次攻击是针对浅水镇最大的兽人部族的。他的行为越来越冒险了。 但迄今为止他仍然是胜利者。在伊诺雯蒂和塔拉舍看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在浅水镇失去了一个朋友。”塔拉舍提醒她。“兽人们说布鲁诺战锤在那里战死了。” 伊诺雯蒂注视着卓尔战士,他正在清洗前一天晚上留下的伤口。 “我可不想与他为敌。”她轻声说道。塔拉舍仔细考虑着这句话,很明显她想到了他们一族的一个同伴,当他们听说布鲁诺战锤在崔斯特·杜垩登的陪同下重返秘银厅时,塔拉舍和伊诺雯蒂就想借这个机会去见见崔斯特。他们族中一个叫艾丽芬的精灵曾追踪着卓尔,要为十年前的一次屠杀报仇。那时艾丽芬还没有成年,他的双亲死于黑暗精灵的一次突袭。崔斯特·杜垩登也是袭击者之一。 但崔斯特并没有参与屠杀。精灵们知道,他把艾丽芬母亲的血涂在她脸上,让她屏住呼吸藏在母亲的尸体下。在塔拉舍和伊诺雯蒂以及所有的月森林精灵眼中,崔斯特·杜垩登更像是一个英雄,但可怜的艾丽芬一直没有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在她看来,这个高尚的卓尔游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骗局。 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开导艾丽芬。几年前她离开月森林去寻找她的仇人;塔拉舍和伊诺雯蒂跟着她,试图阻止她,但他们在银月城失去了目标。 崔斯特活着回来了,艾丽芬呢? 在他们第一次锁定他时,伊诺雯蒂曾经想下去问问崔斯特,但塔拉舍阻止了她。观察了一阵子之后,他们发现此时的崔斯特仅仅是个完全靠自我操控,仅具有直觉反应的生物,原始的本能在他身上显露无余。 他每天赤脚穿过满是石块的地面。有两次塔拉舍目睹了崔斯特战斗的场景——卓尔的战斗风格明显不是一个清醒的战士。塔拉舍看到他似乎对创伤毫无感觉,看到他毫不犹豫的斩下敌人的脑袋。 在许多方面,这个卓尔的表现都暗示着他,那个被怒火蒙蔽了眼睛,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视而不见的年轻精灵可能已经死了。 “在他被杀之前我们得跟他谈谈。”塔拉舍忽然说。 他的话冷酷无情却是一针见血。伊诺雯蒂惊讶的看着他,塔拉舍的语气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他认为崔斯特被杀死只是个时间问题。 塔拉舍感到了她目光里的惊异,耸耸肩作为回答。 “他是个杀人狂,否则就是有强烈自杀倾向。”塔拉舍说道。“或者是两者兼有。” “我们是不是得劝劝他?” 塔拉舍轻轻笑了一声,再次把目光投向崔斯特;后者已经清洗完伤口,开始做一系列平衡和伸展的运动,大多数运动都集中在右臀上,借以清除伤口造成的淤青。 “他有可能记得艾丽芬!”伊诺雯蒂说。 “要是他见过艾丽芬并且击败了她,那他会对我们怎么做?” “崔斯特 杜垩登并不是对你没有印象。”伊诺雯蒂说。“他应该会报答几年前他穿过月森林时所有的恩惠,梅莉凯女神特许他穿过森林,你亲眼见到过的。” 这些都没错,当然。但塔拉舍看着下边那个正在活动的愤怒生物,怎么也不能把它跟印象中的崔斯特·杜垩登联系起来。 他完美地保持着平衡,单独站立的左腿纹丝不动。慢慢地,他将右腿抬到水平高度,前后滑动。他的腿保持在一定高度,舒展着肌肉,使右臀保持绷紧的感觉。上次战斗中所受的伤害让他感到吃惊,他觉得那一下可能伤到骨头了。 渐渐地,当卓尔扩大右腿的活动范围时,他的恐惧减轻了。运动并没有带来骨头断裂的那种剧痛,只是皮肉伤而已。 崔斯特在战斗中活了下来,真是幸运,一丝由于这一冒险举动而带来的后怕闪进了他的思绪,但很快被卓尔抛在脑后。他给兽人留下的阴影将不会很快散去。 但是还不够,猎人知道。 远远不够。 崔斯特抬头看着天空,现在是上午,他计算了一下召唤关海法的时间,黑豹要在星界休息,在那里她恢复的会很快,崔斯特知道。他乌木般的脸上绽开一个狠毒的笑容。 兽人们可能会追踪他,要是他们这么做了,关海法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崔斯特的注意力被两个趴在崖顶上看他的精灵迅速吸引了过去。 是的,猎人发现他们了,在这种状态下,崔斯特对环境极为敏感,再好的隐蔽也形同虚设。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但现在,他对于跟地表精灵交战毫无兴趣。 “是卓尔!”兽人争辩道“我看到卓尔了!” 阿甘斯·吠叫跳到那个兽人面前,身上的牙齿项链几乎要碰到他的脸。 “你看见卓尔了?”萨满问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兽人说。 阿甘斯围着聚在阿克塔尸体周围的萨满们踱起步来。 “是阿德农干的吗?”一个萨满丑陋的脸上满是恐惧。 阿甘斯也在寻找相同的答案,他不想破坏因这个强大的女萨满之死而带来的戏剧效果。在他提出奥伯德就是格乌什化身的说法之后,阿克塔并不怎么感兴趣。 她不想把自己强大部族的领导权拱手让出去,并私下里联合了其他几个萨满,共同质疑阿甘斯的想法。 阿克塔的死使他又少了一个反对者。对于阿甘斯来说,答案显而易见:阿克塔的行径激怒了格乌什大神,遭到报应。当然,阿甘斯也考虑是不是别的萨满跟奥伯德的黑暗精灵朋友联系,谋杀了阿克塔,然后胁迫别人加入他们的同盟——总之就是兽人那一套。 “不是阿德农。”兽人目击者说。“是,是……那个。” 一阵议论在兽人和巨人中传开了,那个卓尔,死去的布鲁诺王的同伴正在他们后方。 “崔斯特。”阿甘斯用一种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嗓音说。“格乌什用我们的敌人攻击我们的敌人。” “阿克塔是我们的敌人?”另一个萨满问道。 “阿克塔质疑奥伯德被神明附体,”阿甘斯解释道,“事实就在我们眼前,不容置疑。” 他大声说出自己的意见,兽人们议论纷纷,但大多数议论着都点头表示同意。 “奥伯德就是格乌什!”阿甘斯吼叫着宣布。 没有人反对。 “他浪费了一点时间。”伊诺雯蒂对塔拉舍说。他们藏在山坡上的一丛灌木后面,监视着崔斯特·杜垩登的藏身之地。 “他又出来了?”塔拉舍看着天空问道,此时距日落还有几个小时。“我本来以为他需要养养伤的。” “他带着黑豹。”伊诺雯蒂解释道。 塔拉舍点点头,继续望着天空。他蓝色的双眸反射着阳光。 “恐怕他判断失误了。”精灵说。“他臀部的伤口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要是伤口使他失去平衡的话……”伊诺雯蒂伸手摸了摸她的细剑,耸耸肩,又把目光投在通往崔斯特那边的道路上。 “要不我自己跟着他吧,骑着旻明,在他上面。” 伊诺雯蒂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暮渺现在载不动你。”塔拉舍解释道。“可能快好了,但现在不行。” 伊诺雯蒂无言以对,在浅水镇北边的战斗中,她的飞马的翅膀被击中了,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暮渺恢复得很不错,飞马本来就是恢复很快的生物,但塔拉舍的意见是对的,她知道,她现在还不敢让坐骑飞行,更不用说载着她了。 但她不能让他去冒险。 “这种天气里目标太明显了,”她说,“而且你在日落之前可能赶不会来,夜里飞马会撞到山上的。” “我只是觉得黑豹可能袭击我们。”塔拉舍解释道。“我不想跟那种生物战斗。” “小心点就没事了。”伊诺雯蒂坚持道。 她向小路那边走去,塔拉舍迅速地站到了她的身边,两人脚步轻盈,伊诺雯蒂冲了下去,很快就找到了崔斯特和关海法的足迹。 这片地区兽人数量很多,天黑之前,崔斯特和关海法就遇到了一队。 “格蒂说的,”一个兽人抱怨着,把水桶在冰冷的泉水里晃来晃去,“格蒂说的!” “我们怎么知道格蒂说了什么!怎么知道巨人格蒂说了什么!”另一个兽人抱怨着把一桶水提了上来。 “格蒂说的太多了!”第三个说。 “格蒂?”崔斯特对关海法说,“一个巨人?” 聪明的黑豹明白每一个字的意思。她低低的垂下耳朵。 为了搞清兽人的实际力量,崔斯特示意关海法绕道右边,自己则从左边绕了过去。 几分钟后,崔斯特发现了一个霜巨人。她正靠在一块巨石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沉重的靴子仍在河岸上,一直竖直,另一只则折弯了。一把大砍刀放在手边,飞溅的水花表明她的脚正浸在水里。 崔斯特和关海法穿过河流,然后让关海法去巨人那里。 猎人又折返回去,那几个兽人仍然在打水,似乎要填满一个池子。附近的营火边上烤着许多石头,每隔一阵兽人就把烧热的石头踢进水里。 “浴室?”崔斯特轻轻说道。 卓尔迅速的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念头泡在脑后,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边的任务上来。他下意识的揉捏着受伤的臀部,仔细观察着地形,计算着逃跑的路线。这里兽人太多了,他必须在另一队兽人赶来之前离开才行。 一声嚎叫传了过来,然后又是一声惊声尖叫。卓尔停止思考,一个箭步从石头上蹿到了兽人面前,这个长了一张猪脸的生物吼叫一声把水桶扔到一边去了。 另一个沿着河向右边逃去,但卓尔的魔法护腕使得他迅速追了上去,轻而易举的把他砍倒,然后迅速转过身来,面对着其他两个兽人,伤口传来的一阵剧痛使他脚步踉跄了一下。 两个兽人举着长矛向他冲来。他跪倒在地,用膝盖滑了过去,然后趁他们调整长矛角度时迅速起身,向左侧跨出两步。两支长矛刺空了,而此时猎人已经在一瞬间冲到了右边。兽人们调整着长矛的方向,攻势停顿了一下。 崔斯特跳了起来,腾空中踢出双脚,一脚踹在一个兽人脸上,另一脚则踢中了他同伙的前臂。猎人稳稳地落下,一阵剧痛从臀部传来,他略略一稳,双刀挥了出去。 两个兽人带着伤痕退开了。 猎人迅速冲到其中一个面前,虚晃一招,兽人被搞得晕头转向,转身要逃走,猎人手腕一抖,弯刀刺进了他的脊椎。 一阵雷鸣般的咆哮传来,然后是巨人奔跑时带起的水声。 她在巨大的石块间来跌跌撞撞的奔跑着,拼命想扯掉脸上的黑豹。 猎人猛推了另一个兽人一把,它向后倒去,失去了平衡,崔斯特一刀接一刀的砍了过去,击中了兽人的脸和脖子,然后在他倒下之前,转身面对着女巨人。 他看到关海法最终还是被从那张抓烂的脸上扯了下来,举到空中然后用力摔了出去。他听见一声痛苦的嚎叫,黑豹明显是受伤了。 但他现在是猎人,不是崔斯特,他没有停下来把黑豹送回星界,而是高举双刀冲向失明的巨人,重重的砍在她的腹部和背上,然后开始围着她转圈。猎人不停地攻击,当女巨人终于跪倒在地时,他又开始猛砍她的脖子。 血喷了出来,猎人却没有停手。巨人倒下了,脸浸到了河里;猎人仍在攻击着,守卫的一切似乎与他无关。他看到艾丽芬倒在自己的刀下,看到布鲁诺从高塔上摔了下来。他拼命剁着巨人的脑袋,想把这一切从记忆中驱赶出去。很快,巨人的头被剁烂了,崔斯特从混乱中解脱了出来。 关海法痛苦的叫声唤起了他的内疚之情。黑豹趴在远处的河岸上,前爪沾着河水拍打着伤口。她虚弱无力的叫着,巨人那一下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一队兽人向她冲去,高举长矛准备投出。 “回家吧,关海法。”崔斯特轻轻说道,举起了玛瑙雕像。他知道她会在星界恢复的很快,他也知道主物质界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她。 但她的痛苦仍然紧紧勒住了崔斯特的心。 一支长矛向她飞去,准确的落在她的位置。 但黑豹已经变成了一团灰色的烟雾,慢慢消失了。 兽人们改变方向向他冲来,而他仍然沉浸在刚才关海法受伤的痛苦之中,没有意识到。 他抬眼望着逼近的兽人,想把悲痛再次埋藏在猎人本能之下,在他身后,他听到了更多的吼声。 他举起双刀打量着四周,敌人太多了。 猎人只是笑了笑。 他用刀拨开了几只长矛,从一片如雨一般飞来的长矛中逃了出来。四周的声音使他不必回头就知道有没有长矛飞来,并使他有时间在击中自己之前做出反应,躲避或是格挡。 他沿着河岸奔跑,跳过一块又一块的巨石,赤脚在光滑的石块上丝毫不打滑。 他在布满乱石的河岸上狂奔,辗转腾挪。 他穿过兽人们的围堵,双刀劈开一条道路,手上的动作快得模糊不清,脚下没有丝毫停顿。重心在两脚之间交替转移,尽量避免伤口带来的影响。 但他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他不停地跑,但每次转身都会遇到兽人,挥舞着各种武器,向他投掷长矛。闪光和冰亡一次次拨开它们,撕开缺口以便崔斯特能穿过。 但是兽人们并不傻,他们不再挤成一团,而是三五成群的分散在每一条可能遇到卓尔的小路上,围追堵截。 终于,筋疲力尽的卓尔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在距离河道有二十尺远的一片沙滩上,兽人围住了他,每个兽人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但他们的长矛能够到他,他摆出防御的姿势,准备抵御任何武器的袭击。 一个兽人向他喊话,他听着一个词像是“投降”。那就让他先死吧,猎人想。 他的双脚交替移动着,兽人们紧紧地包围着他,蠢蠢欲动。 猎人希望他们先动手,露出一个空隙。 但他们没动。 猎人冲击着兽人们的防线,武器撞击在一起,但兽人们依然坚守着,防线纹丝不动。 他又尝试了一次,又被挡了回来。 他从他们咧嘴大笑的表情看出,这次他们自信满满,他也明白这一点。 他们人数太多,他的冒进把他带到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地方。 除非他们能打开包围圈。 一阵骚动从身后传来,然后是武器撞击的声音,兽人们不再对着他,许多兽人甚至不再看他。他也困惑着看着包围圈外边,兽人们挤挤挨挨的,一片混乱。 包围圈闪开一条路,两个苗条的身影闪了进来,站在猎人面前。白色的短上衣配棕色马裤,翠绿的斗篷飘在身后。两人手挽手冲了进来,利用对方保持着平衡。一双细剑挥舞的如同舞蹈一般,黑色和金黄色的长发飘在脑后。两人交替出击,每个动作都透着默契,每次出击彼此独立却又显得出奇的和谐。 其中一个开始攻击兽人们的下路,而兽人们却反应一致的认为精灵(崔斯特认出他们是地表精灵)只是佯攻,他的同伴则防守着上路。兽人们不断嚎叫着倒下,更多的兽人挤了上来。 他们也倒下了。 猎人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他曾经见过如此优雅而和谐的舞蹈。他很快不再注意他们,而是迅速地接近最近的一个兽人,后者很快反应过来,但已经没机会逃跑了。 他杀死了几个,更多的兽人嚎叫着逃跑了。危险解除,他们胜利了。他扭头看着自己的盟友,举刀向他们致敬。 男精灵喘着粗气,微笑着用沾满鲜血的细剑回礼。 然后他说的话令崔斯特几乎惊倒在地。 “久违了,崔斯特·杜垩登。” 第七章 超脱 “我听说过你们的要塞。”南弗多对尼克威里格说。 侏儒在秘银厅西门外闲逛时遇到了他;他们在守卫者峡谷下面,听着北边传来的阵阵战斗声音。 “我的亲戚屈德在上面。”尼克威里格说。 “你担心他?”侏儒问道。 “屈德吗?”矮人笑了笑作为回应。“不,不,我们在这只是小角色。你又是谁?” “南弗多·巴斯韦利甘为您效劳,矮人先生。”侏儒说着,有礼貌的鞠了一躬。“跟您一样,是个秘银厅的访客。” “从银月城来的吗?” “米拉巴。”南弗多回答。“我是埃拉斯图侯爵的炼金师。” “炼金师?”尼克威里格重复道,他的声音明显表明他对这门艺术不怎么感兴趣。“炼金师来这里干嘛?” 这个问题让南弗多的脑子顿了一下,他觉得还是不把来这里的真实目的透露出去为好,当然托格和其他米拉巴的矮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出去呢? “我觉得你们侯爵派个参谋来更合适一些。”尼克威里格继续说道。 “呃,我们来的时候不知道秘银厅正在打仗。”南弗多回答,这时上边的号角吹响了,矮人们喊叫着开始冲锋。“我是跟执政官一起来的,调查矮人出奔的事情。” “我听说过。”尼克威里格回答,他扭头望着身后的悬崖,点点头。“托格和他的人在上面,我听出来了。” “他们是米拉巴的荣耀,虽然他们已经不属于米拉巴了。” “你是来劝他们回去的对吗?” 侏儒摇了摇头。 “来看看他们,”侏儒说,“来看看他们旅途是否平安,是不是受到了热情的招待。米拉巴和秘银厅要摒弃仇恨,保持良好的双边关系。” 此刻南弗多多么希望他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啊,”尼克威里格说道,“不必担心,这世上没有人比布鲁诺王和他的族人更好客了,除非把费尔巴堡的战冠也算上。” “他们对你和你的朋友也这么好吗?” “你觉得布鲁诺王是傻子吗?”尼克威里格说。“他把我们从巨人和兽人的手里救了出来,我们当然也报答了他们,但是兽人太多了。啊,没有人比布鲁诺王更适合做朋友了。” “你们的国王对这次袭击怎么看?”南弗多很是好奇地问道。 侏儒一直以为矮人们之间的亲族关系引起了托格与埃拉斯图侯爵的争执,但是此时南弗多听到同是秘银厅竞争对手的费尔巴堡矮人们对布鲁诺王的评价也非常高。 侏儒抬头看了看悬崖,想象着屈德正在为一个不属于他的国度而奋战的情形。 托格和辛格斯·麦克鲁夫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们毫不畏惧地战斗着,就像在保卫米拉巴和家园一样。 南弗多正想问些问题,但矮人的目光越过他,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尼克威里格把侏儒一把推开,向一个穿长袍的矮人走去。 “布鲁诺王怎么样了?”尼克威里格问道。“你刚在他身边吗?” 矮人看起来很年轻,但一脸疲劳的样子,棕色的胡子一直吹到腰带里。 “很高心再次见到你,费尔巴堡的尼克威里格。”他说。 “这个是我的新朋友,南弗多。”尼克威里格介绍道,把侏儒推到前面。 “米拉巴的朋友。”矮人说着握了握南弗多的小手。“卡迪欧·松饼头为您效劳。” 摩拉丁的牧师,侏儒想。卡迪欧深鞠一躬。 “是的,我刚从布鲁诺王那里回来。”这是今天的第二次,我们几个的治疗法术都用尽了。” “有效果吗?”尼克威里格问道。 “我们希望有。”牧师失望的回答。“布鲁诺王能说话了。我们觉得他找到回来的路了,但是他只是在不停地喊他父亲和祖父的名字,提醒他们注意阴影。” “阴影?”南弗多问道。 “可能是影龙吧。”卡迪欧说。 “布鲁诺早年见过他。”尼克威里格解释道。“很早以前,在战锤一族还没有收复秘银厅,住在冰风谷时。” “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卡迪欧说,“在布鲁诺王收复秘银厅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那是一场恶战,我告诉你,当时我就在小达格纳旁边,他是战锤一族最优秀的指挥官。” “小达格纳在浅水镇战死了。”尼克威里格对南弗多说。侏儒尊敬地点了点头。 “在那灰暗的一天里,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卡迪欧承认道。“他为抵抗兽人而死,矮人们以他为荣耀。” 卡迪欧转过身去离开了石台,许多矮人在绳梯上爬上爬下,给班纳克和他的部队运送给养。同时西边的一些矮人开始挖掘防守守卫者峡谷的战壕。其他矮人则从北边运送着伤员和死者。 “这片土地有一段血腥而漫长的历史。”卡迪欧评价道。“许多矮人阵亡于此。” “但是兽人更多。”南弗多说。“还有更多的地精。” 这句话令牧师笑了起来,尼克威里格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战,秘银厅的绝大多数矮人都丧生了。就在你坐的地方,偏右一点。” 卡迪欧对南弗多解释道。 “在卓尔入侵的时候吗?”尼克威里格问道。 “不,”牧师回答,“在更久以前。要追溯到我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时代,要追溯到冈达伦的童年时代。” 这句话令卡迪欧的两个听众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冈达伦战锤在米拉巴。他在费尔巴堡,在北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已经成为一个传奇。他在几个世纪之前就是秘银厅的国王,又被魔索布莱城的班瑞主母用魔法囚禁起来。几十年前,当卓尔入侵秘银厅时,布鲁诺杀死了班瑞主母,冈达伦重获自由。然后布鲁诺重返冰风谷,把秘银厅的领导权交给冈达伦,他的祖先。 “冈达伦曾告诉我许多旧事。”松饼头继续说,他的灰眼睛遥望着远方,似乎穿越了空间和时间。“他经常和我一起在守卫者峡谷漫步。在他小时候,这里还不是一片山谷,这里是……” 他停了下来,用粗短的手臂比划着整个山谷“这里是秘银厅的入口,一座宏伟的门厅!很多高塔——”他笑着指指散落在山谷地面上的尖石块。“每座塔上都雕刻着浮雕。你知道,很精美的,描述了旧时的战争和秘银厅的建立。现在看不到了,时间太久了,他们都风化了。就像死亡一般,你知道吗,在我们不再想起他们的时候,慢慢消亡……。”卡迪欧无助地笑了笑,补充道。“我并不觉得冈达伦和小达格纳离开了我们。” 南弗多静静地坐着,盯着这个不同寻常的矮人。他的话也对尼克威里格产生了同样的效果,它们如同矮人有力的握手或是一大杯矮人充作圣水的蜜酒般吸引着侏儒。 尼克威里格打量着四周,想搞清楚是什么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坏,而吸引侏儒注意的还是为数不多的瓦砾与乱石。 “一条龙?”尼克威里格问道。 “不。”南弗多抢在卡迪欧回答之前说道。 两个矮人盯着侏儒。 “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卡迪欧问。 “这下面有隧道。”南弗多解释道。“矿难,他们遇到瓦斯了。” 他没有费力向两个矮人解释,他们都在矿道里工作了许多年,深知瓦斯或者是天然气的巨大危险。每个矮人在提及他们的矿道和地底的危险时,都能喋喋不休的说上几个小时——关于地精和怪兽,卓尔和影龙——却很少提及瓦斯。他们的战锤和大斧在这一无形的杀手面前毫无用途。 南弗多能想象出守卫者峡谷形成时的那次巨大灾难,一定是一股瓦斯泄漏了,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矮人们并没有及时发现;当他们发现时已经晚了。侏儒想像着灾难发生那一刻时的情形,矮人们发现了这个无形的杀手,最后一刻一片混乱。 一次巨大的爆炸,世界变得一片橘红,飞射的石块充斥其中,守卫者峡谷变成了一个大坑,又被落下的石块填满了。南弗多忽然想出一个利用它的主意。 “守卫者峡谷下面没有矿井了。”卡迪欧·松饼头说道。“我们在几个世纪之前把它们都堵住了,小心翼翼地封印起来。” 南弗多点点头表示同意,在出来之前,他在秘银厅的地下城里转了一圈,在成排的铁匠铺和正在生产的矿井入口之间有许多地图。他记得其中有一幅地图上表明,秘银厅的西门是矿区最西端。 他们的思绪被北边传来的喊杀声打断了,卡迪欧看了那边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回去休息一下。”他说。“我的法术很快又会派上用场的。” “该死的兽人!”尼克威里格咒骂道。 南弗多的目光在费尔巴堡矮人身上停留了很久,然后透过大门向秘银厅望了望,向大门走去。他想借着卡迪欧的故事仔细地研究它们一番。 这一天的晚些时候,瑞吉斯惊异的发现托格 锤击者正在等着他“你好,摄政王阁下。”米拉巴的矮人向他深鞠一躬。 “战事进展如何?” 托格耸耸肩回答:“兽人们并不急于发动进攻,它们只是想破坏我们的工事,阻止我们挖掘战壕。我是这么想的。” “它们在等待援军。”瑞吉斯解释道,托格点头表示赞同。 “一队巨人正在赶来。” “你能下来我感到很意外。” “一会儿而已。”托格说。“找你有点小事,晚上我会带着我的人去班纳克的侧翼,我们要控制山下的隧道。” “我们会尽力守住守卫者峡谷西侧的,”瑞吉斯说,“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之外。秘银厅的每个矮人都上前线了,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可是奈斯枚那边有情况危急,我们的矿井与他们那边有隧道相通。” “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卫秘银厅!”托格赞同道。“有必要的话,我的人可以回来。” 瑞吉斯用一个感激的微笑作为回报,他很高兴有人支持自己的决定,摄政王的地位给他以巨大的压力,他深知秘银厅的实际掌权者——矮人们不会允许他做任何他们不同意的事情。 “我回来是为了提醒你注意秘银厅的安全。”托格继续说道。“他们告诉我米拉巴这几天派人来了。” “执政官和他的侏儒顾问。”瑞吉斯确认道。 “这很好。”托格说。“你得注意一点,米拉巴自从我们离开后就一直处在困境之中。南弗德是个聪明人,桑蒂拉会许多强力的魔法。” “你觉得他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考察你们所受的待遇吗?” “我不太清楚。”托格承认道。“但是凯蒂布莉儿一跟我提这件事儿,我首先想到得好好注意他们。” “尽量吧。”瑞吉斯同意。托格再次点头。 “你考虑事情很周到,摄政王瑞吉斯阁下。”托格说。半身人听到自己的头衔后禁不住苦笑。“我们会找你说的去做的,我也随时会提出我的意见。” “十分感激,托格。”瑞吉斯快速的回答道。“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你和你的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对秘银厅的友情,我想布鲁诺王在醒后一定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他一定会向家族的新成员表示最诚挚的问候。” 看着托格满是胡子的脸上绽开的笑容,瑞吉斯知道自己说对了。矮人点点头,向他鞠了一躬,离开了。 该则么处理桑蒂拉和南弗多呢?半身人思考着。瑞吉斯在与他们的会面中表现了充分的坦诚和欢迎。当然,他们的来访合情合理,但秘银厅的摄政王不能忽视他们有其他目的的可能。尤其是现在,内部的任何一点不稳定都可能会给战锤一族造成巨大灾难。 “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桑蒂拉·星耀对南弗多说,她在地下城的最底层找到了侏儒。在一片令人不舒服的热气中,锤子的敲击声此起彼伏。每一座熔炉,每一块铁砧都没有闲着。旁边巨大的磨石不停地旋转,武器穿过它们开刃,然后被送到正在与兽人交战的部队当中去。 “他们隐蔽得很好。”侏儒指着隐藏在隧道阴影里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两个矮人答道。南弗多擦了擦脸上的汗,卷起红色法袍的袖子露出前臂。 衣服上已经落满了煤灰,侏儒皱了皱他的长鼻子,掸掸长袍,使它从一片灰色中现出本来的颜色,“你还想怎么样啊。” “当然没什么。”桑蒂拉回答。“我也没有抱怨在这里所受到的招待。摄政王瑞吉斯是个好主人,但是如果要完成我们的计划,我得用一点点欺骗性的魔法,很简单的。” 执政官眯起眼睛打量着侏儒酸酸的表情。 侏儒耸耸肩继续漫步,桑蒂拉走在他后边。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问道。“你不觉得在人少的地方机会更多吗?” 南弗多依然是一脸酸酸的表情,很明显的加快了步伐。 “或者说,你忘记了我们来秘银厅的目的了?”桑蒂拉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什么也没忘。”侏儒马上反驳。 “要不要再想想?” “你看到秘银厅怎么对待托格他们的了吗?” “瑞吉斯需要战士。”桑蒂拉回答。“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南弗多停了下来,紧盯着她。 执政官无助的笑了,她自然知道侏儒是对的,托格和其他矮人的到来对秘银厅来说意义重大,他们在这一关键的时刻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正是这一点支持着南弗多的观点。布鲁诺一族如同他们用荣耀承诺的那样接纳了米拉巴的矮人们,这一点毫无疑问不是件小事情。 “听说你结交了一个秘银厅的朋友?”她再次对南弗多的眼光做出反应。 “费尔巴堡的尼克威里格,也是秘银厅的竞争对手。”侏儒解释道。“你听说过那个故事吗?”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布鲁诺是怎么报复他们的?”桑蒂拉猜到,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们来到一张巨大的桌子旁边,桌子附近是一个鸽笼式的档案柜,每一个洞里都放着一卷羊皮纸。南弗多弯下腰读着说明,然后伸手拉出一卷地图,在倾斜的桌面上把它展开,扫视了一眼,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又弯下腰寻找另一卷。 “除了磨斧子,这些矮人连整理地图都不会吗?”他抱怨道。 桑蒂拉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想引起他的注意。 “我们正在被监视,你知道的。”她说。 “当然。” “那你在干什么?” 南弗多抽出另一张地图,站起身来,把它摊在第一张上面。 “想办法帮助战锤一族。”侏儒说。 桑蒂拉的手滑了下来,落在地图中央。 “布鲁诺为费尔巴堡的矮人而战。“侏儒解释道。 “那是布鲁诺!为竞争对手而战,你觉得埃拉斯图侯爵会考虑这种事情吗?” “这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吗?” “不是吗?” 桑蒂拉看了她的小伙伴一眼,说实话,她很难为他们的任务辩解。他们的目的是趁秘银厅与兽人们开展的机会用南弗多的炼金药水破坏秘银厅的矿石,使战锤一族生产出次品,削弱秘银厅的声誉,以便米拉巴在日后的贸易战中获得优势。 “我们俩多么狭隘啊,桑蒂拉。”南弗多平静地说。“侯爵雇佣我们,没错,但怎么能让我对一切视而不见呢?矮人们有自己的判断标准,知道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次要的,他们真心欢迎着托格和那对从费尔巴堡过来的过路者。” “那是矮人和矮人之间的事情。”桑蒂拉怀疑的说道。 “也是矮人和侏儒,矮人和执政官之间的事情。”南弗多反驳道。“看看我们在这里受到的招待,再想想埃拉斯图侯爵是怎么对待布鲁诺他们的。” “你听起来有一点像托格了。”桑蒂拉评论道。 “你应该不会反对托格的意见吧。” “他欢迎布鲁诺王我倒是不反对,”桑蒂拉承认道,“但是从米拉巴离开,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不能赞同。南弗多,我为我们的声誉而自豪,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对布鲁诺王和他的族人也没有成见,但我首先是米拉巴的执政官,因此我必须为它尽忠。” “不要让我破坏金属。”南弗多请求道。“至少是现在不要,求你了。” 桑蒂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目光,把手从地图上拿开了。 “不,当然不。”她说道,南弗多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任务不仅是重创他们的贸易,还要利用他们消耗兽人的有生力量,很显然,埃拉斯图侯爵会同意我临时调整任务的。” 南弗多微笑着点了点头,但他的表情清楚地告诉桑蒂拉,他也不相信最后的那句话。桑蒂拉知道,只要能给秘银厅造成伤害,埃拉斯图侯爵更加希望兽人的进攻能在猛烈一些。 “那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吧,还有,你打算干什么。”她对侏儒说道,越过侏儒的肩膀盯着地图,马上认出这是秘银厅最西边,守卫者峡谷和下面隧道的地图。 “我还不清楚,”南弗多承认道,“但是我觉得我的专长能用上。” “用它让布鲁诺王对你另眼相看?”桑蒂拉一脸坏笑的问道。 南弗多辩解般的盯着她,直到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我才来这里几天,已经觉得秘银厅比米拉巴更像家了。”他说。 桑蒂拉并未反对。她不太喜欢这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建立在地表之下,但是她的确能理解侏儒的心情。 “你可以协助我。”南弗多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地图上。“你的魔法对危难之中的战锤一族意义重大。” 尽管她并不情愿,但桑蒂拉还是没有反驳。 连续作战带来的劳累与创伤使得凯蒂布莉儿不得不回到秘银厅休息,但当她听到父亲房间里牧师们发出的骚动声之后,把斗篷,弓和宝剑都扔到了一边,立时飞奔出去。几个牧师和派克石肩正站在她父亲的床前,每个人都在吟诵祈祷,轮流把手放在布鲁诺胸前,释放着他们的治疗法术。 在这一过程中,布鲁诺动了动甚至咳嗽了几声,但很快又陷入昏迷。 卡迪欧松饼头和演说者·芮金克劳(Stumpet Rakingclaw,又译做丝丹派·耙齿,《暗军突袭》等实体书中均译作演说者)——两个最高阶牧师——检查了一下布鲁诺,满意的点了了点头。 他们再次解除了潜在的危险,把布鲁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凯蒂布莉儿的大部分时间都盯着那些牧师们,几个倚在布鲁诺的床边,明显是耗尽了体力。虽然他们又创造了一个奇迹,却没有人感到特别高兴,即使那个乐天派派克也是如此。 他们开始陆续离开,在经过凯蒂布莉儿时,多数人都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每天都来这里。”卡迪欧说,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凯蒂布莉儿。 凯蒂布莉儿来到她父亲的身旁,跪倒在床边。她抓过他的手贴在胸前,那只手是多么的冰冷,仿佛他体内的生命已经耗尽。她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旁边的许多蜡烛和取暖的设施提醒着她,这不是威瑟格鲁的法师塔下幽暗潮湿的隧道,这里更舒适,更温暖,也更明亮。但对于凯蒂布莉儿布瑞尔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她眼中,除了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布鲁诺王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看着父亲,凯蒂布莉儿布瑞尔想起了也曾如此接近死亡的另一个朋友。那是在宝剑海岸的时候,他们发现崔斯特身受重伤,旁边是艾丽芬——那个命运悲惨的地表精灵——也濒临死亡,崔斯特请求他们把仅有的一瓶生命药水给艾丽芬,而不是他自己。 布鲁诺没有听从,崔斯特活了下来。凯蒂布莉儿他们被迫进行了一次艰难的抉择,他们在更高层次的道德的掩盖下选择了满足个人愿望,而这看起来是何其相似!现在呢?他们的那些个人的愿望甚至可以说是自私的想法,不正在使他们与更高的道德水准背道而驰吗? 牧师们维持着他的生命,实际上,他们甚至不能确定他是是不是还活着。每一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用最强力的治疗法术把他保持在濒临死亡的昏迷状态。 “我们能让你走吗?”她轻声问道。 “你说什么?”卡迪欧问,他正在她旁边忙碌。 凯蒂布莉儿布瑞尔抬头看看矮人,看着他充满忧虑的表情。“没事,卡迪欧。”她说道。“我只是跟爸爸说说话。” 她又低头看看布鲁诺发灰的脸色,低声补充道:“但是他听不见。” “他知道你在这里。”矮人轻声说道,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她。 “是吗?我不这么想。”凯蒂布莉儿回答。“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你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吗?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还有沃夫加,瑞吉斯,还有崔斯特都死了?你以为兽人在浅水镇胜利了,不是吗?” 她注视着布鲁诺,又抬头看着卡迪欧,后者的表情显然赞同她所说的一切。 “他还好吗?”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瑞吉斯跑了进来,沃夫加紧随其后。 卡迪欧向他们保证布鲁诺没事,然后离开了。在经过凯蒂布莉儿时,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面颊。 “继续跟他说话。”矮人轻声说道。 凯蒂布莉儿捏了捏布鲁诺的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手上,想感觉到他的反应,哪怕是一点点微笑的,表示他已经感觉到的反应。 一点没有,只有毫无生气的冰冷的皮肤。 凯蒂布莉儿叹了一口气,又捏了一下,然后转身面对朋友们。 “我们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说道,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沃夫加好奇的看着她,但瑞吉斯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一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牧师们越来越没信心了。”他说。 “别的地方也同样需要他们。”凯蒂布莉儿逼自己承认,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打击着自己。她回头看看布鲁诺,他的呼吸太微弱了,连胸口的起伏都看不出来。 “我们还有别的伤员需要救治。” “你觉得他们会离开自己的国王吗?”沃夫加问,声音里明显透露着愤怒。 “布鲁诺代表着秘银厅!他把他的族人带回到这里,带到这个传说中的地方!他们欠他的!” “你觉得布鲁诺想这样吗?”瑞吉斯在凯蒂布莉儿开口之前反问。“如果他知道别人也在忍受痛苦,在走向死亡,就因为所有的牧师都在他这儿,维持着他奄奄一息的状态,他是不会高兴的!” “你怎么敢这么说!”沃夫加咆哮起来。“别忘了,这是布鲁诺应得的!” “我们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爱着布鲁诺。”凯蒂布莉儿打断了他的话,她走到沃夫加身旁,把他指点着的手推到一边。沃夫加反抗了一下,还是被凯蒂布莉儿挽住了胳膊,拉到身侧。“不仅仅是我,也不仅仅是馋鬼。” 她紧紧地拥抱了沃夫加一下;他不再坚持。 “没有人能替代他。”瑞吉斯评论道。“我是秘银厅的摄政王,只是由于我了解布鲁诺的心思。没有布鲁诺,我不能向战锤一族发号施令。” “我也不行,沃夫加和崔斯特也不行。”凯蒂布莉儿说道。她终于放开了平静下来的野蛮人。“只有矮人能做秘银厅的国王,但是我想除了我们三个,既算是他的家人也算是他的朋友之外,很难再找出一个人来,我们得替布鲁诺选好了。” “我就觉得小达格纳很合适。”瑞吉斯说。 “他父亲吧?”虽然是凯蒂布莉儿提议的,但她仍然不敢相信他们会讨论一个如此令人难过的话题。 “达格纳不会干的。”瑞吉斯摇摇头。“就像他不愿意干摄政王一样,我们当然找他谈过,但他没有多大兴趣。” “那还有谁?”沃夫加说。 “卡迪欧·松饼头是个优秀的领导者。”瑞吉斯说。“他很明智的在地底隧道那里设防,又把疗伤和救护布鲁诺的任务安排得很妥当。” “但卡迪欧不是战锤一族的。”凯蒂布莉儿布瑞尔提醒道。“而且秘银厅从来没有过牧师领导人。” “班纳克·布劳南威尔是布鲁诺最近的侄子。”沃夫加说。“而且在外边的战斗中,班纳克比任何人的表现都出色。” 另外两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同意了。 “那就班纳克吧。”瑞吉斯说。“如果他能在战斗中活下来的话。” “如果——”凯蒂布莉儿想补充一句,但这些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她转身面对着布鲁诺。 他们会推举班纳克成为秘银厅的新国王,当然,这只能是在她的父亲,这个尊敬的,曾经收养她并帮她找回了尊严和希望的老矮人最后的气息离开身躯之后。 序言 如同我预料的那样,我错了。理性地说,在从怒气里解脱的时刻里,我反思到我的行为已经有些不顾后果,我几乎就在那片山坡上丧命。 这就是自浅水镇陷落以来我一直想要的吗?我只是想在敌人的长矛之下寻求着死亡吗? 当我们救下从费尔巴堡来的两个矮人时,我们并没有把兽人的袭击想得如此危险。他们学会了组织和团结,至少他们学会了用锋利的剑去对付共同的敌人。 整个北地都面临着威胁,特别是秘银厅。即使听到矮人们已经据守在黑暗的地下,封锁了大门来抵御兽人疯狂进攻的消息,我也不会吃惊。 或许是因为我意识到,兽人们正在威胁到的地方,正是我视为家的所在。这也成为我不断袭击入侵者的动力。或许我的行为只给入侵者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即使如此也能给矮人减轻一点点压力。 或许这个想法只是一个借口?我能对自己承认吗?在我心里我只知道即使首任在浅水镇陷落后退回他们的洞穴,我仍旧不会回到秘银厅。我将尾随兽人们到那个黑暗的地方,在关海法的陪伴下高举双刀,时刻准备战斗。我将重创他们,就像现在我所做的一样,在兽人飞溅的鲜血中,找到一丝生命里残存的快乐。 我恨他们。 或者不仅仅是他们? 这些问题困扰着我;布鲁诺从燃烧的高塔上跌下,爱丽芬身受重伤躺在地上,正在走向死亡。这些情形冲击着我的意识,使我备受打击。 使我困惑的是,我是不是幸运的。此刻,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本能吞没了我的理性,我感到一片宁静。 但这些很快又会重演,在兽人逃跑或倒下时,我经常发现,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计划。 最近几天我给关海法造成了多大的痛苦!黑豹无条件的听从我的召唤,按照我的吩咐和她的直觉去战斗。我让她去对付兽人,她毫无怨言。我看到她被巨人摔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却没有因此受到谴责。当我再次从她所栖身的星界召唤她时,她又出现在我的身边,没有一丝抱怨。 时间仿佛回到了我刚刚走出魔索布莱城,流浪在黑暗地域的那些日子。她是我和人性仅存的联系,是我心灵的唯一窗口。我知道我现在应该扔掉它,我曾经将它视为我的一切,但当我发现,我没有希望在这次考验中幸存时,仅仅是想象这个能召唤关海法的雕像,这个星界和主物质界联系的雕像,被兽人紧紧握在手中的情形,就使我无法忍受。 我也发现,我不能回到秘银厅,把黑豹交给矮人们。漫漫长路,我不能失去它,而且这条路上,我无法回头。 我很脆弱,或许我是个傻瓜。无论如何,我不愿停下这场我所挑起的战争,我不愿放弃享受兽人飞溅的鲜血带来的温暖。这些野兽在我身上留下的创伤,我要让他们用成千上万倍的代价偿还,直到我的双刀从我无力的双手中滑落,直到我躺在石头上走向死亡。 我只希望关海法能摆脱魔法的束缚,找到些许自由对抗羁绊。我想,她已经做到了。如果一个兽人牧师从我的尸体上得到了它,并找到了召唤她的方法后,他将把自己带入死亡的深渊。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或许这只是另一个谎言,另一个借口。 或许我已经陷入了一张由这种谎言所编制而成的网中,它细密的使我无法穿越。 我只知道回忆的痛苦与猎杀的荣耀,而我将坚守这份荣耀,直到永远。 ——崔斯特·杜垩登 第八章 自欺 崔斯特盯着刚刚叫出他名字的地表精灵,脑海中飘过一丝不甚清晰的记忆,微弱得难以察觉。 “我们有些药膏可以帮助你疗伤。”精灵说。 他向崔斯特迈了一步,但崔斯特向后退了一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精灵说,“我很高兴看到你过的还不错。” 崔斯特几乎无法控制他的怒气,他的处境没有一点能和“不错”扯上关系。 但他的思绪很快即从这上面转移了,开始考虑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地表精灵。实际上,崔斯特接触过的精灵并不多,在幽暗地域他不认识几个地表精灵,十镇里也没有多少,况且崔斯特并不喜欢跟镇民们混在一起,他更喜欢跟矮人在一起或者是去冰原上消磨时光。 忽然他想到了艾丽芬,这个可怜的精灵把他追到了世界的尽头,也追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崔斯特有印象了。“你们是月森林的。”他说。 精灵看了他的女伴一眼,向崔斯特深鞠一躬“塔拉舍愿为您效劳。” 往事如潮水般涌进了崔斯特的脑海,许多年之前,在他回幽暗地域的路上,他从月森林经过,遇到了艾丽芬的族人。这个精灵,塔拉舍,让他通过了,甚至允许他骑乘精灵族最好的快马。他们见面的时间很短暂,却彼此留下了信任与尊重。 “请原谅我的坏记性。”崔斯特回答。 他很想对塔拉舍的慷慨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感谢他在刚才的战斗中出手相救,但他没有这么做。崔斯特现在甚至不想跟他们说话,他们俩知道艾丽芬曾经追击过他吗?他怎么把艾丽芬丧生在自己刀下的消息告诉他们呢?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塔拉舍。”崔斯特简短的说。 “这是伊诺雯蒂。”塔拉舍介绍他漂亮的妻子。 崔斯特向她浅浅的鞠了一躬。 “兽人会很快回来。”伊诺雯蒂他们交谈的过程中她一直在四处张望。“我们到别的地方去,或许我们能好好聊聊往事,这里太危险了。” 两个精灵准备出发,他们示意崔斯特跟上,但是卓尔一动也不动。 “我们不能留给敌人一个目标。”崔斯特说。“或许我们还能再次相见。” 他又鞠了一躬,收起双刀,向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塔拉舍望着崔斯特的背影,想叫他回来,但伊诺雯蒂抓住了他的胳膊。 “让他去吧。”伊诺雯蒂轻声说。“他还没准备好跟我们交流。” “我想知道艾丽芬的情况,”塔拉舍争辩道。 “他现在知道我们了。”伊诺雯蒂解释道。“当他准备好了会来找我们的。” “我们至少得提醒他注意艾丽芬。” 伊诺雯蒂耸耸肩表示这无所谓。“谁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就算还活着,还会对追杀崔斯特这么热心吗?这个世界上的变数太多了。” 塔拉舍依然望着远去的卓尔,但不再试图从伊诺雯蒂的手中挣脱。 “他很快会找到我们的。”伊诺雯蒂向他保证。 “你似乎很了解他。”塔拉舍说他看看自己的同伴,发现她也正盯着崔斯特离开的方向。 伊诺雯蒂缓慢的点了点头。 “也许吧。”她说阿尔根望着他潮水般的部队——绝大部分是地精——涌到山坡上,然后再矮人们的防线前散开,挤成一团,然后再退下来。兽人指挥官把目光从喊杀不断的战场上离开,转移到高地的防御者们身上。 矮人们的站位相当精确,但他们防线成形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许多。兽人指挥官相信,他们已经很累了。阿尔根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他们会很疲惫的,他知道,因为他根本就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白天是兽人进攻,晚上是地精骚扰,即使是在撤退和重新编队的时间,矮人们也因为防线上人手不足而不能休息。 矮人阵地左边出现的闪光引起了兽人的注意。在两个战士的领导下,矮人们再次组织起防线,一个像巨人一样强壮的人类和一个带着魔法弓的女射手。他们重创了阿尔根军队的侧翼。这是浅水镇的幸存者,阿尔根知道,他依然记着闪着银光的致命魔法箭矢和在废墟中散布恐惧的野蛮人,那个强大的战士一个人守住了浅水镇的高墙,把入侵者打得抱头鼠窜。他的拳头如同钢铁一般坚硬,他的战锤每一次挥舞都能击飞两三个兽人。 阿尔根注意到仅剩的几个地精开始畏缩不前,他的部队开始集中到中间和右翼。 但魔法弓的射击没有停止,阿尔根毫不怀疑野蛮人正在屠杀他的部队。 很快,冲锋停止了,地精们开始在布满乱石的山坡上撤退。 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筋疲力尽,矮人们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追出很远。阿尔根为此感到满意,他已经把他们拖垮了。 高大的兽人扭头望着北方的广大地域,有报告说大批兽人正在那里集结,他父亲的势力正在不断膨胀。但是,他们在哪里呢? 阿尔根很清楚这个问题的意义。一方面,自己的兵力不可能彻底击败矮人,他希望其他部落的兽人来帮他一起把这些丑陋的生物赶下山坡,赶回他们秘银厅的洞穴;另一方面,阿尔根又不想让他傲慢的父亲插手,更不想看着格蒂·奥廖尔丝多特领着那群巨人在他面前把矮人全部毁灭掉。 保持现状就很好,每天都有兽人编入阿尔根的部队,虽然在山坡上已经损失了几百名兽人和地精,但阿尔根的部队比他刚来征讨矮人时壮大了许多。 他不愿草率出击,把矮人赶走。 这样做,损失的是他自己。 她想举弓瞄准,但那生物靠的太近了,于是凯蒂布莉儿双手抓住弓的一端,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拍在地精脸上。 地精向后倒去,但这一击并没使他倒下。当他看到这对致命组合时,他和他的同伴们嚎叫着向凯蒂布莉儿冲去。 但凯蒂布莉儿此时已经把弓扔下,抽出了卡基德,并感觉到锋利的剑刃上传来的对杀戮的渴望。她独自面对冲来的地精们,挥剑扫去。绰号切割者的卡基德并非浪得虚名,这一剑劈开了所有地精想用来格挡它的东西:长矛,一面破烂的木盾,还有不止一条手臂。 地精们仍然不停的向前冲,但凯蒂布莉儿没有畏缩。她先是反手削断了一支刺过来的长矛,然后转身对着已经失去平衡,不停后退的地精,挥剑把他的脸削去一半。 “太棒了。”剑身传来的意识告诉她。 “感觉不错吧。”凯蒂布莉儿喃喃说道。 她把剑横了过来,顺势收到一侧,忽然感到背后有人靠近了。 沃夫加冲了过来,跳到了正在冲锋的地精们面前,丝毫没有停顿。他越过排头的两个,踹了他们每人一脚,然后用艾吉斯之牙把剩下的两个扫了出去,紧接着稍微停顿了一下,高举战锤,以便凯蒂布莉儿从他手臂下穿过,切割者再次挥出。 很快地精们就知道了他们的厉害,最靠近的那一批已经倒下了,压倒了身后一片不知所措或者想要逃跑的地精。 所有的地精都跑了,从战线一端逃向另一端。沃夫加追了上去,从后边抓住以其中一个的脖子,大吼一声把它举过头顶。他试着反抗,试着用棍子从后面打沃夫加, 但沃夫加用力摇晃着他,使他叫不出声来;它的身体剧烈的颤抖,棍子也掉了下来。然后沃夫加用力一仍,直接把它扔到了战线的另一端。 野蛮人转过身去,看到凯蒂布莉儿正在拉满陶玛里,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射击着正在退却的地精们。 “我那把该死的剑正在抱怨。”凯蒂布莉儿对她说。“它想出来,它渴望战斗和杀戮。”她苦笑一声。“杀死敌人或是朋友都行,切割者不在乎这个。” “恐怕它得到的越多,渴望的也就越多。”沃夫加说。 “敌人似乎不在乎伤亡。”凯蒂布莉儿说道。“他们不停地冲来只是为了让我们不停战斗,消耗我们的体力。” “最后他们会占领这里。”沃夫加接了上去。 他把一只手搭在凯蒂布莉儿肩膀上,迎上她的目光。 矮人们已经给他们处理好了伤口,用滑轮和绳索把他们送了上来。只有受重伤的矮人离开了,那些顽强的战士们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退出战斗的。有不少是从悬崖上滑到山谷里等待救援;另一些则列队从边上离开战场。在牧师们的帮助下,他们并不急于撤离。“利用魔法箭袋我可以不停地用穿心弓射击,” 凯蒂布莉儿说,“我的箭矢不会耗尽,但班纳克不行,他的防线越来越薄弱了。我们的作用有限,他们得拼命守住下面的大厅、隧道、西边大门以及守卫者峡谷。” “有这么个东西真好。”沃夫加同意。“要是它能想制造魔法箭一样制造矮人战士就更好了。” 凯蒂布莉儿绽出一个微笑。她看着沃夫加,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真的。 矮人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加固工事,增强守卫。但是凯蒂布莉儿看得出,锤子挥舞得明显慢了。 兽人和地精把他们拖垮了。 这些怪物并不在乎死亡。 他赤裸的双脚维持着脚步的平衡,轻轻地来到巨石旁边。 崔斯特蹲了下来,一眼看到了隐蔽的入口。 他躺在那里,女精灵牵着一匹飞马走进了他的视野。骏马的一只翅膀被绷带包扎着,但对于它来说没有多大影响。崔斯特看出,那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掷伤的。 尽管如此,这个生物看起来并没有感到非常不适。 太阳滑到了他身后的地平线下方,女精灵开始轻拍着她闪光的外衣,轻轻唱起歌来,她的声音使崔斯特感到惬意。 一切都看起来很普通,很温暖,很安逸。 另一匹飞马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在塔拉舍骑着它冲下来时,崔斯特略微躲避了一下,塔拉舍很快赶上了他的同伴,马蹄踏在石块上的一刹那,塔拉舍就优雅的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平稳的落在地上。他的同伴扔给他一把刷子,让他清洁一下坐骑。 崔斯特看着他们,苦闷和希望充满了他的心。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艾丽芬的未来,看到了她可能成为的角色,她应该成为的角色。这些不公使得卓尔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一群黑暗的兽人与他们同归于尽。 崔斯特仰面望着星空升起的第一颗星星,他用手捂住脸,再次想到了艾丽芬和布鲁诺。 他再次质疑这一切,他们的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所奉行的道德准则又有什么价值?他知道他应该迅速赶回秘银厅,看看他有没有朋友在浅水镇幸存。 但是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现在不行。 他知道,他应该爬出去,告诉两个精灵,还有艾丽芬的族人们,告诉他们她的结局以减轻自己的痛苦。 但仅仅是想到要把这个悲伤的消息告诉塔拉舍,这个念头已经使他动弹不得。 他再次看到倒塌的高塔,再次看到他最亲密的朋友的死亡。 崔斯特生命中最痛苦的那天再起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把他拖进了绝望的深渊。他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去,冲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一直跑到一英里之外,他的小纪念堂那里。在哪里,他捧起那顶从浅水镇捡来的独角头盔,坐了许久。 在把头盔捧在手中的那一刻,痛苦加深了,他感到黑暗在他周围腾起,紧紧抓住了他,他知道,这黑暗必将吞没他,毁灭他。 崔斯特想起了他对抗绝望的最后一件武器,他想召唤关海法,但他不能,黑豹还没有完全从巨人造成的伤害中恢复。 于是猎人独自冲入黑暗之中,向他的敌人们冲去。 第九章 格乌什的见证 奥伯德王在一圈护卫的陪同下穿过浅水镇大片的营地。他有些迟疑,阿克塔被谋杀的余波还没有平息,奥伯德害怕这会使集结中的兽人部族反对他和他的计划。那片区域四周的守卫至少是可靠的,许多兽人拜倒在奥伯德面前,这自然是表示欢迎的举动。其他兽人则在原地低低鞠躬,眼睛盯着地面,时刻准备回答伟大的兽人之王的任何问题。但奥伯德直奔阿甘斯而去,这个萨满实在太显眼了,他带着羽毛头饰,穿着从阿克塔身上剥下来的红色斗篷,不断旋转的舞动着。这一切使得他成为周围一圈兽人的焦点。奥伯德看到他时甚至感到一阵恐惧,觉得这个充满吸引力的萨满将把他取而代之。因此奥伯德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就像他站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一样。 “奥伯德·众箭!”阿甘斯叫道,其他萨满也开始充满喜悦的呼喊,“奥伯德! 奥伯德!奥伯德!” 在阿甘斯周围,其他兽人拜倒在地,备感荣幸地抽泣着。 奥伯德好奇地看了守卫一眼,并对他们的耸肩表示怀疑,是的,他很喜欢这样。或许,他想,应该让身边的人都这么干? “你是阿甘斯·吠叫?”他问道,低头看着脸朝下不断旋转的萨满。 “奥伯德跟我说话了!”阿甘斯喊了起来。“格乌什赐福于我了!” “起来!”奥伯德命令道。 阿甘斯稍一犹豫,奥伯德抓住萨满脖子上的赘肉把他提了起来。 “我们等待着您的到来,大神。”阿甘斯立刻说道,同时移开了眼睛。 奥伯德向后倒退了一步,几乎失去平衡。他意识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后面可能隐藏着一次谋杀,他抓住萨满的胸脯,强迫他抬起头。 “我们两个得谈谈。”他说。 阿甘斯看起来镇定多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兽人,然后直视奥伯德的目光。 “到我的帐篷里吗?大神?”他满怀希望的问道。 奥伯德同意了,放开他让他带路,也让守卫靠近自己,保持警惕。 当他和奥伯德从其他受人的视线里走出来时,阿甘斯似乎是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生物。 “您来的正是时候,奥伯德·众箭大王。”萨满说着,仍然保持着崇拜的语调,但也表现出某种从他外表上绝对看不出来的东西。“部族现在渴望杀戮,他们也准备好去杀戮了。” “你有问题?”奥伯德问。 “阿克塔不相信,于是阿克塔就死了。”阿甘斯说。 “相信?” “奥伯德就是格乌什,格乌什就是奥伯德。”阿甘斯说。 这使得兽人王吓了一跳,他眯起黑色的眼珠,紧皱眉头。 “我看到事实真相了。”阿甘斯解释道。“奥伯德很伟大,奥伯德总是那么伟大,奥伯德现在更伟大了,因为独眼大神格乌什附在他身上了!” 奥伯德脸上仍然现出明显的怀疑。 “他们亵渎了格乌什!独眼大神发怒了!”阿甘斯叫道,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尖细而高亢。“独眼大神要报复他们!把他们踩死在脚下!用他强大的利剑把他们劈成两段!他要扼住他们的喉咙,把他们按到泥巴里,让他们憋死!” 奥伯德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示意情绪激动的萨满镇定一下,继续盯着他。 “他的脚,”阿甘斯指着奥伯德的脚解释道,“他的宝剑。”萨满指着奥伯德强壮肩膀上斜背着的那把剑继续说。“奥伯德是格乌什的工具,奥伯德就是格乌什,格乌什就是奥伯德!我看到了!” 奥伯德抬起巨大的头颅望着萨满,想从他脸上找出嘲弄的意思。 “阿克塔不相信这个事实。”阿甘斯继续说。“在愤怒的卓尔入侵时,格乌什不保护她,别的人,他们相信奥伯德就是格乌什,格乌什保护他们。我给您做到了这些,我的大王……我的神……” 兽人王怀疑的神色变成了一个邪恶的微笑。 “想要从奥伯德这里得到什么回报呢?” “矮人的头!”萨满没有丝毫犹豫地尖叫。“他们必须死!他们都得死!奥伯德大王会做到的!” “是的,”奥伯德保证道,“是的。” “你愿意通过阿甘斯和其他萨满接受格乌什的祝福吗?” 兽人萨满轻声问道,他看起来稍微畏缩了一下,眼睛盯着地板。 “什么祝福?” “您太伟大了!奥伯德大王!”阿甘斯恐惧的尖叫道,尽管奥伯德的语调并没有责备的意味。 “是的,奥伯德很伟大。”奥伯德重复道。“什么祝福?” 阿甘斯眨着充血的眼睛:“它能使奥伯德变得公牛一般强壮,山猫一般敏捷,它能给奥伯德伟大的力量,格乌什将会很欣慰的!我看到了!” “这种法术并不少见。”奥伯德尖锐的回答。“我会因此受到伤害吗?” “不是法术!”阿甘斯打断了他的话,当他意识到他做了什么的时候,差点昏死过去。 他停顿了很久,满怀希望的期待兽人王不要攻击他。 “一个法术,是,但是是永久性的。奥伯德是格乌什,奥伯德将变得更强大!” 他看到一丝愤怒正在奥伯德脸上扩散,于是又热切的补充道:“格乌什的祝福是一种罕见的礼物,一百年也不一定会出现一次,但它会降临在您身上。伟大的奥伯德,我看见了!你要通过我们的仪式接受它吗?” 奥伯德注视着萨满,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从没听说过“格乌什的祝福” 之类的东西,但他可以看出,阿甘斯害怕他,同时也是由衷的尊敬他。这个牧师之前就很拥护奥伯德;奥伯德为了格乌什大神,把一生都投入到征服大神敌人的事业当中,他为什么不拥护他? “奥伯德接受。”他对阿甘斯说道,萨满差点因兴奋而晕倒。 奥伯德迅速的伸手抓住了他,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身边,近得使他能够问到自己的呼吸。 “要是我失望了,阿甘斯,我就把你钉在墙上,然后生吃了你!先从手指开始,然后是手臂。” 阿甘斯再次接近昏厥,他听说奥伯德在某些场合真的这么干过。 “不要让我失望。” 萨满的回答是“是”还是“不是” ,对于奥伯德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从他几乎分辨不清的吱吱声中,奥伯德确认了想知道的一切。 “我这么对他们对吗?”崔斯特问关海法。 他坐在离他新家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布鲁诺的独角头盔在他纤细的手指中转动着。 关海法趴在他身边,背对着他,遥望着群山。风猛烈地打在他们脸上,夜幕的降临带来了一丝寒冷。 “我知道,我只是在战斗中逃避痛苦。”卓尔继续说道。 他的目光从头盔上飘到群山之中,与其说他是在跟大猫说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好像关海法是他意识的通道一般。 自然,她一直都是。 “每次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边的任务上时,我就能暂时获得一种解脱。我知道我的工作对秘银厅来说很重要,如果我们在这边拖一拖兽人,如果我们能让他们感到恐惧,那么我们朋友那边的压力就会减轻一些。” 这些听起来都没错,但是对崔斯特来说,这些理由听起来都相当无力,相当没有道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一刻也不行。尽管一切迹象都表明没有人从浅水镇逃脱,但他还是应该立刻前往秘银厅,为了自己的感情他要去确认朋友们是否从浅水镇逃脱,为了帮矮人们他也要去那里跟他们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兽人。 在遥望中,卓尔从负罪感中解脱出来。矮人们很可能已经闭门拒收,兽人将给北地带来巨大的灾难,尤其是对那些零星的小城镇。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崔斯特怀疑这些人型生物是否能真正威胁到矮人自身,即使他们失去了布鲁诺王。魔索布莱城的黑暗精灵们也曾发动过一次类似的战争,他们有更强的实力,更多的资源,从幽暗地域的隧道中发动进攻,然后惨败而归,布鲁诺的人民用坚韧的意志和有组织的防御击败了他们。 “我想他们了,小关。”卓尔轻声说道,黑豹听到这句话后抬起头,温柔的望着她的朋友。 “当然我知道,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我们都知道。实际上,我也预料到了,我们的幸运使我们多次脱离困境,但现在,幸运用完了,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我仍然感觉我应该是第一个倒下的,而不是最后一个。其他人应该目睹着我的死亡,而不是我目睹他们。” 他闭上眼睛,再次看到布鲁诺跌落高塔,这可怕的景象已经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又看到艾丽芬倒在地上,那场战斗深深伤害了他。布鲁诺的死让他感到悲痛,但那一次却动摇了他生命的准则,为了保护朋友和同伴而死去并不是一件坏事,他相信。浅水镇的灾难使他的心受伤了,而宝剑海岸克里老巢的那场战斗对他造成的伤害更为严重,动摇了他信念的基础。每次回忆起艾丽芬的死,他就会想起年轻时最可怕的那一天。他参加了一个突袭地表精灵的小队,屠杀了一群地表精灵。这是他经历的第一次生与死的审判。崔斯特·杜垩登第一次直面他的心跳。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那个他在星光下度过的第一个夜晚,给崔斯特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使他最终作出了离开魔索布莱的决定,使他真实的看到了同胞们的邪恶,一种无法被救赎,超出忍耐极限的邪恶;它超越了崔斯特希望与之斗争的一切。 札克纳梵在听说崔斯特参与了那次突袭之后几乎要杀了他,直到他明白崔斯特不仅没有参与杀戮,反而瞒着他的同伴与蛛后本人救下了一个精灵孩子。 痛苦一直困扰着崔斯特,多年后,当他穿过月森林时遇到了艾丽芬和她的族人,却发现这个精灵的心理已经被扭曲了。 宝剑海岸的战斗中,他居然杀死了她!但对于崔斯特来说,艾丽芬之死是对他的嘲弄。不是在嘲弄他在说谎,而是嘲笑说他是个傻瓜。 卓尔用手捂住脸,,又把另一只手搭在关海法头上。此时她正枕在他的腿上,平稳而有节奏的呼吸着。崔斯特享受着与关海法在一起的那些时间,那些战斗之外的时间,他们在一起休息,一起享受安逸与微风的时间。猎人的本能告诉他,他应该让大猫回到星界,直到对兽人和巨人作战时再放出来。 但他现在是崔斯特,不是猎人。在思想激烈斗争的这一刻,他不愿听从本能的指引。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朋友们过去的故事。他看到瑞吉斯站在湖边,在他面前从黑色的湖水中拉出鱼线,他知道上面没有鱼饵,钓鱼只是一个消遣的理由罢了。 他看到布鲁诺怒气冲冲的抱怨着凯恩巨锥的洞穴,大声命令着,握紧拳头,同时又向崔斯特眨着眼睛,告诉他这些粗暴的动作不过是他故意做出来的。 他看到沃夫加,曾在布鲁诺和他的教导下长大的男孩,他仍然记得他们在洞穴深处的战斗,聪明而幸运的沃夫加砸断了冰锥,击败了那条龙。 他又看到凯蒂布莉儿,这个小女孩是第一个在凯恩巨锥的山坡上欢迎他的人,这个年轻的姑娘在南方遥远的沙漠中第一次向他揭示了生命的真谛。她一直呆在他的身边,分享着他所有的忧虑与恐惧,错误与胜利。当他愚蠢地回到魔索布莱城,想去拯救他的朋友时,凯蒂布莉儿勇敢地把他从那里救了出来——不仅仅是从幽暗地域的卓尔手中,也是从他自己手中。她了解他的想法,指出他的错误。不仅如此,作为他的朋友,她从不真正的评判他,她温柔的抚摸能带走所有的焦虑与恐惧;她充满诱惑的蓝色眼睛温柔的一瞥,就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直视他的心灵与情感;她轻吻他的面颊,提醒着他,朋友永远会在他身旁,在朋友们中间,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他。 在朋友们中间……? 最后这个念头使崔斯特把头埋在了手中,急促的喘息着,肩膀因抽泣而抖动不止。他感觉自己深深陷入了悲痛之中,比任何时候都陷得更深。他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黑暗的洞穴之中,在那里他只感到无助。 永远??朋友??这些都是崔斯特 杜垩登生命中的谎言吗? 他看到札克纳梵纵身跃入酸湖,看到威瑟格鲁的法师塔;那座摇摇欲坠的塔,在火焰和尘土之中倒塌了。 他陷得更深了,他知道只有一条路能使他走出来。 “走,关海法。”猎人对黑豹说。 他迈着坚定地步伐,双手平稳的抽出双刃。猎人的眼睛注视着远方,在星光下飞奔着。远处闪烁的营火正向他发出邀请,承诺有一场新的战斗在等着他。 这是复仇的承诺。 抗击兽人。 抗击谎言。 抗击痛苦。 几千兽人在漆黑的夜里聚集在格乌什的独眼雕像周围,按照他们精神领袖的指示,恭敬地等待着。他们窃窃私语,推推搡搡,想找到一个能见证奇迹的最合适位置,但这些动作都保持在最轻的限度内,因为萨满们威胁他们,如果有人破坏了仪式,就把他抓起来当做祭品献给格乌什。为了加强这个威胁的可信性,萨满们已经抓了一打倒霉鬼,安上通敌的罪名关在了一起。 格蒂·奥廖尔丝多特也在场。她和她的不到一百名霜巨人同伴们呆在一起。 他们尽量远离雕像,想看看那个令兽人疯狂的奇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又不想过于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别太认真,”她对同伴们说,“看个热闹当消遣好了。” 还有两双眼睛也注视着会场,珂尔丽可·苏恩·薇特和托斯安隐藏在巨人们旁边,他们在傍晚时分跟女巨人见过一面,此时正在慢慢靠近。卓尔斥候特别想看清楚一点。 雕像旁边的萨满们开始要求肃静,兽人们自然不会立刻服从,于是散布在人群中的奥伯德警卫们用长矛帮助他们安静了下来。 很多萨满。托斯安用卓尔寂语对珂尔丽可比划。 一个需要集体施法的法术。珂尔丽可解释道。在卓尔中这很常见,但我很少听说兽人也会这么做,或许这个仪式就像萨满们表现的那样重要。 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托斯安反驳,并抓住大拇指加强语气。 个体力量不强。珂尔丽可同意。但不要低估了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还有他们兽人神明的力量,格乌什可能已经听到他们的召唤了。 珂尔丽可注意到托斯安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她笑了笑。托斯安的双手已经放在自己腰间的两把武器上了。 珂尔丽可并不怎么担心。她知道奥伯德的计划,而且她也明白,这些计划与她自己的和巨人们的计划并没有什么不同,兽人用于对抗他们盟友的仪式,她确信。 她的思绪被一个出现在毁坏神像顶端,充满戏剧色彩的身影打断了。穿着死去的阿克塔的红色斗篷和自己独有的羽毛头饰的阿甘斯跳到了破烂神像的最高点,高举双手,每只手中都抓着一只火把,火焰在夜风中起舞,他的脸上涂满了红色和白色,手臂上各挂了一条牙齿手链。 他急促的叫了一声,把手臂举得更高了,围绕着雕像的两打火把瞬间被点燃。 珂尔丽可仔细观察者那些手举火把的兽人,全是萨满,他们的打扮相当花哨。 卓尔此前从未见过这么多萨满聚在一起,也没有想到这种以蠢笨而闻名的种族丑陋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智慧。 阿甘斯开始在雕像上缓慢旋转,下面的萨满也开始旋转,自己旋转的同时也围绕着雕像移动。渐渐地,阿甘斯开始加速,萨满们也加快了速度,每一步都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每一步都像是在跳舞,手中火把的火光在运动中飘忽不定。 几分钟之后,直觉告诉珂尔丽可有魔法的波动产生了,卓尔牧师眯起双眼,更仔细的盯着他们。 终于,阿甘斯一下停住了,下面的所有萨满也在同一时间停止了运动,呆立在原地。珂尔丽可被这个协调一致的举动惊讶得呼吸停顿,这样精确的同步舞蹈事先并没有经过排练,萨满们来自不同部族,几天前他们还互不相识。 他们开始摇动着身体慢慢直起身来,火把紧紧的握在手中。 奥伯德出现了。在这一刻,所有人,包括珂尔丽可和她的助手,包括格蒂和她的同伴,都紧张得喘不过起来。 兽人之王全身赤裸。他的肌肉用红白黄三种颜色勾勒出来,他的眼睛周围描了一圈白色,这样无论他看谁都是像在怒视着对方。兽人们的后背不由自主的收紧了。 当她目睹这一切时,珂尔丽可就意识到这是一场特别的仪式。奥伯德没有穿他那身魔法铠甲,虽然没有显出无助的样子,但这种状态无疑极易受伤。他每迈出一步都引起着身上肌肉的颤动,四肢上的的肌肉紧绷着,高高隆起。这个强大的兽人带来的压迫感就像他全副武装时一样。他的嘴扭曲成一个咆哮的口型,这使得他的气势变得极为强大,强大到似乎连死亡也不再畏惧。 阿甘斯把一支火把在身前挥了几下,第一个兽人囚徒被奥伯德的卫队押了上来,按在地上。 囚徒哀嚎起来,但声音很快被萨满们掩盖了,他们开始呼唤起格乌什的名字。 呼声迅速扩散,从人群前排一直到最后一排,几千个兽人的声音加入到召唤格乌什中。珂尔丽可像是被催眠了一样,也禁不住叫了几声,但她马上回过神来,紧张的看看四周,希望托斯安没有看到。然而她很快笑了起来,因为托斯安也在低声呢喃着兽人之神的名字。她狠狠地用肘部捣了他一下,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珂尔丽可再次把目光投向阿甘斯,他用手中的火把在身前交叉划过,声音一下停了,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下面的奥伯德身上。 此时的奥伯德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利刃,他缓慢的把刀举过头顶,随着一声惨叫,囚徒的脑袋被斩了下来。 兽人们沸腾了。 第二个兽人又被押了上来,跪在第一个的尸体旁。 仪式继续进行着,呼唤和砍头的程序交替重复。十个囚徒都被杀死了,每杀死一个兽人们就爆发出一阵赞美格乌什的欢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每次欢呼都使得奥伯德看起来更高大强壮,他强健的胸肌在绷紧的皮肤下高高隆起。 当杀戮结束后,萨满们又开始跳舞,兽人们再次开始呼唤独眼之神的名字。 另一只生物被带了上来,是一头巨大的公牛,腿上拴着的绳索使它跌跌撞撞。 兽人战士们围着它,用长矛驱赶着它来到奥伯德面前。 奥伯德与公牛对视着,二者都神情恍惚。兽人王伸手抓住了公牛的犄角,然后继续对视。 阿甘斯从高处跳了下来,萨满们一起把他和公牛围住,开始念咒语,每一句都乞求着格乌什,乞求他们的神明的赐福。 珂尔丽可听出了这些咒语的含义,是一种暂时提高接受者力量的法术,但施法的动作却又不尽相同。卓尔知道,这个法术的力量很强大,她在远处也能感受到魔法的波动。 一片奇异的光芒——绿的,黄的,紫的——出现在公牛和奥伯德周围,越来越多的光从公牛身体力钻出来,接近奥伯德,被他的身体吸收,每一束光都带着一点力量。很快公牛的腿开始颤抖,每一束光都使得奥伯德变得更为强大。 连珂尔丽可都没有看清什么时候公牛腿上的绳索被割断了,最后控制公牛的只有奥伯德的双手,紧紧地握在牛角上。 一切归于寂静,兽人们期待地望着奥伯德。 奥伯德和公牛继续对视。兽人王手上突然发力,把牛头向下转去,牛头被翻了过来。兽人王继续拧,把牛头转了三百六十度。 奥伯德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然后松手,公牛倒下了。 “格乌什!!!”奥伯德把双手举向天空高喊道。 一股力量从他身上传出,席卷沉默的人群。 珂尔丽可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跪倒在地了。她看看身后的巨人们,也都跪着,脸上满是不悦。 萨满们又开始围着雕像跳舞,没有一个兽人敢站起来,很快,呼唤声再次响起。 第二个生物被带了上来,是一只巨大的山猫,脖子上套着绳圈。山猫咆哮着靠近奥伯德,但他毫不在乎,甚至挥手让四个警卫离开,然后弯下腰,注视着山猫的眼睛。警卫松开绳圈,把野兽放开了。 他们对视着,忽然山猫毫无预兆的扑了过去。它嘴里咆哮着,爪子分开,猛的向前一跳,但奥伯德把它抓在了手里。 山猫的爪子抓不到他。 山猫的牙齿咬不到他。 奥伯德猛然站起身,轻松地把不断挣扎的山猫举过头顶。 兽人王保持了这个姿势很长时间,他再次呼唤格乌什的名字然后开始移动。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辗转腾挪中保持着完美的平衡,然后猛然间停了下来,用力一扭,山猫惨叫一声,瘫软下来。奥伯德把尸体扔到了死牛旁边。 兽人们又开始欢呼,萨满们又唱又跳,围着奥伯德和尸体转圈。 阿甘斯走进了圈子,舞蹈达到了高潮,领头的萨满开始挥动手臂施法,声音轻得连珂尔丽可都听不见。 十个无头的兽人站了起来,在奥伯德身后沉默地站成两排。 阿甘斯再次施法,公牛和山猫也爬了起来,像活的一样。 像活的一样??!! 这些恐怖的生物跳起来冲进黑暗之中,兽人们继续欢呼,奥伯德镇定地站着。 珂尔丽可感到难以呼吸,萨满们操纵尸体的法术并没有让她感到很意外,但是让两只动物起死回生的魔法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这些兽人怎么能做到? 珂尔丽可知道,她明白了:格乌什来到仪式上了,至少他的精神来到了。兽人们的召唤得到了回应,独眼大神赐福于奥伯德。 珂尔丽可仔细地观察着镇定的奥伯德。即使隔得那么远,她也能感受到他强大的力量,能看出他身上附加的速度与力量在他有力的肌肉下流动。 矮人们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用神像发动的突袭激怒了兽人神明,并附身奥伯德来报复他们。 忽然,珂尔丽可害怕起来,她明白,在对矮人作战的联盟中,力量平衡被打破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第十章 破裂的前兆 “真了不得。”珂尔丽可严肃地说。 她身边,托斯安一脸的嘲弄;而唐尼娅和阿德农则坐在她对面,吃惊地张大了嘴。 “他们只是兽人而已。”托斯安·阿姆戈说,“都是幻象。” 有那么一会儿,珂尔丽可似乎想抽托斯安一个耳光。她的脸绷得紧紧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当然了,”唐尼娅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声,“是情绪所致,一大群人总会把感觉放大的。” “闭嘴!”珂尔丽可叫道。唐尼娅和阿德农不由自主的把手按在了武器上。 “如果现在我们低估了奥伯德,或许后果将不堪设想。那个萨满——吠叫部族的阿甘斯——吸附了某种力量。” “他只是那么说说罢了。”阿德农评论道。 “我在某些罗丝侍女出现的仪式上,见过类似的,”珂尔丽可向他保证,“所以我认出了它:神启。”她又转向托斯安。“你就这么容易被欺骗,说服自己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吗?” “我了解那些骗人的心理把戏。”托斯安犹犹豫豫的说。 “公牛的头被转了一圈。”珂尔丽可加重语气说.“它确实死了,然后又活了过来。起死回生的法术不是一个兽人萨满能掌握的。” “通常来说是这样。”阿德农说。“或许我们低估了他的能力。” 珂尔丽可摇摇头。“阿甘斯很有价值,这跟他的背景有关。他是格乌什的狂热信徒,他很机灵地解释了阿克塔的死。但如果他真有能让那两头动物起死回生的神术的话,他应该在她被杀之前就消除她的疑虑,但他没有那么做,连尝试都没有。” “你相信阿克塔的死是一个偶然事件?”唐尼娅问道。 “他是被崔斯特·杜垩登杀死的。”珂尔丽可回答,“这一点毫无疑问,有人看到他了,那两把弯刀暴露了他的身份。他砍倒阿克塔之后穿过营地溜走了。 我不相信他是格乌什工具之类的那些鬼话,但阿甘斯让兽人们相信了,这增强了他的威信。” “现在我们知道崔斯特跟地表精灵结盟了。”托斯安评论道。 “多大程度?”唐尼娅问道,她接到了河边战斗的报告后一直觉得不可信。 “这是次要的。”珂尔丽可提醒她。“崔斯特·杜垩登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你还是那么认为。”阿德农打断道。 “因为你还是不明白,”女牧师回答,“崔斯特不是我们的问题。除非他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否则对他来说我们也没有威胁。他是奥伯德应该考虑的,是格蒂应该考虑的。我们的好好干,让他们收拾他;特别是现在,奥伯德又接受了格乌什的赐福。” 同伴们哼哼着表示他们还是怀疑。 “低估他是很危险的。”珂尔丽可说道。“他现在更强壮,也更敏捷。即使是托斯安,他认为奥伯德在骗人,但他也不否认奥伯德比以前更可怕。” 托斯安不情愿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奥伯德一直很可怕,”阿德农回答,“甚至在仪式之前就是如此。我可不想公开挑战他,我也肯定我们之中没有想去跟奥伯德或者格蒂交手的。但是萨满真的使兽人王更强大了吗?我还是不敢相信。” “他们给了他的除了这些还有神明选择的确认和无比的自信,使他知道神与他同在。”珂尔丽可指出。“不要忽视了这两个象征的作用,奥伯德没有内忧了,我们可以利用的内部怀疑已经全部消失。他现在充满了自信和力量,会更仔细的审视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更加慎重的对待我们的建议,甚至会推翻原来的计划。 他现在把握局势的能力更强,我们很难通过他达成目的。” 他们脸上的假笑变成了皱眉。 “但是我相信我们已经把大方向定下了。”珂尔丽可继续说道。“我们不需要再操纵奥伯德,他会按照我们计划的那样发动战争。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更大了。” “那么我们就变成旁观者了?”托斯安问道。 “不算太坏。”珂尔丽可耸耸肩回答。 唐尼娅与阿德农彼此交换了一下怀疑的目光;阿德农摇了摇头。 “还要看格蒂那边的情况。”他说。“仪式过后女巨人肯定会加强守卫。奥伯德的强大虽然使兽人们团结了,但也加重了巨人们的疑心。即使奥伯德现在真的有你认为的那么强大,他还是需要格蒂的巨人的帮助,才能把矮人们赶回地下,或向其他村镇复仇。” “那么我们必须保证格蒂听奥伯德的。”托斯安说。 他的同伴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对他的不了解形势表示不满。他谦恭的看着他们,他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阅历远远不如其他三位丰富。 “不是听奥伯德的。”唐尼娅更正道。“我们要确保她继续与他结盟,让他明白她是是盟友,而非部下。” 其他人点了点头,这是个微妙的差别,却是十分重要的一点。 阿德农和唐尼娅在夜幕降临的时刻出发,从他们在浅水镇西边的临时洞穴里走了出来。两个黑暗精灵在地表不停地眨着眼睛,虽然没有月亮,但地表微弱的光亮仍使他们感到不适。 唐尼娅向东眺望,在陡峭的山坡和悬崖边上,瑟布林河向南奔流。星光在湍急的水流周围闪烁,河对岸是月森林。唐尼娅知道,那是精灵们住的地方。迄今为止,据卓尔们所知,仅有一对精灵参与了抗击奥伯德的战争。按照卓尔们的要求,在部队达到一定规模以前,不能越过瑟布林河。 “或许他们会从树林老巢里出来的。”阿德农揣摩着唐尼娅的心思。 他邪恶的笑了一声。 他们都希望精灵能参与到战争中去,唐尼娅知道,奥伯德会击败他们。看到精灵们在兽人面前倒下无疑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要是能抓到一两个精灵俘虏供他们取乐,那就再好不过了。 “珂尔丽可还是担心崔斯特的骚扰。”阿德农说。 “托斯安把那个叛逆的名字视为禁忌。” “的确,我丝毫不怀疑魔索布莱的朋友们也是那么认为的。”阿德农说。“直到现在……” “珂尔丽可最近更小心了,”唐尼娅同意,“在对奥伯德说话时太谦卑。他不过是一个兽人而已。” “或许她离开我们的同胞们已经太久了,她应该到契德·纳撒(唐尼娅与阿德农所在的黑暗精灵城市,译者注)去看看。可能的话,魔索布莱会更好些,如果托斯安愿意搭桥的话。” “我们会再次流离失所,直到某个主母愿意庇护我们以换取我们的效忠。” 唐尼娅酸酸的说,对这一极为明显的推测耸耸肩。 “珂尔丽可知道了我们今晚的打算会不高兴的。”唐尼娅过了一会儿说道。 阿德农再次耸耸肩, “我不打算对珂尔丽可·苏恩·薇特负责。” “即使她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也是如此吗?” 阿德农停顿了很长时间,组织着语言。 “但是我们不是去找崔斯特·杜垩登的。”他直截了当的说。 理论上看来的确如此,他们在过去的二十天里一直想调查一下奥伯德的后方发生的一系列骚扰事件。当然,他们知道崔斯特是这些事件的罪魁祸首。但把这两个卓尔从幽暗的洞穴中吸引出来的真正原因,还是珂尔丽可的解释和托斯安的警告。如果真的像他们所担忧的那样,那么他们无疑会享受一次不错的猎杀。格蒂的巨人们不是看到精灵骑着带翅膀的马吗?那将是多好的战利品啊! 一个小时之内,他们已经来到了最近一次袭击的现场。在山间的一条小溪旁边,兽人们的尸体躺在地上,没人来费心掩埋他们。追寻着杀戮的痕迹,他们很快发现了崔斯特的战斗路线。在一处地方,死去的兽人围成一圈,表明两个地表精灵在那里加入了战斗。 死了十几个,三个人都用的锐器。 唐尼娅用手语表达;她需要尽量保持安静。 大多数是崔斯特杀的,毫无疑问。在他们两个到达之前。阿德农回答。 他们在战场上徘徊了很久,尽可能多的收集信息。从尸体的位置到伤口形状,他们揣测着杀手们的战斗风格。唐尼娅不止一次用手语表示她对凶手剑术的赞赏,阿德农也不止一次的表示同意。半夜时分,他们离开那里,开始研究一些其它的信息。 令他们惊喜的是,他们很轻易的就被踩倒的草丛发现了两个敌人的踪迹。 地表精灵。阿德农比划。我本以为他们会掩盖自己的踪迹。 除非他们的对手是兽人。唐尼娅解释道。我想很少有兽人能注意到这些痕迹,虽然它们看起来很明显。 我们受过训练,但崔斯特·杜垩登不也一样吗?阿德农问道。 唐尼娅笑了笑,弯腰察看一截树枝。是的,这令她感觉很好,对于热切而训练有素的黑暗精灵来说,这新痕迹十分明显。但是对于兽人来说就是什么也没有。 根据她对地表精灵的了解,这么做是很愚蠢的行为。她看到的越多,阿德农就越暗示她,这是崔斯特故意留下来误导他们的痕迹。 精灵认为他们的敌人是兽人,地精和巨人,也知道有一个黑暗精灵在自己这边。兽人们一定会注意到战斗过后,精灵和卓尔分道扬镳。 或许地表精灵只是想让崔斯特·杜垩登找到他们。 我们要去找我们的战利品吗?阿德农摇动手指问道。 唐尼娅把双手举到身前,这是一个表示强调的动作,然后伸出大拇指,轻轻碰了碰。 当然! 珂尔丽可和托斯安一走进奥伯德的帐篷就感觉到了凝重的氛围,格蒂盘腿坐着(这样她的头还是碰到了天花板),身边两个守卫板着的脸告诉两个卓尔,会议并不顺利。 “奈斯枚已被攻占。”在两个卓尔走个格蒂面前时巨人说道。“巨魔普罗菲特和他的巨魔在很短的时间里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果。” “他们的敌人跟我们相差太多了。”奥伯德反驳道。“他们在城镇里与人类交战,而我们则是要想方设法把矮人从洞里赶出来。” “洞?”格蒂咆哮道。“我们还没考进秘银厅半步,你那个废物儿子被一小撮矮人挡在外边,阿尔根连把他们赶回秘银厅都做不到。这不是胜利,这是僵持! 这会儿普罗菲特和他的巨魔正从巨魔平原向这里进军!” 普罗菲特?托斯安对珂尔丽可打着手语拼出这个名字。 巨魔首领。珂尔丽可回复道。这是一个猜测,她对南边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 珂尔丽可把注意力转移到女巨人和奥伯德身上,很显然,奥伯德的表情预示着他要爆发了。 “奥伯德陛下的儿子说他已经得到了布鲁诺战锤的头。”卓尔希望缓和一下气氛。 珂尔丽可开始感受到兽人王身上发生的变化,这些通过他的自信与力量表现出来。但奥伯德应该不会挑战格蒂,也不会让他的军队去挑衅格蒂的部下。 “我没看到任何矮人的头。”格蒂尖锐的回答。 “许多人都看见他死了,”珂尔丽可说道,“在塔倒下的时候。” “我的巨人说那儿没死几个人。” “这就够了。”珂尔丽可在奥伯德爆发前迅速回答。“我们至少能与那个巨魔的战绩匹配,那个……普罗菲特?” “普罗菲特。”奥伯德确认。“他领导着巨魔和泥潭怪,这次他的兵力比任何一次都多。” “他会从南边进军秘银厅吗?”珂尔丽可问道。 奥伯德向前倾了倾身子,用手托住下巴仔细考虑。 “最好是从隧道里。”托斯安说。三个领导者的目光集中在他脸上。 “让普罗菲特继续对矮人施压,”卓尔继续说道,“让他的部队在我们封住秘银厅后继续在隧道里战斗。我们可以清理周边土地并与巨魔划清界限,一起围攻矮人。” 珂尔丽可看起来无动于衷,但她用手语向托斯安的聪明想法表示感激。 “奈斯枚的陷落可能会使巨魔把银月城作为下一个目标。”珂尔丽可补充道。“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让他们从地下袭击秘银厅,就像巴瑞森·德安苟之子所说的那样。或许我们更强大的敌人会以为普罗菲特和巨魔已经回到了巨魔荒原,那么即使是艾拉斯卓女士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奥伯德轻轻的点点头,但珂尔丽可的注意力迅速被格蒂脸上的怒容吸引了;她蓝色眼睛一直盯着奥伯德,这不仅仅是因为出征秘银厅的失利,珂尔丽可明白,更重要的是,格蒂看到了奥伯德脸上明显的变化。 嫉妒?恐惧? 有那么一会儿,一个念头令珂尔丽可感到恐惧:如果巨人与兽人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裂隙的话,那么矮人们将有机会重整旗鼓,毁掉他们取得所有的战果。 但另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它告诉珂尔丽可,看着巨人与兽人交战也是一种很享受的事情,跟看着他满联合起来对付矮人一样愉快。 “这个建议好。”奥伯德对托斯安说。“我们再讨论一下这件事。我会给普罗菲特带个口信,让他越过瑟布林河,到秘银厅东门去;我们把矮人们赶进洞里之后就在那里会见他。” “我们必须一直向南,消灭你那个废物儿子前面的敌人!”格蒂坚持。“阿尔根的部队正在被残杀,我倒不是看着那些兽人和地精送死心痛,我是怕损失太大了!” 奥伯德对这些话表示出明显的轻蔑之情,珂尔丽可开始准备一个法术,以便奥伯德和格蒂动手时他们能安全离开。 但是奥伯德并没有动手,只是紧盯着女巨人。 “我们的部队自从浅水镇陷落以来已经扩大了三倍。”奥伯德提醒她。 “矮人们正在屠杀你儿子的部队。”格蒂回答。 “他们自己也在蒙受损失。”奥伯德说。“他们越来越疲惫,没有人替换他们,但阿尔根的军队里每天都有新的战士加入。如果有巨人支援的话,矮人们的损失将无法估计。” “我不能让我的族人白白送死。” 奥伯德笑了笑: “这场战争会杀掉不少巨人,奥廖尔丝多特女士。”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力量,珂尔丽可不禁抬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显然,仪式对奥伯德起了很大的作用,使得他在与格蒂交往时产生了超出卓尔预料的自信。 “选择权在你手上。”奥伯德继续说道。“要是怕损失,可以退回世界之脊闪白的安全地带。要是想得到战果,那就压上去。战锤一族会被赶回洞穴,世界之脊会变成我们的地盘。时机成熟后,我们会把矮人从洞穴中清理出去。到那时,秘银厅将会改名为众箭堡。” 这个消息使得房间里除兽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自从珂尔丽可遇到奥伯德以来,只知道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攻占费尔巴堡,而现在,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征服更近的矮人要塞秘银厅了。 “艾默瑞斯·战冠会做出什么反应呢?”格蒂狡诈地问道,旁敲侧击的想套出奥伯德对另一个目标的态度。 “我们不能越过瑟布林河。”奥伯德毫不犹豫的回答。“现在不能让北地更强大的势力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费尔巴堡必定会派遣战士支援战锤一族,但当秘银厅陷落后,布鲁诺王又已经死了,东边的矮人更肯能接受秘银厅的流亡者。那时候,一旦隧道被清理干净,我们就完全胜利了。从群山到瑟布林河之间,南抵巨魔平原的广大地域,就都是我们的了。” 一个更小的目标。托斯安对珂尔丽可打手语。 一个更明智的目标。珂尔丽可回复道。奥伯德并不是在寻求战斗和复仇,他在寻求胜利。 在她纤长的手指向托斯安传达着她的想法时,也同时震惊了自己。比起奥伯德的那些蠢笨的族人们,珂尔丽可无疑是一个更能理解他的幕僚。从她遇到奥伯德的那天起,兽人王就一直在对她大讲特讲攻占费尔巴堡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在秘银厅、费尔巴堡和阿德巴堡三座矮人要塞稳固的同盟前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四个黑暗精灵之所以热心的与奥伯德保持同盟关系并为之出谋划策,仅仅是看中了他这么做能带来巨大的灾难。珂尔丽可和她的同伴们从未想过奥伯德最后要获胜,他们只是在享受战争带来的混乱罢了。 萨满阿甘斯的仪式真的使兽人王改变了什么吗?或者是矮人们用格乌什的雕像发动的突袭,使得奥伯德和他庞大的军队最后胜利成为可能? 珂尔丽可努力不让这些想法表现出来。她提醒自己,他们不过是兽人而已,数量再多也是如此。她在格蒂的眼中看到了慢慢升起的仇恨,忽然意识到奥伯德的计划可能会完全破灭。 “在冬天我们就把那里封锁起来,”奥伯德解释道,“把矮人困在洞里,控制山脉的每一个角落。冬天一过我们就进入秘银厅的隧道清剿矮人。” “矮人在他们的老巢里是很可怕的。”珂尔丽可说道。 “那他们能撑多久呢?”奥伯德问道,“布鲁诺王死了,他们有没有贸易活动,除非他们能突围。” 珂尔丽可承认,这表明了许多意思。有乐观,也有恐惧。或许奥伯德想表达的太多了,卓尔女牧师知道,爬得越高,跌下来的时候也越痛。最糟糕的是,她发现奥伯德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被黑暗精灵欺骗了。 这使他变得危险起来。 珂尔丽可看了格蒂一眼,意识到女巨人的想法与自己惊人的相似。 第十一章 卸除枷锁 在难得的进攻停顿间隙里,筋疲力尽的沃夫加倚在一块巨石上,望着守卫者峡谷;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秘银厅的西门上。 “想想布鲁诺。”凯蒂布莉儿说着走了过来。 “嗯。”他轻声说道,打量着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惊异而已。凯蒂布莉儿全身沾满了鲜血,她的红棕色的头发盘在头上,衣服上满是血迹,靴子上也沾满了污物。 “你的剑砍得太深了。”他说。 凯蒂布莉儿伸手捋了捋头发,无助的叹了一口气。 “我从没想到过会为杀兽人和地精而发愁。”她说,。“不管杀多少,总有十几个顶上来。” 沃夫加点点头,再次望着山谷。 “瑞吉斯下令让所有的牧师停止治疗布鲁诺了。”凯蒂布莉儿提醒道。 “在他死去的时候,我们要跟他在一起吗?”沃夫加问道,他能做到的只是尽量把话说完。 他听到她靠近了,但是不敢面对她。他怕她的眼睛会让自己所有的痛苦爆发出来,这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也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不。”凯蒂布莉儿回答,她温柔的把手搭在沃夫加宽阔的肩膀上,然后靠近他,把他的头揽入怀中。“他早已离我们而去。”她轻声解释。“我们目睹了他在浅水镇的死亡,那时候布鲁诺就已经死了,而不是在他身体停止最后一丝呼吸的时候。牧师们维持着他的生命,只是因为我们的一厢情愿,不是布鲁诺本人的意思。布鲁诺早已离我们远去,与冈达伦和小达格纳在一起,正在指责我们的软弱。” 沃夫加用自己的大手搂住了凯蒂布莉儿,转身看着她,无声的感激着她平静的话语。他仍然不那么确定,觉得如果不在布鲁诺过世时陪在他身旁就像是背叛了他一样。但是其他人怎么办呢?在这条战线上,他们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布鲁诺听到着这些,会不会在脑子里给他一下呢? “我很难向他道别。”沃夫加承认道。 “当你被蜡融妖抓住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布鲁诺难过了很久。”凯蒂布莉儿解释道,“他当时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她捧着沃夫加的脸,专心地看着他。”但是他坚持住了,那时候卓尔还在纠缠我们,他就把怒火释放到他们身上。 没有时间悲伤。他不停的抱怨,却希望没人听见他的声音。” “我们必须坚强起来。”沃夫加同意道。 他们在之前已经说过多次了,自然,这次也不过是重复那些话而已。沃夫加明白,他们只有不断重复这些才能消除正在失控的局势带来的怀疑与恐惧。 “布鲁诺战锤将与他的祖先们一起安息。”她继续说道。“他的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他的族人与朋友们以他的名字而战,以他的事迹为荣耀,保卫着秘银厅。” 凯蒂布莉儿吻了吻他的前额,把他抱得更紧了。沃夫加深深呼吸了一下,暂时把痛苦抛在一边。 世界已为他改变了一次,当他们把布鲁诺埋葬在他的祖先身旁时,世界将会再次改变,却不是向着更好的方向。 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都知道,布鲁诺之死重于泰山,他在浅水镇选择了死亡,他死得其所。 这些想法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 仅仅是一点而已。 “那你呢?”沃夫加问道,“你担心着别人的感受,我却从你蓝色的眼睛里读出了无尽的痛苦,我的朋友。” “失去了把我抚养成人的矮人,我却不悲伤,那我将是何等邪恶?”凯蒂布莉儿回答。 沃夫加抱紧了她。 “我想到了崔斯特。”他轻轻说道。 “我觉得他没事。”凯蒂布莉儿强调。 沃夫加摇摇头。“兽人和巨人?不,崔斯特肯定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他杀死的敌人一定比我们现在看见的还多。” 凯蒂布莉儿咬牙挤出一个笑容。 “但我不是想说这些。”沃夫加说。“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这些对于了解你并且爱着你的人来说,太明显了。” “这是什么傻话?”凯蒂布莉儿回答,想从拥抱中挣脱。 但沃夫加没有放手。 “你爱他吗?”他问道。 “如果我这么问你,一定会得到同样的回答。”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沃夫加抱得更紧了。“你当然爱崔斯特,我也是,还有瑞吉斯,布鲁诺。我知道我会从酒精和痛苦中解脱出来,回到朋友们中间,我真正的朋友和家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爱他吗?” 他松开了凯蒂布莉儿,她后退一步,两只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在你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她开始回答。 沃夫加对她的迟疑报以微笑。 “这与我无关。”他说。“只是作为一个好朋友,对你表示一下关心。请不要回避,说出真实的感受,你爱他吗?” 凯蒂布莉儿叹了口气,目光垂了下去。 “崔斯特,”她说,“对我来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你们是情人吗?” 这个直率而又极端个人的问题使得凯蒂布莉儿扫了一眼野蛮人,他的眼中只有同情,于是凯蒂布莉儿决定不再隐瞒。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她小声说。“当你离开我们的时候,我和崔斯特在一起,搭乘杜德蒙船长的船——” 沃夫加对她微笑着举起双手,温柔地表示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这种爱情或友情指引你走过了这些年吗?”沃夫加问道。 “友情。”她说。“我们从不会为它所左右,我们更多的是朋友和伙伴的关系。” “现在你痛苦是因为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沃夫加解释道。“当你再考虑着你可能被兽人杀死时,你害怕会失去更多。” 凯蒂布莉儿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等着他解释。 “告诉我,亲爱的朋友,你已经准备好放弃这条道路了吗?”沃夫加问道。 “你已经厌倦了冒险吗?” “和曾经的布鲁诺一样。”凯蒂布莉儿回答道,没有一丝犹豫。 沃夫加咧嘴笑了,他明白了,他相信可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 “你想要孩子吗?”他问道。 凯蒂布莉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算是什么问题?” “朋友该问的问题。”沃夫加说,然后又问了一遍。 凯蒂布莉儿严肃的看着沃夫加。很显然,他不是在开玩笑。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这种问题。 “我不知道。”她承认道。“我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当然,我想自己做出决定,但我不确定。我觉得我能决定的时间有限了。” “你想要崔斯特的孩子吗?” 恐慌出现在凯蒂布莉儿脸上,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在为难,沃夫加看得出来。她当然想要,但问题是,他们的关系中有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崔斯特是卓尔。凯蒂布莉儿真的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有卓尔血统吗? 答案必然有两种选择,真心的说是,或者理智的说不是。二者都难以抉择。 沃夫加笑出声来。 “你在嘲笑我!”凯蒂布莉儿说道。沃夫加注意到她变得焦躁起来时,说话声音竟然像个矮人! “不,不。”沃夫加摆手向她保证。“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讽刺意味,而且对于你能听我的意见干都有些惊讶。我从最不靠谱的地方找了个妻子,然后又收养了一个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她的孩子。” 他一说完这话,凯蒂布莉儿笑了起来。 “我们都出身于一个矮人家庭,矮人父亲收养了两个人类孩子。”她补充道。 “要我说说崔斯特·杜垩登的事情吗?”沃夫加问道。 凯蒂布莉儿笑的更欢了。 “我们是不是得说,”她说道,“瑞吉斯是我们当中最正常的一个?” “恐怕是。”沃夫加戏剧性地笑了,凯蒂布莉儿笑得更厉害了。“或许正是这种极具讽刺意味的事情能够,使我们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凯蒂布莉儿品味了一下这个说法,她不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沃夫加知道话题又回到了他们开始讨论布鲁诺战锤状况的地方。 “或许。”凯蒂布莉儿同意道。“直到现在,布鲁诺过世了,崔斯特不知所踪。” “不!”沃夫加坚持到,他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站在她面前。“还没有!” 凯蒂布莉儿叹了一口气,纲要回答,沃夫加打断了她。 “我想念我的妻子和孩子。”他说。“每次我走出那里,我都知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黛丽和寇蒂。但我还是离开了,因为道路在召唤我。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布鲁诺走了,我们必须接受,但崔斯特……好吧,谁又知道卓尔现在在哪呢? 谁又确定兽人的长矛是不是已经刺在他的心脏上了呢?我不能,你也不能。虽然我们都希望他还活着,并能尽快回到我们身边,但即使他没回来,即使瑞吉斯接受了终身摄政王的职位,或者更进一步,班纳克当了秘银厅的国王,我也不会放弃我的道路。 这是我的生活,微风吹拂着我的脸庞,群星在头上闪耀,这就是我的全部。与兽人、巨人和一切威胁到善良的人们生活的怪物战斗,我将为此奋斗终身,知道我老得爬不动山路,或是敌人的利刃将我砍倒。黛丽知道这些,我妻子理解我不能总在秘银厅陪伴着她。“说到这里,沃夫加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能叫她妻子吗?能将蔻尔森称作我的孩子吗?” “你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 沃夫加点点头对她表示感激,“但是我仍然没有放弃这条道路。”他说。“黛丽不会让我放弃,这就是我爱上她的原因,这也是我相信她能独自抚养蔻尔森的原因。我可能会被杀死,蔻尔森可能成为任何人。” “按她自己的天性?” “独立是关键。”沃夫加解释道。“挣脱内心的束缚,比挣脱别人强加给你的束缚更困难。” 这句话令凯蒂布莉儿震惊了。“我曾经向我们的一个朋友说过这句话。”她说道。 “崔斯特?” 她点了点头。 “那就听从自己的忠告。”沃夫加建议。“你爱他,也爱这条路,还需要什么?” “要是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那你就应该明白,然后你要改变生活的道路了。”沃夫加对她说。”或者说这是命运的干涉,如果你不在乎的话,很可能会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结果。” 凯蒂布莉儿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算什么坏事吗?”沃夫加问道。“做崔斯特·杜垩登的孩子的母亲。如果孩子有他一半的技巧和十分之一的心肠,那他就是北地最伟大的人了。” 凯蒂布莉儿再次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如果布鲁诺能再收养一对像我们这样能惹事的人类小崽子……”沃夫加提出这么个问题。 凯蒂布莉儿又笑起来,感激的看着他。 “珍惜你所拥有的爱和幸福,”沃夫加建议,“不要因为但有未来而错过了今天。你在崔斯特身边很幸福,还有必要知道更多吗?” “你跟他说的一样。”凯蒂布莉儿回答。“只是他不是在建议我,而是劝自己,你正在让我去一个崔斯特发现的地方,那里有片刻的愉悦,剩下的则是无尽的诅咒。” “在崔斯特发现那里的同时你就开始怀疑了。”沃夫加一脸无辜地笑着。“当他找到那个舒适而又可以被接受的地方时,所有的障碍就已经被扫清,阻碍你的只有你自己恐惧。” 凯蒂布莉儿摇摇头,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同意沃夫加的话。 “跟随你的心。”他小声说道。“每时每刻,随心所动,不要让那些未知的恐惧阻碍它。” 凯蒂布莉儿抬头望着沃夫加,点点头,很感激他能告诉自己这些建议。 沃夫加弯下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温暖的笑容浮现在凯蒂布莉儿脸上,她长久的注视着他,感到无比的平静。 他把她的情感带了回来,他知道,并且把她从恐惧中解脱出来。 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未知的恐惧而把现在的快乐,同伴之间的友情和对崔斯特的爱全部抛弃掉呢? 他看着她,眼光里满是轻松。看到她真诚地笑了,他知道,凯蒂布莉儿心里的束缚已经被解开了。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聪明了?”她问道。 “在地狱的时候,在一个厄图制造的地狱里,同时也是沃夫加制造的地狱里。” 凯蒂布莉儿抬头望着他。 “你自由了吗?”她问道。“你真的自由了吗?” 沃夫加笑了,他的笑容热切而真挚,温暖而且,自由。 “杀兽人去吧!”他说道。 这句话在凯蒂布莉儿耳中,比音乐还要动听。 第十二章 声东击西 他们从浅水镇与守卫者峡谷北方的群山之间穿过,像一片贴着地表卷过的风暴,挟裹着狂风和骤雨。在已经成为格乌什的奥伯德的领导下,兽人有了霜巨人的援助,完成了几个世纪以来最大规模的集结。他们沿途踏平所有树木,没有一种生物敢在他们进军的道路上停留。 奥伯德众箭在几十天以来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儿子。阿尔根在他的指挥所里,对面就是矮人的阵地。 阿尔根满是怒气的参加了会议,准备要更多的军队,把矮人们赶下山去,赶回他们的洞穴里。考虑到奥伯德和格蒂可能会责怪他没有取得胜利,阿尔根也准备好了托词,准备把责任归咎在没有足够的军队上。 当他走进他父亲的帐篷时,这个年轻冲动的兽人的所有怒气都变成了迷惑。 他一眼就看出坐在那里的兽人领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父亲,他身上多了许多东西,变得更强大了。 一个阿尔根不认识的萨满坐在奥伯德身边,带着羽毛头饰,身披红袍。另一边,在帐篷左边的角落里则是格蒂,她看起来并不对见到年轻的兽人领袖而感到高兴。 阿尔根盯着奥伯德,板甲下隆起的肌肉与脸上快要爆发的怒气吸引着他的目光,使这个年轻的兽人甚至不能把目光从他父亲身上移开,“你还没有把他们赶回秘银厅。”奥伯德说道。 “他们很顽强。”阿尔根承认。“他们在我们追上来之前就占领了高地,并且立刻开始构筑防御工事。” “工事完成了吗?” “没有!”阿尔根自信的说。“我们的攻击很频繁,他们还在工作,但已经筋疲力尽了。” “那么就继续攻击,不要停止。”奥伯德命令道,声音一下变得有力气来。 “要么累死,要么被我们杀死,让他们在战斗中耗尽精力,滚回洞穴!” “我需要更多的战士。” “你什么也不需要!”奥伯德向阿尔根吼道,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脸凑到离儿子只有一寸的地方。“打死他们!戳死他们!压死他们!把他们碾进石头里!” 阿尔根视图直视父亲的目光,但没有成功,年轻的兽人心里不只有愤怒。奥伯德的部队是他的十倍,还有一个部族的霜巨人,一次集中攻击就能彻底击溃矮人,把他们赶回巢穴。 “我要到东边去。”奥伯德说。“沿着瑟布林河封锁矮人,把他们赶回地下。 在那里我会跟巨魔普罗菲特会面,他已经攻陷了奈斯枚,我将说服他从地下向矮人施压。” “我们应该先封锁西门。”阿尔根建议,但他的父亲狂怒的吼道“不!”,打断了他的话。 “不。”他重复道,“要把那些臭烘烘的矮人们赶回去,光这么做还不够,远远不够。他们既然选择了反抗我们,那他们就得死!你要拖住他们,不停地进攻,把他们钉在这里,不能休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那时候就是他们的末日。” “我已经损失了几百人了。”阿尔根辩解道。 “你还有几百人可以损失。”奥伯德平静的回答。 “我的战士们会逃跑。”阿尔根坚持道。“在他们身上溅满鲜血的时候,在他们越过同伴尸体冲向矮人的时候。” 奥伯德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咆哮,他一把抓住了阿尔根的前襟,阿尔根双手抓住奥伯德的手,想挣脱出来,但奥伯德手腕一抖,把他吃惊的儿子扔到了帐篷的另一端,撞在皮门帘上。 “他们不敢跑。”奥伯德坚持道,他转身面向红袍萨满。“他们将目睹奥伯德之荣耀!” “奥伯德是格乌什!”阿甘斯叫道。 阿尔根怀疑地看着他们,黄色的眼睛里满是对刚才奥伯德强大力量的惊异。 他扫了格蒂一眼,发现她对刚才的一幕同样充满了恐惧与沮丧。最重要的是,阿尔根读懂了那份沮丧,他想到。格蒂什么也没说。 格蒂·奥廖尔丝多特,伟大的霜巨人奥廖尔部落的首领,习惯于对兽人的各种决定指手划脚,此时竟然什么也没说。 奥伯德王的兽人军队开始缓缓向西涌去,黑压压的连成一片,就像一条流淌的河流一般。 阿尔根·三拳站在自己部队后方的山坡上看着行进中的军队,心中充满恐惧而又隐隐作痛。他的父亲增援了他,却没有什么实际的价值。他的部队足以坚守,足以保持对矮人的压力,却不足以把他们赶走。 但现在,奥伯德不想把他们赶走。他的计划是把矮人们分开,然后再秘银厅西门关闭之前尽可能的消灭他们。但阿尔根很不理解这种拖延战术,他觉得这种战术分明是在把本属于他的胜利拱手让给奥伯德。 一阵声音传来,打断了阿尔根的思绪。 “我以为你不来了。”兽人对刚爬上来的女巨人说道。她站在下面,那个位置刚好可以使他们面对面的交谈。 “我不是跟你定好了吗?”女巨人回答。 阿尔根把一句反驳的话咽了回去,他还不太适应自己在谈话中的位置,一个他不怎么喜欢的位置。 “你也开始怕我父亲了?”兽人说。 “你不是一样吗?”格蒂问道。 “他变强了。”阿尔根承认。 “奥伯德想要当统治者。” “奥伯德王。”阿尔根更正道。“你想让我帮助巨人阻止兽人崛起?” “不是兽人。”格蒂解释道,“我是想请你为了阿尔根而不是格蒂阻止奥伯德。在神一般的奥伯德面前,阿尔根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次阿尔根没有要求格蒂改正他父亲的头衔。 “阿尔根会获得名誉与荣耀吗?”格蒂问道。“或是灾难出现的第一时间被当做替罪羊?” 阿尔根的嘴唇翻卷起来,发出一声低吼。他想痛打女巨人一顿(当然他从来没这个胆量),他的怒气并非来自于女巨人语气中明显的侮辱,而是来自于她提出的理由接近于事实。 奥伯德会使他获得巨大的胜利,但一旦失败,阿尔根毫无疑问会成为他父亲的第一个牺牲品。 “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格蒂问道,他吃了一惊。 阿尔根的目光转移到行进中的兽人们身上,又再次回到格蒂脸上,他好奇地盯着她,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你击败矮人的时候,你希望兽人们都称颂阿尔根,”格蒂解释道,“我可以帮你做到。” 阿尔根眯起眼睛,尽管感觉很讽刺,但还是点了点头。 “兽人们也会称颂格蒂。” “如果我们要分享奥伯德的荣耀,就要保证我们不受任何谴责。” 这是很明智的,当然,但对于阿尔根来说这又是十分荒诞的。他从没有以任何形式接近过格蒂,他经常与父亲争论甚至是反对父亲与巨人结盟的事情。同样,阿尔根也知道格蒂把自己看的比奥伯德和其他兽人更低,在格蒂眼里,阿尔根只是个毛头小子。 但现在,他们开始在奥伯德背后密谋了。 阿尔根让格蒂看看南边,矮人的营地在高地上清晰可见。 “我需要巨人,”他说,“投石支援我们的前线。” “高地上矮人优势太大。”格蒂回答。“我不能让我的族人送死。” “那你能提供什么?”阿尔根问道,表情越来越沮丧。 格蒂与阿尔根一同审视着那片区域。 “那里,”格蒂说,指着西边的一处山脊,“从那里,我们可以在矮人的攻击范围之外,取得地形优势,可以给你提供投石支援。” “那里对于巨人来说也太远了。” “但是巨人的弩炮可以。”格蒂说。 “山脊下面有隧道,矮人会在那里设防,占领那里会很困难。” “有在你父亲面前解释失败原因困难吗?” 这句话击中了阿尔根的要害,指出了他最害怕的东西。 “拿下那里,然后我让我的战士守住它,给你提供援护,为了我们共同的荣耀。”格蒂保证道。 “这不是个简单的任务。” 格蒂与阿尔根再次向山坡上望去,一层一层的兽人尸体堆叠在晨光下,无声的表述着它们的意思。 “呸!它们又打起来了,我们只能干坐在这里。”辛格斯·麦克鲁夫向托格抱怨道。 托格来到山脊东边的露天处,俯视着山坡上的战场。兽人和地精们嚎叫着发起冲锋,冲上陡峭的山坡,他的同胞们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凯蒂布莉儿的银弓把致命的箭流射进涌上来进攻者们之中,听到冲锋在前的兽人群中不时响起的爆炸声,托格笑了起来,知道那是伊万石肩和他那把手弩的杰作。 即使对于班纳克和其他人有十足的把握,托格还是咬紧了下唇,为一半米拉巴矮人不能与他们在一起而感到遗憾。 “他们需要咱在这儿。”辛格斯提醒托格,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在这一样为布鲁诺王效忠。” “守卫一条不会被攻击的隧道。”托格嘀咕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隧道里的回声在他和辛格斯的身后响了起来。 “兽人!”有人叫道,“隧道里有兽人!” 辛格斯和托格睁大了眼睛,他们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战斗的怒吼。 “兽人!”他们低吼着。 “兽人!”辛格斯再次喊道,提请附近的矮人们,特别是离洞口比较远的矮人们。 “拿起你们的斧子!伙计们,有事情干了!” 米拉巴的矮人们满是激情的冲向早已设定好的战斗位置;他们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和阵阵喊杀声,意识到战斗已经开始了。 托格一边走一边喊叫着,虽然他知道自己不用指挥那些训练有素的战士。米拉巴的矮人们知道自己的位置,他们在通道里的这些天已经熟悉了里面的每一条通道,每一个转角,每一个房间。他们知道该在哪里布防。 但托格还是喊叫着,提醒他们这是在为布鲁诺战锤和秘银厅的荣耀而战,为他们的新国王和新家园而战。 托格的防线设置的很有目的性,每一处安排都能使他和辛格斯迅速加入战斗中。 他们冲过一条下坡的通道,来到一个卵圆形的房间,就在他们第一次发现兽人房间的下方,十二个米拉巴矮人守在这里。 托格没有减速,径直跳进了兽人的队伍里,身边的两个兽人瞬间被砍倒,然后他略微一停,站稳脚跟,手中的斧子扫了出去。辛格斯也跳了下来,落在冲进来的几个兽人中间。 有了援军的矮人们变得更凶猛了,他们在兽人群中劈开一条道路,想把托格和他们连起来。形势立刻变得有利于矮人,兽人们不断倒下,企图逃跑,但他们又被从隧道里冲进来的同伙挤住,一片混乱。 “杀够了他们自然会撤退!”托格喊道。自然,这是与兽人作战的要领。 几分钟后地上已经溅满了兽人的鲜血,入侵者节节败退,矮人们向入口处推进。 托格在他们中间,矮人们围成一个圆弧,开口收的很小,这样兽人冲进来的瞬间就会被许多武器集中。令人惊异的是,兽人还在向里冲锋,一个接着一个,被倒下的同伴尸体绊的跌跌撞撞。五个兽人倒下了,每个矮人都负了伤。 “这些蠢货顽固多了。”辛格斯在托格身边叫道。 他说着用锤子砸倒一个兽人。 “太顽强了。”托格小声说道。 他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他的话。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兽人还在从隧道里往里挤,每一个都在迈进房间之前被砍到在地,但他们还是在涌进来。 其他隧道里喊杀声的回音传了进来,托格意识到并不是只有这边的战斗如此艰难,每一条战线上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更多的兽人冲进来,更多的兽人倒下去。 托格回头看看防线后面,一个传令的矮人正等着他。 “二号位置!”他对年轻的矮人叫道,后者跑开了,沿途传达着他的指令。 “听他的!”辛格斯对其他矮人叫道。“收紧队形!” 他跑到隧道入口处的一块巨石后边,背部紧紧地抵着它。 “听你的!”辛格斯喊道。 托格把斧子砍进离他最近的一个兽人,然后换了一只手拔出来,向另一个正在逃命的家伙砍去。他身后,矮人狂乱地清理掉了房间里其余的兽人。 当他觉得门已经暂时安全之后,托格吼道:“行动!” 辛格斯用力把石头顶开了,它向入口处滚去,托格后退几步躲在一边。 “走!走!”辛格斯喊道。 矮人们背着受伤和阵亡的同伴们冲向南边。 当他们到达下个出口之前时,兽人们已经移开了路障,几支长矛飞了过来,有一支击中了辛格斯。 “啊!天杀的!”他叫道,抓住矛杆把它从右臀拔了出来。 托格身上已经背了一个不省人事的同伴,但他还是伸手拉住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把他拉到一边。他们冲出房间,来到隧道里,那里设置有一系列的落石装置,用来减缓追兵的速度。他们轻车熟路的在隧道里穿行,矮人们的防线再次组织起来。他们在隧道里已经呆了很多天,足够让任何矮人把这里变成一个设防严密的阵地了。 托格很快又进入了战斗;跛着的辛格斯再一次来到他身边,凶猛的挥动着锤子。 他们和几个矮人站在一个满是石笋的倾斜房间里,背对着斜坡。兽人们在这个宽阔的房间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矮人们的战斗十分英勇,兽人的鲜血再次覆盖了地面,尸体一层层的堆了起来。 但这些顽强的生物还在往上冲。 “这帮该死的蠢货。”辛格斯再次骂道。 托格没有回应他的朋友,他们开始明白兽人就是为占领隧道而来的,他们不计代价。当一群矮人出人意料的从西边通道推进来时,他们意识到,这次麻烦大了。 “巨人!”他们在托格质问为什么放弃了防线之前就喊道,“巨人在隧道里!” “巨人?”辛格斯重复着。“巨人太高了。” 矮人们开始向托格靠拢,沿途不停地杀死站在他们中间的兽人。 “巨人!”在到达他们首领身前时,有一个坚持说道。 托格没有问他,而是从他肩膀上望了过去,一个巨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女巨人的身影证实了他的话。她的身躯挤满了整个空间,正向西边的入口走来。 “杀了她!”托格命令道,急切的向矮人们宣布他的发现。 矮人们飞快的越过他,越过新来的同伴们,高举战锤,无视同伴们的警告。 十二把战锤旋转着飞了过去,每一把都看起来像是能准确无误的集中目标,但又无一例外的在那个淡青色皮肤的生物身前改变了方向。 “魔法?”托格轻声说道。 她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又像是在嘲笑他,女巨人的脸上绽开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开始摇动手指。 托格的同伴们开始冲锋。 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充斥了整个房间,地面变得光滑起来,他们脚步打滑,什么也看不清。 “密集队形!”托格的吼声改过了魔法暴风雪的声音。 一团明亮的火焰从天而降,落到了矮人们中间,三个靠在一起的矮人被烧死了。 “撤!”辛格斯喊道。 “不!”托格低吼着,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与女巨人的魔法火焰一样明亮,米拉巴的流亡者大步向跪着的庞然大物冲去。 她看看他,眼里满是仇恨,开始释放下一个法术。 托格举起战斧跑了起来,吼声改过一切喧嚣。他无视风暴,无视恐惧,无视一切魔法,跳在空中,向巨人扑了过去。 一阵剧痛袭来,似乎有一只手抓在了他心脏附近,使他全身僵硬的停在空中。 他想把斧子砍下去,但手臂不听他使唤,他无法消除身上巨大的痛苦,魔法抓握带来的痛苦。 托格拼尽全力向女巨人移动,但却动弹不得,紧接着他被弹了出去。有一会儿,他想尽力维持身体平衡,但他的腿同样不听使唤。托格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奇怪而难以置信的看了女巨人一眼。 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矮人们冲了过来,叫着首领的名字,弯腰穿过暴风雪。格蒂在用完最强力的法术之后,明智地离开了,把局面留给身后的一群兽人。 他像是没有感到臀部伤口的疼痛,没有感到鲜血正不断流出。辛格斯挣扎着爬到托格旁边,使劲拍打着托格的脸,大声呼喊着他,想让他醒来。 托格喘着粗气,艰难的看了朋友一眼。 “受伤了。”他轻声说。”摩拉丁在上,她伤着我的心脏了。” “嗯,可你的心比石头还硬。”辛格斯对他低吼道。“别说话了。” 他把托格背了起来,向另一条路走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穿过结冰的斜坡。 他们穿过了那个房间,走过了许多通道,战斗仍在继续,米拉巴的矮人们为每一寸土地而战斗。 但兽人太顽强了,他们愿意付出十比一的代价击败敌人,靠着数量优势,他们正逐个房间,逐条通道的推进着。 在距离南端出口很近的地方,辛格斯把剩余的守卫者们召集起来。 “挖好工事,准备为秘银厅而战吧!他们把我们当做兄弟,我们不能丢战锤一族的脸!” 一阵欢呼声响了起来,声音并不大。三分之一的矮人已经倒下了,包括托格,他们的领袖和灵魂。 但矮人们还是听从了辛格斯的命令,没有一句怨言。在隧道最后的阵地上,在错综复杂的隧道最末端,他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如果兽人们要把他们赶到守卫者峡谷附近的出口,必须付出几百人的代价。 矮人们挖掘着,等待着。 他们把轻便的武器分发给不能行动的同伴们,耐心等待。 他们包扎起严重的伤口,用受伤的手紧握武器,继续等待。 他们与死亡吻别,依然等待。 但已经占领了四分之三山脊的兽人们,却没有再冲进来。 “这是他们表现最顽强的一次。”班纳克观察者兽人和地精们最后一次冲锋说道。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不停地涌上来奋力拼杀,仅这一次战斗留下的尸体就比之前所有的战斗加起来都多。矮人们的防线依旧坚固,他们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兽人也没有冲过来。 但是他们还在涌来。 “顽强?或是愚蠢?”屈德问道。 “愚蠢。”派克·石肩回答。 他的兄弟笑了起来:“嗬嗬嗬嗬。” 派克的笑声忽然停止了,班纳克的表情也凝固了,他们发现西边托格的防线上开始有动静,一队负伤的矮人正把他们战死的同胞们从隧道里抬出来。 “摩拉丁在上。”班纳克喃喃说道。他意识到山坡上的战斗相比于托格那边来说简直是无足轻重,更像是一场吸引火力的佯攻。 班纳克眯起眼睛,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着,负伤和战死的矮人不断从隧道南边的入口处被抬出来,那些矮人从米拉巴安全的家里来到秘银厅,没等享受到秘银厅的第一缕阳光就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撤退很有秩序,”伊万·石肩说,“他们没有溃退,只是后撤,我猜是这样。” “去找托格。”班纳克命令道,“或者其他领导他们撤退的人,看他们是否需要援助。” 派克“哦哦”地答应着,带着伊万冲了出去。 屈德向班纳克点点头,跟上石肩兄弟。 另外两个人很快来到矮人指挥官面前,紧绷的脸上满是兽人的鲜血。 “怎么回事?”凯蒂布莉儿问道。“他们在隧道里死了很多人,但是那些隧道有什么价值?那里不通秘银厅。” “但是他们不知道。”班纳克说道。 凯蒂布莉儿并不那么想,还有别的理由,她相信。当她看到沃夫加脸上的表情时,知道他在想同样的事情。 “走。”沃夫加说。 “我派石肩兄弟和屈德去那里了。”班纳克对他们说。 “不是去托格那里。”沃夫加摇摇头,“那些隧道对我们的敌人毫无价值。” 他补充道,挥动手臂比划着整面山坡。 班纳克点头同意,但他没有把最担心的事说出来,越来越明显了,他知道,别人也知道,为什么他们要下大力气攻占隧道。 巨人。 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离开了,很快追上了三个矮人。 “我们去山顶。”凯蒂布莉儿解释道。 “那带上我兄弟!”伊万喊道。”他在外边比在里面有用。” “额兄弟。”派克叫道,从矮人中间离开,加入另一边。 没人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个矮人“便宜货”的重要作用。 凯蒂布莉儿与沃夫加继续前进,他们很快来到山下并开始向上攀爬,一直到伤者撤出的隧道口附近。 “我们还在守着呢!”一个受了重伤但还能行走的矮人骄傲的说。 “我从未怀疑你们能做到!”凯蒂布莉儿向他叫道,她的矮人口音充分显露出来,作为回应,矮人举起拳头在空中挥舞着,这个动作给他带来一阵剧痛,但他努力克制不表现出来。 沃夫加在陡峭的山坡上攀爬着,他的力量和体格使他能轻易越过毁坏的短墙。在每一处难走的地方他都会停下来,转身拉凯蒂布莉儿一把。他们都有些担心派克,即使是沃夫加趴在石头上也够不到他。派克笑着挥挥手让他回去,开始念一些咒语,然后停下来,盯着山坡不停地笑着。 绿胡子的矮人伸手扣着开始变软的石头,把它做成台阶的形状,然后继续笑着来到他们身边,示意他们继续前进。 山脊顶部的道路崎岖不平,却勉强可以通过。山风呼啸着吹在他们脸上。 他们来到一处突出岩石的背风处,发现第一个霜巨人正在爬上山脊。凯蒂布莉儿举起陶玛里要射击,但派克抓住了弓,摇摇头,在她眼前晃动着手指,示意她看另一边。 更多的巨人正在赶来。 “一箭。”沃夫加轻声说,紧紧握住艾吉斯之牙。“射了就跑。” “准备好了。”凯蒂布莉儿向他保证,她示意派克松开弓,派克走到一边。 他尖叫着从石头后边窜了出来,向南边跑去,最近的巨人怒吼着追了上去。 一支箭射入了巨人的胸膛,从他后背穿了出来,然后一把旋转的战锤飞了过来,砸在同一个位置。巨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听到了他的咆哮,却没有看他,他们已经开始狂奔,很快追上了派克。沃夫加伸手把矮人提了起来,继续飞奔。 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然后落到平台上,他们落下的瞬间,投石从头上擦了过去。 隧道入口不远处他们再次遇到了伊万和屈德,还有辛格斯和十分虚弱的托格。 “魔法。”辛格斯对他们解释道。“巨人妖婆子放的,差点打着他的心脏。” 说完他轻轻着托格的肩膀。 “伤。”托格的声音极为微弱。“重伤。” “哈,一个妖婆子那点把戏还放不倒你。”辛格斯向他的朋友保证道。他又拍拍托格,但托格抬起一只手让他停下了。 “巨人在上面。”沃夫加向矮人们解释道。“如果他们要下来,我们就得再往深处去。” “他们不会下来。”凯蒂布莉儿说。“他们只想占领制高点,现在已经占领了。” “兽人也不会来了。”辛格斯说。“我们把隧道弄了几个塌方,他们现在够不到我们了。” “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凯蒂布莉儿回答。 她看着隧道南边的出口,那里重新归于平静,投石已经停止了。过了一会了,沃夫加和其他人也开始望着那里,夕阳把长长地阴影投向他们,安静地笼罩着这个区域。 凯蒂布莉儿向矮人们的主力望去,在东边很远的地方。 “巨人的投石扔不到那里。”她说,然后再次注视山脊。 沃夫加迅速站了起来,凯蒂布莉儿紧随其后。他们来到山脊顶端,即使是在夜幕的笼罩下,他们也很快辨认出入侵者们的行动。巨人们正在把许多部件运上西边的山坡,其余的则把它们组装成攻城器械。凯蒂布莉儿目测了一下矮人们防线的位置,这个距离巨人们扔不到。 但巨人们的弩炮呢? 这一个凯蒂布莉儿确实的明白了他们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兽人死掉了很多,他们用几百人的代价换来了战场的控制权。他们此时显出的团结协作超出了凯蒂布莉儿之前对这种邪恶的猪脸生物的所有认识。 “布鲁诺总是说,兽人和地精没有统治北地是因为他们不懂团结。”凯蒂布莉儿轻声对沃夫加说。 “所以布鲁诺现在死了,或说将要死了。”沃夫加回答。 他难过的语气表明,他也在做着同样的估计。 他们有麻烦了。 第十三章 明析战线 “众神在上,老威廉,你还真能睡一整天啊。”布鲁斯科·布劳南威尔说道。 他是在守卫者峡谷指挥战斗的班纳克的堂弟。 “对头。”老威廉简短的答了一声,又把头靠在哨塔的是墙边打起了瞌睡。 哨塔警戒着矮人要塞的东边出口,在他们的位置下面,瑟布林河湍急的水流在暮色中翻腾着。 在秘银厅接到兽人在北方集结后的情报不久,就在他们现在位置的北方新建了一座永久性的营地。但自从浅水镇陷落以来,西边战事吃紧,只在那处营地留下了少量斥候,几乎要荒废了。矮人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兽人在守卫者峡谷北边的山坡上大举进攻,有消息说奈斯枚也出事了,如此一来,战锤一族还要守住隧道,防止地下来的突袭。 而在东边,除了瑟布林河日夜奔流之外,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些久经沙场的矮人们听到同胞们在西边浴血奋战的消息,心情极为沉重。与班纳克、潘特和米拉巴矮人们足以令整个部族为之骄傲的攻击相比,布鲁斯科、比尔还有其他那些仍在东边打瞌睡的矮人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战争结束之前杀几个兽人。 “有日子没见费博多了啊。”布鲁斯科说。 比尔睁开一只眼睛,“听说他到西边去了,去守卫者峡谷前线了。” “嗯,他是去了。”金格莱德·生须说道,“他在塔上面。” 他坐在通往塔顶的活板门边上,后背靠着胸墙。“我们不需要十五人一组十五人一组的轮番守夜,留下二十五个人就可以,三班警戒,效果一样。” “哈,”布鲁斯科哼了一声,“这样的话,我要到西边去。” “我们都去。”金格莱德回答。“比尔留下,比尔总是睡不醒。” “对头。”比尔同意。“我可以值两班,三班也行,要是你们需要的话。九渊地狱在下,我会日夜坚守。” “日夜打鼾。”金格莱德说。 “对头。”比尔说。 “还能找个舒服的地方。”布鲁斯科说,金格莱德再次笑了起来。 “对头。”比尔说。 “好吧,要是你想睡了就换金格莱德。”布鲁斯科说。“给我点东西,我扔骨骰玩。” “对头。”比尔说。 他打了个哈欠,一个东西从身上滚了出来落在脚边。然后他慢慢的爬了上去。 下边传来一阵躁动,金格莱德,布鲁斯科和其他几个从隧道里出来的矮人组织起赌局,但这些声音都没有妨碍到困倦的矮人,很快,他又睡着了。 在哨塔与山体岩石构成的一个空隙里,托斯安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这段对话。 卓尔尽量使自己保持着舒适的姿态,不止一次的咒骂着唐尼娅和阿德农,他们才是负责搞秘密活动的。托斯安是个战士,至少唐尼娅和阿德农总是这么说。 珂尔丽可给托斯安施加了一些法术,帮助他完成奥伯德交付的侦察任务。但对于孤身一人潜入矮人巢穴这种事情,他并不感到十分激动。奥伯德就在后面不远处,他告诫自己,很显然,兽人和他的同伴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摧毁营地。 这个念头使得卓尔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转过身去握住了双手。太阳已经开始西落了,谢天谢地,把一大片阴影洒在山坡上,虽然这对于托斯安来说并不能算是十分舒服。 但是天快黑了。 属于卓尔的时间快要来到了。 布鲁斯科向合着的手里吹了一口气,使劲地摇晃。骨头在粗短的手指和满是硬茧的手掌中晃动着,他又吹了一口气,轻声向群山秘密的守护神杜马松祈祷。 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动作,周围的矮人都抱怨起来,有一个甚至拍拍他的脑袋。 “你还扔不扔啊?” 当然,这个矮人的怒气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布鲁斯科面前的一堆银币,自从日落的几个小时以来,他一直在赢。 “等会我听听杜马松告诉我什么。”布鲁斯科说。 “快扔!”矮人们都叫了起来。 “哼。”布鲁斯科哼了一声,继续摇。 一阵号角声响了起来,声音响亮而清晰,透出紧迫的感觉,矮人们呆住了。 “南边?”其中一个问道。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他们清楚的分辨出是南边传来的。 “你看到什么了,比尔?”金格莱德向上喊道。 其他人冲出哨塔,爬到更高的地方向南边的警戒点望去,作为信号的火堆烧起来了。 “比尔!”金格莱德再次叫道,“醒醒啊,你这个笨蛋!” 没有回答。 没有喊声,金格莱德意识到,鼾声消失很久了。 “比尔?”他又问了一声,声音轻多了,也焦虑多了。 “你看到什么了?”布鲁斯科问道,从后面跑了过来。 金格莱德向上看去,他的表情回答了布鲁斯科。 “比尔!!”布鲁斯科吼道。 他冲向梯子,迅速爬了上去。 “南边有巨魔!”外边有人在远处喊道,“南边有巨魔!” 布鲁斯科在梯子上呆住了,巨魔?九渊地狱在下,巨魔来这里干什么? 北边的号角也吹响了。 “进隧道!”布鲁斯科向金格莱德喊道。“让他们都进隧道!封闭入口!” 金格莱德冲了出去,布鲁斯科向梯子上方看看,他能看到比尔的一只脚,搭在活板门上。 “比尔?”他又叫了一声。 那只脚一动不动。 布鲁斯科感到一阵恶心,他强迫自己向上爬,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在快到塔顶的时候,他伸出一只手抓住比尔的脚,使劲拽。 “比尔?” 没有动作,没有反应,没有喊声。 布鲁斯科一下什么也看不见了,四周一片黑暗,他本能的缩起身子,落到了石质的地面上。在他下来的时候,这位经验丰富的战士已经把剑抽在了手里,他发现自己没有失明,法术只是在一片区域造成了黑暗,没有对他的视力造成影响。 “来这里。”他对同伴们喊道。“魔法!比尔被袭击了!” 金格莱德带着其他的矮人跑了进来。 “准备救生毯。”布鲁斯科命令道。 他再次冲到梯子下面,迅速向上爬去。其他矮人把一块毯子叠了起来,举着四个角,在活板门下展开。 他们听到上边传来一阵骚动,布鲁斯科叫比尔的声音,还有一声闷哼。 一个矮人落了下来,砸到毯子边上,翻到地上。 “比尔!”四个矮人齐声叫道,把毯子扔开冲向他们的伙伴,他的脖子上有一条血线。 “把他送到牧师那里!”一个矮人叫道,然后开始拖开比尔。 矮人们向哨塔门口冲去,上面又传来一声闷哼,他们停了下来,叫着布鲁斯科。 布鲁斯科从一团漆黑中摔下来,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他想站起来,但是又摇摇晃晃的导向一边,金格莱德冲进来扶住他。 “什么东西让我滑到了。”布鲁斯科说。 他伸出手来,发现自己握着一只带血的手掌。他所有的力气一下流尽了,金格莱德紧紧搀着他,他才没有倒下。 “一只手!”他叫道。其他矮人避开他跑到对面。 “去隧道里!”布鲁斯科命令道,每说一句话都在咳血。 他们冲出哨塔,两个人抬着比尔,两个人扶着布鲁斯科。 他们看到矮人们正在冲锋,从北向南或南向北,无畏的呐喊着。 兽人!!北边战线的矮人喊道。 巨魔!!南边战线的矮人喊道。 一下,两下,稍微一停,第三下。他等了一会,再次重复着这个节奏,终于,他听到门闩移动的声音;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两扇牢不可破的大门能马上打开。 主入口旁边的一块岩石花开了,一条深邃的通道露了出来,矮人们鱼贯而入。 金格莱德站在一旁,催促着他们。 矮人们从南北两侧退了回来,南边的巨魔和北边的兽人数量都远远超过他们。金格莱德明白,即使第二条备用通道也打开,所有的矮人也不能在怪物们冲来之前全部撤回。他几乎想让他们打开主门,但他拼命压制住了这个念头。他和一些同伴将要留在外边,他们将被留给入侵者。 他抓起自己的剑和盾牌,继续催促他们。 “快!”他催促着他们,“低下头,别停!” 巨魔们先冲了上来,金格莱德忍受着他们身上的恶臭冲了上去,他强壮的臂膀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剑,把这些野兽逼得连连后退。一只爪子搭上了他的左肩,划开了几道深深的口子,但他只是耸耸肩,再次向入侵者们砍去,一只又一只的把他们逼退。他发疯一般挥舞着武器,他知道自己的命运。 金格莱德咆哮着,继续前进。 一只硕大的双头巨魔拨开同类走了过来,这只丑陋的生物比金格莱德见到的所有东西都可怕,他强忍恐惧冲了过去,但它伸出一只树干般的手臂提起矮人,把他丢到了很远的地方。 兽人们也出现了,他们从北边冲了过来,大声叫喊着,在投石的掩护下发起冲锋。 “还有一打人在外边!”贝尔·猎石者——门内的一个守卫——叫道,“把主门打开!” 他抄起一把十字镐向入口冲去,许多矮人跟在他后面。 “不行!”布鲁斯科叫道。“你知道你的职责!” 这句话使得矮人们的速度慢了下来,除非领导人特别允许,主门是不能开放的。东门矮人的职责是警戒和瞭望而不是战斗,保卫这座城市的安全才是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把主门打开就意味着外边强大的敌人可以长驱直入,占领秘银厅。 但是不开门就意味着,他们将眼睁睁的看着门外的同伴被屠杀。 “我们不能丢下他们。”贝尔喊道。 “如果开了门,他们的死将毫无意义。”布鲁斯科平静的回答。 他的语调和这些字眼一样给年轻的矮人们燃烧的怒火泼上了一头冷水。 “尽力维持备用通道开放。”另一个矮人说。 这个决定命运的夜晚里,二十名矮人走进了安全的秘银厅,另外十几个与金格莱德一样留在了外边。幸存者们极不情愿的用石块堵上了备用通道,他们把自己的同伴堵在了外边,也把他们的命运堵在了外边。布鲁斯科和其他的矮人怀着沉重的心情封堵着通道,心中默默想金格莱德和其他矮人保证,他们的事迹将被一直传唱下去,永远不会被忘记。 奥伯德、格蒂和巨魔普罗菲特站在哨塔和大门旁边,兽人、巨魔和巨人正在用石块封堵着秘银厅东侧的入口。从声音可以判断,里面的矮人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奥伯德不能冒险,他的目标是彻底封死东门,就像他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从这里到瑟布林河就都是我们的地方了。”兽人宣布,在阴影里,珂尔丽可和托斯安正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 他忘了他的儿子还没有封住矮人。珂尔丽可向同伴打着手语。 托斯安很喜欢这种挖苦。他对奥伯德的进攻印象深刻,比起阿尔根在西线与战锤一族的战士来,这里的胜利极为容易。兽人和矮人的伤亡都很小。奥伯德控制了西抵瑟布林河,南达秘银厅,北至世界之脊的广大地域,并且沿着河北岸建立起一系列防御工事。这不是件小事情。 “矮人会从别的地方出来的。”格蒂说,托斯安可以看出,她和珂尔丽可一样时时想打击一下兽人。 奥伯德扫了女巨人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两头巨魔上。 “你干得很好。”他强调道。“你的军队表现出众。” “巨魔不——”左边的头回答。 “——知疲倦。”右边的头补充。 “这里干完了你就可以回南边了。”奥伯德说。巨魔的两个头一起点了点。 “我们可以沿着瑟布林河展开。”奥伯德对格蒂说。”保持战果,然后主力转移到西边和北边。” “普罗菲特回巨魔平原?”格蒂问道。 她很明显的讨厌巨魔的味道。 “去南边的隧道。”奥伯德更正。“隧道与秘银厅相连,普罗菲特和他的人直取矮人内部。我们将打败矮人,建立一个新的国度。 他有这个想法。珂尔丽可用手语表示。 托斯安隐藏着他的笑容。他知道他的同伴越来越提防奥伯德;四个聪明的卓尔煽动起这一切,但是从没指望奥伯德能取得胜利。托斯安很好奇(他知道他的同伴们也很好奇)将会发生什么。兽人王想要控制整个北地吗?如果他建立了一个王国会如何?他会把矮人从秘银厅赶出去吗?银月城呢,米拉巴呢,费尔巴堡和阿德巴堡呢? 他们该怎么办?所有证据都表明更多的兽人正在从群山之中走出来,托斯安和他的同伴已经使奥伯德的势力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了吗? 一个兽人统治的国度,人类,矮人,精灵栖身其中,这些种族会听命于奥伯德吗? 或许奥伯德会制定法律,可能还会跟其他城市有贸易往来? 对于托斯安来说这些事情及其荒谬,也很令人惊异。当他看着格蒂时,他发现她的表情似乎同意奥伯德的说法,黑暗精灵提醒自己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珂尔丽可走了出去加入他们三个,奥伯德叫他也过来他跟着罗丝的牧师走了出去。 “你跟普罗菲特一起去。”奥伯德指着巴瑞森·德安苟家族的战士说道。 “我?”托斯安怀疑的问道,感到一阵反胃。 “普罗菲特要从幽暗地域上层进攻矮人。”奥伯德解释道。“就像你们当时一样。” 托斯安惊讶的看着珂尔丽可,想知道兽人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这样最好。珂尔丽可向他暗示,消除了他的怀疑。 “你知道去秘银厅的路。”奥伯德说。“你去过那里。” “我知道一点点。” “一点点也比别人多。”奥伯德说。“地表现在安全了,我们要尽快发动对秘银厅的攻击,你给普罗菲特带路。” 奥伯德的声音中透着不容分辩的语气,托斯安还想说什么,但珂尔丽可向他暗示,这样最好。 “我也跟他去。”珂尔丽可说道。“我知道一些隧道,对普罗菲特来说两个黑暗精灵带路会更好。” 奥伯德点点头开始关注封堵大门的进程。你为什么这么做?当他们离开时,托斯安用手语问道。 我们要离开。她回答。 那唐尼娅和阿德农呢? 珂尔丽可耸耸肩。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他们一向如此,现在我们最好去南边。 为什么? 因为崔斯特·杜垩登在北边。 托斯安好奇地望着她。珂尔丽可对崔斯特表示出极大的担忧,但远离这里只是因为那个叛逆在这一带活动吗?这没有一点道理。 他不知道珂尔丽可的疑虑。自从托斯安带着征讨秘银厅失败的消息加入这一小撮流亡者,珂尔丽可·苏恩·薇特就担心,崔斯特不仅仅是像其他魔索布莱的卓尔那样简单。除了非凡的战斗技巧,这个叛徒身上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些受神明眷顾的东西。珂尔丽可是个聪明的卓尔,但她此时几乎憎恨自己的聪明,她怀疑这是罗丝对她的惩罚而不是奖赏。 她的同伴们并不知道,这个罗丝的牧师确信这样一件事情,这件事如此邪恶而又如此令人沮丧:崔斯特·杜垩登是受罗丝祝福的。 他们两个很快离开了,其他兽人会被刚才倒下的同伙的喊声吸引过来,他们让坐骑在地上飞奔着,只有穿过悬崖和深谷时才飞离地面。他们相信,兽人绝对追不上他们。 精灵没有径直回到洞穴中,他们还想走的远一点,再找几个。崔斯特或许是因为怒气驱使而猎杀兽人,但对于伊诺雯蒂和塔拉舍来说,他们更将其视为一种能带来成就感的运动。而且,这里从来不缺兽人。 他们追寻着逐渐消散的热量来到一堆粪便前,唐尼娅甚至没向阿德农表示她的喜悦之情。一个邪恶的微笑完美的说明了她的意思。 阿德农的表情则表示他对此毫无兴趣。 卓尔可以看出,粪便的热量快要散尽了,他们可以推断出粪便留在这里有多久。黑暗精灵们从很小就学着通过判断热量散失计算时间流逝。而且,根据粪便的形状来看,留下它的动物应该与他们在地下饲养的洛斯兽体型相似。 他们用手语交流了一会,然后沿着蜿蜒的小路向山上移动。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两个卓尔一路跳跃着前进,很快又发现了一堆粪便。 在他们从一处巨石上往下看时,又有了新的发现。 洞。阿德农比划着趴到唐尼娅右边。 两个黑暗精灵并不知道他们来到了崔斯特第一次监视塔拉舍和伊诺雯蒂的地方。 唐尼娅打出一连串手势回复阿德农,然后趴到巨石边缘,扫了阿德农一眼。 确保他已经擎出了双剑后,唐尼娅滚到了巨石右边,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从十尺高的地方跳了下来,落在洞穴前面的空地上。然后她隐藏在洞穴入口的一侧,拔出了剑和手弩。 紧接着阿德农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迅速来到入口另一侧,正对着唐尼娅。 灰烬还是暖和的。唐尼娅表表示,这是一个明显的标志,意味着有人在这里生过火。 阿德农仔细打量四周。 空的。他无声地表达了想法。但并不是没有人的痕迹。 他们都没有向对方表示,要设下埋伏。 卓尔退出了洞穴,想寻找一个有利的地形,出于对他们危险的敌人的尊敬,他们不想离洞口太近,也不想呆在里面。很快,阿德农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另一个洞。 这个更深一些。她表示。 阿德农来到洞口边缘,向洞内望去,通道在里面转了一个弯,这个洞显然曾经被地表精灵作为营地。他示意唐尼娅后退,然后趴在地上,把手伸进洞里。纤细而训练有素的手指摸索着洞壁,寻找着隐藏的陷阱。渐渐地,阿德农的手一寸寸地伸了进去,他回头看了唐尼娅一眼,然后钻进了洞里,消失了。 唐尼娅从洞口向里望去,看到阿德农的脚在第一个转弯的地方一闪而过。她看看周围,慢慢的把耳朵贴在地上,预定的敲击暗号传来;她钻了进去。 在转过第一个弯之后,通道越来越窄,当来到地面上的洞前时,只能把头先伸进去。下面一片漆黑,很少有智慧生物能忍受连续穿过长长一段狭小的空间,但对于黑暗精灵来说,他们曾把几十年的时间用在穿过幽暗地域的那些隧道上,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事。下面的隧道开阔了一点,只是顶部对于唐尼娅来说太低了,在爬行的时候甚至连头也不能抬。隧道一下变开阔了,一个空间出现在眼前,她发现她的同伴正坐在一块石头上。 我们再往下一点。阿德农表示道。他们有许多地方可以选择:与这个房间相连的两条通道,几块石头后边的一个陡坡顶部,还有一个石洞通向更深处。 唐尼娅知道,阿德农对于地下世界的感知力无可匹敌,这个斥候有一种能把所有隧道弄清的能力。他在这方面有极高天赋,好像仅凭感觉就能把那些复杂的隧道看得清清楚楚,凭一部分就能推测出隧道的全部景象。或许他是通过空气流动和热量分布判断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在隧道里最好还是听阿德农的。 在从洞口下来之后,他们从几块岩石下爬过,来到另一个通风的隧道旁边。 黑暗精灵进了另一个小房间,微风从另一端吹了进来,不仅仅是风,声音也清晰可辨。 死胡同?唐尼娅问道。 阿德农示意她耐心一点。他来到房间另一端,逐个摸索着石块,然后回头咧嘴一下。唐尼娅冲了过来,她马上明白了。 这与地表精灵生活的洞穴相同,但他们并没有注意。黑暗精灵可以透过这些石块看到另一个房间。 他们迅速把石块堆好,消失在黑暗之中。 崔斯特单膝跪下,目光从清晨的原野上穿过。淡淡的晨雾笼罩着群山,在朝阳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而模糊的橙色光芒。晨雾削弱了一切声音:山间的鸟鸣,滚落的石块,潺潺的流水。 兽人的尖叫。 崔斯特循着叫声穿过山谷,来到另一条山脊处。他看到飞马的一只翅膀在晨雾中闪了一下,然后迅速下降,马背上的骑手操纵它躲过了一支流矢。 那是塔拉舍。崔斯特如此猜测。他总是和伊诺雯蒂一起伏击兽人。 崔斯特摇了摇头,为他们的行为苦笑了一下。他们从前一天日落之后就开始狩猎,清晨又再次出现。崔斯特怀疑他们甚至没有回洞穴休息。他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来到一个附近他熟悉的隐蔽处,在那里,他可以安心的观察他们而不被发现。他等待着。 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有半个小时,飞马降落在草地上,两个精灵在它们身边轻松的交谈着。他们的坐骑需要休息进食,也需要清洁——它们的毛皮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崔斯特停了很久,他看着那对精灵,再次想着是不是出去见见他们。把艾丽芬的事情告诉他们,这不应该是自己的责任吗? 过了几分钟,伊诺雯蒂和塔拉舍放开了飞马,卓尔仍然没动。 他注视着他们,他们正在给飞马喂水。他看到塔拉舍把两只桶放到飞马身前,温柔的轻拍它们的头。他看到伊诺雯蒂取出一些块茎含到嘴中,站在马的面前,咧嘴做出一个笑的表情,飞马伸头把块茎叼了过去,就像是在接吻一般。然后飞马用后腿直立起来,不是受惊的样子;伊诺雯蒂站在它们面前,看着它在空中挥舞着蹄子。 崔斯特看到这些举动,手伸向腰袋中的玛瑙雕像。伊诺雯蒂和塔拉舍与他们的飞马之间的感情,远比主人和坐骑之间的感情深厚得多,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友谊。 崔斯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种感情。 卓尔再次忍不住要出去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他停下来,目光低垂,闭上眼睛想象着他与艾丽芬的那场生死之战。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呆了很久,回忆起过去穿过月森林时遇到艾丽芬的情形。塔拉舍当时也在场,他从塔拉舍对艾丽芬的感情中能明白当塔拉舍知道她的死讯后内心的痛苦。 他不想把这痛苦带给他们。 但是他们有权知道,他也有责任告诉他们。 是的,他必须告诉他们。 但当他抬起头时,精灵们已经离开了,崔斯特从藏身之处——一从低垂的树冠后——走了出来。他来到草地边上,看到飞马正在从草地的另一端起飞。 崔斯特知道他们不会再去狩猎,精灵和他们的坐骑都疲倦了。 他注意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他们回洞穴里了。 崔斯特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去给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们应该回月森林去召集族人。”塔拉舍把飞马拴在洞穴入口附近的树桩上时对同伴说。 “你不是还没有打听到艾丽芬的下落就要抛弃崔斯特·杜垩登吗?”伊诺雯蒂说。 “很快。”他回答。 他脱下沾血的外衣,小心地把剑挂在洞壁的石块上,然后脱下短上衣,发现肩膀上有一道伤痕。他站了起来,从挂剑的皮带中掏出一小瓶药膏。 在他对面,伊诺雯蒂也正在仔细的把她的脏衣服脱下,叠好。 “被长矛刺中了?”她看着伊诺雯蒂肩上那道一直延伸到上臂的伤口问道。 “我觉得是树枝划的。”塔拉舍说,再往伤口上抹药时,他的脸皱了起来。” 再旻明降落时划的。” 他拧上药瓶的盖子,把它放回铺盖上,然后单膝跪下,开始铺开毯子。 “深吗?”伊诺雯蒂问道。 “一点也不深。”塔拉舍向她保证到,话还没有说完就结束了,当伊诺雯蒂注意到他时,他已经趴在毯子上了。 “你就那么累啊。”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并没有多想。 几秒钟过去了。 “塔拉舍?”她问道。他躺在那里,毫无反应。伊诺雯蒂迅速来到他身边,蹲了下来“塔拉舍?” 一个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抬头看看洞壁,发现石壁的缝隙里露出一小截手弩的箭头。 弓弦咔哒一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看到箭矢向她飞来,她试图躲开,但太近了。她举起一只手想阻挡住它,但箭矢已经越过了她挥动的手臂,扎在了她的脖子上,正在锁骨上方。 伊诺雯蒂摇晃着向后退去。她的手还举在身前,剧烈地颤动着,她只能凭视觉感觉到它的存在。卓尔的毒剂开始渗入她的血管,麻痹着她的神经,钝化着她的思维,她意识到自己坐下了,虽然她并不想那样。 接着她倒了下去,眼睛盯着洞顶,她想叫出声来,但嘴唇已经不听她的使唤。 她想转过头去看看她的伙伴,但已经做不到了。 洞壁之后,阿德农和唐尼娅交换了一个微笑,迅速离开了。他们从隧道的另一端出来,冲过土丘,来到洞口的另一边,把黑暗结界施放在飞马身上,在他们防御性地刨地时溜了进去。 阿德农径直来到两个不省人事的精灵身前。伊诺雯蒂在他面前仰面躺着,塔拉舍在他的另一边,婴儿一般蜷缩着。 “美丽,赤裸而且无助。”阿德农说道,淫猥的打量着女精灵。 他笑着扫了唐尼娅一眼,卓尔蹲下来抚摸着精灵赤裸的肩膀。伊诺雯蒂颤抖了一下,明显的蜷缩了起来。 “美丽,赤裸而且无助。”阿德农再次说道,回头盯着她的卓尔同伴,“就于是我逃跑了。 序言 在我紧握双刀时,我是勇士崔斯特,我对战斗毫无畏惧;我是崔斯特,曾与沃夫加和关海法一同走进巨人的巢穴,面对数量和力量都远远超出我们的敌人而毫无畏惧;我是崔斯特,曾在幽暗地域独自生存了数十年,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和无法逃避的死亡(或者仅仅是自己认为的),而不愿违背那些视为指路明灯的信条。 但我也是懦夫崔斯特,我从不畏惧有形的挑战,却害怕跳入凯蒂布莉儿的怀抱。 我是懦夫崔斯特,因为不敢承认而从塔拉舍身边逃开。 我是崔斯特,在浅水镇陷落后,我不愿回到秘银厅,因为我不确定我的朋友们是否已经全部死去,我只能抱有一丝希望,坚信他们其中的几个逃了出去。 或许是瑞吉斯,他用自己的吊坠迷惑了兽人,一直等到战锤援军的到来;或许是沃夫加,他回忆起在深渊地狱的时光,怒气与痛苦不可抑制的爆发,把面前的兽人打的落荒而逃。 凯蒂布莉儿或许跟他在一起。 这些想法很愚蠢,我知道。 我从兽人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真相,我知道。 我为我隐藏在刀刃后的情感而惊讶,我为我在敌人面前的无谓而惊讶。 而最使我惊异的,是我想把艾丽芬的真相告诉塔拉舍时产生的巨大恐惧。 我已然明白,那是我的责任,我知道那是必须的。 我理解这一切。 在我心里,勇气不会超过懦弱,除非我诚实的面对自我,除非我承认现实,在河边与他们分开的理由实在是匪夷所思,虽然这使他们暂时打消了对我的好奇,但这个理由同样是个谎言,因为我不敢再次面对它。 我知道。 ——崔斯特·杜垩登 第十五章 战术劣势 凯蒂布莉儿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投石尖啸着从她身边擦过,砸在地面上,反弹几下后落入守卫者峡谷中。她无心观察石块到底落到了哪里,因为三个跟踪而来的兽人中幸存的两个正向她的藏身之处冲来。 她已经用陶玛里射倒了其中一个,但这也引起了西边山脊上巨人们的注意。 他们投出的巨石无法到达矮人们的阵地,于是他们便用石片代替了巨石,这些薄而锐利的石片飞速旋转着穿过空气,大多数都在飞行中改变了方向,远远地飞到了别的地方,但也有不少距离阵地很近,近得不能忽视。 另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凯蒂布莉儿向里靠了靠。领头的兽人走进巨石,高高举起棒子,露出牙齿。 箭射中了他的右胸,把兽人从地上带了起来,向后飞了十几尺,撞在一块岩石上。 与此同时,凯蒂布莉儿已经握着弓的另一端,挥动着抵挡另一个兽人的进攻。 弓的顶端打在兽人下巴上,凯蒂布莉儿转过身来继续发力,握弓的手向上顶起。 兽人被顶的踮起了脚尖,他用双手抓住弓,把它推到一边。 但凯蒂布莉儿的反应更快,她用后背紧紧抵住岩石,用力拧着弓向前顶去。 兽人只好重复相同的动作,握弓的双手翻转过来。但不幸的是他正站在守卫者峡谷的边上,在他发现脚下快要踩空的时候他紧紧的抓住了弓,这正是凯蒂布莉儿想要的。当她看到陶玛里已经探出了悬崖时,做了个鬼脸,并没有细想什么损失,而是迅速的抽出了卡基德,威胁的向前刺去。 丑陋的兽人不怀好意的像她笑着。他先是假装向右,引诱凯蒂布莉儿向右砍去;随即他迅速向左一扭。凯蒂布莉儿随之把剑挥向左边,兽人又一下挺直了,就像在石壁上攀爬一样。 但凯蒂布莉儿不想再玩了。她把剑直直地刺了出去,锋利的剑刃穿过岩石,刺入了兽人紧紧靠在上面的胸膛。 兽人充血的眼睛越过被砍开的岩石,好奇地盯着她。 “你差点骗了我。”凯蒂布莉儿眨眨眼说道。 另一个兽人毫无预兆地向她扑过来,从很远的地方,速度很快地扑过来。 不,不是扑过来。她看到兽人咆哮着越过她,咆哮着掉下山谷。 凯蒂布莉儿知道沃夫加来了。 “准备好了吗?”他说道。“我们要再打一仗。” 凯蒂布莉儿无助地向他举起那只空着的手,向悬崖望去,但她很快发现沃夫加并没有望着同一个方向,而是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战场。凯蒂布莉儿耸耸肩,转过身来,跳到巨石顶端,紧走几步跟上了野蛮人朋友。 他们并肩冲进最近的一堆兽人里,艾吉斯之牙来回扫荡着近处的敌人。 凯蒂布莉儿在一旁协助他。一个兽人举着盾牌向她靠近,在卡基德面前,这种防御毫无用途。剑刃穿透了木质盾牌,穿透了兽人举着它的手臂,刺进了收人的胸膛。 凯蒂布莉儿挥舞着它抵御第二个兽人的攻击。锋利的剑刃无愧于它的绰号切割者,轻松的从第一个牺牲品的身体里划了出来,轻而易举的穿过骨头,血肉,然后向第二个兽人砍去。第一劈把他的长矛削成两段,凯蒂布莉儿连续两次突刺给兽人胸前开了两个窟窿。兽人向后退去,想回到同伴们中间,但艾吉斯之牙击中了他的后背,他飞了出去。 她把切割者挂回腰间,剑身传来一阵快意。 “今晚吃的真不错。”一个意识出现在她脑海里。 尽管这些话很难感觉到,但嗜血的感觉的确存在。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把剑已经苏醒并再次找到了进入她意识的通道之前,她冲了上去,越过沃夫加,冲到了剩下的兽人之中。 残暴代替了策略,切割者砍着周围一切活动的物体。她向左挥去,砍断了身前的一面盾牌和后边的手臂,剑迅速收回,又向前刺去,把前方的两个兽人逼得连连后退,又顺手削下了右边一个兽人刺来的长矛尖。凯蒂布莉儿调整步伐向右冲去,在不断哀嚎的兽人身上刺出一个个洞。 意识到自己的孤军深入之后,她回身面对着剩下的两个兽人。一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她闪身躲在一边。 两个兽人中的一个消失了。 艾吉斯之牙,她意识到。 他抢走了我们的乐趣!卡兹赫提醒道,强迫她冲向最后那个兽人。 兽人惊恐的把剑扔了过来,转身逃走了,剑不偏不倚击中了她,但她没有减速,兽人退到了两个同伴中间,她依然没有放慢速度,也冲了上去,又是刺又是砍。 她被击中了,但她感觉不到痛苦,只想以牙还牙;兽人的武器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等等!”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沃夫加在喊。但这声音听起来遥远而飘渺,并不如她意识中的饥渴来的实在,也不如她血液中燃烧着的怒火更为深刻。 又一个兽人在他面前倒下了,她开始攻击另外一个,想绕道他身后去。但这一击太用力了,剑刃穿过了兽人的手臂,砍断了他的上肢,深深地戳进了它的身体里,几乎砍断了一半躯干;在那里剑卡住了。凯蒂布莉儿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倒下的兽人把剑从她手中带了出来。她握住剑拼命往外拉,知道必须把它拔出来。 一个生物从她身边经过。 “喂!你把乐子都抢跑了!”那个生物向她喊道。 凯蒂布莉儿不再拔那把剑,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接近了矮人们战线的末端。 她对矮人抱歉的笑了笑,极力保持思想不受剑的控制,否则矮人很可能在卡兹赫下丧命。 在这个想法的刺激下,她默默的握住剑柄,把一只脚踩在兽人尸体上,再次想把它拔出来,但一只大手拍在了她肩膀上,阻止了她。 “放松。”沃夫加说道。“我们一起,肩并肩。” 凯蒂布莉儿松开剑柄,把脚放来下来,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 “剑饥渴了。”她解释道。 沃夫加笑了笑,点点头,“愤怒与饥渴是它唯一的感觉。” 凯蒂布莉儿回头看看 她杀出的血路,看看满地的兽人尸体,又看看自己,从头到脚都溅满了兽人的鲜血。 不,不只是兽人的。这时她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飞来的剑在她左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右臀上有一道创伤,还有一支长矛刺中了她的右脚。 “你需要一个牧师。”沃夫加说道。 凯蒂布莉儿咬紧牙关忍受着痛苦。她摇晃着卡基德把它拔了出来,一股鲜血从兽人的伤口喷出,溅了她一身。 “还要洗个澡。”沃夫加半是幽默半是悲哀地说道。 班纳克·布劳南威尔把两只粗短的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尖厉的口哨。兽人们再一次退却了,矮人们正在追击,摆出了他们常用的阵型。但这次兽人调转了方向;从他所在的制高点他看到,兽人们正在向西方移动。 班纳克一次又一次地吹着口哨,命令他身边的指挥官把矮人聚集起来。在命令还没有下达到分散的部队之前,所有的矮人们,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迫性。他们的杀戮欲望使得他们向西北方面走的太远了,离巨人所在的山脊太近了。追击的部队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巨人们的投石如雨般落下。 矮人们开始撤退,兽人们则开始反攻,猎手变成了猎物。 “这些猪聪明了。”班纳克骂道。 “有巨人在山脊上支援,他们的优势很大。”托格说道,他正站在班纳克身边。 这种优势会变成矮人们的灾难。兽人们追击着他们,巨人们则在山上投石援护,几乎要深深切入矮人们的防线。 两名矮人指挥官屏住呼吸,一心祈祷矮人们能够离开巨人的有效射程,重组防线来抵御兽人。班纳克和托格计算着距离,呼叫着各自的指挥官,让剩下的矮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以便接应他们的同伴。 形势很快起了变化。撤退的矮人中的一部分忽然脱离了大部队,转身向兽人们冲去。 “一定是潘特他们。”班纳克低声说道。 托格用手轻触头盔,向开膛手小队致敬。 潘特和他的军团奋不顾身的冲向兽人,追击战线迅速瓦解了。 巨人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那片区域,投石集中攻击,但那里的兽人数量比矮人要多得多,几乎达到五比一,而且这个比例随着巨人们的不断轰击还在继续下降。 矮人们逃了回来,重新进入到他们的防御未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正在进行的战斗上,集中到了开膛手小队身上。他们只剩不到一半的人,此时已经折返到了山坡下,跑着之字形的路线躲避着投石。 但是投石太密集了,每次潘特的人倒下时,矮人们都爆发出一阵叹息。有一个身影吸引力所有矮人的目光,那是潘特本人,他正独自向山坡上冲去,肩上扛着两个受伤的同伴。 欢呼声响了起来,“潘特!潘特!潘特!” 他远远地落在了后边,成为巨人们的目标,投石不断砸在他周围。但他依然向前冲着,每前进一步都在咆哮,决定要把两个受伤的同伴带回来。 一块投石落在了他背后,反弹起来击中了他的后背,他向前飞去。两个受伤的矮人从他肩上滚了下来,三个人都重重的撞在地面上。 在他们上方,欢呼声停止了,一片寂静。 潘特挣扎着站了起来。 又一块投石击中了他,他脸朝下扑倒在地。 两个身影从矮人的战线上冲了出去,迈开大步冲向三个矮人。 令人吃惊的是潘特又站了起来,转过身去面对这巨人们举起了一只手,并用另一只手托着肘部,使他能高高举起拳头对着巨人做出一个他能想到的最粗鲁的手势。 又一块投石打在他右前方的石块上,高高弹起,越过他的头顶砸在背后。 潘特依然挺立着,用手势向巨人发出最恶毒的咒骂。 凯蒂布莉儿希望她带着弓,至少能延缓一下兽人的冲锋。 沃夫加在她身边,艾吉斯之牙留在了阵地上。 “去潘特那边!”野蛮人喊道,转身向另外两个受重伤的矮人跑去。 凯蒂布莉儿冲到顽固的战狂身边,抓住了他仍然高举着的手。 “快走,你这个笨蛋。”她叫道。“他们会砸到你的!” “呸!那些傻大个才没有那么聪明!”潘特吼道。 他把手从凯蒂布莉儿手中抽了回来,用两只手指扯着嘴角,向远处的巨人们做着鬼脸。 但他几乎是立刻严肃起来。不是因为凯蒂布莉儿的不断请求,而是因为他看到沃夫加扛着一个昏迷的矮人从他身边跑过。潘特看到他来到另一个开膛手成员身边,轻松地把他提了起来、凯蒂布莉儿再次抓住了他,潘特没有挣扎。凯蒂拉着他向山坡上跑去,投石密集的砸了过来,但幸运的是没有一块集中他们三个和那两个不省人事的矮人。 沃夫加的速度丝毫没有被肩上的两个矮人减慢。很快,他们就离开了投石的射程,沮丧的巨人们又开始投掷石片;带着尖角的锐利石片满天飞舞。 在他们回来的时候,矮人们欢呼起来,一百多号矮人纷纷举起手臂向巨人们做出各种粗鲁手势,以表达他们对飞来的石片的藐视之情。 “准备好绷带。”班纳克对派克石肩说。后者正在一旁兴奋地跳来跳去。 “哦,哦。”矮人叫着举起一只手向班纳克敬礼。 一块石片飞来,把派克的手臂齐肘削断了;绿胡子的矮人不解地看着它,向前绊了一下,同时耸动着自己的肩膀,似乎还没明白过来。 当他看到自己的手臂时,他的眼睛睁大了,一只断手?在他身边? 他的兄弟伊万石肩出现在他身边,从斗篷上撕下一块,紧紧地扎住他不断流血的伤口,紧接着旁边的矮人们叫喊着过来帮忙。 派克在他哥哥的帮助下坐了下来。 “哦噢噢噢噢。”他说道。 第十六章 化身猎人 阿德农纤细的手指滑过伊诺雯蒂精致的下巴,滑过月精灵鸟一般的脖子,落在她的喉咙上。 “能感觉到我吗?”卓尔嘲笑地说道。他知道这个被麻痹的地表精灵听不懂他的话。 “想做什么就做吧。”唐尼娅在他身后说道。 阿德农笑了,他转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讶。她知道他的举动不是在交流感情,而是一种蔑视。自然,作为一个卓尔,她也会从被麻痹的玩物身上找到自己乐趣,但她的声音中仍然透着不安。 “如果我发现你柔软而温暖的话,我大概会让你多活一阵。”阿德农对伊诺雯蒂说。 他看着地表精灵的眼睛,她的反应证明她听到了他的话,也感受到了他的抚摸。是的,卓尔的毒剂使她动弹不得,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他将会对自己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逃避。 这会使得过程更加美好。 阿德农的手滑了下去,穿过女精灵精致的胸部,停在肚子上。然后他站了起来,后退几步,看看唐尼娅,后者正交叉双臂站着。 “我们得把他们拖到另一个洞里,”他对他的同伴说,“把他们当做囚徒关起来。” “或许只是她。”唐尼娅回答,指指伊诺雯蒂。“另外那个杀了算了。” 这样对于阿德农来说再好不过。他再次看看女精灵,笑了。 很快他看不到她了,一团黑暗把他和他的同伴笼罩起来。 两个卓尔并没有惊慌,他们迅速散开。阿德农抽出双剑,唐尼娅则擎着长剑和手弩。入口处,一个身影出现了,很容易看出那是一个卓尔,镇定的站着,手持双刀。 “叛徒!”唐尼娅咆哮着举起手弩向他射去。 在崔斯特进入洞里,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个精灵和站在他们身边的两个卓尔时,怒气就爆发了。他还没进入洞穴就已经知道有麻烦了,洞外的飞马嘶叫着,用提起不断刨地警示他。他并没有多想,卓尔游侠从他作为观察点的岩石上纵身跃下,在黑暗结界还没有散尽时就冲到了两匹飞马之间。情况太紧急了,他连召唤关海法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他面对着两个卓尔。 他甚至没有看见动作,但他听到了咔哒一声;他熟悉这声音。游侠猛然转身,拉起斗篷从身前扫过。 弩矢钉在了斗篷上。就在它钉上的同时,弓弦再次响起。崔斯特又一次转身,但弓矢在斗篷还没有飘起来之前就钉在了他的臀部。 几乎同时,崔斯特感到了卓尔毒剂的麻痹作用。 他踉跄的退到入口处,想召唤关海法,但是他摸不到腰间的小袋,甚至连刀都握不住。 “你加入我们真是太好了,崔斯特·杜垩登。”向他射击的女卓尔说道。 她是用卓尔语说的,崔斯特的母语。这把他的意识带回了那段时光,把他带回了魔索布莱城和他的家族之中,崔斯特和札克的房间里,散发着热量的纳邦德尔时柱,还有卓尔们宏大的宫殿,各式各样的石笋与石钟乳,以及弯弯曲曲的、用多彩的妖火装饰着的露台。 他清晰的回想起自己早年在姐姐们身边的日子,以及在格斗武塔受训的日子。 一阵金属撞击在石头上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靠在了石壁上,一把弯刀掉在了地下。 “啊,崔斯特·杜垩登,我本以为你能好好的打一场。”男性卓尔说道。他的声音提醒着崔斯特,敌人正在不断靠近。“我听说过你的许多英勇事迹。” 崔斯特睁不开眼睛,他感到下肢已经麻木了,他甚至不能稳稳地站在地上。 他能继续保持站立姿势的唯一理由,也是他越来越模糊的思维里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还倚在墙上。 毒剂侵蚀着他,挥动着武器的卓尔在向他逼近。 崔斯特极力与麻木的感觉斗争着,努力想找回自我,努力想把意识从混乱当中拉回来。 “或许我们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玩具。”他听到女性卓尔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说道。 “这个太危险了,亲爱的唐尼娅。”男性卓尔反驳。“快杀了他。” “如你所愿……” 她的声音飘远了,崔斯特似乎落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落入了一片他无法逃脱的黑暗之中。 沃夫加趴在石头上向下望去,想找一个好角度,靠近挂在石壁上的陶玛里。 在他身后,凯蒂布莉儿把一根绳子绑在腰间,估算着长度。 “那把该死的剑几乎迷惑住我。”她对沃夫加说。“我有好几个月没那么清楚的听到它的声音了。” “因为你太累了。”沃夫加回答。“我们都很累,敌人进攻了多少次了?一打?他们不给我们休息的机会。” “用石头把它砸下来,再下去捡多好。”托格说着走过来,辛格斯麦克鲁夫在他身边。 他们都一瘸一拐的,辛格斯扶着托格。 “我们试过了。”沃夫加回答。 “派克怎么样了?”凯蒂布莉儿问道,“还有潘特?” “潘特要疯了。”辛格斯回答。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凯蒂布莉儿说道。 派克自从跌了胳膊之后只是在说‘哦哦哦哦哦’。”辛格斯补充道。“我觉得要让他习惯还得过上一阵。班纳克把他送回秘银厅疗伤了。” “他会活下来的,毫无疑问。”托格补充道。 “好吧,你最好赶快拿上你的弓。”辛格斯说道,“我们可能马上要撤进秘银厅了。” 他回头看看远处山脊上的巨人,“我们还能守一阵,只要我们不傻到追的太远就行。但是他们正在山上组装弩车,一旦这东西弄好,我们就撤退。” 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没有人对这个逻辑质疑。 “班纳克已经开始组织撤退了。”托格说。“现在先让守卫者峡谷西边的守军撤退,如果我们先撤了,巨人们就会控制这里,那他们就得在巨人的压制下穿过山谷了。” 两个人类再次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他们的敌人此刻已经占有了巨大的优势。矮人们将会被赶回秘银厅这一点毫无疑问。 那周围的其他城镇该怎么办呢? 失去了与对外贸易的秘银厅,没有给养补给,又怎么收复这片土地呢? 对于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来说,还有一件事更令人担忧:如果他们回到地下,崔斯特·杜垩登怎么办?他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他看到札克跳进了酸湖。 他看到艾丽芬倒在墙边。 他看到布鲁诺从高塔上摔下。 每件事他都会使他产生无尽的怒气与痛苦,他没有驱散它们;不,崔斯特聚集起它们,从记忆中唤起这些情绪,把它们聚在一起。 他想象着瑞吉斯被兽人肢解。 他想象着沃夫加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扎满了长矛。 他想象着凯蒂布莉儿无助的倒下,敌人包围了她,她身上满是伤口。 那些景象在他的想象中显得如此真实和痛苦,他想到自己生命中所有的悲伤与绝望,这些把他卷入了情感的深渊之中。 他感到猎人本能在体内升起,所有的景象连在一起,成为一条充斥着痛苦、无助、悲伤和悔恨的长线。最重要的,还有无尽的怒气。 一把剑向崔斯特左边刺来,金属撞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这对于两个袭击者来说是个警示,他们的毒剂没能击败猎人。弯刀反手一挡,卓尔眯着的眼睛瞪大了,吃惊地看着自己刺出的剑尖向上挑去。 第二剑跟了上来,放低了许多。但即使是沿着第一次攻击的角度,防御者也不可能有机会,他没有时间把弯刀挥下来,也没有时间捡起地上的另一把弯刀。 但他是猎人,他不仅收回了第一把弯刀,把剑荡到右边,同时还弯腰躲避,捡起来落在地上的闪光。他迅速起身,双刀完美地保持着和谐,已经握在手中的弯刀在剑身上击打着,使得它再度偏移。 第一把弯刀再次挥出,重重地打在第一把剑上。 阿德农无助的站着,两把剑大大的分开,露出一个极大的空当,直面手持双刀的崔斯特。 局势的突然逆转使得阿德农惊异而愤怒。他的同伴没有立刻跟进,也无法绕到猎人背后。阿德农猛的抽回了双剑,后退一步摆出防御姿态,但此时他并不需要防御,猎人在他身前向右转去,同时用一把弯刀在身前防御性的斩下。 唐尼娅看到自己的剑被挡开的时候惊讶得轻轻叫了一声,但这个训练有素的卓尔战士迅速后退一步,掷出一把匕首。 猎人闪身躲过了。 崔斯特再次转身防御阿德农的两次突刺,在转身之前双刀便已经上挑,瞬间击打了双剑十几次。刀刃再次重重的打在阿德农的剑身上,把短剑逼退了。 猎人旋转起来,左右双刀以精准的角度挥出,格挡着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似乎在他们发动进攻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们进攻的方向。 他的对手并不是新手,他们已经共同战斗了很多次,他们左右夹击猎人,互相配合,消耗的体力比不停旋转的防御者少许多,但尽管如此,他们的每一次攻击,不论从上路还是下路,从左翼还是右翼,都会被弯刀完美的隔开。 忽然间猎人的旋转停止了,两个袭击者再次攻击,但猎人回身向另一个方向转去。又是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两把弯刀抵住三把剑。 武器的撞击只持续了一瞬间,袭击者们从左右两侧对猎人形成夹击。 阿德农从上路发起两次突刺。 猎人蹲下来躲避,同时刀刃刺向他的膝盖,然后在阿德农反应过来之前猛然起跳,躲过唐尼娅砍来的剑,落在阿德农面前。崔斯特双刀交叉,抵住阿德农的双剑,奋力上举,然后猛然向两边荡去,阿德农的双臂被迫向两侧分开,双剑几乎脱手。 阿德农向后退去,猎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他向后一跳,从唐尼娅刺来的剑上掠过,轻轻的落在地上。 在他回身防御她的攻击的时候,唐尼娅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匕首,迅速的向他胸前掷去,但崔斯特左手的弯刀向前一击,打在匕首上。几乎与此同时,右手的弯刀也 从下边向上挥出,再次打在匕首上,使得它改变方向,向她的同伴飞去。阿德农使劲浑身解数想要躲开,但还是被匕首在脸颊上划了一道。 唐尼娅继续攻击,在长剑刺出的同时又从腰带上摸出一把匕首。 长剑并没有太接近,猎人右手的弯刀把它拨到了一边,左手弯刀迅速跟进,把它打得向上扬起,然后又是一击,使它抬得更高了。 唐尼娅没有太在意这些;她的另一只手巧妙地抖动了一下,把匕首尖捏在手中,然后向猎人的脸上掷去。 弯刀挥了下来,但没有击中匕首。匕首上附着的魔法在唐尼娅的控制下生效了,一簇活动的触手生了出来,迅速包裹在弯刀上。 望着显而易见的胜利,唐尼娅不屑的看看剩下的那把弯刀。对于这么容易就击败了这个叛徒,她有些惊异,但很快她就发现崔斯特已经把弯刀扔下,同时把斗篷扯了下来。 阿德农从侧面冲来,但猎人迅速向相反的方向冲去,绕到唐尼娅身后,把她作为一个屏障。与此同时,他把斗篷旋转着舞过头顶,唐尼娅再次掷出匕首。 她感觉匕首击中了他的肩膀,但飞舞的斗篷飞过来蒙在了她的头上,她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脖子忽然一凉,她意识到匕首挂在了斗篷上,狡猾的猎人已经算好了投掷斗篷的角度,淬毒的匕首刃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尖叫一声,扯下斗篷扔在地上。 一把弯刀挡住了双剑,猎人依然完美的防御着,阿德农的攻击丝毫不能奏效。 他且战且退,向丢在一边的弯刀移去。 攻击更加猛烈了,甚至还带着几次冲锋。 猎人跳到了阿德农左边,左手致命的弯刀迅速挥出,当它被拨到一边时,又顺势从右边突刺。 这也是一次防御,猎人转过身来,背对阿德农,反手把刀柄重重地打在了阿德农脸上。 卓尔踉跄着向后退去,盲目的挥舞双剑作为防御,但什么也没砍到,恐惧的表情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猎人没有停下,大步向丢掉的弯刀走去。 当他靠近弯刀时,一个黑暗结界笼罩了他;他立刻向记忆中女卓尔的位置回应了一个。 他抓起弯刀,从黑暗结界中翻滚出来,然后冲进第二个黑暗结界,他自己的结界,降低重心,双刀四处挥动。 他走了出来,女卓尔正向受伤的同伴跑去,后者脸上全是血。 猎人跟了上去。 “两面夹击。”猎人听到唐尼娅说道,阿德农向右边移去。 她摸了摸脖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 猎人在她身上施放了一层蓝色火焰,明亮却无害的火焰使她更明显了。 阿德农冲了上来;她转身逃跑了。 武器的撞击声连续不断,听起来就像长长地响了一声,阿德农的双剑一次又一次的向猎人刺去,每次都是连续两次突刺。但不论是左是右,每次攻击都被弯刀挡了回来,而且每次都不是一把弯刀,猎人的两把弯刀每次都同时出击。 一次横扫被猎人弯腰躲过,一记突刺又被猎人闪身避开,阿德农抽回双剑,但由于用力过猛,双剑几乎脱手。 “唐尼娅!”他叫道。 他咆哮着挥动着双剑,发起一连串猛攻,而每一次都在双刀的防御下被险险的化解。弯刀太快了,阿德农必须集中注意,来不及想更多。 弯刀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露出一个空挡。 阿德农跳了起来,双剑从下路刺去。 令人吃惊的是,弯刀只是交叉下压防御,使得两者形成一个僵持的局面——至少阿德农是这样认为的。但阿德农没有去过魔索布莱,也不知道他的对手——崔斯特·杜垩登——在很久之前就想到了一个破解这种僵局的办法。 猎人从交叉的弯刀之间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阿德农脸上,再次使他踉跄的向后退去。 他徒劳地挥舞着双剑,但弯刀敲打着它们,使它们改变了方向。他重重地靠在了石壁上,双手已经控制不了剑柄。 握着剑柄的手重重的打在了自己的胸前,他叫了一声。 猎人咆哮起来,想迅速结束战斗。 但双刀没有穿透他,两把弯刀都砍在了阿德农身上,是的,两把刀都重创了卓尔战士,却没有一把杀死他。 猎人失去了平衡,吃惊的望着对手。 双剑把弯刀拨在一边,猎人开始向右边移动,但阿德农来到他的右后方,举起了双剑。他要么躲开,要么被刺死。 但他躲不开,因为那边是石壁。阿德农知道,他笑了笑:叛徒已经无路可逃了。 阿德农冲了上去,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双剑砍到了石壁上,他停了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哦,该死的崔斯特!”他忽然明白过来,崔斯特刚才踩着石壁跳了起来,此时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后。 弯刀从阿德农的肩头砍过,干净利落地斩下了他的脑袋。 崔斯特转身看看仍然昏迷不醒的精灵,向他们走了几步。 但他的怒火远未平息,猎人冲出洞穴来到黑暗之中。他停了下来,看到一团蓝色的妖火在西边的山坡上舞动着。他紧紧盯着它,掏出了玛瑙塑像,召唤关海法。 黑豹出现在他身边,崔斯特指了指仍在闪动的妖火。 “抓住她。”卓尔命令道。“把她带到我这儿来。” 黑豹咆哮一声,冲进黑暗之中。 第十七章 摄政王与间谍 瑞吉斯捏捏布鲁诺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朋友,心中怀疑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矮人国王了。布鲁诺的呼吸极其微弱,脸色灰的看起来像是用石头凿成的。 演说者和卡迪欧已经告诉瑞吉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经历那个悲痛的时刻了。 “我欠你这些。”半身人轻轻说道,努力克制着声音不被哽咽打断。“我们都欠你的,在你休息的时候,我们会坚守着秘银厅,不会让它陷落。” 半身人发出一声轻轻的抽泣,把矮人的双手交叉摆在胸前。有那么一会儿,他看到布鲁诺的胸口不动了,这使他怀疑布鲁诺是否听到了他最后的话。 但布鲁诺很快又开始呼吸了。 不会很久。 瑞吉斯摆放好矮人的手臂,迅速走出了房间,努力想克服自己的情绪。他沿着走道快速走动着,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与奈斯枚使者的会面。他仍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勇猛的战士,秘银厅在现在的情况下还能为他提供什么?东边的大门已经被封住了,矮人们在门后填了二十英尺石块,不论谁想要进来,都要先清理掉它们。 北方的战斗已经不能在抱有什么希望,班纳克说他也不能确定还能守多久。 巨人们在西边山脊上装配弩车,班纳克担心他的部队很快就要受到巨大威胁。 他向瑞吉斯询问能否把守卫者峡谷西边的部队派到北边一部分,夺回山脊,但他又自己否定了这个请求;这么做不可行。即使是班纳克,此时此刻正如此迫切的需要支援,也不能忽视这样做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把两支部队都暴露在危险之中,同时,离开守卫者峡谷的防御位置会使秘银厅西侧门户大开。 那么奈斯枚呢?极有可能已经被攻陷了。半身人在保持西边防御的同时,又要提防南边潜在的敌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填满了半身人摄政王的脑海,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包围着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住。实际上,他只想好好吃上那么一两顿,然后躺在一张暖和的床上睡一觉,把吃什么早餐作为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 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他小小的肩膀上,瑞吉斯加快了步伐,但当他再次回头看到布鲁诺房里透出的摇曳烛光时,他记起了刚刚对临终的朋友说的那些话。 瑞吉斯立刻挺直了腰板,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他的承诺不是白下的,他欠布鲁诺的,或许比那还要多。 现在最重要的是,瑞吉斯想着,脚上再次加快了步伐,是去会见盖伦·福斯。 他在约定的接见室找到了他。这个房间比王座厅小得多,也更加个人化,里面摆满了舒适的扶手椅,每一个上面都铺着三层垫子。宽大的靠背上铺着厚厚的狼皮,上面描绘着战锤一族的徽记——一个浮满泡沫的啤酒杯。一个石砌的火塘安放在中间,燃烧着一小团火焰。 盖伦·福斯明显表现出对这舒适环境的不屑。他的手背在身后,手指不停摆动着,眼睛紧紧盯着地面。瑞吉斯怀疑他心中只有无尽的焦虑。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奈斯枚的盖伦·福斯。”半身人摄政王向他问候。 “请原谅我的拖沓,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比起你的拖沓,秘银厅对奈斯枚请求的拖沓更令人难以原谅。”他尖锐的反驳道。 瑞吉斯叹了口气,走过盖伦,坐到一张扶手椅上,但战士并没有与他一起坐下。半身人对着火塘右边的一个座位向他打着手势,示意他过去就坐。 奈斯枚的骑手一眨不眨地盯着瑞吉斯,坐在了椅子上。 “想让我怎么做?”瑞吉斯在盖伦坐下之后问道。 “派一队矮人支援奈斯枚。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巨魔赶回他们的臭水沟,收复我们的城市。” “如果他们继续向南进军,更多的兽人和巨人追过去怎么办?” 瑞吉斯问道,盖伦的眉头皱紧了。“这种事情很可能会发生,你应该明白,兽人在北边给我们施压,并且已经封住了秘银厅的东门;我们的战士在守卫者峡谷北边的悬崖上苦战数日,但如果东边战线的报道属实,战士们将被迫放弃他们的战线。” “你对我们身边的事情有所耳闻吧。”瑞吉斯问道。 盖伦·福斯绷紧了脸,望着瑞吉斯。 “奈斯枚的悲剧不是偶然的。”瑞吉斯解释道。“敌人的军队,从南到北联合发起了行动。” “不可能!” “你没听到秘银厅东门陷落的情报吗?” “听到过一点,但我不关心。” “外边的军队除了北方的巨人和兽人,还有南方的巨魔。”瑞吉斯打断了他,听到这话,盖伦的怒气马上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我们的敌人席卷了每一寸土地,从瑟布林河到奈斯枚,从巨魔平原到世界之脊。”瑞吉斯继续说道。“现在只剩几个据点了,秘银厅和奈斯枚想要阻止他们,除非能获得邻邦的援助。” “这就是说,你承认我们必须协同作战了?”盖伦说道,“你发现出兵奈斯枚是明智之举。” “是的,”瑞吉斯说道,“或许也不是。我们必须并肩作战,我们也正准备这么做。但我想你收复失地的想法可能行不通。秘银厅可以坚守,但除此之外,地表上所有的城镇都将陷落。” “这是什么傻话!”盖伦·福斯咆哮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怒火。 “我们会为每一寸土地而战。”瑞吉斯的声音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愤怒而畏惧或是高亢。“当我们守不住时,我们会撤入秘银厅的隧道。在那里,我们可以向银月城与桑德巴请求援军。我已经派人火速前往银月城的艾拉斯卓女士与桑德巴的首领那里。在这里,我们保存实力,对抗嗜血成性的残暴敌人。” “我们的同胞会被屠杀吗?”盖伦问道。 “不,”瑞吉斯回答,“我们会帮助他们。在你来的时候我已经派矮人斥候从地下潜入南方,寻找通向奈斯枚的通道。他们的工作卓有成效,我想他们至少已经发现了两个离你们城镇足够近的入口,并且已经加入到了你的同胞之中。” “那请再派一支军队过去吧,把巨魔赶回老巢!” “我会尽可能的派人去,但恐怕难以达到你的要求。”瑞吉斯说道。 “那怎么办?”战士的声音低了下来,整个人都陷在了扶手椅里。 “我们会尽可能的帮助你的同胞。”瑞吉斯解释道。“我们将与他们并肩作战,如果有机会的话。但即使没有机会,或情况有变化,我们将与你的同胞一道撤退,经过隧道来到秘银厅。虽然矮人们不一定能击败地表的敌人,但我对他们能守住隧道这一点毫不怀疑。” 盖伦·福斯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火堆。 “我希望我能提供更多。”瑞吉斯继续说道。“我希望我能倾秘银厅之兵力,向南扫平巨魔。但我不能,你懂得的。” 盖伦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然后抬眼望着瑞吉斯,表情柔和多了。 “你确定兽人和巨人们与巨魔制定了什么计划吗?” “东门的陷落说明了一切。”半身人回答。 “这也说明,我的同胞们情况危急。”盖伦说道。“如果巨魔有余力向北进攻你们的话……” “不要再耽搁了。”瑞吉斯说道,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向盖伦扔了过去。“拿着它到地下城里找塔斯克曼,远征军现在应该准备好了,他们今天就能出发。” 盖伦·福斯再次停顿了一会,盯着手中的羊皮纸,然后看看瑞吉斯,缓慢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点头已经足以向瑞吉斯表达出他的感激之情。他明白这样做的原因,虽然他不很同意这样。 他微微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半身人摄政王松了一口气,为负担又减轻了一点儿略感欣慰。 瑞吉斯滑到椅子里,再次注视着火焰,但在他放松之前,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 “请进。”他说道,预感盖伦又折了回来。 门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矮人走了进来,麦卡尔·铁炉秘银厅最好的铁匠之一。他胡子的颜色(据说是红色)已经难以辨认。他穿了一件厚厚的皮围裙,里面是一件黑色衬衫,只剩下左边有袖子, 严严实实的包裹着手臂,末端与一只厚重的隔热手套相连。赤裸的右臂露在围裙外边,几乎是左臂的两倍粗,布满了常年挥动铁锤练出来的肌肉。 “又是侏儒的事情?”瑞吉斯问道。 麦卡尔在十天之内已经来找过他两次,每次都是报告米拉巴访客在地下城中动向的。 “小个子又去看地图了。”麦卡尔说道。 “同一幅地图?” “西门隧道,几乎没用。” “他现在在哪儿?”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那些隧道里。”麦卡尔解释道。“我想他是发现什么东西了。” “那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那些隧道被封起来几百年了,除了影龙和灰矮人打开过它们之外,在我们收复秘银厅之后没人动过。” “有什么呢?一个出口?”瑞吉斯问道。“兽人可以从那里进去偷他们的锻炉?” “什么也没有。”麦卡尔回答。“只有岩层和锻造用的煤炭。如果小个子想从那里发现什么资源的话,那他就是最傻的傻子了。米拉巴的资源已经很多了,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能用完。” “通往米拉巴的隧道?” 麦卡尔哼了一下,“我们去调查过了,从那里向西走了一天的路程,然后上到地表,已经离开了敌人的包围,但那不是去米拉巴的方向,小个子知道的。” “那到底是什么?”瑞吉斯轻声问道,与其说是在问矮人,更像是在问自己。 南弗多要做什么呢?他在心中列举着所有的可能,一手托着下巴,轻轻摸着脖子。 “找到南弗多,把他带来。”瑞吉斯对矮人说。 “哈!”麦卡尔高兴地回答。“绑了带过来还是打昏了拖过来?” “不是让你胁迫他。”瑞吉斯回答。“告诉他我有关于米拉巴的新消息,想听听他的意见。” “没意思。”麦卡尔咕哝着离开了。 铁匠离开之后,一连串的消息通报进来。从西边和东边来的关于外边战事的情况,探索隧道的斥候们的新进展。瑞吉斯一字不漏地仔细听着,权衡所有可能,然后向矮人顾问们咨询,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更像个信息传达者而不是决策者。 但他也发现自己的意见很大程度上能被矮人们所认同。 这让他感到既高兴又害怕。 一个信使把五十名矮人随着盖伦·福斯出发的消息和晚饭一起送了上来。 瑞吉斯邀请他一起吃,或者说刚要邀请他的时候,麦卡尔·铁炉出现在门口。 “还有事情要做。”瑞吉斯对信使说。 半身人充满歉意的耸耸肩,示意他把晚餐放到两把椅子之间的小桌上。 “好的。”矮人回答,他转过身去,把几磅肉放到盘子里,又到了一大壶蜂蜜酒,同时向瑞吉斯点点头,蜜酒从壶里洒出来一些,然后离开了。 麦卡尔和南弗多走了进来。 “回去干活了。”一身煤灰的铁匠说道,往嘴里塞满了酒肉,转身出去了。 “坐下一起吃吧。”瑞吉斯对侏儒说。 “他们的存货不多了。”南弗多说道。话音未落,两个矮人冲了进来,把酒肉添满。 矮人还没出门,半身人和侏儒就开始大吃起来。 “我听说你有来自米拉巴的消息,或者是关于米拉巴的消息?”南弗多在大口吞下蜜酒的间隙说道。“铁炉大师这么告诉我的。” “我对米拉巴有所请求。”瑞吉斯在咀嚼的停顿中解释道。“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们目前的情况。” “很多怪物,是的。”南弗多回答道,同时又咬下一大块羊肉,痛饮一口蜜酒。 “比你知道的还要多。”瑞吉斯回到。“对每个地区来说都是威胁,毫无疑问,你们的侯爵了解这些情况,或许奈斯枚已经沦陷了。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在地表守多久,所以,米拉巴必须动用她的军队了。” “为了秘银厅的利益?”侏儒问道。 他吃惊的发现自己在说话时喷出了一口蜜酒,于是迅速的用餐巾把它们擦掉,又痛饮一口。 “为了米拉巴的利益。”瑞吉斯更正道。“我们不能确定怪物们打到这里就停下来。” 侏儒看起来开始有些焦虑,他毫无戒备的喝下越来越多的蜜酒,食物却吃的越来越少。这很好,瑞吉斯想到,谈话继续进行着,话题转移到关于东门的陷落以及对于南边巨魔与北边的兽人和巨人们会师的恐惧,或者说,它们之间一直有着联系。他并没有透露更多细节,只是想尽量把谈话拖得时间长一点,让南弗多喝下更多的蜜酒。 当侍者再次来添加食物和蜜酒时,瑞吉斯凑近他的耳朵,轻声嘱咐了几句。 “下一次来的时候,在酒里兑些开膛手小队的特酿。”半身人打量着侏儒,判断着他当前的精神状态。“二十比一。”他继续说道,不想把侏儒搞得不省人事。 一个小时之后,瑞吉斯仍然喋喋不休,而南弗多仍然在痛饮蜜酒。 “但是你和你们的执政官不是声称,来这里的目的是探访托格和加强你们城镇与我们的联系的吗?”瑞吉斯突然说道,声音一下提高了。他开始把谈话从怪物与战斗上慢慢引到秘银厅与米拉巴的关系方面。“是吧,不是吗?” 南弗多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大到任何一个喝醉的侏儒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 “啊……是的。”南弗多含混不清的说道。“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样。” “的确如此。”瑞吉斯说道。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从椅子上凑近了南弗多,同时从领子里摸出了红宝石吊坠,用手轻轻拨弄着它,吊坠开始缓慢旋转。 “好吧,我们都希望是这样的,当然了。”半身人说道,他注意到南弗多的目光开始被吊坠吸引。“我的意思是,更好的关系。” “是啊,是啊,那是当然。”侏儒说道,他的眼睛已经无法从微微旋转的红宝石吊坠上转移了。 瑞吉斯从未想到尝试去催眠这个侏儒,正如托格和辛格斯·麦克鲁夫所说的那样,南弗多是个聪明的炼金师,而且对于幻术颇有研究。 加上侏儒本身具有的对此类魔法的抗性,要是在平时的话。红宝石吊坠是绝对不会生效的。但现在南弗多喝多了。 他的目光无法从吊坠上拿开,深深地被闪耀着光芒的吊坠吸引了。 “你在秘银厅西边的通道里寻找什么?”瑞吉斯随意的问道。 “嗯?”南弗多应了一声。 “你去过那里,不是吗?”瑞吉斯追问道,同时小心的注意不打断吊坠的魔法。“我是说,在西边的隧道里。我听说你去过很多次了。矮人们都对这件事很好奇,有的还觉得很有趣,那里没什么东西,对吧。” “被封住的通道,仅此而已。”侏儒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那么,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与你来这里的任务有关系呢?”半身人问道。“你是来看托格的,不是吗?是为了来增进米拉巴和秘银厅之间关系的吗?” 南弗多哼了一声,摇摇头。 “只是那么说说罢了。”侏儒说道。 瑞吉斯一下呆住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坐回扶手椅的冲动,又把吊坠拨了一下。 “那是当然。”他急切的表示同意。“那么,告诉我,亲爱的侏儒,你们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当桑蒂拉·星耀听到矮人说,自己的同伴已经于摄政王瑞吉斯单独呆在一起两个多小时的时候,她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执政官小跑着穿过走廊,时不时的停下来理顺一下思绪。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呢?因为南弗多不是个可靠的同伴吗? 她来到房间的入口,三个矮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的坏笑。 “很高兴见到您。”其中一个对桑蒂拉说道,同时示意她到接待室里去。 第二个矮人站在门旁把门拉开了,桑蒂拉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笑声,一团火焰令人舒服的燃烧着。但她还是不能平静下来;有些东西让她坐立不安。她向房间里看去,看到南弗多正在一张扶手椅上冲她傻笑,对面则是吊着一只胳膊的瑞吉斯,看起来清醒的多。 “能来加入我们真是太好了,执政官桑蒂拉大人。”半身人说道,同时向一张空椅子打着手势。 桑蒂拉向前迈了一步,重重的关门声从身后传来,使她猛的一颤。 “南弗多和我正在讨论我们的安排布置,”瑞吉斯解释道,再次示意执政官坐下。 桑蒂拉几乎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打量着房间。除了壁炉那一面,墙壁上都装饰着挂毯,但这些装饰品都没有紧紧地贴在墙上。桑蒂拉注意到,挂毯下的流苏里露出不止一双脚。 她的目光慢慢转向瑞吉斯。 “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半身人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为团结友好而来。”桑蒂拉回答道,转而盯着明显喝多了的南弗多。 “真的么?”瑞吉斯问道。 桑蒂拉转向瑞吉斯。 “通过削弱秘银厅的兽人来巩固我们的关系吗?”半身人问道,他从身后拽出一个大口袋,扔到桑蒂拉的脚下。 桑蒂拉缓缓地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南弗多的溶解药剂。 执政官吃惊的望着侏儒;后者爆发出一阵大笑,几乎要从椅子上跌下来。 “我的新朋友南弗多把事情都告诉我了。”瑞吉斯补充道。 他打了个响指,挂毯落到了地上,三个板着脸的矮人出现了。桑蒂拉身后的门也被打开了,执政官不用看也知道有人正举着武器对准她的后背。 “他对我说,”瑞吉斯继续说道,“你们奉侯爵的命令来我们这里搞破坏。 用这样的手段毁掉秘银厅的信誉,使米拉巴抢走我们的顾客,在贸易战中获得优势。” 桑蒂拉开始摇头。 “您应该明白……”她说道。 “明白什么?”瑞吉斯打断了她的话,“把我们手中抵抗兽人的武器毁掉? 把我们建筑的防御工事毁掉?这有什么难懂的,执政官大人?” “我们没想到你们正在战争状态。”桑蒂拉叫道。 “哦,这样一来,你们的间谍行为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是吧!”半身人挖苦道。 “不是这样的,您是知道埃拉斯图侯爵的脾气的。”桑蒂拉试图解释。她说着来到南弗多的身边,侏儒正抱着肩膀嘀咕着什么。“这个,这个就是他的性格。 埃拉斯图惧怕秘银厅,于是他派我和南弗多来这里,调查托格是否泄露了米拉巴的秘密。你必须承认,米拉巴的四百名矮人来到秘银厅之后,秘银厅的确占据了相当大贸易优势。” “是啊,外边有一大群兽人,这的确是个优势。” “我们不知道。”桑蒂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即使没有战事发生,我和南弗多也不会制造任何破坏。我们两个都不支持侯爵的想法,也不赞同他对布鲁诺王和秘银厅的态度,我们正在寻找一个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你当然会这么说。”瑞吉斯打断道。 桑蒂拉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轻轻地说着什么。 “把他们带走,分开关押!”瑞吉斯命令道。 六个矮人分成两人一队冲了过来,但一转眼他们就不见了。 “守住门!”瑞吉斯喊道,离入口最近的矮人冲过去把门关上了。 桑蒂拉惊讶地发现南弗多出现在房间的另一端,矮人们向他发起了冲锋。 他们再次消失了,然后在壁炉前又重新现身。 “她在施法!阻止她!”瑞吉斯注意到桑蒂拉正在吟诵咒语,大声叫道。 “注意火球!”门口的矮人喊道。 他把门打开了,桑蒂拉与南弗多立刻出现在那里,很快抓住了这个机会。矮人惊叫着向后倒去。 南弗多傻笑起来,桑蒂拉猛的拉了他一把,把他拽到门外,通过门厅来到走廊里。矮人们在身后紧追不舍。 “你这个傻瓜侏儒!”桑蒂拉责备道,南弗多笑得更欢了。 在矮人的吼声与南弗多的傻笑声中,桑蒂拉愤怒地咆哮着,冲到了南弗多前面。 他们穿过了一扇门,桑蒂拉马上从身后把它关上了,又从房间另一端冲进另一条走廊。他们向西门奔去,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很快矮人们再次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喊叫声充斥着他们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他们冲进了主通道,宽阔的通道末端耸立着秘银厅历代国王的雕像,前面是一条倾斜的阶梯,通向一个小一些的门厅,在那里能看到从敞开的西门透进来的落日余晖。 大门不会敞开太久的,桑蒂拉意识到,有些矮人已经开始取下别着大门的挂钩,另一些则在门前组织起一道防御阵线。 “好吧,他们要抓住我们了。”南弗多无不悲哀的说道。“接下来是刑讯逼供的时间。” “闭嘴!你这个蠢货!”桑蒂拉叫道。 她看看四周,一下把南弗多拉进了最近的一座雕像的阴影里。几乎在与此同时,一队矮人冲了进来。大声叫嚷着“关上门”或是“守住入口”之类的话。 南弗多哭了起来,但桑蒂拉很快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紧紧地把他按在那里。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伸出头,向大门方向望去。 当醉醺醺的侏儒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执政官开始准备另一个法术。 她轻声念出咒语,指尖开始出现一道蓝色的亮光,她用亮光在空气中画出一扇门的轮廓。 “那里!”有人喊道,桑蒂拉回头看去,半身人和一群矮人正向她冲来。 没有丝毫犹豫,执政官再次抱起了南弗多,在秘银厅西门关闭的一刹那,她带着南弗多钻进了传送门里。 入口很快在她身后消失了,桑蒂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和伙伴已经来到了秘银厅的门外,出现在守卫者峡谷里。 “你可真会玩把戏。”南弗多尖声叫道,然后再次大笑起来。 桑蒂拉狠狠地瞪着侏儒炼金师。 “比你知道的多。”她说道。 她把他举得更高了,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他们来到大门边的一处空旷的地方。 闷闷不乐的桑蒂拉坐了下来,但侏儒不愿同她一起坐下;他想站起来,桑蒂拉把两条腿压在侏儒身上,迫使不停挣扎的侏儒安定下来。 他想要反抗,但桑蒂拉伸手在他长长地鹰钩鼻子上弹了一下。 “喂!”南弗多叫出声来。 “嘘——”桑蒂拉把手指竖在嘴唇之间示意道,然后换上了一种低沉而充满威胁的语调。“闭嘴!要不我帮你闭嘴,我剩下了几个法术还没用。” 这些话让南弗多清醒了许多,他咽了口唾沫,不再吱声。 他们从日落西山一直坐到繁星满天。 桑蒂拉感到他们已经无路可去。 第十八章 友情的挑战 崔斯特纵身跃上巨石,稳稳地落在巨石顶端。然后再次起跳,环视四周,随即很快就放松下来。关海法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局面。 女卓尔手执武器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哀求关海法后退一点,不要伤害自己。 “如果你扔掉武器的话,或许关海法看起来就不那么凶了。”崔斯特对她叫道。多年未曾使用的卓尔语脱口而出,这令他有些惊讶。 “如果我照办了,你会命令黑豹杀了我的。”她回答道。 我现在就可以命令她杀了你,”崔斯特解释道,“也可以命令她离开你。我向你保证,你的选择不多,投降,或者是被杀死。” 女卓尔瞪了他一眼,即使从那个距离也能看到她脸上讽刺的表情,然后她看看关海法,怒气冲冲的把长剑和匕首扔在了地上。 关海法仍然在围着她打转,但没有继续靠近。 “你叫什么名字?”崔斯特问道,他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穿过一条多石的小路来到黑豹与女卓尔对峙的地方。 “我是索多家族的,”女性卓尔试探性的说道,“听说过吗?” “没有。”崔斯特说道,突然之间穿过那片空地来到她的身后,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女性卓尔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惊异。“说实话,你的真名是什么对我来说没什么用途,我倒是更希望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女性卓尔慢慢的把脸转向他。她的确非常漂亮,崔斯特注意到。她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也遮住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这样充血的眼睛在兽人中十分常见,但她的明显要漂亮的多。 “我跟你一样是从幽暗地域逃出来的,崔斯特·杜垩登。”她回答道。崔斯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情,虽然他极力隐藏,但还是显露了出来。“如果你听说过索多家族,你就知道了。我们失去了蛛后的宠爱,我们的家族因此而几乎被毁灭。” “但是你逃了出来?” “是的。” “但你的同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罗丝信徒。”崔斯特说着把闪光架在了女卓尔的脖子上。 但她一动不动。 “我只有那样才能活下来。”她试图解释。“我刚刚从地底出来,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火球还不很习惯。” “这是需要一段时间。” “于是我发现了那个叫阿德农的卓尔。” “卓尔尸体。”崔斯特更正道,同时耸了耸肩。 女卓尔一动不动,“我早就想杀了那个家伙。”她继续说道。“我早就受够了他的卑鄙了,在他暗算那两个地表精灵的时候,我就想离开他。”崔斯特点点头,虽然他一点也不相信。按照卓尔的天性,她此时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找机会在他身上插上那么一两把刀子。 “你还是没有说你的名字。” “唐妮娅。”她回答道,有那么一会儿,崔斯特几乎要相信她不是在说谎。 他听到女卓尔说出自己的名字。“我是唐妮娅·索多,正在寻求伊莉丝翠女神的庇护。” 这句话触动到了崔斯特心里最敏感的部分。 “你也听说过舞蹈女神的名字?” 他知道她是在说谎,当然,但他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他从伊莉丝翠追随者们的只言片语中曾经了解到,会有一个卓尔同他有一颗相同的心。 “很抱歉,我在洞里为那两个精灵与你大打出手。”唐妮娅继续说道。她的目光垂了下去。“我的同伴是个武艺高强的战士,我只有这样伪装才能活下来。 一旦他怀疑我是个叛徒,他早就杀死我了。” “你没发现过离开他的机会吗?” 唐妮娅紧紧盯着她、“或者说,他是你在地表发现的惟一伙伴?” “只有阿德农。”唐妮娅说。“是的,阿德农和他的朋友们,巨人,还有兽人。他已经在地表呆了很多年了,这个游荡者与你的理念迥然不同。他经常出没于幽暗地域上层的隧道和世界之脊,在那里寻找他能找到的一切好处。” “这就是你没有离开他的原因?”崔斯特问道。 唐妮娅点点头,用双手捂住脸。 “如果不是那样,我早就离开他了。”她轻声说道。“我只能依靠他,这个地方我一点都不熟悉,我太弱小了,崔斯特·杜垩登。你能理解吗?” “我懂。”崔斯特承认。 他把冰亡插入刀鞘,又把闪光从唐妮娅脖子上拿开,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她身上搜索着,把她腰带上的匕首取了下来,与她的十字弓和装满箭矢的腰袋拿在一起。有一支弩矢无声的滑了出来,游侠把它别进了腰袋。崔斯特弯下腰,在她柔软的靴子顶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他故意没去碰它,而是继续向下摸到了她的脚踝。那 一把匕首,他当然知道,但他故意装作是由于大意没有发现的样子。 “你的武器是卓尔制造的。”他说着把发现的卓尔匕首和十字弓和之前她扔下的长剑和匕首放在一起。“如果你打算在地表呆很久的话,它们不会有什么作用的。”他把闪光也收回刀鞘。“过来。”他命令道,然后走开了,故意让女卓尔能够经过那堆武器。 他回头看看唐妮娅,她没有听从他的命令,他抬脚勾起十字弓,向上一挑,用手接住它挂在了腰带上。 “过来。”他再次命令道,然后走开了。 他听到唐妮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走过那堆武器,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确信这是一次考验,一旦她从地下捡起武器,他马上就会拔刀相向。 所以当他们经过那堆武器时,武器原封未动地堆在那里。崔斯特知道,唐妮娅相信自己已经通过了考验。她并不会意识到,这次“考验”只是一个诡计而已。 “关海法,”游侠叫道,想把这个诱饵做的更诱人一些。“你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长了,我命令你回去。” 崔斯特用余光瞥了唐妮娅一眼,她正盯着已经化成一团灰色烟雾的关海法,看着她慢慢消失了。 “关海法的存在受到时间限制。”崔斯特解释道。“她在这里很容易疲劳,必须回到星界去休息。” “真是个奇妙的伙伴。”唐妮娅评价道。 “三个之一,”崔斯特回答,“或者是五个,如果算上飞马的话。我向你保证它们值得算进去。” “你和地表精灵是盟友吗?”唐妮娅问道,在崔斯特回答之前她又加上一句。“这很好,他们对于我们这些蛛后的弃儿们来说是很好的同伴。” “或许是同伴。”崔斯特不置可否。“那个女的是精灵之神的高阶牧师,索多。她会很想跟你交流一下的,毫无疑问,还要测试一下你是不是在说谎。” 他注意到唐妮娅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会在你身上释放一个法术。”崔斯特故意说道。“但是不用紧张,只是用来测试你是不是说谎了。一旦她知道你真的是唐妮娅·索多……” 他的话被一道刀光打断了,在转身闪过的同时他从腰间抽出了冰亡。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的唐妮娅拔出了靴子里的匕首向他刺来。 崔斯特挥刀划过唐妮娅的手腕,造成了一条长而深的伤口,又顺势用弯刀在女性卓尔的肋骨间划了一道。唐妮娅转过身想要逃跑,但在她收回手臂之前,匕首已经脱手了。她紧紧握住受伤的右臂,把它按在右侧的伤口上,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崔斯特很快追上了他。 “你在撒谎,我本来就不该对一个卓尔抱有多大希望。”他叫道,趁唐妮娅转向的机会赶了上来。 “现在把实话告诉我,要不我就要了你的命!”崔斯特要求,“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们有多少人?” “几百!”唐妮娅向他喊道,她仍然跌跌撞撞的伺机逃跑。“上千!崔斯特·杜垩登,他们每个人都等着把你的头献祭给蜘蛛神后!” 崔斯特冲到了她的前面,唐妮娅马上释放了一个黑暗结界笼罩了他。 她向右冲去,猜想他会在哪一边出现。她穿过了黑暗结界,来到一处悬崖边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同时释放了卓尔一族天生的浮空术。 “对我失望吧!”她听到崔斯特来到她身后的悬崖上,她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真诚,或许他真的很想相信她的故事。 的确,他很想相信他。崔斯特多么想找到一个卓尔同伴!一个与他有着同样的志向,能够与他一起冒险,能够读懂他内心孤独与寂寞的卓尔同伴! 唐妮娅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但当她听到身后十字弓发射的声音时,笑容凝固在了她的脸上;她感到箭矢钉在了她的肩膀。她漂浮在空中,用浮空术对抗着把她拉向地表的巨大拉力,然后慢慢转过头去,盯着肩上的箭矢,感到毒剂已经渗进了她的肩膀。 她毫无知觉,无助地飘在空中。 崔斯特向下看看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扔掉手中的十字弓,这是他在解除唐妮娅武器时挂在身上的。他看着唐妮娅慢慢下落,下落,下落,两百英尺之下,是嶙峋的乱石。 崔斯特蹲了下来,把头埋在手里。他没有移开目光,虽然他很不忍心看到这一幕。 浮空术很快失效了,唐妮娅坠落下去,她甚至叫不出声来,卓尔毒剂已经剥夺了她发出声音的功能。 最后的几秒中崔斯特还是移开了目光,不想看到她粉身碎骨的样子。但他又很快把目光移了回来,女卓尔摊在乱石之间,身下是一大滩鲜血。 游侠再次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为这个结局感到惊讶。此时此刻,崔斯特·杜垩登唯一的感觉就是愤怒,只有愤怒,其他全无意义。 他定了定神,提醒自己塔拉舍和伊诺雯蒂仍然在洞里躺着,他飞奔回去,发现他们已经能发出声音了,甚至能够稍微的活动一下了。 在崔斯特进来时,伊诺雯蒂正在向她的衣服靠近。于是他迅速的把衣服扔给他,然后退了出去,开始清理阿德农的尸体。 “很高兴再次遇见你,崔斯特·杜垩登。”塔拉舍对他说。“也很幸运,至少对我们来说是如此。” “你把另外一个卓尔杀死了?”伊诺雯蒂问道。 “死了。”崔斯特神情忧郁的说道。“她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你为此感到痛苦吗?”伊诺雯蒂问道。 崔斯特猛然抬头向她看去,眼睛眯成一条缝。 “有没有?”伊诺雯蒂再次追问道,丝毫没有退缩。 崔斯特的表情柔和下来。 “总是如此。”他承认道。 “那么你的灵魂还没有受到玷污。”塔拉舍说道。“我们害怕你很快就会把杀戮不再放在心上。” 这句简短的话使得崔斯特深受触动,此时他的状态正介于自我与猎人之间。 当他是猎人时,他自然没有什么情感可言,死亡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当他杀死阿德农时,他只是感到胜利的满足;但唐妮娅的死对他有了更深的触动。这之间有一段空白地带,崔斯特知道,在那里,他可以像猎人一样战斗,同时又保有着自己的灵魂。他回顾自己的经历,相信自己曾经找到过这样一个地段。他只希望自己再次找到那个地方。 崔斯特翻检着阿德农的口袋,想寻找一些关于卓尔身份和目的的线索。他找到的不多,有几枚他不认识的硬币。有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阿德农在斗篷下穿的灰色丝质衬衫。这衬衫阻挡了崔斯特的弯刀。他能看出他锋利的刀刃在上面留下的印记。此外,虽然周围一片地面都被鲜血浸透了,但却没有一点沾在衬衣上。 “强大的魔法。”伊诺雯蒂说道。崔斯特看看她,她示意崔斯特把衬衣收起来。“战利品……”她解释道。 崔斯特换上了衬衣,此前他一直穿着布鲁诺送他的锁甲,有许多地方已经坏了,断裂的扣环套在身上显然很不舒服。 “感激不尽。”塔拉舍说道。“你懂得的,对吗?”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的,我会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赶到,就像在我需要帮助时你们所做的那样。”崔斯特回答。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塔拉舍的声调使得崔斯特停顿了一下,仔细考虑着这句话。 “我从未把任何地表精灵视作我的敌人。”崔斯特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注意到伊诺雯蒂和塔拉舍交换了一个目光。 “我们必须告诉你,我的族人之中有一个正与你为敌。”伊诺雯蒂承认道。 “但这不是你的错。” “你还记得艾丽芬吗?”塔拉舍补充道。 “记忆犹新。”崔斯特叹了一口气,目光低垂。“虽然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女扮男装,化名为勒罗里内。” 两个精灵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塔拉舍点点头。 “这正是她在银月城甩掉了我们的原因。”他对他的同伴说。 “她跟踪着你。”伊诺雯蒂补充道。“我们知道她的行程,但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们试着阻止她。请相信,艾丽芬的行为完全是她毫无理性的一意孤行,我们的族人都反对她这么做。” “她的确是失去了理性。”崔斯特同意道。 “你和她战斗过?”塔拉舍轻轻的问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崔斯特抬头看了看他,随即又马上低下头去,再次叹了一口气。 “我别无选择……我知道……我会那么做的……”他喃喃的说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两个精灵。“她跟一群我们正在追击的海盗混在一起。我并不知道她是谁,甚至连她是不是‘她’都不清楚。然后我们都加入了战斗。直到……” “直到你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塔拉舍说。伊诺雯蒂把目光移到一旁。 崔斯特默不作声。 “我早预料到结局会是这样。”塔拉舍对崔斯特说道。“我们曾经想把艾丽芬从泥潭中救出,相信你也做过同样的努力,或者说,在你知道以后,也会那么做的。” “但是她完全被自己的盛怒控制了。”伊诺雯蒂补充道。“每次我们听说你的英雄事迹,她就越发生气,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个骗局,坚信崔斯特·杜垩登本身就是个弥天大谎。” 崔斯特眼睛一眨不眨:“或许我就是个骗子。” “你自己也相信吗?”伊诺雯蒂问道,崔斯特只是耸耸肩。 “我们不会因为你对艾丽芬的正当防卫改变对你的看法。”塔拉舍解释道。 “即使你们改变了看法,我也毫无怨言。”崔斯特的这句话似乎使得两个精灵微微一颤。 “我们可以共同作战,”塔拉舍继续说,“肩并肩。” 崔斯特看看他,又扭头看看伊诺雯蒂。这是个很诱人的选择,但是崔斯特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他把目光转向塔拉舍,摇了摇头。 “我习惯于单独作战。”他解释道。“但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尽量赶到。” 他紧了紧丝绸衬衣,准备离开。 “我们总是需要你的帮助,”塔拉舍在他身后说道,“单打独斗比不上……” “让他走吧。”崔斯特听到伊诺雯蒂这么说道。“他还没准备好。” 第二天早上,崔斯特·杜垩登坐在一处悬崖边,望着精灵们的洞穴所在的地方,思考着塔拉舍提出的建议。他已经承认自己杀死了他们的朋友和族人却没有因此受到惩罚与责备。 对崔斯特来说,艾丽芬事件上已经有所转机,但他仍不确认下一步该如何发展。 当他直面自己的新朋友,新的盟友时,面对他们所许下的诱人承诺,他内心充满了矛盾。 他曾经有过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伙伴。 只是曾经而已。 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内心一片混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再次看到了巫师塔崩落时的景象,布鲁诺从上面摔了下来。 崔斯特心中忽然急迫的想回到自己洞穴中,摸摸那顶独角头盔,感受一下布鲁诺残留的气味,回忆自己失去的朋友们。他很快动身了。 在那一天的晚些时候,他又返回了悬崖边,再次注视着伊诺雯蒂和塔拉舍的洞穴。 他怀着极大的兴趣看着飞马载着他们俯冲下来,把塔拉舍带到洞穴的入口处。但令他吃惊的是,精灵下马后没有马上进去,却走到外边,开始叫他。 “崔斯特·杜垩登!”塔拉舍叫道。“过来!有新消息。” 尽管他心中充满迟疑,尽管他全身都沉寂在悲痛之中,但崔斯特还是发现自己跳了起来,小跑着向精灵奔去。 “又有一个部落从洞里钻出来了,”当崔斯特进来的时候,伊诺雯蒂对他说道。“塔拉舍发现他们正在世界之脊的脚下集结。”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里有兽人出没?”崔斯特怀疑的问道。“兽人在这里很少见么?” “不是一般的兽人,是个新的部落。”塔拉舍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发现他们正在这里集结,一个部落接一个部落的出动。这个部落还没跟其他部落取得联系。” “如果我们重创了他们,他们就会回到自己的洞穴之中。”伊诺雯蒂解释道。 “这将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崔斯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又继续补充道,“这对秘银厅的矮人来说也是个巨大帮助。” “有多少兽人?”崔斯特听到自己这么说。 “一个小部落,大概有五十来个。”塔拉舍回答。 “我们三个对五十个?”崔斯特问道。 “杀不到十个,其他四十个就会逃回去。”塔拉舍说。 “他们逃回去就会把消息散布给其他部落领袖。”伊诺雯蒂补充道。 “兽人和巨人纠结起一支巨大的部队。”塔拉舍解释道。“几千个兽人,几百个巨人,如果我们对抗如此庞大的军队,自然不会有任何效果。但如果放任他们不管,一旦他们完成了集结,那么即使是秘银厅的矮人,月森林的精灵,甚至是银月邦联的所有人联合起来也无法阻止从世界之脊涌出的兽人了。” “成千上万的兽人将会相应部队领袖的号召。”伊诺雯蒂补充道。 “但是我们可以遏制这个势头。”塔拉舍继续说道。“我们把兽人赶回去,让他们知道离开洞穴的代价。我们行动的效果会被那些逃回去的怪物大肆宣扬,这样一来,那些想要加入的部落就能权衡一下了。”他停了下来,看着崔斯特。 “这样一来,我们三个或许就能改变战争的结果。” 崔斯特不能否认,塔拉舍这个计划的确具有很大的潜在效果。 “那就快行动吧。”看到崔斯特没有异议,塔拉舍催促道。“我们得在他们从洞里出来之前就过去,在夜幕降临之前。” 两个精灵用令崔斯特吃惊的角度骑在飞马上,背对即将落下的太阳,向兽人们冲去。 卓尔旁边,关海法发出一声焦虑的咆哮,崔斯特伸手扯住她的脖子。 两个精灵和他们的飞马出现在兽人上空,弯弓准备放箭。兽人们开始叫喊,纷纷指着天空。 “上吧,小关。”崔斯特轻声说道,松开了黑豹。 关海法从北边向兽人们冲去,崔斯特则从另一侧,由南边包抄过去;他很快发现了第一个目标。看到关海法的兽人们惊声尖叫着,崔斯特趁机跳上了一块巨石,在下边,有两名兽人正被精灵和飞马所吸引着。崔斯特等到他们完全仰起头的时候,一下落在了他们之间。 闪光出鞘,向左边发起致命的一击,同时冰亡也重重地砍在了右边兽人的身上,使他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飞马降落在他的左后方,两个精灵又射出了一波箭,然后跳下飞马,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为了月森林!”崔斯特听到塔拉舍喊道。 尽管时刻危机,崔斯特·杜垩登还是咧嘴笑了,他从巨石后边冲了出来,向最近的一队兽人冲去。 塔拉舍和伊诺雯蒂则手挽手跳起了他们致命的舞蹈。 兽人纷纷退后,有一个想叫住他们的指挥官,重组阵型。但崔斯特很快在他身上释放了一个黑暗结界。 另一个大声喊叫着,他几乎要成功了,但关海法跳过来扑在了他的身上。 很快,兽人们就从原路逃了回去。在傍晚的最后一丝阳光下,他们没命地跑着。关海法和崔斯特从左右两翼驱赶着他们;塔拉舍和伊诺雯蒂,还有他们的坐骑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终于,崔斯特看到最后几个兽人逃进了黑暗的洞穴之中,他冲上前去,充满威胁地大叫一声。一个兽人回头看了一眼,脚步略微一缓,马上就被砍到在地。 他的同伴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部落里的每一个兽人都没有再次出现。 崔斯特站在洞穴的入口处,双手按在臀部放松地站着,注视着洞穴深处。 关海法赶了上来,跳到他的身边,很快,他们听到了身后飞马扑打双翼的声音。 “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塔拉舍说道,从马上跳了下来,与崔斯特并肩站着。 他伸手拍拍卓尔的肩膀,想象崔斯特会退缩,但崔斯特没有躲开。 “我们的配合相当默契。”伊诺雯蒂说着来到崔斯特的另一侧。 卓尔注视着她的眼睛,她刚才再次挑战了自己,再次对自己发出了邀请。 他没有公开回答,但当她靠过来时,他也没有躲开。 第十九章 兽人王的阴影 瑟布林河西岸上一片繁忙的景象,兽人与巨人在靠近秘银厅西门的山脊和河滩处筑满了防御工事。奥伯德王相信,这处地段是十分危险的,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即使是有一支全副武装的部队要渡河,也能很快强渡。于是奥伯德把大部分部队都投入进去,把成吨的石头运到河里,结实的砌在一起,然后填上成吨的沙子,在河道里构筑起一处水流湍急的险滩。 为了不给矮人们留下机会,格蒂·奥廖尔丝多特命令她手下的巨人们把矮人的大门紧紧封住,确保矮人们不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把门打开,并为此不惜引起了一次山崩;她绝对不能容忍战锤一族再从她背后搞什么鬼把戏。 工作夜以继日地进行着,每一个交叉点都筑起了高墙。巨人们在每一处工事前都放满了巨石,时刻准备镇压可能的抵抗。兽人们则在工事里摆满了粗制滥造的长矛。一旦援军想要强渡瑟布林河,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两位领袖每天晚上都会会面;还有阿甘斯,这个萨满已经成了奥伯德的首席顾问。讨论看起来是公平民主的,主要围绕如何巩固他们目前的战果而展开。但格蒂注意到,奥伯德每次都主导着话题,他的计划收到了巨大的成效,他的设想看起来也不再那么遥远。正因如此,女巨人每晚结束会谈的时候心中都闷闷不乐,不免要咬牙切齿一番。 这已经是秘银厅东门陷落的第十天了。 “我们必须到西边去。”格蒂发话了,这句话几乎每次会面时她都要说上几次。“你儿子还在那边跟矮人对峙,他没有巨人增援,没法把矮人们赶回去。” “你就这么急着把他们赶回秘银厅?”奥伯德漫不经心的问道。 “完成一项就少一项麻烦。” “最好在野战中慢慢的消耗掉他们。”兽人王说道。“跟普罗菲特那帮臭烘烘的巨魔作战会消耗掉他们不少资源。” 兽人王用来形容巨魔的“臭烘烘”一词令格蒂很是赞同,但她并没有心情欣赏这个笑话。 “你相信那几个巨魔就能把战锤一族赶回秘银厅的巢穴吗?”她嘲弄的说道。 “普罗菲特必然不会成功。”奥伯德承认道。“我们也不需要他成功。他能够削弱他们,然后拖垮他们就不错了。我们在隧道里逼得他们越紧,他们的反抗就越激烈。” “这就是你想把他们从北地赶出来的原因?”格蒂问道,心中微微有些困惑。她没有发现奥伯德沿着那条战线推进,虽然他表现出相当明确的意向。 “那样是最好的,”兽人王说道。“如果我们能做到话;要是做不到,把他们封在隧道里也不错,战锤一族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进行谈判的。” “让兽人和矮人签订一项合约?”格蒂怀疑的问道。 “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吗?”奥伯德反问道。“他们难道愿意通过隧道与银月城和费尔巴堡交易吗?” “有可能。” “那么如果我们把那些隧道切断呢?”奥伯德信心十足的问道。“矮人们难道会变成跟那个令人讨厌的杜垩登的族人一样吗?或者他们会跟幽暗地域的卓尔们做生意?”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理睬那些种族。”格蒂争辩道。“秘银厅是个自给自足的邦国。如果有必要的话,战锤一族甚至能在隧道里坚守上好几个世纪。”她把身子从盘坐着的腿上探了过去,“你们种族从来就不会作长远打算,奥伯德。” “兽人政权总是短命的,并且往往是消亡于兽人的内讧。” 毫无疑问,这句话触到了奥伯德心中的痛处,兽人王不久之前才许下了一番豪言壮语:把矮人从费尔巴堡赶出来,把那里命名为众箭堡。于是分歧不可避免的产生 了,兽人之间互不相让。艾莫瑞斯·战冠抓住机会把内部一片混乱的入侵者赶了出来。格蒂此时再次提及这段刚刚过去的惨败,无疑是想通过打击一下奥伯德的气焰,提到自己的地位。但奥伯德镇定自若,这令格蒂大吃一惊,甚至超过了由此产生的失望之情。 “的确是这样。”兽人王承认道,“我们应该从错误中汲取教训。” 格蒂几乎忍不住想问问奥伯德他到底是个什么生物,他到底对之前那个傻瓜奥伯德做了什么。 “一旦这片地区稳定下来,我们的军队集结地足够多,我们就在这里建立兽人城市。”奥伯德解释道。他似乎已经做好了长远的打算,此时所说的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们会建立自己的贸易体系,发展商业,然后周围的城镇会来加入我们。” “还想派人联系艾拉斯卓女士和艾莫瑞斯·战冠以签订贸易协议?”蒂说道。 “这只是第一步。”奥伯德平静的回答。“我觉得银月城会支持我们的,毕竟那里是以包容而闻名,说服战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他看着格蒂,咧嘴笑了,獠牙从上翻的嘴唇中露了出来。 “我们会有贸易往来的,”奥伯德反问道,“不是吗?” “你有什么他们从别的地方买不到的特产吗?” “我们控制着战锤一族的国度。”奥伯德解释道。“或许我们可以放开对秘银厅东门的包围,然后可以在瑟布林河上修一座桥,然后允许秘银厅与地表有贸易往来,然后从中抽取什一税。” “你这是要疯啊!”格蒂打断了他。“兽人屠杀了那么多矮人!布鲁诺王自己也被你儿子的部队杀了,你相信他们这么快就能忘记吗?” “谁知道呢?”兽人王耸耸肩说道,看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他们是我们胜利的牺牲品,如果这片土地成了兽人的国度,还会有人起来反抗我们吗? 有多少人会因此死去?什么时候他们才会醒悟呢?死几百人?几千人?他们本可以选择我们带来的真诚的和平的。” “真诚?” “真诚。”奥伯德重复。“我们攻不下银月城,桑德巴也不行,就算是我们双方所有人,再加上巨魔平原的所有巨魔都不行,你我都明白这一点。” 这番话使得格蒂几乎背过气去,她从一开始就明白事情的真相,只是她从来不相信奥伯德还能明白自己实力有限。 “嗯……那么,费尔巴堡呢?”她决定再提一次,稍稍触动一下兽人王。 “这个要看看我们能胜到什么程度了。”奥伯德回答。“如果秘银厅能被攻下来,那么这绝对是一个毫不次于费尔巴堡的地方。然后我们可能在几个月之内拿下月森林,这时我们就要休整一段时间了。我们需要大量木材,当然,我们可不像那些傻瓜精灵一样,跟那些树跳舞什么的。” 他再次环顾四周,似乎觉得想的太远了,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笑声。 “我们想的太远了,”兽人王说道,“还是办好手边的事情吧。封锁瑟布林河,截断所有可能支援秘银听过的势力;让普罗菲特在南边的隧道里进行骚扰;阿尔根继续在矮人施压,直到把他们赶回洞穴为止,然后封锁西门。这样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格蒂背靠着房间的石墙,注视着自己的盟友,还有他身边那个沾沾自喜的萨满。她对阿甘斯怀着强烈的抵触情绪,甚至想一下把萨满打死在地,但这只是想想而已,她就是看不惯那个恶棍丑陋的嘴脸。 老实说,她也很想把奥伯德先打死。此时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生物令她无比震惊,已经使她失去了原有的地位。他不再是那个要把矮人的脑袋当做礼物送给自己的奥伯德,也不是那个能让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只会散播毁灭和灾难的兽人领袖了。奥伯德在等待对抗矮人的最佳时机,看起来他已经学回了做出暂时牺牲以换取更大胜利和更长远利益的方法。兽人哪能想这么远呢? 对于格蒂来说,奥伯德似乎是诚实的,他将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个计划看起来完全有可能实现。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在这个计划中,兽人王会给她留下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它们闻起来就像臭水沟里的洛斯兽一样。”托斯安抱怨道。 尽管心情不佳,珂尔丽可并没有与他争辩,她的鼻子告诉她,这没错。 “普罗菲特在里面最出味!”托斯安继续说道。 珂尔丽可瞪了他一眼,提醒他自己正在一群巨魔之中,最好不要对他们的领袖评头论足。 “或许他就是这么当上头头的。”托斯安开半开玩笑地说着。珂尔丽可却没听出任何好笑的事情,她只对目前他们的处境关心,尤其担心自己优柔寡断的判断力。 托斯安继续发着牢骚,开始在四周踱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向珂尔丽可充作临时栖身之处的洞穴仔细看去。那里已经被画满了各种雕文和符咒,女牧师取出了仪式用的法袍。 当托斯安凑得更近时,她丝毫没有掩饰的穿上了法袍。 “今天不是献祭的日子吧。”他问道。 “不。”女牧师简单的回答。 “那你是想要……寻找我们失散的伙伴吗?” “不。” “那是想准备法术帮助我们和巨魔好好相处?” “不。” “要我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说一遍吗?还是你压根就不想告诉我?” “不。” 托斯安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很显然不明白最后一个回答究竟指的是什么。 “请您再说一遍,高阶女牧师大人。”他带着明显的讽刺语气,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忘记了,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男性。” “闭嘴吧!”珂尔丽可回答,她走向法袍,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我跟你一样不明白。”她承认道。 她微微一笑,想起了自己不愿告诉托斯安的理由,大概是因为他是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惟一能遇到的卓尔同伴吧。 “阿德农和唐妮娅溜走了,我一点也不奇怪。”托斯安说道。 “我也不奇怪。”珂尔丽可回答。“使我困惑的不是他们。” “那是什么呢?奥伯德?” “他是其中一部分,当然了,”女牧师说道,“他们那个粗野的神明总搞些这种手段,” “那真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仪式。” 珂尔丽可马上转向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腰间什么都没穿。 “我觉得我恐怕激怒罗丝女神了。”她承认道。 托斯安一开始看起来什么也没听到,然后他开始有所反应。在她的注视之下,这句话几乎要使他站立不稳。他打量着四周,似乎随时会有从幽暗地域的怪物从阴影中跳出来把他吞掉。 “这是什么意思?”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不知道,”珂尔丽可回答,“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个猜想对不对。” “你觉得去参加独眼大神格乌什的仪式冒犯她了?” “不,在那之前。”珂尔丽可承认道。 “那是怎么回事?” “恐怕是因为你的建议。”珂尔丽可坦诚地回答。 “我?”托斯安分辨道,“我做什么事情动摇对蜘蛛神后的信仰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说过,我们最好避开崔斯特·杜垩登,是吧。” 托斯安惊恐的抖动起来,眼睛不安的张望着,像一只受惊的动物一般。 “我觉得我陷入了一张自己编织的网中。”珂尔丽可说。“或许我不愿直面那个叛逆的态度触怒了蜘蛛神后,但我恐怕与崔斯特·杜垩登对抗才会更加激怒蛛后。” 托斯安虚弱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她拒绝了你的呼唤?” “我连尝试都不敢。”女牧师承认道。“我不敢那么做。” “你害怕崔斯特?”他问道,同时摇了摇头,显然不是这样。 “很久以前我听说过许多关于杜垩登家族叛徒的传言,”珂尔丽可解释道,“甚至在班瑞主母进攻秘银厅之前。崔斯特的名字直到你加入我们的队伍时我才听说。我们的许多牧师都在这上面犯了错误,我恐怕……她们应该是把崔斯特看作是蛛后的敌人了。” “当然是这样。”托斯安说道。“他还能是什么?” “他是混乱的制造者!”珂尔丽可打断了他的话。“崔斯特·杜垩登在你的家乡完美的制造出许多混乱,比他出世之前多得多的混乱,这不是罗丝女神一直希望看到的吗?” 托斯安的眼睛瞪大了,看起来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你是说,崔斯特·杜垩登的道路是罗丝女神默许的?” “是的。”珂尔丽可说道。“聪明的珂尔丽可她啊,看到了事情的真相,罗丝女神的计划,多么美妙!” “这的确很重要。”她的同伴承认道。 “另一方面,不论我的猜测是否正确,我被自己的智慧陷进去了。”珂尔丽可说道。 托斯安好奇的盯着她。 “如果我错了,”女牧师解释道,“那么我们将会全力对付那个叛徒,我相信阿德农和唐妮娅就是这么做的。如果我是正确的,那么我正在揭开罗丝这一计划的谜题……”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如果你是正确的,那么你解开罗丝的谜题将会削弱她的长远计划。”托斯安提醒道。 “我们不能知道。” 托斯安摇摇头,浑身战栗起来。 “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你问我的。” “但是……”男性卓尔口齿不清的说道,“但是……”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珂尔丽可提醒他,举起一只手安慰被吓坏的托斯安。 “这都是猜的。” “那么我们继续跟着这群讨厌的巨魔去寻找崔斯特吧,那样就可以发现事情的真相了。”托斯安建议。 “让我的猜想大白于天下?” 托斯安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热情马上消失了。 “那怎么办?”他问道。 “跟着普罗菲特我会找到答案的。”珂尔丽可解释道。“我必须做好被罗丝侍女召唤的准备。不知道对于试图试探罗丝心思的行为会受到什么惩罚。” “动荡之年在魔索布莱城引起了巨大的混乱。”他对她说。“欧布罗扎家族凭借未受影响的心灵异能企图将排名第一的班瑞家族取而代之。他们几乎要成功了,但罗丝应着班瑞主母的请求回来了……我从未见过像欧布罗扎家族那样的灾难。” 珂尔丽可点点头,他曾经提起过这段历史,血腥的惨不忍睹。 “真是令人困惑。”她再次说道。“光是揣测罗丝对于崔斯特的期望还不够,还见识了一个真正的兽人萨满。” “你害怕奥伯德?” 托斯安话里有话。 “小心一点是明智的。”珂尔丽可回答,并没有否认。“不是因为他忽然变得更快更强了,不是因为这些。我们必须警惕奥伯德,因为他忽然之间变得更明智了!” “或许是我们把格乌什的祝福理解错了。可能萨满赐予他的不仅仅是力量和灵巧,”托斯安猜测,“或许那个仪式还赋予了他无比的洞察力?” “至少他知道应该先干什么。”珂尔丽可说道。“我之前从未想过这种猪脸生物能像他这样压制自己的怒气,奥伯德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他还能控制普罗菲特和那些巨魔。如果奥伯德能保持这块地区的稳定,兽人和地精们会源源不断的从群山之中出来投奔他。如果他还能同时与巨魔保持同盟的话,那就有充足的理由可以相信,他能在北地建立一个兽人王国。奥伯德可能会派使者去银月城和桑德巴,甚至会与他们签订协议,甚至还会有贸易往来。” “他们是兽人!”托斯安争辩道。 “一下变聪明的兽人。”珂尔丽可严肃的说道。“我们我们必须时刻注意这些变化,同时注意不要与奥伯德的意愿相违背。” 珂尔丽可和托斯安发现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他们曾经多次发生争执,但最后却总能取得一致的看法,这点让他们双方都十分惊异。 “我多希望阿德农和唐妮娅没有离开我们。”托斯安遗憾的说道。“要是我们在一起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撤退?” “如果真变成那样,”哈里森·安·阿姆戈家族的战士说。“奥伯德的王国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从长远来看很有可能,”珂尔丽可回答,“但是也不一定,我们是在寻找乐趣。即使奥伯德像他所宣扬的那样建立了这样一个兽人的国度,又能维持多久呢?当奥伯德占据费尔巴堡的时候,又维持了多久呢?它们很快就会四分五裂,那时候我们就又能从中寻找乐趣了,这段时间我们只需要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女牧师的这番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信心。她真的是因为叛逆杜垩登背后那股强大的力量而担忧吗?或者是因为经历那场莫名其妙的兽人仪式?珂尔丽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的信心不足与奥伯德越来越显现出的天赋有着某种联系。 “我们现在有很多乐趣吗?”托斯安讽刺的问道。 “是的,这些巨魔味道的确不怎么好,“珂尔丽可回答,”但是正如我们请求的那样,我们带着他们穿过隧道进军秘银厅。你和我在一旁看着矮人和巨魔互相残杀,谁胜谁负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托斯安仔细品味着这些话,点头表示同意。他开始打量这件经过装饰的房间。 “你想通过获得罗丝的恩典来增强信心?”他问道。 “谁能懂得罗丝的意志呢?”珂尔丽可说,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挫败感。“叛徒杜垩登的事情困扰着我。现在形式一片混乱,我现在是罗丝面对独眼之神格乌什的主要代表。不管我的想法是愚蠢还是聪明,我都需要在这件事情中找一个折中的位置。当然,我自然会把罗斯女神供奉在她最喜欢的位置上。” “或者说,是个人的补救办法?”托斯安脸上绽出一个狡诈的微笑。 “我还没有准备好接受那些观念,也没准备好去追踪崔斯特·杜垩登。”珂尔丽可回答。“如果罗丝因为我揣测她的意图而发怒的话,我也需要一些指引,我必须获得罗丝的祝福。” 托斯安点点头,再次打量四周。 “我希望你能够一切顺利,”他说着转身离开,又补充道,“为了我们两个。” 珂尔丽可对最后那句话充满了感激之情,她感到自己把软弱的一面显示给那个战士是正确的。通常情况下,一个黑暗精灵从不会让另一个同类获得优势,主要是害怕会遭到来自背后的袭击。或许托斯安会因为杀了珂尔丽可而受到罗丝的宠信?女牧师把这些无关的念头抛到一边,提醒自己,他们的小团体并不是一个典型的卓尔小队。他们四个比起一般的卓尔小队来说有着更多的意义,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有着共同的利益,甚至建立起了友谊。如果托斯安不在身边,这是一次多么可怕的旅行啊。同样,对他来说也是如此,她知道,她的本能告诉自己,应该把事情真相告诉他。 出于种种个人原因,如果罗丝因为她搞错了自己对崔斯特·杜垩登的真实意图而迁怒于她的话,她也需要托斯安的协助,当然还有阿德农和唐妮娅的协助,如果那个叛徒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强大的话。 是的,珂尔丽可与托斯安想到了一起。她此时迫切的希望那两个卓尔没有离开。 “怎么了?”格蒂走进奥伯德在河边充当临时兵营的巨大山洞时问。兽人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一只手托着脑袋,脸上露出极端焦虑的表情。这种表情在那个仪式之后还是第一次出现。 “北地的消息。”奥伯德回答,“红鞭部落从世界之脊的群山中出来投奔我们。” 他的话使得格蒂意识到,他已经不是那个走到自己洞穴里啜泣的傻瓜兽人了。 奥伯德抬头看看她,“他们被赶回去了。” “被赶回去了?”格蒂问道,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讽刺的味道,“你的族人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了?还没取得胜利就准备开始反目成仇?” “他们是被精灵赶回去的。”奥伯德酸酸地回答道,他几乎是用威胁的眼光怒视着女巨人。 “精灵穿过了瑟布林河?”女巨人问道,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 “一对精灵……还有一个卓尔。”奥伯德解释道。“不觉得很熟悉吗?” “红鞭是个小部落吧。” “这个重要吗?”奥伯德反问。“他们会回到隧道里,警告其他部族,让他们好好考虑一下投奔我们的事情。” “但是阿甘斯已经把奥伯德的荣耀传遍天下了。”格蒂说。“奥伯德就是格乌什,是这样吧?” 奥伯德眯起了眼睛,格蒂知道他听出了自己话里挖苦的意味,她很高兴能这样。她不会公开反对奥伯德,但她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不可忽视的。 “不要低估阿甘斯和萨满们给我们带来的优势。”奥伯德警告道。 “给我们还是给奥伯德?” “双方都有。”兽人坚决地说道。“他们的召唤深入隧道之中。我已经带出了一万五千个兽人,还有成千的地精,但还有十倍数量的兽人可以被发动。我们不能让那几个微不足道的敌人用这样的战术破坏我们的优势。” 格蒂想与他争辩一番,仅仅是因为她想反对一切奥伯德的决策。但这次她发现自己一点理由也没有,“那你要怎么做呢?”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这里的工作已经走上正轨了,我们马上就会出征,回到西边和北边去。” 奥伯德宣布。“我们将派一部分兵力去支援阿尔根,让他能够继续与矮人在北边的山脊上作战,拖得越久越好。无论损失多大,我们都比矮人能承受的起。” “我计划马上出发去西边。”奥伯德继续说道。“从那个矮人们叫做守卫者峡谷的地方进军,把他们赶回秘银厅。但我要先去北边跟阿尔根和其他人一起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格蒂怀疑地看着他,极力隐藏着自己的不安。 “我希望你能派一部分你的族人与我一道出征。”奥伯德回应道,“你去不去都可以,随你便。另外,我还想把那对精灵和那个卓尔的脑袋挂在我的马车旁边。” “你没有马车。”女巨人说道。 “那我就造一个。”奥伯德毫不示弱。 格蒂没有回答,转身出去了,这意味着她和奥伯德的关系已经改变了。不久之前奥伯德还亲自到她的洞穴中拜访她,与她交谈,但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只是奥伯德这个不断壮大的王国里的一个访客了。 她带着这个令人沮丧的想法走在阳光里,她的脑中回想着兽人王轻蔑的话语,“你去不去都可以,随你便。” 格蒂提醒自己不能让奥伯德把自己过于边缘化。她想到自己可以在奥伯德羽翼未丰的时候杀死他。时间就是一切,女巨人意识到。她必须把奥伯德握在手中,让他把矮人赶到洞穴中,击溃强大的战锤一族,然后让他在战争中代表一个更为强大的北地联军,如果有那么一个联军的话。 如果失败了,格蒂希望奥伯德承担所有责任。如果成功了,她就把奥伯德赶下去,自己坐到那个充满荣誉的位置上。 女巨人会很享受的把那个丑陋的兽人慢慢杀死。 她必须时刻提醒着自己。 第二十章 力挽狂澜 “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离开?”南弗多向桑蒂拉问道。 侏儒一副傲慢的样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虽然长袍遮住了靴子,但从下摆的抖动中仍然能看出他在跺脚。 “你把一切都对瑞吉斯说了,还指望我们能回去吗?”执政官反问道,按住侏儒的肩膀把他转向秘银厅的大门。“如果你高兴的话。我就回去告诉侯爵,我们因为战锤一族的慷慨捡了一条命。” 南弗多慢慢的平静下来,他记起自己是那个背叛者,跺脚慢慢停了下来。 “这个……这个本来就是事实。”他结结巴巴的说。“他们一旦了解了真实情况,就会发现我根本就没想执行埃拉斯图侯爵的那个傻瓜计划。” “于是你就都告诉瑞吉斯了,”桑蒂拉回答,“我确定他会相信你的。” 南弗多咕哝着,再次摆出那副牛气的架势。 “我们当然不能回去!”侏儒说道,“至少现在不行。我们得向矮人们证明自己。为什么不呢?我们被误解了,被认为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目的和恶毒的计划过来的。那么我们就做些什么让他们知道,南弗多和桑蒂拉跟埃拉斯图是不一样的。” “说得好。”桑蒂拉评价道,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的味道。“我们现在去踏平兽人的阵地怎么样?可能我们还能回秘银厅去吃晚饭。” 她停了下来,看到南弗多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她以为这只是侏儒在表示自己的怀疑之情。但很快,桑蒂拉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她环顾四周,发现三个矮人从北边 向他们走来。其中两个搀着一个绿胡子的矮人。派克·石肩右边的矮人用肩膀驾着他,他左边的矮人,他的兄弟伊万,正用一条浸血的摊子包裹着他的左臂。 “哦哦哦哦!”派克呻吟着。 南弗多和桑蒂拉冲了出去,迎上他们。 “哦哦哦哦。”派克说道。 “瞧瞧他们对我兄弟干的好事!”伊万怒吼道。“巨人扔的岩片把他的手切下来了!该死的!” “他们现在在高地上,一旦他们的攻城器械装配好了,攻势就更凶猛了。” 另一个矮人附和道。“这样的规模还是小的。” 三个矮人匆忙的离开了,来到径直来到大门前,桑蒂拉和南弗多明智的躲到一旁。 “我们不能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放弃秘银厅。”南弗多坚持道。 桑蒂拉扭头看了看,秘银厅的大门打开了,三个矮人走了进去。执政官马上回过头去,几个矮人警卫冲了出来,四处打量着。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呢?炼金师南弗多?”她回答道,再次隐蔽到了石头后面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似乎她的确需要支撑。“或许我们可以投奔兽人,用你的那些化合物毁坏它们的武器。” 这只是在说笑话,但南弗多眼睛一亮,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我们可以这么做。”他说道。 他向北边走去,开始攀爬一段断墙。 “你在胡说什么?”桑蒂拉问道,轻而易举的追上了他。 “他们在上面需要我们,我们上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侏儒回答道。 桑蒂拉抓住了他的肩膀,使他停了下来。 “上去?”她重复道,指指北边的峭壁。“上面不是在打仗吗?” 南弗多又交叉起双臂,开始跺脚。 “上去。”他回答。 桑蒂拉嘲弄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正确的。”侏儒争辩道。“你知道,我们欠战锤一族的。” “我们欠战锤一族的?”执政官问道。 “是的,当然了。”南弗多说道,这次轮到他换上了一副讽刺的表情。“我们什么也不欠他们的。即使他们正抗击着怪物的军队,即使他们挡在米拉巴之前抵御着兽人和巨人的进攻,即使他们给了托格·锤击者和他的同伴们兄弟般的待遇,即使他们热情的招待我们、相信我们——这些还不够吗?” “够了,南弗多。”桑蒂拉连连摆手表示投降。“够了。” 高个子的漂亮女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眼向山崖上望去。陡峭的山崖上布满了绳梯。“就在上边。”她说道。 “你有没有法术能把我们弄上去?”侏儒满怀希望的问道。 桑蒂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他看起来有些沮丧,但很快就把这种情绪抛到了一边。南弗多来到悬崖下,抓住最近的绳梯,他回头看了桑蒂拉一眼,开始往上爬。 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爬上山顶,几乎每到一个突出的平台都要休息一下。 令他们吃惊的是,当他们到达山顶时,第一个出来欢迎的竟然不是矮人。 “瑞吉斯派你们来的?”凯蒂布莉儿问道,打量着他们两个。 她把手伸给南弗多,沃夫加也伸手拉起了桑蒂拉。 “我们自己来的。”桑蒂拉爬了上来,开始慢慢调整着呼吸。“我们准备回米拉巴去了,临走之前想来这里看看是不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 “我们现在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支援,”沃夫加回答。他说着走到一边,望着北方的广大区域,难以计数的兽人和地精正在集结着。“他们不休止地攻打我们,昼夜不停。” 桑蒂拉的目光随着野蛮人转到矮人和兽人之间的阵地上。她真切的感受到野蛮人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漫山遍野的地精和兽人尸体。鲜血浸透了战场的每一寸土地,灰色的石块几乎被染成了深红色。 “我们的伤亡比例是二十比一,”凯蒂布莉儿说道,“但他们还在进攻。” 桑蒂拉看看南弗多,后者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们会尽可能的帮助你们。”桑蒂拉向布鲁诺的两个人类孩子保证到。 “要是你们能找到对付巨人的办法,那就再好不过了。”一个矮人说道,那是班纳克·布劳南威尔,正大踏步的向两人走过来。 他边走边指向西面的一道山脊,山脉从北方延续到南方。 “在那里他们的投石够不到我们,”凯蒂布莉儿解释道,“但是他们也不傻,扔……” “岩片。”桑蒂拉替她回答。“我们在守卫者峡谷里遇见可怜的石肩兄弟了。” “可怜的派克。”凯蒂布莉儿说道。 “巨人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班纳克插了一句。 他没有解释,也用不着解释。在遥望那道山脊上巨人们的阵地的时候,桑蒂拉已经可以看到巨人们正在搬运着巨大的零部件,有些已经开始组装。桑蒂拉对于战争并不陌生,她很容易就能猜出那是些什么东西。 “岩片就够讨厌的了,”沃夫加说道,“但说实话,那些东西还没什么准头,不能威胁我们,除非像派克那样不走运。但如果这些攻城器械被装配起来,它们的射程足以覆盖这片阵地。” “我觉得它们明天就能装好。”班纳克补充道。 “一旦他们有了射程的优势,你们就必须从悬崖上撤退。”南弗多说道,没有人表示反对。 “我们很高兴你们能来协助我们,但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班纳克忽然热心的说道,像是心情一下明朗了起来。他转向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他们两个会教给你们如何在这里找到最合适的位置。” 桑蒂拉很快意识到,尽管敌人无休止的进攻着,矮人们的防御工事依然很坚固。虽然工事不高也不算厚,但角度都能恰到好处的保护他们不受飞来岩片的打击,而且都被设计的十分有利于这些长胡子的战士们在敌人攻过来的时候相互支援。更重要的是,矮人的工事是靠在悬崖边修筑的,狭小的空间使得兽人们的数量优势被大大削弱了。桑德拉可以想象出兽人最后一次进攻的情形,如果他们想要把矮人们赶下悬崖,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矮人们也在为最终的撤退做着准备。因为有几百人要撤离,桑蒂拉能够预计到,会有很多矮人在从绳梯上下山时被击中,绳梯也有可能被打断。桑蒂拉认出了许多矮 人,米拉巴的工程师们,正在为这个难题而努力工作着。他们挖掘着一条隧道,更确切的说是一条滑梯,与悬崖的走向平行,通过它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投石的伤害。 “你能钻进去吗?”桑蒂拉问大块头的沃夫加。 “他们也设置了降落的绳索。”野蛮人解释道。“这条通道是为最后撤离的矮人准备的。” “你是不是有个什么法术能使隧道变得平缓一点呢?”通道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南弗多俯身向隧道里看去,看到辛格斯·麦克鲁夫正从里边爬出来。 “看到你好好的真是令人高兴,”桑蒂拉在矮人钻出洞穴时说道。 “不能再好了,”辛格斯回答,“但是我们在西边的隧道里失去了许多同胞。” “隧道?” “在山脊下面。”凯蒂布莉儿解释道。“托格、辛格斯和其他从米拉巴来的矮人想要守住那里,但是攻击太猛烈了。”她看看脏兮兮的矮人。“不过毫无疑问,兽人的代价比矮人更惨重。”她补充道,辛格斯笑了起来。 “山下的隧道?”南弗多问道。 “一套很完善的隧道网。”辛格斯解释。“不算很密集,也不算很宽,但足以从一头延伸到另一头。” 南弗多的表情一下变得开朗起来,他看看桑蒂拉。 “接近那里可不容易。”凯蒂布莉儿说道。“我们必须要从巨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 南弗多点点头,用手托着下巴。他停了一会,回头看看守卫者峡谷的悬崖。 “你在想什么?”辛格斯问道。“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桑蒂拉耸耸肩回答道。“老朋友,托格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辛格斯回答。 他向东北方向看去,一群矮人在矮墙后组织起紧密的阵型,随时准备冲出来抵御兽人的冲锋。从那队矮人身上,桑蒂拉看到了锤击者一族领导者的影子,在米拉巴时他就经常使用这种有效的阵型。 “也不是很好。”辛格斯补充道。“隧道丢了,他不是很高兴。” “兽人太多了,”凯蒂布莉儿说道,“巨人也有很多,他们还会魔法。米拉巴矮人能坚守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是啊。”辛格斯轻蔑的回答到。 “或许你们还能把它们夺回来。”南弗多说道,再次加入了讨论。 “也许吧,但是我没看到有什么理由。”辛格斯回答。“我们在巨人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他们现在是最大的麻烦。你们看到我们都想不出什么法子对付它们吗?” 南弗多看看桑蒂拉,后者叹了一口气,向西北方向走了几步,用手挡在额前,注视着高高的山脊。 “解决的办法相当复杂。”南弗多说道,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除非你们能按照逻辑,一步一步的来。” “你怎么想?”凯蒂布莉儿问道。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解决了一个问题,一个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侏儒继续笑着转向桑蒂拉的后背,她还在遥望那片山脊。“你怎么想,桑蒂拉?”他问道。 “我知道你能对金属做一些处理,我的朋友。”执政官回答。“木头也可以吗?” 南弗多看看一脸困惑的凯蒂布莉儿、沃夫加和辛格斯。 他笑得更欢了。 在桑蒂拉的法术下,他们能够像精灵一样看清夜晚的东西,还能够飞起来,这令沃夫加无比吃惊。他是唯一一个飞起来的,其他人只是简单的飘在空中,他在前面牵引着大家,飘过起伏的地表和山坡。 他不停地回头打量,他们都是隐形的,他看不到大家,也看不到那两条绳子。 他知道他们在那里,能感受到四个人加在绳索上的重量:凯蒂布莉儿、托格、桑蒂拉和南弗多。 桑蒂拉曾经提醒过他,飞行术不是那么的稳定,于当沃夫加看到地形已经足够平坦的接近巨人和他们的弩车时,他降落下来,知道四个人还飘在身后。他帮助他们减速,一个接一个的把他们从绳索另一端拉过来。虽然他们极力忍着拖拽带来的不快,南弗多还是轻轻地抱怨了一声,于是他们马上屏住了呼吸。 巨人们似乎没注意。 五个人聚在一起花了一些时间,只有南弗多和桑迪拉在自己身上施放了能看透隐形的法术。最后,他们终于聚在一起,隐蔽在一块高地后面。 “现在出去最合适了,”桑蒂拉轻声说道,“巨人的弩车就在旁边。” “我得等五分钟。”南弗多轻声回答。 “五分钟不算长。”桑蒂拉说。 “在一群巨人旁边的话,比你感觉的要长得多。”凯蒂布莉儿轻声说。 南弗多离开了,桑蒂拉指引三个隐形的同伴,对着东边的巨人摆出防御阵型。 “你只要说什么时候出发就行了。”凯蒂布莉儿说。 “一旦你们发动进攻,隐身的咒语就失效了。”桑蒂拉提醒她。 凯蒂布莉儿把陶玛里举了起来作为回应,她举弓想瞄准最近的一个巨人,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瞄准,因为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武器在哪。 “你们两个呆在这里,”桑蒂拉说道,“很快就会听到响声的。”执政官拉着托格的手离开了,绕到巨人营地两点钟的方向。 “要是能看到你的话我会觉得更舒服。”凯蒂布莉儿对沃夫加轻声说道。 “我就在你身边。”沃夫加向她保证。 他们不再做声,一个女巨人从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经过。 在紧张的沉默中过了很长时间,唯一的听到的只是风声。即使是风声也不是很大,似乎整个世界都隐藏在了寂静之中。 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被北边传来的一阵喊声吓了一跳,听起来就像一整队矮人发起了进攻。巨人们的注意全被吸引了过去,一起向那个方向看去。 “为了摩拉丁的荣耀!”一声咆哮传来,凯蒂布莉儿意识到,这是经过魔法放大的托格的声音。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把几个巨人击倒在地。 凯蒂向那个女巨人射了一箭,沃夫加早已握紧了他的魔法战锤,用力向另一个正要查看他倒下同伴的巨人投去。 更多呼唤矮人神祇的喊声在北边响了起来,又是一道闪电出现在夜色中,然后是一阵挟裹着暴雨的风暴出现在他们身边。她并没有减慢射速,箭矢一根接一根的射出,许多巨人开始向她的方向冲去。 然后他们有许多都在光滑的石块上滑倒了,其中有一个甚至跑到了他们藏身的高地附近,但艾吉斯之牙飞了出去 ,砸在他的胸膛上。巨人摸着胸口的大洞,向后倒去,一下坐在了石头上,凯蒂布莉儿一箭射中了他的脑袋。 一只大手出现在她前身边,被她射倒的女巨人爬了过来,咆哮着要抓住凯蒂布莉儿,她一下倒向一边。 这不是女巨人做的,凯蒂布莉儿很快意识到。沃夫加把她推到了一边,站到她的位置上。女巨人的脑袋露了出来,野蛮人高呼战争之神的名字,重重的把战锤砸了下去。 凯蒂布莉儿听到一声类似于石头互相碰撞的声音,女巨人从视线里消失了。 更多的巨人冲了过来,他们尽可能快的冲过光滑的地面,有一些开始采取另外的战术,他们寻找着石块向两人投掷着。这次是凯蒂布莉儿把沃夫加拉到高地后面,拽住他浓密的金黄色头发把他按在地下。几乎与此同时,巨石擦着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 两人很快分开准备重组阵型,此时他们惊异的发现一道蓝色的细线出现在夜色中,大概有六英尺高,很快变成了一散发着淡淡蓝色光芒的门,桑蒂拉和托格从里面钻了出来。 “跑!”桑蒂拉叫道,拉着凯蒂布莉儿向南边奔去。 “南弗多呢?”凯蒂布莉儿叫道。 “跑!”桑蒂拉坚持道。 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巨人们越来越近,很快冲过了那片结冰的区域,投石开始向他们飞来。 他们跌跌撞撞的的跑来,一旦有人摔倒,其他人很快就会把他扶起来。着看起来会变成一场无休止的追逐,沃夫加紧紧抓住凯蒂布莉儿,然后又把不断抗议的托格和桑蒂拉揽了过来。巨人的投石不断在他们身边落下,沃夫加猛地向前一跳。 他们没命地跑着,生怕落在后面。渐渐地,投石变得稀疏起来,喊叫声也渐渐平息,最终归为虚无四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一堵石墙后面。 “南弗多呢?”凯蒂布莉儿再次问道。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巨人根本就看不见他。”桑蒂拉解释道。“他的药剂可以轻松帮助他逃跑。” “如果他不够幸运呢?”沃夫加问道。 桑蒂拉严肃的表情把答案告诉了他。沃夫加的一生中见过很多的巨人,特别是霜巨人,他明白南弗多将要面对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杀了多少……我确定有一个……那个女巨人应该死了……哎,我们要是没来就好了。”凯蒂布莉儿气喘嘘嘘的说道。 “我确定我的闪电击中了不少,”桑蒂拉补充道,“但是应该没有给他们造成严重的伤害。” “这不是重点,不是吗?”托格提醒大家。“走吧,让我们在兽人的进攻之前回到阵地。我不想再跟该死的巨人打交道了,还是砍兽人脑袋来得痛快!” 他跺跺脚,其他人跟了出去。作为这次夜袭的代价,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擦伤。他们不时的回头看看,希望能看到侏儒赶上来。 他们很快了就回到了阵地上,发现南弗多已经坐在那里了,正在抽着一支超大的烟斗,看到他们,咧嘴笑了。 “多有趣的早晨啊。”侏儒说道,嘴角咧到了耳根。 黎明很快来到了,巨人的第一次攻势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的矮人都向远处看去,几架弩车被抬了出来,装满石块的网兜安放在上面,巨人开始安装它们。 兽人在山下咆哮着开始冲锋,认为矮人会在巨人的打击下溃不成军。 弩车接二连三地裂开。 巨人试图把石块投出去,但很快,弩车变成了一堆碎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南弗多。他吹了一声口哨,从腰带里摸出一个瓶子来,高高举起。里面是绿色的液体。 “一点酸液而已,真的。”他解释道。 “好吧,你们为我们赢了不少时间。”班纳克·布劳南威尔向他们五个祝贺道,他低头看看山坡上冲锋的兽人。“至少是从巨人那里。” 矮人吼叫着冲了出去,下命令让他的部下各就各位。 “他们需要许多零件,如果他们想再次组装起这些弩车的话。”南弗多向大家保证道。 于是当许多零件再次被搬运上了山脊的消息传来时,没有人感到惊讶。 “顽固不化的蠢货!”侏儒骂道。 第二十一章 两顶头盔 冰亡柄上的菱形宝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他脑海中投射出清晰的形象。 崔斯特坐在洞里,出鞘的冰亡放在身边。布鲁诺的独角头盔挂在墙上。洞外是明媚的阳光,在微风的吹拂下,几朵白云从湛蓝的天空中飘过。 微风里有种令人振奋的东西,一种充满活力的感觉。 对于崔斯特来说,这总会使他陷入一种羞愧和发怒的状态。他想藏起来,想隐匿到舒适的黑暗当中,想让自己的感情深深地隐藏在那面墙的后面。 塔拉舍和伊诺雯蒂重创那那面墙。他们的宽宏大量,他们优美的战斗舞蹈,以及他们在自己身边的非凡效率无一不暗示着崔斯特,让他接受他们的邀请,为了抗击兽人,也为了拯救她自己。他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从艾丽芬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一个从那个海盗隐匿处中走出来的办法。 但是找到这些办法就意味着要从猎人本能的墙后面走出来。崔斯特的注意力从冰亡上转移到了墙上的独角头盔上。 崔斯特想转移视线,但这也无关紧要。他眼中并没有独角头盔。他看到巫师塔倒塌了,看到艾丽芬倒下了,看到克拉克尔倒下了,看到扎克那梵倒下了。 这些痛苦一直在折磨着他,几乎要把崔斯特·杜垩登冲垮。直到感觉有水滴滴在了胸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流泪了。每次那些景象在他脑海里重现时,崔斯特都会感到深深地痛苦。 每每痛苦要吞没他的时候,他就会将它们隐藏在怒火之后,把自己变成猎人,那些微妙的情感不再困扰自己,而自己的攻击力却丝毫没有减弱,那时支持他的唯一希望,便是坚信对于自己坚持的信条所付出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死得其所。 崔斯特常常希望自己能死得其所,在与邪恶的敌人战斗时牺牲,或是因为拯救一位朋友而付出生命都是值得的。这是一种他所能想到的最高荣耀。有什么比扎克那梵的死法更高尚呢? 但这一切都无法减轻那些痛苦,此时此刻,眼泪冲垮了那道由怒气和希望筑成的高墙。崔斯特刚刚意识到,自己还从未因为扎克那梵和其他人流过眼泪。 这一切使得他感觉自己无比软弱。 卓尔纤细的双肩微微抽动了一下,刚开始只是轻微的抽泣,后来成为了嚎啕大哭。 崔斯特第一次没有压制自己的情绪。他第一次没有让怒火占据自己的心灵,也没有用可以容忍为信条做出一切牺牲的想法减轻自己的痛苦。第一次,他没有为自己的空虚与无助而羞愧,他没有完全沉浸其中,却也没有逃避。 他为扎克那梵和克拉克尔哭泣。为艾丽芬,这个最惨重的错误而哭泣。他把悲痛抛开,回顾着自己的经历,坚定地把心中的懊悔——应该带朋友们一起去秘银厅而不是独自来到群山之中——置之不理。他们时刻警醒,知道所面临的危险,也知道那些是不可避免的。不幸的遭遇使得崔斯特回到了那座倒塌的巫师塔中,找到了他朋友遗留下的头盔。那是他生命中最难过的一天,他经历了自己能够理解的最大打击。在那一刻,他失去了自己珍爱的一切:布鲁诺、沃夫加、凯蒂布莉儿,还有瑞吉斯。 但是他没有哭泣。 他从痛苦中逃离开来,隐藏到猎人本能的背后,用战斗应对这一切,要把自己受到的伤害奉还给敌人。 的确如此,这样毫无疑问是极有效率的。 但这也付出了代价,在泪水冲垮心中那堵墙时,他明白了自己付出的代价。 隐藏在怒气之后就意味着否定,否定了生活的乐趣,这使他与自己所杀戮的那些兽人毫无区别,这使他无法看到这场战争的真相,正义与邪恶的不同,对与错的不同。 这一切,正如倒在他刀下的艾丽芬所做的一样。 这一切,都隐藏在猎人的面纱之后。 崔斯特想到了阿提密斯·恩崔立,他的老对手,他的……自我?猎人状态下的崔斯特与恩崔立有什么不同吗?一个因为内心充满痛苦而否定自己内心的男人,难道崔斯特也要走上这条路? 崔斯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他为他们所有人哭泣,也为自己哭泣,为自己遭受的沉重打击,也为自己那颗毫无快乐可言的心而哭泣——每次怒气充满它的时候, 就被抛在脑后。每一次设想自己砍下一个兽人的脑袋时,他都强迫自己用其他的景象替代它们:凯蒂布莉儿的微笑;或是布鲁诺一个友好的眼神;或是沃夫加高呼战神坦帕斯之名、奔跑在山间小径上;或是瑞吉斯躺在都尔登湖的岸边,脚指头上拴住鱼线的情形。崔斯特强迫自己想起这些,尽管这样做无比痛苦。 夜色越来越深,他躺在山洞里,在介于回忆与睡眠之间的状态度过了整个夜晚。 黎明再次来临的时候,崔斯特终于能够鼓起勇气,迈出加入精灵们的第一步。 他从自己的栖身之处离开,准备前去加入他们。 他收回弯刀,穿上斗篷,然后停下来,回头望望。 他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崔斯特来到布鲁诺的独角头盔旁,双手将它捧起,贴在身边,再次感受布鲁诺的气息,然后把它放了回去。 他从洞口走了出来,刚走几步又停了下,低头看看自己生满老茧的双脚,禁不住要笑起来。 很快,卓尔提着靴子走了出来。他想穿上他们,但很快又改了主意,把它们系在一起,背到肩上。 或许,这是一种更合适的方法吧。 当崔斯特摆弄着布鲁诺的头盔时,在不远的另一个地方,有人正在用几乎同样的方式,摆弄着另一个头盔。头盔是白色的,被制作成一个颅骨的形状,开着两个狭长 的眼眶。头骨“下巴”则正好可以贴在奥伯德的下巴上,保护他的喉咙。两个眼眶是这个设计里最为引人注目的,它们不是空洞的,而是镶嵌了两片类似于玻璃的东西,透过它可以极为清楚的看到外边。 “玻璃钢!”阿甘斯对兽人首领解释道。“没有武器能刺穿它。矮人最精良的十字弓也休想在上面钻个孔。” 奥伯德满意地低吼着,在手中摆弄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举起它,套在了自己头上。头盔正好保护到他的锁骨。 阿甘斯举起一条缀满金属的围巾。 “把这个围在脖子上,把头盔撑住,不会掉下来。”萨满解释道,“没有东西能打开它。” 奥伯德的眼睛在玻璃钢背后眯了起来,“你怀疑我的实力?”他问道。 “没有东西能够打开它。”阿甘斯勇敢的重复道。“奥伯德是格乌什的希望! 奥伯德是天选之人!” “如果奥伯德失败的话,格乌什会惩罚阿甘斯吗?”兽人王问道。 “奥伯德不会失败的。”阿甘斯回答,回避着这个问题。 奥伯德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开始享受他所获得的各种礼物。每当他握紧拳头,他会感到手臂中无尽的力量;每次他迈步走路,他都会感受到速度与平衡的完美结合。在板甲下,他穿了一套轻柔的衬衣和裤子,萨满说这些可以保护他不受火焰和寒冰伤害。 萨满使他变成无坚不摧之力,萨满使他变成无法撼动之墙。 但他不能被这些想法麻痹,奥伯德知道,否则自己会放松警惕。 “您高兴吗?”萨满问道,声音兴奋的几乎要变成尖叫。 奥伯德取下头盔,把围巾递给萨满。 “奥伯德很高兴。”他说。 “那么格乌什也很高兴。”阿甘斯宣布。 他跳着舞离开了,回到了外边正在等待的一群萨满之中,他们开始兴奋的交谈起来。兽人王的每一点强大都会使他们兴奋无比,奥伯德意识到。他轻轻的笑了一下,不久之前他还靠恐惧与力量迫使别人屈服。而现在,一切都彻底变了、一个国王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但这些服从都是带着期望的,奥伯德明白,他看看四周阴暗的群山,在那里,有人正威胁着他昼夜不停集结的大军,成为他宏伟蓝图的一大障碍。 奥伯德准备消除这个障碍。 塔拉舍向西方瞥了一眼,发现自己不怎么走运。太阳就快要落到地平线之下了,他距离自己和伊诺雯蒂的营地还相当遥远。一旦太阳落山,他就只能牵着旻明从地上回去了;飞马在夜间飞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有精灵出色的夜视能力指引也不行。 然而此时此刻精灵的心情却无比激动。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出击把十几个兽人赶回了山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崔斯特·杜垩登也行动起来了。自从上次他们发起了把 兽人赶回世界之脊的行动以来,卓尔就再次消失了,塔拉舍和伊诺雯蒂有好多天都没有遇到他。这一次塔拉舍单独行动时,发现崔斯特正沿着通向自己和伊诺雯蒂作为营地的山洞的一条小路走来。崔斯特用这种方式表态了,这当然不是一个承诺,但塔拉舍还是看许多希望的迹象。崔斯特带着那顶他朋友遗留下来的头盔?塔拉舍注意到这一点,头盔的独角从卓尔的背包中露出来,或者说,更明显的是,崔斯特背着一双靴子。 他对两个精灵的抵触情绪已经开始化解了吗? 塔拉舍想要回到伊诺雯蒂那里,而且尤其希望看到崔斯特也出现在那里,然后把这次胜利的消息告诉他们——虽然只是一次比较小的胜利。他给自己定的标准是一天杀四个兽人,今天已经干掉了两个,还有一打兽人在他的驱赶下逃命,完成今天的计划看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精灵在马鞍上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拉开了弓弦。但兽人逃到了一处狭窄的石头通道中,离开了他的视线。塔拉舍骑着旻明盘旋着,从石头的缝隙中向里看,发现兽人们还在逃命。他指挥旻明升到通道上方,从那里准备找机会射杀一个。 他拉满了弓,但马上发现隧道兽人顺着隧道里的一个右转弯再次脱离了他的视线。于是他再次开始盘旋,不想放过他们。 很快他又发现了目标,迅速射出一箭之后,他完成了今天的第三次杀戮。他指挥飞马绕了一个更大的圈,看到西边越来越低的太阳,他意识到今天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他再次向逃跑的兽人俯冲下去。隧道夹在两座山之间,两侧是高高的石壁,靠近地面的地方相当宽阔。塔拉舍决定在出口处堵住他们,随便杀掉一个然后赶紧回去。 他笑了起来,急切的想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指挥旻明从缝隙之间飞了过去。 两根长长的木棍在他前方升了起来,交叉着向他扑来。直到旻明撞上去的时候,塔拉舍才发现木棍中间挂着一面大网。 飞马嘶叫一声,带着塔拉舍坠落下来,翅膀在网里缩成一团。他们由于惯性还在向前冲着,此时两根木棍再次交叉,结结实实的把他们网在里面,使他们重重的摔在地上。 塔拉舍蜷缩成一团,在旻明落到地上的第一时间滑了下来,利用飞马身下的空间抽出了长剑,向网上的绳索砍去。很快,精灵就从里面脱身了。他四处看看,感觉敌人会迅速围上来。 这一看使他几乎无法呼吸,举着支撑网的两根木棍的不是兽人,而是两个霜巨人。 他们并没有靠近,于是塔拉舍用最快的速度继续砍,想把飞马从里面解救出来。 但他很快停了下来,发现火把在周围点成一圈,他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精灵从不断挣扎的飞马身边离开,围绕着它防御性的转圈。他的剑举在身前,眼睛则四处张望,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兽人。他们设计了这个圈套,他跳了进来。 此时此刻他对自己和旻明如何脱身毫无办法。他回头看看飞马,想看看旻明是否已经从网里脱身了,但它显然没有这么快的速度。精灵明白,他必须继续毁坏网上的绳索,于是他转过身去。 或者说,正要转过身去。 在他面前,一个块头特别大,力量明显特别强的生物出现在兽人堆里;塔拉舍发现自己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那个生物身穿一身制作精良的黑色板甲,头上戴着一顶颅骨形状的白色头盔,狭长的眼睛和闪亮的牙齿露在外面,正一步步向他走来。塔拉舍注意到,他的右肩背着一柄长长的,刻满符文的宝剑。 “奥伯德!”其他兽人欢呼起来。“奥伯德!奥伯德!奥伯德!” 这个名字对于塔拉舍来说并不陌生,他的名字在银月同盟广为流传。他是兽人之王,曾经把矮人的堡垒踏在脚下。 塔拉舍想要再次转身去割旻明身上的绳索。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这么做,但他不能,他的眼睛无法从奥伯德众箭身上移开。 强壮的兽人慢慢向塔拉舍走去,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抓住了剑柄。他缓缓伸展着手臂,把剑抽出剑鞘,举到一个与头部平行的位置。他继续接近,几乎没有减速,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至少塔拉舍没有从他的两个眼洞里看出什么变化),然后把剑猛然挥了下来。 剑身一下布满了火焰。 塔拉舍把空着的左手伸向背后,摸着他的投掷匕首。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兽人,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周围的兽人,给自己争取时间解救旻明。他抛开自己的恐惧直面不断接近的兽人,寻找着破绽,任何破绽。 只有那对充血的眼睛是个容易得手的目标,但是对塔拉舍来说,这是唯一的目标。 他把匕首从腰带上取下来,自然地放低了手臂,捏住刀尖把匕首隐藏在手中。 奥伯德距他还有十五尺,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也没有要说话的迹象。兽人又迈了一大步。 塔拉舍手臂一动,匕首旋转着飞了出去。 奥伯德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似乎一下子僵硬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飞来的匕首。 塔拉舍抓住机会闪到一边,再次想回身解救旻明,认为自己的匕首应该集中那个畜生。但他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就呆住了。匕首尖划到了头盔眼眶的玻璃钢上,被弹开了。 奥伯德咧开大嘴,发出一声急切的咆哮。 塔拉舍转身面对兽人忽然发起的冲锋。他猛然低头躲过兽人用一只手挥舞的巨剑,感到火焰的灼烧从头上掠过。精灵低头猛冲一步,把剑重重的向奥伯德肚子上捅去。 但是兽人没有躲开,他清楚自己铠甲的威力。他用双手握住剑,把剑斜着收了回来。 塔拉舍的剑没有够到兽人,他还没来的及寻找一处板甲的空挡捅进去,就发现自己旋转着跳开了,身体的每块肌肉都自动的想要避开兽人手中的剑。 他背对着奥伯德,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迅速的前进了几步。他能感受到身后兽人正向他冲来,他能感受到他的饥渴,他马上稳住自己,转身蹲下,与冲来的奥伯德擦身而过,然后举剑深深刺进奥伯德的后背。兽人咆哮起来,巨剑在空气中挥舞着,上面的火焰发出啪啪声。 塔拉舍没有停下,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他转过身来,巨剑从另一侧飞来,他被迫向后倒去,巨剑带着致命的火焰从他胸口和脸上擦过,使他几乎倒在地上。 精灵惊人的腿部力量一下使自己站直了,再次把剑向前刺去。 精灵的剑锋与兽人的板甲相撞,溅出点点火花,但即使这一剑伤到了奥伯德,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巨剑一次次砍来,塔拉舍灵活地躲避着,一次次与剑锋擦身而过。奥伯德没有收手,继续挥砍着。 但是塔拉舍在速度上占有优势,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犯错误,总会躲开巨剑的。他必须等待时机,然后抓住机会,一举击倒兽人。他保持着防守的姿态,始终与对手保持一步的距离,只有奥伯德强壮的臂膀开始挥动巨剑进攻时,他才能在板甲的缝隙里找到弱点,把剑刺进去,给兽人致命的一击。 塔拉舍很快明白了,但他也看到旻明还在网里挣扎着,提醒自己时间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奥伯德再次向精灵冲来,精灵迅速闪到一边,避开巨剑的剑锋。他感觉巨剑会再次向他的方向砍来,于是精灵俯下身去,狠狠地向兽人的粗腿撞去,希望这一下能把他撞倒在地。 他这一下能撞倒一棵粗壮的橡树,但奥伯德纹丝不动,精灵的肩膀反而撞的发麻。 塔拉舍很快稳住了心神,继续围着奥伯德的腿转圈,想找到一个空档把剑刺进去。他把重心移回脚上,在奥伯德转身面对他时再次摆出防御姿势。 兽人咆哮一声,一次次地冲上来,塔拉舍巧妙地躲闪着,想找到一处破绽,向找出奥伯德疲惫的痕迹。 但令人吃惊的是,奥伯德看起来永远都不会疲惫。 伊诺雯蒂看看将要落山的太阳,塔拉舍应该回来了。她走了出来,来到她推断的塔拉舍可能驱赶兽人的地方,想要给他一些帮助。 但她什么都没发现。 太阳落下去了,飞马应该降落了。 “你在哪,亲爱的?”女精灵轻轻对微风说道。 她注意到北边有一个黑黑的身影向她走来,她笑了;知道崔斯特在周围让她有种踏实的感觉。 她告诉自己塔拉舍就在附近,同时也时刻提醒自己,自己英勇无畏的同伴可能是去追赶逃跑的兽人了。塔拉舍太喜欢杀兽人了!伊诺雯蒂无助而略带怒意的叹了口气,心里决定要狠狠责备塔拉舍一番,叫他知道让自己担心的下场。她继续前进着,来到一处能更好的眺望西北方向的山脊上。 她听到一阵有节奏的声音,似乎是远处隆隆的雷声。“奥伯德!奥伯德!奥伯德!”无数个沙哑声音一起喊叫着,即使她没有听懂叫的是什么,她也知道,那里有许多兽人。 通常情况下,精灵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通常情况下,她会认为塔拉舍就藏在附近,很可能正在估计着这群兽人的实力,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可以让他们杀进去的薄弱点。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伊诺雯蒂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塔拉舍在山脉的某个地方,此时并不安全。 或许是因为那些喊叫的声音,“奥伯德!奥伯德!”其中充满了饥渴与快意。 或许是因为夜色越来越深。无论如何,伊诺雯蒂发现自己再次行动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多石的山坡,径直向喊叫声发出的地方跑去。当她到达北边的山脊时,透过嶙峋的乱石看到的景象几乎使精灵的心脏停止跳动。山谷之中,在一圈火把照耀下 现出一大群兽人,每个兽人都在大声叫喊着。 伊诺雯蒂记起了那个名字,但她还没来得及想起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她的目光掠过一排排兽人,停顿在圆圈中间,这使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塔拉舍正在正中,辗转腾挪,始终与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巨剑保持一步的距离。在他身边是被包裹在网里,不断挣扎的旻明。 伊诺雯蒂屏住呼吸,无声的倒在了石头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在进行的激烈搏斗上。她的爱人,她的朋友,此时正时而俯冲,时而翻滚,做出一个漂亮的转身,然后向前猛冲过去,他的宝剑飞舞着,火星四射。 他再次俯下身去,巨剑从他头上掠过。 伊诺雯蒂看看兽人的包围圈,想要找到一条自己能冲进去的路,一条能使自己与塔拉舍并肩战斗的路。她无声地责骂着自己,把暮缈留在了洞里,此时此刻,她想冲回去把自己的飞行坐骑带来。 但塔拉舍能坚持那么久吗? 伊诺雯蒂转过身去,但很快她又转了回来,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于是再次转过身去冲向自己的洞穴,时不时的回头望望,祈求精灵的神祇们能够保护塔拉舍。 她忽然停了下来,再次被激烈的战斗所吸引,塔拉舍在与奥伯德擦身而过时重重的刺出一剑,巨剑上的火焰在精灵背后忽然熄灭了,伊诺雯蒂吃了一惊,她知道塔拉舍也是如此。 伊诺雯蒂的眼睛瞪大了,嘴巴大大的张开,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她意识到突然熄灭的火焰产生的黑视让塔拉舍的双眼无法视物——他最后一次看到火焰的情形使他误以为重剑还在下路。 但它已经不在那里了。 重剑再次高高举起,从另一侧收了回来。 “奥伯德!奥伯德!奥伯德!”兽人们为他们领袖的狡诈而欢呼。 强壮的兽人向前跳了一步,巨剑狠狠地斜劈下来。 塔拉舍也同样的向后跳了一步。在他还没跳起的时候,伊诺雯蒂就知道,他肯定会落在巨剑的攻击范围内。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仍然站在兽人王面前。 难道攻击落空了? 没有,它不会落空的。 伊诺雯蒂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看着塔拉舍,后者正笔直的站着。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她仍然能看到他迷惑的表情。 攻击没有落空,它从塔拉舍的锁骨向下,从左至右,一直到他右边的臀部。 塔拉舍倒了下来,躯干倒向左边,双腿跪在地上。 “奥伯德!奥伯德!奥伯德!”兽人们高声叫道。 伊诺雯蒂也尖叫起来,她跳了起来,向山坡下冲去,拔出自己的细剑。 有人从旁边抱住了她,在她落到地面之前,在她来得及惊叫之前,一只纤细而强壮的手堵住了她的嘴。她挣扎了一会儿,然后分辨出在她耳边低语的声音。 崔斯特·杜垩登紧紧地靠着她,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直到她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这无济于事。”卓尔一遍遍的重复着。“我们没有办法。” 他把伊诺雯蒂拉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继续向山谷里看去。兽人王巨剑上的火焰更加猛烈了,他围着塔拉舍残缺的尸体走动着,更多的网套在了旻明身上,把飞马紧紧地裹在里面。几十个兽人和几个巨人围着火把又唱又跳。 他们两个坐了很久很久,难以置信地望着兽人们,崔斯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她,伊诺雯蒂的肩膀在剧烈的抽搐下抖动不停。 她什么也看不到,她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惊呆了,在她身后,崔斯特也痛哭不止。 序言 我亲眼看到奥伯德的剑落了下来。毫无准备地看到朋友倒在剑下,我的心再次抽搐起来。 朋友们倒下的景象混杂在一起向我袭来,深深地刺痛了我心里最敏感的部分,使我觉得如同针扎火烧一般难受。我知道,我可以筑起怒火之墙阻挡住它们,让怒火蒙蔽我的眼睛,蒙蔽我的心灵。但我不确定,这样做是否值得。 这使我左右为难。 塔拉舍的死是塔拉舍的事情。这很明显,我知道,但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事实。世界不是我的舞台,不是崔斯特·杜垩登意识中抽象存在的东西,也不会因为我的愉悦或是痛苦而改变。 布鲁诺之死对于布鲁诺本身比对于我来说是个更大的打击,扎克那梵和其他人也是如此。抛开这一事实,剩下的只是我自己的善感性,我自己对那些事情的看法,我自己的痛苦和困惑。我觉得,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认识这个世界。 我们之间会产生共鸣与同情,这常常成为我们在对敌人和朋友的界限模糊不清时所采用的判断标准,这些相比于我们自己的欲望来说更加崇高。但说到底,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即使是在目睹一件对于别人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我们也往往会把自己看得过于重要。 毫无疑问,这是认知的一种自私,但我不会否定事实,别人也不会。当我们失去了所爱的人的时候,我们也会感觉到极大地痛苦,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在遭受痛苦的时候,我相信,他们的痛苦甚至比孩子还要严重。 此时此刻我接受了这种自私,我问自己,塔拉舍的牺牲是不是一个警告或是一个考验。我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它变得四分五裂。我还会再次变成原来那样,把痛苦堵在怒气的高墙里来减轻它们吗?或许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也是一次精神上的考验,考验我是不是能在命运的重压下继续用信仰、信念与希望抗击所有的痛苦。 我想,我们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在做着各种各样的选择。每一天,每个十日,当我们身处逆境之时,我们往往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或是信念坚定、满怀希望地主动改变,或是自暴自弃、消极被动地得过且过,这两种情形都是我们心灵和肉体的自然反应。个人和集体在痛苦和恐惧面前都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以牺牲自由为代价,把暂时减轻痛苦置于信念之上。 这就是自从布鲁诺牺牲以来我的作为吗?化身成猎人的状态仅仅是逃避痛苦的一种反应吗? 我在银月城的那些日子里,曾经有机会学习了这片区域的历史,了解到历次战争中许多杰出人物和团体的事迹。在那些日子里,当银月城因面临外敌入侵而不得不笼城据守时,她把自己开明的信条弃之不顾,这种行为对她名声的损害远远大于外敌入侵带来的损害——历史学家们对那段历史的评价并不光彩。 如果有人注意到崔斯特·杜垩登的话,就会发现那段历史与他的行为是何其相似。 塔拉舍和伊诺雯蒂栖身的山洞旁有个小水塘,我和悲痛欲绝的伊诺雯蒂在那里呆了很久。当我看到水塘里自己的倒影时,很奇怪的想到了阿提密斯·恩崔立。 当我进入猎人的状态时,我的行为与那个心灵紧紧闭锁、时刻处于警惕状态的战士几乎完全相同。当我杀死敌人时,不论是为了个人还是为了集体,我所的标准从来不是对和错、善与恶,而仅仅是出于愤怒。我的行为更像是那些我第一次在秘银厅隧道里遇到的生物,它们不知善恶,毫无感觉,自我封闭,就像我在某些场合一 般,引导我刀刃的不是良知与正义。 而是痛苦与愤怒。 我失去了自我。 我看到伊诺雯蒂哭着走开,她仍然再为失去亲爱的塔拉舍而哭泣。她还没有从悲痛中脱离出来,她承认它们的存在,把它们作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控制着它们。因此,悲痛无法控制她。 我有力量做同样的事情吗? 我希望如此,此刻我明白了,只有超越痛苦,我才能被救赎。 ——崔斯特·杜垩登 第二十二章 孤注一掷 “嗯,哦。”南弗多对桑蒂拉耳语道。 执政官想他的方向看去,侏儒冲着悬崖边正围在一起的人群抬抬下巴。托格、辛格斯·麦克鲁夫、凯蒂布莉儿、沃夫加、班纳克还有费尔巴堡的屈德。屈德刚从秘银厅回来,带着派克的最新消息,毫无疑问也有关于米拉巴来客的最新消息。 班纳克和其他所有人一起转过身来,向侏儒和桑蒂拉看去,他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们得离开了。”桑蒂拉轻声说,按住了南弗多的肩膀。 “不。”侏儒坚持道,把她的手拿开。“我们不能临阵脱逃。” “你不明白……” “我们在他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帮助他们,矮人们会感激我们的,” 南弗多说道,他向人群走去。 “我一开始就想到了。”托格·锤击者在南弗多过来的时候说道,桑蒂拉紧紧地更在他后面。“你们还没认清那个该死的侯爵的真面目吧。” “我们没有逃跑,不是吗?”南弗多回答、“你要是识相就闭嘴,小个子。”辛格斯说道,他的语气中没有威胁,更多的是诚恳,甚至还有一丝赞许。 “你们已经给自己惹了太多麻烦了。公平起见,大家很快就会把你们赶走。” “我们要走早就走了,”南弗多顽固地回答,“但我们没有。” “因为你们都是傻子?”托格讽刺道。 “因为我们相信我们在这里还有用。”南弗多反驳道。 “对我们有用还是对兽人有用?”班纳克·布劳南威尔插了进来。“你们来这里破坏我们的金属,这可是你亲口对摄政王瑞吉斯说的。”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有兽人入侵这回事。”南弗多解释道。 他据理力争,试图平静下来,说服自己相信现实。 “你觉得这使得事情变得更好了吗?”班纳克反问道。 “我们确实是为这个目的而来,”桑蒂拉·星耀承认道。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南弗多身边,毫不畏缩的迎上班纳克的目光,直到它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你们的离开给米拉巴带来了巨大的恐慌,”她继续说道,同时向托格点点头,“并且大大的削弱了我们的城市。” “这不是我的问题。”顽固的矮人回答。 “是的,当然不是你的问题。”桑蒂拉承认道。“这是侯爵的责任,他没有保护好他的人民。” “如果他能区分朋友和敌人的话,那他就能更好的保护他的人民了。”托格吼道,向桑蒂拉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 执政官伸手拍拍手让他安静下来。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他说。 “据我所知任何时候都是争论的好时候。”托格说。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搞破坏的……”执政官开始辩解。 “小个子都承认了。”屈德说着带着一群人从悬崖下爬了上来。 “……我们只是来调查,”执政官继续说,“必须确认米拉巴有没有潜在危险——你们应该明白的。或许有些出奔的矮人会因为在异乡受到不公正待遇而愤然回国,可能还会带着一部分战锤族人。” “一派胡言。”托格说道。 桑蒂拉想要反驳,她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只是在陈述埃拉斯图侯爵的想法,他相当关心米拉巴的安全。” “就像我说的那样。”托格干巴巴的说道。 “寻找米拉巴潜在的威胁——南弗多跟我本来就没打算能找到——我们绝不会用那些手段。实际上,那些药剂南弗多已经用来摧毁巨人们的弩车了,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我们当然没有。”班纳克说道。“这也是令人头疼的地方。我们在这里打仗,你们忽然冒出来,又像是敌人又像是朋友的,打起仗来可没有这种中间势力存在。” “我们是朋友。”南弗多毫不犹豫。“我们本来能离开的,但我们没那么做。 要是我们想跑的话,在守卫者峡谷里就离开了,连秘银厅的消息都不用等。但我们知道你们是在与我们共同的敌人作战,知道我们必然会对你们有所帮助,我们怎么能离开呢?不要相信我对瑞吉斯说的醉话,我从来没想破坏秘银厅的金属。 从米拉巴一出来我就没想着要执行那个任务。至于桑蒂拉·星耀也是如此,她本来就是托格·锤击者和辛格斯·麦克鲁夫的朋友。” 班纳克, 屈德, 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把脸转向米拉巴的矮人们,两个矮人点头表示同意侏儒的话。 “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办,小个子?”班纳克问道,“让你们回米拉巴?” 南弗多看看桑蒂拉,笑着把脸转向矮人们。 “不。”他坚持道。“把我带到瑞吉斯那里,我可能会把事情说清楚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把我捆起来也可以。” 他向矮人们伸出手去,后者却把他的手推到一边。 “你在这里帮助过我们,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班纳克说道。“如果你想跑,现在正是个好机会。我们不会阻拦你的。” 南弗多再次看看桑蒂拉,然后直视着矮人们。 “如果我们不能提供帮助的话,我们会接受你们的慷慨。亲爱的爱人。”南弗多回头看看山脊,新的部件正在被组装起来,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们必须对付这些巨人们,我觉得我能帮上忙。所以我不会离开的,也不会接受摄政王瑞吉斯的不公正评价。” “听起来小家伙像是有个计划呢。”凯蒂布莉儿说道。 南弗多笑了,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开心。 瑞吉斯坐回到他舒适的扶手椅上,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南弗多散落在地上的一大堆图表和地图。 “我不明白。”他看着桑蒂拉承认道。 执政官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耸耸肩作为回应。 “他总是搞这些抽象的玩意儿吗?”半身人问道。 “的确如此。”桑蒂拉回答。 在瑞吉斯身边的一把椅子上,伊万·石肩正仔细查看着南弗多给他的一堆图表,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太简单了。”矮人对他们,特别是对瑞吉斯说道,“一个小盒子,很简单的原理,也就能刚刚算是个装置吧。” “一根中空的金属管,没什么复杂的。”南弗多说。 “除了要达成你所说的数量,都很简单。”伊万看看瑞吉斯说道。“要完成这项工程,需要秘银厅的所有锻炉昼夜不停的工作。” 瑞吉斯摇摇头,感觉更困惑了。 “如果我是正确的话……”南弗多开始说。 “你连那些通道是不是开放的都不知道。”瑞吉斯回答。“你也不知道你会在那里发现什么。” “至少我得去看看才行。”侏儒说道。 “在确认之前我不能让所有的铁匠都去干这件事情。”摄政王回答。 尽管意见被否认了,或者说至少听起来是被否认了,侏儒的嘴巴还是咧到了耳根上。 “好吧,去吧。”瑞吉斯温和的说道。他看看地下的一堆地图和图表,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换上了一种怀疑的语气。“听起来真是一件傻事,但我们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侏儒弯下腰去,一次又一次的鞠躬,动作充满了欢快的感觉——他经常向当权者们提一些疯狂的建议,却很少能像这次一样得到采纳。最后他转向伊万,这个矮人在技艺上的名声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传遍秘银厅了。 “你要去做那个盒子?”他问道。 “把我需要的都准备好,”矮人说道,“除了那些沥青。” “交给我好了,一定会如期准备好的。”南弗多向他保证到。他满是欢快的脸上黯淡了一下。“你兄弟在哪?” “还在那个阴暗的地方。”伊万回答。“我希望你能说服他跟你一起去隧道,他现在对什么都没兴趣。” “我会去找他的。”南弗多说道。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要去布劳南威尔大人那里了。”桑蒂拉说道。 “我觉得傻子才会在你们把那些事情告诉我之后还在相信你们。”瑞吉斯对她说。“我应该把你们俩绑起来,然后让埃拉斯图侯爵付高额赎金,否则我就撕票。” 桑蒂拉笑了:“但是您没有。” “去班纳克那里吧。”瑞吉斯摆摆手。 桑蒂拉迈步离开了房间,忽然她停了下来,回头看看仁慈的摄政王,补充了一句。 “谢谢你。” 在她离开房间的时候,执政官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回到米拉巴,她将会反对埃拉斯图侯爵的任何企图破坏秘银厅和米拉巴关系的决议。 当走近门口时,南弗多听到可怜的矮人不断发出轻轻的“哦哦哦哦”声,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同情。侏儒握起拳头,敲敲门,然后握住了门上的龙形把手,慢慢把门打开了。雕刻精美的大门经过了良好的润滑,几乎没有出声。 派克坐在地板中央,低着头,仅存的一只手正在地板上心不在焉的画着什么。 绿胡子的矮人心烦意乱,甚至没有注意到南弗多已经走了了进来,站到了他的右边。自始至终他都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哦哦哦哦哦。” “还痛吗?”南弗多轻轻地问道。 派克抬头看看他。 “嗯嗯。”他挥挥残臂说道。 “你很难过吧。”南弗多说。派克看着他,显然表示这在明显不过了。“你觉得你对战锤一族毫无用途了对吧。” “呃?”绿胡子矮人回答。 他举起手,摇摇手指。 “你还能施法吗?” “嘿,嘿。”派克说。 “你在地上做什么?”侏儒问道。 他俯身向依然坐在地上的派克看去——矮人并不是仅仅用手指在石头表面上画着什么,他的手指深入石头内部。南弗多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自己来找派克·石肩是正确的。 南弗多来到派克身前,坐了下来,注视着矮人的眼睛。 “你兄弟正在为我们工作。”他说道。 “嗯?” “我需要一个工匠,一个工程师。”南弗多解释道。“我听说伊万是最出色的。” “嘿,呵呵,我兄弟。” “瑞吉斯对此也很感兴趣,他知道我的计划会改变悬崖上的局势。”他停顿了一下,确保矮人征集中注意力听着自己说话。“你也想帮忙,对吧。” 派克的表情明显变得困惑起来。 “嘿,嘿。” “你看,我现在正缺少人手。”南弗多解释道。“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但有些任务一般的矮人们办不了,摄政王瑞吉斯能提供的帮手也有限,但是每一项任务里他都提到都有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派克?”矮人问道,用一支包裹在石头里的手指指着自己。 “派克。”南弗多确认到。他指指地板上的划痕。“我需要动物的帮助——它们不会被伤害的,我向你保证。我们没有那么聪明,那么灵敏。” “呵 呵 呵。” 看到沮丧的矮人脸上露出笑容,南弗多心里十分高兴。派克有一颗温和的心,看到这样的人忍受痛苦,这使得南弗多非常难受。但他更清楚派克的创伤更多的是在精神上而非肉体上,通常来讲,像他这样自尊心强烈的人往往会忍受更大的痛苦。 “来吧,”他高兴地邀请矮人,伸出一只手帮助派克站了起来。 “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你这是拽我的胡子啊!”沃库·布劳南威尔,布鲁克斯的兄弟、秘银厅英雄指挥官的堂兄弟这么说道。 “我才没呢,我要拽你的胡子你就跪下了,毫无疑问。”伊万·石肩回答。 “小侏儒真是个惹麻烦的家伙。”沃库说道。“他是不是要搞那个该死的飞艇啊?据说那玩意在自己人脸上炸掉的时候比在敌人那边多多了。” “哈,没有。”伊万保证。 沃库和所有的铁匠们围在一起,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伊万觉得这事没必要说的太清楚。要是矮人们知道南弗多的想法,他们是不会高兴地的。 “那么说,你就是想要金属管子是吧?”另一个矮人问道。 “是啊,口径还得一致。”伊万回答。 “长度呢?” “尽你们所能吧。” 铁匠们面面相觑。 “瑞吉斯想要我们做这个?”其中一个问道。 “这里有他的图章,是吧。”伊万说着指指手里举着的一卷羊皮纸上的一个位置,上面画满了图表,末尾是秘银厅摄政王的签名。 “所有人都要做这个?”另一个问道。 “我们还有许多武器要修理,上面还在打仗呢。”沃库解释道。“自从瑞吉斯派人去南边隧道之后,我们已经忙不过来了。” “这个要先做。”伊万说。“要是你们做好了模具,一次能做一打这个东西。” 铁匠们再次互相看看,,但这次有几个人点点头。 “需要多少?”沃库问。 “一直做就是了。”伊万说。 他咧嘴笑笑,在矮人们面前展开一卷镀金的羊皮纸,是一张图纸,许多金属管子盘绕着形成一个复杂的设备。 “我要做一种能爆炸的东西。”伊万吸吸鼻子说道。 “爆炸?”沃库问。 “我希望我不会被我的锤子绊倒。”伊万大笑起来,其他人也随着笑起来。 “爆炸!”他们一起重复着。 沃库向那卷羊皮纸举手致敬,然后示意他的同伴们回到生产线上去。 伊万的工作更为精细,他转身走向另一条路,那里通往瑞吉斯给他特设的一个工作室,就在接待室旁边。 他没费多少工夫就穿过了地下城来到西北边,来到了被封住的隧道门前,笑容在他脸上迅速蔓延开来。派克在里面,还有南弗多。 伊万只希望他的兄弟能够好好的,再次找回自己的心,他笑的更开心了。 派克举起那支被削断的手臂,一只小鸟紧张地停了上去。矮人德鲁伊凑近它,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放低了手臂向隧道深处指了指,手臂上透出柔和的红色光芒。 “你确定这么做有效吗?”南弗多问矮人。“我没带武器,也不确定我的法术是不是对那些生物有效。” 派克回头看看南弗多,皱起脸作为回答。他紧闭的双眼提醒侏儒,表示自己没用任何与火有关的东西,不会引起灾难。 “是啊,不过……”南弗多想要继续解释。 派克只是“呵呵呵”了几声,然后继续前进。 南弗多回身对五名充当护卫的矮人战士耸耸肩,他们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但看起来并不担心。 “只是些虫子而已,小个子。”一个矮人解释道。“大虫子,不过说到底还是虫子。” 为了让侏儒安心,矮人们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包括两把看起来十分精美的长剑,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他们不需要那些武器,派克可以说服那些潜在的敌人以避免发生战斗。很快,七个人都找到了坐骑,骑在了身上生有红色发光腺体的甲虫背上。火甲虫,人们都那么称呼它们,在幽暗地域的冒险者常常要借助它们的发光腺体,因为那些腺体在它们死后还能持续发光许多日子。当然,派克的方法更有效,活着的甲虫更不会停止发光。 绿胡子矮人在隧道里不停地用咔哒声与啪啪声交流着,他甚至(按他的话说)从那些巨大的虫子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矮人的确领着小队向隧道更深处前进,他们经过北边一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下坡路,看到隧道的墙壁上布满了条纹,但是在红光下很难分辨条纹的颜色。 “黄的。”南弗多对他们说。侏儒熟悉这种硫磺的气味。“好好看着你的小鸟,派克。你不会希望它在这里死掉吧。” 派克急促的叫了一声作为回答,把脸凑近了勇敢地小鸟。几乎是在同时,小鸟开始恐慌不安,派克在它耳边嘀咕几句,让它飞回了干净的空气中。 在他身旁,南弗多读懂了这个动作的意思,屏住呼吸穿过充满臭味的地段。 隧道在一处开阔的大厅里结束了,这里石笋和石钟乳丛生,相当一部分都连到了一起。一股烟雾弥漫在大厅里,即使最强壮的矮人也用派克准备好的布条掩住了口鼻。 “我快把早饭吐出来了。”有一个说道,其他矮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南弗多显得很兴奋,他催促自己的甲虫坐骑前进,迅速的穿过连根石柱,在一个大坑的边缘停了下来。 他笑了起来,明白了洞里的烟雾的来源。大坑里的水不停地翻滚着冒出一个个气泡,很明显瓦斯正从坑底向外泄露。 “要是在这里点把火,我们都会烧成灰。”侏儒向矮人们宣布。 “我希望他早餐没吃辣。”一个矮人大笑起来,指着他的同伴,后者正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其他还能动的矮人围到南弗多身边,看着坑底壮观的景象。 “我们需要的瓦斯不能有味道,而且应该是透明的。” “别骗我了。”一个矮人说。 “不,不。”南弗多解释道。“在地底的压力下瓦斯里面混杂了其他东西。 但是你看到它是怎么散发出来的了吗?”他问道,指着大坑底部的气泡。“是的,是的,都在那里面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侏儒。”一个矮人说。“但是你找到了,对吧,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再过一会。”南弗多回答。“我们得弄清楚岩石的厚度。再回来的时候必须有所准备,这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他看看派克,后者已经站在了地上,紧闭双眼挥舞着手臂。 施法结束了,矮人笑着躺下了,然后融进了岩石中,消失了。 “这可不对头。”一个矮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嘀咕道。 “闭嘴,回到你的虫子上去。”另一个说道。 “便宜货……。”第三个矮人摇摇头说道。 南弗多笑而不语。 很快,派克的身体出现在岩石上,就像是一处浮雕一般,然后慢慢地从地里浮了出来。 “哇哦!”他说道。 “多厚?”南弗多迫不及待的问道。 派克在自己头上拍了三下。 “十五尺。”南弗多喃喃的说道。 “他怎么知道的?”一个矮人问他的同伴。 “三个派克那么高。”另一个矮人回答。 “你可是吓着我了,侏儒。”第三个矮人说道。 “你能穿过去吗?”南弗多问派克,无视其他人的议论。 “嘿嘿嘿。”绿胡子的矮人说道。 第二十三章 精灵沉思 兽人恐惧 崔斯特坐在山坡上的一块石头上,面向东方,看着黎明的天空由深蓝变成紫罗兰色和粉红色。听到伊诺雯蒂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心中一阵高兴——这是自从塔拉舍牺牲两天以来,她第一次走出洞穴。 她来到他身旁,靠在石头上。 “黎明多美啊。”她说道“是啊。”崔斯特回答。“特别是看到阳光穿过笼罩在地平线上厚厚的云层的时候,那是我这双幽暗地域的眼睛能感受到的最斑斓的景象。”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吗?” 崔斯特抬头看着伊诺雯蒂,看着她柔美的精灵容貌——在曙光里显得分外柔和——看着她深邃的蓝眼睛。黎明是她最美丽的时刻,他想到。柔和而静谧,与在战斗中那个刚强的战士截然不同。只有在那时,在那样的氛围之中,崔斯特才觉得真正了解了她。 “你多大年纪了?”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接近三个世纪。”她说。“塔拉舍比我大几十岁。” “时间似乎对精灵来说无关紧要。” 崔斯特说着闭上了眼睛,品味着自己的话。在自己生命的第二个世纪里将会有什么呢?他不知道。那些寿命不长的种族的生命只是在不断重演么?只是他们上一代的简单延续吗? 他看着黎明的景色,心中有些惊奇,希望事情不是那样,或许每种“存在” 对于两代人,甚至是两代矮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仔细思考的事情,更是一种知识的传承。他看看伊诺雯蒂,希望能从她的眼中找到一丝线索,但她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眼神中甚至有一丝高傲的感觉。 “你不明白这对精灵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吧?”她问。 崔斯特紧紧地盯着她。他明白她在暗示什么,甚至确定她的话并不是在看玩笑。 “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从幽暗地域出来了。”伊诺雯蒂继续说。 “不算年轻了。” “但是对精灵的文化习俗还不怎么了解。” 崔斯特耸耸肩膀表示同意,在魔索布莱的时候,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花费在练习战斗和杀戮上。 “来到地表之后,”她继续说,“你的朋友大多是些寿命很短的种族。” “布鲁诺的年龄也是要按照世纪计算的,跟你一样。”崔斯特提醒道。 “矮人不会跟精灵想的一样。” “你好像是在说一种有形的东西。” 崔斯特不再说话,伊诺雯蒂也静了下来。东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明亮的粉色和淡紫色。阳光在沟壑纵横的云层中蜿蜒而行,折射出缤纷的色彩和绚丽的光芒。 “黎明之美是一种有形东西吗?”伊诺雯蒂问道。 崔斯特笑了笑,叹了口气。 “你必须明白生存几个世纪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崔斯特·杜垩登。”她说道。“对你个人而言,活那么长时间相比起你的敌人来是个优势。你要慎重的从那些短命的种族中选择朋友,也要明白做出这种选择时带来的后果。” “短命……”崔斯特刚要说话,伊诺雯蒂打断了他。“我是说寿命短的种族。”崔斯特想要在说什么,但是他的目光转向西边的天空,又沉默下来。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黎明时美丽的景色上,极力不想表现出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痛苦。 “你在想什么?”伊诺雯蒂问道。 他保持着沉默,感觉伊诺雯蒂的手温柔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不能否认,正是这温暖的触摸把他从心中的怒气之墙中拉了出来。 “崔斯特?”她轻轻地问道。 “好朋友们。”他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伊诺雯蒂的手继续按着他,直到他转过身来。 “ 还有呢?”她问道。 崔斯特紧紧抿着嘴。 “布鲁诺的女儿。”伊诺雯蒂提醒道。“你爱布鲁诺·战锤的那个人类养女,凯蒂布莉儿。” 崔斯特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曾经爱过。”他更正道。 伊诺雯蒂好奇的看着他。 “在浅水镇她牺牲了,还有布鲁诺、沃夫加和瑞吉斯。”崔斯特喃喃说道。 “我没办法再找到比他们更好的朋友了,但是……。”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又转身望着东方,想用日出的壮观景象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甚至直视着初升的太阳,完全不顾强烈的光线给他敏感的双眼带来的痛苦。 伊诺雯蒂重重的捏捏他的肩膀,“你对你的选择产生过怀疑吗?” “没有。”崔斯特毫不犹豫的说。 “那么对与选择爱上一个人类呢?” “我错了吗?”崔斯特问道,他的态度瞬间软化下来。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更轻了,似乎是在寻找答案一般:“我真的错了吗?” 崔斯特停顿了一下,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眼睛在强烈日光的刺激下已经模糊不清了。 “你觉得对于一个能活七个世纪的精灵来说,爱上一个连一个世纪都不一定能活下来的人类明智吗?”伊诺雯蒂问。“如果你们有了孩子,目睹孩子在你之前衰老死亡,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崔斯特畏缩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轻得近乎于耳语。 “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精灵。”伊诺雯蒂确定的说。 崔斯特把目光转向她:“你是说我错了?” 伊诺雯蒂微笑着面对他的愤怒。 “我们的寿命是对我们的朋友和所爱之人的诅咒。”她说道。“我有过两个人类恋人。” 崔斯特注视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的初恋是个人类,他不是个年轻人了,一个中年男人。”伊诺雯蒂继续说道,转身看着正在升起的太阳。“他是个好人,一个很有天赋的法师,没什么野心……”她有些怀念地笑了一声。“那时我多爱他啊——就像我曾经爱的任何人一样热烈。但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把他埋葬了,按照精灵的寿命,那时的我比现在的你还年轻。那时怎样的一种痛苦啊。”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我才敢爱上另一个人类。”精灵继续说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东方。 “然后他也死了。”崔斯特猜到。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三十年。”伊诺雯蒂回答,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又把目光转向崔斯特,“你根本不知道做一个精灵意味着什么,崔斯特·杜垩登,没人曾经教她的语调很明显是想教教崔斯特。 但是他敢接受吗?他敢冒着再次心碎的危险把心灵敞开吗? “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卓尔宣布道,声音坚定有力。“塔拉舍不会白白牺牲。” “你要杀了那个兽人?” “我发誓。”崔斯特咬紧牙关说道。 过了一会他才发现伊诺雯蒂正在盯着自己。他转过身去,看到她因为发怒而瞪大的眼睛,心中的怒火荡然无存。 “这就是我们的目标?”伊诺雯蒂问道。“为塔拉舍复仇?” “不是吗?” “当然不是!”精灵咆哮起来,声音尖利的令人害怕,似乎要从气势上压倒崔斯特。“我们的目标——我的目标——绝不是仇恨和报复!!” 崔斯特在她面前退缩了。 “至少在旻明还在那些残忍的畜生手里时不能这样。”伊诺雯蒂解释道。她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我不会让怒火阻拦我达成目标的道路,崔斯特·杜垩登。 我也不会让怒火遮盖我的视线,把我导入歧途。旻明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因为我的怒火而牺牲它。” 她看了崔斯特一会儿,转身回到洞穴里去了。 留下崔斯特独自站在清晨的阳光之中。 “他把那个精灵砍成两段了。”一个目睹了战斗过程的巨人对他们的首领格蒂说道,“他挥起巨剑来就像是提埃立拉恩·荷乌一样。”他补充道,用上了他们一族中一个巨人的名字。 格蒂·奥廖尔丝多特皱起了眉头,奥伯德又赢了一次,在那些把他奉若神明的生物面前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那个卓尔和另一个精灵呢?” “我们大概没有听说关于崔斯特·杜垩登的任何消息。”巨人回答,与他一同从战场回来的同伴对视了一眼。 “大概?” “发现了一具尸体。”巨人解释道。 “是个卓尔。”另一个说。 “崔斯特?” “唐妮娅·索多。”第一个巨人回答,格蒂的眼睛吃惊的瞪大了。 “在乱石堆里发现的,”另一个巨人补充道,“被利器杀的。” 格蒂仔细思索着这几句话,唐妮娅已经与崔斯特有遭遇了吗?或者说是那两个地表精灵干的?格蒂甚至想到可能是唐妮娅惹恼了她的那几个黑暗精灵同伴,她不由得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就是卓尔之间的事情了,不是吗?他们总是毫无顾忌的互相残杀。 “我会想她的。”格蒂说道。“她非常……非常有趣。” 看到格蒂对于唐妮娅的死亡不太在意,两个巨人放松了下来。 “奥伯德杀的那个精灵对这片区域威胁很大。”女巨人解释道。 “还抓住了一匹飞马。”巨人报告。 格蒂的眼睛再次瞪大了。 “飞马?奥伯德要独占那匹飞马?” “我们想杀了它。”巨人解释道。“精灵在浅水镇的战斗中曾经骑着它出现过。” “马肉应该挺好吃。”另一个巨人说。 格蒂想了一会儿,“你们应该在奥伯德跟精灵战斗的时候杀了它,应该干脆利落的砸烂它的脑袋!” 两个巨人吓了一跳,格蒂继续说道:“它们是很优雅的生物,当然,我自己也很喜欢它们。但我不希望看到奥伯德·众箭骑着它上面指挥战斗,发号施令,我不想看到他像神一样高高在上。” “我们……我们不知道……”巨人喃喃的说。 “当时我们不能杀它们。”另一个巨人解释道。“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几十个兽人就会与我们开战。” 格蒂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她的心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奥伯德再次成了英雄,他对兽人和地精部落的号召力又一次增强了。他们将会从四面八方赶来投奔他。 但是他的这些荣誉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能够让自己仰视着他骑着飞马指挥战斗吗? 一声号角声把女巨人的思绪打断了,她把目光转向北边,看到奥伯德正在兽人的拥簇下大步走来。 “走过来的啊。”她轻声说道,觉得是一件好事。 她看到了飞马,飞马的蹄子被结实的绳索捆着,从她身边跌跌撞撞地走过。 这真的是一种很漂亮的生物,有着发亮的白色皮毛和长长地鬃毛。这对兽人来说太好了, 格蒂想到。她决定马上把它要过来——真的,即使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骑它,但是这么优雅的生物在闪白里一定是个很好的装饰。 兽人们走进了,奥伯德挥手示意其他兽人继续前进,自己则向格蒂走去,阿甘斯紧随其后。 “我们就找着这一个,”他对格蒂说,“但是这一个就足够把兽人们从隧道里吸引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各地问道,她没有正眼看兽人王,她的目光正追随着随着兽人前进的飞马。 “是啊,一匹适合国王的坐骑。”奥伯德评价道。“我们已经开始驯化它了。 艾拉斯卓那个婊子要是来求我们不要再进军,我就骑着这匹马会见她。” 格蒂目送着飞马远去,她确实看到了飞马身上被野蛮调教的痕迹。一条条鞭痕在飞马光洁的毛皮上分外显眼。每次飞马想要昂起头,兽人们就拽着它的鬃毛迫使它低下头。格蒂能想到 飞马在那群兽人中受到的痛苦。 “我听说唐妮娅死了。”格蒂说道,把目光转向兽人王。 “在山崖下摔成了肉酱。”奥伯德说。 “崔斯特·杜垩登和另一个精灵还在附近,毫无疑问。” 奥伯德点点头,耸耸肩表示他并不在乎。 “我们会在这个地方呆上一阵,”他解释道,“让那些选择加入我们的部落出来投奔我们。阿甘斯会带领他们其中的一部分回到北方的隧道里宣扬我的胜利和我给兽人带来的希望。我们可能会发现崔斯特·杜垩登和另外一个精灵,他们早晚也会倒在我的剑下。如果他们足够聪明,就会逃到瑟布林河对岸的月森林,在那里可能会更安全些。” 在奥伯德身后,阿甘斯窃笑起来。 格蒂仔细考虑着兽人王的话。那些傻瓜兽人会出现吗?他真的觉得自己能改变兽人们的想法,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建立一个王国吗?格蒂知道,穿过瑟布林河将是一个巨大而致命的错误。 但尽管如此,她也希望奥伯德这么做。 “大王,”阿甘斯·吠叫在一旁说道,“我觉得您应该到南边去,跟您的儿子一起把矮人赶回去。” “你在质疑我?” “不是,大王,没有!”阿甘斯说着连连鞠躬。“我害怕……崔斯特·杜垩登和那个精灵……还在那里。” 奥伯德看看格蒂,又看看阿甘斯,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 但随后他又大笑起来。 “你是担心我的安全?” “奥伯德就是格乌什!”阿甘斯说着扑到在地。“奥伯德就是格乌什!” “起来!” 阿甘斯跳了起来,但是还是保持着鞠躬的姿态。 “你觉得我会怕跟那个精灵战斗吗?”奥伯德问道。 “不是,大王!没什么能阻挡你!” “但是崔斯特·杜垩登……。” “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大王!”阿甘斯尖叫道,“他不会光明正大的出现! 他是卓尔。他会耍诈,他会趁你睡觉的时候……我觉得……我怕…….” “闭嘴!”奥伯德咆哮道。 阿甘斯哀嚎一声,似乎要昏厥过去。 奥伯德转向格蒂,脸上满是怒气。 格蒂丝毫没有隐藏脸上的惊讶,她甚至都没尝试这么做。 “原谅我,大王。”阿甘斯轻声说,慢慢走到奥伯德身后。 奥伯德反手一掌把他打了出去。 “我不怕那个卓尔小贼,也不怕他的精灵帮凶。”兽人王说。“如果月森林的精灵都站出来要为他报仇,我将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真是个可怕的死法,格蒂心中暗想。 “我们的资源已经足够把矮人赶回洞穴并且防守瑟布林河了。”女巨人评价道。 “还不够,”奥伯德回答,“我想让阿尔根在那边更多的消耗他们的力量。 让他们在秘银厅外再呆足够的时间。普罗菲特从南边发动袭击需要时间。” “在这里你不会找到许多目标的,崔斯特和其他精灵可能在附近。人类能跑的都逃跑了。”奥伯德瞪着她。“我的行动我说了算。”他嘀咕着说道,然后离开了。 格蒂几乎是带着恨意目送他离开,他的意思是自己能指挥巨人和自己了。他怎么敢无视她的意见擅自行动?他怎么敢……? 格蒂压制住自己想要咆哮的欲望,这仅仅是一种个人情感上的问题,现在与奥伯德合作是明智的。如果与他为敌,兽人会利用自己的数量优势给巨人们毁灭性的打击。 女巨人看看四周的数百名兽人和自己手下的几名巨人。她为自己把部队分开而感到后悔,一部分巨人在瑟布林河岸边,还有一部分在阿尔根那里,自己身边的巨人寥寥无几了。 她只希望那个傻瓜兽人和巨人们已经把矮人们赶回了秘银厅。 格蒂希望那边胜利的消息能够传播开来,而不是仅仅报给奥伯德一个人知道。 于是当奥伯德决定向南支援阿尔根的部队时,她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第二十四章 欲擒故纵 瑞吉斯把一叠纸揉成一团——全是斥候的情报——然后把它们扔到一边。悬崖上,班纳克的部队仍在坚守。但怎么才能守住呢?或者说,为什么要守住那里呢?兽人和巨人们——还不算巨魔!——多得难以计数的敌人已经接近了秘银厅的东门。瑟布林河的浅滩上建满了敌人的防御工事,山崖上巨人正在组装巨大的攻城器械。巨魔还在从南边的隧道里进军,兽人又要回到北边战场。如果敌人的军队完成集结站到班纳克对面,那么这位久经沙场的矮人将不得不率领他的部队从守卫者峡谷的悬崖上撤回秘银厅,这一点毫无疑问。 而瑞吉斯最为困惑的是:为什么兽人还不动手呢? 半身人看看凯蒂布莉儿,她正坐在对面。他刚想要说什么,但凯蒂布莉儿的表情吸引了他,使他先停了下来。凯蒂布莉儿看起来相当放松,至少身体上是如此。她舒服的靠在一把扶手椅里,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指心不在焉的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和下巴。她的脸上一副精疲力尽的表情,但其中又透出无比的坚毅。 瑞吉斯仔细打量着她,注意到她手上有些伤痕,在她伸出的手指上,拉动弓弦的地方已经被磨得露出了嫩肉。他注意到她的头发上沾满了血块,凝固的血块在她的头发上显得分外明显。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她那双蓝眼睛里除了永不变化的坚定外,更多了一丝黯淡。很明显,这是由于看到他们不断做出的努力毫无成效而产生的失望之情。 “他们正在瑟布林河西岸构筑防御工事。”半身人对她说,凯蒂布莉儿缓慢的转过头来。“每一处浅滩上都有。” “阻止月森林的精灵和银月城的艾拉斯卓过来增援,”凯蒂布莉儿说道,“还有费尔巴堡。” “费尔巴的援军会从隧道里过来。”瑞吉斯更正道。 “啊,但是如果他们从地表攻过来会更好些,这样他们就能减轻战锤一族的压力了。如果我们从同一个地方出击的话,效果并不会很好。” “这就要靠人类了,”瑞吉斯说,“还有艾拉斯卓和银月城,还有桑德巴,如果他们能派援军的话。我们需要他们。” 他听到自己的话里透着一丝苦涩,如果援军真的要穿过瑟布林河,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兽人知道瑟布林河的重要性,他们会在浅滩处阻击援军的。”凯蒂布莉儿说道,似乎读懂了半身人的心思。 “有些顾问建议我们重新打开东边的通道,从后面袭击瑟布林河的守军。我们可以派几百个矮人出击,他们的作用将远远大于上万人从正面渡河。” 凯蒂布莉儿的表情瞬间变得满是疑问。 “我们要跟援军协调好,那是当然的。”半身人解释道。“否则那些野兽会很快把我们赶回来,迅速重组防线。” 凯蒂布莉儿开始摇头。 “你不同意?” “现在有一千多人跟班纳克在悬崖上,还有一千多人在守卫者峡谷西边挖掘工事。”她解释道。“我们听说巨魔要从南边的隧道里发动袭击,于是你又派矮人去南边支援奈斯枚。” “我们不能一次调出五百名矮人。”瑞吉斯回答。 “就算我们可以……”凯蒂布莉儿的声音开始犹豫不决,继续摇头。 “你了解什么情况?” “似乎哪里有问题……”凯蒂布莉儿欲言又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本来能把我们困住,但为什么没有呢?” 瑞吉斯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并在脑中仔细思索着。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但一般人往往很容易忽略。的确,兽人本可以把班纳克他们从悬崖上赶回秘银厅;敌人数量太多了,势力又相当之大。但矮人们仍然在悬崖上坚守着,还有一部分去了西边,现在又在考虑派出第三支部队突袭东门。 “我们上当了。”瑞吉斯听到自己这么说,他甚至不能相信这种话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眼睛因为发现了这个可怕的现实而瞪大了。“他们迫使我们分兵作战,好对我们各个击破。” “死在北边山坡上的近千名兽人和地精可能不会同意你的话。”凯蒂布莉儿说。“班纳克在那里可以说是正进行着屠杀。” 瑞吉斯摇摇头。 “他们能受得起比那还大的损失。”他解释道。“即使我们杀上一两千个兽人,甚至是一万个兽人,很快兽人也会得到补充。我们的增援则困难得多。在地表上与我们战斗也是一个诱饵,引诱我们的盟友前来支援我们。” 瑞吉斯的思路慢慢清晰起来。兽人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在封锁了秘银厅东门之后,大军已经转向北边,准备与班纳克对决,把他赶回洞穴之中。在此期间,银月城和桑德巴或许会伸出援手,但不论他们增援与否,兽人和巨人都占尽了优势。瑞吉斯粗短的手指插入自己棕色的卷发中,一下瘫在了座位上。 “兽人想在那里拖住我们。”他说。 “你认为我们会落入圈套吗?” 瑞吉斯思索着凯蒂布莉儿的话,困惑的望着她。 “我们不能忽视班纳克的作用。”他说道。“有消息说避难者们正向战场西方和北方逃去。”他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眼手中的羊皮纸,寻找着请报上相关的内容。“如果我们不再坚守,那里的所有幸存者都会丧失希望,兽人对付他们将会轻而易举。” “包括崔斯特。”凯蒂布莉儿补充道,瑞吉斯结结巴巴的想要说什么。 “稍安勿躁。”凯蒂布莉儿安慰他。“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班纳克说,一旦巨人架设好了弩车,他撑不到十天——这次我们没法阻止他们了。如果那些弩车投入使用的话,他只能撤退,否则就是全军覆灭。” “如果他从守卫者峡谷撤回来,我们所有人就只能退到秘银厅内部了,其他别无选择。” “如果他们从后面追上来,我们还要截断追兵。”凯蒂布莉儿严肃的说。 对于瑞吉斯来说,前景似乎相当悲惨,当然,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斗的主动权自始至终都在敌人那边。 凯蒂布莉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要回班纳克那里了。”她说。 她从椅子旁边提起陶玛里,把它斜背在肩上,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但瑞吉斯分明看到,那坚定背后,是掩盖不住的疲倦与愤怒。 凯蒂布莉儿还没走出房间,一阵敲门声传来,紧接着,米拉巴的两个使者走了进来。侏儒的怀里满是各种图纸。 “怎么回事?”凯蒂布莉儿问道,看看瑞吉斯。 瑞吉斯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的猜想被证实了?”半身人问侏儒。 “当然,”南弗多说道,“我们相当幸运,就在守卫者峡谷北边的地下,隧道都是现成的,我们根本不必再挖掘了。” “这小子在说什么?”凯蒂布莉儿嘀咕道。 南弗多行了一个礼,桑蒂拉在一旁更闷闷不乐了。 “在派克·石肩的帮助下,我们能在短时间里迅速制造管子。”南弗多解释道。“如果你召集的人手足够多,可能一两天就会完成了。” “管子?”凯蒂布莉儿问道。她看看南弗多和桑蒂拉,后者只是耸耸肩,于是她把目光转向瑞吉斯。 “你觉得怎么样?”瑞吉斯问执政官。 “我知道南弗多为这个计划感到相当兴奋。”桑蒂拉回答,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侏儒就在旁边不停的蹦蹦跳跳。 “我们能做到,摄政王瑞吉斯大人,”南弗多说道,“您一发话,我就去召集工匠们。二十个人就够了,再算上派克、伊万和我。没什么比这个计划更完美了!哈!哈哈!” “瑞吉斯?”凯蒂布莉儿急切的问道。 半身人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侏儒成功的发现了瓦斯,这令他相当吃惊,但这并不是个惊喜。尽管南弗多兴奋异常,但这个新情况给瑞吉斯带来 的更多的是麻烦。说实话,他已经下令让铁匠们生产侏儒需要的“管子”了,但这个计划充满了风险。为了实现侏儒的计划,半身人摄政王必须命令矮人们投入危险的战斗之中,承担更多的风险,特别是班纳克和他在北边山崖上的部队。 如果南弗多的计划顺利实施,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瑞吉斯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他转向凯蒂布莉儿:“我们还能把山脊下的隧道夺回来吗?” “巨人阵地下面那些?” “是的。” 凯蒂布莉儿好奇的看看侏儒,仔细的思索着这个问题,她并不知道在巨人的阵地下是否有兽人把守隧道。那片错综复杂的隧道迷宫似乎在战略上并不算十分重要。 “我会尽可能的去尝试的。”她回答。 南弗多欢呼一声,挥舞着小小的拳头。 “可能会是一场恶仗。”她补充道,想让侏儒稍微收敛一些。 瑞吉斯看看南弗多和桑蒂拉,把目光定格在桑蒂拉脸上,无声的询问她能否帮助自己,是不是该信任这个侏儒的狂热计划。执政官读懂了他眼中的暗示,轻轻地点了点头。 “巨人的弩车组装起来后,你们还能撑多久?”瑞吉斯再次问凯蒂布莉儿。 “不到十天。”她回答,“恐怕三天都有问题。” “去班纳克那里,让他派人去隧道夺回来,务必在三天之内成功。”摄政王命令道。“南弗多会在今天下午上去告诉你们细节的。” “伊万·石肩会告诉你们怎么做。”侏儒补充道。 “你是不是觉得已经把整个计划都告诉我了?”凯蒂布莉儿问道。 瑞吉斯再次看看他们两个,微微耸耸肩,“恐怕是这样。”他承认道。“你不会相信的,如果你明白了,一定会把我从这里拖下去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弗多身上,他是这个计划的总设计者。“我们可以做到。”侏儒对所有人保证到。 在听到了班纳克发出的夺回隧道的号召之后,屈德· 迈克努科历司很快赶了过来,正巧碰到刚刚赶到的托格·锤击者和伊万·石肩。两个矮人心烦意乱的,几乎没注意到屈德正在走来。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托格手里的一个小盒子上,一面是个闪光的镜子,其他几面都是光滑的木头。 “好啊。”费尔巴堡的矮人向他们问候道。 “同好。”伊万回答。 托格点点头,笑了一下,继续关注那个盒子。 “你要带人去夺回隧道吗?”屈德问托格。“我也去好不好?” “当然了。”托格回答。“明天早晨我和伙计们就去把隧道从兽人那里抢回来,欢迎你加入我们。” “为什么要去呢?”屈德问道,“其实我不觉得跑到那些巨人脚底下有什么好处。” 托格和伊万互相对视了一下,托格举起了那个盒子。 “这就是答案。”他回答。 屈德凑了上来,但托格把手缩了回去。 “小心点。”矮人说。 “里面装的都是我的爆炸油。”伊万解释道,他伸手拍拍装十字弓矢的小袋。 “还有侏儒的一点发明,一种碰到空气就会燃烧的药剂。” 屈德把脸从盒子那边缩了回来。 “我们要带着炸弹去?” “嗯,我们先用斧子和锤子把兽人赶出去,”托格说,“然后放炸弹。” 屈德好奇的看看两个矮人,他们都耸耸肩作为回应。 “这个我们说了不算。”托格说。“班纳克想要夺回通道,我们就去夺回来。 说是要侏儒要施魔法。” “这不错了,”伊万说道,“至少我们还能杀几个兽人,”“的确不错了。” 托格附和道。屈德也点点头。 “一千一百多尺!”沃库·布劳南威尔对南弗多喊道,后者正把图纸展示给他看。 “一千一百三十尺。”南弗多更正道。 “这十天铁匠们别想干别的了!你这个傻瓜侏儒。” “十天?”侏儒问道,“不不不,明天就要——全都要。我的助手们会把它们一段一段的接起来。” 沃库很想大骂眼前这个侏儒一通,那些骂人的话都已经提到嘴边了,但他硬硬的把它们憋了回去。 “一段七尺长。”他说道,“要一百五十段!” “一百六十二段。”侏儒更正道,“还有一根做一半就够了。” “我们做不了!” “你们必须做出来。”侏儒反驳道。“如果这是商人的订单的话,你们早就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 “商人会给钱的。”沃库干巴巴的说。 “我也会。”南弗多坚持道。 “你拿什么付?小个子。” “二十个巨人。”南弗多大笑着回答。他注意到许多铁匠都在盯着自己。“二十个巨人,我说,还有班纳克·布劳南威尔和秘银厅的胜利。 我保证绝对不会少于这些,亲爱的布劳南威尔大人。” “我们也为他们制作武器。”铁匠辩白道。 “这也是一件武器,”南弗多向他保证到,“跟你们曾经制作过的任何一件武器一样伟大。一百六十二段,你能行!” 沃库看看其他的铁匠,“要用很多金属。”一个铁匠说。 “我们一半的存货都得贴出去。”另一个说。 “一多半。”第三个说道。 “你们能做到,”南弗多再次对沃库说道,“你们必须做到。班纳克和他的部队时间不多了。你想看着他们在悬崖上被击败吗?” 侏儒的话音刚落,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沃库挺起了胸膛,紧绷着下巴,大嘴巴因为生气而撅了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侏儒觉得这个矮人一定会给自己一拳,但侏儒毫不退缩,甚至还加上了一句。“这是班纳克唯一的机会了。如果诸位不努力的话,他和他的部队将会陷入灾难之中。” 沃库保持着那个姿态,却没有对侏儒有更近一步的动作,渐渐地,矮人的怒气似乎变为了决心,他看看其他的铁匠。 “好吧,大家听他的。我们现在就去做。”沃库把脸转向南弗多说道。“你会得到一百六十二段管子的,还会有几段多余的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你计算出现失误的话。” 铁匠们旋风一般冲向自己的熔炉。南弗多回到了桌子旁,开始整理散落的图表,但他很快停了下来,用手遮住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做什么,矮人们在这次冒险中极为信任自己。 他希望自己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他知道,自己正在挑战常人思维的底线。 虽然他在瑞吉斯、桑蒂拉、沃库·布劳南威尔和其他人面前说的天花乱坠,但连他自己也承认,那些话比自己设想的情形要夸张的多。 南弗多只希望自己不会毁了秘银厅。 第二十五章 釜底抽薪 “奥伯德就是格乌什!”阿甘斯·吠叫大声对兽人们叫道,他们沿着山脉东侧的隧道前进着,“他杀死了精灵恶魔!所有人都见证了他的胜利!他是神选之人!他将引导我们走向荣耀!” 萨满身后的几名追随者开始吟唱起赞颂奥伯德的赞歌,刚从隧道里出来的兽人们犹豫一番,也加入了歌颂的行列。 “这家伙很危险。”伊诺雯蒂对崔斯特说道。他们正藏身于一处矮墙后面,已经观察了萨满很久了,早已听够了萨满那套赞歌。 “他是真心相信奥伯德就是他们的神了。”崔斯特说道。 “那他很快就会看到自己的神死掉的。” 伊诺雯蒂把脸转向崔斯特,怒气冲冲地说道。他能感受到她心里抑制不住的怒火,忽然想起就在不久前她还曾经教训过自己不要让愤怒蒙蔽自己的眼睛。她内心自然是无比痛苦,尽管她曾经说的满不在乎,但这依然给她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使她变得无比软弱,甚至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崔斯特也曾经目睹过自己的朋友在面前倒下,对这种感觉相当了解。 “兽人王和大部队都去了南边,但他留了下来。”崔斯特说。 “是为了引诱那些兽人们从洞里爬出来。”伊诺雯蒂说道。 “他的作用不可忽视。”崔斯特说。“奥伯德身边的红人——可能有不少情报。” 伊诺雯蒂转身看看卓尔,脸上的表情表示她相当赞同。 “他们大概在隧道里扎营了。”她说道。 崔斯特向东边望去,点头表示同意。夜幕就要降临了,如果新加入的兽人刚刚从隧道里走出来,是走不了多远的。 “他们通常在天亮之前不会行动。”伊诺雯蒂说。 崔斯特环顾四周,拍了拍伊诺雯蒂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 “我们先到隧道里看看,熟悉一下地形。”他解释道,“萨满睡着了我们再动手,我想我们应该在他那里又不少收获。” 两个卓尔沿着隧道快速前进着,眼睛热切的搜索着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突起,每一处洼地。为了能保持与巨魔的联系,珂尔丽可和托斯安数次停下来仔细倾听——每次都能听到巨魔行进时的声音。 太烦人了。珂尔丽可对她的同伴打着手势,一脸厌恶。 他们想要跟矮人打架。托斯安回答。不过普罗菲特可能不想碰到矮人的火焰,毕竟那些长胡子知道怎么对付巨魔。 珂尔丽可刚要回应,忽然听到石头那边传来一阵声音。她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同时示意托斯安靠近些。 又是我们的朋友?托斯安用手语问道。 珂尔丽可点点头。 “一支部队。”她轻声说道。“我猜有四十个人左右。” 多远?托斯安问道。 珂尔丽可停了下来,又听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远。她比划着。 但是与我们平行。托斯安打断了她。谁知道隧道会在哪里交汇? 有一点可以确定。珂尔丽可回答。我们的敌人正在向南前进,向巨魔平原前进。 支援奈斯枚?托斯安问。 珂尔丽可回头看看东壁,表情极为困惑。 “可能只是个形式而已。”她轻声说道。“秘银厅为了表示对邻邦的援助而做的一个样子。” 在他们身后,巨魔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个卓尔互相对视着,无声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普罗菲特想把矮人们赶回秘银厅,但这样势必会使奥伯德的压力增大,或许这种情形会持续很多天。 珂尔丽可的表情显示她并不在乎这个。 “要是这群矮人不是很多的话,我们倒是能够找些乐子。”托斯安继续说着,咧嘴笑了。 “全速前进,找到与敌人隧道的交汇点。”珂尔丽可命令道。“让他们到南边去也比放他们回去强。最好能找到他们那边隧道的地表入口。” 托斯安头,转身离开了。 “要小心!” 珂尔丽可在他身后喊道。 卓尔女牧师为自己的话感到吃惊,这不是朋友之间才有的话吗?什么时候珂尔丽可·苏恩·薇特与别人成了朋友呢?唐妮娅和阿德农在这几年一直在她身边,但她一次也没有对他们说过类似的话,让他们注意安全之类。有那么几次她甚至坚信两个卓尔中有一个死掉了,就连着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与自己毫无关系。但现在,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托斯安呢? 因为自己害怕,她意识到,她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阿德农和唐妮娅不知所踪,托斯安是自己唯一的伙伴。 普罗菲特和巨魔们靠近了,嘈杂的声音淹没了卓尔。女牧师意识到了自己唯一一个卓尔同伴的价值,她无法想象没有托斯安,自己的生命会是什么样子的。 珂尔丽可望着托斯安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一直在努力适应地表的生活环境,但幽深的隧道立刻唤起了他当年在幽暗地域的感觉。在他身边,伊诺雯蒂用一种精灵特有的优雅姿态前进着,但这完全不如黑暗精灵的脚步走得顺畅。在幽暗地域,崔斯特比她更适应,就像在地表她比崔斯特更适应一样。 他们穿过崎岖的地面,沿着垂下的石钟乳爬到随到上方的一处裂隙里。崔斯特看看伊诺雯蒂,她表示对这里很满意。为什么不呢?他们正在隧道上方,如果兽人们从这里经过,必然会走过他们的脚下,甚至会在下边扎营,一切都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但崔斯特只是向下面的通道里看了看,极力隐藏着自己的笑容。伊诺雯蒂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她不知道,即使兽人就在下面安营扎寨,崔斯特也会轻而易举的溜到他们中间。 他再次看看伊诺雯蒂,向她点点头。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等待着时光流逝。 崔斯特敏感的眼睛分辨出了光线微妙的变化,他知道外边已经黑了。很快,兽人的脚步声在他们身下响起,崔斯特估计有两打兽人走了进来。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他示意伊诺雯蒂不要动,自己则向下探出了身子,像蜘蛛一般把头伸了出去。他停了一会儿,仔细听听声音,环顾四周。兽人们走进隧道的更深处去了,但并没有走远。他们在附近停了下来,他能听出似乎是设立营帐的声音。 他缩了回来。 “两个小时。”崔斯特轻声在伊诺雯蒂耳边说道。 耐心的精灵点了点头,两人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令崔斯特吃惊的是,伊诺雯蒂把他拉了过去,让他的头能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胸部,在他放松下来之后,伊诺雯蒂温柔的抚摸着他长而浓密的白发,甚至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这是一个相当舒服的地方,崔斯特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崔斯特的警惕性迫使自己从哪个舒服的地方脱出身来。他再次示意同伴不要动,然后再次探出身子,头上下仔细打量着隧道。 崔斯特用强壮的手指抓住了裂隙边缘,从上边翻了下来,稳稳地落在隧道里。他抽出双刀向洞穴深处走去,很快就发现了兽人的营地,就在主通道旁边的几处空间里。 曲折的隧道为他提供了极大地优势,仅有几个敌人还醒着,围坐在火堆旁边,另外有几个靠着墙壁,边吃东西边说着什么。在他们身后是一个更高些的地方,几个兽人睡在那里,对面则是另一处空间,睡着更多的兽人。崔斯特发现一个身上穿着长袍的兽人,一个萨满,但不是那个萨满,不是阿甘斯,不是那个对于奥伯德来说特别有价值的人物。 卓尔收回双刀,又靠近了一点,想寻找一个机会。他等了很久,终于,几乎所有的兽人都躺下闭上了眼睛。崔斯特没有犹豫,他紧了紧斗篷,走道营火对面洞壁的阴影里——几乎要把身子镶嵌进石壁里面。他等了一会儿,直到说话的几个兽人把目光移开,才迅速的经过他们,来到对面一个较小的空间。 他看到阿甘斯就在那里,响亮的打着呼噜。 他很快退了回去,回到裂隙之中,伊诺雯蒂等在那里,再次让他享受了那种待遇。他轻声把计划将给伊诺雯蒂听,中间停顿了数次,倾听伊诺雯蒂的意见,并不断保证自己会注意安全,不会惊动其他敌人。他甚至觉得可以教给伊诺雯蒂卓尔寂语,这个想法让他几乎笑出声来。 他曾经试着教过瑞吉斯,但半身人粗短的手指令他大失所望,瑞吉斯仅仅能比划出几个字母的形状——崔斯特形象的把这比作是瑞吉斯在吃着东西讲话。他也曾教过凯蒂布莉儿,并且几乎成功了。但即使是凯蒂布莉儿这么聪明的人类也不能完全弄清楚手指的组合,但伊诺雯蒂应该没有问题,他看得出来。或许以后如果他们能经常在一起的话,可以教教她。 “撤退的时候你可能会遇到麻烦。”精灵在听完崔斯特的计划后对她说。 崔斯特意识到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安危——在计划里,她的任务更加危险——吸引绝大数兽人的注意。 再晚些时候他们又出去了一次,确保深山里出来的兽人们没有里的太近。 然后他们回到隧道之中,隐藏在离兽人营地最近的一个拐角处。他们互相拍拍肩膀,点点头。崔斯特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洞壁旁的几个兽人还在喋喋不休,但卓尔最终还是挨到了阿甘斯睡的小空间里。 他挨个拧断兽人的脖子,只留下阿甘斯自己。 阿甘斯被粗鲁的弄醒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把弯刀抵在他的后背上。 “你一出声我就捅死你。”崔斯特在惊恐不已的萨满耳边说道,他架着萨满来到墙边,用萨满的身体隐蔽着自己,甚至还把一张毯子盖在身上,伪装成萨满身后的一卷铺盖。 崔斯特等待着,他曾经告诉伊诺雯蒂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对付萨满。 一声尖叫告诉他,精灵动手了。 兽人们四处乱窜,有几个经过崔斯特身边,跑到洞穴深处去了。 但更多的兽人冲了出去,有一群守在周围。一个在入口处喊叫着,想找人帮忙,但没有一个兽人回应。崔斯特把阿甘斯抓的更紧了,同时极力把自己隐藏在毯子下面。 另一声尖叫告诉崔斯特伊诺雯蒂又一击得手了。 过了一会儿,崔斯特迫使萨满站起来向洞穴深处走去。在匆忙躲过一个忽然出现的兽人之后,把阿甘斯推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继续等待着,主通道的声音低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他带着阿甘斯走了回来,在经过兽人营地时没有发现一个活着的兽人,转角处三具尸体表明那是伊诺雯蒂的成果。 崔斯特和阿甘斯走道洞外的黑暗之中,他把萨满松开了。 “你要是叫出声来,我就割断你的脖子。”他威胁说,萨满的表情表示他听懂了。 “奥伯德会……”萨满说道,但弯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马上闭嘴了。“奥伯德……”崔斯特说。“我们一会就说他的事情,我向你保证。”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我不希望那样,”弯刀逼得更紧了,“我觉得你还不想死。” 听到这句话,阿甘斯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把脖子主动向刀刃上凑去。 “格乌什与我同在!”他叫道,猛地向前扑去。 但崔斯特更快了一步,把弯刀向前撤去,同时反手用另一把弯刀的刀柄敲在萨满的脑袋上。萨满扑倒在地,试图挣扎叫喊,但崔斯特一次次的击打他,直到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崔斯特屏住呼吸,把双刀收回刀鞘,扛起萨满冲进了夜色之中。 就像计划一样,伊诺雯蒂正在他们的山洞里等着他。当卓尔把不省人事的萨满扔到地下时,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在洞里干掉了三个。”他说道。 “外边还有一些。”精灵抬眼看看他。“要是他们追得足够远,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崔斯特没有说什么。他现在不想称赞伊诺雯蒂,只是径直走过去把阿甘斯绑了起来,靠在墙上,摆出一个靠墙而坐的姿势来。 “他会给我们的复仇提供不少有用的情报。”崔斯特说。 这句话触痛了伊诺雯蒂的内心。 “也会有帮助我们击败兽人的情报。”伊诺雯蒂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当然。”崔斯特笑着说。 阿甘斯动了动,崔斯特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是聊天的时候了。 “奈斯枚的狗分散了。”普罗菲特的一个脑袋说道。 “逃跑了。”另一个脑袋说。 “藏起来了。”两个脑袋一起说。 珂尔丽可的目光在普罗菲特的两个脑袋之间移动着,试图不去想象跟眼前这个两个头的怪物合作有多么恶心。 “矮人可能在寻找他们。”卓尔说道。 “那我们就跟着矮人。”普罗菲特的一个脑袋说。 “杀了他们。”另一个脑袋补充道。 “碾碎他们。”第一个脑袋说。 “吃了他们!。”两个脑袋一起说。 “一小队巨魔就能吃掉矮人们和奈斯枚的狗。”第一个脑袋解释道。“剩下的攻打秘银厅。” 珂尔丽可极力隐藏着自己的不满。 “但是这里可能有四十名矮人。”珂尔丽可回应道。“一支正规的军队,我们贸然袭击是很不明智的。” “嗯……”巨魔的两个头做出思考的表情。 “不如我们一直尾随这群矮人到南边去,”珂尔丽可建议到,“在那里把他们吃掉,然后再去秘银厅。” “但是奥伯德……” “不在这里。”珂尔丽可打断了他的话。“何况他还没有真正展开对秘银厅的攻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解决掉这些矮人和奈斯枚的狗,然后再回去攻打秘银厅。” 有那么一会儿珂尔丽可甚至想到告诉普罗菲特,奥伯德是在利用他。在派遣巨魔去隧道之前奥伯德就知道他们会损失惨重,而且奥伯德也没指望巨魔能对战局起多大作用。但卓尔犹豫了,想到这个消息可能会激怒眼前的巨魔,而盛怒的巨魔有可能会攻击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包括一个卓尔女牧师。除此之外,她的想法与奥博德颇为一致,她不觉得向秘银厅施压是一件坏事,也不觉得这群巨魔全被杀了是个损失。 普罗菲特做出了回应,他同意了。珂尔丽可知道,但他很快停了下来,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我们可以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地方转到矮人那边去。”托斯安说道。“交汇处可能对我们的朋友来说有点小,但挤挤肯定能过去。” 他盯着庞大的巨魔,脸上露出恭维的表情。 当然,巨魔读不懂这表情背后的含义。 “那我们出发吧。”珂尔丽可说道。“跟上他们,希望能找到奈斯枚的狗藏身的地方,那样的话……”她看看托斯安停顿了一下。“我们就能好好的吃上一顿了。” 她的卓尔同伴脸上写满了厌恶,但普罗菲特的两个脑袋都笑了起来,满是尖牙的大嘴里流出了口水。 这东西太恶心了。珂尔丽可对托斯安比划。但是对奥伯德来说很有用。 托斯安的回答简洁而迅速,值了。 第二十六章 疯狂的侏儒 瑞吉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斥候刚刚送来的羊皮纸。他看着羊皮纸顺着桌面滑下去,最终挂在了桌角,摇摇欲坠。这挺不错的,半身人想到。这份报告又给当前的形式增加了许多麻烦,斥候们在南边的隧道里发现了巨魔,正尾随着前去支援奈斯枚的矮人们。 半身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召回那五十名矮人。 但他怎么能这么做呢?现在有接近一千人在山崖上与班纳克并肩作战,还有数目更为庞大的矮人在守卫者峡谷西边,守卫着班纳克的侧翼和秘银厅的西门。 秘银厅里剩下的矮人也忙碌不已,穿行于通道之中,提供补给,救治伤员,并在必要时替换他们。各个作坊里忙碌不停,加班加点地完成着瑞吉斯的要求。 一想到铁匠们,瑞吉斯脸上浮现起一丝酸酸的表情。有那么一会他很想叫停南弗多疯狂的计划,把更多的矮人派到南边去。 半身人再次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手掌中。有人在敲门,他迅速抬起头,示意敲门者进来。 一个矮人走了进来,头盔下包裹着的绷带和身上的衣着表明他刚从战场上下来。 “争夺隧道的战斗开始了,”矮人说,“班纳克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在你下来包扎伤口的时候?”瑞吉斯问道。 “啊哈,只是擦伤而已。”矮人说。“我下来是想找些带刺的东西好建筑工事。” 他点点头,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隧道里的战斗怎么样了?”瑞吉斯从矮人的报告中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 战士的情况看起来不容乐观。他头盔的一半覆盖着干涸的血迹,身上的铠甲满是凹痕。矮人转过身来。 “隧道曾经丢在我们手里。”他说道。“你觉得敌人会进将它们拱手送还么?” 瑞吉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摇了摇头。矮人板着脸点点头,离开了。 这使得瑞吉斯又叹了一口气,但那是在矮人出门之后了——他不想把自己的软弱和失望暴露给任何人。但是现在他的确如此,简直要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了。 矮人们正在流血伤亡,说到底是他要求他们这么做的。半身人摄政王原本可以召回班纳克和他的军队,可以召回战锤一族和新来的所有矮人,让他们撤到秘银厅内部。让兽人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吧!让部队坚守在外边持续作战似乎是多余的,或许,把他们都召回来才是上策。 但如果这样的话,这片地区必然会落入兽人之手,秘银厅传统意义上的地位和作用——作为世界之脊东侧保护善良人民不受侵扰的第一道防线的作用——也必然会荡然无存。 这些压力使得瑞吉斯进退两难。 “我不是一个领导,”瑞吉斯轻声说道,“却不得不承担起这份责任。” 这一想法转瞬即逝。他忽然想到如果布鲁诺听到自己这么说该是个什么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矮人会叫他“馋鬼”,当然,还会用手使劲拍拍他的后脑勺。 “哎,布鲁诺,”瑞吉斯轻声说道,“你能醒一下看看现在这个情况吗?”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布鲁诺的样子,正脸色灰暗的躺在床上。他每天都去布鲁诺那里,在矮人国王床侧的一把椅子上过夜。崔斯特不在身边,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又被班纳克那边的战斗拖住了,但瑞吉斯坚信,只要有一个好朋友在布鲁诺身边,他就不会死掉。 半身人怀着半是恐惧半是希望的心情等待着那个时刻。他不明白为什么布鲁诺能活到现在,确切的说,自从上次牧师们告诉他一旦他们不去照顾布鲁诺,布鲁诺连一天也活不过以来,已经又过了很多天了。 顽固的老矮人,瑞吉斯想到。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去看看他的朋友。之前总是在傍晚的时候去看他,有事甚至不吃晚饭就过去了,但不知为什么,瑞吉斯就是觉得现在应该去一下。或许是因为自己需要布鲁诺的陪伴吧,自己是布鲁诺最亲密的朋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矮人们才接受他作为战锤一族的摄政王。 或者说,他只想坐在布鲁诺身边,回忆那些与矮人在一起的日子。在那些年里,布鲁诺就是一个象征,当别人都逃跑时,他岿然不动,当别人吓得发抖时,他放声大笑。 在出门的时候,瑞吉斯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这把他心中的那点欣慰全都冲散了:或许是因为布鲁诺的灵魂来到他心中,给了自己这样的暗示吗? 可能是这样。他忽然意识到,感觉自己必须去布鲁诺那里,因为布鲁诺的灵魂在召唤自己,想要在弥留之际与朋友在一起,走过最后一点生命的道路。 “噢,不。”半身人叫道,全速冲过走廊,向布鲁诺的房间冲去。 提前来到布鲁诺的房间使得半身人看到了一幅意想不到的景象。当他进门时,发现一个矮人正蹲在奄奄一息的布鲁诺·战锤身边,轻声向摩拉丁祈祷着。 瑞吉斯立刻想到这名牧师正在引导布鲁诺走向另一个世界,自己可能已经错过了朋友的最后遗言。 但半身人很快回过神来,这个牧师,卡迪欧·松饼头,不是在吟诵道别的祷词,而是在施放一个治疗的法术。 瑞吉斯的眼睛瞪大了,布鲁诺的状况难道已经有所好转,可以用治疗法术恢复了吗?他怀着这种心情冲了进去,卡迪欧被他吓了一跳,但只是抬头看了瑞吉斯一眼,又转过身去屏住了呼吸。这一紧张的表现使得瑞吉斯的希望完全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心情。 “你来这里干什么?”半身人问道。 “我来祈祷布鲁诺能够继续活下去。”矮人牧师冷淡的回答,瑞吉斯似乎曾经听过这句半真半假的话。 “我的意思是,让布鲁诺舒服一些。”卡迪欧补充道。“祈求摩拉丁能毫无痛苦的带走他。” “你以前告诉我布鲁诺早就去摩拉丁那边了。” “啊,他的灵魂或许早就去了——啊,这个,一定是这样的。”卡迪欧语无伦次地说。“但是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肉体继续忍受折磨,对吧。” 瑞吉斯很难听进这些说辞。他站在布鲁诺旁边,想到布鲁诺本该在许多天以前就逝去了,就在他命令牧师们不要再提供救治后的几天里。 “你想做什么,卡迪欧?”半身人问道,但一个闯入者打断了他的话。 “摄政王要……”演说者·芮金克劳说道,看到瑞吉斯站在房间里,她马上闭嘴了。 她的眼睛睁大了,咕咕囔囔的向后退去。 “喂,卡迪欧·松饼头,”瑞吉斯补充道,“摄政王来了,赶快停下吧,别再救了。” 他说着狠狠地盯着卡迪欧,但矮人毫不退缩,“啊,”卡迪欧回答,“这个不是演说者想说的,你刚才不在这里。” “你在治疗他。”瑞吉斯指责道,对他怒目而视。“你们每天都来这里,对他施放治疗法术,维持他的生命。你们不想让他死。” “他的肉体还在这里,但是灵魂已经远去了。”卡迪欧解释道。 “那就让他死吧!”瑞吉斯命令道。 “不行。”卡迪欧说。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半身人叫道。 “是的,”卡迪欧同意道,“但布鲁诺还有自己的责任,我看到他还在努力地完成着。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布鲁诺死去。” “不能这样。”演说者说。 “但是你说过他救不回来了,他的灵魂和肉体已经分开了,他感受不到你的治疗法术的力量。”半身人争辩道。“你自己说要让布鲁诺安详的离世,现在又想出尔反尔吗?” “布鲁诺王在战斗结束前是不会回到祖先那里的。”卡迪欧解释道。“这不是布鲁诺的意思——这跟布鲁诺没有半点关系。” “这不仅仅是为了吾王,也是为了矮人们。”演说者补充道。“这跟在外边战斗的同胞们关系密切,他们为布鲁诺·战锤的名字而战。你可以去试一下告诉班纳克·布劳南威尔,说布鲁诺王已经死了,看他能坚持多久。” “这不是为了布鲁诺。”卡迪欧说。“这是为了以布鲁诺的名字而战斗,你应该明白,秘银需要一位国王。” 瑞吉斯想要找出反驳的理由。他嘴唇颤动着,但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垂下,落在布鲁多身上。他的朋友,秘银厅国王静静地躺着,健壮的手臂无力的放在曾经强壮的胸口上。 “没有尊严……”半身人轻声说道,但这点声音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布鲁诺的生命是一种荣耀,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忠诚。对于族人与朋友们的忠诚。如果他的生命能够帮助族人和朋友的话,即使布鲁诺忍受着再大的痛苦,矮人也心甘情愿。如果有谁要阻止他尽到这一责任的话,布鲁诺一定会向他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 瑞吉斯站在那里,看着无助的朋友,心中满是哀伤。一想到这些牧师违背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的想法,摆布着他们养父的命运,心中更是无比悲痛。 但半身人仍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卡迪欧与演说者的逻辑。他看看两个矮人牧师,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们的工作。他低下头踱出了房间,又一件重担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根沉重的铁管被扔到了地上,叮当作响,南弗多稳稳的按住了它们。侏儒气喘吁吁地把它们从铁匠作坊里扛了过来。他连休息都顾不上,马上开始调整两根管子,使它们能够连接在一起。 派克·石肩好奇的看看它们,然后捧起脚下的一堆泥巴。魔法很快就会从泥巴上消失,他知道,泥巴很快就会变为固态。绿胡子矮人把泥巴抹到管子上,举起一端仔细端详。 “嘿。”他急切的说道,示意另一名矮人把嘴唇凑到管子的另一端。 他摆摆手让南弗多走过来,侏儒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矮人举起的那一端。 派克把两根管子放低了,南弗多马上用布把管子的交接处一层层包了起来。 派克把手伸了进去,在交接处涂满泥巴,然后南弗多小心翼翼的把两段管子放回地上,同时拨拉了一堆小石子把接口处垫了起来,等待派克抹上的泥巴固定。 泥巴变得坚硬了,两端管子合成了一段。 “嘶嘶嘶嘶。”派克指着两端管子的交汇处,捏着鼻子说道。 “是的,要是这样就会漏。”南弗多同意道,“还没完成。” 他冲了出去,很很快就拖着一只大桶跑了回来,里面还泡着一只正在滴沥青的大刷子。侏儒再次弯下腰去,把沥青涂在接口处。 “不嘶嘶嘶嘶。”他对派克说道,摇摇手指。 “呵呵呵。”绿胡子矮人同意道。 看到派克的精神很好,南弗多心里很高兴。自从他失去了手臂,矮人一只处在一种消极的状态,甚至比以前说话都少了。南弗多曾经仔细的分析过,派克的难过更多的是来自于对自己已经没有用的懊恼而不是自己是去手臂的伤痛。 吸引这个绿胡子矮人帮助自己完成计划——派克也的确是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再次点燃了矮人的活力;他的脸上满是笑容,坐在那里把石头变成泥巴,甚至“呵——呵——呵”也说得更多了。 “他们在上面打仗。”南弗多解释道。 “哦哦哦。”派克回答。 “隧道在巨人阵地下面。”南弗多对他解释道,抓住派克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的话,在我们上去加入他们之前战斗就能结束。但我们不能指望朋友们能坚守很长时间——这样会使班纳克那边兵力匮乏。” ”哦哦哦哦。““只有我们能够缓解班纳克的压力,派克。”南弗多说。“只有你和我,抓紧时间。” 他估量了一下管子的长度。 “呜―啊。”派克同意道,又开始工作起来,把面前的一大桶正在凝固的泥巴收集在一起。 南弗多点点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这需要很多时间。他想了一下已经完成的进度,估算了一下可供调遣的矮人,还需要很多人。瑞吉斯会明白的,侏儒知道,要清理隧道,要制作管子,这些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南弗多甚至觉得这就是一场十分激烈的战斗。 这一想法使他不寒而栗。 “该死的弓箭手。”屈德 ·迈克努科历司叫道。 他躲到隧道一侧的一块岩石后边。矮人们轻而易举的夺回了隧道外边一直延伸到守卫者峡谷的开阔地带,但当他们向隧道更深处推进时,抵抗变得激烈起来。 屈德和伊万·石肩,还有尼克威利格的小队在狭长的隧道里遭遇了激烈的抵抗。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兽人修建了许多工事,以便使用弓箭和投矛阻挡他们。 “托格正在我们左边推进,”伊万说道。他正躲藏在通道对面的一处拐角里,向屈德喊话。“他们马上就要经过我们进攻大厅了,他需要我们的支援!” “哈!”屈德大叫一声从岩石后面跳了出去——然后马上又趴下。三支箭向他的方向射来。 “你这个傻瓜!”伊万叫道。 “打着我了。”屈德承认道,抓住其中一支箭的箭杆。 “我们得从这出去。”伊万说道。 屈德举起手来,摇了摇头,证明自己没事。 “我们得把他们压制回去。”费尔巴堡的矮人叫道。 “九渊地狱在下!”伊万沮丧的咕哝着。 他把十字弓从肩带上取了下来,仔细地瞄准着。他的朋友卡德利在伊万的帮助下设计了这种肩带。两边固定在腰部,上面开有许多小洞盛着一个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种特殊的药剂,在十字弓矢击中目标时能爆炸。 伊万取下一个瓶子装在十字弓上——这是卡德利的另一个杰作——使得他可以在肚子上给十字弓上弦,然后向通道内部射去。 瓶子被十字弓发射了出去,飞到兽人的工事前,撞在石头上炸开了,爆炸药剂仅仅炸去了几片石头。 “我们得把那堵墙拆掉,”伊万对屈德说,“那样才能把他们赶跑。” 他又向工事射了一箭,通道里再次响起爆炸声。 隧道忽然颤抖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屈德眼睛吃惊的瞪大了。 伊万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他。 “该死,我怎么知道。”他叫道。雷霆般的响声开始回响在他们周围。伊万看看自己的肩带,又取下了一枚弹药,“就这么个东西!”他叫道,摇摇头,向兽人的方向看去。 他忽然意识到声音是从身后发出的,不是在前面。 “不是我弄的。”伊万吼道,继续回头看着。 “哈,在洞里面!”屈德喊道。“把他们赶出来,赶出来!” 但是声音不是从洞里传出来的,两个矮人和他们的同伴很快反应了过来,噪音的发出者正从他们身后的一处拐角处冲来。 “不是爆炸!”一个矮人说道。 “开膛手!”另一个叫道。 “潘特?”伊万对屈德说道,他们两个都明智地向藏身之处里面靠了靠。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粗野的吼声,金属铠甲的刮擦声和沉重的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很快传来。第伯多夫·潘特带着开膛手们旋风一样跑了过去,远远的冲到了他们前方。他举着一面巨大的盾牌,兽人的箭矢都射在了上面,有一支越过盾牌射到了潘特肩膀上,但这只是让他喊叫的声音更大,也更为急切地向前冲去。 兽人的箭矢和投矛雨点一般发射过来,但开膛手小队,不知道是出于勇气还是愚蠢,一步也不后退。这样密集的火力对于一般矮人来说几乎是不可逾越的,但对于开膛手小队来说,这只是更加激发了他们的斗志,他们甚至似乎没有感觉到箭矢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潘特死命向兽人的工事撞去,他身后的矮人也学着他的动作拼命向墙上撞,后到的矮人们甚至跳起来从他们的同伴头上向墙上猛撞。 工事马上被毁了。 几个兽人爬了出来,有几个摆弄着弓箭,有几个举起了粗糙的长矛,还有几个拔出了剑。 开膛手们一窝蜂地扑了上去。他们跳到敌人身上,用尖利的盔甲挂擦敌人的身体,用头盔上的长角猛刺敌人,或是用带着尖钉的拳套狠揍他们。 伊万扶着蹒跚的屈德来到倒塌的工事前,里面已经没有活着的兽人了。 “要是不迅速解决他们,你就会受到更多伤害。”第伯多夫·潘特解释道。 “小心……”伊万刚想对他说,但前边矮人的呼声又响了起来,向另一处工事发起了进攻。 “冲啊!”潘特吼道。“哇呀呀呀呀呀呀!” 他踢开盾牌上的石头,捡起盾牌冲了上去。开膛手们聚在他周围,死命向前奔去。 “我真希望我们没有在托格之前冲进来。”伊万说道。 屈德吸吸鼻子,摇了摇头,伊万扶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在远离战场的地方,守卫者峡谷的地表之下,南弗多、派克和一群矮人聚在一起。他们脸上都包的严严实实,抵御着硫化物刺激性气味的侵袭。 派克蹲了下来,把手覆盖在浅黄色的泥水上。他念诵着咒语,用一只手和一只残臂不断在石头上挥舞着。在他身边,一个矮人杵着一根长长的金属管,底部被磨得很尖。派克释放完法术后向后退去,点了点头,矮人径直走过来,把金属管插进了已经变软的岩层中。他用力向下捅着,管子越陷越深,直到半截都埋了进去才停下来。 “到底了。”他说。 派克点点头,笑着看看南弗多;后者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这是整个计划里最棘手的一步,侏儒相信。在派克的帮助下,他们已经向地下深入了十尺,再有五尺就到瓦斯层了。这绝对不能失误。 等到泥巴再次凝固成石头的时候,侏儒向他们点了点头,两个举着大锤的矮人走了出来,开始砸管子的顶部。 南弗多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撞击溅出的火星可能会引发灾难,虽然他从来没有把这种情形告诉任何人。 他一直没有呼吸,直到一个矮人停了下来,“穿过去了。” 另一个矮人也向侏儒点点头,抽出刀子把紧紧封住管口的带子割开了,几乎与此同时,他们向后跑去,迅速遮住口鼻,一股气体从管子里透了出来。 派克尖叫了一声向前冲去,手中抓着一把南弗多准备的沥青抹了上去,然后蹲下来用许多石头变成的泥巴把它封住了。 “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疯狂的事情。”一个矮人说道。 南弗多偷笑了起来,他不怎么同意这个矮人的话。就因为他一句话,矮人扛着这些管子走出车间,穿过隧道,砸入守卫者峡谷地下十尺深的岩层中。就因为一句话, 矮人们就开始架设管道,从悬崖开始,向北边架设五十多尺,再向东边架设两倍的距离。就因为他一句话,矮人们就经过两三百尺高的山崖把管子连在一起,再由派克涂抹上泥浆把它们密封起来。 派克退了回去,矮人们抬着大桶跟在后面,有的里面装着泥浆,有的则装着沥青。绿胡子矮人一个个封堵着管子的接头,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地表,穿过守卫者峡谷来到山崖下。派克的手法娴熟起来,尤其是管子拐角的地方,用手肘涂抹泥浆的手法娴熟至极。 南弗多带领另一群矮人再次沿着官道走了一遍,寻找着任何可能漏气的地方,确保支撑管子的石头不会松动。这不能有一丝疏忽,侏儒知道,特别是地下那一段。 每过一阵侏儒就回到管子入地的那个地方,确认第一段管子还牢牢地插在地里。 这仅仅是为了消除自己的疑心。 当潘特在隧道里取得了戏剧性的胜利后,矮人们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夺取了巨人脚下的绝大多数通道,把兽人逼到了隧道的最北端。为了不再耽误时间,托格下令把隧道封起来,(这使得潘特非常遗憾)他的工程师们在敌人藏匿的那一小段隧道前筑起了一堵墙。在检查了通道之后,托格宣布已经胜利了。 但工作才刚刚开始。矮人们冲到隧道的南段靠近守卫者峡谷的地方,把武器挂回腰间,抬起大桶的粘稠沥青。托格的小队回到地下,另一部分则顺着绳梯来到守卫者峡谷底部。很快,一个个铁桶开始在矮人中间传递起来,装的满满的沥青被运过去,空桶则被替下来,再次装满。 矮人们用沥青涂抹着他们能找到的每一处缝隙,用沥青抹遍管子所有的地方。 利用南弗多的一个设计,其他矮人们可以把自己用绳索牢牢地固定在悬崖上,他们均匀的分散在悬崖表面,向石头里砸入楔子,为管道提供支撑和固定。 托格、伊万和屈德——他坚持不让任何人包扎自己的伤口——开始检查这片区域里的情况,寻找着通往东部仍然在战斗的地区的最短路线。托格谨慎的前进着,不时地用一把小锤子敲击石块,仔细聆听以判断它的结构。最终他确定了一个地方,托格解下鹤嘴锄开始挖掘,在其他矮人的帮助下很快掏出了一个通向东边的洞。通过那里,他们能看到多石的山崖上的天空。 “够宽吧?”托格问道。 伊万举起南弗多设计的那个盒子,上面的镜子反射着阳光。 “看起来很合适。”他回答。 他凑得更近了,紧紧的握住那个盒子。几把鹤嘴锄又开始挖掘,迅速把洞扩大了不少,使盒子能够更稳固地放在里面。然后他们向后退去,看着伊万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了进去,让镜面向外,尽量远的离开边缘。 “把这个地方封起来。”托格命令道,然后和另外两个领导者离开了。 “那个疯子侏儒是怎么想的?”屈德问道。 “这个还不能说,”托格承认道,“但是班纳克对我要说夺回那些隧道,于是我就过来了。” “就是那样,”伊万说,“就是那样。” “然后就完成了。”屈德点点头。 “啊,”伊万同意道,“战锤一族的人知道怎么能打赢。” 托格拍拍他的同伴们,转过身去。伊万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他和屈德还有托格本来不是战锤族人,却被委以如此重任。 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和他们的交谈。三个矮人转身看到第伯多夫·潘特正带着他的人马从南边赶来。 “外边又打起来了,”潘特对他们三个说道,然后回头叫他的小队,“快点你们这些笨蛋,再晚一点就什么乐子也没了! 开膛手小队欢呼着冲了过去。 “真是万幸,他是我们这边的。”屈德说道,三个矮人大笑起来。 在第二天黎明之前,东边山坡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屈德和牧师们都过去支援了,托格和伊万站在错综复杂的隧道最南端,几乎就在守卫者峡谷边缘了。 “矮人的鲜血洒满了这片土地,”托格沮丧地说道。 “我觉得侏儒想要把那些巨人赶下山脊。”伊万回答。他踢踢脚下的一段管子,这些管子穿过悬崖深入地下。“他想把臭气弄上来。” 在他们前方,一群矮人正在努力工作,他们收集着石头垫在管子下面,确保管子牢固不动,同时不会受到任何压力。 “这些臭气真不错。”托格说。“能把巨人熏下山去。” “我兄弟说挺好的。”伊万解释道。 当矮人们急匆匆的走过时,伊万对托格点点头,他们来到管子两边,示意矮人们离开。托格和伊万举起一根长木槌,用力向早已设好的木质楔子砸去。隧道口一下塌了,管子被埋在了里面。 “封好了。”伊万对矮人们说。“泼上沥青,然后覆上一层土,再泼一层沥青。决不能让任何东西漏出来。” 矮人们点点头,毫无怨言的继续开始工作。 伊万也向他们点点头,然后向山崖的方向看去。挂在上面的矮人们还在工作着,绳索把装满沥青和泥浆的桶吊上去,还有许多金属管子。 “这个疯子侏儒!”伊万说道。 第二十七章 良知的选择 “你真走运,巨人也决定加入你了。”奥伯德走进阿尔根的营地时说道。兽人王说着指向西边山脊的阵地,格蒂的霜巨人正忙着架设投石车。“他们在你这边,不错。” 阿尔根和站在奥伯德身边的格蒂都听出了兽人王话里的挖苦。这段话明显表明,奥伯德已经知道,格蒂和阿尔根想要联合起来摆脱自己的控制了。 “我不会拒绝有价值的帮助。”阿尔根回答道,眼睛不断地瞟着格蒂。 “不依靠奥伯德而取得胜利的帮助?”兽人王说道,阿尔根和格蒂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就算是这样,有了二十个霜巨人,矮人还没被打败?” “我很快就会把他们赶下去。”阿尔根坚持说道。 “你必须执行我的命令!”奥伯德反驳道。 “你不想看到我的胜利?” “如果这影响我的计划的话,我并不想看到胜利的到来。”奥伯德解释到。 “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让矮人再上面再待一会儿。格蒂和我会到西南边,从西边攻击峡谷。那时你就发动攻击,矮人们无路可逃。” 他把目光转向格蒂,后者正满脸愤怒的眺望着西边。 “早就该这样了。”女巨人说道,这句话更多的是对阿尔根说的。“说说为什么推迟?” “两天之前弩车就准备好了,”阿尔根向她吼道,“但是矮人们把它们破坏了,你那些巨人没保护好它们!这不会再发生了!” “但是还有情报说矮人们又把那边阵地下的隧道夺回来了。”格蒂提醒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一天之前的事情了。 “是的。”阿尔根承认道。“为了夺回那里他们损失了不少矮人,但那里的确没有战略价值。如果他们是想从那里挖地道袭击巨人的话,那还没等挖完外边就打完了。” “但这肯定不是他们的想法。”她继续说道。“他们在隧道里释放了一种很难闻的气体——太难闻了,大家都受不了。你的兽人也是那么说的。要是离得再近点,你会看到他们脸上都围着布,就是为了抵御那种气味。” “那种气味会把他们从山上赶下来?”奥伯德问道。 “只是有些不方便而已。”阿尔根解释道。“矮人肯定不会通过隧道发动袭击。他们相信侧翼很重要,但我们不会从那里发动袭击。对隧道的袭击不会缓解他们的压力,也不会使他们胜利。” 奥伯德眯着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那片山脊。巨人们的工作还在继续,但无论如何,工作就快完成了。 “我的部队有十里长。”奥伯德解释道。“一旦听到西南边开战,你马上对矮人发起进攻,把他们逼下悬崖。进入我布置好的圈套。他们会全军覆没,秘银厅的荣耀将不复存在。” 阿尔根看看格蒂,表情中有一丝震惊。 “所有的荣耀都归于奥伯德。”年轻的兽人说道,语气并不十分肯定。 “奥伯德就是格乌什。”兽人王更正道。“所有的荣耀都归于格乌什!” 他的儿子和女巨人都被这声咆哮吓了一跳,奥伯德王离开了。 “他的部队又多了几倍。”格蒂向阿尔根解释道。“他比你的人多多了。你甚至不需要我的战士和弩车。” “那些臭烘烘的矮人们玩的花样还不至于把他们从山脊上赶下来。”阿尔戈向她保证到。“让弩车摧毁那些矮人吧!或许我们能越过悬崖,把投石扔到奥伯德军队里一部分?” “注意你说的话。”格蒂警告道。 但她并没有掩饰脸上的笑容,奥伯德·众箭可能会“意外”地葬身于巨人的投石之下。她看正在离开的奥伯德王,这个可怜虫正想控制战争中的所有军队。 她的笑容更明显了。 “他是个狂热的信徒。”伊诺雯蒂对崔斯特解释道,一个小时的审讯没有从萨满口中得到任何消息。“他什么也不会说的,不怕死,也不怕痛苦——只要他觉得这些是在为他那个神明服务,他都能忍受。” 崔斯特倚着洞壁,仔细思索着伊诺雯蒂的话。他知道奥伯德已经向南边进军了——这些消息在抓住萨满之前他就知道了。从阿甘斯口中得到的惟一一点有用的信息就是奥伯德的儿子阿尔根,在攻陷了浅水镇之后,此时正在秘银厅北边与矮人激战。 “你决定要去南边吗?”伊诺雯蒂轻轻地问卓尔。“你准备好克服恐惧面对秘银厅幸存的矮人了吗?” 崔斯特用手捂住了眼睛,极力想把威瑟格鲁的巫师塔倒下的情形从脑海中驱除。他知道,一旦前往秘银厅,必然会听到这些消息。 他一点也不想听到。 “去南边吧。”卓尔回答。“我们跟奥伯德还有笔账要算,飞马还在他的手中。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夺回飞马,并且让奥伯德付出代价。” 伊诺雯蒂笑着点点头,崔斯特看看旁边的小房间,萨满正被关在里面。 “这个怎么处理?”他问道。“带着他只会拖累我们。” 伊诺雯蒂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她拿起弓,走到了房间的入口处。 “伊诺雯蒂?”崔斯特问道。 她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崔斯特听到弓弦响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声,又是一声。 “我比他们仁慈多了,至少这种死法毫无痛苦。”精灵回答,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她看看崔斯特,呻吟声从房间里传来。伊诺雯蒂扔下弓,拔出了自己的细剑,径直走了进去。 她的行为使得崔斯特颇为困惑。他想到了自己之前认识的一个地精,一个被自己的人类主人随意杀害的奴隶。 但卓尔很快就不再想这件事情。被杀死的那个生物跟地精不一样:一个邪神的狂热信徒,一个为毁灭而生的兽人萨满,他的眼里只有烧杀抢掠。崔斯特知道,伊诺雯蒂的行为并无不妥,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比兽人们的行为仁慈多了。 他开始收拾东西,是时候出发了。 或许已经有些晚了。 瑞吉斯坐在黑暗之中,回想着自己与布鲁诺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有多少日子他们结伴回到冰风谷,有多少次布鲁诺发现他坐在杜尔登湖的湖岸上,悠闲的钓着鱼——至少是假装在钓鱼。布鲁诺曾经严厉的责备过他,那些话至今仍在瑞吉斯耳畔回响。 “哈!馋鬼!你是我知道的最懒的人,你做什么事情都不用心!” 半身人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布鲁诺总是一屁股坐到他身旁,然后“示范一下应该怎么做。” 在冰风谷的那些快乐的日子一一浮现在瑞吉斯的脑海中。 布鲁诺还活着。瑞吉斯怀疑卡迪欧和演说者每天深夜依旧来治疗他,向他释放治疗法术。他们没有听从命令——这一点他们很坦诚的承认了——而瑞吉斯摄政王的身份对秘银厅的这两位牧师领袖似乎没有多大威慑力。 即便如此,瑞吉斯还是很感激他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听到布鲁诺的死讯将会是什么样子。 但瑞吉斯也不能完全同意两个牧师的意见:布鲁诺为了秘银厅必须活下来。 他们为布鲁诺的象征意义而争论,但很明显,在瑞吉斯心中,布鲁诺不应该是任何一个人的国王。 没有国王会在他的子民正在浴血奋战,每时每刻都在作出牺牲时像这样躺在床上。 “这就是答案。”瑞吉斯在黑暗的房间里轻轻说道。 他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黑暗。会有更多的选择的。 各种想法在瑞吉斯的脑海中翻腾碰撞着,一个新的想法油然而生,他一下坐直了。他想到了卡迪欧和演说者的话,想到了自己跟布鲁诺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想到了老矮人的顽固、骄傲、忠诚和慷慨。 黑暗之中瑞吉斯找到了答案,找到了一种心灵和意识都能接受的办法。 半身人心中沉寂已久的勇气与决心忽然苏醒了,瑞吉斯,秘银厅的摄政王风一般的冲出了房间,穿过隧道,向卡迪欧·松饼头的房间冲去。 第二十八章 南弗多的龙 “保持阵型!”班纳克·布劳南威尔对他的战士们喊道——他们正在溃退。 造成防线薄弱的原因不仅仅是敌人;南弗多也从他那里抽调了几十名矮人,去协助他铺设守卫者峡谷和附近山崖上的金属管道。留下的矮人们防守着敌人的一次次进攻,战斗几次陷入僵局。 正如兽人所预料的一样,班纳克的部队能够一直在山崖上坚守下去。但这名矮人指挥官时不时的向西北方向的山脊上瞟上几眼,在那里,巨人正在架设巨大的弩车,而且马上就要完成了。每次班纳克的目光也都会被一道白色的闪光所吸引。他的斥候说南弗多所释放的气体已经充满了巨人脚下的隧道,并且通过地表的一些缝隙散发了出去,在山脊上形成了一片淡淡的黄色烟雾。但是在班纳克看来,臭气造成的不适远远不能把巨人们从山上赶下来。他们在脸上蒙上布,继续井然有序的装配着弩车。 “我们的时间快要耗尽了,班纳克。”他身边的一个声音说道。 指挥官回过身去,发现是伊万·石肩。 “我们会把他们打回去的。”班纳克回答。 “哈!兽人什么都不是。”伊万粗鲁的说。“他们毫不足虑。但是你能看到巨人的弩车,在太阳再次升起之前弩车就会装配完毕。从那个角度他们会轻而易举的向我们发动攻击。” 班纳克揉揉干涩的眼睛。 “我们或许可以撤回山谷。”伊万建议道。 班纳克摇了摇头。 “小个子还在忙自己的,”他气喘吁吁的说,“从我这里抽走了一百多人。” “据我所知他是这道防线最后的希望。”伊万反驳道。 他提醒班纳克把心思从西边收回来,转回到正在悬崖上工作的矮人们身上。 他们看到南弗多和伊万的兄弟出现在山崖上,不断地研究着手里的图表。每过上一会,南弗多就会对矮人们大喊一通,提醒他们注意检查管子的接头——每一个接头。 “用臭气把巨人熏走?”当班纳克和伊万走过南弗多时,他问道。 南弗多看看班纳克,满是焦虑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放松,小个子。”班纳克建议道。“你把他们赶下来,我们会感激你的。” “他们还没有到连这种气味都忍受不了的程度!”南弗多叫道。 “很明显!”派克同意道。 伊万看看自己的兄弟,摇了摇头。 “我们不是要用臭气把他们赶下去。”南弗多想要解释。“那些是瓦斯…… 它们现在充斥了整个隧道……我们需要提高它的浓度……。”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取出了一张笔迹潦草的羊皮纸,班纳克一个字也看不懂。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班纳克问伊万。 “巨人不怕臭。”伊万回答。 “但是他们更喜欢专心致志地组装那些器械。”指挥官猜测道。 “嗯。”伊万同意道。 “但是然后……”班纳克说道,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他奇怪的看了南弗多一眼,然后再次摇了摇头。矮人们正在山崖上架设管子——他们原本应该坚守在阵地上,抵抗不断进攻的兽人的。 班纳克吸吸鼻子,又回到了战场。 “不,他不明白。”南弗多对伊万说。 黄胡子矮人拍拍自己饱经风霜的双手,示意侏儒冷静些。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伊万说。 “这些气体可能会泄露。”南弗多急切的想要解释。 “我懂得的,小个子。”伊万向他保证道。 “轰!”派克轻轻的说。 “我们需要积攒,需要提高浓度……”南弗多梦呓一般的说道。 “我知道,小个子。”伊万打断了他,但南弗多仍然在自言自语。 “隧道里的气体永远不会赶走他们,不管浓度有多高……” “小个子。”伊万说道,当南弗多再次想自言自语的时候,他又做出安静的手势,直到自己吸引了侏儒的注意。 “小个子,我把你说的盒子做好了。”他提醒道。 他拍拍南弗多的肩膀,然后向早已离开的班纳克追去。 在他离开的时候,伊万看看西边的山脊,他没有看巨人的阵地,而是越过山脊注视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在落日的余晖下,山脊上的巨人阵地显得分外明显。 伊万知道,在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时,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矮人的计划不管用,老大。”一个兽人军官对阿尔根说道。 两个兽人军官代表着阿尔根能够指挥的军队;他自己的军队正在山坡上与矮人交战的军队,而他派出的其他一些军队,驻扎的营地远在他们敌人的视线之外。 阿尔根看看西边,巨人正在山脊上。战斗依然在继续,奥伯德的信使说总攻会在第二天黎明开始。对于阿尔根来说,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把矮人赶下悬崖,如果没有巨人的弩车,这一任务无疑是极为困难的。 “他们快好了。”兽人军官自言自语道。 阿尔根转头盯着他。 “矮人和他们的臭气是不会阻止巨人的,”军官说道。 阿尔根点点头,再次向西边望去。他已经得到了巨人的保证,说弩车会在黎明前装配完成。 当他们回到北边的时候,战斗还在继续。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参与了对矮人的作战,这是阿尔根自己的打算,这些军队虽然不足以把矮人赶下去,却也与矮人旗鼓相当。他让他们一直不停地进攻,直到他父亲封住了矮人所有的退路为止。 兽人领袖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握紧拳头,急切地等待着。 黎明将为他带来最大的胜利。 他忍不住紧张的看看西边的山脊,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巨人弩车的支援,胜利将会无比困难。 尼克威利格摆弄着手里的小镜子。他看看西边的山脊,然后又看看东边更高的山峰,目光最后定格在悬崖边上的一处矮些的山峰上,矮,但是很难攀登。在那里可以看到第一缕阳光。 如果放在那里,班纳克失败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了。 “我听见什么了?”他听到屈德正在叫他,这声音把他从沉思中唤醒了。 尼克威利格看到自己费尔巴堡的同伴走近了。 “我听见什么了?”屈德问道,来到尼克威利格身边坐了下来。 “有人要去做。” 屈德把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看看乱作一团的营地。他刚从战斗中回来,还拖回了两个重伤的矮人,此时他正要重返战场。 “我真奇怪为什么你没有跟我们在一起。”他说。 “哈,但是你做的很好。” “我不合适,屈德,你知道。” “你绝不会回到埃拉斯图侯爵那里。”屈德回答。“仅仅是这一点就值得我想你致敬——如果不是你的执着,我们都不会在这里。” “我们属于这里,”尼克威利格很快回答道,“我们欠布鲁诺和秘银厅的。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很高兴屈德能够与他们并肩作战。” “还有尼克威利格。” “哈,但是我一个兽人也没杀过,而且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的救我出来,我都死了好几次了。” “所以你选择了这条路?”屈德怀疑的问道。 “肯定得有人去。”尼克威利格再次说道。“那条路我看过了,我是最合适的。” “派克怎么样?”屈德问道,“或者是那个叫南弗多的——对,他先出的这个疯狂注意。” “派克失去了一只手臂,攀登对他来说很困难。南弗多需要呆在这里——我知道。派克也是,他们对局势很重要。屈德,你别抱怨了。这对我来说是个好事情,你知道的,做这个我不比任何人差,在这里我什么用都没有。” 屈德刚想争辩,但尼克威利格站了起来,他的表情使得矮人无话可说。 “而且我真的想要去,”尼克威利格说,“真心实意,这样一来,我欠战锤一族的就能还清了。” “你可以另找个时间还,随便什么时候!” “如果那样的的话,你和所有站在这里的人都将会经历一段艰难的时间。” 尼克威利格说道。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大笑起来。“在你冲入那群臭烘烘的兽人里时,还有闲心担心我吗?” 听到这话屈德也笑了起来。他赶了上去,拍拍他老朋友的肩膀。 “分开这一会儿还不值得那么想你。”他说道。 尼克威利格也拍拍屈德,“我也是,但是我会尽量帮上大家的忙的,这是尼克威利格的工作。”屈德再次反射性的想要争辩——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但是再次把话咽了回去。 “你知道的。”尼克威利格干脆的说。 屈德静静地盯着自己的老朋友看了很久,终于犹豫的点了点头。 “小心。” “你忘了吗?”尼克威利格笑着说,“我知道怎么逃脱。” 山坡下传来一阵吼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兽人们冲破了两个矮人方阵之间的防线——没有很深入,但许多矮人已经暴露在了敌人面前。 “摩拉丁,赐给我力量吧!”屈德吼道,径直向山坡上冲去。 尼克威利格笑着目送他的朋友离开,然后回到了山坡的西侧。他再次看了看那座能够决定战争的山峰,一言不发地把镜子装进了背包,开始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旅程。 几个小时之后,东方已经出现了预兆黎明的一丝光亮,但整个天空依然笼罩在黑暗之中。班纳克听到了兽人在西南边大规模集结的消息,正在迅速向守卫者峡谷西边的矮人阵地推进。矮人很快把手下的领导者召集了起来,包括南弗多,派克和桑蒂拉·星耀,她已经在自己魔法的帮助下去西边侦查过了,“这是一支相当大的军队,”桑蒂拉提醒他们,“一支强大的军队。我们的朋友不会坚持很久的。” 这一令人沮丧的消息使得所有矮人都不安的互相对视了一阵。 “你说我们应该现在撤离?”班纳克问道。 桑蒂拉没有回答,班纳克把目光转向南弗多。 “我希望在这里屈德胜利,”他解释道,“但如果巨人用弩车越过我们的侧翼向我们发射投石,那就执行你的计划,侏儒。” 南弗多试着现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但毫无作用。 “如果我们需要撤退,那就撤退好了,”班纳克对他们说道,“但我觉得我们必须狠狠地打击这些兽人的嚣张气焰。” 第伯多夫·潘特咆哮起来。 “他们很快就会到了。”伊万石肩说。“他们在北边集结,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他们知道巨人随时准备增援。”沃夫加解释道。 “但是如果巨人没有增援……”班纳克犹犹豫豫的说。 他再次看看南弗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弗多身上。 “哦!哦!”派克叫了起来。 “会有用吗?”班纳克问道。 “哦哦!”派克再次说道。 “气味不会有用……”南弗多开始回答,但他很快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承认道,“我觉得……” “你觉得?”班纳克斥责道。“你让一千多矮人在这里守着,小个子。你觉得?我们是坚守还是撤退呢?” 可怜的南弗多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幅重担。 “哦哦哦!”派克叫道。 “会起作用的。”伊万说。 “我们留下来?”班纳克问道。 “这正是你要决定的,”伊万回答,“但是我觉得巨人肯定很希望看我们落荒而逃。” 他走过去拍拍南弗多的肩膀。 “哦 哦。”派克叫道。 “兽人马上要回来了。”另一个矮人,牧师岩底说道。“这次是一次强势的进攻。” “好极了,我正闲的没事呢。”第伯多夫·潘特叫道。他在傍晚的战斗中已经弄得浑身是血——有些是他自己的,但更多的是那些不幸的敌人的。 “还有一个小时天才亮。”伊万说道。 “在尼克威利格那里不到一个小时,如果他已经到了的话。”凯蒂布莉儿说。 “我们留下。”班纳克说道。 他看看南弗多,点点头,最大限度的表示了自己在这一危险时刻对侏儒计划的认同。班纳克把一切都赌上了。周围的人也全都明白,在巨人的投石和兽人的进攻下,矮人们很难安全撤回守卫者峡谷。如果桑蒂拉的报告属实,那么撤回山谷必然是一个更加糟糕的选择。 “把他们赶回去,潘特。”班纳克命令道。“让那些猪离开我们。” 潘特把一捆皮子放在额头上碰了碰作为回应,然后冲到一身血迹的开膛手小队里去了。 所有的目光再次注视着南弗多,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缩成一团。他的计划必须生效,但现在一点征兆都没有。 很快,潘特和他的小队的喊杀声在山坡上响起来。 紧接着另一阵喊杀声也响了起来,守卫者峡谷西边的守军与敌人遭遇了。 几乎与此同时,巨人弩车发射的第一块投石飞了过来,一块巨大的石头撞在了矮人阵地的边缘,几乎要砸在悬崖上。 “你带‘皮肤’了吗?”第伯多夫·潘特问他的开膛手同伴,他们正围在一起重组阵型。一个矮人举起了皮子,“你们有人不需要这个,”他补充道,“有人这辈子都得不到它,但是你们知道怎么做!” 开膛手们一起欢呼起来。 “钻进去,准备好。”最凶猛的矮人命令道。“在敌人过去的时候,从背后发动攻击!” 他们向兽人冲去,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抵抗,潘特和他的小队一直深入到兽人军队内部,把他们搞的一片混乱,他们的目标就是尽可能的造成混乱而不是制造伤害——这对于极度嗜血的开膛手小队来说很难做到——但他们的确做到了。 兽人的冲锋分崩离析了,许多兽人掉过头来向后冲去。 第伯多夫·潘特紧密的保持着阵型,不允许一个开膛手小队掉队。他举起自己的皮袋向大家示意,收集着任何还能使用的旧武器,同时在心中默默地向死去的同伴的道歉,希望他们能够原谅自己的行为。 兽人的军队如潮水一般再次卷来,在两次冲锋的短暂间隙里,巨人的弩车发射的投石划过黎明的天空。一开始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还不明亮的天色帮助了他们。但矮人知道这很快就会发生变化。 “我们必须守住东边!”屈德对其他人吼道,尤其是对沃夫加;他就像整个阵地的柱石一般。 沃夫加严肃的看看他,无声地答复了费尔巴的矮人,提醒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他的好朋友,尼克威利格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班纳克在悬崖边上紧张的踱步,一会看看西南边的战斗,一会又看看北边山坡上的战斗。 是时候了,他想。 他和敌人都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兽人从北边和西边不断进攻,同时巨人也在向矮人的阵地施压。 一块投石落到班纳克右边不远处,几乎把他打下悬崖。 倔强的矮人无动于衷,依然在踱步着,他的眼睛不停的瞟着东方越来越明亮的天空。 “加油啊,费尔巴堡的尼克威利格。”他轻声说道,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远处有一道镜子的闪光,将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反射了过来。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有人兴奋的指着东方,凯蒂布莉儿向班纳克跑去,手里提着弓,南弗多,桑蒂拉和派克都跟了过去。 “看啊!看啊!”桑蒂拉轻声说道,注视着远处的镜子。 南弗多紧紧地握住双手,屏住了呼吸。 “那里!”凯蒂布莉儿说道,指着那段山脊,尼克威利格手中镜子反射出的光芒照在西边山脊上早已安放好的第二面镜子上。凯蒂布莉儿举起了弓。 班纳克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他们脚下,兽人部队完成了规模空前的集结,他们倾巢而出,一路几乎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矮人们纷纷发出撤退的命令,向守卫者峡谷撤去。 “我们怎么办?”凯蒂布莉儿人道,她看到所有的人都盯着南弗多。 南弗多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他气喘嘘嘘,有一阵甚至似乎就要昏倒。 他看看派克,后者正坐在他身边管子上一处接头处的石头旁边。 侏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派克点点头。 “哦!哦!”派克·石肩叫道。 德鲁伊在石头上挥了挥手,把已经变软的石头挤进了管子里,把管子封住了。 南弗多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射那面镜子。”他叫道,身边响起一阵惊恐的嘘声。 凯蒂布莉儿放平了陶玛里,瞄准了闪光的镜子——那是伊万放在山脊上的镜子。 更多的投石砸进了矮人的防线,几个矮人们惊恐地叫了出来。 凯蒂布莉儿拉满了弓,东边山峰上尼克威利格手中的镜子忽然黯淡了下来。 她保持着姿势,屏住呼吸,稳稳地举着弓。 “中!”矮人们叫道。 “射!”班纳克喊道。 她屏住呼吸,没有放箭,等待着,出于对尼克威利格的信任,继续等待着。 她注视着曾经闪烁过的那片区域,寻找着目标。 “加油。”桑蒂拉轻声说。“瞄准了。” 班纳克跑开了。 “撤!”他对正在奋战的矮人们吼道。“到第二防线!”他对悬崖边最近的守卫者们吼道,他们正分散开来,躲避着越来越密集的投石。 凯蒂布莉儿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始终完美的保持着那个姿势。她时刻准备着射击,陶玛里一直瞄准着那片区域——刚才曾经发光的那个地方。 一道闪光划过西边黑暗的山脊。 陶玛里的弓弦响了一声,于此同时,一道银光飞了出去。凯蒂布莉儿立刻打上了第二支箭,然后是第三支,向那个方向不停的射击。 她并不需要这些。第一支箭就击中了目标,穿过了盒子上的镜子,将盒子击成碎片,里面的小瓶在冲击力之下炸开了,爆发出一阵火焰。 接下来的一刹那什么也没发生,然后……。 轰!!! 整个山坡都被点燃了,就像太阳忽然从那边升起来。火焰从山体的每一个裂缝里向外迸发,山侧和山顶上的所有巨人和他们的攻城器械都高高的飞上了天空,飞的比一切火焰都高,比那些被深深震撼的旁观者们所见到的一切东西飞的都高。南弗多的火焰几乎蹿的有一千英尺,夜空完全变成了白昼,夹杂着灰土、石块和巨石,一起冲向空中。 火焰只持续了一瞬间,瓦斯烧尽之后变成了炽热的冲击波,向目瞪口呆的旁观者们席卷而来。冲击波越过凯蒂布莉儿、桑蒂拉和南弗多,越过尖叫的派克和瞪大眼睛的班纳克,越过正在激战的兽人和矮人,把他们全冲到在地。 紧接着是大大小小的残骸,成吨的石头落在正在交战的山坡上,覆盖了整个山坡,有的甚至落到北方更远的地方。兽人的营地损失尤为惨重,仅仅是在爆炸中就有几百兽人丧命。 西边曾经是山脊的地方被整个的毁掉了。弩车和那些巨人们一样——有几个还在山坡上——燃着熊熊大火,其余的则被炸得粉碎,残骸落得到处都是。 南弗多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傻傻的看着那边。 “你还记得多年前你第一次去我的实验室时你怎么描述那个火球的吗?” 他向同样震惊的桑蒂拉问道。 “伊尔明斯特大爆炸,是的。”头昏脑胀的桑蒂拉回答。“曾经施放过的最大的火球。” 南弗多在空中拍着小小的手掌,“不会更大了。” “哦啊!哦!”派克·石肩尖声高叫道。 第二十九章 冲击波 暮缈任劳任怨的用受伤的身躯驮着两个骑手。伊诺雯蒂在前面指挥着飞马,崔斯特坐在她身后,紧紧搂着她的腰。 对于崔斯特来说,飞行是他所知道的最令人惊异也是最为美好的经历。他的旅行斗篷和长长的白发飘扬在身后,他必须眯起眼睛才能忍住经受住空气对眼睛的冲击。 虽然骑着飞行坐骑旅行不是自己的意愿,但卓尔还是感到一阵自由的快感,离开地面的感觉就像离开了死亡的威胁一样令人舒畅。 在飞行中他试着与伊诺雯蒂说话,但风声太大了,他们只能喊叫着才能听清。 于是崔斯特只好安静的坐在马背上,享受着黎明时清风的吹拂。 他们正在向南前进,离奥伯德的军队还有很远。目的地对于崔斯特来说十分重要,虽然崔斯特的恐惧已经得到了些许慰藉,至少骑乘飞马旅行的经历让他放松不少。 他们并不知道当到达秘银厅时会发现什么。或许奥伯德已经把矮人们困了起来,崔斯特和伊诺雯蒂根本没有办法突破包围,接近布鲁诺的族人。或许矮人们还在坚持抵抗,留给崔斯特和伊诺雯蒂一地兽人的尸体?无数的可能性在他们面前展开,崔斯特决定把它们全部抛在脑后,专心享受飞行的乐趣。 在他们的右前方,夜空依然处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之中,但在左边,第一丝曙光已经显露出来,太阳开始露出粉红色的轮廓。崔斯特敬畏地注视着慢慢变成红色的朝阳,正向世界发出黎明的第一缕阳光。 “太美了。”他喃喃说道,知道伊诺雯蒂听不到自己的话。 从高处崔斯特可以看到阳光迅速的从东方扩散大气哦西方。他把头转向西边,追随着黑夜的最后一丝痕迹。 一下就是白天了!忽然之间,整个世界都变成白天了!不,不是白天,崔斯特意识到,有一团橘红色爆发出来,橘红色的火焰直冲云霄。那团突如其来的火焰一下照亮了生个天空。火焰冲的很高,两个骑手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顶端。 暮缈用蹄子刨着空气,不安的嘶叫着,伊诺雯蒂也呆住了,驱使飞马慢慢降落。 “怎么回事?”她问道。 崔斯特几乎要叫出声来,但爆炸的冲击波向他们袭来,几乎把他们掀下马去。 挟裹着尘土和碎片的冲击波打到他们身上,精灵、卓尔和飞马不得不眯起眼睛抵御接连不断的打击。 他们一直下降,暮缈匆忙地落在了地上,伊诺雯蒂紧紧地拉着它。但崔斯特眺望着火球忽然爆发的地方,若有所思。在火球短暂的爆炸中,卓尔看到了远方的战场,认出了那正是守卫者峡谷旁边的山坡,他立刻明白矮人正在那里奋力拼杀。 但崔斯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也没有回应伊诺雯蒂惊恐的目光。 “他们怎么搞的?”精灵问道。 崔斯特吃力的摇摇头,“我们过去看看吧。” 兽人的阵线像大风前地草地一样伏下了。有几个幸运的家伙逃过了天上掉下来的残骸的打击,在冲击前扑倒在地。他们从未想到会有这种情形。 阿尔根也是如此,他飞出去撞在了一块石头上,但这个骄傲而强壮的兽人没有叫出声来,也没有畏缩。他迅速地爬了起来,顶着冲击波的余势向战场方向望去。 他看到一大群头晕目眩的矮人和兽人。高个子的兽人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他又看看爆炸的山脊,看到一个全身是火的巨人在上面奔跑着。 战场上和阿尔根身边的兽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听到恐惧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爆炸中,他损失了一些兽人,巨人援军也所剩无几,但这都不是最致命的。矮人们此时正重整军势向失魂落魄的兽人军团发动冲锋,此时他才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才刚刚来临。 阿尔根摇摇头,他从未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大叫撤退和逃跑的声音包围了他,有那么一瞬间阿尔根甚至想允许他们这么做,几乎要下命令让兽人们逃跑了。 几乎而已,但他的脑海里很快浮现了一副巨大的画面,他的父亲正在西南边向更大的胜利迈进。阿尔根决定继续给矮人施压,利用巨人和自己的军队打击矮人,让矮人无处可逃。然后他就可以领着自己的军队与父亲会师,给矮人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次可怕的爆炸把一切都毁了。 他向四散奔逃的兽人们大吼一声,阿尔根需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他径直跑到战场上,堵住退后的兽人,命令他们转身——用恐吓和威胁迫使他们重返战场。 他拼命向兽人们喊叫着,而幸存的兽人们正在矮人的冲锋前四处逃命,惟一的愿望就赶快逃离矮人的视线。 “把他们都杀了!”他命令道。 在他身边慢慢聚起了一大群兽人,在他的指挥下开始抵御矮人的进攻。阿尔根高举双拳,第一次冲进了战场之中。这对他来说是一场豪赌,他知道。他或许会赢得一切,或许会失去一切。一旦失败,他就会永远生活在自己父亲的阴影之中——如果他父亲允许他活下来的话。 班纳克·布劳南威尔看到兽人们再次聚集起来的时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的部下对兽人造成的伤害比南弗多的大爆炸要大得多,山坡上低一些的地方铺满了兽人的尸体。但他的部下死伤也十分惨重——甚至比在兽人之前的多次进攻中死伤得还要多。 班纳克咆哮起来。在那次大爆炸之后,他想加入这场对于秘银厅至关重要的战斗之中。 “狠狠地打!然后撤回来保持阵型!”班纳克对身边的军官说。 他目睹着兽人们反冲锋的整个过程,忽然发现在他们的进攻中有了某种其他的情感,一种十分剧烈的情感。久经沙场的老矮人立刻明白兽人这次不会再玩那套打了就跑的把戏了,这次是真的拼了。老矮人紧紧咬住嘴唇,仔细估计正兽人的势力,斟酌着自己的对策。 “那就来吧。”他轻轻地说道。 他稳稳地站在那里,坚定而执着。他下定决心要坚守到底,但这一决心和快又起了微妙的变化。矮人们此时面对的是一群亡命之徒,斥候又来向他报告了西南边战事的消息,整个守卫者峡谷的西侧全部变成了战线。 班纳克找到一个能看到西南边的地方,当他看清兽人的规模和战斗的惨烈程度之后,他几乎要昏过去了。 “摩拉丁在上。”老矮人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他又看看北方,交战双方此时都从南弗多制造的巨大爆炸中清醒了过来,兽人们潮水一般用来,把矮人逼得连连后悔,甚至越过了原本的防线。而西南方向也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 他立刻明白了兽人的计划。 他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危险。 矮人将军强迫自己注视着西边被毁掉的山脊,兽人制定了一个很好的计划,不仅仅能赢得战斗的胜利,还能最大限度的消耗矮人的有生力量。南弗多的爆炸给自己争取了一丝喘息的空间,一点点时间——或许足够逃跑。 “摩拉丁与你同在,小个子。”班纳克远远地对着侏儒说道,后者根本无法听到。 西南方向的喊杀声一下增大了,班纳克戏剧性地看到一群巨人加入了敌人。 “摩拉丁与我们同在。”老矮人喃喃说道。 矮人的战线被撕破了,矮人们被迫后退,回到山坡上的工事之中。箭矢和飞锤掩护着后退的矮人,减缓着正在追击的兽人的步伐,使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许多矮人都没能撤回来。有不少死在了兽人的长矛之下,还有一部分死在了南弗多的爆炸中。但还有更多,几乎超过一百名矮人此时正躺在满是鲜血的山坡上。 并不是因为受伤太重,鲜血都是从一个皮袋里流出来的。第伯多夫·潘特和他的开膛手么们,包括一小部分新加入的成员把袋子里的“鲜血”洒在身上,“死”在地上。有些矮人,就像潘特一样,为了追求逼真还把许多毁坏的武器扔在身旁。这些完美的骗过了兽人,他们冲过躺在地下的矮人们,继续向前推进。 潘特睁开眼睛,极力隐藏着自己的笑容。 他一跃而起,一拳砸进身边一个目瞪口呆的兽人的脑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开膛手小队一下复活了,正处在一群莫名其妙的敌人之间。 “解决他们!”最顽强的领袖叫道,开膛手们也正是那么做的,他们在兽人之中上蹿下跳,扑到敌人身上,用满是尖刺的铠甲摩擦着敌人的身体,直到敌人惨死才罢休。 第伯多夫·潘特站在他们中间,用最简单的方式指挥着战斗。这本来就没有什么计划可言。潘特喜欢的就是出其不意的突袭。 还有因此带来的混乱简单而纯粹的混乱。这是开膛手小队的口号,也是开膛手们的乐趣。 第三十章 布鲁诺出阵 看到这次逆袭——几千名兽人怒气冲冲地冲上来——班纳克·布劳南威尔明白,一切都结束了。这将是地表上的最后一次战斗,胜利或失败,追击或撤退。 意识到兽人军队的庞大规模,还有数量巨大的援军,老矮人失去了信心。 喊杀声在他身后响起,他迅速向悬崖边上冲去,许多矮人都站在那里向下看。 在那里,老矮人看到了一片屠杀的景象。 守卫者峡谷西边的矮人阵线已经彻底被撕开了。他们怎么能守住呢?敌人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比班纳克这一辈子见过的任何军队都多。 “多少兽人啊。”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在满山遍野的兽人面前,老矮人觉得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五千?一万?” “他们很快就会横扫山谷。”托格·锤击者提醒道。 的确如此,班纳克知道。 “撤回去,”班纳克费力地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这句话,“所有人,撤回秘银厅。” 撤退的命令对于战锤一族的矮人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米拉巴的矮人也没有听过这种命令。一时间,班纳克身边所有的军官都瞪大眼睛盯着他。 “巨人们都死了,”一个矮人争辩道,“侏儒把他们都炸上了天,还有……” 但是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兽人正向山谷中涌去,所到之处传来一片矮人的惨叫声。发牢骚的还没说完,托格、辛格斯、伊万、屈德还有所有的矮人军官都向各自的部队冲去,号令他们从悬崖上撤退。 矮人指挥官把目光从山下移开,向正在战斗的山坡上望去。第伯多夫·潘特和他的开膛手小队正在兽人中引起巨大的混乱。老矮人感激的向他们点点头——他们的牺牲给自己争取了宝贵的撤退时间。 “好好打,潘特。”他喃喃说道,为他们的行为暗暗的喝彩。 “撤!撤!撤!”班纳克向正在沿着绳梯下降的矮人们吼道,“到达地面之前别减速!” 班纳克看到已经接触到兽人先头部队的矮人们紧紧的聚在一起,慢慢的向山坡上撤去。 “我们应该阻挡一下他们的先头部队,争取时间。”他听到屈德在右下方的一个地方喊道。 两个人跑了过来,是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他们冲下山坡,径直向兽人冲去。 班纳克屏住了呼吸,屈德的意思是转移兽人的目标,他明白。如果他们不能遏制兽人冲锋的势头,至少要阻挡一下他们前进的速度,好让更多的矮人有时间逃离。 争吵声在他身后响起,他听到许多矮人在大声抱怨着,不愿丢下正在奋战的同胞们撤退。班纳克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去,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滚下去!”他对正在抱怨的矮人们吼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下去!”老矮人命令道。“你们这些傻瓜,我们都能撤回去!你在这里挡着谁也不能走!” 一个矮人把他的同伴推推搡搡的逼到了悬崖边的一根绳索前。 “我绝不会留下一个朋友。”矮人还在喋喋不休,但他已经抓住了绳索,沿着它向山下滑去。 班纳克回头看看山坡上的战场,潘特和他的伙伴已经被围住了,班纳克十分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 “碾死他们!”奥伯德王对正在冲锋的军队叫道,驱使他们继续前进。兽人王没有向往常一样在阵后发号施令,而是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不断命令着身边的兽人前进,同时把前面死伤的兽人踢到一边,以免他们挡住前进的道路。 奥伯德诅咒着他的运气——他的第一次进攻本可以踏平所有的工事,但那次巨大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雹子一样落下的石块破坏了他的计划。兽人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无论如何,这些也不是他应该担心的。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目标。 “碾碎他们!”他再次命令道。 兽人王依然在向前推进着,他穿过自己的军队,来到矮人的工事前,巨剑在身前挥舞着,把矮人们从工事里伸出的武器纷纷砍断,但仍然有几支长矛刺中了他。 那是秘银厅锻造的武器,锋利至极,但只是在兽人王的铠甲上划了一道痕迹而已。兽人王举剑向下砍去,剑身一下布满了火焰,一个可怜的矮人没来的及躲闪,脑袋被劈成了两半。奥伯德又向前迈了一步,举剑向工事砍去,把石墙砍下来一大块。 兽人王不停的砍着,直到把工事墙面上的障碍全都清理干净,然后奋力一跳,跳到了一堵四尺高的墙上。 他站在那里,一手握着布满火焰的重剑,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握住剑柄。 十字弓矢和箭矢向他飞来,然后又在他的盔甲上弹开。矮人们尖叫着,用手中的武器戳着兽人的脚,想把他赶出去。 “碾死他们!”奥伯德吼道,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在他的鼓舞下,兽人向墙边冲来,在他的威压下,矮人们犹豫了。在奥伯德军队的最后,巨人们投出巨大的石块支援兽人的进攻,击毁了一座又一座工事。 奥伯德在颅骨头盔下邪恶地笑了。他觉得自己无畏的举动可以鼓舞格蒂的巨人,让他们能够全心全意的发动进攻。 矮人的阵地被淹没在兽人的潮水之中,矮人的阵线被撕开了,矮人们四散而逃,有些来不及逃开的很快就被蜂拥而上的兽人吞没了。 奥伯德站在墙上咆哮着,双手紧握重剑,挥舞不停。他回头看看东北方向的悬崖,再次为刚才那次巨大的爆炸感到惊异。 但他很快就把这置之脑后,看到自己的军队向西边推进着,即使阿尔根在北边失败了,奥伯德知道他们也会在守卫者峡谷的战斗中胜利。 在接近大门的时候,兽人王沉思起来,地表上剩余的矮人们集中起来,向秘银厅退去。 崔斯特看不到战斗的前线,但他从后方缓慢前进的兽人身上可以看出矮人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看到就在自己身前一百码左右的地方正有一阵骚乱,就在兽人军队当中。他看到兽人不断地飞到空中,血肉横飞,卓尔立刻明白是第伯多夫·潘特正在那里抵抗着。 崔斯特甚至不允许自己笑出声来,当他接近兽人的阵线时,许多零星游荡的兽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他对同伴说,后者正被捆着双手走在他前面,“你必须相信我。” 伊诺雯蒂绊了一下,崔斯特克制着自己想要过去扶起她的冲动,听凭她倒在了地上。他抓住她的肩膀,粗鲁地把她推在地上——同时努力克制住看到她脸上伤痕时产生的不舍之情。 只能这么做。 崔斯特把她拉了起来,用刀逼着精灵跌跌撞撞的前进。兽人向他们走来,瞪着黄色的大眼睛,呲着尖牙,手中举着各种武器。有一个站到了伊诺雯蒂身前,而精灵正紧紧的盯着地上。 “阿尔根的俘虏。”崔斯特用兽人语说道。 “给阿尔根的!”崔斯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驱赶着围观的兽人。 “唐妮娅抓到的。”卓尔看到兽人们投来的怀疑目光,补充了一句。 一个兽人对他的同伴打着手势,后者冲到伊诺雯蒂身前,拉起她的胳膊检查着绳子。崔斯特马上把他推开了。 “这是给阿尔根的!”他再次吼道。 不论是例行检查或是想恶意破坏,兽人举起了长矛,对准了精灵。 崔斯特冲了过去,闪光连着击打长矛三次,把它挡开了。 卓尔跳了起来,“这是给阿尔根的!”他大吼道,双刀不停的挥舞着。 兽人们畏缩着退下了卓尔提着弯刀来到精灵身前。 那个兽人看着他,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上面已经多了十几道刀痕,一下倒在地上。 “把我带到阿尔根那里去!”他向其他兽人吼道。“快!” 卓尔跟在伊诺雯蒂身后,胁迫她迅速前进。兽人的阵线在他们面前分开,他们像劈开湖水的船只一般,向兽人部队深处走去。 他很快就看到了矮人,就在山坡上,有一个高大威猛的兽人挥舞着拳头,击打着一切靠近他的生物。 那是兽人的领袖,很明显。 崔斯特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找到了自己的中心,找到了自己的怒气,找到了自己潜意识中那个本能生物;那是天生的猎人。他回到了自己内心的国度之中,在那里只有纯粹的本能。兽人紧紧围在他的周围,他和伊诺雯蒂能够冲出去的希望很小,但卓尔对他们选择了无视。 他扫了伊诺雯蒂一眼,她的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兽人的领袖;那是那只野兽的儿子,他的父亲曾经在她面前把塔拉舍生生砍死。 按照之前他们的约定,崔斯特向伊诺雯蒂保证,奥伯德之子阿尔根将由她亲手杀死。 喊杀声在他们周围回荡着,兽人领袖的喊声刺着他们的耳膜,兽人向山坡上冲去,顽固的矮人还在坚守阵地。 一幅画面定格在崔斯特的脑海中。 巫师塔燃烧着崩塌了,矮人从塔顶跌落下来,重重的落到地面上。 猎人伸手去摸索着关海法。 他们知道他们必须坚守住,在山顶上还有他们的同胞,矮人们还在抵御着兽人的进攻。如果他们撤了,班纳克·布劳南威尔他们还能退回去吗? 守卫者峡谷西侧的守卫者们相信这是唯一支持他们继续战斗的信念,他们别无选择,必须坚守。 但他们守不了多久了,他们的阵线不断收缩。守卫阵地变成了一种毫无悬念的选择:要么撤退,要么死掉。许多人选择了后者,或者说,是后者选择了他们。 剩下的人退到了第二道防线的地方,但兽人们跟了上来,摧毁了每一处工事,踏平了每一处障碍。 矮人像潮头的浮木一般向后退去。 他们派人跑到北边的山崖下喊话,让班纳克马上撤退。他们的呼声得到了回应,第一个矮人从绳索上降了下来,马上加入了山谷防守者的队伍之中,其他人向绳索上的矮人拼命挥手,示意他们下来之后马上加入自己。 其他矮人则远远的跑到了东边,通知秘银厅的门卫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好准备。 很快,守卫者峡谷的守卫者们看到了秘银厅的大门,他们撤退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也促使他们更快的向后撤去。 “大门开了!”一个矮人叫道。 每个矮人都回头望去,看到秘银厅的大门响应了他们的求助,正在缓缓打开。 援军从里面冲了出来,他们的同胞们,许多还穿着铁匠围裙,或是简单的在外边套上了一身盔甲。似乎每个留守的矮人都冲了出来,包括许多曾经在战斗中负伤回去休息的伤员。 他们都听到了外边同胞们痛苦的呼叫,他们从安全的隧道中冲出来,加入到战场中。 但这些援军的到来也不足以帮助矮人赢得胜利,远远不够,他们的到来只是减缓了兽人推进的步伐。 但援军的队列中有一个矮人特别引人注目,他的出现吸引了每一个人的注意。 他的到来给整个矮人的阵线带来了生命。 布鲁诺·战锤出现在正在崩溃的防线之中。 当班纳克看到山谷底部的景象时,他不禁咬紧了牙关,不敢相信守卫者们会溃败的如此彻底,也不敢相信兽人入侵者竟然如此强大。 老矮人下令让部队集中到悬崖边上,命令他们迅速撤离,矮人们像一群蚂蚁一样沿着绳索开始撤退。决定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的,命令下达完毕之后,班纳克只能做这些了。 他能看到黑压压的兽人自西向东淹没守卫者峡谷。如果兽人冲到山崖下,撤退的矮人还能到达谷底吗?就算他们到达了谷底,能迅速组织起一道防线保护后面的同伴吗? 这使得班纳克·布劳南威尔进退两难。这会是一场灾难,甚至会变成一场屠杀,这些英勇的灵魂会在自己手下丧生。 他继续指挥着矮人们撤退。他呼喊着潘特和他的同伴撤回来,自己也来到供最后撤退的通道旁边:那是托格和他的工程师们的杰作。 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在那里与他会面了,还有托格、屈德和辛格斯。 “你们两个去那边,”班纳克命令两个人类,他们太高大了,为矮人设计的通道容不下他们,“去绳梯那边,从那边撤退。” “我们要等潘特回来才走。”凯蒂布莉儿说。 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她不停的举着陶玛里向兽人射击。一道道银光消失在兽人群中,没有人看到兽人倒下,但毫无疑问每一次射击都会夺取一个兽人的性命。 沃夫加则扯来了两条粗绳子,把它们接在一起,使得它们很难被砍断或者解开。 “你们俩傻透了。”班纳克叫道。“你们是布鲁诺王的孩子,现在,你们必须要撤回去!” “现在这里需要我们。”沃夫加说。 “潘特一回来我们就走。”凯蒂布莉儿重复道,仍然在不停的射击。“很快他就会回来了。” 班纳克还想说什么,但他没有说下去,他们的逻辑无懈可击。他的话在秘银厅中极有分量,但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想在开膛手小队撤退之前离开。 他来到凯蒂布莉儿身前,托格和辛格斯在他左边,屈德和伊万·石肩也走了过来,派克正在他们右边从一根绳索上滑下。 “把弓架在我的头上吧。”班纳克对凯蒂布莉儿说,她立刻就这么做了,而且很快就射中了冲上来的第一个兽人。 比起阿尔根毫无规律的攻击,她的动作优雅而流畅。 伊诺雯蒂围着他来回旋转,细剑时而刺出时而横扫,多次打断了兽人直接而致命的进攻。 阿尔根始终面对着她,包裹着厚重铠甲的手臂挡开每一次进攻。他的双脚稳稳地站立着,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精灵风一般向右边转去。 然后她忽然停了下来,一下又跳到了左边,转了一圈以抵消急转的势头,同时顺手向兽人的心脏刺出一剑。 但奥伯德之子,阿尔根识破了这次进攻,在进攻发起之前就已经躲开了。当精灵在他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兽人转过身,用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于是那次足以刺穿任何一个兽人的刺击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伊诺雯蒂极力使自己不表现出吃惊的神情,她没有放弃这次进攻。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崔斯特·杜垩登正在她的身边,双刀上下翻飞,阻挡着其他想要靠近的兽人。在他对面则是咆哮的黑豹,此时正挥爪向一个兽人脸上打去,兽人被逼的向后退了几步,想躲开这一下,黑豹顺势退了回来,躲开了另一个兽人的攻击。 两个勇敢的朋友给她创造了这次战斗的机会,伊诺雯蒂知道,但自己能够利用的时间不多。 她的进攻更加猛烈了,左侧,右侧然后是中路,细剑连续不停的突刺着,与兽人的铠甲擦出点点火花。兽人的双臂忽然交叉下压,手臂上的铠甲压住了细剑,将它按到自己的左臀附近。 兽人的反击开始了,他没有再次抬起手臂进行进攻,正如他的名字“三拳” 一样,他继续用手臂压着细剑,同时低下头,用前额向精灵撞去。但伊诺雯蒂灵活的把头偏到一边,躲开了这一击,然后灵活的后退了几步,甚至还仔细瞧了瞧兽人的金属头盔。 精灵本能的抽回细剑,挡住了兽人的进攻,同时后退几步稳住了身体,兽人也不得不终止撞击,躲向一边,精灵顺势反击,兽人向后退去。 “受教了。”她咕哝着,心中暗想一定要更加仔细的注意那顶毁灭性的头盔。 布鲁诺站在一块石头上。 他岔开双腿,高高举起满是豁口的战斧。秘银厅的国王在召唤他的族人,召唤着丹佐的矮人保持阵型。那里是战锤一族起源的地方。不知是幸运还是祖先们的庇护,敌人的长矛没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在兽人群中岿然挺立,他是矮人的希望,是矮人信念的来源。长矛向他飞去,兽人拼命要抓住他的强壮的双腿,但没有一个兽人能接近布鲁诺。一根木棒飞来,打在他的脸上,在眼睛附近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布鲁诺咆哮起来。 一个兽人抓住机会跳到他身边,用大锤向他砸去。 布鲁诺接下了这一击,毫不退缩,然后用手中的战斧把兽人砍得粉碎。 另外一个兽人冲了上来,然后又是两个,矮人国王似乎快要被兽人埋起来了。 但是他们都一个接一个的飞了出去,布鲁诺·战锤的力量与他的决心同样强大,他不会倒下,不会失败。鲜血从他身上的伤口流出,有的伤口看起来相当可怕。但布鲁诺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和恐惧。顽强的精神和强健的身躯压倒了一切伤痛。 战锤之王站在那块石头上大声咆哮着,丹佐的矮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骄傲和自豪! 他们已经别无选择。越过布鲁诺撤回去就意味着抛弃山崖上的数百名同胞。 宁愿死也不丢下同胞们,这是矮人的逻辑。 布鲁诺提醒着他们。他从病榻上站了起来,出现在战场上,提醒着他们的身份,他们的他们的行为,提醒他们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同胞和亲人。 撤退的矮人们聚在了一起,抵御着兽人疯狂的进攻,用战锤和斧子挡住长矛,用矮人坚定的意志阻挡着兽人嗜血的欲望。 兽人的攻势,在秘银厅之王矗立的那块石头边上被遏制了。 五个矮人肩并肩把班纳克·布劳南威尔围在中间,迎上了兽人进攻的先头部队,斧子和战锤重创着任何企图靠近的兽人。凯蒂布莉儿在他们身后用陶玛里提供掩护,沃夫加则四处游走,把任何企图从后面袭击五个矮人的兽人赶走。 “潘特,快啊!你的人都倒下了!”班纳克对所剩无几的开膛手们吼道,他们已经开始缓慢的向班纳克和隧道的方向移动了。 班纳克甚至看不到潘特是不是还活着。 “姑娘,过去帮帮他。”伊万·石肩对凯蒂布莉儿叫道。 “去吧。”沃夫加也对她说,向她保证形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的确控制住了局势,没有兽人愿意靠近这个可怕的野蛮人。 凯蒂布莉儿迈步向前走去,她在伊万的右后方停了下来,扫视了一眼前面的战况。一群兽人正把开膛手小队围在中间。 穿心弓陶玛里射出一条银白色的溪流,越过五个矮人向兽人们飞去,凯蒂布莉儿尽量不向中间射击以免伤到被围住的矮人们。她把握好节奏,向左,向右,向右,然后向左。每一箭都会撂倒一个兽人。开膛手小队周围的兽人渐渐发现增援越来越少了,开膛手们也做出了自己的反应,他们收紧了阵型,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你们俩现在下去!”班纳克对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说道,兽人离得越来越近了。“我们走得比你快!” 尽管很不情愿,但这个逻辑无可质疑。凯蒂布莉儿跑到沃夫加那里,他们一起来到悬崖边,把武器挂在肩上,各自抓过一条绳子,从两边滑了下去。 他们听到开膛手们在上面跳进了隧道,感到十分满意。他们听到班纳克招呼他的同伴们迅速跟上。 他们也听到兽人追了上来,许多兽人。 沃夫加的绳子忽然摇动起来,凯蒂布莉儿向他靠过去,他也靠了过来。 他的绳子被从上面割断了。 奥伯德没有看到自己的军队围住了矮人王,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北边的山崖上:那里的矮人越来越少了。 剩余的几个矮人还在顽抗,但很快奥伯德的部队就会把他们消灭殆尽。 但是一个火球忽然在兽人中炸开,然后另一群兽人冲到一边,开始跟……跟空气搏斗,兽人王意识到,还有的打起了自己人,有的则在击打石头。 奥伯德很快明白了。他看到有两个人出现了,一个女人和一个侏儒加入了矮人的队伍。他们正在摆动手指释放法术。更多的矮人从山崖上退了下来,一到谷底就抓起武器加入到防御者的队伍中。 他的部队快要守不住了! 一道闪电射入了兽人中。十几个兽人当场死掉,还有几十个被击倒在地,头昏脑胀。 奥伯德的计划在他面前崩盘了,他不仅是要把矮人赶回秘银厅,更是要让山上的矮人全军覆没。他充满抗拒的咆哮一声,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力量大得能把石头攥碎。兽人王亲自向北边冲去,绝对不能放过那些矮人。 矮人们这次不会再有机会逃脱了。绝不会。 班纳克一头钻进了洞里,紧随在满身是血的第伯多夫·潘特身后。老矮人原本想借助陡峭的通道迅速滑下去,但却不知道那里被卡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是一支长矛刺进了自己的后背,把他钉在了地上。 兽人蜂拥而至,拽住他的脚,用长矛不停地刺他。 班纳克猛烈的挣扎着,但他知道自己死定了,知道自己根本无路可逃。 但是一只手忽然拽住了他的领子,潘特从隧道里爬了回来。 “跟上啊笨蛋!”潘特喊道。 “长矛。”班纳克试图解释,但潘特根本不听,只是使劲的拉他。 被长矛刺中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班纳克忍不住大声哀号起来。 但潘特不管这些,拉得更用力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长矛柄在潘特的猛力摇晃下断掉了,班纳克和潘特一下解脱了,顺着陡峭的通道滚了下去。他们一直滑到通道口外边好几尺的地方,撞在一堆用于减缓冲击的干草上。那些干草已经被之前下来的矮人冲的所剩无几了,两个矮人都撞得不轻,躺在地上呻吟着。 几双手抓住了他们,完全无视他们的痛苦,他们也没有时间查看自己哪里伤着了。 “封住这里!‘潘特喊道,但是有些晚了,一个地精滑了出来。看起来他似乎是被上面的兽人逼着进去了,地精撞到了还在躺着的班纳克身上,使他又发出一阵呻吟。 潘特滚了过去,用带着拳套的手猛捣地精的脸部,然后继续叫人封住隧道。 托格·锤击者已经行动起来了。他猛地压下一个早已设好的杠杆,一块大石头掉了下来把隧道口封住了。石头上还有一根很长的尖钉,一个牺牲者——不管是兽人还是地精——刚要从里面出来,就被钉在了石头上。 矮人已经无暇享受战斗的乐趣了。他们扶起潘特,又抬起重伤的班纳克迅速离开。通道的出口开在距离山崖底部四分之一处的一个平台上,附近有许多绳梯,开膛手小队的许多成员已经从悬崖上爬了下来,很快的加入到了守卫山谷的战斗中。 当看到战场上混乱的景象是,第伯多夫·潘特使劲摇了摇头想使自己清醒过来——或者更确切说是想使自己更加混乱一些,想要弄清楚潘特的真实想法是很困难的——他马上抓住了一根绳索,降了下来。 “我先把他弄下去。”伊万·石肩说道。 他小心翼翼的扛起班纳克,来到最近的一跟绳索处,屈德在他身边的另一根绳索上帮助着他。 托格和辛格斯取出武器守卫在隧道的出口,防止兽人推开石头从隧道中钻出来。直到伊万和其他矮人远远的离开之后,米拉巴的两个矮人才撤退了。 在她靠近的时候,他本能的抓住了她。在野蛮人下坠的时候,他们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在悬崖表面不断旋转,磕碰着上面的石头。野蛮人的体重几乎要把凯蒂布莉儿从绳子上拉下去,但她用尽全身力气和决心牢牢地抓住了绳子。 沃夫加的绳索落了下来,砸在野蛮人头上,使他几乎松开凯蒂布莉儿的手。 但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她的伸直了手臂,肌肉被拉得生痛,肩膀似乎要被扯下来。 但她决不能松手。 沃夫加抬头看看她,他的眼睛恐惧的瞪大了——她知道自己也是如此。再这样下去,两个人必然都会掉下去摔死。 但她不能松手。在自己的一生中,凯蒂布莉儿还从未放弃过自己的朋友。 似乎几分钟过去了,而实际上,只是极为痛苦的几秒钟。 最后,沃夫加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凯蒂布莉儿的绳索,紧紧地靠了上去。 “走!”凯蒂布莉儿松开了抓着沃夫加的手说道。她知道如果这根绳子也被切断,他们将无路可逃。 沃夫加手脚并用的迅速下滑,看起来就像在山崖上飞奔一般,他来到一处突起的平台上,站稳了脚跟。凯蒂布莉儿跟了上来,但速度略微慢了一些,她的绳索也被割断了。她掉了下来,沃夫加接住了她,把她抱在了怀里。他们两个紧紧地贴在山崖上。 “还不到一半呢。”沃夫加说道。 他看看旁边的另一个突起,下一层的绳梯从那里垂下。 崔斯特跳了起来,双刀向前刺去,逼迫兽人连连后退,挡住了其他想要冲过来的敌人。 卓尔立刻转过身去,弯刀划了一条长长的弧线,势头却并不凶猛。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并不想要杀死多少敌人,只是想要把正在与兽人领袖作战的伊诺雯蒂和其他敌人分开。 卓尔马上回过身来,看到黑豹正从随眠的一个兽人身上跳起了,扑向另一个兽人。 崔斯特的目光掠过正在交战的两人,马上意识到阿尔根正压制着他的朋友,逼得她连连后退。他应该去帮帮忙,但自己一旦离开,兽人马上就会过去增援。 “感受自己的怒气!”他对伊诺雯蒂叫道。“想想塔拉舍!想想你失去的一切!想想你经历的那些痛苦!” 每说出一个词,卓尔都重重地挥出双刀,奋力驱赶着想要围上来的兽人。 “找到一个平衡点!”他试着向伊诺雯蒂解释。“在你的怒气和决心之间的平衡点!把注意力集中在痛苦上!” 他是在要求她成为一个猎人,他知道。他想让她抛开自己的意识回到本能之中,抛开感觉,抛开情感,抛开恐惧。她曾经把他从那里拉出来,而如今,自己正要陷入到那种状态中去。 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崔斯特抛开对朋友的担心,更深的进入到猎人本能之中。他和弯刀一起跳起一支狂乱之舞,不断有围上来的兽人被杀死或是赶开。 尽管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尽管兽人的攻势异常凶猛,尽管战场上充斥着兽人的喊杀声,伊诺雯蒂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崔斯特·杜垩登的话。 她的细剑灵活的挥舞着,不断挡开兽人挥过来的拳头;同时她脚下不停的移动着,躲闪着兽人的进攻。她想要找到自己的节奏,但兽人的战斗风格令她完全不适应, 兽人速度极快的向自己的每一处破绽发动攻击。伊诺雯蒂毫不怀疑自己早晚会适应这个节奏并发动反击,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 于是她听从了崔斯特·杜垩登的意见,后者正努力的把其他兽人驱赶开。她让自己的意识陷入回忆之中,想到了塔拉舍的惨死。她感到心中的怒火升腾起来,渐渐吞没了自己的意识。 她把剑向左挥去,挡开兽人的一记右勾拳,然后又迅速撤回中路,格挡兽人的从左边挥来的一击。 伊诺雯蒂把自己的意识抛到一边,让自己的感觉完全融入战斗中去。细剑和拳套相撞迸出点点火星,又挡住兽人挥过来的另一只拳头。 她的情感一下爆发出来,对兽人进行了反击,至少她看到兽人再次用双拳挡住了自己的进攻。 他要用头撞了,她意识到,仔细搜寻着那个致命的空档。 伊诺雯蒂盯着对手不断运动的双拳,陷入了更深的本能之中,她找到了自己内心中介于怒气和决心之间的一个地方。 她低头躲开了这一击,自己也差点失去平衡。在俯身的瞬间她的手向自己的鹿皮靴伸去。兽人的一只拳头打了过来,这一击本来可以对她造成不小伤害,但她知道这不是冲自己来的。果然,阿尔根的拳头重重的打在了细剑上,把它荡到了一边。 现在的破绽完全露出来了。 他的脑袋猛冲过来,背上的肌肉紧紧绷着,为脑袋提供动力。 伊诺雯蒂举起空着的手挡在额前想要阻挡这一击,她感到阿尔根的脑袋穿过手掌撞在了自己的颅骨上。她极力想保持平衡,但身体还是不听指挥的坐下了。 阿尔根却没有停下来,他感到自己的头不仅仅是撞在了精灵的手掌上,还撞上了一柄精灵从靴子里抽出来的匕首,匕首穿过他头盔上的保护部分深深钉进了他的脑袋里。阿尔根连连后退,脑袋上带着的匕首使他看起来就像多长了一支角。 他的两只手在空中挥舞着,自己则在原地不停的打转,他高高抬起头,刀柄直直的伸向空中。 所有兽人都迷惑的看着自己倒下的领袖,崔斯特·杜垩登趁机冲到伊诺雯蒂身边,拉起她向前北边冲去。 卓尔一手拉着还在不停颤抖的伊诺雯蒂,另一只手的弯刀在前面开路。他们很快遇到了一大群兽人,关海法跳了出来,扑到了兽人群中,兽人们散开了。 崔斯特迅速拉着伊诺雯蒂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他取出一根绳子,把一头塞进精灵的手中,这似乎使得她恢复了一点感觉,使她有些明白自己的责任了。她催促崔斯特继续前进,然后把手放在嘴边,吹出了一声尖利的口哨。 他们跑到一片宽阔的地段,迎着正在初升的太阳,他们看到希望:一匹飞马正向他们飞来。 暮缈靠近了他们,停在一块石头上。兽人在后面追赶着,崔斯特和伊诺雯蒂回身阻拦。他们握着绳子的两头站在左右两翼,暮缈明白自己的职责,向绳子中间冲去。卓尔和精灵很快来到了飞马的侧翼,藏到了飞马高高抬起的翅膀之下。 伊诺雯蒂先跳了上去,崔斯特紧随其后,暮缈没有减速,它宽阔的翅膀拍击着空气,很快就半飞半跑地离开了追上来的兽人。 “回去吧,关海法。”崔斯特对黑豹叫道,后者还在跟兽人们战斗。 他们很快升到了空中,长矛向他们飞来,但多数都达不到他们的高度,有几根靠的太近的也被崔斯特用弯刀挡开了。最终他们安全的离开了山脊,崔斯特回头看看逐渐缩小的战场。 兽人已经冲上了山崖,卓尔知道矮人们退回守卫者峡谷了。 如果他们能再早一点飞到空中,他就能看到陶玛里射出的银色光芒了。 桑蒂拉·星耀的眼中散发出坚定的光芒。她发出的的火球烧着了几个兽人,正带着满身火焰四处乱跑。 女法师释放了他的第二个法术,一道闪电冲了出去,击倒了冲锋队伍里的一串兽人。 不止一个矮人回头向她表达感激之情,这使得执政官深受感动。她是战锤一族的人了,她感到自己正为秘银厅而战,为自己的家乡而战,为自己身边的矮人亲族而战。 在她身边,南弗多也在释放者自己的法术,他成功的让一整队兽人陷入了幻术中,向悬崖冲去。 “好极了。”桑蒂拉鼓励道。 她看看前方不断减少的矮人,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刺痛。桑蒂拉向南弗多眨眨眼,紧张地向悬崖上望去,矮人们正从那里降下来。她能身后的矮人们正呼喊着组织着防御,接纳最先下来的那批矮人走进秘银厅的大门。 但他们还要在这里守着,一直到所有人都进去才行。 执政官回过神来,看到一名矮人跌跌撞撞的退了回来,一支长矛插进了他的胸口。防线立刻出现了一个缺口,执政官冲了上去,释放出一串魔法飞弹把冲过来的兽人击退,但更多的兽人涌了上来。 两个矮人冲了过来,一个补上了缺口,另一个则把受伤的同伴扶到一处石墙后面,桑蒂拉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兽人冲过来了。 桑蒂拉想要找一个自己的法术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她注意到一个兽人,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兽人,身披铠甲,背着一柄与身高差不多的巨剑。他从兽人的阵地中穿过,兽人纷纷给他让路。 一支十字弓矢尖啸着打在他的胸甲上,但是这丝毫没有减慢他前进的步伐。 实际上,这使他咆哮着冲了过来。 桑蒂拉放出一道闪电迎头击中了他,把他打飞了,落在身后的一群兽人之中。执政官感觉他死掉了,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矮人身上,又对着矮人阵地前方放出一个火球,近得连矮人都能感觉到火球爆炸的灼热气息。 一群着火的兽人再次四散奔逃,从他们的缝隙中执政官看到那个背着巨剑的兽人正向这边走来。 桑蒂拉的眼睛吃惊地瞪大了,她还没有听说过一个兽人能完全承受一道闪电而活下来。 但是那的确还是那个兽人,她知道。他正狂怒地冲来,沿途驱赶着所有挡路的兽人。他来到矮人的防线前,抽出巨剑把矮人们赶开,然后低下头用肩膀向矮人匆忙建筑的工事撞去,低矮的石墙快就被他撞倒了,变成了一堆废墟。 矮人围了上去,又都飞了出去,有的被他的巨剑甩开,有的被他提起来扔掉,还有的干脆被踢飞。 桑蒂拉忽然意识到他正在直直的看着自己。 兽人径向她冲来,南弗多尖叫一声。桑蒂拉听到侏儒开始施放法术,但她知道侏儒无法阻止这头野兽。她举起双手,拇指相交。 “走了,小恶魔。”她说道,一道橙色的弧形火焰从指尖发出。 执政官转过身去想要离开,但是她挨了一拳——或者至少感觉是挨了一拳。 她想要移动,但脚似乎被钉在了石头上,一动也不能动。她回头看看,马上明白了,没有人打到她,是巨剑穿透了她。桑蒂拉低头看看,一小半剑尖已经穿过了胸口,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穿透。 兽人用一只手举起巨剑,桑蒂拉·星耀挂在上面,在空中无力的摇摆着。 她听到南弗多的尖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听到矮人们惊恐的叫出声来。 他看到一道银光闪过,兽人迅速把巨剑向后挥去。 她倒挂在悬崖边,一只脚绕住绳索,头朝下把一支枝箭搭在弓上,向举着桑蒂拉的野兽射去。她射中了那个生物的胸部,使他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没有穿透他。 “把他赶走!”凯蒂布莉儿向沃夫加叫道。 野蛮人跳了下去,向兽人身上扑去。他高呼坦帕斯的名字,举着战锤——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兽人身上扑去。想要把他扑倒。 兽人举起一只手,顺手一扫就把沃夫加驱到了一边。这个强壮的野蛮人能一击打倒一个巨人,此时却被轻而易举的掼到了地上。 兽人把手臂举得更高了,桑蒂拉无助的挂在剑上,不停的挣扎哀嚎。巨剑一下布满了火焰,桑蒂拉叫的更痛苦了。兽人则在下面迅速挥了一下手臂。 桑蒂拉·星耀被劈成了两半。 凯蒂布莉儿又向他射了一箭,然后又是一箭,但这次兽人甚至没有后退,他转身面对沃夫加。 艾吉斯之牙飞过来重重的砸在他身上。兽人后退几步,几乎倒在地上。 几乎而已。 兽人不顾一切地向沃夫加冲去。 野蛮人召回了瑞吉斯之牙,再次高呼坦帕斯的名字,用力将战锤扫了出去。 巨剑与战锤撞到了一起,两个巨人面对面地站着,怒视着对方,艾吉斯之牙用力下压,打在了兽人的肩膀上,使他向一侧歪去。面对燃烧着火焰的巨剑,沃夫加不得不向后弯曲着身体,几乎要失去平衡。 兽人趁沃夫加后退的时候猛的向前一跳,两人撞在了一起,肌肉对抗着肌肉。 沃夫加被一拳打飞了,撞在石头上,勉强能保持站立。 兽人双手握剑,迅速跳了上去,企图在野蛮人能够防御之前给他最后一击。 一枝箭向兽人的脸上飞来,撞在玻璃钢的眼眶上,溅出点点火星,但这并没有阻挡他的剑砍向沃夫加。 至少是兽人眼里的沃夫加,剑重重的劈了下去。南弗多成功了,他制造了一个沃夫加的幻象,让兽人王把身边的一个兽人当成了沃夫加。 凯蒂布莉儿跳了下来,用一只胳膊搀起沃夫加,迅速离开了。 兽人赶了上来——或者说是想要赶上来,但他脚下的石头忽然变成了泥浆,一直没到他的脚踝,然后泥浆迅速变成了石头。 “坏兽人!”一个绿胡子矮人说道,他正在向奥伯德的方向挥动着手指。 狂怒的兽人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他蹲了下来,用拳头猛击石头。 石头裂开了,他跳了出来。 “哦哦哦哦哦。”绿胡子矮人惊叫道。 开膛手小队也赶了过来,他们组成许多两人小队向兽人身上跳去,但每个接近他的矮人都很快被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托格和屈德降了下来,还有辛格斯和伊万,他们正搀着重伤的班纳克,于是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还有不断哭泣的南弗多和其他人一起开始穿过守卫者峡谷,向秘银厅的大门冲去。 凯蒂布莉儿一下看到了矮人们信心的源泉,她不可战胜的父亲正站在一块石头上,战斧横扫着一切靠近的兽人,矮人们集合在他身旁。 “布鲁诺。”她喃喃说道,几乎不敢自己的父亲能够再次站起来。 在山谷的中部,布鲁诺成为了指引班纳克他们撤退的路标,当然,还有他的儿子和女儿——他很高兴看到他们还活着。 他的军队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抵挡潮水般涌上来的兽人。 这将付出巨大的代价,矮人王知道,他也知道兽人的军队是挡不住的——尤其是巨人们还在不断的赶来增援。 矮人王站在岩石上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告诉他的子民们回到秘银厅去。但布鲁诺自己没有移动分毫,直到矮人的阵线从他身边退去时,他才开始撤退。 他的高举着斧子跟在他们后面,他能感觉到长矛和剑在他周围挥动着,但这些都不能挡住狂怒的布鲁诺·战锤。他左躲右闪,一直向大门跑去,然后忽然停下,回身砍倒最近的一个兽人,使得兽人的同伙们惊恐地向后退去。 大门就在眼前了,他招呼着身后的矮人赶快前进,不愿在任何一个矮人之前进入秘银厅。他的力量抵得上十个矮人,意志则抵得上几千个矮人,他那满是豁口的战斧在那一天杀死的敌人比许多年里杀死的敌人的总和还要多。他身边堆满了兽人尸体,地面被染成了血红色。 是时间离开了,他知道,那些守卫着大门的矮人正在召唤着他。在最后向眼前的兽人劈下一斧之后,布鲁诺转身向秘银厅冲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一个兽人举起长矛向布鲁诺刺去,已经来不及防御了,矮人王发出一声抗拒的怒吼。 兽人忽然向后倒下了,一个满是尖刺的东西撞到了他的胸上。从那顶标志性的头盔上布鲁诺认出那是第伯多夫·潘特,此时那个兽人还挂在他头盔的长钉上。 布鲁诺还没来得及说话,潘特已经扯住了他的胡子,拽着他向秘银厅发起最后的冲刺。 第伯多夫·潘特是那天最后一个进入秘银厅的矮人。在他身后,大门缓缓的关闭了,一个死去的兽人挂在他头盔的长钉上,毫无生气地晃动着。 第三十一章 穿越尸山 这不是预想中的胜利,绝大多数战锤矮人——包括一直在山崖上呆着的那些——都安全地撤回了秘银厅。对于奥伯德来说,更糟糕的是矮人指挥这次撤退的领袖:那是布鲁诺王,传言中他已经在浅水镇的战斗中死去了。 战锤矮人们吟诵着他的名字抵抗着兽人的进攻,这个红胡子矮人的到来使得矮人的防御一下变得顽强了,奥伯德无法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兽人王想好好问问他的儿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尽管矮人王毫无征兆的复活了,尽管矮人成功的退下了山崖,奥伯德还是对这个战果比较满意,因为这次战斗中,矮人并不能算是胜利了。 他们被封进了秘银厅里,几乎没有再次出来的机会——格蒂的巨人们已经开始封堵秘银厅的西门,兽人在守卫者峡谷的损失相当大,但地面上同样不缺少矮人的尸体。 “那是布鲁诺!”格蒂·奥廖尔丝多特叫道,女巨人一阵风一样跑到兽人王身边。“布鲁诺本人!秘银厅之王!你说他已经死了!” “我是听我儿子说的,你的巨人也那么跟我说。”奥伯德平静的回答。 “布鲁诺死了是你的口号!” “小声一点。”奥伯德对女巨人说。“我们赢了,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间。” “你一个巨人也没损失。”奥伯德提醒他,这句话带走了格蒂的大部分怒气。 “战锤矮人被赶进洞里了,他们损失惨重,你一个巨人也没有损失。” 格蒂盯着奥伯德,抱怨着离开了。 奥伯德的目光转到山崖上,想到了战斗一开始时那场巨大的爆炸和天上掉下来的各种残骸。他希望自己对格蒂说的是真的。他希望山崖上的战斗以胜利而告收。 如果不是,奥伯德决定杀了自己的儿子。 她的脸上混合着汗水和泪水,覆盖着鲜血和泥巴。凯蒂布莉儿跪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紧紧地抱住他。 布鲁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他一半的胡子被扯掉了,一只眼睛肿胀着,满脸都是鲜血。他抬起一只胳膊(另一只毫无力气的耷拉着)抱了抱他的女儿。 “怎么可能?”班纳克·布劳南威尔问道。 他跟许多矮人一起站在秘银厅的入口处,难以置信的望着起死回生的国王。 “多亏了摄政王瑞吉斯,他找到了答案。”演说者·瑞金克劳说道。 “他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卡迪欧·松饼头说道。 他走过去用力拍拍半身人的肩膀,几乎使他摔倒在地上。 所有的目光,包括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都集中在瑞吉斯身上,他显得十分尴尬。 “卡迪欧把他叫醒了。”他腼腆的说。 “哈!但是是你用吊坠完成了最重要的部分。”卡迪欧解释道。“瑞吉斯通过他的宝石告诉布鲁诺,‘没有一个国王会在他的臣民浴血奋战时躺在床上,’他这么说的。” “许多天之前你对我说过相同的话。”瑞吉斯说。 卡迪欧只是笑着再次拍拍他,然后继续说道:“于是他找到了布鲁诺体内最后一丝生命的火花,就是那一丝维系着他的呼吸的生命迹象。瑞吉斯告诉他将要发生什么,当我和演说者回来施放治疗法术时,布鲁诺的灵魂已经回来了。他的灵魂听到了我们的召唤,身体也开始接受治疗。我猜他是直接从摩拉丁那里回来的!” 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布鲁诺,但他只是耸耸肩,摇摇头。卡迪欧一下变得严肃起来,来到矮人国王面前。 “在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回来了。”牧师轻轻地说道。“我们出于自己的目的召唤你,试图把你从你的道路上拉回来,你做出了回应。没有矮人能够否认你的牺牲,没有矮人能够要求你为他们做的更多,吾王。我们此刻齐聚一堂,将敌人拒之门外,你尽到了对亲人和同胞的所有责任。” 矮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相互对视。但卡迪欧再一次开口了,所有的矮人都静了下来,有的甚至屏住了呼吸。 “你为我们从摩拉丁的圣殿中赶来,”牧师对布鲁诺说,在他面前举起双手,“我们不能强迫你留下。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获得了休息的权利。”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沃夫加紧紧抓住凯蒂布莉儿,她看起来像是要昏倒了。说实话,野蛮人抓住她也是为了支撑自己。 卡迪欧的话像是对布鲁诺起了作用,他的眼睛半闭着,肩膀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要倒下。 “你不需要承受更多的痛苦了,吾王。”卡迪欧继续说道。 他扶住布鲁诺的肩膀,矮人王看起来就要倒下了。 “摩拉丁欢迎你,你可以回家了。” 瑞吉斯紧紧握住双手,矮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抽泣声。 布鲁诺的眼睛闭上了。 但他很快又瞪大了眼睛!他一下站直了,用一个矮人能够做出的怀疑的表情看着卡迪欧。 “你这个笨蛋!”他吼道。“我刚从那些臭烘烘的兽人和巨人手里逃回家,你就想让我躺下死么?” “可是……可是……。”卡迪欧喃喃说道。 “呸!”布鲁诺响亮的唾了一口。“闭嘴吧!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没有人移动,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紧接着,欢呼声在秘银厅响了起来,这是自从击败卓尔入侵后最响亮的一次欢呼。他们是被赶紧来的,不错,真很难说是一次胜利,但布鲁诺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回到了他们中间。 “为布鲁诺而欢呼!”一个矮人叫道,矮人中爆发出一阵呼声。“今天的英雄!” “是谁为你们奋斗不止,”布鲁诺对他们喊道,“我们其中的一个人为我指明了回家的道路。” 在他的引导下,所有目光集中在瑞吉斯身上。 “摄政王瑞吉斯是今天的英雄!”一个矮人在大厅后面叫道。 “许多英雄之一!”沃夫加迅速的补充道。“南弗多减轻了我们在上面的压力!” “还有派克!”伊万·石肩补充道。 “还有潘特和他的伙计们。”班纳克说。“没有潘特,布鲁诺王就死在门外了!” 每一个名字被叫出来,都会引发一阵欢呼。 布鲁诺热切地听着他们的欢呼,但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他还不能十分确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回顾在天堂的感觉,那是一个充满安宁的地方,一个不愿让人离开的地方。但是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呼救声,那是半身人的声音,他穿过黑暗的小路,来到了生者的国度。 他刚刚复生就投入了战斗之中。评判战斗的胜利或是失败还需要一些时间,布鲁诺知道,但是有一点他已经确定:战锤一族被赶进了秘银厅。单看伤亡的话,兽人和矮人都不能说是胜利了。 布鲁诺知道,他的同胞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一处通道的尽头,南弗多靠着墙坐着,沃夫加与一群救治伤员的矮人经过那里发现了他。 “你干得很好。”野蛮人蹲在他身边说道。 南弗多抬头看看他,泪水充满了双眼,正顺着脸颊向下流。 “桑蒂拉。”他轻声说着,摇了摇头。 沃夫加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那副恐怖的画面,他发现自己对此无话可说,只好拍拍侏儒的头站了起来。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肋骨,对于那个兽人拥有的巨大力量感到十分不解。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通道另一头向他冲来,野蛮人马上把这些事情抛在了脑后。 黛丽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的丈夫。他们身体接触的一刹那,黛丽的力量似乎全都被抽走了,她紧紧依偎着沃夫加强壮的胸膛,双肩因为抽泣而不停的抖动。 沃夫加紧紧地抱着她。 在通道的入口处,凯蒂布莉儿目睹了这一切。她点点头,笑了。 在守卫者峡谷里,奥伯德得知兽人与矮人的伤亡比例是四比一。这是个可以接受的比率,尽管代价有些大,但把那些顽强的保卫者们赶回秘银厅仍然可以说是个巨大的胜利。任何人都无法质疑他这次战斗的成功。 而在山坡上的伤亡比例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奥伯德知道那肯定比山下更高。 阿尔根的军队几乎是在那里被矮人屠杀,或许能达到二十比一。 山脊消失了,原本在上面的巨人只有一个活了下来,这个曾被爆炸送上几百尺高空的巨人目前奄奄一息,很快就会加入他死去的同伴之中。 奥伯德只想把自己的儿子叫过来,在所有的兽人面前杀了他,让他承担这些损失的所有责任。 “去把我儿子找来。”他向周围的兽人命令道,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让他来见我。” 他四处走动着,寻找着自己儿子的踪迹,时不时踢踢地下的尸体。很快,一个兽人紧张的跑了过来,跪在他面前,不停的弯腰行礼,对他说他的儿子在尸体堆里被发现了。奥伯德一只手抓住信使的喉咙,把他举到空中。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同时不停的摇晃着他。 信使想要说话,但他的两只手都握在奥伯德卡住他喉咙的手臂上。奥伯德捏的更近了,咔哒一声,兽人的脖子断了。 奥伯德咆哮一声,把死去的兽人扔到一边。 他儿子死了。他儿子失败了。兽人王环顾四周,他的手下缩成一团,阿尔根的身影浮现在奥伯德脑海中,这个凶残的兽人感到一丝悔恨,但这种情感转瞬即逝。在当前的情况下,这个牺牲是必要的。 阿尔根死了。奥伯德知道 他应该把精力集中到事情的主要方面去了:矮人被从悬崖上赶了下来,撤回了秘银厅。这使他征服计划中纪委关键的一部,他知道。他要建立自己的王国,从世界之脊到秘银厅,从瑟布林到菲尔小径。事到如今,抵抗的力量已经不多了。 他要保持军队的士气以解决剩下的抵抗。此刻他极为希望阿甘斯就在身旁,向兽人宣称他就是格乌什。 很快,奥伯德得知了阿甘斯的死讯,他被一个精灵和一个卓尔杀掉了。 “这是不能接受的!”格蒂在部队重组宿营的时候对兽人王咆哮道。 “你死了十九个人,我这边死了几千个。”兽人反驳道。 “二十个!”格蒂说。 “那就算二十个吧。”奥伯德同意道,似乎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格蒂怒气冲冲的向他发问:“他们用的什么武器?他们用什么魔法把山都炸了?你儿子怎么能让这一切都发生呢?” 奥伯德眼睛一眨不眨的与格蒂对视着,格蒂还没说完,他站起身走了。 他听见身后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于是他本能的抽出了自己的巨剑向后横扫过去,格蒂的攻击被挡住了。 女巨人咆哮一声继续进攻,企图凭借自身体格和力量的优势压倒兽人王。但奥伯德让剑身布满了火焰,向巨人的膝盖砍去。格蒂向跳到 一边,躲开了这一击。 奥伯德收回剑,把力量集中到肩膀上,向格蒂的大腿撞去。 格蒂大吃一惊,在场的所有生物——巨人、地精、还有兽人都大吃一惊——兽人王把格蒂撞倒了。然后他把巨人举到空中,狠狠地让她脸朝下摔在地上。 她想爬起来,但很明智地停下了,她能感受到抵在身后的巨剑发出的热气。 “这里剩下的只有矮人的隧道了。”奥伯德对她说。“去防守瑟布林河,要么带着那些死尸回闪白去。”奥伯德弯下腰去,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格蒂能听到,“但是如果你离开了的话,等秘银厅成为我的囊中之物时,我会去拜访你的。” 他转身离开了。格蒂站了起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是悔恨。 “别傻了,巨人。”奥伯德大声说着,确保所有的旁观者都能听清。“我们都很生气,都很悲痛。我儿子也死了。” “但是我们还是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兽人王大声宣布道。“胆小的矮人们已经逃跑了,他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兽人们欢呼起来。 奥伯德四处走动着,高举双臂表示胜利。他满是火焰的巨剑成为兽人的焦点。 每隔一会儿兽人就看看格蒂,用充血的黄眼珠无声的威胁着满脸悔恨的格蒂。 对于格蒂来说,一切是那么的不确定。 在很远处,另一个人正默默地观看着正在庆祝胜利的兽人们,看着满是火焰的宝剑高高举起。他很满意自己对撤退的矮人做出的巨大贡献,费尔巴堡的尼克威利格躺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远远注视着正在落下的太阳。 他所在的位置能够使他清楚的看到山坡上和守卫者峡谷的战场,他知道矮人已经退回了地下。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无处可藏。 但即使是这样,矮人也能够诚实地对自己说,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他对得起自己的同胞。 尾声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崔斯特说道。 他仔细清理着暮缈,特别小心地处理着飞马被兽人伤到的地方。 “那他可能会来找我们的。”精灵回答。“这就省了我们去找他的麻烦了。” 崔斯特的担忧被伊诺雯蒂故作严肃的强调冲刷得干干静静,他看着她想自己走来——他不能移开眼睛。她脱下了战斗时的衣服,此时正穿着一件亮蓝色的薄外衣,完美的衬托出了身体的每一处曲线。在她身后,夕阳的余晖洒在地平线上,给精灵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把她的金发衬得更漂亮了。 “你把我带进了愤怒中。”伊诺雯蒂提醒他、“我那个地方……可以让人专注。”崔斯特想要解释,努力地把目光从美丽的精灵身上移开。“一种十分单纯的意识。是在我离开故土之后,在幽暗地域的隧道里游荡时发现的。在那里我度过了十年的时间,绝大多数时间是是孤身一人。”他笑了笑,举起玛瑙雕像。“有时候也跟关海法在一起。” “如果幽暗地域真的向我听说过的那样的话,你根本不可能生还。” “如果我没有发现猎人本能,就算与关海法在一起我也不能活下来。” “猎人本能?” “就是那种专注的状态。”崔斯特解释道。“那种状态下意识和心灵完全不起作用,只有怒气和本能指挥身体。” “盛怒时做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是盲目的。” “是这样的,”崔斯特同意道,“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 “于是你就变成了一种靠怒气集中注意力的生物……。” “并且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我后来才知道。”崔斯特补充道。“希望,还有……。” “爱?” “我不知道。”崔斯特承认道。“或许有一个空间里装着所有我需要的东西。” “崔斯特?还是猎人?” 卓尔耸耸肩。 “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伊诺雯蒂对她说。“矮人撤退之后,这个北地都陷入危险之中了。我们要动员这个地区的所有抵抗力量,一同对抗奥伯德——如果他们不愿意对抗崔斯特和伊诺雯蒂的话。” 崔斯特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一本正经的加了一句,“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去动员他们呢?是杀了他之前,还是杀了他之后?” 这句话使得伊诺雯蒂冷笑了一下,卓尔淡紫色的双眸迷惑的注视着她。这个美貌与恐怖并存的精灵既是可以是最好的朋友,也可能时最致命的敌人。 “我们必须回去,”达格纳抱怨道,“巨魔毫无疑问是冲秘银厅去的!” “不行!”盖伦·福斯叫道。“现在不行!我的同胞就在附近——某个地方。” 他停下来四处搜寻,许多人也跟着停下来,一片泥泞之中,几棵枯树东倒西歪的站着,这是巨魔洗劫过的痕迹,盖伦·福斯已经提醒过秘银厅了。矮人小队从南边的隧道出来之后看到的景象证实了奈斯枚骑手的话,一小队丑陋而且臭气熏天的巨魔对他们发动了攻击。 矮人们很快反应过来,但他们的腿脚更快。小队藏进了一处低矮的隧道中,那里对于巨魔来说实在是太过狭小。长长的洞壁开始完全是石质的,后来慢慢成了岩石和泥土的混合体。隧道一直把他们带到了奈斯枚东边的某个地方,就在巨魔平原的边上——这是盖伦·福斯猜的。 达格纳板着脸,紧紧盯着盖伦,渐渐明白了他的想法。达格纳觉得应该回到瑞吉斯那里报告,提醒秘银厅注意,但盖伦·福斯坚决认为他们应该搜寻那个地方,找到奈斯枚的人民并确保他们的安全。达格纳无法推辞这个请求。他也向奈斯枚的骑手提供了支援。 “给你三天的时间。”达格纳说。“然后我和我的人就回秘银厅。巨魔不会追过来的,他们的目标是秘银厅” “但是你也不知道。” “我觉得是这样的。”达格纳反驳道。“我这把老骨头能感觉到我的同胞正受到威胁。巨魔平原的巨魔能在隧道里干什么呢?” “他们可能在底下追赶奈斯枚的幸存者。” 达格纳点点头,希望盖伦·福斯是正确的,巨魔没有进攻秘银厅,只是在收拾奈斯枚的惨剧。 “三天。”他说。 盖伦·福斯点头表示同意,五十个矮人背着背包带着武器聚集起来。 他们刚刚跑了一个小时,在这之前还有一天急行军。太阳快要落山了,黑夜正在笼罩的大地。 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精灵还在外边。”布鲁诺一遍一遍地重复道。 瑞吉斯、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聚在他身边,其他一些领导者也围了过来,大家一言不发。他们刚把浅水镇的战斗和小达格纳牺牲的消息告诉他,还有米拉巴矮人的增援,还有接下来的一系列战斗。 “好吧,我们已经在大门和地底的隧道里设好防御了。”矮人王总结性的说道。“别告诉我那些猪会从那里进攻。” “如果他们进攻的话,”瑞吉斯补充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呢?是不计后果的完成所谓的最后胜利吗?” “或者还有别的?”布鲁诺问道。 瑞吉斯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想要把思绪理顺清楚。兽人把他们赶回了隧道中,这一点并不符合兽人的做法。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高明。这次进攻的兽人更像是一支军队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乌合之众了。 “还有巨人。”瑞吉斯说。“这个兽人好像叫奥伯德·众箭。” “愿他的名字永远被诅咒!”屈德·迈克努科历司说道。 “你和你的费尔巴同胞很了解他,那是自然。”布鲁诺对屈德说。“你觉得他有能力做到这样吗?” 屈德抽抽鼻子,耸耸肩。 “如果他是这么想的,那他就是想把他所有的部下都弄死。”班纳克·布劳南威尔说道。他现在连坐下都不可能了,正躺在房间里的一张行军床上。 卡迪欧和其他牧师虽然全力救治他,但这个顽强的老矮人还是不能回复健康,兽人的长矛刺得太深了。他的脊柱被切断了,从一般意义上来说,这个老矮人时日不多了。 其他人怜悯地看着他。 “南边有什么消息吗?”布鲁诺问瑞吉斯。 “达格纳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半身人回答。他看看众人,明显有些腼腆。 派矮人去支援盖伦·福斯毕竟是他的主意。“但是在下层隧道有些战斗,一支颇具规模的巨魔军队正在向这里进攻。” “我们会解决掉他们的。”版纳克说。“潘特和他的伙计们下去了。潘特最喜欢巨魔了,他说他就喜欢看到巨魔被撕成一片片之后蠕动的样子。” 布鲁诺点点头。黑暗精灵没能攻下秘银厅,他相信兽人也不行,即使有巨魔和巨人的帮助也不行,谁也别想把战锤一族再赶出去。 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加固工事,包扎伤口,重新组织军队,但布鲁诺很放心,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秘银厅运转正常。 但就在他对族人十分放心的同时,心里也有一丝难过。他失去了一个朋友,这使得矮人心中隐隐作痛。 “精灵在外边。”他再次说道,摇了摇头。但他的脸又亮了起来,他看看凯蒂布莉儿、沃夫加和瑞吉斯。“我知道一个秘密通道能出去,我们把他找回来吧!” “想都别想。”卡迪欧·松饼头马上说道,他飞快的冲到布鲁诺身边。“你刚刚回到我们这边,不能再到处乱逛——” 他几乎要把话说完了,但布鲁诺一把把他推到了墙上。 “听我说,好好听着。”布鲁诺对他们说道。“我算是看清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给我说实话。你们叫我国王是吧——我是王,我有权干任何我想干的事情。” 布鲁诺回头看看他的三个最好的朋友,补充道,“精灵还在外边呢。” “我们去把他找回来吧。”瑞吉斯提议道。 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是瑞吉斯和布鲁诺。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在一座高山的山坡上,黑暗精灵注视着正在下落的太阳。看到光亮渐渐隐遁到黑暗之中,他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注这种景象。或许是因为这是一天的更替,或许是因为,这标志着崔斯特·杜垩登的生命又写完了一个篇章。 他是个精灵,正如伊诺雯蒂所提醒他的那样。他能看到很多次日落,除非他的敌人把他杀死。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但他很少考虑。卓尔的嘴上浮起了一丝微笑。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归宿,就像自己的那些朋友一样,就像可怜的塔拉舍一样。但是这不会发生的,他暗暗起誓,至少在自己杀掉那个丑陋的兽人——奥伯德·众箭——之前,是不会发生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