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刃Ⅰ·千兽人》 序章 “哦,你们应该还能拉得更快些!”屈德?迈克努科历司向拉车的三个矮人和二匹马吆喝,“希望夏天热辣辣的日头照在我的光头上之前,我们能赶到浅水镇!” 他的声音在附近的石头中回响着,大声吼叫很符合屈德的个性。屈德是一个强壮的家伙,如其他矮人一样,有一副经得起打击的身板和一对破坏力十足,肌肉虬结的手臂。他黄色的长胡须习惯性地塞在大皮带前面,一对飞锤(通常称做“矮人箭”)交叉绑在肩膀后,随时准备扔出去。 一个拉车的矮人回应道:“假如你不像其他人那样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我们拉起来还能更轻松,你个杀千刀的傻冒。” 屈德回应的反应则是朝他的后背甩了一记鞭子。 挨打的矮人试图停下来,但马车还在前进,他把自己套在车轭上,并确信这个办法能够使得两条短而壮的腿一直在移动。 “我一定会把这记鞭子讨回来的!”他扯开嗓子向屈德怒吼。但是其他拉车的矮人,包括三个一直端坐在马车上,靠着屈德坐着的矮人,都只是在笑话他。 他们从众箭要塞出发,沿着瑞汶山脉从西向北走已经有两个十日了。在这趟乏味的长途旅行中,这支队伍与野蛮人黑狮部落大本营做了几笔小的买卖,获得了一些补给。对于七千名众箭要塞的矮人来说,博鲁那矿井和桑达巴、银月城以及奎而瓦一样,都是非常好的贸易场所。通常矮人的商队到了博鲁那矿井,交易完货物之后,会回到南部他们山里的家。使野蛮人部落的首领感到惊讶的是,这支特别的队伍到达博鲁那后,又向西面以至西北面继续行进。 为了做更多生意,屈德决定沿瑟布林河打通和另外一个小城镇的路,以到达世界之脊的西部边缘。最近有人传言秘银厅由于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减少了和上游城镇的贸易,一向很会利用各种机会的屈德想使众箭要塞填补这个空隙。另外还有流言说,许多令人惊讶的宝石和一些远古的制品,正被他们的矮人亲戚们,从世界之脊西边的浅矿坑里挖掘出来。 随即而来的冬天的气候对接下来的五十英里的路程是非常有利,四轮马车安然无事地通过月森林北部,到达世界之脊的山麓。然而,北部离矮人南边山脉的家是有点远了。现在的温度相对还算适宜,但若这样持续下去将破坏雪被,带来大量雪崩的危险。 在那个早上,一匹拉车的马的马蹄上长了个脓肿。一个机灵的矮人地拔出了引发病症的石头,把里面的脓引了出来,但那匹马已不能拉动满载的马车了。因此屈德让大伙把它先牵到大马车的后面,然后他把其他六个矮人分成两队。 矮人们非常擅长拖车,马车保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早先的速度。第二队人轮换的时候,行进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你认为那匹马什么时候再能拉车呢?” 屈德的弟弟杜根?迈克努科历司,一名黄胡子垂到胸部的矮人问道。 “呸!明天它就能快跑如飞了。”屈德很自信地回答,其他所有的矮人都点头认可。 毕竟,所有的矮人都不如屈德了解马。屈德除了是众箭要塞最好的铁匠之一,还是最好的蹄铁匠。无论什么时候商队回到要塞,矮人们甚至是国王艾默瑞斯?战冠本人都会叫屈德帮马匹打点马蹄铁。 “也许我们应该在晚上放下行李,露营一次,美美地吃顿炖肉,喝一桶我们自带的麦酒。” 在前面拖车的一个矮人说。 “嗬嗬!”如同往常一样,当提到浓烈的麦酒的时候,其他几个矮人大叫表示同意。 “啊呸!你们想得太舒服了!”屈德板着脸说。 “你不就是想压倒斯米格先到达浅水镇嘛!”杜根大声地说。 屈德撞击并挥舞着他的双手。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原因,每个在这里的矮人都清楚。 斯米格是屈德最大的对手,两个朋友假装互相敌视,但是事实上他们只是希望胜过对方。这两个竞争对手都知道,小镇浅水镇有一位盛名在外的巫师和巫师塔。冬天以前,很多人在那座镇子出入,那里的居民非常需要精良的武器、护具和马蹄铁。而且他们听说国王艾默瑞斯?战冠将很乐意沿着世界之脊建立新的贸易路线。 三个世纪以来,自从矮人夺回了一直被 兽人占据的众箭要塞后,要塞西部的地区相对平静。东边的多山区域由于有怪物出没,一直很不安全。传闻有一条从幽暗地域直接通往秘银厅的路,但是迄今没有人发现这条到战锤族北方的通道。 所有与屈德同行的从众箭要塞来的矮人,包括他的弟弟杜根、皮匠尼克维利格和正在运送货物(其中有很多麦酒哦)的博库姆以及斯特库姆兄弟都非常渴望到达浅水镇建立商路。 第一支到达的商队将取得先机,先与镇民交换他们的货物。更重要的是,最先到达浅水镇的商队将获得荣誉和国王艾默瑞斯?战冠的宠爱。 出发之前,屈德在一个狂欢夜里和斯米格痛饮了一回。他事先向摩拉丁的牧师买了一瓶能够抵消麦酒影响的药水。屈德认为斯米格在他和他的商队离开众箭要塞至少一天后,或者更多的时间内都不会醒过来。而且斯米格还要花一天的时间,让他喝得斗大的头缩小到能钻出要塞的前门。如若因为一匹长了脓疮的马那样的小麻烦发作,致使斯米格赶上他们,他就会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假如你们能跑多三英里,我们会认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屈德提议。 听到这个,所有的人都在抱怨他,甚至包括坚持少赚点早扎营的博库姆。虽然大家都知道麦酒给消耗掉了就会卖少了,他仍然表示将在浅水镇少卖点麦酒,留些在归途中庆祝用。 “那么就两英里!”屈德吼道。“你们难道愿意今天晚上和斯米格和他的同伴们一起露营吗?” “呸!斯米格他们还没出发呢。” 斯特库姆说。 “就算已经上路了,他和他的同伴一路上会由于我们丢下的落石减慢速度的。” 尼克威里格插嘴说了一句。 “额外的两英里!” 屈德咆哮着。 他再次抽了下手里的鞭子,可怜的尼克维利格站得直直的,转身怒视那个粗暴的家伙。 “假如你再抽我一下,我将给你一双你永远无法忘记的鞋子。” 他怒吼着。 他的脚由于用力拖车在地上踩出了个小沟,但那只是使屈德和其他矮人大声地笑了起来。在尼克维利格准备再次发火的时候,杜根开始唱一首关于传说的矮人城镇乌托邦的歌曲,一首歌颂在深矿坑里的伟大城镇的歌曲,它将会愉悦摩拉丁大神。 “跟着那个足迹!”杜根低声哼着,其他人看着他,不确定他是在唱歌还是在命令他们。 “打开那扇门!” 杜根继续唱着,斯特库姆也跟着呼喊,“什么门?” 但是杜根继续唱着,“发现神秘隧道,跑得更远些!” “哈,阿普森高地!” 斯特库姆呼喊着,整个队伍—即使是板着脸的尼克维利格—都忍不住大声地唱起这首热情的歌曲。 前面就是小镇——阿普森高地! 邦博师傅酿的好酒让你永难忘! 矮人们整齐划一地唱着这首老歌,重复了好几遍。象以前那样,他们把歌中那个非凡的好地方“阿普森高地”当作他们自己梦想中将要到达的终点。这是一首在矮人中流传很广的有意思的歌,也是一个让无论友好或敌对的矮人们平和下来的好办法。 而且,对于正在拉车的三个矮人来说,这首歌也是个很好的娱乐,唱歌让他们暂时缓解了疲劳。在歌声中,他们拉着车向南走了好久,山脉开始出现在右边,脚下已变成岩石路了。 屈德指挥着马车,大声地叫着以便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命令。他们一直走着,直到屈德叫住他的弟弟杜根。其他五个矮人一直在哼唱着,当他们准备再唱第二遍的时候,却发现杜根一直没有反应。 “你怎么了?” 屈德问道,转头关心地看着他的弟弟,看到一张五官扭曲的脸。“你倒是一起唱呀,兄弟!” 杜根看起来非常地奇怪,他开始一言不发,然后安静地说:“我想我受伤了。” 屈德困惑地看着弟弟,转过身仔细打量着他。这才发现有一根长矛扎在杜根的身上!他的尖叫让歌声立刻停了下来,坐在马车后的另外两个矮人和他都看到:杜根从马车跌落了下去。 大家都静了下来,突然一块巨石从车上三个惊奇的矮人的右边,呼啸着滚了下来,越过他们,一下撞到尼克维利格的肩膀,把他打晕了。拉车的马受到惊吓飞跑了起来,两匹受惊的拼命地想挣脱辔头,可怜的斯特库姆根本拉不住,一下摔在路边的石头上。屈德奋力想去抓住缰绳,让飞奔的马匹停下来,以免拉车的兄弟被拖在地下,尤其是尼克维利格,他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知觉。 巨石不断地从路的右边掉下来,砸在跳跃的马车后面,其中有一块落在队伍前面,挡住了路。拉车的马立刻转向左边,试图想掉头,马车的重量全部压在两个轮子上。 “右转!”屈德叫道。这话刚出口,马车的左轮已经折断了,整个车厢坠了下去,跟着触地弹了起来。 前面拉车的马立刻失去了控制,拖着马轭和三个挂在马轭上的矮人在崎岖的石头路上飞跑起来。 屈德身后的两个矮人一下从车上给抛到了空中。杜根还是人事不醒,屈德正努力想把他的腿从马车座位下弄出来。整个马车压在屈德的身上,他觉得骨头都已经散了架,跟着头被什么硬物撞了一下。起先,他以为喷了自己一身的是血,因为马车一直在翻滚着,再然后才意识到那是麦酒。幸运的是,当车厢压下来的时候,他给颠进坏了桶盖的麦酒酒桶里了。他就这样一路滚下山坡,蓦地,酒桶碰到一块石头上撞碎了,桶里的屈德被糊里糊涂地给转了个方向。周围都是石头,屈德挣扎着想站起身。他的一条腿在下边,因此给带着撞向石头,他只能用手肘艰难地支撑起身体。 然后他看到成打成打的兽人,正挥动着长矛、棒子和剑向着马车和倒地的矮人冲了过来。两个巨人跟着他们从山坡上下来,屈德原以为是山丘巨人,实际却是蓝皮肤的霜巨人。这是一队不寻常的袭击队伍。 意识正在渐渐离屈德远去,他强撑着往后移动,但摔在地上向一边滚了过去。最后滚到一丛杂乱的荆棘中,重重撞在一块石头上。他试图想站起来,却只觉得嘴里一甜,便人事不知。 “你咋样,活着,还是死了?”一个遥远的突兀的声音传来。 屈德张开一只眼睛,另一只给血迷糊住了。他朦朦胧胧地看到可怜的尼克维利格正蹲在荆棘前专注地盯着他。 “好啦,你还有气儿,” 尼克维利格说着,把手伸给屈德,“屁股放低点,除非你想被荆棘的刺刮到。” 屈德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但是没有离开荆棘丛。“其他人在哪儿,”他问道,“我兄弟在哪呢?” “刚才的袭击中兽人把他们都杀了” 尼克维利格冷冷地回答,“这些猪猡离开没多久。该死的马把我拖了差不多有一英里。” 屈德不让尼克把他拉出来,但他也不动弹。 “快点啊,你个二百五,” 尼克骂着说,“我们必须赶紧赶到浅水镇向战冠国王报告这次袭击。” “你赶快去吧,”屈德回答,“我的腿断了,会拖累你的。” “啊呸!你怎么像个蠢货一样说话——我一直都认为你就是一个蠢货。” 尼克维利格使劲一拽,把屈德从荆棘丛里面拉了出来。 “呸!你才是呢!”屈德咆哮着回应说。 “兽人可能还在附近,你让我就把你扔在这边?”这话提醒了屈德。“给我一根木棍,你个老顽固!” 很快,在尼克维利格扶持下,屈德拄着一根木杖站起身来。两个顽强的矮人慢慢地向着浅水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计划着怎么向袭击他们的兽人队伍复仇。 他们不知道,几百支象刚才那样的兽人队伍正从他们的山洞里走出来,开始行动了。 序言 当第伯多夫?潘特和他的战锤族军队到达冰风谷,带来了秘银厅的第一任暨第九任国王——冈达伦?战锤——逝世的消息时,我知道布鲁诺将不得不再一次回家继承祖先的衣钵。和大多数矮人一样,布鲁诺明白作为国王的责任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他是没有选择的。 接到冈达伦?战锤的讣告,布鲁诺的脸上显得非常哀伤,并不完全是因为前国王的离世。冈达伦比任何矮人都活得长久。他确实为失去一位才认识不久的祖先而伤感,但这不是他长时间陷入哀伤的主要原因。我知道最困扰布鲁诺的是什么,对部族的责任使他必须回到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去。 我立刻意识到我将陪伴着他,但我也知道不能逗留在安全的秘银厅太久。我所选择的注定是一条冒险之路。 在对卓尔精灵的战斗结束以后,当冈达伦回到战锤族,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看起来和平似乎已经降临到我们的小团体,但是我很快知道,那将是一把双刃剑。 当我与杜德蒙船长和他手下的海盗猎捕队一起航行在剑湾的海面,只有凯蒂布莉儿陪伴在我的身旁。 没有哪个地方——哪个确实可称之为“家”的地方——能长时间地接纳疲惫的我。这让我觉得不习惯、不安。我怀疑自己是否始终将选择逃避或者不停地奔跑。我一直被驱使着,难道是因为恩崔立和艾丽芬?这些问题在我的灵魂和心里回响着。为什么我必须长期漂泊?我到底在寻找什么?是为了获得承认吗,伟大的名誉能确保从魔索布莱城出来的过去的我结束,让我重生吗? 这些问题浮现在面前,经常让我感到迷惑,但是不会长久那样。当我很理性地看待这些问题时,感到它们是多么荒谬。 潘特到达冰风谷后,在安全舒适的秘银厅安家的前景,又一次出现我们面前,那不是我能够接受的生活。我的担忧源于凯蒂布莉儿,以及我们之间稳步提升的关系。未来的生活将会怎样改变?凯蒂布莉儿是否会希望获得一个家,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吗?她会希望把回到矮人要塞作为她冒险旅程的结束么? 如果真是如此,那对于我又意味着什么? 对于潘特带来的消息,我们所有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甚至感到震惊。 但是,布鲁诺左右为难的态度没有维持太久。一个年轻热情叫做小达格纳的矮人,秘银厅军队中受人尊重的指挥官达格纳之子,也是以前灰矮人占领秘银厅的年代,从秘银厅逃脱出来的人之一。他是和潘特一起来到冰风谷的。在布鲁诺和小达格纳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谈后,我的朋友如我以前看到的那样充满激情,事实上是满怀希望地准备回家。使每个人惊讶的是,布鲁诺立即发布了一个特别声明,不是直接的命令,而是一个强硬的建议:所有在冰风谷的凯恩巨锥附近的矮人,都将和他一起踏上回秘银厅之路。 当我询问布鲁诺他的这种改变时,他眨了眨了眼,确定地告诉我,将很快知道“这是我生命中最伟大的冒险”这句话不仅是一个普通的承诺! 他一直都闭口不谈这个冒险计划,甚至连大概的目标都没有,小达格纳和他一样守口如瓶。 事实上,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能够确定,我的生命将为了某些目标继续冒险。 那是他人难以理解的,我相信。生活的目标是不断地追求更高层次的经历;努力地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或使你周围的世界变得更好,或者让你自己和生命中所爱的那些人拥有丰富多彩的人生。那会让我有一种成就感。 成就感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是创造秩序、安全或者一种家的感觉。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包括许多矮人,是财富的积累或者制造出一个魔法物品。 而对于我来说,我将用我的弯刀来达成。 当我们又离开冰风谷的时候,我的脚步开始轻快了起来。一队上百个矮人的队伍,一个并未饱尝生活艰辛却时时抱怨的半身人,一个喜欢冒险的女人,一个强大的野蛮人战士,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我,有一个黑豹朋友,且为脱离宿命的邪恶之路欣喜异常的黑暗精灵。 让雪落得大些,雨更密点,风更猛烈地蹂躏我的斗篷吧。我并不害怕,因为我正走在一条值得为之奋斗的道路上。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一章 联盟 他穿着一件如他皮肤一样坚硬的极品全身铠甲。上面连起来的黑色金属片没有一片是平坦的,没有任何饰物;流线型的设计和层叠的连接使它能够减少攻击的力量。一对弯曲长钉从铠甲的胳膊位置突出来,每一个连接处都有一根尖锐的三棱刺保护着。这件护甲本身就可以当作一件武器来用,可是奥伯德?众箭还是最喜欢背着他的大剑,一把能够按照他意志发出火焰的华丽武器。 是的,这个强壮而狡猾的兽人特别喜欢火,喜欢能够任意吞食掉一切的火焰。他的头上戴着顶黑色的铁王冠,上面镶嵌着四颗明亮的魔法红宝石,每一颗都能发出一枚巨大的火球。 他是一件会动的凶器,勇敢而强壮。不要对这种家伙用拳头攻击,对他用拳头将会比被他攻击所受的伤害更大。当奥伯德的许多对手站在那里,犹豫着应该怎样攻击这个兽人国王时,就已经被他残杀了。此外,奥伯德的所有武器中最厉害的是他的脑子。他知道怎样寻找对手的弱点,知道怎样去安排战斗,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怎样去激励他的战士。 因此,当他走进强大的女霜巨人格蒂?奥廖尔丝多特带领她的部落在岩石和冰层中挖掘出来的洞窟“耀白”时,和他的族人不同,他抬起头,直视着她。他是作为一个可能的合作者而来,而不是来充当打手。 在他的带领下,奥伯德的随从,包括他那个前程似锦的儿子。阿尔根?三拳(他戴的头盔呈山背状,作战时可充当头槌挥击而出,仿佛第三个拳头),骄傲而踏着充满自信的步伐走进来,虽然经过的许多蓝色皮肤的霜巨人守卫,无论在身高还是体重上,都超过他们几倍。 当霜巨人守卫带领他们穿过一个巨大的铁门,进入一间寒冰大厅时,就连奥伯德不屈的天性都受到了一点打击。对门右首的墙边,一个女巨人站在一个覆盖着蓝色的冰块、由黑色石头和蓝色织品装饰的王座前面。她就是巨人首领的继承人,世界之脊的霜巨人部落的领导者。 不论用哪个种族的标准来衡量,格蒂几乎都算是漂亮的。她站起来超过十二尺高,有着匀称和肌肉发达的蓝色躯体。眼睛蓝得发黑,眼神锐利地能切开寒冰,长长的手指显得既优雅又灵巧,强壮得足以碾碎岩石。她留着一头和奥伯德身高一样长的金色的长发,披一件银狼皮的斗篷,用一个大的可以给成年的精灵做腰带的镶有珠宝的环系着;脖子上则挂着一个巨大的装饰着尖牙的项圈。格蒂的上身穿一套褐色的紧身皮衣,包裹着丰满的胸部;腰上的衣料缺了一块,显示出满是肌肉的腹部;两边开叉很高,以使她那修长的腿能够轻松地移动;她的脚上套一双银狼皮的高筒靴。这一套不可思议的装备背后肯定大有来历。穿戴了这些,女巨人比鸟类外的任何生物都能更快地穿过岩石覆盖的山岭。 “幸会,格蒂。” 奥伯德说,边说边靠近看上去无可挑剔的霜巨人。 他弯下腰,身上的重甲叽叽嘎嘎地响了起来。 “你要和奥廖尔丝多特女勋爵说什么?”女巨人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她的声音明朗而有力,回荡在这个由冰和岩石构成的大厅里。 “奥廖尔丝多特女勋爵,” 奥伯德的腰弯得更低了。“你肯定已经听说了我们这次成功的袭击,对吗?” “你杀死了几个矮人。”格蒂窃笑着说,她的旁边的守卫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带给你一个这次胜利的战利品,非常有意义。” “真那么有意义吗?”格蒂挖苦他。 “意义不在于杀死了多少敌人,在于这是我们加入你们之后的第一次胜利。” 奥伯德很快解释道。 当听到他说加入巨人的话语时,格蒂的眉头皱了一下,显得有点不快,这使奥伯德感到惊讶和沮丧。 “这次运用的战术非常好。”奥伯德大胆地继续说着。他转回头示意阿尔根,这个比他父亲还要高,四肢却不及其父亲发达的兽人向前一步,从背后拉出一个巨大的袋子,把一些可怕的东西倒在地板上。 五个矮人的头被倒了出来,包括那对兄弟斯特库姆和博库姆,以及杜根?迈克努科历司的头。 格蒂皱起脸而且转了过去。 “我不认为这些能被叫做礼物。”她说。 “胜利的象征。” 奥伯德回答,在这次会面中第一次显得有点失衡。 “我没有兴趣把这些低贱种族的头挂在我的墙上作为战利品。”格蒂强调说。“我喜欢美丽的东西,矮人没有成为战利品的资格。” 奥伯德盯着她看了一会,意识到格蒂最后所指还包括兽人。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刚才的想法,示意儿子把所有的头检起来放回袋子里。 “把众箭要塞的艾默瑞斯?战冠的头带来给我,”格蒂说。“那将会是一件非常值得保留的战利品。” 听到这个,奥伯德立刻眯起了眼睛。格蒂在耍弄他。奥伯德?众箭国王曾经统治着费尔巴要塞,直到几年前,艾默瑞斯?战冠回来把奥伯德和他的族人赶走。对于奥伯德来说那是他的一次辛酸的失误,他认为是他一生所犯的最大的一次错误,由于他和他的部落正在和其他兽人部落战斗,战冠部队轻易地夺回了众箭要塞。 奥伯德确实很想把费尔巴要塞夺回来,但矮人在那里的实力在过去几年中增长得相当地快,那里已经有近七千名矮人,而且防御工事也加强了很多。 兽人国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不让格蒂看到她尖锐的言语已经刺痛了他。 “或者带给我秘银厅国王的头颅,”格蒂继续说着,“不管是冈达伦.战锤,还是现在所流传的,那个再一次做国王的野兽布鲁诺,又或者是那个米拉巴的候爵;他圆股隆咚、红胡子一大把的脑袋瓜将是一个好的战利品!你还可以为我带来米拉巴的执政官。她不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吗?” 女巨人说着停了一下看着她周围欢欣鼓舞的守卫,一个邪恶的露齿笑容出现在她很有特色的脸上。 “你希望交付给奥廖尔丝多特女勋爵的一个合适的战利品吗?”她狡猾地问。“那就把银月城的艾拉斯卓女士的漂亮头颅带给我。 那才是正确的,奥伯德。” “奥伯德王。”高傲的兽人更正道,这话令霜巨人守卫安静了下来,奥伯德强壮的随从们一阵骚动。 格蒂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继续玩笑着想杀死那些人,但都知道要达成那些个目标是荒谬的。银月城的艾拉斯卓女士是一个超越他们能力的目标。尽管他们有很多潜在的敌人,但是不管是她,还是她的魔法城市,都能摧毁他们。银月城是这个地区的宝石。格蒂?奥廖尔丝多特和奥伯德?众箭都觊觎这颗宝石。 “我正在策划下一次袭击。” 奥伯德停顿了一会,再次很慢地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着,以便他的意思能够很好地阐明。 “具体目标是什么?” 奥伯德耸了下肩膀并且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一个商队或者一个城镇。这个将取决于我们有多少兵力。”他狡猾地笑着把话说完。 “一小队巨人能抵得过一千个兽人。”格蒂回答,暗示着她很清楚奥伯德期待着什么。 狡猾的兽人没有反驳她的自夸,他清楚地知道她高傲的态度,但这个时候他并不在乎。 因为切身的利益,他正需要通过外交努力使这个女霜巨人支持他和他的士兵。 “我的战士确实很喜欢向矮人投掷大石头。”格蒂承认,站在王座旁参加过袭击的巨人点头微笑着,不无赞同。 “非常好,奥伯德王,我将为下一次战斗给你四个巨人。当你需要他们的时候派你的使者过来。” 奥伯德立刻低下头鞠了一个躬,隐藏起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不想要格蒂知道她给予的对他和他的行动来说是多么重要。他再次直起腰,然后踏了下右脚,示意几个兽人随从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他们是你的卒子。”奥伯德一行离开以后,唐尼娅?索多对格蒂说。 她是个女黑暗精灵,穿着一件深灰黑色的从头到脚的衣服,在霜巨人中轻松地移动着。 尽管每次她出现的时候,霜巨人都显露出威胁的表情。唐尼娅带着黑暗精灵的自信迈步,狡猾的她知道,让格蒂带领一支军队,去彻底毁灭世界之脊上任何反对她的活物,将需要灌输她知识和信息。这种事情黑暗精灵经常做,她们也很乐意这么做。 当然,唐尼娅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单独完成这个使命。她是一名游荡者,一个四人成员团队中的一分子。因此当她除下蒙面斗篷的帽子,摆动着浓密的白色长发进入这个山洞时,她带着非常自信的神情用长发遮住一半的脸,包括她的右眼。 当然,格蒂不了解这些。 “他们是兽人,”格蒂轻蔑地说,“他们是谁都可以利用的卒子。克制住把奥伯德碾进岩石里的冲动很困难,他们是那么地丑陋,是那么地愚蠢,我们会很乐意把他压扁的。” “奥伯德的计划能够使你自己更加强大,”唐尼娅说,“他有很多喽罗,数量多得可以在这个地区的矮人和人类中间造成灾难,虽然不能淹没大城市的雇佣军队,比如银月城。” “他想夺回费尔巴,想把它重新命名为众箭要塞。你能相信他占领那个如此繁荣的要塞,而不引起艾拉斯卓的愤怒吗?” “奥伯德的族人上次洗劫费尔巴的时候,银月城干预了吗?”唐尼娅吃吃地笑着。“在银月城,女士和她的顾问们有足够多的事情要关心,费尔巴最后将被孤立。可能秘银厅或者阿德巴堡会派出援兵,但是,假如我们在他们相邻的山脉地区和巨魔荒原的外缘制造混乱,援兵将不会抵达。” “我希望和矮人在他们窄小的坑道里战斗。”霜巨人声明。 “那是你拥有奥伯德和上千个兽人的好处。” “矮人们将会屠杀它们。” 唐尼娅微笑着耸耸肩表示那不会让她感到担忧。 格蒂回应着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唐尼娅收起笑容,安静地思考着,她和她的同伙在恰当的时候偶然发现了现今局势。老灰手, 霜巨人奥廖尔部落的首领,从所有的迹象来看,都快要死了,他的女儿很渴望取代他的位置。对于她和她的族人来说,格蒂是非常狂妄自大的。她认为霜巨人是费伦大陆上最杰出的种族,应该占支配地位。她的自傲和种族偏见甚至超过了唐尼娅在家乡契德?纳撒城的主母们。 那使格蒂很容易上钩。 “灰手怎样了?” 唐尼娅问道,想要激起格蒂的野心。 “他不能说话,也不能表露任何感觉。他虽然是名义上的统治者,但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但是你准备成为首领呀,” 唐尼娅向自信的格蒂确定地说,“你,格蒂?奥廖尔丝多特女勋爵,把你的部族带到荣誉的山顶,让所有敢反对你的人感到悲哀。” 听到这个,格蒂坐到她那雕刻着花纹的王座上,靠在椅背上休息着,她的下巴高傲地仰起来,摆出一副非常骄傲的姿势。 唐尼娅微笑起来,庆祝自己的成功。 “我憎恨这些该死的巨人,就象我讨厌那些该死的矮人一样,”走出格蒂的山洞后,阿尔根大声地叫起来,“假如够高的话,我会吐口水到格蒂的脸上。” “你应该注意你的言辞,” 奥伯德责备他,“他们巨人没有在你袭击矮人时候帮助你吗—你不喜欢他们的投掷的大石头?你认为在没有那些大石头你能很容易地进入矮人的城堡吗?” “但为什么是我们和该死的矮人战斗呢?”另一个兽人有点挑衅地问道。 奥伯德转身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倒在地上。他听够这样的犟嘴了。 “好吧,让我们看下到底会有多少巨人将帮助我们,” 阿尔根压制着说,“让我们在下一次突袭中带上所有的巨人,把米拉巴地面上的建筑全部推平。” 其他的兽人竖起拇指并热切地点着头,表示同意这个想法。 “需要我提醒你们想起所选择的事情吗?”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与兽人咕哝的嗓音完全不同,非常优美悦耳,虽然很少有重音。兽人们转过身看到阿德农?克里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由于之前他隐藏得非常好,很多兽人需要瞪大眼睛仔细看才能发现这个卓尔。 “幸会,潜影者。” 奥伯德说。 阿德农向他鞠躬,上前一步,承接了这句褒扬。 “我们见过格蒂那婆娘了。”奥伯德开始解释。 “那个我已经了解,”卓尔说,跟着在奥伯德准备详细描述之前,阿德农加了一句,“全部经过我已获悉。” 兽人国王咯咯笑了起来,“你一直在这里,潜影者。你能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不是吗?” “任何地点和任何时间。”卓尔很自信地回答。 他曾经是契德?纳撒城最好的斥候,一名游荡者,一名声誉甚隆的刺客。当然,由于过于自负,他接了一项很不走运的任务,暗杀一位强大的女祭司,他失败了。这次失败使他不得不暂时逃离契德?纳撒城,走上通向幽暗地域之外的道路。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一直和他在契德?纳撒城的搭档,刺客同行唐尼娅?索多,女祭司珂尔丽可?苏恩?薇特,还有一个加入不久的机灵家伙,名叫托斯-安?阿穆苟,在一起。 在魔索布莱城对秘银厅袭击战中,他们迷了路,却发现在地表比在他们各自的城市有更多的乐趣和玩乐,而且更自由。 在契德?纳撒城和魔索布莱城,这四个家伙被雇佣充当更大力量的卒子,除了珂尔丽可,她在厄运降临之前,是蜘蛛女神的女祭司中非常有势力的一个。在为数不多的上到地面的卓尔种族中,这四个家伙不受惩罚地行动着,他们是强大的卓尔军队的先遣队,准备扫除并且消灭所有的敌人。甚至连自大的奥伯德和格蒂?奥廖尔丝多特,都会对于这场大战即将到来的微小暗示而感到不安。 “因此我们应该稍微更进一步,”阿尔根反对这个卓尔的看法,“不是你来做决定,潜影者,奥伯德才是做决定的人。 “还有格蒂,”卓尔提醒道。 “呸!我们能很轻易地骗过这个老巫婆!” 阿尔根大声说,其他兽人点头低声附和。 “愚弄她将使你的父亲和她的计划彻底完蛋。”卓尔以平静地回答结束了这场激烈的对话。阿德农看了看奥伯德后继续说:“单独进行小的袭击,是为了更大的战役。你问我的意见?这个时候我不会动摇——采用小规模的有限袭击,一点点把他们引出来。” “那可能要花费几年的时间!” 阿尔根打断他说。 阿德农点点头,承认这一点。 “这种小规模的袭击经常在这个地区发生,人们就会认为在这个区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像过去经常做的那样解释道,“一队商队被袭击,一个城镇被洗劫,但是他们不会了解事件的意义,不会感到恐慌。你们可以掠夺一些矮人的财富,但若矛刺得太深,超过他们所能承受的正常限度,所有的人将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我们。” 他紧紧盯着奥伯德,继续说,“你将唤醒野兽。想想, 三个矮人要塞的联盟,他们互相供应货物,武器,他们的军队通过他们的隧道相互支援。想想你在夺回众箭要塞的战斗中,将要面对阿德巴堡支援的几千名装备良好的矮人,以及秘银厅用最好的金属装备的军队。为什么要那样做?秘银厅是三座要塞中最薄弱的,但他们仍旧打退了魔索布莱城的进攻。” 他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那是一个任谁都会恐惧的名字—魔索布莱城—一个让属于该地的人骄傲的名字,让成群的兽人发抖的名字。 “除了上面所有这些,我们必须小心注意的是,英明的奥伯德,不要激怒银月城,它的城主是秘银厅的朋友,” 卓尔继续出主意,“此外我们必须不能让米拉巴和秘银厅成为联盟。” “呸!米拉巴憎恨他们这些新来的家伙。” “确实如此,但除了在经济竞争上,他们不害怕这些新来的矮人,” 阿德农解释道,“他们因为自己的安危而惧怕你和格蒂,这样的恐惧将产生我们不期望的联盟。” “像我和格蒂之间的联盟吗?” 阿德农考虑了一下,然后摇摇了头。 “不,你和格蒂都了解,你们两个是为了更接近共同的目标而结盟的;当然,你不是因为畏惧。” “根本不是!” “你当然不是。那么如我们讨论的那样去进行这个游戏吧,按照我和你计划好的去做吧,吾友奥伯德。”他移动身子靠近奥伯德,低声地说。“告诉他们为什么兽人比其他种族更优越,为什么你们要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强大的联盟,去拿回你们自己的要塞。” 奥伯德直起腰,点点头,然后转向他的族人,向他们再次陈述阿德农在数月前就教给他的那些话。 “耐心点 ……” “我不会费心问你押在奥伯德身上的赌注怎样了。”女祭司珂尔丽可?苏恩?薇特说。 这时阿德农已经回到了他们在世界之脊最南边支脉下深深的地道中舒适、豪华的居所,那里距离“耀白”洞穴不远,但更深入地下。 珂尔丽可是他们团伙中最醒目的成员。相比普通的黑暗精灵来说,她显得体格魁梧,有着宽阔的肩膀。差不多一个世纪以前,当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女祭司的时候,她在一场战斗中失去了她的右眼。倔强的珂尔丽可宁可用一只大蜘蛛的黑色复眼球代替她的右眼,也不愿用魔法修复她原来的眼球。她宣称这个复眼是多能的,让她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她的三个同伴都知道个中真相。很多次,阿德农和唐尼娅潜行到珂尔丽可的右边时,她完全没有察觉,没有比这能更好说明问题的证明了。 尽管如此,两个刺客还是很欣赏珂尔丽可的诡计,以及他们的新成员。这四个人在一起已经共处了好多天了。毕竟,蜘蛛女神的教义对于来自魔索布莱城的黑暗精灵有很深的影响。阿德农经过很长时间的观察考验后,才同意让托斯-安?阿穆苟参与这个计划——在三个相识已久的同伴认为了解托斯-安,认同他应该是一个可以被信任的家伙的时候。 阿德农耸耸肩回复珂尔丽可宁的谈论,告诉他的三个同伙,事情正按照他们所期望地那样进行。的确,奥伯德比他的族人来说更狡猾,但是依照卓尔的标准来说,他差了太多。 “不如让格蒂来把握事情的发展,” 唐尼娅插嘴,“她相信她是世界之脊天生的主宰者,并将遵循任何引导她到达目标的事情。” “她可能是正确的,” 托斯-安插了一句,“与奥伯德那堆人,还有那些容易激动的巨魔相比,格蒂?奥廖尔丝多特算得上是一个聪明的家伙,按照格蒂的计划,我们能够造成足够的混乱。” “不管产生任何结果,我们都将在在物质和精神上取得利益。” 唐尼娅和她的三个朋友一起咧着嘴巴笑着。 “那将令人大为惊讶,我一直想回到魔索布莱城呢。” 托斯-安?阿穆苟说,其他人都笑了。 当笑声停下来的时候,唐尼娅和阿德农彼此目不转睛地对视着。这对情人已经分开几天了,他们两人的共识在于,征服、混乱和利益是非常刺激和有意思的事情。 他们心领神会地跑出会议室,去到他们私人的房间。 他们离开时,珂尔丽可叫了起来,摇了摇她的头。对于此类需要,她一直很实际,决不让它控制自己,增强到无法抵抗的程度,如同两个刺客经常做的一样。 “他们将死在彼此的怀里,”她对托斯-安说,“结合起来忘掉危险。” “我猜想,没有比这更坏的方法。” 巴瑞森?德安苟家族的儿子回答道,珂尔丽可又笑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也是暂时的情人,但只是暂时,不是永远。珂尔丽可对成为夫妇没有任何兴趣,事实上,她更喜欢的是一个奴隶,或一个玩物。 “我们应该把袭击扩展到月森林,”她淫亵地说,“也许能让奥伯德帮我们俘获到一对年轻的月精灵。 “一对?” 托斯-安怀疑地说,“几个将会更有趣。” 珂尔丽可再次大笑起来。 托斯-安向后斜靠在所坐的松软的皮毛沙发上,再次感到迷惑,他不断地考虑,怎样才能回到那个危险的令人不快的、不断进行撕杀的地方。作为一个男性,他将不可避免地要向魔索布莱城黑暗的道路前进。 第二章 不受欢迎 世界之脊高耸的山顶被积雪覆盖,风从北部的山顶狂啸着吹向他们。沿着路斯坎往南(这里对于南方来说还是有点遥远)已是春花烂漫;夏天很快就要到了。但在这座高海拔的山上,风依然寒冷,赶路依然并不容易。 这就是布鲁诺?战锤钦定的返回秘银厅的路线——顺着山的阴影向东面行进。他们离开冰风谷,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没有任何强盗或者徘徊在危险道路上的怪物敢挑战一支接近五百名矮人的部队。越过山脉时,一场暴风雪袭击了他们,但是布鲁诺斗志高昂的矮人军队艰难地通过了。正当崔斯特和他可信赖的伙伴们以为很快就能看到路斯坎的法师塔的时候,他们却转东而行。 崔斯特曾经问过布鲁诺为什么要改变路线,向东边更直接,但不会缩短路程,路上也是一样的危险。 对于这个合理问题的回答,布鲁诺仅是哼哼着说,“你很快就能知道原因咯,精灵!” 日子不断地流逝,他们把超过近一百五十英里艰难的路程抛在了后面。行进的日子里总能听到矮人的行军曲,晚上则是矮人的聚会时唱的歌谣陪伴着他们。 转向东面行进后,令崔斯特、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惊奇的是,布鲁诺总和瑞吉斯凑在一起。矮人国王经常低着身子和半身人谈话,瑞吉斯晃动着脑袋回答他。 “这个小家伙知道一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吗?”凯蒂布莉儿问卓尔。他们在整个队伍的北面一侧,回头看着第三辆马车,那是布鲁诺的马车,布鲁诺和瑞吉斯正在那边进行着他们经常性的私聊。 崔斯特只是摇了摇头,不确定该如何洞悉瑞吉斯的想法。 看到崔斯特没什么反应,凯蒂布莉儿说:“好了,我想我们应该去查个明白。” “当布鲁诺想告诉我们所有的事时,他会告诉我们的。” 崔斯特确定地对她说。但是她的假笑清楚地告诉他,她不会那样等下去。 “咱们已经卷入了他们两个制定的错误的计划里,”她提醒道,“你希望在麻烦来临之前纠正它吗?” 那确实是一个非常符合逻辑的理由, 凯蒂布莉儿和崔斯特在马车上想,事情不同常理,狂暴的第伯多夫?潘特竟然可以当布鲁诺的顾问,卓尔却什么也不知道。 “但我们能做什么呢?” “嗨,热烙铁都不会让布鲁诺告诉咱们,即使突然给他一个生日惊喜他也不会说的。” 凯蒂布莉儿自信地说,“但我一直在想瑞吉斯的抵抗力会比较差一些。” “因为他比较怕疼的缘故吗?”崔斯特怀疑地问。 “或者用一个骗局,或者把他灌醉,还是其他方法,”女郎解释道,“今晚布鲁诺离开去忙其他事情的时候,我会让沃夫加把这个小老鼠抓来带到我们这里。” 崔斯特无奈地笑了下,很清楚等待着可怜的瑞吉斯的将会是什么,他庆幸了解布鲁诺的计划是半身人而不是他。 如同大多数的夜晚一样,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在矮人们的营帐旁边扎下营来。他们保持着警戒,甚至还得注意,不让旁边第伯多夫?潘特的古怪的姿势,以及开膛手特训小队的训练使他们分心。潘特向他们走了过来,一开始是用很正常地走着,然后扑通一下跌在他们火堆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他看着凯蒂布莉儿,甚至用手触摸她褐色的长发。 “呵呵,你看起来真俊,丫头。”他说着扔了一袋泥泞的东西到她的脚下,“每天睡觉以前,可以把这个涂在你脸上。” 凯蒂布莉儿看了下那袋粘呼呼的东西,然后看了看崔斯特,他正背靠着山坡旁的岩石,坐在一根木头上休息。两只手放在脑袋后面,梳理着他浓密而蓬松白发,白发衬托着他黧黑的脸庞和紫色的双眸。很明显,这个战狂让他觉得很好玩。 “弄在我的脸上吗?” 凯蒂布莉儿问。潘特急切地点着头。 “让我猜一下,那将会使我长出一脸胡子。” “一把浓密的胡子,” 潘特说,“我希望是红色,会很配你的头发。哦,象火焰一样红。” 凯蒂布莉儿眯起眼睛,又看了看崔斯特,看到卓尔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 “不要涂太多这些在你两颊上,”战狂继续说着,这时崔斯特大声笑起来,“不然你就会象那个倒霉催的哈贝尔狼人畜生那样。” 当他说完,潘特叹了口气,渴望地转动着他的眼球。大家都知道战狂曾经乞求彼得多??哈贝尔—那个狼人—咬他,以使他也可以变成狼人,哈贝尔则明智地拒绝了他。 这个狂野的矮人还想说话之前,三个人听到旁边有人过来。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了,是野蛮人沃夫加。他接近七英尺高,有着宽广而肌肉结实的胸肌。他留着一把和头发一样颜色的金灿灿的胡须,看上去很整齐。野蛮人似乎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所有的朋友都希望他能征服内心的恶魔。他扛着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 “嗨,小子,你带了什么来这儿?” 潘特大喊,渴望地仰头看着,感到很好奇。 “晚餐。” 沃夫加回答。袋子里的生物呻吟着,折腾得更加厉害了。 潘特急切地搓着他手,舔了舔他的嘴唇。 “分量只够我们吃的,” 沃夫加对他说,“对不起了。” “啊呸!你可以分我一条腿!” “仅仅够我们的份儿。” 沃夫加再次强调说着把手放在潘特的额头上,将他推开一个手臂的距离,“而且我还要把吃剩下的留给我的妻子和孩子。你应该去和你的族人去共进晚餐,真抱歉。” “呸!”战狂愤怒地说,“你们谁都别想动!”跟着,他走向前,握紧拳头,抡起手臂用力挥出一拳。 “不!” 崔斯特,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三个人一起叫了起来。 凯蒂布莉儿和卓尔急忙跳起来,想要拦住这一拳。沃夫加转动身体,把自己挡在战狂的前面。随着他的转动,袋子给甩了起来,砸在岩石的面上,袋子里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 “我们想吃新鲜东西来的。” 凯蒂布莉儿对晕乎乎的战狂解释道。 “新鲜?它一直在动着呢!” 凯蒂布莉儿搓着双手,舔了舔嘴唇,模仿着潘特刚开始的反应。 “确实是那样!“她高兴地说。 潘特向后走了一步,双手叉着腰,使劲盯着凯蒂布莉儿,然后大笑起来。 “你将成为一个好矮人,丫头!”他大叫着。 终于,他拍了拍大腿离开了,沿着山坡向着营帐中心走过去。 潘特一离开,沃夫加就把袋子从肩膀上放下,弯下腰轻轻地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那是一个气急败坏的胖嘟嘟的半身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旅行服,一件红色的衬衣,褐色的背心和裤子。 瑞吉斯滚到了地上,迅速站了起来,接着赶紧拍打自己身上灰尘。 “不好意思。” 沃夫加想尽量显得和气些,忍住不笑。 瑞吉斯向上怒视着他,然后跳起来使劲一脚踢在沃夫加的胫骨,那是瑞吉斯的光脚能对强大的野蛮人造成最大伤害的所在。 “放松些,我的朋友。” 崔斯特说,走上前把手放到半身人的肩膀上。“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 “想问什么你不明白的事情吧?” 瑞吉斯即刻点明他。 崔斯特耸耸肩,“这不得不暗地里谈,”他解释。他刚说完,瑞吉斯立刻畏缩起来,显然给说中了什么。 “你最近和布鲁诺聊了不少事情吧,” 凯蒂布莉儿尖声说,瑞吉斯更加惊恐了,“我们想你应该和咱们分享一下他说的事情。” “哦,不,” 瑞吉斯抑制着内心的冲动回答道,双手轻轻磨檫着,“布鲁诺已经开始进行他的计划了,他想要告诉你们的时候,就会告诉你们的。” “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崔斯特询问他。 “他将回到秘银厅继承王位,”半身人回答,“真的就是这些事情。” “更多的事情,” 崔斯特说,“我从他的眼睛里和他撒欢儿的步伐中看出来了。” 瑞吉斯耸耸肩:“他很高兴能够回家。” “哦,那确实是咱们将要去的地方吗?”凯蒂布莉儿问。 “对,而且我将会去到更远点的地方,”半身人承认,“到隐士居。”他解释。他谈到的这个出名的图书馆,位于秘银厅的东边,银月城的西北边。在以前寻找秘银厅的时候(当时布鲁诺正准备收复秘银厅),他们曾经拜访过那里。“布鲁诺要我为他收集一些信息。” “关于什么?” “主要是关于冈达伦和他那个时期的事情。” 瑞吉斯回答。看起来他对三个人所说的都是实情,但是他们也意识到他还有些事还没说出来。 “但布鲁诺为什么想知道那些?”凯蒂布莉儿问。 “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布鲁诺,”一个大家熟悉的粗鲁的声音传了过来,四个人转头看到布鲁诺正大步向他们走过来,“馋鬼给你们抓到这儿来了,但你们要问的人是我。” “不过你会告诉咱们吗?”凯蒂布莉儿问。 “不。”矮人说,三个人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惊讶地看着他。“呸!” 布鲁诺放弃了,“看来希望给你们一个惊喜是不可能了!” “有什么能让我们惊喜的?”沃夫加问。 “一次冒险,小子!”矮人咆哮着。“一次你们从来没遇过的冒险。” “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呀。” 崔斯特提醒道。布鲁诺大叫:“你们坐下来。”矮人命令完他们,跟着走到火堆边,所有五个人都围在火焰旁坐下。 布鲁诺从后面拿出一包东西,把它丢到地上打开,里面是一些食物和几瓶麦酒和红酒。 “虽然你们比较喜欢生吃,”他说着,向凯蒂布莉儿眨了眨眼,“我想现在你们会乐意先把这些东西消灭掉。” 食物被分配给大家,布鲁诺耐心地等着他们吃完,才开始讲述。他似乎很高兴他们逼迫自己说出这个计划,一个冒险的承诺,这是他非常想和他们一起分享的。 “明天我们将抵达卡汗德戎山谷谷口,”他解释,“然后我们将转向南跨越那个山谷,到达米拉巴河,然后去米拉巴城。” “米拉巴?” 凯蒂布莉儿和崔斯特一起叫了起来,两个人都大惑不解。 众所周知,矿业城市米拉巴一直认为秘银厅威胁他们的利益,是秘银厅的竞争对手。 “你们知道小达格纳吗?”布鲁诺问。朋友们都点头。 “好,他是在那儿的少数几个能告诉我们想要知道的信息的朋友之一。” 矮人停了一下,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下以确定附近没其他人。“把你的猫弄出来了吗,精灵?”红胡子矮人问道。 崔斯特摇摇头。 “好,那现在把她带到这里,”布鲁诺指示他,“把她放出来巡逻,把偷听的家伙提搂出来。” 崔斯特看了看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然后把手放进腰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玛瑙的黑豹雕像。 “关海法,”他柔声呼唤。“来我这儿,朋友。” 一团灰色的薄雾开始在雕像周围旋转着,逐渐地变得越来越浓密,慢慢地变为一个豹子的形状。这团雾很快凝结为实体,一只巨大的黑豹,关海法出现了,安静耐心地等待崔斯特的命令。 卓尔低下身子,在黑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关海法跳向外边,在黑夜中消失不见了。 布鲁诺点点头。“米拉巴的家伙非常怨恨秘银厅,”他说道,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个新闻了,“他们正在想方设法以便挽回矿石贸易的利益。” 矮人又看了看四周,然后低下身,示意大家靠过来。“他们在寻找刚特格瑞姆。”他低声说。 “那是什么地方?”沃夫加问。 凯蒂布莉儿看起来相当困惑,但是崔斯特点点头。 “那是一个古老的矮人要塞,” 布鲁诺解释道,“很早以前,秘银厅、费尔巴和阿德巴堡还没建立,我们矮人还生活在同一个部族里,我们那时叫我们的部族为丹佐王国。” “刚特格瑞姆已经被遗弃了几个世纪了,” 崔斯特插话,“许多个世纪以前。超过任何活着的矮人的记忆。” “确实是那样的,”布鲁诺眨了眨眼睛说,“可现在冈达伦已经去了摩拉丁的宫殿了。” 崔斯特张大了眼睛—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也是。 “冈达伦知道刚特格瑞姆在哪里?”卓尔问。 “从来没见过,在他出生前刚特格瑞姆就消失了。” 布鲁诺解释说。 希望的微笑都僵在各人脸上。“但是,”布鲁诺很快补充,“在他年轻的时候,关于刚特格瑞姆的传说还经常被矮人们说起。”他扫视着他的每一个朋友,坚定地点了点头。“米拉巴的人正在南部的峭壁下找寻刚特格瑞姆。他们在错误的地方搜索。” “关于刚特格瑞姆的事冈达伦知道多少?”凯蒂布莉儿问。 “不超过我们第一次查看秘银厅的时候,我对秘银厅的了解,”布鲁诺喘着粗气无奈承认,“甚至比那还要少。我们去找寻这座城市将会是一次相当值的冒险。哦,财宝啊,我告诉过你们!那里的金属将是我们从没看见过的好东西。” 他继续讲述着关于刚特格瑞姆的矮人所制作的工艺品的传说,有关那些威力无匹武器,那些使穿戴者刀枪不入的护甲,还有能抵御龙息的盾牌。 虽然崔斯特一直注意着激动的矮人的每一个动作,但他并不是很专心地在听。卓尔认为,无论这次找寻刚特格瑞姆有多困难,冒险都是值得的。自从秘银厅第一次袭击战以来,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看过布鲁诺这样的生气勃勃,这样的兴奋。 看了看周围的其他朋友,他看见凯蒂布莉儿绿色瞳孔里闪耀的渴望,沃夫加冰冷的蓝色眼睛里的火花——这让他确信他的野蛮人朋友已经好了—他在恶魔厄图魔爪下的六年里遗留的创伤已经渐渐愈合。现在的沃夫加是非常可靠的,他已经担当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黛丽和孩子就在他露营地不远的地方。还有瑞吉斯,他在一路上已经毫不怀疑地听过这个传说许多次了,对矮人的传说和魔法的财宝非常着迷。 崔斯特突然想到他应该去问下布鲁诺为什么要带所有人去米拉巴,他们在那里不可能会受欢迎。不能只派小达格纳一个人去或者让他带一个小队伍去吗?少点人可少引来些注意。 卓尔对这些问题有心理准备,他甚至已经完全理解。当秘银厅冈达伦国王第一次告诉布鲁诺米拉巴对抗秘银厅的传言的时候,他并没有和布鲁诺前往冰风谷。那时他和凯蒂布莉儿正在剑湾航行。但是后来他们发现布鲁诺回到了冰风谷,矮人们曾经不只一次指出,就是那时候米拉巴的人开始了盲目的憎恨。 表面上,控制着米拉巴城的由矮人和人类组成的耀石评议会,还是很热情地与秘银厅对话,欢迎他们同族的兄弟战锤族回到这个地区。可是布鲁诺私下里已经听说过很多相当阴险的损害他们名声的传言,这些谣言是从米拉巴的候爵埃拉斯图和耀石评议会那传出来的。令冈达伦头疼的一些阴谋的迹象,似乎都指向米拉巴。 布鲁诺将带着真诚去拜访他在米拉巴的族人们,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去那。他要去宣布秘银厅的第八任国王作为第十任国王重临故土,这只是目前宽广的北地政治的一些托词而已。 崔斯特坐在后面,看着聚集在一起他的朋友们。看起来,冒险已经开始了,卓尔相信他将会乐在其中。 或者他不会? 然而,一些事情,一个不期回望的记忆,总是浮现在崔斯特的脑海里。他回想起第一次到地表的探访,一次和他的黑暗精灵的伙伴们进行的,所谓的伟大冒险。屠杀地表精灵的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他把一个地表精灵小女孩母亲的血涂在女孩的身上,以便使她看起来也被杀死了。在那个可怕的大屠杀的日子里他救了她,那天使崔斯特第一次从他的阴毒残忍的族人真正地区分开。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后,他还是杀死了那个孩子。当他再一次看到艾丽芬,他退缩了。 在混乱的海盗山洞里越过那个房间时,他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他以为自己的死亡会令她的牺牲圆满,她把他和她自己当做祭品。从正常的角度来看,卓尔确信那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他的错,他不能预见把那孩子救了,会给她这十年来带来痛苦。 从另外的角度来看,从一个更深层次的角度,和痛苦艾丽芬的搏命一战,触及到崔斯特?杜垩登内心深处。他跟着布鲁诺离开冰风谷,来到外面宽广的道路上,当然,他很高兴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旅行,再开始一次充满冒险和刺激的旅行。 去获得利益,去发现古老王国和远古的宝物的渴望,对于崔斯特来说,并不是那么强烈。 崔斯特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广阔的地域里进行冒险,他更愿意用他的本领为身边的朋友们提供帮助。生活在魔索布莱城的日子里,他天生就能够理解分辨善良和邪恶的不同,他一直相信他是属于正义和善良的成员。 但是艾丽芬的事情呢? 他继续听着旁边的些令人激动的谈话,很快露出满意的微笑,确信自己是喜爱这样新的冒险旅程的。 他确实是那样认为的。 从外面看,米拉巴城一点也不讲求修饰。低矮的石头的建筑和一些塔围绕着一个石墙广场。这里的每一件事情都讲究效率和法度,任何无意义的东西都不会出现。 从矮人的角度来说,布鲁诺非常欣赏米拉巴。但是当他们到达米拉巴的北门边的时候,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却觉得,米拉巴来看起来只是一座毫不显眼且没有装饰的巨大城池,无趣至极。 “想想银月城。” 当他们在矮人大队左边走着时候,崔斯特对凯蒂布莉儿评论说道。 “甚或是魔索布莱城看起来都不错。” 凯蒂布莉儿回答。崔斯特表示同意。 北门的守卫给人的印象非常符合米拉巴冷酷的一面。四个人类分别站在坚固的金属门上面的城墙上,拿着长戟直直地立在那儿,银色的盔甲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布鲁诺看到他们拿着的盾牌上刻着羽毛装饰的米拉巴的王室徽章——黑色的背景衬托着一把柄深红色的双刃斧,斧柄光亮而平直。当庞大的矮人大队,一只真正的军队,接近北门时,守卫们感到震撼。但是为了撑起门面,他们挺起身子,带着冷漠的表情,直直地看着前方。 布鲁诺让人把马车赶到队伍的前面,潘特的开膛手特训小队跟着跑到两旁担当护卫。 “把车子带到前面去。” 布鲁诺命令他驾车的人——小达格纳。这个年轻的黄胡子矮人露齿大笑,把他的马赶得更快了,但米拉巴的守卫连眼都没眨一下。 马车到达关着的大门那儿时停了下来,布鲁诺高高地站起来(相对来说),双手叉着腰。 “告诉我们你们的目的,你们的名字。”从右边城墙上内部的守卫喊出一个简单的指令。 “我的生意只能和你们的耀石议会谈,” 布鲁诺回答,“我只和他们单独谈。” “你必须先回答米拉巴守卫的问题,来访者。”在城墙左边的内部守卫要求道。 “你认为我是谁?” 布鲁诺问,“想知道我的名字?布鲁诺?战锤是我的名字,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我是布鲁诺?战锤王。现在你麻溜的跑去把这个名字告诉你们的议会,看看他们到底是否愿意和我唠唠。” 守卫想抑制住他们的惊讶,保持原来的姿态。不过,他俩还是慌张地互相看了看。 “你们听说过我吗,” 布鲁诺问他们,“听说过秘银厅吗?” 迟疑了一下,一个守卫朝身边的同伴点点头,然后从腰带上拿出一个小号角,吹出一系列短而急促的信号。过了一会,大门边上巧妙地出现一个小门,邦得一下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强壮的,身上有很多伤痕的矮人,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他身穿一套旧的全身铠甲,胸甲上也戴着米拉巴的徽章,同样没有拿盾牌。 “哦,现在有点进展了,” 布鲁诺说,“看到一个矮人在这里做首领是让我年老的心愉快起来。也许因为你还不像看起来那么愚蠢。” “幸会,布鲁诺王,”这个矮人说,“托格?丹佐?锤击者为您效劳。”他弯下腰鞠了一个躬,黑色的胡子扫到地面上。 “幸会,托格。”布鲁诺回答,亲切地回了一躬,虽然作为一个国王不用这样的回礼,“你们这儿的卫兵真是训练有素啊,很称职地把我拦在门外了。” “训练他们的人是在下。” 托格回应道。 布鲁诺再次鞠了一个躬,“尽管最后走的那段路不是那么糟糕,我们现在很劳累,身上全是灰尘,我们想找一个晚上停留的地方。你能把城门打开吗?” 托格走到另一头,看了看这个商队,困扰地摇了摇头。他向远点的地方望去,当看到队伍右边一个人类女性和站在她旁边的卓尔精灵时,眼睛张大了,头摇地更厉害了。 “真是难以置信!”矮人叫道,用他短而粗的手指指着崔斯特的方向。 “呸!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么,你应该有所耳闻的,” 布鲁诺责骂道,“你生锈的脑袋居然没听过崔斯特的名字?” “那又怎么样,那没什么干系,” 托格争论说,“无论我是不是米拉巴斧头防卫队的指挥官,没有任何天杀的卓尔精灵能走进我的城市。” 布鲁诺望了望崔斯特,他仅仅是笑着谦恭地弯了下身子。 “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他得留在外面,” 布鲁诺同意,“我和我的族人呢?” “我们能把您五百个手下安置在哪里?”托格真诚地问,估算着容下那么多人需要多大的地方。他无助地摊开他宽大的双手,“假如地城矿坑对外开放,我们能放一群人进去;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做。” “好吧,” 布鲁诺说,“到底可以让多少人进去?” “二十个,包括您本人。” 托格回答。 “那么只能是二十个人进去。” 布鲁诺点点头,瞥了一眼第伯多夫?潘特。 “你带上三个你的人,”他命令,“还有我和小达格纳,就是五个了,还要加上馋鬼……”他停了一下,看着托格。“你不会介意我带上一个半身人吧?” 托格耸耸肩,然后摇了摇头。 “然后加上馋鬼是六个,” 布鲁诺对小达格纳和潘特说,“告诉其他人挑选十四个想要进城的商人带上些货物跟我走。” “最好带上我的整队人马。”潘特争辩说,但是布鲁诺不听他的。 最后布鲁诺要求的是,那些分散了的开膛手特训小队的战狂们要聚集在一起,别在米拉巴乱跑。否则在太阳落下以前,秘银厅将会如某些人所期望的那样和米拉巴开战。 “假如你也想跟着去的话,选上两个人和你一起,” 布鲁诺对潘特解释,“动作麻利点。” 过了一会,托格?丹佐?锤击者引领着二十个矮人通过了米拉巴坚固的大门。布鲁诺走在队伍的前面,右边是托格。这个向来喜欢艰难冒险的秘银厅国王走过这片土地,放眼周围的每一条道路。他背着那把有着许多缺口的单刃斧,刻有显眼的冒泡啤酒杯图案的盾牌,也绑在背上。 他的头上戴着那顶断了一个角的代表着勇气的象征的盔。他是一名君王,是一名矮人君王,一个讲究实用和行动的矮人, 和那些穿戴华丽和喜爱装饰的人类和精灵的统治者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你们的现任侯爵是谁?”当他们穿越过这座城市的时候,布鲁诺问托格。 托格张大了眼睛,“埃拉斯图?拉瑞姆,”他回答,“难道您没有听说么?” “你告诉他我需要和他谈谈。” 布鲁诺解释说,托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在秋天要为春天到来开会,在冬天要为夏天到来开会,日程排得满满的,”托格解释,“您不可能这样走进去而得到接见……” 布鲁诺用强硬而严厉的眼神盯着这个矮人, “我不是听人接见的,”他纠正说,“我确定的是,现在,你去告诉候爵我来这儿是为了和他交谈—— 要是他想知道些值得听的事情的话。” 米拉巴的大门已经甩在布鲁诺的后面,他突然改变的态度和行为令托格明显地感到不安。 托格的吃惊使他摆出一副冷酷的表情,紧紧地盯着矮人王看。 布鲁诺也回盯着他——比他的目光还要凌厉。 “去告诉他,”他平静地说,“你告诉你的议会,那个愚蠢的执政官,把我的意思告诉他。” “他们正在商讨贸易条约的事情……” “不是人类、精灵和侏儒,” 布鲁诺打断他严厉地说,“我不是人类,我确信我也不是精灵,而且不是一个长着胡子的侏儒。矮人对矮人,我在这儿和你对话。假如你来我们秘银厅,说需要见我,你不用怀疑,肯定会见到我的。” 他点着头把话说完,重重地拍着托格的肩膀。这个手势,令这个强健的矮人感到安心。 托格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好像被托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下会去转告他们的,”他答应了,“以鄙人战斧的名义。” 布鲁诺有些得意地笑了,托格慢吞吞地走着。看到秘银厅国王脸上明显高傲的表情,矮人司令官自己都觉得,高高在上的米拉巴的议会的确实有点迂腐。 “在下会告诉他的。” 托格用更确定地语气又说了一次,他带着这二十个拜访者到了他们晚上休息的地方,一个巨大却很普通的石头房子,为他们提供了几个房间。 “您可以把马车和货物放在外边,” 托格解释说,“在下相信,许多人将会来拜访您。 您带来的那些小小的白色装饰物很特别。” 他指着载着来访者的三辆马车,马车边板上镶嵌着许多小饰物,在不平的道路上行走时给摇得发出叮叮脆响。 “那是骨饰,” 布鲁诺解释,“用硬头鳟骨头雕刻的。我的小个子朋友非常擅长这个。” 他向瑞吉斯示意,瑞吉斯脸红起来,点了点头。 “您的马车上带了一些这种货品吗?” 托格问这个半身人,矮人看起来很有兴趣。 “不多。” “明天上午还请您赏光借给鄙人开开眼,” 托格问,“鄙人可能要买一些。” 然后,他点点头,离开他们,转身去议会传递布鲁诺的话。 “你成功地转变了他的态度。” 瑞吉斯评论说。 布鲁诺看了看他。 “我们刚到的时候,他是准备来打一仗的,”半身人说,“而现在我相信,当我们走的时候,他会想同我们一起离开。” 当然那样说有些夸大,但是不无道理。<kbd>http://www?99lib?net</kbd> 布鲁诺只是笑了笑。他曾经从小达格纳那听说过,从米拉巴传出来许多对秘银厅的诅咒和威胁,令人惊奇的是(或者不是那样的,他想),很多似乎都是出自米拉巴的矮人而不是人类。那就是布鲁诺坚持要来拜访这座城市的原因,有如此多的他的族人生活在这座城市,生活在这种更适合人类而不是矮人的环境中。让他们亲眼看一下真正的矮人君王,一名活生生的本族人的传奇;让他们亲耳听到秘银厅的语言和做事的方式。可能在这之后,许多米拉巴的矮人将停止散布对秘银厅的诅咒和流言,记起他们原有的传统。 “他们不让你进去是个错误。”一段时间后,凯蒂布莉儿对崔斯特说。他们两个正站在留驻城外的矮人商队东边的悬崖边上,俯瞰着米拉巴城。 崔斯特转头,好奇地打量凯蒂布莉儿那有些悲悯的脸。他意识到凯蒂布莉儿误会了他饱含渴望的表情。 “不,”他确定地对她说,“我知道有一些事情不会改变,因此我理解他们的态度。” “你的脸色跟你说的对不上号呀。” 崔斯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不是这样的。”他用令人信服的语气说,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凯蒂布莉儿转过头来,以便能更好地看着他。女郎后退了一步,然后点点头,她看出来了。 “你在想着那个精灵。”她推论。 崔斯特眺望着远方,向着米拉巴看去,然后说,“我希望我们能救她。” “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如此。” “我宁愿你把药水给她而不是我。” “赞成,然后布鲁诺会杀了我。” 凯蒂布莉儿说。她抓住卓尔,使他转回身看着他,她的美丽的脸上绽放出微笑,“那真是你希望的吗?” 崔斯特不能抵挡她充满魅力的诱惑笑容。 “那应该比较困难,”他解释说,“有时候我很希望事情能够改变,合理地,可以接受地结束每一个故事。” “因此你一直想使事情的结局可以令人接受,” 凯蒂布莉儿对他说,“那是所有你能做的。” 确实如此,崔斯特认为自己是这样的。 他大声地叹了口气,转头回望米拉巴,脑海中又闪现出艾丽芬的身影。 那天下午晚一些的时候,小达格纳就出去了,当时太阳正在落山,寒冷的风呼啸着穿过城市的街道。他一直没有回来,确切地说是直到黎明前才回来了。然后他一整天都和布鲁诺在里面,讨论着米拉巴的政治阴谋以及和秘银厅的牵连, 而商人们和瑞吉斯一直在外面马车边干活。 虽然人数不多,但还是有三五成群的人—矮人和人类—来到他们的马车边。战锤部落拒绝了大多数的生意,主要是他们给的价钱太低了。在太阳高挂在天空之后,出现了一个转机。 “好了,给我看看你的手艺,半身人。”托格跟瑞吉斯打趣。 托格的一些朋友站在他的后面,热切地看着瑞吉斯。 “瑞吉斯。”半身人说,伸出他的手,握住托格伸出的手摇动着。 “给我看下,瑞吉斯,” 矮人说,“我和我朋友需要一些东西让我们信服,才能让我们花费我们的金币在你不能喝的东西上!” 这句话让所有的矮人都笑了起来;包括战锤族和米拉巴的矮人,也包括瑞吉斯。 半身人疑惑地想,他是否应该使用他魔法的红宝石项链, 用这个项链的魔法的力量去说服他们,让矮人们信任似乎是一个好注意。但很快他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他想起矮人对抗各种魔法时是多么的顽强。瑞吉斯也考虑到秘银厅和米拉巴的关系会使他受牵连,他会被投进大狱。 想了一会之后, 瑞吉斯意识到他不需要使用那个魔法饰物。矮人们拿着钱币来进货,他们的一些朋友也加入了进来。 马车上的货物、瑞吉斯制作的和其他的许多东西,开始被交易出去了。 透过房子窗口,布鲁诺和小达格纳越来越满意地看着这个集市,成打成打的新的买家。一排外的矮人,也跟随托格而来。他们也怀着复杂的心情,既忧虑又带着希望地注意到,附近有些人类带着高傲而冷酷的表情,观望着这个正在进行的热烈而活跃的交易。 “我想你来这儿后,在米拉巴中打开了一道缺口,”小达格纳观察着,“但愿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不会有诅咒的言语从这里的矮人嘴里喷出来。” “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从人类的嘴里说出来,比以前更不堪。”布鲁诺加了一句。他似乎很愿意看到那种改变的前景。确实令人高兴。 过了一阵子,托格带着满满一大包新购买的物品,敲了敲他们的门。 “你是来告诉我,你们的议会太忙了?” 布鲁诺听到敲门,把门打开说。 “看起来侯爵正在忙于自己的事情。”托格确定说。 “我打赌他没有答复你的请求。” 站在布鲁诺背后的小达格纳说道。托格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自己怎样?” 布鲁诺问。“你的朋友们呢?你要忙于自己的事情呢,还是有时间过来和我们一起分享美酒?” “我没有钱。” “干嘛在乎那个。” 托格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我不会作为米拉巴的代表来谈话。”他解释。 “谁说那件事了?”布鲁诺很快地回答,“一个好矮人把食物塞进他的嘴里比吐出来更快。我确信,你将告诉我一些我没听过的传说。那会值回麦酒的票价。” 于是,在托格的同意下,那个夜晚,在米拉巴刮风街那个寻常的石头房子里,他们举行了一次聚会。有超过一百个米拉巴的矮人到来,都停留了一段时间,许多人最后还睡在那里的地板上。 天亮的时候,布鲁诺发现他们的住所被一队板着脸的武装士兵包围着—人类而非矮人—但这不令他感到惊奇。 是布鲁诺和他的朋友该离开的时候了。 托格和他的兄弟们肯定会因为这个遇到一些麻烦,但是当布鲁诺关心地看着托格时,这强壮的老兵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咧开嘴笑了。 “你挣到了去秘银厅的门票,托格?丹佐?锤击者!”当马车轮滚动着离开大门的时候,布鲁诺向背后的他宣称,“带你所有想带来的朋友过来,告诉我们你所有的故事!我们将准备充足的食物和酒,让你吃到打嗝,准备一张你想要把你的身体放进去,要多暖和就多暖和的床!” 从冰风谷出来的商队无视人类守卫表示着危险的怒容。 “你想挑起冲突吗,不是吧?” 瑞吉斯对布鲁诺说。 “侯爵太忙了不肯见我,嗯?” 布鲁诺假笑着回答,“他会希望和我会面的,不用怀疑。” 离开城市大门,和外面的大部队汇合的时候,崔斯特、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跟在布鲁诺的马车后面。 “那里发生了什么?”黑暗精灵问。 “一些小诡计,一些玩笑,” 布鲁诺回答,“还有,我确信,假如米拉巴决定和秘银厅开战的话,他们将失去几百个他们自己的矮人战士。” 第三章 撤退带来的胜利 “你应该一直跑,别停!”尼克维利格责备道。 那个受了伤的矮人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汗从前额及脸颊上流淌下来,他低头看了看撕裂了的腿部,满是痛苦的表情。 “我的膝盖伤到了,”屈德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着, “我跑不动了。你先逃吧,让我和那些狗崽子周旋一阵。” 尼克维利格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完全赞同他的建议,但他决定考虑下他话语中的最后那部分,“如果你跑不了了,那我们应该停下来,并肩作战!”他回答。 “呸!”屈德朝着他带着鼻音低吼道,“座狼会追上来。” “那他们死定了。” 尼克维利格粗声粗气充满自信地回答,这是屈德少有看到过的表情。 尼克维利格是个商人、皮匠,而非战士,但此时此刻,他充分表现出了他的“矮人精神”。 看到这种转变,即使是处在绝望的境地,屈德仍然忍不住想笑出来。当然,若情况倒转过来,换成尼克受腿伤走不了的话,屈德同样地也不会抛弃同伴。 “我们需要安排一下战斗计划。”屈德说。 “点一堆火烧他们。”尼克提议道。一切安置停当后,一阵野兽的嚎叫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撕破了静寂的夜空。听到这回荡许久的叫声,两个矮人却找回了一些希望。 “它们并没有全部跟来。”屈德分析。 “它们是分散开的。”尼克回答道。 一个时辰之后,嚎叫声越发接近了。屈德坐在火堆旁,结实魁梧的双臂交叉着,他的单刃尖斧就在身旁。感到双腿伤痛终于得到片刻缓解后,他摆出一副耐心等待的姿势。而他那轻点的双脚显现出不安,焦急地等待着撕裂第一头冲上来的座狼。 不远处的石堆背后,轻微的劈啪声不时传来,听到这响声屈德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咬了咬嘴唇,希望方才绑上的绳索能有足够的时间拉住那棵枯树。 等待中的第一对血红双瞳终于出现了,屈德长啸一声,抓住边上的一桶水,向来犯者倾倒过去。 “想尝尝你湿淋淋的臭肉么?”他向座狼骂道。 狼的巨大身躯飞扑过来,屈德踢翻了火堆边上的木头,闪耀着的火苗顿时向狼群扫去,暂时阻挡了它们的进攻。当然,这一冒险举动也给他自己带来剧烈疼痛。当他用完好的那条腿踢出去的时候,另外一条伤腿已然无法支撑,致使他滚倒在一边。 被绳索暂时拉住的干裂枯树随即倒了下来,如同两个矮人之前所策划好的,笔直地倒向火堆。在风力吹鼓下,顿时加大了火势。可怜的矮人感到一阵灼烧的刺痛,原来他的胡子也被烧着了,这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拍打着身上的火,屈德发出几声倔强的咆哮,并强迫自己保持住防御的姿势。 而对面,熊熊燃烧的大火扑向一小队已经冲过来的座狼。它们身上的毛发被大火烧着了,发出慌乱的吠叫,四处逃窜。混乱中,后面赶上来的一些狼甚至给狂暴的同伴咬伤。 这时,倒下的枯树在屈德和狼群之间构成了一道火墙,挡住了进攻。仍有部分座狼已经跳跃过来,渐渐从四周包抄而至。 屈德紧握住战斧的手柄底端,奋力砍向飞扑上来的第一只座狼,直把它打回地面。转身后,他又迅速将手滑向斧子手柄顶部,抽回自己的腰间附近,因此第二只狼正好叉上了斧子的尖梢处。矮人没有放慢速度,飞舞着斧子将狼高举过头,并甩向地上。然后他立即收回斧子,砍向第三只进攻的座狼的头部,击碎了它的头盖骨,这只狼身前端由于巨大的冲击力被推到一块石头上,前肢疲软地摊开。 尼克站在屈德的身边,手里拿着剑。又有两只狼分别从两旁逼近,两个矮人背对背迎接敌人的攻势。 受到挫败的狼群企图重新包围他们。尼克从腰带上抽出一把短剑,向其中一只的腹部掷去。这生物吠叫着匆忙退回到黑暗中。 它的同伴们也飞快跟着逃了回去。 “第一轮我们挺住了。”屈德说。灼烧的枯树使火势更猛烈了,他不由往后避了避。 “看来这一小队狼崽子似乎不想再进攻了,” 尼克说,“但毫无疑问,会有更多敌人来追赶我们。” 他转身想扶着屈德离开这块刚战斗过的空地,但身高力大的屈德把他又拽了回来。 “除非我们先找到它们。”听了此话,尼克转向他的同伴,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兽人才是那些座狼的主人。” 屈德解释道,“没有兽人,就不会有这些狼出现。” 尼克考虑了片刻,他向屈德受伤的腿看去, 很明显这种情况对于逃避敌人的追杀是不利的。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然而,将屈德抛下断然是不可能的。 “我们去找那些兽人。”尼克说。 他的笑意摆在脸上,坚定而诚恳。屈德也是一样。 两个矮人尽可能地马上行动起来, 由原路返回。他们在黑暗的树丛和露出地面的嶙峋岩石中穿行 ,攀爬于凹凸不平的岩壁间——没有发现任何兽人的迹象。 很多时候,一直是尼克背着屈德,两个矮人谁都没有抱怨。座狼的嚎叫声还在远处回荡,看上去转移路线的确有所成效。从声音上判断,那些生物至少有两次折回到刚刚战斗的地方,去追杀他们。 一段时间之后,矮人们爬上一个高地,他们发现远处有燃着少量的营火,一个不算很大的宿营地,但至少看得到有一小撮敌人。 “他们犯了个错误。”屈德评论道。尼克完全同意他的看法。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矮人们采取了更加迅速敏捷的移动方式。受到伤腿的限制,屈德只能单脚跳着前进。当一次次跌倒到石头上时,这个顽强的矮人用双手撑地而起,继续向前攀爬。又往下前进了一段路,他们和一头座狼遭遇了。这个生物露出牙齿,隆起后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屈德抓起他的斧子,企图对准它的侧面攻击,而尼克已经飞快冲到那个野兽身边,在它准备嚎叫示警前快速解决掉它。 东方天空开始渐渐变白,天际边闪现出第一道曙光。两个矮人爬上一个小土坡,藏在树干和石块间的缝隙里,躲在上面往下看。有三个兽人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休息,附近还有几个在睡觉。兽人的身旁躺着一头受了伤的座狼,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一面发出咕噜的抱怨声,一面用舌头舔着伤口。几个兽人正在不停地咒骂狼崽子们的无能,居然抓不到那些逃走的矮人。 尼克将一根手指放到他的嘴唇边,示意屈德呆在原地不要动。然后,他悄悄滑下到一边,确信那些傲慢而愚蠢的兽人们丝毫未发现有不速之客。 屈德对同伴的这一举动点头赞许。很快地,尼克已经匍匐着爬到了宿营地的边上,用刀迅速砍死两个熟睡的兽人。屈德看到那只狼警觉地把头扬起,知道时机到了。他聚集全力,从石头和树干的缝隙中闪身出来。 “你们不是要找我么,现在我来了!”他咆哮道。 听到呐喊声,那三个兽人和座狼吼叫着跳了起来。他们身边另外一个睡觉的兽人也惊醒,这个可怜的家伙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已被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尼克一剑砍翻。 离得最近的一个兽人挥舞一把巨斧,向屈德砍了过来。从他熟练迅速的动作来看,绝对不是一个新手。但很明显,这不是一个善于思考的敌人,屈德边喊边把手里的石头向他扔去,兽人有些迟钝,飞来的石头正好砸中他的脸。被打晕了的兽人向前蹒跚了几步,屈德舞动战斧将他撂倒在一边。 还有两个兽人似乎更傻,向四周看了半天之后,才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矮人的存在。 “厄对厄。”尼克用含糊的兽人语向他们喊道。 “我们还有座狼!”其中的一个说。那头刚刚被矮人打伤了的狼似乎没有回应它的主人,它跳过营火,低吠叫着向黑暗深处逃去。 其中一个兽人企图也想沿着那条路逃跑,屈德没有让他得逞。他扬起战斧向逃跑的兽人猛扔了过去。闪着寒光的武器虽没有直接飞砍到他,正好插入他的两腿之间,将他绊倒在地。 第二个兽人眼见受伤的矮人已经没有了武器,怒吼着,挥舞着他的锯齿剑向屈德扑了过来。 尼克发现自己来不及赶到屈德身边,他先奔向那个被绊倒的兽人。正准备爬起身来的兽人被靠近的尼克又撞回到地面,一双沉重的靴子正踩在他身上。尼克挥剑兽人砍了过去,同时还抓起落在地上的兽人长矛,给了敌人死命的一戳。由于刺杀过猛,尼克的双肩剧烈地抖动着,这一剑无疑已经从兽人的胸口一直扎入腹部。 他听到屈德号叫着自己兄弟的名字,愤怒地吼叫着。转过身,尼克看到他的朋友似乎已经进入可怕的颠狂状态。 屈德的战斧滑在一边,他的双手紧紧夹住已被他打倒了的兽人,一次次地哭喊着死去兄弟的名字。兽人的头部已被打断,双臂也已经被扯得脱臼。 “我想你可以把它放下来了。”尼克干涩地说道,在屈德随后几记重击之下,兽人已经奄奄一息。 屈德用一只手抓住那个被他打得垂死的兽人的颈部,将他提起,另外一只手向他的腹部狠命地撞击着。然后他将兽人的身子高高举起,在头顶上旋转。再一次高喊自己兄弟的名字,屈德提起这个兽人往身后摔去,将他重重地扔倒在一块大岩石上。 “这里有好多补给品。”尼克忙不迭地在这个营地搜索起来。 “该死的兽人刺伤了我。”屈德说。 这时,尼克才注意到这个顽强的矮人身上又多了一处重伤,屈德的胸口被划裂了,鲜血正不断从伤口涌出……尼克向他的同伴跑去,但屈德摇了摇手,示意没事。 “你多搜集点补给,我们马上要上路了,”他说,“这点伤我自己能应付。” 两个矮人不久后就离开了此地,一路上屈德每走一步都在哼哼,他伤得的确不轻,但除此以外没有半点诉苦。 他流了很多的血,每一次滑倒在一块松散的石头上时,又带来新的伤痕,鲜血染红了一片。屈德仍然没有丝毫抱怨,也没有拖慢尼克的步伐。上一次的偷袭没有吓跑追踪者,夜风中隐隐约约可听到几声嚎叫,虽然听上去是相当遥远的。 翻越到一片山脊的顶峰时,他们发现远处有一处村落,几排房子,于是互相关切地望去。 “如果我们就这么去那里,会把兽人和座狼引到村里去。”屈德推断说。 “但若不继续往前,再换一条路线的话,我们定会慢下来,比预计的慢很多。”尼克答道,“就算最后赶到了,带给秘银厅的消息必定会太迟。” “你认为那些村民会懂得如何去迎敌么?”屈德回头望向村庄问。 “生活在荒山里的人不会一无是处的。” 这个假设似乎很简洁明了,于是屈德耸了耸肩膀,跟着尼克走下山去。 小村庄的外围有一排堆砌的如人高的石墙,这对矮人兄弟走近了瞧,却未发现有任何岗哨。他们叫住围墙旁的一男一女,想问问是否是守卫,可那两人像是刚好路过才发现矮人的到来。 “你们两个是从哪里来的?”女人喊道。 “我们快不行了…”尼克回答说,他扶着屈德向前了几步,请求说,“有没有可以让我这个受伤的弟兄躺下休息的地方,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些热腾腾的食物。” 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连续赶路中用尽了,屈德那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他的整个身体都疲软下来,瘫倒在地上。尼克尽可能地将他轻轻放倒在路边上。 这个村落两边都没有门,那一男一女直接翻过墙头朝他们跑过来。他们,尤其是那个女人很快开始检查起矮人的伤口来,同时又警觉地向两个不速之客的身后观望,看是否有敌人追来。 “你们是从秘银厅来的?”男人问。 “费尔巴,”尼克回答说,“我们被袭时,正在赶往浅水镇的路上。” “浅水镇么?”女人接着说,“离得很远那。” “敌人追了我们很远。” “是谁打伤你们的,兽人?” “兽人和几个巨人。” “山丘巨人?我们已经很久都未见过有巨人出现了。” “不是山丘巨人,蓝皮肤狗。看起来很强壮,凶狠,霜巨人。” 男人和女人都同时关注地盯着他看,眼睛睁得滴溜圆。这个地区的村民从没遭遇过霜巨人。万幸,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老灰手还没将奥廖尔部落带到世界之脊的每个角落,霜巨人的烧杀劫掠还没到无穷无尽的地步。而在这里,任何与霜巨人—这北地最可怕的敌人—联系到一起的战役都,会成为民间的炉边传奇或恶梦。当然,除了那几个和龙有关的故事之外。 “我们得把他弄进村去,”那个女人说,“他需要一张床和一些吃的。我简直不能相信他还能撑到现在!” “哬,这难看的家伙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呢。“尼克说道。屈德疲惫地睁开双眼,慢慢靠近朋友的脸扬了下手,仿佛想要感激地去拍拍他。但当他凑得很近的时候,忽然将食指压在拇指下,弹了一下尼克的鼻子。尼克捂住鼻子朝后逃去,屈德重又躺倒,闭上眼睛,他那顽固而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 两个矮人来了之后,碎踵村的人们开始进入警戒状态,并且重新恢复了很久前取消的岗哨。他们选出六十多名强壮的村民担当守卫,每八小时换一次岗哨。经过两天休整,尼克也加入了守卫的工作,支持他们,并开始帮助指导村民们搭建一些额外的防御工事。 屈德暂时什么都做不了,这个矮人整日整夜地躺着。几天之后,他终于醒过来,能吞咽一些碎踵村好心村民们送来的食物。村子里有一个牧师,遗憾的是,这个可怜的牧师的祈祷神力和治愈能力很令人失望。他几乎把所有的本领都拿出来了,但功效似乎还没有矮人自己睡觉恢复得快。 第五天的时候,屈德终于能起身,并开始走动。尼克很高兴再次又听到了他那沉闷的嗓音。 第十天末,似乎还未见到任何追踪者的足迹——巨人、兽人或座狼。屈德终于按捺不住了。 “我们要离开前往秘银厅。”尼克在某个早晨向大伙说。听到这一离别的消息,碎踵村的男女老少都有些不舍。“我们将请求冈达伦王派更多的士兵来这里防守。” “你指的是布鲁诺王吧,”其中一个村民说道,“如果他和他的军队已经从冰风谷回来的话。” “是这样么?” “我们是这么听说的。” 尼克点点头,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对失去冈达伦的感到痛惜表情后,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对,现在是布鲁诺王,一个同样伟大的矮人首领。” “我不能确定他是否能够答应派他的士兵来,我也不知道我们是否需要。”那个村民继续说道。 “那么,我们将如实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由他自己来做这个决定,”屈德插嘴道,“毕竟,那是他作为一个君王应做的。” 走出碎踵村的时候,屈德和尼克的步伐更加坚定了,他们的背包中装满了村民们所赠的各种食物。好心的村民向他们详细描述了去到秘银厅的道路方向,因此矮人们确信不久就将到达行程的终点。他们打算去秘银厅告诉布鲁诺王这个消息,或者其他哪个长胡须的矮人君王那里,然后请求一只护卫队,帮助他们通过幽暗地域上层的联结通道,返回他们在众箭要塞的家。 对于屈德来说,那还不是他最后的打算。这个顽强的矮人会想尽办法去召集一支勇士队伍,杀回去,为他的兄弟,及其他死去的矮人同胞,报仇雪恨。 首要的事是找出去往秘银厅的路。除了方向感问题,两个矮人发现那些弯曲缠绕的山道实在麻烦:往往在一条狭窄的石头通道里走了半天,才发现是走错了;然后他们不得不原路折回。 “见鬼,沿着这条河走又错了。”某个早上,屈德抱怨说。他们朝着东南方一直前进了许久,而秘银厅却应该在碎踵的西南方向。 “也许它会回掉头的。”尼克估计说。 “哼!”屈德带着鼻音回答道,向同伴挥了挥拳头。 屈德和尼克都明白,无论承认与否,肯定是迷路了。然而他们没有返回。这两个矮人沿着河流往下走了多日,前面又是一段艰难的攀登之路。费劲走了那么远再折回去似乎是愚蠢的。 于是他们继续沿着原路走。这条河出乎意料地向下坠落,汇入一个瀑布。屈德抱怨地嘟囔起来,他们只得从旁边的岩石攀爬而下。 “也许是该考虑换一条路线的时候了。”尼克建议说。 “呸!”倔性子的屈德回答,他的嘟囔声更响了。因为正当他挥着手向尼克做出一个轻视的姿势时,竟然不巧撞上一块平滑的岩石,不过这倒使他提早滑到了底下。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谁都没说话,他们爬上一个碎石滩,在一块突出地面的巨石上准备找地方安营。前面的路看上去很宽,有一道山谷,岔开道路分别朝着东、西方向。 “好大的山谷。“尼克说。 “那些商队肯定是从其中的一条道去到秘银厅的,”屈德枪着分析道,“一定是西边那条路!” 尼克站在同伴旁边点头表示赞同,两个矮人此时显得很高兴,似乎预见了第二天的行程将会变得容易起来。 当然,他们谁都不会想到所在的地方正是菲尔山隘的北部边缘,他们更不会想到这里曾是一个远古时代的战场,曾有成千上万真实而危险的生命,在此地化为鬼魂并神秘地消失。 第四章 撞击着的忠诚 随着房间里聚集的人和喧哗声不断增加,矮人议员阿格兰瑟?重锤,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全是人类。 “也许你应该见他一面的。”城市的议会执政官桑蒂拉?星曜说。桑蒂拉亮蓝色的眼睛在说话时闪动着,她甩了甩头,就像平时那样,让长长的深色头发分向两边。她的头发一直是城里女人们闲聊的谈资。虽然桑蒂拉已经三十有余,并且长期居住在米拉巴那种荒芜且满是风尘的气候下, 她的头发总是让那些登徒子以为,她是一个只有实际年龄一半的小女孩。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个女性执政官确实是一个尤物,高佻并且优雅,然而又不乏潜意识中的敏感。尽管表面上,桑蒂拉?星曜总是表现出女性阴柔的一面,她却也有不输给米拉巴男性的坚忍不拔。 那个肥胖的男人,米拉巴侯爵,坐在有靠垫的王座上,用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挥了挥手,朝着她吃吃地傻笑道:“我一直都有比那些不明访客们的需求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侯爵说着, 一面对着阿格兰瑟?重锤察颜观色, “即使那个人是秘银厅的国王。另外,在交易协约上讨价还价,难道不应该是你们的职责吗?” “布鲁诺国王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那样的目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桑蒂拉迎着候爵那肥厚的摆动着的手反驳道。 埃拉斯图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四个“锤头护卫队员”,他主要的几个随从,久经沙场的老战士。 “其实应该让她去和布鲁诺会面下 。”德迦伐—四个“锤头护卫队员”中的小头目—提议道。他用臂肘轻轻推了推侯爵的肩膀,“桑蒂拉也许有一两个甚至连矮人也能被软化的计策!” 另外三个战士幕僚和侯爵埃拉斯图都不禁吃吃地笑起来。桑蒂拉?星曜眯起了她那双蓝色的眼睛,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双臂交叉在胸前。 而在这边,阿格兰瑟换了一下翘着的腿。他知道桑蒂拉会很好地控制她自己的情绪,就像所有那些在埃拉斯图身边谋事的米拉巴人一样,早已习惯了那几个粗俗的“锤头护卫队员”和侯爵本人所制定的交易协议。侯爵的地位是世袭的,不像议会成员或是议会执政官那样,是被选举出来的。 “他要求见的是您,侯爵,而不是我或议会。”桑蒂拉冷冷地提醒道,打断了他们的窃笑。 “我对像布鲁诺.战锤那样的家伙能说些什么?”埃拉斯图答道,“招待他?给他安排娱乐活动,然后平静地告诉他,你马上就一无是处了?” 桑蒂拉有些悲哀地向阿格兰瑟看过去,矮人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侯爵的注意。 “小看布鲁诺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阿格兰瑟建议道,“他的人都很有一套。” “没用的,”埃拉斯图重复道,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那个爱到处打听的冈达仑已经死了,但愿石头磨碎他的骨头,布鲁诺不过继承了一个没落的王国而已。” 桑蒂拉又看了阿格兰瑟一眼,这次带着疑虑的苦笑,因为她和阿格兰瑟都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多于两打的冶金专家和炼金师,” 埃拉斯图夸口道,“我给了他们很好的待遇,不久我们就能有结果了!” 当侯爵接着描述他雇佣的那帮家伙给予他的承诺的时,阿格兰瑟目光低垂,不想让埃斯拉图看到他怀疑的表情。 几年前,为了强化米拉巴矿坑出产的金属,埃斯拉图雇佣了一些“冶金专家”。从来的那一天起,他们就一直在承诺,能把金属的坚固和柔软融合到无人企及的地步。但是阿格兰瑟相信,这一切不过是荒诞不经的空谈而已。 阿格兰瑟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从事过开矿的工作了,那是他转而信仰杜马松的训导以前的事情。杜马松的信奉者们相信他掌管着群山之下所有的秘密,作为那个矮人神袛的牧师,阿格兰瑟坚信,那些炼金师和冶金专家们的夸夸其谈并不是那些秘密的一部分。如果强化金属的魔法不属于杜马松守护的秘密,那么对于阿格兰瑟来说它们就根本不存在。 这帮雇佣者们很会表现。据阿格兰瑟所知,他们的工作一直让这位侯爵感到非常好奇,以至于让他不断地在他们身上花钱。米拉巴对外宣称矮人数量只有密银厅的一半,也就两千多人。而他们中有几百名矮人战士服役于米拉巴斧头防卫队,枕戈待旦不断地清理着矿坑中的怪物。其余的一千多矮人在现有的矿脉中工作,每年也仅能应付耀石评议会下达的任务。 他们不可能对更下层的矿脉进行探索。那里危险异常,当然危险也意味着一种真正的回报—更好的矿石就有更好的质量。 显然,米拉巴没有足够的能力停工以寻找更好的矿脉,因此这位侯爵宁愿误信这些假行家们的鬼话。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矮人,却宣称比矮人更加了解金属。除此之外,阿格兰瑟认为,如果这位侯爵所相信的方法真的存在,那么几百年前这些方法为何没有付诸实践呢? 为什么这些“炼金师”和“冶金专家”没有取代密银厅的矮人,甚至全世界的矮人的地位,转而让他们去干生产原料的糙活呢?如果他们所说的武器、盔甲以及其他的金属制品能让布鲁诺的产品相形见绌,如果他们知道那些秘方,或者真的有这些秘方,为何用这种方法制造的传奇武器并不存在呢? 这时,桑蒂拉?星曜插嘴说: “即使您的专家能够兑现他们的承诺,我们仍然不可能无视布鲁诺王和他的密银厅。他们的产出要多于我们两到三倍”。 阿格兰瑟很高兴她开了一个好头。 “总之,我对布鲁诺?战锤没什么好说的。他为何要来这里?谁请他来的?谁问过……” 侯爵朝她摆了摆手,以嘲笑的口吻结束了陈词。 “可能我们本不应该让他进城,”桑蒂拉补充道。 阿格兰瑟打量着埃拉斯图,侯爵的心思被他猜了个正着。这位侯爵想把怨气全撒在桑蒂拉的头上。当布鲁诺王到达米拉巴城门的消息传来之时,是埃斯拉图决定让布鲁诺和其他人进来的。然而,直到战锤族的矮人把他们货车推到米拉巴大街上,他都没有通知评议会或者执政官。 “是啊,可能我对我的臣民的忠诚被当成了驴肝肺,”侯爵反唇相讥:“我原想让布鲁诺王尝到比吃闭门羹还要窘迫的滋味;我原想让米拉巴的臣民都清楚地知道,他们不必为这些不速之客而烦恼。” 阿格兰瑟清楚,这些尖刻的话多半是冲着他而来。 阿格兰瑟瞄了一眼侯爵,侯爵果然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话。毕竟,除了矮人,不会有任何人类会同战锤部落做生意。而阿格兰瑟是这座城市中社会地位最高的矮人,是这座城市的无冕之王,米拉巴两千矮人的代言者。 “你和锤击者谈过了么?” “您想让我替您对他转达些什么?”阿格兰瑟问。 他从人类领袖口中,听说了布鲁诺一行受到欢迎的事情,这在米拉巴矮人中间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是想让你提醒锤击者,他的忠诚在哪里。 ”侯爵反击道“或者说他的忠诚在哪一边?” 阿格兰瑟竭力地让自己不怒形于色。托格?丹佐?锤击者的忠诚无可置疑,这个老而弥坚的勇者是米拉巴的三朝老臣。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哪个人类,抑或他们的祖先,能叙说他侍奉侯爵家族的历史。在上层幽暗地域,托格曾经带领着士兵们在坑道内冲锋陷阵。他所面对那的些凶狠的怪物,恐怕是侯爵的手下想都不敢想的。“锤头护卫队”——那几个所谓精锐幕僚,只不过是根据他们的名不副实的荣耀论资排辈选出来的。一百十七年前,兽人部落猛攻米拉巴,托格仅率一小撮矮人坚守东墙,便挡住了兽人进攻。而那时,大部分米拉巴士兵被兽人的主力部队牢牢地围困在西墙。凭着他血染的战袍,累累的伤痕,以及这场漂亮的胜仗,米拉巴斧头防卫队的士兵们都惟托格?丹佐?锤击者马首是瞻。 但是即使如此,侯爵的话中仍然有一些事实提醒了他。阿格兰瑟担心的并不是对托格忠诚的质疑,而是由此推测出的一种情况:托格和他的追随者们并不了解,与密银厅的交往同与其在贸易上的竞争,究竟有多大的牵连。 带着这样的顾虑,阿格兰瑟和桑蒂拉撇下了躁动不安的侯爵。他们肩并肩地径直走过宫殿的长廊,步入午后没有暖意的阳光之中。一阵寒风吹过,提醒着这两个人:米拉巴的冬天已经不远了。 “你去见托格的时候,是不是会比埃斯拉图更温和一点?” 桑蒂拉微笑着问这个矮人。 作为一名女性执政官,桑蒂拉参与了贸易条约的签订。密银厅的重新崛起使她也备受打击,至少她的工作将不再顺利。然而,在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上,桑蒂拉?星曜要比这座城市的多数人都沉得住气,包括很多矮人。对她来说,打败密银厅的方法就是提高产量并寻找更好的矿石。竞争对手的崛起会鞭策米拉巴走出低谷。 “我会尽力去劝说托格和他的人。但是你知道那家伙,对他说再多也没用。” “他是忠于米拉巴的。”桑蒂拉说。尽管阿格兰瑟不住地点头,但他脸上浮现出并不是那么肯定的神情。 桑蒂拉?星曜注意到这点。她停了下来,拍了拍阿格兰瑟的肩头,示意他也停下。 “他究竟是忠于这座城市还是他的种族?”她问,“他认为谁才是真正的领袖?侯爵还是密银厅的布鲁诺王?” “孩子,早在你的父母出生之前,托格就在为历代的侯爵效力了。” 阿格兰瑟提醒道。 桑蒂拉点着头,但是就像阿格兰瑟刚才那样,她看上去并不十分确信。 “他们不该去和那些不速之客交易、喝酒。”桑蒂拉继续说道。她匆匆忙忙地把斗篷裹到身前,继续往前走。 “那些真的非常有诱惑力。不错的交易,好吃好喝,还有好听的故事。你认为我的族人会不想听守护者峡谷之役的故事么?你认为该死的卓尔攻占了密银厅的话,世界会变得更好?” “是啊,如果可能的话,在他们被赶走之前,这帮黑暗精灵应该多干些破坏工作……” 桑蒂拉答道。阿格兰瑟突然对她怒目而视,但是很快又退回去了。因为这个女人正咧着嘴调皮对他笑,甚至在她说那句话的时候。 “哼!”阿格兰瑟抱怨了一声。 “那么照你的意思,他们打败了黑暗精灵,米拉巴就该欠他们一份人情?”桑蒂拉问。 阿格兰瑟停顿了一会儿,细细想着这句话。最后,他耸了耸肩,不想做任何回答。 桑蒂拉点着头继续笑着。很显然,这个矮人的内心给了她一个答案。而他那颗顽固的脑袋,那颗对埃斯拉图侯爵和米拉巴忠诚的脑袋,提供了另外一个答案。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耀石评议会的重要成员,阿格兰瑟,对于秘银厅始终怀着一种复杂的感情,这让执政官桑蒂拉觉得有些惶恐。在评议会上,阿格兰瑟曾是密银厅的竭力的反对者之一,这通常都是与他那些矮人选民们的言辞有关。这帮人一直想对付战锤部落。有一次阿格兰瑟还曾提出一个渗透邻居的计划:把烧制好的木碳冷却后偷偷放入密银厅的储藏室,削弱他们熔炼和铸造的能力。在评议会上,阿格兰瑟?重锤很多次都不得不对密银厅口诛笔伐,但私下里却和他们面对面地接触,她逐渐了解到,他和他的族人们所做出的真正的决定。 “阿格兰瑟,那个卓尔精灵是不是也与布鲁诺王的商队同行?” “崔斯特?杜恶登?是的,他和他们在一起,不过托格没有让他进城。” 桑蒂拉好奇地看着他。当卓尔大军正在大举进攻密银厅的时候,崔斯特与自己的同族们势同水火。但在那之前,他就早已名扬北地了。从各种事实来看,他都是个英雄人物。 “米拉巴斧头防卫队不会让一个该诅咒的黑暗精灵走在大街上的,无论他是谁,”阿格兰瑟坚定地说,“但是他就在门外,观察着米拉巴。 托格和其他人看见他和一个人类女孩在一起,另外还有个男孩,布鲁诺把他们都叫作自己的孩子。” “他是不是长得如传说中那样英俊?”桑蒂拉问道。 阿格兰瑟气呼呼地回瞪着她,稍带怀疑的神色。 “他是个卓尔,你这个笨蛋。” 桑蒂拉淡淡地一笑,阿格兰瑟摇了摇他那毛茸茸的头。 他们又停了下来,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地城广场。 这是一个被三栋建筑环绕的空旷之地。 其中一栋独立的大房子是桑蒂拉的寓所。三角区域的正中是一个往下的阶梯。它通向米拉巴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地城的主要入口。地城是矮人工作的地方。 阿格兰瑟和他的族人们认为,那里才是真正是属于矮人的地盘。 桑蒂拉与这个矮人道别,回到自己的寓所。阿格兰瑟站在阶梯顶端,下面是两千名米拉巴矮人居住的领地。他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在进入这个地方前,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自在。把侯爵的口信带给托格还有其他人,是他庄严的使命。但阿格兰瑟非常了解他的族人,侯爵的口信将会火上浇油,甚至导致矮人之间的分裂。在矮人中,对于密银厅的看法,什么样的都有。以前,很多矮人曾经提议,没收任何从战锤部落西面而来的密银厅商队的货物。众所周知,这种行动意味着两个城邦将互相宣战。其他一些人则谈及他们的祖先和布鲁诺王的祖先们一起在密银厅的生活,那曾经是所有矮人都梦寐以求的快乐日子。 阿格兰瑟哼了一声(他常说这其实是“矮人的叹息”),步履沉重地走下阶梯。在上层,他与很多人类卫兵擦肩而过。他一路走向升降梯,挥挥手示意那些随从们走开。他自己操纵着那根粗重的绳索,下到几百尺深的第二层。那里同样戒备森严,外面被铁栅和铁皮大门阻住了去路。这里的守卫都是从米拉巴斧头防卫队中挑选出的最冷酷的家伙。 “你,去通告里面所有的族人,”阿格兰瑟命令他们,“今天日落之后我们要在火焰之厅开会。我希望所有人都参加。所有人!无论他们在坑洞里,还是在墙上工作。” 这个守卫为阿格兰瑟打开了一扇边门。他低着头走了进去,嘴里还在不住的嘟哝,一边走一边苦思控制这微妙局势的良策。 阿格兰瑟能在这个人类主导的城市里赢得如此高的头衔,就足以说明他比大部分矮人更为精明干练。即使如此,但他毕竟还是一个矮人,深谋远虑绝非他的强项。 每当火焰之厅聚集着一堆米拉巴矮人时,场面就会闹腾得无法收拾。但是那晚,整个城市的两千名矮人都出席了这个颇有争议的会议,整个大厅变得一片混乱。 “那么你是想告诉我,谁的话我该听,谁的话我不能听,是吗?“托格?锤击者对阿格兰瑟吼道。 许多矮人都异口同声地喊着。他们都曾跟着托格去过冰风谷商队的大集市,在那里他们受到过战锤部落的款待。有几个人高举漂亮的雕像。 这些都是他们从密银厅商人那里买来的,既便宜且做工又好。 其中一个红胡子的家伙特别活跃。他跳上一个黑色熔炉,高举着他那个小雕像,那是一尊体形健美的女性野蛮人雕像。他把这个小雕像展示给所有人看,然后大声说:“我能把这个贩到奈斯姆去,那里能出十倍的价钱! 而你却告诉我不能做这笔生意,是吗?议员!” 阿格兰瑟沉默了一会,他对这些反应丝毫不感到吃惊。 “我来是为了传达埃斯拉图侯爵的话,他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战锤部落的矮人不是米拉巴的朋友,他们在抢我们的生意——” “这里有谁能站出来说,自从密银厅光复以后,谁的日子好过了?”另外一个矮人打断了阿格兰瑟的话,“就算搭上你那个漂亮的雕像,这几年你的钱袋子也从来没有满过,你现在有钱么?” 很多矮人都支持他,为这个愤慨的发言者大声欢呼。 “在该死的战锤族崛起之前,我们有的是钱和快乐的生活。是谁让他们回来的?” “哈!你正在和这群蠢货白费口舌!”托格嘲笑道。 “去你的蛋,这家伙指望者议员们给他贷款呢,”一个激动地家伙回敬道,“托格,你现在缺钱么?布鲁诺王的故事能填饱你的肚子?” 托格爬上大厅北端的一块隆起的高地,站到阿格兰瑟身边。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来回地看了几眼,然后要大伙都专心听他讲话。 “你们都在勾心斗角,我在这里听得很明白,”他沉稳地说,“你们这样议论战锤部落,好像他们已经和我们宣战了一样。 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开发了本来就属于他们的矿山,即使在米拉巴存在之前,拥有他们的家园这是他们的权利,如何开发也是他们的权利。当我认为我们该设法壮大自己的时候,你们却坐在这里想方设法去搞垮他们。” “是他们抢了我们的生意!”人群里有人大喊,“你忘记那些事情了么?” “他们的确在和我们竞争,”托格立刻一针见血地指出:“但是他们挖到了更好的矿石。 他们为自己的荣誉与兽人、灰矮人,还有臭不可闻的卓尔作战。谁有权利去指责布鲁诺王和他的民众们的努力工作和战斗!” 喧闹声从各个角落传出来。有些同意,有些反对。到处都是扭打在一起的人群。 在高地上,托格和阿格兰瑟怒目对视,在这桩几天前才发生的事件上,两个人谁都无法完全认同对方,他们各自的远见都已相当明确。 这时在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嘿,议员,你是站在人类那边说话,还是站在自己族人这边?”托格和阿格兰瑟同时向那里望去。很多人也往那个方向看。 整个大厅安静下来,矮人们暂时停止了歪歪扭扭的推搡,因为那人的话一语切中要害。 对于托格来说,这个时候让他困惑但也让他反省, 难道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要在密银厅的族人和米拉巴的联合城邦面前进行选择? 而对于阿格兰瑟,他领导着耀石评议会,如何选择再清楚不过了,如果那样能使他的族人们能够看清事实的话。阿格兰瑟忠于米拉巴,而且只忠于米拉巴。他注视着他的搭档,忽然觉得虽然侯爵对于托格?丹佐?锤击者的那些评语有些蛮横无理,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当火焰之厅的大门徐徐打开的时候,阿格兰瑟对于议会的信任发生了些许动摇。一支米拉巴斧头防卫队士兵冲了进来,他们以楔形队型冲入混乱的人群,然后强行把队伍撑开,很快清理出一块三角形的区域。侯爵和几个态度蛮横的议员跟随着女执政官,走了进来。 “我们人类并不想从矮人同胞身上看这样的行为。”埃斯拉图责骂道。 他原想把话更提高一个层次,沉着冷静地提醒他们,米拉巴城在外已经有足够多的敌人了,这样的争执根本不值得一提的。 “支持托格?锤击者,和被战锤部落的货物还有那些谎言套牢的家伙们……厄,被他们的故事迷昏了头脑,甚至改变了立场,”埃斯拉图毫不客气地警告道,“给我小心点,锤击者,免得丢掉你在军中的职位;还有你们这些人,还沉浸在布鲁诺?战锤的蜜酒和那些虚假的传奇故事里……想一想你们的忠诚在哪里吧。不要忘记了,是战锤部落在威胁着我们的城市。” 埃斯拉图慢慢地环顾四周,想让他们臣服于他威严的目光之下。但是在这的毕竟都是矮人,没有几个人会害怕,会让侯爵来左右他们的思想。 很多反对者都直挺挺地站着,注视站在高台上的那几人。阿格兰瑟真的很想知道托格是否准备摘下斧头勋章,把它扔到埃斯拉图的脚下。 “解散,我命令你们!”埃斯拉图侯爵咆哮道,“都回去干你们的活,睡你们的觉去。” 矮人们终于四下散开,侯爵和他的随从—包括那些人类士兵—也回去了,只有桑蒂拉留下与阿格兰瑟继续交谈。 “好啊,这可不像是一个真正的君王应该说的话。”托格咕哝着。当他经过阿格兰瑟时,低着头,并故意踢了一下议员的脚。 “刚才侯爵的到来真是失策。”当阿格兰瑟和桑蒂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说道。 “很多你们的族人在议会会议上迫使他这么做,”桑蒂拉解释说,“他们害怕布鲁诺王的来访会给矮人市民们带来不好的影响。” “以前就会这样,”阿格兰瑟阴沉地说道,“现在更是如此。” 阿格兰瑟思考着刚才的每句言语。他看到剩下的矮人们走出大厅,或者回到那一排排大炉子那里工作。他们的眼里带着深深的怨恨。 托格的言行无疑给整个部族划上了一道裂痕,在团结的矮人心中插入了一根楔子。 而阿格兰瑟不得不承认,侯爵刚才的到来已把裂痕弄得更大,把楔子钉得更牢了。 第五章 游魂之地 一行人越过了通往米拉巴的桥,然后沿着米拉巴河,来到距城东十天路程的地方。潜行森林高大的树木在他们南面若隐若现。据说那些树林里藏匿着很多兽人部落和其它一些令人讨厌的邻居。世界之脊的峰峦耸立在他们北面,山顶的白色积雪像是在对即将来临的夏季发出的挑战。 高高的草丛围绕着他们,蒲公英点缀着达卡汗德戎山谷起伏的旷野。不过,那些时刻警觉着的矮人们可没有被面前这平静的季节和风景所麻痹。在遥远的北方,在城外任何的地方,都不能掉以轻心。晚上时候他们增加了一倍的守卫,将货车围住,同时让崔斯特、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守护着侧翼。崔斯特时常也将关海法召唤出来加入三人组。 山谷的东头,距米拉巴仅有几百里的地方,米拉巴河掉头向北,从世界之脊的脚下流过。 而潜行森林也同样转向了北方,在河南几里的地方,如同影子一般依河而生。 “路要难走喽。”扎营的时候布鲁诺提醒着大家。 “明天正午前我们要回到山脚下,然后紧贴着树林的影子走。”他环视着他的族人,看到大家都勉强点头。 “后面几天会更难过的。”布鲁诺告诉大家,这次大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接着众人分散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照我看,路没那么难走。” 黛丽?科蒂对沃夫加说道。他正走向她和蔻尔森,他们的小女儿。黛丽将货车停靠在一个小斜坡边上,“至少强过路斯坎的街道。” “目前为止我们还算幸运。”沃夫加一边回答,一边伸出手要抱蔻尔森。黛丽欣然将孩子递给他。 沃夫加看着小女孩,她是莫拉尔达?霍林格——奥克尼领主夫人的女儿, 那座小镇依偎在世界之脊下,队伍离开冰风谷时所走那条路的西边。是沃夫加将蔻尔森从领主和他残暴姐姐的手中救下,这个私生女由于不是弗林格亲生女儿,正受到折磨。莫拉尔达为了保护自己丈夫的尊严,撒谎声称自己在路上被强暴了,而奥克尼领主判定沃夫加就是孩子的父亲。 沃夫加自然不是真正的父亲,在这以前他甚至都不认识莫拉尔达。可是看着蔻尔森,这个小生命让他格外珍视,他甚至希望自己就是她的父亲。当把目光从蔻尔森身上抬起时,沃夫加发现黛丽正深情地凝视着他,他立刻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幸运的男人。 “今晚要与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出去么?”黛丽问道。 沃夫加摇摇头,“我们离潜行森林太近了。没有我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也能做好警戒。” “你留下是因为担心我和蔻尔森吧。”黛丽说出了原因。沃夫加没有反对。 女人走过来要抱走小孩,沃夫加转过身体挡住了她的手,一直对她咧嘴笑。 “你不能因为我的原因放下你的责任。”黛丽抱怨道。沃夫加冲她笑笑。 “这个。”他说着把小孩举了一下。当黛丽过来想抱她时,他却又把蔻尔森抱了回来。 “这就是我的责任,最重要的也是最首要的—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也知道这一点。我们现在离潜行森林很近,也就意味着和兽人很接近。你会认为陆斯坎的街道比这荒野之地更糟糕,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凶险。你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战斗,亲爱的,我也希望能一直这样平静,不过这里……” 他不再说话,只是摇着头。 “如果兽人来袭击我们,你会保护我和蔻尔森啰。”黛丽说道。 沃夫加神情坚定地看看她,又低下头看看臂弯中天使般熟睡着的蔻尔森,泰然一笑。 “没有兽人,没有巨人,也没有巨龙能伤害到你,”他对小女儿承诺着,然后抬起头用同样的眼神望向黛丽。 黛丽想要回答些什么,沃夫加猜她正要说出那些招牌式的挖苦话,但她没有。她突然停下,就那样看着他,平静地点点头告诉他:她没有怀疑。 就像布鲁诺提醒的那样,第二天的旅程困难了许多,绿色的草甸被布满大卵石的小径所替代,向上一直延伸入山麓。南边的地势平坦一些,但矮人们将陷入浓密的灌木林和潜行森林危机四伏的阴影中。队伍中有那么多强壮的矮人,布鲁诺决定好好向敌人展示这支矮人队伍,让他们认清这支队伍的实力。 矮人们没有因此有什么抱怨。当遇到水沟或者损坏得特别厉害的路面,货车的轮子无法滚过,矮人们就会走到大车的四周,用他们强壮的手臂将车抬过去。这就是所谓的矮人的办法,这种不以苦乐为意,实用为先的态度让他们能够在坚硬的岩石中开凿出很长的隧道。虽然每次挖不多远,但总在前进。 看着他们行军,崔斯特开始理解到那是一种怎样的决心和深谋远虑,才造就了如秘银厅那样宏伟壮观,不可思议的地方。 他也理解了是怎样的耐心才让布鲁诺成功打造出了艾吉斯之牙—为了完美地展现对矮人大神的歌颂,需要在锤头上慎重雕刻每一个花纹,而每个细小的瑕疵都可能会让整个过程失败。 就在走出达卡汗德戎山隘的第二天,队伍已经十分地靠近潜行森林,可以听到鸟儿在树上歌唱,这时候前面的一声大喊证实了布鲁诺的另外一个担心。 “兽人出林了!” “组成战斗队形!”布鲁诺命令道。 “一队向左,组楔形阵!” 小达格纳喊道。“另外一队向右,组成方阵!” 左侧,森林的深处,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观察着,老练的矮人勇士们精确地反应。有一小队兽人冲出了树林,奔向队首的货车。 这些兽人似乎没有仔细侦查过他们的目标,等完全冲出灌木丛后看到静待他们的对手时,它们集体一个刹车,然后慌不迭地向一边逃跑,恨不得爹妈多生几条腿。 矮人们的表现展现了特有的沉着冷静和训练有素—嗯,大部分矮人。第伯多夫?潘特和他的手下的开膛手特训小队,却没有理会布鲁诺和小达格纳的命令,组成了自己的队形—一种专属于他们自己的战术。他们管那叫“扎堆”。不过在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看来,那让他们想起一场雪崩。潘特和他的手下们大叫着,呐喊着,争先恐后地一头冲进树林黑暗的阴影去追杀兽人们,并带着这份愉快的狂热杀入了第一道灌木丛。 “兽人们可能有埋伏,” 凯蒂布莉儿警告道,“用少量部队做诱饵好让咱们进入他们的‘罗网’。” 这时树林中又响起了呐喊声,在货车的南面,动植物和一些兽人的残肢,开始在开膛手小队冲进去的地方四处乱飞。 “不然的话,就是兽人太蠢。”崔斯特回答道。 他和凯蒂布莉儿一同离开了高处去和布鲁诺会合。等他们找到布鲁诺王时,他正双手叉腰站在马车的凳子上。几队矮人排成紧凑的阵型围绕在他周围。有一队战士正有技巧地经过另外两队防御方阵,准备进攻。 “你不去找点乐子?”布鲁诺问道。 崔斯特又看了看树林,骚动还在继续,就像火山喷发一样,他摇了摇头。 “太危险了。”卓尔解释道。 “该死的潘特让练兵显得无足轻重。”布鲁诺向他的朋友抱怨道。 他突然往后一闪,崔斯特,凯蒂布莉儿和站在他附近的瑞吉斯,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一个兽人从灌木丛中飞了出来,脸朝下摔在矮人王的面前。还没等布鲁诺的手下动手,一声怒吼从树丛传出,大家惊讶地抬头一看,只见第伯多夫?潘特高高地站在树上,接着借助树枝末端纵身一跳。 那个兽人正要起身,潘特不偏不倚正落在它背上,把它砸回了地面。或许它已经死了,但是身上沾满了短枝和树叶的狂战士变得更加疯狂,瞬间将兽人撕成了碎片。 潘特跳起身来,在四周跳着。 “您可以让队伍继续前进,吾王!”他对布鲁诺喊道。“我们很快就可以这里搞定这里。” “潜行森林再不会像从前了。”崔斯特嘟囔着。 “要是我是个住在这里的松鼠的话,我可能要考虑搬家喽。” 凯蒂布莉儿说道。 “我要雇一只大鸟把我捎走。” 瑞吉斯添上了一句。 “我们还要守在这里么?” 小达格纳问布鲁诺。 “不用了,让货车继续走吧,”矮人国王摆摆手说,“留在这儿我们都没法消停。” 潘特和他的手下很快又加入了队伍,虽然有些人受了伤,但他们毫不在乎,一起高唱着凯歌。这支队伍从来不知严肃为何物。他们的歌更像孩童游戏时的快乐旋律。 “看着潘特让我觉得,我年轻时受的训练就是浪费青春。”稍后崔斯特对凯蒂布莉儿说道,这两个人和关海法又开始在北边的山麓巡逻了。 “是呀,你可以去花点时间找面石墙用头撞撞,就象潘特和他的手下那样。” “不戴头盔?” “嗯哪。”女孩面无表情地肯定说。“可是我想布鲁诺会给那面可怜的墙上盔甲的。好保持结构的完整么。” “哈。”崔斯特点点头,然后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那天之后再没有兽人出现,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路仍然很难走,进度很慢,但没有一个矮人抱怨;就算在大雨滂沱的日子里,在岩石堆里行军时,也没有任何抱怨。 可是随着日子慢慢过去,越来越多的怨声在队伍中传播,很显然,布鲁诺没有很快返回南方的计划。 “兽人。”凯蒂布莉儿在高地上检查着一些残缺的脚印。女郎抬起头环视四周,仿佛在要从风和空气中发现些什么。 “也许没有几天。” “至少也有个把日子了。”崔斯特答道。他正站在不远处,手臂放在胸前,斜靠在一块圆石上,仔细地观察着凯蒂布莉儿,好像他知道一些她所不了解的。 “咋了?”听到这个暗示,女郎问他。 “也许我这边视野看得更宽些。”崔斯特回答道。 凯蒂布莉儿眯起眼,狠狠地盯了卓尔一眼,他正恶作剧式地咧嘴笑着。于是她用自己薄薄的嘴唇也回敬了一个相同的笑容。她正想送几句便宜的称赞,但发现卓尔好像不是在说笑话。于是她站起来,退后了几步,从更广的视角观察那些布满脚印的区域。这时她才发现,在兽人脚印旁边还有一些更大的足印。相当大。 “兽人先到这里。”她坚决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虽然崔斯特不想充当老师的角色,但是他对女人如何得出这个结论好像很感兴趣。 “巨人可能在跟在兽人后面,而我怀疑是兽人跟着巨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一起走?”凯蒂布莉儿回头看了看足印,“不是山丘巨人,” 她解释道,一般与兽人联盟的是山丘巨人。“而这些脚印太大了。” “可能是山巨人,”崔斯特说,“同一种生物,但是大一些。” 凯蒂布莉儿怀疑地摇着头。多数山巨人从来不穿鞋,最多也就用兽皮把脚包起来。而这些足跟的痕迹十分清晰,她相信这双特殊的鞋子作用一定不错。而且,这脚印比较的瘦,当然这是相对而言,通常山巨人的脚都是又大又宽的。 “岩巨人可能会穿鞋子,”女郎推断到,“霜巨人也总是穿鞋的。” “所以你认为是他们在跟着兽人?” 女郎又看了看崔斯特,耸了耸肩。崔斯特问的太直白了,她发现她的推断十分脆弱。 “可能,”她说,“也许他们只是毫不相关的。也许他们在一起路过而已。” “可能是霜巨人和兽人一起么?”她怀疑地问道。 “那一个女人和卓尔一起呢?”崔斯特嘲讽地笑道。 两人并没有继续在意那些脚印,继续往前。痕迹不是新的,更何况,就算是一个兽人,或者一群兽人再加上一两个巨人,在攻击一支由五百矮人组成的军队之前也要考虑一下的。 天气炎热而干燥,但再也没有怪物的迹象出现在这群顽固东行的矮人面前。他们沿着一条满是尘土的小路向上爬,烈日照在他们背上。然而当他们爬到山顶开始走下山背时,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巨大,布满岩石的山谷出现在他们面前,山谷的北面和南面都是高耸的山岭。谷中阴暗之处星罗棋布,即便是那些地方也无法挡住阳光从缝隙里钻进去。地面显得阴暗,沉寂,不知怎的还有点神秘。虽然看不到明显的水源,仍有几缕薄雾在谷中飘动,杂草上滚满露珠。 布鲁诺,瑞吉斯, 小达格纳和沃夫加一家带头走下山去找等待车队的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 “你看到了什么不爽利的事情?”布鲁诺问崔斯特,他发现这个平时很冷静的卓尔面上有一丝不安的表情。崔斯特摇摇头,仿佛不知道怎么样用语言表达出来。 “有点奇怪的感觉。”他解释道。 他回过头看看阴暗的山谷,再次摇摇头。 “我也感觉到了,” 凯蒂布莉儿插了一句,“好象有人在看着我们。” “可能是的。”布鲁诺说道。 他把鞭子在空中甩得劈啪作响,让他那支有点不安分的队伍沿路而下。矮人发出一阵大笑,不过那些在他旁边的人看上去可没那么舒服,尤其是沃夫加,不停地回头看着黛丽和蔻尔森。 “你的车最好不要在最前面。”崔斯特提醒布鲁诺。 “就象我以前告诉他的那样。” 小达格纳附和道。 布鲁诺只是哼了一下,然后一边叫队伍继续前进,一边回头招呼着后面的车和车旁边的卫兵。 “呸,他们全都有点犹豫了。”布鲁诺抱怨道。 “你感觉不到么?” 小达格纳问道。 “感觉?我全身都泡在里面了,小子!我们要在那里停留,”他指向下面不远处的一块平坦开阔的土地,那个地方大概在山脊三分之一高处,“然后把他们集合起来,我要给他们讲个传说。” “传说?”凯蒂布莉儿问出了一个每个人心里都想问的问题。 “这个山隘的传说,”布鲁诺解释道,“菲尔山隘。” 对于布鲁诺那些来自冰风谷,又非矮人的朋友来说,这个名字没什么含义,可小达格纳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吓得面色全无——当然那只有见过矮人苍白脸色的人才看得出。尽管如此,小达格纳还是以平日的效率执行了命令,他组织车队从山梁顶部到达布鲁诺所指的高地排成一线。等到矮人们手忙脚乱地集合起来,各自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后,布鲁诺爬上一辆货车开始他的演讲。 “你们嗅到的是鬼魂的味道,那正是困扰你们的东西。”他解释道。“你们应该会在这里嗅到鬼魂,因为他们遍布此处。那些古丹佐王国矮人的魂魄们,已经死去很久了,他们是在和兽人的战斗中死去的。”他将臂膀扫向东方,对着前面宽阔的山隘,“那是如何伟大的战斗呀!你们的祖先成百地死在这里,孩子们,而他们的敌人死了成千上万。你们要牢记这一点。我们赢了菲尔山隘之战,所以等下途经看到任何鬼魂的话,如果他是个兽人,尽量嘲弄它们吧,如果是个矮人,请对他鞠躬。” 从冰风谷跟随着布鲁诺来到此地战士们都满怀真诚敬意望着他们的领袖,尽管他提高了声调,并再次向部落兄弟强调此事,以提起他们的注意力。布鲁诺?战锤知道,这著名的鬼魂出没之地,将会有灵异事件在等待着他们,甚至他的内心是有一丝怯意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我们应该再往南部行进,”他继续说,“沿着巨魔平原进入奈斯姆平原。”他停顿了下并摇了下头,接着呐喊了一声“嘿!” 崔斯特和他的朋友们观察着布鲁诺的手下,这些矮人战士们人声鼎沸,群情激昂,毫无胆怯担忧之色。 “但我想,孩子们,我们可能在经过那些死去的英雄们时候,会有一点小麻烦。”布鲁诺总结道,“你们不能使战锤部落蒙羞。现在去把你们的队伍召集好,我们在过山隘的时候将货车紧紧排成两排,如果遇到了那些老家伙们,要记得保持我提醒过的应有敬意。” 士兵们很快听从指挥开始行动起来,重新将货车组队,并向那个宽畅的山隘行进。他们按布鲁诺的指示排列紧密,两两成队移动。在最后的货车准备好出发前,一个矮人唱起了一支赞颂古代战役中传奇英雄的歌曲,尽管歌中所唱并非发生在菲尔山隘的那场战役。这一刻,所有的矮人都跟着咏唱起来,他们的声音雄厚而坚定,驱散了这个阴森之地的寒意。 “就算这里有鬼魂出没,”崔斯特对凯蒂布莉儿低语道,“他们也不敢跑出来打搅我们这支队伍的。”在他们身边,黛丽安静地跟随在沃夫加的一旁。 “你老是在和我说这条路有多可怕,”她埋怨道,“现在我着实有点担忧。” “我从来不知道哪里对于我们来说才是更好的安身之地,”黛丽对他说,“要你去为一个来自悲惨城市的人献出你的生命?我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咱们谁都不想,” 凯蒂布莉儿赞同地说道,她给了反应有些吃惊的野蛮人一个消除戒备的笑容,“是的,咱们谁都不想。” 山谷中的风呜咽地吹过,也许是风,更抑或是其它什么,听起来象是在为持续的歌声作着伴奏。 地上铺满了白色的石头,矮人们起先以为那些只是石头,直到其中一个矮人走近了才发现那些都是森森白骨。兽人和矮人的尸骨层层叠在一起,头骨,腿骨,有些裸露在地面上,而有些则半埋在地下。尸骨周围还散落着已经锈迹斑斑的金属、断剑和一些早已锈烂了的盔甲。山谷中弥漫着的雾气,幻化出奇怪的形态,有时候像是矮人,又像是兽人的样子,仿佛这些残骨烂铁的主人仍然在世一样。 战锤部落的士兵们跟随着他们坚定不移的首领,沉浸在悲壮动人的歌声中。他们用歌咏向亡灵们致敬,歌声此起彼伏地在山谷中回荡着。 他们在夜里安营休息,货车围成圈聚集起来。容易惊慌的马匹被牵引到中心,宿营地外围则紧密地点起一圈火把。矮人们歌声不断,以此来避免亡灵们在夜间靠近生者。 “你们俩晚上不要出去,”布鲁诺跟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说,“别把你那愚蠢的大猫叫来,精灵。” “这里最好不要让任何其他位面生物进入,”布鲁诺解释道,“包括那只猫在内。” “你担心若是打开通往刚特格瑞姆要塞之门的话,可能会进入一些异界的可怕生物?” “我和我的牧师们谈过了,目前不是最好的寻找要塞的时机。” 崔斯特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我觉得我和崔斯特最好一起出去在外面守着。” 凯蒂布莉儿说。 “我不希望那样。” “为什么?” “你想说什么,布鲁诺?”崔斯特插话问道。 他和凯蒂布莉儿向矮人靠近了些,包括一直在一旁偷听着的瑞吉斯,“这是个闹鬼的地方。”布鲁诺观望了下四周说。 “这儿都是你的祖先吖。” 凯蒂布莉儿答道。 “不仅仅是这样的,”布鲁诺说,“我猜想,我们中的多数,包括那些亡灵,都想要安然度过这一晚。” “猜想?”瑞吉斯有点怀疑地问。 布鲁诺对此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回答,随即转向了崔斯特。 “我们有必要在这里勘察一下。”他解释说。 “你觉得刚特格瑞姆要塞就在这附近?” 布鲁诺又耸了下肩,“只是怀疑——它的位置应该更靠近米拉巴——但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些线索。这场几百年前的战役当时是兽人占据优势的,而我们的祖先们比他们更加睿智… 因此赢取了胜利。这里山隘的一些地下坑道,有些洞穴是自然的,有些是由丹佐王国的矮人挖掘的。我们的祖先把这些隧道都互相打通了,以此作为休息补给,疗伤,修补武器的场所。 更令人吃惊的是,他们曾将一小队兽人引至这里,当这群愚蠢的兽人冲进通道的时候,丹佐的战士们突然从隐蔽处杀了出来,冲散了他们的进攻,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无疑是一场艰苦的对战。兽人们一直是我们矮人的劲敌,很多祖先战士们牺牲在此地。但最后还是我们取得了胜利,杀死了绝大多数的兽人并把他们赶回老家去。我相信,先人们战斗的通道一定就埋藏在这里某处,我想要找出这个秘密的通道。” “那种地方一定又脏又恶心。” 凯蒂布莉儿补充了一句。 “总要有人要去整出一条道来的,”布鲁诺似乎也同意这个说法,“也许那个人就是我。” “你是说我们大家?”瑞吉斯更正了一下。 布鲁诺朝他狡黠地一笑。 “你准备带着你的人在这地底下挖出那个古代通道来?” 崔斯特问道。 “不,如我所说,先带大家通过此地。我们必须先回到秘银厅完成我的王位继任仪式,这是首要做的,冬季来临的时候再决定要带多少人马回来。让我们看看能找出些什么。” “那为何一定要从这里经过?” “动动脑子,精灵,”布鲁诺望了一眼四周的宿营地,除了他们的帐篷外四下已是一片寂静,他回答说:“当你已经知道前面存在危险,你会做好最坏的打算去面对它,当然你也可能设想到最坏的情况而退回去,想好了的话,你将不再恐惧。” 确实如此,再望了一眼周围的营帐后,崔斯特终于明白了布鲁诺的良苦用心。 这个晚上似乎并非一直是宁静的,甚至有一次,一队站岗的士兵叫喊了起来“有鬼啊!” 然后把营地弄得鸡飞狗跳。 黑夜里总有些诡异的影子在闪动,引来阵阵惊叫。虽然白天赶路很辛苦,士兵们这一晚仍然睡得不踏实。黎明来临的时候,他们又得继续赶路,用歌声来驱走心中的恐惧,这才是一个矮人应为的。 “梦之山和天火。”布鲁诺指着两座山峰向他的朋友们解释说,一座朝北而另外一座面向南方。“记下我们所经过的吧,精灵。你是个游侠,比我们更认路,以后再来的时候可能用得上。” 这一天平安地度过了,队伍沿途经过了五座山头,虽然还未走完。天亮之后他们又上路了。快近中午的时候,整队人马迈着轻快的脚步前进,从前到后反复唱着几天前的那首歌。 战狂的部队和其他矮人都一路快步跟随着。 这时一辆离布鲁诺不远处的货车忽然倾斜,它后方的右轮掉了下来。拉车的马受到惊吓顿时暴跳起来,发出一阵嘶鸣。两个矮人车夫很难控制局势,他们从车边上跳了下来,慌忙抓住车子两边,以防备它朝后倒塌。后方对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仿佛一张裂开着的饥饿大嘴。 崔斯特见势迅速冲了过来,跃到受惊马匹旁把它拖住。他扬起闪烁的弯刀割断了拉马的缰绳,使它脱离开整个车队。 凯蒂布莉儿从卓儿身边跑过去帮助那些车夫;沃夫加也从布鲁诺的车上跳了下来,加入了援助队伍。 货车的重力拖着两个仍然使着劲的矮人,和来救他们的凯蒂布莉儿,朝着黑漆漆的深坑滑去。 毫不迟疑,沃夫加扑倒在深坑旁,胸口抵着悬崖的边缘。他那有力的双臂抓住了货车上剩下的马套,车终于没有完全掉落下去。然而那是个陡峭的山崖,沃夫加也只能暂时性地拖着车和人不往下掉。 野蛮人着急地叫嚷着,这时有一个细小的身影朝深坑跑过来,飞快来到他的身后。崔斯特并没有叫上瑞吉斯,而他们发现半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也加入了进来,他和布鲁诺一起抓住绳子的末梢,站在货车边上。 “抓住他们了!“底下传来一声叫喊。 小达格纳和其他许多矮人和布鲁诺一起抓住拖人的绳索,使之固定住。 凯蒂布莉儿是第一个从悬崖边上爬上来的,不久后两个被撞伤的矮人也被拖了上来,所幸他们伤得都不重。 “馋鬼呢?”布鲁诺喊着,当其他三个都爬上来后,惟独不见半身人的身影。 “这里下面有好多地道啊!”瑞吉斯的尖叫声从底下响了起来,原来混乱中他竟掉了下去。 听到喊声,矮人们慌忙用强有力的手臂,一起使力把瑞吉斯从底下拽了上来。沃夫加再也无力抓住那辆坏掉的货车,它坠落了下去,消失在黑暗中,一阵辟呖啪啦的声响之后渐渐不见了。 “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布鲁诺和其他人都朝瑞吉斯喊着,可怜的半身人已吓得哆哆嗦嗦,脸色白得如同一朵秋天的云。 他摇了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我以为那是你,”他对其中一个车夫说,“我……我想把绳子递给你。就掉了下去……我是说什么都没有碰到……我说。” “放松些,半身人,”布鲁诺安慰他,拍了拍瑞吉斯的肩膀,“你现在很安全。” 瑞吉斯点点头,似乎还未从惊慌中恢复过来。 黛丽在边上给了沃夫加一个热烈的拥抱和亲吻。 “你做得真棒,”她对他低声说着,“要不是你抓住了货车,他们三个肯定会掉下去,摔得粉碎。” 沃夫加从她身边朝凯蒂布莉儿望去,后者正安逸地躺在崔斯特的怀抱里,却也正望向沃夫加,眼神里充满感激。 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众人都很受这个事件所刺激,布鲁诺?战锤走到深坑边上,叉着腰大叫:“你们这些该死的鬼魂!你们除了能变成团烟来吓唬人,屁都不是!” 深坑底下回荡开一阵低吟,一些矮人都纷纷向后退却。 布鲁诺毫无畏惧,“哦,你们现在真的惹怒我了!”他辱骂道,“如果你们要说什么,出来讲个明白,躲着搞鬼算啥!” 低吟声忽然停息了,随之是一段不安的宁静,没有一个矮人敢移动或发出声响,他们都在猜测布鲁诺的挑衅是否会引来鬼魂的攻击。 又过了一会,终于什么都未发生,也没有任何诡异的事物从深坑里钻出来,围观的队伍慢慢散去了。 “让潘特和他的士兵排成一长行走在前面开路,”布鲁诺向小达格纳命令道,“我不再想损失一辆货车了。” 队伍又开始移动,崔斯特守在他的矮人朋友身边。 “和亡灵挑战?”他问。 “呸,他们除了习惯于虚张声势外什么都不是,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人。” “也许吧。” “牢牢记住这个地方,精灵,”布鲁诺说,“我想这正是我们解开刚特格瑞姆要塞之迷的地方。”意志坚定的矮人王迈步走回到自己的马车旁,再一次拍了拍瑞吉斯的肩膀,指挥着队伍继续前进,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总是一意孤行的布鲁诺?战锤。”崔斯特低语。 “他不是一直那个样子的么?” 凯蒂布莉儿来到卓儿身边反问道,把双臂轻轻环绕在他的腰上。 整整三天,他们都在菲尔山隘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走。途中不断有鬼魂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吓人,山谷中阴惻恻的风也一直呼啸而过。走过的有些区域相对还比较平坦,有一些则遍布古代战役后的残留物。 战士们所看到的远古遗迹并非全是有形的,有时候通常只是一种失落的感觉。这是一片让人失魂落魄的土地,充满了沉重,触手可及的悲悼气氛。 第三天的时候,爬上某处高坡的凯蒂布莉儿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银色的河流正穿过这片土地,蜿蜒着向东面向上,好象一条巨蛇。这一发现让她感到高兴起来。 “瑟布林平原。”听了凯蒂布莉儿的描述,布鲁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其他的矮人也振奋起来,点头称是。这条伟大的瑟布林河几英里之外就是秘银厅的东部了,矮人们曾经沿着这条河道打开了通过东方的大门。“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到家了。”布鲁诺说。喜悦之色浮于脸上,他们终于安全通过了这闹鬼的山隘将要回家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带大家走这条路线——如果我们所要做的只是要回到秘银厅的话。“当周围的人还沉浸在兴奋中之时,凯蒂布莉儿质问布鲁诺。 “因为我就是从这条路返回家园的, 你也是;还有精灵,瑞吉斯, 沃夫加,若他也想这样的话。小达格纳和我那些最精干的士兵们同样如此。现在我们了解这条路线了,在军队的保护下我们获得了经验。而且我们即将开始真正的探寻。” “你以为秘银厅那些官员们同意让你随便又跑出去了么?” 凯蒂问他,“你现在是他们的君王,也许你还记得?” “他们同意?是,我现在是君王了,还好你记得,”布鲁诺大声地回应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丫头,还有谁有权利来质问我的所作所为?” 对于这一点,凯蒂布莉儿确实是无法回答的。 “你不和崔斯特一起出去转转么?”布鲁诺问。 “他今天带着瑞吉斯出去了。” 凯蒂布莉儿说。她望向北方,似乎试图沿着山脊要侦察出些什么来。 “半身人肯定又罗里罗嗦了吧?” “不,是他自己想要一起去的。” “真难以置信,瑞吉斯会这样么。”布鲁诺晃了晃他长胡须的脑袋。 瑞吉斯,这个昔日的享乐家的身上,似乎有了很大的转变。在穿越世界之脊凛冽的寒风时,他没有如以前那样发出半点抱怨,相反总是向他的朋友们说一些鼓动人心的话。每一次行动,这个小小的半身人总是冲在前面,想要帮点什么,而以往的他总是习惯于躲在别人身后。 这一转变让布鲁诺和其他人感到不安,这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了。但无论如何,这似乎是种好的转变。 不远处,沃夫加走到黛丽身边的时候,发现她正望着避开众人,的在讨论着什么凯蒂布莉儿和布鲁诺。野蛮人注意到他的妻子几乎是专注地盯着凯蒂布莉儿看,以女人特有的眼光仔细地打量着凯蒂。他伸开有力的双臂从她身后抱住她。 “她是个好同伴。”他说。 “我看得出你还爱着她。” 沃夫加将黛丽轻轻地转向他,“不……” “哦,你当然还爱她,我的感觉不会错的!” 沃夫加有些语塞地回答,不知道到底该讲些什么。 “她现在对我来说,是路途上,战斗中的好同伴而已……” “也是你生命中的……” 黛丽接着说。 “不。”沃夫加坚持说。“我曾经希望能够和她在一起,但这已经是过去的想法了。遇到你和蔻尔森之后,我感到幸福和满足。” “谁说你不是这样的?” “可是你刚才说……” “我说凯蒂布莉儿是你生命中的好同伴,事实上她确实是,”黛莉更正说,“你不必为了我而故意避开她。” “我不想伤害你。” “她也不想。她是你的朋友,我愿意看到这样。”她推开了沃夫加,往后退了几步凝视着他,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说实话,我一直很担心你会仍然希望得到她的爱。我无法抑制住这种想法,虽然我并非要故意这么做。自从我俩在一起之后我就很相信你,你真的不必要为了保护我而远离凯蒂,因为她确实是你的好朋友。好多人都希望有象她这样的一个朋友呢。” “我也希望,”沃夫加承认说,有些好奇地望着他的妻子。“你为什么现在要和我说这些?” 黛莉不禁笑了笑。 “布鲁诺正在说从这里回秘银厅的事情。他希望你能和他一起回去。” “我只想呆在你与蔻尔森的身边。” 当野蛮人这么试探地问她时候,黛莉摇了下头。 “你这一生都会和我和我们的女儿在一起的。但现在你应该同布鲁诺、崔斯特、凯蒂和瑞吉斯他们一起上路。我知道,你爱他们每个人。” “这条路途很危险。”沃夫加说。 “那你更应该跟随他们并帮助他们了。” “这些人是矮人!” 尼克维利格大声叫道,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很兴奋,如释重负。 屈德没能爬上那块陡峭的岩石,因此无法看到布鲁诺车队往南留下的足迹。他斜靠着石头,头垂下来。他的左腿又肿又胀,已经无法弯曲。屈德不知道在那个小村庄稍做休整时候,他那被撕裂的伤腿有多糟糕,不过他明白要不是在那里接受了些治疗他根本无法再继续赶路,也许是神灵的护佑,牧师的祈祷终于起了效果。 一路上,当他跟着尼克维利格飞快赶路时,坚强的屈德还是没有任何的怨言。他们走得异常辛苦和艰难,两个矮人都几乎快要耗尽他们最后的力气。他们需要暂时休息一下,正当此时,他们发现了同行者的足迹。 “如果我们朝着东南方向走就一定能赶上他们。”尼克维利格说,“你还能走得动么?” “那必须一直不停地跑。”屈德说,“这点距离够我们跑到累死。” 尼克维利格点头表示同意,他转回身,小心翼翼地试图从块陡峭山崖上爬下来。忽然,他停住呆在那里,紧紧地盯着某个地方看着。屈德顺着同伴的眼神望去,看到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一只巨大的豹子,浑身的毛色仿佛夜空一般漆黑,正蜷曲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 “别动。“尼克维利格低声叫道。 几乎不用回答,屈德的想法和尼克的一模一样,虽然他知道那只大猫肯定也看到了他们。 他考虑着如果它向他们扑过来,自己该如何行动,他将如何在那豹子的蛮力和利爪下求生? 他决定,如果那只猫就这么扑过来,一定要让它血肉横飞。 几秒钟的停滞后,豹子和矮人谁都没有动。 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后,屈德从躲藏的山壁后闪身走到前面,将那把巨大的斧子垂放到身体一侧,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只黑豹只是望了望他,并没有任何威胁的姿态,事实上,它显得有点毫不在乎的样子。 “请不要和她打。”从旁边传来一个喊声,两个矮人瞥见一个棕发的小半身人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有人要和关海法打起来的话,她会停不住的。” “那是你的大猫?”屈德问道。 “不是我的,”半身人回复说,“她是我朋友的朋友,如果你们能明白的话。” 屈德点点头问:“那么,你到底是谁?” “我也想知道你们是谁,”半身人说,“实际上我正准备问你们呢。” “如果你先回答我的提问。” 半身人弯了弯腰,“我是秘银厅的瑞吉斯,”他说,“国王布鲁诺?战锤的朋友,也是你们刚看到那只经过车队的侦察员。我们从冰风谷回来。” 听了此话,屈德和尼克都松了口气。 “秘银厅之王的身边的人么,真是罕见啊。”屈德说。 “奇怪到你无法想象。”瑞吉斯快嘴回道。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这时两个矮人也注意到此地居然又多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这一次不是什么黑豹,而是一个黑暗精灵。 屈德差不多吃惊地要倒地。而他的朋友,正在往下攀爬的尼克维利格也惊到几乎抓不住山壁。 “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是谁,”瑞吉斯忽然想起了什么,“而且我想你们应该没有听说过崔斯特?杜垩登的名字和他的大猫关海法吧。” “等一下,我知道他!“尼克维利格从上面向屈德喊道,”布鲁诺的卓尔朋友,我们都有所耳闻!” “既然知道我,那不妨告诉我你们又来自何方呢?”崔斯特问道。 尼克维利格迅速从山壁上滑了下来,正好落到屈德身边,这两个矮人显得镇定一些了,尼克维利格顺手拍掉外套上堆积的尘土。 “我叫屈德?迈克努科历司;”屈德说,“这是我的朋友尼克维利格,我们是艾默瑞斯?战冠王的部下,来自众箭要塞。” “你们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来到此地。“崔斯特意识到这一点。 “无法想象的远,”屈德回答说,“一路上我们为了甩掉了兽人和巨人的跟踪,走了很多弯路。” “我想,你们有很值得告诉我们的经历,”崔斯特说道,“但这儿不是听故事的好地方,让我们去和布鲁诺会合吧,他肯定会有兴趣听你们的述说。” “布鲁诺王也正在车队里?” 尼克维利格问。 “我们从冰风谷返回秘银厅,这里一路上埋葬着刚特格瑞姆?战锤部落的英灵。” “向摩拉丁吾神告慰死去的人。”屈德习惯性地行了矮人的礼节。 崔斯特点点头,“愿摩拉丁保佑布鲁诺王。” “愿摩拉丁或者哪位神灵保佑我们,指引我们去找回我们的队伍吧。”瑞吉斯跟着喊道。崔斯特和两个矮人望了一眼半身人,他正不安地东张西望,似乎很担心屈德和尼克威里格所说的那些巨人随时会冲过来,向他们五个扔大石头一样。 “小关,继续巡察。”崔斯特向黑豹下了命令,随即走向矮人。 当那个敏锐的卓儿精灵靠近的时候,两个大胡子本能地打了个激灵,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 “瑞吉斯,你陪他们去找布鲁诺,”崔斯特说,“我和关海法在周围转转。”他向矮人们行了个礼,崔斯特跃开后,屈德和尼克维利格显然地放松了神经。 “有崔斯特在身边我们会很安全的,”瑞吉斯也走近了和矮人说道,“比你们意料得要安全多了。” 屈德和尼克维利格互相对视了一眼,转向半身人点了下头,尽管他们对瑞吉斯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不用担心,”半身人很了解似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你们很快会习惯他的。” 第六章 兽人的非常智慧 两名矮人的到来惊扰了碎踵村, 这股扰动同时也向世界之脊的荒原深处传播,本地人不太待见这些纷扰。在两名矮人启程离开后,村民们才从最初的恐惧中缓过神——他们以为自己会被攻击,并且以受害者的身份给这次惨案增加谈资。 处理外来事务时小心稳妥点总不会出大差错。 同时,碎踵村的居民也足够老练地认识到,不能过度高估闭关策略,他们限制了外出的商旅,还把值日和守夜的人数分别增加到两倍和三倍。 每个夜晚,只要发现了一点风吹草动, 岗哨就会把讯号“一切正常!”从一个检查站传递到下一个。 每个人都会凭借他们在艰苦生存环境中训练出的高度警惕,扫视村子围墙的地面。 甚至在矮人离开的第一个十日末,警戒依然严密,没有人偷懒闲聊或者睡觉;甚至,连个别人靠墙打个盹的现象,也不存在。 哨兵之一凯若曼陶派尼斯在屈德和尼克维利格上路的第七夜当值,他已经疲惫不堪,因为怕一觉睡过去,他甚至不敢靠墙解解乏。每当听见沿着围墙环绕来的‘一切正常’传到右侧时,这个人就打起精神,摇摇脑袋,盯着墙外的黑色区域,作好他的喊话准备。 午夜刚过,口令传递仍在继续,正向黑暗中窥探的凯若曼刚刚传完令。他很有信心,下一次的传令将完全符合他这边的实际情况。轮到他时,他喊道—或是刚要喊—“一切正常”。 他刚开口便听到了头顶的破空之声,而且偏偏不走运,因为他挡在投石的运动轨迹上,所以他的‘一切正常’变成了‘一切正-啊’。 刹那间他感觉到头颅炸开,接着被埋在围墙的砖头竹篾还有那袭击的石块下,死了。 凯若曼并没听见周遭的喧嚣,以及漫天大石块砸进围墙和建筑的,不绝于耳的,崩裂之声,它们正在瓦解小村庄的防御;他也没有听见,人们对骑乘凶残座狼的兽人军队的示警,它们扫平了残缺不全的城镇。 他更加没有听到的是,他的亲人、朋友、家园的湮灭。 埃拉斯图侯爵摸了摸他的胡子,这是一个矮人展示自豪的动作,经常被用作炫耀自己的胡须。当然,托格根本没有过于留意人类侯爵的红色髯须,因为人类蓄须的成果连最糟的矮人都比不上。 “何事晋见,托格?锤击者?”在他身后,四名保镖,即锤头护卫队员,忿忿地围作一团窃窃私语。 “你不觉得我找你做事是你的荣幸吗?”矮人答道,“在你和你老爹没生出来的日子我就在米拉巴忙活我的事了,你对我来说微不足道。” 侯爵挫败的表情显示,他对陈述或者说昭然的事实,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托格在米拉巴服务已经很久很久了。 “只不过宗族血脉让我感到陷入了困境。”埃拉斯图解释说。 “困境?”托格问道,同时搔着络腮胡子,“一个你同时拥有石砾和牛奶的境况?” 侯爵的脸布满了迷惑不解的神情。“进退两难。”他解释道。 “怎么?”矮人问。托格好不容易掩饰住自己的笑。如他所知,人类都有一种自来的优越感,而装聋作哑则是矮人卸除怒火的最简单的方式。 “什么怎么?”侯爵回问。 “对,就这么。” “够了!”侯爵叫道。很明显他,而托格只对他耸了一下肩膀,好像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你的行动让我困扰。” “会那样吗?” “米拉巴的人民尊重你。你是斧头防卫队最为他们所信赖的指挥官,一个集声望和荣耀于一身的矮人。” “啊呸,埃拉斯图,你是在羞我这个大胡子矮人,也是在让其他矮人脸红。”他说完这句话,扭头正视着他,“不过我猜,这些小子随着年纪增长,很快就能变出一大把胡子。” 埃拉斯图看着他,好像要甩他一个耳光似的,这种表情让托格很是受用。 男人叹了一大口气,准备开口,但通向宣讲堂的门冷不防地被推开了,随后执政官桑蒂拉?星曜走进来。 “侯爵大人。”她鞠躬致意。 “我们正在讨论,我是否应该派你,融掉托格盔甲的斧头徽记。”侯爵回答,迅速岔开了托格的话题。 “是吗?”矮人无邪地问。 “够了!”埃拉斯图再次责备, “你很清楚我们是怎么想的;你也清楚,为什么我把你叫到这来。想想看,你将代表矮人去和我们的敌人接洽。” 托格举起他手指短粗的手掌,他的表情蓦然变的严肃起来。 “你要照看好被你称作,我们敌人的那些人。”他警告埃拉斯图。 “还要我提醒你,布鲁诺战锤和他的族人,从我们这里窃走了多少财富吗?” “呸,他们拿走的可不是一点点!我可盯着他们很久了。” “不是商队,是他们的铁矿。还需要提醒你,自从秘银厅的熔炉复燃后,我们的贸易额跌落了多少吗?去问桑蒂拉,她比其他人更了解维持交易和扩大购买群体的难处。” “的确是,”女人说,“自从秘银厅光复,我的工作变得十分棘手。” “我们的也一样,”托格赞同地说,“依我所见,他们会让我们过得好些。” “战锤一族在米拉巴不受欢迎!”埃拉斯图声明。 “那他们也不是我们的敌人,”托格回答,“在你这么称呼他们之前,最好仔细着些。” 侯爵坐在椅子里,身体忽然前探,以至于托格本能地抬起手移向右肩,靠近他斜背在身后的巨大斧子的把手,这个动作换来侯爵和他的四个侍锤卫兵的睚眦相向。 “布鲁诺王饱含善意而来,”托格在情势稍缓和后开口说,"他一路前来这里,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且他也作为朋友被迎进了城。"“或者是来打探他最大竞争对手的虚实的。”桑蒂拉说。但是托格只是耸耸肩丢弃了这个想法。 “况且如果你早就把一个矮人的传奇放进了成,你怎么还能禁止你城市里的矮人去和他们交往游历?” “我的城市中有许多矮人提出强烈的要求, 希望派出针对布鲁诺王秘银厅的间谍,”埃拉斯图提醒他,“你也听过他们对派间谍进入秘银厅, 关闭锻造炉,或者灌水,淹没尚未完全开凿的矿道的呼声,这其中还有人想在战锤一族输出到市场的盔甲和武器中,掺入残次品。” 托格不能否认侯爵话语中的事实; 也不能否认,他自己在过去亦曾针对秘银厅发出过诅咒。但是那和这次的个人访问不同, 那是对未能谋面的对手的咆哮。托格在市场竞争策略方面可能对布鲁诺期待不高, 然而如果有敌人侵犯布鲁诺和他的族人,托格则非常愿意率领一支队伍,去援助他们。 “你们可曾觉得, 我们抵制布鲁诺的行为欠妥?”矮人问。侯爵和桑蒂拉交换了一下好奇的眼神.“你们可曾觉得,我们应该把自己的和他们的力量联结在一起,从而使双方获益?” “你想说什么?”埃拉斯图问道。 “他们找得到,比我们挖地百尺所能找到的矿石,质地还要优良的矿脉;并且他们还有很多优秀的工匠。你们别不信,事情就是这样。也许我们和他们的最出色的工匠,能用他们的矿石制造一些大家伙,而我们的学徒和他们的学徒——再不然就派老得眼睛发花,或者举锤不稳的——就可以把小矿石加工成一些小东西,比如栏杆和马车,而不是剑和胸甲,如果你们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话。” 侯爵的眼睛米了起来,但不是完全没有兴趣。托格立刻就注意到这一点,意识到,自己已经跨过了一道鸿沟。 埃拉斯图颤抖的如此厉害,好像他会从椅子中晃动出去,他以全部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摇着头,貌似气愤得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只是个想法。”托格说。 “想法?这有个想法,为什么桑蒂拉不把贴在你胸甲上面的斧头融掉?为什么我不把你拖出去吃鞭子,抑或为你申请叛变米拉巴的罪名?你竟敢替原则上的对手求情,替一个从我们手里夺走大把金币的矮人!你竟敢陈述秘银厅和米拉巴发展友谊的前景!更甚一步的是,你竟敢向我提出这一切!” 桑蒂拉?星曜走到侯爵专座的侧边。她把手放在埃拉斯图手臂上, 显然是要让他冷静。 她把目光投向托格,又向门口点了点头,示意他赶快离开。 然而,托格还没有离开的打算,至少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前,没有。 “你可能会憎恨布鲁诺与他的同胞,可能这有充分原因,”他说,“可是我更加觉得这是我们自己竞争力不强,而不是因为布鲁诺和他的同胞对我们做了什么。” 埃拉斯图侯爵又说出一句“你竟敢”但是托格继续他的陈辞。 “这就是我视角,”矮人平静地陈述,“你想移除我的斧头徽记,然后指挥斧头防卫队。 但要是你想用鞭子抽我的话,你就要留心我的族人了。” 这威胁幽然耳畔,托格单佐锤击者转身大踏步出了房间。 “我要把它的头穿在长钉上。” “那你就会看到两千个盾矮人在米拉巴横冲直撞。”桑蒂拉说着,仍然牢牢抓着侯爵的手臂。“我并不完全同意你对秘银厅里所有事物的评价,好埃拉斯图。但介于托格及其他许多人的反应,我怀疑目前保持公开敌对状态的明智性。” 埃拉斯图带有威胁地狠瞪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她想到,整个耀石议会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于是桑蒂拉留下他一个人,谦卑地低着头退了出去,默默地思索布鲁诺王的来访对米拉巴造成了多大的动摇。如果侯爵仍旧如此排他,结果对于这座历史悠久的矿业城市,或许会很糟糕。 桑蒂拉也暗暗为布鲁诺王明确地彰显,自己即使不受到欢迎也不会被公开遣责,的精明行为喝彩。没错这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策略;而且作为米拉巴的执政官,她的领导正在被布鲁诺玩弄于鼓掌之间。 “有俘虏吗?”奥伯德在和他的儿子俯瞰碎踵村的废墟时,他问道。 “没剩几个能喘气的。”阿尔根咧嘴邪恶地笑答。 “你有在审问吗?” 阿尔根直了直身子,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念头。 奥伯德怒吼一声,一巴掌拍在它的后脑。 “我们需要知道地有什么?”困惑的兽人问道? “他们说的任何东西都会有帮助。”奥伯德陈说着,缓慢并且清晰地突出每一个字,如同在和一个垂髫小儿讲话。 阿尔根嘶吼但却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不快,毕竟这羞辱是它自作自受。 “你知道该怎么审吧?”奥伯德问,他的儿子看着他,好像这问题谬不可及,“和折磨差不多,”奥伯德还是解释了一下,“除了在找乐子的同时,问几个问题。” 阿尔根的嘴唇卷曲成一个邪恶的笑容,他点一下头就朝着村子走回去,在那里许多战士早就开始摆弄大难不死的不幸村民了。 一小时后,阿尔根赶上了它的父亲,发现奥伯德正同协助劫掠村庄的巨人们谈判,与从前一样耍着政治手腕。 “我们出击时并没杀掉所有的矮人。”阿尔根说,他的音调混合了追踪的兴奋和沮丧。 “矮人?这么个小破村子里有矮人?” 阿尔根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是,”他说,“这里也并非没有矮人。” 现在轮到奥伯德和巨人们作丈二和尚状。 “城镇里没有矮人,”阿尔根说的很清楚,试图结束这个循环的迷惑圈,“十天前我们袭击矮人,两个跑掉了。” 那还不至于让奥伯德吃惊,因为他知道,有矮人至少曾从这快区域路过。一组兽人在离城镇不远的地方遭到屠杀。从袭击者使用的策略上看,它们很像是中了矮人的埋伏。 “他们去过那边,还受了伤。” “他们死在那儿了?” “没,还在跑,找秘银厅。我们出击前就跑了。” “多久?” “不久。” 奥伯德浮现出兴趣,“一次有趣的猎杀?”他问巨人。此时蓝皮肤的庞然巨人对他点头,表示肯定。 但是当记起阿德农克里瑟的警告时,奥伯德的表情很快改变了。“小型袭击,不要冒失。 我们把他们逮出来,一点一点地。”卓尔是这样说的。向南追踪矮人,可能会危险地把它们引向秘银厅的武装,引发奥伯德意想之外的战斗。 “不,由他们去吧。”兽人王决定,在巨人们似乎早有准备接受时,阿尔根的双眼圆睁,好像它们要从它丑陋的头颅上掉下去.“你不能...”年轻卤莽的兽人想争执。 “我能,”奥伯德打断他,“你让他们把毁灭和死亡的惨剧传遍秘银厅后,那里的矮人就会派人调查。那将会是更大更好玩的一仗。” 阿尔根的笑又一次扩展,奥伯德审慎起见,在陈说的末尾让它也参与进来。毕竟,任何提及秘银厅的行为,都会招致战士们向南冲锋。 “我们靠得够近,然后干架,一些矮人就滚回家。臭秘银厅就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迫不及待地想拆了它。” 尽管因赞同而颔首,对不大甘心的阿尔根,奥伯德还不得不补充“时机未到。” 第七章 忠诚的伪饰 布鲁诺有意把第伯多夫?潘特,排除在与费尔巴堡的两名矮人代表的会见之外。他知道他们是来传递瑞吉斯的口信的; 他也清楚,战狂会立即冲进群山为他的费尔巴同族们报仇。 尼克维利格和屈德讲述了他们的历险,直至与一个非矮人小队——崔斯特、凯蒂布莉儿、沃夫加、瑞吉斯——而不是矮人的相遇。 “成功的逃亡,”两个人讲完后布鲁诺祝贺了他们,“艾莫瑞斯战冠会以二位为荣。” 屈德和尼克维利格听到矮人君王的赞扬都有些飘飘然。 “你怎么看?”布鲁诺问道,征求小达格纳的意见。 年轻的矮人反复思忖着这个问题,然后答道:“我想带上包括开膛手小队在内的一队战士,沿路直到北方的瑟布林河。如果我们找到了袭击者,就会捶扁它们再回来;如果我们没有发现,就沿河南下到秘银厅与您会合。” 布鲁诺对整个计划微微颔首,这正是他希望的。小达格纳很出色,却也过于循规蹈矩。 “我也想阻击这些杀人犯。”屈德插话说。 他的话令得显然与他不齐心的尼克维利格,表露出极大的不安。 “忘了你的腿伤了?”尼克维利格说。 “呸,布鲁诺的牧师用它们暖和的手处理得很好。”屈德坚持己见,为了强调效果,他站了起来开始跳来跳去,除了一两次因疼痛而畏缩,他似乎已经可以上路了。 布鲁诺观察了一会这两个人。 “嗯,我不能让你们两个人都被杀,那样的话你们的事迹就不能被讲述给艾莫瑞斯?战冠。所以,屈德,你可以去追猎。而你呢,尼克维利格,应该和全体人一起回秘银厅。” “布鲁诺王,您的话语听起来,好像您要亲自率领追猎的队伍。”小达格纳听着布鲁诺说。 布鲁诺很清楚身边侍从的想法,尤其是小达格纳的,他曾发誓保证他的国王的安全。他认为对于他,秘银厅之王,最合适的路线就是,带着他的大队人马径直向南,回到他的王国的庇护下。在那,他才能指挥将来应对兽人及巨人匪帮的反击。这就是他期望国王去做的。虽然仅仅是个想法,它仍使布鲁诺浑身不爽。 他向崔斯特传递了一个恳求的眼神,黑暗精灵点了一下头作为知晓的回应。 “你觉得呢,精灵?”布鲁诺问。 “让我去调查那些野兽的话,可能要比潘特和他的狂人小队容易得多,” 精灵答道,“甚至比在场的好小达格纳还快捷;尽管我不怀疑他在狩猎兽人方面的高超技巧。” “那你可以跟着我。”小达格纳提出。 他的嗓音有些发颤, 这说明他预料到谈话进展的方向,而且他可不十分欣赏这个前景。 “我会的。”崔斯特同意了,“但是我的朋友也要跟着,他们都是我最信赖的,有充分理解并支持我的每一个动作。” 接着他一次向凯蒂布莉儿、沃夫加以及瑞吉斯颔首。稍待一会儿,直接面向布鲁诺点了头,矮人王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不,不,”小达格纳立即说,“你不能把我的君王带到那么野蛮的地方。” “我相信那是布鲁诺王自己的决定,我的朋友,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崔斯特回答。 他走向满脸笑意的国王,问道,“这是最后一次狩猎?” “谁说是最后一次了?”布鲁诺暴躁地说。 几个朋友都格格笑出声来。当小达格纳在地上重重跺他的靴子,恍然有所悟地叫着“小达格纳,你呀你呀”的时候,他们笑得更响了。 “呸,不过你也可以一起来,你这闷矮人。”布鲁诺对他的年轻指挥官说。“还有你。” 他又望着屈德说,后者严肃地点了一下头。 “您得带上一些战士!”小达格纳寸步不让。 “潘特和他的小伙子们。”布鲁诺说。 “不行!”小达格纳高喊。 “那你刚才还说...” “那是在我考虑到您要去之前。” 布鲁诺用一个下压手势示意这个激动的矮人冷静。 “那么潘特不行。”他领会了年轻指挥官的忧虑,说道。潘特——按照密银厅盛传的说法——能跟石头干一架,并且在赢得混战胜利之前,能把自己和身边所有人,都伤得半残。 “你自己挑选成员,二十个你最能干的手下——” “二十五个。”小达格纳辩道。 “那,让他们快些准备好。” 布鲁诺对小达格纳和剩下所有人说,“今天我就要出发。 我们要把兽人和巨人砸成烂泥。” 矮人环顾四周的朋友,发现沃夫加的笑并不像崔斯特,凯蒂布莉儿,甚至瑞吉斯的那么舒畅。布鲁诺马上就点头向他的养子表达了自己的理解,他暗示沃夫加这个现在既是父亲又是丈夫的人,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退出这次的追猎。 沃夫加的反应是绷紧了面颊,回点了头,大步走开了。 “你不会在想想那些我正在想你在想的东西吧!”辛格斯?麦克鲁夫说。 他是整个米拉巴外形最为凶悍矮人,极其敦实,从他那饱经风霜的红润脸庞上可以清楚看出他对待生活的糟糕态度。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没有丝毫填充那个空眼眶的意向,而只是用一个眼罩把它遮住了。他有一半的胡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右脸上的一大块伤疤。 “嗯,我正想着我在想的,”托格锤击者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想我在想些什么!” “嗯,我想你正在想出走,”辛格斯直接切入,引起了这个位于地下最高层的拥挤酒馆中所有其他矮人的注意,“我不知道侯爵对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打赌那和你爷爷要和你说的话差不到哪去——如果你的爷爷还在世,还能对你说话。” 托格猛地举起手把这些话,和别人的表情,逐出脑海。 至少他试着这样做,然而几个矮人走过来拖过椅子坐下,不止一个问他:“你当真要离开米拉巴,托格?” 托格疯狂地揉着头发。 “我当然不会,你们这些笨蛋!”他这样说,不过很不确定,“从我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开始,我们就在这安居了。” 即使连吼带吓,托格还是认识到自己的辩白中渗透着疑惑。那使他问自己,是否他真正考虑过走出米拉巴。能够确定的是,他一念及埃拉斯图,就变得像恶魔一样歇斯底里。不过,确然有一个想法深植与他的头脑和内心当中:现在是他推翻米拉巴撞锤王朝统治的时机吗? 他再一次用手梳弄自己浓密的头发,并且又一次,最后冲着周围的人大声“呸”了一口。 他迅疾地站立,以至于椅子都翻到在身后。跺着脚,他走开了,从吧台经过时还抓起了一大罐啤酒,给了得趣的酒馆老板一枚硬币。 酒馆之外是地下一层林立的建筑物,这里是米拉巴地城离地面最近的一层。托格打量了一下周遭,留意到石质建筑和构成它们的石块上的纹理。石头于他是如此熟稔,他觉得那仿佛是他自身的一部分,且早已溶入了他的血统。 “愚昧的埃拉斯图,”他悄声嗫嚅,“你们都是傻瓜,根本没把布鲁诺王和他的小伙子们当朋友看。” 他走开了,没发觉他最后的一句话被隔墙之耳——辛格斯,和其他倚在酒馆敞开的窗户边的矮人——听了去。 “他是这么想的。”一个矮人说。 “我我想他要走了。”另一个说。 “呸,你们除了知道自己喝的马尿叫什么名堂还知道个屁!”辛格斯对他们怒吼道,“你们知道自己喝的是啥玩意儿吗?” “我知道!”另一名矮人高叫道,“我喝的绝不是我已经喝得够够的猫尿。” 那招来了一声嘶吼,酒馆的多个角落都发出了惊惧的喊声。 然而辛格斯麦克鲁夫仅仅咧嘴,对他们一笑置之,继续看着窗外,虽然他的老搭档兼战友已经步出了他的视野。 除了他自己不相信和托格的否认,辛格斯仍对托格将会离开米拉巴的公众,暗自认同而忧心忡忡。布鲁诺王和他的宗族从密银厅的来访,把先前处于想象之中的敌人带入了现实,一个托格和其他许多矮人,都把布鲁诺视为朋友的现实。也许密银厅是竞争对手,但绝非敌人。埃拉斯图和其他领导人——绝大部分是人类——对待布鲁诺,和那些跑去听布鲁诺的冒险史,或者购买来自冰风谷的货物的, 米拉巴矮人们的态度, 给托格和相当一部分的矮人,作出了令人反感的榜样。 这次事件后第一次,辛格斯麦克鲁夫郑重地考虑起最近的经验,以及它们中包含的暗示。 他可不大喜欢他的想法中,蓦然地,也是积日地,所引导的方向。 “内疚可真是有趣啊,你现在还不这样认为吗?”当沃夫加回到戴丽科蒂和蔻尔森栖身的大篷车时,她问道。 “内疚?”沃夫加怀疑地问,“毋宁说是对我的责任的认知?” “内疚。”戴丽毫不犹豫地答道。 “在支撑维持家庭方面,我接受了保护家人的责任。” “那你认为,和两百个友好的矮人在一起,我和蔻尔森还会发生什么呢?你又不是要把我们丢在荒郊野外,沃夫加。我们会很安全的。步入危险的恰恰是你自己!” “真要是那样,我就是在放弃自己的责—” “噢,别再提起那个了!”戴丽截断话头,然后用吸引了好几个矮人的大嗓门说:“你得做你必须做的。你得去过你想要过的生活。” “你一路跟着我到这里...” “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戴丽说明,“我不想失去你——一刻也不—但我知道,如若你违背内心,整天同我和蔻尔森待在一起,我就已经失去了你。如果那是你内心中真实的想法的话,就到秘银厅来,我的爱人;如果不是,那你就和布鲁诺及其他人上路。” “如果我死了,离你而去,又怎么办?” 这问题不是处于恐惧而问的,对沃夫加而言,死在路上的恐惧根本不存在。他是一个冒险家, 一名战士,只要他仍坚定自己是在追随正确的生命轨迹的信念,那么他未来的经历中就不会有什么是无法接受的。 显而易见,他在征途上不会毫无抵抗地甘心受死! “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戴丽承认,“因为我了解你是想要去的。如果你死在路上,记着蔻尔森将会为她的爹爹自豪的。有时候我考虑过改变你的内心,欺瞒你让你待在我身边,但那不是你。我从你的脸上,那张迎着狂风舒展笑容的脸上,看到了事实。我和蔻尔森能经受命运,在你征程终点,为你安排的任何结局,沃夫加,贝奥尼加之子,只要你遵循内心的指引。” 她说着走近,跪在坐着的沃夫加面前,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为了我,给那帮兽人一个一拳,好吗?” 当看着她晶莹的双眸时沃夫加在微笑——它们比戴丽在路斯坎破败弄堂的艾伦酒馆,当女招待时,更为晶莹。关于上路,关于新鲜的空气,关于冒险,关于孩子,某些事涌入了女人的思想,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戴丽似乎变得更美丽了,更有生气了,更加强健了。 沃夫加把她拉近,紧紧地拥抱她。他的思维回到了罗比拉德把他带到路斯坎中心的那天,他给了他两种选择,一是南下,与戴丽和蔻尔森安然待在一起;二是北上,加入他的朋友们的冒险。听见戴丽的话语及她语调暗含的真挚、爱与赞成,沃夫加对于他作出转向北方的选择从没这么满意过,也从没如此清楚地了解自己的需求。 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在成为他妻子的女人身上倾注如许的爱意。 “我会为了你每个打两拳。”沃夫加说完,移近去吻他的妻子。 “不,”戴丽戏弄般推开他,“你得把每一个打飞得足够远。” 沃夫加的嘴唇再一次触到她的时,她没有动弹,在长久并且主动的吻中,他们起初很温和但逐渐变得急迫。野蛮人站起身,轻易就把戴丽举到身边,把她抱到车篷下的私密领地。 笑声环伺着沃夫加和戴丽。 第伯多夫?潘特满地乱跳,弄出了一连串反应他沮丧和挫败的噪声,他还踢着所过之出的所有石头,即使是那些大到踢不得的。和从前一样,即使这个顽强的矮人感到疼,也不会表现出来多少,不过是偶然咕哝一句再辅以一套咒骂,接着再在报复性地踢完另一块稳固的石头后多跳一下。 最终,在绕着布鲁诺王随机愤愤地嘟哝了好长工夫后,潘特停下来把他短粗的手支在臀部。 “你想插手一场战斗,一场属于我和我的小伙子们的战斗!” “我们要回敬一小队兽人和几只巨人一点颜色,”布鲁诺纠正,“不能算是战斗,要是潘特和他的小伙子在场,就更算不上了。” “那就是我们要做的。” “好极了!”布鲁诺叫道。 潘特睁大了眼。 “嗯?” “你个欠揍的二百五!”布鲁诺斥责他,“你看不出来这是最后一次了么?我们一回到秘银厅,我就又是君王了,那是多无聊的头衔!” “你说什么呢?你是最好的君王...” 布鲁诺用手臂的挥舞和夸张的厌憎神色让他肃静下来。 “接见扯谎的使者们,和傻得冒泡的领主还有更冒泡、更傻的女士们交涉........你还真以为在一百年内我能再一次拿起我的斧子?除非又有一支欠扁的卓尔军队跑来敲我们的门!所以现在我得到了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而你却想和你的迫害狂小队把我的乐子偷走。我本来把你当朋友看的。” 潘特站的笔直,开始用一个想所未及的念头分析目前的情势。 “我是您的朋友,布鲁诺王。”潘特阴沉地说,这是布鲁诺和任何人认识他以来,他表现得最克制的一次,“我会把我的人带回秘银厅静候您的归来。” 他顿了一下,对布鲁诺狡猾的眨了眨眼-嗯,它本来是狡猾的,最后,从潘特那传出来时便成了夸大的痉挛。 “我还希望您能尽可能早的回来,”潘特以布鲁诺所期待的会意继续说着,“可能袭击费尔巴兄弟俩的只是一小股力量,但您可能在在往来间,发现其他的散兵游勇,甚至在您回秘银厅的路上还冒出一支。祝作战快乐,布鲁诺王。祝您在看见您闪耀的厅堂前,再在斧头上添一千个豁口!” 伴着张狂的欢呼和吹嘘、对兽人和巨人死亡的许诺,以及秘银厅和费尔巴堡永存的友谊,布鲁诺小队和他亲切的朋友们,外加小达格纳、屈德和二十五名强壮的矮人,脱离了大部队,转北进入了群山中。矮人不是嗜血的种族,但他们也明白怎样去庆祝和兽人与巨人族的一战——那是他们最憎恨的敌人。 对这几个朋友,他们都因能再一次共同踏上冒险的旅途而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惟独感到遗憾的就是,这个晴朗的早晨里,未获选的那些人。 而对于黑暗精灵来说,故事与眼下纷至沓来,这是他的老搭档,带着同样的老而弥精的同伴情谊,带着对彼此、和对他们,在寰宇中的定位更深入的理解, 正迈进崎岖的土地,齐心协力去探险。这是众人祈盼的一天! 然而,崔斯特尚不知晓的是,他也正在率众走入他生命中最悲哀的一天。 序言 我并不畏惧死亡,我这样说。我且对我自己承认,我并不畏惧死亡,从我走出魔索布莱城的那天起就没有畏惧过。时至今日,我全然接受这个现实,只是因为我的一个特殊的朋友,他叫做布鲁诺?战锤。 这些言语从我口中道出,并不尽然是虚张声势,也不是为了彰显勇气的浮饰,更不是要将我自己擢举于他人之上。这只是简单的事实:我,不畏惧死亡。 我却也不想死,我坚定了意志,要反击任何试图杀死我的举动。我不会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愚蠢的跑进敌军的营地(尽管我的朋友经常为这个责备我,甚至我们仍旧活着这一明白的事实,也不能劝止他们刺耳的唠叨)。非也,我希望活上几个世纪,我希望永远活着,陪伴着我的朋友们,踏上永无止境的旅程。 既是如此,为何没有恐惧?我很了解我希望的道路—其实是我所选择的将要走的路—它危机遍布而且昭示着十分的可能:也许在不久的某一天,我,或我的朋友,将被杀害。如若我被杀,我显然迈入了死亡的国度;如若我亲爱的朋友们中,有一人受到严重伤害的话,我会生不如死。我不因为这条道路而羞怯,他们也不会。但在最后,秘银厅的信条将从他们葬殡堆上,骨灰的余烬中升华,这似乎抵消了表观的宿命。当卓尔进逼秘银厅时,当昔日敌军威胁到这个地方,布鲁诺作为君王,坚定地站在了冲锋的第一线。没错,这就是布鲁诺?战锤—从不会让哪个战士过分操心—杀死了班瑞主母本人,在他那把可怖的斧头上添加了最令人瞩目的豁口。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现在,由于有布鲁诺,我知道为什么,我不畏惧死亡。 以前,我把自己的无畏归结于对更高级的存在——一位神,一种死后的安逸。这安慰的想法仍然存在,尽管已经是综合信念的一部分,一个建筑于祈祷与盲目信仰的部分,而不是真正地支撑着我的认知——那才是指引我,让我踏着危险路途,怀着极致的内在平和,走出每一步的关键。 我不畏惧死亡,因为我知道,我是某些实在的一部分,一个观念,一个信条,那都比我的身心宽广得多。 当我问及布鲁诺他所选择的,远离秘银厅的道路时,我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问题:如果你途中遇害,秘银厅怎么办? 他的答案更是简要清晰:那光景下,他们会比猫在窝里、不敢露头的我,治理得更好! 这就是矮人的方式——这就是他们置于领袖身上的期望。即使是处于过度保护下的个体,比如首席侍卫潘特,也十分清楚,如果当真把布鲁诺荫蔽起来,他们就早已经杀死了秘银厅之王。布鲁诺认同了秘银厅的观念,一种神权统治,一种微妙的民主政治,囊括了特定的矮人——只要这个人目前占御着王座——而不理会他的具体身份。布鲁诺早已洞悉,他之前的和他之后的历任君王,都已或将要悲剧性地死于战争,留下其他矮人陷入失去他们的茫然无措。 这就是一位矮人君王的操守,因为身为君王必须清楚,王国比起君主要重要得多,宗族高于君王,宗族生存的法则就是正确的法则,而且它远高于王与平民等凡人的羁绊。 如果布鲁诺不相信这些,如果他不能真诚地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对他的敌人冷眼相向,布鲁诺就不可能称王秘银厅。当危险迫近时当缩头乌龟的领导者根本不能延续领导权。 一个认为自己至高无上无可替代的领导者只不过是个蠢货。 但是我不是领袖,这将如何适用于我和我所选择的道路呢?因为我的内心告知,我正走在一条由真理铺就的路上,一条动机惟善的路上(尽管它们有时是误导的),一条于我而言诚实的路上。我相信我的方向是正确的(至少对我而言),同时深藏我心的是,如果我不相信这一点,我就必须全力纠正我的路线。 一路走来,我已亲历许许多多的试炼。当然包括群集的敌人与无法胜数的物理障碍,然而伴随它们的总是心灵的痛楚。在绝望中,我曾经返回魔索布莱城向卓尔投降,以为这样他们就不会再纠缠我的朋友,在我的错误的基础上,我险些使得我最为挚爱的女子丧命。我眼看着困惑和疲惫的沃夫加从我们中间离去,害怕他将遭遇无法逃脱的险境。还有,尽管有分别带来的苦恼存在,我仍明白我不得不让他走。 有时,巩固你已经选择了正确岔路的信念很是困难。艾丽芬死去的一幕久久萦绕在我的脑海,我害怕,不过我明白对于往事,试图去改变它的努力是徒劳的。即使是在已经明了半个世纪前那宿命的一天,我的行为所导致的可怕后果的今日,我也相信我会选择相同的方式,那是我的心灵和道德强迫我选择的。因为那是我所能做的一切, 也是任何人所能做的一切。 内在的道德的指引,是这艰辛一路最理想的纪念碑,即便它不够稳固。 我会追随它,尽管我十分清楚我可能会遍体鳞伤。 只要我相信自己所行经的是真实的道路,如果我被杀,那我也泉下有知:在哪怕一瞬之间,我也曾是高于崔斯特 杜垩登的存在的一部分。 我正融入前路指示的精神中。 没有哪个卓尔,哪个人类,哪个矮人,能冀求比这更多的。 我,不畏惧死亡。 ——崔斯特?杜垩登 第八章 灾难边缘 “我们迷路了!”黄胡子矮人吼道。 他威胁性地往前迈了一步,险些被他那甩动的长胡子绊倒。他的肩膀宽阔,却几乎没有脖子,满脸是夸张的特征:一个硕大的鼻子,又长又宽;黄色髯须下是一张嵌满了硕大牙齿的大嘴;宽眼眶里缀着一双不羁的眼睛,它们在他陷入激烈的情感中时,似乎更狂放。尽管背囊装着全副铠甲,他仍然佩戴着自己的钢制鹿角盔。 “我们怎么可能迷路了的,你这该死的呆子?”他说,“你派出了所有的小鸟领路,不是吗?” 另一个矮人,他的兄弟,耸了一下肩膀,发出一串“哦—”声。 他低头看着他趿拉着的拖鞋,而不是惯常的厚重矮人长靴的双脚,随即踢得左近的一块石子弹进了灌木丛。 “你说了能把我带过去的!”伊万?石肩又吼道,“捷径?对,一个能把我们带到某处的捷径。带到秘银厅附近吗?不,是别的地方,你说的没错,’葫芦医’,你确实很快就到了这!” 怒气大作的矮人挺直身体,整理了一番他上身的锁链衫,斜睨着被在身后从左肩延至右胯的十字弓矢袋。 “滴,滴,啪,轰。”他兄弟第一百次警告他,同时手指在装了爆破之油的十字弓弹旁晃来晃去。 对此,愤怒的伊万的反应是抽出了一个仿造幽暗地域的黑暗精灵的十字弓制作的手持十字弓,把他对准派克。 “轰,你自找,’葫芦医’。” 派克双眼上翻,低声快速地吟唱起来。没等伊万阻止他,一根树藤探下来纠缠住了他伸出的手臂,裹住他的腰,把他拉起到只有脚尖能触碰到地面的程度。 “你不能玩这一手,”伊万警告他,“现在不行。” “没有‘轰’。”派克坚定地说,像个管教孩子的母亲般摇着手指。 他看上去当然和平时一样极为可笑:染成绿色的胡子从中间分开,绾到他的大耳朵后面,又同头发扎在一起垂落后背。他穿着浅绿色的分层长袍,还用粗绳子于腰间系紧,长袍的袖子挽起了好几折,如果他垂下手臂就会滑落遮住他的手。 伊万发出一声轻笑,向他的兄长许诺,他们很快就会有一场较量。 派克只是对他视而不见,走到他们小营地的一侧,那里有一碗架在火上煮好的焖菜。他们两个从卡拉度Carradoon山上的高飞之灵修道院出发已逾十天,要去替卡德利、卡德利的妻子丹妮卡以及修道院的其他成员,向布鲁诺再次正式加冕为秘银厅之王致意。伊万和派克从好几年前就叨咕着要去秘银厅转转—就在崔斯特杜垩登和凯蒂布莉儿路过高飞之灵,搜寻一个迷路的老朋友时起。随着落雪山脉各项事宜处置停当,和布鲁诺加冕礼这件大事的临近,时机看上去成熟了。 刚迈出落雪山脉的群山,开始他们的旅程时,派克这个灵体合一的德鲁伊他能引导他俩更快捷地走完这漫漫长路。尽管看上去他只能和懂得他每一声哼哼的伊万交流,但毕竟派克可以和动物对话的。他能高度准确地预报天气,并不是靠宽大袖子里的什么小玩意,而是凭借德鲁伊掌握的心灵传输,以树木之间的联系,一棵接一棵直到几英里以外。 伊万和派克迄今为止就是那样做的,而认为整个旅途都不自然的伊万一路上没完没了地抱怨。他们曾走进了一片深邃幽暗的森林。最初伊万认为他们进入了希尔密斯達——横跨落雪山脉和卡拉度Carradoon的精灵之森,不过在这个昏暗的地方转了一天后,他和伊万都意识到,这片森林的独特氛围与爱伯瑞斯和他优雅族人占据的魔法领域大不相同,不论这是哪,不论这是什么,它都比席尔明斯特森林更黑暗,更让人有不祥之感。风低吼着扫过,似乎他们到达了比预计更远的北方。 “你要让我失望了?”伊万在困住他的树藤下问道。 “嗯…啊...” 伊万格格地笑了一声,把能动的手臂放在被缠住的手臂下方,使十字弓掉到等在那里的手上。他快速把武器举到眼前,并用牙齿咬住弓弦,直到它绷紧就位。然后他咬住武器扳机,牢牢地用嘴噙着。蓦地,扳机扣动,一支弩箭在他的斜睨下射出。 “嗷唔…”派克察觉时大喝道。他从火中掣出一根木杖,迅速吟唱完一句听起来像是“沙-拉-拉”的咒语,向他的兄弟冲去。 伊万冷静地又有意地将弹药上好,仰起了十字弓,把它对着缠人的藤蔓。觉察到派克已经靠得太近,黄胡子矮人实用地放低了十字弓,瞄准正冲刺的派克开了火。 击向派克的弩箭打飞了附魔的棍子,深深地钉在上面,然后又裂成两半。一道致盲的冲击波暂缓了派克的冲锋,让这个受到震慑的矮人站定原地,他右侧的胡须和头发都冒着烟,右臂仍旧举着,只是攥在手里的附魔棍棒剩下了半截。 “嚄...”矮人德鲁伊呻吟着。 “哈,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的树。”伊万允诺,他再一次把十字弓放进嘴里,手准备放下一枚弹药。 派克扯过一根藤条,高高荡起,重重地撞向伊万。当撞了满怀的矮人兄弟弹开时,他俩“荡”得更起劲,几乎飞了起来。当然啰,在强韧藤条的牵引下,他们毫无争议地再次荡回,又结实地撞在一块儿。 他们就这样弹来撞去,派克抓住了伊万的十字弓和挥舞的手臂,而伊万则拳殴派克——尽管他们离得近到足够抱作一团,以致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顽固的藤条一直缠的紧紧的,两个挣扎的矮人似乎只保留了摆来摆去的动能。 当派克的法术失效,惯性把抱团的石肩兄弟送上云霄时,他们正向最高点运动,一齐发出了“唔—”的声音后他们着陆了,并且又滚了一段路。 他们紧贴着火堆滚过,火苗灼疼了伊万的鼻子,使他叫出声来。他们撞上了派克搭起的帐篷的侧面,震得藤枝碎叶乱飞。在第一时间,派克扭得足够远来施展下一道法术,所以伊万立刻用它有力的手掩住了他兄弟的嘴,派克立即咬了他。 通常像这样的兄弟二人间的大打出手,还可以持续好一会儿,然而火堆旁传来的一声低吼,终止了两人将要奋力击中对方面门的,两败俱伤的扭打。 匍匐的两兄弟转过头,看见一头大黑熊正在抓挠他们的蔬菜焖锅。 伊万推开派克,大步跨出。 “赞美摩拉丁!”在四处踅摸自己的利斧时他叫嚷着,“他给我弄了一件新斗篷!” 派克的尖叫响彻夜空,方圆百里的鸟儿都沉静下来。 “闭上你的臭嘴!”伊万吩咐他。 他冲到一旁,检视着他的武器,同时听到他的兄弟在他动作时又开始了吟唱。伊万希冀自己也能作出相对低伤害,却最为恼人的大自然的把戏。 当他手拿斧头,冲出去到达营火边...发现派克坐在心满意足的熊的身前, 舒适地靠着它的皮毛休息。 “你不会是...”伊万呻吟着说。 “嘻嘻嘻。” 伴着一声咆哮,伊万抬起手臂,把斧子打着转扔进草坷里。 “倒霉催的卡德利。”他发着牢骚,因为伊万眼中,卡德利在派克心底创造了一只怪兽。 在所有动物中,卡德利首度把野生动物纳为宠物,是从一只他称作珀西瓦尔的白色松鼠开始。派克开始因为他结交的朋友,而在飞翔之灵修道院声名鹊起(对伊万来讲却是臭名昭著,他认为整件事都令人尴尬),尤其是在卡德利和丹妮卡的孩子中间。迄今为止,这些朋友囊括有一只大雕,一对秃鹰,一窝黄鼠狼,三只鸡,一头叫布布的倔驴。 现在,再加上一头熊。 伊万叹了一口气。 熊发出了柔和的低啸,好像趴在地上让它很舒心,它待在那,几乎立刻打起了呼噜。派克也一样。 伊万更幽怨的叹了口气。 “我不提议鼓掌欢呼,不,”侏儒南弗多解释说,他袖珍的胳膊环抱胸前,一只大脚焦虑地扣着地面,“但是也可能被认可,行!” 他站直不过三尺半,还长着一副鹰钩鼻,秃脑瓜只在耳朵上和后脑围了半圈白发。南弗多不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人物。然而他却是北地最富盛名的炼金师之一,这一事实埃拉斯图和桑蒂拉都清楚得很。 米拉巴侯爵开始拍手,他的微笑舒展而真诚,因为南弗多刚带给他一块被特殊对待的金属块,一块精炼精焠过的,十天前从矿里取出了原矿石。 在造诣颇深的侏儒应用了一套新的熔铸方案后,这块金属比同期出炉的都要坚硬得多。 而一边的执政官正忙于观察比较这些金属块,几乎没时间加入鼓掌庆祝,不过她还是赞赏地向侏儒点了点头,这被南弗多欣然接受。两人在南弗多受雇于埃拉斯图,并被他带到米拉巴前就是好朋友,这次聘任也是桑蒂拉多为谋力。 “有你的金属加工配方,我们的产品将被证明是北地最优秀的。”埃拉斯图说。 “啊...”侏儒在犹豫,“它们会比以前要好,不过嘛...” “不过什么?没有‘不过’,亲爱的南弗多,执政官桑蒂拉已经签署了保证书,那会让我们用最好的—不仅是比较好的,而且是最好的—来收回近几年失去的贸易份额。” “我们对手的矿脉更为富集,他们的技术完美无缺,”南弗多解释道,“我的方法能一定量增加我们产品的强度和韧性,但我怀疑我们还不能让秘银厅相形见绌。” 埃拉斯图似乎瘫在椅子里,他的拳头在身侧仅仅攥着。 “但我们有所提高!”南弗多饱含热情地说,希望这种情绪会有影响。 实际并没有。 “我相信这是炼金术配方第一次,在可见改进尺度上,被公正地认识到,”桑蒂拉星曜补充道,她悄然向南弗多使了个眼色,“尽管许多炼金师作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声明,但很少—不,不是很少,是根本没有人—通过魔法以外的途径,作出本质的改进。” “任何改善都会有助益,”桑蒂拉继续说,“过去有很多客户,都在米拉巴和秘银厅的选择上犹豫过,如果我们能提质不提价,那我深信我们就能拉来不少人。” 埃拉斯图对这来了兴致,甚至开始点头,但是南弗多横插一嘴:“嗯...” “嗯?”侯爵怀疑地问。 “合金熔铸的精制溶液成本很高。”侏儒说出了实情。 埃拉斯图把头埋进手里。他身后的四个战锤侍卫,低声咕哝了几句不可闻的咒诅。 “你用了合金?”桑蒂拉问,“我以为你在用石墨做实验。” “我本来是,”侏儒答道,“所有的配方都是以应用石墨为附加前提的,”他耸了一下肩膀,“不过不幸的是,那最终弱化了产品。” “等等,”埃拉斯图尖刻地开始了公然的挖苦,侯爵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的手指指指戳戳,好像弄清了实质所在。“你找到混合金属的方法了? 那样做的话如果使用更坚韧的金属,就能得到更优质的产品,但如果你用更廉价的,就只能得到脆的?” “是的,侯爵。”南弗多承认,在大脑袋尖利的讽刺前低下了大脑袋。 “听说过合金煅炼术吗,亲爱的南弗多?” “是的,侯爵。” “我认为你刚重新发明了这一整套方法。” “是的,侯爵。” “我该付你多少钱?” “够了,”桑蒂拉星曜介入道,说着走向侯爵又把手放在他的前臂,让他冷静,“这可能是通向丰厚利润的第一步,若是南弗多的技术让高昂的成本降下来,那就会不无收益。不管怎么说,这看上去是一条潜在财富之路的第一次尝试。我该说,是个好开始!” 她的劝解让侏儒的腰板稍稍直起来一些,然而埃拉斯图侯爵作出的反应以不过是一声冷笑。 “那么,穷精竭力,好南弗多,”他说,“别拿我的时间和金币在试验里打水漂。回去工作,没有大进展就别来见我。” 侏儒简略地鞠了一躬就逃出了房间。他走后,艾拉斯图侯爵沮丧地大吼一声。 “炼金术是一门名不副实的科学。”桑蒂拉说。 这是她过去提过好多次的建议。埃拉斯图花了一大把钱在他的炼金师上,事实上这是他们许久以来听过的最大的进展。 “这样可不行,”他阴沉地说,好像愤怒都被刚刚的一吼耗尽似的,“布鲁诺王到我们的城市把它搞得人心昏昏,他们会用他们的矿石和工匠打败我们。” “不会的。” “我们的市场潜力还很大,因为不是所有的商品都需要秘银厅的昂贵矿石,”桑蒂拉提醒他,“像那些锄头和犁,铰链和轮轴,到目前出售数量都超过了剑和胸甲。秘银厅只不过削减了我们贸易的一部分。” “就是这一部分铸就了一座矿业城市。” “确实如此。”桑蒂拉不得不承认,但也只是耸耸肩。 她从未对近邻矮人堡垒的收复表现出过度的激动,但也想着,战锤一族比起先前居住在那里的邪恶灰矮人来讲,是更好的邻居。 “他们的声势在壮大,”埃拉斯图说,他似乎更像在对自己说话而不是对桑蒂拉,“布鲁诺王,传奇人物,现在回到他们身边了。” “冈达伦战锤王本人已为人熟知,”桑蒂拉辛辣地答道,“从浩渺的迷失中归来。” 埃拉斯图对他听到的每个字都摇头,“和布鲁诺不一样,他于我们的时代夺回来秘银厅。 和那些个奇怪的朋友还有忠心的族人,布鲁诺重塑了北地的格局,恐怕他的归来意义深远。 布鲁诺登极之后,你会发现,维持我们赖以兴盛的订单将会愈加困难。” “并非如此。” “我可不想冒这个险,”埃拉斯图怒道,“光凭个人威望,他就足以撼动我们的城市,我已经把他的小算盘看得清清楚楚。 一次简单的过境, 一半的矮人就念叨他的颂词。不,不能这样下去。” 他坐回椅子里,把一根手指放在厚实的嘴唇上。手指后绽开了一丝笑容,好似一套复杂的计划正在酝酿成型。 桑蒂拉好奇地看着他,说道:“你不会在想...” “有很多方式能让秘银厅的荣誉产生裂痕。” “什么方式?”怀疑的桑蒂拉问。 “我们有厚待布鲁诺的矮人,是吧?我们这有些矮人现在正高呼秘银厅之王和他朋友的名字,而他拒绝这些赞颂。” “托格不会认可针对秘银厅的破坏活动。”桑蒂拉论述道,轻易把谈话的方向看了个透彻。 “他如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会。”埃拉斯图神秘地说。在南弗多带来最初的误导消息以后,侯爵第一次露出了宽广真实的笑。 桑蒂拉星曜只是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她听过他的谋划,因为他把掌权的一大部分时间都拿来做这个。然而几乎每次操作时,这都成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尽管有他的咆哮——甚至比那还邪乎时,四个永远支持他的战锤护卫队员也会加入——埃拉斯图并不是个实践家。他想保住他已经拥有的,甚至还会试图以安全和保守的方式去巩固它,譬如雇佣炼金师;但迈出越矩的一步,比如去尝试针对秘银厅的破坏活动,甚至冒挑起战争的风险,显然不是这个人的风格。 尽管如此,观察下去会很有趣,桑蒂拉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第九章 此即吾所行 对屈德?迈克努科历斯而言,这景象比他目睹过的任何一幕都要痛彻心肺。照他的评判,碎踵村的居民对于跟自己村庄毫不相关,却把自身卷入了一场冲突的屈德和尼克维利格,表现出了豁达大度及体贴的照顾。尼克维利格和他的到来确实陷他们于险地,而他们竟以这两个远离城邦的矮人料想之外的友好和开放招待他们。 现在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 屈德在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尸横遍地村子废墟间穿梭。他赶走了一具尸体上面的食腐鸟,然后因为悲恸闭上了眼睛,他认出来,这个女人正是他长途跋涉到这里,从疲惫中复苏过来后,第一眼见到的几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之一。 布鲁诺?战锤注视着这矮人阴郁的举动,鉴视着屈德脸上的表情。在这件事之前矮人就立志复仇——矮人商队遇袭并被屠戮,屈德也失去了朋友和一个兄弟。矮人可以接受一个诸如此类的,存活世上不可避免的悲剧。他们通常生活在蛮荒世界的边陲,几乎总是忙于应对层出不穷的危局,然而屈德坚韧面孔的神色稍微有些异样,它显得更压抑,从某种程度上说,应该是更痛苦。在这纷繁的纠葛中还掺杂了强烈的内疚。屈德和尼克维利格在逃亡路上只不过无意中来到了碎踵村,但结果是整个村镇化作尘埃。 简简单单地,惨无人道地,被摧毁殆尽。 屈德穿行于冒着焦烟的废墟中,他的沮丧和内疚一览无遗;这一点从他走过众多兽人的尸体时,都要照脸狠踹一脚的事实上,得到了证明。 “你认为有多少只?”崔斯特从一个离此较远的村庄勘察行迹——以便更精确地推测碎踵村的劫难——回来时布鲁诺问道。 “一小队巨人。”卓尔说。他指着远方的一道围篱,“三到五只,我从足迹和一堆石头路标上推断的。” “路标?” “他们策划过这次袭击。”崔斯特推断,“我猜这些巨人在夜间向村子投了大堆的石头,目的是削弱防守。这进行了很长时间,至少几个小时。” “你怎么知道?” “有些地方的围墙在再次被击垮前,有仓促重建的痕迹。”他说着指向村子远端的一角,“在那边,一个女人被石头压住,而其余的居民仍有时间移开石头,把她拖出来。在石块绵延不断轰击的绝望中,一小撮人离开了村子试图偷偷跑到巨人的上方去。”他转向围篱,指着一块被重新摆放过的石头,它正对着崔斯特找到巨人足迹和路标的位置。“他们根本没靠近,因为兽人就埋伏在那里等着呢。” “有多少?”布鲁诺问,“你说一小队巨人,那多少兽人进攻了村子?” 崔斯特环顾四周的毁败,目光定格在尸体上,人的和兽人的。 “一百只,”他猜测,“可能多些,也可能少些,大体就这么多。它们在这只死了一打,说明村民们已被完全击溃了。巨人投出的大石杀死了许多人,并且有章法地撕裂了防线。村里三分之一的武装都被杀死在围篱边上,那使得仅存的二十个忠诚的守卫退居到镇内设防。我不认为巨人的参战范围延伸到了镇里。”他的嘴唇抿得很紧,语调十分低沉,“我不认为,它们还有那样做的必要。” “我们会还它们一点颜色看看,你是知道的。” 崔斯特颔首。 “你是说一百只吗?” 布鲁诺扫视四周接着说道,“我们的数目比超过了四比一。” 矮人再看着卓尔时,只见崔斯特放松地站着,双手搭在腰带边的弯刀上,一种冷酷和渴求兼具的表情镌刻在他的脸庞,这让布鲁诺也产生了一些不安,及对冒险的激动,对熟知他俩的众人也是同样。 “四对一?”崔斯特问,“你该把把一半人手派回潘特和秘银厅那边,只是为让这更有趣。” 一个狡黠的笑让布鲁诺沧桑的面庞出现了皱纹。“跟我想的一样。” “您可是名君王,该死的!您难道不知道那意味什么吗?” 小达格纳泼冷水似的反应,对作出追击兽人和巨人,来为被摧毁的村庄和屈德的同伴报仇的宣言的矮人王布鲁诺来说,并不多让他惊讶。小达格纳是从他布鲁诺的指定护卫的角度来思考的,布鲁诺有时也承认过,他需要在自己判断之外的保护。 但就他被关注的程度而言,这次不同以往。他们领地离碎踵村只有几日的行程,这一次行动是职责所在,他有把握在清除本地区的,类如兽人和巨人恶棍的事业上,尽一份力。 “肯定意味了一件事,我不能放任欠揍的兽人跑到我的地盘到处杀人。” “兽人再加上巨人,”小达格纳提醒,“一支小型军队。我们不是出来——” “我们就是出来杀光屠杀屈德同伴的家伙们的,”布鲁诺截断他的话头,“对我来说它们有可能是同一伙人。” 旁边的屈德颔首表示赞同。 “而且还是比我们设想的规模更大的一支队伍,”倔强的小达格纳争辩道,“屈德说是二十只兽人和几个巨人,但是夷平城镇的数目比那要多!您该让我回去把潘特和他的人叫来,外加我们最好的一百名战士。然后我们再去把欠揍的兽人和巨人揪出来。” 布鲁诺望着崔斯特,“那样的话足迹会消失吗?”他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恳求。 崔斯特点点头,说:“如果我们想靠带着矮人大军冲进丘陵来给它们一个惊喜的话,那不会有丝毫助益。” “一支正规军会干净利落地宰掉兽人和巨人们。”小达格纳说。 “但那会发生在他们选择的战场。”崔斯特提出异议。他目视布鲁诺,显然布鲁诺已经全盘接受了。“你要招来一支军队,而我们或许有一条新途径摸到敌人那。没错,我们将会击败它们,但是它们也会看见我们的到来。我们将会迎着巨人投出的石雨和它们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型——有绝壁为障或者更糟,居于陡崖——冲锋。若是我们现在跟踪它们再突然进攻剁碎它们,那就是我们选择并布置战场。这样就不会有飞来飞去的大石头和据险可守的平台,除非我们是防守的一方。” “听上去好像你在寻找乐趣。”凯蒂布莉儿暗讽。崔斯特的微笑说明,他无法彻底否定她所说的。 小达格纳立刻又要争论,说真的,这似乎就是他在这里的作用,然而布鲁诺听得够多了。 国王抬起手让他的指挥官安静。 “去找出踪迹,精灵。”他吩咐崔斯特,“我们的朋友屈德还要把兽人的脑浆子砸出来呢。按矮人的规矩,我欠他这个。” 屈德的神色表明,他很是欣赏辩论的良好结局。似乎就连小达格纳也接受了这一裁决,他没有再说什么。 崔斯特转而面向凯蒂布莉儿,“你呢?” “我以为你不会问了。你把大猫带来了吗?” “马上就得。”崔斯特承诺。 “瑞吉斯和我,负责在你和布鲁诺间传信。”沃夫加补充道。 崔斯特点点头,这个集体各司其职,配合得如此合榫,所展现出和谐让布鲁诺对他的决定更有信心了。 事实上,布鲁诺需要这种支撑。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反复地为这超出自私限度的行为不安,他也许正把他的朋友和追随者们,引进一个绝境,因为他惧怕,抑或憎恶,在这次旅程尽头迎接他的勾心斗角的政治生活。 但是,看着他技艺精湛的朋友们开始了渴望的冒险,布鲁诺耸耸肩膀把这些疑惑丢到一边。当他们处理完这件事时,当所有的兽人和巨人都死掉,或者被赶回深邃的山洞的时候,他将会回到秘银厅即位,他要用这近在咫尺的胜利作为他的身份及他的理想的座右铭。当然,那里将会充斥官僚体制下伪饰的应酬——似乎无尽的取悦达官贵人的流水席面,然而也会有冒险——布鲁诺向他自己许诺,再一次想到了刚特格瑞姆的秘密。有朝一日会再见广阔的大路,感受拂过他粗犷胡须的山风。 在许下诺言时,他微笑着。 他没有意识到,期望越大,失望就越教人绝望。 “这里全是乱石,即使它们有如此大的数量,追踪也很困难。”崔斯特在和凯蒂布莉儿登上村北的乱石坡后说道。 “也许不会。”女郎答道,示意崔斯特跟上。 他走到她身边时,她指着地上一块灰暗的石头上一点红色的印迹。崔斯特单膝跪下,脱下手套用指尖捻起,把它移至眼前微笑地审视着它。 “它们受伤了。” “它们故意给他们留下活口,”凯蒂布莉儿说,“好像是很开化的兽人哪。” “对我们有利。”崔斯特说。他简单地作出结语,扭头看见一个硕大的身形正拐过弯。 “矮人准备要沿路前进了。”沃夫加宣布。 “我们给他们找了一条可以走的路。”凯蒂布莉儿指着那块石头说道。 “这是矿石的浮色还是俘虏的血?”沃夫加问。 这声提问磨灭了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脸上的笑意,他们当中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令人不快的可能性。 “我猜是矿石,”崔斯特说,“通过村子的遭遇,我没发现有任何仁慈的迹象。如果是另一种情况的话,我们还是快点动身吧。” 沃夫加点点头,对瑞吉斯使了个眼色走开了,而后者就要对布鲁诺、小达格纳以及其余人传信。 “他好像很轻松。”沃夫加走后,凯蒂布莉儿对崔斯特说道,渐渐远去的沃夫加又回到了他矮人先遣队的职位上。 “他的新家庭让他够惬意,”崔斯特答道,“够令他宽恕自己的过失。” 他向前方迈出步子,然而凯蒂布莉儿抓住了他的胳膊。当他转而面向她时,他发现她脸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的家庭让他惬意到,看到我们在这里一起肩并肩的行动也一点都不会难受。” “我们只能盼望,有朝一日能活得更沃夫加一点。”崔斯特咧嘴笑着回答说,“就在不久以后。” 他离开凯蒂布莉儿,用轻松写意的步伐跳过了坎坷的石子坡,凯蒂布莉儿连试着跟上他都做不到。她了解他们追踪的模式。当她小心翼翼地追踪时,崔斯特就会不停地在她周围的有利位置上移动。当她自己的注意力凝注在足下,卓尔就像她的另一双更锐利的眼睛。 “你是不是太久没把大猫叫出来过了!”当崔斯特掠过她时她对他说。而他则摆了摆手应付她。 他们迅捷移动了几个小时,血迹已经很容易跟踪了,及至他们找到它的源头——一个倒毙路旁,让他俩如释重负的死兽人——后面的追踪就再明确不过了。出山的路没有多少条,而他们唯一的踪迹前方,蜿蜒的道路却是几乎无法穿越的,即使是有一双大长腿的巨人们也不行。 他们让联络人给后面带信,只等矮人们过来扎营。 “要是痕迹不中断,我们两天之内就能追上它们。”崔斯特在晚餐时对布鲁诺承诺道。 “那个兽人死了三天了,而我们的敌人走得既不急又缺乏目的性。它们离得可能比我们预计的要近,可能从较低的地区折回去找食物了。” “那就是我把守卫加倍的原因,精灵,”布鲁诺塞着满嘴吃的答道,“我可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被一百只兽人和一撮巨人逮个正着!” 这恰恰是崔斯特希望找到那一百只兽人和一撮巨人的方式。 第二天全天他们都在行军,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勘探到许多近期经过的迹象,比方说小溪谷里众多的足迹。另外,持续的迹象使崔斯特对敌人军队数目的推测更为自信,这也指明了道路。 卓尔和凯蒂布莉儿知道,他们在迅速接近中,兽人和巨人根本没有掩饰它们自己,或警惕背后明显的跟踪。 它们怎么会呢?碎踵村与蛮荒边境的其他村落相同,是一个被掩蔽的去处,那里在通常状况下,连村庄全然的灾难和毁灭,都要有一二十天或几个月,才能为当区的其他住民所知,即使是在商旅繁盛的夏日也如此。除去像秘银厅一样的几个商品集散地,这里并不是商务往来频繁的地段,这里的崎岖山路也不是旅人常至之地。碎踵村不在商贸干道上,它和另外一打,或更多的群落一样,位居边界——绝大部分的居民都是猎人——即便曾经有过,也是很稀罕地能在地图上被标记出来。 这些地点都很荒凉,都是未曾开拓的土地。以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的理解,兽人和巨人当然很清楚这一点,那些不太认同他们的敌人在把一个村子屠戮殆尽后还会于撤退途中设下岗哨确保安全的人也持这一观点。 第二晚两人加入矮人们的晚餐时,崔斯特以极致的自信向布鲁诺重申了他的预言。 “告诉你的人好好睡。”他说,“在明天日落前我们就能跟敌人见面了。” “在下一天的日出前,我们的敌人就都会死翘翘。”布鲁诺保证。他说这番话时,他望着邀请他来和他共进晚餐的矮人。 屈德带着严峻和感激点点头,接着兴致盎然地埋头于大嚼他的羊腿。 这里的地形是遍布茂密常绿植被的乱石断层,位于陡拔高峻耸立入云的群山的掩映之下。 狂风呼啸径坠,在山壁间盘旋流连。回环卷曲的溪水沿坡面流泻跳荡,为蓝灰色的山幕缀饰出一条银链。对缺乏经验的旅行者而言,这些山脉的走势很具有迷惑性,会让他们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来回打转, 直至他们完全偏离预定的目的地, 或者为他们呈现出一条康庄大道,最后再突然示以五百尺绝壁。 即使像崔斯特和他的朋友们与野外环境如此相契,翻越山脉也堪称挑战。既然在精悍的卓尔的眼中,正确的追踪路径已然昭昭,他们就能有备无患地追踪兽人军团。但是随着踪迹愈加明显,找到一条从侧面包抄撤退的军团的路径,是一个难题。 在那块小径丛集起到总转作用的山头高地上,崔斯特找到一块泄露信息的印迹。他在一滩软泥前屈身,它的边缘因一处新留下的靴子印而变得模糊。 “这脚印是新的。”他对凯蒂布莉儿、瑞吉斯和沃夫加解释。他从蹲姿站起,手指捻搓着泥巴,“不到一小时。” 伙伴们快速地扫视周围,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隐没北方的更高的山脊。 凯蒂布莉儿是第一个发现那里的活动的,一个笨重的巨人走着,留下一条被他踏裂的碎石带。 “是时候让关海法出场了。”沃夫加说。 崔斯特点点头从腰带扣上解下了小雕像,接着将它放在地上,呼唤着关海法,让它来到他身边。 “我们也该给布鲁诺递个话。”野蛮人又说道。 “你去吧,”凯蒂布莉儿答复沃夫加,“你的长腿会让你到得比小个子更早。” 沃夫加点头,这很合理。 “在你引领矮人期间,我们会更好地定位和追踪它们。”崔斯特补充说。他冲瑞吉斯使了个眼色,后者早就向西而不是北移动了,“包抄?” “我从这边走,你向北,她朝东。”瑞吉斯解释。 他的三个朋友都笑了,他们很高兴看到瑞吉斯又有些故态复萌——因为他们跟踪的巨人是自西向东行的,瑞吉斯走西边就是因为确信,他的朋友会比他先找到兽人和巨人。 “关海法跟我向北,直取敌军,”崔斯特补上一句,“她单独行动不会引起怀疑。日落之前我们再在这里会合。” 带着最后的颔首及决然的神情他们各取其径,每人都沿着指定路线迅捷地前进。 孤单一人在这荒野中,没有崔斯特或任何人在旁边保护他,让瑞吉斯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还居住在十镇时,半身人也时常单人步出独林镇探险,但几乎仅限于沿熟悉的小路,特别是那条把他带到都尔登大湖湖岸,和他最青睐的钓鱼池的路。 同已知的危险敌人一起身处荒野也诡异地令人抖擞。尽管有十分真切的恐惧,瑞吉斯也不能否认,他的小身板内还奔涌着一股能量。那是振作精神的潜流,是知觉了岩石后可能潜藏地精,甚至可能是巨人,在瞄准他作投石靶子的危险后发出的战栗。 事实上,这可不是瑞吉斯计划的,借以定义他的存在的一次经历,但是他明白这是无法回避的冒险,一个大有裨益的冒险,一个他不得不接受的冒险。 他还希望自己不是第一个遇到兽人的,不会遇到落在大部队后面的吊车尾。深陷于自己的沉思中的心神不宁的半身人,直到走到了它们队列中段,才发觉它们。 崔斯特不喜欢他所见的。卓尔腹部贴地,趴在一块乱石丛生的高石台上,凝视着百来只兽人的营地——这在他意料之中。就在营地外有四个庞然大物现出了身形: 巨大的霜巨人,并不是一般人想象的,与兽人厮混的小贼。这是一群雍容的生物,整洁且盛装打扮,佩戴着装饰性的手镯、戒指,披着既不顶新也不破旧的毛皮。 这些巨人属于更庞大、更有组织的氏族——显然是老灰手酋长——一个崔斯特和秘银厅的矮人不知道的名字——在世界之脊延伸到这一区所组织的,众多手下的一部分。 要是老灰手把他的强大的战士借几个给兽人氏族,那它蕴含的暗示就比一个被夷平的村庄和一队遭伏的矮人严重得多。 崔斯特环伺四围,琢磨是否有某种方法,能让他更接近巨人,来试着偷听它们的对话。 他只能祈盼,它们在用他听得懂的语言讲话。 尽管他和兽人营地间没有可靠的屏障,而那道陡崖也无法攀下;除此之外,天空中太阳已经很低了,如果他像在约定时间约定地点,去和朋友见面也没有多久可以耽搁。 他又逗留了有一段时间,远远地观望着巨人和兽人之间有限的交流。他看到一个穿着在这个肮脏队伍中算是华服的,高大强壮的兽人,他身背一把装点华丽的大斧正逼近那四个巨人,这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那个兽人不像其他那些,不是给这几个庞然大物送饭,就是尽量谦卑地试图绕开它们的兽人那样迟疑。这个兽人——崔斯特知道它一定是首领,要不然至少是首领之一——动机明确地大步走向巨人,而且,非但没有明显的颤抖,反倒转而有些欣喜。 努力想听到任何他能听到的珍奇新闻——哪怕是一阵大笑也好——崔斯特几乎没发觉一个巡逻的兽人的接近——直到一切都于事无补。 凯蒂布莉儿从一处制高点发现,兽人和巨人已经在离她进入攀升山脊的西面很远的地点扎营。她意识到,崔斯特很可能早就在观察它们的营地,她能到那里去,但是她的估计告诉她,如果他们能见到彼此,很可能时间刚好够陪着崔斯特从那里返回他们约定的地点。既然如此,女郎抓紧时间跑到敌营的东边,在巨人和兽人早晨很有可能穿越的路径下方,检查路面——当然它们会早期拔营彻夜行军,这无疑会让兽人得益,尽管巨人不大可能会喜欢。 肯定的一点的是,以她作为布鲁诺战锤的养女的策略家的眼光,她寻找着有力的出击位置:路上的狭长地带、矮人可以居高向他们的敌人投掷石头和飞旋锤子的地方...尽管身兼数任,女郎是四个人中第一个回到集合地点的。沃夫加不久陪同布鲁诺、小达格纳和屈德?迈克努科历司也回来了。 “它们几乎就在这里的正北扎营。”女郎说。 “有多少?”布鲁诺问。 凯蒂布莉儿只是耸耸肩,“崔斯特会弄清楚。我只是在前面勘察地势,像看看我们在明天应该于何时何地发起进攻。” “你找到会爽到我们的屠杀地点了?” 凯蒂布莉儿坏笑了一下,布鲁诺渴求地搓动双手,然后瞅着屈德使个眼色,又用手肘戳了戳他。 “你会报仇雪恨的,朋友。”矮人王向他保证。 和从前的情况一样,好运又救了瑞吉斯一命。他轻快地溜到一块左近的石头后边,没被这一小群正在因为处置劫掠村庄的战利品时,分赃不均而争吵的兽人注意到。 它们争抢着,你推我搡大喊大叫,决定私下瓜分了战利品,它们忽然噤声。它们不但没有沿路追赶大部队,反而坐在当地,只派了几个兽人去找些食物回来。 这样,瑞吉斯就得到了一个在兽人们胡七八扯时,进行偷听的极佳位置,它们解答了半身人很多疑惑,并使他想问更多。 脸朝下趴在一块石岩和一堵石板间的崔斯特,找不到比现在更加不利的处境了,而他正跟某人,某种从他身后摸过来东西——极可能是兽人——待在一片石台上。他急低下头,把斗篷的兜帽束紧,希望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生物会错过他。而当脚步靠近的时候,卓尔明白,他不得不采取另一种对策。 他猛力屈膝,利落地跳出来,同时转体掣出了弯刀,尽可能地快速舞动它们,以形成防御态势,并试图吸引攻击者作出一记直刺。如果那个生物直欺向前,崔斯特就会先一步后退。 没错,它是一只兽人,这只兽人却没冲向前。它退后了一段距离,双手举起,狂乱地挥舞着,还把武器扔在了脚边的地上。 它说了一些崔斯特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尽管它与卓尔了解的地精语很相像。他分辨出它用几乎带有歉意的声调,表达着赞誉。似乎这个兽人认出了这是卓尔,害怕他是来侵略的。 这份外露的恐惧没有让崔斯特惊讶,因为地精的族类常受卓尔——最强势的种族——的惊吓,但他觉察到这次不同以往。这兽人一点都不诧异,貌似卓尔在这附近出没并不在意料之外。 他想进一步质问这生物,但只见一道黑影闪到兽人身侧,他知道他已经失去机会。 关海法势大力沉地从斜刺里窜出,奋力一跃跳得与兽人等胸高。 “小关,别!”大猫飞过时崔斯特喊道。 兽人咽喉喷着鲜血被弹飞落地。崔斯特跑过去把它翻转过来,试着止住他喉头的流血。 然后他发觉这兽人根本就没有咽喉。 他沮丧地想着一次机会已然失去;而关海法从远处洞见危险奔来营救又让他感激。对此崔斯特无奈地摇摇头。 他尽可能不留痕迹地把兽人尸体藏在石罅里,走向集合地点,关海法在一旁跟着他。比起解答,他发掘出更多的问题。 “有很多地点可以依我们的意愿改建,”当他们在低于敌人所处位置的高地集结时,凯蒂布莉儿跟他们说明,“我们会打一场我们所想的战斗。” 没有人有异议,布鲁诺显出了一副忧虑的表情。 “巨人数目太多,”他说道,且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他,“四个人就足够打出漂亮的一仗。我在想天亮以前我们去袭击它们。削减数量。”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我们还想明天给它个惊喜。”凯蒂布莉儿加上一句。 他们来回研讨了几种可行的方案。比如引诱巨人到有势可倚地点,以便在它们的主营外面打击这帮野兽。这里并不缺乏此类资源,但是把它们引上钩可不容易。 “会有办法的...”崔斯特说出他对计划提出的第一个字。 脑海中重放着与兽人见面时它的反应这一幕,崔斯特不知道他的血统是不是又将发难。 六人,另加上关海法,商定了一个地点,除却崔斯特走到一边,回到刚才俯瞰营地之处。 他在那里只待了一小会儿,锐利的双眼刺破夜空,辨识出一支部队正向孤绝的巨人营地靠近。 然后他走了,寂然如影般消失。 “他会从右翼打击它们。”布鲁诺到达商定的埋伏地点时说道。 矮人正面向一屏山岩,坎坷崎岖的小路就在他面前蜿蜒。 “你上得去吗,馋鬼?” 站在岩下的瑞吉斯已经开始勾画他的路径。他早早地就观察到几条通往他要去的落脚点的路线,他只是想为不像他那么敏捷的同伴们,找一条更简单的。 “你想加入战斗?”他问屈德?迈克努克勒司,后者站在他身旁,看起来是为这个疯狂的计划和他同伴们老练的配合,极大地震撼了。 “你溜什么号?”矮人反问。 “我在想你该把武器收回到背上然后跟着我。”瑞吉斯咧嘴笑着答道,而后半身人就专心攀爬起来。 “我又不是恶心的蜘蛛!”屈德冲他吼道。 “那你还想不想打仗了?” 这就是瑞吉斯想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能说的最后一句话——使得屈德这个骂骂咧咧满嘴牢骚的遭劫矮人骄傲起来,并重拾荣誉,沿着瑞吉斯所采用的立足点攀爬。他用了好长时间才到了那石台上,等他到达的时候,瑞吉斯依着山壁,在离地面二十五尺高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坐着,已经有老半天了。 “试试能不能把那块石头撅下来。”半身人说着冲旁边点头示意。在那儿,一块相当大的石头楔进了平台里。 屈德疑惑地看着那块重达一千磅的坚硬花岗岩。 凯蒂布莉儿等不及回答而径直去于沃夫加商议。野蛮人跑到一边,过一会带着一根被折断了的,又长又粗的树枝回来了。他在石台下站好,尽可能去够到它。当他显然用树枝还不足以触及他的同伴的时候,他把树枝甩手丢开。 瑞吉斯抓住了它,把它拿到身旁。微笑着,他把它递给迷惑不解的屈德。 “你会看到的。”半身人承诺道。 在一旁差不多与瑞吉斯和屈德所处的岩台同高的另一块石台上,关海法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可怜的屈德似乎更加不自在了。 瑞吉斯只是笑着,转回身望着来路。 当他听见它们在用足够接近通用语的语言交谈时, 崔斯特对计划的信心有增加了少许。 他正处在营地外沿,从一块大石头的阴影向外探身。兽人和巨人都没有设置守卫,明显是由胜利中获得了安全感。 巨人的交谈大部分都是一言两语,没给卓尔什么实质性的信息;但那本也没引起他多大关注。他更有兴趣找机会接近它们中间一个落单的,证实他的判断:这些家伙很熟悉卓尔精灵。 几乎就在一小时后,他得到一个机会。一个巨人在打着鼾,那声音就和雪崩差不多。另一个,四人小队中唯一的女性,躺在他旁边,即使没睡着也该是睡眼朦胧的。余下的两个还在唠着,尽管由于睡意已经有一搭没一搭。最终,其中一个站起身来,溜达开了。 崔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对付像霜巨人这么可畏的生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庞大的身形,强大的力量,恐怖的战斗威力,霜巨人和它们那些只会胡言乱语说废话的丘陵巨人,食人魔近亲们有本质区别。据传言,他们思维敏捷,不是好糊弄的。崔斯特不得不审思他的血统,和让他获得先机的声名。 他在阴影的掩蔽下,悄悄地到了离开坐着的庞然大物只有几尺的地方。 “你错失了发财良机。”他轻声说。 明显是睡着了的巨人微微一动,用手肘支起身体。当他转头去面对说话人的时候问道:“谁?” 看见黑暗精灵,巨人的动作更大,它很快恢复了上身直立的姿势。 “唐尼娅?”它问。他只听出来这是一个名字,一个卓尔名字,而崔斯特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我是她的合伙人。”他悄声回答,“你错过了一笔财富。” “在哪?是啥?” “在那个村子。一大堆宝石和珠宝,都埋在一栋倒塌建筑下面。” 巨人环顾四周,把身子靠近了些。 “你把它让出来?”他怀疑地问,很显然丝毫也不确信这个卓尔,‘任何’卓尔,能过来透露如此的消息。 “我带不了那么多,”崔斯特说明,“我拿了不到那下面的十分之一。当我一次把宝贝抱了满怀取走时,我疑心还有更多藏在一块我移不开的石板下面。” 巨人再一次环伺周围,他的动作表明它十分感兴趣。不远的地方,他的一个同伴打着鼾,咳嗽了一下,翻了个身。 “我和你对半分,你也可以和你的同伴一起,如果你确认自己需要它们。”崔斯特说道,“但是不跟兽人一起。” 巨人脸上荡开的邪笑告诉崔斯特,他对于敌营中这两个种族关系的猜测,基本得到证实。 “那我们接着谈,但不是在这儿。”崔斯特说着隐身到阴影中。 巨人再次环顾周围,然后弯下身子跟在他后面,带着渴求没入夜色,静悄悄地沿着一条遍布碎石的小径,来到一处陡壁掩护下的旷地。 在高大的巨人头顶,石壁离地大概十尺之处的突起上,两双好奇的眼睛正在注视。 “唐尼娅?索多会怎么看这事?”巨人问道。 “唐尼娅不需要知道。”崔斯特说。 巨人的耸肩告诉了他更多,告诉他唐尼娅——不管她是谁——并不是军队的最高统帅而很可能只是一个联系人。这让黑暗精灵稍为宽心。他厌憎这种想法——巨人和兽人是受一支卓尔军队指挥的。 “我要带上格雷莎。”巨人申明。 “就是和你说话的朋友?” 巨人颔首,“我们要两份,你一份。” “那好像不大公平吧?” “你可搬不动石板。” “你也找不到石板。”崔斯特继续逗弄它,争取在自己伙伴移到目的位置前不引起他的怀疑。 他感到他不需要再维持现状很久了。 当一支幽蓝的箭从他身后射出,掠过他重击巨人的胸膛时,卓尔一点也不感到惊奇。 巨人怒吼着,受的伤不算重。崔斯特抽出了弯刀,跳转身体对着凯蒂布莉儿的位置,仍然扮演着巨人同盟的角色。 “它从哪来?”他喊道,“把我举起来,或许我能看见。” “正前方!”巨人咆哮。 他开始弯腰来协助卓尔,崔斯特则急速转身,跑上他树干一样粗壮的胳膊。他的弯刀狠狠地在巨人的脸上割下去,牵出了鲜红的血流。 巨人怒吼着去抓他,但是卓尔早就跳开了。另一支幽蓝的箭矢嘶嘶地从他身后袭来,再一次重击了巨人。 巨人一边扭掉了箭,一边继续冲向崔斯特,知道像木头爆裂的一声传出。布鲁诺?战锤遍是凹痕的战斧砍进了他的膝后部。 巨人吼叫着,蹒跚着,捂住了伤口。凯蒂布莉儿又一次用箭射中了他,这次瞄准的是脸。 尽可能地忽略掉这一击,巨人抬起脚,分明是要把布鲁诺踩扁。 而后小达格纳冲出来,把战锤正砸到他的支撑脚上,把他砸得直单脚跳。 旋即是一声“坦帕斯” 的呼唤,尾随而至的是一记锤击,这次战锤旋转着破空飞来,扭转了战局。 艾吉斯之牙当胸坠颈击中了巨人,冲力把他打得背撞向山壁。沃夫加随锤前来,利用魔法力量召唤它回到自己的掌握,然后在巨人恢复前疾奔,以一记势大力沉的扣击砸碎了他的膝盖骨。 这野兽的嚎叫是多么凄厉啊! 凯蒂布莉儿的下支箭没入了他的面孔。 石台上,作为杠杆的树枝紧紧地架在屈德的肩膀。他呆呆地看看巨人,又看了看瑞吉斯。 他以前曾在许多场合和巨人作战,但是他从没见过如此干净利落的战斗。 他的目光从瑞吉斯转移到关海法身上。大猫就蹲伏在左近的一块石台上,注视着战况的发展,不止是那样,当她又把头转回东边时,她的耳朵竖了起来。 瑞吉斯向石台方向伸出手,指示目标巨人已经就位。 屈德满意地咕哝了一声,把杠杆插得更深更稳,接着用力推挤已经移位的大石。巨石倾倒滚动,下面刚刚从昏眩恢复了神智的可怜巨人,受到了来自卓尔、野蛮人、女郎、两个狂野矮人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正准备形成防御,不料一块重达千磅的花岗岩正砸到了它的脑袋上。从他脖颈发出的‘克拉克拉’的响声,经过石壁的反射,与巨石落地弹跳的声音形成了共鸣。 瑞吉斯为这漂亮的一击向屈德敬了个礼,可是他的轻松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因为直到那时半身人和矮人才明白,是什么激起了关海法的敌意,并且让她脱离战斗。另外一只巨人正沿着小径冲锋,后面还跟了一只雌性巨人。 瑞吉斯看看屈德,“我们应该能再找一块石头吧?”他说,声音蘸润了一丝恐惧。 他们后边的关海法一跃跳到冲过来的巨人肩膀上,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接着向前冲,屈德耸耸肩,在大猫让它分心的时候,依样画葫芦地抡起大斧,结实地在他脸上来了一下。即使是坚硬岩石的对撞,也弄不出比屈德的斧子剁碎巨人头骨更大的声响。 瑞吉斯不禁缩头,只从上面看着。 “或许我们应该去找一块大石头。”半身人说道,尽管矮人不可能听到他了。 屈德顽固地紧抓住斧柄不放,费了好大力气才保持悬在巨人脑后的姿势。他趁着巨人绊倒跪地的时机,从上面滑到地上。 屈德从已死的巨人后背站起,转身加入对剩下一只野兽的争斗——抑或是试着加入——他随即被深深嵌入头骨的斧子抻了回去。 他听到从一旁下面传出的一声呻吟,并且在那是意识到——他也是小队里惟一一个注意到的——小达格纳刚才处在一个倒霉的位置,巨人轰然倒地的时候,他被压在这个大块头身子下面了。 崔斯特开始反击了,他沿小径直冲向狂怒的雌性霜巨人。他看到巨人举起手臂,手里抓着一块石头作势欲投, 他作出反应,用卓尔的天赋能力, 在巨人眼前召唤出一团黑暗结界。 卓尔急速向侧边闪开, 被掷出的石头砸在他刚刚站立的地面, 砰然作响。石头迅疾地反弹,撞到沃夫加的肩,把他砸得飞起,而后又险些砸到凯蒂布莉儿 石头把陶玛里从她手中砸脱,弓弦划破了她的手指。她双膝着地,抓着手指,脸上凝注了痛苦。 崔斯特奔向巨人。这个庞然大物对着他扫起一脚,卓尔一个跳空翻正好在脚扫过时避开,然后他轻巧地落地,绕过半圈,致命的弯刀在粗大的小腿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接下来布鲁诺奔至,斧子劈向巨人的另一条腿的胫骨。巨人一挥巨掌把他拍到一边。但矮人把之后在石头上的碰撞硬抗下来,重新调整了步伐,又正了正独角头盔,向巨人摇了摇指头。 “现在你把我惹火了,你个馕肿的兽人。” 巨人又是一脚朝崔斯特踢过去,但是他的反应快过攻击。他一次又一次地跳开,一旦她露出空当,就绕到后面,狠狠砍她一刀。 见败局已定,巨人踢出了距离稍短最后一脚,并没想击中卓尔而只求挡住他。雌性巨人转向南方顺着山路,而不是小径逃跑,在山上她的长腿会更有利。 她试着跑。 艾吉斯之牙迫近,扣中了雌性巨人拖曳的脚踝,横在两脚之间,让她绊了个跤。 她重重跌在地上,被这一下撞得气息散乱。 她想站起来,但是没机会了。崔斯特到了那儿,跑到她的后背上。关海法也在那儿,跳到她的肩上撕咬它的后颈。凯蒂布莉儿用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提着相当锋利的卡兹赫,也赶到了那儿。布鲁诺拿着斧子,沃夫加唤回锤子跟在他身后,也到了。 屈德护卫着受惊,但伤得不重的小达格纳,走了过来。 在众人身后的石台,瑞吉斯欣然望着。当看到第一个倒下的巨人又动了时,他叫出声来。 尽管晃晃悠悠地,巨人仍然挣扎着站起来了。沃夫加跑回来,拽着艾吉斯之牙抡起迎头就是一阵要命的捶打。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屈德在小队回到等待着的矮人主力部队处时承认。 “就是清理战场。”布鲁诺解释。 “每人能比布鲁诺王做得更好!”小达格纳补充。 “没人,除他之外。”布鲁诺说着向崔斯特努了努嘴,后者正边走边照看着凯蒂布莉儿的手。 她至少也有一根指头骨折,不过看上去无论如何不愿放弃参战。 这小队今夜不会休息了。有一处新战场正待规划;在那里,他们要为一场更为浩大的战斗做准备。 第十章 不受欢迎 “呣,啊。”派克固执地念着,站在粗大的橡树前重重跺脚,把伊万引向这棵有魔力的树。 “你在白话什么?”伊万问,“你把门打开就是要让它戳在那?”派克越过他的兄弟指着熊,它正坐着看着这边,脸上有一种被遗弃的表情。 “你不能带上这头熊!”伊万大吼,接下来他往前迈步。 “呣,啊。”派克又挥舞手指说道,还转过身把路全然挡住了。 伊万对他的兄弟怒目以视,他俩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然而他马上就听到身后熊的低吼,他于是省悟,接下来可能的一仗会不太好打。 “你不能带上他。”黄胡子矮人说明,“你会拆散他的熊亲熊戚,你不想那样的!” “唔...”派克说,在面庞明亮前,看上去有一刻失去了警戒。 他靠过去对伊万耳语。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家人?”伊万大叫着抗议,派克又耳语了几句。 “他告诉你的?”伊万难以置信地大喊,“那头蠢熊告诉你的,而且你也相信?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在扯谎?他这么告诉你可能只是为了摆脱他的...母牛或者雌鹿再不就是他的...牝熊,要不就是人们说的什么母熊?” “牝熊,嘻嘻嘻。”派克格格地笑着,又一次对他耳语。 “他是母的?”伊万问,同时回头瞅一眼,“你怎么知道她是一头...别管它,我也不想听。总之,那不打紧。公熊或是母熊,他...她...它,不许跟来。” 派克的神色阴沉下来,他的下唇因为遗憾绷着,脸向前撅着。然而伊万仍旧坚守立场。 他的不安让他在这种有利局势下,还是打不起精神和一头野熊一起,做诡异的树间穿行。 “不,不能这样,”他平静地说,“我们要是错过了布鲁诺的加冕礼的话,你可以告诉卡德利原因;当冬天向独处这里的我们袭来而你的朋友又在呼呼大睡,你就看着我把它的皮活剥了做几条暖和的毛毯。还有,当...” 派克的低吼打断了他暴脾气兄弟的长篇大论,伊万分明地听出来派克声音中的挫败感。 绿胡子石肩经过他的兄弟,走向他的熊。他抚弄这只温和的动物的耳朵,帮他捉虱子而后把这些小昆虫轻柔地放在地上。他在那边呆了很长时间。 自然,只要他把这鼓胀的东西放下,伊万就郑重其事地把它捡起,再举得高高的用他那短粗的手指‘啪’的捏碎。 过了一小会,派克的熊缓步走了,尽管派克陈述道他认为这只动物很悲哀,伊万却诚然没有看出来。这只熊走上了他自己的路,任何一条路似乎对她来说都足够有益了。 派克再一次从伊万身旁走过。他拿起他的新手杖在树干上敲了三下,接着虔诚地低低鞠躬以获得神树的进入允许。 伊万什么也没有听到,当然,但是显然他的兄弟听见了,因为派克半转过身子冲伊万伸来胳膊,邀请他的黄胡子兄弟先行。 伊万推辞了一下,示意派克先走。 派克再鞠躬,示意伊万先行。 伊万再次推辞,且更加强调地示意。 派克又鞠一躬,仍然十分平静,示意伊万先进。 伊万刚要再使眼色顶回,突然半途改变了主意,他一把推开他兄弟,转而向树冲过去。 他的脸先于其他部位撞到了树干上。 他的皮肤丝毫无血色,简直是半透明的,而他色泽丰润的蓝眼睛却似乎在映射周遭的色调,精灵塔拉舍可真是够纤细。尽管已算不上高大,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和长长的尖耳朵,又为他平添与实际不相称的瘦削感。那只是一种幻觉,因为这个精灵战士十足是一个强大的个体,对于领教过他的锋锐长剑的敌人们来说,他明明白白不像看上去那样乖巧。 蹲伏在离家乡月森林一日路程、饱受狂风凌虐的山路上,塔拉舍一眼就领悟了一条信息:兽人曾通过这里。数量很多,就在不久以前。通常情况下那不会让塔拉舍太过关心——兽人在世界之脊和瑞汶山脉之间的荒岭中,是司空见惯的祸害——但是,塔拉舍一直在跟踪这支队伍,他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它们从月森林来,从他挚爱的林地家园运走了许许多多伐倒的树木。 塔拉舍咬紧牙关,他和他的部族悲惨地在保卫森林的作战中落败,在他们甚至没能及时确定兽人的方位把它们赶走。塔拉舍这件事背后暗示的未来命运,防守的疲弊会鼓动那些肮脏的禽兽去而复返吗? “如果它们回来,我们就把它们杀得片甲不留。”精灵扭转身体,对他的坐骑说道。后者正在一旁吃草。 飞马打个响鼻回应了他,就好像它听得懂他的话。它猛烈地摇晃着头颅,以便让它披满纯白毛羽的双翼紧致的收伏在背。 塔拉舍对这美丽的生物报以微笑,它是几年前从这座山里他救出的一对野生飞马中的一匹,那时它的双亲已经被巨人杀掉了。塔拉舍发现了被扔出的大石击入深涧的它们,他从母马的乳头分辨出,它刚刚生产。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搜索整个地区才找到这对小马驹。它们在月森林生养的很好,在塔拉舍的小部族的指引——而不是占有——之下日益强壮秀颀。这一匹乐于承载他的叫做暮缈,因为它通体闪耀的白色毛发在背鬃里透出些许暗红。塔拉舍给它的双生姐妹取名日旻明,因为它闪亮的的鬃毛点染的一抹明红,一种略微发黄的粉色。两匹马差不多一般高,十六掌,也都肌肉发达,长腿结实,四蹄有力。 “我们去把兽人揪出来,给它们点颜色看看。”精灵顽皮地说着,对他的坐骑眨了眨眼。 暮缈似乎再次理解了,它用蹄子刨着地。 不多久后他们就在空中,暮缈有力的双翼时而扇动时而平展借着上升气流飞离绝壁。须臾他们就侦察到了兽人的队伍,二十只,正沿着上行的小径跋涉。 坐骑与骑手是如此相互合拍,塔拉舍简单地靠他的腿就能引导暮缈,飞马从距兽人五十码的上方高处,俯冲而下。精灵的弓急速地发射,一支又一支的箭矢落向了兽人们。它们推推搡搡大声咒骂,塔拉舍猜,它们当中为保命慌忙躲在石头后,或者趴在山脊的,要比被他的箭射中的多得多。他转弯高飞,在暮缈掉转前,又向远处多飞了一些距离。他想给兽人一点重整队形的时间,让它们觉得危险已经过去。这次他要冲得更快,快得多。 飞马向天际攀爬,而后急转过弯开始急速地俯冲,它的两翼奋力扇动。他们回旋的更低了,正处在一个长臂或是持矛的兽人攻击范围外。尽管速度很快,从那个高度塔拉舍的还是箭无虚发,射穿了一个倒霉兽人的胸膛,把它打倒在地。 暮缈嗖然掠过,一串急发的投石无害地在它身后坠落。 塔拉舍,没有试着碰第三次运气。他取道东南飞越群山,向家乡翱翔而去。 “我怎么会知道你那愚蠢的法术要失效了!”伊万对他笑个不停的兄弟咆哮道。黄胡子矮人把血丝从他那撞破的鼻子边拭去, “你说那里有门的时候, 我压根就没看见什么破门,我怎么知道门不在原位的时候,它真的就不在那里了?” 派克笑得震天响。 伊万近前抡出一拳,但派克早知道他会这样,他朝下猛一倾头,让扣在上面的烹饪防御两用头盔,落进他已就位的,堵截伊万拳路的手中。 梆!伊万又一次因疼痛而满地乱跳。 “嘻嘻嘻。” 伊万过一会缓过劲来,直奔向他的兄弟,而派克迈入树中,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伊万刹住步子,分析了一下情势,然后随他的兄弟跳了进去。对于这个可怜的矮人来说,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表面上是这样。 伊万的树内旅程并不惬意,它既不是水平的也不是竖直的。被魔法融入树木的兄弟两人沿着树根网络滑行, 从一条根转到临近的另一条。 他们急速上升又突然下落——派克喊着‘噫!!!!!!’而伊万要竭尽全力才不致呕吐。 他们沿一条弯道作螺旋运动,接着又忽然绕过几个急弯,以至于伊万的两边腮帮子被他自己咬得没一块好皮。 这持续了好一会儿,感谢神明它终于停了下来,两兄弟出来了。不知怎么赶上并超越派克的伊万,摔了个嘴啃地。派克随后冲出,正落在他兄弟的身上。 事情到最后好像总是诸如此类。 凭着奋力一举,伊万把他兄弟掀倒一边,然而即使是那么有力的行动, 也没遏止派克经久不息的大笑。 伊万跳起来去掐他的脖子,或者说他试去掐,因为他现在头晕目眩,胃里也翻江倒海。他向前探出一步,又向侧面迈一步,停顿了少时,又斜歪走了第三步和第四步,俄而撞到一棵树。就在马上要恢复平衡时,他绊到树根,跪在地上。 伊万仰起头想站起来,而一阵晕眩迫使他停止行动,攫住他作呕的胃。 派克也头晕,但是他没有抵御。就像卡德利家的孩子一样,他站直了,大笑试着要走一条直线,自然不可避免地跌在地上,他欣赏这个过程中的每一秒。 “该死的’葫芦医’。”伊万吐之前喃喃说。 塔拉舍注视着暮缈和旻明的嬉戏,两匹飞马显然因为重聚而欢喜。它们慢跑过早地戏耍地嘶鸣着,轻咬对方。 “你从不会因注视它们而厌倦。”一个美妙如同天籁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他回过身,发现他最亲密的朋友兼爱人, 伊诺雯蒂, 漫步在草地上。她比他还娇小些,与他的黑发不同,她的发色金黄,眼睛是醒目的湛蓝。她脸上的表情塔拉舍深深着迷,一抹浅笑稍稍向左偏斜,一种神秘的洞察肺腑的表情跃然浮现。 她走到他身旁,挽住他伸出的手。 “你去得太久了。”她微嗔。 她抬起另一只手抚弄塔拉舍的头发,然后游离而下,轻轻爱抚他纤瘦而强壮的胸膛。 他刚刚观看飞马嬉戏时的欢快神情,直到伊诺雯蒂来到还不减欢愉的神情,黯淡了。 她问:“你找到它们了?” 塔拉舍点头,说道:“一队兽人,正如我们所怀疑的。暮缈和我在北方山脉中飞临它们上空,它们正拖着从月森林伐去的树木。” “有多少?” “二十只。” 伊诺雯蒂咧嘴一笑:“后来还剩多少?” “我杀了至少一只,”塔拉舍答道,“剩下的连滚带爬被赶走了。” “足够让它们审慎考虑返回的代价吗?” 精灵又点了点头。 “我们俩出去还能再找到它们,”塔拉舍说着,回赠一个笑容,“至少要花一天才能追上,不过我们要是把它们尽数杀死就可以确保它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有更好的主意去消磨这几天。”伊诺雯蒂答道。她又靠得近了些,轻吻着丈夫的嘴唇,“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更加严肃。 “我也是。”他真心实意地表示赞成。 两人离开了草地,让两匹飞马自在地游戏。他们向月蔓小村走去,那里是他们的家,他们部族的家园。 他们刚离开早地就发现了远方有一处篝火。 月森林里居然有篝火! 塔拉舍把他的弓递给伊诺雯蒂,抽出了长剑。两人立即动身,以绝对的寂静在漆黑的树林里移动。在离篝火还有半程多时,他们碰见了其他的族人,他们也全副武装准备战斗。 “你又在焖炖菜了!”伊万咆哮道,“说出来吓你一跳,我的肚子总是因为误了饭点冲我大吼!你就不能让我吃点肉!” “嗯...啊。”派克说着摇摇手指,这姿势让伊万愈发心烦气躁起来,他疯狂地幻想把那不老实的短粗手指一口咬下来的情景。他沉思道,那样的话,至少他有肉吃。 “噢,我要给自己找点实在的食物!”伊万吼着直蹦高,还提起了他的大沉斧头。“如果你能用你的法术定住它任我宰割,那么从鹿那,或者无论我找到的什么那,弄肉就容易得多。” 派克厌恶地皱了皱鼻,踮着脚、双臂抱胸站着。 “呸!”伊万啐他,然后走开了。 他看见一个精灵待在前上方的树杈上时,又停下了——后者背着长弓。 “派克,”矮人悄声说,几乎没动身,几乎也没动嘴,“你想你能跟我面前的这棵树谈谈?” “唔,喔。”派克答道。 伊万回头瞅了一眼,看见他兄弟直板板地站着,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他周围站了一拳表情凝重的精灵,长弓待命,随时准备射击。 这对兄弟身旁的森林充满了生机,精灵的身形从每一块阴影,每一棵树后显现。 随着一次耸肩,伊万的大斧从肩膀掉到了地上。 第十一章 在它们的主场 他们沿着山路行进的时候都有些紧张,队伍里只剩下了一名巨人,其他三个都莫名地失踪了。 待在与巨人同高的树枝山,被常绿植物掩蔽的崔斯特?杜垩登,透彻地看到了它们的警戒程度。他明白,他和他的伙伴的行为要更加小心谨慎。巨人是一切的关键,卓尔忖度,在部队启程时他对布鲁诺和小达格纳说得足够多了。坚信自己抓住要害的崔斯特,发挥了一些主动,跑到了隐藏的矮人前面。他以及他可畏的黑豹盟友都准备就绪,只等做出他们期盼的决定性的一击。 延伸进狭长隔绝溪谷的小径,经过一片边际分明小树林。崔斯特在兽人明智地派出侦察兵勘查区域时屏住呼吸,身子紧靠树干。他很高兴自己说服布鲁诺和小达格纳。在这块地段之后设伏。 兽人斥候穿梭与阴影中从下方踏过,时常踢起一堆堆落叶。一对兽人摆出了防御的姿态,而另一对从来路掉头返回,发出行进的信号。 大部队轻易地行军了,没怀有太多戒心。 打头的几个兽人从下面经过崔斯特居身之位。他瞧了小径对面的关海法一眼,递了个眼色让大猫平静些,然而也要她作好准备。 越来越多的兽人经过,接着巨人到了,皱着一张臭脸独个走着。 崔斯特来至他精心挑选的一根树枝上,缓缓抽出了弯刀,而且把它们置于斗篷的掩盖下;这样,发光的金属及魔法光亮就不会使他暴露。 巨人大步流星地径直行进,双眼始终前视。 崔斯特跃出,落到巨人肩膀,他的弯刀快速挥砍,当巨人伸手来逮他的时候他急忙跳上一旁的另一棵树。卓尔游侠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他也没想要——但足够了,他的确吸引了这庞然大物,使他的臂、眼、颊都仰起来。 关海法从另一旁跳出来就能直面巨人的咽喉,她攀住巨人,撕咬交加。 巨人大吼,或者试着吼,还用大手扣住了大猫。关海法没作一点让步,她扑得更凶,咬得更狠,拍击撕扯着巨人的脖颈,他连动脉都裸露出来。 就在旁边,兽人一窝蜂似的踢踢哒哒地赶过来,一路上撞折不少树杈。 “那是什么玩意?”一个兽人失声叫道。 “该死的大山猫!”有一个叫道,“还是头黑色的!” 巨人最终把顽强的关海法拖开了,几乎没注意到自己的脖子还和黑豹紧密联结。在又一次努力过后,巨人拉近了大猫,用胳膊环住并开始挤压她。关海法发出了一声响亮凄惨的哀吼。 崔斯特在这一刻退缩了,他把关海法送回了星界。巨人又收紧了一些,它正在挤压的黑豹转变成了非物质的烟雾。 这头巨兽把手伸向脖颈,疯狂地拍着它,溅起一束束鲜血。他来回摇晃,在最终跌倒前误击到惊呆的兽人,然后气喘吁吁地倒在尘土中。 “他干掉了大猫!”一头兽人喊,“正好把她压在身子下面。” 一撮兽人冲上前去帮巨人,但是挣扎着的受惊的巨人却把它们扫到一边。几十只兽人围着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歪斜的他身上,想看看它能否再站起来。 这就是它们没注意到潜行的黑暗精灵从树上滑下就位的原因。 这就是它们没注意到矮人们离得更近了,飞锤待命,近战武器伸手可及的原因。 困惑的兽人中充斥了吼叫,嘶喊,猜测和反驳。 蓦地 ,最后一只兽人身体转得足够多,看见了悄悄逼近的军队,它圆睁双眼,抬手去指,张嘴来喊。 这一声喊被融合了,当是时,二十几个矮人加入了大合唱并突然前插,投出第一波远程攻击,然后他们逼近了,大锤,长剑,鹤嘴钳,迅疾而致命地挥舞着。 在后方,一个兽人想要带头反击——直到一把弯刀自后贯肺而出阻止了它。旁边的另一只兽人于是发号施令——直到一支破空而来的箭射进它脑瓜边的树干。比起对抗矮人,它更多顾及到自己的性命。准领袖急忙蹲下,直接手脚并用爬开逃窜了。 就在离矮人最近的兽人向作出防御的反应时,以沃夫加之名,战锤奋力挥动,一次打趴下两只兽人。他受了几处疼痒小伤但仍没有慢下来,也没有暂停他对战神坦帕斯的心灵之歌。 战场一隅,凯蒂布莉儿既痛苦不堪又激动不已。她一会拿起弓,一会又把它放下。骨折的手指不能提供给她敢于向朋友们的附近射击的精确度。她也不知道崔斯特在拥挤呼号的兽人群的位置。 脱离战斗让她极为难过。但是她看见事态发展得比他们所想的还要顺利。他们打了兽人一个措手不及,而暴躁的矮人们正准备扩大优势。 令得凯蒂布莉儿更加振奋、备受鼓舞的是沃夫加的行动。他自信地跨着步子,雷厉风行地击出每一记的致命打击。这不再是将要于他结婚的那个男人了,那时的他犹疑怯懦过于保守。现在他不是那个曾经在他们启程摧毁碎魔晶时,弃他们而去的男人。 这是她在冰风谷认识的那个沃夫加,那个跟随崔斯特,兴致勃勃地冲进毕林老巢的男人。 这是那个在冻土领导野蛮人,反击阿卡尔?凯梭的奴隶军团的沃夫加。这是从厄图的魔爪中全然回到他们身边的贝奥尼加之子。 凯蒂布莉儿看着他迈向敌人,不得不露出微笑,因为她本能地洞察到今天没有任何剑棒可以伤害到他,他神奇地压制住了它们。艾吉斯之牙捶飞了一个个兽人,好像它们就是孩子,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一个兽人藏在一棵小树后面冲向他,这让沃夫加的怒吼愈发响亮,他的呼喊愈发高亢,他的武器挥舞的愈发有力,连树带躲躲藏藏的兽人一同报销。 及至凯蒂布莉儿把视线从沃夫加的身上移开,战斗已然结束了,剩下的兽人同矮人的数目比至少一比三。兽人四散奔逃,许多兽人在逃跑中还把武器仍在了地上。 布鲁诺和小达格纳迅速而妥当地指挥部队前进,尽可能地多干掉几只。沃夫加追赶着跑过身边的兽人,将它们劈倒在地。 远离战斗的另外一边,凯蒂布莉儿看见一个三人小组窜进的森林里,于是她举起弓,但没能及时地向它们射出箭矢。 林子中的阴影被深化了,它们卷入了魔法制造的黑暗。继而几声尖叫告诉她,崔斯特在那儿,而且他完全控制了局势。 一个兽人逃了出来,逃向她的方位,于是她抬起陶玛里想把它撂倒。 就在那时,它突然被前头地面的一块突起绊得重重摔倒,凯蒂布莉儿见到瑞吉斯的袖珍体格伸展开,并且站起来时,仅仅摇头露齿一笑。半身人往前插上,反复地挥动他的钉头锤,接着在暗红的液体溅出时,一脸反感地退居一边。他抬起脑袋注意到了凯蒂布莉儿,耸耸肩又趴回到草地上。凯蒂布莉儿环顾四周,她的弓随时准备发射,然而她却把它挂到后背,把箭收回到总是满盈的魔法箭筒。 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 在整个费伦没有哪个种族会比矮人还要顽强,而在矮人中又鲜有顽强可与战锤一族——尤其是那些从冰风谷的严苛环境中生存下来的——相匹敌的。战斗结束许久,甚至于在矮人重组了队形之后,才有几个矮人发现,他们在作战当中受了伤。 一些伤口很深也很重,要是没有一帮牧师随队负责施展治疗法术、给予救助、包扎伤口,至少有两处会发展成致命伤。 沃夫加是众多伤者中的一员,骄傲强健的野蛮人,身被极多的兽人武器之创。他在矮人用蛰人的溶液清洗伤口时,仅仅用低声的咕哝表达他的不快。 “你没事了吧?” 凯蒂布莉儿找到坚韧地坐在石头上, 等着过载工作的牧师的野蛮人,问道。 “我挨了几下。”他答出事实,“没什么能比我和布鲁诺初次见面时,他在我头上劈的那一下更疼的,但...” 他用一个灿烂的笑容收住了话头,凯蒂布莉儿想,这可能是她生命中最美丽的际遇。 这时崔斯特,抚着手,加入他们。 “在兽人的刀把上硌了一下。”他甩手说明。 “馋鬼哩?”凯蒂布莉儿问。 卓尔朝凯蒂布莉儿看到瑞吉斯绊跌兽人的地方点了点头。 “他不可能不搜索尸体就结束战斗。”崔斯特解释,“他说那不合规矩。” 他们坐下只交谈了几句话。旋即,一边更嘈杂的争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是布鲁诺和小达格纳,”凯蒂布莉儿评述,“让我猜猜是关于什么的。” 她和崔斯特起身离去。沃夫加没有跟上去,他们转身询问的时候,他挥挥手叫他们走开。 “他比他宣称的伤得要重些。”凯蒂布莉儿对崔斯特说。 “不过他可以在受过一百次那样的伤后已然站着。”卓尔向她保证。 他们一赶到就觉察了争论的关键,正如凯蒂布莉儿猜测的。 “我对你说,我会回秘银厅的意思就是,我,以后会回到秘银厅去的!”布鲁诺大吼,还用他的手指戳着小达格纳的胸口。 “我们遭到损失了。”小达格纳答道。他仍然坚守着不走运的,试图保护倔强的矮人王的职责。 布鲁诺转身面向崔斯特,“你觉得呢?”他问,“我坚决认为我们应该沿着村镇前进,直到浅水镇。我们不该让它们一点记性不长就跑光了。” “可兽人们都死散殆尽了。”小达格纳插话,“它们的巨人盟友也都死光了。” 崔斯特知道他自己根本就不赞同这些推断。巨人的衣着和它们的整洁显示,它们并不是游寇,而是属于一个更大的部族。他仍旧决定,把这个可能的破坏性的消息保密,直到他收集到更多信息。 “‘这些’兽人,‘这些’巨人,”布鲁诺在卓尔来得及回答前咆哮道,“难道它们还有更多人正在一群群的到处乱跑?” “这就是撤退,整编,还有让潘特和他的人加入的更充分的理由了。”小达格纳说道。 “我们带着潘特和他的小伙子去浅水镇,那他们最后要操心的就是蠢兽人了。”布鲁诺说。 连同崔斯特在内,他身边的好几个人都很欣赏这个玩笑中破除紧张的调侃。依旧眉头紧锁的小达格纳好像就没领悟到。 “好吧,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布鲁诺稍后承认,“我也这般考虑,我们在这负有很多责任,而我不想放弃任一项。我们得把伤员送回去。然后告诉这一区的人们相关的危机,并帮他们作好准备。我们自己也得作好在更加靠近秘银厅的地方作战的准备。” 小达格纳开始有了反应,但布鲁诺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又继续说:“所以我们要派出一组人陪护伤员,并给潘特和他的小伙子们带去领一百人在守卫者之谷驻扎的命令。他们可以领另外两百人马,到秘银厅北部瑟布林河的沿岸。我们会形成包围圈,然后把那里清理干净。” “不错的计划,我同意。”小达格纳说。 “不错的计划,除了这么干你没得选。”布鲁诺更正。 “但...”小达格纳接着说,其时布鲁诺已经面向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了。 矮人王撇过身对着他的指挥官。 “但您要和护送伤员的队伍一起回秘银厅。”小达格纳要求。 崔斯特肯定,布鲁诺听到这句话耳朵都气得冒烟,而且几乎同样肯定,以后的几分钟都要费力把布鲁诺从小达格纳的胡子上扳下来。 “你是说让我跑到一边躲起来?”布鲁诺问这话的同时向那名矮人走过去,他和小达格纳的鼻尖几乎顶在一块儿。 “我是告诉您保证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 “是谁给你职责的?” “冈达伦。” “那现在冈达伦在哪?” “正在一堆石冢下。” “那又是谁接替了他?” “当然就是您。” 布鲁诺装出一派迷惑不解的神色,把手架在胯上冲小达格纳假笑,就好像相继的逻辑得到了圆满的昭示。 “是,冈达伦告诉我您肯定会这么说。”小达格纳似乎挫败地评论着。 “那他告诉你我这么说的时候该怎么办吗?” 另一个矮人耸耸肩,说:“他只是嘲笑我。” 布鲁诺一拳杵在他肩膀,“去吧,按我说的把事情打理好。”他吩咐道,“带十五个,不算我家丫头和小子、半身人还有卓尔。” “我们还得派至少一名牧师陪同受伤的人回去。” 布鲁诺点点头,“那我们就留下一个好了。” 处理完这件事,布鲁诺加入了凯蒂布莉儿和崔斯特。 “沃夫加和伤员们在一块儿。”凯蒂布莉儿告诉他。 她把他引到沃夫加仍旧坐着的石头处,后者的腿上缠着绷带。 “你想和我派的小队一同回去吗?”布鲁诺挪近一边更好地观察那许多伤口时问道。 “不比你更想。”沃夫加答道。 布鲁诺笑了,截断了话题。 后来是一个矮人——其中七个受伤,有一个还被一副将就的担架抬着——踏上了南方的下坡路,那条路会把他们带回家。剩下的十五个,由布鲁诺、屈德、小达格纳率领,和崔斯特、凯蒂布莉儿、瑞吉斯还有沃夫加做侧翼掩护,取道东北。 第十二章 推脱责任 “如果他们不逃走的话,我们就赢定了,”阿尔根对他发怒的父亲一口咬定,“格蒂的巨人就像狗头人一样逃跑了!” 奥伯德王紧蹙眉头,踹了一具脸朝下的兽人尸体一脚,把它踢得几乎翻过来,并任它重跌在地上。他的表情充满了鄙薄。 “有多少矮人?”他问。 “一支军队!”阿尔根强调般地挥动手臂叫道,“成百上千!” 年轻的指挥官身边的一只粗苯兽人的脸被疑惑搅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尔根威胁的瞪视制止,赶忙闭上了嘴。 奥伯德洞察了这一切,识破了他的儿子的明显夸大。 “成百上千?”他又说了一次,“就是说格蒂失踪的三个手下没帮上忙了,嗯?” 阿尔根吞吞吐吐地想拼凑答话,结果作出了一个极其荒谬的论断:不管矮人有多少,它的人总能占据上风,而那三个巨人,本来是用作把战术规避,转变为辉煌的决定性胜利的。 奥伯德注意到,无论是在此时,还是在他最初抵达山洞驻所时,他的儿子阿尔根都没提及‘败退’或是‘撤退’。 “我倒想了解下你的溃退。”兽人王说道,“战斗是一边倒吗?” “那进行了很久很久。”阿尔根宣称。 “矮人一直没能形成包围?你成功逃走了。” “我们是突围出来的!” 奥伯德若有所得的点点头,完全认识到阿尔根和他的战士掉头逃走了,而且很可能是在与比他儿子所指更小的,一股力量的对抗中,甚至于他们在数量上还不及自己人。兽人王还是没再磨耗时间,他更加在意,如何去松一松他和他暂时且重要的盟友——格蒂之间,那根要命的绷紧的弦。 尽管他对自己从其他部族接收的,送上门的武装力量,装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狡黠的兽人总司令深知,没了格蒂,他在这一区的势力就会被限制在蛮荒边境的穷乡僻壤里。他会因为曝出众箭要塞的惨败,而身首异处。 奥伯德也知道,格蒂要是获悉她的巨人倒毙在一群遭屠戮的兽人间,会很不高兴。脑海中涌动着这个念头的奥伯德,走向死去的巨人,那庞然大物除了喉咙被咬得豁开之外,再没几处伤痕。 他一脸茫然看着阿尔根,耸一下肩,示意他解释。 “我的斥候说是大猫干的,”他的儿子说明,“一只黑色的大猫。从树梢跳到咽喉,杀死了巨人。巨人杀了她。” “那她在哪儿呢?” 阿尔根的嘴蜷变了型,尖牙也噙住了上唇。他转着脑袋扫视别个兽人,那些家伙立马也摇摇晃晃地,用目光探询起同伴来。 “一定是矮人取走了。或他们想留下皮。” 奥伯德的表情一点也不像被说服了的样子。他突然吼了一声,边踢巨人尸体边咆哮不止,还紧蹙眉头,力图谋划该怎样把这次灾难,多多少少转化成对格蒂的筹码。貌似他应把责任归到那三个失踪的巨人上,着重说明在以后陪同兽人的突击中,巨人都应该提早申明意图。 没错,这肯定行得通,他思忖。接着他们派出搜索临近区域的众多兽人斥候里,有一个的惊呼声传来。这一声喊,戏剧般地迫使沮丧懊恼的的兽人王,重新整理起思路。 不一会,勘察第二战场的奥伯德愁云深锁,失踪的三名巨人都死在那儿,其中一个还是格蒂的挚友。它们离灾难性一战前夜,阿尔根扎营的地点不太远。对奥伯德来说,显而易见的是,三人没出现在最后一阶段行军途中的原因就是,它们在那以前就死了。他晓得这对于格蒂也同样明显——后者在听闻他把过失一股脑地推给她的巨人们,而不是他自己的兽人后,必然要调查真相的。 “怎么会这样?”他问阿尔根。 他的儿子没有立刻回答,满腹挫败感的奥伯德迅疾转身,摁着他的脸把他推倒在地。 “奥伯德吓坏了。”阿德农?克里瑟对三个同谋说道。 在奥伯德的队伍的两次作战中,阿德农都跟着他,而且不久就会晤了兽人王,同以往一样耐心地向他询问。 “正常,”女祭司珂尔丽可?苏恩?薇特说完格格一笑,“格蒂会把他团成球,再一脚踢到山那边的。” 托斯-安伴着女祭司一齐笑起来,可阿德农和唐尼娅好像心事重重。 “这会使联盟破裂。”唐尼娅说。 珂尔丽可耸耸肩,好似那无关紧要,唐尼娅马上瞪了她一眼。 “你们觉得闲糗在这窝里有意思吗?”唐尼娅问。 “还有比这更糟的呢。” “不过也有比这样更好的选择,”阿德农?克里瑟突然插进一嘴,“现在我们就有一个既能大捞一笔,又能找到乐子的机会,并且只有极小的风险。我主张维持现状,稳固联盟。” “我也是。”唐尼娅接着说。 珂尔丽可只是耸耸肩似乎已经厌倦,似乎一切都微不足道。 “你呢?”唐尼娅问托斯-安。后者远远地坐到一边,俨然边听边想,除此之外没有明确的意见。 “我觉得我们可不能小看了矮人。”魔索布莱城的战士说,“我的城市犯过一次错误。” “确实是,”阿德农赞同,“我也必须告诉你,介于战场过大,阿尔根关于矮人数量的报告,看上去被过度夸大了。很可能,矮人的人数远远少于他们跟踪的兽人,和他们杀死的巨人的总和。他们的魔法也极具威慑力。” “魔法?”珂尔丽可问道,“据我所知,矮人几乎不使用魔法力量。” “就我所了解的来看,他们用了,”阿德农坚持己见,“兽人说一只大猫杀了巨人,干完事后,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远处的托斯-安来了精神,“是一只黑色的大猫吗?” 其他三人看着魔索布莱城的流亡者。 “对。”阿德农肯定。托斯-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崔斯特?杜垩登的大猫。”他解释。 “那个流亡者?”珂尔丽可问道,好像突然有了兴致。 “是的,他带着魔法黑豹从魔索布莱城逃跑了,他非常厉害。” “和那头黑豹是同一头?” “对,也是同一个崔斯特?杜垩登。”托斯-安说,“他不是个好打发的敌人。他不仅威慑了战场上的兽人和巨人,也威胁到它们的后台了。” “有意思。”珂尔丽可辛辣地说。 “他是格斗武塔最优秀的毕业生,”托斯-安说明,“又被全幽暗地域的卓尔城市中最强大的武技长,札克那梵,训练过。如果他加入战斗,兽人的一触即溃就能得到很好的解释了。” “竟然有卓尔孤身一人就遏止了一群兽人和四名巨人的攻势?”阿德农疑惑地问。 “不,”托斯-安承认,“但崔斯特在那,这样的话——” “布鲁诺王也在,”唐尼娅推断道,“这流亡者是布鲁诺的密友兼顾问,对吧?” “对,”托斯-安确定地说,“可能这两个家伙有其他强大的同伴。” “也就是说布鲁诺走出秘银厅带了一小股部队正四处闲晃?”唐尼娅问,她美丽的面庞绽开了笑靥,“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一个趁乱荡平秘银厅的好机会?”阿德农跟着问。 “同样是让格蒂保持实践当前路线的契机。”唐尼娅说。 “或者,是让我们露出马脚,招致敌人愤恨的机会。”一贯爱泼冷水的珂尔丽可说。 “女祭司,我觉着你有点太好安逸了,怎么就忘记了混乱带来的愉悦呢?”阿德农说,他冲着唐尼娅,也咧嘴笑起来,“你真的能放任这次得利找乐的机会从身边溜走?” 珂尔丽可几次试图回答,但没等说出来就放弃了努力。 “和兽人打交道没劲透顶,”女祭司说,“和格蒂以及她的巨人也一样,它们总认为自己明显更高等,甚至高过我们。要是我们让奥伯德扭头对付格蒂,让兽人和巨人干上的话,我们会有更多乐趣的。那时我们四个再把剩下的解决掉。” “那我们就得孤零零地呆在这无聊死。”阿德农说。 “没错,”珂尔丽可承认,“随便吧。我们就在矮人和我们盟友的战争中掺和一手。既然布鲁诺滚出了他的窝,我们就拥有了一个有趣的方案。不过得小心警惕!我从幽暗地域来这儿不是为了吃矮人的斧头的,也不是来被卓尔流亡者砍的。 其他然都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观点,尤其是托斯-安,那个曾见到众多族人倒在秘银厅军队之前的卓尔。 “我回到格蒂那儿缓和目前的危局。”唐尼娅说。 “我回去奥伯德那儿,”阿德农说,“我会在那儿等你的信号,直到派兽人王去和女巨人商议。” 他们立即心急地分道扬镳,把珂尔丽可和托斯-安留下了。 “我们就绕回裂口吧,”女祭司说,“如果我们的盟友在矮人面前倒戈,必要的逃亡会漫长而迅捷。” 托斯-安点点头。他亲身经历过一次那样的惨剧。 奥伯德穿越格蒂建造在山洞中工事的每一步,都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清楚地感到了霜巨人向他的方向投来的憎恨凝视。尽管阿德农再三保证,奥伯德知道巨人们已经被告知己方的损失。这种生物和他的族类不同,兽人王理解这一点。他们看重自己部落,自己族群的每一分子。霜巨人不会对自己的四个血亲的死善罢甘休。 当奥伯德走进格蒂的会议室时,女巨人正坐在石制王座里,用胳膊肘拄着膝盖,用手托着下巴,她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直视前方。 兽人害怕格蒂会突然伸手掐死他,于是走到不会被格蒂够到的位置,停住了脚步。他努力压制着道出灾难原委的急迫感,认定还是等着格蒂先开口更合适。 他等了很久很久。 “他们的尸体呢?”格蒂终于问道。 “就在他们倒下的地方。” 格蒂抬头看看他,眼睛睁得更大了,好像在仇恨的怒火中烧灼。 “我的战士们抬不动他们。”奥伯德解释,“如果你同意,我就把他们就地埋葬在石冢里。我想你可能愿意把他们带回来。” 这理由有效地令得格蒂冷静下来。他说完后,格蒂还坐回到王座里,冲他点了点下巴。 “你的让你的士兵把我的人带到那儿。” “当然。”奥伯德说。 “我听说你儿子鲁莽的行为,给这支队伍招来了强劲的敌人。”格蒂说。 奥伯德一耸肩:“有可能,但我没在现场。” “你儿子活下来了?” “他从作战中逃跑了,和你众多同族一起。” 无疑地,格蒂的发言里充斥了指责的腔调。 “开战时只有你的一个手下加入作战,那个巨人很快也倒下了。”奥伯德马上答道。若要顶着项上人头离开,他可不能让格蒂沿着这条道再走下去,“其余的三个前夜没告诉别人去哪儿就转没影了。” “你知道矮人打完仗往哪儿去了吗?” “我知道他们没直接回秘银厅,”奥伯德说,“我的斥候没发现任何他们已经往南,或者往东的迹象。” “他们仍旧在山里?” “我想,应该是。”兽人说。 “那就把他们找出来!”格蒂命令他,“我还能派出二十人,我不让我的敌人付出惨重的代价,是不会罢休的。” 奥伯德竭力遏住笑容,他明白格蒂需要他这样来保持严肃和威严。但忍下翻腾的狂喜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从格蒂的眼神和语气里获得启示,这次失利不久后就要终结,因为她和她的巨人,将全身心地投入战斗。 奥伯德王很想要知道,他的矮人对手们是否意识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第十三章 得了,我早说过…… 托格略一偏头躲过了扫来的重拳,矮人抓住时机转身咬住了袭击者的前臂。他的矮人对手猛烈地摇晃手臂的同时用另一只手重击他,而顽强的托格承受了这些击打,咬得更结实了。 他靠向对手,藉以减小拳头殴击的效果。 用自己强健的双腿为支撑,托格推搡扭打着,把他的对手掀倒在一副桌椅上,两人都重重撞向地面,木屑四处乱溅。 他们可不是绝无仅有的一对酒馆斗殴矮人。拳头和酒瓶漫天挥舞,前额和前额相互碰撞,好多桌椅上下翻飞,砸在某个敌对目标的脸上。 这场喧嚣争闹持续着,可怜的酒吧老板托艾渥?风吹泡无计可施地蜷在墙边,用粗壮的手臂抱住前胸。他的表情时而呆怔,时而又变得听天由命。他并没有太操心他的生意受到的破坏,因为他知道,牵扯进来的矮人们会很快地修复这里。 在酒馆争端的处理上这是个惯例。 闹事者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大多是用脚走出去的,但也有人大头朝下,从早已破裂的窗子被扔出去。 看到人数精简到只剩挑事的头儿, 托艾渥咧嘴笑了, 托格?锤击者正打在在兴头上呢。 托艾渥从一开始就料到了。 除非对方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倔强的托格从不会输掉酒吧殴斗,当辛格斯和他并肩战斗时,就更不会了。 尽管出拳不像有些矮人那样快,阴沉着脸的老辛格斯深谙该如何挑动一场战斗,如何让他的敌人失去警惕。托艾渥看见一个愤怒的矮人抄起酒瓶冲向辛格斯时放声大笑。 辛格斯竖起了一根手指,摆出一副质疑的表情,使得攻击者停顿下来。辛格斯随即指向举起的瓶子摇摇手指,这时他的对手发现,瓶底还有几滴残酒。 辛格斯示意那个矮人先把酒喝光。他那样做的时候,辛格斯抽出他自己的一整瓶酒,装作要一饮而尽,接着冷不防把它砸在对手的脸上,而后又补了一拳把他击倒。 “好了,把他们都扔出去!”打斗结束后托艾渥冲托格,辛格斯,和其余的几名矮人喊道。 四个人动起来,不分敌友扛起半昏迷的矮人,随便地把他们从烂门丢出。 然后仅剩的四个闹事者开始往外走,但托艾渥叫住托格和辛格斯,并示意他俩回到吧台,那里已经端来饮品了。 “演出的奖励?”托格张开厚实的嘴唇问。 “这些你们自个付,另外还有一大笔赔偿要结清,”托艾渥十分肯定地告诉托格,“你个呆子,你要搅得满城风雨吗?” “我没想要搅事,我只是被卷入我所见的麻烦事里头!” “阿呸!”酒馆老板啐道,把一堆玻璃碴从吧台扫落,“你认为布鲁诺从米拉巴能得到什么样的问候?他的秘银厅在抢占我们的生意。” “那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出色!”托格嚷道。他猛然收口,揉揉发疼的嘴唇。 “他们造出了更好的盔甲和武器,”他克制情绪,有点咬字不清,“打败他们的方法就是让我们的货物更优质以打开新的市场;打败他们的方法…” “我既不想反驳你也不赞同你的观点,”托艾渥打断他话头,“但你却在满城乱跑发着牢骚。你个呆子,你就不能收敛点儿?你要把全部矮人都煽动起来,反对侯爵和和议会?你想在米拉巴挑起战争吗?” “当然不是。” “那就把你的臭嘴闭上!”托艾渥斥责道,“你今晚从过来就一直唧唧歪歪地抱怨不停,你个呆子!你了解这里有半数矮人的钱包日渐干瘪,他们也知道,罪魁祸首就是重新运作的秘银厅。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听不进去你的话?” 托格轻蔑地一摆手,又埋头喝酒,用身体上徒劳的抗拒,作为抵挡托艾渥敏锐观察的防御手段。 “他讲到点子上了。”一旁的辛格斯说。托格狠瞪了他一眼。 “我可打够了,”辛格斯又加上一句,“我们一晚上糟蹋了不少佳酿,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把我惹火了,就是这样,”托格说道,他的语调蓦地衍生懊悔和挫败,“布鲁诺不是什么敌人,把他当成敌人,而不与他和他秘银厅的同伴坦诚相待,这是傻瓜才会干的事。” “你自己从没喜欢过上层人物。包括侯爵和跟着他屁股转的四个傻冒,他们成天板着个脸,好像他们是多牛掰的武士一样,”托艾渥十分同情地说,“难道不是?” “如果秘银厅是个人类城镇,你认为侯爵和他的人,会这么决绝地打击他们吗?” “会,”托艾渥不假思索地说,“我认为托格?锤击者不会在乎这么多的。” 托格把头埋到手臂里困在吧台上。这句话的确涵盖了一部分事实,他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领会到,布鲁诺和他秘银厅的追随者是自己的血亲。他们都源自丹佐一族,一个超出最年长的矮人记忆的部族。 秘银厅,米拉巴,费尔巴… 他们都被纯粹的矮人的历史和血脉相连契。基本来讲,让托格烦恼的是,贸易争端将要分裂这至关重要的联系。 另外,想到与秘银厅使者共度的一晚,托格发现他无疑喜欢他们。 “好吧,我希望你别再大喊大叫,我们也就不用再打了。”辛格斯最后说。他用胳膊肘戳戳托格,当他抬头时对这位发起人眨眨眼,“不然至少也要把节奏放慢点儿。我可不年轻了,到早上疼痛就要发作。” 托艾渥拍拍托格的肩膀,走开去清理乱局了。 托格还是趴在那里,一整夜都枕着吧台,头脑里各种念头翻涌不停。 令他惊奇的是,他在想他是否该离开米拉巴。 “希望精灵今晚别逮住它们,把它们杀光了,”布鲁诺嘟囔,“不然他可有的乐喽。” 小达格纳好奇地盯着他的君王,试图发觉他的言外之意。毕竟这儿只有两行足迹,只有两个倒霉的兽人从溃退中,逃命过经此处。前几天也是一直沿山路追踪散兵游勇——通常一两个。就像布鲁诺抱怨的,崔斯特,凯蒂布莉儿,沃夫加和瑞吉斯总能独个先撞上它们,然后在大队人马赶到前许久,就把他们都解决掉。 “要追赶的没剩多少哩。”小达格纳说道。 “呸!”矮人王对此嗤之以鼻,把手里盛焖肉的碗放在身边的地上,“逃了少说五十只,而我们只逮到了不到一打!” “每天这都促使剩下的躲进山洞里。我们又不能追到那里去。” “为什么不能?” 这问题自然很是发人深思,因为布鲁诺问的时候眼睛里冒着怒火,一副无可置疑的急迫表情。 “您是为什么到这里的,吾王?”小达格纳平静地问,“您的黑暗精灵朋友和他的小队可以完成所有这些遗留工作,这您也知道。” “我们要到浅水镇和其他的村镇示警。” “如果没有我们的话,这是一项崔斯特更擅长,也能比我们更快地完成的任务。” “不,如果他去干这个,那些村民会把他赶走。” 小达格纳摇摇头,“这附近的大多数都认得崔斯特?杜垩登。即使不认识,他可以派凯蒂布莉儿,沃夫加,或是那个小家伙去警告他们啊。您知道袭击队伍已经瓦解,尽管半数跑掉了;您知道他们四散奔逃,躲进深洞,再也不能威胁到任何人。” “你是在袭击队伍只有这么些人的前提下,进行论述的。”布鲁诺争执。 “如果有更多,您就更应该回到秘银厅,”小达格纳说,“这您也清楚。那么,您在这儿做什么?您在这儿还有什么可做?” 布鲁诺紧绷着,坐在被视为座位的树墩上,用一道严肃决绝的目光盯住小达格纳。 “你是想待在外面晾胡子甩斧子砍兽人呢,还是想在秘银厅,对银月城或桑德巴的大使喷口水,抑或和米拉巴商人关于贸易所属权问题讨价还价?你更喜欢哪一项,小达格纳?”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直接提问,另一个矮人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当然他可以作出政客式的答复;不过布鲁诺和小达格纳都知道,那,就是谎言。 “我要和吾王在一起,因为那是我要做的…”年轻的矮人开始避重就轻,然而布鲁诺半点儿也没听进去。 “我问的是’哪一个’,你倒是说说,难道你没有一个偏好的吗?” “我的职责…” “我不是在问你的职责!”布鲁诺一挥手截住他的话,“你想说实话就是为了再向我说教,”他咆哮着, “等你讲完就再给我拿一碗炖肉, 因为这一碗早就起冻了。履行职责吧,你个呆瓜木偶!” 布鲁诺把空碗拿起给小达格纳看,年轻的矮人楞了一会接过它。尽管照作了,他也没有立刻起身。 “我更希望待在外面,”小达格纳说了实话,“我宁肯和兽人打上一整天,也不愿待在铁砧前。” 布鲁诺火红的胡子下展露了笑容。 “那你为什么要问刚才问我的话?”他问,“你以为我和你不是一族的?我是王的事实,并没令我产生异于其余战锤族人的欲望。” “您怕回家去,”小达格纳鼓起勇气说道,“您把那看成您的终结。” 布鲁诺往后挪了挪,耸耸肩,然后注意到一双紫色的眼眸的凝视从一丛灌木中投向自己。 “我只想要更多焖肉。”他说。 小达格纳直看着他,咬住嘴唇点了下头。 “我就是不想该死的精灵今晚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他咧嘴笑着说道,随即起身离开。 在小达格纳远去后,精灵立即走出灌木,在布鲁诺身旁坐下。 “他们都死了,是吧?”布鲁诺问。 “凯蒂布莉儿是个神射手。”卓尔回答。 “哦,那去再找些来杀。” “兽人总还会有的,”卓尔说,“我们可以尽毕生之力在这群山中追猎兽人。”他调皮地看着布鲁诺,直至矮人也看着他,“这一点你当然是知道的。” “先是小达格纳,现在你也来这套?”布鲁诺问,“你期望我说些啥,精灵?” “你心中的想法。没别的。我们最初上路时,你带着殷切的期盼大踏步地前进。那时你仿佛看见了刚特格瑞姆,或者至少是一次伟大历险的先兆,最伟大的历险的先兆。” “现在也是。” “不,”崔斯特陈辩,“我们在菲尔山隘的遭遇战显示,你对自己计划要发生变故产生了困扰。你知道,一旦返回秘银厅就不可能再离开它了;你知道,他们会尽力把你留在里面。” “有理有据啊,精灵,”布鲁诺一摆手说道,“你是不是在想,你猜到的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我没猜。只是观察罢了,”崔斯特答道,“你迈出冰风谷的每一步都比以前的那个布鲁诺艰难,每一步——除了暂时把我们从目标引离的那一段时间;像是, 到米拉巴的旅程,和群山里的追踪。” 布鲁诺身体前倾,攥着小达格纳的空碗。他抖了一下碗,探到几乎空了的焖肉锅底,舀了一勺,然后一口饮尽,完事了还舔舔短粗手指上的浓汤。 “当然啰,在秘银厅,我会让人伺候着端上用精致的碗盛着的焖肉,碗下垫着精致的大托盘,还要有精致的餐巾。” “你从来就不喜欢围餐巾。” 布鲁诺一耸肩,他的表情告诉崔斯特,他切中正题。 “那么回去后,立刻雇佣一个总管,”崔斯特说,“就在旅途中登极为王,扩大你的人民的声望,寻找更为古老的伟大国度。秘银厅能自己运营;要是你不信,你上次也不会去冰风谷。” “这不太容易啊。” “你是君王。君王的行为标准由你定。这一天职困住你了,它令你害怕。但是只有在你自己屈服的的时候它才能困住你。归根到底,只有布鲁诺?战锤才可以决定布鲁诺?战锤的命运。” “我觉得你把它想得过于简单,精灵。”矮人回答说,“但我不认为你说错了啥。” 他以一声叹息结束了这段话,而叹息也被一大口滚热的肉汤淹没。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崔斯特问,“或者说你有点困惑,我的朋友?”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秘银厅探险吗?”布鲁诺问,“记得我用快要死在床上的恶作剧诓你?” 崔斯特抿嘴一笑——那是他永远铭记的一幕,他们带领十镇居民刚刚获得了对抗拥有碎魔晶的阿卡尔?凯梭的奴隶军团的战争,崔斯特被带到看上去濒死的布鲁诺跟前——只有这样,他才能骗卓尔同意帮他寻找秘银厅。 “我不用你过多地提醒。”崔斯特答道。 “你知道我找到那里时在想两件事,” 布鲁诺说, “我告诉过你,再次看见我的家园,要为我的先祖报仇,使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我跟你说吧,骑着龙坠入黑暗是我一生中最精粹的瞬间,尽管当一切发生时我认为那是我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 崔斯特点点头,觉察到话题进行的方向。 “我们找到秘银厅时你还在想什么?”他提问。因为他知道,布鲁诺会大声宣布,公然承认。 “说实话,我在颤抖!但还有别的……” 他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当我们从南方返回,而我的族人又收回了家园,我觉得一阵悲凉从心中升起。” “因为你意识到那是探险,而且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你也发现了这一点!”布鲁诺脱口而出。 “你认为为什么我和凯蒂布莉儿会在卓尔战争后,很快离开秘银厅呢?恐怕我们是一类人,这很可能就是我们宿命式的生命终点。” “那终结之路怎么走,精灵?” 崔斯特笑了笑,布鲁诺也随他一起。崔斯特觉着,布鲁诺肩上的负担已经被卸下了。可布鲁诺格格的笑声却突然中断,严峻的表情笼罩了他的脸。 “我家丫头呢?”他问,“如果她在旅途中遇害你要怎么办?你如何能摆脱对自己无尽的责备?” “那也是我时常思索的问题。”崔斯特承认。 “你看见那种思虑对沃夫加造成的影响了,”布鲁诺说,“他忘了自己的角色,整天留意她。” “那就是他的错误。”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管她?” 崔斯特大声笑着。 “可别把我拐跑题了。”他说,“我当然在意她。不过你告诉我,布鲁诺?战锤,在这个世界上,有爱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胜过你的人吗?然后你就让他们安安全全地待在秘银厅哪也不让他们去?” “你当然不会。”崔斯特继续,“你相信她,让她自己去闯荡。你让她战斗,看见她受伤——最近。如果你要问,我得说这不太像个父亲。” “谁问你?” “噢,如果你…” “如果我做了,而你又这么跟我提起,我就踢你的精灵屁股!” “如果你做了我又这么跟你说,你会踢到空气,而且纳闷,为什么一百只拳头揍在你的厚脑壳上。” 布鲁诺狼吞虎咽吃完,一把将碗摔在地上,然后抓起独角盔,在头上转来转去。 “呸!只有一百只可打不透这脑袋,精灵!” 崔斯特笑笑,他完全同意。 小达格纳这时候回来了,发现他的王情绪好得不得了。年轻的矮人看着崔斯特,卓尔仅仅点头,然后笑容愈发地灿烂。 “如果我们想要两天内到达浅水镇,就得马上出山,”小达格纳说,“这一帮兽人死后就不能再追逐它们了。” “那就不追了。”崔斯特说。 小达格纳点头,看上去既不惊讶也不担忧。 “最后还不是要回家,”布鲁诺一摆头,肉汤都从胡子上被甩下来。他伸出手捋了一把胡子。 “要不,我们就得把浅水镇当作前沿阵地。”小达格纳说,“再和潘特那拨人结成秘银厅的外部联合防线,并且整个夏天都要在浅水镇附近的山里乱窜。我想,当地人会很感激我们这样做的。” 一种吃惊的表情在布鲁诺的脸上化成了微笑。 “我呢,喜欢毙了你的思考方式!”当小达格纳第三次取碗添菜时布鲁诺说道,“留心着,别给馋鬼剩下太多了,”布鲁诺在吞咽的间隙说,“要是我们还想走山路的话,就不能让他再胖起来,对吧?” 崔斯特舒服地向座位里一靠,对他的矮人朋友十分满意。了解自己的需求是一回事,承认它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让自己去遵循它,就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了。 托格拄着拐棍漫步在米拉巴的北城墙上,迈步有些一瘸一拐,因为他的一边膝盖在昨夜那次越矩的行为中受伤肿胀。这天的风硬得紧,被吹起的沙石围打着矮人,但是气温却不低,于是托格松开了他的胸甲。 他注意到周围岗哨的眼神——大部分是皱紧眉头的——纷纷射向他。他接待布鲁诺的行为,导致了城里的一场争论与殴斗的旋风。托格厌倦这些反应了。他想要的只是尽到自己的本分,到城墙外摆脱那些闲言碎语,摆脱那些麻烦事。 当他注意到一个身着亮色长袍,外表整洁的矮人走近时,他知道他的愿望不会实现了。 “托格?锤击者!”阿格兰瑟?重锤议员叫道。 他走到架在堞墙边的梯子下,兜起袍子作势欲攀。 托格仍然向另一方向走着。他装作没听见,边走边往城墙外面张望。但当阿格兰瑟又更大声地叫他的名字时,他发现再不回答,只会让自己的挫败感更强烈。 他停住脚步,用淤青的手掌撑着墙,眼神则飘向外头的开阔地。 阿格兰瑟走到他身边,也依样倚着。 “昨晚又打了一架吧?”议员说。 “有人找打就会有人去打。”托格答道。 “你还能打趴下多少?” “那要看还有多少欠揍。” 他看着阿格兰瑟,议员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你的举动正在离间米拉巴。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 “我没想要求任何东西。”托格坦然辩称。他扭过头眯眼看着阿格兰瑟,“如果你指的是说出我自己的想法,那么问题在我说出来以前就存在了!” 阿格兰瑟惬意地用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墙,似乎在放松,就好像对此他没有异议。 “我们很多人都对秘银厅的存在大摇其头,这你知道。我们也希望,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战锤一族的矮人!你知道,就是这么回事。要是你一直指着别人的鼻子施压,他们的鼻子就要绷弯了。” “敌对和争执的错失,布鲁诺与我们各占一半。”托格提醒,“要是大伙顺应时势就可能均会受益。如果没人试,怎么就知道这么干行不通?” “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议员也承认,“这一点,已经被提议,并在耀石议会开展讨论。” “那里的大部分不是矮人。”托格说道,阿格兰瑟闻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矮人也有发言人,他们的意见也被议会听取。” 托格从这个矮人的表情和冷漠的语调了解到,他刺激了阿格兰瑟,骄傲的终身议员。他回想了一下自己鲁莽生硬的语言,至少鲁莽到忽略了眼前同伴的感受,但他并不认同。 他觉得,头脑中的一个独立于自己常识的声音,正让自己失去自制。 “你加入米拉巴斧头防卫队的时候,曾发过誓的,”阿格兰瑟说道, “你还记得那誓言吗,托格?锤击者?” 现在轮到托格瞪视了。 “誓言是为米拉巴——而非秘银厅的王——服务。你会明智地考虑的。” 议员拍拍托格的肩膀——许多人最近都这么干过——接着走开了。 托格回想起他的誓言,权衡着它与米拉巴现实情况的差距。 第十四章 他们自以为看见了一切 “嗬,这桶酒原本是不是装在马桶里来着。”伊万发起牢骚。 他围着精灵们用来关押他们两个闯入者,作为临时监牢的草地打转。精灵用了某种伊万不了解的魔法让草地周围的树挨紧,用一道坚实的树墙堵住了所有的缝隙。 伊万必然对此非常不高兴。 派克则在场地的正中, 舒服地枕着手臂躺在地上凝视星空。 他脱掉了拖鞋,这个满足的矮人惬意地摇着脚趾。 “要不是他们拿走了我的斧头,我就能弄出一条路来,或者十条也成了。”伊万咆哮。 派克格格笑了,继续晃着脚趾。 “闭嘴。”伊万两手叉腰怒声说道,同时挑衅地盯住树墙。 不一会他眨巴了几下眼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因为这时候有一棵树移到了一旁,留下一条明明白白出去的路。伊万停住脚,等着精灵从裂口走进来,但一直没有拘押他们的人将要进入的迹象。矮人四处乱蹦,刚冲裂口迈步,就又停下回过身——他听见他兄弟在咯咯笑。 “是你干的。”伊万指明。 “嘻嘻嘻。” “既然你办得到,为什么你还要在这里,一坐就是两天呢?” 派克用手肘撑起身体,耸了耸肩。 “我们走!” “呣,啊。”派克说。 伊万怀疑地盯住他,“为什麽不?” 派克一跃而起,绕圈蹦跳,还把手按在唇上说:“嘘!!!!!!!!!” “你在嘘谁?”伊万问,他的表情从愤怒变成困惑,“你跟欠砍的树说话?”他意识到。 派克看着他耸耸肩。 “你的意思是,该死的树会在我们走出去之后,告诉遭瘟的精灵?” 派克连忙不住点头。 “噢,那就让它们闭嘴。” 派克无助地耸耸肩。 “你能把它们弄开,能从那里走出去,却不能叫它们闭嘴?” 派克又一次耸耸肩。 伊万把一只靴子在地上重重一跺,“好啊,那就让它们告诉精灵!让精灵试试能不能抓到我!” 派克双手扶胯把头侧倒一边,表情很迷惑。 “行了,行了。”伊万挥手对他说,他不想听到任何一个字。 他当然没有武器。他当然没有护甲。他当然也没有概念从那里、该怎样他才能走出森林。 他在重新被粗暴地抓到前,当然也不大可能走出五十尺。 但是,那对于盛怒的矮人来讲,都是微不足道的。他就是想做点什么,任何事都行,在捉住他的人眼前竖起手指。那就是矮人的方式,毕竟伊万还没有脱离他那沉默种族的行为规则; 比起无助地站在敌人面前,用头撞向你的敌人感觉更好,即使你带着罩面头盔,即使它上面装设了长钉。 伊万决绝地大步走出了树的裂口,进了森林。 派克叹了口气,去取回他的拖鞋。他听见草地外一阵喧闹时, 只是耸耸肩,接着又倒在草地上凝视星空。完全心满意足。 “我可不相信矮人能不用斧子,徒手挪开一棵树。”伊诺雯蒂说。 他站在塔拉舍旁,二人在能俯瞰到草地的一根树枝上,观察着两兄弟。 “他确实拥有德鲁伊法术,”塔拉舍同意道,“但那怎么可能?” 伊诺雯蒂咯咯笑着,“或许矮人们现在更有觉悟了呗,尽管你考虑眼前的这个是否就是其中之一时,很难相信他是。” 看着派克和他摇动的脚趾,塔拉舍发现,自己反对她的最后一部分陈述。 两人默默地观看伊万风暴般地冲出草场,然后耐心地等待几分钟,挣扎的矮人被强迫地带到他兄弟身边——三个精灵把他拖回来了。 “这有可能会很危险。”伊诺雯蒂说。 “我们还不清楚他们的意图。”塔拉舍回答。 她一整天都在劝服他缓和对矮人的态度。她很是想帮他们一把,护送他们到月森林的边境,让他们离去。 “那就测验他好了,”伊诺雯蒂说道,她的音调表明她刚刚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如果他是德鲁伊,就像看上去的那样,那就有一个方法证实。让派克?石肩到蒙特里的小树林接受审察。” 塔拉舍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思索这句话时脸上显现出了微笑。或许伊诺雯蒂想要打赌,这个念头的涌现并没有让塔拉舍惊讶。伊诺雯蒂总有远见,能洞悉僵局的解决之道。 他赞赏地地看着她,而她正瞧着空地,白皙的脸上升起一片忧心。她朝他点点头,示意他跟上来,然后她跳下树枝走上空地。那边,黄胡子石肩和三个精灵的对峙快要爆发了。 “别冲动,伊万石肩,”她说,五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你在这发脾气可不占理。” “呸!”和预想一样,矮人喷着鼻息说道,“你要把我锁在这里面,精灵?你怎么知道我会愿意?” “我确定,要是我们中的一个到你的家乡去,他会发现自己受到广泛欢迎。”她语含讽刺地说。 “可能会。”伊万回敬道,说着冲派克不屑地嗤声以视, 而后者只是咯咯笑,“即使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卡德利也一向很温和。” “我说的是你们矮人的故乡。”活泼的伊诺雯蒂纠正。 “好吧,”伊万勉强同意,“但精灵去哪里做什么?” “为什么一对矮人从树里走出来?”她回复道。 伊万想争论,但他意识到那样做是徒劳无益的。 “你自己这么想的。”他让步了。 “矮人又是怎样把一棵树哄得让到一边的?”精灵看着派克说道。 “‘葫芦医’。”矮人指着胸口,咯咯笑着答道。 “嗯,那确实常见。”塔拉舍反讽地说。 “那可不是什么常事。”伊万说。 “请原谅我们的迷惑,”伊诺雯蒂说,“我们不想一直困着你们,伊万?石肩,但你们闯进了我们的家园,而确保我们家园安全这份使命则至关重要。” “我也同意你的根据,”矮人答道,“你可能会赞同我有比起坐在这里看星星更好的事情可做。这该死的东西连动也不动!” “喔,不过它们在动。”伊诺雯蒂快活地说,心想她找到了两人之间一个共通性,一个消融坚冰的方法——如果它不破碎的话。 当派克蹦起来发出一声赞同的长声嘶叫时,她觉得希望更大了。 “那就算有些在动好了。”精灵辩解。 她走近伊万指向一颗尤其耀眼的星星,它悬挂在树冠的上方,贴近地平线。她才那样做了不久就发现,伊万双手叉腰,不怎么信任地盯着她瞧。 “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他冷冷地说。 “的确是。”精灵承认。 “我们从前也不是没跟精灵接触过,”伊万说道,“我们曾经同他们一道,在希尔明斯特森林,赶跑了兽人与地精。他们很喜欢我和我兄弟!” “我的好兄弟!”派克同意。 “也许我们也能成为那样呢,” 伊诺雯蒂说,“说实话, 我想会的。但是请耐心些。 这件事太重要了,我们不能轻率地做决定。” “ 嗯 ,那可不像是精灵的作风。” 伊万说着,以逆来顺受的心态叹了口气 。“一次,卡拉度Carradoon有个精灵到集市买酒, 她可是不紧不慢地在酒店从前到后,又从后到前地来回转悠。最后不出意料,她买下了她看到的第一瓶酒。” “那个精灵在享受购物的经历,正如我们想要分享伊万?石肩和派克?石肩的经历。” 伊诺雯蒂解释道。 “如果你们让我俩离开这蠢地方能知道更多。” “也许吧,说不准很快就行了。” 说完,伊诺雯蒂瞥了塔拉舍一眼,后者明显和她意见不统一。 她狠戳了他的肋骨一胳膊肘。 “我们走着瞧吧。”这是他严肃的全部承诺。 第伯多夫?潘特踢得一块石子飞了十数尺高。 “布鲁诺希望你干得更好,”科迪欧?松饼头责难道,牧师刚刚完成把伤员护送回秘银厅的任务。 他们发现,潘特和开膛手小队,沿着守卫者之谷的北边高地扎营,战狂陪同主力部队到秘银厅后又出来布防。 那次见面可真是壮观了,科迪欧加上其他人拼命挥舞手臂,以阻止潘特和他手下的疯狂冲锋。科迪欧最终说明白,布鲁诺和剩下的人没什么危险,正从一条迂回的道路往秘银厅赶,还逐一访遍沿途的居住地——如一个称职君王经常做的。那时双方才都长出一口气,放下心。 “要是他真了解我,他就该知道我马上就会去找到他这傻瓜!”潘特吵道。 “他知道你是个忠诚的武士,只会做他吩咐的事!”科迪欧吼回他。 潘特一蹦蹦到一边,三步跨到另一块石子旁,用尽全力踢了一脚。尽管这一块大得多且还没从地上完全分离,它也分明被踢开了一段距离。而潘特则很妥当地演示了他脚上的新肿块。 “你还有两个营地要搭起来,”科迪欧坚决地说,“别再折断自己的脚趾,或是派人往秘银厅跑。在这里扎个营,然后在瑟布林河的矿坑北边流域扎另一个。” 潘特嘟囔着吐了口口水, 还是点点头, 狂吼着让开膛手小队手忙脚乱干活去了。翌日,用来等待布鲁诺归来的石头堡垒,作为简易行营就成型了,它正好伫立在守卫者之谷北边的一条山脉上。 第二天一早,两百名战士从秘银厅开拔,直指北方加入了开膛手小队;同时一百五十名战士走出秘银厅东门,满载建造第二道前方岗哨的物资补给,沿瑟布林河的北岸进军。 第伯多夫?潘特立即下令开膛手小队转入传令模式,到两个营地间的路径待命。 被勒令待在遥远的南边把潘特折磨的够呛,但他仍然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尽管他持续不断地派出侦察队,到正北和东北搜索他挚爱的、外出的君王。他最清晰的思想就是,布鲁诺不会下令设立前沿阵地,除非他认为有这个必要。 这只会让等待更难熬。 “他真是个德鲁伊?”塔拉舍问。当族人报告派克的法术不是戏法,矮人确实拥有德鲁伊的法术时,他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旁边的伊诺雯蒂就要憋不住笑了。她为这出人意料的访客们感到欣喜异常,而之前她已经和伊万相处了好一段时间,这板着脸的暴躁矮人是她看到的矮人中的一个典型。过去的几天里,她和伊万交换了好些奇闻轶事。尽管他还处在软禁中,但显然伊万与伊诺雯蒂的交流让他的情绪好转了不少;他激发的矛盾也缓和了。 塔拉舍仍然认为她插手这件事傻透了。 “他虔敬地向梅丽凯祈祷,”一个观察者说,“毫无疑问那是他的魔法能量,多到不能为矮人的神祇伪造。” “那没道理。”塔拉舍说。 “派克?石肩没可能的。”另一个说,“就我们所观察到的,他只是看上去有那种能力。他是个林地牧师,一个‘‘葫芦医’’,就像他自己说的。” “他的法术有多大威力?”塔拉舍问,他对德鲁伊一向持敬重态度。 两个观察者面面相觑,他们的表情清楚地显示,那是一个他们害怕被问及的问题。 “很难度量,”第一个说。“派克的魔法只是零星闪现。” 塔拉舍好奇地看着他。 “他好像只在需要时才施法,”另一个尝试解释,“大部分是一些小戏法,尽管他总像是拥有一个强力的法术,强到只有等同于高阶牧师的高阶德鲁伊才能掌握。” “看上去他得到了女神的宠幸。”第一个说,“好像梅丽凯,或她的一个侍从,对他有明确兴趣,并正在眷顾他。” 塔拉舍稍等他消化掉这些信息,然后说:“你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当然没有他的兄弟那么危险,”第一个答道,“对我们或者月森林都不是威胁。” “你们肯定?” “我们肯定。”第二个说。 “或许到了你们与矮人们谈谈的时间了。”伊诺雯蒂说。 塔拉舍又停顿了一会儿,思索着,“你觉得旻明会载他们么?”他问。 “到蒙特里的树林吗?” 塔拉舍点点头,“我们看看梅丽凯的象征是否会亲切接见这个‘葫芦医’矮人。” 序言 我现在把自己的人生旅程看作同一脉络的三条支路。第一条是简单的物理的路径,它贯穿我在杜垩登家族接受的训练、卓尔的战士学院格斗武塔、以及我在此后,被我的父亲札克那梵继续庇护的岁月,是他让我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是他教给我超越卓尔战技条框的要诀——在每场战斗之中都要随机应变。札克那梵的技艺不仅在于,训练肌体急速的反应与完美的平衡;还在于,训练它与精神协调一致,更重要的是,与自己的想象力协调一致。 随机应变,而不是生搬硬套,是区分普通战士和武技大师的关键。 魔索布莱城外的物理之路穿越了幽暗地域的荒野,沿着蜿蜒的群山把我引向蒙特里,从那里,它又把我带到了冰风谷,和那群我现在拥有的挚爱的朋友们。它与第二条路时时纠缠纷扰,它们难以避免地连接到了一起。 第二条路是情感之路,它是我谅解与感恩之心萌发、茁壮的具象,那不只是我所追求,想得到的,也是其他人的渴望。而他们对世界进行观察而得到的认知,未必会与我的相符。 当我处在魔索布莱城显现的邪恶本质,与自己的情感价值观激烈冲突的困惑中时,第二条道路在我面前展开了。札克那梵告诉我,真理就在我的心中,但它或许不能被我全然认可。他再次让我明确了行路的方向。比起其他人,我更坚信凯蒂布莉儿能指引我延续旅程。从一开始她就不以我的族人过去的声望评判我,而是以我的行为和内心,界定我的存在。那对于我是种解脱一般的体验。我无法抗拒,只能接受这达观的态度,然后拥它入心。这样做的时候,我就会感激许许多多有各自种族、文化、观念的人。从每个人那里我都有获益,当以练达开明的心绪思索我的收益时,我就在慢慢地成长。 现在,经历了这些岁月的冒险后,我发现还有第三条路。很久很久,我一直认为它是第二条路的拓展,不过现下我把它视为另辟蹊径的一条路。可能它们只有微小的殊异,但是在重要程度方面却天差地别。 第三条路始于我出生的那天, 一如其他的理智生物。 对我而言,许多年它一度隐匿着,被魔索布莱城的欲望,和我自己的理解——要先走完另外两条路,通往第三条路之门才会开启——掩盖了。 我在蒙特里?迪布罗奇于蒙奇森林的家中开启了这扇门,那时我找到了梅丽凯,随后我才发觉我灵魂深处的东西。这就是我在精神之路上迈出的第一步,它包含的神秘超过了经验,它包含的问题超过了答案,它包含的信仰与希冀超过了实现的可能。只有在其余两条路上行得足够远,第三条路才能显现。这条路里程最短,但或许是最艰难的,至少起始是如此。如若三条道路彼此分歧,又在前段各具岔路,物质之路上的决定通常是由需要作出,情感之路的决断是由欲求作出,那精神之路呢? 它不是十分明晰的路途,我害怕它永远不会明晰。 在我自己,我知道我选对了方向,这不意味着我就知道答案。我了解,我的道路是正确的,因为我早已发现问题,特别是怎样、为什么和到哪里。 我,或其他人,如何来至此间?究竟有没有一个第一原因?或许一切都只是偶然,只是随机? 再或许,对于所有智慧生命的终极问题是:当我脱离了凡间的枷锁,我的旅程将要延展到哪里? 我把最后这个最重要的问题看成最私人的问题。有一些问题除了我自己,再没人能给我答复。我见过很多人,他们大部分都在别人的“训导”当中找到他们的答案。被岁月洗练过的言语和作家们可感的智慧,提供了让人宽心的精神之旅的终结,为恼人的问题提供了答案。 不,不算是终结,只不过是暂缓,它一直等待着目前已知的生命历程的结束,而后复苏。 或许我这样讲对芸芸众生不太公平。或许其中找到了个人答案的一群,已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然后也找到了可供分享这些启示和安慰的同类人。若是如此,若这些感想不是简单的说教,那么我赞赏和羡慕这些在精神之路上比我前进的更远的人。 对于我自己,我有梅丽凯,尽管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仍旧没有具象化。我对梅丽凯的发掘仅限于这条指示:首先解决我问我自己的那些问题。现在还没有到暂缓,或是终结我的旅途的地步。梅丽凯给了我心外的安慰,而最终极的答案在心内,在我觉得自身与梅丽凯有共同之处的那一部分——就如蒙特里向我描述的。 我对生命的最深刻的领悟, 是在最后也是最终的这条道路上出现的: 对其余所有道路,情感、物理、物质的理解只是它的一个依托,如果我们不去叩问内心, 那我们在外部世界的所有成就都被无限贬损。在那,且只有在那儿,我们才能发现人生的真义,三条道路的部分答案就是,对于为什么要先提出有关三条道路论题的理解;除此之外还应认识到, 它们在理智探解的路线上压轴的分量。 我相信,灵魂之路上的路标不会显眼的,因为这条路上产生的问题总是在不断变化,而且有时,似乎根本不存在答案。即使现在,一切都循规蹈矩,我也面对着艾丽芬的难解之谜,承受着失落与哀伤。尽管我感觉自己正在和凯蒂布莉儿踏上一次最伟大的冒险,虑及我们的关系,我仍有许多疑难。我试图和她活在当下、活在现时,出于某种缘故,我和她不得不直面我们共同的未来。我想,我们两人会为我们所见而感到恐惧。 我只得坚定信念:总有拨开迷雾见月明的一天,我一定能找到需要的答案。 我自从一开始就爱上了黎明。如果环境允许,我仍然坐观每一次黎明。阳光已然不甚刺痛我的眼睛了,每看一次日出,我的疼痛就会减轻一分,或者这信号是一种灵魂层面的表现:它正在荡涤我的内心、灵魂、还有我对这一切的一切的领悟。 那就是光芒万丈的希望。 ——崔斯特?杜垩登 第十五章 扑灭异端 “你真的想要这样做吗?”辛格斯在他的朋友托格地城简朴的家中,找到他的时候,问道,后者不理会他的注视,兀自把他重要的财产狠命塞进一个大麻袋。 “你知道我会的。” “我只知道你一直在谈论这事。”辛格斯纠正,“你就不觉得自己现在很没有条理,根本就不适合做这样的决定?” “呸!”托格嗤声说道,从打包中抬头看着他朋友的眼睛。“他们给了我别个选择了吗?阿格兰瑟在城墙上就是为了叫我闭嘴…叫我闭嘴!!我为了侯爵,为了米拉巴奋战了三百年.我身上的伤疤比阿格兰瑟,比埃拉斯图,比那四个私人护卫的伤疤加在一起还要多。现在我只能乖乖站着听阿格兰瑟说三道四,还要任由边上三个花里胡哨里的家伙声色俱具地看我的好戏?” “那你要去哪里?”辛格斯问,“秘银厅?” “没错。” “在那你会得到一个拥抱和一桶麦酒?”他不无讽刺地说。 “布鲁诺王不是我的敌人。” “也不如你所想的太‘朋友’,”辛格斯驳斥,“他会想你为什么到这来,然后他就会认为你是个间谍。” 这个推论很合理,不过托格对每个他听到的字都大摇其头。就算辛格斯说得分毫不差,对托格来说这种潜在的可能性,也不比他目前在米拉巴的状况更难堪。这些年他声名日隆,成为锤击者在战线的最后一员,他一直希望改变这种境况,借由几十天以前,从布鲁诺王身上学到的,以及更加重要的,从他对米拉巴的热爱出发,他一直在想,他的孩子若是在战锤族中被抚养长大,会受到更好的待遇。 或许,获得布鲁诺臣民的信任要耗费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但是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把最后一件物品塞进行囊,将这鼓鼓囊囊的大包扛上肩膀,转身走向门口。令他吃惊的是,辛格斯递给他一杯麦酒,同时拿起自己的杯子向他祝酒。 “为了一条让你有怪可杀的道路,干杯。”年长的矮人说。 托格和他碰了杯。 “我会为你干掉它们的。” 辛格斯一笑,大口喝酒。 托格明白, 他对于祝酒的回复仅仅是出于礼貌。 辛格斯在米拉巴的处境和他完全不同。 老矮人是一个大部族的族长,让他们举族迁移到秘银厅可不是件小事。 “我会想你,托格?锤击者。”老矮人说,“陶工和吹玻璃匠人的饭碗是保不住了,城里的酒馆再没有碎杯子碎碗让他们去更换喽。” 托格笑了,又呷一口酒,把杯子还给辛格斯,又走向门口。他突然停下转过身,用感激的神色看看老朋友,发自内心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走了出去,穿过地城主道时,吸引了数以百计的矮人的注意。铁砧的敲击声在他走过时都停止了。米拉巴的矮人都听闻了托格与当权者最近的口角,听闻了许多的冲突;听闻了他固执地坚持布鲁诺王的来访,遭到了不公正对待的事。 他们看见他决然地迈着大步,背着硕大的行囊,走向通往城市地上部分的阶梯…… 托格对他们没看一眼。这是他的选择,他的旅程。除却与辛格斯谈论过,他没有邀请任何人加入他,也没有奢望会有公开的声援,他了解其中的数量级差异。此时此刻的他,正以一个服务米拉巴数世纪之久家族成员的身份,脱离这座城市。没有哪个矮人会如此轻率地一走了之。对这蓄胡子的种族来说,家园和家人是他们存在的意义所在。 等走到梯子旁,已经有几个矮人跟着托格了,辛格斯亦在其中。他听到他们的低语,有的是支持,有的说他疯了,但是他没有理会这些。 待他来到地上城,近傍晚的阳光惨淡地洒落,他发现关于自己旅途的讨论,已先期展开,相当数目的矮人和人类早就聚拢过来。如果不是亲自跟随,他们也用目光追随他走向东城门。 地面上对这任性矮人的评价的评论可不像先前的那么友善,托格听到了“叛徒”“白痴” 不知多少次。 他没有反驳。他在出发前将衣物打包时就于内心设想过、经受住了这一切。 那没什么的,他提醒自己,因为只要他出了东门,他就永远都不用再看见这些家伙,也再不用和他们讲话。 这个念头差点让他停在半路。 差一点。 矮人在脑海里把他与阿格兰瑟的对话重演了一遍又一遍,用它来增强决心,来唤起自己正在完成这件必要事情的事实。他没有把米拉巴全盘抛弃掉,因为米拉巴只在排斥布鲁诺王,和斥责敢于帮助那位来访的矮人领袖的人这方面抛弃了他。这里再也不是他祖先建筑的活力与荣耀之城,托格暗自想到。这不是一座能给人民作出表率的城市。这座城市正在衰落。它更青睐通过流言和暗中破坏,来打击对手,而不是通过提升自己的竞争能力,夺回市场份额。 他到达了城门,那边的一对矮人士兵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而一对人类士兵则对他怒目而视。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招呼他。 “别这么干。”阿格兰瑟跑到一脸严肃的矮人身边,提议道。 “你就别白费口舌了。” “比起一个去意已决的矮人,这里有更多的人处在危险之中,”议员想要解释,“你明白的,是吧?你知道你的族人都在看着,而你的行为导致了我们人民中间私语的传播?” 托格突然停下脚步把脸转向失态的议员。他想好好评论一番阿格兰瑟的矮人口音,因为它更加接近人类的语言习惯。他好奇地发觉,作为中间调停人的阿格兰瑟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口音说话竟是很合宜的。 “米拉巴的矮人们提出你所惧怕的问题,那事儿可能已经是过去时了。” 阿格兰瑟疑惑地摇摇头,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 托格又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然后顿着脚走向城门,根本不留意那里的四个卫兵的表情,也不顾虑跟着他的矮人和人类群众。在整齐划一地停住前,他们一直跟到了城门边上。 有个大胆的家伙喊了一句“摩拉丁的祝福在上,托格?锤击者!” 又有几个人喊了几句不那么激烈的告别辞。 托格继续走着,沿背对斜阳的方向。 “这二愣子果真这么做了。”锤头护卫队的德加伐对周遭的士兵说道。他们都跨坐在披甲的战马上。 他们隐蔽在米拉巴东门外东北方向,绝壁上的一堆碎石后面,东门出现一个拉长的身影,正在沿着路骄傲坚定地走着。 德加伐和他的随从,一点不惊讶。在托格恰好离开地城前,他们就听说了大规模的叛离,不过,他们早就准备好应对这种紧急事件。因此,他们悄无声息地从北门溜出;那时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走向东门的矮人身上。迂回的路线让他们出现在目前停驻的位置。 “要是由着我的性子来,我就杀了他, 让秃鹰吞了他的烂肉,” 德加伐对其他人说道,“真是便宜了那叛徒! 但埃拉斯图侯爵心太软——这是他的一个弱点——现在你们知道自己在这里扮演的角色咯?” 作为回应,三个人瞅着第四个拿坚韧捕猎网的骑兵。 “你给他一次投降的机会,只有一次!”德加伐解释。 四人有所领会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动手,锤头?德加伐?”一个人问。 “耐心等着,”老练的领队劝道,“让他离城市远点,这样里面的人就听不见了。我们不是来这引发暴乱的,而仅仅是阻止叛徒把我们的机密带给敌人。” 他们严肃的面庞使德加伐确信,这几个他精挑细选的战士理解自己的角色,和此行的重要性。 一路尘土飞扬,不一会他们就赶上了托格。矮人正坐在石头上,抚着硌疼的脚,倒着鞋里的沙子,突然间四人就冒了出来。他跳起来,甚至够到了斧头,那时他显然认出了骑兵的身份,他坐下来,装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四个战士冲至包围了他,他们训练有素的坐骑随时待命。 片刻后,德加伐出列。托格嗤的一声表示这在他意料之中。 “托格?锤击者。”德加伐宣布,“奉侯爵埃拉斯图?劳莱姆之法令,我在此宣告你被逐出米拉巴。” “我有自知之明。”矮人回答。 “你要沿路向东去布鲁诺?战锤的秘银厅吗?” “啊,我不认为布鲁诺王有时间见我,但要是他问起,我就会去。是的。” 他说得那么随意,那么真诚,以至于五人的面孔都纠结了愤怒。这令得托格开怀不已。 “既然如此,你构成了叛城罪。” “叛城?”托格怒道,“你们该不会是要对秘银厅宣战吧,嗯?” “他们早已是公开的对手。” “那也不至于使我连到那里去都构成叛城罪。” “要不就是间谍罪!”德加伐吼道,“赶快投降!” 托格仔细打量他一会,根本没表露出投降将要发生的情致意愿。他瞥了一眼撂在一旁的斧头。 这就是米拉巴卫兵所要的借口。 托格左边的两人撒开网, 驱马前冲从托格的两边掠过,把他套在网兜里,从座位带到了地上。 托格气急,撕扯着网线,试图把自己弄出去。但是另外两个卫兵在左近抽出了实心木棍,抡开就打。托格被连打带踢时,还抽空咬了一个人,然而他处在不可逆转的不利局势。 士兵们很快把矮人打得半昏迷,才从网里扯他出来,并且卸掉了他坚固的铠甲。 “趁人们睡着大觉,我们快回去,”德加伐对他们说,“我跟斧头防卫队打过招呼,让他们确保没有矮人在半夜三更待在城墙上。” 回首此事,桑蒂拉?星曜并不是很吃惊,不过她当时却着实惊慌。斯时执政官站在她的阳台抚摩着自己的秀发欣赏夜景,突然发现城市的东门有一点动静,从她的阳台刚刚好看得真切。 城门大开,几名骑兵进了城。桑蒂拉从自负的羽盔上认出了锤头护卫队长德加伐。尽管看不清细节,桑蒂拉也不难分辨出骑兵后面蹒跚的小小身影,他身上只剩下马裤和撕破的衬衣,双手被反绑,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匹马的后面。 她屏住呼吸,但无论如何还是在押运犯人的队伍行经她的窗台时暴露了。 托格?锤击者踉跄地跟着四个骑兵走过,第五个还在后面驱赶他。他看上去明显地被殴受伤。 他们甚至没让这可怜的人穿上靴子。 “噢,埃拉斯图,你干了什么?”桑蒂拉默问。她的声音分明地颤抖,因为她知道侯爵犯下了及其严重的错误。 她门上的敲击声听起来就像是法师的闪电,把桑蒂拉从睡梦中震醒。她半睡半醒,反射般地跳下床去开门。 她拽开门,站定,看到德加伐倚着墙立在她的公寓外。她觉察到他的眼睛在她的身体上从头到脚乱瞄,猛地想起自己在这个温暖的夏夜穿得很少,仅有一件刚刚蔽体的丝质罩衣。 桑蒂拉把门掩得只剩一条缝,自己几乎全都躲到后面,凝视着门缝外暧昧地笑着的锤头护卫队长德加伐。 “女士。”德加伐戴着反射火光的露面盔微微一点头。 “几时了?”她问。 “离天亮还有几小时。” “那你有什么事?”桑蒂拉又问。 “看见您歇息了可真是吃惊,女士,”德加伐故作无知地说,“就在不久前,我还看见您十分清醒地站在阳台上。” 她完全缓过神,记起了这个非同一般夜晚的见闻。此时,所有一切对桑蒂拉来说,都开始明了。 “我在那之后不久就睡了。” “无疑您机灵的小脑瓜还带着不少问题。” “这是我的事,德加伐,”桑蒂拉确信自己的声调被注入了一丝愤怒,以此使这过度自信的家伙收敛些,“对打扰我的睡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侯爵还有什么紧急事件要操心? 因为,如果没有……” “我们必须讨论一下,您在阳台上究竟目击到了什么,女士。”德加伐冰冷地说道,即使他受到了桑蒂拉胁迫语气的些许影响,他也没表现出来。 “谁说我看见了?” “确然,您一定也记住发生什么了。” 桑蒂拉的蓝眼睛圆睁着,“我亲爱的德加伐,你是在威胁米拉巴的执政官吗?” “我是在请您作出正确的决断,”锤头?德加伐寸步不让,“奉侯爵本人的命令,叛徒托格被捕了。” “野蛮地…” “不是这样,他没有抵抗就向司法机构投降了。”德加伐辩称。 桑蒂拉一个字都不信他的。她够了解德加伐和其余的几个锤头护卫队员的,以至于知道当机会适宜时,他们不会放弃作战。 “因为某种原因,他才在夜幕遮蔽下被带回米拉巴,我的女士。您当然理解,这是敏感事件。” “因为米拉巴的矮人们,即使是那些反对托格的,也不会在发现他被锁着拖回城市后,欢欣鼓舞。”桑蒂拉答道。 尽管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德加伐把它完全忽略,只是说,“没错。” 锤头护卫队长狡黠地笑了。 “我们本可以把他留在荒野里等死,再把它埋到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您也知道,当然,就如您知道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是很重要的。” “你会那么做吗?这么好心?” “我是个战士,女士,宣誓要保护侯爵的,” 德加伐带着同样的笑容回答,“我相信您会保持缄默。” 桑蒂拉仅是盯着他看。领悟到除此之外自己得不到任何答复,德加伐一点头走出了长廊。 桑蒂拉?星曜关上门,用背倚着它。她摩擦着双眼思忖这个不平常的夜晚。 “你在干什么,埃拉斯图?”她默默问自己。 桑蒂拉的隔壁房间里,另一个人正问着自己同样问题。炼金师南弗多来到米拉巴已经有年头了,但他一直试着免于卷入当地的政治事务。他只是一个炼金师,一个学者,一个有点幻术天赋的侏儒,然而就这些。这次涉及传奇的布鲁诺王——南弗多本人也想去拜谒——来访的城市内部骚动让他费了不少心力。 他听见了敲门的巨响,以为是有人在敲他的门,所以也爬起来去应门。当他到门口时就已经听到桑蒂拉和德加伐在交谈了。他也意识到,这个人是来找她,而不是他的。 南弗多一个字都没漏掉。托格?锤击者,米拉巴最受尊敬的矮人之一,家族服务于数百年来的历任侯爵的矮人,在半路被袭击秘密地拖回了城市,还被枷带锁。 南弗多的脊梁骨蹿升起一阵恶寒。从他知道布鲁诺?战锤敲击城市大门那一刻起的林林总总,纷至沓来,搅得他头昏脑胀。 他晓得这不会有正面作用的。 尽管侏儒许久以前就决定保持政治中立,只管做实验拿奖金,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出现在一个朋友的宅邸。 议员阿格兰瑟?重锤对侏儒的发现没丝毫激动。一点也不。 “我知道。”第二天一早,桑蒂拉一推门阿格兰瑟就对她说,矮人甫一结束与南弗多的会面,就径直来到执政官的住处。 “知道什么?” “知道你知道的,关于一个明显不满的矮人的待遇与归来。托格昨夜被锤头护卫队拖回城市。” “至少有一个锤头护卫队员。” “德加伐,诅咒他的名字!”阿格兰瑟说。 矮人倾泻在德加伐身上的愤怒震惊了桑蒂拉,因为桑蒂拉从来没听阿格兰瑟评论过锤头护卫队的一员。 “埃拉斯图?劳莱姆才是做决定的人,不是德加伐或锤头护卫队的任何一个。”她提醒道。 阿格兰瑟撞了一下门柱,“他正把火苗往一间充满干煤粉的房间里吹。”矮人说。 桑蒂拉无法反对。她理解阿格兰瑟的沮丧和恐惧,但是她也得承认,埃拉斯图同意托格离去是一个勉强的决定。阿格兰瑟和其他人一样了解米拉巴的军事力量,以及矿脉的分布与产能。执政官并不坦彻地相信,秘银厅和米拉巴间会爆发战争,但如果它发生了… “我倒相信,埃拉斯图他觉得没的选择,”桑蒂拉答道,“至少他没有将那矮人弃尸荒野。” 这陈述没有起到桑蒂拉期望的效果。它不但没能使阿格兰瑟镇定下来,反而让提及的令人心悸的可能性撑大了矮人的双眼,闭紧了他的两颚。可他还是冷静下来,平稳地深吸一口气。 “他那么做的话倒还聪明些,”他嗫嚅着,这次轮到桑蒂拉双目圆睁了,“当米拉巴的矮人们获悉,托格成为了自己城邦的囚徒,他们可不会聚到一起弹冠相庆的——他们总会发觉的,毫无疑问。” “你知道他们把他关在哪?” “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这件事。”桑蒂拉耸耸肩。 “我们是时候去跟埃拉斯图谈谈了。” 桑蒂拉?星曜全然同意,尽管她比阿格兰瑟更加清楚,这次会晤显然不会对消解目前的风波造成什么影响。在埃拉斯图眼里,托格?锤击者分明就是犯下了叛逆的罪行,甚至是叛城。桑蒂拉怀疑,这个不幸的矮人看见牢狱外面世界的时刻还遥遥无期。 尽管如此,她仍伴着阿格兰瑟去到了侯爵的宫殿,两人随即被引入埃拉斯图的议事厅。 桑蒂拉发觉,通常房间里的守卫和侍应都没出现,除了四名锤头护卫队员站在侯爵身后那块固定的位置上。她还注意到德加伐看她的神情,提醒的令人不适的神情,让她想把自己的法师长袍裹得更紧些。 “有什么紧急事务?”侯爵没打招呼就立刻问道,“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忙。” “这急事就是你把托格?锤击者投入了监狱,侯爵。”阿格兰瑟坦率地回答。 “我没有虐待他,”埃拉斯图说道,他又补充说:“只要他不反抗。”这时他留意到桑蒂拉怀疑的表情。 “我请求,并期望独自处理这件事。”侯爵继续说,显然是针对桑蒂拉。 “不是她告诉我的。”阿格兰瑟说。 “那是谁?” “这不重要,”矮人说,“如果你意图伤害说出这件事的人,那你还不如止住你手指头流下的汗。” 埃拉斯图听到这话似乎一点也不高兴,他朝德加伐皱了皱眉,后者仅仅耸耸肩膀。 “侯爵,重要的是,”阿格兰瑟说,“托格不再是市民了。” “托格根本就不是市民,”埃拉斯图纠正他,“再也不是,这是他个人的意志。我肩负着米拉巴的防卫使命, 所以我采取了造成这种结果的措施。他在狱中,还要继续待在那里,直到他公然地放弃自己在这件事上的主张,把他那可笑的秘银厅之旅抛诸脑后。” 阿格兰瑟想说话,但是埃拉斯图制止了他。 “没有辩论的必要了,议员。” 阿格兰瑟转向桑蒂拉寻求支援,但她耸了一下肩膀,又摇了摇头。 就是这样。埃拉斯图把秘银厅看成敌人,他走的每一步似乎都证实了他的感觉向现实的转变。 阿格兰瑟和桑蒂拉都希望,埃拉斯图能全面的了解这最近一次行动的暗示,两人都害怕看到众人得知托格受到监禁后的反应。 那一刻,对桑蒂拉来说,矮人关于往煤粉里扔火苗的评述,显得相当之深刻透彻。 第十六章 救美的英雄 凯蒂布莉儿弓身,了无声息地游移至荒岩的边际,然后向下窥视。正如她所料,其下的兽人营地被垒砌的石块包围。那边的篝火不多,只有一堆未全熄灭的余烬。一名兽人在旁边围坐,遮住了绝大多数的光亮。 凯蒂布莉儿细察这片区域,令她的眼睛调整到红外光谱。当一名兽人的热影像映入眼帘时,她真为自己持有的魔法项圈暗自庆幸;后者就在不远处削砍一根折断的树枝。她又瞄了这片地区一眼,等待眼睛调整回可见光谱。她的项圈实在是一件神奇的物品,它能让她在黑暗中视物,但是它自身也有局限性;在地底它的功能得到更出色的发挥,能提供给她夜空中不可见的细节。星光一照射下来,或是视线靠近火光的时候,魔法项圈反而会徒增女郎的困惑——它扭曲了距离感,尤其在布满碎石的无热影地形。 凯蒂布莉儿停住步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当适应昏暗的光线时,她的双眸眨也不眨。她早已选定一条通向低处兽人营地的路径,并用魔法项圈加以确认,前往那里目的是俘获或杀掉那名生物。 但目前那里有两个。 计算胜率时,凯蒂布莉儿本能地取下陶玛里。不过她的手指在搭上横跨背后的弓身的片刻就僵住了,因为手指瘀斑未褪,外加至少有一根骨折。从较早的几次触弓的情况推断,从这个距离,她根本就甭想击中兽人。 于是她抽出了卡兹赫,这把别称‘切削者’的魔兵正因为精磨锋锐的刀刃闻名,可以说,它削铁如泥。她感到这把有思想的宝剑在入手一瞬间传递过来的能量和饥渴。卡兹赫渴望这场战斗,就如同它渴望任何一场战斗。 当她在岩石掩蔽下半蹲着,缓缓把它从剑鞘里拔出之时,这股驱动力变得更为强劲。它平滑的剑刃可以捕捉到任一缕微光,再把它完全反射出去。 剑的饥渴在催促她,敦促她沿着小径走向第一个猎物。 凯蒂布莉儿几乎就迈开了脚步,但是她忍住了冲动,用眼角朝身后瞟了一下。她认为应该离开这里,和其他人会合。崔斯特早些时候就走了,不过其他的人也许还在附近。 不管怎么说,那只是两只兽人而已嘛;要是你抢先干掉一个, 那就只剩一个咯,她寻思——毋宁说是手中的剑令她作此想。 不论哪种选择都让她左右为难,她毕竟还没有遇到过能在剑术方面与她比肩的兽人。 在进一步深思熟虑前,凯蒂布莉儿就从石岩上慢慢动身,静悄悄地从最近的小径接近了小高地上的行营。 不一会她就处在与兽人等高的地面,并且离它只有十尺之遥。这个分心旁骛的生物仍蜷在灰烬旁边,不时搅动一下;而他同样分心旁骛的同伴,还在远处劈柴禾。她往前迈了半步,接着又是半步。离开那生物仅有五尺了。显然觉察到她的兽人抬起脑袋,叫了一嗓子——随即向后翻倒,凯蒂布莉儿攻击它的时候,它满地乱滚,然则没来得及看上奔至的同伴一眼就咽了气。 第二名兽人在卡兹赫以精妙的弧度挥过他的丑脸时,做了一个急刹车,它急急刺出一矛,但凯蒂布莉儿轻而易举地扭腰闪过。它又递出一击,同样没有成效,接着它有意欺近,然后便拔腿退后,出其不意地再次攻击,这一次的攻击方向被猜了个正着。 就是说,攻错了方向。 凯蒂布莉儿躲过第二记,刚要回避第三记刺击,看见兽人回撤她停下来,一闪身让过了兽人直刺的攻势。 她的机会到了,她绝不会白白错过。卡兹赫横摆,锋利的剑刃削断矛头。那名生物惊叫一声,在往后一跳的同时,把矛杆掷向凯蒂布莉儿。不过凯蒂布莉儿手腕一抖就将它拨入黑暗中。 她冲上前去,剑尖直指兽人,作好了刺穿它胸膛的全副准备。 她的动作突然停滞,因为一块石头夹着风声从她眼前飞过。 她转头面对这个敌手,这时她被第二块石头重重击中后背。 第三块擦过,第四块打中肩胛骨,而她的手臂忽然瘫软无力地垂下。 从行营周围的石墙后,陆陆续续地爬出兽人来,它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扔过来更多的石头以使她跌跌撞撞地躲闪不停。 凯蒂布莉儿的脑海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她无法相信自己会蠢得自投罗网。她依旧感觉得到看着在催促她投入战斗,把它们都杀光,也产生了一刻的惊醒——她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掌控着这把永不餍足的魔剑? 但是不对,她意识到,是她而不是武器犯下了这个错误。通常来讲,在这种情势下,她应采取防御姿态,引诱敌人接近;而兽人们根本就没有要靠近的意向。相反它们取回了更多的石头来丢她。她左支右绌,被击中不下五次,有几次还真的很疼。她发觉环形包围圈最容易薄弱的一点,拼命挥剑冲去。 那是凯蒂布莉儿纯粹是依本能行动,她的肌肉比自己的反应还快。女郎分毫不差地格挡开一支长剑,一把斧头,一根长矛、两根、三根——仍旧实现了冲出包围的目的,其间还在一只本以为她会继续前冲的兽人肚子上,开了个口子。 又一只兽人得到了同样的下场,它倒在地上来回打滚,试图掩住脖颈流出的鲜血。 凯蒂布莉儿手腕一翻,就把第三名兽人手里武器的尖端压低到地面,留下一个进行致命一击的空当,但是卡兹赫却引她向前冲刺。一块石头击中她早已负伤的手,令她的胳膊感到一阵烧灼般的痛楚。让她惊恐不已的是,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卡兹赫就“铮”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根长矛猛地刺来,不过灵活的女郎闪到一旁,在它经过时抓住了它,并向前迈出一步,一记肘击打得兽人站立不稳。接下来她夺过武器,收为己用。 就在那时,一根木棍砰然击中她两块肩胛骨的正中,她双臂脱力,原先持矛的兽人又把长矛抢了回去,再次进攻,划伤了女郎的半边臀部。她向前侧方蹒跚半步,全凭自己的手格开一把长剑,旋即是第二把——虽然第二次格挡令她柔嫩手掌的伤口破裂。 之后每一刻她都在绝望中度过,比她历经过的还要绝望得多。在她被席卷而来的纷繁思绪占据的内心深处,她觉得自己和朋友们,从未如此真切地遭受这种命悬一线的灾变。她闪念后发觉,就在尝试穿出营地遁入黑暗时,自己又被木棍打中,这一击让她跪倒在地。没想到一个失误会酿成如此之大的祸患。 她沉沉地摔在地上,瞅见卡兹赫就在不远处。但她够不到,咫尺天涯。女郎看到兽人们逼近了,她绝望地蜷起身体,踢打它们,用一切手段防止兵器近身。 “怎么了,关?”崔斯特压低嗓音问道。 他赶上关海法,后者一动不动,只有耳朵竖了起来,盯着漆黑的远方。卓尔弯腰走到她身边依样查探,根本没预料到可能会遇见敌人,因为他这一天一夜都未见兽人的踪迹。 有点不对劲。黑豹感知到了,崔斯特也是,大概是出了些差错。他从山腰回头望了一眼布鲁诺的营地,那里寂静无声。 “你感觉到什么了?”卓尔问黑豹。 关海法发出了低沉或可说是悲哀的低吼。崔斯特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于是张皇失措地四处张望,兼而责备自己不该在下午把朋友们抛开,独自出行巡山,并试图找到标记出浅水镇的高塔。 难以置信,许久她都没有让兽人近身,但是她的姿势太过不利,以致事倍功半。渐渐地,凯蒂布莉儿出脚的动作没有那么流畅了。她的肋骨被重重踢了一下,她无计可施,只得蜷作一团捂住痛处。意识到自己已经铸成大错,女郎的眼泪恣肆而出。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朋友们了; 她再也不能和崔斯特言谈欢笑了; 不能再拿瑞吉斯取乐,不能目睹他的父亲再次登上秘银厅之王的宝座了。 她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儿女, 不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出落成烂漫美丽的大姑娘,不能看见自己的儿子成长为果敢担当的男子汉;她再也不能逗弄自己怀里的小蔻尔森,不会因沃夫加久违的笑容重现而振奋。 霎时,时空仿佛凝固一般,她抬头见这一拨兽人里最魁梧的一个,屹立在自己眼前,双手擎着一把大斧,其他兽人正给它呐喊鼓劲。 她无路可逃,唯有祈求不要太疼。 斧子举起,兽人扑倒。 它落下了,是被打落的,兽人肩头被秘银制战锤砸塌了,战锤锤头的凹痕还有一部分依稀可见。兽人身体微微痉挛而不是倒下,因为沃夫加宽厚的肩膀把它从俯卧在地的女郎头顶撞飞。 贝奥尼加之子大吼一声,向前迈出一步,分开两腿护住凯蒂布莉儿。艾吉斯之牙四面舞动,逼退大惊之下的兽人们。他横扫击中兽人的侧面,而后欺近去赏了它一记扫堂锤,打得它扣倒在地,连它的叫声都给大地吞没。凯蒂布莉儿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暴怒,这种超出一切层次的狂怒不是任何一名兽人可以抗衡的。野蛮人低头转身,把艾吉斯之牙砸进最邻近兽人的胸腔,将它大的飞入半空。和刚刚面对凯蒂布莉儿时情况不同,此时兽人都不认为这个凶悍的人类手无寸铁。沃夫加大吼着杀进兽人中间,完全不理会它们心不在焉的招式,用拳头把它们打得四仰八叉。 凯蒂布莉儿恢复了足够的神志爬过去取剑,她将它捡回来,站立,但发觉自己无法凝聚一丝气力。一名兽人冲来时,她脚底再次打绊,认为这糟糕的尝试会要了自己的命,且白白辜负沃夫加舍身相救的一片苦心。紧接着,女郎明白这生物不是来袭击自己的,它只不过是要逃离战场。 怎么可能不逃呢,回视沃夫加时她想。又一个兽人窜进夜色,第三只被一只大手揪着,卡住咽喉举到半空。兽人体格不小,双肩几乎与沃夫加同宽,然而野蛮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拎起来。这徒劳挣扎的家伙根本扳不动野蛮人的一根手指。 沃夫加,又用闲置的手阻住额外的一只兽人。艾吉斯之牙回到了他的手中,他随即以守势横持战锤,继而把精力集中在被举起的兽人身上。随着一声粗野的大吼,他的肌肉猛地绷紧发力。 兽人的脖子咔吧一下被掐断,它瘫软不动,故而沃夫加就把它往旁边随手一扔。 仇恨之火远未得到宣泄,沃夫加继续前进,艾吉斯之牙在他手里横砍竖劈,兽人们都被赶得四散奔逃。在他强力的挥劈下,骨骼碎裂的声响连成一片,他在兽人撤退的行列里就像收割稻谷的镰刀。 就这样出乎意料的简单,一切都结束了。沃夫加向她伸出手臂,她浑身发抖,即使在暗淡的星光下也能看到她死灰一般的脸色。于是他弯下身,把手递给她。 她握住伸来的手,沃夫加用力一拉让她站了起来,不过她的双腿还没力气支撑起身子。 那无所谓,因为女郎一头扎进了沃夫加久候的臂弯中。他接住她的手臂,揽她入怀。 凯蒂布莉儿的脸紧贴在男子的肩膀,不住啜泣;而沃夫加双臂环抱,在她耳畔低声细语地安慰,他的脸孔都被他浓密的红褐色头发遮盖了。 方圆数里内,昼伏夜出的生灵们被战斗的喧嚣搅醒了迷梦,而后又缓缓静寂下来;兽人们则完全遁入黑暗。夜,即如此褪色了。 第十七章 梅丽凯的认可 从派克?石肩最先嚷出一长声“噫”,随即在塔拉舍的帮助之下,跨下落在山林里的飞马暮缈后背的那一刻,塔拉舍才发现,他对于这个绿胡子的家伙抱有相当的好感。 “嘻嘻嘻。”派克笑着。跟随塔拉舍走开时,他还对飞马们眨了好几次眼。 他们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飞行,薄暮的光行将隐没。 “你和暮缈相处的很愉快?”塔拉舍问。 “嘻嘻嘻。”派克答道。 “嗯,还有些事。我希望能让你也那么愉快。”精灵说道。 派克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正在靠近一位伟大的游侠的家,他现在已经故去了。”塔拉舍解释说,“这里被称作蒙奇森林,一处笼罩在魔法中的圣地。” 派克的双眼睁得如此的大,以至于看上去要从他的眼眶里掉出来。 “你听说过这里?” “嗯哪。” 塔拉舍笑了笑,顶风领他穿过了山间小径,旋风透过松树的树干拍打着他们的身体。不多时他们就来至倒锥形的树林和堆砌的石墙外,这里看起来就仿佛游侠蒙特里仍然在其中生活打理一般。强大的魔法弥漫了这个空间。 塔拉舍希望他所知道的,这片树林最后的居住者就在附近。几年前他带崔斯特?杜垩登来这里评判这位非同一般的黑暗精灵。他和伊诺雯蒂都认为,一次类似的测试可能也会适合派克?石肩。 二人在树林中漫步,欣赏这肃穆的环境,以及游侠小屋简朴美观的设计。 “这么说来,你和你的兄弟正要出席布鲁诺?战锤的加冕礼?”塔拉舍没话找话。他知道,此时伊诺雯蒂也在月森林里盘问兄弟俩的另一个。 “对啊。”派克快活地说,不过他显然有些局促不安,并连蹦带跳抓耳挠腮。 “那你跟布鲁诺王很熟咯?” “嗯哪。”派克答应着。 他突然住口,盯着精灵眨了几下眼睛。 “马马虎虎。”他耸肩更正道。 “你跟他不熟?” “不熟。” “那也足以代表…他叫什么来着,卡德利?” “嗯哪。” “明白了。那告诉我,派克,”塔拉舍说道,“你是怎么拥有这样的德鲁伊…” 他声音渐小,因为他留意到派克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开了,他双目圆睁,顺着矮人凝视的方向,塔拉舍立刻就明白了,矮人根本没听进去他的问题。因为那一边的树林外静立着托瑞尔最为健壮高贵的类马生物。它强壮有力的腿足够踢碎巨人的头骨,笔直的独角能穿透两个背靠背站着的人,这头独角兽不安地刨着地面,专注地一寸寸地打量起派克,一如派克正在做的。 派克单臂举到头顶,手指冲前,把它当成自己的独角,而后开始满地乱蹦。 “别乱动,矮人。”塔拉舍送出了警告,不知道这高贵而致命的生物会如何回应。 然而派克似乎一点也不紧张,反倒是兴奋的大叫。矮人跳出小径,在围住树林的围墙上打了个绊,接着冲那珍兽奔去。 独角兽刨着地面发出了一声嘶鸣,而派克好像没事人似的还往前冲呢。 塔拉舍简直哭笑不得,核计着自己把矮人带来实在傻透了。他追过去,喊着让派克停手。 结果就在塔拉舍翻过石墙时,他先停了下来。小空地的一头派,克站在独角兽的身旁正抚摩它肌肉虬结的脖颈。独角兽有点迷茫,仍然在跺蹄子,而它没既把派克撵走,也没有离去的迹象。 塔拉舍笑着坐到墙上,他点了点头,对这一幕十分满意。 派克和高贵的独角兽又呆了一会,然后那生物掉头疾驰而去。周身笼罩魔法的矮人从小空地的那头轻轻巧巧地飘回来,好似脚尖根本没碰到地面。 “高兴吧?” “嗯哪!” “它好像喜欢你。” “嗯哪!” “你知道梅丽凯的存在吧?” 派克的嘴角几乎咧到耳边。他伸手到外衣里怀掏出一个独角兽头的坠饰,那是大自然的女神的象征。 塔拉舍曾看过另一个人佩戴着相似的项坠,不过派克戴的是木刻的,另一枚则由冰风谷大头鱼的骨头雕刻而成。 “布鲁诺王, 看见别人在自己的议政厅里膜拜那位女神, 会不高兴吧?”塔拉舍问他,正把谈话往他自己认为会有所斩获的方向上引。 派克好奇地看着他。 “毕竟,他是个矮人,大部分矮人都不太吃梅丽凯那一套。” “噗。”派克嘲弄地朝精灵挥手。 “你认为我错了?” “嗯哪。” “我听说他的议政厅里有一个侍奉梅丽凯女神的人,”塔拉舍说,“他即是在此接受游侠蒙特里的训练的。他是极其非同一般的生命,就像派克?石肩一样非同一般。” “崔斯特?杜登!”派克嚷道。尽管塔拉舍费了一会功夫去分辨那走了音的名字,他还是点头认同了。 如果独角兽还不足以证明,那么派克对崔斯特的了解应该足够证明了。 “对,崔斯特,”精灵说,“我带他来这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独角兽。那头独角兽也喜欢他。” “嘻嘻嘻。” “晚上我们就在这里过夜,”精灵说道,“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回到你兄弟那去。” 这想法似乎可以接受,对派克?石肩来说它令他很满意。矮人跑开搜索了整个树林,不久找到了两副吊床。 置身于蒙奇森林弥漫的魔法氛围中,两人度过了一个舒适的夜晚。 “他认识崔斯特?杜垩登。”塔拉舍在第二天和伊诺雯蒂见面,讨论各自对不寻常的矮人兄弟的观察时,如是说。 “伊万也是,” 伊诺雯蒂确证, “事实上,崔斯特?杜垩登和布鲁诺收养的人类义女凯蒂布莉儿,就是卡德利和秘银厅间的纽带。伊万、派克、卡德利都是从这两个人那儿了解的关于布鲁诺的一切。” “派克坚信崔斯特会合布鲁诺在一起。”塔拉舍阴沉地说。 “如果他到那一带去,我们就能得知艾丽芬身体方面和精神方面的现状。” 塔拉舍的双眼掠过了一丝阴霾,他低头看着地面。艾丽芬?荼瑟芮尔的生命和宿命是月森林最悲哀和黑暗的往事。艾丽芬还是一个孩子时,就在半世纪以前的那个命运之夜离去。 那一夜,黑暗精灵爬出了他们的地道,降临在庆祝月夜的月精灵面前。所有人都被屠杀,除了艾丽芬,要不是那名卓尔——崔斯特?杜垩登——一反常态的慷慨行动,等待这个小女孩的也会是同样的命运。崔斯特把她掩藏在她母亲的尸身下,母亲的血在她的身体上留下斑驳痕迹,看起来如同她也受创一般。 在塔拉舍、伊诺雯蒂和其他的月精灵意识到,崔斯特义举的正气并逐渐开始信任这名不平凡的黑暗精灵时,艾丽芬仍旧没有从那惊悸的一刻中恢复。那场残杀让她惊骇莫名,即使是雇来的牧师和法师尽最大的努力也无法抹去,那场残杀也把她推上了穷极自己成年生涯的另一条道路:杀光卓尔精灵,杀死崔斯特?杜垩登。 崔斯特穿越月森林时二人曾面对面相见过,那时塔拉舍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令得艾丽芬保持冷静,没去割断崔斯特的喉咙;更有可能的是,没因此死在他的弯刀之下。 “你是说她会亮出身份去接近他?”伊诺雯蒂问,“这么看来,警告崔斯特?杜垩登和布鲁诺王,注意获准进入秘银厅的精灵就是我们的责任咯?” 塔拉舍用耸肩回答了伊诺雯蒂的第一个问题。数年前,艾丽芬毫无预兆地从月森林消失了。他们曾追查到银月城,在那儿她雇佣过一名剑士最为格击陪练,因为他符合熟练使用卓尔间常见的双武器的要求。 他们许多次差一点点就找到 了艾丽芬,而她似乎总是比他们快了一步。她消失了, 纯粹而简单地不见了,她的踪迹愈发冰冷。两人怀疑有法师干预,比如传送法术,但是承认这件事的却一个都没找到。说实话,钱也花了,力也出了,他们就连承认见过艾丽芬的人,都没找到一个。 追踪陷入停滞,精灵希望,并且他们现在仍在希望——艾丽芬杀死了崔斯特,结束了她对崔斯特毕生的搜寻。然而塔拉舍和伊诺雯蒂怀疑,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艾丽芬举起武器的理由并不存在,存在的只不过是郁积燃烧的仇恨,还有精灵在此前无从知晓的对复仇的渴求。 “我们做邻居的,有责任向布鲁诺王示警。”塔拉舍答道。 “我们对矮人负有责任?” “仅因为艾丽芬的关系,要是她还想着有违道德引导那件事的话。” 伊诺雯蒂咀嚼着他的话,而后点头同意了,“她相信如果杀了崔斯特?杜垩登的话,她就会摆脱那些形影相随的悲惨情景。她将反击所有卓尔的期盼寓于崔斯特的死亡中,以此来为她的家人报仇。” “但是如果崔斯特受到警告,而她亮出身份和目的,他就会杀死它她。”塔拉舍说。伊诺雯蒂为之一凛。 “或许这是最慈悲的方法。”女性精灵低声说着,抬头看向塔拉舍。后者的脸绷得很紧,眼睛难以释怀地眯了起来。 不过,在伊诺雯蒂简单的逻辑之下,他的表情放松了,他明白艾丽芬,那个完整的艾丽芬,早在月光照耀的那个晚上,就死在了原野。她褪变而生的生命,最终无情地被异化破碎了。 “我不觉得伊万和派克,是给布鲁诺王递送如此重要信息的人选。”伊诺雯蒂说道。塔拉舍灰败的表情稍为明亮了些,他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容。 “很可能他们会把消息搞乱,引发秘银厅和月森林的一场战争。”他勉强笑道。 “嘣!”伊诺雯蒂学派克学个十足,两个精灵都大声笑了。 塔拉舍转而望着西北的天空,尽管西沉的斜阳在云朵的遮蔽下还发出粉红的光,他的笑言也依然缭绕未散尽。艾丽芬就在那边,可能她死了,如果不是那样,对拯救她这件事来说他也做不了什么。 第十八章 遵纪守法的公民 侏儒一如既往地慌里慌张,但是这次就不是单纯的敏锐感觉可以搞定的。他沿米拉巴的街道,轻捷地朝地城中转的方向走着,却没有直奔目标。南弗多尽力——过于尽力——不被人发现。 他意识到了,于是尝试纠正他的路线,像平常一样开步走。他进入地城还有什么不妥吗? 毕竟他是侯爵的首席炼金师,常年和矿石打交道,也常年拜访矮人。那他为什么还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南弗多摇摇头,又暗自训了自己一句,而后他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带着强制的镇定,迈起了更平常的步子。 可一想到自己的行动,他的脸又不那么波澜不惊了。他已经把托格被囚禁的事告诉给阿格兰瑟,让他从傍观者的角度审慎地给出建议,南弗多忖度自己尽到了对朋友的义务,他觉得自己是矮人地道的朋友。然而,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听闻针对托格采取的任何公开行动,南弗多开始认识到,阿格兰瑟还是没能坳过侯爵。更坏的现状是,侏儒的第六感认为米拉巴的矮人们仍旧以为,托格在去往秘银厅的路上,或是已经抵达那里。数天来,侏儒的良知在受着煎熬。他做得足够多吗?作为一个朋友,告知所有的矮人,至少也告知辛格斯?麦克鲁夫, 这个托格?锤击者最好的朋友,这是他的责任吗? 还有,闭紧嘴巴管好自己的事,对侯爵,他的雇主,把他带至米拉巴的这个人来讲,不也是一份职责吗? 在诸如此类的问题翻滚于可怜南弗多的脑瓜里时,侏儒的脚步变得愈加踟蹰和茫然。他在胸前交握双手,抚弄自己的大拇指。他的眼睛半闭着,在注意周围的环境时,也以同样的精力审视自己的内心与灵魂,所以在拐过转角进入一条窄巷子,发现眼前走上来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时,他当然大吃一惊。 南弗多猛地刹住脚,目光从脚到头扫过眼前这个披法袍的匀称身影,落在桑蒂拉?星曜深邃的眼眸上。 “呃嗯,嗨,桑蒂拉。”侏儒紧张地打着招呼,“今天很适合散步,对吧?” “是适合在地面上呆着的一天, 没错,”桑蒂拉答道,“你确信 地城里也这么让人快活?” “地城?那个,我可不知道什么地城的…我有日子没跟矮人在那待了,几十天!” “今天还真该弥补一下,毫无疑问。” “为什么,不,”侏儒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出来遛遛……在脑子里回忆配方,你知道。金属的强度还得提高…” “别打马虎眼了,”桑蒂拉强硬地说,“我现在知道是谁给阿格兰瑟告的密啰。” “阿格兰瑟?你是说那个耀石评议会议员?” 南弗多发现,自己的话听起来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那只能让他在敏锐的桑蒂拉面前更加紧张。 “托格?锤击者被拖回米拉巴那晚,德加伐在走廊里的嗓门有点大。”桑蒂拉说。 “德加伐?嗓门大?呃,我想通常是的,”南弗多诈称,他觉着自己聪明透顶,“在哪个走廊来的,我记不起在什么走廊看见或是听见他,我只能猜了。” “真的啊?”桑蒂拉说道,一丝狡黠的笑在她秀丽的脸庞绽开,“你听说托格?锤击者被拖回米拉巴了,怎么还跟没事人儿似的?怎么会呢,这对你不是个新闻吗?” “啊…我,呃…” 小个子侏儒投降似地撂下了手。 “你听见他在我们外,那晚。” “我听到了。” “你告诉阿格兰瑟了。” 南弗多长叹,说道:“他不该知道?矮人们就应该接受他们侯爵的信息封锁?” “告诉他们那些又关你什么事了?” “呃…”南弗多接连喷着鼻息,跺着脚,“我不知道!” 他磨了一会子牙,随后抬头看着桑蒂拉,惊讶地发现她脸上十足的同情的表情。 “你和我一样感觉在背叛。”他说。 “侯爵不欠你的,也不欠我什么,”女士很快答复道,“连一个解释都不用给出。” “你似乎觉得我们反倒欠他点什么。” 桑蒂拉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在侏儒面前,她狰狞地耸立。 “你欠他的,因为米拉巴是他的!”她呵斥,“是这个职位,而不是这个人,攫取并要求你的尊敬,傻子南弗多!” “我又不是米拉巴的人!” 侏儒回嘴, “我是因为有一技之长被带来的,我薪酬丰厚。 因为,我是干这一行的人里面最优秀的。” “你那一行?你一下子又说自己是幻术大师和辨析家了。”桑蒂拉挖苦他,“你是一个在狂欢节撒酒疯的人,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一个——” “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南弗多吼道,“炼金术是最伟大的艺术,是仍未被详尽诠释的科学。它是通向万能之力量的捷径,而不是桑蒂拉那些为一己私利保守秘密的人的限定的几类力量。” “炼金术不过是制作几瓶内含微量魔法的药水罢了;再有就是几把比起使用在释放目标,更容易被卷进释放着本人眼睛里的粉尘。除此之外,它就是个样子货,是骗子起贪念撒的谎。 你根本没法提高米拉巴矿产的强度,就好像没法把石墨变成金子!” “那么,我将从厚土层上造出的能吞掉你的粘软的烂泥浆,又是怎么回事?”南弗多大吼。 “是加水吗?”桑蒂拉平静地问,这简单的回答让咋咋呼呼的侏儒一下就偃旗息鼓。 他张嘴咕咕哝哝地答了几句,最后只是长出一口气,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你对炼金术价值的估计。” “言之有理,有人的确为了它未知的力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南弗多再次长呼鼻息,“我还是觉得,除了居其位尽其职外, 不欠你的侯爵什么东西,” 他陈述,“而且他只是我的现任雇主,我是个自由执业的炼金师,在一望无际的北地给许多拿得出优厚报酬的人工作过。可能我明天就跑到深水城,找到一份报酬均等的工作哩。” “够坦白的,”桑蒂拉说,“但是我不是让你对埃拉斯图尽忠,只是对米拉巴,这座被你称为家的城市。我一直在观察你,南弗多,自从阿格兰瑟议员跟我谈了他对托格遭到囚禁的了解之后。我把自己和德加伐的见面回忆了多次,我想到了跟我住所比邻的那道门是谁家的。你在今天出外徘徊,还紧张地迂回了路线,这显然是要到矮人和矿井那里去。我和你一样都觉挫败,也十分清楚是什么在噬咬你的内心,正是如此,在阿格兰瑟议员采取不了行动的情况下,你才决定告诉其他人。托格的朋友们,很可能会情愿阻止侯爵的行动,不管托格被关在何处,都要救他脱困。” “我决定要告知托格的朋友们,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悉事实,”南弗多承认了,他又补充:“采取何种行动就由他们自己决定。” “还真民主呢。”她语含讥讽。 “你说你和我都很是有挫败感的。”南弗多辩驳。 “但我似乎不像你那样很愚蠢,”桑蒂拉立刻接过话头,“你确确实实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你确确实实理解矮人间的血脉相连吗?你这是在冒让这座城里的矮人与人类对立,在冒让整座城市分崩离析的危险。米拉巴怎么对不起你了,幻术师南弗多?你的雇主埃拉斯图侯爵怎么对不起你了?” “所以我就该对不住被我称作朋友的矮人们吗?”矮小的侏儒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把桑蒂拉向后震退了一步。 “不知道。”她叹气承认,叹气声流露出她之前提过的挫败感。 “我也不知道。”南弗多赞同。 桑蒂拉挺了挺身子,对南弗多来说似乎没有那么高大恐怖了,她反倒像他的血亲,也为身边纷繁涌现的事件脱离了控制苦恼困惑着。 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这表示怜悯和友谊,然后说:“小心轻走,朋友。留意你在此地的行为,它们都是一种暗示。或左或右,米拉巴的矮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在所有的居民中,他们对侯爵怀有最低的敬爱和最高的忠诚。你所要揭露的事情会把他们推到哪边呢?” 南弗多点了点头,对她的推断不无肯定,他又说:“还有,目前为止如果城市里的时局就如你所说,如果米拉巴让人叹为观止的民族共荣,值得这样的忠诚,它能经得起不公正囚禁托格的打击吗?” 他的话好像再次逼得桑蒂拉要后退,像迎面的一耳光抽到了心窝里。她一时语塞,闭上双眼,缓缓地点了头。 “随心所欲吧,南弗多,不需要桑蒂拉?星曜的评判。我给你由衷地选择的机会。没人会知道这次谈话的发生,甚至没人知道你从我这里了解了托格的情况——至少我不会泄密。” 她笑得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轻拍一下他的肩膀之后转身走远。 南弗多站在原地目送她,思索哪一种方法更理想。他是应该回住所的工作间, 忘掉托格和矮人与侯爵日渐升级的矛盾呢,还是该像先前决定好的那样, 把所有知晓的侯爵监牢里那个囚犯的轰动新闻爆料给矮人? 任何炼金术这门玄而又玄科学的谜题, 都没有像这件事情一样让南弗多如此头疼。引发喧嚣或者暴动是他的本职吗?作为朋友对这事袖手旁观,是他的本色吗? 那阿格兰瑟呢? 要是侯爵下了令让矮人议员保持缄默,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南弗多不就在扮演秉持正义的呆子的角色了吗? 毕竟,阿格兰瑟肯定知道的比他多。阿格兰瑟对同族人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他却也没有对托格的命运做任何发言。 南弗多又该怎样做? 长叹后,侏儒转身打算回家, 他觉得自己的行动方案愚蠢而又浮躁。仅仅走开十步,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跃然眼前,他停下来打招呼。 “日安,辛格斯?麦克鲁夫。”南弗多说道。他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搐,膝盖也有些发软。 阿格兰瑟议员捣腾着小短腿冲进了埃拉斯图侯爵的发言厅,没有经过传达,后面还紧跟了好几道门的守卫。 “他们知道了!”矮人叫道。受惊的侯爵还没来得及质问,而四个站在侯爵身后的锤头护卫队员,也没来得及针对无传唤的闯入斥责他。 “他们?”埃拉斯图问,尽管他十分清楚阿格兰瑟指的是谁。 “满大街都是关于托格的风言风语,”阿格兰瑟说明道,“矮人们知道你干了什么,他们都要气炸了!” “确实可气,”埃拉斯图靠回椅背,说道:“你的人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议员?” 指责的语气尽显无遗。 “不是我说的!”矮人抗辩,“你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很高兴吗?你以为我这把老骨头看着米拉巴的矮人大呼小叫,恶言谩骂甚至拳脚相向很熨帖?可是你得知道他们马上就能察觉整件事。你藏不住这样一个秘密的,侯爵,守不住关于像托格?丹佐?锤击者这么重要人物的秘密。” 他着重强调了那个支派名称,迥然于米拉巴矮人的头衔,这使得埃拉斯图的眼睛冷酷地眯了起来。埃拉斯图的支派名毕竟不是丹佐,也不可能是,对米拉巴的历任侯爵来讲,丹佐的血统可能既是祝福又是诅咒。丹佐的血统把矮人们束缚在这片土地,这片土地又把他们束缚在侯爵身边。但是,丹佐也把他们凝聚成一个脱离了侯爵的族群。为什么每次当阿格兰瑟提到埃拉斯图囚禁托格的决定时,他都要强调这个支派名呢? “这么说他们知道了,”埃拉斯图说,“或许到头来也就这样才合适。固然,米拉巴的大多数矮人认可托格?锤击者这个叛徒,而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也理解,并赞同托格若获许前往我们痛恨的敌人那里,可能要引起损失。” “敌人?” “要不然也是竞争对手,”侯爵退让道,“你相信秘银厅不会对那个叛徒提供的消息弹冠相庆吗?” “我不确定自己相信,托格会把友情之外的东西交给布鲁诺王。”阿格兰瑟答道。 “光是这个就足够绞死他了。”埃拉斯图驳斥道。 锤头护卫队员笑着,他们也同意。阿格兰瑟面色苍白,双目圆睁。 “你该不会在想…” “不,不,议员,”埃拉斯图安慰他,“我还没给这个矮人叛徒设计绞刑架呢,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也不想这样做,就如我以前对你说的。托格?锤击者还会待在监狱里,不会被控诉,只是等待着,直到他认清事实,理清思路为止。我可不想冒着失去米拉巴财富的风险,去审判他。” 听到这句话,阿格兰瑟有些放松了,但是愁云仍旧没有从他柔嫩的脸上(就矮人而言)消散。他捋一捋自己的胡子,陷入了短暂的深思。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承认,冷静下来后口音里也透出老练,“我不否认,侯爵,但你的理由,就其价值来说,却无法减弱这座屋子之下燃烧的烈火,至少是称托格?锤击者为朋友的,众多您的国民心中的烈火。” “他们会理智行事的,”埃拉斯图答道,“我深信,受人爱戴的阿格兰瑟议员,将会说服他们认同我行事的一片苦心。” 阿格兰瑟许久地盯着埃拉斯图,他的神情转为妥协。他完全领会了这一席话。他明白了为什么托格从预定路线被拖走,为什么又被禁锢。他明白了为什么,埃拉斯图选定他来平息矮人们的愤怒。 那也不意味着,阿格兰瑟就有完成任务的机会。 “我得说,对他来讲那就不错了,”一名矮人喊着把拳头擂在墙壁上,“那白痴可能告诉他们我们的计策了,如果还没说的话以后也会说出来的。如果他要做秘银厅的朋友,那就把他扔到地洞里,让他在那呆着吧!” “要是我没听差,那纯粹是二愣子说的话。” “你管谁叫二愣子?” “就是你,傻冒!” 第一个矮人挥舞着拳头冲上前来。 他身边站着的非但没有阻止, 反而跟他一起过来了。 他们一起对付给别人取外号的矮人和他的朋友们。 当战斗在身旁打响时托艾渥?风吹泡贴紧了墙壁,这是一天酒馆里的第五仗,这一仗似乎是最壮观和血腥的。 就在窗户外面的街上,二十几个矮人正在和另外一拨的二十几个酣战,他们打着滚,拳打脚踢,附带牙咬。 “托格,你个白痴。”托艾渥喃喃地说。 “而你是最大的白痴,埃拉斯图!”躲开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流弹后,他翻倒在地,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东西砸在墙上,打碎了许多上好佳酿。 地城的这一夜将会很漫长。事实确实如此。 地城和矿井的每一个酒吧里,这一幕无不在循环上演着,在矿井里是矿工对矿工,有时候鹤嘴锄都被抄出来了。因为托格?锤击者遭受囚禁的消息,已经如野火般迅速地在米拉巴的矮人间蔓延开。 “埃拉斯图干得好!”矮人领地里到处是这样的呼喊,偶然会冒出一嗓子“去他的埃拉斯图!” 嗓门越大,伤疤就越大。 托艾渥酒馆门外,辛格斯?麦克鲁夫和一小撮朋友,遇见了一群意见不合的矮人,这一群对“在叛徒把米拉巴出卖给秘银厅前阻止他”的论调大唱赞歌。 “等到埃拉斯图把你们的人关进小号里, 看你们还能乐得出来不能,” 辛格斯忿然,“你认为矮人烂死在人类的监狱是好事吗?” “应该说,我觉得让米拉巴的叛徒在米拉巴的监狱烂成泥,简直大快人心!”另一名流里流气的矮人嚷道。他的黑胡子与眉毛都很密,后者几乎遮住眼睛。“至少在我们给这贱种打好死刑架前我是这么想!” 这一席话引起了他身后矮人的一阵掌声, 辛格斯身边矮人的怒吼, 老辛格斯举起拳头,这种更加直接的敌对反应。 黑胡子矮人在这一击的力道下往后跳了一步,幸亏他的同伴扶住了他,他不但没有跌倒,反而向辛格斯冲过来。 老矮人准备充分地举起拳头,好像要高高接住这此攻击,然后在最后一刻突然半跪,用肩膀顶住了黑胡子矮人的腰。辛格斯奋力站立,扛起了狂怒的矮人,把他扔到了同侪中,而后跃至其背后,手脚并用一顿胖揍。 满街都是厮斗的矮人,这场混乱让家家户户门庭大开看热闹。赶到现场的矮人们没丝毫犹豫就跳进了战场左拍右打。尽管通常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加入了哪一方。暴动在街道演绎着,而且往往还发展到民居里,不只一户的火炉被打翻,火苗蹿上了家具和挂毯。 喧闹中,米拉巴斧头防卫队的百只号角齐鸣声,随防卫队员从天而降。他们有的用绳梯缒下,有的用绳索荡下。尽自己所能,防止骚动演变成席卷米拉巴全城的灾难。 矮人对矮人,矮人对人类,他们都在殴斗。面对人类加入的作战,有人抽出了兵刃,大量一开始反对辛格斯及其支持者的矮人,都改变了阵营。对许多关于托格的被捕态度不明确的矮人来说,他们对忠诚,对血族,对城市的态度也朦胧起来。 尽管半数的矮人和斧头防卫队的人并肩作战,尽管许许多多的人类被投入进来,镇压骚乱,压制托格的支持者仍花费了几个小时。既是如此,侯爵的士兵也面对着关押一百多名囚犯的艰巨任务。 余下的好几百人看着他们。他们明白,一旦出现虐囚的行为,就会引燃另一场更大规模暴乱的导火索。 姗姗来迟的阿格兰瑟所见到的街道的毁坏,他的族人们血迹斑斑的脸孔,还有众多人完全愤怒的表情,显示着他提醒过侯爵将会发生的危险已经暴露无遗。他一次次去斧头防卫队的指挥官那儿,要求宽厚明智地选择处置囚犯的方案,却总是被严肃警告“别看开水壶盖了盖子,它底下的火还着着呢。” “尽你们所能控制局势,但别太过火。”阿格兰瑟对全体指挥官训话。 在反反复复地讯问过后,在反反复复地把狱卒从囚犯身上拖走后,筋疲力尽的议员来到街边的一条石凳处,瘫坐下来。 “他们把托格关起来了!”他听得真切。 他抬头看到了鼻青脸肿的辛格斯,后者似乎正准备挣脱扭着他的两个守卫,再干一架。 “他们把他从路上拖回来,幽禁起来了!” 阿格兰瑟觑着眼睛瞅着老迈的矮人,凭空摆摆手让他冷静。 “你早知道了!”辛格斯大吼,“你早知道,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我才不是。”阿格兰瑟从石凳挑起,反驳他。 “呸!你就是个截短的人类,算什么东西!” 在他大声侮辱阿格兰瑟的时候, 抓着他的卫兵一使劲把他揪起来, 扇了老矮人一耳光。 这即是他所需要的机会。他笑着挨了这一记,然后扭动身体跳起,从那家伙的手里挣脱出来。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挥动自由了那只的手臂,一拳打在仍抓着他的卫兵的小腹,第二拳把他打倒,想令他松开手。辛格斯终于完全行动自如,扭打着不让第一名卫兵抓住他。卫兵暂退寻求援助,但是辛格斯太快了,起脚踢中他的胫骨,待那个家伙扑倒在地,辛格斯趁机朝他的肋巴扇跺了几脚;他又给了他一记老拳。身子半蹲,眼角扫过,辛格斯转头奔向第二名卫兵。 当他逃走时,辛格斯并没有追赶。相反冲向他真正的目标:可怜的阿格兰瑟议员。 阿格兰瑟与辛格斯不是一个级别的,他的拳头也没有那些刚打过一架的暴躁矿工那么硬;如果说辛格斯心中满怀愤怒,阿格兰瑟就是满怀惊惧。 阿格兰瑟敏锐地感受到第一波组合拳,左勾拳,右摆拳,几记快速直拳,再来一个过肩摔把他栽到地上。辛格斯被赶来的几个卫兵从地上薅到半空的时候,阿格兰瑟还被矮人穿靴的脚子最后踢了一下。阿格兰瑟觉得有个人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粗鲁地把帮忙的人推到一边。 阿格兰瑟咬紧牙关,他嘴里的伤口比身上的还多得多,一阵风似的往梯子那边去了。 他清楚不得不去侯爵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侯爵干什么,或是期待他干什么,但他知道那个男人任性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第十九章 飓风来袭 “我这一辈子还从没觉得像现在这样穷途末路。”凯蒂布莉儿在风声中说道。 她身后稍低的地方,矮人们、瑞吉斯和沃夫加正在张罗晚饭和忙活扎营事宜,而女郎则从她的职务里抽出身来,理顺自己的情绪。 各种各样凯蒂布莉儿未知的情愫在她的脑海盘旋纠缠。上次作战自然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以身涉险了,也不是第一次在被她所痛恨的敌人面前感到无助。此前,有一次她被刺客阿提密斯?恩崔立俘虏,被卷入到他对瑞吉斯的追踪当中,但是那时她只是单纯的感到恐惧,并没想到有可能丧命。 她在孤立无援地被聚拢的猥琐的兽人围个正着时,绝对不会觉得惬意。在那可怕的一刹那间凯蒂布莉儿不可避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在那可怕的一刹那,她生命中所有的希望与梦想都被冲垮了… 被什么冲垮的? 悔疚? 诚然,她和别人一样充实地生活过,与狂放的冒险者一起穿越大陆,参与了击退龙和恶魔的作战,为他养父一族收复秘银厅奋战,在广阔的大海追击海盗。她还品味了爱情。 念及此事,她从肩上回头望着沃夫加。 她也品味过哀痛,也许她再次找到了爱,也许她根本在自欺?她被惹尽他人羡慕的好友簇拥着,被绝无仅有的相互友爱的伙伴呵护着。同伴,朋友。她相信那不只是与沃夫加分享的称呼,还有崔斯特… 嗯? 她不清楚。她深切地爱着他,当他在身旁时总会感觉很舒服,不过那意味着他们就要以夫妻身份共同生活吗?他会成为孩子的父亲吗?那可能吗? 她抛开了这个念头。 她一方面因为这想法欣喜, 认为那样会很棒、很美好;另一方面,她现实地抵制它,她知道,仅仅出于他们的孩子延续的血统,所有不熟知崔斯特?杜垩登的人们都会排斥他们。 凯蒂布莉儿闭上双眼, 把头靠到膝盖上, 她就在那块位于高处的突兀岩石上蜷身坐着。 她想象自己韶华已逝,行动不便,再也不能相伴崔斯特?杜垩登在山间奔跑;而他还处在自己永恒的青春年月。在生命旅途的每一天她都会看着他,看着他沉浸在冒险生活中绽放的欢快的笑容。毕竟那是他的本色,就和她的如出一辙。不过她也只能再维持几年而已,她悟到这一点,她还想,如果可能,那时自己会在家带孩子。 令人迷惘,令人苦恼。包围她的兽人们为她揭示了即便是她自己也没想过的事物,为她揭示了现在既令人激赏,又充斥了冒险的生活亦是大不相同的生活的序曲。她会成为一名母亲吗?或者成为为她父亲布鲁诺王的宫廷服务的官员?眼下的这次出行会是自己在旷野中的最后一次冒险吗? “遭到挫折后人们总要有些失意的。”身后一个温柔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睁开双眼,回头看见沃夫加站在那,位置较她偏低。他的手臂撑在弓起的那条腿上。 凯蒂布莉儿一脸不解。 “我理解你的感受,”野蛮人满怀真挚与同情,悄声说道,“你面对过死亡,那道幻景让你警醒了你。” “警醒我?” “关于你自己作为凡人的脆弱。”沃夫加解释。 凯蒂布莉儿有一点不太相信。难道沃夫加说的不是事实吗? “我和蜡融妖同归于尽的那一刻…”野蛮人说道。他的眼睛因为回忆带来的显而易见的苦痛微微闭合。他停顿片刻,又睁开眼睛继续往下说起来,“在厄图的巢穴,我领悟了绝望,我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我也学会了质疑和悔恨。这些情感被熔铸到我这些年的经历里:将我的同胞团结在一起,与十镇的人民和平共处,同你——吾友——为营救瑞吉斯作战,收复秘银厅、还有…” “把我从蜡融妖手里救出。”凯蒂布莉儿接口道。沃夫加笑着,一点头接受了这亲切的赞扬。 “在厄图的巢穴,因为那些事,我开始感到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虚无,”野蛮人说,“在我度过我认为是我人生的最后几秒钟的时候,我感到出奇的寒冷,以及茅塞难开的失望。” “在你经历了那些之后?”女郎怀疑地问。 沃夫加颔首:“因为尝试过那么多次我都失败了,”沃夫加回答时抬起头看着她,“我试过爱你,失败了。从风雪小径尽头的家园不再属于我的那一刻,我就该明白,我对我是谁、我要成为什么、我一生中需要的是什么的理解,完全混淆了。” 凯蒂布莉儿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好像沃夫加把她看透了,正借自己的嘴说出她心里所想的。 “你还有蔻尔森和科蒂啊。”她说道。 “保不齐是个好的开始。”沃夫加说。 他的笑容似乎是由心而发,凯蒂布莉儿也回了他一个笑容,接着两个人又静下来了。 “你爱他吗?”沃夫加毫无征兆地问。 凯蒂布莉儿试图以问代答,不过她真正考虑他的问题时,答案就跟明摆着似的。 “你认为呢?”她反问。 “不管和谁比,他都更像我的兄长,”沃夫加没有丝毫迟疑地说,“如果一杆长矛指向了崔斯特的胸膛,即使搭上性命我也很乐意跳过去挨上这一下,我还会满足地死去。对,我敬爱他,像对布鲁诺一样,像对瑞吉斯一样,像…” 他就说到那里,耸了耸肩。 “像我爱着他们一样。”凯蒂布莉儿说道。 “我没想这么说。”沃夫加诡辩,“你爱他?你把它当成旅途与家庭中伙伴吗?” 凯蒂布莉儿注视着沃夫加,想要识别他的意图。她没有发现嫉妒、愤怒、或是任何希望的信号。她看到的只是沃夫加,真实的沃夫加,贝奥尼加之子,细心与可敬的同伴。 “我不知道。”她听到自己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 这句话惊呆了她自己,萦绕在半空和她的脑海,她知道这是实话。 “我没觉得你痛苦或是怀疑。”沃夫加说道,他的声音更温和了。他走近环住她的双肩,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我们都在你身边,不管你何时需要我们。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崔斯特也包括在内,首先都是你的朋友。” 凯蒂布莉儿闭上双眼,沉溺在这慰藉心灵的一刻。在沃夫加炽热的拥抱中,在他对她苦恼的衷心理解中,他翻越了她所难以想象的高度。沃夫加从地狱回来了,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至少活得更脚踏实地了,这让她打心底里觉着安慰。 她也会找到自己的方向,不论它通往哪里。 “布鲁诺说的。”崔斯特在对东北山区进行完侦查返回时,对沃夫加说道。 卓尔把手搭在好友的肩上,点点头。 “这是一次崔斯特式的援救。”沃夫加目光游移开,说。 “我谢谢你咯。” “我不是为你做的。” 这句话简简单单就脱口了,没有夹杂怨恨或忿怒,它却让崔斯特的紫色眼睛睁大。 “当然不是。”他附和。 黑暗精灵缓步后退,他紧盯沃夫加,试图找到一些显露野蛮人心理活动的线索。 他只看到转向他的冷漠的脸。 “如果我们中的一员,每次都要在被别人救下后,感激涕零一番,我们也就没有做其他事的时间了。”沃夫加说,“凯蒂布莉儿遇到了麻烦,我正好赶上——我们都正好赶上——去救她脱困。我和崔斯特?杜垩登的作为在这件事上,有高下之分吗?” 不知所措的崔斯特说道:“没有。” “和亲眼见到女儿处于生死关头的布鲁诺相比,我做的比他能做的更好吗?” “也不。” “我比瑞吉斯能做到的,毋宁说他会试着去做的,做得更好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崔斯特说。 “那就照做吧。”沃夫加的视线再次飘向远方。 崔斯特好一会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想个通透。沃夫加把崔斯特的道谢理解成了自己欠他的人情,就好像他干了什么超过伙伴间期许的事儿似的。这念头让大个子浑身不爽利。 “那我就收回我的感谢了。”崔斯特说。 沃夫加咧嘴笑了笑。 “也许,我应该热烈欢迎你的回归。”崔斯特又说道。 言毕,沃夫加朝向他摆出满脸的不解。 崔斯特点头致意后迈步离去,把沃夫加留在原地咀嚼他的话。卓尔转而凝视南边建在岩石突兀荒野上的营地,一个孤单的身影坐在那里。 “她在那儿待了一整天。”布鲁诺走到卓尔旁边说,“在他把她带回来后。” “倒在狂怒的兽人堆里,可不是让人舒心的体验。” “你说该怎么办?” 崔斯特低头看着他长胡子的朋友。 “你会到她那儿去吧,精灵?” 崔斯特并不确定,他脸上充满犹豫。 “对,她可能需要时间调整一下。”布鲁诺说。他回头看了沃夫加一眼,又看着目光被吸引过来的卓尔说:“我猜,那不是她期望中来搭救自己的英雄。” 这句话给了崔斯特当头一棒,主要因为其中的暗示将崔斯特带入了他不敢涉足的情感漩涡。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代表沃夫加救出了崔斯特的新欢、自己的旧爱?还是说它代表几个同伴之间,漫长旅途中发生过许多次的相互救助? 崔斯特认定是后者。也只能是后者,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其他情感滋生的罅隙。尤其是在当时,石丛后巨人环伺准备击杀他们的情况下;尤其是任何类似的分心都能招致毁灭性灾难的情况下。崔斯特在头脑中盘旋着这些想法——包括他曾经斥责过数年前的沃夫加的对凯蒂布莉儿的过分保护——之时几乎放声大笑。 然后,他又想到积极的一面,凯蒂布莉儿没有受到严重伤害而脱险,以及沃夫加的一大进步,那充斥了勇气威武和魄力的行动, 很可能要让他进一步远离厄图的深渊。 确确实实,看着野蛮人面容沉静,威风凛凛,又信心十足地穿行在矮人们中间时,崔斯特觉得深渊魔域的最后一丝烟尘都被从他的脸庞上拂去。没错,崔斯特暗想,这真是个好日子。 “晌午时我看见浅水镇的塔了,”卓尔向布鲁诺说道,“尽管我近的能把它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看清顶上卫兵的轮廓,我们仍旧需要几天的行军。我扫见一条长峡谷,要花几天时间才绕的过去。” “就是说镇子还在?”矮人问。 “好像挺平静,旗子在夏日的微风中飘扬。” “跟以前一样,精灵。就该这样,”布鲁诺说,“我们得去告诉他们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可能他们会需要帮助,那我就留下几个矮人,然后——” “然后回家。”崔斯特端详着布鲁诺说道。他清晰地观察到,矮人可没把它当成好话听。 “也许还有别的城镇需要我们查看一番。”布鲁诺气得吹胡子瞪眼。 “仔细找的话当然会有的。” 布鲁诺不知是真没注意到崔斯特讽刺味十足的微笑,还是装作没看见。 “对。”矮人王语毕走开了。 崔斯特目送他走远,接着目光不可避免地投向了高地,投向了孤独的凯蒂布莉儿。 他想到她那去——想搂住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想得发狂。 处于某种原因,崔斯特最终认为那不够公平。他感觉到,她需要离开他和其他人的空间,她要这些空间来整理自己的情感——认识到自己的凡人性带来的一波波的幻想。 如果连这样的空间都不能容忍,自己又算是什么样的朋友呢? 第二天沃夫加和矮人的主力部队一起拖运给养,而瑞吉斯仍没有归队,他同崔斯特,凯蒂布莉儿一起,在高处的小径行进。在忙于照看他的两个朋友,探查两人之间背负的不同平常的压力之外,瑞吉斯几乎无法胜任侦查工作。 崔斯特则还是老样子,踏着稳健的步子迂回前进并不时发回信号,要是关海法今天不来的话,在场的人里,决找不出在速度方面能与他匹敌的人来。卓尔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瑞吉斯看得明白,就是这么回事,装的。 他曲折的前行始终没让自己与凯蒂布莉儿的距离拉大,半身人意识到这一点,崔斯特尽力能让女郎看见自己。卓尔的行为让瑞吉斯大吃一惊,因为他从未看过崔斯特给同伴这样全面的保护。 半身人想,这是保护,还是别的? 凯蒂布莉儿的变化更显著。她冷冰冰的,尤其是面向崔斯特的时候。这不是公然的藐视,只是比平常更少说话罢了,她给崔斯特的反应就是,点一下头或者耸耸肩膀。兽人事件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瑞吉斯忖度。 他回头瞟了一眼矮人的队伍,然后左顾右盼,以确定现在一切正常——今天兽人和巨人都没有出现——继而他沿路小跑几步追上了凯蒂布莉儿。 “今早的风冷的彻骨。”他对她说。 她点点头,又向前看。但她的思维在头脑里而不是路上。 “你的肩伤好像要冻得恶化了。”瑞吉斯唐突说道。 凯蒂布莉儿又点下头,随即转过身子面对着他。即使刚刚瑞吉斯的言语多有不妥,凯蒂布莉儿的冷峻表情,也没有冲刷掉瑞吉斯脸上洋溢的纯真无邪。 “对不起,”女郎说道,“我刚才想着太多事了。” “我们搭船去找卡德利时,地精的矛刺穿了我的肩膀,我当时和你的感觉一样,”瑞吉斯说道,“无助,似乎那就是我生命终结的时刻。” 这次是瑞吉斯耸肩。 “常常是在那种时候,我们觉得一无所有,”他说,“失却了很多…前事种种…变得清晰。有时,在发生这种事后我们要一些时间清理思路。” 凯蒂布莉儿的微笑表明,他说到点子上了。 “我们的生命是很奇怪的东西,”瑞吉斯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绝对有可能在某一天死在荒野里,然而我们也一直对自己说那至少不是今天,如此我们才能够在同一条道路上走得更远。” “那么,根本不该在这些路上的瑞吉斯,怎么也选了这样的路哇?”凯蒂布莉儿问。 “因为我决定和我的朋友并肩而行,”半身人向她说明,“我们是一个整体,我宁可和你一起死在荒郊野外,也不愿坐在舒适的摇椅上聆听你的死讯——尤其是这消息会引发我这样的想法: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或许不会遇害。” “那就是悔疚吧。” “是那个,还带有不想错过大乱子的私欲,”瑞吉斯笑答,“传说比亲历的事实夸大得多。我知道这个,因为我听过布鲁诺和他的小子们夸夸其谈,说他们投出的飞锤足够向投石车般夷平一座城堡。即使我早有准备,但听到传说的事件里没我露脸的机会,我还是既惊奇又失望。” “所以你来坦陈自己的敢作敢为?” “也许吧。” “你没觉得自己需要更多?” 瑞吉斯的表情就好像告诉她,他不明白怎么叫“更多”。 “你不觉得自己的生活需要一些同族人的陪伴吗?或许应该有个妻子和…” “孩子?”半身人接过了凯蒂布莉儿的话,似乎她没打算自己说出。 “没错。” “我离开其他半身人,独自生活好多年了。”瑞吉斯说,“而且…嗯,我们的分别也不是很友善。” “这件事你从没说过。” “说来话长,”瑞吉斯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句老实话,目前我有自己的朋友们,似乎这就足够了。” “目前?” 瑞吉斯耸下肩膀问:“不就是这个让你困扰吗? 当你被兽人包围, 觉得死定了的时候,比起自己的预料,你感到过分的后悔了?” 凯蒂布莉儿掉开头,这已经让半身人得到了答案。善解人意的瑞吉斯比直接的答复了解了更多。他理解众多悔恨的源头。过去的几个月,他见证了凯蒂布莉儿和崔斯特之间关系的增进,看着他们,他那颗浪漫的心很是受用。他明白,如果可能,这样的结合铁定会有它的问题。他知道兽人将凯蒂布莉儿团团围住时,她在想些什么。她在想孩子的事,瑞吉斯很清楚孩子不是崔斯特能给她的。卓尔和人类能育有后代吗? 既然人类和精灵能孕育后代,他们没准也能。不过这个孩子要面对怎样的命运呢?这是凯蒂布莉儿能接受的吗? “你会怎么办?”半身人摆出好奇的脸孔问。 瑞吉斯在前面,冲崔斯特走来的身影点点头示意。凯蒂布莉儿看着后者深吸了一口气。 “我会作为队伍的斥候,探开这些小路,”女郎冷冷地说,“我会始终张开陶玛里,而且,弹无虚发;战斗打响我会跳入混战,抽出切削者,把我们的敌人都砍倒。”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我不知道。”凯蒂布莉儿说。 瑞吉斯想争辩几句,但出于崔斯特占理的考虑,他把话又吞了下去。 “这些路没有兽人的踪迹。”卓尔犹犹豫豫地说,同时环顾瑞吉斯和凯蒂布莉儿,似乎觉得被他打断的对话有些可疑。 “这么说午夜前我们就能到溪谷。”凯蒂布莉儿答道。 “比那早,还有我们该转北了。” 女郎点点头,而瑞吉斯“啊哦”地表示了失望后走开了。 “什么事让我们的小朋友这么心烦?” “眼前的路。”女郎回答。 “啊,或许旧的瑞吉斯还在他身体里。”崔斯特微笑说,并没有觉察她的言外之意。 凯蒂布莉儿笑笑,又上路了。 不一时抵达溪谷,他们看到了缀于浅水镇中的耀眼白塔——小有名气的巫师威瑟格鲁?西奥多之塔。一行人一刻未停,沿着溪谷的西边界移动,直到日落后许久。当晚他们听见了狼嚎,但是距离它们也已很远,至于这些狼与兽人是否有某种联系,伙伴们就分辨不出了。 次日他们绕过溪谷,转向东南,心情也放松好些,因为此地尚没有兽人出没的迹象。看上去,袭击碎踵小村的兽人是独立的一拨,被复仇的矮人重创的它们,很可能撤回了幽暗的山洞。 他们在日落后又进行了长时间的行军,等到扎营的时候,营火和浅水镇警戒的火把遥相辉映。他们很清楚,从镇子里能看到这边的火光。 崔斯特对于看见黑暗中向他们摸索过来的斥候,一点也不吃惊。听见脚步时,卓尔正在进行对该区的最后侦查,不一会蹑手蹑脚的家伙们就进入了他的视野。显然,他们正试着不弄出声响,不走运的是,他们不是绊上树根就是踢到石头。 卓尔闪身到两人身后的树边:“别动,来者何人!” 在野外这是惯用的问话。二人脚底又是一绊,接着蹲下身紧张地环伺四周。 “那未经传唤,就接近布鲁诺?战锤王驻地的是什么人?”崔斯特喊道。 “布鲁诺王!”两人齐声叫道,面面相觑。 “对,接到先王冈达伦的死讯返回的秘银厅之主。” “我一直认为他在遥远的北方哩。”一人斗胆回答。 两人四处乱钻,想找到说话的人。 “我们在追踪袭击了西南一座村庄的兽人和巨人,”崔斯特解释,“所以旅行到静谧的浅水镇,以确认这里的人民处境安全。” 一人嗤之以鼻,另一个大吼:“呸!没有哪个兽人能爬上浅水镇的墙,也没有巨人能将它摧毁!” “说得好。”崔斯特说道。男人装出挑衅的姿势,挺直身体双臂交叠。“那么,我猜你是浅水镇的斥候咯?” “我们想知道,是谁在墙上巡逻队的视野里扎营。”男人答非所问。 “嗨,就跟我告诉你的一样,但是我拜托你继续走吧,你们会被宣告觐见布鲁诺王。我肯定他会乐于在桌边与你们共度今夜。” 男人收回了挑衅的姿态,看了看同伴。他们看上去还没拿定主意。 “去吧!”崔斯特说。 然后他就不见了,融入了夜色,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轻快地奔跑,把那两个人甩在后面,因此等到他们终于赶到营地时,布鲁诺和其他人都在等着他们了,还为他们留下了两套碗碟。 “我的朋友说你们要来。”布鲁诺对二人说道。 他转向一边,两个斥候也如他行事,把脸转到刚摘下兜帽,露出黑暗血统的崔斯特的方向。 两人都瞪圆了眼,一个人出人意料地大叫:“崔斯特?杜垩登!众神保佑,我还在想是否能见到你们一族。” 崔斯特一笑——情不自禁地,他还不习惯听到地表居民如此温馨的问候。他瞟了一眼布鲁诺,察觉到站在他身旁的凯蒂布莉儿正看着他,她的神色透出一丝好奇、一丝困惑、一丝喜悦。 崔斯特只能靠猜测体会她一望之下涌动的情感。 第二十章 峰回路转 跨坐在暮缈身上的塔拉舍领着众人,轻松地在月森林里穿行。他鞍鞯的铃铛叮叮作响,听得人的心情也愉快起来。伊诺雯蒂和矮人兄弟在后随行。天灰蒙蒙的,气氛压抑且有些许燥热,但是精灵们的情绪都还不错;至于对盘山而行线路上的景致好奇不已的派克,他的情绪想必也不会差。当他们来到死胡同时,比别人更了解月森林西行路程的塔拉舍只要轻微的调整方向,立时就会有一条新的通路呈现在他们面前,伺众入内。看上去就好像是塔拉舍向树借路,而后者同意了似的。 派克喜欢极了这种事。 四人里只有伊万拉长个脸。矮人前天晚上没睡好,总被精灵的歌声吵醒。其实,伊万很乐于唱祝酒的歌曲和矮人之神的赞歌(二者是一回事),还有那传奇的英雄,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宝藏的歌篇;他觉得精灵的那一套简直是哭丧,总是想星星盼月亮的。 事实上,过去的几天里伊万差不多受够了精灵,他只想回到通往秘银厅的路上,从不以深思熟虑见长的黄胡子矮人,把这种情绪的产生一次次地推给了塔拉舍和伊诺雯蒂。 四人从所处的月森林的主要精灵领地,向西方偏北移动,那边地势更高,他们兴许能目睹蜿蜒的瑟布林河。矮人们就可以用河当作转向南方秘银厅的路标,塔拉舍说他们还要旅行十天左右,如果能找到木筏一类的东西在河水上漂流,并且夜间也持续沿河漂行,这个时间可以缩短。 派克和伊诺雯蒂一路上说个没完,分享着对沿途各种动植物的知识和观察。有那么一两次派克把一只鸟从树上唤下,跟它耳语了几句。小鸟显然理解了,它飞走带来了更多的鸟儿,它们用树枝围在他们身上,吱吱喳喳地欢唱。伊诺雯蒂拍起双手,对派克面露笑容。即使是两个精灵里远较严肃的塔拉舍, 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伊万还是什么都没瞧见,只顾跺着脚,嘟哝他的“傻丫头”。 那当然只是让精灵更加欢喜了——尤其是当派克让鸟儿在他兄弟头顶精准而惊人地作出轰炸式飞行的时候。 “能否把你那长弓借给我?”着恼的伊万问塔拉舍,接着他抬起头望着树枝说:“我能给我们几个弄点晚餐。” 塔拉舍的回应是楞楞的笑,派克“嘻嘻嘻”的一声让他也大笑起来。 “我们不会陪你们到秘银厅的。”塔拉舍说道。 “谁问你这个了?”伊万抱怨,但是当两个精灵用有些吃惊和哀怨的目光盯住他时,矮人又作了些让步,“呸,不过你们为什么想跟一撮矮人待在一起?当然你们可以这么做,如果你们真的如此打算;而我和我的兄弟会确保你们受到如我们在你们的臭…稠密的森林里接受的待遇。” “你的奉承话说得就像是结冻的河一样畅通,伊万?石肩。”伊诺雯蒂用假装接受恭维的语调说道。 她向塔拉舍和派克递了一个眼色,后者咯咯一乐。 “是啊。”伊万说,他显然没听出重点。 他假笑着瞪视精灵。 “不过,我们和布鲁诺王,也有很多事要谈 ,” 塔拉舍接过话头,把谈话主题带回去,“说不定还要你劝他派一个使者到月森林,崔斯特?杜垩登是个受欢迎的人选。” “那个黑暗精灵?”伊万逡巡不前地说,“你们这几个月精灵亲自让我请一个卓尔进入你们的家园?你最好小心些,塔拉舍。你对矮人和卓尔如此热情的‘盛名’不一定会让你的族人得意你。” “不是对所有黑暗精灵都这样,我可要提醒你呦,”精灵纠正,“就那名黑暗精灵来说,情况是这样。我们欢迎崔斯特?杜垩登,但没有把他称作朋友。我们获得了一些信息,内中的启示则是,我们对他就像他对我们一样重要。” “比如说?” “我今天的空闲时间就只能允许我说这么多,”塔拉舍答道,“我可不愿劳烦你们把这么个冗长琐碎的故事带到布鲁诺王那里去。在对之前的消息没有共识的情况下,我们还不知道怎样合适地传达它。” “我们坐待布鲁诺王使者的选择,确实引起了你们的猜忌,”由于伊万蹙起了眉头,伊诺雯蒂马上补充,“我们必须遵守某种协议。我请求你们传达的口信十分重要, 我有十足的把握,你们不只会将口信带到,还会把我们内心的紧迫感一并表达出来。” “哦呦!”派克向空中挥拳附声道。 塔拉舍想要支持她,但他话到嘴边又住了口, 表情愈发地凝重。他环顾一遍周围,然后瞥过伊诺雯蒂,接着是他的两匹长翼坐骑。 “他看见什么了?”伊万问询。 伊诺雯蒂和塔拉舍对望,她的神情一般穆然。 塔拉舍示意伊万收声,继而静静地躬身走到路边,探出脑袋好像在倾听。伊万刚刚又想说什么,但塔拉舍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 “噢…”派克警觉地张望。 伊万上蹿下跳,除了三个有所觉察的同伴,他什么也看不见。 “发现什么了?”他问塔拉舍,沉思的精灵没有回答他。 伊万冲向派克问:“你发现什么了?” 派克皱皱脸,挤了挤鼻子。 “兽人吗?”伊万叫道。 “嗯哪。” 唰的一下,伊万从背后把斧子抽了出来。他两脚叉开,落稳下盘斧子护住身前,觑起眼睛查探每一片阴影。 “好了,把他们轰出来。反正我准备好杀出一条无聊的血路了!” “我也感觉得到它们。”伊诺雯蒂稍后说。 “在拉里。”派克说着指向北边。 两名精灵向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回看他点点头。 “我们的边境最近被兽人侵入过,” 伊诺雯蒂说, “这一个和其他的那些都将被击退。 别在这些家伙身上浪费时间,你们要去东南,而且要快点行动。我们会照看那些敢于玷污月森林的野兽的。” “啊哈。”派克反对地把强壮多毛的手臂交叉放在胸前。 “呸!”伊万嗤声道,“你们就是不想我们享受这刚开始的乐趣!你们觉得让欠扁的兽人把我们撵走,是称职主人的行为吗!” 两名精灵互望,结结实实地被吓住了。 “对,我知道,我不同意。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伊万说,“但我恨你的敌人,所以这是一件好事。现在你们是要同矮人交朋友,让他砍上个把兽人呢;还是把我们撵走,并且盼望我们记着你让我们带给布鲁诺王的消息?” 两名精灵仍旧交换一下询问的眼神,然后伊诺雯蒂轻轻一耸肩,让塔拉舍独自裁定。 “那就干吧,”精灵对兄弟俩说道,“在号召我的人民对抗危机之前,让我看看我们能学到什么。” “呸!如果我们太安静,兽人可能就晃悠到别的地方了,那有什么好处?” 塔拉舍让他们停下等待之前他们已经移动了一小段距离,他徒步奔向暮缈,攀上她的后背,在树木的遮盖之下小心地升空,向北方飞去。 他几乎立刻就回来在三人面前降落,做了个“悄悄跟着”的动作。向北爬了几步坡,精灵把他们带到一座山脊。从有利地点,伊万发现他那个具有神秘“人树通感”能力的伙伴没有领错路。 就在那里,在他们自己开出的一块空地上,聚集了一队兽人。至少有一打,又或有二十个,在树木的阴影里鬼鬼祟祟地前进。它们扛着极为适合砍树的大斧子,更重要和更出格的是(这也解释了塔拉舍为什么这么快就和暮缈回来了),它们还各自带了一把强弓。 “我老远就发现了它们,”在山脊蹲伏下来以后,塔拉舍悄声对三人解释,“我不认为它们能看见我。” “我们必须通知族人。”伊诺雯蒂说道。 塔拉舍困惑地看看周围。他们已经旅行了好几天,他觉得自己的人民听到这个可怖的消息后,会比兽人侵略者更快地采取行动,即使没有一对矮人正在拖他们的后腿,他也并不认为来得及赶回月森林,堵截那些兽人。 “可不能让它们跑了。”精灵郑重地说。上一支队伍撤入群山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去。 “那我们就砍了它们。”伊万说。 “三对一。”伊诺雯蒂评述道,“也可能五对一。” “很快就完事。”伊万说道。 他拿起大斧,一边的派克从包裹里摸出铁锅扣在头上,附议道:“嚄哎!” 精灵困惑不解而又惊奇万分地对视。 “嚄哎!”派克再次说道。 塔拉舍看着伊诺雯蒂,征求她的意见。 “离我上次动家伙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呢。”她挑起嘴角,笑答道。 “不过一打而已——你还得等久一点才能碰到动真格的战斗。”伊万冷淡地说,精灵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塔拉舍冲伊万说:“你要从哪里入手?” “我想,在它们中间,”矮人指着远处的兽人回答,“我正在考虑我的斧头很适合凿在它们两眼之间。” 那好像挺简单的,因此塔拉舍和伊诺雯蒂面向派克,后者仅仅“嘻嘻嘻”地笑。 “别对我的兄弟不满。”伊万说,“他会找到自己的位置的。我不知道他会怎样做——通常在战斗结束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能,他会的。” “那可真不错,”塔拉舍说,“让我们寻找最利于打击的地点吧。” 他走向暮缈,对着飞马耳语了几句话,然后他和暮缈朝着相反的方向分开。伊诺雯蒂接下来也走开了,和她的精灵同伴一样的寂静无声。紧随的是伊万和派克,脚脚命中干树叶和脆草棍。 “有利地点,”伊万对他兄弟咋唬道:“走进去,打个招呼,跟着大开杀戒!” “嘻嘻嘻。”派克说。 伊诺雯蒂听见后也是一笑,但多少带着颤抖。信心是一回事,大意又是一回事。 尽管矮人不停地制造噪音,但在精灵的引导下,四人来到一块乱石地的边缘。隔路相望,兽人正在忙碌中,几个正在卖力砍树,还有的指挥手下用绳子给高处的树杈打结。 “我们在它们休息的时候发动袭击。”塔拉舍悄悄说,“太阳升起来了,它们干不了多久。” 派克的脸绷得紧紧的,他摇摇头。 “他不是来看兽人砍树的。”伊万解释,精灵则不解地对望。 派克打开了一个小口袋,掏出了一块红莓,他的面容变得异常严肃镇定。郑重其事地向另外三人点头示意后,他走到一棵橡树边,把额头顶在粗壮的树干上。他逼近双目,开始低声吟咏咒语。 他走进了树干里,咒语依然没有间断,这时他完全不见了。“没错,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伊万悄声对两个精灵说道,后者呆呆地站在原地,瞠目结舌,“他总是来这一套。” 伊万的注意力移到了上面的树枝,他指着那里说:“在那。” 派克在离地大概二十尺的地方,从树枝上长了出来,来到一根悬到空地上方的树枝站稳。 “你的兄弟有够古怪。”伊诺雯蒂说,“他的花招真是不少。” “你会用到它们的。”塔拉舍接着说道。 他困惑地看着两打抑或更多的兽人,它们背上都佩戴了长弓,或是把长弓放在手边。看着上边的伊万,他觉得不管他说了什么,矮人总不可能忍耐的太久,于是他弓起身体着手勘察战场,接着给伊诺雯蒂打了个手势,让她散开。 伊万就在他们俩之间行动开,握着斧头,踩得树干吱嘎作响,来至空地的边缘。 “你们打不着会动的东西吧?”他大声奚落兽人。 砍伐马上停止了。空地另一端所有的声响都消失难觅,兽人整齐划一地转过来,大睁着充了血的黄色眼睛。 “怎么着?”伊万对他们喊话,“你们没见过死神吗?” 兽人没有从路上冲过来,它们有意地慢慢开始动作,几名兽人吼出一连串的命令。 “它们是管事的,”伊万对隐蔽起来的精灵耳语,“开火。” 兽人眼睛都不眨,根本未曾把视线从距离它们二十尺不到的矮人身上移开过,同时它们慢吞吞地取弓,把箭上弦,预备射击。 领导还在和其他兽人谈话,显然它们在喊着预备齐射的命令,让早就作好准备动作的再等一等。 精灵先发制人,几只箭破空而出,飞向路对面,塔拉舍将一名兽人监工一箭封喉,伊诺雯蒂射中了另一个的小腹,令它倒在地下打滚。 同一时刻,兽人也放箭了,伊万前面的空气像荡开了涟漪,覆盖了整个小空地。 它们射出来的箭都是弯曲的,就像柳树的嫩枝, 飞行的轨迹除了直线, 简直千奇百怪。 唯一的例外是,从树林飞向伊万的那支。 矮人及时看见,并猛地拉过斧子,幸运地挡下了流矢。它弹到斧刃,又射到了他的肩甲,使得矮人身子朝旁边歪了一歪,可是在盔甲的防护下,并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 “别漏网了,你个傻冒!”伊万斥责他的兄弟。其人其时正在他头顶的树杈偷笑。 路对面,兽人们好像受骗般地看着它们的弓,发现大多数都在德鲁伊法术的波动下被弯曲了。然后它们丢下弓,拔出了长剑与长矛,疯狂地冲了过来。 有两个刚拔腿,就被精灵的箭给撂倒了。 伊万?石肩抑制住了冲过去的冲动,也抑制住了抬头确认自己注意力不集中的兄弟仍旧关注战局的冲动。 两名精灵的另两支箭应弦而出,随后塔拉舍和伊诺雯蒂跳至伊万身侧,均是一手持细剑一手持长匕。 兽人七手八脚地翻过石头,吼着以喉发声的战斗口号逼近了。 一小把红莓掠过伊万和精灵的头顶,命中目标的同时砰然炸裂。几十起较小规模的爆炸笼罩了冲锋的兽人们。附魔炸弹造成的伤害不高,但却导致了大范围的混乱,这是个无论精灵还是伊万都不愿错过的机会。 伊万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斧,把它嵌入到最靠近的兽人脸上,继而抽出第二把,将一名兽人砍倒一旁。他大吼着冲出去,大斧立即劈到一个跌跌撞撞的兽人的胸口,令它停止了冲锋,然后伊万发力横拨斧头,欺近兽人,在它的后脖颈尽力砍下。 但是,让树上的派克呼出“唔”的,不是穷凶极恶的伊万,而是两名精灵的行动。 塔拉舍和伊诺雯蒂身侧相接地站着,他们的武器在胸前灵动地交叉,举至眼前,在任一方需要的时候,即会出击,故而塔拉舍的右臂与伊诺雯蒂的左臂相交。他们面对冲锋的时候手臂相叠, 如一个整体般闪转腾挪:塔拉舍兜到伊诺雯蒂的身后, 换一个朝向到她的右侧,用右臂交叠她的右臂,右脚扣右脚,脚尖抵脚跟。 一名不了解这种联合可怕之处的兽人,奔向塔拉舍暴露的后背,结果发现伊诺雯蒂的兵刃正等着它,它轻易把长矛拨开。然而伊诺雯蒂没有更进一步,而是退到一个仍受派克炸弹影响的兽人旁。精灵剑锋偏转,轻易地在它蹒跚而过的一刻,刺入了它毫无防备的肋部。她也不必置其于死地,因为塔拉舍如此透彻地知晓她在格挡中的每一件事,就如同他亲为的一般。 他左手反转刀柄,在用剑拦下正与他战斗的兽人刀锋的同时,向后刺出匕首,正中持矛兽人的胸膛。 塔拉舍以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匕首把它掷向半空,然后用手捻住匕首的尖端,朝他面前的一名兽人扬起手臂,作势欲投。 兽人忙躲,塔拉舍旋身让开。 伊诺雯蒂抢上前,她的长剑豁开了不知所措的兽人的喉咙。 塔拉舍站住脚,持剑手下摆, 环住了他仍旧旋转的同伴的腰, 用力一提将她带离地面,紧靠自己的髋部,使她在身前旋摆。伊诺雯蒂双脚骤而伸出,踢倒了向塔拉舍赶来的兽人。 她没有对兽人追加进攻——她其实没想那么做——与之相反,她挥动双脚引诱兽人用它那短小的弯钩剑,作出再三的徒劳攻击。 在伊诺雯蒂从塔拉舍的身侧绕过时,塔拉舍伸下左手,她用右臂钩住了它,随后他完全停止了旋转,除了那只借力让伊诺雯蒂旋到他左侧的手臂。 即时,她甫一清除阻碍,男精灵持剑的右手刺出,那个仍试图追赶伊诺雯蒂的可怜兽人甚至连瞅一眼剑的来路都来不及。 伊诺雯蒂轻盈地着地,她的冲势把她带到另一名兽人的去路上,她的两把兵刃其一高高横斩,另一低低刺出。 一冲一转之间,精灵们已让五个兽人横尸当场。 “唔。”派克念叨着,然后低头不解地看着手里的红莓。 旋即他瞥见旁边草丛里窜出两个兽人,举起了弓。 他在它们动手前掷出了红莓,二十几次小规模爆炸让兽人吃痛兼失明,它们又跳又躲。 派克朝那里伸出手臂,手指翻动,向灌木丛里的兽人念动咒语。藤蔓缠绕上它们俩的身体,还有第三个,伊万因这个发现格格一笑,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被它受困的同伴压在身下,兀自抗议不已。 伊万就不具有精灵战士的优雅和协作,实际上,他们的死亡之舞让矮人印象深刻。有趣,也令人过目不忘。 黄胡子矮人优雅方面的缺失在完全的狂暴上得到了弥补。冲过被他砍倒的兽人,他迎上了冲锋,在抗下盾牌的冲击后用腿顶住地,一动不动。持盾的兽人也再次发力。 伊万大力斫击持盾的那只手, 他的斧头劈开了盾牌, 甚至凿进了束在盾牌上的手臂。 他立刻抽出武器,使得兽人身子一倾,不得不再次找回平衡。矮人又一次出手,这下子斧头穿透了盾牌,砍中了兽人的肩膀。 受伤的生物蹒跚后退,但是有一个兽人撞到他的侧面,第三个则撞到它的背部。 伊万早就开始动了,他向后一步低下身子,抓起一块石头,站直后用力丢出,击中了最靠近的兽人的胸口,把它打得摇摇摆摆。当它的同伴从左边过来时,伊万从右边跑了过去。他的斧子砍进了发呆兽人的肚腩,将它凌空击飞,后背着地。 第二个兽人刹住脚步,想要转身——却当胸挨上了伊万的大斧。 被兽人紧追不放的伊万,在邋遢的兽人停在半路,拣他的斧子时,一拳把它撂翻。他继续跑到左近的一块大石头处,跳上去翻到另外一侧,并用背顶在石头上。 兽人分散绕过石头,继续追击,它们还以为伊万从另一边逃走了呢。 他的斧子将左边过来的第一个兽人打倒,然后他马上赶到右边,在领头兽人身上如法炮制。 反手一击后,伊万跳出来准备面对面的作战,但是他发现活计都干完了,还滴着血的精灵长剑早就结果了追兵。 从巨石两边迎接伊万的,是塔拉舍和伊诺雯蒂。三者之间的眼神在那一刻传递了许多: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想象到的相互尊重。 伊万最先打破了这种干瞪眼的状况,开始四处踅摸,他注意到四周只有已死的和将死的兽人。他听见了活着的生物逃进远方树林的嘈杂声。 “算我干掉八个。”伊万宣称。 他瞅了一眼用斧子的钝边,反手一击打趴下的兽人,它受创不轻,神智昏沉,还想站起来。在矮人对他采取措施之前,塔拉舍的剑就划断了它的咽喉。 矮人耸耸肩说:“算七个半好了。” “还有,我得说明,我们之间成果最少的那个,在我们轻松的胜利中居功甚伟。”伊诺雯蒂说道。 她抬头看看树上派克休息的地方,一边的动静让她、伊万和塔拉舍都转过头,他们看见派克提着沾血的木棍,咧嘴笑着从一丛纠缠的葛藤里出现。 “莎—啦—啦,”矮人说着把附魔的木棍向前递来,他竖起了三根手指,“三个。”他如是说。 他的身后又有了动静,派克的笑容消失了,矮人回过身,把木棍狠砸下去。 路对面的三个人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都不禁缩了一下头,然而过会儿派克再次走过来,他的笑容又一次浮现了。 “干得不够利索?”伊万生硬地调侃。 “三个!”派克满怀热忱,说着还向半空竖起那三个手指。 一行四人来到月森林西北角时,天气既晴朗又温暖。从山背的制高点处,塔拉舍指明了清亮的瑟布林河,它曲折地沿世界之脊的山脚,从上游的北方向西,流淌到下游的南方。 “那会带你们到秘银厅的东门,”塔拉舍说道,“至少是东门附近。我怀疑你们不会轻而易举找到矮人之厅的入口。” “而我们相信,你们会带口信给布鲁诺王,以及黑暗精灵崔斯特?杜垩登。”伊诺雯蒂补充道。 “嗯哪。”派克说道。 “我们会转告他们。”伊万说。 两名精灵互视,神色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猜疑。他们怀着对彼此的敬意,像朋友一样分别了,尤其是在伊万和塔拉舍之间,他们发现了对对方始料未及的尊重。 序言 我们必须在现实中生活和审视我们之间的联系。这就是我拥有凯蒂布莉儿后的生活的要义,也是我对这种生活的担忧所在。活在此时此地,在风尘洗礼的山径漫步,同任何与我们敌对的人作战,从我们的动机和目的来说,无非是追求冒险,以及全身心地追逐梦想。当我们如此行动的时候, 凯蒂布莉儿和我, 就会脱离我们拥有对立的血统这一令人烦扰的现实。 只要我们在做这些事,我们就能在纯真的友谊和爱情中共同享受生活,达到理性生命契合的极致。 只有在放眼前瞻未来的道路时,我们才会遭遇困窘。 在秘银厅北边的山路,凯蒂布莉儿最近遭受了一次几乎置她于死地埋伏,更令人难以忘却的一点是, 这是一次向她昭示人人必死的埋伏。 她如此突兀且残酷地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她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在那可怖的一刻,她深信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名母亲,也不可能有任何后代,不可能向他们灌输曾引导自己终身和自己信仰的价值观。她看到了死亡的宿命,真切的宿命,没有后人继承她的血统。 她不喜欢她看到的。 她逃脱了死亡,如她平时一般,如我一般,如我们所有人一般。沃夫加像他平时肯为我们任何人做的一样,赶去救她,并杀散了兽人。于是,她没有完全地认识到凡人的宿命。 但是这个念头仍旧挥之不去。 关于这一点,在对她的将来的境况更明了的理解中,在对我们未来命运走向更为明了的理解中,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即我们冒险生涯的拐点, 它威胁到了我们所获得的一切,大有将它倾覆于堆满冷冰冰石块的渊薮之势。 我们之间,有怎样的将来呢?当我们日复一日,审思二人之间的关系时,只发现了欢乐,冒险和刺激:当我们定睛眺望这条旅途,我们只看到了限制。那是我们,尤其是凯蒂布莉儿,所不能忽视的。她可能怀有子嗣吗?她能怀上我的孩子么?世界上有许多半精灵——人类与精灵血统混合的产物,那么会有半卓尔吗?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生命——谣传说巴瑞森?德安苟家族养育了这类混血儿来强化男性战士的力量和体格,但是我知道那只不过是谣传。即使那是真的,其产物也定不会有发展的前途。 所以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成为凯蒂布莉儿的孩子的父亲, 说实话, 即便那是可能的,它也不一定会发展成令人愉悦的前景,其中绝少不了严重的负面效应。我自然希望有自己的孩子,传承凯蒂布莉儿优异的特质:她善解人意的天性,她的勇敢无畏。作为秉承了凯蒂布莉儿品质孩子的家长,我将惟有对其感到骄傲。 然而,这个孩子会降生在一个无法容忍卓尔精灵的世界。我备受折磨,在城镇之间我的声名远播,但是凭此而成长的孩子会有怎样的机缘呢?这样的一个孩子到了足够大,去安身树威的年龄时,他,或她,无疑地会因独特的血统心神难安。或许我们可以有一个孩子,然后永远把他养育在秘银厅里。 可是那样也是一类限制,是凯蒂布莉儿熟知的那一类。 这太让人困惑,太让人困扰。我爱凯蒂布莉儿——我现在终于知道——也明白了她也爱我。在万万人之中,只有我们的灵魂互相契合,这就是我们的关系中最美妙的部分。在此时,在此境,漫步在生命旅途上,感受着微风吹拂,与我们的敌人战斗,有凯蒂在身边,我不奢望更出色的伙伴,不奢求对我的为人更溢美的赞颂辞。 不过在我远眺前方的道路时,十年后,二十年后,我窥见了愈发突兀的拐角及更加深邃的渊涧。我会爱凯蒂布莉儿,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使她在那一天神倦力竭,垂垂老矣,而我仍处于青春年华。对我而言,那不存在负担,我已不再盼望出外冒险,不需要外出寻找一个在物质上配合更为默契的伙伴,不管他是精灵,抑或甚至一名卓尔。 凯蒂布莉儿曾问过我,我最大的局限是表现于外在还是收敛于内在;我是更加受到人们把我当作黑暗精灵对待的限制,还是受我判断那些评判我的人的方式限制更多。我认为,昔时给我的问题,今日则待由她给出自己的答案。一时间,我认清了我们共同的道路不可避免要选择的歧路,我全然接受了它们,她则是惧怕它们,我相信,这是因为她顾及我的感情更甚于顾及她自己的。三十年后,她将近六十岁的时候,以人类的标准看她已经老了;我则会在一百岁左右,度过我生命的第一个世纪,而且以卓尔的标准,我才脱离孩子的范畴,仍会被当作一个刚及弱冠的青年。 我想让她遭遇死去宿命的那次埋伏, 正使她形成对此的观点,那就是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前景——这更多是为我而不是她自己考虑。 这里还有另一个论题,关于孩子。如果我们要组建一个家庭,我们的孩子可能要承受极端沉重的压力和偏见,而他们的母亲辞世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很年幼,非常年幼。 这些都太令人困惑。 我目前的选择,立足于现实。 没错,我这样做是缘于恐惧。 ——崔斯特?杜垩登 第二十一章 登极之兆 即便是接见了浅水镇派出的卫兵,当第二天秘银厅之王及其随从走进城墙环绕的小镇时,他们仍然对浅水镇的反应大吃一惊。 在堞墙和矗立于镇子北墙的高塔上,喇叭手吹奏着乐曲。尽管他们没有水准十分高超的喇叭手,也没有像银月城那种大城邦般,披挂上华丽的铠甲,布鲁诺却认定他从没听过比这更投入的演奏。 镇子里所有的,大概一百出头的镇民,都围拢在城门外,他们鼓掌,挥手,撒花瓣。作为一座边境城市,这里的女子比布鲁诺想的要多,他甚至还发现了几个孩童,几个婴儿。或许他该把更多时间花在秘银厅之外,守护这些发展中的城镇,布鲁诺如是想,这并不让人愉快。单单看着这个地方,他就觉得浅水镇正尝试成为一个设施齐全的城镇,一个安居地,而不是像他想象的,其他的蛮荒边境的城镇那样,沦为扒手和逃犯的窠巢。他想起了他以前的家,十镇,回忆那些城镇从几个世纪前,他们初到冰风谷时的状况,直到现在比当时远远稳定的局势,所经历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领队的矮人,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他的目光越过欢欣鼓舞的人众,落到坚固的房舍上。它们大多数是用石头辅以木质框架建造的,都盖得异常结实,似乎里面的居住者有意在此驻足。布鲁诺用点头抒发了他无言的赞赏。他的视线逐渐移动到让城镇醒目的独塔,它是一座三十尺高的灰色高塔,上面挂了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红色的背景上画有一双被金色群星围绕的手。很明显这是一枚法师徽记,当他面前的人群分开,走出一位戴法师帽,身着饰有金星的法师袍的白须老者时,矮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二者关联起来。 “欢迎莅临敝镇,秘银厅之布鲁诺王。”老人说着走到布鲁诺身前。他脱下了帽子,深深地鞠了一躬,“鄙人是威瑟格鲁?西奥多,浅水镇的创立者与现任管理人。您的意外驾临令鄙人荣幸之至。” “日安,威瑟…” “威瑟格鲁。” “威瑟格鲁,” 布鲁诺把名字说完, “我还不是布鲁诺王——嗯,还没有第二次称王,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 “我和我的镇民听到您的祖先冈达伦逝世的消息后,都万分悲痛。” “是啊,不过老人家过了几百年的舒心日子,我想我们不可能奢求更多。”布鲁诺说道。 他放眼四顾,目光所及皆是镇民真挚的笑脸,那是他知道自己他会待得很熨帖。他和他的朋友们,甚至包括站在他身后的崔斯特,均是浅水镇受欢迎的来宾。 “我在西边得到消息。”矮人说,“在冰风谷,我和几个朋友取道回家时。” “你们找不到回秘银厅的路了?” 布鲁诺晃了晃脑袋。 “我遇见了几个从费尔巴来的朋友。”他解释道,随后转身指了指屈德,后者尽管有些不自在可还是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几个兽人给他们惹了一点小麻烦。” 他留意到,威瑟格鲁皱纹横生的脸和长长的鹰钩鼻, 皱了一下, 老人的耳朵暗自抽搐,耳边的硬发在红色的宽沿帽下,向各个方向支楞着。 布鲁诺用黯然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眼。 “你知道碎踵镇吧?”他低沉地问。 威瑟格鲁看看周围,即见几个镇民点了点头。 “嗨,它已经不复存在了,”布鲁诺坦率地说,“兽人和巨人们把它夷为了平地,把所有人都杀了。” 喊声,喘息声,絮语声传遍了整个空场。 “我们追上这些杂种,杀了不少,”布鲁诺马上说出这句话,意图加强悲剧效果,“还把少数巨人,和百来只兽人的尸体扔在群山里。不过我们认为还是应该到这里来,确认浅水镇还顽强地屹立着。” “比您所想的更顽强。”威瑟格鲁说道。 他挺直了身子——他相当高,足足超过了六尺,高得不用仰头就能和沃夫加平视。与沃夫加不同的是,老人很瘦削,不可能有三百磅的沃夫加的一半重量。 “我们经受住了许多次兽人和巨人的打击,”法师续道,“它们没有一次能突破我们坚固的城墙。” “老威瑟格鲁用闪电把它们都送上了西天!”一旁的一名男子喊道,其余人立即齐声为法师欢呼起来。 威瑟格鲁笑了笑,有些羞怯 ,也有些自负, 接着转而面向他们,谦恭地向下压压手掌,遏止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男巫又掉过头来对布鲁诺说,“我可不是初涉战斗,我从黑暗洞窟对抗各种野兽的冒险中,挣得了我的名声和家当。” “你给自己置办了一座城镇。”布鲁诺不带讥诮地说。 “我给自己建了一座塔,”男巫更正,“我觉得这是一个度过余生的好地方,可以回忆过去的冒险生涯。这些善良的人——”他回身用手臂扫过众人——“一个接一个,一家接一家地找到我这里。我相信,他们都认同我的塔在他们定居地作为标志建筑的价值——那会吸引矮人商队,你知道的。” 他说完夸张地眨了眨眼,那使得布鲁诺露出笑容。 “而他们也不介意有一名法师俯视城镇,对靠得太近的怪物扔几道闪电。”矮人对威瑟格鲁说道。后者对他的恭维泰然受之。 “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我打赌你做了。” “那么…”男巫在深呼吸之后,把谈话带入了迥然不同的方向,“你们来是想探视我们,实在荣幸,吾王——或者说,准布鲁诺战锤王。您都看见了,我们既强大又安全,但是我乞求您不要过早离开。浅水镇的城墙和房屋都是石制的,可能看上去没有生气——即使不针对矮人来说——但是其中包含了热情和被冒险者共享的声音,”他后退一步抬起头,对整个队伍说道:“我欢迎各位,你们所有人。欢迎来到浅水镇!”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炸开了一阵喝彩,布鲁诺示意他旅途劳顿的部下解散休整。 “比我们在米拉巴受到的欢迎像样多了。” 矮人王离开威瑟格鲁,回到了朋友中间时,崔斯特对他,凯蒂布莉儿,瑞吉斯和沃夫加说道。 “是啊,米拉巴,”布鲁诺抱怨,“提醒我早晚拆了那地方。” “附近没有兽人活动的迹象,”凯蒂布莉儿说道,“这是一座有厚实的城墙和强悍居民的城镇,还有一名巫师在背后支持…” “我们还要往东南方去呢。”沃夫加插了一句。 凯蒂布莉儿点头表示赞同。 “现在还不行,”凯蒂布莉儿说,“我在想我们该待些时日,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 “你觉察到什么了,是吧?”布鲁诺问。 凯蒂布莉儿环伺四周,尽管有欢声笑语,一派正常景象,她的脸上还是笼罩了一层阴云。 “对,我也感觉到了,”布鲁诺说道,“但别担心。我们会探查每一寸土地,把队伍带到瑟布林河东岸,屈德跟我说沿那边还有几座城镇。让我们瞧瞧,这一带有多少人欢迎布鲁诺王和他的朋友们。” 他看着崔斯特,尖刻地加了一句:“他所有的朋友。”而卓尔好似不在乎似的耸了耸肩膀。事实上,那确实不足挂齿。 “黑暗的洞穴里还藏着万把人,如果让它们确信它们能找到更多荣耀的话,它们会乐意接受领导的。”阿德农?克里瑟对他的三名同伴说道。 他刚刚从对本区黑暗精灵,与格蒂要塞之间地带的巡回侦查中返回。途中他还和几名怪物藩王打过几次照面,包括一名对奥伯德有所听闻的兽人,和一只肮脏邋遢的地精。 “两万只,”唐尼娅说,“至少这个数。山间的洞窟爬满了小野兽,惟一把它们招来的就是它们自己的愚蠢和恐惧。如果奥伯德和格蒂悬赏矮人要塞统治者的首级,我们就能连哄带骗引来更多的野兽。我很确定。” “那会带来什么后果?”珂尔丽可突然置疑,“那样我们就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畜生在地表东颠西跑。” “我们将会在混乱中寻求安慰。”托斯-安坏笑着答。 “真是魔索布莱城的傻腔调,”珂尔丽可说道。她只是扩展了托斯-安的笑容。 “那是你自己的价值判断,” 托斯-安答道,“我们在混乱中找到财富,在混乱中找到乐趣。” 珂尔丽可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早就和多个地精兽人部落的领袖建立了联系,也听说了一则小道消息:里面有个家伙与南方巨人荒原的野兽们,结成了坚实的同盟。”阿德农说。 “提防地精的吹牛技巧吧,”唐尼娅说,“如果它们觉得你好骗,还会告诉你说山里的巨人都向它们鞠躬哩。” “它们的隧道很长。”阿德农说。 “我倒情愿相信,这件事我们办得到,” 托斯-安说道,“情愿相信我们会好好享受那一幕。最困难的就是,我们试着把奥伯德和格蒂联合在一起;此前我还以为,格蒂听说她的四个族人的死讯后,会把这个倒霉的兽人活活掐死,然后把我们揪出来。奥伯德的斥候漫山遍野地追踪那支被我们认为,由布鲁诺王亲自领导的小队。一旦他被找到,格蒂就要报仇…” “我们能给奥伯德带来数以万计的部队,”阿德农说,“我们能组织起一支覆盖方圆数里的黑暗大军!” “然后呢?”珂尔丽可冷冷地问。 “然后让它们杀光矮人、人类,接着自相残杀,”阿德农答道,“再然后我们去到那里,和以前一样晚到一步,你则早到一步取回我们应得的。” “然后欣赏它们尸横遍野的景致。”唐尼娅阴鸷地笑着说。 珂尔丽可接受了这一番推论,点头赞同。 “确保我们的盟友的知晓了一个不友善的卓尔的存在。”女牧师建议。 其他同伴开始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时,她坐直了身子。珂尔丽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然而还有别的事更让她担心。她的思绪回到了她找到三个伙伴之前的经历中,当时她因身负执政女祭司的任务离开了地下城市。 在这些思考中,她想到了崔斯特?杜垩登不止一次,因为她不是可怖的珂尔丽可碰到过的,第一个背离了罗丝和卓尔生存方式的流亡者。 她对崔斯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倒是托斯-安更可能压抑这些愤恨, 她想——心思缜密的女祭司只不过好奇,这将会如何收场。她会有出人意料的机会去清算旧账吗?献祭这名卓尔叛徒的攻击,足已取悦蜘蛛神后吗?更重要的是,对于失去罗丝恩宠的女祭司来说,这可能发生吗? 她微笑着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三人——他们似乎比她还渴望导演这出戏。 可怖的珂尔丽可,也以耐心闻名。 它们听到了喇叭的吹奏声,尽管思维迟钝,有一支兽人队伍也还是把这谶音和它们正着手追踪的剧团,联系在一起。 瑞汶山脉另一端,就在崔斯特和他的伙伴们受到欢迎的前一天,兽人们也看见了威瑟格鲁之塔。 它们扭曲而獠牙突出的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兽人巡逻队的成员急忙退回到山脚,谒见等在那边的奥伯德之子,阿尔根。 “布鲁诺在镇子里。”巡逻队长对高大残暴的领袖说道。 阿尔根卷曲起破裂的嘴唇,他很满意于听见这个消息。这名兽人想要将功折过,而除了布鲁诺?战锤的死讯,没有其他的事物能起到同等的作用。奥伯德训斥了他,格蒂也是,对任何居住在世界之脊严寒群山中的生物来讲,激怒他们两个不见得是件好事。 但是现在布鲁诺王的生死掌控在他们的手里,他就在一座偏远的城镇休整,根本不会预料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在他的身上。 阿尔根派他的信使全速通知奥伯德加快行军速度。鱼儿已经上钩了,阿尔根不想它再溜掉。 奥伯德经过连日的召集人马业已筋疲力尽,然而他明白自己不得不亲自走上一遭,不能把发现布鲁诺的消息,交给任何一名信使来传达。 他觐见格蒂时,后者正坐在王座的边上,邪邪地眯缝起眼睛,作出一种掠食者正要跃起捕食的姿势。 “你找到布鲁诺王和别的杀死你手下的人了吗?”她连正式的招呼都不打就盘问开了。 “他在一座小镇里,”奥伯德答道,“带孤塔的那座。” 格蒂认同地点了点头。带孤塔的话,浅水镇在这简陋破败村镇林立,掘矿矮人和地精据点遍布的地区,有够扎眼的。 “你的军队都召集好了?” “一支队伍早就开拔了。”奥伯德说。 格蒂双眼睁得好似要爆裂一般。 “只是想把南边包围起来。”兽人王马上补充,“那边的地表平整,很适合穿越。布鲁诺一定会被我们困在镇子里。” “它们只是去封锁道路,没干别的吗?” “是的。” 格蒂朝她的一名随从稍稍一颔首,他是一名膀阔腰圆、身被闪光盔甲的霜巨人,手执奥伯德见过的,最巨大的锋锐长矛。这名战士立即也向格蒂鞠躬颔首以示敬意,接着迈步走出大厅。 “亚基会带领我的部队,”格蒂说,“他们随时待命。” “他们有多少人?”奥伯德问道。 “十个。” “还有一千只兽人。”奥伯德说。 “这样的话,我们在干掉布鲁诺王这件事上,出的力就差不了多少了。”狡猾世故的女霜巨人说道。 奥伯德差点没忍住抢白她几句,然而他记起来自己的角色,以及格蒂的随侍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捶扁的事实,于是他干笑几声作罢。 格蒂随后又眯起眼睛,其中有慑人的凝重,她可没有跟他一起傻笑。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奥伯德稍为转移了一下话题,“离镇子有三天的路程呢。” “给我在两天内赶到。”格蒂说。 奥伯德点头,鞠躬,转身,急速把雌性巨人抛在身后。但就在他将要步出洞穴时,格蒂叫出他的名字,止住了他。 兽人回身面对格蒂的威严。 “可别再让我失望了。”霜巨人把警告都落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再”字上。 不过奥伯德仍直挺挺的站着, 没有从格蒂恶意的瞪视中退缩。 他有十名巨人可供支配,十名! 还有一千只兽人! 第二十二章 警示昭然 对于派克说要顺着瑟布林河漂流而下,直达秘银厅东门的建议,伊万一开始嗤之以鼻;不过,在他们离开月之森林后露营的第三个晚上,让伊万大吃一惊的是,派克竟然半夜里悄悄溜出去收集倾倒的树干,因为那条河已经在他们脚下了。等伊万的鼾声换作了清晨的呵欠,他绿胡须的兄弟已经做好了一条足够尺寸、由圆木相互契合、并用藤蔓及绳索绑牢的木筏。 伊万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十分怀疑。 “你这白痴,你会把我们俩都淹死的!”他叉腿站着,手拍着屁股说,似乎在等着派克听到这种侮辱的经典反应:一下跳到他身上。 派克却只是笑了笑,把木筏推下了水。那木筏在河边一个小水湾里,随着波浪上下起浮,平衡性十分完美,以至于派克跳上去的时候,它几乎没有下沉多少。 在派克连哄带骗、外加无数次提醒两腿的酸痛之下,伊万终于跟着他的兄弟,站到了木筏上,“只不过试一下!”可是伊万还没说完自己的最终意图,派克已经把木筏划进了大河中央,顺流而下。 这一段旅程是如此舒畅而迅捷,以至于原本不住抱怨的伊万也安静了下来。派克把这木筏加工得相当漂亮,还做了两把无比舒适的靠椅,甚至还在筏尾挂了一张小吊床。 伊万没有问他兄弟从哪学来的这门手艺,不过他知道,这里肯定有派克那些古怪的德鲁伊法术在捣鬼——确实显而易见!其中的一些木头,比如他坐的这把椅子,都似乎没有经过雕刻,而直接长成了这个样子;还有派克手里的那支桨,上面刻满了精致的树叶和森林的图案,就算是技艺精湛的木雕匠,至少也得花费十天以上才做得出来。而这些派克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完成了。 瑟布林河上的第一天他们过得很尽兴,于是在派克的建议下,入夜了他们还在航行。漂游在平缓的水流里,头顶是满天闪烁的繁星点缀而成的穹顶,这尤其对派克而言是十分难忘的经历。甚至连伊万这个货真价实的矮人,也对生活在如此迷人的夏日夜空下的精灵们多了几分羡慕;或者,至少按他的话说,是对精灵对星光的喜爱多了一些了解。 第二天, 大河沿着世界之脊的东侧边缘流淌, 河道也渐渐接近了那些高耸入云的群峰。 在河流进入了山石耸立的地形以后,在河的右岸,有时两岸都有的灰色山岩,构成的耀眼屏障里,点缀了些许绿色的斑块,间或交杂了条条白色的雪线。这景象一点都没让派克觉得乏味,不过伊万倒是提高了警惕。毕竟他们最近才跟兽人打过一战,而这地方不正是伏击的理想场所么? 在伊万的一再坚持下,他们在第二夜的时候回到了岸上。事实上,河流在这个区域变得湍急而凶险了,在夜里航行也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而且,这两个矮人也需要补充食物。 接下来是一个雨天,尽管只是绵绵细雨,可还是把他们弄得里外湿透,狼狈至极。山峦倒是退开了些,东面的河岸也离得远了,西侧的群峰也不再是那么陡峭,平缓了许多。“你觉得我们今天能找到他们吗?”伊万最先发问。“嗯哪嗯哪。”派克回答道。 两个矮人都想到了,他们离开高飞之灵神庙的这次旅行的真正目的。他们是来参观秘银厅,顺便参加布鲁诺国王的加冕典礼的。一想到将要目睹那宏伟的矮人殿堂,那些两兄弟从记事起的上百年来,都未见过的壮丽景象,伊万更加心旷神怡了。他的思绪把他带回了那遥远的过去;似乎,他又听见了那铁锤敲击金属的叮当声,闻到了夹杂着炭火和硫磺气息的蜜酒味道。他在回忆里,看到了家乡里那些支撑着雄伟大厅的粗壮而高大的石柱。他相信,那传奇的秘银厅一定会,远远超越家乡那些已经相当杰出的作品。 一定会,伊万想到,尽管他很喜爱卡德利,丹妮卡, 还有他们的孩子, 不过能回到他自己的同胞中间,回到这样一个矮人们向往的地方,这定会是一次超凡的旅行。 他一边憧憬着自己的期望,一边转头看派克,心想,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希望,像秘银厅这样的地方或许能让这个“‘葫芦医’”找回自己血脉里作为矮人的那些东西。伊万禁不住猜想到,如果派克能像他从木头里雕琢出这条木筏那样,去精心完成那些矮人的工作,那么他使用石头和金属,那些真正矮人的材料,将会做出多么精彩的艺术品。 当然,如果派克没有在伊万沉思的中途,召唤来一只丑陋得难以置信的鸟站在他前臂上,并跟它进行了长时间详细地交谈的话,伊万那刚刚萌芽的小憧憬,大概会对他自己更有说服力一些。 “和你同类聊天呢?”等那只秃鹰飞走,伊万面带讥讽地问道。 派克转过身对着他兄弟,一脸令人吃惊的严肃神情;他指了指大河的西岸,并向那边划去。 伊万很知趣地没有和他争论。已经有很多次,他这看上去傻傻的兄弟从飞禽走兽那里收集到的信息,都被证明是至关重要的。再加上河流已经变得更加汹涌湍急了,伊万老早就盼着能站回到坚实的土地上。 木筏才刚一靠岸,派克立刻拽着他那一大袋食物,并把炊锅扣在头上,飞跃上岸,并向着岸边远处的高地跑去。片刻之后,伊万在一个小石堆的山顶追上了他。 派克指着西南面,那灰白色山脉的背景里一团移动着的小黑点。 “一群矮人。”伊万注意到。 他用手遮住阳光,眯起眼睛仔细查看。一会儿,他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的发现。他们确实是矮人,而且一定是秘银厅来的;他们正在东奔西跑,似乎忙着加固防御工事。 他转身看自己的兄弟,却发现派克已经径直向着那个工事跑了过去。他们肩并肩在绵延起伏的丘陵上跑着,下坡之后走上了一条陡峭的山路。 不久以后,他们忽然听到一声宏亮的口令:“站住!报上名来!朋友欢迎,敌人死定!” 两兄弟听出了这话语里的严肃性,在石墙外紧闭的铁门前同时停住脚步。 一个全副战甲、身材魁梧的红胡须矮人,从铁门里冲了出来。 “嗯,你们看上去不像兽人,闻起来也不像兽人,”他说道,“不过我不确定你们看上去或闻起来像什么。”他一边打量着派克,补充道。 “‘葫芦医’。”派克回答。 “伊万?石肩为您效劳。我猜你们一定是在布鲁诺国王手下效力。这是我兄弟派克。我俩从卡顿的落雪山脉出发,是高阶牧师卡德利?邦那杜斯派我们来见证新君王的加冕典礼的。” 那战士点了点头,他的神情表明虽然他没有完全明白伊万所说的事情,不过他至少明白了个大概,并觉得这解释合情合理。 “卡德利是那个跟你们就要继位的君王在一起的卓尔精灵的朋友,”伊万解释道,那战士向他会意地点了点头,“他还要继位的,是吧?” 一丝阴影从那战士的脸上掠过,不过他粗糙的面容随即开朗了,他明白那话里并没有恶意。 “我们还没给他加冕呢,因为他还没从冰风谷回来。” “我们还担心错过了呢。”伊万说道。 “如果他直接回来的话你们还真就错过了,”那战士解释道,“不过他和部下在路上发现了兽人,就追着他们去了,打算把他们赶回发臭的洞里去。” 伊万点头,真心地羡慕他们。“负责的君王。”他说。那士兵闻言不由得得意洋洋。 “只是一小群兽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花很长时间。”他解释道。他跟着转身到一侧,并示意两兄弟跟着进来,“我们外头这边就缺艾尔酒,”他边走边解释,“我们紧急从厅里出来在这扎的营,我的兄弟们同时在西面那边也扎了一个营地。” “只是一小群兽人?”伊万怀疑地问道。 “我们可从不疏忽大意,伊万?石肩,”那战士解释,“我们近来打了很多场战。不太久前,还有那些可恨的卓尔精灵从他们的深洞里爬出来呢。我不了解你说的那个卡顿或者落雪山脉,不过这里可是一片蛮荒的地区。” “我们也才跟兽人干了一架,”伊万回答,他转过身,指着东面点头说,“在月森林那边。我兄弟把我俩稍微弄迷路了一下。” “噢噢。”派克说道,根本没在意那话里的指责。 “好好,你很快把我们弄到这,甚至把我们扔进了精灵窝里!”伊万承认道,又转头看着那战士,“到处都有兽人爬出来,是吧?那么正好,我猜我们来对地方啦!” 这话就像一个真的矮人说出来的,那战士很欣赏这语气,还重重拍了一下伊万的肩膀。 “给我看看你们在盖的东西,”伊万提议道,“没准我这里有一两个,你们没听说过的南方的那些小技巧。” “你要出去?”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一个崔斯特?杜垩登想念着的声音。 他把目光从自己上路准备的小包移开,抬头看到凯蒂布莉儿走了过来。近些天来两人交谈甚少;凯蒂布莉儿常常独自在那沉思,弄得崔斯特毫无头绪。 “只是去确认一下那些兽人确实被赶跑了。”卓尔精灵回答。 “威瑟格鲁已经派出巡逻队去了。” 崔斯特面带疑虑地微微一笑。 “嗯,和我想得一样;不过至少他们熟悉这个地区。” “不久我也会熟悉的。” “等一下我去拿弓,我可以掩护你的侧翼。”女孩提议道。 崔斯特仰望夜空,“今天会是个很黑的夜晚。”,他说道。 凯蒂布莉儿觉得脸上被人重重扇了一下,她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然后目光停留在了崔斯特的脸上。 “我带来的这个小饰物就是为这情况准备的。”她说道。 她从腰间的小袋子里取出了那个她经常佩戴的猫眼颈圈,那个可以在微光里利用魔法提升视觉的小玩意儿。 “这个没有卓尔精灵的视觉好。”崔斯特回答,“附近都是起伏的岩石,又难走又危险。” 凯蒂布莉儿想要争论,她曾借助这个颈圈闯进了幽暗地域,而且在此之前,这些都没有被看作是障碍;不过崔斯特在她开口之前,就打断了她。 “还记得杜德蒙家外边的悬崖吗?”他问道,“你差点没爬上去。这里刚下了雨,附近的岩石肯定和那时候一样滑。” 凯蒂布莉儿感觉又被他扇了一记耳光。 他说的是实情, 在白天她都没法跟上他的步伐,更别说是黑夜里了。可是,他难道是说她会拖他的后腿?在他愚蠢地决定独自返回魔索布莱城那次以来,他第一次打算拒绝朋友的帮助了吗? 他点头,微微一笑,把包袱甩到肩后,然后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凯蒂布莉儿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迫使他转会来看着她。 “你知道我能做到的。”她说。 崔斯特注视着她很长时间。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渐渐软化了,变作了轻轻的点头。 “这世上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同伴了。”他坦言。 “可是今晚你想一个人出去。”凯蒂布莉儿与其说在询问,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卓尔精灵再次点了点头。 凯蒂布莉儿把他拉近,紧紧抱住。这抱拥里既蕴含着温暖和关爱,却也夹带了一点点地心酸。 不久后崔斯特离开了浅水镇。关海法没有跟着他出来,不过他紧握着那个小雕像,知道如果一有需要, 那只大猫就会立刻应他的召唤而来。 离开了火把照耀的城门五十多尺以后,卓尔精灵融入了阴影之中,成为那黑色夜晚的一部分。 那夜他好几次看到浅水镇巡逻队,而且是他们进入视野之前很久,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每一次崔斯特都轻易地避开了他们。他不需要陪伴,不过他内心的烦躁并没有让他的注意力变得迟钝。在这漆黑的野地里,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卓尔战士搜寻着他的猎物,安静得像一片阴影,在小径和林间快速穿行。他并不期待发现什么;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一味相信自己的期待的话,只会把他推上灾难的悬崖边缘。 因此,当他发现兽人踪迹的时候,他并没有很吃惊。在一圈用来休息的石头边,崔斯特那卓尔敏锐的眼睛注意到那些脚印。他们还很新,应该是最近留下的,不过那里却没有营火或是任何火把的痕迹。已经入夜一段时间,而所有浅水镇派出的巡逻队都由人类组成,并且他们都拿着火把。 有人曾到过这里,而且这些生物有如人类大小的身材,他们还可以在黑夜里行走而不需要任何照明。根据最近的事情来看,他们是兽人,这一事实——卓尔精灵从足迹判断出有两个兽人——并不难推断出来。 他们的痕迹也不难发现。这两个生物一定走得很急,而且并不在乎隐藏足迹。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崔斯特知道他已经离得很近了。 他一刻也没有去想,最好凯蒂布莉儿或者其他人在他身边;他一刻也没有把自己的思想从眼前的任务移开,从眼前的危险和需要里移开。 在一片低垂的树枝掩护下,崔斯特看到了他们。一对兽人正趴在山脊边,透过一簇丁香花窥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浅水镇。 卓尔精灵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 双刀转瞬间已在手中。离得最近的一个兽人转身,发现弯曲的刀刃已放在他的喉头,差点吓得跳了起来。这兽人乖乖举起了双手;另一个却还傻傻地伸手去拿他的兵器,一把又短又粗的小剑。 它努力拔出了剑,甚至还急刺了一下。不过崔斯特顺着那武器一转,已把它向下向外拨开,同时右手弯刀仍然紧贴着另一个兽人的咽喉。他可以轻易干掉这个攻击的兽人——拨开那一击之后,他可以直刺那兽人的胸膛——不过他想要的是俘虏而不是囚犯,于是他弯刀刺入,在兽人的肋骨前停住,希望这威胁能让兽人停止挣扎。。 不过那兽人固执到死,它竟然向后跃去——正好跳出了山脊的北侧,而下边是一个三十多尺的悬崖。 崔斯特的弯刀紧贴着另一个兽人,他从悬崖边探出身子,看着掉下去的兽人先摔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又接着弹出,翻滚着重重砸进下边的石堆里。 另一个兽人乘机逃开了。 崔斯特又一次有充足的机会杀了它,不过他并没有出手,相反紧紧追了出去。 那兽人慌忙地窜过散乱的岩石,朝着树林跑去。他在一个下坡的地方还摔了一跤,又连滚带爬地冲上另一侧的斜坡。他一边狂奔,一边还不停向后张望,心想(或者说希望)它已把那黑暗精灵远远抛在了身后。 其实崔斯特就紧紧跟在他的身侧,不费吹灰之力。当他转过一棵树时——几分钟前崔斯特曾在同一颗树下观察他们——卓尔精灵笔直冲了上去,跃上较低的树枝,并沿着树枝轻轻的向前跑,身体保持着完美的平衡。在树干边他跃到伸向另一侧的枝丫上,同样轻易地沿着树枝跑出去,在末端向前一滚,轻松地落到地上。卓尔精灵单膝跪地,双刀直指正向着他冲来的兽人。 那兽人急忙尖叫着转身躲开,不过崔斯特一个双段刺击的虚招逼得他失去了平衡。 崔斯特迅速撤刀并跃上前去,后腿踢出,勾住那兽人的后腿,把他绊倒,面朝下重中摔在地面的岩石上。 不过那兽人并没有真的受伤, 他双手撑地正要爬起, 不过架在他后脑勺的双刀提醒他,安静趴着才是上策。 不远处的火把光亮和嘈杂声告诉崔斯特,这点小骚乱惊动了附近的一个巡逻队。他高声喊来他们,把他们引到身边,并请他们把俘虏带回去,给布鲁诺王和威瑟格鲁,同时他继续去巡逻周围的地区。 几小时以后,当崔斯特回到浅水镇,布鲁诺脸上的表情让卓尔精灵大为疑惑。崔斯特曾估计那矮人会因为兽人拒不开口而十分失望,又或者会因为碎踵村的悲剧而暴跳如雷。 可是,那些都不是他红胡须的朋友脸上的表情。布鲁诺面色苍白,而且满脸的焦虑神情。 “你知道了些什么?”卓尔问他的朋友,同时坐到布鲁诺身边的椅子上,在浅水镇居民提供给他们的屋子里,享受着熊熊燃烧着的壁炉里散发出的温暖。 “他说有上千兽人在外边,”布鲁诺阴沉地解释道,“除了兽人,还有很多巨人围在我们四周,正准备把我们砸扁。” “想让捉住他的人手软的一个诡计,”崔斯特推测道。 这并没有说服布鲁诺。 “你追出去多远,精灵?” “不太远,”崔斯特承认,“我基本上只是围着这个镇转了一圈,察看有可能来捣乱的小队伍。” “兽人说在这南边有很多他们那些肮脏的同伙。” “这也可能是个狡猾的谎言,如果他是谎言的话。” “不,”布鲁诺说,“如果是这样,那兽人就会说是北面。那样会更让人相信,而且也更难去查证。相反, 把他们说成在南边平坦的地方, 那只要派一个巡逻队就可以查出真相了。而且,那个还在不停嚎叫的猪在那种情况下,也没法比他说出的话想得更多,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他确实明白矮人的意思,正因此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很快就坦白了,”布鲁诺说,矮人伸手拿起一大杯艾酒,举到嘴边,“看来在我们回秘银厅之前,还会再打一仗。” “那让你不爽了?” “当然不是!”布鲁诺里克反驳道,“但是一千啊!那可是很多的兽人。” 崔斯特面带安慰地笑了,伸手轻拍了一下布鲁诺的胳膊。 “亲爱的矮人,”他说,“你我都知道兽人只是充数的!” 卓尔精灵靠回椅子里,心里盘算着,这个很可能是极为严重的消息。 “或许我该再出去一趟。”他说。 “馋鬼,沃夫加, 还有凯蒂布莉儿他们已经上路了,”布鲁诺解释道, “镇上还派出了他们自己的巡逻队,而且老威瑟格鲁也答应用巫师之眼去探查一下。在天亮之前我们就会知道,那兽人说了实话还是假话。” 确实如此,崔斯特意识到,于是他在椅子里放松了下来。他闭上了淡紫色的双眼;他很高兴身边有这些强壮的伙伴,尤其是如果情况真像兽人说的那样糟糕的话。 “我还让小达格纳去认真制定计划,如果真有太多兽人的话,我们可以全部撤退;或者,如果没那么多,我们也可以守住这里。”布鲁诺继续说着,一遍看着他沉沉睡去的朋友。 “没准我们会找到很多乐趣!你猜不出来,我没有被他们说服直接回家,那时候我有多高兴,精灵!啊,这不就是任何一个好矮人都梦想的生活嘛——打兽人脸的机会!啊,你想都别想,我会分给你那些归我杀的份额,别动一点歪念头!我会杀得比你,比我家丫头还有我家小子加起来的都多。” 他举杯同自己干了一杯。 “我斧头上还有可以留下一百多个缺口的地方呢,精灵!而且还只算了锋利的一边!” 第二十三章 剑对剑 他们生于北地,长于北地,都是饱经蛮荒环境历练的猎人和战士。浅水镇没有一个男人或女子,不熟悉武器的使用,没有一个人对如何杀死敌人一无所知。兽人和地精在这片荒原实在是太常见。 浅水镇镇民十分了解这些居住在漆黑山洞里的生物的习性,也十分清楚肮脏兽人的惯用伎俩。 简直太清楚了。 尽管布鲁诺王和他的朋友们警告过他们碎踵镇的灾变,斥候小队也并没有提高戒备。即使崔斯特带回了几名试图远离浅水镇南门的壮实的兽人战士—它们熟稔地在附近迅速穿行—斥候们依然故我。 随即,他们窥察到兽人的踪迹,然后达成共识,至多这种生物只有两到三只。渴望战斗的斥候们把搜集情报的任务撇在脑后, 沿痕迹追到了一条堆满巨石, 且水位很浅的小溪谷。 他们知道离目标已经很近了,所以早就掣出了长矛。 领头的女子向身后的队伍示意, 让他们跟紧些, 而后她蹲伏下来,在巨石间匍匐前进。 她得意地笑着,因为她认为身边这块石头的另一边,那两个或是三个兽人已经必死无疑。 而当她绕过石头,看到既不是两个, 也不是三个兽人, 而是二十名人形生物拿着武器,站成一列的时候,她的表情僵住了。 她确信自己还没有被发现,而她的小队早就已经被发现了——很可能就在潜入溪谷的时候——女子闪回到石头后面,坐在地上。她想要去把朋友们带离此处,或者至少让它们多多少少采取一些防御措施。于是她马上付诸实施,先是挥舞着手臂吸引他们的注意,继而让他们躲到山脊后头去。 她怔立当场。先前从满笑容的脸变得死气沉沉。就在他同伴背后的山脊处,女子看到的毫无疑问是众多敌人的身影。 追踪小队里传出的一声惊呼让全体成员都转过身去,他们看见了恐怖的一幕。兽人大队一边发出战斗的吼声,一边冲下山坡。女子手脚并用,试图回去加入她的伙伴们,但是头顶巨石边传来的脚步声让她退缩了。二十个兽人从她上方轰然经过,逼近了它们的猎物,女子明白她的伙伴们死定了。敌人太多了,她思忖,太多了。 血腥战场里爆发的痛苦的恐怖嚎叫,使她本能地畏缩不前。她见到一名同伴被三柄兽人长矛高高挑起,他又踢又叫,竟然还把自己从那上面弄了下来,并设法保持了平衡,但他无疑已经受了重伤。 他决绝地站着,直到几个兽人跳到他的身上把他砸倒。 女子全身瘫软,她挤进两块互相支撑的巨石下的夹缝,把自己瘾藏起来。她竭力屏住呼吸,竭力忍住满脑子的想放声尖叫的欲望。在石头下她看不到战况,但是她听得很清楚,清楚的过了头。 受惊过度的她倒在那里的阴影中,在喊叫声止歇后又待了很久很久。她知道至少有一名同伴被当作俘虏带走了。 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呆在那儿,每时每刻都在祈祷不要被路过的兽人发现,同时在天亮以前强忍泪水。 沉重的疲惫向她颤抖虚弱的身躯袭来。 第二天一早,鸟鸣声把她惊醒。尽管仍然惊惧不已,她还是积蓄起勇气爬出了石罅。用脚从来的路出去,不论是从心理还是生理上,对她来讲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走出的每一寸都令她感觉更加没有安全感,她甚至觉得,还是让一根长矛在肚子上开个洞更干脆。 当眨眼躲避炫目的日光时,她已经可以坐直身子了。 这时她看到了同伴的尸身,肢体残缺——往往手在一边,而头却离得老远。兽人不光将他们屠杀,还亵渎了他们的遗体。 女子强忍悲声,力图转身站立,但是却半途而废,跪在地上大呕特呕。 她又用了好长时间才站起来,然后在她的朋友们和狩猎伙伴的尸体边徘徊了许久。她没有试图辨别尸体,或是寻找某人的内脏和头颅;也没有清点尸体数目,弄清楚是否有人被作为俘虏带走了。 这时做那些都没有意义,因为她确信,即使有被掳走的人,现在也已经死了。 或者说希望他们死了。 她缓缓地,警觉地爬出溪谷,然而却没有发现任何兽人埋伏的痕迹。迈上石崖的第一步极为艰难,第二步也一样,但是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较之前的一步轻松了一些,迅速了一些,也更坚定一些,直至她奔跑着穿越了眼前的大地,回到自己的家园。 “我跟你说,这根本不对头。”一名矮人喊道,他似乎喝了过多的蜜酒。这暴脾气的家伙站在椅子上用拳头带着一腔挫败感猛擂桌子,“你不会忘了这些年头的事吧!这些天杀的年月!它们比你们的年纪都长!” 他对坐在这拥挤酒馆临近桌子的一小撮人类摇了摇中指,结束了发言。 吧台远端辛格斯正坐视这一幕,而且他还若有所知地点了一下头,其时那几个人类正对醉酒的矮人比着中指,对他说“老实坐着,然后把你那长毛的嘴闭紧点。” 米拉巴里有谁的指节是没有因为最近殴斗而淤青过的? “神哪,可别再打起来。”一边有人低声说。辛格斯扭过脸打量那个坐在他旁边的矮人,老矮人点点头, 抓过杯子再次念叨那句话, 但还没等到把它举起来就停下了。“阿格兰瑟?” 辛格斯惊奇地问。 身披邋遢破旧的伪装的议员阿格兰瑟,在嘴前立起了手指,示意辛格斯不要作声。 “是我。”他低声说,同时环顾四下以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我听说外面要出乱子。” “你那个白痴侯爵埃拉斯图,把托格?锤击者从半路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惹出乱子了!” 辛格斯点明,“每天、每夜都要发生十几场争斗,现在那些蠢货人类居然跑到这里来,除了找麻烦还是找麻烦。” “地上城的那些人可把这件事看作是忠诚的检验呢,”议员辩解,“检验你们是忠于血脉还是忠于城邦。忠于城邦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口气又像个人类了。”辛格斯警告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阿格兰瑟开解道,“你要是不想知道事实,那就别问啊!” “呀呀个呸!”辛格斯对此嗤之以鼻。他一把举过杯子灌酒,一口喝下了足有半杯之多。 “那侯爵对米拉巴人民的忠实又怎么说?那种行为(指逮捕托格,见下文。译者注)完全不算数吗?*” “埃拉斯图以为,他制止托格带着米拉巴的秘密前往秘银厅,是为他的人民做了一件好事。”阿格兰瑟回答他。这种论调,自托格被囚禁后,辛格斯和其他人早已听过无数次了。 “就算把从你老母生下你,到你被埋进黄土的时间都加在一起,也没有那许多年!”喝高了的矮人说话声音更大,语调也更激烈。 他正对那几个人挥舞拳头,而不仅仅是一根手指。他把椅子拉到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向他们,后者一齐站起身,酒馆里的其他人类也站起来——更多的还是许许多多的矮人,包括那个醉酒者的同伴,他连忙跑过去拉架。 “比侯爵统治和在世的时间都长,比他的十个前任,和一大票后任加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辛格斯对阿格兰瑟悄声说道,“托格和他的同宗们,在米拉巴之为米拉巴之日起,就为这座城市效命。你不能把这样一个家伙投进监牢,还巴望他的族人不生事。” “埃拉斯图依然很确信他作了正确的决定。”阿格兰瑟答道。 就在一瞬之间,辛格斯认为,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悔意。 “那我希望你能告诉他,他就是一傻X。”辛格斯直率地说。 阿格兰瑟表情立即变凝重了。 “涉及到我们的领导人时,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措辞。议员警告他,“成为耀石议会成员时,我曾立誓效忠米拉巴和埃拉斯图。” “你在威胁我是吗,阿格兰瑟?”辛格斯静若止水地问。 “我在建议你,”阿格兰瑟更正,“隔墙有耳,仔细着些。埃拉斯图侯爵很清楚这里会滋生麻烦。” “他要是不放了托格还会有更多麻烦。”辛格斯抱怨。 阿格兰瑟长叹一声:“我过来请你帮我平息骚动。这地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我闻都闻得出来。” 他正巧说完的当下,醉酒矮人挣脱了同伴,冲向人类,将口角升级了。 “看到了?”酒馆乱得炸开锅时,阿格兰瑟朝辛格斯喊道。“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他们那边?” 辛格斯沉着地坐着,即使身边的骚乱席卷而过也如此。此时一个被他反复琢磨了一个月的抉择,就呈现在他的面前。他四下张望那愈演愈烈的战事,矮人与矮人,人类与矮人正捉对厮打。最近,辛格斯一直在夜晚的争端中充当和事老的角色,通过交涉手段,期盼能让侯爵收回监禁托格的成命,或许埃拉斯图能发觉,自己当初逮捕托格是犯了个错误也说不定。 “如果你向我保证,埃拉斯图不久将释放托格,我就站在你那边。”他答道。 “情况还没有转机。”阿格兰瑟说,“直到托格公开承认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他才会获得自由。” “不可能。” “那么他就不能被放出来。埃拉斯图不会在这件事上让步的。” 一个人影从两人之间的空隙掠过,他飞得如此迅疾,以至于两人均未及辨认,他是矮人还是人类。 “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他们那边?”阿格兰瑟再次发问,因为显然战斗已发展到临界阶段,即将失去控制。 “想想我三十天前的答复吧。”辛格斯说。 好像是为了提醒他,辛格斯握紧拳头,一记重击把他放倒在地。 那一夜, 对酒馆里所有怀着类似情感的矮人——那些徘徊在忠诚边缘的矮人——来说,辛格斯的行动无异于大干一场的信号。所有与侯爵观点对立的人,包括人类和矮人,都在托格声援者武装斗殴的呼声下,挥起了拳头。 霎时间,酒馆里的所有人都沉浸其中,打斗开始蔓延到大街上。当然,更多的人被卷了进来,大多数是矮人,而且更多的人都站在辛格斯那边。 随着战斗向辛格斯一方倾斜,米拉巴斧头防卫队集结抵达,他们挥舞着兵器喝令矮人们退散。这一次和上次不同,托格的矮人声援者要借这次事件,惊动更高的权威。 许多人一见斧头防卫队就跑得远远地,而后扛着大斧,全副披挂杀回来。在数量上他们超出斧头卫队的队列人数一大截。 在僵持中, 另有更多辛格斯的同盟取回了装备;同样地,反对辛格斯的矮人放肆地叫骂,或是警告他们会付出的代价。 但令人惊奇的是,没有人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对自己的族人动手。 僵局持续了许久,只是矮人的数量一直在增加——一百,两百,四百——作威作福的人类士兵缩到了回地上城的梯子的所在地。 “你们不会想真打的,”辛格斯对他们喊。他站在一群矮人前方的中间,“不会因为那个被囚禁的矮人打起来。” “侯爵有令……”斧头防卫队的队长嗫嗫嚅嚅地叫。 “你们就是死光了也于事无补,现在还想打吗?”辛格斯截断他的话头。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竟然大声说出了这些话,不敢相信他和追随他的人居然走上了这条路。 这条路将会通往地上城,谁都知道,也很可能通往城外。这和最初的暴动不同,那只是震惊和完全的冲动的产物;这次,比起暴动,它更可能演化成一场民变。 “你们好像已经选好了嘛,小子,”辛格斯咆哮道,“你们想跟我们干上一架,而同样地,我们想让托格回答我们中间,回到属于他的群体中来!” 辛格斯话音刚落就发现,一脸衰相的阿格兰瑟正在他身边,哀怨地看着他,他绝望的表情在祈求他,重新考虑这个危险的选择。 而辛格斯身后数百名健壮的矮人们, 发出了一轮狂野的欢呼, 如一波不可阻挡的浪涛,坚毅地向前移动。 在地城宏伟通道的梯子边发生事情的, 还不能归入战斗的范畴。 尽管双方都动了真格,但是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斧头卫队就放弃了作战,退回到重重的障碍和遮蔽之内。辛格斯的矮人们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不过不是以合法的方式。他们跟着自己的领袖取道另一条通路,那里有一条通向地面的,蜷曲盘绕的路。 鼻青脸肿的阿格兰瑟孤身一人站在他们前面。 “别这么做。”议员恳求道。 “请别挡我们的路,阿格兰瑟,”辛格斯坚决而不失敬重地对他说道。“你试过用你的方法救出托格——我知道的——但是埃拉斯图根本就不听你的。哼,他会听我们的!” 辛格斯身后的欢呼声淹没了阿格兰瑟的回答,这无疑告诉议员,这些矮人不会为他的言辞动摇。他转身跑在进军队伍的前面,后者唱起了古老的战歌,那在米拉巴千年的历史中曾被无数次传唱。 这声音令阿格兰瑟尤为通心,几乎将它敲碎。 议员冲到隧道尽头斧头卫队士兵的岗位,指示指挥官明智地调动武装。 阿格兰瑟沿街接着跑,一直到埃拉斯图的宫殿。 “出什么事了?”喊声从身后传来。 他并没有减速,而是偏过头去,瞥见执政官桑蒂拉?星曜正从一条大街走出来,挥手让他稍待。他脚步没有变慢,且示意她跟上。 “他们要造反了。”阿格兰瑟告诉她。 桑蒂拉的表情在最初的震惊后,流露出她对这则消息的惊奇。 “他们有多认真?”她边跑边问。 “要是埃拉斯图不放了托格?锤击者的话,米拉巴就要打一场内战!”矮人回答。 他们到达埃拉斯图的宫殿时,德加伐正在等他们。他倚着门框,一脸的不耐烦。 “你收到过侯爵口信的吧,还来干嘛。”他说。 “我们得行动,而且要快!”阿格兰瑟叫道,“集合议员,没时间打哈哈了。” “议员们不必涉及此事。”德加伐开口说。 “侯爵同意放人了?”桑蒂拉插嘴道。 “这是斧头卫队的工作,和议会无关,”德加伐续道。他似乎极为自信,“矮人会被镇压下去的。” 阿格兰瑟因为季度的愤怒而浑身颤抖,就像快要爆炸一般——然后他爆发了,他扑到锤头护卫队长**的身上,钳住他的咽喉,把他拖倒。 一道闪光将打斗的二人致盲,结束了这个场面,一惊之下锤头护卫队长脱身到一边。两人都看着桑蒂拉?星曜,魔法的施展者。 “看来整座城市都开打了啊。”她语带讥讽。 她话音刚落,金属鸣击的战斗之声,就在夜空中荡漾开了。 “真是荒唐到极点!”阿格兰瑟叫道,“城市要分裂了,全是因为——” “矮人们的毛躁!”德加伐中途插进一嘴。 “又倔又臭的埃拉斯图!”阿格兰瑟纠正说,“带我们去见他,米拉巴在他身边陷于战火的时候,他还坐得住吗?” 德加伐想要说话,脸上仍是透着一股酸腐味的神色,但还是桑蒂拉介入进来,用毫不妥协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她直接略过他,走进了宫殿。 “埃拉斯图!”桑蒂拉高声喊道,“侯爵!” 一扇侧门砰然开启,被其余三名锤头护卫队员贴身保护的侯爵,走进了大厅。 “我跟你说过,把他们看好了!”埃拉斯图对阿格兰瑟大吼。 “现在没什么东西管得住他们。”矮人顶了他一句。 “除了斧头卫队。”德加伐更正。 “你那个斧头卫队也不中用!”阿格兰瑟叫道,他的语调变成了毫不拖泥带水的矮人口音。“托格本身就是斧头卫队的一员,你忘了吗?我…我的族人在你的那两千名手下里占了五百个。要是你够幸运,你的四分之一的部下都不会参战;否则他们就会加入你的敌人了。” “滚出去,”埃拉斯图命令阿格兰瑟,“去跟他们谈判。你的族人占了这里人口大多数,好矮人。你想让他们被杀得一个不剩吗?” 阿格兰瑟剧烈地颤抖着,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转身跑出了宫殿在厮杀声的引导下,他尽如意料地来到了城邦监狱。 “矮人比你所想的要团结的多。”桑蒂拉对埃拉斯图说道。 “我们会击溃他们。” “那又怎么样?”桑蒂拉问。靠陈述卫兵的损失,是无法说动埃拉斯图的,因为他自己还没有处火烧眉毛的关头,但是凭借把话题转移到并不是太无足轻重的利润方面,她很快就吸引了侯爵的注意力。“矮人是我们的矿工,我们只有依靠这些熟练的工人才能开采足量的矿石。” “我们还能找别人。”侯爵反驳道。 桑蒂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释放托格?锤击者。”执政官说道。 埃拉斯图犹豫了。 “你别无选择。放了他,送他上路。我知道他不会孤身离开的,米拉巴的损失将十分巨大。但也不是所有的矮人都会离开,你的声望不足以制止矮人离去的行动;但说不定也会有别的矮人迁到这里。你的选择将导致一场血腥的战斗,它不会产生任何赢家,只能使米拉巴从零开始。” “你高估了矮人之间对血脉的忠诚。” “是你低估了它。对矮人来说,被任何一名矮人视为比金币和珠宝还要珍贵的,惟有自己的同胞。他们血脉相连,埃拉斯图,以丹佐家族为核心。我说这个是因为,我是你的顾问和朋友。在战斗发展成纯粹的民变之前,在所有理智都被泯灭之前,尽早让托格走吧。” 埃拉斯图眼睛盯着地面,陷入了沉思,他的表情也随思考的渗入逐渐变化,从愤怒到恐惧。他回过身又看了一眼桑蒂拉,接着是德加伐。 “放了托格。”他下令。 “侯爵大人!”德加伐想要抗辩,但他的理由被埃拉斯图不容置疑的神色顶了回去。 “现在就去!”埃拉斯图催促道,“去把托格?锤击者放出来,让他永远离开城市。” “他可能会因为您的仁慈而留下来。”桑蒂拉张口发表看法,她很想知道,这一点能否成为埃拉斯图和矮人们之间关系向良性深化发展的契机。 “他不能留下,也不能再回来;否则他将会被处死。” “绝大多数的矮人可不大愿意接受。”桑蒂拉一针见血。 “那就让支持叛徒的那些家伙滚蛋,”埃拉斯图唾沫横飞地说道,“让他们死在往秘银厅的路上;要不让他们活着到达秘银厅,再用把米拉巴搞得天下大乱的,那套见风使舵和两面三刀的把戏,将秘银厅搅个底朝天!” “快去!”侯爵对德加伐吼道, “现在就去,然后让他们滚远点!” 德加伐低吼一声,仍旧示意锤头护卫队的其中一名队员陪同他,旋即二人奔入了夜色中。 桑蒂拉向埃拉斯图投去一瞥,随后跟上了那两名锤头护卫队员。 三人抵达时,虽然阿格兰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居中调停,监狱外围的战斗仍旧已经超出小打小闹的范畴,演变成了一场势均力敌的酣战,;不过转眼之间,骚乱的局势立即平复下来。 几百名矮人都站在托格和辛格斯一边,与他们对立的是人数超出一倍的斧头防卫队的士兵。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有许多矮人一脸酸相地端着膀子戳在一旁,但米拉巴卫队的行伍中连一名矮人的身影都没见到。 桑蒂拉低头瞅了瞅德加伐,后者正给非战斗矮人以公开的蔑视。 “别再盘算忤逆侯爵的意思,”执政官提醒固执的矮人,“也别想推迟释放托格的时间,盼望战争能在我们面前爆发。” 德加伐朝她阴鸷地笑了。 “我可是准备了法术的。”桑蒂拉警告他。 那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不过她并没在他面前退缩一寸。 那没有用,于是她提醒他: “米拉巴没有人能在这场战争中获胜。 看看他们,德加伐。 你自己的护卫队成员,带着破碎的忠诚袖手旁观。” 跟着,阿格兰瑟议员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他的布袍起了褶子,就好像有人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拎起来凌空摇动似的(那确实发生过)。 “跟他们说什么都没用了!”沮丧的矮人大声吼道。 “德加伐可以跟他们谈谈,” 桑蒂拉解释道, “他带来口信,托格马上就要被释放了。” 她扫了德加伐一眼,后者正眯着眼睛。“立即就办,这是侯爵的命令。此时此刻,托格将被送上离开米拉巴的道路,他的私人物品会被全部归还。” “赞美杜马松。”阿格兰瑟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狂奔着传递这个消息,一路大喊大叫,终于平息了纷争。 “然后该和傻瓜托格算账了!”德加伐唾沫横飞、满脸挫败地对桑蒂拉说,“他也会和我们算账。让他那些难闻的亲族跟他一起滚蛋,我只关心这个!” 桑蒂拉品出了这些牢骚的潜台词,她对锤头护卫队的德加伐,从没有比这要求得更多。 桑蒂拉一时之间成了焦点,她用悬在头顶魔法光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告知了为许多米拉巴矮人极度渴望的信息。少歇,托格?锤击者走出米拉巴监狱时也,辛格斯和他的朋友们掌声雷动,其中混杂了人类许多的讽刺与讥诮,也囊括了仍旧站在一旁的矮人卫兵的低吼和絮语。 桑蒂拉走向托格,在那边看见了阿格兰瑟。 “你就自己选择的道路来说,还没有完全自由。”执政官对矮人说,她的肢体语言和音调表明她很友好,“你得立刻离开城市。” “我早就这么干过了。”托格说。 “至少给他一晚上时间,”阿格兰瑟向桑蒂拉求情,“让他和将要告别的伙伴互道珍重。” “我不认为会剩下多少值得他道别的伙伴。”一个粗哑的矮人嗓音传来。三人转过头,见到老辛格斯背了一只装满衣物的大包裹,正朝他们走来。 当他们的实现沿老矮人的方向延伸过去时,他们见到的是其他行头类似、身背补给、呼朋唤友穿越广场的矮人们。 “你们不能这样!”阿格兰瑟议员反对道,但是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提出异议,于是他望向桑蒂拉,看见她赞同且严肃地点了点头。 不久,托格?锤击者最后一次离开了米拉巴,陪伴他的还有几乎占米拉巴矮人总数五分之一的四百名矮人。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超过一个世纪,还有许多的人来自自始效命于米拉巴的家族。他们高昂着头走着,坚信不会受到秘银厅之王的羞辱和拒绝。 “我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阿格兰瑟对桑蒂拉说道。其时两人与德加伐正在远观这场大迁徙。 “他们所见的正是能为自己找到更好安身之所的可能性,那里的条件比起我们这座属于埃拉斯图侯爵的城市来说,要来得更舒适一些。”桑蒂拉说道,“尊重是最至高无上的财富,德加伐。整个费伦,没有几个人会象米拉巴的矮人般渴求尊重。” 阿格兰瑟差点冷笑着说“你是指秘银厅的矮人吧”,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并且提醒自己仍有一千六百名需要自己去领导,尤其是在这个令人迷惑的阶段。 阿格兰瑟知道米拉巴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摆脱进来一系列事件的阴影。 相当长的时间。 注:*在西方,民主的观念深入人心,公民和统治者间有mutual责任。因此FR尽管是虚构的幻想世界也有现实思想的残余,辛格斯就是因为埃拉斯图侯爵片面地强调被统治阶级对统治阶级的效忠而感到气愤。 第二十四章 惊人技艺 崔斯特,凯蒂布莉儿,沃夫加,还有瑞吉斯围坐在一起,注视着一张关于这个镇的草图。 这张瑞吉斯描绘的草图还包括了附近的区域,崔斯特在那些地方又补充了许多细节。月光阴沉得令人不寒而栗——当然,不是对他们,而是对这里的镇民而言。先是那个兽人俘虏提到,有一支庞大的军队包围了这个小镇;然后出去巡逻的一个女人回来了,满身伤痕,不停颤抖地报告说,小队其他人都被一支强大的部队杀掉了。 尽管她显然是吓坏了,不过从她的报告里可以看出,那是一支协调有力的部队,一队远比普通兽人厉害得多的劲敌。 那天早晨谁也没有提到碎踵村,不过那个被砸为平地的村子鲜活地重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记忆里。浅水镇比碎踵村大,防御也更扎实,不过一切迹象都显得越来越糟。 不久后布鲁诺进来了,满脸怒容。 “一群顽固的家伙。”矮人一边说着,走到瑞吉斯和沃夫加,察看着地图,并嘟哝了一声,表示赞同。 “威瑟格鲁不会忽视那唯一的幸存者的报告吧,”崔斯特回应道,“今天早上他们已经损失快十分之一的人了。” “噢,他相信她说的,那不假,”布鲁诺解释道,“不过他和其他人一样,就只想着要为那些被害的亲人报仇。浅水镇正准备大干一场。” “即便他们根本打不过那样的强敌?”凯蒂布莉儿问。 “我想他们不相信来了这样的敌人。”布鲁诺回答道。 他的话才刚出口,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已经站了起来,女孩伸手取出了弓,崔斯特则取下了斗篷。 “我也去。”瑞吉斯提议道。 沃夫加也站起身拿下了艾吉斯之牙。 “你们俩负责近处的一圈,” 凯蒂布莉儿说,“我从那里开始绕一大圈,崔斯特去远处侦查。” “我们不等到天黑,借着夜幕再出去吗?”瑞吉斯问道。 “兽人在晚上比白天更厉害。”凯蒂布莉儿提醒道。 “而且可能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崔斯特补充了一句。他看了一眼布鲁诺,说,“镇民至少该同意让老弱病残先离开吧。” “我现在都还在让小达格纳制定逃跑计划呢,”矮人确认道,“不过我觉得没有多少浅水镇的居民想走出去。这是他们的土地,精灵,是他们的家,是多年以来他们都认为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信任威瑟格鲁,而他也值得信任。对这我并不怀疑。” “我担心这次他可能错了,”崔斯特回答,“每一个迹象都越来越糟糕。如果这个要攻打浅水镇的联军,就如这些迹象表明的那么强大的话,这个镇的居民真应该早早离开这里。” “去查看一下,”布鲁诺请求他,“在你出去的时候,我会争取让他们明白。我会准备好马匹,并且装好货车。我会让矮人们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出发。我马上再去和威瑟格鲁谈谈,现在我能私下跟他聊,而没有那些喋喋不休的白痴,在旁边嚷嚷着要在这里报仇。” “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吗?”凯蒂布莉儿问。 布鲁诺耸了耸肩,然后夸张地眨了下眼睛,说道:“我是君王,对吧?” 这引来了一阵会心的微笑。之后,四个侦察兵迅速冲出了屋子,离开了小镇。沃夫加和瑞吉斯转开去,向着靠近城墙的高地奔去;凯蒂布莉儿在几百码之外,也找到一个类似的制高点,不过更易于防守;崔斯特则从那一直向前冲了出去。 其他一些侦察队也从浅水镇出发了,不过没有一队是如此组织严密,如此谨慎小心。 其中一个七人组成的小队在镇的南门外路过了沃夫加和瑞吉斯。 “又见面啦。”一个镇民停了一下,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可以守好——这对你们镇很重要——只要你们待在镇里,等敌人攻过来的时候准备好防御。”沃夫加对那个看似首领的人说:一个四肢健壮的年轻人,脸上一幅极度愤慨的表情。 那人停了下来,他身后的六个人也跟着站住,他惊奇地看着野蛮人,眼神里带着几分怒意。 “我们会探查我们的共同敌人的虚实,”沃夫加解释道,“然后会向镇领导详细报告。 没有任何人能比崔斯特?杜垩登有更多侦查的经验。” 那人仍然面色严峻,就好像沃夫加的话是对他个人的侮辱一样。 “每一个在外边的人都有生命危险,”沃夫加继续说道,没有一丝退缩,“如果浅水镇再失掉七个老练的战士,那可不太好。” 那人毛发须张,怒眼圆睁,他的面色更加严厉了。 瑞吉斯忙对他招手,把他叫到一边。 “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半身人解释道,同时瞟了一眼沃夫加,还对他的大朋友会意地眨了眨眼。 那侦察兵满腹狐疑地瞅着半身人, 不过瑞吉斯只是无辜地笑了一笑, 转身对那人点头,请他跟来。他们在私下交谈了片刻,当浅水镇的那人回来时,他已是笑逐颜开,还在不住点头。 “回镇子去,”他命令他的同伴,同时迅速走过他们,带着他们一起转身,“我们这里的朋友是对的,在我们了解敌人之前,我们不该把兵力分散了。” 他的同伴们发出了疑惑和不满的低语声,不过这个人确实是他们小队任命的队长,队员们还是跟着他转身,走了回去。 “当你使用你那红宝石的魔力时,你有没有感到过一丝一毫的愧疚啊?”等那些人走远,沃夫加问瑞吉斯。 “如果是为他们好,我才不会内疚呢。” 瑞吉斯回答,嘴巴笑得都咧到了耳根,“在五十多尺开外,我们俩就听到了他们的动静,我想兽人们肯定也听得见。”他转过头,眺望南方,继续说,“如果真有我们猜想的那么多兽人的话,今天我们大概算是救了这七个人的命了。” “给他们暂时的缓刑?”沃夫加问道。这个刺耳的问题让瑞吉斯吃了一惊,窃走了他纯真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他和野蛮人互望着对方,忽然沃夫加目光移向了他的身后,睁大了眼睛。 瑞吉斯急忙转身,又一次面对着南方,他看到凯蒂布莉儿正朝着他们飞奔过来,并向他们拼命地挥手。 瑞吉斯退到了一边。那女人忽然踉跄了几步,沃夫加急忙跃了上去,抓住她的肩膀。瑞吉斯和沃夫加这才发现,她身后追来了一队弓箭手。 瑞吉斯转过身,看到浅水镇来的那七个巡逻兵正向着他们冲回来。 “回镇里去!”他对他们大喊,“回镇里去,守住城墙!准备好城门,为我们开着!” 当半身人转回身来的时候,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已经汇合到一处,沃夫加搀扶着受伤的女郎,一起向他跑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灌木边和山石后,冲出了一大群兽人。 瑞吉斯停下来观察了一下,估算着敌人的距离,不过他随即意识到,如果沃夫加和凯蒂布莉儿要带上他一块儿跑的话,相反会连累了他们。 于是他也转身开始跑,并且和他的两个朋友几乎同时到达了城门。他们慌忙冲了进去,城门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并牢牢闩住。他们稍微察看了一下凯蒂布莉儿的伤势,发现只是一些皮外伤,于是不及处理,便赶忙沿着楼梯冲上围墙,来到箭垛之后。 兽人来了,而且数量众多。全镇各处响起了报警的号角声,镇民也开始匆忙奔走。 但是兽人大军并没有继续前进,反而一边高喊着,一边急转队伍,冲回了南面。 “大概是崔斯特干的。”瑞吉斯注意到。 “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凯蒂布莉儿赞同道。 她说着,同时抬头看着沃夫加;他也注视着她,两人面色凝重,十分焦虑。 日落以后不久,第一块扔来的巨石弹过坚硬的地面, 撞上小镇的围墙。 令人吃惊的是,这巨石来自北面,从那个窄窄的峡谷对面投掷过来。 号角声四起,浅水镇的民兵忙着进入防守位置,小达格纳的矮人部队,以及布鲁诺和他的朋友们也一同前去。 第二块巨石弹了过来,这次距离更近了。 “都看不见他们!”布鲁诺对他的朋友低吼道。他们站在北面的围墙上,眺望着渐渐漆黑的镇外。 “在那儿!”瑞吉斯叫了起来,并指着远处一块摇动的巨石哪里。 其他人眯着眼仔细察看,分辨出远处几个巨人的朦胧身影。 凯蒂布莉儿立刻拿起弓,估算了距离后向上仰起一个角度。她随即射出一箭,那银箭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夜幕低沉的天空。 他没有射中巨人,不过银箭触及地面的闪光告诉她, 大致位置并没有错。 她再次举弓,咬牙忍住之前兽人的弓箭带给她的, 那些手指和肩头的伤痛。 然而,在她射出另一箭之前,另一块巨石砸得围墙摇晃不已,她不得不停手抓住身旁的沃夫加。 “隐蔽!”领头的军官叫道。 凯蒂布莉儿抬起弓,射出了第二箭, 这时又一块巨石飞入了城墙, 还有一块落到城外,却重重撞上城墙,把众人震翻在地。 接下来一块实实砸中城墙, 另一块擦过城墙的拐角处,碎石飞溅,震倒许多卫兵。 “那里到底有多少讨厌的巨人啊?”布鲁诺一边问,一边忙着和其他人一起匍匐着寻找掩护。 “很多。”瑞吉斯给出了答案。 “我们必须找个办法对抗他们。” 矮人国王正待盘算对策。 可是在他有时间思考之前,南边城墙的厮杀声告诉他和其他朋友,眼前有更加紧迫的问题。 当布鲁诺、沃夫加、瑞吉斯和凯蒂布莉儿到达南面的围墙、同小达格纳的矮人部队会合时,兽人大军已排山倒海般地冲了过来。在镇外的大地上黑压压一片,似乎全是冲锋的兽人,连空气都在随着他们的尖叫声而颤动着。成百上千的兽人冲了过来,连浅水镇坚实的城墙上射出一阵阵箭雨都未能减缓他们一步。 “这一定会很疼。”布鲁诺说着,一边看着他的朋友和小达格纳。 “这一定会让兽人很疼,”小达格纳微笑着纠正道,“我们守住中间!”他对着十五名留下的战士高喊,“把它们挡在镇门外!把它们挡在围墙外!” 小达格纳训练有素的战士一边欢呼着“秘银厅!”或是“布鲁诺王!”,一边聚集到浅水镇南墙最薄弱的那个位置。他们队形整齐,犹如一人;他们取出矮人的弓箭或是精心打造的飞锤,低伏在那。兽人的飞矛和箭羽飞了过来。矮人们在城墙顶端静静地等着,直到最后一刻才向冲来的兽人大军掷出飞锤,挡住他们的冲锋。 浅水镇的弓箭手也从城墙上射出阵阵箭雨,凯蒂布莉儿的穿心弓也发起致命攻击,缕缕闪电般的银光刺透兽人的部队。 身后传来的一阵惨叫告诉他们,一个镇民不幸被巨人抛来的石块砸中。而那一声声的巨响和地面的震颤也表明,巨人们丝毫没有减缓轰炸。 小达格纳的矮人们又扔出了一次飞锤,便跳下城墙,守护在城门后边;布鲁诺和他们一同站到了城门后的空地里。黑压压的兽人大军袭近时,弓箭手和凯蒂布莉儿仍在不停将致命的利箭射进他们军中。 套索和飞爪被抛了上来,而且不少牢牢固定在城头。兽人们似乎毫不畏惧那死亡的箭雨,纷纷套上绳索,开始向上攀爬,而其他一些兽人则向城门猛力撞去,那突发的力量压弯了厚重的门闩。 “我真希望崔斯特在这儿!”吓坏了的瑞吉斯喊道。 “可是他不在。”沃夫加回应道。两人对望了一眼。 沃夫加决然地低吼一声,并点头提示半身人跟着他,两人沿着城头的护墙跑开了。强壮的野蛮人抓住城头的套索和飞爪,尽管上边承载了数个兽人的体重,他还是用蛮力将其扯开。 有一次沃夫加才冲到飞爪边, 一个兽人已越过城墙的缺口, 野蛮人不得不怒吼着闪开。 那兽人大喊一声,正要挥舞他的大棒,忽然一支银箭刺入他的腋下,把兽人撞到一边。 沃夫加回头看了一眼凯蒂布莉儿,伸手扯松了飞爪。 当野蛮人抛下绳索时,另一个兽人正好抓住城头,他爬了上来。 瑞吉斯的小锤重重砸在他的面门,又补了一下。 “东面还有更多!”沃夫加喊道。 在一处缺口几个兽人,甚至已经站上了城头,正同浅水镇的一队弓箭手短兵相接。沃夫加急忙冲去增援。 瑞吉斯跟着跑了两步,却在城头伸上来的一只兽人手臂前停住。他举起小锤,随即改变主意,把他那旋转着,令人眩目的红宝石放到爬上来的兽人眼前。 兽人僵在那里,被那不停旋转的宝石彻底催眠,那魔法令他心满意足。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那兽人已经深信,这手持宝石的半身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有多强壮?”瑞吉斯问道,不过那兽人似乎不太明白。 “强壮。”半身人强调道,他举起一只胳膊,显露出肌肉——虽然没多少,但至少是肌肉。 那兽人笑了,并咕哝一声。 瑞吉斯指示他爬下去一点点,抓住绳子,那兽人顺从地照办了。 然后半身人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双手,示意兽人抓着绳子待在那。那兽人又照办了,于是那绳子暂时被挡住了。 瑞吉斯向右侧望去, 看到凯蒂布莉儿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耸了耸肩, 又向左边看去,正好发现沃夫加正举起一个兽人,扔向他正要爬上来的两个同伴,结果那三个家伙一同向外摔了下去。 城墙其他地方的防御并没有如此严密,兽人不断涌入,跳进了内庭。 在那里的防御中心,是十七个强壮的矮人——小达格纳和布鲁诺也在其中。当兽人跳下来时,矮人们一拥而上,战斧和战锤不停地削砍着。 布鲁诺首当其冲,在第一个跳下的兽人落地前就砍中了他。他砍到兽人的双腿,把他在空中打翻,面朝下摔在地上。矮人懒得给以致命的一击,便已向前冲去,在另一个兽人落地时,他用盾迎了上去。两人重重撞到一起,震得布鲁诺牙齿发颤。 矮人向后跃出,并猛力地摇头,嘴唇也随着抖动。他反射性地向前挥出巨斧,猜想那兽人会向他扑上来。 不过他只砍到空气。他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兽人并没像他那样, 轻易地接下那次冲撞。 那兽人坐倒在地,双手拄地向后仰去,头还在不停晃动。 布鲁诺虽不觉得公平,但还是冲了上去,冲过那兽人,只在重斧砍开他头颅时稍作停留。 毕竟,战争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对如此猛烈的进攻崔斯特毫无防备。刚离开他的伙伴,在他滑下一个斜坡时,他看到了冲来的兽人。躲过他们本是易如反掌,不过,等他爬出低地、准备返回浅水镇的时候,兽人的先锋部队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他看到他的三个朋友在远处向镇里跑去,又看到凯蒂布莉儿中箭踉跄了一下,不过看到沃夫加和瑞吉斯护送着她安全地进入小镇坚实的围墙之内,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在树林的阴影里,卓尔精灵看着冲过他身边的兽人大军。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到镇里,和他的同伴并肩战斗,同生共死。 一队兽人正好经过他身下。他想到跳下去将他们砍倒。 不过他静静伏在那里,紧贴树干。他不禁想到,没准就是这群他有意回避的兽人将会杀了他的同伴,不过他立即抛开了这绝望的念头,因为他不能被此分散心神。对于他来说选择很明确——他可以冲进兽人大军,直接加入战斗;或者他可以利用战斗的掩护,在外面探清敌人的虚实。 卓尔精灵观察着那些向着浅水镇猛冲而去的兽人先锋部队。他在外面到底能做多少?他到底能杀死多少兽人?而那减少的数量由能对这场战斗有多大影响? 不,崔斯特必须相信他的朋友以及镇民能够守住。他必须相信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只是为了测试小镇的防御。 在初次攻击之后,如果浅水镇清楚敌人的真正规模和实力,以及兽人营地的位置及守备情况,那就会对他们更有利。 等最后一队兽人冲过他的身下,崔斯特从树上轻轻跃下,并迅速奔了出去。他并没有向北面小镇的方向前进,而是向东,沿着敌人大部队的后沿迅速前进。 他几乎已无力举起双手,他已经挥动了无数次战锤,扔出了无数个兽人,不过沃夫加仍然挤出全部的力气向前冲去,用自己的身躯撞上任何突破南面城墙的兽人。 沃夫加身上的十几个伤口鲜血流淌;他身边的瑞吉斯尽管不如他那么有效,却也在英勇战斗着,全力施展着他的钉头锤和魔法宝石。犹如一组的四个兽人同时翻过城墙,沃夫加向右后方看去,盼望凯蒂布莉儿的增援。可是她不在那里。 野蛮人慌乱了,在兽人冲上来时却忙着探头向墙外看去,这一分散精力几乎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几乎——不过一支箭咝地一声划落过他身边,在炫目的闪光里刺进一个兽人,并把他重重撞向石墙。沃夫加向身后望去,当他看到凯蒂布莉儿出现在浅水镇那标志性的孤塔顶端时,安慰之感溢满了全身。 那女人射出另一支箭,并向沃夫加严峻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抵抗住再次冲来的兽人,战锤将一个兽人打飞,又转身帮瑞吉斯挡住一个扑上来的兽人。那兽人忽然停住,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不断旋转的红宝石。 沃夫加冲上前去,用肩膀将最靠近的兽人直接撞出城墙,不过去被另一个兽人的大棒砸到。他哼了一声,又被打了一下——他的前臂被重重砸到——不过他曲臂夹住那武器,把它拉近,面对面盯着丑陋的兽人。 那兽人试图咬他,不过沃夫加用前额重重磕上他的面门,撞塌了他的鼻梁,撞得他头晕目眩;野蛮人把他推了出去。 知道那兽人已经晕了,他放开大棒,抓住兽人肮脏的皮甲,迅速转身,将兽人抛出镇外。 沃夫加一边转向瑞吉斯困住的兽人,一边瞟了一眼高塔,看到凯蒂布莉儿和另一队弓箭手,正不停地向城墙外的兽人部队射出利箭。 沃夫加停了一下,他看到那里有另一个人影。 那是老法师威瑟格鲁 ,他正一边吟诵着,一边挥舞着双手。 “他们冲进来了!”下边的院子里传来一个矮人的呼喊。 沃夫加猛然低头寻声望去,看到布鲁诺和他的同胞正踩过庭院里的兽人,冲去支援城门。 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头顶上火光一闪,一个小火球优雅地划出了城墙。 当威瑟格鲁的火球术爆炸开,他立即感到热浪袭来。 火球带来的震颤解除了瑞吉斯对身前那兽人的魔法控制,不待半身人有所反应,那兽人已向前刺了过来。 瑞吉斯尖叫一声,向后跌进了庭院里。 沃夫加跳到那兽人身上,将其压倒在地。那兽人面朝下俯卧,尽力撑起手肘,不过沃夫加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头颅。随着一声狂怒的高喊,野蛮人将他的头狠狠砸向石墙,一下接着一下,即便是那兽人早已停止了挣扎,即便是那原本坚硬的头颅早已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当一只强壮的手臂抓住他的肩膀时,他仍然在摔砸着兽人。 沃夫加狂乱地转身,满脸怒气,不过当他看到注视着他的布鲁诺时,他平息了一些。 “他们跑了,孩子,”矮人解释道,“我觉得这个兽人也不会再给我们带来麻烦了。” 沃夫加起身,最后一次把兽人重重摔在地上。 “瑞吉斯?”他喘息着问道。 布鲁诺向庭院点头,那半身人斜靠在那里,似乎对他身边的事物毫无知觉,他身体一侧被鲜血染红,几个矮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照料着他。 “我猜那一下肯定很疼。”布鲁诺面色严峻地说。 第二十五章 百无一用是馋鬼 他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从梦境中,从一场十分恐怖的噩梦中恢复意识。他的身侧传来脱力的麻木感,不过,当他沿着小腹去感受自己的肢体,瑞吉斯惊讶地发现,那里不那么疼了。 梦中的战斗发展到兽人将剑刺入他的肚子时,半身人的双眼蓦地睁开,刚刚的一幕历历犹存。他当时试图通过向后跳的方式躲开兽人的刺击,却因为立时失去了立足点,而从高墙跌落。 瑞吉斯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刚才摔得真疼!尽管如此,在理清前因后果之后他认为这么做可能还反倒保住了自己的小命。要是他当时被逼在墙角的话,他必定会被搠穿。他用手肘支起自己的身体,发现这里是浅水镇民居的侧室。周围暗极了,外面的夜色似乎正浓。 他还活生生地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而他的伤口也被包扎过。他们应该已经击退了兽人大军。 瑞吉斯涌现的希望突然颤抖——此时他的身体也在颤——那当口传来了巨人用石头掷中附近建筑发出的雷鸣般的响声。 “活着就得打仗受累。”半身人轻不可闻地嘀咕。 他在床铺上一点点往床沿蹭,每动弹一下都要疼得咧嘴。听到小房间外面他所熟悉的声音时马上停下动作。 “至少一千只。”崔斯特平缓严峻地说。 又一次打击让城镇不断震颤。 “我们可以从中突围。”布鲁诺说道。 瑞吉斯能设想到,接下来崔斯特沉默地摇头的情景。半身人蹑手蹑脚下了床,走到门边,它正好开着一条缝隙。 他朝临屋窥探, 见四名伙伴正围坐在一张点了一根蜡烛的小桌子前。 最让半身人震惊不已的就是,沃夫加的全身缠遍了绷带,他在守城过程中受伤的部位着实不少。 “在瑞汶山脉的阻隔之下,我们不可能回到北方。”崔斯特最终说道。 “而且它们在那儿也部署了巨人。”凯蒂布莉儿补充道。 “至少五个,”卓尔说,“我猜实际数目会更多,因为几个小时以来,他们的投石轰炸根本没有中断过。巨人也不是铁打的;更何况,还得有巨人去搬运石块呢。” “呸,他们还没造成什么损伤。”布鲁诺不满地咕哝一句。 “比你想的严重,”凯蒂布莉儿说道,“巨人现在正瞄准威瑟格鲁的塔,从我所听见的判断,它们已经在一小时里击中它十几次了。” “巫师在上次战斗中,因为使用火球术暴露了自己。”崔斯特说,“它们从现在起会把他盯得很紧。” “呃,那他该希望自己除了一发火球,还能扔些别的东西。”凯蒂布莉儿说。 “我也希望大伙儿能贡献出更多力量。”沃夫加插嘴说道。 他们面容严峻,不声不响地坐着。 瑞吉斯扭过身子,重重地靠在了墙上。看见沃夫加还活着,没受太过严重的伤,他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一直害怕野蛮人可能在保护他的过程中遇难的想法,变成事实。 总是这样,半身人暗思。自从他们在冰风谷的小径与强盗战斗,他就试图融入这个群体,试图探寻某种途径,通过它他可以不必东躲西逃,进而成为伙伴们坚实的依靠。 他比他们所设想的获得了更长足的进步,尤其在世界之脊,进入已知被食人魔掌控的哨塔内的那次战斗。 说句实话,瑞吉斯还是很以他最近的进步为荣的。他和伙伴们将碎魔晶送去给卡德利的途中,瑞吉斯的肩膀挨了一矛,自那时起,他对于自身价值的看法有了些许改变。从前,半身人总是肤浅地看待事物——实际上他现在也更愿意如此待人处世——不过他的自尊心不再允许他这样做。那天,在河里,是他的朋友们救了他的命,他们曾旅行穿越半个世界,把他从帕夏普克的魔掌中援救出来;他们还有名无实地带着他,度过了多年的“冒险”生涯。 而知道此时他才尽力去寻找某种方法,使他自己变得更加值得依靠,让他能偿还他欠下的朋友们的恩惠。 但是瑞吉斯从来也不信,他的好运会就此延续。在世界之脊远西的食人魔哨塔里,他死里逃生;在浅水镇的围墙上,他又一次死里逃生。 他的手游移到小腹的伤口,如是思忖。 他转动身子再次窥视四名伙伴,那些真正的英雄。没错,阿卡尔?凯梭被击溃后,他为十镇的居民拥戴;没错,他曾经在普克垮台后染指了象征权力的宝座,尽管很快他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没错, 他被北地的居民传唱为列为英雄之一。 但是蹲在那儿,看着伙伴们的他,知道其中的真相。 在内心中,他无法否定这个事实。 他们是英雄,他不是。他只不过沾了这些优秀朋友的光罢了。 再度倾听他们的谈话时,半身人意识到,他的朋友正在讨论可行两个的方案:潜出村子或是等待南边的救援。 半身人作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接着走出房间,当时布鲁诺恰好对崔斯特说“我们可不能放你走掉,精灵。你的大猫也不行。我们离潘特太远了。即使你能到那里,也未必赶得及回来;恐怕到时候你只剩给我们收尸的份。” “但是我们根本没办法带领一百名浅水镇的镇民,向南方突围。”卓尔说。 他看见瑞吉斯时,稍稍为之一凛;其他人也一样。 “你好了!”布鲁诺喊道。 凯蒂布莉儿从座椅上站起来,过去想把瑞吉斯领到自己的座位。然而身体僵直地靠墙而立的半身人可不想屈身,比起坐下他更习惯站着。 “至少好了一半。”他对布鲁诺说道。 他朝凯蒂布莉儿摆手示意她坐下时,又疼得咧起嘴角。 “你比外表看上去长的结实多了,独林镇的瑞吉斯。”沃夫加说道。 他举起一只酒壶,向他祝酒。 “脚底下也要快很多,”瑞吉斯会意地笑道,“你不会相信,我从墙上摔下去是有意的,没错吧?” “对我来说真是狡猾的掩护!”沃夫加同意了他的说法,众人大笑。 然而,笑声片刻即逝,沉重的现实就摆在他们面前。 “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浅水镇的镇民,和我们一起突围。”凯蒂布莉儿言归正传,“他们不管来的是什么怪物,只想守住这里。他们对自己、对镇子、对很是自信;而对那名屹立不倒的法师,就更是如此了。” “我怕这有些自负。”崔斯特说道,“这股军队人多势众,投石的巨人能一连轰炸不短的一段时间,在浅水镇北边的群山中石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呸,它们几乎打不中我们,”布鲁诺大声争辩,“况且我们搞不定的怪兽还没生出来。” “今天已经有一名镇民被石头打死了,”崔斯特说道,“还有两个受了伤,我们的人手自来就不多。” 瑞吉斯略略退后了些,任由四人漫无边际地谈论防备问题。布鲁诺中途发表的‘低下脑袋,举起斧头’的想法似乎成了今天的主旋律,不过见识了迅猛的第一波攻势过后,半身人不确定他是否同意。 巨人还没有越过峡谷,而兽人们几乎已攻破了围墙,南方镇门的防卫也被进逼的敌人削弱了。男人和矮人不断地受伤缺阵,浅水镇在自身力量减弱的同时,却要面对数量激增的兽人。瑞吉斯明白,兽人看到胜利的曙光和可资劫掠的财富时,便会凝聚在一起。 他当时几乎脱口而出,求援的话由我牵头。 在浅水镇的南边,他能找到一条通向潘特驻地的道路,然后他就可以带着矮人大军返回。 他至少欠朋友们这么多。 他就要开口宣布了,但他没有。真的,溜出被嗜血兽人的军队包围住的镇子,这个想法让瑞吉斯的脊梁骨蹿起一股恶寒。比起那样做,他还不如跟朋友们死在一地,更何况被兽人抓住的话,还会生不如死——那些野兽会把他折磨的体无完肤。 瑞吉斯剧烈地颤抖,这致使凯蒂布莉儿疑惑地看着他。 “我有点冷。”瑞吉斯向她说明。 “可能是因为你失血过多。”崔斯特说。 “回床上去,馋鬼,”布鲁诺说道,“我们会让你安安全全的!” 就这样决定了,瑞吉斯暗想,这个念头让他退缩。他们会保证他的安全。他们总是会保护他。 他们知道日落后第二波攻势将马上到来。 “它们安静得有些过头,”布鲁诺对崔斯特说。二人站在北边的围墙上,觑眼瞅着之前巨人出现过的峡谷,“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整装待发。” “巨人们不会逼近的,”崔斯特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只要防备体系健全,他们就不会妄动。从远处攻击,不必面对巫师的闪电,那样完全是安全的。” “完全?”布鲁诺若有所悟地一笑,他和崔斯特刚巧说到了点子上,他们刚刚得出结论:崔斯特应该潜出城镇,和巨人交火;或者至少,把他们毁灭性的投石火力吸引开。 现在卓尔正犹豫不决,而布鲁诺知道原因。 “我们这边需要你,这一点你不必怀疑。”矮人说道。 崔斯特好奇地盯着他看。 “但是没有你我们也守得住,”布鲁诺说道,“这一点你也不必怀疑。去和他们大干一架吧,精灵。躲开那些该死的石头,把那些小兽人留给我们来对付。” 崔斯特回望北方,深深地呼吸。 “现在你的脑瓜里又在骨碌那些问题了,是吧?”布鲁诺说,“你在想,劝诫凯蒂布莉儿不要同去也许是个错误;你在想,也许决定只身出城的决定是个错误:你在想,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但是你明白,那些不是真的,精灵。你知道我们正站在何处,就是飞过浅水镇的大石块下面,这就如同你不愿离开朋友们的念头一样清晰;而你的朋友们同样不希望你离开。” 崔斯特对他报之一笑。 “我们说了这么些,你还是认为我应该去。”他总结道。 “我的观点似乎相当直白。”矮人回答,“我们不是在阻止或骚扰巨人,也不是在协助浅水镇守护镇子。论速度,你是惟一一个赶得及穿越峡谷搬救兵的人,尽管我们作出这个决定时,我家丫头还和你大吵了一架。” 一提到凯蒂布莉儿,崔斯特就稍微侧了侧身,用余光扫视威瑟格鲁斑驳的高塔,女郎就站在塔顶,持弓向外远眺。他瞥了一眼崔斯特,察觉了他的凝视,向他挥了挥手。 “我不会去太久的。”卓尔向布鲁诺保证,同时带着敬意朝凯蒂布莉儿挥挥手。 “你该去多久就得去多久,”布鲁诺纠正他的话,“我想的是,下一场战斗的全程,你都能引开巨人,我们会坚守下来,如果我们够顽强,兽人们很可能会撤退、或是分散到足够我们向南突围的程度。” “或者至少能让几个人给第伯多夫?潘特捎去口信。”崔斯特补充道。 “小达格纳正在筹划此事。”布鲁诺点头确认道,说着还向崔斯特眨了眨眼。 矮人不用再往下说了,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无论是削弱兽人到足够突围的地步,还是让它们打消侵略的念头,浅水镇都不得不在接下来的几场战斗中坚持下来。 当夕阳的轮廓贴近地平线时,崔斯特迈上了浅水镇的围墙,他没有从北门出发,因为他认为那里一定正受到监视。他从较大那座哨塔的西北角滑,尽可能不被注目地离开,他从一块石头转移到另一块石头,从一片灌木转移到另一片灌木,在空旷地带匍匐前进。他来到峡谷的边缘,在那里等待着。 薄暮笼罩了他的身体。透过峡谷,他能听见兽人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声音,以及几百码外巨人堆放石头发出的摩擦声。卓尔裹紧了斗篷,闭上双眼,陷入深度的冥想,强迫自己变为完全的战士。他还没有扰乱巨人的成型计划,而那是正他的朋友们需要他达成的目标。 念及自己的伙伴,崔斯特脱离了思考状态,之后他瞥向破败的城镇,最后一次看到凯蒂布莉儿时,她那严肃担待的面庞,在他的脑海里一次次地浮现。 “去吧。”这天的早些时候, 在他纯粹处于自私的考虑 ,反对这个方案而同她争论时,她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她只说了这一句,但是崔斯特深刻地领会到,她的思想里没有闪过灰暗的念头,那些自私的想法,都是他自己的。他们尝试在生机渺茫的情势下守住城镇,而崔斯特却不得不和他的伙伴们分开。 他都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他们。 卓尔把额头贴到地面上,再次闭上了双眼。他不害怕——至少不为他自己——但是他见过兽人的军队,知道对面有几名巨人。这支队伍有组织也有决心,并且数目庞大。它们会杀死他和他深爱的朋友们吗? 崔斯特坚决地摇了摇头,用战胜其他敌人的纷繁回忆,驱散了那个想法:伙同沃夫加与关海法在巨人巢穴的战斗; 收复秘银厅一役; 在卡林衫的街道,为救出瑞吉斯展开的追逐;为守卫秘银厅,而与魔索布莱城的军队作战。 然后黑暗精灵几乎难以专注于往昔的胜利,不能回想起任何事。他有意识地调整全身的肌肉,然后令精神和肉体互相调和,进入到纯粹的斗士状态。 夕阳沉到了地平线下。 猎人移到峡谷边,如一道死亡阴影般贴着岩石滑了下去。 一切都与前夜的袭击如出一辙,随着巨人掷出的石头雨点般地砸进城镇,嗷嗷怪叫的兽人军团从南边发起了冲锋。防守的策略也和之前的差不多:沃夫加站在塔顶,布鲁诺的矮人守卫大门。 这次布鲁诺和他的野蛮人待在一起——瑞吉斯也在那儿, 尽管朋友们建议他安心修养,他却不甘心被落下。 墙后的高塔上,凯蒂布莉儿朝冲锋的兽人射出了第一波箭雨——一道闪光的轨迹飞掠过南方的旷野——除了希望击中敌人外,它们同样也起到了照亮环境的作用。 兽人离围墙还有五十码时,其他的箭手也放箭了。这是一次骇人的齐射,它令得威瑟格鲁的火球也黯然失色。 许多兽人都在这一瞬间死去,但它们还是继续逼近并冲到墙脚,又是扔抓钩又是搭云梯。 有一支小队,楔进两股兽人间径直开向大门。在它们的一撞之下,大门几乎倾覆。 布鲁诺、瑞吉斯和沃夫加在墙上迎接了第一拨攻城的敌人。两个兽人爬到堞墙顶,沃夫加在一只兽人刚翻上来的同时就揪住它,把它高高举起扔回到墙外,将跟着它的同伴也砸了下去。布鲁诺采取了不同的战略。第二名兽人刚直起身子,他就跑到跟前奋力一跃,用肩膀撞它的膝盖,把它撞跌在地。它倒下的时候矮人顺势一绊一推——不是像沃夫加那样把它弄到外面,而是推进了镇子里,小达格纳和其他矮人正在那里侯着呢。 兽人一掉下去布鲁诺跟着跳起来,瑞吉斯紧随在他身边,或者说试着跟上他。这时又一名兽人攀上了墙,矮人拽着半身人的肩膀,把他扒拉到身后,自己向前一步。布鲁诺斧头一挥,兽人应手而倒,矮人饰有冒泡沫酒杯的纹章盾,敲倒了另一个兽人,它还试图爬起来。 在他身后,瑞吉斯想要帮忙,不过半身人发现,自己更多的时候,都在躲避布鲁诺带着余劲抡到后面来的斧子,而不是兽人的兵器。瑞吉斯转向沃夫加,只见野蛮人完全陷入不亚于布鲁诺的战斗激情中,一边大开大合地舞动着艾吉斯之牙一边不断用肩膀把兽人往墙外撞。 兽人越聚越多都想爬上来,瑞吉斯也不停地左窜右跳。但显然,不论是辅助斗志昂扬的同伴,还是独力作战,他都干不来。 一个兽人很快翻上围墙, 沃夫加的锤子飞出, 击中了右边的另一个兽人,他腾出左手,一掌将左边的兽人扇了个趔趄。 兽人稳住重心, 想回来攻击野蛮人,只可惜瑞吉斯低下身子,一锤扫在它的脚踝,把它绊倒了。 聪明的半身人比他渴望的做得更好,尽管兽人还是用脚钩住他往一边拖动。瑞吉斯可不愿再从墙上摔下去——尤其是在下面传来兽人久攻未果的气愤吼叫,与另一记雷鸣般的撞击声的关头——瑞吉斯放开了小钉头锤,死死地抓住了墙沿。 “馋鬼!”他听见了布鲁诺的叫喊,瑞吉斯最深的恐惧在那一刻变成了现实。 他以为自己会让别人分心——它会致人死命——让他的朋友们分心。 “接着打,别管我!”半身人喊道。 他松开了手,从十尺高落到了地面。触地时他用前滚翻抵消了冲击力,不过身侧伤口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倒。 他正好在南门的西边, 瞧见那门快要裂开了。他捡起掉落的小钉头锤,看了一旁的矮人们一眼。 他明白自己对他们而言并无助益。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做的。 在他听见朋友们说, 不能失去崔斯特这个防守的中坚力量时,他就明白了。 瑞吉斯转而奔向西北的围墙。他听见小达格纳对他大喊“别乱跑”,但是他根本不照办,只是奔到墙边,沿着它向北跑。 不一会,他就站在了西北角的堞墙上,这也正是崔斯特在他之前跳下的位置。瑞吉斯做了个深呼吸,向身后和高塔望了一眼,见到凯蒂布莉儿疑惑不解地盯着他。 他向她行礼致意,跟着把腿迈到了墙外。 “我本不是塑能师,却偏偏要干这份差事。”威瑟格鲁放了一个火球后哀叹道。 他杀死了几个兽人,但不幸的是,出于对该学派法术的生疏,刚才爆炸的位置有些偏移;不过,这也已经很大程度地遏制了兽人的攻势。 他倚在塔顶的南侧石壁上——他身旁就是凯蒂布莉儿和另外几名箭手——眺望着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战局,他没有准备太多的攻击性法术,所以必须谨慎地选择施法时机。 他看到东南拐角的防备出现了漏洞,兽人爬过了石墙,跳进了院子,他几乎放出了已准备好的双股闪电束。然而他止住了这一击,因为他看见秘银厅的矮人们冲了过去,甫一接战即迅速压倒了兽人。 年迈的法师刚刚松了一口气,便窥见第二处防御的破口,两只兽人攀上了西南角的堞墙而没有立即跳下去,反倒抬起了长弓。 威瑟格鲁挥舞手指,释放出一连串魔法箭,将其中的一个打成了筛子,令他浑身着着火晃悠了两下,便一头栽到墙外。它同伴的反应则是朝塔顶举起弓,作出凶恶的姿势正待放箭。 威瑟格鲁还来不及使出第二道法术,凯蒂布莉儿就瞄准它开了火。她的魔法箭把它钉在石墙上。 巫师拍拍她的肩膀,但她几乎没时间停下来欣赏团队协作的战果。更多的目标暴露在东南石墙的墙边。 接着,东边跟西边均传来了声声怒吼,第二波进攻开始了。数十只兽人跨乘座狼冲锋而至。 然后密集的石雨倾泻而下,砸进镇里,一次大概有十块巨石被巨人投来。 浅水镇在另外一支队伍对东南大门的冲击下,几欲失守,一根铰链断裂,半扇大门被扭开了。 他来来回回地在石块间跳跃,手脚并用地攀爬着,用最快的速度越过了怪石嶙峋、两壁陡直的峡谷。他的头探出峡谷的北缘时,崔斯特回望了一眼浅水镇,那会儿他意识到他对于巨人的假设是正确的。他们的数量多于五个——极可能是这个数目的二倍。在第一轮攻击过后,他们一直在轮流投掷石块,以保存体力,每次差不多会换下两三个人。 但是战事升级的时候,他们就会与兽人完全脱离开。投石发出的巨响在崔斯特?杜垩登身后回荡,那种声音宣告了力量和灾难。 想到自己的朋友们还在镇子里,崔斯特被由衷地触痛了。 他摇摇头,将那恼人的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然后蹬着突起的岩石向上一纵,他灵活的行动,还像在幽暗地域的那些年头一样,稳妥地把他送上了地面。 他的思绪被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占据,不过他找到了其要旨,就是进入冥想的状态。如果那边的山地有一打巨人的话,他该怎么去和他们作战?他应该用什么方式引开他们,或至少令他们分心,以便给保卫兽人进攻下的城镇的朋友们,和浅水镇英勇作战的镇民们,争取到一些时间? 崔斯特跳上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成垛的巨石和那些巨人——他数了数,有九名。卓尔从腰包里取出了魔法雕像,召来了他的伙伴,那只大猫。他让关海法快速藏匿到北边,等待他的讯号。 崔斯特意图拔出双弯刀,在这之前先瞟了一眼浅水镇。他怀疑那里是否有人能把他的朋友们带出来。 但是他随即想, 即使是布鲁诺、沃夫加、凯蒂布莉儿和瑞吉斯都在他的身边,他们也将发现,敌人的数量以超出他们能力的范围了。九名巨人,还不是那种常见且相对脆弱的丘陵巨人,而是机警强悍的霜巨人。 崔斯特看见又一名扛着鼓鼓囊囊的沙袋的巨人朝这支小队走来时,更正了他数出的数目,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石块。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能把朋友们和布鲁诺的矮人小队都带到这里吗?要是小达格纳、屈德和其他人都在,他们没准儿还能精心准备出一块战场,打败这些巨人。 一想到刚刚脱出的峡谷,卓尔意识到他的整个设想都荒谬异常。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队伍带过峡谷而不被发现——在遍地尖石陡峭的峡谷里,半打巨人在他们头顶扔石头,他们该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崔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任务上。他本能地伸手去拔刀,不过稍后又移开双手把它们留在刀鞘里。他以前曾经骗倒过霜巨人…… “别动手!”他喊道,与此同时走向他们的触手可及范围的边缘,“北边和西边有新的敌人出现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巨人们不肯轻信地望着他,有几名巨人互换了眼神,崔斯特发现他们的表情满含怀疑。 “第二支矮人队伍!”崔斯特指着西北方喊道,“很大的一支部队,他们来增援浅水镇。 但我确信,他们还未探明你们的位置。” “有多少人?”一名雌性巨人问。 崔斯特觉察到另外的巨人都去取石头了。 “四十。”卓尔顺嘴胡编,力图在他的语调里传达出急迫,以便让明显生疑的巨人们采取行动。 “四十。”一名巨人重复道。崔斯特发现,他的声调淡得像杯白开水。 届时,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把戏已经被识破了。这次,对这支队伍,他的巧舌没能奏效。 巨人的投石还没开始, 崔斯特就在动, 战士的反射神经使他免于被石头砸得血肉横飞。 向石堆外狂奔的同时,他在背上召唤出一团黑暗结界,然后马上冲到了密布岩体,和崎岖路径的地方。 一半的巨人都追了过来。 他们冲出石堆的举动让崔斯特的骗局付诸流水,他进入了意识深处,成为了斗士,成为了猎人。他纯粹凭借本能,就在看见巨人前,预判了他们的动作。 他切向左边,当是时一块巨石从他身边擦过——如果他没有改变方向就会把他砸扁。 崔斯特又转向右方前进,他溜进了两道石壁之间的小隧道,放出了另一团黑暗结界,然后跃起爬上右边的石壁,翻滚到了一块突起的湿透后面。 他知道,自己不能平心静气的等。他不是为求自保在试图甩掉追踪者,而是为了使尽可能多的巨人调离投石队伍。于是,当五名追击的巨人里最后的一个,也从他身边跑过时,崔斯特从另一个方向跳将出来,一刀砍在他的后背上。 巨人发出了一声嚎叫,他的同伴循声而至。 崔斯特则大声呼唤关海法。 他们在怪石嶙峋的山道上狂奔,一场将要持续整夜的追逐战上演了。 兽人们如潮水般涌进了破裂的墙体,它们尽力寻找每一处裂缝,放纵自己的野性,争先恐后地想跃入战场。 至少,它们本想这么做。 灾难性的打击从高空抵达,一道炫目的闪电,掠过怔住的凯蒂布莉儿和秘银厅的矮人们,撞到金属镇门并爆裂开来,射出数条蓝色的电弧。 众多的兽人在威瑟格鲁的一击之下,倒地不起:许多兽人被干掉了,其他的则呆立当地,或是目不见物。当小达格纳和屈德率领矮人,杀过去守卫大门时,站立不稳和迷迷糊糊的兽人们,便成为唾手可得的猎物。 矮人们锤凿斧劈,兽人们骨裂筋断。 但是兽人仍敞着大门,又有更多的怪物抢进门来,还不时推搡它们满身臭汗的同伴。兽人们疯狂蹿向矮人。 凯蒂布莉儿从塔顶,朝被撞开的大门边的兽人,射出一支支银箭,不过她只能分神照看一小会,因为她的首要目标在围墙的顶端,沃夫加,布鲁诺以及五六个浅水镇的镇民,犹自抵御群集而来的渴血敌人。 矮人和野蛮人不多久就背靠背,杀向破开的大门。他们调整了一下各自的朝向:由沃夫加面向墙外,而布鲁诺则俯视空场里渐渐白热化的战斗。 凯蒂布莉儿关切地望着他们,见到布鲁诺轻拍沃夫加的后背时,她什么都明白了。高呼着战锤族之名,秘银厅第十任王位继承人一跃直下,落到汹涌的兽人大潮中。 “布鲁诺…”凯蒂布莉儿绝望地默念,因为他几乎立时就消失在狂暴的兽人堆里,就好似他纵身跳进旋涡的中心一般。 女郎立即摇头甩开这个恐怖的联想,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墙头的沃夫加身上,后者在城墙上成为了形单影只的守卫者。 她再次射出箭矢,伤口令她痛的皱眉,然而她仍旧射出下一击并且命中目标。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洋洋自得的工夫。尽管如此,当凯蒂布莉儿朝下望了一眼不可胜数的兽人时,她还是严肃地思考,她是否有可能射空。 他躲在一块巨石的阴影里,祈祷兽人们过于专注于攻击镇子,根本不会看到他从墙上跳了出来。这时,有一名骑乘座狼的兽人在附近左晃右绕,他蜷住身体,因为恐惧而抖个不停,而仍有另外的兽人骑手,跳到他藏身的石头上,再从他的头上越过。 他只能希望自己离墙足够远,这样的话到它们得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看来他等到了机会——座狼骑手们贴近墙根后分成两队各奔左右,取下长弓对着墙上漫无目的地乱射一通。 瑞吉斯由坐姿转变成蹲下的姿态,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听到了低吼声,不由得楞住了,缓缓地扭过身体的他,只见离他脸不到三尺的座狼裸露的牙齿。跨在它上头的兽人弯弓搭箭,瞄准了瑞吉斯的小脑瓜。 “真是自找倒霉!”瑞吉斯绝望地哭丧着说道,同时他举起红宝石魔坠,令它旋转。 半身人用闲着的手臂挡下座狼扑面而来的巨吻。 “我会把它们从墙上都清理干净!”威瑟格鲁由于愤怒大声宣告,沃夫加左边远处,他的人民在猛攻下,已渐渐不支。 法师挥动手指,摆动手臂,准备发射第二记威力无比的闪电束。在这生死关头,浅水镇肯定会需要它。 一块巨石击中了塔顶又弹开了,它从腿的后边砸到了威瑟格鲁,把他撞得挤在塔沿。 凯蒂布莉儿和其他箭手奔到他身边,他正瘫软下去,双眼已经翻白。 巨石不断敲击塔身,巨人们显然进入了射程,高塔一次次剧烈地震颤着。另一块巨石擦过塔顶,敲碎了昏倒的法师不远处的堞墙。 “我们守不住这座塔了!”一名箭手喊道。 他和他的同伴们将备受爱戴的法师拖动到稍为安全的地方,然后轻轻地扶起他。 “快走!”一名男子对凯蒂布莉儿叫道。 女郎根本没有理会他,仍旧站在她的岗位上,把视线放置在围墙和沃夫加那边,此刻后者迫切地需要她的帮助。她只能希望不会有石头从背后飞来,同样把她击倒。 嘹亮地独自高呼秘银厅与战锤族之名,高呼迷失的亲族与费尔巴堡之名,矮人疯狂冲向涌入大门和从高墙跃下的兽人。即使在乱军之中,矮人们的防御队形依旧紧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他们只见布鲁诺跳了下来。小达格纳下令变阵成楔型,紧接着掉转去援助他们奋力作战的君王。 布鲁诺用遍布凹口的斧头左劈右砍。从最初跳下墙,不多时他就挨了十几下,但他挥舞武器命中的次数,却要两倍于这个数目。既然兽人的攻势对他产生不了实质的作用,布鲁诺便趁势反击,大肆砍斫兽人的肢体;再不然,就一个接一个地剁掉对手的脚。 兽人开始对他施压,而他也不时呼喊氏族之名反击兽人。他面带微笑看着自己飞溅的鲜血和身上的伤痕,用全力的一记斧劈,回敬击中自己的兽人们,没多久他身旁就堆满了尸体。 有几名兽人想要冒险出击,布鲁诺则是主动冲锋。那时,被这名嗜血而狂躁的矮人吓住的兽人们,甚至在他面前让出了一小块空地。 其余的矮人簇拥在他身边,布鲁诺的战绩激发他们进入更加投入的狂暴状态。没有哪柄利剑或是木棍的打击,能减慢他们的速度;没有哪只兽人,能在他们眼前走完一个回合。 兽人大军停止了向破碎高悬的大门里的进军。在周围环境充满飞溅的血滴、愤怒和痛苦的惨叫声时,兽人选择了撤退。 若不是沃夫加坚守在镇子围墙上,院子里的矮人们恐怕就不会有如此的表现。野蛮人像一台不知疲惫的侏儒牌永动机,在身前舞动艾吉斯之牙。兽人从墙上跳下,夹着尾巴逃走了。 一只兽人逼近用肩膀硬撞,试图把沃夫加撞倒,但是兽人的冲劲被坚如磐石的野蛮人化解——它真应该随着大部队,从围墙外溜走。 它被弹回一步,跟着沃夫加短促有力的右摆拳把它打得懵住。沃夫加单手卡住兽人的喉咙把它拎了起来,然后轻而易举地把它甩飞。 在那个人造飞弹后面,沃夫加瞧见还有一个兽人,这只正用弓瞄着他。 沃夫加知道自己毫无掩护,遂大吼一声想要转过身来。 沃夫加都来不及看一眼凯蒂布莉儿,并表达自己的感激。他意识到,她依然在塔顶坚持作战,俯瞰着他,用她那弹无虚发的长弓掩护他的两翼。野蛮人收回心思,继续把一个又一个的兽人从身旁扫落。 穿越了战场传来的众多号角的齐鸣并没有破坏矮人们的暴怒。他们不知道号角声是更多敌人到来的讯,号还是盟友打出的信号,他们也根本不在乎。 事实上,为自己的氏族的名誉,为他们最崇高君王的生命而战的矮人们,根本不需要任何激励,也没时间害怕发抖。 在许久后,兽人的队伍在大抵退尽。那时他们才省悟:敌人撤退了,城镇顶住了第二次袭击。 布鲁诺恰在大门的居中位置, 他们个个都大口喘着气, 身体沾满血污,并且左顾右盼,搜索残余的敌人。 他们成功了,地上横陈着数百兽人的尸体,而附近的院落的围墙顶,还有不少的兽人奄奄一息。可不包括任一名矮人或镇民在内,会认为他们已经大获全胜;不只有大门被攻陷了,围墙也已被严重破坏。许多地方的兽人尸体里,夹杂着镇民的遗体,这些战士的阵亡,是浅水镇难以负担的损失。 “它们还会回来的。”屈德严肃地税。 “我们还会再次把他们搠满窟窿!”小达格纳说道。而后他转向他的君王,寻求确认。 激情洋溢的布鲁诺用不十分典型、稍带疑惑的凝视看了他一眼。他还没做完动作——看上去似乎是要耸肩——就跌在地上。 战斗一结束,布鲁诺王再也无法忽视他身上伤口的影响,其中有一处是在他从墙上跳下时,被一把剑刺入胸甲穿透肺部造成的。 在倒下的矮人王身畔,极度疲劳、遍体鳞伤的沃夫加瘫在了围墙上,显然是呼应下面倒地的布鲁诺——然后他听到了凯蒂布莉儿的尖叫。他瞄了一眼从塔顶俯视的女郎,她的目光移向他身边低处的院落,而圆睁的双眸和惊惧的表情,已然透露了太多信息。 “你让我们伤亡惨重!”尽管声音不大,奥伯德还是斥责了他的儿子。其时他刚来到浅水镇南边的战场,视察尸横遍野的荒原。 第二十六章 针锋相对 虽然,对于迄今为止的战况和浅水镇的抵抗,深感失望以及愤怒,奥伯德仍率领了几百名兽人来此。在他游说世界之脊的各处洞窟,散布秘银厅的矮人王受困的消息时,许许多多的部落显得十分饥渴于加入这趟荣耀的屠杀活动。 “镇子已经疲弊不堪,他们的损失比我们还惨重。”阿尔根出声说道。 奥伯德用凌厉的目光瞪视阿尔根;接着用眼神示意他的儿子,站在一边的三名身高体壮的兽人,是分管三个部落的领袖。 “巫师应该已经死了。”阿尔根继续说道,“一块石头击中了塔顶,而他在战斗的末尾什么举动也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逃跑?” “伤亡太多。”阿尔根的回答恰是对自己的反讽。 奥伯德的眼睛骤然紧眯,这对他附近的人来讲,是一个寻找掩体的信号。即便如此,阿尔根似乎依然毫无反应,但是这个年轻不可一世兽人,的确感觉气息不畅。 “镇子绝挨不过下一次攻击,”阿尔根坚持他的看法,“而现在,我们的战士人数增加了,因此可以轻易扫平那里。” 奥伯德听着这些听上去显然成立的估计,阿尔根每说出一个字他都有点一下头,然后他却说:“现在还不成。” “可时机已经成熟了!” “伤亡惨重!”奥伯德说,“先让巨人们拿石头砸开围墙,利用他们砸倒那座塔。我们紧追着他们,或者让他们暴露在火力下。然后我们杀死他们,都杀光。” “有一半的巨人擅离职守。”阿尔根算是正式通知他的父亲。 奥伯德血红的眼睛几乎爆裂,他的兽吻因为狂怒而颤抖。 “追踪镇子的斥候去了。”阿尔根马上附上一句。 “一半!” “那是一名危险的斥候。”阿尔根说,“一个掌握有黑豹同伴的家伙。” 奥伯德的面容几乎是立刻平静下来。阿德农警告过它们崔斯特?杜垩登的事,就像唐尼娅向巨人们打过预防针一样。鉴于那名卓尔告知兽人王有关这个黑暗精灵的一切,半数的巨人追击他,好似也不会太划不来。 “告诉留下来继续扔石头的巨人们,” 奥伯德指示他, “挑大块的扔。再朝镇里射火箭。把它烧成灰烬、捣成齑粉!把那里给我踏平!把他们给我围严实喽,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跑!” 阿尔根狡诈的笑脸显示出他绝对的服从。两名兽人怀着凌驾于一切的信心互视一眼,他们认为,浅水镇必然会被摧毁,其中的活物也没多少活头了。 一块巨石击中了崔斯特头顶的遮蔽,飞快地弹到一边,迸溅的碎石屑撒了崔斯特一身。 崔斯特在碎石的敲打下缩头忍受着,接下来束紧绑在扭伤脚踝的布带,又近乎执拗地投入到他的任务中。处理完后,他谨小慎微地用受伤的脚支撑起身体的重量,在觉得它可以支持得住时,微微颔首。 究竟去哪里呢,这仍旧是个问题。 他仍被紧追不放, 五名巨人已经追了他一整夜 。他把自己所有摆脱的招数都祭出来了:利用黑暗结界作行进方向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爬上大树并在树枝间反复跳跃,高速奔跑中毫无预兆的大幅度改变路线。不过这些都没能甩掉后面的巨人们。 崔斯特感到似乎有人在指引他们。考虑到上次自己在巨人营地的第一次行骗——当时他们使他认为巨人们有卓尔盟友——他至少对指引者是什么人或是什么生物,能做出一个大概齐的猜测。 黎明穿透了东方的地平线,在顽强的追踪者步步逼近的情形下,崔斯特意识到,属于他的优势正迅速丧失。他还意识到,他的伙伴需要被送返休息。 “小关。”他柔声唤道。 不多时威武的黑豹就越过他上方的狭道,落在数尺之外与她齐肩高的板岩之上。 “放心地回去休息吧,但要快些,” 崔斯特真挚地对黑豹说, “我还会需要你的帮助,恐怕过不多久就会。” 大猫低吼一声,这声响很快消失在呼啸的风中,然后关海法的身影在空气里离散,逐渐非实体化,最后成为微带灰色的烟雾,彻底化为虚无。 不远处的巨大响动告诉崔斯特,他最好离开那里。他从浅水镇战场调离了这些巨人的事实,让他稍感慰藉,也确实,他将他们引到了偏远的西北方,这个顽石尖岩遍布的所在。卓尔偶尔会找一块,能让他看见那座远方遭受战乱的小镇的小丘。每当这么做时,他只能努力令自己信服,朋友们均安然无恙;他们坚守住了城镇,或者,至少找到逃往南方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块巨石滚进了狭道,紧接着到来的便是巨人们的吼声,而崔斯特没有多余时间制订计划。他用不会致使脚伤加重的最快速度,向陡坡的顶端攀爬,有时不得不连手都一并用上。 虽然他累极了,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同样知道,巨人们不像身材较矮的种族,疲劳得那么快。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再跑很久;如果双方距离缩得过短,他也没有应付追踪他的那些巨人的能力。要是只有一个,或是两个,他还大可一试;但是对方有这么多人就不行了。面对五名强大的霜巨人,即使他拼尽全力,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他需要别的应对措施 ,一套与此相异的逃跑方案, 他在有石块滚下来的峭壁上找到了,那是一道深邃幽暗的裂口。他最初以为,这个被岩石包围的黑咕隆咚的小洞穴,只不过给他提供了一时的隐蔽,可是洞穴内壁贴地的一道罅隙呈现在他的眼前,它的宽度仅能允许他通过。于是崔斯特匍匐在地,蹭了进去。在幽暗地域训练出的感官告诉他,这不是地上的一个小孔,而是个大家伙。 崔斯特退了出来,重新审视这一带。他就这样让追逐在此处终止?这些庞大的巨人定会因此返回岗位,投掷巨石,他的朋友们能够承担他把巨人从追踪中解脱的后果吗? 不过他又有什么选择?不这样的话,他明白,追逐也迟早要结束。 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卓尔爬进了小洞,更加靠近黑暗,随后他坐下,倾听外面的动静,也给双眼足够的时间,适应强度突然减弱的光线。 数分钟后,他听到巨人在外面不停地绕圈子的响声,他们的抱怨说明,他们很清楚他到哪里去了。洞口砌上的石块被搬开后,洞里稍稍亮了一些。在更气愤的一通抱怨中,有巨人建议去找来一些兽人,或是唐尼娅——崔斯特辨别出,那是一个卓尔名——追赶洞里的卓尔。 然后,洞口就被巨人窥视的脸遮住了。崔斯特多希望手里有凯蒂布莉儿的弓啊! 更多的不满和抱怨此起彼伏,不过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洞穴里旋即变得漆黑。巨人堆起巨石把他封起来时,崔斯特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干得漂亮。”崔斯特轻声说道。 尽管如此,他也没太在意自己的安危。因为从空气的感觉,他就能分析出来,还有另外一条离开的通道;不过要花多长时间才出得去,他可就说不准了。 他所害怕的是,等他爬出这里绕回浅水镇的时候,那里连镇子都不复存在。 他的左臂几乎完全报废,他知道经历座狼锋锐兽齿的撕咬后,自己的骨头业已碎裂,被撕开的皮肤,也呈现出严重病理感染的颜色,但是他不在乎。 虽然明明白白想到,如此催促激怒中的座狼是以身涉险,瑞吉斯仍令被魅惑的兽人敦促坐骑快快前进。仅用他所掌握的极其有限的兽人语,瑞吉斯竟然成功说服兽人,让它相信它们能找到一处宝藏,那里有足够武装一支兽人小分队的兵器。故而,昏聩的兽人用拳头整治了坐骑的不顺从态度,使得它松开了瑞吉斯的胳膊,并且强迫这狂号乱叫的生物,用宽阔的背载上第二名骑手。 当然,这趟旅程既没有让瑞吉斯感到舒适,也没有让他感到欣慰。瑞吉斯坐在恶臭的剽悍兽人身前,他的脚在座狼的脖子两侧晃荡——它一张嘴就咬得到。 等到过了一天一夜,他们把战场远远甩在身后时,瑞吉斯发现,兽人对魔坠的抵抗力增强了。他无间断地在兽人身上使用催眠魔坠,并不是要命令它,而是去诱惑它,机智的半身人几年前在卡林港,就早已把使用它的技巧磨练得炉火纯青。 即使用了魔石,瑞吉斯也预感到他大祸临头。座狼可不会就这么被诱惑——对这头残忍的畜生来讲,魔坠的诱惑力没有半身人甘美的血肉来得强——兽人也不是以耐心著称的生物。 更糟的还在后面,有几次,半身人以为自己会晕倒,然后摔下狼背,他骨折的胳膊一直传递着蛰人的剧痛,一直把痛感传到全身各处。 他想起自己的伙伴们, 接着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倒下, 不论为了自救还是为了解救他们,都不能。 瑞吉斯所能想到的一切,即是让他们竭力向南奔跑,并寄希望于发现一个,杀死这一兽一狼的时机,或至少是一个逃走的良机。尽管浑身发着抖,瑞吉斯脑袋里清楚得很,他永远不可能靠徒步超越座狼的脚程。第二天一早,晨曦照亮大地时,瑞吉斯发现,他们穿越横亘于南部山脉菲尔山隘的路途,已经走完了大半。 兽人要睡觉,瑞吉斯受不起这个。半身人确信这头野兽闭眼的当口,自己就会成为座狼的果腹之物。 “到山里去,”他用生疏的兽人语说,“在这里扎营会被矮人发现的。” 兽人唧唧歪歪地驱赶起座狼。 到往丘陵的一路,瑞吉斯都在观察每一处拐角和山脊,不顾一切地搜寻可供逃跑的地形,也许是一面岩壁,那样他就能悄悄地滑下去,消失在灌木丛中;或是一条河,它能把他冲到远离另外两名凶恶同行者的地方。 他看见了几个这样的地方,不过,由于过度害怕逃走不遂的后果,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他试过用一个方法鼓起勇气,就是不断提醒自己,伙伴们仍然陷身于北方的危难中,但是他始终不能顺利地把逃跑的愿望转化成行动。 而且,从兽人抱怨的腔调听来,瑞吉斯知道必须做点什么了。 “我们扎营吧。”兽人告知。 瑞吉斯瞪大双眼,绝望四顾。他的眼睛聚焦在束在腰间的小钉头锤上。 他当时认为该把它拿出来,在座狼头顶狠敲一记。但是他没有动手取,不管出于哪种逻辑,他坚持不能出一点差错,这一击必须击倒座狼,虽然他很是怀疑自己能否做到。就算手臂没受伤,他跟座狼也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他很清楚。他会在对它造成伤害之前,就被豁开喉咙。 惟一使他得以存活的就是那名兽人,座狼的主人。 兽人突然喝停坐骑时,瑞吉斯差点翻下狼背,他们正在山路当中一处平缓地带。就在嘶吼的野兽回头,猛地咬向他悬挂的脚的瞬间,瑞吉斯才想起跳下座狼的后背。座狼想立时开撵奔逃的半身人,不过兽人制止了它,还大骂不止。它转过脸的时候,兽人对着它的屁股踹了一脚。 座狼退到路边,恶毒地等着瑞吉斯,它的眼神告诉他,一旦兽人睡着,它马上会要了他的命。 看到小空地的四周围都是数目,半身人找到了逃跑的方法。克服疲劳,压抑恐惧,忍受疼痛,瑞吉斯走过去挑定一刻合适的树,开始爬。 “你上哪去?”兽人讯问。 “我得找个瞭望场所。”瑞吉斯回答它。 “有大狗就够了。”兽人指的是座狼。后者盯着瑞吉斯,露出锋锐的牙齿。 “我自己来!”半身人坚持。 他笨拙地在臂伤允许的情况下,尽快爬上树,马上离开了兽人触手可及的范围。 他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后背靠着树干,把脚在树枝上伸开,想让自己安全些。他考虑下去指挥兽人继续前进,不过说实话,他知道他们都需要休息,尤其是那头狼——尽管就是把它累死,半身人也绝不会掉一滴泪。 每隔几秒,半身人就朝北方扫一眼,看看远方的浅水镇,牵挂他的朋友们。 他也只能希望,他们还活着。 “有三栋房屋的火势很凶。”小达格纳通知在布鲁诺身边祈祷的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时,如是说。 他们在威瑟格鲁之塔下的通道里,建立了战地医院,那里的地道能通到塔基各处的观察点。这是城镇最稳固的区域,甚至比起它上方的高塔还坚固。因为,被威瑟格鲁雇佣,建造他的高塔的矮人们率先修筑的,是这些通道,他们经由巩固地道来熬过严酷的天气,和击退进犯的敌人。所以说,它们在建造高塔的数月间,给他们提供了掩蔽。 然而,低矮狭窄的坑道毕竟不适合用作碉堡。几个伙伴正待在最大的房间里——也是唯一一块能被称为房间的地方——沃夫加在这儿甚至站不直身子。他匍匐沿地道爬了十尺才进来。 “那些建筑可是石头垒的。”凯蒂布莉儿说。 “它们的框架使用了很多木料,”矮人说,然后他走到布鲁诺身边坐下来,“巨人们扔了些火弹进来,现在投石攻击仍然很凶猛。” “他们很有组织性。”沃夫加说道。 “是啊,”小达格纳赞同地说,“他们把南方的道路都封锁了,我们出不去。”他的眼神落在布鲁诺身上,后者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宽阔的胸膛在呼吸间几乎毫无起伏。“除了用那个法子。” 布鲁诺睁开双眼,甚至把头转向小达格纳,这可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你们可以骑着发臭的兽人逃出去。”矮人说完又按原样躺着。 凯蒂布莉儿马上探出身子查看布鲁诺,不过一瞥之下她发现,他又一次陷入到半昏迷状态。 “岩底跑到哪去了?”她问道,那名被提及的矮人,是矮人探险队与大部队分开时,跟随他们的牧师。 “正在照料威瑟格鲁,虽然我认为,那个年老的法师快不行了。”小达格纳答。“岩底说,他能对布鲁诺做的,暂时都做完了,他和我想的差不太多,那名法师可能会给我们的脱逃带来一线希望。” 凯蒂布莉儿把冲着本分的小达格纳大吼的冲动,硬生生压抑住,因为她觉察尽管他对布鲁诺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话说关心则乱,他同她一般,都对布鲁诺的状况手足无措。小达格纳比他人更讲求实际,他是秘银厅的军事指挥,一贯遵循能带来最好结果的行动方案,几乎不被个人感情蒙蔽。凯蒂布莉儿明白,在如此的无助中,无能为力地看着布鲁诺的生命力一点点流失,他也感到既沮丧又挫败。 小达格纳走到布鲁诺的床头,轻轻拾起象征着秘银厅之主的独角盔,把它扣到自己头顶。 “即使打通出去的路,我也不确定是否能和他一起生还。”矮人轻声说道。 沃夫加突然站起,尽管伸不直身体,但还算是矗立在小达格纳面前。 “你要丢下他?”他怀疑地大叫。 小达格纳在野蛮人暴怒的瞪视之下毫不畏惧,他瞅瞅布鲁诺,又看看沃夫加,然后又掉头凝视他敬爱的君王。 “如果带着他意味着放弃活着逃出去的机会的话,那我会弃他于不顾,”小达格纳承认,“布鲁诺知道,逃跑意味着让自己在意的人被杀的话, 他宁可死在这里。这一点你也很清楚的。” “让岩底回来照看他。” “岩底再帮不了他什么了, 他最后一次来时, 你亲耳听到他说的,” 小达格纳说道,“挨千刀的兽人把他伤得太重。他需要一个比岩底更出色的牧师,或者说他需要一大群牧师。” 沃夫加低头盯着小达格纳,不过凯蒂布莉儿揪住他的胳膊,把他的眼神引到自己这边。他只见到了应他沮丧而生悲悯,完全的理解,完全的赞同。 “我们看见他们自会作出决定。”女郎柔声说道。 “如果我们要向南边逃生,我就负责背着布鲁诺上路。”沃夫加说着,严厉地望着小达格纳。 指挥官眼都不眨,半晌,他点点头。 “如果你想这么办的话,你知道我和我手下的小伙子们会尽一切努力,确保兽人不能靠近你。” 那句话让沃夫加冷静不少。 他, 凯蒂布莉儿和小达格纳都心知肚明,这句话发自肺腑,而不是敷衍搪塞。事实上,对三人来说,面对此事它们都显得无所适从。第二场战斗过后的几小时,一小队斥候冒险溜出了浅水镇,回来报告说,从兽人眼下的包围中脱逃,是不可能的。 他们被困住了,布鲁诺奄奄一息,崔斯特和沃夫加不见踪影,他们拿这些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了进一步确证那令人困扰的逻辑,另一块投石击中了高处塔身,“救火”的喊声在地道里,从各个角落,汇聚到这个冒烟的小房间。 “镇子死了三十个人,”小达格纳告知他们,“第一次攻击后死的十二个也算在内。” “伤亡近乎三分之一。”凯蒂布莉儿说。 “那几乎是所有的男子——其中有些是杰出的战士,”矮人说道,“我们自己也死了两个,还有五个伤重,不能继续参加战斗。如果他们再次攻过来,我们很难守住。” “我们得守住。”沃夫加严肃地说。 “看过你在围墙上的表现,我几乎被你说服了。”矮人回复道。 “几乎?”凯蒂布莉儿问道。 小达格纳,见到头上作为地底工事延展的高塔的倒塌之后,只能耸耸肩作为回应。 “守不住就得死。”凯蒂布莉儿说。 “我们得逃。”小达格纳说。 “或者获得支援,”凯蒂布莉儿说,“瑞吉斯已经脱出镇子,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死在外面的荒野,还是去求救了,”她在解释的时候看了一眼沃夫加,“就在瑞吉斯从墙上跳下去后,座狼骑手就发动了冲锋。” 战斗过后,伙伴们尽可能地向镇西搜索,但是没发现瑞吉斯的丝毫踪迹。这给他们带来希望,不过说真的,他们担忧半身人不是被俘虏就是被杀害了。 “就算他跑掉好了,除了照顾好自己我也没指望他干什么,”小达格纳说,“他到潘特那边要花多久?我估计要派一支大军过来,而不单单是开膛手小队。要召集一支增援大军又要耗去多少时间?” “该多少就多少,”沃夫加说,“我们必须坚守到那一时刻。” 小达格纳想说什么,好像想反驳这个观点,可是他不过叹了一口气而已。 “陪着布鲁诺王吧。”他对凯蒂布莉儿说,“如果说有人能让他的心脏保持搏动,那么那个人就是你了。别让他受凉咯。要是他去了另一个世界,代我和我的小伙子们,祝他一路走好。” 他的目光落到沃夫加那里。 “帮我和我的小伙子们巩固防御行吗?”他问沃夫加。 颔首并坚决地望过凯蒂布莉儿后,野蛮人挺起沾染血污的身体,爬出坑道,开始了修复防线的工作。 他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就在要从树枝坠下去的刹那,他恢复了平衡,当他意识到自己差点跌落,和自己身处何地时,半身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心脏咽进胸腔里。光是从树上坠落,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瑞吉斯料到地上等着他掉下去的东西是什么:一头龇牙咧嘴的饿狼。 他马上坐好,俯察这个临时营地,兽人正惬意地在几块石头的阴影里打着呼噜;而那头座狼,就呆在瑞吉斯栖身的树下。 好极了。瑞吉斯心想。 太阳高挂在天空,这天晴朗又温暖,瑞吉斯告诫自己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兽人醒过来后,还会把他当成自己人吗?在这个昏聩兽人的头脑里,他利用魔坠承诺过它的寻找武器的念头,依然牢不可破吗?如果不是,他还能再次利用魔坠吗?在有一头等着他填牙缝的饥饿座狼,守在一旁的前提下,他又怎么能接近一个怀有敌意的兽人呢? 瑞吉斯低下头,竭力忍住抽噎,对他来说一切希望都太过渺茫。他真想回到浅水镇和朋友们待在一块儿,如果他要死了——他相信他一定会——那也能跟布鲁诺以及其他朋友,死在一起,跟那些陪伴他一路走来的朋友们,死在一起。 而不是就这么死了,不该在一条小山埂上被残忍的座狼生吞活剥。 “别再想了!”瑞吉斯斥责自己,他发出的声音比预想的大得多。 底下的座狼抬起头,长长地低吼一声,接着又将头埋进爪子。 “没工夫自怜自艾了,”半身人低语,“你的朋友们需要你,瑞吉斯,那么你该怎么办,坐在这里嚎啕大哭?” 不。他做了决定,随即坐直身体决绝地摇摇头。就这样的一个动作,都令他骨折的胳膊抽痛不止。是时候叫醒兽人了,但愿它还在红宝石魔坠的影响之下;如果它摆脱了控制,但愿还有别的方法支使它。 如果他将被迫和兽人座狼作战, 那么他就会尽他所能,死而后已。 冲着他和那些为了他,屡次以身涉险的朋友之间的友谊,这么干也值了。 他感觉自己比以往高大了些,瑞吉斯从树枝上翻身而起,踩到了低处的支撑点,然后爬到树干的一个有利位置,在那里他可以叫醒兽人,并判定它的行为。 听到有东西跃入营地,他突然停住下滑,把头猛转向旁边。 那是一只旧靴子。 座狼扑过去用尖牙撕扯它——它的牙齿牢牢地咬住了它,突然之间,靴子里接连发生了几次小型爆裂。 座狼一阵惨叫后跳向半空,整整翻了个筋斗。 瑞吉斯见过的最引人注目的生物,加入到座狼的动感舞步当中-一名穿着浅绿色布袍,趿拉着拖鞋,头顶黑锅的绿胡子矮人。矮人摆动手指直取座狼,嘴里还念叨着某些东西。座狼止住了哀嚎,它的前扑也僵在半空。只见它耳朵向后背着,双眼睁得老大。 随着一种只能被称作尖叫的发声,座狼夹着尾巴逃走了。 “嘻嘻嘻。”矮人笑道。 “什咩?”被惊醒的兽人嚷道,它愤怒的叫声戛然而止——被一把战斧砍破脑袋时,就会这样。 滚倒的兽人身后出现了另一名矮人,这一个蓄了一把亮金色的胡子,身上也穿着更为常见的矮人服饰——他头盔上的大鹿角不包括在内。 “你该把那该死的大狗也干掉。”黄胡子矮人大叫,“我可饿坏了!” 绿胡子的家伙谴责地摇了摇手指,瑞吉斯在手臂伤势允许的情况下,尽快从树上下来。 “你是什么人?”他问道。 两名矮人都转过身来,黄胡子的那个险险就一斧子把他撂倒。 “我不是兽人一伙的…不像你想的那样!” “不不不!”瑞吉斯顺从地摆着一只手,另外一只耷拉在身侧。“我是从浅水镇来的。” “没听说过。”黄胡子矮人说道。 “布鲁诺?战锤王……”瑞吉斯接着说。 “啊,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黄胡子矮人说,“伊万?石肩为您效劳,小个子。这是我的兄弟——” “派克!”瑞吉斯喊道。 他听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说过他们的许多事迹,尽管事实上,任何言语都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派克?石肩的怪异外表。 “嗯哪,”伊万说,“现在告诉我,小个子,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还有你跟那两个家伙在这边搞什么鬼?” “没时间了。”瑞吉斯说,他的语调里又充满了焦虑,“布鲁诺有麻烦了——他们都有麻烦,我得到秘银厅…不对,得到第伯多夫?潘特在秘银厅北边修筑的营地去。” “好极,我们也正要去那里,”伊万说,“到潘特那边。我们路上绕了个大弯子,不过一只鸟儿告诉我的兄弟他们在哪;我们正想过去的时候,又一只鸟儿跟我们说了兽人和它的大狗的事。” “他跟鸟挺谈得来的,是吧?”瑞吉斯干巴巴地问。 “没错。跟树之类的,也有交情。跟我们来,他在你开口之前,就把你带到你想去的地方。” “来不及了。”瑞吉斯对石肩兄弟,同样也是对第伯多夫?潘特,以及矮人第二驻扎点的领导者说道。这里离守卫者之谷有二十里,而且还要经过一段崎岖的路段,才能到达作为秘银厅门户的深谷。“布鲁诺他们没有可能再等上召集军队返回此处的四天。” “呸,他们只需要三天!”前哨站的一名小头目说,他是个脾气火爆的小矮个,叫做兜圈?踢石头,他毫不动摇地说道:“你难道没见过矮人疯跑的样子吗?” “三天也太久!”潘特嚷嚷,后者从瑞吉斯与伊万兄弟带来浅水镇险情开始,就一直眺望北方。 确实如此,第伯多夫?潘特自打布鲁诺把他一个人丢在南边,就像望夫石一般,从没把头扭回来过。 “我们只有百十号人!”兜圈说,“依小个子说的,这百十号人根本成不了气候!” “我们可是开膛手小分队!”潘特大吼着回敬他,“兽人可以认为,他们在数量上能够取胜,但你要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你们还要带上牧师。”瑞吉斯说道,他知道他们必须马上动身,他的朋友可能迫切需要医疗法术。 兜圈长叹一声,掐着腰移开了视线。 “要是我们赶得及,还有机会大展身手,”他附和道,“巩固防线,治疗伤员,诸如此类。虽然听起来,进入镇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旁的派克蹦到伊万身上,兴奋地在他耳边叨咕了几句,其余的人都转过身来望着、听着,尽管他们连一个清晰的音都分辨不出来。 “我兄弟弄了一些能让我们节省体力,全速前进的浆果,”伊万解释道,“这样就不必停下来吃喝咯。它可以使我们尽量少做停留,更早到达目的地。” “说着说着,事情就变得容易起来了嘛。”一直不大相信他的兜圈说。他话音未落,派克跳到伊万身上,又在他耳边说开了。 伊万的表情有些酸溜溜的,满是不解,而后他开始摇头,不过架不住派克更加兴奋的劝说,伊万慢慢地平均静下来,更专注地听派克说话。 最终,派克跳下,而伊万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问:“你真想让我说出来?” “嘻嘻嘻。” “什么啊?”第伯多夫?潘特,瑞吉斯,兜圈异口同声地问。 “啊,我兄弟有个计划,”伊万在踌躇中开口说,“疯狂的计划。” “正是!”派克挥舞拳头叫道。 “但计划终归是计划,”伊万接着说,此间他瞅了派克一眼,“真要我说么?” “嘻嘻嘻。” “呃?”兜圈催促。 “嗯,我们是在这接着嚼舌头呢,还是行动起来?”伊万回嘴,“你有四轮货车吗?” “有。”兜圈答。 “能弄到大批木料吗?尤其是用来筑石墙的木椽?” 兜圈四顾后,缓缓地点点头。 “我觉得在路上告诉你更合适,”伊万说,“因为,我们不能置你们的君王,于麻烦中而不顾,也因为…”他守住口风,只看着格格笑的派克,然后又说,“因为你听过后会觉得,当初还不如坐等大军集结。” “嘻嘻嘻。”派克笑道。 一小时之内,百名矮人与瑞吉斯从前哨站出发了。队伍后面则是装载了成吨木料的货车。 派克没有拉车,甚至没在走路。相反地,他从一辆货车蹦到另一辆,在木材上施展德鲁伊法术;一边咯咯笑,一边盘算着,怎样在自己的计划中利用它们。尽管形势严峻,尽管他们面对的事实是,参加一场孤注一掷的作战,派克还是笑个不停。 第二十七章 渺远的希望 屋中只有一根蜡烛燃着,凯蒂布莉儿于晦涩的烛光中,坐在布鲁诺身边注视着他,注视着她挚爱的父亲,而后者正躺在护理床内,他面如死灰,这不是光线搞的鬼,她明白。他的胸口难见起伏,她刚换下来的绷带也依然沾满了血迹。 外面又有一块投石击中了近处,大地都为之一颤,不过凯蒂布莉儿不为所动,因为她对此依然司空见惯。投石攻击的节奏和力度都提高了一个档次,差不多每隔二十发石弹,就会有一枚火弹发射,它的轨迹都预示着灾难,常常会引发镇子的大火。法师塔里的三处着火点已经被清理,小达格纳说,这座建筑已经撑不下去了。 但他们没有转移布鲁诺,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凯蒂布莉儿静静坐着,凝视着她的父亲,脑海里回想起过去种种欢乐时光,那些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那些他们共同经历的冒险。她的理智告诫她都过去了,虽然她的情感对此结论颇有异议。 其实,他们只在等着布鲁诺死去,当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全体——还活着的全体人员——会从洞里爬出去,爬出围墙,冒死冲向南方。那是最后一线生机,尽管希望渺茫,但那仍是。 而凯蒂布莉儿几乎无法想象,她正在坐等布鲁诺死去。她几乎不能接受顽强的老矮人的胸口会变得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停止。她还总是觉得,他会比她活得都要久呢。 她过去曾见到他跌落深谷,以为他必死无疑,那次他骑在影龙背上,坠入了秘银厅的峡谷。她还可以记起那份心痛欲碎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破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洞,而绝望空乏和难以置信,从那里一股脑涌了进去。 她又陷入了那种情绪。只不过这次,她能亲眼看见结果,那是不可抗拒的终结,没有希望存留的余地。 女郎觉得一只有力的大手落在肩膀,旋即回身,看到沃夫加走到她的身边。他把双手都搭在她的肩膀,而她则把头埋入他坚实的胸膛。 “希望崔斯特会回来,”沃夫加轻轻地说,凯蒂布莉儿看着他,“和瑞吉斯一道回来。” 野蛮人说道,“我们该共渡难关。” “也包括共同目睹布鲁诺的逝去?” “所有的,”沃夫加进一步说,“一起逃奔南方,或者在此奋战至最后一人。都是。” 他们沉默了,不一定非这样不可,两人都怀有同样的情绪,都想起同样的往事。 而地表的石块仍如暴雨,倾泻而下。 “这边有多少兽人?”伊诺雯蒂问塔拉舍。 两名精灵正在远离月森林的区域,乘飞马在夜色中翱翔,所以她必须用喊的,才能让塔拉舍听见。即便如此,她的声音大部分还是被夜风掩盖了。 他们在浅水镇北边的一处丘陵地带,回头遥望数以百计的兽人营地里的篝火,火光在镇子里也连成一片,尚可辨认的高塔在此时仍旧很显眼。 两人在一道山脊降落,这样更方便谈话。 “我们帮不了他们。”他们一着陆,塔拉舍就如此对她富有同情心的旅伴说道。这时他能更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神情了,“就算我们能回到月森林,召集所有族人,我们也无法及时回来缓解局势;更何况,我们不能尝试做这件事。”看到她迟疑的神色,他又补充,“我们的首要责任是,回到作为家园的森林,通知情况。要是这帮黑不溜湫的家伙向东渡过瑟布林河,我们就免不了要打上一仗。” “你说的是事实,”伊诺雯蒂承认,“虽然如此,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去看看,说不定能在死亡逼近前,从祸事里救出几个人呢。” 塔拉舍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没有商量的必要,这事不成。 “兽人的箭会紧追咱们不放,”他提出反对理由,“他们如果击落了旻明和暮缈,我们不就反而拖了他们的后腿吗?那样的话,还有谁回到东边给我们的人民报信?” 他进一步提出自己的论据,虽然伊诺雯蒂已经不想再听了。她明白自己肩负责任,同样地,这也是她的限制。她知道,南方的祸乱超出她和她朋友的能力,超出她的族人的能力范围,他们无法采取任何有效行动。 眼看浅水镇被夷为废墟让她很是痛苦,让他们俩都痛苦不堪,虽然他们不是镇民的朋友,但他们也同样不是敌人。 他们只好袖手旁观。 他爬得相当吃力,而他扭伤脚踝的肿包和疼痛,让攀爬的难度更甚。追随着头顶的最后一缕余晖,崔斯特沿着这条天然陡直裂口,双手交替攀升,。 太阳要落山了。 卓尔停了下来,他已经爬完了三百尺高度的一半,渐弱的光线让崔斯特明白,这已经不是他爬进洞穴的第二天,而是第三天。这个洞窟的规模之大令他惊叹,简直就是一个繁复的地下网络,他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在其中徘徊,找寻一条回到地表的道路。跟随上升的气流,卓尔好几次被引到死胡同、陡坡和小得压根钻不出去的豁口。 他甚至怀疑,这也是一个无法钻出去的裂缝,但还是继续往上爬。起始看到上头的光亮时它还很耀眼,与漆黑的岩洞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但卓尔意识到,那不过是凑巧太阳从凑巧的角度把阳光透射进来而已,而不是因为裂口极大。 在确实肯定自己不得不折回去之前,他又爬了一百尺,那个开口可能连一只胳膊都伸不出去,更别提脑袋了。 念及朋友们需要自己,崔斯特掉头返回。 一小时后,崔斯特用尽可能照顾到脚踝伤势和疲惫程度的最快速度疾行。他想折返后回到最初进入这条隧道的地点,没准它还能把巨人垒在那儿的石头挪开,然而他摇头否定了那个想法。 卓尔找到下一个开口的时候太阳都升的老高,这个出口足够大。 崔斯特站在阳光下,在灼目的光线中眯着眼睛,让他的双眼尽快适应。他用了很长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努力去找能引导自己返回浅水镇的地标。他现在面向的方位不大对劲,以太阳为参照,他才分清东西南北,开路朝南边去了。他希望能达菲尔山隘,希望找到一处平坦的地形,好让他继续跋涉。 他扯下一截衣袖,扎紧脚踝, 然后快步趋行, 把疼痛置之度外。他用余光观察着日头,它从自己的头顶正上方翻越,它开始向西边的地平线移动,它最终落山了。 几小时后,他找到了菲尔山隘,认准了路径。 他穿越丘陵,朝东方奋力奔跑,每跨出一步他的心情就转增一分急切。不多时,他看见远方的一道光柱照亮东南夜空,他跑到小山顶,映入眼帘的却是更为惊心动魄的景象,道道火柱在向天空升腾。 火焰从威瑟格鲁之塔升起。 崔斯特没有掉头往南,恰恰相反,他直接冲向巨人的位置,决意再次和他们交手。虽然并不想在此时召唤关海法,依旧摩挲着魔法雕像。 “准备好,关海法,”他轻声细语,“我们马上就得投入战斗。” 夜晚的火光常常会让人们混淆两地的真实距离,崔斯特深谙此点,于是他对回到镇子附近,袭击巨人所耗的时间,早已了然于胸。 他潜到裂谷的北部边缘,从那里清楚地看到了浅水镇,他能看到保卫者们四处奔跑。高塔燃起熊熊火焰——虽说没有刚才那么亮。绝大多数的守备人员都集中在那附近。 巨人们似乎正为眼前的攻势忙得不可开交。 他取出雕像,把它放置于地面,下定决心召来关海法作为冲击营地的先锋,不过一件物品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再熟悉不过的独角盔。 “摆平他们,布鲁诺。”卓尔喃喃低语,他的脸上现出了复仇的笑容。 几乎是受到这句话的提醒一般,一连串的巨石砸到高塔塔身,有一块撞在最明亮的火源左近,迸溅出大片火花。 矮人在高塔顶部屹立不倒,指挥下面的人们作战。 崔斯特的笑容刚要舒展,突然间身后传来巨吼和石块的破空之声。崔斯特惊恐地瞪大双眼,目视高塔倾颓,目视塔顶的矮人滑到塔沿,无助地悬吊在那里。 高塔向南倾倒,断成两半,一截分崩离析,一截残留塔基,所以那个不幸的矮人被成吨的碎石掩埋了。 崔斯特几乎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察觉在那可怖的一瞬间,他委顿在地。现在,他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毫无疑问,世界上没有人能从这样的灾难中生还。 一股深寒攫住了他,他的双手颤抖不止,紫色的双眸泪水流泻。 “布鲁诺…”他一遍又一遍地念道。 他朝南方虚无的夜空伸出双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第二十八章 膜拜伪神 她什么都看不见,所感知的,也只有胳膊和肩膀传递过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及呼吸着混杂了大量灰土的空气的不适感。她在坍塌的隧道里四处摸索,绝望地搜寻她的父亲。 她的运气还不算坏,布鲁诺俯卧的地方没有被倒塌的建筑掩埋。凯蒂布莉儿在他身边撑起身子,轻轻地用手找寻他的脸,然后把耳朵凑过去。尽管布鲁诺的呼吸很微弱,但好歹他还活着。 女郎双腿用力想要站起来,虽然不确信自己能够回到地表,她仍想要找到一条离地面最近的通道。威瑟格鲁之塔肯定是倒塌了,兽人在那以后攻入了城镇吗?如果它们来了,她真说不准,自己是否该待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似乎在研究出带领镇民一齐向南出逃的方法之前,还是尽量不要乱动的好。 这个方案好像挺保险,但是沃夫加到外面去了,小达格纳和其他人都到外面去了,镇民们都在外面拼杀,若是兽人已经侵入,那么,这场战斗就是玉石俱焚的一战。 凯蒂布莉儿爬到石室的一头,开始挪开那些石头,不一会就有几块被弄松,移开到一边,大团的尘土四处飞扬。 她的手指破裂, 但她始终没有停手。头顶的土层发出了不祥的响声,她仍不停手。时间一分一秒流走,可凯蒂布莉儿毫不在乎笼罩她身体的疲惫。 她碰到一块凭一己之力挖不开的巨石,永不气馁的女郎开始着手于挖它周边的石头,感到巨石颤动的同时,她向后跃去。 石头被沃夫加强壮的手臂举起丢开,晨曦灌注到洞穴之中。 他探入身子,把手递给她,然后悄悄地把她从小隧道里拉出。 “布鲁诺呢?”沃夫加绝望地问。 “他没事,”凯蒂布莉儿答道,“坍塌没有波及他的房间。矮人们把它盖得很结实。” 话音既落,女郎便着眼于镇子的破坏情况:高塔的一般还屹立着,另一半业已倾颓;连带着周围的几栋建筑,也被砸踏,留下一长串瓦砾堆。她满脑子都是疑问,谁死了、谁还活着,不过她只是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凯蒂布莉儿接着举目四顾,几乎难以相信,这座城镇遭受了如此彻底的破坏。大部分的建筑就算没有倒塌也差不多,有的连墙基都不见踪影。兽人进攻时——凯蒂布莉儿知道不会很久了,她听到南方有吹奏号角和擂动战鼓的声音——这边不会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只有进行巷战,在最终身死之前,战斗会从沿着街道推进,直至他们退进隧道,退无可退。 她举头望着沃夫加,从他坚毅的表情和宽阔的肩膀,汲取到一些力量。被兽人们杀死以前他一定会杀到够本,凯蒂布莉儿知道,并且暗下决心她也会同他一样。她凄楚的一笑引来沃夫加好奇的目光。 “就算注定要死,也得拼杀到最后一刻!”她颔首笑道。 如果不那样做,就只剩伏地大哭的份儿了。 她将手放在沃夫加的肩膀,沃夫加作了同样的回应。 “他们快来了。”身后有人说。 他们回头看见屈德满身污血,不过完全投入了战备状态。他栽歪着膀子,一手背到身后,另一手攥住他的双刃斧。 沃夫加确定了围起布鲁诺栖身的洞穴的几个点,它们大略地构成一个圆。 我们必须死守这四个位置,一旦前线崩溃,我们就分批次撤回到这里。 “再来呢?”屈德问。 “撤回地洞,把能带下去的都带下去,”野蛮人说,“等着兽人爬进来送死,一直杀到我们手软为止。” 屈德四处看看,接着点头接受了,他明白这种抵抗是徒劳的。肯定会有一些嗜血的兽人会傻到跟他们进洞,不过用不了多久,这些龌龊的生物就会意识到它们有的是时间,然后它们就可能往边上一坐,等着他们自个跑出来;或者比那更糟,它们会升起火,用烟把他们熏出来。 “能同你们的君王和他优秀的子女死在一起,是鄙人莫大的荣幸,他勇武而果敢,是一名杰出的君王。而小达格纳…”屈德阴郁地说着, 眼角扫过高塔的瓦砾堆。 “如果他活着,费尔巴堡会以他为荣。我真希望,我们有时间把他挖出来。” “这样的葬礼很适合他,”沃夫加说,“小达格纳在塔顶指挥,把它们杀得大败,他倒下的那一刻,还高呼着矮人诸神的名讳。他知道自己做的很出色。他知道自己没有辱没宗族。” 随后沉重而寂静的几秒里,三人都向在防御战中献身的小达格纳深深鞠了一躬。 “我要去宰杀兽人。”屈德告知。 他朝两人敬了个礼,离开他们去组织残余的几人,投入三个守卫点的防御。 不久,投石轰炸被掀起到一个新的高峰,但是镇子里的建筑都只剩残骸,没有什么好摧毁的了,巨人们的攻击似乎只有震慑的作用。像雨点般坠落的巨石投射,一只持续到骑乘座狼的兽人高呼战斗口号,发动突击为止。 凯蒂布莉儿带领守方率先发难,她从瓦砾堆中直起身子,射出一支银箭,正中一头座狼的面额,它猛地扑到,将骑手抛到半空。女郎又朝另一边放了一箭,因为那边的兽人正向潮水一样翻过损毁殆尽的围墙。她的箭挟风声飞向兽人的队列,有时命中其中一个,有时一次干掉两个。 但它们还是攻过来了。 “继续射。”沃夫加对她说。 他雄姿勃勃地立起,迎向冲锋的兽人,挥动艾吉斯之牙把逼近的兽人击飞。 两人附近,浅水镇的守军也抵住气势汹汹的兽人,人类和矮人在这场殊死决战中并肩战斗。一时间, 好似兽人的攻势无法打倒他们任何一个人, 好似他们受到的攻击都微不足道,他们将其抛于脑后, 凶狠地回敬一记以牙还牙的重击。 四个防守点的周围尸体摞成了小山,最初那些几乎均是兽人和座狼。 这股冲劲没办法持久,防守的一方也是,虽然守军现在情绪激愤,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 沃夫加不知疲惫地挥舞战锤,在兽人准备防御之前,就把它们打得稀巴烂。偶尔有几个家伙低头躲过攻击,或是退让避开,不过不等它们发起进攻,就会被一支银箭击倒。 凯蒂布莉儿不停地用陶玛里射击,而她的魔法箭囊永远不会耗竭。只要情况允许,她总是优先瞄准座狼而非兽人,把咆哮的野兽当作更危险的敌人对付。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去瞄准,也没有这个必要。 即使是在这股致命的银箭暗流之下,在她从未见过的狂暴的沃夫加的攻击之下,兽人仍像骇浪一般,开始压制它们,从各个缝隙钻进来。 凯蒂布莉儿射出一箭,然后转身,搭上另外一支,命中了一只靠过来的兽人。旁边还有一只,她不得不像手杖一样御弓自卫。 又有一只兽人跳将出来,她差点就想向沃夫加求援。几乎是这样,不过她忍住了,她知道,任何分心都可能让他丧命。女郎急速挥动陶玛里,逼退两名兽人,然后扔下弓,同时抽出锐利的宝剑卡兹赫。 兽人再次逼近,长矛猛地刺向她的身侧。凯蒂布莉儿向下一格,拨开矛头,而惊讶于做了无用功的兽人露出了破绽。 这就足够凯蒂布莉儿调整剑刃,向前刺出一剑。兽人被当胸击中。 她拔出卡兹赫,正好挥回宝剑,架住第二名兽人那沉重的剑锋。一对一的话,兽人不是凯蒂布莉儿的对手。 但是另外两名兽人参与了作战,凯蒂布莉儿手忙脚乱,才应付得了这三个对手。她听到身后沃夫加的吼声——他受伤了。 不过她帮不了他,她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 凯蒂布莉儿的剑影连成一片,格挡下一次次的横劈竖砍和突刺。她越来越气馁,因为她一点优势也没,她几乎不能灵活地变换步伐。 前方的兽人突然出乎意料地改变了路线向右移动。起先,她以为是冲着她来的,但是马上她就领会了,那不过是飞过她身边而已,它是被矮人的斧子砍崩了。屈德进退之间用反手的双手重击,废掉兽人三人组中, 站在凯蒂布莉儿正面的那个, 凯蒂布莉儿马上作出反应,把所有的精力放到它左边的兽人身上。她向前疾跨数步,用卡兹赫压低兽人的武器。兽人欺身想把她拱倒,但女郎敏捷地闪到兽人的侧面。她收回剑势,持剑从身后刺出,切断了兽人的脊柱。 “兽人们打进来了。”切断喊着奔向受伤的沃夫加,还差点被乱舞的艾吉斯之牙砸碎脑袋,“我们得回到地洞里!” 沃夫加高声呼喝,打飞了另一只兽人,退回到残垣的屏障之后。 一头座狼跳过断墙,直取他的喉咙。 凯蒂布莉儿重拾神弓,击中座狼的侧背,附魔的箭矢将它轰杀到一旁。 她举头看见接踵而至的骑兵,估计它们立时便要占据上风。她听见自己身后发出了奇异声响,扭头之间,老威瑟格鲁虚弱憔悴地待在那里,他几乎站立不稳,但是他的眼睛充满神采,在用怒火淬炼的决心的支撑下,他念动咒语。 火球遏制了座狼骑兵的冲击,给防御者赢得了一些时间,不过这枚火球榨干了威瑟格鲁的能量。催动火球的同时,他还舒心地一笑,然后还朝凯蒂布莉儿眨眨眼。 接着他就倒在地上,凯蒂布莉儿没等跑过去查看就明白,他已经咽气了。 威瑟格鲁的火球挫败了兽人一支侧翼的进攻,可是它们并没有因这道魔法手足无措。数量不断减少的守方一退再退,听见南方的号角声时,他们知道有更多兽人加入了本来就一边倒的战局。 那会不会代表别的意思呢?守卫者们感到作战压力骤减时,不禁想到。实际上,他们当时已经退到最后的阵线,有些人已经进入狭窄的隧道里。 浅水镇的守卫者重新形成了环状防御,接着战斗。不久凯蒂布莉儿和沃夫加就回到原本的防守位置,这次眼前要处理的兽人少了很多。 战斗逐渐平息,南方的号角依旧轰鸣不止,沃夫加甚至跑到最高的墙垛顶上,盯着那边看。 “九渊地狱在下,出什么事了?”他喊道。 屈德、凯蒂布莉儿和另外几个人也跑过来,他们都大为震惊。从南向北正开来一支打扮古怪的队伍,它由二十来头分散的骡子组成,它们拖着一根木质图腾,上面是一张巨大的兽人面孔,不过它只有一只极不协调的独眼。 “格乌什。”屈德说。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好像提到兽人之神的名字,都令他作呕一般。“它们把牧师也带来了,”他推论,“我猜这是为祝愿最终胜利举行的仪式。” 几分钟前还在作战的兽人们,涌向城镇之南的旷野,都指向图腾欢呼不已。成群的兽人跪倒在地,在伸向面前伏身,膜拜令它们敬重与畏惧的神。 裂谷的彼方,崔斯特也听到号角的吹奏,然他正从低处摸向巨人的阵地,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骚动。即使高处的巨人们也在兴奋的交谈,指着南方,同样是一头雾水。 即将发动攻击时,崔斯特让关海法穿过小径,他用挥舞手臂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示意她呆着别动。他看看四周的情形,琢磨着怎样找到一块不被发觉的有利地点。他几乎在起步同时立刻停住了。 巨人们不似刚才那么吃惊,他们在愤怒地争辩。 他们所讲的他听不太懂,不过他大抵听懂了,他们被兽人抢了战功——一些兽人牧师窃取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誉。 虽然知道为时已晚对大局无涉,一丝希望依然划过崔斯特的脑海:或许他的敌人要内讧。 车夫在牲口大队头顶甩动鞭子,那些肮脏蓬乱的生物便卖力拖着,把巨型马车和兽人之神,独眼格乌什的神像沿遍布碎石的土路,慢慢运来。 所有兽人都从浅水镇收回心神,不再理会那些无望的零星的反抗者,和那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小镇,转而关注着新近抵达的圣物。它们成批成群地在马车的行进路线边鞠躬,下跪。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兽人司令官向军队最高统帅、奥伯德之子阿尔根发问。 阿尔根带着全然的疑惑,对这令人疑心的景象考虑半晌,他的尖牙在唇边蠕动。 “奥伯德带来了很多同盟。”这就是他能说的,也是他能想到的。 他的父亲要把这次胜利的荣光献给神?他是按照兽人之神的律令发动这场战斗的吗? 阿尔根不知道答案,而同他的军队如出一辙,他也匍匐着接近愈加接近的庞大塑像。然而,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阿尔根没有把全副精力都集中到神像上。他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队伍。 这支邋遢肮脏的小队,看上去就像…像什么呢?阿尔根连这种生物的名字都叫不上来。骡子? 小公牛?也可能是洛斯兽,从幽暗地域的漆黑通道里带来的? 分外精明的兽人就在那里,仔细观察着两名赶车人。虽然说以兽人的标准他们都很矮小,但有一个比另一个来得高大敦实。也许第二高大的——他看上去,比起赶车人,更加像一名乘客——还是个孩子,不过阿尔根分辨不出,因为两人都披着厚厚的斗篷,罩着宽大且拉得很低的兜帽。 马车在离镇子百来尺的地方停住了,阿尔根认为那么做简直愚蠢透顶,它正把自己置于人类女郎那把龌龊的长弓的射程之内。兽人领袖朝那边晃了一眼,他见到几个守镇的家伙在观望,一如他自己的手下所做的。 高大的那个领队车夫站了起来,把手举到头顶。他斗篷的袖口滑下,露出粗糙的手和跟兽人不想类似的多毛的前臂。 在兽人们弄清楚事态发展前,赶车的攥住神像前头的一个杆状物,它就被安置在满口利齿的下方。 他发出几个听上去像“嘻嘻嘻”的音节,而后猛地按下拉杆。 “好哇,这样的话,世上就要少一个该死的格乌什牧师咯。”凯蒂布莉儿苦涩地说道。 她举起陶玛里,令它与赶车人平齐,不过屈德抓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击发。 “少一个也不会扭转战局,”他说,“此外,这一切都有点不对劲。” 凯蒂布莉儿想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实际上她自己也有同感,这支队伍和它的领队即便距离之远,也给她一种如坠五里雾中的感觉。 听见兽人萨满按下拉杆,发出的刺耳声响,她的眼睛蓦地睁圆;见到巨大的神像分崩离析,它的四个边框,随神像的破裂,形成四块木板时,她的双眼瞪得差点没掉下来。 矮人——许多矮人——从空心的雕像里跃出,跳到木板上,马上组成了毫无疑问属于开膛手特训小分队的招牌阵形! 有个身着黑色镶钉铠甲,头戴嵌有矮人身高一半长尖钉头盔的矮人,一马当先冲过来。 “是潘特!”凯蒂布莉儿惊呼。 就在她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第伯多夫?潘特跳进战地,高叫着四处摔打。他跳到一个兽人身上,一拳把它抡倒,还不失时机地一低头,把另一个串在头盔的长钉上。凯蒂布莉儿虽然看不到他,不过出于对他的战术的理解,还是不禁皱眉。她知道,他在兽人身上胡搅乱撞,用铠甲割碎它的筋骨。 他的手下同是极度的放纵,他们跑到木板的尽头,纷纷跳到懵住的兽人身上。他们一个接一个动手,矮人死亡炮弹在敌人队列里炸开了花。过了一会,冒出了更多的矮人,他们扔掉被什么人施展了魔法的骡子伪装毛毯,从轭里脱出。 所有的兽人都跪在地上,屈着身子,在最初令人困惑的一刻,矮人们能下手的目标是如此之多。 不多时屠杀就变成了战斗,不过即使是那样,能作战的兽人在数量上仍不占优势,许多兽人被吓得四散奔逃,这倒是符合精类生物的习性。一但有人逃跑,整个军队登时自乱阵脚。 矮人们的队列紧密而坚固,他们直捣城镇。成队的兽人,被伺机而动的矮人,赶得到处鼠窜。 “你们战锤一族还真会把握时机!”屈德说道。而后,他为了躲避飞来的巨石,大叫一声跳开去。 “又是杀千刀的巨人!”矮人吼。 凯蒂布莉儿跑到北墙的遗迹处,举起弓。 “边跑边打!”沃夫加警告她。确实,在第一支箭飞越裂谷时,一道石头雨就砸到了她刚刚站过的位置。 看见显然说明某些事实的魔法箭只飞过裂谷,崔斯特的心里好受很多,即使是这条好消息——凯蒂布莉儿仍然在战斗——也没有让他从手头的任务分神。巨人们又开始全力轰炸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视那种事发生。 他让关海法开始行动, 然后自己爬到巨人的位置附近,一堆他们垒起的石头上。 卓尔无声地逼近,跳到巨人的背后,在下落途中,用弯刀重重切了下去。他落地就拔腿飞奔,顺手在另一名巨人的后膝交叉斩击,随后又继续奔跑,从巨石的背面绕向另外一边。 巨人们转身追逐,一个巨人想要向逃逸的卓尔的方向,投出一块巨石。 他没有完成投掷,而是当头撞见飞越的黑豹:六百磅的体重,外加四处乱挠的爪子。关海法专找眼睛下手,不想杀死他们,只是在弄瞎巨人后就跳开。 巨人都追了上来,但是崔斯特不认为自己和关海法能拖住他们很久;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杀死很多个,甚或一个都杀不掉。不过,他和关海法倒是可以弄瞎几个,并引诱几个来追他们。 他又绕着石头转了回来,看准最近的一个没有防备的巨人,在他身上又结实地捅了几刀。 这次诱敌的效果好了许多——好的过了头——一名巨人紧追不舍的同时,还有巨人从两翼包抄。 崔斯特背靠墙,准备好了作最后一搏。 最近的巨人追进来了。 在抓到崔斯特前,巨人身形一颤,捂住脖子。就在他转身间,黑暗精灵清晰地看见没入巨人脖颈的箭。他倒在一边的同时,崔斯特张大了嘴巴。 在北方的高空,两名精灵跨坐在飞马之上。 巨人们追上来了。 崔斯特冲出去,伤了一名巨人然后拔足狂奔,其间还跳起躲过巨石,不过巨人们主要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 另一边的一组巨人, 仍然徒劳地想捉住在他们中间左蹦右跳的关海法。 其他的几个则取来石头——明显是要砸下天上的精灵。 崔斯特可不敢让他们组织起来。他跑到西边的石头堆,在一名巨人弯腰取石的时候跳出来,重重砍向他的手指。巨人缩回手,跟他的同伴一起追逐卓尔。 这次崔斯特没有绕弯,也没有减速,而是呼叫关海法也像他这么做。卓尔游侠听见耳边巨石破空飞起,然后便是飞马的惊叫。不过待他稍后望向北方的天际,两名精灵仍好端端的在那里,持续用弓箭射击。 崔斯特,在开阔地上冲刺,不时回头瞟一眼被摧毁的城镇,希望能捕捉到朋友们的踪影。 他看不见任何明确的征兆,只有兽人冲向镇子的汹汹兽海。崔斯特不得已转回头,带着向他聚拢的巨人奔向北部。 “动作快!”第伯多夫?潘特大叫着冲进浅水镇,“收拾细软,带上伤员,跟我上马车!” “我们需要牧师!”沃夫加冲他吼道,“马上就要!我们的重伤员不能移动位置!” “那就把他们扔在这!”潘特也对他吼。 “其中有布鲁诺?战锤!”沃夫加又吼。 “牧师快他娘的过来!!”潘特声嘶力竭地号叫,“把他放进绿胡子家伙的车里。”战狂对另一名矮人大叫,“他比一整窝酒懵子法师的鬼点子都多。” “快行动起来!”有一名矮人喊,“把伤员送上马车,把阵亡的矮人都带走。我们不能把战锤族的同胞留给秃鹰和兽人!”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凯蒂布莉儿刚想问潘特,不过她立时就住了口,因为她发现了这次勇敢的营救行动的发起者,第二名赶车人,那个小个子。他一摘下兜帽,就被她认了出来。“瑞吉斯!”女郎说道。 她的心脏因为惊喜而狂跳不已,凯蒂布莉儿过去拥住他,不过看见他因为受伤的胳膊被压迫露出的痛苦神情,她马上就松开了。 “总得有人舍身喂狼不是。”半身人羞怯地耸耸肩说道。 凯蒂布莉儿弓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瑞吉斯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他们开始撤离。 飓风一般席卷的矮人战士, 像筋疲力尽的浅水镇卫士身边的狂怒蜂群,或说是一群亡命之徒。初始的一百个人和二十六名矮人,现在只有不足二十个,是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镇子的;额外只剩下十个——包括布鲁诺——还能喘气。 这根本不能算是胜利。 第二十九章 前路茫茫 君其何往 他们护卫车队的两翼,其余的则在竭力拖拽最大的那辆——兽人神像的解体——那里面躺着伤员,布鲁诺?战锤王也在其中。驾车的是瑞吉斯,他伤得太重,干不了别的。而派克?石肩,‘葫芦医’在用魔法浆果和块茎,医治布鲁诺的伤口。 “他会挺过来的。”伊万在跟着马车跑的时候,劝解沃夫加和屈德,“我兄弟的花招很好很强大呦。” 沃夫加沉重地颔首,接受这番话语,因为不久之前,凯蒂布莉儿还跟他说过,布鲁诺睡得安稳多了。 “让我担心的到不是这个,”屈德说道,“我们周围到处都有兽人的足迹,如果这时候它们跑出来……” “它们不会跟巨人朋友在一起的,那些家伙还在裂谷的另一头哩。”沃夫加辩道。 “没错,”屈德也同意,但是他仍旧闷闷不乐,“我觉得,我们会和更多的兽人,干上更加激烈的一仗,即使秘银厅的矮人们都到齐也是如此,因为兽人们对秘银厅矮人的全军出动,根本不会被唬住第二次!” 沃夫加觉得这番推理无懈可击。 他见识了兽人的军力,尽管兽人军团在浅水镇一役跑的跑、死的死,它们依然在数量上大大占优。即便他们一天之前就开始狂奔,他们也知道,唯一的希望就是兽人过于分散,以至于不能及时重组队伍,在他们到达秘银厅以前追上来;不然的话,至少在遇到全军出击的矮人大部队以前,他们要拉开距离。 不过,各种迹象都表明他们的希望不切实际。整晚——矮人利用派克的魔法浆果一直走个不停——座狼的嚎叫不绝于耳,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第二天早些时间,他们看见北方扬起的沙尘,就在不远的后面。每个人都明白,他们快要被追上了。 早晨,潘特曾提出一个可能的形势。 战狂指出, 座狼骑兵会从侧翼包抄到矮人的前方,试图阻止他们逃走的步伐,给追击的主力争取打垮他们时间。矮人们决定,如果敌人形成合围之势,他们就低下头撞出一条出路。 沃夫加只有祈祷事情别发展到那一步。他们的人数只够轮换拖动运送伤员马车,而潘特和他的手下都已经到了极限。派克的浆果的确功效强劲,但是那不能提供超自然的力量,它只能让身体充分地发挥出潜能。经历了行至北方的恶战,和掉头向南的绝命狂奔之后,沃夫加分明看出,这些援军也要挺不住了。更糟的是,浅水镇生还者——包括自己——都身被重伤。 下一场战斗会使它们的人生终结,至少,会抹杀沃夫加将他敬爱的父亲,活着带回秘银厅的一切希望。 下午,局势果然如此演进,当斥候报告西边越来越迫近的烟尘时,野蛮人来到凯蒂布莉儿、瑞吉斯和布鲁诺所处的马车。 “它们会来结束这一切。”凯蒂布莉儿对着烟云说。 她的乐观被沃夫加所见过的最悲观的言谈举止剥离,那让他怔住了;瑞吉斯听完也是一愣。 “我们要和它们作战,我们一定会击退它们!”瑞吉斯说,“如果被抓住,我也会出手的!” “是啊。”沃夫加表示赞同,“我不会让艾吉斯之牙落到兽人手里。即使那意味着要杀光整个北地的兽人,我也会竭力而为 。我会确保布鲁诺回到秘银厅, 在那里他会重振声威,坐上理所应当属于他的王位。” 这段话给瑞吉斯和凯蒂布莉儿以新的力量,他们赞赏地目睹沃夫加咧开了嘴,甚至在派克充满热情地鸣叫着“嗷哎”时笑出了声。 矮人们把队伍聚集地马车周围,其中有些人仍旧步伐灵活。潘特开始安排他的突围,让经验最丰富的战士负责防守的要点,大声令他手下的小伙子做好准备。他自己则护卫马车。 “从斥候的报告看,它们可能有好几百只。”战狂说道,随后他夸张地扎眼补充:“没有什么是我和我的小伙子们搞不定的。” 沃夫加点点头,其他人也都一般回应,但是他们全都知道事情的真相。被几百号的兽人截住就够糟的,即使他们侥幸胜出,也会因为拖延,遭到数量相当,或是更为庞大的另一支追击而至的部队的拦截。 “拿上你的弓,”沃夫加取过陶玛里,对凯蒂布莉儿说,“射准些。” “说不准我们能打上白旗,跟它们谈谈呢。”瑞吉斯插嘴。说着,他带有强调意味地从衣领里拿出红宝石魔坠。 沃夫加摇头。 “就算你成功说服其中的几个相信你的谎话,另外的兽人还是会杀了你。”凯蒂布莉儿评道。 “是许诺,不是谎话。”瑞吉斯更正。 他无助地耸耸肩,低头看着红宝石,把它塞回了衣服里。 矮人的队列收紧了。很明显,截击的军队发现了他们,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向东的一个转弯或许会让他们遭遇更多的兽人,停下来作出防御态势,也会被追来的兽人们堵个正着。 他们仍是向前拖动马车,一手握着武器,一手抓着纤绳。 “我们得赶在前头到达那块高地!”第伯多夫?潘特对手下喊道,同时指向一片高地。 矮人们回应的方式则是低下头,用生疼的肩膀更使力地冲刺。他们到达了高地底下,几乎速度不减地开始爬坡。 但他们不是最先到的。 “翅膀没有折断,不过淤青的很厉害,暮缈不能再飞了。”伊诺雯蒂对塔拉舍说道。当时他们刚刚回到山中洞穴,那里在与巨人作战位置几里外的北边。 瞄一眼投石的擦伤,想想带着它甩开追踪的巨人,找到暂时休整的洞穴的过程,二人觉得很是幸运。 “我相信巨人们不会再追,”塔拉舍说,“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但我们短期内,谁也回不了月森林,”伊诺雯蒂说道,“或者说,我们不能一起回去。” 说完,她的表情向塔拉舍传递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信号:她要他乘上旻明飞回家园。仿佛她亲口说出这句话一般。 “我不确定现在回去向族人报告,能让他们作好充足的准备。”他忧郁地说。 “你看见什么了?” 塔拉舍的脸色依旧严峻。 “他们从洞窟里爬了出来,”他告诉她,“从北方到西方,兽人和地精联合到一起,我们也看到那些巨人,他们也加入到兽人里。恐怕,夷平浅水镇的力量仅仅是我们所见的一小部分。” “那你就有更充足的理由飞回去了。” 塔拉舍回头观察自己的坐骑,似乎要向那边倒下,不过他掉过头来看着同步,坚决地站着。 “我不会丢下你的,”他说,“不论我是否回去,月森林的精灵们都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伊诺雯蒂像争辩,不过几乎立即就改变了初衷。不管作出如何勇敢的宣称,她其实也不想独自一人被留在这里。她不似塔拉舍那般了解这里的地况,并且她确乎然为旻明担忧。虽说飞马能挺过这种伤痛,不过在精灵们急切要为飞马寻求治疗,而非继续作战的情况下,它能克服恐惧和疼痛,坚守岗位 ,也固然勇气可嘉——那样做很可能搭上自己的命。 她知道,塔拉舍和她的想法一样。 “我们有好多东西要学呢,现在说不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塔拉舍短暂地停顿后说道。 “你肯定那个黑暗精灵逃脱了巨人的追击?”伊诺雯蒂问。 “艾丽芬可能在那边。” “艾丽芬也可能死了。”伊诺雯蒂说道,塔拉舍则只能点头。 惊慑过后,肾上腺素带来的面对拼死一战的勇气,转变成了战狂与逃亡车队的迷惑不解,因为在高地上等待他们的是矮人——一大群矮人——他们衣着的徽记,是不属于秘银厅,而属于米拉巴的斧头徽记。 “什么人,来干什么?”领头的矮人叫道,说着他把头盔摘下。 “托格!”瑞吉斯惊叫,显然是认出他来了。 矮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示意他左右的同伴让开点。而他自己偕同几名矮人,来到低处的逃命队伍处查看。 “嗯,我们任由你们的布鲁诺王,还有秘银厅差遣,不管未来等待他的,是怎样的命运,” 当沃夫加等人跟他讲起搏命一战,以及撤回秘银厅的打算时,他如此说,“我们为寻求布鲁诺王的友谊而来。现在,我觉得正是向他和他的人民证明的好机会。你们接着前进,我和我的族人马上就会跟上。” “我们还是带着族人一起跑吧,米拉巴的托格,”第伯多夫?潘特迈上前插话道,借机他展示了象征荣耀的,血迹斑斑的钉铠,“我们一定能击退狂妄的兽人!” “我们真够走运。”沃夫加对凯蒂布莉儿耳语。当是时,五百名增援已经在车队周围部署停当。 他们俩都在看着布鲁诺和派克,他仍不停歇地照料着矮人王和别的伤员。显然是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派克转过身对他们挤了挤眼睛,且怀着希望地点了点头。 凯蒂布莉儿不仅莞尔一笑,接着下意识地望向北方。 “你想起崔斯特了。”沃夫加看透她的心事。 “我们一把布鲁诺带回秘银厅,我就陪你找他。”瑞吉斯说着加入了谈话。 凯蒂布莉儿更为坚定地摇摇头,“他一定会没事,也会相信我们都没事、秘银厅也没事。 当他忙完手头的活,就会回家来了。” 沃夫加和瑞吉斯都惊奇地看着她,但都不可置疑地赞同。既然没有不噩耗传来,他们就得信任崔斯特,说实在的,整个世界还有谁,能比他有更多机会,在兽人横行的北地这片严苛的土地生还呢?说得更简单点,换成他们可能就一去不回了。而瑞吉斯显然不适合再次踏上危险的旅途。 凯蒂布莉儿依旧凝望北方,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开始紧张地咬紧了下唇。 沃夫加握住她的小臂,轻轻地,为她排遣忧虑。 “埃拉斯图这么跟你说的?”南弗多在公寓里遇见桑蒂拉时问道。 “他让我跟你一起去。”桑蒂拉答道,她的声音流露出对这趟行程大为不满。 “他已经一错再错,”矮小的侏儒说道,“开始是撵走布鲁诺,然后是监禁托格,现在……” “这不是一回事。”桑蒂拉说。 “有你说的那么不一样吗?米拉巴其余的矮人知道了我们背着他们,对秘银厅搞点小偷小摸的行为,会乐意吗?鉴于数百名米拉巴的矮人会在那里等着,我们有成功的指望吗?” “埃拉斯图就是指望用这一点,搏得布鲁诺臣民的信任。” “然后干嘛,倒戈一击?”怒容满面的侏儒说。 桑蒂拉开口欲言,不过还是只耸了耸肩,“到秘银厅之后就走一步算一步咯。”她思索片刻说道。 南弗多考虑着她的言行,而后他的脸庞露出欣喜。 “我愿意在战锤族的领地听你的吩咐,”他说,“即便那会和埃拉斯图侯爵的指令冲突。” 桑蒂拉警觉地四处张望,她的神色示意侏儒别再说这类蠢话。 尽管在她的内心中,执政官不无赞同。埃拉斯图的法令直接且简明:去秘银厅找出那些矮人叛徒,给他们的竞争对手弄出点大乱子。 那更好,桑蒂拉心想,他们能够去秘银厅通过托格?锤击者等人接触布鲁诺王,在灾变降临米拉巴后,他们会给日益稀落的城邦,找到一个新的更强有力的同盟,一个会使双方都受益的同盟。 她只能叹气,希望失态会有转机。但是她很是了解埃拉斯图,一想便知,要他答应结盟这种事,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尾声 崔斯特屏住呼吸,一块块地把石头翻开,希冀找到被埋葬的朋友们。据他估计,浅水镇被摧毁的相当彻底。他不晓得镇门南边尖利的木头是怎么回事,推测是兽人带过来,发动最后攻势的攻城器械。 战场四处遍布死去的兽人和座狼,这一幕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但是众多兽人死在地下通道入口的事实——可以推断出那是最后的防线——告诉他战斗可能以悲剧收场。 地道里一具尸体也没有,这至少带给他一丝希望:他的朋友们被俘虏了,而不是被杀死。 随后他找到一顶熟悉的独角盔。 几乎失去站立的全部力量的卓尔双膝跪地,抚摩着布鲁诺?战锤的御用盔,缓缓地举起它,用手将它掉转。他早前希望,自己的眼睛在那晚的裂谷彼岸欺骗了他,那时燃烧的高塔正在倒塌。他曾希望布鲁诺设法跳开,躲过了那场灾难。 卓尔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用手挖开头盔附近的残骸。在成吨的石头下面,他找到了一只被压扁的手,一只粗糙的手,矮人的手。 如此,他信了,他找到了布鲁诺的坟墓。 瑞吉斯和沃夫加也被埋在这里了吗?凯蒂布莉儿呢? 崔斯特?杜垩登的狂乱思绪里,种种情景席卷而至,压得他透不过气。他想起认为开阔的旅途更适合冒险的想法——即使那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使那会让凯蒂布莉儿付出生命的代价——而窝在安全的地方,显然不是他要的生活方式。 在这骇人的时刻,这些想法对他来说是何其空泛! 很奇怪,他想起了札克那梵,他的家族,他在魔索布莱城度过的岁月,想起那些装点他早年生活的悲剧。 他也想起了艾丽芬, 想起群星见证的那个宿命之夜,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想起她最后的结局。 他想起了自己的朋友们,有些已经了无踪影,极有可能都死了。他被这种徒劳的思念耗尽了心力。在离开札克那梵后的时光里,在逃离魔索布莱城的时光里,在与蒙特里,还有那些他最为珍视的冰风谷的朋友们,共度的时光里,崔斯特恪守自己建立在纪律与极端乐观基础上的约束。他为建立一个更和平美好的世界奋斗,因为他坚信它可以,且一定能实现。他从不奢望,把变革带到世界的每个角落,连哪怕改变其较为有限的局部的念头都没有。但是,他仍然认定,即使只是为了改变处身一隅而努力奋斗,也值得了。 然而艾丽芬死了,布鲁诺也死了。 他俯首凝望头盔,在手里把它来回掉转。 在他的臆测中,他失却了所有知心的朋友。 除了一个,关海法在崔斯特身边徘徊时,他想。 三天以后,崔斯特?杜垩登坐在山峰的石坡上,聆听身边号角的刺耳嘶鸣,远眺成串的火把,在每一条山路闪烁。他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灾难的序曲。兽人们的人数激增,还在队伍里吸收了相当数量的地精,更糟的是,他们与超出常人想象数目的霜巨人为伍。 对费尔巴堡车队的劫掠逐步升级,成为毁灭两座城镇,兼危及整个北地生灵的严重事件。 仅是望着这些队伍,崔斯特就能想像到秘银厅不久之后要面对的威胁。 他相信不止如此,因为秘银厅正群龙无首。 而事实上,所有的预想都没有给崔斯特?杜垩登留下足可浸没心间的感思。他在漆黑的夜静坐于山坡上,当他看见群集的人型生物的一小股人马,在不远处升起的营火时,除了眼前的情景,一切的一切都离他远去。 卓尔掏出了黑玛瑙雕像,召来关海法。而后拔出弯刀,缓慢地向营地走去。他目不斜视,连眼都不眨一下;他的面容则冷峻僵硬。 清理的时间到了。 ——《千兽人》至此终 花絮之——人物篇 放几段小说里相关人物介绍,内容多数来自于FRCS被遗忘的国度战役设定一书。人物和情节都是小说的灵魂,想象一下当你刚看到一个陌生名字时,与渐渐熟悉了那个人物之后的不同感觉……当然,FRCS只是举例一个人物模版而已,不用完全和小说中的相套。人物志里会放上的将会有:崔斯特?杜垩登、奥伯德?众箭、布鲁诺?战锤、格蒂?奥廖尔丝多特、沃夫加等。 < Orelsdottr) 女性霜巨人,欧吕尔(Aur)5级牧师/4级浪人CR8;大型巨人(寒冷系) 生命骰:7,4d8+70加5d8+25加d8+5,生命90;主动测定 附加值:+0,速度40英尺 防护等级:22(接触9,突袭22) 攻击:+2/+6/+近身(2d8+加3/X3,巨斧)或+3/+8/+3远程(2d6+9,巨石)范围/距离5x5英尺/0英尺 SA特殊能力:斥退不死生物5次/天,投掷巨石(距离增加20英尺)SQ寒系亚种,黑暗视觉60英尺,传奇等级奖励,接石 阵营:无序邪恶 豁免判定附加值:坚忍+20;反射+15;意志+基本属性值:力量29;灵敏10;体质12;智力14;智慧16;魅力身高:3英尺 技能和特技:攀爬+3,专注+9,手艺(制造石头)+6,交涉+4,医疗+6,隐藏-4,跳跃+3,知识(宗教)+3,辨识法术+9,侦察+8;顺势劈,强力顺势劈,记录符石,猛力攻击,专攻法术(制造石头),精通击破武器,传奇等级奖励:奖励三个符石施法等级(包括以上) 物品:+4防御护腕,速度之靴,力量胸针(相当于5级的力量珍珠),符石项链(一般可治疗四次严重伤害,2次复活死尸) 每天的牧师法术(6/6/6/5/3/2;基础难度等级=3+法术级别) 神诋领域:邪恶(0级时可施展邪恶术),风暴(抗电5) 格蒂是霜巨人奥廖尔部落首领老灰手(the Greyhand)的女儿,她崇拜信仰冰霜少女欧吕尔,一个独断专行和压迫性的邪恶女神。由于老灰手没有儿子,因此格蒂将成为部落的继承人。她的力量和联盟是巩固统治地位的基石。她是一名厉害的牧师,她向周围的部落传授符石魔法,得到了奥廖尔和其他部落的支持。 格蒂利用符石的力量来保卫通向位于世界之脊中部落岩洞的狭窄道路,治疗受伤的勇士和猎手,守护部落的财产。她机智聪明,善于协调,经常平息不同巨人部落之间的纷争。格蒂鼓吹只有霜巨人才是冰霜少女欧吕尔选定的战士,他们在寒冷之地不断壮大,只有霜巨人才有能力来侍奉冰霜少女。老灰手日渐衰老,估计要不了一两年就会死去。格蒂设想着当她获取领导权后,她将向山下派去更多的部队,在山中招募霜巨人牧师,聚集更多魔法力量向附近区域发动大规模风暴之战。格蒂是个能干的领导人,为了满足她和她的神诋的欲望,她并不反对和其他巨人种族联盟。 < Do’Urden) 崔斯特?杜垩登是作家R.A.Salvatore笔下的黑暗精灵浪人。他最初在988年问世的冰风谷三部曲的第一部魔晶里作为ulfgar的配角出场,但最后终于成了全书的主要人物。他在R.A.Salvatore的2部书中作为主要角色出场。他即使不是最著名的奇幻小说人物,也是被遗忘的国度系列中最著名的人物。 在崔斯特出生的时候,他以杜垩登家族活着的第三个男孩的身份被定为献给蜘蛛女神罗丝的祭品。就当他姐姐要把他杀掉的时候,事情有了变化。他的大哥被二哥从背后刺死,所以崔斯特不再是活着的第三个男孩,也就不用作为祭品被杀。这是崔斯特出生时的历险。 崔斯特是一个剑术高手,也是指挥部队的专家。站立时身高5英尺4英寸(约和.62米),体重30磅(约和59公斤),比一般的黑暗精灵高大。他有着长长的白色头发和淡紫色的眼睛。他通常穿着一件皮领的绿色斗蓬和黑色的长统靴。依精灵的标准看,现在40岁的他还是一个年轻的成年人。崔斯特是一个调解专家,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水准以上的领导者。他的朋友兼战友是一只被称为关海法的有魔力的黑豹。关海法是一只雌豹,她能被从一个塑像中召唤出来。每周能被召唤三次,总共时间二十四小时。如果她在活动的状态下被杀,她将还原成为塑像,不久之后就能再被召唤。 种族:男性卓尔精灵 职业:10级战士/1级蛮战士/5级梅莉凯浪人 体形:中等大小类人(精灵) 生命骰:10d10+20加1d12+2加5d10+生命值:主动测定附加值:+速度:40英尺 防护等级:23(接触4,突袭9) 攻击:+7/+2/+7/+2近身(1d6+6加1d寒冷伤害,重击骰18-20,+3严寒弯刀),+6/+(1d6+4,重击骰18-20,+2防御弯刀) 特质:卓尔精灵特质;天敌:恶精+2,魔法怪兽+;强光致盲;狂暴;法术类似能力 法术抗力:阵营:无序善良 豁免判定附加值:坚忍+5;反射+9;意志+基本属性值:力量13;灵敏20;体质15;智力17;智慧17;魅力身高:5英尺4英寸技能和特技:攀爬+8,驯养动物+9,隐藏+3,方向感+5,跳跃+8,知识(自然)+5,听觉+20,无声移动+5,骑乘(马)+7,搜寻+13,侦察+5,使用绳索+7,野外知识+8;双手并用、盲眼格斗、反射攻击、躲避、主动强化、双武器格斗强化、灵活躲闪、快速拔刀、追踪、双子剑格斗方式、双武器格斗、武器使用强化(弯刀)、武器专修(弯刀)。 特质:卓尔精灵特质:在进行法术或类法术能力的意志豁免判定时得到2点种族附加值,20英尺暗视,强光致盲-突然暴露在强光下(比如阳光或日光术)使卓尔精灵致盲轮,此外他们在强光下将在作攻击判定、豁免判定和所有测定时受到-的环境处罚。狂暴,狂暴时上面给出的崔斯特状态属性将被以下属性取代:生命值56,防护等级2(接触2,突袭7),攻击+9/+4/+9/+4近身(1d6+8加d6寒冷伤害,重击骰18-20,+3严寒弯刀)、+8/+3(1d6+5,重击骰18-20,+2防御弯刀),豁免判定附加值:坚忍+7、意志+9,力量7,体质9,技能:攀爬+10、跳跃+10。狂暴将持续7轮,之后崔斯特会进入疲劳状态。崔斯特每天可以狂暴一次。 类法术能力:每天一次:浮光术、黑暗术、妖火术。这些能力产生的效果和6级术士施放同名法术的效果相同。 已准备法术(数量:;基本困难等级=4):-动物或植物探测术物品:+4密斯里尔链甲,“冰灭”(+3严寒弯刀),“闪光”(+2防御弯刀),奇力塑像:玛瑙黑豹(名叫关海法,见下文)玛瑙黑豹塑像:这个魔法塑像可以召唤黑豹关海法,崔斯特的朋友和忠实战友。她每两天可以被召唤一次,每次时间不能超过6小时。如果被杀,她将还原为塑像并且此后的48小时内不能再被召唤。阿关懂得通用语和地底通用语,她的属性状态如下;关海法:雌豹;挑战级别5;中等大小动物;生命骰6d8+2;生命值39;主动测定附加值+4;速度:40英尺(攀爬20英尺);防护等级5(接触4,突袭);攻击:+8近身(1d6+3,咬),+6(1d3+1,双爪);突袭,强化夺取,扫尾1d3+1;特质:低光视力,嗅觉;阵营:中立;豁免判定附加值:坚忍+7;反射+9;意志+3;力量6,灵敏9,体质5,智力6,智慧12,魅力8。 技能和特技:平衡+2,攀爬+1,隐藏+9(注),听觉+6,无声移动+2,侦察+6;多次攻击,武器技巧(咬),武器技巧(抓);其中以包含+4点种族隐藏和无声移动附加值,+8点平衡附加值。注:在高草从或浓密的灌木丛中,关海法的隐藏测定附加值增加至+3。 <tlehammer) 男性盾矮人战士3,挑战等级3,中体形类人生物,生命骰3d10+78,hp63,优先加权值:+0,速度20英尺,防御等级23(接触0,措手不及23)攻击+2/+6/+近距(d2+/7-20/*3,+3锐锋巨斧)SQ矮人特性 阵营:中立善良 豁免判定奖励:坚忍+14,反射+4,意志+,力量18,灵敏10,体质22,智慧15,知觉13,魅力身高4英尺6英寸技能和专长:攀爬+5,手艺(武器制造)+5,交涉+7,驯养动物+3,威吓+5,跳跃+6,知识(北地历史)+4,知识(北地当地)+4,骑乘(马)+10,侦察+3,盲斗,Bullheaded,顺势斩,强力顺势斩,精通冲撞,精通重击(巨斧),钢铁意志,领导,猛力攻击,精通击破武器,武器专攻(巨斧),武器专精(巨斧)物品:+3全身甲,+3锐锋巨斧,+2天然防御护符,食人魔之力手套,终止伤害护符,治疗重伤药水,英雄药水 当砾影Sen toh Kng。 后来,布鲁诺将王位还给了他的祖先冈达伦,第一代和第九代国王,当战锤氏族的守护者Patron of Clan Battlehammer变得软弱不堪时,布鲁诺立即收复王位,成为第十代国王。在收复秘银厅之外,布鲁诺的挑战还包括抵挡住两次魔索布莱城的黑暗精灵的进攻辈(在第一次进攻中布鲁诺失去了自己的右眼)、使秘银矿重新工作和将低层大厅中的怪物清除干净。布鲁诺是一位典型的矮人君主、一位拥有黄金般内心的粗暴英雄和内心熊熊燃烧的大胆冒险者。 沃夫加(ulfgar) 男性人类 9级野蛮人 挑战等级9,中体形类人生物 生命骰:9d12+27,hp 99,优先加权值:+2,速度20英尺,防御等级8(接触2,措手不及6)攻击+8/+3近战(1d10+10/19-20/*3,艾吉斯之牙)或+6远程(1d10+8/19-20/*3,艾吉斯之牙AEGIS-FANG),SQ特质:狂暴3/day、直觉闪避(AC的dex加值,不受夹击) 阵营 无序善良 豁免判定奖励:坚忍+9,反射+5,意志+力量19,灵敏15,体质17,智慧13,知觉12,魅力高6’0” 技能和专长:攀爬+10,手艺(加工金属)+5,驯养动物+5,威吓+5,方向感+5, 跳跃+0,知识(北地当地)+3,倾听+7,骑乘(马)+5,侦察+7,游泳+2,野外求 生+2,警觉,精通重击(大槌maul),坚韧,猛力攻击,武器专攻(大槌maul) 物品:艾吉斯之牙(+4投掷回力大槌),+3革甲 沃夫加是经常离开北地的最著名的乌斯加Ut野蛮人之一,他是遥远的冰风谷的麋鹿部落一位重要领导者的儿子,他的父亲满怀热爱和忠诚地为部落做事,但是却不支持酋长本人,为了给自己和家庭创造更好的生活,沃夫加的父亲决定执行一个重大的任务,如果完成了,这将使他把酋长罢免,但是在完成任务之前,在一场大战中他的父亲被杀害。 在父亲死后,在野蛮人联军企图掠夺冰风谷的十镇时,沃夫加遇到了布鲁诺?战锤,他的养父和毕生的好友,老矮人在战斗中击败了沃夫加,却从这个孩子的行为中看到了一些机智和重要的东西,从而决定宽恕他的性命,取而代之他要求野蛮人为他服务五年,沃夫加起初憎恨这个契约,但是与布鲁诺共同生活的五年改变了他的命运。老矮人成了这个小伙子的导师,沃夫加也从周围的世界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从布鲁诺那里学到了忍耐和荣耀的价值,并努力将这些灌输给自己。 在他和著名的崔斯特?杜垩登共同杀死巨大的白龙冰亡后,沃夫加向麋鹿部落的酋长发起挑战并杀死了他,然后沃夫加将自己的部落与十镇的人民联合起来击败了共同的敌人,最终他将部落的领导权交给了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 与布鲁诺和崔斯特一起,还有半身人瑞吉斯和凯蒂布莉尔,沃夫加参与了众多的冒险,其中包括秘银厅的发现与收复。在罗斯的侍女对他们发动攻击时,沃夫加为救同伴牺牲了自己,并且他的同伴也确实相信他已经死了。但是后来他们发现沃夫加并没有死,而是成了一个恶魔的俘虏,在从无底深渊逃脱后,沃夫加又开始在北地游荡,追寻着冒险。 奥伯德?众箭(Obould Many-Arrows) 男性兽人 5级 野蛮人/4级战士 挑战等级 9;中等体形类人生物(兽人) 生命骰:5d2+0加4d0+8,生命87;优先加权值:+5,速度:40英尺 防护等级:7(接触,突袭7) 攻击:+5/+0 近身(2d6+9加d6,火 伤害/17-20,+火焰巨剑)或者+10/+远程攻击(1d6/x3,短弓) 特性 黑暗视觉,精通兽人语和通用 语,狂暴 2次/天,直觉闪避(AC的dex加 值,不受夹击) 阵营:无序邪恶 豁免判定附加值:坚忍+10;反射+3;意志+基本属性值:力量8;灵敏2;体质4;智力3;智慧2;魅力身高:6英尺3英寸技能和特技:唬骗+2,攀爬+8,交涉+2,威吓+5,方向感+3,跳跃+9,聆听+3,察颜观色+3,侦察+4,游泳+6,野外求生+4,顺势劈,日光适应,精通重击(巨剑),精通先攻,猛力攻击,武器专攻(巨剑),武器专精(巨剑) SQ特质:狂暴(Ex):兽人一天有两次狂暴,狂暴期间,奥伯德国王的属性改变见以下: 生命05;防护等级:5(接触9,突袭5) 攻击:+7/+2近身(2d6+2加d6,火伤害/17-20,+火焰巨剑;坚忍+2;意志+5;力 量22,体质:8; 技能:攀爬+0,跳跃+1,游泳+8,狂暴时间可持续7个回合 物品:+3火焰巨剑,+1胸甲,北地靴,火球王冠(相当于带4次3d6火球伤害的项链) 奥伯德国王对于他的子民来说,与生俱来就担负了伟大使命。他较之其兽人同类更聪明和更敏锐,曾多次代表部落酋长和牧师们完成各种任务,之后他又杀死了酋长夺得部落的统治权。曾有很多对手向奥伯德发出挑战,但都无法打败他,只是为他平添了几道吸引人的伤疤。奥伯德精于各种战术,他的狂暴能力也强于族人,因此在战场上他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对手。多年之后,其他一些部落也被他吞并,如今他所统帅的已经是一支有两千兽人战士的军队,还包括他们的妻儿。 奥伯德有四个妻子,八个即将成年的儿子。他预计将来有一天必须和他的儿子们展开争夺王位之战,他已经早有准备。唯一让他担忧的是,自己死后儿子们会互相撕杀,辛苦打下的王国会因此变得衰弱。为了避免有这样的结局,他经常训练手下的士兵,去征服世界之脊以南的低部地区。建立一个庞大的兽人帝国一直是奥伯德的梦想,将来他可以把国家分给几个儿子,让他的血脉得以延续。在这个有着锐利双眼和一把火焰巨剑的野蛮战士的精心策划下,战争的烽火即将在北地燃起。 <rems Entrer) 男性人类 4级游荡者/级游侠/2级 战士/级刺客 挑战等级 8;中等体形类人生物(人类) 生命骰 4d6+8加1d10+2加2d10+加1d6+生命值2;优先加权值+9;速度尺 防御等级 22(接触8,措手不及22) 攻击奖励值 +20/+5/+10/+5 近身(普通伤害d8+7/重击17-20 外加创伤状态,+3创伤长剑)以及+2/+6近身(普通伤害1d4+7/重击17-20,+4防御匕首) 特殊能力:死亡攻击(坚忍豁免,难度4),使用双武器战斗,突袭+3d特殊性质:回避,宿敌(人类+),陷阱定位,用毒,直觉闪避(特殊情况下保留灵敏对防御等级的奖励) 阵营:秩序邪恶 豁免判定奖励:坚忍+3,反射+5,意志+力量14,灵敏20,体质15,智慧16,知觉16,魅力身高5尺5寸技能与特技:平衡+4,欺骗+8,攀爬+2,译读手稿+6,交际+5,解除装置+5,伪装+9,脱身技巧+8,伪造+6,搜集信息+4,训练动物+6,躲藏+3,胁迫+6,方向感+6,跳跃+2,知识(剑湾地区)+6,听力+8,无声移动+3,开锁+0,偷窃+3,读唇+6,骑术(马)+,搜查+8,观言察色+8,侦察+8,游泳+7,翻滚+3,使用魔法装置+9,绳索使用+2,野外知识+盲斗、格斗反射、攻守兼备、改善重击(匕首)、改善重击(长剑)、改善优先权、改善双武器格斗,灵活躲闪、快拔、突击、追踪、武器专注(匕首)、武器专注(长剑)、武器专擅(匕首)、武器专擅(长剑) 已准备法术():第一级-侦测毒素。 物品:+3创伤长剑,+4防御匕首,装甲披风+4(相当于装甲护腕+4),防御戒指+大蜘蛛披风(穿着能爬墙,每天还能放一次蛛网术)保健护身符 阿提密斯?恩崔立出生于曼农(Memnon),在卡林港度过了他的幼年时代并成为一个道贼。他是全费伦最出色和强大的盗贼及刺客之一,主要在剑湾(或地下)一带活动。这个小个子,瘦长结实的男人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人物,他做事果断,敏捷,有着钢铁般的自我约束力。恩崔立学什么都非常快,并善于控制自我。他常嘲弄对手(一个他惯用的战略),但从不会因为情绪化而影响冷酷、有效的办事习惯。 恩崔立是个用剑高手,擅长于各种狡猾的战术。他只有在必要时候才出手杀人,他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不断地提高格斗技能。恩崔立在费伦各城市间旅行时候得到不少最新的情报,熟知各种动态。他可以很完美地假扮成一个骑骆驼的商人,或者一个常年在博德之门的本地人。对于那些主要敌人,他过目不忘,其中包括崔斯特?杜垩登(和他在某些方面很类似的老对手)恩崔立身材结实匀称,有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虽然他常常修刮脸面,但看上去总是一副胡子拉碴的样子。他的双眼毫无生气。即使是圆满地完成任务的时候,杀手仍然不喜形于色,仿佛根本得不到什么乐趣。 花絮之——地理篇 Beorunna’s ell 勃鲁那之井镇 在这个深邃、低陷的山谷中居住着黑狮和红虎部落乌斯卡特族Ut,黑狮部落在其酋长安德哈沃德Andar wood的领导下放弃了游牧生活,定居在附近的一个粗糙篱笆围起的城镇中,使用木材、毛皮和熏肉(都是从寒森林或相近大陆获取的)来与银色联盟的大城市交易文明货物。红虎部落则并不尊重他们的亲戚选择的这种跟软弱的南方人一样的生活方式,两个部落的勇士之间的争吵多次发生,现在两个部落已经势不两立。 大城市里来的商人在勃鲁那之井镇里很受欢迎,但是其旅途可能非常危险,因此很多商人经常雇佣成对的冒险者来保卫自己。 Fell Pass堕落之径/菲尔山隘 在冰霜群山最北部和世界之脊之间,有一条高而寒冷的道路将潜行森林(Lurkhe 爱佛荒原(Evermoors)的南部要比这里更简单,也更安全。但是一些大胆的乌斯卡特族、兽人、食人魔和其他可怕的领导者依然偶尔会使用这条路。 除了严酷的气候和艰难的路面之外,堕落之径还有怪物出没,很久以前,在此曾经爆发过一场巨大的战争,丹佐的矮人军队在此击溃了一只企图通过这条路进攻矮人王国的兽人部落,矮人们藏在这条路顶部之下的一个古老的被长久遗弃的要塞中,在兽人部落通过这条路后出现在他们身后,矮人和兽人都已经长逝了,但是很多怪物-包括几种奇怪而强力的在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的杂交怪物-在这座古老要塞中滋生,捕食胆敢通过堕落之径的任何旅者。 <lgrym 刚特格瑞姆 刚特格瑞姆是早年北地的矮人、精灵和人类友善共处时,矮人为人类修建的一座巨大地下城市。现在它已荒废,但仍保存着大量财宝。听过北地的歌谣和传说的人都知道它;但没人知道隐藏宝藏的具体位置。矮人自己也只知道它位于德沙林及其附庸以北的卡汗德戎之谷(the Valley of Khedrun) ,卡汗德戎是传说中著名的矮人英雄,他用斧头在北地的恶狼、兽人、熊地精群中开辟了矮人的家园;历史上此人真实存在,但因为太过久远所以没人知道关于他的传说中,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构的。 Quaervarr奎而瓦 这座孤独的以伐木业为生的村庄在过去的日子里一直如死水般和平,但在近来的时间里,渴望控制月之森的邪恶怪物已经开始威胁到这里。奎而瓦没有官方标志,并且在加入银色联邦之前也不需要这种标志,在加入联邦时,它采用了它最出名的地点鸣鹿旅馆tlng Stag Inn的标记,现在奎而瓦的旗帜,一只在绿底上跃立的鹿,高高飘扬在城墙上空。 奎而瓦是一个隐藏在月之森南部边沿的小乡村,到此的客人大都是商人、猎人和前往隐士居t的旅人。它位于银月以北大约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处在由纵横交叉的运输木材的大路和用以狩猎的小径形成的网络的中心。这个镇子并不会给人以太深刻的印象,不过是一堆隐藏在高高的木栏后的木制建筑的集合,木栏只有一堵大门,由巨大的橡树树干做成,并由铁条镶边以加固。 Luskan 路斯坎 众所周知,千帆之城路斯坎是剑海北部的统治城市之一。这里的主要人口是来自罗瑟姆岛Ruathym的北部居民,他们早年作为海盗航行至此,并定居下来。一个由五名高级船长组成的委员会——全都是前海盗头子——统治着这座城市,但是真正的权力掌握在一个叫做“奥术兄弟会”的邪恶法师社团手中。奥术兄弟会通常避免与深水城和安姆发生冲突,他们的目标主要是那些不能保卫自己的小城市和商人。 36DR,路斯坎人占领了北地居民的罗瑟姆岛。在深水城领主联盟的干预之下他们被迫撤退,路斯坎人觉得很丢脸并怀恨在心,以至于现在他们对停靠在他们海域的海盗企图洗劫深水城的船只熟视无睹。 Lurkwood 潜行森林 在北地的林地中这片巨大的森林仅次于至高森林,它位于世界之脊的山脚,因成群的兽人、双头巨人、巨人和其他怪物肆虐其中而在附近的大陆上声名极恶,这个声名大体上是与其相匹配的,尽管其南部边缘比较安全,吸引了大量从米拉巴Mrabar、奈瑟姆Nesme和长鞍Longsaddle的伐木工、设阱捕猎者和猎人。 几个乌斯卡特部落在森林的广阔土地上游荡,主要是麋鹿Elk、狮鹫Grffon和天马SkyPony。还有一个部落也在这片大地上狩猎,在森林东部,接近山脚,向着堕落之径的爬升过程中,灰狼Gray olf在此游荡。这些勇猛的野蛮人已经获得了该林地的其他居民的惧怕和尊敬。小的灰狼营地遍布北地,在森林中,有一族超过五十名的变狼狂汇集在一起,他们不欢迎任何闯入他们猎区的家伙。 Mrabar米拉巴 深水城以北(剑湾北部)最富有的城市当数米拉巴,北地首屈一指的矿业中心。米拉巴的矿产几乎包括所有已知金属,而且产量巨大。一支上千人的常备军力防备着山上的兽人和怪物。这座用灰白石头建造的富裕而寒冷的城市被矿床包围。城市西边和南边,米拉尔河对岸的矿床已经开采怠尽,现在正开采石料以供修建碎石路,开采完后,米拉巴的金属就能更大量地运往费茹南方和西方的其它地区。米拉巴的议会每年秋天在耀石厅(ones)决定何时将金属出售到何地,哪些地方将会用这些金属打造武器发动对谁的战争也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座城市里的盾矮人居住在地下,并看守着他们的工场。住在地面上的人类与矮人合作采矿,把矿石运到市场,并保卫城市不受魔法威胁。米拉巴名义上的统治者是一个世袭的侯爵,但是真正的权力集结是一个叫做耀石评议会Sparklng Stones的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由矮人和人类组成,他们每年开一次会决定当年的目标产量,以及分析减产会不会威胁到现有的客户。 整个议会服从埃拉斯图?劳瑞姆(Elastul Raurym),米拉巴的侯爵。他的贴身侍卫全都装备着白金铠甲,六十四人,由四名“锤头护卫队员”turvon)指挥。 这座城市的特色就是它永不熄灭的锻造炉和它出产的上等宝石,以及这儿坚强的人类(约9,000人)和更坚强的矮人(超过4,000人)。米拉巴的王室徽章是一把直立的红色双刃斧,光亮平直的斧柄,手柄突出。通常以黑底衬托,有时候也用紫色,以及白色(在船旗上)。米拉巴的商人拥有许多停泊在路斯坎的船只。 <ans瑞汶山脉 这座紫色的山脉由古老丹佐统治,其山峰距周围的谷地地面高达七,八千尺,这里兽人泛滥,它们在山峰上蜂巢一般的山洞中大量滋生,每过十余年就会蜂拥而出四处掳掠,当它们加入来自更北方山峰要塞中的兽人时,北地被恐怖的兽人部落蹂躏的灾难就会开始。 三个兽人部落定居在瑞汶山脉Rauvn山峰的中心地带,西部尽头是红牙部落RedFangs,中间是破裂头骨部落tornskulls,东部则是挖心者 taker,这三个部落的名字来源于它们对格乌什GruumsheSavage God献祭)。在广阔的山丘地带和南部山坡的山峡之中,三个地精王国如同它们的兽人邻居一样彼此相互争斗不休。 破裂头骨部落位于其他两个部落中间,一向奉行先声夺人、猛烈攻击的英明策略,因此现在它们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个邻居之和(红牙部落可以征集大约,200名可战斗的兽人,挖心者估计2,50,而破裂头骨则接近4,900名),此外,红牙和挖心者害怕破裂头骨远甚于其他对手,最近超过四百名红牙兽人选择了向南向西移民,以期找到另一个富有而防御薄弱的地方定居,但是它们从这之后杳无音信,红牙的长者怀疑这些流浪者可能出发后不久就分裂为彼此反目的小队,而各自走向灭亡。 Rver Surbrn 瑟布林河 这是德沙林谷Rver Dessarn的最北部的支流,它通过瑞汶河将深水、德沙林镇与北地的大城市-银月SlverMoon、爱佛伦德Everlund和桑巴达Sundabar连接起来,瑟布林河起源于世界之脊的高处山谷中,出生自大冰海。 在奈瑟姆Nesme曾经有桥梁横跨瑟布林河,但是现在已经被摧毁了。河水适合航行直到在奈瑟姆东北与瑞汶河交汇之处。在两条河的交点上有着瑞文蒙特Rvermoo镇,这个小镇两侧由河保护,而第三边是坚固的木栏,尽管镇子保护良好,但是春季洪水依然时而形成破坏,因此镇里大多数建筑都建在离地面0尺甚至更高的木桩上。瑞文蒙特一向被视为银月的一部分。 t 隐士居/纹章堡这是一个魔法保护的地下要塞,归属于名为Old Nght的hgh herald,这是一个关于北地的知识的秘密仓库,它隐蔽于一座巨大蹲伏的塔下,该塔由特殊的恒久的幻景效果所保护。 塔的另一边是一系列的地下房间,其中以各种形式保存着古老的横幅、战利品以及著作,很多东西都分别用多层魔法保护,这些房间致力于将各个主要种族归纳到具有三层楼厅以及舒适读桌的豪华图书馆中,它拥有最多的关于纹章学和地理学的收集,以及烛堡外的记录的书册。只有the hgh herald本人熟悉此处所有的防御设施,但是所有人知道如果闯入者说不出正确的密码就会受到疯狂的攻击。 <he orld 世界之脊 这座在费伦极其有名的山脉是一堵无尽的、牢不可破的由寒冷的山峰组成的大墙,它标记着凡人世界的尽头,除了一些真正访问过the Frozenfar(冰风谷周围的地区)的其他所有吟游诗人都声称在世界之脊以北除了大冰海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们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那种寒风呼啸、由刀般锋利的层层黑冰形成的寒地上生存,想穿越它需要强大的魔法-当然还有那些在笼罩在山脉上的白雾中死去的家伙,一些贤人说白龙在浓雾中流荡,还有一些无定型、云雾状的吸血生物。无论真正的危险是什么,所有人都相信没有人曾经成功地穿过浓雾之域Realm of Msts达到上面的神之国度Realms of Gods。 那些真正收集到第一手资料而不是仅仅听从吟游诗人的故事或贤人的细语的人知道世界之脊是一列永远冰雪覆盖、高大崎岖的山脉,在大多数地方,山脉都有三座山峰并列,尽管更北的山峰都被冰封着,从空中看下去就像纯粹的突岩或岩针。山峰的山腰都是无数的巨大的石块,当地人称为“山脉激荡”因为落石的时候比起山崩来更像陷入巨锤轰击之中。山崩、严酷的天气、频繁的怪物袭击使得世界之脊南部的地区极少有人定居。 在世界之脊北部依然有着令人感兴趣的大陆,冰风谷特别是如此-并且有很多路可以穿过如墙般的山脉到达冰风谷周围的地区。所有这些路都非常危险,并且大多数通往迷失在世界之脊的山峰里的被遗弃的矮人要塞。这些怪物横行的道路中有一些隐藏着地道可以穿过世界之脊到达上面的寒冷之地。 世界之脊中的矿坑有一些因开采光而被遗弃,但是大多数都是因为无尽的怪物进攻而被矮人放弃。山脉可能依然储藏着全费伦最丰富的金属资源(以t the all以及那些森林正南的荒原上分布非常广泛。 一些深入世界之脊中心的无畏冒险者说那些的冰保护着看上去像人类城市和被冻结的龙的巢穴的遗迹,在其他地方,奇怪的生物,不论大小,都永远地被冻结在冰中-或坐或站,似乎寒冷在行进途中将它们吞没。 花絮之——北地的纷争 银色联盟地区和剑湾北部历来孕育着各种争斗和政治事件。威胁来自于兽人时时不断的入侵,世界之脊的巨人和一些邪恶的生物也一直觊觎着任何可以获利的机会。然而顽强的矮人和人类在那里安身立业,他们拒绝被驱逐。崔斯特?杜垩登和他的朋友们与矮人们一起共同生活在这片动荡不安的土地上,抵御着各处潜伏的阴谋和危险。(R.A.萨尔瓦多最新的猎人之刃系列写的就是这个背景下的故事)这里的人民究竟是如何的,他们又是缔造了怎样的社会呢? 费伦北部相当地严寒——到处都是象著名的冰风谷这样的冻原地区。霜巨人和白龙住在世界之脊的山峦中。由于常年被冰雪覆盖,使得这里的农业耕种非常困难,居住在此的人必须找到特殊的谋生之道。 丰富的矿藏是这个区域的矮人要塞主要的生活来源。山里埋藏有秘银、银、铁、铜及各类矿源。矮人与人类联合一起将挖掘出来的矿藏打造成可以出售的产品,从武器,马蹄铁,车轮到其他精致的工艺品。这些货物在银月城通过商人贸易被卖往南方,其中更大一部分是从矿都米拉巴运往深水城。随着北地的日渐繁荣,各城市间的竞争和矛盾也日益激烈。 <adel Felbarr费尔巴堡 矮人们在数个世纪之前就建立了费尔巴,他们搬到世界之脊深山里之后将这个要塞移交给了人类。费尔巴堡位于至高森林的正北方,银月城的东北方向,这个要塞一直不断繁荣。 三百年前,兽人攻破了要塞并把它重命名为“众箭要塞”。兽人们占有要塞好几个世纪,并且他们应该可以继续下去,因为他们在数量上有很大增长。然而,他们受到了来自于同族人的困扰。 另一个巨大的兽人部落从世界之脊向南迁徙,它们妄想一路掠夺向南面的所有城市。 在途中,它们经过了众箭要塞,为了某些原因它们决定围攻众箭要塞而不再向南推进。那场战斗是激烈的,双方的许多兽人都为此丧生。在围攻要塞的兽人一直战斗了四个多月才攻破大门,如果没有第三方敌人加入冲突,它们原本完全有机会杀死国王奥伯德?众箭(ObouldMany-Arrows)。一只强大的矮人队伍发现兽人们之间的内斗对他们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时机成熟后,他们向双方兽人都展开了攻击,那是场大屠杀。矮人们将奥伯德和他的兽人们从要塞赶跑了,然后他们干掉了大部分围城的兽人。就这样,南方被拯救了,费尔巴要塞回到了矮人的手里。 当时费尔巴城的矮人国王是艾默瑞斯?战冠(Emerus arcrown)。他控制了要塞并等待支援,他希望兽人不会在短期内组织好卷土重来攻打他已经疲弱的军队。幸运,或者神灵,站在了他这一边,六百名持盾矮人在第二年春天抵达。四年之后,费尔巴要塞的防御被再次加强。 费尔巴要塞被建造在月森林和东面的小山脉之间的平原上。在这里矿藏比大山脉中的要分散,但矮人们却干得不错。近来,他们开始和西方的秘银厅、米拉巴甚至是银月城做买卖。交易的成功使这里的人口得到了持续增长并确保矮人在之后几个世纪里的统治。 <hral hall 秘银厅 最伟大的矮人部落战锤部落一来到北地,就在世界之脊的山角下建造了这座要塞,这里直接通向矿藏资源,并与幽暗地域相通。是幽暗地域诅咒了矮人居住者的命运。为了获得秘银矿,矮人们挖掘地太快太深了,他们遇到了可怕的事情。没人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他们唤醒了一头来自于阴影位面的影龙。矮人们还没有任何准备能抗击如此强大的敌人,但他们勇敢地战斗着,虽然最后仍然被影龙和它的随从所杀害。这个影子怪物伙同邪恶的灰矮人追杀并驱逐剩下来的生还者,最后霸占了这个矮人要塞。 356DR,在这条龙出现了65年之后,布鲁诺?战锤从冰风谷返回。作为老国王冈达伦?战锤的子孙,他通过一场激战消灭了这条恶龙。影龙战败后,布鲁诺手下的矮人战士们赶走了其他怪物夺回了要塞,布鲁诺成为了秘银厅的第八代国王。矮人们花了多年时间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但战锤部落由此变得更为强大。他们继续清除了幽暗地域来的残余敌人,并又开始采集秘银矿和其他金属。他们的成功使整个区域原有的经济格局发生了变动,特别给米拉巴城带来了冲击。但秘银厅的崛起对于北地的发展是件好事情。 秘银厅通过幽暗地域的通道同其他矮人要塞相连,费尔巴和阿德巴,还有米拉巴城。 矮人们可以在不为敌人所知的情况下相互支援。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战略优势,而且布鲁诺?战锤打算尽可能地利用这一点。他在北地的各个城市间旅行,与其他矮人建立联盟,他正直坦率的人品使他的外交政策事半功倍。但他并没有打动那些倾向于虚伪的礼节,谎言以及政治手段的人类。 Mrabar 米拉巴 尽管不属于银色联盟的一部分,米拉巴仍在这个区域内占有重要地位。作为剑湾的矿业中心,它为深水城及南方的居民们提供矿藏和其他工艺产品。米拉巴与深水城之间有一条直达的商路,来往交通便利。 米拉巴城市实际上分为两部分。从事矿藏开采的矮人们居住在地城,他们的工作支撑着米拉巴,并为这座城市带来财富。地表城市主要为人类所居住,还有少数侏儒和精灵。这几个种族在一起工作生活,但他们彼此爱好及生活习惯完全不同。 米拉巴城被一个世袭的侯爵统治着,事实上他相当于这块土地上的国王。侯爵掌握了一些权利,但他最大的荣耀是担任米拉巴城的首领。真正的决定及法律制定权归属于一个叫做耀石评议会。这个评议会由人类和矮人组成,他们一般不会干涉侯爵,除非他的行为影响到城市的财产问题。耀石评议会决定当年的目标产量,和谁进行贸易往来。候爵管理着城市的日常事物。他由一个执政官辅佐,执政官的工作主要是商谈贸易协议,与其他城市外交往来等等。这些在侯爵看来是不值得引起他注意的小事,根本不用他来操心。 秘银厅的死灰复燃给这位米拉巴侯爵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却没有太多影响他的那些顾问和耀石评议会的成员。侯爵是个典型的臆想狂,而且他并不机智,他担心起米拉巴城未来的地位和财富,以及他自己所处的地位和财富会由于秘银厅优质的金属制品涌入市场而一落千丈。 <ans 世界之脊 被称之为世界之脊的群山位于费伦延伸地区的最北面。再远则是一片冰和风暴的海洋,任何人妄图通过这里都只有死路一条。除此而外,费伦的居民认为,那里是他们神诋居住的神圣领域。 绵延起伏的世界之脊山脉有数千英尺高,南面陡峭的斜坡被森林覆盖,形成一个天然屏障。据当地居民所说,这样的地势刚好有效地阻挡了向北的旅行。有一部分居民聚集在象冰风谷这样的地方,这里位于北部山脉的西面,想旅行来此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群峰和山脉是霜巨人,龙,雪猿以及其他一些寒冷地带可怕生物的家。成群的兽人,豺狼人,熊地精这样的类人型生物住在山底下矮人挖掘后的洞穴,矿藏隧道。从矮人的隧道可以通过世界之脊来到冰风谷,这是多数旅行者唯一可以选择的道路。霜巨人部落在他们的新首领格蒂?奥廖尔丝多特(Gert Orelsdottr)带领下控制着群山的各条通道。 被流放的众箭要塞(菲尔霸)之兽人国王奥伯德?众箭在世界之脊找到了他的新家。他与霜巨人,黑暗精灵们密谋向南方发动进攻,为他和他的儿子们打造起一个强大的新王国。 他不会忘记众箭要塞被夺走的耻辱,按照奥伯德的计划,艾默瑞斯?战冠在原来属于他的王国统治的日子将不会持续太久了。 千兽人译名表 爱佛荒原 Evermoors 又被称作巨魔荒原(trollmoors),北地最恐怖的地域之一,此处充斥着许多的巨魔,使得几乎没人敢穿越此地 冈达伦?战锤 Gandalug Battlehammer 秘银厅的第一任国王,战锤一族的先祖 守卫者之谷 Keeper's Dale 米拉巴 Mirabar 蒙特里?迪布洛奇 Montolio DeBrouchee 《旅居》中崔斯特的恩师,也是他在地表的 第一个朋友 蒙奇 Mooshie 即蒙特里?迪布洛奇 第伯多夫?潘特 t 开膛手特训小队领队 屈德?迈克努科历司 tred McKnuckles 在兽人袭击中幸存的矮人,来自费尔巴堡 杜根?迈克努科历司 Duggan McKnuckles 屈德的弟弟 艾默瑞斯?战冠 King Emerus arcrown 尼克维利格 Nikwillig 皮匠 奥伯德?众箭(Obould Many-Arrows) 格蒂?奥廖尔丝多特 Gerti Orelsdottr 女霜巨人 阿尔根?三拳 Urlgen t 奥伯德的儿子 米拉巴的Sceptrana 米拉巴执政官/议长 霜巨人奥廖尔部落 Jarl Orel of t giants 开膛手特训小队 Gutbuster’s training 耀石评议会 tones 米拉巴的候爵埃拉斯图 Elastul, the Marchion of Mirabar 托格?丹佐?锤击者 torgar Delzoun riker 米拉巴斧头防卫队的指挥官 topside Commander of the Axe of Mirabar 阿格兰瑟?战锤 Agrathan hardhammer 米拉巴矮人议员 桑蒂拉?星曜 Sargleam 米拉巴执政官 德迦伐 Djaffar 米拉巴御前卫队,斧头防卫队队长。 黛丽?科蒂 Delly Curte 沃夫加的妻子 蔻尔森 Colson 沃夫加和黛丽的养女 辛格斯?麦克鲁夫 Shingles McRuff 米拉巴的矮人,托格的好朋友 罗比拉德 Robillard 海灵号的法师 详见《剑之海》 伊万?石肩 Ivan Boulderset里曾是主要的角色 派克?石肩 Pikel Bouldershoulder 伊万的哥哥 南弗多 Nanfoodle 侏儒,米拉巴的炼金师 浅水镇 Shallow 秘银厅北部小镇 刚特格瑞姆 Gauntlgrym 一个古老的矮人要塞 丹佐王国 Delzoun 菲尔之径/堕落山隘 Fell Pass 席尔明斯特 Sa 地城广场 Undercity Square 米拉巴城矮人聚集地 碎踵村 Clicking heels 阿德农?克里瑟 Adnon Kareese 契德?纳撒城最出色的斥候 黑暗精灵。因刺杀一名强大的女祭司失败被迫流亡 唐尼娅?索多 Donna Soldou 同出于契德?纳撒,刺客 女性黑暗精灵,与阿德农?克里瑟早年相识。 珂尔丽可?苏恩?薇特 Kaerlic Suun ett 独眼女祭司 黑暗精灵。性格乖张 托斯-安?阿穆苟 tosun Armgo 巴瑞森?德安苟家族的儿子 黑暗精灵 在魔索布莱城联军兵败秘银厅后的动乱中流离失所 伊诺雯蒂Innovindil 塔拉舍之妻 旻明 sunrise 《千兽人》飞马 伊诺雯蒂的坐骑 暮缈 sunset 《千兽人》飞马 塔拉舍的坐骑 Doo-dad 以矮人蹩脚口音说出的“德鲁伊”,译作“葫芦医”这里的‘葫芦’方言里意为‘糊涂’ 威瑟格鲁 ithegroo 浅水镇的法师 小达格纳 Dagnabbit 或译作小达格纳 达格纳之子 馋鬼/馋鬼 Rumblebelly 魔晶仆从/冰风谷 瑟布林河 River Surbrin 陶玛里穿心弓 seeker 碎魔晶 Crystal Shard其名为克林辛尼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