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记·二》 第一章 临别赠言 美阿娜倒入怀里。 双手绕到她背后,紧拥她。她平时生动活泼的花容再没有半点生气,代之是令人心碎的苍白,身体迅速变冷。一时间,我掌握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脑袋一片空白。 忽然全身一阵痉挛,哆嗦起来,支撑不住,无力地抱着她跪下去,想哭,哭不出来。令人窒息的麻木侵蚀我的肉体和灵魂。 她死了为何我没有死呢?我不是喝下同样的化学毒酒吗?悲伤像千万根火辣辣的尖针刺戳我的胸膛,沉痛如千斤巨石挤压我淌血的心,我再没法如常思索。 我感觉整个人在焚烧,难受得要命,又有一种解脱的痛快。终于轮到我了美阿娜!不要害怕!我正赶来陪你。在黄泉路上,你并不孤单。 就在这一刻,我有一个非常古怪、模糊不清的思感。眼前一切,是我曾经历过的,在我记忆里有过这么一个段落,就像过往某一刻的情况二度发生。 这是不可能的,但为何我的确有这个似曾相识、不可思议的感觉?且愈来愈实在。刚才喝下毒酒前的亲吻,也有一种似曾在不久前发生过的奇异滋味。 然后我感觉到梦还。那是没法形容的感觉,自离开过客星后,它一直失去踪影,我以为已永远失去它,可是值此肠断泣血的时刻,我的心再次感应到它。 我没死,是不是与它有关系? 指节剧痛。 我骇然瞧去,一个奇异的指环,出现在手指上,焕发着光谱外超越了人类视觉经验的诡秘光芒。不用任何思考,我直觉晓得梦还从心底走出来,移到指上去。 两手蓦轻,我抱了个空,美阿娜空气般消失。 我似明非明的茫然起立,头痛欲裂,心脏“怦怦”乱跳,越来越重,大铁锤般敲打我的神经,雷鸣似的轰得脑子快爆炸了。 房子不见了,我发觉双足深陷滚烫的沙砾里,四周是无穷尽的沙漠,火辣的阳光烈射下几无法视物。 值此生死存亡的一刻,我“醒”了过来。 梦还又再重现指上。 我胜了胜败的关键系于梦还。 于梦还脱指射出前的一刻,我已想到奇连克仑一个无法弥补的破绽,也是他唯一的失误。 他可以控制我,但没法控制梦还。 我不是凭空猜想,而是有事实支持,我的存在便是明证。 在奇连克仑灭绝银河人的行动中,我是唯一的漏网之鱼,而奇连克仑要到“吞并”地母的一刻,始赫然发现我藏在地母阳魂的深处,致功亏一篑。于是他想尽办法“铲除”我,先成功隔断我的记忆,就在此时,刺客来了,仅余残魂的奇连克仑躲进御神器去,直到今天。 奇连克仑透过御神器,掌握着圣土毁灭前仍然在生的每个人类,独漏掉我,因为有梦还掩护我,令我逃过形神俱灭的大祸。由此可知梦还有着与奇连克仑同级数甚至犹有过之的精神异力,奇连克仑因此百密一疏,未竟全功。 可以这么断定,没有一件事是偶然的。梦还的来历绝不简单,而是打开始便晓得奇连克仑的大计,在有心算无心下,奇连克仑也着了道儿,茫不知梦还的存在。 直到先前骇见梦还,方惊觉宇宙间竟有能对抗他精神力量的异物,故想尽办法使我甘愿脱下它,以为可以凭己力禁制梦还,再从容收拾我。 其次是奇连克仑察觉不到我记忆中的断层,以为分隔于核密内的是我的全部记忆,事实上那的确是我大部分记忆,但至为关键牵涉到梦还的部分,已被梦还“盗走”了,后来且还了部分给我,只保留服毒自杀后的记忆。奇连克仑更想不到的是绝色亦送还了美阿娜与我相处时的记忆,这些记忆以极子能量的形式储存于我候鸟的思感神经内,以奇连克仑之能,也没法沾上边儿。奇连克仑就因这一点点的误差,未能收拾我。 奇连克仑的方式,就是石妖式的“魔法”。当我的心神完全迷失在过往某一时空的记忆深渊里,他可以全面驾御我,融入我的烙印内,再与地母的阳魂结合,此正为当年他弹思竭智尽力达致的目标。如果他成功,奇连克仑将“复活”过来,宇宙的历史从此改写。可是新和旧的记忆互相矛盾冲突,令奇连克仑功败垂成。 历史在重演。 当日芙纪瑶从我这里夺去梦还,可是她偶一失神下,梦还重投我心核去。今日同样的情况发生了,我服毒后不但没死,还感应到梦还。可以想像在那一刻,奇连克仑的震惊不在芙纪瑶之下,梦还遂乘机脱身,回到我的指节间去。就在那一瞬,奇连克仑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我把过去令我神伤魂断的惨痛记忆,完全排出心外,意志凝众,静候奇连克仑临死前最后的一击。 这是纯精神形而上的生死决战,不论我有多少节能量仍派不上用场。梦还可保着我的神志,却没法插手其中。 先看我仍处身于奇连克仑制造出来的幻境中,已知他尚有“攻击”的余力。 所有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我脑袋,奇连克仑进攻了。 “轰!”前方高空一团巨大的黑影裂空而出,居高临下朝我扑将过来,登时天地色变。 他的主躯状如人类,却看不真切,背上长满旗帜般比他身体长上两倍,如手如翼的怪东西,强悍有力,令他威武万状,一副君临天下的慑人姿态。在该是头部的地方,不见五官轮廓,但有个触目的紫红芒球,由无数小芒球组成,射出教人见之心寒的彩色奇光,正紧盯着我。其中一只翼手握着一道巨大的光柱,切开天幕,朝我心核的位置直搠而至,带起一股沸腾的气流,充天塞地,气势逼人。 “奇连克仑!” 我心中一片乎静,平静底下却是没法洗刷的仇恨。就是眼前的残忍生物,夺去我所有同类的生命,夺去我至爱的美阿娜,毁掉圣土。现在事情终到了结束的时候,他将得到报应。 眼前的一切虽是精神的幻象,可是却与我的精神紧密相连,如他摧毁我之所以为我的精神烙印,我等于死掉了。这是奇连克仑没有选择下的唯一选择,毁掉我的精神烙印,他可再想办法占有我的地母阳魂。 不过我将不会如他所愿,我的精神力量虽远及不上他,但我拥有的是候鸟母亲们为我打造的终极防御武器,一种他从未梦想过神游级的超级精神力量。 天空蹦进开来,空气被刮往四周。 “蓬!”就在光柱击中我的一刻前,心盾从心核逸出去,化成候鸟的形态,迎上光柱。 我同时化为心盾,化为候鸟神。 以往我是以能量支援心盾,现在则投入了精神的力量,因为我再不是以前的伏禹。当我从过去的回忆“醒转”过来的一刻,奇连克仑加诸我心灵的精神枷锁化为碎粉,我不单得回失去的记忆,且与地母的阳魂结合为一,核密以磁元为中心扩展,造就了新的心核,那是无法言语的感觉,所以早在奇连克仑现身攻击前,我已晓得赢了此仗。 双翼前伸,翅肢合拢,庞大无比的精神力量流往三角形防御盾的尖端,痛击奇连克仑刺来的光柱。 精神力量本不具任何形相,可是值此精神互相紧扣连锁的幻境里,相由心生,加上我的视觉翻译功能,将幻觉变成实质,与现实里的交锋再没有分别。 “轰!”狂猛的冲击力,震撼摇晃我整个心灵,有好几刹那的时间,我的思感没法集中起来,濒于解体的边缘,全赖心盾坚韧的凝聚力,硬保着我,令我回复神志。 七彩缤纷的强烈光芒与射线,在翼尖和光柱间四散泄射,我和心盾剧烈抖颤,但已捱过最危险的时刻,现在只看谁撑不下去。 奇连克仑摧动一波接一波的精神力量,潮水般拍击着我们。我的心核却不住扩张,最后与心盾融为一体,挡着奇连克仑的狂攻猛打,像傲立岸旁的高崖崇壁,不惧任何惊涛骇浪的冲撞。 成功了!我终于勘破了“候鸟神之盾”的秘密,掌握到心盾的诀窍。 人在盾在,人亡盾亡。 心即盾,盾即心。法娜显转赠心盾予我,等于赠我她高贵的生命。如果不是处于这般特殊罕有的情况下,我可能永远不明白心盾,不明白法娜显对我的苦心和盛意。 奇连克仑恐惧了。 人类败亡灭绝的血仇风暴般横扫我心灵的疆域,掀起最深刻的愤慨和悲痛。我寻回失去的记忆,同时寻回过去的屈辱和耻恨,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可怕残忍的生物,我们人类将仍在此广阔无边的宇宙不住探索,不住发现。 我传话道:“奇连克仑!永别了!你毁灭我们人类的大计失败了!你当初发动战争时,有没有想过最终会丧命于人类手中?这于我们人类来说,叫因果报应,天理循环,丝毫不爽。” 奇连克仑的攻击倏地攀上颠峰,我虽然差点架不住他,却知他已是强弩之末。 他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生命确已走到尽头,不过人类也好不了多少。我也套句你们人类的老话,你只是人类的回光反照,人类的确灭绝了。你的问题正是魔洞部人的问题,人类将到你而止,画上永远的休止符。当你失去一切的希望,你会变成残忍好杀的生物,将你的怨愤发泄在毁灭和破坏上。” 我想起芙纪瑶,当然对他的看法毫不介怀,任奇连克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个离奇的可能性。趁这最后机会,问道:“既有阳魂,又有阴魄,我们人类怎会没有希望呢?人类将会由我延续下去。” 奇连克仑叹道:“人类的小流浪者,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你现在给胜利冲昏了头脑,哪知亦种下了将来败亡之果。击败我的并非你这卑贱的人类,而是远在浮游世界的石妖。终有一天你会步上我的后尘。” “轰!”奇连克仑爆炸开来,变成漫天光点,一时间眼前煞白一片,难以视物,思感瘫痪。 曾称雄宇宙的绝代霸主,终于烟消云散,不再存于宇宙之内。这个灭绝我们人类的罪魁祸首,满手血腥的邪恶生物,由我这最后一个人类亲手了结。 我回到改造仪的圆拱形空间内,周围是各式各样错综复杂的部件,装嵌在拱壁上,我的真身脚踏的是半透明的地板,光线透地板射出,形成紫红色的强烈光团,笼罩着我。思想改造的过程仍在运作中,部件间的能量交换、转变频繁的进行着,却没法影响我分毫,因为改造仪已失去她的灵魂——奇连克仑。 “终有一天你会步上我的后尘。”奇连克仑的临别赠言,在我心中回荡。 这句话说得非常好,绝对是他的肺腑之言,是恶言,也是感叹,颇有同病相怜的味道。上两句“击败我的并非你这卑贱的人类,而是远在浮游世界的石妖。”更是含意深远。 百感交集。 我平伸手,摊开手掌。 一支长约“半地米”、粗如儿臂,黑得亮闪闪的小棒无中生有的出现掌上。这就是奇连克仑藉之以掌握我们人类灵魂的稀罕异宝“御神器”。 小小的一根棒子,勾起我对整个圣上扩展至银河系的人类文化的深刻回忆。我终于有“根”了。 能量泪珠从我两边眼角光点般溢出来。除了笑外,我懂得哭了。 美阿娜倒入我怀中香消玉殒的情景,硬生生撕裂我的心,芙纪瑶在这一刻是那么的遥远和不可及。人类已是彻底的灭绝,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奇连克仑说我永远都不会明白。不明白什么?是我的处境吗?还是指操控大帝号的地母阴魄呢? 梦还没有再放光,沉默着。这是它的常态,但我总感到与它的关系,再没法回复到以前那般了。 梦还!梦还!你仍是我的好伙伴吗? 梦还没有反应。 梦还为何不答我?忽然间,我晓得了答案。我再不是以前的伏禹,与地母阳魂和心盾合而为一后,它再读不到我的思想。我若要与它沟通,必须以传心的方式进行。隐隐中我晓得这是好事,我对它再不能如以前般全无戒心。奇连克仑提醒了我,梦还极可能与石妖有关,只有这个解释合理。 令奇连克仑功亏一篑的正是梦还。 四周暗黑下来,失去御神器的改造仪瘫痪了。 就在此时,警兆忽现。 梦还亮起来。 一枚能量弹,正以十倍光速朝高关星射来,惊破了改造仪内死寂般的平静。依我的估计,我剩下不到八下心跳的时间。 这绝不是一枚普通的能量弹,只看离我如此接近的距离,方引起我的警觉,便大不简单。但最令我震栗的是随着能量弹的接近,我的思感神经不住萎缩,显示此弹对攻击目标有封锁性的功能,来前没有征兆,发觉时已给它封杀了所有逃路。谁有本领发射如此超卓的能量武器? 我没法摸清楚能量弹的能量组合,也因此无从化解,陷于绝对被动。真想不到甫过了奇连克仑的大难关,立遇上另一危机。现在我的能量不到九节,硬拚等于送死,逃走却毫无把握,因不知彼也。更令我心忧如焚的是大黑球和独角的安危。 唉!自出道以来,还是首次处于这般不知如何进退的困境。 五下心跳。 运动磁元,料想不到下,我一下子吸人大量高关星的地磁能。我连忙将御神器收进心核。 第二章 突围之战 三下心跳。 我化为极子能量束,穿破地板,深入泥石层,朝星球的热核钻进去。 能量弹忽然加速,速度剧增一倍,刮开星球的大气层,倏忽间刺破基地的圆拱形顶层,衔尾追至。 改造仪空气般蒸发。能量弹的威力远超出我估计之外,且肯定受某一可怕生物遥控,故而像有灵性的刺客杀手。 此时脑海里已拟定完整的逃生计划,能否奏效,就看我是不是命不该绝。 当我置身于地核的一刻,能量弹临身。奇妙的事发生了,虽然只是“地秒”千万分之一的工夫,但我竟能清楚掌握到其中时间的流程,并作出适当的反应,这是以前从未出现于我身上的情况,如果仍是以前的我,几乎是感觉到的一刻,已被命中。与地母阳魂结合后的我,思感神经以惊人的高速运作,我和能量弹的“时间”成一反比。我思感速度愈快,能量弹愈“慢”,我“看”着能量弹不住接近,完全掌握其路线和速度,将刚收集回来的地磁能,重组成一束锋利的射线,由磁元喷射出去,迎向能量弹,自身则由心盾重重保护。 “轰!”威力庞大的激烈爆炸在高关星的热核内发生,摧枯拉朽般粉碎了整个星球,构成星球的物质化为粒子,往四面八方以爆炸波的形式迅速扩散。 严阵以待的我被爆炸波送出去,在这样狂暴的情况下,思感神经更无法运作,也不能遁入异空,我只好听天由命,希望如上次分野区之战般,远离爆炸现场时,已脱离险境。 几下心跳间,我离开了星系的内空,思感神经逐渐凝众,打定主意,只要回复常态,立即进入季候飞行,那时将没有生物能截停我。 正想得完美,蓦地大吃一惊。 我的速度竟减缓下来,这是不可能的,我仍踏着爆炸浪锋的顺风车,在没有阻力的虚空速度可保持一段漫长的时间,直至遇上另一力场,唯一的解释是我正陷身于一个覆盖广阔空间的强大力场里,类似与上参无念交手时的力场罩,但威力却要大上数十倍至数百倍。在力场的限制下,我不但没法逃往异空,更没法进行季候飞行,甚至极速投射。 我被困死了。 “蓬!” 撞上了力场似的东西,我被反弹回去,值此魂飞魄散的一刻,勉力撒出思感网,登时心叫糟糕,这回真是插翼难飞。 包围我的是由数以万计拜廷邦大小巢舰组成的集成军团,像一个天罗地网般罩着我,直径八分之一光年的空间化为的奇异力场,而我正身处于其核心处,力场最强大的位置随我而转移,锁紧我锁死我。最头痛是我的思感能没法逸出力场外,我甚至没法看见力场外的点点繁星。 没想过拜廷邦人来得这般迅快,具备如此规模,大黑球和独角肯定凶多吉少,我的心能再跳几下,亦是屈指可数。 我悬在虚空处,能量盔甲覆裹全身,梦还化为金光闪烁长达十“地米”的巨棍,握在右手,准备硬闯突围,拚死力战。纵然战死当场,我也不会让拜廷邦人得到我的本原元气——地母阳魂。 漠壁现身了。 他在离我半个“地里”的位置出现,这回他没有变魔法,甫现身已是罩上宽斗篷的形象,覆盖下的暗黑中血红的邪目闪动着诡异的芒光,嘿然道:“伏禹你真的了不起,不但能逃出天象星,还破坏了本邦进攻大壁垒星河的计划,又引得魔洞部人直闯本邦,以为可以从中得利,不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还妄想夺取本邦的‘御神器’,以动摇本邦立国的基础。正因你贪得无厌,故落得今日的下场。可惜可惜!” 他刚说毕最后一句话,包围我的近二十万艘巢舰全体分裂,变成千万个以上的独立作战单位,形成一个大圆壳似的东西,且以我为核心收缩逼近,密密麻麻的,有如一个能量囚笼,每过一刻,加诸我身上的压力便加重一点,不论在实质上或心理上,都构成很大的威慑力。 我丝毫不为其所动,一边在搜索《孙子兵法》内于此情况下最佳的对策战略,一边淡然自若的道:“漠壁你错了,错得非常厉害,我已成功动摇了贵邦立国的根本,原因在你不明白御神器是什么家伙,我也不会告诉你,只要我这次能安然脱身,拜廷邦将陷入分裂的危局。看!”我伸出左手,御神器赫然出现掌上,闪烁着诡异的黑芒。 我感觉到漠壁心中的颤栗,明白他的不安不单只是我得到“完整”的,而不是曾被分割成百多份的御神器,更是因这引起了他对奇连克仑的恐惧。不待他说话,哈哈笑道:“御神器乃绝宇异宝,更是神游级的武器,不论你有多少人,我都可以透过御神器冲击他们的灵魂,或许只有你能幸免于难。真有趣!要不要试试看?” 包围网立即停止进逼,代之是漠壁自身发出的力场,能截断我发放御神器的精神级力量,令我逃走的机会大增,只要摆脱漠壁,我可试闯包围网。事实上我只是虚言恫吓,欺的是漠壁并不彻底了解御神器,又摸不清我与地母阳魂合壁后的底细。如果我真的能透过御神器冲击拜廷邦人的精神,早就这么做了,怎会说出来? 漠壁或许明白此点,可是他怎敢托大冒此奇险?整个高关星基地的拜廷邦人被弄疯了,正是前车之监。 漠壁双目闪动着惊疑不定的芒光,沉声道:“你究竟是愚蠢还是聪明?不过你能说出御神器之名,手上的御神器又是千真万确,足令我大起戒心,也改变了主意,决定铲除你这祸源,不惜一切也要毁灭你。” 就在他说这番话时,化为能量棍的梦还抖颤起来,初时我不明白它发生了什么事,幸而我们的合作接近五十万年,稍微定神立知它的心意。 它想回到心核去。 现在我和梦还的关系是全新的情况,它再不能在心核和核密间来去自如,亦没法洞悉我心中的想法,只能和我“商量”。 这是个要命的时刻,如果梦还到我心核后造反,我势陷万劫不复之地;可是如果我拒绝它,代表我不信任它,以后如何合作? 另一个念头在我心中升起来,假设梦还确实来自石妖,那它的任务该是保着我,直至我抵达尘海,让石妖有施法的机会。 我猛下决定,将梦还收进心核去。长棍消失。接着是设法拖延时间,为梦还争取空间。它的行为是难以揣测的,但只要有利于我便成。道:“漠壁你太过多疑了,事实上如果我晓得御神器的用法,早破了你的包围局,我将等于半个奇连克仑。不是吗?你并不是普通生物,而是拜廷邦之主,任何一个决定,影响的不是你个人,而是整个拜廷邦族。无可否认的是,我伏禹身藏的地母阳魂,已成了你们宇宙三国称霸的关键。现在占上风的是上参无念,他正制造能毁掉宇宙的飞行魔洞,你们却蠢至于此时刻毁掉与阿米佩斯人的盟约。哈!你毁掉我,等于毁掉自己,还请邦帅三思。” 我这一番话,可说将《孙子兵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首先要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等待敌人出现可乘之机,一举破敌。在眼前的情况下,我当然不是妄想可击垮如此实力在我万倍以上的敌人,战略目标只是要突围逃生。只要漠壁是要生擒我,我将大添成功的机会。 此刻漠壁更摸不清我的底细,梦还忽然引退,连我都不知它想干什么,遑论漠壁。这般的虚虚实实,加上说话的似真似假,肯定可达到惑敌而误敌的目的。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地母阳魂乃强如当年的奇连克仑也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强驾御的奇异生命体,现在我变成了她,她变成了我,等于为我谛造了藏动于九地与九天的条件。 对漠壁来说,我再不是他可以掌握看透的生物,而是与他同等级高深莫测的对手。 梦还进入磁元,积蓄动能。 漠壁双目厉芒剧盛,道:“飞行魔洞?你胡说什么?” 梦还吸去了心核内近六节极子能量,仅余三节许。我的老天爷,我是不是犯错呢?用尽能量,我不单没法进入季候飞行式的极速投射,更没法维持真身的能量需求,等于奉赠地母精气予漠壁。 现在的情况又与决战鬼少昊时大有不同。分别在地母阳魂已变成我的心核,我的真身,再不是可提取真气的源头。用尽能量,我将没法运作,没法维持意识,回复投进候鸟晶胎前浑浑沌沌的情况,只要漠壁能驾御阳魂,可像奇连克仑般据为已有。 这时已无暇去想其他事了,我也晓得漠壁乱了方寸,被我一句“半个奇连克仑”扰乱了心神,没法掌握我对御神器有多深刻的认识,更怀疑我懂得运用御神器。为进一步扰其心神,我欣然笑道:“你们的情报工作真失败,此事是歌天亲口告诉我的,上参无念自从手下一个军团撞上死亡空壁全军覆没后,明白到宇宙的威力,故与你们立下伤心星之盟,退返魔宫,像奇连克仑打造大帝号般全力创造史无前例的飞行魔洞,此为黑暗力量的极致,当飞行魔洞吞噬宇宙所有大小魔洞时,宇宙将变成一个大黑洞,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代表什么。可怜你还要撕毁与阿米佩斯人的盟约,来个自相残杀,可笑啊可笑!” 我感到漠壁整个力场抖颤起来,可知他心内的震惊,不过他的力量仍是非常强大,令我感到尚未是撇掉他的时机。 漠壁转瞬冷静下来,施于我的压力不减反增,显示他动手在即。 倏地漠壁头篷内代表双目的厉芒敛去,变回诡秘的黑暗,声音却在我四面八方响起,平静的道:“多谢你提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心叫糟糕时,漠壁发动了。 以千万计柔韧如蛛丝充满黏贴力的能量束,无中生有般从不同的角度,天罗地网般向我缠过来,我想移动,却没法移动分毫。 终于见识到漠壁的真功夫。 同一时间,漠壁分裂开来,变成以百计的漠壁,铺盖了眼前空间般潮水似的往我卷过来。 我首次生出不知如何应付、有心无力的感觉。眼看惨败收场的时刻,蓄势已久的梦还发动了,从心核喷发出来,透过能量血液,直往我握在左手的御神器冲去。 御神器有如被触动了其神秘结构的某一玄妙枢钮,尽收梦还和其负载的极子能量,在我手上暴涨,化为光耀整个包围网内的激烈彩芒。 我的老天爷!这不是奇连克仑向我施展最后一击的奇异兵器吗?刹那间,我掌握了整个过程。 “轰!” 在我握稳变异了的御神器的刹那,能量反灌入我的心核去,磁元天然反应,又将超越我所认知、经御神器和梦还联手改造的神游级超能量,透过我每个毛孔,每根头发,以能量针的方式喷射出去,涟漪波浪般扩张。 我感应到漠壁心中的恐惧,不代表他斗不过我,而是起自对奇连克仑根深蒂固长期积结的深刻惧意。 他失神了。 “轰!” 缠紧我的能量线束寸寸碎裂,漠壁空气般消失。 我当然不会天真得以为收拾了漠壁,只是连漠壁也不敢硬撄御神器的锋锐,遂让化身们硬捱此招,自己则避往我察觉不到的秘处。他也是没得选择,如让能量针无限扩展,会影响本是牢不可破的大包围圈。 全身一松。漠壁的力场完蛋了!我成功暂时摆脱他。 御神器回复原状,梦还亦力尽而竭,回到指节。 此时不闯外圈,更待何时? 一切要靠自己的本领了。御神器收进心核,能量爆发。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现在我的战气剩下三节多一点,只有硬闯一次包围网的本钱,如不成功,将是劫数难逃,所以必须配合最佳策略。我不会忘记漠壁乃活了不知多少亿个宇宙年的生物,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纵然受到损伤,但绝不会就这么退下去。想到这里,心中有数。 能量推动下,往包围网其中一点投去,速度渐增,却始终受包围网的力场牵制,没法达至极速投射,也没法进入异空间去。 前方尽是密密麻麻拜廷邦战士分裂出来的作战单位,我冲击的虽然似是其中一点,事实上等于一艘超级的巨无霸巢舰,因为所有单位的力量均已连结起来。 蓦感有异,漠壁在前方包围网处弹出来,化作能量弹,直击而至,速度更在我之上,令我无法闪躲。 我心叫来得正好,转身弓背。我早猜到他有此一着。漠壁为何不让我蜻蜓撼石柱般硬撞包围网呢?道理很简单,因他怕我再次动用奇连克仑的御神器,这叫算者胜,我唯一保命逃生之法,是斗智而不是斗力。 “蓬!” 漠壁狠击在我背上,表面看是命中了我,实际上击中的是威力大增的心盾。 我看宇宙内还没有多少件能量盔甲能直接承受他全力一击。但“候鸟神之盾”却肯定有此资格。心盾已与我的真身融合,等于与阳魂结成一体,候鸟族最终极的防御武器值此最关键的时刻尽显它的功力。 能量弹反弹回去,现出漠壁充满锐角、小遁天号般大小,仿如矿石结晶体般的真身,与能量一同被反撞力抛掷往后方包围网的方向。 我则真身欲裂,全身能量细胞趋向不稳定,能量血液凝固,朝另一方向疾射而去,速度不住增加。 “嘭!” 漠壁碰上包围网,能量的猛烈撞击涟漪般往整张包围网扩张,众拜廷邦人又只能承受而不得反击,眨眼间组成包围网的每个作战单位全体受到影响,虽然变化微不足道,但已不似先前般固若金汤,而是有隙可寻。 几下心跳后,我回复正常,此时已横过大半包围网内的力场空间,心中清楚能不能落荒而逃,不是系于我破围的成与败,而是系于漠壁回复过来的速度。 御神器从心核跳出来,落到我手中。在此刻我忘掉漠壁的威胁,排除所有杂念,心中只有一物,就是奇连克仑邪恶狰狞的可怕形象,再凭心力透过奇异的御神器,发射出去,直击包围网的一点。 敌人包围网最强大的一面,就是所有参与的拜廷邦人连结起来,与巢舰的组织无异。而他们此优点,恰是他们的缺失。当攻击的是他们的精神,会像刚才漠壁倒撞回去的情况,击中一点等于打击全网。 他们每一个都会“见”到奇连克仑,想想漠壁见到奇连克仑的兵器,已吓成那样子,他的手下们肯定更不凄惨。我要引起的是他们心中深处的恐惧,当每一个构成包围网的敌人均看到奇连克仑直扑过来的幻象,会有怎样的后果呢?我本是不懂如何运用御神器,却由梦还启发了。 这更是我破天荒第一次如其他候鸟般纯以心力催发能量,那是心盾和阳魂的力量,收发由心。 神游级的能量,直戳往面向的包围网去。 一切在无声无色下进行,靠的只有感觉,击中之初似全无异样,但眨眼间包围网凝结而成的力场冰消瓦解,包围网本来牢不可破的能量化整为零,变成各自为战的单位。 我成功了正要加速破围,后方压力剧增,且是强大的吸摄力,那种感觉就像要振翅高飞时,发觉双翼被黏,欲飞不得。 漠壁从后杀至。 功败垂成的沮丧感淹没了我,尤其在施展浑身解数,破围有望之时。 该不该立即自毁呢?只要用剩下的三节能量点燃磁元该可引爆阳魂,说不定漠壁还得作陪葬。 “轰!” 前方包围网爆炸开来,露出缺口。 我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之际,另一股力量从缺口伸进来,硬把我扯离漠壁的羁绊,拉得我穿缺口而出。 心中响起芙纪瑶的声音道:“快!迟则不及。” “轰!” 漠壁被芙纪瑶发出的能量束击得倒退开去,下一刻我已和梦萦魂牵的美人儿,并肩逃进网外的光明空间去。 第三章 比翼双飞 芙纪瑶领着我在光明空间飞行了一段时间后,离开光明空间,以正空间为踏脚石,潜进黑暗空间去。刚进入暗间的一刻,她奇异的能量激起阵阵光彩夺目的涟漪,然后由灿烂重归黑暗,可是刹那间显现出来的景象,已深深镌刻在我的心头。 她不可方物的美丽,勾起我对法娜显当日向我展现真身的动人回忆,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紧裹在黑色能量盔甲内的娇躯,充满血肉的诱人意味,那是同类异性间的天然吸引,宇宙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秀发如波,在她高贵骄傲的绝代芳华下,我产生自惭形秽之心。 也不知在暗间飞行了多久,我们回到正空间去,心灵连接起来,这次是双向的,自然而然,没有一点勉强。 我们放慢速度,并肩在广阔深邃的星空飞翔。有她在身旁,我但愿旅程永远继续下去,直至穿越永恒。我从没想过可以和她有这般亲密的共处。 她的声音在我心内以银河语、我的语言响起道:“你和哈儿哈儿离开隆达美亚后,发生了什么事?漠壁亲率大军,也几乎困不住你。伏禹你是个令人惊异的生物。” 得女王亲口赞赏,我大感受宠若惊。与她一起的每一刻总是那么动人,生命充盈某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超越了理性,其神秘迷人处一如宇宙的存在。 若要在宇宙寻找两个我最信任的生物,一个是大黑球,另一个是她。我有个感觉,纵使她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她当然不会这么做,想昔日她可轻易夺取我的阳魂时,她仍没有这么做。 我透过心灵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甫离隆达美亚,我们便被鬼少昊缠上了。” 接着把在死亡空间斩杀鬼少吴的事说出来,同时把记忆里特别鲜明的景象一并传送给她。 此时我们的速度是光速的百分之一,飞得轻松写意。经历过明暗空间的旅程后,我的能量递增至十二节。我不晓得新心核的容量上限有多大,但肯定至少在百节之上,我已脱胎换骨,开展生命的新阶段。 边说边近看她,饱览她由宇宙灵气孕育出来的秀丽玉容,那种享受,是没有任何东西可比拟的。 她却似对我大胆放肆的举动无动于衷,没有回望我一眼,使我期待眼神交流的深切愿望落空。 她深深的凝望前方的星河,道:“你所说的死亡虚空,自被发现后,一直是宇宙所有具智慧的生物致力探究的神秘空间。我们阿米佩斯人认为那是宇宙的核心,宇宙就是从那里开始。根据种种迹象,加上大量收集回来的数据,直到今天,这个核心仍以我们不明白的方式,主宰着宇宙扩张的进程。这番话对你有启发吗?” 她说话的情态温婉似轻柔的风,声音曼妙如天籁,直钻入我的心坎,扩散至每个能量细胞,我醉倒了。叹道:“当然有启发。在这个宇宙核心正中处,有一条充满极子激流的通道,不知通往哪里去呢?” 芙纪瑶道:“极子?终极的粒子,确实是形容核心内物质的贴切名词。那条神秘通道我称之为‘不归流’,能随流而去保持能量已不容易,逆流而回则是绝无可能,没有生物敢去尝试,你最好也不要去试。” 我好奇心大起,道:“女王定曾到过宇宙的核心,所以晓得不归流的存在。对吗?” 芙纪瑶没有答我,道:“你的故事尚未说完,我想听下去呢?” 难得她软语相求,弄得我整个心核都融化了,与她闲聊式的对话是如此迷人,使我忘掉了她没答我的问题,续说下去。讲到绝色杀害大壁垒星河边缘哨站的阿米佩斯战士,顺便约略解释了和绝色纠缠不清、扑朔迷离的关系。 芙纪瑶大概还不算是我的情人,却肯定是宇宙内唯一的红颜知己,也是最有耐性的聆听者。美丽的女王表面上虽没有反应,没有鼓励的眼神,但她智慧清澈的一双美眸,却会因我述说的事产生变化,显然她对我并不是漠不关心,不是没有感觉。这个想法使我心迷神醉,感觉如登仙域。 得回失去的记忆,等于回归整个银河文化,首先丰富起来的是词汇,语言正是经验的成果,我思考的空间无限地开阔了。我意兴飞扬地交代了如何智破进攻大壁垒河系庞大的拜廷邦合成军团,忍不住告诉她:“当时我曾想过退缩,可是想起将来见到你时要如何向你交代,只好硬着头皮去和拜廷邦人周旋。” 芙纪瑶破天荒唇角露出一丝微仅可察的笑意,只是仍吝于瞥我一眼,轻轻的道:“我早逐你出阿米佩斯王国,你再不是阿米佩斯人,犯不着为阿米佩斯卖命。” 我心花怒放的乘机道:“我被你打回原形变回银河入伏禹后,改而向女王效命,只对女王负责。请女王赐准。” 芙纪瑶沉默起来,没有答我。 我只好说下去,心中兴奋之情,有添无减。她懂得笑这一事实,大幅增强我认定她是最后一个银河女性的信念,且是自有人类史以来最动人和最有智慧的美女。 我一口气说出和大黑球在哈儿星的遭遇,到被绝色重创,大黑球救我远遁,并怀疑绝色是黑龙藏布的“秘密武器”,奇连克仑之遇弑身亡极可能与他们有关,芙纪瑶终于动容。 美丽的女王朝我瞧来,一双秀眸漾出了仿如最后一抹斜阳的凄迷神色,改心灵传感而为能量波荡的直接对话,语调仍是平静安逸,道:“当年我拜访黑龙藏布,他没有提及天马的事,为何竟会告诉像你的朋友哈儿哈儿般全不相干的人呢?” 这般对话,感觉大是不同,充满生活的气息、人类血肉的感受。我感到与美丽的女王间微妙的关系深入了一层,欣然道:“这是我们没法想通的地方,不过天马确实真有其事,这是奇连克仑亲口对我说的。” 芙纪瑶无法掩饰的娇躯猛颤,失声道:“奇连克仑?” 我心中充满说不尽的愉悦,因首次发现美丽的女王事实上拥有如我般“凡人”的情绪,喜怒哀乐皆有,例如眼前般惊骇神情。她似是冷漠无情,对事事不动心的坚强外表下肯定有颗火团般炽热的心,与我一般无异的心。在她灵魂的深处该存在一个闸门,如果我能开启,火辣的洪流将倾泻而出。 那会是什么滋味? 御神器出现我手上,递给她。 芙纪瑶接过御神器,神色凝重,默然不语。 我接着说出在浪人城遇上魔洞部人来袭的经过,如何与独角结交,从而知悉高关星基地改造仪叛变的异事,其后力战上参无念,被追得走投无路下直闯彩虹星系,差点受黑龙藏布所骗,到与奇连克仑的最后决战,又落入漠壁的重围,幸得她出手相救,如何美人恩重。她仍是不发一言,静心聆听。 说毕我舒服多了,至少心理上不用孤独的一个人承担,她可以为我分忧。如果没有她在身旁,光是大黑球和独角的凶多吉少,已令我心焦如焚了。 我们默默地在星光灿烂的夜空翱翔,与她在一起,宇宙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芙纪瑶终于说话了,以她奇异的说话方式,笃定平静的道:“如果黑龙藏布确像你猜测般,能以倾斜宇宙的方式封闭尘海的入口和密藏螺旋星系,那他肯定是杀死奇连克仑的凶手。” 我摇头道:“我不明白!” 芙纪瑶朝我瞧来,深深凝视我的眼睛,闪动着智慧的芒采,轻柔的道:“你想明白我这个论点,先要明白三项宇宙的法则。你想听吗?” 我猛点头道:“当然想听。只要是女王说的,什么我都想听。” 或许是我的傻相引起她芳心内某种情绪,芙纪瑶唇角再次逸出一抹似忍俊不住的笑意,又明显地被她压抑下去。淡然自若的道:“首先!是在宇宙漫无止境的时间尺度下,凡是不受禁戒的东西,始终会发生。” 我听得似明非明。坦白说,若论对宇宙的识见,我这个银河人肯定瞠乎其后。 只好微一颔首,想表示听清楚,其实一知半解。 芙纪瑶续道:“第二项是宇宙既没有物质,也没有生命,无虚无实,有的只是不同的能量结构。你是否了解宇宙,须看你是不是能掌握其能量结构的密码。” 在说这番话前,她对我的表情有了直接的反应,有点俏皮地白我一眼,那种“人性化”的神态,直窝进我心底去。不知是否因我勾起她与银河人共处时的回忆,她愈来愈有“人味”了。 不过她的话我只可以在有条件下接受,生命或许是能量的一种,却是异于物质的奇妙能量,秘不可测,超越了生命对自身的理解,是永远没法真正明白的。这是候鸟族的信念。 我道:“第三项呢?” 她道:“最后是宇宙最神秘和难解的,不是相对的实物,而是空间,它恰是隐藏着最深刻物理的地方。” 我干咳一声,苦笑道:“我听得糊涂了,三项法则究竟与女王先前的论点有什么关系?女王可以进一步解释吗?” 芙纪瑶露出错愕的神色,接着目光离开我,投往前方。好半晌后,道:“我想说的,是多维空间的理念。空间是宇宙最奇异的力场,但因我们习以为常,再不感有异,就像你们银河人生活在圣土地球的年代,自出生后一直活在地面上,故感觉不到星球引力的存在,事实上没有一个动作不受影响。” 稍顿续道:“后来你们开始发展科技,从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转变到一个只能用智力去理解但可用仪器来探测的存在,人类开始明白所谓的真空,实际上是由粒子和反粒子组成,只是因从低阶次的能量角度去看和感受,空间看上去才是空的。事实上宇宙的空间是个波涛汹涌、恶浪翻腾的粒子海洋,你当是第一个明白个中情况的人类。” 我生出没有生物比她更明白我的亲切感。唉!我的老天爷,我对她真是愈看愈爱。我清楚自己已在恋爱了,希望不纯是单恋吧!她该对我有一定的感觉。于现时的微妙关系下,我只好苦苦克制心中的爱欲,因怕惹她不快。如果可以选择,我会拥她入怀,向她倾诉我这最后一个银河人隐藏在心内的孤独和痛苦。她明白我的痛苦吗? 我已失去了所有同类,失去了美阿娜,只剩下她。 她那能直敲进我心坎的声音,仿似伸手可掬的温暖阳光,东一簇、西一束的洒射我被冰封的心灵大地,委婉的道:“多维空间的理念植基于能量的层次,不同的能量层次催生不同层次的空间。光明空间和黑暗空间是最明显和极端的例子,它们与正空间是同一的空间,分别在它们处于空间的上限和下限,是空间最极端的能量状态,故有不同的效应。正空间,光明空间,黑暗空间,三而为一。” 我道:“这个我大致明白,不过经女王说出来后,我更清楚了。” 芙纪瑶似对我的巴结颇为受用,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道:“除光暗空间外,其他的空间层次我们均视之为正空间,是所有物质和生命存在的地方,拥有不同的能量层次,这是空间的秘密,其神秘性不下于明暗空间。自大帝遇弑身亡后,我一直致力这方面的研究,而开启这个秘密的锁钥就是精神力量,神游的力量。” 我剧震道:“我的天!女王这番说明令我茅塞顿开,我开始明白了!” 芙纪瑶终于失守,香唇边的笑意扩大,化为一个迷死人的微笑,像恼自己般秀眉轻蹙的道:“太久没说你们的话哩!也久没听过,感觉太古怪了。” 我忍不住问道:“女王爱说我们的话吗?” 芙纪瑶吝啬地收起笑容,微嗔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不敢放肆,乖乖的道:“请女王说下去。” 芙纪瑶沉默下去,好一会后,道:“我想要说的,就是如果黑龙藏布能令空间倾斜,他就是宇宙第一个掌握着空间多维秘密的人,甚至拥有创造生命的能力,制造出绝色,因为生命也是一种能量,且令他有本领潜近、行刺大帝,而大帝却无知无觉。当一个生物拥有如此超凡的能力,他将不受任何禁戒,故此他要得到某一欲得之物,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事情的发生。黑龙藏布想得到的,或许就是天马,而伏禹你肯定是他能不能得到天马的关键,当然其中仍有很多我们不明白的地方。” 又道:“可以这么说,黑龙藏布已破解了至少部分的空间密码,他的可怕处在于他的深藏不露。如果可以明白他为何把天马的事告诉哈儿哈儿,会对事情有很大的帮助。他当日没有向你动武,大有可能因仍未能从毁灭候鸟神的战斗中复元,而非别的原因。” 芙纪瑶的话,既有启发性,更有强大的说服力,无限地拓展了我思域的视野。 芙纪瑶朝我瞧来,轻描淡写的道:“再遇上绝色,你可以克服心魔,视她为妖物吗?” 我坦然道:“真的要见到她才晓得。唉!我该怎么说呢?” 芙纪瑶有感而发道:“心魔正是我们阿米佩斯人最大的问题,你们人类该比任何生物更了解。生命似是漫无止境,但不论如何坚强,总有失落的一刻。我们有一个说法,就是千万不要问‘怎会是那样的呢?’当你向宇宙发出这个问题,会陷进绝地,永远没法逃出去。事实上答案并不存在,至少不存在于宇宙之内。所以在我的国土内,我默许堕落城的存在,让阿米佩斯人有个燃烧生命的地方。” 我大有同感,美丽的女王并不是我想像中那么不近人情。问道:“女王有时也会感到失落吗?” 芙纪瑶淡淡道:“任何阿米佩斯人都可以放纵,唯独我不可以有这种情绪,因为我们置身在残酷的战争年代。魔洞部人不会有七情六欲,因而绝色那套在他们身上不起作用。拜廷邦人是矿物式的生命体,绝色对他们的影响亦是有限。故此我们阿米佩斯人成了绝色最喜爱的猎物,她亦是我们的头号公敌,我曾数次追杀她,均被她以狡计逃掉。伏禹!” 我给她忽然一声“伏禹”唤得心都融化了,最要命是她正深深望着我,似是含情脉脉,且欲言又止,登时灵魂儿飞上了九天之上,应她道:“女王有什么吩咐呢?” 芙纪瑶见我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没好气的道:“你是宇宙内最有可能杀死她的人,皆因她绝不会放过你,你可以为我杀死她吗?” 我有一个非常古怪的想法,她这么说不单止是想我为她除去绝色这个大患,真正的用意是为我着想,怕我因受心魔困惑,致再次为绝色所乘,而这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而正是这个想法,令我不敢要求报酬,例如她的香吻。唉!假设她肯任我开条件,我定会求她一夜销魂,为此我愿付出任何代价,纵然是献上生命。只要有此可能性,宇宙再不是那深不可测而冷漠的永恒,而是无比炽热动人的美。当那一刻来临时,再没有进化,没有生死,只有存在。 断然道:“伏禹不会令女王失望。还有是上参无念的飞行魔洞,是我答应过女王的。” 芙纪瑶不知是否联想到我索吻的事,俏脸红霞乍现旋敛,别头望着前方,避开我灼灼的目光,道:“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呢?” 我发现奇景似的双目放光,心核发热,却怕冒犯她而强压下心中的兴奋,扮作若无其事的道:“我最想要追随在女王左右,只恨我的两个朋友不知所踪,吉凶难卜,我必须回去看个究竟。” 芙纪瑶平复下来,道:“我从隆达美亚赶来,设法寻你,发觉拜廷邦人在境内有异常的调动,由漠壁领军,猜到与你有关,遂跟在漠壁之后。他们到达高关星时,并没有发生战斗,所以你两位朋友该已适时避开,逃过劫难,八五八书房你不用担心。” 又递来御神器,温柔的道:“御神器已经我改造,只要碰上被改造思想生物的身体,可解开禁制,回复过来。好好的运用它。” 我大喜接过,收入心核,道:“女王到哪里去呢?唉!真舍不得和女王分开,我从浮游世界回来后,可以到隆达美亚探望女王吗?” 这是我这回与她相逢后说得最露骨放肆的“情话”,不是不怕冒犯她,而是不吐不快,那会闷死我的。 芙纪瑶默然片刻,以静如止水的语调道:“我须到天象星去,处理天狼和秀丽的问题,你有手有脚,胆子又大,谁可阻止你到隆达美亚来呢?” 我想不到她会以这种近似打情骂俏的方式来答我的无礼请求,喜出望外道:“这次该不会被殿壁弹开去吧?” 芙纪瑶朝我望来,一副拿我没法的娇嗔神情,樱唇轻吐道:“路上小心。伏禹!珍重!” 倏地加速,登上光明空间,消失不见。 第四章 踏破宇宙 我从黑暗空间跃出,回到正空间,飞进满坦星所在的星尘区去。 这个角人称之为“迷离幻境”的水世界,是我在这茫茫宇宙找到大黑球和独角的唯一希望。如果他们要找一个地方等我脱险后去和他们会合,就该是这个变幻无穷的隐蔽星球。她不但是最适合的藏身之所,且是我们齐心协力改造星鹫的天然工场,还有比这个更理想的会合地点吗? 我神游的道行仍处于小儿科的阶段,或许如奇连克仑所说的,二百万年后我或可纯以神游的方式去寻找那两个家伙,可是现在我连候鸟的思感能也不敢妄用,怕惹来对此特别敏锐的天妖绝色,那可就糟糕了。我怕她更甚于漠壁和他的巢舰大军。 事实上直至此刻,我尚未能百分百证实她是妖不是人,皆因我失去了她自尽后的记忆,那段记忆被梦还盗走了。 梦还在我指节间闪闪生辉。对它我是敌友难分,心情矛盾,更隐隐感到它可能比绝色可怕。不过在进入尘海前,我是不会和它决裂的,而它也不会在抵达浮游世界前害我,只会帮我,否则就太没道理了。 我穿越一道宽若半光年的陨石流,满坦星系出现前方,在漫空星尘和游离粒子的深处,星系的太阳辉散着蒙蒙黄光,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存在的恒星,是个离奇的事实,宇宙有时真的不可思议。当我思索其中的物理奥秘,会得到一种深刻的满足。 与美丽的女王充满启发性的对话,令我对宇宙有全新的观感和视野。自孩提以来,我便爱听神话故事。而事实上,我眼前见到的正是活生生的神话,宇宙便是一个庞大无比、无穷无尽的谜。她是虚无最具体的表现,而虚无却包含着所有的存在。极可能一切从“无”而来,再变为真实的存在。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理解,因为完全超越了我们日常的观念。 芙纪瑶指出真空包含了宇宙所有物理,因为真空正是宇宙最难以了解的成分。从这个角度去看,能令空间倾斜的黑龙藏布,该是比上参无念更可怕的生物。这个想法产生另一个疑团,黑龙藏布怎会容许上参无念制造飞行魔洞呢?那不单毁灭宇宙,也力能毁灭他。 进入满坦星系的内空了,我有限度的撒出思感网,登时又喜又惊。喜的是星球上确有生命在活动,惊的是只有一个生物。 我没法测得切实,因为对方正处于潜隐伏击的状态,几与满坦星的海洋混合为一,且武艺高强。 我穿破大气层,落在对方藏身的海洋旁一块巨石上。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却没带起半滴水珠,凝定半晌,再横空飞至,渡过以“地里”计的海面,直扑而来。 我张开双手,准备和此生物来个久别重逢的欢迎抱礼。 岂知竟抱了个空,被对方探伸过来可长可短、粗壮有力的尾巴卷个结实,举上了半空。神采飞扬的独角以他的方式呵呵呵笑道:“伏禹呵!你竟然还没死,真想不到!” 我苦笑道:“你的尾巴!” 独角如梦初醒的放我下来,松开大尾,尴尬的道:“我忘了你不是角人,这是我们角人族欢迎至亲的见面礼。” 我听得心底一阵温暖,独角显然视我为至亲好友,方会如此“情不自禁”。又想到他们角人都长有尾巴,谁先卷举谁该是个有趣的情况。莞尔道:“哈儿哈儿那家伙呢?” 独角颓然道:“我苦劝他多等你一会儿,他却不肯听我说。五百个宇宙年前他驾星鹫离开,不知到哪里去了。” 我坐下来,道:“发生了什么事?” 独角在我身旁坐下,叹道:“事实上我也感到你会回来的机会很渺茫。你进入高关星基地,一去九个宇宙年,其间我和哈儿哈儿用尽一切办法,仍没法接近高关星。阻止我们的是非常怪异的力量,超乎我们认识的任何能量,不是头痛欲裂,就是生命烙印受到解体的威胁。就在我们忧心得要命,无计可施的当儿,拜廷邦的大军来了。哈儿哈儿还想拚死力战,我则认为这样牺牲是无谓的,如果你仍在世,该有保命逃生之法,遂硬架走他。当我们再返回高关星,整个星球消失了。我从未见过哈儿哈儿那么沮丧,像失去了灵魂般。我载他来满坦星,在这里等待你二千多年,他没说过半句话。直至五百年前一个早上,他一句‘我受够了’,便驾着星鹫而去,再没有回来。” 我心中一阵感动,当初认识大黑球时,做梦都没想过他是如此重情义的生物。不论他走到宇宙的哪个角落,踏破宇宙我也誓要找到他。 独角见我一言不发,说下去道:“我也是伤心得要命,只好化悲痛为力量,日夜练功,多储点本钱去和拜廷邦的浑蛋拼命。现在见到你安然无恙,整个宇宙都不同了。” 我心中一动,道:“我晓得那家伙到了什么地方去。” 独角大喜道:“他到了哪里去?” 我道:“一定是阿米佩斯人的堕落城,只有那种醉生梦死的牛活方式,哈儿哈儿才可麻醉自己,忘掉悲痛。当日他在隆达美亚受了十多万年牢狱之困后,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此城。” 独角道:“我听过堕落城,与浪人城齐名,却没有去过,因为那是只容阿米佩斯人去的地方。据说是个追求物欲的处所,乌烟瘴气,藏污纳垢,奇怪的是阿米佩斯的贵族统治阶层一直对此视若不见,置若罔闻。” 又兴奋道:“我和你去找他。这小子只肯听你的话。” 我摇头道:“不!由我一个人去找他。” 独角愕然道:“为什么?” 摊掌,御神器现身其上,闪动异芒,夺人眼目,牢牢吸引了独角的目光。 我微笑道:“这就是思想改造仪的灵魂,拜廷邦因它而扩展霸权,亦会因它而失去霸权,一切要看你老哥的努力。” 接着详细解释御神器的来龙去脉,又指出御神器是奇连克仑威慑宇宙的神兵异器。 最后道:“此宝经阿米佩斯至高无上的女王芙纪瑶亲手改造,只要你拿它触碰族人或任何被改造生物的身体,可解开其思想禁制,不用我说你也知眼前首要之务是去干什么,当然不是陪我千河万系的去找那个没有耐性的家伙浑球。” 说毕把御神器放在独角手里。 独角全身一阵抖颤,兴奋得沙哑着金属声音嚷道:“你的宇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不但没死,还成功了。” 我沉声道:“行动须小心,不容有失。以你目前的功夫,加上超凡的探敌能力,该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族人聚集的地方,再发动一次突如其来的叛变。到你解放全族,必须迁移到拜廷邦人势力不及的遥远僻处,趁拜廷邦人自顾不暇的千载良机,全力复国。凭你新得来的知识和对拜廷邦人的了解,建造针对性能旅航明暗空间的飞舰。切勿急于求成,于准备未足下发动,又或力图解放其他种族。最好先等我和哈儿哈儿从浮游世界回来后,再从长计议。我要的是一击即中,令漠壁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嗖!” 独角的大尾疾伸过来,反卷我一个结实,感动的道:“伏禹是我独角在宇宙内最尊敬的生物,让我给你一个遥远星系的坐标,我们大概会以那区域作复国的基地,我们在那里等候你的指示。” 每个生物,都有个动人的故事。这是生命的特性,生命最不平凡之处。你认为平凡,只是出于不了解。 大黑球从一条没法子竖立的爬虫,经三亿多年自觉的努力,进化为能纵横宇内的强横生物,跻身高手之林,其间的历程,超乎任何生物想像之外。 我是最了解他的生物,从大家尔虞我诈,到几经生死,建立超过六十万年的深厚交情,双方的伙伴关系已是牢不可破。没有他,我绝不会到浮游世界去。因为我晓得如他错过勇闯浮游世界的机会,会视为生命的缺陷。在我们间有份无形的合约,不论成功失败,我们会共渡解放宇宙的辉煌岁月。 我和大黑球都是宇宙孤独的流浪者,同是宇宙的沦落人,但走在一起,便不再是形单影只。经过二万个宇宙年的飞行,我出入明暗空间,这段旅程绝没有虚掷光阴,我集储了达百节的极子能量,更精微的战气,同时不断改良肉身宇航的技术,学习如何融季候飞行和极速投射于一炉共冶。到此时已颇有得心应手的初成境界。 对正空间我亦有全新的反思和新的领悟,全赖与心爱女王的一席话。 “没有生物能截下正进行季候飞行的候鸟神。” 这是宇宙各种族认同的看法。但身为最后一头候鸟的我,却不认为这经得起考验,一如候鸟神之盾,还不是给黑龙藏布破了。记忆犹新的是,在漠壁包围网的力场内,季候飞行压根儿派不上用场。 之所以有没法截下作季候飞行的候鸟此一错觉,原因在于对正空间的不了解。 以前我对季候飞行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被芙纪瑶一语惊醒,季候飞行事实上乃神游级的飞行,源于候鸟神本身是天生神游级的生命体,故能令候鸟神傲然独立于所有生物之外。 神游级的飞行,飞行的是神游级的空间。就像黑龙藏布能倾斜和扭曲正空间,那是正空间不同的能量层次。只要那生物掌握多维正空间的密码,便能击落季候飞行的候鸟神。这个认知非常重要,否则我死了仍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对我们人类或大多数生物来说,习惯了以光速为极限的空间,养成了长、宽、高和时间的简单四维观念。可是复杂的多维空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帝号的终极宇航技术宇宙摇滚,泄露了这方面的玄机。 空间的多维结构绝不是“三明治”式的,最上和最下的两层是光明空间和黑暗空间,夹在其中的是正空间。假设真是这样子,每次大帝号从明到暗,必须像我们众生物般以正空间为踏脚石,正空间成为必经之路,这是宇宙物理,没有东西能违反。但是观乎大帝号摇滚于光明和黑暗,可见空间至少是“马蹄形”的能量结构,两个尽端分别是光明和黑暗空间,既分隔又可直接跳跃。 空间是立体的,当这个马蹄变成立体空间,其复杂度完全超乎了我思考的能力。无论如何,我总算对空间结构有个初步的定案。 炼金星河出现前方。星河位于阿米佩斯王国的边缘区域,除堕落城所在的星系外,其他均是未经开发的星系,部分存在低等的生命。在芙纪瑶的默许下,炼金星河成为一个没有王法的空域,也使堕落城与成为过去的浪人城齐名宇宙。两城最大的分别,是堕落城为阿米佩斯人的私家乐园,严禁外人。 思感网撒出。 对绝色我再没有顾忌。 我和她的事始终要解决,不过最好是到尘海后解决。经过二万年的修行,我和阳魂进一步融合,再不是以前的伏禹。她如敢来找我,我只好和她周旋到底。 在下方二百光年处阵阵能量的激烈波荡,透过思感网传送回来,极不寻常。 我想也没想的跃往光明空间去,施展极速投射,化为极子束,往目标投去。 第五章 临终遗愿 尚未抵达目标空域,我已掌握到发生了什么事,臭名远播的空盗蝠贼族正拦空截劫一艘阿米佩斯人的宇航船。 阿米佩斯人驾的宇航船,是艘有宇鸟级十分之一大小、拥有强大护盾火力的武装太空战舰。只恨双拳难敌四手,攻击她的蝠贼舰每艘只有她一半的尺码,却达二十七艘之众,形相与圣土的生物蝙蝠没有半点相像,反似浑身尖刺的刺猬球,动作的灵活如神,教人叹为观止。每根尖刺都可以发射粒子束,又可直接撞击猎物,其进攻退守,根本是无从揣测,难怪宇宙生物闻之色变,畏之如虎。 阿米佩斯人的飞舰落在绝对下风,其能量护罩已是油尽灯枯,舰身多处破损,左冲右突,仍没法脱出重围,被蝠贼舰碰撞和粒子束击中时产生的能量光雨,随她飞行的路线不住从舰身激溅,仿如负伤洒血,实际上命已垂危。 我提升至速度的上限,希望赶在阿米佩斯人的太空舰解体前施以援手,却也清楚凭我现在的实力,对上这么一大群穷凶极恶的空盗贼舰,白保逃生有余,克敌制胜仍嫌未足,若妄自逞强,一个不好会赔上老命。只是真的没法视若无睹,袖手不理。不管受袭的是否芙纪瑶的子民,我就是看不惯欺凌弱小的强盗行为。 同时心中暗自奇怪,虽说炼金星河位处阿米佩斯王国的边缘区,但始终属阿米佩斯的领域,公然侵犯阿米佩斯的国土,会惹来芙纪瑶的反击,空盗没长脑袋吗?怎会这般不智?而且阿米佩斯人乃宇宙三大最强横种族之一,岂是好惹?要偷要抢,理应向别的弱小民族下手。 我刚从光明空间回到正空间,阿米佩斯飞舰爆为漫天光雨,爆炸波强烈冲击下,蝠贼的刺猬舰往四外随波抛掷,其中最接近的两艘更吃不住毁灭性的能量波荡,与阿米佩斯舰同归于尽,化为飞灰。 阿米佩斯舰肯定装置了威力庞大的自毁系统,于此走投无路的绝境启动引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一时抵不住狂暴的能量波,身不由主的被浪峰送离现场。 在我思感网失效前的一刻,我捕捉到一艘小型飞船从爆炸的核心逃出来。眼看刺猬舰群自顾不暇,无力阻止的一刻,一个生物以粒子射线的方式从其中一舰冲出来,直往欲逃走的小飞船追去。 我毫不犹豫,化身极子,摆脱爆炸波,凭先前认定的方向位置投去。 我的思感神经回复过来,逃亡船和追杀者重现思感网上。两者的距离不住拉近,照我猜估,二十下心跳内,小飞船会被追上。如此凶残成性、杀人如麻的蝠贼,干掉一个等于做一件好事。也暗自惊栗蝠贼中有如此强横之辈,纵然正面交锋,要杀他仍非易事,其能量形式肯定高于微子的阶次,一时间我也没法掌握了解。幸好在现时狂暴的形势下,我可发挥孙子出奇不意的兵法精要。 最佳的掩护是爆炸波,我乘着波峰往逃亡小飞船弯过去,直到此刻,追逃两方还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在正常情况下,我的极速投射只能走直线,但在爆炸的浪潮影响下,我首次以曲线进行投射。 “锵!” 梦还在我的指示下,化为极子能量剑,结聚在我能量束的尖端,人剑合一的脱离爆炸波,往下方掠至的小飞船投去。 此时蝠贼愈追愈近,离小飞船不到百地米的距离,而伏某刚好杀至。 小飞船掠过。 蝠贼能量变动,速度大幅减慢,显是骇然惊觉我这个偷袭者的存在,亦确是了得,且临危不乱,竭力反击。真想不到如此高明之辈,竟会沦为贼寇。 蝠贼蓦现真身,主体状似人形,长逾二米,该是头颅的部分没有五官,像个椭圆形的蜂巢,密密麻麻满布小凹洞,身体是一双大翅膀,四肢与翼连体,脚爪长而锋利,通体黝黑却密布红线,邪恶恐怖。 这是个强顽的生物,头部等于一个超级的感应仪,类似独角的角;身上的红线则为能量输送网络,令它拥有强大的战力。 不过它现在却是被我攻个措手不及,仓皇应战。 一个火红的能量盾从它头部喷出来,硬撄梦还的锋锐。 两股能量相击,敌盾破碎,却出乎我意外的成功化去梦还大部分的能量,只余小部分命中它,但仍被它高举双翼挡格,没法击中要害。 蝠贼发出尖锐难听的嘶叫,似是从头部每个小凹洞同时逼出来,形成强烈的音波,令我生出不想听下去的厌恶感,换了我是以前脆弱的人类,光是其音波能量足可将我辗成碎粉。 光雨在它双翼处爆溅,蝠贼吃不住冲劲,似被狂风刮起的落叶般往空间深处翻滚远去,再不成威胁。 我被反挫的力道撞得朝后急移,轻松的收回梦还,同时连珠射出十多个磁元雷,赏给朝小飞船追来的贼舰。虽然力不足要它们舰毁人亡,却肯定可以使它们无法继续追来。与阳魂合一后,又经二万个宇宙年浑融修炼,磁元雷从极子级登上神游级的阶次,即使对上上参无念之辈,他们亦难以像从前般轻易消受。 我再化为射线,朝小飞船追去。 毫无困难地,我以极子射线的方式,从船顶像绝色钻入星鹫般进入小飞船的驾驶舱内,坐到驾船的阿米佩斯人的座位旁。 此君是个以人类标准看颇英俊的阿米佩斯男性,体型魁梧结实,头发蓝得闪亮,有双金黄色的眸珠,穿的是橘红色的能量盔甲,见我闯进并没有特别的惊异,反有如释重负的神态。很快我便晓得原因,他的心核已碎,纯凭所剩无几的能量撑住心核,随时形神俱灭,只有神才救得了他,我则是没法可想。 那人瞥我一眼,失声道:“韦典拿大公!” 能量延伸过去,助他保住心核,沉声道:“有什么话快点说出来,我会尽量玉成你的遗愿,纵然有我助你,你仍捱不了多久。” 那人叹道:“我是‘鬼谍’锋原侯爵,你认不得我了。你的外貌亦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是戴在指上的梦还。能遇见你真好。唉!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 锋原惨然道:“当然害怕死亡,既害怕从此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又害怕死后不知会变成什么。真古怪,事实上我心境平和,想到很多以前没想过的东西。” 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生和死,主宰着整个人类的哲学思想和文化的发展,想不到连能纵横宇宙,似拥有无限生命的异族生物,仍逃不出这个紧箍咒。 锋原道:“大神对我已非常仁慈,让我在这个时候遇上你。我本以为难逃毒手,‘蝠君’尤西斯命竟亲自率众来追杀我,就是刚才给你轰走的生物。他肯定不会罢休,大公须小心点。” 我冷哼道:“他不罢休最好,我会干掉他为你报仇。” 蝠贼乃人人得而诛之的妖物,遇上他们我不会手软,并不因锋原而特别这么去做,不过见他命不久矣,如此说出来可令他安乐点。 锋原露出感动的神色,有点羞惭的道:“我原本打算骗你去做一件事。唉!难怪我从没有真正的朋友。换作我是你,绝不会插手去管这桩闲事,还结下蝠贼般的强仇,可知大公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两类阿米佩斯人,韦典拿大公……” 我苦笑道:“说吧!” 心忖这个人根本不值得去帮,可是在他临终垂危的一刻,他说什么由得他去说,如果是举手之劳,便代他办妥,否则忘掉算了。 锋原沉浸在临死前极端的情绪里,喃喃道:“我想求大公到堕落城去,找一个叫采采的女人,告诉她……告诉她,我……我爱她,告诉她,她是我唯一钟情的女人。” 我为之气结,他的遗愿竟就是这么一回事。回心一想,若自己陷于他的境地,恐怕遗愿也是学他般托人去向芙纪瑶说同样的话。心有同感下,我答应道:“放心吧!我定会为你办到。如何找到她呢?” 锋原朝我瞧来,道:“采采是堕落城最性感的女人,你只要打听一下,可轻易找到她。我要走了!” 我道:“安息吧!” 正要收回支持他的能量,锋原叫道:“且慢!” 我愕然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锋原道:“你竟不问我,蝠贼为何劳师动众的来追杀我?” 我耸肩道:“你若要告诉我,自会说出来,难道我要动强逼你说吗?” 锋原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但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支持他的是能量,吸几口气实无补于事。他像猛下决心似的,道:“我知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我真的想知道一件事,大公可以玉成我的心愿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答应了他,又是堕落城,只好道:“你想知道什么呢?不要吞吞吐吐啦,爽快点说出来,否则永远没机会说。” 锋原道:“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我。” 我没好气的道:“只要你当她是爱你,便是爱你。人都走了,还怎样可以知道呢?” 锋原露出坚决的神情,道:“根据银河人的情况,只要生前有放不下的心事,死后会阴魂不散,我们既拥有他们的灵魂,死后的情况理该相同,所以我不是没有知道的机会,这个可能性肯定存在。我要弄清楚她是爱我还是欺骗我的感情,才能安息。大公!可以帮我的忙吗?” 我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小飞船仍以光速飞行,进入炼金星河的范围,舷窗外是灿烂的星空,出奇地蝠贼没有追来,该是蝠君尤西斯命被我重创了,这是唯一的解释。道:“我可以做到的,是为你去直接问她,至于她肯不肯回答,又或说谎,我都拿她没法。” 锋原精神起来,双目闪着异芒,兴奋的道:“我有更好的办法,就是你代我拿我答应为她寻找的定情物去找她,再看她怎样对待你,该可以晓得她是不是爱我。” 我叹道:“这算是好办法吗?” 真想收回能量,让他撒手归西,但是看他回光返照的兴奋模样,又不忍心。这回真是自找烦恼。 锋原忙道:“大公见谅,是我解释得不够清楚。你不是以韦典拿大公的身分去见她,而是以我的身分去见她。这是我的一个秘密,也是我之所以被称为鬼谍的原因,就是我可以化身为任何形状的生物。只要让我掌握某生物的物质形象,就可以将自己复制成该生物,理论上我可以变作你,可惜只限于形象,但若扮作能量级数在我之下的生物,几全无破绽。这是独一无二的本领,拜廷邦人在这方面与我是没法相比的。” 我皱眉道:“可惜我没有你的独门本领。” 锋原道:“我这个本领来自我称之为‘复魂串’的宝物,只要你花点时间,便可以掌握它。以你的能力,对我里里外外该一清二楚,保证不会露出破绽。我现在没能力拿出宝串和定情珠交给你,待我死后,你捡走便成。” 说毕最后一句话后,他支持不下去,心核碎裂,真身化为粒子,再不存在宇宙内。至于他是不是阴魂仍在,又魂附我身,就要天才晓得了。 第六章 圆门之梦 汤姆隆那丹城,人称堕落城,位于汤姆隆那丹星系第三颗行星,也是星系里最美丽和气候温和的星球,比圣土地球大上少许。 若要用一句话准确的形容堕落星,那她就是一个超级火山的嫡亲儿子。大火山矗立在占地表三分之一、星球上唯一大洲的核心处。在以亿计的岁月前,大火山经过非常活跃的时期,千万次的爆发,倾泻出来的熔岩几覆盖了整片陆地,形成千奇百怪的地理环境、多采多姿的世界。 除大火山外,陆上再无高山,有的是波浪般起伏的缓丘和低岗,散布着无数宽广的谷地,坦荡的湖盆洼地和草原。最动人的是以沉睡了的大火山山腰以上的积雪为源头,倾流而下的八道大河,从不同方向横过整片大陆,注满所有湖溪,奔流出海。 温暖的气候,四季宜人的变化,造就丁最佳的生态环境,陆地被奇木异花覆盖。层林如染,竞相争艳,色彩缤纷悦目,依河、湖、溪疏密有致地分布,像圣土地球般,内藏各式各样从优越的生态环境繁衍出来的生命。 海洋和河湖同样热闹,充盈生机,长满水生植物和水生物,每个品种对我来说都是新品种,令我大开眼界,但又似曾相识。 我隐隐感到这个迷人的星球出自某位候鸟母亲的妙手,因太肖似候鸟的风格了! 名闻宇宙,被阿米佩斯人视为燃烧生命的终极乐园的堕落城,就是天衣无缝地融入这个梦幻般美丽星球的各式独立建筑组群。 要明白堕落城的结构,须从飞行生物的角度去了解。以百万计、规模不一的建筑单元,没有一个是相邻紧靠的,它们以疏散的形式,分布在山上、水上水下、密林、谷地甚至你任何想得出来的位置。不同的形状、色彩,巧妙的建筑布局,令每个单元均与环境融合为一体,化为大自然的部分。像一个似蜂巢的单元,内里有可容万人的庞大空间,嵌在广阔的原始森林间,仿如一个令人馋涎欲滴新鲜可爱的果实,由此可想像其他。 不过据大黑球闲聊时提起有关堕落城的内部情况,堕落城绝不像她外表般和平美好。那是阿米佩斯人人欲横流的地方,到这里的阿米佩斯人会抛开一切顾忌,享受物欲的刺激,尽显其人性的幽暗和光辉。 这是个“能元至上”的地方,当人人不择手段的争取更大的“财富”,遂衍生出争权夺利、联群结党、明争暗斗、欺凌弱小、偷抢拐骗等诸般恶行。 堕落城是一个由大小势力分割的、龙蛇杂处之地,每当势力间达致松散的平衡,堕落城会出现歌舞升平的局面,反之则是连场火并,不过那并不常见。 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情况?我很快会知道。 小飞船进入汤姆隆那丹城里,立即被堕落城的管治中心、负责星球日常运作的智能系统发觉,登入小飞船的通讯仪,甜美的女声在驾驶舱内响起道:“锋原先生,欢迎重临汤姆隆那丹城,请在蓝海船坪降泊,进行入城的检测。” 锋原的复魂串的确是件宝物,保证让见惯宝物的大黑球心痒难耐,但不易应用,功力差点有物亦无所用。锋原说来轻松,我却花了不少时间,始能掌握其诀窍。 复魂串由三个圆球组成,原本的数目肯定在三个之上,每复制一个躯壳,会用掉一个圆球,代表着宇宙某种顶尖制造肉身的技术,令我眼界大开,不由赞叹宇宙的无奇不有。 宝串并不是改造已存的真身,而是产生一个新物质躯壳,让你可以以替身的形式去应付这个宇宙,进行某个任务。复制的过程绝不能出错,首先要把真身散掉,以生命烙印的形式收藏于心核内,然后心核透过复魂串,将思感神经扫描得来有关锋原肉身结构的资料,巨细无遗地输入复魂串内,在圆球能量的作用下,锋原的躯壳于焉重生。不过假身就是假身,比真身脆弱多了。 最巧妙是复魂串将心核和新的躯壳连结起来,一如灵魂和肉体的关系,又或大黑球和他改建肉身的关系。透过新的躯壳,就像以前般感觉这个宇宙,与真身的作用无异。假如这个化身被毁,真正的我依然丝毫无损,感觉的确棒极了。 整个化身过程耗用了我近一节的能量,但只看能瞒过阿米佩斯人的身分鉴定技术,误认我是真的锋原,便值回票价了。 当然,如非我拥有阿米佩斯人的精气,是过不了关的。大黑球以前到堕落城来,总要偷渡入境。 化为锋原可尽快完成锋原的遗愿,更是一种方便,由于锋原是堕落城的常客,不用对应检测的诸般问题,不会引起怀疑。 如此的变作另一个人,可以瞒过绝色吗?绝色追踪寻觅的本领,是不可小觑的,她肯定是神游级的生物,视遥阔的距离如无物,故能多次找上来,可是若我凭复魂串摇身化作另一个人,绝色仍能找到我吗?我很想知道。与她的交锋愈迟对我愈有利,至少该在从浮游世界回来后。 我整个的变了,唯一没变是心核。幸好我的心核,等于以前地母的阳魂,极可能是宇宙最难测的秘处。 我驾着小飞船,破开大气层,朝离岸远处筑在海面上可供数百万艘宁航船舰停泊、仿如一大片陆地的停机坪飞下去。 负责堕落城日常运作的智能系统,众人昵称之为“甜心”,承继自我们人类的城市智能管理系统,当然远较我们任何人工智能先进,等于知道揣摩主人心意的忠仆,事无大小,均处理得井井有条,默默为城里人打点一切。甜心是由众人供养,凡进城者,均要付入境费,盛惠两大个能元。“钱财”方面我不用忧心,因为锋原颇为富有,现在缠在腰间的能元袋囊胀鼓鼓的,足有近百个能元。囊内还包括藏在那里的梦还和锋原所谓的定情珠。 锋原的遗物尚有一对“能量刀”,给我装在手肘的位置,至于他的能量盔甲,因过度破损,已随他湮没,我只好改造自己的盔甲,外形无异,功能也大同小异,以免惹人怀疑。 入城有一定的手续和程序,在入境大堂进行,由甜心把关,过关后,我正式成为堕落城的一分子。 我离开设在蓝海船坪的入境大堂,飞度大海,依甜心的指示,先到被称为“圆门”的建筑物,进一步了解堕落城的情况。圆门是任何初到此境的菜鸟必访之地,透过里面的设施,可下载堕落城的玩乐指南到脑神经内。更重要的是让躯壳接受堕落城独有的“物身改造程序”,经改造后的阿米佩斯人,等于大程度的还原返祖为银河人,重享“低等”物欲的乐趣、原始的感觉。由此可见阿米佩斯人对银河文化的疯狂迷恋。物极必反的情况自古皆然,我便曾偕美阿娜躲到圣土一个原始森林,过了十多个地年原始野人的瘾。 思感网撒出,搜索大黑球和星鹫的影迹。 锋原遗下要我交给美女采采的定情珠,四分之一个拳头般大小,却肯定非寻常之物,以我现时的识见能耐,亦没法弄清楚它的玄虚。只知道是它凝结成球的能量体,处于绝对的静态,我尝试以极子能分解引发,却没法破入它的结构。我有个直觉,不老实的人临死仍变不了本性,锋原在此珠上是有隐瞒的,绝不如他所说般简单,加上他死前言词闪烁,更添事情的扑朔迷离。由此推论,采采亦非堕落城最性感迷人的美女那么单纯。 我收回思敢网,暗叹一口气。 难怪绝色在浪人城没有察觉到我和大黑球的存在,痛失干掉我们的良机,此刻我深有同感。 思感神经是透过对感应网上能量的结构、变异、位置的变化、形态,凭经验和识见,作出最接近事实的分析。例如大黑球在网上某处与敌动手,我因熟悉大黑球的能量动态,可以辨认出是大黑球,但不是真的看到他。故当他处于常态,混杂在以千万计的阿米佩斯人中,又经我即将体验的“物身改造程序”变化了真身的官能,想纯从能量形态去分辨出谁是大黑球,与大海捞针差不了多少。但奇怪的是连他的飞船也没有影迹踪。 “呵!” 我飞进了圆筒形入口,一股能量立即紧攫着我,甜心柔美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道:“欢迎你成为汤姆隆那丹城的快乐人,在这里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只有现在。当你从城门的另一端飞出去后,你将是全新的生物,过去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开放你的神经,开放你的心,开放你的身体。” 我在直径十个身长的圆形长廊缓缓飞行,不住深入,陷身圆门充满色光如幻似真的天地里,粒子有组织地一浪一浪冲击着我物质的真身,改变我的分子结构,大幅增加水分子的含量。 这是一场进化的脱衣秀,时间不住往过去调拨,一层又一层剥掉进化的“衣服”,最后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人性”,于我这个人类来说,尤具深刻的意义。对阿米佩斯人来说,只是化身为人类的超卓技术和手段,于我则是重返五千多万年前的银河人状态,变回那时受爱恨和欲望支配的伏禹。 血液重新在我体内滚动,皮肤充满感觉,所有感官从极子能量的层次回复到物质的水平,感受的奇异,不是任何语言能形容其万一。 难怪大黑球甫离开隆达美亚的海洋囚室,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他千辛万苦改造自己为阿米佩斯人,为的也是这个玩意、人类独有的经验。我为人类的生命形式感到骄傲,可惜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偷欢。 每深进些许,我便变化了一点,生理和心理均被改变,感觉愈来愈熟悉,充满着得而复失的感觉。这样全新体验的“度假”,是我事前没想过的,别开生面。忽然间我充满了乐趣,不论是找寻大黑球,又或为锋原找寻采采献上定情珠,都不是苦差事而是乐事。 我就像飞过时光和进化倒流的神秘通道,在平凡和超卓、卑俗与神圣的交叉点翩然起舞,现实与逝去的梦,一时间已难分彼此。 第七章 危险生物 我飞越一道大河,高临一望无际的草原,心中忽发奇想,我现在的情况就是不论如何闯祸闹事,都不会有什么负担不来的后果,大不了一走了之,谁能奈何我? 心中同时响起芙纪瑶的话——在宇宙漫无止境的时间尺度下,凡是不受禁戒的东西,始终会发生。一阵惊惧悚然涌上心头,我会不会变成这样完全失去自制的生物,应验奇连克仑的预言,当我失去一切希望,将变成残忍好杀的生物,将怨愤发泄在毁灭和破坏上。 我专拣僻静无人处飞去,让自己多点思索的空间。或许因变成另一个人,又经返祖的改造,令我更能反省自身的情况。 奇连克仑正是不受禁戒的生物,不过他仍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未致完全失控,但在达致目标的手段上则没有任何顾忌,甚至灭掉我们全人类。我现在走的是不是奇连克仑的旧路呢?所以他说终有一天,我会步上他的后尘。 此时警兆忽现,思感扩展,一个阿米佩斯人显现在思感网上,正朝我飞来。 我暗吃一惊,不是因此人以我为目标追来,而是一时间我竞没法掌握他的虚实。换作是以前微子级的我,只会当他是一般的好手;现在的我,却看穿他大不简单,肯定是能深藏不露伪装普通好手的高手。如此的一个生物,理应纵横宇内,为何竟会到堕落城来混? “锋原!” 我好奇心大起,往下落去,踏足一道小溪旁的石上。溪水清澈,令我有大喝几口的冲动,看看水质和圣土的水在味蕾上有何分别,再次享受水化为血,又或变成汗排出体外的原始感觉。同一时间,我机警的把能暴露我身分的梦还和定情珠,放人脚下的泥层内,再以能量封闭。 来人在上方掠过,降落小溪对岸,是个高个子的阿米佩斯男性,戴着圆形精巧细框的眼镜。我的天!是眼镜。即使在我们银河人的世代,这玩意早成为历史文物,偏是这家伙故弄玄虚的配上一副。我不得不承认他戴得颇好看,眼镜微妙地改变了他的外观,使他尖削的脸庞多添几分秀雅的书卷气,棕色的小眼睛变大了,薄唇片看来也没那么轻浮,让他在整体上带点滑稽惹笑的魅力,尽管我晓得表里绝对不一。 他的衣着更勾起我强烈的怀旧感触,是古时圣土曾流行的条纹燕尾礼服,剪裁得体,头上再加一顶高帽。此君的出现,令一切荒诞起来。就像上参无念、漠壁级的高手,到这里来扮小丑,而目标则是我这个假锋原。 他夸张的揭帽作个九十度鞠躬的见面礼,到帽子回到头顶,另一手托托眼镜,似在调较焦点,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干笑道:“大名鼎鼎的鬼谍,我的老拍档,世事往往出人意表,谁想得到你仍能活着回来?” 我恍然而悟,他刚才古怪的表情,怕就是伴随他那种笑声的笑容。他的笑也不是真笑,而是虚有其表的模仿,得其形而失其实,像大黑球初期模仿我的那种笑。 这是不是与大黑球有关系?由他把笑的风气传到堕落城来。如果我猜想属实,大黑球肯定是堕落城有影响力的名人,找他再非难事。 同时头痛起来,我可以透过复魂串成为毫无破绽的锋原,却没法移植半分他生命烙印中的记忆,肯定不到十句话就露馅了。唉!还有什么好说的,文的不成来武的,打不过便逃。 我冷冷道:“你是我的老拍档吗?” 他又哈哈干笑两声,耸肩道:“对!我根本不是你的老拍档,该说是老相好才对。可见我这副经变身大师改造的新身是多么成功,竟能瞒过你鬼谍的眼睛。” 我呆了起来,不知该否出手,一时没法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滴溜溜的连转三圈,长长的燕尾扬起,到再面对着我,一手收在背后,另一手轻按胸前,道:“昔日的我叫绝情女,今天的我人称顽童比尔。现在的堕落城,如果要找一个还对你怀有善意的人,该就是我比尔。其他人只想拿你去领赏。幸好我比任何人先一步找到你,否则你栽了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哈!你可知我为何要变身,还要变成男的?” 我开始有点兴趣。 他肯定在胡绉,用意在诓我。这显示他虽能看穿我的假躯壳,却看不穿隐藏在心核内的真我,所以装模作样,冒充是我的老相好。其说辞是荒谬的,但在堕落城这么一个处所,任何荒谬的事都可能发生。又锋原能活着回来,为何是令人感到讶异的事?为了什么,锋原变成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猎物?悬赏者是何方神圣?又这么一个超卓的生物,为何要冒充绝情女来骗锋原?凡此种种,均引起我寻根究底的好奇心。 生命忽然充满探奇寻幽的生趣。 我道:“你爱变作什么便变什么,需要一个原因吗?” 比尔白我一眼,接着双手叉腰,“大发娇嗔”的道:“你这个贪心鬼负心汉,虽然人人都知爱情这玩意不会长久,但哪有像你今天才山盟海誓,明天便移情别恋,爱上采采那娼妇,害我绝情女无情可绝。以往哪有人抛弃我的,我的声名全败在你手上,只好变身来遮羞。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我看得听得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我的老天爷!这是绝对物质的人类感觉。圆门的返祖改造的确了不起,久违了的生理反应回来了,我享受这种“重返人间”的滋味。 由此更觉比尔大不简单,只看他能叫出采采的芳名,又熟悉绝情女和锋原的关系,便知他对锋原下过一番功夫。也更令我大惑不解,凭他的本领,要收拾锋原该是十招八招的功夫,何用花这么多心神气力?其中定有我不清楚的原因。 我不知如何答他方算得体,冷哼一声,以示我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比尔挤出讶色,回复从容,垂手奇道:“锋原你不是一向胆小吗?怎么现在一副不将悬赏放在心上似的。哈!你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说句老实话吧!这回你是裁定了。出赏的是有诱惑化身之称,可男可女的‘人妖’宝瓶,她声言只要谁能把你生擒活捉,送到她的手上,她会奉上一万个能元,另赠她宝瓶内神丹一颗,这是堕落城内史无前例的重赏。现在凡想得赏的有志男女,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拿你。尤其你鬼谍向以行踪飘忽、精于躲逃著名,更添这个捕猎游戏的趣味。哈!捉拿鬼谍已变成全城最热门的精采玩意。” 又正容道:“现在你的唯一救星就是我。宝瓶自她一夜情人的生意大有斩获后,已成为堕落城最有影响力的巨头之一,如果没有我帮你,你想逃都逃不了,后果惨不堪言。” 我没好气道:“你凭什么帮我呢?” 比尔嘴角露出一丝我翻译作奸狡的表情,轻松的道:“你该问的是我为何不念旧恶的帮你。当然是有条件的,只要我能助你逃离堕落城,到达安全地点,你必须和我分享涅尼迦南之星的秘密。据我所知,整个星系已被宝瓶封锁,任你鬼谍潜踪匿迹之术如何了得,也要一筹莫展。这是公平的交易,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接着好整以暇的道:“我助你脱离险境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你变成另一个人,就像我从绝情女变成顽童比尔,此事只有我一个人可为你办到。然后我们大剌剌的离开堕落城。同意与否,你一句话。” 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关键处就是比尔刚提出来,但我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涅尼迦南之星”。锋原正因得到有关涅尼迦南之星的秘密,因而受到蝠贼冒着开罪芙纪瑶之险的拦空截击。要争夺涅尼迦南之星秘密的还有其他强手,宝瓶可能只是其中之一。而比尔的如意算盘,就是骗得我的合作后,以避重就轻的策略带我离开险地,再凭他的真正实力,若我真是锋原,还不是任他宰割。此计最巧妙的地方,就是如锋原确信他为绝情女变出来的,根本不会把他放在心上,既有人如此大力帮忙,何乐而不为? 比尔肯定不是蝠贼的一党,否则该知锋原有个“伙伴”。 我道:“变身大师是你的奴才吗?怎知他会听你的指示办事。如果他出卖我,我岂非真的栽到家?” 比尔伸掌摊开,向我展示一个黑黝黝的正立方体,胸有成竹的道:“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你鬼谍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变身大师可以拒绝这样的宝贝吗?” 我心中猛颤,直觉感到这是来自魔洞部的,内蕴庞大无比的黑暗力量,虽然仍摸不透它是什么东西。故作震惊的道:“这不是魔洞部人的鬼玩意吗?你是怎样得来的?” 比尔收回立方体,得意扬扬的道:“算你有眼光,这正是魔洞部人的魔精,是我们阿米佩斯人人欲得之物,变身大师可以抗拒它的诱惑吗?” 说真的,我仍摸不清楚魔精的价值在什么地方,但听他语气,显然是极难得之物,不由疑心大起,决定诈他一诈,以观其反应。心生一计,若无其事的问道:“魔洞部人是不是凭此以建造他们的终极宇舰飞行魔洞呢?” 比尔明显地呆了一呆,双目异芒剧盛,旋又敛去,沉声道:“你是从哪里听回来的?” 我心中的震骇,不在对方之下。直到此刻,仍然感应到他骤闻之下涌起的杀气。此人肯定是来自魔洞部的奸细,故既拥有魔精,又因我晓得他们的大秘密而动杀机。他绝不是我熟悉的上参无念,鬼少昊和摩柯僧雄又被我干掉,如此般的高手是谁,已是呼之欲出,大有可能就是魔洞部四将之首的那个生物。我登即生出全力与他周旋到底的决心,再不敢掉以轻心。 涅尼迦南之星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令魔洞部现时的第二号人物纡尊降贵来此进行间谍活动。 欲擒故纵,我淡然自若的道:“我是做哪行的?当然知道你不晓得的事。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弄清楚,否则交易拉倒。” 比尔回复强制的平静,道:“说吧!” 我道:“你怎知我已得到涅尼迦南之星的秘密?” 说毕这句话,我感应到他暗里提聚能量,若一言不合,立即出手。对他来说,此为下下之策,因为要收拾锋原,不是三招两式可以办到,激烈的能量互击,肯定会引起全城注目,而这正是比尔的为难处,也是他绞尽脑汁来骗我入局的苦衷。 比尔沉着的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消息得自通天长老,此人不但是堕落城消息最灵通的人,更是研究银河文化的权威,所以成了城中七大巨头的受薪顾问,宝瓶一夜情人的生意正是出自其脑袋。当我晓得宝瓶向你发布悬赏令,我便找通天问个究竟,至于通天为何肯告诉我,恕我不能透露。” “人妖”宝瓶、变身大师、通天长老,这些称号新奇有趣,堕落城确实是能者云集的好处所,只看比尔办起事来亦诸多顾忌,我也收起轻忽之心,再不认为自己可肆无忌惮的闯祸闹事。 入乡随俗,堕落城自有她的规矩戒条,每一个经历圆门入城礼者,均由甜心宣示须遵从的戒规,违者最严重的惩罚是被甜心定为公敌,那时星球上所有人会群起攻之,至死方休。次一等是没收财产兼驱逐出境,永不许再踏足星系半步。此为游戏规则,没有人可以例外,而堕落城的妙趣正在于此。我身为银河人,比任何阿米佩斯人更明白游戏的真义。 其中一项天条是由芙纪瑶亲自颁下的,就是除非对方被定为公敌,否则严禁杀人,这是她肯容忍堕落城存在的底线。另一天条是公平交易保护令,一买一卖,绝不容许欺骗狡诈的情况出现。例如我找变身大师换新的躯壳,一旦成交,变身大师固不可欺骗买家,别人亦不准破坏阻挠。 一切由甜心监察执行,她既是忠诚的公仆,也是无庸置疑的统治者,只有芙纪瑶可以改变她。正是因为甜心,芙纪瑶间接地管治这片燃烧生命的奇异地域。甜心永不会变为暴君,亦不容任何暴君出现。如此情况,在银河文化中从未出现过,这是不是最理想的统治生态?我很快会知道。 尔虞我诈,我欣然摊手道:“成交!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比尔奸谋得逞,轻松起来,道:“随我来!” 说罢拔地而起。 我随后紧追,心忖和这个肯定是堕落城最危险生物的斗争,正式揭幕开始。 第八章 圣土文化 前方躺着一个大湖,湖水晶莹清碧,在柔阳照射下闪闪生辉,秀丽的山峦迤逦湖畔,山岸林木参天,繁花似锦,湖面彷佛悬空天镜,配上山林景色,妖娆神秘。 以百万计前所未见,超乎我想像之外的奇禽异兽,群集在这个世外桃源,生机洋溢。这是星球上的无人地带,堕落城堕落而不下流,严禁杀生。阿米佩斯人到这里是要投入银河人的旧梦中,享受从宇宙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法得到的银河人独有的生命感觉。我则像离乡别井忘记归家的游子,于六千多万年的外游后重返故乡。有好一会儿的光景,我真的以为自己在圣土的上空飞翔,当人醒梦碎的一刻,心中充满锥心苦涩的哀伤。 俱往矣! 与我并肩飞行的比尔耳语道:“变身术是我们阿米佩斯人自得到银河人的精气,开始第一阶段进化后兴起的一种专门技术,曾流行一时,可是当进化在二百万个宇宙年前踏入第八阶段,这门技术因需求大减逐渐式微,更因其效果不彰而被人舍弃,这方面你该很清楚。” 我清楚个屁,坦然道:“我对变身术从来不感兴趣,你为何要特别解释呢?” 比儿耐着性子道:“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变身大师在我们的计划中能起的决定性作用。对我们来说,透过分子的重新组合,稍有点功夫的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形体外貌,但在变身术的角度看,那只属量的改变,而非质的改变,既不能予别人新的感受,更须损耗能量去维持,毫不划算。不过一般的变身术事实上好不了多少,虽然能制造出一副新的躯壳,持恒永久,却是表里不一,真假分离,真身只能透过假身间接地去感受反应,犹如隔着一堵无形的障碍。” 我记得大黑球的情况,经过四度变身改造,仍没法享受阿米佩斯式的男女之欢,令他引以为平生大憾。 雪花忽然从天空洒下来,由疏转密,一忽儿我们陷身在白雪茫茫的天地里。冰雪触上肌肤,寒飕飕的,使我重温逝去了不可挽回的感觉,听着比尔对变身术的评析,尤感复魂串的了不起。 比尔续道:“变身大师最近才在堕落城声名雀起,他的技术已臻登峰造极的层次,将变身术的缺陷完全扭转过来。经由他,真身可以直接投射转化为另一副新躯壳,真假如一,最厉害是可以瞒过甜心的检身器,变成另一个人,再没有人可以看破你是锋原。” 我心忖如此变身大师等于活的复魂串,由此推之,变身大师该是极子级的高手,那堕落城的确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比尔见我没有反应,还以为我怀疑他的话,鼓其如簧之舌来说服我,道:“变身大师之所以被尊为大师,是因他的投射转化术亦可以应用在玩偶人的制造上。宝瓶一夜情人的玩意,其意念起自通天长老对银河人精气原性后遗症的研究,但要实现,还须变身大师的技术支援,才能成就大业,使他成为堕落城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为此听说宝瓶要向变身大师献上真身,哈哈!” 我虽然对宝瓶的一夜情人没半丁点兴趣,却对什么精气原性后遗症感到好奇,因为与我们人类有关系,且涉及芙纪瑶,当然知道得愈多愈好,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间道:“通天长老的理论有什么特异之处?” 比尔欣然道:“通天长老指出,银河人有一种与生俱来原始孤独的感觉,我们吸取银河人的精气后,虽屡经演化,这种基本的感觉仍是挥之不去。情人正是疗治此症的圣药,可舒缓那种伴随银河人精气而来又永远无法全然解脱的寂寞,故生意长做长有。你锋原正是此道的爱好者,该比任何人更明白通天长老的情人理论。” 我记起在芙纪瑶的隆达美亚殿水池内银河先祖的塑像,当时我猛然惊醒自己正是这个被灭绝种族的遗孤,那种失去了一切的孤独和悲哀。直至遇上芙纪瑶,我方找到宇宙内的唯一解药,对通天长老自然有另一番深刻的体会。有机会定要找个有智慧的人详谈,听听从另一个角度对人类的分析看法。 比尔强调变身大师的作用,或许是因先前太轻易就说服我,因而怕我不是全心全意与他合作。事实上凭他的身手,要护送锋原逃出堕落城,该是可以办得到的。 但从他这般谨慎行事,可猜到与比尔竞相争夺锋原者,不乏高手,尤显得事不寻常。涅尼迦南之星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会不会与锋原的定情珠扯上关系?若我找到采采,或可知道大概。 比尔又道:“没有人能预测下一刻会有什么变化,所以我们必须有应变的计划。” 我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比尔沉吟片晌,道:“如果遇上事故,你什么都不用理,只须发挥你之所长,全力遁逃。我脱身后,会到天堂岛居号三O八八来与你会合。它的门锁已给我做了手脚,你出入没有问题。记着,不要触犯堕落城的戒规,如开罪甜心,唯一的生路将是杀出堕落城,那是最不智的行为。” 比尔如真的是我猜测的那个生物,怎会怕开罪甜心?他怕的该是另有其人。有什么人能令比尔顾忌呢?确实煞费思量。 前方出现一个奇异的建筑,绕山而建,其状如环,金光闪烁,体积庞大,远看宛如套在山形手指上的金指环。而事实上此建筑物正以金指环命名,内藏各式娱乐场所,可容五万访客。 比尔加速朝金指环飞去。 金指环是个拥有十个表演台、三十个大厅、六十个贵宾室,几可说是集古银河音乐文化大全的超大场所,从小型乐队到大型交响乐团,从个别舞者到数十人组成的歌舞团,应有尽有,任君选择。入场费半个能元,颇不便宜,但任饮任食,且无限量地供应各式有刺激神经作用的烟草。不论大场小场,均是烟雾弥漫,充斥汗味、烟味。喝采声和口哨声混和在重金属味道的乐声里,那种末日式的放浪和颓废,活生生的见证堕落城的一切。 表演者和招呼客人的侍应全为仿真度达百分之一百的生化电子合成人,且是以我们人类作仿拟对象。我见到他们,有点像见到同类,感觉既动人又悲哀,难以形容。 我逐渐明白,阿米佩斯人追求的是早被我们舍弃了的古文化——圣土文化。 所谓圣土文化,指的是人类成功殖民太阳系内第四颗行星火星前的岁月,被称为银河文化第一阶段,以超光速的发现作时代划分。在第二阶段人类冲出太阳系,对银河系其他星系进行探索和殖民,建立起接近数学性完美程度的跨星系社会,鄙弃旧有文化和宗教,以亿计的人就如一个人似的生活,一切都被严格规范和限制。 银河文化史称此为“极权时期”。 第三阶段由人类成功研发长生不老术开展,新人类于此时出现,灵魂学成为主流学术,极权统治逐渐崩溃,殖民星纷纷独立。因着各殖民星不同的地理特性和环境的影响,银河人进入多元文化、百花竞放的时代,但因异生争,星系各大势力展开为期近三十万年的战争,那是最光辉的时代,也是最黑暗的时代。 第三阶段以“自由战士”的全面胜利结束,开展第四阶段的文化进程,星系以松散的联邦制维系,共尊人类发源地的地球为圣土。我就是在这个团结时代于圣土出生的人类,属第五期的新人类,也是最后一期的新人类,活了不到十万年便遇上灭绝的浩劫。 圣土文化就像一个久远至没法有任何现实意义的梦,想不到在离开被毁灭了的圣土不知多少个宇宙光年的一个陌生星球上,我又体验到人类早荒弃了的文明。 我首次生出重访圣土的念头。 “叮!”比尔和我碰杯后,一饮而尽,道:“这叫啤酒,真是好东西。” 我们选择的是劲舞厅,在彩光闪烁、忽明忽暗里,数百男女在舞池随乐起舞,人人奇装异服,舞姿千奇百怪,纯粹的肌肉运动,每个人都进入歇斯底里的狂热状态,尽情发泄。一队六人乐队在池心的旋转圆台起劲演奏,鼓乐震天,确有令人闻乐起舞的冲动。 我们坐在角落的桌子,直至喝下啤酒,仍弄不清楚比尔为何要带我到这里来。 入口的啤酒有点涩味,但冰涑令苦涩不但不难入口,还有爽口的感觉,大量的气泡使我有饮进液态气的丰饶和痛快,确实不错。不由记起在哈儿星大黑球亲手酿制的美酒,真的想念那个家伙。 我道:“希望你不是舞兴大发吧!恕我没有闲情奉陪。” 比尔为对抗震耳欲聋的乐声歌声,俯前凑近道:“变身大师行踪飘忽,要找他并不容易,而且他不像你般正式入境,是偷渡进来的黑户,诸多顾忌,又不受甜心保护,不得不偷偷摸摸。幸好我熟悉他的脾性,晓得他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到金指环来,在这里等待,比在任何地方更有机会碰上他。” 变身大师竟是见不得人的黑户,令我大感意外,我有的是耐性,等一万个宇宙年也没有问题,问题在我根本不想变身,目的只在比尔,随口问道:“变身大师爱跳舞吗?” 比尔为表现出熟悉变身大师,言无不尽的道:“变身大师从不跳舞,却爱上酒王酿的酒。酒王正是金指环的大老板,只有在这里才可喝到他特制的那种酒,是独家的。” 稍顿续道:“变身大师是个怪人,每次到金指环来,都是坐在一角默默喝闷酒,对其他事不闻不问,一副伤心人别有怀抱的样子,他定有段不可告人的往事。唉!在漫长无止境的生命里,谁没有伤心的事?只是没有人像他那般看不开。” 我心中一动,道:“他爱喝的酒有没有名堂?” 比尔不以为意的答道:“当然是酒王最拿手的白兰地。” 我失声道:“什么?”比尔大讶。 异象出现。 变化突如其来,极具震撼力。 首先,摇撼舞厅的鼓乐声、人声踏地声音量变小,似忽然被迁移到遥远的地方,再隐隐传回来,那种音压转弱的强烈效果,有着慑人心神的功能。 接着是正狂舞的人群浪潮般往两旁翻开,出现一条笔直畅通、由人筑成的道路,直指向我和比尔的桌子。 我和比尔交换个眼神,均晓得麻烦来了,且是大麻烦,对方是以克制却惊人的能量隔远锁紧我们,除非我们挣破对方的能量封罩,否则怎都逃不了。 这一招确实先声夺人,能如此运用能量并臻出神入化的境界,肯定是极子级的,我自问还不一定办得到。最厉害是能在人海中开路,却又不伤及任何人,让被推开者仍不自觉的继续热舞。 我和比尔目不转睛的盯着通道的另一端,看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骄人功力。 她出现了,我一眼就看破她是谁,尽管她动人的肉体被一件长至曳地、由头盖至脚的深绿色斗篷覆盖。 秀丽大公。 我已无暇思索她现身此地且是冲着锋原而来的原因,最令我震惊的是她再非以前的秀丽,含蕴着的是一种我没法掌握的可怕力量。我直觉感到她功力的突破与漠壁有关系,尤其当你看进斗篷里去,见到的唯只她明亮的媚眼,脸庞的其他部分全陷入绝对的黑暗中,更使我记起漠壁首次现身的情况。 事情的凶险远超出我想像之外,是我冒充锋原到堕落城前没有想过的。 秀丽再不是以前的秀丽,难怪以比尔之能,亦要诚惶诚恐,唯恐失误。 比尔双目首次射出戒惧神色。他显然不知秀丽是谁,只是嗅到危险,晓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秀丽举步朝我们走来,速度似慢似快,令人没法把握,她的娇躯虽被包个结实,但又偏使人感到她姿势曼妙,体态撩人,充满性的诱惑,感觉古怪至极。 阔别数十万年后,她的气质更接近我们人类,虽仍逊芙纪瑶一筹,但对我来说,其魅力确实是以倍数增长。她的肉身成为了发挥内在美的最佳工具。 她的出现,代表着她和天狼以漠壁作靠山对抗芙纪瑶的权斗,不但方兴未艾,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涅尼迦南之星究竟是什么,竟也引来秀丽插手其中? 忽然间,我发觉已被迫和比尔站在同一阵线。秀丽代表的并不是个人,而是阿米佩斯王国芙纪瑶外最有实力的派系。我要应付她一个已不容易,何况是她背后的整个势力? 比尔的讯息以心灵传感的方式在我脑神经内响起道:“一有机会,你立即逃走,依计划会合,这女人自有我应付。” 在没有选择下,他不得不泄露其神游级的超凡能力。 倏忽间,秀丽坐到桌子另一边,面向我们,她后方由人堆分出来的通道天衣无缝般合拢消失,舞池回复先前情况,在彩光变化闪烁中,人们依然故我的扭摆身体,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我和比尔则严阵以待,又不敢妄动,怕任何微细的动作,在力场牵引下,会招致她的攻击。 秀丽从容的从袍服内伸出一双玉手,缓缓举起,春葱般纤长优美、雪般白嫩的玉指轻轻执着头篷的边缘,往后掀翻,就如黑夜被白昼替代、光明驱走黑暗,露出艳光四射的如花容颜,却没瞥我一眼,明媚的秀眸凝视比尔,柔声道:“你是谁?你可以是谁?” 已是微弱的鼓乐喧吵进一步消沉下去,直至寂然无声,显示秀丽成功孤立隔绝我们于她的力场内,不容半点音波渗进来。摆明是正面硬撼的战斗格局。 比尔不愧是高手,明知对手看穿他的真正实力,大敌当前,又不知从何处忽然钻出这么一个超卓高手,仍是一副旁若无人、有恃无恐的神态,脱帽敬礼,道:“大美人有什么指教呢?” 我则呆瞪着她。 秀丽微耸香肩,漫不经意的道:“没什么,只要你有多远滚多远,滚离星系,我可以让你多苟活一段时间。” 接着朝我瞧来,双目神光电闪,深深望进我眼里,冷冰冰的道:“锋原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涅尼迦南之星,一是我从你碎裂的心核挖出来,没有第三个选择。” 在她开始向我说这番话,封锁我的力场立即以倍数增强,其压力仿如实物,我就像给囚禁在一个无形却有实的能量箱子内,指头部几乎动不了。 我的老天爷!秀丽怎会变得如此厉害,比我原先估计的还要强大。若我全力挣扎或可脱困,可是锋原的躯壳肯定泡汤。 第九章 金蝉脱壳 秀丽是怎办到的?我自问没法制造如此一个攻击性的力场。 比尔也失去了早先挂在睑上满不在乎的表情,神色转为凝重,他遇上跟我同样的难题,要脱困必须牺牲假身,在全力出手下被迫现出魔洞部人的形态。在这么一个阿米佩斯人云集的地方,不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才怪。唉!我们其中一人,必须有所牺牲。如何牺牲得有价值,真是煞费思量。 我丝毫无惧的回敬秀丽具有庞大精神力量的眼神,但那只能是间接的,就像进行一场锋原的脑神经争夺战。沉声道:“看来美人儿你并不认识涅尼迦南之星,它是一种绝对静态的奇异能量,宇宙内没有生物能分解它,然后收于心核之内。你杀了我,仍然得不到它。” 秀丽双目闪过惊异的神色,终于警觉我这个锋原不如她预想的那么容易打发。 我是知己知彼,她却是不知敌了。 不容她回应,接下去道:“美人儿你另一个错误,是低估了我。我鬼谍之所以能风光快活的活到此刻,从不失手,皆因我能人之所不能,现在连涅尼迦南之星也落在我手上,还有是尤西斯命亲率蝠贼群全力拦截我,仍告损兵折将而回。我鬼谍是这么好收拾的吗?恐怕漠壁亲临,仍办不到。” 秀丽表面仍是冷如冰雪,俏睑不见任何情绪,但她的力场却出卖了她,抖颤了一下,显示她心中的不安。 比尔也瞪着我,因发觉犯了秀丽同样的错误。 秀丽的力场并不是完美的,至少光仍可以射进来,所以我可以看见舞池的情况。理论上如果我可以达至光速,该可脱困。不过无不说有没有在瞬间由静态转达光速的可能性,物质在那样的情况下须庞大爆炸性的能量,尤其在星球的表面发生,会对周遭环境造成毁灭性的破坏,大大违背了堕落城不准毁坏公物的戒规,我还不想被甜心定性为公敌。 秀丽冷然道:“为何要特别提起漠壁呢?” 我耸耸肩胛,问她展现实力,表示我仍能活动,漫不经心的道:“没什么!只是借机点醒我的伙伴比尔,应付美人儿该有如应付漠壁的心理准备。对吗?秀丽大公!” 秀丽再没法隐藏心中的震惊。力场抖颤起来,不像先前固若金汤般稳定。 我一意营造的机会终于出现。 贯注锋原肉身的能量,全往心核收缩,进一步加强心盾的防御力,那种情况就像星球的物质突然塌缩,因着秀丽力场的庞大压迫力,这种塌缩将持续下去,直至被压缩的物质质量变成零。如果变成负数,一个微型黑洞将会诞生,那时以秀丽之能也要吃不完兜着走,比尔和整个金指环亦难幸免。秀丽愈强大,微型黑洞出现的可能性愈高。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悬崖勒马。而这正是此计最巧妙的地方,即使她宁愿放弃涅尼迦南之星,先干掉我再算,也绝不愿作我的陪葬。 首当其冲的秀丽登时魂飞魄散,吓得立即撤掉力场。 比尔没暇理会我的生死,手持的帽子旋飞掷出,越过桌面,割向秀丽面门。 “蓬!” 锋原的肉身不堪摧残下,化为粒子,灰飞烟灭。 我回到纯能量的存在,丝毫无损的心核,趁秀丽的心神转移到比尔的刹那,蓄势以待的能量透过复魂串,将“第二代”的锋原喷投出去,所以这边厢死去,那边厢老子又复活过来,爽至极点,只恨陪伴我度过无数岁月原身的大公袍的能量盔甲、从锋原处得到的财富,全部壮烈牺牲,又只剩一个复魂球,不得不改穿鸟甲。 秀丽举掌劈中比尔的高帽子那一刻,我在搏斗双方的“惊喜”中,从椅子长身往上炮弹般射去,当我双脚升至秀丽般的高度,心核重新与新躯壳连结,霎时间舞池的声浪潮水般拍打上我的耳膜,全身感官同时作用,我又再以返祖的肉体去感觉这花花世界。 比尔的高帽子爆开一团紫蓝色的光芒,秀丽和比尔同时猛晃一下,成平分秋色之局。蓦地脚踝一紧,秀丽令我印象深刻、从没有忘记的能量鞭毒蛇般缠上来。 我回复说话的能力,哈哈笑道:“秀丽你第三个错误,就是低估我的伙伴比尔。” 帽子化为乌有,比尔横掌扫出,识相的割断了秀丽的能量鞭,配合无间。我双脚一松,续往高达十个身长的天花顶冲上去。 舞池乐舞依旧,没有人理会这边的激战。在堕落城打斗是司空见惯的场面,管闲事更非城民的爱好。只要没有杀人放火,破坏公物,甜心亦不会干涉。 秀丽娇叱一声,双掌穿花蝴蝶般朝比尔隔桌狂攻,十几双如幻似真的掌影在桌面上鲜花般的盛放,一时间没有人再能分辨虚与实、真与假,漠壁的分身法来到秀丽身上又展现另一番光景,可怕处则如一。她的手既是手,又是各式各样的奇门兵器,教人无从招架。其中一手化作红芒,此时我在离顶半个身长的空间刚来了个翻身,红芒已直捣我下腹的位置。 比尔使出真功夫,从椅子升起,双脚如轮般闪电踢出,堪堪抵着秀丽狂风骤雨的攻势,能量光花爆个不停,闷雷声响个不休。 我倏地加速,红芒击中的再不是下腹,而是凝聚在脚底下的防御性能量。 这是师之从逃离天象星之役、在黑暗空间应付漠壁的老方法,在那次事件我悟通极速投射之术,现在于星球表面,当然不能进行极速投射,那与自杀无异,却是此际最佳连消带打的招数。 “蓬!” 能量光花在脚底下的位置爆开,秀丽的攻击等于加添了我逃遁的燃料,我笑道:“多谢相送!” 说话间,我横过舞池上方广阔的空间,醉生梦死的人们仍随强劲的鼓乐声忘情的摇摆,茫不知能影响他们命运的斗争,正在激烈的进行中。 我朝出口投去。 一黑一白雨道影子,蓦现出口处,拦着去路。原来是一对男女,男的身穿黑色能量盔甲,配上黑炭般皮肤,体格魁梧英伟;女的肌肤胜雪,容颜娇美,一身白盔甲,对比黑男,尤显其女性的柔丽体态。 但我却掌握到他们似二实一,异体同心,且肯定是拜廷邦人,乃漠壁旗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如此化身为阿米佩斯人后,仍体现着拜廷邦人分裂的生态,从此点看,已知他们不好惹。 涅尼迦南之星是不是就是锋原托我交给采采的定情珠?涅尼迦南之星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要秀丽联同拜廷邦的特级高手到堕落城来,一副得不到誓不罢休的姿态? 根根头发竖直,从磁元输出的能量贯满神经,以万计的能量针漫天花雨般朝两人洒去。这一招肯定对方想都没想过,是我伏禹自创的独家招数。 同时改变身体分子结构,变成能量弹似的形态,外壳则是能抵受任何攻击的心盾。候鸟盾的防御术,在我手上发挥至淋漓尽致的境界,众候鸟母亲若死而有知,当为我自豪。 一时想不到但又该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对方乍然由分转合,化二为一,然后变成一堵黝黑中泛起白光点墙壁似的物体,将出口完全封闭。能量针射进去,如泥牛人海,尽被其吸收化解。这一招似乎无功而还,但我看破其分子结构已受影响,趋向不稳定。 我记起和大黑球在宇宙之心合建的极子级飞船穿入拜廷邦人巢舰的情况,哪还犹豫,全力提速,化作长芒,直撞入墙状物核心的位置去。我集中而敌分散,才不信他能拦住我。 在硬碰硬前发生的一刻,我强烈的怀念给我与定情珠一并埋在地下的梦还,若有它打头阵效果会更为理想。 “嗖”的一声,我破开壁体表层,刚进入少许,一股柔韧、坚定又延绵无尽的反弹力从双方接触的一刻开始作用,不断抵销我的冲刺力,令我的速度迅速减缓。 我心叫不好,对手确实高明,以柔制刚,避开与我硬撼。忽然我感到敌方体充满黏贴胶缠的障碍力,就像陷进浮沙,愈挣扎,陷得愈深,若照现时的情况发展下去,我会被卡在其中,动弹不得,等于被这对连心高手生擒活捉,那就糟糕至极。 幸好我尚有一招。 “轰!” 鸟甲收回心盾内,磁元送出爆炸性的极子能量,点燃了每一个组成锋原肉身的分子,锋原的躯壳立即化为乌有,同时释放庞大的能量,双方能量猛烈撞击,即使以对手之能,亦禁受不起,登时给炸开一道直破至表层的裂缝,创伤了他。 我暗叫侥幸,虽可惜又花了一个躯壳,但连嗟叹的时间也没有,有心盾保护的心核飙刺而去,同时透过复魂串的最后一个能量球,让第三代的锋原诞生于出口外。 倏忽间,我成功穿墙而出,来到出口外的长廊处。复魂串虽已完蛋,不过只要我活得风光,其他的就不用太计较了。 第十章 堕落大亨 足踏实地,落在通往其他厅堂的宽敞廊道处,寻欢作乐的男女穿梭各场,此来彼往,非常热闹。离开金指环共八个出口,最近的出口在百步许外的位置,只要我展开身法,三下心跳后可脱离险境。在外面不用绑手绑脚,不用怕殃及旁人又或毁坏公物,已受创的拜廷邦高手更难截下我。 此实为明智之举,追丢我后黑男和白女只好回去助秀丽收拾比尔,去我一个劲敌。但我是不会这样做的,这是道义的问题,没有比尔,刚才我便没法脱身,虽说比尔另有居心,且心怀不轨,但这个情是必须还的,此为我们人类的情操。 思索间,我足下不停,在行人间的空位疾掠,过出口而不出。刹那间沿着环绕整个金指环的主廊道走了近八分之一个圈。黑白男女回复人形,从后方追来,愈逼愈近。他们并不明白我,若掉头回去,是可以引我回去助比尔的。 心中一动。 一直以来,我的战斗经验均来自习惯了的场地,例如无尽的太空、荒芜的星球,可放手而为,毫无忌惮。现在置身于堕落城此等人口密集的繁华大都会,加上甜心定下来的游戏规则,以前那套肯定是行不通的,新的形势下自需不同的手段配合。尤其现在用的是最后一副锋原的躯壳,想不现出真身就得好好保护珍惜,亦可趁此机会研玩出一套更精致细腻的功夫。想到这里,双手探越肩头朝后拍击,两个磁元雷应掌从手心吐出。 磁元雷是经精心炮制、暗藏玄机。它们离手后,仍在我的控制下,与漠壁当年遥控一举摧毁思想改造仪的能量箭均基于同样的原理。遥控磁元雷是精神的力量,其运作的空间既是这个空间,也非这个空间,是介乎空间之间,又能贯穿所有空间的异空。故此芙纪瑶说过,空间蕴藏着宇宙的最大秘密。但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杀死奇连克仑后,我晋级为有神游力量的生物,跻身宇宙顶级高手之林,如此以精神异力操控磁元雷,只属牛刀小试。秀丽以神游力规限力场的大小形状和攻击到目标,才算是高明。 磁元雷忽快忽慢,在行人群中左穿右插,像有眼睛般不会和任何人碰撞,眨眼功夫已进入适当的埋伏位置。它们是无形无状的能量体,能量处于静态时,不会惊动任何人。正是这种人来人往的环境,令我可以进行突击的手段。我深切地感受着战斗的乐趣和刺激。 “蓬!蓬!”两声,暗算成功,黑男和白女被从人隙间忽然钻出来的磁元雷轰个正着,往后抛跌,撞倒了好几个人。 磁元雷暗含黑暗与光明力量,到撞上他们的一刻,被我点燃引爆,以他们的强大,亦禁受不起,登时着了这儿。 我掉转头一阵风般往他们移去,大嚷道:“这对黑白男女是拜廷邦的奸细,千万不可以放过。” 四周群众立即起哄。黑男首先弹起来,胸膛被爆处盔甲碎裂,现出一个窟窿,里面不是模糊的血肉,而是乌黑泛白点半液态矿体似的物质,虽然迅速愈合,回复先前状态,但附近各人均看在眼里,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黑男尚未站稳,我已欺身而上,趁他的能量细胞仍未回复状态前一刻,举脚狠踢在他的小腹处。 黑男应脚抛飞,仍在凌空之际,人影一闪,白女已拦腰搂着他,往出口方向逃去,撞得廊道上的行人东歪西倒。 情况一时混乱至极点,数十人敌忾同仇的追着去了。 我哈哈一笑,心忖此事必定轰动全城,严重打击秀丽的行动,我对比尔算是仁至义尽。再不理会黑男白女,朝另一个出口掠去。 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当然不是到天堂岛呆等比尔回来会合,而是该设法去找变身大师,看看他是不是大黑球那家伙变的,如真的是他,一切好办,进攻退守,主动权落在手里。高兴时可以和秀丽大斗一场,如能生擒活捉她,送往隆达美亚,不是有再见伊人的机会吗?且凭大黑球寻宝王的身分,没理由不晓得涅尼迦南之星是什么东东,与其有关的疑团可迎刃而解。 我找寻大黑球的方法比比尔高明得多,只要张扬其事,弄得人人晓得涅尼迦南之星在我身上,大黑球寻宝的天性会驱使他自发地来找我。寻宝永远先到者得,大黑球绝不会延误错过。 想得入迷时,我从出口飞进迷茫的大雪中,忽感有异,一张能量网从上方高空处铺天盖地的疾撒下来,我醒觉的一刻,已变成网中之鱼、笼中之鸟。 能量网朝我急速收紧。 刹那间,我决定放弃反抗,不是我没有破网的能力,问题出在我的假躯壳,它只是一个复制出来的物质肉身,我支援它的方式是间接的,就像操纵一个玩偶傀儡,当然远为复杂微妙,但大致上可以这样去形容。它不像我的真身般心即身、身即心,身心合一,曾经历千锤百链。所以不论是我、比尔又或黑白拜廷邦双身高手,若全力以赴,必原形毕露。如我反击能量网,激起的能量冲击,会摧毁我这最后一副锋原躯壳。 “蓬!” 能量光花四溅,我给罩个结实,被扯得朝上升起,在封闭的能量罩里,我躯壳的感官不起作用,陷在黑暗中。 是谁出手暗算我呢?虽说现在我成了众矢之的,堕落城任何一个人都有此可能,但如此精确地掌握我的行纵,认人认得这么准,肯定是势力庞大非等闲之辈。 蓦地一股冰冷的能量从头顶直贯而人,在震荡整个脑神经的剧痛下,能量延伸至整道脊骨神经,令我失去了锋原肉身动作神经的控制权。如此深入骨髓、侵占整个神经的能量锁,真令我大开眼界。对阿米佩斯人的科技,我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唉!为了保着锋原这副躯壳,受点闲气是难免的了。 能量网撤走。 入目是壮观的星夜,造成天顶的透明罩子令我视野广阔。我坐在圆形厅堂的正中处,若我不能破解加诸假躯壳的能量锁,我将没法凭自己的意志站起来。去他的!我有点恼火了,直想现出真身,大打一场。又知小不忍乱大谋,这口鸟气只好咽下去。 椅子转动起来,到转抵相反方向,椅子停下,一个大胖子悠然自得的站在前方五步许处,以带点嘲弄的神情在打量我。他的厚唇叨着一根雪茄,正吞云吐雾,雨手负后,令他鼓胀的肚腩更为突起。庞大的体型,却有一个细小得不成比例的头,长满卷曲乱草般的银发,整个面相最突出的是个短而大的鼻子,令他窄长的眼睛更像两把利刃,眸珠是血红色的,有些阴森可怕,像居于体内的灵魂,早出卖给魔鬼了。 他肯定不是善男信女,却将自己打扮为衣冠楚楚的绅士,穿的是深蓝色的套装服,白色衬衣打上个特大的蝴蝶结,圆盘领,襟头还插了枝彩光闪闪的别针。 “欢迎驾临堕落号!” 他的声音低沉雄浑,像从地下深层传上来的震波,叨着的雪茄随他唇片的动作上摇下摆,令人担心随时会掉下来。 我最讨厌就是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对我这个阶下之囚大说风凉话。我处身的圆堂该是堕落号宇航舰的顶部,飞舰正绕星球飞行。唉!躯壳受制,我连思感网也没法透过神经撒出去。躯壳被囚,我的心核也受困。我太大意了。 胖子终伸出一手,取下雪茄,夹在两指之间,意兴飞扬的道:“不用我说,你也该猜到我是谁。对!人人称我为堕落大亨。我这个人最好相处,这次请你回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从实回答,立即放你走,还任你免费享用我旗下的众多设施一个宇宙年,保证你满意。” 提起雪茄猛吸数口,“咕噜咕噜”喷出来的烟,直喷上我的脸。忽又拿开雪茄,满睑歉意的道:“是我糊涂,忘了你被下了‘魂锁’,哈!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我回复控制说话动作机能的能力,反冷静下来,心忖只要我成功破解什么魂锁,包管他后悔这个猫玩耗子的游戏。不过魂锁确是了不起的玩意,能量虽只是明子的级数,但结构严谨复杂,破解需时。 暗叹一口气,道:“问吧!” 堕落大亨欣然道:“鬼谍锋原果然是聪明人。告诉我!宝瓶为何要对你颁布悬赏,下生擒令?” 我若无其事的答道:“恐怕是因为她认为涅尼迦南之星在我手上吧!” 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微一错愕,哈哈干笑起来,却是皮笑肉不笑,大肚腩则不住起伏,笑相难看,完全失去笑的意义。停下来时喘息道:“又是涅尼迦南之星,想不到这个鬼传说还有捧场客,且是宝瓶这婊子。” 我大感惊讶,不是为了涅尼迦南之星,这胖子找我干嘛? 堕落大亨道:“你相信吗?” 我有感而发的道:“我连涅尼迦南之星是什么都弄不清楚,有什么好相信的?” 堕落大亨呆了起来,神情古怪的瞪着我,大讶道:“你竟是真的不知道——魂锁的量流是百分之百的正量流,显示你没有说谎。堂堂鬼谍,竟然不晓得涅尼迦南之星,怎么可能呢?” 我心中一震,魂锁竟有测谎的能力?道:“既然知道我没有涅尼迦南之星,可以放我走了吗?” 他肯和气收场,是他的好运道。 堕落大亨的红眼珠转了几转,道:“且慢!还有几个问题。与你一起到金指环去的那个高瘦小子是谁?你们谈了些什么?” 我谨慎起来,只说真话,但却是选择性的真话,道:“他是第一个找上我的人,怂恿我以变身的方法避过宝瓶的悬赏,我们到金指环是要找变身大师。你认识变身大师吗?” 堕落大亨没有答我,接下去问道:“跟着来和你们打斗的女人是谁?” 我故作惊讶的道:“你的手下简直是废物,竟认不出秀丽大公。” 堕落大亨变色失声嚷起来道:“秀丽大公!你在胡诌。” 我很欣赏他的反应,心凉的道:“我像在说谎吗?让我给你一个忠告,立即放我走,然后彻底忘记这件事,那你还可以关起门来继续当你的大亨。否则如遭牵连,恐怕你承担不起后果。” 堕落大亨转过身去,拿起雪茄狠狠抽呼几口,缓缓放下雪茄。 我终于看到收在他背后的左手,比他的右手大上一倍,戴上血红色的能量手套。 堕落大亨背着我,似是自言自语的道:“你当我是胆小鬼吗?” 我道:“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而是聪明和愚蠢的分别。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为的不是涅尼迦南之星,我又有问必答,大家何必纠缠下去,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堕落大亨陀螺般转过身来,双目红光剧盛,怒道:“闭嘴!哪轮得到你来教我怎样做。魂锁是我珍藏里的极品,只能用一次,这一天我等了足有五千年,筹备的时间超过十万年,终给我盼到,你以为我肯白白让机会溜掉?” 又大喝道:“来人!” 不片刻,两个穿着白色能量盔甲的人出现在我左右雨旁,我又失去说话的机能。 堕落大亨转过身去,仰望星夜,冷然道:“给他改装上路,一切依计划进行。” 第十一章 三个问题 当我被运离堕落号,我的锋原躯壳变成了一个威力庞大的“生物炸弹”,只要点燃,每个能量细胞都将出现类核聚变的情况,其威力足以夷平一座高山。方圆百地里的生命,除非是明子或暗子级的高手,将无一幸免。我从没想过可以这般把人化为遥控武器。 我被关在一个能量箱子内,还被能量绳缠紧全身,这当然是装个样子,透过魂锁遥控我的堕落大亨,可以随时为我松绑,让没有防备的宝瓶被我这个人肉炸弹轰个灰飞烟灭。盛载我的小型飞行器破开空气,不住抖颤,朝某一目的地出发。 堕落大亨以为我失去知觉,岂知真正的我在暗里默默观察,还从他那儿学会很多东西。 这胖子是个冷酷卑鄙的人,为求目的枉顾他人生死,不择手段。 我开始有点明白,堕落大亨要对付的是宝瓶,他对涅尼迦南之星是没有兴趣的。当晓得宝瓶不惜悬重赏要生擒我,他想出此借刀杀人之计,事后又不会有麻烦上身。 他为何要杀宝瓶呢?大概离不开争权夺利四个字。从他的计划周详,不容有失的态度,可知宝瓶之不好惹。 算这胖子倒霉,选上了我当他的刺客,还惹怒了我。 我没有闲下来,弹精竭虑地去破解魂锁的结构密码,经过近十个地时的努力,我已掌握得了十之八九,解锁后拆弹只是举手之劳。这个经验教训我不可轻敌,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粒子科技可以造成很大的威胁。 我兴致盎然的沉迷在解锁的游戏中,不知过了多久,箱盖打了开来。我保持闭眼昏迷的姿态,默默聆听。 一个声音响起道:“对!这的确是锋原,与宝瓶放出来的资料完全吻合。” 另一个声音道:“老板吩咐,一切依原定计划行事,交人领赏后,你必须立即离开星系,直到风声过后才可以回来。” 先前那人道:“当我再回来的时候,堕落城已不是以前那个堕落城了。告诉老板请他放心,这件事我会办得妥妥贴贴。” 又一个声音沉声道:“小心点。这个家伙有点邪门,我们的仪器侦察不到他的心核。盛名之下无虚士,鬼谍有名你是知道的,今次能生擒他,容易得教人感到意外。” 受托的人不以为意的道:“他愈厉害,爆起来愈精采。如果他不是鬼谍,老板还看不上眼呢。” 嘱他小心的那人道:“不要大意,据报锋原和神秘组织夜月教关系密切,甚至可能是成员……” 箱盖封闭,隔断了他的话,想多听句也不成。 我躺在能量箱的暗黑中,疑念丛生。难怪我甫离圆门就被比尔盯上,因为宝瓶公开发放我的资料,只要有点斤两,就可凭侦测神经找到我。问题在宝瓶怎会有关于我的详尽资料? 其次是为何杀死宝瓶后堕落城会变成另一个地方?听那家伙的口气,不只是权力重新洗牌分配那么简单,而是牵涉到堕落城的控制权,否则也不会引来堕落大亨这般财雄势大的人垂涎。 能量箱移动,这次该是送我去宝瓶处。 我继续思索。现在控制堕落城的是一众巨头们吗?答案该是否定的。真正掌管堕落城的该不是任何人,而是超级人造头脑甜心。也只有她可完全掌握锋原的资料,如果实瓶有关我的资料来自她,那宝瓶与甜心便有暧昧的关连了。 夜月教又是什么古怪组织?我隐隐感到采采该是夜月教的成员,锋原求我送名为定情珠实则是涅尼迦南之星予她,只是要我变成送货员。 能量箱停止移动。 我等这一刻等到颈都长了,深吸一口箱内的浊气,化为清新的能量,将我五花大绑的能量绳空气般蒸发。 猛虎已归山,再不是在平阳被犬欺的大虫。 一张蓄着蓝色小胡子,眼光阴骛冰冷的脸孔出现在我视野的上方,背景是参天的林木,见我双目大睁,一时仍未会过意来。 我向他眨眼睛,他剧震一下欲有所行动的当儿,已给我一手抓着胸口,能量进入他的身体,控制了他所有神经,直压他的心核。 小胡子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 我从箱子升起来,他身不由主地被我带得悬在半空,双目射出惊骇欲绝的神情。也难怪他,只要老子加添点力道,他将心核碎裂而亡,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于阿米佩斯这类能长生不死的生物来说,比寿命有限的生物更害怕死亡。生命太珍贵了,为此他们会为换取生存付出任何代价。 我们身在一个茂密的森林里,林中充满各种生命,却没有其他人。 我微笑道:“为何如此粗心大意,不是有人提醒你小心我吗?你却说我愈厉害,爆得愈精采。唉!没有同情心就算了,还要幸灾乐祸。你这种人少一个,其他人会活得快乐点。” 说罢调节能量,让他回复说话的能力。 小胡子回复了些血色,他也算是有脑袋的角色,颓然道:“我认栽了!我会绝对合作,只要鬼谍大人肯饶我一命。” 我淡淡道:“我憋了一肚子气,很想杀个人来发泄,不过见你爽脆识相,故不想太为难你。现在我问你三个问题,只要我认为你没说谎,答毕立即放你走。” 小胡子忙道:“我保证不会有半句谎话。” 我问道:“怎样可找到宝瓶?” 小胡子道:”这个我要详细点解释,宝瓶是堕落城的神秘人,我们的老板也没法直接找她对话,只有透过一个叫通天长老的人向她传递信息。不过这次她指明若能生擒你,可带你到位于大火山东面山脚、坐落于一座山谷内的废园,只要敲响园内的一个烂钟即可得她接见。” 我欣然道:“你的表现很好,这个问题过关了,现在问第二个问题。” 小胡子大松一口气,道:“请!” 我采取的是心理战术,最后的问题才是最关键性的。问道:“你听过一个叫采采的女子吗?到哪里可以找到她呢?” 小胡子愕然道:“当然听过,可是她并不是一个真实人物,只是游戏中虚拟世界里的角色,的确曾风靡一时,成为一众游戏迷的偶像,不过她早已过气,近年来再没有人提起她。” 我听得呆了起来。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好一会后收摄心神,问道:“谁制造她出来的?” 小胡子苦涩的道:“恕我打岔。鬼谍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当敝老板发觉遥控你的系统失灵,会派人来看个究竟?我最怕你误会是我召人来,先干掉我。” 我微笑道:“不用担心,联系并没有中断,我还使他误以为一切正常,就是本人仍处于昏迷的状态。他只会怪你办事不力,到现在仍未送我抵达目的地。” 小胡子两眼睁大的看着我,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吁出一口气,道:“采采是轮回都的出品,轮回都的主设计师叫筑梦人,至于采采是不是由他亲手设计,要直接问他才清楚。” 怎会是这样子的?我心里乱成一团。 小胡子道:“这问题过关了吗?” 我整理思路,点头道:“好!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满意,放你走。不满意,干掉你。堕落大亨为何要杀宝瓶?” 小胡子惨然道:“我答我答。但说出来后,你须立即放我走,就算当可怜我,帮我一个忙,隔一段时间才中断遥控联系,因为我须立即逃亡,永远不回来。” 我道:“这个没问题,但你不可有保留,否则会死在我手上。明白吗?” 小胡子道:“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老板一个人清楚,我说的大部分是我的猜想。老板最憎恨的是自己平民的身分,令他没法进入贵族的统治阶层,故此他并不视堕落城为女王对我们平民阶级的恩赐,亦不甘心权势被局限在一个小小的星球上。鬼谍大人你曾为贵族,只是后来被贬为平民,该明白老板的心情。” 我还是首次听到阿米佩斯王国内的阶级矛盾,看来芙纪瑶的女王并不是好当的。而锋原则是一个被贬的贵族,但他为何又信任我这个贵族“大公”呢?他真的相信我吗? 小胡子续道:“老板虽然认识到堕落城的庞大实力,又看准其为号召平民阶层的最佳平台,但仍没胆子挑战贵族牢固的统治,最大难题是女王有良好的声望。直至贵族间因与拜廷邦合并的问题,出现了分裂,老板认为机会来了,首个目标是控制堕落城,但先要控制甜心,她只是一副超卓的机器,照道理没可能办不到,可是老板多次尝试,都落得灰头土脸,原因就是宝瓶在阻挠破坏。由此我们认定宝瓶是女王的间谍,派到堕落城来作甜心的守护者。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请鬼谍大人依诺放我一条生路。” 我撤去控制他的能量。 小胡子如获皇恩大赦,以最快速度溜了。 第十二章 诱惑的化身 我可以想像以前这里的模样,一个由重重叠叠陡崖峭壁合围而成的大深谷内,某一有心人匠心独运依随谷势建造一个几疑远离人世的神秘花园。水池、花圃、楼阁亭台广布其内,其上峰峦叠彩,林木参天,汤姆隆那丹星系的太阳透过云雾射进来,秘园奇花异树彩色缤纷,景色千变万化,美得难以描绘。 可惜这该是千万年以前的情况了,不知经历过什么可怕的灾劫,整座崖谷像曾被烈火焚烧,土石焦黑,光秃秃一片,不见半根青草,遍地颓垣败瓦,道路难辨,只有一个破损不堪由合成金属制成高逾人身、覆碗状的大钟,孤零零的被弃置在废园的正中处。 刚升上崖边的一轮明月,为它投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作破钟唯一的伴侣。 我降落破钟之旁。 这个依我们人类园林设计为蓝本建筑的谷园,正像银河文化般,多少风流,早成过去。不论阿米佩斯人如何迷恋银河文化,在堕落城呈现出来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小胡子该已逃离星系,而堕落大亨一党则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出了什么情况。 我切断与对方遥控系统的连系,心神回到眼前的破钟,同时透过躯壳的神经撒出思感网。 整个大火山区,每一道冲奔而下的大河,高低起伏的丘陵,尽在我掌握中,却杳无人踪。 难道宝瓶听到钟声,才急急赶来,这是不合情理的,关键肯定在破钟上。 我伸手轻抚破钟,冰凉的感觉传人掌心,出奇地钟体没沾上尘埃。我下步该怎么走?堕落城的情况就像一个错综复杂的棋局,可能性很多,不同的棋着会有不同差异的后果。我的目标是大黑球,但涅尼迦南之星却引起我的好奇心。它能引来秀丽、比尔等争相竞逐,该是事关重大,甚至可能影响宇宙三国的争雄斗胜,我岂可坐视不理? 锋原的采采又是怎么一回事?假设她只是虚拟世界里的人物,如何把定情珠又或涅尼迦南之星交给她?我如深陷迷雾之中,没法掌握事情的真相。 “当!” 我一掌拍在破钟上,发出激荡深谷的钟鸣,意想不到的情况,奇迹般在我眼前发生。 变化起自破钟,构成钟体的粒子活跃起来,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为它开始进行修复的工程,又如我敲钟的鸣震,开启早深埋钟内的一个程式,不片刻它再不是先前破损的烂钟,而是一个金光灿烂、如若新制的大钟。 能量流以金钟为核心,洪潮般往深谷扩散,花草树木从地面长出来,本须历时以年计的生长过程在眨眼间完成,颓败的破砖碎石自动重组,桥、池、路、亭、阁一一重现四面八方。崖壁处爆裂喷泉,哗啦声中直泻而下,清澈的流水满注乾涸的河道,片刻间我想像中的园林美景在月色下复活。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在四周发生的奇景,最令我震撼的不是造成如此几近神迹的力量,而是其内涵。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根草,我都可以叫出它们的名字,对它们我不单熟悉,还有最深刻的感情,因为它们都是曾在圣土存在过的植物。 我再没法回想深谷之前了无生气、颓败死亡的气息。山谷四周奇峰竞出,林木茂密,碧水流经谷底血脉般的大小溪河,形成数以百计的飞瀑彩池,水动石变,在月照下美景交织。 樟子松、红松、落叶松各类松树,杨树、桦树、胡桃、水谷柳、榆、椴、色木等等纷陈罗列,蓊郁苍莽,在阵阵长风下轻摇摆舞,沙沙作响。左方一个桂树林的香气,随风扑鼻,比美酒更令人迷醉。各式鲜花、大红花、玫瑰、菊花、芍药、幽兰在园圃内盛放,五色斑斓,七彩缤纷。 我看得头皮发麻,屏止呼吸。目睹此似是针对我这最后一个人类的精采表演,我一时间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转身,一道碎石小径迂回而去,穿过一座竹林,通往一座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建筑物。 找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举步前行。 我拾级而上,登抵建筑物的大门前,下意识地找寻门铃一类的设置时,大门缓缓张开。 我头皮发麻的往里看,首先吸引我的是在上方垂吊下来的伞形水晶吊灯,照得广阔的厅堂如同白昼。这么一个在圣土文物房子惯见的景象,在这银河文化毁灭六千多万年后离圣土以亿万宇宙光年计的另一星球出现,是多么不可思议。画饰、精巧的家具、银质的枝形烛台、沙发、红木高背椅几,组合而成古色古香、美轮美奂的安居环境。 眼前绝不是一个银河文化以外的异族根据残破的资料片断能模仿的,即使我们以前圣土的考古专家,怕也没法这样无微不至地重现不知多么久远前的厅堂。 我心中充满疑惑。 目光投往墙上的挂画,几敢肯定是我们人类圣土古代大家的油彩作品,可是由于我对古艺术见识浅薄,所知有限。噢!我的老天爷,这一幅我见过,画题好像叫《星夜》,可惜我忘了画者的名字。那种把星空变成像内心挣扎的特别景象,到此刻我仍有深刻印象,不会认错。 银河文化不是早已完蛋了吗?遗留下来的只有支离破碎的残屑,例如从一块酒樽的碎片发现酒的残余。怎可能连我这身为银河人也只有模糊记忆的东西,却完完整整地重现此地呢?这是不可能的。 我一步一步朝《星夜》走过去,脑袋一片空白。隐隐中我感到事情极不寻常,却没法具体说出不寻常处在哪一方面。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我没有回过头,沉声道:“宝瓶!” 一个平静、悦耳、柔软、纯净,如同一株忘忧草般令你因聆听而忘掉了一切烦恼的声音在后方一阵风似的吹过来,道:“锋原!锋原!这是你的名字吗?你真是锋原吗?还是另有身分?” 我呆瞧着墙上的《星夜》,心中充满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就像久游不归忘掉乡上失落了的游子,忽然在异地接触到家乡特有的土产。苦笑道:“我的确不是锋原,你不但认错人,还下错悬赏。” 宝瓶道:“那并没有关系,只要涅尼迦南之星在你手上便成,你可以把东西交给我吗?” 我转过身去,终于见到被形容为堕落城最神秘的美女宝瓶,亦如思感网感应到的,眼前的宝瓶并不是真实的血肉之躯,只是一个视觉的幻象,一个倩影,是惊人地有魅力的虚影。 她坐在面对我的沙发上,一头乌黑闪亮波浪形的长发,端庄、沉静。蓝色的眼睛带着一丝似是与生俱来的忧郁,眼角朝上倾斜,如丝的细眉,雪白的肌肤。唉!我该怎样形容呢?她是如假包换、百分之一百的人类美女,不像其他阿米佩斯女人,除芙纪瑶外,即使秀丽你也可一眼看出她不是人类,不论如何肖似。特别是含蕴在骨子里的韵味。 可是我又晓得她不是真实的存在,只是一个幻影,正如挂在墙上的《星夜》。 最震撼的是她穿的是一种叫旗袍的金色古服,长至拖地,强调了她玲珑的曲线、优雅的体态。我的老天,再加上长统白丝手套,白缎子作披肩,那种雍容华贵的古典美人外貌形态,尽管只是个不具物质的幻影,已足令我生出我见犹怜之心。 一时之间我目瞪口呆的瞧着她,开始明白她为何被称为诱惑的化身。 想到这里,我心中剧震。 绝色之所以被称为天妖,是因她能化为目标生物内心中最渴望的东西。但她之所以能变成美阿娜,皆因美阿娜是我最心爱难忘的女子,永恒地存在我心中。 比尔说过宝瓶是诱惑的化身,故堕落城民唤她作小绝色,当然也有“善解人意”的本领,变化出最能触动对方心灵的东西,如周遭的环境和眼前楚楚动人的绝色佳丽。 问题来了,现在她变出来的东西,例如《星夜》外的其他画作,都是不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事物,因而并不是“因我而来”,那她是从何处得到这些资料? 我再吸一口气,道:“涅尼迦南之星究竟是什么?” 宝瓶没有任何惊奇或错愕的反应,柔声道:“你真的不是鬼谍锋原,所以不清楚涅尼迦南之星,我可以告诉你涅尼迦南之星的秘密,但告诉你后,你肯交出涅尼迦南之星吗?” 我坦然道:“不可以!” 宝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神态楚楚可怜,语气却仍是那么平静温婉的道:“那很可惜呢!现在我的力量仍未足以对付你,但我是不会放弃的。再见了!” 她说出“再见了”二字时,她美丽的倩影、华丽的厅堂,甚至整个谷园,所有花草树木、溪流飞瀑,全都云散烟消,去如春梦了无痕,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一堆颓垣败瓦上,陪伴我的只有挂在夜空的明月和不远处的破钟,心中感到无比的失落和难受。 在这一刻,我晓得已和宝瓶结下不解之缘,我定会找出她的真相。 第十三章 承诺 我飞离陆岸,朝天堂岛所在的海岛飞去。呼呼劲拂的海风令我精神一振,刮去了少许乱成一团的心绪。 我此时才明白堕落大亨不肯错过这么一个刺杀宝瓶的机会,因为我对宝瓶亦生出同样的感觉,无从下手的感觉,她根本不予你可乘之机,绝对理性的计算。当她发觉我不是锋原,却又无法掌握真正的我,立即选择撤退,来得突然,去得决绝,以我候鸟的思感能力,亦无法测知她的去向。从这点已知她难缠至极。 天色逐渐发白,但还是暗沉沉的,在星球上的这个角落,层云厚叠,看来会有一场雨暴。我多久未享受过风晴雨露的美好日子? 碧绿的海洋波涛荡漾,水里充满生命,不但有海生动植物,间中还侦察到阿米佩斯人潜泳嬉水其中。 天堂岛出现前方,云雾缭绕中,隐见一座一座的房舍,坐落于山崖岸边,高低起伏,疏落有致,确是避静独处的桃源之地。岛上草木繁茂,尽是我见所未见的奇异品种,充满异星情调,但论触动我的心,则远及不上宝瓶的神秘谷园。 岛上不住有人飞进飞出,幸好没有人对我投上一眼,又或自知惹不起我,故装作视而不见。说到底,除非另有居心,否则到堕落城来是找乐子,而不是寻烦恼。 我先绕岛环飞一圈,弄清楚比尔说的房子所在,降落在屋前的平台上。 比尔神态悠闲地坐在平台的圆桌旁,冷冷的瞅着我。 房子建在高崖处,置身平台,又或在屋内透窗里出去,可俯瞰海天一线的风光,景观绝佳。 圆桌上放置了叠得像小山般一盘各式不知名水果,令我记起初过思古大公他以水果招呼我的旧事。唉!那是五十万个宇宙年以前的事了,这位老朋友不知近况如何,是否正身陷于和拜廷邦和魔洞部的战火中呢? 我拉开另一张高背椅,在比尔对面坐下,顺手随意挑了个水果,猛咬一口。 老天!登时满颊果香,果肉在口中化为琼浆玉露似的甜美汁液,流入咽喉,就像吞进整个阳光灿烂下嫩绿充盈生机的大草原。我是不是太久没如此物质式的吃东西呢? 堕落城的玩意真棒。 比尔皱眉道:“你溜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整个晚上。” 我狼吞虎咽的吃得手上水果一点不剩,抹抹嘴,挨向椅背,舒服的道:“如何甩掉秀丽的?” 比尔托托圆眼镜,叹道:“不是我撇她,而是她撇我。你还未答我的问题。” 我若无其事的道:“在金指环的情况,你该清楚,我的逃生之路被表面看是两个、其实是一个的拜廷邦高手截着,幸好我有闯关的本事,脱身后本可一走了之,但怕你顶不住他回头和秀丽联手围攻你,施计逼走他们,算够义气吧!” 比尔目光闪闪的狠盯着我,好一会后沉声道:“为何肯来这里?” 我耸肩道:“不是约好在这里会合吗?我们是伙伴嘛!” 比尔没好气的瞪我一眼,道:“你不是锋原。” 我微笑道:“你也不是比尔,更不是什么绝情女变的。” 比尔双目杀气大盛,我敢肯定如果不是我向秀丽透露涅尼迦南之星是没法收藏于心核内的东西,没带在身边就是没有携宝,他会不顾一切的出手。 比尔沉住气道:“你究竟是谁?” 我从容道:“我如不是锋原,可以是谁呢?我可以瞒过有锋原记录在案的甜心吗?我又不认识什么变身大师。怪就怪你低估了我锋原,我除了遁逃之术外,还有很多绝活,你要不要试试看。我们可以由大海打至陆地,从内空杀至外空,过足暴力的瘾。” 比尔回复冷静,因知我说的是反话,道:“你可知在你手上吃了大亏的拜廷邦高手是谁?他叫普林野,意思是杀不死的生物,乃漠壁旗下最可怕的高手。如果漠壁是宇宙内最难杀死的生物,那普林野就该是仅次于漠壁之后最难杀的另一生物。任你锋原如何了得,比起普林野仍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你能闯过他已是奇迹,怎可能伤他?你究竟是谁?” 我欣然道:“彼此彼此!我气走普林野是奇迹,你和秀丽斗个旗鼓相当又如何?区区一个堕落城的草民,却连宇宙级的高手一时也奈何不了你,怎么回事?朋友!不要说无聊的废话啦!不如让我们讲交易谈公事,否则你或我可能没命离开。外面不但有拜廷邦的人,还有虎视眈眈的蝠贼。我们是合则利,分则害。对吗?” 比尔显然拿我没法,不再逼问,道:“涅尼迦南之星是不是真的在你手上?” 我淡然道:“你可以凭我一句话就相信我吗?现在是你找上我而非我找你,我倒想问一句,你为何认定我拥有涅尼迦南之星呢?” 比尔避过我尖锐的问题,道:“好!我不再兜兜转转,涅尼迦南之星只有一颗,你有什么可引起我合作兴趣的提议?” 我道:“很简单,只要你帮我找到变身大师,我们远离星系后,我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涅尼迦南之星归胜者所有。” 比尔道:“留在这里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不如我们一起杀出星系,再依你的提议解决涅尼迦南之星谁属的难题。” 我晓得提议令他大为心动,若他没有信心在现出真身全力出手的情况下收拾我,就不是魔洞部的二号人物。 我道:“这里人多气杂,易于藏身遁逃,兼又有游戏规则作护身符,拜廷邦人和蝠贼更不敢公然入侵,留在这里的风险实远低于硬闯出去。这叫敌暗我明,你的建议是智者所不为。不要多想了,快给我找来变身大师,用另一个身分大摇大摆的离开,方是上上之策。” 比尔被我说服,叹道:“好!我立即去找变身大师,紧记你的承诺,否则我永远不会放过你。你现在又有什么事情要做呢?” 我道:“我想征用你的房子。” 比尔为之愕然,讶道:“你需要休息吗?” 我摇头道:“我是要租一个情人回来,没有房子如何共度一个温馨的美丽晚夜?” 比尔再说不出话来。 第一章 超级生命体 花花世界是堕落城十大建筑之一,状如上大下尖的浑圆陀螺,虚悬在着名的忘忧湖上方,整栋分二百三十层,以透明类似玻璃的物料制成,缓缓自转,身在其中,可饱览三百六十度的湖岸景色。 忘忧湖亦是一种叫彩鸟的高贵美丽鸟儿栖息繁衍之地。彩鸟体形纤小,可是当它们以千万计成群结队的环湖飞翔,真教人叹为观止。特别是它们的羽毛能折射日光月照,色彩变幻无方,更是蔚为奇象。早在从圆门输入有关花花世界的资料时,我已游兴大动,刚巧一夜情人的招待所设于第二百零八层,我可顺道一游。 不过我的财富已在金指环随第一代的锋原躯壳壮烈牺牲,而一并捐躯的还有一对能量刀,想拿去变卖点能元都不成。在这个在在需财的地方,我连花花世界的大门也没法踏进半步。 幸好还有个欠我债的大混蛋,堕落大亨是也,去向他讨债该没有什么难度。 我该算是幸运的债主,有个这么富有的欠债家伙,一夜情人可是非常昂贵的玩意,不是一般人负担得来的。 堕落大亨的座驾巨碟形飞舰出现在我的思感网上,几下心跳的短时间里,我对巨碟舰已作出详尽的分析,登时大感头痛。 巨碟舰直径达二千个地米,分上中下三层,透明圆顶位于舰顶中央,外壳以超强的合成矿物构成,具备膨胀和收缩的功能,其柔韧坚固度仅次于秀丽号的晶石体,贯满能量,纵使我现出真身,在摧毁其强大护盾前,实无法穿越,何况我须保着这最后一副锋原的躯壳。 其次是堕落号有个完善精微的侦察系统,探测半径达四分之一光年,包容了整个星系,若我以锋原的躯壳接近,肯定落在对方的侦察网上,无所遁形。 我愈来愈感到堕落大亨的不简单,他背后当有庞大的势力支持他,若依据小胡子说的,那该是不甘屈服于阿米佩斯贵族统治的平民叛军。 我曾想过分解锋原的躯壳,然后收进心核,必要时再拿出来使用,可是我自知没有复魂串的本领,再复制出来的锋原,只能得其形失其实,最糟糕是没法建立如复魂串般心核和假躯间精微至可瞒过高手如秀丽、比尔的联系。 我贴地随地势起伏进行隐蔽飞翔,潜心思索。 生前的锋原,确可列入高手之林,否则怎可以在尤西斯命亲自领军追杀下,仍脱身而出?可是凭他这个级数,仍未足以使他成为大名鼎鼎的鬼谍,他肯定有独特的本领,使他进退敌阵如入无人之境,那才合理。会不会是和复魂串有关系? 想到这里,灵思乍现。 我虽然不可以将躯壳收进心核,却可以在心核内改变躯壳的分子结构,只要不影响心核和躯壳的关系便成。躯壳只是个工具,如果这个工具能避开对方的侦察网,便等于隐形。锋原肯定是利用假躯这方面的特性,进行他的间谍任务。 想到这里,豁然而通,躯壳分解重组,但联系始终不变。十多下心跳的光景,躯壳不单进入近乎零能量的状态,还可让能量穿过,包括光能在内。 躯壳空气般消失。 同时心中一动,宝瓶该是以同样的手段,显形和撤退。真是一理通,百理明。 现在只剩下一道难关,就是一个机会。 约是堕落号千分之一大小、同是碟形的飞行器,出现在我的思感网上,自远而近。心忖或许就是这个东西,昨天运载我离开堕落号。 我算准距离时间,跟在碟机的后方,进一步减低被探测到的可能性,当堕落号舱腹的入口旋开,我附上碟机的底部,成功偷进堕落号去。 我从碟机底部闪出,趁降落坪的十多个守卫注意力集中到张开的碟机的一刻,先贴向一边舱壁,再升上舱顶,居高临下视察形势。为了使躯体得到行动的动力,我注进适量的动能,仍保持着半隐形的状态。不动时与背后的环境融为一体;行动时,则迅如疾风。除非对方有秀丽、比尔般的高手,休想察觉我的存在。 有个人被押出碟机,上半身箍着能量铐,失去了反抗的力量,赫然是昨天被我生擒逼供的小胡子,想不到他竟没法逃出堕落大亨的魔掌。算他走运,也算我走运,因为他可带我直接找到堕落大亨。堕落号是艘有强大防御力的宇航舰,层间和所有间隔均是能量壁,出入口均设有能量门,我的思感能亦没法穿透,除非有独角的本领,否则逢门破门的去找堕落大亨也要大费功夫。 我从上方追着押送小胡子的队伍去了。 堕落大亨听罢小胡子如实招出昨天和我之间的情况后,大发雷霆,一个手下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立即冷静下来,指着被锁在拷问椅的小胡子道:“看紧他,待我回来再决定如何处置。” 言罢独自朝另一道侧门走去。 我岂敢怠慢,沿顶壁追在他身后,忽快忽慢,堕落大亨似是满怀心事,又或因在自己的舰内惊觉性降低,对我完全没有感应。经过一道长廊,廊端旋开一个圆洞门,堕落大亨穿门而入,当圆门关上的一刻,我已藏身一角,默察形势。 此室只有刚才的办公大楼四分之一大小,但已相当宽敞,只有一个圆门入口,没有任何装置、仪器或监视系统,唯只在顶壁中央处,设有一个圆盘,射下一束直径约半个身长的强烈白光,投射下方地面的方形凹凸平台上。我不敢以思感能去侦察分析,怕因能量的变异,引起堕落大亨的警觉。隐隐中,我感到这是一个传讯系统。 同时心中叫妙,此室摆明是密室,墙壁能量加倍,只要我守着出口,宰了他也没有人知道。 但我当然不会立即出手,那将失去过一次“鬼谍瘾”那种深入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刺探敌人的乐趣。 大亨站在光束旁,伸出戴上手套的特大左手,五指轻触光束。 光束转动起来,由慢转快,不一会光束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形,由黯淡变为清晰,现出一个“光人”。 我从壁顶缓缓落下,立在大亨身后一角,好奇得要命等待大亨和对方的通讯交谈。我还是首次目睹阿米佩斯人的遥距传讯。 光人是个轩昂魁梧的男性,隐约可见五官轮廓,脸上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神情,发浓眉粗,目光深邃严肃,一身能量盔甲,盯着大亨,不悦的道:“我已吩咐过你,若非有天大重要的事,不要找我。要避过甜心对星系的监察系统,须花很多的气力。甜心一天比一天厉害,真是不可思议。” 平时不可一世的堕落大亨,此刻变得驯如羔羊,收回伸出触碰光束的左手,低声下气的道:“如不是情况特殊,形势紧急,怎敢惊动上帅?” 接着详细报上昨天发生的事。 上帅听罢冷然道:“那锋原释放强生后,有没有到废园找宝瓶?” 大亨战战兢兢的道:“应该没有,我们监听不到钟响。” 我听得为之愕然,难道宝瓶影响的只是躯壳的感官神经,当时经历的是她一手幻化出来的虚拟世界? 上帅淡淡道:“你太鲁莽了,竟不将锋原的警告放在心上。” 大亨叫屈道:“可是涅尼迦南只是穿凿附会的神话,自七亿个宇宙年前芙纪瑶登位后开始流传,涅尼迦南之星更是无稽……” 上帅截断他道:“漠壁称帝了。” 大亨呆了起来,我更是摸不着头绪。 上帅肃容道:“自乌灵山之盟后,漠壁一直图谋拜廷邦和阿米佩斯王国进一步合并,其要求芙纪瑶嫁与他为后,我们还以为只是漠壁统一两国的手段和象征,到刚才的一刻,我才知道大家猜错了,事情远不像我们原先猜想的简单。” 我听得心中掀起惊天巨浪,头皮发麻,能量波荡,幸好交谈中的两人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否则必引起他们的警觉。 对!上帅猜得对,漠壁是不会做无聊事的,更不会强芙纪瑶之所难,硬逼芙纪瑶当他名义上的皇后,他这么做必然有因,具实际意义,至于是什么,就要听上帅继续说下去。我大有不虚此行之感。 大亨却是一头雾水,道:“我不明白!” 上帅解释道:“我们阿米佩斯的女性均有在精气交感里,结下精胎的能力,然后在生命星河经千年培育,诞下新的一代,但只限于同类之间。可是超卓如芙纪瑶者,如得漠壁全面配合,他们的精元结合后,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是有可能产生一个全新品种、集拜廷邦和阿米佩斯之长的超级生物,这个婴儿无可争议地必受两国拥戴,成为合并国里至高无上的领袖,也只有他能击败上参无念,统一宇宙,成为另一个奇连克仑。” 对阿米佩斯人,我所知实限于皮毛,所以对这方面无从猜测,此刻大有茅塞顿开之感。同时猜到上帅接着要说的话。 上帅续道:“最近漠壁忽然称帝,我本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拜廷邦和阿米佩斯王国已关系破裂,魔洞部则蠢蠢欲动,实非称帝的好时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漠壁对芙纪瑶再没有指望,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秀丽,而秀丽亦是芙纪瑶外他唯一的选择。只有秀丽具有同等的能力,我们不该再称秀丽为大公,因为她已升格为帝后。坦白告诉你,涅尼迦南并不只是古老的虚无传说,而是确有其事,只是这个秘密一直被大公级以上的贵族封锁着,而秀丽正是知情者之一,否则她不会到堕落城来追寻传说中可以打开涅尼迦南的神物。如被秀丽取得涅尼迦南内的宝环,她和漠壁结合产生的怪种,将可得到始祖们的允许和助力,在生命星河最神秘莫测的生命海洋中进化为全新的生命,而这个超级新生命体势必可以统一宇宙,我们多年的努力会云散烟消,宇宙将进入沉沦黑暗的极权时代。” 大亨紧张的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上帅道:“你什么都不该做,这件事已超出你能应付的能力,在这样的形势下征服甜心已不是最重要的了。锋原这个人绝不简单,我看他是故意被你生擒,至于他这样做的原因我仍未想得通。我会立即从流星角赶来。” 通讯结束,影子和光束由浓转淡、消失。 大亨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态。 他拥有返祖的“虚拟人类肉体”,故有此人类的反应。 我欺往他身后,现出锋原的躯体伸手轻拍他肩头。 堕落大亨浑身一颤,他的反应蛮不错的,几乎是本能地回身左手疾劈我面门。 “蓬!” 他戴上黑手套的巨灵掌劈在我格挡的手肘处,劈得我半截手臂差点失去感觉,当真不赖,亦证明他能在堕落城闯出名堂,确有真材实料。不过如不是我想速战速决,他休想劈中我。 堕落大亨看清楚是我,双目射出惊骇欲绝的神色,想变招已来不及。他是全力攻击,我是留有余力,相去甚远。 就趁他的巨掌被反震弹起,另一手来不及封挡,胸口空门大露的刹那,我一掌推出,正中他心窝。 堕落大亨惨哼一声,应掌抛飞,越过通讯仪,断线风筝似的掷往对面的室壁。 此击虽震得他全身能量细胞乱成一团,却未足以瘫痪他,只要数息光景,可以回复战力,连忙紧跟在后,横空追去。 “砰!” 堕落大亨的背脊重重撞壁,再滑坐地上,旋又勉力跳将起来,我已赶上去连环三掌拍在他的头顶处。 “蓬!蓬!蓬!”能量光花四溅。 第一掌震散他的能量护罩,第二掌破掉他正在重组的能量,第三掌害得他更惨,改变了他的能量组合,将他变成一个“生物炸弹”,这是我从他那里学来的技俩,却要比他的技术更有效率、更准确、更便捷,形似实异。 大亨跌回地上,靠壁坐着,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他比任何人更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蹲下来,看着他微笑道:“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滋味如何?” 大亨骇然道:“你想怎样?” 我用手作了个爆开的手势,道:“好吗?” 大亨魂飞魄散的嚷道:“我可以向你道歉,可以赔偿,大家有话好说。” 我摆出蛮不在乎、无可无不可的姿态,问道:“涅尼迦南是什么鬼东西?” 大亨惟恐触怒我般叫道:“我只知道涅尼迦南是一座消失了的宫殿,里面藏有我们阿米佩斯人著名的金环,至于详情,恐怕只有通天长老清楚。” 我道:“到哪里找通天长老?” 大亨忙道:“通天长老是智慧殿的掌殿人,长驻候教,不过与通天谈话是要收费的,绝不便宜。” 我笑道:“有你支持我,再贵也不成问题。甜心的智能系统安装在什么地方?” 大亨叹道:“我们也想知道答案,只是甜心是台会自我提升和进化的怪物,现在她和星系的防御系统结合在一起,没有人晓得她把中央处理器安置在什么地方。唉!我认栽了!” 我心中好笑,我只是虚张声势,虽暂时将他化为生物炸弹,却不懂如何引爆,而这种模拟出来的状态是有时限性的,不过当他回复正常时我早挟着大笔能元和带着小胡子远离堕落号了。 第二章 通天长老 我真的有点不愿离开花花世界。 金指环卖掉是音乐,这里卖的是五花八门的虚拟玩意,想身历其境过过银河人的瘾吗?那里应有尽有,不过都比不上一夜情人的吸引力,它也是唯一能将虚拟世界和现实结合的超级游戏。对象、场景、情节任君选择,就像由你自己编写一个故事,再由自己去当其中一个角式。唯一局限就是一切只可以发生在星球上。 二百三十层,由大至小,每一层都是独立的。最下的一层是卖经验的专门店,我们人类的经验分门别类在店内出售。例如人类的性爱,付能元币后,店员透过仪器直接把经验下载到你的神经去,至于你能保留多少,就看你吸收的能力和心核的容量。 直到那一刻,我方晓得阿米佩斯人不但没有肉体的性爱,且没有我们人类推崇备至的爱情。他们两性间确实有互相吸引的动力,但从不追求肉体的亲密关系,不知情为何物。至于他们的男女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超出我的经验和认知范围了。难怪那次我偷吻秀丽,她的反应那么震骇。唉!希望芙纪瑶真的进化为人类,不然我将没法得到她的爱。 我投进海洋中。 趁日落前有点时间,花些谈话费去找通天长老,怎都胜过到处打听有关涅尼迦南的事,甚至可以透过他向宝瓶下挑战书。我对宝瓶的热烈度,仅次于寻找大黑球,涅尼迦南只可以排在第三位。 智慧殿是位于海水里的透明圆球体建筑组合,一主八副。位于中央的主球体积最庞大,其余八个是只有它十分之一大小的副球体,众星拱月般团团环绕着它,由主体伸延的圆管接连起来,在离海底三十个地米处自由写意地飘浮。 下方是五光十色、千奇百怪壮丽的珊瑚礁和水生植物,一群群不同种类的鱼类生物上下潜游,智慧殿所处的是个奇异充满生命活力的海洋世界。阳光从海面折射下来,更是疑幻疑真,脱离了现实的框架。 我施展潜泳的本领,感受着海水寒中带暖的滋味。包裹星河的引力在这环境失去了作用,就如在外空飘浮,但却完全没有外空那种随之而来的孤寂感觉。我忍不住与一群数千条巴掌般大会发光的鱼儿上钻下潜,绕着智慧殿往来穿梭,这才朝智慧殿主殿的唯一入口游去。 嬉玩了这么好一会,出奇地仍不见有进出智慧殿的同道中人,到抵达入口,穿过阻隔海水的力场,方发现缺乏捧场客的原因是入场费雨大个能元,实在太贵了。 花花世界的游戏收费一般是半个能元,最昂贵的一夜情人一夜计也只是收三个能元,难怪没有人肯花钱参观智慧殿。 踏足主堂浑圆大空间的底部,看不到任何展品,只是以万计拳头般大小的水晶球,像一个个气泡般在其空间内飘浮,配合外面的海洋奇观,更像一个梦境。 “锋原先生,欢迎到智慧殿来。” 我愕然望去,登时眼前一亮。 我所遇过的服务员,不论金指环或花花世界,都是没有生命的仿真机械人,虽然笑容可掬,男俊女俏,但对没有生命能量场的虚拟人,你不会产生出共鸣感觉。 可是眼前的服务员,出奇地是百分之百的阿米佩斯女性,身材苗条结实,一身橄榄色的皮肤,金色的头发压低得紧贴头上,像顶帽子。长相俏丽,绿色的眼睛如两泓秋水,一身贴体的能量服,英姿飙爽中又不失女性妩媚之态,非常动人。而最令我注目的,是她天鹅般修长优美的玉颈,使她充满了古典的美态。 我看阿米佩斯女性的方式,就是人类的审美方式,眼前的阿米佩斯女子,的确非常出众,即使以人类的标准来品评,仍可列入尤物的级别。 我奇道:“你怎知我是锋原?” 阿米佩斯女子来到我身前,媚秀的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我,道:“锋原先生不是堕落城的常客吗?竟不晓得智慧殿属保护区之一,必须由甜心监定身分。不过这并不构成问题,先生已付了费用,也确认了资格,可以下载两个主球一个副球,又或五个副球的资料。” 她站得很近,在离我不到两步处说话,我嗅吸着她迷人的气息。从她娇躯飘送过来的芳香,一如以前银河时代接触女性的,但这只是表面的情况。 在物质接触的层面下,她的生命磁场,与我透过锋原躯壳产生的磁场,正以若即若离的微妙方式,密触交感,那是实在又没法具体形容的滋味,就像阳光温柔的抚摸洒照,又或广阔无垠的海洋一浪接一浪的缓缓冲刷滩岸,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意识到这是由于我换了一副阿米佩斯男性的躯体,从而产生比肉体接触深刻得多的磁场效应。我终于认识到阿米佩斯式的男欢女爱,这是个无与伦比的发现。 她对我有好感吗? 我摇头道:“小姐可否解释得清楚一点?” 她讶异的看我一眼,该是因我摇头的动作。然后道:“智慧殿由一主八副的堂馆组成,主殿记录的是银河人的历史,是我们阿米佩斯王国境内有关银河人唯一、也是最完备珍贵的资料储存库,由他们的进化,到他们灭绝前约二千年的文化史,均分门别类有系统的储存。锋原先生只要发出思感波,搜寻系统会将内容最接近的资料球下降至先生的头顶处,进行传送。不过先生显然尚未有特定的目标,所以搜寻系统仍处于休止状态。” 我不能置信的叫起来道:“怎可能有这么一个关于银河人的资料库,是谁收集的?” 她横我一眼,道:“先生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当然是由本殿收集的啦!” 我差点忘掉到这里来的目的,可是实在太震惊了。别人不会怀疑,但我却是疑念丛生,其中定有蹊跷之处。 阿米佩斯美女续道:“传送的时间视乎智慧球内储料的数量,若要传送整球的知识,最短的传送时间是三天。” 我登时打消了传送的念头,皆因时间无多,今晚还有要事处理。说话间,她的生命磁场有增无减,我的感觉更趋强烈,不知是不是因引起她对我的好奇心。我的心被触动了我仰望在上方飘浮的智慧球,感慨万千。在我们的时代,亦设有自然历史博物馆一类资料中心,以标本、图文、模拟影像等等方法,呈显一众绝种生物的生时情况。现在我于同类灭绝超过六千万年后,在遥远的另一星球,看到这样的一个博物馆,真是百感交集。 “锋原先生!锋原先生!” 我茫然朝她看去,她移近至离我只半臂的近处,一双眼睛异采涟涟,轻轻道:“我感觉到你心中的哀伤情绪,像星球灭亡时的爆发。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呢?” 我只隐约听到她说的话,另一个几乎掩盖一切的声音在我心中悲怆的呼叫道:“人类完了!人类真的完了!” 彷佛中,眼前的她变成美阿娜,当我猛然记起现在的美阿娜岂非绝色,倏地清醒过来,才发觉我正用力抓着她两边肩膀。 阿米佩斯美女双眸紧闭,俏脸发白,娇躯强烈地抖颤。吓得我连忙松开两手,又不明白她为何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阿米佩斯美女的下一个反应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她原本紧攫着我的磁场,从开放遽变为封闭,那种得与失的对比使我难受得要命。接着双目睁开,射出不会令人误会是别的情绪的愤怒,就那么一掌当胸拍过来。 换过是我的真身,肯定来得及封架或反击,替身则不行,唯有硬捱她此掌。 “砰!” 能量光花四溅,我应掌后抛,直跌出十多步远,全身疼痛,经脉欲裂,第三代的锋原躯壳差点报销,背脊着地,重重掉在地面,离出口不到五步。 她一阵轻烟般追过来,玉容寒似冰雪,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冷然道:“你太放肆了!竟敢随意触碰我,无视我修行者的身分。你到智慧殿来,又完全没有追求知识的意图,分明心怀不轨。不过看你能硬受我一掌,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姑且饶你一次,不作上报。” 我勉强撑起上半身,苦笑道:“我的确不是为知识而来,而是要找通天长老,烦你通报一声。” 美女呆了一呆,不知是因为我苦笑的神情,还是因我找的是她的老板,好半晌后,道:“不论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不会接待你的,付谈话费也别想。” 我失声叫道:“你就是通天长老?我的老天爷!” 这个误会真的使人啼笑皆非,更令我哭笑不得。在来智慧殿前,心目中的通天长老该是个长着长须的慈祥长者,又或像个远古时期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但绝没想过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这回怎办好呢?开罪了最不应开罪的人。我对阿米佩斯人太无知了。 通天长老冷冷道:“不要装模作样,在堕落城,谁不晓得智慧殿是由我掌管。你已被取消再进入智慧殿的资格。” 正要告诉她我是唯一不知道的那一个,整个空间陷进黑暗里,能量风卷来,我被托上半空,随能量风卷旋,急转陀螺般穿过力场门,炮弹般斜斜往海面射去。 这样的送客方式真特别。 “噗通!” 能量风准确无误地把我丢进一个小湖去,此时我的锋原躯壳复原,稍触湖底,往上回升,直升至湖面上的高空,好看清楚远近形势。 我对通天长老已持不同的看法,可说是刮目相看。 堕落大亨虽是星球上响当当的人物、能独当一面的巨头,但比之她实相差得太远。通天长老不单是堕落城最有识见者,更大有可能是星球上的第一高手,功力精纯深厚,如此人物,大可纵横宇宙,偏偏蛰伏在小小一个星球上,还是堕落城这般的地方,其中必有我想不通的理由。 修行者?什么是修行者呢?真想找个人来问问。 环目四顾。 远方有一座尖塔形的建筑物,记起是玩乐指南中的轮回都,制造的产品被标榜为模拟游戏的极品,参与者颇有如转世轮回般的经历,当然收费比花花世界贵很多。心中一动,想到还有点时间才是今晚主菜上台的一刻,不如到那里去查听,看看可否得到采采的资料。 遂收拾心情,朝轮回都飞去。 第三章 神秘约会 离开轮回都,朝天堂岛飞去,禁不住大叹倒霉,但要怪又只能怪自己。 采采的游戏确实是轮回都旗下的出品,可惜已停止供应近三千年,昔日风靡一时轮回都的主打游戏,已当作文物送进了智慧殿其中一个副殿。要重温游戏只有求诸智慧殿,难怪智慧殿的入场费这么贵。 可怜老子刚被通天长老剥夺了入殿的资格,唯一的办法是觑准长老外出之时,偷进殿内去寻宝。如果她不出殿半步,只好和她来个大打出手,唐突佳人是没法子中的法子。我总觉得采采不只是游戏中的虚拟人物那么简单。 采采极可能是涅尼迦南一事里最关键的角色,充满神秘的色彩。锋原为何不说明她是虚拟世界里的人物?到现在我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离日落约二个小时。堕落城的时间计算全依圣土的计时法,一天二十四小时,这里的一个小时约略是个半圣土的地时。 “锋原!锋原!” 后方四人凌空追来。我暗叹一口气,晓得又有麻烦,而且更感不耐烦,只恨亦清楚事事均凭武力解决,对我有害无利,于是减慢速度,待对方赶上来。 其中一人飞至与我并肩的位置,其他三人紧随在后。 “我们的老板想见你,阁下勿要误会,老板保证是个善意的会面。” 我朝她看去,是个姿容不俗、金睛红发的阿米佩斯女郎,与后面的三个男子穿的都是带蓝条光纹的黄色能量盔甲,两肘配能量刀,均可列入好手之林。如此的手下,主子当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被通天长老撩起的情绪仍未冷却,道:“你叫什么名字?老板是谁?” 女郎爽脆答道:“人称我‘长腿女’莉坦,是‘魔术手’花夫旗下首席战士,鬼谍可否随我们走一趟,好让我们有个交代。” 我瞄了一眼,她的腿虽紧裹能量甲,仍可看出健美修长的体态,在空中飞行尤为显眼突出,不过比起通天长老那种说不出来的女性内涵美,怎样都没得比较。 我问道:“如果我拒绝呢?你们会不会动干戈?” 莉坦神色不变的道:“老板曾严令我们不可用强逼的手段,所以我们只会回去如实报上。” 我对她的老板登时生出好感,顺口问道:“什么是修行者?” 莉坦愕然道:“你怎会不知道?” 我微笑道:“先答我再说。” 莉坦呆了半晌,然后带点羞涩不好意思的道:“你笑得很好看!” 我想不到这位表面硬朗的女子,会有这种少女般的腼腆神态,而就在她说这句赞美的话同时,她开放生命的磁场,碰触我,就像在暗里点燃生命的火花,感觉是带点偷情式的愉悦,接着她把生命场收回去,但我已整个人轻松起来,感受着阿米佩斯式的男欢女爱,体会到大黑球对此向往的原因。 比起通天长老美丽强大的生命场,莉坦的生命场可说是微不足道,但感觉仍是正面和令人想多要一点的,甚至肉体的交欢。 早在最初期接触阿米佩斯人,除芙纪瑶外,我察觉他们外形虽然肖似人类,却没有我们人类的男女性征,所以我没法真的视他们为同类,包括秀丽在内。 堕落城的圆门改造,最关键处就是赋予被改造者一副人类的身体,让他们能从纯能量的生物,降级至物质化的生物,如果你情我愿,意合情投,可进行人类式的性爱行为。这就是堕落城“堕落”两字的来由。 以往我并没有在意圆门改造背后的意义,只认为是阿米佩斯人银河热下一种最终极的仿人类手段。但现在进一步认识宝瓶、甜心和通天长老,已有一个全新的看法。 我很想主动出击,以生命场去回应她、挑逗她,享受她的反应,可是我实在没法为她腾出时间,只好按兵不动,道:“莉坦还未回答我。” 莉坦白我一眼,道:“修行者是天生的,他们在生命星河成形诞生时,会散发蔚蓝色的光,当进入成熟期,发展出心核,他们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自发地去探索这个宇宙,将生命奉献在勘破宇宙的使命上,不断寻找,不用背负我们阿米佩斯人至少要培育一个后代的神圣任务。而不论出生的阶层,他们超然于各阶层之上,受到所有人的尊重。因他们与男女之事绝缘,故亦被称为不可触碰者。修行者的出现是例外而非常规,非常罕有,机率是千万分之一。在堕落城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一个修行者。而堕落城能有今天的繁荣,全赖她翻天覆地的圆门改造。” 我道:“通天长者!” 莉坦嗔道:“你早清楚,为何还要问我?” 我感到愈来愈接近堕落城的大秘密,道:“见你这么合作,好吧!我们现在去见你的老板,不过我只可以给他半个小时。” 在这一刻,我有全心投入堕落城的动人感受。 宇宙三大超强种族中,阿米佩斯是唯一拥有物质烙印真身的生物;魔洞部人不存在物质形象;拜廷邦人则处于不固定的矿物生命形态。基于此生态条件,当阿米佩斯人接受了我们银河人的精气,等于被注入了生命演进的激素,创造出宇宙生命进化的奇迹,发展出全新的种类。从我的角度去看,他们是介乎人类和候鸟间的物种。 据大黑球说,阿米佩斯人的成长期长达五千年,在这期间他们主要靠摄取植物的能量维持生命,特别是各类果实。到他们成功培育出心核,摄取能量的途径变得多元化,喜吃水果的习惯仍被保存下来。当年思古“重会”我假扮的韦典拿大公,曾以大盘各式鲜果招呼我。 所以水果店遍布堕落城是必然的事,返祖的身体更能体会大嚼美果的乐趣,之前我在天堂岛吃的那个不知来自宇宙何处的奇果便令我大有毕生难忘的滋味。 根据玩乐指南,最著名的水果店是位于两道大河交汇处的“果盘”。 果盘也是规模最大的水果店,整个建筑像个不住被两道河流左右冲击致水花四溅、却永不会漂走的巨型生果盘。以万计来自宇宙各方不同果实在盘上堆积如山,色彩千奇百怪,鲜艳夺目,虽是以合成物料制成,然而仿真度几达百分之一百,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口内生津。 “魔术手”花夫约我在这个不属于他地盘的中立地方见面,正是要表示诚意和善意。 我随莉坦等四人进入果盘,登时看呆了眼。可容过万人以上的庞大广阔空间的正中处,竟有一座长满奇花异树的泥石山,一道白练似的水瀑从山顶高处冲奔而下,落至地面形成一道溪流,蜿蜒曲折的在地面缓缓流淌,无数不同种类、大小形体各异的美果就那么随水飘流,不知属装饰的动态摆设,还是任君选择。 进入这么一个别开生面的室内自然生态环境,浓烈的果香扑鼻而来,确实令人心旷神怡,食欲大振。 流水把果盘的大堂地面界划为不规则形状,长满金色小草的大小草坪,坪上设置舒适的能量卧椅和几台,溪岸旁还偶尔种有低垂的植物,在飞瀑的哗啦水响里随不知哪里吹来的柔风轻松的摆动。 堂顶中央最高处设有唯一的照明灯,洒下柔和温暖的光线,朝阳般普照大地,令一切变得圆满自足。 果盘生意不俗,眼前的客人有过千之众,仍丝毫没有挤逼的感觉,大部分座位仍是空着的。有些客人选择坐在溪水旁,就那么濯足水中,大嚼鲜果,说不尽的写意闲适。 莉坦等领我登上一道跨溪而建的拱形小石桥,来到一个特大的草坪上。此坪只有两组躺椅,其中一张躺椅挨坐着一个人,见我们来到,长身而起,道:“欢迎欢迎!鬼谍老兄肯赏面光临,是我花夫的荣幸。” 花夫这么站起来,顿显逼人气势。他比我的锋原躯壳要高出一个头,穿的是一袭曳地的白色宽袍,高领,长袍胸口的位置有一对飞翼的诡异图案,黑发披肩,头箍金环,肤色如炭,面容古拙,满布皱纹,可是一双闪闪有神的金眸珠,却像黑夜里远方的太阳,将一切统一起来,令人感到外貌衣着,均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本以为他只是堕落大亨般的角色,此刻已改变想法,真想以思感神经探索他的虚实,又怕被他察觉,弄僵双方关系。 此人有种邪异的气度,使我不敢掉以轻心。 我淡然自若的道:“不知阁下找我来有何指教?我另有要事,只能聊上几句。” 花夫先请我在他身旁坐下,然后向莉坦等四人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有事时我自会找你们,好好去玩乐吧!” 莉坦看我一眼,欲言又止,这才随其他三人离开。 花夫坐下,若有所思看着莉坦远去的健美背影,道:“让我介绍你试试这里最新的出品——索方果的汁液,索方果是蒙特利玛星河内达思星系的产品,被发现不到百年,长于一种怪树的根部,因发现者名索方,故以之命名。此果色香味俱佳不在话下,最特别是含有一种能增加集中力的能量素,吸取后不论你想做什么,例如思考,或看东西都可以做得更好,对我们这副经改造的仿银河人身体,尤有奇效。鬼谍老兄要试吗?” 我道:“有副作用吗?” 花夫道:“完全没有。” 又道:“我再举一个实际应用的例子,假如你和莉坦各饮一杯,然后进行银河式的性爱,保证是个无比动人的经验。索方汁在这情况下将是最佳的催情液。” 我讶道:“为何老板你以莉坦来举例,你认为莉坦愿向我开放肉体吗?” 花夫神情自若的道:“这妮子在我手下办事超过五千年,我清楚她的性格喜好,不要看她爽朗友善,事实上她生性高傲,从没有异性能作她入幕之宾。唉!愈悠久的生命,令人愈懂得封闭和保护自己,此正是宝瓶一夜情人大行其道的原因。但看莉坦刚才对你依依不舍的情况,她看你的眼神,显然对你大为心动。行乐及时,我们这副银河人躯体,只能在堕落城由甜心营造的生态环境下存在,一旦离开星系,立即回复原状。坦白说,不要看堕落城表面一切如常,实则内里人心惶惶,不知堕落城这种好日子可持续多久。机会到手,真的不要错过。” 我心叫厉害。此人句句话中有话,峰回路转,能刺激你不断深思。我闲聊几句的想法,在这个智慧识见皆高人一等的对手前,恐怕无法如愿,一时间有点不知从何问起之感。道:“花老板做的是什么大生意?” 花夫朝我看过来,脸上的皱纹更深刻了,金睛则异芒烁动,大有感慨的道:“大生意?唉!曾经有一段时间,不但是大生意,且是堕落城首屈一指的行业。我出卖的是经验,那是一种精神投射技术,在一段时间内,因人而异,由七天到整年,你可以变成某种鱼,又或一头鸟儿,全面去体验它们的生活。这个名为‘魂附’的玩意,抢过了轮回都的模拟游戏的风头,弄得人人着迷,乐此不疲。不过宝瓶一夜情人的把戏一出,立即抢去我大半的生意。但我也不得不服气,宝瓶的新玩意的确棒极了。自堕落城立城后,仿真人随处可见,负起所有繁琐的工作,但它们只是智能机械人,摄取太阳能作动力,是活的工具,没有人会对他们有性的兴趣。可是宝瓶的一夜情人,却是一种能量体,拥有模拟的生命磁场,虽然只有一晚寿命,日落降世,日出后云散烟消,但一夜恩情,可使不愿向异性开放自己的人毫无顾忌地全心投入,如醉如痴。像莉坦那样的妮子,也屡次帮宝瓶宣传,可知一夜情人的惊人吸引力。精采的是一夜情人是仿银河人的能量生命体,没有一点破绽。想想吧!有什么比和银河人的俊男美女谈情说爱、缠绵一夜,更能满足在堕落城愈益炽烈的银河热呢?” 和花夫说话的确有意思,只是快日落了,没时间继续这样聊下去,决然道:“花老板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呢?” 花夫目光移向飞瀑,道:“我只是个中间人,代表某一方来找你说话,希望可以为双方安排一个秘密会面。这样的角色我真不想当,可是由于我的精神投射技术购自他们,故想推都推不掉,希望鬼谍老兄能体谅我的为难处。” 他说的令我颇感意外,道:“对方是谁?” 花夫朝我瞧来,道:“你相信神吗?” 我为之愕然,同时记起大黑球所谓的神,皱眉道:“这跟对方是谁有何关系?” 花夫沉声道:“因为找我作中间人的正是宗教的狂热分子,堕落城没多少人晓得这个神秘宗教的存在,他们平时将信仰隐藏起来,只于堕落城最大的月亮爱神月满之时,于秘处举行祭典,所以被一些知情者称之为夜月教或拜月教,事实上他们真正的教名,叫黑空连结。名称够古怪吧!他们也真的很古怪,连我都弄不清楚他们信的是什么神。” 我暗吸一口凉气。另一个麻烦来了,大亨的手下不是说过锋原与一个叫夜月的组织有密切关系吗?看来就是这个黑空连结。假如锋原本身是他们的一分子,事情就更扑朔迷离了。但他们为何不直接找我,而是透过花夫来找我呢? 我问道:“他们约我在哪里见面?” 花夫答道:“堕落城有两大古迹,都是在立城前便已存在,所以并不载于玩乐指南上,凭吊古迹该不算是玩乐吧!” 我心中一震。花夫清楚我的身分,或许不晓得我是银河入伏禹,但肯定知道我不是锋原,故而当我是不熟悉堕落城的外人般,介绍解释约会的地点。如他认为我是锋原,直接说出地点的名称便成。他凭什么看穿我不是锋原呢?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他与蝠贼有联系,且知道锋原拥有复魂串,此串还落入我手中。 花夫续道:“其中一个古迹是大火山山脚的废园,另一个是位于大火山东面山腰的神庙,此庙的历史超过四千万年,不知是何人所建,像废园般充满银河人的格调色彩,到现在仍是没有人能解开的谜。” 我尽量压下心中波动的情绪,以免有诸内形于外,被这个厉害精明的阿米佩斯人察觉。 花夫沉声道:“明天晚上就是爱神月亮月满之时,他们约你于爱神最圆满的一刻,在神庙碰头。” 我道:“告诉他们我会准时到达。” 花夫欣然道:“好胆色!我会通知他们。” 又道:“鬼谍老兄已成为堕落城万众瞩目的大红人,一到此地宝瓶就立刻颁下悬赏令,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是昨晚宝瓶又忽然撤销悬赏,老兄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长身而起,苦笑道:“这个你恐怕要问宝瓶方有答案了!” 说罢离开。 第四章 此情可待 天堂岛的临时居所,令我想起与美阿娜在圣土最后的日子里,纵情苦恋的爱巢。三厅五房的建筑布局,除主客厅外尚有视听游戏厅和休闲厅,是仿古圣土文化的布置,古色古香,墙上置壁灯和挂饰。阿米佩斯人在这方面真是一丝不苟,却使我无限欷献,沉湎于不能挽回的过去里。 我躺在主客厅的一张摇椅里,思忆当年和美阿娜不宣而明共度星球尽头的盟誓。现在伊人已在六千万年前遥不可追的久远年代玉殡香消,只剩下我形单只影的在这个宇宙争霸的大乱时期,为人类和候鸟的存亡努力打拚,于不可能中寻求可能,从毁亡里寻求重生,生命的负担实在太沉重了。 汤姆隆那丹星的太阳一步一步的移向地平,染红了西天,一如圣土夕阳的美景,那是我和美阿娜并坐屋外,观看过无数次,为其余日无多而黯然神伤的动人景象。 我虽然亲手了结奇连克仑,可是每当被思绪勾起,心中那股惆怅和怨恨,仍紧攫心神,像个不断重临缠绕的梦魇。 眼前的一切,代表着一个谜。 我从没想过圣上文化的重现、阿米佩斯的银河热,可经由堕落城这种方式表达出来,得其形亦不失其神。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换成我这个银河人来主持大局,仍没法达到堕落城文化的涵盖度和深广度。没有银河人有此能耐。关键处肯定在宝瓶。废园的圣土美景重现,加强了我的想法。 宝瓶、甜心和通天长老,三者间该有微妙的关连。 堕落城是如何建设起来的?大火山的两个古遗址又是出自何入之手?如果晓得答案,对解谜将有很大的帮助。 看来不得不再闯一次智慧殿,星球上该没有另一个生物,比美丽的通天长老更有资格为我解开疑惑。 唉!长老!真是一个误人的名称。 钤响不用看也知是谁。我的思感网正全面展开,期待我的一夜情人。 我道:“进来吧!没有上销。” 门开,一身便服的秀丽倚在门逼,上身罩着浅黄色的布质衣,下穿窄脚黑色长皮裤和高腰皮靴,只差一根皮鞭,否则将完全是古圣土时代骑马女郎的打扮。长发打散后随意地垂在两肩、双目异采闪烁,正巧笑倩兮的瞧着我。我从没想过她可以变成这样子,一时看得呆了。 秀丽微嗔的呼唤道:“伏禹!” 我暗叹一口气,心忖始终瞒不过她,苦笑道:“对不起!涅尼迦南之星的确在我手上,但我是绝不会交出来的。我知你功力大进,不过我也不是以前初出道时的伏禹,打不过大不了逃走。直到今天,没有生物能成功困住我,漠壁不行,上参无念不行,你要不要试试看?” 我作了最坏打算,顶多舍弃这副假躯壳,现出真身,到外空去和她硬拚一场,我才不信她比漠壁厉害。 秀丽一脸怨色的朝我走来,直抵躺椅的另一端,挤开我的脚坐下去,神情无奈哀怨,旋又回复一贯的神采,轻描淡写的道:“你变作锋原已是出人意表,怎还会和魔洞部四将之首的金森一起在堕落城胡混?真令人费解。” 秀丽证实了我的猜想。耸肩道:“如果事事皆可让人猜到,这个世界岂非很无趣?告诉我,嫁给漠壁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的香臀正紧贴我的脚侧,那种旖旎香艳的滋味,使我没法说出狠话。说到底,我和她总算有一段情。 秀丽微一错愕,别转俏脸,往右窗看去,凝视窗外夕阳的美景,浅叹一口气,道:“有什么好处呢?我为的不是自己,而是阿米佩斯王国,芙纪瑶不愿做的事,只好由我去做。涅尼迦南之星虽然落在你手上,但我肯定你并不清楚涅尼迦南的秘密。全宇宙内,知情者不出十个生物,你想听吗?”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目光重回我身上,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 我被她的话一击而中,没法说出不想听的违心之言,不过这样屈服又不服气。道:“当然想听。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这个假锋原甫抵堕落城,你们便如饿兽遇上猎物般朝我扑过来,先是宝瓶向我下悬赏令,金森又装神扮鬼的来骗我,接着是大姊你和拜廷邦的普林野,刚才黑空连结又说想见我。老天爷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产你们怎能未卜先知似的,晓得锋原会带着涅尼迦南之星,于某时某刻到堕落城来?” 我的话并非无的放矢,金森和秀丽,分别身处宇宙内不同角落,到堕落城来先是旅程便要花上数干至数万个宇宙年,怎可能不约而同的到达堕落城。此实为整件事最令我难解之处。 秀丽沉默片刻,或许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我真相,然后道:“在树王失踪前,他最后一个预言,是着名的“候鸟神的反击”,而在这个最后预言前的五万年,他有另一个预言,因为深奥难解,远不如候鸟神预言的清晰,所以逐渐被淡忘。” 我的心弦颤动了,道:“预言?” 太阳离地平愈来愈近,当没入地平的一刻,将是我与一夜情人约定的时间。 秀丽一双美眸蒙上薄雾,轻柔的念道:“当解开封印的星辰向宇宙呼唤,沉睡的伟大宫殿会从长梦中苏醒过来,被禁制的挣脱天神的枷锁,宇宙将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接着平静的道:“伟大的宫殿,该就是涅尼迦南殿,只有它才当得起这个称谓。封印的星辰,该是涅尼迦南之星。有关此异宝的消息,自七亿年前开始流传,至今不息。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认为涅尼迦南之星根本不存在。直至三千二百三十个宇宙年前,我听到它向宇宙发出的呼唤,方猛然惊觉树王虚无缥缈的预言,已变成现实。” 我看着她娇艳秀美的花容,闪动着智慧的深邃眸神,好一会后,深吸一口气道:“是怎样的呼唤呢?” 秀丽毫不隐瞒的道:“那是神游级的呼唤,没有说话,只是心灵的遥距传感,就像候鸟神的传心术,不受空间距离的局限,但讯息是明确的,令有资格的人意会到涅尼迦南之星蛰伏七亿年后终于登场。由那一刻开始,涅尼迦南之星若隐若现,断断续续的发出呼唤,而其移动的方向,直指堕落城。当进入星系的力场,它消失了。唉!伏禹!我的小情人,我真的不愿伤害你,把它交出来吧!” 我愕然道:“我的小情人?” 秀丽举起纤美的玉手,伸过来轻抚我的脸庞,双目射出深刻的感情,俯身过来凑到我耳边轻柔的道:“当年你强吻我,无论我多么不愿意承认,但我晓得自己心动了,是第一次为另一个生物心动。从那一刻开始,伏禹占据了我心中的一个位置,不管我如何努力,仍没法将你排于心外。你也是我第一个渴想与你携手培育后代的异性,只恨这永远没法实现。我再不属于自己,为了阿米佩斯的存亡,我必须牺牲。我唯一的愿望,是希望你能逍遥快活地享尽生命的赐与。” 说罢俏脸移到与我面面相对的位置,香唇吻上我的嘴,一触后往后移开,收手,回复先前的坐姿。 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但我知道已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关系。 在她说这番话时,她对我再没有半丝敌意,代之而起的是无尽深沉和充满悲哀无奈的爱,绝对没有伪装的爱。 对她我满怀歉意,因为我知道除芙纪瑶外,我没法真正全心爱上另一生物。秀丽对我的情有独锺,只有令我内疚。 秀丽仍美目深注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我,平静如水的道:“向你坦露心事,感觉舒服多了。涅尼迦南之星对你是没意义的,但对我却是能否歼灭上参无念的关键,对金森来说,则是可以杀死芙纪瑶的唯一机缘。至于宝瓶,我真不明白她的动机。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么多。” 太阳终触破水平,散射彩艳的晚霞。 我想到圣土最后一个黄昏。 我头皮发麻的沉声道:“涅尼迦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秀丽缓缓道:“涅尼迦南是阿米佩斯的始祖,二十亿年前与奇连克仑齐名,他们曾决战十次,每次都平手收场,没法奈何对方。在八亿年前,涅尼迦南在宇宙的深处建立神秘莫测的涅尼迦南殿,并将周围一亿光年的范围划为禁区,严禁任何生物进入,自己则在殿内潜修,参悟宇宙的秘密。可是涅尼迦南殿建立的七千万年后,忽然发生了以涅尼迦南殿为中心、宇宙史无前例的可怕爆炸,爆炸力足有十个超级太阳的威力,摧毁了周遭的河系,形成一个没有光线能透入、广阔达十万光年的“黑空”,从此涅尼迦南和他的秘殿消失无踪,而代表阿米佩斯权力最高象征的生命金环,亦随之一起消失。阿米佩斯因失去精神领袖,从此四分五裂,直至芙纪瑶出现,凭武力配合优良的策略,重新整合阿米佩斯,建立王国,阿米佩斯才重归一统。” 我忘记了时间,吐出一口凉气道:“你认为生命金环在那样的情况下,仍能存在吗?” 秀丽道:“涅尼迦南的大爆炸是宇宙不解之谜,没有人认为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任何精神或物质仍能保留,爆炸波及明暗空间,令整个区域变成黑空。直到树王的预言出世,燃起我们对涅尼迦南殿的希望,现在涅尼迦南之星真的呼唤了,我们还可以坐视不理吗?” 说罢长身而起,含笑的在我身边缓缓转了一个圈,道:“小情人!记着我。不要想离开堕落城,我给你二天考虑,交出涅尼迦南之星还是选择与我成为不能共存的死敌。你的一夜情人来了,好好享受堕落城的滋味吧。” 语毕从地面升起来,一闪而去,门关。 我看着关闭的门,心中不知是哪种滋味。 秀丽走后,我瞪着关上的门,头皮仍在发麻。震撼我的再不是秀丽,而是树王的预言。没有生物比我这头预言中最后的候鸟,更能体会树王预言的准确度,其中没有一个字是随意放上去的。 “解开封印的星辰”,该就是被我密藏在土里的涅尼迦南之星,因为它的确发出呼唤,否则金森和秀丽就不会在这里。 “沉睡的伟大宫殿会从长梦中苏醒过来”,这句话就字面的意思很难解得通,宫殿是没有生命的物质,怎会沉睡,怎会作梦,又何来苏醒? 最后两句是最恐怖的,被禁制的究竟是什么?是否就是这被禁制之物,带来翻天地覆的变化。 想得入神时,门响。 我跳将起来,移到门前,拉开门。 乌黑的波浪形长发、忧郁的蓝睛、金色的旗袍、披肩,昨夜的宝瓶现身眼前,后方是灿烂的星夜。但她不再是个影子,而是有血有肉、活色生香,充满生命感的银河美女。表情仍是那副端庄闲雅的神态,却又生动活泼,令你直觉感到她的表情丰富多变,就看你怎样去逗她。那种诱惑的魅力,直钻进我骨子里去,比之天妖绝色,实是不遑多让,只是缺少了“美阿娜式”的震撼力。 这是不可能的。 眼前的绝色美女,虽然是我在花花世界一夜情人接待处投射需求,量身订造,可是那种生命的感觉,却是我没有想过的。 生命是没法模拟的,宝瓶的一夜情人怎办得到? 一时我看得痴了。 “宝瓶式”的一夜情人,眉稍眼角都似向我默默倾诉,忽然送我一个浓得化不开的甜蜜笑容,轻轻道:“锋原!锋原!你好吗?” 言罢害羞的垂下螓首,尽显女性娇柔妍态。 我弄不清她是纯粹依据我的渴望模拟出来具宝瓶外貌的一夜情人,还是宝瓶自己以一个有血有肉有生命的动人躯体来会我,一时真有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道:“请进来!” 宝瓶抬头瞄我一眼,又垂下目光,浅嗔道:“你拦着门口哩!” 我暗骂自己糊涂,站到一旁。 宝瓶挟着一阵香风,袅袅婷婷,仪态万千擦身入内,到了客厅正中处,转过身来,两朵红云飞占她没有任何瑕疵的粉颊,现出两个小酒涡,赦然道:“你好像比人家更害羞呢?” 我朝她举步走去。 夜是如此地温柔,两边的壁灯,令厅内的空间转化为色暖光柔的天地。秀丽离去引起的失落愁绪、孤身闯荡宇宙的失落,在这一刻不复存在。 不由记起比尔转述通天长老的那番话:人类有种与生俱来孤独原始的症状,而情人正是医治的良方,但这种寂寞是永远没法彻底解决的。可是至少在此一刻,在今夜,我不会感到孤单和寂寞。 我在她身前半步许处停下,于此双方气息可闻的近距离,我细审她无可挑剔、风情万种的美丽容颜,心中涌起搂她入怀、轻怜密爱,忘掉一切、共度良宵的冲动。我清楚她会以同样炽烈的反应回报我,因为她是我的情人,至少在这个夜晚。 想到天明时她将如春梦般离去,不留下任何痕迹,尤感此时此刻的珍贵。 难怪宾瓶的一夜情人,比任何虚拟游戏、附体经验更受欢迎,那种感觉是如此真实,根本无可比拟。 她只比我矮了少许,带点羞涩矜持、含情脉脉鼓起勇气地迎上我的眼神,旗袍优美线条显示的胸脯急促起伏,似再压抑不下芳心内澎湃的热情,像与久别的情人相逢重众的当儿,濒临失控。 我低声唤道:“宝瓶!” 宝瓶“嗯”的应了一声,投入我怀里,白藕般的纤手水蛇似的缠上我的脖子,指尖拨弄摩娑我的发丝,鼻子轻碰我的鼻子,美丽的眼睛射出如海深情,叹息道:“锋原!锋原!你寂寞吗?” 那种软玉温香抱满怀,肉体厮磨的滋味,几乎令我丧失理智。但我却没有丝毫反应,因为我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轻吻她香唇一口,道:“你忘了戴长统白手套吗?我相信在花花世界投射你的影像时,并没有疏忽这重要的细节。” 宝瓶闭上美目,好一会后,柔声道:“根据堕落城的买卖交易令,你付能元,我们交货,等于完成了合约。你或许没有细看一夜情人的出租规条,一夜情人与顾客的愿望总有一点出入和差异,这是基于一夜情人程式上的小缺陷。” 接着睁开眼睛,轻轻道:“根据规条,一夜情人是不可以重复的,你若要租另一个一夜情人,须度过三个月的冷静期。春宵苦短,你要这么浪费时间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吗?” 我又糊涂了,弄不清楚她是真宝瓶还是模拟宝瓶形像的一夜情人,或者两者间可随时交换。 我倒希望她攻击我,那可证实她是堕落城最神秘的女郎宝瓶。 我该怎么办呢? 把心一横,将她拦腰抱起,在她的娇声喘息下,朝卧室走去。 第五章 春宵一刻 “蓬”的一声,她被我抛到舒适宽敞的能量床去,顺势转了个身,秀发蓬乱的俯卧床上,旗袍的下摆掀起来,露出大截雪白粉嫩的诱人大腿,用手支着头,向我报以一个充满挑逗性又带点慧诘的笑容,娇痴的道:“如果天天早晨醒来都看到你在我身旁,早晨会很美呢!” 我在床边蹲下来,手肘枕在床沿,与她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平静的道:“我想问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不论你真是我的一夜情人,还是和我曾在废园对话过的宝瓶,我都希望你能慎重思考,谨慎的回答。” “宝瓶”的眼神变得深邃了,凝视着我,道:“有什么事这般严重呢?” 我晓得面对的再不是什么一夜情人,而是宝瓶本身。从我在花花世界订下她的一刻,我已向她发出挑战书。想得到涅尼迦南之星,她必须赴会应战。 我道:“你到现在仍没法掌握真正的我,对吗?” 宝瓶道:“你要说的就是这方面吗?” 我沉声道:“我真正想说出来的,就是既然你没法测探我的心,怎可能从中提取资料,在废园重现最能感动我的事物?松树、杨树、柳树、榆树、桂树,至乎梅、兰、菊、竹,每种植物都是六千多万年前在圣土曾陪伴我度过最后岁月的植物。还有是挂在墙上那些人类画师的作品,我认得的是《星夜》,你是凭什么模拟重现它们?” 由说出松树的名称开始,我改采银河语,因为在阿米佩斯语中,根本欠缺这一个个的名称。我一口气说出来,愈说愈激动,最后一句差不多是向她呐喊。 宝瓶自我开始讲银河语,娇躯开始抖颤,那颤震并不是肉体的抖动,而是能量处于不稳定状态下的波荡,令她影像模糊起来,物质和能量不住交替,再没法保持清晰的形体。 我倏地回复冷静,弹起身来,喝道:“宝瓶!” “砰!”宝瓶爆炸成满室光点,忽又聚拢起来,绕着我急速旋转,接着宝瓶的声音在我耳鼓内震荡,道:“开放你的心!开放你的心!” 我怎能向不明来历的她撤去心的防御,而即使我开放心核,没有我的帮助,恐怕她连边儿都沾不上。我的心再非以前的心,而是与地母阳魂结合后的心。 我叫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嗖!” 代表宝瓶的光束离我而去,逸往外厅。 我追着她的尾巴,掠到厅堂处。 大门自动张开,光束穿门而去。我狂追至崖边,看着光束投入海中,消没不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的思感能尾随代表宝瓶的光束,直至她抵达藏身之地。到现在我仍想不通宝瓶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一说银河语,她竟有消受不起的古怪情况,且要落荒而逃。 比尔的声音在我后方响起道:“真想背后赠你一掌,不过想到只是打碎一副假躯壳,这一掌就没法拍下去。” 他来到我身旁,与我并肩立在崖边,不知情者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找到那浑球没有?” 比尔愕然,道:“浑球?你是指变身大师。唉!恐怕他离开丫星系,我几乎将整个堕落城翻过一遍,仍找不到他。” 又道:“你的一夜情人是不是短路失灵呢?” 我奇道:“为何你会晓得?。” 比尔若无其事的道:“刚才不但宝瓶的一夜情人全线失灵,连从没有出问题的甜心也陷于半瘫痪状态近十八分钟,差点令全城大乱。幸好甜心很快恢复过来,宝瓶的一夜情人却要暂停一夜。” 我心中涌起没法说出来的滋味,问道:“是否由宝瓶发出公告?” 比尔道:“公告是由通天长老发的,有什么问题?” 我朝他瞧去,道:“你说过认识通天长老,有关我身具涅尼迦南之星的事,且是从她那里听回来的。真有这回事吗?” 比尔冷冷的回望我,好片刻后无奈的道:“我是胡诌的。唉!真不惯骗人。事实上我根本不晓得涅尼迦南之星落在何人手上。甚至当宝瓶向你发出悬赏,我仍没把你放在心上。但当你通过圆门,我立即感应到藏在你身上的宝物,遂直追至那条小溪旁。” 我不解道:“你的脑筋转得很快,想出这么馊的坏主意,可是你又从何晓得我和那什么绝情女有一手,又知道我曾迷上采采?” 比尔不理我的冷嘲热讽,迳自道:“那是因等待闲极无聊的好处。我到这里为的既是涅尼迦南之星,最注意的当然是黑空连结那群浑蛋。他们虽然掩饰得很好,仍有几个成员瞒不过我,其中一个是绝情女。说起来她还要多谢我,因她想脱离黑空连结,其他成员怕她泄露秘密,想杀她灭口,全赖我救了她。现在她已逃离星系,有关你的事,是由她亲口告诉我的。” 我愕然道:“你们魔洞部人这么好心肠吗?” 比尔眼神转锐,道:“你竟晓得我是谁?” 我坦然道:“打一开始我便猜到。上参无念外,谁人有此功力?否则我早收拾你。明白吗?金森阁下。” 比尔圆眼镜后的眼睛爆起前所未有的异芒,沉声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涅尼迦南之星怎会落在你的手上?公平决战以定东西谁属的协议仍有效吗?” 我欣然道:“当然有效,最怕是你知难而退,能有你作对手是多么难得。至于我是谁,动手时不就清楚了吗?” 比尔恨得牙痒痒的,偏是拿我没法,勉强压下情绪,道:“变身的方法似乎行不通,打出去如何?” 我微笑道:“若我是你,绝不会有这个笨计划。秀丽刚才来找我,说让我考虑三天。如果秀丽追来,只要我大叫先干掉金森再说,你就吃不完兜着走。我是为你着想,故拒绝你。算够道义吧!” 比尔哭笑不得的道:“你究竟想怎样呢?” 我细察他的表情,发自真心的讶道:“魔洞部人不是没有七情六欲、泯灭人性的吗?老兄却是个例外。” 比尔没好气道:“只要是有智慧的生命,就会思考和感觉。你是不会明白我们的,我们也不需要你的了解。我已深切厌倦和你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算我怕了你,我可以怎样配合你?” 我淡淡道:“三天之期到,届时你站在我这一边。不要做骑墙派,否则我索性将东西送给秀丽,那时再看你如何讨回来,我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比尔默然片刻,叹道:“好吧!东西在哪里呢?至少该给我看看。” 我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回来和你一起吃生果早餐。” 比尔一呆道:“你要到哪里去?” 我微笑道:“我的一夜情人泡了汤,现在当然是去找另一个情人啦!” 说罢不再理他,跃出高崖,往大海投去。 第六章 游戏狂热 智慧殿黑沉沉一片,与漆黑的深海融为一体。果然如我所料,通天长老离殿去处理出岔子的宝瓶。 宝瓶和甜心,该是二而为一。所以发生在宝瓶身上的事,直接地影响甜心。宝瓶就是高阶次的甜心、甜心的灵魂。 比之宇宙的先进种族如阿米佩斯,人类因在自身的进化上大幅落后,所以对智能系统的开发从不间断,以补其不足,到灭亡前的数千年,已发展出神通广大能独立思考有学习和修正能力的智能系统,可是像宝瓶般宛如有生命的智能物,从我们的角度去看,仍是不可思议的。 我潜游至殿口,思感钻进大门的开关,同时研究封锁入口通道的无形力墙。对我这极子级的高手来说,除非是有强大能量护罩保护的建筑物或飞舰,又或更高明如黑龙藏布扭曲空间,否则难不倒我。 门开。 锋原的躯壳化为粒子光束,一条线般注进智慧殿的中央处,在那里重组。 外门关上。 我欺的是甜心仍未能全面回复过来,灵锐和应变能力大逊从前,且即使惊动通天长老,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好兵来将挡了。 智慧殿的操作系统处于静止状态,这个系统只有通天的思感能力才能指挥运作,我只好凭自己的力量登入强索,思感往一众副殿延伸。 想得容易,做起来却非常困难。若非我曾和大黑球由零开始共建飞舰,有储存航线和河系定位的数据经验,此刻必定一筹莫展。即使现在也还像隔着一层纱般去辨认字形那么辛苦。 不知过了多久,我停止搜索其中一个副殿关于堕落城的资料球。唉!我这个作小偷的虽不至于空手而回,但最关键的几个问题却没法得到答案。堕落城建城前的情况仍是一片空白。两个在建城前的古迹遗址是谁留下来的?甜心的来龙去脉?建城背后的动机?一切付之阙如。 知道的是建城的事宜是由贵族通都瓜大公于四千五百万年前,向芙纪瑶提出,在芙纪瑶核准下进行,目标是建设一个仿银河人圣土阿米佩斯人的终极乐园。那时星球已是处于类似圣土原始时期的状态,充满生命,植物繁茂。 堕落城这名称当时并不存在,要到建城一千万年后,始被冠上这个更贴切的昵称,甚至盖过了她的本名汤姆隆那丹城。 通天长老在建城上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甜心又如何成为全城的管理系统?如果找到通都瓜呈上芙纪瑶的计划大纲,或可以解答这些问题,可惜计划书并不载于智慧球内。 我真想搜索头顶上记载我们人类文化的知识球,那肯定是堕落城重现圣土文化的关键。但我却没有时间,当务之急是要完成偷潜进来的另一个目的,找到采采的游戏,那简直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利如刀刃的能量束从后方斩颈而来,如果任其发挥,我的锋原头颅肯定不保。 我先往前飙,旋身,举手挡格。登时电芒裂闪,映照出通天长老线条优美的体态身形。 她闪欺到近处,分持左右的能量剑水银泻地、狂风暴雨般往我攻来,凌厉至极,可怜透过锋原躯体去应付的我只能见招拆拾,完全处于捱揍之局。 她的能量即使不是极子也非常接近那级数,变化无方。幸好她的攻击是克制的,只局限于我这个目标上,因怕波及上方那些珍贵的知识球。一时烈芒光雨,以我为中心不住爆闪燃点,照得漆黑的大殿忽明忽暗,彩光奔放,眩目诡异。 “呀!” 我惨叫一声,跄踉跌退,她突击成功,一剑觑隙搠入,刺破我临急就章的平凡护甲,深入左胁下,原始的痛楚扩散全身,麻痹了我的神经,更令躯壳能量翻腾,失去反击力。 通天长老如影随形般杀至,左右能量剑像两道闪电,分取我面门和胸口,如给击中,第三代的锋原肯定了帐。 “轰!” 电光横泄,化为激射往两边殿壁的光雨,大殿被照得明如白昼。 我和通天美女乍合倏分,均被对方的力道冲击得往后急退,到站稳时,距离拉远至二十步外。 大殿重陷漆黑里。 接着地板透出青蒙蒙水气般的光线,将殿堂笼罩在柔和的色光中。 通天长老收起两把能量剑,朝我走过来,用心的打量我,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防御武器?为何我完全察觉不到你有武器在身?我更于那一刻感应到你的心。你并不是锋原。” 到最后一句话,她离开我只有三步。 我暗赞她的灵锐,道:“我用的是能收藏心内的神盾。” 通天长老娇躯一颤道:“你究竟是谁?” 我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举起左手,数息之后应召而来的梦还出现在我的指节间,挥散着超越了光谱的奇异颜色。 通天长老一怔道:“韦典拿大公。” 我道:“我有两个请求,绝不是强长老之所难。第一个要求是希望从资料球取得有关采采的完整游戏,好让我到轮回都玩一遍。就算我骗你,区区一个游戏该是无伤大雅。” 通天长老沉吟片刻,接着伸出纤手,递给我一个小小的正方形晶体。我道谢一声,把晶体纳入腰囊中。 我道:“另一个要求,是希望长老能安排我和宝瓶面对面的说话。我没有解释的时间,如有疑问,可直接向女王请示。” 通天长老道:“这个没有问题,但要看宝瓶的情况而定。安排好后,只要大公仍在堕落城,我会通知大公。” 我再多谢一声,匆匆离去。 领路的阿米佩斯人与我共乘升降台,从底层直升上金字塔形建筑的尖顶,道:“锋原阁下,请进!老板要单独见你。” 我依言步出升降台外的方形空间,升降台在我后方降下去。 门开,露出透明尖顶覆盖的厅堂,轮回都的大老板兼总设计师筑梦人,站在大堂中央处,道:“我不明白锋原先生有什么非见我不可的理由,令我的手下感到为难。要玩游戏吗?找上我是不会有特别的优惠,玩法更不可能有分别。我只是个创造和贩售游戏的人,别的生意我不懂,也没有兴趣。” 筑梦人仪表堂堂,一副常动脑筋、深邃沉思的神态,紫色的眼睛射出炯炯异芒,但最引人注目是他一身军服打扮,是我们银河人的军服,配合他挺拔的身材,威风凛然又不失温文尔雅之态,或许他正在创造一个战争游戏。 我举步入堂,内里似是空无一物,事实上仪器都装在地板下,包括攻击和防御的武器。而筑梦人本身也是高手。我愈来愈不敢小觑堕落城,能在这里独当一面的人物没有一个不是有点斤两的。 我微笑道:“既然如此,老板又为何肯见我呢?” 筑梦人朝我走过来,叹道:“我这个人最要命就是没法压抑好奇心。自你回来后,整个堕落城像变成另一个地方。最初是宝瓶下悬赏令要生擒你,不到二十四小时又撤回悬赏。接着发生拜廷邦间谍入侵事件,然后大亨又像吃了大亏,更离奇是宝瓶的一夜情人暂停一晚,甜心也瘫痪了好一阵子,全不是好兆头。锋原阁下可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吗?我筑梦人又和这一切发生的事有何关连呢?” 我掏出游戏晶体,住他抛过去,道:“你要的解释或关连,极可能就在这小小的一个晶体内。” 筑梦人一把接着握在手心里,双目射出思索的神色,好半晌后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正心中发毛。一向以来,我创造出来的游戏都被我视为亲生子女,只有这个游戏,我但愿自己从没有创造出来。这是我们轮回都史上最受欢迎的游戏,亦是最诡异可怕的游戏,更是我们唯一仍在大受欢迎时腰斩的游戏。我本想彻底毁灭它,只是基于堕落城的保护文物令,最后把它送进智慧殿。” 我听得眉头皱起,问道:“这个究竟是什么游戏?” 筑梦人道:“锋原阁下,你给我的感觉是完全不知道游戏的内容,但我曾翻查过纪录,你是玩得最疯狂者之一,一千五百年间玩了超过十万次。现在竟来问我这个究竟是什么游戏?” 我苦笑道:“我再不是以前那个锋原,你若想我满足你的好奇心,请先助我解开疑团。” 筑梦人沉吟片刻,道:“整个游戏的内容,是依据一个古老传说和神秘的预言编制。背景是银河人的世界,游戏最重要的角色是被称为游戏史上最美丽性感的美女采采,她是神秘女郎,每逢月满之时,便会出现。你可以跟踪她,威逼她,和她斗智斗力,甚至与她谈情说爱,坠入爱河,但只有从她身上方可得到一件关键性宝物的线索,完成游戏任务,只有在那时候,你才可以赢取她芳心,真正的得到她,与她极尽男女之欢。这是个针对男性玩家的游戏,然亦不拒绝女玩家。” 这回轮到我心中发毛,我的老天爷,现在岂非游戏成真?道:“游戏叫什么名堂?” 筑梦人道:“游戏叫‘涅尼迦南之星’。唉!我事后也弄不清楚如何构思出这样的一个游戏来。在一次找灵感的沉思里,忽然思如泉涌,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前一刻还是空白的,下一刻就完美构思出充实的游戏内容,由大局到细节,无有遗漏。” 我有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问道:“后来怎样发现有问题呢?” 筑梦人道:“游戏推出,立即掀起热潮,令我登上城内名人榜之首,采采则是史上最受拥戴的游戏角色。接着问题来了,部分玩家出现‘游戏妄想症’,重复又重复地去玩这个游戏,又开始分不清楚现实和虚拟的世界。不解的怪事层出不穷,例如玩家进入的虚拟世界,不论情节内容,均远超过游戏设定的范围,就像玩的是另一个游戏,可是当我或手下进入游戏,一切又回复正常。两句话,就是游戏像个有思想的生命体,再不只是个游戏。” 稍顿续道:“游戏影响的人在比例上只是小部分,但已很够看头,什么‘拜采会’、‘爱神俱乐部’、‘夜月教’等游戏迷组织应热潮而生。初时我还非常自豪,可是当他们的狂热超过了警戒线,造成诸多问题,我再没法高兴起来。” 我问道:“游戏的最后任务的目标是什么呢?” 筑梦人道:“就是传说中失落近八亿年,代表我们始祖涅尼迦南权力象征的生命金环。只有取得此物,方可以得到采采的爱。” 我道:“后来怎会忽然腰斩游戏?发生了什么事?” 筑梦人露出惊悚的神色,犹有余悸的道:“就在一个月满的晚夜,过千的狂迷在大火山的神庙遗址举行召唤采采的招灵仪式,过程没有外人清楚,只知事后千多人无一幸免地患上罕有的‘精元枯竭症’,虽然没有人掉命,但很多人至今仍未回复过来,须留在生命星河疗治。此事轰动全城,当时最有影响力的十二个巨头,包括我在内,于甜心主持下举行紧急会议,决定腰斩游戏,并取缔所有有关的狂迷组织。任何人被发现与这类组织有关联,会立即被驱逐出境。” 我道:“你们的取缔行动该仍未能杜绝这些组织,据我所知至少仍有一个黑空连结存在于地下。” 筑梦人同意道:“正是这样。唉!一个游戏怎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遣症呢?真是令人想不通。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轮到你来启发我。” 我道:“我现在只可以告诉你,现实与游戏的界限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并没有清楚分明的界线。我要亲自进入游戏的世界里,查究原因。你必须再帮我这个忙。” 筑梦人叹道:“此事恐怕要所有巨头同意才能进行,我敢肯定没有人会同意,尤其你正是不折不扣的狂迷,谁都不晓得有什么后果。真古怪!游戏晶体该属智慧殿的禁物,怎会落在你手上呢?” 我道:“通天长老肯交给我,当然有原因。我并不是锋原,而是女王的秘密特使,此事你可向通天长老求证。事关重大,你必须给我方便,且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筑梦人大讶道:“你竟不是锋原?可是你这副躯壳的确瞒过身分检定仪,心核内的烙印也显示出锋原的身分。” 我移开心盾,向他显示锋原的心内之心,筑梦人一呆道:“叉叉巴里空!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高明的伪装术。” 又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好吧!让我先向通天长老求证,如果她支持你的行动,我会安排你在我的私人游戏室进入这个游戏。给我二十四个小时,让游戏上线如何?” 我欣然道:“一言为定。明天日出前我再来找你。” 当他送我出门的一刻,我心中充满的不是愈来愈接近真相的欢欣,而是被扑朔迷离的疑团愈缠愈紧的恐惧。 第七章 不谋而合 我刚飞回轮回都,一架战鸟横略过来,机舱往两边如鸟翼开展,架机的是“长腿女”莉坦,她叫道:“快进来!” 我一个翻腾,落到她旁的唯一空座位,舱门合拢,战鸟在她控制下俯冲,到离地面三、四人身的高度,灵活地紧贴地表高高低低、仰飞俯冲的飞行。 我看她一眼,她似是非常享受架机飞行之乐,全神贯注。 此时天尚未明,繁星遍空。 不一会战鸟飞临一道大河之上,升往上空,转向沿河飞行,速度减缓,颇有高空漫步的滋味。莉坦没看我一眼的道:“你究竟是谁?” 我本心想难道她对我有意至情不自禁的程度,至此方知是一场误会。听她的语气,她很清楚我并非锋原,道:“你凭什么晓得我不是锋原?” 莉坦仍没有瞧我,淡然自若的道:“老板的发迹,只是近三千年的事,论资历,他是堕落城众巨头中最浅的人,但他也是冒起得最快的人。在他凭精神附体术起家之前,只是个无名之辈,没有人当他是一回事。” 我愕然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莉坦瞄我一眼。道:“当然大有关系,因为当时默默无名的他,却有一个有名气的朋友,那个朋友就是赫赫有名的鬼谍锋原。” 我听到呆了起来,说不出话 莉坦道:“所以昨天你和他的聚会很有意思,你固然不知道他曾是你的朋友,老板竟也装成和你初次会面的样子,丝毫不以为异。是不是非常奇怪呢?” 我苦笑道:“你倒是很清楚你老板的过去。” 莉坦从容道:“只是事有凑巧吧!当时我感兴趣的是锋原而不是他,亦因为锋原而认识他的存在。到他忽然摇身一边,成为堕落城举足轻重的人,我才对他感兴趣。一个平凡不过的人,突然冒起,又变得神通广大,怎么都该算是耐人寻味的事吧。” 我盯着她道:“你加入他的集团当他的手下,竟是要调查他?” 莉坦不答反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沉声道:“我不说出我是谁,你会怎么样处置我?” 莉坦轻描淡写道:“只好动手拿下你,又或杀了你,难道有其他的法子吗?” 我呀道:“杀我?你不怕触到堕落城的天条吗?” 莉坦淡淡道:“这个你不用为我担心。” 堕落城的确是异乎寻常的地方,各方高手云集,每人怀有不同的目的,不同的计算。对莉坦我是看走了眼,由此亦知她擅长隐藏之术,她这副躯壳可能是伪装的,到这里来进行间谍卧底一类的工作。她有信心收拾我,可见她艺高人胆大,而不惜暴露身份,显然事情已到了摊牌的时候。 她会是哪条线上的人?我猜是来自阿米佩斯的贵族阶层,她才是真正的女王密使。惊动贵族军队的是多年前的神庙事件,过千人出现精元衰竭情况,触动了贵族管制阶层的神经,遂派出莉坦这个间谍到此寻根究底。 战机降落在河旁的一块巨石上,莉坦朝我瞧来,双目闪闪生辉。 我道:“你晓得花夫为何找我吗?因为涅尼迦南之星再不只是虚拟世界的宝物,而是现实里的存在,它已经落入我手中。” 莉坦露出震骇的神色。 我还是迎上她的目光,语重心长的道:“我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但事情的发展,早超过你的能力范围,纵然我将涅尼迦南之星交给你,你也不可能成功带走它。现时身在堕落城蓄势争夺涅尼迦南之星者,除花夫和他的黑空连结外,尚有拜廷邦的普林野、魔洞部的金森和已成漠壁帝后的秀丽,其他闻风而至者势必陆续而来。如果你是芙纪瑶,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东西送给你。但对于他人,包括思古大公在内,涅尼迦南之星只是死亡之星。” 莉坦脸色转白,道:“你究竟是谁?” 我道:“我是谁这个问题已不关重要,重要的是树王的预言会不会变成现实,那将是没有人能猜估的情况。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形势的发展正徘徊于失控的边缘。包括我在内,没有人可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掌控。我最担心的,不是对手的强袭,而是涅尼迦南之星本身的不可测度,它并不是被动的死物,而是像拥有自己的灵性。而这种灵性是在我们的思感之外。除此之外我还有个可怕的直觉,自那个命名为‘涅尼迦南之星’的游戏面世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操纵着环绕游戏而来所发生的一切,这股力量是有目的的,眼前的形式正是由此力量一手促成的。” 莉坦发怔半响,道:‘涅尼迦南之星现时在你身上吗?” 我道:“我把它藏起来了。唉!我知你脑里转的念头,但那是绝对不可行的冒险,它会发出呼唤,召来敌人,陷你于杀身大祸。将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我会尽力而为。” 又道:“我现在必须去把她起出来,因说不定它有破开我能量封藏的异力,随身带着它可令我安心点。” 莉坦苦恼的道:“你的话大致吻合和我掌握的情报,但我怎能只凭你几句话,就完全信任你呢?” 我举起左手,梦还出现在指节间,心已中不由苦笑,费尽唇舌,到最后还是要拿韦典拿的身分骗人,这样做不知是凶是吉,希望不要触怒芙纪瑶就好了。堂堂至高无上的女王,包庇我为我说谎就实在不好。只恨为了见宝瓶和莉坦的安危,不得不两次亮出假身分。 莉坦又惊又喜的叫道:“韦典拿大公!” 我正容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命令,一切由我负责。” 天堂岛。 居室外望海平台。 我落入比尔对面的高背椅内,道:“请示过你的老板没有?” 比尔微一错愕,方掌握到我的意思,傲然道:“事情交到我手上,当然由我全权负责,最后的责任亦由我承担。” 又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 我耸肩道:“我是讲道义的人,许下诺言,就会兑现。” 比尔以带点不屑的语气道:“阿米佩斯人和我们魔洞部人间,有道义存在吗?双方的存在方式和思想差异太大了。” 我淡淡道:“只要双方都是会思考和有智慧的生命,该可以存在道义。问题在你们不想与其他宇宙种族共存,这是一种根本性的思想差异,才会产生你说的情况。” 比尔叹道:“你不会明白我们的,皆因着眼点不同,我们看到的是宇宙甚至超越宇宙的大未来,你们则局限在眼前的生存空间,这是不能解决的矛盾。” 我微笑道:“有机会再讨论。现在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手往他伸过去,摊掌,锋原的定情珠托在掌心处。 比尔呆了一呆,目不转睛地盯着定情珠,一脸难以置信我会这么轻易拿它出来亮相的神情。从他的表情,看出魔洞部人亦有七情六欲,内心也有感觉。当他们拥有阿米佩斯人的身体,可以透过躯壳显示心中的情绪。 我道:“拿去研究一下,凭你的经验智慧,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涅尼迦南之星。” 比尔眼中满是疑惑,瞥我一眼后,缓缓伸手过来,步步为营的审察我是否装设陷阱,到两指捏起定情珠,仍未肯稍有放松。 我道:“事情很不妥当。” 比尔收回拿珠的手,紧握在掌内,闭上眼睛,好一会后道:“什么不妥当?” 我道:“每一个听到呼唤来争夺涅尼迦南之星的人,包括你和我在内,极可能被某一与此星有关连的可怕力量操纵于股掌之中。这个鬼东西其实是个不知可带来什么后果的诱饵。” 比尔丝毫不为我的话所动,张开手,把定情珠托高至眼前的高度位置,双目张开,射出前所未有的异芒,全神盯着定情珠。沉声道:“这的确是涅尼迦南之星,我听到它的呼唤!同样的呼唤!这是不能毁灭、分解的静态能量,我从未遇上过的奇异能量,但又是属于这宇宙的能量。能制造出这种能量体的生物,其力量将不会在任何已知生物的能力之下。” 说完这番话后,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似的古怪神情,我却没法掌握到他为何有这么一个表情。 我道:“既然如此,你仍想凭此物打开黑空,让涅尼迦南殿重现宇宙吗?假设回来的是涅尼迦南,对你们没有半丁点好处。” 比尔体内隐藏的金森显然在交还和占有两个相反意念间挣扎,令他眼镜框后的眼神不住变化。我却一点不担心他据为已有,因为这场涅尼迦南之星的争夺战,最下下策正是斗力。金森乃积累了不知多少亿年智慧的生物,人老精鬼老灵,他至少该像我般明白。可是有星在手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所以会有两个思想斗争的情况出现。 我好整以暇、隔岸观火般看着他,并顺手拿起一个不知产自哪个河系哪个星球的水果张口大嚼,吃得津津有味。堕落城可说是现时宇宙最适合我生活的地方,令我过足“思乡”的瘾。 比尔深吸一口气,把涅尼迦南之星放在果盘水果小山的最上方,颓然道:“我从没想过宇宙竟有像你这样的生物,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悠然道:“先答我刚才的问题。” 比尔不悦道:“一定要答吗?” 我微笑道:“你当我是朋友便答吧!” 比尔盯着我道:“我们魔洞部人,不但没有族外的朋友,也没有同族的朋友。” 我不同意道:“只要你有感觉,就可以有朋友。” 比尔道:“好吧!我答你的问题。不过你仍不是我的朋友,只是一个我尊敬的敌人。” 我笑道:“什么都好。” 比尔缓缓道:“当年的黑空超级大爆炸,唯一的解释,是涅尼迦南燃点自身心核内积众逾千节的能量,才能造成如此粉碎三空间、史无先例的大爆炸,将整个空间扭压成一团,光线也不能进入,形成没有先例的黑空现象。涅尼迦南肯定自杀了,他绝对不可能再存在,故此并没有涅尼迦南回来的问题,这是我和部主一致的看去。” 我听得心中一动,道:“刚才你是不是试图毁掉涅尼迦南之星?” 比尔瞪着我,严肃的道:“你是感应到,还是凭空猜想?” 我道:“我是猜出来的,却不是凭空,而是根据你说过这是不能毁灭和分解的东西那一句话,你试过了才会如此肯定。你根本不打算去开启黑空,故而不把我刚才的警告放在心上,对吧!” 比尔叹道:“你这小子真的很精明,坦白说,我们从来没有开启黑空的兴趣,但对树王的预言却心存戒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唉!真想立即杀你。” 我乘机问道:“你不想得到生命金环吗?” 比尔平静的道:“生命金环只对阿米佩斯人有意义,我们要来干什么?真奇怪!你不是阿米佩斯人吗?为何似一点不在意我毁掉涅尼迦南之星?” 我从容道:“你说真话,我也说真话,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如你般毁掉它,因为开启黑空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如果树王的预言灵验,极可能带来的是不测的可怕灾难。” 比尔目光炯炯的看着我,道:“难怪不把我金森放在眼里,原来竟是最后一头候鸟,更是最后一个银河人伏禹,而自以为不可一世的鬼少昊亦栽在你手上,恐怕他犯的是摩柯僧雄同样的错误,太轻敌了。” 比尔从我敢毁掉涅尼迦南之星而推想到我不是阿米佩斯人,亦由此猜得我是谁。 我耸肩道:“若我没将你放在眼里,根本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真话。你说我不明白你,事实上你更不明白我。” 比尔双目杀机大盛,一字一句的道:“我的确不明白你,你我不单是誓不两立的敌人,我们魔洞部且是灭你银河族的主力,你却诓我说什么道义朋友,我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我轻松的道:“如果我以你的思考方式去算灭族的帐,我早该见人就杀。对我们银河人来说,是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是奇连克仑,其他人则是身不由己。奇连克仑已成过去,一切从新开始。我并不是要讨好你,只是在眼前特殊的形势下,既然我们目标相同,大可以好好合作。拿去!涅尼迦南之星交由你保管又如何?终有一天我们会分出生死,但该不是今天又或明天。再一个问题,你们怎知鬼少吴栽在我手上?” 比尔目光落到果盘顶处的涅尼迦南之星,双目杀气逐渐敛消,吁出一口气道:“我暂且接受你的说法。唉!真教人难解,不知是否这副肉身累事,想到你或许当我是傻瓜,我竟有点失控。” 接着朝我瞧来,有点拿我没法的道:“鬼少昊临死前,向部主送出最后的讯息,还提醒部主树王的预言绝非虚语,部主因此不惜放下一切,离宫寻你,想不到你竟能逃过大劫,令部主无功而回。不过他已下了严令,着所有战士遍宇宙的搜寻你,一有发现,立即报上。不论你身处宇宙何方,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道:“你向他送出讯息了吗?” 比尔苦涩的道:“到这一刻,我仍没这么做。不过我正在思量,究竟毁灭涅尼迦南之星重要?还是杀你重要?最理想当然是干掉你后,又可携星离开了!” 他的能量暗暗凝聚,看来不是在说笑。魔洞部人的确很难了解,除暴力和杀戮外,似再没有别的事。 我没好气的道:“你考虑的并不是孰轻孰重的分别,而是明智和愚蠢的问题。你的部主在那样的情况下仍奈何不了我,你有把握现在办得到吗?一个不好,你会步上鬼少昊的后尘,犯的同是轻敌的错误。我肯劝你不要做蠢事,不是怕了你,而是不希望两败俱伤,我没了这副躯壳,你则变成一团黑烟。他妈的!不要惹怒我。” 比尔双目电芒闪射,寒声道:“你在恐吓我还是威胁我?” 我道:“两者皆非,我是对你失望兼失去耐性。” 两股冰寒的能量从他背后发射,拐了个弯绕过桌子果盘分左右而来,击向我面门,迅疾凌厉。 我本可以左右掌齐施挡格化解,但如此对方凝坐不动,我却舞掌弄手,实太过窝囊,且会摧毁果盘和桌子,形格难看。心中一动,想到我正研究一套适用于堕落城这特殊环境的精巧功夫,现在正是考验的时刻,不显示点功夫,如何镇住此顽强的生物? 梦还应召钻进心核里,接着磁元发动,梦还从我张开的口吹出来,化为能量袋,尽收对方毁灭性的能量。 “轰!”梦还待升上我们上方的高空处,爆开漫天光雨,光雨洒下时,梦还已化零为整,重归我心核内。 比尔双目寒如冰雪,再没有半点感情,力场却不住增强,显示刚才两击,只是试探性质,凌厉杀着将接踵而来。 我暗叹一口气,全力蓄势以待,怎想得到与他的决战提早发生,最可惜是这最后一副锋原皮囊,失去了会非常不便。 值比一触即发的时刻,异变忽起。 第八章 悬浮基地 庞大而精微的能量从地底钻出来,毫无先兆,而我和比尔正处于对峙抗衡的紧张状态,根本无暇理会其他,到发觉不妥,已失去先机。由此亦可知突袭者之高明,一直窥伺在旁,到此刻鹬蚌相争之际出手,做那得利渔翁。 “砰!” 桌上果盘尽化粒子,而每颗粒子都蕴含爆炸性的能量,变成无数粒子能量弹,最叫人难以化解挡格的是这个瞬间形成的能量弹是以螺旋的方式爆开,威力加倍。 我和比尔再没时间忏悔“同室操戈”的愚蠢,只能以各自的方式自保。 比尔往后抛掷的当儿,梦还从心核逸出,化作护罩,硬捱神秘敌人出奇的一招。 锋原躯壳差点散掉,我像比尔般连人带椅往后抛掷。 安然无损的涅尼迦南之星,却遭遇不同的命运,一只无形之手从泥中伸出来,一把攫住涅尼迦南之星,得物后缩入土中,消没无踪,干脆俐落,教人叹为观止。 高背椅粉碎。 我和比尔从地上弹起来,面面相觑。 比尔骇然道:“何方生物如此高明,我的神思竟跟不上他?” 我朝他走过去,道:“朋友!我们的合作关系告终,你若要动手,我随时奉陪。”从他身旁擦身而过,直抵另一边崖处。 比尔叹道:“是我把事情弄砸,须向你致歉。” 我大惊转过身来,向背着我的他道:“这是不是魔洞部人破天荒的首次道歉?我们现在是朋友还是敌人?” 比尔转过身来,潇洒地张开双手,道:“既是朋友,也是敌人。你不可以否认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进步。” 我苦笑道:“你是个难测的朋友,却是精于计算的敌人,你凭什么猜到我晓得夺宝者是谁?” 比尔朝我走过来,到我身前立定,道:“纯粹是一种感觉,因为你一点都不奇怪偷袭者的高明,而此人肯定不是秀丽,不是普林野。如果你不晓得对方是谁,你该像我般震骇,对吗?” 我一字一字的道:“是绝色!天妖绝色。” 比尔愕然道:“竟然是她。这次我们麻烦了。” 我肯定的道:“绝色又如何?反暂时舒缓了我们和秀丽的紧张关系。她能携宝离开的机会是零。明白吗?是零。” 比尔专注的打量我,不解道:“绝色如一意逃走,谁拦得住她?” 我道:“在正常的情况下,纵然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仍不易截着她。幸好现在不是正常的情况,涅尼迦南之星在抗拒她,从她的能量手抓着涅尼迦南之星的一刻,我感觉到它的心意。而绝色正因清楚这个情况,所以没有立即逃离星系,转往海洋内寻找藏身之所,试图解决这个难题。” 比尔道:“我们仍是合作的伙伴关系吗?” 我微笑道:“只要你不忽然喊打喊杀,谁想多你这么一个敌人呢?” 比尔叹道:“告诉我,现在最聪明是干什么?我不想再做蠢事了。” 我心中掠过奇异的滋味,至少在此一刻,这个魔洞部的第二号人物,真的当我是个朋友般信任我。眼前出现的,或许是歼灭天妖绝色亿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机会将永不回头。涅尼迦南之星落入她手上,使她立即变成众矢之的,光是秀丽、普林野和金森三大不同种族的高手,如能联手合攻,足够杀死绝色有余。在目前特殊的形势下,若有我穿针引线,要促成这样的情况,该不困难。 但我却知唯一的弱点破绽,就是自己。尽管我几敢肯定绝色是妖而非人,可是美阿娜服毒后的记忆仍是一片空白,绝色盗取美阿娜生命烙印的记忆纯属臆测,就那么一点点的不肯定,纵然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仍让我没法狠下心肠,致功亏一篑。 我该怎办好呢? 绝色到堕落城来,是感应到我还是因听到涅尼迦南之星的召唤?又或是在追寻我的途中捕捉到涅尼迦南之星的号召?她晓得锋原是我伏禹吗? 秀丽想得到涅尼迦南之星,是为了凭生命金环,到生命星河神秘的海洋产下能统一阿米佩斯和拜廷邦两大国的超凡统治者。金森为的则是毁掉涅尼迦南之星,令开启黑空的可能性再不存在,以免节外生枝,影响魔洞部以飞行魔洞整合宇宙的大业。 绝色得到涅尼迦南之星,可以起什么作用呢?教人费解。 思索间,我熟门熟路的进入智慧殿。 通天长老出现在大殿中央高空处,双手交叉抱胸,缓缓自转,各知识球则如众星伴月般绕着她反方向旋转。 她闭上美目,长垂的秀发随她的转动,轻柔的飘舞,自然写意,显示出一种难以形容超乎凡俗的美态。 我看呆了,不敢惊动她。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缓缓降下,落在我身前,张开明眸,美目深注的看着我,道:“我不是说过取得宝瓶同意后,会去找大公吗?” 我苦笑道:“形势瞬间万变,所以我想先解开这桩心事,再去处理其他,否则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通天长老道:“大公赶着离开堕落城吗?” 我想起仍找着的大黑球,道:“未来的情况发展,已近乎失控,没有人能预料。我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 通天长老仔细的审视我,道:“究竟有什么事发生在大公身上呢?大公真身的生命磁场神秘莫测,超越了我认知的范畴。” 我顾左右而言他道:“长老向女王请示过吗?” 通天长老道:“如果我不是得到女王明确的指示,绝不会让你去见宝瓶。” 我忍不住问道:“女王对涅尼迦南之星有什么指示?” 通天长老道:“她说要发生的始终会发生,请大公你量力而为。” 我记起她说过,凡不受禁戒的,始终会发生。难道涅尼迦南之星竟是不受禁戒的东西?真想问通天长老如何可以直接和女王对话,只恨这样的事我既身为韦典拿大公又怎问得出口? 通天长老道:“宝瓶昨晚受到很大的冲击,已退返密藏之处,我到此刻仍没法联系她,看来一夜情人须无限期延后。” 我问道:“堕落城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通天长老背转身,缓缓踱步走开,直抵透明的殿壁,外面是壮丽的深海美景。道:“宇宙的其他种族,一直以为堕落城是我们阿米佩斯人迷恋银河文化的终极游戏,事实上并非如此。堕落城并不是因阿米佩斯人而生,而是源自宝瓶。堕落城是她梦想的实现,是愿望成真。可惜不论如何真实,仍只是一个假象,一个梦,一个虚拟游戏。不论你处身的环境如何真实,最后仍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不得不回到没法改移的现实去。堕落城正是一个银河人的梦。” 我心中涌起一股莫以名之的沉痛和哀伤。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她这番话的含意。 事实上我亦在追寻一个梦,一个或许永远没法实现的梦。 我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道:“宝瓶和银河人有什么关系?” 通天长老凝神瞧着外面的水世界,没有直接答我,接下去道:“在歼灭银河人的战役里,奇连克仑派给我们一个任务,就是要清除所有银河人留下的痕迹,等于善后的工作,务要抹掉整个银河文化。当时我们对银河文化没有感情,又慑于奇连克仑的威势,只好全力执行。我正是这个清洗行动的最高负责人。” 我的心剧烈的抖颤。这个行动显然彻底失败,否则就不会有眼前的智慧殿,不会有堕落城。关键处正是宝瓶。她就是我的同类遗留下来的银河梦。 通天长老转过身来,面向我道:“当我们以为清洗行动完成之际,于银河系一个星尘区隐蔽区,发现一个银河人遗留下来荒弃超过二千个宇宙年的悬浮基地。这个基地代表着银河人物质智能科技最尖端的成就,直到奇连克仑遇弑,帝国瓦解,这样一个基地的存在和作用仍是一个谜。” 我头皮发麻的问道:“基地仍然存在吗?” 通天长老朝我走来,直抵两步许的近处,看着我的眼睛道:“毁灭基地和撤出银河系的命令同一时间发下来,我先遣走其他人,才离开银河系,同时关掉基地大部分运作系统,只保留其定位系统、防御陨石和射线的护罩。虽然我没有再到这个神秘基地去,但我相信基地仍然保持良好。” 这是听到有关人类最令我振奋的消息,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道:“请告诉我基地的位置。” 通天长老温柔的道:“为何要骚扰她呢?让她永恒地在那里流浪不是挺美吗?你不会在那里找到任何东西,她只是一个发射台,在未踏足基地时我已直觉感到,只是没有说出来。” 我控制不住的失声道:“发射台?” 通天长老双目彩芒烁闪,金发无风自动,道:“不要存在任何幻想,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生命因子能逃出银河系,发射台送走的只是一个银河人的超级人造头脑,脑内保存了他们完整的文化,是他们为自己尽的最后努力和心意。银河人的智慧是不可小觑的,行动更见高明。人造头脑化为分子束,远离银河系再在虚空重组。这个人造头脑拥有自我改善和修正的功能,故能不住增速,搜寻适合她躲藏的星球。” 我闭上眼睛,好一会后睁开来,道:“宝瓶?” 通天长老道:“那是个悲伤和迂回曲折的故事。从我们初次会面,我便感觉到大公不是寻常同类,所以特意试探你。我知道大公曾参与毁灭银河人的战役,究竟有什么事发生在大公身上?当你抓着我的肩头时,竟激起我银河人式的男女情欲,让我体会到原始的性爱感觉,所以你虽然冒犯我,我仍肯放过你。到宝瓶出现前所未有的情况,我对你更添疑惑。女王显然知悉你真正的底细,却不愿意说出来。你真的是韦典拿大公吗?”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指尖轻触她娇嫩的脸蛋,开放心核,让地母的阳魂毫无隔阂地流向她,然后收回手,道:“韦典拿大公早死了,命运却让他的梦还落在我手上,冥冥中像有一根无形的线,联系着我们。这似是充满随意性的宇宙于我来说,却是没有一件事是随意发生的。我不单是最后一个银河人,更是树王预言中的最后一头候鸟。” 通天长老“呵”一声叫出来。 我沉重的道:“我的名字叫伏禹。至于我为何能独存宇宙之内,说来话长,容我有机会再作解释。请告诉我基地在哪里。” 通天长老前移少许,伸出纤指,触碰我的心窝,信息像一道清泉般注入我的心核中。同一时间,她重新开放生命的磁场,我又感受到阿米佩斯人男女间的缠绵相恋、超然于肉欲的迷人滋味。 传过来的不止基地在银河系深处的精确位置,还有她对银河人的歉疚、怜悯和深刻感情,她致力保存银河文化的苦心,对一切生命无私的爱,她的希望和追求。 她收回五指,轻轻的靠向我,一手搭着我的左肩,香唇凑到我右耳边柔情似水的轻轻耳语道:“不可能的事终于发生,我隐藏近六千万年的秘密,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当年我从基地的位置、发射遗留下来的能量痕,展开近二千万年的追踪和搜寻,终于在一个只有低级原始生命的星球,找到两个奇怪而神秘的遗址,就是现在大火山的古庙和谷园的遗址,从其痕迹断定是与银河文化有直接的关系。此时人造头脑又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演化,成为宇宙独一无二,不但拥有独立思考能力,还糅合了渴望和期待的智能生命体。” 我吁出一口气,道:“怎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通天长老梦呓般道:“在逃亡和找寻立足点的过程中,她备受宇宙狂暴的射线、星尘、殒石流的侵袭,不断的损耗,亦不断的学习、修正、增长。她之所以拣选当时仍未被命名的汤姆隆那丹星系,是因为这是被你们候鸟神改造过的星系,正热切等待生气之风的来临。” 略顿后续道:“生命之风来了,宝瓶受到除她之外,没有生物能体会和明白的强烈薰陶和冲击,得到奇异的力量。那时她因部分受损,忘记了本原,只知遵循内心的渴望和动力,试图重现银河文化,乘势经营制造出神庙和谷园,可惜却没法创造出银河人,令神庙荒废,而谷园的动植物亦因生态环境的不同,逐渐枯萎死亡。” 我的心像被万斤重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唉!没有生物比我更明白宝瓶,我也像她般充满对圣土的怀念和憧憬。不论我如何纵横宇宙,却只有圣土是我真正的家园,就如九月星在我心里的位置。候鸟神是永不会回顾的,但人类即使在他们最深的梦里仍不会忘记圣土地球。 通天长老离开少许,凝视着我道:“重现银河文化的行动彻底失败后,她开始漫无休止的思考和探索,最后断定自己的存在再没有任何意义,决定毁灭自己,我就是在这时候找到她。而唯一能阻止她自我毁灭的方法,就是燃起她的希望,那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过程的艰困,是外人没法想像的,这就是堕落城的来由。宝瓶就是甜心,甜心是低层次的运作系统,宝瓶却是甜心的灵魂晶体。” 我道:“我要立即见她。” 通天长老往后移开,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给她的刺激太剧烈了,勾起她对本原的破损回忆。现在她密藏在甜心的深处,进行修复的工程,你此时去骚扰她,对她有害无益。你要有耐性。” 我点头道:“我接纳你的忠告,请转告宝瓶,纵然我须立即离开,但终有一天我会回来。” 说罢道别离去。 第九章 决心 我离开智慧殿,莉坦的战鸟在门外恭候我。坐入战鸟,莉坦驾机缓缓而行。 我道:“情况如何?” 莉坦道:“变身大师四天前离开堕落城,不知去向,不过据熟悉他的人说,他每隔一段时间,会忽然失踪十天八天。至于他外貌形相的资料,却没有人肯卖出来,怕惹怒他,因为变身大师是很不好惹的人。” 我暗叹一口气,问道:“堕落大亨方面有什么消息?” 莉坦道:“堕落大亨没有离开堕落号,他一众得力手下,均被召返舰上。如果不是得大公提醒,我们的确没想过他是叛军在堕落城的卧底。” 我道:“与堕落大亨联络的上帅,是不是叛军的领袖?” 莉坦道:“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号,也暂时查不到流星角在哪个河系。依大公给我们上帅的形象,经分析后,此人极有可能是天妖绝色外第二号通缉犯桑白水。如果真的是他,情况极为严重。” 我道:“他是谁?” 莉坦神色凝重的道:“桑白水崛起的时候,正值大公外游,所以不晓得他这个人。桑白水被誉为我族最擅长打游击战的人,曾在与魔洞部人的战争中立下大功,人称之为大公中之大公。伤心星之盟后,他任性自为,以残忍和粗暴的手法镇压他领区内数个河系的弱小种族,屡劝不听,触怒女王,褫夺他的爵位,还亲自领军讨伐他。桑白水激烈反抗,战争持续三百万年,最后在生命星河的争夺战中,桑白水被彻底击垮,他和残部逃离国境。想不到今天他又卷土重来,我已将此事上报思古大公,由他转禀女王。” 心忖难怪他一下子猜中秀丽的意图,原来是知情者之一,只从他本为贵族,现在却利用贵族和平民间的矛盾,趁此内忧外患的一刻,蛊惑和煽动平民造反,便知此人阴险卑鄙。但我只是外人,又自顾不暇,此事实轮不到我插手。道:“还有其他情况吗?” 莉坦简报甜心短暂失灵和宝瓶停止一夜情人的服务后,道:“在个半小时前,星系外边缘的空间传来激烈的能量颤波,其能量之大,震惊堕落城,显示曾发生过战斗。整个战斗过程只是十多分钟的时间,但其能量遗痕遍布三个空间,极可能与秀丽有关系。” 我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我推断得无错,绝色以为得宝,其实得到的只是可怕的烫手货。秀丽、普林野,加上个金森,绝色肯定吃不消。 就在这一刻,我知道必须狠下决心,务要解开绝色这个心结。因为错过这个机会,可能永远错过歼灭绝色的机会。 我立在岸旁一块巨石上,遥观汤姆隆那丹星系太阳入海的黄昏美景。 梦还梦还,你在吗? 指节间的梦还如常的箍我一下,应是。 自离开高关星后,我再不能如以前般和梦还心心相连,亦少了沟通,有时我真想找个没有生命的星球把它埋掉,一了百了,又知此为自欺欺人之举,且是懦夫行径。梦还是有灵性的异物,没有生物可禁制它,芙纪瑶和奇连克仑也办不到。更何况它与我出生入死,共历患难,到此刻仍是对我有恩无害,怎舍得抛弃它。我和它确实缠上了,恩怨难分。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梦还!我之所以能禁制涅尼迦南之星于土层内,是不是因你克制着它? 梦还应是。 我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颤栗感觉。如果梦还的力量,来自远在浮游世界的石妖,那涅尼迦南之星的力量,又是来自何方何物?它们是否同是不受禁戒的异物? 梦还!我该打开黑空吗? 梦还沉默着。 你不知道? 梦还应是。 你可以找到涅尼迦南之星吗? 梦还紧箍我一下。 我太熟悉梦还了,近六十万年的相处,纵然只是“是”与“否”的反应,但我可从其轻重和速度感觉到它的“情绪”。 它是热切地希望我杀死绝色。 在高关星,奇连克仑连接起我的记忆,其中显现的一切,千真万确曾在现实里发生。既肯定不会错,那美阿娜已服毒自尽,我虽然喝下同样的化学毒酒,却因梦还的保护存活下来。然后是奇连克仑独自进攻圣土,将她撕成粉碎,一举摧毁最后的人类,而我则在梦还暗里的帮忙下,生命烙印密藏在地母之内,形虽灭神还在,逃过大劫。 接着奇连克仑以为大功告成,挟地母离开,到银河系深处建立大帝号,进行只有他才清楚目标的计划。梦还却留在圣土附近的空域,让韦典拿找上它,陪伴韦典拿直至他葬身蟾穴。 这一切为的究竟是什么? 石妖告诉奇连克仑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能令宇宙最顶尖的生物,抛开一切不择手段的遍宇宙搜寻地母,得到地母后却去建造可摇滚于所有空间的终极飞舰。难道是为捕捉天马?得到天马又有什么作用? 奇连克仑临终前说过,击败他的并非我这个人类,而是远在浮游世界的石妖,终有一天我会步上他的后尘。 由奇连克仑出自肺腑的遗言推之,就在石妖告诉奇连克仑那宇宙的秘密时,他们的斗争便展开了。石妖的秘密武器是梦还,它正是最后击败奇连克仑的关键,其过程迂回曲折,巧妙至令人难以想像。 梦还是如何随奇连克仑离开浮游世界,离开尘海,返回宇宙呢? 如果我到浮游世界去,是不是等于羊入虎口,把地母的阳魂交到石妖手上?石妖最终的目的,是不是要得到地母? 斗争并不是局限在地母和奇连克仑两大顶级生物问。窥伺在旁,希冀可坐享其成的尚有堪称宇宙最有智慧和城府的黑龙藏布。他以没有生物明白的通天手段,创造出宇宙独一无二的生命体天妖绝色,她也是唯一能克制或欺骗奇连克仑的生物。 在绝色的配合下,黑龙藏布成功刺杀奇连克仑。就如黑龙藏布击破候鸟神之盾,显示他无比的耐性、对时机的精密掌握,计划的天衣无缝。风格同出一辙,无可怀疑。 正因绝色是斗争中的关键者,代表石妖的梦还从一开始便热中于歼灭绝色这个强劲的对手,以削弱黑龙藏布的实力,争取最后胜利的本钱。 我如此费神思考,整理因果脉络,是为解开心魔,从一个理性客观的角度,确认绝色只是黑龙藏布的走狗,而不是我心爱的美阿娜。 最大的问题,就是以上的推断,全是凭支离破碎的线索猜测出来,就像一幅只有零星的点的画布,要将点以线连起来,变成一幅具象的作品。 幸好绝色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星鹫里,当时她忽然找藉口离开,正巧是魔洞部大军衔尾追来。 如果她真是美阿娜,怎会在这种情况下舍我而去。 美阿娜早已玉殒香消死在我怀抱里。 我一声悲啸,锋原的躯壳化为碎粉,真身从心核逸出,感受着大海吹来的长风,精神大振,焕然一新。 “轰!”巨浪卷来,拍打岸石,溅起漫空水点浪花,感觉痛快淋漓。 梦还!绝色仍在星球上吗? 梦还答是。 给我搜。 “蓬!”梦还化作长虹,望东疾射。 我再一声长啸,赶上梦还,踏虹去了。 第十章 人妖难分 我穿门而入,广阔的立体圆形大堂烟雾弥漫,人影幢幢,空气中充塞各种稀奇古怪的气味,微子雨由装在堂顶上方的发射器洒射下来,圆壁黑漆漆的却嵌满光点,仿如无穷无尽的星空。 大圆房又称禁果,是堕落城十大名建筑之一,出售的是气味。最大的特点是奉送能令人精神高度集中的微子雨,使人忘掉过去,抛开将来,只为眼前的一刻活着。当嗅吸瓶装气味时,比任何时候更能体会气味的神效。不同的气味,钻进嗅觉神经后,会产生不同的效用,可令人进入忘忧的境界,或刺激起平时苦苦压抑的念头,释放改造肉身某些原始的感觉。所以到堕落城来寻欢的男女,对大圆房的气味盛宴趋之若骛。她是短暂情缘的催生地,偷吃禁果的伊甸乐园,直接体验堕落城的不二之选。 男男女女飘浮虚悬在庞大的空间里,自由自在,遇上合心意的对象,他们会两手双牵,又或拥抱缠绵,共享那醉生梦死的刹那欢娱。 我甫进大堂,立即吸引了数十双美丽的眼睛,探察我,查询我。 我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目光穿透云雾缭绕的空间,箭一般射在正被十多个颠倒迷醉的阿米佩斯男性包围在中间、体态优美无比的女性身上。 天妖绝色。我有不妥当的感觉。 “蓬!”梦还从心核射出,化为握在手里的长剑神兵。 绝色一阵欢欣的娇笑,从空而降,落在离我不到百步的圆形地面。 能量波潮涌而去,登时惊呼四起,位处我们之间的男女纷纷被推往一旁。 绝色仍是那身招牌白袍,秀发长垂,肌肤胜雪,宝石般的眸神绽放引入至极的光采,赤着双足。一边抵挡我战气的冲激,黛眉轻蹙道:“伏禹!你疯了吗?” “砰!”左手劈出,正中一个看不过眼的阿米佩斯男子从一旁刺来的能量刀锋锐处,震得他刀碎人抛,落地后还要翻滚十多步,一时爬不起来。这一手镇着其他想见义勇为的护花人。 我冷喝道:“这是我们间的私人恩怨,与其他人无关。”就在此刻,我醒悟到感觉不妥的原因。 天妖绝色最可怕的本领是她能幻化出不同生物心中最渴望的东西,但我凭梦还找到这里,肯定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她怎可能仍以美阿娜的外象招呼我?形象幻化是互动的行为,她先要掌握我心之所欲,才能随机变化。这是第一个不妥当的地方。 其次是我已非吴下阿蒙,与地母的阳魂融合无间,而地母阳魂正是宇宙最难测的奇异能量,照道理绝色不可能探测到我的心,而连梦还也办不到的事,绝色怎办得到?她既测不到我的心,怎还可变出美阿娜来? 最后也是最令我惊讶的,是现在绝色显现出来的,在我法眼无差的观测下,肯定不是幻变无方的能量,而是像我般虽能分解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身,是生命烙印的实体化。 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真的是美阿娜?又或她因着我不晓得的原因,进化演变成另 一个美阿娜。 我本一往无前,务要置她于死地的决心动摇了。 不美阿娜在六千多万年前已服毒自尽,死在我的怀抱里。我必须坚持经深思熟虑得出来的信念,否则会凄惨收场。 我向绝色冷然道:“到外面说话。”梦还回到指节,我转身便去。 绝色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背后。 踏出大圆房的正门,我离地而起,朝远方的草原飞掠,我不怕绝色乘机溜走,现在她正深陷重围,能躲到哪里去? 绝色紧跟在后,美丽的星夜覆天罩地,爱神月亮在东方天边初现仙姿。我多么希望绝色在后面赠我一掌,那我可以抛开一切疑虑,全力与她周旋。 我落在草原上,转过身去。 绝色停在五步许外处,神色凄怨,楚楚动人,她的白袍在晚风吹拂下,衣袂飘飞,不知她是谁者,肯定惊为天人,我却是百感交集。她总能勾起我对美阿娜魂断神伤的回忆。 绝色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伏禹!”我以银河语叹道:“你化身为美阿娜的扮演游戏应该收场了,因为我已不是从前的伏禹,你那套吸魂大法在我身上已不管用。你要得到我们人类地母的精元嘛唯一方法是杀了我,毁灭我的生命烙印,或许可将地母据为已有。既然事实如此,何不爽爽快快露出真面目,趁尚未有其他人插手前,决一死战,怎都胜过纠缠不清,拖拖拉拉,不知何时了局。” 绝色大嗔道:“你这人呵!人家真的是美阿娜,何来什么扮演游戏呢?你这样误会我,我不想活下去了。你杀我吧!”说着双手后收,朝我走来,挺起酥胸,闭上美目,一副从容受死的姿态。 我登时头顶冒烟、火冒三丈。此刻的她的确已撤去一切防御,只要一拳轰去,保证她心核碎裂, 死得乾脆。偏是这么一拳怎都出不了手。 我强作镇定的道:“还想骗我!你说自己也怀有地母精气,不过据我所知,奇连克仑摧毁圣土,带走的是地母的全体,然后他躲到银河系核心位置,将地母分解为阳魂阴魄,以之作为大帝号的动力,就在奇连克仑成功的当儿,刺客来丫。混乱中地母驾大帝号逃亡,并将包含我的阳魂注进候鸟神的晶胎内,阴魄则驾大帝号离开。告诉我!你的地母精气是从哪里来的?恐怕是从阿米佩斯人那里巧取豪夺得回来的吧!” 绝色张开秀美的媚眼,“噗哧”笑道:“说得活灵活现的,你亲眼目击当时发生的事吗?” 我知已逼她到了死角,即将抖出来的事实再不容她狡辩抵赖。若无其事的道:“是奇连克仑亲口告诉我的。” 绝色愕然道:“奇连克仑?你是否真的疯了?” 我哈哈笑道:“想不到吧!你以为在黑龙藏布和你的夹击下,又乘奇连克仑最脆弱的一刻,奇连克仑必死无疑,岂知他仍有余力躲进御神器内。此器后来落在漠壁手上,被漠壁分割而成治国之宝思想改造仪。可是奇连克仑并没有死,还通过重组复活过来,霸占了拜廷邦的高关星基地。我就是在那里遇上他,明白吗?” 我故意不说出奇连克仑复活后又再被我杀了一次,而这回奇连克仑将再没有翻身复活的机会。 同时提众功力,防她恼羞成怒,翻脸动手。 我没想过的情况出现了,她双眼红起来,接着滚滚泪珠从眼角溢出,不到两下心跳的时间,她已哭得梨花带雨,肝肠欲断的模样。 我深深体会到,直到人类灭绝六千多万年后的今天,在离圣土以亿光年计的另一个星球上,女人的眼泪仍是对付男人的超级武器。 她移前少许,伸出玉手,提起我没戴梦还的右手,按着她因不住哭泣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处,两边是她柔软充满弹力的胸脯,怅然道:“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因为不想你担心,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去解决,却没想过会令你对我误会日深,现在不得不向你说出 来。如果你仍认为我在说谎,只要掌心吐劲,不论我是真的美阿娜,还是假的美阿娜,都要心核破碎而亡,能量消散,从此不存在宇宙内。” 我感觉着她的血肉,是如此真切而不能怀疑,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她还可以有什么解释呢?我晓得自己又落在下风,在与她的“斗争”里,我似乎从没有占过便宜。 绝色凄然道:“当年我们一起服毒自尽,肉身同告死亡,但我们的生命烙印仍然存在,且受到一股到现在我仍不明白的力量保护,逐渐回归融入地母的能量汪洋,就在结合快要完成的一刻……” 此时梦还紧箍我两下,表示绝色在说谎。换作以前,我会毫无保留的相信梦还,但在认识到它与石妖的密切关系后,我对它不再没有戒心。何况我一直对它有一个横梗心中的疑问,就是它为何盗去我服毒后的记忆?而到现在仍不肯还给我。 绝色停止流泪,俏脸露出不可名状的哀伤,道:“这一刹那发生的事,改变了我的命运。奇连克仑来了,御神器发射的庞大能量,把圣土撕成碎粉,我们仅余的同类无一幸免地形神俱灭。不过奇连克仑并不是孤独的,还有一个可怕的生物暗伏一旁,就趁这个时刻盗走了我的生命烙印,硬生生分开我们,好进行他的阴谋。这个生物就是黑龙藏布。” 我听得头胀脑昏。 她说的与我的记忆有个出入,是她死亡后我仍活着,只恨记忆到此为止,如果多一个半个地时,便可知自己究竟是迟些许归西还是她说谎。 绝色幽幽的道:“接着我进入浑沌的意识,到我再有知觉的时候,发觉已变成了一粒种子,植物的种子,被老妖怪以种种手段培育灌溉,成为必须倚赖他才可保存生命能的生物。对外我是神通广大、纵横宇宙没有生物能奈何我的天妖,但对他却只是唯他是从的奴隶和工具,根本不轮到自己作主。但我一直知道你仍然存在,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你能助我摆脱他。只要我们同心合力,终有一天可以杀死他。” 我听得头痛起来,她说的这部分实无懈可击,极可能接近事实,更使我对她是妖是人难作判断, 不再像以前般有把握。 我感觉着她缓慢如无心核的能量跃动,清楚只要掌心吐劲,她必死无疑,却没法付诸实行。苦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想杀我?在哈儿星那一脚是绝不含糊的,我少点道行现在就不能在这里听你说话了。” 绝色一双美眸又红了,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的美丽是惊心动魄的,比之芙纪瑶又另有一番神秘诡异的味道,本身已具有强大的说服力,令你不愿将任何负面的看法加诸她身上。尤其是我清楚感觉到眼前触抚着的并非由我心生出来的幻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垂下螓首,呜咽着道:“我孤立无援的心情,是没有生物能明白的,包括你在内。起始时,我失去了过去的回忆,盲目服从老妖怪,因为清楚他操纵主宰我的生命。死亡实在太可怕,为了生存,你会做任何事。在我们人类发明永生不死术前,死亡只是迟早的问题,但之后却是通得与全失的分别。对任何永生的生物来说,没有东西比生命更珍贵,这是短生生物和永生生物的差异,使他们有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和宇宙观。” 不论她是妖是人,这番话该是肺腑之言,发人深省。 不过直至此刻,我仍没法接受她是美阿娜,不是因我发觉她说话的破绽,而纯粹出于一种直觉,一种对同类的灵应,一种对相识超过一万年的心爱人儿的触感。 绝色续道:“刺杀奇连克仑的过程,你既已知道,我不用重复。那是我第一次出手,一切依老妖怪的计划进行,但结果却完全失控。更让老妖怪想不到的是,我意外地摄取了奇连克仑重创时爆裂分解后释放出来、本储存在他心核内的人类精气,由那一刻开始,老妖怪加诸我的生命烙印的禁制冰消瓦解,我的记忆逐渐恢复。不过我仍要依赖他,遂表面装作若无其事,暗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脱离他的魔掌。” 接着仰起脸庞,泪盈于睫的问道:“你明白我的处境吗?” 我暗叹一口气,硬着心肠道:“御神器那么重要,你们为何不取走它?” 这是换成另一种方式去问刺杀的过程,只要我弄清楚她如何取得美阿娜的记忆和形象,便可确定她是妖物。所以知道得多,对我愈有利。 绝色道:“岔子正正出在御神器上,当奇连克仑中了老妖怪致命一击,形神俱灭的一刻,御神器竟射出千万道的异芒,光耀战场,同时发出强烈的脉冲波,令我们无法接近。就在这个时候,大帝号像受到感应,竟扬帆启航,我们哪还有闲情去管御神器,连忙全力追捕大帝号,途中我趁机躲起来,努力潜修,巩固融合新得来的精气。” 我皱眉道:“黑龙藏布没察觉你异样的情况吗?” 绝色移开我按在她胸口的手,娇躯靠贴过来,双手缠上我的脖子,香唇凑到我耳边道:“当然瞒不过他,可是他再没法完全控制我,要杀我他或可办到,却须损耗庞大的能量。他是宇宙最聪明的生物,懂得事情的缓急轻重,又不晓得我已恢复记忆,故暂时把我搁在一旁,全力对付收养你的候鸟神。事情就是这样子,你仍怀疑我吗?噢!你干什么?呵!伏禹!现在适宜吗?” 我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肆无忌惮惮的在她动人的胴体游走搜索,指掌到处,她的身体热烈的反应着,展示出银河女性毫不含糊的情欲现象。人和妖的界限,完全模糊起来。 第十一章 失落的记忆 绝色一声娇啼,勉其余力的挣脱我的搂抱,退开三步,脸红如火,半开半闭的美眸水汪汪的,诱人至极,令我记起当年美阿娜情动的可爱模样。 难道她真的拥有美阿娜的烙印?可是生命烙印是没法被占有的灵体,其中定有我不明白的地方。 绝色颤抖着道:“你究竟是想拿东西还是逗人家呢?” 我摊开手掌,涅尼迦南之星出现掌心,星光月色下它毫不起眼,但我却清楚它的邪异不在梦还之下。 我冷冷的道:“你仍未回答我的问题,假设你是美阿娜,为何要杀我呢?” 表面上我掌握主动,还夺回涅尼迦南之星,事实上我内心虚怯得要命。在与她的“争战”里,情况发展对我愈来愈不利。 我藉机“轻薄”她,是要从她的反应,以判断她是不是美阿娜,结果是我更糊涂了。而我强索涅尼迦南之星,希冀逼她露出真面目,她却任我取走。 唉!她是不是高明至懂得由我去接收这个烫手货,将灾祸转嫁到我身上,还是根本不介意宝物落在“情郎”手上?我没法分辨。 但我清楚的是,自己陷入进退不得的雨难之地,还是自找的。 绝色道:“你晓得手上的是什么东西吗?” 如她这句话是发自真心,那她便不知道锋原就是我,她再不能对与地母结合后的我生出以前的感应。 我淡淡道:“是涅尼迦南之星,对吗?你还欠我一个交代。” 绝色闭上细长的媚眼,深深呼吸,再睁眼本满载的欲火已消散无迹,平静的道:“我很难告诉你我现在的生命形式,勉强说出来,就是每隔一段时间,长短视乎能量的损耗,我须回去找老妖怪,到他神秘的后花园服食一种独异的果实,我称之为生命果,以补充生命能,而这种生命能,是任何生物的精气都不能替代的,用尽了我就会死。所以我必须依赖老妖怪,没法背叛他。” 我暗叹一口气,她这番话极可能切合真实的情况,黑龙藏布如果没有控制她的手段,怎敢创造如此厉害的生物出来? 绝色续道:“老妖怪攻破被誉为宇宙最终极的防御体系的候鸟神之盾,成功灭绝候鸟族,但己身亦严重受创,付出他意料之外的沉痛代价。最令他惶恐的,是树王的预言应验了,最后一头候鸟存活下来。他在无计可施下,派出我来对付你,务要生擒你到陀螺星系去。” 爱神月亮攀上夜空,在绝色后方洒下银白的色光,像能主宰星夜的神只,将她的影子投射在我身上。绝色的秀发和脚下的金色长草随风拂扬,更添她神秘诡艳的美丽,不可方物。我有深陷梦境的感觉,在这个宇宙的角落,在这个众敌环伺没有逃生口的星球上,我面对的美丽生物,既可能是我心爱的情人,又可能是害人的妖物。一时间我再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是梦,还是现实。 绝色的声音柔风般传送过来,道:“到我找着你时,方知道最后一头候鸟,就是我盼望了数千万年的情郎,宇宙内唯一的同类,但当时你被含有剧毒的能量彻底瘫痪,情况危殆,别无选择下,只好向你献上一吻,以我吸取生命精华的本领,为你吸取毒能。岂知差点禁受不起,所以不得不暂时告别,与你约定重聚之地后,赶回去服用生命果。”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有点不愿去想,但又知不可以这么窝囊,偏偏还是没法认真看待此女的讲法,心情矛盾。问题已不在她是不是美阿娜,而是我可否接受她是美阿娜。宇宙间只有一个救星能解开我的困境,就是梦还。 绝色续道:“复元后我到约定的地点,苦候十多个宇宙年,我的情郎却是影踪全无。人家只好遍宇宙的搜寻你,岂知找到你时,你却漠视我的忠告,竟和敌人混在一起,还一副视我为陌路人的模样。你道我好受吗?极度的失望化为无法遏抑的怒火,我故意试探你,看你会不会因别的生物狠心杀我,就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伤了你,但亦试出你仍然爱我,令我清醒过来,撤去大部分能量,否则你焉能不死?伏禹呵!你要体谅我当时的心情。” 我没法说出反驳的话,暗里转向梦还呼唤道:“梦还梦还!现在是杀死绝色的最后机会,你定须把我服毒以后的记忆,立即还给我。” 绝色的话在我耳鼓里响起道:“事后我后悔内疚得要命,所以再见你时,向你许下以后乖乖的听你话的诺言。可惜情况不容许我进一步解释,于浪人城的突围战,消耗了我大量生命能,须立即回去补充。现在也是如此,我根本不晓得你在堕落城,刚才正想携涅尼迦南之星离星系继续寻觅你,却被敌人拦空截击,受了创伤。幸好你来了,涅尼迦南之星交由你保管。千万不要失去它,它是我脱离老妖怪的唯一希望。但愿这是我最后一次服用生命果。” 梦还仍然沉默着。 我几乎想操梦还的十八代祖宗。在这样的情况下,仍不肯合作,归还最关键的记忆段落,其中定有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关乎我和石妖间斗争的生死成败,否则它没理由这般顽固。 我对绝色是妖不是人的信念,一直深信不疑,但现在已濒临瓦解的边缘。 与阳魂合一后,我得回失去的记忆。在记忆里,梦还于过客星的地库内,进驻我的心,起始时感觉清晰,可是当我乘最后一艘飞船离开,返回圣土,感觉开始模糊,到最后再没法感觉到它。我还以为已永远失去它,直至我和美阿娜双双服毒自尽,我看着美阿娜死在我怀抱里的一刻,梦还忽然出现在我左手指节间,自此刻开始,是一片空白,直至我变成小候鸟,才恢复意识。这段记忆究竟到了哪里去呢? 肯定在梦还处,是它动的手脚。 绝色的解释,最有疑问正是这段失落的记忆。 以奇连克仑之能,当时又是全神贯注监察着圣土,不让任何人类精气逸走,怎可能有大敌窥伺一旁,仍懵然不觉,还让对方偷去其中一个人类的生命烙印? 既然黑龙藏布神通广大至此,就不用多此一举利用美阿娜的烙印去制造刺杀奇连克仑的活工具,索性躲在一旁,觑准时机,趁奇连克仑最脆弱的时刻,来个出奇不意、攻其无备,收拾奇连克仑。此为理性的分析和讨论。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绝色描述的情况是说得通的,我没法抹杀这个可能性。 梦还梦还!你不是和绝色誓不两立吗?为何不回应我。 梦还继续沉默。 我沉声道:“涅尼迦南之星对你这么重要吗?” 绝色一脸令人心软的哀求神情,樱唇轻吐幽幽道:“要脱离黑龙藏布,以后不用眼食生命果,我必须重整我的生命。宇宙之内,只有阿米佩斯之祖涅尼迦南诞生、位于生命河系的神秘海洋,方存在这个可能性。只要我凭涅尼迦南之星打开黑空,取得失落超过八亿个宇宙年的生命金环,便可以到生命海洋经历死亡和重生,永远脱离黑龙藏布。伏禹呵!我的情郎,你是宇宙内我唯一可依赖和信任的生物,牢记要带着涅尼迦南之星在黑空边缘区最大规模的殒石带等候我,我会很快来找你的。再见!” 不待我说话,化作长芒,冲空直上,消失个无影无踪。剩下我一个人在发呆,神魂颠倒,阵脚大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回复清醒,发觉手掌仍托着涅尼迦南之星,不由生出异样的感觉。 我刚才在干什么呢?又不像在思索,说发呆更像魂游太虚。糊里糊涂间,自然而然的盯着掌心的涅尼迦南之星。不知为何,总觉得它有点不同,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径。 爱神月亮升上头顶,又圆又远,银白的月光直照下来,涅尼迦南之星的光泽顿时变得与平时有异,或许这就是它令我有不同感觉的原因。 梦还梦还!你是我的好伙伴吗? 这个只是开场白,接下来才是我真正想问的一句话。 梦还!到了尘海后你仍是我的好伙伴吗? 梦还没有回应。 我的老天爷!它虽没有以箍手指来回答是与否,但我却感到来自它几微不可察的颤动。这还是我首次察觉到梦还箍指外的反应,绝对是神游级的,亦显示我在这方面大有进步。 眼前忽然亮起来。 我正用神思索梦还,一时间尚未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到把精神转移回现实里,异变已起。 “蓬!” 涅尼迦南之星在掌心暴涨。 事实上它并没有变大,只因它绽发紫红色的光芒,最奇怪是芒光不但没四散射开去,反以涅尼迦南之星为中心凝聚,造成视觉上涨大的错觉。 接着的变化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手掌剧震下,涅尼迦南化作长芒,离掌而去,朝草原的地平能量弹般投射。 我心知不妙,连忙全速追去。 第十二章 黑空连结 我伫立高崖的边缘,俯视下方平顶山台地上的神庙遗址。 我已深入大火山的山区,涅尼迦南之星就消失在这个区域,且极可能是下方的神庙。不由记起自称中间人的花夫为我订下与黑空连结的月圆之约。 神庙占地颇广,光是庙前的石铺广场,就足有数千步的长度和宽度,虽然庙宇只剩下百多根矗立的圆石柱和不规则分布数十列断折倾颓的墙垣,我仍可依据遗留下来的痕迹,遥想当年神庙宏伟壮观的风光。 制造宝瓶的人,肯定有强烈眷恋古圣土文化的情怀,影响所及,宝瓶建成了这座充满古文化气息的神庙。 自人类懂得思考,就一直渴望不朽,最能具体表现出这种渴望的,是宗教信仰,而信仰正是古文化的核心。信仰随着知识、思想和视野的开阔,不住变化,但由始至终显示人类仍受生与死的现实支配。谁希望生命会在吐出最后一口气而终止? 当人们确切认识到我们只是活在一个能自给自足的星球上,星球则环绕着星系的太阳不住转动,而整个星系只是河系以千万计的星系其中之一,齐齐绕着河系的核心旋转,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个我们名之为银河系的河系,又只是以千万计的河系其中之一,且不住在虚空中旅航,宇宙无可怀疑地是个无边无际的谜,渴望不朽的情绪更趋强烈。 长生不死术的出现,令旧有的宗教彻底崩溃,代之而起的是对宇宙无休止的探索。偏偏在人类灭绝六千多万年后,我在另一个河系的异星上,目睹一座人类神庙的遗址,心中的感触,真是难以形容。 黑空连结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神秘组织?还是只是一群宗教狂热分子组成的乌合之众,没有组织可言,每到指定的时日,聚在一起发泄宗教情绪? 渴望和恐惧,始终统治着每一个有智慧的生物,不论短命还是长生。所以奇连克仑千河万系的远赴尘海,上参无念制造他的飞行黑洞,漠壁和秀丽要培育他们的超级生命体。芙纪瑶的渴望是什么呢? 我的渴望是能粉碎绝色的骗局,全心全意的去爱芙纪瑶,得到她的垂青,完成候鸟神的咒誓,将生命延续下去。 黑空连结为的又是什么? 相信任何一个有点独立思考能力的生物,都会对一个源自虚拟游戏的宗教嗤之以鼻。但我却不敢以这种态度去看黑空连结,因为虚拟世界里的人物,确确实宝地影响着外在的现实世界。锋原很有可能是因采采而寻得涅尼迦南之星,而涅尼迦南之星更是秘不可测,刚才像活过来般遁往这里,逼得我没法子不应约。想到这里,我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梦还梦还!你感应到涅尼迦南之星吗? 梦还箍了我两下,表示感应不到。 梦还至少有个优点,是它从不说谎。 神庙静穆庄严,表面上杳无人迹。 在爱神月亮的照射下,遗址浸浴在银白色的月芒里,似介乎现实和幻境间的奇异存在,连接起现在和过去的某一时空。 一阵强劲的山风迎面吹来,我叹了一口气,往下投去。 我越过广场,沿着一道似是回廊的断垣残墙走,朝还可勉强认出是主殿的遗迹举步。思感神经无微不至的搜索,却没有任何发现。既找不到涅尼迦南之星,也发觉不到黑空连结方面的疑人。 最后我站在反映着月色主殿的地台处,心忖宝瓶很会选择地方,神庙主殿设立的位置,正是整个大火山区域地磁最强大的地方。每个星球,均有其独特的磁场。 就像生物的生命磁场,我们候鸟对这特别敏感,更知吸收磁力,滋养生命。或许这正是黑空连结挑拣此处作为进行其宗教仪式的原因。 在我有点不知该继续等候,还是到别处搜寻的当儿,变化出现。 爱神月亮的光影,淡淡的呈现在殿堂中央的石板上。 我仰望夜空,心中充满不该是偶然的诡异感觉。这是今晚爱神月亮第二次重临我头顶的上方。第一次她攀上中空,是在与绝色分手的金色草原,现在我改变了在星球上的位置,她又再次占驻中央。 我移到月影出现的方石板处,同时生出感应。 我毫不犹豫地分解肉体,化作能穿透泥石层的粒子束,朝地底深处的空间射去。 进入空间,我重整真身,踏足实地,置身处是个至少有隆达美亚宫四分之一大小的地下神殿,那已是规模惊人的巨大殿堂。 我面向的是神坛,供奉着一尊以晶玉雕琢而成的女神像,高达五个人身,足踏花台,一手下垂指捏手印,另一手平肘伸出,摊开玉掌。女神垂帘内视,面相极美,轮廓线条分明优雅,身穿华服,体态动人。 殿堂四壁均以黑色玉石铺成,不用说是模拟黑空的状态,顶壁布满小圆环,透射出柔和的红光,令殿堂更添诡秘阴森的气氛。 最令人震骇是左右两壁密密麻麻的布满凹洞,没有一个是空的,嵌满晶石质的阿米佩斯人。他们并不是如女神像般是从晶石雕琢出来的人像,而是晶石化的活人,但我再感觉不到他们的生命能。看得我心生寒意。 后方的一面墙壁绘着一幅星河分布图,中间的位置是个圆形的黑暗区,怕就是黑空的所在。 花夫出现了。 他仍是那副在果盘的装束,胸前双翼的标志在红光下闪烁着紫红色的光彩,一点没有因我不是锋原而感到惊异,神色冷静的从女神像后方走出来,直抵我身前,于离我十步许处立定,淡淡道:“你终于来了!” 我道:“老板晓得我是谁吗?” 花夫盯着我道:“你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你是大神拣选的生物便成,我们苦候你的来临,已等了数千年,终于给我们盼到。” 我大讶道:“你是不是错认我为别人了?” 花夫平静的道:“只要你是从锋原处取得神星又是冒充锋原到果盘来见我的那个人,我就没有弄错。你是他吗?” 他的话如照头淋下来的冰水,令我遍体生寒。 花夫续道:“宇宙内没有一件事是偶然的巧合,否则树王的预言不会兑现。大神从黑空降临的日子愈来愈近了,我们将得到救赎,脱离这个充塞战争和杀戮的宇宙。” 我皱眉道:“你们供奉在祭坛的女神像,就是你们的神吗?” 花夫双目闪动着狂热的神色,恭敬的道:“她是大神的使者,代表大神来指引我们这些迷途的可怜生物,是爱和美丽的化身,全赖她的指引,我们才找到开启黑空的神星。” 我醒悟过来,供奉的女神正是虚拟游戏里颠倒众生的采采。道:“嵌在左右两壁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救赎可言?” 花夫想也不想的答道:“大神的旨意是我们无从揣测的,他的智慧超越了我们的想像。大神的一切作为,总是基于对我们的怜悯。生命是不会消失的,只是暂时休止。当黑空打开的一刻,信她的人将会离开这个充满仇恨的宇宙,超登彼岸。” 我听得头皮发麻,花夫的想法已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但我却不能见死不救,尽最后的努力道:“上次见面时,你提起宗教狂热分子,说时充满鄙夷的味道,现在的你,和他们有何分别呢?” 花夫道:“你之所以有此偏见,皆因你没有我们与大神连结时的宗教体验,只要尝过个中滋味,其他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可以舍弃。大神并不是虚无缥缈的盲目信念,我们的始祖涅尼迦南,是与奇连克仑齐名的宇宙最顶尖和有智慧的生物,他建造涅尼迦南殿,正是要潜修悟破宇宙的秘密,最后他成功了。” 他缓缓转身,面向神像。 我是无话可说,因为晓得不论说什么,仍没法动摇他的信念。当信念被提升为信仰,根本没有理性讨论容身之地。 花夫以梦呓般的语调道:“涅尼迦南凭他的无上法力,贯穿宇宙的界限,接连能接触大神的通道,同时扭曲了所在的空间,形成黑空,大神亦被触动了大慈悲心,遂派出使者,来此营救信奉她的人。” 花夫倏地旋风般转过身来,喝道:“勿要以为我空口白话,我本身便是个活生生例子,证明大神的存在。自笃信大神后,我的力量不断增强,心核能量扩张,令我成为堕落城举足轻重的巨头,发展出前所未有的神术。这全是大神的赐与,使我作好和她结合的准备。一切都是真的,几千年来,我在大神的恩宠里成长,那种感觉是你永不会明白的。” 又两手横伸,指着两边壁上的晶人,厉声道:“事实就在眼前,我们依使者的启示,举行通神大典,进入永生不灭的晶化状态,当黑空开启,我们将是那幸运的一小撮人,将与大神合而为一。” 我苦笑道:“你先冷静点。如果你以为说了这番话,我会把涅尼迦南之星交出来,就大错特错了。涅尼迦南之星根本不在我身上。” 花夫垂下双手,脸上出现一个诡异的神情,道:“我没打算从你那里取得神星,一切自有大神妥善安排。我留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告诉你黑空的秘密。要发生的事终于会发生,一切都是注定了的。我非常感激你依约而来,让我可以完成大神派给我的光荣任务。我再没有等候的耐性,我等了太久哩了……” 我心知不妙,大喝道:“且慢!” 大殿蓦地暗黑下去,是绝对的黑暗,我失去了空间的感觉,思感神经萎缩,正要发力挣扎,大殿重复光明。 花夫仍站在那里,却没有任何生命的感觉,变成晶石化的人像,情景诡秘恐怖。 我回到地面,爱神月亮早离开中天,降往地平。立足神庙遗址,我心中的情绪仍未平复下来。 要发生的事终于会发生,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这两句话比芙纪瑶的“凡不受禁戒的东西,在宇宙的时间尺度下,终有一天会发生”还更含宿命的意味。 我并不相信命中注定这回事,但又不知如何合理地去解释树王的预言。看似简单的一个预言,例如我这头小候鸟在灭族之祸后存活下来,须多少客观的条件去配合,任何失误预言都不会成真。客观来说,那需要的是整个宇宙其他所有的事情。 我感到迷惑,更感震骇。 就在这一刻,我决定想尽办法去毁掉涅尼迦南之星,又或退而求其次将它投进宇宙之心的不归流去,让黑空永远没法被打开。 我缓缓转身,普林野立在百步之外,本是分开的男女体合而为一,其强大的气场能量在我的视觉翻译下,正紧锁着我。 普林野虽然仍然大致上是阿米佩斯人肢体俱存的外观,却再没有模似他们的形象。其中分而下,一半是阳刚的、坚硬的矿体;另一半是阴柔、呈液态流动状的溶液。没有头发和五官,但于本是眉心的位置,有个由千万个微形瞳仁组成拳头般大的独目,闪烁着莹绿色的异芒。 他穿的是从本体延长出来血红色的能量盔甲,包裹全身,甲身满布尖角,予人既威猛又危险的感觉。 声音似潮水般的震波从他的头部传出来,以阿米佩斯语道:“银河人伏禹!游戏结束了,你再没有任何价值,本人普林野,代表拜廷邦帝国,执行处决你的命令。” 我心中掠过伤感惆怅的情绪。 要杀我的是秀丽,她贵为拜廷邦帝后,没有她的首肯,普林野怎敢在三日之期未满前动我?现在她以为涅尼迦南之星已落入绝色之手,遂先发制人,派普林野来收拾我,去除争夺涅尼迦南之星的对手。 想起和她过去的“一段情”,不由心生感触。 她为何不亲自来对付我?又或和普林野联手?照我估计,她该是去牵制金森,不让他插手破坏处决我的行动。 这是我与地母的阳魂结合后,首次与旗鼓相当的劲敌正面对决。 面对这个近乎杀不死的敌人,最坚强的生物也会感到气馁,可是我反而斗志大盛精神奋起,完全抛开因绝色和黑空连结接踵而来的困扰。 上一次普林野与我交手,因不知敌而吃了大亏,这回亦会重蹈覆辙,犯上相同的错误。试问谁对地母的阳魂有认识? 我的心灵进入通明剔透的境界,候鸟的思感神经全面运作,监视敌人任何动作和变化,好作出相应的行动和定谋设略。 “昔日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气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我的阳魂,正缔造了藏于九地之下和动于九天之上的条件,只要我能妥善运用,守能立于有余不败之地,待敌方出现破绽,又被我摸通摸透,我或能一举创造奇迹,杀死漠壁之外宇宙最难杀死的生物。 经过数万年的储存,我心核内虽容纳近百节的极子能量,但对上普林野般的顶尖高手,难免大量损耗,所以我必须妥善珍惜运用,以应付未来难以预测的情况,否则胜也只是惨胜,说不定最终仍过不了秀丽那一关。 我微笑道:“我真的再没有价值吗?涅尼迦南之星已不在天妖绝色手上,只有我才晓得如何寻回这东西。” 普林野显然恨我入骨,倏地朝我冲来,不到十步,已化为两道能量柱,像雨个性能不同的能量弹,并排朝我疾射而至。 一时风云变色,星夜消失,我立处的殿台仿似失去实物的感觉,普林野威势惊人的攻击带起的气场,实有撼天摇地的力量,完全笼罩着我,令我没法躲避,只能硬挡。 刹那之间,我掌握了他的战略。 “蓬!” 光花在我两手间四溅激射。 梦还从心核逸出,变成一根达两个身长充满极子能量的长棍。 我一无所惧的面对敌人的强攻。 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普林野凭什么认为可以吃定我呢? 正因我仍未看通他,故而采取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策略。 第十三章 顿悟 “宇宙最神秘和难解的,不是相对的实物,而是空间,它恰是隐藏着最深刻物理的地方。” 当时对芙纪瑶这个看法,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现在面对敌人的攻击,猛然醒悟过来,对以往很多似明非明,一知半解的事豁然而通。 梦还变成的极子能量棍像一道闪电般击出,棍端猛箍代表对方阳刚能量的芒柱,同时斜斜的往后移开。 若可任我选择,我会选用能量剑,爱其轻松灵动、招式千变万化。可是剑的戳刺功能,却被普林野的矿质能量克制,之前被卡在他体内的事仍记忆犹新,教我怎敢造次? 此时我身处普林野的力场内,亦正因此而想起芙纪瑶对空间的看法。不论是普林野、秀丽,或是我刚才在地下神殿内的遭遇,一旦陷身对方经营的力场内,所处的时空就像被扭曲了,破不了的话势永陷其中,至死方休。对方凭什么力量扭曲时空呢?答案极可能是时空根本没被扭曲,只不过对方掌握了空间的秘密,至少是部分秘密。 霹雳声轰隆爆响,极子棍分十多记重重敲在普林野以己身阳刚力量化成的能量柱尖端处,柱体逐段炸开,却没有四散飞溅,而是像无数有生命的小精灵,欲去不舍般依附在拐个弯向我继续追击、充满阴柔黏缠力的另一股能量柱上。 猛烈的能量震波一阵一阵般冲击极子棍,每个爆炸均令我的极子棍失去一小截,那种能量的损耗是惊人的,不但令我耗去逾三节的能量,也使我感到以另一端挑打阴柔能量柱的接续招数再不可行。 普林野分分合合的战术让我大开眼界,领教到他的真功夫。 两路进攻的普林野,二合为一变成一路,柔中带刚,刚中带柔,更是难挡,且威力倍增。 心盾从心核逸出,化为巨大的圆形能量盾,迎上普林野。 一攻一守两股能量相击,如奔腾的激流撞上拦路的坚岩,登时能量浪花往后倒溅。我没有移动分毫,普林野却变作千千万万光点,旋又重组为一道光点的洪流,藉势迅速远去,投往百步外的位置。 我回收心盾和梦还,大感不妥。照理若普林野想杀我,如此全力出击之际,应该不让攻势停下来,给我重整阵脚之机。 忽然间我晓得如果我不能在下一轮攻击开展前,悟通正空间物理的秘密,明年今日此时将是我伏禹的忌辰。 敌人肯定不止是普林野,对方采取的是车轮战的策略,打的是消耗战。 我的思维以高速运转着。 正空间是个多元化的能量汪洋,看似平静,只因我们从一个低层次的角度去看。可是若以为正空间像其与光明空间和黑暗空间的关系,是不同层次的空间,亦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勉强找个分析的模型,可以一个立体三角形作比喻。这个金字塔代表的是能量的速率。底部的距离最大,能量速率最慢。身处这个速率的生物,不论多么了不起,仍不得不以这个速率运作,受速率上限的牵制。这个上限就是光速,活在这个速率限制的生物,所思所见所感,就是我们日常的宇宙。 普林野之所以能以力场封罩我,正因他不是以最低限的速率运作,而是提升至速率金字塔更上一层的空间,再从那个速率急落而下,把我从置身的空间抽离出来,只要我没法脱离他速率的力场,便会被他锁紧锁死。 普林野重现身形,立于百步之外,积聚能量,作第二轮猛攻的准备。 金字塔的最顶尖部分,就是速率最快的空间,能量的交换和变化千百倍于最底部。这是神游级的空间,候鸟神是天生这个速率的生物,故能千万光年遥距传讯于刹那之间,其季候飞行也是在这空间进行,遂得没法被击落的美誉。 普林野外的敌人终于现身高空之上,九个拜廷邦高手化作闪电般的能量,分从不同的角度,从上朝我轰击而至。 在这一刻,我对兵法大家孙祖师爷所提出的“九天”概念,有了全新的理解和诠释。 “九”正是无尽之数。 如果第一重天是光速的宇宙,那第九重天便是神游级的宇宙。 弹甲的光景里,我拟定了“九天大法”配合战气的歼敌策略。 第一章 猎捕大帝号 候鸟神之盾!只能守卫,不能攻击的防御术,恰是在这情况下最佳的战略。 真身先化为一团以心核为中心的粒子,战气以极子的方式从磁元散射,将心盾分解为千千万万的微形心盾,再与每颗粒子结合,同时环绕心核旋转起来,组成一面重重保护心核的旋盾,转瞬攀上季候飞行的极速,其力量内蕴敛藏,不虞触动星球本身的重力场,致生不测后果。 自修习鸟盾防御术,又得到心盾,我还是首次自创盾法。 一切都在旋转,只有心核没有转动,梦还则候命其内,蓄势待发。 敌人的攻击变慢了,事实上他们攻击的速度丝毫未改,只因我思感的速度提升了,相比下他们便变得缓慢。 百步外的普林野开始逼近,显然是想捡便宜,若我能避过形神俱灭之祸,他会在不容我有喘息的空间下子我致命的一击。 他看不穿我。 与地母阳魂结合后的我,能游移于九天之间,由速率来决定我是处于最低的“日常空间”还是最高的“神游空间”。如果我掌握到窍门,甚至可像大帝号般摇滚于正空和异空。 “轰!轰!轰!” 九道能量几乎不分先后的轰击在旋盾上,惊人的能量被旋盾分解卸泄,爆开漫空电能光雨,没有一个敌人能成功穿透旋盾,予我致命的伤害,反被旋盾的反震力道,硬生生抛掷开去。 “胜者之战,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梦还就像从千仞高的溪谷中冲决而出的积水,化作九道极子能量流,从磁元烈喷而出,向溃散的敌人奔腾而去。 同一时间我从九天之上产生的力场,将他们每一个锁紧锁死,令他们上天路尽,入地无门,破他们拜廷邦是最难杀之生物的神话。 就在这一刻,我粉碎了普林野的力场枷锁,我仍立在殿堂遗址的地面上,惊觉不妥的普林野朝我疾冲过来,但已迟却一步。 我现出真身,停止旋动,收回心盾护着心核之时,九个敌人在无声无息中,尽化飞灰,不留下半点残余,横死当场。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怜悯容身之所。 梦还回到我手上,化为极子能量棍,但思感神经仍保留在九天之上的状态,展开棍法,封挡着普林野排山倒海的攻势。 交战至此,我耗掉逾十五节的能量,往下还不知须用上多少节,可见战况的激烈。 普林野不愧宇内称雄的高手,目睹随来手下全体阵亡,仍能保持冷静,现出矿能真身,像大蓬变幻无方的碎石子,能组合出任何形态,从不同的角度,无孔不入的往我强攻猛打。 我的视觉翻译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尽显奇效,不论他变成什么,我总能辨认出他的思感中心和能量汇聚处,在我眼里以头和手脚显示,阳刚阴柔,没有丝毫走漏。 能量棍以近乎芙纪瑶的应变速度,上挡下劈,前封后格,同时因应形势不住变化,变剑成刀、矛化戟、戟化鞭,古人类林林种种的武器,一一出动,只要能命中他的攻击主力,其他则由心盾投射的能量盔甲消受。间中送他一个明暗子合成的磁元雷,又或从发尖射出的能量针,片晌后已守得稳如山岳,拒他于两个身长之外,任他攻势如瀑如潮,仍难动摇我分毫。 如此淋漓尽致的激战,我还是初尝滋味,痛快至极,抛开一切的放手而为,愈战愈勇,每领悟新招,立即付诸实行,修正改良,从开始时的受制被动,逐渐抢占上风主动。 “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来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从开战的一刻,到我破掉敌人的车轮战术,我已立于不败之地,胜利与否就看我如何破敌;而对方则是在不明情况下发动攻击,企图侥幸取胜。我是胜兵,他是败军,胜败已告清楚分明。 梦还与心盾结合,以伞状盾封挡了普林野的正面攻击,爆开大蓬光雨。 普林野晓得不妙时,伞盾变回暴伸的长棍,戳中他的思感中心。 普林野发出雷鸣般的惨嘶声,爆起漫空黑白碎点,在我另一波攻击前,往上冲去,再汇聚成束,朝外空逃去。 我暗叫可惜,不过能重创如此强横的对手,已足自豪。没有数百个宇宙年,普林野休想回复过来。 梦还回到指节间。 就在此时,另一股强大无匹的能量,从外空直逼而至。 我心中叫苦,难道是秀丽来了?与普林野之战,耗掉我近三十节能量,余下的六十多节能量,能应付她吗? 能量进入大气层后收敛,以一束粒子流的方式注往我前方十步的位置,再凝聚成形,只是这份能耐,已知是顶尖级的高手。 “伏禹!你真行!连一向横行霸道的普林野,也给你打得抱头鼠窜。算他运气好,及时逃进黑暗空间去,我又有要事在身,无暇追他,否则保证他没命回去。”赫然是久违了的太阳怪歌天,不知为何,我大有与老朋友重聚的愉悦。 在我的视觉翻译功能下,纯能量体的歌天威武万状的站在前方,其睥睨宇宙的神态,阳光般令人目眩。如此出色充满阳刚美态的生物,确是宇宙罕有。 我笑道:“拦截绝色是不是你有份儿呢?” 歌天举步移到我身前,伸出两手,抓着我的肩头,道:“像绝色那种妖物,人人得而诛之。伏禹!见到你真好,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仰首看他,受宠若惊的道:“歌天竟须别人帮忙,说出去保证没有人相信。” 我还是首次和他这般亲近,不知如何,我感到可以信任他,而他肯定同样信任我。 整个宇宙内,只有芙纪瑶、大黑球和独角可予我这般的感觉。 歌天放手,现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虽然只是能量经视觉演绎的效果,却看出他心中的欣喜,比之物质的表情,更诚实地表达感情。 他又举手搭着我肩头,朝台地的崖沿走过去,道:“每次想起你,都只有欢喜而没有负面的情绪,于我来说尚是首次对另一生物有这种感觉。原因很复杂,或许因为不论你是最后一头候鸟的身分,又或是乃仅余的银河人,均为宇宙内独一无二的生物。但我相信最主要还是我直觉地喜欢你、欣赏你,而我正是凭直觉生存的生物,感到是这样便是这样。” 我忍不住道:“那你为何第一次见面,便喊打喊杀的,你直觉感到我是坏家伙吗?” 歌天哑然笑道:“问得好!事实就是我根本没意思杀你,只是好奇从何处忽然钻出你这么一个厉害角色来,又见你和绝色混在一起,偏偏她却没法吸掉你的生命精元,遂出手试探你,看你有什么本领。最后还不是给你挡着上参无念。除大帝号外,我久已没有动心,你是另一个例外,所以我对你下了一番工夫,从各方面调查你,你现在不再是初出道的小候鸟,而是名震宇宙的传奇生物。” 我们来到台地边缘处立定,面对大火山区圣洁巍峨的雄伟景象,危崖耸立,峭壁丛生,脊夹陡壁间冰河密布,形成千姿百态的冰河带。冰斗、角峰、刃脊、冰洞等地貌,尽收眼底,在星夜下神秘庄严、气象万千。 爱神月亮低悬群崖之上,银白色的月芒笼天罩地。 我心中掠过一阵激动的情绪,深切感受着在不同种类生物间的友爱,尤其是当像歌天这般独来独往、傲视宇宙的生物视你为友,特别难能可贵。道:“你究竟要我怎样帮忙呢?” 歌天道:“这事须从头说起。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逐大帝号,却连她的边儿也没有沾着,而挑战愈大,我愈感乐在其中。你也知道她一向神出鬼没,难以捉摸,但在三千个宇宙年前,这个情况却有微妙的改变,我发觉她也可能不是随处摇滚,而是有目标地飞航。” 我大讶道:“她想飞到哪里去?” 歌天收回搭肩的手道:“你该问的是我凭什么晓得她飞往某个特定的目的地才对。情况是这样的,在一次对大帝号的长程追逐中,我接收到一个持续的讯息,讯息没有内容,却肯定是发自某一精神体神游级的呼唤,有点像求救讯号,就在我听到呼唤的同时,大帝号忽然改向,摇滚消失,我凭直觉感到她是朝呼唤传来的方向飞行。” 我倒抽一口凉气道:“涅尼迦南之星。” 歌天点头道:“正是这鬼东西。坦白说,我对什么黑空白空,再没有兴趣,阿米佩斯环于我只是废物一件。可是当我追丢大帝号,唯一寻回她的线索,就是这鬼东西发出的神秘呼唤,遂姑且一试,竟然给我试对了,在我直追到堕落城的途上,曾五次感应到大帝号,更在炼金星河的范围内目击她,可惜又给她溜掉了。” 我奇道:“你对涅尼迦南之星倒很清楚。” 歌天道:“我对宇宙一切离奇的事,都有兴趣。你会说我自相矛盾,这边刚说完对黑空没兴趣,那边又说对宇宙离奇的事有兴趣,原因在我曾探索黑空,那是个因极子级能量产生的超级巨爆形成的凹陷下去的空间。大爆炸粉碎了三个空间的能量分隔,是个强造出来的夷平空间,所以光线没法进入,却与黑洞贯通黑暗空间的情况不同,是个后无退路的死空,没有物质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存下来,至于涅尼迦南的金环能否存在其中,我不敢说。” 接着又道:“你有发觉到我之前说的有关追逐大帝号到堕落城来那番话的一个大漏洞吗?” 这家伙似乎喜欢考验别人的智慧,我想了想,道:“大帝号是宇宙内飞得最快的东西,如果她是直接不停留地全速摇滚到堕落城来,你只能在她后方吃尘,不可能曾五度接近她。唯一的解释是她不是直线飞行,你却是直线飞行,却因目的地相同,所以在途上多次拉近距离,令你感应到她。” 歌天哈哈笑道:“和你交谈真痛快,不用浪费唇舌。大帝号为何不是直奔堕落城呢?到刚才察觉到你,我终于明白了,原因是个美丽的误会,大帝号并非应涅尼迦南之星的呼唤而来,而是像上两次般来会你。我接触你的真身,是要直接接触你的元神。你很不简单,可以深不可测来形容,光是在这方面,已和大帝号相似,难怪她会被你吸引。你还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吗?” 我看看天色,道:“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告诉你。究竟你要我怎样帮你呢?” 歌天道:“当然与追逐大帝号有关。坦白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我明白到要在正常的空间赶上大帝号是绝无可能的事,奇连克仑复活也办不到,可是若在一个不正常的空间又如何呢?我们或许有一线的机会。” 我一震道:“黑空!” 歌天伸手过来拍我的背脊两下,欣然道:“就是如此,只要你能引她进入黑空,又有你助我,说不定不可能的事会变成有可能。这个忙你怎样都要帮我。” 我听得头皮发麻,这是不是一种宿命呢?我从没想到黑空去,寻回涅尼迦南之星只为设法毁掉它,但若答应歌天的请求,未来会发生什么事,确是难以逆料,不知是凶还是吉。 深吸一口气道:“告诉我,为何你非要登上大帝号不可呢?” 歌天叹道:“若问者是别的生物,我是不屑回答的。好哩!告诉你吧!我的终极目标是杀死上参无念,毁掉飞行魔洞。可以这么说,我是称雄光明空间的生物,上参无念则是黑暗空间的霸主,谁都奈何不了谁。如果我想在黑暗空间击败上参无念,唯一或许可行的办法,就是掌握宇宙摇滚的秘密。只要让我登上大帝号,摇滚一次,我就有机会悟通宇宙摇滚的秘密。明白吗?” 我想不到他有此抱负,大感义不容辞,道:“我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就是要先找到本已落入我手中又刚失去了的涅尼迦南之星,毁掉它后,我们才进行你的大计。” 歌天讶道:“为何要毁掉它呢?” 我苦笑道:“又是说来话长,现在我须赶去赴一个或许可寻得涅尼迦南之星线索的约会,没时间向你解释。横竖你现在闲着,可以为我找一个该在星系附近的人吗?” 接着通过心灵传感,向他输送大黑球的形相和资料。 歌天“呵!”一声叫道:“我在离星系二千光年处的陨石流碰过这个人,他当时在一艘设备超卓的小型飞船里,收集宇宙的讯息,那时我正专心搜索大帝号,故没有理会他。他是你的敌人吗?” 我大喜道:“不!不!他是我的朋友。麻烦你老哥去找他,告诉他我伏禹仍然在世,并带他回来会合。” 歌天哈哈一笑,拔地腾空。我则朝轮回都疾掠而去。 第二章 蝶舞 筑梦人见到我以真面目出现,并不惊异,反增加对我的信任,迎我进轮回都顶楼大堂后,道:“终于见到我们阿米佩斯四大名器之一的梦还,我曾构思过一个以大公为主题的冒险游戏,肯定可大受欢迎。因为大公已成为一个活的传奇,但因着一个考虑,终于放弃。” 我随他步至大堂中央,好奇问道:“是什么考虑呢?” 筑梦人道:“要以你的生平为蓝本建构故事,无可避免得触及银河灭绝战,那是我们每一个阿米佩斯人都想永远忘记的事。所以通天长老的知识殿,是堕落城人最少光顾的地方,经常冷冷清清。” 我暗叹一口气。 此时我们立处的地板往下降,直抵一个四壁满布光环的正方形密室,室内空无他物,二十步许宽广。 筑梦人道:“大公想试玩这个游戏,我不会阻止,还全力配合。不过我却有个忠告,这般诡邪的游戏,可免则免。” 我愕然道:“或许只是重复你进入游戏的情况,一切如常,没有特别的地方。” 筑梦人尴尬的道:“其实我在时间上撒了个谎,不用半个小时,已成功装设游戏,还登入去玩了一转。唉!” 我呆瞪他。 筑梦人叹道:“是我的好奇心累事,那是我难以压抑的情绪。看到大公你一副事关重大的神态,惹起我强烈的好奇心。不瞒你说,在过去的二亿年收集树王的预言是我最大的嗜好之一,于这方面下了很大的工夫,对未证实的预言尤为沉迷,否则不会有涅尼迦南之星这个游戏。” 我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在游戏里遇到什么事?” 筑梦人沉吟片刻,道:“请容我从头说起,大公方能明白我想表达的意念,我的恐惧。” 我不解问道:“恐惧?” 筑梦人道:“那是对命运的恐惧。树王流传的预言只有数百则,可验证的不到五十则,细节上虽有出入,模棱两可有之,艰涩难明有之,但大致上准确。不论树王如何超卓,怎可以凭现实的情况去推断未来呢?特别是其中十多则,在他发出预言时根本是不存在那个可能性的,他凭什么去预言茫不可测的未来?” 我心中一阵战栗,筑梦人提出的疑问,正是先前困扰我的问题,不由泛起共鸣。树王怎可以准确的预言未来?那违反了宇宙的时空物理。 筑梦人示意我离开立身的升降板,自己也随我步离,升降板子稳地升上天花,封闭了入口。 筑梦人道:“如果命运真的存在,一切都是注定了的,我们该怎样看待自己的存在?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有一则预言能准确应验,已以足代表一切都由命运操纵。以黑空预言为例,其中牵涉之广,影响之大,是没有人能想像的,且现在仍在继续发展着,从大公以锋原的形相踏入轮回都那一刻,我已感到事不寻常。” 我说不出话来,却完全明白他的恐惧。纵然晓得是命运安排,但谁可以拒绝命运的发生?我可以就这么头也不回的一走了之,以后对涅尼迦南之星不闻不问吗?我不可以。一切还是照目前的情况继续下去。我会设法找回涅尼迦南之星,把它投进宇宙之心的不归流,让它永远没法重返宇宙。 筑梦人续道:“虚拟游戏是银河人发明的伟大玩意,这个文明有些东西棒得令人叫绝。当我初抵堕落城,首次登入一个早期粗糙简陋的游戏,立即着迷。银河人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将外在的世界作数学式的分解,再重现出来,像这个样子。” 他举起右手,在头上挥了一个圈,四壁的每一个圆环同时亮起来,下一刻我们再不是在游戏密室内,而是立足一个沙丘之上,四周是延展无尽的沙漠,沙丘宛如憩息大地上的一条条大龙,幻变无方,赤日炎炎,银沙刺眼,彷佛置身火焰的世界中。 筑梦人接着拍拍自己的脑袋,说下去道:“当玩者的思感神经以同样的数学方式解拆,两者间产生互动,一个银河人幻梦般的世界诞生了,有如他们的转世轮回,直至离开的一刻,就像这样子。请开放你的思感。” 众光环井然有序的喷射有组织和目的的粒子流,环境倏变,忽然间我们已是身在一个衣香鬓影的大堂中,我和筑梦人坐在一角的桌子里,看着位于中央的舞池处一双双男女翩翩起舞,乐队在旁起劲的演奏,音乐征服了每一个人,在舞池旁没有下场跳舞的人也随节拍舞动,着了魔似的,闹烘烘一片。 换上了我们古人类礼服的筑梦人欣然道:“这是我喜欢的部分,银河人的舞会。让我们乾杯,为银河人的虚拟世界喝一杯。” 他向我举起酒,我这才发觉自己也换上了燕尾套服,还手持美酒,在筑梦人鼓励的眼神下,一倾而尽。 筑梦人道:“真实吗?” 我仍在感觉烈酒入喉的火辣感觉,叹道:“棒极了!没有任何瑕疵。” 筑梦人道:“当我第一次玩源自银河人的虚拟游戏,那种震撼是没法形容的,就像我一直在追寻的答案,以最具体的方式,展现眼前。” 他双目射出迷茫的神色,拿着空酒杯,沉声道:“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去解释我们的宇宙吗?甚至于我们的存在?所有物质和生命,只是不同的密码和程式组合,这些密码深藏的物理和物性,决定了一切,依宇宙游戏的时空规则进行。树王之所以能预言未来,皆因他拥有窥视游戏未来进程的超凡能力,就像我能顶知舞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今晚的公主入场了。” 大门处一阵轰动,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婀娜多姿的进入大堂,受到热烈的欢迎。 我与筑梦人四目交投,不用任何言语已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这个虚拟游戏是由筑梦人设计出来,但我们的宇宙,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筑梦人叹道:“正是这种心态,令我失去自制,驱使我重游涅尼迦南之星这个可称为我最自豪的得意杰作。从没有一个由我设计的游戏,像涅尼迦南之星般令我感到困惑,现实和虚拟的界限似不再存在,现实和虚拟互相直接影响,它是不是游戏里的游戏呢?因某些特异的性质,触动了某种我们不了解的力量,令游戏再不是游戏,而具备了现实的特性。大小两个游戏合而为一。” 我忘掉了舞会,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筑梦人的手在头上运转一圈,热闹的舞会消失了,我们坐在一堆沙滩边的岩石上,面对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浪潮不住冲击岩石,发出阵阵涛啸,浪花激溅。 他直截了当的道:“我的游戏被骑劫了。” 我皱眉道:“怎样被骑劫?” 筑梦人现出伤感的神色,道:“我进入的再不是原来的游戏,而是一个埋藏在心底里超过七千万个宇宙年的秘密,一段从未向人提及过不为任何人知道的往事。骑劫游戏的神秘异力,直探我的内心,掀翻出我希望从没有发生过的憾事,彻底摇动我的心志,如果我不是有一套紧急应变措施,当我的情绪升上某一超常的点数,可以腰斩游戏,我势被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立即联想到奇连克仑在高关星向我施展的手段,当时若不是有梦还助我,后果难料。问道:“如不介意,可以说出你在游戏里的经历吗?我会为你守秘的。” 筑梦人道:“大公或许是族内最有资格听这件事的人,因为你是阿米佩斯最伟大的流浪者,而我亦曾经一度浪迹宇宙,如果不是有堕落城,不是有虚拟游戏,我仍在继续流浪,只有流浪能减轻我内心的悲伤,减轻心中对生存的厌倦。” 我愕然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 筑梦人目光投往海洋,射出伤感迷茫的神色,徐徐道:“自生命星河出生后,我一直在搜寻宇宙各种各样的传说,其中一个美丽的传说,特别打动我。” 我开始有点了解筑梦人,他就是阿米佩斯人中的哲人思想家,面对着不依赖任何东西而存在着,永恒深邃的星空,像一个无穷无尽谜般的宇宙,驱策他不住思索与搜寻,希望凭着某些蛛丝马迹,去勘破存在的秘密。传说、预言均是线索,不过他也如我们人类的哲学家,到最后都不得不承认一切努力只是徒劳无功,白忙一场。当希望变成彻底的失望,遂生心力交瘁的挫败感觉。 筑梦入朝我瞧来,梦呓般的道:“蝶族永恒地活在不住改变的环境里,从不离开洪流,发展出一种与别不同的宇宙观,当然没有其他种族有资格去评说她们想歪了,因为根本没有人晓得真相,更没有生物能掌握最后的真理,甚至于不知到何处去寻觅,这是所有生命的哀曲。” 我被激起好奇心,问道:“蝶族怎样看待这个宇宙?” 筑梦人道:“她们深信不疑生存是一种病,是最严重的精神症,一天未愈,我们只能在这个宇宙苦海中沉沦。唯一脱离苦海的方法是钻研修练一种舞蹈,她们称之为蝶舞。每隔一千年,她们会集体跳这种神圣的舞蹈,举行舞典,那时整个洪流会沸腾起来,变成横扫星空的可怕洪峰,幸好洪流永不进入河系,否则会为其他生命带来滔天之祸。宇宙洪流的忽然消失,令人不得不疑心极可能与她们的舞典有关系,更添蝶舞的诡秘性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点头道:“明白!就算对蝶族充满偏见的生物,亦不得不怀疑她们的神圣舞蹈不是一般舞蹈,而是拥有通玄的神秘力量。因为整个洪流的消失,是没法解释的事。” 筑梦人道:“正是如此。蝶族的事迹从此在宇宙广泛流传,以不同的形式成为各种族的传说和神话,被我们阿米佩斯族修行者列为十大失落文明之一。她们的神圣舞蹈亦支离破碎的保存于部分种族的宗教祭典和古老回忆中。总括来说,原本的蝶舞早已失传,但仍是有迹可寻,分精、神、气三大支流,与不同种族的文化融合后再经发展,变成形式各异的蝶舞。精派重能量,神派致力于通灵之术,气派则是要与宇宙至玄之气融合,各有其专所长,可惜却没有生物能将三流浑一,臻达蝶舞的境界。” 我道:“你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筑梦人深沉的道:“因为这曾是我毕生追求的梦想之一,就是学习所有蝶舞,在不住的追寻和学习中,我在七千万个宇宙年前,到达位于沙罕穆不达星河边缘区的南锡星系,该星系的第五颗行星上,有座叫不忘的古老城市,据说比我们已有过的城市,包括天象星在内,有更悠久的历史。不忘城居住着一种叫科黑族的生物,总数不到十万,他们的文化在很久前停顿下来,且停止生育,他们的文化就是他们的宗教,追求的是一种宇宙式广披的爱,其宗教的核心就是蝶舞,而他们的蝶舞别树一帜,超然独立于三大支流之外,又隐隐吻合三大支流的精神,非常特异。” 说到这里,他闭嘴不语,双目闪动着难以形容的色光,似是沉湎在回忆的渊海里,不能自己。 我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哪想得到会从筑梦人处听到这般的异事。虚空怎能存在广披二百光年的流动汪洋,那是基于怎么样的物理?其水分子的结构肯定异于常态。 而这些事,发生在我们银河文明出现前的久远岁月里,可是我们一直无知无觉,在离开太阳系前注意力全集中在小小的圣土地球去,同一土地生活的人就如井底群蛙,还要分宗分党、族国对立,不懂和平相处,只是以强凌弱,巧取豪夺,为有限的资源不住自相残杀,是多么可怜复可笑的悲剧。 不过现时宇宙的情况亦好不到哪里去。魔洞部人攻击浪人城,正象征和平的基石已荡然无存,宇宙进入三国激战的时代,我也难以独善其身。但凭我孤微的力量,能逆转整个大时代的战争洪流,挽狂澜于既倒吗? 筑梦人道:“就是在不忘城我遇上克蕾蒂丝,她像通天长老般是我们阿米佩斯的修行者,与我怀有同样的目的,到不忘城研究科黑族的神奇舞蹈。我们在不忘城盘桓近二千年,全情投入,有时甚至以为自己是科黑人。” “克蕾蒂丝有一双能勾魂摄魄的眼睛,而她擅长的正是传心术,她的法力并不局限在同类之间,只要是生命,她便有与之沟通的方法。刚才我甫进游戏,第一个影象就是她那双早被我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勾魂美目,令我完全失去自制力,迷失在骑劫游戏的神秘力量为我营造出来的环境中,重新回到不忘城那段最美丽难忘又是最伤感的日子里,如果不是有紧急装置,肯定没法脱身。可惜这个装置只对我本人有效,且只能用上一次。为此我不厌其详,向大公解释情况,就是不希望大公陷进游戏的困境,还请大公三思,放弃登入,然后由我毁掉游戏。” 他虽没有说出在他和克蕾蒂丝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我已大致猜到情况,他当是与克蕾蒂丝共坠爱河,而这段爱情则以悲剧收场,又肯定与科黑人的蝶舞脱不掉关系。我很想知道真实发生过什么事,不是想晓得别人的私秘,而是对源远流长,来历秘不可测的蝶舞生出好奇心,但筑梦人不愿透露,我也不宜寻根究底。 筑梦人无比唏嘘的道:“我终于明白游戏后遗症的威力,此处事了后,我会把轮回都交给手下经营,然后动身远赴不忘城,至于到那里是为了忏悔还是为了凭吊,再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回到那里去。大公有决定了吗?” 我沉声道:“我还是要登入游戏。” 筑梦人失声道:“大公为何要冒这个险呢?” 我坚决的道:“这是一种宿命,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第三章 虚拟游戏 筑梦人的声音在游戏秘室响起来,道:“大公准备好了吗?” 我正要回答,指节间的梦还连箍了我三记重的,忙道:“我还需要点时间,准备好后我会通知你。” 筑梦人应好。 我收摄心神,转向梦还道:“梦还!梦还!你不赞成我进入游戏吗?” 梦还箍了我两下,答不。 我想了想,明白过来,道:“你想我开放心核,让你进入,然后一起玩游戏吗?” 梦还答道:“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仍是不由自主心生寒意。梦还是神游级异物,极可能来自浮游世界的石妖,目的是送我到尘海去。以此作思考的起点,只有在他认为我自己没法独立就会即将发生的情况,才会那么主动要求我和它携手并肩作战。 它感应到什么呢?在一般情况下,我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的心核,可是若要投进虚拟游戏,玩者必须开放心核,让粒子流将思感神经转化,情况一如在高关星与奇连克仑的精神决战。决定胜败再不是战略和能量的强弱,而是心力,精神的力量。 我向梦还道:“对不起,梦还!我不得不拒绝你。对我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必须面对挑战,只有不断学习,我才能成长,掌握神游的精神力。” 梦还紧箍了我两下,说不。 我差点打消独力作战的念头,梦还的坚决反对动摇了我的意志。不过回心一想,我伏禹好歹都算是头候鸟,而候鸟乃天生神游级的生物,我多多少少也有点候鸟母亲们的道行吧!更想深一层,如果我没法发挥神游的力量,将来如何面对像石妖那般可怕的生物,到尘海去岂非送死?更何况本鸟拥有的是我们候鸟族最终极的神游级武器心盾,这个想法令我下定决心,决意冒这个险,不放弃机会。 道:“我意已决,不用帮我了!” 转向筑梦人道:“预备好哩!请开始。” 六面墙壁的圆环同时亮起来,把我融入七彩缤纷的色光里,现实世界融解,我一点一滴的开放心核,又禁制梦还,把它拒于我和游戏世界之外,不理它抗议。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知如何运用心盾,但假设它已与我浑融为一,它对我的保护将发乎天然,就像肌肤护着心脏。 一如筑梦人所说的,我来到一个古人类的火车站,站在候车大堂中央的位置,那是游戏涅尼迦南之星的起点。 大堂顶是拱形的,正中处有个彩色的大天窗,时值当午,阳光透过天窗把缤纷的彩光洒在我立处深棕色方块磁砖铺砌的地面上。 对阿米佩斯人来说,这是个新奇的环境,对我来说则是发思古幽情的奇异天地。 大堂人来人往,靠边的长椅子坐着躺着各式各样的候车者,一边落地玻璃门外的月台,停泊着两列柴油推动的火车,一种在我们那时代早不存在的集体运输工具。不过我对它们并不陌生,且是在圣土的交通博物馆我喜爱的展品之一。 我有点情难自禁的朝月台的方向走去,来到一列火车前,心中才有点犹豫。 一切正常,反令我不知所措。就这么继续玩下去吗?那骑劫游戏的神秘力量并没有出现,而我进入游戏世界的目的正是为了“他”。 我检视自己的精神状态,仍是晶莹剔透,清清楚楚自己只是个虚拟游戏的参与者,就像在梦境里,晓得自己在做梦。 “先生!可以帮个忙吗?” 我别头看去,一位容貌端秀的少妇推着一辆婴儿车,来到登车的梯阶旁,头戴红帽的婴孩正在车内香软的包裹里熟睡,构成一幅动人的母子图。 我连忙助她提起婴儿车,登上火车,少妇道谢一声,迳自推着婴儿车进入车厢。站在两节车厢间,心忖为何我会在这里呢?蓦然惊醒过来,晓得刚才的一刻已迷失在游戏中。母子的情景勾起我深埋的情绪,在银河时代,生儿育女的责任已交由生命局负责,公民的责任只是捐献卵子精子,无复古圣土时代的天伦之乐。每个人都是以个体活着,像我和美阿娜那种维系超过万年的爱情,是绝无仅有的事。 少妇该不是游戏的主角采采吧!据筑梦人说,她可以任何形相现身,真是个扑朔迷离的游戏。不过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仍是她在神庙的雕像。 火车起行。 我在车厢找到空着两个位子的座位靠窗坐下,思潮起伏。我并不是第一次玩虚拟游戏,在银河时代,曾有一段时间乐此不疲,但比起眼前无懈可击仿如轮回转世的游戏世界,我们银河人的游戏实嫌粗糙简陋至不能比较,且随时可以退出。但眼前的世界显非如此,一旦投入,势难以自拔。不过堕落城的人有的是时间,在这方面不用有任何顾虑,最重要是能否尽欢尽情。 窗外的美景,湖光山色层出不穷,非常引人。 车厢内只四分之一座位有乘客,你望向他们时,他们会作出回望、垂头、摇首等反应,我却没法提起与他们互动的兴趣,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玩游戏的心情,到这里来一心是要与控制游戏、控制花夫等黑空连结成员的神秘力量一较高下,从而找到失踪了的涅尼迦南之星。 火车离开一望无际的青绿草原,沿着一个斜坡登上山区,愈爬愈高,两边草深林密,轨道旁的石块布满斑斑驳驳的绿色苔藓。就在这时,我忽有所觉,从窗外的景色收回目光,朝车厢尽端瞧去,捕捉到一闪即逝的美丽倩影。 芙纪瑶! 她怎么会到了游戏里来的? 我跳将起来,往她出现的方向奔去,走不到十步,景象遽变,我再不是在车厢内走动,而是跪在圆形水池之旁,池内一雌一雄的先祖白玉雕正无奈的仰望夜空,芙纪瑶的王殿隆达美亚宫巍然矗立上方石山之巅,太阳月亮在夜空洒下泻地的银白清光。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蔓延全身,我急促的喘息着,孤独和寂寞的强烈感觉攫抓着我的心神,令我没法容纳另一个想法。那种宇宙虽大,我却只落得孤伶伶、形单影只的可怕感觉像万斤重担挤压着我,再没有任何事能对我产生意义。可是又隐隐感到这不是事实,在完全失去希望后,又似看到某一线的曙光。偏又记不起在何处看过这线希望的芒采。 接着的一刻,我变回那台小候鸟,在九月星的天空展翅飞翔,夕阳在前方地平处缓缓下降。法娜显在哪里呢?为何不能如平常般感应到她。一时间我心中充满疑惑。 然后我“醒转”过来,心中的一点灵明逐渐扩展。 对方失败了,“他”极懂觑隙而入,把握目标生物心灵的弱点,从而以神游级的异力加以改变和操控,可是“他”却没法完全攻陷我有心盾保护的心,致力有不逮,功亏一篑。 刹那后,我的思感神经捕捉到一束注入我心灵微仅可察的神游级能量,就像我当日听到芙纪瑶的心灵呼唤。我立即反锁对方,不容对方逸逃。 反击的时候到了。 我在舒适柔软的床上“醒转”过来。 好一会后我回过神来,看清楚是睡在“家”里卧房的床上,美阿娜在厨房弄早膳的声响隐隐传来,花园种植的桂花香气,透过窗户传进来,还有鸟儿们在枝竹间追逐争鸣的声音。 我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转了个身,手像碰到什么东西似的,接着是书本掉到床旁地上的声音,却怎么都没法记起是什么书。忍不住探头往下看,平躺地面的赫然是封面印上《孙子兵法》四个古文字的书籍,心中涌起没法形容的感觉,似被勾起某一此刻并不存在脑际的记忆片段。 书籍是属于古圣土文化的产物,在人类往星际发展前早被淘汰,一切知识均以电子的方式储存。银河文化局因应末日大祸将临,遂开放圣土所有资料库和博物馆,希望能集思广益,想出在绝对劣势下求存之法。 我记起了,这部古兵书,是我从古籍博物馆取回来的,但为何我刚才却没法记起此事,难道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美阿娜娇甜的声音传来道:“伏禹!你醒来了!早点预备好哩!” 一点灵明在心中扩大,我终于直接感应到心盾。 我的天!真的,那种心底里的痛楚是噬骨蚀魂的。 眼前的世界,就是我最希望能挽回的日子,与美阿娜并度圣土末日来临的记忆,正是最深刻难忘逝去的往昔。但愿我能沉溺其中,永远不要醒过来,可是理智告诉我,绝不可以放弃,否则我将沦为极可能来自黑空那邪恶力量的可怜工具,像花夫和其他成员。 美阿娜朝卧房起来的足音传入耳中,我仍在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间挣扎,与骑劫游戏的邪恶势力激烈角力。 对方于“人性”肯定有深入透彻的了解,利用我最渴望见到的美丽女王芙纪瑶动人的倩影,瞬间夺我心神,将我从虚拟游戏抽离,然后层层深进挖掘我心中的弱点、创伤。先是在隆达美亚宫目睹先祖雕像,知悉自己身份接近崩溃的刹那。然后是重回九月星的伤心地,最后是在与美阿娜共度圣土尽头的日子。每深进一层,我愈迷失在记忆的渊海中。 但对方并不完全成功,关键处在于心盾,令对方难竟全功。例如平躺地上的《孙子兵法》,正代表在心盾的保护和阻挠下,那邪恶力量并不能绝对的控制我,一丝不漏的重塑当时完整无缺的记忆。 美阿娜来到门外。 值此生死成败的一刻,我猛下决心,同一时间重新锁定直探我心内的力量,灵明反弹扩张。 下一刻我回到火车厢内,仍在上山的轨道上攀爬,窗外山林的景色映入眼睑,连忙收摄心神,让时间抚平心中波动的情绪。 我再次朝车厢尽端瞧去,女子的背景一闪即逝,没入门后,但已不是芙纪瑶的背影,而是一个优美但陌生的背影。 我敢肯定那是采采,正是透过她,我的精神锁着那神秘的异力,不容他退出。这场神游级的角力,将以涅尼迦南之星的虚拟游戏作场景进行,目标仍是涅尼迦南之星,不同处是我要找的,是现实世界里的涅尼迦南之星。 第四章 爱的诱惑 火车在一个小镇靠站下客,我斗志高昂的离开火车站,沿着进入镇中心的主街举步缓行,不时有汽车在旁飞驰而过,引擎的声音此起彼落,对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感受。筑梦人确是虚拟游戏的天才,创造出的世界充满生活的气息,令人投入沉醉。 唯一不真实的感觉是本该偏僻荒凉的小镇,却热闹得异乎寻常。值此夜幕初垂之时,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闪亮走动的招牌,五光十色的霓虹组灯,仿如浪人城最繁忙的街道。路上人来人往,各自穿上奇装异服,他们唯一目的似乎就是只为寻欢作乐。 酒吧、饭店、戏院乃至妓院,都是客似云来,其门如市。 被光色夺艳的夜空,尚可隐见一轮明月,我认得是堕落城的爱神月亮,这不该属于游戏世界的景象,却出现头顶之上,显示那邪恶力量,对我的精神或游戏仍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不过,主客形势已扭转过来,因为在这场别开生面的“决战”中,我已反过来锁紧了他,令他没法脱身。 或许他根本没想过罢战。 花夫和其他黑空连结成员化为晶石体的恐怖景象记忆犹新。如果我没有猜错,来自黑空的邪力是有计划一步一步地达致目前的形势,取得这刻的成果。 一切由启发筑梦人创造出名为涅尼迦南之星的虚拟游戏开始,游戏中的虚拟美人迷倒了没有戒心的游戏迷。透过采采,黑空邪力以神游的无上法力,不住吸取游戏迷的精气力量,令采采壮大起来。当游戏变成一个宗教,采采的力量延伸往虚拟世界外的真实世界,导致数以千计中招的游戏迷发生精元枯竭症的现象,他们的力量都丧失在采采手上,被她据为己有。 采采成形成熟了,遂进行第二阶段的计划,就是驱策锋原到现实世界中找寻失落近七亿年的涅尼迦南之星。锋原成功了,可是在携宝返回堕落城途中被以尤西斯命为首的蝠贼拦空截劫,全军尽墨,仅锋原幸以身免,逃出自毁的飞船,刚巧给我碰上。垂死的锋原仍是执迷不悟,骗我把涅尼迦南之星带往堕落城,引发后来发生的连串事件。采采背后的黑空邪力就是幕后黑手,使我成为众矢之的。 我因不清楚情况,故一直被黑空邪力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我进入这个游戏,也可能是他计划中的一个环节,只是他没想过我有反击的力量。 谁胜谁负,现在仍是言之过早。 在游戏里,什么武器能量均派不上用场,斗的是精神力,其凶险处犹过于现实世界真刀真枪的决战。 我在一间酒吧的红色木门外止步,门上挂着“停止营业”的木牌子,我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大门应手打开。 酒吧的长形空间非常宽敞,一边是酒吧柜台,余下的空间放置二十多张圆桌和舒适的靠椅。柜台后的酒架放满各式酒瓶,琳琅满目,成为最当然的装饰。 酒吧的尽端亮起子壁灯,柔和的光线勾画出我既陌生又熟悉的美女采采的倩影,她静静地安坐尽端的圆桌旁,面向着我,她的面容没在暗影里,说不出的神秘、诡异和危险。 我一无所惧的朝她举步,木门在我后方自动开上,隔断街外传来的杂音。 “伏禹!”我在她对面坐下,细审她颠倒游戏世界众生的玉容。她再非是筑梦人创造的虚拟人物,而是与黑空邪力结合,吸取了足够的能量,拥有自身意志,有血有肉的奇异生命。 我不得不承认,虽然明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像所有美丽的坏女人般,有种使人难以抗拒的魅力,类似绝色的吸引力。表面上看不出半点邪恶,光是她那双含情脉脉的蓝眼睛有意无意地瞄你一眼,已没有多少个男人能抵御得住,更要命是她似是甫相见,她已堕入情网,一副对你情深一片的俏样儿,难怪她的猎物一一中招失守,拜倒在她的裙下。她具有所有被称为“性感”的难以言喻的特点。 我沉声道:“你是谁?” 采采笑了,是一种开玩笑似的娇憨神情。整个阴沉的酒吧顿时变得阳光灿烂,她的笑容宛如炽热的射线般燃着你的心,又如她打开了心扉,让人没有戒心地倾注真情和信任。 “我是谁?再不重要哩!最重要的是终于有人完成游戏的使命,找到失落超过七亿个宇宙年的涅尼迦南之星。” 她俏脸的轮廓一如她在地底神庙的立像,有一种雕塑的美态,清晰如刀削斧凿。深邃不可测的眼神,高高的颧骨笔直的鼻梁,丰满的嘴唇,最引入的是她含在骨子里的神秘野性。与芙纪瑶的冷漠高贵,绝色的柔美狐媚,几可分庭抗礼。从这个角度去看,她表现出来的气质,显示黑空邪力拥有不下于芙纪瑶和绝色的实力。 采采是天真与邪恶的混合体。 我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引我进入这个完结了的游戏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用处?” 采采凝神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轻盈的笑意,平静的道:“游戏的结束,正代表一个新的开始。我知道你对我误会重重,但我只是一个使者,一种媒介。我的诞生,是基于上神对所有生命的爱。从宇宙初开,仇恨和杀戮从没有停止过,这不该是生命的目的吧。” 她纯净的声音在酒吧长方形的空间柔浪般鼓荡,配合她幽灵般的神秘美态,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令人彷佛徘徊于梦境里最深秘的幽谷中,没法脱身,也不愿遽离。 她正是梦谷中的精灵,经数千年的修炼,得成正果,以其超凡的魅力,蛊惑众生。只要你偶一失神,就会栽在她的手上。 一个虚拟世界的人物,怎会演进成她现在的奇异形式?我没法解释,只能以这个角度去理解她。 她的存在,是眼前铁铮铮的事实,却又完全超乎宇宙的现实,像流沙般的梦魇,糅集着若即若离、恍惚易碎的特质,偏又是那么实在,充盈血肉般的真实。 采采的声音续传人我的耳内,柔声道:“肉体并不重要。上神赐予的,远超过我们所曾拥有过的一切。他的爱,是一种至真至纯的爱,只要你肯开放心扉,就可以得到。那难道不是你一直哭泣追求的梦想吗?宇宙终有一天灭亡,可是上神的爱,超越了一切生灭缘起。阿米佩斯始祖涅尼迦南追求的,正是上神的爱,涅尼迦南经以亿个宇宙年的沉思,悟破了上通之道,求仁得仁,惊动上神,令他首次垂顾我们的宇宙。” 比尔的一个表情在我脑海中浮现。 那是昨天他试图毁灭涅尼迦南之星而不果的表情。虽然毁不掉它,却是如释重负。当时我并不明白他为何有这个表情,现在终于豁然而悟。他确因没法毁灭它而震惊,但却肯定它内藏的静态能量,仍然是属于这个宇宙的能量。换言之,那力量非来自宇宙之外,而这正是比尔最害怕的情况,也是我最恐惧的。 采采根本是满口谎言,什么来自宇宙外的上神,只是胡绉。 她可以骗我,我不是也可以骗她吗? 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心灵的某个部分被触动了。 自人类懂得思索以来,我们一直在追寻某种生命的价值和目的,由爱到神,又或许是某种我们永远没法明白的东西。 我并不相信宗教里那投射人们本身愿望所谓的神,最终只会带来失望。我可以相信宇宙是含有某种智慧,却绝不是缺乏客观理据支持,一厢情愿地认为神可以解决一切的想法。我们的神,只是心的产物。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时代,会产生不同的神,不论这个宗教发展至什么程度和深度,有多少人相信,本质上根本没有差异。 不同种族的生物,发明不同的神只,是源于他们对生命的恐惧,恐惧生命是漫无目的,恐惧死亡,害怕在这个空无的宇宙自身存在的孤独。 采采背后的神秘力量,正因看通看透此点,遂以宗教式的神,一种爱的化身、超然纯然的爱,让信徒以为找到最接近神的东西,找到追寻的最后目标,舍弃其他一切。 我沉声道:“花夫和其他人,是不是已经死了?这就是信任他们的上神的结局吗?” 采采道:“生命在上神的恩宠里,是不会死亡的,只是生命形式的转换,他们现在进入了等待的状态,就像涅尼迦南之星内的静态能量。当时机来临,他们会与上神的爱结合,他们将变成上神,上神也变成了他们,展开超越任何生物想像的生命历程,离开这个充满仇杀和战争的宇宙。” 我道:“时机何时降临呢?” 采采双目亮起来,道:“时机就在你携着涅尼迦南之星踏足堕落城的一刻出现。你是宇宙独一无二的个体,而我亦是从未有过的生命形式,只要我们合而为一,便可以打开黑空,让上神的爱倾注往我们的宇宙,他的爱会把一切改变过来。这不是你一直的渴望吗?更是所有生命的最终极的目的,机会已来到你手上,就看你如何决定。” “当解开封印的星辰向宇宙发出呼唤,沉睡的伟大宫殿会从长梦中苏醒过来,被禁制的挣脱天神的枷锁,宇宙将出现天翻地覆的改变。”我记起秀丽告诉我的树王预言,在某一程度上,采采的说辞隐然与预言吻合。 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不是如采采所说的,宇宙因上神的爱而改变,还是因某一被禁制的邪恶势力的入侵,而陷进大灾难去。 我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歌天便说过黑空只是“穷空”,没有通往其他空间的通道。歌天乃宇宙最出类拔萃的生物之一,他的判断不会错到哪里去。 为坚定采采我已逐步入彀的信心,我问了个不能忽略的问题。道:“涅尼迦南之星是怎样来的?” 采采答道:“若以你们银河人的角度看,可以作出这么的一个比喻,涅尼迦南之星就是上神与涅尼迦南接触的一刻,投向你们宇宙一滴因怜悯众生而流下的精血,到宇宙来寻找有缘的生物,那个生物就是你。上神的力量太庞大了,即使你们的宇宙仍不能承载,他只可以倾注他部份的爱,适当的能量,让有缘者于开启黑空的刹那接收,而我将负起中介的角色,保证倾注和接收的过程顺利进行。当神圣的任务完成后,你将变为这个宇宙最具力量的人,千万不要错过。”我心叫厉害。 黑空邪力深明“人性”的弱点,以宗教式的理想作幌子,一方面满口“仁义道德”,另一方面不忘关照我们自利的人性。试问谁不想成为宇宙最有力量的人,且不劳而获,“一朝致富”。加上透过采采这个诱惑化身娓娓道出,份外具说眼力。 关键的时刻到了!这个险是不得不冒的。 我闭上眼睛,假装思索,事实上却是暗与梦还沟通。如果黑空邪力透过采采显现出来的心灵力量是波涛汹涌的怒海,心盾就是我渡过死亡之海的宝筏,而梦还则是我海航的导航灯,亦等于我投往陆岸的船锚。 一切在最高层次的神游空间进行,我已大约摸清采采的功底,她是没法切入候鸟神和梦还间的秘密联系。 睁开眼,道:“现在该怎样配合你呢?” 采采双目异采闪闪,就在这一刻,我透过游戏世界外的梦还,感应到涅尼迦南之星,它位于外空某处,又连系着采采。我、采采、涅尼迦南之星和梦还,构成奇异微妙的关系。 采采道:“接受而不是拒绝,开放而不是封闭,我会进入你的心灵去,以没有其他方法能代替的方式,向你展露涅尼迦南的秘密。准备好了吗?” 我毫不犹豫地道:“准备妥当!” 话犹未已,一股近乎狂暴的力量紧紧攫抓着我,就如被熊熊的烈火焚烧,又或遭席卷大地的洪水吞噬,瞬间被带至虚无中,身不由主的翻滚浮沉。 我暗呼厉害,攻入我心灵的力量乃采采长期吸纳花夫等信徒的精华而来,有难以抗御的威力,稍一不慎,立告失守。不过我仍能保持一点灵明不灭,那就是退藏往心核最深处的心盾,只要我仍与心盾结合,对方便没法完全攻陷我。 现在等于我和采采两军对垒,进行攻防战。我任由敌方长驱直入,却把重军置于垒中之垒,当敌人以为取得全面胜利之际,就是我反败为胜的时机。 下一刻我发现自己紧拥着采采,双方全身赤裸,在无星的黑空自由写意地旋舞飘浮,我们变成了虚空,虚空变成了我们,一切变得完满具足,自由写意。炽热的爱火在我们间激荡,心灵在抖颤着。 天地好像在此一刻方告开始。 我记起花夫提过的宗教经验,到现在我切身体会,始真正明白他的意思,确令人颠倒迷醉,忘掉一切,包括自身在内。 虚拟世界的采采再不存在,她已进入我的心灵。烙印是没法据为已有的,但她却可以占据我的心,完全绝对的控制我,像寄生妖般长驻在我这客体内,利用我去完成开启黑空的使命。 采采咬着我的耳朵叹息道:“拥抱我,紧紧的拥抱我。”我依言紧拥她。 结合开始了。 千万道强烈的光焰,刺进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心。 一转眼,我们已置身在一个梦境般、如诗如画的美丽世界,在一望无际、浓绿湿润的草原上空翱翔起舞。采采长发如波,粉嫩雪白的胴体是那么无可挑剔、令人感动。 她在前方飞翔,我在后方追赶,看着她纤美的手指拨弄空气,秀发波浪般起伏,身体释放熊熊的火焰,风般往我吹送,我有力量不住增长、不可一世的滋味。 这样的情况,确是我事前没有想像过的,采采的武器就是爱。锋原肯定是在类似的情况下失陷,所以对采采的爱至死不渝。 由于锋原的本领和盗宝能力远超过其他信徒,故被拣选负起重任,而不是牺牲自身的变为没有生命的晶化体。现在她看中了我,不惜施展浑身解数,务要驱策我完成黑空邪力重返宇宙的大业。 如果我不是开始学会神游,又有心盾护着心的烙印,情况将是不堪设想。 她的话声在我心中回荡,道:“我至爱的情人,我是完全属于你的,你也将完全属于我,当我们结合后,再无分彼此,永远不会有孤独寂寞的感觉。这就是爱的真谛,爱的终极。” 就在那瞬闪间,我赶上了她,美丽的世界消失了,我们被包围在一团黑暗中,时空的感觉完全错置,有如投进一口幽深没有进退之路的古井,周围只有井壁。 她虚悬在暗空的远处,双手捧着一个晶石球,举在胸前的位置,秀发延伸往后,飘动拂舞,晶石球金光灿烂,掩没了她动人的赤裸胴体。 “让我们诞下生命的结晶,他将代表我们完美无瑕的爱。”说话时,她不住朝我接近。 值此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我终于感应到黑空邪力,清晰无误地捕捉到他正透过涅尼迦南之星与采采连成一线,当采采将晶球嵌进我心核的至深处,我会成为另一个锋原。 是时候了! 第五章 宇宙新品种 “轰!” 整个暗黑的空间摇晃起来,接着黑暗被晶球往四面八方喷射的光焰驱走,仿如忽然君临黑夜的太阳,逼人的热力卷旋滚沸。在一时“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光和热里,我感应到采采和晶球化为一道撕裂空间的光焰,笔直朝我心窝激射过来。 晶球正是涅尼迦南之星,在这刹那它的能量与采采结合为一,由静态转为动态,投往我心灵的至深处。 采采以种种手段解除我的防御和戒心,为的就是这一刻。眼前的光焰,就如奇连克仑的御神器,我若被攻陷,势将变成黑空邪力的傀儡和工具。 心中的灵明极速扩展。 我现在的遭遇,肯定是花夫等信徒,包括锋原在内,均未遇上过的,因为那时涅尼迦南之星不知尚失落在何处。现在的情况,是当采采和涅尼迦南之星结合后才会出现。所以采采说时机就在我携妖星踏足堕落城的一刻出现。 就在我想到采采是满口胡言来欺骗我,而我也可以骗她的时候,我已拟定破邪的大计,关键处仍在梦还。 以神游的功力论,远在浮游世界的石妖极可能位置宇宙众生之上,甚至奇连克仑、黑龙藏布,均要逊他一筹,否则今天就不是这个局面。 梦还正是石妖的使者,它的真正能耐是在黑空邪力的理解之外,只以为它是现实世界的奇兵异器,没想过它变化无方,能灵活自如穿梭不同层次的空间,超乎所有生物的触感。 所以我几经思量后,拒绝梦还随我同闯游戏的虚拟世界,一方面是要凭己力进一步了解探索神游的空间层次,更重要是留住这最后一着,作为奇兵。 出奇者胜。 光焰破心而入,倏忽间我的神游小宇宙充斥着邪恶的异力,占据我真身的每一道神经,所有的思感细胞,唯一尚未被攻陷的,只剩下由心盾保护心中之心的磁元。 同一刹那,梦还进入磁元去。 心中的灵明以极速扩展。 重兵反击入侵者的时机来了。 我感觉到采采、涅尼迦南之星、黑空邪力,清楚捕捉到他们的惊惶。 太迟了“轰!”神游的力量,本质上仍是能量的一种,只不过在我解释能量的立体三角模型上,位处最尖端的位置。当思感能以最高的速率运作,便成为神游级的能量,产生不同层次的空间。在这最高层次的空间内,一般的能量派不上用场,只有由思感提升强化的神游级能量,方可主宰强弱胜败。 神游力由磁元逸出,透过梦还像千万个太阳般爆发。 黑空邪力是入侵者,没花一番工夫是不可能占领我心核内的精神领土,可说是阵脚未稳,也如攻城的军团,尽管其神游力量胜过我,却是劳师远征。我施计诱其深入,于他以为取得全面胜利时,我即以布在城内之重兵四出反攻,化被动为主动,一举破之。 我回到游戏室内,心核像爆开了似的,闭上的眼睛看到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展翼而去,令我想起花夫袍服上的翅翼饰画。 上方的出口在我控制下打了开来,我抵受着心核精神能量冲击下的余震,朝上升去。 筑梦人呆瞪着我。 我微笑道:“我已代你毁掉这个游戏,虚拟的采采再不存在,却转换成另一个形式。为满足你的好奇心,可以这么打个比喻,采采是个超级的遥控器,控制她的能量来自神秘的黑空,现在遥控器已与回复动力的涅尼迦南之星结合,变成黑空异力的可怕工具,我必须赶去毁灭它。后会有期!” 说毕,我化作一束粒子,穿破顶壁,直射往汤姆隆那丹星的外空去。 思感网全面撒开,首先接触到的是守在星系外空的金森,他再不是比尔的形相,只是一团闪耀着银色光点的黑色烟雾团,内藏游移不定的思感中心,也是他的心核。 刚与他精神连接的瞬那间,我捕捉到一丝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似是欣慰,又带着深沉的感触和伤情,以我对其他异族生物的灵锐,一时亦没法掌握他对我的心意。 他或可算是一个暂时的盟友,为一共同的目的而合作,但亦是个危险的敌人。 正如他说过的,我是没法真正的了解他。同类间的了解已有局限,何况是异类? 我以高速向他传递目前的情况,同时引导他的思感能,赶上正朝外空逸逃的涅尼迦南之星,着他先一步截击。 乘着涅尼迦南之星的采采,正不住增速,照她目前的势头,一脱出星系的引力场,将会进入黑暗或光明的空间去。不过我一点不担心她和邪星可以逃出我的指掌,在我融合季候飞行的极速投射下,我有十足把握追上她们。 我向筑梦人形容她的话是恰当的,从游戏的虚拟世界转到现实世界里来,她再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形式,充其量只是一个超级遥控器,由黑空邪力以神游的力量隔着千河万系操纵。却不可小觑,因为她拥有的是经年累月吸收自花夫等信徒的精气和能量,加上与涅尼迦南之星结合,是宇宙从未出现过的奇异品种,像梦还般难以理解,非到真正交锋,谁都没法预测结果。 金森收到我的讯息后,消没在黑暗空间,可想像以他暗间生物的本领,可在适当时候从黑暗空间扑出来,予邪星致命的一击。只要除去采采,邪星将由动能转归静能,任凭处置。 就在此时,忽感有异。 一阵阵低沉而似有若无的呼唤,在我心底响起,似在反覆叫着涅尼迦南四字,但又有点含糊不清,不含糊的是呼叫传递了深沉的渴望和压抑着的强烈情绪,能震动我的心弦。 我晓得不妙,采采在这个关键时刻发出涅尼迦南之星的呼唤,肯定有不轨企图,而不会只是叫几声作玩儿。 现在邪星离我不到十下心跳的距离,二下心跳后它将脱离星系的力场,到达不受羁绊的自由虚空。 “轰!”能量波动。 金森从黑暗空间钻出来,及时予邪星迎头痛击。 我恰恰赶至,看到这动魄惊心的一幕。 一柱黑烟,在星光闪闪的夜空无中生有的喷射出来,激刺往化作一对黑色巨翼的采采。每边翼各长四地米,连系两翼的正是涅尼迦南之星。 眼看采采被轰个正着,想不到的变化出现了。 采采于两翼间的涅尼迦南之星现身,再不是虚拟世界中的装扮,没有衣饰盔甲,最先像光云般凝众,十多个光轮不断交错变化,接着现出她的身影,如实如幻,全身宛如涂上了金光闪灿的色彩,苗条动人的胴体辉射金芒,却没有一丝猥亵的意味。 接着的变化更令人目眩,采采身上的金芒极速流向双翼,眨眼间这个黑翼加涅尼迦南之星的诡异组合,转化为美艳不可方物、金光辉射的翼女,光耀夜空。 金光变成流动的能量。 翼女收回两翼,就在金森击中她的一刻,包裹全身。 “蓬!”金森的毁灭性能量部分被反弹开去,部分被卸往两旁,爆开成光雨和散泄的芒流,整个夜空被光雨燃亮,瑰丽无伦。 翼女金光更盛,像个燃烧的金色太阳,掩盖了她由筑梦人呕心沥血一手炮制出来的美丽胴体。我感觉到涅尼迦南之星成了她的心核,而她的力量正在不断的增长中,这场仗绝非像先前想的那么容易。 金森被她的反震冲得往后倒退,由一团黑中泛银点的烟雾转化为一个银影,顶部处有个若现若隐可称之为脸孔的东西,令我想起死在我手上的鬼少昊,换了不是如我般有视觉翻译功能的锐目,能感应到他能量体者,已相当不错了。 未待金森二度进击,采采于金芒深处弹出来,投往无尽的虚空,双翼缩人身体内,再不成其翼女,先是四肢合拢,倏又伸长,流星般往金森划去,过处激起阵阵光雨的漩涡,既诡异好看,又是凌厉慑人。也显示她信心十足,不把金森放在眼内,竟不选择逃遁,反主动还击,但她不知我正赶来合击她吗? 采采心中究竟打什么主意呢? 我长啸一声,全速投往战场。 “蓬!蓬!蓬!”能量交击,瞬息间,采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续十多击的狂攻金森,击击能量十足,以金森之能,一时也被逼处守势,从银影中不住探出手来招架,见招拆招,竟没法抢占上风。 要知金森乃宇宙最强横种族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上参无念,由此可推见此时的采采如何厉害,更可想见黑空邪力的可怕。 我赶至采采后方,梦还来到我手上,化而为剑,毫不犹豫朝采采的背心处直搠而去,剑能带起阵阵涟漪,波荡虚空。剑尖射出极于束,剑尚未抵她的背部,惊人的“剑气”已先一步刺中她。 采采旋转起来,变成一个金轮,我竟没法刺实,能量往金轮两旁卸泄开去。 采采在金光中出现,向我抛来一个迷人的笑容道:“算你了得!不过我们的事,还是刚开始。” 说话间,一柱金光从她胸口射出,重重撞击剑锋。 我终于明白为何金森被逼改攻为守,她的能量是我从未遇上过的奇异能量,有着能破坏粒子结构的特性,极具杀伤力,且没法化解,只能硬拚,如果没有猜错,该是来自涅尼迦南之星的能量,其源头当是黑空邪力。 幸好我的极子乃宇宙最终极的粒子,无可分解,否则只一招,就可被她杀得溃不成军。  她背后弹出双翼,同时硬捱了此时位于她后方金森的重重一击。 “砰!”梦还寸寸碎裂,返回心核。 我撮指成刀,欺前朝她面门疾劈,务要她应接不暇,这妮子太厉害了。她虽然捱得起金森的重击,但肯定全身能量剧烈波动,没法在我此奇招命中她前,重整阵势。采采可能高估了自己。 岂知采采一阵娇笑,伸展四肢,双翼分往我和金森扫来,我和金森猝不及防下,分别被她拍个正着。 “蓬!蓬!”我和金森应翼分别从她左右抛掷。采采往上喷射,犹如一道金芒,两翼再缩人体内去,大玩魔法。 我虽被扫中,但其翼膀的力道却不强,仅能将我逼开,翻滚了几转,我已重拾动力,改向朝她追去。 金森向我发出一个讯息,倏地加速,消失不见。 我知他进入了黑暗空间,而我亦没有闲着,运转真气,部署一次极速投射。看着采采迅速远逝的背影,我有信心再次赶上她时,她再没有先前的好运气。 第六章 花落谁家 这是我首次以极速投射在正空间去追赶某个目标,而不是逃走。为了因应眼前的情况,我的投射再非一成不变,只能从一点射往另一点,而是可调整的。 采采已脱离视野,却被我神游级的思感能锁定,任她逃往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最终也难逃出我股掌间。这个想法,令我记起当年上参无念千万个光年追捕我、大黑球和独角的情况,当时他肯定像我如今般信心十足,可最后他却是失败了,我会重蹈他的覆辙吗? 十下心跳的时间,我横跨逾三个光年的距离,采采重新呈现在我视野之内。 金光流闪里,她背上双翼有力地拍动,破空而去,瞧似缓慢,但看我只能逐渐迫近,可知她的飞速如何惊人。 采采是不是已在我和金森夹击下受了重创,现在只是假余其勇,有多远就溜多远,甚至没有再发出呼唤,一副穷途末路的可怜模样,当然我绝不会同情她。抢占道德高地却坏事做尽的邪恶生物分外令人可恨。 我的思感网笼罩约十个光年的空间,包括汤姆隆那丹星系在内,以防任何生物插手。我亦晓得作 用不大,如其他生物是从黑暗和光明空间赶来,将是我思感不及的范围。 金森倏地在远方现身,从黑暗空间钻出来,若依采采现时的飞行路线,简直是向他投怀送抱,其在暗间对正空间的把握,精采得令人叫绝,尽显功架。 出奇地采采并不立即改向,似像一无所知的继续朝金森飞去,我则在后方愈追愈近。 我大感不妥当时,采采变化了,首先双翼缩入香背里,接着整个人开始萎缩,退往涅尼迦南之星内,邪星的动态能量回复我刚得到它时的静态,金光消敛,就那么凝定虚空中。我和金森均晓得不妙,同时加速往邪星飞去。 “蓬!蓬!蓬!” 数以百计刺猬球般、布满可怕尖刺的蝠贼舰,分别从黑暗和光明空间钻出来,以疏散的阵式几乎填满四面八方的虚空,场面混乱。 我终于明白了,采采朝这个方向逃走,是要利用受召唤而来的空盗舰群对付我们。看声势,这个宇宙闻之色变,最凶悍残忍的空盗军团是倾全力而来,不单要誓雪前耻,还抱有不得到涅尼迦南之星不罢休的决心。 当机立断下,我改变方向,以极速绕过一艘拦路的蝠舰,刹那间涅尼迦南之星已在我前方不到百个地里的近处。 蝠舰的作战效率和灵活度确是教人叹为观止,十多艘战斗舰齐齐往我众拢,百多束粒子射线漫空往我洒至,教我无从躲避。 我现在只余六十多节能量,照我估计,若硬捱如此激烈的攻击,不到二十下心跳,我便要力尽而亡。涅尼迦南之星虽然重要,但怎么都不及小命紧要吧人急智生下,我射出一道能量,直撞涅尼迦南之星,又向金森以心传心的发出讯息,知会他涅尼迦南之星未来会到达的位置,喝道:“兄弟!看你的了!” “嗖”的一声,改向上冲,从敌舰间穿过,险险避过粒子束。轰隆之声不绝,下方光雨激溅,爆炸化做一团团的光波浪,充塞虚空。 我并没有闲下来,以神游的能量控制着涅尼迦南之星,控制它在蝠舰群中左穿右插,朝虚空投去 。 金森机伶得很,连忙抽身追截去也。 三十多艘蝠舰如附骨之蛆般朝我追来,尖刺喷射的粒子束罗网似的往我撒过来,务要置我于死地。 敌我的力量不成比例。这次蝠贼该是倾巢而至,共三百二十七艘刺猬舰,最厉害是其混战的本领,凌乱中见章法,各自为战间又隐具阵式变化,难怪能肆虐宇宙,至今无人能制。蝠盗首尤西斯命统领的,极可能是宇宙最擅长游击战的兵团。 “轰!轰!轰!轰!” 我连续发出十多个磁元雷,可惜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战,尚未击中对方舰身,早被粒子射束摧毁。 这样的仗怎么打?我并不准备硬拚,连忙加速,在被粒子束命中前,冲往光明空间去,更知敌人会跟上来,不敢犹豫,甫抵光明空间立即以极速投射,赶往涅尼迦南之星的落点。 当我从光明空间破往正空间,涅尼迦南之星正在脚下过千地里外的远处掠过,它肯定曾被敌人击中,致偏离了我拟定的路线,速度更大幅递增,累得金森在后拚命追赶,百多艘蝠舰如蝗虫般紧追在他后方,追得更近的是无数粒子射线。 形势恶劣至极点,还有两百多艘蝠舰到那里去了呢?不用说也知到了其他两层次的空间去,至于从何处何点猛扑出来,由于敌舰太多,任我的感应如何灵锐,仍无从猜估。 我深切感受到芙纪瑶说过的,在太空战争中,个别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蓬!” 一艘蝠舰在我和疾掠的邪星间钻出来,没给我一丝喘息空间的向我射出十多道粒子束,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却是毁灭性的美丽。 我避无可避,且知舰上主持的肯定是空盗首领尤西斯命,否则此舰不可能如此凌厉可怕,处处掌握先机。 梦还在我手上化为护盾,硬挡射线,登时光花在盾面朵朵反弹爆开,淹没了敌舰。能量飞快消耗 ,阵阵狂猛的冲击力震得我能量细胞吃不住地不稳定起来,半边身麻木。 尤西斯命的旗舰同时向下方追赶邪星的金森发动猛攻。 就在此时,我的思感神经侦察到盗首尤西斯命从舰内逸出,疾追涅尼迦南之星。成功失败,还看此刻,如让尤西斯命夺得邪星,再要从他手上讨回来,当难比登天。 我向金森传出讯息,梦还盾化为长矛,脱手射出,以极速戳向没有了尤西斯命的敌方旗舰,是为金森制造一个机会。 我改守为攻,等于撤去防御,靠的只有心盾投射的能量盔甲。 “轰!”梦还逆敌舰发出的射束而行,虽然不住损耗,但集中胜分散,到命中敌舰时,仍非常有看头,敌舰七、八支尖刺立时应击断折,更由于我用劲巧妙,硬震得对方斜抛开去,一时再没法重组攻势。 我则被数十束射线命中,能量光花像火般燃着了我,冲击力令我身不由主的往后抛掷翻滚,储能量耗降至不到五十节。辛辛苦苦经数十万年积蓄回来的家当,在两天光景便花掉大半。 梦还回到心核内。 “砰!”金森掌握时机,在尤西斯命夺得涅尼迦南前,隔空击中邪星,改变其方向,朝我的落点飞来。 二百多艘蝠舰从黑暗和光明空间一一弹出,都扑了个空。 我知此是最关键时刻,但由于全身能量细胞均处于不稳定状态,没法施展极速投射,只能以常速追截邪星。 老朋友尤西斯命出现视野内,他那密密麻麻布满凹洞椭圆形蜂巢般的头颅仍是那么阴森可怖,正借其蝠翼产生的动能,以滑翔的姿态飞快赶在邪星后方。 以我的判断,他将可在我之前追上邪星。 金森消失了,其他蝠舰只能在更远处赶来,忽然我又要和这老朋友单打独斗了。 我暗赞金森手段老辣,令涅尼迦南之星改向的一击,暗中做了特别的手脚,等于给它安装了一个遥控的能量炸弹,针对的当然是尤西斯命而不是我,如果这个空盗头子一时不察,肯定会吃大亏。 我和金森在此场夺星之战中,确是配合无间,互相信任,为共同的目标奋斗不懈。 一柱红灿灿的炽烈光芒,激流般从尤西斯命的凹洞头喷出,隔空往我戳来,又狠又准。若我不改变速向,将会被击中;可是如有任何改变,引致延误,这场斗快比赛的输家便是我。 就在此进退两难的时刻,金森的传讯来了,道:“伏禹,拖他一会。”金森再度现身,离邪星不到二百地里,在宇空中这可算是伸手可及的距离。 梦还剑来到手上,朝尤西斯命射来的红流疾劈下去。 看似简单的一剑,其中大有学问,乃我们候鸟族终极防御武器鸟盾的变奏,不是硬撼,而是卸解。战气形成的尖锐形能量团,破入红流去,红流应击中分,朝我两边散泄开去。 尤西斯命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喊声,再没闲情理我,拚了命的加速朝邪星追去。 金森和尤西斯命分别从相反方向迅速射向邪星,但金森的距离只是尤西斯命的一半,结果不用猜也可预见。 就在这关键性的一刻,比两人更接近邪星不到二百地米的位置,电光打闪,秀丽令我印象深刻的能量鞭无中生有的从光明空间挥探出来,重重鞭打涅尼迦南之星。 “轰!”金森布下的无形能量炸弹应鞭爆炸,光花激溅,产生狂猛的爆炸波,登时把赶至的金森和尤西斯命震得抛掷开去。 秀丽的声音传人我耳内道:“我的情人,多谢大礼。”到视野回复清晰,我们辛苦争夺的涅尼迦南之星已是无影无踪,蝠舰群却像螫人的蜂群般杀来。 我往金森赶去,叫道:“兄弟!我们走!” 第七章 居心叵测 我和金森从黑暗空间钻出来,星夜仍是那么美丽,但我们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我道:“蝠贼去了,下一个战场该是到黑空的途上,我们继续合作如何?” 金森银影里的面容融化了少许,大幅减掉肃杀之气,带着点人性化的伤感和无奈,道:“朋友!这是我第一次唤你作朋友,但也是最后和唯一的一次。让我给你一个忠告,由这刻开始,撒手不要再理会涅尼迦南之星。阻止任何生物开启黑空,已成了我们的战斗目标,我会倾全力夺取涅尼迦南之星。唉!有些事是不用我清楚说出来的,对吗?” 我心中一阵感动。我们虽然是永远的死敌,可是总曾经在一特定的形势下,建立起微妙的友情。苦笑道:“你该知道答案,我是不会中途退出的。此事由我而起,也应由我来结束。” 金森回复冷酷,轻描淡写的道:“悉从尊便。勿忘记我有言在先,日后莫怪我无情,我们魔洞部人从来不是有情的生物。伏禹!好自为之。别了!有飞船从黑暗空间接近,小心点。” 说毕往后飞退,迅速远去。 我心中百感交集。魔洞部是歼灭我们人类的主力,双方结下不可解的仇恨。可是纵然我把账全算到奇连克仑身上,但由于魔洞部人睚眦必报的民族性和独霸宇宙的野心,敌我誓不两立的情况永远不会改变。 我明白金森说话背后的含意,终有一天我们须分出生死。 我终感应到黑暗空间朝我不住接近的飞行物体,在时间上慢上金森一步,显示他对黑暗空间的敏锐胜我一筹。 会是大黑球的星鹫吗? 机会不大,尤其是大黑球该与歌天联袂而来,选的航道该是光明空间。 来的究竟是谁呢? “蓬!”一艘三角形却呈弯弓状的飞舰从黑暗空间破出,于近千地里外往我飞来。其大小介乎秀丽号和宇鸟级航舰间,具备强大至我的思感神经没法穿透的护罩,拥有顽强的战斗力。 我虚悬星空中,察视自己的情况。剩余的能量只有四十八节,要应付这么一艘火力十足的斗舰尚嫌不足,但逃跑却是绰有余裕。梦还进入心核内。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飞舰在前方十地里许处停下,在舰背中央现出一道人影,“嗖”的一声,已飙移到眼前,与我面对着面。 来者是个轩昂魁梧的阿米佩斯男性,身穿能量盔甲,英伟中带着粗豪,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气概。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背挂能量剑,而不是收进心核去,颇有扬威耀武的意味。怪兽造型的剑首,兽头似从他肩膊处斜探出来张牙舞爪的助威,尤使他增添威吓的味儿。 我认得他,正是堕落大亨口中的上帅,莉坦证实为叛国大公的桑白水。 刹那间我已掌握到他的厉害处,不在现时的秀丽之下。 桑白水以惊异的目光打量我,沉声道:“阁下何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坦然道:“我知你是堕落大亨的老板,可惜上帅来迟一步,刚错过了争夺涅尼迦南之星的精采战役。现在那东西已落入秀丽手上,你若要加入争夺,只有到黑空去凑热闹。” 我是设计对付他。桑白水既是芙纪瑶欲得之人,也就是我伏禹的敌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对付他都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清楚我的立场,不是也会不择手段对付我吗? 假设我不须留力应付未来的事,此刻我会全力与他周旋,好为阿米佩斯王国除此大害。现在的涅尼迦南之星争夺战,形势错综复杂,牵涉到各方势力,包括魔洞部、空盗、秀丽,还有采采和背后黑空邪力此一难测的因素,桑白水硬要投入漩涡,肯定会吃大亏。 桑白水眼神转厉,道:“阁下究竟是谁?” 我开始摸清点他的性格,是那种唯我独尊,事事均寻求以暴力解决的品行。难怪会以高压治民,不肯臣服于芙纪瑶。看他的样子,摆明一言不合,立即动手。 我耸肩没有答他。 桑白水忽然平静下来,眼神变得闪亮深邃。他一双眸珠是与众不同的,像彩虹的七色全到了眼内去,拥有如此眼瞳的阿米佩斯人,我还是初次遇上,可见他的异乎寻常。 他冷然道:“原来是你。就是你化身为鬼谍,闹得堕落城天翻地覆。” 又上下打量我,沉声道:“最后一个银河入伏禹。对吗?想不到你仍然生存,真不简单。” 我听得心中大凛。 桑白水看似偏处一隅,事实上却对宇宙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且具识见智慧,否则不可能准确猜出我是谁。他手上掌握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亦更添我除去他的决心。 我微笑道:“本人正是伏禹。上帅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盘算呢?” 桑白水欣然道:“幸会幸会!你或许仍未清楚我是何人,所以对我怀有敌意,其实这是不必要的。我现在的身分,等于你们银河时期自由战士的领袖,为平等自由而战,希望建立一个新的秩序。涅尼迦南之星落在秀丽手上,情况可大可小,如让她得到生命环,携环到生命星河的奇异海洋,孕育出她和漠壁的结晶生命,后果不堪设想,宇宙势将进入极权统治的黑暗时代。这番话你曾听我和大亨说过,可知我不是临时砌词欺骗你。” 我乘机问道:“生命金环究竟是什么东西?” 桑白水沉吟片晌,道:“为显示我想和你携手合作的诚意,我现在向你透露我们阿米佩斯人的秘密。可以这么说,没有生命金环就没有阿米佩斯人,所以又被称为阿米佩斯环。” 稍顿续道:“生命星河的得名,皆因她被认为是生气之风起源之地,而源头更是位于河系核心处一个拥有与黑洞相反特性的白洞,我们称之为生命汪洋,广阔达五十万光年,至于有多深,就没有生物晓得,因从没有人到过底部。愈往下潜,压力愈大,没有生命金环护身,妄进生命汪洋等于自寻死路。” 我听得心弦颤动。我们候鸟族是追逐生气之风创造新世界新生命的生物,可是却从不查究生气之风的源起。如果能到生气之风的发源地一游,肯定对我别具意义。 桑白水的话续传进我耳内,道:“据传在远古时代,一对叫‘涅’和‘尼’的超卓生物,成功深入生命汪洋,以没有生物能明白的方式,诞下灵胎,他们则化为长居汪洋的灵体。婴儿甫生下便头戴着生命金环,受到金环的保护,在汪洋经数万年长大成形,他就是我们的始祖涅尼迦南,从此金环成了他的标记和威权的象征,等于你们银河人古代帝皇的冠冕。” 我道:“上帅对我们银河人的历史很熟悉。” 桑白水彩瞳掠过一闪即逝的轻蔑神色,淡淡道:“算是下过一点工夫。” 我问道:“黑空究竟是怎样形成的?谁敢肯定生命金环没有随产生黑空的大爆炸毁灭了呢?若然如此,秀丽开启黑空仍是一无所得。” 桑白水道:“请让我先说出黑空发生的经过。涅尼迦南是罕见拥有阴阳双烙印生命的生物,他利用生命星河的生气,培育出我们阿米佩斯人,在不到十万年时间,阿米佩斯人已超过一亿之众,我们称这段时间为‘繁衍时代’,同样的情况,以后从未出现过。” 略顿后道:“在开始的时期,并不存在王国的组织,涅尼迦南虽被视为至大至尊的始祖,可是他对子孙却采取绝对放任的态度,自己则潜心追求勘破宇宙存在的秘密。约在八亿年前,他在现今黑空的位置建设涅尼迦南殿,隐居其中,并将该处划为禁区。” 接着目光投往上方的星空,露出深思的神色,缓缓道:“涅尼迦南隐居秘殿近一亿个宇宙年,形成黑空惊震整个宇宙的大爆炸发生了,没有生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肯定的是涅尼迦南已形神俱灭,再不存在。” 当他说到“没有生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内彩瞳转动,七色化为白色,形相古怪。不知如何,我直觉感到他是言不由衷,难道他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我压下心中的震动,讶道:“凭什么肯定涅尼迦南已形神俱灭呢?” 同时想到他一得到有关涅尼迦南之星的消息,立即抛开一切的赶来,理应是志在必得。既然如此,现在晓得邪星落在秀丽手上,该是心急如焚,全速赶往黑空才对,怎会还有闲情向我解释黑空的事?我的合作对他是那么重要吗?这一切都是说不通的,除非他另有目的。 我有个感觉,这个人绝不如他表面看来那么简单,且是天性邪恶阴险的生物。 我更有个奇怪的想法,他和我所遇过的阿米佩斯人都不同,至于分异处在哪里,我却没法清楚指出来,纯粹是生物间交往的感应。 桑白水目光回到我身上,双瞳止转,回复彩色,道:“因为族内有大公级功力的人,都收到他离世前报的死讯。他的死亡肯定来得非常突然,令他没法多说一句话,只是感应到他形神俱灭那一刻的暴烈情况,益添事件的神秘性。” 我道:“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生命金环仍可以保存吗?” 桑白水凝视着我,彩瞳乍看似没有焦点,但我却能清楚感觉到在彩芒的掩饰下,他的注意力像一对瞄准我的能量箭,且其中脉动着炽烈邪异的情绪,似是因想到什么,而没法压抑来自深心中某股激动。 他沉声道:“生命金环乃阿米佩斯四大名器之首,我们深信它是产自生命汪洋的神物,有最顽强的生命力,也是阿米佩斯族最高威权的象征。接着我要说出来的,是一个高度的机密,当今宇宙,知情者不到十个人,全是我们族内最有本领的人。” 我大感不虚此听,更奇怪桑白水为何肯如此坦诚相告。 桑白水隐藏着彩瞳里的瞳仁更炽烈了,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说道:“那时阿米佩斯仍未成立王国,散居各处星河有本领者共四十五人,于收到涅尼迦南的死亡讯息分别赶赴变成黑空的现场,虽能进入黑空,但没法闯入黑空的深处,然而,却非一无所得。他们在离黑空二亿个宇宙年处,截住随第一波爆炸浪弹离黑空的涅尼迦南之星,那时它金光进发,像要引起注意,而那种特别的金芒,正是生命金环独有的芒光,似是吸取了生命金环的能量,但不到一个宇宙年,金芒收敛,变成一球内蕴奇异能量的怪东西,就是现在涅尼迦南之星的情况。” 他说这番话时神色表情没半点变化,可是当提及涅尼迦南之星开始,我感觉他整个人变大变壮,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的生命磁场。这磁场肯定与通天长老或莉坦等阿米佩斯人不同,似是发自不同物类的生命场,有着我不明白的能量和生命力。 我首次怀疑桑白水的出身来历。他是韦典拿外游后忽然冒起的人物,彗星般脱颖而出,成为大公里的大公,又野心极大,一派取芙纪瑶代之的姿态,似乎有点不合常况,可是如果他根本不是阿米佩斯人,而是混入且另有目的的奸细,以上的情况便可说得通。 更奇怪的是他对涅尼迦南之星来龙去脉的认识远超过我所遇到的任何阿米佩斯人,照算他当时该是藉藉无名的平凡之辈,没资格收到涅尼迦南之星的死亡讯息。 我知道他描述的情况离事实不远,因为我刚目睹邪星的金光,仍是印象深刻。 我道:“当时你在场吗?” 桑白水回复常态,道:“是我的生命培育者蓓蕾大公临殁前亲口告诉我的。涅尼迦南之星引起一场争夺战,延绵达六千万年,最后由芙纪瑶统一王国,涅尼迦南之星亦成了王权的象征。那时涅尼迦南之星由一个叫归正循的大公持有,奉命乘飞舰运送宝星往隆达美亚,还有四艘宇鸟级的斗舰护航,没有人想过会出意外,事实却是五艘舰永远到不了目的地,只余下激烈战斗后的残屑,涅尼迦南之星就此消失无踪,直至今天再次出现。” 接着肃容道:“涅尼迦南之星肯定和生命金环有微妙的关系,否则不会射出金芒,而正是生命金环的力量,令宝星能安然离开现场。事实如此,我们是不是有理由相信生命金环纵然在这样极端的大爆炸中,仍有自保的力量呢?我深信生命金环仍密藏在黑空封闭的某一秘处,而开启的神器正是涅尼迦南之星,这更吻合树王的预言。” 我奇兵突出的问道:“你没有接收到涅尼迦南之星发出的呼唤吗?” 我嗅到阴谋的气味。这次桑白水来会我的时间太巧合了,迟不迟,早不早,偏在秀丽夺宝而去后我尚在战场附近的一刻。桑白水肯定晓得我是谁,他找上我告诉我有关涅尼迦南之星的事,是怀有目的的。 之所以造成这种巧合,该是因桑白水一直窥伺在旁,静候时机。如果他位处数十亿光年外某一星河,怎可能“及时赶到”? 我极可能已陷进一个针对我的险恶布局里,由黑空邪力一手策画。从我自锋原处接过邪星,便一步一步走进陷阱里,到现在已难以自拔。 黑空邪力为何会选中我呢?他究竟是什么可怕的生物?连桑白水如此超卓之辈亦要受他驱策。 桑白水看来早想过所有破绽,有备而来。从容不迫的道:“在过去的数千年,我确曾断断续续的收听到神秘的呼唤,可是宇宙无奇不有,我一时没有联想到与涅尼迦南之星有关,到大亨告诉我,我才醒觉过来。” 我道:“我们可以怎样合作呢?” 桑白水肃容道:“随我一起到黑空去,阻止秀丽开启黑空,让一切保持原状。”他的提议吻合他对秀丽所持的态度,但我总感到他说出来的,并非他真心的意图。 我淡淡道:“若夺得涅尼迦南之星,该归你还是我呢?” 桑白水道:“让我们设法毁掉它如何?” 我点头道:“就这么决定。不过恕我不能和你一起到黑空去,我还要等待两位朋友。请上帅先行一步,稍后我再来与你会合。” 桑白水答应一声,返飞舰去了。 他去得匆匆,原因或许是星驽正朝我飞来。桑白水为何要告诉我涅尼迦南之星的秘密,目的肯定不是寻求我的合作,更不该是为毁掉涅尼迦南之星,其真正的目的确是耐人寻味。 “蓬!”大黑球从星鹫喷出,往我直撞过来,令我记起独角把我举上半空的大尾。 第八章 大帝号 星鹫起行。 舱内弥漫故友久别重逢的狂热喜悦,坐在我旁控驶小飞舰的大黑球仍处于前所未见的高涨情绪,不断怪叫道:“你这小于没死。哈!最后一头候鸟怎会挂掉?我真蠢!” 我大喝道:“不要再变大黑球,你的欢迎方式宇宙没多少生物受得了。” 夜星在舷窗外化作无数色线,显示星鹫进入超光速飞行。想起刚才被他变成的大黑球在十数呼吸内狂撞千多次的情况,便“犹有余悸”,不希望在舱内重演一遍。 大黑球喘着气,不住往我望过来,道:“你这混球确是福大命大。事实上我也一直觉得你末死,所以每到一段时间,我便回星鹫检视我们的独角情报系统收集回来的讯息,看看有没有关于你的。哈哈!终于给我盼到了,信使竟是名震宇宙的太阳怪。告诉我!究竟在高关星发生了什么事?” 我欣然道:“你坐定了!” 大黑球尚未有机会回应,我的思感能已以极子的方式,高速向他传送由高关星基地开始,到刚才桑白水来泄秘的情况,几是无有遣漏,务要令这位生死之交明白曾发生过的事,省去唇舌之劳。 大黑球不住抖颤,到他回复过来,星鹫已在我控制下,在光明空间飞行了近半个宇宙年,目的地是黑空。 大黑球咋舌道:“你这小于愈来愈厉害了,竟发展出能量血液,又开始苦练神功,何时可以教我?” 我没好气道:“少点想自己的利益好吗?我们目前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黑空的问题。” 大黑球沉吟片刻,叹道:“我有很不好的感觉。道理很简单,既然你这头候鸟在高开星那样的恶劣形势下仍死不去,可知树王的预言是没有人能改变的,黑空预言也如是,沉睡的终会苏醒过来,宇宙注定了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微笑道:“问题不在我们是不是认命,而在是否肯无惧的去面对。黑空是树王失踪前最后第二个预言,我则是他最后一个预言,预言的排名,是不是该由后倒数呢?至少在预言榜上,我仍是压着黑空预言。” 大黑球一拍大腿,哈哈连笑几声,莞尔道:“小子确有你的,这样也给你想到。唉!没有了你的日子真没趣,我都不知是怎样捱过的。现在好了!我又变成重新主宰宇宙盛衰的家伙,你要我陪你去干什么便干什么,黑空算什么劳什子?” 我心中欢喜,大黑球仍是以前那个大黑球,一点没变。时间更证实了我和他至死不渝的交情。问道:“歌天为何没随你一道来?” 大黑球道:“这家伙很古怪,这边说随我一起去会你,那边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抛下句迟些再找你们,便潜入黑暗空间去,现在当然晓得他感应到大帝号。哈!有他和我们一伙,黑空老邪三头六臂也不怕。” 坐在星鹫里,横渡无边际的光明空间,感觉既舒适又亲切,还有重温旧梦的动人滋味。命运变幻莫测,当年在迷离幻境改造星鹫,哪想过会乘她到宇宙另一神秘的空间去,更没想过与大黑球分开又重聚,又或独角会换上歌天。道:“你是寻宝王,为何没听你提过涅尼迦南之星和生命金环?” 大黑球道:“早在遇上你前,我曾到过黑空去。我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生物,可是黑空却令我感到窒息般的恐惧,所以逗留了几年,便中途而废。坦白说,我感应不到任何宝物,故认定阿米佩斯四大名器之首的阿米佩斯环,只是个虚假的传说。” 我问道:“其他两件名器又是什么东西?” 大黑球道:“排第二就是阿米佩斯女王芙纪瑶的灵异盔甲,据传是她熔合二千多种奇异元素千锤百链下制成,即使真身被毁,仍能永远保存她的生命烙印。至于实情如何,则没有人知道。” 我的心神不受控制的转到她处去。唉!一天没法解决绝色的问题,我和她之间总隔着没法逾越的障碍。虽然……唉!虽然她从没向我显示过对我任何与爱情有关的东西。 大黑球的话续传进我耳内,道:“排在你的梦还之上的是玉精,我是只闻其名,却不知是什么宝贝。我遇过的阿米佩斯人都不知道,恐怕要劳烦你去问芙纪瑶才成。” 我回过神来,苦笑道:“你休想我去问,如给你偷了,岂非入我的帐?” 大黑球叫屈道:“只是好奇吧!照你看,劫走涅尼迦南之星的生物,会不会就是空盗呢?我这猜测很合情理,那个叫锋原的傻瓜正因从空盗手上偷走邪星,所以被空盗直追至堕落城的外空,给你凑巧碰个正着,引发后来一连串的事。” 我皱眉思索道:“空盗仍没有那个实力,可令一个强大的阿米佩斯舰队全军覆没,且没有一个阿米佩斯战士能逃生。” 大黑球动脑筋道:“加上那个桑白水又如何,你不是说他是可怕的高手吗?” 我一震道:“你的妙想天开有时确实很管用,触发了我的联想。咦!” 大黑球见我呆瞪前方,忙循我眼光望去,剧震道:“我的神!”一个光点在前方扩大。 正是光点。在任何地方见到光点没有人会惊怪,可是这里是光明空间,充塞紧密排列的明子,不存在任何景象,一切靠感应神经,飞船外是个被明子完全绝对统一了的世界。 接着我们看到浪波,由远而近,来势汹汹,又诡美至难以形容。 我骇然道:“大帝号!” 大黑球几乎瘫痪在座位里,呻吟道:“来不及改变航向,如给它直接撞击,我们肯定人船俱亡。” 话犹未已,星鹫已失去自主的能力。 我想控制星鹫,却是力不从心,大帝号的速度太快了,就像当年在隆达美亚宫内,我看着芙纪瑶一掌拍来,清楚她的动作,但仍被她轰出殿外,差点要了我的命。 大帝号倏地出现前方,只是蒙蒙的光影,不知如何,我却可清楚掌握她的轮廓。 我的思感神经退返心核,剩下的仅余真身的视野。 大帝号高起的船首对着星鹫直冲过来,明子巨浪被船首破开,朝两旁激溅,看似缓慢,但从船首在前舷窗扩大的骇人威势,便知其航速远超星鹫,连我们引以自豪的候鸟极速投射,亦要瞠乎其后,最令人难解的是,在大帝号那样的“超速”下,该是没法保存物质的形态,大帝号却仍是大至船体,细至帆索,一应俱在,没有化为粒子射线,其违反物理处,想想都教人头痛。 浪花四溅下,船首的斜桁像一支攻坚的尖锥般直插而来,如果方向角度不改,肯定会破入前舷窗。 耸高拔起的十支桅帆并非一式一样,而是各具姿态,在船中央三枝特高的桅帆为主桅,接着前后桅帆往船首船尾级级下降。桅帆并不是一幅到底,而是由九至三片帆组成,上端的帆面积最小,往下层层扩大,组成平顶三角状。船尾则是斜桁帆,像支由三幅帆布合成的角形旗。桅帆间又以三角帆连系,船首的三桅帆连接往斜桁处,看过去桅帆如海,每片帆似正被强风鼓荡,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壮观至极,也动人心魄至极点。 在过去的数十万年,我遇过无数惊险场面,但从没有一次似如今的惊心动魄,手足无措,坐以待毙。 大帝号根本不是任何生物能应付的东西。 眼看形神俱灭在即,我的心神忽然平静下来,还似生出某种难以形容的喜悦。 斜桁只差数个身长,便可破前舷窗而入,视野被大帝号的船首填满,令我想起古人类螳臂当车的寓言故事。 大黑球发出绝望的嚎叫,不自觉的变回大黑球。 就在这生死系于一线的时刻,大帝号突然消失,像她出现般突然。 星鹫仍在光明空间畅行,如从没发生过任何事。 光明空间过去是这个样子,现在是这样子,将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大黑球回复有手有脚的模样,不住喘息,惊魂未定。 我们骇然互望。 一时间我们说不出任何话。 好一会后,我道:“先回到正空间去。” 星鹫从正空间钻出去。 满空的星辰,令我们有重返人世的感觉,虽然在刚才九死一生的经历后,这种安全只是虚假的感觉。 大黑球抹一把冷汗道:“我的神!差点给骇死了。听就听得多,终于见到了。” 我在回味差点被大帝号撞上前那奇异的滋味。道:“张开舱门,歌天来了!” 第九章 醒悟 我让出位子,让贵客歌天坐在前方,与大黑球并排,我则转坐后排。道:“你看到了!” 收敛了能量的歌天,仍予人阳光灿烂的温暖感觉。刚才他甫入舱,立即惹得众仪器齐齐失灵。 歌天兴奋的道:“当然没有错过,确是精彩绝伦,大帝号向你打招呼呢!真希望当时我像现在般坐在这里。” 大黑球失声道:“打招呼!差点就撞我们一个粉身碎骨。” 星鹫继续在正空间飞翔。 多了歌天,立即多出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感觉,心里踏实很多,似乎宇宙间再没有能令我害怕的事,也没有任何事是办不到的。 我道:“感应到大帝号吗?” 歌天沉默片刻,道:“她正跟着我们。” 大黑球骇然道:“在哪里?为何仪器完全没有显示。” 歌天笑道:“能被你的仪器感应到的,还是大帝号吗?她在黑暗空间紧跟我们。真好!” 大黑球见歌天肯回答他,受宠若惊的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坐飞船?” 歌天别头朝我瞧来,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如果不是因为伏禹,我绝不会坐进来。任何飞行工具,对我都是限制,令我失去部分自由。幸好现在的感觉很不错,有大家同心合力去做某件事的快意。” 自入舱坐下,歌天不断调节自己的能量,融入船舱的环境里。他是不具肉身的能量生物,但为了方便与我们沟通,像上参无念般以我们的生命形态营造出实体,否则没有视觉翻译功能的大黑球,只能看到一个微形太阳。 比刻他坐得如我们般安稳舒适。 歌天又道:“是告诉我你和大帝号的微妙关系的时候了!” 我微笑道:“怎敢隐瞒自己的兄弟?帮你忙等于帮自己。” 歌天愕然道:“什么是兄弟?” 大黑球哈哈笑道:“兄弟比朋友高一级,有亲族血缘的关系,我们的血缘就是道义,一种至死不渝的交情。” 歌天莞尔道:“兄弟!对我来说是非常新鲜。好!以后大家就是兄弟。” 我心中一阵激动,三个本来孤独的人,因缘巧合下走在一起,互相间毫无保留的信任,在这个广辽无边的宇宙是多么难能可贵。歌天或许仍未能掌握朋友之义,但终有一天他会明白。 看大黑球听后飘飘然的神情,便知他因交到歌天这个朋友,深感荣幸,陶醉其中。 我的思感朝歌天流去,同时封闭了梦还,细诉候鸟被灭族后我如何遇上大黑球的经过,如何假扮韦典拿去向芙纪瑶探听浮游世界的秘密,几经波折,又给鬼少昊直追杀至宇宙之心,后来智破拜廷邦侵略大壁垒星河的合成军团,与绝色的纠缠不清,黑龙藏布的阴险,又怎样误打误撞下投入奇连克仑的陷阱,却因祸得福,弄清楚与大帝号的离奇关系,最后是堕落城的经历,直至眼前此刻发生的一切。 以歌天的见多识广,也听得发起呆来。 舱内陷进久久的沉默。 好一会后,歌天叹道:“伏禹!你令我非常感动。” 大黑球同意道:“这小于确是能其他生物之所不能。” 歌天纠正道:“我不是因他的经验感动。我活了超过十五亿个宇宙年,还是第一次有生物将藏在心内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向我显露,令我进一步明白兄弟是什么。” 我微笑道:“我是个懒惰的生物,这样做可以省很多工夫,何况我只是选择性的透露心事。” 歌天笑道:“什么都好!他妈的!我定要偕你们远征尘海,会会那劳什子石妖,看他如何厉害。” 我和大黑球均感愕然,想不到他亦对石妖感兴趣。 大黑球喜道:“欢迎加入,有你相伴,热闹多了。” 我问道:“你的宇宙经验远比我和哈儿哈儿丰富,照你看,石妖是怎么样的生物呢?” 我继续封锁梦还,不让它偷听我们的对话,这是无奈的做法,我纵感不安,却别无选择。 歌天沉吟道:“我尚是首次听到宇宙有这么奇怪的地方、这么奇异的生物。但既然奇连克仑斗不过他,以此推算,他肯定是超级的生命体,只是因为某个原因,被困在那里。” 大黑球拍额道:“对!如果他能离开尘海,就不用假奇连克仑之手,而是亲力亲为,以得到他想得之物。” 歌天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并不合乎宇宙的常理?任何生物,从受光速限制到进化至神游级的生物,总须发展出自身吸取宇宙能量的方法,否则如何能在进化的阶梯拾级而上?即使天生是神游级的生物如候鸟神,也有一个吸取能量的演进过程。若然这是宇宙的法规,石妖自有一套吸取能量的本领,其能量该是与时并进,怎可能到今天仍没法离开尘海?只可以苦苦等待自投罗网的生物。这是说不通的,其中定有我们猜不到的理由。” 歌天说得对,他指出有疑问的地方,确是耐人寻味。我和大黑球则全盘接受黑龙藏布那一套,尽想什么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其实却是当局者迷。 歌天转身朝我瞧来,双目电芒烁闪,沉声道:“黑龙藏布直至刚才一刻,一直是我最尊敬的宇宙生物之一,我曾三次拜访他,更被他的智慧折服。问题来了,他肯定是宇宙最有法力的生物之一,不在奇连克仑之下,为何竟不敢亲身去听石妖的宇宙秘密,还要封锁通往尘海的入口,却又告诉你进入尘海的方法,像希望你能找到石妖那样子呢?” 大黑球击腿道:“愈说愈有道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歌天道:“伏禹!” 我说道:“还有一个问题。” 大黑球兴奋的道:“什么问题?哈!和你们一起,整个宇宙都变得有趣多了。唉!在堕落城的日子真不知怎样捱过的,差点闷出卵儿来。” 歌天瞪着我。这小子极可能在考量我的智慧,看看我是不是够资格当他的兄弟。 我道:“每一个晓得浮游世界的生物,都深信不疑奇连克仑是唯一听过石妖的故事后,可全身而退的生物。现在我却有一个全新的看法,奇连克仑之所以能离开尘海,不是因他够本事,而是只因石妖肯放他走,因为要利用他。所以奇连克仑临终前,有击败他不是我这个卑贱的人类,而是远在浮游世界的石妖,又有一天我会步上他的后尘等话。他终于醒悟了。” 这次歌天也说不出来话来。 大黑球嗫嚅道:“这么说,到尘海去岂非等于去送死?” 我道:“奇连克仑告诉我,他是从一种叫鲲蜉的奇异生物,听到天马的传说,然后再在扁石星,遇上黑龙藏布,得他告知只要找到浮游世界的石妖,便可知在何处寻得天马……” 歌天一震道:“整件事大有可能是黑龙藏布布下的一个局,那么告诉奇连克仑天马秘密的鲲蜉或许是由黑龙藏布假扮的,奇连克仑只是个被骗入局的受害者。” 大黑球嚷道:“还有更离奇曲折的吗?” 我道:“如果我的猜想切合真正的情况,黑龙藏布如此处心积虑,进行这个牵涉到大部分宇宙的阴谋,难道只是为了得到天马?得到后又有什么作用?凭他的智慧法力,不用倚靠任何东西,都可以称霸宇宙。” 歌天道:“他的目的显然不止于此,从这个角度去看,他该清楚石妖的秘密,否则他没理由为不知道的事花这么多时间和工夫,一个不好,还会为自己带来不测的后果。” 又欣然道:“愈想愈精采刺激,这回的远征尘海,我是去定了。” 大黑球失声道:“还要去吗?” 歌天若无其事道:“怎么不去?我生存的目的,就是要面对挑战,是不是能克服不在我考虑内。大帝号如是,飞行魔洞如是,石妖也不例外。你若要退缩,没有任何东西拦阻你。” 大黑球挺起胸膛道:“不过是说说吧!我像会退缩的生物吗?” 我微笑道:“浮游世界暂且撇开一旁,眼前急务,是神秘的黑空。歌天你曾到过黑空,究竟有没有感应到桑白水所说的不能进入的部分呢?” 歌天道:“黑空大致可以一个以螺旋形往中心窝去的扭曲空间来形容,这种激烈极端的扭曲,是不可逆转的,我才不信区区一颗怪石头的能量,能改变空间的形态,那需要的是倍于引发黑空大爆炸的能量,你到那里去便会明白。那就像一匹布,一端被扭卷成一束,且是死结。” 我吁出一口气道:“但谁敢对树王的预言掉以轻心呢?我们必须对黑空作出最坏的打算,方可谋定后动,应付任何不测的后果。” 大黑球道:“最坏的情况会是怎样呢?” 我道:“自从锋原处接过涅尼迦南之星后,直至刚才桑白水向我透露秘密,我愈来愈有被设局针对的强烈感觉,而幕后的主持者正是藏在黑空密锁空间内的神秘异力,他等于另一个石妖,以神游的力量操纵黑空外的事情。石妖的目的我们无从揣测,黑空邪力的目的就是脱困。最坏的情况,就是黑空开启,被囚的黑空邪力重返宇宙,变成祸乱的根源。” 歌天道:“你的分析很透彻,却仍未解释他为何挑选你,你可以起什么作用呢?” 我苦笑道:“正因我不知道,所以害怕。我有种感觉,不论是采采或桑白水,都是想诱我到黑空去。由此可见我是开启黑空的关键。” 大黑球道:“那只要你不到黑空去,岂不是解决了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我可以不去吗? 歌天默然不语,他是光明磊落的生物,不想左右我的决定,影响我的想法。 我叹道:“我如果不想到黑空去,就不用有最坏的打算。大帝号正紧追着我们,这或许是登人大帝号的唯一机会,我们怎可为了一个没有客观事实支持的猜想,放弃这么一个机会。我的目标是凭我们三个之力,先从秀丽手上夺回邪星,然后登上大帝号。” 歌天欣然道:“这才是正确的态度,管他什么黑空邪力……咦” 我虽慢他一步,也感应到了。 一枚能量弹正从前方朝我们以十倍光速激射而至。 大黑球愕然道:“什么事?” 星鹫敏锐的“独角式”感应器响起警号。 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当下想到发射的生物是谁,骇然叫道:“避进光明空间去!” 第十章 太空斗法 警号停止,但不代表能量弹没有跟进来,只因侦测仪在光明空间没法如正空间般运作。 歌天动容道:“谁发的能量弹如此厉害?” 我沉声道:“是漠壁。这枚能量弹与毁掉高关星的那枚,是相同的能量形式。” 大黑球终感应到敌弹,叫道:“漠壁在哪里?” 歌天哈哈笑道:“不愧幻师之名,这是我平生所遇最厉害的能量弹,竟能追进光明空间来,不过怎难得了我呢?待它再接近点,我就出手收拾它。漠壁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道:“你千万不要出手,否则将暴露你在飞船内的秘密。漠壁势必猜不到你在这里,现今你成了我们的秘密武器,在适当的时机出手,可收奇兵之效。” 歌天错愕道:“奇兵!哈!这可是挺新鲜的想法。” 我转向大黑球道:“我仍找不到漠壁的位置,找到也可能是假的。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可在任何一刻、任何位置现身攻击。” 大黑球欣然道:“凭我们合起来的实力,怕他什么?” 又皱眉道:“真古怪这枚能量弹与我们同速,依现时的情况,只要我们增速,可轻易撇掉它。” 歌天道:“它已锁定我们,我们加速它也加速,永远没法撇掉它。否则我怎会把它放在眼内里?” 我搜遍远近空间,包括正空间在内,仍没法找到漠壁的踪影,唯一解释是他在黑暗空间内,我的思感能仍没法跨过正空间去侦察他。骇然向歌天道:“难道漠壁竟能在黑暗空间,跨越正空间遥控在光明空间的能量弹?(淘書客-Tao shu ke.cn)如此我们岂非处于挨揍的局面?” 歌天好整以暇的道:“不要将漠壁想得如此神通广大,这是合成的威力。我敢肯定漠壁出动了他的旗舰拜廷号,此为拜廷邦的终极战斗巢舰,由一万个经精选最超卓的战士组成,只有漠壁力能操纵。令拜廷号声名大噪的一役,是庞度卢星河之战,当时拜廷邦的一个军团遇伏,被上参无念率军团截击,拜廷邦的舰团几乎全军覆没,可是由漠壁坐镇的拜廷号不但能成功突围,还能击毁魔洞部十多艘斗舰后扬长而去。从此拜廷号被冠上不死巢舰的美名。可以这么说,漠壁有多难杀,拜廷号便有多难摧毁。” 大黑球道:“如此我们岂非全无战胜的机会?拜廷号不但有漠壁,还有上万个拜廷邦精锐中的精锐。” 我叹道:“明白了!” 大黑球不解道:“事实摆在眼前,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 歌天则兴致盎然的听着,后方吊靴鬼般追来的能量弹似分毫不被他放在心上。 我道:“我明白的是后方追着来的能量弹是个陷阱,敌人希望我自以为是的去应付,输个一塌糊涂。” 大黑球看看歌天,又看看我,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 歌天赞叹道:“伏禹你确是天生的战士,和你并肩作战是一种乐趣。” 我欣然道:“彼此彼此。” 转向大黑球道:“漠壁现在向我们发射的能量弹,根本重施当年他毁掉高关星的技俩,乍看似是合情合理,但在战术上却非常愚蠢,因为我既已领教过,大有可能想出破解之法,再不济事也可晓得其威效。告诉我,以漠壁丰富的作战经验,会犯下这种战术上的错误吗?他会不会就只有这么一招,如果事实如此,他凭什么在庞度卢之战突围?” 大黑球恍然道:“对!肯定是个陷阱,如果漠壁变招,将陷我们于万劫不复之地。” 歌天问我道:“你有什么妙计?” 我道:“战争是诡变之道。对战双方,用诈用骗,无所不用其极。但首先我们要知敌,知己知彼下,才能定谋设略。更须有明显的军事目标。” 大黑球点头道:“此次漠壁亲自出征,为秀丽拦截我们,又清楚我们是要到黑空去,所以我们纵能暂时摆脱他,最终还是难逃一战。既然如此,不如就在这一仗和他见真章,拚个高低。” 歇天微笑道:“说得好!宇宙间并没有杀不死的生物,也没有不能摧毁的战舰,今天便让我们创造奇迹。”转向我道:“现在我亦有哈儿哈儿的同感,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不会沉闷的。说出你的计划。” 我道:“漠壁这枚能量弹,是虚张声势,实际作用不大,目的是要让我晓得他来了,且绝不会放过我,以此逼我去面对他。如果刚才我们是避往黑暗空间去,他将转入光明空间,务使我们捉摸不到他的位置,保持我明他暗的优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找出他的位置,否则只余挨打的局面。” 歌天哑然失笑道:“知己知彼!知己知彼!我明白了。” 漠壁已放弃生擒我的想法,所以早前有普林野率众围攻我之举,这是因秀丽和漠壁有此共识。 认清楚这个形势,我选择速战速决,是不希望被漠壁这样的大敌如附骨之蛆般紧缠着。在正常的情况下,合我们三人之力要挑战由漠壁主持的拜廷号超级巢舰,等于以卵击石。不过我知彼而彼不知我,加上孙师祖爷的神妙兵法,一切不可能的事也可以变成可能,这局是赌得过的。 星鹫进入全面作战的状态,大黑球聚精会神的操控飞船,歌天则把注意力投进星鹫的结构和运作,研究能配合飞船的作战模式。 可以这么说,我或许是最善“守”的生物,而歌天善“攻”,加上大黑球这个天才驾驶员,又有星鹫般的超级极子斗舰,我们是有本钱挑战任何飞舰。 我喝道:“减速!” 星鹫在刹那间速度骤减近半。 后方追踪的能量弹速度相比下立即倍增,五下心跳后将命中我们。 光明空间一如往常,没有激荡的能量变化,我们甚至感觉不到飞速的变化,只能从敌弹的情况作出判断。 歌天低呼道:“漠壁的能量弹变化了,这家伙确有点道行。” 能量弹变化了,由摧毁性的分裂能量,切换为黑洞式吸摄性的能量。要知在光明空间内,一般的能量是不可能改变明子紧密的结构,即是说光明空间难以动摇分毫的,可是能量却能改变被击中目标的能量状态,而漠壁这枚能量弹,正起到这样的作用。如被击中,能量弹爆发后可形成一个包裹星鹫的侵蚀性力场,限制星鹫的感应能力,磨损护盾,而最致命的是像个重力弹般,大大减低星鹫的速率,甚至没法离开光明空间,当然没有生物能弃舰逃逸。 我还是首次亲眼目睹能在发出后撤换能效的能量弹,从这可看到拜廷号超卓的侦测和遥控能力。 我喝道:“摆脱模式!” 在眨眼的光景里,大黑球发动了。星鹫的极子反应炉攀上动能的顶峰,整个船体发抖似的颤震,喷发而前,却不是循直线前进,而是往前右方拐弯而去。 这是我、大黑球和独角设计星驽时弹思竭智构思的特殊功能之一,要应付的是太空战中能量弹满空飞的混乱情况。在光明或黑暗空间要作非直线的飞航,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办到的,只有极子级的能量,藉着比明子暗子高一阶次的极子从船首左侧或右侧的喷管射出,借冲击明子暗子的反撞力,才出现拐弯的情况。 舰体一轻,能量弹锁效报销。 我蓄势以待的能量从船尾的引擎发射,营造出虚假的目标,欺的是对方遥控的漏洞,没法及时应变。 没有任何声息,能量弹误中副车,引爆。 我们三人同时发出欢呼。 歌天叫道:“来了!”我和大黑球连结,让他凭我的思感网准确驾控星鹫,俾可迎头痛击敌人。 在瞬息万变的极速太空战里,一旦拟定作战计划,只有付诸实行,开始了便不能停下来,像一拳击出,立成有去无回之局。所以知彼知己,成了致胜的关键。 刚才制造副车,用去我五节多的能量,一时没法回复过来,故不得不由歌天出手。由此可知,若没有歌天,我们势将坐失良机。漠壁对我们的算计既没包括歌天,将成为失误。 此时我们在光明空间拐了一个弯,又朝正被能量弹纠缠的副车飞去。任拜廷邦人侦测之技如何了得,可是要跨空间巨细无遗的掌握星鹫般的灵巧战船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招金蝉脱壳,巧布诱饵成功的机会很大。 歌天蓄势待发,我则在回复中,迅速补充损耗了的能量血液。 拜廷号果然来了。 我和歌天同叫不妙,因为没想过对方会以这样的形式入侵光明空间。 数以百计能量触须似的长圆柱形物体,从四面八方激射进光明空间来,将副车包围其中,其圆形吸盘般的头端,同时发出扯拉吸摄的狂暴能量,副车立即被撕裂为粒子,灰飞烟灭,整个过程在眨眼间完成。 歌天叫道:“好家伙!” 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巢舰可随时化整为零的特异功能。眼前似尽是穷凶极恶、择人而噬的“蛇妖”,令人眼花撩乱,颇有无从着手之感。 我喝道:“改向进入正空间。” 从拜廷号分解而成达二百多艘的长条状小巢舰,像毒蛇般晓得攻错目标,灵活如神的转向往我们追来,令我们叹为观止。难怪上参无念也没法收拾她。 星鸶船首上昂,朝上飙冲。 “蓬!”下一刻我们回到正空间去,星空重现四周,却丝毫没有平静安逸的感觉。 星鹫不断提升速度。 大黑球嚷道:“若要开溜,这是唯一的机会。” 没法形容的感觉,触电般遍及全身。以往我每一次面对强敌,都有相类似的感觉,却没此次的强烈,那是一无所惧,甚至会为战斗雀跃兴奋、乐在其中的滋味。 自与地母阳魂融合后,与普林野的交战只是牛刀小试,这回才是来真的。我沉声道:“绝不逃走!我们誓与漠壁周旋到底。” 歌天哈哈笑道:“伏禹!我陪你!” 蓦地船身一紧,速度骤减。 庞大的拜廷号,以碟形巢舰的姿态,出现在四分之一光年后,但她发出的超强力场,却笼罩十光年的空间,我们是被她锁定了。在力场内,不但没法进行极速飞行,也没法到异空去。 高关星之战正重演着。 歌天道:“我要到飞船外去,才能发挥我的威力。” 我道:“硬碰硬的消耗战,对我们最不利,我们必须以妙计巧略取胜。” 后方巢舰分裂为三,变成三条长蛇形的飞行物体,左右两体再分裂为数以百计能量弹般的东西,接着分别钻上或潜入异空去,消失不见,剩下条状舰又重组成只有先前三分之一大小的碟形巢舰,继续追来,其灵活诡变,使人见之心寒。 大黑球冷静道:“我们该怎么办?”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击,至于毁折者,节也。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 。”孙祖师爷的兵法以电光石火的速度闪亮我思考的空间,我已拟定实战的计划。 叫道:“歌天!我守你攻,什么都不用理,目标是漠壁坐镇的主舰。” 同一时间我的思感能与大黑球连结,战气输进极子反应炉,祭起心盾,加进星鹫的护罩去,就像一个能量茧,重重保护星鹫,敌人在摧毁能量茧前,将没法损害星鹫分毫。 大黑球此刻和我心意相通,控着星鹫往上弯,反向敌人的主巢舰投去。此着肯定大出漠壁意料,他当然以为我们会见势不妙逃走,怎想得到我们因有歌天这个秘密武器,竟敢悍勇反击,顿时令他追截的战术反成败笔。事实上如果没有歌天在,我们现在的做法等于送死自杀。 歌天蓄聚的能量,迅速注进星鹫的反应炉内,“险势”如满弓待发之弩,“短节”如同拔动弩机。 我们正处于巢舰强大的力场内,漠壁仍似处于绝对上风,我就是要漠壁有这个错觉。 “轰!” 在离主巢舰不到三千地里的近处,巢舰爆开,变成百爪鱼般的怪物,百多条须爪朝我们延伸激射而至,直有铺天盖地之势。星空消失了,力场以倍数加强,令星鹫的速度没法增加。 双方不住接近。 “蓬!” 百爪鱼般的巢舰核心处,喷出一个能量弹,笔直射至,迅速攀上十倍光速,不足一下心跳时间可命中我们,威势慑人至极。更可怕的是随着能量弹的接近,我们的思感纲不住收窄,那是令人“窒息”的感受。 我欣然道:“是时候了!” 整艘星鹫已与我的能量合而为一,值此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一刻,正是我从与普林野之战领悟回来的“九天大法”显示功力的最佳时机,如此单凭速率运作摆脱对方力场的方法,肯定漠壁没有想过。 梦还化为长束,从船首主发射器激射而出。 星鹫剧烈抖颤,于弹指的光景登上神游级的速率空间,敌人的力场像纷纷断折的扯力索般瓦解。 尖锐如风暴刮进峻峡的声浪激荡虚空,梦还以利刃的形式破进敌方的能量弹去,硬生生将其能量撕裂排挤,推往四面八方。之所以造成如此神奇效果,皆因梦还是以极速投射,能量弹来不及反应下,已被燃点引爆。 一时间我用尽了积蓄的能量,不但没法乘势作第二击,也没法支持包裹星鹫的能量茧。 “轰!” 能量弹化为重重爆炸波,在星鹫和变成百爪鱼般的巢舰间爆开,如涟漪般扩散。 歌天取我而代之,强大的能量钻入星鹫舰体的每一个分子去。大黑球则驾控星鹫,笔直朝巢舰核心投射。 由于星鹫摆脱了对方的力场,速度遽增,从巢舰伸出来的须爪全部击空,改从后方追来,我们便如向巢舰投怀送抱,而敌人则不断以我们为中心收拢。 整个百爪鱼般的巢舰抖颤起来,似欲化为另一形态,当然是漠壁察觉危机,但已来不及变招。 星鹫疯子似的剧烈颤震,刹那间投进以超光速扩大的爆炸波去。 歌天发威了!积众至顶峰惊天地泣鬼神的太阳极子能,从船体每一个分子喷发出去,进一步推动爆炸波,形成无可抗御以星鹫为核心散射的毁灭性能量。 星鹫顿时变成光耀虚空的太阳,仿如超新星的宇宙级激爆,能量波到处,巢舰的须爪冰雪般融解,主体则适时地自动分裂,以避锋锐,被爆浪冲得往四下抛掷,像完全失去了重量。 “飙”的一声,星鸶穿过本是巢舰主体所在的空间,所到处来不及闪躲的残部步上须爪的共同命运,在歌天不断催发的能量下,气化蒸发。 太阳能收敛,星鹫回复场外,歌天也像我般力尽收手。 蓦地前方现出数百艘小巢舰,正是早前分裂出去钻入异空追杀我们的敌人,此时掉头回来拦空截击。 大黑球不用我们指示,驾着星鹫往下遁,两下心跳后逸进光明空间去,逃之夭夭。 第十一章 是福是祸 我从“深眠”中醒转过来,意识仍是浑浑冥冥,感觉到星鹫在减速,置身处是其内的三个宇眠室之一。 二万多个宇宙年的悠长旅程,只如一下心跳的快速,想想当年在古圣土的时代,于永生术尚未出现前,人类的世界在这么的一段时间内会经历多少世代沧海桑田的变化。究竟哪种生命形式好一点呢?我没法判断,只知愈悠久的生命,生命的负担愈重。 纵然在最深沉的宇眠里,我部分意识仍控制着星鹫,让她能以季候式的飞行,抵达阿米佩斯王国另一边缘区的黑空。 检视自身,能量从起程时的二十八节,提升至八十节,虽然仍末回复到堕落城时的水平,但希望足以应付未来所需。在这能量就是一切的宇宙,不论如何超卓的生物,仍受能量的限制。 漠壁的拜廷号并没有穷追而来。我们摧毁的虽只不到三分一的舰体,却是拜廷号的主部,杀不死的拜廷邦人也不知被我们杀了多少个。这批人是组成主体的精锐,乃拜廷号的控制中心,他们经长时间的配合操练磨合而成,毁掉他们等于暂时废去拜廷号的武功,没有一段日子,拜廷号休想回复昔日的光辉。 我想起芙纪瑶,她晓得在她国土这个荒凉的空域,激烈的斗争正如火如茶的进行吗?她会不会亲身赶来?又想起与绝色的约会,在未弄清楚她是人是妖时,我是否该站在她的一边?想想都觉得一塌糊涂。 却是不能不想,本来遥远的黑空,在宇宙的尺度来说,已变为触手可及的近处。 黑空邪力究竟是什么生物?只看其能在那么极端狂暴的大爆炸后存活下来,便可推测出他多么可怕。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呢?依我所知作推断,黑空邪力的本源是邪恶的生命体,为某种目的寻上当时正潜修天道的涅尼迦南,与他决战。以涅尼迦南之能,仍没法收拾他,遂牺牲己身,引爆能量,造成宇宙空前的大爆炸,产生黑空,变成囚禁黑空邪力的大囚笼。在那样的情况下,黑空邪力仍能及时送走涅尼迦南之星,那等于上参无念的神游石,令黑空邪力透过它感知黑空外的世界,进行他重返宇宙的阴谋。 这即是尽管空间被扭曲了,仍没法阻止他神游。 如此可怕的生物,若让他回来,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室门打开,大黑球走进来,坐在床沿处,欣然道:“还有没有做梦?” 给他提醒,想到自高关星与地母阳魂结合后,梦还再没法自由进入我的心核,不要说做梦,即使沟通都不多。就在想起梦还的刹那,我的心神转到它处,捕捉到它一抹难以形容的感觉。 大黑球只是随口问问,接着道:“我的神!我们竟击退拜廷号。如果漠壁就此一命呜呼,我们已改变了宇宙史。” 我道:“放心!你没有改变任何东西,漠壁那老小子比任何同类更快开溜,不过些许损伤是难免了。” 大黑球兴奋道:“这已是非常了不起。歌天那家伙真厉害,以前他无意下救过我一次,想不到现在大家能成为兄弟,并肩作战,以后上参无念寻上来也不用怕他。” 我苦笑道:“你进化了三亿年,想法仍是如此不成熟。歌天之所以能纵横宇宙,皆因他打的是游击战,与我们情况相若。上参无念则是不来则矣,一来必是整个军团,想想浪人城的遭遇,便明白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而这样的情况大有可能在黑空出现。” 我坐将起来,微笑道:“也不用过于担心,什么情况我们未遇上过?” 大黑球沉吟道:“为何我们在阿米佩斯国境内闹个惊宇动天,芙纪瑶却全无反应呢?无论如何,黑空直接与他们的始祖涅尼迦南有关系。” 我开始认真思索他提出的疑惑,道:“这可从漠壁亲征推测出来。这回争夺涅尼迦南之星,拜廷邦是志在必得,且有周详计划,否则不会这边秀丽夺星而去,那边拜廷号便拦空截击,配合得天衣无缝。以漠壁的智慧和秀丽对阿米佩斯王国的认识,如此硬闯阿米佩斯领空,不容有失下,肯定会另有针对芙纪瑶的行动,令芙纪瑶无暇兼顾。如果我没猜错,天狼大公已公然叛变,牵制阿米佩斯的主力。” 大黑球倒抽一口凉气道:“我们岂不是只能靠自己?” 又道:“歌天醒来了,我们一起到驾驶舱去。” 我道:“你先去吧!我稍后来。” 大黑球去后,我仍呆坐床上,想着梦还刚才的情况。 虽然只是惊鸿一瞬,但我的确感应到它的“心意”。我记起初遇梦还的情景,它以剑的形式插在蟾穴顶的冰壁,我把它拔出来刺向穴蟾的一刻,感觉到它的仇恨,那是它因韦典拿而对穴蟾的恨意,当时我没放在心上,可是梦还刚才的显露,却令我记起旧事。 梦还并不是没感觉没感情的异物,它也具有像我般的情绪。 深一层想,照道理我已属神游级的生物,没有生物的思感能可完全避过我的侦测,但为何梦还是唯一的例外,我只能“妙手偶得”的感应到它的心。 难道它是超乎这个宇宙的异物? 这个想法令我感到心寒。 我连接梦还,道:“梦还!梦还!你是因接近黑空而恐惧吗?” 梦还答不是。 我心中一动,问道:“你是伤心!对吗?” 梦还不回应。 我叹道:“到尘海前,你仍是我的好伙伴吗?” 梦还箍了我一下。 我道:“到尘海后呢?” “我不知道。” 模模糊糊里,一个微仅可察的声音似乎在我心中响起来。 我心神剧震。天!梦还竟然能通过心灵的连系,口吐人言。自六千多万个宇宙年前得到它后,它还是首次完整地向我传达一句话。 歌天的心灵传话来道:“伏禹!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到你能量剧烈的波动。” 我应道:“没什么!我快来了。” 转向梦还道:“梦还!为何你不知道呢?” 梦还沉默着,再没有任何回应。 我坐入位子里,两边仍是灿烂的星空,但前方却有一大团虚黑,非常碍眼。 大黑球报告道:“我们离黑空约二百光年。还没有机会告诉你,要在黑空找寻秀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因为思感能在黑空是难以正常运作的,你能感应到十光年的距离已属顶尖高手的级数,且愈接近核心,速率愈慢。想想吧!在广阔达十万光年的空域完全不能视物,去找寻像秀丽般灵巧的生物,你说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我淡淡道:“我倒不担心找不到她。” 大黑球讶道:“那你担心的是什么呢?” 歌天打断道:“感应得到大帝号吗?” 我答道:“感应不到。” 歌天咒骂道:“给漠壁那疯子一搞,我再察觉不到大帝号,此次极可能又白忙一场。唉!纵然我不想认输,也不得不认真考虑暂时抛开大帝号,改以浮游世界作头号挑战。” 稍顿续道:“我亦想知道你凭什么有信心找到秀丽?” 我微笑道:“假如秀丽手上的涅尼迦南之星发出光耀黑空的金芒,又如何呢?” 大黑球道:“对!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我道:“黑空邪力躲在暗处发功,经七亿多年的部署,操控一切。秀丽在他的计划里,或许只是个送货者。正如歌天说的,开启黑空该另有窍妙,且隐隐与我有关系。说不定我就是开启黑空的关键,所以黑空邪力透过采采和桑白水,千方百计诱我到黑空来。” 大黑球吁出一口气道:“你终于来了!” 歌天道:“最明智的选择,是不是立即掉头,改飞往浮游世界?” 我想起“多算胜”的兵法要诀,不过只要拒绝接战,就可捣破对方的阴谋,岂非更划算?正要下决定,我们三个不同生物同时惊震。 前方出现似幻似真的朦胧光影,以惊天撼地气势直逼而来的大帝号,在前方“乘风破浪”地横空而过,从无而来,又归入于无,一闪即逝。 大黑球呻吟道:“我的神!这是什么鬼东西?” 歌天失声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正空间见到大帝号。” 我则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大帝号出现的时机,恰是我们大打退堂鼓的一刻,充满宿命的意味。 歌天叫道:“伏禹!进还是退,由你决定。” 我奋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是我们人类对命运的看法。我们立即直扑黑空,看命运如何安排我们的未来。” 大黑球和歌天轰然响应。 第十二章 凶残生物 我在陨石流间飞行,找寻目标。 在这黑空的外缘区域,数以亿计的陨石流自由窜荡,形成团团包围着黑空厚达二千光年的殒石带。可以想像七亿多年前的黑空爆炸,压碎了无数的星体,形成这个殒石密集的奇异情况。 这是宇宙的无生命空域,一边漆黑一片,另一边是星光灿烂,令人生出身处鬼域的心慌感觉。 黑空是光线没法进入的空域,遑论宇宙一般的物质,若要闯入黑空,不论人或物,必须超越光速。据大黑球和歌天的经验,愈接近核心,时空压力将以倍数剧增,如果逾越了某个临界线,极可能永远被困在那里。大帝号能不受这个空间的规限吗?歌天的提议真的令我动心,而我或许是唯一有资格登入大帝号的人,黑空更是唯一的机会。 我辨认另一边星河的形态,同时搜索桑白水的飞船,现时我置身的空域,该是与此来历神秘的生物约定的地方。不过由于没有特定的坐标,误差可达过千以上的宇宙光年。只从这个角度去看,即使魔洞部全军动员,在这极端和异常的空域,要拦截秀丽般的高手,成功的机会几近于零。 真的不明白金森他的魔洞部人脑子的结构,一天未毁掉涅尼迦南之星,大家努力的目标相同,仍可以好好合作。但在堕落城外,偏要摆出立即变脸成仇的决绝姿态,还严重警告我不要理会此事,行为令人费解。想到这里,我晓得对金森生出朋友之情,方会有这种抱怨的心态。 在黑空外围流窜的陨石流实在太多,笼罩范围之广远超出我的思感半径,到此刻仍未找到绝色指示所谓最大的殡石流,亦不打算去找,因为无意赴约。对绝色我仍是没有定论,因此没法狠下心来,但也不愿随她的指挥棒起舞,颇有听天由命的消极心态。 蓦地思感感测到异常的状态,我穿越近五十个殒石流,到达感测有异的空域。 空间仍残留着能量的遗痕及有别于尘屑和矿石的粒子。 我伸出手,附近的粒子在我的吸摄下于掌心众拢,形成一块残片,正是构成桑白水三角座驾飞舰船身的晶玉体,还保存着护罩仅可辨认的能量状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先不论桑白水的神秘来历,他是力能与芙纪瑶抗衡的生物,原本的地位还在天狼和秀丽之上,加上性能超卓的战舰,怎可能甫抵黑空外围,便遇敌给打个落花流水?人亡尚未肯定,但船毁却是事实。令人费解。 我肯来会他不是寻求他的合作,而是要从他处取得有关涅尼迦南之星的情报,再顺手收拾他。现在顿时有骤失方向和目标的沮丧感觉。 想到这里,心中似有所觉。 思感搜索远近空域,那是微弱的生命讯息,似来自某一生物垂死的呼唤,隐约地,我感到是来自数百光年外一道四处流窜的殒石流。 难道桑白水真的受了致命的伤,躲往殡石流其中一块殒石等死。如果事实真是如此,教人意外。 思索间,我运动能量,同时计算出避过障碍物的路线,以极速朝障碍物投射。 我不选择进入异空,是要侦察正空间的情况,因为如果有生物能令桑白水舟毁人亡,也肯定有杀死我的能力。 现在我们是兵分三路。歌天进入黑空搜索秀丽,大黑球则驾星鹫巡查附近一带空域,我负责和桑白水接触。 数百光年在十多下心跳的时间内完成,我完成投射后离目标殒石流只是数万地里的距离,眨眼间衔尾追上去。 数以千万计大大小小的陨石,组成壮观不规则的队形,浩浩荡荡的在虚空闯荡,像一条用石头组成的太空猛兽,只是了无生命的痕迹。这么的流窜超过七亿个宇宙光年,还会永无休止的继续下去,没有目的地,不具任何意义,在我这活人眼中,已是一种没法言喻的荒凉悲哀。 我在殡石群的间隙中飙移,想到的是家乡太阳系,被毁灭后的圣土地球,是否会遭到和眼前的殒石流的同一命运呢?想到圣土变成永恒在星系内流浪的一队石头,大有“物伤其类”的哀痛感觉。 我降落到一块结了厚冰的特大殒石上。这块崚嶒陡峭、充满裂罅的石头,从某一已经消失星体分裂出来的残余,一片荒寒凄寂,在陨石群中是如此微不足道,无关重要。 一个生物挨着突起的岩角坐着,心核已碎,情况就像当日的锋原。 我来到他面前蹲下,以阿米佩斯语叹道:“堂堂蝠贼之首尤西斯命,怎会沦落至这等田地?” 他在没有脸相轮廓、可说是头部的地方发出音波的颤荡,化而为能辨认的阿米佩斯语,出奇平静地道:“你究竟是谁?” 我道:“我就是最后一个银河人伏禹。” 尤西斯命道:“原来是你,看来我临死前仍有点运气,竟能在这个被遗忘的宇宙角落遇上你。” 我怕他生命不保,忙道:“谁杀你呢?” 尤西斯命似乎丝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平静的道:“我们和你们交战后,穷追秀丽,想不到落入拜廷邦人的陷阱,被漠壁的拜廷号拦空截击,猝不及防下,我们全军覆没,只有我仅以身免,逃到这里来。” 难怪拜廷号在离堕落城数千光年外才追上我们,原来是要先对付蝠贼。也是蝠贼倒霉,若对手不是漠壁和他的拜廷号,肯定不会如此收场。 我皱眉道:“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到这现时最危险的区域来,你认为自己有收拾秀丽的能力吗?” 尤西斯命道:“我到这里来,是要投靠一个我以前认定是伙伴战友的生物,岂知竟被他所害。但我不是对他没有提防,如果正面作战,我虽没胜他的信心,但逃走肯定是办得到的。” 我愕然道:“桑白水?” 尤西斯命道:“正是他。我们之所以成为空盗,亦是受到他的影响,深信只有透过掠夺才可以不断进化,以战养战,在这强者称雄的宇宙不受约束地活下去。他对我们的影响并不限于思想上,还予我们实质的得益,令我们相信他确是朋友,怎知他只是利用我们!” 我问道:“他如何算计你?” 尤西斯命道:“我依约在这里找到他的自由号,他丝毫不因我失去舰队鄙弃我,招待我进入贵宾室疗伤,忽然自由号发生突如其来自毁性的大爆炸,产生爆炸的能量很古怪,事发前没半点征兆,幸好我的护甲是斯兰地人的镇族之宝,勉强保住我,使我能随爆炸波逃离现场,直逃到这里才支持不住。宇宙生物一直认为我们是最凶残的种族,但至少我们不会伤害同类,怎似桑白水对同类都不留情!真不明白他的想法,这样为杀我而牺牲飞船和手下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我道:“他并没有伤害同类,因为桑白水根本不是阿米佩斯人。” 尤西斯命说不出话来,显然心中震惊,只是没法藉由面容神情表达。 我问道:“你怎知是他干的?” 尤西斯命道:“我逃到这里后仍感应到他在附近一带空域搜索,幸好我有隐蔽的方法,没给他搜出来。我太不谨慎了,六亿五千万个宇宙年之前,我们得他知会,截劫阿米佩斯族归正循大公的舰队,目标是来历神秘的涅尼迦南之星,希望能在进化的阶梯上突破。他充当内应,以爆毁自由号的方法,从内摧毁旗舰,同时重创四艘护航的宇鸟,令我们成功夺得涅尼迦南之星,杀得阿米佩斯人片甲不留。最使我们感动的,是桑白水任由我们取去涅尼迦南之星,只说日后或需我们帮他的忙,让他统一阿米佩斯。” 我想到“便宜莫贪”这句人类的至理名言,心忖尤西斯命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桑白水为何要杀尤西斯命和整船忠心的手下呢?显然因为他们再没有利用的价值,又有灭口的作用。此生物的残忍可怕,令人发指。 尤西斯命晓得自己的生命已走至尽头,不待我询问,绩说下去,道:“得到涅尼迦南之星后,我们曾三次到黑空去,设法开启黑空,可是任我们想尽办法,仍是徒劳无功。近五亿年来我们已放弃尝试,把涅尼迦南之星密封于秘密基地的藏宝库内。岂知却被鬼谍锋原偷进来盗走宝星,我们遂直追到堕落城,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子。我没期待你为我们讨回公道,只希望揭穿桑白水。他想灭口,没有这般容易。” 我心中一动,问道:“为何在过去的五亿年,你们没再尝试开启黑空呢?” 尤西斯命的声波转弱,力不从心的道:“每次我们去开启黑空,都出现元能衰竭的情况,在撑不住下被逼撤走。” 我忙问道:“开启的方法,是不是由桑白水处来的。” 尤西斯命尽最后的努力,答道:“是!” 说毕再撑不下去,空气般解体。 大黑球召唤的讯号傅至。 回到星鹫,歌天早我一步回来,同时询问大黑球。 大黑球惊魂未定的道:“大帝号出现了!大帝号出现了!” 我和歌天精神大振,连忙追问。 大黑球道:“大帝号在表演似的,忽然横冲过来,只差尺许撞上星鹫时,没入光明空间去,又从另一边舷窗出现,瞬即远去,消失不见。” 歌天和我面面相觑。 大黑球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歌天道:“当然奇怪,没有伏禹在星鹫内,大帝号为何仍对星鹫有兴趣?” 大黑球点头道:“对!的确奇怪。我是给她吓坏了,所以脑袋不灵光。” 我告诉了他们与尤西斯命死前的对话。 歌天沉吟道:“这么说,桑白水该与被困在黑空核心处的生物有密切的关系,他的所有作为,全为了那头怪物。” 大黑球道:“不是怪物,而是超级妖物,既能抵得住黑空大爆炸,又能遥控黑空外的事物,且力量不住增强,想想都觉得心寒。” 又道:“我们设法找到桑白水,干掉他一了百了。蝠贼既没法开启黑空,谅秀丽也办不到。” 歌天叫道:“我想到了!” 我和大黑球齐声道:“你想到什么?” 歌天整个人太阳般亮起来,道:“我想到大帝号为何对星鹫感兴趣。” 大黑球赞道:“你真的聪明,我却没半点头绪,伏禹你猜得到吗?” 我摇头表示猜不到。 歌天道:“每一个生物,即使是同类同级,能量的形态本质总有差异,由心核或能量装备决定。伏禹的心核,就是地母阳魂,属神游的级数,且是独一无二的地母的一半,故自然对另一半的大帝号有吸引力,不论她是否疯了,这种重聚为一体的吸引是根深柢固的,不会因任何事或情况动摇,非任何外力可以改变。在星鹫来此的季候飞行中,伏禹的能量注进反应炉去,改变了飞船所有物质分子的结构,而改变后的能量形态,正具有地母阳魂的能量烙印,故对大帝号生出强大的吸引力,令她恋栈不舍。” 大黑球吁出一口气道:“这么说,只要伏禹发挥能量,飞进黑空去,岂不是可引大帝号追来。那时我们便登上大帝号,完成壮举,同时随大帝号离开,再不理什么黑空白空。” 歌天双目闪耀光芒,向我道:“你怎么说?” 我断然道:“就这么办!” 第十三章 宇宙禁地 我、歌天和大黑球并排朝黑空飞去。 我处于中间的位置,由我发出的能量将歌天和大黑球包裹着,仿如一艘无形的飞船,逐渐释放的能量,形成能量团的动力,在后面拖曳着长长的尾巴,每个能量分子均有由我心核制造、拥有我的生命磁能烙印。宇宙间除地母阴魂外,再没有类似的极子能量。 我们三个都心神紧张,不但因这或许是登入大帝号的机会,而大帝号是那么飘忽难测,更因为即将进入黑空。黑空本身的邪异,黑空邪力的神通广大,树王的预言,涅尼迦南之星的神秘,合而造成一股沉重的精神压力,令我们尚未进入黑空就已有窒息的感觉。 面对广阔达十万光年的宇宙禁地,一个光线没法进入、似被遗忘了的可怕空域,不论自负的生物,都会生出渺小无力的感觉。 大黑球诚惶诚恐的道:“歌天你刚才在黑空有没有发现?” 歌天凝视前方,道:“和我上次到的黑空相比,黑空的确有分别,愈往核心推进,能量变得愈紧张,吸摄力愈大。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也感应不到任何生物,不过能感应到才奇怪,我的思感能不住收窄,到感应半径剩下不到八分之一光年,我不得不退走。” 我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能量?” 歌天道:“我不知道,那是我在黑空外从未遇上过的能量形式,照我猜错,该是正空间和两个异空间融结后的空间能量,等于另一个空间,但又和被称为宇宙心核的奇怪空间完全不同,真不知如何去形容,你很快就会尝到其中的滋味。” 大黑球叹道:“如果伏禹是黑空能不能开启的关键,现在将是黑空邪力脱困的唯一机会,否则若让我们登上大帝号,黑空邪力筹谋七亿多年的脱身大计立即完蛋。” 我苦笑道:“这正是目前我最担心的事。黑空邪力既可控制发生在以亿光年计外堕落城的事,不用说,他的神游力在这里更是倍数的增强,绝不会看着送到嘴边的美食溜掉,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大黑球有气无力的道:“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歌天一震道:“我感应到大帝号。” 我也感应到,她在我们附近的黑暗空间横过,明显是受到我强烈气场吸引,喝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是命中注定,我们必须坚强面对。树王最后的两个预言既然应验了,以后再没有预言,等于再没有命运,兄弟们!准备!” 我们化作长虹,攀上季候飞行的速度,变成粒子束,向黑空投去。 忽然间,我们陷身奇异的黑空里,周围是绝对的黑暗,了无半点生气,黑空外空间时间规律,在这里完全失效,一切以另一种我们不明白的方式存在。 随着不断深进,更不知过了多少个宇宙年,我们的飞行速度不断下降,思感神经逐渐收窄,“窒息”确是最贴切的形容。 任何生物闯进这个异域,都会不由得生出恐惧的情绪,害怕永远没法离开。 到我们的速度跌至不到百倍光速,我们失去了远近和时间的概念。 歌天传感过来道:“感觉得到,但很模糊。唉!大帝号或许跟了进来,可是我的思感神经的感应范围不住收窄,再没法捕捉她的影踪。” 歌天颓然道:“我们想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大帝号的感应也遭到限制,势必没法追上来,我们将徒劳无功。” 大黑球传感道:“愈来愈慢了,即使我们方向正确,又假设黑空黑核离我们是五万光年,根本无从估计要多少年才能飞到那里去。最可怕的是当速度变为零时,将永远不能离开。所以。所以我们必须见好就收,保命要紧。” 我们的速度直线下降,这番心灵对话后,速度掉至不足六十倍光速,可知变化是多么激烈,也可知是离核心愈来愈近。 歌天忽然道:“伏禹!你可像在其他空间般吸取能量吗?” 我道:“试过了!完全没办法,组成黑空的能量粒子与宇宙之心的极子并不同类,是一种没法吸取的能量。” 歌天道:“我一直对黑空有个想法,就是涅尼迦南引爆自身庞大的能量,其破坏力之巨是宇宙没有先例的,同时摧毁了正空间和两个异空,但并不是制造出一个新的空间形态,只是令三个空间重归于一,回复到三个空间存在前那种原始形态。在这种空间形态下,没有生命能发生,因为没法吸取能量。” 我一震道:“你的看法极有见地,对于我们银河人来说,就是混沌初开前的的情况,所以组成黑空的能量粒子该叫沌子,是任何生物没法吸取的能量。在这沌子的汪洋,我们是有可能被溺毙的。” 歌天道:“我要说的,是困在黑核的生物不论如何厉害,他现在仅剩下的只有一点神游力,不会有半点能量剩下来,至于他凭什么保存生命烙印,我们不用理会。只知道纵使他能脱困,要杀他将是举手之劳。” 我正要说话,前方不知距离多远处,蓦地现出一点金芒,在这不存在光线的黑空,是个令人难以相信的神迹。 第一章 大敌忽举 在黑空中见到光芒,就像在最深的海洋中遇上充满空气的空间,是如此地不可思议。 大黑球呼叫道:“伏禹的预言成真了。” 歌天道:“他离我们或许很近,又或是光年外的距离,无从判断。” 大黑球道:“我们该怎么办呢?我的神!我听到呼叫声。” 涅尼迦南之星呼唤了。那是像击鼓般一下接一下的呼叫,似是一种奇怪的言语,难以辨认,却绝对是神游级的呼唤,直敲进你的心底里去。 歌天提议道:“趁秀丽现在只是孤身一人,我们就硬把涅尼迦南之星夺过来,然后立即离开这鬼空间。” 大黑球道:“这样会不会正中黑空邪力的奸计?” 金芒倏又敛去,呼唤停止。 我们仍在黑空朝核心飞去,速度掉至光速的四十倍,还不断下滑。当我们减至光速,极可能就是在黑空飞行最低速度的临界线,再没法移动。姑且不论黑空是怎么样的奇怪空域,但肯定是宇宙最可怕和最大的囚笼。歌天说得对,凭小小的一球静态能量,要改变如此庞大的空间,只是痴人说梦。 我叹道:“算我们怕了黑空邪力,立即离开。” 歌天同意道:“这是最稳扎稳打的做法,走吧!” 以歌天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惧生物,亦认同走为上策,可知黑空梦魇般的威慑力是如何可怖。 我们掉头往反方向飞翔,顿感轻松。 大黑球欣然道:“横行宇宙的歌天、能反击整个宇宙的最后一头候鸟,加上我哈儿哈儿,竟因在黑空见到一点金光,就骇得掉头走,说出去包准没有生物相信。” 我笑道:“这不关有没有勇气,而是聪明和愚昧的分别。你爱逞英雄,可自己去闯闯看。” 歌天心情轻松的道:“你杀了哈儿哈儿,他也不会往黑核闯。正如你说的,现在我们并不知敌,到这里来是为了大帝号,目标落空,及时退出是明智之举。” 说到最后一句,震骇道:“伏禹!你感觉到吗?” 我感觉到仍是黑空的虚缈荒寒、了无生命痕迹的死寂,反问道:“你感觉到什么?” 歌天道:“我感觉到有生物在前方等待我们。你感觉不到他是应该的,因为他的能量场几与黑空融为一体,微仅可察,只是没法瞒过我,因为我熟悉他。” 我撤去包裹我们的能量茧,减速。 大黑球道:“谁那么有胆量?” 我们煞停下来,虚悬在无穷无尽的绝对黑暗里。 我道:“有点感觉了,前方横互着一道能量带,像不只有一个生物。” 歌天道:“只有一个生物,我敢肯定是上参无念,他意图偷袭我们。坦白说,他是我在黑空最怕遇上的生物,在这里我的力量无法全面发挥,而上参无念本是黑洞的生物,比任何生物更能适应黑空的重力场,在这里和他正面交锋,吃亏的会是我们。” 大黑球骇然道:“他有没有逼近?” 我记起与上参无念在迷离幻境交手时,他笔直延伸往外空的能量柱,恍然大悟,难怪金森警告我不要插手黑空,因为他必须上报上参无念,更清楚上参无念晓得我的行踪后,定会亲自赶来杀我。这么看,金森虽然表面对我凶兮兮的,实则对我极有情义,只是我当时误解他。 歌天答大黑球道:“他一动不动,静观我们发现他后的反应,在现今的形势下。我们只可以往外闯,绝不可退返黑核。” 我心底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是一种宿命,命运不容许我们轻易从黑空撤走,道:“哈儿哈儿!记得我们在迷离幻境如何应付上参无念吗?” 大黑球传感过来叹道:“你这小子最懂委屈我,不过我亦知你是为我好,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我转向歌天道:“我们要有死战的决心,目标就是要三国最强横的霸主在宇宙除名,且是在于他有利的环境下发生。” 歌天欣然道:“你这几句话我最听得进去。记着在这里,远距的能量攻击会被沌子吸收,必须采近身搏杀的战略,我们更万勿分开,因为一旦迷失,便有可能被上参无念逐个击破。兄弟!哈!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是兄弟了。去吧!” 倏忽间,大黑球变回大黑球,来到我的脚下,在此一刻,我的信心攀上颠峰的状态,我和大黑球的合战之术,可完全抵销黑空所有不利于我的因素。 杀死上参无念,以后再不用受飞行魔洞的威胁。 下一刻我已踏着大黑球往上参无念所在的位置飙刺而去。歌天与我并肩飞翔,正如大黑球说的,有歌天般的战友,宇宙再没有能令我们惊惧的敌人,唯一耿耿于怀的,就是黑空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数。 上参无念消失了。他当然不是给我们吓退,而是隐藏能量,令我们无从预测他的下着。至于他如何办到,我一时真的想不通。 歌天的战斗经验远远胜过我,他说在黑空与上参无念正面对拚,吃亏的肯定是我们,是绝对正确的。 只看在这个广阔达十万光年的奇异空域,他竟不但能寻上我们,还能拦着我们退出之路,已可判知敌我形势的优劣。 孙祖师爷兵法中论的“地形”,乍看似在黑空派不上用场,事实则非是必然,就瞧你如何灵活变通。 在地形的论述中,有“散地、轻地、争地、交地、衢地、重地、圮地、围地、死地”九种形势。 歌天视黑空为死地,故“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我却认为黑空是交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交地则无绝,死地则战”,黑空正同时具备交地和死地的特质。交地以慬守为主,死地以疾战为上。如何把慬守和疾战灵活运用,掌握“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兵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的兵家法则,故能“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正是于黑空对上被誉为战神的上参无念的求胜之术。 想到这里,心中意念尽向歌天和大黑球传送,改往下方投去,歌天落在后方数地里之处,与我仍保持紧密的呼应。 顿然由攻转守,在这广阔奇异的空域,外面那一套是没法搬到这里来的。敌我双方均需要时间和试验去适应,当我们不再发出思感能,所有能量回归己身,注意力只集中在几地里的空间,便等于隐藏起来。而此正为交地的特性。我可以往,彼可以来。 速度骤减至四分之一光年。 我向歌天传言道:“上次你和上参无念决战,胜负如何?” 歌天爽脆的回答道:“严格来说该算我输了。我和他在正空间决战,最后我遁进光明空间,他没有追来。所以我说现在形势不妙。” 我并不是随口问问,而是内含深意。孙子有云:“九地之变,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也”。歌天是高贵和光明磊落的生物,性格高傲,要他如我般能屈能伸,若违背他的性格,极可能出岔子,不像我和大黑球般的关系。这就是人情之理,如何达到“不约而亲,不令而信,禁祥去疑”,三人同心,若如一人,必须有点兵家手段。 上参无念重现前方。 我们三个同时大吃一惊。 上参无念再不是一股横互前方的能量体,而是变成一张能量网,又或一片波浪般起着摺纹的能量布,至阴至柔,予人没法冲破的可怕感觉,一旦陷身其内,被其裹个结实,余下就是能量比拚的问题。 上参无念的力量,比在外面的空间更专横强大。 十下心跳的时间,我们将投身网内去,如果掉头逃走,被他追上来包个正着,仍遭遇同一命运。 时间不容左思右想,当机立断下,我向歌天发出讯息,半下心跳时间,歌天赶上我,一起踏足大黑球“背”上,加速朝上参无念投去。 歌天传感道:“行得通吗?” 大黑球兴奋代应道:“一定行得通的,最重要是你们的支持,行动由我负责。我的神!现在刺激得就像在堕落城和阿米佩斯美女做爱。” 我道:“论遁逃闪躲之术,哈儿哈儿肯定是宇内数一数二的生物,我和你只须负起从旁辅助之责,其他一切交由他决定。” “呼”的一声,大黑球尽展身手,于离上参无念化身的能量网二十地里的近处,兜了几个大弯,螺旋形地斜斜朝能量网的一角喷射,速度狂升至三十倍光速。集我们三人之力,大黑球动能澎湃、活力十足。 上参无念能量网的一角,于我们下方掀起,超越了我们的速度,往我们包裹而至,威猛无比。 一切早在计算中,如果上参无念没有这个本领,便不会变成广阔达八分之一光年的能量网。 大黑球显然处于颠峰状态,载着我们一个凌空翻腾,安然无惧的降落在能量网上,乘着网表的能量粒子,滑冲疾行。 大黑球喷出的动能,完全抵销了能量网黏缠的力量,还激起往两旁溅射的粒子,产生蔚蓝色的美丽光花,点燃了毫无生气的黑空。它就像我和歌天脚下的滑浪板,在上参无念制造的能量汪洋,藉着汹涌浪涛的形势,或高或低,有时直线飙刺,顺浪疾射虚黑;有时往下俯冲,再作“Z”字形的滑行。乘风破浪,自由写意。 倏忽间,我们滑离能量网。 我们的招数,当是出乎上参无念意料之外,他连忙变招,化为一个能量袋,袋口以更高速度朝我们追至。 我们三人齐声欢呼。 要维持这么一个能量网,在黑空中灵动如神,上参无念的能量将飞快损耗,绝不可能永无休止的撑下去。 “轰!”就在袋口离我们不到半地里,像恶兽张开血盆大口往我们噬来的当儿,梦还到了磁元去,透过它喷射一个蕴含五节能量的超级磁元雷,滚动着宇宙没有力量能压抑销解的明暗极子能量,笔直穿袋口而入投进能量袋去。 磁元雷虽不足以撕裂能量网,但上参无念却不得不硬受,也有得他好受。 “蓬”的一声,磁元雷在袋里引爆,整张能量网顿时亮起来,现出点点银芒,袋口同时收缩,能量网变成凹凸不平的长椭圆形。 大黑球狂喝一声,一个倒翻,又落在能量袋的外表,“滑浪”飙移,感觉是爽至极点。 能量袋消失,我们在虚黑滑翔,就像从没发生过任何事。但危险的感觉剧增。 上参无念一计不成,变招了。 我的战气仍在积蓄中,一时无力出手,亦只有在歌天为伴的情况下,我才可以一往无回、毫无保留的作攻。 大黑球嚷道:“他在哪里?” 歌天冷静的道:“来了!” 我也感应到上参无念。勉强的去形容,他就是一根高速往四面八方旋动的能量棍,以快我们逾倍的速度,惊天动地的威势往我们打过来,至于是棍子哪端会打上我们,绝对无从猜估。上参无念变招之速,战略的高明,不负其战神之名。如此收发由心的能量变化,我仍差他一大截。 大黑球一个空翻,令歌天转往首当其冲的位置,生死成败,就看歌天的手段。 歌天传言过来道:“伏禹!留意!上参无念的攻击看似直线,其实却是循着弯曲的弧度,这弯曲由空间的扭曲决定,必须精确计算,否则会出现误差。距离愈远,扭曲愈大,日后对上懂扭曲空间的黑龙藏布,能不能掌握空间的曲度,将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我给他一言惊醒,像从一个迷梦中醒转过来,思感撒出,一丝不漏地掌握上参无念的来势,及其攻击轨迹与黑空的关系。同时想到我刚才朝核心飞行,愈飞愈慢的原因,正是受空间扭曲度的影响。 芙纪瑶的话似在我耳边响起道:“宇宙的秘密不是存在于实体上,而是在其空间。” 尖声嘶叫,歌天手上现出若剑非剑、似棍非棍,有点像闪电凝成实体,阳光般耀目的奇异兵器,全力击出,暴涨达三地里,以精准至令人难以相信的超高速和角度,循着一道似弧线实为直线的轨迹,命中上参无念化为急速旋棍的正中处。 旋棍被击中的刹那,现出点点银白色的光,长达五地里。 “轰!”有如迅雷在耳边轰鸣,黑空被激溅的能量光花点燃,瞬间又被形成黑空的沌子吸收,重归黑暗,情景非常诡异。 强大至难以抗拒的压力,往我们三人潮冲而来,上参无念反弹开去的同时,我们像被狂风刮起的枯叶般,往虚黑抛掷。 宇宙间,或许只有歌天能抵挡上参无念正面硬撼、全无保留的一击。 蓦地一股充满毁灭性能量的洪流,无中生有的横空而来。大黑球此时仍受制于上参无念的反撞力,没法躲避;歌天则元气未复,难作挡格。 在没有选择下,我弹离大黑球,梦还化作利刃,朝洪流迎去。 心中传达讯息,告诉他们偷袭者是漠壁,形势转变下,我们必须各自为战。 一股灼热友善的能量从歌天处输过来,由我的能量血液吸收,再转为战气,融汇在梦还的能量里,朝漠壁射去。 爆炸连串发生,现出一球又一球血红的芒火,点亮了黑空方圆达百地里的空间。 我逆流而上,冲得漠壁的能量流四散溅射,但到达离洪流源头处的漠壁尚有数地里的位置,已无以为继,实力比拚下,仍是差他那么一截,但已耗用于我近二十节的能量,是我从未试过损耗得那么快的情况。 梦还寸寸碎裂。 我祭出心盾,竭力横移。 “蓬”的一声,能量互击所产生的音波在死寂的黑空爆响,我全身分子变得不稳定,全赖心盾护着心核,流星般拖曳着能量的光尾巴,朝黑核的方向掷去。 此时如有生物对我补上一击,肯定心核碎裂而亡,心盾亦护不住我。 第二章 黑空之战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思感神经重新结众,感觉着自己在黑空滑翔。漠壁加诸我身上的冲击力逐渐被黑空的奇异力量抵销,速度直线下跌。当我再次掌握自己,速度已降至光速的三倍。 这并不是意味我到达了黑空“不能退出”的临界线,只是因为没有新的动能,沌子会飞快吸纳旧力,情况有点像逆流而行,逆的是黑空的空间特性。 梦还藏在心核内养伤,心盾仍处于不稳定状态,能量血液尚未恢复流通,情况不妙。 最不想遇上的事发生了。 秀丽的能量鞭在下方出现,毒蛇吐信般朝我击来,又狠又准。 忽然大黑球来到我后方,变成新的动力,带着我险险避过秀丽夺命的攻击。下一刻我重踏大黑球,往茫茫暗黑弯开去,似是逐渐离开险境。不过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险境的范围有多大。 我道:“歌天呢?” 大黑球传言来道:“他牵制漠壁,让我可以追上你。漠壁既已出现,秀丽当然在附近。” 我道:“涅尼迦南之星不在她身上。” 大黑球失声道:“什么?” 秀丽再次追上来,这回是从上方往我们投下来,能量鞭变成一圈一圈的,像套过来一大串的能量罩,可以想像每个圈子可独立运作,灵动如神,任我们如何闪躲,终是难逃一劫。 大黑球显示他经长时期进化的功力,忽然将我整个包藏起来,人球合一,然后化为一束黑色射线,不退反进,朝能量圈冲去。 能量波荡,大黑球到处,能量圈逐一破裂,大黑球则不住改变形态,或膨胀如球,或束聚成线,利用真身的特性和高度集中的能量,硬是挣破能量圈的束缚。此正为大黑球的看家本领,当日在穴蟾星就是凭这逃生奇技,屡从穴蟾的蟾爪下逃出生天。 “呀!”大黑球一声欢呼,二度携我落空而逃。我们回复先前状态,大黑球重为我脚下的“滑板球”,乘着沌子在虚空自由写意的滑翔,只是既无风亦无浪。 能量血液再充盈在管脉中,我逐渐回复作战的能力。 我和大黑球的心灵连结起来,思感网撒出,亦同时大惊失色。 上参无念横亘前方,像一根直径逾一地里、无始无终的能量柱体。 我想也不想的一拳击出,磁元雷喷射,投向上参无念,希冀藉那反震之力,改变正在投入虎口的方向,岂知磁元雷不但消失个没踪没影,如石投深海,还另有一股吸摄力道,扯得我们加速投往上参无念。 值此绝无幸免的沮丧时刻,一股能量由下而来,疾撞脚底下的大黑球,纯为友善的力量,却绝不属歌天,我们没时间想救星是谁,已应撞脱离上参无念吸摄的力场,朝上以更高速弹离。 大黑球喜出望外的叫道:“是谁?” 我待要答他不知道,绝色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道:“伏禹!快逃!我会为你挡着上参无念。” 我来不及思索,秀丽追上来了,化作能量束,从旁疾射截击。 大黑球的能量从脚底直输入我体内,融入我的能量血液里。在以前的战斗中,总是由我去支持大黑球,这回倒由他来撑我。他极子级的能量正大深厚,显示自高关星后他没有虚度光阴,已成宇宙能独当一面的高手,欠缺的只是勇气和决心。可是进入战斗状态后,他会变成无惧的生物。 养息已够的梦还来到右手,化为利刃,我吐尽胸中窝囊气的挥剑疾斩,大黑球天衣无缝的调校方向,令我气势蓄至顶峰的一剑正击秀丽的能量束。 虽只一劈,看似简单,但其轻重缓疾、能量变化,却是针对秀丽的来势作出精微玄妙的调校。同时提升整体能量速度,从九天之上,“直击而下”。 奇妙的事发生了,以往在正空间登上神游级的境界,只是力场的提升,可是此次在黑空的空域,却似整个人化为粒粒上升的极子,周遭包围着我的是一个沌子的汪洋,黑空再非死寂一片,我甚至可以量度沌子疏密和张力的结构,掌握其空间的扭曲度,非常神奇。 我击出的一剑,再不是起始时的一剑,而是嵌合黑空特性的一剑。而秀丽看似直飙而来,事实则是循着一个弧曲的轨道。 我明白了。 “砰!” 光花激溅。 秀丽应剑荡飞,梦还融合我和大黑球的能量破入她的能量束去,深入近四分之一,创伤了她。 我和大黑球虽被她震得往另一方向抛飞,只是能量波荡,仍安然无损。 我和大黑球齐在心灵的空间欢呼,重整阵脚后,改往黑空的边缘区疾飞。 绝色的声音在我心灵响起道:“伏禹小心,上参无念正朝你追来,我拦不住他。” 我心中唤娘,在黑空最难应付的就是此君,连忙把能量输往大黑球,向他传感道:“准备极速投射!” 大黑球骇然道:“在黑空进行极速投射行吗?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我沉着的道:“不行也要行,我现在剩下不到五十节能量,上参无念有可能仍具千节以上的能量,我们捱得了多久?不冒点险肯定小命不保。” 大黑球道:“我信你!唉!不信你又有什么办法?” 正要发功投射,蓦地前方生物现身,位于二千地里许外,初时还以为是漠壁,然后猛然警觉竟是不知藏到哪里去的桑白水。 在我感应到是他的那一刻,桑白水掷出一物,直往我们投来。 涅尼迦南之星! 我无暇思考为何涅尼迦南之星会从秀丽处转到桑白水手上,更不明白他为何将邪星朝我们投掷,只知大不妥当,落入桑白水的算计中,却又完全弄不清楚这奸狡的生物如何算计我们。 涅尼迦南发出强烈刺耳的尖啸,像铁针在粗糙坚硬的金属面上拉刮,可是这是不容光线和声音的空域,除非是能量互击,否则不会产生音波。 和涅尼迦南之星冲击的能量来自何处呢? 蓦地金光大盛,起始时只是一点金芒,接着爆射开来,变成光耀数千地里的金光。金光驱走了黑暗,如艳阳君临天下,其笼罩的空域,再不是黑空,光和热替代了黑暗和冰寒。 在金光发出的核心处,隐见一个金光绽射直径约半地米的圆环,虚悬空中,缓缓转动,充盈生命的感觉。 大黑球骇然道:“涅尼迦南的生命金环,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怎样应付眼前场面才正确,只是我真的没法作出决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涅尼迦南之星竟然就是阿米佩斯四大名器之首生命金环,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参无念如墙如堵的从后方逼来,他似乎对生命金环没有兴趣,锁定我为他的头号猎物。 我狠下决心,发功投射,不过却改变策略,只是一个数千地里的短程投射,目标是变回生命金环的涅尼迦南之星。 在生命金环的生命力和磁力场保护下,投射是完全安全的。 能量光花在后方爆开,我和大黑球险险避过上参无念可怕的攻击,化作射束,往生命金环投去。 眨眼工夫我已离金环不到十地里,以我们的速度可说伸手可及,岂知愈接近金环,抗力愈大,速度直线下降,不片晌已从极速投射变得如在星球地表的飞行速度,且是缓缓翔行。 一地里。 “蓬!” 生命金环再生变化,依然金光四射,但已化身为采采,她被金黄色的光云笼罩,美丽的胴体一无遮掩,却没有半点猥亵的意味,从光晕中探出纤葱的玉指,指着我发出银铃般 的娇笑,音波毫无阻隔的直送过来道:“伏禹呵!你终于应约来了,在这个跨越虚拟和现实的游戏里,你是最超卓的玩家。逮住我!你就可以攻破这个游戏哩!”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我和大黑球离她已不到半地里。 六股能量,同时以我们为目标投来,代表着漠壁、歌天、秀丽、上参无念、绝色和桑白水。 最先到达的将是紧追着我们的上参无念,然后是绝色和秀丽,歌天、漠壁和桑白水均迟了一步。 一切变得不肯定。 我有置身混沌的错乱感觉,假设采采攻击我们,我和大黑球将陷进前后受敌的危机,就算采采任我得到她,我也会变成漠壁、秀丽、上参无念的众矢之的,敌人还可能多出桑白水甚至绝色,怎划算得来? 我通知大黑球,临时改向,往上疾冲,放过采采。 一股金光从采采身上射出,疾击上参无念,威力惊人,幸好须挡格的不是我。 “轰!” 上参无念现出我当年在迷离幻境相遇时的人类形相,挥拳迎上金光集束的锋锐,爆起漫空金雨,整个金光笼罩的空域立即灼热起来,非常怪异。 我有非常古怪的感觉。 在生命金环的光和热里,我感到亲切和熟悉,彷佛我曾在生命的某段长时间,有过相似的体验。可是任我搜索枯肠,仍想不起与生命金环的任何关系。 只从黑空邪力能令生命金环转化为没法分解的静态能量,变身为神秘莫测的涅尼迦南之星,已可推知黑空邪力的可怕。 采采似是不堪上参无念庞大能量的摧残,应击飞灰般飘散,变为漫天金点,旋又重组化回生命金环,依然是金光四射,缓缓旋转。我敢肯定采采是故意如此,不是因为不济事。只要她能挡上参无念全力一击之事传开去,包准这令人难分虚拟还是真实的美女可以名扬宇宙。 上参无念也抵受不住能量的冲击力,往反方向弹离,他已失去了在黑空如鱼得水的优势。 大黑球叫道:“我们去夺宝!” 带着我一个盘旋,于逾千地里外朝生命金环重投而去,不过已迟绝色和秀丽半步。绝色和秀丽是同时到达目标,各不相让下互相交换一招,乍合倏分,都没法把生命金环攫到手中。 蓦地一道灿烂耀眼的射束,直射生命金环,发射者正是歌天,他同时传感过来道:“抓着金环立即遁走,愈远愈好,不须理我。” 生命金环应击朝我们的方向飞来,累得再朝它飞去的绝色和秀丽扑了个空。 我和大黑球忙向旋飞过来的金环迎去。 漠壁横空而至,大喝道:“哪有这般容易?”声波震荡整个金光笼罩的空域。 我伸掌发出扯摄之力,企图一把抓金环一个结实,岂知丝毫没法影响金环,它像有自己意志般,生出强大的抗力。 我心知不妙,漠壁喷出一道能量柱,重击金环,令它横飞开去。 上参无念、绝色和秀丽,几乎不分先后的往激飞的生命金环追去,我和大黑球、漠壁、歌天则落后少许,还有桑白水亦从较远处赶来。这场生命金环的争夺战达到高潮,势必演变成形势错综复杂的大混战,至于最后花落谁家,没有生物可以预知。 在整件事背后还有黑空邪力,他的狡计筹谋讳莫如深,这又是他的地盘,争夺更是扑朔迷离,难分难解。 就在此时,最惊心动魄、最期待又是最不合时的事发生了。 第三章 大帝号之战 大帝号乘风破浪,以一个超乎宇宙任何美态的弧线,朝我们驶来,看似缓慢,事实上快至无法形容、难以掌握,令人根本来不及思索,几乎是乍见到她的一刻,她已来到你眼前。 第一个往她投去的是歌天,在那一刹那,最接近她的是歌天和漠壁。漠壁接着效法,我不清楚漠壁当时的心态,可是不论任何生物,如有登上大帝号的万载良机,怎肯错过? 当歌天踏足前桅帆顶的刹那,他至少创出一个宇宙记录,就是成为第一个在大帝号起航后登上她的首位生物。 漠壁则降落船尾斜桁的吊索处,像一片挂在那里的小帆。 大黑球道:“怎么办?”时间不容我答他,大帝号正路经下方,若让她来至脚下才投去,极可能失之交臂,我催动大黑球,一个空翻,笔直下射,眼前一花,我进入了大帝号的力场,有如乘坐星鹫,不论她的速度是百光年还是千光年,相对我的运动她仍是零速。 我直降在主桅楼和船首数起第四桅帆间的甲板上,一股对父母般孺慕崇敬的火热油然而生。主帆桅高起达三十地米,最低的第一帆桅和第十帆桅也有十地米高,我仿如被万古原始森林般的帆海包围。 大帝号总长逾二百地米,宽约十五地米,没有船舱,亦不见进入船舱的入口,全船用不知名的奇异物质造成,不计其秘异莫测的宇航能力,不计其能纵横宇宙的摇滚异术,只以她的结构建造论,已可见制造者奇连克仑的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其鬼斧神工处,确是壮人观止,令人屏息。 大黑球从我脚下溜出来,变回有手有脚的形态,陪我一起对着眼前神迹般的奇景发呆,完全忘掉了生命金环乃至于黑空。 逾百张帆片,迎着强风剧烈晃拂,形成强烈的动态,就像大帝号永恒地在暴风中逆风而行。 生命攀上最浓烈的高峰。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又是如斯实在。 浪花在船舷两旁激溅开去,风急浪高,宛如大帝号能把任何虚空转化为波涛汹涌的大海汪洋,一切只为她而存在。 在我身处大帝号的一刻,任她载着我遨游宇宙的危险空域,对此以前令所有生物瞠目结舌的现象,我有了全新的体会和理解。奇连克仑弹思竭虑构思出来的终极航舰,确是了不起的意念。地母阴魄就是大帝号,而大帝号等于圣土地球,她是每一张帆、每一条支索、每一块船板;正如以前的她是圣土上每一片落叶、每一粒微尘。 以黑空旅航为例,帆片以神游级的极限速度吸取途经处四周的沌子,形成似风的动能,再由船体喷射出去,造出浪花四溅的现象,让我们看到“沌子海洋”的真面目。 “隆隆”声响,我和大黑球举头朝上方瞧去,生命金环降临主桅楼上方,缓缓转动,金光绽射,情景诡异。 我猛然醒悟过来,黑空邪力的阴谋正一步一步迈向成功。 我刚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是对圣土地球的熟悉感觉,也是对地母的感觉,而生命金环散发的光和热,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生命力,能在黑空远传开去,背后的目的与我们相同,就是吸引大帝号到黑空来。黑魔的真正目标是大帝号,只有大帝号超凡的宇航能力,她神奇的力量,加上生命金环,方可以解开黑空的枷锁。 我记起绝色离开堕落城后,我曾一度心神恍惚,回想当年的情景,黑空邪力是透过邪星趁虚而入,盗取了我地母阳魂的某些素质,正是现在生命金环散发的生命力。然后邪星便像得到自主权般遁往荒弃的神庙,引发后来的连串事件,直到此刻。 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趁黑空尚未被开启的一刻,夺得生命金环,然后携环跳船远遁,令黑空邪力五千多万年前大帝号建成后构思的奸计功亏一篑。 这些念头以电光石火的高速闪过我的思感神经,我已腾身往主桅楼上的生命金环弹去。大黑球适时的变回球体移往我脚下,令我更添动力。 强大的能量横袭而来,原来是漠壁从船尾杀至,我没想过他来得这么突然迅捷,幸好晓得上面还有歌天,连忙煞止上升之势,一掌朝漠壁攻来的手掌拍去。 在大帝号的奇异力场里,我计算到只要超越千分之一光速的速度,将会丢出力场外,等于被抛离大帝号,可能永远没法登船。过激的能量亦会和大帝号的力场相抵触,至于后果,则恐怕没有生物清楚,肯定稍有智慧的生物绝不敢以身试法。 所以在大帝号上只可施展近身搏击,以漠壁之能,亦不敢发放能量弹,又或以分身幻术肆无忌惮的狂攻。 “砰!”两掌交击,能量在掌中间爆发。 他是全力出手,我是仓卒应变,高下立判,他的毁灭性能量千川百河似的入侵我的能量经脉,沿手刺入我的真身,且祸及脚下的大黑球,令我们如断线风筝不堪强风摧残般,朝后抛去,速度肯定超过大帝号的逃逸速度。 难道我和大黑球就这么完蛋?这个念头刚起,我的背脊已撞上一块正强烈抖动的帆片。 出奇地我们并没有被帆片反弹开去,又或撞破帆片,而是深深的陷进去,漠壁摧心裂体的能量被一古脑儿的吸走,还似有双温柔的手,抚平我的创伤,感觉就像投入母亲充满爱和怜悯、亲切如胎儿对母体的眷恋似的怀抱里去。 我终于接触到地母阴魄,却不是没有隔阂,有些东西阻挡在我们中间,却没法摸清楚是什么东西。 大黑球并没有被她一视同仁的看待,幸好有我,连忙向他输送能量,助他驱除入侵的死气。 漠壁出现眼前,双掌乘胜追击朝我胸口推至,他仍是那副密藏斗篷长袍内的形相,斗篷内只见血红的眼睛,从袍袖伸出来的手,像两管流动的液体矿物,我不知称之为“手”是不是适合,但在我的视觉翻译功能下,确实负担着手的作用。漠壁迅速迫近,离我不到三地米。 从未如此接近他。 两边船舷外溅起的浪花愈趋激烈,我踏足大帝号时浪花口全局逾甲板少许,现在已是高起三地米,显示大帝号正不住接近黑核,有点像驶进尖窄的海峡,风浪愈急,浪涛愈凌厉。 我两手穿出,往外扩,硬将漠壁双手震往两边,同时一脚撑出,正中漠壁“小腹”的位置。 漠壁怕是作梦也未想过我可以这么快回复过来,还能疾施反击,且是这般能量十足。 光花四溅。 “蓬”的一声,漠壁应脚后抛,重重撞在主桅处,爆起另一团能量光花。不待我指示,回复过来的大黑球欢呼一声,带着我朝他冲过去。 我正要给漠壁补上一拳,他横闪避过,躲往主桅楼之后。 我朝上瞧去,帆桅上方能量爆炸如烟花表演,三道人影鹊起鹄落,竟是绝色和秀丽联手对付歌天,显示二女均晓得歌天是要取走生命金环,好令开启黑空的事功败垂成。。 我大感头痛,对绝色那些许的不肯定,足令我没法对她狠下心来。就是那点的犹豫,上参无念来了,我也慢了一步。 绝色和秀丽同时放过歌天,让了开去,两女均是智慧超凡之辈,晓得上参无念和歌天两个死敌遇上,绝难善了,纵使他们目标一致。 浪花更急了,且激起的再不是水点,而是往外翻去的巨浪,像两堵流动的水墙般高过甲板逾十五地米,在生命金环强度渐增太阳般的金光照耀里,大帝号似在一个封闭的水世界飞航,速度丝毫不因黑空的特异性减慢下来。 大帝号肯定已越过了黑空没法脱离的临界线,朝黑空终极的螺旋尽处飞去。我有个可怕的预感,当大帝号带着生命金环飞抵终极点,黑空会被开启,树王的预言将变成现实。 上参无念和歌天隔着生命金环过了一招,用的能量是在大帝号力场内的下限速度和能量,可说是全力出手。他们不约而同地要先解决这个祸根,暂时搁置双方恩怨于一旁。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物,便可看出势头不对劲。 宇宙问恐怕没有能量体,能抵受顶尖生物上参无念和歌天的联手合击,且是截然相反的太阳能量和黑洞能量,生命金环会被辗成游离分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在眼睁睁下发生,生命金环爆开成一团令人睁目如盲的强烈金芒,喷洒出漫空金雨,填满大帝号的每一个空间,上参无念和歌天给反震开去,前者被抛往船首,后者落往船尾。。 歌天的声音传感过来道:“伏禹!生命金环是你的了!” 我会意过来,生命金环在他们夹击下受创了,再没有抵抗的能力,要夺它在手,跳船离开,正是时候。 我往上朝桅楼顶上的金芒冲空而去。 绝色和秀丽回飞过来,但已迟了我一步。 “风浪”更急了!全船帆片以惊心动魄的速度颤震,发出“霍霍”激响,破开的沌子浪涛像倒转来的激瀑般在船舷两旁喷射,已高过主桅楼。眼前是个狂暴诡异的世界,再没有人能掌握即将发生的事,情况是疯狂的失控。 梦还来到我手掌处,变成延伸的手,直探进炽热的金芒去。 一股尖锐锋利的能量,笔直刺向我后背,在电火般的高速里,我判断出若让偷袭者击中,肯定心核破碎,心盾也护不住我。无奈下收回梦还,化为剑刃,反手劈往来袭的能量。只差寸许便可抓着金环,偏是这寸许的距离,令我痛失逮着金环的机会。 “轰!”能量爆闪。 劈中的是桑白水的兽首刃,此时他的生命磁场与任何阿米佩斯人均截然不同,能量是极子级的,不论磁场和能量都充满毁灭性和邪恶的意味,难以形容,他肯定是力能与船上任何生物争一日长短的顶尖高手。难怪以芙纪瑶之能,到今天仍没法收拾他。 桑白水被我劈得朝船尾掷去,我也被其反挫之力“送进”一块帆片里去。 上方传来激烈的战斗声,能量爆炸连串密集的响个不停。 溅起的浪涛在我的视野里似已延伸往无限,大帝号就像在两面往外倾斜的水墙夹道中航行,整个船体剧烈抖颤,速度却没有因接近黑核减慢,反而不断增速。 绝色的声音在我心灵急呼道:“伏禹助我!” 思感网撒出。“心眼”显现的情景,令我心生寒意,记起芙纪瑶说过的,在宇宙无休止的时间尺度下,凡不受禁戒的,终会发生。 生命金环变大了,直径达十地米,仍在不停的旋转,金光绽射,还不断洒射金雨,雨瀑般笼罩整艘大帝号。 绝色和秀丽各执金环的一边,用力争夺。桑白水仍留在船尾,尚未复元。上参无念和歌天分别从船首和船尾凌空往争夺金环的主战场投去,但仍比漠壁慢了一步,他离绝色不到十地米,正全力攻击绝色,难怪绝色向我求救。只要让漠壁攻打绝色,秀丽将成金环的得主。 我之所以心生恐惧,不是因生命金环的变化,而是对宿命的惧意。现在我是唯一能及时阻截漠壁攻击绝色的生物,如果我袖手旁观,金环势入秀丽之手,如她立即跳船远遁,黑空将没法开启,阿米佩斯王国会陷进最大的危机里。但如我出手助绝色抗敌,值此黑空随时开启的一刻,谁猜得到未来的发展? 要发生的事,终会发生。 或许树王并非能预知将来,他的预言能力来自他对宇宙的了解。黑空预言实现后,宇宙将再没有能预知的未来。实情是不是如此,我自认无知。 又或许绝色真的是美阿娜,我可以任她错过从黑龙藏布魔掌脱身的唯一机会吗? 一边想,却没有闲着。 我早从地母阴魄支援的力量回复过来,与梦还人剑合一,穿过两块帆片间的空隙,斜冲而上,痛击漠壁。 第四章 开启黑空 就在截住漠壁前的一刻,我骇然惊觉另一临身的危机,上参无念正不动声息的穿过帆片间的空隙,朝我欺近。 在他心中,杀死我显然比阻止黑空开启更重要,而他此着更是左右逢源,只要我怕死退缩,漠壁便可逐走绝色,与秀丽携环远遁,令开启黑空功亏一篑。如我坚持截击漠壁,他就和漠壁来个左右夹击,在宇宙两大顶尖高手的联攻下,我肯定没命。 时间不容许我考虑利害,首先脚下用劲,将大黑球送往甲板。我死没有关系,却不想大黑球陪我牺牲。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不顾生死,知的是只要绝色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美阿娜,又如被漠壁和秀丽夺得生命金环,对芙记瑶和她的王国势是大祸临头,我便绝不能因自己的生死而临阵退缩。 何况我并不是死定了,凭藉的是大帝号对我这既是儿子又是另一半的眷顾,而这个优势是在漠壁和上参无念的知感之外,我只要好好利用,说不定能死里逃生。 这个险是冒得过的。 “轰!”梦还迎上漠壁含怒全力下击的双掌,震得他往上抛飞,我则直坠往甲板大黑球的位置,全身血气翻腾,能量管道欲裂,一时再无攻防之力。 心中叫糟,上参无念已从主桅的两块帆片中穿出来,伸手抓住我的头顶。 漠壁能量之强,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自重生为候鸟后,经六十多万年的修行,方成就如此一身本领,却想不到会在黑空毁于一旦,还形神俱灭,虽然不甘心、但有什么办法? 梦还首当其冲,先被瘫痪,接着能量从手直灌心核,幸得心盾化解,可是不论梦还、心盾和磁元,一时间再难运作,纵想横移投进其中一张帆片去,却力有未逮,只能直线下坠,变成上参无念的活靶。 就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我感到大黑球从甲板弹上来,承托着我的脚,令我改直坠为横移,投往一块帆片,不过已迟了一步,几乎肯定在投入帆片前,会被上参无念抓个正着,不单我性命不保,大黑球也要作陪葬品。 以大黑球一向的贪生怕死,他肯不顾生死的来救我,令我格外感动。 蓦地上方的生命金环发出“霹雳”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我从未遇上过这么强烈的音浪波荡,即使当年轰散拜廷邦侵袭大壁垒星河远征军团候鸟号的极子大爆炸,仍有所不及,我的思感神经被瘫痪,就像其他人忽然消失了,如果不是大黑球带着我投入一块帆片去,我会以为大帝号和大黑球也不见了。接着视野填满金芒,空间滚热起来,温度疯狂的攀升,在眨眼间升上太阳热核般的温度,但又充满生命的感觉,宛如生命之风的风暴卷打着宇宙这个黑暗和没有生气的角落。 我意识到生命金环爆开了,其威力是宇宙级的,势必在黑空的核心处产生任何生物都不明白的影响力。 原本激烈拂动的帆片静止下来,黑空寂然无声,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整个黑空旋转起来。 由生命金环爆响到黑空旋转,整个过程是眨眼的工夫,快到连我的神游级的思考功能也跟不上那种速度。 最清楚的是上参无念的致命一击,没有临身。 然后大帝号在她“历史性”的首次停航后,又再启动,帆片抖动起来,发出“霍霍”的声音。 我埋在帆片里,元气迅速恢复,金芒虽令我睁目如盲,但仍知道运劲吸摄着大黑球,不让他离开我。 下一刻,大帝号带着我们到了黑暗空间去。 我和大黑球惊讶得脑袋近乎一片空白,思感神经开始恢复运作,惊觉大帝号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一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家伙。 这是没有可能的,我们置身处不是黑空尽端的核心吗?在那里三空归一,没有正空间,更没有光明和黑暗空间。 唯一的解释是黑空被开启了,沌子再次分裂为正子、明子和暗子,扭曲的空刚回复正常,黑空消失。 这个念头刚进入我们的思域,我们已被抛离帆片,留在黑暗空间。 大帝号摇滚到了另一空间去。 陨石带。 星鹫。 我和大黑球坐在船舱内,呆看着灿烂的星空,再找不到丝毫黑空的遗痕。 大黑球道:“歌天那小子到了什么地方去呢?为何还不回来?我真不想待在这里。”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黑球苦笑道:“这是命运,不关任何生物的事,树王早预见有这样的事发生。我的神!我们连黑空邪力的影子都摸不着,不知给他遁到哪里去。” 接着又兴奋起来,道:“我们是有失有得,至少曾登上宇宙生物闻之色变的大帝号,生命金环又爆成碎粉,破坏了漠壁和秀丽合并阿米佩斯王国和拜廷邦的阴谋。” 我沉声道:“你有没有异样的感觉?” 大黑球一呆道:“什么异样的感觉?” 我道:“那是没法形容的感觉,当生命金环爆成漫天金芒,我感到似有一股生命力进入每一个能量细胞,再被吸进心核去,虽又消失无踪,但我总感到和以前有点不同。” 大黑球道:“为何我没有半点你的感觉?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我道:“我想说的,是生命金环确已化为乌有,但它奇异的生命能量却有机会被最接近它的秀丽和绝色吸收,所以你的结论可能言之尚早。” 大黑球道:“但另一个可能性则是她们因太接近金环,给炸成碎粉了。” 我叹道:“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生命金环爆开来的是生命的能量,不会杀死任何生物,尤其像秀丽和绝色般的顽强生物。我对生命金环已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它是来自生命汪洋的异物,而生命汪洋据说是生气之风的源头,所以生命金环极可能是生气精华凝结而成的宝物,只有它的生气,可把黑空转化为有生气的空域,就像我们目睹的情景。” 大黑球发了一会呆,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一震道:“有飞舰来了!” 大黑球目光投往星鹫的侦察仪板,道:“星鹫没侦测到任何东西。” 我道:“是魔洞部的一个军团,正从三千个宇宙光年外的黑暗空间飞来。” 大黑球难以置信的道:“你竟能侦测到三千光年外黑暗空间的情况?” 我道:“都说我不同了,进步的是我思感的神游功能。再没法等下去,等歌天会变成等死,我们立即离开。” 一千个宇宙年后,星鹫以极速飞离险境,大部分时间在光明空间旅航,一方面是为避开精于暗间之术的上参无念和魔洞军团,亦是为方便歌天追上来。 我和大黑球藏在能量床里休息,黑空之行令我们损耗巨大的能量!必须好好补充。当初在迷离幻境设计宇眠床,我们集思广益,构思出最能在旅航中吸收空间能量的宇航床,为我们带来便利和效益。宇眠床接连着星鹫的极子反应炉,既可操控星鹫,更可直接提取三个空间的能量。 黑空的经历,令我对宇宙的构成有全新的理解。宇宙最基本的元素该就是沌子,在某种极端的情况下,沌子以我们尚未掌握的方式分解作正子、明子和暗子,形成宇宙的三层空间,但在某一个情况下,正子、明子和暗子可重归于一,回归混沌。 最使人难以明白的是沌子在能量上比极子还要高一个阶次,更难分解,怎可能一变为三,且各有截然不同的属性,这种宇宙的化学变化、确是神奇。 我终于和宇宙的两大霸主上参无念和漠壁正面交锋、近身搏斗。以功力论,我是比不上他们,但凭藉兵法战术,我和他们已有一拚之力。我深信随着我的进步和不住累积的战斗经验及阅历,有一天我定可和他们争雄斗胜。 星鹫回到正空间去。 大黑球进入宇眠室,坐到床沿,道:“歌天到哪里去了呢?真令人担心。” 我伸个懒腰,坐将起来,道:“歌天该是最不用我们为他忧心的生物,他定会及时赶来,和我们一起勇闯浮游世界。” 大黑球道:“我关心他嘛!难得有他这么个好兄弟。我原本以为注定了我是孤零零的四处游荡寻宝,怎知会遇上你,接着是独角,现在又多出个歌天,有大伙儿一起同心协力的动人滋味,当然不希望他们有闪失。哈!我们是不是直奔浮游世界?” 我道:“我想先去见芙记瑶。” 大黑球道:“你要见她肯定有道理,我们立即到阿米佩斯星河去。” 我道:“芙记瑶在隆达美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漠壁和秀丽必有手段牵制阿米佩斯的主力,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当前的形势。” 大黑球欣然道:“这个容易,我们仍在阿米佩斯王国的范围内,二万多个光年外的不加尔嘉星河的摩达星系有个阿米佩斯的军事基地,凭你韦典拿大公的身分,可问清楚女王芳踪何处。” 我想起即可见到伊人,顿时精神大振,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绝色挥之不去的阴霾,颓然道:“我们立即去!” 第五章 内忧外患 星鹫破开大气,飞临星球的地表,军事基地只余下仅可辨认的碎屑残片,我们变成来凭吊发生在几千年前的一场战事。 大黑球吐出一口气道:“战事比我们想像的更激烈,芙纪瑶怎会容许敌人摧毁这个重要的军事要塞?” 战争对星球形成毁灭性的破坏,原本草木繁茂的星球变成了无生气的荒山沙漠,水分被蒸发,大气充塞有毒的浓浊气体,阻隔了阳光,恐怕永远没法复原。 自懂事以来,我便深切痛恨和厌恶战争,但比起宇宙种族的内战外战,我们银河人的战争只是小巫见大巫。最可恨的是明白只能以战争去遏止战争,再没有别的办法。眼前的景象在提醒我,宇宙的战争已全面拉开。 大黑球问道:“这是谁干的?” 我沉声道:“是魔洞部人,我在星球的大气察觉到他们充满死亡意味的能量和魔陨石的残屑,亦只有他们能利用进出黑洞的方便,突然袭击这个军事基地,令阿米佩斯人措手不及。在战略上魔洞部人一直占尽优势,只有攻击,不用防守,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当年我们干掉几个魔洞部人,在上参无念的压力下芙纪瑶不得不交出我这个假的韦典拿大公,正是怕出现眼前的情况。在宇宙三国里,阿米佩斯王国版图最大,一旦与漠壁闹翻,在另两国左右夹击下,是无从防守的。芙纪瑶深明其中道理,所以不得不忍辱负重,牺牲我来换取时间。” 大黑球沉默好一会后,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明白他的心情,本来的计划是见过芙纪瑶后,立即奔赴浮游世界。他清楚我的性格,对阿米佩斯王国的困境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顾的。 我道:“我们见到芙纪瑶再作决定。” 大黑球控制星鹫,离开死气沉沉的星球,返回外空后,道:“离这里二十亿光年的无岸星河,是个没有黑洞的星河,位于王国中心区域,离芙纪瑶的隆达美亚殿所在的阿米佩斯星河只有三十亿光年,是王国最兴旺的星河,名城数以千计,也是王国飞舰的主产地之一,众居着多达二十万受王国保护的不同子民种族。到那里去一定可弄清楚情况。” 我的心重如铅坠,恨不得找上魔洞部人硬撼一通,又知此为匹夫之勇,于事无补。最可恨的生物是漠壁,如果他不是要吞并阿米佩斯,谅魔洞部人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可是天狼和秀丽为何要助外人来对付芙纪瑶?到今天仍不明白。 “生命星河在哪里?” 大黑球答道:“生命星河位于王国的边陲空域,是另一个没有黑洞的河系,且远离其他河系,最接近的一个亦在六十亿光年外。生命星河可说是阿米佩斯王国的命脉,但不论魔洞部或拜廷邦,等闲都不敢攻打生命星河,那里虽然没有军事基地,却是阿米佩斯祖先辈的长居之所,能人异士无数,惹火他们绝不好玩。没有他们的支持,芙纪瑶是没法登上女王的宝座。” 我记起芙纪瑶正是在生命星河的争夺战击垮桑白水的叛军,当时听过就算了,没有摆在心上,现在听大黑球这么解说,顿时对桑白水重作估计。桑白水能将战事蔓延到生命星河,可推想当时他声势之盛,而他的失败只是功亏一篑,如能夺得生命星河,历史会被改写。 大黑球道:“你想到生命星河去吗?” 我确有此意,因对秀丽和漠壁的超级生命体儿子仍未能放心,但实在距离太远,顾彼则失此,叹道:“到无岸星河再说吧!” 星鹫在无岸星河的边缘区被两架巡逻的阿米佩斯战鸟截着,我立即表露身分,表达要见女王的意愿,只是连他们都不晓得芙纪瑶现在是不是在河系内,幸好坐镇河系的最高指挥是“老朋友”思古大公,我遂要求见他。 在其中一架战鸟导航下,我们朝河系深处高速飞航。 我看着在指节间闪烁异芒的梦还,心中百感交集,自那次它石破天惊的回话后,它回复一贯的沉默。 大黑球道:“你在想什么?” 我顺口问道:“宇宙的三大霸主里,我对魔洞部和拜廷邦的军团有一定的认识,反而是对阿米佩斯的舰团组合不太了解,你清楚吗?” 大黑球道:“知道得该比你多。阿米佩斯王国的晶玉飞舰共分七级,最高级的是芙纪瑶的帅舰‘隆达美亚号’,与漠壁的‘拜廷邦号’和上参无念的‘战神号’并称宇宙三大无敌名舰。哈!当然只有其中一艘可称无敌,不过直到今天,仍是末分胜负,不过拜廷邦号大概可剔出名单。” 我道:“不要自满,我们只是击伤拜廷邦号,不是击败她。且胜来侥幸,全赖歌天这超级的秘密武器。” 大黑球道:“接着就是以各大公命名的大公级飞舰,天狼和秀丽投向漠壁后,只余思古大公的‘思古号’,由此可知阿米佩斯的分裂,令芙纪瑶实力大减。” 我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大黑球道:“大公级下是侯爵级的宇鸟舰、伯爵级的明玉舰、子爵级的红玉舰和男爵级的玉钢舰。除芙纪瑶的主旗舰外,其他级别的晶玉舰均配备战鸟。” 我讶道:“为何芙纪瑶的旗舰反没有战鸟护航?” 大黑球道:“我也是从堕落城听回来的,据传隆达美亚号与众不同,不论结构动力都源自不同的意念,至于实况如何,我便不清楚哩!” 想起芙纪瑶,我的心炽热起来。不知为何,自第一次在隆达美亚殿见到她,我对她的热烈情怀从没有减退,那不单是因她可能是“最后一个银河女性”的天然吸引力,还有其他我没法具体形容但又确实存在的原因。我只知当和她一起时,宇宙再不是以前的宇宙;分别后,会因思念她深深的被折磨。 大黑球道:“你在想什么?为何到达无岸星河后,我总觉得你古古怪怪的?” 我伸个懒腰,道:“思古的飞舰来了,我很快会回复正常。” 见到“思古号”,方晓得所谓大公级的宇航战舰,指的是其战斗力和宇航能力大致上的级别,事实上于外形、功能、动力等各方面,思古号和秀丽号无一相同。 思古号舰如其主,朴实无华,状如一尾宇宙鲸鱼,最引入注目的是鲸头般的舰首延伸出长达二百地米的尖锥状柱体,可发放强大的磁能,拥有攻击和防御的功能。 舰体晶莹如玉,呈半透明状,其中泛着点点金黄的色光,显示船身作为护盾的能力,动能十足,我便自问没法穿透其护罩,若要凭一己之力去破坏这么坚强的船体,没有二百节以上的能量恐怕无法办得到。以此作推论,如果天狼和秀丽肯和芙纪瑶团结在一起,确有与其他任何一国抗衡的实力。只可惜情况刚好相反。 星鹫通过舰腹的入口,进入思古号,思古亲自迎迓。大黑球再非通缉犯,被视为上宾,不过仍未能参与我和思古的对话,留在贵宾室,我和思古则到了视野广阔的议事大堂去。 我们在堆满鲜果美酒的长桌一端坐下,门关上后,思古叹道:“自隆达美亚星一别后,不经意的又近七十万个宇宙年,我一直密切注意你的情况,你最激动人心的事迹,是在大壁垒星河外破掉拜廷邦入侵军团的一役。最新的消息,则是你到了堕落城去,与秀丽争夺涅尼迦南之星。老朋友,近况好吗?” 我苦笑道:“黑空没有了!” 思古没有任何震骇的神色,道:“要发生的终于会发生,树王的预言是不能逆转的变化,宇宙是注定了陷进乱局去。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叹道:“我真的不想骗你,我并不是韦典拿,而是银河人伏禹。” 思古平静的道:“这个我早从女王处得知。但对我来说,你仍是我的老朋友韦典拿,你继承了他的梦还,也继承了他的一切。” 我为之愕然。 思古道:“请告诉我黑空被开启的过程。” 我详细道出,说毕,思古闭目沉思,好一会后道:“听你的叙述,已可见当时惊心动魄的情况。桑白水的复出,是一个危险的警号,我会将他杀害追随者的事广为传播,令盲目地以为他是追求阶级自由的英雄的民众清醒过来。” 我问道:“桑白水究竟是什么生物?” 思古道“你还是第一个指出桑白水不是阿米佩斯人,以前我们从没有这么怀疑过,他的来历可追溯至生命星河,不过却是黑空大爆炸后的事。” 我分析道:“不论黑空邪力的神游力量如何厉害,在黑核那样极端的环境里,他肯定失去了所有能量,只余纯精神烙印的存在,至于他如何在没有能量支援下保住生命,有可能是借助类似梦还般的神器。纵然黑空开启,他也没法凭己力离开。而如果他成功脱身,当是与桑白水有关系。” 思古坦然道:“我会设法找寻桑白水,可是宇宙无边无际,找到他的机会微乎其微,只能碰运气。” 我道:“你不担心漠壁和秀丽意图合并两国的‘超级生命体’计划吗?” 思古叹道:“希望生命金环已化为乌有,又或被绝色夺走。现在我们自顾不暇,只能知会生命星河的长老们,请他们封锁生命汪洋。” 我取来一个嫩绿色的鲜果,边吃边道:“你们现时情况如何?” 吃东西可助我轻松些儿。 思古道:“可以说非常恶劣。天狼占领着天象星并以之为总指挥部,在拜廷邦的支援下攻占了包括大小壁垒在内的逾千个河系,声势直逼当年桑白水的叛军,响应他的阿米佩斯人亦不在少数,至于子民种族,谁能保护他们便投靠谁。唉!战争在急速蔓延,没有人知道结局。” 我问出横亘心中的问题,道:“天狼和秀丽难道不晓得即使他们成功,阿米佩斯王国也将生涂炭,元气大伤吗?” 思古沉吟片刻,缓缓答道:“宇宙三国中,最有分裂可能的便是我们的王国。在王国出现前,阿米佩斯人是一盘散沙,追求的是自由自主,如果不是女王出面整顿,根本不会有阿米佩斯王国。贵族阶层的建立,正是针对我国情况的统治手段。但有些东西是没法改变的,就是贵族保留着很大的自主权,等于你们银河人圣土古代的诸侯,只视女王为共主。在漫长无止境的生命里,宇宙每一个生物都在为生命的延展奋战,对天狼和秀丽来说,拜廷邦并不足惧,最令他们害怕的是任意杀戮、视宇宙其他生物为猎物的魔洞部人。所以任何可以打击魔洞部人的手段,他们均认为是理所当然。现在所有谈判的管道已封闭,唯一解决的方法是战争的手段。”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想见女王!” 思古道:“那你便要到晶玉星河去。” 我曾尽览秀丽号宇航器内的资料,记忆中确有这个河系的名字位置,离天象星只有二万亿光年,该属战火的前线。 思古续道:“晶玉星河是另一个没有黑洞的星河,河系核心的数千星系盛产晶玉,产量占整个王国的九成五,是王国的命脉,假如被天狼攻占,形势将逆转过来。失去晶玉星河,我们将没法建造晶玉飞舰,所以必须由女王亲自坐镇。” 我晓得形势有多恶劣了。道:“天狼是不是正攻打晶玉星河?” 思古狠狠道;“他还没有正面硬撼女王的胆子,只恨在拜廷邦和魔洞部的虎视眈眈下,我们也没法远征天象星,故成了僵持不下的状态。” 我道:“明白了!现在我立即到晶玉星河去。对于王国的事,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星鹫飞离思古号,在星空飞翔。 大黑球道:“是不是直奔晶玉星河?” 我沉吟不语。 大黑球讶道:“为什么犹豫呢?” 我道:“我想带份大礼去见芙纪瑶。” 大黑球愕然道:“有什么东西可以令芙纪瑶看在眼内呢?以前还有颗涅尼迦南之星,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接着又试探道:“你不是要先到浮游世界去,然后再带着那秘密回来去向芙纪瑶送大礼说故事吧?” 我淡淡道:“天狼的心核又如何?” 大黑球失声道:“你在说笑吗?唉!我晓得你这个家伙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笑,但有可能吗?即使天狼是孤身一人,要杀他已不容易,何况他是阿米佩斯王国实力仅次于芙纪瑶者,手握庞大的军团,近身护卫数以百计,且行踪飘忽,想见他已不容易,要杀他等于送死,你想清楚了吗?” 我微笑道:“不能力敌,却可智取。就连奇连克仑也被黑龙藏布和绝色宰了,可知没有可能或不可能的问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要我们好好分析天狼现在的处境,或可找到他致命的弱点,乘隙而入,令他永远不能翻身。” 稍顿续道:“只有杀死天狼,才可解开阿米佩斯的困局。阿米佩斯人就像我们人类,谁是强者,谁便是主。” 大黑球苦思道:“天狼有什么弱点呢?” 我道:“表面看,他的确没有弱点。但只要你肯深思,他最渴望的,正是他的破绽漏洞。告诉我!他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 大黑球想也不想的道:“当然是打败芙纪瑶,攻占晶玉星河。” 我道:“你比我清楚晶玉星河的情况,快动脑筋,看看有什么奇谋妙计能让我们接触天狼,找到行刺他的机会。” 大黑球苦涩的道:“和你这小子在一起完全没有安全感,前一刻才从黑空保命脱身,下一刻又要投进另一险境去。好吧!我知道怎么都拗不过你了,到天象星去吧!” 第六章 刺杀行动 我从长途宇航的冥思苏醒过来,首先察视自身的情况,心核的能量突破百节至一百二十节,犹胜从前。不知能量是不是有局限,但若以涅尼迦南的千节能量作标准,我仍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像上参无念、漠壁之辈,其能量没有千节也相差不远,便像拥有无穷尽的能量,神通广大,千变万化。 纯以质论,我的极子能量绝不在他们之下,战略招数比之他们亦毫不逊色,差的只是功力的深浅。 幸好接触过地母的阴魄,又吸取了生命金环爆开的奇异力量,我显然得益不浅,否则不可能有量的突破。 接着撒出思感网,大黑球到了驾驶舱去,似是非常忙碌,同时感应到梦还,它似乎不在静态的情况下,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要我说他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我又说不出所以然。 纵然诡秘如变成涅尼迦南之星的生命金环,我仍可清楚掌握它处于什么能量状态,偏是对梦还没有法子。 我对它的怀疑该是对的,它来自石妖,能量异乎宇宙所有物质和能量,故能瞒过宇宙最顶尖的生物奇连克仑。而奇连克仑和我在高关星精神决战时,条件是要我脱下它,正因对它不了解而生出惧意。 “梦还!梦还!你在想什么呢?可以和我说话吗?” 梦还沉默着,不肯回应我。 对梦还由毫无保留的信任依赖,然后开始怀疑,到今天的敌友难分,整个过程是痛苦、悲哀、无奈和令人沮丧的。这种失望的情绪是逐渐形成的,一直在加剧。 若论亲密,大黑球亦远比不上我和梦还的关系,那始自我在银河系边缘区寻到它的一刻,于我每一个艰难的处境,梦还不离不弃的支持我,没有它,我可能已形神俱灭。想到有一天我们势难共存,不是它死就是我亡,将情何以堪。如果有某个情况,我可以毁灭它,我下得了手吗? 我心中狂涌起无尽的伤痛,是因最亲密的战友伙伴终会变成敌人,是因深知宇宙不同种类生物间没法化解零和生存法则而来的矛盾斗争的伤痛。 就在这神伤魂断的刹那,我感应到梦还一阵“颤抖”,那是难以描述的一种感觉,似有如无,是破天荒第一次我感到梦还像我般拥有“情绪”。 “梦还!梦还!” 它保持缄默,再没有反应。 我在大黑球旁坐下,道:“这里离天象星超过二千光年,你在搞什么鬼?” 大黑球得意的道:“我在收集情报,好掌握天狼的行踪。我们星鹫的侦测系统,是由独角精心设计的,可能是宇宙最佳的窃听系统,等于他的独角。” 我想起这家伙即使到堕落城胡天胡地,仍不忘每隔一段时间回到星鹫去,看有没有收集到关于我生死的讯息,心中温暖,冲淡了因梦还而起的情绪。道:“有什么新资料?” 大黑球道:“天狼极可能仍在天象星,我截听到多达二十多个由天象星发往不同河系的指令,大部分是清玉级的传讯,虽然不知道内容,但只有天狼能以这级数的通讯手法调军遣将。” 我问道:“什么是清玉级的通讯?” 大黑球答道:“阿米佩斯文化又称晶玉文化,将晶玉这种宇宙罕有的能量体发挥得淋漓尽致,并以之建立起能抗衡另两大霸主的舰队。他们的通讯是点对点的输送,也是晶玉对晶玉的输送,有点像上参无念以神游石去侦察宇宙的远方,按速度和距离定级数的高下。最顶级的是芙纪瑶的神玉级的传讯,接着是大公们的清玉级,其下是意玉和明玉两级。负责遥距通讯的晶玉,是晶玉的精华,最不可思议的是晶玉不论相隔多远,也能互相感应,至于级数的分别,就看传讯者的本领。” 我记起隆达美亚宫内那曾令我神摇魂荡的女王塑像,又想起天象星被我毁掉的天狼像,心忖那大概就是以晶玉制成的通讯设备,而由此更掌握到晶玉河系在阿米佩斯内战中的轻重。 大黑球道:“你不是要我动脑筋吗?我就动脑筋给你看,首先是要肯定天狼身在何处,然后才可以进行我们的刺杀大计。” 我欣然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大黑球道:“幸好我长期在堕落城胡混,又因变身有术,见尽阿米佩斯的各路人马,肯付重酬来找我变身的家伙都各自有见不得光的理由。不过对我们这次行动有利用价值的,或许只得一个,这个人曾是丹默尼姆的副品玉师,叫烈夜,因开罪丹默尼姆,变成通缉犯,弄得声名狼藉,阿米佩斯王国虽大,却没他容身之所,不得不到堕落城来改变身分和取得假烙印,以避过身分鉴定仪的辨识,最妙的是用他着名的宝贝支付我的帐。所以你若要摇身变成他,该不会露出破绽的。” 我兴致盎然的问道:“丹默尼姆是什么来头?” 大黑球道:“将纯能量提取炼制成晶玉,是阿米佩斯人发展了超过十亿年的独家技术,流程复杂,不能出岔子,否则会引发能量大爆炸的后果。能全面掌握这种技术的阿米佩斯人称为晶玉师,在阿米佩斯王国中,出色的晶玉师屈指可数,丹默尼姆则是其中的佼佼者,更因此封侯,人称晶玉侯。” 我开始明白他动脑筋的成果,他想的正是针对天狼欲占夺晶玉星河的愿望,虽然我仍不清楚烈夜的作用,但大黑球肯定走对了路向。 大黑球眉飞色舞的道:“在为客变身的过程中,首先我须掌握对方的生命资料……” 我打断他道:“这个我明白,你就是活的复魂串。顺口问一句,金森是由你为他变身的吗?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大黑球道:“你说我会不会为魔洞部人办事,他根本没有来找我。” 我道:“这才合理。烈夜是如何开罪晶玉侯呢?他只是来找你变身,作一桩交易,怎会加送你他真正的身分?会不会是胡诲来骗你的?” 大黑球笑道:“他实在没有骗我的道理。烈夜是透过一个中间人来找我,我当时并不等钱用,且依规矩他必须透露身分来历,我的中间人与他是旧识,一向忠实可靠,该不会为他骗我,否则以后休想再有交易。最不能作假的是他拿来交易的‘玉引’,那是晶玉师用来探测晶玉的法宝,没法弄虚作假。看!” 说时他手上多了大小如手指的一根晶玉针,晶莹通透,微泛黄芒。 我接过他递来的玉引,感觉到内中蕴含的奇异能量,的确不是一般晶玉。问道:“他为何四处流亡?” 大黑球道:“我不知道。” 我失声道:“你不知道?” 大黑球苦恼的道:“若我能预知今天的情况,我会问他个一清二楚,但当时我根本没兴趣去理会闲事。” 我无奈地道:“告诉我!在你的脑袋内诞生了什么样的计划?” 大黑球欢喜的道:“亏你还记得我七十万年前初遇你时曾说过的话,我们的交情就由那时候开始。坦白说,你这个银河人远比单纯的我多诡计奇谋,该轮到你动脑筋,看看假如你能化身烈夜,如何方可以直接接触天狼。” 我沉吟道:“一个副品五师可以起什么作用呢?” 又叹道:“只要内行人问起我关于炼玉的事,我肯定立即被揭穿是冒充的。” 大黑球道:“无论如何,凭烈夜的身分到天象星去,怎么都强过以伏禹的身分去。” 我在想孙子兵法,只是这回并非两军对垒,宇宙最佳的兵法书亦派不上用场,必须从其他方面去思量。我记起圣土毁灭前,在古籍图书馆看过一本叫《骗术大全》的纸质书,其中稀奇古怪、千变万化的骗术现在都一古脑儿忘掉了,但有几句话特别深刻,就是女人骗钱,必须扮可怜;男人骗钱,就要充阔。男女性别在此事上影响不大,但充阔两字却予我无限的灵思。道:“你还收集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大黑球道:“晶玉级的传讯方式是没法破入和解码的,能分辨是什么级数已非常了不起。幸好不是人人都可以进行晶玉遥感传讯,当河系或宇航船间作明间传讯时,便给我们收进侦测仪去,解码后变成大致上完整的讯息。” 他说来轻松,但我却晓得在广阔的宇宙,纵使有独角设计的超卓侦测仪,收集情报的工作仍是繁琐艰巨。 大黑球续道:“现在我们正身处天象星系所在的离别星河,最有利收集星系间的通讯,我花了近五百年时间以天象星系为中心绕了个大圈,终于从收集到的数万条讯息、经整理归纳后对阿米佩斯王国的现况有初步的了解。” 我欣然道:“现时是怎样的状况?” 大黑球道:“思古虽说过以天狼为首的叛军扩展势力到数千个河系,但真实的情况却与他说的有点出入,就是各河系内有数以万计的星系宣告独立或中立,此事令天狼一方大感头痛,可见不服天狼的阿米佩斯人,远比不服芙纪瑶的人多。所以天狼是似强实弱,如果没有拜廷邦支持他,又或魔洞部掀波助澜,恐怕天狼早坍塌完蛋。” 我同意道:“故此,能否夺得晶玉星河已成天狼成败的关键。” 大黑球道:“你想到办法了吗?” 我交回玉引,断然道:“我们就以玉引为信物,设法送到天狼手上,告诉他,如果他想夺得晶玉星河,必须亲自听我的最机密情报。如果他中计见我,我会令他从此消失。” 大黑球奋然道:“就这么办,肯不肯见我们是他的事。” 我皱眉道:“如何才能把这鬼东西连讯息送到他手上呢?” 大黑球胸有成竹的道:“此事交给我去想办法。现在我们先到与天象星在同一河系内的白斯克星系去,作好见天狼的准备工夫。途中我可为你变身,让你晓得我变身大师绝不是徒负虚名之徒。” 我道:“白斯克星系?” 大黑球欣然道:“白斯克星是着名的走私天堂,有点像浪人城,只是以阿米佩斯人的私货商为主,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元,要买什么有什么。我们总不能驾着星鹫到天象星去。对吗?” 我道:“白斯克星离天象星有多远产” 大黑球显是做足工夫,脱口道:“是二十万五千二百光年。” 我道:“我们可以在白斯克星买到能作空间跳跃的晶玉级飞船吗?” 大黑球沉吟道:“机会很微小,是可遇而不可求,纵有亦非常昂贵,不是我们负担得起。我明白你的想法,若驾普通超光速飞船,须花近十万年才能抵达天象星。但是你可重施故技,作正空间的季候飞行,以你今时今日的功力,我看十数光年便可到达天象星。” 我道:“你想漏了!天象星正处于枕戈待旦的战争状态,既要防芙纪瑶的远征军,又须防来去无踪的魔洞部军团,肯定在河系内外布下严密的侦察网,且很大可能有善于侦测的拜廷邦战士协防,季候飞行等于神玉级或明玉级的空间传讯,你既然可以侦察到,敌人也有可能发觉我们的行踪,那时还如何进行刺杀天狼的大计?” 大黑球欣然道:“对!对!还是你想得周详。让我们改变计划,改乘河系快航到天象星如何?保证旅途舒适愉快。” “河系快航?” 大黑球解释道:“河系快航和宇宙长航是阿米佩斯王国的交通系统,前者往来星系之间,后者穿梭于河系,在我拥有遁天号前,便常利用他们的系统到不同的河系去。” 我笑道:“你不是什么头号通缉犯吗?竟不怕他们的身分鉴定仪?” 大黑球被我勾起他以前乱吹牛皮的事,有点尴尬的道:“你的记忆力真的不赖,那是我尚未变成通缉犯之前的事。但如何过他们的身分鉴定仪那一关,要你想办法了,现在情况变了,你才是通缉犯。” 我淡淡道:“到哪里去登船?” 大黑球道:“就到离天象星五万光年的乐土星去,该星和天象星往来频密,是客货的主转运站,我们可以花最短的等待时间,问题在不知天象星的关防会严格至何等情况。” 我苦笑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乐土星后再说。” 大黑球应诺一声,星鹫潜往黑暗空间,朝乐土星投射去也。 第七章 百思不解 乐土星可说是天象星的姊妹星,乐土城是于天象城建城的二十八万年后开发,除天象城外,它比其他城市古老。以人口和规模而言,天象城是没有堪与匹敌者,但乐土城却是拥有供奉着“涅”和“尼”的晶玉塑像的祖庙,趁大黑球去办登上客船的手续,我顺道参观了筑于圣山上壮观宏伟的祖庙。 观赏了“涅”和“尼”的晶玉塑像后,我对阿米佩斯人的演化有进一步的了解。 两个塑像显示的形态,该是原始阿米佩斯人的形相,显示在宇宙我所遇上的种族中,阿米佩斯是最类似我们银河人的种族。 从其原始形相观之,大致与人类相若,有头、颈和躯干,具四肢,只是比例上不同,头小身大,四肢长而软柔,像触须多过像手和脚。以我人类的角度去看,现在的他们顺眼多了。 乐土城如天象城般,没有一丝垂老的暮气。到过祖庙后,我漫步城内,穿过大街小巷,返回“酒店”去。大小建筑用的是类似晶玉却非是晶玉,是由玻璃水晶似的半透明物料精心建造而成,透出五花八门的奇异色光,令人赏心悦目。屋子大多是圆形的,整个城市坐落在植物繁茂的平原上,在乐土星系炽热的阳光洒射下,和平安逸。街道上行人稀疏,除阿米佩斯人外,还有不同种族的生物,碰头时会以不同的姿态请安问好,与浪人城的互不关心大相迳庭,充满温暖善意,更是一点看不出阿米佩斯王国正处于分裂内战的状态。 宇宙的战争由于空域的辽阔,与圣土古时代的战争截然有别,动辄以百万年计。至少在这漫步乐土城的一刻,战火是遥远和超乎现实的。 回到以能元换得的临时居所,大黑球早回来了,看他的神色,便知有点不妙。 我们到露台坐下,面对的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落日美景。 我道:“最快开出的航班没有空位吗?” 大黑球苦笑道:“刚好相反,而是太多空位。河系正谣传天象星会在短期内爆发战争,现在只有离开的聪明生物,没有敢去的傻瓜。” 他以能量约束音波,显然是怕被人窃听。 我不敢怠慢,效法他只把音浪送进他的神经去,道:“既然不是订不到位子,为什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是出境入境的关防手续上出了问题吗?” 大黑球道:“我上次到这里来,是过亿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改变很大,关防几乎不存在,任由出入,只要你付得起船费。” 我抓头道:“那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大黑球凝神看了我好一会后,道:“问题出在你身上。正确点说,是出在你现在化身为烈夜的身分上。我们是偷渡入境,照道理该神不知鬼不觉,岂知他们竟晓得你来了,我去购买船位时给抓了去说话,盘问我和你的关系,为什么要到天象星去。最古怪的是明知你是阿米佩斯王国的通缉犯,问完后便放我走,还叮嘱你明天准时登船。你说是不是事有跷蹊?” 我大讶道:“明天便可以起行?我还以为须等待一年半载。他们有没有直指我是烈夜?” 大黑球道:“我怀疑明天开出的航班,是特别为你而起航的。他们表面上接受你的假名字,但只要是明眼人,便晓得他们清楚你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道:“情况确实有点不合情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搞不好我们来个硬闯突围,落荒而逃。连上参无念和漠壁都没法留下我们,宇宙问还有生物能办得到他们办不来的事吗?” 大黑球颓然道:“你好像问漏了点东西。” 我苦笑道:“说吧!你如何回答他们的诘难盘问?” 大黑球长叹道:“我被问个措手不及,临时应急下可以想出什么好的回答?难道告诉他我们是去杀天狼吗?连说我是你的兄弟,你到那里去我都舍命相随也不可以。只好告诉他们,我根本不晓得你是谁,只是收了你重酬,负责送你到乐土星来,让你登上到天象星的宇航船便完成任务。至于如何入境,更是实话实说,先驾小型飞船来到附近,然后偷溜进来。” 我从容道:“你是谁?” 大黑球微一错愕,然后会意过来,道:“我是个只认钱不认人、叫戈臣的浪人,精于宇航逃遁之术,武功高强,而你则是经中间人推介给我,至于那人是谁,基于职业道德,恕难透露。” 我笑道:“虽然是临急应变,但你的回答合情合理,且切合烈夜亡命天涯的情况,算不错哩!” 大黑球道:“亏你笑得出来。唉!我们须改变计划了。明天你独自登船,我会自行到天象星去,到时再以我们的秘密方式连系。” 我思索道:“真古怪!为何天狼的叛军似正恭候烈夜的大驾?此事现仍难知祸福,不过怎么都比我们以前没有奇货在手的硬销多了点希望。” 大黑球道:“若他们真的在等候烈夜,为何不直接到这里软硬兼施的押你登船呢?” 我道:“如果我们晓得导致烈夜和晶玉侯反目的事,或许可以有答案。我愈想愈感到不妥当,要闪你现在立即闪,否则航船起飞后,你可能要杀出乐土星去。战争是最无情的,他们绝不会让你泄漏烈夜到了天象星去的消息。” 大黑球不情愿的道:“我闪!我闪!真不想和你分开,没有你在耳边唠叨的日子很难过。唉!你有没有想过放弃这蠢计划呢?只要对方有人认识烈夜,几句话立即揭穿你是假冒的;又或问起炼玉方面的事,你亦无言以对。阿米佩斯人阶级观念很重,以你平民的身分,想见天狼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淡然道:“到了这等田地,不试试看怎会死心?这是个好的开始,误打误撞下,我们撞对了点东西。兄弟!天象星见!” 行刺天狼的计划,是近乎鲁莽的冒险行为,因为不知己亦不知彼,违反了兵法。 最想不通的是烈夜和晶玉侯的关系。烈夜为何要遁往堕落城,找大黑球变身? 我现在化为烈夜,切身体会到大黑球变身大师之誉确是名不虚传。他比复魂串更进一步,不但改变了外表的形态,还在某一程度上改变了生命的磁场。只要是生命,自有其生命场,是生命能的体现,具有奇异的磁性。但生命磁场是会随着生命的演进而变化,于阿米佩斯人这对生命磁场特别敏感,甚至于可产生男女之爱的种族来说,当我遇上熟悉烈夜的人,他可从我的生命磁场确认我为烈夜,纵然有变化,也只会以为我进化了,而不会怀疑我是另一个人。 落日的美景被灿烂的星夜取代。大黑球去后,我一直坐在露台处,思潮起伏。 之前我的思感神经追着大黑球,如我所料的,十多架战鸟在外空现形拦截他,当然无功而返,被他溜往星鹫去,安然脱身。 这就更令人难解,天狼的叛军不希望我到天象星去的消息泄漏,为何又任由我轻轻松松的坐在这里等船?最乾净俐落的方法是先扣押大黑球,然后来拘捕我。 叛军为何认为烈夜会到天象星去呢?事实上烈夜却是溜到远在边缘区的堕落城,还化身为另一个人。他放弃珍贵的玉引是有道理的,因为那是唯一会泄漏他真正身分的证物。 怎么想也想不通。我闭上眼睛,进入休眠的精神深潜状态。当我再张开双眼时,看见的当是乐上星的早晨。 我进入星系宇航船站,感觉就像踏足我们人类银河时代的宇航站,以金属合成物料筑建的偌大空间,冷冷清清的,没有其他旅客,只有几个工作的阿米佩斯人。 唉!我真的不明白,为何对方认定烈夜非到天象星不可呢?他不会因见到这样的情况而害怕逃跑吗? 我在入口处核证身分,报上假名字,关员亲自领我到船坪去,那里泊着一艘像宇鸟号般却只有其四分之一大小的武装双体宇航船,线条优美,晶玉的舰体在初阳的照射下更是晶莹通透。 我的思感神经刹那问掌握了航舰内的情况,共有二十三个阿米佩斯人,其中十多个看似是旅客的,分占不同的宇眠室,可是当我进入船坪,二十三人的能量和磁场都生出变化,显示他们因我的来临而提高警戒。不用说旅客全是冒充的。 如果我现在掉头就走,他们会怎么办?眼前肯定是个陷阱,为什么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竟然这般鬼鬼祟祟的?若我真的是烈夜,能逃到哪里去? 对这一切我当然丝毫不惧,任他们玩什么手段,也绝对奈何不了我。这次的刺杀行动,最难克服的是心魔。我尚是首次蓄意预谋的去杀另一个生物,不像以前的是为保命而战,且对象是阿米佩斯人,感觉上似有点杀的是同类。但亦知道这是战争,不容情绪左右意向。 来到登船的入口处,我停步立定。 领路的关员礼貌的道:“贝川阁下,请登船。” 我朝他若无其事的道:“我要想一想。” 关员表面没有异样的神色,能量亦没有变化,但生命磁场却没法瞒过我的抖动丫一下,显示他的心神为我所摇撼。道:“贝川阁下,你是最后一个旅客,航班是不会因你而延误的。” 自接收了生命金环爆炸时产生的某种没法形容的奇异能量后,至少有一个变化,就是我对生命磁场的敏锐大幅提升,可觉察到其他生物生命场的微妙转变。 我淡淡道:“你真的那么肯定吗?” 关员呆了一呆,道:“贝川阁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值此登船前的一刻,我想通了对方为何没有先扣押大黑球,然后拘捕我的原因。当初他们找大黑球去问话,确有下手收拾大黑球的意图,只不过经其主持者的评估,发觉大黑球不易对付,如果打起来,后果难测,会惊动星球的另一势力,而这势力是反对他们伤害烈夜的,所以放走大黑球,希望我自投罗网。但为何有这个古怪的情况,像两方势力在争夺烈夜的样子,就不是我能明白的了。 我从容道:“我有个预感,这航班将永远到不了天象星去,故此我决定取消这个行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关员的手掌朝我后背拍来,能量从指尖逸出,触动了我的思感神经。 比起我,这家伙实在相差太远,即使任他击打,亦不能奈何我。问题是我不能表现得太超卓,只可恰如其份地表现出烈夜的功夫。当然亦不可以太窝囊,因为烈夜并非平凡之辈,而我更要引起“另一势力”的注意,以解开踏入陷阱不得不“任人宰割”的困境。 我斜冲而上,玉引来到手内,反手击去,那追上来的关员仓卒下祭出能量刀,堪堪挡格,两器相击,发出尖锐的啸叫,他的刀光花四溅,我的玉引却爆开大蓬紫红色的耀目白色光点,非常合乎我要惹人注目的心意。 航班内的敌人蜂拥而出,埋伏在船坪外围的战士纷纷现形,刹那间我已陷入重重围困里,不要说真烈夜,连我想突围也要费一番工夫。 幸而我没想过脱身逃走。 “蓬!蓬!蓬!”我凌空连续击退三个拦截的敌人,轰得他们上抛下坠,亦被拖慢了去势,其他敌人逼至近处,缩窄了包围圈,成了以众凌寡的混战之局。一时光雨紫芒四散激溅,能量爆破之声不绝如缕。 蓦地一股强大的能量横空而至,我不用看也知是敌方高手驾临,否则不会有如此威势。别头看去,顿时心中一震,赫然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君南伯爵。 当时在宇鸟号初遇思古,正是由此人陪在思古身旁,因他态度恶劣,我对他的印象很差,想不到他竟投往天狼的一方。以他的身分地位,该是乐土星的最高负责人,现在他竟亲自出手对付我,可见“处置”烈夜的命令来自天狼。但更令我不解的是,既然是天狼的意思,大可光明正大的执行,为何一副怕惊动他人的模样。 又醒悟过来,秀丽之所以能追踪摩柯僧雄押解我的飞船,是由此人向秀丽通风报信,皆因他早和天狼、秀丽联成一线。 我知道是时候了,脱手射出玉引,直投往城市的中心区,同时背部中招,被君南施放的能量锁侵进神经去,往下跌个四脚朝天。 第八章 美人恩莺 飞船起航。 我故意被君南击落后,他们将我押上航班,送进一个重力舱,再加赠一个类似神经锁的东西,以为我再没有反抗之力,便再没有理会我。 事实上我和大部分阿米佩斯人有一个基本的分别,除了如芙纪瑶或其他大公级的人物,他们的能量层次仍未抵“心身合一”的境界。高明如君南者,真身和心核仍处于分离的状态,不能像我般可把真身退返心核内,在某一程度上变成纯能量的生物,又可随时喷出真身。故此神经锁一类的东西,的确可以制伏大公级以下的阿米佩斯人,因而在堕落城当我化身为锋原后,堕落大亨的神经锁也令我头痛了好一阵子,因为我不想舍弃锋原的躯壳,必须解锁。 现在我的情况又与那时有根本的差异,我没有多出一副躯壳,变化的是真身的形态和磁场,收发由心,要还原亦只是举手之劳。当然若要再变为烈夜,便要大黑球出手了,那是没有生物、包括我在内想重复的痛苦经验。 我的思感能没法逸出重力室外,不晓得对方在干什么,只知暂时对我不闻不问。我隐隐感到对方的目的是要处决我这个冒充的烈夜,而在天狼的阵营内,有另一股势力是反对这么做的。至于而为何会形成这个局面产我想破脑袋仍没有合理的解释。 航船进入空间跳跃前的调节和增速。我清楚当飞船重返正空间,我的“死期”亦到了。 门开。 我从休眠状态惊醒过来,飞船已回到正空间有好几个地时,四个战士大步走进来,将我连人带床的推出去。我大有被押往刑场的滋味,心中暗叹,辛辛苦苦改造为烈夜,结果却是打草惊蛇,让天狼至少晓得能胜过君南又心怀不轨的高手来了,还不提高戒备吗?这次刺杀天狼的计划,肯定泡汤。 战士们押着我通过长廊,来到一间比囚禁我的重力室大上四倍、中央放置了一张圆形晶玉台的空间。上方垂下尖锥似的晶玉体,连接着飞舰的动力炉,可以想像当能量输进尖锥体,庞大的能量将从锥尖喷射,把放在圆台上的生物彻底毁灭。这就是我的刑台。 阿米佩斯人并不像我们人类般脆弱,就算将其真身炸成碎粉,只要心核保持足够的能量,也可以重新长出真身。当然他们比难杀的拜廷邦人又逊一筹,因为拜廷邦人只要有一组分子残存下来,便可重生。 所以这个刑台是专为阿米佩斯人设计的,毁灭性的能量直钻进心核去,由内而外的彻底摧毁他们宝贵的生命。 我被战士的能量托得从能量床升起来,移往圆台去。我并不急于脱身,因为我另有计划,先趁机吸取飞船动力炉的全部能量,瘫痪飞船的作战能力和重力装置,那时要打要走,任我喜欢。 君南昂然进入刑室,左右各有一位标致、神情如他般傲慢的阿米佩斯美女战士相陪,不可一世的直抵圆台前,双目异芒闪烁、灼灼地俯视我道:“验明正身后,我们会立即处决你。希望你明白,我只是奉命行事,与你没有任何私人恩怨。” 我感到身分鉴定仪扫描过我的身体,淡然自若的道:“奉谁的命呢?是天狼吗,君南伯爵?” 君南微一错愕道:“我们曾经碰过头吗?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你。” 我已没兴趣隐瞒身分,轻松的道:“什么都好,横竖我性命不保。但你找得回我在船坪脱手射出的玉引吗?还有那个护送我到乐土星的浪人高手。这些都是你的失误,杀我容易,可是要阻止消息泄出,却非常不容易,天狼亦要为此负上罪责。” 君南神色不变,但磁场却抖动了几下,显示心中的震骇。我肯定他没法寻回玉引,因为它正安然储存在我的心核内。我将它射出,远去后再将它化为粒子,再摄吸回我的心核内去。 君南左边的女战士道:“身分核对无误,他确是副品玉师烈夜。” 君南狠狠的盯着我,道:“我的事不用你担心……” 他忽然终止说话,似在聆听报告。如此良机,我岂敢怠慢,思感神经运作,切入宇航船的通讯系统去。 天狼愤怒的声音在我神经内震响道:“君南伯爵你是怎么搞的,这么小小的一件事也办不妥?芳婷大公刚来见我,说她在乐土星的手下亲眼目睹你和烈夜在宇航大楼外激战,还以飞船载走他。” 君南边听边走出室外,沮丧的道:“烈夜非常机警,忽然拒绝登船,我们只好用武力制伏他,此事我负起全责。现在烈夜正在处决台上,请统帅指示。” 天狼叹道:“设法洗去烈夜有关处决的记忆,然后将他送往天象星来,交给芳婷大公。” 君南道:“但我如何向芳婷大公解释呢?” 天狼道:“就告诉她是烈夜误会了你的好意吧!”通讯中断。 我心忖这可算是奇迹出现,救了烈夜一命,我还可以继续冒充下去。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狼口中的芳婷大公,显然是天狼倚重的手下,且是由天狼一手提拔为叛军的大公,在叛军里地位特殊,否则天狼不会这般顾忌她。但为何天狼却要不顾她反对的杀烈夜呢? 更大的问题是芳婷与烈夜肯定有密切的关系,熟悉烈夜,如此我岂非说几句话就会立即被她揭穿是冒充的。人与人的分别是很大的,一个表情、说话的语气方式,都可露出破绽,纵然我的生命磁场极接近原主烈夜,可是却没有一丁点真烈夜的记忆,遇上熟人,绝没有过关的可能。 但还有什么法子呢? “我的神!终于成功和你建立连系,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在心灵里回应大黑球道:“说得好听点,我日正在这里等待刺杀天狼的机会,确切些则是在扮白痴。你须设法跟踪一个女子,她是天狼的情报总管,贵为叛军大公的芳婷,我的思感会与你连结,助你辨认她。” 同一时间,我将与他在乐土星分手后的记忆片段向他输送,让他明白前因后果。 大黑球击节赞赏道:“你这家伙确是了得,将计就计,利用君南清洗你记忆神经的事实诈作记忆严重受创,变成半个白痴,不但可避过芳婷的盘诘,还可令芳婷对天狼生出不满。嘿!要追踪芳婷,以找出天狼所在,凭你的思感,不是更妥当吗?” 我叹道:“试过了!她的私家小飞船有非常超卓的反侦测系统,她进入后连人带船的在我思感纲上消失,浑融在天象星频繁的空中交通,所以必须你出马。” 大黑球道:“明白!弄清楚了烈夜与芳婷的关系吗?” 我答道:“大致上有个谱儿。她和烈夜该是情侣的关系,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一见到我便开放磁场,毫无保留的向我送来她炽热的爱恋和焦虑。” 大黑球叫道:“真令人想不到。既然如此,天狼为何要杀烈夜呢?” 我道:“唯一的解释是烈夜乃天狼的情敌。芳婷是个足可比得上秀丽的女性,拥有动人的肉体和美丽的磁场,如果我是天狼,在失去秀丽后,想挑另一个阿米佩斯女性来生个后代,也会拣芳婷。” 大黑球道:“的确令人费解,芳婷和烈夜分属不同的阵营,为何烈夜忽然亡命宇宙,而最奇怪的是天狼和芳婷都彷佛晓得烈夜会潜往天象星。” 我道:“她回来了!她再离开时我才和你联络。” 传感中断。 芳婷确实是个美得异乎寻常的阿米佩斯女性,难怪天狼会为之倾倒,不择手段的要得到她的芳心。芳婷天生丽质,风情万种,有着如秀丽和通天长老般吸引人的性感磁场。即使我也陶醉于与她相处的时刻,恐怕十万个宇宙年仍不感丝毫厌倦。 抵达天象星后,她从君南处接收了我,发觉我变成半个白痴,怒气冲冲的去了,可是那短短的相处时光,已足令我深切感受到她的诱惑力。她的进化是无懈可击的,除了姿容秀美,身段高挑匀称,更糅集了沉着老练和灵巧伶俐两种不同的特质,合而成为强大的吸引力。 我的精神退藏在心的深处,双目射出茫然的神色,坐在厅堂的一角,任由她被紧裹在能量盔甲内的苗条身形映入眼帘。 她像秀丽般,非常接近人类,对我特别有吸引力。 芳婷毫不停留的直抵我身前,蹲下来,一双纤美的玉手放在我膝头处,仰起俏脸,在金发衬托下的蓝眼睛,像两团炽烈的火,深情的看着我,轻柔的道:“烈夜!是我累了你,不过不用害怕,我已准备好医治你的设备,定会令你回复过来。” 她一双玉手和我膝头的接触,有触电般的效应,直透进心里去。我真希望能作出反应,例如拥她入怀,轻怜蜜爱。 蓦地她手往前伸,紧拥我双腿,把俏脸贴在我大腿处,凄然道:“你竟没想过将你害成这样子的亦有可能是我吗?竟不顾生死的到天象星来,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我听得一头雾水,却又是飘然云端,她火热的磁场,正和我融浑无间。如果那次在堕落城知识殿与通天美女的接触是握手,这回就是熟辣辣的拥抱。阿米佩斯人男女阴阳生命场的接触,就像我们人类的做爱,但比之更深入、坦诚和毫无保留。 我禁不住想到,如肉体和磁场同时缠绵,将是宇宙最动人的情况。 感觉太强烈了,忍不住“唔”的一声发出声音,生命磁场亦“情不自禁”的回应。 芳婷娇躯猛抖一下,仰起清丽的脸庞往我望来,秀眸充满希望,颤声道:“烈夜!” 在这一刻,她比秀丽更接近人类,充满我们的情绪,人类的七情六欲。 我硬着心肠,神色茫然。 芳婷从地上站起来,双目透射智慧的彩芒,神色坚决的沉声道:“他们想毁掉你的思感神经,但并没有成功,你的生命场仍然强大美丽,犹胜从前,可见他们只能压制你,而不能摧毁你。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幽静的地方,让你回复过来。” 小飞船离开天象城,飞往星球另一僻静的角落,沿途景色绝美,可惜我在扮痴呆,不能恣意欣赏。 芳婷玉容肃穆的坐在我身旁的驾驶位置,看她的神情,只有小部分心神放在飞船的操控上,芳心内肯定转动其他念头。 她的生命磁场紧攫着我,令我受宠若惊,颇有诈颠纳福的意味,感觉是欢愉的,是没法形容生命和爱恋的结合。 她美丽的胴体是开放的,能量代替了她的纤手抚慰着我,并传来阵阵醉人的芳香气息。我终于全面体会到阿米佩斯式的男女爱恋。 芳婷忽然轻呼道:“烈夜!烈夜!” 我狠着心不回应她,当然也不好过,但仍是为她好,若晓得我是冒充的,对她的打击和伤害会更大。 只要确定天狼所在处,我将立即行动,干掉天狼后远遁万亿光年,再不回头。 芳婷凝望前方,叹道:“唉!我知道你现在听不懂,但我必须告诉你,纵然我们因理想不同而决裂,但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你仍是宇宙间我唯一愿为你到生命星河成孕和养孩子的人。” 沉默半晌后,又道:“昨日见到你时,我是首次后悔当年不听你的忠告。你说过天狼为的并不是我们阿米佩斯族,而是为个人的权力和私欲,我当时完全没法接受你的说法,可是今天看来是你对而我错。烈夜!你万勿放弃,终有一天你会回复原状,我对你亦永不会放弃。” 我心中一阵感动。 这大概是一个阿米佩斯女性能对男性说的最刻骨铭心的情话,就是为他怀孕生子,永不放弃。 我差点想向她忏悔,告诉她我不是烈夜,真正的烈夜安然无恙,好让她去寻找他,幸好通讯系统突然响起。 如果我没有猜错,找她的极可能是天狼,因为他察觉到芳婷抛开一切的载我离城,自是嫉恨如狂,没法忍受。 我焦急地等待着。 七十多万年了,我还是首次失去耐性。找芳婷的的确是天狼,我不敢窃听他们的对话,怕惹起芳婷的警觉,只从婷芳的神色猜到他们的对话闹得很僵。 到达僻处山峡间高崖缘的别致建筑物,芳婷将我安置好后驾船离开,不用问也知她被逼去见天狼。我已着大黑球秘密跟踪芳婷,只要确定天狼的位置,立即进行刺杀,所以成败就看大黑球的本领。 我为何心中充满焦虑?自己亦说不出所以然,或许是担心芳婷,又或害怕芳婷回来后发觉我消失了,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复杂的情绪困扰着我,骗人的滋味最不好受,既会伤害人,又伤害自己,是两面锋锐的利刃。 我站在俯视远近山峦起伏的平台上,由日出等到日落。 大黑球的声音终于在我心灵内响起,道:“我的兄弟,有两个消息,一个肯定是坏消息,另一个则不知是好是坏。” 我听得一颗心直沉下去,道:“先说坏消息。” 大黑球道:“我远远追着芳婷,她的飞船飞离天象星,直抵外空的边缘处。唉!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天狼的旗舰就在那里。我们的大计完蛋哩!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刺杀天狼的,有办法混进舰内亦不成。” 我明白他的意思,凭星鹫去攻打大公级的晶玉舰,等于自杀。所以我们的刺杀行动已告泡汤。道:“另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是什么鬼消息?” 大黑球道:“我见到真烈夜。” 我在心灵中失声叫道:“什么?” 大黑球道:“宇宙间恐怕只有我这为他变身的人能认他出来。他躲在外缘区一颗小流星处,监察着天狼号,当他侦测到芳婷的飞船进入天狼号,立即兴奋起来,并转移到更有利拦截芳婷的一道陨石带去,假如芳婷回航的路线与到天狼号的路线是相同的话。我的神,快决定该怎么办。我须拘禁他吗?还是让他们有情人相聚,我和你则溜之大吉?” 我的天!烈夜竟然没有远遁,令我感动,我怎可不玉成其美事?换另一个角度去看,杀不了天狼,但策反了他掌管整个情报网的重要手下,足可改变芙纪瑶和天狼间的形势。 连忙道:“千万不要对烈夜动粗,只可以好言相劝的阻止他,坦白高速他我们现在的处境,并立即为他变身,再找机会和我掉换位置,明白吗?” 大黑球道:“给我三十个宇宙时,我会还你以前的烈夜。” 交流终止。我退往后方的椅子坐下,心念电转。现时的情况已告失控,关键处在芳婷和天狼间的发展,轮不到我和大黑球左右。于芳婷来说,因天狼不知对她的旧情人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弄得烈夜变成“白痴”,令她对天狼彻底失望。可是她会不会因此和天狼决裂,仍属未知之数。天狼则是另一番情况,想尽办法仍功亏一篑的不能夺回芳婷的爱,故使他嫉妒如狂。但他更要考虑自己的争霸大业,以他这么一个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人,绝不容掌管整个情报网的手下叛离他。我们人类的老生常谈便指出爱的另一面是恨,如果晓得芳婷有叛他之心,他会怎样处理呢?我只能静心等待。 夜空落着稀疏的雨点。我坐在厅堂的扶椅里,思感神经“看”着芳婷的飞船降落在崖边的停船坪处,心中涌起离愁别绪。我没法否定的是自己已自然而然代入了烈夜的角色,享受到阿米佩斯人爱情的滋味,虽然没有生理上的结合,但一点不逊色于我们人类的男欢女爱。这可说是爱情的预习,与芙纪瑶坠入爱河前的热身,令我进一步了解芙纪瑶,也更懂得如何去追求她。 芳婷是我曾遇过的阿米佩斯女性中,除芙纪瑶、秀丽和通天美女外,最动人的生物。想起形势不论如何发展,我都要和她分开,纵有再见的机会,亦是另种截然不同的处境和关系,颇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我将永远失去与她的生命磁场和心灵嵌合浑融的机会,尤感眼前一刻的珍贵。我和她之间的这段情,以后会深埋在心灵至深处,称为一段美丽的回忆。 对于我们人类这种具有情感的生物而言,渴望被爱一直是生命中一个追求,而爱情的极致正是心灵的结合。我们自懂人事便在追求这个梦想,而我或许是最幸运的一个,先是被通天美女启发,接着误打误撞的遇上了芳婷,原本缥缈难测的梦想,已在伸手可及之处。我开窍了。只有当生命、心灵和肉体结合一致,才可攀上爱情的最高境界,那方是疗治生命与生俱来的孤独的良方。 芳婷美丽的倩影出现在入门处。在“漫长”的等待后,我有久别重逢难以压抑的愉悦,生命变得浓烈如美酒佳酿,我几乎忘掉一切,热切盼望暂时只有她会向我奉献的爱情滋味。我站起来,眼神聚焦了点儿的瞪着她,这是不得不给她一点好转的反应,好让真烈夜替回我时不致那么突兀。 芳婷“呵”的叫出声来,一团火般投入我怀里去,伸手搂住我,抱得很用力,令我有点痛,一阵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强烈的感觉,在我和她的生命磁场融浑连接下产生,浪潮般冲击我们的心灵,爆出爱的火花。我情不自禁的摸她动人性感的玉背,很想吻她的香唇,幸好仍保留的一点清醒令我知道这是愚蠢的行为,因为只有堕落城的阿米佩斯人才懂接吻。对正常的阿米佩斯男女来说,拥抱已等于做爱,在生命磁场的开放下,两个不同的生命,像人类肉体结合般连接,又更全面和彻底。我们此时虽然只是处于初步阶段,但那种圆满具足的欢愉已是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其万一,令人忘掉一切的投入其中,且被其爱欲焰火无限的深广度融化包裹,比我们人类的男欢女爱更销魂蚀骨,名副其实的灵魂出窍。她的生命场剧烈的抖颤着。可惜我却必须克制自己,不但为了真烈夜,更是因晓得如若失控,我将暴露真正的身份。 她俏脸稍往后移,讶异的看着我,道:“你还未复元吗?” 我“嗯”的应了一声,似明非明的看着她,道:“我的头很痛。” 芳婷双目射出如海深情,轻柔的道:“不要紧,只要你开始好转就成哩!无尽的岁月在等待着我们。唉!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感觉着她的玉体,嗅吸她动人的香气,从感官的角度看,阿米佩斯女性的胴体予我的冲击绝不下于我们人类的女性,尤其是如她般演进至只差一步的美女。 我的眼神再聚焦一点,道:“我在哪里?你是……你是……” 芳婷欣悦的道:“现在不要用脑子,你的生命场正逐渐强大,受干扰的生命烙印处于自我修复的过程中,施于你的禁制将逐渐消失。烈夜呵!现在我们身陷极大的危险,必须立即离开。让我们到生命星河去,一起燃烧生命,忘掉过往的一切,忘掉宇宙,共度赋予新生命的神圣历程。” 我不晓得她和烈夜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显然经历了外人没法想象的波折,更因理想不同,分属于不同的对立阵营。阿米佩斯是阶级观念极重的种族,以烈夜区区一介平民的身分,与身为贵族的芳婷擦出爱火情花,肯定是不为贵族阶层容许的苦恋。芳婷这番话等于爱的宣言,烈夜听到会非常感动。我也很有感觉,不由自主的拥紧她。 芳婷的螓首埋入我肩膀,在我耳边呢喃道:“我和天狼大吵一场,和他的关系该完了,表面上他答应让我们走,条件是我不可投向女王的阵营。唉!但我再不会相信他,他可以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陷害你,令你变成叛徒,现在也可以用任何手段对付我们。” 稍顿又道:“我们须立即离开,只要能逃到外空去,我就有办法撇甩天狼,没有人比我清楚天狼的侦测布置,因为是由我设计的。” 就在此时,我感应到天狼。天狼确是了得,以重重手段隐蔽行藏,直到他进入二千地里的范围,方被我察觉他的接近。我感到他充满杀机,不怀好意。芳婷没看错他,他是要私下来处决芳婷和我。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得不到。刺杀天狼的天赐良机,终于出现。 芳婷仍无所觉,道:“我们的旅程将是遥远漫长,需时超过三十万个宇宙年,你必须坚持下去。” 此际我脑袋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假设我动手杀天狼,芳婷会如何反应呢?忽然晓得我是个冒牌货,对她的伤害有多大?这是两难之局。 正头痛时,天狼出现在入门处。 芳婷骇然别过娇躯,瞪着杀气腾腾的天狼。我则跌坐椅内,一时之间仍未想到应付眼前情况更好的策略。 第九章 爱情预习 天狼的力量在他现身的一刻,直攀上最高峰,并保持在那里,将我和芳婷紧锁不放。 厅堂消失了,我虽仍然坐着,却感觉不到椅子。他的庞大能量将我们硬扯往另一层次的正空间,令我们的思感没法正常运作。若没法破开他的力场,便没法脱身。 久违了的天狼外形体魄变化不大,显示早在七十万年前,阿米佩斯人已完成了吸取人类精气后的进化。变化的是他的力量,不论精神层次和能量,均大有改善。在一般的情况下,要杀他是难之又难,不过眼前的形势非常特殊,乃亿载难逢之机。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供其所不戒也。”我的能量和精神,敛藏在心核至深处,枕戈待旦的等待最佳时刻的出现。 “锵锵!”芳婷亦非等闲之辈,在眨眼间的高速进入战斗状态,秀发往上飘扬,护甲能量流转,双肘处各弹出一把红澄澄的能量刃,指向天狼,能量场同时保护我,对抗天狼力场巨大的压逼力。 但她显然已落在绝对的下风。以兵法论,天狼正是由不虞之道,攻她所不戒。他的阴险处,是没有在天狼号于芳婷的高度戒备下留难她,还开出条件放她走,接着暗里随她回来,当她和我卿卿我我之际,忽然出手,攻其无备,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天狼为何不在天狼号、他实力最强处动手?我隐隐猜到原因,是他仍舍不得杀死芳婷,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芳婷全无顾忌,会拼死力战。现在则因要护着我,将是另一情况。 天狼双目异芒剧盛,阴恻恻的道:“芳婷大公,你以为我会让你走吗?你晓得的事太多了。不过我是个念旧的人,只要你肯让我在你和你的情人身上施展能量锁,我可任你们留在这里生活,直至你有新的想法。” 芳婷一句“废话”,欺身往他扑去,双刃先后出击,顿时牵制了整个力场,令我可以暗暗提聚功力。梦还在磁元里蓄势以待,心盾亦候命出击,只欠最佳的时候。 天狼的话加强了我的猜想,他当然不会这般好心,肯让芳婷和我继续在一起,只是软禁我们。他是怕芳婷宁死不屈,故意予她希望,然后下手生擒她。 我的战斗目标并不轻松,最终当然是要杀死天狼,但亦要制止天狼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错手杀死芳婷,又要防芳婷偕我双双自毁。至于以后真烈夜如何向芳婷解释天狼被杀的事,就只有神才想得到办法。 能量爆击的声音连串响起,力场异空内炸开一团团璀璨夺目的能量光花,夹杂着裂空的激闪电芒,既美丽又暴力。芳婷的战斗实力在我估计之上,但天狼更是了得,虽采取守势,却完全封挡了芳婷排山倒海的攻击,凭其深不见底的功力,磨蚀消耗芳婷的能量,由于他精神的运作高于芳婷,所以表面看来芳婷取得了主动,向他展开狂风暴雨的攻势,事实上他却是应付得游刃有余,占尽优势。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狼已注定明年今日此时就是他的忌辰。我的心核或许是宇宙最难测的秘处,故此扮作锋原时,能瞒过如金森般的高手,现在天狼受定见左右,又被嫉念影响,更易为我所骗。 趁天狼的注意力集中在芳婷身上的当儿,我的思感开始运动,精神逐渐提升往神游级的空间,能量缓缓注往天狼力场的外缘去,形成一个往内以天狼为核心的力环。 蓦地“轰隆”之声大作,爆响更趋频密,天狼手上多出一个奇怪兵器,变化无方,这一刻还是棍状体,下一刻已变成尖刃似的剑,或盾或矛或鞭,而不论变成任何形状,仍保持金芒闪烁的晶玉质,能量随其形态变化,恰可针对芳婷某一攻击,随心所欲般的随意,实际上一挡一击,均是深思熟虑下的最佳应敌对战的招数。 我还是首次见到天狼的武器。当年在天象星,我曾和天狼交手,他被我点燃明子和暗子的招数猝不及防下算倒,不要说没有及时祭出武器,一身功力更无从发挥,回想起来我是多么幸运。 形势立即逆转过来,芳婷被他杀得左支右绌,再无复先前的威势。天狼双手间金芒暴涨,一柱金光激射而出,命中芳婷前额的位置。芳婷往后抛去,失去意识,一如所料的天狼意不在杀她,只是封锁她的能量,来个生擒活捉,否则我早已出手。 芳婷在我身前仰身坠跌。 天狼充满杀气的眼神往我投来,手上晶玉武器化作长剑,毫不犹豫的朝我心窝直搠而至。 能量爆发,我变回伏禹的刹那,同时挥掌重劈在天狼的晶玉剑锋处。能量撞击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山区也摇晃了一下,狂猛的力量从交击处卷旋开去,重现四周的厅堂在不堪摧残下,随天狼被粉碎的力场变为往外激溅的粒子,只余建筑物的地基。芳婷的飞船亦被送往远处的半空。 天狼的力场完蛋了,代替的是我的力场,从九天之上直贯而下,紧紧锁死天狼。他更吃不住我蓄势已久的全力一击,踉跄跌退,还要展开反击时,我凝聚的能量环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收拢,套他个正着。天狼惨叫一声,全身爆开能量光花,盔甲破裂,溃不成军。 我从仍然完好的椅子升上来,移逾芳婷躺卧处,往天狼逼去,从容笑道:“天狼大公,久违了!我真不明白你,合并阿米佩斯王国和拜廷邦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主事的会是漠壁,又或漠壁和秀丽的超级儿子,但肯定不是你天狼。” 天狼再无复先前睥睨一切的威风,一身盔甲破破烂烂的,双目射出恐惧的神色,想开溜却没法办到,以受创的晶玉兵器遥指着我,奋起剩余的能量力抗我不住增强的压力,喘着道:“伏禹!” “蓬!” 含蕴三节极子能的磁元雷从心核直接射出,天狼挥动晶玉兵器,勉强挡住,却吃不住狂猛的撞击力,往后抛掷。我岂容他有喘息之机,如影随形的紧追他,磁元雷一个接一个轰向他。到第十个磁元雷,他手上的晶玉兵器仅余半截,盔甲尽碎,形如厉鬼,狼狈不堪。 像天狼这级数的高手,纵然处于如此劣势,对他仍不可以掉以轻心,只要给他偷得机会,立即可突围远遁,如果我不是悟得“九天之法”,神游的境界又高他一层,是没可能如眼前般困着他的。 梦还逸出心核,来到手上。我飞临他上方,梦还剑迅雷击电般往他狂攻,既大开大阂,又细致精微,一劈一刺,均取他必救之处,挡不到就是形神俱灭之祸。 他索性收起晶玉武器,就以双手左挡右格。一时间能量光花连串爆炸,烟花般盛放,光耀山区的上空。尘土砂石被卷上半天,气流卷起,遮天蔽地。我的力场将整个战场包裹,不使能量外泄,以免惊动天狼的手下。 “轰!” 一下自开战以来最激烈的爆响后,我收起梦还急撤,天狼仍虚悬在前方上空处,乍看似无异样,只有我晓得梦还剑锋吐出的毁灭性能量已侵入他的心核,这个分裂阿米佩斯王国的罪魁祸首,正在死亡的边缘作最后的挣扎。 芳婷来到我怀抱里的刹那,天狼爆炸开来,我以能量包裹芳婷,抵受着因天狼爆裂而惹起的热气流。 终于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但我亦耗损巨大,辛苦储回来的能量用掉大半,剩不到五十节的能量,但这是值得的。 我们在离别星河的边缘与烈夜和芳婷分手,各奔前路,芳婷由于损耗过大,仍处于昏睡修养的状态中,经过我悉心疗治后,她将会完全恢复过来。看着烈夜驾着芳婷的小飞船,载美而去,我心中既充满欣悦之情,亦带点说不出来的惆怅,滋味古怪。 大黑球道:“芳婷醒过来时,烈夜怎样向她解释呢?” 我心有所感的道:“欺骗是愚蠢的行为,他将会坦白的告诉她事实。我看不论是芳婷或烈夜,对内战均感到彻底的厌倦,他们会在生命星河度过一段悠久的岁月。” 又问道:“你清楚天狼如何陷害烈夜吗?” 大黑球道:“问过了!天狼这叫作法自毙。他使人假奉芳婷之命向烈夜招降,又故意向身为晶玉星河大统领的晶玉侯泄露消息,假造烈夜受不住引诱的证据,就在烈夜亲赴误以为是芳婷亲临的约会时,晶玉侯遣人去追捕他,幸而他成功逃走,遂到堕落城来找我变身,目的就是到天象星去见芳婷一面。” 烈夜和芳婷的飞船跃进光明空间去,开始到生命星河的悠长旅程。我不再追问,因不想再听有关阴谋手段的事,代之而起的是热切期盼的炽烈情绪,道:“我们到晶玉星河去!” 第十章 功成身退 我降落星球上,澎湃着没法克制的某种情绪,心灵越过茫茫大地,向芙纪瑶呼唤。 没有思古的提示,绝不会想到晶玉星河内一个毫不引人注目的星系,其中一颗平凡的行星,成为了阿米佩斯之主芙纪瑶的临时行宫。 芙纪瑶是想见我的,否则思古怎敢指点我?她的行藏乃最高的军事机密,记起上次与她分手时半娇嗔的迷人神情和带点俏皮的话语,心内高燃的火焰更炽热了。 在这没有海洋只有无数大小湖泊沼泽,绝大部分陆地被原始植物覆盖的行星上,我颇有这已是全部宇宙的错觉,而我和她则是仅存杂生命体。 芙纪瑶的回应来了,她以一贯隔阂冷漠的声音道:“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不知不觉又二十万个宇宙年,时间流逝的瞬快使人难以留神。 这次我来见芙纪瑶,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因为期盼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临。我飞进森林里去,巨树一棵棵的在四周耸天而起,形如火焰的红叶大如罗伞,有我两个身长,在其间飞翔,自己就像在无边无际的树阵中闯荡的微小飞虫。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写意,无忧无虑,不但是因为芙纪瑶而特别感到周遭世界的美丽和奇异,更因我解除了心魔,我和芙纪瑶间的唯一障碍。 一直以来,我有个感觉,认定绝色不是美阿娜,打开始就怀疑,不管她把话说得多么漂亮。我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去“感觉”她,可是在登上大帝号的一刻,我终于相通了。 我体内的某一部分在排斥她。踏足大帝号的一刻,我有婴儿重投母体内的强烈感觉,因为我的地母阳魂强烈的被大帝号的阴魂所吸引。我没法对绝色投入,是因为心内的阳魂拒绝绝色。梦还虽然居心叵测,但它肯定从不说谎,甚至在我们的关系上,宁愿沉默仍不破戒。它既然认识绝色是妖不是人,那便该是事实了。当我和大黑球驾星鹫飞离黑空之际,我忽然相通了这一点,那时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去见我的女王。 终于来了! 自从在隆达美亚宫初遇她时起,我一直期盼眼前的时刻,那是全心全灵的盼望,没有任何保留。值此即将远赴浮游世界之时,我必须向她倾诉心曲,否则我或许再没有机会。 石妖是宇宙最难测的敌手,连被称为最有智慧的黑龙藏布,一个曾先后击败奇连克仑大帝和候鸟神的超级高手,到今天仍没法奈何他,便可知我这次远征的凶险。 巨树的浓荫遮天蔽日,我在黑暗的世界不住深进,忽然前方金光闪现,从树干间的隙缝射出来,树叶在金芒透射下似不具实质,愈接近,金光笼罩的范围不断的扩大,其视觉效应宛如神迹。 蓦地我飞进金光灿烂的天地,眼前豁然开阔,下方竟是个碧绿色的大湖,巨树沿岸耸立,林湖泾渭分明,艳阳君临大湖没有林叶掩盖的天空,洒下金光,照得湖水澄明通透,波光荡漾,像一片嵌在密林心脏的宝玉。 在离湖岸远处的湖水中央,我心爱的女王坐在一块载浮载沉的巨叶上,双足濯于湖水里,形成一幅美女以叶为舟,林、湖、天融为一境的绝美画卷。 我的心醉了!眼前的情景充盈生活的气息,我强烈的感觉着她的存在、我的存在。在这茫无边际的宇宙,只有回到她身边,才是我归宿之地。 直至我飞临她上方,她仍是默默凝视湖水,我结束由看到她那一刻开始令人迷醉的飞行,落在她身旁,像她般收起膝盖以下的盔甲,坐在巨叶边沿,让赤足浸入温暖的湖水里去。美丽的女王就在我伸手可触的近处,只有在近身搏斗的时候,我才会如此靠近她。她的体香毫无隔阂的涌进我的嗅觉神经,伴和着的是湖水和整座原始巨林的气息,我从未尝过这种专注,自然而然,天衣无缝。 她轻轻的道:“伏禹!为何要杀天狼?” 她说的是亲切的银河语,音调仍是如一贯的精准,安放在最适当的空间位置,像箭箭命中标靶的红心,却一扫过去的冷凝离漠,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清亮温柔,仿如枕边私语,直写进我的心底里去。一切仿佛发生在最深甜的梦境中。 我百感交集的道:“因为我即将远赴浮游世界,只有切除阿米佩斯的祸源,我才可以去得安心,即使不能活着回来,心中再无遗憾。” 我说这番话时贪婪的饱餐秀色,看着她侧面轮廓的悠美线条天然起伏,惊叹宇宙竟有生命能达致如此不可思议的美态。 她没有回应我灼灼的目光,径自道:“我们不是你的敌人吗?至少是你们种族灭绝的帮凶,为何要冒这么大的危险?” 自认识她后,女王还是第一次破天荒关心我的想法,予我表达衷情的机会。我不信她不知道我为阿米佩斯王国尽心竭力的原因,光是她现在的态度,就足以令我百孔千疮的心灵得到最大的安慰,抚平心底每一道结痂。 爱的熔岩从深心处的火山口喷溅而出,像九月星的大火山,道:“我从来没有视阿米佩斯为敌人,罪魁祸首是奇连克仑,他的真正死亡已把过去的一切埋葬。活在仇恨中是痛苦的事,我放眼的是未来,背负在我身上的是候鸟神的咒誓,她们的期望。” 芙纪瑶在沉思。 我续道:“对一个先后被灭族两次的生物来说,那种孤独的感觉是沉重的折磨和负担。在宇宙的各种族中,阿米佩斯人最接近我们人类,宛如我的近亲,对女王你情况更是特殊,从第一眼看到女王,我便失控了,还说了冒犯女王的话,但我却不感后悔,还要继续说下去,因为那并非一时的冲动,而是发自深心中的情绪,不论须冒多大的危险,我也要向女王证明我对你的心意是至死不渝的。” 说出这番话需要最大的勇气,不是我胆子小,而是她有种天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气质,可使任何生物自惭形秽,不敢冒犯。 芙纪瑶的容颜终于产生变化,秀眉轻蹙,朝我瞧来,如云似水般的目光里深藏着某种没法捕捉的灵思,迎上我的眼神,轻描淡写的道:“伏禹!你从何处学会这般使坏的?” 我的灵魂立时飘上半天,浑融在炽热的阳光里,神摇魂荡。 我的确在向她使坏,压根儿是情难自禁,话虽说得客气有礼,谦虚自守,可是生命磁场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我打破一切禁忌向她展示表达心中压抑超过七十万个宇宙年的激情。我们的肉体间虽有距离,但生命磁场却正拥抱交缠。 这是我从芳婷处学回来的爱情手段,可是施之于芙纪瑶身上却有完全不同的效果和滋味。与美丽女王生命场的接触是全面和没有边际的,穿破所有层次的空间,轻轻一触胜过千言万语。若芳婷只是一抹温暖心窝的阳光,芙纪瑶就是普照大地的艳阳。生命攀上最浓烈的境界,我全心全意的投入,忘记一切,驱动我的是恒星内核般炽热的爱火,令我没法节制。 我的心核剧烈的跳动着,眼前的美丽女王不单是最后的一个银河女人,更是我梦萦魂牵、刻骨铭心的对象。她的生命磁场开始是封闭的,但转瞬变得慌乱,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抵受不住诱惑、偷尝禁果的若即若离的开放。以她的睿智冷静,仍被某种淹没一切的感情所支配,虽然想逃避,却又忍不住回应我,其欲拒还迎,正显示她心中并不是没有我。静谧沉睡的原始巨树森林再不是死气沉沉,爱火情花正在她核心处激溅。 我盯着她宝玉般的眸珠诚挚的道:“还记得我们初遇时女王说过的话吗?女王请恕我冒犯,由那一刻开始我们便是宇宙最好的一对,女王虽然一直拒绝我,但于我们银河人来说,爱情是不受拘束、无法无天的。女王或会怪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可是我心中的感觉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值此远赴浮游世界前的一刻,我不愿错过再次向女王表达衷情的机会,更可能是最后的一个机会,其他则交由女王定夺。” 芙纪瑶凝望我好一会后,别过螓首,目光重投湖水,生命磁场同时封闭,平静的道:“伏禹呵!你令我为难了!” 我的爱情感觉虽因她收回生命场的接触受到重挫,但她说话的语调内容,却燃起我的希望,道:“我明白女王的处境。在阿米佩斯王国正陷入战争的水深火热之际,女王不愿为任何事分神,且害怕我不理解你,没法明白你心中的感受,但我愿意学习。自晓得自己是最后一个银河人起,我一直挣扎、奋斗和学习,从来不肯放弃,不会退缩。如女王觉得仍不是接受我的爱的时候,我愿意等待。” 我感受着浸足湖水的滋味,心中一片平和,纵然再次被拒绝,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后,我舒服多了。想到她一双纤足也濯在湖水里,水的分子把我们的肉体连结在一起,我整个人溶化了。 芙纪瑶轻轻道:“你真的明白我的处境吗?” 我的心灼热起来。老天爷!她不但没有痛斥我、拒绝我,还说出这句大有情意的话。忙道:“请女王赐告。” 芙纪瑶仰望晴空,太阳已移离我们这片由巨树经营出来的天空。淡漠笃定的道:“候鸟神的咒誓?” 我毫不犹豫的道:“就是让生命延续下去。” 芙纪瑶表面上仿佛丝毫不为我这句话打动,生命磁场没有任何变化,但我却捕捉到她冰白的玉颊掠过一抹乍现即逝的红霞。我的老天爷,这绝对是人类的生理反应,于此刻发生在我的女王身上,分明是因我这句话而联想到银河式肉体结合而来的直接反应,对我的震撼比登上大帝号犹有过之。 芙纪瑶忽然岔开道:“我受到思古大公和你谈话的报告,清楚了开启黑空的经过。” 我不明白她为何转变话题,难道仍想逃避我吗? 芙纪瑶再朝我瞧来,美如黑宝石的眸珠闪烁着秘不可测的采芒,轻柔的道:“所以我一直期待你的来临,因为要从你的身上证实我的想法。” 我暗感不妙,硬着头皮问道:“什么想法?” 芙纪瑶唇边逸出一丝似有似无,带点捉弄意味的笑意,秀眸异芒更盛,轻轻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让我更感到她是我们人类的女性,惶恐的心情一扫而空,道:“我想!” 芙纪瑶目光移返湖水去,不徐不疾的从容道:“我认为秀丽和绝色均已得偿所愿,各自取到她们的生命金环。” 不妥当的感觉又在追逐我的魂魄,我皱眉道:“你这个想法如何从我身上证实呢?” 芙纪瑶唇角绽放出另一抹俏皮的笑意,轻轻的道:“当大帝号飞至黑空的尽头,她本身的动力已足以扭转黑空的形态,生命金环的绽放,只是锦上添花的释出生命的能量,令沌子再次分裂为正字、明子和暗子。当时身在大帝号上的每一个生物,或多或少都吸取了生命金环的能量,所以只要我从你的生命磁场找到这种奇异的能量,便可证实我的想法。” 我的心直坠往谷底。唉!她这么说,不是等于说之所以向我开放生命场,不是基于对我的爱,而只是想知道黑空事件的真相。什么芳心大乱,欲拒还迎,全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芙纪瑶续道:“但哪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坏呢?乘机诱惑我,肆无忌惮,大胆无礼,请问你该当何罪?” 我愣住了,她显然不是真的责怪我,更像和情人耍花枪玩小把戏。 芙纪瑶的玉容换了另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她一贯的冷漠冰雪般融解了,生动活泼,瞄我一眼道:“幸好那感觉还算不错,我饶你一次吧!但下不为例。” 一时间,我仍不知说什么才适当。 芙纪瑶平静下来,淡淡道:“你明白我们阿米佩斯人吗?男女间事并不是以爱情为目标,只是传宗接代的手段,新生命降世后,双方的关系便告终结,再相遇也如陌路人,不存在什么生死不渝的承诺。” 又朝我看过来,深深的凝视我,回复一贯的清冷离漠,道:“自伤心星之盟后,我一直在潜修自然之法,若能成功,便可逐一封闭国境内的黑洞,那时魔洞部人再不足惧。可是天狼和秀丽的背叛打乱了我的部署,未来又再充满不可测的变数。事实上三国的每一方,都在与时间竞赛,看谁能先占鳌头。上参无念竭力打造他的飞行魔洞,漠壁一心制造他的超级生命体。而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正处于劣势,在这样的情况下,伏禹你来教我,如何可以顾及儿女私情呢?” 坦白说,我是听得心花怒放,再不会对她患得患失。当然!离实现我的梦想仍有一段距离,但至少晓得她心中并不是没有我,所以这次重聚,她没有说过一句决绝的话,且是大有情味。嘿!正确点说,她是有点拿我没法。 我诚挚的道:“这正是我须到浮游世界的原因。奇连克仑从那里回来后,展开统一宇宙的霸业,目的就是要尽快搜寻我们人类的地母,如只凭他的力量,可能到今天仍茫无头绪。我不单想弄清楚石妖与地母的关系,更希望可以驯服天马,那时我或可逆转宇宙的形势,建立新的秩序,让宇宙各种族和平相处,这才是候鸟神咒誓的真义。我愿意等待,直至那一刻的来临。如果那是宇宙的尽头,我希望能和女王共度那一刻。” 芙纪瑶凝视湖水,沉思半晌后,徐徐道:“天狼已逝,秀丽会更一面倒的投向漠壁。要产生融合两族精华的新生命体,秀丽和漠壁都要作出很大的牺牲,不过如能成功,固然可令阿米佩斯陷入空前的分裂和变乱,对上参无念亦会构成很大的威胁。所以他们的超级生命体不单是我的问题,也是上参无念的问题。可预见的是三国的战争会转趋剧烈,战火将蔓延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当你从浮游世界归来时,宇宙再不是现在的样子。” 我沉声道:“只要女王说一句话,我便留下来与女王并肩作战,当女王的先锋兵。” 芙纪瑶轻摇螓首,朝我望来,唇角生春,微笑道:“不!你留下来仍是于事无补,宇宙战争是惨烈的消耗战,比拼的是实力和资源,生命变得贱如草芥,你投身在这样的战争只会浪费了你。伏禹!依你原定的计划到浮游世界去吧!但我要提醒你,如果黑龙藏布确是刺杀奇连克仑的凶手,那你这回到浮游世界便不能不把他计算在内。他想方设法的促成你到浮游世界去,自有他的部署和阴谋,若疏忽他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心中涌起没法形容的感觉,芙纪瑶这番话和神态,便像贤慧的妻子对出门远行的丈夫临别叮咛,每句都是发自心底。而且这是她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向我展示笑容,似以事实向我表露她的“人性”。一颗心不由灼热起来,却更担心她的处境,道:“黑空开启,被困在那里的妖物该已脱身,女王定要小心提防。” 芙纪瑶轻叹一口气,一点不掩饰她人类的素质,轻描淡写的道:“用妖物去形容他一点不为过。” 我愕然道:“女王竟清楚黑空邪力的来历吗?” 芙纪瑶花容静若止水,秀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轻轻的道:“黑空事件后,我们进行了广泛深入的调查,对整件事已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最后加上你描述黑空开启的情况,我终于可以为此事下结论,现在你是第一个得闻此事的人。” 我一方面心情扯紧,另一方面感到无比的荣幸。如果芙纪瑶不信任我,怎会让我分享她的心事? 芙纪瑶续道:“在黑空大爆炸前,有一个来自域外的传说,描述一个凶残的生物。此生物潜伏在某一河系内,能量是纯精神性的,没法作出跨越河系的旅程,可是其精神力量却能超越河系,像寄生虫般吸食势力范围内的生命能量,致附近数十河系寸草不生,被知情的种族称之为死域。” 我倒抽一口凉气道:“宇宙竟有如此可怕的生物?” 芙纪瑶道:“宇宙无奇不有,为利己杀戮的生物比比皆是,只是没有这个叫天魔的生物般神通广大吧,他还有一个本领,就是能令进入他的精神领土的生物产生幻觉,如果那个生物是你们的朋友哈儿哈儿,天魔会使他感到某星系内藏有宝物,受诱坠进他的陷阱。” 我想起黑空邪力透过虚拟游戏在堕落城的所作所为,大有同感,道:“黑空邪力肯定就是这个生物,手法如出一辙。” 芙纪瑶道:“天魔是古老的生物,有关他的传说和死域的存在已有逾千个生气周期的历史。奇连克仑对他产生兴趣而到死域搜索,可是他机伶的隐藏起来。据奇连克仑说,他一度察觉到天魔,感到天魔已进化,变成宇宙罕有纯神游的诡秘灵体,即使奇连克仑也没有收拾他的把握,又见他没法离开死域,故不了了之。” 稍顿续道:“到涅尼迦南殿大爆炸发生后,又传来死域出现生命的消息,我们遂怀疑到天魔身上。” 我一震道:“天魔之所以能离开死域,当是与桑白水有关系。” 芙纪瑶道:“桑白水的出身来历无懈可击,直到他显露本性,以残暴的手法管治辖区,才惹气我们的怀疑,根据对他展开的调查,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像天魔般古老的生物,横行域外,在十八个生气周期前,曾闯进我们阿米佩斯的领空,肆意杀戮,他为何要这么做,我们并不理解,他仿佛对别的生命充满仇恨,最后惹得我们始祖涅尼迦南亲自出手对付他,杀得他大败而逃,从此不知所踪。至于他如何和天魔狼狈为奸,又如何变成桑白水,混入我们族内,就要问他本人才清楚。” 我吐出一口气道:“他是要灭绝你们阿米佩斯族。” 芙纪瑶不同意道:“凭他和天魔之力,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我们有提防,天魔对我们的影响也是有限。我看他们的目的是生命金环。” 我问出心中的疑问,道:“生命金环究竟是什么东西?” 芙纪瑶再次笑了,笑容比前次的笑更灿烂,像炽热的阳光穿透云层,燃亮我深心所有暗处,又如打开了她灵魂的一道闸门,向我倾泻内心的感情,忍俊不住的调侃我,道:“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伏禹你不是曾为候鸟神吗,竟来问我生命金环是什么来的?” 我心神皆醉的道:“我只是头不及格的嫩鸟儿,连候鸟神的传心术也学不会,幸好如此,否则早被黑龙藏布的鬼箭穿心而亡,我……”想起众候鸟母亲的死亡,俏皮话再也说不下去,心中填满悲痛和哀伤。 芙纪瑶像怕我双眼似的将目光移往湖水,沉默着。好一会后,芙纪瑶的声音在我耳鼓内响起,道:“生命金环是我们阿米佩斯族四大名器之首,始祖亲口告诉我,金环是生命星河神秘海洋的结晶品,产自生气之风,比你们候鸟神的晶苞更秘不可测,拥有赋予生命的奇异力量,但连他也不晓得如何释放金环的力量。显然,天魔懂得窍门,所以能把金环的生命能量转化为静态的涅尼迦南之星,令人不知道涅尼迦南之星就是生命金环。” 我压下心中的情绪,道:“如此岂非大大不妙,我既能吸纳从金环释放出来的生命力,掌握了诀窍的天魔当然比我吸取了更多的生命能,天才晓得他会因此而进化为什么东西。” 芙纪瑶又朝我看来,淡淡道:“我的看法刚好相反,因你是生气晶苞的生物,当生命金环释放能量时,你吸取的生命能量超越了在场的所有生物,包括天魔在内,那是他始料不及的,有可能在某一程度上破坏了他的如意算盘。这是第二个我渴望见到你的原因,就是要证实这个猜测。” 我忍不住问道:“没有第三个原因吗?” 芙纪瑶没有因为我大胆露骨的话而有我期望的反应,但乌灵灵的眼睛变得更深邃了,若无其事的道:“第三个原因是不是存在,在此刻是无关轻重,我对你已没有任何隐瞒,你还不满足吗?天魔再不是以前的天魔,他的神游力量已肯定在我、漠壁和上参无念之上,纵或比不上当年的奇连克仑或现在的黑龙藏布,也相差不远。桑白水加上天魔,更令人难以测度。他们要得到生命金环,肯定有他们的目的和理由。而当你吸取到的超过了他们,你极可能成为他们的头号目标,现在轮到我来提醒你小心点。唉!你有时很精明,但有时真的很粗心大意,令人为你忧心。” 她最后几句话又变得情意绵绵。她的忽冷忽热,我实在无从捉摸,苦恼的道:“女王呵!在我即将动身到浮游世界的当儿,可以有两句安慰我的话吗?让我可载着你的爱,飞往那可能是宇宙尽头的地方。没有了你生命生命再没有半丁点的意义,存在只是一种永无休止的折磨。我此次来见你,就是要向女王表达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后累积心内超过七十万个宇宙年的爱。我要求的并不只是一吻,不只是传宗接代诞下新生命,而是要与女王共坠没有止境的爱河,不论宇宙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和女王心心相印的历尽宇宙的苦乐,共享生命的赐予。” 芙纪瑶没有避开我如烈焰喷发心内情感的眼神,美目深深的凝视着我,轻叹一口气,徐徐道:“伏禹!起程去吧!我认同你的想法,解开宇宙当前乱局的秘密,或许正隐藏在浮游世界内。你还不明白吗?今天你向我说了很多直率坦白的话,但我有真正责怪你吗?我已活了很久很久的岁月,比你更明白生命沉重的枷锁。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在生命星河度过,期间我看到生气之风在生命汪洋诞生,目睹造化的奇妙。思索自己的存在是生命的本性,但愿我能像候鸟神般乐天安命,可是我并没有这种幸运。一向以来,男女的爱情对我是无关痛痒的。在宇宙的时间尺度下,偶然产生的爱火情花转眼间又烟消云散,重归于无。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确令我的生命起了变化,和你的接触使我感到喜悦和生趣,也许那可说是一种爱,虽然我仍无法确定,我可以说的就是这么多,希望你能真的了解我。” 我整个人从叶上弹起来,悬在半空,欣喜若狂的叫道:“女王的这番话已足够了,我不会再奢求什么海枯石烂的情誓。女王请好好保重自己,当我从浮游世界回来时,宇宙和我们将有个新的开始。”说毕冲天而上,断然离去。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 大黑球听罢,露出罕有在他身上出现的深思神色,星鹫在正空间飞翔,为我生命里即将来临最远程的旅航作准备。外面的星空特别灿烂,我心中载满对阿米佩斯女王的崇慕和热爱,再不感到孤单。 大黑球道:“真想去找女王证实一下,我是不是也吸取了生命金环释放出来的能量?” 我道:“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你拥有和我相同的能量元素,但谁都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果。不过既和生气有关,该不是坏事。” 大黑球道:“这么说黑空之行亦不是全无所得,只不过不知道得到的是什么东西。真怀念歌天那小子,没有他一起远征浮游世界,我们的壮举会失色不少。” 我欣然道:“以歌天爱冒险的性格,他绝不会错过。放心吧!星鹫休息够了吗?” 大黑球道:“还需要些许时间,星鹫的能量分子才能回复稳定。趁有点空间,我想问有关你与女王的情况,她对你有感觉吗?” 我笑道:“多谢关心。但这种事是很难向别人说的,可以说的是我们愈来愈亲近,至少她肯和我分享她的忧虑,也不隐瞒喜欢和我在一起。” 大黑球有点紧张的问:“不同种族的生物,竟可产生近乎你们人类男女间的爱情吗?” 我明白过来,大黑球关心的并不是我和芙纪瑶的恋情,而是他自身的问题。大黑球是奇怪的生命体,降世后孤零零的没有同类,支持他的唯一动力就是成长、进化、改变。他千辛万苦经五度变身打造出阿米佩斯的身体,又得我义赠精气,假身变成真身,成为双真身烙印的生命,但他并不安于现状,他追求的是更大的突破,就是传宗接代。生命金环的能量,赋予他新的希望。 我为他的福祉认真思量,道:“爱情和产生下一代的生命可以是两回事,以秀丽和漠壁为例,我可肯定他们间不存在男女之爱,但却似可真的制造一个超级生命体。” 大黑球道:“人类的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苦笑道:“这个恐怕没有人类能给你答案,包括我在内,总之是一言难尽。你在堕落城试过一夜情的玩意吗?有什么感觉?你和其他阿米佩斯女性交往过吗?” 大黑球颓然道:“两方面都试过,总觉得欠了什么似的,没法真正的投入,或因我当时以为你挂了,心情太差,反而白兰地对我的效力强一点。” 我安慰他道:“得到金环的能量,情况该会有分别。我们人类最大的悲哀,是生无可恋,活着再没有任何意义,我曾经有过这种可怕的感觉,幸好芙纪瑶改变了一切,宇宙又再次充满渴望和惊喜。相信我,终有一天你会找到真爱,不用再四处寻宝来谋杀时间。” 大黑球双目放光,用力点头道:“谋杀时间,哈!确是谋杀时间。唉!给你说得我差点想开溜回到堕落城去,找个出色的阿米佩斯美女试试你们人类爱情的滋味。” 我笑道:“你这个家伙心痒了!让我告诉你,生命磁场加上肉体的结合,你享受到的男女之欢,将远超昔日的任何一个人类。时间到了,我们要立即动身。” 大黑球一脸陶醉的神色,然后高声怪叫。星鹫加速,忽地一下子跃进光明空间去,开始漫长的旅途。 十九万五千六百一十二个宇宙年后,我在拜廷邦的边缘区域回复全面的意识。 这次横渡拜廷邦疆域的旅程,不是无惊无险,但凭大黑球超卓的宇航技术和星鹫的功能,我们屡次避过敌人的搜捕和截击。虽然只完成漫漫旅程的小部分,却已是我懂事以来最长程的宇航,也是一次持续不懈的修行。 我和地母阳魂进一步融合,思感神经扩展至六个候鸟年,神游的力量更可探索这范围外的空域。我多么希望能和芙纪瑶建立候鸟神式的心灵连结,只恨在这方面我仍是头嫩鸟儿,当神游至遥远的空间,便出现“失神”的现象,令我不敢妄游。 能量在三千个宇宙年前突破了三百节,虽然离千节能量的目标仍非常遥远,但我不断的和地母阳魂融合,前景是乐观的。 我固然在不断成长变化,梦还也在变化着。起始时,梦还的变化是微不可察的,我的思感神经亦不能察觉到它的情况,因为它并不属于宇宙已知的任何生命形式。可是随着生命磁场的日渐强大,我终于凭生命场的感应,感觉到它生命的存在。就像我们人类以前般,虽然肉眼看不到空气的流动,但肌肉却可感觉到微风的轻拂。 我有一个想法,当大帝号破入黑空的终极,生命金环离奇爆开,释放能量,梦还也是其中一个“得益者”。我的生命磁场因吸取了金环的能量而拥有某种没有生物明白的元素,梦还亦不例外,令它首次“入宇”,再非只是“宇外”之物,正因这点的相同,使我能对它生出感应。它活过来了。 我盘膝坐在能量床上,举手看着散发光谱以外奇异色光的梦还,我晓得它也正在“注视”我。 我道:“梦还!终于到浮游世界去哩!你感到欣悦吗?” 梦还抖动一下,是生命场的轻微颤动,表面全无异样。它沉默着。 我叹道:“你是会说话的,为何不坦白告诉我,到了浮游世界后,你会变成我的敌人吗?” 梦还没有任何反应。 大黑球的呼声此时传来,我收拾心情,到驾驶舱与他相会。当我在他身旁坐下,这家伙目光凝注侦察屏幕,神色凝重的道:“我们已抵达拜廷邦北十八区的唯一球状星团,却没法找到芙纪瑶所说拥有二十八个行星的星系,怎么办呢?” 舷窗外星光灿烂,恒星密集,我们正身处一个令人目眩的世界,银河系的星空完全没法比较。 我的心直坠往谷底,沉吟道:“芙纪瑶是不会骗我的。” 大黑球沮丧的道:“芙纪瑶当然不会骗你,问题在她并不是唯一的知情者,至少黑龙藏布也晓得这个直指往浮游世界的奇异星系。” 我道:“黑龙藏布是希望我到浮游世界去的,问题该不是出在他身上。漠壁和上参无念的嫌疑远大得多,他们都有理由摧毁这个星系,因为不想再有生物往访浮游世界。” 大黑球目光投往黑空,颓然道:“失去了唯一的线索后,我们可以做什么呢?” 我的思感神经一动,道:“歌天来了!” 第十二章 爱的宣言 大黑球大喜道:“歌天!在哪里?” 话犹未已,歌天从光明空间钻出来,疏忽间已抵星鹫,大黑球忙启门恭迎,这小子落在我们后方的座位处,大笑道:“两位终于来了,却比我迟上三万个宇宙年,究竟是我飞得太快,还是你们飞得太慢?” 舱内充盈久别重逢的狂喜,掩盖了失去指示星的失落和无助情绪。 大黑球转头以惊异的目光打量他,嚷道:“歌天你变了,以前我见到的你只是一团刺眼的阳光,现在却像有血有肉的模样,你是怎么搞的?” 我被大黑球一言惊醒,才发觉眼前的歌天与前有别,看到的再不是视觉翻译的形相,而是更具物质感觉的烙印真身。 歌天苦笑道:“都是生命金环的古怪能量累事,也不知是福是祸,它令我的能量起了变化,心境亦有分别,忽然爱上了物质的感觉,还觉得以物质躯壳盛载能量的感觉很爽。但基本上仍是纯能量的生物,不过可化身为现在你们看到的模样。我真的很挂念你们,想问你们一起随大帝号摇滚的情况。” 我叹道:“我们哪来摇滚的资格,大帝号载着我们摇到黑暗空间去,但再一摇便撇下我们,只好回星鹫等待你,可是你却无影无踪。” 歌天失望的道:“竟是这样子,还以为你们已识破宇宙摇滚的秘密。他妈的!我不是不想去找你们,而是给上参无念缠着,与他追追逐逐鏖战了逾千宇宙年,才能撇掉他。这老不死愈来愈厉害,甚至可在光明空间与我战个平手,他躲进黑暗空间时我更不敢追进去,所以他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我问道:“黑空被扭转的一刻发生了什么事?” 歌天现时的物质脸孔表情丰富,不是大黑球的夸张,而是充满生气,露出回忆的神色,道:“当时情况非常混乱,你两个家伙随大帝号不知摇滚到哪里去,黑空在刹那间消解,回复正常三空并存的情况,几乎是没有过程,不需任何时间。就在金环爆开的位置,产生了生气的旋暴,往四面八方扩散,却又忽然消失。我的思感神经不能正常运作,当稍回复时,上参无念已向我攻击,没暇去理会其他人。” 大黑球不解道:“上参老魔最该攻击的是秀丽,因为她和漠壁的超级生命体,未来或会构成魔洞部最大的威胁。” 歌天道:“但我却是晓得他在何处制造飞行魔洞的生物,他想分身去对付漠壁和秀丽,必须先铲除我。” 我道:“上参无念还有另一个顾虑,歌天的太阳能量和他的魔洞能量天性相克,如果被歌天闯进尚未建成的飞行魔洞施展小太阳的功法,肯定飞行魔洞立即完蛋。” 大黑球欣然道:“猜得合理。”又向歌天道:“你感觉到黑空邪力吗?” 歌天道:“就在我挡过上参无念第一轮猛攻的时候,侦察到漠壁和秀丽携手跃进光明空间去,桑白水却由正空间退走。那时我有个奇怪的直觉,就是桑白水再不只是桑白水,精神力量大幅增强,能量则减弱,充满邪恶妖异的味道。我们的预估是正确的,桑白水该是黑空邪力的载体,带着他逃离现场。他妈的!终有一天我们会收拾他们。” 我道:“绝色呢?” 歌天愤然道:“论奸狡没有人比得上她,她该是第一个开溜的。真不明白上参无念,又不是第一次交手,该明白只是白耗能量,为何不挑别人却挑我来动手?” 大黑球道:“因为他最顾忌的仍是你老哥。只要他建成飞行魔洞,其他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歌天叹一口气道:“闲话说完哩!浮游世界这一趟又怎么办?拥有二十八颗行星的指示星系已不存在,若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事,我会把他撕成碎片。” 大黑球返回现实,失望的道:“白白花费近二十万的宝贵时间,最后要空手而回,真令人难以接受。” 歌天道:“最有可能是漠壁干的,因为在以后的一段悠久的岁月,他须和秀丽在生命星河度过,所以不想任何人再有机会到浮游世界去。” 大黑球皱眉道:“可是他该知道浮游世界的通道已被封闭了,不用多此一举。” 歌天道:“伏禹!为什么不说话?你有另一个想法吗?” 我徐徐吐出一口气,道:“还有一个生物有嫌疑,就是绝色。” 两人同感愕然。 我解释道:“不论是芙纪瑶、漠壁又或上参无念,都以为封闭往浮游世界之道是石妖本人,只有绝色清楚是黑龙藏布干的。毁掉指引星系,或可使黑龙藏布无法认路,永远到不了浮游世界去,她便可以安心进行脱离黑龙藏布的大计,将来或能杀死黑龙藏布,将他的一切据为己有,因为她比任何生物更清楚黑龙藏布的情况,而她也有足够的时间从黑空赶到这里来,先一步毁掉指示星系。” 歌天道:“若是如此,她太低估黑龙藏布了,以他的老谋深算,既能封闭通道,自有认路的方法,不用指示星系也可寻到那里去。” 我一震道:“说得对!她是要阻止我们到浮游世界去,同样可以达到目的,破坏黑龙藏布诱我们到浮游世界去进行某一阴谋的计划。” 大黑球苦笑道:“她成功了!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呢?” 我沉声道:“我们依原定计划到浮游世界去。” 歌天讶道:“你晓得方向吗?” 我胸有成竹的道:“我不晓得,但有东西比黑龙藏布更清楚浮游世界的位置。” 大黑球惊叹嚷道:“是什么东西?” 我微笑道:“开舱门,我变个戏法给你们看。” 舱门张开,我领先而出,两人兴致盎然的追随,到我们虚悬在星空中,我平伸戴着梦还的手,叫道:“梦还梦还!如你仍希望我们到浮游世界去,请你指示方向。” 梦还沉默着。我大感讶异,难道梦还不希望我到浮游世界去吗?那它这近百万的辛苦努力,为的是什么呢?歌天和大黑球呆瞪着梦还,前者不清楚梦还的出身来历,故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后者虽对梦还和我的关系有点认识,却是知之不详,亦大惑不解。 我道:“梦还!这是最后一个机会。” 梦还抖动了,似正经历内心的强烈挣扎和斗争,蓦地异芒剧盛。我们都看得目不转睛,紧张刺激。 一柱烈芒从梦还射出,直指星空某一方向,以季候飞行的速度,朝虚空不断延伸。 歌天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心掀起难以形容的情绪风暴,勉强压下因梦还的异举惹来的波荡心情,道:“待会我再解释,我们回星鹫去,依指示方向起航,终有一天我们会抵达被封闭了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