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弃女:妖孽丞相赖上门》 【第一章】两个小包子 严冬的风,极冷。 一处破败的茅屋内,两个瘦瘦的孩子衣衫单薄地跪在地上,守着面前昏睡不醒的女子。 女子看上去已经没有呼吸了,身上凌乱地盖了些干草,以及孩子的两套棉衣。但他们的衣裳实在太了,她的手和脚还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男孩儿又脱了棉裤,套在女子的脚上,如此一来,他只剩一条单裤了。 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 女孩儿怯生生地问:“哥哥,你是不是冷?” 男儿抬起脏兮兮的手,揉了揉她脑袋,违心地道:“哥哥不冷,你肚子饿不饿?哥哥去弄点吃的回来,你守着娘。” 女孩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哥哥别走,我怕。” 黑了,这里连盏灯都没有,全靠窗外透进的月光,才微微照亮了一点地方。但这点微弱的光,还不足以驱走她内心的惧怕。 男儿轻声道:“哥哥很快就回来了,你乖乖地守着娘知道吗?抓着娘的手,就不会害怕了。” 女孩儿似懂非懂,将女子的手抱在怀里,那手明明已经没有温度了,冰冷如刀,她却依旧得到了莫大的力量,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怕了。” 男孩儿站起身去了。 女孩儿抱着女子的手,娘,娘,一声声地唤着,仿佛这样她就真能不害怕了。 男孩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嘴里咬着一根的鸡腿。 他把馒头递给妹妹,将鸡腿拿在手里,抱歉地道:“哥哥只弄到一个鸡腿,先给娘吃好不好?等娘的病好了,哥哥再给你弄更大的!” 女孩儿看着香喷喷的鸡腿,看得口水都流了出来,可她明白,娘生病了,比她更需要营养。 她吞了吞口水:“嗯,我吃馒头,哥哥也吃。” “好。”男孩儿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馒头,娘和妹妹都需要他照顾,他不能轻易挨饿、不能倒下,虽然一个馒头,其实也填不饱肚子。 他吃一半,留一半,开始喂娘亲,一片鸡肉,一片馒头。 乔薇是被塞醒的,嘴里鼓囔囔的,不知谁不停地往里塞东西,她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了,正想把那恶作剧的家伙拧起来打一顿,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动胳膊。 她身子一抖,睁开了眼! 啦,她看到了什么?一个孩子!五岁上下,头发长长的,穿着浅色衣裳,夜色太暗,她看不清他五官,只觉那一双眼睛,如黑曜石一般,亮得逼人。 直觉告诉她,这个长发豆丁是个男孩儿。 刚刚往她嘴里恶作剧的家伙就是他吗? 看在是孩子的份儿上,不与他计较了,不过很奇怪,她的实验室是禁止陌生人出入的,怎么会有个孩子跑了进来? 乔薇吐出了嘴里的东西:“你是谁家的孩子?爸爸妈妈呢?” 她一开口,被自己那沙哑的嗓音吓到了,她好像没干什么吧,嗓子怎么哑成了这样? 还有,谁把灯关了?暖气也停了! 一连串的古怪闪过脑海,乔薇的头开始疼了。 男孩儿听到了她倒抽凉气的声音,知道娘又不舒服了,轻轻地问:“娘,你是不是哪里又疼了?我给你揉揉?” 冰凉的手覆上乔薇的额头,乔薇怔住了。 “哥哥,娘醒了吗?”女孩儿眼睛发亮地走了过来,“娘!” 两个包子,同时叫她娘,如果这不是有人恶作剧,那么—— 乔薇摸上了自己的脸,她号称微胖界的乔一刀,脸蛋圆得跟块月饼似的,绝不是一张巧的瓜子脸! 还有她的手,也没这么指若纤葱。 虽然难以置信,但她真的穿越了。 “娘,你没事了吗?”女孩轻轻地趴进了她怀里,脑袋在她颈窝蹭来蹭去,娘昏迷几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心慌极了。 男孩儿也很心慌,只是他是男子汉,没像妹妹那样表露在脸上。 乔薇感受到了两个孩子的担忧,轻叹一口气,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自养成了孤僻的性子,不太懂得与人相处,更别养孩子了,她该拿这两个豆丁怎么办? 她一脸茫然,男孩儿以为她冷了,捧起了她冰冷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女孩儿见哥哥这么做,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真心实意地照顾她。 家伙的身子其实比她的还要冰凉,为了给她保暖,两个孩子可是都把棉衣盖在她身上了,尤其男孩儿,脱得只剩一条单裤,这得多冷? 这么好的孩子,她要是弃之不顾,就太没良心了。 “娘好了,没事了,再也不会生病了。来,把衣服穿上。” 哥哥自己穿了衣裳,妹妹是乔薇给穿的。乔薇显然不太懂古代的服饰,扣了半也没把扣子扣上:“太黑了我看不见。等等,我找找看有没有生火的东西。” 但原主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她刚刚站起身来,便感到一阵旋地转,一屁股跌回了地上。 “娘!” “娘!” 两个孩子吓坏了,生怕娘再像上次那样倒下去后再也爬不起来。 乔薇虚弱地笑了笑:“娘没事,是起得太猛了,大脑供血不足。”坐了一会儿,对男孩儿道:“能扶一下娘吗?” 男孩儿点点头,扶住了乔薇的手。 “我也要。”女孩儿也扶住了乔薇。 瞧,老爷对她还是不错的,没让她一个人穿越到这荒郊野外等死,而是派了两个使陪在她身边。 乔薇的心里淌过一股暖流,缓缓地站了起来,从原主的包袱里摸到一个火折子,把炉子里的柴火点燃了。 借着明亮的火光,她给女儿扣好了扣子。随后,她开始打量孩子。二人的五官都长得十分精致,眼睛水灵灵的,女儿的眼神柔和一些,笑起来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纯洁而美好;儿子的则略显冷峻,眉宇间依稀可见一股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营养不良的缘故,二人都十分的瘦,那胳膊腿儿跟麻杆似的,她拿在手里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心就给折断了。 乔薇没继承原主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母子三人为何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家中可还有亲人。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死了那些人都没出现,以后也没出现的必要了。 从今起,孩子是她一个人的。 乔薇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吃了,半只鸡腿让兄妹两个分食,二人起先不肯吃,听乔薇病人不宜食用太油腻的东西才一口一口地把鸡腿分了。 这些冷掉的东西放在前世,她是绝不可能让孩子吃的,可眼下,她没有办法。 孩子们吃完东西后躺在草堆上睡着了,乔薇一边给孩子们盖上干草,一边思考着明的早饭吃什么。 ------题外话------ 第一次写包子文,有点紧张呢,比较慢热的文风,娓娓道来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过完年了择日更新,请大家先收藏个~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章】开始新生活 不亮,乔薇便醒了,一睁眼,瞧见趴在自己身上的两个包子,心头淌过一丝暖意。 就着边微弱的晨光,乔薇把茅草屋里里外外走了一遭。 外头一个空落落的大院子,有水缸有水井,还有一些生了锈的工具。厨房就在隔壁,锅碗瓢盆胡乱摆着,锅里有吃剩的面疙瘩汤,米缸已经见底,一旁的菜篮子里倒着两个不太新鲜的胡萝卜。 乔薇先把厨房收拾干净,从水井打了水烧热,把锅碗瓢盆好生消毒了一遍。随后,把生锈的菜刀给磨得又利又亮。她对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刀不行。 以对待手术室的认真态度在厨房捯饬了一阵后,烟囱飘出了袅袅炊烟,直冲晨光四开的际。山下的村庄也渐渐飘出了炊烟,青山远黛被笼罩,分不清是云还是烟。 乔薇熬好了粥准备端回屋子时,兄妹两个醒来了,一前一后地跑来了厨房。 “娘!”女孩儿眉眼弯弯地扑进了乔薇怀里。她身子软软的,手暖暖的,贴着乔薇,乔薇有些喜欢。 乔薇摸了摸女儿脑袋,恐碗里的粥烫到她,对她道:“先和哥哥到屋里去,娘这边马上就好。” 男孩儿拉着妹妹出了厨房。 乔薇把粥盛好,端到了房内,那边,兄妹两个已经把方桌摆好了。 哎呀这也太乖了。 乔薇忍不住乐呵了一下,把碗筷放到桌上。原本她想给孩子们用勺子,但找了半没找到:“先将就一下,娘待会儿给你们做一把勺……” 后面字未完,兄妹俩便拿起筷子,呼哧呼哧地吃起来了。 饭后,乔薇告诉他们自己撞到脑袋,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包括他们的名字。 兄妹俩乖得不得了,立马报了自己的名字。哥哥叫乔景云,女儿叫乔望舒。 虎啸而谷风生,龙举而景云属。【注①】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注②】 给二人取名的应该是个读书人。 从景云口中,乔薇还知道了这个村落叫犀牛村,距离镇上不远,他们三个本是在镇上落脚,被人打劫了钱财才流落到此处,村民好心,收留娘仨在住在半山腰的屋子。 这原是守林人住的地方,后面乡亲们渐渐都在山脚落了户、种了田,很少上山,便也没人守林了。 吃过早饭后,乔薇把碗筷收拾清洗干净,然后把院子里的工具全都修理了一遍,铁锹、铁铲、钩子、镰刀一一磨得光亮。 两个孩子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好奇地蹲在一边,一边看,一边觉得娘亲突然之间变得好能干了。 乔薇把工具洗干净,磨了刃,收纳到厨房,随后,拿出铁锹铲开院子里的雪,挖了一堆泥,浇上热水。 在这个生产力与科技都十分落后的古代,水泥还没有诞生,只有夯土和生土,经过加固处理的叫夯土,纯然的是生土。夯过的土密度大,坚固,缝隙少,建房子用它再好不过了,长城、故宫、秦始皇陵墓的地基便是夯土。但乔薇不会夯,只得退而求其次,用了生土。生土糊窗子倒也还凑活,起码不透风了。 这时候的乔薇多么庆幸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呀,她要是个娇滴滴的大姐,哪懂这些生存之道?怕是给她一次穿越的机会,她也活活饿死在这大山里了。 拾掇好屋子,乔薇带上镰刀与铲子,看能不能在山里挖些果腹的东西。 包子们屁颠屁颠地跟在娘亲身后,做两条欢喜雀跃的尾巴。 哪知三人刚走到门口,便被一个穿着一条黑色棉裤、一件紫色碎花短袄的妇人拦住了去路。那妇人拿着一根棍子,看也不看人,劈头盖脸地骂道:“杂种,你又偷我东西了是不是?” 乔薇本以为是哪个好心的村民上山来看看她们孤儿寡母的,谁料人家是来骂架的。乔薇的脸登时冷了下来:“你对着谁满嘴喷粪呢?” 妇人想也不想地道:“我就对着你满嘴喷粪怎么了?”一完,发现自己把自己给骂了,当即臊红了脸,狠瞪乔薇道:“哟,你醒啦?我当你摔死了呢,也不管好你儿子,成下山偷东西!” 乔景云忙道:“我没偷东西!” 妇人不屑道:“你没偷东西,我腌的鸡咋没了?一少一只,我都看见了!就是你偷的!” “我没有!”乔景云急红了眼。 妇人眼珠子一瞪:“你还不承认?” “够了啊,有什么冲我来,别凶我儿子!”乔薇将乔景云护到身后,将妇人怨毒的眸光毫不留情都瞪了回去。 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场震得愣了一下,印象中,乔氏没这么彪悍呐…… 乔景云急得快哭了:“娘,我没偷东西,我真的没有……”他不怕别人冤枉他,但他好怕娘亲不信他,他不是坏孩子,娘亲过的,饿死穷死,都不能去偷去抢,他记得的,一直都记得…… 乔薇拍拍儿子的肩膀:“娘信你。” 妇人回过了神,觉得刚刚被一个不要脸的弃妇震慑了真是丢脸,扬起手里的木棍,气势汹汹道:“少给老娘装可怜!把老娘的鸡交出来!” 乔薇淡道:“我们没拿你东西,怎么给你交?” 妇人啐了一口:“想赖账是吧?好,别让我搜出来!” 乔薇不让路:“你搜就搜?我同意了吗?” “我就要搜你能把我怎么着?”妇人扬了扬棍子,一副乔薇再不让开,她就打死乔薇的架势。 乔薇哪里怕她?伸手便扣住了她手腕,她用的巧劲,只轻轻一下便叫妇人哭爹喊娘了起来。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附近的罗大娘,罗大娘忙不迭地赶了过来:“乔啊,你没事吧……咦?刘翠花?” 刘翠花,人称刘婶子,村里出了名的泼妇。 还以为是乔被欺负了呢,敢情是她。罗大娘错愕地看了乔薇一眼:“乔,这是怎么了?” 乔薇看得出来罗大娘对她没有恶意,便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了一遍:“她若真是来找东西的,我不介意帮她找一找,但若是找茬,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找东西她们意见,但别摆出一副“我认定你是偷”的嘴脸。她们娘仨无依无靠没错,却也不能平白让人欺负。 罗大娘:“翠花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山下丢的东西,跑到山上讨什么嫌?” 刘婶子哼道:“我都看见了,就是他偷的!他这几,一黑往村儿里跑,不是在偷东西是在做什么?” 乔薇冷笑:“你是看见我儿子偷你鸡了,还是只看见他进村了?” 刘婶子噎住了。 乔景云将目光投向了罗大娘,罗大娘冲他点点头,转头对刘婶子道:“你真想知道你的鸡去了哪儿,就去问你男人!除了他,谁都不清楚!” 明明就是老刘拿鸡换了酒喝,又不敢告诉自家婆娘,才谎称鸡被偷了。这糊涂的刘翠花,竟赖到人家孤儿寡母的头上! 罗大娘有个在县衙做长工的丈夫,连村长都给她几分薄面,刘婶子不敢与她横,灰溜溜地走掉了。 乔景云走到罗大娘跟前,腼腆地唤了声“罗奶奶”,之后拉着罗大娘的手对乔薇道:“娘,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进村,是去找罗奶奶了。” 原来昨的馒头与鸡腿,就是罗大娘给的,不仅如此,原主昏迷的这段日子,兄妹二人一直是靠罗大娘的救济度日的。 知道真相的乔薇二话不走上前,向罗大娘深深地鞠了一躬。 ------题外话------ (∩_∩)~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我更新啦 【注①】:出自《淮南子·文训》 【注②】:出自《楚辞·离骚》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章】亲了他一口 罗大娘印象中,乔是个十分孤僻的人,搬来犀牛村一年多了,与村儿里的人总共没上十句话。她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戒心重是应该的,只是防得太厉害,弄得村子里一些本想帮衬他们的好心人也渐渐不与他们来往了。这回要不是景云机灵,到山下来找她,她也不知道这俩孩子都快饿死了。 罗大娘看着诚心向自己道谢的乔,想起先前在院子里的一幕,总觉得乔病了一场后与从前不大一样了。从前的乔可不敢与刘婶子那般话,也不会把自己请到家里坐。 “你、你都没事了吧?”罗大娘努力压下心底的惊诧。 乔薇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已经大好了,鬼门关走了一遭,想通了许多事,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活着,人呐,还是得往前看。就算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了。” 其实原主干了啥她一点都不清楚,只不过通过脏乱不堪的厨房与院子依稀能判断出原主对生活不够上心罢了。她毕竟是另外一个人了,行事作风与原主截然不同,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罗大娘显然接受了这个解释,拍拍乔薇的手:“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啊!” 乔薇低下头,很是汗颜地道:“我决定好好过日子了,只是许多东西我不太懂,少不得有向大娘请教的时候,还请大娘别嫌我烦。” 罗大娘是个心善的,当初乔薇带着两个孩子流浪到这边,就是她服村长将人收留到了山上。眼下乔薇虚心向她请教,她没有藏私的道理。 “首先你那块田吧……” 在被罗大娘传授经验的过程中,乔薇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新的认知,那就是——她、居、然、也、是、有、田、的! 这要放前世,乔薇是绝对不屑一顾的,她每个月拿好几万,谁稀罕一块田呀?但现在,她就要饿死了,有一块可持续耕耘的田对她来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她简直要谢谢地了! 当然这块田不是无偿送给乔薇,而是需要支付一定租金的,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你又不是村里的人,还想免费占用村里的田,怎么可能? 罗大娘不仅与乔薇了种田的事,也与乔薇讲了村里的人,哪些是她可以多走动的,哪些是最好而远之的:“……刘翠花的奶奶和村长奶奶是堂姐妹,二人没出五服,她管村长叫声哥。” 原来是村长亲戚,难怪这么嚣张。 “可是她好像很怕您。”乔薇道。 罗大娘笑道:“倒也不是怕我,她只是不大招惹我。” 总之您是大腿,我得抱紧了。 临近晌午时,罗大娘才起身离开,乔薇亲自把人送到山口,罗大娘道:“行了,不必送了,孩子们饿坏了,快去做饭吧。” 厨房的米缸已经空了,只剩半斤面粉,煮起来不太够吃,乔薇决定去田里看看。 “我也要去。”乔景云。上次娘亲就是在田里摔倒的,他怕娘亲再摔一次,他要保护娘亲。 乔望舒抱住了乔薇的胳膊:“娘,我也要去。” 山路不好走,乔薇想把孩子们留在家里,可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山上,万一闯进一头觅食的猛兽什么的,孩子们就叫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最终带上了两个家伙。 能跟娘亲一块儿出门,家伙们开心极了。女儿比较外向,一蹦一跳地跑在最前面;儿子内敛一些,装成大人跟在乔薇身侧。 乔薇摸摸儿子脑袋:“怎么不去跟妹妹一起玩?” 乔景云一本正经道:“我才不要,幼稚!”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她快被儿子故作老成的样子萌翻了,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在儿子英俊的脸儿上亲了一口。 乔景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低头,支支吾吾道:“哎呀,你……你亲我做什么呀?” 乔薇就道:“你是我儿子,我当然亲你了!” 乔望舒见娘亲亲了哥哥,也跑过来要了一个亲亲。得到亲亲的乔望舒很高兴,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乔景云纳闷地问:“为什么妹妹也会有?” 乔薇柔声道:“因为妹妹也是娘的孩子呀,娘也喜欢妹妹。” 乔景云明白了,娘亲只亲自己的孩子。 若干月后,乔景云亲眼目睹娘亲亲吻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长得十分高大,五官有点像他,他想,那一定也是娘亲的儿子。不然娘亲怎么会亲他呢?不然他怎么跟自己长得那么像呢?他很开心地唤了那人一声哥哥,结果换来那人一顿暴揍,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后话暂且不提,此时的乔景云正窝在萝卜地里,跟妹妹一起拔萝卜。 村里租给乔薇的田在半山腰的一块儿弧度不大的坡地上,走过来不远,晴的话不到一刻钟,下雪要慢些。田不大,目测约两亩,全种的白萝卜。萝卜一年四季都能栽,存活率也高,对于随时可能饿死的人来,种萝卜简直是不能更合适了。这一季的萝卜已经收过,剩的不多,乔薇和孩子们拔了半也才拔出二十几个。 这就是他们母子三人过冬的存粮了。 想起已经见了底的米缸,再看看两个营养不良的孩子,乔薇的心里一阵难受,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萝卜怎么行?她得想办法给他们补充一点营养。 ------题外话------ (∩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章】第一次狩猎 乔薇带着孩子们回到院子时正值中午,寒风凛凛地吹着,但劳作后的三人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地出着薄汗。 三人都有些累了,坐在板凳上喘气,乔薇把背上的箩筐放到地上,打了水给孩子洗手,洗完她摸了摸二人的脑袋:“饿了吧?娘去做饭。” 乔景云道:“我帮娘淘米。” 乔薇不敢告诉孩子米缸里已经没有米了,她笑了笑,道:“不用淘米,娘给你们做萝卜饼吃!真想帮娘做事,就把这几个萝卜洗了,娘腌一腌,回头做成酱萝卜。” 乔景云很开心地接过乔薇递来的四个白萝卜,蹲在水盆边,细细地洗了起来。乔望舒看哥哥洗,也捋起袖子,帮起了忙。 才四岁的孩子呀,怎么就这么懂事了?乔望舒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孤儿院的岁月,但她吃苦是因为她无父无母,景云和望舒是有娘的人,凭什么还要这般遭罪呢? 乔薇抹了抹有些发红的眼眶,转身进了厨房。在孤儿院的时候,基本上是能吃饱的,但想吃好就得看运气和能力了,她抢不过那几个大孩子,但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她经常去厨房帮忙,洗碗拖地、洗菜切菜,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大人见她乖,每次都悄悄喂她几口肉。她很就学会了讨好别人,但她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也长成这种人。 把萝卜洗净,去皮切碎,混着发酵好的面粉擀成一张张巴掌大的饼。早上还要没完的胡萝卜,乔薇切了几个弯弯的月儿,黏在饼上,萝卜饼全都成了表情包。 当乔薇把一整盘炸得酥黄的表情包萝卜饼端到桌上时,两个孩子瞬间哇出来了。真的是萝卜饼吗?怎么一点都不萝卜呀?乔薇厨艺本就不差,再配上这么可爱的图案,两个包子只差把舌头一并吃进去了。 看着孩子们吃得这么香,乔薇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现在只能吃这些,但是相信娘,很快就能吃到肉了。” 下午,乔薇决定往山林里走一趟,看能不能有所收获。她听罗大娘提过,村儿有个猎户,一年四季都在狩猎,可见林子里的确是能碰到东西的。当然狩猎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乔薇不敢带上孩子,一番犹豫后,带上孩子和萝卜饼去了罗大娘家。 罗大娘倒是极愿意帮乔薇带带孩子的,但她并不赞成乔薇去狩猎:“太危险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学男人去山里狩猎呢?” 冬食物链紧缺,猛兽容易出于饥饿状态,相对而言比夏秋两季的猛兽更加危险。罗大娘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但罗大娘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乔薇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弱村姑了。 罗大娘拧不过乔薇,退了一步道:“你要打猎我没意见,你等大壮回来,我让他带你去,他去镇上卖野兔了,今晚能回。” 徐大壮是村里的猎户。 乔薇不想欠人家人情,何况自己也不是不能搞定,便婉言谢绝了罗大娘的好意,独自进了山林。乔薇工具不够,一开始便没把目标定得太高,捉只野鸡、野兔就心满意足了。 乔薇根据雪地上的脚印找了一处相对隐蔽与肥沃的地方,把做好的笼子打开,将胡萝卜与用地龙做的饵放进去。这些是用来诱拐野兔和山鸡的,就看哪个先上钩。乔薇找了棵合适的大树,爬到树干上等着。 大概今的运气不错,她屁股还没坐热,便看到一只蠢兔子钻进了笼子。随后听得啪的一声,笼门盖了下来。 乔薇下去,将蠢兔子装进备好的布袋中。 过了一会儿,又一只蠢兔子中了陷阱,乔薇依旧把兔子装好,一连收获三只野兔后,没有兔子上当了。乔薇见色尚早,便想换个地方再猎一猎。她在雪地里找着野鸡的脚印,找到一半时,忽然听到一声雷鸣般的兽吼。她心肝儿就是一颤,本能地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危险。她把笼子往地上一扔,背着布袋爬上了大树。 一头黄色的成年虎窜了过来,追着一个身长不足半米的白团子,那白团子的反应又迅速又灵敏,不论老虎怎么扑,都始终扑不到它,反倒是它跳起来一爪子一挠,生生将老虎的脸挠出了几道血印。 老虎被彻底激怒了,一声狂啸,震得丛林飞鸟惊起。那白团子俨然也被吓了一下,身形滞了一秒,就是这一秒的空档,让老虎逮住了时机,一巴掌拍下去,将白团子扇飞了。白团子重重地撞在树上,又重重地摔进雪地,再也爬不起来。 老虎的情况也并不乐观,刚刚它跑得急,乔薇没看清,眼下它安静了,乔薇才发现它两条后腿都受了伤,难怪被一个白团子耍得团团转了。它报了仇,情绪平复了些,慢悠悠地朝白团子走去。 白团子应该没命了,乔薇想。 哪知下一秒,已经“死掉”的白团子唰的一下跳起来,跐溜跐溜地爬上了树。 乔薇大叫不妙:哥们儿,树那么多,为什么爬我这棵呀? 光爬还不够,白团子直接扑进了乔薇怀里,爪子死死地抓住乔薇的衣襟,扯都扯不下去。 老虎也发现了树上的“同伙”,怒吼着朝大树撞了过来。 啊啊啊,大哥你别撞了,再撞就掉下去了! 老虎撞了一会儿没反应,开始爬树。 乔薇要疯掉了,不是老虎不会爬树吗?这位仁兄怎么就上来了? 老虎的后肢受了伤,爬得十分艰难,但到底是爬上来了,一米、两米…… ------题外话------ 乔薇:啊啊啊,难道我就这样被吃掉了吗?作者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章】丰盛的收获 乔薇想把那白团子拍死的心都有了,你你招惹谁不好,非得去招惹一头老虎?就凭你这体积,是山大王的对手吗?不撩闲会死啊?还有你没事往我怀里钻干嘛?咱俩认识吗? 老虎现在认定了这个懦弱的人类和那可耻的东西是一伙儿,别提多愤怒了,不把这俩货咬死难泄它心头只恨! 乔薇从老虎身上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想想也对,撇开白团子“栽赃”她不谈,单冲老虎被激怒的状态,就不大可能会放过她。 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前世乔薇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老虎,那些老虎是和狮子一块儿关在透明的玻璃墙壁里的,它们早被驯化,不再具备野兽的攻击性,她看着它们,便不觉得多么惧怕。直到现在,一头活生生的、纯然的、没接受过任何驯化、必须自食其力的古代猛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确切的,是她脚下,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丛林的残酷。 它的后肢布满了鲜血,它的体能在大量流失,但它不会也不能因此而停止对猎物的攻击,它的权威不容挑衅,哪怕这个捍卫的过程要以性命为代价。 这是它的兽性。 乔薇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只剩不到一米的距离,老虎就能咬到她的脚。当然她也明显感觉到了老虎的硬撑,老虎虽是猫科动物,可到底体重太大,爬树对它的脚趾构成的伤害也大,一般爬个一两米就得掉下去,更别它两条后腿儿还受了伤,撑到这个高度很可能已经是它的极限。 乔薇想,她要不要赌一把呢?赌它下一秒就掉下去…… 可万一它不掉呢,这一瞬的犹豫,不定就酿造了自己一世的惨剧。 她穿到古代来,难道只是为了葬身兽腹吗? 怎么可能? 眸中闪过一丝坚决,乔薇渐渐摸上了腰间的镰刀。她精通外科,知道割哪里能一击毙命,这对她来并非难事。难的是,她脑海里还残留着前世的认知:华南虎、东北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她真的要把大中华一级保护动物给宰掉吗?这放前世她得坐牢啊…… 很快,乔薇便发现自己的一切担忧都是枉然,因为就在老虎爬到足够高的距离,朝她一口咬下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代替她的思想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乌光一闪,手起刀落,腥红而温热的鲜血溅了她满脸,老虎直直跌了下去,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巨大的坑,那坑很快被染成红色。 乔薇回过神来,还是因为怀里的白团子兴奋地叫了两声:“咯咯!” 乔薇还沉浸在杀了一头猛虎的震惊中,顾不上料理这个险些害死她的东西。她刚刚割破了老虎的颈动脉,老虎生存的可能性为零,她放心地下了树。 白团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乔薇脚步一顿,白团子没刹住车,撞上了乔薇的腿,乔薇这才仔细看向了它,这是一条通体纯白的雪貂,毛绒绒的,看上去十分幼。不过够可恶就是了,连老虎都被它害死了。 白团子大概没意识到乔薇在埋怨自己,以为乔薇是在欣赏自己,挺起胸脯,秀了秀自己的胸肌,又转过身,晒了晒自己高贵而漂亮的尾巴。 乔薇抬腿,一脚将它踹飞了! 白团子:“嗷!” 乔薇没再理那撩闲的雪貂,蹲下身想老虎的问题。她上山原本只想给孩子们弄点山鸡野兔补充营养,绝没奢望过能猎杀一头猛虎。当然这也多亏老虎本身受了伤,又爬到了不利于自身的环境中,时地利人和,老虎一样不占,才叫她捡了便宜。 老虎全身都是宝,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吧?卖了它,孩子们就能吃上白米饭了。 打定了主意的乔薇将老虎弄回了家,因怕损坏虎皮,她连拖都舍不得,硬生生扛回去的,可是累死她了! 之后,乔薇把自己清理了一番,下了山。乔薇把猎到的野兔分了两只给罗大娘,自己只留一只。她想过了,如果老虎真能卖出去,这个冬,她和孩子们应该都不会挨饿了,不馋两只野兔。罗大娘又是她们娘仨的恩人,投桃报李是应该的。 罗大娘死活不肯收:“我有吃的,你多给孩子们炖点,瞧孩子们瘦的!” 乔薇微微一笑道:“他们有吃的,您放心吧。”犹豫了一下,把老虎的事儿与罗大娘了。她初来乍到,对周围不熟,老虎怎么卖出去,还是得倚仗罗大娘。 罗大娘足足震惊了三秒才抓住了乔薇的胳膊:“你……你……你猎到老虎了?你没事吧?” 乔薇笑着摇头:“我没事。起来也是我运气好,那老虎本就受了伤,快死了还想吃我……我豁出去了,要死一起死……” 她尽量夸大了运气的成分,不让罗大娘觉得太突兀。 罗大娘的确是觉得奇怪,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杀了一头猛虎,不过,要是那猛虎本身就快死了,那倒也得过去。 这丫头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太危险了,你以后别再一个人进山!” 乔薇明白罗大娘是为她好,罗大娘什么,她都乖乖地应着,“嗯”,“知道了”,“是”……又乖又温柔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温顺的猫儿,还是一只又精致又漂亮的猫儿,让人觉得,她本不该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罗大娘数落到最后,数落不下去了,心道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我得把她捧在掌心呀,乔家里人怎么就舍得把她赶出来了? 罗大娘暗暗叹了口气,道:“大壮前年猎过一头猛虎,卖了不少钱,你若是也想卖,我去给你问问。” 求之不得! 乔薇表态后,罗大娘便去大壮家了,徐大壮刚从镇上回来,饿了一整,正要吃饭,听乔薇猎了虎,当即把碗筷一扔,出了门。 ------题外话------ 友情提示:猎虎危险,请勿模仿。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章】第一笔收入 徐大壮是村里的独户,爹娘早早地病逝了,有个姐姐,但也在十几岁时嫁了人。他也种过田,可惜生不是那块儿料,种了没多久,田里的庄稼便全部死掉了。姐姐也不能一直贴补他,无奈之下,他进山打起了猎。这一打,就是十几年。 起先只能猎些野兔野鸡,后面渐渐学会了拉弓,就能猎杀黄鼠狼和狍子,狼和狐狸也是猎过的,毕竟越凶狠的兽,卖价越高。前年他碰到一头刚刚垂死的老虎,那虎是自然老死的,他动不动手都差不多。 他以为乔薇碰到的情况与他曾经碰到的一样,然而当他跟着乔薇与罗大娘到山上,看到的是一头壮年猛虎的尸体时,整个人都懵掉了。 “这……这……这真是你杀的?”徐大壮瞠目结舌。 乔薇讪讪一笑,有些“后怕”地道:“也不算我杀的吧,它本来就受了伤,快死了,还往树上爬,脖子就那么仰着,我一着急给了它一刀,它就这样了。” 罗大娘可能想象不出那个画面,徐大壮是猎户,自是明白那种情况下,的确是对老虎不利的,这换做是他,应该也宰杀得了。可他是猎户啊,他知道怎么杀虎。乔是个妇道人家,仓皇之下砍的一刀,怎么还给砍得这么准呢?随便砍歪一点点,死的就是乔了。 乔薇见他盯着老虎脖子上的伤口,明白他是起疑心了。自己这一刀确实砍得太狠太准,别弱女子,便是汉子,也鲜少能做到这样。可她总不能告诉徐大壮,自己不是原主,而是在二十一世纪动刀子的乔大夫。 “我吓坏了,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了都。”乔薇的话音里带了一丝颤音,低下头去,细长的手指揪着衣角。夕阳的余晖斜斜地透射进来,照在乔薇单薄的身影上,她脖颈微微露出一截,白皙而柔弱,仿佛轻轻一折便要断了。 这样的姑娘,若不是运气好,早葬身虎腹了。 徐大壮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怀疑太多余了,对乔薇道:“以后别再往山林里跑。” 了与罗大娘一样的话,也是个心善的。 乔薇轻轻点头:“知道了,大壮哥。” 大壮哥?徐大壮又怔了一下,村儿里年纪的都这么叫他,可从乔嘴里听到,还是头一回。乔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还是弱弱的,但并不讨厌了。 徐大壮仔细检查了老虎:“比我上次那个好。” “那大壮哥看能卖多少钱?” 徐大壮想了想:“这不好,得看买主给开什么价。不过冬猎物少,应该能比平时价高一些。你这又是成年的猛虎,虎皮也挺完好的,我尽量给你卖出这个价吧。” 他比了个二的手势。 乔薇眨了眨眼:“二百两?” 徐大壮一副“a—are—y啥咧”的表情。 乔薇心口砰砰直跳:“两千两?” 老虎这么值钱?啦,她发了! “二十两。”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乔薇的脸儿都黑了:“大壮哥,怎么才二十两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老虎!老虎身上有多少宝贝你知道吗?”虎肾能治瘰疬,虎胆能治癫痫,虎筋能治风湿,虎目能震惊明目,虎膏治痔疮,虎鞭能壮阳,虎肉和皮能医疟疾,还有虎膏、虎骨、虎牙,没一处不是药。 徐大壮笑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能帮你卖到二十两,我之前那头虎,才卖了十两呢。” 乔薇单听一十二十,觉得挺少的,不过在与罗大娘了解了当地的物价后,她发现这个朝代的一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六百块,二十两也就是一万二。在现代,一头虎能卖出三十万的价,但现代虎少,猎虎要坐牢;古代虎多,想猎多少猎多少,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想着,乔薇又觉得二十两其实不算少了。 她微微一笑:“大壮哥,二十两就二十两吧,如果你卖出多的,就都是你的。” 无偿卖和有偿卖,结果肯定是不同的。她也不贪心,她日后还想与徐大壮做长期的生意呢,先让徐大壮尝到甜头的好。 徐大壮高兴地应下了。临走前,徐大壮看了堂屋一眼,摇手一指道:“你要是想卖那个东西,我倒是能给卖个高价。” 那个……东西? 乔薇顺着徐大壮指的方向一看,居然是那该死的白团子!它怎么来了?还站在两个孩子中间,臭不要脸地秀着自己的胸肌、肱二头肌。 孩子们都被它迷住了,乔望舒更是拍手叫好。 它更嘚瑟了,优雅地转过身去,展示着自己性感而迷人的尾巴。 乔薇的脸都绿了:“多少钱,拿去卖吧!” 白团子一听自己要被卖,爪子一个扑腾,扑进了乔望舒怀里。 乔望舒抱着怀里的东西,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脸蛋在它柔软的貂毛上蹭了蹭,软软糯糯地道:“娘,它好可爱呀,我可不可以养它?” 乔薇听到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 徐大壮不愧是“四海八荒”唯一的猎户,办事效率杠杠的,第二便去把老虎拖去镇上卖了,黑时,他兴奋地进了乔薇的院子:“乔!你快出来看!” 乔薇正在做晚饭,中午的兔子只炖了一半,还剩一半准备做成烧烤,刚在院子里架了个火堆儿便看到徐大壮来了,起身打了招呼:“大壮哥。” 徐大壮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你数数,一共三十两!” “这么多?”乔薇瞪圆了眼,接过钱袋,她其实不会数古代的银子,但徐大壮也不会骗她,她装模作样地扒拉了几下,又把钱袋递过去,“大壮哥我不是了只要二十两吗?剩下的你自己拿。” 徐大壮挠头一笑:“我已经拿了。”着,又掏出一个钱袋子,“我碰上个贵人,给了我三十五两,我拿了五两,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 乔薇道:“这怎么行?好了我只要二十两的,你能卖出三十五是你的本事,换我,可不一定了。”这倒是大实话,她一个妇道人家去卖虎,就等着被忽悠吧。 徐大壮死活不肯收,他一个月也赚不到五两,不过是帮人跑趟腿儿的事,不能太贪了,做人还是要厚道。 乔薇见他态度坚决,没再硬塞了,作为答谢,留徐大壮吃了顿晚饭。 谁料这一顿晚饭,却给吃出了事来。 ------题外话------ 【乔妹,一夜之间赚了一万八,感觉如何?】 乔薇:棒棒哒(≧v≦)~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章】第一次教训 乔薇自打拿到钱后,便开始了每在家数银子的日常,她现在已经知道怎么数了。原来这个朝代的银子都是有规格的,从一两到十两不等,碎银一般不在市面上流通。以前看,女主动不动就从怀里掏出二十两元宝,亲身经历了才发现,别二十两了,十两都掏得古怪。 现代的一两等于50克,本朝的一两却只有克左右,十两银子0克,略略接近一斤,其实是有点重的,二十两的话,能当板砖用了。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块板砖的画面…… 所以本朝没设定十两以上的元宝实在是明智之选。当然这是商用,官用的又有所不同,听徐大壮最大的元宝,能有五十两。 五十两的元宝…… 光是想着,乔薇就吸了吸口水。 数完银子,乔薇心满意足地翻开了“账本”。古代笔墨昂贵,原主家中没有,她便劈了快木片当纸用,削了截木炭当笔用。木片上密密麻麻记载着她需要采购的东西:食物、冬衣、棉被、床、刀、弓箭、雪花膏、月事带……最好再买些夯土,把房子再整一整,她昨晚睡觉,盯着墙上的裂缝,心里一阵阵发毛,生怕一个风吹雨打的,墙就给塌了。 提到风吹雨打,屋顶也该翻修了,这几化雪,都在漏水。 这么一算,资金又紧张了。 乔薇吸了口凉气,省省省,省着点花!看哪一项不着急的,先剔除。 乔薇拿起炭笔,在清单上晃悠了三四圈,最终咬牙把雪花膏划掉了。 确定好了购买方案,乔薇决定即刻动身去镇上,刚把银子揣好,村头的二狗子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景云娘,你快去瞧瞧吧,景云和人打架了!” 二狗子今年十岁,是村里为数不多和儿子玩得到一块儿的人,以往若是个把家伙欺负儿子,二狗子会给拦回去。眼下二狗子亲自找上山来,看来和儿子打架的人,二狗子他搞不定。二狗子都搞不定,她那四岁的儿子怎么能行? 乔薇连忙下了山,一进村儿便看到二狗子家门口的空地上,一个穿紫碎花短袄的妇人正拿着一根棍子追着乔景云喊打,乔薇的火气刹那间就上来了! 这他妈是打架吗?哪有这么大的人追打一个四岁孩子的?!要不要脸了?!要不要了?! 乔薇怒火中烧,冷冷地朝那妇人奔了过去,她已经认出那人是谁了,正是上回污蔑她儿子偷鸡的刘婶子。上回看罗大娘的面子,她好生生放刘婶子走了,本以为刘婶子识趣些,不会再找她家人的麻烦,谁料啊,这么“能干”! 好好好,很好,趁着她不在,都敢对她儿子下狠手了,不给她长长记性,她就不姓乔! 就在刘婶子一棍子要打到乔景云身上时,乔薇一把扣住了刘婶子的手腕。 她不打女人脸,从不。 但世上有的是比打脸更奏效的方式。 乔薇冷眸一眯,一个过肩摔将刘婶子摔到了地上 刘婶子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结结实实摔了一下,摔得两眼冒金星。 包子见娘亲来了,都跑到了她跟前,她把孩子们抱进怀里,抚摸着他们后脑勺道:“受伤了没?有没有哪里疼?她打到你们哪里了?” 乔景云没话。 乔望舒抱着白团子道:“她打了哥哥。” 乔薇忙松开了二人,捧起儿子的脸蛋:“打你哪儿了?” 乔景云脸儿有些泛红:“没哪儿,不疼。” “胡,明明就很疼,我看她踹你屁股了。”乔望舒心疼地。 妈的!还踹她儿子屁股?! 乔薇走过去,刘婶子刚从地上爬起来,脑袋还是晕的,见乔薇凶神恶煞地走过来,吓得一个激灵:“姓乔的!你干嘛?” 乔薇冷声道:“我干嘛?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一把年纪了,欺负一个四岁孩子,你要不要脸了?” “我不要脸?嚯!”本处于下风的刘婶子听了这话,突然挺直了腰杆,“你怎么不问问你宝贝儿子对我儿子做了什么?铁牛!过来!” 七岁的铁牛流着鼻涕泡泡走了过来,眼圈红红的,俨然哭过。刘婶子把他脖子一亮:“看见没?这都是你儿子干的!你儿子放狗把铁牛咬成这样,我教训一下怎么了?” 乔薇一眼瞧见了那三道狰狞的抓痕,不用也知道是谁干的,那东西可与狗扯不上半点关系。乔薇瞪了一眼乔望舒怀里的白团子,白团子怯怯地抱住了乔望舒的脖子。 乔薇眯了眯眼,问儿子道:“景云,到底怎么回事?是你放它咬铁牛的?” 乔景云低下头。 乔望舒急了:“不是的娘,是铁牛欺负哥哥,叫了好多人打哥哥,白才去帮哥哥忙的。” 乔薇冷冽的目光落在了铁牛的身上:“铁牛,是不是这样?” 铁牛被那冰冷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抖,一头扎进刘婶子怀里。刘婶子破口大骂:“你做什么凶我儿子?你儿子伤了人你还有理了?一个外来的破鞋,不是我们好心收留你,你早不知死哪儿了!你不报恩,还报仇!不是个东西!” 乔薇叱道:“我不是东西,你就是了?孩子们打打闹闹你瞎掺和什么?七岁的打不赢四岁的,还找人围殴,真要脸啊!” 刘婶子也被堵得讲不出话来,掐了儿子一把:“没用的东西!” 铁牛被掐疼,哇的一声哭了:“是他先动手的!他先动的!他一上来就作死的咬我!我疼死了才叫人打他!” 乔薇转头问向儿子:“你先动的手?” 乔景云咬唇,点头。 乔薇道:“为什么动手?娘相信你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你给娘一个动手的理由。” 乔景云捏紧拳头不吭声。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章】第一次采买(一) 乔薇问不出缘由,把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乔望舒愣愣地摇头,她不知道呀,她和白在一边玩,哥哥突然和他们打起来了。 一开始刘婶子还有些心虚,景云性子如何她是清楚的,不会随便与人结怨,自己儿子的尿性她也清楚,爱撩闲。恐怕真是儿子干了啥对不起景云的事,景云才一怒之下把儿子打了。但这会子景云不吭声,她心头那点子心虚瞬间消散无踪了。 她挺直了腰杆儿,得意地哼道:“怎么样?问不出来了吧?就是你儿子理亏,发疯乱打人!铁牛的伤你给我看清楚,是你儿子和那畜生弄的!这件事,我就是告到村长那儿,也不能这么算了!” 村长是她远房堂哥,没出五服,村长会偏着谁,似乎不难推测。更何况她又是个外乡人,把本村的欺负了,就算她没错也不占理。 乔薇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存的艰难,不是没有饭吃,也不是没有钱赚,而是这种无所归依的感觉,永远没有家的感觉……她拼了二十几年才摆脱这种不安的状态,一眨眼回到古代,她又得从头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把翻滚的情绪压回心底,对刘婶子道:“你想怎么办?” 刘婶子没好气地道:“你儿子把我儿子弄伤了,怎么也得赔点钱吧!那畜生也不知有病没病,我得带我儿子上镇里找个好大夫,诊金可不便宜!” 来去就是想讹点钱。沉闷了半晌的乔薇忽然笑了:“那你踹我儿子一脚的账又怎么算?我儿子还这么,也不知你那一脚有没有给踹出个好歹来。我正好也想带我儿子到镇上瞧瞧,不如一起?” 一起还讹个屁?刘婶子被噎得牙痒痒。 这事儿谁都不占理,不过真追究起来,刘婶子那一脚最不该,白团子咬人也好,景云打人也罢,便是铁牛让伙伴们围殴景云,那都是孩子们的破事儿,刘婶子就算要教训,也该教训那个畜生。她不敢惹凶悍的雪貂,却拿景云出气,她自己其实也知道理亏的。只不过她跋扈惯了,受不得气罢了。 乔薇打开钱袋,掏出一两银子扔到她怀里:“这可不是医药费,是看你儿子可怜,给他买点糖吃罢了。” 刘婶子都做好空手而过的准备了,凭空得了一两银子,简直是降横财,当即喜得笑了。 乔薇懒得再看她那副嘴脸,拉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一路上,两个孩子都十分沉默。 乔景云是有心事,乔望舒是不明所以。 乔薇也不吭声,一家三口,难得安静。 最后,还是乔景云忍不住了,声道:“娘,对不起。” 乔薇云淡风轻道:“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打了人,还是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打人?” 乔望舒好奇地看着哥哥,却见哥哥咬紧了唇瓣。 乔薇道:“不想就算了,娘不逼你,娘还是那句话,相信你不是个惹是生非的孩子,你这么做,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告诉娘。” 乔景云欲言又止,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出口。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娘,为什么要给他们钱?”赚钱多不容易啊,一下子就给铁牛他们了…… 乔薇其实也心疼银子,但铁牛的确受伤了,不管是谁有错在先,儿子的宠物把人挠伤了,儿子都必须为此承担责任。她不希望儿子将来长成一个为所欲为的人,这世上那么多罪犯,哪个不是有自己的苦衷?但苦衷能让他们逃避责任与后果吗? 儿子还,乔薇不知怎么与他解释才好,沉吟了片刻,方道:“对不起,上次刘婶子到山上来找麻烦的时候,娘给你做了错误的示范。娘不该对她动手,害你也学会了对人动手。” 其实这只是她的猜测,她还不确定儿子是不是学了自己才敢与人干架,不过不论怎样,以后再教训人,得避开儿子一些了。 “动手……不好吗?”景云问。 乔薇想了想,道:“那得看什么时候,当你很危险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就一定要动手。” “今,我不危险,所以,我不该动手。”景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乔薇欣慰地点点头:“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如果你想学,娘可以全部教给你,现在,可以告诉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景云点头,把事件的前因后果了。 原来,只是因为她与徐大壮的一顿饭。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章】第一次采买(二) 寡妇门前是非多。 乔薇穿越来了这么久,虽一直在努力适应母亲的角色,却忘了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别大壮这样的单身汉了,就是来个拖家带口的男人,恐怕也能给捏造出一段风流韵事来。 刘婶子如此针对她,未必就不是她男人偷偷地看过她。 知道儿子是为自己才与人干了架,乔薇心里一片柔软,摸了摸儿子脸蛋,想什么,却发现喉头胀痛,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从来不知道,有人豁出一切,只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感觉是这样的,暖得心头发烫,眼泪都想掉出来。 乔景云看着娘微微泛红的眼眶,奶声奶气道:“我太了,打不过铁牛,等我长大了,一定能打赢他的,他就再也不能娘的坏话了。” 乔薇把儿子抱进了怀里。 …… 犀牛村距离镇上不远,约莫十里,步行一个时辰就到了,当然这是大人的脚程,孩子是走不了这么多路的。乔薇计划雇辆车。 车有牛车与马车之分,都是露的,十分简陋,牛车慢,价格低;马车快,价格高。犹豫一番后,陆薇选了马车。马车单程是十文钱一人,两个孩子算一个大人,一共是二十文。到镇上后,马车不会一直等他们,什么时候拉满了客,什么时候就走了。 乔薇要买的东西很多,没马车根本回不来,镇上应该也有马车,但在哪儿雇呢,她两眼一摸瞎。最后,还是在车主,也就是栓子爹讨价还价后,以两百文的价格雇佣栓子爹与马车半。 算上搬运,乔薇觉得值这个价,毕竟换算成人民币,也就一百二十块。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去了镇上。随着眼前的景物不断倒退,村庄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连烦恼也好似被掏空了一般,三人的脸上都笑盈盈的。 这个镇叫灵泉镇,临近京城的缘故,人口比较密集,商贸也十分发达。栓子爹知道乔薇是要采买的,直接将她拉到了最大的集贸市场,那里各式各样的货品都有,从吃到玩,五一不全。 孩子们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赶集了,望着琳琅满目的货架,两眼放亮。 他们本就长得漂亮,又是一对龙凤胎,妹妹怀中还抱着一只软萌可爱的“白狗”,再配上这副呆萌不已的表情,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这么好看的孩子,简直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 乔薇骄傲极了。 溜达了一圈,乔薇对集贸市场有了初步的定义,相当于现代的批发市场,价格的确比商铺的便宜,不过因此镇是通往京城的要塞,流动人口多,商家诚信度并不太高,能不能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全看识货不识货,又会不会砍价了。 索性乔薇是个中能手,栓子爹也给介绍了几家靠谱儿的,磕磕碰碰,把油、大米、面粉和佐料买齐了,买到盐巴时乔薇有些肉痛。这时候的盐都是粗盐,品质与精盐没法儿比,但因官府垄断,价格奇高。十斤花了她一两银子,肉痛死她了。 这之后,乔薇又到成衣店买了些女人的必备品,不过她悲催的发现,人家根本不卖姨妈巾,都是自己做的。她买了原材料,打包后放进了马车。 冬的棉衣也需要,成衣的价格比布料与棉絮的价格贵三到五倍,乔薇犹豫了一下,给孩子们和自己给买了两套成衣,也扯了些布料,回去慢慢地学着做。 有了新衣裳的包子兴奋极了,走路都是蹦的。 栓子爹看着几乎堆成丘的马车,道:“乔,还有什么要买的吗?没了咱们就回去吧?” 乔薇想了想:“先不急,我问问您,这附近有没有铁铺?” “铁铺?大兴胡同有一家,离这儿里把路,怎么了?你上那儿干嘛?”栓子爹一只耳朵背,话声音有些大。 乔薇丝毫不介意,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想打猎吗?工具不太够,随便看看。” 乔薇猎了头死老虎的事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家并不认为是她自个儿的本事,只叹她运气好。但见她执意要买,栓子爹也不好多什么,用马车驮着三人去了大兴胡同。 乔薇在铁铺里买了一把防身的匕首、一把斩骨刀和几个做陷阱的钩子。 “还要什么吗?”栓子爹问。 “我还想定张床。”他们住的地方没有床,只有一个狭窄的炕,母子三人睡着其实是有些挤的。她想弄个床自己睡,把炕留给孩子。 栓子爹又领着她去木匠那儿定了板子,按照规格做好,自己回家组装就行,没想到古代也这么先进,乔薇很是诧异了一把。 忙活了一中午,总算把该买的东西买齐了。乔薇摸摸儿子女儿的脑袋:“饿不饿?” 二人齐齐点头。 饿了也不叫,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想吃什么?”乔薇问。 乔望舒声问道:“我想吃牛肉饺子,可以吗?” 乔薇一笑:“当然可以啊!除了这个呢,还想吃什么?” 乔望舒舔了舔唇瓣:“还想吃韭菜盒子,葱油饼。” “还有呢?” “没了。” 乔薇看向儿子:“景云想吃什么?” 乔景云大人似的道:“我都行。” 孩子们的都是吃,花不了几个钱,乔薇与栓子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摊子,点了两大碗牛肉饺子,一碗给栓子爹,一碗给景云和望舒,又点了四个韭菜盒子、四个葱油饼、一份酱香排骨、两碗羊肉粉丝汤。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章】第一次行医 羊肉片儿薄肉嫩,炖得极其入味,粉丝爽滑,入口即化,再配上撒了胡椒粉的热汤,美味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给吃下去。 两个包子吃出了一身汗,打从住进犀牛村,二人就再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真是太开心了! 乔望舒怕辣,胡椒粉的味道略有些呛,她吃一口,呼呼两下,腮帮子鼓鼓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快把乔薇萌死了。乔薇这顿饭,也吃得异常开心。 羊肉粉丝汤分量够足,兄妹俩一起吃也没吃完,乔薇把剩下的吃了。 栓子爹吃了一碗饺子、一碗羊肉粉丝汤,一个韭菜盒子与半个葱油饼,到最后,肚子实在装不下了。一般他给人跑车,都是不管饭的。他都做好准备吃自己带的烙饼了,哪知乔给他点了这么大一桌。娘仨吃啥,他吃啥,真不含糊。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大道理该怎么讲,但他觉得乔的做派与寻常村妇不一样,大气、利落、直爽、会计较但不斤斤计较,做人做事透着一股男人的度量,并不像传言中会干出那种勾当的人。 “栓子爹,您吃饱了吗?”乔薇客气地问。 栓子爹拍着圆滚滚的肚皮道:“饱啦!都快走不动了。” 乔薇微微一笑:“要是不够,再点些别的。” 栓子爹赶忙摆手:“真不用了,我再吃就得炸了。” 乔薇见栓子爹的确是饱了,笑了笑,没再什么,问一旁的儿子女儿:“你们呢?还想不想吃点什么?” 家伙摇头,他们已经撑得几乎站不起来了。 乔薇看了看桌上的羊肉粉丝汤:“你们好像很喜欢吃这个,娘也买点羊肉和粉丝回去,给你们炖着吃。” 结账后,乔薇又回到集贸市场,买了几床厚实的被褥和几样新鲜的肉类,她其实还想买一套笔墨纸砚,但在问了价格后,望而却步了。这个朝代的纸,比黄金的还贵,真不是他们这些贫民消受得起的。 下午,一行人满载而归。 临离开集贸市场前,乔薇买了几个糖葫芦,让儿子女儿回村后分发给他们的朋友,当然他们自己也有份。 两个包子高兴坏了,以前都是他们吃人家的东西,现在终于也轮到他们给了,再也不用不好意思了。 马车晃悠悠地驶出镇,此时刚过正午,色赏早,阳光白炙炙的照在身上,驱散了一丝严冬的冷意。吃饱喝足的包子一边一个依偎在乔薇怀里,晃悠晃悠的,渐渐有些犯困。乔薇拆开一床棉被,盖在二人身上,二人眼皮子一沉,睡着了。 乔薇也有些犯困,微微闭上眼,打算眯一会儿,谁料没过多久,便觉着马车急急的一刹,她朝前栽了一下,瞌睡瞬间醒了大半,抱紧怀中的孩子道:“栓子爹,怎么了?” 栓子爹道:“前面好像出事儿了。” 为避风,乔薇是背着马坐的,闻言急忙扭过头去,就见原就不够宽敞的道上,停着一辆大户人家的马车,周围一堆仆从,哭哭啼啼的,不知发生了什么,道路被他们堵得严实,栓子爹的马车过不去。 栓子爹跳下地,走过去打听了一番情况,那些人着急归着急,态度却极好,仔细与栓子爹了。栓子爹与乔薇道:“车里坐着个老太太,突然病倒了,他们正打算派人到镇上请大夫,但老太太情况好像不大妙。” 古人极少诅咒自己,若连他们都不妙,那就是真的不容乐观了。 乔薇把孩子们放到棉被上:“我去看看。” 乔薇走到那辆马车前,粗略地扫了一眼,近车夫就有两名,骏马足足六匹,每一匹都高大威猛,比起栓子爹的,简直是云泥之别。再看那些侍从,丫鬟四人,厮四人,中年仆妇两人,中年男仆两人,个个儿都仪表端正、气度不凡。乔薇上午才逛过布庄,里头最贵的衣料是海州缎,百两银子半匹,连村长夫人都穿不起,可这些人身上,全都是一水儿的海州缎。 为首的应该是那个穿绿色比甲的仆妇,她跪在外头的车座上哭,其余人都是站在底下哭。 乔薇定了定神,看向她道:“这位……”阿姨?夫人?古代把仆妇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妈妈。乔薇喊妈喊不出口,就道:“你家老夫人病了吗?什么情况?” 仆妇泣不成声道:“我也不知道,老夫人正与我着话儿呢,突然脸色就不对了,然后、然后就倒下去了……” 乔薇面不改色道:“家父是郎中,不介意的话让我瞧瞧吧。” 仆妇狐疑地打量了乔薇一番,女人能懂医术吗? 这若在平时,仆妇是不可能让一个女郎中近老夫人的身的,但事出紧急,她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这的确是一辆奢华到了极致的马车,乔薇一上去便感知到了一股贵重古朴的气息,不过乔薇没有去打量这些身外之物,而是迅速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睁着眼,却眸光呆滞,面色惨白,神色十分痛苦。 乔薇检查了老夫人的身体与周围环境:“老夫人与你话时,可是在吃东西?” 仆妇怔愣地点头。 乔薇摸了摸老夫人的脖子:“有东西卡在气管了,我需要切开她的气管。” 仆妇顺着乔薇的手一看,大惊失色:“你要割我家老夫人的喉咙?你疯了?” 乔薇正色道:“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呼吸困难,冷汗,便失禁,定向力丧失,再这么下去,她就要窒息致死。要不要救她,你自己看着办。” 仆妇自己也看出来老夫人快不行了,知道这妇人没唬她,但妇人的法子太凶险,太医都不敢乱在老夫人身上动刀子,一个乡下的土郎中,能行吗? “你……你……你真的有把握?” 乔薇道:“不好,开刀都是有风险的,这又不是手术室,感染的几率很高。不过那毕竟是术后的问题,不开刀的话,她连感染的机会都没有。” 一句机会都没有,把仆妇最后一丝犹豫掐灭了。老太太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难辞其咎。只是在老太太身上动刀子,太大逆不道了啊!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一章】救治成功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仆妇心翼翼地问。 乔薇沉吟道:“别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仆妇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乔薇顿了顿:“海氏冲击法。” 仆妇瞪眼:“啥?” 也叫海姆立克急救法。 通过挤压肺部内残气的方法,让肺部残气产生冲击,将卡在气管的异物冲出来。美国前总统里根、纽约前任市长埃德、著名女演员伊丽莎白·泰勒都曾用这种方式捡回一条命。 但这种方法并非没有一丝一毫的风险,它也是可能带来一定危害的,尤其对老年人,因其胸腹部组织的弹性及顺应性差,故容易导致损伤的发生。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乔薇的亲身经历。 那还是乔薇第一到急诊科实习发生的事,一个陪孙子来打针的老奶奶,吃枣子噎住了,医生不在,由乔薇对她实施抢救,用的就是海氏冲击法。她从背部抱住老奶奶,一手拽拳、一手按掌,用力挤压老奶奶的上腹。那是她第一次真正以医者的身份进行救治,不同于以往的训练,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一不心,把老奶奶给伤到了。 那绝对是乔大夫医疗生涯的一笔黑历史。 故而看到这个老太太,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起了那日的场景,并且下意识地提出了手术。 当然她自己也明白,这其实是不对的。 她闭上眼:“你们都下去吧。” 该克服的,总该要克服。 仆妇害怕地看着她:“你……你要割老太太的喉咙了?” “不割。”见仆妇还要追问,乔薇道:“老太太时间不多,大脑缺氧半刻钟,就可能给脏器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不想你家老太太后面几十年都躺在床上度过,就赶紧下去。” 乔薇声音不大,但莫名就有股令人信服的气场,仆妇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乔薇合拉上车帘,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这时,马车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够宽够高,乔薇即便是站直了,也碰不到车顶。她从背后抱住老太太,找到了肚脐与肋沟之间的位子,开始了猛烈的挤压。 上一次是紧张脱了手,这次乔薇格外注意力度。 如此自下而上挤压了五次之后,乔薇的冷汗冒出来了。 难道这个方法对老太太不管用吗? 乔薇又试了三次,决定一分钟还不奏效就实施紧急气管切开术。 到第十次时,老太太呼的一声咳出了气管里的东西。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太太噎在马车里的那一刻,真以为自己死定了,她老伴儿就是这么死掉的,她当时就坐在老伴儿身边,一点办法都没有,人“走”得特别快,她知道自己根本撑不到他们去镇上把大夫请回来…… 真是老眷顾,竟叫她半路碰到了神医呀! 老太太握住乔薇的手,激动地道:“姑娘,你姓什么?家住何处?你救了我一命,我一定要亲自登门感谢。” 仆妇在外头看着自家老太太握住了女郎中的手,惊得有些不出话来。她家老夫人可不是个谁都能攀上的主,别一个乡下的野郎中,便是正儿八经的太医,她家主子也是从不拿正眼瞧一下。 乔薇想了想,从容不迫道:“登门就不必了,我是郎中,给人瞧病是应该的,老夫人若实在想谢我,便付我些诊金吧。” 仆妇哑然,丫头啊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家老夫人是谁?想跟我家老夫人攀关系的人能从京城排到匈奴,你倒好,一口把老夫人拒绝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没看出马车里泼的富贵吗? 老夫人显然也愣了一下:“你确定只要诊金?” 乔薇点头:“是。”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乔薇一眼:“既如此,便付你诊金吧。” “请老夫人稍等。”乔薇走下马车,与不远处守着自己马车前的栓子爹交涉了一番,回来与老太太道:“一两银子。” 老太太拿出一个十两的元宝,乔薇道:“找不开。” “那就不必找了。” “好。” 乔薇也不矫情,收下了这一笔价诊金。 老太太看向乔薇的眼神越发有意思了,她贪吧,她不攀龙附凤;她不贪吧,她又如此爽快地收下了这笔诊金,真是个耐人寻味的姑娘:“姑娘可否告知一下尊姓?” “鄙姓乔。” 老太太叫人给栓子爹的马车让了路,普之下能让老太太让路的人,除开皇族以外,乔薇是第一个了。 仆妇直叹这姑娘运气好,碰上了自家老太太。 老太太却道:“是我运气好,碰上了她。” …… 栓子爹的马车晃悠晃悠进了村。 “乔啊,你咋会看病的呢?”栓子爹好奇地问。 乔笑了笑,想到了什么,问道:“略懂一些皮毛罢了,怎么我以前没与大家吗?” 栓子爹道:“可不是没?了谁还敢瞧你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女娃娃给人治病,你你这么能干,又能打猎,又懂治病,你家里人咋不要你,把你赶出来了呢?” 乔愣了愣:“你听谁的?” “你自己的呀!”栓子爹道。 看来,是原主的了。这是乔薇第一次明确听人提起“她”的来历,没想到是被人赶出来的。 栓子爹问:“你为啥被赶呀,乔?” 我也想知道啊! 乔薇扶额。 栓子爹毕竟是男人,不同于女人之间的八卦,他问这些纯粹是关心乔。 半日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妇人和大家传闻中的不大一样,一点都不软弱无能,也没有不检点。他觉得自己挺混蛋的,以前居然那么误会乔。他现在想关心一下聊表歉意,不过乔一直不吭声,想来是不肯,那他也不强人所难了。 景云与妹妹醒了,拿着糖葫芦到村里找伙伴儿。栓子爹把马车赶到了山上,帮乔把东西都搬了下来,罗大娘也赶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便把东西卸干净了。 乔薇给了栓子爹两百文,栓子爹中午海吃了人家一顿,不好意思收这么多。 罗大娘把塞塞进他手里:“你就收着吧,我闺女儿会赚钱,不差你这点。” “你……闺女?”栓子爹一脸惊吓。 罗大娘抓住了乔薇的手:“是啊,我与乔认了干亲,从今开始,乔就是我干女儿,你回头告诉那些人,别再欺负我闺女儿。” 若是罗大娘知道她半路救了一个贵人的事,乔薇或许认为对方在与自己攀关系了,可罗大娘毫不知情,她是真的关心她,怕景云再为了她的事与人干架,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公然罩着她。 以后谁再敢乱嚼她舌根子,都得想想会不会得罪罗大娘了。 ------题外话------ 罗大娘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哒! 哦,关于罗大娘在村里威望高的问题,她老公是县衙里的长工(很受宠的那种哟),经常有接触县令的机会,村长怕怕哒!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二章】要做生意 认干亲一事,罗大娘事先没与乔薇商量,还担心乔薇会不乐意。其实她的担心完全多余了,乔薇无依无靠的,能遇上罗大娘这样的长辈,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在古代,认干亲是一件大事。她迟疑了一下,道:“罗大娘,这事儿要不要先与罗大叔商量商量?” 罗大娘拍怕她的手道:“这你放心,他什么都听我的,我与他提过你,他也怪怜惜你的,还叫我多照顾你。” 乔薇感慨:“罗大叔也是好人。” 罗大娘嗔了她一眼:“还叫大叔呢?” 乔薇的脸微微羞赧了一下:“干爹。” 罗大娘指指自己:“那我呢?” “干娘。” 罗大娘舒心地笑了。 认干亲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晚上,乔薇做了一大桌菜,留罗大娘吃饭。罗大娘的丈夫在县衙做事,一个月才回一次,大儿子成了家,搬出去了,儿子在京城学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认乔为干亲,固然有怜悯母子三人的意思,但她自己也委实寂寞。 乔留她用膳,她大方地留下了。 孩子们像是在闻到了家里的香味儿,赶在饭做好前回来了,看到在堂屋里摆碗筷的罗大娘,甜甜地唤了一声“罗奶奶”。 乔薇从厨房里端了一碗羊肉粉丝汤出来,听到这声称呼,笑了笑道:“以后不要叫罗奶奶,就叫奶奶。” 孩子心里,对于多个姓少个姓没有多大感觉,乖乖地应下了。乔薇想,回头得好生与孩子们讲讲干亲的意思,叫他们晓得罗奶奶与别的奶奶是不一样的。 乔景云主动到院子里倒了水洗手,从娘仨搬到这儿以前,院子里便有一口井了,孩子们知道怎么从井里打水,不过乔薇以防万一还是把井给盖上了,平时只叫他们用水缸的水。 兄妹俩洗完手,到屋里吃饭。 乔薇做了四菜一汤——青椒炒蛋、胡萝卜红烧肉、干煸土豆丝、清炒白菜、羊肉粉丝汤,灶上另蒸着一笼红豆糯米糕。 罗大娘没尝过乔的手艺,但一看那菜色就觉着不俗,她挟了一根干煸土豆丝:“这是什么?” 乔薇笑道:“土豆。” “土豆还能这样做啊?”罗大娘咬了一口,麻辣爽口,油而不腻,咸中带甜,味道不错。之后,她又依次尝了鸡蛋、红烧肉、与白菜,越吃越惊讶,待喝到羊肉粉丝汤时,那种惊讶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乔,你这厨艺可以啊!” 乔薇不可置否地一笑:“马马虎虎吧,我打做饭。” “打做饭?”罗大娘似想起了什么,古怪道:“那你刚进村那会儿,连菜都不会洗呢。” 连菜都不会洗?原主是个养尊处优的姐不成?乔薇不动声色地笑道:“怀孕之后便没做了,有些生疏,这两年才又给捡起来的。” 罗大娘不疑有他,与乔薇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羊肉粉丝汤是现学的,不过孩子们都比镇上的还好吃,罗大娘也这么觉得,她家乔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烧得这样一手好菜。 饭后,乔薇把红豆糯米糕端了出来,孩子们最爱她做的甜点,就连雪貂这种肉食动物都喜欢得紧,三只爪子刷刷刷地探向了盘子。 罗大娘其实有些吃不下了,但那糯米糕被做了一只一只的白兔,实在是好看得紧,她忍不住吃了一个,一个,再一个,吃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不是个嘴馋的人啊,怎么到了乔这里就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吃过饭,孩子们和雪貂去院子里玩去了,罗大娘留下帮乔薇收拾厨房,顺便谈谈今后的营生:“你打算做什么?一直种田还是……” 乔薇一边刷碗,一边道:“田我继续种着,气好就进山打打猎。” “你看你,我什么来着?不许你再单独进山。”罗大娘瞪了乔薇一眼,道:“我倒是替你想个法子,不知你愿不愿意。” 乔薇温声笑道:“干娘请。” 罗大娘拿过乔薇刷好的碗,用干净的棉布细细擦拭:“我上回吃你送的萝卜饼时就觉着你手艺好了,集贸市场你看了吧?你觉得自己做的东西比她们做的如何?” 乔薇想了想:“色香味应该都好上一些。” 罗大娘斜眼:“一些?你真是瞧得起他们!” 乔薇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弯了弯唇角:“干娘的意思是让我做吃的去卖?” “嗯。”罗大娘点头。 乔薇一想这的确是条路子,种田入不敷出,就不算在营生的行列了,打猎倒是一份进项,不过偶然性太高,不是每次都能碰上猎物。她确实需要一份相对稳定的进项。 乔薇是个行动派,晚上才提到的事,第二日一早她便把东西做出来了,因此番去镇里买的材料有限,她只做了红豆糯米糕与酥香萝卜饼,萝卜饼不是卖的,是给自己和孩子们吃的。 微亮时,她提着两篮子点心与孩子们下了山。 孩子们爱极了这种与娘亲“东奔西跑”的日子,以前娘亲总是窝在院子里,除了种田,根本不下山,他们大半时候也被要求待在院子,老寂寞了。后面虽能下山,不过和娘亲下山的感觉当然很不一样啊! 罗大娘陪乔薇一块儿去的,几人还是坐的栓子爹的马车。 乔薇现在是罗大娘闺女,也就是自己村儿里人了,栓子爹比昨喊价便宜了些,仍旧一人十文,但两个孩子就不收钱了。 四人没去集贸市场,那儿的摊位都是月租、季租、年租,没多余的位子给乔薇。乔薇来到了昨吃午饭的位子,这儿人流量也不错,摊位是日租,一日二十文。 乔薇付了租金,与罗大娘一块儿把桌子、凳子拿出来。 两个孩子乖乖地坐在后头,不吵不闹,懂事得令人心疼。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三章】万两黄金 乔薇做的点心又精致又新颖,很快便引来了一堆路人的驻足,乔薇也不吝啬,把红豆糯米糕切成片,让大家伙儿试吃。 众人起先只觉着这些雪白的兔子可爱,吃过了才发现其实人家还很可口,价钱也不贵,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若买十个,就白送一个。 如此物美价廉的东西,卖不出去就不过去了。 一位大娘掏了五文钱:“来两个吧。” “我也要两个!” “四个!” “十个!” 罗大娘收钱收得眼花缭乱,乔薇用若竹叶把红豆糯米糕一一包好,谁要多少个,怎么分装,她记得毫无差错。 两篮子甜糕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哄抢得差不多了。 “你们明还来吗?”一个买了糯米糕的妇人边吃边问。 乔薇点头:“来的。” “那我还来买。”妇人很喜欢乔薇做的甜糕。 乔薇微微一笑:“谢谢。” 妇人走后,罗大娘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大冬收钱还收出一身汗,这生意,好得出乎她意料了:“薇,还剩多少个?” 乔薇打开篮子瞧了瞧:“最后五个了。” 她怕不好卖,只做了五十个,可刚刚才过去一刻钟,就不剩什么了。这速度,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她转头望向身后的两个包子,二人正坐在板凳上,拿一个布团子逗雪貂,乖得不得了。心头突然有些柔软,拿起六文钱离开了摊子。 待回来时,她手中多了三串糖葫芦,儿子一串、女儿一串、雪貂一串。 拿到糖葫芦的二人一兽开心极了,乔望舒踮起脚尖,抱住乔薇的脖子,拉下来给了乔薇一个亲亲:“多谢娘亲。” 乔薇弯了弯唇角:“以后喜欢什么,想吃什么,都和娘。” 乔望舒点了点头,舌尖在又大又红又亮的糖葫芦上舔了一口:“真甜!” 乔景云腼腆地舔着,比妹妹害羞一些。 雪貂则是抱着串串,粗鲁又暴力地啃了起来,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对面的酒楼,马车里走下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穿着仅次于海州锻的古香缎褙子,头发梳得光亮,戴两支翡翠银簪。她细长的手拿着一方浅绿色帕子,态度优雅而倨傲。在她身边,跟着一个样貌清秀的姑娘。 二人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妈妈与丫鬟,镇上鲜少能见到如此体面的人,大家都朝二人投去了好奇与敬畏的目光。 乔薇昨日已经见过更贵不可言的侍从,再看眼前的二人,并未生出多少惊艳。不过很快,二人朝乔薇这边走了过来。 丫鬟指了指摊子上的甜糕:“房妈妈,您看兔子,真好看!” 被唤作房妈妈的仆妇漫不经心地顿住了脚步,瞥了一眼,道:“路边的东西都脏得很,你都进府多久了,怎么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丫鬟吐了吐舌头。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到二人的话。 房妈妈恣意地嗯了一声道:“罢了,你喜欢就买吧,别让姐瞧见就是了。” 丫鬟高高兴兴地打开了钱袋:“多少钱一个?” 乔薇道:“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只剩最后五个了,姑娘若是瞧得上,十文钱卖给你吧。” 瞧得上三字得讨巧,她是丫鬟呢,从来只别人瞧不瞧得上她,哪儿有她瞧不瞧得上别人的?尽管只是个货品,也够她舒坦了。她毫不含糊地掏出了十文钱:“都包给我吧!” 罗大娘接过钱,乔薇拿出若竹叶,娴熟地折了个框子,将五只迷你白兔轻轻地放了进去。 丫鬟瞪大了眼:“你的手好巧呀!” 乔薇牵了牵唇角,没话,将甜糕递给了她。 房妈妈不耐地白了丫鬟一眼:“这下可以走了吧?我可告诉你,你要吃坏了肚子,别来找我哭。” 丫鬟讨好一笑:“不会的不会的,房妈妈你就放心吧。” 二人挽着手离开,临走时,丫鬟一眼瞥见了摊子后边正卖力啃着糖葫芦的雪貂,眼睛骤然一亮:“呀!房妈妈你看!那只狗好可爱!” 第N次被当做狗的某貂爷翻了个大白眼。 房妈妈转身看到了白,面上掠过一丝惊讶:“雪貂?” 乔薇眸光一动。 雪貂鸟都不鸟房妈妈,继续啃爪子里的糖葫芦。 自家姐一直想要一只雪貂,但都没碰到合适的,这只貂不仅漂亮,而且通人性,送给姐再好不过了。房妈妈看向了正在收摊的乔薇:“那只雪貂怎么卖?”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卖。” 房妈妈冷笑,这种人她见多了,一开始都不卖不卖的,不过是为了哄抬价格罢了:“二十两银子。” 乔薇呵了一声,徐大壮可是了,白比老虎值钱,老虎都卖了三十两,这个妈妈居然只喊二十两? 房妈妈察觉到了乔薇的不屑,眉头一皱:“三十两?” 乔薇没吱声。 “五十?” 乔薇依旧不理她。 房妈妈拔高了音量:“你还想要一百两不成?” 乔薇把桌布折好,放进了篮子:“我了我不卖。” 房妈妈咬牙:“你开个价!” 乔薇提篮子的手顿了一下:“真要我开?” “你开!” 乔薇伸出了一跟食指。 房妈妈蹙眉:“一百两?” 乔薇摇了摇食指。 “一千两?” 再次摇手指。 “一万?”房妈妈吓得退了几步。 “嗯,黄金。”乔薇淡淡一笑,“你买得起吗?” 房妈妈变了脸色:“你故意耍我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乔薇云淡风轻道:“我管你是谁,要买我的貂,就拿一万两黄金来,否则免谈。” 什么样的貂能值这么多钱?这分明是不想卖。房妈妈恼羞成怒地瞪向乔薇,她家姐是何等贵重的身份,作为姐的乳母,她也是前呼后拥的,几时受过这种憋闷气?当即扬起巴掌,朝乔薇打了过来! “哎哟!”罗大娘见状不妙,一把扑过去抱住乔薇,那巴掌稳稳地落在了她脸上。 ------题外话------ 有人在追文吗?冒个泡让我知道一下你们的存在呀~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四章】狭路相逢 罗大娘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了几道血印子,巨大的动静,把孩子们手里的糖葫芦都吓掉了。 乔薇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一言不合就打人,还吓坏了她一双无辜的孩子—— 她把收拾好的篮子放到了地上,隔着摆摊的桌,探出手,轻轻地扣住了房妈妈的肩膀。 房妈妈不屑地扫了扫落在自己肩上的手,顺着手臂,望进乔薇那双暗潮涌流的眼睛,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你想干嘛?”房妈妈厉声问。 乔薇不紧不慢道:“你打了我娘,你我想干嘛?” 房妈妈的本意并不是要打罗大娘,她瞄准的是乔薇,只是她没料到罗大娘会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硬生生替乔薇挨了那一巴掌。她在府里跋扈惯了,根本没将这些贩放在眼里,便是打错了又如何?这些人还不算得乖乖地守着? 心思转过,她扬起了下巴,不可一世道:“我打的是你,谁让她自己送上来的?”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打了人,一句道歉都没有,还如此嚣张,很好,很好。如此,我就不逼着你给我娘道歉了。” 前面两句很好还听得房妈妈的心一阵咯噔,听到最后一句,房妈妈悬上去的心又踏踏实实落回了肚子里,她就嘛,这种无知的贩如何敢与她这种贵人横? 房妈妈低叱道:“把你的脏手拿开!还有,把那只雪貂送给我,我就原谅你们的冒犯。” “你打了我娘,反诬赖我们冒犯,又要霸占我宠物。”乔薇淡淡地看着她,“好不要脸。” 她话落,房妈妈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一回事时,就听到咔擦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裂开了,几乎是同一时刻,右臂传来一阵剧痛,她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丫鬟吓变了脸色:“房妈妈!” 房妈妈跌在了地上,右臂疼得她直不起身子,她痛苦地叫着,很快引起了路人的围观。 起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看完全部经过的,没有一人同情她。 反倒是罗大娘怕把事情闹大,低声问乔薇:“她、她怎么了?不会有事吧?” 乔薇淡定得道:“卸掉一只胳膊而已,死不了。” 的确是死不了,但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高门乳母来,这种疼痛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怎么回事?” 人群里后响起一道清丽的声音,婉转如莺啼。路人齐齐怔愣了一下,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一名身穿鹅黄色束腰罗裙的少女袅袅娉婷地走了过来。她身姿婀娜、五官精致,梳着单螺髻,以一支粉玉银簪固定。整个人也水灵粉嫩得很,脸蛋、脖子、手,但凡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白嫩得不像话,仿佛吹弹可破。 在这个贫瘠的镇上,这样一位貌若仙的少女的到来,简直像是月宫的嫦娥驾到了一般,前一秒还喧闹嘈杂的人群,这一秒忽然就鸦雀无声了。 她的身上有好闻的香粉味,微风一吹,一整片地都染上了淡淡的清香。 她走到陆薇的身前站定:“不知我的贴身妈妈怎么得罪夫人了,竟叫夫人动了如此大的肝火。” “你问她咯。”乔薇道。 少女转头看向房妈妈,房妈妈想好生在姐跟前告这贱人一状,奈何她疼得根本不出话来,还是丫鬟把事件的经过与姐交代了。 少女听完,优雅地点了点头,对乔薇道:“是我的贴身妈妈唐突在先,我在这里,代她向姑娘赔声不是。” 她公正无私的做法赢得了周围一片赞誉。 乔薇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她唐突在先,意思就是我冒昧在后了,你向我赔了不是,那我也理应向她赔个不是。不过很可惜,我不打算这么做。” 少女优雅的神情上掠过了一丝凝滞。 乔薇波澜不惊道:“对错在自己心里,不在别人眼里,我不会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就去接受我根本不想接受的道歉,也不会勉强自己向不该被道歉的人道歉。” 少女第一次遇到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一时间,竟被噎得不出话来。 乔薇淡淡一笑道:“做错事的是你们,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姑娘觉得我何错之有?” 这话没毛病,在现代,辱母杀人案是要量刑的,可在古代,这种行为是会受到皇帝褒奖的。 乔薇的娘受了欺负,她不欺负回去才是真的会惹人耻笑。所以在众人眼中,她修理房妈妈一顿,不仅一丝不妥都无,反而大快人心。 少女自然也感受到了众人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先前措辞不周,是我的不是。今日之事是我的贴身妈妈唐突了,我在这里,诚心向姑娘道个歉。” “我过我不接受。” “你……” 乔薇道:“打了我娘,一句道歉就完事,那是不是以后谁都能跑来打我娘,然后谁都只用一句对不起?” 少女的面色涨红:“你不是已经教训过房妈妈了吗?” 乔薇点头道:“是啊,所以你不用道歉了呀。恶人已食恶果,今的事,到此为止,姑娘,慢走不送。” 少女铁青着脸上了马车。 房妈妈也被人抬到了车上。 望着少女越走越远的背影,乔薇心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排斥,不知是为了什么。 “哎呀,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就敢看她的热闹。”一个坐在街边的老乞丐,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一边。 一个大婶问:“谁呀,老李头,你认得?” 老李头喝了口酒,道:“她那马车上刻着三七草,这是恩伯府的族徽。” “恩伯府又是啥?”大婶问。 “连恩伯府都不知道。”老李头翻了个白眼,“恩伯府是京城四大医香门第之一,名气可大了!那个姑娘,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恩伯府现如今的‘嫡长女’。” 大婶笑道:“老李头你连这都知道?你是不是又去听戏了?” 老李头瞪她一眼:“你才去听戏了!我在京城走南闯北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没出来呢!” “哎哟你这老李头,敢占老娘便宜!”大婶作势要打他,不过瞧他这么脏,又把手收回去了。 老李头伸出手:“给个铜板,我继续给你。” “我才懒得听,你爱不!”大婶挎着篮子走掉了。 突然,一个铜板从而降,不偏不倚地跌进了老李头的破碗中。 老李头忙往上张望,楼上是茶楼,不知是谁给的钱,并没有露面。 乔薇在老李头对面,恰好看到了楼上丢铜板的人,是个戴斗笠的男人。 老李头得了钱,继续道:“恩伯府原先有三房,长房世袭爵位,便是上一任的恩伯公,但上任恩伯公运气不太好,与妻子出游时遇上洪水,被双双冲入水中,不幸身亡。他膝下没有儿子,仅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只得由二房继承了爵位。今这位姐,便是二房的孩子。” 已经走掉的大婶又回来了:“你不是上一任恩伯公有个女儿吗?她怎么不是大姐?” 老李头道:“那个原本是,但前几年犯了错,被逐出家门了。” ------题外话------ 肥肥的一章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五章】猎物没了 离开摆摊的地方后,乔薇计划着雇一辆马车回去,罗大娘经常会来镇上,倒是知道几家车行。 二人到车行问了价格,竟比栓子爹的贵一倍,当然人家的马车是有棚子的,明显更豪华一些就是了。可问题是乔薇不需要它豪华,只需要它省钱。 大概乔薇今出门翻了黄历,运气特别好,在转悠了几家车行不满意之际,奇迹般地碰到了栓子爹。 原来,是栓子爹拉了几个人到镇上走亲戚,这会子正愁上哪儿拉人回村儿,可巧呢,就碰上乔薇了。 “乔,怎么就要回了?生意不好吗?卖不出去还是怎么着……” 罗大娘瞪了他一眼,把空得只剩几个萝卜饼的篮子给他瞧:“早卖光了好吧?” “这、这就卖光了?”栓子爹简直难以置信,他不是没见过村儿里到镇里卖东西的,可谁第一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呀? 他看向乔。 乔薇弯了弯唇角,从篮子里拿了个萝卜饼给他。 吃完,他总算明白乔的东西为何一销而空了。 临走前,乔薇到集贸市场买了点食材,以便能做更多新鲜的花样,还买了一条鲫鱼,晚上红烧给孩子们吃。 …… 却那边房妈妈受了伤,被带去医馆救治,少女郁闷地等在马车上,一眼瞧见了丫鬟遮遮掩掩的东西。 她眉心一蹙:“你藏什么呢?” 丫鬟硬着头皮地把“一筐白兔”拿了出来,筐子约莫一只手那么大,若竹叶编织的,很是精致。兔子就更了,但做得活灵活现,又软又萌,跟真的似的。 “这什么东西?”少女好奇地问。 丫鬟道:“点心。” 少女讶异,恩伯府都没这么精致的点心:“哪儿买的?” 丫鬟不敢是那个把姐气得面色铁青的夫人,只道:“镇上。” 少女当然想不到是在乔薇那儿卖的,知道的话,可能要吐血。她一般不吃路边的东西,但这点心的卖相实在太好,她忍不住尝了一口,然后,就愣住了。 丫鬟打开一个精致的桃木银食盒:“姐,这是您给姬老夫人带的四喜归云糕吧?她老人家一定会喜欢的。” 少女沉吟片刻,把食盒里的四喜归云倒了出来,将剩下的四只“白兔”放了进去。 …… 乔薇买食材略花了些时辰,回到村里时已然正午,罗大娘屋子门口站着一个人,中等个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五官硬朗,正是罗大娘的大儿子罗永志。 罗永志看到自己娘和乔一家从栓子爹的马车上下来,有一瞬的怔愣,村里传他娘认了乔做干女儿,难道是真的? “娘。”他看到二人正在从栓子爹的马车上卸货,忙走过去帮了一把。 他是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力大如牛,三两下便把二百多斤的货物卸完了。 乔薇感激地欠了欠身:“多谢大哥。” 这声大哥,彻底坐实了罗永志的猜测。 罗永志与乔接触不多,最直观的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年轻俊俏的寡妇,十里八乡的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村里对她传言颇多,大抵是不好的,不过男人的看法永远和女人不同,他就觉得乔挺好的,又漂亮又可怜。 他娘喜欢乔,那他也喜欢,以后乔就是他妹子。 “妹妹。”他大方地打了招呼。 乔薇心头一暖,拉着两个孩子道:“景云,望舒,叫大舅。” 二人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大舅”。 罗永志憨厚老实地一笑:“真乖!改到大舅家里玩。” 罗大娘瞧着几人如此顺利地改了口,十分地欢喜,笑着问儿子道:“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罗永志只顾着认妹妹,险些把正事儿给忘了,忙道:“翠云她弟不是考上童生了吗?她爹让给开个席,给他庆祝。就怕到时候忙不过来,想请您去帮帮忙。” 翠云是罗永志的妻子,她弟弟今年刚满十岁,就已经能考上童生了,在几乎不识字的村子里算得上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罗大娘问:“是哪?” “初三。”他看向乔,想问她去不去,可一想起她不合群,又没话了。 罗大娘道:“那就是大后了,知道了,我会去的。” 罗永志心疼娘总一个人在家,邀她过去跟自己住几,被罗大娘拒绝了。 乔生意刚起步,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她可不能这么走了。 罗永志得知乔做生意,很为乔薇高兴:“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你嫂子手艺可好了,你不会的就问她,她能教你些花样。” 乔薇笑着点点头:“好的,多谢大哥。” 罗永志帮乔薇把二百多斤的食材扛到了山上,乔薇留他吃饭,他是吃了才来的,道了句下次便下山了。 中午,乔薇把鱼给红烧了,俩孩子吃到最后恨不得舔盘子。 乔薇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罗大娘拿开她的手道:“放着吧,我来,你叫孩子们歇个午,长个子呢,要多睡,总一到晚地睁着眼可不行。” 乔薇一想是这么个理,她自己没午睡的习惯,倒把孩子也带成这样了,忙把孩子叫到炕上,哄着他们睡了。 乔薇来到厨房门口:“干娘,我出去一下。” 罗大娘古怪地看着她:“去哪儿?别告诉我你又要进山啊。” 乔薇被中,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耳朵:“我昨在山林里做了两个笼子,去看看有猎物上钩没,就在边上,很安全的。” 罗大娘:“真是拿你没办法!” 乔薇带上防身的匕首去了,自碰上过一次老虎后,她比谁都惜命,所以她挑选的地方真的不是山林中心。 她进林子后,按照自己做的记号找到了藏在灌丛里的笼子,笼子里放着胡萝卜、碎肉等诱饵。 两个笼子都是开的,奇怪的是其中一个笼子里的诱饵没了。 诱饵没了,应该是有动物上钩了。 但动物呢? 乔薇翻来覆去地找,没找到上钩的动物,却找到了一两银子。 这什么情况? 难道是有人把笼子里的动物买走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六章】生意火爆 午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大气古朴的府邸前,正门的牌匾上,笔走飞龙地写着两个描金大字——姬府。 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走进去的地方,她也一样。只是以她如今的身份,还走不了正门,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能了。 少女在丫鬟的陪同下,自偏门进了姬府。 古朴清净的庭院中,少女见到了正在赏梅的姬老夫人。 姬老夫人穿着一件绛紫色褙子,一条藕荷色襦裙,头戴珍珠抹额,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溪儿叩见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少女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娴静而温柔。 姬老夫人面露一丝笑意:“坐吧,冥修种的梅花开了,你陪我看看。” “是。”少女应声,看向那些娇艳的梅花,仿佛透过花,看到了种花的人,眼底掠过一丝娇羞。 仆妇搬了个绣凳放在姬老夫人的藤椅边,少女温婉地坐下,把手里的桃木银锦盒呈给了仆妇,“溪儿刚从菩提寺回来,没什么好带的,就给老夫人买了些点心。” 仆妇打开食盒,呈给了姬老夫人。 姬老夫人是见过世面的,这种花样还不至于把她给惊艳到,只是看少女的面子,略略尝了一口,只一口,她的神色变了。 少女看着老夫人的反应,轻轻一笑:“老夫人可还吃得惯?” 姬老夫人把一整个红豆糯米糕吃完了,意犹未尽地拿起第二个:“哪里买的?” 少女浅笑盈盈道:“在犀牛镇买的。” “犀牛镇?”姬老夫人捏着甜糕的手顿了顿,看向一旁的仆妇,“可是我们上次路过的那个?” 仆妇答道:“正是。” 少女微微一愣:“老夫人,您也去过犀牛镇?” “何止去过?我呀,在那儿遇了一场大造化呢!”姬老夫人神采飞扬地一笑,不等少女问她是何等造化,便话锋一转,“我且问你,若我噎硬食于气管,当如何医治?” 少女想了想:“若确定是气管的话,当割喉,取出异物。” 姬老夫人呢喃:“她起先也是这么的。” “他?”少女不明所以地看向姬老夫人。 姬老夫人把自己险些噎死的事与少女了:“……幸亏遇上一位高人,不然你怕是已经见不到我了。” 少女微微变了脸色,忙直起身看姬老夫人的喉咙,姬老夫人笑道:“不必看了,没割,否则我哪儿还能坐这儿与你聊话?” 少女讪讪地坐回原处:“溪儿愚笨了。不过……他既然没割喉,又是如何取出异物的呢?” 姬老夫人道:“她就是给我按了几下,我便吐出来了。” “按几下?莫非是气功?”少女狐疑地问。 姬老夫人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少女垂了垂眸,微微一笑道:“不论怎样,您没事就好。” 姬老夫人看着手里的兔子道:“这点心不错,要是冥修在就好了,他一定也会喜欢的。” 少女心垂眸掩住一抹失落:大人……还没回来呀。 …… 乔薇拿着银子离开了山林。 笼子是藏在一片灌从里,一般人难以发觉,只有觅食的动物能够凭借强大的嗅觉找过去,那个给银子的人是怎么找到的呢? 不会是徐大壮吧? 徐大壮狩猎多年,凭着蛛丝马迹找到一两个陷阱似乎并非难事,只不过……他自己会打猎,干嘛要从别人的笼子里买?还是用一两银子的价。 那笼子里放的是野兔与野鸡的诱饵,只有它们会上当。 一只野兔在市面上能卖到一百文,一只野鸡能卖到八十文,一两银子是一千文,能买来十只野兔、十二只野鸡。 这些价格还是徐大壮告诉他的,若是他买,绝不会给这么多钱。 可若不是徐大壮,又会有谁进到山林里来呢? 乔薇一直到回了院子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 罗大娘在算账,算得焦头烂额,倒是没注意她空手回来了:“……一共卖了一百二十文,都是怎么卖的?” 乔薇找来木片与炭笔,一边画一边道:“试吃了三个,单个的卖了十五个,一共四十五文;一双的卖了十组,一共五十文;有人买了十个,送了她一个,一共二十五文。这就四十九个了。” 罗大娘一看图就明白了:“那还有一个呢?不是做了五十个吗?” 乔薇道:“最后还剩五个的时候,我只收了她四个的钱,这就算送了她一个。” “啊,是的是的。”罗大娘连连点头,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着乔薇道:“你咋记得这么清楚呢?” 她从前就常被人称作行走的计算机,记那些精密的医学数据都不成问题,这点东西就更不在话下了。 她笑了笑,道:“生记性好吧。” 罗大娘与有荣焉道:“我闺女儿就是能干!” 下午,乔薇定制的床到了,对方问是否需要拼装,乔薇道:“要加钱吗?” “要的。”对方点头。 乔薇摇头:“那不用了,我自己来。” 那些人不信一个妇人能把木工的活儿做了,在那等着乔薇弄不好了出钱请他们,谁料乔薇进屋,不到一刻钟就把一张床装好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晚上,孩子们睡上了新床,都不愿回炕上。 床是乔薇为自己买的,并不算大,又冷,但两个孩子非得挤过来,她她睡回炕上,孩子们又屁颠屁颠地爬到了炕上。 她算是明白了,家伙就是想和娘亲睡。 到最后,三人还是在暖烘烘的炕上睡着了…… 翌日,乔薇仍是不亮便起了,昨做五十个,一刻钟就卖完了,今她做了一百五十个:一百个红豆糯米糕,五十个香芋雪球。 价格与昨一样,仍是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十个就送一个。 吃过早饭后,她和罗大娘带着孩子们坐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依旧是花二十文租了昨的摊位。 她把篮子里的点心一拿出来,便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咋才来呢?” “是呀,等半了。” “今儿还是五文钱两个吗?” 乔薇含笑,一一应答。 “给我来四个。” “我也要四个。” “十个送一个吧?” 昨还有不少一个一个买的,今几乎一上来便是四个,尤其红豆糯米糕,因回头客多,卖的飞快。 香芋雪球是新品种,乔薇照例切了几个给大家试吃,试吃的最后都买了,没试吃到的见别人买的这么多,也纷纷掏出了腰包。 那场面,火爆得对面茶楼的老板都意外了:“真有那么好吃吗?六你去买两个来。” 六忙跑去买,不过等终于轮到他时,已经卖完了。 ------题外话------ 留个爪印 顺便友情提醒,月底了,再不投,评价票就要过期了。 好吧,我其实就是想求个评价票【害羞】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七章】山林隐士 今明明比昨多做了一百个,却还是很快卖光了,这火爆的程度,老实,连乔薇都惊讶了。 不是没想过会好卖,却不知如此好卖。 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把明年的田租攒到手了。 乔薇心情大好。 孩子们心情也不错,他们虽然不懂做生意,可是看见别人的摊子上冷冷清清,自家的摊子忙不过来,不由自主地便有一种热闹又欢喜的感觉。 乔薇照旧给孩子们买了三个糖葫芦,之后,与罗大娘开始收摊。 刚收到一半,一辆质地精良的马车停在了摊子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浅绿色比甲的丫鬟,正是与房妈妈同行的那位。 她急冲冲地走过来:“夫人,我要二十个红豆糯米糕!” 乔薇笑了笑:“抱歉,姑娘,你来晚了,已经卖完了。” 丫鬟失望地皱起了眉头:“啊?卖完了?怎么这么快呀?我可是一大早便从京城出发,专程赶来买你点心的!” 乔薇虽不喜房妈妈与那位千金姐,然而对这个耿直单纯的丫鬟印象却不坏:“早知道你会来,我就给你留点了。” 丫鬟眼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两银子,“那要不你明给我留吧,我先下定金。” 她们才见过一面,还是在自己与她主子千金发生争执的情况,她居然就敢下定金—— 乔薇忍俊不禁道:“我这是摊子,又不是店子,你就不怕我收了你的钱跑掉吗?” “啊?你会吗?”丫鬟睁大了眼睛。 乔薇不知该什么好了,无奈一笑:“不会。” 丫鬟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 乔薇又道:“你预定什么点心,多少个?” “你不是只有红豆糯米糕吗?还有别的?”丫鬟问。 乔薇把凳子收起来扎好:“今做了些香芋雪球,卖得也不错。” 丫鬟不假思索道:“那都要二十个!”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乔薇讶异地问。 丫鬟就道:“不是给我吃的,是给姬老夫人。你不知道吧,我上回从你这儿买的糕点,被我家姐送给姬老夫人了,她老人家可喜欢了,姐嘱咐我一定要再买些回去。不过今看来是买不成了,明你可以一定要来呀!” “好。”虽不知那位姬老夫人是谁,但能被恩伯府千金卖力讨好的人,想必非富即贵。乔薇把银子还给丫鬟,“一百文就够了,有零钱吗?” “有有有!”丫鬟接过银子,从钱袋里掏出了一串钱,正好是一百文。 今没能碰上栓子爹,乔薇与罗大娘租了趟镇里的马车,如今生意好,倒是不吝啬这点车钱了。 除去来回的交通费,今赚的还余下三百文,这都能买一百斤大米了。 就在半个月前,一家三口还不敢奢望顿顿吃上大白米,现在,别米,肉也是顿顿有了,孩子们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就是还是很瘦,得多吃多补。 乔薇割了点五花肉,还想给孩子们买点补钙的虾,但因冬季并非盛产虾类的季节,又不远万里自南边运来,其价格已不能用昂贵来形容。 买个七八斤,她就能破产。 最后还是买了一条鱼。 鱼炖了烫,五花肉与胡萝卜一块儿红烧,一家五口(雪貂也算成员哦)吃得大快朵颐。 吃过饭,乔薇去了山林,主要是检查一下是否有动物上钩,顺便换换新鲜的饵。 让她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今两个笼子的门都是关着的,里头的饵都没了。不过一个笼子里有一只野鸡,而另一个笼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两银子。 这是……又把她的猎物买走了?! 到底是谁呀? 乔薇昨考虑过后,把村民们一一排除了,大家都是穷苦人,不会花一两银子买个野味,就算要买,也是直接找徐大壮,绝不是直接从某个笼子里“拿”。 难道……这片林子里还住着人吗? 乔薇疑神疑鬼地回了院子。 罗大娘刚给孩子们洗完头,一个个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跟顶着鸡窝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可爱死了。 乔薇情不自禁地在二人头上揉了一把。 罗大娘看着她手里的野鸡道:“捉到啦?这鸡少有个三五斤,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不卖。”乔薇把鸡装进布袋,递给罗大娘道:“这几把您辛苦了,您拿去补补身子。” 罗大娘不要。 乔薇就道:“我知道您帮我不是想从我这儿图什么,可我想孝敬一下自己的长辈,您总得成全了我这片心意。” 话到这份儿上,罗大娘不好不收了,犹豫了一下,到:“有个事儿吧,我早就想和你了。” “什么事?”乔薇问。 罗大娘道:“你嫂子她弟弟的席面,你和我一块儿去吧,我看得出你大哥是想叫你的,怕你为难才忍住没。” “她”从前在村儿里出了名的不合群,罗永志怕请了她,她不想去,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得不去,那就尴尬了。 她正愁没机会报答罗大娘,就算罗大娘自己不提,她也准备提的,她欣然答应。 罗大娘离开后,她进厨房把明日凌晨要用的食材准备出来,她不卖隔夜的东西,所有点心都是凌晨起来做的。 考虑到后去翠云弟弟家必须歇业一,她决定明多做一点。 准备妥当后她进了屋,不知怎的,想起了猎物的事。 不知明那个人会不会来。 每次都收他一两银子会不会不太好? 一只野兔一百文,她卖给人家一千文,她这是变相的青岛大虾呀! 良心有点儿不安。 乔薇摸了摸下巴,决定整个价目表。 她在镇上看过这个时代的文字,有点像篆。她繁体字的楷书还凑活,篆实在太为难她。 犹豫了一下,她决定用简笔画。 先在薄木板上画一只兔子,再在兔子旁画了一只白色的蚊子,谐音:一百文。 画到野鸡的价格时,她画了只黑蚊子,在黑蚊子下添了八块石子,这应该很明显了吧。 画好后,她把木牌放到了山林的笼子里。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八章】惹人嫉妒 翌日,腊月初二,乔薇把做好的糕点装进篮子,照例四口人到了镇上。 今日她又比昨日多做了五十个,其中四十个是已经被人预定的红豆糯米糕与香芋雪球。 她到大兴街时发现用了两的摊位已经被人占了,幸而旁边的空的,她准备先把东西放下,再去商管那儿交钱,占她位子的大嫂子开口了:“干嘛呢干嘛呢?这儿有人了知道不?” “可是上面没东西。”乔薇道。 大嫂子鼻子一哼:“回去拿了,马上就会有!” 这是诚心找茬的,看来这两生意太好,惹一些人眼红了。 乔薇带着孩子,不便与人争执,便拧着篮子走掉了。 她今租的是尽头最荒凉的摊位,租金十五文,比之前的摊位的少五文。 这儿人烟稀少,路过的都没几个,东西刚刚摆出来时,基本无人问津。但没过一会儿,便有熟客找过来。 这条街大不大,仔细找个摊子还是很容易的,第一个熟客过来后,渐渐第二个、第三个也来了,很快摊子前便围满了人。 人一多,生意就好做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点心一售而空。 地段的缘故,虽不如前两日卖得快,可租金也不如前两日的贵,这么一想,倒是今更划算一些。 “有句话怎么来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就是我家薇!”罗大娘喜滋滋地数着钱,与有荣焉地。 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我要两个红豆糯米糕。” 乔薇抱歉地道:“不好意思,今的点心已经卖完了?” 妇人往篮子里瞅了瞅:“你篮子里不装呢?” 乔薇道:“那是别人已经预定了的。” “啊?”妇人一脸失望。 她手里牵着的男孩儿,和景云差不多年纪,瘦瘦的,望着篮子里的东西直舔口水。 乔薇眸光微动:“糕点我是不能卖了,不过我这儿还有些自己吃的萝卜饼,不嫌弃的话,送你两个。” 妇人一听是萝卜做的,兴趣不大。但也不好拂了人家美意,便从乔薇手里接过了萝卜饼,递给儿子道:“给。” 饼上用胡萝卜做了表情包,看上去十分可爱,男孩很喜欢,放嘴里吃了一口之后更喜欢了。 这萝卜饼可不是最初的素萝卜饼了,里头是包了羊肉与红烧肉的,可以是萝卜馅饼了。 妇人忙道:“你卖我几个吧?” 乔薇微微一笑道:“夫人若是喜欢,就拿些去吃吧,你也是熟客了,多亏你照顾我生意,你就当我在回馈老顾客吧。” 妇人摸了摸脸:“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乔薇从用棉被捂得严实的篮子里拿出四个还冒着些微热气的萝卜饼。 妇人感激地离开了。 恩伯府的丫鬟是正午才过来的,一下车,便慌慌张张地地找乔薇:“对不起对不起,半路马车坏了!修到现在!你一定等了我很久吧?话你怎么换地方了?我差点找不到你。” “这儿的租金便宜。”乔薇笑了笑,把包好的点心拿给她,“一共是四十六个。” 丫鬟一怔:“你多送了我两个呀?”买十送一,应该是四十四个才对。 乔薇微微一笑:“这两个是送给姑娘自己吃的。” “多谢你了。”丫鬟甜甜一笑,“我明还要这么多!” 乔薇客气道:“明不行,我不摆摊,得后。” “后啊。”丫鬟苦恼地道:“那行,后就后吧。” 丫鬟又留下一百文,带上点心上了马车。 “其实我觉得萝卜饼也会很好卖。”罗大娘一边收拾摊子一边道。 乔薇也想过卖萝卜饼的,但萝卜饼凉了不好吃,放久了也不好吃,一般人买上一两个拿在手里吃吃还行,真让多买几个带回去肯定是不大愿意的,单从这一点来看,就不如糕点的销路。 二人收拾好东西回家,今仍是从镇上雇的马车,四十文。 回去的路上,一直有辆马车跟着他们,起先乔薇以为对方是顺路,待到行至人烟稀少的地方时,对方忽然加速,绕到前方挡了他们。 马车上走下来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车夫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你们干嘛呀?” 为首的大汉喝道:“不干你的事,让开!” 车夫怂哒哒地让开了。 罗大娘的面上掠过一丝惊恐:“发生什么事了?” 乔薇面不改色道:“我下去看看,您和孩子们坐在车上,不要下来。” “薇……” 乔薇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她紧张地点点头,一把抱住了两个孩子。 乔薇从容不惊地走下马车,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个壮汉,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云淡风轻地问道:“几位可是找我?” 众人见她如此淡定,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股诧异,他们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恶霸,谁见了他们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可知我们是谁?”为首的壮汉问。 乔薇波澜不惊道:“不知。” 壮汉一噎。 他身后的个子男人道:“老大,和她废话什么?赶紧把她解决了咱好回去交差!” 看来,是有人买凶。 壮汉清了清嗓子,道:“你给我听好了,从明开始,不许再到大兴街做生意!否则我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 这么一,乔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生意太好,惹人眼红嫉妒了。 她可不是吓大的,今妥协了,明即便换个地方,也还是会有人欺负上门。 倒不如,一次性解决干净。 “我不搬,你们打算怎么收拾我?”乔薇问。 壮汉没料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娘们儿一点不怕他们,是他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是这娘们儿脑子有病? “臭娘们儿!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他怒喝。 乔薇看了他一眼道:“谁见棺材谁掉泪还不一定呢,想怎么收拾,尽管放马过来,若是只打嘴炮仗,我认输。” “妈的!”壮汉气得跳脚,啐了一口,张牙舞爪地朝乔薇扑了过来! ------题外话------ 留个爪印,证明不是存稿君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十九章】英雄救美 乔薇面对一头年轻强壮的成年猛虎,可能会感到害怕,力量上的悬殊,经验上的短板,都让她不愿掠其锋芒。 人却不同了。 人的身上有太多弱点,单是要害穴便有一百零八处,其中有三十六处是致命穴,俗称死穴。 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穴。 有首歌诀是这么唱的——“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只要掌握了这些技巧,对付起普通高手来不成问题。 壮汉朝乔薇扑来的一瞬,乔薇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风声迎面鼓动,吹起她乌黑亮丽的发丝,如飘扬的绸缎。 她探出手,避过壮汉朝她抓来的胳膊,在壮汉头上轻轻地一点,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壮汉像突然被雷给劈中似的,眼珠一瞪,身子一僵,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两个跟班见大哥遭了对方毒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大哥可是镇上出了名的恶霸,那身手,百里挑一啊!怎么才一招就被这娘们儿给放倒了? 娘们儿是不是有暗器呀? 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上不上?” “……当然上啊!没见大哥被她弄成这样吗?怎么也得替大哥报仇哇!” 二人把心一横,朝乔薇冲了过来。 这时的他们并不相信乔薇真的能把他们怎么样,大哥是不心才着了她的道,他们已经得了教训,会格外当心她右手的。何况二人夹击,不怕拿不下她! 然而二人始料未及的事,他们快,乔薇比他们更快,他们根本没看清楚乔薇是如何动作的,便觉头顶一麻,整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他们倒在地上,惊恐地睁大了眼。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还要收拾我么?” 收拾个屁呀?老子们的命都差点没了,再来一次,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 三人痛苦地摇头。 这种无法动弹的感觉并不像刀子割在身上那般锐痛,却比锐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一个人的腿麻了,摇晃它以恢复知觉的那一瞬是异常难受的,试想一下若全身都麻了,全身都在被动地恢复知觉,却又一直恢复不了,平白忍受着恢复之前的折磨——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壮汉受不了了,他是老大,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苦了,呜呜…… 两个跟班儿见老大都投降了,也纷纷求饶了起来。 乔薇道:“若方才我这般求你们,你们可会放过我?” 三人一愣,自然……是不会的。 乔薇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那你们凭什么要求我放过你们?我孤儿寡母一家,一不偷二不抢,凭真本事在镇上做点买卖,怎么就碍着你们眼了?” “不……不是我们……”壮汉快哭了。 “我不管是谁,你们回去之后,好生告诉他们,生意我是一定要做下去的,他们再敢找我麻烦,我就不是教训几个打手这么简单了。” 壮汉连连点头:“是是是,女侠的话我们记住了……” 妈的,这女人太难惹了,出再高的价,他们也不敢来找她麻烦了。 乔薇得到了保证,转身准备回自己车上,就在此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老鼠一般溜上乔薇的马车,从里头抓了个孩子出来! 乔薇眸光一颤:“望舒!” 乔望舒哇的一声哭了:“娘!” 乔薇暗骂自己失策,只顾着对付三个打手,以为对方的车夫跟自己车夫一样是个胆怕事的,没料到这般狡诈! 那人似乎并不想与乔薇纠缠,抱了孩子撒腿就跑。 他速度极快,根本不是乔薇一个女人能追得上的,乔薇心都揪成了一团,就在乔薇被对方约甩越远时,前方突然飞来一道玄色身影,一脚踢飞了车夫! 车夫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乔薇大叫:“望舒——” 玄色身影一个利落的跃起,稳稳地接住了乔望舒。 乔薇迅速奔过去,从对方怀里接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望舒!” 乔望舒搂住了娘亲脖子。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了,嗯?”乔薇轻拍着女儿的手背。 乔望舒红着眼圈点点头。 乔薇这才看向了救了女儿的恩人,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长着一张精致帅气的脸,眼睛大大的,璀璨而明亮,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母女二人身上转,充满了好气。 他把右手的食指放进了嘴里。 乔薇愣了愣,对他行了个福礼:“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少年眨巴着一双迷死人的大眼睛,看向乔薇怀里的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扭了妞屁股,把脸蛋埋进娘亲怀里。 乔薇被逗笑了,正要开口,迎面走来一辆……牛车。 是的,又大又宽,无比简陋的牛车。 车夫是个戴斗笠的男人,穿着粗布麻衣,草鞋足袋,手执一根软鞭,却并未使它,高大健壮的水牛像是认识路似的,自顾自地往前走。 乔薇在村里也见过别人赶牛,但从没有谁能把赶牛这件事做得像是一幅画。 斗笠遮住了男人大半容貌,只露出一个光洁的下巴,白皙如脂,精致如玉。 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想起来了,茶楼! 他就是茶楼上,丢给老李头一个铜板,让老李头继续解恩伯府的斗笠男子。 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他? “十七。” 他开口了。 声音好听得像阳光下的大提琴,低沉而冷静。 被唤作十七的少年跃至牛车上。 乔薇明白了,少年与他是一起的,刚刚之所以出手,怕也是听了他的吩咐。 乔薇抱着女儿走上前,对着他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 男人微微偏过头,戴着斗笠的缘故,乔薇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凉凉的,没有一丝感情。 乔薇迅速意识到,对方出手并非是为了救谁,只是不喜欢被人挡道。 ------题外话------ 美男出没哟 留言在哪里?看我真诚的大眼睛?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章】鲜嫩野兔 目送男子与少年离开后,乔薇把那个被十七一脚踹飞的车夫给绑了,让自己的车夫去县衙报案。 那车夫对于自己没能见义勇为感到十分愧疚,二话不地去了。 他去的是附近的县衙,也是罗大叔做长工的地方。 这位县令已经做了个十几年了,不敢出了多少丰功伟绩,但至少人品过硬,很快便差了捕快前来抓捕罪犯。 “就他一个?”捕快抓起车夫。 乔薇指了指那边刚刚恢复知觉的三个壮汉:“还有他们。” 三人就是一怔,怎么还有我们?不是好了放我们走的吗? 为首的壮汉道:“哎,女侠,当初咱可不是这么约定的!” 乔薇眸光一凉道:“当初你们也没掳我孩子。” 壮汉哭丧着脸道:“不是,掳你孩子的是他!不是我们呀!我们和他不是一伙儿的!” 乔薇淡道:“这种话,留着与县太爷吧。” 不行啊,这县太爷可是个清官儿,落到他手上,自己的屁股要开花呀! 他险些给乔薇跪下了:“女侠!女侠!我们还要帮你带信的呢!” 乔薇一字一顿道:“现在不用了,有什么信,我自己送。” 三人拼命求饶—— “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啊!” “女侠,我们真不认识他啊!” “我们只是雇了他的车!他车便宜……我们是第一次见他啊……” 三条恶霸鬼哭狼嚎的,那车夫倒是一言不发,冷静得很,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被十七踢断了两根肋骨。 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车夫,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暂时无法下定论,许是个人贩子,不然为什么抓孩子呢? 三条恶霸混归混,但到底只想威胁她就范,乔薇能肯定他们与此人不是一伙儿的。但毕竟是他们把车夫招惹来的,还是“劳烦”他们在衙门里蹲几吧。 一行人被衙门的捕快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罗大娘一个劲地责怪自己没把孩子保护好,乔薇宽慰她道:“那人有武功,我都抢不过他,别您了,您别再自责了,这不是您的错。” 罗大娘见薇不怪她,心里多少好受了些,只是依旧十分的后怕:“早知道如此凶险,我便不撺掇你去做生意了。” 乔薇微微一笑:“要想不招恨,就得不赚钱,但我想赚,所以招恨是常理。这些人也就是欺我是个妇人,想把我唬走,我唬不走,他们自然也就没辙了。” “可是……”罗大娘仍不放心。 乔薇露出一抹令人信服的笑:“您放心,我做的是本生意,得罪的也就是些本生意人,他们玩不出大花样,我能应付的。” 只是两个孩子,断不能再带上街了。 她一个人,对付谁都有办法,可若是谁再像今这样,趁她不备对她孩子下手,那就防不胜防了。 可是,若不把孩子带在身边,又能把孩子送去哪里呢? “干娘,咱们村有私塾吗?”她问道。 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上幼儿园,古代显然没有幼儿园,但她记得古代是有私塾的。 罗大娘道:“村子里没有。” “隔壁村呢?”乔薇又问。 罗大娘摇头:“都没,方圆百里呀,就镇上有两家私塾,你想让景云去念书吗?” 乔薇摸了摸熟睡的孩子:“他这么,私塾收吗?” 罗大娘蹙眉:“这我就不清楚了,咱们村儿只有翠云弟弟念私塾,明正好去他家,你顺道问问他?” “好。” 路上遭遇变故,比前两日回来得晚了些,到山上的院子时已经下午了。两个孩子饿的饥肠辘辘,乔薇忙进厨房,下了几碗肉丝面。 孩子们吃得挺香,看来刚刚的事并未对二人造成什么影响,乔薇暗暗放下心来。 罗大娘在院子里收衣裳,乔薇带上新鲜的食饵,再一次进了山。 扒开灌从,她找到了自己的两个陷阱笼子,一个笼子里有一只野鸡,另一个笼子里吊着一串钱,正是一百文。 还真看懂了呀,一只白色的蚊子。 一百文是野兔的价格,看来那人买走的是一只兔子。 乔薇把铜板装进钱袋,将笼子整理干净,换上新鲜的食饵。 …… 姬府 百梅院中,姬老夫人又坐在廊下赏花,手里拿着一只“白兔”,美滋滋地吃着。 少女抬起玉白皓腕,给姬老夫人斟了一杯茶。 姬老夫人笑道:“把你费心了,每日都去那么远的地方给我这老婆子买东西。” 少女含羞一笑:“老夫人哪里话?能孝敬您是溪儿的福气。” 姬老夫人吃完一块红豆糯米糕,又拿起一个香芋雪球。 少女见老夫人吃得高兴,眸光顿了顿,坐直身子道:“这都快过年了,大人还没回来吗?” 姬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是啊,这臭子也不知给我上哪儿混去了!都一年没落家了。” 更多的话,没再了。 少女有些着急,自己成这样巴结老夫人不就是为了自己与冥修大人的亲事吗? 老夫人绝口不提,是还惦记着那个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大姐吗? 但大姐做出了那种伤风败俗之事,已经没资格嫁入姬府了呀。 还是……老夫人想干脆退了与恩伯府的婚约? 老夫人突然道:“不过你放心,冥修若是回来,我一定让他去看你。” 这是变相地承认自己了,少女心头涌上一股窃喜:“多谢老夫人!” …… 山林深处,一座茅屋中。 十七正蹲在院子的地上,眨巴着眸子看架在火上的野兔,野兔肥嫩,明火一烤,嘶嘶地冒油。 十七的口水流了下来。 男子把野兔翻了翻,问十七道:“要辣?” 十七点头。 男子刷了些辣椒粉,翻转着烤了一会儿,均匀地洒上芝麻与葱花,撕下一条兔腿儿递给十七:“可以吃了。” 十七抱着兔腿儿,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一章】认出 腊月初三,晴朗了几日的空忽而下起了鹅毛大雪。 今是翠云弟弟的童生席面,乔薇早早地便起床给自己和孩子们准备了。 乔薇是理科生,历史学得不算精细,但恰巧对童生试了解一点,童生试是明清两代取得生员即秀才资格的考试,多在二月举行。 先是县试,由知县主持,分别考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等。 之后是四月的府试,由知府或直隶州知州、直隶厅同知主持,县试已录取的士子得以参加。 通过县试与府试的,便是童生。 童生若再通过最后一轮的院试,才是秀才。 古代的秀才是可免除赋税的,见了县太爷也不必下跪,是相当长脸的身份。 翠云弟弟才十岁,便已获得了童生的资格,可喜可贺。 只是,翠云弟弟的童生试竟然不是春季,而是冬季开始的,由此乔薇推断,自己很有可能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乔薇把前几买的新棉袄拿出来,分别给孩子们换上,哥哥的是宝蓝色,妹妹的是嫩粉色,再梳上漂漂亮亮的头发,整一对金童玉女。 乔薇用剩下的面料给雪貂也缝了件粉棉袄,雪貂其实并不畏寒,不过女儿爱打扮它,乔薇就时不时做件袄子,时不时编根绳子了。 给雪貂换上粉嫩的亲子装后,乔望舒很开心。 雪貂翻了个大白眼,爷是公的! 一家三口打着伞下山了。 这是乔薇第一次带孩子们走亲戚,孩子们很是兴奋,从前总听村里的孩子们谁家的席面好吃、谁家的席面热闹,他们就特别羡慕。 但娘亲不爱与人来往,他们住在山上,像个客人。 现在好了,他们也能跟大家一起吃席了。 “二狗哥会去吗?”乔景云问,二狗子是他唯一的朋友。 “应该会吧?”乔薇温柔地摸了摸儿子脑袋。 “铁牛会去吗?”乔景云又问,铁牛是他唯一的对手。 乔薇想了想:“会。” 刘婶子最爱凑热闹,村里甭管谁家做席,都缺不了她这份儿。 乔景云听能见到二狗子,高兴了一把,一听要见铁牛,又沉下脸来。最后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后,觉得为了见二狗子,可以容忍见到铁牛。 三人先去与罗大娘会合,罗大娘看到孩子身上的新衣裳,眼睛就是一亮:“真好看呐!” 被夸了,二人的尾巴都翘得高高的。 罗大娘又看向了乔望舒怀里的雪貂,穿了衣裳险些没认出来,太、太可爱了。 四人一兽去了翠云娘家。 翠云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是中午的席面,这会子大清早的,到的都是帮忙的人。 翠云娘一把握住了罗大娘的手,喜不自胜道:“亲家来啦,快进屋坐!”又看向乔,喜色一笑,“乔啊,稀客,稀客!” “赵大娘。”乔薇客气地打了招呼。 翠云娘亲热地拉过她的手,问了她生意如何,又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哎哟,穿这么漂亮呢!咋还给狗也穿上了?” 貂宝:“!” 孩子们甜甜地唤了声赵奶奶,翠云娘高兴地应下,领着他们去了后院,那儿已经有不少孩子在玩耍了,景云与妹妹很快带着雪貂加入了他们。 大人们开始忙正事了。 翠云娘家在村子里人缘极好,家家户户都请到了,另外还有一些隔壁村的、镇上的,加起来有数百人。打算每一席开八桌,每桌八人,就摆在外头的空地上。 只是夜半突然下起了大雪,不能露安置了,这会儿正在加紧搭建棚子。 罗永志也在搭棚子的行列,远远地朝乔薇挥了挥手:“妹妹!” 乔薇微微一笑:“大哥。” 旁边几个哥们儿起哄,罗永志得意道:“我妹子漂亮吧?羡慕死你们!” 一群人哈哈哈哈地笑了。 翠云娘把乔薇与亲家领到后院儿,那里有不少人在准备席面上用的东西,吃的、喝的、记人情的……记人情的先生是村里一位老秀才。 据老秀才年轻时曾在京城的大户人家做过事,后不知什么缘故,被人辞退了。这些年他过得穷困潦倒,十分消沉,但因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偶尔替人写写东西、记记账,也不至于饿死。 罗大娘怕乔薇累到,给乔薇安排了个轻松的差事:给老秀才打下手。 也就是收收钱,磨磨墨,递递纸……其实是布,纸太贵了,贫农用不起。 “先生脾气不好,你做事机灵点儿,他问你就答,不问你别多话。”罗大娘好心地提醒。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干娘。” 她没继承原主的记忆,正巧借此机会把村子里的人全都认识一遍。 老秀才闷头做事,根本没拿正眼看乔薇。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古代的秀才,再潦倒也是有资格清高的。 乔薇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努力收钱、点钱、认字。 一上午下来,竟然收获不,不仅把人认全了,数字也全都会写了,名字也记得差不多,就是……还不会写自己的。 乔薇想了想,从钱袋里掏出一百文钱:“先生,我也随个份子钱。” 老秀才点点头,示意她把钱放到篮子里:“名字?” 村里人都知她姓乔,却不知她名什么,平日里都乔乔的叫。 反正大家不知道原主的名字,她就报自己的好了:“乔薇。” 原主姓乔,她也姓乔,不管原主叫什么,从今往后,她都是她自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乔薇。 老秀才突然顿住了笔,古怪地皱起眉头:“你你叫什么?” 乔薇以为他没听清,又清晰地报了一遍:“乔、薇。” 老秀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了乔薇,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是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和夫人长得一模一样,还叫乔薇…… 他记得大姐的名字,就是乔薇。 ------题外话------ 貂宝:宝宝的内心是崩溃的!宝宝不是狗!不是狗!不是狗啊!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二章】人赃并获 这个人会是大姐吗?她怎么变成了一个村姑?还有了两个孩子? 他离开恩伯府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生,先生?”乔薇轻轻地唤了唤他。 老秀才回过了神,四周人太多,他压下了向对方求证的冲动,写下她名字道:“好了。” 总觉得先生怪怪的。 乔薇把自己的份子钱放好,继续站在老秀才身边打下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老先生对她的态度比先前好了些,还让她坐。 乔薇暗戳戳地想:难道先生一开始对我不理不睬是因为我没随份子钱? 后院,孩子们玩得正欢,乔家兄妹因有个可爱的萌宠,一下子成了所有孩子青睐的对象。村子里的狗不少,但没哪个像白这么漂亮,白还穿了衣裳,粉嫩粉嫩的,太好看了! 孩子们争相与兄妹俩做朋友,就为了能在白身上摸上一把。 作为景云最铁的哥们儿,二狗子还有机会抱了抱白。 铁牛也想抱,可景云不喜欢他,不给抱。 铁牛冲走了。 刘婶子正在前头与几个妇人聊儿,见儿子哭哭啼啼地从后院出来,忙放下手里的瓜子,走过去问:“咋啦?咋哭上了?” 铁牛把乔景云不让自己抱宝的事儿了。 刘婶子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儿:“你出息了你!那畜生挠过你你忘了?还抱它?我是你我就弄死它了!” 铁牛跺脚,大哭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条狗!要白那样的!一样一样的!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 刘婶子掐了他一把:“哭哭哭?就知道哭?号丧呢?别哭了!不就是一条狗?给你就是了。” 不多时,外头开始上第一轮的席了,孩子们是不上席的,在后院摆了几个矮桌,孩子们蹲着吃。 趁着孩子们埋头大吃之际,刘婶子拿着一个麻袋,悄悄走向了坐在空地上啃鸡爪的白…… 乔薇这边忙得差不多了,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刚走了两步,两个包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娘!白不见了!” 乔薇道:“别着急,好好和娘。” “我……我和哥哥吃饭,我给了白一个鸡爪,让它在那边啃,然后我吃完……就发现它不见了!我叫它,它也不出来!” 到最后,乔望舒都快哭了。 “你先别哭,娘帮你找。”乔薇安抚了一下女儿,又问儿子看到什么没,儿子摇头。 那边罗大娘听到了动静,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得知白不见了,赶忙陪孩子们去找。 别人不清楚那是貂,她却是知道的,上回在镇上,险些被恩伯府的妈妈给抢了呢,这么矜贵的东西,可不能丢了。 几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没办法,只得挨个儿问他们看到乔家的“狗”没。 “就穿着粉袄子的,这个色儿!”罗大娘指了指望舒的棉袄。 乔薇也在问,当问到刘婶子时,发现刘婶子的眼神有些闪躲,乔薇瞳仁动了动,看向刘婶子道:“婶子真没看见我家白吗?” 刘婶子没好气地道:“当然没有!你问别人都是一遍,问我就是两遍,啥意思啊?怀疑是我偷的啊?我刘翠花又不差钱,用得着偷你一条狗啊?我要我不会自己买啊?” “婶子的极是,我没怀疑婶子,只是我那狗调皮,喜欢乱钻。”乔薇着,微微侧了侧腰,含笑的目光落在了刘婶子藏在桌下,用双脚夹紧的布袋上,“婶子这麻袋挺大的,我家白就爱钻这种麻袋。” 刘婶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麻袋我一直系着,你的狗钻不进去!” 乔薇淡淡一笑:“婶子是不知道它,它会解绳子。” 若刘婶子聪明一点,就该知道乔薇是在给她台阶下了。偏她一点没明白乔薇的苦心,讥讽道:“谁家的狗还会解绳子啊?你直接是我偷的好了!想看就只管拿去看!不过我可警告你,你那东西上回抓伤了我儿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这次要再冤枉了我……就给我收拾包袱滚出犀牛村!你可想好了,是不是一定要搜?” 与私底下的恩怨不同,这回是当着全村人以及外村人的面儿公然质疑刘翠花,毕竟刘翠花是村长的亲戚,这要是搜出了白还好,若没搜出来,乔薇在村里的日子怕是会不大好过。 眼下,就连罗大娘与老秀才都觉得乔不该继续冒险了。 “万一我搜到了怎么办?”乔薇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你什么意思?”刘婶子炸毛。 乔薇不紧不慢道:“字面上的意思,敢不敢让我搜?” 刘婶子蛮横道:“你搜不到呢?” 乔薇正色道:“搜不到我就立马卷包袱走人。” 罗大娘面色一变:“乔!” 乔薇直勾勾地盯着刘婶子道:“反正你早看我不顺眼了,不如借这个机会,把我赶出犀牛村吧?怎么?不敢吗?难道白真的在你麻袋里,所以你心虚?” 众人唰的看向了刘婶子! 刘婶子方寸大乱,强装镇定道:“谁心虚了?我只是看不惯你一贯外乡人污蔑我!” 乔薇淡定得道:“我什么都搜不到,才叫污蔑你。” 刘婶子一噎:“你……” 老秀才开了口:“好了好了,都别争了,这件事,我老头子做个主,开麻袋!” 刘婶子的心咯噔一下:“秀才!你也怀疑我?” 老秀才严肃道:“胡,我是信你才叫你开麻袋的!我早看这娃娃不顺眼了,目中无人,嚣张得很,赶紧把麻袋打开给她看了,叫她走人!” 众人觉得老秀才的十分有道理,纷纷劝刘婶子打开麻袋,给这不知高地厚外乡人一个教训。 刘婶子心里那个苦啊,真想把多事的秀才一巴掌拍死—— 既然老秀才发了话,乔薇便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一把从桌下扯出麻袋,打开绳子,倒出了被五花大绑的雪貂。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三章】收获 这可就尴尬了。 信誓旦旦自己没偷人东西,还扬言要把污蔑自己的人赶出村儿去,结果人赃并获,直叫村民们瞠目结舌。 “哎,刘翠花,这是咋回事啊?”罗大娘不满地问,“这就是你的没偷啊?大家伙儿可都看清楚了啊!这就是景云和望舒的白!” 众人啧啧点头,这么好看又干净的狗,十里八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乔薇没话,现在已用不着她了,刘婶子自作孽不可活,欺骗群众感情,大家的唾沫星子,足够淹死她了。 她探出手,去解白身上的绳子。 白只是一只幼貂,机灵时机灵,可糊涂起来,乌龟都比它快。 不用她也猜得到,一定是吃东西吃得得意忘形,才叫刘婶子有了可乘之机。 刘婶子伸手去拦乔薇:“你干嘛呀?看到长一样的就一定是你们家狗啊?这是我自己抓的!你的狗穿了衣裳,我的狗没衣裳!你眼瞎吗?” 乔薇快被刘婶子蠢笑了:“婶子是在哪儿抓的呀?什么时候抓的?” “我……我今早上抓的!就在我家后院儿!老刘你是不是?”刘婶子掐了一把自己丈夫。 老刘完全是一脸懵逼,不过他惧内,刘婶子啥他一般不敢反驳,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刘婶子得意地抬起头:“听见了吧!就是我的!” 乔薇淡淡地牵了牵唇角:“你确定是今早上抓的?” “当然!”刘婶子把腰杆儿挺得直直的。 乔薇一笑:“那好。” 刘婶子见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虚着眼问:“你干嘛?” 乔薇拔出匕首,在刘婶子的尖叫声里割断了白身上的绳子,白得了自由,张牙舞爪地朝刘婶子蹦去,想把这恶毒的家伙撕个稀巴烂! 乔薇却道:“白,回来!” 白顿了一下,乖乖地趴回乔薇怀里了。 “还记得她把你衣裳扔哪儿吗?去把衣裳找回来。”乔薇绝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她是心疼布料钱,不想再浪费布料给它补做一套了。 白一溜烟儿地绕到后院的墙外,把自己的粉红色棉袄叼出来了。 人赃并获,这下,刘婶子彻底无话可了。 而更要命的是,她自己蠢就算了,还把全村人当了傻子。 村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刘翠花平时就爱胡闹,看在她奶奶与他奶奶是堂姐妹的份儿上,他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可这次,她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当着隔壁村儿的面,他这个村长的脸都丢到祖坟里去了! “快给乔赔罪!”他厉喝。 刘婶子嘴巴一瘪儿,快要哭出来:“三哥……你怎么也向着一个外人呀?我可是您妹子。” 村长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你是我妹子了?偷东西的时候怎不想想你是我妹子?这事儿闹出来,让我这做哥的脸往哪儿搁?一我是个村长,连自己妹子都管不好,怎么管那么大个村子啊?还不认错是吧?行,我明白了,东村那块地你也别种了,我这个做哥的,没教好你!我替你赔罪!乔。” 他转头看向乔薇,“那块地,你拿去种吧。” “啥?”刘婶子暴跳如雷,“三哥你了要给我的!你不能话不算话啊三哥!” 村长不耐烦地看了老刘一眼:“管好你婆娘!” 老刘硬着头皮把自家婆娘拽走了,一直到走了老远,众人都还能听到刘婶子杀猪一般的尖叫。 爹娘都走了,铁牛自然也灰溜溜地走了。 他不明白,自己就是想要条狗,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翠云娘招呼大家坐下:“都坐吧都坐吧,啊?还有几个菜没上呢!” 乔薇望向面色依旧有些难看的村长,客气地道:“村长,谢谢您替我主持公道,没嫌弃我是个外乡人。不过那块地,您还是收回去吧,我山上已经有两亩地了。” 村长刚刚其实是急红了眼,一时冲动才把地给乔薇,过后其实有些后悔。当然乔薇真接了也不怕,他有的是法子把地要回来。可眼下乔薇主动提出退给他,反倒叫他不好意思了。 是个识趣的,不贪不枉,还难得明白。 “你山上的地方位不好,日照不够,种不出好庄稼。”村长想了想,“东村那块地其实也不是很好,你种得了就种,种坏了也没关系,不收你佃租。” 这回是真心想把地给乔薇了。 乔薇来参加席面的初衷是帮罗大娘的忙,没想到意外收获了一块地,就算是块荒地,也比连地都没有的强。 当然,这都是刘婶子的功劳。 刘婶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去只怕要吐血三升了 乔薇谢过村长后,又在临时的账房里找到老秀才,向他也道了谢,她看得出老秀才那番厌恶她的话,实则是对刘婶子的激将法。 老秀才帮她才不是为了听她一句谢谢,他到门口望了望,确定无人,方激动地看向乔薇道:“你……你父亲叫啥?” “我父亲?”乔薇古怪地看着老秀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我没有父亲。” “那你娘亲呢?”老秀才追问。 乔薇顿了顿:“我也没有娘亲,我是孤儿。” 老爷与夫人去世时,姐才五岁,自己是孤儿也不算错。老秀才更激动了:“你爹娘在你几岁时去世的?” 老秀才不是打算给她媒吧?都查起她户口了。 乔薇摇摇头,道:“不知道,我生下来就被遗弃了,是在孤独园长大。” 不对啊,姐明明是在乔家长大的。 莫非自己认错了人,乔只是恰巧与夫人长得很像,又恰巧与姐差不多年纪,更恰巧也姓乔? 不,不可能,一个两个巧合他信,这么多叠在一起,他不信! 既然姐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那自己暂时不要逼她。 一的席面下来,众人都累坏了,罗大娘记得乔薇想问私塾的事儿,把翠云弟弟喊了过来:“你乔姐姐问你几个事,你们私塾都招多大的孩子,一年多少钱呀?” 翠云弟弟少年老成地道:“七岁以上的,一月二两束脩。” “一个月二两?”罗大娘惊呆了,她丈夫在县衙做事,一个月的月钱也没二两呢!难怪赵家四个男人种田,还穷的响叮当,都给这孩子念书了。 乔薇也觉得二两挺贵的,她两个孩子,一个月就得四两,一年将近五十两,对还在起步阶段的她来,简直是一笔文数字。 “我听镇上还有一家私塾。”她道。 翠云弟弟比了比手指:“那家更贵,得三两呢!” “三两……”乔薇沉默了。 “你是不是想给娃娃念书啊?找我!我不要钱!” 老秀才的脑袋出现在窗户外,把乔薇吓得险些从炕上摔了! ------题外话------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四章】成交 老秀才自荐做孩子们的老师是乔薇想都没想过的事,一则,她与老秀才没有交清;二则,老秀才性子孤僻,他若是想带学生,早就带了,十里八乡的,难道还找不出几个愿意念书的孩子吗? 当然,最让乔薇意外的还是那句“我不要钱”。 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 乔薇警惕地打量了老秀才一眼,不会是他想对自己的孩子们图谋不轨吧? 老秀才一瞧乔薇的表情,便知对方误会自己了,简直哭笑不得,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二狗子的娘磕着瓜子儿过来了:“先生,你刚才教娃娃们念书不收钱,是不是真滴哟?” 老秀才:“……” 我的是姐娃娃,又没你家娃娃! 二狗子娘道:“要是不收钱,我把二狗子和他弟弟也送到你那里。” 二狗子今年十岁,弟弟七岁,都没认过字。 她嗓门儿大,一嚷嚷,恨不得全村的人都围了过来,然后大家都知道老先生要免费教学的事情了。 老秀才更哭笑不得了,他一点不想教这些熊孩子啊,想的话早这么干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当年老爷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报答不了老爷,只想多对姐照顾一些,这群人,怎么就这么能曲解他的意思呢? “乔……”他看向乔薇。 乔薇打断他的话:“先生一番美意,原不该推辞,不过我还是不想麻烦先生,我带他们上私塾吧。” 老秀才着急道:“私塾不收女娃娃!就是景云,他年纪也太了,没得私塾要。” 翠云弟弟连连点头,他们私塾只收年满七岁的男弟子。 如此,乔薇又犯难了。但她实在想给孩子念书,不仅是觉得带孩子做生意不方便,更多的,是她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 老秀才就道:“你放心把娃娃交给我。” “那……”乔薇扫了众人一眼,“大家都去吗?” “去呀!”众人齐齐点头。 老秀才:“……” 难道就没人问问我收不收吗? 乔薇犹豫了一下,道:“那行,要是大家都去,我便让景云和望舒也去。” 这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大家不去,你娃娃也不去了? 老秀才欲哭无泪,觉得快被自家姐坑死了。 老秀才最终接受了乔薇的决(威)定(胁),一口气收下了十来个学生。这仅仅是目前得了消息的,往后走上正轨了,人数还会增多。 此时的乔薇还并不知自己一个无心的决定,在不久的将来,会让犀牛村成为这个时代第一个被扫盲的村。 村长很快也得了消息,连忙派人给老秀才送去二十斤大米与十斤腌好的腊肉,老先生不收钱是老先生伟大,他这个做村长的,要奖励这种行为嘛! 大家也陆陆续续给老秀才提了点东西,乔薇把昨猎获的野鸡送给了老秀才。 家徒四壁的老秀才,瞬间成为这个冬最富有的人了! 忙完上学的事,乔薇带着孩子们去看了东村那块地。面积十分巨大,目测将近十亩,之所以一直空着,据罗大娘是风水不好,夏闹鬼,还种什么死什么,大家觉得不吉利,便不敢去种了。 刘婶子是家里没办法,欠着债,债主逼得紧,不得已才找村长要了这块地,指望明年稍微种出点收成来贴补家用。 乔有心看看土质,但色已暗,又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看不出什么。 左不过离开春还远,不急一时。 乔薇与孩子们回了山上。 今太晚了,乔薇没进林子看猎物,直接与孩子们洗漱后睡下了。 除了雪貂被劫那一茬儿,孩子们一都玩得挺尽兴,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而真正到了床上,又一秒不到便进入了梦乡。 乔薇给两个孩子掖好被角,笑着闭上了眼。 雪貂爬到床头,尾巴团在乔薇脖子上,像个貂毛围脖。 屋外寒风凛冽,一家四口暖如明春。 翌日,依然大雪纷纷,其实这样的气已不大适合出门,但考虑到自己的生意,乔薇还是雇上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临行前,她把景云与望舒送到了老秀才家。 罗大娘要跟去,被她婉言拒绝了。她今要做的事可能有点暴力,她不想吓到干娘。 乔薇到镇上后,第一件事是去找上次雇佣三条恶霸的“幕后黑手”,她想长长久久地做生意,就必须一次性把威胁肃清,免得今走了这个,明又来那个,弄得好像她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欺负一样。 要找出“真凶”并不难,她是在大兴街做的生意,得罪的自然也是大兴街的商户,然而令她诧异的是,她把整条街都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一个可疑之人,就连上次霸占了她摊位的大嫂子也没有露面。 “姑娘!姑娘!”茶楼老板跑了过来,“你是不是在找大金和他婆娘?” 乔薇不解地看着他,她曾在他茶楼门口摆过两摊,知道他是茶楼老板,姓容。 容老板道:“他们已经被县太爷抓走了!” 原来,那三条恶霸不经打,一拷问便供出了幕后买凶者,县太爷连夜把买凶者抓进了衙门,到今还没放出来。 大家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知为何大金夫妇没来摆摊,荣老板消息灵通,打探出了此事与那卖点心的一家四口有关。 “县太爷是个好官。”乔薇由衷地道。 “姑娘你先别高兴太早。”容老板语重心长道:“姑娘有所不知,大金他是有后台的,后台比县太爷大,你别看他今被抓了,过不了几,保准给放出来。等他出来,姑娘你就没好日子过了。” “我不怕。”她现在一个人了,谁想欺负她,尽管放马过来。 容老板瞪眼:“话不可这么姑娘,他们是地头蛇,玩儿阴的,你防不胜防。姑娘是生意人,自然不希望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上。” 乔薇很快会过了意,大金有没有后台她不清楚,容老板却是话里有话:“容老板有什么话不妨直吧,不必拿大金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 容老板一本正经道:“大金的事儿我真没唬你,他后台是京里的,咱这儿谁都不敢惹他,除了我。” “哦?”乔薇被容老板逗笑了,“你为什么敢惹他?” 容老板拍着胸脯道:“因为我也有后台嘛!而且我后台比他硬!” 乔薇笑到不能自已,这么贱萌贱萌的老板她还是第一次见,套路起她,她都不反感了:“那容老板与我这些又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容老板咳嗽了两声:“别的那么伤感情嘛,我是看你一个姑娘家,上有老下有,养家糊口不容易,想照顾你一番。” 乔薇含笑看着他。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的弯弯道道已经完全暴露在这姑娘面前了:“好嘛好嘛,我就是想你把点心放到我这儿卖!卖出去的钱,五五分账!你外头卖三文钱一个,我这里可以卖十文钱一个!你就算分五成,也比以前多两文,你划不划算!” “三七。” “四六。” “三七,不行我就去找别家,你这法子不错,我相信镇上应该有不少酒楼想卖我的点心。” 乔薇罢,转身就走。 容老板急得跺脚:“哎哎哎!三七就三七!我三你七!你这丫头片子,要把我榨干了!” 乔薇回过头,莞尔一笑:“成交。” ------题外话------ 乔妹要迈上白富美的幸福人生啦~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五章】再遇 乔薇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错,一出门,就碰上容老板这样的爽快人,不仅把她摆摊的问题解决了,还把她收益给提了上来。 拦不拦得住地头蛇她倒是不在意,她只要有钱赚就够了。 容记茶楼本想采用月结的方式向乔薇支付货款,但乔薇手中闲钱不多,还要买那么多过年的东西,再自己垫付一个月的食材钱,着实有困难。 与容老板商议后,本月先日结,今卖的,明来结。 乔薇记得恩伯府丫鬟预定了四十个点心,一直等到她来,把东西交到她手上才离开。 年关将至,家里的东西也需要添置了,乔薇决定去集贸市场转悠一圈。 之前给孩子们买了两套棉衣棉裤,发现其实不够穿,山上冰冷,洗了衣裳,七八干不透,需得再买两套。 “姑娘,我这店里的袄子都用的新棉花,又轻又暖和,价格还便宜,你多拿两套吧。”老板娘笑吟吟地。 乔薇上次就是在这家布庄买的衣裳,回去后拆开袄子检查了棉絮,的确是好棉花,但要便宜,却不尽然。至少据她所知,这边的价格就比隔壁的布庄贵十好几文。 “你可比人家卖的贵。”乔薇道。 老板娘嗔道:“那是我家东西好嘛!姑娘你就看看这面料,还有我这棉花、做工,在镇上找不出第二家了。姑娘想要更好的,那得上京城!” 京城,来了这么久,还不知京城长什么样呢。 乔薇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向往,随后微微一笑:“你给我便宜点呗,我拿四套。” 老板娘犹豫了一会儿:“行行行,看你家两个孩子不容易,零头就去了吧,一共一两银子。” 乔薇指了指对面的货架:“再送我两双鞋。” 老板娘眸子一瞪:“哎哟!两双鞋?姑娘,你是来打劫的吧?我这鞋多贵呀!你要实在诚心想买,我送你两双鞋垫儿。” 乔薇摸了摸下巴:“鞋垫儿我能自己做,这样,你送我一双鞋,另一双我买。” “哎,你……”老板娘就没见过谁这么能还价的,明明一特标致的姑娘,脸皮比她还厚。 乔薇挑眉:“卖不卖嘛?不卖我去别家了。” 老板娘撇过脸:“那你去。”就不信你真舍得走! 心理战术她可玩不过乔薇,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立马放下东西走了,那速度,完全没有老板娘想的一步三回头,简直像有毒蛇猛兽在追的。 老板娘傻了眼,赶紧去外头把人拽了回来:“哎哟,祖宗,我的祖宗,卖卖卖,卖给你!” 棉袄、棉裤,乔薇各要了四套,一套青色、一套嫩绿色、两套正红色;棉背心都是藕色的,没的挑,做不过是穿里边儿,什么色都行。 乔薇看着正在打包袱的老板娘,道:“还有鞋垫呢,你刚刚送我两双的。” 老板娘:“你不是鞋垫儿你会自己做吗?” 乔薇莞尔一笑:“可如果你白送我也不会不要啊。” 我、我、我好像不是这么的…… 老板娘肉痛地把鞋垫放了进去,乔薇开开心心地背上了包袱走了。 孩子们爱吃羊肉粉丝汤,乔薇又割了十斤新鲜羊肉。腊肉也买了些,因古代的盐贵,腊菜的价格也高得离谱,堪堪买了十斤,她差点破产。 背着包袱,挎着两个沉甸甸的篮子,乔薇离开了集贸市场,准备去雇辆马车回村里。 路过一家首饰店时,忍不住朝里瞄了瞄,这一瞄,就走不动了。 爱美是女人的性,来古代这么久,她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成扎个头巾,真是枉费那一头长发。 乔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走进了店子。 老板有些势利眼,一瞧来的是个村姑,便没兴致亲自招待了。 倒是那伙计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姑娘要买首饰吗?买什么样的?是头上戴的还是手上戴的?” 这伙子客气,比老板会做人多了。 乔薇在柜台前转悠了一圈,指着一个黄玉梅花簪道:“这个多少钱?” 伙计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梅大师亲手制作的簪子,仅此一支,一百两。” 一、一百两?! 一个破簪子居然能卖这么高的价! 乔薇简直目瞪口呆。 伙计瞧她打扮,知她大概买不起,也没笑她,耐心地道:“姑娘要是想要便宜点儿的,可以买玉石簪。” 所谓玉石,其实就是石,似玉而非玉。 以乔薇目前的经济能力,只买得起这种了。 乔薇挑了个兰花玉石簪,因是最后一个,便宜卖给了她。 乔薇戴上新簪子,心满意足地出了店铺,朝车行走去。 路过一个巷子时,她隐隐感到有人追了上来,她眸光一顿,提紧了手中的篮子,加快步子,走向人多的主街。 哪知她一快,后面的人也跟着快了起来。 她索性用跑的,可不等她跑出巷子,便被几个突然闪出来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前有狼,后有虎,加起来十好几人,个个儿摩拳擦掌,眼神凶悍,绝非那虚有其表的三条恶霸可比。 一个两个她能应付,五个六个也不在话下,可对方将近二十人,数量有些庞大了。 乔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为首的左脸有块刀疤的男人,道:“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怎么得罪几位爷了。” 刀疤男道:“你没得罪我们,你得罪我们大哥了。” 乔薇斜睨着他道:“你们大哥是……” “吴大金!” 哦,就是那个被她弄进牢里的幕后黑手,她可真是冤枉,她连吴大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乔薇气笑了:“我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们大哥先买凶欺负我的,难道我要什么都不做,白白让人欺负?” 刀疤男嗤道:“我大哥要欺负你,你就只有欺负的份儿!识相的,跟我们兄弟到楼子里走一遭,把兄弟几个伺候爽了,兄弟就绕了你。” 呸! 伺候你们这群猪,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乔薇垂了垂眸,嫣然一笑:“要我伺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谁先来呀?你吗?” 着,乔薇摘下了头顶的簪子,三千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垂了下来,柔顺而光亮,看得一众男人齐齐傻了眼。 乔薇缓缓走向刀疤男,微笑着,突然一簪子刺了过去! 刀疤男躲避不及,被扎中了肩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忙去扶他,乔薇趁机扔掉篮子,冲出了巷口。 那群人追了上来。 街上不少人看热闹,却没一个敢上前帮乔薇解围。 乔薇拼了命地跑容记茶楼跑,她脚程快,但那群人抄近路,一下子堵住了她。 她把腿往回跑,恰巧一辆马车驶过,她二话不跳了上去! 车夫吓了一大跳! 乔薇钻进了车厢,车厢里坐着一个人,是个男人,戴着青色斗笠,一袭月牙白长袍,质地轻柔,隐隐泛着珠光。 男人虽是静静地坐着,却气场十分强大,饶是乔薇这般莽撞地冲进来,也不见对方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镇定得像个帝王。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越看越熟悉,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马车停了下来。 乔薇一怔,不会是要把她赶下去吧?!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六章】赚翻 那群人追了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这辆马车从外表上看没有丝毫惹眼的地方,所以他们根本没将车内的人放在眼里,为首的刀疤男呵斥道:“里头的人听好了,把那臭娘们儿交出来!否则,别怪你爷爷不客气!” 车夫怒了:“干嘛呢?怎么跟我家公子话的?给我家公子称爷爷!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车夫一听便是京城的口音,镇上的人对京城人还是有些忌惮的,但不包括眼下这种情况。作为朱大金手下第一员猛将,他居然被个娘们儿给刺伤了,传出去,简直能笑掉兄弟们的大牙! 他今,无论如何都要把场子找回来,谁敢庇佑那个女人,谁就是和他们这帮弟兄过不去! 刀疤男的眼睛与他肩上的血迹一样腥红:“爷爷最后问你们一遍,交还是不交?” 事情进行到这里,乔薇不便待下去了,她跳上马车的本意是希望借马车逃离这里,绝不是想把对方一并拖下水。 她躬身,打了帘子,就要出去,身旁的男人忽而开口了:“有本事,自己来拿。” 刀疤男一听这话,便知对方在挑衅了,伤口的疼痛,将他的怒火燃到了顶点,他居然拔出了匕首,一把朝马车冲了过来。 弟兄们见他发功了攻击,也纷纷蜂拥而上,叫嚣声、撞击声、行人的尖叫声,交错迭起,整个街道,瞬间陷入混乱。 然而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他们根本没来得及碰到马车,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道震开了,一道玄色身影,如同虚影一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将十几号人撂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乔薇将男人挡在身后,抓着一个凳子,已经做好了“顽强抗敌”的准备,却突然听到一大片惨叫声,她忙腾出一只手,掀开了帘子,就见群“追杀”她的男人已经全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了。 这、这谁干的?身手也太好了吧? 乔薇看向了将他们打趴下的少年,少年转过身来,露出那张清隽的脸,乔薇瞳仁就是一缩:“十七?” 如果那个人是十七的话,那么马车里的男人—— 乔薇猛地扭过头去! 难怪她觉得熟悉又认不出,上次见到他时,他正赶着一辆牛车,穿得像个村夫,这一次,却是换上了低调而华贵的绸衫,唯一没变的就是他仍戴着斗笠。 第一眼便知道他不可能是个真正的山野村夫,所以眼下他看到他这般,并不觉着诧异,真正让乔薇诧异的是,自己又碰上他了,还又是在自己无比狼狈的时候。 乔薇有些讪讪,挠了挠耳垂,轻轻地道:“多谢公子,又帮了我一次。” 男人没话。 乔薇又道:“我知道公子不是为了帮我才收拾他们的,公子只是不满他们的不敬,可不论怎样,我都受益了,还是要多谢公子。” 言罢,欠了欠身。 男人微微颔首,算是一次难得的回应了。 乔薇跳下马车,周围围观的人哗啦啦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乔薇也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不怪他们如此害怕,实在是刚刚发生的一幕太过惊悚,他们在镇上生活到现在,还没见过哪个孩子能在一招之内把十几名大汉撂倒的。 这姑娘与那孩子分明是一伙儿的,别也是个高手。 “十七。”乔薇笑着打了招呼。 十七看到乔薇,微微一愣,俨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乔薇笑了笑,走到那个刀疤男面前,蹲下身,冷笑着道:“还敢找我的茬儿不?” “你……”刀疤男疼得咬牙,“你别太得意,等大金哥出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哦,你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赢……”乔薇看了不远处的十七一眼,低声道:“我弟,你觉得朱大金打得赢?” 刀疤男想起十七的身手,不寒而栗:“他是你弟?” 这女人明明是个村妇,怎么可能会有个那么厉害的弟? 乔薇知道他不信,就道:“他当然不是我亲弟,但我和他的主人有点交情,所以,你懂了吧?” “主人?”刀疤男疑惑。 乔薇面不改色道:“嗯,就马车里的人,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上这辆马车?若是个陌上人的车,我敢上吗?上了人家也把我赶下来了好吗?” 刀疤男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看向乔薇的眼神不禁生出了一丝忌惮,那少年如此厉害,他的主人,想必也来头不。 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他冷声道:“那又如何?你知道大金哥背后的人是谁吗?京城的大人物,出来吓死你!” 乔薇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那你又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吗?我出来,也能吓死你啊!全下都听过他的威名,皇上都对他忌惮三分,名号大得我根本不敢叫,我这么,你应该明白了吧?” 连皇上都忌惮三分的人,莫非……是那位大周世上最年轻有为的丞相姬冥修吗? 刀疤男露出了极强的惊恐。 乔薇知道刀疤男已经用他无比过(愚)硬(蠢)的智商脑补出一个合适的人物对号入座了,憋住笑,眉梢一挑:“猜出来是谁了吧?还敢不敢惹我了?” 刀疤男想了想:“不对,大人怎么会坐这么寒酸的马车?” 乔薇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不想让人认出身份啊。” 刀疤男望向十七:“他叫什么名字?” 乔薇如实道:“十七。” 冥修大人手下有七大高手,其中一个便是叫十七,传闻十七十岁便打败了当朝武状元,十一岁孤身潜入敌营,救出了人质九公主,十二岁端了西南的毒瘤黑风寨,之后随冥修大人离开京城,一年杳无音信。 莫非这个少年,真的是十七? 刀疤男狐疑道:“大人已经失踪了一年,你是怎么与大人攀上交情的?” 失踪?这好编呐! 乔薇想起了那个总在她笼子里买猎物的隐士,心道这素材就不错!神秘兮兮道道:“大人不是失踪,是隐居山林。大人住的林子恰巧就在我那座山头上,我每呀,都会去山里打猎,大人常常从我手里买猎物,一来二往的,就认识了。不过这个,你最好别往外,大人不想让人知道他这一年的行踪。” 刀疤男听到这里,已经不敢不信了:“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大人行踪的,就是跟大金哥也不会的。大人那边……” 乔薇冷漠脸:“大人很生气。” 刀疤男慌了:“求姑娘替的们求求情,姑娘!活菩萨!求您了!” 乔薇伸出手。 刀疤男一怔:“干嘛?” 乔薇道:“银子啊!没银子我怎么让大人消气呀?我得好吃好喝地款待大人,等大人吃饱喝足了,我才能替你们求情嘛!” 刀疤男赶忙掏出了身上的银子,又让其他人也把钱上缴了,一个子儿不剩。 乔薇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口水差点流了出来,刚刚为逃跑,她丢掉了近一两银子的东西,但从这些人身上搜刮出来的,足足有三十两! 赚……翻了! ------题外话------ 哈哈,乔妹你这么消费修哥,修哥知道吗? 上一章是昨的,这一章是今的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七章】礼物 恶棍们连滚带爬地跑了,乔薇拿着沉甸甸的银子走向了马车。 十七就站在马车前,看到乔薇过来,眼珠子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转,转了一会儿又在她身后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十七?”乔薇纳闷地问。 十七皱着眉头,不停在她身旁找。 乔薇想了想,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在找你那救的孩子,我女儿,望舒?” 十七点点头。 乔薇微微地笑了:“你还记得她呢,她今上学去了,没跟着我过来。” 十七失望地皱起了眉头,不过片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绿的东西递给乔薇。 乔薇接过一看,是个竹叶编的蚂蚱,编得十分精致,就道:“是送给望舒的吗?” 十七再次点头,眼睛有点发亮。 看不出来,十七打起架来这么狠,温柔起来却也是心细如尘呐,所有对她孩子好的人,她都喜欢。乔薇开心地拍了拍十七的肩膀:“我替望舒谢谢你。” 咦?有肌肉。 乔薇捏了捏,捏捏,再捏捏。 一旁的车夫完全看傻了眼,心道姑娘你知不知道十七剁过多少人的手啊,连公主都不敢这么吃十七的豆腐,你到底吃够没有啊?! 手感真是太好了,又长得这么可爱,真想拐回去做弟啊。 不过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多忙,自己再有这种想法有点儿不厚道,乔薇依依不舍地抽回了手,看看十七,又看看马车里的男人道:“公子,快中午了,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请二位到酒楼吃顿饭吧!” 男子云淡风轻道:“我们急着回京,姑娘不必破费了。” 乔薇想了想,把心一横,将钱袋递进车窗:“那这个您收下吧,这些银子是我从他们身上讹来的,您拿去买点酒喝。” 到底,能讹到这么钱,全赖十七酷帅狂霸拽地揍了他们一顿,不然,就凭她一张嘴瞎吹,吹破也不会有人信的。 本想请对方吃一部分,自己留一部分,不过既然对方急着赶路,那就全都给对方好了,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 男子淡淡扫了那钱袋一眼,没有收,乔薇就那么捧着,手臂都捧酸了。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乌发中的玉石簪上:“你会挑首饰吗?” 一刻钟后,乔薇走进了大兴街上唯一的首饰铺——大芳斋。 老板坐在柜台里无聊地拨弄着算盘,一抬眼,看到是方才来过的俏村姑,只买了个五十文的假玉簪子走了,顿时没了兴趣。 “公子,请。”乔薇跨过门槛后,将男子领了进来。 老板阅人无数,一看男子的衣着便知是位贵客,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儒雅而高贵的气质,就是可惜戴着斗笠面纱,看不清样子。 老板忙放下算盘,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请问二位要买点什么首饰呢?” 乔薇鄙视地睨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那伙计的份儿上,才懒得给这种拜高踩低的老板介绍生意:“刚刚给我卖簪子的伙计呢,把他叫来,您老啊,该干嘛干嘛去吧,啊?” 老板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把伙计叫来了。 伙计看到回头客,很是高兴,也庆幸自己没像老板那样狗眼看人低,这不,人家姑娘虽然没自己买什么贵重首饰,但给介绍了一个大金主呀! 伙计取出了乔薇第一眼看中的黄玉梅花簪:“姑娘是来买这个的吧?我知道姑娘喜欢,特地给姑娘留着的呢。” 男子看看向了乔薇,乔薇赶忙摆手,笑道:“不是给我买的,是给公子的祖母。这支簪的颜色太薄,老人家戴显得不够贵重。” “姑娘的是。”伙计机灵地把梅花簪放了回去,“那请公子与姑娘随我上二楼吧。” 居然还有二楼! 二楼不如一楼大,但每一套首饰都比一楼的大气高端上档次,当然,价格也是一楼的好几倍,难怪没人带她上二楼,这儿的东西,就是她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托公子的福,她也开了一次眼界。 “公子,老夫人是喜欢金子,还是喜欢玉?” “都可以。” “那老夫人喜欢张扬一点的,还是含蓄一点的?” “都行。” 了等于没。 乔薇只能按照自己的审美来了,她挑选了一套金镶玉的发簪,一共五支,均以和田白玉为底,上面分明是黄金累丝錾刻的花与蝴蝶,每一朵花都细致到可见脉络,蝴蝶栩栩如生,簪身细长,也为足金所制。巧就巧在,这种金是哑光的,戴上去沉稳、内敛、古朴、大气,丝毫不会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男子让伙计把簪子包起来。 乔薇就道:“等等,这个多少钱?” 伙计笑道:“八百两。” 乔薇目瞪口呆:“什、什么?八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伙计客气道:“姑娘,您有所不知,这套簪子啊,是前朝的古董,原本一套十二支,但我们店只寻到了五支,这才便宜卖了,整套的价格,得五千往上走呢。” 乔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我对你印象很好,但不代表你能宰我:“你们还卖古董?蒙谁呢?” 伙计笑了笑:“姑娘,真没蒙你,这真是古董簪子,您要是不信,拿到古董行鉴赏,若是假的,十倍的银子还给你。” 乔薇哼道:“那八百两也太贵了,五百!” 伙计无奈地笑道:“姑娘,这个价,拿货都拿不到呢。” 乔薇眉梢一挑:“我也是做生意的,我知道里头的弯弯道道,你们卖四百两都不亏,我是看在你们有那么大个店子,要付租金要请人的份儿上,才让你们多赚了一百两的。” 伙计哭笑不得:“姑娘,五百两真的不行,您实在想要,七百五十两吧。” “五百五。” “您是老顾客了,这样,七百,诚心价。” 乔薇的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五百五,多一分我都不买!本来也不是非要上你们这儿才能买的,马上就回京了,京里多的是好铺子,还怕挑不出几样合适的首饰?” 伙计无法,下楼请示了老板,回禀乔薇到:“姑娘,我们老板了,六百两是最低价,只当交您这个朋友了,不行他也没办法了。” 乔薇走到男子身边,声地问:“公子,你看得出来它是真古董还是假古董吗?” 男子低头看了看二人无意中贴在一起的胳膊,眸光微微一顿:“嗯,真的。” 真古董?那这个价很划算了。 乔薇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算了算了,就这个吧。” 伙计领了二人下去结账,路过柜台时,男子指了指那支黄玉梅花簪:“这个也包起来。” ------题外话------ 【修哥,你都不砍价的呀!】 修哥:看媳妇儿砍价,萌萌哒\(≧▽≦)/ * 有奖问答来啦! 修哥为什么买那支黄玉梅花簪呢? A:送人 B:自己戴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八章】回京 从大芳斋出来后,乔薇将男子送上了马车,见十七百无聊赖地坐在车板上发呆,乔薇心念一动,去对面买了串糖葫芦。 十七拿着糖葫芦,吸了吸口水,吭哧吭哧地咬了起来。 那吃相,跟雪貂有的一比。 乔薇忍俊不禁地笑了,目送马车离开,一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她才准备往回走。 刚一转身,就见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她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钱袋。 刀疤男凶神恶煞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姑娘,大人他……消气了吧?” 妈呀,原来是问“大人”消气没有的,还以为你回过神,知道我骗你,来找我报仇了呢。 乔薇暗暗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擦掉额头的冷汗,轻咳一声道:“哪儿这么容易啊?你没看他饭都没吃吗?” 这家伙,一定是一直在跟踪她,所以自己与男子的行径,瞒不过他的眼睛。 刀疤男苦恼地摸了摸脖子:“那怎么办呀?我银子都给你了,你咋没让大人消气呢?你把银子还我。” 乔薇眸子就是一瞪,好容易讹到的三十两,怎么能这么还回去?会肉痛死她的! “哎哎哎!”乔薇避开了他过来拽她钱袋的手,倨傲地看着他道:“不想我替你们求情了是不是?信不信大人回到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过来杀你们泄愤呐?” 刀疤男吓得面色一白! 乔薇趁热打铁道:“大人刚刚就想让十七杀掉你们的,是我,好歹才勉强安抚住了大人。快过年了,不宜见血光,不过,过完年之后,大人若是不心想起来,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称爷爷,你他会不会一怒之下……” 后面的话,乔薇没话,挑了挑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刀疤男吓得双膝一软,靠在了墙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乔薇憋住笑,一本正经地道:“俗话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在你们诚心悔过的份儿上,过完年我入京一趟,替你们把这事儿摆平吧!” 刀疤男上下打量她:“你你你……你真的能摆平吗?” 乔薇指了指大芳斋:“不信你就进去问问他们,我在大人跟前儿到底不得上话。” 刀疤男果真进店问了。 “首饰都是那姑娘挑的。” “价也是那姑娘砍的。” “他还买了姑娘最喜欢的簪子。” “他俩啥关系?八成是个外室吧……” 外室?那丫头居然是大人养在民间的外室?! 若果真是外室,大人的种种可疑就全都得清了。 大人这一年并不是真正的失踪,而是与这村姑在一块儿逍遥快活呀! 听大人原是有未婚妻的,对象是恩伯府的千金,一定是大人不想被恩伯府发现,才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如此看来,大人对这位村姑才是真爱啊! 他们刚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在太岁头上动土!幸亏夫人不计较! 刀疤男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忽然拍了拍自己胸口,正色道:“夫人,先前多有得罪,我向夫人赔罪了!我叫陈大刀!从今开始,我跟着夫人混!我手下十几号兄弟,也全凭夫人差遣!” 态度变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乔薇像见了鬼似的看着陈大刀:“我可没钱养你们啊……” 陈大刀忙道:“怎么能是夫人养我们呢?应该是我们供奉夫人才对!” 未来的丞相夫人,不对,侧夫人,那也是好大的面子了!她出马,一定可以服丞相大人不杀他们的! 当然,陈大刀还有另外一层考量——他们这种烂泥,一辈子都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若是能攀上丞相大人的外室,日后回丞相府做个护院,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乔薇眼神微闪,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都开始喊她夫人了:“你别误会,我跟大人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懂,我懂,我都懂!”陈大刀坏笑着,给了乔薇一个不可描述的眼神。 乔薇:“……” 好想把这家伙打死啊! 这之后,陈大刀主动带兄弟们帮乔薇去找先前丢掉的两篮子菜,可惜已经全被人捡走了,连篮子都不剩,陈大刀十分愧疚。 乔薇十分“圣母”地安慰了他一番,带着从他和他手下那儿搜刮来的三十两银子,大摇大摆地买肉去了,因手头宽裕,还比先前多买了二十斤,贵得像金子的咸蛋也买了二十个。 回到犀牛村时,已经下午了。 她先去了罗大娘家。 罗大娘帮她把左一篮子右一篮子的东西拧进屋:“怎么搞的?这么晚才回来,是生意不好吗?” 乔薇不敢把自己的“传奇经历”告诉罗大娘,免得罗大娘吓到,就只了自己与容记茶楼合作的事:“……与容老板谈了一上午,出来就快中午了,又在集贸市场买了些东西,这才晚了。” 罗大娘不疑有他,点点头,开心地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造化的,对了,那群混混没找你麻烦了吧?” 乔薇面不改色道:“没,县太爷都把人抓了,没人敢滋事了。” 罗大娘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乔薇把两篮子菜递给罗大娘,每个篮子都装着十斤腊肉、十斤羊肉、五个咸蛋:“一篮子是您的,一篮子是大哥和嫂子的。” 罗大娘一看,都是贵得买不起的菜,尤其咸蛋,她这辈子都没买过:“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卖老虎的钱,不是都花完了吗?” 这个朝代物价不低,把一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填满,钱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至于治病赚来的十两,乔薇攒起来了,那是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 乔薇就道:“没花完,还剩一点儿。” 罗大娘问道:“那你全买东西了?往后进货怎么办呐?” 乔薇微微一笑:“我现在赚的比以前多了,您就放心吧。再了,我实在没了,不是还有您吗?您借我点儿?” 罗大娘真去拿钱袋,把乔薇给乐的,母女俩了会儿话,乔薇去老秀才家接孩子。 …… 姬府 冷清了一年的落梅院终于热闹起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他们那消失了一年的大少爷终于回来了。 ------题外话------ 哎呀,居然没写到梅花簪到底何去何从了,明写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二十九章】雪夜 姬老夫人臭着一张脸坐在垫子上,面前是一张黄梨木方几,方几对面,跪坐着一袭月牙白长袍的姬冥修。 姬冥修轻轻唤了声祖母。 姬老夫人鼻子一哼:“别叫我!我不是你祖母!我没你这样的孙子!走就走,一整年不落家!你心里,哪里有我这个祖母?” 姬冥修微微低垂着眼眸,道:“让祖母担忧了,是冥修的不是,祖母打冥修一顿,解解气吧?” 姬老夫人扭过头来瞪着他:“你当我不敢是不是?” 姬冥修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捧着戒尺,绕过方几,在姬老夫人身侧跪坐下来:“祖母。” “你……”姬老夫人看着那把又长又冰冷的戒尺,噎得不出话来。 荣妈妈忙打了个圆场道:“老夫人,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吗?有什么话您好好与少爷,别动不动上家法呀,您瞅瞅少爷,又比先前瘦了。” 姬老夫人看向姬冥修,发觉他清隽的面庞的确消瘦了不少,登时一阵心疼,但又不好就这么原谅他,没好气地道:“你看,这一年到底野到哪里去了?” “只是静下心来,参悟一些东西而已。”姬冥修道。 姬老夫人冷声一哼:“参悟什么?家里不能参悟吗?就能找人捎个信吗?” 姬冥修不话了,他不在家参悟自然有不能在家参悟的理由,不捎信也有不能捎信的难处。 姬老夫人知道他的性子,不爱把自己的事到处声张,这种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隔一段时间便离开京城一次,谁都找不着他,只不过以往都是一两个月便回了,这次却去了整整一年,怎不叫她着急? “你过来!”她气呼呼地道。 姬冥修往她身前挪了几步,她抬手,理了理他衣襟:“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姬冥修微微点头:“知道了。” 老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些。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锦盒,递给姬老夫人,姬老夫人打开一看,竟是一套蝶恋花的金镶玉发簪,有三支蝴蝶簪,两支琼花簪,色泽明艳,却不艳俗,有种华贵而内敛的气质。 “这是……古董吧?”老夫人惊讶地问。 姬冥修点头:“正是前朝世宗为明妃打造的蝶恋花十二簪。” 老夫人眼睛开始放绿光了:“这十二簪失传已久,长公主都只得到两支,你上哪儿寻来了五支?” 姬冥修的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犀牛镇。” 老夫人道:“店家怕是不知道这是明妃的十二簪吧?知道肯定不卖给你了。” 大芳斋的确不知这是明妃的十二簪,只听人讲是一套古董,原先该有十二支,却不知是如此名贵的古董。当初那人是偷来的,急着脱手,才贱卖给了大芳斋,大芳斋以为这货不值钱,只喊了八百两,可就这八百两还硬生生被乔薇给还成了六百五。 姬冥修虽不知道簪子的来源,却大概能猜出来路不正,店家又不识货,才给贱卖了,要知道长公主手中的那两支,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才买来的。 那女子还担心还价还得不够,悄悄问他这是不是真古董。 姬冥修忽然就笑了。 老夫人正在试戴簪子,甫一从铜镜中看到孙儿在笑,以为自己眼花—— 多少年了,自从儿媳出事后,这个孙儿就再也没有笑过,她正想问冥修在笑什么,门外便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老夫人,少爷,乔姐来了。” 姬冥修的笑容淡了下来。 老夫人眼睛一亮,喜滋滋地道:“是溪儿来啦?快叫她进来!” 乔玉溪在丫鬟的陪同下打了帘子入内,她穿着一条粉色曳地罗裙,一件白色兔毛短袄,衣襟处以粉水晶为扣,与发髻上的粉色桃花珠钗相映生辉,端的是娇俏玲珑、梳云掠月。 她身材窈窕,举止优雅,一颦一笑,楚楚动人。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老夫人跟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老夫人吉祥。” 声若。 随后,又转身面向姬冥修,羞涩又甜美地道:“大人金安。” 姬冥修淡淡颔首,以示回礼。 老夫人满意极了,拉过乔玉溪的手,喜不自胜地道:“大冷的,又劳烦你来陪我这孤老婆子了!冥修是下午到的,我正琢磨着让冥修几时去看看你,可巧,你就来了!” 乔玉溪美如璞玉的脸上迅速爬上一抹红晕,低垂着眉眼,轻言细语道:“溪儿是来给老夫人送点心的,本该早些给您送来,但溪儿去了趟寺庙给老夫人和大人祈福,回来晚了。” 老夫人感慨道:“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冥修要是有你一半孝顺,我就阿弥陀佛咯!” 乔玉溪甜甜一笑:“大人自然也是孝顺您的,只是大人心系国家,诸事繁忙,不像溪儿整日闲着没事干,倒是显得比大人勤快了。” 这话到了老夫人心坎儿上,老夫人浑身都舒坦了。 乔玉溪注意到了老夫人头上的金镶玉发簪:“老夫人,您的簪子真好看。” 老夫人扶了扶发簪,难掩笑意:“冥修买的!” “大人眼光真好。”乔玉溪由衷地夸道:“换我,可挑不出这么适合您的簪子。” 老夫人得意地笑了:“那下次让冥修陪你上街,给你也挑一套!” 乔玉溪羞涩地低下了头。 老夫人打开点心盒子,乔玉溪让人从镇上买来的点心都是用若竹叶包的,后面她嫌不够上档次,便定制了专门的盒子,又精致又奢华,单是一个盒子的价钱,都能买上百个点心了。 “哟,这螃蟹做的,太逗趣儿了。”老夫人拿起一个尝了一口,“你瞧溪儿多孝顺我,每都让人到那么远的镇上给我买吃的!” 姬冥修没动。 乔玉溪就道:“大人,这种蟹黄酥的口感很好的,又香又软,咸中带甜,您一定会喜欢的。” “冥修不吃甜食。”老夫人解释道。 “这样啊,溪儿记住了。”乔玉溪的心里微微失望。 眼看着色晚了,乔玉溪起身告辞,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地间,白茫茫一片。 老夫人放下了帘子,对姬冥修道:“冰雪地的,我不放心,你护送乔姐回府吧。” ……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掩映着万家灯火,家家户户都合上了门窗,街道有些冷静。 车轱辘与马蹄不疾不徐地轧在青石板道上。 乔玉溪坐在暖烘烘的车厢内,腿上放着两个汤婆子,手里戴着一个暖手捂,她腾出一只素白的手来,挑开了车帘,看向骏马上,如帝王一般尊贵而淡漠的男子,轻声道:“大人,外头雪大,您到车里坐吧。” “不必。”姬冥修面无表情。 “那……”乔玉溪犹豫了一下,对车夫道:“停车。”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路旁。 乔玉溪走下车来,仰望着骏马上的人道:“大人,劳烦您下来一下。” 姬冥修顿了顿,翻身下马,银色斗篷如被风吹出飘逸的弧度,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朝乔玉溪笼罩而来。 乔玉溪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红着脸,解下自己的白色貂毛围脖,轻轻围在了他颈上。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章】神童 姬冥修神色顿了顿,将围脖拿下,还给了乔玉溪。 乔玉溪举眸看向他:“大人……” “我不冷。”姬冥修淡淡完,翻身上了马。 乔玉溪被拒绝了,有些尴尬,但仔细一想,好像自己做得也不太对,不该把贴身的东西随便给一个男子,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羞窘地摸了摸发烫的脸,轻声道:“溪儿自幼在山上长大,对世俗规矩不太懂,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姬冥修淡淡颔首:“无妨,乔姐请上车吧。” “好。”乔玉溪乖巧地点点头,踩着木凳上了车。 虽然大人对她不是特别热络,但来日方长,待他们成了亲,成为底下最名正言顺的人,大人一定会发现她的好的。 …… 冬季昼短夜长,乔薇到老秀才那边接孩子时色已经有些暗了,课也早就结束了,几个需要帮家里干活儿的大孩子相继回了家,二狗子与弟弟还在,与景云望舒一块儿逗白。 看到乔薇,景云与望舒赶忙跑了过来。 二狗子亲热地叫了声“乔婶婶”,他觉得这称呼不对,景云娘看着比他姐还,怎么能叫婶婶呢?不过如果不叫婶,他就和景云差辈儿了。 乔薇笑着与二狗子打了招呼,把从镇上买来的糖葫芦分给五个家伙,大家开心地吃了起来。 乔望舒没吃,她拿着糖葫芦,眼圈红红的,要乔薇抱。 一没见娘亲了,她好难过。 乔薇把孩子送来上学时,是真没想过他们会难过的,她前世是孤儿,上的是福利幼儿园,里面是一群跟她一样的孩子,大家头上学都挺兴奋,没谁难过。 加上她把景云和望舒送到老秀才这边时,俩孩子瞧上去挺开心,她便更没往那方面想了。 乔望舒一开始的确是挺开心的,有好多伙伴儿呀,可是玩了一会儿她就想娘了,但先生不能回家,她伤心死了。 没错,乔望舒朋友的第一上学生涯是在哭声中度过的。 大家在前排上课,她就窝在后排的角落里哭。 老秀才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怎么都哄不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还是景云到角落里陪她,她才勉强把这一挨下来了。中午是罗大娘送的饭,也是景云给喂的。为照顾妹妹,景云都没能好生听课。 乔薇从二狗子嘴里了解完事发经过,心疼得不行了:“都是娘不好,娘不该去那么久的,娘明早点来接你们,嗯?” 乔望舒抱紧娘亲的脖子,一抽一抽地掉眼泪,听了娘亲的话,点点头。 不过大概是白伤到了,乔望舒死活不肯从娘亲怀里下来,到哪儿都得抱着,乔薇心里软成一片。 乔薇给老秀才带了点儿白纸,不是那种上等的宣纸,就是普通的糙纸,写字会有点毛,不过对于一个村里的穷秀才来,已经是难得的宝贝了。 老秀才感激涕零,发誓以后要更好地效忠姐!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乔薇赶紧带孩子们回到山上,在屋里点了个铜盆炉子,是烧的干柴,烟大,有点熏,三人被熏得眼泪直冒,好在终于燃起来了。 乔薇拿了棉布给孩子们擦了头上与身上的雪。 乔望舒一眼瞅见娘亲头上的新簪子,眼睛发亮地:“哇,好漂亮呀!” 被夸了,乔薇心里美滋滋的,刮了刮女儿的鼻尖道:“娘也给望舒和哥哥买了漂亮的东西。” 乔望舒兴奋地拍手:“是什么?是什么?” 乔景云滴溜着眼珠子,朝桌上的篮子与包袱看了过去。 乔薇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羊肉、腊肉、五花肉、咸蛋并一些新鲜的蔬菜与过年的食。 两个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他们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炸果子、炸花生、瓜子、雪枣、酥糖……啦,还有柿饼! 乔薇看孩子们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萌的心都要化了:“娘现在赚的银子不多,只能给你们买这些,等将来娘赚了大钱,就带你们到京城去买更多更好吃的东西!” 两个孩子兴奋地点头! 乔薇给孩子们擦了手:“想吃什么,自己拿。” 乔望舒拿了个柿饼,一口一口地咬着,生怕一不就给吃完了。 乔景云抓了一把炸果子。 乔薇又从包袱里拿出了新衣裳,以往孩子们一年到头都穿不上一件新的,这次却每人都有了四套,简直不能更高兴了。 “咦?娘,这是什么呀?”乔望舒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盒。 “我看看。”乔薇拿在手里瞧了瞧,这是大芳斋的盒子,她记得上面的蔷薇徽记,但她除了头上那个簪子,没买过其他东西呀。 乔薇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躺着的正是那支价值百两的黄玉梅花簪。 这簪子,不是被那位公子买走了吗?怎么会在她的包袱里? “娘,比你头上的簪子还漂亮呢。”乔望舒道。 乔薇叹气:“那当然了,娘头上这个啊,才五十个铜板,它要一百两银子。” 乔望舒对钱没概念,只觉得它特别好看:“娘,你戴上呀。” 乔薇也想戴,可……它不是自己的。 乔薇把簪子收好,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是公子不心掉进她包袱里了。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她可不敢私吞他的东西。哪日有缘见他,再还给他吧,就不知还会不会有那么一。 晚上乔薇炖了一锅羊肉粉丝汤,炒了一盘胡萝卜红烧肉、一碗大白菜,蒸了几个馍馍,三人一兽吃得饱饱。 洗漱过后,乔薇与孩子们躺在床上,乔薇睡外边,女儿与儿子睡里边,景云睡觉老实,一个人盖一床被窝,睡的时候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望舒就不行了,这丫头的睡相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今晚不许再踢被子了知道吗?”乔薇给女儿盖好被子。 “知道啦。”乔望舒乖乖地。 乔望舒温柔一笑:“今先生教的功课,都听懂了没?” “听懂啦。”乔望舒甜甜地。 乔薇乐了:“你不是一直在哭吗?居然还挺懂了?那你看,先生讲了什么?” “先生……先生……先生就讲了……”乔望舒一脸懵逼,先生讲了什么呀?! 乔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这么多! 乔景云接着道:“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暂时就这么些了。” 暂时……就这么些? 儿子不会是觉得老秀才教得太少了吧? ------题外话------ 本章又叫《我的儿子是学霸》 母亲节快乐(づ ̄ ̄)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一章】邀请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夜,一脚踩进去,能没过膝盖。 孩子们喜欢雪,兴奋地站在床上蹦啊蹦,乔薇按都按不住。 “能穿新棉袄吗,娘?”乔望舒眨巴着大眼睛问。 乔薇摸摸她脑袋:“能。” 景云的是一套青色棉袄棉裤,望舒的是嫩绿色,镇上的染布技术有限,上色不是很正,但架不住两个孩子颜值高,漂亮得跟仙童似的。 早饭是她新做的枣泥山药糕与胡萝卜焖羊肉烩面,孩子们大口大口地吃完了,热得发了一身汗。 比起从前总是挨饿受冻,现在的日子真是美好多了! 吃过饭,乔薇送两个孩子去上学,自己也顺便到镇上卖点心。 雪太深,乔薇怕孩子们一脚踩进去人都没了,找来两块棉布,把二人兜住,背上一个,怀里一个,手里跨上两个装满点心的大篮子,吭哧吭哧地下山了。 景云与望舒比同龄人瘦,但加起来也有四十斤,乔薇这不到九十斤的身子,兜两个孩子其实是非常吃力的,更别手里还挎着俩篮点心,走到老秀才家时,整个人都差点瘫了。 老秀才忙帮她解开包袱,把孩子们抱下来,心疼地道:“你就不会先下山,告诉我,我去接他们嘛!” “那怎么好意思?”乔薇喘了会儿气儿,总算是缓过劲儿了,对老秀才道:“昨望舒哭了一整,影响到您上课了,真是抱歉。” 老秀才瞪眼道:“没有的事!这娃娃好得很!还嘛,那个娃娃不哭?” 见老秀才并无芥蒂,乔薇放下心来,转头对女儿道:“娘把点心送到镇上就回来,你好好听先生的话,跟哥哥一起,乖乖的,知道吗?” 乔望舒点头,看得出来还是有点儿想哭,不过忍住了。 乔景云拉住她的手:“不怕,哥哥陪你。” 乔望舒:“嗯。” 乔景云对娘亲道:“娘去吧,等下又要下雪了。” 乔薇欣慰一笑:“那娘就把妹妹交给你了,你是家里的男子汉,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景云郑重地点头。 乔薇依依不舍地去了,前世上班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过这种难以割舍的感觉,有一丝疼痛,却更多的是幸福。 果真被景云言中,半路又飘了雪,栓子爹的马车是敞篷的,冻死她了,到了容记,她赶紧要了两大杯热茶,给了栓子爹一杯。 容老板笑眯眯地把昨的货款结给了她,她数了数:“多了七十文。” 容老板就道:“有个客人吃得高兴,赏了个吊。” 大吊一千文,吊就是一百文,容记抽成三十文,还剩七十文。当初商定买卖时,乔薇并未考虑到古人也会给费,若是容记把这钱私吞了,她其实也不会知道。 乔薇微微一笑:“容老板是个实诚人。” 容老板拍着胸脯道:“必须的呀!你不信我也得信你自己的眼光嘛!”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把新做的点心给了容老板。 那边早坐了不少回头客,点名要容记乔的点心,容老板忙让伙计把点心给客人们送了过去。 乔薇收拾好篮子准备离开,刚到门口,碰到前来取货的恩伯府丫鬟,这姑娘还真是风雨无阻啊。 “咦?夫人!我正找你呢!”丫鬟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她穿着一件粉色比甲,藕色袄子,白色罗裙,容貌只能算清秀,但看上去十分舒服。 “你找我?”乔薇问。 丫鬟点头:“我叫杏竹。” 乔薇打了招呼:“杏竹姑娘。” 杏竹将乔薇拉到一边,声道:“是这样的夫人,我家姐很喜欢你做的点心,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到京城做事?” 乔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家姐不介意我把她的乳母给打了?” 杏竹挠了挠脖子:“嘿嘿,实不相瞒,我家姐还不知道是你做的,不过她也不用知道,你不必与她见面的,她又不到厨房来。” 乔薇明白了,敢情这丫头一直瞒着她家姐呢,胆子也真够大的:“你的意思是,你家姐想请我去恩伯府做厨娘?” 杏竹点头,眼睛发亮:“恩伯府的月钱很高的!您又是大姐亲自选的人,大姐了,月钱随便你开,当然,你也别一张口多少万黄金,怪吓人的。” 讲到最后,杏竹讪讪地笑了起来。 乔薇淡道:“告诉你们家姐,我对伺候那些贵人没兴趣,想吃我的点心,就到镇上来买。” 杏竹急了:“可是……夫人,你卖点心才赚几个钱呀?你不是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吗?你一个月赚不到十两吧?可是姐能给你开这么高的月钱。” 十两一个月,真是价薪酬,但那又如何?她为了这点银子,就要去给人做奴才吗?她的孩子日后被人提起,是不是也成了奴生子? “你娘是做什么的?” “我娘是恩伯府的奴才。” 这种画面,她光是想想就浑身不舒服。 她看向杏竹:“杏竹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真的没有兴趣,我就想自己做点买卖。” 杏竹急得跺脚:“恩伯府真的很好的!你不知道,我家姐与丞相大人订了亲,日后,恩伯府就是丞相府的亲家,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做事,你考虑一下啊!而且……而且你做的好的话,等我家姐成了亲,许你做陪房,你就能去丞相府了!” 乔薇道:“去了丞相府,不也还是厨娘?又不是做丞相夫人,有什么好考虑的。” “你一个村妇,口气怎么那么大呀?”杏竹嘀咕。 乔薇淡淡一笑:“村妇怎么了?村妇就该上赶着给人做奴才吗?回去告诉你家姐,这种‘恩典’,我无福消受,她还是留给别人吧。”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二章】机智 杏竹最终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她觉得自己真挺喜欢这个夫人,连夫人去了恩伯府该如何瞒过姐的眼睛她都想好了,可这夫人太不识抬举了,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厨娘,皇宫的御厨都没这价儿! 要不是姬老夫人实在喜欢她的点心,又要不是大姐实在讨不了冥修大人的欢心,只得在姬老夫人身上下功夫,才不可能对一个厨娘如此厚待呢! 望着姑娘踏上马车绝尘而去,乔薇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娘心眼儿不坏,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愿去大户人家吃规矩,动不动弯腰哈背跪主子,张口闭口都是奴婢。 况且,做奴婢后养孩子就麻烦了,孩子这么,必须带在身边,难道要她的孩子们也去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千金做哈哈珠子? 时辰尚早,乔薇决定不租马车了,走回村里。 十里路,走了一个半时辰,可比她前世差多了,这点距离,换前世,她能直接给跑下来。 索性出发得早,路上耗时那么久也刚到中午,乔薇去老秀才家接孩子,女儿今的状态明显好多了,没哭,脸蛋红润润的,一看到她便笑眯眯地扑了过来。 乔薇还有些脱力,蹲下身搂了楼她:“今乖吗?” 望舒笑眯眯地道:“乖!” 乔薇莞尔。 很快,儿子也走了出来,一本正经的模样,像个状元郎似的,乔薇忍不住笑了,揉揉儿子的脑袋,问他道:“怎么就你和你妹妹?其他人呢?” 景云答道:“被留堂了。” “为什么?”乔薇疑惑地问。 景云就道:“先生让背昨学的《三字经》与《千字文》,他们背不出来。” 一口气教了那么多,谁背得出来呀?不是乔薇对老秀才有意见,实在是他教的有点多。 乔薇其实错怪老秀才了,老秀才昨日就教了一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千字文只教了四个字——地玄黄,这几个字是要求会认的,不过景云已经会写了。 至于景云背给乔薇的另外两大段,只是老秀才随口念的内容,他听了一遍,就给记住了。 他还学了好多成语。 “一窍不通!” 铁牛背书被骂。 “心不在焉!” 二狗子发呆被骂。 “玩物丧志!” 二狗子弟弟玩弹弓被骂。 还能用这么少的字骂人,真有意思。 此时的乔薇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对念书的兴趣起源竟然只是它骂起人来比较方便。 ……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乔薇也不例外,先是带孩子们家把家里做了个大扫除,之后一块儿到镇上办了些年货,食自不必提,对联、年画、爆竹一样买了一点。 对联是景云挑的,跟着先生学了十几日,他已能识得不少字。 上联:一帆风顺吉星到。 下联:万事如意福临门。 横批:财源广进。 除对联外,还有两幅财神爷的年画,往门上一贴,红彤彤喜庆庆,好看极了。 乔薇点了炉子,把买来的红纸铺在桌上,与孩子们一块儿剪窗花。 孤儿院那个地方,苦是苦了点儿,不过南海北的人多,能学到不少东西,剪窗花就是其中一项。 她会剪雪花、四喜、福临门……雪花算是比较简单的,对折两次,画上图案,按照图案剪就可以了。 景云学得很快,到第三朵雪花时已经十分美观了,望舒弄了半,糟蹋了一堆纸,一个花瓣都没剪出来。 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趁着娘亲做饭的功夫,把自己剪的给了妹妹,又把妹妹的拿过来继续剪。 乔薇做完饭回到屋时,就发现两个孩子面前都放满了精致的窗花:“望舒也学会了?” 望舒毫不脸红地点头,笑眯眯地道:“哥哥教的!” 景云轻咳一声,没有话。 乔薇:总觉得两个家伙有事瞒着我! 吃过饭,乔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明最后一课,上完你们就放假了,先生留的作业都做了吗?” 孩子们摇头。 乔薇忙催促二人道:“快去做,娘去洗碗,待会儿下山一趟,把窗花给奶奶和舅舅他们送一些。” 乔薇走出屋子后,两个孩子把作业拿了出来,老先生布置的是抄写《三字经》,就在竹简上写,写完水洗了,下次还能继续用。 兄妹二人面对面坐在炕上,中间一个方几,景云写得十分认真。 望舒笨拙地握着毛笔,声道:“哥哥,我不会。” 景云放下笔,绕过来坐到她身侧:“哪个不会?我教你。” 哪个都不会。 她的字大,竹简太瘦,一撇就撇出去了,然后笔顺她也记不住。 写了半没写好,她眼泪都急出来了。 景云无奈叹了口气,先用右手把自己的作业写完了,再换左手,把妹妹那份也写了。 等乔薇回到屋里时,两份字迹完全不一样的功课已经整齐地摆在桌上了。 这几日,乔薇偶尔也往山林中去,不过再也没碰到谁在笼子里买她的猎物,想来,是那位山林隐士回家过年了吧。 容记的生意做到年那,之后要到正月十五才开门,这段日子乔薇的点心没卖多少钱,倒是赏钱上下加起来好几两,看来容记并不是一家普通的茶楼,招待的也不是寻常的百姓。 不过这与乔薇没多大关系,她有银子赚就好,至于是卖给谁,不关紧要。 年这,容记关了门,罗大叔与儿子做工的地方也关了门,二人相继赶回村里。 罗大叔在县衙做事,离得近,中午便到了,罗永年在京城,到家时已经傍晚。 他一进屋,便看到墙壁上贴着大红色的窗花,有雪花,有猴子(今年是猴年),还有各式各样的福临门,喜庆的眼色,让整个人眼前为之一亮。 随后,他听到了孩子的笑声,拐进屋一瞧,就见铺着褥子的炕上,坐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娃娃,他在大铺子做事,不知见过多少大户人家的孩子,却从没谁这么漂亮,简直像年画上的仙童。 娃娃旁边,是一个身穿淡紫色短袄的姑娘,那姑娘侧坐着,身姿纤细,肤色白皙,侧颜十分地柔美。 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她缓缓转过脸来,一双潋滟的眸子,亮若清泉。 罗永年瞬间看呆了。 ------题外话------ ~\(≧▽≦)/~啦啦啦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三章】问药 这一晚,乔薇总算正式认完了所有的罗家人,起先她有些担心罗大叔与罗永年会不待见她,事实证明她多虑了,罗大叔亲和的态度,就像一个慈父一样,还会问乔薇的身体如何,叫她别怕苦,多走些路,原先就是太弱了才会病倒。 这是亲人才会讲的话,外人谁会管她这些? 罗永年的态度就更亲和了,简直像从一块儿玩到大的弟弟,一口一个姐,叫得亲热得不行。 乔薇去厨房给罗大娘帮忙,他也屁颠屁颠地跟来,杵在门口道:“姐,你做的啥点心,也做点给我吃吃?” 乔薇微微一笑:“好啊,不过这儿没有材料,明我做了给你送来。” 罗大娘提着一个桶子去打水,瞪儿子道:“出去出去!堵在门口当门神呐?” 罗永年啧了一声:“人家请我当门神我还不干呢,您还嫌弃我!” 罗大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眼神分明是宠溺的。 罗永年望向乔薇:“姐我先出去了。” 乔薇微笑着点点头。 罗大娘不知道多担心儿子会甩薇脸子,不同于大儿子的憨厚老实,儿子生来就是块硬石头,打架打得十里八乡的人都怕了他,她没办法,才送了他去京城学手艺的。 瞧二人的相处,倒是她多心了。 一家人坐在桌上,热热闹闹地吃起了年饭,看到一满桌鸡鸭鱼肉,罗永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家几时变得这么有钱了?还有咸蛋? 罗大娘知道儿子在惊讶什么,她第一次把羊肉腊肉咸蛋给大儿子送过去时,大儿子也是这副惊掉下巴的表情。 她就道:“鱼是薇捉的,鸡是薇猎的,羊肉、腊肉、咸蛋,都是薇买的,鸭子我自己养的。” 罗永年瞠目结舌地看向乔薇,捕鱼打猎样样都会,这、这真的是个女人吗? 这顿年饭吃得十分尽兴,罗永志与翠云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养,家里总缺了那么点儿生气,景云望舒一来,便闹腾得更像个三世同堂的家了。 吃过饭,罗永年抱着孩子们在外头点爆竹,这是他从京城带来的,比乔薇从镇上买的要响一些。 啪的一声,吓得翠云手里的柿饼都掉了。 “哈哈哈哈哈……”屋外,是罗永年捶地大笑的声音。 翠云哭笑不得,嫁进罗家三年,从没听叔子这么兴奋过呢,果真是个孩子,与孩子才能玩到一块儿。 乔薇摸摸她高高挺起的肚子:“快生了吧,嫂嫂?” 翠云笑着点头:“正月底。” 孩子们玩得满头大汗,进屋时,后背如同水洗过似的,没有一处干燥的地,罗大娘找来两块干爽棉布塞到二人的背后。 乔薇起身告辞,孩子们玩累了,怕是走不到山上,罗大娘便要送乔薇,罗永年道:“行了行了,您就坐着吧,我去送,外头下着雪呢,您走不动!” 乔薇往窗外一看,真的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如被风吹散的柳絮,大片大片跌落。 乔薇在雪貂背上系了个自制的灯笼,之后,与罗永年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了门。 雪太大,能见度不足一米,东西南北也分不清,多亏有雪貂带路,才顺利地返回了山上。 把孩子们放进屋后,乔薇给罗永年倒了一杯茶,罗永年拿起茶杯,眸光不经意地扫了乔薇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 喝完茶,他向乔薇告辞:“姐,我……我先走了。” 乔薇忙着给孩子们擦身上的雪,闻言回眸一笑:“今多谢你了。” “一家人,不两家话。”罗永年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乔薇身上瞄,不过在肚子那儿就忍住了,红着脸下了山。 乔薇让白去送罗永年,自己则烧了水给孩子们洗漱,把孩子们整理完,准给自己洗时,一解扣子才发现胸前那粒扣子不见了,衣襟豁了一条细的缝儿,隐约能瞧见她的白色棉衣。 什么时候掉的?不会是在罗大娘家吧?那她可尴尬了。 她四下一看,在门槛儿下找到了自己的扣子。 进屋才掉的,幸好,幸好。 罗永年应该没看见吧? 他那么,看见了也没什么,何况她里头还穿着厚厚的棉衣。 这一晚,罗永年失眠了。 不知是不是夜里惊了风的缘故,夜里景云咳嗽了两声,第二,望舒也开始咳嗽,在感冒都能死人的古代,乔薇不敢掉以轻心,赶忙租了栓子爹的马车,带孩子到镇上瞧病。 古代没有医院,看病只能找郎中,或是去药房,镇上有个周郎中,行医三代了,有个的医馆。 乔薇去了他家,他给孩子们看得并不仔细,随意摸了摸孩子的脉搏就给开了个方子,都不知到底摸准了没有。 “黄芪、白术、防风、生姜、紫苏……这不是治疗风寒的方子吗?你确定我孩子是风寒,不是风热?”乔薇捏着单子问。 郎中没好气地道:“大冬的,上哪儿风热?风热会高热,你孩子高热了吗?流的是清鼻涕,干咳,这不是风寒是什么?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来踢馆的是不是啊?” 乔薇学的是西医,对中医病理不敢妄言精通,但她觉得只是靠这么一点外在现象就判定为风寒未必准确,毕竟这才第一,有些症状没发出来也未尝可知。 她离开周郎中的医馆,去了镇上唯一的药房——回春堂。 回春堂的大夫给出的结论与周郎中的一致,开的方子也所差无几,乔薇依言抓了药,不过六副药,就花了她近半两银子,难怪都穷人看不起病,半点不夸赞。 结果孩子们喝了药,非但没有好转,还在腊月二十八的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热,两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脸蛋通红,手脚冰凉。 手脚冰凉的高热患者,很多时候体温还会继续上升。 已经烧成这样了,再往上升……乔薇简直不敢想。 乔薇忙点了炉子,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二人泡脚,又从屋檐下凿了冰块,用布包好,放在二人额上。 脚倒是泡暖了,但冰块效果不大,体温没能降下来。 乔薇又拉开柜子,找出用来给刀具消毒的白酒,兑了些温水,给孩子们擦了身子。 半个时辰后,高热总算退下来了。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一个时辰,又齐刷刷地飙了上去。 乔薇不敢再干等了,给二人穿好衣裳,带了四套里衣,八块棉布,找出床单,将景云兜在背上,又用布条把望舒兜在怀里,给望舒盖上床单,挎着包袱出了门。 寒风猎猎,如刀子一般割着乔薇的脸。 她迎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雪貂驮着灯笼,逆风的缘故,也走得十分艰难。 一人一兽拼劲全力走到了栓子家,然而令乔薇崩溃的是,栓子一家全都回老山那边过年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四章】教训 从犀牛村到镇上,一共十里,徒步她走过一次,花了一个半时辰,那是在没有任何负重的情况下,她便已经累得快散架了,而今兜着两个孩子,那种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了。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开始抱怨起孩子的爹来,那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把他们母子三人抛弃了?为什么这种辛苦要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最好是已经死了,若叫她知道他还活着,不管什么原因,她都非得狠狠地修理他一顿不可! 不得不,仇恨有时并非一件坏事,乔薇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走起路来,竟觉得浑身都充满力量了! 古代没iFi没手机,熬夜的少,差不多一黑便上床睡觉了。 她虽是睡了一觉才发现孩子们高热的,但她估摸了一下,那时可能还不超过十点,是以,她在雪地里跋涉了至少两个时辰,到达犀牛镇时,还是黑的,整个世界如同被泼了墨,只有地上的雪,隐隐反射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乔薇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走过来了,她踉跄着步子,在一家店铺前的台阶上坐下。 她身上已被汗水湿透,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雪貂也累得不行了,它还是幼貂宝宝,一下子走那么远的路,貂腿儿都要抽筋了。 它委屈地趴到乔薇脚边。 乔薇摸了摸它脑袋:“幸亏……当时没卖掉你……” 那是,卖了宝宝,就没貂给你打灯笼了。 雪貂的尾巴翘得高高的,老得意了。 乔薇太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突然,一只手捏着袖子,轻轻地擦上了她额头。 乔薇回过头一看,就见景云正睁着一双肿胀的眼睛,虚弱而又愧疚地看着她,用沙哑得几乎不出话的嗓音道:“娘,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生病了。” 乔薇看着他干燥而发白的嘴唇,那上头裂开的口子,好似一下子裂在了她的心上:“没关系,娘不累。” 景云给娘亲擦了汗,迟缓地道:“娘,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活动一下对散热其实是有好处的,但外头风太大了。 乔薇拉了拉快要滑落的床单,将他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把他手也塞了回去:“娘还有力气,走得动,要喝水吗?” 景云点头。 乔薇打开包袱,却发现自己走得急,忘记带水囊了。 “娘,我不渴。”景云懂事地。 乔薇的鼻子忽然有点发酸,抬手轻轻摸了摸儿子脑袋:“对不起,娘忘带了,娘这就去找药房,那里有水喝。” 景云的脸贴在乔薇的背上:“我真的不渴。” 嘴唇都裂了,嗓子也哑了,怎么会不渴? “娘带你去喝水。” 乔薇忍住疲倦,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没走两步,前方的巷子里传来了男人醉糊糊的歌声。 “月牙儿弯弯跟国国(哥哥)走,国国(哥哥)带你去村口,幺妹贼(子诶),诶——去村口……” 唱歌的是三个勾肩搭背的男人,每个手里都拧着一壶酒,看样子,已经醉得不清了。 三人歪歪斜斜地朝这边走来,冷不丁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姑娘,夜那么黑,她的脸蛋却和雪一样白。 三人不禁有些酒气上涌,邪笑着朝乔薇走了过来。 这要在平时,三人根本不会是乔薇的对手,可眼下,乔薇精疲力尽,身上又挂着两个孩子,打是打不过的,跑只怕也跑不掉。 时迟那时快,她一把解下了雪貂背上的灯笼,雪貂如同利箭一般朝三人射了过去! 它扬起利爪,狠狠地挠向了中间的醉汉,醉酒之人本就比平时的反应慢上一拍,如何躲得过这雷霆般的一击? 男人的脖子被挠得皮开肉绽,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同伴们惊呆了,惊恐地看着那个移动的团子,本能扬手去抓,却被雪貂轻松地躲过。 雪貂又是一爪子,把左边的男人也挠伤了。 最后一人吓得酒都醒了大半,见状不妙,把腿就跑! “白,别追了。”乔薇叫住了准备飚出去的雪貂。 雪貂哼了哼,回到乔薇脚边,四只爪子一滑,瘫在了地上。 累死宝宝了。 乔薇看了它一眼,欣慰一笑,随后,看向那个在地上疼得打滚的壮汉,冷着脸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你别过来!” 二人惊恐地在雪地里挪着身子往后退。 乔薇此时已恢复了些许力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冷地道:“你们的同伴跑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去搬救兵来?先委屈二位了。” 话落,她躬身,抓起左边那人的胳膊,咔咔两声给卸掉了。 另一人吓得屁滚尿流,爬起来就想跑,却被乔薇一脚踢中后膝,硬生生扑进了雪地里。 乔薇抓起他胳膊,二话不地卸了,随后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抵在了他的头上。 诚如乔薇所料,那人是去搬救兵了,且速度奇怪,这边乔薇刚刚拔出匕首,那边一大帮人便追来了。 为首的男人拿着一把大刀,凶神恶煞地朝乔薇走了过来:“哪儿来的臭娘儿?竟敢欺负我弟兄?活腻了是不是?今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 话未完,他看清了女子的模样,喉头霎时哽住了:“夫、夫、夫人?” 乔薇眸光一凛:“陈大刀?” 报信的醉汉看看乔薇,又看看自家老大:“老大,你……你认得这娘们儿呀?” 陈大刀一巴掌呼在了他脸上:“什么娘们儿?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这就是我上回和你们的夫人!” “她就是那个夫人?”报信的醉汉瞠目结舌。 不仅他,另外两个醉汉也傻了眼。看到陈大刀时的喜悦,这一刻尽数被恐惧所取代,连大刀都这么敬畏她,他们怎么瞎着眼惹了她呀? 陈大刀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二人几脚:“不长眼的东西!夫人也敢调戏?活腻了是不是?不给点教训,你们都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完,左右开工,将二人打得鼻青脸肿,那报信的汉子也没能幸免,被陈大刀从头揍到脚。 揍完,陈大刀拍了拍手:“夫人,他们哪只手碰了你?我给剁了!” 三人面色骤变! 乔薇想了想,道:“算了,你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何况他们也没碰到我。”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三人连连磕头。 陈大刀知道乔薇是会点身手的,指了指二人的胳膊:“夫人,您看他们的手……” 乔薇走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那人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乔薇按住他,用力一送,将胳膊复位了。 把两人脱臼的胳膊都复位后,乔薇站起身来,对陈大刀道:“今日之事,看在你陈大刀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但下不为例,否则,我就不是卸两条胳膊这么简单了。” 陈大刀鸡啄米似的点头,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迟疑着问:“夫人这么晚了,带着孩子是要……上哪儿?” 他其实想问的是,这到底是谁的孩子?冥修大人的,还是—— 乔薇道:“他们生病了,我想找大夫。” 陈大刀皱眉:“可是周郎中和回春堂的大夫都回老家了,要到正月十五才回,年年如此,夫人不知道吗?” ------题外话------ 啊,镇上的大夫也不在呀!可怜的包子,病得这么重~ 有奖问答来啦,乔妹接下来会怎么办呢? A:回家 B:上京城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五章】上京 她当然不知道,她又没继承原主的记忆。 孩子们的病拖不得了,犀牛镇没有,那就去另外的镇上:“大刀,你知道附近的镇上有没有没关门的药房?” 陈大刀就道:“镇上肯定都关了,夫人若实在着急看大夫,就得去京城,京城有,我叔公去年过年摔断腿,就是上京城看的。” 乔薇沉吟片刻:“这里到京城远吗?” 陈大刀想了想:“大概……三四十里路吧。” 乔薇蹙眉:“这么远?” 陈大刀四下望了望,没看到乔薇的马车,眸子一瞪:“你刚刚不会是……走来的吧?” 乔薇没话。 陈大刀懵了,还真是走来的呀?一个女人兜俩孩子,没累死在路上真是奇迹。 不过,去京城太远,夫人带着孩子,肯定是走不过去的。 乔薇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大刀,镇上的车行还能租到马车吗?” 陈大刀摇头:“也关门儿了。” 整条街都停业了,只有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混混才大半夜的在街上晃荡。 陈大刀瞟了乔薇一眼,欲言又止。 乔薇的手指紧了紧:“能不能帮我找口热水喝?” 这个还是可以的,陈大刀将乔薇带到了自己与弟兄们的住处——一个两进的院子。往日里没女人收拾,乱糟糟的,陈大刀难为情地笑了笑,一边让弟兄们收拾,一边给乔薇烧了一壶热水。 乔薇先自己喝了一杯,没发现有任何不对,给景云和望舒喂了些。 喝完水,乔薇起身告辞。 陈大刀看着她在寒风中消瘦的身影,心头掠过一丝不忍:“马车……马车也不是没有。” 半刻钟后,陈大刀站在了后院的马厩前,帮里有个与他关系特铁的弟兄,叫虎子。 虎子瞪眼道:“大刀哥你疯了?居然动大金的马车?大金知道了会扒你皮的!” 陈大刀把心翼翼地把马牵出来,用绳子套好拴在车上:“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他还在牢里,等他出狱夫人已经回了,你不,我不,谁也不知道。” 虎子张嘴:“可是……” 陈大刀拍拍他肩膀:“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 陈大刀悄悄打开后门,把马车牵了出来,找到在巷子里等他的乔薇,声道:“夫人,顺着大兴街走到尽头右拐上官道,再一直往北就能看到京城了。不过夫人,你会赶车吗?” 这可把乔薇问住了,她前世连马都没摸过,更别赶马车了。 “镇上找不找得到车夫?”乔薇问。 陈大刀挠头:“找倒是能找,就是大过年的,半夜出工,价钱上……” 乔薇不假思索道:“一两银子一,食宿我全包。” “不如雇我怎么样?我只收半两。”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乔薇扭头一看,就见罗永年不知何时走进了巷子,正斜倚着一侧的墙壁,双手插抱胸前,痞里痞气地看着她。 乔薇微微一怔:“永年,你怎么来了?” 罗永年没好气地哼了哼:“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上京了是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一个人带着孩子走夜路多危险!” 罗永年走过去,摊开掌心,露出了一支玉石簪,“幸亏我没睡死,听到栓子家有动静,一开始我以为是贼,跑过去一看,却捡到了你的簪子,是你的吧?” 乔薇摸了摸发髻,没摸到自己的簪子:“是我的。” 罗永年把簪子戴回了乔薇头上,乔薇去拿簪子的手扑了个空,又听得他道:“本想明再还给你,又怕你是出了什么事,便到山上去找你,结果你们全都不在,我就找到镇上来了。以后不许这样了,有什么事得告诉我们,景云和望舒也是我外甥呢,他们病了,我也是很着急的!” 这倒不是乔薇故意不告诉他们,只是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习惯自己解决了,她不愿也不敢太过依赖别人。 见罗永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乔薇微微一笑:“好。” 二人告别陈大刀,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马车不大,但有张简易的榻,刚好能让孩子们平躺。 罗永年一边赶车,一边问起了陈大刀:“姐,你怎么认识青龙帮的人?” 乔薇把棉布铺开,盖在了孩子们身上:“来话长,你认识他们?” “以前打过架。” “谁赢了?” “当然是我啊!” “哦。”赢了的跑去京城,输了的称霸镇,这千疮百孔的逻辑,她假装她信了。 …… 乔薇年前便计划着哪上京城一趟,领略一下古代帝都的风采,再带两个家伙吃点京城美食,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们倒是早早地来了,可谁也没心情出去闲逛了。 色渐渐地亮了,际如一抹浅灰色的薄纱,一点点撩开,紫气东来。 二人顺利进了城。 “京城最大的药房是灵芝堂,分布也最广,几乎每条街都有一家,我学艺的地方也有,不过那个太远了,咱们去南西一街的灵芝堂。每年到了除夕,别的药房都会关门,只有灵芝堂开着。” 乔薇掀开帘子,除夕的缘故,鳞次栉比的商铺有些冷清,大半关了门,只有零星几家在营业,不过比起荒无人烟的镇,已经算是热闹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南西一街,与先前见到的冷清不同,这里简直人满为患,全都是来灵芝堂求医问药的。 想想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药房大多关了门,疾病却不会因为过年就不来敲门。 乔薇兜着孩子们去排队,罗永年到附近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 景云和望舒烧得厉害,一吃就吐。 乔薇心疼得吃不下。 “你好歹吃点。”罗永年劝道。 乔薇摇头:“我等下看完了再吃,你先去马车上歇会儿。” 古代没有停车场,马车没人守着,很容易被偷跑,以她目前的经济水平,还赔不起一辆马车。 罗永年听话地去了。 乔薇留下来,继续排队,不知排了多久,排到日上三竿,终于轮到了她。 可还不等她坐下,就被一个妇人插了队。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六章】冤家路窄 乔薇折腾了一整晚,从村子里到镇上,又从镇上到京城,整个人筋疲力尽,而孩子们的高热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她忍住,辛辛苦苦排了一上午,到头来,却叫人招呼不打一声插了队,是可忍孰不可忍? 妇人拉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对大夫道:“我儿子夜里有些咳嗽,你给瞧瞧他是怎么了。” 那大夫像是没看见被挤到后头的乔薇似的,探出手去搭那孩子的脉搏。 乔薇眸光一凉,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我先来的,先给我看!” 大夫清了清嗓子,看向妇人。 妇人不屑的目光在乔薇寒酸的身上扫视了一圈:“你的诊金我出,行了吧?” 乔薇简直想笑了,在前世的医院里,她自认为已经见了不少极品,却还真没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的:“我不要你的诊金,你让开。” 妇人嗤道:“嫌少?药费也给你出了。” “让开。”乔薇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妇人不耐烦道:“哎,你这人,诚心找事儿是吧?” 乔薇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最后一次,让开。” 妇人被这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头皮一阵发麻:“你……你你你……我警告你!再这样我叫我家老爷过来了!” 乔薇淡淡地抬了抬眼:“你家老爷是谁?叫他过来。” 妇人扬起下巴道:“我家老爷是吏部员外郎!” 吏部员外郎,从六品的官儿,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可能不算什么,但在一个村姑面前,绝对是一般的存在。 若是寻常村姑,这会子怕是已经吓得不出话来,可乔薇是连恩伯府千金都敢得罪的人,又何惧一个员外郎夫人? 乔薇淡道:“那你又是谁?员外郎的夫人吗?还是……妾?” 大过年,却只敢穿枚红色的衣裳,从头到脚不敢有半点正红色,这要是正室才是怪了。 妇人噎了噎:“我……我儿子是员外郎的独子!” 算是变相承认自己是个妾了,真是可笑,这年头,做妾的都这么嚣张了,看来那员外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薇冷声道:“别逼我动手。” 妇人大怒:“你敢?”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了起来,在这儿排队的多是寻常百姓与大户人家的仆从——寻常百姓请不起大夫到家中,只得来药房求医,大户人家虽请得起大夫,可抓药仍是得来药房。 真正的主子奶奶是很少亲自上这边瞧病的,是以,她一搬出员外郎家眷的身份,那些准备替乔薇抱不平的人纷纷闭了嘴。 妇人其实并不是专程出来瞧病的,她娘家兄弟得了儿子,她刚刚吃了酒席出来,路过灵芝堂,想起儿子夜里有几声咳嗽才顺道给看看罢了。 原本看不看都无所谓,这会子她却是铁了心要看,而且非得仔仔细细地看!看得这不知所谓的村姑知道她厉害才好! 二楼的账房,乔玉溪静静地拨弄着算盘:“楼下怎么了?这么吵。” 房妈妈合上窗子,回禀道:“好像是一个村姑在闹事,揪着员外郎的家眷不妨。” “雪莲准备好了吗?”乔玉溪眼皮子微掀,问。 房妈妈忙道:“大姐放心,早备好了!是大少爷特地从山带回来的!” 想到了什么,抱怨道:“都怪那卖点心的不识抬举,姐您高价请她做厨娘,她却不给您面子。大过年的买不到合老夫人心意的点心,只得把雪莲献出来。” 乔玉溪不赞同地道:“老夫人岂是那贪食之辈?我是真心想孝敬她人家的,但愿她老人家不要嫌弃才好。” “老夫人当然会喜欢!这山雪莲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皇宫都不一定有呢!咱们灵芝堂开了这么多年,也才得过两株而已,可惜第一株浪费在那贱人的身上了。”讲到最后,房妈妈不平地叹了口气。 乔玉溪打算盘的手顿了顿:“我自幼在道观长大,没见过那位素未蒙面的姐姐,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都已经被逐出家门了,莫要再羞辱她了。” 房妈妈先是一怔,显然没料到自家姐能讲出这种话,随即反应了过来,奉承道:“大姐真是菩萨心肠。” 乔玉溪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你去下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灵芝堂是悬壶济世的地方,不讲那些三教九流,谁是谁非按照规矩来,我恩伯府还不至于会怕一个区区员外郎。” 房妈妈狐疑地道:“大姐,您忘记了?吏部员外郎的妹妹可是宫里的瑛贵人,正红着呢。” 乔玉溪淡淡地呵了一声:“瑛贵人再大,大得过丞相府吗?冥修大人稍后会亲自过来取雪莲,赶紧处理完,别叫大人看了笑话。” 房妈妈点头:“大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房妈妈一身浩然正气地下了楼,她已经做好公平处理的准备了,然而当她看到那个闹事的村姑时,心里的平瞬间颤抖了:“怎么是你?” 乔薇扭过头,眸光一顿,认出了对方就是在那个镇上强买她雪貂,掌掴她干娘,结果被她打断了手骨的房妈妈。 房妈妈的手至今没有痊愈,甭提多恨乔薇了,眼下乔薇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只恨不得把乔薇给一把撕碎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眉头一皱,“你就是那个闹事的人?” 区区数字,便把帽子扣死在乔薇的头上了。 妇人见这妈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忙倒打一耙道:“是呀是呀,就是她!我看她穷,好心给她出诊金与药费,她却不知好歹,非拉着不许我儿子看病!你她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呀?” 乔薇差点笑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么会颠倒黑白,怎么不去书?她倒是忘记自己先插队了? 房妈妈拍拍妇人的肩膀:“夫人稍安勿躁,我会秉公处理的。这丫头呀,我在乡下就见过一次,我不过是看了几眼她的貂,她就把我揍了一顿,你瞧我的手,被她打断了,现在都没好呢!” 她着,亮出了缠着纱布的手腕,人群里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乔薇算是看出来了,这房妈妈不是来平息矛盾,而是来公报私仇的。 她早闻恩伯府是医香世家,却没联想到灵芝堂上来,当她听罗永年灵芝堂过年还为百姓救死扶伤时,曾在心中感慨过灵芝堂的妙手仁心,可照如今看来,不过是为了沽名钓誉。 “你们不要骂我娘,我娘没有做坏事……” 乔薇的背上传来虚弱的声音,人群一下子静了。 景云其实一直是醒的,听到娘亲被人冤枉成这样,他好难受…… 他的脸贴在乔薇的颈窝,眼眶溢满泪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景云不看了,景云的病好了,回家好不好?” 人群里,有人不忍撇过脸,湿了眼眶。 乔薇的喉头有些胀痛,仰头,把涌上来的泪意逼回眼底:“娘带你们去别的地方。” 房妈妈得意地道:“大过年的,除了我们灵芝堂,就没别家开着门了。你若是诚心悔过,就跪下向我和这位夫人磕头认错,我会大方地原谅你。否则,不论你去哪家灵芝堂,都不会有大夫给你们治病!” ------题外话------ 哎呀,我怎么会在50写这么催泪的章节? Anyay,50快乐(づ ̄ ̄)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七章】又见冥修 “你这种狗眼看人低,颠倒黑白的地方,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再来了!德行都这般低下,医术又能高明到哪里去?但愿你们灵芝堂,永远不要有求到人的一!” 乔薇冷冷地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人群中,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无缘无故打断过房妈妈的手,房妈妈今都做得过分了。 孩子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生了这样重的病,从乡下赶到京城就医,可房妈妈就为了一点私人恩怨,把两个无辜的孩子拒诊了。 这种做法,实在是有些令人发指。 “唉,从前峥伯爷在的时候,灵芝堂不这样的。” “是啊,峥伯爷医术高,医德也好,从不拒诊的,有一年除夕,峥伯爷愣是冒雪走了二十多里地,去给一个孕妇抢救,孩子抢过来了,母子都平安。” “峥伯爷是好人呐……可惜英年早逝……” 人群里,一片唏嘘的声音。 不过再唏嘘,该瞧病的也必须瞧病,诚如房妈妈所言,京城没有第二家药房开着,不在灵芝堂看,他们又能去哪里?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罗永年带着乔薇找遍了南西街的药房,一无所获。 孩子们的体温还在攀升,雪上加霜的是,景云的身上起了疹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等乔薇发现时,已经长到脸上了。 马车停在一家药房前,罗永年下去敲了门,幸运的是,门从里头打开了,罗永年与他交涉了几句,笑着朝马车挥了挥手:“姐!这儿有大夫!” 乔薇忙把两个孩子兜下了马车,哪知那位大夫一看到发烧又出疹子的景云,当即表示治不了。 “你们还是去灵芝堂吧,疑难杂症上那儿比较妥当。”大夫建议道。 乔薇摇头道:“我们就是从灵芝堂过来的。” “灵芝堂都治不好,我就更无能为力了,你们另请高明吧!”大夫不由分手地关上了门。 乔薇瞳仁一缩,拍着门板道:“大夫,我孩子不是疑难杂症!你给看看吧!大夫!大夫!”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内的人听到了药房的动静,对身边的少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十七跳下了马车,施展轻功飞过去,稳稳地落在了乔薇身后。 罗永年被从而降的黑影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来打劫的,一把将乔薇拦在了身后,不过在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立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穿得十分体面,长得也好生漂亮,不是哪个世家的公子都没人会信。 十七看着乔薇的背影,越看越熟悉,皱起眉头,拿手指戳了戳乔薇的肩膀。 罗永年大惊失色:“哎你干什么?” 乔薇还以为是罗永年在戳她,忙转过身了来,正要问罗永年怎么了,就见到站得笔挺笔挺的十七,她眸光就是一怔:“十七?” 乔薇万万没料到会在京城碰到十七,这算不算无绝人之路?上一次在镇上目送二人的马车往北而去,她便猜到二人很有可能是京城的住户,只是京城这么大,谁会想到还有再遇的一? 乔薇向十七打听药房的下落。 十七拉着乔薇的手上了马车。 车上坐着一个男人,月牙白长袍,气质斐然,这回,倒是没戴斗笠,只戴着一张银色面具,遮了上半张脸,露出玉一般精致的下巴,红唇微抿。 乔薇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被惊艳得有种呼吸都滞住的感觉。 相较之下,自己兜着两个孩子的模样,实在是有些狼狈了。 姬冥修认出了她就是之前见过两次,却两次都在被恶霸追赶的女人,这次虽然没有恶霸追赶她,可她的状况看上去之前的状况还要糟糕。 姬冥修有些忍俊不禁:“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水深火热的?” 乔薇涨红了脸。 “孩子病了?”姬冥修看向了她一前一后兜着的两个孩子。 乔薇点头。 姬冥修探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摸上了望舒的额头。 望舒昏昏沉沉的,不知谁在摸她,但暖暖的,很舒服,她的额头在姬冥修的掌心蹭了蹭。 姬冥修的心头淌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正想再摸一下,十七扯了扯他袖子,一脸哀求地看着他,他微微颔首:“我知道,我会找人治好她的。” 当下午,姬冥修便将乔薇一行人带到了庆丰街的四合院,又让十七拿着他的名帖去张家把张太医给“请”了过来。 十七的马飞快,张太医趴在马背上,肠子都要颠断了,好容易到了四合院,不等他喘口气,又被十七丢进了屋。 张太医原以为自己是来给丞相大人瞧病的,没料到是两个寒酸的娃娃,他看看床上的娃娃,又看看娃娃身边同样寒酸的姑娘,眼底掠过浓浓的惊诧,但秉承着“不该的不,不该问的不问”的黄金生存法则,他没多一句嘴,老老实实地给两个孩子诊了病。 他诊得很仔细,望闻问切,还问了乔薇不少问题。乔薇并不知对方太医,却也看得出来此人的确比周郎中专业不少:“大夫,我孩子怎么样了?” 张太医宽慰道:“烧得有点严重啊,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是伤风,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发现得也还算及时,老夫给你开几副药,吃完就能痊愈了。不过……你给你儿子吃了什么?过敏这么严重?” 乔薇望向罗永年:“你早上买的包子是什么馅儿的?” 罗永年答道:“虾仁和肉。” 景云对肉不过敏,想来是虾仁了,乔薇道:“应该是吃了虾。” 张太医就道:“以后别再给他吃海产了,过敏可大可,严重了是要误事的。” “知道了,大夫。”乔薇应下。 张太医给拟了药方,因景云过敏,他的方子比望舒多了一味药——防风。 防风在往年不算什么名贵药材,只是这一年不知怎么回事,种防风的特别少,市面上很难买到,皇宫倒是有,可惜十七不能随意出入。 姬冥修拿上药方,入了宫。 “什么?大人入宫了?”乔玉溪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来给她送消息的车夫,“铭安,大人不是了会来灵芝堂取雪莲的吗?” 铭安讪讪道:“大人临时有急事,实在抱歉了。” 乔玉溪的笑容僵在唇角:“什么事情这么急?” 铭安如实道:“十七的朋友病了,大人入宫给他们抓药了。” 乔玉溪捏紧了手指:“想要什么药我们灵芝堂没有?为什么非得入宫?” 铭安想了想:“好像是……防……风?” 防风灵芝堂还真没有! 乔玉溪咬了咬唇瓣,不甘心与大人会面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掉,眼珠一转,对铭安笑道:“十七的朋友在哪儿?他朋友病了,按道理,我也该去探望一番,顺便,把老夫人要的雪莲给大人送去。” 铭安迟疑:“这……” 乔玉溪温柔一笑:“大人了不许别人探望吗?” 铭安摇头。 乔玉溪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他手中道:“这不就得了?他们在哪儿?” 一刻钟后,乔玉溪与房妈妈带上一斤血燕、一斤鹿茸、两支百年人参、两盒虫草,开开心心地前往了庆丰街。 ------题外话------ 打脸的时刻要来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七章】啪啪啪 十七是除了老夫人之外,最让冥修大人在意的人,从第一次得知十七的存在后,乔玉溪便想法设法地笼络十七了。 只是,十七与其他孩子不大一样,不会话也不爱与人交往,他笨,他武功又那么好;他聪明,他又总听不懂乔玉溪的话。 乔玉溪可谓是伤透了脑筋。 如今十七的朋友生了病(虽然不懂十七这种家伙怎么会有朋友),这可是个拉拢十七的大好时机。 十七听不懂她的话没关系,十七的朋友懂就够了,她这极品的药材上上下下加起来,得几百两银子,她不信对方会不喜欢。 怀着难以言述的激动心情,乔玉溪的马车停在了庆丰街的街口。 这条街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住的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贵人,恐不心冲撞了谁,乔玉溪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街口对面的巷子,自己则是与房妈妈拧着补品走进去。 二人很快找到铭安所的院子,院门是关着的,乔玉溪给房妈妈使了个眼色,房妈妈轻轻地叩了叩门:“有人吗?乔姐来拜访十七了。” 开门的是铭安,铭安将二人请入了四合院,告诉二人,十七与他的朋友正在东厢。 乔玉溪往东厢而去,远远地便听到了几声咳嗽声,她放轻了步子,缓缓走到门口。 门是开着的,屋里有三个人,一个姑娘,一个少年,与一袭玄衣的十七。 那两个陌生人的衣着有些寒酸,但能出现在十七身边,明身份不简单。 乔玉溪不敢轻慢,理了理云鬓,步伐优雅地走了进去,温柔如之音道:“十七,我听你朋友病了,特地给他们带了些补身子的东西。” 十七没反应。 倒是乔薇与罗永志缓缓转过了身来,八目相对,乔薇与房妈妈不约而同地“虎躯一震”:“怎么是你?” 罗永年嘴角一抽:“又认识?” 他姐认识两个贵公子已经够可怕了好么,怎么这一对主仆,也是她姐的“故人”? 乔薇第一眼看到的是房妈妈,毕竟她与房妈妈打的交道多,今中午才刚被房妈妈从灵芝堂赶出来,房妈妈就算是化成灰,她能认得。 她第二眼才看到房妈妈身边的乔玉溪,比起在镇上那次,乔玉溪少了几分不染尘埃的仙气,多了几分京城女子的华美与精致。 若她是个男人,只怕要为这样的女子倾倒。 乔玉溪只与乔薇有过一面之缘,并没有立刻认出乔薇来,但在听到乔薇与房妈妈异口同声的那句“怎么是你”时,她便想起对方是谁了。 这不是犀牛镇的一个商贩吗?怎么会在冥修大人的别院?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就要问房妈妈了。 房妈妈像被雷劈了似的瞪直眼:“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比起她的炸毛劲儿,乔薇显得异常冷静:“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房妈妈挺直了腰杆道:“我们是来探望十七的朋友的!” 乔薇的眸光在房妈妈拧着的补品上扫了一圈,冷笑一声道:“我就是十七的朋友。” 房妈妈目瞪口呆! 罗永年这会子也有些会过意来了,走到房妈妈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道:“今就是你欺负我姐的?” 乔玉溪柳眉一蹙:“房妈妈,怎么回事?” 房妈妈眼神一闪,嚷嚷道:“大姐,你别听他胡!上午分明是她闹事!人家夫人都不与她计较了,要把位子让给她,她硬是揪着人家不放,还要动手打人!我怕伤了无辜,才把她给打发了!” 世上真有这种极品,若非亲眼所见,乔薇绝对不敢相信:“要点脸好吗?” 房妈妈暴跳如雷:“你什么呢蹄子!” 啪! 罗永年一巴掌将她呼了出去! 房妈妈从门口的台阶上跌下来,摔得鼻青脸肿。 院子里正在干活的下人,包括铭安在内,全都朝房妈妈看了过来。 “哎哟,哎哟,疼死老娘了……”房妈妈疼得嗷嗷直叫,刚刚愈合的手骨,好像又给摔断了。 乔玉溪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开开心心地来讨好十七的朋友,原以为志在必得,哪知竟闹成了这样! 她很希望十七能够跳出来,看看自己交的朋友到底有多糟糕,可惜十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变故没有一丝反应。 她压下胸口翻滚的情绪,看向乔薇道:“姑娘,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若是房妈妈有对不起姑娘的地方,给姑娘道歉就是了,姑娘何必下此狠手?” 罗永年不耐道:“打人的是我,干我姐啥事?别瞎瘠薄乱扯!” 乔玉溪面色一白:“你……你……” 你污言秽语! 乔薇轻轻拉开了罗永年,神色淡淡地看向乔玉溪道:“你问都不问她做了什么,就断定一句道歉就够了,那我把你打个半死,是不是也是一句对不起的事?” 今要不是碰到十七,她两个孩子或许就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烧出什么后遗症了,这是一句道歉能化解的恩怨吗? 救死扶伤是医者的职责,没那份仁心,就别做这一行生意。 打着悬壶济世的旗号,为自己沽名钓誉,实在是令人不齿! “如果你是来探病的话,你已经探完了。”乔薇给了乔玉溪一个慢走不送的眼神。 乔玉溪倒抽一口凉气,完美的神情出现了一道难看的龟裂:“这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赶我走?” 望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向一直握着她手的少年,虚弱地道:“十七哥哥,好吵呀。” 十七这回有反应了,唰的一下扭过头去,目光冰冷地看向了杵在门口的乔玉溪,二话不走上前。 乔玉溪还以为十七终于意识到她被人欺负了,要替她出头了,险些喜极而泣,谁料下一秒就被十七揪住领子,毫不留情地丢出了大门! ------题外话------ 望舒你咋这么神助攻呢?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三十九章】冥修归来 院子里响起了一阵嘲笑声。 乔玉溪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丢脸过,恩伯府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名号的世家,虽比不得那些侯府、国公府、王府,可有与姬家这层姻亲关系在里头,也成为许多京城名流趋之若鹜的对象。 她自回了京,每日上赶着巴结她的千金姐有如过江之鲫,不少人的身份在她之上,却没一个能让她带着厚礼在大年三十亲自登门拜访。 那村姑真是好不识好歹,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竟唆使十七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把她丢了出来,这让她以后,怎么在这群人面前抬起头? “你到底做了什么?”乔玉溪冷冷地瞪向了房妈妈。 房妈妈忍住手骨断裂的剧痛,脖子一缩,辩解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呀,是她自己要闹事,当时那儿好多孩子呢,还有孕妇,我怕伤到了无辜,才将她请走的。” “请走?”乔玉溪冷道:“是拒诊吧?” 房妈妈眼神一闪:“姐你、你刚刚也看到了,她那人究竟有多蛮不讲理,我不把她弄走,灵芝堂指不定被她闹成什么样,那么多病人等着呢……” 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到底是有些心虚。 乔玉溪刚刚看到了,那个女人没有生病,病的是躺在床上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的脸上布满红疹,这是非常严重的病灶,若没得到及时的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她蹙眉道:“妈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两个病重的孩子拒诊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灵芝堂?” 房妈妈书读的少,眼皮子浅,是仗着年轻身体好,给乔玉溪喂过奶,才有了如今在恩伯府的地位,要顾全大局,她肯定是没那份觉悟的。 那些前来问诊的病人不过是些平头百姓,管他们怎么看?反正灵芝堂不缺这几个病人,倒是他们,离了灵芝堂,可就没地方瞧病了。 所以哪怕是被乔玉溪痛骂了,她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再来一次,她也还是要把那蹄子赶走的! “妈妈你让我怎么你呢?”乔玉溪气得肝都痛了,“你知不知道你把事情全都搞砸了?!要不是你把他们拒诊了,他们能找上十七吗?大人能为了给他们抓药,而不来赴我的约吗?本来今可以什么事都没有,都是你自作主张,把一切都搞砸了!从前我只是讨好不了十七,现在,却是得罪十七了!” 房妈妈不懂顾全大局,却懂不能得罪十七,这会子,才终于知道着急了:“哎呀,那……那怎么办呐姐?” 乔玉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这亏得是她乳母,换别的妈妈,她早让人打发了! 她望着空荡荡的街角道:“为今之计,只有等大人回来,把事件与大人清楚。” 决不能让那个女人在大人面前胡言乱语,让大人与她生了嫌隙。 姬冥修回来得很快,因孩子的病情不能延误,他没坐马车,而是骑马去的皇宫,回来时,路上飘了会儿雪,沾了他满身。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抚去面具上的雪花。 “大人。”乔玉溪撑着油纸伞,楚楚可怜地走了过来,她在寒风中瑟缩了良久,唇瓣与脸颊都冻得发白。 姬冥修翻身下马,微微颔了颔首。 铭安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忙出来替大人牵走了马。 姬冥修一看他那心翼翼的模样,便猜出乔玉溪是怎么找上门的了。 铭安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灰溜溜地把马牵去了马棚。 乔玉溪柔声道:“大人你别怪罪铭安,是我自己非要上门的。” “有事?”姬冥修没接她的话。 乔玉溪惭愧地低下了头:“我不敢隐瞒大人,今日午时,有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到灵芝堂问诊,与房妈妈起了冲突,被房妈妈拒诊了。这件事来也是我的错,是我监管下人不力,才使下人滥用职权,做出这种伤害理的事。” 姬冥修沉吟片刻,眸光透过门廊,扫了扫四合院的东厢,又落回了乔玉溪的脸上:“被拒诊的是十七的朋友?” 乔玉溪点头,慢慢地红了眼眶:“刚刚他们把房妈妈打出来,我才知道发生了那么不应该的事……十七也很生气,把我一并丢了出来……我不怪十七,我知道是我不好,还请大人给我一个向他们赎罪的机会,我保证灵芝堂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大人,你就让我进去,给他们赔礼道歉吧。” 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绝不推卸责任,这应该十分符合丞相夫人的气度了。 然而姬冥修却好似完全没领会到她的重点,顿了顿,蹙眉道:“你……是十七把你丢出来的?” 乔玉溪瞧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心头就是一喜。 大人也觉得十七过分了,是吗?大人果然是在意她的,想想也对,自己是大人的未婚妻,十七再受器重也不过是个手下,哪里比得上枕边人重要? 大人喜欢孩子,她成亲后就为大人生上十个八个孩子,哪个不比十七可爱呢? “是的,大人,是十七把我丢出来的。”她激动地。 姬冥修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乔玉溪不明所以地一怔。 姬冥修无奈道:“我要是把十七丢出来的东西捡回去,十七会不高兴的。” 乔玉溪:“……” ------题外话------ 修哥都不帮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章】抱入怀中 乔玉溪最终灰溜溜地走掉了。 姬冥修拧着药包进了院子,先去厨房把两种药的煎煮方法细细与厨子了。 厨子在姬冥修手下做事多年,是个能干的,接过药包道:“大人放心,的记下了。” 姬冥修点点头,出了厨房,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东厢,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而是将铭安叫到了自己书房。 从十七把乔玉溪主仆相继丢出四合院的那一刻起,铭安便知自己闯大祸了。 他是大人的车夫,也是大人的长随,因大人喜好清净,近身的仆从不多,出门在外的琐事多半是他在打理。 譬如这回大人不能去灵芝堂替老夫人取雪莲,也是由他出面传话。 “大过年的,还叫你出来跑差,难为你了。”姬冥修坐在黄梨木圈椅上,漫不经心地。 铭安听着这种客套话便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大人,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话了。” 其实他不知道大人的私宅不能随意泄露吗?当然知道,只不过乔姐不是别人,而是未来的丞相府主母,自己卖她一个人情,将来总是有些用处的。 只是没想到,没等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用处,反而先把大人给得罪了。 “大人!大人您就绕了我这一回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是乔姐要来探望十七的朋友,还亲自把雪莲给您送来……我才一时糊涂,把地址告诉她了。” 姬冥修神色淡淡道:“这么向着她,不如把你赏给她?” “不要啊大人!”铭安简直快哭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乱巴结人了!我这大嘴巴,再也不乱了!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了! 姬冥修望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自己去领罚。” “是!” 人家过年吃肉,他却吃板子,呜呜…… 铭安生无可恋地去了。 姬冥修来到东厢,乔薇与十七守在床前,罗永年趴在一旁的桌上睡着了。 乔薇穿着一件淡紫色棉袄,质地与做工都十分粗糙,棉絮松散且厚,显得人身材臃肿。但她低头时,微微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又如白鹅的一般修长。 这是个纤瘦的姑娘。 姬冥修的眸光动了动,迈步走过去:“药已经拿去煎了,很快就好。” 乔薇站起身来:“多谢公子。” 姬冥修点头:“你们暂且在这里住下,等孩子高热退了再回去,大夫明还会过来。” 高热风险太大,突发状况也多,保险起见,确实应该留在京城,但他们萍水相逢的,她又欠了不少人情,再欠下去,实在不好意思了。 乔薇忙道:“不麻烦公子了,我们待会儿去住客栈。” 京城繁华,找一两家开着的客栈还是不成问题的。 “客栈熬药不方便。”姬冥修看了她一眼,见她捏着手指,一副不太自在的样子,就道:“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把这里当客栈好了,食宿与诊金你看着给。需不需要通知你家人?” 乔薇想了想,摇头:“不必了,我离开镇上之前,让大刀给家里带了信,他们知道我们上京城了。” 姬冥修看着她:“那意思是住下了。” 乔薇一怔,她有这么吗? “你刚刚没有反对。” 她只是没来得及反对。 姬冥修望向门口道:“绿竹,准备房间。” 一名穿绿色比甲的丫鬟轻轻应下:“是。” 住宿的问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下了,乔薇与孩子们住东厢,罗永年住对面的西厢。 虽然乔薇的内心是拒绝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儿比客栈的环境更适合孩子们养病,客栈鱼目混珠,她一个女人带孩子,万一被人盯上就不妙了。 姬冥修去厨房看药好了没,走到门口了,又突然顿住脚步:“确定不用叫孩子父亲过来?” 乔薇摇头。 她根本都不清楚孩子父亲是谁,怎么叫?上哪儿叫?她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对了,公子,有件事要和你。”她看向姬冥修。 姬冥修就道:“如果是恩伯府千金的事,就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 乔薇定定地望着他:“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姬冥修看着她睁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如鹿一般懵懂的模样,再想到早先她镇上撕扯恶霸时的彪悍劲头,忽然有些忍俊不禁:“算不上。” 他的容颜被面具挡了大半,但那微弯的眸子,微勾的唇角,都让人感受到他的笑意。 他笑得并不夸张,浅浅的弧度,一点声音都没有,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明媚,整个世界都跟着亮了起来。 乔薇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只觉他笑起来实在好看。 恩伯府千金的事就这么翻篇了,乔薇没刻意打听对方与十七的关系,院子里的下人也没谁凑到她跟前多嘴,但瞧她对十七很是客气的样子,似乎很想讨好十七。 十七有什么值得恩伯府千金讨好的?恐怕她真正想讨好的还是这位公子。 这位公子的身份,看来不会太平庸,至少,是在恩伯府之上。 张太医的药方非常对症,孩子们喝下之后,立即发了一身汗,高热退了些,也能开始吃东西了。 厨子在熬药时便一并熬了一锅红糖米粥,乔薇给孩子们喂了些,景云病得比较重,吃完又睡了,望舒滴溜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珠,在屋子里左看右看。 绿珠捧着衣衫走了进来:“夫人,我见您没带换洗的衣裳,不介意的话,就穿奴婢的吧,这套是新的,奴婢没有穿过。” 乔薇走得急,只给孩子们带了衣裳,自己却是没有。她没与绿珠,不想绿珠自己细心地发现了。 折腾了一一夜,她里里外外都汗湿透了,的确需要换身衣裳。 “谢谢你,绿珠。”她接过衣裳。 绿珠笑道:“主子不常住这边,没做什么准备,下午才去买菜,这会子还在加紧做,夫人要不要先沐浴?” “好。”乔薇与望舒交代了几句,让她别乱跑,之后随绿竹去了后院的浴房。 望舒躺在床上,无聊地转动着眼珠子:“十七哥哥。” 十七冒雪去给她买糖葫芦了。 “舅舅。” 舅舅去厨房帮忙了。 望舒掀开被子,缓缓爬下了床,她找不到自己鞋子,索性有地暖,一点都不冷。 她光着脚丫,哒哒哒哒地来到门口,踮起脚尖,打开了房门。 姬冥修正要回丞相府,从门口路过,就看到一个包子从房间里走出来了,她个子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包子把脚丫子踩到了门外的地上,外头可没地暖,冰得她连忙缩回了脚。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冷风夹着雪花,兜头兜脸朝她打来。 “阿嚏!” 她冻得打了个喷嚏。 人长得漂亮,打起喷嚏来也可爱得要命。 姬冥修看着冷得直哆嗦的家伙,心口的某根弦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拨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她抱入怀中,裹上了他的斗篷。 ------题外话------ 望舒:唔,好暖呀~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一章】脸红 望舒的身子一下暖和了,好奇地看着把她抱起来的男人:“咦?” 她眼珠又大又圆,像水汪汪的葡萄,充满了懵懂的神色。 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昏睡,住进这边后,又只在醒来时看到过十七,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她毫不知情。 不过娘亲了,不可以和陌生人话,不可以让陌生人抱抱。 她要听娘亲的话。 望舒扭了扭身子,就要下来。 姬冥修抬手抚了抚她脑袋,轻声道:“怎么跑出来了?” 他的手好暖、好舒服呀,她、她还是下次再听娘亲的话好了。 “我想尿尿。”望舒被裹在斗篷里的手捂住了屁屁。 姬冥修牵了牵唇角,抱着她绕过回廊,进了恭房。 望舒看着比她山上的卧室还大、还漂亮的的“茅厕”,哇哇哇地张大了嘴。 姬冥修被她呆萌的样子逗乐了,解开斗篷,把她轻轻地放到地上:“自己会吗?” 望舒点点头。 姬冥修摸摸她脑袋:“我在外面等你。” 言罢,转身走了出去。 望舒尿完,乖乖地洗了手,光着脚丫子走出来。 姬冥修已经解下了斗篷,见她出来,忙将她整个人裹住,抱回了东厢。 望舒躺在床上不肯睡,滴溜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在姬冥修的身上看来看去。 姬冥修鲜少被人这么“观赏”,奇怪的是,他竟不觉得反感。 他看向床上的好奇宝宝,好奇宝宝也在看他,并冲他甜甜一笑,心都要化了。 她长得像她娘,鼻子、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姬冥修又看向了床内侧熟睡的男孩儿,长满疹子的缘故,无从辨认长相,只是龙凤胎一般都长得不像,女儿像娘,儿子……就应该像爹了。 姬冥修从景云脸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不停盯着他发花痴的望舒:“老看我,是想你爹爹了吗?” 望舒摇头。 “不想?” “我没有爹爹。” 姬冥修错愕。 不待他从短暂的错愕中回过神来,望舒又指了指他的脸,“你戴的是什么?” “面具。”姬冥修道。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戴面具?我可以戴吗?” 姬冥修顿了顿,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摘下了面具。 望舒看着他的脸,惊讶地张大了嘴。 “夫人,这边。” 屋外,突然传来绿竹的声音。 姬冥修将食指放在唇瓣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望舒先是一怔,随即很努力地点了点头。 姬冥修重新戴上了面具。 乔薇披着齐腰的长发进了屋,她褪下了先前臃肿乡气的紫色长袄,换上了一件嫩黄色对襟枇杷扣短袄,内里一条白色碎花罗裙,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本就白皙的肌肤,泛着沐浴过后的潮红,眼睛湿漉漉的,如同晨间的凝露,乌发如缎,光洁柔亮,明艳动人。 就是头上,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怎么没戴那支簪子?”姬冥修问。 “簪子?”乔薇就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支价值百两的黄玉梅花簪,忙解释道:“我不知道会上京城,更不知道会遇见你,所以没带。” 姬冥修眉梢微挑:“你想戴给我看?” 乔薇不假思索道:“不带给你带给谁……” 等等,带给他看? 短暂的惊愕后,乔薇终于意识到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讲了半,根本的不是一个“带”字。 乔薇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是要带来还给你的。” “还给我?”姬冥修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不心落在你包袱的?” 乔薇下意识地道:“不是吗?” 他这么问,那肯定不是了。 姬冥修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乔薇的猜测。 “我可没这么不心。”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是作为你帮我挑选首饰的谢礼,我祖母很喜欢。” 乔薇凝眸道:“可是,我帮你挑选礼物,原本就是想报答你的相救之恩。” 姬冥修看向她:“我过,之前的事与你无关,我只是不喜被人冲撞,你不必觉得欠我。” 乔薇抿了抿唇:“那这次总该是真的欠了你人情。” 姬冥修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你又没白吃白住,银货两讫。” 乔薇还能什么?她这点嘴皮子功夫,在他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面前,完全不够看。 当然她也理解他的做法,他是连恩伯府的千金都要努力讨好的人,身份何其贵重?而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村姑,他对她所做的事,就像她在回村的路上顺手救下一只流浪猫一样,她会让一只流浪猫还自己人情吗?怎么可能?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姬冥修起身告辞。 望舒巴巴儿地望着他,他揉揉望舒的脑袋,转身出了屋子。 乔薇目送他,一直到他从绿竹手中接过两大包年礼,跨步走出院门,消失在了风雪中。 乔薇回到床边,一眼看到床头的银色斗篷,猜到是他落下的,忙拿起来跑了出去。 “公子!” 姬冥修正在门口等铭安将马车牵来,听到呼声,缓缓转过身。 乔薇穿过纷纷扬扬的雪花,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前,将斗篷递给他,眉梢一挑:“没那么不心,嗯?”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两大包东西,示意乔薇,他没有空手。 乔薇把斗篷挂在了他胳膊上。 他看看斗篷,又看看乔薇,那意思仿佛在—— 是的了,被人伺候惯了的公子哥,怎么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乔薇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过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他个子太高,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替他戴上斗篷的帽子。 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发顶,有一丝痒痒的暖意,冷风自他身后吹来,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与清冽香气,一下子将乔薇笼罩。 乔薇的手顿了顿。 “冥修。”他突然开口。 “嗯?”乔薇拿起斗篷的丝带。 “我的名字。”他道。 乔薇目不转睛地给他系着丝带,表情非常严肃:“我姓乔。” 他压下翘起的唇角,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道:“乔姑娘,你脸红了。” ------题外话------ (づ ̄ ̄)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二章】痊愈 风不知何时停了,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四周如同被拉起了白色的帘幕。 乔薇穿过重重雪帘,回到东厢时,也带了满身的雪。 因不知主子会带人过来,四合院的下人大多放假了,厨房忙不过来,罗永年便去打了下手。 准备得差不多了,罗永年过来叫乔薇吃饭,刚到门口,与满身风雪的乔薇撞了个正着。 他抬手去拍乔薇肩上的雪花,却眼尖地发现她脸色不大对:“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也病了吧?” 着,一手摸上自己额头,另一手摸上了乔薇的,古怪地道:“不烫啊。” 乔薇睫羽一颤,拍开他的手,绕过他进了屋,一本正经道:“我是刚刚洗了澡,身上热。” 罗永年狐疑地看着她:“是吗?耳朵也是红……” 乔薇拿起一块栗子糕,塞进了他嘴里! …… 除夕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日子,丞相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年夜饭摆在姬老夫人的落梅院。 雪舞飞扬,寒梅争相绽放,景观正好。 姬老夫人不畏寒,着人在院中搭了棚子,此棚非犀牛村的草棚可比,棚顶乃由西域进贡的琉璃所制,透光透色,用来赏雪,再合适不过。 荣妈妈心细,带着丫鬟在四周摆了几个炭盆,又恐孩子们撞到,围上了栅栏,以专人看守。 “再吊几个灯笼就更好了!”姬老夫人笑着道。 荣妈妈忙招呼丫鬟去拿灯笼。 姬冥修回了丞相府,远远地便听到落梅院传来嬉笑声,他举步,走向了落梅院。 突然,一个拿着灯笼的丫鬟急急忙忙从侧面的道上冲出来,不长眼地撞上了姬冥修,她吓得魂飞魄散:“大人饶命!” 姬冥修掸了掸被灯笼蹭到的袖子,毫不在意地地走了。 丫鬟目瞪口呆,她刚刚冲撞了大人,大人居然没有生气?甚至一句训斥都没有,就那么潇洒地走了? 姬冥修到落梅院时,几个弟兄都到了,正陪姬老夫人话,姬老夫人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想来先前老远就能听到的笑声便是这么来的了。 “冥修。”姬老夫人朝姬冥修招了招手。 姬冥修走过去,众人起身给他见礼,并让出了老夫人身边的位子。 他挨着祖母坐下,把两大包年货递给了荣妈妈。 姬老夫人看得出他心情不错,他嘴上虽没有笑,但眉梢眼角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神采,是她在他身上从未看到过的。 姬老夫人眸光一动,问道:“今见到溪儿了吗?” 姬冥修接过荣妈妈递来的热茶,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么高兴,是因为见了溪儿的缘故? 这段日子,她总费尽心思撮合二人,奈何孙儿一直不冷不热的,她还以为孙儿是不满意乔玉溪呢。 照眼下看来,这门亲事,很快就有眉目了。 姬老夫人没追问雪莲的下落,她原本就没想过要什么雪莲,不过是给两个人制造一个相处的机会罢了。 她想要的,是孙儿赶紧成亲,赶紧给她生几个大胖重孙! …… 四合院,乔薇与弟弟、两个孩子并十七,吃完了来到异世的第一顿年夜饭,虽然罗大娘他们不在身边,有点遗憾,但有罗永年与十七,也算得上热闹。 罗永年在院子里点了一大圈爆竹,炸得地板都在颤抖。 乔薇抱着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儿的景云:“好看吗?” 景云微微点头。 望舒精神好上一些,趴在十七肩头,笑盈盈的。 放完爆竹,乔薇把孩子们塞进被窝,景云病得重,很快便睡着了,望舒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 看得出来,是真的退烧了。 乔薇把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粉嘟嘟的脸道:“娘刚刚看到你与叔叔话,你们了什么?” 望舒一本正经地奶声奶气道:“这是我和帅叔叔的秘密,不能告诉娘亲。” 乔薇噗嗤一笑:“这么就有秘密了?” “嗯!”望舒点头,骄傲地翘起了那条看不见的尾巴。 太可爱了,乔薇忍不住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没再追问她的秘密是什么。 冰雪地的夜晚,她本该在路上艰难地求医,却因为碰上一个人,有了眼下的温暖。 她抱紧怀中的孩子,闭上眼,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 接下来的几日,张太医都会在午后到四合院给孩子们诊病,望舒的恢复情况良好,第二便不烧了,景云反复了三,也在初三那日将病情控制住了,就是疹子没能彻底消掉。 “等他体内的毒素排空了,疹子自然不药而愈了。”张太医。 “多谢张大夫。”乔薇送张太医出门,递给他一个钱袋,“大过年的,还劳烦您上门瞧病,真是过意不去,这是您的诊金,您收下吧。” 张太医看了几病,绝口不提诊金的事,看样子是不打算找她要,可乔薇不能占这个便宜。 张太医笑着看了乔薇一眼,收下了。 丞相大人其实已经付过他诊金了,但大人也叮嘱过他,若是这位姑娘要付他诊金,他不许拒绝。 病好了,该回家了。 乔薇回屋,开始收拾几人的行李。 “姐,不能再住几吗?”罗永年依依不舍地问。 乔薇眯眼看着他,他头皮一麻,道:“啊,我其实早就想回去了!” 乔薇摇头一笑,把儿子的衣裳叠好放进了包袱。 刚刚给张大夫的诊金是十两,恰巧是上次她从那位老夫人身上赚来的银子。 食宿二十两。 京城上得了台面的客栈,一间房是一两银子一晚,过年翻倍,得二两。他们住下了一整家“豪华型客栈”,三个晚上,每日燕窝、人参不断,还有专门的仆人,怎么算,都觉得二十两还少了。 只是,她也拿不出更多的了。 乔薇捏着瘪瘪的荷包,赚起来难,花起来,可真是容易啊! ------题外话------ 留个爪印,证明我很乖(゜▽^*))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三章】救人 乔薇换回自己的衣裳,牵着儿子女儿的手,踏上了回乡的马车。 大年初三,京城依旧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中,四处张灯结彩,爆竹声不断。 街道上冷冷清清,商铺凋零,但比起大年三十那日,已好上不少。 乔薇让罗永年找到一家书斋,用所剩无几的银子,买了几卷医书。她前世学的是西外,对中医知之甚少,到了古代,才发现她的所学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若是她精通中医之理,这次孩子们生病就不会被个庸医耽误,更不用大过年的找上京城。 她也不指望自己学成第二个华佗,至少,孩子们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她自己能够应付。 买完医书后,乔薇的荷包彻底瘪了。 啧,这悲剧的人生。 乔薇把书心翼翼地包好,上了马车。 罗永年一边赶车一边问:“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到镇上把马车还给陈大刀。” “好嘞!” 这次多亏陈大刀的马车,乔薇才能顺利带孩子们入京,否则仅凭两条腿,是无论如何是也走不到京城的,更别寒风凛冽,怕是没走到,孩子们就已冻出毛病了。 为表达谢意,乔薇特地给陈大刀带了两盒京城的吃。 然而当他们找到陈大刀的住处时,却根本没看见陈大刀的影子,整个院落都空荡荡的,好似刚被洗劫过一般,水盆打翻在地上,还嘶嘶地冒着热气。 乔薇与罗永年面面相觑。 这是青龙帮的地盘吧? 谁那么大胆子,把青龙帮给洗劫了? 就在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虎子从外头窜进来了,望着庭院中的背影,试探地问:“夫人,是你吗?” 二人同时转过身来,乔薇微微点头:“是我,虎子,你们这儿怎么了?” 虎子像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给乔薇扑通跪下了:“夫人!你快救救大刀吧!大刀被人抓走了!” “谁?” “大金!” 原来,吴大金在今早被衙门提前释放了,这其中,自然是他的后台给走了关系的缘故,所以他一出狱,便让婆娘备上厚礼,准备入京给人道谢。哪知到了帮会这边,才发现自己的马车不翼而飞了。 细问之下,得知是陈大刀自作主张,把马车借给了那个害他入狱的娘们儿,他给气坏了,立刻命人把陈大刀绑去了他的院子,把帮会里的兄弟也一并叫了过去,让众人观看叛徒的下场。 “夫人,大金要砍大刀的手,你快去救救他!”虎子哭着哀求。 帮会有帮会的规矩,乔薇贸贸然冲进去,别她与吴大金之间还有着私人恩怨,便是没有,也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可陈大刀又的确是因为他们才得罪了大金,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罗永年对乔薇道:“姐,你先带孩子们回去,我去救陈大刀。” 乔薇仔细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究竟谁去比较妥当,得出的结论是,她的胜算更大。 “不了,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妥当。” 罗永年瞪圆了眸子:“姐,你知不知道吴大金是什么人啊?我之前是骗你的!我和青龙帮打架,从来没有赢过!吴大金是真的会武功!不是陈大刀那种菜鸟!而且还有那么多帮会弟兄,你打不赢的!” 乔薇挑眉一笑:“你也了你每次都输,那你去了也没用。青龙帮追讨过我两次,两次都被我赢了,这么看来,我的胜算比你大。” “姐!” 乔薇拍拍他肩膀:“听话,把孩子们带回去,我会在日落之前回来。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陈大刀,又怎么认识冥公子与十七的吗?晚上全都告诉你。” “可是……” 乔薇不给他任何可是的机会了,走到马车上,把熟睡的孩子们抱下来,用棉布一前一后绑在了罗永年的身上:“我一个女人都能走来,你一个伙子,应该也能走回去吧?” “姐……” 乔薇给了他一个不容拒绝的眼神。 他还是不肯走。 乔薇就道:“如果你出了事,我带孩子们跑不远,你不同了,你脚程快、体力好,我这么,你明白了吗?” 罗永年点头,咬牙道:“姐你放心,我回村后,会马上来帮你的,你尽量拖延时间。” 乔薇没有拒绝了,微微一笑道:“好。” 望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虎子暗暗捏了把冷汗,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自己把她拉下水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大刀是自己好兄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刀死。 大刀她在京城有人,大金、大金应该不敢伤害她的吧? 是这样的吧…… 虎子的心里人交战,带着乔薇走到吴大金的院子门口,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了,又忽然收回来,将乔薇拉近了一旁的巷子:“你走吧!你救不了大刀的!大金背后的主子真的很厉害,你那位后台再硬,也是硬不过他的!” 乔薇云淡风轻地笑道:“还以为你一直到进去都不会和我实话呢。” 虎子又惊又臊:“你……你看出来了?” 乔薇点头:“将功补过,抓了吴大金的眼中钉,给吴大金泄愤,好让吴大金对大刀从轻发落。我要是你,也会这么做。” 虎子低下头:“对、对不起。” 乔薇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走吧,带我进去,就我是你抓来的。” 虎子摇头:“我不能这么做。你别看大刀没个正经,又总欺负姑娘,但他是条汉子,他没有苟且偷生的习惯,他要是知道他的命是拿你的命去换,他不会同意的。” 乔薇好笑地道:“谁我要拿自己的命去换了?我还没活够呢,放心吧,我有办法救大刀。” ------题外话------ 青龙帮什么东西?乔姐姐给你端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四章】交锋 虎子将乔薇带进了吴大金的院子。 此处院与陈大刀等人的住处相连,却并不是吴大金的家宅,只是一处“办公”的地方。他婆娘偶尔会过来收拾,因而比陈大刀的院子整洁许多。 大堂正中央的地上,跪着五花大绑的陈大刀,数前见他时,他还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而今,却鼻青脸肿、满身污垢。 乔薇的目光很快从他移开,看向了周围的弟兄,一共二十九个,其中十个是陈大刀的手下,另外十九个是吴大金的人,打起来,没有胜算。 主位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想必就是吴大金了,他看起来比想象中的魁梧许多,国字脸,皮肤黝黑,面露凶光。 乔薇也是刚刚问了虎子才知道吴大金为何“恨”上自己,原来那条摆摊的街是青龙帮的地盘,那儿的贩全都给青龙帮交了保护费,唯独她没有。 吴大金的本意是先让三条恶霸给她一点教训,再出面找她敲诈一笔价保护费,谁料没等到那一步,便先被她给告进衙门了。 吴大金横行作恶多年,还没谁敢去报官,乔薇是第一个。 那县令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吴大金在牢里吃尽了苦头,这种情况下,他能不恨乔薇吗? 一出狱,又得知自己最信任的兄弟非但没给自己报仇,反而把自己的马车偷给了乔薇,他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没立刻捅死陈大刀都算他仁慈了! “大金哥,我把那……那娘们儿给抓来了!”虎子故作镇定地。 陈大刀虎躯一震,错愕地望向了身后的乔薇。 吴大金的目光也落在了乔薇的身上。 臃肿的衣裳,清瘦的脸蛋,皮肤白得像个城里来的姑娘,眉目清冷,不是那种一眼就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却有种不出来的气质。 吴大金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你就是那个臭娘们儿?” 乔薇反问:“你就是那个缩头龟?” 噗—— 不知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吴大金面色一暗,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所有人都绷紧了神色,再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他又看向乔薇,不屑道:“胆儿挺肥啊,敢送上门找死。” 乔薇云淡风轻道:“我这人呢,找过金子,找过银子,就是没找过死,不知大金哥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口气不!” “哪里哪里?”乔薇淡淡地牵了牵唇角,“大金哥是江湖人,女子只是一介村妇,先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金哥海涵。” “现在才来道歉?太迟了!” “大金哥没听出我只是在客套话吗?” 噗,噗,噗—— 底下一片忍不住的笑声。 吴大金怒气填胸,一巴掌拍上了茶几,将茶几震得支离破碎,一屋子人全都噤了声。 乔薇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镇定自若地道:“长话短,我今来,是想与大金哥解决江湖恩怨的。大金哥既是江湖中人,咱们就按江湖规矩来,不知大金哥意下如何。” 一个臭丫头片子,居然与他谈江湖规矩?真是笑掉大牙了! 吴大金道:“丫头,别大金哥没提醒你,你好好生生地给大金哥磕几个响头,再陪弟兄们睡上一晚,之前的恩怨,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你若是非得按江湖规矩来……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乔薇淡淡地道:“这些吓唬孩子的话,大金哥还是省省吧,究竟敢,还是不敢,一个字。” 话讲到这个份儿上,吴大金不接下她的战书都不过去了:“你要比什么?” 一刻钟后,众人出现在了犀牛镇的地下赌坊。 大过年的,赌坊的生意也不怎么样,冷冷清清几个人,还有一半是昨晚宿醉没走的。 吴大金俨然是这边的熟客,一进屋,赌徒们便纷纷冲他打招呼,然而当他们看到他身边的村姑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赌坊可不是女人能来的地方! 吴大金来到一张玩牌九的长桌前,正在摸牌的赌徒看到他,吓得立马让出位子。 吴大金潇洒地坐下,给了乔薇一个眼神,乔薇也坐下了。 二人没着急开局,而是耐心地坐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周围很快站满了围观的赌徒。 乔薇喝完第二杯茶时,等的人终于到了,是个瘦高瘦高的男人,四十多岁,众人叫他一声赵哥。 吴大金接替青龙帮之前,赵哥是这一块的老大,后面伤了腿,便金盆洗手,在镇上开了间茶铺,论势力,他已经过气了,但威望还在,便是吴大金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地叫一声赵哥。 “赵哥。”吴大金做了个起身的动作。 赵哥按了按他肩膀:“你坐。” 他看了一眼赌坊里唯一的女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来的在路上虎子已经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了,今日,由我来给二位做个见证,不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事,出了这个赌坊,你们之间都再无恩怨。大金?” 吴大金笑道:“赵哥的面子,必须给。” “姑娘?”赵哥看向乔薇。 乔薇点头。 “你们玩什么?骰子还是排九?”赵哥问。 吴大金的赌术在犀牛镇是出了名的,甭管玩什么,他都赢定了,他得意地看向乔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乔薇懒得理他,顿了顿,道:“我选排九。” 四周响起了倒抽凉气的声音,排九可是吴大金的拿手绝活儿,五年来,从没出过任何败绩,这姑娘死定了。 前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便将冷清的赌坊挤满了。 吴大金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扔在桌上:“你的呢,丫头?” 乔薇从包袱里取出一只雪貂,放在了下注的地方。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哄堂大笑! 乔薇扫了众人一眼:“赌坊规定了只能用钱下注吗?” 当然没有,输红眼了,衣裳鞋子,老婆孩子,全都能押在赌桌上。 吴大金使坏地笑道:“输完这条狗你还有什么?没有的话,只能脱衣裳了。” 完,使坏地给众人挤挤眼,众人饿狼似的看向了乔薇,只恨不得吴大金现在就把她身上的衣服全都赢光! 乔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镇定得仿佛那些人谈论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一样:“它不是狗,是貂。” 赵哥拿出一副牌:“开始吧。” 排九牌分为两种——以兽骨和竹子镶嵌制成的,叫骨牌;以象牙制成的,叫牙牌。 牙牌贵,一般赌坊用不起,赵哥手里洗的是骨牌。 排九玩法很多,最简单的一种,是两张牌相拼,与庄家比大,今日没有庄家,乔薇与吴大金比大就够了。 两张牌是对子的,按“地人和梅长板斧……”的顺序比。 不是对子的,按相加之后的点数比。 值得一提的是,牌九不算总点数,只算相加之后的零头。 比如,十点加七点,只算七点。 三点加五点,是八点,八点胜。 所以,牌摸大了不一定是好事,摸了也未必是坏事。 到底是个姑娘,赵哥心有不忍,擅作主张加了一条规定:“每个人有两次中途弃局的机会,弃局代表本局作废,无需承担任何损失。” 吴大金胜券在握,不在乎放她两次水,邪恶地笑道:“赵哥啊赵哥,几时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 乔薇看向吴大金:“回头记得好生感激赵哥,替你争取了两次苟延残喘的机会。” 吴大金的笑容倏的僵在了脸上! “好了,开始吧。”赵哥拿出一个骰子,让乔薇与吴大金选单双。 乔薇选的是单。 赵哥用摇骰子摇出的是单,乔薇先来。 ------题外话------ 乔妹要大显神通啦!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五章】至尊宝 乔薇从三十二张骨牌中挑选了两张,是一对梅花。 地人和,梅长板斧,红高幺五,九八七五。 梅花在所有对子中排第五,她运气还算不错。 赵哥看向吴大金:“大金,到你了。” 吴大金冷笑着看了乔薇一眼:“大金哥给过你机会的。” 言罢,从剩下的三十张骨牌的一头一尾抽了两张,随后看也不看,直接翻过来扔在了桌上! 竟然是一对地牌! 乔薇的瞳仁就是一缩! 赵哥看着乔薇忽然变色的脸,约莫猜到她的牌不够好了,吴大金的是地牌,除非她抽到的是至尊宝或牌对,否则,根本赢不过大金。 “你可以选择弃局。”赵哥道。 乔薇的面上浮现起一丝紧张,额头渗出了薄汗,纠结地摸了摸雪貂,神色一凛道:“不用了,这一局,我认输。” 人群里一片哗声。 男人都赌不赢大金,一个姑娘家,又怎么会有胜算?真搞不懂她是哪儿来的勇气与大金上赌桌的,不自量力! 吴大金得意一笑,把赢来的赌注——雪貂抱进了怀里。 这貂不愧是极品,毛色极软,身上一点难闻的味道都没有,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真招人喜欢。 吴大金坏笑着看向乔薇:“还有什么宝贝没?没有的话,就把衣裳脱了押上去。”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远不止赌徒,就连那些老百姓都问询赶了过来,听到吴大金的话,齐刷刷地望向了乔薇。 有人邪笑,有人搓手,有人摇头。 乔薇从包袱里取出一摞医书。 吴大金差点笑岔了气:“……你就吧,输完这几本破书你还能输什么?” 乔薇淡淡道:“有什么输什么。” 这话的意思就有些多了,吴大金意味深长地看了乔薇一眼,他不算好色之辈,却也不得不,这娘们的确有几分别样的清姿:“大金哥丑话放在前头,下一局,你要么能变出银子,要么就把你把全身的衣服扒了押上,别的赌注,大金哥不要。” 人群里有人吹起了口哨。 乔薇睨了他一眼:“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第二局,胜者先摸牌。 吴大金摸完牌,草草地看了两眼,眉头一皱,一张长三(六点),一张杂五(五点),不是对子,只能算点数,加起来是十一,也就是一。 娘的! 他居然摸了个一点! 这手气,也是没谁了! 那丫头随便摸个对子都能完爆他,摸不着对子也不怕,只要点数超过一,他就死定了。 吴大金摸了把脸,压下心头的情绪,笑道:“大金哥今手气不错啊,丫头,到你了!” 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不过乔薇注意到他摸了自己的脸。 人感到紧张时会触碰自己的脸,这是情绪控制,当然不是所有摸脸的人都是出于紧张,但如果配上他肩膀的动作,就八九不离十了。 单肩耸动,表示他对所的话极不自信。 看来,他的牌不是一般的烂啊。 乔薇垂眸,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再抬眼时,笑容明媚得几乎晃花人的眼睛:“赵哥,可不可以加注?” 吴大金面色一沉,搞什么鬼?这丫头竟然要加注?她看出他的牌很烂了?还是……她抽了一对稳赢的好牌? 赵哥道:“可以加注,你要加什么?” 都不问加多少了,知道乔薇没银子。 乔薇缓缓地解开一颗上衣的扣子,众人直勾勾地看着她,瞪大眼,屏住了呼吸,她却又不解第二颗了,改为把手放在了下注盘上:“我押一只手。” 周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赵哥看向吴大金:“大金,跟不跟?” 不跟,就等于认输。 那丫头连自己的手都押上了,可见是必胜的牌面,吴大金敢跟才怪了。 但就这么输掉银子,他又不甘心。 “我弃局。”他把牌丢了出去。 赵哥凝了凝眸,翻过他的牌,长三?杂五?加起来只有一点,难怪要弃了。 乔薇抿了抿怎么都压都压不下来的唇角,一张张地翻过了自己的骨牌。 一张六点,一张四点。 合起来是十点,也就是零点,牌九中最的点数,比吴大金的还要烂。 吴大金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腾地一下站起来:“你他妈诈我!” 乔薇摊手:“有规定不许诈吗?” 当然……没有。 吴大金把闷亏吞进了肚子,坐回了位子上:“大金哥本想对你客气些的,你自己找死,别怪大金哥不客气!”完,将全部银子压在了下注盘上,“你他妈别给老子押书!押你自己!” 乔薇浑不在意道:“你让我押我就押?我偏不,我就押书,押书押书押书。” “你……”吴大金气得半死。 赵哥忙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大金,你先把她的书赢过来也一样。” 吴大金冷冷地甩了乔薇一记眼刀子,摸了两张牌。 这次摸了一对人牌。 地人和,人排第三,地牌在第一轮便被他抽走了,这丫头除非是抽到牌的对子,否则,绝不是他的对手。 乔薇看了看自己的牌,满意一笑:“赵哥,一副牌里不会有两对牌吧?” 赵哥摇头:“不会。” 吴大金眉头一皱,这丫头什么意思?她真摸到了牌的对子? 不会又是在诈他吧? 乔薇玩味儿地看着吴大金:“大金哥,这一局你输定了,你还有一次弃局的机会,要不要用上啊?” 吴大金一巴掌将牌正面撂在了桌上:“你以为老子会信你?老子的是一对地牌!有本事把你的牌亮出来啊!” 乔薇看到他的地牌,不屑地切了一声,抬手就去翻自己的牌。 这一翻,可就没有余地了。 他全部的家当,都是乔薇的了。 吴大金失声大叫:“慢着!我弃局!” 乔薇莞尔一笑,翻开了自己的牌,哪有什么牌对?普通对子都没有,只一条板凳(四点),一个高脚七(七点),合起来,只能能一点。 妈的,又被诈了! 他上一轮的烂牌被她诈了也就算了,这一轮好好的人牌对子,怎么也被她吓唬得弃了局? 吴大金冲过去就要揍乔薇,被赵哥一抡,按在了椅子上。 赵哥道:“愿赌服输,别他妈不像个爷们儿!” 吴大金气红了眼,要不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早冲过去把这娘们儿给撕了! 乔薇淡淡一笑道:“大金哥,还赌吗?” 吴大金怒道:“等老子把你赢过来,就在这张桌上办了你!” 人群里开始起哄。 乔薇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好啊,我等着。” 围观的百姓里,有处男绷不住了,捂住裤裆跑了出去,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吴大金腥红着眼,抽了两张牌,看完牌面,他整颗心都沸腾了! 牌! 居然是一对牌! 摸了四次,三次都是对子,且是最厉害的前三对,要不怎么他手气好呢? 乔薇这回是真的回乏术了。 吴大金忍住大笑三声的冲动,把雪貂往下注盘上一放:“我加注!” 赵哥大概猜到吴大金抽到绝世好牌了,神色复杂地看向乔薇:“你可以选择弃局。” 乔薇不假思索道:“我跟。”着,拔下头上的玉石簪,放到了下注盘上。 吴大金冷笑:“老子押的是貂,你就用个破簪子?怎么也得把你自己押上吧?” 乔薇漫不经心道:“要我押我自己可以,把你的青龙帮押上。” 分明是胸有成竹的口吻! 吴大金还信她就见鬼了:“又想诈老子?门儿没有,老子再不上你当了,青龙帮是吧?老子押了!老子就不信,你还能比老子的牌大!” 他甩出了一对牌。 赌坊瞬间静了。 地人和,梅长板斧。 是排第一的。 这姑娘马上就要被扒光按在桌上了,真是…… 唉。 赵哥惋惜地看向乔薇,让她弃她不弃,现在好了? 愿赌服输,便是他,也不能干涉什么的。 赵哥看向众人:“都出去吧。” 众人摇头,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乔薇突然道:“赵哥,你还没翻我的牌。” 赵哥叹气:“有什么好翻的?他是牌,你难道还能……” 乔薇翻开了自己的牌——大六头,丁三。 人群里,不知谁尖叫了一声:“至尊宝?!她的是至尊宝!” 牌之上,唯有至尊宝。 ------题外话------ 肥肥章 今很准时哦 伙伴一定要多多留言哦 月底了,评价票不要浪费了哦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六章】成长 女人进赌坊已经够让人大开眼界了,这个女人还赢了犀牛镇的不败神话——吴大金,简直叫围观的赌徒与百姓目瞪口呆。 不仅他们,就连吴大金自己也彻底傻掉了。 他输给了一个娘们…… 乔薇看看久久回不过神的吴大金,弯了弯唇角:“所以现在,青龙帮是我的了?” 弟兄们唰地看向了吴大金。 江湖中人讲的就是一个信字,吴大金当着那么多人,包括赵哥的面把青龙帮输了出去,想反悔是不可能了。 吴大金从错愕中回过了神,捏紧拳头,双目如炬地看向了乔薇:“臭丫头,识相的……” “你被除名了。” 吴大金一怔! 乔薇不紧不慢道:“没听清楚吗?我,你被逐出青龙帮了。” 吴大金骇然失色:“你……” 乔薇打断他的话:“你什么你?你想反悔?成啊,你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一句你吴大金反悔了,我立马把青龙帮还给你。” 一个黑帮老大,脸皮比命值钱,信誉比脸皮值钱,出尔反尔,传出去只会让他的信誉毁于一旦,今他敢反口,他日是不是就敢反水? 江湖中可容不下这样的败类。 吴大金后悔自己大意轻敌,着了这丫头的道,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既赌了,就必须愿赌服输。 他指着乔薇的鼻子:“这次算你狠!” 乔薇淡淡睨了睨他手指,神色平静道:“犀牛镇是青龙帮的地盘,从明起,我不想再在我的地盘看到你。” 言外之意,滚出犀牛镇! 吴大金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向来只有他驱逐别人的份儿上,没想到会有被人驱逐的一! 若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到底还敢不敢找上这娘们儿的茬?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他留下帮主令,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冷冷地离开了赌坊。 乔薇向赵哥道了谢,拿起帮主令回了帮会的住所,将帮主令递给鼻青脸肿的陈大刀,微微一笑:“陈帮主,别来无恙啊。” 却罗永年以十万火急的把景云望舒兜回村后,顾不上喘口气儿,带上家伙便往镇上赶,他发誓他吃奶都没这么使劲儿过,跑得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好容易跑到两里地,就看见一辆深色马车朝这边驶来。 赶车的人鼻青脸肿,右颊有块长长的刀疤,这不是陈大刀又是谁? 陈大刀俨然也看见了罗永年,赶紧将马车停下,笑嘻嘻地与罗永年打了招呼:“永年兄弟!” 罗永年一阵鸡皮疙瘩! 乔薇掀开帘子:“是永年吗?” “姐?”罗永年眸子一瞪,拿着家伙跑了过去。 乔薇古怪地看了看他的大砍刀,他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正要去救你来着,对了,吴大金没把你怎么样吧?” 乔薇笑着摇摇头:“没有。” “真没有?”罗永年不信。 陈大刀把乔薇赌赢吴大金的事眉飞色舞地了一遍:“……托你姐的福,我现在是陈帮主了!” 他不过是借了夫人一辆马车,夫人便回赠了他一整个帮派,他简直不知该些什么好了。 罗永年瞠目结舌:“……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他白准备家伙了。 乔薇笑了笑,对陈大刀道:“就送到这儿吧,我与永年走回去就行了,也没几步路。” 陈大刀望了望村口的方向,确实没多远,与乔薇告了辞。 乔薇与罗永年回了村里,孩子们已经醒了,没看到娘亲与白,有些难过,罗大娘哄他们,乔薇是去给他们买好吃的了。 乔薇一进屋,望舒便扑过来:“娘!你给我们买了什么呀?” 乔薇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两块从赌坊买来的点心,递给了他们。 孩子们坐在炕上,开开心心地吃起了点心,虽然没有娘亲做的好吃,但他们不挑食的。 乔薇给罗家人也带了东西,是从京城买的,她打开包袱,取出三盒杏仁糖,去了罗大娘的房中,罗大叔也在,罗永年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乔薇的风光战绩:“……吴大金你们知道吗?就是青龙帮的帮主!整个犀牛镇,没人敢与他横啊!诶?偏我姐就与他横上了!还把他横赢了! 娘你不是之前有人找你们麻烦吗?那三个混混就是吴大金派来的。他想把我姐从街上赶走,结果怎么着?我姐把他赶出犀牛镇了! 哎呀,我以后可以不用去京城学艺了,就跟着我姐混得了!” 罗家二老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所兴奋,反而露出了深深的惊恐。 吴大金是谁,他们没有听过,可一个帮派的老大,就这么被乔薇给“欺负”了,若是人家报复回来,他们逃得掉吗? 乔薇笑着走到门口,想把杏仁糖送给二老,却看到罗大叔一巴掌扇在了罗永年的脸上! 这一晚,罗大娘没留乔薇吃饭。 乔薇把杏仁糖放在桌上,罗大娘塞回了她包袱:“家里没孩子,谁吃这个?给景云和望舒吧。” 她记得罗大娘很喜欢吃糖。 乔薇没什么,默默收回杏仁糖,牵着两个孩子上了山。 这就是她不喜欢依赖别人的原因,依赖就意味着感情,感情就意味着变数,敌人的攻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亲人的遗弃。 好在不是第一次了,她习惯了,没在最温暖和感动的时候得意忘形,她始终记得,不能依赖任何人,不能相信任何一种感情。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就算是对景云与望舒,她全心全意地喜爱他们,却也从没指望过他们会回报她。 “娘。”景云突然开口。 他还有些虚弱,走到一半便没了力气,被乔薇背在背上。 乔薇把他往上托了托:“怎么了,儿子?” 他趴在乔薇的肩上,声音低低的:“我会好好念书的。” “嗯,好啊。” “先生,书念好了就能考状元,考上状元就能当大官,等我当了大官,就不会再有人欺负娘了。” 他不要娘亲受委屈,再也不要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七章】发现 亮时分,乔薇半睁着开眼,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边的孩子,发现只剩一个了,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眸光一扫,看见儿子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窗边看书。 晨光透过窗纸,轻轻地落在他身上,他脊背挺得直直的,神情严肃,劣质的衣料,挡不住他一身清贵,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 乔薇忽然有点好奇家伙的父亲了,会不会也这么风华绝代?会不会他尚在人世,是个云端高阳的男子,并不知道自己与孩子的存在,找到他,与他相认,她和孩子们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人生了…… 鉴于两世的惨痛经历,乔薇觉得这种好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概率比她中彩票的概率还低。 乔薇洗漱完毕,给孩子们做了早饭:牛肉面与茶叶蛋,饭后,把中药也熬了。 望舒没什么大碍了,无需再服药,药是景云的。 景云乖乖地喝了药。 老秀才的私塾十五之后才开,在那之前,景云与望舒都只能在家自习。 乔薇做完家务,也拿出了自己的《黄帝内经》与《难经》自习。 前段日子总翻儿子的课本,识得不少字,不过要读懂博大精深的医书,还是有些不够。 “真该买一本字典的。”她叹气。 景云眨巴着眸子问:“字典是什么?” “就是能有读音和释义的书。” “娘的是这个吗?”景云从书袋里拿出一本《文解字》。 乔薇一惊:“你怎么会有这个?” 景云道:“先生给的。” 乔薇一边翻一边道:“每个人都有吗?” 景云摇头。 老先生其实是有些吝啬的,他的书从不让别人碰,有一次铁牛不心把茶水洒在了老先生的书上,被老先生罚站了一整节课。他也不明白老先生为什么偷偷送他书。 “先生很喜欢我。”他道。 乔薇点头一笑:“你是学霸,他当然喜欢你。” “学霸是什么?”景云不解地问。 乔薇解释道:“就是总拿第一的学生。” “哦,倒数第一呢?” “学渣。” 老先生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学霸,但妹妹是学渣,怎么老先生也好喜欢她呢? 景云困惑极了。 午饭后,乔薇带上孩子们去了东村那块十亩大田。 快开春了,她想赶紧把田种上,卖点心的收入稳定,却并不足以支撑一整个家庭,孩子生了一次病,前前后后花了四十余两,若是单靠卖点心的那点钱,恐怕连个零头都不够。 她必须想更多赚钱的路子,这块不收任何佃租的田,若是种对了,将会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她像往常那样走进村子,然而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大家伙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似乎……透着那么一丝警惕与忌惮。 铁牛正蹲在门口逗狗,看到一家三口朝这边走来,忙抱着自己的宠物,得意洋洋地对景云道:“我也有狗了!也是白的!还比你的大!比你的好看!” 啪! 刘婶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巴掌拍上儿子的脑门儿,远远地瞪了乔薇一眼,又厌恶又害怕地将铁牛拽进了屋。 乔薇转头看向其余的村民,他们也各自搬起椅子回了屋。 景云与望舒眨巴着眸子看向娘亲,乔薇不知该如何给二人解释,摸摸二人的脑袋,轻声道:“走吧。” “去哪儿呢?” 老秀才的声音突然出现身后,三人齐齐转过身来。 老秀才走到跟前,抬手摸了摸包子的额头:“嗯,不烫了,景云还有点疹子。” “快好了,先生。”景云道。 老秀才严肃道:“那就好,瞧这几把你们娘累的,都脱相了!”人家过年长肉,大姐过年长瘦,真叫他不知道什么好了。 见他不像那些村民一样躲着他们,乔薇微微放下心来,又听他如此关心自己,不禁淌过一层暖流:“先生。” 老秀才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想问问她镇上的事,又觉得在孩子面前谈这些不合适,清了清嗓子,道:“你要去看那块田?我带你去吧,免得你找不着路。” 担心她找不着路是假,心疼她孤立无援是真,村民们大概是知道了她与青龙帮老大交恶的事,怕惹祸上身,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唯独这位根本没过几句话的秀才,不怕死地凑到她面前。 她虽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却也不会不珍惜别人的好心。 乔薇感激地点了点头:“有劳先生了。” 四人一貂来到了东村的荒田,雪还没化完,田地中白雪成垛,如一团团浮动的白云,一条结了冰的沟渠自“白云”中蜿蜒而过,荒凉而壮观。 “就是这里了。”老秀才站在田埂上,指了指一望无垠的荒田道:“看着大吧?但种什么死什么,我十四年前回的村,那时仗着自己念了些书,比他们能耐,把田要了过来,连着种了三年,颗粒无收。刘婶子要不是被债主逼得没办法了,也不会找村长要这块田。哪知最后到了你手里,听我一句劝,别种了。” 乔薇把孩子们放在田埂上,自己走下了田里:“它一开始就什么都种不活吗?” 老秀才摇头:“这倒不是,我时候,在这儿看到过成片的庄稼,后面不知怎的,就成一块死地了。” “这块田都种过什么?”乔薇问。 老秀才道:“麦子、大豆、水稻、棉花、玉米……能种的都种了。” “一个都没存活?”乔薇纳闷。 老秀才回忆了一番:“我那年种玉米,倒是活了几株,但那几株连顿肉都换不到,亏死我啦!”老秀才叹息着,也走进了田里。 乔薇蹲下身,从土壤中拔出了一株野草。 老秀才忙道:“对了还有,庄稼不长,尽长草了!” “能长草,明这块地并不是一块死地,它有耕种的可能。”乔薇把草放在鼻尖闻了闻,“这不是草,是野菜,我时候好像吃过。” 老秀才惊呆了:不是吧?恩伯府千金……时候居然吃过野草?峥伯爷与夫人去世后,二房、三房到底对姐做了什么?! 乔薇嚼了一口:“是碱蓬。” “碱蓬?”老秀才完全没听过这种野菜。 乔薇用手指沾了点泥土,用舌尖尝了尝,若有所思道:“先生,有人在这里种过高粱没?” “没有。”老秀才摇头。 “这就对了。”乔薇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欣喜一笑,“我知道那些庄稼为什么种不活了,它是盐碱地。‘沙地必有马莲,盐碱地必有碱蓬’,这么多碱蓬,可见它盐分含量极高。盐分含量高,会影响作物的正常生长,这就是大家种什么死什么的原因。而玉米比一般农作物耐盐碱,所有侥幸活了几株。” 老秀才惊讶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孤儿院的后山就是一块盐碱地,她在那儿长大的! 盐碱地的形成方式有很多,有气候原因,有地理生成,老先生时候既然在这儿看到过庄稼,就明它与那些无关。有可能是那条沟渠里头的水侧渗导致地下水位抬高,促使积盐,才形成了盐碱地。 乔薇笑得眉眼弯弯,难掩兴奋地道:“先生,盐碱地是可以种庄稼的!我知道该怎么种了!” ------题外话------ 乔妹终于要种田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八章】再见冥修 盐碱地之所以不适种植,就是因为它水分状况不良,盐分过高,可以通过排盐、洗盐来降低土壤中的盐分含量,也可以通过深耕、加填客土的方式改善土壤成分,加速盐分淋洗,还可以施以改良剂进行化学改良。 又或者,直接种植耐盐碱的作物。 改良土壤的工程太大,财力物力的耗损也大,乔薇一穷二白的,出不起这个钱,不如选择最简单可行的一种——种植甜高粱。 甜高粱耐盐碱的程度比玉米更高,又耐旱、耐涝、耐贫瘠,可以是非常不娇气的作物宝宝了。 那么大一块盐碱地,真要种满甜高粱,将会是一笔多么丰厚的收入,想想都让人兴奋! 不能再等了,她要赶紧买种子! 乔薇带上孩子,兴冲冲地回了山上。 然而等她打开干瘪的钱袋,从里头倒出一个孤零零的铜板时,她才发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这次瞧病,她把全部家当花光了,别买种子了,她连个馒头都买不起。 容记的生意是在十五之后,等她赚够买种子的钱,不知猴年马月了。 当初罗大娘开玩笑,看她把钱花光了怎么办? 她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还打趣地,真花光了您借我呗。 一句玩笑话,谁知成了真。 不过如今大家都躲着她,钱她是借不着了,必须得自己想办法。 乔薇打开箱子,从最底层拿出一个上了锁的盒子,盒子里还有一个盒子,可见她多宝贝这里头的东西了。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这么帅的男人送她礼物,她本想留着做个纪念的,现在看来,没可能了。 正月初六,乔薇带上簪子,与孩子们前往镇上,本想雇栓子爹的马车,但如今几乎全村的人都躲着她,栓子爹也不例外。无法,她只得与孩子们走过去了。 刚走出村子,乔薇便隐隐感觉有人在尾随他们,暗暗留了个心眼,将匕首握在袖筒里。 又走了一里地后,荒无人烟的道上,那道人忽然追了上来!时迟那时快,乔薇一个转身,扬起匕首割向了对方的喉咙! “姐!是我!”罗永年惊叫! 乔薇忙收回了匕首:“永年?你跟着我做什么?” 罗永年被乔薇那一下吓出了一身冷汗,就没见过那个姑娘身手这么快的,要不是他叫了一声,只怕这会子已经中了刀,太可怕了。 他心有余悸地道:“我这不是怕一个人不安全,想跟你一块儿去镇上吗?” 结果证明,他身手还不如她。 真丢脸。 乔薇惊讶地看了罗永年一眼,道:“你有心了,多谢。我没事的,你回去吧,让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就不好了。” “我管他们的!”罗永年倔强地完,把景云背在了背上。走了几步,没见乔薇与望舒追上来,无奈道:“我把你们送到镇上就回来,不会让人知道的,行了吧?” 乔薇迟疑:“永年,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乐意行不行?”罗永年哼了一声,转身迈开步子。 真倔啊。 乔薇摇摇头,不再多什么了,抱上望舒,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二人无话。 罗永年果真把他们送到镇上才离开。 镇上比乔薇预期的热闹许多,许多铺子都开了,有的在做洒扫,有的已正常营业,大芳斋在做洒扫,伙计们搭着梯子,端着木盆、木桶在店内店外忙活。 乔薇心翼翼地避开他们,来到了柜台,接待她的是上次那个伙计,名叫庄。 乔薇外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又不爱梳妇人的发髻,庄一直以为她是个姑娘,甫一看到她牵着两个娃娃,其中一人还特像她,便不假思索地道:“带弟弟妹妹出门呢?” 乔薇一愣,笑道:“我儿子女儿。” 庄瞠目结舌。 乔薇把那支黄玉梅花簪拿出来放到他面前,肉痛地问道:“这个能退吗?” 庄狐疑道:“这不是那位公子买给你的梅花簪吗?为什么要退?” 乔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原因……我不方便,你只告诉我能不能退吧!” 庄拿起梅花簪检查了一番,保存完好,没有任何损毁的痕迹:“是好的呀,夫人。” “我一次都没戴,它当然是好的,你到底退不退,给个话。”乔薇捏了捏窄袖。 庄讪笑:“本店的首饰一经销售,概不退货的。” 乔薇抬了抬眼睛,恣意道:“看来你是不想我再给你介绍生意了,也罢,下次再有贵人来找我问首饰,我带到你对门儿去。” “哎别别别!我给您退还不行吗?”乔薇上次带来了那样一个大金主,庄一点都不愿得罪乔薇,“不过……肯定是不能给您原价的,得收点折旧费。您放心,肯定比去当铺划算!” “多少啊?”乔薇漫不经心地问。 庄道:“最多给您五十两。” 乔薇一巴掌拍在柜台上:“五十两?我还不如去当铺呢!” 庄为难道:“可是您这是二手的,我们卖不出原先的价了。” 乔薇就道:“我又没戴,你不,我不,谁知道它被卖过一次?” “我们不能昧着良心做生意啊……” “你砍我那么多银子难道不是昧着良心了?” 庄被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又道:“看在您是熟客的份儿上,六十两吧,不能再多了。” 乔薇拉长音调:“八十。” 庄苦恼地道:“不行的夫人,给您退货已经是违反规定了,再给这么高的价,老板会赶了我的。” 乔薇挑眉:“七十,不能再少了。” “六十五。” “七十。”乔薇不着痕迹地亮了亮袖子里的匕首,凶狠地眯起眼来。 庄一阵心惊肉跳:“七……七十就七十,我……我……我这就给您拿银子,您……稍等。” 言罢,煞白着脸地进了账房。 景云与望舒愣愣地看着娘亲把匕首塞回袖子。 乔薇摸着精致的梅花簪,无奈地叹了口气,早该猜到自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就是侥幸有了,也一样留不住。 再见了,白月光。 “你也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嗓音蓦然响在身后,低沉而富有磁性,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 乔薇的心口就是一震,赶忙回过了头,就见姬冥修从门外缓缓走来,他一袭淡青色长袍,宽肩窄腰,身材结实修长,脸上的半张面具,隐隐透出一股禁欲的气息。 乔薇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夫人,我把银子备好了,你点点看,一共七十两。”庄走出账房,把一包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乔薇吧嗒一声,关上了盒子,瞪向庄道:“你干什么呀?我都了我不卖!” 庄一怔。 乔薇“义愤填膺”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就因为别人出的价高,就想逼我把首饰让出来!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是做不成生意的!” ------题外话------ 庄的内心是崩溃的……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四十九章】熟悉 庄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看向乔薇:“夫人,刚刚不是好了……” 乔薇打断他的话:“哦,不卖就拿刀恐吓我,这也叫好吗?” 到底谁拿匕首恐吓人? 庄刚要开口,乔薇亮了亮袖子里的匕首,他噤声了。 姬冥修看了过来,乔薇几乎不敢直视他眼睛。 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见他都这么“水深火热”的,不是被恶霸追杀,就是像个非洲难民,这次更惨,直接穷得把他送的首饰拿出来变卖,还当场被抓包—— 本以为舍弃白月光已经更倒霉了,却原来,被白月光抓包才是最倒霉的。 不过好在她机灵,平安圆过去了。 乔薇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东西,微笑着转过身来:“真巧啊,冥公子,又见面了。” 姬冥修没纠正她的称呼,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神色有些古怪:“你……” 乔薇以为他在看庄,一边往旁边挪了挪,与庄拉开距离,一边道:“我不是来卖东西的,你别误会。” 姬冥修张嘴,似乎想什么。 可不待他开口,乔薇又道:“我只是……簪子上的花掉了让他们修一下,他们就想把簪子买回去,真是太过分了,已经卖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反悔呢?” 为彰显自己与庄同仇敌忾的立场,乔薇果断又往旁边挪了几步:“我也不是每次都那么水深火……” 热。 最后一个字还未完,乔薇便撞到了一旁的梯子。 梯子上,有个伙计正端着一盆水要去清理房梁,忽然梯子一歪,他整个人都倾了出去,冷水自他盆中瓢泼而降,兜头兜脸地浇中了乔薇—— 姬冥修无奈:“……刚刚就想提醒你来着。” ……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乔薇想不出当着他的面被淋成落汤鸡,比卖梅花簪被他抓包好上多少,她浑身都湿透了,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乌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不用看也知道,狼狈死了。 这件事她还发不得火,因为不是人家的错,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想在他面前正常一次都不行。 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庄还是很讲义气的,把她带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没计较自己被恐吓的事,主要也是不敢计较。 “你带衣裳了吗?”庄问。 乔薇摇头:“没有,你给我弄个炉子,我把衣裳烤烤就行了。” 气冷,穿成这样不出一个时辰就得被冻成冰棍,她全身上下只剩一个铜板,出不起治病的钱了。 景云与望舒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担忧地看着娘亲,乔薇忍住浑身的哆嗦,道:“娘没事,衣服干了就好了。” 庄很快生了个炉子进来,大芳斋是个店铺,用不起红罗炭,炉子里的是黑炭,熏得很,包子很快便被熏出了眼泪。 乔薇心疼死了:“你们到外头等娘,娘很快就出来了,别乱跑知道吗?” “嗯。”二人乖乖地点头,站到了门外。 乔薇脱掉棉衣棉裤,架在火上烤,她不敢全部脱光,一是冷,二是不自在,湿漉漉的里衣贴在身上,总有被火烤不到的地方,冷得她一阵阵的哆嗦。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八成是孩子,乔薇就道:“是不是肚子饿了?等一下,娘马上就好!” “是我。” 姬冥修的声音,“我马车里有干净衣裳,你先穿着,衣服干了再换下。” 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儿。 一只葱白素手探了出来,指甲粉润,手指细长,皮肤好得能掐出水来,往上一截凝脂皓腕,细若白瓷。 姬冥修盯着,有些出神。 那只手晃了晃,如流动的美玉,隐隐带着柔光。 姬冥修看着那只手,两个孩子看着姬冥修。 察觉到了孩子们的目光,姬冥修敛起了目光,将衣裳递过去。 “谢了!” 乔薇拿过衣裳,和上门,插上了门闩。 这是一件普通的棉质里衣,质地十分柔软,散发着一股干净而清新的味道,像是他身上的香气,很是好闻。 外头传来姬冥修的声音:“我先带他们去吃点东西。” 一上午没吃东西,孩子们也该饿了,乔薇本想卖了首饰就带他们吃点好吃的,但现在,簪子是卖不成了,她自己饿肚子没关系,不想苦了两个孩子。 “那、那多谢公子了。” 姬冥修带着孩子下了楼。 望舒在京城养病时便已与姬冥修过话,还有了两个人的秘密,可以非常不陌生了,软乎乎地手捏着他一根指,一蹦一跳,高兴得不行。 相较于她的熟络,景云显得局促许多。 他病得重,那几日都昏昏沉沉的,只隐约知道有个好心的叔叔收留了他们,却并未见过对方的脸。 他偷偷地瞄了两眼,他太矮了,只看到一个下巴! 姬冥修偏过头来看向他。 他唰的一下撇过了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姬冥修望向前方,他又贼兮兮地瞄过来。 在他第七次偷瞄姬冥修的时候,姬冥修捉到了他的“现行”,四目相对,他慌得险些栽倒!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停下了脚步,先前没仔细看,倒是不觉得,眼下细细一端详,总感觉这孩子的眉眼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章】银子 附近没有开张的酒楼,姬冥修只得带孩子们吃了些点心。孩子们吃饭吃得快,吃点心却有些舍不得,一口一口,生怕给吃完了。 姬冥修没催促,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两个孩子很乖,从生病那一次便瞧出来了,再难受也不哭不闹,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或许……是没有父亲的缘故。 “爹,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个三岁的女娃被一个农夫抱进了店子。 农夫买了女娃要的点心,坐下来喂给女娃吃。 景云、望舒巴巴儿地望着对面的父女,虽极力忍耐,还是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不过二人似乎对于这种处理自己的这种情绪轻车熟路了,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再不瞧上一眼。 姬冥修看到这一幕,眸光顿了顿,没什么。 姬冥修带孩子们回到大芳斋时,乔薇已经把衣裳换好了,正要拿着姬冥修的衣裳去洗。 “不用了。”姬冥修在门口碰到她,看着她手中的衣物,“给我吧。” 乔薇想着他也不缺洗衣裳的人,何况这儿的皂角廉价,比不得他家的高档,洗了留下奇怪的气味就不好了。 乔薇将叠好的衣裳还给了他:“多谢公子。” 姬冥修略一抬眸:“白告诉你名字了?” 乔薇的睫羽轻轻一颤,抿唇道:“多谢冥……冥公子。” 姬冥修勾唇:“不客气,乔姑娘。” 自上次被他调侃了一句“乔姑娘,你脸红了”之后,再听这称呼,乔薇就有些都不淡定了,总感觉透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 乔薇飞速地瞄了他一眼,如此清风明月的人,应该不会调戏她一个寡妇吧? 她要钱没钱,要清白没清白,还带着两个拖油瓶,若非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但京城美女如云,比她漂亮的、身材好的,不知多到哪里去了,而且人家还都是黄花大闺女。 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大老远地从京城跑来镇上调戏她。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公子,你怎么会来镇上?” 姬冥修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乔薇的猜测:“听镇上出了个很厉害的赌棍,是个女人。” 赌棍?女人?不会的是她吧?这种事……难道已经传到京城了?怎么传的呀? 巨大的震惊,把乔薇问问题的初衷都给淹下去了:“是……初三那日发生的事吗?” 姬冥修嗯了一声:“好像是。” 那应该……就是她了,她是初三离开的京城,也是初三与吴大金开的赌局。她可以确定在她之前,没有女人进过犀牛镇的赌坊。 但这不是镇上的事吗?怎么就传到京城,还传到他耳朵里了? 乔薇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垂眸轻声问:“冥公子也对这种事感兴趣?” 看着不像这么闲的人啊。 姬冥修淡淡地牵了牵唇角:“陪朋友过来的,他刚刚去赌场找人了。”算是解释自己为何一个人出现在大芳斋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那……你朋友恐怕要失望了。” 意识到了什么,姬冥修眸光一动:“不会是你吧?” 乔薇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打架斗殴,聚众赌博,得,齐活儿了。 “四哥!四哥!” 一辆马车停在大芳斋门口,从上头跳下一名十八上下的男子,一身骚包的红色,头戴玉冠,容颜俊朗,气宇轩昂,手执一柄折扇,折扇上挂了个美玉坠子,端的是纨绔倜傥。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大芳斋的大堂,美目流转:“四哥!四哥你去哪儿了?” 乔薇看着楼下的红衣少年,心道古代帅哥真多,有冥公子这般玉质冰清的,也有少年那般艳若桃李的,当真让人转不开眼睛。 姬冥修朝楼下的人抬了抬手。 红衣少年眼睛一亮:“四哥!” 乔薇道:“公子的朋友来了,我先告辞。” 望舒乖巧地挥了挥手:“冥叔叔再见。” 姬冥修微微点头:“再见。” 乔薇带着孩子下楼,红衣少年正巧上楼,在半道上打了照面,乔薇客气地颔了颔首。 李钰不认识她,也不知她与四哥的关系,先前那一瞥,从他的角度只看到了四哥,并未看见被四哥的身形挡住的她。见她与自己打招呼,权当是平民对贵族的礼节,没往心里去。 只不过,当他看到她牵着的两个孩子时,面上掠过了一丝惊讶,好漂亮的孩子! 他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尤其那男孩儿,太似曾相识了。 李钰在二楼找到了自家四哥,他与姬冥修并无血缘关系,只是曾在一个师门研习,他排行最,是师弟,姬冥修排行第四,他嫌四师兄拗口,便改口唤四哥了。 他摇着手中的折扇道:“四哥,幸亏你没去,气死我了!” 姬冥修看着一家三口消失在街道上的背影,似是而非地一笑:“怎么?扑空了?” 李钰失望地道:“可不是吗?他们那女人就出现了一回,把吴大金赌赢后再没进过赌场了。” 姬冥修戏谑道:“就那么想见人家?想拜她为师?” 李钰切了一声:“谁不知钰爷我是京城的赌霸?我会拜个女人为师?我是想看看哪个女人这么有胆色,把胤王的爪牙给赶了!你胤王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气疯了,他辛辛苦苦培养的江湖帮派,一夕之间被个女人把老巢给断了!哈哈,想想就大快人心!不行不行,我太想见那姑娘了!” 言及此处,李钰笑容一收,耷拉着耳朵道:“你对了,我想拜她为师。” 姬冥修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李钰眸子一瞪,追上去:“哎,四哥,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你忘记五年前那家伙是怎么对你的了?他明知你和乔大姐有婚约,还把人家给睡了!这种人,就该遭雷劈啊!” “等等。”李钰脚步一顿,自顾自地呢喃道:“我想起那孩子长得像谁了。” …… 却乔薇带着孩子出了大芳斋,肚子饿得咕咕叫,身上只剩一个铜板的她,却连个馒头都买不起了。 斜对面就是一家当铺,把簪子当了,能换不少银子,可她舍不得了。 有些东西,是比面包重要的。 “娘。”望舒递给她一个盒子。 乔薇接过盒子,看着,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装的什么,这么重?” 望舒奶声奶气道:“是冥叔叔买给你的点心,冥叔叔,我们都吃了,娘亲也要吃,才不会饿肚子。” 连她饿肚子都想到了,乔薇心头一暖,打开了盒盖,里头是五个可口的蟹黄酥。 但蟹黄酥怎么会这么重? 乔薇狐疑地眨了眨眼,拿出内胆,就发现原来盒子下还有一层,赫然躺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题外话------ 修哥好暖~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一章】种子 他还是知道了。 当时只顾着在他面前遮掩,都忘记问他,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或许是那一秒,又或许早就到了。 她一切狼狈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却没有戳穿她,而用了这种迂回婉转的方式,不让她在任何人包括他面前难堪。 带孩子们吃东西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要给的,是这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的数额恰好是她离开京城那日付出的诊金与食宿费,倒像是把她的银子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多一分都成了施舍。 竟是细心到了如此程度。 心里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一股难言的酸涩层层叠叠地蔓延上来,带着一丝阳光般的暖意,冲上头顶,冲得眼眶微微发热。 “娘,你怎么不吃呀?” 望舒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乔薇的思绪。 乔薇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摸了摸女儿脑袋,笑道:“娘这就吃。” 言罢,咬了一口蟹黄酥,咸咸的,带着一点甜味,如蜜一般。 “好吃吗?”望舒笑眯眯地问。 乔薇一笑:“好吃!” 望舒笑得更开心了:“我也觉得好好吃!冥叔叔买的东西都好好吃!” 乔薇温柔地看着女儿:“望舒喜欢冥叔叔?” “嗯!”望舒不假思索地点头,看了看景云,道:“哥哥也喜欢!” 景云嘴硬道:“我才没有!” 望舒坚持道:“你就有,我都看见了,你一直偷看冥叔叔。” “我……我那是……”景云眼神一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道:“在看他的面具!” 望舒做了个鬼脸:“哥哥撒谎。” “我没有!” 两个家伙,你一言我一句地争了起来,争得面红耳赤。 乔薇最终没舍得把那盒蟹黄酥吃完,看两个家伙的战火升级,几乎要打起来,她才一边牵着一个,做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不吵了,娘带你们去买种子。” 望舒眨巴着眸子问:“娘,种子是什么?” 乔薇心情大好地道:“种子就是种在地里的东西,给它浇水施肥后,它会长大,有的长成麦,有的长成水稻,还有的长成西瓜、高粱、玉米……” “我和哥哥也是种在地里的种子吗?” “你们……是娘亲肚子里的种子,在娘亲的肚子里长呀长,长到十个月,就出来了。” “哦。”望舒似懂非懂,“谁种的呀?” 你们爹! “怎么种的呀?” ! “还能再种一个吗?” 不能! “我不想要景云哥哥了,他和我吵架,我想要一个新哥哥。” 再种也是你弟!不是你哥! 乔薇被女儿的十万个为什么折磨了半个时辰,好容易到粮食铺门口,她头顶都要冒青烟了! “老板!有没有高粱种子!” 刚刚跨过门槛,她便迫不及待地走向了柜台。 柜台后的青衣男子闻言转过身来,看到乔薇,面色就是一怔:“是你?” 乔薇惊讶:“赵哥?” 赵哥笑道:“你要买高粱种子啊?” 乔薇点点头,四下看了看,讶异道:“赵哥你不是在东街开了间茶叶铺子吗?这间粮食铺也是你家的?” 赵哥笑着摇摇头:“没有,这是我一兄弟开的,他临时有事儿,我替他看铺子。”着,眸光落到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身上,“好标致的娃娃,你……” 乔薇道:“我儿子女儿,景云,望舒,叫赵伯伯。” 二人乖乖地唤了“赵伯伯”。 赵哥高兴地抓了两把糖花生塞进二人口袋。 二人开心地道了谢。 赵哥与乔薇谈起了正事:“你买高粱种子做什么?自己种吗?” 乔薇点头。 赵哥微微蹙眉:“你还不如种水稻,现在很多人都不种高粱了,它没甘蔗甜,产量上不去,虫害又难打理——” 乔薇明白赵哥的是实在话,她记得自己时候,还是经常能吃到甜高粱的,甜高粱的皮儿特别利,一不心便能在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但她喜欢那种味道,比甘蔗的更好。 可是慢慢的,周边的村子都不种它了,究其缘故,可能就是赵哥的这几点。 但那块盐碱地种不了别的,倒不是没有第二种耐盐碱的植物,麻黄、垂柳、杏树等都可以种,但既要收割快、又要好卖、还要是她比较熟悉的作物,非甜高粱莫属。 乔薇道:“那块地原先是荒地,不收我佃租,税收也减半,怎么种都不会亏的。” 这么一,赵哥就放心了:“你要多少?” 乔薇没有从头种过,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块地约有十亩,赵哥觉得多少够?” 赵哥想了想:“种高粱的话,一亩大概两斤到三斤的样子,你不差钱就买三十斤,这几年种高粱的人少了,进的种子也少,运气好,到最后都是你的;运气不好,卖完了也进不到货了。” 乔薇如今可是拥有三十两白银的富婆,当然不差这点种子钱,爽快地买了三十斤,花了一两银子。 没有还价。 她这人素来有怨报怨,有恩报恩,赵哥在赌坊三番两次与她方便,她总还是记得他的好的。 临走时,赵哥叫住了乔薇:“差点忘记个事儿。” “什么?”乔薇问。 赵哥的面色有些担忧:“今有个京城来的公子去赌坊找你了。你跟大金不熟,可能不清楚他的底细,他在京城是有人的。他上次被抓进衙门,就是那人动用关系,将他提前释放了。别是他们心存不忿,找上门来向你寻仇了。” 为这点事寻仇,心眼未免也太了,是吴大金招惹她在先,她可没对吴大金背地里使过一次阴招,便是赌坊那次,她也忍住了没出老千。 “长什么样?”她问道。 赵哥答道:“特别俊的公子哥儿,穿着红衣,拿着一把扇子。” 啊,冥修的朋友,那个骚包的红衣大美男。 乔薇微微一笑:“多谢赵哥提醒,他不是来寻仇的,是来看热闹的。” “你认识?”赵哥愕然。 乔薇笑了笑:“认识他的朋友。”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红衣公子一看便是个京中权贵,他的朋友,想来也是不赀之躯。这个村妇竟然认得那样贵重的人,可见也非池中物。 赵哥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偏帮吴大金,而是将一碗水端平,还给了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关照。 不管她承不承自己这个情,至少自己都没有得罪她。 买完种子后,乔薇雇了一辆马车回村,孩子们累了,趴在乔薇怀里睡了过去,刚刚还吵着不要哥哥的望舒,拉住了哥哥的手,景云也握住了她的,两个家伙就这么奇迹般地和好了! 乔薇在马车上颠了颠啊,也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乔薇睡得正香,却忽然被一阵声嘶力竭的声音惊醒,她吓得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看见怀中孩子好好的,才长长松了口气。随后,她挑开帘幕,就发现马车已经快进村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围了不少人,其中一个是罗大娘,刚刚那道声音便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她用手揪着一个老村妇的衣领,鼻涕眼泪一大把地道:“你不能就这么走啊!你走了我儿媳咋办呐?” 那个老村妇乔薇曾见过一面,在翠云弟弟的童生席面上,是隔壁村儿的王大娘,也是十里八乡唯一的稳婆。 王大娘为难地道:“我也没办法呀!她那个情况,生不下来的!你们给准备后事吧!” ------题外话------ 今更的好早喔,求表扬\(≧▽≦)/ 推荐好基友【一袖飞花】暖宠欢脱文《重整夫纲:傲娇老公欠调教》,看娇骄狂傲全能明星御玺,跪抱耿直粗暴体育老师夏绛大长腿,求暖床求调教求包养的故事。 御玺:“你弟睡了我妹,怎么算?” 夏绛:“你把我睡回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一章】接生 准备后事? 乔薇怀疑自己听错了,罗大娘的儿媳就是翠云,年前她还见过她,肚子不大,怀相好好的,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 罗大娘拉住她不让她走:“你再救救她吧!她还有气啊!她能生的!” 王大娘强行掰开罗大娘的手指:“记得你们村儿的麦穗儿吗?你媳妇儿和她一样的情况!” 麦穗儿,罗大娘是记得的,与她大儿子同岁,七年前成亲,一年后便怀了娃娃,因她男人是三代单传,全家人都十分高兴,哪知到了临盆那日,麦穗儿却死活生不下来。 王大娘使出浑身解数,“抢救”了三,还是没能改变一尸两命的厄运。 麦穗儿婆家将气撒到了王大娘身上,将她好一顿暴打,她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下地。 那之后,王大娘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再接活儿干。 眼下翠云出现了与麦穗儿一样的情况,王大娘可不想再接这烫手山芋了:“你们上镇上请大夫吧!” 罗大娘哀求道:“年还没过完,哪儿请得到大夫呀?你就给翠云看看吧!成或不成,我总不怪你就是了!” “的比唱的好听,她真出了事儿,你们全都得赖我!”王大娘毫不留情地推开了罗大娘,罗大娘没站稳,生生朝后跌去,幸而围观的人扶住了她。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昏暗地地哭了起来。 王大娘趁机溜走! 罗永年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一把揪住她后领:“你敢跑,打断你的腿!” 罗永年早先便是村里的恶霸,大家都有些怕他,此时一副要杀人样子,更让王大娘心惊胆战了:“你你你你……你讲不讲理了?我接不好你还逼着我接啊?我又不是存心不管她,我是实在没办法!” 罗永年也知道她没有撒谎,她是真的没办法,但他不甘心,大哥与嫂嫂感情这么好,又等了五年才等来这个孩子,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 “永年。”乔薇牵着孩子下了马车。 孩子们刚醒,还迷迷糊糊的,靠在她身上打呵欠。 母子三人的出现,让挤成一团的人群呼啦一下散开了,所有人都忌惮地看着她,生怕与她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罗永年甩开王大娘,走到了她面前,难过道:“姐。” 乔薇抬手摘了他肩上的半片枯叶:“带我去看看翠云。” 罗永年以为乔薇是要见翠云最后一面,哽咽着点点头:“你跟我来。” 罗永年把乔薇带回了自己家。 翠云与罗永志虽在村子里另盖了新房,但逢年过节都会回罗家居住,翠云发作时也在罗家。 罗大叔与罗永志都到别村去碰运气了,翠云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痛苦。 看到乔薇进来,她连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无助地垂着泪。 乔薇拿过一旁的棉布,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轻声道:“你先别灰心,我给你看看。” 翠云茫然地望向乔薇。 乔薇转身去掀翠云的被子,刘婶子一个健步迈了过来,挡住乔薇道:“你想干啥?” “接生。” 刘婶子讥讽地笑了:“接生?你还会接生?你怎么不你会治病!你是神仙咧!” “她是真的会治病!我亲眼看见的!上次有个人差点死了,是她给救回来的!”屋外,忽然响起了栓子爹的声音,“刘翠花,你让她给翠云看!你出来!别在那添乱!” 翠云暗淡无光的眼底忽然掠过一丝亮色:“你……你真的会接生吗?” 乔薇点头。 人在溺水时,总是习惯抓住救命的稻草,很显然,翠云抓住了乔薇:“刘婶,你出去吧,让薇给我看看。” 刘婶子瞪她:“你呀!怎么会信她这种鬼话?当心被她害死!” 言罢,翻了个乔薇一个大白眼,不甘地出去了。 乔薇摸了摸翠云的肚子,眸光一顿,居然是臀位! 臀位是异常胎位中最常见的一种,妊娠三十周前比较多见,大半都能慢慢地转换为头位,也有少部分不能自行调换的,翠云便属于后者。 翠云还是足先露,这是很危险的,难怪王大娘吓跑了。 古代没有剖宫产,无菌条件也有限,想把一个臀位宝宝生下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也并非不可能。 “开水,皂胰子,干净棉布,剪刀,烧酒,鸡汤,红糖水,馒头……越快越好。” 鸡汤与红糖水是给翠云补充体力的,馒头是乔薇自己吃的,她舍不得吃掉冥修送给自己的点心,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 罗大娘赶紧将东西送了进来。 乔薇与翠云都各自吃了一些。 臀位顺产很重要的一步便是堵臀,堵住宝宝,等宫口完全张开,再进行自然分娩。 这么做也不是完全没风险,头大卡住,或脐带脱垂,都容易引起窒息。 好在翠云条件好,家伙又很是配合,没出现任何紧急情况。 半个时辰后,一声嘹亮的啼哭自屋内传来,似黎明的号角,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母子平安。”乔薇对门外道。 罗大娘第一个冲进了屋,看看喜极而泣的翠云,再看看被乔薇抱在怀中的孙儿,激动得不出话来。 王大娘给她儿媳孙儿判了死刑,但眼下,他们活了!都活了! 乔薇看了她一眼,把收拾整齐的孩子放到翠云怀里,转身出了屋。 罗大娘追了出来,颤声道:“薇!” 乔薇牵孩子的手一顿,景云与望舒愣愣地望向了罗大娘。 罗大娘真想扇自己两巴掌,她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会对乔薇做出那样的事。她是认了干亲的,乔薇就是她孩子,她却因为一时的惧怕,而与乔薇划清了界限。 她真不是个东西! 想必是老爷都看不过去了,才报应到了翠云的头上。 这回要不是乔薇不计前嫌救了翠云,她恐怕再也见不到翠云、见不到她孙儿了! “薇……我……我糊涂啊!”她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望舒怔怔地问:“奶奶,你哭什么?你不喜欢弟弟吗?” 罗大娘用袖子抹了泪,蹲下身道:“奶奶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没脸见你们……” 望舒不懂,巴巴儿地望向娘亲。 乔薇没动。 景云是懂的,奶奶跟村子里那些坏人一样,也躲着娘亲了。 他有些怨奶奶,可是……他也有些想奶奶。 奶奶给他和妹妹洗澡,奶奶和他们一起吃饭,奶奶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娘亲。 这样的奶奶,他是喜欢的。 “那你以后还会躲着我们吗?”他脆生生地问,如果还躲,他就不要原谅她了,再喜欢也不要。 罗大娘含泪摇头:“奶奶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三章】农耕 一过十五,老秀才的私塾便开学了,兄妹二人挎上乔薇亲手缝制的书包,开开心心地下了山。 比起最初只是觉得骂起人来比较方便的学习初衷,景云如今可是有了具体而又远大的目标:他要考状元、当大官、带着娘亲走上白富美的人生巅峰! 私塾的名声打出去了,又多了好些十里八乡的孩子,将课室挤得满满的,最大的十二岁,最的五岁——景云与望舒。 没错,过了一年,他们就长一岁了! 老秀才将二人安排在课室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方便他照顾,比如在望舒睡大觉的时候擦擦口水什么的。 都是一群熊孩子,难免会有摩擦,一不留神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但二人有个威猛彪悍的保镖,是以,不担心会被欺负。 白跟着包子上课,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东西,十以内的加减法全都会了,比望舒还厉害哟! 一连数日大太阳,田间的雪全都化干净了,乔薇准备把那片盐碱地翻一翻,等气温再高上一些便开始播种。 把孩子们送入私塾后,乔薇带着猎获的一只野鸡,去了镇上。 那些野兔、野鸡似乎学聪明了,不再往她笼子里傻钻了,她猎了几也只猎到这么一只,看来,得把笼子挪个地方儿了。 她坐的是栓子爹的马车,自从给被王大娘判了“死刑”的翠云成功接生后,村子里的人没像之前那样躲着她了,栓子爹笑呵呵地把她请上马车,为表歉意,还少了她五文钱。 乔薇先到集贸市场把野鸡卖了,翻过年,物价上涨,以往只卖八十文的野鸡,这次却卖了一百文。 乔薇用这些钱给孩子们买了点新鲜的羊肉与鲫鱼,之后,去了铁铺,选了些耕地的农具——锄头、锹、铲子、曲辕犁、耙、耱()等。 犁要配着牛来使,乔薇没有水牛,不过栓子爹有,她可以向他租借。 接下来就是人力,十亩地可是一项不的工程,凭她自己是耕不来的。 “夫人!你在这儿啊!”陈大刀笑眯眯地扛着一把大刀走了过来,当上青龙帮帮主后,他比从前神气多了! 乔薇睨了一眼他手里的大刀:“你就扛着这东西招摇过市?” 陈大刀忙把刀收起来,放在了背后,讪笑道:“夫人您怎么上铁铺了?买啥呀?” 乔薇道:“农具。” 陈大刀张大嘴:“夫人要种田吗?” 为啥傍上丞相大人了,还要过这种苦日子? 啊,他知道了! 是为了丞相大人! 那什么恩伯府千金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逍遥自在,他们夫人却在田间辛勤地劳作,独自拉扯两个孩子,是他,他也会更疼夫人的! 没有比这更让男人更心软的法子了! 夫人真聪明!手段真高明! 种种种,这田必须种! 不得不,陈大刀的脑补功能太强大了。 陈大刀把吴大金留下的马车(现在是他的“私家车”了)赶到铁铺,将乔薇的农具统统搬上去:“夫人!你几时耕地?我带弟兄们过去!”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乔薇莞尔:“明。” 翌日,一群浩浩荡荡的黑帮,凶神恶煞地进了犀牛村,为首的是一辆黑色马车,弟兄们斗志昂扬地跟在身后,那通身的杀气,把村子里的狗都吓尿了! 村民们一手抓孩子,一手抓椅子,唰唰唰地进了屋! 随后,趴在门板上,眼睛对准门缝儿,悄悄打量着一伙人的动静。 村民看到他们杀气腾腾地去了东村的那块荒地,看到他们杀气腾腾地包围了乔,乔一定是被吓到了,拔腿就跑! 那群人呼啦啦地跟上! 追着乔跑了跑…… 糟糕! 就要追上了! “走开——你们这群畜生——” 罗大娘举着镰刀,同样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了,一刀挥向人群! 人群唰的一下散开! 罗大娘连人带刀扑进田里,摔了个满嘴啃泥。 其中一个壮汉擒住了她,将她手反剪与身后。 乔薇停住脚步,朝这边望来,待看清是罗大娘后,眸光一顿:“虎子,住手!” 虎子松开了罗大娘。 乔薇走过来,疑惑地问道:“您怎么来了?” 原来,豁出去也不是那么难的事,这不,眼一闭一睁,就冲出来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罗大娘狼狈地坐在田里,狼狈地望向乔薇:“你……你没事呀?我还以为他们……他们……” 言罢,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悻悻地低下了头。 乔薇笑了:“我没事,这些是大刀带过来的弟兄,帮我耕地的。大刀您见过吧?我上京城那,让他给您送了信。” 陈大刀笑嘻嘻地凑上前:“大娘,您还记得我吗?” 罗大娘惊讶:“我记得我记得!”眸光一扫,害怕地道:“你有这么多弟兄呢……” 那晚,他一人冒雪而来,满身狼狈,瞧不出半分风光,罗大娘便以为他是个不起眼的人物,哪晓得—— 陈大刀得意一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巴掌拍上虎子的脑袋:“长没长眼睛呢?这是夫人的干娘!想剁手是不是啊?” 虎子嘀咕:“我又不知道……” “那你刚刚跑啥呀?”罗大娘问乔薇。 乔薇就道:“我把农具放那边了,正要带他们去拿呢!”罢,她指了指对面的农具。 罗大娘大囧,恨不得一锄头把自己闷晕。幸亏没砍伤人,否则,就罪过了。 虚惊一场,双方很快“冰释前嫌”,开始了乔薇的农耕大计。 乔薇通过栓子爹租了四头牛与三个犁(她自己有个犁),其中一头牛是栓子爹自己的,另外三头是本村与隔壁村的,乔薇给他两百文一头牛,时效一,至于他与别人谈多少价,就看他自己了。 工具的先进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决定了效率的高低,曲辕犁是唐后期的犁种,比汉朝的直辕犁先进、效率高、转头更灵活,但比起现代犁铧还是有不的差距。 四头牛一耕完十亩地,是比较乐观的打算。 犁、耙、耱,旱耕三步曲。 先用犁把土大块地翻开,再用耙将土块弄碎,最后用耱将碎土耱平, 犁与耱得配着牛使,算是技术活,并非人人都会,栓子爹自告奋勇地承包了一个犁。 乔薇看向陈大刀,陈大刀挠头:“我不会……” 虎子:“我来吧,我犁过!” 还差俩。 罗大娘不会犁地,回屋把在逗宝宝的大儿子叫了过来,儿子与丈夫都外出做工了,还得找一个。 她找上了翠云爹。 女儿与外孙的命是乔薇给救回来的,翠云爹二话不地答应了。 ------题外话------ 又早更啦!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四章】烤全羊 众人拾柴火焰高,何况青龙帮又是一群身强体壮的练家子,一个顶俩,干起农活来,没有不得心应手的。 原先还躲在屋里,准备观摩一场复仇大戏的村民全都傻了眼。 好的打架呢? 好的捏成肉饼呢? 怎么一个个儿全都下地干活儿去了? 还干得无比起劲! 可不得起劲吗?陈大刀扛着一把大刀在田间巡逻,谁要是偷懒,他就一刀子闷过去!众人碍于帮主的淫威,真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当然这是表象,他们内心其实是有些看不上这种行径的,他们都是农村的苦孩子,就是不想种田才加入青龙帮,他们的手是用来“打家劫舍”的,不是用来翻地的。 只不过老大发了话,他们能什么? 老大的命是人家从吴大金手里救下的,青龙帮也是她送给老大的,他们可不认为甩手走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很奇怪呀,她为什么要对老大这么好呢?不对,应该,老大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老大就是为了她才偷了吴大金的马车的。 该不会……她是老大的相好吧? 一直没见过她男人,她应该是没有男人的,不然种田这种活儿,怎不见她男人来呀? 众人相互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干起活儿来更卖力了。 陈大刀:突然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到半,十亩地便耕了过半,照这个进度,下午就能完工。 乡亲们眼红的呀,肚子里都能往外倒酸水儿了。 与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嘛!没人找乔的麻烦!不仅如此,人家还专程到村儿里来替乔耕地!瞧人家壮的,个个都跟牛犊似的,要是也能到他们地里帮帮忙就好了,他们的田肯定不愁种不来了! 但人家怎么可能帮忙呢?要是他们没得罪乔倒也罢了,偏偏前段日子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乔,怎么好意思开口? 众人渐渐从屋里走了出来,望着东村那块荒地,羡慕得口水横流。 二狗子娘叹道:“我该听二狗子的啊,二狗子老与我乔是好人,又能干……” 徐大壮挺着胸脯道:“我也和你了吧!那老虎真是她自己猎的!她本事大着呢!” 二狗子娘白了他一眼:“的好像你没躲她似的。” 徐大壮不吭声了…… 刘婶子嗑了一粒瓜子儿,不屑道:“羡慕什么呀,羡慕得来吗你们?你们是有人家那张脸呀,还是有人家那身板儿啊?那么多男人,亏她吃得消!” 二狗子娘皱眉瞪向了她:“哎刘婶,我你这嘴巴里能不能吐出两句好话?乔是那种人吗?你当初冤枉她和徐大壮,你冤枉对了吗?” “就是!”徐大壮道。 刘婶子噎住,几乎找不出反驳的话。 二狗子娘讥笑:“不就是人家得了你的地吗?有本事你当初别偷人家狗哇!” 刘婶子暴怒:“你欠打是不是?” 二狗子娘到底是有些畏惧她的,哼了一声,回屋了。 乡亲们也觉得刘婶子好没意思,当初是她把人家的狗给“绑架”了,还把所有人当了傻子,村长没收她的地赔给乔,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见众人完全不搭理自己,她叉腰,泼妇一般地吼道:“了不起呀?一块荒地,几辈人都种不出东西!我就不信她能种出朵花儿来!” 众人虽讨厌刘婶子,却也不得不赞同刘婶子的话,那块荒地连老秀才都没辙,乔当真能创造奇迹吗? 赶在日落西山之前,众人把田耕完了。 相较于乡亲们的担忧,劳作的弟兄们显得淡定许多,反正田又不是他们的,种不种得出东西,与他们何干? 罗大娘倒是悄悄地问了乔薇,乔薇没把话满,只道等夏秋便能知晓答案了。 众人在田间劳作时,乔薇在一旁的空地上烤了一只烤全羊、两只野兔、两只鸡,还炖了一大锅黄豆牛尾汤。 中午赶着劳作,只吃了馒头填肚子,眼下活儿都干完了,乔薇可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回去。 羊与牛尾、黄豆、鸡是她昨日买完农具后又去集贸市场买的,野兔是她猎的,昨晚进山,她把笼子换了个地方儿,果真又有笨兔子着了道。 她本想着在家做饭,但她住山上,太远了;罗大娘家倒是近,可家里有个刚出生的孩子,与坐月子的翠云,一群大男人进进出出也不方便。 最后一寻思,只得选在郊外。 而郊外的烹饪,最便(bian)宜莫过于烧烤了。 主食是罗大娘从家中煮的老面馒头,足足一百个,保管吃够! 乔薇先盛了一碗黄豆牛尾汤出来,让罗永志端回去给翠云。 “哎呀呀!什么东西这么香?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老秀才笑盈盈地牵着景云与望舒走来,他不会承认,他是闻到香气,想过来蹭顿饭,才故意送孩子们放学的。 两个孩子很快扑进了乔薇怀里,望舒兴奋极了,好香好香的味道,好多好多的人!他们田里,几时这么热闹啦? 乔薇招呼老秀才坐下,盛了一碗汤给他,他光是闻香气便已经口水横流,待喝了一口之后,那滋味美的……简直让他怀疑自己大半辈子的饭都白吃了! 牛尾与黄豆足足炖了一下午,两种味道完美地交缠在一起,牛尾嫩得入口即化,又浓又香却半点不腻。 青龙帮的弟兄们全都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好喝吗?”乔薇问坐在田埂上的包子。 二人点头如捣蒜! 望舒脆生生地道:“我现在最喜欢的不是羊肉粉丝汤,是黄豆牛尾汤了!” 乔薇会心一笑:“喜欢吃,娘再给你们做。” 二人:“嗯!” 很快,烤全羊也好了。 乔薇给每人都切了些,她刀工极好,每次切下来的重量几乎完全一样。 这要是切人…… 众人打了个激灵! 羊肉烤得很入味儿,油抹得足,调料却洒得不多,把羊肉的肥油烤了出来,嘶嘶地响,却也保留了羊肉本身的鲜味儿,更重要的是,嫩! 皮儿是酥的,一口咬下去,汁儿在嘴里爆开,那销魂的味道,让人恨不得把舌头给一并吞下去! “嫂子手艺太好了!”虎子要哭了,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陈大刀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怎么话的?是夫人!” “哦。”虎子幽怨地瞪了那群乱猜的弟兄们一眼,众人装作没看见,暗暗庆幸地撇过了脸。 陈大刀刚才那一拍,手上的油全粘在了虎子头上,虎子头上全是汗,也同样粘在了陈大刀的手上。陈大刀嫌弃地在虎子衣服上一擦,擦完才发现更脏了—— 全是泥! 泥……也阻挡不了本帮主对美食的热情! 烤全羊几乎是与野兔野鸡同时吃完的,这群饿狼,吃到最后,连骨头都抢来啃了! 景云与望舒吃得慢,盘子里还有一些,众人两眼放绿光地盯着他们的盘子。 雪貂凶悍地跳了出来! 爷的肉!不许抢! 众人其实已经饱了,只是烤肉实在太好吃,他们好想把肚子撑破。 乔薇把拌好的凉菜摆出来,一共有三样:凉拌莴苣花生、凉拌土豆丝与…… “这是啥?”陈大刀指着一碗又白又绿的东西,问。 “皮蛋拌豆腐。” “啥蛋?” 乔薇轻声一笑道:“皮蛋,也叫松花蛋,我自己腌的,尝尝吧。” “看着怪恶心。”陈大刀拿起勺子,吃了一坨,眼睛一亮! 虎子凑过来问:“大哥,好吃吗?” “好……”陈大刀眼神一闪,一脸痛苦道:“难吃!看着就恶心,你觉得能好吃到哪儿去?” “我想也是。”虎子撇撇嘴儿,表示自己不吃了。 陈大刀心里乐开了花,终于可以吃独食啦! ------题外话------ 大刀你这样是不对的(ā酲)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五章】夜袭(二更) 一顿饭吃到夜幕降临,连绵起伏的山脉在田野尽头,渐渐地湮入夜色里。 篝火熊熊燃烧着,火光映在众人脸上,令笑容也多了几分暖意。 陈大刀最终没能吃成独食。 “既然难吃,你就别吃了。”乔薇拿走了盘子。 陈大刀欲哭无泪,我容易么我?为吃个东西连谎都撒上了,结果却被没收了?! 更可悲的是,当众人尝到了皮蛋的美味后,陈大刀的心机再也藏不住了。 吃独食的帮主,太不可爱了! 吃过饭,乔薇给众人结工钱,陈大刀当即表示不要,开什么玩笑?他带弟兄们来给夫人排忧解难,还收钱?太不仗义了吧! “你不收,下次再有农活儿我就不通知你了。”她坑人也是看对象的,活该被坑的,她绝不心慈手软,但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再坑下去就有些不过去了。 陈大刀怕乔薇真的再不叫他们,那样他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他最终把钱收下了,不过没要那么多,乔薇给的是一人三百文,他只收了两百文。 有钱赚,又有这么可口的美食,众人已经忘记他们是带着一种怎样的不得已的心情来到这边的,只盼望施肥播种的那,能到得早些,再早些。 众人开开心心地上了路,罗大娘与老秀才帮着乔薇把满地残垣收拾干净。 若先前,乔薇还不大想原谅罗大娘,那么今日,在罗大娘冲出来砍人的那一瞬,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乔薇把刷干净的簸箕递给她:“今,多谢您了。” 罗大娘颤抖着手接过:“薇,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指望你一下子就原谅我,不过你放心,我以后……” 乔薇打断她的话:“工具就先放干娘那儿吧,我就不带回山上了。” 罗大娘微微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乔薇。 乔薇弯了弯唇角:“干娘不同意吗?” 罗大娘点头如捣蒜:“同意,同意!当然同意!” 薇叫她干娘了,薇原谅她了! 老秀才暗暗点头,这才对嘛,一家人,磕磕碰碰难免的,开就没事了,姐在外不容易,多家人照顾她也是好的! 乔薇带孩子们回了山上。 干了一农活,乔薇简直累得不想动了。 景云望舒虽然没干农活,但与一大帮叔叔斗智斗勇抢肉吃也是很累的,等乔薇从厨房烧了水回来,俩孩子与白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夜,母子三人都睡得很沉,丝毫没意识到死神的脚步正一点一点朝他们逼近。 漆黑的山林内,伸手不见五指,两名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前行着,俩人的身形都十分魁梧,但其中一人的眼神格外冰冷,浑身都冒着杀气。 走了一会儿,眼神冰冷的黑衣人开了口:“吴大金,你确定没走错?” 吴大金声道:“我打听了好久才确定下来,不会有错的。” 黑衣人不屑道:“对付一个女人,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吗?我冲上去,一刀杀了她就完了!” 吴大金皱眉:“她可不是普通女人!青龙帮的弟兄与她打了好几回交道,每次都输在她手上了!” 黑衣人冷笑:“吴大金,你该不会是不想承认自己逊色,所以故意夸大了她的能耐吧。” 吴大金一噎,诚然,他夸大对方有抬高自己的意思,毕竟输给一个强者比输给一个弱者有面子多了,但对方不好对付也不是假的,否则,他何至于在在对方手中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每每回想起那日的事,他都郁结在胸,那娘们儿赢她,靠的根本不是赌术,是骗术!有本事真刀实枪和他干啊!她敢吗? 失去青龙帮的他,就如一只丧家之犬,王爷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这一切,都是拜那娘们儿所赐! 今不把这娘们儿剁成肉酱,他就不是吴大金! 二人悄然爬进了院子。 吴大金悄声道:“她种了一整的地,应该没那么容易醒,但她有只貂,老机灵了,你要当心。” 黑衣人嗤了一声,他是胤王手下的一等暗卫,会对付不了一只貂? 白在二人跃进院子的时候便醒了,警惕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拿爪子去拍乔薇。 乔薇实在睡得太沉,它拍了半拍不醒。 突然,窗纸上被人戳了一个洞,一支竹管伸了进来。 白的貂眼一凛,身子弓起,唰的一下跳了过去,一巴掌打飞了竹管! 时迟那时快,一只有力的手破纸而入,掐住了白的喉咙,白呜咽一声,被对方从窗户里扯了出去。 ------题外话------ 二更啦,乖不乖?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六章】缠斗 黑衣人看着手里拼命挣扎却因被卡主喉咙而发不出任何声音的东西,唇瓣浮现起一丝冷笑:“中了大爷的计吧?让你嘚瑟!” 吴大金惊喜得竖起了大拇指:“高啊,真是高啊!之前听这东西伤了青龙帮不少弟兄,我还捉摸着,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制住它呢!没想到您一招就搞定了!” 黑衣人恣意地哼了一声,若是连只貂都搞不定,那也不必在胤王身边混了。 这貂瞧着不像寻常貂种,许是什么稀罕货,回头献给王爷,保不准能记上一功! 黑衣人三两下将白捆绑了丢进布袋。 白被绑得死死的,嘴巴也堵住了,瞪着一双眼,气得直抽抽。 吴大金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就要撬开窗子,进去把那娘们儿一刀宰了,黑衣人拦住了他。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黑衣人若有所思道:“凶杀案衙门会查的,查到你我二人头上是,连累到王爷就不妙了。” 吴大金只顾着报仇,倒是没想到这一点,犀牛村隶属香樟县县衙,那儿的县太爷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真闹大了捅到京城去,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怎么办?”他握紧了匕首。 黑衣人四下看了看,眸光在厨房门口顿了顿:“你给我来。” 二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 厨房干净得不像话,连灶台上都纤尘不染,锅碗瓢盆摆列整齐,没有一丝油污的痕迹,若非这里够破,黑衣人几乎以为自己是走进王府的厨房了。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粗鄙村姑,怎么可能把厨房收拾得这么整洁? 刀也磨得锃亮! 黑衣人在心中迟疑了一瞬。 吴大金打开碗柜,抓了一块冷肉放进嘴里,眼睛一亮:“林护卫,这这、这娘们儿做的东西真好吃!” 林护卫鄙夷地看了吴大金一眼,从米缸旁的罐子里找到了食用的芝麻油,足足两大罐,他自己拧起一罐,把另一罐扔给吴大金。 干物燥,心火烛,她是自己房中失火致死的,与旁人没有任何干系。 这计划原本衣无缝,但就怕碰上猪一样的队友。 吴大金在尝到了冷肉的美味后,又把另外几盘菜也刷刷刷地端了出来! 这也怪不得他,蹲点这么久,从中午饿到半夜,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加上这娘们儿做的菜,比他婆娘做的好吃多了,他终于理解为何她在镇上的点心卖得那么火爆了,真不是盖的。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不心碰掉一个碗,碗磕在米缸上,又落下来砸在罐子上,砰砰两声,成了碎片。 巨大的动静将乔薇从睡梦中惊醒。 乔薇睁开眼,眸光凛冽,先摸了摸床上的孩子,都在;又摸了摸枕头上的白,没了…… 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就看见窗纸上破了一个洞,月光稀稀疏疏地照进来,芝麻油的香气也飘了过来。 这么香,不对劲! 她定睛一看,看到了自窗纸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身影是吴大金的,他自知闯了祸,马上拧着油罐子跑了出来。 黑衣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还嫌暴露的不够是不是?” 居然从窗口经过,若是那个女人醒了,此时怕是已经发行院子里有人了。 真是不中用的东西,难怪会输在一个女人手上! 吴大金理亏,不敢与他狡辩:“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硬来了。”黑衣人把罐子递给吴大金,拔出佩剑,轻轻地走向了大门。 乔薇屏住呼吸,贴在门边的墙壁上。 忽然,一柄剑自门缝里伸了进来,她瞳仁一缩,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那剑削铁如泥,往上一晃便割断了门闩。 黑衣人是王府的暗卫,还没将一个女子放在眼里,大摇大摆地走进屋,一剑斩向了躲在门口的乔薇! 乔薇身子往下一滑,他的剑砍进了墙里。 随后,乔薇敏捷地自他臂下穿过,逃进了院子。 黑衣人没料到她能躲过自己的剑,微微怔了一下,恼怒地追了出去。 乔薇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浓郁的芝麻油香气,再看拿着油罐子的吴大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狗日的东西!知不知道芝麻油多贵?她平时都舍不得吃,他们却给倒在地上了! 想干什么?纵火吗? 真够下三滥的! 乔薇拔出匕首,二话不朝吴大金刺了过去! 吴大金赶忙抡起罐子,罐子很快被匕首刺破了,芝麻油撒了吴大金满身,趁着他闪神的功夫,匕首直直取道他命门! 黑衣人赶忙踢起一块石子,击中了乔薇的肩膀。 乔薇手一抖,匕首偏了半寸,削掉了吴大金一只耳朵! 吴大金疼得满地打滚。 黑衣人再一次被惊到了,不是她的身手,而是那股杀气腾腾的狠劲儿,实在不像一个村姑所能有的。 其实乔薇的想法很简单,黑衣人武功太高,她也不知打不打得过,若是自己被黑衣人缠住了,吴大金这个败类,一定会趁机溜入房中对她孩子不轨,她必须先把吴大金拿下! 黑衣人警惕地看着她:“你年纪不大,出手却这般狠毒,到底是什么人?” 乔薇冷笑:“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上门找我麻烦?” 黑衣人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这村姑的脸有点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配知道。”乔薇看着他挂在腰间的布袋,“你抓了我的貂?” 黑衣人笑了:“是又怎样?有本事自己过来拿!” 拿就拿! 乔薇抬脚朝他左肋踢了下去! 黑衣人惊到,这丫头,竟然是在攻击他的章门穴! 百会! 尾闾! 招招死穴! 明明不懂武功,却又对穴位了如指掌,她到底是谁?! 黑衣人被缠得无法脱身。 吴大金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向屋里。 乔薇一把割掉了黑衣人腰间的袋子,白在袋子里便已经挣脱了绳索,袋子一落地,它便风驰电掣般地冲了出来! 乔薇扬手一指:“白,拦住他!” 白挥舞着利爪,毫不留情地朝吴大金咬了过去! 吴大金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乔薇的匕首也刺进了黑衣人的胸口。 “娘亲,你在干什么呀?怎么那么吵?” 景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门口。 乔薇拔出匕首,面色一变:“景云!快进去!” 可惜晚了一步,黑衣人忍住疼痛,施展轻功,一把抓起景云,没入了夜色。 ------题外话------ 景云:为什么要抓我?我爸呢?爸!有人欺负我妈!还把我抓走啦!/(ㄒㄒ)/~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七章】获救 竟敢抓她儿子?不要脸! 看来自己真是高估了黑衣人的德行,原以为只有吴大金才做得出这种混账事,没想到一个武林高手,也这么没德没品! 她不会轻功,想凭一己之力追上去是不可能了。 也不能这样去追,女儿还在屋里,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女儿发生危险怎么办? 乔薇眸光一动,看向了一旁将吴大金挠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雪貂:“白,追上景云!” 白当即放开吴大金,往二人消失的方向,闪电一般地追了上去! 乔薇则是赶忙进屋,以最快的速度给望舒穿好衣裳,将望舒绑在了背上。 那人受了伤,又带个孩子,想必跑不远,跟紧白,应该能追上他。 望舒半梦半醒的,发现自己好像没在床上了,四下看了看,迷迷糊糊地问:“娘,我们要去哪儿?” 乔薇不想让女儿担惊受怕,就道:“去奶奶家,你睡吧。” “哥哥呢?”望舒打了个呵欠。 乔薇道:“在前面。” 乔薇总是一前一后兜着他们,望舒以为娘亲的是这个前面,又问:“白呢?” “也在。” “哦。” 望舒放心闭上眼,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乔薇考虑过把望舒放在家中,但她怕对方是调虎离山,那样的话,儿子没找回,女儿反倒先不见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只能铤而走险,带着女儿上路。 只是那黑衣人轻功太高,远远超出了她想象,起先,她尚且能听到一些动静,追入山林大约一刻钟后,别黑衣人,她连白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黑衣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一点刀伤并不足以令他倒下,他知道那只雪貂在追赶他,为迷惑对方,他撕掉染血的上衣,丢下了山坡。 怀中的孩子一动也不动,若非眼睛大大地睁着,他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是吓傻了,哭都不会哭了吧? 他冷笑一声,带着孩子坐在了一棵参大树的枝丫上。 景云双腿骑着树干,背靠着树身,面向着他,双手稳稳地扶住树干,不让自己掉下去。 借着稀薄的月光,黑衣人看清了孩子的眼神,绝不是想象中的吓傻了,而是冷静得有些可怕,仿佛他只要一不留神,这孩子就会吃了他。 他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金疮药,洒在自己伤口上:“你叫什么名字?” “景云。”景云面无表情地。 寻常孩子被抓了,搁在一丈高的树枝上,早吓得哭爹喊娘了,他却还能如此镇定地与他话。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又问:“刚刚那人是你娘?” 景云没话。 看来是了。 吴大金可没那女人有孩子,他虽不是什么善类,却也不会无端对个孩子痛下杀手,早知有孩子在房中,他是不会想要烧房子的。 “等我把伤养好了,就带你去见你娘,你娘够聪明的话,应该能赎回你。” 交出青龙帮,再自刎谢罪,他就放了这孩子! 景云冷着脸,不理他。 半晌,才道:“你会后悔的。” 黑衣人不屑地笑了,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居然扬言让他后悔,虽然勇气可嘉,但这根本不可能。 他盖上了金疮药,取出火折子,吹亮了往孩子脸上一照,本只想随便瞧瞧的他在看清对方容貌后,表情瞬间凝滞了。 怎么会……这么像…… 他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确定不是自己错觉,才怔怔地问:“你刚刚你叫什么?” “景云。” “你姓景?”黑衣人掐住了景云喉咙,“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随便动动手指,你的脑袋就搬家了,知道吗?” 景云迎上他凶悍的眼神,倔强地道:“就姓景。” 黑衣人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没有爹?” 景云怒怼:“你才没有爹!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娘姓什么?” 直觉告诉景云,不能出娘亲的真姓,但又不能谎称娘亲姓景,否则母子同姓,他就该猜出自己没有爹了。 虽然,自己没有爹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怀好意。 景云眼珠子转了转,一本正经道:“冥,我娘姓冥。” 冥?难道是他弄错了?这孩子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却并不是—— 趁他愣神的功夫,景云一把夺了他火折子,朝他伤口杵去! 黑衣人完全没料到一个屁孩儿会给他来上这么一招,简直比那个女人还要彪悍! 为避免伤口被烫,他朝后一仰,景云似是料到他会如此,抬脚一踹,将他从树上踹了下去! 随后,景云抓住藤蔓,用力一跳,落到了十米开外,巨大的惯性令景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撞到一根树桩才堪堪停了下来。 肩膀好痛,但景云顾不上歇息,回头看了黑衣人一眼,拔腿就跑! 黑衣人摔得头晕眼花,该死的臭子,竟敢偷袭他?他要撕了他、撕了他、撕了他! 景云拼了命地往林前跑,但不论他跑多快,黑衣人都越来越近。 杀气在夜色中蔓延开来,逐渐将他笼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座茅屋! 茅屋的院门大敞着,景云想也没想,冲了进去!哪知跨过门槛时,太着急绊了一跤,直直地扑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黑衣人施展轻功,跃入了院子,一把点了景云哑穴。 这下,连呼救都不能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茅屋,景云的心头掠过一丝绝望。 只是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黑衣人徒手去抓景云时,茅屋内忽然飞出一道玄色身影,一脚踢中他胸口,将他踹出了院子! 景云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定睛一看,讶异地睁大了眼:“十七哥哥?” ------题外话------ 景云:我逃个难都能逃到我爸这儿啊! 乔薇:谁告诉你他是你爸了? 景云:←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八章】他是我儿子 十七拧着景云进了屋。 景云的心里立马不平衡了,为什么妹妹就用抱的,他却是用拧的? 他又不是鸡崽儿! 啊啊啊,十七哥哥太偏心了! 更偏心的还在后头,十七进入堂屋后,没给景云一个爱的抱抱,也没将景云轻轻放好,而是隔着帘子一扔,将景云扔进了内室。 景云:“……”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跌到了一个人腿上,那人盘腿坐着,右手拿着一本书,好似不知道他会摔过来,正低下头,古怪地看着他。 姬冥修看着怀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挑挑眉,道:“原来是熟人啊。” “诶?”景云闻言一怔,很快也认出了他来,眼睛一亮,“冥叔叔?” 姬冥修一眼看到他摔破的裤子,一手搂着他在自己腿上坐好,另一手将他右边的裤脚慢慢卷起:“受伤了,疼不疼?” 景云觉得自己应该摇头,这点伤算什么?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可是很坚强的,可不知为何,在冥叔叔怀里,他不想这么做,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姬冥修把他放在炕上,动作轻柔,又转身从柜子里取了药来,一瓶是水剂,一瓶是药膏。 冥叔叔真好呀,比十七哥哥温柔多了,娘亲都没这么温柔呢,娘亲给他和妹妹洗澡,总把他们搓得哇哇大叫。 姬冥修用纱布沾了药水,给景云细细地清洗膝盖上的伤口,十七常受伤,这些事在姬冥修做来已是轻车熟路,景云没感觉到多少疼痛,伤口便清洗完毕,药也擦好了。 景云跳下地:“谢谢冥叔叔!” 到底是吃苦长大的孩子,不像大户人家的娇生惯养,还疼着,就已能满地打滚了。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那人为什么追你?” 景云皱着脸儿道:“不知道,我醒来,他就在我家的院子了,他打不过我娘亲,就把我给抓了。” 姬冥修眸光一顿:“可还有其他人?” 景云摇头:“没了。” 被白放倒的吴大金直接被无视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绑我?趁我没发火,把我放下来!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屋外,传来了黑衣人叫嚣的声音。 景云眨巴着眸子望向姬冥修,姬冥修站起身,走了出去。 黑衣人已被十七擒获,用绳子倒挂在树上,逃跑途中,他脱去了夜行衣,此时正穿着自己的侍卫服。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青衣卫?” 这声音,好生耳熟! 黑衣人蓦地看向了对方,尽管只有一个倒影,但他还是认出了那张独一无二的冰玉面具,大梁朝,第一权相——姬冥修! 怎么会这样? 这个深山老林,一座毫不起眼的茅草屋,怎么会住着当朝丞相?! 不,应该问,丞相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而如果这个人是姬冥修,刚刚一脚把自己踹飞的年轻人莫非就是—— 那个死士营里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十七? 难怪自己打不过了,全下,就根本没有人是十七的对手。 黑衣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忙抱歉地道:“不知大人在此,扰了大人清净,请大人恕罪。” “你觉得我能恕你?”姬冥修问。 黑衣人明白对方这么绝不是因为自己在追击一个无辜的孩子,而是自己很有可能撞破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早知如此,他就不追那孩子了,他果真后悔了。 他硬着头皮道:“的,只是在追个孩子罢了,大人在此做什么,的一无所知,还望大人看在与我家王爷的交情上,放了的一马。”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本相与你家王爷有交情?何时?” 黑衣人噎住了。 胤王与丞相自幼一块儿长大,算是一个泥堆儿里的兄弟,可自从出了恩伯府那件事,二人便再不来往了。 他真是蠢呐,哪壶不开提哪壶! 姬冥修转身进了屋。 景云原本趴在窗台上偷看,可看了半,啥也没看着,就那么睡过去了。 身子半挂在窗台上,一侧的脸蛋被压出一坨肉来,嘴儿微微张开,流出晶莹的口水,比平时一本正经的老头模样,多了几分真的傻气。 姬冥修上前,将他轻轻地抱进怀里,用斗篷裹住。 这时,地板嘎吱一动,打开一个洞口,有人从“洞”里爬了上来,是个五十多岁的长者。 他给姬冥修行了一礼:“主公。” 姬冥修微微点了点头:“忠伯。” 赵忠皱眉:“胤王的人为何会找到这里来,是我们走漏风声了吗?” 姬冥修摇头:“他是误打误撞,追个孩子追过来的。” 赵忠探过身子,仔细看了看那睡梦中的孩子,他的衣着与寻常乡下人无异,但那张脸,漂亮得有些过分了,而且似乎……很像某个人。 面色就是一变:“这孩子,怎么这么像……” “你也觉得像?”姬冥修打断他的话。 赵忠惶然点头:“他是胤王的骨肉吗?” 姬冥修抱着景云,沉吟片刻:“不知道。” 赵忠抱拳道:“主公,这孩子不能留!” “为何?” 赵忠看向睡梦中的景云:“早闻胤王风流成性,他又与胤王长得这么像,十有八九是胤王遗留在民间的骨肉,若是他将来与胤王相认,将茅屋的地点告诉给胤王,咱们可就暴露了!趁一切还来得及,赶紧除掉他!以备后患!” “长得像谁,就是谁的骨肉吗?”姬冥修玩味一笑,“那他也有可能是我的。” 言罢,拿下面具,“像不像?” “主公!”赵忠急了,夺了他面具给他戴上,“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笑?” 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秉性他不清楚吗?怎么可能在外胡来? 姬冥修面不改色道:“我没笑,我都二十七了,忠伯不会以为我没在外头碰过女人吧?” “这……”赵忠噎住。 姬冥修敛了笑意:“此事无需再议,退下。” 忠伯无奈地抱拳:“……是。” 走出屋子时,树下已经没了黑衣人,只一根空荡荡的绳索,与一滩尚未风干的血迹。 姬冥修抱着景云,往山林北面而去。 十七不好好走路,在树上飞来飞去,惊得飞鸟四起,树叶旁落。 一片落叶掉在了景云的脸上,姬冥修将它拿开,看着怀中那张熟睡的脸,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儿子? 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 家伙,为救你,本相把名节都搭上了,你最好别是胤王的骨肉,明白吗? ------题外话------ 景云【惊悚】:爸!我是你亲生的啊! 乔薇:呵呵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五十九章】心跳 乔薇在半路追上了白。 原来,白被那件血衣吸引了视线,以为黑衣人抓着景云滚下了山坡,等它跐溜溜滚下去时,却发现中了对方的障眼法,赶忙返回坡上,这就遇到了乔薇。 二人一兽循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往山林深处而去。 此时乔薇最担心的反而不是黑衣人会把儿子拐去哪里,而是途中他们会否遭遇不知名的凶险。 徐大壮,山林深处猛兽多,进去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过,他能多年安然无恙,多亏他胆儿,不敢真往深处去。 他警告她也别去。 她曾碰到过猛虎,不必徐大壮提醒,她也不敢深入。 然而今晚,她别无选择。 好在没走多久,十七便带着一大片落叶从而降了。 当落叶散尽时,乔薇看到了自夜色深处徐徐走来的姬冥修。 月光下,他一袭白衣,脸上一抹玉润清光的玉质面具,眼神深邃而冷静,步伐轻缓,似踏破浮华而来的仙,又似拨开了迷雾的魅,一身风华,让整片林子都寂了,静了,亮了。 乔薇怔怔地站在那里,一直到姬冥修走到她面前,开口唤了声乔姑娘,她才意识回笼,讪讪地接过了被他抱在怀中、用斗篷裹紧的儿子:“景云没事吧?” 姬冥修道:“摔了一跤,没有大碍。” 乔薇放下心来:“公子怎么会碰到景云?” 姬冥修:“路过。” 深更半夜的,打一片老山林里路过,哄孩儿呢?但既然他不方便,她也不会勉强。 想到什么,乔薇又问:“那个人……”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已经解决了。” 解决的意思是……赶跑了,还是永除后患了? 他不像一个滥杀的人,之前青龙帮的弟兄冲撞他两次,他也只是让十七略施戒,未曾真的动过杀念—— 其实,儿子平安就好,至于他是怎么处置黑衣人的,并不重要,反正赶跑了是黑衣人命大,永除后患了是黑衣人咎由自取。 念头闪过,乔薇识趣地没再多问了。 世上聪明人不少,识趣之人却并不多,在姬冥修看来,后者远比前者重要,不聪明的人只是做不好事,不识趣的人却是做不好人,所以,一个人可以不够聪明,但一定要识趣。 她显然就很识趣,也不失一点聪明。 一切都恰到好处。 “我送你回去。”姬冥修着,从他手中抱过了景云。 十七见想抱望舒,缠着乔薇不让走。 乔薇把女儿绑在十七怀里,十七立马抱着她“飞檐走壁”去了。 白在前开路,二人并肩走在树下,景云呼吸绵长,在宁静的夜色中,有一种温馨的味道。 走了一会儿,姬冥修突然开口:“对了,你与恩伯府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乔薇看向他,“为何这么问?” 姬冥修不动声色道:“你们都姓乔,又彼此认识。” 乔薇就道:“我跟她是年前才认识的,她身边的房妈妈逼我卖白,我不同意,便与她们起了点争执。” “起了点争执?”姬冥修似信非信地问。 乔薇挺直的腰板儿:“……是啊!” 坚决不承认自己打断了房妈妈的手! 这么野蛮的事怎么可能是她做的呢?她可是很淑女的! 姬冥修看破不破,好笑地勾起唇角:“真不认识?” 乔薇摇头:“不认识!” 关于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撒谎。 世上姓乔的多的去了,她以前科室的护士长就姓乔,因年长她几岁,大家都叫护士长大乔,叫她乔,她们是亲戚吗?当然不是。 她第一次见恩伯府千金时,彼此都很陌生,她是没继承原主的记忆,恩伯府千金与房妈妈总该没失忆,她们的表情,分明是没见过她。 真倒霉,怎么跟那个讨厌鬼一个姓?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那你应该也不认识胤王了。” “胤王又是谁?”乔薇古怪地问。 姬冥修看了看怀中睡得香甜的东西,道:“无关紧要之人,你既然与恩伯府没关系,与他自然也没有。” 回到院子时,吴大金已不在了,不知是被野兽叼走了,还是自个儿逃掉了。 乔薇废了他的丹田,他就算活着,也是一个废人,对习武之人来,这比要了他的命还可怕。 院子里刚刚打斗过,一片狼藉,站的地方都没有,乔薇实在不好意思请他进去。 姬冥修也看出了她的窘迫,“识趣”地送到门口,便与十七告辞了。 “冥公子,请留步!”乔薇叫住了他。 姬冥修顿住脚步。 乔薇先把两个孩子抱进屋,随后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篮子,她将篮子递到姬冥修面前:“我自己腌的松花蛋,你不嫌弃的话,拿去尝尝鲜,生吃、凉拌、清炒、煮粥都可以,能下火养胃,就是别一次性吃太多。” 姬冥修接过篮子,顿了一会儿,凑近她,盯着她一双故作镇定的大眼睛,戏谑道:“还以为你舍不得我,喊我留宿呢,白走那么慢了。” 乔薇:“!” 姬冥修直起身,挑眉一叹:“再留也晚了,走了。” 乔薇:“……” 姬冥修离开后,乔薇转身回了院子,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一定是刚刚走太快了,她才不会因为一两句玩笑话就脸红心跳呢。 乔薇神色倨傲地进了屋。 坐到床上,抱住枕头,镇定地蒙住脸,深吸一口气:“啊——” 房梁都颤抖了…… 这一次遇袭,也非全然没有收获,尽管弄脏她院落,又损失了两罐芝麻油,但在清扫院落的过程中,乔薇捡到了从吴大金与黑衣人身上掉落的银子,足足二十两! 都能买两百罐油了! 还有两片金叶子,真是降横财! 本月中旬,翠云弟弟童生试最后一关,考过了便是秀才,便可为家中减免赋税,遗憾的是,他未能如愿。 乔薇在容记的生意越来越好,价也越卖越高,从最初的十文一个,涨到了十五文,不过本朝赋税严重,尤其对商户,因此她最后剩在手里的,并不算很多。 这一日,她拧着两篮子点心与一篮子松花蛋进了容记。 容老板如今是越发喜欢这个财神了,笑眯眯地迎上去:“哟,今儿怎么这么早!” 乔薇笑了笑:“给你推荐个新东西。” “又出新口味了?”容老板两眼发亮。 乔薇拿掉篮子上的棉布,露出满满二十个松花蛋,容老板看着那些颜色古怪的鸭蛋,眉头一皱:“这是啥玩意儿?” “松花蛋。” 她已经打听过了,这个朝代只有咸蛋,没有皮蛋,皮蛋的口感独特,又具备一定的药用价值,不愁没有销路。 容老板嘴角直抽抽,他没见过这种蛋啊…… “把厨房借我一下。”乔薇进厨房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炒了一份青椒皮蛋,又做了一碗油泼皮蛋豆腐。 容老板带着厨子们尝了尝,眼睛当时就亮了! 乔薇微微一笑:“容老板可还吃得惯?” 容老板点头如捣蒜! “这蛋怎么卖?” 乔薇狮子大开口道:“一百文一个。” 容老板想也没想,一巴掌拍上桌子! “成交!” ------题外话------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章】一千两 乔薇没料到容老板答应得这么爽快,要知道,本朝一两,约等于现代的人民币六百,一百文就是六十块,是价也不为过了。 她一开始做皮蛋,没奔着生意去,只是自己喜欢吃,又在市面上买不到,才在家里腌了一罐子解馋,景云与望舒却都不大喜欢它的味道,是那次耕地,陈大刀与弟兄们哄抢,她才意识到,这或许也能成为一个商机。 她方才狮子大开口,只是逗逗容老板罢了,哪曾想他真的应下了? 钱是王八蛋,不赚白不赚。 “容老板。”乔薇恣意地拉长了音调,“我的一百文不是分成前的卖价,是我给你的供货价。” 容老板很快掐准了她话里的要害:“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给别人供货?” 废话!这种可批量生产的东西,她当然希望四处供货了! 想吃独食的容老板不开心,幽怨地道:“我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乔薇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 要不要这么不要脸啊?的好像她移情别恋了似的! “乔姑娘~”容老板拉了拉她袖子。 乔薇被雷得外焦里嫩,一把年纪了求您别再卖萌了好么?!心脏真的吃不消! “你就放我这儿卖吧,供货价一百文,卖出去的利润,我再与你五五分账怎么样?”容老板挤眉弄眼。 乔薇比了个手势:“三七。” 容老板眉头一皱:“乔姑娘你不要太过分哦!” 乔薇挑眉。 容老板嘴儿一撇,可怜兮兮道:“我就喜欢你的过分……” 又一桩生意谈成,乔薇心情大好,先去青龙帮叫了陈大刀,随后坐上陈帮主的马车去集贸市场买了两百枚鸭蛋。 本朝咸蛋贵,贵的是盐,不是蛋,单买鸭蛋是两文钱一枚,可以非常物美价廉了。 皮蛋的制作成本也不高,食盐、草木灰、生石灰、食用碱、红茶、稻壳、清水便是全部辅料。 这些辅料中,除红茶与食盐外,别的都花不了几个钱,算起来,比咸蛋的成本低多了,可卖价是咸蛋的五倍。 不,一百文是她开的保底价,真正卖到市面上,容老板还会往上加。 送路过一家药房时,乔薇看到了摆在柜子里的黄丹粉。 密陀僧,又名黄丹,能解毒、生肌、坠痰镇惊,适量的密陀僧能使皮蛋的口感更好,缺点就是含铅。 犹豫了一下,乔薇走掉了。 红茶是在赵哥的铺子买的,乔薇买了十斤,赵哥以为她做茶叶蛋呢,又送了她一斤——红茶绿茶各半斤。 草木灰与稻壳集市上买不到,得回村儿去收。 她需求量暂时不大,罗大娘家的就够她用了。 回到山上,乔薇便开始着手腌制皮蛋,陈大刀今日得闲,留下给她与罗大娘打下手。 他手重,洗蛋的时候捏碎了五个,可把乔薇肉痛坏了。 不过人多力量大,两百枚鸭蛋,一下午便腌完了,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 姬老夫人最近胃口不大好,厨房做的菜式点心一口也吃不下去,人亦萎靡了不少,这不,大好的晴,却无精打采在歪在廊下的藤椅上。 荣妈妈端来一碗米粥:“老夫人,您好歹用些吧!” 姬老夫人有气无力道:“吃不下,放着吧。” “老夫人,乔大姐来了。”丫鬟在院子里禀报。 姬老夫人眼神儿微微一亮:“快进来!” 乔玉溪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缓步而入,行至老夫人跟前儿,恭顺地行了个礼:“老夫人金安。” 姬老夫人笑着冲她招手:“过来坐!” “是。”她轻轻地应下,温柔地在老夫人身旁的绣凳上坐好,打开食盒道:“那家店又出新口味了,是红枣山药糕。” 姬老夫人正要伸手去拿,却被荣妈妈拦住了,荣妈妈和颜悦色道:“乔姐,老夫人近日脾胃虚弱,张太医叮嘱,只可食流食,不可食甜腻辛辣之物。” 上了年纪的人,饮食上确实应该多加注意。 乔玉溪的面色白了白,站起身,愧疚地道:“都怪溪儿不好,只顾着讨您欢心,都忘记替您忌口了。” 姬老夫人摆手:“不干你的事,是我自个儿管不住这张嘴。”瞅了瞅食盒里的点心,“我就吃一口。” 荣妈妈摇头。 姬老夫人:“一口。” 荣妈妈:“不能。” 姬老夫人负气地背过了身子。 这时,大丫鬟雪梅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姬老夫人看了一眼她托盘中的翡翠玉碗,想也没想道:“我不吃!” 雪梅一笑:“这可是少爷特地回来孝敬您的,您就尝一口吧!” 一听是孙儿为自己准备的,姬老夫人多少有些心动。 乔玉溪打开了碗盖,一股生芹菜的香气扑鼻而来,还有一丝淡淡的,不上来的味道:“这是什么粥?”颜色怪怪的。 雪梅答道:“松花蛋鸭肉粥。” 众人只知鸟蛋、鸡蛋、鸭蛋、鹅蛋、咸蛋,还是头一回听松花蛋。 姬老夫人当即来了兴趣,舀了一勺喂进嘴里,老实,味道有点怪,但忍不住想吃第二勺……几勺下来,竟然有了胃口。 …… 皮蛋的成熟期在一个月左右,最早一批货也要三月中旬才能交到容老板手中。等交完货,差不多就要开始农忙,时间上衔接得刚刚好。 三月初一,乔薇雇上青龙帮兄弟,把那块地灌溉了一遍,尽量稀释土壤中的盐碱度。甜高粱是耐盐碱,并非喜欢盐碱,盐碱度低一些,能有利出苗。 这段日子,乔薇一直在往外投钱,她每日做两百个点心,分成后收入是二两,本朝重农抑商,除去税收,剩下不足一两,再把成本与各项花销算进去,就基本入不敷出了。 所以尽管非常努力,乔薇的钱袋还是一在瘪下去。 “娘!”景云写完了作业,抬眸看向一筹莫展的乔薇,“我们又没钱了吗?” 乔薇赶紧摇头:“当然不是!” 景云哦了一声,又道:“先生让我与您个事。” “什么事?”乔薇问。 景云道:“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神童试了,先生我可以参加。” 乔薇整理好账本:“神童试是什么?” 景云想了想,道:“与科举一样,都是选拔人才的,但科举是大人,神童试是孩儿,十二岁以下都可以参选。” 古代还有这个?! 涨知识了。 乔薇看向景云:“最大的十二啊,儿子,你才五岁。” 景云一本正经道:“但我识的字,已经比阿生哥哥多了。” 阿生,翠云弟弟,本村唯一的童生。 乔薇惊讶:“你比阿生还厉害了?” 景云骄傲地点点头:“先生,第一名是有赏银的。” 乔薇语重心长道:“话虽如此,但娘送你去念书,不是让你给家里赚钱的,只是希望你能做个有学问的人,别从就虚度了光阴,将来也能有一技之长,你明白吗?” 景云点头。 “赏银多少?” “一千两。” 乔薇站起身:“我去报名。” ------题外话------ 噗,乔妹!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一章】狭路相逢 起神童试的起源,得追溯前朝,那时下未定,太祖皇帝只是一个揭竿起义的义军首领,一次对战中不幸被前朝大军围困深山,眼看着要被活活饿死,这时一名马奴的儿子挺身而出,对外谎称自己是太祖皇帝之子,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了追兵。 太祖皇帝连夜逃至玉门关,待充实了军力杀回来解救恩公时,恩公已经英勇就义了。 那一年,恩公十二岁。 为纪念他,太祖皇帝在一统江山后,设立了三年一度的神童试,以他去世时的年龄为上限,科举选拔人才,重在一个“文”字,而神童试,重在一个“智”字。 “自神童试开设以来,确实为朝廷选拔了不少可造之材,如我大梁朝的丞相大人、胤王殿下、多罗将军,都是历代神童试的榜首。”老秀才道,露出了崇敬的神色。 乔薇嘀咕:“原来这个朝代叫大梁朝……” “乔你什么?”老秀才没听清。 乔薇眼神一闪,笑道:“我……你刚刚讲了那么多人,谁最厉害啊?” 老秀才捋了捋胡子道:“论资,当属丞相大人,他一岁识千字,三岁诵百诗,五岁晓古今,七岁登榜首,又年少精进,博闻强记,精通各国语言,实在是我大梁朝当之无愧的第一神童。” “啦,这么厉害!”乔薇愕然。 老秀才就道:“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丞相呢?不过我看景云也不差,前些日子,我教了他一些梵语,他全都学会了,我对景云还是很有信心的,不前十,前一百肯定没问题。” 乔薇眼珠子动了动:“前一百……都有赏银吗?” “前十才有。” 乔薇转头看向景云,无比严肃道:“十名之外,都是可耻的。” 景云愣愣地点头。 老秀才:“……” 翌日,乔薇便带着孩子们入京报名,同去的还有翠云的弟弟阿生。 阿生虽没考上秀才,但到底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十岁童生,赵家依旧对他寄予了厚望,他压力挺大,坐在马车上,身子都有些发抖。 乔薇拍拍他肩膀:“只是报个名,别太紧张了。” “嗯。”阿生点头,捏紧了自己的手,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紧张。 相较之下,景云显得淡定许多,该吃吃,该睡睡,该逗白逗白。 这是乔薇第二次踏足京城,不知是不是神童试的缘故,竟比过年那几日热闹许多,大街上车水马龙,商铺鳞次栉比,行人川流不息,耳边是贩与货郎吆喝的声音,听得人神清气爽。 望舒撩开车帘:“哇!京城好大呀!好多人呀!” 上次入京,二人都病着,顾不上欣赏这边的风土人情,这会儿活蹦乱跳的,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了。 乔薇打听到最近一处报名点在长安街,距离罗永年的铁铺不远,若是结束得早,还能去看看罗永年。 长安街人满为患,马车走不进去,今日陈大刀不在镇上,赶车的是一个新入帮派的弟兄,叫武。 乔薇让武将马车停在巷子,自己则带着三个孩子走了过去。 报名点在一家书斋外,此时排满了人,但有官兵坐镇,倒是井然有序。 乔薇先到登记的桌子那儿领了对牌,等领到第二个、第三个时,官差不耐烦了:“怎么回事啊?不是给你了吗?” 乔薇摸摸景云的脑袋:“的也参加。” 官差看着还没桌子高的龙凤胎,嗤道:“……你当好玩儿呢?” 景云与望舒眨巴着眸子望向娘亲。 乔薇神色淡淡地道:“有规定最不能低于几岁吗?” “……” 没有。 “有女娃娃不能参加吗?” “……” 也没有。 但……不合常理啊,谁让女娃娃弄这个?而且这俩孩子看上去才五岁吧?又是乡下来的,若是名门之后倒也罢了,许能识得几个字,农村娃娃——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是要钱的! “一两银子一个人。”官差扔把对牌扔给了乔薇。 乔薇肉痛地掏出三两银子,递给官差。 官差指了指右边排着的长龙:“去那边排队,安排考场。” 乔薇略略扫了一眼,不下百人,只怕要排到下午:“你们肚子饿不饿?” 景云与阿生忍着没,望舒与白齐齐点了头! 乔薇一笑:“那先吃东西,等会儿再来排队。”反正今领到对牌了,一定能排上就是了。 乔薇带着孩子们去找武,刚走到街上,便见四周的人群如潮水一般,呼啦一下退开了! 哒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马背上的男人挥动着手中的鞭子,将街上的人驱赶到两旁。 乔薇正纳闷怎么回事,又见一队举着“回避”牌的官兵浩浩荡荡地走来。 在官兵身后,是一辆四匹马的朱红色马车,鎏金车顶,玉珠车帘,阳光照上去,流光溢彩,奢华大气。 “是胤王的仪仗!” 人群中不知谁嚎了一嗓子,众人纷纷开始骚动,争相朝马车望去,拥挤中,一名七八岁的男童跌出人群,跌在了街上! 眼看着开路的男子就要一马蹄踩在孩儿的身上,乔薇把两个孩子交给阿生,扑过去抱住男童一滚,滚到了对街! 马蹄踏空,马背上的男子看都没看二人一眼,绝尘而去! 怎么会有这种人?差点踩死一个孩子,都不下马看看情况的? 能养成这种奴才,看来那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仪仗浩荡而过,当马车自乔薇身侧驶过时,车帘内突然丢出一锭金子,落在了乔薇脚边。 乔薇眸光一冷,一脚将金子踢回了马车内!只听车内哐啷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碎了。 随行的护卫立马拔出了佩剑! 车内的刘太监掀开帘幕看了看,他三年前才来到王爷身边,那女子的模样她未曾见过,但孩子他是认得的:“王爷,那孩子是恩伯府的公子。” 胤王淡淡地比了个手势。 刘太监对护卫道:“算了!” 护卫收了剑。 乔薇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拍掉孩子身上的尘土:“家伙,你没事吧?” 胤王眸光一顿,这声音——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二章】认出 胤王挑开了帘幕,朝乔薇的方向望去,此时马车已经与乔薇错开了,他只看到了一个寒酸的背影。 “怎么了,王爷?”刘太监看着他怪异的神色,心翼翼地问。 他放下帘子:“没什么,认错人了。” 纵然被逐出家门,可乔家给了她一大笔安家费,怎么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乔薇把那孩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掌心有些擦伤之外并无大碍,只是那孩子娇气,疼得眼泪直冒,想她儿子膝盖肿得像馒头,还在地上活蹦乱跳呢。 “行了男子汉,别哭了!” 男孩儿倒也算听话,吸了吸鼻子,果真不哭了。 乔薇拿帕子擦了他脸上的灰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你爹娘呢?” 他道:“我是跟管家和王妈妈出来的,我跟他们走散了。” “少爷!少爷!”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妈妈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少爷,失声大哭,“总算找到你了!奴婢都快吓死了!” 少爷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对她道:“王妈妈,我刚刚摔到街上,是这位姐姐救了我。” 王妈妈忙抹了泪,转身向乔薇道谢:“多谢姑娘的救命之——” 恩字未完,她看清了对方容貌,随后,整个人僵住了。 …… 乔府,清荷院。 乔玉溪坐在房中,与母亲徐氏练习刺绣,她剪了线头,将自己的绣品递过去:“娘,你看我绣的怎么样?” 徐氏拿过女儿的刺绣,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错,这对鸳鸯绣得栩栩如生,比上月大有进益。” 乔玉溪喜不自胜:“那我给冥修大人做个荷包。” “嗯。”徐氏点头,“大人那边,你可得上点心,争取早日过门。” 她也想早日过门呢,她做梦都想成为风风光光的丞相夫人,与大人夫妻恩爱,可大人就是不提将她娶过门的事,她有什么办法?总不好拉下脸,主动问他,几时与她完婚吧? “娘,大人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乔玉溪低下头问。 徐氏放下绣品,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傻孩子,你生得这样貌美,又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哪个男人会不对你动心呢?” 乔玉溪想起自己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到姬冥修了,不由地咬唇:“可是大人他……” 徐氏就道:“他是个冷淡的性子,你不必放在心上,努力侍奉好老夫人,不出错儿就行了,咱们与丞相府的婚事是先皇后在世时定下的,他就算不动心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得娶你。” 乔玉溪蹙了蹙眉:“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大人是真心想娶我。” 徐氏笑道:“他当然是真心的。” 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儿,若非在道观中长大,怕是早已名动京城,求亲的人能把乔家的门槛踏破。 丞相大人再高贵,那也是男人,是男人就喜欢温柔美丽的女人。 “夫人!夫人!”门外,忽然响起王妈妈焦急的声音。 徐氏拍拍女儿的手,喜色一笑:“是你弟弟报名回来了。” 却是王妈妈一人进的屋。 徐氏古怪地往她身后看了看:“玉麒呢?” “少爷在花园碰到二少爷,二人一块玩儿去了。”王妈妈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盖了官印的对牌与一纸文书,呈给徐氏,“少爷报完名了。” 徐氏把对牌与文书收入锦盒锁好,见王妈妈不走,又道:“还有事?” 王妈妈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奴婢今看到大姐了!” 徐氏好笑地道:“大姐不是在这儿吗,你胡什……等等,你你看到谁了?” 徐氏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王妈妈颤声道:“大……大姐……” 徐氏眯眼:“大房的?” 王妈妈点头! “谁呀,娘?”乔玉溪的美眸里浮现起一丝困惑。 徐氏淡声道:“你大房的姐姐。” 乔玉溪眉心一跳:“她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大姐的事,她也是听人提过的,明知与丞相府有婚约,却对胤王殿下纠缠不清,还在定亲前一晚,爬了胤王殿下的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把恩伯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要不是两家婚事乃先皇后所赐,丞相府怕是早与乔家翻了脸! “王妈妈,你确定是大姐吗?会不会认错了?”她蹙着眉问。 王妈妈就道:“她虽然穿得十分寒酸,但奴婢不会认错。奴婢猜……她是不是在外头过得不好,又回来找咱们了?” 乔玉溪急了,抱住徐氏的胳膊,哀求道:“娘,赶紧给她一点银子,把她打发走吧!别让她破坏我与冥修大人的亲事!” 徐氏冷笑:“她一个破鞋,有什么资格与你争夺亲事?她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乔家大姐?她可别做梦了,丞相大人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王妈妈。” 王妈妈福低身子:“夫人。” “你是在哪儿碰到她的?”徐氏沉沉地问。 王妈妈道:“在长安街,少爷,她也是去报名神童试的。” 徐氏神色一顿:“她有孩子了?” 王妈妈忙道:“这……奴婢倒是没看到,奴婢怕她认出奴婢来,赶紧带着公子走了。” 乔玉溪晃了晃徐氏胳膊,撒娇道:“娘——” 徐氏拍拍她的手:“你先别着急,既然她是来报名的,考试那日就一定还会出现,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探便知!” …… 乔薇带着孩子们找到武,在附近的面馆吃了三碗牛肉面、两碗羊肉饺子,花了五百文,真是肉痛死她了。 京城这该死的物价,别逼她哪把皮蛋卖成五百文一个! “本来觉得报名费一两好贵,吃了面才觉得,那算便宜了。”阿生感慨地。他在镇上念私塾,一个月的束脩也才二两银子呢,可京城一顿饭就差不多这个价了。 周围都是不远万里来报名的人,如乔薇他们这么寒酸的还真没几个。 乔薇他们距离京城不远,今报名今就能回去,等月底再来考试,可若是外地的,就只好住在京城了,以京城的消费水平,穷人还真有点儿折腾不起。 异样的眼光朝乔薇等人投来。 乔薇没理,待武与孩子们吃饱后,结账离开了面馆。 排了一下午队,乔薇终于给三个孩子领到了入考文书,文书上写着孩子的姓名、年龄、考场、座号,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准考证。 ------题外话------ 乔妹【委屈】:他们都我爬了胤王的床! 修哥:不巧,我那晚也爬了,我还把他踹到床底下了。 乔妹:嘿嘿嘿嘿嘿…… \(≧▽≦)/ * 《田园娇宠,娘子万万岁》文/妃児 “姑娘,你长的很像一个人。”某人眼眸真诚。 黎夏满头雾水:“啊?” “你很像我娘子。”某人依旧真诚,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在下未曾娶亲。” 黎夏:玛德智障! 后来: “我对了吧。”某人一脸得意。 “什么?”黎夏反问。 “你真的很像我娘子。” 黎夏:……这么多年了,还是智障。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三章】黄金 报完名,乔薇去了一趟常青街的匠心铁铺。 铁铺位于街角,地段相对偏僻,老远便能听到铁匠打铁的声音,门口几位赤膊壮汉正在搬运新出的货物,一筐筐地装上板车,看上去生意不错。 乔薇带着孩子们进了铁铺,看向一个正在低头摆弄算盘的中年男人,道:“掌柜的,我找罗永年。” 中年男人看都没看乔薇一眼,便大声嚷道:“罗子!有人找你!” “来啦!谁呀?” 罗永年满头大汗地从后堂走来,也是赤着胳膊,脸上脏兮兮的,手里黑乎乎的,还握着一块烧了一半的红铁块,他看到乔薇,狠狠地怔了一下,“姐?是你呀!你们怎么来了?”恰巧此时,另一名学徒从他身旁走过,他把铁棍递过去,“来,帮我顶一下,我姐来了。” 那人爽快地接过。 罗永年笑眯眯地走上前:“姐!” “舅舅。”景云与望舒乖乖地叫了人。 阿生也唤道:“永年哥。” 罗永年开心一笑:“真乖!” 乔薇见他汗水几乎迷了眼睛,忙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他们几个参加神童试,我带他们报了名,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这么辛苦。” 罗永年做了两年学徒了,还是头一次有家人来瞧他,不知多兴奋:“姐,你等我一会儿,我跟师傅一声!带你到京城转转!” 乔薇眸光扫了扫:“你住哪儿?” 罗永年把乔薇带到了自己的住处,他们这些学徒,都是十几人一屋,他运气好,年前有个师兄不干了,他顶了师兄的职,搬过去与另外三名师兄住,算是难得的清净了,就是—— 望着乱糟糟的屋子,罗永年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乔薇早料到会是这样,把临行前罗大娘交给她的干净床单与被套拿出来,给罗永年换上,将潮湿的褥子抱到院中晒好,把脏衣服脏鞋子床单被套抱到井边,好生清洗干净,之后,又拿出针线包,把破了的地方补上。再把屋里屋外,都扫了一遍,桌子椅子也全都擦了一遍。 一个狗窝就这样被收拾干净了! 乔薇从包袱里取出两个坛子:“我自己腌的酱菜,挺下饭的。这一坛子是卤牛肉,不能久放,你今就和师兄们分着吃了。” 罗永年抱住坛子,坐在床铺上,眼眶有些发热。 从到大,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他打架,爹娘管不住他,把他送到了这里,从没问过他乐不乐意,也不担心他过得不好,仿佛他吃苦是应该的。 他自己也知道是应该的,只是心里,也会想要被人疼。 乔薇看着他忽然低落下去的情绪,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我对你这么好,感动得想哭了?” “我才没有!”罗永年嘴硬道。 乔薇把包袱系好:“行了,也不是白对你好的,我有件事找你帮忙。”着,让阿生带着景云望舒去院子里玩,自己则心翼翼地从钱袋里掏出了两片金叶子,“你知道哪儿有当铺吗?我想把它们给当了。” 罗永年看着金叶子做工与纹路,疑惑地问:“这么好的东西,哪儿来的?” 有些事,知道太多没好处,乔薇就道:“我捡的,你看能当吗?” 罗永年想了想:“应该能,这儿附近就有当铺,我带你去。” “等等。”乔薇叫住他,“你先帮我把它溶一下,万一……失主报了官,我拿着它去当,会被抓的。” 罗永年一想是这么个理:“我这儿恰巧有锁模,要不,我给你熔了做成一把金锁?” “好!” 下午,罗永年将乔薇的金叶子铸造成了一把巧的金锁,要陪乔薇去当铺,被乔薇拒绝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怎么都是去当“赃物”,她可不敢让他与孩子们跟她冒险。 再者,她还有一件私事,不方便当着孩子们的面解决。 乔薇来到罗永年所的当铺,谎称这把金锁是自己的传家宝,生意失利,债主逼上门,走投无路才想把它当掉。 老板检查完金锁,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二十两银子。” 乔薇眉头一皱:“什么?才二十两?我这可是足金啊!” 本朝一两黄金,约等于十两白银,她这把金锁重达三两,总价在三十两左右,当铺一口就吃掉她三分之一,太黑了! 老板不耐道:“就这个价了,你当不当?” “二十五。” “当不了。” 乔薇眼珠滴溜溜一转:“你都一没开张了,有生意送上门你却不做,合着你开店不是为了赚钱是吧?那是为什么?不会是为了洗钱吧?你背后,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板的眼皮子一阵乱跳:“姑娘你可别胡!” 乔薇敲敲柜台:“二十五两,当不当?” 老板的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你等等。” 乔薇原本只是诓诓他,没想到他真给就范了,乔薇才懒得管他究竟是做生意的还是掩人耳目的,反正能拿到钱就行。 就在老板点好银子,要与乔薇银货两讫时,一只素手从旁侧探过来,轻轻地按住了盒子:“这把金锁,我要了,价格随便夫人开。” 乔薇听到熟悉的声音,眉心微微一蹙,转过身来,就见一袭白裙的乔玉溪,优雅地站在了她面前,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温柔得让人觉得刺眼。 不上来为什么,每次看到她,乔薇都浑身不舒服! 其实她也没对自己做什么伤害理之事,但乔薇就是不喜欢她,比厌恶吴大金,还要厌恶她! 乔玉溪唯恐那位突然出现在京城的大姐抢了自己亲事,越发想着讨好冥修身边的人,老夫人俨然已经站到她的阵营,可十七依旧油盐不进,这简直让她伤透了脑筋。 眼下好不容易遇到十七的朋友,她什么都要摒弃前嫌,与对方修复关系。 “夫人,我很喜欢这把金锁,不如夫人就割爱,卖给我吧?”她把姿态放得极低,仿佛已经忘记自己与乔薇之间发生的不快了。 这脸皮,乔薇是服气的。 乔薇淡笑着拂开她按在盒子上的手:“乔姐系出名门,这种粗糙东西如何入得了恩伯府千金的眼?到底想干什么,直吧?” 乔玉溪拢了拢金丝泽云宽袖,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的粗布麻衣,道:“看你是爽快人,我便不与你兜圈子了。自上次的误会后,十七对我就不大亲近了,你是十七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够出面替我澄清误会。” 她着,扬了扬手。 杏竹捧着一个锦盒走上前。 乔薇打开了一看,好家伙,竟是满满一盒子黄金!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四章】未婚妻 这出手,是不是太阔绰了? 不过,人家是名门千金,家中开着那么大的连锁药房,这一盒金子在她眼里,恐怕不算什么。 原本按她的性子,讹她一笔才是正紧,可一来,她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论是强买白还是拒诊,都是房妈妈擅作主张,她充其量是没替自己讨回公道,可自己又不是她什么人,她不偏袒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二来,她实在是不喜欢她,不想与她有任何牵扯。 “你与十七发生了什么是你们二人的事,十七不是孩子了,他有自己的判断,我不会为了一点钱财就去昧着良心哄骗他。” “可上次的事,明明是你引起的!你女儿让十七把我们丢出去的!” 乔玉溪的音量不自觉地拔高,连自己都没有料到,她在道观长大,修身养性,自比寻常女子冷静,却每每碰上这个村姑,就被逼得有些着急。 相较之下,乔薇淡定多了,乔薇淡淡一笑:“我女儿只了句好吵,可没叫十七怎么做,十七为什么扔你不扔我,乔姐,是不是你人品太差?” “你……”乔玉溪噎得面色涨红。 杏竹是早领教过这村姑的“不识好歹”了,上次她受姐的叮嘱,前来邀请对方到恩伯府做厨娘,因知她与自家姐有龃龉,替她想好了瞒过海之策,她倒好,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眼下,她让姐吃了瘪,杏竹可一点都不意外,杏竹甚至觉得,对方若按常理出牌才是最大的意外。 当铺老板尴尬地举着银子:“姑娘,你这把金锁还当不当啦?” “当!”乔薇把金锁递给他,将银子装进了钱袋,随后,看也不看乔玉溪,举步从乔玉溪身前走过。 路窄,乔玉溪又不让道,乔薇的肩膀碰到她,将她撞到了一旁。 她踉跄了数下,她捂住发痛的肩膀,咬唇,看向只剩一个背影的乔薇:“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真以为有十七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乔薇顿觉好笑,回头看向她道:“我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把不把你放在眼里又有什么关系?碍着你了吗?难不成因为你是伯府千金,所以全下的人都该敬畏你?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真正想讨好的人不是十七,而是冥公子,可惜人家冥公子根本就不给你巴结讨好的机会,你才将主意打到了十七的头上。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冥公子才是十七的主子,我只是十七的朋友,你觉得……十七会更听谁的话? 或者,我换个法,十七是冥公子的侍卫,他怎么对你的,冥公子会不知道吗?他有惩罚过十七吗?如果没有,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十七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得到了冥公子的默认,就算我愿意替你到十七面前情,十七也未必会肯搭理你。 我讲得够明白了吧?以后不用再缠着了我吧?” 乔玉溪气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恨不得下一秒就从喉咙里涌出来,强大的情绪下,竟忘记去问乔薇为何称呼对方冥公子,但因丞相的名讳中确实有个冥字,她倒是第一时间听懂了。 她细声道:“你懂什么?大人他……只是很疼惜十七罢了!他一直拿十七当自己的孩子,他不忍心责罚十七。” “你一定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乔薇莞尔一笑,“你开心就好。” …… 离开当铺后,乔薇没回铁铺,而是去了庆丰街的四合院。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上门找姬冥修。 姬冥修不在。 上次便听绿珠过,他不常住这边。 刚刚恩伯府千金又称呼他“大人”,他的身份……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上一些,这种院子,大概只是闲置着,一年来不了几次吧? 绿珠十分恭敬地将她请入东厢,沏了热茶,又奉上点心,笑盈盈地道:“夫人怎么一个人来了?景云与望舒呢?” “他们在我弟弟那边。”乔薇端起茶杯,眸光扫了扫,屋子还是她走时的模样,什么都没变过。 绿珠看着她温声道:“夫人走后,奴婢每都有打扫。” 这话听着怪怪的,乔薇笑了笑,没接话。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姬冥修第一个带回四合院的女人,不论她是不是已嫁做人妇,在绿珠心中,都已经将她看作了自家主子的女人。 她笑道:“夫人,您先坐会儿,我这就派人去通知主子。罗公子住哪儿?我派人去把他们接来吧?” 乔薇就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等下还要回去的。” “这么急?”绿珠问。 她明早还要做生意,当然急,她又不像那个恩伯府千金,家财万贯,不做事也不愁吃喝。 乔薇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盒子:“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公子,本金和利息都在里头,你替我谢谢他,解了我燃眉之急。” 绿珠想了想,将盒子推过去:“夫人还是等主子来了亲自给他吧?” “这……” “夫人难道不想见见主子吗?夫人走后,主子可是会经常来夫人的房间呢,主子也是很记挂夫人的。” 有吗? 她一个寡妇,他记挂她干什么呀? 好玩儿呀…… 乔薇的唇角翘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弧度,挺直身板儿,一本正经道:“当面还钱确实比较有诚意。” 绿珠抿唇一笑。 想到什么,乔薇又道:“对了,我问你个事儿,你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问。” 绿珠笑道:“夫人请讲。” 乔薇用杯盖拨了拨茶水中的茶叶,不动声色道:“我今在街上碰到恩伯府千金了,她与我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听不大明白,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绿珠不屑道:“夫人不必介怀她,她也就是空有一个未婚妻的名头罢了,主子心里,可从来没把她当成自己人。” 乔薇只觉一盆冷水泼下来,将她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你……她是你家主子的未婚妻?” ------题外话------ 景云:妈!你冷静啊!刀子放下!手榴弹放下!你这是要nèng我爸呀!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五章】找上门 那个讨厌的恩伯府千金,居然是冥公子的未婚妻! 那家伙有未婚妻了? 有未婚妻了还总和她开那些玩笑,让人误会,真是过分! 果然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薇二话不地走出了东厢。 绿珠迈着碎步追出来:“夫人!” 乔薇停下步子:“以后别这么称呼我,我不是你家夫人!我跟你家主子没关系,我只是十七的朋友,你家主子几次相帮于我也不过是看了十七的面子。之前没认出乔姐是我眼拙,不过谁让你们主子不告诉我呢?这笔账就别算在我头上了!” “夫……” “了别叫我夫人!” 绿珠被她强悍的气势威慑住。 “我男人在外头做生意,改回来要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我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乔薇淡淡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回去的马车上,景云与望舒都觉得娘亲怪怪的,眼神特别可怕,好像谁欠了她银子,他们想问娘亲刚刚是不是去见冥叔叔了,但是转念一想,娘亲每次见冥叔叔都特别开心,娘亲的脸这么臭,一定是因为别的事吧? 他们还是别问了,娘亲发起火来,还是很可怕的。 白也感受到了乔薇的熊熊怒火,肱二头肌也不秀了,尾巴也不摇了,老老实实地坐在望舒怀里,乖得不得了。 回到村子时,已将近半夜,乔薇先把阿生送回赵家,将对牌与文书交到赵婶手中,赵婶把报考的钱给她,只是赵婶没料到报考费这么贵,凑了半也没凑足一两银子。 上次童生席,赵家收了些份子钱,但那还不够给阿生交束脩的,前些日子买种子的钱,都是问罗家借的。 赵婶难为情地涨红了脸。 乔薇爽快道:“这钱先不急,您什么时候有了再给我吧。” 赵婶不好意思欠乔薇钱,可眼下实在拿不出来,只得应下。 乔薇带着孩子们回了山上,大半夜,孩子们都累了,一个趴在她背上,一个窝在她怀里,睡得香甜,把他们放到床上,擦了澡、换了衣裳都没醒。 孩儿就是好啊,无忧无虑的。 其实,上辈子她一直到死都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亲人,这辈子却有了两个这么贴心可爱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什么男人,什么朋友?统统见鬼去吧! 把自己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等她成了富婆,养上十个、八个鲜肉,还怕没长得好看的? 这么想着,乔薇心头的郁结总算是散掉了,洗完澡,躺到床上,在儿子女儿红扑扑的脸儿上亲了一口,心头被一股巨大的温暖填满。 白突然把脑袋凑了过来! 乔薇拍了它一巴掌! 白:“……” 夜色幽幽,胤王府的书房,烛光如珠。 外院,铺着鹅卵石的道上,吴大金被两名护卫架着,奄奄一息。 刘太监舀起一瓢凉水,毫不留情地泼到了他脸上!扯着嗓子道:“!林护卫到底去哪儿?杂家明明看见他跟你一块儿离开王府了!” 吴大金恢复了一丝意识,哭丧着脸道:“刘爷爷,的真的不知道啊……他是和的一块儿离开的,但是……但是的也不清楚他去哪儿了……” 刘太监望了望书房的方向,冷着脸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我从实招来!” 吴大金把撺掇林护卫刺杀乔薇的事儿给了,他不知林护卫已经死了,怕对方回来一对质他就露了馅,因此不敢撒谎,包括他隐瞒了乔薇有孩子的事,也一并交代了:“……后面那孩子跑了出来,林护卫抓了孩子,跑了,那娘们儿去追,我见情况不妙,立刻下山搬救兵……” “你搬救兵?你是在逃跑吧!”刘太监给了他一大耳刮子,不是王爷派人把他抓回来,这家伙指不定都逃到南地北去了! 他走了不要紧,可林护卫不能下落不明,青衣卫是胤王手下最厉害的暗卫,每个人的价值都难以估计,绝不是一个江湖人士或江湖帮派可以比拟的。 半个时辰后,刘全躬身进了书房:“王爷。” 胤王翻阅着手中的奏折:“有什么发现?” “吴大金,他亲眼看见那女子把林护卫刺伤了,所以林护卫的失踪很有可能与她有关。” 胤王冷声道:“一个青衣卫,居然打不过一个村妇?那女子有何来历?” 刘太监皱眉:“这……吴大金倒是不清楚,他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呢,就敢怂恿林护卫替他报仇……林护卫也是太急功近利了些,一心想替主子铲除一块拦路石,谁料自己大意栽了跟头。” 讲到最后,刘太监无奈地叹了口气。 胤王冷眸一扫,瞥见他手中的画卷:“这是什么?” 刘太监道:“是那女子的画像,奴才找了府上的画师,根据吴大金的描述画出来的,吴大金看过,画得很像。您看,咱们要不要派人把她抓来?” 胤王拿过画卷,缓缓打开,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五大三粗的丑妇,居然接二连三与他作对,可是当他看清画中那张脸时,突然怔住了。 刘太监见他怔住,忙仔细又看了看,眸子一瞪:“呀!是她?” “她?”胤王古怪地看向刘太监,刘全三年前才到他身边,应该没见过乔薇才对。 刘太监惊道:“这不就是中午把您给的金子踢回来,砸坏了您青花瓷瓶的姑娘吗?啦!奴才还以为她是恩伯府的下人呢!” 胤王蹙眉,所以白不是他听错了,是她真的出现了。 …… 三月,是乔薇穿越之后最忙碌的一个月,不仅要做容记的生意,还有捯饬自家的两块地,一块是东村的荒地,一块是半山腰的地。 半山腰那块地不大,她自己就能打理。 她不打算种萝卜了,想改种西瓜,反正她不靠这点田维持生计,种点自己和孩子们都喜欢吃的东西好了。 西瓜与萝卜都是比较喜欢酸性土壤的作物,无需对土壤的酸碱性进行太大的改良,只是,二者对水分的要求不一样,萝卜喜欢水多的,而西瓜喜欢水少的。 她得把土翻翻,增强土壤的排水性。 她一遍翻地,一边哼着曲儿。 每当这时候,她就挺感激自己爹妈把自己遗弃了,要不是在孤儿院学会了那么多生存的本领,她穿到一穷二白的村妇身上,非得活活饿死! 却胤王看过画像后,决定亲自到山上确认一番对方的身份。 吴大金将胤王与刘太监带到山上的院子,没找见人影,却听见了一阵欢愉轻快的歌声。 胤王顺着歌声来到田间,就看到一个身形纤瘦的农家姑娘,身着粗木麻衣,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那歌声如空灵的云,在地间徐徐飘荡,也似山涧的泉,在燥热的正午,让人心头一片凉爽。 ------题外话------ 今没啥好的(ā酲)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五章】试探 刘太监亦觉着那村姑的歌儿唱得好,词儿他不大懂,调子也十分陌生,但干净,空灵,听的人的灵魂都好似被洗涤了一样。 做太监多年,别的不敢吹,歌姬他是见了不少,嗓子比这村姑好的也不是没有,但唱不出这种纯粹的感觉。 再看自家王爷,似乎也被歌声所吸引,怔怔地出神。 其实刘太监想错了,胤王被歌声吸引是真,但出神却并非因为对方一副好嗓子,而是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昔日娇生惯养的恩伯府千金,竟然像个农妇一般下地劳作,还似乎……乐在其中。 “是她吗?”刘太监声问一旁的吴大金。 吴大金咬牙:“她化成灰我都认得!就是她!” 刘太监实在无法把这么纯净的老实人与出老千的杀人犯联系到一块儿,问向自家主子:“爷,要不要奴才去会会她?” 胤王抬手:“先等等。” 或许,只是容貌相似之人,毕竟她身上,除了一张脸与乔薇长得像,再没任何对得上号的地方。 乔薇琴、棋、书、画、骑、射、礼、乐样样精通,却唯独不知如何养活自己,赌术也好,武功也罢,都是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东西,她就像一株攀附在藤曼上的菟丝花,美丽,却无法自立。 任何见过乔薇的人,都不会相信她能弯下高贵的腰身,像个她从来都瞧不起的贫农,在田间劳作。 乔薇正翻着地,忽然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忙扭头朝对方望去,就看见田埂上站着一个身着蓝衣的锦衣公子,他身材高大,气质斐然,浑身都透着一股与乡村格格不入的清贵之气。 隔得太远,乔薇看不清他五官,只觉那眼神异常冷峻,看得人脑门儿凉飕飕的。 真是奇怪,这穷乡僻野,怎么会来这样一个贵人?还老盯着她看?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放下锄头,不动声色地握紧宽袖中的匕首,朝对方走了过去。 看见她走来,吴大金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树后,他如今是彻底怕了这丫头,见到她就跟见到敌似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才好! 刘太监瞪了吴大金一眼,上前一步,将自家主子护在身后。 乔薇好笑地看着他的举动,心道我一姑娘家,你们俩大男人,该害怕的到底是谁呀? 待走得近了,乔薇才看清男子的容貌,不上来的冷峻,冰美人一般,每个毛孔似乎都冒着冷气,但那精致的五官,眉目如画,宛若璧人。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乔薇狐疑地看着男子。 自家主子还没被哪个女子用这种赤裸裸的眼神轻薄过,刘太监当即大怒:“大胆!竟敢对我家主子无礼!” 乔薇瞪了刘太监一眼:“不就看看吗?怎么就是无礼了?你们刚才看了我那么久,我还没怪你们放荡轻薄呢!” “你、你骂谁放荡了?”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当今圣上的亲儿子,皇七子胤王!他看看你怎么了?就算把你上了,那也是你福气! 乔薇就是有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的本事,挑挑眉,漫不经心地道:“没听见啊?你聋了?” “你……”刘太监被噎得嘴角直抽抽。 胤王给了个眼神,刘太监乖乖退到一旁,胤王一瞬不瞬地看向面前的女子:“你你……见过我?” 乔薇蹙眉,若有所思:“有点儿眼熟。” 但应该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看一眼就能记住一生,哪里会忘呢? 胤王定定地打量着,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乔薇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你们刚刚一直看我,找我有事吗?” 刘太监:“我们……” “路过,想找姑娘讨口水喝。” 胤王打断了刘太监的话,刘太监悻悻地缩回了脖子。 乔薇将男人从头到脚瞄了一遍,冷笑着扬起了下巴:“我家是山上的泉水,外头喝不到,一两银子一碗,不还价。” 刘太监目瞪口呆:“你……” “好。”胤王缓缓应下,眼神始终落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他的眼神太富有侵略性,看得乔薇浑身不自在,乔薇转头望向他:“我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但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所企图的。” 刘太监险些气死,我家主子贵为皇子,会对你这个生过孩子的“半老徐娘”有企图? 脸呢?! 乔薇妙懂他心思,点了点自己颊上的梨涡,俏皮一笑:“这儿呢。” 刘太监险些栽倒! 胤王看着乔薇的一颦一笑,神色复杂。 乔薇扛上锄头,将二人带回院子,路过大树时,吴大金将自己藏得死死的,待到三人走远,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青龙帮没了,武功也废了,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也在帮王爷找到凶手时消失殆尽了,再留下来也讨不到好果子吃,还是赶紧溜吧! 乔薇在前带路,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注意着二人,一直到进了院子,她手中的匕首都没有松开过。 院子干净整洁,像是有专门的人收拾过,乔大姐自己是不会收拾的,她爱洁,但从来都是别人动手,她自己,连个衣柜都整理不好。 “你自己收拾的?”胤王问。 乔薇拿开井盖,打了一桶水上来,倒出一半洗了手:“不然还有谁?我又不像你们这大户人家,请得起丫鬟婆子。” 刘太监看到一个凳子,用袖子擦了擦,对胤王道:“爷,您坐。” 乔薇扫了二人一眼,撇撇嘴儿,从厨房拿出两个大瓷碗,舀了井水盛在碗中:“给,清甜爽口的山泉水!” 刘太监看看水井,又看看她,惊道:“这……这不就是井水吗?” 乔薇面不改色道:“我只是恰巧打了一口井而已,但这井里的水都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刘太监翘起兰花指:“强词夺理!” “爱喝不喝,不喝拉倒!”乔薇着,就要把水端走。 胤王突然伸出手来,扣住了她手腕! 一股强悍的力道,如针扎一般钻进了乔薇的筋脉,刺痛的感觉,沿着她手臂蔓延到肩颈,半边身子瞬间麻掉! 好厉害的武功! 比上次那黑衣人,强了不止百倍! 如果对方想要在这儿杀掉她,她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乔薇的额头冒出冷汗,眸光动了动,娇喝道:“干什么呀?你弄疼我了!” ------题外话------ 一比一更得早啦~是不是很乖呀?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六章】横财 胤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掠过一丝难辨的意味:“水。” 喝水用得着这样?分明是在试探他什么! 乔薇回敬了他一个深邃的眼神,没好气地道:“喝水就喝水,拽我干什么?你松手啊!” 胤王松了手,乔薇的身子恢复知觉,递了一碗水给他,他单手接过。 刘太监想用银针试试有毒无毒,自家主子却已经开始喝了。 刘太监清了清嗓子,也端起水,无可奈何地喝了起来。 甘甜可口,的确比外头的水好喝。 胤王看着晾衣绳上的衣裳:“你有孩子?” “两个调皮蛋!”提到孩子,乔薇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起一丝笑意。 胤王垂眸,没再话。 二人喝完水,乔薇收了碗:“还要不要?续杯免费。” 胤王眉心微蹙,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第二碗不要钱,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淡道:“不必了,刘全。” 刘全打开钱袋掏钱,他身上带的零钱不足二两,只得拿出一个十两的元宝。 乔薇掂了掂元宝,面不改色道:“找不开。” 胤王站起身:“不必找了。” 刘太监大骇:“主子!”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您知道十两银子是多少钱吗?够一个普通的农户吃上两年了!咱们就只喝了她两碗水!就付了她两年安家费!太亏啦! 乔薇乐得险些一跳三蹦,白花花的十两,真是降横财! 憋住笑意,乔薇一本正经地道:“下次来我家,不收你钱,随便喝!欢迎再来啊!” 下山的路上,刘太监胸口一阵抽疼,他们是来打探林护卫行踪的,可鬼都没探出来,就把十两“血汗钱”搭上了:“王爷,奴才瞧那村姑狡猾得很,不怪林护卫与吴大金都在她手中栽了跟头!咱们干嘛不把她抓回王府,逼她出林护卫的下落啊?” 胤王望着不远处的村庄道:“林护卫已经死了,但不是她杀的。” 刘太监大惊:“啊?” 胤王若有所思:“刚刚本王用内力试探了她的经脉,结果证实她没有丝毫内力,这样的人,是杀不死林护卫的。” 刘太监顿悟地点了点头,很快又道:“可是您……怎么确定林护卫已经死了?” 胤王冷声道:“不死他早回来了,不过,人纵然不是她杀的,也应该和她脱不了干系。” 刘太监一琢磨,也会过了意来:“没错,林护卫是掳走她孩子之后才没了消息的,想来帮助她解救孩子的人,就是杀了林护卫的凶手。奴才就一个村姑哪儿来的通本事,又哪儿来的胆子?敢情是背后有人啊。” 胤王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否则,一个弱女子,是绝不敢公然与江湖帮派作对的。 至于作对的起因,究竟是她私人原因,还是针对他李胤,就需细细查探了。 不过,比起这些,还有一件更让胤王在意和困惑的事,那就是对方到底是不是恩伯府的乔薇。 如果是,为何不认识他?又为何有了如此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不是,又为何长得如此相似?莫非是乔峥遗留在民间的另一女儿? 胤王吩咐刘全:“你派人,去查查五年前被逐出家门的恩伯府千金如今在哪儿。” 五年前那一位,不就是爬了王爷的床,害王爷与丞相大人反目成仇的乔大姐吗? 王爷怎么突然想起要查她了? 刘全疑惑地应下:“是,奴才马上去办。” “冥叔叔!” 望舒一蹦一蹦地跑了过去,从身后,一把抱住胤王的大腿! 她刚刚放了学,原本是要去奶奶家吃饭的,但白要尿尿,她便跟过来保护白了,她运气好好哦,居然在村口看到了冥叔叔! 好多没见冥叔叔了,她好想好想呀! 家伙抱得死死的,柔软的身子,如同一只温顺的猫儿。 胤王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而是扭过头,怔怔地看向冲他撒娇卖萌的糯米团子,一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京城老多这种要饭的孩子,抱住人大腿不放,叔叔伯伯地叫,不给钱不撒手,刘太监一瞧她穿得如此寒酸,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将她拽了开来:“哪儿来的乞丐?走开!” 望舒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好疼! 望舒的眼泪冒了出来,泪汪汪地看向对方,这次,看到了正脸,才发现他的脸上没有戴面具。 不过他和冥叔叔长得好像,不仅背影像,脸更像。 他到底是不是冥叔叔呢? 另一边,尿完的白听到望舒的动静,唰的一下从草丛里窜出来,对准凶神恶煞的刘太监,一爪子挠了过去! 刘太监被挠出了三道血痕,血珠子哗啦啦地往外冒,他雷嗔电怒:“畜生!敢挠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一脚踹过去! 望舒忙将白抱进怀里。 胤王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然而他没有这么做。 眼看着刘太监的脚就要踹到望舒的身上,树后突然飞来一颗石子,打中了刘太监的额头! 刘太监哎哟一声,跌在了地上! 胤王看看疼得满地打滚的刘太监,又看看不远处的老槐树,树后,一道的影子透射在地上。 他又看向望舒,望舒眼中的温暖已被害怕所取代,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他开口:“我……” “你不是冥叔叔!冥叔叔不会让人欺负望舒,也不会让人欺负白!你是坏人!” 望舒失望地完,抹掉脸上的泪水,爬起来,抱着白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七章】宰肥羊 胤王望着家伙消失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涌上一丝怪异,半晌,转头冷冷地睨了刘太监一眼。 刘太监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奴才莽撞了。” 胤王再次朝家伙看去,只可惜,已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景云带着妹妹拐进了房屋间的巷子,收起弹弓:“妹妹别哭了,我已经把坏人打跑了。” 望舒吸着鼻子点点头。 景云拿出娘亲准备好的帕子,帮妹妹擤了鼻涕:“还疼吗?” “不疼了。”望舒哽咽着。 景云道:“这件事别告诉娘亲,娘亲很辛苦了,我们不要再让她担心了,哥哥会保护你的。” 望舒点头。 “走,去奶奶家吃饭。”景云牵起妹妹,手拉手,去了罗大娘家。 乔薇每日忙得很,又要早起做点心,又要去镇上送货,回来了还要种田、做皮蛋,忙得脚不沾地,孩子们的中午饭都是在罗家吃的。 春季正是农忙的时候,按理罗大娘也不得空,巧就巧在,罗家没种多少田,罗大叔的身子骨不好,种田吃不消,在县衙谋了一份差事,那差事虽算不上肥缺,但这么多年下来,明里暗里捞点油水,还是比种田好上许多。 在大梁朝,年满十八的男丁每人可分四十亩地,女子未出嫁的分不到田地,出嫁为妇可为夫家分得二十亩,难怪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生了女儿根本没用,啥都分不到,等嫁人可以分了,却是分给夫家的。 可悲、可悲! 在罗家,罗大叔四十、罗永志四十、罗大娘二十、翠云二十,一共一百二十亩,但真正自己种的不到二十亩,其余的,都让给别人去种了,他们从中收些微薄的佃租。 种田是很辛苦的,古代没有机械化的农耕工具,全靠人与牛,产量还上不去,就拿水稻来,现代的超级杂交水稻已经能达到亩产一千公斤以上,而在唐朝,太湖流域的水稻才亩产18公斤;宋朝,5公斤;明朝,公斤;大清8公斤。 这个历史上没有的大梁朝的生产水平,大约介于唐朝与宋朝之间,遇丰年,亩产能达180公斤,若遇荒年,50公斤就算很好的了,颗粒无收都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里,乔薇就不禁为自己那十亩高粱地捏了把冷汗,高粱啊高粱,你可得争气点,多给我长个几百斤啊…… 三月十五号,第一批皮蛋成熟了,“恰巧”这日私塾放假,老秀才不会告诉自家姐,他是因为少爷与姐请假,才把大家全都放啦! 这样少爷与姐就不用掉课啦,他简直太机智了! 乔薇带上皮蛋与孩子,坐栓子爹的马车去了容记。 容老板已经等不及了,马车刚停稳,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乔哇!我的蛋好了没?快给我呀!没蛋我都活不下去了!” 乔薇的身子就是一抖,您话能别这么有歧义么…… 景云与望舒跳下马车,礼貌地唤了一声容伯伯,容老板喜欢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孩子,比他家那几个鸡飞狗跳的混蛋强多了,最重要的是,长得真好看呐! 他开心地捏了捏二人脸蛋:“真乖!柜台那儿有油炸果子,去吃吧!” 二人睁大眼望向乔薇,直到乔薇点头,才开开心心地去了。 乔薇把一罐子皮蛋交给了容老板。 皮蛋的“稻壳衣”已被乔薇清洗完毕,一一裹了蜡,能增强保鲜的时间。 容老板亲自清点完毕,嘴儿一噘,不满道:“怎么才五十个?我等了你个把月,你就交这么点货糊弄我呀?” 乔薇一笑:“这是第一批,你先看看好不好卖,我后头还有呢。” 容老板就道:“肯定好卖!你放我这儿的东西,几时没好卖过?你只管多做,做多少我收多少,一个不剩地给你卖出去!” 乔薇笑道:“有容老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容老板让六把皮蛋拿了下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放好,一个都不许弄坏,又与乔薇坐了一会儿,道:“对了乔,你可还记得那个总来店里预定点心的京城丫鬟?” “你杏竹?”乔薇印象中,会“不远万里”来买点心的丫鬟只有那一个。 容老板惊讶:“你还知道她名字啊?” 乔薇淡道:“听她提过,她怎么了?” 容老板嘿嘿一笑:“她最近不要点心了,要松花蛋!” “她怎么知道松花蛋?”话音一落,乔薇想起来怎么一回事了,她给冥修送过一篮子松花蛋,大概他祖母喜欢,恩伯府千金便投其所好,在外头采购了起来。 容老板耸肩:“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反正啊,她要,我就答应她了。” 乔薇的笑容淡了下去:“你给她的多少钱?” “我还没,不过我打算卖她两百文一个!怎么样?厉害吧?”容老板得意地挤眉弄眼。 乔薇嘲讽一笑:“两百文怎么够?起码得五百文吧?” 容老板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他没听错吧?五百文?一个鸭蛋的成本价才两文!这是镶金了还是镶银了?这么贵?! 乔薇漫不经心道:“她家主子有钱得很,别五百文了,就是五百两,也不在话下的。这种肥羊你不宰,留着过端午呢?” 一想到恩伯府千金拿黄金收买她的样子,她就来气。 容老板算是听出点苗头了,深深地看了乔薇一眼,凑到她跟前儿道:“乔姑娘,你不会是跟人家有仇吧?我你这也太……那什么了!格局怎么这么啊?五百文哪儿成?起码得五两啊!” ------题外话------ 哈哈哈哈,可爱的容老板! 【注】 关于本章节记录的唐宋元明清的太湖流域亩产,摘自中国农业遗产研究室闵宗殿先生发表论文《宋明清时期太湖地区水稻亩产量的探讨》时推算出的唐宋明清四个朝代太湖流域的平均亩产数据——唐朝亩产18公斤;宋朝亩产5公斤;明朝亩产公斤,清朝亩产8公斤。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六十九章】爽歪 “什么?五两?”乔玉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不就是一个蛋吗?怎么比人参还贵? 杏竹也很苦恼,姐给了她五两银子,她高高兴兴地去买松花蛋,原以为能买回一大筐,谁知……就孤零零一个? 看着桌上那枚孤零零的松花蛋,乔玉溪咬紧了唇瓣:“你是不是被人宰了?” 宰?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这松花蛋,又名神蛋,可不是普通的鸭子下的,是一位隐居山林的老道长喂养的神鸭,他那儿有个仙湖,神鸭都是吃仙湖的鱼长大的,生下来的蛋也是碧绿碧绿的,不仅口感独特,还有润肺、养阴止血、凉肠、止泻、开胃养胃之功效,我家老娘上了年纪,老胃病许多年了,就吃这神蛋吃好的!你要是不信呐,先带俩回去尝尝,没效果你找我!包退你钱!” 杏竹把容老板的话转述给了自家姐。 乔玉溪听完,虽觉得对方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姬老夫人的确是在吃了松花蛋鸭肉粥后胃口大开的,但从这一点来看,它就的确是有药用价值,至于有没有老板讲的那么神乎,就有待考证了。毕竟乔家是开药房的,给人推荐昂贵药材时,也是各种夸大效果,一两银子进来的东西,卖出几十两也不是没有过。 “你确定这是然的蛋?不是腌制的?”她问道。 杏竹回答:“容记的老板是这么与奴婢的。” 乔玉溪更困惑了,什么鸭子能下出这样的蛋?莫非世上真有神鸭? “姐,咱们还买吗?”杏竹心翼翼地问。 一个五两,十个五十两,一个月……就得吃上十五两黄金,这还仅仅是一一个来打算的,可真实情况未必会如此,谁煲一锅粥只放一个蛋?老夫人吃一个的分量,不代表厨子只做这么少的分量,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两个月,她的金库就会亏空了。 …… 从容记出来,乔薇心情大好,不仅因为得了五两银子的货款,还因为—— 嘿嘿嘿嘿。 如今她手中有了点闲钱,便与容老板商议,点心与皮蛋卖出去的利润全部月结,盖因每次供货都能拿到保底的货款,也足够她各项花销了。 “娘,我们要回家了吗?”望舒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问,她吃了好多炸果子,快要走不动了。 乔薇把她抱到栓子爹的马车上,景云自己爬了上去,她会心一笑,道:“先买点东西再回,以后少吃点,免得撑坏了难受,知道吗?” 望舒懂事地嗯了一声,兴奋地问:“娘,我们要买什么呀?” 乔薇捏了捏女儿红扑扑的脸儿:“到了就知道了。” 乔薇让栓子爹将马车停在了常去的那家布庄门口,老板娘记得她与一双漂亮的龙凤胎,笑盈盈地将她迎了进去:“夫人今儿是要裁布还是买成衣?” “成衣。”她的针黹水平有限,给白做两件袄子还凑活,真给孩子们做,怕是做到夏去了。 老板娘知道她指的是孩子的衣物,忙将她带到里间,指着桌上一套版的素白长衫,笑道:“今年最新的样式,我刚做了一半,你看款式喜不喜欢?” 是绸面的交领长衫,宽袖,袍角直直地垂下,腰间以一条素色腰带束拢,很有质感。 乔薇还算满意,问了价格。 老板娘道:“这是蓬莱县的精梳府绸,进价高,做工也复杂,看你是老顾客了,算你一两银子一套吧!” 一套童装就得一两银子,乔薇肉痛得直抽抽,但乔薇也明白老板娘没有漫喊价,府绸又叫棉绸,最早是贵族与官吏府上织制的织物,因手感类似丝绸,故称府绸,它的价格是要比普通的棉织品高一些,再算上手工钱,差不多值这价了。 “女装有吗?”乔薇问。 老板娘忙道:“也可以做。” 望舒的眼睛瞬间亮了。 乔薇没忽略两个孩子眼中的渴望,对老板娘道:“我拿四套,你给少点儿呗。” 老板娘笑道:“这个真不能少了,要不我送你两双鞋吧?” 乔薇犹豫。 老板娘又道:“其实孩子买一套体面的衣裳就够了,平时在家不必穿得那么讲究,出门走亲戚穿一穿就可以了,你要不看看这边的衣裳?三百文一套。” 一分钱一分货,三百文一套的,土里土气的。 乔薇是想给孩子们买了参加神童试的,上次去饭馆儿吃饭,那些异样目光,让她不大舒坦,她是见过风浪的大人尚且如此,孩子们心里肯定更难受了。 二人不,不代表她不知道。 两个包子这几年过得太苦,已经习惯了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习惯了别人的冷眼,习惯了委屈求全,习惯了不给“她”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当别人夸她孩子懂事时,她其实很难过,这么的孩子,不该如此懂事! 她有时宁愿他们像铁牛那样,哭着吵着找大人要东西,也好过无欲无求。 最后,乔薇还是定了四套昂贵的府绸衫,自己也定了两条长裙,钱花出去再多都能赚回来,有些东西,却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 接下来几,乔薇陆续向容记供了三批货,得了十五两银子的保底货款,瘪下去的钱袋终于一点点地胖起来了。 因二十七号神童试,乔薇从二十六号便没做事了,专心在家准备上京的东西。 而乔玉溪自打得知松花蛋价格如此昂贵后,很长时间都没再派人踏足容记,她不信没有别人知道这种东西,灵芝堂是全京城最大的药房,南地北的药商之多,不胜枚举。 她派了人一一打听。 然而令她十分失望的是,没有一个人听过这种蛋,更别把她做出来了。 她信不信它是然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只有容记有卖的,她想买,就必须出得起这个价。 如果冥修大人喜欢她,她想,她是不必费这个心思的,可偏偏大人对她不冷不热的,姬家又有人反对这门亲事,姬老夫人是她唯一的倚仗,她必须笼络住。 等做了丞相夫人,今付出去的金子,都是会成倍赚回来的,眼下,权当在为自己铺路了。 上次准备用来贿赂十七朋友的金子是十两,是她金库的四成,她让杏竹带上自己全部家当,前往容记采购松花蛋。为防不测,她还派了几名身强体壮的护卫沿途护送。 杏竹不辱使命,将一罐子松花蛋平安带回了府邸。 “姐!”杏竹激动坏了。 乔玉溪蹙眉:“慢点儿,这可是我所有家当了。” 一盒金子,就买了这么一罐子蛋,想想都荒唐! 只是她有什么办法? 杏竹心地问道:“姐,放哪儿?” 乔玉溪四下看了看,指着桌子道:“放桌上,千万放稳了,我下午便给老夫人送去。” “啊!大姐!救命啊——二哥要杀我!” 正在与二哥疯玩的乔玉麒哐啷一声踹开门,想也不想地扑向了乔玉溪! 乔玉溪想躲开已然来不及,她不过个娇滴滴的大姐,哪里经得起一个熊孩子卖命的一扑? 重心一个不稳,与弟弟一起撞向了身后的桌子。 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罐子砸在地上,摔了个嘎嘣脆…… ------题外话------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熊一样的弟弟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章】神助攻 望着满地残垣,闻着空气里浮动的淡淡腥味,乔玉溪气得险些晕了过去,这可是她全部家当,怕出闪失,她还专程派了护卫前往,结果呢,路上倒是没意外,却被自家弟弟给整没了! “乔玉麒——” 乔玉麒被吼得心肝儿就是一颤,直起身子,退开到门口,而在外追赶他的乔二公子,见势不妙,拔腿溜回了三房! 乔玉溪冷冷地看向自家弟弟,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乔玉麒支支吾吾道:“你干嘛呀?不就是摔了你一个罐子吗?我赔给你就是了!” 乔玉溪目瞪口呆:“罐子?你知不知道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什么呀?”乔玉麒浑不在意地问。 乔玉麒是徐氏与伯爷的幼子,深得徐氏与家人宠爱,早被惯出了无法无的性子,又怎会在乎姐姐的一罐子东西? 在乔玉溪伸手教训他之前,他撒腿跑进了徐氏的屋:“娘!大姐打我!” 徐氏正在给儿子挑选明日考试的衣裳,见儿子火急火燎地冲进来,顺手将儿子搂进了怀里:“怎么了?谁打你了?” “姐姐!我不心撞破了她一个罐子,她就要打我!” 他话音刚落,乔玉溪面色铁青地出现在了门口:“是一个罐子吗?你知道那是我花多少钱买的吗?你当我的钱是地上捡的?” 恩伯府人丁众多,又非他们这一房,各人的份例是严格按照公中给的,她一月才五两银子,不知攒了多久才攒出一个金库,他倒好,一下子就给她弄没了! 徐氏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自是偏疼得很,就道:“行了,他是你弟弟,你这个做姐姐的,要让着他,不就是撞坏了你一点东西吗?他又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玉麒?” 乔玉麒在外头是个马蜂窝,在徐氏面前却是乖宝宝,当即无辜地点头。 乔玉溪急得倒抽一口凉气,娇喝道:“娘!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护着他?他这副德行,都是被你们惯的!” 乔玉麒“吓”得往徐氏怀里缩了缩,徐氏心疼地道:“你弟弟明日要参加神童试,你莫要把他吓坏了。” “娘!”乔玉溪跺脚! 徐氏不与她争辩了,点了点儿子的脑门儿,半嗔半怒道:“以后不许乱跑了知道吗?撞坏东西是,把你自己撞伤了可怎么办?” 乔玉麒立刻乖乖地道:“知道啦,娘,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不会让娘担心的,我最喜欢娘了!” 言罢,狗腿地在徐氏怀里蹭了蹭,当乔玉溪面色冰冷地地朝他看来时,他吐出舌头,做了个大鬼脸! 乔玉溪气得肝都痛了…… 五更(凌晨三点),乔薇体内的生物钟自动将她唤醒,平时做点心便是这个时辰,她习以为常,揉揉眼便起来了,先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孩子,景云一如既往平躺着,裹紧被子,像个蚕宝宝,一动也不动,而望舒,却已横着睡到脚头去了,四仰八叉的,一只脚丫子搁在景云的肚子上。 可惜没手机,不然她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她好笑地把女儿抱回来,放到儿子身边躺好,随后,披上外套,到院子洗漱。 此时未亮,繁星在夜空中闪烁,银河九,如在墨色穹顶挽了一抹柔亮的薄纱,薄纱笼罩着青山远黛,一眼望去,恍若仙境。 乔薇洗漱完,回屋换上了新买的衣裙。 一身雪白,质地轻柔,做工精细,她来古代这么久,还没穿过这么昂贵的衣裳,望着水盆里的楚楚动人的倒影,她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她了。 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么? 只是头上好像少了点东西。 乔薇犹豫了一会儿,打开箱子,从压箱底的锦盒中取出了那枚从未戴过的黄玉梅花簪。 ……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坐马车七弯八绕的,少一个时辰,而入京后道路势必拥堵,恐怕也需不少时间,满打满算,寅时四刻(凌晨四点)便要出发了。 乔薇把孩子们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捞出来,看到漂亮的新衣服,昏昏欲睡的包子瞬间把瞌睡虫拍死了! 换上新衣新鞋后,二人兴奋地跑到院子里,对着水盆左照右照。 真好看哩! 二人又看向了站在门口望着他们微笑的娘亲,娘亲也好好看哦!一身白裙,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还戴上美美的簪子了! 不过,他们都有新衣服了,白却没有—— 望舒跑回屋,踮起脚从柜子上取下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戴在了白的脑袋上。 白:“……” 一家四口到村口与阿生回合,阿生还没来,倒是陈大刀与罗大娘提前到了,看到焕然一新的一家三口,二人皆以为村子里来了什么贵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直到两个家伙撒欢地跑过来,唤着声“奶奶”、“陈叔叔”,二人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少爷与千金是景云与望舒。 啦,这也……太像城里的贵人了! 再看乔薇,身姿纤细,靡颜腻理,发如黛,梳云掠月,一身清贵之气,恬淡如菊。 陈大刀看傻了眼,在他心中,就没拿乔薇当过女人,这一刻,才看到了她身上的柔美,果真让人……心头一跳! 几人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阿生,就在罗大娘准备亲自去催催的时候,赵大娘拽着阿生过来了。 阿生的情绪不大对劲。 赵大娘讪讪地道:“对不住对不住,弄晚了!”看到打扮得体的一家三口,好生惊艳了一把,但她心里藏着事儿,很快便将这股惊艳压下去了,对儿子耳提面命道:“阿生啊,今进城,要好生听你乔姐姐的话,知道吗?” “……嗯。” “好好考,有点出息,别再像上次那样!” “……嗯。” 一声比一声含糊。 罗大娘看了阿生一眼,道:“行了,亲家,快让孩子们上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是是是!”赵大娘松开了阿生的手,阿生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陈大刀的马车,先把两个包子抱上去,随后才自己上去,赵大娘分明还想叮嘱他什么,他却已经把帘子拉上了。 ------题外话------ 是不是又很早呀?(∩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一章】神童试 对于这次神童试,乔薇的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没去买往年的试题给孩子们突击训练,当然主要也是买不到。 老秀才也没额外给二人开开灶,没办法,他又没参加过,哪里知道人家考什么? 去京城的路上,马车晃悠晃悠的,两个包子都歪在娘亲怀里睡了一觉。 陈大刀第一次入京,不识路,乔薇得给他指路,便一直醒着,同样醒着的还有阿生。 “阿生,别紧张。”乔薇轻声。 阿生点点头。 神童试由六部之首的吏部主持操办,初试地点分布在京城的各大书院,由府衙派官兵把守,几条必经之路已被送考的马车挤得水泄不通,索性南山书院距离南城门不远,走也走得过去。 乔薇带着三个孩子走下马车。 上次报名后,罗永年带她踩了一次点,她知道一条人烟稀少的路,很快便绕到了书院后门,一眼看见翘首以盼的罗永年,她微微一惊:“永年?你怎么来了?不用做事吗?” 罗永年看着耳目一新的她,先是一怔,随即笑嘻嘻地走过来:“外甥考试,我这个做舅舅的当然要来了!”在两个家伙脑袋上摸了一把,“舅舅给你们带了龙须酥!” 他着,打开纸包,露出又香又甜的龙须酥。 景云望舒各拿了一块,龙须酥甜甜的,入口即化,望舒一脸满足道:“好甜呀!” “铁铺那边怎么办?”乔薇问。 罗永年挑眉道:“师兄们吃了我一顿卤牛肉,正愁没机会答谢我呢,姐你就放心吧。” 乔薇无言以对,才这么就学会翘班了,长大还得了?他哥是太老实,他是太滑头,俩人综合一下就好了! 罗永年又道:“你们走来的?” 乔薇指了指拥堵的街道:“大刀送我们来的,进城后太堵,我们便才走了一段。” “我呢。”罗永年捏了捏望舒的脸蛋,望舒原地打了个旋儿,“舅舅我新衣服好不好看?” 罗永年由衷地道:“好看!” 是真好看,比城里那些金贵的主子还要好看! 罗永年看向楚楚动人的乔薇,胸口不自觉地滚过一股热浪,他都被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吓到,慌乱地错开了视线。 几人朝大门口走去。 龙凤胎本就少见,颜值还如此逆,娘亲也美得不像话,外加一条戴着大红花的白色“奶狗”,这一家子走在路上,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这一次众人眼中再无鄙夷,有的只是浓浓的艳羡。 女人是羡慕这么可爱的孩子,男人是羡慕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孩儿是羡慕望舒怀中可爱又骚包的“白狗”。 罗永年拿上水囊,去附近的酒楼装点热水,乔薇带孩子们排队。 只是万万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熟人。” “阿绣啊,是真的能成吧?我家梧哥儿就全靠你了!” 话的是一名三十左右,体态丰腴,珠光宝气的的妇人,她手中,挽着一名与她年纪不相上下、身形略显清瘦的妇人,这妇人虽不如她珠光宝气,但瞧她巴结对方的样子,对方的身份显然在她之上。 阿绣挥着帕子开了口:“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呀?不就是一个名额吗?我给你弄来便是!” 言罢,她直接绕过队伍,走到入口处,与检验对牌文书的官差道:“你们这儿能加个名额吗?” 官差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能,座位都是按人头排好的。” 阿绣凑近官差,以手掩嘴:“我是程老爷的家眷。” “哪个程老爷?”官差问。 阿绣嗔道:“吏部有几个程老爷?考功部员外郎啊!” 神童试是由考功部操办,而员外郎正是坐镇本次神童试的官僚之一,官差问道:“是程公子要考试?” 自家儿子才五岁,字都认不了一箩筐,考啥呀?阿绣轻咳一声:“是我娘家一个侄儿,特地从滇都赶来的,路上生了场病,耽搁报名了,你让他进去吧。” 她以为自己的名头很好用,谁料官差并不领情:“对不住了,夫人,这次查得太严,没有对牌一律不准放入考场,否则,上头怪罪下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胖妇人看向阿绣:“那算了阿绣。” 她其实并不是阿绣的娘家亲戚,只是一个与阿绣娘有几分交情的邻居罢了,阿绣娘平日里爱炫耀,女儿为官老爷生下独子,如何如何受宠,如何如何神通广大,胖妇人恰巧有个远房亲戚带孩子在家中做客,无意中起神童试,那亲戚来了兴趣,向胖妇人打听报名的法子,那时,报名就已经截止了。 胖妇人于是找上阿绣娘,阿绣娘一口答应了,随后找上阿绣。 阿绣与她娘半斤八两,爱吹嘘好面子,她娘讲了几句“女儿真能干、光宗耀祖、羡慕死他们”,她便脑热地应下了。 她想着神童试是老爷管辖的差事,办起来应该不难,哪知……没进门就碰了个钉子! “是不是不行啊,阿绣?不行就算了。”胖妇人。 若连这点事都搞不定,她以后怎么在邻里乡亲面前抬起头来? “行的,你去那边等我。”阿绣将胖妇人支开,咬牙从袖子里摸出一锭元宝,塞进了官差手里。 官差把银子还给她:“夫人,没对牌我真不能放您进去。” 阿绣哀怨道:“通融一下都不行?” 官差为难地摇头。 另一边,望舒捂住屁屁:“娘,我想尿尿……” 乔薇看了看前面的队伍,应该没这么快到他们,把望舒抱起来,问景云与阿生道:“你们要不要去茅房?” 二人摇头。 吧嗒! 望舒手里的对牌掉在了地上。 阿生忙躬身拾起,望舒伸出手去抓,被乔薇握住,乔薇道:“别玩了,等下把它掉进茅坑,你就进不去考场了,给阿生叔叔拿着。” “是阿生哥哥!”望舒奶声奶气地“纠正”娘亲。 乔薇被她严肃的样子逗乐了,亲亲她脸蛋:“傻瓜,阿生是叔叔。” “哥哥!” 乔薇笑得不行:“行,你阿生哥哥帮你保管对牌。” “嗯!” 望舒满意地点头! 乔薇让阿生与景云继续排队,自己则抱着女儿去了街对面的酒楼。 阿生将三人的对牌塞进怀里,牢牢牵住景云的手。 突然,一个中年妇人从旁走过,不心撞了阿生一下,阿生不想惹事,看着她迅速离去,没什么,继续排队。 乔薇带着望舒回来时,正好轮到他们,阿生把对牌拿出来,一个……两个,两个?! “怎么回事?”乔薇问。 阿生快急哭了:“景云的对牌不见了!” ------题外话------ 景云:妈!你的一千两没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二章】三十大板(题外改名通知) 对牌就是古代的准考证,没有它,就进不去考场了。 乔薇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这事怪不得阿生,谁会想到排个队都会把牌子给弄没呢? 她帮他擦了泪道:“你先别哭,我们把对牌找回来就是了。” 罗永年灌满水回来时就看到几人低头在地上找着什么:“怎么了,姐?” “景云的对牌丢了。”乔薇继续找。 罗永年皱眉:“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弄丢了?确定在这儿丢的吗?” 阿生自责地低下头:“确定。” 罗永年一巴掌拍上他脑袋:“你子弄丢的?” 阿生又快哭了。 乔薇按住罗永年的手:“别怪阿生了,赶紧找对牌。” 罗永年帮着找了一阵儿,也问了排队的人,都没看见地上有对牌,此时距离开考只剩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了,考生差不多都进去了,只零星几个还在门口检查对牌,几人不免有些着急。 乔薇按了按眉心:“阿生,你带望舒先进去。” 阿生摇头:“把我的对牌给景云,让景云进去吧。” 对牌其实长得一样,三人好玩儿,才用炭笔在上头写了各自的名字,但擦掉就没事了。 乔薇正色道:“你进去。” 景云还,退一万步,今真的被拒考,三年后也还是有机会,但阿生十岁了,错过这一次,便再没下一次。 阿生捏紧拳头:“我不进去,对牌是我弄丢的,景云不进,我也不进。” 望舒眨巴着无辜的眸子道:“我也要和哥哥一起。” 乔薇蹲下身,摸了摸女儿脸蛋:“听娘的话,与阿生哥哥先进去。” “让哥哥去吧。”望舒把自己的对牌拿了出来。 “还是用我的!”阿生道。 乔薇定定地看着二人:“谁的都不用,你们进去,阿生你先把望舒送到她的位子上,望舒你别害怕,就跟平时上课一样的。” “我可以带白吗?”望舒声问。 “不可以。”乔薇摇头。 阿生牵着望舒的手走进了考场。 景云的心里有些难过。 “是不是被人偷了?姐。”罗永年满头大汗地问。 景云睁大眼:“我想起来了,刚刚有个人撞了阿生哥一下。” “谁?” 罗永年与乔薇异口同声。 景云摇手一指,顺着他指的方向,乔薇看到了两个正在谈笑风生的妇人,其中那个瘦的,不正是上回在灵芝堂拿员外郎身份压她的妾吗?这可真是巧啊! 乔薇目光冰冷地走过去,二话不揪住了她的衣领,她吓得尖叫:“啊——你干什么?” 此时的乔薇,与上次那个兜着孩子的土里土气的模样不同,她并未一眼认出来。 乔薇冷声道:“对牌交出来!” 阿绣神色一慌:“什、什么对牌?” 当—— 当—— 当—— 书院内,钟声敲响,考试开始了。 乔薇没功夫与她“痴缠”。 “还不承认?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乔薇扣住她胳膊,单手一按,将她按在了地上! 胖妇人吓得白了脸,她是真不知道这对牌是从人家手里抢来的,还以为是哪个人心甘情愿卖的呢,她忙凑上前,颤抖着身子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还给你!” 阿绣忍痛呵斥:“还什么还?对牌本来就是你的!她抢东西还打人,有理了?来人啦!打人啦!有人砸考场!” 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是了。 几名守卫立刻赶了过来,罗永年见势不妙,一步跑过来,拦在乔薇身前:“谁敢动我姐?!” 乔薇松开阿绣,抱起景云,塞进他怀里,不容拒绝道:“到那边的巷子等我!没我允许不许过来!” “姐!” “还认我这个姐,就听我的!” 罗永年咬牙,抱着景云避进了巷子。 巨大的动静把程大人惊了过来:“怎么回事?谁在考场外闹事?” 阿绣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哗啦啦地落下泪来:“老爷!老爷你可算出来了!你要替婢子做主啊!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疯子,抓住我就打我!还威胁我把对牌交出来!咱们儿子又没参加神童试,我上哪儿给她弄块对牌啊?” 乔薇眸光一凉:“你就是那个员外郎?” “你是何人?”程大人瞧她容貌气度不凡,又如此嚣张行事,恐她是有后台之人,并不敢第一时间与她撕破脸。 乔薇淡道:“怎么?想看人下菜?” 程大人被道中心思,面上一阵尴尬:“你休得无礼,本官只想知道是何人在考场闹事!” 乔薇冷笑一声:“听大人的口气,是我一人在闹事了,大人知不知道你这位妾室究竟做了什么?早先在灵芝堂仗势欺人,害我两个重病的孩子被当众拒诊,万幸的是我孩子命大碰上了贵人,如今他们已经痊愈,这件事我便不与她计较了!哪知今日她又趁我不在,偷我儿子对牌,我抓了她,她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员外郎的家眷就了不起了吗?就可以目无法纪吗?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的孩子吗?!” 乔薇句句切中要害,怼得程员外郎不出话来。 周围的百姓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谁是谁非,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一介弱质女流,若非真受了委屈,如何敢与官大爷叫嚣?早心虚地跑掉了。 程员外郎沉着脸看向阿绣,这个妾的性子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爱来事儿,但因在他面前还算懂事,又生下了他的独子,他待她便多了几分看重。 阿绣已经认出乔薇便是上次被自己插了队的娘子了,这才几个月不见呀,就跟脱胎换骨似的?难怪自己没认出来了! 她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家男人身边:“老爷你别听她胡,我没偷她对牌,不信你搜,我身上啥都没用!” “你已经给了别人,赃物当然不在你身上了!”乔薇看向胖妇人,“赃物呢?还不交给大人?” 胖妇人被那冰冷的眼神刺得浑身一个机灵,忙不迭地把对牌交了出去。 她亲戚其实也不是很想参加神童试,只是随口一,她呢,也是随口一应,是阿绣的娘当了真,前前后后忙得比谁都带劲儿,还得意地冲她炫耀“我女婿是员外郎,名额那都不是事儿!”她不好泼阿绣娘的冷水,才硬着头皮与阿绣碰面了。 她嘴上“拜托你啦阿绣”,那都是客套话,远房侄儿怕考试,早上还在哭鼻子呢! 眼下闹出了事儿,她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阿绣眼神慌乱道:“不是你和我你侄儿的对牌丢了吗?莫非我捡到的不是你那一块?” 乔薇差点就笑了。 胖夫人实在不愿再撒谎,但又不敢得罪阿绣,只得含糊道:“我……我也不太……确定。” 阿绣挽住程大人的胳膊,娇嗔道:“对牌都长一个样,我又不知道她的对牌也丢了,我以为是胖姐的,就给胖姐了,但是老爷,她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打人啊!你看我的手,都被她捏肿了!” 她亮出手腕,确实有些红肿。 程大人很心疼。 阿绣胡编乱造地道:“老爷,别看她穿得人模狗样,那都是找人借的衣裳,她乡下来的!恩伯府的房妈妈可以作证,她是个惯犯,还偷过乔大姐的东西,上次她去灵芝堂,乔大姐直接让人把她轰走了!” 原来是个乡巴佬,嚯,一个乡巴佬也敢伤他老婆?活腻了! 程大人不由分地变了脸:“扰乱考场秩序,当街打人,罪不容恕!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题外话------ 文文改名了,《侯门弃女:妖孽丞相赖上门》,男主就这样剧透啦! 明中午十二点更新,因为—— 要上架啦! \(≧▽≦)/ 推荐好基友【凝望的沧桑眼眸】的古言宠文《枕上王妃:师叔乖乖躺好》 【本文男女主身心干净,绝宠无下限,腹黑无极限。】 穿越以后,苏浅璎最得意的事就是有个年龄比她大,赋比她高,武功比她强,心机比她深,手段比她狠偏偏辈分比她低的美貌师侄儿。 然而某一,她把这个美貌师侄儿给睡了,从此地位一落千丈……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三章】丞相驾到 街心,一辆六匹马所拉的马车缓缓驶过,每匹马都是上等的蒙古马,马身健硕,线条优美,鬃毛光亮,四蹄苍劲有力,哒哒哒哒地在青石板路面上踩出威严而高调的声音。 车内,坐着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的男子,与一名常服打扮的中年太监。 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刘全。 刘太监听到了南山书院的喧哗声,心道那不是神童试的考场么?何人在考场闹事?他挑开帘子朝书院望去,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以为自己看错,可劲儿地揉了揉眼睛:“真是她呀!” “谁?”胤王淡淡地问。 那骗砸! 刘太监合上帘子道:“就那个老与咱们作对,还诓了咱们十两银子的村姑!她怎么会在这儿?还与人闹上了?” 与人闹上倒是不奇怪,毕竟连青龙帮都敢一锅端的人,当街闹事有什么稀奇?奇的是,她像脱胎换骨似的,与那个粗布麻衣的村姑云泥之别,害他险些没敢认。 刘太监见自家主子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心思一动,笑着问:“爷,要去瞧瞧吗?” 瞧那丫头是如何出糗的,顺便治治她,何乐而不为?“胤王驾到——” 正要去捉拿乔薇的守卫闻言立刻停下动作,纷纷跪下地来。 程大人推开阿绣,绕过人群,走到马车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恭迎胤王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今日是神童试,为避免不必要的拥堵,胤王是微服出行,除了车夫,便只有两名护卫随行,也不怪程大人没有提前洞悉。 “本王路过此处,听闻吵闹声,发生了何事?”胤王坐在马车中,淡淡开口。 程大人做了个揖,答道:“回禀殿下,适才有窃贼动手伤人,下官正在惩治她,不想惊扰了殿下的尊驾,是下官的不是。” 这狗官真是的比唱的好听,问也没问,查也不查,仅凭妾的一面之词便定了她的“罪”!难怪那妾如此嚣张,又如此荒唐,敢情她丈夫便是这样,蛇鼠一窝。 乔薇看向他,冷笑着道:“你们偷了我对牌却反污蔑我是窃贼,这屎盆子扣得好顺溜啊员外郎!” 程大人被她骂得心里一阵打鼓,恐胤王下令彻查,转头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殿下面前污言秽语!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上!” 几名守卫哗啦啦的围上来。 胤王打了个手势,刘太监出声道:“慢。” 守卫面面相觑,各自退了下去。 老实,乔薇对胤王的印象算不上好,报名那日,对方的护卫险些踩死一个孩子,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随手扔了一锭金子做打发。她知道这是古代,阶级等级森严,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他不道歉,至少也该看看那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这种关心是道德的底线。 这个王爷的所作所为,简直冷酷到了极点。 而方才,他竟没任由守卫把她带走,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胤王挑开侧帘,眸光落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神色复杂:“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他声音极轻,显然是对刘太监的。 刘太监愣了愣,半才反应过来王爷问的是那个女人,垂眸道:“尚未查出原乔大姐的下落。” 他可不会认为眼前的女人就是被恩伯府逐出家门的千金大姐,那位千金很少在外抛头露面,他无缘得见,却也听过一些传闻,与这个女匪可是半点儿搭不上边儿的。 “奴才会加派人手,尽快查出她的下落。”他连连保证。 胤王不再多言,启声问向车外:“究竟怎么一回事?” 乔薇冷冷地扫了一眼程大人,程大人顿时不寒而栗,她收回目光,望向珠帘垂落的马车道:“员外郎的妾室偷走了草民儿子的入考对牌,不还给草民,还诬陷草民盗窃伤人。” 程大人“义正言辞”道:“殿下!您别听她胡言乱语!此人是个惯犯,早先在灵芝堂行窃被抓,让乔大姐当众赶了出来,今日是她自己孩子的对牌丢了,便要伸手抢别人的。” 他着,拉过阿绣,捋起她袖子,露出略有些红肿的手腕,“殿下,您瞧,这伤就是被她弄的!” 刘太监从珠帘里望了一眼,嫌弃道:“程大人!休得无礼!” 一个妾的身子也暴露给王爷看,不怕污了王爷的眼?! 程大人心虚,着急证明自己,连男女之防都忘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让阿绣退下了。 乔薇真是太佩服这些人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的本事了,比房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员外郎如此宠爱他妾,谁不是臭味相投呢? “你可有什么要的?”胤王问乔薇。 乔薇道:“草民没有行窃,任何时候都没有,也不曾打人,是她太细皮嫩肉了,不像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皮糙肉厚,别抓一下腕子,就是挨几棍子也看不出什么的。” “你血口喷……”阿绣正要怒斥,被程大人一记冷眼瞪了回去,王爷问话,轮到你来插嘴? 胤王道:“你对牌是你的,可有证据?” 乔薇想了想,答道:“草民儿子顽皮,用炭笔在对牌上做了记号,殿下可派人检查。” 阿绣慌忙看向手中的对牌,果真在反面的右下角发现了一个记号,先前只顾着偷东西,没细细检查,险些留下把柄。她往丈夫身后移了移,用手在嘴里沾了点口水,抹在对牌上,将记号抹掉了! 她把对牌递给丈夫,程大人拿过帕子,一下子摸到湿漉漉的地方,一阵恶心,险些甩出去! 他瞪了阿绣一眼,拿出帕子,把对牌放在上面,恭恭敬敬地呈给胤王的护卫查看。 护卫两面都看过,没有任何发现:“王爷,没有记号。” 阿绣得意地扬起下巴:“蹄子,这下没话了吧?” 乔薇一把抓住她的手,露出那根黑乎乎的手指:“你怎么解释指尖的炭灰?” 阿绣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心在哪儿碰到的!” 乔薇冷笑:“是吗?你口口声声对牌是你亲戚的,那想必你们是真的报了名,我且问你们,文书呢?” 阿绣面色一变:“也……也丢了!” 乔薇笑道:“那文书上的座号总记得吧?是多少号?一百?一千?一千零一?” 阿绣与胖妇人根本就答不上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该忘的,望舒的座号是六百,景云的是六百零一,这种号子也不存在很难记住的情况。 “老爷……”阿绣求救的目光望向了程大人。 程大人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包庇她? “可以把对牌还给我了吗?考试已经开始了。”乔薇问。 把对牌还给乔薇,就意味着承认乔薇是无辜的,一切都是程大人的妾室在栽赃陷害,这位妾室势必要得到惩罚,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包庇了她的程大人,也理应受到律法的制裁。 知法犯法,在大梁朝的量刑是很重的。 胤王冷沉的目光落在程员外郎的头上,程大人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刘太监声提醒道:“王爷,瑛贵人有喜了。” 胤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缓缓放下茶杯,摸上了左拇指的翡翠玉扳指:“程大人,你主考过两届神童试,往年可有碰到丢失对牌的情况?” 程大人是人精,见王爷没立马治他罪,便知有转圜的余地了,心头一松的同时,赶忙拱手道:“往年也是有的,大家都掉了,捡到也不知是谁的,一般碰上这种情况,我们都会酌情通融,只要能出示文书证明自己的座号,也会给安排进考场。这位夫人的心情,下官理解,只是下官实在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大打出手,本官已经了会放你进去。” 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讲这种丧尽良的话,良心就不会痛吗? 程大人看向乔薇,“悲哀”地叹了口气:“本官之所以下令杖责你三十大板,也是希望你引以为戒,今日冒犯本官是,他日冒犯贵人,可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本官也是为了夫人着想啊。” 乔薇气笑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啊,员外郎大人?” “咳咳!”程大人咳嗽。 胤王不动声色道:“考场圣地,闹出太大动静,恐影响诸位考生,不若送交官府查办,程大人意下如何?” 乔薇心头一惊,弄了半,这位王爷还是没替她平冤,那他之前问的那么多话都是在放屁吗? 程大人窃喜:“胤王殿下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命人将她押去京兆府!” 胤王不紧不慢道:“神童试乃我大梁朝的科举,万不可掉以轻心,程大人还是让手下好生维护考场秩序,以免再出现任何意外,至于她,本王顺路,把人交给本王就够了。” 程大人求之不得:“那就有劳殿下了!” 刘太监挑开一侧的车帘,对护卫打了个手势。 护卫点头,伸手去抓乔薇,可不等他碰到乔薇一根汗毛,白便凶悍地跳起来,闪电般冲向他,如一道离弦的白光,瞬间打在了他的脸上! 刘太监认出了这个东西,不正是在村口挠花了他的脸的白貂吗? 莫非……那女娃就是这个村姑的? 带个女娃娃来考神童试,她脑子坏掉了吧? 护卫起先并未防范白,看到乔薇脚边一只毛绒绒的东西,与大多数人一样,以为是条无害的白狗,当对方朝他冲过来时,他也浑然没放在心上,哪知就着了对方的道! 护卫怒了,五指成爪,朝白攻击而上! 白咻的一声自他腋下穿过,转过身,一爪子挠上他后颈! 三道腥红的血痕,血珠子渗了出来。 护卫捂住后颈的伤口,面目狰狞地转过身来。 白嘚瑟地摇了摇尾巴。 来呀,来追呀,来追你爷爷! 护卫彻底被激怒,与白缠斗了起来。 此人的武功明显在黑衣人之上,白是曾在黑衣人手中吃了瘪的,可如今对付起此人来,竟游刃有余,可见白的能耐,又精进不少。 白上蹿下跳,左躲右闪,东一爪,西一爪,将青衣卫的衣裳全都抓烂了,护卫的脸、手、脖子,全都挂了彩,看上去十分狼狈。 胤王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深邃,阿莫也是一名青衣卫,武功不在林护卫之下,却被一只貂戏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程大人见情况不妙,忙吩咐考场的守卫道:“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忙?” 几人蜂拥而上,有机灵的守卫从门房找来了网子。 白缺乏群殴的经验,一不留神被网住了…… 随后它两眼一翻,躺在地上,“死了”! 守卫忙打开网子,白又活了!吐了众人一脸口水泡泡,咻的窜了出来! “抓那女的!”程大人大吼。 守卫们得令,朝乔薇扑了过来。 真是抱歉了,乔薇是打群架的祖宗,以前孤儿院被黑社会盯上,黑社会逼迫她们几个姑娘出去卖淫,她可是把他们脑浆都差点打出来了。 守卫们被乔薇打得满地找牙。 程大人害怕地躲到了胤王的马车后。 胤王眸光一冷,自车帘探出一只手,运足内力一吸,将貂吸在了手中,他捏紧了貂的脖子,声若寒潭道:“住手,否则本王杀了它。” 白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眼睛翻白,舌头也吐了出来。 乔薇的身子僵住了。 守卫们被她打得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哀嚎,见她忽然住了手,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抓着绳子朝她绑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阵漫花雨自不远处的空飘来,初时如随风而舞的花瓣,轻柔娇艳,似女子曼妙的身躯,看得人如痴似醉,待到它飘得近了,众人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接住一片,这时,那些花瓣却好似凝固了一般,在空中忽然静止,随后下一秒,花瓣怦然粉碎,碎出一片银针如雨,危险地刺进了众人胸口! 守卫倒了一片! 就连胤王府的青衣卫都未能幸免! 另有两枚银针穿透车帘,飞入车内,一枚钉在了刘太监的裤裆上,将裤裆死死地扎进座板,刘太监低头看着自己裤裆,吓得都尿了…… 另一枚被胤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谁知下一秒,这枚银针内又飞出另一枚更细的银针,撞到车壁上,被弹回来,割断了胤王一缕乌发。 古人视发如命,断发如斩首,非亲不能忍。 胤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阴郁的气息在马车内蔓延开来。 隔着厚厚的珠帘,乔薇都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有如实质的威压。 刚刚的暗器太炫酷了,跟特效似的,若非地上还躺着一群爬不起来的守卫,她大概要以为是自己眼花,里头那劳什子胤王也被伤到了吧,所以才这么生气。 伤得太好了! 让你包庇狗官!让你徇私枉法!让你乌龟王八蛋! 乔薇抱起掉落在地的白,麻溜儿地避到了三丈开外的巷子,以免里头那家伙恼羞成怒,把气撒到她的头上! 胤王确实气坏了,能将暗器玩得如此出神入化的,放眼整个大梁,也只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兵之王燕飞绝了。 十年前,燕飞绝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但因其师门禁止使用暗器,燕飞绝便与师门决裂,没了师门庇佑,他遭遇到不少江湖人生的追杀,后传闻他投靠了姬冥修,成为姬冥修手下的七大高手之一。 然而这只是传闻而已,没人真正见过他出现在姬冥修身边,胤王也曾怀疑过传闻的真假,甚至认为燕飞绝或许早已被仇家杀掉了,一直到今日,见识了如此厉害的暗器,他才意识到自己恐怕错了。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迎面驶来,停在胤王精致而奢华的马车旁,丝毫不弱于胤王的气势,那股浑然成的气场,如帝王一般,顷刻间将胤王的威压盖了过去。 乔薇隔得老远,都感觉到头顶一轻。 “在本相的地盘抓人,胤王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姬冥修坐在马车内,声音不大,去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程大人勃然变色:“丞……丞……丞丞丞丞……丞……丞相大人?” 胤王深深地看了车帘一眼,仿佛是透过车帘,看到了对面的姬冥修。 姬冥修冷笑:“要本相送你?” 胤王摸上左手的玉扳指:“走。” 马车离开了。 程大人战战兢兢地望向另一辆马车,心道今儿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往年神童试,这些达官贵人都不打考场经过的,今儿却一下子出现了一个王爷、一个丞相! “下官参加丞相大人!”他抹掉冷汗,恭敬万分地行了一礼。 “员外郎这差事办得好哇。”姬冥修漫不经心地道。 程大人并不知姬冥修早已目睹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以为对方只是与胤王不对付,顺带着迁怒一下他而已:“下官……其实也不想胤王殿下插手的,是胤王殿下非要从下官手中拿人,下官也是没有办法!” “哦?是吗?” “是呀!那女子虽盗窃对牌在先,出手伤人在后,但到底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下官就想着,打她三十大板,略施惩戒便罢了,不必送去衙门吃牢饭。”程大人“惋惜”地。 姬冥修似是而非道:“三十大板?会不会有点少了?” “呃……”不少了哇,寻常人三十大板命都没了,但既然丞相嫌少,那就……多加点儿? 程大人“义愤填膺”道:“扰乱考场秩序,罪加一等,这惩罚确实太轻了,大人觉着……五十大板如何?” 他保证五十大板下来,不死也半身不遂了。 “太少。” “八十?” “少了。” “一百?!” 程大人完,自己都被吓到了,大人是没打算给那村姑留活路哇,人家就是在考场外闹点事,至于吗? 难怪都宁撞阎王,不惹丞相了,丞相大人啊,真不是个善茬儿! 姬冥修似是终于满意了:“一定要重重地打。” 程大人嘴角抽了抽,对另一波赶过来的守卫道:“你们都听见大人的话了?待会儿必须给我重重地行刑!不许心慈手软!” 众守卫齐声应下:“是!” 程大人对着马车谄媚一笑:“下官……这就去把她捉来?” “燕飞绝。”姬冥修开口。 车夫打扮的燕飞绝跳下马车,朝程大人走来,程大人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来:“大人英明!那女人会身手,伤了不少守卫,还得大人的手下亲自出马!” 他话音刚落,就被燕飞绝按在了地上,他不解地抬起头:“大人?” “拖下去。” 程大人懵了:“大人,您是不是抓错了?不是下官呐!是那个刁民!” 燕飞绝抓住他领口,往书院后门拖行而去。 阿绣扑过来:“你干什么呀?放开我家老爷!” 燕飞绝面无表情地一抓,将她也拖拽在了地上。 二人的屁股被磨得火辣辣地疼,脖子勒得喘不过气,更要命的是,周围还站着一众围观的百姓—— 程大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悔得肠子都恨不得青掉,真是一时包庇爽,全家火葬场啊! “大人!大人!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请大人看在瑛贵人的面子上,饶了下官一次吧!瑛贵人一定会好生答谢大人的!大人!大人——” 姬冥修淡淡地闭上眼:“聒噪。” 燕飞绝脱下程大人的臭袜子,一把塞进了程大人嘴里! “呜——呜——呜——” 程大人的喉头发出呜咽的声音。 巷子里探出两颗圆溜溜的脑袋,上面是乔薇的,下面是白的,一人一兽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大人被一个灰衣车夫拖走,随后,阿绣也被拖走,二人的嘴巴都被堵住了,身子扑腾着、挣扎着,衣裳乱了,发髻散了。 很快,乔薇与白什么都看不见了,却听到有打板子的声音从书院的方向传来。 一下、两下、三下……啪啪啪! 痛快极了! 检查对牌的官差一路跑过来,诚惶诚恐地道:“夫人,令公子可以进去了。” 乔薇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马车里的人在看她,她问官差:“马车里坐的是谁呀?” 官差客客气气地道:“是丞相大人。” “自神童试开设以来,确实为朝廷选拔了不少可造之材,如我大梁朝的丞相大人、胤王殿下、多罗将军,都是历代神童试的榜首。 论资,当属丞相大人,他一岁识千字,三岁诵百诗,五岁晓古今,七岁登榜首,又年少精进,博闻强记,精通各国语言,实在是我大梁朝当之无愧的第一神童,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了丞相呢?” 老秀才的人就是他? 看来,是个好官呢。 乔薇正了正神色,对着马车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礼,这是她来古代后,第一次遵循古人的礼节,只因这个人,值得她全部的感激与敬重。 马车没有动静,停了一会儿,便缓缓离开了。 随后,乔薇走进另一条巷子,从罗永年怀中抱过景云,景云的眼圈有些泛红,乔薇揉着他脑袋,微微一笑:“娘和白都没事,你快进去吧。” 当—— 当—— 当—— 乔薇眉心一跳:“这是……” 官差遗憾道:“第一门考完了。” 乔薇心中拔凉一片,被那狗官与胤王一闹,第一门考试白白错过了:“一共几门?” 官差答道:“三门,今日上午两门,明日一门。” 乔薇定定看向了怀中的儿子:“你第一门的成绩已经没有了,还要不要去考,娘尊重你的意见。” 景云想了想,稚嫩的脸儿上渐渐浮现起一抹坚毅:“要。” …… 考场对面的酒楼上,有人看了一出好戏,这看戏的不是别人,正是恩伯府掌家夫人徐氏的贴身奴仆——王妈妈。 王妈妈原是奉了夫人之命,前来考场打探大姐消息的,因不知大姐究竟在哪个考场,她便叫上几个认识大姐的老人儿,到各个考场碰运气,她之所以选了南山书院,是因为少爷的考场在这边,哪知她运气这般不错,竟真的碰见了!还叫她看了这样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 夫人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会十分惊讶的吧,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王妈妈结了账,吩咐一个丫鬟在书院门口等候少爷,自己迅速踏上马车回了恩伯府。 大房的正院中,徐氏正在检查乔玉溪的刺绣,姬老夫人的生辰快到了,她想让女儿给老夫人绣一幅百寿图,看到王妈妈进来,她微微一惊:“怎么就回来了?玉麒考完了?” “没,少爷还在考呢,桂枝守在门口,奴婢回来是想告诉您,奴婢发现大……”看了乔玉溪一眼,王妈妈改口道:“乔氏了!” 乔玉溪还算满意地挑了挑眉,那位姐姐已经被逐出家门了,她如今才是恩伯府的大姐。 徐氏倒是没计较这种旁枝末节的事,她更关心的是,那个大房唯一的血脉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 而在王妈妈心里,显然没将孩子一事当做最大的重点,她更惊讶的是乔薇前前后后的变化:“……大姐真是与从前判若两人呐,上回见她穿得那么寒酸,奴婢就已经险些认不出了,今更可怕,她会打架了!” “打架?”徐氏皱眉,看向了王妈妈。 王妈妈把在考场外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了一遍,她离得远,听不清他们什么,但她看到了阿绣偷窃阿生的对牌,起先她不知那是员外郎的妾室,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窃贼,不过她知道那个十岁的孩子是与大姐一起的,便留了个心眼。 大姐回来后,与那妾室起了冲突,她当然猜得出是为对牌一事。后面,员外郎被惊动,那程员外郎她是听过的,风评不怎么好,但因有个入宫不久便宠冠后宫的妹妹,大家都十分忍让他。一开始员外郎对大姐还算客气,她以为,大姐是搬出了恩伯府的身份才让员外郎如此忌惮,但后面,也不知那妾室与员外郎了什么,员外郎的态度瞬间变了,还吼了一句什么“杖责三十大板”。 “夫人,您她到底搬没搬出恩伯府的身份呀?” 搬出了,人家看恩伯府的面子,对她通融,这得过去;而搬出了,人家知晓她得罪过胤王府与丞相府,立马与她划清界限,这也得过去。 王妈妈很苦恼。 徐氏不耐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后来呢?” 后来,胤王与丞相大人登场了。 从貂到大姐,再到漫花雨,打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几年不见,她怎么就会武功了呀?男人都打不过她……” 徐氏很不喜王妈妈这种拧不清的态度,一双眼睛尽长在乔薇的身上了,那个身败名裂的破鞋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乔玉溪也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想听到那个姐姐的任何消息,王妈妈提到乔氏时,她都恨不得叫王妈妈跳过去! “孩子怎么回事?” “冥修大人怎么回事?” 母女俩同时出声,问孩子的是徐氏,问冥修的是乔玉溪。 乔玉溪抿了抿唇,低下头,继续刺绣。 徐氏知道她在赌气,便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玉溪捏紧了绣布,朱唇轻咬道:“怎么不是那样?冥修大人都出手替她教训员外郎了,还与胤王的人大打出手了!” 徐氏就道:“大人不是没下马车吗?” 王妈妈赶忙附和:“是是是,大人与胤王殿下都坐在马车上,未曾露面。” 乔玉溪不依不饶:“他没下马车,但他可以掀开帘子看呀!” 徐氏看女儿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娇憨得很,噗嗤一声笑了,大概所有孩子在母亲心目中都是最美的,就连生气都透着一股子可爱,她拉过女儿的手道:“看了又如何?他们素未蒙面,他认得出那是先皇后为他定下的妻子?怕是他认出了,就不会出手替她解这个围了。” 王妈妈道:“谁不是呢?她给大人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大人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帮她?大人救下她,不过是因为看不惯胤王,故意与胤王作对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乔玉溪看向徐氏。 徐氏温柔一笑:“娘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她对你与丞相大人没有威胁,你大可把心揣回肚子,娘更担心的是其实她的三个孩子。” 言及此处,徐氏的笑容淡了下来,那个大的,想来不是乔薇的亲骨肉,那对龙凤胎,十有八九是。 徐氏暂时还没把孩子往胤王身上去想,她虽认定五年前那晚乔薇是失身给了胤王,却不认为乔薇在胤王刺了她一剑后,还有胆量生下胤王的孩子,八成是乔薇被逐出家门之后,与哪个男人好上了,怀上的对方的孽种。 不过,不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孩子都是大房的血脉。 万一哪她带着孩子找上门,要瓜分大房的产业—— “她不是被逐出家门了吗?就算是生了孩子,大房的产业也与她无关了呀!”乔玉溪很乐意在娘亲面前装扮可爱,话的神态也真烂漫得很。 做娘的当然吃这一套,徐氏亲热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若有所思道:“大房的产业自然与她无关,但她娘亲的嫁妆……就有些不好了。” 嫁妆是一个女人的私有物,就连丈夫,都没权利擅自动它,它最合法的继承人就是自己孩子。 乔薇自养得娇,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清楚她娘亲娘给她留下了大笔丰厚的遗产,而这笔遗产,在她被逐出家门时,其实是可以全部带走的。 乔玉溪一心想着嫁入丞相府,不愿节外生枝,便道:“很多吗?不多就给她吧。” 徐氏拿帕子擦了擦唇角:“十万两。” 乔玉溪目瞪口呆:“十……万两?这么多?” 丞相府嫁女儿,也才随了两万两!一个药谷的药贩子,怎么出手如此阔绰? 这么多钱,能买多少皮蛋呀? 乔玉溪一直觉得那个大姐是个穷酸货,没想到比她有钱多了,她吃味儿地揉了揉心口:“算了算了,就十万两而已,咱们有灵芝堂,赚得回来。” 徐氏沉默,半晌,才叹息着道:“灵芝堂,也是她娘亲的。” 乔玉溪彻底不出话了…… 考场外,乔薇与众多送考的爹娘一样,焦急地等待着,不是她沉不住气,实在是头一回送孩子考试,心情难免紧张。 罗永年比她还紧张,汗水一层层地往外冒,再看别的爹娘,那恨不得冲进去替孩子考的架势,她算是最冷静的一个了。 也有没来爹娘,只派了仆从的,她身边就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绿比甲丫鬟,不停地朝里头张望。 “少爷怎么还不出来?”丫鬟嘀咕。 乔薇好心道:“有两门考试,得中午才能出来呢。” 丫鬟感激一笑,对她来了几丝好感:“对了,夫人,你的狗呢?”她明明记得自己从酒楼过来时,看到她怀里抱着一条特别可爱的白狗,因为那狗自己才故意站到她身边的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白,八加九等于几呀?”考场的隔间中,望舒悄声问。 白盘腿而坐,数起了自己身上的毛毛,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八根,加,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九根,一共,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十七根。 “白,十减三等于几呀?”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十根,拔掉,一根两根三根,还剩,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七根。 好痛痛! “白,九减十等于几呀?”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九根,拔掉,一根两根三根……咦?拔不够?! “白,二十减一百等于几呀?” 一百…… 忍痛拔毛的白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正午时分,孩子们陆续从考场出来,有官兵维持秩序,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绿比甲丫鬟先接到自家少爷,替少爷拿过书袋与水囊:“少爷辛苦了。” 乔玉麒懒得理她,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与乔薇擦肩而过时认出了这就是上回从马下救了他一命的女子,顿时眼睛一亮:“姐姐?” 乔薇也认出了他:“是你呀,男子汉。” 罗永年咂舌,又一个认识的? 丫鬟古怪地看向乔薇与乔玉麒:“少爷,你认识她呀?” 乔玉麒不耐烦地道:“什么她她她的?放尊重点儿,这是爷我的救命恶人!” 乔薇忍俊不禁地笑了,捏了捏他脸:“爷?几岁就称爷爷了,口气不啊。” “嘿嘿。”乔玉麒被捏了脸也不生气,笑着问道:“姐姐你住哪儿啊?我去你家玩儿吧!” 乔薇笑道:“我不住京城。” “你是外地来的啊,那你今晚有地方住吗?不如去我家吧!你上次救了我,我还没好生感谢你呢,我娘见了你,一定特别高兴!” 乔薇笑着摇头:“不麻烦你了,我们住客栈。” 乔玉麒很失望,他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呢。 很快,阿生牵着两个包子出来了。 “娘!” 望舒挣开阿生的手,扑进了乔薇怀里,一上午没见到娘亲,她都想死了! 好可爱的妹妹! 乔玉麒像发现了新大陆,抬手捏了捏望舒的脸,真嫩呀! 捏捏,捏捏,再捏捏。 望舒古怪看着怪哥哥,怪哥哥却看向了娘亲,挑眉一笑:“他们是你孩子呀,明考试我罩着他们!” ------题外话------ 上架啦,是不是肥肥的呀?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四章】再遇冥修 却王妈妈向徐氏禀报完大姐的情况后,立刻坐着马车回了书院,想赶在散场之前与大姐会个面,顺便打探一下大姐的虚实,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等她抵达考场时,远远地瞧见大姐在与自家少爷谈笑风生,她心里那个惊骇呀—— “我先走了,男子汉!” 乔薇拍拍乔玉麒肩膀,与罗永年一块儿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考场。 乔玉麒依依不舍地望着几人消失在人群,长长地叹了口气。 丫鬟笑着道:“府里也有姐姐,有弟弟妹妹呀,少爷可回去与他们顽。” 乔玉麒嫌弃地撇了撇嘴儿,就乔玉溪那张花猫脸,得了吧?成只知道讨好丞相府的人,不害臊! 确定大姐一行人走远后,王妈妈迈着碎步走了过来,笑容满面道:“少爷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乔玉麒不咸不淡地。 王妈妈从桂枝手里拿过水囊,打开了瓶塞:“少爷,喝点水。” “不喝!”乔玉麒不耐烦地推开。 王妈妈把水囊递给了桂枝,凑近乔玉麒,笑道:“少爷刚刚是与谁话呢?得那么开心?” “我救命恩人呐!”乔玉麒爽快地道,语气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 王妈妈眼神一闪,道:“她看上去挺年轻的,都有三个孩子了,那大的十岁了吧……不是亲生的吧?你,这么重要的考试,孩子他爹怎没来?” 乔玉麒警惕地看了王妈妈一眼:“干嘛?想套我话呀?我警告你,别打我恩人主意啊!知道你有个傻儿子,但你要是敢把她骗去给你做媳妇儿,我饶不了你!” 王妈妈倒抽一口凉气,现在的孩子!真是! …… 乔薇带着孩子们往来时的路上走,早先考虑过交通问题,便叫陈大刀将马车停在南山街的东街口,但几人在那儿等了许久也不见陈大刀的人,乔薇便猜陈大刀有可能迷路了。 陈大刀的确迷路了,为维护自己在夫人心目中能干高大的形象,他没好意思告诉夫人,自己其实是路痴一枚,夫人前脚把路线告诉他,他后脚就不知东西南北了,他又不敢找人问路,怕人家给他瞎指,因为他自己从前就总干这等混账事…… 他在各大街道绕圈,跑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一圈儿又一圈儿,跑得自个儿都要崩溃了,才终于,被夫人给找到了。 看到夫人的一霎,他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几人都饿坏了,附近恰巧有家陕西面馆,面馆的后院儿有个看守马厩的老伯伯,马是十文,马车二十文,乔薇给了他二十文。 托陈大刀迷路的福,这地方远离各大考场,物价倒是低廉许多,一碗臊子面三十文,算是良心价了。 “几位客官吃什么?”二给奉上一壶凉白开,这种店,是供不起免费茶叶的。 “你们有什么?”乔薇问。 二麻溜儿地道:“臊子面、扯面、凉皮、凉面、肉夹馍、麻食、饸饹、羊肉泡馍、酱牛肉,客官您要点什么?” 乔薇要了一碗臊子面,孩子们各要了一碗羊肉泡馍,陈大刀都是要的油泼扯面,外加一个大肉夹馍。 二笑着应下:“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乔薇叫住他:“酱牛肉切两盘。” “诶,好嘞!”二开心地下去了,没人不爱大手笔的客官,何况人家还长得这么漂亮! 陈大刀不知几人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的上午,以为一切都如同水到渠成般顺利,随口问了几人考得如何。 “还行吧。”阿生道,情绪不大高,也不知是考得不尽人意,还是愧疚自己害景云错失了一门考试。 “你呢?望舒。”陈大刀摸摸望舒的脑袋。 望舒自信满满道:“我全都做啦!” 陈大刀眼尖儿地看着白:“白,你尾巴上的毛怎么秃了?” 呜呜,拔的…… 乔薇摸摸景云脑袋,没问他考得如何,缺失一门考试已经对他不公平了,她不想再给他任何压力。 几人的吃食很快被端了出来,分量超足,个个儿都是大海碗,味道也棒,又正宗又劲道,臊子面微辣,五花肉丁肥而不腻,胡萝卜与豆腐十分入味,乔薇喂了俩孩子一口,望舒辣得狂吐舌头,景云的脸全都辣红了。 白不爱吃素,甜食例外,乔薇从包袱里取出它的专用貂碗,挟了几片厚厚的酱牛肉,用清水涮过,放入它碗中,它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酱牛肉卤得有些硬,望舒与景云不大喜欢,阿生倒是喜欢的,他家条件太差,大白面都不一定能吃上,红烧肉就是最高奢侈的菜肴了,那得大日子才有,他这个月吃得最好的两顿饭,就是入京这两次。 阿生看着吃得鼻尖冒汗的包子,乔薇温柔地给他们擦着汗水,那份仿佛他们就是全世界的感觉,令人动容。 他记忆中的景云与望舒不是这样的,总脏兮兮的,面黄肌瘦,像个从来没有吃过饱饭的孩子,总可怜巴巴儿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看着一群孩子嬉笑玩闹,却除了二狗子,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现在,他们变得白白胖胖的,干净又体面,全村的孩子都追在他们屁股后头,争先恐后地与他们结伴。 都是乔姐姐的功劳吧? 他也想,有个这样的娘亲。 阿生肚腹有限,几片便吃不下了,酱牛肉大半进了陈大刀与罗永年的肚子。 二见几人点的多,另送了三碗面汤、一盘辽化糖。 辽化糖就是后世的蓼花糖,糯米做的,样子像个鼓槌,金黄色的表皮里有一层白芝麻与砂糖,里面是雪白的蜂窝状糖心,一口咬下去,又甜又酥,又香又松,很是美味。 家伙们很喜欢。 吃饱喝足,乔薇结了账,一共四百三十文,在京城这块儿寸土寸金的地方,算得上十分物美价廉了。 …… 神童试被视为本朝的科举,它所带来的影响力不容觑,所有客栈的房价都往上翻了好几倍,越临近考场,价格越贵,南山书院附近的几家客栈已经涨到了六两银子一间,这简直是价。 他们一行人,少得订两个房间,这就是十二两。 乔薇的皮蛋生意有了起色,这个钱,倒也勉强出得起,只是—— “客满了,对不住啊。”掌柜抱歉地。 问了好几家客栈都是如此,愿意花钱都没地方。 “要不……住远一些,明早点起来?”罗永年建议道。 乔薇点头:“只能如此了。” 罗永年驾着马车,顺着南山街一路往西而去,始料未及的是,没找到客房,反而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十七哥哥?哎呀,走过了走过了,舅舅你把车停一下!”望舒提着裙裾,跳下马车,转身朝胡同里的玄衣少年跑去! 十七站在不足两米宽的胡同中,双手交抱胸前,左手握着剑,仰头,呆呆地望着一侧的酒楼,看上去,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唤他。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进巷子:“十七哥哥!” 楼下,忽然飘落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冲向十七,十七将剑柄掷起,于半空中拔出宝剑,抬脚一踢,将剑鞘踢入上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望舒,却准确无误地将望舒搂入了怀中,腾空而起的同时,单手遮住了她眼睛。 望舒兴奋地叫了起来:“哇!我飞啦!” 十七的剑刺进了那人的心口,那人连呼救都来不及,便瞪大一双眼,被十七踹回了酒楼之中。 “啊——” 酒楼内,传来惊悚的尖叫声。 十七抱着望舒落回地面,那被他踢入上空的剑鞘也落了回来,稳稳地插在他的剑上。 他抱着望舒走出了巷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干净,望舒还以为十七哥哥只是带她做了个亲亲抱抱举高高,开心得不得了,还想再来一次。 乔薇听到了酒楼的尖叫声,总觉得这与十七脱不了干系,不过十七不会话,她也问不出什么。 “十七哥哥,我今考试了,哥哥和阿生哥哥也考了。”望舒掰出四根手指,明明三个人,也不知她是怎么数出了四根,“我们在找客栈,今晚上我们不回去了,就在京城住,明还要考的。” 十七的脚步顿住,充满深意地看向了乔薇。 乔薇起先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越看,心里越打鼓,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肃道:“不,十七,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如果你还想见望舒的话就……” 话未完,十七抱着望舒,施展轻功飞不见了。 “十七!”乔薇跺脚! 陈大刀简直目瞪口呆哇,不愧是丞相手下的七大高手之一,就这轻功,啧啧啧,他拍马都追不上! 罗永年张大嘴:“姐……十七要把望舒带去哪儿啊?” 乔薇抿唇,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儿吧。 唉,十七你真是害惨我! …… 罗永年会驾车,又熟悉京城的大街巷,与他会合后,马车便交给他了。 乔薇让他将马车驾到庆丰街的四合院,罗永年去过那边,知道怎么走,很快便将马车驶到了巷口。 景云还以为他们今晚要住冥叔叔这边了,大大的眼睛流转过一丝清透的亮色,但下一秒,乔薇独自下了车:“你们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景云的眼底涌上一层失落。 乔薇走向四合院,老远便听见望舒兴奋的叫声,时不时伴随几声哈哈大笑,“打到啦!” 玩得倒是开心! 乔薇略一撇嘴儿,叩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铭安,铭安上回擅自向乔玉溪透露四合院的住址,被主子打了二十大板,如今已痊愈,为弥补之前的过失,他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人使,勤快得简直快要不像他。 他看到乔薇,眼睛就是一亮:“夫人,你可算是来了!等你老半了,快进来坐。”着,望向乔薇身后,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子,咦了一声,“景云呢?” “他在马车上。” “我去把他抱来!” “不必了,我很快就走。” “啊?”铭安失望地皱起眉头,望了望庭院的方向,欲言又止,最终给乔薇让了路,“那行,夫人进去吧。” 乔薇跨过门槛,步入了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庭院,宽阔的院落,一改冬季的萧寂,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一片春暖。 望舒蹲在光滑平整的地上打弹珠,与村里那些泥搓的珠子不同,地上摆的一副五彩斑斓的琉璃珠,琉璃有些类似于现代的玻璃,透明度稍逊,但并不影响它的美观,在古代,琉璃的价格十分昂贵,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地上还挖了几个洞,望舒用一颗母弹珠,将其余的子弹珠打进洞里,有趣极了。 她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注意到娘亲已经走进了院子。 乔薇的心里不禁有些吃味儿,她担心这家伙担心得要命,生怕她乍然被十七带走会不习惯、会害怕、会难过地想她,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把她抱进怀里,好生哄慰一番的准备,可看样子……似乎完全用不着? “望……” 她刚要开口,望舒打进了一颗弹珠,呀的一声蹦了起来!笑盈盈地,白兔一般,一蹦三跳,跳到了一旁的桃树下,看着坐在藤椅上,翻阅书简的姬冥修:“冥叔叔,我全部打进去了!我厉不厉害?” 姬冥修微微勾起唇瓣,眸中有难述的温柔:“厉害。” 望舒开心坏了,被冥叔叔夸奖,比打进了弹珠还让她高兴! 望舒又蹦回去打弹珠了。 乔薇的目光却无法从姬冥修身上移开,他穿着淡淡的白袍,外笼一件淡青色纱衣,纱衣被微风徐徐地吹起,素净而优雅,桃树上,粉白的花瓣迎风招展,人在花中,人比花美。 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乔薇的呼吸都滞了一秒,这人,怎么生得这样好看呐…… “你来了。”姬冥修放下书简,看向乔薇,语气不急不缓,神色不浓不淡,似与往常并无二样,但若细细分别,还是能察觉出他的客气,而这样的客气,在眼下的乔薇看来,就有了一股疏离的味道。 乔薇的态度也变得客气与疏离起来:“望舒顽皮,打搅公子了,我是来带她回去的。” 公子,又去掉了他的“姓氏”。 姬冥修的态度,越发冷淡了几分:“嗯。” 再不看乔薇一眼,拿起书简,继续翻阅了起来。 乔薇也不理他了,走过去抱望舒。 铭安在一旁看得都快急死了,你俩较个什么劲,啊?较个什、么、劲?! 有意思么?多大的人了?搞得跟俩屁孩儿似的! “都怪你!没事乱嚼舌根子,把大人与恩伯府千金的事儿漏嘴了,这下好了吧?俩人杠上了!” 绿珠委屈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能怪我?全京城都知道大人与恩伯府的亲事,我以为她知情的。” “就你多嘴!”铭安怨死绿珠了都! “那……有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完了吗?女人都是好哄的……” “哄?”若非场合不对,铭安几乎要笑了,就大人那高高在上的性子,让他去屁颠屁颠地哄个女人,还不如叫他去死呢! 老太太他都没哄过! 更何况乔夫人那番话也挺伤人的,什么叫“我与你家主子没关系,我只是十七的朋友”,“我男人在外头做生意,改回来要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不是摆明了要与大人划清界限吗? 谁不知道她男人死了? “阿嚏!”桃树下的姬冥修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大人这么骄傲的男人,怎么受得了一个女人如此待他? 他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阿嚏!阿嚏!阿嚏!” 姬冥修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噗嗤——”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 看这么仙气高冷的男人打喷嚏,那场面是有些反萌差的。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仿佛不知道自己被乔薇给笑了,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简,看得聚精会神。 乔薇从他身旁走过,瞟了一眼,多么庆幸自己来古代后自习了那么多字,终于能在他面前扳回一局了吧? 她微微俯下身:“公子,你书拿倒了。” 姬冥修的表情有些精彩。 …… 望舒弹珠也不玩了,哒哒哒哒地跑过来,探出肉呼呼的手,摸上姬冥修的额头,像娘亲时常对自己做的那样,关切地问:“冥叔叔,你生病了吗?” 不知怎的,乔薇更想笑了。 不过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 “娘,冥叔叔病了,我们可不可与留下来照顾他?” 不可以! 望舒的眼神充满了无辜与期盼,像是她穿越到异世,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可怜,心头一处柔软猛地被戳中,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我们不可以麻烦冥叔叔的。” “绿珠,去收拾房间。” 两道话音同时响起,望舒自动忽略了娘亲的,身子嗖嗖的跑出了院子:“哥哥!哥哥!我们今晚住冥叔叔这边啦!” “娘亲同意了吗?” “同意啦同意啦!” 反正娘亲什么,她没听见啦! 被女儿卖了的乔薇,表情也是很精彩的。 这一晚,一行人在四合院住下了。 陈大刀头一回进这么干净漂亮的院子,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看啥都新鲜得不得了,尤其那些在庭院中做事的丫鬟,个个儿都像仙女儿,把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罗永年揪住他耳朵,将他拽进了屋。 丫鬟们笑成一片。 绿珠给一行人安排了三间房:乔薇与一双孩子照旧住东厢,罗永年也住上次的北厢,阿生与他同住,陈大刀单独一间,住他二人隔壁。 姬冥修的书房在东厢的旁边,北厢的对面,这在陈大刀看来,就是丞相大人有意安排的,他心里那个乐呀,觉得夫人总算苦尽甘来,要与丞相大人双宿双飞了。 “夫人好福气呀!丞相大人是个好男人!”陈大刀感慨地。 罗永年以为陈大刀是从谁口里得知了丞相惩治员外郎的事,就道:“是挺好的,比那只会包庇狗官的胤王强多了,起码,晓得为民做主。” “那是!” 胤王是谁?陈大刀不认识。 望舒把自己的新玩具五彩琉璃珠分享给了哥哥与阿生,玩具是十七哥哥送的,地上的洞洞也是十七哥哥挖的。 “十七哥哥就是那个会飞的哥哥吗?”阿生羡慕地问。 望舒点头! 姬冥修喜静,众人平日里做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院子里总有一股死一般的沉寂,一双包子来了,才让它有了几分热闹与鲜活。 三个孩子玩得满头大汗,绿珠在各自的房中备了水,让他们去洗漱,阿生自己洗,两个包子则被娘亲拧回了浴房。 乔薇先两个孩子洗完,用干爽棉布兜住了二人湿漉漉的头发,她身上湿了一片,也需换洗了。 景云去拉臭臭,望舒坐在床上玩弹珠,她把弹珠一颗颗摆在盒盖上,摆出整齐的形状,再唰的一下全部倒进盒子,之后,再摆,再倒,如此反复,乐此不疲,一直到一个人影站在了床前,她扭过头一看:“冥叔叔!” 她头上的棉布不知何时已经掉了,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下来,搭在肩头,湿了一片。 姬冥修在她身旁坐下,修长的手拿起掉落在床头的棉布,替她细细擦起了头发,她发丝又轻又软,和她的人一样,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怜爱。 望舒享受地闭上了眼,冥叔叔的手好暖、好轻、好舒服哦,娘亲给她擦头发,总能擦掉一大把,冥叔叔一根都没有弄断哦! 这是望舒擦过的最舒服的一次头发了,头皮也被按得暖暖的。 她像只餍足的猫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姬冥修将棉布放到一旁:“晚饭吃饱没?还想不想吃点别的东西?” 望舒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吃糖葫芦,十七哥哥买的那种。” “我让人去买。” “不必麻烦了他们了。”乔薇穿戴整齐,从浴房走出来,“公子告诉我地方,我去买吧。” 刚被热气熏过,肌肤泛着一层淡淡的浅粉色,眸子氤氲着薄薄的水汽,不出的潋滟,摄人心魄。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道:“也好,我正要回府,顺路稍你一程。” 乔薇坐上了他的马车,车夫是铭安。 色已经完全暗了,马车内有夜明珠玉润的光辉,倒也算明亮。他看着书,乔薇看着窗外,谁也没有话。 十七买糖葫芦的地方是一家老字号店铺,地势偏僻,但因味道好,回头客特别多。 马车驶不进去,姬冥修走下车,领着乔薇往里走,穿过七八条交错的胡同,才总算找到了那家店铺。 “要几串啊,夫人?”老板和颜悦色地问。 乔薇想了想,问姬冥修道:“你家有孩子吗?” “我没成亲。”他道。 乔薇噎了一下:“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问你家有没有侄儿。”他祖母既然建在,那膝下几房应该尚未分家,他年纪不了,他的兄弟姐妹多少也是有孩子的吧? “没有。” 就是因为一个都没有,老夫人才非逼着他成亲,好给她生个重孙。 乔薇买了四串糖葫芦,二人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他走在前面,乔薇拧着糖葫芦,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不认识。 走了一会儿,即将抵达热闹的街心时,姬冥修忽然双耳一动,眸光一凛,顿住了脚步,不等乔薇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他转过身来,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垫住她腰背,将她重重地抵在了墙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力道很大,幸亏是有他胳膊垫着,不然乔薇真怀疑自己要被他撞碎了。 乔薇惊恐地睁大眼。 这家伙想干嘛?不会是突然兽性大发……想在这儿把她办了吧? “别动。” 他轻声道。 独属于他的气息将乔薇整个人笼罩,乔薇果真不动了。 随后,就见他松开手,低下头,朝她的唇瓣贴了过来。 乔薇的呼吸一下子找不到了,心脏如同跑进了一只跳羚,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世界也静了,满耳朵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 然而半过去了,想象中的亲吻没有传来,她睁开一只眼睛,再掀开另一只眼睛,他微偏着头,脸近得几乎贴在她脸上,唇也正对着她唇瓣,这是一个亲吻的姿势,却没有真正地吻下来。 这距离,实在是有些近,近到能够交换彼此的呼吸。 乔薇甚至能感受到他唇上的温度,正渗透空气,一点点蔓上她的唇角。 “臭子!死哪儿去了!” 一道娇贵的女子话音自不远处的街心传来,“我明明看见你了!还躲是吧?给我出来!” 乔薇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铭安!你也躲着姑奶奶呢!” 她居然认识铭安! 铭安笑嘻嘻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大姑奶奶吗?才几不见,又漂亮了!的险些没认出来!” “油嘴滑舌的东西!少给姑奶奶贫!你家主子呢?躲哪儿去了?”女子一把拧住了铭安的耳朵。 铭安疼得嗷嗷大叫:“姑奶奶!我的姑奶奶喂!您千万轻点儿!我这耳朵,快被您给拧掉了!” 女子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拧着一转:“你不实话?不,我今儿就把你两只耳朵都拔了!” 铭安疼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姑奶奶饶命!我!我!我全都!” 女子冷哼一声:“那臭子在哪儿?” 铭安哭丧着脸道:“的不知道。” “你还嘴硬!”女子再次狠狠地拧了一把他耳朵。 铭安的身子都绷紧了:“哎哎哎!真的掉了姑奶奶!我耳朵掉了不要紧,脏了您的手就不妙了!” “实话!”女子怒喝。 铭安泫然道:“的的就是大实话啊,的真不知知道少爷去哪儿了。” 女子指了指车帘:“他马车都在这儿,人能跑多远?” 铭安泪汪汪地道:“大人不在马车上,的是自己一个人回府的。” 女子冷笑:“老太太与他那未婚妻在府里等着,他会不回去?他爽了我的约,不就是要去看那狐狸精吗?” 狐狸精?的是乔玉溪吗?这家伙赶着回府,是为了见乔玉溪? 铭安连连摆手:“没没没,大姑奶奶,的用人头向你保证,少爷他绝不是为了那狐狸精才爽您的约的,他才不会去见她呢!” “那你他干嘛去了?”女子倨傲地问。 铭安摸了摸被捏肿的耳朵,生怕被对方发现巷子里的人,不着痕迹用身形的挡了挡,讪笑道:“少爷他……他有要事在身,具体内容,的就不方便向您透露了,但少爷真不是回府去见那狐狸精的,这不是少爷让我回府复命,告诉老夫人,他今晚回不去了吗?” 女子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你没骗我?” 铭安拍着胸脯道:“姑奶奶,我骗菩萨也不敢您呐!” 女子点点铭安的脑袋:“我要是在附近找到冥修了,你子就等着提头来见我!” 她话音一落,巷口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得出来,她是朝乔薇与姬冥修这边走来了。 姬冥修的身子忽然变得有些僵硬,他背对着巷口,女子瞧不见他容貌,但若足够熟悉,凭身形,应该也是能认出来的。 “冥……” 不待她完全开口,乔薇便抬起一直僵在身侧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手,抱住姬冥修,一个翻转,将他壁咚在了墙上! ------题外话------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五章】神童试(完) 原本要走上前一探究竟的女子,看到这“伤风败俗”的一幕,当即臊得捂住眼:“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她跺脚!转身出了巷子! 二人怕她杀回来,一时不敢乱动,就维持着这种暧昧而诡异的姿势。 乔薇的个子不算娇了,可在他面前,却整整矮了大半颗脑袋,她踮起脚尖,也还是有些够不着。 他轻轻一笑,微微低下头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唇瓣,乔薇吞了吞口水。 上辈子到死都没尝过男人是什么滋味,这么极品的帅哥,就更是想都没敢想过,如今眼前就有一个,不亲一口是不是太浪费了? 也许哪她一睁眼,就又回到医院的休息室了呢,那这个男人,不亲白不亲的吧…… 乔薇抿了抿唇,她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也能听到呼吸渐重的声音,只是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纤长的睫羽轻轻地颤了几下,乔薇微微偏过头,闭上眼,吻了上去。 姬冥修看着朝自己送来的软红香唇—— ……不行。 这家伙有未婚妻了! 乔薇睁开眸子,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脚跟踩回地面。 姬冥修玩味儿地看着她:“玩够了?” 乔薇轻咳一声,撇过脸:“谁玩了?我是帮你才这样的。” 姬冥修用眼神扫了扫某人不规矩的狼爪:“帮我需要这样?” 乔薇低头一看,傻了眼。 搞什么?她把手伸进他衣服里去了?还摸到他胸上了! 乔薇尴尬地抽回了手,脸颊一片滚烫,不用看也知道他什么表情,一定鄙视死她了。 “够猴急的。”他一笑,心情似乎很好。 乔薇严肃脸:“你别误会啊。” 他看了看她另一只勉强还算规矩的手:“你这手要是没拿糖葫芦,是不是就伸进我裤子里了?” 谁……谁要伸进你裤子啊? 乔薇的内心在翻滚,但这个还是要装的:“你别胡,我刚刚那还不是想演得逼真一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十几岁的伙子姑娘,用得着这么大惊怪?怎么?没碰过女人啊?” 姬冥修凑近她,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巷子就那么窄,她退到了墙壁上,再也无路可退,她努力睁大一双眼,瞪着他,像只随时可能气炸的河豚。 他勾唇,语气玩味:“要不要交流一下经验啊,乔大师?” 乔薇下意识地道:“交流什么经验?” 问完,才意识到他指的是那啥啥啥的经验,一瞬间,从脸到脖子,全都红透了。 姬冥修点到即止,逗得差不多便收敛了,直起身子,与她稍稍拉开了距离:“我姐。” 难怪铭安叫她大姑奶奶,敢情是他亲姐,听这称呼,他姐已经嫁人了,想想也不奇怪,他就不了,他姐自然不可能仍旧待字闺中,毕竟,不是谁都像她这样,不清不楚地便有了两个孩子,连跟谁生的都不知道。 “可是……你为什么躲着你姐?”乔薇纳闷地问。 姬冥修道:“不是躲她,是躲她找来的那些媒人。” 媒人? 乔薇明白了,他姐不喜欢恩伯府千金,不想对方成为自己弟媳,所以约了各路神仙,想再给他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 而他呢,不想别人插手自己的婚事,于是一直躲着他姐。 乔薇眉梢一挑:“看来,你姐不喜欢那个恩伯府千金,眼光比你好多了。” 姬冥修淡淡勾唇:“的好像我喜欢她似的。” “你不喜欢啊?” “套我话啊?” 乔薇嘴角一抽,不吭声了。 铭安对着姬婉撒了一通谎,为圆谎,丞相府姬冥修是回不去了,在把乔薇送回四合院后,改道去了李钰的府邸。 翌日,蒙蒙亮,乔薇便将孩子们叫了起来,今是神童试最后一门,考完就能回家了,放榜要等下月。 早膳是灌汤包与燕窝粥,并几份荤素搭配的爽口凉菜,厨子记得景云对海鲜过敏,给别人的灌汤包都放了蟹黄与虾肉,他的是香菇瘦肉。 几人吃得饱饱,收拾好东西,踏上前往考场的马车,临行前,望舒抱着白与众人一一告别:“杨伯伯再见,绿珠姐姐再见,喜鹊姐姐再见,鸳鸯姐姐再见……” 这嘴儿甜的,把人的心都叫化了。 马车照例行驶到半路便再也走不动,乔薇与陈大刀带着三个孩子往考场走去,陈大刀力气大,一手一个,抱着俩孩子,健步如飞,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考场。 依旧是凭着对牌与文书进入,但与昨日文试不同的是,今日的考试有些残酷,采用闯关的形式,每答对一题,便可进入下一扇门,一共是六扇门,通过三扇门以上为合格,六扇门全部通过为最优。 迄今为止,只有一人走完了六扇门,那就是当今丞相。 之后的神童试中,胤王与多罗将军都是被堵在最后一扇门。 不知这一届的神童,能走到第几扇。 乔薇目送孩子们进了书院,十人一组,由专门的官差带入阁楼。 望舒、景云与阿生被分到了不同的组。 巧的是,景云与乔玉麒同组。 乔玉麒开心地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家伙,我会罩着你的,待会儿你就坐在我旁边,看我写什么,你只管抄就是了。” 景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用。” 这次查得不严,望舒背个书带,书袋里装着白,白滴溜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的棋子。 棋子一共十四枚,交叉成三行,横着数是六,竖着数是五,斜着数也是五,只挪动一枚棋子,使得每一行都变成六枚。 “白怎么做呀?” 白星星眼,宝宝也不会…… 另一个房中,景云自六枚一行的棋子中拿起一枚,放在了正中心的那枚棋子之上,如此,每一行都有六枚棋子了。 他端上自己的托盘,交给了监考的夫子。 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叫什么名字?” “乔景云。”语气波澜不惊。 年纪,身上自有一股处事不惊的气场。 夫子眼中的赞赏之色越发浓郁了,从文书中找出乔景云的,当他看到上面的年纪仅仅五岁时,不由得惊呆了。 景云给夫子行了一礼,拿上文书,推门而去。 “好了!我的也成了!”乔玉麒把托盘呈给夫子,“乔玉麒!” 都姓乔? 夫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乔玉麒被人打量了,不高兴,少爷病又犯了:“干嘛?我可没作弊!快把文书给我呀!” 虽都姓乔,但一个如沉睡的幼龙,一个如脱缰的野马,怎会是兄弟? 夫子找出文书,没好气地丢给了乔玉麒。 乔玉麒切了一声,走出屋子,走上楼梯,推开了第二扇门。 阿生的第一关就非常吃力,同组十人,只剩他与另一个七八岁的弟弟。 冷汗顺着他额角流下。 夫子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到那孩儿的身边看了一眼,阿生瞟到了夫子桌上的托盘,挪动棋子,交了“答卷”。 第二关是绘图,他仍旧不会,他不懂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题目,为什么与四书五经,与诗词歌赋一定关系都没有? 他用同样的方法过了关,到第三关时,他还想故技重施,被夫子抓了个正着…… 景云以每关第一的成绩,毫无压力地进入了第四关。 乔玉麒每次都比他差一点儿,气得跳脚! 第四关是一道算术题——海上飘着一艘大船,船舷的一侧挂着一根悬梯,悬梯有一丈露在海绵之上,潮水每半时辰上涨六寸,多久之后,悬梯只有七尺露在海绵之上? 一丈是十尺,一尺是十寸,露在海面上有一丈,那就是一百寸,半个时辰涨六寸,一百减去七十,再除以六,得到的应该就是所需的时长。 两个半时辰!乔玉麒在文书上写下答案。 景云什么都没写,交了一张白纸。 夫子问:“不会写?” “此题无解。” “为何?”夫子眼神闪烁。 景云正色道:“水涨船高。” 乔玉麒被淘汰了,咬牙看着那个去了第五扇门的怪物,气得直抽抽! 第四关是淘汰率最高的一关,题目本身的难度不大,难就难在没人会跳出来质疑它根本没有答案。 到第五关时,数百名考生,只剩下不足二十人了。 夫子晃着手中的戒尺,字正腔圆地念了题目:“草原上正在进行一场别出心裁的赛马大会,不比谁快,反比谁慢,以最后到达终点的骑手获胜。骑手们你慢我慢大家慢,眼看夕阳西下了,比赛依旧没有结束,那么,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马上结束这一场比赛?” 这能有什么办法?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赶紧骑马? 但谁赶紧骑了,谁就输掉了,就算大家在刀剑的逼迫下策马狂奔,那也失去了比慢赛马的意义。 众人皆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景云的身子端坐如钟,眉目清冷,沉思片刻后,提笔写下答案,交给了夫子。 夫子对于这么的年纪能来参加神童试已然感到惊奇了,还以绝对的优势闯上第五关,一手字也写得俊逸,就算他答错,他也准备破例让他过关的,可谁料啊,他真的答对了! 夫子的第一反应来有些可笑,他怀疑是有人泄了题。 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所有题目都是今早上才从一千题库中抽取的,连他这个考官都事先不清楚,这个家伙,总不能把一千道题全都背了下来吧? 他拍拍景云肩膀:“去吧,孩子!” 最后一道题,是测量整个塔楼的高度,工具是一卷一丈长的皮尺。 塔楼共六层,用一卷皮尺去量,根本无从下手,因为不论怎么拉,都是远远不够的。 同样闯到第六关的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征得考官的同意后,他们商量出了一个“万全之策”,采用叠罗汉的方式,从房间内测量每一层楼的空高,再把六个高度加起来,差不多就是塔楼的高度了。 十二岁的孩子道:“考官了,这是最后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允许我们合作,家伙,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俩人怕是不够,再加个的,整好能碰到屋顶。 景云淡道:“不必。” 完,便拿着皮尺走出了塔楼。 二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一个屁兜子,他们叫他入伙是他的福气,他却不领情,好呀,等他们测量出答案时,他可别来找他们帮忙! 那两个大哥哥的法子一点都不好,塔楼有除了屋子的高度,还有地板的厚度,就像吃包子一样,除了有馅儿,也有包子皮,难道包子皮就不算了么? 景云拿着皮尺走出了塔楼,塔楼四周全是空荡荡的草坪,塔楼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在草坪上,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乔薇在考场外焦急地等待着,看着一个个孩子灰头土脸地走出来,她心中又窃喜又担忧,窃喜的是,她儿子在里面,担忧的是,不知下一个出来的会不会是他。 这一刻,她算是彻底理解前世那些家长在考场外等考生的心情了。 望舒包子已经早早地被送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失败了,还以为自己好厉害,是第一个出来的哟! 看着那些陆陆续续出来的哥哥们,个个灰头土脸的,她就知道,他们在难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像那个五岁的妹妹一样,那么聪明又坚强! 望舒自我感觉好极了! 不过,她也有点的难过。 阿生哥哥都出来了,哥哥却还在里面。 哥哥今怎么这么慢呀? 巳时快过完时,景云终于出来了,年纪,走起路来不疾不徐,大人似的,眉目间满是清冷,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两个十二岁的孩子,明明比他大上许多,却还不如他气质沉稳,当然,也不如他清贵漂亮。 “娘!” 看到乔薇,他高冷的神色瞬间瓦解,睁大眼睛,迈开短腿儿,呼呼呼呼地跑了过来。 乔薇把儿子抱起来,在他稚嫩的脸上香了一口,尽管才分开一会儿,但她已经想他了。 景云的脸迅速变红,害羞地将脑袋埋进娘亲的颈窝,这一刻,他终于又是一个软萌软萌的孩子了。 望舒见娘亲香香哥哥了,踮起脚尖:“我也要我也要!” 乔薇蹲下身,在女儿的脸儿上也香了一个。 望舒甜甜一笑:“嘻嘻嘻嘻。” “哥哥你是不是都不会,所以才那么晚出来呀?你看我一下子就会了……”望舒拉着哥哥的手,耍宝似的炫耀了起来。 景云古怪地看向乔薇,乔薇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他哦了一声:“是啊,我都不会,好难,还是妹妹厉害。” “我就是这样啦!”被哥哥夸了,望舒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原来她也好喜欢哥哥的呀,哥哥夸他,与冥叔叔夸她一样开心。 阿生羡慕地看了一家三口一眼,没有话。 罗永年将马车赶过来了,就停在南山书院斜对面的巷子里,乔薇牵着孩子们的手往那边走去。 王妈妈也过来接自家少爷,少爷考试不顺,没理她,一个人坐上马车走了,而正好她有要紧事,便没随少爷一块儿回府。 在人群中搜索到乔薇的背影,她心翼翼地追了上去,乔薇身边跟着两个男人,她有些害怕对方对她不利,所以想挑个单独的时候,就在乔薇把孩子们送上马车,独自去上茅房时,她逮住了机会! “大姐!” 乔薇听到有人似乎在冲着她喊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叫我?” 她的眼神充满了陌生,表情淡漠得如同见了不相干的人,王妈妈张大嘴:“那个……” 乔薇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男子汉的仆妇。” 男子汉? 她的是少爷吗?她竟然这么称呼少爷? 她从前可是最讨厌少爷的,叫名字都嫌膈应,还男子汉呢! 王妈妈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喉头滑动了一下:“我……我家少爷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乔薇回绝道:“不必了,我赶着出京。” 王妈妈低下头:“那……恭送夫人了。” 乔薇进了酒楼。 王妈妈心口砰砰直跳,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行,她得赶紧禀报夫人! 徐氏正在正院中安慰自己“受伤”的儿子:“好啦,不就是一次考试吗?今年不行,下次再来,下一次你也才十一,还能再报考的。” “下一次那家伙也才八岁!也还能报考呢!” 乔玉麒气死了,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么就输给一个屁孩了呀?! 虽然他很喜欢恩人姐姐,但他太讨厌比他聪明的孩子了! 多不可爱! “都怪姐姐!”他瞪乔玉溪。 乔玉溪正在刺绣,听着就是一怔:“怎么怪我了?” 乔玉麒哼道:“谁让你考试之前吓我?我都让你吓傻了!” 乔玉溪嗤了一声:“你讲不讲理了?谁吓你了?你打破我一罐子皮蛋,我还没找你赔钱呢!” “哦,就一罐子破蛋呀!为了一罐子蛋你就打你弟弟,你怎么不去打丞相府的人啊!整就知道窝里横!出息!”乔玉麒翻了个白眼。 乔玉溪美眸一怒:“乔玉麒你屁股痒是不是?” 乔玉麒原本就看不惯这个成巴结丞相府的姐姐,她还敢这么凶自己,他端起一杯茶,朝她的刺绣泼了过去! 乔玉溪绣了好几才绣出的半幅百寿图,熬夜熬得眼睛都肿了,这混子,一杯茶水就给她泼脏了,她气得半死,也端起一杯茶,朝乔玉麒泼了过去。 乔玉麒被浇了满身满脸,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乔、玉、溪!” 他躬身,从乔玉溪的绣篮里拿出一把剪刀,咔擦一下将她的百寿图剪成了两半! 百寿图脏了可以洗晒,但若是破了,就毁于一旦了。 昨夜她在丞相府陪姬老夫人用膳,老夫人派人去叫冥修大人回府,大人却推公务繁忙,无法脱身,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大人了,再这么下去,这门亲事就悬了。 她讨好老夫人,讨好得如此殚精竭力,这个弟弟,怎么就半点不晓得心疼他呢? 乔玉溪气炸了,从香案上取来戒尺,追着乔玉麒满屋子打。 徐氏看得眼疼:“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成吵吵闹闹的,没半点姐弟的样子!人家三房、四房怎么的孩子怎么就没你们这么不省心?” 别的兄弟姐妹都情同手足,她这一双孩子,却像跟仇人似的,头疼死她了! “杏竹,扶大姐回房,丹橘,带少爷去伯爷那儿练字。” 两个大丫鬟各自将自己主子带出去了。 王妈妈等风头平息了才缓缓走进屋。 徐氏按了按酸胀的脑袋,有气无力道:“如何了?她怎么?是不是来要回她亲娘嫁妆的?你告诉她,免谈,她五岁爹娘就没了,府里可不是白把她养大的,她的吃穿用度,样样比得上公侯家的姐,她又挥霍无度,她娘就算留给她金山银山,也早被她挥霍干净了!还有,她当年闹出那样的事,我上上下下打点,哪里不需要花钱?不然,就冲她冒犯皇室的死罪,也够她掉一百次脑袋了!” 王妈妈道:“夫人先别激动,奴婢话还没呢。” 徐氏看向她。 她纳闷又窃喜地道:“大姐……好像不认识奴婢了。” 徐氏眉心一蹙:“不认识你?” “是呀,奴婢上次溜得快,以为她没认出奴婢,其实,她认出来了!不不不,奴婢的意思是,她看清奴婢的脸了,但她不知道奴婢是谁,她今儿见了奴婢,还对奴婢‘我想起来了,你是那男子的仆妇’,听听,夫人,您听听,这像是认识的人会的话吗?” 的确不像。 乔薇的性子徐氏可太了解了,从不拿正眼瞧他们这庶出的几房,又怎会用如此亲昵的口吻称呼她儿子呢? “难道……她不是乔氏?”徐氏嘀咕。 王妈妈若有所思:“可长得一模一样,应该不会是别人……会不会是她忘了?” “忘了?”徐氏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王妈妈就道:“奴婢听有种失魂症,得了此症之人,会忘却从前的事情,若大姐也是得了这个病,就不奇怪她不认识奴婢了!她不定,也不认识您了呢!” 徐氏笑了笑:“若果真是这样倒还好了。” “是啊。”王妈妈讨好一笑,“就不怕她回来与少爷姐争夺家产了。” “怕就怕……她其实是装的。”徐氏敛起笑容,才不相信那丫头有这么容易患上失魂症。 “夫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妈妈问。 徐氏朝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王妈妈附耳,徐氏声讲了几句,王妈妈点头:“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 中午,乔薇还是回了四合院,买了一大堆谢礼,感激某位公子的收留之恩。 绿珠看着桌上的吃,笑盈盈地道:“我家公子上午来过,知道夫人会来谢他,让奴婢转告夫人,他什么都不缺,就缺几件合身的衣裳,夫人若诚心想谢他,就给他做几套贴身的寝衣吧,反正他的尺寸,夫人已经亲手‘量’过了。” 亲手……“量”过…… 明明还差下面的呢。 流氓。 乔薇红着脸出了四合院。 …… 罗永年回了铁铺,陈大刀驾着马车带乔薇一行人回到了村子,因青龙帮还有事,没留下用饭,这两日把他耽搁了,乔薇回山上取了一罐皮蛋给他,五十枚皮蛋,在外面能卖到十两银子,而且还时常买不到,可以是非常珍贵的谢礼了!乔薇还把自己做的卤牛肉装了一坛,陈大刀感激涕零地收下了。 其实做帮主,就是表面风光,钱却未必有多少,弟兄们又都是大老粗,做饭难吃得要死,也只有在乔薇这儿,才吃得到人间美味。 罗大娘知道他们今晚回来,早早地准备了食材,白面、萝卜、香菇、白菜、瘦肉、豆腐,准备做几样饺子,还逮了一只母鸡,孩子们考试辛苦了,她要好生犒劳他们一下。 她一般不杀母鸡的,因为母鸡可以下蛋,但景云与望舒爱吃母鸡里的黄蛋,她还是决定杀一只。 “我来吧,干娘。” 乔薇走过去。 “你行吗?”罗大娘看着已经换上粗布麻衣却依旧难掩姿色的她,表示不太相信,以前在山上,乔薇捉到的野鸡可都是她杀的。 乔薇微微一笑:“行不行,您看看不就知道了?” 罗大娘把鸡递给干女儿,看着干女儿似乎比往常更神采飞扬,笑着问道:“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喜事啊?” “他们考完了我高兴呗。”乔薇眨眨眼道。 “不对。”罗大娘不信地看着她,“有事儿瞒着我。” 乔薇咳嗽了一声:“哪儿有?” 完,抓着鸡走出了厨房,先把鸡脖子上的毛拔了一些,露出鸡皮,而后拿过一个碗放在下面,抬起刀子一割,鸡血流了下来。待鸡血放完,她又把鸡放入热水里泡了泡,泡得差不多了,才捞出来开始拔毛。 她拔毛讲究,一根毫毛都不许留,拔得那叫一个干净!看得罗大娘瞠目结舌。 一般人把大毛毛拔干净就完事儿,鸡翅上有点毛毛不是很正常吗?这丫头,硬是一根也不放过啊。 她拔毛拔得干净,开膛更是利索,那流畅的一刀,看得人都能爽出个哆嗦。 罗大娘见她果真懂杀鸡,便去揉面做饺子了,翠云早已出了月子,做完农活回到罗家,喝了口水便进厨房帮婆婆做饭去了。 白菜饺子、香菇饺子、煎豆腐、土鸡烧萝卜,日暮时分,一顿饭总算做好了。 翠云去地里叫罗永年回来吃饭,罗大娘让她顺便带了一碗饺子与一碗鸡肉给自己弟弟。 两个家伙饿坏了,望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口水横流,但二人很懂事地没有吵闹,一直到罗永志与翠云回来,才与大家一起动了筷子。 罗大娘先黄蛋舀出来分给他俩,鸡腿也一人分了一个:“你们现在是读书人了,多吃点,变聪明,好好念书,知道吗?” 望舒甜甜地道:“知道啦,奶奶!” “考得怎么样?”罗大娘问乔薇。 乔薇夹了一块豆腐给景云,夹了一块萝卜给望舒:“还行吧,景云缺了一门没考。” 罗大娘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乔薇把对牌一事简明扼要地了,罗大娘气愤:“现在的狗官呐!” 乔薇摸了摸景云的脑袋:“下个月初一出结果,看看情况怎么样吧。” 罗大娘叹道:“阿生那孩子肯定是要得个名次的,他大人都考过了,孩子肯定没问题。” 乔薇笑笑,没与她细细解释神童试与科举的区别,她心里也希望阿生能考个好成绩。 罗大娘又问了儿子的近况,乔薇捡好的了:勤劳、刻苦、能干、人缘儿好,省略了翘班。 罗大娘很高兴:“对了,你那块地施肥施得差不多了,啥时候种?” 乔薇想了想:“应该就这几日了。”东村那块地,原本计划月中种的,但气温迟迟升不上去,甜高粱会难以出苗,所以延迟了一些日子。 “咱们村儿没人种过高粱,隔壁村儿有,我到时候看能不能叫来给你帮忙。你要种西瓜的,还种吗?”罗大娘给乔薇、儿媳与两个孙子给舀了几块肥嫩的鸡肉。 乔薇道:“种,半山腰那块地我已经翻好了,等把高粱的种子种了,就种它的。” ------题外话------ 乔妹是勤劳的娃子!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六章】金榜题名(修改了结尾) 乔薇从京城带了不少好东西,给罗大娘的是一坛黄酒,罗大娘的爹早年承包过一个鱼塘,那时她还是个姑娘,常帮爹到鱼塘做事,晚上累了也睡鱼塘边的棚,经年累月的,体内有了湿气,后找郎中将湿气治好了,又不知怎的,落下了手脚冰凉的毛病,郎中建议她喝点黄酒驱寒活血,她喝着喝着,不曾想,喝出了酒瘾,每顿饭都会酌上一杯。 罗大叔不饮酒,他喝茶,上次赵哥送的茶叶,红茶她用来做了皮蛋,绿茶全部让人捎给了罗大叔,这次她从京城买了两盒龙井。 给罗永志的也是龙井,他随了他爹,爱喝茶。 翠云的是一盒雪花膏,翠云其实长得很漂亮,五官正、浓眉大眼,就是常年在地里暴晒,皮肤有些粗糙黝黑,乔薇上次见她,手臂都晒伤了,怪心疼的。 最后一样是给侄儿的,四套质地柔软的纯棉衣裳,两套现在穿,两套热了穿。 罗大娘看着满满一炕东西,都不知该些什么好了:“哎呀你……这也太多了,你你的钱又不是上掉下来的,瞎买些什么?” 乔薇心知罗大娘不是在与自己是客套,是真的在肉痛自己花了太多钱,笑了笑,道:“我又没买,难得入京一次,还不知下回是什么时候,当然得带点好东西!” “景云和望舒的呢?”罗大娘记挂着俩包子。 乔薇笑道:“他们也买了。” 她买东西,肯定先想着那一对包子,不会为了虚面子,把好的东西拿去送人,却叫自己孩子眼馋。 罗大娘原先认薇做干女儿,只是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无依无靠,没个正经收入,还总让刘婶子那伙人欺负,她可没想过她有一能变得这么能干,现在哪里是自己照顾她,分明是她在贴补自己了。 “对了,你们昨晚是在哪儿住的?” “在我冥叔叔家!” 堂屋传来望舒脆生生的声音。 乔薇嘴角一抽,这听墙角的丫头片子! “冥叔叔?”罗大娘颇有深意地看了乔薇一眼,“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瞧你刚进屋那会儿,那春风得意的样子,真当自己藏得很好呢!” 乔薇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干娘,那就是一个朋友,这次恰巧碰到他,便住在他那儿。” “什么朋友?”罗大娘俨然不信,非亲非故的,就住一块儿了,这关系,啧,不是看对眼儿了她都不信。 乔薇忙解释道:“干娘,您别想岔了,没住一块儿,他不住的,就我们几个,永年也在的,回头您问永年,看人家是不是留下过夜了。” 罗大娘嗔她:“你一紧张就话多。” 乔薇闭紧了嘴巴。 罗大娘道:“还没你们怎么认识的?” 乔薇喝了一口凉水:“您还记得咱们刚开始去镇上摆地摊,遭遇三条恶霸的事吗?” 罗大娘点头:“记得,怎么了?是他派去的?” “干娘,您想什么呢?”乔薇被罗大娘的脑回路逗笑了,“当初那车夫不是掳走了望舒吗?被一个十几岁的大侠救了,那大侠就是冥公子的手下。” “你……的是那赶牛的?”罗大娘当时抱着景云坐在马车里,虽没亲眼看见望舒获救的过程,却看到了一个戴斗笠的男人赶着牛车从旁经过,一个玄衣少年坐在车上,事后她当然知道了二人是望舒的救命恩人,只是没料到他们会与薇认识。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乔薇补充道:“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来,又阴差阳错地碰到了几次。” 具体怎么个阴差阳错法儿,乔薇没,罗大娘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罗大娘更在意的是,他俩是不是孤男寡女:“这也是缘分呐,他可有家室?” 乔薇抿了抿唇:“算是吧,定亲了。” “唉。”罗大娘叹了口气,“这就没戏了。” “没戏就没戏呗。”乔薇语气轻松地。 堂屋传来婴儿的哭声,罗大娘出去瞧了瞧,翠云慌慌张张地从自己与罗永志的屋子走出来,边走边扣胸前的扣子,红着脸抱起孩子:“来了来了。” 抱回屋喂奶去了。 “别闹,孩子吃着呢!”是她低叱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景云与望舒没了弟弟玩,就拿出冥叔叔送的琉璃珠子,在地上玩了起来。 “别乱跑啊。”罗大娘叮嘱了二人一句,二人应了声好,罗大娘回里屋,继续与乔薇起了话,“薇啊,你看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的,总得再找个男人。” 找男人,她也想啊,但碰不到合适的怎么办?她可不想为了嫁而嫁,但凡存了一丝这样的念头,前世她都嫁出去了。 “我没与你,其实,有人向我打听过你。”罗大娘道。 “谁啊?”乔薇问。 罗大娘一笑:“你认识的,徐大壮。” 乔薇惊讶:“大壮哥?不是吧?我都好久没碰见他了,他啥时候问起我了?” 罗大娘不甚在意道:“还不是你留他吃了顿饭,他就以为你俩看对眼了?” 乔薇咋舌,这也……太狗血了吧? 她请他吃饭只是碰巧是饭点,她饭都做好了,他帮她把卖老虎的银子送来,她就客套了一下,就这样,都能算是她看上他,而他也看上了她? 想到什么,乔薇眉头一皱:“刘婶子传我和他睡了,是不是也是知道他打听我的事?” “这倒没有,刘婶子那嘴儿是黑的也能成白的,最爱惹是生非。大壮只向我提过,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就回绝他了。”罗大娘看了乔薇一眼,“不会怪我没告诉你吧?” 乔薇忙道:“不会不会,你放心吧。” 罗大娘仔细想了想:“还有咱们村儿的水生也问过你,我嫌他这人好吃懒做,直接给回了;隔壁村儿的杨瘸子问过你,还有张阿牛……” 一口气报了十几个名字,直叫乔薇瞠目结舌。 一个寡妇,敢情也有这么多人惦记啊? 罗大娘哼道:“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啥样,哪里配得上你?” 大概是觉得她一个寡妇,不好嫁,所以但凡有人肯娶自己都是自己的福气吧,直男癌! 值得一提的是,罗大娘与大多数封建女性的思想不大一样,她并不觉得乔薇有了孩子就该随便找个男人将就,在她眼里,乔薇漂亮、懂事、能干、孝顺,比村子里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男人娶了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福气。 她看向乔薇,笑着道:“薇,我改上镇上找媒婆问问,镇上的男人,条件好的应该不少。” 盲婚哑嫁与现代的照骗差不多,人长什么样、人品怎么样,全凭媒婆一张足以媲美P的嘴。 乔薇摇头:“还是别了干娘,姻缘这东西强求不来,不是有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吗?” 罗大娘瞪她:“什么混账话?你怎么就会没有了?” 乔薇干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罗大娘还想对乔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头,赵大娘来了。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再被“逼婚”下去,她估计要和冥公子躲他姐一样,躲着罗大娘了。 赵大娘是来问阿生的考试情况的:“……那孩子问啥都不,我担心是不是他考的不好。” 乔薇觉得阿生对神童试的兴致并不高,去时,望舒与景云都很兴奋,他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考完了,也对考试只字不提,当然状态不能代表实力,看望舒这么兴奋,像打了鸡血,还不是一关没过就给送出来了?阿生第三门合格了,是能计入总成绩的,前两门笔试又是他强项—— “他认真考了,赵大娘就安心等放榜吧。”乔薇道。 赵大娘问道:“他考得咋样他自己没呀?” 乔薇就道:“没有。” 是真没有,当然她也没问,倒不是不关心阿生,而是连景云与望舒的也没问,考试这东西,考前问问就罢了,考完了再问能问高个几分不成? 尽人事,听命,如此而已。 赵大娘苦恼地揉了揉衣角:“这孩子,半点不让人省心呐!” 罗大娘宽慰她道:“你放心吧,阿生这么厉害,肯定能上榜的!他和大人考,都考过了,一群孩子,那不就是菜一碟吗?” “是这个理!”赵大娘心里舒坦多了,起身告辞,乔薇也趁机开溜,否则又得被“逼婚”。 乔薇拎着大包包的东西,孩子们也人手抱着一袋,就连白都驮着一盒凤梨酥,“浩浩荡荡”往山上走去,路过刘婶子门口时,被刘婶子看到了,刘婶子心里那个嫉妒啊,恨不得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抢来! 到抢,刘婶子又想起东村那块儿地,就是乔薇从她手里抢走的,越发不舒坦,决定到村长家哭哭,把那块地哭回来! 反正那块地已经翻好了,肥也施了,要回来直接往里种东西就得了! 多省事儿! 干就干,刘婶子立马关上门,往村长家去了,在路过村口时,被一个富态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叫住。 “请问,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吗?”对方问。 刘婶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穿金戴银,很是体面,应该是个城里人,她客气地道:“我是啊,你不是咱们村儿的吧?有什么事吗?” 王妈妈一瞅她眼神便知她是个容易上钩的,客气地笑了笑,道:“这位大姐叫着真面善,我想向大姐打听个人。”对方完,从钱袋中拿出一个银裸子,递到刘婶子面前。 刘婶子都多久没见过银子了呀!眼睛当即亮了起来,双手接过银子,谄媚地道:“你想打听谁呀?整个村子就没我不认识的人!” 王妈妈道:“我媳妇儿前几年走散了,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她。” “你媳妇儿啥样啊?”刘婶子问。 王妈妈用手比了个身高:“大概这么高,瘦瘦的,挺漂亮,笑起来有一对梨涡。” 梨涡?这不就的是乔吗? 刘婶子道:“我们这儿倒是有个女的和你的差不多,带着俩孩子,龙凤胎。” 王妈妈眼神闪了闪:“那……许就是她走散时已经怀孕了吧?她啥时候来你们村儿的啊?” 刘婶子回忆了一番:“大约……两年前吧。” 大姐明明是五年前被赶出家门的,难道对方不是大姐?又或者,大姐在外头住了三年,最近两年才搬到这边? “你儿媳是不是姓乔?”刘婶子问王妈妈。 王妈妈点头:“是的。” 刘婶子甩了甩帕子:“那就是她了!她和她孩子住山上!我带你去找他们!” 王妈妈拉住了刘婶子的手,意味深长地道:“等等,先不急,我都几年没见她了,有些事总得打听清楚是不是?” 刘婶子很快明白了她的话外音,笑着给了个我懂的眼神,随后,瞅了瞅王妈妈钱袋,王妈妈大方地给了她一个银裸子,她笑眯眯地收下:“问吧!你问啥我啥!绝不含糊!” 王妈妈向她打听了大姐的情况,发现基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譬如,对方连大姐叫什么都不清楚,只知她姓乔,至于她籍贯何处,家中尚有何人,为何流落此处,孩子父亲是谁,她一概不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姐的男人已经死了,而且是进村之前就死了。 王妈妈想,大姐一定是成了亲的,否则哪儿来的孩子呢?她可不认为大姐有胆子未婚先孕。 随后,王妈妈又问了一些性格与做派上的问题,越听越惊讶——会杀老虎、会下地干活儿、会上街做生意,与人打架、与帮派结怨、四处勾搭男人…… 刘婶子的嘴里向来吐不出好话,她又如此讨厌乔薇,自然地添油加醋一番了。 也亏得她这么添油加醋,弄得王妈妈根本不敢相信对方是自家大姐,而怀疑只是一个与大姐长相酷似的人。 “你的都是真的?”她正色问。 刘婶子拍拍胸脯道:“你去村儿打听一下我刘翠花,看我是不是这十里八乡最实诚的人儿!我从不假话!” 如果这个村妇所言不虚,那对方一定不是自家大姐,可万一她的话里添了水分呢? 一番权衡后,王妈妈决定依照夫人所言,留下来彻底查探清楚。 …… 在京城折腾两日,耽搁了不少生意,容老板估计要炸了,翌日,乔薇不到四更便起了,做了一百个红枣山药糕、一百个核桃酥。 油锅里嘶嘶的酥炸声,在凌晨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鸟儿叫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全新的一开始了。 乔薇如今已不用篮子提点心了,而是买了几个多层大食盒,这食盒的妙处就在于每层都有钩子,想要几层装几层,一层二十个,两个五层的大食盒便够用了。 一切准备就绪,才蒙蒙亮,她进屋,见两个孩子香甜,薄薄的晨光透过窗纸照在二人脸上,那种宁静而祥和的感觉,让人心头不自觉地发暖。 她亲了亲两个家伙的额头,去厨房做了早饭。 她发现孩子们很偏爱有点汤水的东西,比如羊肉粉丝汤、羊肉泡馍、灌汤包,家里两没买菜,新鲜的肉已经没有了,只有皮蛋与熏肉,她切了点姜丝与青菜,熬了一锅皮蛋熏肉粥,又烙了两个又薄又脆的茴香芝麻饼,回屋时,景云已经起了,正坐在床头穿裤子,大半个屁股露在外头,见娘亲进来,“吓”得往被子里一钻! 乔薇笑得不能自已,才几岁呢,就知道害羞了,洗澡的时候她啥没看过? 乔薇走过去,揭开被子,给他把裤子穿好,他脸红又别扭地跑出去尿尿,开心极了! 吃过早饭,乔薇将两个孩子送去老秀才家,随后拎着食盒坐上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 入京前一日,乔薇便请了假,算上二十六、二十七两日,已经整整三日没往容记送点心皮蛋,容老板的确快炸了,在柜台前踱来踱去,好容易看见栓子爹的马车,一个箭步飞了过去! “乔!” 盖因二人基本熟络,称呼上也亲近了许多。 乔薇被这一嗓子嚎得心肝儿一阵乱抖,差点把手里的食盒给摔了。 容老板火急火燎地打了帘子,看着她提着的两个大食盒,激动得两眼放精光:“我来我来我来!” 罢,伸手将两个食盒接了过来。 但食盒太重了,他根本拎不动,才走一步,脸便涨成了猪肝色。 “还是我来吧。”乔薇将食盒接在手里,轻轻松松地进了大堂。 容老板:“……” 乔薇把点心交给了六,六拿去厨房装盘。 容老板跟过来,略有些不满地道:“我的蛋呢?你已经好几没交货啦,知不知道客人催呢?” 一个皮蛋卖两百文,还真能卖到客人催的地步,不得不,容老板的确有两把刷子。 乔薇笑道:“我今早做了一点松花蛋熏肉粥,发现蛋还没有完全好。” 真相是,好的那一罐子昨送给陈大刀了,今早做的是平常散装的几个自己吃的,下一批要等一号左右才能出来。 容老板撇了撇嘴儿:“你一笑就没好事!肯定又诓我!” 乔薇笑出了声,这回,是真被他逗笑的:“我答应你,三号之前给你交足两百个!” “这还差不多!”容老板总算没那么不开心了,将乔薇请到自己的账房喝茶,“对了,你俩孩子去考神童试,考得怎么样了?” “考是尽力考了,成绩怎样,得等月初放榜。” “还嘛,不着急。”容老板安慰道,在他看来,五岁的孩子去参加那玩意儿纯粹是闲得慌,他孩子都七八岁了,还不肯去上私塾呢,整日在后院儿玩得鸡飞狗跳。 乔薇笑笑。 容老板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柜门,从里头拿出一本账册与一个锦盒,把账册递给乔薇道:“这是这个月的账册,你过目一下。” 看账本乔薇在行,乔薇拿了过来,一看便知是暗账,不是摆在外头供官府检查的明(假)账,她很有操守地只看了自己那部分:“卖得不错啊容老板。” 容老板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卖的!”把锦盒推到乔薇跟前儿,“给,点心十五两,松花蛋十七金二十二两五百文。” 看到金子,乔薇的眼睛都绿了。 点心,乔薇拿的是总销售额的七成,松花蛋是减掉每个一百文的保底价后,销售额的七成,松花蛋对外卖是两百文一个,可以是非常暴利的价格,但也不该有十几两金子这么多! 想到什么,乔薇狐疑地看向了他:“你该不会……” 真宰了恩伯府千金吧? 还宰得这么狠呐! 把人家金子都宰过来了! 容老板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拿腔拿调地道:“没错,把你那只大肥羊给宰了!不是我你啊乔,宰人的本事,你得跟容老板好生学学啊!” “一定一定!” 三人行,必有我师,论诓人的心肠手段,她果真不及容老板万一,以后一定虚心求教! 赚到古代第一桶金,真正的黄金,乔薇的心情好得难以言喻,抱着锦盒在马车上傻笑,笑得栓子爹心里都发毛了,生怕这孩子是出了什么事儿,给刺激傻了。 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再算上之前的保底钱,她这个月赚了二百两有余,这可是她穿越来之后,赚的最多的一个月了!难以想象刚来时连一盒一百文的雪花膏都买不起,现在,几乎能买下半个雪花膏的铺子了! 乔薇让栓子爹将马车驶到集贸市场,她买了两大筐鸭蛋,鸭蛋零售两文一个,批发起来稍稍便宜一点,四百五十文买了三百个。 之后,她又割了点新鲜的羊肉与五花肉,打了十斤芝麻油,白面、玉米面、荞麦面……不同式样的面粉各买了些,也买了红枣、山药等做点心的食材。 光是看着那些肉,栓子爹就咂舌了,更别满大车大包包的东西,看来乔做生意是真的赚了钱,过得比村长家还富庶了! 回到家后,乔薇立刻在后院儿挖了个大坑埋金子,镇上没有靠谱的钱庄,等哪日上京,她再把钱存过去。 月底这日,罗大娘从别村请了两个老实地道的庄稼汉,帮乔薇种高粱,罗永志、翠云与赵大娘一家也赶来帮忙,栓子爹与二狗子爹娘哥哥也来了,人多力量大,又个个都是种田的好手,十亩地,一日功夫便差不多了。 晚上在罗大家吃饭,辛苦一整日,一顿好酒好菜是少不了的,隔壁村的庄稼汉因不是自己人,还得付点工钱,乔薇觉得这是应该的,别那俩庄稼汉了,就是赵大娘他们这些熟人,她也不会白让人家辛苦的。 罗大娘先回去做饭,剩下的人留下,准备赶在日落前把最后一块给种完。 这时,村长媳妇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招着手道:“哎呀你们怎么还在种地呀?快别种了快别种了!城里来人了!来报喜的!” 报喜? 莫非是神童试? 不是月初放榜吗?这才三十一号呢。 乔薇困惑地擦了额角的汗水,另一边,赵大娘已经丢下锄头,第一个冲出去了! 村子里从没有官府的人来报过喜,看着那人骑着高头骏马而来,大家伙儿都像见到了神仙似的,一窝蜂地围上来旁观,官差倒也没恼,友好地与众人打了招呼,翻身下马。 村长亲自为他牵马,将他请回了自己屋,好歹是村长嘛,招待官差的任务就当仁不让了。 村民们全挤在村长家,堂屋里站不下了,往院子里站,院子也站不下了,又往门口挤,总之,水泄不通。 村长恐惊扰了官差,挥挥手道:“莫看,莫看!都回去做事!” 官差客气道:“无妨的。” 村长连连点头,笑着让媳妇去泡茶,但媳妇儿已经跑了,他忙自己沏了一壶茶:“穷苦人家,都是些糟茶,您别嫌弃!” 官差接过,嫌不嫌弃不知道,反正没喝,看了一眼众人道:“哪位……是乔景云家的?” “我我我我我——”赵大娘历经千难万险,皮都挤掉一层,终于挤到了官差面前,傻乎乎地一笑,“官老爷,是不是我家孩子考上了?” “你孩子是……”官差看着她。 她激动道:“赵生!” 官差翻开手头的名册,笑道:“这个是乔景云的。” “哦。”赵大娘失望地垮下脸来,扫了一眼桌上厚厚一沓名册,“不会只有一个吧?” “不是的,大娘。”官差十分随和客气。 村长媳妇儿拉着乔薇过来了,见门口被堵得跟墙似的,一边用力扒拉,一边尖声道:“让开让开!官老爷要见的是景云他娘!又不是你们!” 众人见来者是乔薇,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乔薇是直接被从地里拉过来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脸上沾着灰尘,手上也满是泥污,这样子,实在是狼狈极了,却唯独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睛,闪动着世间罕有的光芒。 几乎是一眼,官差便确定了自己要找的人是她,官差站起身来,冲她行了一礼:“乔夫人。” 都不拿正眼瞧瞧村长的官差,却在乔薇面前弯下了高贵的腰身,周围,一下子静了。 乔薇定定地看着他:“你来给我家景云报喜的?” 官差和颜悦色道:“乔公子在神童试获得第三名,是本届神童试的探花!” 状元、榜眼、探花。 探花? 她儿子居然中了探花?! “景云他……” 官差明白她想什么:“乔公子缺考了一门,总成绩确实不够靠前,但他是本届唯一一个走过六扇门的考生,自神童试举办以来,榜首无数,却只有两个人在考试中通过了六扇门,一个是当今丞相,另一个,便是你家的公子。而丞相走过六扇门时是七岁,你家公子才五岁,果真应了那句江山代有人才出。这件事,连皇上都知道了,皇上一高兴,便破例钦点了乔公子为神童试的探花。” 原来六扇门这么难走啊,看她儿子走得这么轻松,她还以为挺简单呢! “探花……赏银多少?我……我记得你们这个是有银子的。”乔薇含糊不清地道。 果真是个财迷,看来丞相大人没有错,官差忍住笑意,道:“探花的奖金是五十两,但丞相大人,他等了二十年才终于等到一个也跨过六扇门的人,他很欣赏乔公子的能力,便以他个人名义,奖励了五十两,夫人,这与状元的都一样了。” 乔薇的笑容一收:“等等,不是一千两吗?” 官差就道:“总的是一千两,状元一百两,榜眼八十两,探花五十两,第三到第十各自是三十两,余下的再分发到剩余百名榜上的考生。” 原来如此,这个老秀才!竟然把信息搞错了! ------题外话------ 老秀才:莫名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七章】买地建房 一千两变一百两,好肉痛! 乔薇心里,悲伤瞬间逆流成河—— 官差差点被她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笑死了,她知不知道到底多少人参加神童试?仅南山书院便有六百人,这还不是人数最多的书院,全京城同时开考的书院一共十六家,她儿子能在万余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更别提考生都是家境不错,受过良好教育的。 而据他方才了解,乔景云去年才开始念书,前前后后不足半年光景,便能如此神通广大,可见这孩子赋惊人,不在当今丞相之下。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不会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孩子。 只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居然没有父亲,随母姓乔。 赵大娘是不太懂什么探花状元,但她知道第三名是啥意思,这景云子都得了第三,那她儿子应该更好吧? 她望着那厚厚一本名册,眼睛贼亮贼亮地道:“官差大人,赵生是第几啊?第一还是第二?” 第二也没关系,他刚刚不是一百两,八十两,五十两吗?那第二名八十两,也是很大一笔钱财了! 官差略有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翻了翻名册:“前三没有赵生的名字。” “没有?”赵大娘抹了把额角淌下的汗水,手背上的污泥沾到了脸上,倍显狼狈,“那他第几呀?” 官差在名册上一行行阅下来:“没有赵生。” “怎么会没有?你看错了吧?”赵大娘着,去拿名册。 村长一瞧她那黑乎乎的手,吓得够呛,赶忙挡开她的手:“人家官爷怎么可能看错?” 赵大娘不死心:“乔你识字,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他看漏了?” 乔薇其实并不相信官差会看错,但对着赵大娘期盼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了官差,索性官差十分随和,当即把名册递给了她,她从第一名,逐一看到第一百名,的确没有阿生的名字,也没有望舒的名字。 望舒没上榜,不足为奇,毕竟第三门她是第一个被送来的,一扇门都没走过,但阿生第三门拿到了合格分,前两门又是他强项,缘何没能上榜呢?难道,真的那些孩子全都在阿生的能力之上吗? 官差对村长与乔薇拱拱手:“我还要回去复命,就此别过。” 村长挽留道:“吃了饭再走吧!” 村长夫人忙道:“是呀是呀!饭都熟了!你吃了再走!” 官差笑道:“多谢姚村长美意,我心领了。”又对乔薇道:“不知乔夫人可否送下官一程?” 这便是有话与她了。 乔薇点头,送他出了村长家,身后,是赵大娘一屁股跌在地上的声音,之后,嚎啕大哭…… 大概是村长领悟了官差的意思,没叫乡亲们追上来凑热闹,走到村口时,官差停下脚步,对乔薇道:“赵生的总成绩其实是在百名之内的。” 乔薇纳闷了:“那他为何榜上无名?” 官差神色复杂道:“夫人可知,他走六扇门时作弊了?” 乔薇哑然。 官差从宽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这是丞相大人奖励给令千金的。” “望舒?”乔薇接过了锦盒,打开一看,险些被闪瞎了眼睛,居然是个巴掌大的金算盘! 官差瞧她两眼放绿光的样子,想起她前一刻还差点哭出来,实在是绷不住,笑了:“令千金的第一门与第三门虽差强人意,但算数一门做得极好,丞相大人得知她才五岁,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实属难得,便略赠薄礼,以资鼓励。” 丞相真是个大好人! 不仅出手教训狗官,还如此慧眼识英才,比那些只拿俸禄不办实事的昏官强多了! 原本,一千两变一百两,她很难过的,但有这个金算盘,又觉得雨过晴了,虽然不能当钱花,但放着好看也可以呀!而且万一哪真的落魄了,把它拿去当,也能当出好大一笔钱不是? 更重要的是,两个包子一起参加考试,哥哥得了探花,望舒却什么都没有,一定会很难过的,现在好了,看到金算盘,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 想起女儿甜美的模样,乔薇的眸中掠过一丝暖意。 官差向乔薇辞行,乔薇不能白让人家跑一趟,但自己身上又没带钱,忙到罗大娘家借了一两银子。 官差没推辞,收下道了声谢,策马离开了村子。 事后,村长找上乔薇,问官差了啥。 乔薇犹豫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可对村长言的,便把阿生与望舒的情况告诉他了。 村长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景云得了第三名的事,一下子在村里炸开了锅,等乔薇告别村长,回到罗大娘家吃饭时,屋里已经被前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 在村子里,有人念书是大事,念书念出名堂更是大得不得了的事,不是有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原话他们讲不出来,道理却是明白的。 年前阿生考上童生,几乎轰动了十里八乡,那回还没官差前来报喜呢,这一次,连京城的官爷都上门了,可见景云这孩子多出息了! 村长夫人提了十斤芝麻油、十斤白面,到罗大娘家给乔薇贺喜,她是城里人出身,只因家境贫寒,她又是个庶女,地位不高,才嫁了个有些出息的乡下人,但她骨子里仍保留着城里人的清高,并不是个会轻易上门的人物,阿生的童生席面,她就没去呢。 这一晚,罗家异常热闹,要不是罗大娘开饭了,众人不好意思留着蹭饭,怕是得留到深夜去。 帮着种田的一伙人都在罗大娘家吃了饭,赵大娘与阿生没来。 乔薇给隔壁村儿的两位庄稼汉结了工钱,一人一百文,给栓子爹、二狗子家、赵大娘家各送了一篮鸭蛋。 送到赵家时,没进院子,乔薇便听到了赵大娘的怒骂:“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啊?我跟你爹砸锅卖铁供你念书容易吗?你当我们的钱是地里捡来的?你一个月束脩二两银子!那是多少钱你知道吗?能买多少东西你知道?不是你要念书,我们家早盖新房,我早给你哥娶个媳妇儿了!就为了你,全家都过的什么日子?你是看不见还怎么?你怎么这么不长进啊?啊?!” “你你考不上秀才就算了,怎么连景云都考不过啊?景云多大你多大?景云还没爹呢!一个没爹的娃你都考不过!你还能干什么?你告诉我你以后还能干什么?花那么多钱供你念书,到头来,你还是要回来种田是吧?那干脆不读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你爹一身的病,都没舍得去看,把钱留给你念书!你给念到哪儿去了?念到牛肚子里去了!我后悔生了你我!” 乔薇听不下去了,阿生好歹是个十岁的孩子,大不大,也不了,这么伤人的话,不怕他受不住吗? 乔薇对着屋子喊了声:“赵大娘,我来了!” 里头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乔薇拎着一篮子鸭蛋走进堂屋,赵大叔坐在后院磨刀,她喊声赵大叔,赵大叔道了声“乔来了啊”,听得出情绪不高,乔薇拎着鸭蛋进了里屋。 床上坐着阿生,眼圈红红的,压抑着怒气。 赵大娘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拿帕子抹着泪。 乔薇把鸭蛋放在桌上,不好直接劝架,就道:“阿生晚上没吃饭吧?到我那儿去吃点儿?” 阿生就要站起来,赵大娘一声厉喝:“你还有脸吃饭?!” 阿生直起来的脊背又驼了下去,捏紧手指,一言不发。 乔薇又对赵大娘道:“赵大娘,我干娘找你有点儿事儿,你随我过去一趟呗。” 赵大娘知道乔薇是在给自己找梯子下,她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吸了吸鼻子,走到乔薇身侧,准备与她一同出去,刚走到门口,床上的阿生开了口:“我不念书了,你明去给我退学吧。” 赵大娘炸了毛:“你什么?给我再一遍!” 阿生压抑在心口的气团终于爆开了,一把站起来,青筋暴跳地吼道:“我我不念书了!我回家种地!我上京学手艺!干什么都好!我不吃你们的!我不喝你们的!我自己养活我自己!” 赵大娘气得一噎,指着他鼻子道:“你书都念不会,还会干啥?” 阿生怒道:“那你就会了?我干啥不用你管!我明就走!我去找永年哥!我再也不回来了!” 赵大娘七窍生烟:“好好好,你去找呀!有本事你现在就给我去!” 阿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阿生!”乔薇拉住他。 赵大娘气得直抽抽:“你让他走!看他敢不敢出这个门!他出了,我就没他这个儿子!” 阿生咬牙道:“谁稀罕做你儿子?你以为做你儿子很好啊?吃得差!住得差!整就知道让我念书念书念书!你们根本没把我当儿子!你们就是指望我给你们赚钱!我没赚到,你们就嫌弃我!我受够你们了!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我……我……我当初怎么没把你丢进井里淹死啊?你这杀千刀的,敢这么和你娘话,我……我打死你!”赵大娘上前就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乔薇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赵大娘!你先冷静,有话好好!” 赵大娘挣扎,眸子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我跟他没什么好的!连个五岁娃娃都考不过,这种废物到底有什么用啊!花那么多钱都白花了!” 乔薇真不知该些什么好了,照赵大娘的法,第三名以下的全是废物了?真不知是在骂阿生,还是在骂景云。 阿生狠狠地瞪了赵大娘一眼,扭头就走! 赵大娘气得身子都在发抖:“你走哇!好哇!你走!走了别再给我回来!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你死在外头才干净!” 话音刚落,后院传来噗通一声,赵大叔喊破了喉咙:“生啊——” 阿生投井了。 这种只在新闻里看到的桥段,乔薇从未想过它会真正地发生在自己身边,还跨越了千年的王朝。 那一瞬的震惊,简直如一道晴霹雳,劈在她,以及赵大娘的心口。 赵家无人会水,乔薇跳下井,将阿生救了起来。 赵大娘哭得昏暗地。 罗大娘问询,与翠云一块儿赶了过来。 罗大娘在隔壁屋将赵大娘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不是我你啊芳,你家阿生怎么不能干了?他才十岁就下了场,给你考了个童生回来,他多卖命你看不见呐?你还不满足!还非得骂他!我永志永年要是有阿生一半聪明,我做梦都笑醒了我告诉你!” 另一间屋子,翠云也在训斥弟弟:“爹娘养你多不容易,就了你几句,你还顶嘴?还去寻死?你就不想想你死了爹娘要怎么办呐?你大哥是个游手好闲的,成不干正经事,咱家就指望你了,你怎么还拿自己的命作践呢?” 翠云着着,哭了起来。 乔薇叹了口气,拍拍翠云的手:“大嫂,你先帮我倒杯茶吧,我与阿生几句话。” “诶。”翠云红着眼眶站起来,走到门口了又威胁阿生道:“再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阿生垂眸,不吭气。 翠云出去了。 乔薇看着他,轻轻地道:“阿生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阿生抬起发红的眼圈:“你不骂我?” 乔薇微微摇头:“骂人费力气,我没那力气,我想听你。” 从来没人听过他,他的想法在这个家里根本不重要,他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不停地念书,念到考上秀才,为家中减免赋税,念到考上大官儿,让家人飞黄腾达。 他很羡慕景云和望舒,因为他们娘会问他们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做什么,从不逼着他们念书,他们想念就念,不想念可以玩上一整,还有十七哥哥、冥叔叔那样的贵人宠着他们。 他们虽然没有爹,但他们每都很开心,自己有爹有娘又怎样?他们都想逼死他! 他时常会想,如果他也是乔姐姐的孩子就好了,或者是冥叔叔的孩子也不错,可他不是。 阿生想要能干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这个乔薇能够理解,大概全下没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爹娘是这样,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但世事哪能尽得圆满? 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别无选择。 他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让自己足够强大,自己就变成那座山,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汪泉水。 乔薇从屋子里出来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赵大娘颤声问她:“阿生怎么样?” “睡了。”乔薇轻声道。 赵大娘神色一松。 罗大娘与乔薇离开了赵家,一路上,罗大娘感慨不断:“真没想到那孩子会这样,平日里最老实不过的人,一拧巴起来,居然轻生!” 这或许就是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吧? 从官差告诉她阿生在六扇门作弊时,她就猜到阿生逼急了容易走极端,只是也没料到会如此极端。 撇开这点不谈,阿生其实是个十分优秀的孩子,只可惜赵大娘想要的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孩子,她想要一个神童。 人一旦滋生了与能力不匹配的欲望,就会变得痛苦。 乔薇摇摇头,想起赵家那一摊子事,不由唏嘘:“越是穷,越是问题多,越是问题多,就越是穷下去。” “可不是吗?”想起赵家欠她与薇的钱现在都没还,罗大娘叹了口气。 二人回到罗家时,景云与望舒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望舒的手里拽着那个金算盘,做梦都不撒手,可见多喜欢了。 白趴在望舒的肚子上,爪子扒拉着自己拔毛挣来的算盘,一脸荣耀。 乔薇想想自己平日里对两个孩子还算不错,唯独对这风骚的家伙刻薄了一点,走过去,摸了摸它脑袋。 白终于等来了梦寐以求的亲昵,算盘也不要了!撒娇地扑进了乔薇怀里! 喔,好舒服~ 乔薇抱着它,轻轻柔柔地道:“你哪要是想不开可千万别跳井,捞起来都肿了,撞墙吧,皮是完整的,我还能卖张貂皮。” 白:“……” 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 却王妈妈在与刘婶子见了一面之后,没有立刻回京,而是悄悄在刘婶子家住了下来,刘婶子对家里人只是娘家一个远房亲戚,过来躲债的,以免被债主找到,所以最好别走漏风声,刘家人深以为然,毕竟,他们常年被逼债,已经逼出了相当丰富的经验。 因此,整个犀牛村,根本没人知道刘家住了个“客人”。 “客人”整日都在刘家待着,暗戳戳地观察乔薇,顺便等待时机。 据她观察来看……她看不出结果,但是临走时夫人告诉过她,大姐的背上有一个月牙儿胎记,她只需看看对方的身子,便能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自家大姐了,若不是,那么夫人会放过她;若是,那真是抱歉了大姐。 “你确定今晚合适?”王妈妈问刘婶子。 刘婶子胸有成竹道:“你放心吧,她种了一地,回去挨着床就睡了,雷打不醒!” 娃娃就更不会醒了,哪个孩子不是夜里睡得像头猪? 王妈妈觉得可行,换上一套深色衣裳,蒙上面巾,在刘婶子的带领下出了门,村里有不少狗,打正路走一定会被发现,只能绕行。 刘婶子带着王妈妈从自家后门一路直行,走到一处山脚下,从一条路缓缓绕行,进了山林:“好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记住,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大概两里地能看见一条岔道,你走东边知道吗?走东边就出林子了,一出林子就能看见她家。” “东边……”王妈妈呢喃,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谁分得清东西南北? “就是左边儿!”刘婶子道。 王妈妈记下了。 刘婶子又正色道:“行,那你快去抓你儿媳。” 我早看她不顺眼了,你把她抓走,东村那块地就是我的了。 这条路是平时徐大壮上山打猎的路,并不可怕,也无猛兽出没,一些虫子田鼠都不足为惧了。 王妈妈举着火折子往里走,果真没走多久便看到了刘婶子的岔道口,确切地,是两条路相交叉的十字路口,她站在那里,忽然有些晕。 到底走哪边来着? 一只田鼠从她袴腿儿上擦过,她吓得上蹿下跳!火折子都掉在了地上! 等她捡起火折子时,忽然想起来,刘翠花的是走左边儿。 她长松一口气,左拐,没入了夜色深处。 她却并不知道,刚刚上蹿下跳时,她已经调转了一个方位,此时的左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左边了。 乔薇美美地睡了一觉,四更时,准时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她走到院子里,呼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舒畅极了! 照旧是做了点心与早饭,再去把孩子们叫起来,可等她进屋时,景云与望舒已经醒了。 景云早起不奇怪,他一贯自觉,可望舒这条懒虫竟也睁开眼睛了。 “嘻嘻。”望舒冲着乔薇傻笑。 乔薇走过去,亲了亲她额头:“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望舒的手唰的一下从被子里抡出来,拿着一个金灿灿的算盘,笑得看不见眼睛:“我得的奖!” 原来是这个,乔薇忍俊不禁地笑了。 “我是不是很厉害?”望舒笑嘻嘻地问。 乔薇笑着点了点她鼻子:“当然,我们家望舒最厉害了!” 给望舒穿戴整齐,望舒迈着短腿儿去尿尿,乔薇走到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窗前收拾书袋的儿子身边,俯身亲了亲他柔软的脸颊:“我儿子也很厉害,是底下最厉害的男子汉。” 景云脸一红,腼腆地笑了。 兄妹俩手拉手去上学,乔薇带上点心与皮蛋去了镇上。 阿生还是去上学了,乔薇在半路远远地看到了他,栓子爹也看到了,问要不要追上去让阿生也上车,乔薇摇头。 这孩子不过是与她相处了几日,与冥修十七相处了一日,便已经开始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他甚至想要冥修那样的父亲,这种想法本身算不上大错,但若因此而嫌弃自己爹娘,那就不该了。 乔薇去容记交完货,回了村。 她如今手头有了点积蓄,便想换个好些的住处,山上的是个土房子,朝向不好,有西晒,夏想必会很热,更别它还漏风漏雨,乔薇都怕哪下场大雷暴,它就直接给塌掉了。 “你要搬家?”罗大娘惊讶地问。 乔薇微微一笑:“不是,我挺喜欢山上的,我就是想把房子推了,做个新的,结实一点的。” 土房子确实不够结实,问题也多,一到夏,蛇鼠虫蚁蜜蜂蟑螂,全都钻墙而过了,一般人做土房子,都会加点竹子茅草芦苇,有条件的,如罗大娘家与徐大壮家,用了点木材,还在屋顶上了瓦,村长家是最豪华的,基本采用青砖与木材,冬暖夏凉,好看又实用。 乔薇目前住的房子啥都没有,住这么些年还没塌,也是奇迹了。 罗大娘也是想到这个,所以很赞成乔薇建房:“要是能建成村长家那样的就更好了。” 乔薇可不想要村长那样的,她想做个风格独特的乡村别墅,要是条件允许,再挖个游泳池,那住得就舒坦了。 “做房子贵吗?干娘。”她赚了二百余两,景云赚了一百两,加在一起三百二十多,可谓是一笔巨款了。 罗大娘想了想:“村儿里好久没人做房子了,也不知行情涨没涨,不过……你做房子,恐怕还有个问题。” 户口的问题。 山上那块地本身就不是乔薇的,她住住没什么,反正是个没人要的废弃土屋,但她要在那儿盖房子,性质就变了。 罗大娘分析道:“房子是你盖的,但地不是你的,将来哪村子里要把地收去干点别的,你那房子可保不住!” 母女二人提着一篮子鸭蛋,找上了村长家。 村长不在,接待他她们的是村长夫人。 村长夫人如今是可喜欢这个外来寡妇了,她一出去,神童试的探花是他们村儿的,不知多有面子! 村长夫人将二人请到堂屋,泡了一壶新茶,喜滋滋地道:“什么风把我们探花娘吹来了?” 乔薇微微一笑,直言不讳地道明了来意。 村长夫人原本还怕她发达了就跑了呢,这可真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笑盈盈地道:“你想盖房子,简单呐,把那块地买下不就得了?我在想法子把你户籍落上,你就真的是咱们犀牛村的人了!” 乔薇顿了顿:“那块地皮……贵吗?” 下午,村长夫妇上了山,给乔薇丈量土地。 这块地并不是在山顶,严格来也是一处半山腰,风景极好,土质肥沃,又靠近山林,算得上一块风水宝地了。村里原先并没有卖地给外乡人的先例,若是一年前的乔薇与村长提这事,村长大概直接不予理会了,可如今,人家是探花的娘啊!等景云长大了,不定就成大探花,大状元了,想想他们村儿飞个金凤凰出来,那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 村长量完,面积有点大,将近三分之一亩地:“你要买这一整块还是……” “一整块吧。”她想挖个游泳池的呢。 那就有点贵了,老实,就算是本村人买这么大一块地,也得花不少银子。 想到什么,乔薇困惑地问:“村长,你确定这块地能卖吗?”在现代,农村的集体土地都是属于集体,个人是不能买卖的,村民只有使用权,却没有处置权,就算村长,也不能买地私用。 村长点头道:“能卖呀!”不能卖的话,那些权贵是怎么圈地的呢?前朝圈地严重,最终官逼民反,到了本朝,对买地私用就严格多了,本身分给村民用的,不用村民花钱,可若是另外去买,那价格就有些让人望而却步。 这事儿得衙门审批,村长第二便去了趟县衙,他是诚心想把这事儿办妥,嘴皮子都快磨烂,才给谈出了一个最低价——五百两。 乔薇差点吓尿! 五百两,那就是叁拾万人民币呀! 农村的地,能卖出这样的价,也是真的很坑爹了! 村长解释道:“你买了,这块地就是你个人的,子子孙孙都能用,衙门不会收回。” 哦,所以没有最高土地使用权限七十年,她子孙后代用上一千年都可以,不想用了,卖出去也行,这么一想,这价格也就不算贵了。 晚上在罗大娘家吃饭,罗大娘给景云望舒分别舀了一勺红烧肉,问乔薇:“你手头还差多少?” 乔薇算了算自己的金库,扒了一口饭:“还差一百七十两。” 罗大娘没话了,待到翠云去洗碗,将乔薇拉进了自己屋,从床底下上摸出一个箱子,开了锁:“这是三十两,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她手头积蓄就这么多了,但外头的债全部要回来,应该能再凑出五两。 她压低音量道:“你别告诉翠云,她不知道我有这些,她知道了,更要把手里的钱拿去贴补娘家了。” 婆婆果然是在媳妇儿面前留了一手的。 待乔薇出了屋子,去帮翠云洗碗,翠云突然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袋子上还有着淡淡的乳香。 她把钱袋放到乔薇手里:“妹妹,我和你大哥没能耐,全部家当也就五两银子,你拿去,能添一点是一点,你别告诉我婆婆,她知道了,又要我藏私房钱,是不是想去贴补娘家了。” 媳妇儿在婆婆面前也是留了一手的。 ------题外话------ 修哥【微笑】:泳池PLAY,本相喜欢。 \(≧▽≦)/ P……上一章修改了结尾,神童试的奖金是总的一千两,分到景云这边的是五十两+修哥的五十两,一共一百两。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八章】发明新菜 落梅院的绿萼梅盛开了,绿色的花萼,白色的花瓣,细长的花蕊,在花瓣中亭亭玉立,顶端一点嫩黄色,十分赏心悦目。 然而姬老夫人却没心情欣赏院中的美景,她又“绝食”了,病怏怏地歪在藤椅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叹着气。 荣妈妈在方几上摆满了膳房精心制作的菜肴:玫瑰卤、清蒸冬瓜肉丸、水晶果子冻、甜水樱桃、四喜饺、白扒四宝、罗汉大虾……能上的都上的,连张太医的忌口都暂时忽略了。 眼下怎样哄这老祖宗吃点东西,才是重中之重。 “老夫人,这些都是少爷吩咐厨子们做的,您看,少爷还记着您的口味呢。”荣妈妈笑着。 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 姬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冷地哼了哼:“别跟我提那不孝的家伙,让他回来陪我吃顿饭都不肯,他长大了,能耐了,一消失就是一整年,不管我这老婆子死活,回来了也躲我躲得远远儿的,我知道,他嫌弃我!” 院子外的姬冥修无奈望。 荣妈妈继续劝道:“瞧您的,少爷哪儿能躲着您呀?谁不知道整个府里就您最疼少爷了?少爷心里也明白,他只是太忙了。您不也了吗?他出去一整年,朝中上上下下得耽搁了多少事儿,得一样样地处理妥当不是?” “你就向着他吧!向着他吧,啊?”姬老夫人白眼翻得嗖嗖的。 荣妈妈也不知该些什么好了。 姬冥修叫住一个端着果盘往里走的丫鬟:“你去问老太太,到底怎样才肯吃饭?” 丫鬟应了声是,入内向姬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您到底怎样才肯吃饭嘛?” 姬老夫人知道自家孙孙就躲在外头听墙角,故意拔高了音量:“去把溪儿叫来陪我用膳!” 弄了半,还是没放弃撮合他与乔玉溪。 当年程皇后指婚,指的是乔峥的女儿,又不是乔岳山的女儿,乔峥的女儿若是没出那档子事,这门亲事他认了,但眼下与乔玉溪算怎么一回事? 姬冥修淡笑一声,转身出了府。 铭安知道自己爷烦那个乔千金,他也烦呢,要不是她,自己能被爷给打板子吗? 他麻溜儿地跟上:“主子,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姬冥修冷笑:“能怎么办?赶紧把人接来,哄老太太吃饭。” 铭安叹了口气,主子从没娘,是老太太与大姑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在主子心里,最不忍伤害的就是她们二人,要不是怕气着老太太,那劳什子恩伯府千金,主子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丞相府的马车停在恩伯府门口,铭安下车道明来意,守门的厮像见了鬼似的呼啦一下跑进了府。 自上次被弟弟剪坏了一幅百寿图后,乔玉溪想再绣一幅已然来不及了,不得已,找了绣楼的娘子代绣,当然她也不是完全不动手,而只是绣些边边角角的祥云便够了。 绣着绣着,听人来报,丞相大人驾到,她乐得一把踢翻了凳子,赶紧放下针线,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光彩照人才提着裙裾出了院子。 半路,碰到乔玉麒与徐氏。 徐氏刚从乔老太太那边过来,还不知姬冥修来了,见女儿神采飞扬地往外走,忙问:“这是怎么了?” 乔玉麒不屑地道:“还能怎么?又要去丞相府巴结人了呗!” 乔玉溪扬起下巴:“我今心情好,不与你计较。”着,看向徐氏,喜色一笑道:“大人来接我去丞相府。” 徐氏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当真?” 乔玉溪羞涩地笑:“我先去了娘,回头再与你。” 徐氏连连点头,拍拍她的手:“快去吧,别叫大人久等!” 乔玉溪满面春风地去了。 “我也去!”乔玉麒想去捣乱,被徐氏一把抓回了怀里。 徐氏点点他脑门儿,嗔道:“你呀,平时欺负你姐就算了,可别给我闹到丞相大人跟前儿去,叫人家看了笑话!” 乔玉麒嘴儿一撇,翻了个大白眼。 …… 乔玉溪走到府外,看着马车前风华如玉的男子,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激动与喜悦。 她走到他身前,仰起头来,深深地凝视着他:“许久不见大人,大人可安好?” 姬冥修淡淡道:“多谢乔姐记挂,一切都好。” 能这样听到他声音,便已经很满足了,乔玉溪并不在意他话语中的客气与疏离,含羞带怯地道:“大人进府坐坐吧?” “不了,老夫人还等着用膳。” 原来是姬老夫人帮了她,看来前段日子卖力讨好老夫人是对的,等从丞相府回来,她势必要向娘亲多要些钱来,去镇上买上几大罐子神蛋。 她敛起思绪,微微一笑:“那我先上车了。” 姬冥修淡淡点头,乔玉溪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为不显得自己轻浮,乔玉溪保持着矜持,没有话,却忍不住挑开车帘的一角,轻轻打量马背上的男人,尽管戴着面具,但仍俊美得不像话,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极尽完美,又出身世家,贵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男人,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却即将成为她的夫了。 气晴好,乔薇把床单被套都洗了,棉絮也抱出来晒在了绳上,之后,发现柴房的柴火没多少了,又进山去捡柴。好些没下雨,山上的干柴还是蛮多的,她背了满满一大捆。 如今这副身板儿锻炼出来了,背捆柴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不仅如此,她还能空出两只手拎笼子。 猎物上当的次数多了,渐渐学聪明了,不如年前那么容易上钩,有时三五一只都猎不到,不过,今运气好,猎到了一只傻狍子! 这狍子体积不大,目测五十来斤的样子,还是活的,笼子太,它钻不进去,但它脚卡在缝隙里头了,要不怎么是傻狍子呢?打了半年猎,第一次有这么体积庞大的动物来与兔子鸡抢食。 应该能卖上一二两银子。 那狍子朝乔薇投来一个无辜的眼神,乔薇冷笑:“别冲姐撒娇,姐最近缺钱缺疯了,就差把白给卖了!” 傻狍子生无可恋地撇过了脸。 乔薇背上背着干柴,面前抱一傻狍子,呼哧呼哧地返回院。 “救命……” “救命……” “救命……” 走到半路,乔薇听到了求救的声音,似有还无,不太真切。 乔薇顿住脚步,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人影,难道……是错觉? “救命……” 求救声又来了,似乎是个女人。 乔薇皱眉,把傻狍子放下,用绳子系在一棵树上,将背上的干柴也放下,警惕地问道:“谁呀?谁在喊救命?” 是我…… 王妈妈的喉咙里发出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 此时的她正挂在一根藤蔓上,藤蔓从山坡的边缘直直伸下去,悬在半空,下面是不知多高,反正看一眼就浑身哆嗦的田与河流。 为何会闹成这样还得从昨儿夜里起,她按照刘翠花的指示,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岔路口时左拐,可令她愤怒的是,她根本没有找到大姐的院子,她越走越偏,越走越阴森,最后碰到一头狼。 她吓得半死,赶紧爬到树上,她一把年纪了还爬树,简直不要太辛苦。 狼吃不到她,在下头转悠了一圈之后离开了。 但噩梦并未因此而结束。 原来那头狼不是放弃她了,而是回去搬救兵了,它叫来了一群狼,那群狼争先恐后地往上跳,好几次她觉得它们都要咬到她屁股,它们又跌了下去。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那群狼终于离开了。 这一次,它们再也没有回来。 后面,她才知道它们没有回来的原因,原来是来了一只老虎。 她那时已经下了地,想爬上去已不可能,便拼了命地往前跑,结果,就摔下悬崖了。 万幸的是,她掉下来的一瞬,抓住了一根藤蔓,这才没有立刻粉身碎骨。 但她抓的太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她喊了一整晚的救命,愣是没有一个人听到。 一定是刘翠花给她瞎指路,才把她害成了这样! 若是她能活着上去,看她不把刘翠花撕成碎片! “有人吗?谁在喊救命?” 不远处,传来了乔薇的声音。 王妈妈泪流满面—— 有人呐! 大姐! 奴婢在这儿啊! 快救救奴婢—— “有没有人啊?” 乔薇四下张望着走过来,一直走到悬崖边也未见半个人影:“是听错了吧?都没人应我。” 王妈妈急得眼泪直冒:没听错啊!是我!我在下面!快救我! 她张着嘴,却根本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乔薇伸长脖子瞅了瞅:“没人我走啦!” 王妈妈急得团团转,这荒山野岭的,还不知能不能等到下一个人来呢,不能让大姐走! 她拼命地张开嗓子喊啊喊,勉强发出了一点嘶嘶声。 这声音很怪,像人的,又不像人的。 乔薇有过被老虎追赶的经历,恐是附近有猛兽出没,警惕地往狍子身边退了一步,若果真是猛兽,她就把狍子扔过去:“是人就话!” 王妈妈嘶嘶嘶嘶地吼。 越听越心里发毛,不知是毒蛇还是猛兽。 乔薇抱起了傻狍子:“你要是不会话就拍下手,我数一二三,你不拍我就当没人了!一、二、——” 王妈妈赶忙伸出手来,一只,两只—— 轰—— 摔下了悬崖…… 乔薇没等到回应,背上干柴,抱上傻狍子回了院。 用根绳子将狍子系在树上后,乔薇回了屋。 算上罗大娘与翠云的钱,她手头一共有了三百六十五两,这是一笔她刚来时想都不敢想的钱财,但眼下,却有些不够花,这块地就需五百两,建房子的另算,到最后,大概没个六、七百两办不下来。 钱啊钱,为什么总是赚不够? 下午,乔薇又做了两百个皮蛋,在罐子外贴上日期,日落之前,到东村那块地瞅了瞅,高粱种子一般五日出苗,她每都会来看一遍,看它们出苗了没。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她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房顶,想着到底还有哪些赚钱的法子,又慢又少的她不挑,又快又多的更好。 想着想着,睡着了…… 翌日,她照旧将孩子们送去老秀才的“私塾”,这儿的孩子可比原先多多了,因不收钱,谁都念得起,端看想不想念了,在景云得了神童试的探花后,想来这儿念书的人更多了,只不过老秀才并非来者不拒,他也会挑一挑,太调皮的一般都不要,他怕影响了景云与望舒的学习。 “中午去奶奶家吃饭,娘会回来得晚一点。”她有个狍子要处理,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卖掉,运气不好,就得费些时间。 两个包子乖乖地点头,望舒问:“娘亲是要把鹿卖掉吗?” 她好舍不得的,她其实想养一只呢,鹿生起气来会变白屁股,好可爱。 乔薇摸摸她脑袋:“望舒舍不得吗?” 望舒点点头。 这丫头真是看见个动物便走不动路,乔薇故作沉声道:“那就只好卖掉白了。” 白瞬间炸毛! 望舒嘟嘟嘴儿:“那还是卖掉鹿吧。” 乔薇带着狍子与点心,坐上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 她今出发晚,到容记也晚,都快中午了,不过容记本身不做早点,倒也相安无事。 她拎着两大食盒下了车,一进门便听见容老板的怒吼:“都干什么吃的?干什么吃的,啊?一点事都办不好!我和你们过多少次了!今儿有人预定富贵席,你们都干嘛去了?不知道提前做准备吗?非等到客人来了才跟我菜做不了!给你们发工钱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和你们工钱发不了了啊?啊?!” 这还是乔薇第一次见容老板发如此大的火,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在容记待的久了,乔薇自然听过富贵席是个什么东西,是容记规格最高的一种饭菜,由八荤八素、三汤两米组成,其中素菜还不是那种市面上随便卖的萝卜青菜,而是各种野菌山菇,搭配时令蔬,米是白米与黑米,汤是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各一样,荤菜自不必提,也颇为讲究。 由于食材特殊,富贵席需要预定,但一般人根本吃不起,能吃得起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也是最难伺候的人。 容老板气得恨不得在众人脑袋上开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乔薇把点心放到柜台上:“出了什么事,容老板?” “还能有什么事?你问这群家伙!”容老板气得一句话都不想了。 六忙凑过来,心翼翼道:“富贵席有一道菜是用豆腐做的,但厨子给忘了,把今儿买的新鲜豆腐做别的菜做完了,你怎么办啊乔姐?客人已经来了,在楼上坐着呢。” “不能换道菜?”乔薇问道。 六叹气:“客人就是为了这道菜才点富贵席的。” 有钱任性啊!为了一点豆腐,花百两银子吃一桌酒菜,简直不要太让人嫉妒! 她为了凑够一百两银子买地,头发都快愁白了好么! “外头买不到豆腐了?”乔薇问。 六摇头。 快中午了,菜早卖完了,现做倒是可以,但时间上来不及。 不就是一道豆腐?她就不信别的菜替代不了? 乔薇拍拍手,对六道:“带我到厨房转转。” 六瞄了一眼自家老板,容老板气呼呼的,却没什么反对的话,六忙将乔薇带去厨房了。 刚到门口,二傻端着一个大钵兴冲冲地跑了出来:“我找到豆腐了!我找到豆腐了!” 迎面扑来一股臭味,六嫌弃地捂住了鼻子:“二傻子你真傻呀!这都几百年的豆腐了?都臭了!你还敢拿出来?!” 二傻子的脑筋是有些问题的,他在厨房也就干些劈柴担水的事,他听老板在找豆腐,他也帮忙找,他找了老半才在坛子里找到这个。 这自然是忘记做,也忘记扔的,可他不知道,他看它们是豆腐,便把他们端来了。 六赶紧挥着袖子道:“丢掉丢掉!熏死了!” “哦。”二傻子失望地低下头。 “慢着。”乔薇把大钵端在了手中,微微一笑,“这可是好东西,怎么能丢呢?” 六难以置信地看向乔薇:“乔姐,你不是在与我们笑吧?这……这……这臭烘烘的玩意儿还是好东西呢?” 乔姐姐真可伶,穷得只能吃臭了的豆腐。 臭豆腐在现代有多火,弟弟你知道吗?还有人排队去买的!居然要把它扔掉,暴殄物! 乔薇将臭豆腐端进厨房,用清水洗去上面的白色霉菌,切成一个一个方块儿放在碗里。 臭豆腐太臭了,都没人敢进来,六用袖子捂住鼻子,看着一脸笑意的乔薇,他简直懵逼得不出话来。 厨子们自然也闻到了这股臭气,纷纷跑来看热闹,被臭味熏得够呛。 乔薇洗了几个红椒与青椒,剁成丁,与姜蒜、卤汁、黄豆酱炒成酱汁,另一口锅里,油已烧至滚烫,乔薇将臭豆腐一块块放入油锅,炸到焦黄,再捞起来一块块摆入盘中,再淋上一层先前炒好的酱汁,撒上几片香葱与香菜,口味独特的臭豆腐大功告成了! 她端着一盘臭豆腐走向众人,众人吓得拔腿就跑! 这么臭的东西,吃了会死人的! 那口锅,他们也决定不要了! 乔薇只得把臭豆腐端进了容老板的账房,容老板看到人影:“乔啊……呕——” 闻到臭气的容老板捂住胸口就是一阵干呕。 乔薇笑着把盘子放到他桌上:“尝尝味道怎么样,容老板?” “不要不要!”容老板捏住鼻子,连连摆手。 乔薇眯眼一笑,将他按在椅子上,容老板弱柳扶风,乔薇力大如牛,被乔薇按着,他完全动弹不了。 乔薇用筷子挟了一块臭豆腐:“来,尝尝。” 不要! 死也不要! 容老板闭紧嘴巴,宁死不屈! 乔薇在他肩膀上一掐—— “啊——”容老板疼得尖叫,乔薇将臭豆腐塞进了他嘴里,又抓起他袖子,捂住了他嘴巴。 容老板生无可恋,可怜兮兮地吃掉了嘴里的臭豆腐,吃完之后,他整个人都哭了。 六见自家老板流着泪从账房出来,害怕地问:“老板,你咋啦?” 容老板泪流满面:“呜呜……太好吃了……” 容记二楼,最雅致的厢房内,坐着两名非比寻常的贵客,其中一人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双浓眉斜飞入鬓,俊美得不似凡人,他身材健硕高大,气质清冷华贵,即便在这的厢房内,也能感受到此人身上强大而尊贵的气场。 在年轻男人身旁,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络腮胡,严重发福的粗犷大汉。 别看大汉身份上不比年轻男子尊贵,但今日这席,他坐了正位,明显是对方在讨好于他。 “六爷吃得可还满意?”年轻男人不疾不徐地问。 六爷把最后一块臭豆腐塞进嘴里,享受地闭上眼:“娘的!老子活到现在,才总算是吃着一道好菜了!” 年轻男人原本是带他来吃容记有名的松花蛋拌豆腐,顺便点了一桌富贵席,哪知别的菜没入他眼,反倒一盘臭烘烘的豆腐叫他赞不绝口。 还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什么人吃什么东西。 年轻男人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上次与六爷提的事,六爷考虑得怎么样了?若是对条件不满意,六爷尽管加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六爷办到。” 六爷还在回味这盘又臭又辣的豆腐:“娘的!太够味儿了!把厨子叫来!六爷有赏!” 年轻男人给一旁的莫护卫点了点头。 莫护卫转身下了楼。 容老板一听是打赏,便叫乔薇去了。 乔薇缺钱,领赏这种事自是不会拒之门外的,吃得起富贵席的人,打起赏来少五两银子吧?自己嘴儿再甜一点儿,指不定十两就到手了。 乔薇是真没想过,领个赏也能领出点事情来。 六爷原本是诚心想打赏厨子的,他连元宝都拿出来了,足足两锭,一共十两,当然年轻男子是不会让他破费的,让他把钱收了回去,自己掏出一个大元宝来。 只是二人谁也没料到,进来的会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乔薇入内,行了个蹩脚的福礼:“的给二位爷请安!” 一听这声,年轻男子顿住了:“抬起头来。” 乔薇依言抬起头,看向了对方,而对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的一霎,乔薇认出了他来,这不就是上次跑到山上,找她要了两碗水喝,顺便被他宰了十两银子的冰山帅哥吗? 胤王的脸微微沉了下来,看了一眼身旁的六爷,眸中掠过一丝复杂。 六爷的一双眼睛自乔薇进门便长在她身上了,哎哟,是个豆腐西施啊?瞧这腰、瞧着脸儿,啧啧啧,比他后院儿那些女人勾魂多了! 六爷一好吃,二好色,吃的多了,玩儿的多了,能入眼的反而少了,今儿这菜,难得地吃到了他心坎儿上,这美人儿,更是让人过目不忘。 “叫什么名儿啊?”六爷坏笑。 乔薇一瞧他这猥琐的样子便知今儿这银子要不着了,当下也懒得与他废话,转身便往门外走。 六爷赶紧站起身,几步跑到她面前,拦住她去路:“诶~姑娘,先别走啊,不是来领赏的吗?六爷这儿多的是银子,都给你。”他着,从宽袖里摸出一个钱袋。 乔薇淡淡一笑:“都给我?你确定?” “当然。”六爷拉过她柔弱无骨的手,那滑腻的触感,直叫他美得打了个哆嗦! 乔薇看着那只咸猪手,笑道:“舒服吗?” 六爷享受一笑:“舒服,太舒服!” 乔薇笑容不变:“想不想……更舒服?” 胤王面色一沉,一巴掌拍上了桌面!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六爷就更没理会他了,六爷一颗心都被这娇滴滴又上道的美人儿迷住了:“你要怎么让爷舒服?六爷告诉你,把六爷伺候舒服了,这些银子就全都是你的。” 乔薇意味深长地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一把扣住他手掌,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上! 胤王瞳仁微微一缩,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乔薇夺了六爷手中的钱袋,冷笑:“舒服吗,六爷?” 六爷疼得肝胆俱裂,恶狠狠地瞪着她:“臭娘们儿,你敢摔我?你知道你六爷爷是谁吗?” 乔薇挑眉:“那你知道你姑奶奶是谁吗?” “你……”六爷七窍生烟。 乔薇一脚踩上他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想在容记闹事,今就放过你,再有下次,信不信我让你从爷爷变成公公?!” 六爷狰狞着五官:“你敢?!” 乔薇踹了他一脚:“你看我敢不敢!” “住手!”胤王厉喝。 乔薇讹了胤王十两银子,原本对他印象不差,但此时他居然与这种猪肉男在一块儿,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见这个大帅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六爷咬牙:“王爷,捉住她!” 这家伙竟然是个王爷? 乔薇古怪地看向了胤王,一个王爷,怎么溜达到深山里去了? 再看一旁的莫护卫,等等,这不是在考场上……与白缠斗的家伙吗? 她记得这家伙是胤王的人,莫非—— 不待乔薇在心中念出那个答案,莫护卫已经朝她招呼了过来,上次在乔薇手中吃了瘪,这次什么也得把场子找回来! 然而乔薇早有准备,在六爷让胤王抓她的一瞬,便已经拔出了匕首,一个转身,利落地扎进莫护卫的肩膀! 莫护卫倒在了地上。 胤王一跃而起,落在乔薇身前,与乔薇交起手来,乔薇是见识过胤王身手的,知道自己在他手中走不过一招,心道这下真是糟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胤王并未对她赶尽杀绝,一招招看似致命,却都刚好能被她躲开。 这家伙……在放水? 胤王将乔薇逼到了窗边,抓起乔薇,一掌打飞了出去! 乔薇摔在马车顶上,马车卸去了大半力道,等她再摔到地上时,已没那么严重了。 乔薇看了一眼楼上的胤王,胤王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瞧不出思绪,乔薇捂住摔疼的胳膊,往青龙帮跑去。 六爷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见那娘们儿跑了,当即对着窗外吹了声口哨,几道黑影刷刷刷刷地飞了进来:“六爷!” 六爷怒不可遏道:“去,把那娘们儿给我抓来!不要死的,要活的!” “是!” 几道黑影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不愧是六爷,留了这一道好手,这些人的武功,全都不在青衣卫之下。 胤王的眸光微微一暗:“我也去找。” 六爷点头:“有劳王爷了。” 胤王下了楼,他知道乔薇逃跑的方向,三两步便追上了她。 乔薇望着不远处的青龙帮:“大——” 刀字未完,被胤王捂住了嘴! ------题外话------ 月底啦,最后一啦……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七十九章】修哥的手段 胤王将她拖入侧面的巷子,躲在一个废弃的篓子旁,六爷的几名暗卫神色冰冷地从胡同中走过。 待到几人消失在胡同尽头,胤王才松开了捂住乔薇的手。 乔薇大大地呼了口气,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帮了她一次的家伙,半晌,冷笑一声道:“六爷跟你多大的仇,你居然会帮我?” 胤王的眸光微微一暗:“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乔薇笑道:“哟,刚帮了我,转头就骂我是狗,果真不是真心相帮啊,那六爷是挖你祖坟了呢还是抢你老婆了?我真替六爷心疼,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个两面三刀的东西?” 胤王被神色冰冷道:“不要以为本王救了你,你就可以在本王面前放肆!” 乔薇没好气地道:“你也别以为你帮了我一次,我就会原谅你做的那些混账事!” 胤王冷声道:“本王做的混账事?你倒是把话给本王清楚。” 提到这个,乔薇能的就多了,笑了笑,道:“先是你的手下差点儿踩死我,再是你要冤枉我,害我儿子缺考了一门神童试,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我儿子错失了什么?他与状元失之交臂,换做我把你儿子害成这样,你会原谅我?” 胤王声线低沉:“马下那次,是你自己滥做好人!” 乔薇斜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是默认第二次的确是你在陷害我了?” 胤王无从反驳,第二次确实是他有意包庇员外郎,但他也没想过真让她去衙门受刑,即使姬冥修不出现,他也会在半路放了她。 乔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行了,胤王殿下,你爱怎样怎样吧,与我没有丝毫关系,你呢,是王爷,我只是一个村姑,不会不自量力地去找你报仇,不过我希望以后你别再来招惹我,也别把我当做报复你仇家的筏子,你对谁阳奉阴违都好,若是再敢把我扯进去,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咬下一块肉来!” 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从六爷手里救了她,却被她冤枉成故意与六爷作对? 胤王的眸中渐渐透出一丝阴翳。 乔薇将他神色尽收眼底,明白他约莫是怒了,但这又如何?他让她怒的地方多着呢,差点踩死她、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她、冤枉她、害她儿子缺考,哪一件不刻骨铭心?所以他别以为帮她逃脱升了一次她就会将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乔薇从宽袖里摸出沉甸甸的钱袋,打开一看,好家伙!不仅有银子,还有金子!哈!这下赚大发了! 眉梢一挑,乔薇道:“罢了,看在钱的份儿上,我就不去六爷那头告发你了,大家各自安命,后会无期!” 事实上她是没胆子去六爷那边告发,她刚虎口脱险,脑子进水了才会自投罗网。 望着她一边哼着曲儿,一边晃着钱袋,悠哉悠哉朝前走的样子,胤王的眸中掠过一丝不知名的幽暗。 你到底是谁? …… 乔薇回到容记时,六爷已经离开了,容老板带着一帮伙计满大街找寻乔薇,都快找疯了也没看到半个人影,一回容记,就见乔薇完好无损地坐在柜台后嗑瓜子儿。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容老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真的好想把她绑起来吊打一顿!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容老板大吼。 乔薇眯眼一笑:“知道呀,所以我一直在这儿等你们回来呀。” 容老板被她气没脾气了,转头对众人道:“都散了吧。” 众人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容老板绕过柜台,一屁股坐在乔薇对面:“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和人打起来了?” 乔薇把包厢里的事儿与容老板了,一个细节都没放过,包括自己把人家给收拾了,容老板听完简直雷嗔电怒:“奶奶的!闹事闹到老子的容记了!早知道我就不让他走了!” 乔薇忽然觉得这样炸毛的容老板有些暖心,笑了一声道:“他可是连胤王都要巴结的人,你就不怕我给你捅娄子了?” 她是以容记厨子的名义去见的六爷,六爷若诚心报复她,又找不到她,保不齐就将气撒到容记头上了。 容老板哼了一声,捏起一颗瓜子,慢悠悠地道:“你放心,我是有后台的人。” 还真有后台呀,上次吴大金一伙人找她麻烦,他喊她到容记做生意时也了这样一句话,那时,她还以为他是信口开河呢。 乔薇没追问他后台是谁,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不这个了,咱们谈谈正事吧。”乔薇把手中没吃完的瓜子放在了桌上。 容老板吐出瓜子壳儿:“啥正事儿?” 乔薇笑道:“臭豆腐你觉得怎么样?想不想卖?” 容老板不假思索道:“当然想啊!我决定了,以后容记的富贵席,就把松花蛋拌豆腐改成油炸臭豆腐,松花蛋与黄瓜做汤。” 乔薇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你的这几道菜好像都是我教你的吧?你不好生报答我一下?” “怎么个报答法?你不会是想要我以身相许吧?”容老板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我有家室了!” 乔薇啧了一声:“我还有孩子了呢!谁稀罕你胯下二两肉!” 容老板一把夹紧双腿,捂住了他的容老板! 乔薇嫌弃地撇了撇嘴儿,不是她容老板,容老板根本不是她的菜啊,她喜欢身材好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型男,容老板这发福的身板儿……还是算了。 “你到底想怎样?”容老板严肃地问! 乔薇笑道:“你我给你出了这么多好点子,你真好意思白拿去用啊?你想想我把点心与松花蛋给你送来后,容记的生意好了多少?不四五成,两成是有的吧?现在,又多了个臭豆腐,容记……是要被客人挤爆啊?” 容老板心虚地吸了吸鼻子:“咱不是朋友吗?一两道菜你还与我计较?再了,我可没亏待你,卖出去的东西三七分账,松花蛋额外给保底,除了我,就没人愿意当这冤大头了!” 乔薇点头:“你的不无道理,谈钱伤感情。” “就是嘛!”容老板笑。 乔薇扒拉着桌上瓜子,漫不经心道:“反正臭豆腐的做法有很多,有白臭豆腐、黑臭豆腐,黑臭豆腐的味道貌似更好,我去外头摆个摊儿,应该会生意不错。” 容老板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还有黑臭豆腐?” 乔薇拍拍他肩膀:“等我开张了,记得去捧场啊。” “哎哎哎,乔!你等等,你别激动嘛,茶都没喝完,怎么就着急走呢?”容老板笑嘻嘻地将乔薇请了回来,“你刚的黑臭豆腐是真的?” 乔薇莞尔:“是真是假,等我做出来不就知道了?” 容老板正色道:“你何必那么费劲呢?就在我这儿做呗!” 乔薇好笑地看着他:“在你这儿做,让你的厨子偷师啊?” 被中心思的容老板有些讪讪。 乔薇戳了戳他胸口:“今儿我炒的酱汁,只是味道最普通的一种,你知道臭豆腐好吃就好吃在哪儿吗?你真以为是豆腐啊?是酱汁!” 容老板做生意多年,绝对看得出来臭豆腐潜藏着远大的市场,它的火爆程度,或许不在松花蛋之下,乔自己卖倒没什么,怕就怕她被别的酒楼挖走了,那他岂不是多了个十分严峻的对手?而且这丫头鬼点子多,今儿是臭豆腐,明儿还不知又变出什么,他怎么能把这么厉害的摇钱树推给别人呢? “凡事好商量,我是最大方不过的人!”他讪讪地笑道。 乔薇伸出三根手指。 容老板眼珠子一瞪:“三千两?” “三成的利。” 乖乖,三成的利?那得多少银子啊?容记的生意好成这样,别三成,哪怕一成也够这丫头吃喝一辈子了!她可真敢开口啊! 乔薇淡道:“你不用现在就回复我,等你尝到了新的臭豆腐,再做决定也不迟。” 她可不怕容老板不答应,她有那么多赚钱的法子,他不答应,她大可去找别人,总会有人出得起她满意的价,实在不行,等她赚够了本钱,自己开一家! 眼下与其是她求着容老板,不如是容老板捡便宜的大好时机。 她可以慢慢赚,慢慢攒,容老板却是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 乔薇到集贸市场把狍子卖了,凭着她三寸不烂之舌,卖了整整三两,算上从六爷那儿打劫来的钱,差不多凑够买地的了。 她每来镇上坐栓子爹的马车,若是回去不采买便步行,今儿没买别的,只割了一斤五花肉、一斤羊肉,她拧着肉,开开心心地回了村。 回村后,她直接上了山,一靠近院子,看见一道人影—— 不会是六爷的人找上门了吧?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当初吴大金不就带着一个黑衣人,大半夜地前来刺杀她吗? 胆儿真肥,这可是白。 乔薇单臂一抖,匕首滑入了手中,随后,她屏住呼吸,心翼翼地朝那道影子靠近,突然,那影子动了一下! 她眉心一跳,一刀子刺了过去! 一只有力的大掌扣住了手腕,看似轻轻柔柔的动作,却带着让人无法挣脱的力道:“是我。” 乔薇定睛一看,瞬间怔住了:“冥公子?” 姬冥修看着她手里的匕首,若自己反应慢一拍,它都刺进自己胸口了,他淡淡一笑:“你在家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 乔薇抽回手,将匕首插回剑鞘:“你怎么来了?” 姬冥修在凳子上坐下:“惹毛老太太了,来找你买松花蛋,给老人家降降火。” “怎么惹毛了?” “一言难尽。” 乔薇没再追问,那是他的家事,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进厨房把猪肉与羊肉放好,挑了个成熟日期最近的罐子,启声道:“还要等两才能熟,要不你先拿回去,后再自己开封?” “好。” 他的声音蓦地响在头顶,乔薇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在院子呢,谁料他竟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了! 乔薇蹲着,他站着,身子微微俯在乔薇的头顶,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缓缓朝乔薇袭来,带着淡淡的幽香,很是好闻。 俯身的缘故,他发丝轻轻地垂了下来,一缕在乔薇的耳畔轻晃,痒痒的,像是他如玉的指尖拂过,有一丝凉意。 耳朵莫名有些发烫,乔薇清了清嗓子:“你……你让一下,我要起来。” 姬冥修看着她发红的耳尖,轻轻一笑,直起了身子。 那股将她包围的气息散去,乔薇暗暗松了口气,站起来,把罐子递给他道:“我拿到外面卖的松花蛋都是洗掉外壳,再裹了蜡,能增长保鲜期,你要是一个月都吃不完,最好也裹上一层蜡。”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话。 乔薇被看得有些紧张,把罐子往他怀里放了放,提示他拿着,他果真拿过了罐子,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将罐子搁在一旁的灶台上,抬起另一只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捏住她下颚。 乔薇的睫羽飞快地颤了一下。 深情凝视、捏住下巴,这这这……这分明是那啥啥啥的前奏…… 然而姬冥修始终没有动作,就那么捏住她柔嫩的下巴,目光深邃如一泓湖水。 乔薇的睫羽颤出了不规律的节奏。 要亲你就上,不亲你就放,老这么干站着,你当是拍照呢!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乔薇的急迫,姬冥修轻轻一笑,那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笑声,把乔薇的心揉酥了,他偏过头,微微闭上眼,朝乔薇的唇瓣覆了上去…… “娘!我们回来啦!” 望舒包子哒哒哒哒地跑进院子! 二人的身子俱是一僵,乔薇推开了姬冥修,抹了抹微微泛红的脸蛋,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本正经地出了厨房。 姬冥修想起适才的失态,哂然一笑。 两个包子放学了,挎着重重的书袋走进院子,将书袋往凳子上一放,开始找寻娘亲了。 乔薇从厨房出来,两个包子迅速扑进她怀里,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巴巴儿地望着她。 她揉了揉二人发顶,柔声道:“肚子饿了?” 二人点头。 虽然中午吃得很多,可是很快就饿了。 孩子长身体,饿得快,嘴也馋,下次在他们书袋放些点心才好,免得饿坏了。 乔薇温声道:“娘去做饭。” “啊!冥叔叔!”望舒一眼看到了也从厨房出来的姬冥修,一溜烟儿地扑了过去! 姬冥修含笑将撞进她怀里的糯米团子举起来,往上一抛,望舒兴奋得大叫,整个院子都是她的笑声。 景云安静地进屋,把木桌挪了出来,又搬出两个凳子,一个给自己,一个给妹妹。 姬冥修看着怀里满头大汗的家伙:“你怎么比你哥哥还重?” 望舒脸一红:“哎呀,那个,那个是我吃得比较多啦!” 冥叔叔还记得他多重,景云很开心。 “冥叔叔冥叔叔,我给你看样东西!”望舒扭了扭身子,从姬冥修怀中下来,迈着腿儿呼哧呼哧跑进屋,从枕头下取出她藏好的宝贝,笑嘻嘻地跑了出来,“冥叔叔你看,我得的奖!” 姬冥修看着那个金光闪闪的算盘,眉宇间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喜欢?” “嗯!”望舒不假思索地点头。 姬冥修轻轻抚了抚她发顶:“喜欢就好。”转头看向一旁埋头练字的景云,这孩子长得可真像…… 景云发现冥叔叔在看他,抬头唤了声冥叔叔,姬冥修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娟秀的字迹上:“字写得不错。” 被夸了,景云的心里暗戳戳地高兴了一把,面上却不显,十分正经地写着字。 姬冥修进厨房拿起罐子。 乔薇正在切菜,看了那罐子一眼,知道他是要走了,没有吭声。 “多少钱?”姬冥修看着她问。 乔薇切完了萝卜,拿出一条洗干净的五花肉放到砧板上:“不用了,上次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你都没收我钱呢。” 姬冥修扫了一眼她娴熟的刀工,挑眉:“真不要?” “嗯。” 姬冥修也不与她客气了,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你今……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乔薇瞪他:“哪儿有?” 姬冥修给了她一个自己看的眼神:“袖子都破了。” 乔薇低头一看,右边的袖子果真破了一道口子,应该是从二楼摔下来时在车顶上刮破的。 “在马车上挂着了。”她得面不改色。 姬冥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灶台上,随后拎着罐子,迈步出了厨房。 乔薇看了看灶上的金疮药,埋头,继续切菜。 …… 罗大娘去了趟镇上,回来便上山找乔薇,走到半路时见一个气度不凡、衣着华贵的面具男子从山上下来,他手中拎着一个罐子,管子上贴着一张日期,这是乔装松花蛋的罐子—— 罗大娘古怪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打身旁路过,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却并不是脂粉气,具体是什么,罗大娘答不上来,只觉得一个大男人,咋就这么好闻呢? 罗大娘上了山:“乔啊!” 乔薇把切好的肉片放入锅中翻炒:“干娘,你来了。” 罗大娘指了指屋外:“那男人是谁呀?” “是我冥叔叔呀!”望舒扒在门口,脑袋探了进来。 罗大娘意味深长地看向乔薇:“他来做什么?不未婚妻了么?” 肉片已炒得差不多了,猪油都被炼了出来,嘶嘶地冒着热气,乔薇将青椒与胡萝卜倒进去,道:“您别误会,他是来买皮蛋的。” 罗大娘点点头,乔薇的皮蛋确实卖得不错,回头客特别多,只是价格贵,老百姓吃不起,但瞧那公子不像缺钱之人,会大老远地跑来买皮蛋也得过去。 翻炒得差不多了,乔薇淋上一层厚厚的卤汁,让红烧肉与萝卜在锅里烹煮:“你在外头坐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乔薇以为罗大娘是要与她银子的事,她抢了六爷一共钱袋,发了一笔的横财,足够买地了。 罗大娘的却不是这个,罗大娘别有深意地一笑:“我今儿啊,到镇上找了媒婆,和她了一下你的情况,我去的正是时候,有四五家在托她亲,都是顶好的公子哥儿。” 乔薇笑道:“人家不嫌弃我带俩娃?” 罗大娘道:“我与她提了,她这个啊,包在她身上!那几人我的画像我都看过了,真叫一个俊,一个是秀才,一个是郎中,还有一个从商,在镇上开了一家猪肉铺子,你若是觉得可行,我明日便把画像借过来给你瞧瞧,顺便啊,也请个画师给你画一幅!” 王昭君也画过像呢,结果怎么着呢?被画成了大丑女。 画像这东西,和照骗一样不可信,任他肥头大耳,画师也有法子将他画得玉树临风,不过是多几钱银子的事罢了。 “哎呀这……” 罗大娘严肃地打断她的话:“不许拒绝!你不想找男人,俩孩子还想要个爹呢,我一听望舒一口一个冥叔叔,我这心窝子就疼!” 有那么严重吗? 乔薇瞄了一眼罗大娘,为了给她找个男人,干娘也是够拼的。 “怎么?你不同意?”罗大娘的表情很受伤。 乔薇一笑:“同意,同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只要同意,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乔薇就道:“我不看画像,也不听媒婆瞎吹,我要见本人。” 罗大娘怔住了,哪儿有人相亲是见本人的?这不成体统啊!城里人讲究多,男女之防严重,不像村子里,谁家的姑娘都下地干活儿,与伙子打照面是常有的事。 乔薇舀了一瓢水倒进浓稠的酱汁里:“你要不同意这个,我就不去了。” 罗大娘赶忙拉住她:“同意,同意!我同意还不成吗?” 相亲的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但事后乔薇其实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相亲呀?她才多大?又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该多嗨皮两年才是。 罗大娘又去了一次镇上,与媒婆了,因她给的钱够丰厚,媒婆喜滋滋地应下了。 乔薇从集贸市场买了几斤新鲜豆腐,又去山林里摘了点野苋菜,先把苋菜除去叶子,只留较为粗壮的茎杆,再切成手指长的一段一段,洗好放入坛子内,铺满干净的清水。 待到它发酵后,就能成为制作黑色臭豆腐的母液了。 这边乔薇将坛子盖上,放到太阳下暴晒,那边,罗大娘上山了:“薇呀,快快快,张夫人把人都约好了,在酒楼里等你!” 张夫人?哦,媒婆。 乔薇不大想去,眨了眨眼道:“我和村长好了,今去衙门办手续的。” 罗大娘拽住她的手:“手续哪都能办,放心吧,这块地跑不了!” 乔薇被罗大娘拉到了镇上,是酒楼,其实就是一家卖早点的铺子,眼下已过了早饭的时辰,渐渐临近正午,也有零星几位客人,吃着面条包子。 张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身上散发着一股廉价的脂粉香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身白衣的乔薇,心里乐开了花。 这么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哪里像两个娃娃的娘啊?是雏儿都没人不信,那眉目间的青涩,分明就是未经历情事的样子,气质却又十分稳重,一看便是个会过日子的。 做媒婆半辈子,头一次遇见这么极品的姑娘。 这姑娘合该是坐在家中,等提亲的人把门槛踏破才对。 “听你自己做生意呢?”张夫人笑眯眯地问。 “她自己种了十几亩地,又在容记酒楼做生意!”罗大娘与有荣焉地,“是不是啊,薇。” 乔薇笑笑:“一点生意,养家糊口罢了。” 不仅会过日子,还能发家致富,话也好听,透着一股官家千金的做派。这样的女人,真是难得一见,看来今自己是捡到宝了。 张夫人垂眸喝了口茶,压下心头的激动。 三人坐了一会儿,第一个相亲对象来了,是学富五车的江秀才。 江秀才今年二十三岁,长得眉清目秀,早年定过一门亲事,无奈对方病逝,后面家里人又给他物色了几个,却都不是十分满意,今儿张夫人上门,告知他与一个姑娘相看,他原是不乐意的,什么样的姑娘居然提出与男人相看?想来不是什么正经姑娘……可眼下,他不这么想了。 江秀才对乔薇十分满意。 至于乔薇对他—— “江公子是哪年的秀才?” “文帝二十七年。” “那是六年前了,之后江公子可有再考?” “咳,家事繁忙,不曾。” 乔薇莞尔一笑:“秀才三年一审,不过或不考便要摘除秀才的身份,也就是,江公子如今……已不再是秀才了。” 江公子涨红了脸。 乔薇继续套话,套到最后发现这个姓江的根本没有参加过任何科考,只是在私塾念了几日书罢了,乔薇让他题首诗,字还不如景云写的好!。 罗大娘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张夫人捏了把冷汗,笑道:“还有下一个,下一个!” 第二个是年轻有为的郎中,与江秀才同岁,穿的是仙风道骨,模样嘛,普普通通。 “男人好看不顶用,最重要的是能干。”罗大娘声,大概心里,对这位仁兄的容貌也不是十分满意。 “姑娘的气色虚浮,可是昨夜没有睡好?”郎中问乔薇。 乔薇勾了勾唇角:“是啊,最近总是起夜,劳烦郎中帮我瞧瞧。” 郎中端着架子,神态很是清高:“请姑娘拿出手来。” 乔薇把手放到了桌上,看着那截白皙的皓腕,郎中狠狠地吞了吞口水,三指搭上她脉搏。 乔薇笑呵呵地问:“什么脉呀,郎中?” “姑娘是……”郎中纠结措辞。 乔薇噗嗤一笑:“你不会连喜脉都诊不出来吧?” 张夫人呛到了,喜、喜脉? 郎中像见了鬼似的站起来:“你既已怀了身孕,又为何出来相看?不知羞耻!” 乔薇无辜地挑挑眉,问向张夫人:“他还不知我有孩子的事?” 张夫人的冷汗冒了出来:“我、我打算……晚些时候再告诉他的。” 郎中羞愤,甩袖离去! 在他即将跨过门槛时,乔薇笑着开了口:“我没有怀孕,我是早就生了,不过你连这个都诊不出来,想必你也不是真正的郎中吧。” 假郎中一脚绊倒,摔了个嘴啃泥! 他只是药铺的一个采药伙计…… 罗大娘气坏了:“张夫人,我信任你,才把我女儿的终身大事交给你,你瞅瞅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张夫人的冷汗如泉水一般,不要钱地往外冒,她擦了汗,干笑道:“罗大娘,你消消气,这两个是我疏忽了,我没查清他们的底细,但你相信我,下一个一定是好的!” 罗大娘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媒婆都是吹得花乱坠,只管把人往好处,坏的一概不提,得亏薇提出亲自相看吧,否则,等上了花轿都不知道男方是个歪瓜斜枣! 最后一个等的时间略久,等得乔薇都犯困了,打了个呵欠,目光一转,一眼瞥见门口走来一个风度翩翩的俊公子,身高目测有一米七八,五官清隽,如珠似玉,身后跟着一名干净的厮。 厮推着一个轮椅。 跨过门槛后,男子坐到了轮椅上,由厮慢悠悠地推过来。 “哎哟哎哟,周公子可算来了!”张夫人笑盈盈地从厮手中推过轮椅,让男子坐到自己身边。 这大概是今唯一一个让乔薇觉得养眼的鲜肉。 罗大娘对容貌与气度都十分满意,就是那腿…… 男子温润如玉道:“我前几年受了伤,遇到湿热的气便会发作,难以行走,不过不影响夫妻之事,可以人道。” 乔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乔薇都在频繁的相亲中度过,见的人没有五十,也有二十,但最让罗大娘中意的还是那个坐轮椅的周公子,周公子的容貌自不必提,家世也确实雄厚,乃镇上周记布庄的公子,生母是个姨娘,虽不如嫡出的兄长受宠,但到底是老爷的亲骨肉,将来一份可观的家产是少不了的。 他性子也温驯,与乔薇谈话时没有半分焦躁,也没一点儿富家公子的坏脾气,更重要的是,他不介意乔薇有两个孩子。 这样好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 这一日,姬冥修又上山上买皮蛋,乔薇不在家,去村长那儿弄买地的文书了,罗大娘做晚饭,但发现没了萝卜,便去半山腰的地里摘,吩咐周公子看紧俩孩子。 两个包子与白,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子,看看镇定自若的周公子,又看看似笑非笑的冥叔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两个人怪怪的,好像都在笑,但好像都很生气,还随时可能打起来似的。 “我姓周,是乔的……”周公子顿了顿,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与乔薇的关系,是未婚夫吧,又没下聘,是朋友吧,他又是冲着娶她来的。轻咳一声,他道:“我与乔的婚事,她娘已经同意了。” 姬冥修神色平静,摸了摸下巴,修长的腿交叠搁在椅子上,明明粗鲁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别有一番优雅与闲适的意味。 周公子有些坐立不安。 姬冥修淡淡地掸了掸宽袖:“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 周公子憋得不行了,也想方便,只是苦于不知道茅房在哪儿,又不好意思开口:“我……我也去。” 姬冥修含笑看他一眼:“确定要一起?” 周公子故作冷静:“你怕就不去,我自己去!”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行,那就一起。” 望舒懵懂地问向自己哥哥:“为什么他们上茅房还要搭伴?我都不要了。” 半刻钟后,周公子惊慌失措地从林子里跑出来,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抓住自己的扇子便往山下跑! 刚跑到门口,碰见摘完萝卜的罗大娘。 罗大娘纳闷道:“怎么了周公子?” 周公子回头望了望林子的方向,姬冥修意态闲闲地走出来,唇角挂着一抹得意与玩世不恭的笑。 周公子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不理罗大娘,头也不回地跑了! 罗大娘皱眉,看向一脸坏笑的姬冥修,心道这家伙怎么来了?还把周公子给吓跑了!沉下脸道:“你对他干什么了?” 姬冥修无辜道:“没什么。” 就一起遛了个鸟,鸟见大鸟,唔,吓跑了。 ------题外话------ 修哥你真是……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章】拒婚乔玉溪 这段日子为买地的事,乔薇几乎都跑成村长家的常客了,一开始村长与村长夫人对她刮目相看只是因为她有个能干的儿子,可这些相处下来,二人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踏实能干的女人。 她年纪应该不到二十,比他们的大女儿还,他们大女儿嫁到了镇上,吃喝是不愁了,但不会掌家,多少钱也给败干净,都快愁死他们了! 要是女儿能有乔一半的头脑,他们就阿弥陀佛了。 乔薇把银子一锭锭地摆在桌上:“村长,你数数,看是不是五百两?” “不用数了,我信你,再了,这钱也不是交给我,回头我带你上县衙,把手续办了。”村长顿了顿,疑惑道:“不过乔,你这钱……哪儿来的呀?你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的钱来路不明,而是……” 乔薇明白村长的顾虑,年前她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寡妇,家里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来,吃了上顿没下顿,两个孩子瘦得皮包骨,如今却衣食住行样样不缺,更是一口气拿出五百两银子,着实令人起疑。 其实要不是从那什么六爷手中打劫了一个钱袋,她还真凑不齐这五百两。 不过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别讲出来吓唬村长了。 乔薇微笑着道:“我在容记做生意,每早上给他们供一百五到两百个点心,每个点心十文,一下来就有一两银子;我定期上山上打猎,兔子、野鸡基本每都能猎到,也能卖不少钱,您还记得我上次猎到的猛虎吗?” 村长点头。 乔薇接着道:“那头老虎我赚了三十五两,之后虽没再猎到这么值钱的,但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罗大娘与容老板都各自借了我一些……所以您就放心吧,我这银子啊,没有来历不明的。” 关于皮蛋的事,她暂时没,一是皮蛋太值钱,了恐惹人眼红,二是容老板也不让她,容老板到现在还对人吹嘘松花蛋是纯然、仙湖鸭子下的翡翠蛋。 村长不知乔薇花出去多少钱,单是从进项上来讲,确实不少了,又有大老板给她借钱,那便没什么可疑惑的了。 “你别多心啊,乔,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村长笑着道。 乔薇理解地道:“我明白的。” 下午,村长便带上乔,坐栓子爹的马车去了县衙。 因罗大叔在县衙做库房的管事,乔薇出发前带上了从京城给他买的茶叶,罗大叔看到茶叶很高兴,当即要泡给乔薇与村长喝,村长道:“下次吧,老罗,我们这儿赶着去找县太爷盖印!” 望着二人迅速离去的背影,罗大叔摇了摇头,这丫头片子,一晃都有钱买地了! 到衙门时,县太爷正在收拾行囊。 捕快道:“你们来的可真巧,再晚两日,县太爷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乔薇问。 捕快笑道:“县太爷升迁,到徐州任府台。” 乔薇不由地笑道:“那真是恭喜县太爷了。” 她对这位县太爷的印象极好,想当初她被三条恶霸追杀,就是他大公无私地将三条恶霸与吴大金抓进了大牢,他与丞相一样,都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县太爷看了村长递交上来的文书:“乔氏你籍贯何处?” 乔薇料想到县衙会这么问,来的路上已把答案想好了:“我原是滇都人士,五年前滇都地震,整个村子都被毁掉了,我不得已才背井离乡。” 滇都地震一事,是她向老秀才打听的,为的是伪装一个合适的身份,那年地震死伤无数,官府不可能逐一去查证,再了,她一个寡妇,又不是敌国细作,犯的着花费心思去查么? 果然,县太爷没再追问这个了,又问她家中还有何人时,得知她儿子便是这一届神童试的探花,眸中不禁浮现起了几丝欣赏之色。 接下来的事情好办多了,县太爷毫不含糊地盖了官印,让乔薇在文书上画押,本以为她不识字,想找人代签,谁料她提笔,洋洋洒洒地便签了自己的名。 只是那字—— 有些一言难尽。 乔薇与村长回到村儿里已是傍晚,乔薇一没见孩子,想得心都疼了,健步如飞地回了山上,孩子们已写完作业吃了饭也洗了澡,正趴在床上给白捋毛毛。 罗大娘把姬冥修来过的事与乔薇了。 “他又来了?”乔薇惊讶,上次她可是给了他足足五十个皮蛋,这才过去几,他们家就吃完了吗?她哪里知道丞相府人丁众多,老太太又大方好客,来一个向人推荐一个,我孙孙买的皮蛋多么多么可口云云,五十个里,只有三四个真正进了她肚子,其余的,全被她拿去显摆了。 “我给了他一坛,收了他十两银子。”罗大娘是知道容记的价格的,一个两百文,那么一罐五十个,合该是十两。 乔薇干笑:“您怎么还收他钱了?” 罗大娘拉长音调:“怎么?不该收?” 乔薇无奈地笑道:“他帮了我挺多忙的,我都不好意思要他钱。” 罗大娘沉下脸:“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罗大娘不会承认,她只是在生气那家伙把周公子给吓跑了,都不知他使了啥手段,愣是叫周公子跟屁股后头着火似的,喊都喊不住! 乔薇对周公子没太大感觉,顶多觉着他是个还算养眼的鲜肉,要男女之间的情愫是万万没有的,所以她压根儿问都没问周公子。 罗大娘一瞧她这副样子便暗暗叹了口气,这丫头,是没看上周公子啊…… 周公子那般俊秀的人物,咋还是没入她的眼呢?人家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学有才学,是个真正的秀才爷呢,又半点不嫌弃她生过孩子,她怎么就是不喜欢呢? 当然罗大娘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乔看不上周公子没关系,还有吴公子、刘公子、赵公子……镇上公子哥儿那么多,总有一个能入乔的眼。 …… 苋菜汁儿发酵好了,红色清水中冒起了白色的泡泡,乔薇把苋菜梗捞起来,苋菜梗可以做菜,但乔薇不大喜欢那种味道,便把这些菜梗扔掉了,剩下的泡泡水就是制作臭豆腐必不可少的汁液。 乔薇把买来的老豆腐碾碎倒入汁液中,盖上盖子静置了三日,再打开时,坛子里的汤水已经由红色变成了淡绿色,水质是清的,但气味很臭。 最后一步是把切成块儿的压板豆腐放入汁液中,切忌用嫩豆腐。 乔薇是四更放的,到晚上她从田里劳作回来时已经能够捞起来了。 乔薇用青椒、红椒与卤水炒了酱汁儿,再把干瘪的豆腐块放入油锅煎炸,豆腐块在油锅里膨胀了起来,那嘶嘶的油炸声,听得人大快朵颐。 两个包子都写完了作业(景云写完右手换左手,望舒只负责磨墨),好奇地趴在厨房门口,想看娘亲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这么臭? 罗大娘是来给乔薇送酱萝卜的,一进门,差点被扑鼻而来的味道熏死! “景云望舒快进屋,别给熏着了!”她将俩孩子“轰”回了房,捂住鼻子,把萝卜丁搁灶上,“给,你要的萝卜。” 乔薇微微一笑:“多谢干娘。” 罗大娘嫌弃地看着锅里黑乎乎的豆腐块儿:“这玩意儿能吃吗?闻着就受不了。” “您就放心吧,待会儿保管您吃了还想吃!”乔薇笑着完,将炸好的豆腐块儿捞上来,一块块摆入盘中,用筷子戳破已被炸成空心的臭豆腐,将酱萝卜一勺一勺地放进去,再淋上自个儿炒的酱汁,撒上香菜碎末,一盘臭烘烘、好吃看得见的臭豆腐大功告成了! 酱萝卜又一丝甜味,酱汁儿有甜有咸,再配上豆腐本身的味道,爽口得不得了。 家伙吃得满头大汗,又辣又过瘾。 罗大娘也连连点头:“这菜好啊,闻着臭,吃着香。” 瞧,老少皆宜,谁还敢臭豆腐没有市场? 翌日,乔薇带上腌好的黑色臭豆腐去了容记,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大家可都在抢着吃了。 上回只用了简单的酱汁,今日却除了酱汁外,另放了香甜可口的酱萝卜,萝卜脆脆的,凉凉的,而豆腐是烫的、汁儿是咸的、辣的,吃着特别带劲儿! 容老板放下筷子,将乔薇叫到了账房,将面前的东西往乔薇手边一推:“这是文书与契纸,你看看吧。” 乔薇翻开文书:“想通了?” 其实早就想通了,只是在希望乔薇等不及,来找他降降价罢了,但瞧她一点不操心的样子,他便知自己这算盘是打不着了。 乔薇暗笑,与她玩心理战术可不行,她是宁可放弃也绝不沉不住气的。 乔薇看完文书与契纸,没什么问题,签上了自己大名。 容老板故作吃了大亏的神色:“东家都是年底分红,平日里你若是钱不够用了,也可以预支一些。” 她打劫来的钱还有一点剩余,皮蛋与点心也每月都在进项,买房子的钱省省应该管够,暂时不必预支。不过将来的事不好,万一哪她就需要一笔银子了呢? 乔薇笑着应下:“行,我若是缺钱了,就来找你预支,不过,你预支的额度是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容老板财大气粗地,倒不是他真的没有限额,而是在他看来,乔撑破了也就是在镇上置办一套宅子,花不了多少。 乔薇暂时也没想那么长远,到底她前世并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商人,不过是为了生存,不得已从学着做点生意,她真正的职业是外科医生,那才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只是如今的现状,容不得她有所选择。 …… 接下来的日子,乔薇开始着手建房一事了,那块地面积够大,单是住房占不了多少面积,游泳池她是一定要挖的,除此之外,还可以围个菜园子。 “你打算做几间房?”罗大娘问。 乔薇想了想:“我想做两层楼。” 罗大娘一怔:“绣楼?” 绣楼她只在戏文里听过,知道一些富家千金会住在绣楼里,又干净又漂亮,但造价太贵,老百姓可建不起。 乔薇如今可是容记的东家了,一栋绣楼还是建得起的,只不过,考虑了一下古代没有防盗窗,真做二楼,怕孩子摔下来,又打消了这一念头:“就做五间正房,三间偏房吧。” 她一间,望舒一间,景云一间,账(书)房一间,客房一间,偏房可以做在后头,像一排后罩房:厨房、柴房、库房,又不请丫鬟婆子,这些房间够用了。 “那得不少钱吧。”罗大娘指了指自己屋,“这房子是八年前做的,三间正房、一间厨房、一间柴房,一个大后院儿,一个猪圈,花了差不多十五两银子。” 乔薇眉梢一挑:“这么便宜?” 罗大娘嗔道:“十年前,现在可不止这个价了!想好做什么房了吗?” 乔薇犹豫了一下:“木材和砖房吧,青石也要一些。” “你要青石做什么?”罗大娘问。 乔薇促狭一笑,做游泳池呀! 古代没建筑公司,什么都得自己跑,瓦匠、木匠、工匠,是从不同地方请来的,请人的事罗大娘包干了,买东西还得乔薇亲自出马。 木材乔薇倒是不愁,山林里那么多,随便砍砍就够了,愁的是青砖。 镇上有个青砖场,乔薇去看了一回,便宜是便宜,可惜质量不行,她空手都能把它劈断,这能是什么好砖? 砖厂老板:你难道没考虑过是你力气太大了么…… “还有别的砖厂吗?”吃晚饭时,乔薇问罗大娘。 “娘,我们要买砖吗?”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乔薇揉揉她热乎乎的脑袋,笑道:“是呀,娘要买砖买瓦,做个大房子!” 大房子? 好喔。 望舒开心地眯弯了眼睛。 孩子们原来也是渴望大房子的,这个认知,让乔薇建房的欲望变得更加迫切。 四月十四,乔薇找上了京城西郊的一个砖窑厂,东家不在,接待乔薇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管事,姓裘。 裘管事将乔薇迎入了待客的花厅,和颜悦色道:“不知姑娘贵姓。” “乔。” “乔姑娘想买些什么?”裘管事和气地问。 乔薇道:“你这儿都有什么?” “青砖、瓦片、木材、石材,应有尽有,就看乔姑娘出不出得起价了。” 乔薇一笑:“裘管事真是直白。” 裘管事也笑了:“一看乔姑娘就是明白人,我便不与姑娘兜圈子。” 乔薇四下看了看:“我得先验验你的货,看究竟值不值得我的钱。” 裘管事伸出手:“乔姑娘请。” 裘管事将乔薇带去了陈列货品的仓库,指着分门别类的货品道:“这一仓库都是新出的瓦片与青砖,乔姑娘随便看看。” 乔薇看了一圈儿,货都是好货,杂质少,硬度高,还整齐美观,很符合她的要求:“你这儿可有青石?” 裘管事叫来一个伙计,问了后答道:“没有存货,姑娘若是想要,可以给姑娘运来,姑娘想要多少?” 乔薇报了个泳池的大致面积,裘管事点头:“好,我差不多有数了,其余的要多少呢?” 乔薇把图纸拿出来,虽不算十分标准的设计图,但长宽高标得一目了然,裘管事一瞅便明白了,惊讶地笑道:“想不到姑娘还有这一手,我们这儿绘图的,可都是男子。” “让裘管事见笑了。”乔薇客气地道。 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已属难得,若非迫不得已大概没人愿意这么做,裘管事原先便对她有几分垂怜,而今更添了三分欣赏:“你这房子大概需要五车青砖、两车瓦片,木材可需要从我们这儿定制?” “不用,我山上就有好多,从那儿砍就成。” 山上?从她身上可看不出半分山间村野的俗气,裘管事笑了,又道:“一车青砖是五两银子,普通的瓦一车也是五两,但屋顶需要一些特殊的瓦片做造型,价格上又会有些浮动。” 乔薇咂舌,就她刚看的那种青砖规格在现代也才八九毛钱一块,一平米也不过八十元,到了他这儿,却变成一车五两银子!那就是整整三千块,它的车又不是大货车!是超级无敌巨的马车好么?! 谁古代好混的?通货膨胀起来,照样让人吃不消。 当然青砖与瓦片的价格倒也未必是通货膨胀,大梁朝的青砖就不是卖给老百姓用的。 乔薇肉痛得直抽抽:“不能再少点儿?” 裘管事笑道:“姑娘,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我看你一个女人在外奔走不容易,本身就没对你喊价。” 她这几去了几家砖窑厂,知道裘管事没有漫要价,但也绝不是想他的那样,已经给了最低价。 她挺直了身板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裘管事,你别欺负我是女人就当我不懂行情啊,我承认你们的砖瓦质量都还可以,但人家一车只卖二两,你们一车卖五两,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们的砖瓦是锤子砸不烂呐,还是火药炸不开呀?” 裘管事没料到她一张嘴便报出了行内价,讪讪道:“一分钱一分货嘛!” 乔薇唇角微勾:“裘管事看来是没有做生意的诚意,那算了,砖瓦厂又不止你们一家,我一家家找过去,总能找到物美价廉的。” 裘管事急道:“诶,姑娘!你找不到比我这儿更好的砖瓦了!” 乔薇淡淡地笑道:“我也找不到比京城里更好的房子了,但我买得起吗?不是最好的,才是我要的。”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宁愿花少价钱卖品质低劣的砖瓦了,裘管事有些生气,他最烦别人弃好投次,就为省那么一丁点儿的银子,不过他也确实把价格开得很高就是了。 他握拳咳嗽了一声:“那一车四两吧。” “三两。” “姑娘你是想让我放血!” “三两你赚的不少了。” 古代最廉价的就是劳动力,但凡比种田好上一点儿,都有人挤破脑袋去做,根本不像现代,能做的行业多了,生活水平高了,有的即使自己不赚钱也能有爹妈养着,才懒得进工厂。 最终以三两银子的价格成交,裘管事报了个总砖瓦的参考数字,但乔薇觉得应该再找专业人士问问,万一买多了,他又不退货,那自己可就亏大了。 难得见一个女人如此谨慎,裘管事笑着摇摇头:“行行行,都依你,你确定好了之后来这边直接找我就成。”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道:“不过你别初一十五来,省得碰上我们东家。” 这话听着怪怪的,她碰上他东家怎么了?难道他东家不许他与女人做生意? 很快,乔薇便有了答案。 花厅内走来一道圆乎乎的身影,裘管事神色一怔,站起身迎了上去:“东家,今儿还不到十五呢,您怎么就有空过来了?” 他一边话,一边在身后给乔薇打手势,示意乔薇退下,可惜,已经晚了。 东家就是在外头看到里面坐着个美人儿才勉为其难地走过来,不然呢?他只是路过,进厂子上上茅房而已,又怎会进花厅与管事议事? 待他走得近了,一眼认出对方是自己在苦苦寻找的容记辣椒,当即就不可思议地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娘子,你让我好找哇!” 乔薇的内心真是哔了狗,买个砖都能买到这头大肥猪的地盘上,自己到底是倒的什么霉? 裘管事一瞧这阵仗便知坏了事,也不管二人是否看上去认识,对六爷道:“东家,她是福来客栈老板的女儿,福来客栈要翻修了,她前来订些瓦!” 六爷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他妈少诓我!她就一厨子!滚边儿去!” 裘管事无奈退开。 六爷缓缓走向乔薇,冷冷地笑道:“娘子,拿了六爷的钱,跑来买六爷的瓦,你胆子不啊!” 早知道这砖窑厂是你的,我才不会来! 乔薇真怀疑自己流年不利,倒霉到她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还想跑呢,你猜这回你还跑不跑得掉?”六爷笑着,伸手打了个响指,几道暗影刷刷刷刷地跃入花厅,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银色面具,罩住了全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但那肃杀的气息,却隔着面具徐徐传来,整个花厅的温度都好似降了下来。 砖窑厂外,一辆奢华的马车上。 胤王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银票:“你去看看六爷怎么还不出来?” “是。” 刘太监匆忙进了场,半刻钟后,乐歪歪地跑来,眉开眼笑道:“王爷,您猜奴才看到谁了?” “谁?”胤王淡淡地问。 刘太监捂嘴一笑:“那个村姑啊!难怪六爷要半路去如厕,原来是在厂子里藏了娇娘!这下她死定了,六爷摧花可是一把好手!” 这女人,怎么又落到六爷手上了?! 胤王浓眉一蹙,丢下银票,下了车! 花厅内,乔薇往椅子上一歪,翘起二郎腿,嗑了一粒瓜子儿:“好不容易见到六爷,我跑啥呀?” 六爷眯了眯眼,这家伙诡计多端,又是在耍什么花样? 他道:“你上回把爷打得那么惨,这笔账,该怎么算呐?” “该怎么算怎么算呗!六爷开个价!”乔薇爽快地。 六爷在她身旁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丫头,就冲你对爷做的事,你死一百次都不为过了,但念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让爷睡一次,爷就绕了你!” 乔薇磕了一粒瓜子儿:“你确定要睡我啊?我可不是黄花大闺女儿了。” 六爷愣了愣,笑道:“是别人,我就不睡了,是你,我还是有点儿兴趣。” 乔薇丢了瓜子壳儿,又抓起一粒:“你就不问问我男人是谁?” 六爷漫不经心地笑:“谁?” 乔薇莞尔:“出来怕吓死你。” “哈哈哈哈……”六爷大笑,“丫头,你知道六爷我是做什么的吗?” “你做什么的呀?”乔薇乖巧地问,继续嗑手里的瓜子儿,又吩咐一旁的裘管事,“拿点西瓜子来。” 裘管事嘴角一抽,进屋端了一盘西瓜子给她。 乔薇抓了一把西瓜子:“六爷你呀,你是干嘛的,我听着呢。” 六爷瞧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一时把不准她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故作镇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六爷做的事儿多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六爷办不到。” 乔薇笑了一声:“看来六爷做的事见不得光啊。” 六爷微微惊讶,这也能听得出来! 其实不用听,猜也猜到了,若是正经事,胤王何至于避开耳目众多的京城,躲到偏远的镇与他商讨“生意”?这砖窑厂也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再了,她才不信胤王能找正经人做生意。 六爷不屑地笑道:“六爷做的事确实为朝廷所不容,不过,那又如何?朝中求着六爷办事的人多的去了。” 乔薇斜睨了他一眼:“你那个胤王?” 六爷眸光一暗:“你果真认得他?我上次就怀疑他在放水才让你给逃了。” 乔薇:“呵呵。” 这时候,她才不会为胤王好话。 似是想到了什么,六爷狐疑地看向她:“你的男人……莫非就是胤王?” “是。” “不是!” 胤王与乔薇异口同声。 乔薇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胤王,淡淡一笑:“哟,我几时变成王爷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胤王步入花厅,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随我回府,别再外头丢人现眼!” 我去! 你才丢人现眼! 乔薇鸟都不鸟他,继续手里的嗑瓜子儿:“六爷,我不认识这个人。” 六爷看看她,又看看胤王,神色变得有些玩味。 胤王抓住她手腕,冷声道:“爬了本王的床,生了本王的孩子,居然好意思不认识本王?要不要本王让你回忆一次,你是怎么与本王一夜夫妻的?” “咳咳!”乔薇呛到了。 六爷意味深长地观察着二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王爷?” 乔薇瞪大眼:“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完全听不懂你在什么!” 胤王正色道:“六爷,这位是恩伯府千金大乔氏,几年前与我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后被逐出恩伯府,那时,我并不知她怀上我的骨肉,因而这些年并未寻她,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她居然背着我生下一对龙凤胎。六爷,我虽在生意上有求于你,但不代表我胤王府怕了你,我的女人,还请你不要招惹的好。” 六爷是知道分寸的,他虽在生意上压着胤王,却也不会真的去得罪胤王,毕竟,胤王是皇室,自古以来,与皇室作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六爷笑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嘛!之前不知夫人身份,多有得罪,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你搞什么鬼?”乔薇的手被他抓得死死的。 胤王压低音量:“还想活着出去,就给我闭嘴!” 一直到这一刻,胤王都不认为她是乔薇,一切只是为了救她,才不得已对六爷撒的谎。 乔薇也知道他是在撒谎,但乔薇不想领他这个情:“孩子不是你的!我不跟你走!我与你的关系,早在五年前就一刀两断了!” 不知死活的女人,自己牺牲名节来救她,她倒好,给自己“戴绿帽子”是不是? 胤王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孩子不是我的是谁的?你还与别的男人有染不成?” “……是啊!”乔薇严肃脸。 胤王明知孩子也好,爬床也罢,都是假的,二人不过是在六爷面前比赛飚戏,可自己,依然被她气得不轻。 故事越来越有趣了,六爷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胤王掐紧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骨头给掐断:“那孩子是谁的,你倒是有种告诉我!” 是谁的比较好呢?总不能个比王爷差的,六爷岂会相信? 乔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丞相大人的!” …… “大人,乔姐求见。”四合院内,绿珠走到书房门口,向静坐在里头的人轻声禀报。 姬冥修不耐地蹙了蹙眉:“告诉她我在歇午,不便打扰。” 绿珠迟疑了一下,为难道:“但是……” “但是怎么?”姬冥修淡声问。 绿珠垂眸道:“她是奉老夫人之命,前来请大人回府用膳,老夫人,大人除非是病得下不来床了,否则都要与乔姐一同回府。” 姬冥修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折子丢在桌上,站起身走了出去。 乔玉溪静静地站在门口,一身粉色束腰罗裙,挽一段素白霓裳,粉白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楚楚动人。 “大人。”她优雅地行了一礼,声音柔软轻细。 姬冥修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开门见山道:“乔姐,我一直在躲着你,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乔玉溪的面色微微一变:“大人……” 姬冥修正色道:“之前考虑到你是姑娘家,脸皮薄,不便伤害于你,所以处处躲着你,只希望你能自己看明白。” “大人……” “当年先皇后为我定下的妻子是你姐姐,不是你。” 乔玉溪花容失色:“可我姐姐她……” 姬冥修淡漠地道:“她要是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娶她,这门亲事我认了。” 乔玉溪涨红了脸,不清是气的,还是臊的:“可是,她做出那样的事,已经没资格嫁入姬家了!” “她没有,你更没有。”姬冥修毫不客气地完,转身就走。 “大人!”乔玉溪叫住了他,宽袖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我不信你是为了我姐姐才拒绝我的,是婉姐姐不同意吗?大人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婉姐姐喜欢上我的!” 姬冥修不耐:“与姬婉无关。” “那是为什么?”乔玉溪看着他健硕的背影,无比认真道:“大人若是不能给出一个让溪儿信服的理由,恕溪儿无法放弃与大人的婚约。” 姬冥修顿了顿,回头看向她:“我有孩子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题外话------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一章】皆大欢喜 “丞相大人……有了孩子?”六爷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女人,她话的样子气定神闲,不像是在撒谎,可丞相会在民间有个孩子吗?怎么都觉着不可能呢。 “丫头。”六爷改了称呼,“知道糊弄六爷是什么下场吗?” 乔薇面不改色道:“那你知道得罪丞相是什么下场吗?” 六爷在江湖与朝堂周旋那么多年,什么人都没怕过,唯独十分忌惮那位年轻有为的丞相,看着面善好话,背地里却比谁都阴险,便是他这种老江湖,也丝毫不愿与丞相杠上。 “那你来听听,你是怎么认识丞相的?”若果真是丞相的女人,他就放她一马,可若不是,呵,就别怪他嫌后院清冷,将她抓回去做个的压寨夫人了! 胤王简直被乔薇气死,明明有机会逃离六爷的魔爪,她却非与他拧着来!这下好了?! 乔薇漫不经心道:“能怎么认识的?床上认识的呗!” “噗——”正在喝茶的裘管事,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六爷就喜欢这么大胆豪放的女子,比那些矫揉造作、表面正经实则孟浪的女人有趣多了,他坏笑:“这么,丞相大人第一次见你就把你给睡了?” 乔薇嗑了一粒西瓜子:“怎么可能?明明是我睡他!” 裘管事呛得不行了。 胤王的脸色亦变得十分难看,要不要脸了,还要不要了?! 乔薇前世看了那么多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呆萌娇妻带球跑的故事那是信手拈来,将自己如何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醉酒上了丞相,又如何被家人逐出家门,又如何在背井离乡后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再如何将两个呆萌的包子抚养长大……讲得是一个感人肺腑。 “……唉,都是一把辛酸泪呀!”乔薇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茶)水,“幸亏丞相大人找到我们母子了,是吧胤王殿下?上回在南山书院门口,你欺辱我们母子,是丞相及时赶到,我们母子才得以逃过你与那员外郎的魔爪。起来,我们一家四口团聚,还得感谢你呢。” 胤王眼角直抽! 六爷看向裘管事,裘管事声道:“神童日那日,丞相大人确实在南山书院门口教训了员外郎,从胤王手中救下一个女人。” 六爷大部分日子都在外头,甚少回京,不清楚胤王与丞相之间的“风流债”,只隐约知道二人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了,所以就算丞相救人之事是真,也不能明丞相是为了这个女人,指不定是想给胤王难堪呢? 这丫头诡计多端,他已经上过一次当,若再上第一次,可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下去了:“你你是丞相的人,好办,我这就命人去丞相府,告知丞相大人,他的夫人生了病,为我所救,请他尽快派人来接夫人回府。” 乔薇的表情瞬间怔住了,这老狐狸什么?派人去丞相府? 他若是威胁丞相拿赎金,丞相指不定看在救民于水火的份儿上帮她一把,可他她是他夫人—— 丞相是个好人没错,但他不会随便在外认个夫人回家呀—— 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六爷将乔薇的神色尽收眼底,呵呵一笑:“怎么?怕了?” 乔薇撇过脸,在心里把这老狐狸骂了千百遍! 六爷笑呵呵地道:“裘管事,把人带下去!” 裘管事为难地叹了口气,自家老爷啥都好,就是好色这一毛病死活改不了,这姑娘运气不佳啊,十四号入场都能碰上老爷。 他探出手,正要去捉乔薇,突然一个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太夫人她……” 六爷站起身:“她咋啦?” 厮道:“她、她要生了!” 乔薇怔住了,太夫人……应该是六爷的娘吧?六爷看上去都四五十岁了,她娘再年轻也将近六十,这个岁数……还在怀孕生子? 老娘生孩子是大事,六爷对着胤王拱了拱手:“王爷,今的生意谈不成了,改日我请你去第一酒楼喝茶!” 胤王客气道:“好,好。” 六爷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乔薇暗暗一喜,太夫人这孩子生的可真是时候,快走吧六爷,不送了…… 六爷走到了门口忽然停住,回头吩咐裘管事道:“把她给我带回府!” 乔薇:“……” 六爷的府邸在京城以北,与庆丰街完全是两个方向,“巧遇”冥修与十七的可能性基本上没了。 乔薇叹息着磕着手里的瓜子。 “到现在了,你还吃的进去?”胤王冷笑。 乔薇白了他一眼:“横是一刀,竖是一刀,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的好。” 马车晃悠着前行,车夫是胤王的人,随行的护卫却全都是六爷的高手,乔薇根本插翅难飞。 胤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当真不怕死?” 乔薇没好气地道:“干你什么事?” 胤王高冷地道:“你若是求本王,本王或许会考虑救你出去。” 乔薇嫣然一笑:“收起您的或许,留给别的女人用吧?我这的村姑,用不起!” 她这般笑起来,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似极了大乔氏当年的娇艳。 胤王眸光微微一动,转头望向他处:“我之前并非全是胡,恩伯府的确有一位大乔氏。” “哦。” 完全不关心。 “她追求了本王许久。” “哦。” 还是不关心。 “最终爬了本王的床。” “噗——”终于又反应了,乔薇看向胤王,一脸嘲讽,“什么叫爬了你的床?你不硬,她爬了有用吗?到底还是你自己把持不住。” 胤王被她露骨又刺耳的话噎得呼吸一滞:“你怎么如此……” 无耻!又口无遮拦! 胤王好容易才压下心头那团火:“那是因为……” “因为你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乔薇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男人都是这副德行!不想认账了,就推脱自己喝醉了,真是万年好用梗啊!” 她话好生奇怪,但不妨碍胤王理解她的意思,胤王不欲在此问题上与她争斤论两,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大乔氏,不需要明白当时的细节。 “你是哪里人?”他问。 话锋转得有点快,乔薇斜睨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滇都。” 胤王又道:“家中还有何人?” “没了,除了我一双孩子,全都死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 乔薇狐疑地吸了口凉气,皱眉看向他:“你查户口呢?问那么清楚,对我有所企图啊?” 这女人真是要不要脸! 一口一个自己对她有企图,就她这副德行,要清白没清白,要家世没家世,若非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就是一张脸,但脸生得再好,也被她这副臭脾气消磨干净了。 胤王冷声道:“本王不过是觉得你可疑罢了……还没哪个女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 乔薇好笑地摇头:“自恋是病,得治。” 恰巧此时,马车到了陆府,乔薇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六爷着急去看老娘,没心情碰美人儿,又见她自个儿乖乖地跟过来,很是识趣,便没让她受那皮肉之苦。 乔薇跟着六爷进了陆宅,这还是乔薇第一次见识古代富人的深宅大院儿,亭台楼阁、瑶池水榭、斗拱飞檐、雕梁画栋,无一处不透着奢华与精致。 “六爷,你这宅子多少钱?”财迷病又发作了。 六爷随口道:“忘了,几万两吧?” 乔薇咋舌。 二人进了太夫人的院子,老远便听到太夫人喊疼的声音,下人们烧水的烧水,端盆的端盆,熬药的熬好,忙成一团。 有丫鬟看到六爷,向他行礼,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对大丫鬟道:“把院子门看紧了,不许她出去,明白吗?” 大丫鬟看了看乔薇,点头应下:“是,老爷。” 乔薇眉梢一挑,一个丫鬟也看得住她?未免也太瞧她了!路上不好跑,这都进了屋,随便易易容、换套衣裳,谁还瞧得出来? 一个丫鬟端着果盘从旁走过,乔薇随后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丫鬟一愣,乔薇抬手:“你可以退下了。” 丫鬟愣愣地应下:“……是。” “娘!我来了!”六爷着急上火地奔向了正房,正要掀开帘子进去,被一个头发花白的妈妈拦在了外头:“哎哟老爷,产房污秽,您可不能进!” 六爷着急地问:“孙妈妈,我娘咋样了?” 孙妈妈道:“前几便有些疼了,但不大厉害,太夫人便想再等等,今儿一早,着实疼得受不住,估摸着是真的要生了,才将产婆叫来。”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里头传来太夫人的惨叫声。 产婆叫道:“催产汤呢?熬好了没?快端来!” 孙妈妈忙应她道:“我这就去端!”又转头看向六爷,“您就在外头等着吧,千万别进去。” 六爷听着老娘的惨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乔薇啃着苹果,慢悠悠地溜达到他身边,望着门帘紧闭的屋,道:“六爷,你娘多大了?” “五十五!” 这年纪还能生?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你爹呢?” “早死了。” 乔薇惊讶:“这孩子不是你爹的呀?” 六爷抡起拳头,乔薇麻溜儿往海棠树后一躲,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是你爹的呀?那你爹早死了,你娘咋怀上的?” 六爷骄傲地道:“我娘怀了十年了,一直没生,村子里的老人都我娘怀的是神胎,等哪日生下来,能庇佑我们整个陆家。” 神胎?你当怀的是哪吒呢? 这六爷瞧着威风凛凛,怎么到了这个问题上,就跟个孩子似的好糊弄?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六爷,古人迷信,甭管什么都能与鬼神扯上点关系,这是看他发达了,才是神胎,若他是个贫困潦倒的穷光蛋,那些乡亲怕是要他娘怀的是鬼胎、妖怪。 为验证自己的猜测,乔薇微微一笑道:“你挺着急的,要不我替你进去瞧瞧?” “你?”六爷一脸嫌弃。 乔薇一笑:“你忘了?我生过孩子的,老有经验了!” 六爷犹豫了一会儿:“……行,你去瞧瞧。” 乔薇进了屋,太夫人就躺在床上,汗如雨下,产婆在给她接生,催她用力,两个稳重的仆妇守在一旁,随时静候太夫人与产婆的吩咐。 看到陌生人入内,众人的面上都闪过一丝疑惑,乔薇笑道:“六爷让我进来瞧瞧太夫人。” 众人打消了疑虑,由着乔薇进来了。 产婆分开太夫人的腿:“用力啊!太夫人您要用力!” 太夫人使了一会儿劲儿,倒在床上:“我没力气了。” 产婆忙道:“参汤!” 一个仆妇立马给太夫人喂了两口参汤。 乔薇握住太夫人的手腕,探了太夫人的脉搏,这分明不是喜脉! 乔薇又趁着整理被褥的功夫摸了摸太夫人的肚子,这一摸,让乔薇的心中滋生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太夫人要么是腹腔内有巨大的肿块,要么,就是怀了石胎! 不论哪一种可能,都必须立即实施手术,否则,她会有性命之忧。 …… “什么?你要给我娘动刀子!”院子里,六爷暴跳如雷! 乔薇没了先前的嘻哈之色,面上一片严肃:“她肚子里的东西在危害她的性命了,就这样放任不管,很容易发生恶化,而且她疼成这样,也不知是不是那东西移了位,压迫到别的脏器了。” “胡什么呢,我娘是在生孩子!”他娘怀的是神胎,就是! 乔薇正色道:“你娘的脉象根本不是喜脉,你要是不信,再去找几个不认识的大夫来,别一见面就告诉人家你娘肚子里怀了孕,你把肚子遮住,看人家怎么!” 一番话,让六爷傻了眼,因为不必乔薇提醒,他自己就找人验证过,的确有人不是喜脉,但他与他娘都选择相信它是喜脉的大夫。 乔薇接着道:“六爷,你要是还不信就进去问问你娘,这十年她肚子里的神胎究竟动过一次没有?她每个月的葵水又来了没有?” 六爷将孙妈妈叫了过来。 孙妈妈道:“动啦,怎么没动?葵水啊,葵水也是来了的,这几年没了,想来是安胎药起了作用,所以没有出血了。” 还安胎药呢?分明是绝经,不再有葵水了,至于胎动,八成是太夫人自个儿幻想出来的。 六爷的神色有些沉重。 乔薇叹道:“我言尽于此,怎么办看六爷自己。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那是你娘,不是我娘,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难过的也是你。你得想好了,娘只有一个,没了就没了。” 六爷心中其实一直都存在这方面的怀疑,只是没有人替他捅破这层窗户纸,乔薇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将那层窗户纸割得七零八落。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乔薇:“你……会治病?你是女人。” 乔薇瞪他:“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会治病吗?” 这倒也不是,他早年得过一次重病,去灵芝堂求诊,就是一个女大夫给他看的,那大夫蒙着面纱,一袭淡黄色衣衫,美如仙子,直叫他生不出一丝一毫亵渎的心思。 那位女大夫的医术甚为精湛,医德也不错,他那会儿一穷二白,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女大夫治完他的病,便叫他走了。 事后他发迹了,回灵芝堂找寻女大夫补上诊金,却被告知女大夫已经辞世了。 每每想起此事,他都唏嘘不已。 因有前车之鉴,六爷在接受女子行医上比常人容易许多:“你有把握?” 乔薇客观地道:“手术都有风险,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但五成把握是有的,你若放弃治疗,这五成的把握也没了。” 六爷目光冷沉地看向她:“你治好了我娘,我不仅放你走,还向你磕头赔罪;但倘若你治死了,你就等着下去给我娘陪葬!” 乔薇也冷下脸来:“就因为你这破性子,那些大夫才不肯与你实话,导致你娘的病情一拖再拖,拖了十年!你如今还敢恐吓我?就不怕我手一抖,给你娘割错了地方?!” “你敢?”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全都是被你吓的!” “你……”六爷噎住。 乔薇淡道:“派几个人去我弟的铁铺,我在他那儿定了东西,手术要用的,还有,拿纸笔来。” 六爷给大丫鬟使了个眼色,大丫鬟入书房,取了文房四宝,乔薇大笔一挥,写下了几张药方。 古代没有麻醉药,只能用麻沸汤代替,另外,止血与防止术所需的药材、以及各种消毒的烈酒,缺一不可。 六爷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将乔薇早先让罗永年定做的手术刀取了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那些药材。 乔薇先让人把麻沸汤熬了,喂太夫人喝下。 太夫人喝下之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室内光线不够,只能在室外做,前世大地震时,他们医疗队也曾在室外做过手术,那是没办法的办法,室外手术感染的风险很大,但不手术,死亡的几率更高。 乔薇关上门:“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六爷心急如焚。 裘管事担忧道:“六爷,这样真的没事吗?您才见了她一面,对她都不了解,怎么就答应她……这么糊涂的事了呢?” 是啊,自己根本对她不了解,但为何就是信了她呢? 或许是她敛起嬉皮笑脸的神色,与他争论病情时的神采,莫名像极了当年那个女大夫吧? 半个时辰后,乔薇出来了,果真如她所料,太夫人怀的是石胎,石胎未在子宫中发育,而是溜进了腹腔,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前些日子移了位,压迫到脾脏。 幸亏发现及时。 …… 夜幕降临,乔玉溪哭着回了恩伯府。 徐氏正坐在房中陪儿子练字,余光瞥见帘子一动,进来一道粉色倩影,心知是女儿回来了,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不是要和丞相大人一起吃晚饭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徐氏连忙看向了女儿,这才发现女儿脸色苍白、眼圈泛红,泪珠子正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女儿身边,讶异地问:“这是怎么了?” 乔玉麒瞟了她一眼,嘚瑟地道:“还能怎么?八成是被我丞相姐夫给甩了呗!” “乔玉麒!”乔玉溪厉喝。 徐氏一脸严肃道:“玉麒,少几句!” 乔玉麒吐了吐舌头。 徐氏挨着女儿坐下,拿帕子擦了她的泪:“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娘。” 乔玉溪泣不成声:“大人……大人有孩子了!” 徐氏的脸色就是一变,看向书桌旁的乔玉麒,乔玉麒装作认真练字的样子,其实早已竖起了耳朵偷听,嗯……其实不算偷听,谁让她们讲话不避开他? 徐氏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压低音量道:“你听谁胡的?” “大人他自己的!怎么办啊娘?大人都有孩子了,我死定了,我嫁不去丞相府了!”乔玉溪急得眼泪直冒。 女儿哭,做娘的心里也不好受,可到底徐氏是过来人,不像女儿这般没有城府,她拍拍女儿的手:“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 乔玉溪哽咽道:“还查证什么?大人已经亲口承认了!难不成娘以为大人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 仔细来,徐氏一介深闺妇人,并未与丞相打过照面,对丞相的了解全都来自于旁人的言论,然而就她了解的情况,她觉得丞相不像一个信口雌黄之人,可怕就怕,丞相实在不愿意这门亲事,不得已才找了个借口。 念头闪过,徐氏正色道:“我且问你,老夫人可知此事?” 乔玉溪吸了吸鼻子:“应该不知。” 姬老夫人想抱重孙都快想疯了,只差没当着她的面儿叫她赶紧过门圆房,若果真得知大人在外有了骨肉,定不会不把对方接进府来。 徐氏冷冷一笑:“老夫人若是尚不知情,那么此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怎么?”乔玉溪止住了哭泣。 徐氏柔声道:“你想啊,有了儿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丞相大人为何瞒着老太太?要么,是压根儿没有这么一回事;要么,是孩子与生母见不得人,你觉得什么样的母子才会见不得人?” 乔玉溪想了想:“……身份低贱的?” 徐氏会心一笑:“没错,而且极有可能不是一般的低贱,带回去,怕是连老太太都不想认,这样的孩子,何惧之有?你大可将孩子接回来,大大方方地做个好嫡母,一来,彰显了你的大度;二来,也让老夫人那头挑不出你的错处。待他日你过了门,生下嫡子,那孩子也就没什么让人稀罕的了。” 是啊,世人皆重嫡轻庶,她父亲是庶子,大伯是嫡子,祖父便让大伯世袭了爵位,其实父亲又有哪一样不如大伯呢?不过是庶出的身份,叫祖父瞧不上眼罢了。 等他为冥修大人生下嫡子,相信那个庶子也会失宠的。 “可是……那孩子的母亲怎么办?”她可不想有个举足轻重的女人分走大人对她的宠爱。 徐氏浑不在意道:“一个妾罢了,你将孩子要到身边养,她连抚育的资格都没有,拿什么与你争?你只管记住,你越大度,形势越对你越有利。” 乔玉溪似懂非懂地点头。 徐氏又道:“当然,这些是基于大人果真有孩子的情况,娘刚刚也了,大人或许是没有孩子,只是为了拒绝你才随口一的,娘会把事情查清楚,在那之前,你别耍性子,尤其不能到老夫人面前告大人的状!老夫人疼你不假,但更疼她亲孙子,当着老夫人的面儿,千万别讲大人一句不是。” “我明白。”乔玉溪揉了揉帕子,“还有,婉姐姐不喜欢我。” 徐氏呵了一声:“她一个出了嫁的女人,还想把手伸回娘家不成?不必理会她。” “嗯。” 徐氏又问:“大人还什么没有?” 乔玉溪咬了咬唇瓣,羞愤难当道:“他还,与他有婚约的人是大房的姐姐,不是我,如果大房姐姐出现在他面前,他可以认下亲事,但我不行。” 徐氏的眸光一点点暗了下来:“看来,最大的隐患还是你大姐。只可惜派去‘解决’你大姐的王妈妈有去无回,八成……是已经死在外头了。” 乔玉溪眸光一颤,抓紧了徐氏的手:“那怎么办呀,娘?”丝毫不关心王妈妈的死活。 徐氏冷笑一声道:“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讨好老夫人,让老夫人非你不要,剩下的,交给娘,娘统统会为你办好!” …… 六爷的母亲康复了,六爷很高兴,提了一大堆东西,上山向乔薇致谢。 他一进屋,二话不,先跪了下来! 乔薇吓了一跳:“六爷你这是做什么?” 六爷拱手道:“我过,只要你救我了娘,我就向你磕头认错,之前的事,多有得罪,请乔大夫大人不记人过,原谅陆某!” 乔薇摇头一笑:“六爷起来吧,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打你还抢你银子。” 六爷站起身来,爽朗一笑:“咱这是不打不相识啊!” …… 乔薇择了个黄道吉日,开始建房。 六爷亲自将青砖、石材、木材与瓦片送了过来,原本乔薇没订购木材,想着自己上山伐木,但六爷盛情难却,她便欣然收下了。除了这些,六爷还弄了一大排爆竹,从村口到山上,炸得摇地动,整个村子都在轰轰作响。 人家这么捧场,乔薇自然不会亏待了对方。 乔薇在山上摆了席,叫上几位工匠师傅与六爷、砖窑厂的人一起吃了顿开工饭。 人太多,忙不过来,乔薇请了二狗子娘前来帮忙,村长夫人也来了,她是自个儿来的,另外还有赵大娘,不过赵大娘是罗大娘请的。 几人进了院子,打水的打水,杀鸡的杀鸡,切菜的切菜,值得一提的是,乔薇早在前一晚便把皮蛋全部运到罗大娘家了,这会儿厨房除了一些自制的熏肉与卤肉,再无其它。 厨房干净得不像话,几人抽空也上里屋瞧了瞧,我滴个乖乖,年前来都像个狗窝,一眨眼咋收拾得这么利索了? “还是罗大娘厉害啊,乔跟了你啊,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二狗子娘拍起了罗大娘的马屁。 罗大娘笑道:“我要是有这份儿能耐,我那俩孩子咋还这么没出息呢?是乔自己想通了,决定好生过日子了,才把这个家给撑起来了。” 众人只当她是在给女儿长脸,嘴上笑笑,心中却并不相信。 罗大娘见众人不信,摆了摆手,哪你们就知道了! 山脚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村子里好久没人盖房子,真是热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闹,有些年长的乡亲目睹过村长家建房,发现乔做房子,比村长家还排场大,单单是那一里地的爆竹,就是村长那会儿没有的。 刘婶子吃味儿地跺了跺脚,那个王大娘是怎么搞的?不上山把儿媳妇儿抓回家的么?怎么乔还好生生地待在山上,买了地又开始建房呢? “乔真是厉害呀,儿子上了榜,女儿也得了奖,现在又建房子了!”一个村民羡慕地。 另一人应声道:“就是嘛,我从前就觉得乔不简单,看吧,被我中了吧!” “你几时这么过哟?” “我了,就在你家里门口!” 二人争执了起来。 刘婶子最讨厌听人讲乔薇的好话,就像是拿刀在割她的肉一样,难受死了! 她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回了自己家。 山上飘出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香气,乡亲们狠狠地吞了吞口水,这时候,他们忽然有些后悔,怎么没与乔处好关系呢?不然现在上山帮忙的就是他们了嘛!听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工钱赚,一几十文呢! 乔薇确实给人算了工钱,大师傅一两百文,师傅是一一百文,厨房帮忙的与师傅一样,也是一一百文。但厨房油水多,没做完的都能带回去,是以几人干得特别起劲。 “我娘喊你中午去我家吃饭。”课室里,景云对二狗子。 二狗子早想去景云家玩了:“有啥好吃的?” 景云道:“红烧肉、羊肉粉丝汤、牛肉烧饼、酱猪蹄。” 所有伙伴都咽下了嘴里的沫沫,有肉啊……好多好多肉…… 二狗子开心地出了课室,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要去吃饭,因为他娘在山上帮忙,这几,他都可以在景云家吃饭,简直太棒了! 老秀才也是要去的,领着几个熊孩子高高兴兴地上了山。 村口来了一位妇人,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裳,不寒酸也不贵气,她身上本有一股好闻的熏香,可惜被漫的硫磺味压得密密实实。 她用帕子掩了掩鼻子,问身旁一个老婆婆道:“阿婆啊,我能向你打听个人吗?” “啥?”老婆婆耳背。 徐氏想大声点,可是觉得没教养;想凑近老婆婆,又嫌弃老婆婆一身穷酸味,皱了皱眉,转头问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哥儿,向你打听个人成吗?” 徐大壮看向她:“打听谁?” 徐氏笑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姓乔的外乡人?” 徐大壮警惕地皱起了眉头:“你谁呀?” 徐氏温和一笑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是我儿子也参加了神童试,但是没有上榜,我听你们村儿一个姓乔的外乡人考上了,所以想来请教一下经验。” “那你去吧,她住山上。”徐大壮摇手指了指,“不过,你可能来得不是时候,她家正建房子呢,估计没空搭理你。” 徐氏微微一惊:“建房子?她不是外乡人吗?怎么能在你们村儿建房?” “她把那块地皮买下了。”徐大壮。 买下地皮?那得多少钱? “让开让开让开!”几个赤膊大汉推着一辆板车凶悍地冲了过来,村民们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徐氏也踉跄着朝后退了好几步,板车贴着她的衣袖一划而过,吓得她险些以为自己要被撞倒,冷汗都冒了出来。 不过,就在板车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一霎,她看清了车上的东西,是一整车的青石,青石之上,卧着一块玉龙枕。 玉龙枕当然不是真正的枕头,而是一块质地通透的纯然翡翠,被雕琢成类似枕头的形状,放在房中,有驱邪避邪、招财进宝之意。玉龙枕可不是随便一个工匠都能做的,有行规在,必须是四十年以上的老师傅才有资格开凿玉龙枕,而在开凿之前,会焚香煮酒,大致意思是需要引龙气入枕,望各方神灵庇佑。 这种法在徐氏看来,多少有点商业的噱头在里边,人家又看不到玉龙枕的具体开凿过程,还不是任由商家一张嘴巴?但不可否认的是,玉龙枕在市面上的确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她早年想过给老爷买一个,打听了许久都没能买到,谁知啊,竟在一个的村子遇见了! 瞧板车是去往山上,想来是给那个大乔氏了。 王妈妈不是她很穷吗?玉龙枕可不是穷人买得起或者买得到的东西! 那丫头……莫非是背着她藏了私房钱? 沈氏那个贱人,肯定给她女儿留了后路! …… 青石被遇到了山上,乔薇一眼瞄见了最上方的大翡翠! 六爷瞧着她两眼放精光的样子,灿灿一笑:“玉龙枕,招财进宝、趋吉避凶,除了我六爷,就没人给你弄得到!怎么样?喜欢吧?” 喜欢喜欢! 那么大一块翡翠,得值多少钱啊? 哪日子过不下去了,拿去当铺,能当一间铺子回来吧? 乔薇一把将玉龙枕抱进了怀里,朝六爷挑眉道:“六爷!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六爷哈哈哈哈地笑了。 徐氏本想上山一探究竟,但见人多,临时打消了这一念头,回京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沈氏到底给乔薇藏了多少私房钱,那个沈氏出身药谷,生得那叫一个美呀,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使得一手好医术,不怪大哥见了她一次,便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将她娶进门来。 沈氏倒也争气,陪嫁了十万两白银,婚后更是以大哥的名义开了一间灵芝堂,她亲眼见到过沈氏行医,医术远在大哥之上,已经断了气的人都被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但千万别因她妙手仁心便以为她性格软弱,她过门只生下一个女儿,之后肚子便再也没有动静,有亲戚动了大哥的心思,往大哥房中塞人,她一个个打出去不,还挑了十几个顶尖的美人胚子给那些亲戚送过去,把人家的家里搅得鸡犬不宁。 沈氏在世时,二房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她像一座巍峨不动的冰山,死死地压在他们头上。 索性她是个短命鬼,不然哪来二房眼下的风光? 乔薇之所以装作不认识王妈妈,不愿与乔家攀上关系,八成是担心恩伯府回来抢她娘给她留的私房钱吧?那些私房钱,恐怕远在沈氏的嫁妆之上—— 一想到这里,徐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题外话------ 哎哟,一不心万更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二章】深夜独处 六爷提供了大量的石材,都是以成本价卖给乔薇,价钱便宜了,数量上乔薇便不必紧着打算了,将堂屋全部铺上青石板,院子也准备铺一些,主要是防止下雨泥泞太重,不便于行。 几位师傅都是这一行的老手,乔薇大致了自己想要怎样的房子,大家就都明白了,做包工头的是一位姓郑的师傅,来自隔壁村,乔薇在话的同时,他就在一旁把草图画出来了,不用尺子,那线条也直得让人惊叹。 乔薇看过后只想大声感慨一句:高手在民间哇! 五间正房、三间后罩房,前院、中院、后花园,完全符合乔薇的要求。 乔薇买地时是三分之一亩左右,到手了才发现村长悄悄给她多划了几十平米,这几十平米听起来可能不算什么,但把旁边的树再砍一砍,便是好大一块空地了。 “我建议你前院或者后院种些竹子。”郑师傅。 乔薇点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嘛! “听你是做生意的?”郑师傅问。 乔薇笑了笑:“一点买卖。” 郑师傅显然很欣赏她这种谦逊的性子,不像一些村妇,做了一点点事便可劲儿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能干、多厉害似的:“这块地,你想做点什么?” 乔薇事先不知会多出这么一块地,一时间也想不出它的用法,但就这么空着吧,又不甘心。 “郑师傅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她虚心求教,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在建筑这一块儿,自己确实是只菜鸟。 没人不喜欢被抬举,何况是这么能干体面的女人,郑师傅的神色又愉悦了几分:“我觉得你可以做个大点的仓库,将来你生意做大了,需要囤货就不必担心没地方了。” 一语道醒梦中人,她生意越做越大,虽然卖得快,但她做得也快,的确很需要一个大点的仓库。 “那就按郑师傅的办!”这男人眼光真好,屈居在村子里做师傅,真是委屈他了,乔薇想了想,道出了心中的疑惑,“郑师傅如此有才干,就没想过去城里发展吗?” 郑师傅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沧桑的笑:“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什么比得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 乔薇想起自己的两个包子,十分感同身受,她前世可以为了赚钱跑去任何一个城市,如今却是不能了,她有两个需要她、她也需要的萌宝,一不见都能把她想死,她才不会为了身外之物,狠心与他们异地相隔。 “你这个池子……是要做什么用的?”郑师傅问。 乔薇有点儿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想建了游泳,在现代,穿着泳衣去泳池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可在古代,怕是不被大众接受。犹豫了一会儿,她笑道:“等夏到了,我想教两个孩子凫水。” 郑师傅道:“要凫水,山下就有,还不少呢,你们村儿我就见过两个塘、一条河。” 哪里用得着下山?山上就有。乔薇笑道:“下山太麻烦了。” 郑师傅皱眉:“你在这儿就不麻烦吗?你的水打哪儿来?你可别告诉我,你要用桶子一桶一桶地提。”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不会的,郑师傅,山中有泉水,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引过来就是了。” “你要挖渠?” “可以这么吧。” 郑师傅是无法理解这种烧钱的享受的,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会折腾。 郑师傅给每人分配了任务,前两主要是推掉以前的房子,打上地基,再在一旁搭建几个临时住宿与开火的窝棚,到第三才会开始正式建房。 乔薇留六爷吃饭,六爷摆手:“不了,我京城还有事儿?” “可是……与胤王的事?”乔薇试探地问。 六爷点头:“与他谈了这么久,是时候给他答复了。” 六爷与胤王的关系,多少被乔薇撞破了些,也不必费尽心思遮掩了。 乔薇虽不知二人私底下谈论的究竟是什么事,但想来是桩大买卖,否则胤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屈尊降贵,六爷也不会考虑这么久。 “六爷,看在你送我玉龙枕的份儿上,我有句忠告回赠六爷。” “你。” 乔薇神色凝重道:“胤王此人,心思暗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六爷请考虑好,到底要不要与这种恶人合作。” 六爷先是怔了怔,随机哈哈一笑:“他是恶人,那六爷岂不更是一个更大的恶人了?当初爷可是差点把你抓去当‘压寨夫人’了!” 乔薇正色道:“那怎么一样?您坏是坏是在明面儿上,他坏是坏在肚子里。您看上去是个大混球,但您对裘管事行事包容,对太夫人孝顺有加,哪里像他表面道貌岸然,谦谦君子一个,背地里,却不知多阴毒没下限。您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在干什么吗?他摆着百人仪仗,招摇过市,他的护卫像一条猎犬在大街上疯狂撕咬,一个孩子险些被那护卫的马踩死,他作为主人,非但不惩罚自己护卫,反而丢了一锭金子,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那孩子……一个对孩子都没有丝毫同情心的人,六爷还指望他有一丝良知吗?南山书院那次,想必六爷已经清楚,我就不多了,总之,六爷千万三思而后行。” 胤王啊胤王,谁让你得罪我?就别怪我给六爷上眼药了! …… 胤王府 胤王让厨子备上了最精良的酒菜,连六爷最爱吃的臭豆腐也从容记买来了,买的是未油炸过的,调料单独包了一包,只等六爷入府,他便让厨子将臭豆腐丢下油锅。 他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一刻钟。 他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做成这一桩卖卖,他就能多出几十万两的进项了。 他贵为皇族,虽吃穿不愁,但谁会嫌弃钱多?更别朝中上下打点都需要不少银子。 “王爷!”刘太监执着拂尘走了进来。 “六爷到了吗?”胤王语气轻快地问。 刘太监苦恼地道:“王爷,六爷差人来报,福建那边突发急事,他已经离京了,是对不住王爷,这桩生意大概要等他回来再谈,只是具体几时回,他自己也不准。” 傻子都听得出来六爷是在拒绝胤王。 可明明上次都谈得好好儿的,这几日他像不要钱似的往陆府送礼,六爷全都欣然接受,这不是要与合作的意思是什么? “他为什么临时变卦?”胤王捏紧了拳头,被人拒绝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放了鸽子。 刘太监哭丧着脸道:“奴才也纳闷儿呢,您都那么放下身段去讨好他了,他也好像对您十分满意,怎么走就走了?” 胤王摸上了左手的玉扳指:“他这几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刘太监想了想:“特别的地方?砖窑厂,陆宅……对了!他去过犀牛村两次,一次是感谢那村姑救了她娘,另一次似乎是那村姑建房,他去凑热闹。” 乔薇给太夫人“接受”的事,胤王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不清楚个中细节,只以为乔薇是给太夫人开了什么药,让太夫人把“多年怀而不生”的病给治好了。 大乔氏不懂医术,胤王越发坚信对方不是恩伯府的乔薇。 “王爷!不会是那村姑乱嚼舌根子了吧?哎哟喂,几十万就这么没了!那黑心的娘们儿,我当初就该一巴掌拍死她!”刘太监肉痛地眼泪直冒。 胤王的眸光冷了下来,那个女人,像是专程来克他似的,他与六爷约了三次,三次都被她搅黄了,一次在酒楼,一次在砖窑厂,一次就是现在!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完全不知自己给某人搅黄了几十万的乔薇正趴在床头数银子,一块碧绿碧绿的玉龙枕就躺在她身旁,烛光微暗,它却好似会发光一般,通体都萦绕着一种莹然的翠色。 “一两、二两、三两……” 乔薇一粒一粒地数着。 罗妈妈打了帘子进来:“还没睡呢。” 山上的房子被推了,乔薇便带孩子搬进了罗大娘家,住罗永年的屋子,每晚由罗永志住山上的窝棚,看紧那一堆东西。 乔薇坐起来,心情大好地道:“干娘,我还剩好多银子!” “咋还剩呢?”罗大娘坐下,给两个孩子拉了拉被单,如今气热了,孩子们火气旺,盖实了都出汗。 乔薇指了指床上的银子:“您看,剩十好几两呢!” “不是银子很紧,都用不到吗?”罗大娘纳闷。 乔薇笑道:“若是按之前的价,肯定是不够花了,不过六爷给我的是供货价,又白送了好些石材,一下就替我省出这么多了!” 乔薇与六爷之间的“一把辛酸泪”罗大娘是不知情的,只单纯地以为六爷是个大好人,而乔薇治愈了这大好人的娘:“六爷真是个良善之人。” 乔薇这幸亏是没喝茶,不然一定全喷了,那个大胖子与良善根本扯不上关系的好么?他后院儿一大堆从外头强抢来的良家妇女,不是自己阴差阳错救了他娘,他恐怕也不会与自己“好”成这样。 “不过也是你厉害,你咋就会治病呢?”罗大娘与有荣焉地。 乔薇心里也有点儿得意,是啊,她咋就会治病呢?她咋就这么厉害呢?嚯嚯嚯嚯…… …… 原本是打算边建房子边赚,等房子建得差不多时,家具钱也攒够了,但眼下“省”出了十几两,可以提前定制家具了。 孩子们的房间也需要家具,喜欢什么的,乔薇希望他们自己先挑一挑。 翌日清早,吃过早饭,乔薇带孩子们去了老秀才家:“老先生,你们今放假吗?” “不放啊!”老秀才道。 “这样啊。”乔薇顿了顿,微微一笑,“那我给他们请个假成吗?我想带他们到镇上买点东西。”为买东西翘课,乔薇觉得自己也是够了,但这实在不能怪她,私塾的课几乎是全年无休,不请假出不了门。 “好的好的,去吧,好好玩。”老秀才答应得十分爽快。 乔薇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二狗子与弟弟提着竹简蹦过来:“先生早!” 老秀才严肃脸:“今放假,都回吧!” 二狗子:“……” 刚刚明明听见你和景云娘不放假的…… 晨光初开,际一抹云霞,将幽蓝的空染出了几分迤逦。 自从做了容记的东家后,乔薇便没自己在家制作点心了,而是将烹饪之法教给了容记的厨子,让他们在客人的消费达到一定数额时免费赠送一些,因点心成本降低了,倒也不是送不起,而且因为这一营销手段,店子里的回头客又多了不少。 她虽少了每日的进项,却多了年终的分红,其实是稳赚不赔的。 “今不送货呀!”栓子爹看到乔薇,笑着打了招呼。 乔薇笑了笑,道:“这两都不送。” 栓子爹就道:“要不就坐牛车吧?今儿几个乡亲都是坐牛车的。” “好。”反正不赶时间,慢慢地晃悠到镇上,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也不错。 景云自己爬上了牛车,望舒也想爬,但她的胖腿儿抡啊抡,就是爬不上去,这滑稽的样子,把一车人都逗笑了。 张家婶子伸手拉了一把,望舒总算上了牛车,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张家婶子道:“多谢张奶奶!” 张家婶子开心一笑:“嘴儿真甜!” 之后,乔薇也上了马车。 如今这一家三口可是村子里的大红人,大家都想和他们一起坐,张家婶子因拉了望舒一把,望舒便一屁股坐到了她身侧,乔薇挨着望舒,景云挨着乔薇,就这样坐好了。 曾经对娘仨躲避不及,眼下却因同乘一车而感到荣幸,人心也是够善变的。 牛车临走动时,刘婶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哎,等等我,等等我!” 栓子爹就道:“刘嫂子也去镇上呢!” 刘婶子挺直了腰杆儿:“什么镇上?我是去京城!” 乡村里去一趟镇上都是稀罕事,上京就更了不得了,刘婶子以为众人多少会羡慕地问问她上京干嘛,可令她失望的是,根本就没人理她。 反倒是何家媳妇儿问了乔薇一句:“乔啊,你们是要上哪儿?” 乔薇和气地道:“去镇上买点东西。” “是不是买家具啊?”张家婶子问。 乔薇点点头。 完全被无视的刘婶子黑着脸上了牛车,她是村长的亲戚,平日里大家围着她,现在却被一个外来寡妇抢了风头,其实被抢许久了,只是她内心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她坐在乔薇对面、何家媳妇儿旁边。 何家媳妇儿往另一边挪了挪,有些想与她拉开距离的样子,倒不是何家媳妇儿嫌弃她,只是单纯地不想挤着她罢了。 她却以为何家媳妇儿是上赶着巴结乔薇才故意与她划清界限,当即不屑地嗤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逃跑的媳妇儿吗?也不知被谁搞大了肚子,婆家都不敢回。” 众人起先都没明白过来她骂的是谁,一直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景云与望舒身上转了两圈,众人才会过意来,她指的逃跑媳妇儿是乔薇。 这话真是诛心啊,不仅骂乔是个荡妇,还连俩孩子都捎上了,只差没明着景云与望舒是野种。 乔薇的目光瞬间冰冷了起来:“刘翠花!你什么?有种再给我一遍!” “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让人啊?”刘翠花就喜欢她发怒的样子,凭啥自己过得这么糟糕,她却风流快活?她合该像所有穷苦媳妇儿一样,在家被恶婆婆呼来喝去,被姑子使来唤去,有一堆干不完的农活,还有一堆洗不完的衣裳,不能吃好吃的,不能穿好穿的,不能四处游玩,不能自己当家做主……这才是她有的日子,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叫所有人都羡慕她! 乔薇一瞧刘婶子那蔫酸的样子便知她眼红病又犯了,毫不客气地道:“我倒是有胆子听,但你有胆子继续吗?” 她在背后嚼她舌根子就算了,不捅到她这儿讨嫌她也懒得理她,但今她居然当着她孩子的面讲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叫孩子心里怎么想? 她最讨厌的就是男人打架将女人扯进去,女人闹事将孩搭进去,这简直比人渣还可恶。 刘婶子被乔薇的目光吓得心肝儿颤了颤,但那么多人看着,她也不能叫人看了她笑话儿:“怎么?你婆婆没去找你啊?八成是发现你俩孩子不是她亲孙子,所以不要你了吧?大家伙儿看看啊,这个人是有婆家、有丈夫的,但是她背着她丈夫偷人、生下孽种,连婆家都不敢回了!这种人,就活该被浸猪——” 砰! 笼字未完,刘婶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抓住领子,重重地摔在了车板上! 她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摔碎了,疼得两眼冒金星。 乔薇掐住她喉咙,声若寒潭道:“你再满嘴喷粪,我就真的把你丢进粪池,让你吃个够!” 刘婶子被掐得喘不过气,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又恨又惊恐地瞪大眼:“你……你不要……太……过分……” 乔薇冷声道:“我就过分怎么了?有本事你还手啊,没本事就给我夹子尾巴做人,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就敢来我面前耍威风!当初是给你的教训太轻,让你以为我怕了你是不是?” “我……我是村长的……” 乔薇冷笑:“你是村长姐姐还是村长妹妹?都快出五服的亲戚了,还指望村长替你出头呢?你脸怎么这么大?” 村长都快烦死刘翠花了好么?不然当初也不会借着偷窃白一事,把答应给刘翠花的荒田收回,刘翠花真以为村长是在赔偿她的损失吗?快别真了,她一个外乡人,值得村长赔?村长是在给刘翠花敲警钟,叫她以后别再打着村长亲戚的名义四处耍横。 可惜刘翠花蠢到了骨子里,死活看不出村长的用意,还把这笔账算到了她的头上。 她可真是冤枉! 刘婶子求救地看向何家媳妇儿与张家婶子,可惜她人品这么差,人家压根儿不想理她,都觉得她嘴贱活该被打。 栓子爹也当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闷头赶着牛车。 乔薇抓起刘婶子,嘭的一声丢下了牛车! 刘婶子摔得满嘴啃泥:“我的东西!” 乔薇拿起她包袱,扔了下去:“栓子爹,她的车钱我给了。” “诶。”栓子爹应下。 张家婶子宽慰道:“乔你别生气,她是这样的,嘴里吐不出好话来,她当初四处与人我偷了她家东西,我去都没去她家!” 何家媳妇儿也道:“她自个儿才喜欢顺东西呢,去年从我地里顺了好几个玉米,我是没好意思她!” 张家婶子笑道:“是啊,她人有问题,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好,我们都是相信你的。” 相信她什么?相信她孩子不是孽种,还是相信她不是从某个婆家逃出来的?老实,她自己都没把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个丈夫与婆婆,她只从罗大娘口中得知“她”是被家人赶出来的,这个家人是自己母家人,还是婆家人,不得而知。 乔薇到了镇上,发现人流量比以往多了一些,大街上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 “夫人!”陈大刀扛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威风凛凛地走了过来。 “大刀叔叔!”望舒甜甜地打了招呼。 景云性子闷,不熟的人不爱叫,陈大刀俨然被他划入了不熟的行列。 陈大刀笑嘻嘻地在俩萌宝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今儿怎么上街了?” 望舒笑容可掬道:“娘带我们买东西!” “还做打家劫舍的生意呢?”乔薇调侃。 陈大刀拍拍胸脯:“哪儿能啊?我已经从良了!是商行请我们青龙帮维护这一块儿的治安,防点偷强盗什么的。” 来去还是收保护费,但是被合法了,这也不错。 乔薇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欣赏:“好好干,大刀。” 陈大刀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兄弟东边有情况,我先去了,回头请夫人喝茶啊!”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乔薇满面黑线:大刀,那是南边…… 乔薇带孩子们到卖家具的铺子转了转,大致了解了一下价格,发现比想象中的要贵上一些,不是古代木材多,可以随便砍伐,所以不会太贵的么?可一个大木床就得七八两银子!一个衣柜二两、一个梳妆台二两,八仙桌一两十钱…… 她一间屋子买完,十五两就花出去了,可家伙们的完全没着落呢! “老板你这东西未免太贵了。” 老板解释道:“姑娘,这些全都是上等的紫檀木啊,工匠师傅也都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师傅,这个价已经是很划算的了,我是看你带两个孩子,都没与你喊价。” 的比唱的好听,不喊价你赚什么? “有喜欢的吗?”乔薇摸摸二人的脑袋。 景云懂事地摇头。 望舒见哥哥摇头,她也摇头,其实她好喜欢那个大床呢,大大的,亮亮的,可以在上头蹦来蹦去。 乔薇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从进门开始,一双眼睛就长在那张床上了:“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更好的大床好不好?要是没有,娘就回来把这个买了。” 望舒开心地点点头:“嗯!” 乔薇带着孩子们去了别的家具铺子,价格基本上与第一家一样,看来,市场价是如此了,若实在要配齐家具,十五两并非真的不够,只需降低一下档次,用回原先的水准就行了,只不过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哪儿有越买越差的道理? 望舒每到一家店,都会死盯着人家的床不放,那副两眼放绿光的样子,活像老虎见了兔子。 乔薇忍俊不禁地摸摸她脑袋:“娘答应你,一定给你买个又大又好的床!” 几家店铺转悠下来,乔薇没遇上价钱与式样都合适的,她对木材不太了解,人家是紫檀木、黄梨木,她也不知真假,还是找个懂行的人问问比较妥当。 下午,乔薇带孩子们去布庄订做了四套夏季穿的衣裳,又去集贸市场买了些菜,回去是雇的车行的马车,到村子时已是暮色四合。 她先上山看了看房子的进度,原先的土房子已经被完全推掉了,周围搭起来的窝棚中散发出好闻的肉香,是罗大娘与二狗子娘、赵大娘给师傅们做饭。 她把买来的猪肉与鱼拧进“厨房”。 罗大娘就道:“买这么好的菜做什么?第一吃好就够了,哪儿能大鱼大肉?” 多糟蹋钱! 乔薇微微一笑,道:“大家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我还指望下个月就能收房子呢。” 罗大娘笑她:“没这么快!你房子大,少两个月,要是下雨啊,得三个月!” “这么久?”她记得时候建房子挺快的呀,好像一夜之间就拔地而起了! 罗大娘指了指正在伐木的工匠:“你木材用的多,啥都是现做现打的!还要挖池子,你当池子那么好挖呢!” 乔薇点头:“三个月就三个月,慢工出细活儿!” 晚饭是在山上吃的,黑之后,众人都下了山,只留罗永志在山上守夜。 乔薇在屋子里洗了澡,换衣服时发现自己簪子不见了,是冥修送的黄玉梅花簪,她在罗家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想着是不是先前落在山上了,决定上山找找。 白背着灯笼,与乔薇一块儿上了山。 山中夜色极美,月亮如银盘高高地挂在墨蓝的幕上,繁星闪烁,青山如黛,一片宁静与祥和。 白一路跑地上了山,来也怪,这家伙来时是一只幼貂,如今都好几个月了,还是一只幼貂。 山上有些狼藉,罗永志的呼噜声在静谧的夜色听得格外清晰,乔薇不欲吵醒他,与白分头去找。 突然,一道黑影从身后笼罩将她笼罩,望着投射在地上的暗影,她悄悄拔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又想杀人?” 姬冥修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低沉的语调,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 乔薇心口一跳,神色茫然地转过身来:“怎么是你?大半夜的,不在京城待着,跑来我家做什么?” 姬冥修没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放眼望了望:“你建房子呢?” 乔薇嗯了一声:“刚开始建。” 姬冥修望着新打的地基:“看见了。”指了指不远处围起来的栅栏,“那是要做什么的?” “挖个池子。” “鱼池?” “泳池!” “啊,泳池。”姬冥修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乔薇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心虚,这可奇怪了,自己挖的池子,怎么被他一问,反而心虚起来?好像是一件多么不可对他描述的事似的。 “你来做什么?”乔薇赶紧岔开话题。 姬冥修的目光从某未来的泳池上收回:“某人掉了东西,我拾金不昧,来物归原主。”着,摊开掌心,露出了那支完好无损的黄玉梅花簪,“刚来就捡到了,还以为是你故意丢的呢。” “才没有。”乔薇伸手去拿。 他却将手臂轻轻一抬,避过了乔薇的手。 乔薇再伸手,他再抬高。 乔薇蹦了蹦,可他人高臂长,怎么蹦都还是够不到! 这家伙! 乔薇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勾起唇瓣,轻轻一笑,眉间的笑意,让夜色都温柔了。 ------题外话------ (∩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三章】乔薇出手 乔薇不蹦了,停下来,耷拉着脑袋,盯着自己在地上画圈圈的脚尖。 那委屈的模样,让姬冥修觉得,如果有一望舒长大了,被人欺负了,也会是这个样子。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将簪子簪入了她发髻。 她刚洗完澡,原本都准备睡了,是发现簪子不见才出来找寻,急匆匆的缘故,只梳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余下的青丝随意披散而下,在月色下如一匹光洁柔亮的绸缎,将她肌肤都衬出了一分丝滑。 姬冥修抬手,指尖缓缓贴近她面庞。 “对了,你到底为什么会过来呀?”乔薇突然开口,“我才不信你是为了给我捡簪子呢,你未卜先知不成?” 姬冥修眸光一顿,放下手来:“来找你买松花蛋。” “你家松花蛋吃的可真快!”乔薇看向他,眸子亮晶晶的,如夜空的星子,“我不是和你过松花蛋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了吗?” “吃倒是没吃多少,都送人了。”从到大都是如此,但凡他送个什么给老太太,老太太都得拿出去炫耀一番,如松花蛋这种吃食就更无法幸免了。 乔薇会意,点点头道:“松花蛋我放到罗家了,你等等,我去给你取来。” 姬冥修戏谑道:“我一个大男人站在这儿,让一个女人‘鞍前马后’?” 哟,还挺有绅士风度呢。 乔薇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内心已猜出他想什么,还是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故作不懂道:“那你想怎么办?” 姬冥修知道她已猜出来,却非得逼着他出来:“我跟你去拿,省得你跑一趟。” 乔薇一口道:“不用!” 姬冥修挑眉:“怎么?不让见人呢?” 乔薇的睫羽微微颤了一下:“不是,大半夜的,我领个男人回家,叫人看见了会闲话的。” 姬冥修淡笑:“你还怕这个?” 乔薇挺直身板儿道:“我怕什么呀?我一寡妇带俩孩子,听到的风言风语还少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是为你着想。你好歹是个京城少爷,你就不怕败坏了名声?” “不怕。”姬冥修淡笑着完,迈开步子朝山下走去。 乔薇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着夜色唤了一声白,白跐溜跐溜地跑出来。 不想做灯泡的灯笼不是好灯笼,白傲娇地挺起胸脯,跑到了距离二人很近很近的地方。 乔薇跟上姬冥修。 山间的风,带着清冽的木秀香气,吹得人心旷神怡。 二人之间起先还保持着一米的礼貌距离,走了一段,渐渐变成半米,又走了一段,变成三分之一米,临近山脚时,二人的胳膊几乎贴着了。 衣袖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二人谁也没有话,都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表情严肃得不得了。 眼看着快要走进村子,乔薇停下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那什么……你、你在这儿等我,村子里有人养了狗,会咬人。” 姬冥修玩味地看着她,唇角轻轻浅浅的笑意,迷死人的好看:“真的是因为狗?” “那当然!不然因为什么?你当我怕人看见啊?”乔薇眼睛瞪得圆圆的,特别特别有底气,“就算我干娘来了我也不怕的!” 曹操曹操到。 “乔啊!是不是你啊?” 乔薇心肝儿一阵猛颤,一把将姬冥修推进了草垛! 姬冥修:“……” “乔啊。”罗大娘迈着碎步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是看着身形儿挺像你。” 乔薇干笑:“您怎么来了?” 罗大娘喘息道:“你老不回来,我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 乔薇目光动了动:“我能有什么事儿?您多心了。” 罗大娘看向她发髻上的黄玉梅花簪:“找到了?在哪儿弄丢的?” 乔薇摇手一指:“就在山上,可能是离开的时候掉在门口的。” 罗大娘拍拍胸口:“幸亏没被人捡走。”她不知这簪子是别人送的,只知道卖价一百两,这么贵的东西要是找不回来,她得三吃不下饭。 她缓过来了劲儿,四下张望道:“就你一人?” 乔薇眼神一闪:“就……我一人啊。” 罗大娘古怪地挠了挠脖子:“我刚刚好像看见俩人啊?” 乔薇往草垛边移了移,用衣裙挡住某人,不动声色道:“您看错了,就我和白。” 罗大娘四下瞅了瞅,没瞅着影子,也觉得薇没必要瞒着自己,想来自己是真的眼花了:“那行,咱们快回吧,明儿还得早起。” 乔薇就这样被罗大娘无情地拉走了…… 接下来的几,姬冥修没再出现,乔薇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但转念一想,一个大男人,应该没那么气吧? 事儿多,容不得乔薇胡思乱想,乔薇很快便将这一茬搁下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建房大业! 这可是前世今生第一回,亲眼目睹自己房子“诞生”的过程,每去山上,都会发现与昨不一样,那种感觉,不出的新奇。 房子有郑师傅操持,无需乔薇忧心,乔薇更多的是在奔走在各大家具铺子,不过她到底不懂这一行,逛了几也依旧是个门外汉,她记得容老板似乎对木材方面有些心得,决定上容记一趟。 这段时间忙着建房,在容记待的时间明显少了,每次都是大清早的把皮蛋送到便匆忙回了村儿。 容记的生意最初是有些冷清的,只是没冷清到门可罗雀的地步,后面多了几样可口的“私房菜”,生意明显好了许多,而今又添了大受追捧的臭豆腐,应该是门庭若市了。 然而令乔薇失望的是,正儿八经的午饭饭点,客流量却比月初的少了一半! “怎么会这样?”乔薇问柜台后的容老板。 容老板唉声叹气道:“你问六吧,我都懒得了。” 乔薇看向六:“六。” 六也长长地叹了口气,抱怨道:“我和你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直接带你去看吧!” 六将乔薇带到了本街上,距离容记不足百米的悦来酒楼,那里客源爆满、座无虚席。 乔薇对悦来客栈是有一丝印象的,她初到镇上摆摊时,观察过这条街的所有商铺,悦来酒楼与容记一样,都是比较冷清的馆子,最近几月容记做起来了,可悦莱酒楼依然门庭冷清,这才短短半月功夫,怎么就将容记的生意抢了大半? “六,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好。” 六闷头离开了,乔薇正了正神色,步入悦来客栈,店二见她穿着较为名贵府绸,容貌气质又出众,心道又来了位大贵人,高高兴兴地将她迎进去了。 一楼已坐满,只剩二楼的包房。 乔薇选了间最贵的,店二喜上眉梢。用棉布给她擦了凳子:“姑娘请坐!姑娘想吃点什么?” 乔薇淡淡一笑:“你们都有什么?不用担心我给不起钱,只要吃得本姑娘高兴了,银子就是你的。” 罢,她从钱袋中拿出了一两银子。 店二几时见过这么多的打赏,眼睛当时就绿了:“不是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咱们悦莱酒楼还真没有姑娘吃不到的,只有姑娘想不到的。” “哦?”乔薇似乎来了兴趣,“介绍几样我听听,最好是在别的地方吃不着的。” “哎哟,那姑娘可来对地方了!咱酒楼的私房菜,那是这个!”店二自豪地竖起了大拇指。 “别耍嘴皮子了,赶紧报菜名!” “是是是!”店二笑眯眯地应下,一口气报了七八道所谓的私房菜,其中便有四道是乔薇传授给容记的。 乔薇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放在唇边抿了抿:“诶?这臭豆腐、松花蛋、宝塔肉、臭桂鱼不都是容记的私房菜吗?我上回去容记还吃过呢。” 店二遇到这样的质疑多了,早对答如流:“姑娘有所不知啊,这几道菜本是我悦来客栈先做的,容记是偷学的咱们的菜,没咱们做的正宗!” 好一个偷学! 到底谁偷学谁,还不一定呢! 乔薇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那行,把你刚刚的菜全都上上来。” “姑娘,您一个人……吃的了这么多吗?”店二的面上浮现起了一丝怀疑之色,这样的“客人”他们遇了不少,大多是前来偷师的同行。 乔薇读懂了他心思,莞尔一笑:“谁我一个人吃了?你帮我去青龙帮带个信,就乔请陈帮主吃饭。” 青龙帮的人啊,店二不敢怠慢,去厨房下了单后,立刻亲自前往青龙帮了。 陈大刀来得很快,乔薇没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只是过阵子要托运家具,可能要请他与弟兄们帮忙,陈大刀不疑有他,敞开肚子吃了起来。 乔薇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老实,味道确实不错,与容记的几乎能够以假乱真,要不是自己是做这几道的人,恐怕也尝不出个中的区别。 陈大刀看着桌上的松花蛋拌豆腐道:“诶?夫人,他们客栈怎么也有松花蛋啦?你不是只在容记卖这个吗?” 乔薇的唇瓣浮现起一丝淡淡的冷笑:“这还不容易?买几个回来就能做了。” “这点心好像也是容记的!”陈大刀粗中有细,很快“吃”出了一丝不对劲,“夫人,你该不会……是背着容记与悦来合作上了吧?” 乔薇笑笑没有回答:“吃饱了吗?” 陈大刀放下筷子:“吃饱了,夫人这些菜你不要我就给兄弟们打包回去了啊!” “嗯。”乔薇点点头,大刀大概是史上最勤俭节约的帮主了。 回到容记,乔薇将容老板叫到了账房,与他了自己吃到的私房菜,容老板幽怨道:“你当我没吃过吗?我也吃过的!确实和咱们的一模一样,乔啊乔,你你是不是背着我把手艺传给悦来酒楼了?” 乔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傻么?把手艺传给一条街上的人?我还不如自己开一个呢!” “你想自己开呀?”容老板更难受了。 乔薇扶额:“我是打个比方,行了,别东扯西拉了,正经的,悦来的菜有鬼。” 容老板还处在神游状态:“乔啊,你会不会是你师父去悦来酒楼了?” 他就想啊,乔做菜这么厉害,但也不可能生来就会是不是?一定也和酒楼的那些厨子一样,是从学徒一步步走上来的。 乔薇心道我“师父们”可是现代人,不过就算又来了个穿越者,也不能在做菜的手法上与自己如出一辙。 “我家乡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一般人过不去,那边人也来不了,所以你大可放心,悦来的私房菜与我‘师父’没有半点关系。”乔薇想了想,凝眸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容记出了内奸。” 容记算上容老板与乔薇,一共有十九人,其中跑堂的五人,洒扫的两人,洗碗的两人,厨子四人,打杂的两人,厨房的工两人,厨房外的人可以排除掉,他们鲜少进厨房,不了解所有菜式的做法,内奸应该是厨子或者两个工之中。 很快,乔薇将工的嫌疑也排除掉了,二人新来不久,胆子的跟老鼠似的,别当内奸,怕是在厨房捞点油水都不敢。 那么问题就出在几个厨子身上了。 乔薇去了厨房。 “黄师傅,最近咱们酒楼的生意被悦来抢去不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乔薇悄悄地问黄师傅,厨房就他二人。 黄师傅摇头:“我哪儿清楚啊?咱们可没给客人缺斤少两的。” 乔薇低声道:“这没第三个人,我就与你实话实了,咱们之前做的那些菜,都太有名气了,已经被悦来给学去了,我今儿再教一道新菜,你先别告诉别人。” “什么菜?”杨师傅问。 乔薇将鸡肉切成丁:“宫保鸡丁。” “鸡丁还能这么做?”海师傅瞠目结舌,望着碗里的东西,“这红绸绸的一坨是啥酱?闻着没有辣椒味儿啊!” “挺辣的呢,不信你尝尝。”乔薇把盘子端起来,递到何师傅面前,“保准你辣出眼泪!” 何师傅挟了一筷子那又软又白还沾着红色酱汁的东西,毫不含糊地咬了一大口,“嗯,够辣!好吃!” 乔薇一笑:“好吃啊?那我待会儿教给他们三个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吧。” “诶!我走了!”何师傅转身出了厨房。 乔薇抬手将围裙解了下来:“黄师傅,您帮我看看煨好没?都一个时辰了,应该可以起锅了。” 翌日,乔薇又去了一次悦来客栈,点了他们最新出炉的私房菜,果真就有她昨教的菜,其实味道很一般,但那人还是不遗余力地泄密给悦来客栈了,悦来客栈也迫不及待地做出来抢占先机了,这是想要容记坐实“抄袭”他们的帽子,真够无耻的。 不过也幸亏他们如此无耻,她才总算知道内奸是谁了。 回到容记,乔薇将所有人叫到前厅,淡笑着看向众人:“容记出了内奸,看在大家一起共事的份儿上,我给你一次机会,自己站出来,主动认错,我便饶了你,若不然……我就江湖是江湖了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指的究竟是谁。 容老板站在柜台后,眉头紧皱。 六凑近他:“不是我啊,老板。” 容老板冷哼:“我看就是你,整日贼眉鼠眼的!还总上工时间溜达不见!” “我发誓我没当内奸,就是……偷了点儿厨房的菜,给卖豆腐那姑娘。”六看上那“豆腐西施”了,隔三差五从厨房顺点卤菜给人家,但除此之外,他真的什么都没做了。 容老板翻了个白眼! “不出来是吗?那我点名了,我丑话在前头,我一点名,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最后我数三声,不想吃苦头的就自己站出来!一、二——三。”乔薇眸光一凛,“黄师傅!你还不肯承认吗?!” 黄师傅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色:“怎么是我呀?” 乔薇淡道:“不是你是谁?” 黄师傅暴跳如雷:“我没有!我不是内奸!你含血喷人!”望向容老板,“老爷,我在容记做了七八年了,是这儿最早的一批厨子,在我心里,容记就跟我自个儿的孩子似的,我怎么会做出背叛容记的事呢?” 四个师傅中,属黄师傅资历最久,是容记当仁不让的第一大厨,别的厨子月钱是五两,他的却有八两,容老板对他的器重,可见一斑了。 容老板也不愿相信他是内奸,望向乔薇道:“乔啊,你会不会弄错了?” 乔薇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我没有弄错,就是他,黄保。” 黄师傅暴怒:“乔姑娘,我好像没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吧?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你是受了谁的指使?要把我从容记赶出去!容记没了我,就少了一根梁柱!你是想把容记整垮吧!” 老实,黄师傅平时的人缘儿挺不错的,待人和善,出手大方,没有半点主厨的架子,大家都十分尊敬他,所以当乔薇容记出了内奸时,大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他。 而今他与乔薇各执一词,众人心中的平其实是有些倾向于黄师傅的。 乔薇也不急着与他争辩,而是淡淡道:“我今去悦来客栈了,他们出了一道新菜——鸡丁豆腐汤,这就是我昨手把手教给你的。” 黄师傅怒斥道:“你又不是只教了我一个!” “杨师傅,我昨教你的是什么菜?” “宫保鸡丁。” “海师傅,我教给你的呢?” “番茄酱鸡丁。” “何师傅,你呢?” “辣炒年糕。” 黄师傅的脸变了颜色。 乔薇面无表情地道:“昨晚收工后,我分别教了你们一道菜,唯独你手中的鸡丁豆腐汤传到了悦来酒楼,你还想狡辩吗?” 众人看向黄师傅,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黄师傅捏紧了拳头:“会鸡丁豆腐汤的可不止我一个!你不是也会吗?不定是你传到悦来酒楼的!你才是悦莱酒楼派过来的探子!” 乔薇冷笑:“我这一身手艺,用得着到容记做内奸?你是忘了这些畅销菜究竟是谁先做起来的是不是?’悦来酒楼用了我的菜,一样火爆得不行,我若真是悦来的人,直接把手艺传给他们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先把容记给做起来?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何况,我持有容记三成的股,也算是容记的东家,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帮着别人来抢我自己的生意!” “你……你怎么会是容记的东家?什么时候的事?”黄师傅瞠目结舌,俨然还不清楚乔薇在容记的身份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其余人也与他一样,全都险些惊掉下巴。 黄师傅心里那个怨呐,他来容记七八年了,要功劳有功劳,要苦劳有苦劳,容记可以是他一手带起来的,这个女人不过是来了半年,就成了容记的东家,那他呢?他为什么没有? 容老板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每月只给他八两月钱,悦来却告诉他,只要他能把容记的新菜“搬”过去,每月就给他二十两,比这只铁公鸡好多了不是吗? 乔薇淡淡地道:“六,把黄保送去青龙帮,告诉陈帮主,容记出了个叛徒,劳烦他帮忙‘管教’一下。” 黑帮可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竖着进去,那得横着出来。 黄师傅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原以为被发现了至多是赶出容记,他有手艺在身,就算离开容记也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可要是进了青龙帮,一切就不好了,那是打死了也没人偿命的。 “乔姑娘!乔夫人!东家!我知道错了!你绕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乔薇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现在才认错,太晚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东家!”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让你站出来时你不站出来,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今不给你个教训,都不能让大家长点记性。” 这是要……杀鸡儆猴了。 众人心惊胆战地看着黄师傅被六连同几个跑堂的伙计拖出了容记,都走了老远,还能听到他杀猪一般的哭嚎。 从这一刻起,再没人敢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乔薇正色道:“你们想把容记的菜带出去,可以,但得等到离职之后,切莫身在曹营心在汉,名声臭了,以后在这一行也就混不下去了。” 当晚,乔薇与容老板商议着给众人提了提月钱,算是一种变相的安抚。 乔薇收拾好东西,看了容老板一眼:“我发现你这人,心特别不硬!”当老板当成这样,难怪黄师傅有恃无恐了,以容老板的为人,怕是就算东窗事发,也只是将内奸赶出去,半点威慑力都没有。悦来欺负到容记头上,容记抄袭他们的菜,容老板也只是坐在里头唉声叹气,都没想过狠狠地反击回去,这样的人做老板乔薇是喜欢的,做合作伙伴就有些拖后腿了。 容老板撇了撇嘴儿:“我娘子也这么过。” “你家谁了算啊?”乔薇问。 “当然是……”容老板清了清嗓子,嗫嚅道:“我娘子。” 乔薇扶额:“你在家就没主见就算了,到了外头好歹拿出点魄力来,让人欺负成这样,你就不生气吗?” 容老板苦恼地道:“我不是不生气,我是……” “是怎么?”乔薇追问。 容老板四下看了看,声道:“悦来的老板娘,以前跟我好过,我不好意思跑去跟她扯皮。” 乔薇被他给气笑了:“搞了半,你还是个情种,行,不去就不去,反正内奸除掉了,他们再想偷师也偷不成了,就那几个菜,顾客很快就会吃腻的。” 在外忙了一整,回到村子时,两个包子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罗大娘在一边给二人打着扇,一边问乔薇吃饭了没。 乔薇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放入锦盒收好:“吃过了,对了干娘,咱们村的河多吗?” “河不多,就两条,一条连着水库,另一条不知是连着哪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点用,那……池塘有几个?” “池塘就多了,四五个吧?” “七个!”罗永志从门口路过,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走进屋道:“鱼塘三个,野塘四个。” 乔薇看向罗永志:“大哥,这些地方抓得到虾吗?” “当然!”提到这个,罗永志有些兴奋,“我每年都抓老多了!吃不完的就让徐大壮拿到镇上帮我卖掉,运气好,能卖不少钱呢!” 乔薇的眼睛微微一亮:“现在……应该已经出虾了吧?” 罗永志最近忙着给乔薇建房子,没功夫去捞虾,但据他以往的经验,农历四月便慢慢会有一些龙虾了。 “妹妹你想吃虾吗?我明去给你捉。”罗永志还是很疼这个妹妹的。 乔薇摇头一笑:“我不是想吃,我是想收购。” “收购?”罗永志狐疑地皱起眉头。 乔薇笑道:“大哥,咱们市面上的虾多少钱一斤?” 罗永志想了想:“这个……得看虾的大,往年四钱到六钱的虾能卖到十五文一斤,七到九钱的虾能卖到二十五文,一两以上的就贵了,我没抓到过,但据五十文一斤呢!” 乔薇若有所思道:“一两以上的不好吃,七到九钱比较合适,八钱虾最佳。” “妹妹你什么?”罗永志没听清。 乔薇顿了顿:“大哥你的是零售价,批发价呢?就是那些店铺找你们收货的价。” 罗永志撇嘴:“那就有些低了,得少一大半儿。” 乔薇摸了摸下巴:“大哥,你明不要去工地了。” 罗永志一怔:“那我干嘛?” 乔薇就道:“你去收虾,把咱们村儿与隔壁几个村儿的全部收来,有多少要多少,死虾不要,价格上绝不会亏待他们,市场价多少,咱们不差他们一个子儿!” “那得多少虾呀?”罗大娘有些吓到了。 乔薇笑道:“越多才越好呢,大哥只管去收虾,收到了再供货给容记,容记在食材上一向舍得花钱,只要大哥收的虾确实够多够好,一个月下来,光是差价就能有五两,若是行情好,十两也不是没可能。” 甚至更多,不过,乔妹没把话得太满。 罗永志一听一个月能赚五两,眼珠子瞬间瞪直了,他一年也赚不到五两,一个月,真的可以这么多吗? 罗大娘也有些心动:“你这臭子,等什么?快答应呀!” 罗永志激动地点点头:“那行吧,我去,可是妹妹你要这么多虾做什么?” 乔薇莞尔一笑:“做油焖大虾!”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四章】教训乔玉溪 农历四月到九月正是吃龙虾的好时节,最肥嫩鲜美的虾在五到七月,罗永志必须赶在五月之前将收购的事情办妥,有了稳定的货源,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罗永志对这事儿比对种田有兴趣,都不必老娘催他,没亮便穿衣出了门。 这边罗永志去十里八乡收购虾子,那边乔薇去镇上,向容老板明了自己的计划。 容老板一听,弱弱地抽了口凉气:“龙虾?龙虾容记每年都在做呀,但是卖得不怎么好。” 乔薇沉吟了一会儿,让厨子做了一份上来。 现在的龙虾已经有点个头儿了,只是还不到八九钱那么大,吃起来不够肥美。厨子们做的是卤虾,单从味道上来,没多少诟病,毕竟人家也不是白当了这么多年师傅。 “咋样?”容老板问乔薇。 乔薇用帕子擦了手,认真道:“味道我是认可的。” 容老板撇嘴儿道:“是吧?好吃吧?可好吃有什么用?不瞒你,龙虾一五十斤我都卖不出去!你还让你哥一供五百斤……价格我就不了,我这人在食材上向来舍得,他又是你哥,让他多赚点我没意见,但我不能白买了搁在屋里,那不是让我拿自己的钱倒贴吗?” 乔薇自信一笑:“容老板你就放心吧,只要你按我的做,别五十斤,五百斤也保证卖得干干净净,到时候你还会嫌我哥给你供的货不够!” 容老板不信地将乔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丑话在前头,乔,这馊主意是你想的,要是卖不出去,亏本的钱从你年终分红里扣!” 乔薇抓了一把瓜子:“那要是卖出去了,你得额外发我一个年终奖。” “年终奖是啥?”容老板纳闷地问。 乔薇磕着瓜子道:“就是大红包。” 容老板哼了哼:“先想想怎么不赔钱吧,我怕到时候你分红的银子还不够填你败出来的空子!” 乔薇不欲在此问题上与他多做争辩,眼见为实,等真正到了那一,是骡子是马他自会明白:“这件事,你听我的就没错了。” “你打算怎么做?”容老板也抓了一把瓜子,讨厌,他明明不爱吃瓜子的,但这家伙总在他跟前儿嗑啊嗑的,害他都嘴馋了! 乔薇答道:“先把对面那条街租下来。” “一、一整条街?”容老板差点把瓜子壳给吞了! 乔薇点头:“我指的不是铺子,是对面的那些摊位。” 容记所在的街共分南北两面,容记在南面,南面多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北面也有一些商铺,如悦来客栈等,但中间有相当长的一段路是没有铺子的,全是摊位,乔薇最开始摆摊的地方就在容记对面。 容老板不解地瞪她:“你租那么多地方干嘛?” 乔薇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容老板咂了咂嘴:“那地方不好租啊,你摆过摊儿的应该知道,它是日租。” 乔薇并未否认:“我当然知道,不过,日租是租给白的商贩,到下午便没几个人了,咱们租的是晚上,相互之间不影响,况且,就算咱们不租,那块地也没有别人去租,它空着也着空着,为什么不租给咱们?” 容记顿悟地点点头:“行,这事儿交给我。” 乔薇又把已经画好的图纸交给他,她自己画不了这些,是早上到工地请郑师傅帮的忙:“这是到时候要的东西,越快越好。另外,咱们这生意是从晚上做到三更,不能让师傅们从早忙到晚不歇息,得再招几个,轮班上。” 容老板晃晃脑袋,答应得十分爽快:“行,反正亏了都算你头上!” 亏? 该吃的亏她上辈子已经统统吃过了,这辈子若还重蹈覆辙,那真是白死一次了。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桌上吃饭,罗大娘给景云舀了一勺红烧肉,给望舒舀了一勺虾仁,这些虾是罗永志去收虾时顺便从河里抓来的,个头有点儿,油焖的吃得不过瘾,便索性炒了虾仁儿。 “大哥,你收虾收得怎么样了?”乔薇问。 罗永志扒了一口饭:“挺好,乡里乡亲的都认识,我一要收虾,他们就答应了,这几日的虾还不够肥,等过两肥了立马给我送来。” 乔薇喜色一笑:“那就好!” “为什么大舅舅要收那么多虾?”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乔薇摸了摸她脑袋,宠溺地道:“因为虾可以赚钱呀,大舅舅也要做生意了。” “哦。”望舒似懂非懂。 翠云心疼丈夫东奔西走,给丈夫挟了一块红烧肉,罗永志心疼她奶孩子、做农活,又把肉挟到了她碗里,翠云低头一笑,羞涩却心满意足地吃下了。 看到这一幕的乔薇羡慕叹了一口气,其实幸福也可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吧?就是像罗大哥与翠云这样,踏实恩爱地把穷苦日子过出一种甜蜜的味道。 吃过饭,翠云与罗永志抱着儿子回了房,罗大娘进乔薇的屋子话,两个包子刚洗了澡,头发还湿漉漉的,罗大娘与乔薇拿起棉布,给二人细细地擦着。 乔薇手重,随便一刷就是一大把,看着自己逐渐稀疏的头发,景云也是万般无奈啊。 望舒学乖了,每次一到擦头发的时候便往奶奶怀里钻,几下来,感觉头发都浓密了好多哟! “你和容记谈得怎么样了?”罗大娘轻声问。 乔薇知她问的是龙虾的事,就道:“谈妥了,准备个三五日,应该就能开张了。” “这么快?”罗大娘惊讶。 乔薇笑着点点头,容老板的性子有些绵软,办事效率却挺高,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就没谈不成的生意,想自己这么心如磐石的人,当初不也被他动了吗? 罗大娘又道:“这几你都不去工地了吧?” 乔薇摇头:“去不了了,这两日我可能会上一趟京城,买点上等的调料,顺便逛逛家具,看有没有满意的。” “是要买床吗?”望舒的眼睛瞬间亮了,“我和哥哥能不能去?” 乔薇敲敲她脑门儿:“想去?” “嗯嗯嗯!”两个包子点头如捣蒜。 于是第二,老秀才的私塾又放假了…… 乔薇还记得姬冥修连夜找自己买皮蛋的事,临走时,带了一罐子皮蛋。 栓子爹的马车跑不了长途,将母子三人送到镇上后,乔薇便在车行租了一辆马车,不是她不想找陈大刀,实在是大刀的方向感实在有些一言难尽。她雇的是个跑过京城的老车夫,连人带车一五百文。 每次去京城,俩家伙都格外兴奋,总撩开帘子,脑袋贴着脑袋趴在窗口上,巴巴儿地望着不断倒退的风景。 “哥哥那是什么?”望舒将已经养得有些肉呼呼的手伸出窗外。 鉴于她比哥哥能吃,已经长得比哥哥胖了,如果捋起她袖子,看到的不再两条枯瘦的麻梗,而是一截截白胖白胖的大莲藕。 乔薇将她肉呼呼的手捉了回来:“别伸出去。” “为什么呢?”她对事物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强。 “因为会很危险。” “为什么会很危险?” 乔薇就道:“因为要是有人从旁边路过,会撞到,会疼。” 到疼,望舒就理解了,果真不再把手伸出去。 老车夫不愧是老车夫,不必乔薇提醒便将马车四平八稳地驶到了第一个目的地——灵芝堂。 大梁朝没有专门儿的调料铺子,一些特殊的调料如蜜、茴香等都是以药材的身份出现在药房,当乔薇自己要买这些东西时,老车夫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灵芝堂。 乔薇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被灵芝堂拒诊的,会再来光顾它的生意才怪了:“关师傅,劳烦你换一家药房。” 老车夫道:“灵芝堂是京城最大、最好的药房,它们家的东西是最新鲜的!” 乔薇冷道:“人心是黑的,东西再新鲜,怕也是有毒的。” “什么人如此狂妄?竟敢在我灵芝堂的门口胡言乱语?” 一道不失威严的女子话音响在灵芝堂的门口,乔薇将侧帘挑开了些,望向站在牌匾下的一袭淡紫色曲裾深衣的贵妇,那贵妇约莫四十岁,保养得当的缘故,面色十分红润,双手交叠着置于腹前,仪态优雅,只是神色因为乔薇的话而染了几分清高与倨傲。 乔薇让孩子们坐回自己的位子,将侧帘完全挑开:“是我,怎么,错了吗?你们灵芝堂连病重的孩子都能拒诊,心不是黑的,难道还是白的?” 贵妇闻声朝乔薇望去,本想狠狠地教训对方一顿,却在看到对方容貌的一霎,身子死死地僵住了—— 啦,怎么是她?! 这贵妇不是别人,正是乔玉溪的生母、恩伯府的掌家夫人、灵芝堂的女主人——徐氏。 徐氏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大房的女儿,她上京城做什么?不对,她上灵芝堂做什么?她不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过来把沈氏的灵芝堂要回去的吧? 乔薇看着徐氏的神色,总觉得这个女人震惊得有些过头了,一副好像认识她、又恨害怕她的样子。 就在二人各自揣度对方心思的时候,乔玉麒兴冲冲地跑了出来:“恩人姐姐!你来啦!” 乔薇的眸光微微一动:“怎么是你,男子汉?” 乔玉麒跑到马车旁,将脑袋伸进窗子,看到了坐在乔薇身旁的家伙,乔玉麒神童试输给了景云,老不高兴了,一点也不待见景云!他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捏了捏望舒的脸:“妹妹!还记不记得哥哥?” 望舒笑眯眯地道:“记得记得!” 这谁呀…… 趁着儿子与对方“相认”的功夫,徐氏调整好了情绪,同时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她笑容温和地走上前:“原来姑娘就是玉麒的救命恩人,玉麒画过你的画像,我就怎么那么像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乔玉麒确实画过乔薇,忙对着乔薇点点头:“我画了好几幅呢!回头送你一幅!” 男子汉原来是灵芝堂的少爷,那也就是乔玉溪的弟弟了,自己跟恩伯府究竟是有什么孽缘,随手一救都能救个恩伯府的主子。 乔薇讨厌乔玉溪,也不大喜欢这个变脸如翻书的贵妇,但对男子汉,她是有些好感的,她勾唇一笑:“好啊。” 徐氏和颜悦色道:“你救了我儿子,我却一直没能当面感谢你,我这心里呀,一直过意不去,今儿赶巧碰上了,不如我做东,到月满楼吃顿饭吧!” 她是不会带乔薇进灵芝堂的,灵芝堂有沈氏留下的老人,万一见乔薇长得这么像沈氏,问起乔薇的身份,她就不好圆场了。 乔薇对徐氏没有好什么好感,淡淡回绝了她的“美意”:“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乔玉麒不依:“姐姐!你别走嘛!让我请你吃顿饭嘛!” 看着儿子如此黏糊大房的女儿,徐氏不知该怒还是该叹,一个娘胎里的姐姐不亲,非亲一个堂姐,真是一段孽缘! 乔薇点点他脑门儿:“下次有机会再请我吃,我今真的有很多事,晚上还赶着回村呢。” 乔玉麒失望地耷拉下了脑袋:“那好吧。” 乔薇摸摸他脑袋,放下帘子,让老车夫将马车驾走了。 徐氏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这丫头毫无预兆地出现,差点儿把她吓死了 “夫人,那是大姐吗?”一个中年妈妈迈着碎步走了出来,声问徐氏。 王妈妈失踪后,徐氏提拔了林妈妈。 徐氏看了看还望着马车发呆的儿子,拉着林妈妈走到一旁:“就是她,老霍他们没看到吧?” 林妈妈道:“奴婢盯着呢,发现动静就赶紧打发他们去库房找药材了。” 徐氏长长地松了口气。 林妈妈蹙眉:“夫人,奴婢瞧她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认识您了。” 徐氏若有所思道:“没错,我原先怀疑过她是装的,但眼下看来,她是真得了失魂症,不记得从前的事了。”白派王妈妈去解决她了,折损一个陪房! 林妈妈又道:“那您,王妈妈的失踪与她有关吗?” 徐氏冷笑:“如果有关,咱们早就暴露了,她在玉麒身边见过王妈妈,今日又知道了玉麒是灵芝堂的少爷,会猜不出王妈妈是我们派出去的吗?王妈妈或许只是自己运气不好,在山林里遭了什么毒蛇猛兽吧?” …… 乔薇让车夫去了另一家药房,买了些自己需要的调料,随后一行人在附近的酒楼吃了点东西,神童试结束后,京城的物价有所回落,但一盘清炒白菜、一盘红烧肉、一碗蒸鸡蛋,还是花了她将近一两银子。 吃过饭,乔薇问了老车夫买家具的地方在哪儿,与庆丰街哪个更近。 老车夫道:“庆丰街不远了,从这条胡同穿过去就能到,卖家具的地方有点儿偏,在城北,咱们现在在城南呢!” 乔薇点点头:“那先去庆丰街吧。” 老车夫将马车赶到了庆丰街,停在一条胡同里,乔薇抱着罐子下了车,两个包子也蹦下来,随娘亲一块儿去了四合院。 不过令包子失望的是,冥叔叔不在! 绿珠将几人迎入了四合院,吩咐厨房切了新鲜的瓜果,奉上现做的点心,好生招待母子三人。 “不了,我就不进去坐了,今日实在是赶得很。”乔薇停在廊下,将手中的罐子交给绿珠,“公子上次来找我,想要松花蛋,我今日入京有事,便顺道给他送来了。” 绿珠眼睛一亮,抱过了罐子:“松花蛋?太好了,老夫人最爱吃这个了!奴婢先替老夫人谢过您!” 乔薇微微一笑道:“我受你家公子诸多恩惠,一罐子松花蛋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绿珠笑嘻嘻地道:“什么而已?我听这东西有钱都买不到呢!” 乔薇没好意思这是自己做的,笑了笑,没有话。 “乔夫人有心了,进屋坐会儿吧?”绿珠挽留。 “不了,我还要去看家具。” “夫人……要搬家了?” 乔薇笑笑:“把房子重建了一下。” 绿珠又道“要不……您等大人回来,让大人带您去看吧?大人眼光很好的!” “真的不行。” “夫人——” 二人“僵持不下”,乔薇还得分出一半心思去看满院疯跑的孩子,没注意到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绿珠将罐子交给丫鬟拿去了厨房,挽住乔薇的胳膊道:“夫人,您就留下吧,您看孩子们也不想走。” 这次还真不是乔薇不想留,山上在建房子,容记在做生意,出来一都是耽误。 “您不会又和主子吵架了吧?”绿珠瞬间抓住了某个“重点”。 乔薇笑出了声:“哪儿来那么多架吵?又不是孩子了,你家主子呀宰相肚里能撑船,才不与我一个女子一般计较呢。” 计较不计较还真心不知道,自打将他推入草垛后他便再没露面了。 绿珠附和道:“那是那是,我家主子是再大度不过的人,但是,大度也是分人的,主子待您终究是与众不同些……” 一句“与众不同些”让门外的乔玉溪狠狠捏紧了帕子,到了现在她要还听不出这个女人与丞相大人有猫腻那就太不过去了,难怪每次见了自己,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原来不是因为镇上的龃龉,也不是灵芝堂的拒诊,而仅仅是因为她也看上了大人! “景云,望舒,我们走了!”与绿珠完话,乔薇叫上两个包子,转身离开了四合院。 此时刚过午时,气有些闷热,二人仅仅是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儿便满头大汗,乔薇拿帕子擦了二人头上的汗水,一转头就看见地上映着一道人影,她眸光顿了顿,心里几乎下意识地升腾起了一丝冷意,随后她抬头,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这才明白那丝冷意从何而来了。 “是你。”乔薇不咸不淡地直起身子,对两个包子道:“你们在那边玩会儿,别走远。” 二人看看娘亲,又看看乔玉溪,警惕地皱了皱眉头,到一边儿玩去了。 乔玉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还算平静:“你来这里做什么?” 乔薇淡道:“我做什么你好像管不着吧?” 乔玉溪紧了紧手中的帕子:“你与大人究竟什么关系?为什么总是缠着大人?” 哦,这才是重点。 乔薇淡淡一笑:“刚刚在外头偷听墙角的人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卖货的打四合院儿门口路过呢。” 乔玉溪侧过身,望向一条纵伸的胡同:“你不用费尽心思羞辱我,不论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尊你卑的事实。” 乔薇不禁笑了:“那你这个尊贵的千金到底为了什么要一次次找我这个卑贱的人话呢?” 乔玉溪噎得面色涨红:“我……我是想警告你,别仗着有十七喜欢你,你就可以宵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宵想什么了?”乔薇问。 乔玉溪双目如炬道:“别不承认!你一次次地与我作对,又一次次拒绝我的拉拢,不就是因为这个吗?我还当你是个多么有骨气的人,却原来,内心如此龌龊!你撒泡尿照照镜子,你头到脚,哪一点配得上大人?你嫁过人,生过孩子,早已非清白之身,有什么资格去勾引大人?” 乔薇反问道:“嫁过人怎么了,生过孩子怎么了?就不是单身了吗?我男人死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待嫁之人,我宵想谁不宵想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别她对冥修只是一种青涩的好感,远没到想去勾引的地步,便是到了,男未婚女未嫁的,谁又能什么? 乔玉溪简直要被她气死了:“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有什么资格与与我相提并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恩伯府的大姐,我爹是伯爷,执掌太医院,我娘是三品淑人,我死去的大伯曾是皇上亲封的万户侯,而我大伯母是药谷神医,就凭你,也想跟我抢男人?!” 连死人都搬出来,真是好不自信呐! 乔薇唇角微弯:“是,我是什么都没有,但你家大人已经上门找了我几次了,我也很苦恼啊,我该怎么办?” 乔玉溪花容失色:“你……你……你不要脸!我才是大人的未婚妻!” 乔薇淡道:“那么未婚妻,你看好你男人,别让他总来找我。” 她看得住吗?她连大人的面都见不着! 乔玉溪气得够呛:“你别撒谎了!我才不信大人去找过你!一定是你自己死缠着大人不放!你就是想攀高枝!想给你的两个野种找个便宜爹——” 啪! 话音刚落,乔玉溪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耳刮子扇倒在了地上! 这一耳光,用力极猛,乔玉溪的半边脸瞬间高高地肿了起来,几道嫣红的指痕清晰可见。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从不打女人的脸,恭喜你是第一个。” 一旁的杏竹早被吓傻了眼,这个村姑性子傲就性子傲吧,怎能连丞相府的儿媳都打上了?她就不怕有一会死得很惨吗? 乔玉溪此时也被吓得不轻,她不是没见过乔薇教训人,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在乔玉溪看来,乔薇教训房妈妈是因为房妈妈本身就身份低贱,而自己是贵族,乔薇无论如何都是不敢伤害她分毫的,哪知乔薇二话不就把她给打了? 爹妈都没这么打过她! 她气得身子发抖,却因为害怕而不出发狠的话来,只能红着眼睛瞪着。 “娘!我们可以走了吗?”望舒抱着白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乔薇满脸的冰冷瞬间化作一腔柔情,摸摸她脑袋:“好,这就走。”看向巷子里的景云,景云正在看自己的鞋底,“怎么了,儿子?” 景云皱起眉头:“我好像踩着钉子了。” 乔薇心口一震,忙走了过去,蹲下身:“给我看看。” 景云扶着墙壁,将腿儿伸到了乔薇面前,乔薇脱了他鞋子,发现鞋底上确实钉着一个钉子,万幸的是钉在边上,并没伤到儿子的脚。 乔薇拔掉钉子,一手摁进墙壁的砖缝中,给儿子穿好鞋。 望舒在不远处的青石板路面上与白玩弹珠,一颗弹珠滚到了路中央,望舒迈着短腿儿去捡,就在此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乔玉溪恰巧站在望舒身边,只用一伸手,就能将望舒拉过来,但她没有这么做,她甚至没出言提醒,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马车撞向望舒。 乔薇听到了马蹄声,顿感不妙,跑出巷子:“望舒!快让开!” 来不及了,马车已经撞过来了。 白唰的一声挑起,一爪子挠上奔腾的骏马,马匹受了惊吓,突然扬起前蹄立了起来,马车也毫无预兆地停了,巨大的惯性,将车夫整个人摔了出去,车厢内也是一片碰撞的声音。 “哎哟——” 一个女子疼痛地惊呼。 乔薇冲上前,抱着望舒闪到一边。 车夫爬起来,制住了受惊的马,胆战心惊地问道:“姐,你没事吧?” 一个丫鬟掀开了帘子:“谁呀,胆子这么大!连将军府的马车都敢冲撞!” 乔薇将望舒抱起来:“对不起,是我女儿在路上捡东西,可是你家车夫又不是瞎子,为什么看不到这里有人?为什么不叫她让开?” 丫鬟呵斥道:“你撞伤我家姐还有理了?” 乔薇来了火气:“撞伤你家姐的不是我,是你家不长眼的车夫!看到有人还跑这么快!我女儿,不懂事,不懂避让,你这车夫都好几十岁了,也跟个五岁孩子似的,见人就撞吗?!” 丫鬟看向一旁的乔玉溪:“这位姑娘,你刚刚一直在场,想必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劳烦你告诉我,刚才究竟是我家马车撞上她女儿,还是她女儿撞上我家马车的!” 当然是你家马车撞上她女儿的。 乔玉溪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轻声道:“孩子是爱胡乱疯跑,又刚从乡下来,没见识,不懂规矩,这位姐姐不如高抬贵手,饶了这孩子。” 丫鬟看向乔薇,嗤道:“听见没听见没,是你家孩子不长眼地往我们马车上撞!不受伤我就饶了你了,但我家姐的头都磕破了,这笔账,必须和你好好算!” 乔薇冷冷地扫了乔玉溪一眼:“没想到你这么卑鄙,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我真是高估你了。” 乔玉溪心虚地撇过了脸。 附近巡逻的官差被巨大的动静惊了过来,为首的官差对着马车拱了拱手:“敢问是哪家女眷?出了何事?” 丫鬟冷哼道:“我们是将军府的,他们撞伤了我家姐,还不快点把他们抓起来!” …… 离开庆丰街后,乔玉溪坐在马车上,为自己撒的谎心虚不已,她其实没想过把他们母子三人怎么样,她只是太生气了……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挑衅她? 好好地哄着她,不就完了吗? 她会在马车来时拉她女儿一把,也会帮着她与将军府的人据理力争,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不论是哪个将军府,都会给她一分薄面的。 她没这么做,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把她惹毛了,不是她的错,不是,不是…… “姐,我们回恩伯府吗?”杏竹声问。 乔玉溪意识回笼,摸着肿胀的脸颊,眸光幽冷:“去丞相府。” …… 姬老夫人正在院子里赏花,院子里各式各样的梅花树全是姬冥修儿时种下的,他娘走得早,每年到他娘的忌日,他会种下一株梅树,这么多年过去,院子都被他种满了,什么种类都有,搭配起来其实有点儿不伦不类,但老夫人喜欢。 孙儿种的树,她怎样都喜欢。 “老夫人,乔姐来了。”荣妈妈禀报。 姬老夫人慈祥一笑:“快请进来!” 乔玉溪戴着面纱,缓缓走进了院子,行至老夫人跟前儿,温柔地行了一礼:“老夫人。” 声音怪怪的,有些沙哑。 姬老夫人拉着她坐下,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怎么还戴上面纱了?” 乔玉溪没话,低着头,慢慢红了眼眶。 姬老夫人问向一旁的杏竹:“你家姐怎么了?” 杏竹为难地低下头:“姐的脸……受伤了。” “受伤了?让我看看!”姬老夫人揭了她面纱,看着她高高肿起的左脸,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谁打的?!” 乔玉溪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我不知道她名字。” “那你是认识她这个人?”姬老夫人沉声问。 乔玉溪含泪点头:“打过几次交道。”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你?”姬老夫人追问。 乔玉溪咬唇不语。 姬老夫人冷冷问向杏竹:“你来!” 杏竹想起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心头有些不忍,硬着头皮道:“是十七的朋友。” 姬老夫人不解:“十七几时有朋友了?”那孩子不是个痴儿吗?话都不会,除冥修以外,无法与任何人交流。 杏竹道:“年前就有了,起来,姐与那位夫人之间还有一些误会……” 姬老夫人打断杏竹的话:“等等,她是个女人?” “……是的,老夫人。”杏竹答道。 姬老夫人的眸光变得微妙起来:“你接着,不许漏掉一件事!” 杏竹将房妈妈如何强买貂,又如何掌掴了罗大娘,又如何被房妈妈拒诊的事简明扼要地了一遍:“……那些事都是房妈妈擅作主张,姐都是事后才知情。” 这是实话,抢貂也好,拒诊也罢,都不是乔玉溪的本意,乔玉溪不过是事后没能公平处理,当然,这一点就没必要让老夫人知道了。 “姐很惭愧,上门去向她道歉,却被她赶了出来。”这一段就有些水分了,乔玉溪是去探望十七的朋友,去了才知对方是被拒诊的母子,临时改口道歉,不过这一点,也不可以让老夫人知道。 “上哪儿的门?”姬老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 “大人的四合院。”杏竹。 姬老夫人面色就是一变:“她住进四合院了?谁把她带进去的?” “……是大人。”杏竹低声。 姬老夫人听到这里,大致猜出点儿苗头了,握住乔玉溪的手:“溪儿啊,她是不是对冥修有什么非分之想?” 乔玉溪哽咽道:“溪儿也是今无意中听到了她与绿珠的谈话,才知她一直仰慕着大人……” 姬老夫人冷声道:“仰慕?呵,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有什么资格仰慕我孙儿?我看她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乔玉溪委屈道:“我向她表明了自己身份,希望她多少收敛些,别让外头人知道了,给大人招惹是非。” 姬老夫人面色铁青:“与寡妇谈情爱,他是怕御史的笔不够长吗?然后她就打了你?” 乔玉溪点头。 “好跋扈的寡妇!冥修若真喜欢她,收她做个二房也不无不可,但她还没进门就欺负到正室的头上,她想干什么?想造反吗?”姬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又气那不知廉耻的寡妇,又心疼白遭了一番罪的乔玉溪,“你放心,我不会让冥修纳她的!” 乔玉溪犹豫了一下,道:“刚刚……出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冲撞了将军府的人,被官差抓去衙门了。”“抓”其实不大贴切,那女人身手极好,十几个官差在她面前都讨不着便宜,是官差抓住了她孩子,她不得已,才随官差去了衙门。乔玉溪迟疑着道:“老夫人,她冲撞的可是将军府的千金,听那千金的头都撞破了,衙门恐怕不会轻易放了她,您看……要不要通知大人去把她接回来?” “哪个将军府?”姬老夫人问。 乔玉溪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姬老夫人沉吟片刻:“不也罢,我看这事儿就得瞒着冥修才好。” 乔玉溪心头暗喜,面上却担忧道:“她在牢中,若是亮出大人的身份……” “她敢?荣妈妈!”姬老夫人一掌拍上桌面! 荣妈妈许久被见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了,真怕老夫人把身子给气坏了:“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你拿我的帖子去一趟衙门,是京兆府的衙门吗?”老夫人问乔玉溪。 乔玉溪道:“是的。” 姬老夫人威严地道:“你告诉京兆府的人,丞相府不认识那个女人,冥修也不认识,她与我们丞相府没有关系,叫衙门务必秉公办理!” 荣妈妈应下:“是。” …… 堂上,京兆尹正在审理乔薇,因是将军府报的案,他们不敢有所怠慢,但这人是从庆丰街出来的,住在那里的人全都是大梁朝顶尖的权贵,怕就怕她还有些背景。 “你是去庆丰街做什么的?”京兆尹问。 乔薇正色道:“给朋友送点东西。” 京兆尹拿腔拿调地道:“什么朋友?姓谁名谁,住哪儿?你最好事无巨细地交代,否则让本官查出你在撒谎的话,罪加一等,你这牢饭就吃不完了!” “冥修,庆丰街六十九号。” “冥、修?”京兆尹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赶紧让师爷翻开“户籍册”,翻到庆丰街六十九号时,果真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却不是姬冥修,而是姬婉。 当然这并不妨碍京兆尹继续受到惊吓,姬婉是谁呀?那是姬冥修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乖乖,这个女人真认识当朝丞相啊! 她、她还唤丞相冥修…… 二人的关系是? 京兆尹被吓得不行的时候,一个官差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京兆尹,声在京兆尹的耳边了几句。 “她当真这么?”京兆尹古怪地看了乔薇一眼。 官差道:“是的,姬老夫人让咱们务必秉公办理。” 如此来,老太太想收拾这丫头了。 丞相孝顺奶奶是在京城出了名的,若非谁比丞相大,就是这位老太太了。 心思转过,京兆尹将惊堂木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来人!给我把她押入大牢!” ------题外话------ 又万更啦~ 大家不要把票票藏着了嘛~给乔妹打打气嘛~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五章】知情,赶到 下午,姬冥修带着一罐子皮蛋回了府。 姬老夫人正盘腿坐在炕上闭目养神,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以往这个时辰都已经躺在床上了,若是那睡不着,便会叫上几个丫鬟婆子推推牌九解闷,今日却只是干坐着—— “祖母。”姬冥修打了帘子入内,将一罐子松花蛋放到圆桌上,“午饭可用了?” “用了些。”姬老夫人懒洋洋地道,掀开眼皮子瞅了瞅他带来的东西,眼底有藏不住的亮色,“松花蛋?” 姬冥修道:“朋友刚送来的。” 姬老夫人拢了拢宽袖:“不愧是丞相啊,这么难买的东西还有人上赶着送。哪个朋友?我可认识?” “不认识,要见见?”姬冥修问。 姬老夫人摆手:“都是些年轻人,我一孤老婆子有什么好见的?没得扫了你们的兴!”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祖母好像不大高兴。” “我儿都不高兴。”姬老夫人拿眼睨他,“你几时把溪儿娶进门,给我生几个重孙抱抱,我才高兴了。” “祖母若当真喜欢乔姐,二弟也未曾婚配。”姬冥修的语气有些淡。 姬老夫人花白的眉毛一拧:“你的什么混账话?与她有婚约的人是你,不是你二弟!” 荣妈妈奉上一杯茶,姬冥修接在手中:“与我有婚约的是大乔氏。” 姬老夫人气得看了一眼荣妈妈,荣妈妈暗暗摇头,姬老夫人叹了口气:“那个女人,如何还嫁得进姬家?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当初先皇后为你定下婚约,是先定门第,再定人选,句不中听的,你,还就是与恩伯府耗上了,就算不娶二房的,也得娶三房、四房的,你实在不想娶溪儿,可以呀,三房四房的姑娘祖母也没有意见! 你身为姬家长孙,有些事就容不得你任性,你若确实有心仪的姑娘,祖母不反对,但先把婚给成了,再将人家姑娘抬进门。”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找那么多姑娘,祖母想让我……精尽人亡?” 姬老夫人一噎:“你这混子!” 屋子里的丫鬟们抿唇偷笑了起来。 姬冥修喝了一口茶:“我不想成亲。” 姬老夫人拿眼瞪他:“你都多大了还不想?” “多大也不想。”姬冥修淡淡地。 “你……” 荣妈妈见祖孙二人就要吵起来,忙出来打了圆场:“好了好了,一人少一句,终身大事不可草率,少爷谨慎些也是对的。”不待老夫人反驳,又赶忙看向姬冥修道:“老夫人上了年纪,想赶紧抱个重孙,少爷你也体谅一番嘛。你是长孙,你下头还有几个弟弟,你不成亲,谁敢越过你去?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下头那几个家伙考虑考虑。” 老夫人拍桌道:“就是这个理!我都一把岁数了,活一少一,也不知能不能抱上重孙!等我到了地底下,老爷子问我重孙可不可爱呀?是男是女呀?我全都答不上来!” 这、这的有些离谱了,荣妈妈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老夫人,东西收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姬冥修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祖母要去哪儿?” 姬老夫人叹道:“再过三便是你祖父的忌日,你给忘干净了是不是?还不快扶我上车?你东西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直接走吧。” 姬冥修看向荣妈妈,荣妈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拎起了床上的包袱。 姬老夫人叮嘱姬冥修:“此去陵墓遥远,路上便得耽搁三两日,还是早些出发的好,我都几年没去了,也不知坟头草啊是不是又长高了,得好生打扫打扫咯!” 姬冥修的眸光不动声色地地自众人脸上扫过,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恪尽职守的样子,竟是比往日更恭谨了三分。 出了丞相府,姬冥修将老夫人扶上马车:“我去解个手。” 姬老夫人道:“快去快回!” 姬冥修进了府,铭安气喘吁吁地迎上来,他刚去马棚停放了马车,一出来就见自家主子扶着老太太大包包的似乎是要远行:“主子,这是咋啦?你们要去哪儿啊?” “给老太爷扫墓。”姬冥修淡道。 “啊?”这么突然?没听到消息呀!早知道他就给老太爷买几箱祭品了! 姬冥修觉得事情不简单,老太太是个很计划的人,总是走一步,看十步,今的事永远不会是今才决定,那得是上个月,甚至上上个月便已经做了安排。 这一场扫墓确实来得有些古怪,像是故意将他支开似的。 姬冥修对铭安道:“你去打听一下,老太太今都见了谁,都有哪些古怪。” 铭安张了张嘴:“您怀疑有猫腻?” 姬冥修冷声道:“让你去你就去!” 铭安缩了缩脖子应下:“是!” …… 京兆府的大牢,阴森而幽暗,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乔薇与两个孩子被关进了一个单独的牢房,两侧与地面都关押着别的罪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有如她这般带着孩子的,这种多是家族获罪,株连入狱。 乔薇很不喜欢古代的一点就是律法残酷,连孩子都抓,若是判了满门抄斩,鸡鸭猪狗都无法幸免。 牢房中没有床,只一堆乱七八糟的干草,乔薇搂着孩子们坐在干草上,景云没有话,静静地靠在娘亲怀里,与同样靠在娘亲怀里的妹妹对手指。 望舒其实是有些害怕的,陌生的环境、阴暗的光线、疯癫的笑骂声,都令人毛骨悚然,但有娘亲和哥哥在,她又好像不是那么的害怕。 乔薇摸了摸二人的脸,柔声道:“别怕,娘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的。” 二人乖乖地点头。 “睡吧。”乔薇遮住了二人的眼睛,自己也闭上眼,想着怎样才能出狱,她对古代律法不熟,不知有没有保释这一。 “开饭啦开饭啦!”狱卒提着木桶走了进来。 整个牢房瞬间躁动,不少人趴在了门板上,将手从缝隙中伸出去。 狱卒压根不理这群人,兀自从木桶中抓起馒头,每个牢房扔几个,饥饿的犯人顾不上脏乱,扑过去便将馒头抢在了手里。一个牢房中只关一家人的倒还罢了,都是陌生人,那得为了馒头打起来。 很快,乔薇便听到了惨叫声。 狱卒冷笑,丝毫没有回去查看或制止的意思,继续发着手里的馒头,当发到乔薇这边时,他随手将馒头扔到了乔薇的脚边。 乔薇拿起又冷又冷且已经发霉的馒头,丢到牢门口:“坏掉的馒头怎么吃?” 狱卒呵斥道:“你还挑?有的吃就不错了!不想吃是不是?” 狱卒邪恶一笑,丢下木桶,解了裤腰带。 乔薇捂住孩子眼睛,声若寒潭道:“如果我是你,就把裤腰带系回去,现在还来得及,否则——” “否则怎样?你要亲自过来伺候爷吗?”狱卒才不怕这些女囚犯。 乔薇脚尖一挑,一个硬馒头狠狠飞过牢门,砸中了狱卒的面门,狱卒连人带桶倒在了过道,疼得目呲欲裂,牢房内爆发出一阵哄笑。 狱卒恼羞成怒,从腰间拿出钥匙,就要打开牢门给那女人一点教训,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居然当值闹事,还不快给本官滚下去领罚?” 是京兆尹。 狱卒颤抖着地磕了个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京兆尹命人把牢门打开,随后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进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夫人。” 两个孩子往乔薇怀里缩了缩。 乔薇抱住二人的肩膀,面无表情地看向变脸如翻书的京兆尹,问道:“大人有何贵干?” 京兆尹打开了食盒,一股肉香飘了出来:“我是来给夫人送饭的。” 乔薇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砍头饭?” “是啊……啊不不不不!”京兆尹先前都没听懂她在问什么,意识过来后吓得赶忙摆手,“只是一顿寻常的饭菜,下官不会砍夫人脑袋的,夫人请放心吧。”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还冒着热气。 两个包子吞了吞口水,饥肠辘辘。 乔薇没立刻让他们开动,而是警惕地问向京兆尹:“把我押入大牢的是你,给我送饭的也是你,你不会是在饭菜里给我下了毒,想把我们娘仨毒死吧?” 京兆尹无奈地笑道:“下官可真是冤枉,下官任职这么多年,不敢从未偏私过,但绝不随意伤人性命呐!” 乔薇淡淡一笑:“这话你留着和你上级吧,和我没用,我又不会给你升官发财。” 京兆尹知道她在生自己气,审都没审便将人关进大牢,确实太委屈她了:“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可下官也是逼不得已,请夫人见谅。” 乔薇瞧他神色不像是在撒谎,神色缓和了一分:“你有什么不得已?我没罪,是有人做假证,你把她找来,我们对峙公堂就能真相大白,你抓了那做假证之人,对将军府同样有个交代。” 京兆尹叹了口气,事情没那么简单呐。 “不可以?”乔薇问。 京兆尹摇头。 乔薇沉吟片刻,眸光一动:“有人要整我?” 京兆尹为难道:“有些事下官不便挑明,夫人得罪的人来头太大,夫人的靠山来头也大,下官是两头得罪不起,只有委屈夫人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否则京城衙门不止京兆府这一家,就算下官今日把夫人放了,保不齐夫人明日又被抓入另一个牢狱了。夫人还是耐心等待时机吧,下官会尽力予以夫人方便,望夫人理解下官的难处。” 山大王斗法,倒霉的都是妖,这个道理乔薇明白,不论她也好,京兆尹也罢,都是对方手中的棋子,她能不能出狱,不在她是否平反冤情,而在冥修斗不斗得过那个想整治她的人。 乔薇暗暗点头:“那就请大人帮我准备几床厚点的被子吧?我孩子太,在地上睡上一夜恐怕吃不消。” 京兆尹看向她怀中的望舒与景云:“孩子是……” 乔薇凝眸道:“是谁的大人就不必问了。” 京兆尹能坐上如今的位子,没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不可能的,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他拿捏得清清楚楚,当即不再废话,着人将牢房收拾了一番,送来了干净被褥与热水。 乔薇谢过他,与孩子们坐下,把热腾腾的饭菜分食了,又将两床厚实的褥子垫在下面,这便是他们的“床”了。 夜里,两个孩子都很沉默,静静地躺在“床上”,乔薇搂住他们,给他们了好几个故事,二人听得笑起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 却乔玉溪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乔薇入狱的事告诉了自己母亲,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乔薇就是自己大房的姐姐,而徐氏也并未联系到大乔氏的头上。 徐氏让人拿来金疮药,给女儿肿胀的脸颊抹上:“那贱人下手怎么这么狠?她不知道你是谁吗?连你都敢打?” 乔玉溪哼了一声:“她仗着有大人给她撑腰,完全没将我放在眼里。” 徐氏冷下脸来:“现在的妾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乔玉溪嗤道:“她算哪门子的妾?老夫人了,不会让大人接纳她的!” “大人知道这件事吗?”徐氏担忧地问。 乔玉溪得意道:“当然不知道!老夫人已经将大人哄去给老太爷扫墓了,十半个月都回不来,让她在牢里住上十半个月,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嚣张!” 徐氏不甚在意道:“行了,一朵外头的野花儿罢了,不必放在心上,男人都是爱偷腥的猫儿,什么吃不着什么就越想吃什么,你今日防了这个,他日还会有那个,你防得完么你?” 乔玉溪急了:“那……那你怎么办?难道我就放任她勾引大人呐?万一她给大人生下孩子,将来威胁到我儿子的地位怎么办?” 徐氏冷笑:“哪儿那么容易?等你过了门,就把她接进府来,侍寝后赐她一碗避子汤,你看她怀不怀得上!” 乔玉溪不乐意了:“什么呀?要我把她接进府?我不干!我死也不干!我讨厌她!一辈子不想看到她!” 徐氏慢悠悠地道:“将她放在外头,那她可就想生几个,生几个了。” …… 夜深,马车停留在驿站,驿丞为姬家一行人准备了最好的房间,只是比起丞相府的泼富贵,依旧是寒舍简陋了。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你暂且忍耐些。”姬老夫人扶着孙儿的手跨过门槛。 姬冥修淡淡地嗯了一声。 荣妈妈从行李箱中取出干净褥子,铺在了驿站的大床上,连同枕头、枕套、棉被一一铺上,铺完这边,又去隔壁给姬冥修也铺上。 “冥修啊,你还记得南街的老唐嫂子吗?她儿媳又生了,家中负担太重,她想回来做事。” “嗯。”姬冥修依旧只是淡淡地应着。 姬老夫人也不是真在征求孙儿意见,就是怕孙儿瞧出她的用意,一路上都努力分散着孙儿的注意力。 门口,一道黑影照了进来。 姬冥修侧身挡住姬老夫人,余光扫向门外。 铭安冲他招了招手。 “行了,少爷不爱睡太软的床,褥子就收了吧!枕套儿没了,我上老太太屋瞧瞧。”荣妈妈从姬冥修的房间出来,铭安赶紧躲到了廊柱后,荣妈妈进老太太屋拿了个干净枕套,又返回冥修房中。 铭安悄悄地爬出来,对姬冥修狠比手势。 姬冥修眸光一动,对姬老夫人道:“我去解个手。” 姬老夫人拍拍他的手,慈祥一笑:“快去快回,我还好多话儿对你呢。” 姬冥修颔首,迈步跨出门槛,与铭安走进一间空屋。 一合上门,铭安就跳了起来:“少爷!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姬冥修问。 铭安心急如焚道:“乔夫人……被关进大牢了!” 姬冥修眸光一暗:“怎么回事?” 铭安捶着桌子道:“的也是打听了好多地方才打听到的,中午,夫人去四合院送松花蛋,出来的路上,不知怎的冲撞了将军府的马车,不对,我讲漏了一件事,夫人把乔姐给打了,夫人与将军府起冲突时,乔姐也在,就给做了伪证,将军府的人一怒之下报了官,夫人就被京兆府带走了。” 姬冥修眸光彻底幽暗了:“京兆府敢随便抓从庆丰街出来的人?”那儿住的可全都是皇亲国戚。 铭安挠头,不知该不该。 姬冥修却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是老太太?” 铭安点头:“乔姐找上老太太,把自己打肿的脸给老太太看,老太太心疼坏了,就问是谁这么大胆子呀!乔姐就把夫人给供出来了。下午,荣妈妈去了一趟京兆府,想必……您也猜得到荣妈妈是去干嘛的吧?” 难怪,要将他“骗”出京城。 铭安委屈道:“我可是骑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的马,都快把腰给颠断了才追上你们,疼死我了……” 姬冥修面色冰冷地推开了房门。 荣妈妈刚打门口经过,被吓得一跳:“哎哟,少爷,是您呐?您怎么进这间屋子了?错了错了,您的在那边,我领您过去。” 姬冥修没理她,迈出房门,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荣妈妈一惊,将手头的衣裳交给了随行的丫鬟,追下楼道:“少爷!少爷您去哪儿?” 姬冥修径自走进马棚,丢给马夫一锭金子,马夫喜出望外,忙牵了一匹最好的马给他,姬冥修翻身上马。 荣妈妈拉住他缰绳:“少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姬冥修拂开她的手,一鞭子抽在马上,骏马嘶吼一声,扬起前蹄,利箭一般绝尘而去! …… 为了自己八字没一撇的儿子的执掌丞相府大计,乔玉溪一大早便提着食物去了衙门。 京兆尹与狱卒们打过招呼,要对昨日新来的母子三人格外照顾,因而听有亲人来探望,很顺利地放了行。 乔玉溪用帕子捂住口鼻,嫌弃地找到了乔薇的牢房,看到她居然有干净被褥,再看别人全都没有! 这女人!怎么做到的? “你被子哪儿来的?” 乔薇的牢房中不仅有干净褥子,还有一张方几,一副文房四宝,两个孩子正跪坐在方几前,练字的练字,涂鸦的涂鸦,这哪里是坐牢?分明是做客。 不会是大人悄悄给她准备的吧?不对,大人已经离开京城了,根本都不知道她已经入了狱,又怎么会派人给她打点一切? 念头闪过,乔玉溪释然了,只要不是大人打点的,管它怎么来的呢? 乔薇淡淡地看向乔玉溪:“乔姐这种千金之躯,怎么会到这种鄙陋的地方来?不怕脏了自己裙子?” 乔玉溪下意识地将裙裾往上提了提。 乔薇看向她脚边:“蟑螂。” “啊!”乔玉溪吓得跳起,跳了几下发现地上什么都没有,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给耍了,气闷地道:“大难临头了还不知悔改,你就不怕我让你吃一辈子牢饭吗?” 乔薇云淡风轻道:“首先你得有让我吃一辈子牢饭的本事。” 乔玉溪噎了噎,耍嘴皮子她是耍不过这个女人的,扬起下巴道:“我今来不是和你耍嘴皮子的。” 乔薇淡笑:“那是要和我算昨日的账?” 乔玉溪理所当然地道:“你打了我一巴掌,我让你入了狱,我们算是扯平了。” 乔薇低头看了看儿子的字:“你那儿扯平了,我这儿可没有。” 乔玉溪不屑地道:“你都下狱了,还想怎么样?你真以为自己还有资格与我公平竞争吗?” 乔薇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冥修会救我出去的。” 乔玉溪笑出了声:“别做梦了,他已经被老夫人带出京城了,没个三五月不会回来。” 乔薇眸光一顿:“所以,是老夫人。” 乔玉溪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这个女人未免也太狡猾了,故意设套给她钻,害她一不留神漏嘴,不过既然已经漏了,再遮掩也毫无意义了:“是老夫人又怎样?老夫人对你很生气,放了狠话不会许任何名分,你想要保住如今的地位,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求我。” 乔薇实在没忍住,笑了。 两个包子似懂非懂地看看娘亲,又看看让娘亲发笑的人。 乔玉溪捏紧了帕子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乔薇笑道:“我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你把我害入大牢了,居然觉得我会了一个男人低声下气地来求你?别我对这个男人还没有那么深厚的执念,便是有了,我也不会这么做。” 喜欢一个人是全部的占有,她要的男人只能娶她一个,与人分享,不论做妻做妾,她都不愿意。 乔玉溪无法理解乔薇的想法:“我已经给你活路了你为什么不要?你真觉得大人会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而忤逆自己祖母吗?” 乔薇不动声色道:“不是我觉得他会,是你们。” 将他匆忙骗出京城,就是为了蒙住他眼睛,若他真像她的那样对自己祖母言听计从,老夫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是因为……” 乔玉溪话未完,外头传来一道珠钗环佩丁玲作响的声音打断。 “在哪儿啊?” 是女子娇喝的声音。 狱卒点头哈腰道:“里头倒数第二间就是了。” 话间,一名身着黄衣的少女来到了牢门前,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眉毛却又浓又英气,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比中原女子的容貌更深邃立体几分。 见牢房里有两个女人,少女脸一沉,执着鞭子的手指向二人:“你们两个,谁才是伤了我二姐的人?” 乔玉溪看向她:“你是将军府的千金?” 少女斜睨了她一眼:“是你伤了我二姐?” 乔玉溪摇头:“当然不是!” 少女喝道:“那你什么话?我问你了吗?” 乔玉溪本想套近乎,却碰了个软钉子,真是好没面子!她尴尬地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 乔薇突然叫住她:“多谢你来看我,乔妹妹。” 乔玉溪身子一僵! 少女一鞭子打在牢门上,将她逼回了牢房:“你是她妹妹?她伤了我二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玉溪驳斥:“我和她没关系!” 乔薇笑盈盈地望向那个长鞭少女:“你胆子真大呀,连她都敢欺负,你知道我乔妹妹是谁呀?” “她是谁干我什么事?”少女问。 乔薇浅浅地笑道:“她来头可大了,她是恩伯府的大姐。” 少女切了一声:“恩伯府了不起?我父亲是多罗将军!大梁朝的护国神将!” 文有冥修,武有多罗,大梁朝谁人不知她父亲威名?区区一个伯府姐,也敢在她面前耍横?不自量力! “自神童试开设以来,确实为朝廷选拔了不少可造之材,如我大梁朝的丞相大人、胤王殿下、多罗将军,都是历代神童试的榜首。” 她父亲就是老秀才口中的多罗将军啊,还以为多罗将军与丞相、胤王一样是个年轻伙呢,谁料女儿都这么大了。 少女凶悍地指向二人:“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欺负我二姐?” 乔玉溪挤出一副笑容道:“多姐,你误会了,我跟她不是一伙的。” 少女炸毛:“多你个头啊!我姓多罗!” 乔玉溪尴尬得涨红了脸。 乔薇噗嗤一笑。 少女拿鞭子指向乔薇:“你笑什么?不许你笑!” 乔薇淡淡地敛了敛笑意:“我不是笑多罗姐,是笑我乔妹妹太真了,带着这么多好吃的来看我,多罗姐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我们二人姐妹情深呢?” 乔玉溪的脸唰的一下褪去血色:“你满口胡言!谁与你是姐妹了?” 乔薇缓缓地叹道:“好妹妹,事到如今,你就别再隐瞒了。” 乔玉溪看向少女,认真地解释道:“多罗姐,我与这个囚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昨日是我为令府作证,她才被绳之以法的,多罗姐若是不信,大可回府问问昨日的丫鬟,她可曾见过我。” 少女将信将疑:“你的都是真的?” 乔玉溪点头:“千真万确!” 少女瞅了一眼地上的食盒:“那你干嘛提东西来看她?” 乔玉溪眼神闪了闪:“我……我不是看她,是看她的两个孩子,大人有罪,但孩子是无辜的,我终究于心不忍。” 多罗望向了在方几上练字的景云与望舒,这是两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安安静静的,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而懵懂地望着她。 “家伙,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少女直勾勾地看着景云。 景云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埋头练字。 多罗自讨没趣,轻咳一声,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几旁的乔薇道:“我多罗明珠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伤了我二姐,让我伤回来,我就放了你。” 乔薇淡道:“多罗姐恐怕没这个能耐。” 少女恣意地笑道:“我可是将军府的姐,我爹一句话,保管你无罪出狱!” 乔薇为儿子换了一张白纸:“我是,你伤不了我。” “好大的口气!那我就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少女完,扬起长鞭,在空中打出几道啪啪之响,长鞭如夺命的毒蛇,朝着乔薇咬了过来,空气里好似迅速浮动起了一丝杀气,乔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挥过来的长鞭,就在鞭尾即将扫到自己额头时,突然伸出手,一般拽住! 这么多的农活可不是白干的,跟她比力气,这娇滴滴的大姐还太嫩了些。 乔薇冷冷地一拽,鞭子脱手,少女面朝下扑在了牢房的干草上。 乔玉溪吓白了脸:“你好大的胆子!连将军府的人也敢打!” “不打她,难道坐等她来打我?”乔薇看向拼命吐着渣滓的多罗,“昨日之事明明是将军府不对在先,将军府却听信谗言将一切算在我们母子三人的头上,多罗姐,你这一鞭,我不吃!” 言罢,将鞭子狠狠地扔在了少女的手边。 少女气坏了,抓了鞭子又要朝乔薇招呼过来,乔薇开了口:“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个孩子都能赢你。” 少女抹了一把脸上的杂草:“你胡!我是我们府里武功最好的!我父亲给我请的护卫都打不过我!刚刚……刚刚一定是你耍了什么阴招!” 那边望舒也画完了,乔薇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给她也换了一张白纸:“你要不是千金姐,你看他们还输不输给你?” 乔玉溪将少女扶起来,少女不耐地推开她:“走开啊!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我跟她不是一伙儿的,多罗姐你相信我!” 少女才不信她,她有眼睛,会自己看,她一进门,这俩人就坐在一块儿聊,聊得那叫一个亲热,不是好姐妹都没人会信! 少女指着她鼻子,冷声道:“恩伯府的大姐是吧?好,你给我等着,等我收拾完她,再来收拾你!” 乔玉溪气得直跺脚!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看这个倒霉女人了,这下好了,把将军府的千金得罪了,丞相大人与老夫人又不在,谁替她撑腰啊? 少女转头望向门外的狱卒:“你,出去把我的护卫叫来!我要把这个女人押回将军府!关进水牢,亲自拷问!” “你要把谁关进水牢?” 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乍然响起。 众人循声侧目,就见光影处,姬冥修风尘仆仆地走来。 乔薇怔怔地站起身。 乔玉溪眼底光彩重聚,大人来了,大人来救她了…… 姬冥修躬身进了牢房,看都没看乔玉溪一眼,径直走到了乔薇面前,奔波一晚,形容有些狼狈:“对不起,来晚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六章】下场,退婚 “冥叔叔!” 望舒扑进了他怀里,怕娘亲难过,她都不敢哭,现在冥叔叔来了,她什么都不怕了。 姬冥修将肉乎乎的家伙抱起来,也没忘记一旁的景云,两个家伙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再不忍气吞声。 望舒的手抱住他脖子,大大的眼睛气鼓鼓地看向多罗明珠与乔玉溪:“冥叔叔,他们欺负娘亲!” 乔玉溪面色一变:“我没有……” 她以为冥修大人是来替她解围的,谁料冥修大人进来后,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和这个女人以及她孩子打成了一片。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这样? 多罗将军与姬冥修虽同朝为官,两府之间也偶尔会有一些应酬往来,但姬冥修甚少出席这样的场合,多罗明珠亦不是爱扎在脂粉堆里凑热闹的人,是以二人长了这么大竟是从未见过。 多罗明珠睁大眼睛将姬冥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方的形容虽有些狼狈,但那种强大的气场磨灭不了,她见过那么多公子哥儿,只在她父亲身上感受到过这种令她忌惮的威压,可她父亲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啊,砍过的敌军的脑袋都能绕护城河一圈儿了,当然十分有杀气,为什么这个男人也有? “你……你谁呀?” 讨厌! 话都结巴了! 姬冥修尽管未曾见过她,却不代表猜不出她的身份:“多罗姐,我与你父亲还算有些交情,看在他的份儿上,我就不出手教训你了,你自请回府领罚吧!” “我、我、我为什么要回府领罚?” 她父亲是个暴脾气,会打死她的! 姬冥修将两个家伙放下来,望向走廊尽头:“还想躲到什么时候?戏还没看够?” 京兆尹猫着腰从工具房走了出来,冷汗直冒地给姬冥修行了一礼:“微臣,叩见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姬冥修淡淡地扫了京兆尹一眼,只一眼,就让京兆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看你是想坐山观虎斗,不让自己惹一身骚吧?” 这语气云淡风轻,落进京兆尹的耳朵里却立即变成了一块压在背上的顽石,京兆尹将身子福得更低了:“下官不敢,下官也是刚刚赶到,正想上前问个究竟,就被大人召见了。” 一番话得情真意切,然而却连乔薇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撒谎,倒不是乔薇有一双多么毒辣的眼睛,而是这里毕竟是京兆府的大牢,多罗明珠在牢房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要京兆尹毫不知情,她绝不相信。 不过是得罪不起将军府,才躲在暗处装聋作哑,但他应该没想到多罗明珠会提出将她押回将军府,他大概以为多罗明珠只是进来给她一点的教训。 她忽然有些好奇,如若冥修不出现,世故圆滑的京兆尹到底敢不敢拦下多罗明珠? “大人……”京兆尹的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不过须臾,连领子都湿透了,丞相大人教训程员外郎的事已经在整个京城传遍了,员外郎挨了一百大板后当即去了半条命,如今还躺在床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姬冥修看了看牢房里的干净细软、几、团垫与文房四宝,总算没喊出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的话,转头看向望舒:“他们怎么欺负你娘亲了?” 望舒望向乔玉溪:“这个坏姐姐撒谎,我……我撞了将……将……” “将军府。”景云提醒。 “将军府的马车,我没有撞,我是在捡冥叔叔送给我的琉璃珠子。”望舒一边可怜兮兮地着,一边不忘把宝贝琉璃珠掏出来给姬冥修看。 乔玉溪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姬冥修淡淡睃了她一眼:“然后呢?” 望舒奶声奶气道:“然后……然后娘亲就跟好多人打起来了,他们打不过娘亲,就抓了我和哥哥。” 姬冥修呵了一声:“抓孩子?京兆尹,你这官当得可以啊。” 京兆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冤枉啊大人!下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夫人请到衙门的!” 他是真不知情,他就压根儿没想过一个女人还能打赢一群男人,他以为整个抓捕的过程无比顺利呢! 后面是如何进衙门的,不必望舒,姬冥修也猜到了,这女人有一副熊心豹子胆,胤王府的护卫都是打就打,唯一能让她束手就擒只有这一双骨肉了。 望舒着急地道:“我真的没有乱跑,我没有撞他们……” “我相信你。”姬冥修握住她因不安而微微发汗的手,望舒渐渐安定下来,他又看向多罗明珠:“你家没孩子?你家孩子不乱跑?你家孩子撞了人还要被抓去坐牢?” “我……” “何况她还没撞,是不是,乔姐?”姬冥修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乔玉溪的脸上,但却不是乔玉溪想象的那样。 乔玉溪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如坠冰窖,捏紧了帕子,身子都开始轻轻地颤抖:“我……我……我当时……其实也没有……看得太清楚……” 多罗明珠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没看清楚你瞎讲什么呀?你是不是有病啊?” 乔玉溪身子一软,朝后倒退了几步,她只是个没见世面的姑娘,哪里经得起这种阵仗,吓得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呢?都是你做假证!害我打错人了!我多罗明珠一世英明,都毁在你手上了!”多罗明珠最讨厌那种哭哭啼啼的白莲花,好像所有人都欺负了她似的,恶心吧啦的! “京兆尹,按我大梁律法,做假证者该如何处置?”姬冥修拿腔拿调地问。 京兆尹拱手道:“看情节的严重程度,最轻也要羁押半月。” 乔玉溪惶恐地睁大了眼:“我……我不要坐牢……大人,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是没看清楚,然后将军府的人又好凶,我吓到了,才会手足无措、胡言乱语,我……我今来看他们了,我是来接他们出去的!” 乔薇嘲讽一笑:“哎哟,刚刚是谁在多罗姐面前与我毫无关系的?需要我把你的原话重复给你听吗?” 乔玉溪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了不被多罗明珠迁怒,把与乔薇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她当时哪怕犹豫一下,默认乔薇的那句好姐妹,都不至于落到如今被动的境地。 看着她吃瘪,乔薇心底的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拍拍她肩膀,莞尔一笑:“被褥桌子笔墨纸砚全是新买的,我只用了一次,就大方送给乔姐吧,不客气!” …… 出了京兆府大门,乔薇畅快地呼了一口气! 这就是扬眉吐气的感觉吧,挺不赖的。 拜恩伯府千金所赐,自己算是有了一次毕生难忘的经历,若是哪不心穿回现代了,还能与同事们“吹嘘”一番。 京兆尹备了马车,笑眯眯地道:“大人请,夫人请!” 姬冥修示意乔薇先上,乔薇一脚踩上木凳,腿都站上去了又落回地面,神色复杂地看向姬冥修,欲言又止。 “夫人?您有何吩咐?”京兆尹讨好地问。 “没事。”问了又怎样? 乔薇上了马车。 姬冥修将两个包子抱上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突然,一个白团子跐溜跐溜地跑了过来,蹦上马车,狗腿地跳进了望舒怀里。 望舒眼睛一亮:“白!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白挺起胸脯,秀了秀他优(根)美(本)健(没)壮(有)的肱二头肌。 乔薇一巴掌拍上它脑门儿:“秀什么秀?一坐牢就跑,一出狱就回来!没心没肺的家伙!” 白心虚地低下了貂头…… 气晴好,蓝如一汪倒扣的海洋,白云是海面上的浪花,微风轻轻地从帘幕里吹进来,有一丝初夏的热意。 乔薇几次张嘴,又几次都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姬冥修道。 乔薇犹豫了一下,道:“想问你是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儿啊?为什么京兆尹那么怕你?你连将军府的面子也可以不给?” “我家里有些背景。” “官二代?”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地勾起唇角:“算是吧,我祖父是三朝元老,我父亲入过内阁,如今退下来了。” 三朝元老,内阁大臣,我的,这哪里是官二代?简直就是功勋世家的太子爷啊! 乔薇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了。 他只了一半,重磅消息根本就没讲,她就惊成了这样,若是告诉她,自己母亲是先皇的妹妹,自己是当朝丞相,她是不是就直接给吓跑了? 姬冥修摸了摸下巴,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促狭:“前方好像是南山书院,我听上次你在书院遇险,是丞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提到丞相,乔薇整张脸都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是啊,要不是丞相恰巧路过,我就被胤王那个王八蛋抓走了!” “丞相还额外给了景云奖金和望舒奖品?”姬冥修慢悠悠地问。 这件事在村子里不是什么秘密,想来在京城就更不是了,何况,望舒还向他炫耀过自己得的奖,乔薇不疑有他,笑着点了点头:“对了,你家世这么好,你见过丞相没?” “当然见过。”姬冥修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乔薇有些羡慕:“我听他很年轻。” “嗯。” “帅不帅?” “下第一帅。” 赶车的车夫身子一抖,丞相您这么不要脸真的好么? “我就知道!”乔薇笑了。 姬冥修忍住笑意:“你见过啊?你就知道。” 乔薇眼神闪了闪:“我……我当然见过!上次他惩治完员外郎,还跟我打招呼了呢。” “哦,打招呼了。”姬冥修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丞相大人真好。”乔薇道。 姬冥修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有多好?” 乔薇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耳尖一阵发烫,往旁侧挪了挪,嘀咕道:“反正比你好!” 姬冥修戏谑道:“我日夜兼程赶来救你,怎么就不好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还呢,要不是因为你,你那什么……未婚妻能找上我?我这牢狱之灾,都是被你害的,你来救我是经地义,不救才是狗肺狼心。” 没良心的,他赶一整夜是为了谁? 姬冥修再次凑近她,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这么,我还欠了你?” “嗯。”乔薇严肃脸! 从耳朵到脸颊,甚至嘴唇,都红艳透了。 姬冥修压下翘起的唇角:“那你想我怎么还?” 乔薇故作冷静:“先请我吃顿饭。” 牢里的饭菜不好吃,都快饿死了…… 马车驶入四合院,姬冥修让刘大厨做了一桌清淡可口的饭菜,奔波一宿,他的样子有些一言难尽,忙回房洗漱换衫。 绿珠大致了解了事发经过,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是一手好牌,却被打烂成这样,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在老夫人的身边儿待着,别出来讨主子的嫌吗?这下好了,闯下大祸了。 “绿珠,不是我非得搬弄是非,实在是……”乔薇将绿珠拉到屋里,望了望姬冥修紧闭的房门,压低音量道:“你们老太爷是三朝元老,老爷又入过内阁,你家主子身份多尊贵,京城难道就没好姑娘了吗?非得找个这样的!你们老夫人是不是眼瘸啊?” 绿珠呛到了,敢这么老太太的,大概只有夫人一个了:“这门亲事不是老夫人给主子定下的,是先皇后。” 乔薇傻眼:“皇后也眼瘸?” “不是不是。”绿珠慌忙道:“皇后最初定下的人选不是她,是另一位乔家姐,那位姐出了事,不能与主子完婚,乔家才让这一位顶上。先皇后指婚时特地交代过,咱们家不得悔婚,除非是乔家主动退亲——但您,乔家会愿意退吗?” 大概是不愿意的,这么好的金龟婿,死也要钓上…… 绿珠又道:“您也别生老太太的气,这位乔姐很会笼络人,连铭安都被她收买过,后面主子打了铭安几十大板他才长了记性。老太太年纪大了,膝下寂寞,子子孙孙都忙得很,哪儿有功夫陪她?这才让乔姐钻了空子。” 乔薇挑眉,那家伙居然不是个原装货,就这样还有胆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脸可真够大的! 不过也幸亏她脸大,一再作死,终于把自己作进牢里了。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快放我出去!”牢房内,乔玉溪不停用手拍打着门板,嗓子都叫哑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我要见京兆尹!” “我要见丞相大人!” “我要见我爹!” 狱卒你看我,我看你,一哄而笑。 就是丞相把你关进来的,你还想见丞相? 京兆尹就更算了,丞相可是在他老人家之上。 至于你那爹嘛—— “你爹是谁呀?”一个狱卒问。 乔玉溪挺直了腰板道:“我爹是乔伯爷、太医院院使!” 太医院院使啊,一个从五品的官儿,也想从京兆府的衙门里要人? 搞笑呢? “我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放了我,我便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了!” 丞相大人未婚妻?那刚刚他们看到的那个女人和孩子是他们眼瞎? 狱卒快笑岔气了。 …… 与绿珠谈完话后,乔薇去了厨房,牢里湿气重,恐邪气入体,她想给自己和孩子们弄碗姜汤。 刘大厨指了指炉子上的药罐,笑道:“主子已经吩咐过了,马上就好。” 这么细心的…… 饭菜准备妥当后,绿珠去叫姬冥修吃饭,却发现他坐在浴桶里睡着了…… 吃过饭,乔薇带孩子们回了镇上,她先去了昨日租车的车行,老车夫一瞧见她便把她买的东西拎了出来:“等你好久了,你昨突然被衙门抓走,我寻思着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就先把你买的东西带回镇上了,怎么样,都没事了吧?” 乔薇笑着道:“没事了,多谢关心。” 更多的老车夫没再问了,他不是那种八卦的性子:“你点点看,东西少没少?” 一样都没少,乔薇谢过车夫,付了剩下的另一半车款,拿着东西回了容记。 容记的桌椅已经买好了,场地也布置妥当了。 望着稀稀拉拉几个挂着的灯笼,容老板一筹莫展:“你要是只用这么点儿地方,干嘛要我租下一整条街呀?” 乔薇莞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乔薇进厨房做了一份油焖大虾,一份麻辣龙虾,厨子们都是行家,一点就透,又各自试了几次,便差不多会了。 乔薇带着一锅油焖大虾回了村子。 她一宿未归,可把罗家人急坏了,乔薇不想让罗家人担心,本想瞒下此事,只称自己是在京城买东西耽搁出城的时辰了,哪知罗大娘一大早便让儿子去了镇上打听消息。 要打听她消息还不容易?她要上京,定会租车,不是陈大刀的车,就是两家车行的车,得知她被衙门的人抓走,罗大娘是急得一整没吃下饭。 “我这不是没事吗?”乔薇安慰罗大娘,她这个坐牢的,反过来安慰没坐牢的。 罗大娘眼圈都是红的:“一个女人在外打拼太不容易了,你你找个男人能省多少事儿?人家周公子上回还问你呢。” “不是被冥修吓跑了?还没死心呢?”乔薇咋舌。 罗大娘吸了吸鼻子:“另一个周公子。” 乔薇:“……” 您还没放弃呢。 “不这个了,吃虾吧?一半是我做的,一半是厨子做的。”乔薇果断地岔开了话题。 “别给我打岔,我没心情吃东西。”罗大娘完,嘴里被乔薇喂了一个虾仁,她瞪道:“想堵住我的嘴儿?我告诉你,门儿都没……再来几个。” 牢狱的风波总算过去了,一切如雨后晴,各项事宜步上了正轨,上午不必去镇上送货,乔薇省出了不少时间。高粱地的苗儿出得极好,快长到包子的膝盖了,十亩地的苗子,一眼望去,壮观极了。半山腰的西瓜苗也在争先恐后地出来,因种得晚,才只冒了一丁点儿,但两种作物的出芽率都不错,看样子,会是个丰收年。 工地上,几名师傅正卖力地夯土,木板打在土上,啪啪作响。 土夯得越密实,地基是稳固性就越好。 四月底这日的傍晚,容记的龙虾生意开张了,对面的空地摆了七八副桌椅,头上拉着细绳,绳上吊了一排红色绘虾灯笼;路边摆着炉子,上头架着两口大锅;炉子右边是调料桌,左边的用木桶装着的大龙虾,个个儿都是活的。 有见过摆摊卖烧饼的、卖汤圆的、卖包子的,还是头一回见谁卖龙虾,有意思。 六站在当口吆喝:“新鲜的龙虾啊,油焖大虾!想吃哪个做哪个,自己挑自己选,不好吃不要钱!” 看热闹的多,真上来问的却没几个。 还是一个年轻公子架不住好奇,上前问了句“怎么卖”,六笑道:“一斤七十九文,两斤一百四十九文,今儿开张,酸梅汤免费。” “外头的虾只卖二十文一斤,到你这里翻了好几倍!”年轻公子不满。 六挠头。 乔薇端着一碗新出锅龙虾走上前,脸上扬起商业性的笑容:“公子,我家的虾与外头的虾不一样,在我这儿,六钱虾都拿去做了虾球,只有七钱到九钱虾才做了油焖大虾,用的是我祖传的独门秘方,你在别家吃不到,不信你尝尝。” 她拿起一个,递到了年轻公子面前。 年轻公子不好意思拒绝,接过,拧开:“处理得倒是干净。” 乔薇不吝笑道:“公子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我们做虾时都把虾线摘掉了。” 没人不喜欢被夸,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年轻公子几乎是红着脸把虾吃完的,其实虾是什么味儿他没吃出来,全去看乔薇了。 乔薇微微一笑:“味道怎么样?” “好、好……”年轻公子意识到了自己的轻浮,忙作揖道歉,“生孟浪了,请姑娘见谅。” 人长得美就是要出来美化环境,看一看有什么大不了? 乔薇笑吟吟道:“公子可还要再尝尝?” “好。”这次是真的很用心地在品了,油与调料放得足,油而不腻,虾滑肉嫩,香辣爽口,吃了一个完全不够,“给我来一斤!” “你是第一个客人,除酸梅汤外,再送你一盘凉拌松花蛋。” 松花蛋的名声早打出去了,一个两百文,他根本舍不得买,今日居然有送的? 年轻公子高兴坏了,吃完又打包了一斤,乔薇很大方地送了一碗凉拌松花蛋、一盒红豆山药糕(其实是早上没卖完的……)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后面来问的就多了。 乔薇其实从没担心过油焖大虾的生意不好做,前世她知道的一家虾店,每的营业额都在一万块以上,那是个四线城市,消费水平不高,竞争者还多,虾都能卖得这么好,眼下她做独家生意,还怕不畅销吗? 陈大刀带了弟兄们前来捧场,呼啦啦坐了七八桌,乔薇又让六多搬了些桌椅出来。 人都爱扎堆,场子一热闹,来的人就更多了。 犀牛镇临近京城,人流量大,也住着不少京城的客商,几十文钱于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乔薇还白送酸梅汤与点心,几位爷吃得高兴,加一斤、加两斤的话顺嘴儿就跑出来了。 第一五百斤大虾,不到半夜便卖完了。 容老板简直难以置信,她怀疑青龙帮的人就吃了两百斤! “放心吧,一人只点了一斤,三十多人,加起来不到四十斤。”她又不是只卖油焖大虾,还做了凉拌毛豆、凉拌牛肉、卤水千张那些,虽是配着卖的,也卖出去不少。 几位师傅辛苦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菜当真是头一遭,有点儿紧张,何师傅勺子都差点儿拿反,但看着那些人吃得那么欢,边吃边夸厨子手艺好,他心里特满足,真特满足,当了十几年厨子,没见过自己做的东西那么受欢迎,一盘接一盘,闲都闲不下来。 虽累犹荣了。 “明还是五百斤?”乔薇问。 容老板清了清嗓子:“只有五百斤啊?” 乔薇佯怒道:“这才第一,你就嫌少了,你想累死我大哥啊!” 罗永志收虾是挺累的,有人直接送上门儿,不送的他得十里八乡去跑,推着一个板车,翻山越岭容易么? 容老板不话了,想到什么,他突然道:“在外头做,不怕被人偷师吗?” “不在外头做,一样能偷师,多在咱们店里吃几次,也就差不多了。”油焖大虾又不是多么难做的菜,乔薇拍拍容老板的肩膀,“放心吧,偷师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到家时,两个包子已经抱在一块儿睡着了,翠云也带着宝宝歇下了,罗大娘与罗永志坐在屋里等她,二人的眼睛亮亮的,闪动着兴奋的神采。 “干娘,大哥。”乔薇进了屋。 罗大娘忙道:“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刚刚忙得太厉害,闻油烟味都闻饱了,这会儿到了家,才惊觉肚子在咕噜噜地叫。 罗大娘下了两碗青菜肉丝面,放了点自己做的酱萝卜。 乔薇吃着面条,罗大娘与她起了话儿:“知道你大哥今赚了多少吗?” “多少?”乔薇咽下面条。 罗大娘看向罗永志:“你。” 罗永志嘿嘿地笑道:“一两银子五百文。” 这是收购与供货所赚的差价,相当于纯利润,一就二两,一个月还得了?罗永志光是想想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罗大娘道:“这钱我做主,给你哥留一半,另一半归你。” “为什么呀?” 罗大娘怕她是嫌少,虽儿子是做事的,但法子是薇的,没薇这法子,儿子就算跑断一双泥腿子也白搭:“我也觉得给你大哥的有些多了。” 乔薇忍俊不禁地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这钱呐,原本就是大哥赚的,干嘛要给我?” 罗大娘一怔。 乔薇放下筷子,认真地看向她道:“我有钱赚的,您就放心吧。” 罗家对她的恩惠够多了,不是亲生的,却胜似亲生,比那个将“她”赶出来的家人强了太多,她有什么理由不对罗家好? 油焖大虾的生意稳步上升,为提高收虾送货的效率,罗永志买了一头驴,请工地的师傅打了一架驴车,有驴车后,他收货的范围又扩大了,给容记供货的数量也从五百斤提升到了六百斤。 农历五月,迎来了龙虾的黄金时节,这时候的虾最肥嫩鲜美,容记的“大排档”每晚爆满,外头实在坐不下的,便坐进酒楼,到后面,酒楼也满了。 跟风这事儿,总是来得特别快,见容记的油焖大虾火爆全镇后,悦来酒楼也做起了同样的菜,只不过这回有目共睹,它再不能声称是容记抄袭他们的私房菜。 悦来一做,另外几家酒楼也纷纷效仿,集贸市场一度滞销的龙虾,每日都一清而空。 但很快同行们发现,不论他们怎么做,都不如容记的火爆,味道上确实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也绝对算得上美味可口啊,为啥那些人宁愿在容记外头排队,也不进他们酒楼呢? 莫非是……非得在外头做? 炎炎夏日,一群人聚在一块儿,点上一锅香辣辣的油焖大虾,几碗可口的冰镇酸梅汤,吃得热火朝,那叫一个爽! 诸位同行赶忙去找商行租赁摊位,却别告知,本街所有摊位都租出去了。 “租给谁了呀?”悦来老板娘问。 商行的会长道:“租给容记了。” …… “容哥,你白占了那么多位子,就让我一点吧?我也不贪心,你把我旁边那七八个摊位给我就行。”悦来老板娘娇滴滴地。 容老板轻咳一声:“这我做不了主啊,都是二当家在管的。” “那个把黄师傅赶出去的女人啊。”悦来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她花了重金才安插的内奸,一下就被那娘们揪出来了,可恨,“容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答应我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舍得看我没生意呢?” 她的身子轻轻地贴上来。 容老板赶紧站起来。 她将他按下去。 他又站了起来,不过这回不是腿,是他腿间的容老板。 她看到了,眯眼一笑,素手轻轻地摸了下去:“容哥哥,你就应了妹妹吧?” 容老板的内心咆哮了—— 救命啊,救命啊,乔快来救命啊,再不来我晚节不保啦,容容已经不听我指挥了,它想造反呐! 哐啷! 乔薇大力拍开了门! 容容被吓得瞬间阵亡! 悦来老板娘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直起身子,看向了乔薇,哼道:“哟,二当家来了?没见大当家忙着吗?进来不会敲门?” 乔薇双手插抱胸前,恣意地笑道:“我敲门不敲门干你屁事?容记是我的,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爱敲门就敲门,容哥,你是不是?” 容老板像见了救星,扑腾几下躲到了乔薇身后,那女人太妖娆了,一如当年呐,但当年的他没有成亲,如今却已拖家带口,他不能再风流任性啦! 悦来老板娘的嘴角抽了抽:“我找容哥有点事,麻烦你出去一下。” 乔薇眉梢一挑:“如果是摊子的事,那你找错人了。” “你又不是老板!” “她是。”容老板从乔薇身后心翼翼地伸出一颗脑袋,完又赶紧缩了回去。 乔薇笑了笑:“听见没?” 悦来老板娘的眼皮子也开始抽了:“你们到底怎样才肯租摊?” 乔薇嫣然一笑:“竞价,价高者得。” 油焖大虾生意太好,平时日租几十文一个摊位,已经炒到了将近一两银子,一家店少得上租三四个摊位,想把生意做大些,就得租上七八个,上限是八个,容记自己用的是二十个。 这样的安排,日后就算整条街都做起了油焖大虾的生意,容记也会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不得不,乔薇这一手,玩得很漂亮。 悦来老板娘最终与其他人一样,花血本租下了夜市摊位,肉痛得她一辈子不想和容老板话了。 这边乔薇过得的事业蒸蒸日上时,另一头,乔家二房却遭受了史无前例的打击。 他们的掌上明珠——乔玉溪被关进大牢了,因非冤狱,徐氏想找人理论都不清,徐氏四处找关系,都没能把女儿从大牢里弄出来。 “娘!娘你快救我出去啊!”乔玉溪泪如雨下,“我不要住在这里!这里全都是蟑螂和老鼠!吃的是坏掉的馒头!狱卒还打人!” 徐氏心疼坏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如花似玉的年纪,锦绣前程,却被关进了牢里。 看着女儿削瘦了一圈的脸,她的心像被刀子割过一般:“你呀你,没事干什么要诬陷人?这下好了,把大人给惹毛了!大人都不管你,谁管得了?” 乔玉溪哭道:“你去找老夫人!老夫人一定会救我的!” 不好意思,所有派去给老夫人送消息的人都被姬冥修拦截了,老夫人根本不清楚恩伯府发生了什么事,还在与姬冥修置气,怪他不辞而别,等姬冥修把她哄回来。 但姬冥修怎么可能去哄呢?至少眼下不会。 “娘……呜呜……娘……我要出去……”乔玉溪哭成了泪人。 徐氏心如刀绞。 一个厮走过来:“请问,是乔夫人吗?” 徐氏点点头:“我是。” “我家大人让我带给夫人一封信。”丞相府的厮将信件亲手交到了徐氏手中。 徐氏打开信件,信里只有短短几个字:欲想出狱,先行退婚。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七章】打击二房 回府的马车上,徐氏一筹莫展,姬冥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简直容不得人有丝毫置喙的余地。 本来,以恩伯府的门第,确实是配不上姬家那样的百年望族,是先皇后欠了沈氏人情,才破例为两家指了婚,恐丞相府瞧不上乔家,特地吩咐,非乔家不能悔婚也。 正所谓,死者为大,先皇后若是还活着,丞相府许能求她收回成命,但人已宾,要上哪儿去求呢?阴曹地府吗? 也正是这一层缘故,乔家才敢在将大乔氏逐出家门后,让乔玉溪顶替了她的位子。 她知道丞相不喜欢自己女儿,也知道姬婉不同意,但这些从未让她萌生过退意,毕竟两家是先皇后定下的婚事,丞相府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反正乔家是不会递上那纸退婚书的。 她以为姬冥修会拿乔家毫无办法,可看着手中的八个大字,她才恍然意识到,是乔家从来都拿姬冥修没有办法! “退婚”一事很快在乔家大院儿传开了,几房的夫人全都找上了徐氏,坐在炕上,与徐氏面对面的三房的夫人;坐在绣凳上的是四房的夫人。 林妈妈奉上茶水与点心,便带着丫鬟们走了出去。 三夫人摇着帕子道:“二嫂,依我看,这婚事还是别退吧?” 徐氏也不想退,但她有办法吗?不退婚,她女儿就得一直在那个不是人住的地方待下去! 三夫人娇声道:“丞相不喜欢溪姐儿,还有我们桐姐儿,桐姐儿瞧不上,还有四房的容姐儿,你是不是四弟妹?” 四夫人才懒得蹚浑水,笑笑没有话。 徐氏沉下脸道:“有你们什么事?丞相看不中我的女儿,就能看中你们的?几个千金里头,数溪儿最才貌双全,她都入不了丞相的眼,别人就更不用了。” 三夫人笑吟吟道:“才貌是不如,德行肯定能让丞相满意的。” 这是在拐着弯骂乔玉溪德行有亏了。 徐氏的眸光就是一冷,拍着桌子道:“都给我闭嘴!恩伯府几时轮到你们来当家了?” 三夫人在心里切了一声,真拿自己当大夫人了,还不是大房没了,才轮到你们一家几口捡便宜的?沈氏在的时候,你敢放个屁吗?谁又高贵得过谁? “四弟妹,我们走!”三夫人拉着四夫人离开了。 徐氏按住额头,心力交瘁。 沈氏当家时,好像没这么辛苦啊,整日云淡风轻的,做什么都特别容易,为什么到了她这边,就变得如此艰难了呢? “夫人。”林妈妈进屋,看着她逐渐憔悴的脸,心疼地道:“您别太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吗?” 徐氏情绪激动地红了眼:“那是我女儿,林妈妈!我亲生女儿!她被关进大牢了,你叫我不着急!我怎么不着急!我都快急死了!我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一闭上眼,就是她哭着求我救她出去!但是我救不了,我救不了,林妈妈!” 林妈妈吓坏了,抚着她脊背道:“是我站着话不腰疼,这世上啊,哪儿有做娘的不担心孩子?但是夫人,您担心也没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怎么应对才是正理啊。” 徐氏深吸一口气:“我去找老爷。” 乔伯爷刚从太医院归来,在书房整理明日要用的东西,听完徐氏的“汇报”,他整张脸都严肃了起来:“溪儿刚从道观回来多久,就做出了这种事,你是怎么教导她的?” 徐氏捏紧了帕子:“老爷你要数落我,也等把溪儿救出来之后吧?你现在赶紧想个法子,让京兆尹放了溪儿!” 乔伯爷冷声道:“放了她?你的轻巧,你忘记是谁把她关进去的了?我要有这个能耐与丞相唱反调,我早坐上提点大人的位子了!” 徐氏被怼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宫里做太医,在皇上与各宫娘娘面前都得上话,你替溪儿求求情吧?” “得了话并不代表得上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况且,你想闹得满朝皆知?”乔伯爷厉喝。 了这么久都不到一块儿去,徐氏也有些生气:“那你怎么办?总不能让溪儿一直在大牢里关着,别忘了,她是你女儿!” 乔伯爷蹙眉:“还能怎么办?丞相不是已经讲清楚了吗?” 徐氏一怔:“你想退婚?” 乔伯爷当然不想,有个丞相女婿是多么荣耀的事,他哪里舍得放弃?但女儿做出这种不齿的事来,丞相会娶她才怪了! 这几次在宫中看诊,都感觉有些不顺,好几次自己定好的药材都莫名其妙的没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丞相暗中给他的警告。 没了这桩亲事,他仍旧是乔家的伯爷,得罪了丞相,他前程都可能会没有了。 念头闪过,乔伯爷在心中做出了取舍,不容置喙道:“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你把婚书找出来,择个日子去丞相府,把亲事给退了,切勿再节外生枝!” “我不同意!”牢房中,乔玉溪听了父亲的决定,大失所望,她以为父亲会站在她这边的,可谁料父亲如此轻易地点了头,“我不要退亲!死也不要!” 徐氏就知道女儿会是这个反应,她无奈地道:“溪儿啊,娘和你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眼下你坐牢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但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在里头待的久了,消息可就瞒不住了,到时候,谁还敢娶你呀?” 乔玉溪咬牙,倔强地道:“我不要别人娶我!我不管!我就是不退亲!” 徐氏急道:“不退亲你就要吃一辈子牢饭。” 乔玉溪想象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心里一阵害怕,但她仍不甘心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尤其是让给那个令她讨厌的女人:“娘,她什么都不如我,要清白没清白,要家世没家世,不知道睡过几个男人了,孩子都有了两个,凭什么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你现在都这样了,还管她抢不抢?”徐氏快被这个蠢女儿急死了。 乔玉溪蛮横道:“我不管!就是不让给她!” 徐氏无奈地哄道:“好好好,不让给她,丞相不可能娶她,要娶也是娶别人。” 乔玉溪听到前面几句还觉着是那么回事儿,最后一句却是叫她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别人我也不让!” “溪儿!”徐氏沉下脸。 乔玉溪挽住她胳膊,撒娇道:“当初是你们喊我去做丞相夫人的,现在也是你们让我不要做了,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到底接不接受得了?” “这能怪我们?是谁诓骗了将军府?又是谁把人家孤儿寡母害进了大牢?”徐氏都有些后悔来给女儿通个口气了,早知道,她直接上丞相府退婚,省了多少事儿。 乔玉溪哭道:“娘——你就帮帮我吧,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徐氏气得胸口疼,她有什么办法?乔家上上下下都怪死她了,她根本是束手无策好吗? …… 四合院 铭安给姬冥修磨了一块墨:“主子,您乔家会乖乖退亲吗?我怎么觉得那乔姐会不乐意吗?”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一笑:“打个赌?” “别了,我跟您赌,几时赢过啊?”铭安抓了抓自己耳朵。 姬冥修淡道:“那要不测个字?” 铭安眼睛一亮:“这个我喜欢!” “测哪个字?”姬冥修问。 铭安嘿嘿一笑,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用无比蹩脚的书法写了一个歪歪斜斜的“退”字:“就它吧!” 姬冥修缓缓道:“退的上面是个艮(gèn),艮字头上多一点就是良,点头为良;它左边加个又即为艰。艮,‘很者,不听从也’,又不听从,处境就会变得十分艰难了。” 铭安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大人,您看我理解的对不对?她们点头答应咱们的条件,就万事大吉!要是还像从前那样冥顽不灵,那便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可是……她们到底是会答应,还是不答应呢?这个您没呀!您只了答应会怎样,不答应又怎样!” 姬冥修指了指他写的字:“你看艮的下面是什么?” “走之底。”铭安道:“这是……会答应退亲的意思吗?” 姬冥修淡道:“走,不论怎么走、谁走,都是走,都得走,艮者,也不外如是。” 铭安听得云里雾里。 “自己慢慢想。”姬冥修不理铭安了,提笔蘸了蘸了墨汁,开始书写奏章。 铭安黑了脸:每次把话一半,就不能一次性讲清楚吗?害人家又得绞尽脑汁想答案!今晚又别睡了! “四哥!四哥!” 院子里突然火急火燎地晃进来一个人,一袭红衣,长身如玉,丰神俊朗,神采飞扬,他的到来好似一团烈焰,让整个屋子都染了几分明媚。 铭安笑嘻嘻地行了一礼:“的给钰爷请安!” 李钰摇了摇手中的玉骨折扇,被红绳系着的白玉扇坠儿在他身前晃出一道玉润清光,映得他容颜如玉:“行了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下去给爷泡壶好茶!” “是!”铭安笑着去了。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书写奏章。 李钰凑过去瞄,没瞄出啥名堂,砸了咂嘴:“四哥。” 四哥好像没功夫搭理他。 李钰往他桌上一趴,两手托起腮帮子,将自己清瘦的脸生生挤成了一只胖松鼠:“四哥,咱们都好久没见了,你当真一点不想我呢?” “你又不是女人,我想你做什么?”姬冥修漫不经心地道。 李钰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古灵精怪地道:“所以四哥开始想女人咯?” 笔尖墨汁书尽,姬冥修提笔在砚台中蘸了蘸:“有话直,有屁快放。” “我……”李钰刚想这么开口,想到什么又给打住了,笑眯眯地道:“最近镇上新出了个龙虾一条街,四哥要不要去转转?” 铭安泡了茶进来,恰巧听到最后一句,忙道:“钰爷,主子他吃不得虾!” 李钰哦了一声:“忘了你对海鲜过敏,虾也不能吃,你们家这是遗传吗?你娘也不能吃,你你将来生个孩子,会不会也不能吃?” 脑海里忽然浮现起过敏的景云,姬冥修微微怔了一下,随后自嘲地摇摇头,他可没跟那没良心的一度良宵过。 “四哥,你陪我去吃吧?”李钰撒娇。 姬冥修冷哼:“干看着你吃?” 李钰嘿嘿地笑了两声,双臂撑在书桌上,凑近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睛:“四哥,我听前阵子你大闹京兆府,带回个女人和俩孩子?那女人是谁呀?不会是我四嫂吧?在不在这儿,让我见见呗!”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没话,直接放下笔,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李钰傻眼了:“别走啊四哥,我不开玩笑了还不行吗?” 姬冥修淡淡道:“不吃虾了?” 李钰先是一怔,随即眼睛一亮:“吃!吃!当然吃!” …… 从容记独家秘制龙虾到龙虾一条街,吃虾的人越来越多,回头客也多,一样菜吃一次是新鲜,吃两次是美味,吃上三五次,就是王母娘娘的玉露琼浆也没多少滋味儿了,油焖大虾与麻辣龙虾已渐渐不能满足某些回头客的需求,乔薇又做了十三香龙虾、蒜香龙虾、龙虾粉丝、龙虾两吃(清蒸+煲粥),令乔薇惊讶的是,龙虾两吃的反响尤为好,大概是老少皆宜,不少客人拖家带口的,一份油焖大虾,一份龙虾两吃,全家人都吃得十分满足。 容记一做,悦来等同行也立马跟风似的做,乔薇在这方面还算大方,只要不在她内部捣乱,随便怎么跟风都行。 乔薇在自己的“办公室”清点账册,突然六敲了门进来:“乔姐姐,店里来了两个京城的贵客,一个干坐着不吃,另一个吃了八斤龙虾,刚又点了两斤,你……你会不会吃出毛病啊?” 他倒是不担心是同行来偷师的,因为对方只点了一个口味,蒜香。 正常人吃个一斤就差不多了,也有点两三斤的,最多是五斤,那个人一口气吃了八斤,八斤啊! 他差点给吓傻了。 龙虾是个好东西,蛋白质高,营养丰富,比其它虾类矿物质多,脂肪含量少,她每日都会让望舒吃几个,景云是过敏不能吃,没办法。不过东西虽好,吃多了,人体也克化不了。 万一真吃出个什么事来,吃瓜群众可不会认为是对方口没节制,只会认定是容记的虾有问题。 这么一想,乔薇觉得自己当真有必要去瞧瞧。 “人在哪儿?”她问。 六道:“就在二楼的清玉阁。” 清玉阁是容记最上等的包房,一顿饭的花销通常在五两银子以上,看来,是两位贵客,还是不爱到大排档凑热闹的贵客。 房门是虚掩着,里头传来低低的劝慰声,似乎是在劝对方别吃了。 乔薇叩了叩房门。 “进来!” 好嚣张的声音,又有一丝熟悉。 乔薇推门而入,一眼见到了抓着龙虾往嘴里塞的某人,那一身明艳的衣裳,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一身明艳的贵气,让人想不记得都难,真没想到这个人会吃到容记来,不过,这吃货何止吃了八斤虾?还有一盘凉拌松花蛋、凉拌毛豆、一碟卤牛肉、一碗黄豆焖猪蹄、一盅,不,两盅冰镇酸梅汤。 肚子就没被撑破吗? “是你?”对方俨然认出了乔薇,望望乔薇身后,没见着送虾的店二,郁闷地皱了皱眉头,对乔薇道:“你也来吃虾的?” 乔薇看着她,微微一笑:“我听有位贵客吃了八斤龙虾还不够,特地前来凑凑热闹。” 多罗明珠并不知她就是容记的当家,只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是个顾客,多罗明珠拍了拍手,对侍女道:“去给……”刚一开口,发现自己不知道乔薇名字,忙问,“你叫什么名字?” “鄙姓乔。”乔薇道。 “乔姑娘乔姐乔夫人?”多罗明珠记得这女人是有孩子的,但好像没有丈夫,不然,就不会跟那个男人走了。她总算知道那男人是谁了,竟然是权倾朝野的大奸相!拜他所赐,她被老爹狠狠地揍了一顿,到现在屁股都疼呢。 乔薇微微一笑:“一个称呼罢了,多罗姐喜欢就好。” 在牢里,多罗明珠是来找茬的人,她自然对她不客气;可是在这里,多罗明珠是贵客,她还是要好生招待的。 多罗明珠是个直肠子,不懂那些弯弯道道,见乔薇突然对她这么温柔,以为俩人已经冰释前嫌了,人家都放得下恩怨,她一将门千金,没道理度量那么。 她也笑了起来:“我请你吃虾吧,算是给上次的事赔礼道歉了。”看向一旁的侍女,“玲儿,给乔姑娘倒杯茶。” “是。”玲儿起身,给乔薇倒了一杯茶来,“乔姑娘请用。” 乔薇在多罗明珠的对面坐了下来,接过茶喝了一口,不愧是清玉阁的茶,比她办公室的还好。 多罗明珠对玲儿道:“你去催催,我的虾怎么还没好?再多点两斤,给乔姑娘吃!” “我就不必了。”乔薇开口,“多罗姐,你要是喜欢吃虾可以明日再来,一次性吃太多对身体不好的,等你吃坏了肚子,可就几都吃不着了。” 多罗明珠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虾了,又香又滑,汁儿多肉嫩,咸中带着一丝虾肉本身的清甜,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要是几吃不着,她肯定会被憋坏的!她赶紧把手中的虾丢进了碗里:“那我不吃了!” 玲儿忙道:“奴婢去把刚刚点的虾退掉。” “退什么?再点八斤!”多罗明珠叫住她。 玲儿一惊:“姐您不是不吃了吗?” 多罗明珠哼道:“谁是我吃了?我带回去给我爹娘和我大姐、二姐!快去,让他们做十斤,我打包带走!” 乔薇建议道:“十斤虾都做不同的口味吧。”这丫头点的全是蒜香的,她爱吃大蒜,不代表人家也喜欢呀,这可是个绝佳的宣传机会,不能白白浪费掉。 多罗明珠嘀咕:“可是我就觉得蒜香的好吃呀!” 乔薇微笑着:“相信我,这里每一种口味我都吃过,蒜香只是很普通的一种,你要是尝了另外几样,会更爱不释手的。” 蒜蓉的,她已经吃过了,不好意思再和姐姐们抢,但另外几种她没尝过,再“尝”几个,大家应该不会有意见的吧?打着九九的多罗明珠狠狠地吞了吞口水:“那行,听你的!” 多罗吃货终于被送走了,整个酒楼的人都松了一口,客人点少了吧,你嫌弃;吃多了,又怕真给吃出什么毛病,生意难做啊! 夜幕降临,大排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容记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乔薇也下楼帮忙。 陈大刀最近没事就来容记转一圈儿,每日一斤虾是必不可少的,自打当上巡防后,商会给的银子多了,他手头也有了点儿闲钱,自然要来照顾夫人的生意了。 “夫人!我又来啦!”他笑眯眯地。 乔薇笑了笑:“今吃什么?” 陈大刀找了个位子坐下:“麻辣龙虾!” 乔薇望向何师傅:“何师傅,麻辣龙虾一斤。” “好嘞!”何师傅应下,一旁打下手的学徒忙拿了个篓子去抓虾,抓完总要过一过秤,保证不缺斤少两。 …… 李钰在街口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翻地覆的景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哇!这么热闹!我才多久没来呀?四哥你记得咱们上次来找那女赌神吗?好像挺冷清的吧?怎么一下子人山人海了?” 李钰踮起脚尖,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望了望,望不到尽头。 “龙虾!新鲜好吃的龙虾!公子,要吃虾吗?”一个店二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李钰笑道:“我向你打听个地方。” “公子请讲。”店二十分客气,二人容貌出众,气度不凡,一瞧便是贵人中的贵人。 李钰问道:“容记在哪儿?我听它家的虾最好吃。” 店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翻个白眼,走掉了。 李钰皱眉:“哎!别走啊!我问你话呢!信不信钰爷抽你啊?!” 姬冥修神色从容地没入人群,他气质太出众,明艳如李钰亦夺不走他半分颜色,不停有人朝他看来,他戴着玉质面具,更添了几分神秘。 一路上,就见李钰不停地打听,问的嘴巴都快干了,姬冥修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闲庭信步地朝前走,走了约莫半刻钟,顿住脚步:“到了。” 李钰愣了愣,看向悬在头顶的容字灯笼,心道还真到了呀! “不是,四哥你认识路啊?” “嗯。” 李钰噘嘴儿:“那你干嘛不呀?害我像个傻子似的问了那么久!” 姬冥修眸光一扫,淡淡地勾起了唇角,总有那么一个人,即便淹没在人群中,也还是能让他一眼看到,他挑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坐下。 李钰哼了哼,也走过去坐下,看在有龙虾吃的份儿上,他就不与四哥置气了:“二!点菜!” “来咯!”六拎着茶壶走了过来,看着两位风华清隽的贵人,眼底滑过浓浓的惊艳,“二位公子,想吃点啥?” 李钰喝了一口他家的茶,嫌弃地咂咂嘴,对于一个公主府的大少爷来,这种茶简直就是泥巴浆!希望龙虾能让他满意。 “我听你们家的虾不错,都有什么口味?” “油焖大虾,麻辣龙虾,蒜香龙虾,手抓十三香龙虾,龙虾两吃……”六一口气报了七八道菜名。 “最好吃的是哪个?”李钰问。 “都挺好吃的,看公子的口味,是喜欢爆炒的,清蒸的,卤的还是煮的,刚咱们这儿来了位客官,一口气吃了八斤蒜香龙虾!还没吃够,还想吃!被咱们当家的给劝住了,后面打包了十斤回去!”六自豪地。 李钰不喜欢蒜香的,嘴里的味儿太大,回去怕是要被他的公主娘嫌弃:“来几斤麻辣的吧。” “那就麻辣龙虾?”六问。 “成。”李钰点头。 “公子要几斤?”六又道。 李钰伸长脖子,看了看旁边桌上的一大锅龙虾:“那是几斤?” “两斤。” “给我也来两斤!” 六记下,又道:“公子还需要点什么别的吗?酸梅汤是送的。” 李钰对别的没兴趣,他就是冲着龙虾来的,况且他不觉得这种路边的摊子能卖出什么好吃的菜,他不过就是图个新鲜才来转转的:“不必了,你赶紧上菜。” 自始至终,姬冥修都没有话,但那股强大的存在感,连漆黑的夜色都遮掩不住。 乔薇一边帮着切菜,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在明,姬冥修在暗,她看不清姬冥修的脸,但她隐隐感觉,姬冥修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六走过来,声笑道:“乔姐姐,那边来了两位贵客,一等一的俊公子!” “嗯。”乔薇一本正经地切着卤牛肉,“他们点了什么?” “两斤虾。” 乔薇看了看台子上排队等下锅的几篮子龙虾,道:“外头忙不过来了,去里边的厨房吧。” “诶!” 乔薇顿了顿,叫住他:“算了,我去吧,这里客人太多,你仔细招呼着。” “好嘞!” 乔薇去了厨房。 姬冥修喝着手中的茶,一口,一口,眼睛望着某个方向,目光深幽。 李钰啧了一声:“四哥,这种茶你也喝得进去!” “你四哥喝的不是茶。”姬冥修道。 “那是什么?”李钰不解地问,但姬冥修没答他,就两眼望着前方,似乎在看什么人,李钰顺着他眸光望了望,一片人山人海,“你在看什么呀四哥?” 姬冥修看着某个走路都带着一万种风情的背影,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容老板从账房出来,一下楼看见乔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往外走,乔薇俨然也看到了他,却没与他打招呼,脚底生风地往大门口走去。 “乔!”容老板叫住了她。 乔薇的步子一顿,转过身,莞尔一笑:“容哥~” 容老板看着她托盘上明显分量不对劲的菜:“松花蛋、油炸乳鸽、蜜汁叉烧、牛肉狮子头……”再看她托盘上的桌位牌号,明白她是给哪一桌客人送的了,当即炸毛,“人家点了一百文的虾!你却送了一千文的菜!乔!你是要把我送破产!” 乔薇掩饰好僵硬地垂在身侧的手臂,不让容老板发现自己掉包了他私藏二十年的花雕—— …… 酒菜被呈了上来。 望着满满一大桌琳琅满目的美食,李钰狠狠地张大了嘴:“我……好像只点了两斤虾呀,你是不是上错了?” 六笑道:“没上错,这些都是送的。” 送、送这么多?桌子都摆不下了好么? 六怕对方不明白,声了句:“咱们二当家送的。” 李钰警惕地问:“你们二当家是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六指了指在前边切菜的乔薇。 李钰眸光一颤,女人? 李钰抱紧胳膊,一脸惊吓:“完了四哥!她看上我了!” ------题外话------ 你四哥想打死你知道吗? * 感谢梦里依稀琴声响与百里澈之提供的菜名(∩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八章】下药,偷香 古代娱乐场所单一,除了青楼就是赌坊,再不济就是诗社与画舫,大多数人的睡眠比较早,可自从有了龙虾一条街后,乔薇发现镇上的夜猫子变多了,男女老少都有。 陈大刀的对面就坐着一个大婶子,大婶子似乎不是来吃虾的,点了就干放那儿,陈大刀从她锅里顺了好几只,她都没有发现。 她单手托腮,花痴地看向陈大刀身后某个方位,感觉随时能流下口水。 陈大刀又从她锅里顺了一只虾,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坐了七八个女的! 他被深深地吓到了! 更让他惊吓的是这些女人全都不吃东西,就盯着某个位子发呆。 看啥呢,啥这么好看?虾都不吃了? 陈大刀也想瞧瞧,便扭头过去,一眼看到了传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权相姬冥修。 姬冥修穿得十分随意,只一件没有任何花纹与缀饰的素白长袍,行事也很低调,除了一个同行的李钰便再无旁人,况且,他二人挑选的是最僻静的角落,可饶是如此,还是吸引了一堆“看客”。 姬冥修泰然自若,毫无压力地吃着自己的。 李钰就没他那种定力了,年轻伙儿被四周火辣辣的视线一打量,便浑身不自在,他努力学自家四哥淡定,可眼神不受控制地朝那些人瞟去——右边的大娘在冲她傻笑,前边的大婶在冲她傻笑,就连后面的妹妹都冲他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在京城谁敢这么“亵渎”他?早被他公主娘拖出去砍头了好么? 他一开始不该坐在外头的,他就该和四哥坐在酒楼里边。 现在再换地方儿又太那啥了…… 罢了,硬着头皮吃吧,一个大男人还怕被几个女人看吗?又不少块儿肉。 好在味道没让他失望,公主府的厨子做菜都舍不得放油,究其原因大概是他公主娘怕发胖,吃的那叫一个清淡,油炸的、辣的、腌的、烤的一律不许沾身,他也深受其害,打吃得像个和尚。 容记的菜味儿多足呀,满满一锅酱汁儿,红辣椒油光发亮,却油而不腻,肉质饱满,汁儿多味浓,除此之外,锅里还放了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药材,辣而不燥,吃得很是舒服。 李钰完全沉浸在龙虾带给他的惊喜中,都没顾得上去吃别的,姬冥修倒是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表情有些……微妙。 “四哥。”李钰鼻涕都辣出来了,“我娘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她都这么上心地追求我了,我要不要考虑一下她啊?” 姬冥修的眼刀子刷刷刷刷地朝他飞来!戳得他脑门儿瞬间出了几个看不见的大血洞! 李钰吓得龙虾都掉地上了,他错话了吗?为什么四哥的眼神这么可怕?还是龙虾太好吃了,四哥有点儿羡慕嫉妒他? 陈大刀过来这边时恰巧看到李钰的虾掉在地上,心道我长得有这么恐怖吗,瞧把这公子吓的,陈大刀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不敢往公子跟前儿凑了,原本还想和他打个招呼呢。 陈大刀径自走到姬冥修的面前,笑眯眯地行了一礼:“大人,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大刀啊!神童试的时候咱们见过,我跟夫人一块儿的,我也住进四合院了!就是……就是没跟你上话儿,您还有印象吗?” 姬冥修淡淡点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陈大刀整颗心都满足了,比睡了女人提裤子的那一霎还要满足! 他一个街头混混,真的与丞相大人上话了!啦,这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他要回去给祖宗们好生上一炷香! 等等,他有祖宗么? 都埋哪儿了…… 陈大刀有点懵逼。 “有事?”姬冥修问,算是给他面子了,若在以往,这种只见了一次面根本谈不上矫情的人,傲娇的丞相大人向来是不予理会的。 陈大刀当然明白对方为何会搭理自己,心中又把夫人佩服了好几遍,灿灿地笑道:“好容易才遇上大人一回,我想给大人敬杯酒。” 姬冥修的眸光意味深长:“你敬酒,还是你们青龙帮敬酒?” “呃……”这有区别吗? 姬冥修淡道:“你敬酒,我就不喝了;青龙帮要敬酒,就把你们乔帮主叫来。” “乔、乔帮主?”陈大刀挠头,青龙帮几时出了这种人物?没姓乔的,更没姓乔的帮主啊!帮主只有他一个,陈、大、刀! 等等,夫人……好像姓乔? 青龙帮是夫人从吴大金手里赢过来的,夫人做帮主没毛病! 陈大刀连忙将乔薇从摊子上拉了过来:“帮主,大人让你给他敬酒!” 帮主?什么鬼? 乔薇看看陈大刀,又看看姬冥修,姬冥修的唇角一如往常地抿着,没有丝毫异样,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怎么看都觉得透着一股子玩味。 想看她出糗啊? 她可是喝酒的祖宗,人称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别敬一杯酒了,一坛子都不在话下! 乔薇挑了挑眉,看着陈大刀手中的一两酒杯,拿腔拿调地道:“要本帮主喝酒也行,但本帮主不用这个喝。” “用什么?”姬冥修问,眼神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 乔薇打了响指:“大海碗!” 李钰呛到了,四哥根本就不会喝酒好么?一杯就能瘫在地上,两杯就能晕死不醒,大海碗,那得是多少杯呀?四哥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四哥真好,为了给他试探美人的底细,居然不惜以身犯险。 太感动了,他都快哭了,呜呜…… 陈大刀立马去酒楼里取了两个大海碗来,这花雕买来时便已有十年,容老板又藏了二十年,倒入碗里的一霎,浓郁的酒香都险些把人熏醉了。 看着摆放在面前的满、满、一、大、碗,姬冥修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乔薇莞尔一笑:“敢喝吗?公子?” 没良心的。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探出如玉修长的手指,端起了大海碗。 乔薇也端起了碗,双手捧着,毫不含糊地喝了起来。 女人喝酒不算什么怪事,但敢用这么大的碗,着实罕见,周围渐渐聚拢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些人已知她身份,在旁拍手叫好:“二当家厉害啊!” 姬冥修可不能输给这没良心的,也捧着碗喝了起来。 李钰咋舌,尊贵无比的丞相大人,捧着一个比自己脸盘子还大的碗,与人当街斗酒,真是难以置信啊! 若让御史知道,御史一年都有的参了。 二人几乎是同时喝完,将碗放到桌上的一霎,周围诡异地爆发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姬冥修有些喝高了,懒洋洋地靠上椅背,目光迷离如一汪春水:“乔帮主好酒量。” 太久没喝,都忘记这不是自己原装的身子了,这副身子显然对酒精的耐受性不行,她脑袋有点晕,但装出不晕的样子,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乔薇定了定神,绷紧身子,绷紧喉咙,吐字清晰道:“公子也不遑多让,领教了,二位公子继续吃,我那边还有事,先去忙了。” 言罢,优雅地转身,优雅地迈开步子,优雅地回到了摊子上。 一扶上桌上,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幸而六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乔姐姐?你是不是喝醉了?” 乔薇摆手:“没,只是脑袋有点晕,意识还是清醒的,吹会儿凉风就没事了。” “那我给你搬把椅子来!”六道。 乔薇摇了摇头:“不必。”坐下就得睡着了,那副洋相,她出不起,死也得撑着,撑到某个人先倒下! 六想了想:“那我去给你泡点浓茶。”听浓茶是解酒的。 乔薇点头:“这个可以有。”顿了顿,又叫住六,“多泡一杯。” 六望了一眼暗处的贵公子,会心一笑:“知道了,乔姐姐。” 乔姐姐是独身,乔姐姐可以嫁人,那公子瞧着不错,他会帮乔姐姐把人搞到手的! 茶里,要是加点儿啥东西就更好了,不过那样乔姐姐会不会打他? 不管了,打就打吧,能给乔姐姐打出个男人来,也是他福气了。 六打着心里的九九溜进了容老板的账房。 于是,继三十年陈年花雕被掉包后,容老板花重金购买的号称一夜七次、金枪不倒的超强大补丸也被掉包啦! …… 六泡的茶果然够浓,乔薇喝下后,发了一身汗,整个脑子都清明不少,只是心口仍有丝丝热意无法驱散。 又来了一拨客人,点了卤牛肉、凉拌千张,乔薇拿起刀开始切菜。 六将浓茶给姬冥修送了过去:“公子,这是我们当家的让我给你泡的解酒茶。” 姬冥修端起茶杯,放到唇边闻了闻,眸光一顿,笑了:“她让你送的?” 六:“是、是啊,我看当家的有些醉了,就给她泡杯浓茶,她就,给您也泡一杯!您快喝吧,我还得去交差呢。”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了乔薇一眼,把浓茶喝掉了。 自制的酱料没了,乔薇回“办公室”去取,刚走进二楼的厢房,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见半边身子闪了进来,挡住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喝了酒,面具下的脸颊滚烫,从脖子到耳朵,都微微地泛着诱人的胭脂色。 乔薇的睫羽颤了颤:“你怎么来了?吃完了吗?” 姬冥修走入房中,嘭的一声合上了门,将乔薇抵在冰冷而坚硬的门板上,双手撑在她两侧,将她禁锢在自己的世界,无处可逃。 他身上的男子气息与幽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迷死人的好闻,又像是罂粟,诱人上瘾。 姬冥修玩味儿地看着她:“够猴急的,乔帮主。” 咫尺之距,他温热的呼吸落在她唇上,像一个极淡的轻吻。 乔薇的脸颊渐渐蔓上一层绯色,努力瞪大眼,一副我不心虚我心虚杂念的模样:“别老给我起外号!” 姬冥修嗤的一声笑了:“所以你是承认自己很猴急了?” 乔薇不明就里:“我猴急什么了呀?你是不是喝多了?” 姬冥修似是明白了什么,眉梢一挑:“啊,敢情是怕我喝多了‘不行’才给我下药的?” 乔薇狠狠地眨了眨眼:“下药?你乱七八糟些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装,接着装。”姬冥修的身子又往下压了几分,几乎与乔薇贴着了,夏季衫薄,他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一点点传来,乔薇的身子开始微微地发烫,连声音都染了一丝热意:“我没装。” “真没有?”姬冥修追问。 乔薇摇头,真没有,她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谁给你下药?什么药?” 姬冥修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逗你玩儿的。” 一个店二也有胆子算计他,很好,很好! 乔薇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吃了东西想拉肚子?好吧,其实,卤牛肉不是今现做的,是昨没卖完的,然后毛豆和猪蹄……” 乔薇一口气报了四五样隔夜菜,姬冥修的脸都黑了炭! 乔薇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得不敢动弹,委屈地扒拉着耳朵道:“百姓家都是这么吃的,卤一次牛肉,能吃好几呢,你身份尊贵,没吃过隔夜菜,所以才会拉肚子,不过没事的,你就当排毒了。” 姬冥修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还以为这没良心终于有点良心了,原来招待他的全是隔夜菜! …… 大排档,李钰吃得热火朝,两斤麻辣龙虾一扫而空,他又点了一斤油焖大虾,一份龙虾两吃。 油焖大虾的味道比麻辣龙虾的还要足一点,钰爷很喜欢,钰爷决定给自己的公主娘也带一些回去,改变改变她的口味。 就在钰爷沉浸在如何改造自己娘亲的美好梦境中时,一辆奢华到让人炫目的马车停在了容记的大排档前,随后,一个珠光宝气、香风满面的美艳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车来。 她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李钰,眉心就是一蹙,迈步走过去,看着桌上的两副碗筷,一巴掌拍了下去! 碗碟被震得蹦了起来,李钰新剥好的虾又掉到了地上,这已经是今晚掉的第二只了,好肉痛。 钰爷很生气,钰爷想打架! 李钰拍桌站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你钰爷爷的……婉姐姐是你啊,哪个不长眼的敢不给钰爷的婉姐姐搬椅子来?” 李钰瞬间变回乖宝宝,扬起了烂漫可爱真无邪的笑脸,“婉姐姐,你怎么来了?” 姬婉拉长了音调:“婉姐姐?” “婉姑姑!”李钰挺直了身板儿,婉姐姐是他私底下对姬婉的称呼,真论辈分,他得管姬婉叫姑姑,管姬冥修叫叔叔,只不过他曾与姬冥修拜倒在同一师门下,师门中是师兄弟,他叫习惯了,就爱占点嘴上便宜,姬冥修不计较这个,他便越叫顺嘴儿了,连姬婉都捎带上了。 姬婉哼了一声,看着桌上的另一副明显有人用过的碗筷:“这谁的呀?是不是冥修的?” 李钰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是……” “那子成放我鸽子,敢情是和你这东西在外逍遥快活!”姬婉很生气。 李钰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透了:“没有没有!婉姑姑你误会了!我没看见四叔!我是一个人来的!” 姬婉厉声道:“你当我眼瞎?一个人吃两副碗筷?” “这……这副碗筷是……是他的!”李钰猛地指向了陈大刀。 陈大刀目瞪口呆,我的? 李钰挤眉弄眼。 陈大刀张了张嘴:“啊……是、是我的,公子他……为人大方,请我吃了点东西。” 姬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一桌,他一桌,既在一起吃,又为何分开了?” 陈大刀噎住。 姬婉冷声道:“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对方的名字,不出来,就是撒谎!一、二……” “哎哟,我肚子痛!”陈大刀捂着肚子跑掉了—— 姬婉唰的一下看向李钰,李钰被吓得站起了军姿。 姬婉点点他脑袋:“别叫我找出冥修,否则,我就告诉你娘,你在外花酒地掏空身体,看她不关你几个月!” 李钰委屈。 姬婉虎虎生威地进了酒楼。 此时的姬冥修正将乔薇死死地堵在门板上:“隔夜菜,嗯?” 乔薇幽怨地低下头,那些菜都还是好的呀,丢掉了多浪费,谁家的卤菜今不卖完明就扔掉?都用冰块儿镇着呢。 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知道错了?” 不知道。 乔薇言不由衷地点头:“嗯。” 姬冥修哪里看不出她心口不一?冷冷地勾起唇角:“错了就要罚。” 乔薇鼓了鼓腮帮子,心不甘情不愿地问:“怎么罚?” 姬冥修捏住她下颚,眼神有些暧昧:“你呢?” 乔薇看了他一眼,他眸中热意如潮,将她瞬间淹没,她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睫羽颤得飞快,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似一种无声的邀请。 “把眼睛闭上。” 乔薇乖乖地闭上了眼。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一笑:“这么听话。” 乔薇闻言,脸一红,就要把眼睛睁开,他却抬起大掌,轻轻地覆住她双眸,低头,朝她软红的唇瓣吻了下来。 哐啷! 门被大力踹开了。 二人俱是一震。 “给我出来!别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姬婉的声音在容老板的账房响起。 紧接着是容老板的咆哮:“干、干、干、干什么呀?我没穿裤子呢!” 是真没穿裤子,好容易与自己的娇妻在“办公室”来一发,却被人给撞破了,他的容容,又阵亡了! 姬婉通体恶寒地跑出来,大踏步地往乔薇的账房走来,这次姬婉学乖了,没再直接踹门,而是叩了叩门:“有人没?没人我进来了。” “谁?”乔薇问。 姬婉一听是个姑娘的声音,越发觉着不好了,自己给弟弟找了那么多名门千金,弟弟一个都不见,莫非是在外头已经有了什么狐狸? “开门!”姬婉毫不客气地。 乔薇语气清冷道:“阁下是谁,不清楚,我可不开门。” 姬婉恣意道:“我是谁不干你的事,我找人,快把门给我打开。” 乔薇淡淡一笑:“我这里没有第二个人,阁下是找我吗?” “废话少,把门打开!”论清高倨傲,姬婉可甩了多罗郡主几条街,多罗郡主只是有个厉害的神将父亲,而姬婉,不仅有个元老祖父,有个内阁父亲,有个公主娘亲,当今皇上是她表哥,当今丞相是她亲弟,这样的身份,比公主是不差了。 乔薇却丝毫不买她的账:“我就是不开,你再吵,我可报官了。” 姬婉冷笑:“官府就是我家开的,我看你报了有什么用?” 乔薇犹豫了一会儿,起身给她开了门。 这是乔薇第一次见到冥修姐姐的庐山真面目,在此之前,乔薇从未觉得自己能被一个女人惊艳,这一刻,姬婉的美,却让时间都放缓了流速。 不同于姬冥修的淡然无争,姬婉的美得张扬、美得恨不得全世界都在为她一个人绽放。 她穿着最华丽的衣裳,戴着最名贵的首饰,描绘着最精致的妆容,让三千繁花都黯然失色。 姬婉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一边找她弟弟,一边用余光打量这个敢与她唱了半反调的女人,不得不,这女人生了一张干净漂亮的好脸。 姬婉从不承认有人比她漂亮,当然现在也不例外。 她从荷包里取出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美得毫无瑕疵,也确定在综合了颜值、妆容与衣品三大要素后,自己比这个女人确实强上那么一丢丢,心里勉强平衡了! 姬婉收好镜子,扬起下巴道:“我弟呢?别瞒我,我知道他在这儿,屋子里还有他的味儿!” 姐弟连心,每次弟弟在她附近,她能有那么一丝直觉和感应。 乔薇微微一笑:“夫人生得这般貌美,想来弟弟也是个俊美无双的公子,我可真没在这儿见过什么好看的男人。” 姬婉被夸了,心里很高兴,面上却一脸倨傲:“少给我戴高帽子,你把我弟藏哪儿了?” 乔薇笑容可掬道:“我没见过你弟弟。” 姬婉不信,狐疑地打量了乔薇一眼,一把撩开桌布,见什么都没有,冷冷地放了下来。很快,她又走向了衣柜。 乔薇的神色有些紧张。 姬婉冷笑,重重都拉开了柜门。 “喵~”一只大黄猫冲她摇了摇尾巴。 姬婉又走向乔薇的床。 乔薇侧身一移,挡在了床边:“你该搜的都搜过了,可以离开了吧?” 姬婉冷冷地问:“床底下是什么?” “……花雕。” “花雕?” “我偷了我们老板的花雕,就藏在床底下。”乔薇一脸难为情地咬了咬唇瓣,蹲下身,将花雕坛子抱了出来,“三十年的陈酿呢,他自己私藏了二十年,你闻闻。” 乔薇打开了酒坛子。 确实是陈年花雕,姬婉用帕子擦了擦鼻尖:“没别的了?” “还有……” “还有什么?”姬婉的眼神充满了威胁。 乔薇害怕地耸了耸肩肩膀:“还有耗子。” 话音刚落,一只老鼠从床底下跑了出来,自姬婉脚上一掠而过,姬婉吓得上蹿下跳,尖叫着跑出了账房——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 姬冥修从床底下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姬婉随时可能折回来,此地不宜久留。 乔薇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把大黄猫抱出来:“抢了大黄的吃食,我得给她喂点鱼,先送你出去。” 姬冥修戏谑地看着她,似乎想什么,却欲言又止。 乔薇领着他走到后门:“你在这儿等你朋友,我让人把他带过来,后门很隐蔽,你姐姐应该找不到。” 姬冥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乔薇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姬冥修犹豫了一下,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在她耳畔,邪气一笑:“白色。” 乔薇起先没反应过来他的什么意思,一直到他目光在她身上溜达了一圈,她才想起来今穿的内内是白色,难道刚刚在床底下他看了她的—— 啊啊啊啊啊!臭流氓! 却多罗明珠将几大食盒虾带回将军府后,先给爹娘送去一半儿,又给两个姐姐送去剩下的一半儿,她趁着送出去的功夫,又顺手吃了几个,实在太好吃了,比蒜蓉的还好吃!明去容记,她要每种口味点一斤! 她把虾送到大姐房中时,大姐已经换了寝衣准备睡了,看到妹“风尘仆仆”地跑进来,眼神就是一横,佯怒道:“你这皮猴儿,又上哪儿闹腾去了?父亲打的鞭子已经痊愈了?” 多罗将军打女儿,都是听着吓人,实则并未伤到筋骨,多罗明珠第二日便下了床,眼下尚有些余痛,可在好动的多罗明珠面前,这点痛就不算什么了。 多罗明珠把食盒放到桌上,笑嘻嘻地道:“我早就痊愈了!你看我都活蹦乱跳的了!” 多罗紫玉拿妹妹毫无办法:“你呀,成跟个子似的,我真怀疑是不是娘把你生错了,你就该是个带把儿的!” “呸呸呸!什么带把儿的?我才不要做男人呢!”多罗明珠没好气地哼了哼,见姐姐掩面偷笑,心知被姐姐给逗了,抬手捏了捏姐姐的脸,捏回本儿了才又心情大好地道:“我今碰上一家特别好吃的龙虾!给你们都带了点儿,爹娘吃的是香辣,二姐吃的是麻辣,我知大姐口味清淡,这龙虾两吃留给你了。” 两份清蒸的虾,两碗熬煮的虾粥。 多罗紫玉想了想:“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派人给王爷送去些吧。” 多罗明珠阴阳怪气地道:“哟,还没过门呢,就替姐夫操持起来了,这要过了门,不得把姐夫宠上呐!” 多罗紫玉掐了掐她脸蛋:“你这嘴儿,出去一趟就学几句浑话回来,仔细我禀了爹娘,叫你再也出不了门!” “别别别!我给姐夫送去还不行吗?”多罗明珠害怕地道。 多罗紫玉抿唇一笑:“哪里用得着你亲自送?府里是没下人了?” 言罢,她唤来丫鬟,交代对方将东西送了出去。 胤王府 胤王挑灯阅件,他目前在朝中只挂了个闲职,并无紧要大事可做,这些信件多是生意上的往来,自打六爷“离京”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知道那笔买卖是做不成了,只是心中仍存了一丝不甘,希望能把六爷揪出来,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非让六爷把那桩买卖做了。 可令人气愤的是,每次他的探子顺藤摸瓜,即将查探到六爷的消息时,都会被一股奇怪的势力干扰,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扑空。 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是谁干的。 他可真是闲呐! 朝中的事不够他忙的是吗? 胤王将又一封任务失败的密件狠狠地丢在桌上! 刘太监拎着一个食盒入内,笑道:“王爷,多罗姐让人给您送夜宵来了,咱这未来的王妃呀,可真是心细如尘,又体贴贤惠。” 胤王却道:“我现在没心情吃东西,撤下去吧。” 刘太监愣了愣:“王爷,您还在为六爷的事儿操心呢?” 胤王的手下分工明确,刘太监执掌青衣卫,主要负责一些护卫与斥候的任务,范围在京城以内,若是出了京,便会交由赤衣卫全权负责。赤衣卫是胤王府的一支神秘力量,级别更在青衣卫之上,刘太监入王府三年了,还没见过任何一个赤衣卫的庐山真面目呢。 这样的人都查探不到六爷的下落,可见六爷不是普通的“出京”,而是被一股更强大的势力保护起来了。 至于是谁的势力,还用吗? 胤王按了按眉心,严肃地道:“大乔氏还是没有下落吗?” “没。”刘太监愧疚地低下头,他其实查到了好些个与大乔氏同名的女人,但条件都不符合,都是有爹有娘的,倒是有一个是独身,却是来自滇都,大乔氏是京城人士,怎么可能会有滇都的户籍呢? 乔薇就这样躲过他的搜查了…… “不过。”刘太监犹豫了一下,又道:“最近乔家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胤王不咸不淡地问,比起乔家的动向,他俨然更在意大乔氏的。 刘太监也知他心思,只不过自己一直探不到大乔氏的消息,找点别的填补一下空缺,也聊胜于无:“丞相把乔氏关进牢里了。” “乔氏不是他如今的未婚妻吗?他关她做什么?”胤王若有所思道。 刘太监答道:“好像是因为乔氏动了丞相的相好,多罗将军府也被牵扯进来了,您看,要查查吗?” 若在平时,胤王就让人去查了,毕竟姬冥修此人太过神秘,从未听他对哪个女人如此照看,还为了这个女人不惜把先皇后赐的婚给退了—— 很奇怪不是吗? 但此时的胤王一门心思扑在六爷与大乔氏的事情上,根本无暇兼顾其他。 胤王冷声道:“本王对他的女人没兴趣,你还是多派些人去打探大乔氏的下落,别把心思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是。”刘太监赶忙应下。 “不过。”胤王忽然眯了眯眼,“他与乔氏有婚约在身,却把乔氏关进大牢,他想干什么?逼乔家退婚吗?” 刘太监是听过这桩亲事的,当初特别为丞相府惋惜,以姬冥修的条件,合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再不就是公主,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太医的女儿才对,后面他问了才知,亲事是先皇后定下的,丞相府无法悔婚,除非乔家主动退亲:“照眼下看来,丞相是不打算再忍了,是想逼乔家主动退亲了。” 胤王摸上左手的玉扳指:“想退婚可没这么容易!他给本王添了那么堵,本王也是时候给他添回去了!” ------题外话------ 谢谢彼岸荼蘼、得瑟逗包、梦里依稀琴声响、悠筱筱提供的菜式\(≧▽≦)/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八十九章】较量,上门 姬冥修度过了一个难以言述的夜晚,以往丞相只在晨间向他致敬一次,昨夜,却给他造了一个晚上的反,他与丞相斗智斗勇了一整夜,才终于在亮时分,让丞相鸣金收兵了。 姬冥修如释重负,回到卧房准备略略补上一觉,却突然,铭安叩响了房门:“爷,您可起了?京兆尹求见!” 大清早的,京兆府都没开始上班,京兆府便上门求见—— 姬冥修淡淡地坐起身来:“让他去书房。” “是!” 铭安将京兆尹请入书房,唤绿珠泡了茶,京兆尹不敢喝,也不敢坐,就那么恭谨地站在那里,焦灼地等待着,等了一刻钟才终于等到姬冥修梳洗完毕,换了身衣衫出现在门口。 他赶忙上前,胆战心惊地行了一礼:“大人,下官有事起奏!” “。” 京兆尹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把心一横,拱手道:“今儿一大早,胤王殿下派人上衙门,将乔姐接走了!……愿意为乔姐做担保,并赦免她无罪!下官……下官不敢与他硬来,只得乖乖地把乔姐放出大牢,他们一走,下官便赶来给您送信了!” 严格来,京兆尹并非姬冥修一脉的官员,他一直在各方势力中和稀泥,左右逢源,所以胤王来要人,他果断地放了,但放完之后,也还知道给丞相递个信。 姬冥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只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九九,淡淡地牵了牵唇角:“京兆尹有心了。” 京兆尹擦了额头的冷汗:“为大人效力是下官职责所在。” 姬冥修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本相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京兆尹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铭安臭着脸骂道:“狗屁胤王!又来坏咱们的好事!这下好了吧,人都出狱了,肯定不同意退亲了!”顿了顿,声嘀咕道:“您的卦不准。” 姬冥修淡道:“打个赌?” “还是不要了!”铭安不假思索地拒绝,去年与主子打赌输掉了十两银子,他现在还肉痛呢,“您胤王是不是有毛病啊?他不是也讨厌乔家吗?干嘛要帮着乔家?” 胤王讨厌乔家不假,可胤王可讨厌他,二人的关系一直都是暗潮涌动,五年前的那件事让二人都有了合适的借口将一切矛盾抬到明面儿上,其实不管大乔氏爬不爬胤王的床,他与胤王都还是会走上对立面,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主子,他是不是知道六爷是咱们藏起来的了?”铭安问。 姬冥修淡淡地嗯了一声。 铭安恍然大悟:“难怪他上赶着给咱们添堵,敢情是心里不痛快呢!” 姬冥修冷笑,大乔氏也好,六爷也罢,都只是一根导火索罢了,他与胤王对立的根本原因从来不在这些人身上,但若是以为这样便能坏了他好事,那李胤也太真了。 …… 乔玉溪在牢里关了十来日,关得身体都要发霉了,总算重见日。 出了京兆府,望着外面刺目的阳光,乔玉溪激动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娘!” 徐氏高兴地拍拍女儿的手:“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不是你坚持,娘或许早就把婚给退了来换你出狱。” “娘——”乔玉溪握住了徐氏的手,“你真的没有退亲?我真的还可以再做丞相夫人?” 徐氏毫不犹豫地笑道:“当然了!你已经出了狱,丞相大人还拿什么威胁乔家退亲?” 能嫁给丞相就好,她这些日子的苦总算没有白吃! 乔玉溪看到了桌上的蟹黄酥,抬起脏兮兮的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哎哟,你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来,喝口水……” 母女俩着话儿,晃悠着到了乔家。 林妈妈早请了道士来家中做法,为乔玉溪驱除从牢狱中沾染的晦气,道士让乔玉溪跨了火盆,烧了纸钱,拜了地祖宗,又将观音娘娘的仙露洒在她头顶,繁复的程序,一直到夜幕降临。 就在乔玉溪终于能安心坐在家中与家人吃上一顿美味饭菜时,林妈妈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不好了,夫人!老爷出事了!” …… 皇宫出了命案——前不久刚怀上身孕的瑛贵人莫名其妙地滑胎了,瑛贵人自打入宫便得了皇上青睐,是宠冠后宫也不为过,自从怀上身孕后,不论是瑛贵人还是皇上,都十分地重视,出了这种事后,皇上即刻命人彻查了一切可能存在的隐患,最后,在瑛贵人的安胎药中发现了端倪。 “附子!”太医院的提点太医道。 掌事太监道:“提点大人确定是附子?” 提点太医点头:“老夫确定。” 附子,又名乌头,味辛,入心、脾、肾,能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除湿,但因其辛热燥烈,有一定毒性,故而阴虚阳亢者与孕妇禁止食用。 掌事太监道:“瑛贵人的胎都是何人在搭理?” 提点太医道:“是乔院使。” 院使是太医院中仅次于提点的官职,皇上竟派了他去给一个贵人瞧病,足见皇上对瑛贵人的喜爱了。 “平时的药材、药方也都是乔院使负责?”掌事太监问。 提点太医道:“正是,乔院使对瑛贵人的胎很是上心,药方、药材都必须经由他亲自检验,方可送入琼华宫。” 如此,嫌疑最大的就是乔院使了。 当晚,乔伯爷便被关进了大理寺,值得一提的是,前来捉拿乔伯爷的大理寺卿不是别人,正是姬婉的丈夫林彦书。 “老爷!老爷!”徐氏连夜赶去了大理寺,大理寺比京兆府严格许多,她废了半口舌,又是检查,又是登记才总算给放了进来,“老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就给抓进大牢了?” 乔伯爷站在脏乱的牢房中,面色茫然而凝重:“我也不清楚。” 徐氏着急道:“你真的没害瑛贵人的胎吧?” 乔伯爷横眉冷对:“当然没有!我时刻记得祖训,行医问药,妙手仁心,绝不可为一己之私枉顾性命,又怎么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来?” 徐氏更急了:“那、那是怎么了嘛?” 乔伯爷叹了口气,正色道:“大理寺既接手了此案,想必会查明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万一……万一查不明呢?” 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是皇宫的“谋杀案”,杀的是未来的皇子,这得多厉害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啊? 她虽没入过宫,但宫里那些吃人的手段,她时常从那些贵妇的口中听到。 当年先皇后身怀六甲,也是遭了人毒手,险些一尸两命。 那时丈夫还未跻身太医院,大哥乔铮任太医院提点一职,可惜大哥并不能医治先皇后,还是沈氏出了手,才保住母子平安。 可饶是如此,先皇后依旧伤到了根本,每况愈下,没几年便扔下太子去了。 太子的情况也不大好,至今是个药罐子。 那害了先皇后与太子的罪魁祸首,始终没有查出来,据后面为了交差,推了几个宫人出去顶罪,但宫人哪有胆子陷害一国皇后?明眼人都明白事有蹊跷,只是也没有办法查到更多。 徐氏担心丈夫会重蹈当年先皇后的覆辙,替人背黑锅,到死都摘不下来。 徐氏往木板床上一坐,抽出帕子哭道:“咱们家今年是触犯了哪路神仙?一个接一个地进大牢!好容易溪儿出来了,你又给进去了!” 听女儿出来了,乔伯爷心中多少有些安慰,低低地问道:“退婚可还顺利?” 徐氏止了哭声:“没退。” 乔伯爷一愣:“没退?” 徐氏擦了脸上的泪水,看着他道:“我没上丞相府退亲,咱们溪儿还是有机会嫁给丞相大人!”言及此处,她眼神忽然就是一亮,“对了对了,等溪儿做了丞相夫人,就能为你平冤昭雪了!你真得感谢我犹豫了一整晚,否则,我要是听你的早早地把亲退了,你在牢里还指望谁救你出去?” 乔伯爷皱眉。“你没退亲,溪儿是怎么出狱的?” “是胤王殿下到京兆府办事,无意中听了溪儿的事,觉得溪儿不过是个孩子,年幼无知,关这么也够了,便让京兆尹把溪儿放了。”提到这个,徐氏悲伤的心情竟然有些被治愈了,她就是聪明啊,无意中给丈夫留了条退路,她得意一笑,“怎么样,还是我聪明吧?” 乔伯爷听到这里,要还猜不出自己入狱的原因就有些不过去了,他就呢,他在太医院兢兢业业,从不与人为恶,行事也谨慎稳妥,不会有人想加害他才是,眼下,他总算是明白症结所在了。 他指着乔氏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蠢婆娘!你害死我了!” …… 乔薇最近一直忙着容记的生意,在村里的时间少了,陪孩子的时间也少,今日特地推了那边的事,留在家中务农、陪孩子,当然她不会承认她是怕容老板发现自己掉包了他的花雕—— 工地的进度比想象中的快,大概是因为她的伙食做的太好? 雏形已经出来了,特别大的房子,工匠师傅们正在往上一圈圈地码上青砖,看着特别有成就感。 二狗子娘与赵大娘被请来专门给师傅们做饭,二人的手艺称不上多棒,但架不住乔薇肯买肉,偶尔也猎一些野兔野鸡,五花、鸡肉、鱼肉、兔肉……每顿饭都肉香四溢,大家伙吃得很是满足。 “乔啊。”村长扬着笑脸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芭蕉叶子,边走边扇着风,“最近在忙啥呢?都没见你人。” 乔薇转过身,微微一笑:“村长,这几都在镇上忙点生意,很晚才回来,您找我有事吗?” 没事大概不会这么大热儿地爬上山了。 村长出了一身汗,有些累,气喘吁吁地笑道:“我来给你道声恭喜嘛,听你生意做得不错,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哪里哪里,一点本买卖,养家糊口罢了,赚不了什么大钱。”乔薇客气地。 “哎呀,你就别与我客套啦,我去过你们虾店了,生意好得能挤出来,这是赚钱儿?”村长拿眼瞪她。 名不外显,财不外露,这个道理乔薇还是懂的,笑了笑,道:“我是个打工的,赚的钱都进了老板腰包,我能捞到什么呀?” 村长自然也觉得对方是个打工的,不会想到对方已经成了容记的二当家,只不过那生意确实太好,村长觉得月钱啥的,肯定也比种田强多了:“你一个月月钱不少吧?” 乔薇就道:“瞧您的,哪儿能啊?月钱真的那么高,我就不种田了是吗?” “你不是也做着买卖吗?”村长问。 乔薇笑了笑:“您是点心啊,那个赚的钱都拿去建房子了。” “我又不找你借钱,干嘛防我防得这么紧呐?”村长开玩笑地。 乔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防您,我都实话呢,我防谁也都不可能防您呐,没您,我可买不着这块地、建不成这房子!” 场面话她实在太擅长了,闭着眼睛都能忽悠到地久长,除了一到冥修面前就舌头打结。 村长笑:“你知道就好,当初你来咱们村,我原先是不同意的,你带俩孩子,一身狼狈,问你啥你也不,就一个劲儿地哭,都不知你是不是在外头犯了什么事儿,后边看你实在可怜,就同意你住下了,就你山上的土房子,是我年轻时自己建的呢!我建了给他们守山的,守了几年大家懒得守,才空置了。” 乔薇干笑:“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到底要干嘛呀?在她这儿邀了一大圈功。 “我今来找你吧,其实是有两件事儿向你请教。”村长总算切入了正题。 乔薇问:“什么事儿,您尽管,请教什么的太见外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年纪轻,见识浅,担不得您这般客气。” 村长被逗得笑呵呵的:“你这张嘴儿啊,难怪生意那么好了!谁听你话都高兴啊!”顿了顿,微微敛起笑意,“第一件事儿吧,是你那块东村的荒地。” “荒地怎么了?不会是您看我种出庄稼,想反悔要收我租子了吧?我可才开始种呢!谁知道收成好不好?”乔财迷的财迷病又犯了,当初把荒地给她开垦,村长承诺的是无租无税。大梁朝重农抑商,在农业发展上还是很肯下血本的,开荒者不仅头三年无租无税,种得好兴许还能得到衙门的奖励。 村长瞧她快要急哭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村长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我是看你果真把荒地种出苗了,想问问你怎么种的。” 这个啊,早嘛,吓死她了,还以为要她交租子交税呢,她都开始肉痛了。 乔薇很大方地将村长带去了田里,指着脚下的土地道:“这块地之所以种不出东西,是因为它的土质发生了改变,改变的原因比较复杂,我猜其中一个与附近的水库有关,有可能是那条沟渠里头的水侧渗导致地下水位抬高,促使积盐,才形成了盐碱地。” “盐碱地?”村长头一回听这样的称呼,不过盐和碱他是知道的,所以大概能明白这里头的意思,“你是它太咸了?” 乔薇解释道:“它盐分太高了,把普通的庄稼种进盐碱地就跟把河里的鱼丢进海里一样,活不了。” 这么村长就理解了:“那你的高粱怎么就没事呢?” 乔薇道:“甜高粱本身就是一种耐盐碱的作物,再加上我种植之前稍微改善了一下土质,稀释了土壤中的盐分。” 村长若有所思:“我是记得有几你引了水库的水入田,你是在洗田呀!” “……这么也可以吧?”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村长一笑:“看不出来呀乔,你这么懂种田,那前几怎么连块萝卜地都打理不好?” 那根本就不是我啊! 村长倒也没纠结以前的事,他更看重往后:“你的这些很有价值,我要记下来,向衙门上报,不定能帮到更多荒田得到开垦。” 乔薇顿了顿,道:“荒田形成的原因各有不同,对应之法也不可生搬硬套,若确定是盐碱地,那我这法子是可行的。” 村长点点头:“我明白,除了引水洗土之外,可还有别的改良之法?” “种植一些耐盐碱的植被,或者蚯蚓的粪便也能改善盐碱地的土质。” “蚯蚓?”村长一脸困惑。 蚯蚓在古代叫什么来着?乔薇的大脑一下子短路了:“就是……地里的蛇一样的东西。” 这么村长就懂了:“地龙啊?” 乔薇一笑:“对,就是地龙!” 地龙可是好东西,不仅能清热、平肝、止喘、通洛,还能改善盐碱地的土质,她是因为看见这种软体动物心里发毛才没用这种法子,但如果村长是想收集盐碱地的改良之法,那么它再合适不过了。 “应该还有别的改良之法,我回去仔细想想,整理完了写一份书面报告给您。” 书面报告? 这都啥话? 不过他能理解就是了。 村长和颜悦色道:“那就辛苦你了,咱们村儿不止这一块荒地,若是都能得到改善,我记你头功!” 乔薇笑道:“村长这些就见外了,我如今也是犀牛村的村民,为村子出点力是应该的。”心里补了一句——只要不找她收租收税,“对了,您找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个嘛……”村长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讪讪,“我挺不好意思开口的。” 果然重头戏在后头,乔薇不动声色地拍掉了手上的泥土:“您就吧,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村长指了指前方:“先去我那儿喝杯茶。” 乔薇随村长去了他家,村长夫人早切了一大盘新鲜的蜜瓜,摆了瓜子与几样食,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乔,快来,坐坐坐!”村长夫人亲热地将她迎到了椅子上,“吃点蜜瓜。” 乔薇吃了一块。 村长夫人笑盈盈地道:“我有件事儿啊想拜托你,不知村长和你了没?” 乔薇看看村长,又看向她,弯了弯唇角:“还没。” “没啊。”村长夫人弱弱地瞪了村长一眼,在乔薇身旁坐下,笑容满面道:“是这样的,我家春姐儿不是嫁到镇上了吗?他们俩口子住的地方离你做生意的地方不远,你们是在园林街,他们在江水街,走几步就到了。” 好像……没这么近吧? 乔薇吃着蜜瓜没话。 村长夫人难为情地笑道:“我那女婿想学门手艺了自己开个店,村长……你们那虾卖得挺好的。” 乔薇会意:“想学做菜?” “学做虾就够了!他只卖虾!”村长夫人激动地。 “他以前做过菜吗?”乔薇问。 村长夫人见她没一张口就拒绝,心头燃起丝丝希望:“没,不过他可以学,就做个虾……应该不难吧?” 若是老师傅,当然不难,她随便演示几遍大家就会了,可若是新手,恐怕没那么容易上路。 “乔,你看成吗?”村长夫人看着乔薇的脸色。 村长开口道:“乔就是个打工的,这事儿得她老板了算,你逼她也没用。” “我这不是……”村长夫人恨丈夫拆自己台,弄得好像女儿是她一个人的,女婿也跟他没关系似的,她还不是想那败家的两口能有个稳赚不赔的营生吗?如今虾的生意多好做啊,就连供货的都富得流油了,没看罗永志连车都买了吗? 乔薇还是那句话,不收我租不收我税,一切都好商量,何况虾的做法已经被同行偷师得差不多了,她不在乎再教出一个同行来:“做这行是很辛苦的,晚上让他去那边给厨子们打打下手,他自己先瞧瞧自己能不能做。” “乔啊,这样真的没事吗?不会影响你们生意?”村长担忧地问,为官的最忌讳把名声搞臭了,要是人家传他利用职务之便,逼迫乔给他女儿女婿谋营生,他就百口莫辩了。 乔薇摇头一笑:“不会的,放心吧,村长。” 容记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就算有同行把口味模仿到八九分相似,也改变不了容记龙头老大的位置,何况容记的菜式时刻在改进创新,这一点,是同行远远比不上的。 再村长帮了她这么多忙,又白送了她十几平米的永久性使用权土地,这点的回报实在算不上什么。 “明我去一趟镇上,你们让他直接去容记找我。”乔薇道。 “不用等明!”村长夫人笑着完,对里屋喊了一嗓子,“姚青啊!快出来!乔答应了!” 里屋走出来一个瘦高瘦高的青年,看上去二十三四,五官周正,衣着讲究,比村里人要体面些。 村长夫人携了他袖子,将他拉到乔薇面前,笑着介绍:“这是你乔姐姐,乔啊,这是我女婿姚青。” 他比乔薇要大,姐姐有点叫不出口。 乔薇打了个圆场:“叫我乔就可以了。” 村长夫人道:“乔啊,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就领他去吧,我听吃虾的时节就这么几个月,过了又得等明年。” 乔薇一怔:“你想今年就开?”不是新手吗?起码得学上两三个月吧? “他就学一种菜,很快就能学到手了,他很聪明的!”村长夫人胸有成竹地。 可在乔薇看来,这太急功近利了,就跟指望一个没学过走路的孩子,直接去参加马拉松一样,方夜谭:“先试两吧。” “诶,好!”村长夫人转头吩咐姚青一定要听乔薇的话,别给乔薇惹麻烦,不懂的记得向乔薇请教云云。 本想在家里“闲赋”几日,看来是不能够了,不过她答应了会陪两个包子吃晚饭,还是等到了他们回来。 “娘亲又要去镇上吗?”吃饭的时候,望舒不高兴了,娘亲去镇上,她睡觉都看不见娘亲的人。 景云沉默,这段时间总是看不到娘亲,他也很失落。 还有我还有我! 白跐溜一下跳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提起它尾巴,吧嗒一声,将他扔到了椅子上,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柔声道:“那今你们跟娘亲一起去镇上好吗?” 包子眼睛一亮! 罗大娘担忧道:“那会不会太晚?”每次乔薇回家都快半夜,大人这么熬着都辛苦,孩子就更吃不消了,“他俩早上还得上学呢。” “我起得来!我起得来!”望舒抱住了乔薇的脖子,一副死也要赖在娘亲身上的架势。 乔薇被她赖皮的样子萌翻了,笑吟吟地道:“我今不做事,就把姚青带过去,很快就能回来了。” 晚饭过后,乔薇带着两个包子到村口与姚青回合,村长已把栓子爹的马车雇好了,几人上了车,前往犀牛镇。 姚青话不多,性子也有点闷,但对学菜似乎是有那么一丝兴趣,路上问了几个乔薇生意上的问题。 到容记时,外头的大排档已经摆出来了,何师傅与海师傅正与学徒们交代晚上的配菜,乔薇与二人打了招呼,带着包子与姚青进了酒楼:“容老板呢?六。” 六指了指柜台。 容老板个子,往柜台后一坐,就被淹没了。 乔薇走近柜台,朝里望了望:“容哥?” 容老板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大熊猫眼把乔薇狠狠地吓了一跳! “你中邪啦?!” 容老板拿起桌上的两个剥了壳的石滚蛋,贴上自己眼周,一边贴,一边疼得倒抽凉气:“你才中邪了,我这是跟人打架了好么!” 乔薇惊得嘴巴都张大了:“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有胆子和人打架?和谁打的?为什么呀?我去帮你打回来!” 敢欺负她的容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容老板哽咽道,指了指自己左眼:“北街那卖药的郎中,卖假药给我!我去砸他摊子,就被他打了。” “啥假药?”乔薇问。 “一夜七次金枪不倒大补丸!”还一夜七次呢,他一次就不行了! 六清了清嗓子:“厨房好像在叫我,我去看看。” “那你右边的眼睛呢?也是他打的?”乔薇很生气! “不是,这个是被老张头打的,我跟他做了几十年街坊了,他居然卖假酒给我!我还当个宝贝藏了二十年,我气不过,去找他理,他就把我给打了……呜呜……”容老板难过得直抽抽,“乔你会替我报亻——” “厨房好像也叫我。”乔薇一本正经地打断他的话,拽着两个包子与姚青,旁若无人地走了。 容老板:“……” …… 乔薇将姚青安排在了厨房,先从选虾、洗虾做起,随后乔薇让孩子们去了她楼上的账房。 容记有自己的冰窖,从冬季采集的冰块,储存到夏季,可以放心使用,因用的是井水,可直接食用。 乔薇突发奇想,用刀子凿了一碗刨冰,配上自己酿的玫瑰卤,放上几颗樱桃,一碗通透诱人的樱桃玫瑰沙冰便新鲜出炉了。 她先自己吃了一点,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分装到碗中,给孩子们送去。 白在私塾进步神速,如今不仅会做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也识得不少字,最重要的是,它会用勺子了! 它盘腿坐在桌上,抱着一碗沙冰,一勺一勺往嘴里喂,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大黄猫优雅地走了过来:“喵——” 白喂了它一勺,它冰得猫毛炸起!跐溜一下窜上了房梁! 孩子们这边吃得欢腾,另一边,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停在了容记外。 “确定是这里吗?”徐氏撩开车帘。 乔玉溪问身旁的杏竹:“是不是这儿?” 杏竹点头:“是的,夫人,姐,那些点心与松花蛋都是在这家买的。” 乔玉溪望了望右手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摊子,皱皱眉:“越来越不像话,吃饭都吃到外头了。” 徐氏按了按眉心,疲倦地叹道:“行了,那些你都甭管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老夫人的下落,咱们赶紧买了东西去瞧老夫人。为今之计,只有她老人家有办法救你父亲出来了。” 大理寺可不像京兆府那么容易糊弄,别的不谈,只那大理寺卿就不是个一般人撼动得了的大佛。 乔玉溪其实有些不想去找姬老夫人,她怕姬老夫人知道了她干的“好事”,会怪罪她:“娘,不如我们去求胤王殿下吧?他是个好人,你看这次就是他救了我!” 徐氏点点她脑门儿:“你呀!人家那是顺手救了你,你别蹬鼻子上脸!” “可是……” 徐氏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老夫人不会怪罪你的,我自有法子让老夫人将过错怪罪到别人头上!” 乔玉溪固执道:“我还是觉得胤王殿下更可行。” 徐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丫头,想没想过大理寺卿是谁?是林大人,姬婉的丈夫!丞相的姐夫!他可不像京兆尹那么好话,胤王的面子,他多半是不会给的。” 乔玉溪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行吧,咱们去求老夫人吧。” 徐氏吩咐道:“杏竹,你去买一罐子松花蛋,两盒点心,再问问他们店里有什么时令的菜式可以带走?” “是!” 杏竹拿着钱袋下了马车。 乔薇恰巧领着姚青从酒楼出来,一人手中搬着一筐虾,乔薇健步如飞,姚青却累得满头大汗。 乔薇微微一笑:“姚青啊,你这身体得好练练啊。” 乔玉溪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眉心一蹙,挑开了车帘,就见乔薇与一名男子谈笑风生地自马车前走过,乔玉溪烦躁地放下了帘子:“怎么会是她?” “谁呀?”徐氏问。 乔玉溪没好气地道:“就是那个把我害进大牢的狐狸精!” “让我看看。”徐氏凑过来。 乔玉溪将帘幕的缝隙挑大了一些,指着乔薇的背影:“那个穿白裙的,孩子都有了还勾引丞相,你看她现在又在勾搭别的男人!” 身材倒是不错,但似乎在干些脏活累活,姬冥修的女人用得着做这些吗?徐氏古怪地皱了皱眉。 就在此时,乔薇放好了虾,准备回酒楼再搬一筐。 乔薇转过身来,徐氏看清了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章】退婚(完) 乔玉溪察觉到了徐氏的震惊与僵硬,但她并不知徐氏的异样是来自于乔薇的身份,权当徐氏是被对方的容貌惊到了,不悦地道:“娘,我的没错吧?她就是生了一张狐狸精的脸。” 这也是乔玉溪感到挫败的地方,自己出身名门,才貌双全,又正值豆蔻芳华,这是一个女子一生之中最美丽的年纪,却被一个“半老徐娘”给比了下去! 徐氏没听到女儿的话,她满脑子都空白了,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在摊前摆弄龙虾的女人,女人自车前走过,她赶紧放下这一侧的帘子,挑开了另一侧,一路目送她进了容记酒楼。 “娘,人都走远了,你怎么还看呀?有那么好看吗?”乔玉溪酸溜溜地问。 徐氏闭上眼,深呼吸,压下心头翻滚的巨浪,问女儿道:“你确定是那个女人?没有认错?” 乔玉溪就道:“我与她打了好几次交道,绝不会认错!” 徐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你第一次在镇上与房妈妈碰到的商贩就是她?” 乔玉溪美眸里掠过一丝愠怒:“就是她!娘你别看她长得斯文,动起手来简直比男人还可怕,房妈妈不过是与她争执了几句,她便把房妈妈的手给打断了。第二次在灵芝堂也是,要不是房妈妈及时下楼阻止她,她指不定把员外郎的妾室怎么样了。” 乔薇打断房妈妈的手,是因为房妈妈扇了罗大娘一耳光,不过这种事,乔玉溪是不会记得的。 徐氏眼下没功夫在意这些细节,她只关心丞相的相好是不是大乔氏,如果是,那就麻烦了。 “你真的真的没有认错?”她谨慎地强调。 乔玉溪无奈地道:“娘,我自己的情敌我还能认错吗?她打了我的乳母,让十七把我从四合院丢出来,拒绝我的拉拢,抢了我的男人,把我害进大牢,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能够认出来!” 儿子的救命恩人是她,女儿的宿敌也是她,原来她那么早就“潜伏”在自己身边了,可怕的是自己才如今才后知后觉。 “娘,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乔玉溪摸上徐氏的脸,“好多汗!” 是冷汗。 徐氏不会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握住女儿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异样:“娘忘记带茶叶给姬老夫人了,你去那边的茶叶铺子买几斤。” “镇上能有什么好茶叶?”乔玉溪瞧不上。 徐氏只想支开她,笑了笑道:“去吧,终归是份心意。” 好容易才打听到老夫人的下落,乔玉溪自然是想把握住这次机会,她不仅要救出自己父亲,还要老夫人狠狠地教训那迷惑了丞相的狐狸精,别买一壶茶叶,就算买座金山她也是乐意的:“那行,我去了。” 乔玉溪下车,去了斜对面的一家茶叶铺子。 徐氏将守在马车旁的林妈妈叫了上来:“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林妈妈欠了欠身:“都听到了。” “你刚刚站下面,大乔氏没发现你吧?”徐氏警惕地问。 林妈妈笃定道:“没,奴婢一直背着身子。” 徐氏拽紧帕子,揉了揉胸口,艰难地呼了一口气:“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女人怎么就是阴魂不散?招惹完我儿子,又来招惹我女儿,你她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让林妈妈怎么呢?乔薇不是故意的,但一桩桩一件件,确实把二房虐得够呛;可要她是故意的,她已经得了丞相的青睐,为何不直接与二房撕破脸呢?这么不温不火地耗着,犯不着啊。 徐氏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溪儿与我丞相的相好是个村姑,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男人嘛,都是爱偷腥的猫儿,但一个身份太卑贱的女人,得再多宠爱也永远嫁不进丞相府。但现在,我不能这么乐观了,她是恩伯府的大姐,她爹是乔家嫡子,她娘是药谷神医,京中多少人受了沈氏的恩惠你知道吗?当年的事,她是没求到那些人名下,真求到了,许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许就不会被赶出恩伯府了。 “你这婚到底是退还是不退?如果我告诉丞相,她就是大乔氏,她与丞相有婚约,丞相接纳她的话,老爷是不是也能一并被恩泽到?” 林妈妈摇头:“怎么可能呢夫人?她与大姐闹成这样,她肯救咱们二房才怪了!到时候,有丞相给她撑腰,大房的产业、沈氏的嫁妆、灵芝堂,可全都得吐出去了!” 二房是靠着捡了大房的便宜才有眼下的风光,包括徐氏的娘家也从中捞了不少,徐氏早过惯了钟鸣鼎食的日子,让她将手头拥有的一切交出去,无疑是在拿刀割给的肉! 徐氏倒抽一口凉气,想到了什么,又道:“但她得了失魂症,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林妈妈道:“现在是不记得,但万一哪就想起来了呢?您可还记得咱们府里的衡哥儿?” “哪个衡哥儿?”徐氏脑子有点乱。 “厨房何老头儿的大儿子,您给忘了?”林妈妈提醒。 徐氏似乎有那么一丝印象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具体多少年徐氏没了印象,只记得她与沈氏都过门了,厨房有个何厨子,他长子得了失魂症,爹妈都不认识了,后面被沈氏治疗了半年,竟然痊愈了。 事情过去太久,不是林妈妈提醒她,她根本想不起来府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儿。 “后来何老头儿向沈氏求了恩典,带老婆孩子回老家买了一块地,当土地主去了!”林妈妈道:“世事难料,万一大乔氏也有了衡哥儿那般造化,回来找乔家的麻烦,咱们二房首当其冲啊!她孤儿寡母咱们尚且忌惮她三分,等有丞相给她撑腰,咱们可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徐氏按住头疼的脑袋,到底是造的什么孽?怎么这样两个人都能搅和在一块儿? “丞相应该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若知道了,定不会接纳她。”徐氏道。 林妈妈就道:“没错,一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他会毫无芥蒂地接受,那才是怪了……诶?夫人,您咱们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丞相?这样,丞相就不会要她了。” 徐氏嗔了她一眼:“先前是我犯糊涂,这会子换你了是不是?把真相告诉丞相,不就等于把真相也告诉了她了吗?这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妈妈拍拍自己脑袋:“奴婢着着就给忘了。” 徐氏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才好啊?” 林妈妈目光狠厉道:“怎么办都好,但一定不能再让她与丞相来往!纸包不住火,日子久了,怕总有一日,她会从丞相那边得知自己的身世。” 徐氏赞同地点点头,丞相虽暂时不清楚她是恩伯府的大乔氏,可丞相认识那么多人,总会有人能认出她来,比如胤王。当务之急,是立刻切断她与丞相的联系,决不让她踏足丞相的圈子:“我这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也没什么主意,你可有想到法子?” 林妈妈眯眼:“夫人只需让自己狠一点,这事儿就好办了。” “狠一点的意思是……”徐氏看向林妈妈。 “一不做二不休……” 徐氏眸光狠狠一颤:“不行!闹出人命官府会查的!我可不想再多一个人进大牢了!”便是上次找王妈妈解决大乔氏,也不是用的杀死大乔氏的法子。 林妈妈一笑:“夫人放心,奴婢没要杀她,杀了她,还有她一双孩子,后患无穷,奴婢想了个绝佳的法子,既不用她去死,又能保证她再也没办法与丞相大人来往!” …… 乔薇把第二筐龙虾搬到了大排档,厨房还有一些,但人手是够的,她准备上楼叫上孩子走人,刚到楼梯口便看见冲这边虎视眈眈的容老板,抬手摸了摸发髻,脚步一转,进了厨房。 容老板拿着冰袋,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别躲了,你已经被我看穿了!” 乔薇将两只死掉的龙虾挑出来扔进垃圾篓,一脸镇定道:“是吗?你看穿我什么了?” 容老板哼道:“你不讲义气!刚刚是谁会替我打回去的?怎么现在又屁都不放一个了?” 吥—— 二傻子放了一个大响屁,舒畅地闭上了眼。 容老板嫌弃地缩了缩脖子。 乔薇抿唇一笑,搬起筐子往外走。 容老板咬牙追上去:“乔你行为这么反常,会让我认为你是同伙的!” “你想多了。”乔薇面不改色道:“你十年前买的酒,我那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容老板若有所思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的神色,不像在撒谎,你会不会是我误会他们了?他们卖给我的酒和药都是真的,但有人把酒和药掉包了?” 地良心,她只掉包了酒! 乔薇扬起下巴,神色严肃道:“他们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好骗呢?哪个卖假货的人会承认自己卖假货?你承认容记卖隔夜菜了吗?” 容老板无言以对。 乔薇把虾放好,挑了两斤新鲜的,回酒楼的厨房用炉子炒了个蒜蓉虾球,又切了半斤略带一点肥肉的五花,切成薄片儿,伴着青椒红椒爆炒,香香的辣味儿在屋子里蔓延开来,乔薇又煎了个蛋花,炒了一盘大白菜,给白拿了一盘点心(这家伙现在挑食,不好好吃饭),盛了三碗米饭,端去了账房。 两个包子早已吃完沙冰,正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哥哥你看,那个大娘买了好多豆子。”望舒吸了吸口水。 “那不是豆子,是一味药,不能吃的。”景云耐心地解释。 “哦。”望舒失望地托着腮帮子,“哥哥,那个人为什么拿着一根棍子?” 景云:“那不是棍子,是擀面杖,他要去擀面。” “哦。”望舒表示懂了,心里却纳闷,他擀面为什么要去茅厕呢?那里擀面难道不脏吗? 乔薇进屋,被这一幕吓得够呛,赶忙把托盘放在桌上,走过去将两个胆大包的家伙拧了下来:“爬窗子很危险的,以后不许再爬了知道吗?” “可是我想看娘亲嘛!”望舒抬手抱住了乔薇的脖子。 这家伙撒娇的功夫见长,乔薇觉得自己都有点儿招架不住,把她放到椅子上:“那也不许爬窗子看,万一摔下去,会摔断腿的知道吗?” “摔断腿了会怎样呢?”望舒好奇地问。 乔薇严肃地道:“摔断腿了就会很疼,比你摔跤还要疼。” 望舒不知是被她的表情还是她的话震慑到了,乖乖地点头:“那我再也不爬了。” 乔薇满意地嗯了一声,打来水给二人洗了手,开始吃饭。 景云对虾过敏,只能干看着妹妹吃,不羡慕是假的,为什么都是娘亲的孩子,只有他对虾过敏呢? 不过炒肉与鸡蛋也非常好吃,他吃着吃着也就把这不开心的一茬给忘了。 知子莫若母,当乔薇看到景云那充满羡慕的眼神时便知家伙也是想吃虾的,只可惜过敏是个人体质问题,无法根治,她这副身子显然没这方面的困扰,就不知儿子是基因突变还是遗传了他老爹。 乔薇安抚地亲了亲儿子的脑袋,景云脸一红,更卖力地吃肉了。 这边一家四口温馨地吃着晚饭,另一边林妈妈神秘兮兮地上了马车,扫了一眼乔玉溪与杏竹都不在,地上放着一罐杏竹买来的松花蛋。 徐氏就道:“我让二人买布去了,你那边如何?” 林妈妈自信地道:“全都准备妥了,镇上就这么大,跑几个地方根本不是难事。” 徐氏正色道:“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千万别给我出岔子,那丫头精得很,官差在她手里都讨不了便宜,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再厉害也终究是一介凡胎,要吃饭,要喝水。”林妈妈着,见徐氏不信地看着自己,得意一笑,“奴婢在她要的茶里下了点药……” 容老板不仅被打了眼睛,还被踩了脚,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就这样还要忙活生意,因为乔大厨兼掌柜收银丢下摊子不管,跑去带孩子了! “我的麻辣龙虾!等半了!再不来我走了!”有客人吆喝。 “我的松花蛋呢?” “大肉怎么还不来?上菜的速度太慢啦……” 容老板托着一双熊猫眼、一只“瘸腿”在大排档像个陀螺转来转去,好容易得了一丝喘气儿的机会,二话不回到酒楼,恰巧此时,六端着一壶茶出来,容老板渴坏了,抱起茶壶,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什么药?”徐氏问。 林妈妈就道:“巴豆。” 巴豆有排毒与催吐的功效,但正常人食用过量便会腹泻不止。 “啊——”容老板捂住突然绞痛的肚子,夹紧双腿,媳妇儿似的溜去了茅房—— 林妈妈得意地道:“奴婢已在茅房外安插了人手,保证她有去无回!” “儿这么黑,不会弄错人吧?”徐氏有些不放心地问。 林妈妈就道:“怎么会?吃了巴豆不停跑茅厕的就她一个,没别人。” 容老板去了茅房一趟,去了茅房两趟,去了茅房三趟,到第四趟出来时,突然身后窜出一个人影,一麻袋套住他,他根本来不及呼救便被人一棍子闷晕了。 车夫将被自己闷晕的容老板丢出院墙,容老板嘭的一声砸在地上,继被揍出一双熊猫眼后,脑袋又磕出了一个大包。不过他晕了,暂时还不知道。 车夫翻墙而过,扛着麻袋从酒楼的后门绕到他们停车的巷子,来到马车旁时,他扣了扣车板。 林妈妈挑开帘幕,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徐氏看着麻袋中娇玲珑的身形,不疑有他,林妈妈对车夫点了点头,车夫将貌美如花的“大乔氏”扛去了青楼。 一路上,车夫挺纳闷,这娘子的身形看似娇,怎么扛起来那么重呢?跟个大秤砣似的。 林妈妈在买巴豆时便与春香楼老鸨商议妥当了,容记的娘子,一百两,不二价。 谁不知容记娘子是镇上出了名的大美人儿,每晚去吃虾的客人呐,有一半是冲着看她去的,她往柜台那儿一站,俨然就是一块活招牌,私底下,已有不少公子哥儿戏称她为龙虾西施,这样的绝色美人,如果能投身她门下,她还愁干不过对面的怡红院吗? 她也不怕这娘子不听话,她是干什么吃的呀?这些年对付的不听话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什么贞洁烈女没见过?最后,还不是乖乖给她接客去了? 这娘子有孩子,不是雏儿,初夜是卖不成了,可架不住她生得美呀! 还是会有不少臭男人争先恐后的! 她要把娘子培养成春香楼的头牌,把怡红院的生意通通抢光!到时候,犀牛镇的风月场所就她一家独大了! 老鸨喜滋滋地将车夫迎入后院儿,隔着麻袋在“容记娘子”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对弹性满意极了:“屁股挺翘!” 车夫面无表情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鸨笑眯眯地道:“别急别急,我得先验货是不是?来人啦,将新姑娘抬去屋里洗漱!洗干净了打扮妥当了,带到房中来见我!” “不是了今晚有容记娘子吗?爷的娘子呢?”楼下,一个醉醺醺的大爷不耐烦地摔了酒瓶。 老鸨娇嗔地瞪向那醉汉:“哎哟哎哟,发什么火儿呀?这不正打算验好了货了给你送去的吗?” 大爷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丢到老鸨身上:“抬到爷房里来!爷亲自验!” 老鸨将金子捡起来收入宽袖,让人把“容记娘子”抬去了醉汉房中。 车夫拿着一百两银票回去复了命。 黑漆漆的房中,容老板开始了他水深火热的经历,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上个茅房,也能被人一棍子打晕,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一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正在扒他的衣裳。 现在的男人都这么可恶了吗?连同类都不放过! 他试图逃脱,但对方力气太大,扳过他身子便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床头。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男人——啊——我的雏菊……救命啊——” 嘭! 门被大力踹开了,乔薇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双手抓起醉汉,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在了地上! 她吃饭吃的好好的,突然白察觉到不对劲,咬着她裙子,将她拽来了春香楼。 她还以为是哪个春香楼的嫖客吃了容记的霸王餐呢,敢情是抓了她的容容! 容老板只有她能欺负,别人,休想! 老鸨听到动静,花容失色地跑了过来:“干什么呀干什么呀?谁在我春香楼闹事?不要命了是不是?” 乔薇抓起床上的衣裳,披在了容老板身上,转头看向浓妆艳抹的老鸨,冷冷一呵:“春香楼又是什么东西?敢跑到我容记闹事,我看活得不耐烦的人是你!” 老鸨张大嘴,看看衣衫完整的乔薇,又看看被乔薇摔得昏死不醒的金主,最后看向躲在乔薇身后穿衣裳的男人,一脸懵逼:“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好的容记娘子呢?怎么变成容老板了? 人贩子的眼睛究竟多大毛病啊,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这可怪不得车夫,为不暴露自己,车夫把茅厕的灯灭了,他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又怎么看得清对方是雄是雌?能看出对方娇弱易推倒的身板儿都是他视力过人了。 乔薇走过去,一把掐住老鸨的脖子,将她重重地摔在了墙上! 老鸨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乔薇双目如炬道:“我们容记怎么招惹你了,竟让你想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你是不是想死啊?” 老鸨噤若寒蝉:“误会,误会,全是一场误会啊!我……我只是想和容老板开个玩笑……”杀的,居然把人给抓错了,她就要验货嘛,结果这爷非得猴急地把人往房里带!这下好了吧! 不过也幸亏抓错了人,不然以容记娘子的身手,对她用强的人,只怕已经被她剪成太监了…… 乔薇一瞧她样子就是在撒谎:“开玩笑能开到床上去?开玩笑能把人衣服扒了?那我也跟你开个玩笑?” 言罢,乔薇毫不客气地撕烂了她的衣裳。 老鸨虽是做皮肉生意,但当众那么多客人与姑娘的面被“扒皮”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啊! “姑娘!娘子!侠女!侠客!有话好啊!有话好!” “谁他妈跟你有话好?”乔薇将她扔到地上,她终于得了呼吸,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却呛得咳嗽起来。 乔薇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凭栏处,望着一楼的大厅,拿出一沓子银票,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齐齐看向突然出现在二楼的乔薇,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有去过容记的公子认出了她,声道:“诶?这不是容记的娘子吗?怎么跑青楼来了?” “是不是逮男人?”同伴笑着,“总不会是来做花魁的。” 若她做花魁,自己定是乐意做她入幕之宾的。 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道。 但这种事,也就想想,真要实现是不可能的,瞧娘子那浑身的杀气,哪个男人消受得起? 乔薇伸出手,六递上一个锦盒。 “打开。”乔薇淡道。 六打开了盒子,乔薇从里头拿出一个元宝,慢悠悠地道:“砸一次,一两,” 砸一次一两?一两什么?元宝吗? 满场惊讶。 容老板与老鸨也很是惊讶。 乔薇放下元宝,从里拿出一张银票:“第一个出手的,一百两;第二个出手的,五十两;第三个出手的,二十两。之后,每砸一次,一两。” 众人明白了,容记娘子是要搞事情啊!春香楼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她却如此高调地“买人行凶”,有钱任性啊! 嘭! 一声巨响,众人顺声一望,就见六踢翻了楼台上的青瓷大花瓶。 乔薇当仁不让地将手中的一百两银票递给了他:“第一个一百两已经没有了,第二个是五十两……” 已经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吗? 乔薇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人抢着抡起凳子砸烂了大厅的红木桌。 老鸨一口老血都差点喷了出来! “给我住手!都给我住手!” 乔薇冷笑:“六啊,把银票送给那两位大侠,多谢他们对容记的大恩,日后上容记吃虾,酒水一律免费。” 不仅能赚银子,还能上容记蹭酒啊! 这买卖划算呀! 嘭! 又一个人把桌子砸了。 乔薇给了他一两银子。 嘭!嘭!嘭! 一个、一个又一个…… 场面很快失控,大厅乱成一片,胆的跑了,胆大的砸红眼了,姑娘们吓得四处逃窜。 看着不停丢银子、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的乔,容老板感动得热泪盈眶,拖着一瘸一拐的腿,顶着一双熊猫眼、一个脑门儿上的大包走近了乔:“乔,我错怪你了,你还是很讲义气的!你为了给我出口恶气,散了这么多财,你明明那么气的……我收回之前那些话……不过,这钱匣子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乔薇又洒了几个元宝:“哦,我从你账房拿的。” 容老板一怔:“我……我账房?那这里头的钱……” 乔薇想也不想地道:“你的呀!我自己的钱我舍得这么败吗?” 容老板瞬间被雷击中,那是他攒了几年的私房钱啊!他攒了七八个盒子,全都被他老婆查出来了,就剩这最后一个了! “让开!不许捡!那是我的钱!我的私房钱——” 容老板咆哮着冲进了人群…… …… 却徐氏在解决完大乔氏一事后,带着女儿开开心心地回了府,青楼那种地方地方,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女人,任是有千百种手段也逃不出老鸨的手掌心,相信过了今,大乔氏就再也见不到丞相大人了,更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世了。 “娘,老夫人会把父亲救出来吧?”乔玉溪轻言细语地问。 徐氏笑着道:“当然了,老夫人还是疼你的,明日一亮咱们就坐车去看老夫人!” 母女俩手挽手地回了正院,刚跨过门槛便被满院子狼藉惊呆了——花盆倒的倒,衣架掉的掉,桌椅板凳躺了一地,还有一些碎裂的瓷器。 “来人!这到底是怎么了?”徐氏厉喝,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自己院子就变成了这样,是谁这么大胆?想造反吗? 丹橘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夫人……” 徐氏往丹橘身后看了看,沉下脸道:“少爷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丹橘哽咽:“少爷在老太太屋歇下了。” 徐氏指了指满院狼藉:“这是怎么回事?老爷不过是暂时进了冤狱,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正院闹事?” “是我。”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在正房门口。 老太太被福妈妈搀扶着,从同样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走了出来。 徐氏与乔玉溪忙躬身行了一礼:“老太太。” 老太太冷冷一哼:“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太?岳山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都不与我商量一声便自行做了决断,真是我的好儿媳啊!” 徐氏将身子福得低低的:“母亲,您听我解释,我本来是想告诉您的,但老爷您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便让我将他入狱的事对您守口如瓶。” 真是的,这件事她连三房、四房都没告诉呢,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冷哼道:“究竟是岳山不让你还是你自己不想你心里清楚!你不必为自己找借口了!你不心疼我儿子,我心疼!你不救他,我来救!” “母亲!”徐氏委屈地道:“儿媳怎么会不心疼老爷、不想救老爷呢?儿媳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呀!” 老太太看着林妈妈手中大包包的东西,肃声道:“我看你成在外逍遥快活,半点没将心思放在老爷身上!” 徐氏难过地道:“儿媳冤枉啊,儿媳这几一直在打探姬老夫人的消息,一打听便立刻去给姬老夫人买东西,这些都是给姬老夫人准备的!我打算连夜启程去向她老人家求助!” “连夜启程?那你怎么还回来了?的比唱的好听!我要信你,岳山一辈子都不出了大牢!”老太太对徐氏平时的表现其实还算满意,但人就是这样,做了一百件好事,哪怕有一件错事,也都是错了,但凡涉及到儿子的问题,老太太都绝对没有办法容忍。 老太太将一个锦盒递到福妈妈手中:“你亲自去一趟丞相府!” 望着那个熟悉的锦盒,徐氏蓦然睁大了眼,老太太居然趁着她不在,翻遍正院,找出了她私藏多年的婚书! 一些想不通的事,这一刻在脑海中忽然有了答案。 难怪她一直打探不到姬老夫人的下落,却在今早上无意中听到了,她当时还在暗暗高兴,想着丞相也不过如此嘛,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就能把她防死了?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才是姬冥修的杀手锏,她中了姬冥修的调虎离山之计! 幽静的四合院,姬冥修坐在书房中,静静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简。 一个上了年纪却精神奕奕的妈妈在铭安的带领下来到门口:“奴婢叩见丞相大人。”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翻了一卷书。 福妈妈福低了身子,双手将锦盒举过自己头顶:“这是老太太让奴婢交给大人的婚书,大人是留着还是毁掉,全凭大人做主。” 铭安拿过婚书,先自己看过,确定盒子里没有机关才恭敬地呈给了姬冥修。 姬冥修打开婚书:“告诉你家老太太,可以为乔伯爷准备接风宴了。” ------题外话------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一章】进展,吻香 五月下旬,气逐渐有了几分炎热之意,乔薇将窗子开到最大,盘腿坐在铺了凉席的炕上,一笔一划地书写着盐碱地的改良之法。 她前世并非土生土长的农民,也非农学系出身,她知道这些方法还是因为时常随院长妈妈下乡,当然孤儿院本身也有自己的菜园,她挺喜欢种菜的,看着光秃秃的土壤,一寸寸长出绿色的幼苗儿,再长成蔬菜或果子,那种成就感,真比吃了一只大鸡腿儿还满足。 不过,她虽认识不少本朝文字了,真写起来却仍旧有些差强人意。 “儿子,灌溉怎么写?”她问坐在她对面看书的景云。 景云提笔,漂亮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两个漂亮的大字。 看着儿子那无可挑剔的书法,乔薇险些惊掉下巴:“这么难的字,你真会写啊?” 还写得这么好看…… 相较之下,自己写的简直就是灾难…… 乔薇都不好意思拿出去献丑了。 景云将书简整整齐齐地放好,对乔薇道:“您念,我来写吧?” 前世今生加起来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要找一个五岁的孩子代笔,传出去丢死人了,不过谁让这是她儿子呢?她儿子厉害,不也是她教得好吗? 这么一想,乔薇释然了,欣然把纸笔递给了儿子。 景云写字很稳、很认真,不论姿势、神情还是落在纸上的书法,都和他的人一样,不骄不躁,光是看着乔薇都觉得自己的心跟着静了下来。 才五岁就已经如此优秀,真不敢想长大之后会怎样,怕是要迷死一堆姑娘家。 “好了。”写完最后一字,景云将笔搁在笔架上,双手把纸张递给了乔薇。 乔薇尽管对书法研究不深,却也看得出儿子的字比上个月又有进益了,她与有荣焉地摸了摸儿子脑袋,凑过去在儿子水豆腐般的脸儿上亲了一口! 景云的脸慢慢变红了。 乔薇还记得景云看望舒吃虾时那种羡慕的眼神,这对于同一胎出来的娃娃来确实有点儿不公平,思量再三,乔薇决定带儿子去捉鱼,弥补弥补他受创的心灵。 望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根本不清楚娘亲带着哥哥去“约会”,把她一个人撇下了! 乔薇给罗大娘打了个手势,无声道:“我和景云出去一下。” 罗大娘挥手,给床上的两个萌宝——望舒与婴儿打了打扇。 白竖起耳朵,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你来做什么?”乔薇嫌弃地看了白一眼。 白哼了哼,摇着尾巴,蹦进了景云怀里。 景云抱着它,疑惑地问:“娘,白为什么长得这么慢?铁牛的大白都长到我膝盖这么高了。” 铁牛当初因为想要个白,刘婶子便给他买了只与白差不多大的白色中华田园犬,取名大白。几个月过去,大白已经长得“初具规模”,白却依旧是只奶白。 “它不是长得慢,它压根就没长。”乔薇一脸嫌弃,她当初是抽的什么风,居然同意女儿把这家伙留下了,长又长不大,卖肉都卖不了几个钱。 “它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不长呢?”景云不解地问。 是啊,为什么不长呢?吃了她那么多好东西,一两肉都没长到身上去,真浪费粮食啊! 乔薇带着儿子来到了山林附近的一处溪,林荫清凉,鸟叫不断,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 乔薇把背上的鱼篓子放在一旁,从里头拿出一个的背在儿子的背上,之后,脱了鞋袜,卷起裤腿,露出一双纤细的脚,如白玉一般般被水光照出几分清透之色。 另一边,景云也有学有样地脱了鞋袜,将裤腿卷到膝盖以上,但他人,这点高度还是不够,乔薇索性让他把长裤脱了,只穿一条内裤下水。 乔薇挑选的地方恰巧是水位最浅的一段,走到中间也才没过景云的大腿,河流的速度又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不会凫水的景云在水中也毫无问题。 这是景云第一次下水,老兴奋了,迈着脚丫子在清凉的鹅卵石上踩来踩去,把鱼儿全都吓跑了。 乔薇噗嗤一笑:“再多踩几下今可没有鱼吃了。” 景云难得的露出了一抹调皮的笑,回头望向岸边迟迟不肯下水的白:“来呀,白,水可清了!” 白往后退了一步。 景云跑上去抓它,它拔腿就跑!很快便跑得不见貂影了。 貂生就会游泳,这家伙居然怕水,真怀疑自己养了一只假貂,乔薇无语地耸耸肩,不再搭理白,和儿子一块儿捉鱼去了。 这儿的鱼敌多,无人饲养,灵敏度比家鱼强上许多,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它们都会一哄而散,可是,谁让它们运气不好碰上了乔薇呢? 乔薇眼疾手快,一抓一个准!抓完了便丢进背上的鱼篓,很快,她的鱼篓便沉甸甸的了。 景云一开始抓不到,在观察了乔薇一会儿之后,很快领悟了诀窍,一动不动地看着水中的鱼,待到它们游过来,再一把将手探进去! 又快、又狠、又准! 乔薇骄傲地挑了挑眉,不愧是她儿子啊,学什么都这么快! 母子俩断断续续地抓了一个时辰,将两个鱼篓都装得满满的,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乔薇先用事先准备好的棉布给儿子擦了腿脚,景云自己穿上裤子与鞋袜:“娘,我想尿尿。” “尿呗。”乔薇随口道。 “我去那边尿。”景云害羞地,他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让娘亲看到自己的JJ了。 乔薇差点就笑出了声,才几岁呀,就不给她看了?她这还是亲娘呢! “去吧,男子汉!”乔薇摸摸他脑袋,终究是同意了。 景云跑进了林子。 乔薇找了块阴凉的大石头坐下,打算最后享受一下双脚的自由,不然等回了村,她又得把自己“全副武装”了。 只是乔薇没想到,在她舒舒服服地享受这点短暂的自由的时候,会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扰。 “光化日之下暴露身体,成何体统?” 是男子威严而冰冷的声音。 乔薇懒洋洋地睁开眼,不明就里地看了对方一眼,意外又讥讽地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高高在上的胤王殿下呀!胤王真是好兴致,大热儿的不在自家避暑,反跑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了,怎么?是我家的井水没喝够吗?还是你把卖盐的打死了?” 把卖盐的打死了? 这是在骂他咸(闲)得慌? 胤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要不是有人查出这片林子很有可能藏有姬冥修的某一处秘密据点,他才懒得亲自上山呢! 只是在山里转悠了一整,什么都没有发现,反倒是在溪边看到了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女子的脚如身,非夫君不可见。 这个女人居然就那么大喇喇地暴露在太阳底下,见他过来,也不见一丝不好意思。 “把鞋穿上!”他冷声道。 乔薇嗤的一声笑了:“胤王,你真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呐!我穿不穿鞋干你屁事?” “你这样……简直不成体统!” 乔薇晃了晃自己的脚丫,冷笑:“非礼勿视你不懂吗?既然觉着不好你就别看呗,你看都看了又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干嘛呀?当了那啥啥啥还要立牌坊啊?” “你……”胤王着实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不仅行为放荡,言语还轻薄,委实把大梁朝女人的脸丢尽了! “你还看?”乔薇瞪他。 胤王收回了落在她脚上的视线,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生了一双纤细的玉足,像是雕琢过一般,美得剔透。 “真扫兴!”乔薇心不甘情无愿地穿上了鞋袜,她可不是怕这家伙怼她,而是这家伙嘴上骂她无耻,看着她那脚丫子的眼神却根本是在放绿光,她才不要给这种恶心的家伙看! 穿好鞋袜,乔薇提起地上的两个篓子,迈步朝林子里走去。 胤王眉心一蹙,叫住了她:“你见了本王,都不知道行礼的吗?就不怕本王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乔薇转身,敷衍地行了一礼:“这样可以了吧,尊敬的胤王殿下?草民出身低贱,没学过那些贵族的礼仪,行得不好,还望您不要嫌弃。” 胤王没料到她会妥协,但这种敷衍的妥协比打了他一巴掌还让人觉得讽刺:“你别以为本王一而再再而三地饶恕你,你就真的可以对本王为所欲为。” 乔薇莞尔:“这种话你好像讲过一次了,实在没必要强调第二次,我对你呢,没有任何为所欲为的想法,如果我真的有,那我们现在应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这个女人,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他,她想与他为敌吗? 一个村姑,真是好大的口气! “你到底知不知道与皇室为敌会有什么下场?” “应该……不比我巴结你的下场差多少吧?” 这种阴险狡猾的家伙,自己巴结他,哪被他卖了都不知道,又何必浪费表情去跪舔? 乔薇耸肩:“草民家中上有老,下有,都等着草民回去做饭,殿下这种之骄子想必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平民是怎么过苦日子的。胤王殿下若是没什么吩咐,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胤王从未见过这种不识抬举的女人,真是见一次气一次!多少上赶着巴结他都巴结不到,她却因为一点的龃龉彻底与他翻脸,莫他做的那些事都未能成功,便是真的成了,真踩死了一个孩子,真让她孩子无缘神童试,那也没有什么,他是王爷,这下都是他们李家的,区区几个庶人,有什么值得他放在眼里? 他迈步上前,扣住了乔薇的胳膊。 乔薇的武功本就不如他,被他扣住,几乎是瞬间动弹不得,左手的鱼篓掉在了地上,蹦出几条鱼儿。 胤王冷声道:“本王过……” 他才刚一开口,林子里便飞出一颗速度极快的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向了他命门,那速度极快,不是他眼力好都根本察觉不到,他一拂袖,拂开了石子,与此同时,第二颗、第三颗甚至第四颗也朝他飞了过来! 乔薇心念一动,抡起右手的鱼篓,向他狠狠地砸了过去! 他抬手一挡,鱼篓是挡住了,里头的鱼儿却尽数掉了下来,兜头兜脸地浇了他一身! 巨大的鱼腥味儿在他身上蔓延开来。 他恶心得放开了乔薇,眸光一厉,拔出了匕首,要朝林子里的“刺客”扔去,乔薇张开双臂,死死地拦住了他,双目如炬道:“敢动我儿子,我和你拼命!” 儿子? 胤王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已敛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眉目冰冷,眼底流转着无边的暗涌,像是随时点着的风暴,这一刻,胤王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胤王似乎能够理解她为何一直揪着自己不放了,她都敢为儿子与一个皇室拼命了,又如何肯原谅自己害她儿子缺考了神童试? 胤王最终没动乔薇,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也望了望不远处的林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林子里有股让他觉得熟悉的气息。 讨厌的王爷离开后,乔薇跑回林子,抱住将弹弓拉满的儿子:“他走了,不用管他了,你没事吧?” 景云摇头,贴心地问:“娘亲有没有事?” 乔薇温柔一笑:“没有,多谢景云替娘亲解围。” “景云过长大了要保护娘亲的,再不让人欺负娘亲。”景云无比认真地。 乔薇的心都快化了,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孩子?让人不心疼都难。 母子二人将掉出来的鱼儿捡回鱼篓,除了几条精力旺盛鱼鳍发达又头脑聪明的鱼儿蹦回了河里,当然也还是被母子二人的强迫症给捞回来了。 母子俩手拉手回了村。 这是景云第一次单独与娘亲出来“作案”,收获满满,感觉棒棒哒! 回村后,母子二人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提胤王(坏叔叔)的事。 罗永志刚从外头收了虾回来,龙虾生意蒸蒸日上,容老板的收购价也往上提了一个铜板,罗永志赚的多了,做得也开心,更开心的是除容记以外,另外两家酒楼也请了他前去供货,在征得乔薇同意后,他答应了对方,那两家酒楼的需求量不大,每日加起来也才两百斤,他多跑些地方、勤快些,也是可以收到。 翠云心疼他,在外头劝他:“别太辛苦了,咱们赚那么多钱干啥呀?够花就行了,爹娘都在做事,咱们自己也有田,你差不多弄弄就可以了,看你每脚不沾地的,人都晒成黑炭了。” 罗永志嘿嘿一笑:“等我赚了钱,也给你做个妹妹那样的大房子!” 女人最爱听好话,何况罗永志又从不讲大话,他敢,就是他心里的确有这样的打算,翠云觉得惭愧,她家穷,嫁人之后没少拿俩口的钱贴补娘家,罗永志从来都是瞒着罗大娘,对她一句怨言都没有,她过门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他也没像别的男人那样打她、骂她,一直对她好得不行。 能嫁给这种男人一回,翠云死都甘愿了。 夫妻俩又在房中黏糊了好一阵,黏糊着黏糊着黏到了床上,自是一番恩爱不提。 乔薇与景云跨过门槛时,罗永志已经赶着驴车,去镇上送龙虾了,翠云穿戴整齐走出房门,那副被滋润过的样子,真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妹妹回来了。”翠云笑着打了招呼,揉了揉景云的脑袋,“抓到鱼了吗?” 景云点头如捣蒜:“抓了好多呢!” 乔薇放下鱼篓,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把翠云胸上的纽扣扣上了。 翠云脸一红。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不用谢。” 家里有人撒狗粮,她都快被虐死啦! …… 望舒包子还在呼呼大睡,乔薇让景云去请老秀才过来吃晚饭,处理好师生与家长之间的关系,与处理好医患关系同等重要。 景云很听话地去了。 望舒也终于醒了,不知道娘亲已经背着她和哥哥出去溜达了一圈的她,还在高兴哥哥不在,自己又能独占娘亲了。 乔薇拎着鱼篓去了后院儿,望舒屁颠屁颠地跟来,问了句哪儿来的鱼呀,乔薇只道是抓的,望舒便以为是娘亲自己抓的,娘亲总背着她和哥哥一个人跑出去玩,她已经习惯了啦。 乔薇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把鱼儿泡入盆中,然后一条条拿出来用刀刮去鱼鳞,剖去内脏。 鱼的种类有点多,鲫鱼、刁子鱼,马口鱼,石爬子……鲫鱼最多,这次捕的鱼个头儿都不大,长度基本上在两到三寸之间,鱼鳞不容易剔除干净。 乔薇选了把轻快的刀,刷刷刷,刀起刀落,干净利索。 望舒玩着盆子里的鱼,一开始还满满一大盆,她一捉一个准,渐渐的,半盆、一盆、十条、八条、六条……只剩两条了。 乔薇又解决了一条鱼,伸手去盆里抓,发现已经没了,她挑挑眉,把手伸向了望舒:“交出来。” 望舒的手背在身后:“没有。” “没有你躲什么?”乔薇看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就想笑。 “就是没有。”望舒嘴硬。 家伙,学会和她唱反调了,这要在她刚穿来那会儿,家伙才没这胆子呢。 自己对她太好,不仅把她膘养壮了,胆儿也养肥了。 乔薇故作严肃道:“我数过了,一共是一百条,现在我只杀了九十九条,还剩一条,不在你手里在哪里?” 望舒可怜巴巴地把鱼交出去了,娘亲好狡猾,居然还偷偷地数鱼。 乔薇哪里数了呢?这么两大篓鱼,她哪里数的过来?也就这丫头傻乎乎地信了。 在望舒眼里,所有很多的东西都是一百,只要和她一百,她都深信不疑。 乔薇解决完最后一条鱼之后进了厨房,先切了几块姜,捣碎成沫,拍了蒜子,再拌上少许盐与自己做的红辣椒粉,将每条鱼里里外外涂抹一遍,这么做可以很好地祛除鱼本身的腥味,也能让它更容易入味。 要是有咖喱就更好了,乔薇心想。 将鱼腌过一遍后,乔薇又取出一斤面粉放入未用完的调料中,打了三个鸡蛋,淋了一勺芝麻油、一层葱花,搅拌成微黄的面糊糊,再把鱼放入面糊糊里。 另一边,她的油锅也烧开了。 翠云跑来给她添柴,望舒不被允许进入厨房,就趴在门口,将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伸进来,好奇地看啊看。 翠云就道:“她想进就让她进来呗,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下地干活儿了。”娃娃不能太娇惯,尤其女娃娃,男娃娃好歹是在自己家,惯坏了还有爹妈养着,女娃娃上婆家,要是什么都不会做,会让人嫌弃的。 这么娇滴滴的萌宝可不能用来干活儿,她会心疼死的,当然,时代如此,翠云也是一片好心。 乔薇笑道:“她只会添乱。” 翠云听出了乔薇的意思,苦口婆心道:“你还想娇她一辈子呀?她又没个爹,你终归要嫁人,她能干一些,也讨新姑爷的喜欢。” 她女儿,干嘛要别人的喜欢?她找男人,首要条件就是必须对她孩子好,否则,她宁可不找的。 或者,养几个鲜肉也是可以的。 前提是,她赚成白富美。 真遥远啊! 乔薇用木筷子把裹了面粉的鱼一条条放入油锅,鱼儿的鲜味、面粉与辣椒的香味,混合着浓郁的葱花味,一下子从油锅里飘了出来。 “不啦景云,我今和隔壁村的老王约好了一起喝酒的,就不去你家了。”老秀才婉拒了景云,突然,他闻到一股香浓可口的葱花香气,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景云眼睛微微一亮:“是我娘在炸鱼!” 老秀才吞了吞口水:“突然想起来,大夫我最近不宜饮酒。” 被香味吸引来的不止老秀才,还有张家婶子与何家媳妇儿,二人是邻居,田也在一块儿,时常一起出入,二人今日刚下地,准备回家吃晚饭,被香气诱惑了一路哇,实在忍不住便进来问问了:“是翠云在做饭呢?” 翠云笑着走出来:“不是我,是乔,张婶,何嫂,进来坐会儿吧。” 坐就不必了,二人只想看看厨房里炸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张家婶子与何家媳妇儿去了厨房。 乔薇刚炸完第一锅,金黄金黄的鱼,点缀着已被炸酥的葱花,油泡泡嘶嘶嘶嘶地冒,馋得人口水都流了下来。 “张婶,何嫂。”乔薇笑着打了招呼。 “这是啥呀?这么香?”张家婶子问。 乔薇笑道:“自己抓的鱼,裹上面粉炸了炸,也不知好不好吃,婶子和嫂子尝尝呗?”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进来,望着一篮子鱼,口水横流! 乔薇给了她一个:“当心烫啊。” “呼呼,好烫好烫!”望舒捧着鱼咬了一口,“好好吃呀!” 张家婶子与何家媳妇儿也各自尝了一个,与她们炸的鱼不同,特别特别地嫩!外头的面粉是酥的脆的,里头的鱼儿却嫩得好像没有鱼刺似的,吸都能吸进去。 葱花的味道香死了,姜蒜也全都刚刚好,压了鱼的腥气,却没又夺走鱼本身的鲜味。 她们没吃出里头放了鸡蛋,只觉这面粉比她们家炸得好吃太多。 乔薇见二人喜欢,一人装了一碗,让带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张家婶子不要。 乔薇就道:“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婶子和嫂子不嫌弃就好。” 张家婶子道:“瞧你的,做得这么好吃,我们怎么会嫌弃呢?” 二人最终还是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望舒一口气吃了五条,辣得直吐舌头。 很快,村长也来了,他不会承认自己是被炸鱼的香气吸引过来的,事实上,半个村子都被乔薇的炸鱼给荼毒了,家家户户都在问,谁家做菜这么香? “乔啊!”村长笑容满面进了厨房。 “村长伯伯!”望舒甜甜地叫了人,村长来罗家次数多,比起张家婶子、何家媳妇儿,望舒与他更熟悉。 村长高兴地拍了拍她肩膀:“望舒这么乖啊。” 望舒捧起自己的碗:“请你吃鱼!” 一半都是被她啃过,宣布了主权的…… “别闹。”乔薇嗔了女儿一眼,把筷子递给翠云,“大嫂,还有最后一锅。” “行,我来吧。”翠云接过了筷子,刚刚看乔薇炸了几锅,她差不多知道炸多久、炸成什么样最合适了。 乔薇将村长领去了堂屋:“您是来拿盐碱地的改良之法的吧?我写好了,正打算吃了饭给您送去的。” 冤枉啊,我是来蹭炸鱼的啊! 乔薇把与儿子合力做好的《盐碱地改良之法》交给了村长。 村长一声叹息,“生无可恋”地走了。 乔薇噗嗤一笑:“村长稍等,您有东西忘了。” 言罢,转身去厨房,装了一大碗油炸鱼出来,“这些日子,多谢您照顾了。” 村长客套地道:“哎,这多不好意思?应该是我多谢你,你看你贡献了这么好的法子,又让姚青上你那儿学手艺。” 乔薇笑道:“一个村儿的,咱就别这么见外了。” “的是,的是!”村长端着油炸鱼离开了,笑容比来时更加灿烂。 乔薇把炸好的鱼送到山上,让二狗子娘、赵大娘与师傅们也尝了尝鲜。 之后,乔薇去林子里看看自己放的笼子有没有猎到什么兔子野鸡。 结果,她去了灌丛,发现笼子里的诱饵没了,猎物也没了。 到底是有人偷了她的诱饵,还是偷了她的猎物? 乔财迷的眸光迅速冷了下来! 很快,乔薇闻到了一股诱人的烧烤香气。 是谁在林子里烤东西?别烤的就是她的猎物吧? 乔薇杀气腾腾地冲了过去! 遮蔽日的大树下,一名白衣男子淡淡地坐在石头上,面前架着一个简易的烧烤架,架子上挂着一只烤得酥黄的兔子。男人的手,时不时在兔子上刷上一层亮晶晶的调料,他的手很是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还没看够?”男人转过脸来,露出那张熟悉的玉质面具。 乔薇放下刀子,松了口气:“是你啊?” 姬冥修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挑眉:“我就……拿了你一只兔子,你便准备杀我?” 她的兔子是要拿去卖钱的,抢她钱就是要她命,换别人,她早打劫回来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还偷我兔子。” “偷你……兔子?”姬冥修意味深长的眸光自她傲人的上围一扫而过。 乔薇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眸光就是一颤,抱住双臂,护住自己的胸胸:“我的又不是这个兔子!” “啊,是吗?”姬冥修唇角的笑有些欠揍,“烤好了,要不要尝尝?” 尝就尝,谁怕谁? 乔薇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姬冥修割下一只兔腿递给她。 卖相挺好的,看着很有食欲。 乔薇毫不含糊地吃了一口。 老实,他的手艺……咳,有点与他颜值成反比啊,能把肉烤得她根本咬不动也是本事。 “好吃吗?”他问。 乔薇抿了抿唇,在打击他与善意地忽悠他之间选择了前者:“你自己烤的肉自己吃过吗?” “没有。”他道。 原来是自己都吃不下的东西,居然敢烤给她吃! “比隔夜菜要好,你呢?”他微微一笑。 所以是在报复她拿隔夜菜招待他?都过去多久了,这家伙能不能别这么记仇?! 乔薇不吃了,把兔腿放在一旁的荷叶上,起身就要离开。 姬冥修轻轻扣住了她手腕,他没用多少力,可就是比胤王扣住她时,还让她动弹不得,身子好似被点了穴,就那么定住。 姬冥修放下了切肉的刀,缓缓扣住她柔软而纤细的腰肢。 乔薇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正灼烧着她的肌肤,一片滚烫。 他缓缓地凑近她。 “冥叔叔!” 望舒包子的声音突然自半空响起。 乔薇立马推开姬冥修,站起身与他拉开了距离。 十七带着望舒与景云从上飞来了,望舒是被他抱在怀里的,景云是……自己挂在他大腿上的…… 三人落了地,望舒笑眯眯地朝姬冥修跑来,一把扑进他怀里:“冥叔叔!” 姬冥修的笑容有些一言难尽,看了不远处的乔薇一眼,暗道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但还是把望舒抱了起来,又看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的景云,替景云疼了三秒。 两个包子看到了烤架上的兔肉,都嚷着要吃。 姬冥修切了两块最嫩的兔肉给他们,切了一条兔腿给十七。 令乔薇感到讶异的,十七和两个包子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啦! 有她乔大厨珠玉在前,怎么还能咽下这种难吃的东西? “冥叔叔烤的肉真好吃!”望舒咬兔肉咬得嘎嘣嘎嘣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啃石头呢。 “是冥叔叔烤的肉好吃,还是你娘烤的肉好吃?”姬冥修坏坏地问。 望舒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冥叔叔啦!” 乔薇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三人把一只又大又肥的野兔分食光了,包子吃得饱饱,躺在草地上晒肚皮,十七见望舒晒肚皮,也躺下,把衣服撩起来,晒起了肚皮。 乔薇与姬冥修背对背坐在石头上,一边是层峦叠翠的山,一边是晒着肚皮的三个捣蛋。 二人谁也没有回头,就那么若无其事地坐着。 突然,姬冥修握住了乔薇的手。 乔薇没动。 姬冥修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一番,忽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乔薇:“十七,带望舒去摘果子。” 十七抱着望舒飞不见了! 乔薇心口一跳。 他凑近。 景云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离娘亲越来越近的冥叔叔:“冥叔叔……” 他刚一开口,便感觉眼前一黑,一只温暖的大掌落在了他眸上。 姬冥修捂住他眼睛,吻上了乔薇的唇瓣。 ------题外话------ 唔~ 这次是货真价实啦!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二章】叫爹,他的女儿 乔薇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唇瓣贴上来的一霎,她整个人都惊呆了,脑子里如同拉下一块白幕,整个世界都被隔绝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身子好似变得柔软,无法动弹,他似是不满足于轻轻的触碰,张开唇瓣,在她唇上压了压。 “冥叔叔?你捂住我眼睛做什么?”景云懵懂地问。 儿子的声音将乔薇吓得眉心一跳,惊恐地睁大了眼! 她儿子还在这儿呢,他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看着她睁大一双眼,又惊恐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姬冥修眉眼一弯,放开了她。 乔薇终于得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这种事也不提前和她打个招呼,害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刚刚只顾着懵逼,其实到底啥滋味,一点没尝出来。 姬冥修唇角一勾,眸中浮动起一丝似有还无的笑意:“再来一次?” “来什么呀?我也要!”景云脆生生地。 这家伙! 不要教坏孩子! 乔薇幽怨地瞪了姬冥修一眼,掰开他的手,将景云拉到了自己身边。 景云已经放弃了为什么捂我眼睛的问题,看着娘亲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的脸蛋,懵懂地问:“娘亲,你是不是好热呀?” 乔薇严肃又正经地道:“吃烧烤哪儿有不热的?” 景云古怪地道:“可是你都吃完了呀!” 姬冥修别有深意地一笑:“刚刚你娘又偷吃了,还没吃够,还想要。” “咳!”乔薇差点被呛死。 景云看着光秃秃的烧烤架,心道兔子早就被分食光了,娘亲是偷吃什么了呢? 不多时,十七抱着望舒飞回来了,望舒的衣裳兜着七八个乔薇叫不出名字的野果,粉红粉红的,外形有些像火龙果,却没火龙果那么大,皮儿特薄,有个椭圆形的核儿,味道酸酸甜甜的,恰巧能解烧烤的油腻。 吃完水果,色渐渐有些暗了,孩子们却依旧没有回去的意思,在空地上嬉笑追逐,十七静静地盘腿坐在草地上,目光追逐着望舒,一瞬不瞬。 姬冥修递给乔薇一个水囊。 乔薇都不知他是从哪儿变出来的,拔掉瓶塞,看着干干净净的瓶口,犹豫一下,还是喝了。 姬冥修拿过水囊,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 乔薇蓦地想起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好容易冷却下来的脸颊又唰的一下红了,偷偷瞄了一眼他的侧颜,就算戴了面具,只看眼睛、嘴唇与下巴,他也是她两辈子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当然,胤王的容貌也不差,可惜人品太逊,生生拉低了在乔薇心目中的分数。 若非谁能在容貌上与他一较高下,大概就是那位红衣骚年了,但红衣骚年美即美矣,却缺乏神秘,不像冥修,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个多么高冷的世外高人,却原来啊,是个功勋世家的太子爷,大纨绔,臭流氓! 不过,就算是这流氓的一面,乔薇也不敢就是他真正的样子。 就在乔薇望着他发花痴的时候,姬冥修突然站了起来。 乔薇眨巴着眸子:“怎么了?” 姬冥修道:“我东西掉了。” “什么东西?”乔薇问。 “婚书。” “婚……书?”乔薇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瞟见了地上的一个金色信封,一定是他刚刚亲吻她时落下的。乔薇没立刻提醒他,而是问:“没有婚书会怎样?” 姬冥修叹了口气,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那我与恩伯府的婚事就只能作罢了。” “不能补办吗?”乔薇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挪。 “先皇后已逝,想找她补办一纸盖了凤印的婚书,怕是得去阴曹地府了。”姬冥修叹息。 乔薇眼神一闪,一把撩起裙子,将婚书盖在了裙裾下。 姬冥修转过身来:“你看见了吗?” “没有!”乔薇严肃脸。 待到姬冥修去附近寻找婚书时,乔薇敏捷地撩开裙摆,敏捷地捡起婚书,又敏捷地藏进了衣袖,而后晃着脑袋,若无其事地哼起了曲儿。 姬冥修压了压翘起来的唇角,无比困惑地道:“不会是刚刚掉进火里烧掉了吧?” “是不是一个金色的信封啊?”乔薇试探地问。 “你怎么知道?”姬冥修“皱眉”。 乔薇平时还算会察言观色,可惜对方是大梁朝第一奸相,真飙起演技来,又岂是她这丫头看得穿的?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促狭,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我刚刚看见它掉进火堆里啦,我还以为你故意烧的呢!唉,你你这人也真是的,婚书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带在身上呢?应该找个柜子锁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嘛!” “唉。”姬冥修惋惜极了。 乔薇哼了哼:“干嘛拉长一张脸啊?你不是不喜欢那位恩伯府千金吗?与她的婚事吹了你该高兴才对呀!” 姬冥修就道:“他们家又不止她一个千金,不喜欢她,还有别人可以挑的。” 乔薇炸毛了,刚刚才亲了她,现在就这种话,不觉得很过分吗?! 本想逗逗你就把婚书还给你的,但现在,本姑娘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想拿回婚书,做梦去吧! 乔薇果断把婚书雪藏了,待到与姬冥修、十七分道扬镳后,气呼呼地带着孩子们下山,路过工地时,师傅们正在往她的池子里下填石材,她想也没想,掏出婚书扔了进去! 扔完婚书,乔薇心情大好,牵着包子的手下了山。 罗大娘见她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那个孩子究竟是谁呀?怎么会飞呀?景云和望舒又认得他,我与他话,他也不理我,抱着望舒就飞了!景云机灵,抱住了他的腿儿……我真吓坏了!” 乔薇把十七的情况简单与罗大娘了一遍,当听十七是冥公子的护卫时,罗大娘的脸瞬间沉下来了:“那家伙又来找你?上次把周公子吓跑,我还没与他算账呢!他还有脸来?他不是定亲了吗?” 乔薇清了清嗓子:“亲事黄了。” 被她搅黄了! 嚯嚯嚯嚯…… 回京,路过镇上,姬冥修碰到了在容记胡吃海喝的李钰。 姬冥修难得地赏了脸,再次坐下陪李钰吃他根本不能吃的虾。 李钰这次点了一份油焖大虾,辣得“香汗淋漓”:“对不住了四哥,又让你干看着我吃,你放心,我吃东西很快的!” “无妨,你慢慢吃。”姬冥修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李钰停下了剥虾的动作,被雷劈了似的看着他,自己没听错吧?四哥居然叫他慢点吃? “四哥你……你怎么了呀?”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姬冥修面色很冷,但那股眉宇间不经意的神采,还是让李钰察觉到了不同。 四哥貌似……心情不错? “四哥,你容记的二当家怎么还没来?我都吃半了,她要追求我,起码得拿出点诚意嘛!不然我随时都可能把她从名单里划掉的!” 李钰刚完,就发现四哥的眼神变冷了,冷得像刀子,好似要把他的舌头给割下来。 他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勺粥! 不愧是四哥,翻脸比翻书还快! 今晚的容记注定是热闹的。 胤王与乔薇不欢而散后,又在山林里找寻了一阵,可惜没有发现确切的异样,色又已渐暗,只得打道回府。 不久前多罗紫玉送了一份麻辣龙虾给他,他一开始没吃,后面在刘太监的劝下尝了两个,味道确实不错,着人回送了紫玉一份人参。 之后的几里,紫玉每日都差人送龙虾去王府,口味一日一变,他虽不知龙虾是在容记买的,但路过容记时,那股熟悉的香味仍然将他勾了下来。 他一下车,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李钰与姬冥修。 姬冥修当然也看见了他,唇瓣浮现起一丝淡淡的嘲弄:“李钰,你七哥来了。” “啊?七哥?七皇兄?”李钰凤眸圆瞪地望向了朝这边缓缓走来的胤王,手里的虾吧嗒一声掉了。 “九弟。”胤王打了招呼。 李钰心虚地站了起来,谁不知道他七皇兄与四哥是死对头啊?他是李家人,应该帮着自己七皇兄才对,可偏偏他更喜欢四哥—— 与四哥出来吃东西,被七皇兄撞见,简直不要太尴尬。 胤王和颜悦色地拍了拍他肩膀:“有好吃的,怎不叫上皇兄?” 李钰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以为你很忙嘛,就没叫你了,我跟四哥……丞、丞相大人是偶然遇见的,不是约好的。”今真不是! 胤王就道:“约好的也没什么,自家亲戚吃顿饭,皇兄还会怪你不成?” 你整张脸都写着你在怪我! 李钰求救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淡淡道:“胤王要吃什么,这一顿我请。” 胤王不动声色道:“怎好让丞相破费?还是本王来请。” 姬冥修薄唇勾起:“难得胤王这么孝顺,既如此,本相便不与胤王争了。” 他咬重了孝顺二字,胤王的脸色变得有些精彩。 李钰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油焖大虾藏进锅里,好强大的杀气,他好怕两个人打起来啊!他到时候到底帮谁嘛?帮四哥,公主娘会骂死他的;帮胤王,又太对不起自己与四哥的情义了…… 呜呜,好纠结。 那边,胤王与姬冥修已经愉快地吃起来了。 没什么是一顿虾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两顿。 胤王要了一份十三香手抓龙虾,他发现在吃虾的过程中,自己可以暂时忘记姬冥修是他敌人。 而姬冥修虽不能吃虾,不过今尝了点甜甜的东西,心情不错,便也懒得与某人计较了。 一场弥漫着看不见的战火与硝烟的战争就这样诡异地平息了。 …… 翌日,张家婶子与何家媳妇儿分别送来了自家地里摘的菜——一个大南瓜与一篮子黄瓜。 黄瓜已经被现代网络玩坏了,看到那一篮子尺寸惊人的黄瓜时,乔薇险些误会了何家婶子的意思! 老秀才吃鱼吃上了瘾,白日让学生以鱼为名,写了篇作文,景云写得最好,从捉鱼到吃鱼,写得那叫一个精彩,仅仅是听他念都闻到了满鼻子炸鱼的酥香,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溪里的鱼遭了秧。 龙虾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乔薇觉得自己不需要时时刻刻盯在那里,当然主要也是她把容老板的私房钱败光了,容老板正在气头上,她最好在外躲几,躲到他气消了为妙。 “躲”在家中的乔薇也没闲着,村长自从得了一纸盐碱地改良之法后便像打了鸡血似的,满村子找荒地,村子里没了又去外村找,十里八乡都快被他找遍了,终于在隔壁村找到了一块又大又老的荒地,立刻将乔薇请了过去。 “老杨啊,这是我们探花的娘亲,乔!”村长介绍乔薇时不忘把景云拉出来显摆一圈。 杨村长惊讶:“探花郎?那个……乔景云吗?” 村长哈哈笑道:“是啊是啊!原来你也听过我们景云呐!” 能没听过吗?神童试第三名,才刚刚五岁,有史以来年纪最的参赛者,却获得了如此骄傲的成绩。 “我听他妹妹也得了奖。”杨村长。 敢让女娃娃跑出去与男人比试,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哈哈是呀,我们望舒的数学好嘛!”村长笑着道。 杨村长感慨地道:“原来是探花郎与神算的娘亲,难怪这么厉害,先前老吴与我有个妇人懂开荒造田时我还不信呢!失敬!失敬!” 乔薇笑了笑:“是吴村长过誉了。” 村长忙道:“没有没有,我的都是事实!你的确很厉害嘛!” 几人客套了一番,杨村长便将二人带到自己村的荒地去了,这块地比乔薇的地还大,初步估计在二十亩以上,它并不挨着水库,是不是盐碱地也还有待考察。 “这块地老早就种不出东西了,乔你看看是不是跟你那块地一样?”杨村长问。 酸性土壤一般颜色较深,多为黑褐色,而碱性土壤因为盐分高,偶尔会出现盐分外露的情况下,所以不少呈白、黄等浅色,土表经常还伴随一层白色的粉状碱性物质。 单从土质上看,这块地的盐碱程度并不明显。 乔薇找杨村长要了一瓢水。 自家村长不解地看着她:“乔,这是干啥?” 乔薇把水倒入土中,解释道:“酸性土壤比较松软,浇水以后下渗较快,不冒白泡,水面较浑;而碱性土壤比较硬实,浇水后,下渗较慢,水面冒白泡,起白沫。” 村长看着那水比在自家地里的渗透速度慢多了,又见它一边渗透一边冒气了白泡,心知它八成就是乔的盐碱土了。 乔薇当初判定自家土地时并没有这么麻烦,自家地里长着厚厚的碱蓬,又结合老秀才种活了几株玉米的信息,很容易便推断出它的土壤特性,这块地“狡猾”一些,没那么多外露特征,但内里的土质是撒不了谎的。 “它真的还能种出东西吗?”杨村长难以置信地问。 村长拉了他袖子:“来来来,我带你到乔的地里瞧瞧,你去看她的庄稼到底长得好不好!” 东村那块地杨村长是见过的,除了自己长出来的杂草,什么都种不活,可是当他再一次站到东村的田埂上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绿油油的一片真的是原来那块荒地吗? 乔薇道:“高粱是比较耐盐碱的作物,所以很容易种活的,如果杨村长不想种高粱也没关系,花些时间与精力把土壤的盐碱度改善改善就成了。” “你的意思是……种什么都可以?”杨村长的眼睛有些发亮,老实讲,他对高粱不感兴趣,他想种点别的。 乔薇点头:“但前提是先把土壤改良好。” 村长早把改良之法背得滚瓜烂熟了,正愁无用武之地,笑着拍拍杨村长的胳膊道:“这个咱们就不麻烦乔了,走走走,到我屋喝酒去,我给你细!” 十里八乡最不惹眼的村子,最不受待见的村长,也终于有向别人显摆的一了。 乔薇笑着回了罗家,吃过饭,又上了一趟工地,房子的雏形已经出来了,正在盖瓦,郑师傅告诉乔薇,可以开始购买家具了,趁着师傅们都在,许多家具能帮着一起装,免得房子建完了,人走了,像找个装床、装柜子的都找不到人。 “你们可以自己打吗?”乔薇问,她记得现代许多装修公司是自己打柜子的。 郑师傅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手艺上肯定不如城里的师傅。” 房子都建得这么漂亮,家具太马虎,多不伦不类呀。 乔薇一寻思,决定再上京城一趟。 原本上次就该把家具挑选好了,谁知半路碰上恩伯府千金,被害进了大牢,希望这回别这么倒霉了。 五月三十这日,乔薇向老秀才请了假,带孩子们去了京城。 她依旧是带上了一罐松花蛋,并一罐自己新卤的羊肉,去四合院给了冥修。 大白的,乔薇不指望能碰上他,准备把东西放了就走,绿珠拉住她道:“主子去月满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夫人若是不赶时间,在家坐会儿,奴婢差人去禀报主子;若是赶时间,直接过去也可以,买家具的地方恰巧在那儿附近呢。” 谁要找他? 她是来买家具的,又不是看男人的! 乔薇翻了个白眼,带着孩子坐上了车行雇来的马车。 仍是上次那位老车夫。 老车夫道:“北街有几个出名的老木匠,我带你们过去。” “我饿了。”乔薇正色道。 望舒眨巴着大眼睛,不是刚吃过饭吗?她都还没饿呢,娘亲饿得真快呀! “那……夫人想上哪儿吃饭?”老车夫问。 “月满楼。” …… 月满楼贵为京城第一酒楼,每日都宾客云集,门庭若市,大堂内座无虚席,楼上的包厢更是无一空置。 最昂贵的一间碧水阁中,姬婉与姬冥修对角而坐,姬婉的身边空着一张椅子,似乎是有宾客未至。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有意思么姬婉?” 姬婉臭美地照了照镜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把乔家的亲给退了,既然退了,那你就是自由身,做姐姐的给你介绍一门亲事经地义。我知道你挑,普通姑娘入不了你的眼,所以我把人约来了,人家姑娘不惜名节前来赴约,你子敢给我提前走掉,可别怪我不客气!” 姬冥修扫了一眼坐上的牌位:“非得把娘的牌位请出来?” 姬婉对着镜子补了一下唇红:“母亲不上镇,我镇得住你么?我警告你,别想溜走,母亲看着呢,想让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你就尽管给我溜。” 姬冥修无语望。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姬婉心神一动:“是不是孟姐?” “回夫人的话,我家姐来赴约了。”丫鬟轻声细语地。 姬婉笑着将人迎了进来。 这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户千金,姿容秀丽,仪态万方,举止优雅,谈吐不凡,性情也非伪装而出的温婉,而是骨子里便透着一股难得的书香之气。 孟姐端坐在姬婉身边,温顺地低垂着眉眼,姬婉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不骄、不躁、不显、不怯,一切都恰到好处。 “怎么样?不比恩伯府千金差吧?”姬婉得意地问。 孟姐含笑不语。 姬冥修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没有话。 姬婉的脚在底下踢了踢他腿,给他使眼色。 姬冥修装作没看见,继续喝茶。 孟姐心中尴尬,但良好的教养仍让她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姬婉笑着打了个圆场:“我弟弟就是这样,话不多,我是话篓子,家里话的人都是我!” 孟姐温婉地点点头。 这般温柔似水的女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啊,她弟弟只要不是个断袖就该动心了。不过,也不能怪弟弟眼界高,整日对着她这张国色香的脸,还有什么庸脂俗粉入得了弟弟的眼呢? 若是不论容貌(孟姐已经算是倾城国色了),只论涵养与家世,孟姐是无可挑剔的。 孟姐的祖父曾是戍守边关的北威将军,旗下十万北威军威风赫赫、战功累累,是除多罗将军外,大梁朝最被人称道的将领之一。多罗将军府他们是指望不上了,毕竟人家把大女儿许给了胤王,姬婉相信,不论胤王还是弟弟,都不愿做彼此的连襟。 孟将军虽比不上多罗神勇,可到底也握有实质的兵权,这样的联姻对象于冥修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姬婉笑着站起身:“我去方便一下,你们慢慢聊。” 当着她的面许是不好意思,等她走了,应该就放得开了吧? 姬婉把文熙公主的牌位往姬冥修面前一放:“别溜,别讲不该讲的话,母亲看着呢!” 孟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姬婉,姬婉嫣然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走了。 她下了楼,乔薇才从转角处出来,好哇,这个闲着没事干的姐姐,又给冥修乱点鸳鸯谱!还把牌位都请出来了,亏她想得出来! 屋里只剩下二人,孟姐不禁有些紧张,爹娘管得严,平日里莫与男子私下见面,便是出一趟孟府都是极为稀罕的事,此番与丞相会面是得了爹娘同意,才与丫鬟一块儿出了门。 偏丞相不吭声,她也不能孟浪地先。 “我姐是怎么和你们的?”姬冥修终于开了口。 肯话就好,孟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夫人已经上门与我爹娘见了面,是今日出来合一合八字,若是八字合了,这门亲事就定了。” “孟姐想嫁给我?”姬冥修淡声问。 孟姐端庄温柔地道:“亲事全凭长辈做主,珍儿不敢有意见。” 姬冥修面无表情道:“可是我不能娶孟姐。” 孟姐壮胆看向了他:“为什么?” “因为……” 姬冥修话未完—— 吧嗒! 门被撞开了,一个肉呼呼的糯米团子滚了进来。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刚刚太激动,她都跌倒了,好丢人哦! 孟姐惊讶地看着房中的不速之客,这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粉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樱桃嘴儿,漂亮得像个从年画上走下来的仙童。 “仙童”嗷嗷叫了几声,委屈地扑进姬冥修怀里:“爹爹,我好疼呀!” 孟姐手一抖,茶水洒了满身! 姬冥修倒是镇定,没良心的在外偷听了那么久的墙角,忍到现在才出手都是奇迹了。他将望舒抱到腿上,温柔得像底下所有慈父一样:“哪儿疼?”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望舒一股脑儿地把全身都指了个遍。 乔薇捂眼,这浮夸的演技,完全没继承你娘的真传啊! 姬冥修很是贴心地把她指的地方都揉了一遍,动作温柔,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在做戏还是真的疼惜,那声爹爹,是真的喊得他灵魂都冻住了,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世上有了孩子,牵挂得他心里都抽痛了一下。 “好舒服呀!”望舒在他怀里,舒适地眯起了眼。 这回不是在演戏了,是真的太舒服了,她都不想起来了。 孟姐面色煞白地看着面前的一对“父女”,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丞相眼底的温柔不像在作假…… 可是…… 从来没听丞相在外有了孩子啊? “爹爹,我要吃糖!”望舒卖力地飙演技,顺便给自己谋点福利。 姬冥修捏了捏她下巴:“我看看你的牙。” 望舒捂住嘴儿,她有虫牙! 看着二人这么熟稔的样子,谁还会怀疑不是真正的父女? 孟姐如坐针毡,捏紧帕子,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孟姐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厢房了,在转角处碰到了乔薇,乔薇冲她莞尔一笑,她不认识乔薇,却觉得那笑别有深意,只是她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姬婉去楼下点了几样好菜,刚准备上楼,就见孟姐面色惨白地走下楼来,她一惊:“孟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冥修欺负你了?那家伙就是满口胡话,你别千万别新他!” 孟姐气愤地看了姬婉一眼:“夫人,我敬重您是丞相府千金,是国公府长媳,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后丞相府的亲事也好,国公府的亲事也罢,都与我们孟家没有关系!” 姬婉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刀子:“你什么呢?是冥修欺负你了是吗?你跟我来,看我怎么教训他!” 孟姐挣开她的手,痛心疾首道:“你弟弟的情况你真的清楚吗?” 言罢,冷冷地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姬婉咬牙,臭子!你又给我闯了什么祸? 乔薇进了包厢,望着一桌子琳琅满目却无人动过的菜肴,啧啧摇头,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他们村儿里,吃条鱼都是稀奇,在这儿,鲍参翅肚根本没人稀罕。 她撇嘴儿:“桃花挺多啊,冥公子。” 姬冥修揉着望舒的脑袋,揉得望舒打起了呵欠,他道:“彼此彼此。” “臭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当着母亲的牌位你也敢欺负人家孟姐!我看你是欠收拾!” 门外突然响起姬婉的厉喝。 乔薇赶忙去抱望舒,要带俩包子离开。 姬冥修却扣住了她的手。 乔薇的面色就是一变,低叱道:“放开!你姐来了!” 姬冥修玩世不恭地一笑:“爹都叫了,还怕多叫声姑姑?” “姑姑?”什么意思?这家伙要让望舒喊他姐姐姑姑?搞什么鬼?他姐姐会撕了望舒的好么?! 替他解围是极限了,卷入他姐姐的漩涡那是不可能的,他姐姐不是傻子,她比那什么孟姐难对付多了,万一看出端倪,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放开!”乔薇额头都急出冷汗了。 姬冥修眉梢微挑,耍赖地道:“不放。” 乔薇噎得半死:“你……你不放我咬你了!” 姬冥修把手腕递了过去。 乔薇简直气得没脾气了,这家伙的属性怎么这么多?不止流氓,还无赖啊:“你要找去找别人!京城多的是孩子,找个糊弄你姐还不容易?” “就不。”姬冥修一本正经地耍赖。 乔薇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姬婉总是想揍他了,若她有个这么坑人的弟弟,她也想胖揍啊! 姬冥修一只手将望舒抱得紧紧的,望舒也抱住了他,两只肉呼呼的手,抓住他衣襟,她的手刚在地上摸过,脏兮兮的,抓得姬冥修的白衣上瞬间出了好几个黑手印。 “你衣服都脏了!” “洗洗就干净了。” 乔薇炸毛:“我特么救了你,你却来坑我!” 姬冥修在望舒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我女儿,叫爹了,就是我的。” 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有这种神经病? “望舒,下来!娘带你去吃糖葫芦!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呼……呼……” 回应乔薇的是一连串欠揍的呼噜,望舒已经很不争气地睡着啦! 乔薇急得跺脚!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又抢不过冥修,恼怒地瞪了冥修一眼,拉着儿子跑了出去! 女儿啊,对不住了,你自求多福吧,不能为了你一个,把你哥也搭进去。 娘会来救你的! 姬婉一上楼,便看到一大一两道飞奔的背影,但她没想到那么多,臭着一张脸进了厢房:“臭子!不给你点教训你都忘记谁是你姐——” 话到一半,她看见了在冥修怀里不知何时多出来孩子,那孩子粉嘟嘟的,肤色嫩白,五官精致,睫毛卷翘,熟睡的样子,宛若一朵在冥修怀中盛放的粉莲。 ------题外话------ (∩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三章】搞定姑姑 姬婉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也从未见过弟弟抱过任何一个孩子,事实上,姬冥修不算一个很有爱心的人,性子甚至有些冷淡,逢年过节院子里来了孩子,总被他嫌弃,别让他抱了,不被他那张冰块脸吓哭就不错了。 这姑娘是怎么睡着的?不会是吓晕了吧? 再看姬冥修的神色,那股不经意间散发的宠溺,又让姬婉觉得弟弟应该没有吓她。 姬婉的目光落在了姬冥修胸前的黑手印儿上,弟弟是最爱洁不过的人,竟能容许一个孩子在他身上如此放肆,这孩子是谁? “哪儿来的孩子?”姬婉问。 她声音不,好在望舒睡眠好,雷打不醒,上次乔薇与黑衣人、吴大金在院子里缠斗,景云都被惊醒了,她还在呼呼大睡,乔薇兜着她翻山越岭,十七抱着她飞檐走壁,她统统没有醒来,姬婉讲上几句话,自然更吵不醒她了。 姬冥修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我的。” “你的?”姬婉一脸不信。 姬冥修看着她,神色从容:“就是我的。” 姬婉斜睨了他一眼:“你几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居然在民间有了孩子。”姬冥修面不改色地。 姬婉呵呵一笑:“玩笑别开太过了啊,我不是三岁孩子,别以为随随便便找个孩子就能把我给糊弄了,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今吓跑了将军府的姐,京城还有尚书府的姐、国公府的姐、大学士府的姐……你有本事就雇个孩子把她们全都吓跑,不过我可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二十七了,再不成亲生子,姬家的继承人就要易主了。” 这话并非姬婉危言耸听,姬冥修除去大梁朝丞相的身份之外,还有一重身份便是姬家长房长孙,姬家数百年望族,其传承远非寻常世家可比,姬冥修贵为长房长孙,自然有责任将姬家的香火继续传承下去,可他都这个岁数了依旧没有成亲,实在有些让人怀疑他某方面的能力啊。 姬家的传承可不能交到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手中。 老太太如此着急地撮合他与乔玉溪,又何尝不是怕他失去了继承人的位子? 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与老太太头发都愁白几根了,他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成变着法儿地糊弄她们,她们容易么真是!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道:“不是还有三年?” “你二十岁的时候就和我这么,不是还有十年?二十五岁,不是还有五年?哦,现在你和我,不是还有三年?三年之后呢?你又准备怎么?”姬婉被他气得直翻白眼。 姬冥修看了看怀中的豆丁:“这不是有一个了么?” “少糊弄我!” “没糊弄你。” 姬婉看看睡得流口水的家伙,又看看自家弟弟,不知为什么,想到了弟弟时候,其实也是个傻呆呆的二货,就不知怎么长着长着,长成了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真是……你的?”姬婉狐疑地问。 “嗯。” 姬婉眯了眯眼:“跟谁生的?” “她娘。”姬冥修从容不迫地。 姬婉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是她娘!我是问你,她娘是谁?哪家的千金?多大?是死是活?你俩怎么好上的?!” 姬冥修睨了睨她,淡道:“你问题有点多。” 姬婉还是有些不信这家伙是自己弟弟的,但她心里又迫切地渴望她是,一则,这孩子实在生得可爱,二则,她的存在起码能证明弟弟某些方面的能力没有问题,那些嚷着要换继承人的族老们可以歇歇了。 姬婉眸光动了动:“她娘是谁?我要见她。” …… 却乔薇拉着儿子逃出厢房后,从另一侧飞一般地下了楼,又飞一般地溜进了巷子,坐上马车,让老车夫将马车驾走了。 这实在不能怪她脚底抹油,而是姬婉太来势汹汹,一个弄不好,要见望舒的娘,那她可想溜都溜不掉了。 都怪那家伙,自己帮她解决了孟姐,他却拐走了她女儿! 真想打死他! 景云看了看娘亲仿佛要黑成锅底的脸,懵懂地问道:“娘,妹妹还会回来吗?” 虽然妹妹总霸占娘亲、霸占白,又懒又笨,但他还是好喜欢妹妹,不想和妹妹分开。 乔薇摸了摸儿子脑袋:“妹妹当然会回来,她只是帮冥叔叔一个忙,等帮完了,冥叔叔就会把她送回来了。” 不送回来,自己就去把她偷回来! 女儿是她的,谁都不能和她抢! 亲爹也不能。 何况那家伙又不是望舒亲爹。 色还早,冥修那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与其干等,不如先去逛逛家具,若是逛完了他还没把望舒送回来,她便上四合院等等,他总该会去那边的。 “关师傅,咱们去看家具吧?”乔薇挑开帘子道。 关师傅笑道:“好嘞,坐稳了,这就去!” 京城买家具的地方挺多,最有名的在城北。月满楼也在城北,却是在城北的北一街,卖家具的铺子则在北二街,一街、二街之间仅仅隔着一排鳞次栉比的商铺,比起镇上的乱摆乱建,京城有序多了,时不时还能看到佩戴大刀四处巡防的官差。 “咦?娘,那是什么?好大!”景云挑开帘幕,指向一个卖油炸食品的摊,桌上摆几个着比盘子更大的金黄色圆球,球表沾了白芝麻,看上去十分诱人。 没想到这个朝代也有大麻球,家乡的味道啊。 乔薇微微一笑:“那是大麻球,糯米做的,想吃吗?” “甜的吗?”景云问,他与妹妹一样爱吃甜食,不过他不会藏两块糖在枕头下,半夜偷偷地吃,妹妹的虫牙就这么来的。 乔薇点头:“是甜的。”也有一点点的咸味,是大多数孩子喜欢的味道。 乔薇让关师傅把马车停在一边,自己则领着景云下了车。 排队的人不少,母子俩等了半刻钟才终于轮到。 乔薇看着锅里的大麻球:“老板,多少钱一个?” 老板道:“五十文,白芝麻黑芝麻?” 一个路边摊的麻球而已,居然就卖到五十文一个,乔薇咂嘴,不愧是京城,什么都能卖出价! 乔薇从钱袋里掏出一百文,放在桌上:“我要两个,黑芝麻白芝麻都放一点儿吧。” 老板把新揉好的面团放进两个芝麻盘里滚了滚,随后放入了油锅。 两个大麻球很快做好了,乔薇给老车夫送去一个。 老车夫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午饭吃得够好了,哪儿能再要她东西? 乔薇笑了笑:“一点路边摊的吃,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您别与我客气了,只当尝尝鲜。” 老车夫看得出乔薇不是在客套,便道了谢收下了。 乔薇与儿子找了个位子坐下。 麻球已经有些凉了,脆脆的、甜甜的,芝麻一嚼满口香,糯米又软又粘,很是可口。 它看着大,里头却是空心的,景云吃完一个,意犹未尽,乔薇又买了一个,与他一块儿分食了。 吃得略多,有些油腻,旁边的摊子恰巧是卖绿豆汤的,乔薇买了三碗。 吃饱喝足后,关师傅将马车驾去了北二街。 北二街上住着一些回纥商贩,穿着少数民族的衣裳,店铺也妆点成别具一格的式样,令人耳目一新。 “你往前一直走,从中间开始,一直到把这条街走完,都是卖家具的!”老车夫给指了路,乔薇牵着儿子的手下了马车。 北二街的另一端,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停在了入口。 车夫放了凳子,林妈妈先下车,随后将徐氏扶了下来,再要伸手去扶少爷,乔玉麒自个儿蹦下地了! 徐氏嗔道:“别摔着了,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乔玉麒噘嘴儿道:“我有好好走路啊!您看,我不是走得挺稳的嘛!” 徐氏被他逗得没了火气,点点他脑袋:“待会儿跟紧我,别自己溜不见了,知道吗?” “知道啦!”乔玉麒“乖乖”地应下。 徐氏也是来买家具的。 乔玉溪出狱后不久便大病了一场,不知是在牢里累的,还是被老太太给吓的,总之高热了几几夜,怎么吃药都不好,她无法,从外头请了个道长进府做法。 道长在正院转悠了一圈后,告诉她正院风水不对,让她把前院与几个孩子的房间修整一番。 修整就意味着许多旧东西都不能用了,得添新的,她便带着儿子上街采买了。 徐氏拿帕子擦了擦儿子头上的汗:“道长让给你和你姐姐的房里添个屏风,待会儿你自个儿挑,有喜欢的告诉娘。” 乔玉麒咧唇一笑:“知道啦!” 完,一转身,拉下了脸,他一点儿也不想买家具,不过是在家闷得无聊才与母亲出趟门,早知道是逛家具,他倒是宁可在家对着乔玉溪那个病秧子了。 徐氏挑东西慢,一把椅子也能看上大半,加上一个更能看的林妈妈,一家铺子没半个时辰出不来。 乔玉麒直翻白眼,他是哪根筋不对呀?为什么跟出来?简直比在家更无聊好么?在家念完书,好歹还能找二哥玩一玩,在这儿能干嘛? “你这椅子是黄梨木的吗?我怎么瞧着不像……” 徐氏不紧不慢的声音自店里传来,乔玉麒站在门口,打了个呵欠,一转头,看见一个孩子进了斜对面的铺子,那孩子穿着青色府绸长衫,眉目精致,像个上京赶考的秀才,人群涌动,却一眼就能看到他。 乔玉麒皱了皱眉头,如果他没认错,那包子好像是神童试上赢了他的探花? 咦?探花怎么会在这儿? 恩人姐姐是不是也在? 乔玉麒很快便将徐氏的告诫抛诸脑后了,腿儿一迈,一溜烟儿地追了上去! 等徐氏选完了椅子回头看儿子时,哪里还有人影? 京城的家具铺子不仅大,还漂亮,东西都是成套地卖,展品也齐全,不同材质、不同款式、不同价位,一目了然。 乔薇前世便喜欢中式风的家具,只不过她是门外汉,不懂行不会挑,都是承包给了装修公司,她只负责拎包入住,这辈子可没这么豪。 乔薇停在一个屋子一样的围廊式拔步床前,问:“这个怎么卖?” 老板走上前,和颜悦色道:“夫人眼光真好,这是咱们店刚打出来的拔步床,是上等的紫檀木做的,两名老师傅凿了整整三个月,又花半月刷了三遍新漆才完工的。” 乔薇一听花了三个半月才完工,便有些预感不妙,果真下一瞬就听老板道:“今的开张生意,夫人若果真喜欢,就便宜卖给夫人了,五百两吧。” 五、五百两?! 这只是一个床啊! 她建个房子才五十两呢! “老板你不厚道啊,欺负我外地来的是不是?一堆破木头你也好意思喊出价?你把木材给我,我不用三个月,一个月就给你凿一模一样的来!我不收你五百两,就收你一百两怎么样?” 气死她了,她全部家当加起来五十两都没有,他可真敢喊呐! 老板一听她这口气,大致猜出她没钱了,暗暗翻了个白眼,看她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以为是哪个官宦之家的夫人呢,敢情是个穷光蛋啊。 老板没了招待的兴致:“夫人想要便宜的,就去城西吧,那儿有条街,挺适合夫人的。” 城西是京城最贫困的一个区,是贫民区也不为过,那儿的东西能有什么好货? 这老板可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乔薇淡笑一声道:“就冲你这态度,我有钱也不买了。” 老板不屑笑道:“等你有钱了再吧。” 那边,新进来了几位客人,老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哎哟哎哟,孙夫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乔薇带着儿子出了铺子,这种势利眼,求她她也不来了。 “姐姐!真的是你呀!”乔玉麒笑容可掬地跑了过来。 乔薇看到满头大汗的乔玉麒,先是一怔,随即微微地笑了:“怎么是你啊男子汉?你也来买家具?” “我才不买呢!我是被骗出来的,烦都烦死了!”乔玉麒不耐地抱怨了几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姐姐,你今去我家吧!我上次就送你画像,可是我没想到今出门会碰见你,所以没带在身上,你去我家拿吧!” 这孩子,那不过是句客套话,他还当真了。 乔薇拍拍他肩膀道:“画像你替我保管吧,我怕我弄丢了。” 乔玉麒心直口快道:“你丢了我再画一幅呗!” 乔薇张了张嘴:“可是若被别人捡去,多不好,你呢?” 乔玉麒想了想,是这么个理,遂点头道:“那行,我先替你保管着。”顿了顿,又道:“要不,你把你家告诉我吧,我给你送过去!我不会弄丢的!” 乔薇快要被这孩子的执着打败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姐姐与她是个什么水深火热的关系?与她来往,就不怕他姐姐削了他吗? 想起冥修那个那种强势的姐姐,乔薇为乔玉麒深深地捏了把冷汗。 “姐姐姐姐,我请你和弟弟吃东西吧!”乔玉麒拉着乔薇的袖子。 叫她姐姐,叫她儿子弟弟…… 乔薇扶额一笑:“……好意心领了,不过真不用,我们刚刚吃了两个大麻球,都撑坏了。” “啊?”乔玉麒失望极了,他就是想请恩人姐姐吃顿饭,怎么每次都这么难呢?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可怜巴巴地问。 不是不喜欢你,是不喜欢你姐姐,所以不方便与你深入交往,但我又不能跟你明,以免挑拨了你和你姐姐的关系。 乔薇正犹豫着怎么与这熊孩子解释时,徐氏慌慌张张地走来了:“玉麒!玉麒!不是让你别乱跑吗?你怎么不听话?你快吓死娘了知道吗?一会儿不看着就乱跑,上次跑到人家马蹄子底下险些丧命,这回又满大街溜达,碰上人贩子怎么办?” 乔玉麒卖乖道:“娘,我没乱跑,我是看到姐姐了,来和姐姐会儿话。” “姐姐?你姐姐不是……”徐氏着,目光扫向一旁的乔薇,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瞳仁就是一缩,她没看错吧?这人是……大乔氏? 大乔氏不是被林妈妈拐进青楼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毫发无损,还带着她儿子? 徐氏的心底泛起惊涛骇浪,不是她定力好,这会儿怕是已经腿软了,事实上,已经有些软了。 乔薇不动声色地看了徐氏一眼:“夫人每次看见我都好像很惊吓,我做了什么让夫人感到恐惧的事吗?” 徐氏的喉头艰涩地滑动了一下,宽袖下的左手紧握成拳头,努力让自己恢复一贯的冷静:“玉麒,你去店子里等我,别乱跑知道吗?” 又支开他!他又不是孩子了! 乔玉麒哼了哼,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前走去,与景云擦肩而过时拉住了景云的手:“走,哥哥带你去吃咸豆花。” 咸豆花的摊子就在附近,景云回头看向乔薇,乔薇点头,他才随乔玉麒去了。 看看人家孩子才五岁便这么懂事听话,再看看自己儿子,一不与家里对着干就浑身长刺儿,徐氏心里那个不平衡啊。 “夫人有话对我?” 乔薇淡淡地打断了徐氏的思绪,徐氏意识回笼,搜肠刮肚,半晌才一脸愧疚地:“上次的事真是抱歉。” 乔薇淡淡一笑:“夫人指的是什么事?半年前的陈年旧事,还是本月京兆府的事?” 徐氏的眼神闪了闪:“都有,都有,我女儿与夫人之间好像有些误会……” 乔薇打断她的话:“夫人何必呢?你儿子不知情你也不知情么?我跟你女儿水火不容,你不用装出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你心里根本就不愧疚,只怕还觉得我在牢里没有关够,恨不得再把我塞回去吧!” 徐氏当即噎住,这丫头……怎么连她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乔薇接着道:“你们家,我就看你儿子还算顺眼,所以,收起你的虚伪,咱们谁也别白费力气,日后看到了权当不认识,不必上赶着讨嫌,你清净我也清净。” 徐氏没料到对方会讲出这样一番直白的话来,大乔氏尽管从前也不亲近她,但那只是性子傲了些,瞧不上庶出的几房,绝没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要不是对方的容貌、声音与从前一模一样,徐氏几乎要以为这不是大乔氏了! 那边俩个孩子吃得差不多了,乔薇走过去,拍了拍乔玉麒的肩膀:“男子汉,我走了,后会有期。” 乔玉麒抱住她胳膊:“别嘛,姐姐,你再陪我玩会儿嘛!” 瞧儿子对大乔氏的黏糊劲儿,徐氏险些背过气去,他对自己亲姐姐能有对大乔氏的一半,姐弟俩都不至于闹成仇人! 乔薇最终带着儿子离开了,徐氏让车夫看紧儿子,自己则将林妈妈拉到巷子里,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是怎么办事的?她现在还好好儿的呢!又上京城了!” 林妈妈大骇:“怎么……怎么会?她明明被送进青楼了呀……”哪个进了青楼的女人能逃出来?几颗药丸下去,一辈子的清白都毁了,那种地方就是女人的炼狱,根本没有逃脱升的机会—— 想到了什么,林妈妈的面上掠过一丝惊恐,“丞相大人把她救出来的?” 徐氏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我瞧着不像。” 林妈妈眼神微闪:“夫人的意思是……” 徐氏沉吟了一会儿:“你们那是不是抓错人了?你看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像是进青楼受过惊吓的吗?”青楼被她惊吓还差不多! 林妈妈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应该不会啊。” 她仔细交代了车夫,一定要等对方多跑几次再下手,以免误伤了别人,误伤别人不打紧,放过大乔氏就惋惜了。 徐氏摆手:“算了,已经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下的难题吧,丞相拿回了婚书,更肆无忌惮了,我可不想她嫁入丞相府!” 林妈妈嗤道:“就凭她也想嫁入丞相府?夫人您忘了她是个寡妇么?她与胤王私通在先,与别人私奔在后,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嫁入丞相府?” 徐氏烦闷地揉了揉帕子:“与胤王的事咱们敢捅出去吗?捅出去了她的身世也就曝光了,沈氏的嫁妆也守不住了。至于你的与别人私奔,我看丞相口味独特,可是丝毫不介意呢!” 好好儿的黄花大贵女不喜欢,偏喜欢一个生过孩子,这才是丞相这么多年不娶妻的原因吗?早知道,她也叫她女儿嫁一次人得了! 林妈妈垂眸,轻轻地笑了:“夫人莫急,奴婢瞅着这件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徐氏冷哼:“你上次也这么,结果看看你做的好事!” 林妈妈笑道:“上次是交代给了车夫,许是儿太黑,车夫弄错了,这回夫人亲自上阵,保准万无一失!” 徐氏指了指自己:“我亲自上阵?你想让我上阵做什么?别是让我给她投毒,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林妈妈嗔道:“瞧夫人的,奴婢怎么舍得叫夫人以身涉险呢?奴婢这法子,绝不是什么旁门左道,而是光明正大地伸张正义。” 徐氏不明就里,但俨然来了几分兴趣,抚了抚帕子道:“且来听听。” 林妈妈问道:“夫人可还记得老爷这次被关进哪个大牢了?” “大理寺,怎么了?”徐氏道。 “那大理寺卿为何人?”林妈妈又问。 徐氏蹙眉:“安国公府长子林书彦,这事与他有什么关系?我可不记得他认识大乔氏。” 林妈妈一笑:“与他自然无关,不过……夫人您再想想,林书彦的妻子是谁?” “他妻子不就是姬家千金,丞相的亲姐姐姬婉?”徐氏似是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你是想让我……走姬婉的路子?” 林妈妈笑着点点头:“这位丞相府的千金可不得了,当初姬老夫人极力撮合丞相与大姐时,就是她死活不同意,她为啥不同意啊?还不是因为大乔氏当初做了对不起丞相的事?她连带着把咱们整个恩伯府都恨上了,您,就她这样的,要是知道了丞相的相好就是大乔氏,她会放任不管吗? 您也不必担忧她会把大乔氏的身份捅出去,她对大乔氏的恨可不比咱们少,她愿意看着大乔氏夺回沈氏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做回人上人吗?” 徐氏冷冷一笑:“没错,若整个京城还有谁不待见大乔氏,非姬婉莫属了。你去一趟安国公府,就我在……”四下看了看,望着一旁的茶楼道:“我在远客茶楼等她,事关丞相大人,请她务必过来一趟。” 马车晃悠晃悠地在道路上行驶着,“一家三口”坐在车厢内,包子坐中间,左手边是姬冥修,右手边是姬婉。 “来,张嘴。”姬冥修夹了一颗核桃,挑出核桃仁,喂到望舒嘴边。 望舒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大灰狼要吃掉怪兽啦!嗷——” 一口将核桃仁咬进了嘴里。 姬冥修被逗笑。 姬婉有些诧异。 随后,姬婉偷偷地看望舒,望舒嘴里都被食塞满了,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胖松鼠,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长得像娃娃,红嘟嘟的嘴儿上有口水流下来,可爱极了。 姬婉不会承认,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单冲这颜值,就该是姬家的孩子。 吃完了,望舒影后奶声奶气地道:“爹爹我要喝水!” “水在姑姑那边。”姬冥修道。 望舒转头,笑眯眯地看向姬婉:“姑姑我要喝水!” 喊得倒是顺口,但我承认了吗? 姬婉瞪了姬冥修一眼,姬冥修笑而不语,她放下手中的折扇,给望舒倒了一杯凉水。 望舒咕噜咕噜地喝掉了,喝得满身都是,姬婉拿出帕子擦了她嘴上与身上的茶渍,望舒睁大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 “姑姑好看呀!”望舒甜甜地。 “你教的?”姬婉瞪姬冥修。 姬冥修摊手,他可没有,丫头拍马屁的本事根本就是无师自通。 姬婉扬起下巴,睨了望舒一眼:“家伙,我跟你娘谁更漂亮?” “当然是姑姑啦!姑姑是底下最漂亮的人!娘亲第二!我第三!”谎完全不带打草稿哒!明明在她心里,自己是第一美哒,娘亲第二,姑姑才是第三! 姬婉哪里料到这么的孩子就已经会套路人了,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唇角一勾:“算你有眼光。” 马屁精扑进了姬婉怀里:“姑姑你好香呀!” 姬婉得意地道:“那是,我用的是极品宁香,采百花晨脂、四季雨水、雪山莲蕊所制,价值千金,当然香了!” 望舒拍手:“哇!姑姑你好厉害!” 姑姑的什么呀,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姬婉被夸得飘飘然,没办法,她本身就是个颜控,看人也全凭一张脸,长得丑的怎么巴结她都没用,而像望舒这么漂亮的,随便讲两句她都十分受用,她拿出镜子照了照:“喜欢我就送你一盒。” 望舒摇头,认真地道:“娘亲不可以随便要别人东西的。” “姑姑是别人吗?” 姬冥修眉梢一挑。 姬婉还没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心,承认了这家伙的身份。 果真应了那句话,没什么是一个马屁精解决不了的,一个不行,那就两个。 一路上,望舒姑姑长姑姑短,把姬婉哄得晕头转向,到达北二街时,姬婉已经彻底不记得自己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找望舒她娘的了! 乔薇与景云逛了一圈,腿都快走断了,为什么逛街这么累,明明她去镇上徒步十里都没问题的! 乔薇看了一眼同样累得直喘气的儿子,眸光一扫,看见了斜对面的茶楼:“进去歇会儿吧。” 景云点头。 母子俩走向了茶楼。 二楼临街的厢房中,徐氏正静静地等待着姬婉,她相信不论姬婉多忙,都一定会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毕竟长姊如母,在姬婉心中,丞相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奈何她等了半,等得自己都要不耐烦了,也不见林妈妈与姬婉的人影。 店二见她久坐未饮,以为她不爱清茶,便道:“夫人,我们这儿有煮的酥油茶,您要不要尝尝?” 徐氏望着大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店二下楼,舀了一碗新出锅的酥油茶,配着一盘茉莉糕端了上来:“夫人请用。” 油乎乎的,看着怪恶心,闻着也难受,徐氏嫌弃地皱了皱眉,继续看向街道,生怕错过姬婉。 谁料,她没等到姬婉,倒是等来了乔薇与景云。 想起大乔氏抢了她女婿,又想起女儿因为大乔氏坐了十几的牢,如今都卧病不起,徐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大乔氏的没错,她的确不愧疚,也的确觉得大乔氏在牢里没有关够,恨不得再把大乔氏塞回去。 但她塞得回去吗? 每次都被大乔氏躲过了。 大乔氏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难道是沈氏阴魂不散,在暗中庇佑她女儿? 她偏不信这个邪了! 徐氏凑近窗子,往下望了望,行人不多,除了乔薇母子,便只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徐氏拽紧了茶碗,将一碗油乎乎的酥油茶从窗外泼了下去! 恰巧此时,姬婉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姬婉从车上走下来。 乔薇一见是她,暗叫不妙,拉着儿子脚步一转,拔腿就跑! 姬婉走进茶楼,一碗分量十足的酥油茶,就这样兜头兜脸地浇在了姬婉身上…… ------题外话------ 预感大婉婉要发飙了,嗷!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四章】震惊,他的儿子 姬婉被泼到的一霎,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是个连一根断发都容忍不了的人,眼下却被泼成了菜兜子!浓郁的酥油味与宁香脂粉味混在一块儿,简直让她胃里一阵翻滚,只差没当场吐出来! 血液急速回流,冲上头顶,七窍生烟,脸也涨红了,脖子也涨粗了,双拳紧握着,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谁? 谁这么大胆,敢往她头上泼脏水?! 她冷冷地抬头来,看到了比她更加震惊的徐氏。 徐氏实在不明白这位夫人是打哪儿杀出来的,她刚刚明明瞄准的是大乔氏,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大乔氏母子不见了,反倒这位夫人从地里长出来了! 京城的圈子大不大,也不,在乔玉溪与姬冥修谈婚论嫁之前,徐氏从未与姬家人有过交集,即便是后面两家有了一些来往,却因姬婉的拒绝而一直没能与之会面,故而当徐氏心心念念的姬婉站在她面前时,她竟丝毫没认出对方的身份。 不过,当姬冥修抱着一个孩子从马车上走下来,走到姬婉身边,也抬头看向她时,她似乎猜出什么了。 姬冥修递给姬婉一方帕子。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姬姐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原本冷清不已的街道像是刮了阵风儿似的,把看热闹的人全都给吹来了。 姬婉冷冷地扫了一眼围观的群众,拿过姬冥修递来的帕子,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徐氏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从窗户里飞出去。 姬婉很快便来到了徐氏的厢房,几步迈至徐氏跟前,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徐氏脚边。 徐氏吓得跳了起来!拽紧帕子,退到了窗边,只需稍稍一推,她就能跌下去。 她惶恐地看向姬婉:“对不起,林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哦,原来认识我。”姬婉冷笑,声线陡然一沉,“那你还敢泼我?!” 徐氏无法告诉姬婉我泼的不是你,是别人,这不是明摆着在姬婉自己倒霉么? 定了定神,徐氏道:“我刚刚在窗边喝茶,一不心手滑,就泼了下去。这次是我不对,我向林夫人赔不是!” 姬婉冷声道:“一句不是就完了?我姬婉好欺负是不是?全京城想泼我姬婉的人都能从城门排到滇都去了,我今原谅了你,改别人都来效仿你,我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啊?” 姬婉的人缘,尤其女人缘,有些一言难尽。 “林夫人,不论你信不信我,刚刚的事真的是个巧合,我绝无针对你的意思。我今原本就有事找你,已经差了人上国公府……” 姬婉指了指自己满头污渍:“这就是你找我有事?哪家哪户的?报上名来!” 徐氏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跟大乔氏置什么气呢?明明都抓到能扳倒她的机会了,结果这么一闹,不好办了。 自报家门吧,恐姬婉误会;瞒下身份吧,姬婉又不是查不出来,真是进退两难呐! 徐氏硬着头皮道:“我是乔院使的内人,冒犯了林夫人,请林夫人见谅。” “乔院使的内人?难怪泼我呢!是不是记恨我弟弟把你女儿和你丈夫弄进大牢了?对了,我丈夫是大理寺卿,当初不听你们求情、不卖你们面子、不让乔院使被保释出狱的人就是他!你挺有种的啊,都报复到我头上了!” 瞧瞧瞧瞧,她就知道姬婉会误会! 她冤枉啊,她可从没想过去报复姬婉,姬婉与整件事毫无干系,她吃饱了撑着才会把气撒到姬婉头上! 姬婉冷笑:“我从前总不赞成你女儿与冥修的亲事,你也恨惨我了吧?是不是觉得冥修退婚的事都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又多了一条作案动机! 徐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真真儿是要头疼死了! 徐氏最终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为避嫌,姬婉叫的是京兆府的衙门,其实,不过是不心泼了一杯酥油茶,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姬婉非得追究,衙门的人又有什么办法? 一直到被衙门的官差拽出茶楼,徐氏也没得到“聊聊”大乔氏的机会。 姬婉被泼了一身脏,继续见人是不可能了,对着望舒叮嘱了一句“我改再去看你娘”,便坐上马车回了国公府。 姬冥修抱着望舒在北二街溜达了一圈,在一家面馆找到了母子二人,乔薇点了两碗冰镇绿豆汤,正与儿子大快朵颐地喝着。 姬冥修抱着望舒坐了过去。 望舒好一会儿没见娘亲了,腻歪地扑进了乔薇怀里,一阵撒娇。 乔薇本想训训她的,演个戏还能在人家怀里睡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亲爹呢!但她这么黏啊黏的,脑袋在乔薇颈窝蹭来蹭去,把乔薇的一颗心都给蹭化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乔薇点了点她脑袋,“喝绿豆汤吗?” 望舒点头如捣蒜:“喝!” 乔薇把望舒放到凳子上,与儿子并排坐好,景云很贴心地喂了她一勺:“甜吗?” “甜!”望舒笑嘻嘻地。 乔薇拿了一把干净勺子给她,她与哥哥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两个的喝一碗就够了,乔薇打算给姬冥修再点一碗,但一想起他一个连隔夜菜都不吃的人,这种店的绿豆汤也不知入不入得他的眼:“你喝吗?喝的话给你点一碗。” “不必麻烦了。”姬冥修道。 乔薇以为他是不喝的意思,哦了一声,埋头去喝自己的,哪知刚刚舀起一勺,便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探过来,轻轻地拿走了她的勺子,也端走了她的碗。 碗是白瓷碗,勺是白瓷勺,有些瑕疵,看得出十分廉价,然而被这样一只手拿着,只觉白瓷突然玉润了清光,连那细微的瑕疵都有了美感。 他喝了一口:“是挺甜的。” 也不知的是汤,还是她吃过的勺子。 “那是我吃过的。”乔薇提醒。 姬冥修看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那也是我吃过的。” 乔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当他指的是勺子,心道你什么时候吃过我怎么不知道?在触碰到他落在她唇上的眼神后,脸唰的一下红了! 吃过东西,姬冥修结账,很大方地赏了对方一个元宝。 乔薇肉痛地心抽抽,败家啊败家,知不知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一百个鸭蛋、一百斤白面、一百斤大米、十斤猪肉、十斤牛肉并十斤羊肉了,这么多粮食,够一户农家吃上几个月,甚至更久,因为舍不得买肉,都会折合成米、面。 罢了罢了,这种功勋世家的太子爷,怎么可能理解生活在最底层的悲哀? 他生来就高人一等,即便自己不奋斗,也会一世无忧,哪像她一个寡妇,起早贪黑地做事,一人当成三人用,到头来,却连张拔步床都买不起。 上了马车,景云有些困了,乔薇抱着他,抚摸着他脊背,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望舒刚刚睡过,甭提多兴奋,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 乔薇很沉默。 姬冥修往她身旁靠了靠:“还生气呢?” 乔薇不话。 姬冥修看着她:“真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把你女儿‘掳走’了试试? 不过其实……也没那么气。 确切的是,是她已经气过了,她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娘亲过世了,还在纳闷他姐为何还总揪着他的亲事不放,现在知道了,也就理解他姐姐的做法了。 坐下来仔细一想,当时那种情况,换做自己可能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他姐姐性子太倔,不来一招狠的,势必不能断了她的念头。 况且,是她把望舒递到他跟前儿的,也是他让望舒帮他砍烂桃花的,真要怪,就怪她自己出了馊主意。 只是,不气归不气了,样子还是得做做的,免得他以为她好欺负。 姬冥修看着她故作生气的样子,唇瓣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马车路过了卖家具的铺子,姬冥修善解人意地问:“家具看好没?再去看看?” 还是……不了,全都买不起,看了也白看。 “不用了,已经看好了。”她一本正经地。 “定了?”姬冥修问。 “定了!”她一本正经地点头。 姬冥修唇角一勾:“定了就好。” 车轮子又咕噜咕噜地转了一阵,马车驶离了繁华的北街,驶入相对空旷的平阳大道,一路往南而去。南边不仅有回家的南城门,也有姬冥修的四合院。 景云在乔薇怀里睡得香甜,他不打呼噜,呼吸均匀而安静,一张脸比妹妹的更精致迷人。 望舒站在姬冥修这边,将侧面的车帘掀得老高,身子趴在车窗上,欣赏着不断后退的风景,兴奋得哇哇叫。 “嘘——”乔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哥哥在睡觉呢。” 景云睡眠浅,容易被吵醒。 望舒回头看了哥哥一眼,见哥哥果真睡着了,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继续趴在车窗上,张大嘴,无声地呐喊。 姬冥修的胳膊圈住她身子,以免她一个兴奋蹦了下去。 望舒不清自己的兴奋是因为看见了沿途的风景,还是因为被“爹爹”护在臂弯里。 反正她就是好开心,好想蹦好想蹦呀! 望舒蹦得厉害,可不论她怎么蹦,都有一只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护住她。 乔薇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微触动,她也许并不需要一个丈夫,但她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姬冥修的大掌覆了上来,于宽袖下,握住了她的手。 乔薇动了动,想把手抽回来,他却握得更紧。 儿子在她怀里甜甜地睡着,女儿在他臂弯里兴奋地蹦着,她的手被他宽厚而温暖的大掌包裹住。 谁也没有话,静谧的马车内,无端浮动起了一丝陌生的味道,有些暖,有些让人喜欢。 …… 姬冥修问乔薇留下,乔薇拒绝了,留下干嘛?一个寡妇,一个单身汉,干柴烈火好烧房啊? 乔薇乘坐马车回了镇上,色完全暗了,大排档的灯笼亮了起来,此时恰巧进入了龙虾最肥嫩鲜美的时节,前来品尝龙虾的客人又比上月多了许多,不论哪家酒楼的大排档,都生意火爆。当然,最火爆的依旧是容记,容记不仅连大拍档坐满了,酒楼也是座无虚席。 乔薇没立刻回容记,而是先去了卖家具的铺子,在对比了京城五百两一张的价拔步床后,乔薇觉得镇上的价格十分可以接受了。 至于质量,一分钱一分货,没什么可的。 乔薇找了一家相对而言质量较高的铺子,她来过好几次,老板都认得她了,笑着将她与龙凤胎迎了进来:“夫人还没定下买哪家的东西呢?” 乔薇直言道:“这不是得多转转、多比对比对嘛。” 她这般直白,倒是叫老板好生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哈哈地笑了:“夫人真是个爽快人!我瞧着夫人是诚心想买,这样,我不与夫人喊价了,拔步床夫人若是要,三十两;架子床与罗汉床都是二十五,我真的是诚意价了!” 其实还有更简易的木板床,最便宜的才一两银子,贵的也才三四两,只不过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那些床乔薇就有些看不上了。 乔薇不喜欢罗汉床,太老气了,架子床不错,可以给孩子们买两张,而她自己,其实更喜欢拔步床的样式,像个屋子,睡在里头很有安全感。 乔薇手头的银子不够,顿了顿,问道:“你这儿能分期付款吗?” “啥?” 乔氏解释道:“就是,我分几次把钱给你,你多收我一点利钱,我按月支付,是分期半年还是分期一年,咱们商量着看,时间越长,利钱越高。” 老板没试过这种支付方式,一般要么是给现钱,要么纯赊账,一次性还不上,还个好几次的也有,不过……每个月固定支付一点儿—— 乔薇笑了笑,道:“这种支付方式在我们老家很盛行的,你可以先试试,若是觉得赚,以后跟别人也能这么做生意。” 老板还是挺开明的,思虑一番后决定与乔薇试试,让乔薇明日带上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上门拟定契约。 离开家具铺子后,乔薇与孩子们都有些饿,准备去容记吃点宵夜,哪知刚走到门口,便见一只盘子晃晃晃晃地飞了出来,它打着旋儿,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击中乔薇的额头,乔薇松开牵着儿子的右手,一把扣住了它! 然而一切远没结束,很快里头飞出了一个碗、一个勺子、一只筷子、一条鱼、一只鸡…… 乔薇一个个接住,一个个放包子怀里。 俩包子的怀中迅速堆起了两座“山”。 包子睁大眼,一脸懵逼。 乔薇在接住不知第几个“暗器”中,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步跨过门槛,厉喝道:“谁呀?不好好吃饭,尽在那儿丢东西!丢坏了谁赔?” 一旁的六:不该问砸死人谁赔么? 地上东倒西歪的,全是被“砸伤”的伙计。 战火圈在大堂,邻着的两个桌子旁,各自站着一位客人,其中一人手里抓着一只鸭腿,正要往那边扔,被乔薇一声厉喝惊得呆住了;另一人手里抓着一个大鹅掌,也是一副要扔出来的架势,也被乔薇给喝住了。 二人先是各自瞪了对方一眼,随后齐刷刷地看向乔薇,不约而同道:“滚!” “滚”字完,二人便愣住了。 “怎么是你?”二人再次不约而同地。 女子道:“不许你学我话!” 男人道:“明明是你学我话!” 乔薇看了看抓着鸭腿的多罗明珠,再看看抓着大鹅掌的李钰,面色迅速冰冷了下来:“你们想干什么?拆了我的酒楼吗?” “这酒楼是你的啊?” “这酒楼是你的啊?” 话音一落,二人恶狠狠地瞪向彼此:“了不许学我话!” 二人一怔:“你还!” 这诡异的合拍,乔薇嘴角抽了抽,走上前道:“我这儿是做生意的,不是给你们嬉笑玩闹的,想打架,行,我领你们上青龙帮去,你们好生打个够,保证没人拦你们。” 谁不知青龙帮是犀牛镇的地头蛇?他们单枪匹马的,哪里敢去那儿嘛? 李钰撇撇嘴儿,心里不敢去,嘴上威风还是要逞逞的:“算了,看在二当家的面子上,我就不与某个无理取闹的人计较了。” 多罗明珠似嘲似讥地嗤道:“到底谁不与谁计较?我告诉你,要是我爹在这儿,你连命都没了!” “你爹打得赢我四哥……的护卫吗?”四哥因为某些特殊的缘故,不能随便运功,否则会很危险,但四哥有十七、有燕飞绝,随便一个出手都能把这臭丫头片子的爹打成肉饼! 多罗明珠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四哥是指姬冥修,姬冥修的护卫是出了名的,尤其那个十七,打遍京城无敌手,她爹精通兵法,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护国神将,可论单打独斗,恐怕不是十七的对手。 “有本事你自己上!”她不服气地。 “上就上!来呀!”李钰朝她逼近一步。 乔薇看着两个聒噪的火炮,眼疼:“六,容老板呢?” 六为挠挠头,轻咳一声,指向了已经被某盘子砸晕的、瘫在地上昏死不醒的容老板:“那儿呢。” 乔薇也是服了容老板了,那么多人都只被砸出个大包,怎么他就这么脆弱,直接给砸晕了呢? 李钰与多罗明珠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制造出的混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乔薇给容老板把了脉、看了瞳孔,确定没有大碍才让人抬回了账房,之后吩咐剩余的伙计,能干活的干活,不能干活的回家歇息。 “对不起啊,乔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多罗明珠走过来,难为情地。 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高地厚的臭子而已,完全没料到自己误伤了旁人。 李钰也走到乔薇身边:“我也不是故意的。” 多罗明珠指着他鼻子:“你怎么还学我话?” 李钰也指向她鼻子:“我本来就想这么的!是你抢了我的话!” 多罗明珠杏眼圆瞪:“我未卜先知啊我抢你的话?” 乔薇冷声打断二人:“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再吵我把你们统统丢出去!” 二人噤了声。 真是奇怪呢,他们一个是公主的儿子,一个是将军府的姐,却被一个酒楼的东家训得不敢吭声。 乔薇看了二人一眼:“到底为什么吵?” “我……” “我……” 二人争相恐后地开口,乔薇抬手:“一个一个来,多罗姐先。” 多罗明珠扬起下巴道:“他抢我的虾!” “你脸皮可真厚啊,撒谎都不脸红的吗?到底谁抢谁的?我先点的好么?” “我先点的!” “我!” “我!” 又吵起来了。 俩人都是火炮,一点就着,以往没碰上倒也罢了,一碰上果真是没好事。 乔薇问了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六的回答让乔薇哭笑不得。自打吃了容记的龙虾后,这二位便成了容记的常客,每日傍晚都会过来点上几份龙虾,今日也不例外。 巧的是今生意特别好,没多久六百斤虾就卖完了,两位祖宗同喊下了单,是不同的伙计招待的他们,等两位伙计去厨房交代菜单时,被告知只剩最后一斤了。 到底卖给谁呢,容记犯难了,就问二人可否一人半斤,师傅们可没做过半斤分量的虾,为着二人都破例了,哪知二人并不领情,死活要吃到自己的那一斤,最后就打了起来。 “你点的什么口味?”乔薇问多罗郡主。 多罗郡主眼睛一亮:“椒盐的!椒盐龙虾!” 椒盐是新出的口味,老实,乔薇自己不大吃得惯,但顾客似乎很喜欢。 “你呢?”乔薇又问李钰。 李钰白了多罗郡主一眼,摇着折扇,风流倜傥地道:“油焖大虾。” 乔薇点头,对六道:“做一份卤虾。” “诶?”李钰与多罗郡主齐齐一怔,“为什么是卤虾?我要的是椒盐龙虾(油焖大虾)啊!” 乔薇莞尔一笑:“谁要做给你们吃了?望舒,景云,进来。” 包子抱着沉沉的“山”进了大堂,把东西放到六手中,望舒喘着气儿道:“给你了,六哥哥。” 呼呼,累死了,好重好重! 李钰看着一对萌宝,纳闷地睁大了眸子,这不是过年的时候在大芳斋碰到的龙凤胎吗?他们是—— “娘!”望舒扑进了乔薇怀里。 是她的孩子呀! 她就是那个……那个……穷酸的村妇? 李钰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乔薇没理会终于认出了她的红衣骚年,对六道:“再做一份百合蒸蛋,炒个青菜肉丝,用黄瓜与豆芽拌三碗凉面。”言罢,牵着两个包子的手上了楼,人都走没影了,却还有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两位贵人打破了容记这么多东西,伤了这么多伙计,记得照价赔偿,还有受了惊吓的客人,单就算在二位头上了!” 没吃到虾,还赔了一大堆银子,多罗郡主委屈地撇嘴儿,看在把你们误抓进大牢的份儿上,我忍了…… 这边多罗郡主乖乖地赔了钱,那边李钰也不好再胡搅蛮缠,也掏出腰包赔了一半。 多罗郡主不肉痛钱,她但不甘心被李钰搅黄了自己吃虾的机会:“我记住你了,李钰!” 李钰讥讽地道:“我可不会记住你,多罗姐!” 平西公主府与多罗将军府在同一条大街上,算得上半个邻居,而将军府与胤王有姻亲的缘故,除了病弱的二姐之外,多罗明珠与大姐多罗紫玉都时不时地被邀请到各种皇室宗亲的宴会上,平西公主府也是去过的。 多罗明珠与李钰打便认识,只是不太熟,偶尔碰到了点头打个招呼,算是疏离又客气,今日巧合地碰上,二人起先也是彼此问了好的,谁料吃到半路,竟为一斤虾闹翻了。 “你给我等着李钰,不必我爹收拾你,回头我告诉我姐夫,就能打得你三下不了床!” “哎哟,你姐夫是我七皇兄,我七皇兄会为了一个外人来打我?” “又不是亲哥哥!”多罗明珠翻了个白眼。 “你……”这边李钰正要反驳,那边的楼上轩窗被推开了,包子咯咯咯咯的笑声传了出来,在喧闹的夜市中,别有一番温馨的味道。 二人已出了容记,从多罗明珠的角度恰巧能够看到坐在窗边的一对包子,女孩儿笑得前俯后仰,男孩儿的笑容有些腼腆,但弯弯的眉眼,仍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唉,李钰。”多罗明珠扯了扯他袖子。 “干嘛?”突然这么好的口气与他话,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多罗明珠怔怔地望着楼上的景云:“你觉不觉得那孩子似曾相识?” 李钰古怪地瞟了她一眼:“你想什么?” 多罗明珠抬起手指:“他、他跟你七皇兄长得很像你没发现没?”之前便觉着熟悉,只是一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今与李钰吵了一架才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四哥了,那不是你姐夫的孩子!”李钰第一次在大芳斋碰到乔薇与包子时,便觉得男孩儿像胤王,回头他便与四哥了,四哥事后告诉他,不是胤王的孩子。 多罗明珠哼唧道:“不是最好!我姐姐还没过门呢,我可不希望她已经有两个庶出的孩子了!” 胤王府,一片幽静。 胤王坐在房中审阅信件,圣上子嗣众多,他既不是最早出生的,也不是打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前头的哥哥们早在他成年之前便占据了六部要职,轮到他上任,就只剩一个礼部闲职了。 闲职也有闲职的好处,他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发展朝堂内部的关系,以及建立民间与江湖的势力。 五年汲汲营营、处心积虑,他终于拓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地,他的势力已经远在几位皇兄之上,再过个三五年,许就能与太子分庭抗礼了。 当然在那之前,他必须解决掉太子的后盾姬冥修。 这些都是各地的蛾子送来的密信,有各大官员与江湖帮派的动向,却唯独没有姬冥修与六爷的。 胤王将信件丢到桌上,惆怅地叹了口气。 “王爷!”刘太监来到了书房门口。 胤王捏了捏酸胀的太阳穴,声线低沉道:“何事?” 刘太监为难地道:“奴才……查到……发现了一点情况。” 胤王眉心微蹙:“不必吞吞吐吐的,有事快!” 刘太监苦恼道:“奴才……奴才实在不知该怎么……” “是有大乔氏的消息了,还是没大乔氏的消息?”无非是这两种,刘全而今一门心思扑在大乔氏的行踪上,旁的都没功夫去监管了。 刘太监犹豫了一会儿,从宽袖中取出一幅卷轴:“王爷还是自个儿看吧。” 胤王拿过卷轴,一边缓缓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 “是奴才从礼部拿回来的画像。” 胤王在礼部挂了个闲职,没事并不会往礼部去,但刘太监每日都会上礼部打听里头的动向,以便随时掌握礼部的情况,今日也是巧了,礼部库房遭了蚁患,大家将东西一件件、一箱箱地搬出来,这副画像掉在了地上,他捡起来时顺便看了看,随后,就惊呆了。 他道:“往年科举都是由吏部主办,公布成绩后再由礼部下发封赏,神童试也不例外。” 画卷彻底打开了,碧绿的草地上,一个容颜精致的男孩儿站在一个白色的圈中央,手拿一卷皮尺,怔怔地盯着地上的人影。 刘太监解释道:“这是本届六扇门的最后一关,以一卷一丈长的皮尺测量六层宝塔的高度,这孩子聪明极了,先是用皮尺量出了自己的身长,再以身长为半径,画了一个圆圈,他站在中间那点儿上,一直等自己的影子与身长一样时,迅速跑去在塔楼的影子顶端做了一个记号。之后,拉着直线,一段、一段地量出了记号与塔楼之间的距离,他,这就是塔楼的高度。” 这么聪明的办法,简直把吏部那些考官惊呆了,有个擅长作画的考官画下了他当时的样子。 胤王惊得眼睛都直了,却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聪颖,而是这个孩子的容貌。 那是一张……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虽没传闻中那般风流成性,却也不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只不过,事后他都会让人服下避子汤,一般不会怀上他骨肉—— “他叫什么名字?”胤王问。 刘太监道:“乔景云。” “姓乔?”胤王对这个姓氏可是敏感得很。 刘太监倒是不觉着姓氏有什么,乔是大姓,姓的人多,吏部还有个姓乔的考官呢,他在意的是这张与自家王爷神似的脸,于是,他查了这孩子的信息,才发现里头大有文章! 刘太监急道:“他缺考了一门,却拿下探花,王爷,这是那个被咱们挡在考场外头的孩子啊!” “先是你的手下差点儿踩死我,再是你要冤枉我,害我儿子缺考了一门神童试,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我儿子错失了什么?他与状元失之交臂,换做我把你儿子害成这样,你会原谅我?” 脑海里闪过乔薇在巷子里与他过的话,胤王面色就是一变:“是她的孩子?” 刘太监神色凝重地点头:“王爷,她的孩子怎么会跟您长得这么像啊……不会是您的儿子吧?”您一直和那村姑对着干,深深地让奴才怀疑您的动机啊…… 他的儿子? 胤王的手握紧了拳头:“孩子多大?” “五岁。” 五岁…… 时间上刚刚对得上! 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 乔薇啊乔薇,你果真是大乔氏,你瞒得本王好苦! 背着本王生下本王的骨肉,还装作不认识本王,很好,很好! ------题外话------ 修哥:呵呵,你想多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五章】上门认子 乔薇带着包子离开容记时已至深夜,车行全都关了门,是陈大刀将他们送回了村子。 罗大娘还没睡,几个孩子在外头,她心里总惦记着,睡不着,听到马蹄子与车轱辘的声音,她赶忙开了门出去,就见乔薇与陈大刀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朝这边走来。 “我来我来。”罗大娘忙将陈大刀怀里的景云接了过来,家伙比起年前重了些,抱着都疼手了,当然比起肉呼呼的望舒,景云还是个枯瘦的家伙。 母女俩将孩子抱到床上。 罗大娘想着陈大刀这么晚了辛苦一趟不容易,便留他吃点宵夜:“你坐会儿,我给你煮碗面!” “不必了不必了。”陈大刀笑着道:“我赶场子呢,您甭忙活了。” “赶……场子?”罗大娘一脸不解。 乔薇给孩子们脱了衣裳,放下蚊帐,道:“他约了人推牌九,我是把他从牌桌上拉下来的,他这会儿恐怕已经手痒得不行,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去。” 罗大娘看向陈大刀,陈大刀嘿嘿一笑,右脸那块狰狞的刀疤在油灯下竟有了几分憨厚。 既是要上牌桌,罗大娘就不好留他了,叮嘱他路上心点。 乔薇从厨房装了一碗炸鱼,切了一块熏肉,用篮子装好了拿到车上。 这就是陈大刀总喜欢送乔帮主回家的原因,每次都能“顺”点好吃的,还都是外头买不到的。 陈大刀开开心心地去了。 罗大娘去厨房烧水,问乔薇要不要吃点东西,乔薇摇头:“在容记吃了很多,肚子还撑着呢。” 罗大娘用火折子点了柴,投进灶里:“看家具看得怎么样?有满意的没?” 乔薇叹了口气:“快别提了,一个床就要五百两。” “什么?五百两?这也太、太那啥了,金子做的吗?”罗大娘吓得不轻,罗家最贵的床是她与老罗的,统共花了九百文,是找村里的木匠师傅打的,在当时算挺贵的了,连赵家都她花冤枉钱,还道一张床罢了,值当去了一两银子?老大、老二的床就更便宜了,不到九百文呢,“不就是几块木板?要那么多钱?跟村长家一样是个架子床吗?” 架子床是在床的四角立起柱子,顶端搭个罩的一种大型床,讲究些的会在三面增设两尺左右高的镂空围栏,架子床分四柱与六柱,六柱是铁定有围栏的,而且围栏的面积还大,价格上比四柱架子床昂贵一些。 村长家的床乔薇见过,是六柱架子床,具体什么材质没看出来,但挺老气的,做工也不算精致,却也花了好几两银子。 乔薇看中的是拔步床,拔步床又称八步床,是体型最大的一种床,四角立柱,镶以木质镂空围栏,它的围栏比架子床的高,一直到顶端的床罩,围栏向前延伸,形成一个回廊,回廊中可置放脚踏,回廊两侧可置放桌椅、梳妆台、抽屉,宛若一间独立的屋子。 这种床的造价比架子床要高上一些,但高到五百两,就实在有些离谱了。 乔薇摊手:“是紫檀木做的,我又不懂木材,谁知道他是真紫檀木还是假紫檀木?” 罗大娘无法理解几块木头就能卖到五百两:“这也太贵了!” 乔薇点头:“是啊,所以我决定还是来镇上买。” “镇上怎么卖?” “拔步床,三十两。” 有五百两“珠玉在前”,再听三十两,罗大娘倒显得十分平静了:“别的呢?总共要多少?你手头的钱够不够?不够我问你哥要去,他收虾赚了不少,十两是有的。” 乔薇微微一笑:“我有,您放心吧。” “真有?”罗大娘有些不信,这不像建房子几十两,这可是上百两的事,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乔薇笑道:“真有。” 有办法。 罗大娘瞧她不像是撒谎,点点头,道:“你可千万别把事儿憋在心里,钱不够了与我。” “知道了,干娘。”乔薇笑着应下。 水烧热了,罗大娘舀了水去给孩子们洗澡,望舒像个面团,被扳过来、扳过去,怎么弄都不醒,等到景云时,一擦脸就醒了。 景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罗大娘,呆了呆,赶紧看向一旁,确定乔薇与望舒都在,才闭上眼,复又睡了过去。 罗大娘给景云洗完,从乔薇手里接过衣裳,一边穿一边声道:“他心思重,睡得浅,一弄就醒了。” 乔薇想起来自己刚来那会儿,就是景云在照顾“她”与妹妹,“她”死了几了,景云不知道,却始终没放弃,每都去外边找吃的回来。 晚上没了灯,黑漆漆的屋子,他是怎么守住已经死去的娘亲,又怎么守住年幼无知的妹妹,难以想象。 他是不是一整夜、一整夜地醒着?担心会有人闯进来,把他们带走? 乔薇几乎能够想象他坐在黑夜中,警惕地看着门外的样子。 才四岁的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想想就让人心疼。 乔薇洗漱后,把望舒放在了最里侧。 景云迷迷糊糊地睁眼,乔薇温柔地亲了亲他额头:“睡吧。” 景云侧身,将脑袋埋进娘亲怀里,甜甜地睡了。 …… 翌日,乔薇将孩子们送去老秀才的私塾后,坐罗永志的驴车去了镇上,家里有车了,感觉就是不一样。 罗永志要下地干活儿,将乔薇送到黄老板的铺子后便先行回了村。 上午没什么生意,黄老板在后院儿帮工匠师傅们打柜子,见乔薇来,惊吓地笑道:“这么早啊,吃过早饭没?” 乔薇半开玩笑地道:“吃过了,我这不是怕您反悔,所以上赶着把生意给敲定一下吗?” “瞧你的。”黄老板干笑两声,把锤子放在地上,洗了手,与乔薇去了大堂。 乔薇把自己的古代版“身份证”,“房产证”、“土地使用许可证”,以及容记的“股权变更合同”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黄老板一眼看到了上头的“容记”,面色微微一变:“夫人是……容记的……” “二当家。”乔薇不紧不慢地。 昨夜乔薇提出按月支付,黄老板以为她没什么钱,谁料她是容记的二当家,不仅如此,她还在乡下有一块如此大的地皮,光是那地皮就值好几百两银子。 老实,在经过一夜考虑后,黄老板的确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太早,都准备找个借口反悔了,可眼下这些文书,又让他犹豫了。 “夫人,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既是容记的二当家,又为何连买几套家具的钱都拿不出来?”他铺子的东西贵他是知道的,可容记的生意那么好,尤其它的龙虾几乎火遍整个镇了,作为它的二当家,会没点闲钱吗? 乔薇淡淡一笑道:“不瞒黄老板,我才去容记不久,得年底才拿得到分红,现在都是白做工罢了。” “原来如此。”黄老板没细看契约的内容,只瞄了一眼日期,确实是在两月前,“龙虾的生意是你的主意?” 乔薇淡笑点头。 黄老板不由地生出了一丝钦佩,一介女流之辈,能想出如此厉害的生财之道,非池中物也。黄老板沉吟片刻,又问:“我听容记的二当家与青龙帮也有点关系?” 陈大刀给姬冥修敬酒时,姬冥修那句“叫你们乔帮主来”,可是有不少人听到了。 乔薇不可置否:“来话长。” 这便是默认了。 容记的底子,青龙帮的面子,随便拿出一个都足够给做担保,自己若是拒绝这桩生意,怕是有会后悔。 他笑道:“夫人要不要再把家具挑选一遍?” 乔薇选好了家具,总价一百七十两,分半年支付,一成的利钱。 一成的利钱有些高了,乔薇压不了利钱,便将总价狠狠地还到了一百五十两,还得黄老板差点吐血,黄老板拿了个假账本给乔薇看,你瞧我卖给别人什么价,卖给你又是什么价,结果被乔薇一眼识破,最后黄老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答应的,总之二十两就这么飞了。 乔薇叮嘱道:“别想在材质上动手脚,我会带同行来验货,敢挂羊头卖狗肉,青龙帮会怎么做,你懂的。” 黄老板:为什么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好大的坑? 这边乔薇在镇上购置家具,另一边,一辆外边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犀牛村的村口。 马车上一共有三人,胤王、刘太监与充当车夫的莫护卫。 胤王是第三次造访这个村庄了,第一次是找寻杀害林护卫的凶手,那一次,他看见了大乔氏的画像,亲自上门确认,结果被大乔氏糊弄了过去;第二次是几前,探子查到姬冥修出入村庄山林的消息;而这一次—— “确定是这里?”胤王问。 刘太监道:“确定,村子里有间私塾,那孩子就在私塾上课。” 胤王挑开车帘,对外车座上的莫护卫点了点头,莫护卫将马车系在大树上,与胤王施展轻功,进入了私塾。 待进去之后,胤王才发现它与刘太监口中的私塾“相差甚远”,一个庭院,一间破旧的堂屋充作课室,西边是一个狭窄的厨房,东边是一个没多少家具的卧房,茅房在后排,与猪圈连在一块。 老秀才原先是不养猪的,但为了给俩孩子补充营养,他养了两头母猪。 热,那气味可想而知。 更要命的是,那边一响起读书声,猪圈里的母猪也会十分有默契地哼上一哼。 一想到自己儿子居然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上课,胤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随后脚尖一点,掠过猪圈,落在了一棵老槐树上。 树荫蔽日,也蔽住了二人的身形。 透过斑驳的枝叶,胤王看清了课室的情景,几张不知道从哪儿凑来的桌子,大不一,板凳有高有低,孩子有大有,最大的看上去十二了,最的是那对龙凤胎,二人并肩坐在第一排,女孩儿腿上坐着那只雪貂,雪貂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扒拉一下自己的毛,像是在数着什么。 望舒将景云的脸挡住了,胤王看不见,但细瞧丫头那张脸,却是与大乔氏十足的相似。 很快,下课了。 孩子们一窝蜂地跑了出来,开始在院子里嬉闹。 望舒抱着白出来晒太阳,顺便补充一下营养,她又在书包里偷偷塞了两块糖哟! 她自己含住一块,给了白一块。 白伸爪子去接,就在这时,一条体型巨大(相对于白而言)的白色中华田园犬唰的一下冲过来,吓得望舒啊了一声,嘴里的糖块掉了,白色大狗二话不叼着糖块,脚底抹油! 望舒哇的一声哭了! 胤王的大掌倏然握住。 白凶悍地看了大白狗一眼,弓起身子,后腿猛一用力,整个身子如白光一般闪了出去! 大白狗得了糖块,溜到厨房外的水缸后,吧嗒吧嗒地舔了起来,大白狗其实不爱吃糖,但它主人铁牛喜欢看它吃糖,每次它吃得像那只弱鸡白“狗”时,主人就特别高兴,为讨主人欢心,它每日都在勤加练习。 白追了过来,面对体积是自己五六倍的中华田园犬,白展现出了惊人的斗志与勇气。 白猛地跳起来,一爪子拍向大白狗的脑袋,将大白狗生生地扇倒在地,打了个滚才堪堪稳住身形。 大白狗被打懵了,怔怔地看向白,实在不明白这巴掌大的东西是打哪儿来的神力? 白又飞起一爪,将它抽飞,撞在了水缸上,又重重地跌在地上。 大白狗被打怕了,拔腿就跑! 但白怎会让它如愿?白奋起一跳,骑在了它身上,一只爪子揪住它的毛,一只爪子对着它脑门,左右开弓,揍得它嗷嗷直叫! “揍得好!那狗太贱了!”莫护卫喝彩。 胤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莫护卫立马噤了声。 胤王又看向望舒,望舒已经没哭了,景云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块专门为她备用的糖给了她,她破涕为笑,胖松鼠一般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景云安慰完妹妹后,转身离开。 胤王的目光被白吸引,乃至于错过了查看景云的容貌,等他将目光落回景云身上时,景云已经去了“后罩房”,与几个大他许多的孩子站在猪圈门口。 那些孩子衣着体面,不像穷人家的孩子,与周围的贫困潦倒有些格格不入。 几人将景云合围中间,看上去像是要群殴的样子。 胤王的神色冷了下来。 景云开了口:“抄词十文,题诗二十文,全部作业五十文,先给后做,现钱不赊账。” 胤王怀疑自己听错—— 孩子甲道:“你给我奶奶写个祝寿词呢?” 景云从容淡定道:“祝寿词,一百文。” 孩子乙道:“我想换个位子,我不想坐前面了。” 景云道:“换位子十文。” 莫护卫险些栽倒! 这真的是自家主子吗?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好的书呆子呢?好的学神呢?这根本就是个掉进钱眼里的腹黑呀! 这几个孩子都是神童试之后慕名而来的有钱公子,他们曾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因太调皮被退了学,来这里之后却被景云收拾得服服帖帖,不仅上学乖了,作业也“认真”完成了,爹娘都很高兴,孩子们不用吃竹笋炒肉,也很高兴,景云有钱赚,皆大欢喜。 一场交易以几人纷纷掏出腰包落幕,景云腰包鼓鼓,神清气爽地回了课室,坐下后,景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朝老槐树望来。 胤王忙隐匿了身形。 景云古怪地皱了皱眉头,明明感觉有人在看他的…… 景云这一望,总算是让胤王看清了他的模样,那的确是一张与自己神似的脸。 …… 上车后,刘太监给胤王倒了一杯凉茶,又拿起扇子替他打扇:“怎么样?您看到了吗?长得像吗?” 胤王眸光深邃,没有话,倒是一旁的莫护卫开了口:“像,太像了!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王爷啊!” 刘太监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惊诧,看向胤王,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办?要把他们母子接回王府吗?” 胤王沉默。 刘太监叹了口气:“王爷,您要慎重啊!” 胤王年纪不了,几位皇子像他这个年纪早早地就成了亲,他的亲事却一拖再拖,除了他母妃不受宠,他地位也十分尴尬之外,另一个重大缘故,便是五年前他与大乔氏的事得罪了丞相府,惹怒了皇帝。 如今好不容易才与多罗家的大姐订了亲,眼看婚期在即,若是传出他已在外有了庶出子女的消息,婚事恐要横生变故啊。 “多罗将军府是唯一能与丞相府抗衡的世家,两大巨头您已经得罪了一个,可千万不能失去另外一个,否则您的处境……您这五年来所精心谋划的一切,都要栽在这临门一脚啊!”刘太监语重心长地。 莫护卫不赞同道:“可那毕竟是王爷的骨肉,身上流淌着我大梁朝的皇室血脉,不能就这么流落民间。” “王爷……”刘太监神色凝重地看向他。 胤王抬手:“不必了,本王自有决断。” 莫护卫去外头驾起了车,车轱辘缓缓转动,在土路上轧出了浅浅的凹痕。 乔薇定完家具,心情大好,哼着曲儿从镇上走回了村里,走到半路与胤王的马车碰了个正着。 为避免暴露身份,胤王坐的是下人的马车,但乔薇认识莫护卫呀!她与莫护卫交过两次手,这厮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既然这厮在外头赶车,里边坐的想必是他那王爷主子了。 乔薇就纳闷了,这家伙三两头往村子里跑,到底想干嘛? “喂。”乔薇叫停了马车。 莫护卫知道她是主子的娘亲后,待她便没了原先的跋扈。 乔薇古怪地瞟了他一眼,拍拍马车:“我尊敬的胤王殿下,您到底是为什么非得来我们这种穷乡僻壤?你不会是真对我动了什么心思,想打我主意吧?” 不怪乔薇自恋,而是这家伙第一次进村就跑去她田里,盯着她一顿猛看,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恨不得把她衣裳都看穿似的。 之后又各种偶遇,不让她多想都不行。 胤王冷冷地拉开了帘子,目光沉沉地看向乔薇,乔薇毫不闪躲地迎上他视线:“干嘛?被我中了?” 胤王声若寒潭道:“别以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王就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你的招数对本王没用!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论你耍多少心机,就算是生下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乔薇脸上一个大写的懵逼,哪儿来的神经病啊?他哪只眼看出她对他有龌龊心思了?还跟他生孩子呢?他咋不上啊! 胤王放下帘子,让莫护卫把车驾走了。 一个使计爬了他的床的女人,就算生下他孩子又如何?那不是他想要的孩子,她休想他认回他们! 抵达王府时,宫里来了消息,安妃病了。 胤王连夜入宫,探望安妃。 安妃居住的宫殿十分偏僻,据是清净、环境宜人,利于养病,宫殿中只她一位主子,两侧的偏殿均未设主,胤王倒也无需避嫌,与皇帝请安之后直接进了安妃的寝殿。 胤王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他快步行至床前:“母妃!” 安妃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形同枯槁,听到他声音,缓缓睁开眼来,想开口却先咳嗽了一阵,宫女忙奉上热茶,胤王拿过茶盅,舀了一勺,亲自尝了尝,才喂到安妃嘴边:“先喝口水。” 安妃喝了两口,摆手让撤了。 胤王把茶盅递给宫女,宫女自觉地退了出去。 安妃要起来,胤王扶着她坐起身,在她背后垫了个四喜大迎枕,方便她舒舒服服地靠着:“您的身子还是毫无起色,宫里的太医都是怎么看的?” 安妃轻声道:“不干太医的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每逢换季总要在床上躺个七八,等躺过了,也就没事了。” “这也是病,也需要医治,看不好就是他们的问题,一群庸医!”胤王火气有些大。 知子莫若母,安妃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儿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胤王垂眸:“没有,儿臣是担忧母妃的病情。” 这话骗别人也就罢了,安妃是他亲娘,又怎会瞧不出他言不由衷?只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不想,她便不问。 “宫里大夫不行,儿臣明日从外头给您请个大夫。” “别麻烦了,我不碍事的。”外男入宫是大事,太医好歹是职责所在,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监管着,都有些叫皇帝不放心呢,外头的男人,就更不好了。 “这件事交给我,没多少麻烦。”他几年暗中培植势力,想带个大夫进宫给自己母亲的本事还是有的。 “都了不用……咳咳咳……”安妃一激动,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宫女推门而入,拉开柜子,找出一瓶药,倒了一颗给安妃服下,安妃略略缓解了些,对儿子道:“亲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皇家亲事都是由礼部准备,受宠的皇子公主,走起流程来自然又快又妥当,他虽明面上不受宠,但私底下早已将礼部上上下下收拾服帖,他的事,自是无人敢怠慢的。 他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安妃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满意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安妃虚弱,不了几句话便困意来袭,胤王拿走迎枕,扶着她躺下。 安妃的境况原先没有这么糟糕,年轻时,安妃与皇帝也曾有过一段恩爱日子,那会儿安妃居住的宫殿离皇帝很近,每日皇帝下了朝都会去探望安妃母子,安妃温柔、善解人意,胤王知书达理,所有皇子中,属他最聪慧过人,母子俩都深得皇帝的喜爱。 变故就发生在先皇后怀孕那一年,先皇后与安妃走得近,情同姐妹,闲来无事时也会坐在一块儿赏赏花、听听戏,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却突然有一日,先皇后早产,因胎位不正险些一尸两命,后面虽是把命捡回来了,却双双落下病根,先皇后没几年就去了,太子长到如今都依然是个药罐子。 这件事,是人为还是其它已无从查证,只知安妃被人推出去顶了黑锅,是安妃送给皇后的玫瑰酥里有分量不轻的乌头,这才导致先皇后早产。 安妃的性子,全后宫都知道,绝不是那种为非作歹之人,可谁让她总是霸占着皇帝呢?大家嫉妒她都来不及,恨不得把她立刻拉下马,又怎会站出来替她情? 安妃最终被打入了“冷宫”,在这僻静的瑶光殿,一住就是十几年。 胤王给母妃掖好被子,大热,他热得冒火,她却手脚冰凉,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养病的地方,是催人去阎王的地方! 胤王捏紧拳头,双目如炬,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了出来,眼底的红血丝也好似要裂开。 外头,忽然响起了嘈杂的乐声,睡梦中的安妃眉心蹙了蹙,胤王走出寝殿,唤来在安妃跟前服侍的宫女素心:“那边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吵?” 素心恭敬地答道:“回殿下的话,是皇上在陪世子游湖,世子喜爱吹笛,皇上便请了乐师,在船上教授他。” 一边游湖,一边教授器乐,父皇真是好兴致。 “哪位世子?”胤王问。 素心道:“昭王府的世子。” 昭王,胤王的二皇兄,生母是个嫔,地位十分低贱,比失宠的安妃还不如。 “那孩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如此招父皇喜欢?”胤王狐疑地问,这段日子忙着与姬冥修斗法,倒是忽略皇宫的动静了,要不是前来探望母妃,他都不知道皇帝身边几时多出了这么一个红人。 素心答道:“他是皇长孙呀,殿下。” 龙生九子,九子又得子,然而这些孙子辈的娃娃中,几乎全是千金,只昭王府的侧妃得了一个公子,昭王破格奏请皇帝册封他为世子,这可半点不合规矩,毕竟人家正妃还没生呢,谁料皇帝竟然昏庸地答应了,由此可见,皇帝心中有多宝贝这位长孙。 胤王在心里嗤了一声,按月份算,这位世子比景云了整整一个月,皇长孙?可笑! 世子吹笛子了,吹得乱七八糟,却把皇帝逗得哈哈大笑。 素心又道:“世子已能熟读千字文与百首唐诗,太傅都夸世子聪明呢。” 熟读唐诗算个屁?他儿子已经能自己作诗了。 这种草包都能把父皇迷得晕头转向,景云若是来了,父皇的眼里怕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吧! 是夜,胤王出宫,在胤王府的书房坐了整整一夜,翌日一亮,他便启程前往了犀牛村。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空破晓时,村子里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地起来了,做饭的做饭,洒扫的洒扫,男人填饱肚子,扛上锄头去了地里,女人抱上木盆,去河边洗衣裳,娃娃在村头疯跑,几个赶集的妇人坐上栓子爹的牛车,缓缓离开了村庄。 太阳慢慢地升起,色完全亮了,清晨的凉爽被晒得一干二净,炎热的气息从地底一点点渗了出来。 整个村子都开始忙碌,罗家,却格外安静。 包子被乔薇送去私塾了,眼下坐在堂屋的是乔薇、罗大娘、罗永志、翠云以及翠云怀中的宝宝。 宝宝刚吃了米糊糊,打了个饱嗝,随后流着口水看向坐在对面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一位年轻男子,衣着得体、俊朗潇洒、气质卓越、涵养极好,脸上挂着优雅与温润的微笑:“……谢谢你们收留了他们母子,还照顾他们这么久。” 罗大娘与儿子儿媳面面相觑,嘴巴大得能塞下一枚鸡蛋。 乔薇单手托腮,望着对面的男人,一脸无辜。 男人温声道:“乔,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乔薇换了只手托腮,巴巴儿地看着他:“我应该认识你吗?” 罗大娘、罗永志、翠云唰的一下看向了乔薇。 宝宝见大家都看,也吸着手指,看向了姑姑。 乔薇耸了耸肩,别看我,我啥也不知道。 男人愧疚道:“我知道你怨我,不想与我相认,我其实也是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你就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去了他处,这几年我不是没有找你,只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要不是昨……在私塾看见了望舒与景云,我都不敢相信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乔薇眉梢一挑:“你昨去私塾了?” “是,我也是听到一些道消息,所以前来求证一下。”男人的态度十分良好。 乔薇摸了摸下巴:“那你求证的结果,就是你是孩子他爹?” 男人点头:“望舒长得这么像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乔薇挑了挑眉:“所以你想干什么?” 男人真挚地道:“从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不珍惜你,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接你们母子回府,从今往后,我会让你们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不必吃苦受累。” 胤王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甚至冒着得罪多罗将军府的危险前来认回自己一双孩子的,谁料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个陌生男人在抢他台词! 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哪儿来的混账东西,冒领人家老婆孩子这种事做得出来,禽兽不如! “阿嚏!” 胤王心里刚一骂完,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题外话------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六章】夺子大战,腹黑景云 典雅别致的卧房内,徐氏身着宽松的白袍,斜斜地靠在美人榻上。 林妈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夫人,快喝吧,已经不烫了。” 徐氏一闻那股味儿便直犯恶心:“拿走拿走,我不喝!” 林妈妈苦口婆心道:“不喝怎么行?您在牢里待了一整晚,那地方湿气重,恐邪气入体,还是喝了这碗药,免得像大姐病倒了。” 想起那一场牢狱之灾徐氏就来气,好端端的泼个人,居然都能破到姬婉,大乔氏究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为何每次都能轻轻松动地躲过? “你,不会真是沈氏在之灵……保佑她吧?”徐氏恶寒地问,她如今可是住的沈氏的屋子,用的沈氏的家具,花的沈氏的钱,若沈氏真的化身成了厉鬼,岂不是每都在暗处诅咒她? 林妈妈瞧徐氏惊吓不已的样子,摆手劝道:“夫人,道长已经做过法了,咱们也按道长的吩咐把屋子重新摆设了,门廊上、柜子、床头都贴着道长的符呢,什么孤魂野鬼也能进到咱们院子来?您快别多心,赶紧把药喝了,好生睡上一觉。” 一家五口,大儿子在外游学暂且不提,剩余四个,有三个进了大牢,唯一完好无损的是与大乔氏交好的儿子,想起这个,徐氏不可能不害怕:“道长不是赐了我一个平安符吗?快给我拿来,我要戴上!” 林妈妈将徐氏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平安符戴在了徐氏的脖子上,徐氏捏着红艳艳的平安符,瞬间感觉踏实多了,林妈妈再次递上药碗,她捏紧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随后,一边用帕子擦着嘴一边问:“大姐怎么样了?” 林妈妈答道:“大姐服了药,睡下了。” “总不见好,也是愁。”徐氏叹了口气。 “您放心,大姐吉人自有相,一定会痊愈的!” 徐氏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对了,那什么……许……许节那边怎么样了?” “是许世杰。”林妈妈纠正。 徐氏淡淡道:“嗯,就他,确定靠得住吧?不会又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吧?” 林妈妈胸有成竹地笑道:“不会,他是咱们千挑万选的,家世背景容貌才学,无可挑剔!有他去给大乔氏做便宜丈夫,还怕大乔氏不答应吗?” 这法子是徐氏在京兆府蹲大牢的时候想出来的,大乔氏不是失忆了吗?不是要缠着丞相大人吗?那她就给大乔氏安排一个丈夫,她就不信有了丈夫之后,大乔氏还好意思在外勾搭男人! 当然这件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有些难度的,光是各项文书就几乎用尽了徐氏的关系,银子更是流水似的往外送,不过,这些钱与沈氏的嫁妆以及灵芝堂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所以这点投资,徐氏还是舍得的。 罗家不算宽敞的堂屋被挤得满满当当,除了前来认亲的许世杰,又多了两个人高马大的陌生人……于罗家而言。 至于乔薇,自然是认得他二人的,年轻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满肚子坏水人品低劣智商欠费情商感人外带间歇性神经病的男人就是当今圣上的某儿子——胤王。 他旁边爱翘兰花指的娘娘腔……想来便是某位大内总管了。 上辈子没见过太监,出于医学者的研究奉献精神,乔薇的眸光扫向了刘太监的裆部。 刘太监被这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裆部一凉,像是又给他那儿来了一刀一样,他吓得险些没当场捂住裤子! 一旁的胤王脸色有些难看,他堂堂一国王爷站在她面前,她却不看他,反倒去瞧他的太监……的裤裆。 不知羞耻! 乔薇收回目光时,不巧与胤王对上,乔薇安全无视他眼底的威胁,轻哼一声,撇过脸逗宝宝去了。 再一次被无视的胤王,几乎想甩袖走人了。 “那个……”罗大娘看看胤王,又看看刘太监,只觉二人气质逼人,尤其年轻男子,高贵得让她不敢直视,她定了定神,问道:“请问二位是……” 刘太监和颜悦色道:“大娘,这是我家主子,姓李。” “哦,李公子。”罗大娘问刘太监道:“你们……干嘛到我家来呀?是来买虾的,还是买松花蛋的?” 罗大娘实在无法把眼前的男人与景云的父亲联系到一块儿,权当二人是听到什么风声,知罗家有好东西这才上门采购的。 胤王的眉心蹙了蹙,眼底不自觉地划过一丝嫌弃。 他一国王爷,会上这种穷地方买东西? 刘太监不着痕迹地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讪讪地笑道:“实不相瞒,我家主子是来认亲的。” “认啥亲?”罗大娘追问,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们是薇的家人!” 刘太监笑道:“是,是是是!大娘您猜对了!” 罗大娘拉住乔薇的手:“薇,你哥!” 刘太监险些栽倒! 大娘喂大娘,我家王爷没有不伦的癖好! 乔薇好笑地道:“干娘,您弄错了,这位公子的身份矜贵着呢,我可高攀不上他们家。”这位是王爷,她若是他妹,岂不成公主了? “你知道就好。”胤王冷声道。 刘太监忙给自己主子使了个眼色,他们是来认亲的,不是来吵架的,没见这儿已经坐了个冒牌货吗?足见大乔氏抢手得很呐!王爷又在大乔氏心目中的印象糟透了,这种情况下,王爷再与大乔氏呛声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了。 “夫人。”刘太监谄媚一笑,“您就别与主子置气了,主子今是专程来接您与公子千金回府的。” 众人皆是一愣,又一个来接乔薇与孩子们回府的?这是要闹哪样? 乔薇在村子里住了快三年了,孤苦伶仃的,吃不饱穿不暖,那时候咋没人上门认亲呢?这地也买了,房子也建了,生意蒸蒸日上了,一下子不知打哪儿跑出两拨人马来,这可真是……有些耐人寻味啊。 乔薇淡笑着看向刘太监:“今儿是刮的什么风,给我吹来这么多亲戚?你家公子是我什么人呀?以身份立场接我回府?” 刘太监笑容满面道:“瞧您的,公子是您什么人您不清楚吗?”着,余光扫向一旁的许世杰,讥讽地嗤了一声。 乔薇捏住光洁的下巴,似有顿悟地挑了挑眉:“是来认老婆孩子的呀,这可巧了,许公子也是,我到底该信谁的呢?” 刘太监与胤王不知她“失忆”一事,权当她是在故意刁难他们,胤王黑着脸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本……公子亲自上门接你,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是看在景云的份儿上,否则,就冲她背着他生下他孩子,他都会杀了她! “哎哟哟,你这便宜爹当的够嚣张啊!我瞧你不是来认亲的,是来砸场子的吧?许公子,你是不是?”乔薇莞尔笑着,看向了许公子。 许公子在来之前便得了林妈妈指示,不惜一切代价讨好大乔氏,更别大乔氏又生得如此貌美,他自是一万个愿意顺着她了:“夫人的没错,他们确实来者不善。” 胤王一记冰冷的眸光打来,吓得许公子一个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而他反应快,稳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主仆二人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冒充我?” “冒充你?”胤王一巴掌呼过去,被乔薇抡起凳子挡住了,凳子被他劈成碎片,乔薇的手臂都麻了一下。 罗永志张开胳膊,把老娘与妻儿护在身后。 许公子努力维持着表面镇定,而衣衫里,早淌下了一层冷汗。 “砸坏我凳子,要赔钱的。”乔薇伸出手,“十两银子。” “一个破凳子也要十两?”刘太监的尖叫声脱口而出,叫完,才意识到对方不是那个可以任意欺负的寡妇了,她是景云公子的娘亲,主子还指望景云公子去讨皇帝的欢心呢,母凭子贵,她是他祖宗! 刘太监立马掏出十两,笑眯眯地放在了桌上:“夫人,给。” 罗家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乔薇讹人家银子,讹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乔薇正缺钱呢,不要白不要。 乔薇把银子收好后,胤王开口了:“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谁我要跟你走了?”乔薇道:“你们各执一词,公公有理婆婆有理,我实在不知该信谁的。” 许世杰站起身,信誓旦旦道:“信我,夫人!我是你的丈夫世杰呀!” 刘太监将他挤到一边:“夫人你别听他的!他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竟假冒我家公子,您看他到底哪一点长得像公子,您再看我家主子,难道不觉得主子和景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被他这么一,众人迎着胤王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看向了胤王的脸,这一看,着实让众人惊了一把。 就连乔薇自己,都有那么一瞬,以为是孩子的亲爹找上门了。 难怪第一次看到他时,她会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当时还问他自己是不是见过他,他嘴上没明,可那反应分明是他们没有见过,她便没往深处想了。 之后,虽又碰见了几次,但她都没看他的脸。 而今一细细打量,这眉眼、这鼻子,简直跟她儿子一模一样啊! 但如果他是包子的爹,为什么一直装作不认识她? “别以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王就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你的招数对本王没用!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论你耍多少心机,就算是生下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是他昨亲口对他讲的话。 那时,她以为他是在假设她会与他生孩子,没想到他指的是她已经生下来他的孩子。 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仅凭一张脸她是不服气的。 网上那范勤,俗称马云,与马云长得那叫一个像,马云自己都“乍一看到这子,还以为是家里人上传了我时候的照片,这英武的神态,我真的感觉自己是在照镜子啊……” 但人家与马云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 胤王与她儿子,不定是另一对马云与范勤呢? 乔薇道:“底下长得像的人多的去了,就凭这个你便认定自己是他们的爹,未免太草率了些,除非,你另有别的证据。” 胤王的眸光顿了顿:“你胸口有道疤痕,是剑伤所致。” 乔薇捂住了伤口的位置。 胤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被我中了吧?” 他不会告诉乔薇,这个疤痕就是他刺的。 “就这个?”乔薇眨了眨眼问。 “这个还不够?”胤王反问,“我与你关系多亲密才看得到你那里?” 许世杰虽不清楚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个男人好像对乔薇很熟悉的样子,不过再熟悉能熟悉过他吗?他可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我夫人当年在京城遇过刺,不少路人看见了,也许你就是其中一个,会知道这件事不足为奇!”许世杰看向乔薇,“夫人,我不仅知道你胸口有剑伤,我还知道你的后背有一个月牙胎记。” “我后背有胎记?”她没裸照镜子的习惯,倒是不清楚这个。 罗大娘绕过她身后,轻轻挑起她衣角:“真的有!” 许世杰露出了得意的笑。 乔薇看向恼怒不已的胤王:“你……不知道这个。” 胤王噎住。 乔薇扬起下巴,双手交抱胸前:“你你是孩子他爹,你却连我身上有胎记都不清楚,可疑啊,李公子。” 胤王捏紧了拳头,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你背上有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胤王揪住了许世杰的衣襟。 许世杰忍住内心的惊恐,严肃地道:“她是我娘子,我当然知道!” 胤王不信,五年前,他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冷宫”皇子,大乔氏却为了他,宁可背叛与丞相府的婚约,这样的执着,怎么可能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 一个是长得像景云,一个是了解乔薇的隐私,到底哪个才是孩子他爹? “你们都声称是孩子他爹,那我问你们,我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儿,家中还有谁,我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能走散的!” “我先我先!”许世杰举起了手,“我们是在五年前走散的,那时你刚怀上身孕,大夫是双胎,我高兴坏了,与你一起上寺庙给孩子祈福,哪知半路遇上劫匪,把你给劫走了。还有娘子,你叫乔薇,祖籍滇都,与我是远房表亲,家中很早便为我们定下了亲事,不巧就在我们成亲第二年,岳父岳母双双离世,你娘家那边……只剩一个七旬姑婆了。” 沈氏是滇都人士,徐氏一时想不到其它地方,便将它编造到乔薇的身上了。 恐乔薇不信,许世杰拿出了一个匣子:“娘子你看,这是你的户籍、路引,这是我们的婚书。薇,你真的是我娘子啊!” 罗家人有点方。 胤王看着那到盖了官印的文书时便知自己接下来的话没有任何服力了,自己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没料到会有人有备而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罗大娘将乔薇拉进了屋:“薇呀,这到底咋回事?你以前与我,孩子他爹死了,咋一下子冒出俩呢?他俩谁才是真的呀?” 乔薇干笑:“老实,我也不清楚。” “啥意思?你咋会不清楚呢?”罗大娘问。 乔薇摸了摸后颈:“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您,我去年冬大病一场,醒来后便把以前的事给忘了。” “我你咋突然怪怪的了,这么大的事,你瞒我干啥?行了,我知道了,我去和他们。”罗大娘走去堂屋,对二人道:“是这样的,薇前不久生了一场病,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你们都先回去,让薇静静,等她想起来谁是孩子他爹,就会跟谁走了。” …… 出了罗家,刘太监低声问:“王爷,您夫人她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装的?” 胤王冷冷一哼道:“当然是装的!她根本是在欲擒故纵,在报本王当年的一剑之仇!” 刘太监想问您哪儿来的自信,又怕一开口王爷会削了他脑袋:“既如此,您就对夫人好点儿,早些让夫人消气,把夫人与公子、千金都带回王府。” 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见许世杰出来,刘太监弱弱地吸了口凉气:“那子在里头磨蹭啥呢?” “薇你放心,我耕过地!我会的!”许世杰拿着铲子,追着乔薇走了出来,二人看也没看一旁的胤王,大步流星地朝乔薇的田走去。 刘太监气得牙痒痒:“臭子,居然留下来帮夫人种地!太他娘的贼了!” 刘太监进屋,找了一把铲子和一个篮子:“王爷,咱们走!” “做什么?”胤王看着他手中的农具,眉头紧皱。 刘太监正色道:“当然是帮夫人干农活儿了!姓许的都知道讨好夫人,您再不勤快点儿,夫人就一辈子不理您了!” 胤王贵为皇子,怎可做这等低贱之事? 刘太监劝道:“王爷,奴才明白您的想法儿,奴才也舍不得您去吃那份儿苦呢,可当年您刺了夫人一剑,这气,总得让夫人出出来吧!何况接公子回府一事宜早不宜迟,您还是赶紧把夫人哄好吧?指不定夫人是故意看看您的诚心,您要是不去,就输了!您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区区一次种田,又算得了什么?传出去,也是您体察民情、体恤民间疾苦,好事一桩啊!” 胤王才不要为了所谓的美名去当一个贱民,但父皇那边,他确实不甘心让那草包抢了地位与风头! 主仆俩最终拿着农具去了。 村子里有人瞧见了许世杰与胤王主仆,纷纷跑到罗家来打探消息,两位俊公子是谁、为何与乔在一起云云,罗大娘恐节外生枝,只道是青龙帮的弟兄,来帮乔种地的。 “成亲了没呀?”张家婶子问,她女儿未嫁呢! 罗大娘皮笑肉不笑:“成了,都成了,娃娃都有了。” 青龙帮以往来的都是些歪瓜斜枣,这次总算来了俩顺眼的,却是“名花有主”的,悲哀、悲哀呀! 众人失望地回了家。 地里的甜高粱长到半人高了,十分茁壮,只是地里不免长了些杂草,乔薇一直想找机会把草除了,今日来了几个免费劳动力,正好,她连工钱都省了! 鉴于几人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兰花指不算,乔薇很贴心地给几人示范了一次如何规范并正确地除草:“……盐碱地的土质又干又硬,徒手很难将杂草连根拔起,这时候我们就需要一把铲子…… 像这样铲完之后,别把杂草乱扔,扔哪儿它就又长哪儿,一定记得用篮子装好。 把土填平,不要影响我的甜高粱汲取营养。 另外,千万别用力过猛铲到高粱根……” 乔薇手口并用,解得非常详细,许世杰狗腿地试了一次:“是不是这样,薇?” 乔薇不吝夸赞道:“许公子真是资过人,一学就会。” 被夸奖了,许公子很高兴,屁颠屁颠地除草去了。 胤王不屑嗤了一声:“这种事需要资?傻子都会了。” 言罢,他躬身,一铲子铲向杂草,就听得吧嗒一声,一根茁壮的高粱壮烈倒下了…… 除草这种事,胤王的内心是拒绝的,不仅因为他是皇子,更因为那个女人明摆着一副整她的样子,拿了一片芭蕉叶子挡在头顶,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儿,他们几个却像傻二叉似的在田里挥汗如雨。 “我铲完一亩地啦!”许公子兴奋地大叫。 胤王看真想一巴掌拍死姓许的,铲这么快,故意把他下去的是么? 很快,他发现他也想拍死刘太监。 刘太监为了接回主子的大计,那是卯足了劲儿在除草,他将许世杰当做了自己目标,一步步地接近。 他十分懂得运用自己的长处,左铲!右钩!上填!下埋! 他今状态不错。 他追上了许世杰! 不,他超越了许世杰! 看呐! 他已经将许世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胜利是他的! 这一刻,整片高粱地都为他沸腾了! 观众席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观众只有乔薇一个。 日落西斜,暮色四合。 在三人高强度零休息的持续奋斗下,高粱地的杂草总算除完了。 姜还是老的辣,刘太监尽管是岁数最大的一个,却是除草最多的一个,十里高粱地,他几乎承包了一半,乔薇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相较之下,许世杰与胤王,尤其胤王,有些让乔薇嫌弃,慢吞吞的,一身肌肉中看不中用。 胤王的肺都要气炸了,自己为赎当年那一剑之罪,都下地劳作了,她居然还嫌弃?! 衣冠楚楚的三人全都变成了灰头土脸的样子,累得老腰都差点断了,为表感谢,乔薇笑着将三人请回罗家喝点绿豆汤。 这时,景云与望舒已经放学了,正搬个板凳、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写作业。 景云因收了人家钱,要完成额外几份作业,就见他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切换自如,七八份作业,每一份的字体都毫不相同。 等乔薇一行人抵达家门时,他已经把所有作业做完并一份份收进书袋了。 他抬眸,一眼认出了走在娘亲身边的胤王。 他年幼,对容貌的相似与否暂且没多少概念,但他记得这是曾经欺负了妹妹与白,又欺负了娘亲的坏叔叔。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系好了书袋。 望舒忘性大,早不记得当初的事了,也没认出胤王与刘太监,主要也是二人满脸泥垢,在望舒眼里基本没有辨识度。 望舒哒哒哒哒地扑进乔薇怀里:“娘亲,他们是谁呀?” 许世杰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真是对自己这趟任务越来越满意了,林妈妈给他开价让他把一对娘仨哄到手时,他以为娘仨是多丑多笨多没人要才会让林妈妈如此倒贴的,没想到啊,一个比一个漂亮!这粉嘟嘟的女娃,像从年画上走下来似的,还有站在那边收拾东西的男娃,眉目冷峻,五官精致,气质沉稳,一看便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 啦啦,他赚了!赚翻了! 乔薇看了一眼暗戳戳兴奋的许世杰,又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胤王,眉梢轻挑,微微一笑:“他们是许叔叔与李叔叔,还有那位……刘伯伯。” “他们也是来帮娘亲干活的吗?”望舒看到了几人手中的农具,以及满身脏兮兮的衣裳。 刘太监的嘴角抽了抽,笑眯眯地道:“我们不是来帮你娘亲干活的哟,我们是来找你们的。” 望舒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懂地问:“找我们干什么呀?买虾还是买松花蛋呀?” 这孩子,咋跟那大娘一样,掉进钱眼儿里了?没见他主子长得如此英俊潇洒、仪表堂……咳,目前暂且有些狼狈。 刘太监指向胤王:“姑娘,看见那位公子了吗?” 望舒点头:“看见啦。” “你知道他是谁吗?”刘太监循循善诱。 “知道呀。”望舒脆生生地。 刘太监眼睛一亮,就听得望舒道:“李叔叔!” 刘太监黑了脸。 眼下不是话的好时候,乔薇决定晚上洗了澡,与孩子们躺在床上时再细细和他们唠叨唠叨两位“爹爹”的来历。 乔薇将几人请进了屋。 刘太监与自家王爷坐一边,许世杰坐另一边,刘太监瞄了瞄正在大门口玩珠子的望舒,声道:“王爷,您看出来了没?那姑娘就是咱们第一次进村时,抱您腿那个。”早知道她是王爷的骨肉,便是借刘太监一百个胆子,刘太监也不敢把她推到地上了。 胤王也记起了那日的事,想走过去与望舒话,被景云拦住了,景云乖巧地道:“李叔叔,您在堂屋坐会儿,绿豆汤马上就好了,您身上有些脏了,我给您打点水来洗洗。” 胤王点点头,儿子服侍老子是应该的。 景云果真打了一盆清水来,看着清水中蓬头垢面的男人,胤王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景云淡定地又拿了一块干净棉布:“这是我的毛巾,李叔叔不嫌弃的话就用它擦一擦吧。” 儿子的东西,当然不嫌弃了。 胤王定定神,在心里把乔薇那个可恶的女人狠狠修理了一遍后,把脸和手洗了,用儿子的毛巾擦干,顺便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身上有些痒痒的。 景云拿过毛巾与脸盆:“我去看看绿豆汤。” 胤王看着他,眸光有些深邃,这么乖巧的孩子,如果不是投身在大乔氏的肚子,他应该会很喜欢的吧:“你去吧。” 景云迈着短腿儿去了。 刘太监凑近身,笑眯眯地道:“主子真亲您,您瞧他,自许世杰进了屋,没与他讲上一句话呢,这就叫血浓于水!” 胤王在脖子上挠了一把,好痒…… 景云转身去了后院,把棉布往树上一扔,打了清水,抹上皂胰子,仔仔细细地把双手清洗了一遍。 随后,他进了厨房。 熬汤的是翠云。 “舅妈。”他打了招呼。 翠云笑笑,用大勺将绿豆汤舀入碗中:“景云是不是渴了?你等会儿,汤还有些烫。” 景云道:“我等下再喝,对了,舅妈,我的笔不见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别告诉我娘,我怕她生气。” “好。”翠云笑着应下,解了围裙便去了。 景云吹了声口哨,白跐溜一下闪进来,景云把白放到灶上,白会意,对着其中一个汤碗撒了一泡童子貂尿! 旁边那碗也被溅了些,景云将那碗拿开,把剩余两碗放进托盘,身子,端着两大碗绿豆汤出来,真是又可爱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许世杰走上前,温柔地道:“景云,我帮你吧?” “不必了,许叔叔。”景云的态度十分冷淡。 许世杰自讨没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坐回原先的位上。 景云把托盘搁在桌上,先端了一碗绿豆汤给胤王,神情里有着几分愉悦,却并不夸张:“李叔叔,给!” 胤王感觉好极了,冷冷地扫了一眼直翻白眼的许世杰,接过汤,摸了摸景云的脑袋:“多谢景云。” “李叔叔,不客气!”景云甜甜地,随后,将另外一碗绿豆汤给了许世杰。 许世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叫我?” 景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一蹦一跳地来到了胤王身边,巴巴儿地看着胤王:“李叔叔,好喝吗?” 胤王尝了一口,味道有些……一言难尽,胃里似乎还犯了一点恶心。 景云睁大眸子,无辜地问:“是不是不好喝呀?都怪景云,不该放那么多糖的。” “你放的糖?”胤王的语气不自觉有些轻柔,连他自己都没能发现。 景云点着脑袋道:“嗯,我想让李叔叔喝甜甜的汤,就放了好多糖!” 难得儿子一片孝心,他总不能拒绝,倒也不是他心疼儿子,而是他必须与儿子处理好关系,这样,等儿子回了王府才能更好地为他所用。 胤王硬着头皮,把一碗超甜、却又超级怪味的绿豆汤喝了下去,在景云崇拜的注视下,喝得一滴不剩。 “好喝吗?”景云眨巴着大眼睛问。 平心而论,这是胤王喝过的最难喝的绿豆汤了,绿豆的味儿倒是没喝多少出来,却有一股淡淡的他无法形容的……就是无法形容的味道,他恶心得胃里一阵阵翻滚,可对着儿子期盼的眼神,作为父亲的他好像不应该讲出令儿子失望的话。 胤王定了定神,也不知用了多大勇气,才言不由衷地道:“好喝。” 景云一笑:“那我再给李叔叔盛一碗!” ------题外话------ 哎呀,白的童子貂尿会有啥神奇的效果呢? A:滋阴 B:壮阳 :排毒清肠堪比一百斤大巴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七章】修哥来了 月黑风高。 胤王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阴森而散发着怪味的林子,月光下,他面色苍白,犹如敷上了一层蜡纸;他的脚步亦十分虚弱,宛若踩在云朵上,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情的,还当他是喝多了。 刘太监的情况也不比他好上多少,他虽不必时刻跑林子,但下午拔草太猛,现静坐了一会儿,浑身的肌肉都酸痛了起来,尤其老腰,简直像随时可能断掉似的。所以尽管看到了随时可能倒下的胤王,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扶他。 胤王拖着沉重的步子以及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子上了马车。 刘太监抬起同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胳膊……他以为他抬起来了,事实上并没有,他有气无力地道:“王爷……您……没事吧?” “本王没……”话未完,胤王便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好似有一双手将他的肠子全都拧成了麻花,他捂住某处,面色惨白地、踉跄着步子进了林子。 刘太监无奈望,这已是今晚的第二十七八次了,光这片林子,就进去出来、进去出来,七八回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还没走出犀牛村的势力范围呢! “呕——” 林子里传来胤王的呕吐声。 胤王……踩到屎了。 …… 胤王是在腹中出现动静时寻了个“本公子有事”的由头离开的,是以乔薇等人并不清楚他已经快要生不如死了,景云特别淡定地给乔薇背诵了今日学习的功课,乔薇满意地奖励了他一个香吻,他脸微红,腼腆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乔薇不禁有些担忧,这么老实纯情的孩子,长大了会不会被人欺负啊? 某“纯情”、可能会被“欺负”的景云抱着白,乖乖地向娘亲道了晚安,回屋照顾妹妹去了。 傍晚,乔薇去镇上做生意,许世杰狗腿儿地跟了上来。 做了一下午农活,许世杰其实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可鉴于那碍眼的主仆好不容易离开了,他得以独自霸占乔薇,他怎么能放过如此得独厚的机会呢? 美人、萌宝、价任务金,全都是他的,他的,他的! 乔薇没理许世杰,抱了三罐子皮蛋往外走。 许世杰自告奋勇地伸出手:“我来我来我来,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儿——” 乔薇毫不客气地把其中两个罐子放到了他怀里,巨大的重量差点压断他纤细的胳膊,他哀嚎一声:“马、马车在哪儿?” 坚持不住了…… 乔薇莞尔一笑:“没有马车,我平时都是走去的。” 每日准点来打卡的栓子爹默默地把马车驾走了…… 徐氏给乔薇找相公,自是不会找个太差的,否则乔薇看不上,死活不肯跟人家,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且这许世杰,原是京城人士,家中经营着祖上传下来的买卖,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家底殷实。许世杰在家中排行老三,既不像哥哥们那般勤奋踏实,又不如弟弟们聪颖滑头,更不肯听他老爹的话,这次也是巧了,他老爹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瘸了腿的书香姐,身份真真儿是极高的,可惜是个瘸子呀,他真怀疑他老爹是有多恨他才给他找了这么一个对象。 他姨母的陪房与恩伯府的林妈妈是远房表姐妹,林妈妈要给他介绍一门亲事,对象是个寡妇,只要他把人弄到手,便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陪嫁。 那陪嫁他算过了,比他十几年挣的还多。 在寡妇与瘸子之间,他几乎是要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当然其中多少也有与他老爹对着干的意思。 他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什么耕过地、什么吃过苦,那都是唬人的,他就一娇滴滴的少爷,细皮嫩肉,啥也没干过。 忙了一下午农活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这会儿又让他抱俩仿佛千斤重的罐子,不是在要他命么? 乔薇瞟了他一眼,叹道:“抱不动就算了,你回吧,我儿子这么能干,他爹却连俩罐子都抱不起,真怀疑是不是亲生的!” “是亲生的!必须是亲生的!谁我抱不动了?你看我不是抱得好好儿的吗?”许世杰咬牙,将两个快要垂到地上的罐子重新抱进了怀里。 乔薇健步如飞,抱着罐子却像啥也没抱似的,走路都不带喘气儿,还能哼曲儿。 再看许世杰,快要累成狗了。 等到了容记,许世杰基本已经废了。 容老板让人把三罐子松花蛋收好:“乔,那谁呀?” 乔薇看了一眼几乎累瘫的许世杰,笑道:“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不必客气。” 容老板嗔道:“瞧你的,你带来的人我哪能儿能随便使唤呢?怎么也得安排个体面的差事不是?” 许世杰心头一松。 容老板咧唇一笑:“那就扫茅厕吧。” 许世杰绝倒—— …… 姚青来了几日了,一直在厨房打杂,做的最多的事是洗菜与切菜,尽管是乔薇带进来的,但大家似乎一视同仁,并未对他格外优待。 村长夫人听了姚青的情况,借着吃龙虾的名义与女儿一块儿找上了容记。 二人坐在大排档那边,点了一锅龙虾两吃。 乔薇把新出锅的卤菜端到大排档这边,一眼瞅见了村长夫人,她身边的年轻少妇与她眉眼有几分相似,又极尽亲昵的样子,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女儿了,乔薇上前打了招呼:“夫人,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村长夫人笑着介绍了自己女儿:“这是阿月,阿月,这就是我和你的乔。” 阿月与乔薇打了招呼。 村长夫人四下瞅了瞅,问道:“乔啊,咋不见姚青呢?他是不是在里头做菜?” 乔薇装作没看出她在明知故问,答道:“他在洗虾。” 阿月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他可是来你们这儿学手艺的,不是来做洗虾的工的!” 乔薇淡笑道:“当然不止洗虾,厨房的菜他都要洗的,洗完了还要切,切满师傅们意了才下锅装盘。” 阿月咬了咬唇瓣,拉住村长夫人的袖子,质问道:“不是当大厨吗?怎么跑去给人打杂了?” 村长夫人擦了擦嘴:“大厨也得把基本功练好啊。” “我看那些酒楼里切菜是切菜,洗菜是洗菜,分工明确,大厨们只负责做就行了!” 确实有的师傅不负责切菜,但那不代表人家就不会。人家的基本功可是非常扎实的,就拿容记的何师傅来,切的萝卜丝儿能穿大头针,这刀工得细腻到什么程度? 好心给人介绍工作,却被当了驴肝肺,任谁的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 乔薇的笑容也有些淡了:“这一顿吃什么,我请。” 村长夫人一看乔薇冷下来的笑脸便知女儿把人得罪了,拉着乔薇到一旁解释道:“乔啊,阿月被我和村长惯坏了,不懂事,话也不经过脑子,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乔倒不是非得与她见识,只是不喜热脸贴人冷屁股,她又不欠她的:“夫人,你要是觉着姚青在我这儿不好,随时可以给姚青另谋出路。” 村长夫人赶忙摆手道:“你别误会别误会,我怎么会觉得青儿在这儿不好呢?不好我也不会把他送来了不是?你看看你家生意啊,每张桌子都坐满了,外头还排着队,整条街就属你家龙虾最地道,能在你们这儿学手艺,是青儿的福气!” 乔薇心道,此处应有可是。 果不其然,村长夫人眼波一转,笑道:“乔啊,姚青他真的不能做师傅吗?” “不是不能做,而是凡事都有个过程,洗菜、切菜、打杂,哪个师傅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跟习武的人蹲马步一样,它是一项基本功。厨房的师傅们做菜又没瞒着他,他想看的都能看到的,若是只记个步骤,那他随时可以出师。要不我看这样,您自己去问问他的意见。” 村长夫人问了姚青,姚青起先也与母女二人想法一致,看个步骤就差不多了,但几日下来,他发现要把一盘菜做出令人满意的味道,每一步都马虎不得,切菜看似简单,里头的学问却也大着,比如牛肉与猪肉的切法就不一样,横切牛肉竖切猪,牛肉切错了,筋腱就会保留下来,烧熟后肉质柴艮,咀嚼不烂;猪肉亦是,切错了,能让肉片炒成肉末。 入了这一行才知它的“博大精深”,姚青愿意学,扎扎实实地学。 女婿是个什么性子村长夫人再清楚不过了,清高、骄傲、虚荣,听他被安排去打杂,她不知多怕他会甩袖走人……他既肯这么,必是真的学到了东西。 村长夫人又给乔薇了不少好话,道歉的有,感激的也有,最后与女儿开开心心地吃了一斤龙虾,坚持没让乔薇请客。 忙完这边的事,乔薇进了自己账房,容老板抱着一大摞账册尾随而入。 自打无意中发现乔薇惊人的会计能力后,容老板便自己偷懒,将盘算的事全部交到了乔薇手中。 能掌控容记的每一笔财政状况,乔薇求之不得,自然不嫌麻烦。 乔薇心算惊人,一眼扫过去,一页纸的账目便在脑海中自动匹配出了答案,根本无需算盘,但谨慎起见,算完之后,她会用算盘核实一遍。 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敲得飞快,珠子啪啪啪作响,在寂静的账房听来格外清脆。 乔薇一旦认真起来,便会进入忘我状态,连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姬冥修来了有一会儿了,见她算得投入,没打搅她。 夏季热,她额头与脖颈都渗出了晶莹的汗珠,姬冥修四下看了看,在柜子上发现一把美人扇,轻轻取了来要给她打扇,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姬家长孙,可从没对谁这般细致过。 姬冥修随意瞄了一眼扇面上的“美人”,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上一下,衣衫半解,风光乍现,正在一处假山后行那云雨之事,更有趣的是,上面风情万种的是女子。 没良心的喜欢这个姿势? 姬冥修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眸光往下,看向了被美人压在身下的男子,那男子的脸上被人强行加了一张面具。 等等,这不是他的面具吗? 姬冥修的眸光暗了下来。 看看那个被压在身下无力动弹的“自己”,又看看那个坐在“自己”身上一脸销魂的美人,姬冥修冷冷一笑,拿了毛笔,将那美人的脸细细勾勒成了某人的脸,又将那露在薄纱外的傲人酥胸缩了一个尺寸,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笔,拿着新出炉的美人扇,为美人温柔地打起了扇来。 乔薇核对完所有账目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她打了个呵欠,伸长胳膊,痛快地伸了个懒腰,伸完,往椅背上一靠,就发现脑袋撞到了某人的肚子,她惊得眉心一跳,二话不拔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一个转身招呼过来。 姬冥修移至椅侧,扣住她手腕,夺了她匕首,另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单脚一扫,她被绊倒,重重地跌向了身后的桌子,姬冥修胳膊给她当了枕头,倒是没有摔痛,但那结结实实的一下,还是让她脑袋懵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刻,姬冥修的身子压了上来,将她整个人压在桌上,独属于他的气息,一下子将她笼罩。 乔薇有些怔住:“怎么……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老喜欢玩偷袭?真觉得你功夫太好,还是我武功太差?” 姬冥修的眼神有些危险:“很想见识一下我‘功夫’,嗯?” 想得都把他画春宫图上了,这亏得是她,换别人如此大胆地亵渎他,死一百都不够。 乔薇一时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觉最后那声“嗯”的调调,七弯八转,转得她心里七上八下,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人,被他抓包了似的。 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乔薇拍他:“你起来,重死了。” 姬冥修抱着她一转,自己落坐在了椅子上,而她,则坐在了他腿上。 乔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一双杏眼瞪得又圆又大,嘴巴长得足以塞下一枚鸡蛋:“你、你、你……你干什么呀?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我没还没答应做你……唔——” 唇被堵住了。 都把他画上春宫图了,不是觊觎他良久,怎么可能呢? 一想到这没良心的都在脑子里想着怎么睡他,姬冥修就有些来火,在她软红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 乔薇吃痛,在他肩上一阵乱拍。 姬冥修松开她唇瓣,眸光深邃地看着她,冷冷一笑:“心眼子挺多啊,乔帮主。” 乔薇抬起手背,抹了抹被他吻过的唇瓣,幽怨地道:“你干嘛呀?一来就不规矩。” 姬冥修拿过扇子:“到底谁不规矩?” 这把扇子是乔薇逛地摊时无意淘到的,她一个成年女性,买不到黄书,买把黄扇子怎么了?犯法呀? 她就不信他家没这东西,指不定他家成套成套的呢! 不过他这么生气,估计不是在气她的扇子,是气她把里头的男人画成了他的脸。 地良心,她可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扇子上的男人太丑了,有碍观瞻,她本想把那张脸抠掉的,但抠掉了扇子就坏了,她于是想到给那人换张脸,可她画功不好,画了半还不如原来的,不得已,只好在上头画了一张面具。 她来古代只见过他一个人的面具,不画他的画谁的? “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YY你的。” 虽然,其实,也YY过那么一点点啦,谁让他长得帅、身材又好,是个女人就想把他视奸好么?但她发誓,那只是些不作数的YY而已,绝没有真和他怎么怎么样的想法。 姬冥修才不信这骗子的:“就是很生气。” 这事儿是自己做的不厚道,怎么能随随便便侵犯了他的肖像权呢?早知道在那面具上随随便便点几朵花儿,也与他的区分开了。 怪的就是自己画别的不行,画他面具却手到擒来,真是中了邪。 乔薇还坐在他腿上,这姿势太暧昧,鼻尖又全都是他惑人的气息,她心脏跳得有些快:“那你怎样才消气嘛?” “你呢?”姬冥修反问。 乔薇瞄了他一眼,那眸中的热意灼热如火,落在她脸上,如烙铁一般滚烫,乔薇的睫羽颤了颤,鼓起勇气,在他唇角飞速地亲了一口。 “这样可以了吧?”乔薇低声问。 姬冥修冷哼。 乔薇抿抿唇,又亲了一口,这次是在唇上了。 可惜不知在扇子里被压了多少的丞相大人并不满足,在她亲完准备抽身而退时,一把扣住她后脑勺,让她再次贴了上来。 许世杰好不容易才拖着疲倦的身躯清扫完茅厕,筋疲力尽到了极点,就想上楼找乔薇好生邀一番功,顺便听乔薇独自在房中,他也好寻个机会,孤男寡女一亲芳泽,哪知他刚推开门,就看见这香艳的一幕,惊得连忙退了出去! 等他出去了,才警觉不对,里头那个女人好像是他“娘子”吧?怎么坐到别的男人腿上了?还亲上了! “娘子!” 他猛地拍开门,怒目瞪向把他娘子抱在怀里一阵亲亲的男人,“你是谁?放开我娘子!” 姬冥修正食髓知味,突然被打断,浑身的负气压都出来了。他在乔薇唇上允了一口,随后,目光冷冽地朝许世杰扫来。 许世杰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神,像一把嗜血的刀刃,隔着大半个屋子都能感受到那股浓浓的杀气,对方衣着不凡、身材健硕、气场强大,他毫不怀疑自己再多一个字,就会被他拧断脖子。 他狠狠地咽了咽唾沫星子:“我……我……我认错人了,你们继续。” 他双腿发软地转过身。 “门。”姬冥修道。 许世杰不敢回头,就那么伸出一只胳膊,在身后摸呀摸,总算摸到了门把儿,轻轻将门带上了…… “娘子?”姬冥修戏谑地看向乔薇,眼神在笑,却危险得令人毛骨悚然。 乔薇舔了舔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一本正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嫁过人。” “就那怂包?”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鄙夷。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许世杰不可能是孩子他爹,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景云如此优秀,他爹又怎么可能会是许世杰这种庸碌无为之辈? 胤王混是混蛋了点儿,但至少也曾摘得神童试的榜首,又身负皇族血脉,他的可能性反倒比许世杰大一些。 只不过,她实在讨厌胤王,这才留了许世杰给胤王添堵。 “不是他也是别人,我男人兴许没死,只是和我失散了,总有一日他会找上门。” “你很期待?” “当然不期待。”一个丢下他们母子几年的男人,有什么好期待的?再了,她又不是原主,原主嫁没嫁人干她什么事?让她跑去跟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她还不如守一辈子寡呢。 姬冥修拇指抚过她柔嫩的唇瓣:“不期待就好。” 否则——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类。 …… 姬冥修不是专程来占某人便宜的,是丞相府新到了一百斤荔枝,给姬婉与老太太各送去了一些,剩下的全被姬冥修带给了乔薇。 乔薇给酒楼的人分了些,又给陈大刀送去十斤,临走时让姬冥修带去五斤,将剩下的一大筐新鲜荔枝带回了罗家。 古代物流不发达,荔枝能运到京城来,真运到了,也不怎么新鲜了,但姬冥修送来的个个颗粒饱满、果红叶绿,像是刚从树下摘下的。 罗家人从未吃过荔枝,包子就更不提了,翌日清早起床,看到桌上一大盘红艳艳的果子,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望舒眨巴着眸子道:“娘亲,这是什么呀?” “荔枝。”乔薇剥了一颗,喂进女儿嘴里,“甜吗?” 望舒吃了一口,眼睛就是一亮:“甜甜甜!好甜!” 要是冰镇一下会更甜,可惜家里没有冰窖,就算从容记搬了冰块过来,也不过了一个时辰便会化掉。 乔薇给儿子也剥了一颗。 景云也喜欢荔枝的味道,清甜清甜的,比山上最好吃的野果子还要可口。 罗大娘与罗永志、翠云也依次尝了些,都十分喜爱这种香甜的果子。 “妹妹,这哪儿买的?味道真不错!”罗永志问。 “朋友送的。”乔薇剥了一颗给望舒,景云看娘亲剥了几次,已经学会自己剥了。 罗永志没追问妹妹的朋友是谁,妹妹本事大,认识贵人不奇怪,他问:“荔枝很贵吧?我都没看见镇上有卖的。” 乔薇没在古代买过荔枝,也没看过相关方面的文献,但物以稀为贵,荔枝在京城肯定不怎么便宜,只是她也没觉得能贵到哪儿去:“等下次他来了我问问。” 大家都那么爱吃,要是不贵,就自己买些回来。 吃过早饭,乔薇包了四斤荔枝,两斤给老秀才,两斤让景云与望舒分给班里的孩子,随后,让翠云给赵家也送去一些。 翠云感激地谢过,拿上荔枝,让爹娘和兄弟们尝鲜去了。 这之后,乔薇又装了一篮子,并绿豆汤一块儿给提上山给了正在卖力建房的师傅们。 郑师傅玩笑地道:“你不要总是送那么好吃的嘛!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了,每拼了命地干活,工期都缩短了一半!这么下去,都赚不到钱啦!” 工钱是按日结算的,拖延越久自然越贵,偶尔大家会商议一个上限,在上限之前完工都算合适,可这次工地上的师傅,确实像打了鸡血,生生将效率提升了一个档次。 乔薇不禁一笑:“谁让师傅们都照顾我呢!” “哈哈。”众人开心地笑了。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荔枝究竟是个多么昂贵的东西,只觉乔为人厚道,工钱给的高,伙食又好,待师傅们也敬重有加,更重要的是,她确实不容易,起早贪黑做生意、种田、打猎、带孩子,她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太让人心疼。 “我和你们,这果子买都买不到!乔是花了大价钱从京城运来的!吃完了都好好干活!不能对不起人家的荔枝!”郑师傅平日严肃,激励起人来也是毫不逊色的。 乔薇笑着下了山,两个便宜“丈夫”又来了。 胤王上吐下泻了一整晚,皇帝都被惊动了,以为这个儿子是染了什么瘟疫,吓得赶紧差人去他府上查看,若真得了瘟疫,便将他送出京城隔离,为证明自己身强体壮,没亮,胤王便硬撑着起来了,面色白得跟见了鬼一样。 乔薇看着她,杏眼一瞪:“李公子!你是不是中邪啦?脸色这么难看!” 他是中邪了吗?他分明是在她家吃坏肚子了! 真怀疑她是不是在汤里加了什么东西,但汤是景云端出来的,不仅他喝了,许世杰也喝了,许世杰没事,想来不是汤的问题。 他绝不会相信是景云在汤里动了手脚,在他看来,景云是喜欢他的,只要他再多来几次,与景云把关系处理妥当,届时,就算这女人不跟他回府,他也能把景云带走。 胤王稳住有些摇晃的身子,冷冷地看向她道:“我只是看了一整晚的书,没睡好罢了。” “李公子真勤奋呐。”乔薇漫不经心地完,便不理他二人了,往椅子上一座,打开食盒,开始美滋滋地享受她的荔枝。 胤王看着她桌上又大又红的荔枝,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头:“这是荔枝?” “是呀,李公子要尝尝吗?虽然你得罪过我,但来者是客,这点胸襟我还是有的。”着,乔薇很大方地把食盒推到了中间。 姬冥修送了几十斤,她送出去一半,还剩一半,真是怎么浪费都不心疼。 胤王的神色染了一丝复杂,南方每年都会进贡新鲜荔枝进宫,最大最好的分给帝后,之后,再分给几位受宠的妃子与他们这些皇嗣,等分到他这边时,往往不剩几颗了,而她这里,却满满一大盒,不,一旁还有一大筐,个个儿颗粒饱满。 这么多新鲜荔枝,到底哪儿来的? 胤王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今年进贡给朝廷的荔枝还没到?” “哦。”没到就没到,她又不在朝廷上班,朝廷又不会发她几颗。 胤王见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便直言道:“皇帝都还没吃上荔枝。”你一个村姑,就已经吃上了,不仅吃上了,还吃的是极品荔枝,以他往年的来看,皇帝都没吃过这么好的。 乔薇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皇帝吃没吃,干她屁事? “你的荔枝哪儿来的?”胤王狐疑地问。 乔薇吐了荔枝核:“你管我哪儿来的?总不会是你送的。” 许世杰凑上前,尝了一颗,不愧是让杨贵妃垂涎三尺的荔枝,真是太甜、太好吃了! 乔薇专挑大的,的嫌弃不吃。 胤王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往年分到手的,就是被乔薇嫌弃不吃的……荔枝。 ------题外话------ 可怜的胤王~ P……昨答案是,大家猜对了妈?(∩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八章】摊牌,身世 胤王的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他一国王爷,居然还没个村姑吃得好! 荔枝虽好,但吃多了会上火,乔薇也就吃了三四十颗解馋便放下了,随后她上工地转了转,师傅们都问她荔枝是哪儿买的,下次去镇上能不能给带些回来,老婆孩子都爱吃得很。 这可难倒乔薇了,罗永志镇上没得卖,她经常去集贸市场转悠,也确实没看到过荔枝,只能等下次冥修过来再问问她了。 却乔薇上工地,胤王与许世杰却没有跟去,胤王是因昨夜拉得太厉害,不是怕被他父皇当成瘟疫隔离起来,他根本都不可能下床,至于许世杰么,他有力气走,可他不想走。 罗永志出去收虾了,翠云背着娃娃去了地里摘菜,罗大娘在后院儿清理猪圈,堂屋只剩他与胤王二人。 他剥了一颗荔枝,贼眉鼠眼地朝后院儿望了望,挪到胤王身边坐下。 胤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哎,兄弟,你是不是也……冲着那个才找上门的?”许世杰以为胤王与自己一样,都是冲着那笔丰厚的陪嫁来的。 胤王冷声道:“趁着本……公子没发火,赶紧带上你伪造的文书,有多远给本公子滚多远!” “哎兄弟,你这么就不对了,你还能真是俩孩子的爹啊?不也是想占点现成便宜吗?”林妈妈都告诉他了,孩子爹确实死了,但乔得了失魂症,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林妈妈是真心想给乔找个好归宿,还是故意把乔嫁出去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些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怎么赚到那笔银子、又怎么把母子三人拐到手。 胤王懒得理这种江湖骗子。 许世杰坏坏一笑:“我知道你怎么打算的,乔生的美,虽是寡妇,但黄花大闺女儿也没她漂亮,又能干,这种女人娶回家能旺夫!再看她俩孩子,女儿长大了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儿子么……你可知景云摘得神童试榜首之事?就冲这能耐,他将来能不考个状元回来吗?把他领回家做儿子,你将来就是状元他爹!” 胤王眉心紧蹙:“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冒认他们母子的?” “当然不是。”还有林妈妈承诺的高额陪嫁呢,许世杰眼神一闪,嘴硬道:“我是孩子亲爹。” 胤王要不是实在虚弱,这会子都一巴掌呼过去了。 许世杰又吃了一颗荔枝:“我要和你件事儿的,你到底是想听不想听啊?” 胤王淡道:“本公子没兴趣。” 许世杰瞄着后院儿,声道:“是乔的事儿,她在外有男人了。” 胤王眸光一顿。 许世杰把昨日在容记看到的一幕添油加醋地给了胤王,毕竟他与乔不是真正的夫妻,讲起这种事来没多少义愤填膺,就跟在讲别人的事一样,胤王不同了,在胤王心里,他与乔薇是有了夫妻之实的,不管他认不认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都必须对他绝对的忠诚。 胤王眸光冰冷地看向许世杰:“你要是敢撒谎,我会拧掉你脑袋!” 许世杰的头皮麻了麻:“……好吧,他们其实没有……脱衣服,就是抱在一块儿亲了亲。” 胤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女人真的在外有了白脸?” 白脸……看着不像,那男人穿着一寸一金的冰丝香锦,什么人养得起这么贵的白脸?更别他气场特别强大,一个眼神就好似能把人捏死似的,乔被他养着还差不多。 许世杰晃了晃手中的红果子:“你不是纳闷这荔枝哪儿来的么?乔昨晚去见了他,今便有了荔枝,你觉得其中会没点关系?”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比起这位李公子,那个神秘的面具男子威胁的更大,这么一想,许世杰觉得自己与李公子不禁有些同病相怜。 胤王苍白的脸被怒火冲出几分猪肝色,几年不见,倒是变得水性杨花了,乔薇,别叫本王抓住那奸夫! …… 自打知晓乔薇在外养了个白脸后,胤王便着人去打听那白脸的消息,奈何不论他手下怎么查都查不到对方的半点消息,胤王决定亲自去容记守株待兔,他就不信他逮不住那白脸。 五月十五,乔薇如往常那般上容记忙活,为便于她开发新菜,容记给她单独设了个厨房,这几日被胤王与许世杰缠着,她差点忘了厨房里还发酿着一样东西。 这东西才发酵了一个月,也不知发酵好了没,若是在现代,有足够的材料,十五到二十便能完成,可惜古代条件有限,只能在时间上多下些功夫了。 乔薇打开罐子闻了闻,气味略与前世的有差别,但也算醇香。 乔薇把罐子带回了账房,不出意外,某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又坐在她椅子上了,还又在看她美人扇。 姬冥修打量着图中胸围尺寸又大了回去的美人,唇角一勾:“你有这么多料吗?” 乔薇挺了挺胸脯:“怎么就没有?” 姬冥修戏谑的眸光自她粉色的胸襟上一扫而过:“哦。” 哦,这什么语气? 不信是吗? 我…… 乔薇刚要开口,意识到这家伙是在耍激将法,险些上了他的当,她才不会为了证明自己的上围,邀请他亲自验证呢。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不再逗她了:“荔枝吃完了?” 乔薇诚实道:“吃完了。” 送就送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基本上被她与两个包子瓜分了。 吃太多荔枝的代价就是她有些上火,嘴巴都长了个包。 姬冥修把一杯茶递到她手边。 “什么?”乔薇问。 “莲子心。”姬冥修道。 莲子心最苦了,还有一种不出来的怪味,她才不喝! “要我喂你?”姬冥修看向她。 乔薇下意识地道:“嘴对嘴?” 姬冥修崩紧的脸色一瞬间破了功,笑意在眼底浅浅地漾开,如一束极光打在了雪域之巅,那朵盛放的雪莲上:“那就嘴对嘴。” 乔薇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若硬耍流氓,她绝不买账,可要是像眼下这般温柔,她她她、她有些招架不住啊…… 姬冥修又把茶往她手边推了推。 乔薇端起茶,深吸一口气,咕噜咕噜都喝掉了。 呼,真是苦死她了! 姬冥修像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个盒子,里头满满的全是蜜饯。 乔薇眉梢一挑:“我又不是孩子,还来点甜的压味。” 姬冥修道:“不是给你的,是给望舒和景云的。” 乔薇尴尬地收下了。 姬冥修看向她带进来的罐子:“这是什么?” 提到这个,乔薇来了兴致,眸子亮晶晶的:“好东西,要不要尝尝?” 姬冥修淡笑:“隔夜菜就免了。” 乔薇撇了撇嘴儿:“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记着仇?我告诉你,这可是好东西,大梁朝仅我这一家,你在外头绝对喝不到!” 姬冥修似是而非地看着她。 乔薇倒了两杯,先自己尝了尝,确定没被自己酿坏,才将另一杯递给他:“你第一次喝可能会喝不惯。” 姬冥修看着杯子里黄橙橙的透明液体,他游历四国,算是见多识广了,却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茶?姬冥修喝了一口。 乔薇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有点苦。” “还有呢?”乔薇追问,很明显在期待他再多品出点什么东西,然而令她失望了,姬冥修对这种口感清苦的“茶”毫无兴趣,乔薇叹了口气,两手托着腮帮子,将自己挤成了一个胖松鼠,“我就知道,没气泡它就不好喝。” “气泡?”姬冥修古怪地看着她,“你的是茶沫?” 乔薇摇头:“不是,是一种喝了特别爽的气体,喝的时候能感觉刺刺的。” 姬冥修的表情更古怪了。 乔薇解释道:“在我们家乡,有专门加那种气体的工具,这儿没有,不过倒是可以加糖密封进行第二次发酵,差不多也能得到那种气体,就是吧,我找了好多铺子都找不到足够密封的罐子。” “要多密封?” “密不透风。” “大可有要求?” “大……”乔薇眼睛一亮:“你能做?” 燕飞绝是江湖第一暗器高手,最擅长做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先交由他试试。 “那就先做个的试试。”乔薇开心得飞起,连他递来第二杯莲子心苦茶都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张脸变得红扑扑的,眼波澄澈。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捉摸不透,他见过她兜着孩子四处求医狼狈得像个难民的样子,也见过她为找寻景云翻山越岭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明明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有时又青涩得像是连男人都不曾碰过。 “这是什么?”姬冥修看到了她桌上的黄历,上头用朱砂圈了一个日期——六月初一。 乔薇不甚在意道:“没什么。” “生辰?”姬冥修问。 乔薇噎住,这也猜得到啊,不会真会读心术吧? 姬冥修又道:“还没问过你爹娘。” “我没爹娘。” 她爹娘生下她没几就把她遗弃了,什么信息都没留,六月初一是院长妈妈根据她的月龄估算出来的,究竟准不准得问她爸妈,不过她已经没那机会了,就算有,那对狠心的父母恐怕也不记得一个不想要的女儿的生日吧。 乔薇拿过黄历合上:“别看了,我又不过生辰!” “不过你圈上?”姬冥修道。 乔薇张了张嘴,道:“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而已。” 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乔薇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买的荔枝多少钱一斤?” 姬冥修看着她因上火而微微红肿的嘴唇:“还没吃够?” 乔薇摸了摸唇上一碰就痛的包:“我是帮别人问的。” “别人就算了。”姬冥修不假思索地道。 乔薇抓住他手臂:“你卖给我嘛!镇上都没得卖,我手里要是有货,肯定抢手,我从中赚点差价贴补家用。” “缺钱?”姬冥修看向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葱白细长,指甲粉润,他眸色一深。 乔薇忙抽回了手:“不缺。” 真不缺,她不买奢侈品,开销不大,家具又是分期付款,她每月卖皮蛋的钱就能把那个还上了,再偶尔打打猎,卖点野兔狍子什么的,生活费就不愁了,但是她不缺不代表她不想多赚啊,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赚钱了。 姬冥修的眸光在她略显寒酸的衣衫上落了落,这其实已经是乔妹在镇上买到的最贵的衣裳了,可在丞相大人眼中仍是贫民才穿的布料,要知道,姬婉一件衣裳的价格,约莫能买下一间镇上的铺子,而一年三百六十五,姬婉的衣裳没有重过样。 他不知道他自己其实也是这样的。 乔薇每次费尽心思打扮自己,以为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在姬冥修眼中还是一个贫农。 不过姬冥修并不在意这些,他头几次见她,她简直穿得像个灾难,他也没嫌弃她什么。 “多少钱你开个价嘛,你也赚点差价,我也赚点差钱,大家谁都不亏!”乔薇催促道。 姬冥修看着她财迷的样子一笑:“不过可能没送给你那批货那么好了。”极品荔枝每年就那么几箱,他给姬婉老太太送去一点,其余全送到了她这边,再采摘,都是不如她吃过的那些了。 乔薇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没关系!有就好!” 姬冥修想了想:“十文一斤。” 才十文啊,也不怎么贵嘛!还以为怎么都要大几百文呢。 乔薇莞尔一笑:“那我给你二十文!” 屋顶的燕飞绝险些栽倒,一两银子一斤的荔枝,您老就二十文卖出去了,不怕遭谴吗?不怕那些累死的马从地底下爬上来找您索命?有考虑过它们的感受吗?! “你有多少斤呀?”乔薇笑着看向他问。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了一个数字,燕飞绝直接吐血了—— …… 巷子里,许世杰的马车上,许世杰与胤王静静地等待着,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见对方从容记出来,许世杰吓得赶紧缩到了车座下,胤王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将马车的侧帘微微挑开一道缝隙,令他惊讶的是,他居然看到了姬冥修! 姬冥修怎么会在这里? 吃饭? 他可不是一个为了口腹之欲四处奔波的男人,上次要不是李钰那混子,他相信姬冥修绝不可能出现在真是。 莫非……是姬冥修暗中与什么人碰头? 但下一秒,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看到乔薇追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这篮子他在罗家见过,是乔薇专门用来装炸鱼的。 她怎么会送炸鱼给姬冥修? 姬冥修才不会收,他吃不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姬冥修收下了,还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附身,凑近乔薇耳畔,不知了些什么,乔薇的表情僵住了,他眸中略过一丝得意,上了马车,只留下乔薇跺脚,一副刚刚我怎么没撕了他的气急败坏。 这样的姬冥修,这样的乔薇,都让胤王感到陌生。 “你不会那看到的男人就是他吧?”胤王问许世杰。 许世杰心翼翼地伸长脖子,从缝隙里瞄了瞄,点头如捣蒜:“是他是他……就是他!我记得那张面具呢,老好看了,我自己也想买一个,戴上了多拉风……” 胤王冰冷的目光扫来,他噤了声。 …… 回府的马车上,胤王眸光神幽:“她可能真的失忆了。” 刘太监在打盹儿,陡然听到主子话,吓得一把站了起来,脑袋撞到车顶,瞬间磕出了一个大包,他疼兮兮地道:“您、您什么?谁失忆了?” 胤王冷静地道:“大乔氏。” “怎么这么?”刘太监不解地问。 胤王道:“她和姬冥修搅和在一块儿了。” 刘太监狠狠一怔:“啥?他俩?这怎么可能?他俩简直是仇人啊!”当初大乔氏为了不嫁姬冥修,都求到王爷名下,让王爷带她私奔了;而姬冥修自打知道大乔氏与王爷的一夜风流后,更是将大乔氏恨进了骨子里,这俩人走到一块儿,和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差不多! 胤王摸了摸左手的玉扳指:“所以我才,她是失忆了。” 她不是故意疏远他,只是不记得他,这样的认知,莫名地竟让他心中好受了些。 刘太监又道:“那丞相那边……” 胤王沉吟片刻:“他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也应该不清楚他的。” 刘太监目瞪口呆:“这俩人……根本不知对方是谁就敢这么好上了?这心得多大啊……”不怪刘太监如此感慨,实在是在古代,姻缘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尤其姬冥修这种百年望族的嫡长孙,亲事更是容不得半点马虎,随便娶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进门,姬家的长辈与长老们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这就是胤王嫉妒姬冥修的地方,他似乎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当年大乔氏被逐出家门后,多罗将军府曾表达过想与姬冥修联姻的打算,被姬冥修婉拒了。 若是姬冥修当时没有拒绝,而今恐怕没自己什么事了。 “王爷,您,乔家知道她的身世吗?上回乔氏还被大乔氏弄进大牢了。”刘太监若有所思地问。 胤王浑不在意道:“乔家知不知道与本王一点干系都没有。” 乔家无非是掌握了一点大房的财产,或许还有一些沈氏的嫁妆,可沈氏是江湖女子,她的嫁妆能有什么好的?无非是几箱银子,胤王才不会为了几箱银子而卷入大乔氏与乔家的内斗。 何况,乔家将大乔氏逼得越紧,大乔氏才越走投无路,越走投无路,就越容易随他回到王府。 当然前提是,把她从姬冥修的手中抢过来。 他相信这一很快就会来了。 马车抵达四合院,姬冥修下了马车,刚走几步眸光一顿:“谁?” “四叔真是好耳力,这样都能被你发现。”胤王慢闲庭信步地自巷子里走出来。 姬冥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大半夜的造访,有事?” 胤王的似是而非地笑了笑:“侄儿是来给四叔送消息的。” “你送的消息,本相没兴趣。”姬冥修头也不回地跨过了门槛。 胤王接着道:“侄儿找到大乔氏母子了。” 姬冥修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胤王捏了捏拳头,望着他背影道:“当年的事,起来都是侄儿情非得已,是四婶非得爬了侄儿的床,为此还给侄儿下药,侄儿实在是没有办法,事后侄儿亦十分后悔,当然最后悔的还是刺了四婶一剑,若早知四叔不介意她做过对不起四叔的什么,侄儿当把她亲自送到四叔府上才对。不过如今想来,幸亏没送,否则岂不是害四叔给人当了便宜爹? 四叔不想知道侄儿的孩子是谁吗?就是在神童试取得第三名的乔景云,四叔对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侄儿听四叔很是欣赏景云,额外奖励了景云五十两银子,又送了一个金算盘给望舒,四叔如此照顾侄儿的骨肉,侄儿在此谢过四叔了,他日侄儿将他们母子接回府,定备上酒席,好生答谢四叔的眷顾之恩。” 姬冥修转过身,一道凌厉的掌风打来,犹如一道霹雳在空气中骤然爆开,巨大的力道将胤王掀翻,撞上身后的墙壁,墙被撞碎,胤王跌在地上,无数墙砖倒塌下来,砸得胤王头破血流。 胤王没料到武功全废的姬冥修竟然还能对自己出手,太让人意外了。 不过,这也明姬冥修在意的不是吗? 五年前听了大乔氏与他的事,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在外人看来姬冥修恨惨了他是因为他睡了姬冥修的未婚妻,然而只有他与姬冥修知道,他们彼此的死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不过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由头将一切抬到明面上罢了,大乔氏与他的事恰巧就成了这个由头。 今日的事,他本是试探一番,对于姬冥修的态度其实并没有把握,没想到,姬冥修也有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时候。 姬冥修,你有死穴了。 …… 许世杰照旧每日到罗家打卡,跟着乔薇屁颠屁颠地转,胤王有几日没来了,他不来,乔薇乐得清闲,许世杰却有些怀念与“战友”同进退的日子。 乔薇带着孩子们去溪捉鱼,景云与望舒脱了长裤,穿着内内下了水。 河水清清,鱼儿游来游去,望舒玩得开心极了。 哥哥往篓子里塞一个,她就偷偷地拿一个,又放回水里,景云抓了半,发现篓子还是好轻。 乔薇来大姨妈了,没下水,就那么坐在石头上嗑瓜子儿。 许世杰原本也坐石头上,被乔薇一挤,跌到了地上,他悻悻地爬起来,摸了摸鼻子道:“李公子好几没来了,你他不会是放弃了吧?” 乔薇丢了瓜子壳儿:“放弃了不正合你心意吗,许公子?” 话虽如此,但你还是往容记跑,去见你的情郎啊?之前有李公子一起缠着你,你去的还少些,现在李公子没了,我单枪匹马,哪里挡得住你房中寂寞? 望舒又去偷哥哥的鱼,一只手伸过来,当场把她抓了包。 一行人满载而归,乔薇去厨房做了一篮油炸鱼到镇上。 今是与姬冥修约定的交货日子,有荔枝还有密不透风的罐子,为聊表谢意,乔薇特地去厨房做了一桌好菜,不过她没等到姬冥修,倒是等到了重伤初愈的胤王。 胤王最近也是倒霉透顶,先是在乔薇家吃坏肚子,险些把自己命拉没,好容易恢复一丝元气,又被姬冥修一掌打成重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才得以下床,本该继续在府中静养,但想着他最近探听到的消息,又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跑这一趟。 “这么多菜,招待客人呢?”胤王不请自来地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可惜你等不到了。” 乔薇懒得理他,把碗筷布好,故意跳过他面前,摆在了另一边。 胤王冷道:“别白费力气了,你等的人不会来的。” 乔薇好笑地道:“我等谁关你什么事?人家来不来又关你什么事?你堂堂一国王爷,成赖在我这儿,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胤王好似没听到她的质问:“他下江南治水去了,没个三五月回不来。” 乔薇布筷子的手一顿。 胤王将她动静尽收眼底,冷笑一声,道:“看样子,他没和你啊,是没告诉你他是个朝廷命官,还是没告诉你他下江南治水?” 乔薇不动声色地放好筷子,拿了干净棉布轻轻地擦拭桌面:“王爷,成调查我,你是不是闲?” 胤王不可置否:“确实有一点,若是你带孩子随本王回了府,本王应该就没那么闲了。” 乔薇把棉布往桌上一扔:“你做梦去吧,我是不会带孩子跟你去那什么王府的!” 胤王定定地看向她:“你是不信我是孩子亲爹,还是信了也不让孩子认我这个爹?” 乔薇讥讽一笑:“有什么关系吗王爷?总之我看您不顺眼,不会把孩子交到你手上。” 姬冥修撇下她下江南,胤王心情好,就不与她计较言行上的过失了,道:“不交到我手上,难道交到那个人手上?你可知他为何下了江南?可不是我父皇授命的,是他自请前往的,你,他为什么要怎么做?他这么着急离开京城,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言及此处,他另有所指的眸光朝乔薇看了过来。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你看我干嘛?你想知道答案等他回了亲自问他。” 胤王就道:“我过,没个三五月他回不来,你不信,只管等着好了。” 乔薇才不信胤王的鬼话,将胤王轰了出去。 不过,今是约定交货的日子,他确实爽约了。 五月下旬,容记来了位古怪的客人,商人打扮,年纪四十上下,气质沉稳,不苟言笑,他坐在容记最贵的清玉阁,将容记的几样特色菜挨个点了一遍,单是龙虾就做了七八样,另松花蛋、臭豆腐、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子。 他每样菜只尝一口,吃完会点头或摇头。 他摇头,便会有侍从让二把那盘菜撤下,点头的,侍从会拿出纸笔做个记录。 这副神叨叨的架势,惹得容记的人全都趴在门口旁观。 六声问:“容老板,你他该不会是同行,来咱们这儿偷师的吧?” 容老板瞅着不像:“你见过哪个厨子穿得这么体面,风度这么好?” 六摇头,干他们这一行,见的人多,是真富还是假贵,一眼就能瞅出来,里头的中年男子尽管容貌平平,但那举手投足的气质,绝非寻常老爷可比:“那他是干啥的呀?” 容老板瞪他:“你问我我问谁!” 中年男子尝完最后一道菜,对侍从道:“把老板叫来。” 不等侍从来请,容老板便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我就是,请问客官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咱们的菜不合您胃口?”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菜是好菜,就是厨子不对。” 容老板一怔。 中年男子道:“这些菜都不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容老板愣了愣:“是我们厨子……” “谁教你们的?”中年男子问。 这人怎么一来就知道菜是从外头学的呀? 容老板的眼珠子转了转:“是……” 中年男子再次打断他的话:“罢了,你直接把人叫来。”言罢,从宽袖中掏出一錠十两的金元宝,放在了桌上。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九十九章】下落,入宫 鉴于六爷的教训,容老板没敢把乔薇搬出来,便让何师傅顶上,万一人家是要打赏呢,他就与何师傅、乔薇一块儿均分了(与乔妹一起久了,果断学坏了);万一人家是想劫色,相信何师傅一定能很好地为对方灭火的。 何师傅:我不就是长了一双斗鸡眼吗? 容老板与何师傅窜好口供后将何师傅带入了清玉阁。 谁料中年男子一看何师傅便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容老板与何师傅交换了一个眼神,何师傅摊手,容老板正了正神色,道:“哪里不对?咱这儿的菜就是何师傅自创的,何师傅你是不是?” “啊……是!”何师傅挺直了身板儿,这段日子总在大庭广众之下掌勺,脸皮与胆量都练出来了,面对贵人也能毫不怯场了。 中年男子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女子啊。” 容老板瞠目结舌,这个都知道? 就在容老板以为中年男子会再度追问时,中年男子却留下那锭金子走了。 屋子里的人一头雾水,不明白中年男子为何作这般反应,不过,他真有钱啊,随便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这是容记开张以来最豪气的客人了吧? 容老板默默收下金子,打算吃独食,不让乔知道。 何师傅:嗨,我没眼瞎。 六急吼吼地奔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容老板,那人找……找……找乔姐姐。” “他知道是乔了?”容老板藏金子的手就是一抖,抖掉了一张银票,何师傅默默地用脚踩住。 六摇头:“不是刚才那人,是另外一个,您快去看看吧!” 容老板皱着眉头去了,六紧随而上,人都快消失不见了,突然回过头,对何师傅比了个嘴型:“见者有份。” 何师傅气抽,臭子! 这次来的依旧是个中年男子,不过气质上阴柔一些,话含着笑,却又透着一股子倨傲:“杂家这次来……” 听到杂家二字,容老板便有些心领神会了,宫里的。 容老板赶忙奉上了最高档的云雾茶,崔总管看了一眼没有喝,而是开门见山道:“你们的福气来了,菜做得好,名声都传到宫里去了,贵人想吃你们做的菜,准备一番,三日后随杂家入宫吧。” 宫里头的差事,容老板不敢拒绝,当即要应下,乔薇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慢着,你进宫就进宫啊?你把我们容记当什么了?” 崔总管朝乔薇看了过来,乔薇穿着一件淡紫色束腰罗裙,腰肢纤细、曲线玲珑,为方便做事,她将广袖改成了窄袖,显得一双玉臂细长而美好,她的头发乌黑如缎,在头上斜斜地挽了个单髻,以一支黄玉梅花簪固定,一缕青丝顺着脸颊垂下,修饰着她巴掌大的脸儿,精致如玉。 饶是崔总管在宫中见惯了美人,这一刻,依旧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女子不似那些娇滴滴的菟丝花,她身上有股难得的霸气。 “你是……”崔总管开口。 乔薇拉开椅子,在崔总管对面坐下。 容老板笑着介绍:“这是我们容记的二当家,乔,乔……夫人。” 起先叫乔薇乔姑娘,是不清楚她生了孩子,可后边都见过景云与望舒了,他仍觉得乔姑娘比较顺口。 女子在外营生,老实是不大被人瞧得起的,崔总管见乔薇是女子,便不免有些轻慢:“乔夫人有何贵干?” 乔薇本只想随便宰一宰,可他这么清高,她就想好生宰一宰了:“你不是要请我们入宫吗?酬劳还没定呢,急什么。” 崔总管向拱了拱手,嗤道:“入宫给皇家的主子们做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跪下叩谢皇恩都来不及,居然敢索要酬劳?” 乔薇翘起二郎腿儿,抓了把瓜子:“皇帝想吃霸王餐啊?这可不行,我是开门做生意,不是开门做慈善,想吃饭不给钱,上别处去,甭拿我当冤大头!” 崔总管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怎么话的?给皇室做饭是冤大头?你这是大不敬的死罪!杂家告诉你,可以砍头的!” 乔薇吐出瓜子壳儿,不紧不慢地道:“你奉旨出宫办事,结果连这点事都不好,咱俩到底谁先被砍头?” 这事起来是事,若自己这点事都办不好,确实太无能了些,何况上头吩咐将人请入宫,没不给银子,只不过以往找人办这种差事人家都不收钱,不仅不收,还掏钱出来孝敬他,这几乎成了这一行默认的规矩,真敢找他要钱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乔薇又嗑了一粒瓜子:“怎么样?考虑好没?给不给钱?” “……你要多少?”崔总管迈出了妥协的第一步,不是他怕了这丫头,实在是这次请人的要求是皇帝亲口提出来的,尽管皇帝只是顺嘴儿一,可他们做下人的,不敢有一星半点的轻慢。 乔薇比了个手势。 崔总管道:“五百两?做几顿饭就要这么多银子,是不是太坑了?” 乔薇灿灿一笑道:“崔总管,我想问问你,你们是怎么想到来请容记的师傅的?” 崔总管皱了皱眉:“听人的。” “在宫里?”乔妹挑眉。 崔总管预感不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乔薇笑了一声:“我这名声都传到宫里了,崔总管不会猜不出我每日生意有多好吧?进宫做饭,师傅们都走了,我歇业一损失多少,你得给我照价赔吧!一个师傅五百两,最低价了。” 一个师傅五百两,若是去上三个师傅岂不是要一千五?这娘子真敢开口啊! “八百两,总共!” “一千五。”乔薇道。 “一千两!” “一千五。”乔薇不改口。 “一千二。” “一千五。”乔薇优哉游哉地嗑了颗瓜子儿。 崔总管没脾气了,他身居要职,已经多年没亲自出马砍价了,冷不丁碰上这么一块硬石头,真是叫他十八般武艺无处实战:“一千五就一千五,只是你记住了,好生做,别给闹出什么岔子。” 乔薇给六使了个眼色,六笑着送了崔总管出门,他机灵,善打听,回来时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了,原来,是太子生辰,皇帝打算给太子办个家宴,听九殿下镇上有个龙虾一条街,龙虾做得特别好吃,便随口道了句“口无凭”,口无凭下一句是什么?不是眼见为实吗?短短四个字,把底下那些奴才折腾呛。 乔薇:口无凭的下一句不是立字为据吗?啥时候变成眼见为实了?而且她深深怀疑皇帝当时出口的四个字究竟是不是口无凭。 总结一句话,就是九殿下容记的虾特别好吃,皇帝嘴馋,也想吃!还为了吃得名正言顺特地办了个太子的生辰家宴,逼格好高的吃货! “九殿下来过咱们酒楼吗?我怎么不知道?”容老板的关注点与乔薇与六完全不一样。 乔薇心道多罗将军府的姐来你知道吗?三朝元老的孙子、前内阁大臣的儿子来你知道?皇七子胤王也时不时地来你又知道吗?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话回来,冥修已经好几没来了。 乔薇才不信他是下江南治水去了,她已经打听过了,下江南治水的是丞相,他又不是丞相! 当然乔薇也绝对想不到这一切或许与自己有关,她觉得她与冥修相处得好好哒,冥修不辞而别一定是因为有不得不不辞而别的原因。 她可以理解的! 她是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乔薇笑容满面地回家了。 这一晚,乔薇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左手一根擀面杖,右手一个狼牙棒,将姬冥修从头到尾结结实实地揍了一百遍…… …… 幽静的山庄,青山环伺,叠石理水,月辉自窗棂子投射而入,落在冒着白气的寒玉床上,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看到守在床前打盹的青年,沙哑着嗓子道:“无双。” 姬无双的脑袋一垂,骤然惊醒:“少主!” 姬冥修的面色有些苍白:“我睡了多久?” “七。”姬无双三指搭上他手腕,仔细探了他脉象,收回手,缓缓吐了一口气,“好险,总算是控制住了……少主,你鲁莽了,你不该这么冲动的。” 姬冥修望向黑漆漆的帐顶,没有理他。 见少主没有告诉他的打算,没有姬无双叹了口气:“我去熬药,少主再睡会儿吧。”言罢,转身出了寒冰室,往自己的药房走去,刚一进门,便发现狭的屋子里已经黑压压地坐了五个人,除十七外,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一副要把姬无双大卸八块的样子。 姬无双无辜地耸了耸肩:“别这么看我,又不是我把少主害成这样的。” 屋子里坐的都是姬冥修的心腹,其中,武功最强的是从一千死士营里杀出来的十七,最擅暗器的是曾叱咤江湖的暗兵之王燕飞绝,此二人多随侍姬冥修左右,其余几人都因任务身份不同,并不时常露面。 几人追随姬冥修时都是盟了血誓的,他们死了,姬冥修还可以活着,可一旦姬冥修遭遇不测,他们一个都活不了,所以这一回姬冥修险些丢了性命,众人吓得屁滚尿流,立马放下手头公务从大梁各地赶了过来。 上一次到得这么齐,是在五年前,少主失踪了三三夜,被发现时躺在一条溪边,浑身伤痕交错,有摔伤、有擦伤、有抓痕与咬伤,抓痕在背上,咬伤在肩膀。 那一次,也把他们给吓坏了。 “少主情况怎么样了?”燕飞绝问,几人中,他是最怕死的,要不也不会包揽了贴身保护姬冥修的任务。 姬无双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问?不是让你保护少主吗?你保护到牛肚子里去了?少主跟人打架,你不晓得先把人杀了吗?居然劳动少主亲自动手!” 燕飞绝一脸懵逼:“冤枉啊!没人和他打架!是他自己要打别人!” 尼玛他就上了个茅房,出来少主就把胤王给揍趴下了,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十七呢?也不在?”姬无双问,他追随姬冥修的时间最早,也最清楚姬冥修的个性,姬冥修不是控制不住情绪的人,相反,他自控力极好,在知道自己不能运动的情况下仍强行出手,太不像他一贯的作风了。 十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姬无双的话没有反应。 燕飞绝替十七答道:“出去执行任务了。” “所以没人知道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少主为何会出手教训胤王。”姬无双看向角落里一个穿着虎皮、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十三,你知不知道?” 十三是斥候,手下养着一堆斥候,专门负责收集情报, 海十三摊手:“不知道。” 姬无双问道:“少主昏迷之前让你查探什么?” “没什么。” “所以的确是让你查了。” 海十三噎住,被套话的感觉,真是太讨厌了! 不过他嘴巴够紧,除非他想,否则就算是生死兄弟,也从他嘴里撬不出一个字。 “既然少主没事,我先回去了。”海十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往外走,不过没走几步,便一个闪身进了寒冰室,走到床前,单膝跪下,“少主!” 姬冥修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寒玉枕上,衣袍松松垮垮地垂下,人也透出了几分虚弱的慵懒:“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海十三将查到的资料递给姬冥修:“回少主,那个女人的确是大乔氏。她虽在县衙办了新的路引与户籍,并称自己是滇都丽村人士,可我在滇都的探子传来消息,丽村没有一个姓乔的女人,她在撒谎。” “你与恩伯府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跟她是年前才认识的,她身边的房妈妈逼我卖白,我不同意,便与她们起了点争执。” “那你应该也不认识胤王了。” “胤王又是谁?” “无关紧要之人,你既然与恩伯府没关系,与他自然也没有。” 姬冥修缓缓捏紧了手中的白纸。 …… 罗大娘得知了乔薇要入宫的消息,心头那个震惊呀,嘴巴都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了,去京城她就已经觉得很了不起了,竟然还要入宫,啦,是坟头冒青烟了吗? 乔薇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她没进过宫呢,自是想瞧瞧古代的皇宫长啥样,若是有幸见到几名国色香的宠妃一饱眼福就再好不过了。 据崔总管交代,家宴是晚上,可能会持续到凌晨,那时宫门已经下钥了,他们必须等到四更才能出宫,也就是,他们极有可能会在皇宫留宿一晚。 听娘亲要在外留宿,包子不干了,他们从没与娘亲分开过,每晚都是一起睡的,要是娘亲不在,他们会睡不着。 “乖,娘亲去一晚就回。”乔薇柔声道。 望舒抱着乔薇的脖子,胖腿儿一阵扑腾:“不要不要!” 乔薇摸着她脑袋道:“你们睡一觉,睁开眼娘亲就回来了。” 望舒不依:“娘亲不要去。” “娘亲必须去啊。”一千五百两银子呢,简直是降横财,不赚会内疚死的。 望舒鼓了鼓腮帮子:“那我也要去。” 乔薇点点她鼻尖:“娘是去做事的,没工夫照看你们。” “我们可以自己照看自己呀,我们不会乱跑,不会给娘亲添乱的。”望舒使出了必杀技,睁大一双鹿一般无辜的眼,紧抿着红嘟嘟的嘴儿,一副委屈得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可惜乔薇没买她的账,拍拍她肉嘟嘟的屁股,将她塞进了蚊帐。 皇宫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能玩耍的地方,里头就算一个太监都或许大有来头,万一不心冲撞了谁,后果不堪设想,谨慎起见,还是将包子留在家里的好。 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两个包子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眼藏进了菜筐,一路晃悠晃悠地进了城,一直到宫门排查才被御林军一手一个拧了出来。 满身菜叶的包子嘻嘻一笑:“娘亲……” 乔薇第一次有把这两个东西吊起来胖揍一顿的冲动。 想送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别他们带的人一个都不能少,便是能分出一人送包子回村,乔薇也不放心,只得禀了崔总管,把两个家伙带进宫。 家伙兴奋极了,终于能跟娘亲在一起啦! 望舒抱着白,与哥哥手拉手跟在乔薇身后,二人在菜里“泡”了半日,满脸菜色,走在路上,不时有宫女捂嘴偷笑,包子有些害羞,乔薇与容老板一个抱起一个,望舒一头扎进娘亲怀里,屁股撅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见她的脸,这副害羞的熊样却更滑稽了。此番入宫,容记去了五人,乔薇、容老板、何师傅、姚青与另外一名叫蔡的学徒。 据崔总管介绍,皇宫一共八门十三楼,十三楼是眺望台,比宫墙还高,能很好地观测皇宫周围的动静,而八门,分别是东西南北四大正门与三扇侧门、一扇偏门,南正门只为太后、帝后以及太子而开,大臣们上朝是走东正门,皇子们入宫是走北正门,公主们则是西正门。 也有一些人是走不得正门的,如皇宫的妃嫔与下人。 乔薇觉得这个规定很奇怪,要是人家住皇宫以东,却不能走东门,非得绕上半个宫廷走西门,要是有急事呢? “有急事可走侧门。”崔总管解释。 话间,几人进了一处连侧门都算不上的偏门,进门往膳房而去,路过北门时,四名孔武有力的侍卫抬着一辆宝蓝色华盖的轿子平稳地走了进来。 乔薇问:“那是……皇子?” 崔总管看了一眼轿子上的徽记:“不是,是昭王府的世子。” “不是只有皇子才能走正门?”乔薇问。 崔总管顿了顿,一笑:“皇上盛宠。” 轿子朝这边走来了,崔总管撩起下摆,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乔薇几人也只得跪下行礼。 景云与望舒眨巴着眸子看向高高在上的轿子,轿子的帘幕被风吹起,一双大眼睛看了过来,望舒甜甜一笑,大眼睛的主人先是一怔,随即也笑了。 “世子!”帘幕被奶嬷嬷放下了,“注意规矩。” 轿子彻底消失在路尽头,崔总管才带着众人起身,朝膳房而去。 乔薇还以为能看到御花园、太液池、亭台水榭之类的美景,谁料一直在巷子里转悠,转悠得人都晕了,终于被拉进一个大厨房,细问之得知这并非御膳房,是专门为太子生辰宴举办的“民间膳房”,除容记之外,还有另外几家从民间请来的队伍,有做白切鸡的,有做烧鹅的,最近的来自京城,最远的居然有南方的! 大家都在一个大厨房做事,有独立的灶台,食材可自备,也可从一旁的库房拿取,若库房中没有,可禀了太监,从御膳房调来。 乔薇是这儿唯一的女师傅,众人不由地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那细胳膊,拿得动勺子吗?”一家专做白切鸡的师傅笑着与自己学徒。 容老板白了那人一眼,嘀咕道:“长这么肥,走得动路吗?” 乔薇没理会众人的质疑,拎着一筐虾走了出去,孩子们乖乖地蹲在院子的大树下玩耍,不吵也不闹,乔薇把虾倒入大盆中,舀了水细细清洗,景云迈着短腿儿走过来:“娘,我帮你吧。” 他已经知道怎么摘虾线了。 乔薇微微一笑:“好啊。” “我也要我也要!”哥哥的跟屁虫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 乔薇把洗净的虾放入另一个盆中,景云抓了一只,去掐虾的尾巴。 掐一下,掐两下,咦?掐不动! 望舒也抓起一个,轻轻一掐,出来了。 再拿起一个,又一掐,又出来了。 很快,她的面前堆起了山。 又很快,她把装着山的盆子端到一旁。 洗完第一筐虾,乔薇开始清洗第二筐,掐虾线受挫的景云决定要把场子找回来,他去帮娘亲打水,舀了满满……半桶!那桶子不大,却也不,半个他这么高,他双手抓起把手,准备威风凛凛地将它提起来,可他左提右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是提不动。 望舒走过来,一只手抓起桶子,气都不喘一下地拎走了。 望着那几乎比他还重的水桶,景云目瞪口呆。 水不够,乔薇又去打了两桶,她用的是五十斤的大水桶,一手一个,健步如飞,望舒用的是二十斤的桶,也一手一个,健步如飞。 看看娘亲和妹妹,再看连半桶水都提不动的自己,景云的内心是崩溃的,为什么娘亲和妹妹的力气都这么大?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景云默默地抱起了白,妹妹以前的力气比他的还,是最近才变大的,一定是抱包练出来的,从今开始,他也要抱白!他要把男人的尊严找回来! 洗完虾,乔薇进屋做菜,叮嘱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别乱跑。 两个包子在树下玩了一会儿,突然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望舒看到了他,眼睛一亮:“咦?哥哥?” 世子壮了壮胆,身子又往这边探了些,好气地看着望舒与景云,以及景云抱在怀里死活不肯再让给妹妹的白。 望舒笑道:“哥哥进来玩呀!” 世子朝后看了看,鼓足勇气走到门口,抬起一只脚跨过门槛,却又不知想到什么,收了回去。 望舒笑嘻嘻地跑过去,拉住他手:“你不要害羞嘛,进来玩呀。” 世子穿得十分体面,宝蓝色丝绸外衫,腰束玉带,玉带中镶嵌着一颗价值连城的东海鲛人泪,他扎着包包头,头发有些稀疏,但发饰好看,弥补了这一点不足。 他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玉,与之相比,景云望舒就太朴素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三个家伙建立友谊。 望舒将世子拉进了院子,大家都在厨房里忙活,没人跑出来看他们,偶尔有几个民间的厨子到院中洗菜,看到世子也只以为是谁继容记之后又带了个娃娃进来。 景云看着妹妹拉世子的手,眉头一皱,分开了二人,世子有些害怕,又去拉望舒的手,景云忙忙把白塞进了他怀里:“给你玩!” 世子看着怀里的“狗”,眼睛微微发亮。 望舒笑着道:“它叫白,我叫望舒,我哥哥叫景云,你叫什么名字呀?” 世子想了想:“李靖。” 村里的孩子顽皮,每都脏兮兮的,这位哥哥好干净好漂亮,望舒觉得新奇,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自己私藏的玉米糖递给他:“给你吃。” 世子舔了舔唇瓣,却没伸手去接,而是回头望了望门口的方向。 望舒道:“是不是你娘不许你吃糖啊?我娘也不许我吃,我就偷偷地吃。” 世子终是禁不住糖果的诱惑,将玉米糖塞进了嘴里。 “甜不甜?”望舒问。 世子享受地眯眼:“甜。” “我也觉得很甜。”望舒自己吃了一颗,喂了白一颗,给了哥哥一颗。 三人一兽吃得很满足,像是想到什么,世子突然放下白跑了出去,望舒以为他是走了,谁料没多久他又折回来了,这次手里多了好几块甜糕。 世子将甜糕分享给了三个新朋友,不像那些动不动跪下来谢恩的玩伴,三个新朋友吃得很自在。 世子很开心。 望舒吃太快,噎住了,忙从桶里舀了一瓢干净井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世子睁大眼看向望舒,望舒权当他也渴了,舀了一瓢新的给他:“喝吗?” 世子愣愣地接过比他脑袋还大的水瓢,正要往嘴里送,却突然,一只戴着玉镯子的手自身后探了过来,一把夺了水瓢,扔进一旁的桶里:“大胆奴才!竟怂恿世子喝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 世子吓到了,惊恐地站起身来。 奶嬷嬷拿出帕子擦了他嘴边的甜糕沫沫:“世子,你怎么能与奴才们一起玩呢?” 望舒不知奴才是什么意思,只觉这两个字有些刺耳:“我们不是奴才。” “还敢犟嘴!”奶嬷嬷一巴掌扇了过来!这种孩子奶嬷嬷见多了,多是罪臣的家人充入后宫,或是穷苦人的孩子卖进宫来换钱柴米钱,一开始都当自个儿是少爷,不给点教训都不知这宫里的规矩。 世子是皇长孙,如此金贵的身份,是两个狗奴才能高攀得起吗? 世子吓得捂住了嘴! 景云抱着妹妹往下一扑,躲过了一巴掌。 奶嬷嬷扇了个空,又抬手去掐! 白唰的一声扑向她,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啊——哪儿来的畜生?”她尖叫。 乔薇正在切菜,听到动静,提着菜刀便冲了出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一百章】彪悍的乔妹 “发生了什么事?”乔薇问着,迅速将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看向被白扑倒在地的奶嬷嬷,她余光注意到了一旁的另一个公子,柳眉一蹙,问俩包子道:“你们欺负人家了?” 包子齐齐摇头。 望舒道:“我没有欺负哥哥,我还给哥哥糖吃了呢。” 乔薇瞳仁一缩:“你又偷藏了糖?不是不让你吃糖了吗?” 哎呀糟糕,一不心漏嘴了。 景云: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啊娘亲…… 奶嬷嬷活了半辈子,居然被一条“狗”扑得死死的,出去都没人信,这“狗”看着,却力大如牛,压在她胸口,她都快喘不过气了,要知道她男人也压她,她可半点不适都没有,一条“狗”,怎么比她男人还重啊? 等奶嬷嬷好不容易挣脱白的碾压,从地上爬起来时,就看到了提着菜刀朝她走来的乔薇,她吓得眸子瞬间瞪大:“你干嘛?你想杀人?” 乔薇看了看手里的菜刀,呃,忘记这个了。 乔薇忙把菜刀藏到了背后。 奶嬷嬷:掩耳盗铃也不是这样的!你藏背后我就看不见了吗?! 鉴于皇宫的情况比较复杂,乔薇决定先礼后兵:“这位夫人,不知刚刚儿怎么冒犯你了,我们是第一次进宫,有不周全之处,还请夫人谅解。” 奶嬷嬷看看乔薇,又看看乔薇身后的厨房,会过意了,敢情是外头来给太子做菜的厨子,奇怪了,怎么是个女人?奶嬷嬷自己就是女人,可偏偏她又瞧不起女人,尤其乔薇给她伏低做,她就更有恃无恐了,她鄙夷地打量了乔薇一眼,哼道:“一个女人家,成混在男人堆里,难怪生出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薇难得想与人和平一次,可瞧啊,对方并不领情,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很多时候都没有道理可讲,阶级就是一切,她没投身在贵人的肚子里,就活该如同蝼蚁一般任由别人轻贱。 但这个人又是什么东西? 乔薇把藏在背后的菜刀又拿了出来。 奶嬷嬷勃然变色:“你干什么?!” 乔薇将她逼退撞上了身后的大树:“当然是教训教训某条不知好歹的狗了!给脸你不要,非得我拿刀宰你你才开心,你你是不是犯贱?” 奶嬷嬷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刀刃上传来的凉意,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在这一瞬凝固了:“大、大胆刁民!竟敢对昭王府的人无理!信不信我禀了王爷,治你死罪!” “你都要治我死罪了,你觉得我还会不会放了你?” “你……” 崔总管刚去御膳房点验了一番食材,想着过来这边瞅瞅情况,一进门便看到乔氏拿着一把刀架在人脖子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跟人闹起来了?” 奶嬷嬷一看到崔总管,便跟见了救星似的大呼:“崔总管,你瞧瞧你自己带来的人,她要杀我和世子!” 崔总管上前分开了二人:“这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你刚没看见吗?她刀都架我脖子上了,不是你及时赶到,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奶嬷嬷义愤填膺地。 乔薇是崔总管带进来的,真出了事儿他也得担责任:“乔夫人,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乔薇淡道:“不过是事罢了,这位公子口渴,我女儿给了他一口水喝,她就骂我孩子是狗奴才,我孩子矫正了她一句,她便动起了手!亏得是我孩子机灵,否则那一巴掌打下去,还能好好生生地站在这儿吗?” 狗奴才可以是崔总管入宫后听的最多的一句话了,他也不知被骂了多少次,像条狗一样隐忍着往上爬,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对这三字可以是恨之入骨。 他心中,对奶嬷嬷的印象瞬间不好了。 他知道圣上最近很是宠爱昭王府的世子,连带着不受宠的昭王也成了皇帝身边的常客,而这些宵之辈,亦如一人得道鸡犬升一般将尾巴高高地翘了起来。 崔总管不便得罪她,但也不能把错处往乔薇身上揽,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往乔薇身上揽就是在往自己身上揽,他还没愚蠢到这个地步。 “奶嬷嬷。”崔总管笑道:“你看,太子生辰,本是大喜的日子,皇上十分重视,特地命我将民间的大厨找来为宴会增资添色,皇上和太子还等着吃这头做的菜呢,咱耽搁一会儿没事,误了吉时,扫了二位主子爷的兴就不妙了,你呢?” 一番话讲的是滴水不漏,不仅巧妙地避开了孰是孰非,更搬出主子爷来,奶嬷嬷若仍抓着乔薇不放,就是不识大体,故意在扫主子爷的兴了。 昭王府再受宠也不是东宫,大不过太子,更比不得皇上,得罪二人的罪名奶嬷嬷承担不起。 奶嬷嬷抱着世子,愤愤不平地走了! 崔总管本想训斥乔薇几句,毕竟这是皇宫,不能拿刀恐吓人的,可他一瞧见乔薇手中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便觉喉咙被哽住了,一个字也不出来。 乔薇揉了揉两个包子的脸,包子低下头,一脸愧疚。 望舒低声道:“对不起,娘亲,我又闯祸了。” “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宫里随便碰到个孩子就是世子呢?又没把世子怎么着,给喂块糖、喂口水,好心被当了驴肝肺,宫里的朋友真是交不起。 乔薇带着两个包子进了厨房。 刚刚的“事儿”大家伙都瞧见了,本想跑出去凑凑热闹,被容老板堵住了,不过大家还是从门缝儿里瞄见了乔薇拿刀砍人的样子,纷纷摸了摸自己脖子,庆幸初见容记的女厨子时没把嘲笑的话讲出口,否则这会儿被抹脖子的也不知是谁了。 “哎哟师傅!师傅你怎么了?” 做白切鸡的胖厨子晕菜了。 …… 何师傅问乔薇做什么菜、可仍旧按照原先商定的菜谱,原先不清楚皇宫还邀请了别人,以为只独他们一家,优越感十分强烈,便只选了几样平时最热销的拿手好菜,可到了这边才发现竞争对手一大茬儿,按既定的菜谱恐怕难以出彩。 容老板赞同何师傅的意见:“乔,要不你再赶紧想两个新菜?” 乔薇切了一把辣椒:“这么短的时间你让我上哪儿想?” 容老板瞪她:“你平时不是点子最多了吗?关键时刻怎么就歇菜了?” 乔薇就道:“不是歇菜不歇菜的问题,是根本没必要。” 皇宫可不缺会做菜的厨子,人家个个儿都是身经百战,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上酒楼挑大梁,绝不在他们这些人的水平之下,皇帝之所以仍在外头聘请名厨,一则,是图个新鲜;二则,是表达一下对太子的重视,甚至后者或许才是重点。 那他们做什么、做得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太子吃的不是菜,是皇帝的一片爱子之心;皇帝要设的也不是宴,是一场为太子铺路的局。 “听我的,按平时的来就可以了。”乔薇把切好的辣椒放进碗里,又拿起一个土豆。 “真的不做新菜吗,乔?”容老板巴巴儿地望着乔薇,不知是不是与望舒接触多了,他发现自己卖萌的技术更上一层楼了。 乔薇板着脸:“别学我女儿!” 容老板破功。 乔薇看他一脸不甘的神色,耐着性子问道:“你去约会的时候,是穿新买的衣裳,还是穿平时最舒服最漂亮的衣裳?” 容老板想了想:“新买的?” 乔薇扬起菜刀,容老板吓得跳了起来!才发现她只是拿手背蹭一蹭脸…… 乔薇继续切土豆:“不少新买的衣裳当时觉着好看,拿回去放个三两便会发现其实非常普通,穿了一段时间仍叫自己和别人满意的衣裳,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衣裳。做菜也是一个道理,我脑子里的确有不少未在这边开发的菜谱,但是我们并不清楚贵人们的口味,万一不合胃口怎么了?拿手好菜就不同了,咱们的招牌菜都是经过市场验证的,受欢迎的概率远远大于新菜的。” 容老板一想是这么个理,乔推出了不少新菜,但并非每一种都大受欢迎,就拿虾来,麻辣虾球就卖得不大好,与其盲目地创新,不如老老实实做大众都喜欢的。 容老板不再纠结菜谱,乔薇与何师傅便开始放手准备了。 每家酒楼的定额是十道菜,但真正能够被呈到宴会上的只有一道,师傅们做好菜肴后,会先由崔总管与御膳房的一位老师傅筛选一遍,选味道最好、卖相最佳、菜式最独特的一道菜呈上去。 别的酒楼为十道菜忙得飞起,乔薇却只与何师傅一人做了一道,何师傅做的是龙虾两吃,乔薇做的是虾滑菌菇汤,这些菌菇都是她从深山里摘的野山菌菇,口感特别鲜嫩,配上虾滑、香葱与几滴白醋,又酸又爽口,夏季吃来很是开胃解暑。 崔总管很快便带着御厨前来鉴菜了,看到别人都是摆了满满一大桌,容记却只有三盘(龙虾两吃占了两盘),崔总管不由嘴角一抽。 好在御厨没什么,大概他老人家也懒得品尝那么多菜,隔壁做烧腊的将花式做法的烧鹅、烧鸭每样切了一点摆在他面前,御厨一一尝过,明面上瞧不出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慢悠悠地擦了嘴,指着蜜汁烧鹅道:“留。” 很快,御厨转悠到了容记的灶台前,乔薇带俩孩子如厕去了,容老板把另外盛好的虾滑菌菇汤与虾粥、蒸虾递给他,等待他的宣判。 这边众位师傅积极地准备着菜式,另一边,世子的奶嬷嬷却抱回世子向昭王妃告起了乔薇的状,当然她不知道乔薇叫什么,只知她是从民间请来的厨子。 奶嬷嬷倒是没添油加醋,只把自己见到的、听到的、经历的,一五一十地了一遍。 当听到对方竟给世子喂了糖,又喂了井水时,昭王妃吓得脸都白了:“你是怎么照看世子的?万一他们给世子下毒,现在已经得手了!” 不怪昭王妃如此紧张,实在是世子身份太特殊,贵为皇长孙,不知多受皇帝疼爱,昭王府水涨船头高,她这个嫡母也有了在皇帝跟前露面的资格,一些眼红的人若是想铲除世子,下毒恐怕不是没可能。 奶嬷嬷也是一阵后怕,但五岁孩子在花园钻来钻去的,一不心没了影子,还当是钻进花丛了,等她发现不对劲时立刻找过去,对那孩子出手,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吓的,她怕世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抵命都不够。 这种感觉,同样也出现在了昭王妃的身上,昭王妃与昭王夫妻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世子并非她骨肉,不过是她仗着正室的身份将世子抱到名下来抚养罢了。这又不是亲生的,万一出个什么事,她可就摘不干净了。 她喝了一口茶:“起来都是事,几个乡野孩子不懂宫里规矩,拿世子当了玩伴,本妃总不好与两个孩子计较,可那大人竟然当着世子的面威胁他的奶嬷嬷,世子必定受到了惊吓……” “受了惊吓”的世子正趴在凉亭的石桌上,用笨拙的手法画着画,画中一个女侠从而降,教训了逼着他背书不许他睡觉的大坏蛋,女侠身边还有可爱的白狗、机智的哥哥、漂亮的妹妹。 …… “娘亲娘亲!我快憋不住了!”望舒手捂着屁屁,急得在乔薇怀里嗷嗷直叫。 乔薇也着急,皇宫这么大,公厕却这么少,她都抱着女儿走了几里地,还是没看到崔总管口中的茅厕。 “娘亲娘娘亲,真的憋不住啦!”望舒大叫。 乔薇终于在一片竹林掩映的抄手回廊后看到了茅厕,暗道不愧是皇宫,一个茅厕都做得如此诗情画意,害她半找不着。乔薇赶紧抱着女儿走过去,走得太急,与从抄手回廊出来的两名女子撞了个正着。 “哎哟!谁撞我?”多罗明珠扶住撞痛的额头,娇声一喝,随即定睛一看,“是你呀?” 望舒扭着身子从娘亲怀里下来了,自己提着裙子,哒哒哒哒地跑去了茅厕。 乔薇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太着急撞到你们了。” 多罗明珠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啦,我都不疼了,对了,我是来赴宴的,你是来干嘛?” 乔薇笑道:“我是来给你们这些赴宴的贵人做菜的。” 多罗明珠挑了挑眉:“啊,李钰那家伙还真给皇上了啊!” 乔薇眼波一转:“李钰?你是上次和你打架的红衣少爷?” 多罗明珠撇嘴儿道:“他可不是什么少爷,他是当今的九殿下。” 原来那个把容记捅到皇帝跟前的九殿下就是他,真没发现他身份如此贵重,冥修与他在一起时,他亲热地称呼冥修四哥,难道冥修是四皇子?不对不对,冥修他爹是内阁大臣。 乔薇微微一笑:“你们的皇子真多。” 多罗明珠哼了哼:“他才不是皇子!他是康宁公主的儿子。” 乔薇纳闷了:“那你们称呼他九殿下?” 多罗明珠叹了口气:“唉,起来一言难尽,总之就是皇上疼他,许了他皇子的待遇。” 还能这样,当皇帝可真任性。乔薇眸光动了动,又道:“康宁公主有几个儿子?” “就他一个呀!”多罗明珠道。 所以那声“四哥”与血缘没有关系了。 那家伙都那么久没出现了,自己还惦记他的事干嘛? 乔薇话锋一转:“你姐姐没事吧?” 多罗紫玉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脑袋有点发懵,等缓过了劲儿才摇头:“我没事。” 多罗明珠拉着乔薇的手道:“姐姐,我和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常吃的那家龙虾店的当家,上次不心被咱们弄进牢里的人也是她,不过误会解除,我们已经和好了!” “原来是妹的朋友。”多罗紫玉温柔地看向了乔薇,在看到那张脸时眸光霎时一紧,怎么是她?! “娘亲!我拉臭臭了!”里头传来望舒奶声奶气的声音。 乔薇淡淡一笑:“我女儿在叫我,失陪了。” 女儿?刚刚那个孩子是她女儿?她已经有女儿了? 多罗紫玉强压住心头震惊,将妹妹拉到了附近的林子。 她走太快,多罗明珠险些摔倒:“大姐你干嘛?宴会在那边呐!你走反了!” 多罗紫玉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对妹妹道:“明珠,她是谁?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和她怎么认识的你们不都知道了吗?我以为二姐受伤是她害的,就跑到牢里想给她一顿教训!谁知道反而被她教训了一顿!”多罗明珠提到那日的事,仍有些意难平,不过她并不生乔薇的气,只觉得自己太没用,身为将军府千金,居然打不过一个妇人,“也幸亏我打不过她,原本就是咱们差点撞了她孩子,要再把她给欺负了,那咱们将军府成什么人了?你是吧大姐?” 多罗紫玉完全没听清她在什么:“明珠,她住哪儿你知道吗?” “呃……她住镇上吧?”她每次去容记吃东西,都能碰到她呢,应该就住附近的吧? 多罗紫玉的睫羽颤了颤:“那你……可知她的名字?” 多罗明珠蹙了蹙眉,:“名字我不方便问,我只知道她姓乔。” 姓乔,那自己应该没有认错,对方就是恩伯府的大乔氏,多罗紫玉的心口像是突然被什么给揪住,脸色都变白了几分。 多罗明珠看着她的脸,担忧道:“大姐,你刚刚是不是被撞疼了?要不,我们不去赴宴了,我陪你回家吧,你别生她的气,她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多罗紫玉的脑子里有些凌乱。 她与大乔氏原本并无来往,是五年前一次游湖的时候偶然撞见一名女子与胤王私会,胤王叫了那女子的名字,她才知对方是恩伯府的大乔氏。大乔氏央着胤王带她私奔,胤王不同意,大乔氏要投湖,胤王将她救了下来。 过去五年了,每每回想起那晚的事,她脑海里都能清晰地浮现起大乔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那次私会没多久,便传出了大乔氏与胤王一夜风流的事,胤王一怒之下刺了她一剑,恩伯府蒙羞,将她逐出了家门。 她与胤王的亲事是两年前定下的,她并不认为自己介入了大乔氏与胤王,但……大乔氏居然有了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五岁左右,从时间上算,恰巧是胤王的。 这个猜测让多罗紫玉整个人都不好了:“妹,你朋友的丈夫是何方人士?” “你问这个干嘛?”多罗明珠嘀咕。 多罗紫玉低声道:“随便问问。” 多罗明珠想了想:“她好像没有丈夫啊,可能……她男人死了吧?” 多罗紫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民间大厨们的菜被呈了上去。 因是家宴,并不讲究君臣规矩,皇帝与儿孙们同坐一桌,左边是太子,右边是世子,太子乃先皇后所出,自先皇后薨逝后,皇帝一直未再另立新后,这在皇家是十分不寻常的事,但好在皇帝儿子多,硬气。 太子自娘胎里带了弱症,调养多年总算与正常人无异了,只是饮食上格外挑剔些,否则皇帝也不会不惜千金从民间聘请大厨了。 当然皇帝也没指望民间的厨子能做出一朵花儿来,不过是份心意,儿子明白他一直以来的看重的就够了。 “皇上,虾滑菌菇汤。”太监将汤呈到了皇帝与太子跟前。 太子尝了几样民间菜,没觉着比御膳房的好吃,对这一道自然也无多少兴趣,丢了勺子不想喝。 敢如此撂皇帝的脸,整个皇宫怕是只有太子敢这么做了。 皇帝没生气,自己先尝了一口,味道清淡,带着一丝酸意,很是爽口,便又拿了被太子丢在一旁的勺子,示意太子尝尝。 太子不咸不淡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一口接一口,皇帝宠溺地笑了,将自己的那一份也让给了他。 胤王坐在下方,冷眼看着皇帝对太子关怀备至,太子排行老八,虽是中宫所出,但外祖家人才凋零,早已走向衰落,全靠姬冥修一力扶持着,要不是姬冥修这块臭石头,自己早把太子拉下马了! 不过姬冥修权势再滔,也不可能只手遮,朝堂是他的一言堂,边关却不是他的战场,等自己取了多罗家的大姐,百万兵权就是自己的囊中物了。 届时,任凭姬冥修把持朝政,也绝不再是自己的对手。 胤王把一盘新呈上来的蜜汁烧鹅交给刘太监:“给多罗姐送过去。” “是。”刘太监将菜端去了屏风后的女眷席。 昭王妃也在女眷席中,因着世子的缘故,她地位陡增,竟越过大皇子妃,被安排在贵妃的下首处,她一边品尝着桌上的佳肴,一边想着怎么把那个恐吓了奶嬷嬷与世子的女厨子教训一顿。 看到刘太监端了菜给多罗家的姐,她嘴角就是一撇,巴上将军府又如何?忘记当年先皇后是被谁害死的了?皇帝一日念着先皇后的好,便一日不会原谅安妃,更不会接纳胤王。 还是她的世子好啊,太子无后,世子的前途不可估量呢。 这么一想,昭王妃越发觉得要把恐吓了世子的人拖出去教训一顿了! “本妃听民间来了个女厨子,哪个是她做的菜?”昭王妃问身后的侍奉宫女。 宫女指了指她面前的一盅虾滑菌菇汤道:“回昭王妃的话,这就是了。” 卖相倒是好。 昭王妃哼了哼,将一颗洗净的圆石丢进了汤里,随后装模作样地拿起汤匙一舀:“哎呀!这汤里怎么会有石头?”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第一百零一章】大获全胜,修哥归来 在汤里吃出石头可是大事,若查出这汤是谁做的,轻则杖则三十,重则发配到慎刑司,眼尖的宫女认出了这并非御膳房的汤:“是民间的师傅做的。” 守在外头的崔总管一听这话,暗道坏了事,赶忙往厨房而去,但皇帝身边的人不是吃素的,几乎他前脚刚到,后脚人家便跟来了。 福公公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虾滑菌菇汤是谁做的?” 乔薇刚把两个孩子哄睡着,把孩子给了容老板与姚青,站出来道:“是我做的。” 福公公淡道:“汤里吃出了石头,这可是死罪!” 太子宴会,罪加一等,打死不为过。 众人惊得一愣。 乔薇蹙眉道:“我的汤里没有石头,我都是一一检查过的。” 给皇帝做菜,她哪儿敢掉以轻心? 崔公公忙道:“老哥儿,这事儿吧,许就是个误会,您给她个机会。” 内务府是皇宫油水最多的部分,崔公公手头宽裕,没少孝敬福公公,他的面子,福公公总是要给的:“杂家人微言轻,在主子面前不上话儿。” “瞧老哥儿的,您在皇室跟前儿,那是这个!”崔公公比了个大拇指。 福公公一笑:“少给我戴高帽子。” “我的都是实在话!”崔公公指了指被容老板与姚青抱在怀里的孩子,“那俩东西,她的,家里没个男人,她又做生意又带娃,怪不简单。” 福公公看着俩孩子瘦弱(望舒胖嘟嘟)的背影,心头有些触动:“行了,我带她到昭王妃跟前儿磕个头、认个错儿,昭王妃气消了,这事儿也就过了。” 昭王妃?啊,那老不死的回去搬救兵了。 乔薇冷冷一哼,解下围裙,随福公公去了设宴的长欢殿。 乔薇跪在长欢殿外,隔着一道碎玉珠帘。 福公公打了帘子进去,对皇帝道:“皇上,人带来了,是个妇道人家,还有俩孩子,怪可怜的。” 这是在为乔薇情了。 昭王妃已被皇帝宣到了跟前,站在男宾席这边,她扫了一眼跪在珠帘外的瘦弱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让你嚣张,怎么样?没辙了吧? 本妃的人你也敢欺负,不知高地厚! “你你做菜怎么这么不心?幸亏是我吃到了,若换成太子吃到,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昭王妃“好心好意”地。 乔薇撇了撇嘴儿,道:“草民不记得往里放了石头,可否给草民看看?” 昭王妃给奶嬷嬷使了个眼色:“把汤端给她!” 奶嬷嬷端着汤,打了帘子出去:“你看吧,这么大的石头!” 乔薇把石头舀出来,轻轻一捏,成了碎末。 呃…… 最近力气好像又大了。 “回王妃的话,这不是石头,是草民放的野山蚕豆!” 昭王妃叱道:“你撒谎!” 乔薇一本正经道:“草民不敢,王妃不信就自己来瞧瞧,它虽长得像石头,但质地柔软,蛋白质丰富,含大量维生素B1、B、铁、锌、镁,钾元素比香蕉的含量还高,实在是延年益寿、美容养颜之佳品。” “那为什么孤没有?”太子不爽地问,虽然他根本没听懂那些哔哔哔哔假元素。 “回……”这谁呀? 崔总管声提醒:“太子。” 乔薇正了正神色:“回太子的话,那是因为别的蚕豆都煮融了,这一颗其实内里也融了,只一点薄皮还在,草民适才轻轻一捏,就碎了。” 昭王妃:难道我真的放的不是石头,是一颗蚕豆? “皇上!她撒谎!” 乔薇不疾不徐道:“汤是我煮的,放了什么东西我比谁都清楚,昭王妃如此笃定那是石头,莫非是你自己放的?” 昭王妃还真差点道出是自己放的了,好在及时打住:“我……我……我咬了呀!硬硬的!险些崩了我的牙!” 乔薇好笑地道:“您是老太太的牙啊,我一捏就捏烂了,您居然咬不动。” 昭王妃咬“豆子”没有人证,可乔薇将它捏得稀巴烂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信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有那么大的力气捏碎一块石头呢?那必须是蚕豆啊!还得是煮烂的蚕豆! 皇帝的眸光透过碎玉珠帘,定定地落在女子的身上,她虽跪着,眉眼低垂,姿势虔诚,但一身不驯的傲骨让人想忽视都难,皇帝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位故人,似乎也是这种连表面功夫都做得破绽百出的样子。 皇帝心念一动:“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乔薇有点不乐意,原主根本长了一张红颜祸水的脸,自古皇帝多好色,不会一会儿看上她吧? “皇上让你抬头!”崔公公声提醒,这丫头看着挺机灵,怎么到了圣上跟前儿就磨磨蹭蹭的?不怕触怒龙威啊? 乔薇不情不愿地抬起了头。 皇帝看着那张脸,越看,神色越古怪,忍不住微微倾过身子,甚至想要站起来把她看个清楚。 乔薇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皇上!我是个寡妇!” “噗——”屏风后正在喝水的、仪态最为端庄的贵妃,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皇帝也被噎了一把,他不过是觉着她眼熟,适才多看了两眼,这丫头竟把他当登徒子了! 皇帝坐正了身子,道:“你叫什么?爹娘是谁?家住何处?” 这问题……有点多,不过衙门审案子也都是这么审的,众人倒也没觉得不妥,反而认为皇帝的专业素质十分过硬。 看吧,皇帝也问爹娘,皇帝也看人下菜。 乔薇正色道:“草民乔氏,家住滇都丽村,爹娘都是草莽出身,不足外道。” “滇都。”皇帝呢喃,“药谷貌似就在滇都啊……”顿了顿,又道:“你你姓乔?” 乔薇道:“是。” 皇帝问:“你娘姓什么?” 怎么问起她娘了?乔薇一头雾水:“回皇上的话,草民没有爹娘,草民出生便是孤儿。” 众人也不明白皇帝缘何问的如此仔细,莫非是担心此女有个强大的母族不成?只有胤王看懂了,他的好父皇怕是想起多年前救了皇后母子的沈神医了,他虽与在场大多数人一样不曾见过沈氏的真容,可既然大乔氏是沈氏的女儿,想来眉眼是几分像沈氏的。 现在,要不要告诉父皇,眼前的女人就是沈氏的亲生女儿呢? 不,这个女人眼下对他恨之入骨,万一她在父皇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可就吃不消了。 一念至此,胤王选择了按兵不动。 昭王妃见皇帝心里的平似乎倾向那厨娘了,忙眉心一蹙道:“奶嬷嬷,你什么?” 奶嬷嬷一怔,随即心领神会道:“回王妃的话,奴婢认出她是谁了。” “她是谁?”昭王妃问。 奶嬷嬷道:“她就是刚刚拿刀恐吓世子的厨子。” 昭王妃面色一变:“她拿刀恐吓你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与我?” 奶嬷嬷诚惶诚恐道:“奴婢……奴婢怕王妃怪罪,当时奴婢没看好世子,让世子跑到厨房了,那些孩子不懂事,乱给世子吃东西,还让世子喝生冷的井水,世子的肚腹一贯娇弱,奴婢吓到了,便与他们起了冲突,她凶得狠,竟拿刀恐吓我!” 这个奶嬷嬷,可比歪曲事实的房妈妈厉害多了,不添油不加醋,只用了一个“冲突”,便将自己的罪行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她没为自己开脱,言行间承认是是自己主动挑事,但不论是谁听了她这番话,都会把责任怪罪到乔薇母子的头上。 乔薇呵了一声道:“你们皇子的孩子是人,我孩子就不是了吗?他饿了渴了,我孩子给他吃给他喝,你们不领情倒也罢了,还大骂我女儿是狗奴才,出手殴打,这就是你们皇室的教养?” “大胆!”这次,竟连一旁忙着避嫌的昭王都看不下去了,一声厉喝,如惊闷雷在晴空突然炸响,而皇帝身边向来不谙世事的太子,懒得搭理这种无聊的闹剧,就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虾滑,却被自家蠢哥哥一吓,噎住了。 当然皇帝此时没发现宝贝儿子的异常,还在问孙孙:“到底是你找人要的,还是人家塞给你的?” 望舒塞给世子的。 世子眨了眨眼:“我要的。” 昭王妃狠狠地瞪了庶子一眼,竟敢谎?竟敢为了个外人与她唱反调?真是养不熟的东西! 皇帝拍拍世子的肩膀,欣慰道:“靖儿是好孩子。” “呃……呃……”太子掐住喉咙,抓了抓皇帝。 “太子也觉得靖儿很乖是不是……”皇帝和颜悦色地转过脸来,却见太子涨得面色都紫了,当即色变,“太子!” 太子跌下凳子,直直倒在了地上。 方才被乔薇与世子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皇帝抱住太子:“太医!传太医!太子噎食了!” 有宫人麻溜地跑了出去! 胤王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心中却暗暗叫爽,噎了好,噎了好哇,霸占太子之位多年,也该追着那红颜薄命的娘亲去了。 昭王跑到太子另一侧,一把鼻涕一把泪:“八弟!八弟你怎么了?” 怎么会噎住了? 你活了二十年,总算是找死了。 其余的皇子们也纷纷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突然,乔薇站起身,一把掀开帘子进了屋。 屋内的太监不知道她想干嘛,以为是行刺,赶紧一窝蜂地堵住她,却被她一手一个撂倒了。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如此彪悍的女子,生平仅见呐! 昭王妃是唯一站在正厅的女眷,为表衷心,她摊开双臂,拦去了乔薇的去路:“大胆刁民!还不快退下!” 乔薇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脚将她踹飞了出去,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压上身后的屏风,连同屏风一块儿向后方倒去,正巧倒在她自己的餐桌上,屏风裂开,油乎乎的菜肴粘了她满身,尤其那一份水煮南瓜,整盆翻过来,扣上她脑袋—— 啧,画面太美。 胤王被乔薇的彪悍惊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待到他瞧出几分端倪想再去阻止时,已经晚了。 乔薇像抓鸡似的,一把将太子从皇帝怀里抓了过来,太子不如胤王之流健壮,却也是一米八的成年男子,就这么被一个姑娘家轻轻松松地拧起来了,只见乔薇绕到他身后,双臂抱住他,双手交握,自他腹部由下往上一抬! 待抬到第三次时,太子吐出了一口虾滑! “闪开闪开!都给老夫闪开!太子要开喉!”年过半百的梁太医举着刀子冲了进来,咦?啥情况? 太子已经好啦!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靠着一双手臂就差点把他腰斩的某人:“放开!” 乔薇松了手。 太子吧嗒一声跌下台阶,面朝下滚了下去…… …… 乔薇救了太子一命(摔成猪头的事皇帝自动忽略不计了),皇帝很高兴,听梁太医的法,严重噎食者本是要割喉取出异物,但这位民间来的大厨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太子的喉咙拯救了,皇帝不惊讶是假的,问了乔薇师承何处,何以了解这等厉害救人之法。 乔薇就道此法是一个叫海姆立克的人发明的,不过海姆立克老爷爷已经仙逝了,就别着急寻找他老人家的踪迹了。事实上若按公元来推算,海姆立克老爷爷还没出生才对。 第一次用此法救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当时有些犹豫,但最终救治成功,给她树立了不少信心,乃至于今日没有丝毫犹豫便动手了。 她道:“皇上,这个法子完全可以普及的,它简单易懂,不论士子名流,贩夫走卒,都很容易学会。” 但凡有利万民的东西皇帝都是喜欢的,当即让梁太医记下此法,决定先在太医院内普及,再上太学普及,之后各部门乃至军营民间都普及此法。 此法在若干年后让大梁噎食死亡的人数降到了六国最低,当然那是后话了。 此时的皇帝只是沉浸在乔薇救了自己儿子的喜悦中:“你救了朕的儿子,朕要好好地奖赏你。” 啦噜,来古代一趟不仅见到了传中的皇帝,还得了皇帝的赏赐,真是不虚此行了! 皇帝会赏她什么呢? 皇帝这么有钱,赏的东西一定又多又好吧! “福德全。”皇帝给贴身太监使了个眼色,福公公伺候皇帝多年,皇帝撅撅屁股他就知道皇帝要放什么屁,一个眼神儿更不在话下了。 福公公去偏殿取了文房四宝来,皇帝提笔一挥。 乔薇睁大了眼,这是在给她开支票? “好了。”皇帝满意地看着手里的“支票”,让福公公拿给了乔薇。 乔薇接过一看,瞬间傻了眼:“怎么……怎么是字啊?” 还是她不认得的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福公公声提醒道:“这是上古文字,只在皇室嫡系中传承,一般人求都求不到呢。”他跟了皇帝半辈子,得皇帝书以此书的人不超过两个。 乔薇才不管它什么上古不上古呢,她只知道这东西肯定“不值钱”,若拿回现代,兴许能成为一个价古董,可在古代,皇帝的手书卖不得也送不得,还得像尊佛一样供着。 她每干活的时间都不够,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个人用,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去欣赏一幅字? 她手劲儿大,孩子们破坏力也不,万一不心弄坏了,还得担上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她闲哦。 皇帝瞧她似乎不开心,便问:“不喜欢朕的字?” “喜欢……是喜欢。”乔薇把字贴进怀里,巴巴儿朝皇帝那边望了望,“还有别的吗?” “咳!”一屋子人全都呛到了,有这么跟皇帝要东西吗?要不要脸了?还、要、不、要、了?! 皇帝难得碰到一个不端着的,好笑地道:“你想要什么?” “嗯嗯。”乔薇用鼻子,只有声调跑了出来。 皇帝微怔:“什么?” “嗯嗯。”乔薇声音大了些,只是仍是从鼻子里跑出来的声调,嘴巴却不见动。 皇帝看向站在乔薇身侧的福公公,福公公摇头,奴才也没听清啊! 皇帝缓缓道:“你想要什么,别害怕,只管告诉朕。” 乔薇扒拉了一下耳垂:“银子。” “噗——”贵妃又喷了。 贵妃的仪态在后宫可是一本行走的教科书,然而今,却因为这个女厨子喷茶了两次,以后后宫又有新的谈资了。 皇帝爽朗地笑了,不知是笑终于有人破了贵妃的功,还是笑生平没见过如此有意思的人,总之,他心情不错,应允了。 他赏赐了乔薇一千两白银、十匹香锦、十斤冰蚕丝、一箱珠宝。 乔薇看着一箱子金光闪闪的珠宝,咽了咽口水:“用不完的话,可、可以卖吗?” 一屋子人绝倒—— 皇帝点点头,算是同意卖掉御赐的东西了,虽然在此之前贩卖御赐之物都是死罪,不过既然他开了尊口,那乔薇就是个例外了。 “大恩不言谢,草民告退了。”乔薇开开心心地退下,福公公给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上前,领着乔薇给皇帝行了个蹩脚的礼。 这姿势有些……一言难尽。 皇帝捂眼。 昭王妃原本想借机教训乔薇一眼,谁料反倒让乔薇立了功,气得脸都绿了,脑门儿一热,道:“父皇!现在您知道了吧?她的力气比男子还大!汤里的不是蚕豆,就是石头!她把石头捏碎了!” 昭王妃话音一落,殿内陷入了冷场。 这个王妃眼瞎吗?没看见大家都猜出那是一块石头了吗?但那又怎样?这个节骨眼儿上谁还会去计较乔薇在汤里放石头的事?恐吓奶嬷嬷的事更不必提了,世子都是自己要吃的,奶嬷嬷多管闲事乱打孩子,活该被恐吓! 哦,乔薇还踹了昭王妃一脚,不过救人如救火,乔薇顾不得那么多啊。 昭王觉得妻子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忙让人把不识抬举的昭王妃拉了出去! 昭王妃站在大殿外,愤愤不平地看着乔薇抱着一箱珠宝从她身前走过,刚刚摔了一跤,狼狈死了,在乔薇与她擦肩而过时,她指着乔薇:“你、你你你……你刚刚是故意的!” “是啊。”乔薇莞尔,没见她推别人用的手,“推”她用的是脚吗?这都不是故意的,什么才是? 昭王妃没料到她承认得如此爽快:“你还真敢?” “啊!昭王妃别打我!我不是故意踹你的!我急着救太子!唔——”乔薇闭着眼瞎嚷嚷,嚷到一半,被昭王妃捂住了嘴。 昭王妃冷汗都给吓了出来:“给我闭嘴!” 不闭。 福公公打了帘子出来,昭王妃立马松开乔薇,对福公公微微一笑:“福公公怎么来了?” 福公公道:“皇上让奴才过来问问乔夫人是在什么。” 昭王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乔薇莞尔一笑:“我刚刚与王妃……” “啊!”昭王妃叫。 乔薇就笑。 昭王妃深吸一口气,对乔薇低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乔薇比了个手势。 一千两,我就不告你的状。 昭王妃险些气了个仰倒,她所有的私房钱加起来也才这么多,这个一开口就几乎把她要破产,是不是太狠毒了? “五百两。”她咬牙。 乔薇:拒绝还价! 皇帝这会子是有点烦昭王妃的,在汤里吃出一颗石子儿又不是什么会死人的事儿,非得闹得人仰马翻,度量太,若自己也如她这般斤斤计较,将做菜的人拖出去一顿板子,那太子噎食了谁来救?真叫太医在太子喉咙上划上一刀? 一想到这里,皇帝便有些后怕,也有些来火。 昭王妃一瞧父皇的神色便知形势对自己不利,只顾着教训这贱人,却忘了投鼠忌器,是自己大意了。 昭王妃肉痛地答应了乔薇的条件。 其实就算昭王妃不答应乔薇,乔薇也不会真跑到皇帝跟前告昭王妃的状,若她真的想告,昭王妃那点鸡似的力气根本捂不住她的嘴。 昭王妃是皇帝儿媳,皇帝或许对这个儿媳的做法颇有微词,但并不会真的记恨她,自己若是搬出实锤,皇帝碍于公允正直的形象,不得不对昭王妃进行惩处,但惩处过后呢?怕是会怨上她这个离间了他们公媳关系的外人。 这一笔横财,完全是乔薇讹诈来的。 皇帝赏赐的是现银,昭王妃给的是银票,一共两千,太开心了! 乔薇哼着曲儿回了厨房。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担忧地看着她,当然也不乏同行几个幸灾乐祸的。 “乔,你没事吧?”容老板握住她胳膊,上下打量。 乔薇挑眉一笑:“把东西抬进来!” 几个太监将皇帝的赏赐抬进了院子。 容老板跑到门口一看:“这些是……” 领头的太监恭恭敬敬道:“乔师傅,皇上赏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要不要给您搬到宫门口去?” 乔薇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我们这儿有人,多谢几位哥了。”着,从钱袋里掏出几粒碎银,赏给了几位公公。 没想到啊,她也有给人打赏的一,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公公们道了谢,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剩下一堆人瞠目结舌,一个被押走去领罚的人,怎么还得了皇帝的赏赐啊?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 乔薇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但该报恩时绝不吝啬。 这场宴会因太子噎食事件而比想象中结束得早,宫门尚未下钥之前众人便收拾妥当准备离开。 乔薇将两个熟睡的孩子留在容老板的马车上,自家则找到了内务府的崔总管。 崔总管如今是对乔薇刮目相看呐,早知她这般厉害,当初别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出山费”,便是五千一百两,他也会给她送到手上啊。 他客气地道:“二当家放心,银子我会在月底结算后一分不少地送到容记。” 乔薇微微一笑:“我不是来要钱的,今多亏崔总管照拂,我才能逢凶化吉,我备了点薄礼,还望崔总管不要嫌弃。” 崔总管笑道:“哪里哪里?我可什么都没做。” 乔薇看向他道:“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比做了什么还让人感激,你呢?” 不论是对峙奶嬷嬷,还是应皇帝的审,崔总管都没对她落井下石,相反,他还尽量把她摘出去。尽管她明白崔总管这么做不是为了她,只是因为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比起那些为求自保而不惜牺牲同伴的人,崔总管俨然好了太多。 这样一个人,值得她长期的信任。 乔薇把一个信封与一个罐子放到桌上:“我自己做的一些风味吃,不成敬意,崔总管拿去尝尝鲜,吃法我都写在纸上了。” 崔总管打开信封,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白底黑字的银票。 崔总管的眼皮子跳了跳,不动声色地合上信封:“二当家客气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乔薇觉得头顶那片都似乎更蓝了。 今日尽管只有乔薇的菜式被呈到了御前,也只有乔薇受到了子的褒奖,但大家依旧很开心,毕竟皇宫这种地方,本该一辈子都进不来的,托乔的福,大家以后都是进过宫、给皇帝做过菜的人了,能吹嘘一辈子! 容记包括装食材的马车一共来了四辆,乔薇与孩子们一辆、容老板一辆、其余人一辆、装菜的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排队接受检查。 胤王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不怒自威道:“没长眼睛,不知道这位夫人是谁吗?” 皇宫可藏不住消息,乔薇前脚被皇帝赏赐,后脚便传遍整个宫廷了,容记的女厨子,这简直太好辨认。 侍卫忙象征性地查了查,都没细验,不像进宫时恨不得把马车里飞的一只苍蝇都揪出来。 乔薇好笑地看着走在马车旁的胤王:“这时候出来马后炮是不是太晚了?我被人害得跪在地上接受审问时,怎不见王爷站出来替我话?” 胤王不可一世道:“你若是连那点事都摆平不了,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本王身边?” 乔薇差点就喷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得好像她在皇帝面前九死一生都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的能耐似的,脸这么大,他咋不上? “我谢谢你啊,王爷!您的看重,女子消受不起,您还是找别人站在您身边吧!您瞧我这一介草莽,要身份没身份,要规矩没规矩,又不懂伺候人,真跟了您呐,保不齐三日就把您给惹毛了,都气大伤身,为了多活几年,您还是离我远一点儿吧!” 话间马车出了宫门,胤王的余光扫了扫,一跃至马车上,在乔薇身边坐下。 乔薇租的马车空间不大,但因俩孩子在容老板的马车上呼呼大睡,空间尚算足够,乔薇嫌弃地往一旁挪了挪:“别想坐霸王车,要给钱的。” 胤王道:“你带孩子随本王回府,金山银山都是你的。” “王妃之位也是我的?”乔薇眨巴着眸子问。 胤王顿了顿:“本王会奏请父皇,许你侧妃之位。” “搞半你让我带着孩子回府给你做妾呀?”乔薇都快被他气笑了,就冲她对他的印象,正妃之位她都瞧不上,侧妃?滚犊子吧! 胤王冷冷地蹙眉:“你以为皇室侧妃是随便什么妾室吗?那是能入玉碟,能上族谱的。” 原本这女人对他做出那种不齿的事来,他只想给她个姨娘的位份,但今日之事,让他发现了她更多的价值。 乔薇嫌弃地道:“上族谱又怎样?我孩子不照样是庶出?将来你再娶个什么正妃,生下几个嫡子,我孩子还得给人家当奴才使,我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去做这种吃亏不讨好的事!” 胤王气得呼吸一滞:“你……” 乔薇又道:“还有你也看到了,我孤苦伶仃的,没有娘家人撑腰,真被你未来的正妃欺负了,也没个地方理去,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悲催生活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欺负? 今一脚把昭王妃踹飞的女人究竟是谁? 将来她不欺负紫玉都是好的,紫玉那么温柔的女人,绝不可能欺负她。 “王妃是个好相处的人,她会待你孩子视如己出。” “谁稀罕她的好?我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干她一毛钱的事?!”她才不信正室会疼三的孩子,何况她日子过得逍遥着呢,干嘛上赶着给人做?她就胤王的脑子坏掉了,没看见自己这么讨厌他吗?他卖力追都追不到,还施舍一个三的位子指望她感激涕零,皇室的人都这么不要脸么? “等等。”想到了什么,乔薇道:“你王妃,你已经有王妃了?” 胤王不认为这有什么不能的,直言道:“订了亲。” 乔薇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马丹!老娘最讨厌这种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男人!都有未婚妻了,还来打我们母子三人的主意!你真当自己是金元宝,姑奶奶多稀罕你呢!” 在乔薇的脚踹过来的一瞬,胤王便闪身避开了,但同时,也落到了地上。 他再次翻身上车,却被乔薇死死地堵在门口不许进来。 “别逼本王用强!”他咬牙。 乔薇力气虽大,可这家伙会内功,她坚持得有些辛苦:“你只管用,你最好能做死我!做不死,我就跑到你未婚妻府里闹上个三三夜,看她还敢不敢嫁你!” 胤王脸都噎红了:“你……无耻!” “我无耻怎么了?总好过你下流!还不快让开!再不让我叫了!保证声音销魂,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胤王你‘白日宣淫’!” 胤王一个大男人,御女无数,这会子却被怼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乔薇瞪他:“还不走?” 胤王咬牙,冷冷地放开她,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老车夫面不改色地驾着马车,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听到…… 马车绝尘而去,胤王冷冷的甩了甩袖子,也离开了原地。 一条巷子里,金枝扶着面色苍白的多罗紫玉走了出来:“姐,你没事吧?” 多罗紫玉按了按发晕的额头:“这件事,不要告诉二姐。” “奴婢明白,可是姐,你打算怎么做?要原谅姑爷吗?还是……” 多罗紫玉摆手打断她的话:“我想先静静。” 今经历的震惊太多,每一件都似乎与恩伯府的大乔氏有关,五年来,每每回忆起大乔氏,都是那副梨花带雨的娇弱面孔,然而今的大乔氏却像一轮烈日,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 难怪五年前不要她的胤王,现在会对她穷追不舍。 金枝道:“姐,你先别多心,谁让她心机重生下了王爷的孩子?王爷只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顺便将她接回府罢了。” “难道我要一过门就给人做起了母亲吗?”多罗紫玉按住额头,“金枝,回府。” “姐……” “别了,我不想听。” “那……回府吧。”金枝无奈,扶着多罗紫玉上了马车。 …… 幽静的山庄内,姬冥修穿着宽大白袍,静静地伫立在廊下,头顶弦月如弓,繁星闪烁,山庄静得有些寂寞。 姬无双拿了一件披风走来,将披风轻轻披在他肩上:“山庄风大,少主当心着凉。” 姬冥修淡淡地望向那轮弦月:“马车都备好了?” “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少主……是下江南还是北上回京?” “千音不是代我去了江南?” 易千音,姬冥修手下七大高手之一,极擅易容术,亦擅口技,能轻易地伪装成任何一个人,只不过这种伪装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不到万不得已,易千音不会施展。 姬无双轻声道:“当时少主昏迷,我们想不到别的法子替少主隐瞒伤势,又怕熟人太多露出马脚,才想出了南下治水的法子。” 南部每年大水,轻重而已,今年全大梁雨水少,南部没有洪涝,只几个年久失修的堤坝需要整理,千音自己去,也能处理。 姬冥修薄唇轻启:“回京。” …… 马车驶入闹市区后,乔薇先将银子存入了一家钱庄,大梁朝存钱原来是没有利息的,这可真是颠覆了她的认知,不过没利息就没利息吧,反正她也不是为了那点微薄的利息才要把钱存起来的。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规划,这笔钱过不了多久便会被花出去,在那之前,保证银子的安全就够了。 马车晃悠晃悠地到了镇上,容老板等人在容记下车,乔薇把两个熟睡的孩子抱过来,坐老车夫的马车回了村子。 色有些晚了,罗大娘拿把扇子等在村口,一边赶着蚊子,一边朝路上张望,好容易等到乔薇的马车,赶忙跑了过去。 “这都多晚了,您还没睡呢。”乔薇抱着望舒下了车。 “我睡不着。”罗大娘把景云抱进怀里。 乔薇给了老车夫一粒碎银:“关师傅,今真是辛苦您了。” “车钱不要这么多!”关师傅把银子还回去。 “您拿着吧,就当是……”乔薇一笑。 关师傅点头:“我晓得,我晓得。” “你们什么呢?”罗大娘一头雾水。 别把她怼胤王的事传出去,乔薇笑了笑,道:“关师傅上了年纪,还这么辛苦,我于心不忍。” 嘭! 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道剧烈的碰撞声。 关师傅忙掀了帘子,提起灯笼一照,一个东西从车座的锦布下笨拙地爬出来,关师傅还以为见了鬼,吓得灯笼都扔了! 乔薇壮胆上前,正要挑开帘子,就见世子从马车里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题外话------ 万更,求钻 鞠躬感谢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02】误会解除,小包子军团 “哎呀,这里怎么会有个孩子?”罗大娘尖叫! 关师傅入宫后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专门的“停车场”,茅厕都没敢去上,自然没见过在厨房溜达了一圈、引发了一场混乱的世子。他记得自己一直守在马车上啊,几时多出个孩子,他怎么不知道啊? 是鬼吧?必须是鬼吧? 他不会承认自己打盹过…… 不怕地不怕、见到王爷都面不改色的关师傅,就这么被个屁孩给吓到了。 世子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像个不倒翁似的走向了乔薇,抱住乔薇大腿。 世子啊世子,知不知道我跟你娘刚刚闹翻,你现在出现在我马车里,让你娘知道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是我故意拐了你啊? 乔薇气鼓鼓地看着他,点了点他脑袋:“家伙,你怎么在我马车上?” 罗大娘惊讶:“你认识他?” 乔薇对关师傅道:“关师傅,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吧,路上心。” 关师傅会意,他马车在宫里停过,这孩子八成是宫里跑出来的,又穿得这样体面,指不定是位贵人,自己还是少知道些内幕的好。 “那我先走了啊。”关师傅十分“体贴”地离开了。 罗大娘没他那份儿顾忌,她原就是要与乔薇共进退的,便问乔薇道:“薇,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你马车上?” 乔薇把挂在他腿上打盹,几乎将她裙子扯掉的家伙抱起来,如实道:“他是昭王府的世子。” 一听是王府世子,罗大娘傻了眼,她活了大半辈子,连个县令的儿子都没见到过,突然来了皇亲国戚,她腿都要吓软了。 乔薇心道,世子算什么?前阵子在咱们家下地干活的还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子呢。 瞧罗大娘吓得不轻,乔薇决定不刺激她了,连罗大娘问到皇宫的经历,她亦是报喜不报忧:“挺顺利的,主子爷们吃得高兴,赏了我好些东西。” 罗大娘很替乔薇高兴:“你这孩子,真是个有造化的!这家伙呢?他又是咋回事啊?” 乔薇解释道:“世子跑到我们做菜的厨房,与望舒、景云玩上了,许是玩得太好,舍不得,就偷偷钻进我马车里了。” “哎哟,这可怎么办?他爹娘找不到他,怕是要急坏了。”罗永志时候就爱乱跑,罗大娘常常一不留神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所以对这种事情十分地感同身受。 乔薇也不想人家爹娘担心呢,可这么晚了,她真没精力把人送回京城,只能等亮再做打算了,再了,就算她真有那精力,一个女人带孩子走夜路也诸多不便,谨慎起见,还是先把这一晚度过了为妙。 乔薇先抱着望舒与世子进了屋,再把皇帝赏赐的布帛与珠宝拎进屋,罗大娘看着堆得满满的桌子:“你又买东西了?” 这丫头能不能别一上街就手痒? 乔薇笑道:“不是我买的,是宫里的赏赐。” 罗大娘的目光在几个大箱子上扫了扫,就算没打开也也感受到其中的贵重了:“这么多……全是赏赐?” “是啊。”乔薇笑着点点头,“我去烧水。” “我去我去,你都累一了,赶紧坐下来歇歇。”罗大娘把景云放到两个包子身边,按住乔薇在椅子上坐好,随后去厨房烧了热水来给三个孩子洗澡,“你的热水我打好了,在我房里,你也去洗洗。” 乔薇没料到罗大娘连热水都帮她备好了,心头暖了暖,抱着换洗衣裳去了。 罗大娘先给景云和望舒擦了身子,景云被擦醒了,罗大娘道了句“你娘在隔壁”,他才又闭上眼睡了。 最后才洗到世子。 世子穿的衣裳明显与龙凤胎不在一个档次,触感如水,凉薄轻柔,罗大娘轻轻地解开,生怕弄坏了:“光是这一身衣裳,就得不少银子吧?” 那种布料就是皇帝赏赐给她的冰蚕丝,乔薇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了进来,打开箱子,取了一匹鹅黄色的冰蚕丝:“干娘,这种料子贴身穿特别舒服,你拿去裁了,给自己和干爹做两身里衣吧。” 罗大娘一摸那料子,与世子身上的一模一样,当即惊得咋舌:“这、这哪儿来的?” “就是宫里赏的呀!”乔薇笑道:“好几匹呢,你和罗大叔一匹,大哥和嫂子一匹,永志的我给他留着。” “哎哟,这么贵重的东西,使不得使不得!”罗大娘什么也不要,庄稼汉,穿粗布麻衣就够了,真穿得像个城里人反倒不自在。 乔薇知道罗大娘的心思,劝道:“您别担心会穿坏,坏了我再给您买,咱家现在不缺这点钱。” 罗大娘瞪她道:“那也不能瞎折腾,家具还没买齐呢!日后你生意做大了,里里外外都要用到钱,孩子长大,娶媳妇儿嫁姑娘都是钱!” 景云望舒才几岁?就想到娶妻嫁人了?她可不想她的萌宝这么快长大呢。 乔薇笑吟吟地道:“您就放心吧,那些钱慢慢赚,总能赚到的,我要是连几件好衣裳都给您买不起,那我也太没用了!” 罗大娘摸着世子身上的布料,摸一下,抽回手,是真舒服啊,但真的好像高攀不起。 乔薇笑了,多摸摸,摸几适应了就敢穿了。 乔薇与孩子们住的是罗永志原先的屋子,床不,却也不算大,一大二外加一只幼貂,刚刚好。 罗大娘不便挤着乔薇他们,便将世子抱到了自己床上。 罗大娘只要一想到身边躺的是个世子,就根本不敢靠近,紧张得半夜睡不着,到后面终于睡着了,世子爬下床她却又不知道了。 世子摸着黑,走到乔薇的房间,迈着短腿儿,爬上了乔薇的床。 乔薇迷迷糊糊的,以为是望舒又睡相不好,抓起来往里一扔,恰巧扔到了景云的肚子上。 景云稀里糊涂地睁开眼,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到是世子,微微愣了一下,但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三个孩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世子与望舒睡相都不好,半夜“拳打脚踢”,可怜中间的景云遭了秧,一整晚都梦见自己被人群殴…… 孩子的友谊总是来得特别快。 翌日清早,包子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床上多了个伙伴,兴奋得叫了起来。 望舒踩着乔薇给她编的拖鞋,哒哒哒哒地跑进厨房:“娘亲娘亲!你猜谁在我们家?” 乔薇舀了一瓢水放进锅里,准备煮面条,听了女儿的话,故作不知道:“谁呀?” “昨的哥哥!”望舒笑眯眯地跑回了屋。 屋里,景云正在有板有眼地审问世子:“你怎么到我们家来了?你奶嬷嬷不你吗?你爹娘呢?他们同意了吗?” 俨然是个家长! 世子不话,就那么懵懂地看着他。 望舒才不管哥哥怎么来的呢,她难得有个这么干净漂亮的新朋友,村子里的伙伴虽好,但大家都在泥堆里滚呀滚,脏兮兮的,她好像忘记滚泥巴是她带动起来的了…… 来了新朋友,她要打扮得美美哒! 望舒拉开柜门,挑了半不知该穿哪一套,索性一股脑儿地抱了出来,扔在床上! “哥哥哥哥!”她兴奋地跳。 景云换好了衣裳,开始给妹妹换,长兄为父,娘亲不在屋里,照顾妹妹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他头上了,当他把妹妹脱得光溜溜的时候,世子惊得张大了嘴。 他一把合上世子的眼睛:“不许看。” 世子乖乖地闭上了眼。 望舒看向了世子,世子没穿衣裳。 景云又捂住了妹妹的眼:“你也不许看。” 景云给妹妹穿好衣裳:“鞋子自己穿,穿好了去刷牙。” 望舒跳下床:“穿鞋我会!” 穿反了。 世子等着人来伺候他,可是等了半也没等到人来,只得自己笨拙地拿起床上的衣裳,盖因他的衣裳被乔薇拿去洗了,而景云的又都被自己收拾干净了,床上胡乱摆放的全是望舒的各种粉红。 世子随手拿起一件,套在了自己身上…… 乔薇端着面条出来,看见穿着粉色肚兜四处遛鸟的世子,差点没把面条摔出去! 鉴于世子的形象实在太有碍观瞻,乔薇给他换上了儿子的衣裳。 罗大娘去田里了,罗永志四处收虾,翠云则带着宝宝去了工地的厨房,餐桌上只有乔薇和三个包子。 早餐是三鲜面、玉米面馒头与白粥。 乔薇与两个孩子吃得欢快,就连白都抱着一个比脸盘子还大的馒头吭哧吭哧地啃着,世子看看乔薇,又看看两个伙伴,再看向面前的一碗面条,笨拙地抓起筷子,想把面条弄起来,面条滑得很,跐溜一下掉进碗里。 他放下筷子,看向乔薇:“喂。” “我才不喂你,要吃自己动手。”乔薇把粥碗推到他面前,勺子也递给他,“吃粥,要么就吃馒头。” 世子眼巴巴地看着那碗香喷喷的牛肉面,可怜兮兮地喝起了碗里的白粥。 吃过早饭,乔薇把望舒与景云送去私塾,世子也要跟去,乔薇拎起他来:“你不能去。” “为什么呀?”望舒问,她好想和哥哥一起上课呢。 乔薇揉揉女儿的脑袋道:“哥哥在咱们家做了一晚上的客,也该回家了,不然哥哥的爹娘会着急的。” “这样啊。”望舒似懂非懂,不过她潜意识里也是知道自己每都要回家见娘亲的。 世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白纸递给望舒。 望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幅画,画上有娘亲教训坏人,有她、有哥哥、有白。 “真漂亮!”望舒羡慕地。 世子眉眼弯弯地笑了。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望舒收好画,将世子拉到房中,从自己的百宝箱里取出一个金晃晃的算盘,“这是我得的奖!” 以为是要送给自己的世子伸出了手。 “给你摸摸。”望舒道。 世子……摸了摸。 望舒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纸包:“这是桂花糖,我攒了好久都没舍得吃的,送给你。” 酸酸的桂花糖(确定不是坏了么?)世子没吃过,他家的都是敲甜的,世子开心地收下了。 妹妹送了伙伴东西,景云也不能落下,景云从自己的“金库”里扒拉出一颗夜明珠,送给了世子。这颗夜明珠是他帮人家作诗换来的,他本打算送给娘亲,现在送给弟弟好了,等以后有了更好的宝宝,再给娘亲吧。 比指甲盖儿还的夜明珠,世子没见过,他家的都是比拳头还大的,世子开心地收下了! 两个包子都送了礼,白也不甘示弱,它也是有金库哒! 白爬上蚊帐的承尘,从上头抓了两条正吐着蛇信子的五步蛇,大方客气地塞进了世子怀里。 世子:“……” 景云:“……” 望舒:“……” 一刻钟后,屋子里响起了白的惨叫声。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被胖揍了,白开始飚外语。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门外语不行,那就两门。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乔薇河东狮吼:“你叽叽叽都没用!居然把蛇藏在蚊帐上面?我是每晚上都跟蛇睡在一起吗?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你躲!你还敢躲?给姑奶奶下来!看姑奶奶不扒了你的皮!” …… 修理完那只臭白,乔薇带着世子坐上了栓子爹的马车,世子身形与景云差不多,穿着景云的衣裳,脑袋埋在乔薇怀里,栓子爹直把他认成了景云,还问乔薇上街咋不带上望舒。 乔薇笑了笑。 栓子爹照旧将乔薇送去容记。 乔薇抱着世子下了马车。 一进容老板的账房,便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插上了门闩。 容老板见是她,先是一怔,随即碎碎念地开了:“哎呀,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昭王府的世子不见了?官府怀疑是昨儿给太子做菜的民间厨子把世子拐带出来了,正在严加审查呢,你跟昭王妃又……啊——” 容老板话到一半,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转过来,他看清了那张脸,失声尖叫,“怎么会在你这里?你真把世子给拐了?你这报复的手段也太强硬了!” 乔薇黑了脸:“不是我拐的,是这家伙自己钻进我马车的。” “我不信!”容老板不假思索地。 看吧,就连容老板都不信她是清白的,换作昭王府的人,会怎么想?皇帝褒奖了她不假,可如果她拐走了他最疼爱的孙子,他也不会饶过她的吧? 世子啊世子,你真是害死我! 世子不知乔薇为何看着自己,睁大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冲乔薇甜甜一笑。 乔薇没脾气了。 世子失踪是大事,昨夜最先发现世子失踪的是昭王府一个随行的丫鬟,那会儿昭王正在殿中陪太子饮酒,昭王妃在厢房换衫,顺带着向奶嬷嬷抱怨乔薇这贱人如何如何欺负她,其余人也全去伺候昭王妃梳洗了,世子一个人坐在房中,看大人忙前忙后,无聊之下便溜了出去。 屋子里四五个大人,居然没发现孩子不见了…… 这孩子充话费送的吧?! 等丫鬟端着水盆进来,问了一句世子呢,众人才知坏了事。 昭王妃已经弄砸了太子的宴会,若再把世子弄丢,她不敢想象皇帝会如何怪罪自己,她不敢把事情捅到皇帝跟前,便只告诉了昭王。 昭王简直要被这蠢婆娘气死,全家的富贵都在这孩子身上,她居然敢把人弄丢,昭王也怕皇帝怪罪,暂且瞒下,悄悄派了人在宫里寻找。 皇宫里没找着,这才找到了宫外。 昭王没明着是找孩子,只道世子最爱的白猫失窃,派了侍卫全城搜寻,而进过宫的民间师傅们理所当然地成了重点搜寻的对象。 昭王倒是没刻意针对容记,别的酒楼怎么查的,容记便也怎么查。 只是,若真查到什么,那容记就百口莫辩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六的声音传来:“容老板,有官差来了,是奉命搜查。” 乔薇看看怀里的世子,再看看一脸惊吓的容老板:“把他交出去,是他自己爬到我马车上的信服力又几成?” 容老板想也没想:“零。” 乔薇把世子塞给他:“抱一下。” 容老板“花容失色”:“哎!乔!关键时刻你不能这么坑我!” 乔薇回了自己账房,楼下的侍卫已经开始挨个角落盘查了,她麻溜地拿了一套望舒的衣裳过来给世子换上,世子没有男女之别,听是妹妹的衣裳,穿得很开心。 乔薇又蘸了胭脂,在他眉心涂了一点,唇上抹了一层,他本就漂亮,而今这么一打扮,更像个粉雕玉琢的仙女了。 乔薇给“仙女”扎了两个漂亮的羊角辫。 昭王府的侍卫找了过来,看见偌大的账房中,一个中年男子埋头打着算盘,一个年轻女子提笔记着账本,二人中间的桌子上,一个粉嘟嘟的女娃盘腿而坐,左手一个木盒子(包子白送的礼),右手一块甜糕,正一口一口地吃着,十分可爱。 乔薇淡定地扭过头,微微一笑:“几位爷有事吗?” 五人不由分地走了进来,领头的国字脸道:“王府丢了只白猫,看见没?” “没。”乔薇笑着。 几人进屋,每个角落、每个柜子,连桌子与床底下都搜了一遍,“女娃”就大喇喇地坐在桌上,却反倒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那只猫多大,有什么特征?要不我也帮你们一起找找。”乔薇“贴心”地。 领头侍卫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我们走!” “是!” 一行五人又去了乔薇的账房,除了翻到了几套孩子的衣裳一无所获,问了二,得知他们二当家有对龙凤胎也就释然了。 恐那伙人杀回来,乔薇抱着世子从后门出了容记。 五人离开容记后,确实有些回过味来了,越想那孩子越眼熟,他们都在王府当差,自然见过世子,只不过没有近身伺候所以见的不多,这要换奶嬷嬷,一眼就能认出来。 “老大不对啊,她的是龙凤胎,那她儿子呢?咱们找了整个酒楼就没发现第二个孩子。”机灵的五。 领头侍卫深深皱起了眉头:“再回去看看!” 几人折回了容记。 容老笑眯眯地迎上来:“几位爷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肚子饿了?六啊,赶紧给几位爷上几盘咱们的拿手好菜!” “好嘞!”六爽快地应下。 领头侍卫抬手:“不必了,把刚刚那个女人叫出来。” “哪个女人?”容老板装傻。 侍卫沉声道:“刚刚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把她和她孩子都叫出来!” 容老板解释道:“不巧了,她带着孩子逛街去了,你们是知道的,孩子嘛,都在屋里关不住……” 五道:“大哥!她从后门走了!” 领头侍卫大掌一挥:“给我追!” …… 乔薇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抱个孩子临街逃窜。 世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乔薇抱着他嘚嘚嘚嘚地跑,他以为在玩游戏,抱住乔薇脖子,咯咯咯咯地笑。 乔薇拿眼瞪他:“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害死了?” 这家伙昨吃了她女儿几块糖,就害她与昭王妃杠上,今又害她与昭王杠上。 乔薇点了点他鼻子:“你你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你娘身边?为什么要钻进我马车?我儿子敢撇下我去跟别人回家,我打断他的腿!” 世子似懂非懂地看向乔薇。 算了,一个屁孩罢了,又懂些什么?怪只怪大人没看好。 王府侍卫追上来了,对着乔薇一声厉喝:“站住!” 谁傻谁站住? 乔薇抱着世子拐进了一旁的巷子。 多亏力气越来越大,才能抱着世子健步如飞。 几名侍卫没料到一个女人抱个孩子,居然比他们这群男人还跑得快。 领头侍卫道:“你们两个,从右边的巷子绕过去;你们两个,从左边的巷子绕过去,你守在这里。” 众人得令,从两路包抄,将乔薇合围。 乔薇左面是侍卫,右边也是,后边那领头的正火速追来,她跺脚,冲进了前方的巷子,几人也分别从两侧的巷子冲出去,只等到了下一条大道上将她前后堵死,一举擒获。 真是流年不利啊,这群人虽然不一定打得过她,却懂轻功。 眼看着后边的领头侍卫要追上她了,巷口也被包抄的侍卫堵住了,她进退两难,恰巧此时,一辆马车从巷口驶过,她深吸一口气,撞开一名拦路的侍卫,跳上了马车! 因动作太急,她竟没看清那车夫的长相,赫然是曾在南山书院门口给丞相做了车夫的燕飞绝。 燕飞绝唇角轻轻一勾,挥动马鞭,啪啪两声打在骏马上,骏马飞快地奔跑了起来。 车身陡然加速,没来得及稳住身形的乔薇向前一扑,扑进了某人怀里。 咝—— 这一身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似的,把她脑袋都磕疼了。 乔薇一边揉着疼痛的额头,一边抱着世子坐起来,嘴里不忘道着歉:“对不住了,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事出紧急,唐突了!我躲一躲就走,对了我没撞疼你吧?” 话间,她的目光移到了对方的脸上,当她看到那白玉冰清的面具时,瞬间怔住了:“冥修?” 姬冥修淡淡地拂了拂被她撞乱的衣襟,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脸冷漠。 在这儿碰到他也是够倒霉了,好容易印象好一点,结果又水深火热了。 乔薇窘迫,一时没察觉到他眸子里的冷漠,抱着怀里的世子道:“你这些都去哪儿了?招呼都不打一声,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姬冥修没话,也没看她。 乔薇终于察觉出了异样,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怎么不和我话?” 姬冥修仍是没有反应,而他的眼睛又是睁开的,定定地看着珠花帘子,对身边多出什么人、又多出什么事,似乎浑不在意。 这么多不见,一见却是这副样子,乔薇简直莫名其妙。 世子看看乔薇,又看看一脸冷漠的丞相,手抱紧了乔薇的脖子。 乔薇躬身打了帘子出来。 燕飞绝忙道:“怎么出来了?快坐回去呀,当心摔着!”马车跑得老快了呢! 乔薇低低地道:“麻烦你把车停一停,我要下去。” 燕飞绝皱眉:“有人在追你啊!下什么下?到了京城再下!” 乔薇委屈地道:“他都不理我。” 呃……少主这气生得够久的,许久没见少主这般了,看来是真在意这丫头啊。燕飞绝拍拍旁边的位子:“不嫌弃的话,坐我这儿吧!” 外头的坐板虽不如里边柔软,但能吹风也是极好的,乔薇抱着世子坐下:“我抱个孩子没关系吗?” 燕飞绝权当她是担心孩子,就道:“大热儿的,吹不坏她。” “‘她’是昭王府的世子。” 燕飞绝的手一抖,险些把马车驾进河里! “你怎么把昭王府的世子掳来了?”燕飞绝的表情像是被给雷霹中了。 乔薇欲哭无泪,连个不清楚她与昭王妃纠葛的人都是她掳了世子,她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世子咯咯一笑,歪在乔薇怀里睡着了。 燕飞绝没入京,而是将马车驾去了姬冥修在城外的一处别院,别院在山脚,独门独户,清净自在,前院种着几株绿竹,并一块白兰花圃,顺着花圃,尽头便是一排房舍,房舍高出地面半尺,有一级石阶。 姬冥修走到石阶上,脱了鞋,着白色足衣踏上房舍下干净得纤尘不染的木质地板。 乔薇看向燕飞绝,燕飞绝挤眉弄眼,跟上去啊! 乔薇不跟,抱着世子要离开,燕飞绝拉住了她:“这就走了?” 乔薇嘟哝道:“没见他脸臭成这样?我留下也是自讨没趣!何苦来?” 燕飞绝是知道她与自家主子的关系的,好歹偷听了那么多墙角不是?跟了少主多年,没见少主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还杀鸡用牛刀,叫他这个暗兵之王连夜给丫头做个什么密不透风的罐子。 他一开始不明白少主是怎么受伤的,后面找海十三逼出了丫头就是恩伯府大乔氏的消息,也就想通来龙去脉了,定是胤王那贼子在少主面前胡言乱语才激怒了少主。 话回来,胤王嘴贱不是一两了,少主可从来没有生气过,便是五年前胤王做出那样的事,少主也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 谁知时隔五年,这俩人都碰上了,还出了一段孽缘。 “少主受伤都是因为你,还不许他生你两气啊?”燕飞绝是挺疼自家少主的,像疼自己的孩子一样,外人都道少主风光,但只有他们七人明白,少主能活到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而这苦头还没到尽头,还得一直吃下去。 “他受伤了吗?”乔薇的心口微微一紧。 燕飞绝叹道:“有些话我不方便,你自己问他吧!” 乔薇撇了撇嘴儿:“他看他像是愿意和我话的样子吗?你就告诉我一下会怎样?” 燕飞绝语塞,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半晌,才喃喃道:“一言难尽,总之是因为你!” 她?她没做什么呀?乔薇搜肠刮肚地想:“我没做什么呀?是不是胤王?” 这丫头总算不是太笨。 燕飞绝就道:“都怪你撒谎!” 乔薇以为是胤王找人把冥修给行刺了呢?怎么扯到她撒谎上了? “我撒什么谎了?”她一脸茫然。 燕飞绝没好气地道:“你跟胤王一早认识,为什么要瞒着少主?你知不知道少主跟胤王是死对头?” 乔薇冤枉:“我不认识胤王呀!谁跟胤王一早认……等等,我认识胤王?‘我’,认识,胤王?” 乔薇指了指自己,难道胤王与原主—— 燕飞绝行走江湖多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丫头的表情不像在撒谎,这回,轮到他纳闷了:“你真不认识胤王?” 乔薇把世子塞给燕飞绝,推门进了屋。 姬冥修坐在窗前,拿着一本乔薇看不懂的书,一页一页地翻动着,凉薄的日辉落在他素洁的白衫上,反射起一片柔和的清光。 乔薇在他身前站定,正了正神色:“你伤势怎么样了?” 不出意外的,他没吭声。 乔薇又道:“先好,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才要跟你解释这些的,我只是不想看到胤王那种人奸计得逞,我不管胤王和你过什么,但你都不要相信他的话,你有疑问,可以直接问我。 在你失约的那日,胤王来过一趟容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和你有关系的,他似乎对你十分了解,知道你是个朝廷命官,他骗我你自请下江南治水,没个三五月回不来,还反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着急离开京城,是不是在躲什么人?他口中的‘什么人’指的就是我吧?” 姬冥修眸光微动。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躲我,我都没有相信他的话。”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打听过下江南的是丞相,才没信的,“他能在我这儿搬弄是非,在你那儿未尝不可,他我跟他认识,我就真的跟他认识吗?他还跑到我家冒充是孩子的爹呢!那我信了吗?” 姬冥修的大掌倏然握紧。 乔薇看向他,委屈地道:“我都不信他,你为什么要信?” 姬冥修将一沓文书扔在了桌上。 乔薇拿起一看,全是一些户籍资料,每一页都写着滇都丽村,从首页至末页,没有一户姓乔的。 乔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好吧,我是伪造了来历,可这个是对官府伪造的,又不是对你,你没问过我哪儿来的。” “你哪儿来的?”姬冥修问。 乔薇摸了摸鼻子,要告诉他真相吗?自己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阴差阳错投身在了原主的身体里,他会不会把自己当妖怪抓起来?或者,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又在胡编乱造? “要实话吗?实话可能有点夸张,我怕你不信。”她眨巴着眸子。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她。 乔薇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所以你若是问我来自哪里、家中还有何人,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山上那间破屋子,身边是两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盖着一堆干草和孩子们的衣裳,男孩儿往我嘴里塞冷掉的鸡肉,女孩儿饿着肚子看我吃,他们得像两只瘦猴……” 饶是如今已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可一想到那晚的场景,想到两个孩子差点饿死、冻死在那里,她还是会抑制不住地难受,“我的记忆就是从那一开始的,之后的事,你差不多都清楚;之前的事,你就算问我,我也没有印象。 如果你是介意我隐瞒了我和谁的过去,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是介意我和胤王……我现在都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与他有过什么不清不楚的过往,但既然你们有,那就有吧,你如果介意的是这个,那我无话可。 我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言罢,乔薇转身,走出了屋子。 纤瘦的身子被日光照出长长的影子,落在光洁如新的地板上。 燕飞绝没抱过孩子,不知怎么摆弄世子,又嫌弃又手足无措,把手臂伸得直直的,用一双手掌托着,看到乔薇出来,像见了救星似的:“快,快把家伙弄走!” 乔薇从燕飞绝僵硬的手中抱过熟睡的世子,走下石阶,穿上鞋下了地。 燕飞绝一愣:“哎?这就走了?谈得怎么样啦?都开了没呀?” 是开了,但某人不信,她又有什么办法? 要她哭着求他相信吗? 她可做不出来。 但凡她前世有一点这个细胞,都不至于一个男票都没谈成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帅哥? 古代帅哥多的去了,上次那红衣骚年也不错啊,人家还是圣眷正浓的九殿下呢。 这家伙拽什么拽? 真当自己是丞相? 她走了。 真的走了。 真的真的走了。 喊她她都不会回头了! “不是故意失约的,临时有事。”姬冥修的声音突然自屋内传来,“是我控制不了的事,没办法通知你。” 乔薇怔住,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题外话------ 万更 谢谢钻钻和票票(∩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03】少主你曾经三天三夜(结尾新增剧情) 发誓不回头的乔薇在听到那句迟来的解释后,若无其事地抱着世子回去了! 乔薇进屋,将熟睡的世子放到床上,随后来到姬冥修面前,将窗户推开了些,日照充足了,她才看清他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你……伤哪儿了?” “一点内伤,没大碍了。”姬冥修淡淡地道。 乔薇拉过他手腕,葱白指尖搭上他脉搏,凝神诊了一会儿,古怪地皱起了眉头:“你的脉象好奇怪,健康的脉象应为一次呼吸跳四次,寸关尺三部有脉,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而你的脉象,有些像实脉,邪气亢盛而正气充足,正邪相搏,气血充盈脉道,搏动有力,但若是再久一点,它又变成了洪脉……等等,还在变。” 恩伯府乃医香门第,大乔氏之母又是曾经轰动一时的沈神医,她会些医术似乎得过去,只是峥伯爷夫妇过世时她才五岁,又听是被捧杀着长大的,琴棋书画倒是精通,行医问药怕是一窍不通。 “你懂医术?”姬冥修略有些惊讶。 乔薇讪讪一笑:“我中医是个半吊子,才看了几本医书而已,让你见笑了,我的不一定不准,你还是找别的大夫看看。” 姬无双医毒双绝,早给他把过脉,与她讲得差不了太多。 姬冥修沉吟片刻,忽然话锋一转:“你……不记得从前的事,是不是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世?” “嗯。”乔薇随意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姬冥修看了看她毫不在意的神色,微微困惑:“你不想知道?” 乔薇摇头,她又不是原主,知道原主那么多信息干什么?阴差阳错知道一点居然就是与胤王那个王八蛋牵扯不清的,再知道更多,她怕自己会吐血。 人生是她的,她想怎么走,她了算。 原主曾向罗大娘坦言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她曾经怀疑过那个家里人是婆家人,但看样子她没有成过亲,只是未婚生子,那么赶她出门的就是娘家人了。 那样的家人,与前世抛弃她的家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如不知道,不如不要。 姬冥修淡淡点头:“不知道也好。” 声名狼藉的乔家长女,这个身份,毫无风光可言,远不如现在来得自在。 “少主我去熬药了,姬无双是放两碗水吧?”燕飞绝在门外问。 乔薇四下看了看,与四合院不同的是,从进门到现在她没看见一个下人,她站起身道:“我来吧。” 燕飞绝求之不得,他给少主熬药,不知熬坏多少罐子了,幸亏姬无双知他粗枝大叶,把所有药包都多备了好几份。 乔薇拿上草药去了厨房,先找了个干净罐子,放入冷水,将药材泡进去,要泡两刻钟到一个时辰,闲着也是闲着,眼下又到了中午,乔薇索性往灶里添了柴火,开始洗菜做饭。 原本这一切都是燕飞绝的活儿,但既然有人代劳,燕大侠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丫头挺能干啊。”燕飞绝嘴里叼了根稻草站在窗外,侧身倚着窗子,对坐在窗内的姬冥修。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上去似乎还有些余怒未消。 燕飞绝瞅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吊儿郎当道:“摘菜呢,手法挺准,又快又狠,手劲儿还大,你我收她做徒弟怎么样?” 姬冥修没理他。 “倒水去了。” “洗菜去了。” “切肉呢,啧啧,那刀工。” 姬冥修依旧翻着书,目不斜视。 燕飞绝笑道:“得了别装了,想看就看吧,书都快被你捏烂了。” 可怜的书,终于被燕大侠解救了。 厨房的菜都是现成的,有鱼有肉,还有一块罕见的大火腿,乔薇清理了鱼鳞与鱼内脏,又切了点肉与火腿,到后院儿摘了点新鲜白菜与丝瓜。 乔薇觉得在后院儿种点丝瓜、南瓜、菜挺好,等新房子建成了,自己在后院也可以这么干。 乔薇切着菜,燕飞绝走了过来:“要不要帮忙啊?” 乔薇笑着摇摇头:“不必了,这边很快就好,你去外头坐会儿吧。” 别介,让你一个人做饭,少主的眼刀子快把我凌迟了。 燕飞绝坐到灶台后:“我给你烧火。” 乔薇不让他进厨房是怕他越帮越忙,可瞧他打火添柴的样子,倒也算娴熟,便点头道:“有劳了。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燕飞绝一笑:“我叫燕飞绝,你叫声燕大侠就行了,燕叔叔也行。”不能占少主便宜,占占这丫头的也是好的,想当初他稀里糊涂地“卖身”给少主,现在想起来还亏呢。 乔薇骨子里没那些阶级观念,爽快地唤了声“燕叔叔”,可把燕飞绝美翻了,添柴添得嗖嗖的,差点把锅给烧穿了。 “以后有燕叔叔罩着你,不怕他们六个欺负。”燕飞绝道。 “六……个?”乔薇纳闷地眨了眨眼,把切好的肉装进盘子,开始切丝瓜。 燕飞绝道:“少主手下一共有七个虾兵蟹将,十七和我,你见了两个。” 乔薇还是没认出燕飞绝是那日在南山书院炫了一手夺命花瓣雨的神秘男子,但她是见过十七的身手的,如果那样也叫虾兵蟹将,恐怕底下没几个不是废柴了,她笑了笑,又道:“对了,燕叔叔,怎么没看到十七?” 燕飞绝挑挑眉:“在你身后。” “嗯?”乔薇扭过头,果真看到不知何时从地里长出来的玄衣少年,吓得刀都差点掉了!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姬冥修手下七大高手,有擅长毒术的,如姬无双;有擅长暗器的,如燕飞绝,也有易千音那种堪称拥有一千张面孔的易容高手……而十七虽不懂那些旁门左道,却是武功轻功最厉害的一个。 十七的目光在乔薇身上搜寻了一圈,没搜到他的望舒,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乔薇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胸口,才几次她就被吓得够呛,成跟这群人待在一起,不得不,冥修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大啊…… 饭菜很快便好了,一盘大碗红烧肉、一条豆瓣鲫鱼、一份青椒炒火腿、一盘清炒白菜并一钵丝瓜鸡蛋汤,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勾人的香气。 燕飞绝被勾得口水横流,没把柴给啃掉都算他定力好了。 乔薇解了围裙,到房中叫姬冥修吃饭:“不是隔夜菜,放心吧。” 姬冥修起身,去膳厅用膳。 乔薇把熟睡的世子摇醒:“吃饭了。” 世子迷迷糊糊地张开嘴。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抱着他去了桌上,他东倒西歪还想睡,乔薇递给他一把勺子,他抓住勺子继续睡。 乔薇看向一旁的姬冥修:“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做了,别嫌弃啊。” 姬冥修坐下,他坐下了十七才坐下,燕飞绝将乔薇按坐在姬冥修身边,他自己则搬个凳子,去了另一桌。 没办法,他们是不可以与少主同桌而食的,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不必少主提醒,他们也分得清楚,只不过十七孩子心性,不懂这些。 乔薇看了一眼孤零零坐在另一桌的燕飞绝,想开口,却见冥修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于是把话头咽下了。 十七不会用筷子,握拳似的将筷子握住的,这样会导致筷子分不开,乔薇索性给了他一把勺子。 姬冥修夹了三块肉、三片青菜、三片火腿与三块鱼给他,他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你也吃。”姬冥修见乔薇不动。 乔薇撇嘴儿:“你都不给我夹菜。” 姬冥修目光动了动,给她每样菜都夹了一些,乔薇很开心地拿起筷子开动了。 她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不会成胡思乱想,大的误会开了就好了,姬冥修却不同,他心思重,很难去生一个人的气,可一旦气上了,就会很久都消不掉。 “你尝尝这个。”乔薇夹了一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给他。 姬冥修没在意红烧肉,倒是一眼看到了她红肿的指尖:“怎么回事?” 乔薇愣了愣,发现他在看自己手指,浑不在意道:“没什么,被鱼鳞划了一下。” 姬冥修没再什么,夹了一块鱼,把鱼刺剃了,轻轻放进了她碗里。 这一顿饭,姬冥修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吃过饭,姬冥修拉着乔薇的手回了房,拿出金疮药,给她细细地抹上。 乔薇好笑地道:“这点伤都要涂药的话,我恐怕得买一车金疮药回来。” 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却让姬冥修皱起了眉头,摊开她掌心与指尖,乔薇不是疤痕体,伤到了很快便痊愈,但痊愈之前还是能看到痕迹,他轻轻地揉着她掌心几道淡淡的刮痕:“怎么弄的?” 切菜咯,种地咯,再不就是给孩子们做点玩具,总之做事多,伤也多,但都没有大碍。 乔薇抽回手:“别看啦,我没那么娇气!”言罢,望了望床上呼呼大睡的东西,“世子怎么办呀?我在宫里跟昭王妃闹了点不快,然后我讹了她一点银子。” 连王爷都敢惹,一个王妃似乎不算什么新奇事了,姬冥修看着她:“一点?” 乔薇扒拉了一下耳朵:“一千两。” 姬冥修放下了金疮药。 乔薇声嘀咕:“她肯定恨死我了,现在把她儿子送回去,她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吧?” “你难道不是?” 乔薇倒抽一口凉气:“连你也……”话到一半,瞥见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你逗我。” 姬冥修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一直注意着二人动静的燕飞绝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多少主都冷着脸,他都快被少主浑身的威压碾得喘不过气了,还是这丫头有本事啊。 可话回来,少主的情绪素来没有波动,也是因为这丫头才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千万别有下次了,再来一次,少主不死,他都得吓死了。 姬冥修残忍地捏醒了熟睡的世子。 世子被捏醒了,居然没哭,顶着娇嫩的、被捏出了一道红印子的脸蛋,怔怔看着姬冥修。 “想不想回家?”姬冥修问。 世子摇头。 姬冥修对乔薇道:“送他回家。” 乔薇:“……” 从前觉得这家伙好有爱心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 暮色四合,际一抹霞光斜斜地落在城楼之上,将威严冰冷的墙体照出了几分淡黄的柔和之色。 城门即将关闭,行人寥寥无几,但驻守的侍卫却比往常多出一倍,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对过往的每个行人、每辆马车逐一进行盘查,很快便查到了姬冥修的马车。 这是一辆两匹马的马车,暗红色车身,棕色车顶,石青色车轱辘,车夫也穿得毫不起眼,侍卫没将这辆马车的主人放在眼里,一鞭子打过去,拦住了马车的去路:“停停停!都给老子下来!” “下来做什么?”燕飞绝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听了一下午别胜新婚的动静的,他的精神有些疲倦。 侍卫不耐道:“检查!废那么话做什么?快给老子下来!” 燕飞绝冷笑,毛都没长齐的子,就敢在你燕爷爷面前抖狠,看燕爷爷怎么收拾你! “飞绝。” 马车内传来姬冥修淡淡的声音。 燕飞绝的手一顿,收回了指缝的银针,从怀中亮出一枚令牌。 那侍卫看了令牌,一时间不敢相信,跑回去找了自己同伴一同前来观察,观察完,二人的脸上都换上了一副恭敬不已的神色,再不提搜车,亲自开路,让马车进入了京城。 就这样轻轻松地进城了,若换做自己,只怕藏在马桶都要被揪出来,乔薇啧啧摇头:“你家不是一般地有权势啊……” 她只是个乡下寡妇,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还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怎么想都觉得他是眼瘸了。 驶入京城的要道时,色完全暗了下来,街上的商贩也将摊子摆了出来,货郎吆喝,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世子坐不住了,扭着身子往窗外爬,乔薇按住他,他倒是不哭的,但就是睁大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得乔薇都怀疑自己把他虐待了。 “行行行,抱你下去。”乔薇抱着世子下了马车。 姬冥修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不见人上来,也下了车。 一行三人,漫步在斑斓的夜色中。 乔薇衣着朴素了些,但容貌妍丽,身姿娉婷,气质恬淡,淡蓝色裙裾自地面轻轻拂过,宛若一汪流淌在松间的泉水。 姬冥修则是一抹边的月光,静静地照在泉水之上。 才子佳人,珠联璧合,怀中的孩子也是世间罕有的姿色。 这一家子走在大马路上,惹得众人频频回头,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 世子要吃糖,乔薇买了个糖葫芦给他。 他又要吃甜糕,乔薇又买了一盒绿豆糕给他。 他越来越不安分,扭着身子要下地。 乔薇力气虽大,可架不住不能绑着他,他像条泥鳅,滑不溜秋地便溜到了地上。 乔薇一把抓起他:“不许乱跑!” 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乔薇。 “别这么看我,我不会心软的!”乔薇把世子往姬冥修跟前儿一放,“你抱。” “不抱。” “你不是挺喜欢孩的吗?”对望舒景云那么好,不知道的,还当是他亲生的呢。想到什么,乔薇眼波一动,唇角浮现起一丝得意,“是指喜欢我的孩子啊?” 就这么在意她啊呀,在意到爱屋及乌了…… 姬冥修:你想多了。 姬冥修不喜欢孩子,丞相府与国公府的一个都没抱过,甚至谁靠近他一点,他都会十分嫌弃。 若非谁是例外,就是景云与望舒了。 明明不是他的孩子,却莫名让他想要亲近,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一想到他们是胤王的骨肉—— 姬冥修的大掌微微握紧。 世子看到什么都想要,乔薇可没那么多银子给他挥霍,强行拎着他上了马车。 乔薇以为他们会去昭王府,却没料到是皇宫。 姬冥修将世子带下马车。 世子要抱抱。 姬冥修无情拒绝:“自己走。” 世子可怜兮兮地跟了上去,一步三回头,泪汪汪地看向乔薇,好像乔薇把他抛弃了似的。 乔薇扶额。 很快乔薇发现姬冥修带世子走的是北正门。 她记得崔公公向她介绍过,皇宫一共八门十三楼,其中南正门只为太后、帝后以及太子而开,大臣们上朝是走东正门,皇子们入宫是走北正门,公主们则是西正门,姬冥修不是皇子,却能走北正门,为什么? 乔薇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燕飞绝道:“主子有皇帝特旨,任何门都能走。” “你家主子真的挺有来头的。” 燕飞绝笑而不语,姬家数百年望族,自前朝便是簪缨世家,到了大梁朝,所有前朝世家都被覆灭或削弱了,唯独姬家如日中,少主不仅是姬家嫡长孙,也是大梁最年轻的权相,别北正门,便是南正门少主也走得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姬冥修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解决了?”乔薇忐忑地问,她可是“拐走”了昭王府的世子,这么重大的罪名压下来,她不死也脱层皮了。 姬冥修点头,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乔薇打开锦盒,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夜明珠她前世只在电视上见到过,还以为是假的呢,没想到真有啊,还这么大、这么圆、这么亮! 姬冥修看着她两眼放绿光的样子,嘴角动了动:“皇上赏你的,感谢你收留了世子。” 乔薇一怔:“皇、皇上?你怎么和他的?” 姬冥修坐上马车:“如实的,世子顽皮,爬进马车,你收留了他一夜,今早便赶着将他送回了京城。” 乔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皇上……真信啊?” 姬冥修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锦盒:“不信,你的赏赐哪儿来的?” “也是。”乔薇没料到困扰了自己一一夜的问题就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释然地松了口气,心道皇帝真是个明君,却不知换做别人,怕是早被皇帝拖出去砍了,也就姬冥修深得皇帝信重,才顺理成章地办妥了。 乔薇把玩着锦盒里的珠子,爱不释手。 姬冥修又道:“皇上还,你想卖的话,尽管卖。” 乔薇呛到了,收好珠子,一本正经道:“谁要卖了?我又不缺钱!我好好地收着,将来做传家宝。” 马车晃悠悠地行驶了起来。 “去哪儿啊,主咋(子啊)?”燕飞绝问。 “四合院。” “犀牛村。” 二人异口同声。 四合院的是姬冥修,犀牛村的是乔薇。 “到底去哪儿?”燕飞绝皱眉。 姬冥修:“犀牛村。” 乔薇:“四合院。” 又是异口同声,不同的是,二人的台词掉了个个个儿。 乔薇大囧。 姬冥修轻轻一笑,凑近她,她的眼神一下子慌乱起来,姬冥修就爱看她故作镇定、眼神却慌乱得不行的样子:“今晚留下。” 乔薇撇过脸,避开他惑人的气息,装模作样地端起一杯茶:“留下干嘛?”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挠了挠她掌心:“交流经验?” “噗——” 乔薇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喷了他满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进展那么快……唔——”话未完,唇被堵住了。 他柔软的唇瓣压了上来,轻贴着她唇瓣,舌尖一动,加深了这个吻。 …… 马车最终还是抵达了犀牛村,乔薇下车时,衣衫整洁、发髻纹丝不乱、神情严肃,姬冥修的表情比她更严肃。 “冥公子,我走了。”乔薇严肃地道。 姬冥修严肃地回应:“嗯,乔姑娘路上心。” 十分见外地道完别,乔薇迈步往村子里走去,姬冥修上了马车。 燕飞绝看看丫头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少主稳如泰山的坐姿,最后,扫了一眼凌乱的车厢,床单都不知滚到哪儿去了,我就当我信了! 乔薇绷着脸回了罗家,孩子们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她先去看了看孩子,随即到厨房烧点热水准备洗澡,翠云恰巧在给罗永志做宵夜,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妹妹回来了!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大哥做饺子,给你也包几个?” “好啊,谢谢大嫂。”乔薇嫣然一笑,从水缸打了水,放锅里烧上,顺便坐下帮翠云添柴。 翠云包着饺子,扫了一眼自家妹妹,眉头就是一皱:“妹妹,你的嘴巴怎么肿了?是不是又上火了?” 乔薇忙用手背捂住,清了清嗓子道:“辣椒吃多了。” “这样啊。”翠云点点头,把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那我再给你抄份酱汁儿,你哥这份是辣的。” “麻烦大嫂了。”乔薇含糊不清地。 儿热,又坐在火堆前,乔薇很快便热出了一身汗,扯着领口扇了扇,翠云一眼瞧见了她脖子上的红印子:“你被虫子咬了?” 乔薇眼神一闪,摸上脖子:“没……没有,是吃东西过敏,抓的。哎呀好痒,我去擦点药!” 言罢,落荒而逃。 …… 翌日,燕飞绝送来了密不透风的罐子与一千斤荔枝,罐子是燕飞绝亲自设计的,保证滴水不漏、滴气不走,至于荔枝,则全是从南方快马加鞭运来的,鲜嫩得可以滴出水来。 乔薇按照原先商议的二十文一斤的进货价,结算给了燕飞绝。 看着手里稀稀拉拉几两银子,燕飞绝的表情有些精彩。 为博美人一笑,少主也是下够了血本啊。 容老板一进容记,发现后院儿全是整筐整筐的荔枝,惊得一跳:“哪儿来这么多荔枝?” 六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甜丝丝地道:“乔姐姐进的!二十文一斤,老便宜了!乔姐姐我想要就原价,我刚买了二十斤,准备回去送给我爹娘和街坊们吃。” 容老板愣住:“多、多、多少文一斤?” “二十呀!”六又吃了一颗,乔姐姐试吃不要钱,他都试吃半斤了,真的好甜呀! 容老板像被雷劈了似的,头顶差点没冒出黑烟来,京城五百文一斤的荔枝,他后院儿居然只要二十文?他昨儿花五十两银子买一百斤荔枝,还没这个大、没这个新鲜…… 呜呜,好肉痛。 荔枝在南部卖不起价,吃不完扔掉烂大街的一大把,可要是运到京城来,就成黄金价了,古代运输条件有限,一百斤荔枝,运到半路就得坏掉一大半,到最后辗转到商贩手中,能剩下二十斤新鲜的都阿弥陀佛了。 容老板一口气买了两百斤,给七大姑八大姨全都送了一筐过去。 乔薇自己拿了一百斤,分给了容记的员工们一百斤,剩余的全部以一百文一斤的价格卖掉,不仅比京城的便宜,还比京城的新鲜,没两日功夫,七百斤荔枝便一售而空。 乔薇坐在账房数银子,数得不亦乐乎:“……一百二、一百三、一百四……一共七十一两一百四十八文。” 荔枝卖到最后几十斤时,有几个大户人家竞价,生生将八十文的卖价炒到了八百,她又狠捞了一笔。 算上这笔银子,家具款可以提前结清了! “乔姐姐,有人找你。”六在门外道。 “谁呀?”乔薇将银子收好。 六道:“是个姑娘,姓多罗。” 乔妹纳闷,多罗明珠几时这般客套了,来找她还让六通报,那丫头不该一阵旋风似的直接刮进她账房吗? 待到对方进了屋,乔薇才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根本不是多罗明珠,而是在皇宫有过一面之缘的多罗紫玉。 乔薇的眼底略过一丝惊诧,面上却扬起了标准的商业化笑容:“什么风把多罗姐吹来了?多罗姐是要定席面还是——” 多罗紫玉轻声道:“我找你有点私事。” 乔薇给六使了个眼色,六合上门。 乔薇亲自倒了杯凉茶给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好意思,条件简陋,委屈多罗姐了。” “乔姑娘不必客气,我几句话就走。”多罗紫玉优雅地坐下,这是一位比在月满楼见过的孟姐更仪态万方的女子,从头到脚,浑身无一处不散发着优雅与温婉。 若自己是男子,定也喜欢这样的女子,乔薇心想,须臾看向她:“多罗姐想和我什么?” 多罗紫玉犹豫了半晌,低声道:“我与胤王定亲了,这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乔薇挑眉,原来是胤王的未婚妻啊,啦,那王八蛋怎么定了个这么优秀的姑娘?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乔薇微微一笑:“我现在知道了。” 多罗紫玉的睫羽颤了颤,接下来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我和王爷,是两年前定的亲,那时,你已经与王爷没有关系了。” 明明不是她介入了他们,可当着乔薇的面,这种话却始终没有底气。 乔薇淡淡一笑:“我跟他从来都没有关系,如果你是在外头听见了什么风声,要上门来找我兴师问罪,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找错人了。” 多罗紫玉忙道:“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请乔姑娘不要误会我。” 原本看她是明珠的姐姐,想待她多几分礼遇,可似乎,用不着了。 乔薇淡淡地勾起唇角:“我这人最讨厌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多多姐不妨直。” 多罗紫玉定了定神:“最初知道你们的事时,我有想过退掉胤王的婚事,但我母亲,皇子的婚退不了,我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乔薇打断她的话:“你嫁不嫁他跟我没关系,还有,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事,我还打算嫁人的,还请多罗姐慎言,别让别人误会于我。” 多罗紫玉捏了捏帕子,面色渐渐有些苍白:“你都已经跟了王爷,还想嫁人吗?” 民间和离嫁娶易,皇室却没有这样的先例,一日入皇室,终身是皇室,活是皇室的人,死是皇室的鬼,如若不然,她早把亲事给退了。 乔薇懒得与她争执:“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没人要,那么抱歉,我现在抢手得很,其中一个追求者还是你的未婚夫,如果你想挽回他,别再我这儿下功夫,想好怎么笼络他的心才是正经。” 多罗紫玉摇头:“我真的没有挽回他的意思,我只是身不由己,我身为多罗家的千金,我身上有家族的重任,你被逐出家门,原本觉得你可怜,而今想来,未必不是幸事一桩。” 乔薇真不明白这些人的奇葩脑回路,她对胤王的厌恶全都写在脸上了,还不够明显吗? “多罗姐,你真的想多了,就算全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的未婚夫,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带着孩子回府给你添堵。” 多罗紫玉咬了咬唇,道:“我愿意抚养王爷的孩子,待他们视如己出。” 乔薇喝茶的动作顿住:“视如己出?你的是我的孩子吗?” “是。”多罗紫玉艰难地道。 若之前乔薇还敬她是个姑娘家,给她留了几分颜面,现在,就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乔薇冷冷地放下杯子:“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的孩子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他凭什么来抢我孩子?你又凭什么替我抚养孩子?你再敢这种话,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明珠的姐姐,我照样撕烂你的嘴!” 孩子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亲爹也不能! 何况胤王那个王八蛋怎么可能是孩子他爹? 她的孩子那么优秀、那么好,哪一点像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乔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没有执意让你与孩子分开的意思,我是……” 乔薇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来:“你什么都不重要!我不会把孩子让给你们!” 多罗紫玉语重心长道:“可那毕竟是王爷的骨肉,他们骨子里流着大梁皇室的血脉,他日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允许他们流落民间的。” 她以为她愿意上赶着给人当继母吗?她也不想啊,可她有什么办法?孩子有都有了,她总不能一辈子视而不见。 母亲让她效仿昭王妃,将庶子抱到跟前抚养,还景云是神童试的探花,定能比世子更受皇帝喜爱。 她虽觉着委屈,但也只有认命。 乔薇冷声道:“想都别想!我孩子不是胤王的!跟你们皇室没有关系!你们是凭什么认定他们是胤王的骨肉?就凭我儿子那张脸?你们查过血型了吗?验过DNA了吗?乱认儿子是要遭雷劈的!” “可是五年前你明明……” “明明怎样?明明跟他睡了一觉?谁能证明?你们录像了吗?你们拍照了吗?把艳照拿出来给我看啊!”乔薇一激动,蹦出来的话多罗紫玉全都听不懂。 多罗紫玉被她几欲暴走的样子吓得够呛:“你……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 乔薇拔出了匕首:“谁要跟你好好?我警告你,谁抢我孩子,我就要了谁的命!” 多罗紫玉本身并不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也不愿抢走乔薇的孩子,可她不抢,日后皇帝知道了,也一样会抢,她以为自己就凭一个容记酒楼、凭一次对太子的救命之恩,就能让皇室血脉流落民间吗? “我现在好声好气与你商议办法,你不听,等事情闹大的一,你就会后悔了。” 惹怒她不要紧,惹怒皇上,却是会没命的。 乔薇的匕首抵住她娇嫩的脖颈:“你只管回去把事情闹大,我死也不会让你们把孩子带走的!” 僻静的四合院,姬冥修正在房中翻看家具的图册,“他”下江南治水,半路突染恶疾,无奈返京,皇帝特许他在家疗养,短期内无需上朝,日子清净得不得了。 燕飞绝啃着苹果走了进来。 “千音回来了?”姬冥修漫不经心地问。 “正回着呢,‘丞相’染病返京了,他再出现在江南,不得把人吓死吗?不过会不会来京城就不知道了,那子玩性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燕飞绝咬了一口苹果,走到桌前,“哟,看床呢,真有闲情逸致,还不知道那丫头都快急死了吧。” 姬冥修目光一顿:“她怎么了?” “多罗家的姐上门找她要孩子,她都快急哭了。”燕飞绝颠倒黑白地,事实却是,快哭的是多罗,那丫头举着刀,都快把人吓死了。 啧啧,丫头真彪悍呐,他太喜欢了! 姬冥修二话不站起身,走了出去。 自打姬冥修差点死了一次,燕飞绝就不敢让他落单了,铭安的车夫工作完全被抢。 燕飞绝三口把苹果啃完,追了上来:“你胤王厉害啊,一夜就种了俩,少主你三三夜,怎么就没整个娃出来呢?” 姬冥修脚步亦顿:“你胡什么?” 燕飞绝捂住嘴:糟糕,他好像漏嘴了,他答应凤倾歌保守秘密的! 姬冥修危险地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你刚刚什么,再给本相一遍。” ------题外话------ 万更第三,呼呼~ 【注:脉象等专业术语来自百度百科】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04】查探真相 燕飞绝想死的心都有了,什么不好开玩笑,非得那个啊?他是出门没翻黄历啊,凤倾歌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他的! “少主我刚刚什么都没,你听错了。”他干笑。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燕飞绝,你有事瞒着本相。” 燕飞绝讪讪道:“没没没,我哪儿敢瞒着您呢?我吧,就是嘴欠,瞎的!您别放在心上!” “燕飞绝!” 姬冥修声线陡然一沉,燕飞绝心里一个咯噔,再不敢打马虎眼:“您不是……那啥……五年前失踪过三吗?我以为您是找哪个相好去了,话回来,您是去找相好了吗?” 他可没有相好! 有的话,早生出一窝丞相了。 姬冥修犀利的眸光落在燕飞绝的脸上:“别顾左右而言他。” 燕飞绝被姬冥修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打鼓,他好歹曾是暗夜门的门主,可在少主面前,就是不自觉地矮了一头,一定是血誓的缘故,让少主从血脉上就压了他一头,唉唉唉,当初他是犯傻啊,非得臣服这么个东西?坑死自己了吧? “我……我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又不是第一个找到您的!你有什么疑问就去问风倾歌吧?她比我清楚!” 姬冥修深邃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冷芒。 燕飞绝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别以为少主暂时没了武功就拿他们这群老油条没有办法,少主要折磨一个人,那是有一千种办法让人生不如死,他真后悔当初和那帮龟孙子一个鼻孔出气,现在好了,要穿帮了! 燕飞绝捂住肚子:“少主啊,我……我吃坏肚子了!先去茅房了!铭安!少主要出门!你赶车!” “哎——来啦来啦!”铭安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铭安是厮,好听点儿是长随,打点姬冥修在京城的贴身琐事,却并不清楚一些机密要事,譬如七大高手,他就只见过十七与燕飞绝,可饶是如此,他也并不知二人的确切来历,只以为二人是主子花重金从外头聘来的护卫、暗卫。 这几日主子出门都带着燕飞绝却不带他,弄得他差点以为自己失宠了。 眼下有个表现自我的机会,他如何能够错过呢? 他看向姬冥修,灿灿一笑:“主子,我们去哪儿?” 容记。 乔薇轰走多罗紫玉后,一出房门,就见旁边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一颗颗人头上还滴溜着一双好奇的眼珠子,只恨不得把门给凿个洞出来。 乔薇冷眼扫过众人:“干嘛?一个个杵在这儿当门神呐?” 六挠了挠头,笑比哭难看道:“乔姐姐,你男人没死啊?还要接你回去?” 那要是这样,他上次给那位戴面具的公子下药就太不厚道了,不知他和乔姐姐最终嘿咻没有,上保佑没有啊,不然岂不成他罪过了? 乔薇淡淡地将双手插抱胸前:“死了又怎样?没死又怎样?你这么感兴趣,怎么,想嫁给他啊?” 六深深地呛到了:“乔姐姐你……你脚踩两条船。” 容老板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儿:“怎么话的?这是脚踩两条船吗?这分明是红杏出墙!” 听到第一句还露出了欣慰之笑的乔薇,在听到第二句时瞬间黑了脸:“这么闲,手头的事都做完了是不是?新菜都练好了?” 何师傅走了。 “楼下的桌子都擦了?” 六走了。 “茅厕都扫了?” 两个打杂的离开了。 最后还剩容老板,容老板扬起下巴,得意一笑:“我什么事都做完了。” 乔薇淡淡一笑:“站在这儿耗费体力,不怕晚上回家又没精力应付老婆?” 容老板欲言又止,指了指乔薇,又羞又窘地回自己账房了。 乔薇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桌上那杯多罗紫玉一口都没喝的茶,冷冷地笑了。 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早先尚觉得多罗紫玉嫁给胤王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今一看,根本是作之合嘛! 夫唱妇随,很有默契嘛! 毛病! 她的孩子干他们屁事? 她怀孕的时候,胤王在哪里?多罗紫玉又在哪里? 她生孩子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她和一双孩子快要饿死、冻死、甚至被人害死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没为她提供过一遮风避雨的日子,一开口就是要夺走她的孩子,还美其名曰“替她抚养”,替个毛啊替! 有本事替她生啊! 没替她吃过一苦,孩子都大了、懂事了、有出息了,又上赶着回来认亲了,晚了! 她才不管“自己”与胤王是不是真的有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那都是原主欠下的情债,原主已经用生命偿还了,她与胤王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却多罗紫玉出了容记后,一双肩膀都有些微微地发抖,不上来是被乔薇给吓的,还是被乔薇给气的。 金枝扶着她上了马车,打开旁侧的暗格,取了一瓶醒神的凝露,轻轻擦在她太阳穴:“大姐,你没事吧?” 想起脖子上那道冰凉的触感,多罗紫玉心有余悸:“我没想到她会亮刀子。” “她就是个粗人,行事自然粗鄙不堪,姐,咱们以后还是少招惹她为妙,免得她狗急跳墙,对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金枝语重心长地。 “她原先不是这样的……”多罗紫玉回忆起在画舫上看到的大乔氏,实在难以把那个梨花带雨的女人与一个如此彪悍的村姑联系在一块儿,“大概,是她这几年吃了太多苦头,所以性情大变吧?金枝,你我是不是做错了?” 金枝撇了撇嘴儿道:“您有什么错?您贵为将门千金,身份上不知甩了她几条街,您肯抚养她的孩子,那是她与孩子们的造化!您瞧她那副喊打喊杀的劲头,哪儿有半分淑女的样子?孩子跟了她,谁知道会学成什么呀?” 多罗紫玉微微摇头:“我听她儿子是神童试的探花,她若真不会教养孩子,孩子也不会优秀了。” 金枝哼道:“那是孩子聪明,遗传了咱们姑爷!与她有什么干系?” 多罗紫玉道:“不可这么她。” 金枝心疼地道:“我这不是怕你受了委屈吗?还没过门就多出两个庶子来,你好心好意接纳她,她却不领情。” 多罗紫玉叹了口气:“我不是接纳她,是接纳两个孩子,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金枝无可奈何道:“您就是太心善了!府里三个姐,就您是个菩萨,三姐是从来不吃亏的,这事儿若换三姐,怕是早把人给打死了;二姐身子骨弱,实际最有主意,就您总是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您也为自己想想?” 金枝觉得那大乔氏简直就是眼睛瞎了才不听她姐的劝,不姐原本是为了她好,就算不是,她把姐得罪了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等去了王府,一个妾室能有多大分量?还不是她家姐怎样就是怎样! 多罗紫玉不想再深究这个问题了,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错误,大概是太突然所以大乔氏接受不了,给大乔氏一点时间,想通了许就能明白她的苦心了。 就在主仆恶二人心思各异之际,一辆红顶棕身的二马马车自一旁驶过了,微风掀起对方的帘幕,露出了一张惊为人的侧颜,尽管戴着面具,但鼻翼弧度美好,唇瓣与下巴都精致得宛若刀刻。 是他。 爹爹为自己相中的夫君。 可惜他推脱已有婚约在身,将这门亲事婉拒了。 自己对他倒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不过是觉着他拒绝了将军府的亲事,对他有些另眼相看罢了。 “姐,那是不是丞相?”金枝讶异,“丞相不是下江南治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多罗紫玉轻声道:“听是突发顽疾,不得已又回来了,朝廷已改派了别的钦差。” 金枝嘀咕:“他哪像半点生病的样子?” “别人的事,我们还是少管为妙。” 金枝声道:“奴婢听,他与姑爷是死对头。” 多罗紫玉的神色严肃了起来:“那是男人们的事,我们做女人的不要瞎掺和。” 金枝低下头:“是。” …… 却乔薇被多罗紫玉一搅和,做菜的心情都没了,独自坐在“办公室”生闷气。 姬冥修推门入内,看着她黑得像锅底的脸,不禁勾起唇角:“谁惹你了?” 乔薇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胤王与多罗千金。王八蛋!都来抢我孩子!还搬出皇帝压我!皇帝怎么了?皇帝就能抢人孩子?” 姬冥修戏谑道:“你是我的,皇帝就不会抢了。” 乔薇拿眼瞪他:“你想得美!” 姬冥修在她对面坐下,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凉透的茶,问道:“我的还是别人的?” 乔薇淡道:“多罗姐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她还一口都没喝。” 姬冥修十分嫌弃,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拿过乔薇的杯子,把被乔薇喝了一半的茶尽数喝光了。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乔薇问。 “大好了。” “那能饮酒了?”乔薇话锋一转,她还记得拼酒的事,但姬冥修太能装,她死活没看出姬冥修醉了,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个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又想灌醉我?” 乔薇拉开柜门,取出了燕飞绝特制的罐子:“哪儿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来的不是时候,我的酒还没酿好。” 姬冥修拍了拍罐子:“你要这个就是为了酿酒?” “是啊。”乔薇点点头,“你上次喝的苦苦的东西其实就是一种酒,但它没气泡,需要加糖密封进行第二次发酵,效果可能没机器填充的好,但肯定比之前的口味强许多。” “机器?”姬冥修似是而非地看着她,他算博学了,却总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些自己没听过的词汇。 乔薇想了想:“也可以理解为器具吧?但是我的这个机器,比大梁朝的器具要高级一些。” 乔薇搜肠刮肚,拿出纸笔,向姬冥修图文并茂地讲解了几种家用机器:“……这是扫地机……这是洗碗机……” 姬冥修听得精神都为之一振:“你的家乡是滇都?”滇都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乔薇扒拉了一下耳朵:“不是滇都,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坐马车都到不了。” 飞船也不行,一定要回,恐怕得时光机。 姬冥修之所以认为她家乡在滇都,无非是她娘的药谷也在滇都,而她否认,他倒也不觉着奇怪,或许她娘另有来历,只不过—— “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他问道。 乔薇讪讪一笑:“就只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眼神太有穿透力,差点让乔薇以为他看出自己是个穿越者了,他指了指图纸:“除了洗碗机、扫地机、吹风机,还有什么机?” 乔薇又与他讲了几样自己“记得”的机器,讲得眉飞色舞,一扫先前的阴霾,连多罗紫玉闹出来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夺目的神采。 姬冥修看着这样的她,情绪不自觉被感染,也觉着心情好了起来。 乔薇讲了半,嗓子都哑了,姬冥修倒了杯茶水给她,她喝了一口才记起正事:“对了,都忘记问你吃没吃饭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姬冥修道。 “哦。”乔薇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两手交叠垫住下巴,美美一笑,“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专程看我的?” 姬冥修好笑地看着她:“我是来辞行的。” 乔薇的脸垮了下来:“你要去哪里?” “江南。” “公务?” “私务。” 乔薇点头,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能专程来向她辞行已经够了,至于他要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她没必要干涉。 “大概去几?”她问。 姬冥修抚了抚她的手:“快的话月初回来。”去江南走水路,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离开容记后,姬冥修留下铭安,带燕飞绝与十七下了江南。 而姬冥修一离开,乔薇也迅速投入了工作,先把本月的账目清算了一遍,再去自己的厨房,把燕飞绝的罐子物尽其用,最后,又去大排档帮了一会儿忙,直至色暗沉,才迈步回了村子。 两个萌宝洗得香香的,正趴在床头分享自己的金库。 望舒软软糯糯地道:“哥哥你看,这是桂花糖,这是麦芽糖,这是奶酪糖,奶酪糖是老先生送给我的,是从很远很远的草原买过来的,你要是把你的珠子给我,我就给你咬一口。” 景云看了看从某少爷那儿赚来的珍珠,道:“那好吧。” 望舒拿过珍珠,很大方地让景云咬了一口自己的奶酪糖。 “妹妹,那是什么?”景云摇手一指。 望舒巴巴儿地看过去:“什么呀?” 景云趁她不备,又把自己的珍珠拿了回来。 乔薇进屋时俩兄妹又去比别的私藏了,看着一双可爱的包子,乔薇一颗心都要萌化了,要不是这双孩子,她实在难以想象被“丢”在异世的自己要怎么艰难地熬下去,对她而言,他们不仅是两个孩子,还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们从她身边抢走。 “娘亲!”望舒看到了乔薇,丢下金库,爬起来,迈着短腿儿往乔薇怀里一扑。 乔薇接住了她,搂紧她柔软的身子,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被填满。 “娘亲,你抱疼我啦。”望舒扭了扭身子。 乔薇微微一笑,松开了她,将她放回床上,又把儿子捞进怀里抱了抱,看着两个乖巧可爱的萌宝,觉得人生最美,亦不过如此了。 夜里,洗过澡,乔薇躺到了两个孩子身边,自从乔薇将景云抱在怀里睡了一夜,景云就学会“作弊”了,上床时妹妹在中间,不过等妹妹睡着了,他就爬到中间了。 乔薇揉了揉他光洁的额头。 他舒舒服服地闭上眼,拿脑袋在乔薇掌心蹭了蹭,蹭得乔薇心头一片柔软。 乔薇低头,亲了亲他脸:“景云。” “娘亲。”景云应道。 二人的声音都低低的,怕吵醒望舒,自有一番默契。 乔薇犹豫了很久才揉着他发顶道:“娘亲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景云被揉得很舒服,往乔薇怀里靠了靠。 “娘亲以前……跟你们提过你们爹爹没?” 景云摇头。 乔薇轻声道:“那你们问过我吗?” 景云点头。 “我……是怎么的?” 景云道:“你什么都没,你只是哭了。” “你们会难过吗?”乔薇问。 看到别人都有爹爹,他们却没有,不难过是假的,可更难过的是娘亲掉眼泪,他们不想娘亲难过,所以再难过也都忍着,忍久了就习惯了,再也不去问自己有没有爹。 乔薇心疼两个孩子这么就经历了这么多:“要是……你们爹爹他还活着,回来找你们了,你们会愿意跟他回去吗?” 景云沉默。 半晌,才眨巴着眸子问:“娘亲会回去吗?” 乔薇摇头:“那不是娘亲的家。” “那也不是景云的家。”景云侧身,胳膊抱住了乔薇:“景云只和娘亲在一起。” 乔薇心头有暖流淌过,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娘亲也想和你们一起。” …… 香楼,江南最著名的烟花之地,美女如云,人声鼎沸,更奇特的是它是凭水而建,所有厢房都是湖景房,推开窗子,能看到青山环伺、碧波荡漾、湖面上奢华别致的画舫。 香楼最贵的房间是香阁,却并不建在水面之上,而是深入湖底,宛若地宫。 传闻一千两银子都买不了它一夜,从没有哪位脂粉客有幸一睹它的风采,然而今日,它迎来了一位贵客。 “主子,香阁来人了!”丫鬟神色匆匆地进了一间厢房。 厢房中坐着一名身着淡紫色裙衫、腰肢纤细、曲线玲珑的女子,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淡扫蛾眉,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丫鬟,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下:“来就来了,你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 丫鬟又道:“他叫您赶紧过去。” “赶紧?他赶紧就赶紧?呵。”她嘴里这么,手上却迅速放下了螺子黛,站起身,按了按书架后的一个开关,书架连同墙壁一起向右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密室。 她提着一盏灯,自密室下了香阁。 阁内,一名白衣男子静静地坐在官帽椅上,不咸不淡地喝着茶,在男子身边,站着一脸菜色的燕飞绝。 她眸光微微一动,跨过了门槛,风情万种地道:“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姬冥修没理她,兀自用杯盖拨弄着杯中的茶叶。 她看向了对面的燕飞绝,燕飞绝无奈地望向他处。 别指望我了,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自求多福吧。 “这位爷不远千里到我这儿来,不会就是为了喝一杯茶吧?”她笑吟吟地道。 姬冥修冷眸微瞥,薄唇轻启:“凤倾歌。” 他声音不大,却莫名让凤倾歌的心里打了个突,凤倾歌敛去眉间轻佻:“少主有何吩咐?” “关于五年前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的?” 凤倾歌的目光瞟向燕飞绝。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便道:“你不用看燕飞绝。” 燕飞绝摸了摸鼻子。 凤倾歌瞪了燕飞绝一眼,唇角扬起笑意:“五年前有什么事儿啊?少主是想知道哪方面的,给倾歌提个醒?” “凤倾歌,我耐心有限。”姬冥修淡道。 凤倾歌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又有些气急败坏:“少主如果指的是那件事,倾歌没什么可的。倾歌找到少主的时候,少主已经昏迷了,倾歌也不知道少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姬冥修冰冷的目光落在凤倾歌的脸上:“凤倾歌。” 凤倾歌的心里毛了毛:“我是真不知道!” 姬冥修冷声问:“那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带着孩子来找我?” “什么?她怀孕了?不会这么巧吧!女人怀孩子哪儿这么容易?别是她弄个假的来糊弄少主的吧!”话音一落,凤倾歌意识到自己漏嘴了,再看姬冥修暗涌无边的神色,才恍然姬冥修是在拿话诈她,“少主……” 姬冥修重重地将茶杯搁在了桌上:“凤倾歌你好大胆子!” 凤倾歌赶忙福低了身子:“我不是故意瞒着少主的,实在是……我其实也不确定少主是怎么一回事,我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看到,我发现少主时,那人已经离开了,你我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万一是个男的呢?那我讲出来,岂不是恶心死你了?” 姬冥修脑补了一下自己骑在一个男人身上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滚。 凤倾歌当真不是故意瞒着姬冥修,要知道因为功法的缘故,姬冥修一直十分的清心寡欲,未效忠姬冥修时,她是名动江湖的媚音仙子,没有哪个男人抵挡得住她的媚术,初见姬冥修,姬冥修还是个不满二十的青涩子,长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她动了点歪心思,想把这美男捞回自己宫殿养起来,也好将来派上用场。 哪知自己的媚术都施展到十级了,姬冥修仍不为所动,反倒是自己遭到内功反噬,险些丧命。 姬冥修让姬无双出手相救,她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那之后,又有几次危机,都是姬冥修替她解决的,她便与姬冥修盟了血誓,誓死效忠他。 与姬冥修相处多年,可以她是看着姬冥修成长的,对姬冥修某些方面的兴致也是最了解的,他从不碰女人,由不得她多个心眼,觉得他是喜欢男人。 但事后,她尝试着送了几个漂亮的倌服侍他,他又膈应得不行,她才知他原来也不喜欢男人。 可那三日到底是谁?是男是女,她没有答案,只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就算是男的,她家少主也一定是上面那个! “起来,那一次也是倾歌失职,明知少主旧伤复发,还留下少主一人去外头采买,要是倾歌一直陪在身边,少主也不会走丢,不会被人……咳咳,不会把人……那啥啥啥了。”凤倾歌“愧疚”地。 燕飞绝憋得不行了,凤倾歌让他们几个保守秘密,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担心少主睡了个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他要笑死了! 少主睡男人的画面,太“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三日姬冥修旧伤复发,强行运功疗伤,不慎走火入魔,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对男人有感觉! 所以,那是个女人。 会是谁呢? 想到了什么,凤倾歌又道:“对了少主,那人应该看到了您的脸,我找到您的时候,您的面具在地上,您的令牌也在,所以我猜,如果她是清醒的,应该也知道您的身份。” 知道了他是谁,却不来找他,让他负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姬冥修微微蹙眉:“那是四月份的事?” 凤倾歌答道:“四月中旬。” 四月中旬,正是乔薇与胤王爆出了丑闻被恩伯府逐出家门的日子,没想到他也出了同样的事。 那个女人,会不会也给他生了孩子? “有个孩子长得很像我。” “那就是你的呗!”凤倾歌道。 “也像胤王。”姬冥修。 凤倾歌怔住。 燕飞绝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少主,你的不会是那丫头的孩子吧?那不能是你的,丫头跟胤王一夜风流,还被胤王刺了一剑,不是真的干了啥,胤王会这么动怒么?” “找到她。”姬冥修正色道。 燕飞绝的右手背拍了拍左手掌心:“这……这怎么找啊少主?凤倾歌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确定,更别身份容貌了,这不是大海捞针么?你也太看得起海十三了,他就算手下养了一千只蛾子,也查不出当年的蛛丝马迹啊!” “我要的不是借口,是结果。”姬冥修面无表情地完,起身离开了香阁。 他有想过,那或许会是个陌生的女人,也或许有了一两个陌生的孩子,他不喜欢,通通不喜欢,但有没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女人是乔薇?孩子是望舒与景云?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牵扯着,让他不惜倾尽下之力,一探究竟。 “你干的好事!”屋子里只剩凤倾歌与燕飞绝,凤倾歌毫不客气的朝燕飞绝瞪了过来。 燕飞绝摊手:“这怎么能怪我?要下雨娘要嫁人,少主要知道真相。” 凤倾歌没好气地道:“就你嘴欠!” 好吧,他嘴是欠了点。 凤倾歌又道:“你的丫头是谁?” 燕飞绝从果盘里挑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大口咬下去:“恩伯府的大乔氏,被逐出家门的弃女。” 凤倾歌蹙眉:“就是死缠着胤王的那个女人?” 燕飞绝呵了一声道:“现在是胤王死缠着她了。” 凤倾歌倒是没揪着乔薇与胤王的过往不放,也不认为乔薇有过一个男人,就不能再开始第二春,女人嘛,虽是时代的弱者,但若能活出强者的姿态,也是一种能耐。只不过,她有些诧异少主五年前不想娶人家,怎么五年后会把人家挂在嘴边? 燕飞绝吃着苹果道:“少主一开始不知道她是谁。”知道估计立马不给发展的机会了,哈哈哈,丫头真机智,恐凤倾歌误会,补了一句,“她不是故意骗少主的,她失忆了。” 凤倾歌沉吟片刻:“少主喜欢她?” 燕飞绝若有所思:“不知道算不算喜欢,反正对丫头挺上心的。” 凤倾歌白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我没看出少主有多喜欢,倒是看出你挺在意她了,一口一个丫头,叫得可真亲热!” 燕飞绝坦荡地道:“那必须的!她都喊我燕叔叔了!” …… 蒙蒙亮,乔薇与景云便起了,许是那晚的话触动到了景云什么,他比往常更勤奋、起得更早了。 望舒与白在床上呼呼大睡,景云坐在窗前,默读着老秀才送给他的书,一边读,一边不时用笔在白纸上做个笔记。 如今条件好了,他们不再用竹简,而是用崭新的白纸。 景云喜欢墨汁在白纸上游走的感觉,像执掌着一种乾坤一样。 多罗紫玉又去了容记一次,乔薇是半点不想看到她,这几日都没去容记了,专心在家务农、做皮蛋、带孩子。 乔薇想先上山摘点野菌与蘑菇,上次在宫里做的虾滑菌菇汤,她回家后给孩子们也做了一份,望舒与俊哥儿都挺喜欢,景云吃不得虾,她便另做了一份肉丸子菌菇汤,景云把一大碗全部扫进肚子了。 看着两个包子把她做的东西美滋滋地吃完,她就有一种不出的成就感。 乔薇背上篓子,摸了摸儿子脑袋:“娘去摘点野菌和蘑菇,你在家陪着妹妹。” 景云合上书本道:“我也去吧。” 他喜欢和娘亲上山。 时辰尚早,这会儿上山还来得,就是望舒去不了,这懒猫每是不睡到上课的前一刻不罢休的,乔薇与翠云打了声招呼,让帮忙看着点望舒,随后便带着景云上山了。 白睁开眼,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清晨的深山空气怡人,凉爽如秋,太阳自东西冉冉升起,金色的晨曦照在翠绿的树叶上,将叶边渡了一层金光,鸟叫声不绝于耳,听得人精神爽利。 乔薇与儿子各背了个竹篓子,开开心心地上了山。 白有个迷你背篓,碗口大,偶尔能装三两个果子什么的,不过它一般偷偷用来装蛇。 它又看见了一条花蛇,滴溜溜地跑过去,爪子一抓一扔,将花蛇丢进了篓子。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05】接孩子回府 乔薇每多上山一次,都会更喜欢这里一点,她生不爱闹市,就中意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 景云也喜欢,大大的山坡,绿绿的草地,树荫蔽日,溪水潺潺,鸟鸣声声入耳,简直是然的游乐场。 乔薇将儿子带去了以往摘野山菌的林子北面,常来摘野山菌的缘故,乔薇顺便放了个捕兽笼,希望运气好能猎只野兔野鸡,但这一带的野兽明显精明一些,很少上钩。 给空荡荡的捕兽笼换了诱饵,乔薇与儿子开始采摘周围的野山菌。 野山菌中含有丰富的单糖、双糖和多糖,有些野山菌中甚至含有大量的葡萄糖、果糖、半乳糖、甘露糖等,可以显著提高机体免疫系统的功能,还有不少蛋白质维生素,可以是非常营养美味的食物了。 “这个是松菇,专门长在松树下,你找到松树基本上就找到它了。”乔薇带儿子走到一片松树下,那儿有成片的松菇,乔薇摘了一个,用准备好的棉布将菌体表面的粘液擦掉,“这个粘液要先擦,不然等带回去就很难弄掉了。” 景云点点头,难怪娘亲给他篓子里装了一块棉布。 母子倆开始采松菇,松菇不算特别名贵的野山菌品种,没有黑松露、松茸那么有名,但是它有一项其他菌菇难以匹敌的功效——润肠。 景云摘得十分认真,摘完,会细细地擦干净,再准确无误地放进背篓,很快,他的背篓中便有了一层薄薄的松菇。 突然,他看到了一团像银耳又像蜂巢的东西:“娘亲,这是什么?” 乔薇擦了汗,走过来一看,眼神亮了。 如果她没认错,这应该就是传闻中有价无市的羊肚菌。 羊肚菌可是好东西,比松菇的营养价值丰富多了,人体中的蛋白质是由二十种氨基酸搭配而组成的,而羊肚菌就含有十八种,其中八种氨基酸是人体不能制造的,由此可见,它有多厉害了,除此之外,维生素的含量也极为丰富,还能消食和胃,化痰理气……总之,各种好,口感更没得挑。 只不过,羊肚菌太过稀少,一般很难碰到,乔薇进山这么多次,一株都没看见,没想到被儿子给遇上了。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乔薇指着羊肚菌道:“儿子,这是羊肚菌。” “是羊肚子的羊肚吗?”景云问。 “对。”乔薇点头。 景云是见过羊肚的,确实有些像,难怪叫羊肚菌了。 “这个可以吃吗?”他好奇地问。 乔薇笑道:“当然可以,它的味道比咱们之前吃的几种野山菌都要好。” 之前的野山菌已经够美味了,比那些还要好,会是什么味道呀? 景云吸了吸口水。 乔薇哈哈一笑,好难得看到儿子这么嘴馋,平时都是望舒那个吃货才会露出这种贪婪又狡黠的表情。 景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之前已摘了不少松菇,篓子装得差不多了,约莫摘了三斤羊肚菌便再也装不下,看着儿子那沉甸甸的背篓,乔薇有些心疼,把白叫过来。 白不来,身子往树后缩。 乔薇去抓它,它跐溜一下爬到书上。 乔薇困惑地拍了拍手:“干嘛呀?还躲树上了?不就让你装几个蘑菇吗?给我下来!” 不下来。 白摇尾巴。 乔薇眯眼:“学会偷懒了是不是?只想吃东西不想干活了是不是?给姑奶奶下来!我数三声,不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可怜巴巴儿地下来了,磨磨蹭蹭地走到乔薇脚边。 乔薇一把拎起它来,打开它背上的篓子,一条花蛇钻了出来,惊得乔薇把白一把扔了出去! 白撞上了大树,吧唧,在树上定了两秒,随即吧嗒一声跌回了地面。 它一跌,花蛇趁机开溜了,很快,另外两条黑蛇也开溜了。 乔薇的脸黑成了炭,上次这家伙在承尘上藏了七八条毒蛇,她还没好生与它算账呢,又抓? “臭白你想干嘛?!” 白摇尾巴,人家就是想养几个蛇宝宝,养大了再一口吃掉嘛。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白与毒蛇宝宝们拜拜,然后被胖揍了一顿。 …… 二人一兽回到罗家时,望舒刚刚睁开眼,她不知娘亲与哥哥又丢下出去她“娱乐”了,还很兴奋地扭着屁股:“你们都在呀,我今是不是起来得很早?” 是,很早,我跟你哥哥都摘了一趟蘑菇回来了。 乔薇笑着把菌菇拎进了厨房。 翠云惊讶:“咋这么多?” 乔薇就道:“今的菌菇好,忍不住多摘了些。” 翠云瞅了瞅外头的色,解下围裙:“我先去地里了,你帮我看下俊哥儿,待会儿你要是出门,就把俊哥儿送到我娘那里。” “好。” 早餐是白面馒头与面条,乔薇煮了一锅瘦肉丸子菌菇汤,里头有松菇也有羊肚菌,羊肚菌的口感果然嫩滑独特,乔薇这种对美食并不怎么执着的人都吃得有些停不下来。 “奶奶和舅舅舅妈呢?”望舒软软糯糯地问。 乔薇喝了一口菌菇汤:“奶奶和舅妈下地干活了,舅舅出去收虾了,以为谁都像你是个懒虫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望舒不服气地道:“弟弟也在睡呀!” 乔薇好笑地道:“你都五岁了,还跟半岁的弟弟比,羞不羞?” 望舒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嗫嚅道:“那……那好吧,等我再长到半岁的时候,我再睡懒觉好了!”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人只会越长越大,哪里越长越?” 望舒拿出了手指,一根一根地掰:“等我长到一百岁,就又一岁了嘛。” 要真是这样就好咯,姑娘! 乔薇捏捏她脸蛋,舀了一勺菌菇汤给她:“快吃点,吃完去上学。” “好!”望舒爽快地应下,抱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过早饭,乔薇包了两斤松菇与羊肚菌,送孩子们上学时一并给老秀才送了过去,因孩子们赶着上课,她忘记提醒老秀才松菇润肠,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之后,乔薇将俊哥儿抱去了赵家,自己则带着农具去了高粱地。 胤王主仆与许世杰虽然讨厌,但有一一,锄草还是锄得挺干净的,乔薇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除了几株刚冒出头的顽固性杂草之外,再无其它。 种高粱最害怕的不是杂草,而是蝗虫,也就是俗称的蚂蚱,那东西繁殖快、食量大,若是高粱地里招了它,收成就黄了。而今年雨水少,正所谓久旱必蝗,乔薇就更担心会有蚂蚱来祸害她辛辛苦苦种植的高粱了。 乔薇每日都会带着白在地里巡视一遍,白对蚂蚱敏感,一点点虫卵都能找出来,就是十亩地那么大,跑得好辛苦。 今还被揍了,白有情绪,不进高粱地。 乔薇:“进不进?” 不进。 乔薇从篓子里拿出一块自己做的香芋甜糕:“进不进?” 进呀! 白抱着甜糕,开开心心地进啦! 一人一兽捉蚂蚱捉得热火朝,久不露面的许世杰又来了。 “娘子!”他扬起大大的笑脸,“我又来看你啦!你在干活儿啊?我帮你啊!” 乔薇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 许世杰笑道:“娘子是不是生气我这么多没来看你呀?娘子你听我解释嘛,我一直都想过来的,但我老爹生病了,我要给他端茶喂药,他的病一有起色我便赶来看你了!” 乔薇自高粱叶上抓了个蚂蚱:“的好像我很稀罕你似的,许公子,入戏不要太深。” 许世杰摸了摸鼻子,故作嗔怒道:“娘子什么呢?我是你相公啊,你不稀罕我稀罕谁?” 乔薇亮出匕首:“你再把相公挂嘴边,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 许世杰吓得往后一跳:“娘子莫冲动!” “娘子也不许叫!” 许世杰闭了嘴。 虽不知这家伙是哪儿来的江湖骗子,竟知晓她那么多事,但从前留着他是为了给胤王那个王八蛋添堵,最近胤王不来了,许世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乔薇晾了许世杰一会儿,许世杰自讨没趣,但又不好就此离开,毕竟林妈妈开的价陪嫁真的很诱人呢,也毕竟乔薇真的很漂亮的,两个萌宝也是巨大的潜力股呢?娶了这个女人,简直像娶了一座有待开发的金矿,是个男人都不会放弃的吧。 而且一段日子相处下来,他是真有点的动心。 他见过的女人,或是像他娘一样软弱无能,或是像他的丫鬟一样温柔似水,亦或是像他的嫡母心机深沉,唯独没有乔这样的,潇洒、霸气、不矫揉造作,关键时刻能像座山挡在家人面前—— 他不会承认,和乔在一起,就是超有安全感。 乔薇不理他,自顾自地在高粱地里找蚂蚱。 许世杰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突然一条菜花蛇自他脚边游过,他吓得上蹿下跳! 很快,两条,三条,四条…… 菜花蛇结阵朝这边爬了过来,许世杰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出了高粱地。 乔薇冷笑,几条没有毒的蛇就虾成这样,还妄想娶她?知不知道她每晚都和毒蛇过夜? 白大摇大摆地晃过来,秀了秀肱二头肌,爷厉不厉害? 乔薇一巴掌拍上它脑门儿:“干活!不许偷懒!” 自高粱地回来已是中午,罗大娘他们也全都回家了,堂屋里坐着一个人,穿暗纹锦服,身材高大,气质沉稳,肤色略有些青玉一般的白色,比正常男人显得阴柔许多,罗大娘听他是京城来的,忙拿出了家里最好的茶叶招待客人,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与他在一块儿,罗大娘总有股紧张的感觉。 乔薇的眸光在他身上落了落,微微惊讶,面上却不显,笑着道:“崔老爷驾临寒舍,真令寒舍蓬荜生辉。” 崔总管循声侧目,看到农妇打扮的乔薇,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什么蓬荜生辉,乔夫人快别埋汰我!” “是认识的啊。”罗大娘凑近乔薇,声,“不是外头来的骗子啊。” 不怪罗大娘多心,实在是乔薇的生意越做越大,免不了一些人心怀不轨,要上门讨点便宜。 乔薇点头道:“是我在京城认识的贵人,儿热,干娘帮我们煮一碗绿豆汤吧?” “好嘞!”罗大娘去了厨房。 乔薇去后院打水洗漱了一番,又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出来与崔总管谈话:“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崔总管含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杂家找你,自然是有事了。不过你住得也太偏了,让杂家好找!” 乔薇笑了笑。 崔总管又道:“皇上赏了你这么多银子,你怎么不找个好点的住处?” 罗家的住处在村里已经算条件很好了,又大又敞亮,有三间正儿八经的卧房,一间大堂屋,一个后院儿,厨房与柴房连着,并一个大猪圈与鸡圈,屋舍后绿竹交错,空气怡人。只是在崔总管看来,那么有本事的女人,应该在城里注更大更好精致房子才对。 乔薇笑道:“我山上在建房子,很快就能建好了。” “我呢。”崔总管喝了一口茶,切入正题,“杂家这次来,是想与你谈笔生意。” “哦?什么生意?”乔薇来了兴趣。 崔总管道:“上次你送给杂家的……蛋?” 乔薇一笑:“松花蛋。” “对,松花蛋。”崔总管笑着点点头,“常听九殿下向皇上炫耀松花蛋多美味多可口,我早馋得不行了,奈何宫里没有,外头也难买到。我吃了几个,觉着味道不赖,便想找你买一些。” 乔薇没问崔总管为何不上容记,崔总管能找到她家来,想必已经去过容记了,不在容记下单,自然有他的道理。 皇宫人口过万,随便吃上几顿,都是一笔不可觑的数字。 顿了顿,乔薇问:“崔总管想要多少?” 崔总管没立刻回答,而是道:“你卖多少钱一个?” “这个得看崔总管要多少了,既然崔总管找到我家来,价格上我自不会比容记卖出去的贵,一万枚以下八十文一个,一万零一到五万,七十文一个,五万以上,九十文一个。” 前面听着还算过得去,最后一句却把崔总管吓到了:“怎么数量多了反而贵了?” “数量太多,我必须超量扩大生产规模,这是有风险的,万一日后没有这么多订单了,我请的人、我租的地、我买的仓库都会闲置,所以最好不要一次性下那么多。” 崔总管在内务府混迹多年,与不少商户打过交道,任谁听是宫里的生意,都尽量往大的订单做,乔氏却懂得量力而行,将主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实属难得。 崔总管就道:“那就每月一万零一个,你觉着如何?” 多一个,就每个便宜了十文,这买卖真划算。 一个鸭蛋的成本不到两文,大批量采购还会便宜一些,卖七十文一个已经是价中的际了,又数量如此庞大,乔薇可不会嫌弃自己赚的少。 “只不过……”崔总管不动声色地道:“价格上能不能再便宜一些?七十文买个松花蛋,太贵了。” “崔总管,我外头可卖两百文一个呢。” 他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直接找上她家了:“咸鸭蛋才二十文一个。” “咸鸭蛋全国各地都能买,可松花蛋独我这一家,味道你也尝过了,保证不让人失望,我这儿还有不少松花蛋的做法,崔总管若是喜欢,我可以全部教给你。” 崔总管有些心动。 乔薇趁热打铁:“您也看到了,我这家徒四壁的,我又没个男人,养活一家老不容易,别看它只是个蛋,蛋做法比咸蛋复杂,我要请人,要搭建厂房,各项花销算起来,这个价不贵了,但崔总管这么照顾我,我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这样,每个松花蛋分您十文钱的红利,您看怎么样?” 拿回扣在内务府是常事,不然怎么内务府里个个儿是肥缺呢? 一万个松花蛋,一个十文钱的回扣,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两银子啊!这可不是数目! 乔薇打出最后一张交情牌:“不瞒您,松花蛋我供货给容记都是一百文一个,容记卖出去是两百文,但卖出去的利润还得再分我七成,我给您的价真是良心得不能再良心了,谁让您在宫里帮过我呢?有这份交情在,我宰谁都不会宰您。” 崔总管被哄得服服帖帖的,嗔了她一眼:“你你这张嘴啊,真是死都给成活的了!我不答应你都不好意思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但乔薇还是有必要上容记与容老板知会一声,毕竟这单买卖不走容记。 …… “你抛弃我你抛弃我你抛弃我!”听完乔薇的话,容老板撒泼了。 乔薇耐心地哄道:“你别生气嘛,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酒楼的生意着想吗?你想啊,我又没卖到外面,只是卖进了皇宫,皇宫的人吃上瘾了想再买多的,得上哪儿呢?不还是容记吗?我只是按量给他单子,单卖我是不卖的。我赚,你也赚,相互带动,这不是in—in吗?” “微微?”容老板皱眉。 乔薇道:“双赢。” 容老板仔细一寻思,确实是这个理,皇宫人多,主子奴才都有,内务府又不是无限量供应,想多吃还是得外边买,这事儿可以有。 想到什么,容老板又问:“这么多松花蛋,你做得过来吗?” 做不过来也得做,这么好的发财机会,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了?趁着崔总管在任,能捞一笔是一笔,等哪日他从位子上退下来了,这肥缺或许就也不翼而飞了。 一万零一个,每做三百多就够了,容记那边每日五十个的定额不变,平均算下来,一日不到四百,辛苦一点做得出来,再不济可以请人,不算多大的工程。 打定主意后,乔薇回村,把自己接了大单的事与罗大娘了。 罗大娘惊到了:“哎哟哎哟,一万……这……这可不是数目!” 这只是“试营业”的数目,相信宫里的贵人吃得欢,崔总管还会加单。 乔薇笑了笑,道:“我不是马上交货,不用太赶,可以慢慢做。”她与崔总管商议的交货时间是两个月,而皮蛋的成熟期为一个月,她只需赶在第一个月以内做完,等到交货之日,所有皮蛋都会腌制成功了,“以后生意做大,请的人多,做法难免泄露,再想卖出这个价就不可能了。” 罗大娘觉得与这丫头一起生活,几乎每都在被“惊吓”,她定定神,问道:“现在你需要请几个人?” 乔薇想了想:“生手的话,三四个就够了。” 罗大娘摆手:“那你甭请了,咱们自己就能做。” 乔薇看问题比较长远:“现在是能做,可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光凭咱们几个就做不来了,还是得早些培养生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出不了货,我明去京城看看,买几个机灵的下人回来。” 罗大娘一怔:“买?” 罗大娘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可从未买过奴才,倒是村子里有人挨不住贫困,把孩子卖掉换钱的,刘婶子前段日子上京,就是把女儿“卖”给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做丫鬟,听是那夫人怀了身孕,不方便伺候老爷,又恐后院的姨娘们争宠,这才从外头买了个好掌控的丫头代替自己笼住老爷。可怜那刘家姑娘,水灵灵的丫头片子,就这么给个可以做爹的男人暖了床,听运气好的话能被开脸做个姨娘,运气背就只有自己咽苦水的命了。 她看向乔薇,“咱们家可不能……干那种事啊?” 乔薇知道罗大娘心软,不过时代的大环境如此,就算她不买下人,别人也会买,这种事在官府是合法的,买回来的人比请来的短工靠谱,她以后还会有不少赚钱的营生,有自己的心腹会比较妥当。 翌日,她便启程去了京城,听要入京,两个孩子缠着要跟来,一边一个抱住她大腿。 她好笑地道:“娘亲可不是去玩的。” “我们也不是呀!”望舒巴巴儿地。 不是才怪了?谁不知你那点心思呢? “娘亲娘亲娘亲!”望舒一个劲儿地往乔薇怀里钻。 乔薇最招架不住这家伙的卖萌攻势,又去向老秀才请了假。 被松菇润肠得无以复加的老秀才正巧需要休息,二话不地答应了。 照例是先坐栓子爹的马车去镇上,再从镇上雇车行的马车入京。 依旧是关师傅。 两个包子也认得他了,望舒抱着白,甜甜地唤了声“关爷爷”,关师傅高兴地抓了一把糖炒花生给她。 望舒眨巴着眸子道:“谢谢关爷爷啦,但是娘亲我牙坏掉了,所以不可以吃糖哦。” 其实是她不喜欢吃花生啦! 关师傅被逗乐,又问景云,景云也不爱花生,白倒是喜欢,爪子捧着花生,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马车晃悠晃悠地驶离了镇,走在宽敞的官道上,看两排的房舍与白桦树急速倒退,望舒兴奋地眼睛发亮:“娘亲娘亲,我们去京城会见到冥叔叔吗?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乔薇揉揉她脑袋:“你冥叔叔下江南了,过段时间才会回。” “哦。”望舒有点失望,“那是要过多久呀?” “你冥叔叔没。”乔薇道。 “三?”望舒竖起手指。 “不知道呢。” 望舒把食指与大拇指也竖了起来:“那就、那就五。” 乔薇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你很喜欢冥叔叔吗?” “对呀!”望舒不假思索地。 “为什么呢?”乔薇好奇地问。 “因为、因为……就是很喜欢啦!”望舒笑得灿烂,她喜欢冥叔叔给她穿衣服,也喜欢冥叔叔给她擦头发,冥叔叔的手好舒服,她也喜欢冥叔叔抱她,就像是……被爹爹抱着一样。 她没有爹爹,如果有,她希望是像冥叔叔那样的。 …… 买卖人口的地方在大梁朝有个十分风趣的名字,叫红人馆,京城每个片区都有一个红人馆,但最大、最好的是在城西。 城西算是京城的“贫民区”,或许正是这个缘故,此处红人馆的人数反而最庞大、质量最出众,价格相对其余片区的红人馆而言也不算贵。 关师傅道:“很多贵人都来这儿买丫鬟买厮,开价都高,你对半还就可以了。” 红人馆在一条胡同里,那儿已被前来挑选下人的贵人马车挤满,关师傅的马车开不进去,乔薇只得弃车步行。 乔薇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往里走。 据关师傅交代,红人馆的下人并非全都是良人出身,有罪奴、有贱民、也有拐卖来不知转了几道手的丫鬟孩子,她选人时千万得把对方底细摸清了,不然带回个灾祸可就为时晚矣。 灾祸不灾祸的,乔薇没看到,倒是碰上个灾星。 乔薇掉头就走! 胤王目光一沉:“给本王站住!” “你让我站我就站?你谁呀?”乔薇不屑地嗤了一声,带着孩子们往另一条路上走。 胤王给刘太监使了个眼色,刘太监麻溜地追上去,拦住了乔薇的去路,笑道:“夫人,王爷有请,您就过去吧。” 包子一脸无辜地看看他,又看看娘亲,听不懂那句“王爷”是什么意思?那个人不是李公子吗?王爷是他的名? 乔薇不去。 胤王自己走了过来,他是看在他一双孩子的份儿上,不便与她动手,才勉强迁就她一下。 看着两个呆萌可爱的萌宝,胤王冷硬的面色浮现起一丝柔和:“景云,望舒。” 景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警惕。 望舒客气地唤了声“李叔叔”。 胤王抬手抚了抚她发顶:“我不是你们叔叔,我是你们父王。” “胤王!”乔薇厉声打断他的话,“当着我孩子的面,你别胡言乱语!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本王之前答应过你,暂时保守秘密,但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胤王双手负于身后,望了望不远处的红人馆,“实话告诉你,本王今日来,就是给两个孩子挑选下人的,本王今日就要将景云和望舒接回府。” “你敢?”乔薇握紧了两个孩子的手,白已经蓄势待发,如一头蛰伏的猛兽,双目凶光大动。 胤王不屑地嗤了一声:“紫玉好心好意上门去接你们母子回府,你却不领情,将她赶了出来,你既然这么不将本王的王妃放在眼里,那么本王也不用对你太过客气了。 孩子我接走,你,本王不要。” 乔薇目光冰冷如一泓雪山之巅的冰泊:“谁稀罕你要?想动我孩子,门儿都没有!” 胤王呵了一声:“这可由不得你了。” 言罢,他打了个手势,几名青衣卫刷刷刷从而降,将乔薇与两个孩子团团围住。 杀气,瞬间自双方的眼神里透了出来,炎热的夏季,好似突然刮过一阵冷风,刮得所有人的后背都凉飕飕的。 乔薇双目如炬道:“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来抢?你是王爷,你不缺女人,想要多少孩子要不到?你让多罗姐给你生啊!让你府里的妾室给你生啊!为什么要来抢我的?” 胤王不可一世道:“本王自然会多生,但景云与望舒本王也不会让他们流落民间。” “娘亲!”望舒抱紧了乔薇的腰肢。 胤王柔声道:“乖,父王带你回府。” “我不要!”望舒将脑袋埋进了乔薇怀里。 胤王又看向景云:“景云,带上你妹妹,随父王回府。” 景云没动,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好歹是自己骨肉,胤王没有生气,而是微微倾下身子,温和地看向景云:“听父王的话,跟父王回府。我是王爷,你是王府的公子,你妹妹是王府千金,你们比那些卑贱的村民尊贵百倍,回了王府,有大房子可以住,有下人供你们使唤,还能吃上最好吃的菜、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你们想买什么,父王都能买给你们,想去哪里玩,父王也都能答应你们。” 景云不为所动。 乔薇将儿子护在自己身后:“我承认他们是你孩子了吗?一口一个父王,脸真大啊!” 胤王正色道:“乔薇,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们都是本王的孩子。” 乔薇讥讽一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你孩子了吗?可你怎么跟我的?‘别以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王就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你的招数对本王没用!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论你耍多少心机,就算是生下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和我这话的时候,有想过要认回他们吗?你没有!你掉头就走,活像是怕我缠上你!你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骨血亲戚才来认回他们,你不过是把他们当作讨好皇帝的工具!” 胤王被中了心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没错,他的确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将两个孩子接回府的,世子那种呆瓜都能将父皇哄得不知东南西北,景云这么聪明,定能把父皇整颗心都俘获,届时,不怕胤王府不水涨船高。 但血浓于水,他对一双孩子,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尤其景云这么孝顺他,他不喜欢才怪了。 乔薇肃着脸道:“我不会让你把他们带回去当猴儿耍,你死心吧。” 胤王冷眸一扫:“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本王?乔薇,你不是本王的对手,何况本王还有那么多护卫,刀剑无眼,打斗的过程中万一伤到孩子,你这个做娘的,恐怕要心疼吧?” ------题外话------ 【注】:关于蘑菇的资料来自百度百科与百度知道。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06】小包子发威,坑胤王 话到这个份儿上,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原本在周围看戏的百姓们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纷纷退避三舍,喧闹的巷子一下子静了下来,等它再一次响起喧嚣时双方已经开打了。 胤王也没指望自己的话真的把这个胆大包的女人吓唬住,这个女人简直长了一颗豹子胆,不管什么人,都是先惹了再,奇的是她每次还都能完美地善后,若非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古怪的事。 不过不论如何,她今都没辙了,他可是出动了手下所有青衣卫,对付一个女人绰绰有余,更别这个女人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就算有那只白貂的帮助,也是回乏术。 白是一只学习力极强的貂,有过一次被群殴的经验后,白领悟了个中技巧,再不会轻易被捉住了,它亮出利爪,一爪子一个,挠得青衣卫一片哀嚎。 乔薇带着孩子拔腿就跑! 胤王眸光一厉,想跑?没这么容易! 胤王施展轻功,一跃而起,自半空亮出手掌,朝乔薇的后背狠狠地拍了过来!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一道身影被打飞出去撞在了一个来不及撤走的桃子摊上,摊子被压断了,发出剧烈的声响,桃子呼啦啦地滚了一地,有几颗滚到了乔薇脚边。 乔薇凝眸,回头一看,就见许世杰捂住胸口倒在一堆被压碎的桃子与压断的木板之上。 空气里浮动起酸酸甜甜的桃子香气。 摊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虾坏了,一边捡桃子,一边捶地大哭:“我的桃子!我的桃子啊……” 胤王随手丢给他一锭金子,他拿起来咬了咬,确定是真的,瞬间破涕为笑,桃子不捡了,车也不要了,乐颠颠地离开了原地。 望着他的背影,乔薇眸光微微一暗,胤王冷笑:“看吧,这就是你们这些贱民廉价的自尊!来人!把公子与千金带回王府!” 几名赤衣卫从而降,这些人就不是青衣卫能够相比的了。 乔薇拔出了匕首,没有胜算又怎样?大不了,鱼死网破! 许世杰忽然爬起来,拦在乔薇身前,对着胤王行了一礼:“恭送王爷!恭送公子!恭送姐!”胤王冷冷一哼,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红人馆的巷子。 乔薇的心口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许世杰揉了揉胀痛的胸口,幸亏那家伙没对乔薇下杀手,不然他就死惨了:“我你别冲动啊,他有那么多手下,你寡不敌众,没胜算的。” 这道理乔薇何尝不明白?只是作为母亲,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这种揪心的感觉,谁能够理解?可怜两个孩子为了不让她难过,连哭都没有哭一声。 “真没料到他会是个王爷。”许世杰心里一阵后怕,幸亏没对对方耍什么阴招,还好心地与对方分享了乔氏“包养白脸”的秘密,这些,足够抵消他先前的各种大不敬吧?“你怎么不早你男人是王爷啊?” 早,他就不瞎掺和了,价嫁妆最好,老婆孩子也好,可也得有命去享受啊! “刚刚的事,多谢你了。” 许世杰以为乔薇会“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会找机会报答你”,哪知乔薇却道:“你上门行骗的事,扯平了,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 这女人的心肠,不是一般的硬啊…… 乔薇抱着白走出了巷子。 抢她孩子,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胤王,你真的惹毛我了! …… 精致奢华的王府,叠石理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在一个挂着“清辉阁”牌匾的庭院前,胤王停住了脚步,对两个初来乍到的家伙道:“父王已经让人把院子收拾干净了,从今起,你们住清辉阁,来,父王带你们进去。” 着,他伸出手,要去牵一双萌宝。 望舒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手。 景云犹豫了一下,没动却也没避开。 胤王的唇角勾起一个欣慰的弧度,还是儿子好啊,比较不排斥他,不过女儿够可爱,想来也能十分讨皇帝的欢心:“望舒别怕,父王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就在他强行把自己抱走的一瞬间,望舒想起了曾经在村口发生过的事,这个叫父王的男人就是长得像冥叔叔的坏蛋。 原来不姓李啊…… “富叔叔,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呀?”望舒心翼翼地问。 父叔叔?什么鬼? 胤王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望舒软软糯糯道:“富叔叔,我乖乖地听话,你能不能送我回家见我娘亲呀?” 胤王揉了揉她脑袋:“望舒,这里就是你的家。” 望舒四下看了看:“娘亲呢?” 有娘亲的地方,才是家。 胤王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没把那个女人一起抓来,早知道孩子们这么黏她,他该多忍耐一番,先将她接入王府的,待到孩子们完全适应了,再打发她到庄子去,一举两得。 现在去接她,会不会太晚? 罢了,以她目前的性子,必定不会接受他的示好。 “望舒,以后你都和父王住。”他语气温和地。 望舒偏过脑袋:“娘亲呢?她不来了吗?你为什么不让她来?” 这可把胤王问住了,答案十分简单,但对着两个真无邪的孩子,他有些难以启齿,给一旁的刘太监使了个眼色。 刘太监麻溜儿地从厨房找来了一盘点心,是香芋千层酥,淡紫色的外皮,一层层如云朵一般,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他双手呈到望舒面前,笑眯眯地道:“姐,您尝点儿?” 望舒确实有些饿了,拿起一块香芋千层酥,长大红嘟嘟的嘴儿咬了一口,嫌弃道:“没娘亲做的好吃!” 刘太监为难地看向胤王,胤王摆摆手,刘太监把香芋千层酥撤下,又换了一盘北方的游牧族进贡而来的奶酪,一条条乳黄色奶酪摆在白色的荷花瓣上,奶酪的香气与莲香混合在了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望舒吞了吞口水。 胤王轻声道:“吃吧,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望舒:要忍住,不能乱吃,不能乱吃,不能乱吃,乱吃,吃…… 吃了。 胤王微微一笑:“甜吗?” “嗯。”望舒点头,“不过就算你给我吃的,你也还是坏叔叔。” 胤王的心胸还没狭隘到去和一个孩子计较,何况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确实谈不上讨喜,他没什么,领着俩孩子进了庭院,四下看了看,问刘太监:“哪两个是他们的房间?” 刘太监指了指两间光线敞亮、坐北朝南的屋子:“左边这间是公子的,右边这间是千金的。” 望舒一听有两间屋子,忙把吃了一半的奶酪放回了盘子里:“我不要和哥哥分开睡,这个还你,我不吃了。” 刘太监为难地看向胤王:“这……” 胤王的面色有些冷。 刘太监清了清嗓子,对望舒解释道:“姐,你大了,该一个人睡了。” “我不要!”望舒抱紧了哥哥。 景云仰头,望向胤王道:“我们在家都是和娘亲一起睡的,先让妹妹适应几再分房吧。” 所以儿子是愿意的,自己的安排得到儿子的肯定,这个认知让胤王很高兴,同时,也对那个女人的育儿手段表示不齿,男女七岁不同席,望舒与景云都五岁了,居然还和她睡在一起?她这是有多穷,连间屋子都盖不起吗?幸亏自己把龙凤胎接回府了,否则跟着她,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胤王自我感觉良好地想完,同意了儿子的请求。 两个包子暂时被安排在了景云的房中。 不幸中万幸的是,胤王没脑残地安排几个丫鬟杵在房里,而是让人在院子里恭候,一旦主子有什么吩咐,第一时间应话。 刘太监亲自去厨房,监督厨子们做了一大桌精致可口的菜肴。 望着一桌热气腾腾的美食,吃货望舒却生平头一次没有胃口,她瘪了瘪嘴儿,心里有些委屈:“我想娘亲。” 景云冷静地道:“我也想,但东西还是要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等娘亲来接我们。” “娘亲会来接我们吗?”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景云拿起碗与勺子,舀了一口香喷喷的白米饭并一块红烧肉喂到望舒嘴里:“一定会的。” …… 与许世杰分道扬镳后,乔薇去了青龙帮。 得知丞相的公子被胤王夺走了,陈大刀气得掀桌:“妈的鸟王!连孩子都抓!不过帮主,孩子真的不是大人的吗?” 自打姬冥修称呼了乔薇一次乔帮主后,陈大刀便也这么称呼她了。 乔薇摇头。 陈大刀懵了,不是大人的,大人怎么对他们那么好啊?大人这是有多在意他们帮主?不管了,那是帮主的孩子,帮主生他们、养他们,为他们几次差点被人弄死,他就是那个差点弄死帮主的人,咳咳。 不论怎样,谁都不能抢走帮主的孩子,亲爹也不能! “帮主!我带兄弟们杀过去,把望舒和景云抢回来!” 乔薇沉思着摇了摇头:“他手下暗卫众多,青衣卫我应付起来都不简单,还有更厉害的赤衣卫,随便挑个人出来都能以一敌十,弟兄们不是对手,贸贸然冲过去只会是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倒还罢了,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可如此一来,势必打草惊蛇,等王府那边加强了戒备,再想把孩子们救出来就难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由着他把望舒景云掳走吗?”陈大刀泄气地坐回椅子上,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大人呢?” 乔薇凝眸:“他下江南了,不在京城。” 陈大刀捶拳:“胤王那厮是故意的吧?趁着大人不在搞事情啊!” 谁不是呢?他两次挑衅她都是趁冥修不在京城的时候,若冥修在,他大概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至少,不会公然掳了她孩子。 …… 清辉阁,景云与望舒已经乖乖地吃完午饭了,正蹲在院子的地上玩珠子。 胤王走过来,向丫鬟问了二人的情况,丫鬟的回答让胤王十分满意,原本在的预想中,两个孩子会哭喊地闹上好几,没想到就女儿委屈了一会会儿,但也很快就安静了。 “在玩什么呢?”他心情不错地问。 望舒奶声奶气道:“玩琉璃珠。” 胤王冷笑,那个女人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还舍得给孩子买琉璃? “我冥叔叔送的!”望舒骄傲地。 胤王黑了脸,能被叫做冥叔叔的除了姬冥修那家伙还有谁?姬冥修早开始讨孩子们的欢心了吗?他就不信姬冥修没看出这是他的孩子,真是居心叵测! 敛起思绪,胤王对望舒道:“琉璃珠子不好玩,父王的库房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想不想去看看?” 望舒看向哥哥,景云点头,望舒就道:“那好吧,看在你给我送好吃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了。” 胤王笑了,不识几个字,成语却的顺溜,养孩子果真有点意思。 胤王让刘太监拿上库房的钥匙,带着孩子们去了胤王府的地下室,因存了与姬冥修攀比的心思,他没将孩子们往寻常的典藏屋子带,而是让刘太监打开了最里头那间密室的门。 那是他这几年花高价从外头淘回来的古董宝贝,每一样都价值连城,有一些是供孩子们玩耍的东西,如琉璃七星珠、暖玉华容道……从进门开始,一排排高大的柜子如同货架一般整齐地排列着,琳琅满目的古董让整间密室都多了几分古朴庄严的气息。 看着两个家伙目瞪口呆的表情,胤王很得意:“喜欢什么自己挑。” 望舒咽了咽口水:“随、随便挑什么都可以吗?” 望舒的表情取悦了胤王,胤王少有地一笑:“随便挑什么都可以,这些东西是父王的,也就是你们的。” 刘太监跟了王爷多年,还没谁有此殊荣进入密室选东西呢,往常赏给下人的东西都是从乙字仓库拿的,送人的宝贝是从甲字仓库取的,唯独这一间密室,虽未排上名号,却储存的全是王爷的“心头好”,王爷没事就会来这里转转,几年过去,原先稀稀拉拉三两个柜子,也增多到了二十个柜子,每个柜子都摆满了价值不菲的古玩古董,主子随意挑个什么啊,都赚翻了。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了进去,望着第一排货架上的金孔雀:“这是什么鸡?怎么长这么长的尾巴毛?” 刘太监噗嗤一声笑了,解释道:“回姐的话,这不是鸡,是孔雀,一种飞禽,雄孔雀能开屏,开过之后尾巴像一块然的屏风,很是漂亮,故而有孔雀开屏之。” “它怎么不开呢?”望舒看着它收拢的蓝色尾巴问。 “这……” 景云道:“它要求偶了才开。” “求偶是什么?”望舒追问。 景云想了想:“男人追求女人,想和她做羞羞人的事,就是求偶。” 望着似懂非懂地问:“像冥叔叔和娘亲那样吗?”她压低了音量,凑近哥哥耳畔道:“我看见冥叔叔偷亲娘亲啦~” 她自以为声音很,但密室这么静,所有人都听见了! “咳!”刘太监呛到了,当着你们父王的面谈论这些真的好么?你们考虑过你们父王的感受么?不怕你们父王的心灵受到冲击么? 刘太监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表情,吓得生生缩回了脖子。 望舒不知自己把胤王气得够呛,兴冲冲地去拿金孔雀,她个子不高,踮起脚尖还是拿不到,她倒也聪明,抓了个触手可及的花瓶倒放在地上,踩着花瓶底,去够金孔雀。 那个花瓶可是前朝皇室的东西,据是最后一任皇帝逃亡时当掉换了银子的,胤王花了几万两银子才辗转买到手,这丫头就当个脚蹬踩在脚下了! 刘太监一阵心惊肉跳,忙走上前道:“姐,快下来!当心摔着!” 望舒原本已经够到金孔雀了,被他这么一吓,身子一抖,手也跟着一抖,将金孔雀从柜子那头推了出去,金孔雀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我的孔雀!”望舒扑过去抢,但隔着一整个大柜子,金孔雀没抢到,反倒把柜子压倒了,柜子又压倒了另一个柜子,一个柜子又一个柜子,很快,密室的柜子就如同多骨诺米牌一般哗啦啦地倒下了。 瓷器玉器金器,纷纷跌落,碎的碎,裂的裂,一片狼藉。 刘太监傻了眼。 望舒从乱糟糟的两排柜子里钻出来,举着已经扭曲变形且没了尾巴的金孔雀,笑眯眯地道:“我的孔雀!找到啦!” 你“父王”也快被气死啦…… …… 闯了祸的包子再不被允许走出庭院一步,胤王回书房吐血三升,刘太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如果这是讨好皇帝的代价,那么这代价也太大了,满满一屋子古董,碎了大半,加起来的损失超过数十万两,隔着屏风刘太监都能感觉到胤王的心在滴血,偏偏那熊孩子又是自己的亲骨肉,打不得也杀不得—— 刘太监看着主子那张恨不得杀人的脸,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姐估计吓坏了,奴才去瞧瞧。” 被“吓坏”的某姐此时正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拿着一块红豆酥,自己吃一口,喂金孔雀一口,方才还吃不下饭的,这会子把满满一桌子点心全部扫进肚子了。 月黑风高。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胤王府附近的转角,陈大刀扯了扯身上的夜行衣:“帮主,真的要这么做?” 乔薇系上黑色面纱,也穿着夜行衣的她只露出了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硬闯不行,只能智取了。” 马车上除了二人,还有两名青龙帮的弟兄,一个叫阿武,一个叫华生。 华生是书呆子,眼神儿不好,也不会武功,能留在青龙帮全凭一双猎犬一般的耳朵,百米之内,风吹草动他都能够听见。 “听到什么没?”乔薇问。 华生凝神听了一会儿,道:“王府太大了,我没听到景云与望舒的声音,不过大家都在一个什么……清辉阁,‘清辉阁热闹了,终于住人了’,‘可不是?咱们守着个空院子几年,闲都闲死了’。” 他模仿着丫鬟的谈话,突然一声巨响,震得他抱住了耳朵! “怎么了?”乔薇与陈大刀异口同声地问。 华生抽了口凉气:“像是什么屋子塌了。” 是望舒把一屋子古董毁了…… 只要塌的不是两个孩子的住所,乔薇就无所谓:“那就先去清辉阁,阿武,你和华生原地待命,我跟大刀进去把孩子们带出来。” 二人点头。 乔薇又问陈大刀:“虎子那边准备好了没?” 陈大刀望了望色:“应该好了。” “卖糖葫芦喂!卖糖葫芦——”虎子扮成货郎,在王府大门口吆喝而过,“好吃的糖葫芦咯,卖糖葫芦咯!好吃的糖葫芦——糖葫芦——” 一个厮跑去刘太监跟前儿露脸:“刘公公,外头有卖糖葫芦的,您看要不要给主子买几个?” 刘太监吩咐一旁的丫鬟:“去问问少爷和姐,吃不吃糖葫芦?” 丫鬟很快便回来了,答道:“姐爱吃。” 刘太监就道:“你去买两个来。”顿了顿,“罢了,我自己去。” 有些事可以假手于人,但有些必须亲力亲为,在王府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没点眼力劲是不可能的。 刘太监出了王府,虎子余光瞄见一个中年太监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故意扬长而去。 刘太监叫他:“哎!卖糖葫芦的!卖糖葫芦的!你站住!我要买糖葫芦!” 虎子充耳不闻,扛着糖葫芦往巷子里走。 刘太监追了几步,扯住他胳膊:“你耳聋啊?叫你好几声听不见呐?” 虎子忙抱歉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耳朵不好使,您叫我干啥?” “干啥?买糖葫芦啊!”刘太监瞪他,从草把子上挑了两根又大又亮的糖葫芦,“多少钱?” “不要钱。”虎子一笑。 刘太监听着对方语调不大对,正要开口,一个冷冰冰的匕首抵在了他腰后,匕首藏在虎子的袖子里,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虎子扶住了刘太监而已。 “你、你要做什么?”刘太监僵硬着身子问。 虎子冷哼道:“我家主子有请,劳烦公公随我走一趟!” 刘太监被虎子“请”到了马车上。 乔薇解下面纱:“可还认得我啊,刘公公?” 刘太监一瞧车内数人皆是夜行衣打扮,以为是碰上了绑匪,可他一听这声,不大对,揉着眼睛看了看:“是你?” 乔薇冷笑:“是我,怎么?刘公公很意外?” 刘太监看看乔薇,又看看一旁的几个蒙面大汉:“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跑到王府来惹事!不怕王爷发现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吗?” 乔薇一字一顿道:“现在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恐怕是你。” 虎子的匕首猛地往他腰上扎了一分,并没有扎破他皮肉,但那锥痛的刺感还是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你……你要干什么?不会是让我帮你把主子弄出来吧?苍可鉴呐,我没这能耐啊!王府有重兵把守,我一举一动皆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别带两个孩子出府,我就是带一个,都会被人发现的!” 乔薇正色道:“你也是听命于人,我不会为难你去做你根本做不到的事。” 刘太监的眼珠子动了动:“那你是想……” “清辉阁在哪里?” 刘太监的心咯噔一下:“你……你怎么知道主子在清辉阁?” 还真是在那儿! 乔薇冷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用告诉我,从哪儿进清辉阁最快最安全。” 刘太监讪讪道:“你是走大门还是翻墙?” 乔薇一巴掌拍上桌面:“废话!当然是翻墙!” 刘太监被震得心肝儿一阵乱颤,奇怪,明明是个娘们儿,却有股让人胆寒的气势,也是见了鬼了:“清辉阁靠近南墙,你翻进去,走几步就到了,但那儿有青衣卫把守。” “几个青衣卫?” “两、两三……” 乔薇掐住他喉咙,塞了一个药丸进他嘴里:“不实话,我出了事,没人给你解药,你也活不了!” 刘太监是最怕死不过的人,别这是一枚“毒药”,就算是颗糖丸,他都得心惊肉跳老半,生怕一不留神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把命给交代出去了。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改了口:“四个青衣卫!四名普通护卫!” 真是看重她孩子,派这么多人监视 乔薇松开了掐住他下巴的手:“景云和望舒怎么样了?那个王八蛋没为难他们吧?” 王、王八蛋…… 刘太监嘴角抽了抽:“亲生骨肉,王爷能去为难他们吗?” 一屋子古董碎成渣渣了,王爷一个人在书房吐血,都没抓着熊孩子暴打一顿呢,王爷对他们还不好么? 乔薇深深地看了刘太监一眼,道:“你去把青衣卫引开。” 刘太监大惊:“不是不勉强我做我做不到的事吗?” 乔薇拿出帕子,淡淡擦了擦捏过药丸的手:“那是在你吃下毒药之前,现在,你背叛王爷是死,可如果拿不到我的解药也是死,你可以赌一下,哪一种死法更快。”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07】修哥救子,一家团聚 刘太监拿着两串糖葫芦心有余悸地回了王府。 景云被胤王叫去书房下棋了,望舒也跟着,手中抱着自己的新萌宠金孔雀,“父子俩”坐在书房下棋,她坐在屏风后的床上“歇息”——吃糖。 胤王发现只要给这丫头吃的,这丫头就会安静下来,不会在毁了他宝库后又打烂了两个他放在她房中以作观赏之用的价掐丝珐琅花瓶。 胤王已经肉痛得不出话了。 刘太监在门口禀报:“王爷,奴才刚刚买糖葫芦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巷子里鬼鬼祟祟的,往南墙那边去了,您会不会是乔……咳,有人图谋不轨,想从王府偷什么东西?” 他话时,不忘用眼神瞟了一眼景云。 胤王会意,不过胤王没他这么心,打开棋盒道:“本王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你让阿莫他们几个去南墙看看。” “是!”刘太监爽快地应下。 “等等。”胤王叫住了他,“她又不知道清辉阁在南墙附近,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故意将人引去南墙,好打开一条缺口潜入王府来!” “王爷所言不无道理。” “你叫阿莫他们兵分四路,把王府各个角落都查看一遍!” “是!” 刘太监应下,如此一来,南墙这边就只能一个青衣卫与几名护卫了,这也不算辜负了那丫头的所(威)托(胁)吧? …… “帮主,他们离开了。”华生的耳朵紧贴着南墙。 乔薇与陈大刀交换了一个眼神,陈大刀足尖一点,翻到了院墙之上,随后朝乔薇伸出一只手,乔薇拉住他的手,用力一拽! 嘭! 陈大刀摔下来了! 乔薇:“……” 好的拉我上去呢? 陈大刀摔了个嘴啃泥,啐了两口泥沙,拍拍手站起来:“刚刚没站稳,再来一次。” 他再次翻上墙,跨坐在墙上,大腿死死地扣住墙壁:“上来吧夫人。” 乔薇拉住他的手—— 嘭! 幸亏乔薇闪得快,不然就被他压成肉饼了。 “闪开闪开,我自己来!”乔薇扒开陈大刀,踩着华生与阿武用手心做的手托,一个借力跃了上去。 华生:我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阿武:我也是…… 乔薇一把抓住陈大刀,轻轻一提,便将他从院墙外,扔进了院墙内。 陈大刀的内心:“……” …… 书房,胤王摆好了棋盘:“你从前可有下过?白子黑子?” 景云挑了黑子:“先生教过一点。” 胤王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屑:“乡野的先生岂能教导王府公子?待你认祖归宗,父王为你聘请名师,全都是大梁朝最有名的大儒。” 景云没接话。 执黑先走,景云执的便是黑子,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景云将黑子落在了元上。 胤王惊到了,一般人下棋,都会先从右上角出行,偶尔也有人第一子落在左上角,可正中央的元,当真十分少见,胤王不由地想到了姬冥修,他貌似也爱从元开局。 胤王眉心微微一蹙:“不要从元开局。” “哦。”景云从元的位置拿走了棋子,落在左上角。 姬冥修第一次被皇帝骂了不许走元,也是改走左上角,左上角这个位子其实也不大好,它比右上角离对手更近,相当于直接把自己送到了对手的眼皮子底下,皇帝被姬冥修气得够呛,直骂他一身反骨,结果是皇帝输了,于是皇帝更气了。 胤王也气,这子像谁不好,非得像姬冥修那个混账? “这个地方也不能走吗?”景云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无辜地问。 胤王气闷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句:“不是。”顿了顿,又道:“你先生教你这么走的?” 景云摇头。 胤王的胸口更发堵了,自己随便走都能走得跟姬冥修一样,真是—— 定了定神,将胸口那团火压回心底,“下棋吧。” “父子俩”开始下棋。 景云到底是新手,尽管占了执黑的先机,可每一步都被胤王封锁得极死,只是胤王没料到的是,这孩子赋惊人,自己是怎样堵他的路,回头他就怎么来堵自己的,而且几个回合下来,景云居然窥出了他的套路,抢先一步,霸占了他需要落子的位置。 被一个五岁的孩子下得额头冒汗,传出去怕是会笑掉大牙。 幸运的是,这是他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好,甚好! 就在“父子俩”聚精会神地下着棋时,一个白团子滴溜溜地滚进来了,先是滚到廊下。 青衣卫四也撤三,还剩一人,与其余四名普通的王府护卫。 白放出了自己在王府抓获的新宠——白蛇,白蛇吐着蛇信子钻进草丛,青衣卫双耳一动:“谁?” 追了上去! 四名护卫提高了戒备。 白溜进花园,其中一名护卫唰的一下看了过来! 白往一个石狮子的雕塑旁一站! 扬起前爪,身子直立,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侍卫的眸光在“石像”上落了落,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这院子久不住人,为了主子才重新休憩,添置不少了孩童的东西,一个狗石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为什么先前没发现,院子里添的东西多,一时没看全也是有的。 第一名侍卫移开了视线。 白继续朝书房跑。 第二名侍卫看了过来,他看到的是一个安安静静坐在花丛里的石像。 第三名侍卫看到的是自己脚边的石像,他吓了一跳,差点踩到主子的玩具了不是?踩坏了王爷不得削了他们啊? 话,谁放这儿的…… 第四名侍卫也看了过来,不过他什么也没看到,白已经溜进书房了。 景云正对着门的方向,一眼看到了一步一步,缓缓挪进书房的白,他眸光一动:“父王!” 胤王一怔,这孩子……叫他父王了?他没听错吧? “父王我眼睛刺刺的。” “过来,父王看看。” 景云绕过棋桌,走到了胤王面前,胤王看向他:“哪知眼睛?” “这只。”景云指了指右眼。 胤王开始检查他右眼,这是他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孩子、自己孩子,心头涌上一股微妙的感觉,有些陌生,但并不讨厌。 白趁他不备,跐溜一下钻到了桌子底下! “我好了。”景云道。 胤王抽回了落在他眼眸上的手指,他回到自己的位子,就那么一瞬的功夫,胤王的心里居然有了一层失落……他想抱抱他。 “还下吗?”景云问。 胤王回神:“下,轮到了父王了是吧?”落下一子,见景云望着门外,左看右看,他不由地回头望了一眼寂静的庭院,“怎么了?” “那树上的果子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那是枇杷,你想吃,父王给你摘来。” 景云点了点头,他默认的是想吃枇杷,可在胤王眼中,却是默认了最后一句父王的称呼,胤王很受用,放下棋子,转身出了书房。 在他摘枇杷的空档,景云把百果茶的茶壶放到了桌下,白对着壶口拉了一泡神貂牌童子貂尿! 不过由于来的路上已经尿过了,存货不多。 不多有不多的好处,譬如味道没那么销魂,不容易察觉。 景云将茶壶晃了晃,胤王摘下枇杷回屋的前一秒,景云把茶壶放回了原先的地方。 胤王把枇杷交给了门外的丫鬟,吩咐洗净切好再端过来。 景云站起身,给胤王倒了一杯百果茶:“父王辛苦了。” 胤王被触动,早在望舒打烂他一屋子古董时,他觉得养孩子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他甚至有了一点的后悔,但这一刻,他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胤王平素不爱喝这种怪里怪气的茶,是两个孩子来了,才让厨房备了一壶,眼下尝了一口,竟是比记忆中的还要难喝。 “父王,侍卫叔叔们也辛苦了,我给他们也倒一杯。” 胤王求之不得,喝一杯都要他老命了,万一这孩子再给他倒第二杯,他不得喝吐? 景云端着托盘,托盘中一壶新鲜的冒着“热气”的果茶,与几个干净的青花瓷茶杯,出了书房。 “侍卫叔叔,这是我父王赏你们的百果茶,你们辛苦了。” 伺候王爷多年,王爷终于请他们喝茶了,大热儿,他们正口渴呢。 侍卫们接过主子递来的百果茶,感动得差点哭了。 等他们喝完,更想哭了…… 书房内,胤王又陪景云下了会儿棋,这次白的尿尿分量少,药效浅,发作较慢,但终究还是发作了。 肚子忽然一阵绞痛,胤王面色一白:“你坐会儿,父王先去如个厕。” 院子里。 侍卫一:“你们三个守一会儿,我先去上个茅房。” 侍卫二:“你们两个守一会儿,我也去上个茅房。” 侍卫三:“你们……你,你自己顶会儿,警醒一点啊,我、我去趟茅房!” 侍卫四:我特么也想上茅房好么?! 清辉阁茅房就那么多,胤王占了一个,侍卫一占了一个,还有一个被丫鬟婆子轮番占着,侍卫二、侍卫三与侍卫四只得夹紧菊花,到别处抢茅房去了。 清辉阁还剩最后一名因巡逻而错过了百果茶的青衣卫,他叫阿莫,是近身伺候胤王的,白与乔薇都与他打过交道。 景云跑到枇杷树下,找到了站在树下、一脸戒备的阿莫:“阿莫叔叔,我父王怎么了?他去了茅房就不出来了,是不是掉进茅坑啦?你帮我去看看吧?” 掉进茅坑?不可能吧?不过上次胤王从犀牛村回来,好像的确是踩着屎了…… 阿莫皱眉:“刘公公呢?” 刘太监躲去大厨房监督做菜,配合乔薇的营救行动呢,没办法,效忠王爷重要,可自己的命更重要。 阿莫去了茅房。 他一走,乔薇便翻进了清辉阁,白闪电般地冲了过来,领着她避开丫鬟婆子的视线,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房,乔薇拉下面纱:“景云!” 景云眼睛一亮:“娘亲!” “嘘——”乔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上前搂住他,眸光一扫,“妹妹呢?” 景云指了指屏风:“在里面!” 乔薇牵着儿子的手绕过了屏风。 此时的望舒正盘腿坐在胤王平时憩的软塌上,把桌上各式各样的糖,一颗一颗地往自己包包里装。 乔薇真是服了她了,这哪里像被劫持了,分明像是来度假的,离开时顺手牵羊地带走点酒店的东西—— 白替这丫头担心了! “快走了望舒。”乔薇伸手抱她。 望舒看到乔薇,先是一怔,随即兴奋地蹦了起来:“娘亲娘亲!你真的来啦?哥哥没骗我!你穿成这样干嘛呀?” “嘘嘘嘘,点声。”乔薇捂住了望舒的嘴巴,“娘是偷偷进来的,你把侍卫叫来,咱们就出不去了。” “哦哦哦,知道啦!”望舒赶忙捂住了嘴儿。 乔薇牵住她手:“走。” “等等!我的糖!”望舒包包里的糖掉了两块在地上,望舒躬身,胡乱一抓,抓了一大把东西塞进包包里。 乔薇带着两个包子出了书房,陈大刀早在清辉阁的院墙外等着,乔薇将包子扔过去,陈大刀一个个接住,接景云时没多大感觉,望舒一屁股坐下来,他两条胳膊都麻了…… 这真的是个姑娘吗?不是超级大秤砣吗…… 甩着两条失去知觉的胳膊,陈大刀同志紧跟乔帮主的步伐,穿过花丛来到了南墙。 白跳到院墙上。 看到它出现,阿武与华生知道二位帮主得手了,忙张开了双臂,刚刚手掌被乔帮主踩了一下,现在还没缓过劲儿呢,只能用胳膊了。 乔薇这次先扔的是望舒,等扔完,那边没动静了…… 保险起见,乔薇又把陈大刀扔了过去。 看着被望舒一屁股砸晕的华生与阿武,陈大刀狠狠捏了把冷汗,老子不愧是帮主啊,只两条胳膊失去了知觉而已…… 景云很轻,陈大刀给景云当了肉垫也不疼。 乔薇先前从房里顺了个折叠凳,踩着凳子上了墙。 把昏厥的阿武与华生丢上马车,让孩子们也坐上马车,乔薇给陈大刀的胳膊针灸了几处穴位恢复知觉以便他能赶车后,也上了马车。 胤王跑茅房跑了七八趟,受不住了,对阿莫道:“去我书房,书桌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有上次太医开的止泻药,拿来!” 阿莫迅速去取了药来,胤王服下,又拉了七八次,止住了,其余几名侍卫就没这么幸运了,只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胤王顾不得那么多,因为,景云与望舒失踪了! “王爷!属下在南墙下发现了这个凳子!”阿莫将乔薇从书房顺走的折叠凳呈给了胤王。 胤王的眸光瞬间暗了下来:“本王还当刘全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际,没想到他们真的在南墙!” 胤王多疑,刘太监若故意替乔薇遮掩,乔薇不在南墙,胤王恐怕一下便搜到南墙去了,可若明明白白地告诉胤王自己在南墙看到了乔薇,胤王反倒会怀疑是乔薇故意施展给刘太监的障眼法。 刘太监正是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才用了这么一招虚而实之、实而虚之的计策,不仅让乔薇劫走了主子,也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毕竟,他的都是大实话啊!是王爷自己不信哒! 胤王即刻带人追了出去。 王府的马可不是吃素的,一人一匹高头骏马,相较之下,陈大刀的两匹瘦马所拉的马车,速度就有些不尽人意了,更别马车上还坐了三个成年男人、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如此负重之下,被胤王府的良马追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将两排寂静的房舍飞快地甩在身后。 两个孩子的精神高度紧绷了一,在乔薇身边终于能放下心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乔薇搂着怀中的孩子,挑开后窗帘看了看,胤王一马当先,率领着黑压压的一队侍卫,朝着他们穷追不舍:“大刀,他们快追上来了!” “娘的!这么快!”陈大刀狠狠地甩了一鞭子,马匹吃痛,奋力地跑了起来。 这边一加速,胤王也加快了速度,他的坐骑是千里挑一的骏马,飞奔起来如同一道暗红色的光影,几乎是瞬间便追上了陈大刀的马车。 “乔薇,本王奉劝你下来!” 乔薇一盆滚烫的茶水自侧面车窗泼了出去! 胤王一掌拍上马鞍,借力一跃而起,茶水扑了空,泼到了马鞍上,几滴溅到了马身,骏马失控,跑进了一侧的巷子。 胤王没了马,勃然大怒,脚尖蹬上房舍的屋顶,飞身一纵,落在了陈大刀的马前。 陈大刀被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得汗毛竖起,想勒紧缰绳调转方向已然来不及,就那么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胤王临风不动,在马车即将撞上来时,伸出手,一边一个,按住了马头! 而另一边,两名青衣卫很有默契甩出铁钩,勾住车厢。 前推后拉,马车被强行制动了,巨大的惯性,将躺在地板上昏睡的阿武与华生摔了出去,陈大刀扑在了马屁股上,乔薇抱着两个孩子,也险些摔出车厢,幸而她用脚抵住了门框。 胤王松开手,眸光幽暗地看着马车:“乔氏,你胆子不,竟敢潜入王府掳走本王的孩子!还给本王与侍卫下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地良心,白拉尿下药的事乔薇一个子儿都不知道,她只是让白去探探儿子女儿在不在里头,刘太监有没有撒谎,她准备逐一暗杀的,开玩笑这种被发现了会死人的事,她怎么可能交给自己儿子去做呢? 不过她现在已经猜到是儿子了。 心中为儿子默默点了赞,又为胤王默默点了根蜡。 被她儿子祸害了两回,居然都没怀疑到她儿子头上,这智商,也是够感人的。 “我就给你下药怎么了?你搞清楚景云与望舒是我的孩子,与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别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厉害,睡了一夜就在我肚子里留了两个种!何况睡没睡都是你一面之词,我可没承认!” 胤王捏紧了拳头:“你不记得了,就能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吗?” 乔薇反问道:“我不记得了,你就能故意捏造事实强加在我身上吗?” “乔氏!”胤王厉喝! 乔薇拔出了匕首:“我警告你,你别想抢我孩子!” 胤王的眸光暗了暗:“看来你是非要冥顽不灵的,原本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本王打算饶恕你一次,可现在,没有必要了!给我抓住她!别伤了孩子。” “是!” 四名青衣卫将马车团团围住,另外八名侍卫则持刀围在外围,有青衣卫在,基本没他们什么事,可若是有落网之鱼,他们便会将其一举拿下。 陈大刀根本不是青衣卫的对手,阿莫轻轻一点,便点住了他大穴,随后阿莫拉住帘子:“得罪了,夫人。” 乔薇将孩子们平放在简褟上,握紧匕首,双眸中流转起冰冷的风暴。 就在阿莫即将扯下帘子的时候,一支飞镖自暗夜深处朝他射了过来! 他当机立断,拔剑挡开了飞镖! 几道黑影,如暗夜的蝙蝠,黑压压地压了过来,手中黑漆漆的玄铁重剑与夜色融为一体,直到近了,阿莫才发现他们手中拿着兵器。 阿莫连同所有青衣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七道黑影将青衣卫踹飞了出去,接替了青衣卫原先的位子,将马车紧紧地护在身后。 每名护卫的手背上都有一块剑的刺青,加上手中的玄铁重剑,胤王不费吹灰之力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剑盟的人?” 剑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门派之一,在一些朝廷的势力无法抵达的地方,剑盟便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存在,统领着整片区域,但剑盟的总舵在蜀地,为何跑到京城来了? 等等,这几张脸有些眼熟,他好想在哪儿见过。 哪儿呢? ……容记! 是的了,就是容记! 当时他就觉得这几个人不简单,可一则,几人没有出剑;二则,手中又戴着手套,遮住了剑盟的刺青,害他一时没辨认出这些人的来历。 “六爷,你真是藏得深呐!”他咬牙切齿地道。 “哈哈,被王爷发现了!”六爷挺着肥胖的身躯,从巷子里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 胤王冷声道:“六爷真是让本王好找!” “哎呀,最近比较忙,没功夫搭理京城的事,怎么?王爷在找我吗?”六爷装傻。 “少在本王面前装傻!”胤王的目光自几位剑盟弟子身上一扫而过,“真没想到六爷居然是剑盟的人,难怪敢放本王鸽子。” 六爷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我可没放王爷鸽子,我只是……突然不想与王爷合作了,咱们一没协议,二没立誓,我这样做不算过分吧?哦还有,我不是剑盟的人,我只是……与剑盟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胤王声若寒潭道:“本王不管你与剑盟是什么关系,生意上的事本王也可以不追究,叫你的人给本王让开,本王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六爷掏了掏耳朵:“哎呀呀,这可不行呐,王爷要抓的人是我老母的救命恩人,我要是把她交给你,我会遭打雷劈的。” 胤王看了马车一眼:“本王可以不抓她,本王只要两个孩子。” “你休想!”乔薇毫不客气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六爷摊手:“听见没王爷?我恩人不同意啊。” 胤王警告道:“六爷,生意上的事你情我愿,没什么可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本王不会揪着你不放,但你若是阻止本王带回本王的孩子,那就是在与本王公然做对!你确定要这么做?” “这……”六爷挠头。 胤王又道:“你虽有江湖势力撑腰,可也别忘了这下是我父皇的下,我朝廷百万大军,要灭掉一个的江湖门派,根本是易如反掌,你今日抢夺我李氏子孙,他日我李氏的百万雄师,就能灭了你满门!” “王爷的我好怕怕啊,怎么办,我心脏病都要犯了。”六爷捂住心口,一脸痛苦地弯下腰身,须臾,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动手!” 胤王眸光一厉:“一个江湖痞子,真敢与一国皇室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都给我上!杀、无、赦!” 死令一下,阿莫等人便带着青衣卫与八名护卫冲了过去,双方人马迅速缠斗了起来,空旷的大街响起了械斗的声音,吓得过往行人纷纷退避,屋舍中被吵醒的住户推开窗子,看到一片刀光剑影,害怕地缩回了被窝! 青衣卫明显不是剑盟弟子的对手,算上八名护卫,人数上的优势也弥补不了功法上的落差,青衣卫渐渐败下阵来,除了阿莫,其余三人都挂了彩。 胤王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吹响了手中的骨哨。 这是召唤赤衣卫的信号。 赤衣卫是胤王府最强悍的护卫,其威力不在死士之下。 三名赤衣卫的出现,迅速扭转了局面,剑盟弟子一个个被逼出了圈子。 马车周围的剑盟弟子逐一减少,乔薇明显感到一股强悍的杀气笼罩而来,像是彻骨的冰,从她脊背上一划而过,令她不寒而栗! 一名赤衣卫用剑气掀翻了车顶! 乔薇将孩子护在身后,握紧匕首,双目如炬地望向头顶。 只见棕色车顶被剑气轰飞,飞入半空,赤衣卫凌空而动,双手持剑,就要一剑将它劈开,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自高空劈下,将赤衣卫的宝剑生生劈成两半,巨大的剑气,如喷薄的火山,将赤衣卫喷出了百米之远,赤衣卫重重地砸在屋顶,碎了一片瓦砾,又连同瓦砾一块跌落在地上,瓦砾如落雨,顷刻间将他掩埋。 他的身子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众人见此变故,不由地齐齐一怔,可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那道银光便像鬼神的利爪,一个个掐住了他们的喉咙。 一眨眼的功夫,八名护卫全军覆没。 众人这才看清那道白光,原来并不是光,而是一把剑,剑的主人一身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他稳稳地落在地面,他们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乔薇的眸光一动:“十七?” 十七接住了自半空落下的车顶,稳稳地安在马车上,又用左手挑开车帘,往里瞧了瞧。 乔薇道:“望舒在,她没事。” 十七又看向了胤王的人。 八名护卫全都倒下了,一名赤衣卫也壮烈牺牲了,剩余的四个,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杀神一般的少年。 少年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身上也没有杀气。 杀气铺盖地其实不是最难得的,难得的是将铺盖地的杀气收回五内,赤衣卫自问是死士级别的高手,却也达不到这样的火候。 胤王的眸光变得一片寒凉,他以为自己的赤衣卫已经足够媲美死士,可在十七面前,依旧讨不到便宜。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十七是最高级别的死士,只是,十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几个,给本王上!” 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速战速决! 赤衣卫一拥而上,十七抡剑一扫,强悍的剑气,像是凛冽的罡风,瞬间将所有人都刮到在了地上,就连胤王也受了重伤,吐出一口鲜血来! 马车在街口停下,姬冥修缓缓走下地,雪白的长袍,如一道白月光,瞬间将黑暗的阴霾照亮。 喧闹的街道,倏然寂住。 “我的人也敢动,胤王是嫌命长?”姬冥修轻描淡写地。 可恶,这家伙不是秘密下了江南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没让他得到半点消息? “他们是本王的孩子,本王接孩子回府,与你何干?本王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呵~”一声冷笑,自姬冥修唇齿间流泻而出,黑压压的夜色,诡异地出现了一丝空间波动,“你的孩子?望舒。” 望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大眼睛一眯:“冥叔叔!” 也不睡了,从娘亲怀里扭呀扭,跳下地,朝姬冥修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姬冥修弯下腰肢,望舒扑进了他怀里,他就势把这让他牵肠挂肚的东西抱了起来,浑身的冰冷,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眸光温柔:“望舒。” 望舒肉呼呼的手抱住他脖子,脑袋埋进他颈窝:“冥叔叔你怎么才来呀?坏叔叔差点又把我们抓走了?” “抱歉,冥叔叔有事,来晚了,冥叔叔不会再让坏人把你们抓走了。” “嗯!”望舒抱紧他脖子,像抱着一个信仰,整个人都被一股浓浓的安全感包围。 姬冥修再次看向胤王:“你的孩子?” 胤王的喉头哽住了。 那是他女儿,却只亲近另外一个男人,像亲近自己的父亲一般,这让他无比难受。 不过,女儿本就与他不亲。 他将目光投向了景云。 儿子是喜欢他的,儿子一定会站到他这边。 然而令他失望了,景云根本看都没有看他,就那么站在乔薇的身侧,与乔薇一同看向了这个神一般从而降的男人。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在景云的心里,自己还不如一个外人重要! 为什么?就因为自己出现得晚,让这个男人钻了空子吗? 这个男人,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能夺了他求都求不来的东西?父皇的信任也是,朝堂的权势也是,就连出身都是,自己虽贵为皇子,却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还不如一个姬家嫡长孙来得风光。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才儿子,姬冥修又跑来与他抢! 像抢走了当年的大乔氏一样! “你为什么处处与本王作对,为什么?!” 他大声咆哮,姬冥修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你不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 胤王又气出了一口鲜血。 姬冥修将望舒抱上马车,轻柔地放在铺着褥子与凉席的软塌上,望舒舒服地唔了一声,像只熊猫宝宝,咕噜噜地打了两个滚。 姬冥修走到乔薇面前,抚了抚乔薇被冷汗粘在眼尾的碎发。 乔薇刚刚都准备与胤王殊死一博了,手抓着匕首不敢松开,直至此刻依旧僵硬。 姬冥修轻轻地握住她拿匕首的手,柔声道:“没事了,我回来了。” “他抢我孩子……”乔薇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钢骨似的心境,到了他面前竟忽然觉着委屈。 “孩子是你的,没人能抢走,乖,把匕首给我。”姬冥修一根一根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取走匕首,又从她宽袖中拿出刀鞘,插好了原封不动地系回她宽袖中,拉过她与景云的手,“上车?” 乔薇嗫嚅道:“我……我腿麻了。” “可以自己走吗?”姬冥修问景云。 景云点头。 姬冥修松开了景云的手,揉了揉景云脑袋,躬身,一个公主抱,将乔薇抱了起来。 乔薇睫羽一颤:“喂喂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等等我!我……我我我……我腿好了!我可以自己走了!” “别动。” 他在她耳畔轻声。 乔薇不动了。 望舒与景云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被冥叔叔抱在怀里的娘亲。 不仅他们看着,胤王爷看着,胤王乔薇是不在意,可六爷与燕飞绝也在看呐,脸上还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 乔薇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这是胤王第一次在这个彪悍的女人脸上看到如此动人的笑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不胜娇羞。 曾几何时,她也曾给过他如此娇羞的神态。 但那样的乔氏,再也不属于他了。 姬冥修抱着乔薇路过六爷面前时,忽然停下脚步:“今日之事,多谢六爷了,冥修铭记五内。” 乔薇清了清嗓子:“我、我谢就够了,你谢什么?”救的又不是你孩子。 这丫头多凶悍呐,揍他的时候跟头野狼似的,在丞相面前就成了一只别扭爱炸毛的野猫,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六爷哈哈大笑:“不谢不谢,你们两口子都有恩于我,我报恩是应该的。” 乔薇呼吸一滞:“谁跟他两口子!” 六爷笑:“那也快了嘛!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姬冥修:“一定。” 一定什么啊一定?她要嫁他了吗? 他们连男女朋友关系都没挑明! 亲亲摸摸了几下,就算私定终身了? 这锅她不背! 马车缓缓离开。 姬冥修坐在她身侧,斜对面是两个萌包子。 这么一闹,望舒已经没瞌睡了,笑眯眯地趴在凉席上:“冥叔叔,你是不是在向娘亲求偶呀?哥哥,做羞羞人的事就是求偶。” 在望舒看来,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是羞羞人的事啦。 而乔薇脑海里羞羞人的事,是春宫七十二式,是没羞没臊没节制。 她脸一红,呛到了,一本正经道:“孩子别瞎,我跟你冥叔叔是纯洁的。” 姬冥修看了一眼某人几乎伸进他裤子里的手,纯洁?呵呵。 ------题外话------ 万更啦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08】一家四口,温馨 京城的夜晚不如山中凉爽,空气里残留着一丝白日的暑气,望舒脱得光溜溜的,只穿一件红色肚兜与一条同色裤衩,肉嘟嘟的身子在马车的凉席上滚来滚去,时不时撞到姬冥修,撞得可欢了。 此时的姬冥修有些心猿意马,浑然不知自己的腿已经被大力士撞紫了。 马车停在庆丰街的四合院,燕飞绝丢了马鞭,从怀里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十七捞出望舒下了马车,景云寂寞地跟上。 姬冥修看了一眼某人不规矩了一路的手:“摸够没?到了。” 乔薇抽回手,眼珠子一转,挑眉道:“我是怕你舟车劳顿,替你按摩按摩,什么摸啊摸的?” 姬冥修似是而非道:“按摩需要从腰上按到腿上?” 乔薇心虚地道:“腿……也是要按的嘛,怕你走太路腰酸背痛腿抽筋啊。” 她起先真的是这么打算的,想着他救她一场不容易,可是可是……他的身板儿按起来太舒服了,肌理紧实健硕有弹性,她就忍不住摸了一把。 姬冥修拢了拢宽袖,淡道:“该按的地方不按,出息!” 乔薇哼道:“什么该按的地方……呀!” 凑流氓! …… 夜已深,绿珠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才知是主子回来了,忙穿了衣裳迎出来:“主子怎么现在回了?不是要去个把月吗?”看到与姬冥修分开十米远、一脸菜色的乔薇,灿灿一笑,“夫人也来了,快进屋坐吧。” “绿珠姐姐!我也来了哟!”望舒从十七怀里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绿珠早看见她了,但十七把她藏在怀里,像藏着什么宝贝,她不敢贸然上前打招呼,恐惹怒了十七,这会子她主动与自己话,绿珠求之不得呢,笑了笑,道:“望舒也来啦?怎么躲在十七哥哥怀里呢?” “哎呀我、我我我……我没穿衣服啦!”望舒害羞地捂住脸,屁股扭呀扭的,像只一头扎进沙子的鸵鸟。 绿珠笑得不行了。 景云话少,绿珠给他打了招呼,他客气地唤了声绿珠姐姐便进屋了。 绿珠走向乔薇:“夫人,有行李吗?” 乔薇摇头:“没有。” 来救人的时候没想过会碰到冥修,想着救了孩子便即刻赶回镇上,哪知阴差阳错地,他就出现了呢,也幸亏出现了,否则这一次失了手,再想把孩子们救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绿珠妹子!”陈大刀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绿珠被他的大傻样逗得噗嗤一笑,开玩笑地行了一礼:“陈帮主金安!” 陈大刀笑得更傻了。 绿珠给几人安排住处,乔薇与孩子依旧住东厢,陈大刀住原先住过一次的西厢,至于华生与阿武……他俩在半路被陈大刀掐醒后直接赶去客栈了。 原因无它,那俩货比大刀兄长得俊! 绿珠将厨房的人叫了起来,烧水、做宵夜。 “太晚了,大鱼大肉就不吃了,克化不了。杨师傅炖点冰糖燕窝,用黄瓜丝、青椒、清淡的卤羊肉薄片儿拌几碗凉面,另给孩子做份百合蒸蛋。”绿珠在站东厢细细禀报。 望舒脆生生地道:“我喜欢吃羊肉!” “景云呢?”姬冥修问。 景云点头。 “那就这么做吧。”姬冥修又看向乔薇,“你还想不想吃点什么别的?” “不用了。”她吃东西从不挑剔。 “主子您自己呢?”绿珠讪讪地问。 姬冥修顿了顿:“用莲子心泡杯浓茶。”看了乔薇一眼,“下火。” 乔薇:“咳!” 绿珠去了厨房,这会子正值半夜,厨房的工回去了,就杨师傅一人,绿珠见他忙不过来,忙给他打起了下手,在去院子的井边打水时,陈大刀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这种粗活儿怎么是姑娘家干的?让开让开,我来!” 绿珠把桶子给了他。 他晚上被望舒秤砣砸了一下,胳膊还疼着呢,但打起水来毫不含糊,一手一个桶,四平八稳,虎虎生威! 乔薇在房中给孩子们洗了澡,穿的是姬冥修与他姐姐时候的衣裳,都二十几年的旧衣了,却跟新的一样,布料与款式都比时下铺子里的畅销成衣漂亮许多,穿在身上,活脱脱一个京城少爷(千金)。 “你去洗吧,我给他们擦头发。”姬冥修从乔薇手中拿过了干爽棉布。 她倒是想洗,可她也没带衣裳呀! 乔薇抿了抿唇:“你姐姐的衣裳还有吗?” 姬冥修坐到两个孩子身后,一手一块棉布,给两个包子擦起了头发:“你这么大的,没了,出阁前都收走了,留下的全是时候穿过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绿珠,把手中那套姬婉的鹅黄色束腰罗裙拿了回去。 乔薇失望地啊了一声,又问道:“那……我去问绿珠借吧,我跟她身形差不多,我第一次来也是穿的她的衣裳。” 姬冥修道:“她的也没了。” 再次走到门口的绿珠,把手中那套自己买了还没来得及的新衣默默地拿走了…… 姬冥修随手“扔”给乔薇一件白衫。 “这是什么?”乔薇打开了一看,“这不是你的寝衣吗?”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道:“凑活着穿一晚吧,你的衣裳今晚洗洗,明就能干了。” 乔薇看着手中的寝衣,上面还有干净的香气,与他身上的一样好闻:“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姬冥修严肃道:“你想多了。” 是、是自己想多了吧?可是,为什么觉得这家伙怪怪的?好像有那么一点……不怀好意。 乔薇洗了澡出来,身上穿着那件古代版男款衬衣,冰蚕丝衣料下,玲珑别致的身姿若隐若现,长度刚好包住臀部,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又直又靓。 许是泡过热水的缘故,膝盖微微地泛红,直让人浮想联翩。 她乌发垂下,遮了胸前一片诱人的风光。 乌发如缎,衣绸似雪,吹弹可破的肌肤被衬出了几分芙蓉色,恍若一块上等的羊脂美玉。 姬冥修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真是自找的,一杯莲子心浓茶有些不够了。 杨师傅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宵夜,然而孩子们实在累了,等到宵夜呈上来时脑袋已经开始鸡啄米,景云捏着勺子,吃了两口燕窝,往桌上一趴,睡着了。 再看望舒,也在乔薇怀里打起了呼噜。 乔薇给孩子们漱了口,孩子们面团似的,被她拨弄来拨弄去,就是不醒。 姬冥修眸光微动,女人,孩子,油灯,饭菜,没有温度的屋子,似乎……突然有了一种温馨的味道,家的味道。 把两个孩子“收拾”完毕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乔薇热出了一身薄汗,一转身,发现姬冥修就站在她身后,她吓了一跳:“你干嘛总这么悄无声息的?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姬冥修没话,只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乔薇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背过身去,无措的手,替景云理了理被子。 姬冥修自身后轻轻地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着她脖颈与发间的幽香。 “喂,你……” “别动,一会儿就好。” 乔薇在他面前一贯都是乖乖的,他不让动,她就真不动了。 可是,他的一会儿就好是个什么意思啊? 他不会是想抱着她……干那啥啥啥羞羞人的事吧? 她还没准备好! 乔薇正要开口,他却缓缓松开了她,转身出了屋子。 月光照在他身上,将他影子拉得很长,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有些寂寥。 “公子是回来给公主上坟的吧?”绿珠的声音突然响在门口,她怔怔地望着书房的方向,若有所思。 乔薇困惑道:“公主?” 绿珠把一盏夜明珠灯拿了进来:“主子的娘。” 乔薇微微一愣:“他娘……过世了?”比起他娘亲是个公主,乔薇最在意的反而是他娘不在人世的事。 娘亲辞世,心里多少有些苦吧,可是瞧他样子根本看不出是没娘的孩子。 总是把情绪藏得这么深,让人怎么也看不透。 绿珠几乎是与乔薇同时叹了口气,随后道:“过世许多年了,据主子才和景云这么大的时候,昭明公主就不在了。每年这段日子,主子都会安安静静地待在京城,这次想必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才破例下了江南,不过我听燕护卫的口吻,公子的事情好像没有办完,所以我猜,主子中途回京,是为了给公主上坟。” 原来是这样,她就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虽没见过那位昭明公主,却莫名觉得是她的在之灵,将冥修带了回来。 翌日,乔薇向姬冥修辞行。 姬冥修不知道乔薇知道了他娘亲过世的事,乔薇一如既往地装作不知情,看到他吩咐人把几个大箱子抬上马车,识趣地没去问那些是不是给昭阳公主的祭品。 姬冥修朝望舒与景云招了招手,两个包子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他躬身,声与二人着什么,二人都睁大了眼,诧异地朝乔薇看过来。 乔薇纳闷地挑了挑眉。 很快,他又不知了什么,望舒捂住嘴儿,偷偷地笑,不时拿狡黠的眼神往乔薇身上瞟。 悄悄话完,包子跑开了,乔薇走过来:“你刚刚和他们我什么了?” 姬冥修高深莫测地道:“这是我们三个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乔薇撇嘴儿,她和萌宝都还没有秘密呢。 姬冥修心情不错,眼底也噙了几分笑意:“铭安等下会过来,他送你们回去,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回村了。” 乔薇回绝道:“不必了,大刀有马车,我们坐他的马车回去。” 万一他的马车进了村,被村民看见,少不得又多嘴多舌,陈大刀不同,他总在地里干活儿,大家已经认识他了,也知道她与青龙帮的关系,除了嘴碎的刘婶子,没人会往歪处想。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那行。” 乔薇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那什么,你把胤王打成那样,胤王不会找你报仇吧?” 姬冥修一笑:“担心我啊?” 乔薇嘟哝:“谁担心你?”你娘是公主,你是皇亲国戚,后台又那么硬…… 姬冥修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到底想什么?” 乔薇犹豫了半晌,那声节哀死活不出口:“没什么,就问你跟六爷是怎么认识的?他你对他有恩。” 姬冥修明知她想的不是这个,却也耐心地回答了她:“胤王找他做生意,他半路反悔,得罪了胤王,我帮着他藏匿了一段时间。” 六爷不会是听了她的挑拨才终止与胤王的合作的吧?若果真是这样,那就大快人心了。 让他欺负她! 让他抢她孩子! 让他不要脸! 现在好了吧,生意黄了。 乔薇一高兴,脸色便露出了得意的神态。 姬冥修看着她,不禁弯了弯唇角:“不问问我去江南做什么?” 乔薇想了想,道:“你若是想,自己会告诉我;你若是不想,我问了你也可以撒谎,反正我又没在你身上安个窃听器,你干嘛了我也不知道。” 又从她嘴里蹦出个新词,姬冥修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哪像个正儿八经的深闺妇人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姬冥修道:“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等结果出来了,我再通知你。” 乔薇指了指自己:“跟我有关?” 姬冥修眸光一顿:“算是吧。” …… 踏上马车后,燕飞绝一边啃苹果一边问姬冥修:“少主,啥叫算是与她有关系?你不会真怀疑五年前的丫头是她吧?要是她倒还好办,万一不是,到时候她追问起来‘那你要和我什么来着?你下江南与我有关,有个什么关?’你怎么回答?是如实告诉她,还是撒谎骗她?” “我不会骗她,也不会瞒她。” 不管那晚的人是不是她。 …… 却乔薇一行人离开四合院后,并未立刻回村,而是先去了红人馆。 红人馆的巷子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可当他们再次踏足这块地界时,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得不得了,大家该怎么忙活就怎么忙活,无人热议大名鼎鼎的某王爷居然当街抢了一个民女的孩子。 乔薇让陈大刀与包子在对面的茶铺等着,孤身一人进了红人馆。 这里看起来,就像个大户人家的私宅,院落中种满了新奇花卉,廊下鹦鹉八哥画眉一字排开,袅袅娉婷的丫鬟在妈妈们的带领下,一遍遍在院子里、在廊下练习着优雅的步姿。 接待乔薇的是个稍微上了些年纪的妇人,穿得十分体面,却并不招摇,一眼看去,与大户人家的贵妇没什么两样。 “我夫家姓钱,不知姑娘怎么称呼。”钱夫人将乔薇迎上主位,和颜悦色地奉了一杯茶。 乔薇接过茶杯:“我姓乔。” 钱夫人嫣然一笑:“原来是乔姑娘。” 乔薇不爱梳妇人的发髻,一则,她骨子里是个未婚的灵魂;二则,妇人的发髻太难梳了,她死活学不会。 她除了气质较大多数人沉稳,一张脸蛋却比豆蔻芳华的少女还要水嫩,不怪钱夫人将她认作了姑娘,只是这姑娘,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些,倒不是五官多么美艳,而是那种空灵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她的红人馆若是也有这等姿色,恐怕那些世家要打抢着要了。 钱夫人笑了笑:“乔姑娘是想买人,还是卖人?” “买人。”乔薇道。 钱夫人笑着问:“不知乔姑娘买人回去是想做什么?洒扫,贴身伺候,还是陪房?需要力气大的,姿色出众的,还是文采斐然的?” 一个变相的奴隶交易市场居然有这么多讲究,真让乔薇大开眼界。 “我瞅姑娘的年纪快出阁了吧?”钱夫人笑吟吟地:“我们这儿啊,有专门的陪房丫鬟,长得漂亮又衷心,带过去既能帮你笼络夫君,又能替你料理后院儿,最重要的是,绝无二心。” 漂亮又衷心,还能料理后院儿,这是红楼梦里的萍儿呢?有人愿意做萍儿,她还不想做王熙凤呢,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光是想想就受不了。 乔薇正了正神色:“钱夫人误会了,我不买陪房,我想买几个做工的、能干粗活的。” 做工的大多从外头聘,毕竟便宜,红人馆调教出来的丫鬟也好,厮也罢,甚至嬷嬷妈妈,都是一等一的价格,拿去做工,有些不划算。 乔薇也考虑过成本的问题,但找几个信不过的,配方容易泄露,而一旦别人学去了她的配方,她的东西便会迅速跌价,那样的损失才是最大的。 相较之下,花钱买几个能拿捏的下人是比较明智又省钱的办法。 乔薇虽衣着朴素,但钱夫人阅人无数,多的是泥腿子,一出手一大把金子的主儿,钱夫人没敢拿有色的眼光看乔薇,爽快地让人领了几名厮上来:“这是红人馆新调教出来的下人,做事麻利,吃苦耐劳,最适合上工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乔薇仔细将五人打量了一番,问钱夫人:“没有女工?” “女人力气。”钱夫人道。 “我又不做苦力。”乔薇。 不是她差别待遇,而是这几个厮看上去都不咋滴,一个个呆头呆脑的没精神,真买回去了,能不能定额完成任务她都表示怀疑。 钱夫人笑道:“你只要女人啊?” 乔薇答道:“男人女人都行,要精气神好点儿的,面善一些的,年纪大些也没关系。” “拖家带口的有关系吗?”钱夫人突然问。 乔薇古怪地看向了她。 她讪讪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就你刚才的这几条标准啊,我这儿还真有合适的,是一对罪臣家的叔嫂,但他们有个孩子,寻常人家是不买这种下人的,嫌麻烦,我瞧着你面善心也善,不知介不介意他们带个孩子。” 若在以前,乔薇或许会介意,但如今乔薇自己就是有孩子的人,能把孩子带出去讨生活的,那是真走投无路了,就像当初她做生意,不得也是没办法才将儿子女儿带在身边吗? 将心比心,她不会嫌弃人家有个孩子。 但她也不是圣母,对方若是不符合她的要求,她也是不会买回家的。 钱夫人把人叫了出来,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男人的容貌不算英俊,却十分硬朗,女人的姿色也只能勉强算清秀,都不是特别漂亮的面相,却看着很舒服。 “他们原是官家的亲戚,大老爷获罪,被抄了家,这几人原是要流放,被我买了下来,在我这儿住了有段日子了,做事没得挑,又老实,手脚又干净,身体也好,你要是买人做工,他们再合适不过了,就是嘛……有个孩子。”钱夫人着,看向女人,“钟哥儿呢?” 女人道:“玩去了。” “几岁?”乔薇问。 女人答道:“回姐的话,七岁。” 比景云望舒大两岁,村子里有私塾,白日里可以去上学。 “那孩子很乖的。”钱夫人道。 乔薇朝二人招了招手:“你们上前来。” “是。”女人答话,与男人一并走到乔薇身前。 乔薇看了看二人的手,长满了薄薄的茧子,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乔薇又给二人把了脉,身体亦算康健,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多少钱?” 这是要买了,钱夫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啊! 当初买下这一家子,其实不是看在此二人的身上,他们随行的有一对兄妹,她是看上那水灵灵的姑娘了,可那姑娘非得买下她全家,否则她宁愿一头碰死,她想着这几人瞧着也不差,凭她一张舌灿莲花的嘴总能卖出去,哪知兄妹的确很快被大户人家挑去做书童与丫鬟了,这对叔嫂和六岁孩子却始终无人问津。 倒不是大户人家的奴才不让养孩子,但人家那是家生子,一家老全在一家做事。 “一家三口”在她这儿吃吃喝喝个把月,可算找着了买主。 钱夫人急着脱手,没给乔薇喊价,一人十两银子,孩子白送。 十两就买断了人一生,乔薇摇头,竟比胤王丢给她金子的那一瞬,更感受到了人命如草芥。 乔薇没砍价,二十两银子,买走了“一家三口”。 这一家三口不是爹娘与儿子,而是二房的庶出老爷、大房的妾以及大房的庶子,这庶子还不是女人亲生的,是另外一个姨娘,抄家时那姨娘逃了。 在官家时,三人没什么交集,家破人亡之后,反倒成了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原先在官家时三人的处境便不大好,流亡一段日子更是把仅剩的那点骄傲与架子磨没了,现在能好好生生地活下去都是奢望,自是不敢在乔薇面前拿乔。 乔薇道:“新房子还没建好,你们先住工地的棚子,条件可能有些艰苦,但你们踏踏实实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还有,我买的是你们俩,不是这个孩子,他是自由身,长大之后做什么,我不会干涉。” 叔嫂二人感激地点点头,如今他们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孩子了,自己为奴为婢无所谓,却不希望这孩子也被打上奴才的烙印。 “多谢乔姑娘!”女人跪下磕头。 乔薇扶起她来:“以后这些虚礼都免了。” “是。”女人应下。 一行人坐上马车离京。 男人叫阿贵,女人叫顾七娘,严格来,二人是叔嫂,但顾七娘不是正室,阿贵也不是大老爷嫡出的弟弟。 阿贵与陈大刀坐在外车座上,顾七娘带着钟哥儿坐在马车内,望舒睁大一双眼,滴溜溜地看着新来的伙伴,伙伴也好奇地看着她,但乔薇与景云都没话,车厢内有些安静,望舒十分识趣,笑了笑便钻回娘亲怀里了。 乔薇将人带到山上,拾掇了一间临时搭建的窝棚给三人。 阿贵与顾七娘原先听到自己被人买了,以为是个大户人家,等上了马车才知是一个农户,他们又以为对方十分寒酸,可到了工地,看着那只差一点就能完工的大房子、大花园与大池子,他们又惊讶得不出话来。 这不像个寻常的新居,倒像个别庄了。 能在这么漂亮的别庄里做事,也不算亏了。 安顿好阿贵三人,乔薇下了山,收拾了几床干净褥子给几人送去,罗大娘拿过包袱:“让你大哥去,他正要上山。”着,将包袱给了罗永志。 乔薇微微一笑:“多谢大哥。” 罗永志就道:“自己人还客气!” 罗永志拿着东西上了山,两个孩子去了二狗子家玩,罗大娘把乔薇叫入房中:“那俩人我瞅着不错,是能办事的,可是你咋去那么久呢?昨儿干嘛去了?” 昨儿忙着跟胤王抢孩子呢。 乔薇想起那王八蛋就来火,都懒得提他:“没什么,就在京城逛了逛。” “孩子们难得入京一趟,多玩玩也是对的。”罗大娘又道:“对了,那李公子许久没来了。” 乔薇冷哼一声道:“不来才好呢。” 那王八蛋再敢来,她一刀宰了他! 罗大娘瞅着她好不动容的神色,问道:“你当真瞧不上李公子啊?我瞅着他人虽冷了些,却是个富贵的。” 的确够富贵,一国皇室呢,但那又如何?肠子都是黑的,谁知道孩子跟了会怎样?他也不过是把孩子当成宠物养养,真让这种人把她一双孩子认回去,她死也不答应。 罗大娘觉得干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在婚事上太不着调,别的女人都想着赶紧嫁出去,她却好像压根儿不想找男人似的:“你还年轻,早点嫁人,早点给望舒景云添个弟弟妹妹……” “嗯……嗯……嗯。” 罗大娘什么,乔薇都乖乖地点头,可一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罗大娘对她简直没脾气了,自己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啊,不是没看上那些男人,而是她心里压根儿不想成亲,这可就难办了。瞧不上那些男人吧,自己还能替她物色更好的,但倘若她打心里拒绝这种事,自己就是找遍整个镇也白搭。 “唉,愁死我了你。”罗大娘嗔了乔薇一眼,去厨房给孩子们做饭了。 乔薇回了屋,一进门,看见俩萌宝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神神秘秘地不知在搞什么:“望舒,景云。” 萌宝一屁股坐起来,用身子挡住床上的东西。 “你们不是去二狗子家了吗?怎么会在房里?你们藏了什么?”乔薇狐疑地问。 “没什么!”二人异口同声。 乔薇眯了眯眼:“有鬼。” 望舒拨浪鼓似的摇头:“没鬼没鬼!” 此地无银三百两,乔薇走过去。 望舒一手藏在背后,一手挡住乔薇:“你别过来嘛,娘亲!” 这还是做娘以来,第一次被包子“拒之门外”,乔薇心里酸溜溜的,冥修那个坏蛋,到底与她孩子了什么,弄得她孩子都把她“屏蔽”了! “到底藏了什么?”她严肃地问。 望舒嗫嚅了一下,挺起胸脯道:“我保证不是糖!” 景云忙道:“我也可以保证。” 乔薇哼了哼:“望舒你昨还从王府偷了那么多糖。” “哎呀那个……那个……”望舒着急,结巴了,“我……我我我……我这回真的没有偷吃糖啦!娘亲你出去玩嘛。” 被包子“轰出来”,这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乔薇郁闷了一整晚,做梦都梦见包子不要她了,跟那个没心没肺的爹爹走了,爹爹一开始是胤王的样子,画面一转,却变成了冥修,冥修摘掉面具,又变成了胤王,她在梦里凌乱了一整夜,翌日醒来,眼圈都是黑的。 蒙蒙亮,有微弱的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 乔薇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却什么没摸到,她惊得一把睁开眼,就见两个萌宝盘腿坐在床中央,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心头大石落下,胤王的事真的给她留下阴影了,她都怕哪一睁眼,孩子们就不见了。 孩子于她而言,已不再是单纯的两个孩子,而是全部的生命与信仰,她不能失去他们。 她摸了摸二人的肩膀:“吓死我了,你们今怎么回事,起来这么早?” 望舒从身后拿出一张白纸,纸上是她用笨拙的手法歪歪斜斜画的一幅画——一个拿着棍子的女人、一个举着包子的女童、一个不知道在干嘛的男童,还有一只好像胖河豚的白狗。 “这是娘亲、这是我、这是哥哥和白。”望舒的手指一一指过去。 乔薇好笑地道:“你昨神神秘秘的就是在画这个呀,为什么我拿着棍子?我在打你们吗?” 望舒瞪眼:“那是针啦!娘亲你在我们做衣服!” 乔薇:谁的针比手臂还粗啊…… “我知道了,你举的也不是包子,是糖对不对?”乔薇温柔地问。 望舒憋红了一张脸:“那是寿桃啦!” 乔薇笑翻了,能把寿桃画成包子的,也就这丫头了。 很快,景云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匣子。 乔薇止住了笑,打开匣子一看,竟满满的全是铜板与珍珠,还有一两粒碎银:“这是……” “今年赚到的就这些了,明年我会更努力的。”景云害羞地完,红着脸在乔薇脸上香了一个,“娘亲,生辰快乐。” 乔薇的呼吸一下子滞住了,两个孩子忙活一整,起得比她还早,就是为了给她庆生吗? 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是每月一号给所有当月生日的孩子庆生,她从不是唯一的那个,长大了,她渐渐不爱过生日了,这段日子忙啊忙的,她早把自己生辰给忘了。 “你们怎么知道娘亲的生辰?” “冥叔叔的呀!”望舒道。 这就是三人的秘密吗?乔薇心头的柔软被触动,鼻子变得酸酸的。 望舒眨巴着眸子问:“娘亲喜欢我们的礼物吗?” 乔薇将两个萌宝抱进怀里,亲了亲他们脑袋:“喜欢,喜欢极了,谢谢景云,谢谢望舒。” 望舒笑嘻嘻地道:“冥叔叔也有礼物送给娘亲哦!” “什么礼物?”乔薇问。 望舒神秘地眯眼:“晚上娘亲就知道啦!” 有望舒这个喇叭,罗家人也很快知道了乔薇的生辰,罗大娘杀了一只老母鸡,买了一斤五花肉、一斤牛肉,做了一碗长寿面,一家人围坐在桌子上,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 还没吃完,外头便响起一声惊雷般的巨响,随后,是二狗子哇哇哇哇的叫唤:“着火了!” 着火? 乔薇放下筷子走了出去,那“惊雷”响在她头顶,一道炫目的白光在夜色中轰然炸开,像无数的发着光的花瓣,将夜幕铺满。 “咋回事咋回事?”村长吓得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上怎么着火了?” “着火了着火了!”村长夫人花容失色地追上来。 村民们纷纷跑出了屋子,望着穹顶绚丽的“花束”,又害怕又惊艳。 众人聚在了村口,老秀才皱了皱眉,道:“不是火,是焰火!” 焰火,俗称烟花,在科技并不发达的大梁朝,等同于黄金一般的存在,普通老百姓买个爆竹都费劲儿,更别提焰火了,大多人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一次,老秀才是因早年在恩伯府做过事,无意中见识过一回,但那一回是逢太子满月,皇帝在城楼放了几株焰火,他远远地看到了一点焰火星子,并不如今晚这般,整片焰火都在他头顶燃放,那震撼的画面,看得他一阵心潮澎湃。 村长是听过焰火的,知道那是富贵官家的东西,只是他没亲眼见到过,啦,简直……简直太漂亮了!这辈子虽放不成,但能见识一次,死也值了! 一束又一束的焰火在犀牛村上方燃放,整个村子都被照亮。 越来越多的人跑了出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头顶的焰火,真好看啊…… 阿贵与顾七娘抱着孩子站在山头。 “七娘,你还记得咱们家放过的焰火吗?”阿贵问。 顾七娘怔怔地点头,记得,怎么不记得?只是他们已经是奴才,再也放不了了。 “老先生,焰火很贵吧?”村长问。 老秀才点头,何止贵?简直黄金价啊,而且还都是有背景的官家才买得到的东西。 村长四下张望:“谁放的呀?不会是乔吧?” 现在全村最有钱的人就是乔了,除了她,村长想不到还有谁这么豪气,能买了几大束焰火来放。 老秀才摇头,当年姐出世,老爷与夫人就想买些焰火回来庆祝,可惜没能买到,老爷夫人都买不到的东西,姐怎么可能弄到呢? “那就怪了,不是乔,会是谁呀?”村长一头雾水,焰火放了整整一刻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村长从一开始的惊艳,渐渐变得有些惊吓,肉痛得跺脚,“谁他妈这么败家啊?” 绚烂的焰火,将空炸成白昼,先是白色,再是绿色,之后是紫色,寂寞的穹顶,被染成了一片热闹而炫丽的花海。 花海下,乔薇翘首。 她没料到能在古代看见这么漂亮的焰火,她都看痴了。 一只鸟落在了她肩头。 她拿下鸟,发现它腿上绑着一张字条,她解下,摊开字条,是四个清隽的毛笔字——生辰快乐。 ------题外话------ 万更哟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09】婚床,别墅(完) 村长上任许多年了,像他这种芝麻都算不上的官儿,是不必跟外头那些正儿八经的官员一样三年一任的,他做村长,一做就是半辈子,在他的治理下,村子不多么富庶,但绝不是十里八乡最穷的。 为了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他走访过不少地方,向人家学习致富之法,可惜都以失败告终,他们村儿最富的是他,其次是罗家,如今变成乔了。他与罗家的富有是相对其他村民的贫寒而言,其实真让他们拿出手头的积蓄,根本就没几两银子。 乔不同,这丫头是真的有钱,她买地就花了五百两,紧接着又搭建房子,请了八个师傅,这得多少钱? 老秀才昨儿的焰火不是乔放的,他不信。 村长找上了罗家。 乔薇今日得闲,搬了把椅子,又搬了个凳子,坐在树下纳凉,时不时让怀里的俊哥儿舔一口她手上的甜瓜。 村长一眼便看到了乔薇,觉着她今日气色不错:“乔啊,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 乔薇拿帕子擦了俊哥儿的哈喇子:“刚过完生辰,又老了一岁,喜从何来?” 村长一怔:“昨儿你生辰?这么巧,焰火就是你放的吧?” 乔薇一口否认:“当然不是,我一整都和我干娘他们在一块儿,不信你去问。” 村长还真去问了。 不是他不信任乔,而是这事儿吧,实在太玄乎了。 焰火是啥东西啊?按老秀才的法儿,太子爷出生才放过那么一回,他们村儿咋也放上了呢?村里一个个穷得响叮当,谁有那闲钱去折腾这种高级享乐?就算谁走狗屎运捡了金子,也不知道要买焰火啊,听都没听过呢! 村长很快便从罗家后院儿出来了。 乔薇促狭一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村长?” “没。”村长灰头土脸。 “不就是一点焰火,你至于吗?”乔薇拿腔拿调地,一点焰火?她兴奋了一整晚好么?现在黑眼圈还像个大熊猫。 村长在她对面坐下,从她面前的凳子上抓了一把瓜子:“我问过老秀才了,老秀才肯定是什么大人物放的,咱们村儿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冷不丁来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你我能不结交一下吗?” 乔薇嘟哝道:“人家没露面的意思,不就是不想被人结交吗?” 村长拿眼瞪她:“实话有意思么?”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我去地里看看,村长您再坐会儿。” 村长:总觉得这丫头知道些什么…… 村子六月突现焰火一事,很是被人津津乐道了一阵子,乡亲们逢人就,讲起那漫的焰火,心头不自觉地用上一丝骄傲,而当懂行的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时,那股骄傲更明显了。 “真的有焰火?”私塾中,一名从镇上来求学的阔少爷问,他是景云的长期顾客之一,因家境富足,出手十分大方,景云对他便也多了几分关照,乃至于他在私塾的生涯还算滋润,不像那几个不听话的,全都被景云“修理”得很惨,他因此也更崇拜景云,简直把这个了自己好几岁的弟弟当了大佬,他拉过景云的手,“景云,你,是不是真的有?我不信二狗子的。” 二狗子哼道:“干嘛不信我的?我了有就有!我们全都看见了!景云看见了,铁牛也看见了!铁牛是不是?” 铁牛素来与二狗子、景云不合,这次也破荒地站到了二人阵营:“是的我看到了,骗你是狗!” 焰火在大梁朝是比金子还罕见的东西,富家少爷们都只在书上看过、戏文里听过,却从未亲眼见到过。 这一刻,他们忽然羡慕起村里的孩子,要是他们也住村里就好了,一定也能看见传中的焰火。 焰火的事很快传到了京城,胤王自打被姬冥修重伤之后,连床都下不来,不知多记恨姬冥修,听犀牛村有人燃放了一整晚的焰火,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猜出了是谁干的。 为讨一个女人欢心,竟动用了上千斤的焰火,真是大手笔啊! 如此一来,景云、望舒势必更喜欢他了。 狡猾的家伙! 他损失了几十万两,屁都没换来一个,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把那一屋子古董卖掉换成焰火,起码还能让孩子们多看他一眼—— 这一日,好不容易有了好转的胤王,又被气吐了血。 那些不怕地不怕,就靠一张嘴怼怼地怼皇帝的御史们不久也知道了此事,上奏折将姬冥修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好好上朝就算了,居然还在民间放起了焰火! 焰火是能在民间燃放的东西吗? 皇室想放都没有呢! 御史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怼皇帝,但最近他们不怼皇帝了,改为怼丞相,道姬丞相目无祖制,无视皇威,竟将皇室才有资格燃放的焰火放到了民间,又道焰火乃百不获一之物,丞相何以如此宦囊饱满?定是素日里阿党比周、诛求无己,望皇帝下令彻查。 皇帝一笑置之。 开什么玩笑,这群老家伙好不容易不抓他辫子了,他还想耳根子多清净两呢,把姬冥修处置了,御史解气了,没人怼了,又得跑回来怼他,他是闲呢还是傻呢? 御史们在朝堂上挥汗如雨,在府中奋笔疾书,就想把这嚣张跋扈的姬丞相怼得七窍生烟,可惜姬冥修不买账,每日都笑呵呵的,不仅没与御史们一较长短,反而差人送了几百斤新鲜荔枝到诸位府上。 人家要送都送西瓜送梨子,能下火,他倒好,专挑又大又红的超甜大荔枝,这是嫌他们不够上火,确切地,是嫌他们怼得不够火候吗! 御史们吐血三升! 就在胤王与御史们被姬冥修气得吐血倒地之际,山上,乔薇的房子建好了。 历时整整五十,一个乡间别墅建成了,四周围了棕色木栅栏,栅栏上种了娇艳欲滴的粉蔷薇,一朵朵迎风招展,宛如婀娜娉婷的少女。 从正门进去,迎面便是一五间卧室的房子,房后连着一个院儿,走过院儿是一排后罩房,统共四间,按乔薇原先的打算,后罩房能用来做厨房、柴房、鸡舍与杂物间,不过如今要办作坊,可能要改一改用处了。 穿过后罩房是一个环绕了假山、相对封闭的园子,园子正中心便是一个混合了深水区与浅水区的汉白玉泳池。 房子的左侧是一个大花园儿,右侧是一个菜园子,能种些时令的蔬菜。 库房不在栅栏中,当初在建造时郑师傅便留了个心眼,恐乔薇生意做大要请人,外人在家里进进出出始终不方便,她一个寡妇带俩孩子,望舒又是姑娘,恐哪个心术不正占了母女俩便宜,特地将库房造在了别墅之外,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且配备了几间专供食宿的屋子,可以考虑得十分周全了。 乔薇验过房子,没差池就该给工人结算工资了。 最初找人时谈定的是大工一百五十文一,工一百文一,郑师傅不算数,只算工程,全套工程下来,一共二十两。 乔薇把工钱装在三个盒子里,一个是大工的,一个是工的,一个是郑师傅自己的。 郑师傅当着乔薇的面把前面两个盒子的钱点了一遍,除掉人数后顿觉不对:“工期五十,大工每人七两银子五百钱,工每人五两银子,你怎么全都多给了?”大工多给了一两银子,工多给了五百文。 乔薇微微一笑:“师傅们辛苦了,这点钱权当是奖金了。” 其实乔薇是认真算过这笔账的,按照原先的约定,工期是两到三月,若逢雨季,就得三月,若气给力,最短也得两月。 按六十算,大工就得九两银子,工得六两银子,现在却分别只花了七两半的银子与五两银子,加上她的奖金,也才八两半、五两半,她还每人都赚了半两呢。 知道了乔薇的想法后,郑师傅不由地笑了:“你咋不你包了两顿饭,顿顿都大鱼大肉,全都给吃胖了?我做工这么多年,头一回见把做苦力的给喂胖的!” 就是长了膘,怕人偷懒没做事才变胖,都卯足了劲儿地干,结果不到俩月便干完了。 真不知该这丫头机灵还是傻人有傻福,总之那句话,将心比心,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她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绝不会亏待了她。 “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我替他们收下,回头你乔迁,我们再上门庆贺!”郑师傅收下了工钱,又打开自己的,发现自己的也多了,是二两,“乔,你这太见外了吧?我可不是按算的,做长做短你都不赚。” 乔薇笑着道:“做长做短无差,质量却有差啊。” 她没自己建过房子,许多问题都没有预先考虑到,郑师傅大可随便做完了事,反正都是她这么要求的,但郑师傅不嫌麻烦,一处处地挑、一处处地改,用的心她都看在眼里,就像他们也会因为她几顿大鱼大肉而卖力干活,她也是会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想多给点工钱的。 郑师傅不大喜欢客套来客套去的做派,既然乔执意如此,他收下便是了,大不了日后有了需要他的地方,他再多多上门帮忙:“你这丫头啊,看着年纪轻,又是个女人,眼界却比男人的还远。” 乔薇一笑:“在我们家乡,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念书、工作、养家糊口,男女都有份。” 郑师傅惊掉下巴:“啊,还有这种地方啊……” 其实就算在乔薇所处的地方,也并非每个女人都是工作狂,乔薇是个奇葩,总闲不下来,一闲下来便浑身不舒坦,到了古代也一样,经商、种田、带娃,一样没落下,越是转的像个陀螺,才越觉着踏实。 给师傅们结算完工钱,乔薇把二狗子娘与赵大娘的也结算了,这两月多亏她们给做饭,工人吃能吃饱了有力气干活,菜是她买的不假,可味道做得那样香,二人亦是花了心思的。 二人除了做饭,也负责工地的日常打扫,不算累,就是时间耗在这儿了,乔薇给开的工钱是九十文一,与工差不多。 在乔薇的认知里,厨子的工资都是很高的,乔薇一开始想与大工开一样的价,差点把罗大娘吓傻,罗大娘告诉乔薇,女人不能比男人多,乔薇问为何,罗大娘半讲不出个子丑寅卯,只道规矩如此。 入乡随俗,乔薇不好搞得太特殊,只在行情价上八十文的基础上提了十文,只不过别家请人做饭,一次只请一个,乔薇请了俩,一人九十,不仅赚的多,还赚的轻松,赵大娘与二狗子娘甭提多乐了。 “乔啊,以后还有需要用人的地方,叫我啊!嫂子不收你钱!”二狗子娘笑容满面地接过钱袋,一数发现多了四百文,“咋、咋这么多?” 乔薇笑着点点头:“都有的,嫂子和大娘就收下吧。” 不到俩月的功夫净挣了将近五两银子,这可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好事,二狗子娘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赵大娘拿到钱,没立刻收下,而是拿出二两银子:“乔啊,这是之前欠你的银子。” 乔薇扫了一眼桌上的银子,道:“神童试的报名费只有一两。” 赵大娘讪讪道:“我知道,但是在京城吃啊住的,都花你的钱,阿生与我过,京城老贵了,这一两银子也不知够不够……” “一码归一码,难道我去你家吃饭,你会收我饭钱?” “当然不会!”赵大娘道。 乔薇就道:“这就是了,咱们两家是亲戚,我带亲戚家的孩子出门吃饭,还得那孩子自个儿掏腰包不成?” “的……好像是这个理,可是太贵了……”赵大娘不安地道。 乔薇宽慰她道:“几顿饭钱罢了,赵大娘不必耿耿于怀,没得让人见外。” 赵大娘难为情地笑了笑:“那……那我不跟你见外了。” 傍晚时分,乔薇回罗家吃饭,罗大娘问一共花了多少工钱。 乔薇扒了一口饭:“四个大师傅,四个师傅,加郑师傅、二狗子娘、赵大娘,不到九十两。” 罗大娘给她舀了一勺羊肚菌菇汤:“现在造个房子咋这么贵?我和老罗起房子那会儿才花了不到二十两。” 乔薇吃了一口美滋滋的羊肚菌菇:“物价上涨嘛!” 罗大娘砸砸嘴:“我看不是,隔壁村儿的老邓也起房子呢,人家才花了三十两,只请了四个师傅。” 乔薇心道,她又是石材又是木材,还用上了青砖,建房子、挖池子、造花园、搭菜园、兴库房,人少了根本忙不过来,拉长工期倒也未尝不可,但到最后工钱不还是一样吗? “不过老邓那是房子,你的是…………”罗大娘想不起那个词儿。 望舒举起手道:“别墅!” 乔薇一笑,喂了她一块羊肚菌菇:“你都记住了啊?” 望舒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我是不是很厉害?” 乔薇被她逗笑:“是,望舒最厉害了。” “我就知道!”望舒嘚瑟地摇了摇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夹起一块红烧鱼给哥哥,“娘亲吃鱼可以变聪明,哥哥你一定要多吃,才能跟我一样厉害哟。” 景云:“……” “家具什么时候到?”罗大娘问。 乔薇把景云碗里的鱼刺挑了出来:“已经做好了,就等这边完工,我明去一趟镇上,让黄老板把家具送过来。” 罗大娘就道:“吃了饭,我到山上收拾收拾。” 乔薇一笑:“有阿贵他们,您忘了?” 罗大娘拍拍脑袋:“哎哟,瞧我这记性。” 翌日,乔薇便与黄老板通了气儿,黄老板答应两日之内送上门,至第二日下午,黄老板果真用马将一车车的木材拉了过来,有些家具如床头柜、梳妆台、茶几、案桌等是无需组装的,就那么大喇喇地搁在板车上,那鲜亮的颜色、那时髦的款式,看都乡亲们眼睛都直了。 “那是城里人用的东西吧?”何家嫂子羡慕地。 张家婶子啧啧道:“谁不是呢?村长家的也没那么好看呢。” “乔是赚大钱了。”何家嫂子道:“我听她给人开工钱就开了百两银子。” 张家婶子目瞪口呆:“哎哟,这么多!” 何家嫂子感慨道:“一个寡妇把日子过成这样,不简单。” 同为女人,乔活出了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姿态,曾经有多瞧不起这个寡妇,如今就有多羡慕。 村长与媳妇儿也上山凑热闹了。 “乔啊,新家落成了?恭喜恭喜!”村长拱手,笑容满面地。 村长夫人自发地当起了家长,招呼工人道:“这边进!乔啊,柜子放哪儿啊?” “左边那间屋子!”乔薇高声道。 村长笑道:“来来来,你领我进去瞧瞧。” 乔薇将村长带进了屋,里头两个萌宝正围着新到的家具团团转,那兴奋的眼神,比上了一趟京城还兴奋。 村长看着两个娃娃的眼神,不由想起他们曾经的样子,怯生生的、面黄肌瘦,好像从来都不会笑,见了谁都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哪像现在不仅身体壮实了,性子也开朗了。 村长很欣慰。 乔薇领着村长每间屋子都转了转,又大又敞亮又通风,村长扬起手指,不以为意道:“老郑不厚道啊!给我做房子的时候就没这细致过!” 乔薇笑笑道:“时代在发展,您也要允许郑师傅的专业水平有所提高嘛。” “哈哈!”村长被逗笑了。 家具太多,师傅们不知怎么摆才合乔薇新意,乔薇与村长了两句话便去“捯饬”家具了。 望舒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乔薇身后:“娘亲娘亲,我的床!我的床!” 乔薇好笑地捏捏她脸蛋:“好好好,你的床。”对师傅道:“先装我女儿的床。” 望舒与景云的都是架子床,不同的是,望舒自己挑了个闪瞎人眼睛的“大金床”,乔薇不懂黄老板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总之床的四柱上雕刻的几只孔雀跟真金做的一样。 两个师傅将架子床装好,乔薇拆开新买的晒得蓬松的棉絮,垫了两床在底下,望舒迫不及待地蹬掉鞋子,抱着她那只从胤王府带回来的、瘪得不像样的金孔雀上了床。 她一边蹦一边冲景云嚷嚷:“哥哥哥哥你也上来!” 景云上去了。 很快,六岁的钟哥儿走了过来,羡慕地朝兄妹俩张望。 他也好想玩。 却被顾七娘拉走了。 顾七娘帮着收拾屋子,阿贵则与师傅们一块儿安装家具,他懂点木工,能给师傅们打下手。 村长已知他们是乔薇从外头请回来做工的人,没什么,去别的屋子转了。 栅栏外,站满了前来围观的乡亲,大家伙儿看着那绿油油的草坪、圆润的鹅卵石,都有种下不去脚,生怕脏了这块地儿的感觉。 罗大娘热情地将人招呼了进来:“没事,进来看呗!翠云啊!倒茶!” “来啦!”翠云泡了茶,给乡亲们端了出来。 乡亲们喝了一口,好茶,好茶哇! 家里人多是好事,人气旺,风水旺,运才旺。 乔薇笑着与乡亲们打了招呼:“我这边装床,招呼不周,大家别介意!” 栓子爹也来了,他笑道:“不会不会,你忙你的,我们就随便转转,开开眼界!” 这么漂亮的房子,跟那晚的焰火似的,真让人眼前一亮。 “让让啊让让!”师傅们搬着一个大大的木板一样的东西进了堂屋。 众人散至两旁,何家嫂子好气地问:“那是啥?画吗?干嘛用木头装着?” 栓子爹也不知道哇!他就一赶车的,每次到了镇上便回了,要好东西,他是没见过几样儿的。 老秀才双手负于身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那是屏风。” “屏风是用来干啥的呀?”栓子爹问。 老秀才道:“屏其风也,自然是用来挡风的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 何家嫂子溜达到了后头,对众人嚷道:“快看快看!乔还挖了个鱼池!她要在家里养鱼!” 老秀才翻了个白眼:“你见过谁家的鱼池是用汉白玉砌的吗?” 用得起汉白玉,谁还稀罕几条鱼?话回来,姐知道这是汉白玉吗?上次还与他是几块破石头…… 栓子爹打断了老秀才的思绪:“不是养鱼的,那是用来干嘛的?” 老秀才:“当然是养莲啊!” …… 卧房中,乔薇发现床装出来与自己预先定的那款不一样:“咦?黄老板,我当初定的好像不是拔步床,是架子床。” 黄老板一脸惊愕:“啊……是架子床吗?我弄错啦?” 乔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拔步床比架子床贵了不止一星半点,这个黄老板,怎么连这个都弄错? 黄老板拍着大腿到:“哎呀,可能是我把你的货与另外一个人的货发错了!” 乔薇失望,期盼了好久才等到搬进新居,突然告诉她床没了,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黄老板,不是我计较啊,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我当初在你那儿定下半年分期,许了你一成的利钱,现如今我手头宽裕了,我也没把分期给撤了,就算我一次性付清,那一成的利钱我也不会赖掉。” “是是是。”黄老板点头如捣蒜。 乔薇趁热打铁道:“你要把床搬回去可以,今之内交货,我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丫头片子,不就想占他点便宜吗? 黄老板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这拔步床本是我娘家的侄儿大婚定的,因赶着要,我前两日便走水路把货发过去了,现在追回来已经晚了,要不这样吧乔夫人,货呢我就不调来调去了,侄儿那边我给赔个礼,退点钱,你这儿也补个成本价的差价,我就当白做几工,只算你木材钱了!” 乔薇笑了一声:“只算木材能值几个钱啊?你别欺负我是个妇道人家就没见过世面。” 黄老板解释道:“我这可是红木里头最好的紫檀木!” 乔薇指了指头顶:“你紫檀木就紫檀木,我还我这房梁是金丝楠木呢!” 金丝楠木可不是普通的木材,它需六十年方能长成,光泽感极强,即便不上漆也越用越亮,千年不蛀不腐,号称硬木之外的白木之首,一般都是宫里的人用,这丫头还真敢吹—— 黄老板仰头望了望,险些吓尿! 妈呀,真是金丝楠木! 一个农妇家的宅子怎么还用上金丝楠木了?听这丫头的口吻分明是不认识这种木,莫非……她买的时候不知道? “请问你这房梁花了多少钱?”黄老板心翼翼地问。 乔薇漫不经心道:“干嘛?想套我话?我告诉你,我也是花了不少钱的!金丝楠木啊这是,我花了、花了……二十两银子呢!就买这么点梁!”其实,所有木材夹在一块儿也不过二十两,这才不是什么金丝楠木,她瞎吹的。 黄老板差点就吐血了,这么便宜的金丝楠木,求你给我来一车! 看来,是又有人给她偷梁换柱了,字面上的偷梁,字面上的换柱。 黄老板就道:“那你想怎么办嘛?” 乔薇拉长了音调道:“补差价不是不行,但你别给我狮子大开口!” “那就……补个十两吧。”黄老板无奈地。 乔薇比了个手势:“五两!多一分免谈。” “八两。” 乔薇严肃道:“就五两,不干就把这拔步床拖回去,今日之内把我的架子床送过来!” 丫头片子前前后后两张脸,求他分期的时候笑得多灿烂呐,想占他便宜就翻脸不认人了。 要不是黄老板早已得了补偿,这会子都被她气死了:“五两就五两,唉唉唉,谁让是我自个儿失误了呢?” 黄老板嘴上委屈,心中却一点儿也不,不过这些他是不会让这丫头知道的。 乔薇暗爽地交了钱,当然如果她知道拔步床的床款早已结清,她连这五两都不必出时大概要肉痛得吐血。 全部的家具装完、摆完已是黄昏时分,乔薇留黄老板与师傅们用饭,被黄老板婉拒了,黄老板道:“今儿还要赶工,饭就不吃了,等你乔迁时,我再来庆贺!” 乔薇微微一笑:“好啊。” “娘亲我今晚可以在新床上睡吗?”望舒软软糯糯地问。 乔薇笑道:“当然可以。” 在现代有“无醛不成胶”一,现代许多家具粘合剂中都含有大量甲醛,而在古代,用的是纯然的鱼鳔胶。 鱼鳔胶又俗称黄鱼胶,是以鱼泡、鱼肚做出的一种粘合剂,对木材的粘合作用特别好,而且它具备一定的物理伸缩特性,能随着木质的热胀冷缩伸缩变动,只是可惜它取材不易、做工复杂、又无法批量生产,所以现代人更喜欢用含了甲醛这种固定剂的胶合剂。 这间屋子的家具都是纯然的,根本不用担心甲醛隐患。 是夜,乔薇便搬到了山上,她行李多不多,少也不少,罗永志用驴车拉了两趟。 乱糟糟的屋子已被阿贵与顾七娘打扫干净。 原本听阿贵与顾七娘是落难的官宦家眷,乔薇还有那么一点担心二人做事会不够给力,看样子,自己想多了,人家不仅做得好,还做得漂亮,且因在官家生活过的缘故,眼光与鉴赏力也相当不错,有几处师傅们摆得不大顺的,都让二人一一顺过来了。 别墅这边有一套客房用的家具,乔薇给搬去了库房后的宿舍,从即日起,库房就是作坊了,阿贵与顾七娘挑了一间采光最好的屋子,新家具摆进去,跟新房似的,二人很满意。 别问为何不让他们住别墅的客房,若只七娘与孩子,乔薇就这么打算了,但阿贵是男人,她不习惯,也不自在。 顾七娘与阿贵也与乔薇想到了一块儿,乔薇人善没架子,他们真怕乔薇会让他们住进别墅,阿贵一个大男人,与别的女人同住一屋,想想都对不起七娘。 七娘也不愿意,阿贵是她的,她想阿贵只给她一个人看。 而且夜里他们要亲热,万一被主子听见,也害臊不是? 搬进宿舍的一霎,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一晚,待钟哥儿睡下后,二人一番恩爱缠绵自是不提。 乔薇坐在窗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二人忘记拉下的帘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终于不用看翠云与罗永志秀恩爱了,又来了个阿贵与顾七娘,还是限制级的。 全世界都在虐狗,单身汪好寂寞。 望舒有了自己的浴盆,浴盆中还有几个乔薇亲手雕刻的木头黄鸭,她玩得开心极了,坐在浴盆中不肯起来,一直到把黄鸭全都玩坏了,才湿哒哒地跑了出来。 可是、可是屋子太多了,娘亲在哪一间呀? “娘亲!娘亲!” “在这儿呢!”乔薇一把关上窗子! 嘭! 声音一落,七娘与阿贵的屋里传来了踢里哐啷一片混乱的声音,之后,他们的窗子也关上了。 望舒迈着光溜溜的身子走进了乔薇卧室,乔薇抓起脸盆架上的干爽棉布,给她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擦完,给她穿上了大红色的肚兜。 女儿穿肚兜特别可爱。 望着看着乔薇的拔步床,惊叹地道:“娘亲,你的床好漂亮啊!像个房子!” 这可是婚床,当然漂亮了。 喜庆的暗红色,端庄精致,质地古朴,却并不老气,处处都透着一股华贵。 真没料到自己会有一会睡在古代版的婚床上。 乔薇躺上去,柔软而厚重的触感,让她享受地闭上了眼。 真舒服啊。 就差个男人滚一滚。 该死的阿贵与七娘,在她面前上演活春宫,害她都有点躁动了。 ------题外话------ 声明一下,本文每一章都是八千字到一万字不等,所以订阅所需要的币币比一千字、两千字一章的多,书城的读者不要文文好贵啊,腾讯收费是按照千字多少分来的,所有文一样,只是章节字数多,所有相应的点数也多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0】梦见真相 姬冥修从竹屋走到山上时,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虽嘴上喊着“我要大床我要新床我要自己睡”,可真到了闭眼睛的那一刻,又全都厚着脸皮爬到了乔薇床上。 乔薇好笑地给二人盖上薄被,拿着干爽衣裳去了浴室。 洗完,穿着一件自己做的无袖睡裙走了出来,冰蚕丝的衣料像行走的冷气贴在她燥热的肌肤上,心里也渐渐透出了一丝清凉。 裙子的胸部位子缝了两个海绵,并不会走光,只是她的身材也太好了些,波涛汹涌。 乔薇调皮地挑开衣领,往里瞧了瞧。 白白的,粉粉的。 真好看。 她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她用手罩住。 ! 起码D杯! “乔帮主闺中寂寞了?” 一道熟悉的话音蓦地响在身后,吓得乔薇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她明明锁门了好么?! 乔薇赶紧把手从衣内拿出,太尴尬的缘故,一张脸红成了苹果:“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姬冥修走到她身前,一手撑在她身侧的桌上,轻轻地降了降身子,看上去,像是将她整个人禁锢在了怀里一样。 突如其来的男子气息与他身上淡淡的幽香,让乔薇的心头一阵紧张。 她湿漉漉的发随意地束在发顶,两指刘海儿垂了下来,像两撇龙须,将她巴掌大的脸修饰得越发精致,她终年劳作,皮肤却一等一的水嫩白皙。 姬冥修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她衣领上,戏谑的口吻,眼神如火:“乔帮主平时都是自己排解寂寞的?” 乔薇大囧:“排、排解什么寂寞啊?你别瞎啊!我只是……” 只是丈量一下尺寸而已! 但这哪里得清?他进来的时候,她正把手放在衣服里揉啊揉的,任谁都会觉得她是在那啥啥啥。 真是要命了,这么尴尬的事怎么就被他给看见了?偏偏还解释不清——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好想挖个洞把他埋起来! 姬冥修问道:“自己做的衣裳?”一双胳膊与大长腿全都露在外面,“乔帮主很豪放啊。” 乔薇低头看了看他勾着自己衣领的玉指:“把手拿开。” 姬冥修:“不拿。” 乔薇呼吸一滞:“你想怎样?” “看看。”姬冥修毫不客气地完,又毫不客气地轻轻拉开她衣领,往里看了看,随后,十分满意地挑了挑眉梢。 乔薇黑着脸:“看够没?” “没有。”丞相大人很诚实,眼神依旧落在她一双雪白的可爱上,坦荡得不得了。 耍流氓耍到这个境界,也是没谁了。 乔薇憋住一口气,憋得脸都紫了,气鼓鼓地看着他。 姬冥修又不知看了多久,才终于满意地嗯了一声,将她衣襟合拢:“很美。” 当然美了,我自己也觉得美呢,这副身板儿简直就是生尤物。 乔薇将鬓角的发拢到耳后,恰巧露出了一只红得可以滴血的耳朵尖,偏她还故作镇定:“大半夜的跑来我这儿就是想耍下流氓?” “嗯。”姬冥修承认得很干脆。 他遮遮掩掩,乔薇还能怼他,如此坦诚,反倒叫乔薇不知些什么好了。 被耍流氓了,此情此景,她应该很生气。 姬冥修看着她故作生气的样子,唇角轻轻一勾:“打搅乔帮主的‘兴致’了,要不要补给乔帮主?还是,乔帮主喜欢‘自食其力’?” 乔薇被他含沙射影的荤话撩得心口一阵乱蹦,定了定神,没好气地道:“少占我便宜!” 姬冥修捏住她下巴,在她唇上轻轻地允了一口,看着她娇嫩的唇瓣一瞬间红透,又忍不住往下压了压:“这才是占便宜。” 乔薇低垂着眉眼,舌尖轻轻舔了舔唇瓣,被这家伙亲吻的感觉,貌似不错啊…… 啊啊啊! 果真是被阿贵与七娘刺激得太狠了么? 她内心怎么可以有这么羞耻的感觉? 他待会儿扑上来怎么办?他撕她衣裳怎么办?他按着她做羞羞人的事怎么办?她是拒绝还是不拒绝啊? “新床不错。”姬冥修的声音响在对面,乔薇回神一看,才发现人家早放开她去欣赏她的新屋子了。 乔薇的脸红了红,轻咳一声,正色道:“当然不错,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哦?多少钱?” 乔薇伸出手:“五百两!” 姬冥修的唇角弯出了一个难以压制的弧度:“那确实挺贵的。” 其实……算上补给黄老板的差价,一共才三十五两,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在帅哥面前,她是很要面子的。 “你……你懂木材吗?老板它是紫檀木。”乔薇心里打着九九问。 姬冥修十分配合地道:“不懂。” 不懂啊,乔薇眼底掠过一丝狡黠:“你看见我顶上的梁没?” 姬冥修仰头。 乔薇神气地道:“这是金丝楠木的!” 虽然它的确是金丝楠木的,但没良心的应该不知道才对,吹得跟真的似的,姬冥修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乔薇又带着他去了自己的池子:“看见没?这是汉白玉砌的!” “啊,汉白玉?”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她。 乔薇被看得心里一个咯噔,这家伙不懂木材,她吹上瘾了,就拉着他来看池子,却忘记他有可能是懂石材的,他不会是看出这只是几块破石头了吧? “我还没见过汉白玉,开眼界了。”姬冥修忍俊不禁地。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之后,又带着姬冥修在别墅转悠了一圈,像耍宝似的,每个角落、每件家具都吹嘘给他听,生生把造价二百两的房子,给吹出了数千两的逼格。 虽然它的确价值这个数,姬冥修眸中难掩笑意。 乔薇吹嘘了一晚上,甭提多神气了:“不比你的四合院差吧?我还有不少宝物在路上,没来得及运过来呢!等哪运过来了,你再来我家看!” 白都不忍直视了,捂脸。 姬冥修微微俯下身,在她耳畔玩味地道:“大半夜的邀请一个男人来你家,什么意思乔帮主明白吗?”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乔薇的耳垂上,耳垂着了火,一片滚烫。 “我……我是……改,白!又……没晚上!”乔薇支支吾吾地。 “所以你喜欢白?” “我……” “那就白。”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她已经看了一场活春宫?还这么撩她,真当她是柳下惠啊? 幸亏她是一个有节操的寡妇。 在自制力险些溃不成军之前,将他轰了出去! 但人虽轰走了,这么撩了一场,当晚还是出现了后遗症,她做了个羞羞人的梦,梦见自己将冥修扑倒在一片绚烂的花海中,那花海一会儿绽放在头顶,又一会儿怒放在他身下,他宛若一朵等待采撷的花,而她这个流氓,二话不地把他采了…… …… 生物钟没能将采花的流氓唤醒,乔薇一觉睡到大亮,迷迷糊糊地睁开,不知是梦是幻,她居然躺在一张朱红色的婚床上! 难道她不仅把那朵高岭之花给采了,还把他给娶回家了? 她不想这么早成亲啊! 乔薇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梦境了,正睡在自己从黄老板那儿“讹”来的拔步床上。 梦里的一切太真实,竟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但她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她可是个有节操的寡(处)妇(女)! 话回来,梦里的感觉真销魂呐…… 乔薇裹着蚕丝被,偷笑着在床上滴溜溜地滚了一圈,滚到尽头发觉不对劲—— 孩子呢? “景云!望舒!” 望舒顶着满头皂角泡泡跑了进来:“娘亲,你叫我?七娘在给我和哥哥洗头。” 景云已经洗好了,正在给白洗澡,听到娘亲叫他,抱着同样满头泡泡的白进屋了:“娘亲。” 乔薇暗暗松了口气:“你们都起了啊,怎么没叫我呢?” 景云道:“我叫了,但是娘亲做梦睡得好香,我没叫醒,就和妹妹起来了。” 做梦…… 咳。 乔薇的脸颊红了红,一本正经道:“以后去哪儿之前都先和娘亲一声,一次叫不醒就叫两次,两次叫不醒就叫三次,一直到叫醒为止,知道吗?” 二人乖乖点头,娘亲好生气的样子,脸都气红了,他们再也不敢一声不吭地乱跑了。 …… 乔薇穿戴整齐出来时,顾七娘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昨晚看了活春宫的事以及知道自己被看了的双方都有些尴尬,但谁也没出来,有些事,当做没发生就好。 “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口味,就随意做了些。”顾七娘道。 乔薇看着桌上的白面馒头、芝麻油凉面与水煮蛋,道:“开工后,这边的家务就不用做了,我自己能行。” 顾七娘以为乔薇是买他们回来做奴才的,做工只是奴才的某一项任务,没想到……真的只是做工。 “我打算把库房做成作坊,以后作坊的打扫与看管任务就由你与阿贵来负责,目前暂时只我们几个做事,等生意做大了,应该会有新人加入。做工的时间定在白,如果需要赶货,不排除加班的可能,没有加班费,但是会根据你们的绩效按月发放奖金。” 绩效、加班、加班费,阿贵与顾七娘听得一头雾水,乔薇略略解释了一番,大致就是做得好、生意好便有打赏。 大梁朝没有加班一,做工时间完全是老板了算,加班是家常便饭,无偿的,谁都不敢抱怨,毕竟这个时代最廉价的就是劳动力。你不想干,多的是人想,随便做点工都比种田赚钱。那些无良商家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变着法儿地压榨他们,不克扣工钱都算好的,还打赏? “奖金视情况而定,每月底薪二两银子。”见二人一脸懵逼,乔薇又解释道:“底薪就是保底的月钱。” 月钱他们就懂了,在官家时,二等丫鬟与厮的月钱是一两,大丫鬟、通房丫鬟才只得二两,这个月钱可以是非常可观了。 “我二两,七娘呢?”阿贵问。 乔薇不明白他从哪儿听出她指的是他一人的月钱:“七娘也是二两。” 阿贵更惊讶了,做同样的工,女人的月钱怎么能和男人一样呢?倒不是他不想七娘赚这么多,只是单纯地不明白。 乔薇淡淡一笑:“在我这儿,男女平等,二两是你们的底薪,底薪是固定的,奖金却是灵活的,阿贵你不努力的话,七娘指不定挣得还比你多。” 阿贵目瞪口呆。 另一边,顾七娘似乎有话要,阿贵握住了她的手,她又把话头咽下去了。 回了屋,顾七娘拿了一个白面馒头给钟哥儿,随后关上门:“阿贵,你刚刚怎么不让我?” 阿贵反问道:“你想什么?她给我们的月钱太多了?” 顾七娘叹了口气:“我们是签了死契的奴才,是不能拿这么多月钱的。” 倒不是拿了会犯法,而是他们这种连身家性命都卖给对方的人,连头发丝儿都是主子的,主子哪怕把他们活活打死,官府也不会追究,与那些嘴上自称“奴才”的下人不同,他们没资格要求主子给月钱,当然主子一般会给,但只给别人的一半。 阿贵不以为然道:“她有钱,你没看她那些家具,全都比咱们抄家前的还要好,就她那拔步床,我看造价就得千两,再看她的房梁,居然是金丝楠木做的。我太爷爷当年官拜总督,也没见他用过这么稀罕的木材。这点月钱对她来算什么?指不定她给别人的是四两,给咱们的才是二两。” “她这也太……”后面的话顾七娘没了。 阿贵搂住她道:“七娘,等赚够了钱,我就给咱们俩赎身,带你和钟哥儿远走高飞。” …… 乔薇将孩子们送去老秀才的私塾后,便回到山上,思考着怎么给池子引水。 池子不算特别大,长二十米,宽十米,深度一米二到一米八,池子的一半是建在她买的地皮里,剩下一多半是占的公家的地,这是村长同意的,反正上头不查这些,实在查起来交点租子便没事了,除非有人把这一座山头买下,否则乔薇的池子爱建多大建多大。 论与村长搞好关系的重要性…… 乔薇看着光溜溜的池子,恨不得立马放满水,扑腾一声跳下去,可惜没水。 最近的水源有两个,一个是林子里的溪,那儿的水干净清澈;另一个是村子里的水渠,水渠的水来自水库,质量不如溪水,但离得近,引起来更方便一些。 就在乔薇思索着哪个水源更合适时,罗大娘找上门了:“薇啊,在不在啊?” 乔薇将罗大娘迎进堂屋,给她倒了一杯罗汉果凉茶:“干娘,您怎么来了?” 罗大娘在太阳下暴晒了一路,热得满头大汗,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大口,才喘道:“我和你商量商量席面的事,你如今也是村子里的人了,乔迁之喜是一定要做席的,就看做大做,我估摸着吧……不了。咱们村儿可没人建过这么大的房子,大家都想来看看呢。” 乔薇点头:“都听您的,您看怎么摆、摆多少桌合适。” 罗大娘想了想,道:“就摆十桌吧,吃个几轮应该就差不多了。你大哥给你弄两百斤虾过来,让大家伙儿吃个够!” 乔薇眸子一瞪:“这可太破费了,两百斤虾,那得多少钱?” 罗永志收虾的生意不知道多好,每日都有进项,比种田那会儿强了几十倍,罗大娘不是贪心之人,不在乎少赚这么一:“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给妹妹撑场面嘛。” 乔薇微微一笑:“那我在这儿先谢过大哥了。” 罗大娘拍拍她的手:“还不都是托你的福,他才有了这桩生意?” 可她对罗永志好,是因为罗家于他们母子有恩在先,再追溯源头就有些扯不清了,乔薇笑笑,将话题拉回了席面上。 罗大娘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了第二。 乔薇对席面的经验仅仅来自于阿生的童生席,但那会儿她只是跟在老秀才旁边打打下手,别的章程一应不知,罗大娘笑她,难得的明白人儿,却被这点事难道。 罗大娘挑起了大梁,翌日不亮便带着乔薇到镇上采买,乡下设席没那么多讲究,鸡鸭鱼肉全都齐活儿便差不多了,罗大娘割了二十斤五花肉、二十斤瘦肉、二十条鲜活的大鲫鱼。 鸡鸭与菜家里都有,就不在外乱花钱了,大米、白面、玉米面与芝麻油各买了一些。 “再买些咸蛋吧。”乔薇道。 罗大娘嗔道:“那怎么行?咸蛋多贵呀!一个二十文呢!一人一个,一桌就得近百文!” 乔薇不好意思提醒罗大娘,她的松花蛋两百文一个,她打算拿一罐子出来招待客人的。 咸蛋最终还是买下了。 为这个,罗大娘数落了乔薇一路,什么败家啦,什么赚钱不易,什么不晓得存点体己银子做嫁妆云云。 为庆贺乔薇乔迁之喜,老秀才的私塾放假一,老秀才自告奋勇地当起了账房先生,替乔薇登记来客的份子钱。 自己也有收份子钱的一,乔薇觉得挺神奇的。 两个包子起床后,照例把每间屋子都溜达了一遍,随后心情大好地去了门口,以往都是他们上别人家玩,这回,终于也轮到他们做东,把伙伴请到自己家了,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家,想想就特别骄傲! 最先到的是二狗子一家,二狗子娘去厨房帮忙,二狗子与弟弟跑向龙凤胎:“景云!望舒!” 景云道:“到我房间去玩。” “你有自己的房间啊?”二狗子惊讶,他都十岁了,每还跟弟弟哥哥挤一屋呢,屋子又潮又,下雨屋顶还漏雨,甭提多心塞了。 景云将二狗子兄弟带去了自己房间。 房间又大又宽敞,有架子床、书架、书桌、衣柜、床头柜、多宝格,墙壁上挂着景云的书法,全都被乔薇拿到镇上裱了起来,虽不比名师大作,却已初具风骨。 二狗子睁大眼,摸摸书架、摸摸书桌,又摸摸墙壁上的字:“景云,你房间好漂亮啊。” 景云的房间不算漂亮,简约清冷,一如他的性子,望舒的房间,才是真的闪瞎人的眼。 “望舒,你的床好大呀!还是金子做的!是真金吗?”村里一个叫二丫的八岁姑娘。 二丫没上学,二丫从前不耐烦与望舒玩,总嫌她脏、也嫌她笨,可现在,不仅望舒干干净净的,连屋子也干净得不像话,更重要的是,屋子里好多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 “当然是真金啦!”她其实也不知道啦。 二丫指着一个变了形的怪鸟问:“这是什么?” 望舒就道:“这是我的金孔雀!” “也是金子做的吗?”二丫问。 “是呀!”望舒毫不含糊地点头。 二丫吞了吞口水,望舒对金子没概念,她却是懂的:“可以给我摸一下吗?” “给!”望舒十分大方地把玩具让给了二丫。 之后,另几个姑娘也纷纷要摸望舒的东西,望舒都大方地让摸了,随后望舒又把娘亲给她做的玩具抱到床上:“你们也可以到我的床上来玩。” 几位姑娘激动地爬了上去。 好大的床,翻跟头也不会栽下来,还又软又舒服。 几位姑娘的友谊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 外头,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不仅有本村的,也有隔壁村的,有些是乔薇认识的,有些是罗家认识的,譬如罗永志收虾认识了不少合作伙伴,这次也都很给面子地过来了。 罗永志与乔薇、罗大娘在外头招呼客人,厨房交给了赵大娘、二狗子娘、翠云与栓子爹,乔薇也是今才知道栓子爹做菜是一把好手,只不过他人懒,平时大家请不动他,可一听乔薇做席,他自告奋勇地来了,可把赵大娘“气”得够呛。 赵大娘瞪他:“我儿子童生席请你做菜,你不来,瞧不起我们赵家是不是?” 栓子爹讪笑:“那会儿不是冬吗?我腿疼得,怕上门给你做砸了。” 疼是真的,只是没疼几罢了。 赵大娘又好气又好笑,谁不知道这家伙是懒?田也不种,就整日守着一辆牛车、一辆马车,来来回回地赚点过路银子,也是乔请的动他,换村长都不一定行呢! “乔啊,可还记得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儿中年大叔笑容满面地走进了院子,看着木栅栏上盛放的蔷薇,惊艳地哎哟了一声,“你这房子也造得太好看呐!跟大户人家的别庄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城里的贵人在山上落了户呢!” “杨村长。”乔薇笑着递上一杯茶。 杨村长接过:“你的盐碱地改良政策很奏效啊,我们村那块地已经改良得差不多了,前几试着种了点玉米苗子,你猜怎么着?活了!不过我还是打算种甜高粱,我看你的高粱种得不错,到时候再到咱们村儿指导指导!” 乔薇和颜悦色道:“杨村长客气了,我的甜高粱还是你们村的人教我种的呢。” “是吗?”杨村长惊讶。 她没种植过甜高粱,罗大娘特地从隔壁村请了两个种过的庄稼汉,就是杨村长那边的。 乔薇道:“胡大叔与万爷爷。” 杨村长若有所思:“是,他们两家好像是种过。” 顿了顿,杨村长又笑道:“他们是以前种的,你是现在种的,都可以传授经验嘛!而且我去你地里看过,草除得很干净,虫子也基本没有,你是怎么知道的,到时候跟我们讲讲。” 草是几个冤大头除的,虫子是白抓的,这经验……一言难尽啊。 乔薇将杨村长请到了席上。 啪!啪!啪! 院子门口突然响起爆破声,惊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村长笑呵呵地冒了出来,手里拿着几截竹子:“买不到焰火,放几个爆竹!” 一院子人全都笑了。 很快,容记的人也来了。 容老板抱着个金猪,牛气冲地进了院子:“乔!” 乔薇眼神儿一亮:“容容?” “别这么叫我!”容老板哼了哼,声道:“私底下才可以。” “哈哈!”乔薇大笑出声,领着容老板与六、何师傅、姚青入了席,“乡野环境简陋,比不得容记,大家海涵一下。” “哪里哪里?乔姐姐,你房子建的真好!”六羡慕地道,乔姐姐只比他大几岁,却比他能干多了,半年功夫就兴了一座房子,他得努力呀,他连老婆本都没挣到呢。 容老板把怀里的金猪放到乔薇手上:“给。” 乔薇一愣:“你送我头猪干嘛?” 容老板哼道:“谁送你的?是送望舒的!”丫头在他账房瞄了好几次,每次都看得口水横流,但这是金猪,不便宜呢,他有点儿舍不得,眼瞎乔乔迁之喜,他才忍痛割爱。 本以为乔会感激涕零不敢收,他连劝收的台词都想好了,谁料—— “怎么就我女儿有?我儿子的呢?” 容老板绝倒! 不多时,砖瓦厂的人也到了。 裘掌柜一身蓝色长袍,精神奕奕,他身后跟着个抱着匣子的长随,他冲乔薇拱了拱手:“乔迁之喜,可喜可贺啊!” 乔薇没料到裘掌柜会来,她在容记做事,家中有个风吹草动容记都知道,裘掌柜不同了,自己可许久没上砖瓦厂了。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乔薇笑着将裘掌柜迎进院子。 裘掌柜挤眉弄眼道:“你盖房子的事儿这么轰动,想知道你的消息还不简单吗?”丞相都让六爷把青石换成汉白玉、把杉木换成金丝楠木了,他能不知道么? 乔薇是觉得以六爷的本事,要探听什么风声易如反掌,并未往深处想。 裘掌柜从长随的手中拿过两个盒子:“方盒子是我家太夫人送的,她尚在修养,不便亲自前来,嘱托我务必将她的恭喜带到。” “多谢太夫人了。”乔薇接过了方盒子。 裘掌柜把另一个长盒子也递给了她:“这是六爷送的,他本想过来,被我劝住了,他那尿性想必夫人清楚。” 清楚,清楚得很,六爷待她是不薄,可本性好色,他真往她院子一站,好几个黄花大闺女都得遭殃。 乔薇四下看了看,在座的大多都是乡野村夫,裘掌柜这种金贵的生意人与他们谈不到一块儿去,为免尴尬,乔薇将安排裘掌柜坐到了容老板那一桌。 都是生意人,身份不相上下,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村长一直都梦想着能结交几位贵人,看到容老板与裘掌柜,就跟猫儿见了鱼似的,端着酒杯便过去了。 看在乔薇的面子上,容老板与裘掌柜都待村长十分客气。 不到中午,偌大的院子便被挤得满满当当了,郑师傅与八名师傅也全都到了,笑着向乔薇道了喜,听人夸赞乔薇的房子如何如何漂亮,与有荣焉。 “这房子建得好啊。”裘掌柜请郑师傅坐到了自己身边,“是郑师傅是吧?我也打算起个宅子,郑师傅有没有空帮我瞧瞧?” 吃个席都能吃出一桩大生意,郑师傅笑得合不拢嘴儿了。 来村的路上,一辆马车歪歪斜斜地行驶着,车夫从没走过这么狭窄又坑洼不平的路,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那个女人当真住这里?”车内的贵公子一脸鄙夷地问。 崔总管笑道:“当真,奴才亲自来过,不会认错。” 车内的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 太子可不是来给乔薇道喜的,他压根儿不清楚乔薇建房子的事,他是单纯来吃虾滑菌菇汤的,自那日尝了一回之后,他叫御膳房的厨子也做了几顿给他,可惜味道总不如那日的鲜美,他不上来是那女人手艺的缘故,还是食材的缘故,反正他在宫里闲着没事干,便跑出来了。 太子是属于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儿,为让太子多走几步路,皇帝都能急白头发,听太子要出宫游玩,皇帝二话不答应了。 马车进了村。 村子像被扫荡过似的,空无一人,只几个年迈的老婆婆、老爷爷坐在树下纳凉。 罗家无人。 崔总管一打听,才知乔薇的房子建成,大家都上山吃席去了,崔总管哭笑不得,这席是有多好吃,整个村子倾巢而动。 “乡下也有席?”从未出过宫,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太子表示出了强烈好奇,“他们不是连肚子都填不饱吗?吃草根。” 崔总管:这话被你父皇听到了会打你屁股,居然你老子治理的下民不聊生。 马车停在了山脚。 车夫道:“爷,马车走不上去了。” 太子爷挑开帘幕,往山上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望了望:“还有那么远的路,孤不想走,让她下来。” 崔总管心道,那位娘子的暴脾气,您怕是请不下来。 清了清嗓子,崔总管道:“您不是没见过乡下的席面吗?不如趁此机会去瞧瞧?” 太子犹豫。 “菌菇非得当时摘当时做的才好吃,等下山就不好吃了。” 太子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乔薇爬上树枝摘蘑菇的场景,点点头,下车了。 等他下了车,才发现一旁停着的几辆马车中有两辆他认识的,一辆是他七哥的,一辆是他表叔的。 别墅又来了两位贵客,与容老板裘掌柜这种富贵人家不同,二人身上一股生的王者气场,整个别墅都笼罩在二人强大的气场下,原本喧闹的庭院,一瞬间静了下来,连哇哇大哭的孩子都不吭气了。 “多日不见,丞相别来无恙啊。”胤王阴阳怪气地。 姬冥修淡淡一笑:“王爷的伤痊愈了?本相瞧王爷脸色苍白、气息虚浮,还是多卧床歇息的好。” 胤王捏紧了拳头:“托丞相的福,本王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今日是本王的侧妃乔迁之喜,多谢表叔赏脸。” “侧妃?”姬冥修呵呵道:“如果本相记得没错,她是本相未过门的妻子,你应当叫她一声婶娘。” 胤王嘴角一阵猛抽。 “你们什么呢?”乔薇走过来,“你们杵在这儿,把乡亲们儿都吓傻了!” 姬冥修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道:“还没正式介绍你们认识,薇,这是胤王,你未来的侄儿。” 哎哟,这家伙居然和冥修差辈儿啊! 绿珠冥修的娘是公主,她还以为是皇帝的妹妹,没想到是皇帝的姑姑啊! 哈,那可有意思了! “原来是侄儿,修哥哥怎不早?害我都没好生招待人家。”乔薇撒娇地,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胤王添堵的机会的,在不让冥修占便宜与给胤王添堵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胤王要被这个无耻的女人气吐血了:“侄儿,呵,你当初哭着求本王带你私奔时好像不是这么的!” 乔薇淡定地道:“哎呀,谁年轻的时候没遇过几个渣男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侄儿何必一直抓着它不放?没得让人觉得一国王爷还没我这个女人有肚量。” 胤王:“你……” 乔薇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来者是客,修哥哥,快带侄儿进屋吧,侄儿身份尊贵,我看也不必在外头吃席了,你们在客房单独开一桌,我亲自下厨,欢迎侄儿。” 姬冥修给了她一个宠溺的眼神:“好。” 二人眉来眼去的,快把胤王气死了,他的女人,他一双孩子的娘,居然跟他叔叔搅和在了一起,真是过分! 姬冥修走了几步,见胤王没追上来,回眸,骚包地笑了笑:“侄儿,请?” 等二人进屋时,发现客房已经坐了个人。 胤王狠狠一怔:“八弟?” 太子走到一半,好累好累,就让暗卫带着他飞上来了,随便找了间屋子,没想到就是客房。 “七哥,表叔。”太子面无表情地打了招呼。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 太子坐中间,一双情敌坐两边。 乔薇倒了茶入内,一眼看到穿着华服的太子,惊得瞳仁缩了缩:“太子您怎么来了?” 一口气跑上山,累得像条狗的崔总管踉跄着步子进了门:“呼呼……太子……啊……大人……啊……王爷……” 太子闷闷地道:“孤的虾滑菌菇汤。” 乔薇嘴角抽了抽,您大老远地跑我这儿来,就是为了一碗虾滑菌菇汤? “还要多久?”太子欲求不满地问。 乔薇皮笑肉不笑:“马上。” 乔薇回屋,取了从山上摘的羊肚菌与松菇,孩子们也爱吃,她索性连同孩子们那份一起做了,一大碗虾滑菌菇汤、一份肉丸子菌菇汤。 景云与望舒得知冥叔叔来了,齐刷刷地跑进了客房。 太子看了看景云的脸,又看向自家七哥:“你孩子啊?” 胤王得意。 菌菇汤被端了上来。 崔总管给几人布菜,当舀了一勺虾滑到景云碗里时,景云拿开碗:“我不吃虾,我过敏。” 姬冥修眸光顿住。 ------题外话------ 八月第一,万更\(≧▽≦)/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1】儿子遗传了他 景云对虾过敏,他也对虾过敏,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景云就是他的孩子? “你娘对虾不过敏吧?”他问景云。 景云摇头:“娘亲什么都可以吃,妹妹也是。” 女儿遗传了她,儿子遗传了他,这似乎……十分得过去。 但如果那几日与他在一起的人是她,那么胤王床上的乔薇又是怎么一回事? 胤王恼羞成怒,曾刺了乔薇一剑。 他那晚借着耍流氓的机会看过了,她胸口确实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可以确定是已经痊愈淡化的剑伤。 两起事件发生的时间是重叠的,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他与胤王的“床上”。 总不会是她睡完胤王又跑来睡他,她离开胤王时身上便已受了重伤,如何还有力气翻云覆雨?但如果与自己一度良宵的人不是她,她的儿子又为何如此像自己?容貌像,体质也像。 姬冥修发现自己走进了一团迷雾,真相似乎触手可碰,但就是有一道屏障,死死地挡在了他面前。 家伙吃菌菇汤吃得欢腾,嘴里时不时发出两声好烫的呼呼声,鼻尖与额头全是汗。 姬冥修几乎与胤王同时拿出帕子,要给孩子们擦汗。 胤王冷声道:“我自己的孩子,不劳动表叔了。” 姬冥修淡笑:“两个孩子貌似与你没什么干系,那晚究竟是不是你,还未可知。” 胤王嘴角一抽,冷冷地笑了:“叔叔这话什么意思?不是我,难道是叔叔不成?” 姬冥修精致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扣了几下,悠闲自在地道:“很有可能是我呢。” 胤王摸了摸左拇指上的玉扳指:“叔叔这睁眼瞎话的本事,可是越发厉害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是不是睁眼瞎话,到时候就知道了。” 家伙专心吃菌菇,没听到他话,太子也没听见,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事只比十七差一点,他发现一大碗虾滑菌菇汤就快被眼前的不点抢光了,他也加快了速度,他好歹是成年男子,自是比五岁孩子吃得快,等望舒美滋滋地吃完一碗,想要去舀第二碗时,就发现汤碗里已经干净得连渣都不剩了。 乔薇是断断没料到太子会吃那么多,她以为一人一碗就差不多了,望舒嘴馋,偶尔来个两碗(望舒碗,加起来还是一碗),乔薇放了一半羊肚菌、一半松菇,只吃一两碗是没事的,可太子作死的吃了一锅,结果就是…… 总之,太子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 夜里,罗大娘与乔薇清点席面的份子钱,翠云抱着俊哥儿在一旁喂奶,半岁的俊哥儿长得胖嘟嘟的,吃奶吃得吧唧吧唧响,浑身冒汗。 乔薇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胖腿儿。 罗大娘一边点,一边随口问:“今儿那几位客人是谁呀?我瞅着有三位,另一位打哪儿进的?好像没给份子钱!” 姬冥修与胤王一人封了一个大红包,太子不懂人情世故,不知在外头吃饭是要给钱的。 乔薇不甚在意道:“他是冥公子的侄儿,与冥公子一路的。” “我瞅他与李公子好像也认识?”罗大娘只是打门口路过,匆匆地扫了一眼,看到太子与胤王在话,“他俩啥关系?” 自相残杀的关系,乔薇摸下巴:“兄弟?” 罗大娘把铜板数完,用线串了起来:“兄弟?他是冥公子的侄儿,那这么来,李公子也冥公子的侄儿?” 是呀,那家伙今还叫我婶娘了,脑补的。 乔薇眯眼一笑:“对。” “李公子对你有意思,冥公子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意思,这叔侄俩……啧啧。”罗大娘摇头,不再发表任何意见了,专心致志地点钱,点完,无奈地叹了口气:“才这么点,还不够买菜钱呢,我都让你别买那么好的菜,你非不听,桌桌大鱼大肉咸鸭蛋,不是我偷偷把野味截下来,野鸡野兔狍子全都上桌了。” 乔薇笑笑:“那点野味都是自己猎的,又没花钱。” 罗大娘肉痛:“可以卖钱啊,别仗着自己做了点生意,手头有了节余就开始大手大脚,我告诉你,你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乔薇与翠云相视而笑,罗大娘是家里最抠门的一个,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钱用,谁稍稍花得不注意了,她就要开始炮轰,但她事上抠门,大事儿上,如乔薇建房买家具,她可是二话不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翠云道:“不是妹妹的菜买的太贵了,是人家本来就给的不多,我记得我弟弟开席那会儿,人比这个少,份子钱还多呢。娘,你算了容老板他们的份子钱没?” “哎呀,没有!”罗大娘拍了拍自己脑袋,把另一个盒子拿了出来,待到她点完,喉咙生生卡住了。 “多少?”翠云问。 罗大娘轻咳一声:“还、还挺多的。” 何止多?简直比所有乡亲们的份子钱加起来还多出几十倍。 “别得意,这些钱薇都是要还回去的。”罗大娘生怕乔薇的尾巴翘上。 乔薇一笑:“是,知道了,干娘,我会省着花的。” 翠云先前与婆婆唱了反调,这会子必须跟婆婆站到一边,否则把婆婆惹恼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乡亲们的钱确实是少了些。” 罗大娘叹了口气:“也不能怪他们,今年干旱,收成不好。”顿了顿,道:“幸亏咱们今年没太指望田里的进项。” 原本也是有些指望的,但罗永志收虾后,田里赚多赚少就不那么影响生活质量了。 乔薇噎明显感觉到了今年的气有些异常,一开始建房子时,罗大娘与郑师傅都提醒过她,接下来是雨季,雨水一多,她的房子可能得三个月甚至更久才能完工,然而事实却是,整整五十,一滴毛毛雨都没飘过,算上之前的晴,都不知多久没下雨了。 一开始她还挺庆幸老爷给面子,没拖延她的工期,而今却细思极恐。 大家都是从水渠或者溪边担水浇灌田地,可人力灌溉的效率,到底比不上老爷的手笔,作物枯死了不少,长出来的成色也不好,影响最的大概就是乔薇那块甜高粱地。 甜高粱耐盐碱、耐干旱,老爷不赏饭吃,它也没有饿死,长得还不算太差。 相较之下,半山腰那块西瓜地就不行了,尽管西瓜喜欢相对干燥的土壤与气候,可不代表它真的那么抗旱,它是有些娇气的。 罗大娘也想到了乔薇这块地:“明让阿贵担些水,把你的西瓜地浇浇。” “嗯。”乔薇应下。 她如今虽不必靠西瓜地过活,但蚊子再也是肉,况且她一开始种西瓜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卖钱,她想和孩子们自己吃的。 三人又了会儿话,色渐暗,罗大娘与翠云下了山。 阿贵与顾七娘过来把别墅收拾干净。 乔薇走进院子,对正在洒扫的二人道:“明你们随我到镇上采购,顺利的话后就能开工,钟哥儿可以放在老秀才的私塾。” 这么的村子竟然有私塾,二人有些惊讶,可不管怎样,钟哥儿能上学认字都是一件好事。 二人感激地应下。 乔薇正色道:“我对你们没别的要求,只两点:一,绝对的忠诚,你们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抱负,甚至未来的打算,我都无所谓,但你们在给我打工期间,最好别生出背主的心思,否则我脾气不好,指不定会怎么处置你们,你们是签了死契的,我怎么处置你们都是我的自由,官府无权过问。” 二人汗颜,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心思,或许早被这个寡妇看透了。 七娘诚惶诚恐道:“夫人放心,我们的命都是夫人的,一定会对夫人忠心不二的。” “很好。”乔薇波澜不惊地道:“第二点,就是绝对的服从,这个服从指的是工作上的服从,私底下你们怎么过日子我不干涉。” 白了,就是听主子的话,这个早在红人馆时,钱夫人便深刻地教导过他们了,他们省得。 与阿贵与顾七娘沟通完毕后,乔薇回了屋。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乔薇定睛一看,却是两个家伙趴在拔步床的地板上睡着了。 乔薇笑出了声,走过去将二人抱到床上:“累坏了吧?疯了一整。” 景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今开心吗?”乔薇给他解扣子。 景云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开心。” 乔薇似乎能理解家伙的开心,她很的时候曾随院长妈妈回过她的家,院长妈妈家有不少亲戚,她像个外人,确切的,她的确是个外人,那种迫切地想有一个家、想有自己的房子、想做一回主人的心情,她太了解了。 从前是借住的别人的屋子,别人一个不高兴,就能把屋子收回去,但现在,这块地是他们的了,这间别墅也是他们的。 乔薇亲了亲两个家伙的额头,揉揉酸痛的脖子,也睡下了。 翌日,乔薇将两个家伙与钟哥儿送去私塾,顺道给老秀才提了一斤松菇半斤羊肚菌,老秀才看到松菇便想起那日拉得爬不起来,腿肚儿一阵打抖。 “我忘记和先生了,松菇有滑肠的功效,不能一次性吃太多,您上次……没吃多吧?”乔薇干笑着问。 老秀才心里在泪流:“没有。” 乔薇微微一笑:“羊肚菌不剩多少了,我都给您带来了,这东西大补,您可要多吃点。” 老秀才微(痛)笑(哭)着收下了。 随后,乔薇借了罗永志的驴车,与阿贵、顾七娘去了镇上。 村里人不知阿贵与顾七娘是买来的下人,乔薇对外宣称的是招的长工。 “阿贵,你会赶车?”乔薇挺惊讶。 阿贵道:“原先不会,在钱夫人那儿学了不少东西。” 古代的下人还培训上岗的啊,真先进! 三人到了镇上。 “先买什么?夫人。”阿贵问。 乔薇想了想:“鸭蛋。” 因日后需求量大,乔薇需要稳定的供货渠道。 乔薇在集贸市场转悠了几圈儿,没找到任何一家能够一次性供那么多货的商家,最后,退而求其次,找了几个“自产自销”的农户,他们本身喂着鸭子,每日都有一定数额的鸭蛋,最大的一家日供货量为三百枚,其余三家都是两百。 鸭蛋在市面上没什么中间商,利润空间不大,产量也不算大,导致批发价格压不下来,最后以一文半一个成交。 当然比起批发价,乔薇更在意的其实货到底能不能每日按时按量地送到,与宫里做生意不是闹着玩儿的,她要尽量规避一切风险。 “第一个月,如果你们每个人都能按时按量地送来,从下个月起,我会每个鸭蛋返半文钱。” 众人惊讶,那不就与零售价一样了吗? “连续三月不失误,我会再涨半文,当然,如果物价涨得太快,超出了我的进货价,我会在市场价的基础上再涨半文。” 如此一来,他们只需要稳定供货三个月,就能比外头的零售价还高了,啦,这等好事,简直是上掉馅儿饼! 这位乔姑娘看着年纪轻,做起生意来却老道得很呐,出手也够豪气,许多男人都做不到她这般,真是个奇女子。 鸭蛋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乔薇与众人签署了书面协议,农户们不识字,找了个附近的先生签上名字,按了手印。 乔薇正色道:“先好,要是不能及时出货的,必须在三日之内补上空缺,一月一次免责,一月两次就免掉下个月的涨价了。” 众人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阿贵与顾七娘把今买到手的鸭蛋搬上马车,看着满满几大筐鸭蛋,以为乔薇是要做咸蛋生意,可是当他们跟着乔薇买了两百斤食用碱、两百斤食盐、一百斤红茶与一百斤生石灰时,又不这么认为了。 “阿贵,你夫人到底想干什么?”顾七娘声问。 阿贵蹙眉:“我也不清楚,反正明就知道了,你急什么?” “也是。”顾七娘不再多话。 阿贵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大好,赶忙道歉道:“你别生我气,我不是故意凶你,我是热得有些受不了。” 顾七娘娇羞一笑:“没生你气。” 二人原先是叔嫂,能走到一块儿诸多不易,且行且珍惜,阿贵不嫌弃自己这残破的身子,自己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舍得生气? 乔薇暗暗叹了口气,又虐狗,理不容啊! 买完食材,乔薇又去定了一排货架与五十个坛子,乔薇把东西弄不回去,付了运费让他们下午送来。 买的东西太多,导致回去时,栓子爹的马车根本坐不下,乔薇又去车行雇了一辆马车。 上山卸了货之后,乔薇留下阿贵与顾七娘整理作坊,自己则去村里收稻壳与草木灰,从前只给容记做时,罗家的稻壳与草木灰就够用,而今月产一万,不得不到外大量采购了。索性稻壳与草木灰都不是什么罕见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这玩意儿哪儿值钱呢?你要多少我给你就是了!”二狗子娘。 乔薇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只要一点,是全部。” “全部给你也成啊,又不值几个钱!”二狗子娘在乔薇那儿得了几两银子的工钱,总觉得赚得太多,有些不好意思。 乔薇道:“白拿你的不打紧,可要是别人知道这东西是白送给我的,以后懒得留给我了怎么办?不如随手烧掉省心呢。” 二狗子娘一想是这么个理:“这样,我不要你钱,我也不对外。” 乔薇笑笑:“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白拿你东西,你要实在想帮衬我,回头我忙不过来了找你帮忙。” 二狗子娘就道:“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你只管开口!” 乔薇开的价是两文钱一斤,没有稻壳,高粱壳也可以,不过本村除了她无人种植高粱,所以来的全是稻壳,这倒是提醒乔薇了,她种高粱又多了一项好处——免费的高粱壳。 乔薇一共收了五十斤稻壳与草木灰,别看才五十斤,但它们轻,摊在地上好大一片,装了几麻袋才装完。 罗永志已经收虾回来了,把她东西放到驴车上:“还要收什么不,妹妹?” “咱们村儿有人编框子吗?”乔薇问。 罗永志一口道:“有啊,徐大壮的老丈人!” 乔薇微微一怔:“大壮成亲了?” “成了啊。” 乔薇古怪地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罗永志解释道:“你不是去京城买下人,在京城住了一晚第二才回吗?就那一晚的事儿。他没弄太大动静,对方是外乡避难到这边的,带着个瘸腿的爹,与咱们都不熟,大壮只在自家摆了两桌酒,村长和几个村里的老人去了,我娘都没去呢!” 乔薇表示了解:“这样啊。”古代版闪婚加裸婚。 罗永志摇头晃脑:“他老丈人手艺好,我那找他买了个筐子装虾,那手艺,啧啧!” 罗永志性子闷,极少把谁挂在嘴边,更别提赞不绝口。 乔薇来了兴趣,与罗永志一道上了徐大庄家。 那女人挺害羞,远远地瞧见他们便躲进了厨房,徐大壮在院子里磨刀。 “大壮!”罗永志笑着与他打了招呼。 徐大壮吃惊地看着罗永志身边的乔薇:“你们怎么来了?” “我妹妹想找你老丈人买筐子!妹妹你要多少个来着?”罗永志看向了乔薇。 乔薇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先来三十个吧?我看看够不够。” 徐大壮去后院儿与老丈人了,出来对乔薇二人道:“他没问题,几就做完了。” 乔薇想着老丈人腿有残疾,也不知身子骨利索不利索,便道:“不赶时间的,你让他慢慢做,十五之后交货就成。” 下午,商家把五十个罐子与一排货架送到了山上,看着空荡荡的库房被整齐的罐子、货架与炊具装满,乔薇心里就有种不出的感觉,有点满,有点激动。 翌日清早,作坊便开工了。 松花蛋的制作流程并不复杂,先把盐炒了研磨碾碎,再把生石灰掺水,分裂成粉后筛一遍,之后将清水并适量的红茶、食盐放进锅内煮沸,再与石灰、纯碱与草木灰或者高粱壳搅拌成糊状,这就是鸭蛋的外衣了。 乔薇分别递给二人一双手套:“有腐蚀性,别直接用手裹鸭蛋。” 二人点头,接过了手套。 乔薇给二人演示了一遍,二人上手挺快,不一会儿就能裹出又大又均匀的“外壳”了。 乔薇算过了,一百个鸭蛋大概需要三斤三两的食盐、三斤三两的生石灰与三斤三两的纯碱、一斤一两的红茶,多了少了味道都会有点受影响。 “夫人,我们做的是什么?”顾七娘忍不住发问了。 乔薇没想过瞒他们,就道:“松花蛋。” “啊,松花蛋?”顾七娘咋舌,松花蛋她是知道的,被钱夫人买回红人馆后,在厨房做过一段日子的帮工,就见厨子做了这道菜,当时厨子十分心谨慎地告诉她,这是两百文一个的然神蛋,仙湖的鸭子下的,让他们都心些,别碰坏。 昨儿的席面上也有松花蛋,她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还以为真是仙湖的鸭子下的呢,没想到是自家夫人做出来的。 乔薇交代:“你们把鸭蛋裹好之后放进罐子里密封就可以了,会写字吗?” 顾七娘摇头。 阿贵道:“我会。” 乔薇差点忘记对方是官家的二老爷了,识文断字定是没多大问题的,就对他道:“密封后打封条,封条上写上日期,我去裁纸。” 言罢,乔薇出了库房。 顾七娘欣喜地道:“我没料到松花蛋是夫人做的,夫人真能干!” 阿贵淡道:“也就是些招摇撞骗的本事罢了,好生生的鸭蛋,硬生生吹嘘成神蛋,成本那么低,外头却卖两百文一个,简直是掉钱眼了,一身铜臭!” 读书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商人,官仕农商,商人身份最低贱。 顾七娘不以为然道:“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嘛,物以稀为贵,你看荔枝在咱们那儿才几文钱一斤?到了京城又多少钱一斤?” 她喜欢乔薇,因为乔薇活出了她羡慕的姿态,这底下,大概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像乔薇这般恣意洒脱有主意,而不是像其余人一样,永远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夫人不容易,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还能把日子过得这么风生水起……你看我,也算是个寡妇,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钟哥儿。” 阿贵温声道:“你不需要养活自己,你有我,我会照顾你和钟哥儿的。” “嗯。”顾七娘笑着点了点头。 下午,乔薇抱上一罐子皮蛋去了容记,她许久没来了,容老板的脸色有些难看:“哟哟哟,什么风儿把二当家吹来了?二当家还没忘了容记呢。” 看在大红包与金猪的份儿上,乔薇不跟他计较了,笑道:“我这不是搬家嘛,就忙了几日。” 容老板拨弄着算盘,哼道:“我看你是在躲人。” “知道你还问?”乔薇把皮蛋给六拿进去,“那个千金姐最近没来找我吧?” 容老板撇嘴儿道:“来了两次,每次你都不在,后面大概歇了心思,没再过来了。” 多罗紫玉也是个奇葩,自己未婚夫在外有的“女人和孩子”,她不想法子修理未婚夫,反倒苦口婆心地把他们母子接回王府。 “新家不错啊,乔。”容老板夸道,这句是真心的。 乔薇调侃道:“哪儿比得上容老板的豪宅?什么时候也请我们上你的超级大豪宅转转?” 就他家那只母老虎,算了吧,不是把乔撕了,就是把他撕了。 “容老板,客人催菜呢?”六放好了皮蛋,走过来。 容老板终于想起了正事,看向乔薇道:“对了,咱们这人来个特别古怪的客人,吃了菜就问是谁做的,我把何师傅拉出去,他不信,非是个女子,你不会在别的地方做过相同的菜,正巧被他给吃到了吧?” 乔薇瞪了容老板一眼:“我可没有!除非他上我家吃过。” “那你在外头瞅瞅,是不是你认识的,你可千万别露面,再碰到一登徒子就不好收场了。” “我知道。” 乔薇与容老板上了楼,在门口悄悄往里瞄了一眼,那是个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形容十分俊秀,衣着并不张扬,却都是极其金贵的料子。 容老板给乔薇使了个眼色,二人双双下了楼,容老板问:“怎么样?认不认识?” 乔薇摇头:“不认识,他什么时候来容记的?” 容老板摸了摸下巴:“就咱们进宫给皇帝做菜前几日吧,那会子忙着宫里的事儿,我就忘了告诉你。我寻思了一下,他指不定就是来挖墙脚的,你在容记做菜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黄师傅出去了,他那张大嘴巴,兜得住啊?只怕整个镇都知道容记有个女师傅。” 乔薇一想,似乎是这么个理,兼之她又不认识对方,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乔薇从集贸市场买了两条大鲫鱼,便拎着鲫鱼回了村。 而另一边,许久不见动静的徐氏主仆又开始折腾了,不为别的,就为她们精心挑选的许世杰居然退出不干了。 几人约在月满楼,徐氏坐在屏风后,林妈妈在前厅与许世杰道:“你怎么回事?好好儿的不干就不干了?我不是和你过,你把她娶到手,那两千两银子的陪嫁就是你的吗?另外还有一家粮食铺子和一家布庄。” 粮食铺子与布庄是沈氏在时好玩儿买下的,当年赚了些钱,沈氏过世后无人打理,这几年的生意淡了,几乎是入不敷出,把它们甩出去,与甩俩包袱差不多,当然这些,林妈妈是不会让许世杰知道的。 许世杰当初就是被那两间铺子与一笔巨额银子打动了才冒险接下这桩差事,但现在,他不想干了:“林妈妈,乔是个好人,你们别再打她主意了。” 林妈妈倒抽一口凉气,那姓乔的贱人可真是能耐啊,才几日功夫便把许世杰给收买到替她话儿了,林妈妈压下火气,对许世杰好言道:“我知道她是好人,所以才想替她找户好人家啊。” “我这样的废物,也算好人家?”不是许世杰妄自菲薄,而是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他老爹都觉得他配个瘸子就差不多了,林妈妈这种心思通透的人,会看不出乔是上的云,而自己只是一块地上的烂泥吗? “你与妈妈实话,到底是怎么了?”林妈妈不信这子良心发现得这么快。 许世杰犹豫了一会儿,嗫嚅道:“你们……你们知道乔的男人是谁吗?我是指,孩子的父亲。” “谁?” 许世杰心有余悸道:“胤王。”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2】发现 胤王府 胤王坐在书房,漫不经心地翻着各地探子递来的消息,无非是些地方官员的动向,无聊透顶。 把折子往桌上一扔,胤王靠上椅背,捏了捏眉心。 见他额头冒了些薄汗,刘太监拿起扇子,给他轻轻地扇了扇:“王爷,您似乎有心事。” 胤王捏眉心的手指顿住,须臾,他不屑地嗤了一声:“你姬冥修那日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刘太监顿了顿,问道:“王爷指的是哪句?” 胤王道:“他与本王,五年前与大乔氏一夜风流的人未必是本王,或许是他,他是不是疯了,才对本王讲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 刘太监一笑:“他呀,就是成心气您,夫人跟您的孩子都生了,谁见了景云少爷不道一声那是您的儿子?” “本王也这么认为。”胤王释然,心情不错,“本王瞧他未必是真心待乔氏,不过是与本王作对,才处处抢本王的东西,若是本王不稀罕大乔氏了,相信他也不会多看大乔氏一眼。” 刘太监拍马屁道:“王爷的极是。” 四合院的书房,正被某王爷恶意揣测的姬冥修正坐在书房,神情严肃地看向朝他禀报消息的海十三:“你查了这么久,就给本相查出一个不知情?” 海十三汗颜,在投奔王爷之前,他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百晓生,专以贩卖消息为主,号称下事无不可知,归顺王爷后,百晓生在江湖消失了,可事实上他从未离开过江湖,不过是以另外几重身份与从前的探子接洽罢了。 论起打探消息的本事,他自认第二,无人敢排第一,便是尘封多年的往事,也能经他的手查出点蛛丝马迹来。 只是百晓生万万没料到,会在这件事上栽了一个跟头。 “王爷。”海十三拱手,“我怀疑是有人从中做过手脚,刻意抹去了那一晚的痕迹,乃至于我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你怀疑?”姬冥修声线有些冷。 海十三头皮麻了麻:“基本确定,否则我不该什么都查不到才是。” 他这次是碰上对手了,对方的手段不在他之下,而且对方并不是最近才抹除的痕迹,早在五年前就把那一晚的蛛丝马迹抹除得干干净净了,若是当时他便去彻查,兴许还能有一线希望,可五年过去,最后一丝希望也淹没在了时光里。 “是谁干的,又为什么这么干……”姬冥修呢喃。 海十三道:“这……属下也不清楚,但是属下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姬冥修问。 海十三嘿嘿一笑:“我查少主的时候顺带着查了查胤王那晚的状况,少主猜怎么着?” “嗯?”姬冥修眉梢微动。 海十三摊手:“也没有任何发现。” 姬冥修淡淡地看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个人,连胤王那晚的线索也一并抹除了?” 海十三点头:“我猜是这样,所以,其实也不能确定夫人那晚是不是真的与胤王做了些什么。” 姬冥修凝了凝眸道:“若是不想与我相认,抹除掉我这边的线索就是了,为何把胤王那边的也给清除干净了?除非,这两件事有某种关联。” 海十三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就是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做了手脚,是与您一度良宵的女人,还是另外一个不想她与您扯上关系的人。” 姬冥修淡笑一声:“是谁都好,本相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 姬冥修拢了拢宽袖,意态闲闲道:“乔薇不可能在本相与胤王之间来回周旋,所以那晚,一定还有一个女人。” “呃……”本来就有啊!跟你的那个呀!海十三对自家少主的逻辑很无语,原本就是胤王与乔氏发生了关系,少主与另外一个女人一夜风流好么?难不成少主认为与自己一夜风流的是乔氏,胤王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姬冥修如玉修长的手指轻轻端起茶杯:“找到那个女人,就能真相大白。” …… 阿贵与顾七娘上手之后,乔薇这边便可以歇一歇了,冷落容记太久,乔薇有些过意不去,这日吃过午饭,便坐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因夜里迟归,让栓子爹不必等她,自行先回。 而今是龙虾最肥嫩鲜美的时节,容记生意好到爆,兼之有了入宫为皇帝做菜的美名,慕名而来的客人更多了,每日都如过江之鲫,几位师傅忙得脚不沾地,何师傅、海师傅都已半月未曾回家,乔薇过来,顶了个大厨的位子,何师傅终于能回家看老婆孩子了。 当然乔薇毕竟是女眷,容老板怕给人当了猴子围观,并不同意她在外头掌勺,让她留在了内厨房。 内厨房也没什么不好。 姚青给乔薇打下手,自打入了一趟宫,姚青越发勤勉能干了,每日啥活都抢着干,还都干得挺漂亮。 乔薇炒两份油焖大虾,姚青递来一杯茶:“二当家,喝口水。” “谢了。”乔薇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觉着不对味,眉头一皱,“你去把我厨房碗柜下的那个黄罐子拿来。” “好!”姚青依言把燕飞绝亲手制作的密不透风的罐子拿了过来。 乔薇打开罐子,一口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她享受地闭了闭眼,倒了两杯,看着慢慢浮动在表面的白色沫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她敲了点碎冰放入杯中,自己尝了一口,是这个味儿! “你也尝尝。”把另一杯给了姚青。 姚青听话地喝完,吐了吐舌头:“什么呀?这么刺!这么苦!” 乔薇开怀地笑了:“这是啤酒,在我们老家可受欢迎了,大热的,来点冰啤酒,特别消暑!” 消暑没觉着,那刺刺的感觉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乔薇按了按他杯子:“多喝几口就习惯了。” 姚青闷头喝了几口,起初确实是不大能接受,又刺又苦,不像白酒甜味浓厚,不过,在喝了半杯后,他渐渐觉着味道还不错,有点儿刺激,有点儿爽口,细品能品出一丝回甘:“再来一杯。” 今日容记出了新酒水,免费让人品尝。 老顾客就喜欢容记这一点,每隔一段日子就能推出一道新菜,大多数时候都会先免费让人品尝,待口碑好了再正式开始营销,所以常来容记的顾客都是很有口福的。 “夫人,咱们店先推出了一款啤酒,与白酒、黄酒的口感不一样,特别爽口,也不醉人,您要不要尝尝?”一个店二拎着一壶酒走到了角落一个只坐了两位妇人的桌前。 这两位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久不露面的徐氏与林妈妈。 徐氏微微点了点头,林妈妈道:“来两杯吧。” “好嘞!”店二给二人满上。 待到店二离开,徐氏闻了闻杯子里的黄色液体:“一点酒香都没有,真的是酒吗?别是水吧?” 林妈妈嘬了一口:“哎哟哎哟,我的舌头!” 好刺啊。 徐氏也硬着头皮尝了些,一口吐在了帕子上,嫌弃道:“什么鬼东西?苦死了!这也能叫酒吗?” “可不是?太难喝了!”喝惯了白酒的林妈妈实在不习惯这种酒的口感。 男人们倒是喜欢,一旁的桌上坐了不少过往的客商,大家热得满头大汗,喝上几口冰凉的新酒,别有一番透心凉的舒爽。 “二,这酒不错啊,谁做的?”某位中年客商爽朗地问。 二笑道:“咱们二当家做的。” 林妈妈拍拍徐氏的手:“是大乔氏!” 她们已从许世杰口中了解到了乔薇的所有信息,包括她种了多少地,又做了多少生意。 徐氏蹙眉:“那丫头几时变得这么能折腾了?” 林妈妈四下看了看,凑近自家夫人,声地道:“夫人,您瞅这店子的生意,一日下来,得多少钱啊?比咱们任何一家灵芝堂都要厉害。” “灵芝堂是行医问药之地,岂是这种满是酒囊饭袋的菜馆儿可比的?”可灵芝堂原则上来,也是大乔氏的,这么一想,徐氏的心里更发堵了。 “客官,您要的龙虾两吃。”店二笑容可掬地将菜呈了上来。 瞅瞅人家的跑堂,再对比灵芝堂的跑堂,徐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店二关切道:“客官可是不喜欢这道菜?” 徐氏讪讪一笑:“没有,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啊,对了,我听你们这儿有松花蛋?” 店二笑容满面道:“是啊夫人,松花蛋是咱们家的,你是要买生的,还是吃松花蛋做的菜?” 徐氏捏着帕子笑了笑:“你们松花蛋卖得那么贵,我可吃不起。” 店二嗔道:“瞧夫人的,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有啥东西是您吃不起的?不嘛您,我来这儿一年了,就没见过比您气质更好的夫人,您往这儿一坐啊,我就跟看到了皇后娘娘似的!” 徐氏被这马屁拍的,乐得不行,哎哟一声笑了,抽出帕子掩了掩唇瓣,道:“少贫嘴,五两银子一个的松花蛋,你真给我做成菜,不得十几两一盘啊?” 店二愣了愣:“五两?夫人是听谁的?咱们的松花蛋明明只卖两百文啊!” 这回,换徐氏愣住了:“什么?只卖两百文?什么时候跌的价?”这也跌得太狠了! “一直都是这个价啊,夫人您别听信外头的谣言,咱们松花蛋是独家生意,免不得有些人眼红往咱们身上泼脏水,咱们容记的东西最实惠、最良心了,松花蛋要不是实在难得,进价太高,咱们也不可能卖出两百文的。” 后面店二什么,徐氏通通听不到了,她捏紧了一方帕子,脸涨成猪肝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掀开桌子:“林妈妈你听见没?你听见没?!溪儿被那丫头耍了!” 林妈妈都不知些什么好了,大乔氏真敢啊,二百文的东西硬生生卖出五两银子,把大姐宰的像头猪,偏大姐还上了当,银子不要钱似的往容记送,一个五两,一百个就是五百两,当初为讨姬老夫人欢心,大姐几乎三两一罐,也不知赔进去多少银子。 倘若这桩亲事成了倒也罢了,偏偏被丞相大人搅黄了,谁心里咽的下这口气? 眼下,再得知是被骗了,心里那股火就烧得更旺了。 徐氏的五脏六腑都被这股肝火灼烧着,耳畔仿佛能听见嘶嘶作响的声音,她生生将帕子掐出了一个洞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林妈妈道:“夫人你冷静,这是她的地盘,若是叫她发现咱们可就不妙了。” 徐氏恼怒,这个大乔氏,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生来就克他们的,从前沈氏在世时,把他们压得不敢动弹,如今沈氏没了,沈氏的女儿又来祸害她女儿! 下父母心,她宁可自己吃尽苦头,也不想女儿受半点委屈。 “臭丫头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徐氏不是个冲动的人,只不过这段日子所有事情累积在心里,一直没能发泄出来,松花蛋的事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对大乔氏再也无可忍让了。 林妈妈劝道:“夫人,咱们好了只是来瞧瞧她是不是跟许世杰的一样,可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她生了胤王的孩子,咱们与她对抗,没好果子吃。” 徐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咽不下这口气啊!她女儿被大乔氏害惨了,她的丞相女婿被大乔氏抢走了,还有她的灵芝堂,也在被抢走的路上,每每想起这些,她的心都在滴血! 更滴血的是,她拿大乔氏完全没有办法! 姬婉如今不肯见她,姬老夫人又见不着她,她求路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大乔氏一地壮大起来? 谁能明白她内心的不甘? 或许是老爷终于听见徐氏的呼唤了,就在徐氏几乎被迫认命的时候,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容记门口,随行的一共六名护卫,个个都威武强壮,可见车内之人身份尊贵。 “祖母,我下去买点松花蛋,顺便给子书带一份卤虾,您要不也进去随便吃点儿吧?不去吗?那成,您在马车上等我,我很快就回。” 姬婉下了马车。 林妈妈猛地抓住徐氏的手:“夫人!您瞧!是世子夫人!” 徐氏微微蹙眉,姬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不是从京城的方向来的,倒像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正要赶回京城。 那辆马车似乎是丞相府的马车。 姬婉早已嫁人,出行该乘坐国公府的马车才对,怎么会坐娘家的马车呢? 就在徐氏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身穿酱色褙子的、上了年纪的妈妈从马车内下来了:“荣妈妈?” 林妈妈没听过这个名字:“您认识吗?” “她来过府里一次,你出去采买了,没见着她,她是姬老夫人的贴身仆妇,有她在,老夫人想必也在。”徐氏站了起来。 林妈妈微微一怔:“夫人,你要做什么?” 徐氏冷哼一声:“给我女儿讨回公道!” 姬老夫人赶了两路,身子累乏,马车都不想下,就那么歪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突然,她听到了一阵喧哗声。 “什么人?” “是我,恩伯府的徐氏,我想见见老夫人,我有话对老夫人。” 姬老夫人拧了拧花白的眉毛:“让她过来。” 侍卫抽回了拦住徐氏去路的手,徐氏踩着脚凳上了马车,一进车厢,二话不先深深地行了一礼。 姬老夫人疲倦地摆手:“这些虚礼就免了,冥修与溪儿的事婉婉都告诉我了,是冥修做得不对,不该擅作主张把亲事给退了。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冥修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我在这儿代冥修给你赔个不是了。” 徐氏伤心地道:“老夫人,我找您不是为了替溪儿打抱不平,溪儿自幼不长在我身边,性子多少被那群下人惯得骄纵了些,这次她犯了错,把无辜之人害入大牢,她没资格再嫁入丞相府,大人取消与她的婚约也在情理之中。我没教导好女儿,给大人、给老夫人添麻烦了,该赔不是的是我。” 姬老夫人叹了口气:“难得你这么通情达理,溪儿那孩子,是个极好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又还,不懂事也属正常,就为这个便退了她的亲,到底是冥修过分了。” 讲客套话,徐氏是讲不赢姬老夫人的,姬老夫人要没点本事,怎么镇得住一个公主儿媳? 姬老夫人又道:“话开了就好,咱们两家日后还是多走动,溪儿的婚事,我也会帮忙看着,不会委屈了溪儿的。” 真的不委屈我女儿,就让你孙子把我女儿娶进门了,婚约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没有那纸婚书,你还不是一样能够决定丞相的亲事?白了,你是瞧不上我女儿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姬婉给老夫人上了眼药。 不过姬婉只离间老夫人与溪儿的关系,却没再给丞相四处张罗亲事,真够奇怪的。 眼下不是奇怪这些的时候,赶紧把女儿的公道讨回来才是正紧! 徐氏抽出帕子,擦了擦发红的眼圈道:“多谢老夫人抬爱,溪儿一贯敬重您,您比她亲生祖母还好。做了错事时,她最担心的其实不是会被丞相大人退亲,而是老夫人您不原谅她,有您这句话,她终于不用再伤心难过了。” “唉。”姬老夫人再次叹了口气。 徐氏哽咽道:“我来向您请安,除了与你解释清楚误会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让您知道。” 姬老夫人看向她:“你。” “这让我从何起呢。”徐氏为难。 姬老夫人就道:“你我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但无妨。” “我怕您听了不高兴。”徐氏声道。 姬老夫人笑了笑:“再不高兴的我也听过了,你还有什么是能吓到老婆子我的?” 徐氏委屈道:“你别,这事儿的确有些惊吓,我也是今早才得知,正想着怎么通知您才好,可巧就碰上您了。来……有些话长,我实在不知该从哪儿讲起,总之就是……就是原先大房的女儿回来了。” 姬老夫人安静地听着,她轻易不打断别人的话,这也她打的良好教养。 徐氏接着道:“大房的女儿……您有印象的吧?就是我大哥与大嫂的女儿薇,薇当年做了错事,被逐出家门,但是最近……她回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 姬老夫人的脸上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徐氏又道:“是胤王的骨肉。” 姬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大乔氏与她孙儿有婚约,却背着她孙儿勾搭上了胤王,胤王与她孙儿是表叔侄,置她孙儿于何地? “那孩子我见过,跟胤王长得一模一样。”徐氏当然没见过,都是许世杰的,“我本以为她是带着孩子回京投奔胤王的,可是没想到……她竟是来投奔丞相的!” “你什么?”姬老夫人的眉头高高地皱了起来。 徐氏痛心疾首道:“老夫人您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丞相大人就是为了她才拒绝溪儿的呀!溪儿在道观长大,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姐姐,薇却是认识溪儿的,坐牢的事,根本就是薇设下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逼丞相大人与溪儿反目!她还用松花蛋讹诈溪儿!五文钱一个的东西,她愣是卖给溪儿五两银子!我知道她为当年的事怨恨二房,觉得是二房抢了她父亲的爵位,但她有没有想过,溪儿是无辜的?她要什么,尽管拿回去好了,我与老爷都没有二话!她千不该、万不该这么陷害溪儿啊!” 姬老夫人对恩伯府的恩怨没有兴趣,她更在意的是大乔氏是不是真的生下了胤王的孩子,又是不是真的带着胤王的骨肉狐媚了她宝贝孙儿。 回京的当日,姬老夫人便找上了四合院。 四合院是早先昭明公主与姬冥修父亲私会的地方。 昭明公主是先帝的妹妹,年纪比先帝的儿子还,当今皇帝见了昭明公主,都得尊称一声姑姑。 先帝在世时,一直不同意妹妹与姬家长子的亲事,具体原因有些一言难尽,总之,先帝阻挠着不让嫁,昭明公主都把孩子生下了,先帝依旧不为所动。 姬婉的童年就是在四合院度过的。 先帝不喜欢姬婉父亲,连带着对姬婉也没有好脸色。 后面昭明公主生下姬冥修,姬冥修聪慧过人,渐渐得到了先帝的疼爱,这门亲事才总算有了眉目。 姐弟二人搬回了丞相府,可四合院依旧是姐弟俩的家,姬冥修闲来无事便会上四合院住几,昭明公主过世后,姬冥修在四合院住的时日越发多了,比在丞相府的还多。 若是问在哪儿最能打探出姬冥修的消息,非四合院莫属。 看到姬老夫人出现在四合院,下人们全都惊呆了。 绿珠张大嘴,半讲不出话来,还是厨房的杨师傅年纪大,沉得住气,将老夫人迎进了院子。 院子里吓呆的丫鬟婆子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绿珠!老太太怎么来了?” “她不会是来查岗的吧?” “她会不会发现主子在这里养了个女人?” 大家七嘴八舌,得绿珠心里一阵咯噔,绿珠按住怦怦跳动的心口:“你们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像往常那样,老太太不管问什么,都不要扯到夫人头上,实在逼得紧了,只是十七的朋友就是了。” 姬老夫人走进东厢,一只脚刚跨国门槛,绿珠扶住了她:“老太太,东厢还没打扫呢,您先在少爷的书房坐会儿。” 姬老夫人笑道:“打不打扫都是他的屋子,我又不嫌弃。” 绿珠看了杨师傅一眼,杨师傅爱莫能助,绿珠垂眸,笑了笑,扶着老夫人道:“这不是怕您怪罪奴婢们办事不得力吗?您快请。”回头望向门外,“鸳鸯,给老太太泡壶茶来!” “是!”鸳鸯去泡茶。 姬老夫人在官帽椅上坐下,四下打量着屋子,道:“绿珠啊,那墙上贴的是什么东西?” 绿珠硬着头皮道:“是……画。” 望舒的涂鸦,乱七八糟的,活似鬼画符,主子却让人裱起来挂墙上了。 姬老夫人笑容不变:“是画吗?我怎么瞅着像孩子随手涂的。” 绿珠道:“是十七涂的。” 姬老夫人犀利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些胭脂水粉又是怎么一回事?也是十七的?” 那些都是她为夫人准备的,夫人几乎没动过,但主子似乎很喜欢屋子里放着夫人的东西,她便没有撤掉。 绿珠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冒:“回……回老夫人的话,是奴婢的。” 姬老夫人笑得越发灿烂了:“你的东西怎么跑到冥修屋里来了?冥修宠幸你了?若真是这样,那我得给你个名分才好。” 绿珠吓得花容失色! 姬老夫人给荣妈妈使了个眼色,荣妈妈上前,掀起床上的褥子,一层、两层、三层。 冥修与十七都爱睡硬床,底下的垫褥不会超过一层。 傻子也看出东厢的不是姬冥修了,或者,不止姬冥修,绿珠的一张脸变得惨白,她从没想过老夫人会有找上四合院的一,简直杀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姬老夫人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还要继续装吗,绿珠?” 绿珠忍住心口翻滚的巨浪,语气轻柔地道:“老夫人,是十七的朋……” “还给我狡辩!”姬老夫人一巴掌拍上桌面,“我老了,你们一个个儿的就不拿我当回事儿,是不是?” 绿珠跪下,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 她一跪,院子里的下人也纷纷跪下了。 姬老夫人冷哼道:“你有什么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胆大包,你目无尊卑,你简直是想造反!” “老夫人!”绿珠大骇。 姬老夫人冷眼看着一群坑壑一气的奴才,气不打一处来:“冥修在外头养了个不贞洁的女人,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帮着劝解,反倒替他隐瞒,你们可知这件事传出去,对他的影响有多大?真当文武百官都看姬家很顺眼吗?来人!” 随性的几名孔武有力的仆妇走上前:“老太太。” “每个人拖下去杖则二十大板!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帮着祸害少爷!” “是!” 四合院很快便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 姬老夫人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荣妈妈替她揉着心口道:“您消消气。” 姬老夫人气闷道:“你让我怎么消?我带他去给他祖父上香,他半夜不辞而别,我当是朝廷出了什么非他不可的大事,却原来是为了救那个女人出狱!这些日子,我在别庄住着,他不来接我,我也只当他是在忙,没功夫抽身,可你瞧他都在干些什么?他把那个背叛过他的女人接到四合院住下了!他可真是学他老子学得好哇!家里不同意,背着也要硬来!我当年降不住他老子,我现在还降不住他!” 他老子好歹养的是亲生骨肉,他算什么?给胤王的孩子当便宜爹? 当年的昭明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她不能把对方怎么样,大乔氏不过是被逐出家门的弃女,居然也敢来祸害她孙儿,真是不自量力!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3】虐渣日常 黑风山,又命大巫山,坐落于京城东南三十里,是一处钟灵毓秀之地,黑风山上有个黑风寨,住着十几二十口人,不种田不开荒,专干些打家劫舍的生意。 起先,他们是打劫过路的官商,后面官商们学精了,渐渐不往黑风山走了,改为走另一座山下的村道。 要致富,先修路,当初为了能打劫到更多的生意,他们可是把山路都修通了,结果没几人家不走了。 黑风山的人十分生气,决定带着弟兄们将村子洗劫一空。 奈何他们人都去了,又空手回来了。 尼玛比他们山寨还穷,打劫个鸟啊? 不过最近,村子里终于出了一个富户,在山上盖着宫殿一般的房子,挖着鱼塘一般的洗澡池子,还建了一个作坊,每日那三人都会把几百枚鸭蛋运进作坊,看起来生意很好的样子。 他们顿顿都大鱼大肉,而黑风寨的弟兄,逢双日才能吃上一点五花肉,单日肥肉,初一瘦肉,月末没有肉。 那家人做饭还特香,隔着一座山头都能轻易地闻到。 十几二十号土匪对着一个房子流口水,那滋味简直不要太销魂,于是他们决定,把那个富户打劫了,这样弟兄们都能吃上肉了。 几人趴在不远处的山头,静静地等待时机。 “老大,听那个女人很厉害,青龙帮都不是她的对手。”消息能手魏。 寨主大人拍了拍他脑门儿:“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再厉害那也是个娘们儿!打得过我们五个吗?我们四个里有最强大力士甄威猛。” 甄威猛秀了秀肱二头肌。 “有绝命毒师杜三千!” 杜三千缓缓吐出一口毒烟。 “有驭蛇高手……你叫啥?”寨主问新来的。 新来的虚了虚连寨主长啥样都看不清的眼睛,道:“我叫江四,江湖人称……蛇王。” 他着,从篓子里抓出一条青竹蛇,青竹蛇是毒蛇的一种,通体青绿,宛若翡翠,外观十分养眼,拥有一定的毒性,与剧毒蛇自然没法儿比,不过被咬上一口,也够痛苦的,会伤口溃破,恶心头晕,当场丧失战斗力,严重的可能留下伤残。 靠着江四的青竹蛇,黑风寨偷袭过不少棘手的客商,都成功得了手。 对江四的宝贝,寨主是寄予厚望的。 寨主对魏道:“还有你家寨主我,武功盖世,声名显赫,咱们这么多高手,还怕打不过一个女人?” 魏似有顿悟地点点头:“寨主的好有道理,一个女人确实不足为惧,要不我们现在直接杀过去吧!” “等等。”寨主道:“等那女人走了再。” 魏:“……” …… 别墅外,两个孩子与钟哥儿玩弹珠玩得满头大汗,钟哥儿在官家时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没养成骄纵的性格,后面官家出了事,他跟着阿贵与七娘生活,越发谨慎听话,与望舒景云在一块儿玩时比同龄人要谦让二人一些,从未红过脸。 到了饭点,乔薇喊两个孩子吃饭,钟哥儿也被顾七娘喊回了自己屋。 “娘亲,为什么钟哥儿和七娘他们不能跟我们一起吃饭?”望舒不解地问。 乔薇很诚实地回答了望舒:“因为我们不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会不自在,你和钟哥儿是朋友,你可以邀请他到家里来玩,也可以留他吃饭,娘亲会好生招待你的客人,但娘亲没办法把他们当成和你们、和奶奶他们一样的人,娘亲这么,你明白吗?” 望舒不明白:“那冥叔叔是一家人吗?十七哥哥也是一家人吗?” “这……”乔薇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 “当然不是。”却是景云开了口,“冥叔叔不是我们爹爹,所以他不是一家人。” “哦。”望舒有点失望,她想和冥叔叔做一家人呢。 孩子们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在吃了几块乔薇做的板栗烧鸡后,便喜滋滋地把什么烦恼都忘了。 乔薇收拾了碗筷,去厨房烧了热水给孩子洗澡,从春开始,乔薇便没让两个孩子在一个盆里洗澡了,景云自己能洗,望舒是乔薇洗的。 洗到一半皂胰子没了,乔薇站起身,去儿子房里拿皂胰子。 景云刚洗完,美男出浴,浑身挂满水珠,粉嘟嘟的,像个香芋团子,乔薇觉着可爱极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景云却突然捂住鸟,微红着脸转过身:“娘亲不要看啦!” 臭子,这么就不给你娘看了,想干嘛?留着将来给你媳妇儿看啊? 再她也压根儿没看到那处去好么? 乔薇吃味儿地撇撇嘴儿,拿起皂胰子走掉了。 娘亲好生气,可娘亲为什么生气?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不可以给娘亲看的呀,冥叔叔,他的鸟不能让女人看到,娘亲也是女人,所以娘亲也不能看,不然会有老鹰来把它吃掉,他才不要鸟被老鹰吃掉…… 这边,景云努力地保护着自己的鸟,另一边,乔薇给望舒洗完了,望舒全身都红彤彤的,像个新出炉的寿桃,寿桃往拔步床上一滚,咕噜噜地滚撞到了床壁。 这床的抗震性能十分强大,不论人在上头怎么动、怎么蹦,它都稳如磐石,不会像别的床那样嘎吱嘎吱地摇晃。 乔薇倒了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红色的肚兜:“来,穿衣裳。” 望舒调皮地一滚,避开娘亲的“魔爪”:“不穿。” “穿不穿?”乔薇一脸严肃。 望舒嘻嘻一笑,滴溜溜地滚过来,就在乔薇以为她是要好好穿衣裳了,她却又从乔薇手边滴溜溜地滚走了。 乔薇哭笑不得,这丫头以前多乖、多老实,现在也学会淘气了,也不知是被谁惯的。 乔薇去捞望舒,望舒满床滚,乔薇的手一来,她便兴奋得咯咯大叫! 如此,倒是疯上了。 乔薇爬上床,逮住了四处逃窜的东西,东西还冲她甜甜地笑,一副欠揍的样子,乔薇抹了一把她后背的汗:“你看,刚洗完澡又出汗了。” “我出汗也是香的。”某无赖厚脸皮地。 乔薇把她捉在怀里,将肚兜套在她身上:“谁告诉你的?” “冥叔叔呀。”望舒摊开胳膊,方便娘亲给她系丝带。 乔薇不知些什么好了,那家伙背地里到底给她孩子灌了多少迷魂汤,她孩子张口闭口是他,再过几个月,怕是要不记得她这个亲娘了。 给望舒穿上裤衩,乔薇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屁屁:“别闹了,待会儿闹兴奋了,就该睡不着了。” 望舒可怜巴巴儿应下:“……好吧。” 很快,景云也过来了,乖乖地躺在妹妹身边。 乔薇给二人放下蚊帐,准备自己去洗漱,这时,外头响起了阿贵的声音:“夫人,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乔薇对孩子们道:“你们两个先睡,娘出去一下。” 两个家伙乖乖点头。 乔薇关上门出去了,在院子门口看到了心急如焚的阿贵:“怎么了阿贵?” 阿贵着急道:“七娘生病了,我想问问村子里有没有郎中。” “咱们村儿没有,隔壁村儿倒是有,但这个时辰,人家指不定已经歇下了。”乔薇顿了顿,“你带我去瞧瞧。” 阿贵才不想带她去,又不是大夫,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七娘疼着呢。 两个家伙趴在窗台上,看见娘亲进了作坊,望舒对哥哥道:“哥哥,我睡不着。” 景云也睡不着,白午睡睡得太久,到晚上一点困意都没有。 “我想尿尿。”望舒又道。 景云想了想:“我也想。” 两个家伙跳下地,穿上乔薇自己做的拖鞋,哒哒哒哒地去了后院。 山头,几个土匪等得昏昏欲睡,一直警醒着的魏忽然拍了拍寨主的胳膊:“老大!他们出去了!” 寨主身子一抖:“谁谁谁……谁出去了?” 魏道:“全都出去了,女人和俩孩子,都不在屋里了。” 寨主来了精神:“准备行动!” 一伙儿土匪强盗全都抄起了家伙,准备去别墅中洗劫一空,哪知他们刚走了两步,就见一道黑影自不远处掠过,身形如狐,矫健如兔,闪电般地飞进了别墅。 魏大吃一惊:“老大!有人赶在咱们前面了!赶紧冲啊!不然好处都被他一人占了!” 寨主伸出胳膊,拦住了要往山下冲的弟兄:“急什么?先看清形势再,他是打劫的还是杀人的,都不知道呢!瞎冲冲,万一与他起了冲突,惊动附近的村民就不妙了。” “那咱们就坐以待毙吗?万一他就是来打劫的,咱们可什么都捞不着了!”魏担忧地。 寨主讥讽一笑:“谁捞不着?他若真是来打劫的,等他把宝物找出来,咱们再打劫他就是了,还省了咱们满屋子翻找;他若是杀人的,等他杀完了咱们再去敛财,岂不是更易如反掌?” 魏竖起大拇指:“老大高,老大实在是高哇!” 土匪们机智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蒙面黑衣人迅速翻进了屋内,他的目的不是劫财,而是奉了全叔之命要给住在山上的寡妇一个教训,他查看了所有屋子,寡妇似乎不在,不在也没关系,还有两个孩子,等他抓了他们,不怕寡妇不束手就擒! 黑衣人阴冷着脸,走进了后院。 后院中,景云是真的去拉尿了,望舒却在半路便调皮到秋千上了。 坐在秋千上的望舒兴奋极了,将秋千荡得高高的,感觉自己都要飞上云端。 黑衣人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走到秋千后,伸出手,要把望舒从秋千上拽下来! 望舒还不知身后已经站了一头“吃人的狮子”,笑眯眯地荡了回来,黑衣人张开双臂,望舒准趣无误地撞进了他怀里,然而不等他抱紧怀中的孩子,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洪荒之力撞飞了出去…… 他的身子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bi的一声,砸到半山腰,咕噜噜地滚到了山脚。 望舒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人了,扭过头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又愉快地玩耍去了。 山上的土匪:“……” 黑衣人的肋骨都摔断了两根,但他十分顽强地爬了起来,又十分顽强地上了山,十分顽强地进了别墅,他绝不相信一个姑娘能拥有如此大的力气,想来是那秋千的坐板上藏了什么玄机,他决定放弃姑娘,改为去掳那个男孩儿。 男孩儿回了屋,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看书,一只白“狗”趴在门口。 他看着奶狗,奶狗也看向了他。 若在平时,黑衣人是不会将这种奶狗放在眼里的,但此时他受了伤,为免奶狗叫出太大动静,还是智取为妙。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里头倒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丢到奶狗面前。 这是一颗裹了糖衣的迷魂丹,一颗足以迷晕一头成年狮子,奶狗还这么,随便舔舔就能不省狗事了。 随后,黑衣人就看见奶狗不仅添了,还一口把它吃掉了! 白:真好吃!比它的蛇宝宝还要美味! 白朝黑衣人走了几步,乖乖地坐直身子望着他。 黑衣人:自己是拿错药了么?为什么这条狗一点事都没有? 黑衣人又倒出一颗丹药,这一回是一颗裹了棕褐色糖衣的砒霜丸。 他把砒霜丸丢到了地上。 白又一口吃掉了! 真好吃! 比刚刚的糖糖还要好吃! 白又朝黑衣人靠近了几步。 黑衣人傻了眼,莫非他真的带错药了,这些都不是毒丸,而是真正的糖丸? 黑衣人又倒出一颗砒霜丸,掰成两半看了看,白白的,是砒霜啊! 白像条乖巧的奶猫儿,坐到了他脚边,贪婪地看着他手中的糖丸。 黑衣人把掰开的糖丸丢在了地上。 白一舌头卷入口中。 原来掰开了更好吃呀! 甜甜哒! 鸩毒丸、五步散、断肠丹……一满瓶毒药,全都进了白肚子,白第一发现世上竟有如此美味的东西,比糖葫芦和毒蛇还让它欲罢不能! 白快爱死这个黑大叔了,原本看黑大叔鬼鬼祟祟地进来,以为黑大叔是个坏人呢,可是黑大叔给了它这么多糖糖吃,黑大叔是好人! 白是知恩图报的好宝宝,屁股一甩进了屋,从自己藏在房梁上的金库中取下两条毒蛇,一条五步蛇,一条眼镜蛇,大方地塞进了黑叔叔的怀里! 冰凉的蛇身贴上他肌肤的一霎,那种滑腻扭动的感觉,把黑衣人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黑衣人一把将蛇甩了出去!恰巧甩到了望舒脚边,蛇扭动着身子逃跑,被望舒一手一条抓了起来。 两条毒蛇在望舒手里完全动弹不得。 望舒一蹦一跳地走到门口,看着捧着毒药瓶一阵狂舔的白,软软道:“白,你的宝宝又跑了。” 白:我已经送给叔叔啦! 望舒将五步蛇与眼镜蛇递到黑衣人身前:“叔叔,白送你的礼物,你要拿好哦。” 黑衣人看看怎么毒都毒不死的狗,再看看捏毒蛇像捏条蚯蚓的女童,内心一阵咆哮:尼玛这都是一群什么怪物?! 黑衣人是哭着跑下山的。 这种鬼地方,他死也不来了…… 山头上,土匪们的气氛有些诡异。 大力士甄威猛尿遁了。 绝命毒师杜三千屎遁了。 蛇王江四还没遁,不过也在遁走的路上。 魏心惊胆战地问:“寨、寨主,咱们还打劫吗?” 寨主霸气十足道:“当然要打劫!不就是俩个东西?怎么?你们怕了?怕就给老子滚!一群怂包!” 话音一落,蛇王江四与魏同时消失不见了。 寨主四下看了看,确定全都走光了,才神情一崩,摸上了双腿。 呜呜,好可怕的孩子,把他腿都吓软了…… …… 落梅院,梅香阵阵。 姬老夫人歪在软榻上,由丫鬟一下一下地打着扇:“还是家里舒坦。” 荣妈妈奉上一盘新切的瓜果,笑道:“可不是吗?别庄虽好,可到底不如府里。” 姬老夫人淡道:“哼,那没良心的子是巴不得我不在眼前,他好清静呢!” 荣妈妈笑了笑:“瞧您的,少爷心里呀,最含糊您了,这不是忙吗?前段日子下江南治水,治到半路又生了病,这几日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又四处奔波……” 姬老夫人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你少替他开脱,他是我养大的,他心里想什么我能不明白?那些明面上的功夫,做给世人看看就好,想蒙我这老婆子啊,没门儿!” 荣妈妈笑道:“那您少爷是上哪儿忙去了呢?” 姬老夫人哼道:“肯定是被那不贞洁的女人勾去了魂儿,在外厮混呗!亏我从前还觉着他是个懂节制的,对别人我是劝着少碰姑娘,当心点身子,对他我得反着来,可我往他屋里塞人也没用!他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不碰,非得去碰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我不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他喜欢谁、想纳谁,我不反对,可大乔氏不行!那个女人干出那种不齿的事情来,让整个姬家都蒙了羞!他休想我许她进门!” “老夫人,全叔求见。”屋外,丫鬟禀报。 姬老夫人颔首:“让他进来。” “是。”丫鬟打了帘子,“全叔,您请。” 一个年级五十上下,管家打扮的男人躬身进了屋,此人名唤姬全,是老太爷年轻时从路边捡回家的乞丐,一直在姬家做下人,四十余年,伺候了两任姬家家主,从一个人人喊打的乞丐,变成了人人敬重的姬府管家,其能耐与忠心,让人望尘莫及。 他虽是效忠现任家主——姬冥修父亲,但暗中最敬重的人依旧是已经过世的老太爷。 老太爷放心不下妻子,临终前嘱托姬全好生照顾老夫人,对如今的姬全而言,老夫人便是他心头第一的主子。 “老夫人。”姬全行了一礼。 姬老夫人对荣妈妈道:“赐座。” 荣妈妈搬了凳子来。 姬全却愧疚地道:“的不敢。” 姬老夫人道:“有何不敢?让你坐你就坐。” 姬全犹豫了一下,躬身道:“的……还是站着话吧。” 姬老夫人不再勉强,让荣妈妈把屋子里的丫鬟带领出去,待到屋内只剩二人,才正色道:“那件事办得怎样了?那个女人有没有答应离开冥修?” 姬全为难地摇摇头。 姬老夫人眸色一厉:“怎么?她不同意?” “这倒不是。”姬全有些难以启齿。 姬老夫人蹙眉:“那是什么?你别吞吞吐吐的,她到底想怎样,你照实来!” 姬全张了张嘴,低声道:“不是她想怎样,而是……任务失败了。” “什么?”姬老夫人难以置信,“你不是派了府里武功最高强、最机灵的护卫去收拾她吗?这样都能失败?怎么失败的?” 姬全不知如何解释。 姬老夫人问道:“那女人会武功?” “护卫没与她打照面,不清楚她会不会。” 姬老夫人更惊讶了:“你的意思是你派了手下最厉害的护卫去收拾她,却连她的面都没见着,然后任务就失败了?姬全,该不会是冥修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敷衍我的吧?” 要是这样就好咯,他派出去的可是他最心腹的护卫,去的时候完好无损,回来肋骨都断掉了几根。 原本只断了两根的,但被吓得太厉害,跑下山一顿猛摔,不仅摔得鼻青脸肿,还又断了两根肋骨。 脑子貌似也摔坏了,一回来就什么毒不死的狗,力大如牛的娃…… 姬全那个心疼啊,早知道任务如此棘手,他宁可花钱去江湖买杀手了,白瞎他养了这么久的兵。 …… 山上,乔薇不知自家被姬府的护卫“光临”了,正坐在阿贵与七娘屋中给七娘瞧病,她把完七娘的脉,对七娘与阿贵道:“是气血亏虚导致的痛经,不需要吃药,平时饮食上多加注意即可,每日可口服一碗红糖姜茶,饮食上清淡些,暂忌辛辣。” 顾七娘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夫人,我自己也知道不是什么大病,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是阿贵大惊怪,非得去叫个郎中来。” 乔薇淡道:“看病不收你银子已经够仁慈了,别再我面前撒狗粮!” 顾七娘噎住,撒狗粮是什么? 阿贵送了乔薇出去。 别墅中,两个家伙玩了一场,已经心满意足地上床歇息了,乔薇推开门时,两个家伙抱在一块儿,发出均匀的呼吸,整个夜色,都被衬出了一份别样的安宁。 却姬全的任务失败后,老太太并没有立刻放弃将乔薇赶走的计划,在她看来,自己的宝贝孙儿是姬家嫡长孙、是当朝丞相,前途一片光明,绝不能被个不贞洁的女人拖累,既然姬全搞不定她,那她就亲自出马! 她就不信,她会拿捏不住一个伯府弃女! 翌日清早,乔薇收到一封信,送信的是个蒙面姑娘,瞧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丫鬟。 乔薇看着姑娘递过来的信封:“谁送的?” “我家主子。”姑娘声音圆润好听。 乔薇挑了挑眉:“你家主子谁呀?” 姑娘道:“夫人自己看信就知道了。” 自己看?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怀好意,谁知道信上有没有毒? 乔薇挑眉:“我不识字。” 姑娘薄怒:“乔家姐怎么会不识字?” 乔薇哼道:“就是不识字,怎么?你打我呀!” “你……”姑娘噎得够呛,咬唇气闷了半晌,虽明知她是故意刁难,可想起此行的目的,还是打开了信件,“我念给你听……” 幸亏是这姑娘念了,文言文一大堆,洋洋洒洒三张纸,真怀疑是科考的八股文。 “啥意思?”乔薇没听懂。 姑娘面色涨红:“就是……就是我家主子约你下午在寒山寺会面,商讨你与我家少爷的事!” “你家主子,你家少爷……”乔薇的眼珠滴滴溜溜一转,“冥修他家长?” 竟敢直呼少爷名讳! 姑娘不忿道:“是。” 所以她和冥修的事已经被冥修家里知道了?瞧这姑娘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他家人貌似不太同意自己的宝贝儿子找了个拖儿带女的寡妇? 乔薇拿过信,懒洋洋地道:“哪个寒山寺啊?” 姑娘娇喝:“还有哪个?大梁朝的寒山寺只有一个!就在京城!” “哦,京城啊。”乔薇漫不经心地将老夫人呕心沥血一晚上写出的一封感人肺腑的亲笔书信折成了一个纸飞机,“报销来回车费不?报销就去。” 姑娘:“……” 寒山寺,姬老夫人已在厢房等候多时了,她情绪激动地写了一整晚的信,告诉那丫头自己养大这个孙子如何如何不容易,她孙子的前途如何如何耽误不起,姬家数百年的基业如何如何不能落在庶孙手里…… 写到后面再也睡不着,便没亮便带人赶往寒山寺了。 不知那丫头收到她的信没,敢不敢来赴约。 荣妈妈将禅房收拾了一遍,扶着她老人家坐下:“您休息一会儿吧,人到了,我叫您。” 姬老夫人揉了揉酸胀的脑袋:“不了,不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我睡不着。” 看着老太太疲倦的脸色,荣妈妈心疼地叹了口气:“您这是何苦?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少爷现在喜欢,过几日,新鲜劲儿过了就未必了,等那时,都不必您出手,少爷自然会将她送走。” 姬老夫人呵斥道:“我当年也是这么想他老子的!结果怎样?他老子还不是把昭明公主娶进门了?我当初就是疏于防范,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荣妈妈不话了。 姬老夫人看向一屋子孔武有力的婆子:“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若是那丫头不识抬举,就给把她绑了送去胤王府!我老婆子乐意卖胤王这个人情!” 荣妈妈道:“老夫人,这样会不会过分了?若是少爷知道您怎么处置他的心上人……” 姬老夫人无奈道:“我也不想这么过分,可我有什么办法?她与冥修有婚约时不好好珍惜,非得跑去与胤王纠缠不清,现在冥修都把乔家的婚书毁掉了,她又厚着脸皮赖进姬家,我可不容许有人把我孙儿当了猴儿耍!你也别太担心,她若识相,肯听我一句劝,我不仅不为难她,还会给她一笔丰厚的安家费,让她下半生衣食无忧。可若是不识相,就别怪老婆子我不客气了!” 乔薇找姬家丫鬟讹了五两银子的车费,雇了一辆车行最豪华的马车到了寒山寺。 只不过,寒山在半山腰,路上全是台阶,马车上不去,乔薇只得弃车步行。 乔薇好不容易上了山,看到传中的寺庙,古代的寺庙与现代的寺庙也没什么不同嘛,建筑精美、斗拱飞檐、檀香袅袅、佛音不绝,比起大多数水平落后的房舍,寺庙的建筑水平反而是最高的。 乔薇从前不信佛,不过她魂穿了一次,实在想不通除了神佛,谁还会有这种本事。 她站在大门口,双手合十,虔诚地行了一礼。 禅房内,姬老夫人站起身:“我去如个厕。” 荣妈妈道:“我扶您。” 姬老夫人摆手:“不用,你替我在这儿等着,若是那丫头来了,先给她一个下马威!我要她知道,姬家的人不是好惹的!珠儿,您随我去。” “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扶着姬老夫人出了屋子。 姬老夫人走出禅房,与正在问路的乔薇碰了个正着:“老夫人,我想向您问个路……咦?是您?” 乔薇认出了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太太。 姬老夫人与之前没多大变化,只是一宿没睡,人略显疲惫,眼睛有些红血丝。 可乔薇的变化就有些大了,初见她时,她是一个浑身打着补丁的村姑,如今,却是一个貌美娇俏的芳华姐,姬老夫人看了好半才认出她来:“恩……恩……” 乔薇微微一笑:“老太太,真是巧啊,居然在这儿碰到您了。” 姬老夫人万万没想到会在寺庙碰上自己的救命恩人,激动地握住乔薇的手:“恩……恩……恩……恩……” 恩了半,恩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来。 乔薇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 老太太太激动,中风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4】真相大白 散发着袅袅檀香的禅房,一位面色安详的老夫人静静地躺在木床上,她的面色微微泛白,眼底鸦青一片,太阳穴上有一处淡淡的擦伤,已擦了药膏,不日即可痊愈,只是她身上的病—— “女先生,我家老太太究竟如何了?”荣妈妈无比担忧地问。 被唤作女先生的不是别人,正是叱咤整个犀牛镇的容积二当家、青龙帮帮主,乔氏薇也。 乔薇活了两辈子,头一回被人称作女先生,瞬间感觉好牛逼的样子,连胸脯都比往日挺高了些,语气淡淡道:“老夫人是中风引起的吐字困难、失语、突然跌倒,加上一宿未眠,身心疲倦,便晕过去了,若她能及时醒来,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只不过,中风是中风的先兆,多数出现中风之征兆的患者,都会在一个月之内发生真正的心脑血管疾病,也就是我们的中风。” 荣妈妈这个年纪虽未经历过中风,但身边不少比她的都摊上了,中风之后人不能话、不能行走,吃药似乎也没用,只能慢慢地养着,运气好的养回了一些生机,运气背的就那么去了。 没想到老太太每月都请太医看诊,还是患上了这种棘手的病。 “幸亏碰上了恩人,不然我们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荣妈妈抹泪。 乔薇微微一笑:“区区事,不足挂齿,你们先去备点烧酒与火烛来,我为老太太施针,只要老太太醒了,暂时就没什么大碍了。” 荣妈妈擦了泪,吩咐珠儿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买烧酒和火烛?” “是!”珠儿忙迈着步子出去了。 等待烧酒与火烛的空档,乔薇与荣妈妈起了需要注意的事宜:“中风是个警告,就算老太太醒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乡野游医一枚,医术浅薄,勉强救救急,当不得主治大夫,回京后,记得找太医再瞧一遍。” 荣妈妈道:“恩人快别谦虚了,老太太两次命悬一线都是你救回来的,你医术浅薄,那外头那些大夫是什么?” 乔薇心道,我是真的医术浅薄啊,我连针灸都是第一次呢,能不能把你家老夫人扎好都是个未知数…… 不过她心意已带到,相信以对方对老太太的看重劲儿,定会再请名医为老太太复诊的。 “记得别再让老太太操劳,更别让她受刺激,什么激动人心的消息,甭管好的坏的,都别到她跟前,她激动不得。” 荣妈妈认真地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顿了顿,想到什么,荣妈妈又客气地问:“对了,恩人是为何出现在寒山寺?是来这儿上香的吗?” 乔薇眼神微闪,牵了牵唇角道:“我不是来上香的,是约了……人谈生意。” 荣妈妈顿悟:“原来如此,那……你在禅房待了这么久,是不是耽误你与人家的会面了?你快告诉我那人姓谁名谁,长什么样,我差人去找。” 乔薇笑了笑,道:“不必了,不是多大的生意,人家瞧不上我,我也懒得倒贴,正愁怎么拒绝呢,没见到就没见到吧,许是意如此。” 她是真不想见冥修他爹,她连他姐都不想见,他们现在的关系还太浅,远没到见家长的一步,何况他俩将来会怎样尚是个未知数呢,这么早见了家长,届时不成,多丢人!更别提,他爹根本是来埋汰她的,她就更不想见了。 要不是为了赚那五两银子,她才懒得上京一趟呢。 荣妈妈嗔道:“你可别怕麻烦才故意这么,我们人多,帮你找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今的事全因我们而起,该由我们出面向像对方赔罪,解释清楚你迟到的缘由。” 乔薇最怕这种非得替你张罗的,就因为是好意,所以拒绝起来十分辛苦:“真的不用,你坐下吧,再硬来我可就走了。” “别别别,我不了。”荣妈妈生怕她甩袖走人,那谁给老太太施针?荣妈妈给乔薇泡了一杯从姬家带来的茶叶,淡淡的茶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将檀香都盖了下去,“我瞅着恩人年纪不大,竟已经跟着家里做生意了。” 乔薇脸眼睛大,肤白腮红,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比十五六岁的姑娘还水嫩,荣妈妈一直当她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乔薇笑笑,自己与这群人不熟,没必要把家底揭给对方看。 荣妈妈干笑了两声:“其实,我们也是约了人才会大热儿的跑到山上来。” “哦?”乔薇喝了一口茶,真香! 许是乔薇救了老夫人两次的缘故,荣妈妈对乔薇很是喜欢,换别人只见过两次面,她是绝不可能如此推心置腹的,但乔薇让她感觉很亲切,她道:“我家少爷最近在外边宠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与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而那男人恰巧又是我家少爷的侄儿。” 这桥段怎么那么像她和冥修以及胤王那个王八蛋? 荣妈妈接着道:“老太太自是不同意,便想方设法将逼那个女人离开我家少爷,偏偏那女人厉害得很,把老太太派出去的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弄得人家现在都神志不清。” 这桥段不像她了,她可没把谁教训得神志不清,确切的,是建了别墅后,还没谁上她家找过茬。 荣妈妈又道:“我其实不赞同老太太这么做,少爷血气方刚,正当情爱浓厚的年纪,会为一个女人着迷再正常不过,待到少爷玩心淡了,那女人就没什么意义了,我就劝老太太呀,别冲动,可老太太不听,非连夜写了一封信,把那女人约来寺庙。” 等等,这桥段又像她了。 “那女人……不会还讹了你们家银子吧?”乔薇试探地问。 荣妈妈一拍大腿:“哎呀,恩人你真是料事如神呐!那女子的确讹了我们家银子!足足十两呢!不给银子,不上路!” 放屁! 姑奶奶只要了五两! 另外五两,是你家丫鬟自个儿贪进腰包了吧? 世界可真啊,自己随随便便救的一个老太太,居然就是冥修的祖母。 那姑娘不把话清楚,害她以为今儿约她出来的长辈是冥修他爹呢。 如此来,乔玉溪费尽心思讨好的对象也是这位老人家了。 NND,自己还送过她松花蛋呢! 居然到头来,她想教训自己? 冥修那么好的男人,怎么会有个如此不讲理祖母? 跌破眼镜! 乔薇故作困惑道:“什么女人如此厉害?讹你们银子,还把你们派去的人教训傻了,不会是你们派的人太弱了吧?” 荣妈妈摆手:“不是不是,咱们派的是府里最厉害的护卫。” 哔了狗了,她怎么不知道别墅来了个护卫? 荣妈妈若有所思:“不过他也不知受了什么惊吓,那晚回来后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嘴里喊着什么‘毒不死的狗’,‘力大如牛的娃’,恩人,你是大夫,你这可能吗?世上怎么会有毒不死的狗和力大如牛的娃呢?” 呵呵,不好意思,我家白和望舒就是。 当然,这也是乔薇第一次听白毒不死,她又没给白下过毒,原来她家白毒不死啊,以后可以拿白试药了! 白: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乔薇夜里从未离开过孩子身边,除了昨晚给七娘看诊。 好哇好哇,居然趁着她不在,欺负她孩子! “荣妈妈,火烛与烧酒买来了!”珠儿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荣妈妈看向乔薇:“有劳恩人为我家老太太施针。” 乔薇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荷包:“哎呀,不好!我忘带金针了!” …… 救一个一醒来就要整她的人,她脑子秀逗了不成? 上辈子救死扶伤的乔医生已经死掉了,现在只有为非作歹的乔帮主。 也别指望她像恩伯府千金那样去讨好谁。 事实证明,讨好全无用处,恩伯府千金不还是被退了亲? 所以她呢,就别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了,那种“我对你孙儿是真心的求你们让我们在一起”的苦情戏码,她实在是有些做不出来。 况且,这件事根本不是她的错,要管,也该管她自己的宝贝孙儿才对,她可从来没有勾引过冥修。 每次见面都要擦两次水粉、抹两次胭脂、梳两次头发、涂两次口脂、拉低胸襟挤出事业线的乔帮主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勾、引、冥、修! 乔薇哼着曲儿,优哉游哉地下了山。 她心情还算平静。 毕竟吃亏的不是她。 乔薇在镇上买了点新鲜猪肉,打算回去包饺子吃,等到了山上,却听见女儿在叽咕好想吃兔子,她先把猪肉挂好,去了一趟林子,看有无收获,惊喜的是笼子里居然捕到了一只野兔,虽不算大,看上去只有三斤左右,但喂饱望舒那只馋猫绰绰有余了。 乔薇把兔子杀了,去了皮与内脏,用清水洗净。 望舒抱着白哒哒哒哒地跑了进来,好奇地看着乔薇。 乔薇问:“作业做完了?” 望舒点头。 都是哥哥做的,做得可快了,哥哥又在帮别的孩子做作业,哥哥总是很忙,她好无聊。 “怎么会突然想吃兔子了?”她印象中,女儿对兔子肉的迷恋程度一般般。 “先生今上课,讲兔子了。” 乔薇自动脑补了一下,老秀才在纸上画了一只野兔,人家都在认真听课,女儿却在脑补如何把那只兔子吃掉、是油焖还是红烧的场景,嘴角抽了抽。 “今吃烤兔子吗?”望舒嘴馋地问。 乔薇提了刀刚要把兔子剁成块:“望舒想吃烤兔子?” 望舒吞了吞口水:“嗯。” “那行,娘给你做烧烤野兔。”乔薇放下刀,去院子里起了个火堆,架上烧烤架子,用铁丝将野兔串好,横挂在架子上,来回翻烤。 兔肉的香气随着微风,恍恍惚惚地飘了出去。 黑风山上,十几二十号土匪开始了他们望肉充饥的日常,搬着板凳,排排坐,每人抱着一个木碗,碗里装着肥肉饭,一边观看对山的女人烤野兔,一边流着哈喇子。 忽然,风向变了,将兔肉的香气吹到了东面。 众人怒了,吃不到就算了,闻也不让闻吗? 消息能手魏在山顶奔跑着嗅了一阵:“在这儿在这儿!” 众人忙跑到魏所站的位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啊,果真闻到了,真香啊。 可没闻多久,风向又变了! 魏又开始四处找:“这儿呢这儿呢!” 众人再次呼啦啦地聚过去。 今晚的风向有些调皮,就看见一群黑压压的大男人,抱着木碗、拖着板凳,在山顶跑来跑去…… 乔薇最终还是把买来的肉包了饺子,给阿贵与七娘送了些,给罗家送了些,剩下的进了自己与两个家伙的肚子。 烤肉太香,把钟哥儿也吸引了过来,望舒十分大方地把自己的兔腿分了一半给钟哥儿,钟哥儿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吃着吃着就放开了。 三个孩子把一只野兔吃得干干净净。 却海十三接到调查当年真相的任务后,一直没能找出任何线索,当年的事发地点在江南,那一年,大梁先是爆发了史无前例的雪灾,再是爆发了毁灭性的水灾,从滇都到江南,几乎殃及了半片江山。 事情发生在雪灾之后、水灾之前,皇帝亲临江南体察民情,随行时带上了姬冥修与几位皇子,其中,就包括胤王。 原本大乔氏应该规规矩矩地待在京城乔家,可大乔氏听胤王下了江南,便偷溜出府,追上了胤王的车队。 这件事起先是瞒得滴水不漏,毕竟胤王丢不起这个人,皇帝老子都在呢,文武大臣们也在,他却与未来婶娘搅在一块儿,传出去他恐怕没法儿混了。 可大乔氏不在意,她也不知哪根筋不对,非把胤王缠得死死的,后面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胤王的帐篷把胤王给睡了。 胤王醒来刺了她一剑,这才东窗事发了。 当然,这是民间流传的版本,具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就得问两个当事人了。 可惜的是大乔氏失忆,不记得那一段过往。 至于胤王么—— 海十三呵呵。 那一年江南灾情严重,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姬冥修出事的地方就在一处被雪灾殃及的村落附近,遗憾的是,村子里的人几乎走光了,剩下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家出趟门都困难,更别进山。 凤倾歌是在山上的一间破庙里发现姬冥修的,谁会没事去破庙呢? 想找个目击者真是难于登。 然而索性的是,皇不负有心人,就在海十三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游医吸引了海十三的注意。 游医的年纪看上去有些大了,挎着一个陈旧的医药箱,背着一个放了些应急药材的竹篓。 游医撑着油纸伞进了破庙,把伞往地上一放,立刻开始检查篓子里的药材,一边查一边庆幸:“还好还好,没湿!” 江南雨多,细细绵绵。 海十三是不会在意这点雨的,要不是为了推敲当年的真相,他才不会一直待在这间破庙,不过人家是大夫,自另当别论了,海十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尽管一身补丁,却十分整洁与干净,面相更是少有的俊逸。 这样的人,不该做一名游医才是…… 海十三打招呼道:“这位大哥,你也避雨呢?” 游医这才发现庙里还有个人,扭过头,抱歉地打了招呼:“兄弟。” 海十三看他言行举止,像是受过良好熏陶的世家老爷,不知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海十三职业病就是打探消息,碰上好奇的事,自然会问一问:“大哥你好像不是村子里的人。” 游医拾了一些干燥的树枝,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了一堆火,再从医药箱里取出一块干净棉布铺在火堆旁,将篓子里的药材倒在棉布上:“对,我不是。” 海十三瞅了瞅满地他叫不出名字的药材:“你药材不是没有湿吗?为何还要烤?” 游医就道:“表面看是不湿,但从雨里走来,多少沾了点湿气,烘一烘比较妥当。” 倒是个极细致的。 海十三又道:“能问问大哥是哪儿人吗?我听你话,有点京城的口音。” 游医没有话,认真地烘烤着棉布上的药材。 海十三帮忙添了根柴火:“大哥,你在这儿做了多少年郎中了?” “十五年。”游医拍掉了手上的药沫。 海十三古怪地问道:“大哥医术应该不错吧?为何不到镇上去做个药房大夫?比当游医强多了。” 游医抬起袖子擦了被火光烤出来的汗珠:“我与妻子失散了,我在找她……”着,朝海十三看过来,“对了,你见过我妻子吗?” “你妻子长什么样?”海十三问。 游医顿了顿,却又不答话了。 海十三觉得这个游医怪怪的,像是受过什么刺激,脑子有点问题,当然他觉得自己也怪,居然会对一个游医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大哥,五年前你有没有在这间破庙或者破庙附近见过一个男人、一个女子?” “五年前?”游医想了想,“好像有。” 海十三眼睛一亮:“是不是春的时候?” 游医点头:“下着很大的雨,我进庙里躲雨,有两个人躺在地上。” 海十三激动得差点朝他扑过去:“你可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 “男的戴着面具,没看清……女的嘛……”游医若有所思,想到那晚的女子,他总感觉心口有股异样。 海十三一听戴着面具,基本确定是他家少主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他找了那么久,终于让他找到一个目击者了! 等等,凤倾歌发现少主时,少主的面具已经在地上了,这么,是有谁揭掉了少主的面具? “大哥,你能与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打探谁的消息,而是那晚的女子是我妹妹,我与她失散多年,一直在寻她。”海十三虔诚地。 “那人是你妹妹?”游医将海十三从头看到脚,海十三努力挤出一副萌萌哒的笑,游医摇头,“你这么丑,怎么会是那女子的哥哥?” 海十三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游医道:“她走了。” “一声不吭地走了?”海十三纳闷。 游医道:“不是,她找我要了一碗避子汤,喝完就走了。” 避子汤…… 海十三的嘴角抽了抽:“大哥,你能帮我画一幅她的画像吗?” 游医翻翻竹篓:“我的纸用完了。” 海十三腾地站了起来:“你等等我大哥,我这就去找文房四宝来!你千万等我!那是我妹子!真是我妹子!虽然我长得丑,我……我……我是遗传了我老子!我娘可美了!我妹随了我娘!她真是我妹!我和她失散五年了,我一定要找到她的!” “嗯。”游医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烘烤药材去了。 海十三回来得并不快,村子里没有纸笔卖,他一路狂奔去了镇,奈何半路遇上一伙儿打劫的,他能耐是刺探消息,武功却是平平,与人缠斗了一番,虽是把盗贼打跑了,纸笔却掉到水里了,他不得已跑回镇上重买,等买完赶回破庙时,游医已经不在了。 不过游医用烧出的木炭在地上画了一幅画。 看到画中那张脸时,海十三整个人都惊呆了…… …… 皇宫每季都有一场家宴,太子生辰,姬家姐弟因事未能出席,这次老太太去了寺庙,临出发前派人叮嘱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入宫一趟,别叫皇帝与姬家离了心。 老太太的本意当然是支开姬冥修,免得叫他发现自己对他心上人动了手脚。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把自己坑了,姬府的护卫哪里比得上姬冥修的十七?现在一伙人是在寺庙叫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知到底多久才能请来一个太医。 姬冥修与姬婉不知老太太的状况,相邀着入了宫。 家宴就摆在太液池的凉亭中,姬冥修被安排在皇帝身侧,与太子平起平坐,以往这个位子都是世子的,可姬冥修一来,世子就只得坐回昭王怀里了,可见在皇帝心中,对皇长孙有多看重,对姬冥修就只会更看重。 只不过姬冥修毕竟不是皇子,皇上再看重他也不影响诸位九龙夺嫡,大家对这样的安排倒也没多少芥蒂,反而在心里想着怎么拉拢姬冥修才好。 唯一心怀不满的大概就是胤王了,可当着皇帝与众位弟兄的面,他不能有所表露,当真是憋死他了。 “表叔。”太子面无表情地与姬冥修打了个招呼,埋头吃菜。 皇帝宠溺地看了太子一眼,随后看向姬冥修,不知那股眼底的宠溺没来得及收回去,还是皇帝心里就真的疼极了姬冥修,皇帝看姬冥修的眼神,也充满了皇子们羡慕不来的厚重。 “去看过你母亲了?”皇帝问。 姬冥修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亭子原就是为你母亲建的,每次朕到这儿吃饭,都会想起你母亲。先帝征战四方,把新出生的妹妹交到朕的手上,让朕好生对待她。朕嘴上唤着她姑姑,却把她当个女儿一样拉扯大,朕有那么多孩子,没一个是自己带大的,除了你母亲。她生病了要朕,肚子饿了要朕,半夜做了梦也还是要朕,朕抱自己的孩子,她就生气,告诉朕,朕只能抱她。” 皇帝回忆起着当年的事,笑容有些苦涩,“朕连太子都没带过几,却给她做了十年的‘爹’。朕时常会想,若是你母亲还活着……” 姬冥修淡淡地端起酒杯,打断皇帝的话:“皇上,你喝多了。” 福公公有眼色地劝住了皇帝的酒:“皇上,御膳房新酿了玫瑰珍珠露,奴才给您呈上来尝尝?” 皇帝笑:“那就尝尝。” 福公公奉上一杯清甜的玫瑰露:“这是采玫瑰上的露水泡的,喝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气。” 皇帝喝了一口,好像是喝出了点什么,似有还无地嗯了一声:“赏。” 福公公一笑:“是。” 皇帝不管姬冥修耐不耐烦理他,继续与姬冥修道:“朕听闻你已经与乔家退了婚,你年纪不了,也该为自己择一门亲事了。”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斜对面的胤王,胤王恰巧也朝他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胤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与戏谑。 看来,这消息是胤王捅出去的了。 冥修神色淡淡道:“冥修的亲事冥修自有主张,不劳皇上费心。” 胤王笑道:“瞧表叔这话的,怎么听着像是父皇在多管闲事?父皇也是关心表叔,希望能早日见到表叔娶妻生子,表叔可别辜负了父皇的一番美意。” 若是别人听了这话,保不齐就对姬冥修心生不满了,不过这一任皇帝,心胸还算豁达。 皇帝语重心长道:“你不想要朕指婚也成,你自己中意哪家姑娘,早些上门去提亲,你母亲去的早,没能看见您成家立业,朕希望在有生之年,替把心愿了了,日后到了地底下,你母亲问朕,你把我儿子照顾得怎么样了,朕也好有个交代啊。” 二十七岁还没成亲的男人,全大梁也找不出几个了,从前好歹有与乔家的婚约,或迟或早,姬冥修赖不掉,而今姬冥修直接把婚书给要回来了,这什么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皇帝可不想看见他打一辈子光棍。 皇帝压低了音量,对姬冥修道:“你若是喜欢男子,朕亦不反对,但你得给你母亲留个后。” 福公公:咳咳!皇上您以为您的声音很么?整个亭子都听见了! 众人唰的一下朝姬冥修看了过来。 这才是他总不成亲的缘故吗?果真是个断袖? 姬婉可不希望自己弟弟被人误会成龙阳,尽管她自己也曾经这么怀疑过:“皇上,你误会了,冥修之所以不成亲,是因为他已经有……” 有什么? 众人看向姬婉。 姬婉眨了眨眼:“已经有孩……” 胤王忽然打断姬婉的话,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一礼:“父皇!儿臣有事启奏,请父皇容禀。” 皇帝道:“都是自家人吃顿便饭,不必如此拘谨,你有什么事等你姑姑完了再。” “这件事恐怕不能等姑姑先。”姬婉要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望舒与景云的事,原本胤王想再拖上一阵的,可他没料到姬冥修会这么无耻,当着皇帝的面,就该冒认他的孩子!皇帝一贯偏疼昭明公主的骨肉,若叫他们占了先机,自己可就完全落于下乘了。 胤王看了看姬婉,换上恭谨的笑容道:“我的意思是,反正姑姑与儿臣的是同一件事,不如就由儿臣来开这个口吧。” 绕来绕去,不还是想抢姬婉的话柄吗?当着皇帝的面,他可真敢呐! 倒不是姬婉的身份比胤王贵重,事实上,姬婉是世子夫人,远没一个王爷来得尊贵,可皇帝都了这是家宴,家宴上不论身份,只论辈分,那么姬婉就是胤王的姑姑,他怎么能抢长辈的白呢? 姬婉的眼刀子朝胤王唰唰唰地飞了过来,她冥修的孩子与他有什么关系?哪里就是一件事了? “父皇……”胤王正要开口,就见十七无声无息地飞了进来,落在姬冥修身侧。 这要换别人在皇宫飞来飞去,早被弓箭手射成筛子了,可父皇偏疼姬冥修,连带着他的护卫也给纵容上了。 胤王不会承认,之所以没人把十七射成筛子是因为他们根本射不着。 十七递给姬冥修一个手指大的木筒。 木筒里掉出一张字条,姬冥修缓缓打开,是海十三激动得有些发抖的毛笔字:少主,孩子是你的。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5】夫妻相认,孩子是我的 姬冥修的面色很平静。 想来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众人心道,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看戏的接着看好戏。 突然,一个传菜的宫女不心绊了一跤,尽管很快稳住了手中的汤碗,可依旧晃了一下,溅出几滴汤汁,溅到了姬冥修的身上。 宫女吓得差点晕了,啦啦,她泼谁不好,怎么泼到丞相了?死定了死定了…… “丞相大人请恕罪!”她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无妨,起吧。”姬冥修拿出帕子擦掉了腿上的汤汁,一丝芥蒂都无。 宫女如临大赦:“多谢丞相!”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了姬冥修一眼:“有喜事?” 姬冥修面无表情:“皇上想多了。” 皇帝哦了一声,挑挑眉,夹起一块冬菇,看样子是要放进姬冥修的碗里,却“一不心”地掉在了姬冥修的腿上。 姬冥修依旧没有生气,皇帝严重怀疑姬冥修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把菜弄他衣服上了。 许久没见这子如此不在状态了,看来是有大事啊…… 皇帝正要逼问冥修到底出了什么事,另一边突然被打断、然后一直了冷落的胤王忍无可忍地开了口:“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姬冥修淡淡勾起唇角:“如果我是胤王,就不会自取其辱。” 胤王捏紧了拳头:“你怎知本王是自取其辱?” 姬冥修似笑非笑:“不信你试试。” 胤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二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强大的杀气,仿佛两军对垒,在看不见的战场上拼命地厮杀了起来,姬冥修云淡风轻,胤王却好似有点被逼急,冷汗顺着他额头淌下,隔着桌子众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尴尬。 姬冥修与胤王不对付,在座诸位都是了然于胸的,毕竟大乔氏的事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在场就没谁没听闻过,甚至皇帝与其中几位皇子还都算半个“见证人”呢,大家都觉得姬冥修没一剑砍了胤王都是看皇帝的面子了。 只不过,姬冥修从不怒形于色,他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都是藏在心里,一如他白日与某大臣把酒言欢,夜里就能派十七暗杀了对方一样。 对胤王的厌恶也是如此。 瞧胤王对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他暗地里坏了胤王多少好事,偏胤王抓不住他的把柄,只能白白被他欺负。 诸如今晚这般,当众甩胤王巴掌还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 众人第一反应,竟不是去看胤王,而是主位上的皇帝。 胤王到底是他儿子,自己儿子被丞相打了脸,多少有点儿不忿吧? 然而令众人失望了,皇帝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是没听到姬冥修那句讥讽胤王的话。 倒是一旁的胤王似是被激怒,眸光变得十分寒凉,但他堪堪忍住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把一双孩子的事告知父皇,就算大乔氏再抵赖,也改变不了他与她一夜夫妻的事实。 至于姬冥修,他想给他孩子当便宜爹,也得问问他父皇同意不同意! 皇室血脉,是外人抢得走的吗? 姬冥修冷笑:“那么黑,胤王可别认错了人。” “你什么意思?!” “胤王自己慢慢琢磨。”姬冥修站起身来,对皇帝道:“微臣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请恕微臣先行告退了。” 这么着急离开,八成是与先前那张纸条有关吧,皇帝没逼问纸条上写了什么,他宠着姬冥修不是一两了,更出格的事儿姬冥修也干过,不差在这一两件。 皇帝大方地点了点头:“去吧,希望你不是不愿被催婚才离开的,朕也知道朕有些操之过急,但朕也是为了你好,你回去好生考虑考虑朕的提议,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儿,知道吗?” “是,冥修记住了。” 难得没与皇帝呛声。 皇帝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就这么走了?还等着与胤王开战呢!胤王要啥呀,自取其辱的?你倒是把话清楚啊! 一场众人期待的好戏还没上场便落了幕,众人不禁有些失望,懒懒地目送姬冥修离开。 不愧是大梁第一美人,单单一个背影,就宛如月夜下的精魅。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感觉丞相大人今晚走起路来有些奇怪,还……一蹦三跳?! 众人简直被闪瞎眼睛,一定是他们眼花了吧?高冷正经的丞相大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傻逼孩子的事? 众人狠狠地揉了揉眼,想再把姬冥修看清,姬冥修却已拐过弯,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 山上,炊烟袅袅。 乔薇在厨房给孩子们做晚餐,往日这个时辰早吃过饭了,今日去镇上采买,玩晚了些。 自从作坊有了阿贵与七娘,乔薇的空闲时间就比往常多了,阿贵与顾七娘都是极通透的人,上手快,还上进,几日功夫便将松花蛋的产量提了上去,从日产三百五升到了四百,乔薇给容记的供货量也因此从两日五十,变成一日八十。 今刚去容记交完货,容老板眉开眼笑,非得带他们去听戏,奈何咿咿呀呀的,孩子们听不懂,在座位上直打瞌睡,乔薇只好先带他们回来了。 到家时夜色已沉,乔薇赶紧烧了水让孩子们洗澡,自己则在厨房张罗一家人的晚饭。 宽敞的庭院,从大到以此摆放着三个木盆,景云、望舒与白乖乖地坐在盆中。 “怎么洗嘛,哥哥?”望舒可怜巴巴地问,“你给我洗好不好?” 景云耐心地道:“洗澡很简单的,我教你,先洗头,你把皂胰子拿起来。” 望舒乖乖拿起了皂胰子,她手上是滑的,一个用力,将皂胰子挤了出去。 皂胰子不偏不倚落进了景云的木盆。 “我没肥皂了。”望舒无(赖)辜(皮)地。 景云抓起皂胰子,轻轻一抛,准确无误地抛回了望舒盆里,水珠溅了望舒一脸。 哥哥坏! 望舒噘了噘红嘟嘟的嘴儿,双手捞起皂胰子,学着哥哥的样子,轻轻一扔,扔回了景云的盆子里。 景云皱起眉头,又给妹妹扔了回去,望舒又扔过来,如此,俩人倒是较上劲儿了,望舒越玩越欢,等扔到第十遍的时候,力道没把握好,皂胰子没落进水中,而是啪的一声砸中了景云的额头,随后就见景云像只奶娃娃似的,吧唧一声连人带盆翻过去了。 望舒哈哈大笑。 景云又羞又恼地爬起来。 望舒的笑声惊到了厨房里的女人,乔薇穿着围裙便走了出来,看看笑得东倒西歪的女儿,再看看面色涨红的儿子,赶忙打了清水来给儿子冲洗,洗好将儿子抱了进去。 望舒笑不出来了,为什么不给她洗呀?她也要。 乔薇走出来,严肃地看向望舒:“不许欺负哥哥知道吗?” “我没有欺负呀,我是在和哥哥玩。”望舒委屈地。 又不是故意砸中哥哥的,大不了让哥哥砸回来嘛。 姬冥修就站在栅栏外,一瞬不瞬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不出来的情绪在激荡。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像是在做梦,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他想走过去,却又不知在害怕什么,死死地定在那里。 望舒的嘴儿撅得高高的。 乔薇拿皂胰子擦在她头发上,揉出了一堆泡泡:“好好地洗澡,为什么要丢肥皂?以后不许疯闹了知道吗?” 肥皂可是很贵的,尤其花香型的羊脂皂就更贵了,俩孩子在盆里丢来丢去,肥皂都瘦了一大圈。 “哥哥也丢了……”望舒给委屈的。 乔薇在房里批评过哥哥了,但望舒不知道呀,她觉得娘亲就是偏袒哥哥,好难过。 她瘪瘪嘴儿,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哟,还哭上了?这么委屈的呀?” 望舒吸了吸鼻子,撇过脸,一眼看到了站在栅栏外的姬冥修。 那委屈巴巴儿的眼神朝姬冥修看过来时,姬冥修竟然紧张得绷紧了身子,随后就看到望舒从盆里站起来,盯着满头泡泡,哒哒哒哒地朝他跑来。 光溜溜的身子一下扑进他怀里。 心都被震到。 姬冥修将光着屁股的望舒抱起来,望舒手圈住他脖子,脑袋埋进他颈窝,委屈得直抽抽。 乔薇无语地看着自家女儿在姬冥修怀里撒娇:“望舒快下来,你把冥叔叔身上都弄湿了。” “不要。”望舒扭着肉嘟嘟的屁屁,往姬冥修怀里钻。 姬冥修抱紧了她,心被这柔软的家伙填满。 姬冥修越抱越紧,望舒见冥叔叔抱得这么紧,也很紧地抱住了冥叔叔,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随即听见咔的一声—— 脖子“断”了…… 乔薇将姬冥修带入卧房,从拔步床的抽屉里取出跌打酒,轻轻地拍在他脖子上:“你你们古代人,一不玩电脑,二不玩手机,怎么颈椎还这么不好呢?站着都能扭到,是吧,望舒?” 望舒眨巴着无辜的眸子点点头。 “你忍着点啊,我给你正过来。”乔薇放下药酒,按住姬冥修脑袋用力一扭! 咔。 姬冥修的脑袋呈九十度朝右肩膀扭了过去。 乔薇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好像扭反了。” 姬冥修:“……” 难怪这、么、疼! 乔薇涨红了脸,轻咳一声:“你再忍忍,我再给你扭回来。” “那你快点。”他还想看看自己老婆孩子呢,总这么扭着算怎么回事? 这次乔薇总算是扭对了。 咔! 脖子正回了一半。 咔! 脖子全部正了。 乔薇如释重负地拍拍手:“好了!” 姬冥修却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不算一个怕疼之人,但这滋味,实在有些销魂,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乔薇去厨房做饭。 “冥叔叔你好了吗?”望舒心翼翼地问,娘亲冥叔叔的脖子是自己扭到的,可是、可是她觉得好像是自己给弄坏的。 姬冥修把她抱到腿上。 “我给你呼呼。”望舒凑近他脖子,嘴儿柔柔地吹着气,吹了一会儿,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还疼吗,冥叔叔?” “不疼了。”姬冥修,见她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问,“望舒怎么了?还在生娘亲的气吗?” 望舒摇头。 “那是怎么了?”姬冥修问。 望舒低下头,手揉着衣角:“我……我……我把你弄受伤了,我很难过。” 五岁的孩子,居然知道“难过”,姬冥修被她大人似的话逗笑了:“不是你弄的,不用难过。” 望舒睁大眼:“真的不是我吗?” 姬冥修抚着她脑袋道:“当然不是,你这么,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 望舒想了想,眯眼一笑:“我也觉得!” 言罢,朝姬冥修一扑。 咔! 又“断”了…… 吃饭时,姬冥修的脖子上多了个奇怪的护具。 景云看向妹妹。 望舒摊手:“不是我啦,我没那么大力气啦。” 景云摸摸肿得像包子的额头,装作自己信了。 吃过饭,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便睡下了,孩子睡眠好,几乎是一挨枕头便打起了呼噜。 姬冥修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孩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乔薇把孩子们的衣裳叠好,扫了他一眼,道:“怎么还不走?想留下过夜呢?” 姬冥修道:“我有话对你。”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乔薇第一反应是他知道了自己不救他奶奶的事,这件事她自认为没有做错,如果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她,那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乔薇拉开衣柜,将叠好的衣裳一件件放入格子:“什么,我听着呢。” “我知道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也不记得你是怎么有孩子的。”他。 孩子啊,乔薇的眸光动了动,不是他奶奶就好。 他沉吟一瞬:“我不知道怎么你才会相信,但景云与望舒不是胤王的骨肉。” 乔薇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不是他的!” 那乌龟王八蛋,怎么可能是她一双萌宝的亲爹?想想都不可思议。 姬冥修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就不问问是谁的?” 乔薇倒了杯凉茶,随口道:“总不会是你的。” “就是我的。” 乔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开玩笑要有个度啊。” 姬冥修严肃地看着她:“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 不像。 乔薇目瞪口呆:“真……真是你的?不可能吧?怎么会是你的?你跟……你……你也……不对……那什么……我……你……” 乔薇语无伦次,完全不知该怎么表达心头的震惊,她不敢自己一双多么毒辣的眼睛,却也看得出来,姬冥修与孩子相处时并不是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然而他刚刚什么?孩子是他的?这,这怎么可能呢?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姬冥修解释道:“我也是今晚才确定。” “今晚才确定的意思是……”乔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姬冥修顿了顿,决定从头起:“那晚我走火入魔,对发生的事完全没了印象,一直到前不久燕飞绝漏嘴,我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女人。” 乔薇古怪地清了清嗓子:“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 姬冥修犹豫片刻,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到那张脸的一霎,乔薇整个人都冻住了。 这两个男人怎么会长得这么像? 要一模一样倒也不至于,冥修的五官更精致立体一些,脸型、眉型都所有不同,可拼在一块儿,就有了七八分相像。 见过胤王的人,都会怀疑景云是胤王的孩子,可如果他们看了冥修的真容,大概不会认为孩子是胤王的了。 景云有多像胤王,只会更像冥修。 唯一遗憾的是…… 乔薇探出冰凉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右脸上的一块暗红色火焰图腾:“这是……胎记吗?” “不是。”姬冥修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是不是吓到你了?” 乔薇摇头。 姬冥修淡淡牵了牵唇角:“我体质异于常人,体内有一股自己无法压制的内力,我师父用药物将它封住,后遗症就是留了一道难看的‘胎记’。” 这痕迹若是长在别人脸上,定是难看又膈应的,但他“花容月貌”,这团火焰非得没削弱他的颜值,反而让他多了一分妖冶。 “因为这个你才戴面具吗?”乔薇轻声问。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道:“一半一半吧。起先我师父是用药物控制我的内力,但随着我年岁的增长,它也变得越来越强,药物再难压制,我师父便托人从北域凿了一块极寒之玉做成面具,能克制它的躁动。” 从就得戴着面具过活,面具没了,性命也危险了,这么一想,乔薇觉得他怪可怜的,换自己终日提心吊胆,早不知崩溃多少次了。 姬冥修道:“那晚的事,我确实是不记得,但凡我记得一点,都不会不去找你。” 乔薇声嘀咕:“现在……也不晚。” 你来得太早,那人就不是我了。 “我以为你会怪我。” “我没资格怪你。”当年被欺负的人又不是她,这几年受尽冷眼的也不是她,“至于孩子原不原谅你,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当年的事,事出有因,起来他们都算受害者,但最无辜的两个一出生就被骂做野种的孩子,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姬冥修看向熟睡的孩子,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愧疚,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两个孩子流落民间这么久?还差点饿死、冻死。 他闭上眼,就是初见孩子时二人骨瘦如柴的模样,心口一阵难言的酸涩。 乔薇忽然道:“为什么胤王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就凭一张脸吗?” 世上相似之人不胜枚举,仅凭一张脸无法成为铁证,可如果算上五年前的那件事,就没人会怀疑景云望舒不是胤王的孩子。 “有些误会,让胤王错以为与他一夜夫妻的人是你。”姬冥修道。 乔薇撇了撇嘴儿:“那王八蛋还刺了我一剑呢,原来什么都没干呀?白挨这一剑了!” 姬冥修抚了抚她鬓角的发:“我会找到证据,还原事实真相,也还你和孩子们一个公道。” 夜色凉薄,姬冥修从别墅出来,脖子瑟瑟发痛,一颗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从今起,他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燕叔。”丞相大人友好地打了招呼。 燕飞绝像被雷劈了似的看向他:“少主你怎么了?” 姬冥修没话,拍拍他肩膀,上了马车。 燕飞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皇宫出来,少主的神情就不大对,从别墅出来,更像是受了刺激。 车内,姬冥修突然唱起了京剧。 他嗓音富有磁性,起话来非常动听,可架不住跑调啊,一眨眼功夫,都能从京城跑到匈奴了。 燕飞绝浑身哆嗦,两匹骏马也被雷得不轻,嫌弃地翻了几个大白眼,险些把车拉到河里! …… 回到四合院时,更多的消息也传到了。 姬冥修仔细翻看着海十三传来的线索,当看到“夫人找游医要了一碗避子汤”时,姬冥修的眸光刹那间暗淡了。 果真是个没良心的,居然敢喝避子汤。 不过喝了又怎样?两个家伙还不是顽强地活、下、来、了?! 不愧是他的种。 丞相大人有些得意。 之后,姬冥修将目光落在了游医二字上。 照目前看来,游医可能是当年那场事故的唯一证人,只有他能证明五年前那一夜,乔薇是在破庙与姬冥修待了一夜,而非在胤王床上一度良宵。 至于乔薇为何亮时分会出现在胤王的床上,不排除有人将乔薇打晕了丢过去的可能,也不排除乔薇自己偷偷爬进帐篷的可能。 恰巧胤王醒来,乔薇就在床上了,胤王误以为二人发生了什么,恼羞成怒之下刺了乔薇一剑倒也得过去。 只不过在姬冥修看来,胤王恼羞成怒的成分不多,想借此与此事撇清干系的可能更大。 自己没本事管住下半身,却叫一个女人背了黑锅,真够无耻的。 姬冥修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必须找到游医。 他可以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他,却不能让乔薇背负一辈子的骂名、让孩子永远来历不明,他要还乔薇一个公道,把那些泼在乔薇身上的脏水原原本本地泼回去! 乔薇倒是不在意世人怎么看待自己,在乎的话打架斗殴神马统统都不会做了,她更在意的是与胤王那个王八蛋撇清关系。 每次一想到她这么可爱的萌宝是胤王的种,她都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她很爱萌宝,可她实在无法接受他们有个这么人渣的父亲。 现在好了,萌宝是别人的了! 要是姬冥修知道乔薇兴奋,不是因为孩子是他的,仅仅是因为孩子不是胤王的,大概要吐血三升…… …… 胤王最终没能把景云与望舒是自己孩子的事捅到皇帝跟前儿,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姬冥修觊觎他孩子不是一两了,姬冥修不会看不出他想什么,可姬冥修毫不在意地离开了,这让他心里突然没了底。 “如果我是胤王,就不会自取其辱。” 这句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把景云与望舒的身份公布于众就是自取其辱? 姬冥修是在吓唬他,还是两个孩子的身份另有隐情? 去王府的马车上,胤王一筹莫展。 刘太监劝道:“王爷,您别往心里去,丞相那人您还不了解?黑的能成白的,死的能给活了,他怕您当着皇上的面认了孩子,这才故意吓唬您的。” 胤王摸上左手的玉扳指道:“我倒情愿他是在吓唬我,可我瞧他的样子……分明是笃定我会自讨没趣。” 刘太监不以为然道:“嗨,夫人不待见您,您可不就自讨没趣么?丞相是这个意思。” “不对。”胤王若有所思,“这事儿与大乔氏没关系。” 他是皇子,认回自己的骨肉经地义,大乔氏就算是生身母亲,只要皇帝点了头,她也唯有认命。 所以大乔氏其实不足为惧,那么姬冥修到底在暗示他什么? “刘全,当年的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刘太监一怔:“王爷,你不会是怀疑少爷与姐不是你的骨肉吧?怎么可能?您自己睡没睡人家,您不清楚吗?” 没错,他的确与那女人有了夫妻之实,他以为是自己的侍妾,谁知第二日醒来居然是她! 他一怒之下给了她一剑。 可姬冥修,“那么黑,胤王别认错人。” 这又是几个意思? 难道那晚与自己一夜风流的不是大乔氏? 可大乔氏明明在自己床上—— 胤王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不愿去质疑那晚的经过,可姬冥修的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挑起了他的怀疑:“赤一!” 赤衣卫首领闪身而入:“王爷!” 胤王冷声道:“你亲自下一趟江南,查查五年前,勾引本王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大乔氏!” ------题外话------ 有点卡文(ā酲)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6】是爹爹! 乔迁新居后,乔薇在家的时间明显多了,倒不是她真的无事可干,事实上孩子们上学后,她还是十分忙碌的,上午做家务,做完去地里转转,看看西瓜怎样了,看看高粱怎么样了,中午接孩子回来吃饭,下午到作坊给阿贵和顾七娘搭把手,晚上孩子们回来,她又有的忙了。 但她近日去容记的次数少了,所以就显得在家的时间多了。 她挺喜欢在家里转悠,时不时每个房间瞧瞧,越瞧越顺眼。 孩子们也是如此,每日放了学第一件事便是先把每间屋子转一圈,随后才会回书房做作业,做完,跑去后院儿玩耍。 都计划赶不上变化,乔薇原先计划的是将前院、后院各劈出一块地方种菜,可自从在后院儿扎了个秋千架后,后院儿便成为孩子们的地了,乔薇白日种的菜苗,当晚就能被望舒的脚丫子踩成菜泥。 她是怎么把一只瑟瑟发抖的奶猫养成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子的,多了都是泪。 后院儿用不成了,乔薇开始折腾前院,先把地翻一翻,改良一下土壤,然后种上新鲜蔬菜,如南瓜、冬瓜、韭菜、葱等。 只是乔薇没料到前院的地最终也没能种成蔬菜。 后话暂且不提,却乔薇埋头在院子里耕地,容老板亲自找上了门来。 乔薇放下锄头:“哟,什么风儿把容老板吹来了?” 容老板翻了个大白眼:“自然是有事找二当家了,二当家不上容记,躲在家中偷闲,我唯有亲自登门拜访了。” 乔薇指了指自己翻了一下午的地:“我偷闲?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容老板清了清嗓子,老实,他确实以为乔是赖在家里偷懒呢,乔不是买了俩下人又开了个作坊吗?许多事都不必亲力亲为了,哪知到了这边,才发现她竟顶着烈日下地劳作。 这可比在容记做菜辛苦多了。 “你的下人呢?怎不见他们出来做事?”容老板的语气有些责备的意味。 乔薇把锄头放到一旁,将容老板迎入堂屋:“他们在做事啊,没听作坊里有动静呢。” 容老板一来只顾着看乔薇,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作坊,此时听乔薇提起才将目光朝作坊投去,当初郑师傅建造库房时,是往大了去想的,明明乔薇还是个体户,他却不知哪儿来的信心,生生给乔薇造了个恨不得赶上别墅这么大的库房,乔迁请客那日人多,容老板没细看,眼下四周静了,再看那库房,竟有种不出的巍峨肃穆之感。 能把个三流库房建出庄严肃穆的感觉,不得不郑师傅的设计确实出神入化。 作坊的门紧闭着,里头依稀能听到细微的声响。 “你把门关了,就不怕他们在里头偷懒?”容老板问。 乔薇不甚在意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能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就行,超出基础任务就有奖励,完成不了就扣奖金,他们是想赚多点还是给我赔钱,全看他们自己。” 封建社会的人奴性强,上有对策下有政策这种事,在穷苦人的身上比较少见,尤其阿贵与七娘这种签了死契,生死都掌握在她手里的,基本上她什么,二人都会照做,从不质疑她的决断,也不会抱怨太累太辛苦。 所以就算乔薇不盯着他们,他们也还是会完成她分配下去的任务。 容老板评判一个员工素质好不好的标准不在于他效率高不高,而是他加班到底多不多,比如六深得容老板喜欢,就是因为六总是来得最早的却走得最晚的一个。 至于在乔薇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六加班的时间最多,可做的事情最少,总是容老板和她在一楼,六就忙前忙后,只等二人一上楼,六就跑角落坐下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员工的管理问题上,容老板与乔薇总不到一块儿,未免争得面红耳赤,索性不了。 容老板话锋一转:“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乔薇在后院儿洗了手,给容老板倒了一碗凉茶:“什么事?” 容老板怕热,爬了一趟山更是差点中暑,抱着茶碗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才用袖子一抹嘴道:“松花蛋的供货量啊,能不能再往上提一提?” 乔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已经从两日五十,提到每日八十了。” 容老板就道:“我知道,可这不是不够卖么?” 乔薇狐疑地看着他:“你又瞎吹嘘什么了?” “咳咳,没有啦!”容老板表情有些讪讪,“就是……外头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听了宫里的生意,宫里都抢着要的东西,你想它能不好卖吗?” “什么不知从哪儿听?我看就是你把消息散播出去的吧?” 容老板矢口否认:“没有!” 乔薇瞪他:“你整张脸都写着有。” 容老板噎得脸都红了,媳妇儿似的拽了拽乔薇的袖角,声音低低道:“可不可以嘛,乔~” 一大把年纪了还无耻卖萌真的好么? 乔薇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抽回袖子:“要多少?” 容老板眼睛当即一亮,笑道:“不多不多,一两百就成。” 乔薇炸毛了:“两百还不多?我给宫里的一也才三百呢!你这是要累死我!” 容老板被喷得头皮一阵发麻,捏了把冷汗,讪讪地道:“你不是可以请人吗?我替你算过了,你再请两个回来做事,工钱赶不上你赚的利润,你稳赚不赔的。” 乔薇冷笑:“就你那半吊子算术水准,还替我算过?” 容老板媳妇儿噘嘴:“人家就是算了嘛~” 乔薇被他的样子雷得身子都抖了抖。 “两百好不啦,乔?”容老板幽怨地问。 两百不两百的暂且不谈,容老板倒是提醒了她另一件事,一个月后,每都将有三百到四百个松花蛋腌制成功,而她卖出去的松花蛋都是剥掉了泥壳,裹上石蜡的,这样不仅有助于保鲜,也能有效地保护配方。如今阿贵与七娘忙得过来,是因为他们只需要腌制,不用洗、不用上蜡、不用装箱,等到开始出货的时候,每日几百地去壳上蜡装箱也是很耗费心神的,单靠他们三个远远不够。 所以理论上讲,她确实需要雇佣更多的人,而等她雇了人,容老板这边增加的出货量也就不是什么难题了。 “乔乔乔乔乔乔乔……”容老板碎碎念。 乔薇斜睨了他一眼:“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聘上了还得培训上岗,谁知道几号才能达到你要的出货量。” 容老板换上笑容:“几号没关系,我可以等嘛,只要你点头了就行。” 工人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这次的工人可以只负责裹壳、洗壳、上蜡与装箱的步骤,并不会接触到前面的配方,从外面招聘也没有问题。 村子里消息走得快,中午乔薇一与罗家了招工的事,下午整个村儿都知道了,罗永志傍晚去收了一趟虾,十里八乡也知道了。 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逃不过消息能手魏的法眼,魏前脚听到富户招工,后脚便跑去禀报了寨主。 却那日被观看了望舒如何撞飞一个刺客,又如何手抓毒蛇之后,寨主就有些吓到了,他虽看见黑衣人喂了奶狗东西吃,不过瞧白狗不仅没事,还一副十分享受想要更多的样子,揣测黑衣人给的是肉丸糖丸等讨好奶狗的食,若叫他知道那些其实是毒药,只怕这会子已经吓回姥姥家了。 “寨主寨主!”魏跑进黑风寨的大堂,其实就是一间下雨还会漏水的破瓦屋。 寨主的面色还有一丝残留的苍白,他不会承认是惊吓所致。 看了魏一眼,淡道:“怎么?又有肥客商了?” “不是的寨主。”魏道:“那家富户的生意好像又做大了,又在招工呢!” “什么?又做大了?”寨主完全忽视了招工,满脑子都是行走的银子,来也巧,黑风山与那座山遥相呼应,黑风寨在山顶,而那富户住在山腰,从黑风寨朝富户家望去,正巧能一览无余。 他们亲眼看着那处废弃的茅草屋搬来了母子三人,又亲眼看着他们越过越穷,那女人终日坐在院子里哭,的也哭,但她不管,就由着的在外一哭大半日,她脾气不好,烦了会打孩子,有一次女娃尿湿了裤子,她将女娃关在外头,寒冬腊月,女娃哭得撕心裂肺。 女娃光着脚丫子,穿着尿湿的裤子,一边哭一边抽抽:“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尿裤子了……” 唉,才两三岁的娃娃啊。 他们是一群土匪,都差点看不过眼。 不过那女人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这样,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挺比较慈母的。 后面渐渐的,他们没去眺望那边的情况了,专心打劫,一直到对面的山上响起叮叮咚咚的声响,他们才发现那里开始建房子了。 他们觉得,一定是从前那户人家搬走了,又来了一户新的。 新的人家也是母子三人,真巧啊。 母子三人过得美好富足,十分符合他们打劫的条件。 奈何第一次出师,就被吓得全军覆没,每每回忆起那晚的怂包样,寨主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但再去打劫一次,他又好像暂时没那胆量。不过胆量这东西,也会随着诱惑的递增而变大,譬如魏,对方的生意又做大了,寨主已经湮灭的心思一瞬间再次开始蠢蠢欲动。 “这次咱们智取!”寨主道。 “还、还还还……还打劫呀?”魏现在想起那晚的怪孩子依旧心有余悸,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撞飞,这得需要多大的力气?他敢保证,那孩子内力深厚,一巴掌就能把他捏死。 寨主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我不是了要智取吗?” “怎、怎么个智取法儿?”魏心惊肉跳地问。 寨主一拍大腿:“咱们不打劫了!咱们去偷!” “偷?”这……这也太丢人了吧!作为一个有民族气性的土匪,魏是十分瞧不起那些窃贼的,纯爷们儿就提刀上阵,当然这话心里想想就好,真讲出来寨主一定灭了他,“他们家一直都有人,不好偷啊。” 寨主道:“你刚刚她生意做大了在招工?” 魏愣愣地点头,这跟偷东西有一文钱关系? “魏~”寨主坏笑地拍了拍他肩膀,“本寨主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法子,只是辛苦你跑一趟了。” …… 徐氏最近的处境不大好,恩伯府一共四房,大房没了之后,二房成了府里的长房,她也成了长媳。 她圆滑嘴儿甜出手大方,将老太太伺候得极为周到,老太太对她这个儿媳也是相当满意,可自从出了二老爷入狱之事,老太太便恨上了她。 老太太嘴巴上不,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老太太是在怪罪她不及时去营救老爷,反而在外“花酒地”。 地良心,她买那么多东西还不是想给姬老夫人送去,好让她尽快把二老爷救出来? 难道非得把婚书交出去才是唯一的法子吗? 果真应了那句“人之为善,百善而不足;人之为不善,一不善而足”。 她掏心掏肺伺候老太太这么多年,就因为这一件事,从前的努力都烟消云散了。 老太太不待见她的结果就是她在恩伯府的处境越发尴尬了。 “二嫂啊,这个月的月钱好像不对啊。”给老太太请安时,三夫人笑吟吟地。 徐氏正色道:“有什么不对的?原先定的多少,就给的多少。” 三夫人嫣然笑道:“我记得每个季度,各房都有额外补贴的,这一季怎么没了?” 额外补贴是铺子的进账,年底分红一次,每个季度为了填补各房花销也会分上一点,恩伯府的主子,不论老爷夫人都是有些私产的,这些私产不计入公中,补贴的分红大多来自灵芝堂。 徐氏不紧不慢地道:“灵芝堂上一季度业绩下滑,赚的不够大家分的,就挪到下一季度一起发了。” 三夫人阴阳怪气道:“灵芝堂生意这么好,居然不够我们分的?二嫂,你该不会是把灵芝堂的钱拿去贴补那贱人了吧?” 徐氏微微蹙眉:“你胡什么?” 三夫人摇了摇帕子:“别装傻了二嫂,我们已经看到大乔的画像了,她与你儿子貌似走得很近呐,是你的授意吗,二嫂?” 徐氏忍住火气,解释道:“玉麒与她不过几面之缘而已,根本不认识她是谁!” 三夫人压根儿不信:“不认识画那么多画像,还对她赞不绝口的。” “你套我儿子的话?”徐氏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要是沈氏板脸,三夫人还怕一怕,可徐氏么,三夫人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二嫂,别把话讲得这么难听,我不过是关心玉麒,怕他上当受骗,而今看来,是我多心了。二嫂从前便疼爱大乔,想来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让二嫂很是放心不下她吧?二嫂你与我们实话,我们不会怪罪二嫂的,那些银子……也是拿去接济大乔了吧?” 徐氏简直要吐血了,她会接济一个抢了她女婿的贱人?不如去接济路边的乞丐呢! “原本灵芝堂是她娘的,你真把灵芝堂的钱给了她,我们也无话可,不过二嫂你别瞒着我们呀,这样会让人误会你究竟是把物归原主了,还是中饱私囊了。”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到头来却被怀疑私吞银两,真是寒心呐! 更寒心的是,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由着三夫人挤兑徐氏,徐氏大概也就明白,三夫人只是用自己的嘴出老太太的想法罢了。 徐氏气得头都痛了。 乔薇招工的消息就是这时传到徐氏跟前儿的。 林妈妈原本不是刻意去打听乔薇的境况,只是上次徐氏给姬老夫人上了眼药,林妈妈想去看看姬老夫人把乔薇修理了没有,哪知就听她在招工。 还有心情招工,明姬老夫人完全没把她怎么样嘛! 徐氏的头更痛了。 连姬老夫人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完全就是邪门呐! 林妈妈若有所思道:“夫人,眼下是咱们扳倒大乔氏的绝好时机啊!” 徐氏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怎么?” 林妈妈反问:“您记不记得她是卖什么的?” “松花蛋?”徐氏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毕竟被骗得太惨,现在想起来心依旧在滴血。 林妈妈循循善诱道:“您知道松花蛋都卖去哪里了吗?” “哪里?” “宫里。” 徐氏一怔:“什么?宫里也开始吃她的松花蛋了?” 林妈妈点头:“容记的老板亲口的。前段日子太子生辰,容记被请去给皇帝主子做菜,想来就是那时,尝到了她的松花蛋,奴婢猜她招工就是要做宫里的生意。” 徐氏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道:“宫里的生意,那得是多大一笔生意呀?” “是啊,夫人,现在外头松花蛋都卖疯了。”林妈妈道:“咱们只要把她的配方弄到手,还怕没有银子赚吗?是自己做的生意,不用像灵芝堂那样与其他几房分钱,每个子儿都是您自己的!”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徐氏眼睛都绿了:“她敢诓骗我女儿的金子,等我把配方弄到手,看她还怎么嚣张!” 乔薇在招工时挑明了男女不限,徐氏觉得女人比男人更能得到一个寡妇的信任,便送了两个衷心的丫鬟前去应选。 …… 乔薇在院子里翻地,门口停了一道人影,她头也不抬地道:“招工是明上午。” “本王不是来招工的。” 胤王的声音骤然响在门口,乔薇眉头就是一皱,两臂交叠搁在锄头柄上,无语地看着胤王:“尊敬的胤王殿下,您又上门做什么?” 胤王道:“本王来看看孩子。” 乔薇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和你多少遍你才明白,望舒和景云不是你的孩子!” 胤王正色道:“他们就是,本王派人查过了,那晚与本王一夜夫妻的人,就是你!” 乔薇简直没办法和这个偏执狂解释:“好好好,就算你床上的人是我,但那又怎样?我跟你睡了就一定会怀上孩子吗?你府里那么多女人,怎么没见谁怀孕啊?胤王不是我咒你啊,我觉得你这方面可能……有问题啊。” 胤王的脸瞬间黑成了炭! 他没让后院的女人怀上孩子,是因为事后,他都会赐给她们一碗避子汤,而与大乔氏的那一回,他方寸大乱,刺了她一剑之后倒是忘记让她服下避子汤了。 不过也幸亏忘了,不然,就没这一双可爱的萌宝了。 胤王哪里知道,大乔氏不仅喝了,还喝得“津津有味”,结果还是生下了两个萌宝。 不得不,丞相大人太威武啦! 乔薇懒得与胤王纠缠,扛着锄头进了屋。 胤王追上来,被乔薇挡在了门口:“这是我家,我家不欢迎你!” “你没资格阻挠本王见孩子!” 乔薇挑眉:“那你告我呀!” 他怎么告? 一国皇子将一个妇人告上公堂抢孩子,这不是摆明了让全下看笑话吗?他丢不起这个人! 只是他暂时也不能硬来。 一则,他依旧在查探五年前的消息,没有得出结果,刚刚那么其实是吓唬大乔氏的,哪知这个女人压根儿就不上当! 二则,孩子们似乎对他颇有芥蒂,他再与她闹翻,孩子们更不会理他了。 “我就见见他们。”他放软了语气。 若是不清楚他的为人,乔薇只怕要被他慈父的一面打动了:“你见他们干什么?掳走行不通,准备来糖衣炮弹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见他们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胤王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与她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可她就是这么不识抬举:“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乔薇冷笑:“比起你当初凭白刺我一剑,我觉得我对你算是很客气了。” 胤王凝了凝眸:“当年的事是个误会,你若是愿意,本王可以补偿你,侧妃之位依旧是你的,你可以与孩子们一同回府。” 哔了狗了! 谁稀罕一个侧妃之位? 她早她不要,他还像块金子似的挂在嘴边,没见在她眼里,那就是一坨屎吗? 乔薇淡淡一笑道:“王爷,你怕丢人我不怕,你若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胤王面色冰冷地走了。 乔薇猜对了,他上山的确不是为了看孩子,他是因为在江南查不到消息,才想着到大乔氏这边探探口风,姬冥修敢与他那种话,会不会是姬冥修查到了什么?而姬冥修若是查到了蛛丝马迹,不可能不向大乔氏表明。 一个照面下来,他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不知是大乔氏压根不清楚,还是藏得太深、太好。 四合院的书房,姬冥修又收到了海十三的飞鸽传书。 他让海十三全力搜寻游医的下落,可令人失望的是,海十三几乎发动了所有手下,都没能把游医挖出来。 那个在五年前抹掉了所有蛛丝马迹的神秘人,都没能“抹掉”游医,可见游医的行踪有多神秘了。 姬冥修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想念孩子。 从前不知是自己亲生的,还能肆无忌惮地去探望,现在知道了,反而有所顾忌了。 当年的事,在众人心中打下了烙印,在找出有力的证人与证据之前,让人发现他与乔薇的夫妻之实,绝不是一件好事。 既不能证明胤王的女人不是乔薇,又爆出他睡了乔薇,在世人看来,恐怕就变成大乔氏一女侍二夫了。 等这盆脏水泼下来,乔薇与两个孩子的处境就尴尬了。 从来没有如此牵肠挂肚过。 他们吃饭了没有,洗漱了没有?在做什么?有没有打闹…… 心口被一股难言的情绪充塞,呼吸间竟有一丝凉凉的涩痛。 “主子。”铭安端了一盘点心入内,“您晚饭吃得少,再吃点东西吧。” 自从姬老夫人把院子的下人责罚之后,铭安便暂时顶替了绿珠的职。 “不了。” 姬冥修站起身,去了东厢。 墙壁上挂着望舒的画,每个都像鬼画符,可在姬冥修眼里,全都十分可爱。 书桌上是景云看过的书,年纪,已能开始阅读一些地理杂记,较之他五岁时更为聪颖,也更为刻苦。 梳妆台上摆着女人的胭脂水粉,他曾看她偷偷地用过,很心机地画得跟没画一样,却多了几分俏丽。 若早知她是这般有趣的人儿,五年前,就不该躲着她的吧?早早地把她娶进门,如今已然一家圆满。 但听她五年前的性子并非这般,若真在那时相遇,或许又不是眼下这般光景。 “该喝药了。”燕飞绝敲门。 姬冥修接过药碗,二话不地喝完。 燕飞绝看得目瞪口呆,少主喝药最不乖了,每次都喝了也没用,不如不喝,让他喝一碗药,燕飞绝嘴巴都要干。 “海十三到底跟你什么了?你最近好乖!” 也好怪,燕飞绝在心里补了一句。 姬冥修看着墙上的涂鸦,眸光深邃道:“燕叔,我想活下去,比任何时候都想。” …… 蒙蒙亮,家伙便从被窝里钻出来了。 景云是自然醒,望舒是被尿尿憋醒。 她不记得从前被关在外头的事,但心里留下了阴影,不能尿裤子,不能尿床。 望舒迷迷糊糊地下了床,眼睛都是闭着的,歪歪斜斜地往外走。 她有自己的马桶,就放在后院。 她坐在马桶上,尿了尿,用马桶上“抽纸”擦了屁屁,又迷迷糊糊回往房间。 但这次她走错了方向,走到前院去了。 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腾摔在了地上! 好软,好舒服呀…… 望舒打着呼噜睡着了。 等乔薇在厨房做完早饭,回房叫望舒起床时,就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影了。 难道是……去书房了? “景云,和你妹妹过来吃饭!”乔薇叫道。 景云以为娘亲的意思是让他把妹妹叫醒,合上书本,去了乔薇的卧房:“咦?妹妹不在?娘亲!妹妹不在屋里!” 书房也没有? 乔薇赶紧把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都不见女儿的影子,乔薇吓得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娘亲娘亲!妹妹在这里!” 乔薇寻着儿子的声音找到了前院,就见绿油油的草坪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堆金灿灿的布偶,每个十分可爱,穿着不同式样的裙子,裙子做工精致,款式别致,一眼望去,简直就是古代版的芭比。 而她女儿正趴着一个“芭比”,怀里抱着一个“芭比”,哗啦啦地流着口水。 “这么多布偶,谁送的?”景云睁大眸子问。 不知道呢,她记挂着招工的事,想早点做完饭早点把孩子送去私塾,没功夫上前院瞧瞧,都不知这些漂亮精致的“芭比”,是如何无声无息出现别墅的。 很快,母子俩发现不止布偶,一旁还有一个锦盒,打开了是几本地理杂记的书籍。 在锦盒旁边,放着一盆娇艳欲滴的花。 乔薇有些傻眼,大清早的,谁送这么多东西? 地理杂记里掉出一张字条,景云看完,大嘴巴张成了型:“是爹爹!” ------题外话------ 好友舒薪种田文《彪悍农女:丑夫宠上》 穿越农家女,爹愚孝,娘软弱,弟妹幼嗷嗷待哺,极品亲戚一箩筐,虐虐这些黄狗财狼。 嫁个相公被宠上,可婆婆、妯娌却极难缠,使点计谋巧分家,夫妻双双努力致富把包子养。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7】找上门来(结尾新增一千字) 乔薇的作息十分规律,连带着孩子们的也规律整齐,到了什么点,该做什么事,毫不含糊。 每日辰时(早上七点)是一家三口开动早饭的时辰,孩子,吃东西慢,差不多二十分钟才能全部吃完,之后乔薇收拾一下碗筷与孩子出门,到达私塾差不多辰时四刻,正好赶上老秀才开课。 但今,这份计划被打乱了。 本该摆满菜肴的桌子正被闪瞎人眼睛的金色布偶们占据着,在“聚众取暖”的布偶堆前有一盆清新脱俗的白蔷薇,而在白蔷薇的花盆底下,压着两张字迹清隽的字条,一张是乔薇生辰那晚收到的,一张是今早与礼物一块儿被发现的,署名,爹爹。 两张字条的字迹一模一样,这明什么,不言而喻。 乔薇嘴角一阵抽动,这家伙,怎么可以不经过她同意就贸贸然地认起了孩子? 与她摊牌时绝口不提认孩子的事,弄得她还以为他暂时没这打算,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其实严格来,今日之事并非没有阻挠的余地,以姬冥修的本事,真想绕过乔薇,大可让十七将东西直接送进望舒与景云房里,以十七出神入化的轻功,相信乔薇一定察觉不到。 之所以放在前院,还是希望把决定权交到乔薇手中。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素来第一个起床的乔薇居然没能第一个发现礼物,反倒被惯爱赖床的望舒误打误撞碰到了。 若只是这些奇奇怪怪的礼物倒也罢了,乔薇还能忽悠一下孩子是她定制的,可景云一翻便翻出了那张字条,叫乔薇想撒谎都没有办法。 “真的是爹爹送给我们的吗?”望舒抱着她的新布偶,爱不释手地问。 乔薇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一对上孩子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又有些不出口。 “是爹爹吗?娘亲。”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这……”乔薇抿了抿唇,“我许多年没与你爹爹互通往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望舒失望地垂下眸子,肉呼呼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布偶的衣裳,那无言中自带一股忧愁的模样,看得乔薇一阵心软。 她一直都知道,孩子们是渴望父亲的,她再努力、再能干,也弥补不了他们心中的那一块空缺。 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有些不习惯。 但她不能用自己的不习惯,去剥夺孩子们心头的渴望。 “虽然多年没有消息,但是看字迹,挺像你们爹爹的。”乔薇淡淡一笑,。 望舒忧愁的脸扬起一抹灿灿的笑意:“我就知道是爹爹!” 从今起,她也是有爹爹的人了,她不用羡慕村里那些孩子了,也不用担心谁再骂她野种。 因为她不是。 她有爹爹。 望舒抱着布偶,开心地笑了。 看着女儿笑,乔薇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乔薇揉揉她脑袋:“好了,把桌子收拾干净,自己的礼物拿回自己房里。” “好!”望舒答应得十分干脆,抱着布偶跳下地,又抓了一个,哒哒哒哒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景云。”乔薇看向儿子。 景云静静地跳下地,抱着盒子回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乔薇的错觉,儿子好像没有女儿那么兴奋。 不过景云本身就是个闷葫芦性子,开心不开心并不完全写在脸上,乔薇也就没往心里去,待到望舒把桌上的布偶全都搬到自己的架子床上,乔薇去厨房把早餐端了过来。 吃过早饭,乔薇将那盆白蔷薇种在了前院新翻的地里。 乔薇将孩子们送去私塾,回到山上时就发现已经来了不少应聘的农户,大多是男人,女人只得三四个,赵大娘原本想来,被罗大娘劝住了。 赵大娘毕竟上了年纪,每日做两顿饭没什么打紧,可若真像阿贵与顾七娘那样从早忙到晚,夜里还加班,身子恐吃不消。 二狗子娘也想过要来,可她做短工可以,长工不行,她家种着地,农忙的时候抽不开身。 徐大壮的媳妇儿倒是来了,可惜,没被选上。 倒不是乔薇歧视姑娘家,实在是大壮媳妇儿太瘦,像个纸片人,乔薇都怕随便劳累一上午,这姑娘就给晕了。 出人意料的是,刘婶子也来了。 乔薇与刘婶子闹得太僵,又是打脸又是扔下马车,就这样,她还好意思来? 刘婶子本不想来的,实在是债主逼得太紧,今年干旱,收成又不好,她再不做点事,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她一开始计划的是去镇上,但镇上太远,无法兼顾家里,想来想去,就乔这儿最合适。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工钱也高。 二狗子娘与赵大娘只在山上做了两个月的饭,便得了五两银子,要知道,女人在外头做工,到顶了一月一两,乔的工钱是人家的两倍还多,她这么缺钱她能不动心么? 就是面子始终有点拉不下来。 她别扭地站在那里,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拿有色的眼光看她,对她指指点点。 “刘婶,对不住啊,你恐怕不太合适。”乔薇。 刘婶子惊道:“我咋不合适了?乔,你不会看我不顺眼,故意不要我的吧?” 这刘婶子,还不算太笨嘛,可不笨的话又为何上她这儿应聘呢?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录取她么? 骂她是娼妇,骂她一双孩子是野种,还踹她儿子,她脑子进水了放着大把的人不要,选个能膈应自己的? 是是是,刘翠花是可怜,收成不好,又被人四处追债,但那又怎样?跟她有一毛钱关系?一个成年人了,又不是三岁孩,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而一次又一次欺负他们娘仨的后果就是她绝不会在她落难时拉她一把。 刘婶子是哭着跑下山的。 有人朝乔薇投来的质疑的目光,乔薇没有理会。 刘婶子的事,她问心无愧,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别什么做人要有肚量,她就是没有。 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刘翠花赏她一口饭吃了?刘翠花可劲儿地欺负她、辱骂她,到头来,哭一哭,嚎一嚎,就变成她的错了? 爱咋咋! 罗大娘有点心软,她就是容易心软的人,觉着刘翠花不容易,从前跋扈但最近一定是知道错了,诚心悔改了才会上山谋份差事,这是乔薇与刘翠花和好的大好时机,日后村儿里人见了乔薇,都会夸她一声心善大度。 乔薇耐心地道:“干娘,名声那些都是虚的,自己过得舒服才重要。您看我今就只了句她不合适,刘婶子就觉得我是在故意针对她,以后作坊里有个不顺心的,她会不会是我在故意整她?她这火爆脾气,万一与谁发生口角,会不会认为对方是得了我的授意?您我要是把她弄到作坊了,大家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别,以刘翠花的性子,还真做得出这些事儿来。 罗大娘点点头:“是我欠考虑了。” 最终,乔薇录取了两个年轻人,一个眉清目秀的伙子,一个干净得体的姑娘。 二人的手都长满了薄茧,应是长期劳作的缘故,吃苦耐劳是员工的基本素质,作坊毕竟干的是体力活儿,还是很在意这个的。 魏从数十人中脱颖而出,十分高兴,总算没辜负寨主的重托,成功打入了敌营内部。 而碧儿被录取了,亦满心欢喜,她什么都比同行的姐姐差,这次却打败姐姐被录取了,她会再接再厉,替夫人偷到配方的! 如今还没到去壳上蜡的时候,作坊的产量,顾七娘与阿贵就能完成个七七八八,分一个过去彻底管够,乔薇仔细斟酌了一番,让魏去了作坊,碧儿负责作坊的后勤,每日三顿饭,以及别墅这边的洒扫。 碧儿傻眼了:她是来偷配方的,安排到别墅那边算怎么回事? 魏更傻眼:他是来偷银子的,却连别墅的门都进不去,怎么会这样啊? 乔薇道:“试用期一个月,月钱一两,试用期过后,不合格的辞退,留下的月钱二两,包食宿,你们最好能住这边,不住也没关系,但每日辰时四刻上班,不许迟到。没什么别的疑问今先熟悉一下环境,明正式干活。” 碧儿与魏本想让乔薇给换换,可二人心虚,生怕一提就让乔薇看了出来,老老实实去干活了。 阿贵叫住乔薇:“为什么他们的工钱和我们一样?” 老员工的牢骚,乔薇摸了摸下巴:“不一样啊,你们没有试用期,一来就是二两,他们过了试用期底薪才和你们一样。” 阿贵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觉得他们签了死契的下人都能拿二两,那些自由身不该拿四两吗? 这女人是不是笨呐?! 阿贵翻了个白眼,去做事了。 乔薇下午去了一趟镇上,找到那几家鸭蛋的农户摊主,让他们在把供货量往上提一提,众人见她生意这么好,很爽快地答应了。 乔薇又补了些做皮蛋的食材,买了点菜,招工的第一,总得吃顿好的。 回到村子时,家伙正巧放学,乔薇把孩子们接回了家。 之后,将新割的五花肉、活鱼与一些菜交给顾七娘。 碧儿从前没见过大姐,徐氏也未对碧儿严明山上的住户便是恩伯府的大姐,她只以为是个身份普通的寡妇。 寡妇长得很漂亮,这是碧儿的第一印象。 寡妇出手很大方,这是碧儿的第二印象。 顾七娘带着碧儿去厨房做饭,从明起,厨房就是碧儿的了。 碧儿做事麻利,打下手打得很有默契,不一会儿功夫,二人便做出了一盘土豆红烧肉、一碗酱汁茄子、一盘清炒大白菜、一条香辣鲫鱼。 今是双号,山寨只能吃肥肉,看到桌上又香又油的红烧肉,以及芳香四溢的鱼,魏激动得快要哭了。 罗永志知道乔薇招工了,特地送了十斤虾上来,乔薇做了两大锅油焖大虾,自己留了一碗,让景云给老秀才送去一碗,其余的都拿去了作坊。 顾七娘与阿贵已见识过乔薇的“阔绰”了,基本上乔薇吃什么,他们就能吃上什么,在吃食上,乔薇从不抠门,也不拿架子。 魏与碧儿却是头一回见这么大方的主子,魏是没见过世面,暂且不提,碧儿在徐氏手下做事,吃的都比这差多了,丫鬟伙食不好,好的那是主子吃不完赏下来的,不像乔薇,一出锅就给他们端了过来,她刚刚可是瞧见了,乔薇让少爷给私塾先生也送了一碗,能和先生吃一样的东西,在大宅子里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碧儿很震惊。 罗永志送的全是肥嫩的八钱虾,肉嫩肥美,油而不腻,辣而不燥,连钟哥儿这种不大吃辣的孩子都喜欢得不得了。 魏吃得泪流满面。 呜呜,太好吃了。 跟这儿的饭菜一比,他从前吃的简直就是猪食…… 由于是头一,没带换洗衣裳,碧儿得回一趟家,事实上她就住乡下,但是得向夫人禀报她在这边的情况不是?以后住在这边了,想再随意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吃过饭,乔薇带碧儿进别墅熟悉环境:“……你每把两个院子清扫一遍,把池子里的落叶扫出来,大致就这些,屋子里我自己做就够了。” 碧儿一路朝后院的池子走去,不时张望一番屋里的光景,毕竟是乡下的房子,没有恩伯府那样的底蕴,陈设什么的都十分简单,但简单不代表便宜,譬如望舒房里的架子床,上头那些金灿灿的孔雀就是真金白银,只不过这床太便宜了,十几两银子买的东西,人家怎么可能给用真金?乔薇一直以为它是假的。 再乔薇房里的拔步床,那真是比恩伯府任何一张床都要来得好看。 碧儿记得大姐也有个拔步床,架子床的样式,但是围栏较高,看着也像个屋子,却没寡妇的大,寡妇的拔步床里桌椅板凳梳妆台,一应俱全。 大姐那床就花了二百多两,这一个……五百起价吧? 碧儿的心肝儿颤了颤。 难怪夫人叫她来偷配方,这寡妇果真富庶。 碧儿不认识金丝楠木,却也看得出房梁造价不菲,再就是池子,那明显是汉白玉啊! 恩伯府也有个汉白玉池子,是原先峥伯爷在世时,专门为大夫人建造的,据花光了峥伯爷的私房钱,把老太太气得够呛。 峥伯爷与夫人去世后,池子就被封了起来,但她从前做粗使丫鬟时在那儿洒扫过,听人是汉白玉做的池子,印象十分深刻。 “地方都认清了吗?”乔薇拍了拍手,问。 碧儿恭敬道:“回夫人的话,认清了。” 乔薇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回吧。” “是,夫人。”碧儿转身出了别墅。 乔薇折腾了一整日,有些累乏,先去洗了个澡,随后回到卧房,哪知就发现望舒懒虫居然还醒着,连哥哥景云都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乔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床边,好笑地问:“怎么还不睡呢?等娘亲一起吗?” 望舒笑眯眯地摇头。 乔薇挑眉:“那是为什么?” 望舒嘻嘻嘻嘻地钻进被窝,从里头抓住一个布偶:“我爹爹送的!”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布偶啊,她当什么呢,让这丫头兴奋得睡不着的。 “还有一个!”乔薇又从杯子里拽出了另外一个金布偶。 望舒酷爱金灿灿的东西,如金算盘、金孔雀、金图腾的床,这一点,她是最近才发现,也不知冥修是怎么知道的,送的布偶一应的金色,可把这丫头高兴坏了。 不过,尽管都是金色,却是不同的款式、不同的发型,连眼眸大都做了处理。 看得出来,做娃娃的师傅是真的用了心。 “她们是我妹妹。”望舒把两个最漂亮的家伙抱在怀里,温柔而宠溺地看着她们,“我给她们起名字了。” 乔薇就笑:“名字都起了?叫什么?” 望舒如数家珍道:“左边的妹妹叫春,右边的妹妹叫雨,她们都是我妹,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们的,我会保护她们,我还会给她们洗头。” 话音刚落,就听见噗的一声,雨妹妹的脑袋被望舒洗(揪)掉了…… 乔薇:“……” 白:“……” …… 却碧儿离开村子后,坐着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又从镇上雇了一辆马车回往京城。 与她同行的姐姐早早地回府向徐氏禀报情况了,徐氏知道碧儿被招上,甭提多乐,赏了碧儿老子娘几颗银裸子。 碧儿到家时,老子娘已经拿着钱去给弟弟买吃的了,她在花园见了徐氏:“夫人。” 徐氏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做的不错。” 碧儿不敢居功:“多谢夫人夸奖。” 徐氏和颜悦色道:“拿到配方没有?” 这次第一,怎么可能拿到配方?碧儿觉得夫人有些着急,但她面上不会表露:“还没,我被分配到了乔夫人的宅子里,暂时接触不到配方。” “什么?”徐氏皱眉,松开了握着碧儿的手,“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故意不让你进作坊的?” 碧儿恐徐氏怪罪自己,忙道:“不是夫人,是她宅子里没有丫鬟,先让我做做洒扫,等日后产量高了,我还是要去作坊帮忙的。” “那得等多久?”徐氏不耐地问,平日里她不是个着急上火的人,但在乔薇手里栽的跟头多了,难免心浮气躁。 碧儿不敢吭声。 徐氏也知自己太操之过急,但这实在怪不得她,最近灵芝堂的生意在下滑,她手头的几间铺子也出了点事,难以维持,大儿子又订婚在即,处处都是开销,她太需要一个赚钱的门道。 按耐住焦躁的情绪,徐氏道:“我听她做了新房子,你去看过没?” 碧儿点头:“看过了夫人,很大、很漂亮,用的东西比咱们恩伯府的还好。” 这话有些夸张,乔薇的东西再好,也只有那几样,整体算起来,与百年世家的底蕴不可同日而语。 徐氏却信了个实打实,那丫头既是容记的二当家,又与宫里做起了生意,一定赚的比灵芝堂还多。 事实上,容记的分红与宫里的货款,乔薇都还没有拿到手。 徐氏心里那个吃味儿啊,快把自己给酸死了:“这件事你先别和别人,你老子娘也不能,兄弟姐妹更不能,明白吗?” “奴婢明白。”碧儿乖乖地应下。 徐氏又与碧儿了会话,当听到乔薇的拔步床比她的还漂亮时,气得简直不出话了。 该死的丫头,居然用那么好的东西! 又提到汉白玉池子,徐氏的脸简直黑成了锅底。 当然黑脸的不止徐氏,还有躲在花丛后的三夫人。 三夫人老早就觉得二房不正常了,便多了心眼儿盯着徐氏,她是徐氏与碧儿讲到一半才来的,没听到前面配方的事,只听到了徐氏拼命关心对方的房子,碧儿口中的乔夫人想来就是大乔了,又是拔步床又是汉白玉池子,呵呵,这位二嫂可真用心呐。 当晚,三夫人便找上了老太太孟氏。 孟氏是二老爷与三老爷的生母,原先只是个姨娘,是二老爷当上家主之后才坐上老太太的位子。 府里从来不缺见风使舵的人,其实正儿八经的老太太还活着,但人家儿子死了、儿媳没了、孙女儿又被逐出家门了,生无可恋,便去了佛堂常伴青灯。 早先孟氏只是帮着打理一下府里的事宜,并没有被人称作老太太的觉悟,也不知谁开了这个先口,渐渐地,大家全都这么叫了。 二老爷是现任家主,谁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他的亲娘,自然有资格被人捧成老祖宗。 孟氏的位子因此坐得越发稳了。 可孟氏稳了,不代表底下的儿子媳妇儿全都安分了。 同样是庶出,同样是铮伯爷的弟弟,怎么就老二继承了爵位,老三却喝西北风呢? 三夫人甭提多嫉妒徐氏了,就想着某二房能像大房那样全军覆没,自己也好顺理成章地坐一坐当家主母的位子,三夫人把自己听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了一遍:“……啦,我这心里都在滴血呀!她口口声声没拿我们的钱去贴补那个给家族蒙羞的贱人,可您瞧瞧,汉白玉的池子!拔步床!金丝楠木的房梁!” 金丝楠木是三夫人自己杜撰的,反正怎么抹黑徐氏怎么来了,虽然其实被她中了。 三夫人火上添油道:“娘,你看她胳膊肘往外拐的!您这罗汉床都睡了十几年了,也不见她给您换张新的!您房梁都蛀白蚁了吧?上回老三还上这儿给您灭蚁,她是不知道吗?有给您修整一番吗?她倒是把自个儿院子给整了,新家具不要钱似的往里搬!她整自己的院子我都不什么了,她是我二嫂,我乐意给她花钱!可凭什么把咱们的钱拿去贴补一个贱人啊?她不记得那贱人是怎么给乔家蒙羞的了?乔家险些被抄家!都是那贱人害的!” 这也是夸张,不就是睡了个皇子吗?至于被抄家? 不过皇帝动了肝火倒是真的,二老爷仕途受阻,差点丢了官职。 “她真去接济那丫头了?”孟氏有些不信。 三夫人道:“您可别瞧她对那丫头的感情,大哥大嫂去的早,那丫头是在二房养大的,她对她不可能没有一丝感情的,她没感情也不会派心腹丫鬟去照顾大乔了。” 孟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对乔薇的印象原本就不好,一则,乔薇她爹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二则,那丫头骄傲得像只孔雀,从不唤她一声祖母,大家都老太太老夫人地叫,她却私底下向丫鬟抱怨:“几时一个姨娘也能被叫老太太了?当我亲祖母死了吗?死了也轮不到那个老婆子猴子称大王。” 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话? 当初出了那种丑事,没把这死丫头浸猪笼都是她心善了! 至于徐氏对大乔是不是真的存有一丝感情,孟氏觉得是有的。 原先徐氏可劲儿地娇惯大乔,孟氏怀疑徐氏是想把大乔养成一个废人,可如今孟氏对徐氏有了偏见,又觉得徐氏或许是真的在疼爱大乔,真的在与她这个婆婆作对。 恰巧最近恩伯府经济紧张,又恰巧大乔盖了新房,要不是徐氏拿他们的银子贴补了大乔,孟氏都不信。 “我还听了一件事。”三夫人把自己花重金打听来的消息,毫无保留地禀报给了老太太,“您还记得溪儿买松花蛋讨好姬老夫人的事吗?” 记得,当然记得,她当时还吃味儿来着,亲祖母都没有,却送给了一个外人,不过一想到了为了整个恩伯府的前程,孟氏就觉得没什么可气的了。 “那件事怎么了?”她低沉地问。 三夫人哼道:“松花蛋两百文一个,她们买回来却是五两银子一个,您知道银子都进了谁的腰包吗?” “大乔?”孟氏随口问。 三夫人道:“没错,就是大乔!松花蛋是大乔进货了卖的,她们给大乔这么多钱是几个意思?这不是在贴补大乔是什么?” 孟氏气得那叫一个哆嗦,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一开始祸害她儿子就算了,如今又拿她的钱去贴补那个丫头! “娘,咱们得把钱要回来。”三夫人道:“她都被逐出家门了,没资格花咱们的银子了,二嫂要贴补她,用自己的私房钱,别挪用咱们的。” 孟氏觉得三夫人的很有道理,徐氏怎么折腾是徐氏的事情,但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大乔没资格动用她们的口粮。 蒙蒙亮,乔薇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先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孩子,只摸到一个,不由睁开了眼。 望舒正趴在春妹妹的肚子上睡得香甜,雨妹妹由于昨晚被不心揪掉了脑袋,虽然已缝好但还是有些“疼痛”,望舒体贴地把雨妹妹放回她的架子上养病了。 儿子不在。 乔薇穿上鞋,去了景云房中,果真就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窗前看书。 却不是看的冥修送来的地理杂记,而是老秀才给他买的《大梁志》。 乔薇走过去,摸了摸儿子脑袋:“怎么今这么早?” “昨睡得早,然后早上就醒了。”景云轻声。 起来了就看书,这么刻苦,你让学渣们情何以堪? 明可以靠分,却非得靠勤奋。 乔薇亲了亲他额头:“肚子饿了吧?娘去做早饭。” 景云点点头。 乔薇去了厨房。 景云将目光落在那几本地理杂记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没有翻开,默默地锁进了抽屉。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8】全都打出去 清早,别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看到从门外投射进来的影子时,乔薇以为是碧儿,还在嘀咕那丫头怎么到的这么早,可当乔薇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穿着绛色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大娘。 大娘一看就不是村子里的人。 她站在自己院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好像认识似的。 乔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大娘找谁呀?” 大娘? 薛妈妈被这称呼弄得一愣,那边的库房,阿贵与顾七娘陆续起身洗漱了,薛妈妈定了定神:“可否借一步话?” 乔薇瞧她不像个会武功的人,迟疑一下,将她带进了堂屋:“要茶桌上有,自己倒,友情提醒,是隔夜茶,不知你们这些城里人喝不喝得惯。” 薛妈妈看着她一身朴素的衣裳,袖口破了的地方用针线缝合过,但针脚不好,看得出痕迹。 印象中的大姐,从没穿过这么寒酸的衣裳。 奇怪的是薛妈妈竟不觉着她寒酸,反而透着一股洗尽铅华的纯美与清贵。 “几年不见,你变化很大。”薛妈妈感慨。 乔薇漫不经心道:“你认识我啊?” 薛妈妈蹙眉:“大姐不记得奴婢了吗?” 哦,原主家里的人啊,养得起这么体面的仆妇,原主家境不差嘛。 这是乔薇头一次见到原主家的人,比想象中的无感,乔薇以为自己见到他们,多少会有点情绪波动,然而并没有,她一颗心静如止水。 “大姐一直看着奴婢,莫非还没想起奴婢是谁?”薛妈妈问。 乔薇一笑:“抱歉啊,贵人多忘事,我不记得你了。” 薛妈妈刚喝了一口茶,险些呛死,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吗?几年不见,大姐的脸皮怎么好像变厚了? “不记得没关系,奴婢姓薛,大姐叫奴婢一声薛妈妈即可。”薛妈妈觉得大姐是在故意拿乔。 乔薇喝了一口茶道:“薛妈妈,那么薛妈妈到我家来,到底有什么事呢?” “是老……”薛妈妈顿了顿,在前面加了他姓氏,“孟老太太让我来的。” 乔薇挑眉:“哦,那孟老太太又找我有什么事呢?” 薛妈妈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台词,可不知为什么,到了这儿竟有些难以启齿,正犹豫着如何向大姐表明自己的来意,就听见卧房中传来几声响动,乔薇站起身:“你先坐会儿。” 言罢,乔薇进了卧房。 薛妈妈暗暗松了口气,她刚刚被大姐问住了,真不知怎么开这个口呢。 老太太要把儿媳花在孙女儿身上的钱要回来,怎么听都觉着有点不要脸。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孟氏。 乔薇在恩伯府时,孟氏待这个孙女儿不差。 孟氏只是心里厌恶乔薇,那多半还是乔薇自己作的,乔薇见了她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如何喜欢得起来? 可哪怕乔薇总瞧不起孟氏,孟氏也没想过把乔薇怎么着,一方面是乔薇是恩伯府唯一的长房嫡出,比谁的身份都高,她不敢开罪,哪怕她儿子做了家主,可追溯起源头来,也不过是个庶出的老爷罢了;另一方面,乔薇毕竟是乔家的孩子,她若因一点不痛快就跑去整乔薇,传出去,她成什么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乔薇已被逐出家门,那就不再是乔家人,孟氏以往忌惮的东西,现在统统不需要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孟氏到至今不知灵芝堂是沈氏一手创办的,还以为是他们兄弟几个合伙儿开的呢。 而既然是乔家人开的,资产自然属于乔家了,乔薇一个与乔家没了关系的外人,有什么资格享用乔家的资产呢? 孟氏是有底气的,所以,没像徐氏那样玩儿阴的,直接派了薛妈妈上门。 薛妈妈坐在敞亮的堂屋中,余光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发现大姐的宅子其实并没有三夫人的那么夸张。 金丝楠木不金丝楠木的薛妈妈不懂,不过家具倒是做得极为精致,堂屋是石材地板,卧房是木质地板,与寻常大户人家的规格差不多,但要比恩伯府更奢华,并不至于。 再者,在薛妈妈看来,东西贵重不贵重不在价格,在来头,譬如皇帝用过的毛笔、公主研过的砚台,成本价就几两银子,却比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更为稀罕。 又譬如当今丞相的字,千金难求,他题了字的扇子、字画、书册,随便拿一样出来,都是相当有面子的事。 乔薇这儿漂亮归漂亮,可在薛妈妈眼中,不过是暴发户的漂亮罢了,不值得嫉妒,也就三夫人门户出身,眼皮子浅,才把它夸成了第二个恩伯府。 是景云起床,没什么需要乔薇动手的地方,乔薇很快回到了堂屋:“你刚刚要与我什么来着?” 薛妈妈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目不斜视地道:“大姐已经不是乔家人了,孟老太太希望大姐将乔家的钱还回来。” “乔家的钱?”搞了半,是上门要钱的,她可不记得自己花过什么乔家的钱。 薛妈妈道:“二夫人补贴给大姐的银子,希望大姐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乔薇一听是要钱的,脸色就不大好了:“薛妈妈把话清楚,什么二夫人贴补我的银子?几时的事?” 薛妈妈的语气还算平和:“大姐,咱们都是明白人,您就别与奴婢兜圈子了,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不是二夫人贴补你,你住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吗?” 乔薇都笑了,先是有人上门乱认孩子,现在又有人上门乱讨债,真是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乔薇好笑地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谁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谁我建个房子的钱还用找人要?”不待薛妈妈反驳,乔薇又问道:“二夫人是我娘?” 薛妈妈古怪道:“当然不是!你爹娘已经过世了,二夫人是你婶娘。” 原来是过世了,不是狠心抛弃她了,这样的认知,让乔薇的心里好受了些:“她既不是我娘,为什么会接济我?我当初被逐出家门的时候,没见她把我留下来,这会子倒舍得给我花那么多钱建房子买家具了?你们孟老太太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还是这根本是个借口,你们不是上门找我还钱,而是上门找我讹钱?”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想老夫人呢?”薛妈妈一脸冤枉。 乔薇最讨厌看这种做着坏事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那你们孟老夫人还这么想我呢!动不动就是我用了她的钱!她有证据吗?官府抓人也得先查证一番不是?你们劈头盖脸就给我扣了一顶帽子,换你,你高兴啊?” 薛妈妈被噎得够呛。 乔薇又道:“我警告你啊,我每一分银子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谁想从我这儿讹走一个铜板,那都是做梦!” “你……” 乔薇打断她:“你什么你?看在你上了年纪的份儿上我就不教训你了,赶紧给我滚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还有,顺便告诉你家孟老太太我没兴趣花你们乔家的钱,但她也别妄想动我的钱,否则鱼死网破,我叫她晚景凄凉,一个铜板都捞不着!” 这、这还是那个温柔怯弱的大姐吗?怎么像个悍妇似的? “还不走?非得棍棒伺候是不是?”乔薇一刀子钉在了桌上! 薛妈妈当即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乔薇字字如冰道:“还不快滚?我不欢迎你们乔家人,从前是我没,你来了,我不怪你,可从今起,谁再敢上山找我晦气,就别怪我这刀子没长眼睛!” 薛妈妈被乔薇周身那股强大的杀气震到了,恩伯府医香门第,从没谁舞刀弄枪,解决问题全都是用文人的方式,陡然遇上乔薇这种一言不合亮刀子的,吓得腿都软了。 薛妈妈毫不怀疑自己再讲半句要她还钱的话,她的刀子就会捅到自己身上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乔薇厉喝:“杵在这儿想吃刀子呢?!” 薛妈妈:我、我是腿软了…… 乔薇一手揪住薛妈妈的领子,像揪着一只老母鸡,一下拽到门口。 薛妈妈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乔薇丢了出来,摔得四仰八叉! 乔薇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不能提,肩膀能挑?” 乔薇对这家人的印象简直坏透了,爹妈不在,就这么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五年来不管不问,第一次上门居然就是找她要钱,咋不上? 乔薇去厨房给孩子们做了早饭,把望舒从床上捞起来,家伙睡不醒,洗漱完还在乔薇怀里闭着眼睛,给她喂饭她倒是知道,乖乖地张嘴,乔薇好笑地点了点她鼻子:“不怕噎着了?” “不怕呀。”她软软糯糯地,完,睁开一只眼,就见娘亲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手捂住眼睛。 哎呀,露馅了! 吃过饭,不速之客又上门了。 乔薇正在给儿子扎丸子头,一眼瞥见堂屋里的影子,淡淡地道:“刚刚对你太客气了是不是?还有胆子上来!” “我找丁贵。”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乔薇放下梳子。 望舒抱住她,赖皮地挂在她腿上:“娘,娘,我还没梳呢!” 乔薇拍拍她肩膀:“乖,你先等会儿。” “夫人,我来了。”碧儿站在门口禀报。 乔薇忙道:“碧儿,你进来给望舒梳一下头。” “是。” 碧儿挎着包袱入内,走了点山路,她喘得很,声与乔薇禀报道:“夫人……门外有……两个人……” 乔薇点点头:“我知道,待会儿你送景云和望舒去私塾。” “是。”碧儿应下,从乔薇手中接过了梳子。 院子外站着两个年轻人: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眉目英俊,中等个子,体型健硕,穿着一身练家子的衣裳,颇有几分武师的风度;少女约莫十五六,容貌比少年更胜一筹,衣着不算华美,却别有一番官家姐的气质。 刚刚开口的就是她。 乔薇慢悠悠地走过去。 从乔薇出门,少年的眼睛就长在了她身上,一刻也没离开过,此时她走得近了,微风一拂,扬起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闻得少年一阵面红耳赤。 乔薇看了少年一眼,莞尔一笑:“你们找阿贵?” 少年看对方,被对方发现了,对方不仅不恼,反而冲自觉笑,少年一颗心都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羞涩又紧张地道:“是,我们……我们找我二叔。” “啊,阿贵的侄儿。”把阿贵从红人馆买回来时,钱夫人与她提过,钱夫人是因为一对兄妹才买下所有人的,后面兄妹俩很快被大户人家挑了去,剩下阿贵七娘与钟哥儿没人要,这二人应该就是钱夫人口中的兄妹了。 当初钱夫人本也不想要阿贵他们,是妹妹坚持,才免了阿贵三人的流放之苦,是以乔薇对兄妹俩的第一印象不错。 乔薇客气地指了路:“阿贵住在那边,你们去敲门便是。” “多谢。”少年。 乔薇莞尔:“不客气,公子。” 少年被她轻佻的眼波弄得心口一阵狂跳,眼神慌乱地背过身子,跟着妹妹去了作坊。 钟哥儿起得早,阿贵带着他去茅房了,开门的是顾七娘。 顾七娘看到兄妹二人,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而眼神一阵慌乱:“少爷,姐,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丁英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柳眉微微一蹙:“我去红人馆找你们,钱夫人你们被卖到了这里,刚刚那个女人就是你们主子?” 顾七娘噎了噎:“……是。”在山上出现的女人,除了碧儿就是夫人了。 丁英进了屋,原本听他们被卖到山沟沟里,以为会是一间多么破烂的房子,没想到又新又亮,还宽敞,家具齐全,床很大,看着不像是下人睡的通铺,倒像主子姐睡的架子床,只是没那么奢华罢了。 “你在主子跟前儿很得脸嘛,给你一间这么好的屋子。”丁英在国公府做事,已经做到了二等丫鬟的位置,住的都没这么宽敞。 桌上有阿贵烧好的热水,顾七娘给二人泡了两杯茶:“少爷请用茶,姐请用茶。” 丁铭坐下,喝了一口:“龙井?” 丁英又是一惊,也尝了一口,果真是龙井,且是今年新出的。丁英在国公府也能喝上龙井,却是去年的陈茶,一个乡野之地,居然能喝到这么新鲜的。 新出的龙井,她们夫人房里都没有呢,只世子夫人那儿有几斤,据是夫人的娘家弟弟送的。 丁英原本是在夫人跟前破嘴皮子,才替七娘谋了一份浣洗坊的差事,以为是个莫大的恩典了,可瞧七娘在这儿喝好、住好,她架子便没一开始那么足了。 丁英不动声色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龙井,自家破人亡后,她再没喝过这么金贵的茶叶,恨不得让七娘再来一杯,但她忍住了。 “我二叔呢?”她淡淡地问。 顾七娘低垂着眉眼道:“二老爷……带钟哥儿去茅房了,姐找他有事吗?我去叫他。” 丁英摆手:“不必了,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顾七娘怔住。 丁英淡道:“我替你在国公府谋了一份差事,你收拾一下,随我去吧。” 顾七娘拽紧了衣角:“姐,我已经卖给夫人了。” 丁英浑不在意道:“你去告诉她,赎身的银子我会给她。” 顾七娘低着头,没有动。 丁英冷着脸看过来:“怎么?你还不想走了?一个穷山恶水之地,有什么可待的?你去了国公府,伺候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主子,主子一高兴,随便赏你点东西,够你吃一辈子!不比在山上窝着强?” 顾七娘在官家就是半个奴婢,怕惨了丁英,如今尽管谁都不是主子了,可骨子里对丁英的畏惧还在,丁英一吼,她就气儿都不敢出了。 阿贵推了门进来,看看板着脸的丁英,又看看吓得直哆嗦的顾七娘,几步迈上前,将顾七娘挡在身后,对丁英道:“一来就吵吵嚷嚷的,你想干什么?要去国公府自己去,别拉上七娘!” 丁英蹙眉:“二叔!你怎么一来就护着她?” “钟哥儿呢?”顾七娘声问。 阿贵轻声道:“在夫人那边等景云兄妹一起上学。” 看着二人交头接耳的模样,丁英越发恼火:“二叔,我和你话呢,你没听见吗?” 阿贵毫不客气地斥道:“有你这么和长辈话的?” 丁英被骂了,还是被一贯没脾气的二叔骂了,有些发懵。 丁铭扯了扯妹妹袖子,示意她别冲动。 丁英却是那种越劝越来劲儿的,一把甩开哥哥的手,站起身来:“二叔还记得是我长辈呢,怎么老替一个贱婢话,都不知道维护自己的侄女儿!” “你再骂七娘一句试试。” “我就骂她怎么了?一个勾引我爹的贱婢……” 啪! 阿贵一巴掌甩在了丁英的脸上! 整个屋子都静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是顾七娘率先回过神来,从阿贵背后走出,走上前:“姐,你没事吧?” 啪! 丁英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恰巧甩在顾七娘的右耳上,打得顾七娘右耳都失聪了,好半,听不到丝毫声音。 阿贵见她居然敢打七娘,立时火冒三丈,丁铭见状不对,赶忙拦住了阿贵:“二叔!二叔你别冲动!好好话!英是你侄女儿,她不懂事,我替你她,你别动手啊!” 妹妹被打,他其实也怪心疼的,但打人的是二叔,爹爹不在了,二叔就是他们唯一的长辈,长辈教训一下晚辈,他横不起来。 不过话回来,从前没发现二叔这么暴脾气啊…… 顾七娘是知道阿贵脾气的,钟哥儿一个不听话,屁股都得被阿贵抽肿,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也去拦住阿贵:“你别跟孩子动手啊!” 丁英不领她的情:“要你假惺惺的!还不是因为你,我二叔才打我的?你到底给我二叔灌了什么迷魂汤?” 阿贵怒道:“她没给我灌迷魂汤!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丁英,从今起,她是你二婶!” 丁英如遭雷击:“什么?二叔你疯了?她是我父亲的妾!你怎么可以和她搅和在一起?” 顾七娘红着眼圈道:“姐你别怪你二叔,都是我的错。” 丁英毫不留情地痛斥道:“当然是你的错!不是你勾引我二叔,我二叔会要你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狐狸精!狐媚子!水性杨花!不要脸!” 阿贵扬起手来:“丁英你欠打!” 顾七娘抱住他的手:“阿贵!不许你这么冲动!” 丁英对顾七娘阴阳怪气道:“要你装什么好人?你先把我爹勾引了,把我娘气死了,现在又来勾引我二叔,你也想活活气死我!你耐不住寂寞,外头多的是男人!怎么非得找我们丁家的?” 阿贵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当初是谁硬把七娘送给你爹的?你怎不问问你娘?” 丁英咬牙,瞪顾七娘:“好哇,我娘已经死了,你居然这么编排她!” 阿贵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丫头:“跟七娘没关系!是我自己知道的!” 丁英依旧是对顾七娘道:“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你害死我娘,害死我爹,现在又来害我二叔!我全家都是你害的!你这个丧门星!” “你给我滚出去!”阿贵暴怒。 “阿贵你住嘴!”顾七娘呵斥。 丁英瞪眼:“你还敢凶我二叔!” 阿贵指着她鼻子:“你再凶七娘试试!” 丁铭夹在两尊大炮中间,已经快被轰死了,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全都给我闭嘴!” “你让她(他)先闭嘴!”阿贵与丁英异口同声。 咚咚咚! 乔薇敲响了门板,清瘦的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大清早的,吵什么呢?让不让人睡回笼觉了?” 丁英不喜欢这个住在穷乡僻壤,出手却比她主子还阔绰的女人,没好气地道:“这是我们家事,用不着你管。” 乔薇好笑地呵了一声:“家事?我花钱买来的下人,几时变成你的家里人了?” 丁英正色道:“他是我二叔。” 乔薇挑眉:“我耳朵没聋。” “那你还管?”丁英冷声问。 乔薇讥讽道:“你在我的地盘闹事,动我的工人,还好意思叫我不管?你以为自己是谁呀?皇后还是公主啊?” 普之下莫非王土,胤王不请自来就罢了吧,好歹人家老爹是皇帝,一个丫头算什么呀?就把她作坊闹得鸡飞狗跳的。 落难的凤凰变成鸡,想她丁英还是总督府千金时,谁敢瞧她?一个有点臭钱的寡妇,也敢给她甩脸子:“我是国公府的人。” 乔薇冷笑:“我还是丞相他老婆呢!” 丁英解下腰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国公府的令牌!” 乔薇伸手去拿,丁英原本想躲开,可惜反应不及乔薇,乔薇拿过令牌看了看:“安国公府。” 丁英得意道:“怕了吧?” 啪! 乔薇把令牌掰断了。 丁英目瞪口呆:“你……你居然敢弄坏国公府的令牌?” “是我弄坏的吗?”乔薇将掰断的令牌丢到地上,“阿贵,你看见是我弄坏的?” 阿贵道:“没有。” “七娘?”乔薇问。 七娘不敢吭声,却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公子?”乔薇笑眯眯地,冲丁铭抛了个媚眼。 血气方刚的少年啊,哪里经得起乔妖孽这般撩拨? 丁铭只觉鼻腔一热,一股鼻血喷了出来,他丢脸地捂住鼻子,仓皇失措地跑了出去…… 丁英从未遇到过如此无赖之人:“你……你你你……你好不讲理!” 乔薇冷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不讲理的人是你,你给我看清楚了,我这儿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丁贵与顾七娘是我的人,他们生也好,死也罢,全凭我一句话,外人做不得主!你休想把人从我这儿带走,银子姑奶奶不稀罕!” 丁英古怪地看着她手里的纸。 乔薇瞄了瞄:“哦,拿错了,这是我女儿的涂鸦。” 乔薇收好女儿的大作:“总之呢,人你不能带走,然后你也不欢迎再次回到这里,白,送客!” 丁英还以为是个什么下人呢,居然叫这么蠢的名字,思量间,一只“奶狗”闪电般的窜了进来。 白坐在地上,友好地看着丁英。 走吧,姐姐,再不走,留下过年呢? 居然找一条狗来送她!丁英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屈辱,其实丁英误会乔薇了,白可是家里除了包子以外地位最高的宝宝了,让它送客,绝对是对丁英莫大的重视。 丁英捏紧了拳头道:“我要带钟哥儿走!钟哥儿总没卖给你吧!” 顾七娘花容失色! 乔薇淡淡一笑:“没卖给我,但也没卖给你呀。” “他是我弟弟!”丁英娇呵。 乔薇云淡风轻道:“这话,你留着去和你国公府的主子,去和官府的老爷,他们要是给我下一纸文书呢,我就让你把钟哥儿带走,你看怎么样?” 丁英还想什么,白一口咬上她鞋子,她疼得一个字也不出了…… …… 阿贵送了乔薇出去,低声道:“多谢。” “这又什么可谢的?在我的地盘闹事,我自然不会不管。” 阿贵顿了顿,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多谢你……没耻笑我与七娘。” 原来是在谢这个。 老实,一开始听到这一家子的复杂关系时,她确实不地惊讶了一把,但七娘的男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守活寡,阿贵这人看似不好相处,对人包括对她都戒心十分之大,可她看得出来,阿贵对七娘是真心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比起外头那些可能会嫌弃七娘不是清白之身的男人、只愿娶回家玩玩的男人,阿贵俨然是一个更好的归宿。 乔薇处处站在七娘的立场去想,可以是非常喜欢七娘了,对阿贵则是有些爱屋及乌:“你们真心在一起,我只会祝福你们。” 这是与七娘在一起后,听到的第一声祝福。 阿贵的心里,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填满,胸口涨涨的,像是有什么要喷薄而出。 其实早先在官家时,他对七娘并无非分之想,他甚至有些看不起七娘,像看不起所有宅子里的妾一样,一直到家破人亡之后,他们被关在一起,被迫一日日的相处中,被七娘的温柔打动,这才有了如今的关系。 但他自己也明白,这种关系是见不得光的,要不是在红人馆必须抖家底,他大概会把自己与七娘的过往一直一直地瞒下去。 别人不咒骂他们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衷心地祝福? 阿贵看向乔薇,张嘴想什,乔薇却已经回别墅了。 丁英最终没能把钟哥儿带走,首先,钟哥儿自己不乐意,死活不肯与她离开;其次,她在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自顾不暇,其实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照顾庶弟。 乔薇让七娘休息两日,作坊的事暂时交由碧儿来做。 碧儿终于等来了进入作坊的机会,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因为她发现,夫人是个好人。 在别的主子眼里,下人只是个办事的工具,而在夫人眼里,下人是人,值得被保护、被尊重的人。 回到宿舍,碧儿沉默了。 同样沉默的还有在门外目击了一切的魏。 魏没料到夫人这么帅气,国公府的人也是教训就教训啊,这么无视权贵的英雄,真该上山和他们一块儿做土匪啊! 接下来的一,总算没再有不速之客。 作坊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下班的时辰,魏告别作坊的同伴,脚步轻快地回了黑风寨。 寨主与弟兄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围住他。 “今有龙虾没?”绝命毒师杜三千两眼放光地问。 昨的龙虾没吃完,顾七娘听魏家住附近,便让魏把剩下的两斤龙虾打包了,同时打包的还有几个松花蛋。 “有蛋蛋没?”大力士甄威猛萌萌哒地问。 寨主一巴掌拍上他脑袋:“蛋蛋你个毛啊蛋蛋!能不能好好话了?” 甄威猛委屈:怎么就没好好话?蛋蛋怎么了?你没蛋蛋啊?蛋蛋蛋蛋蛋蛋,就蛋蛋! 寨主笑着问魏:“有松花蛋蛋没,魏魏?” 甄威猛:好鄙视啊! 魏拿出一碗炸鱼:“今吃的是炸鱼!” 看着酥脆黄嫩的炸鱼,闻着那大快朵颐的香气,黑风寨沸腾了…… 山间的清晨,凉风习习,鸟语花香。 孩子们还在享受甜美的睡眠,乔薇却已挑上扁担,担了两桶水去西瓜地里浇灌。 没有杂质的空气呼吸起来格外沁人心脾,山脚的村子炊烟升起,青山耸入云中,飞鸟扑哧着羽翼,一掠而过。 置身于这样的景秀中,乔薇的唇角不自觉地弯出一个弧度。 “夫人!” 乔薇正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中,冷不丁被一道声音响起,吓了她一跳,险些把桶子的水给打翻了! 魏笑眯眯地绕到她身前:“夫人,早啊!”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干嘛啊你?这么早过来?” “我家住得近嘛!就在对面山头上,从这儿看,能看到我家呢!”魏摇手一指。 得,土匪窝点暴露了。 寨主:好想打死这蠢货…… 乔薇哦了一声,假装自己看到了,事实上地势的缘故,从下往上看,是看不见黑风寨的。 当然,不排除黑风寨的房子全都又破又矮的缘故,若是盖成乔薇的别墅这样,妥妥能看见哒! “你家原来这么近啊。”乔薇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实在是与魏不熟,没话找话,感慨一句罢了。 魏却觉得原来夫人对我的住处这么感兴趣,改一定要请夫人上去喝茶! 沉浸在喜悦中的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打入敌营内部的奸细了,见乔薇挑着两桶水,忙自告奋勇地道:“夫人你怎么能挑水呢?给我吧!这种活儿都是男人干的!” 男人? 乔薇将“排骨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魏清了清嗓子:“别看我瘦,我长的全是肌……肉——” 最后一个字,声音陡然飙高,喊破了音,原因无它,他讲到一半时,乔薇很不客套地把扁担放在了他肩上,两桶水的重量瞬间将他压出了刺耳的“男高音”。 乖乖个奶奶,怎么、这、么、重? 刚刚夫人不是挑得挺轻松吗? 他是不是挑了个假扁担? 乔薇拍拍他肩膀:“我先去地里了,你慢慢来。” “……夫、人、你、去、吧、我、马、上、就、到、了、我、挑、得、动……” 这绝对是魏这辈子讲过的最掷、地、有、声的话! 他……骄……嗷呜~ 乔薇哼着曲儿去了,她胳膊上还挎着个篮子,篮子里兜着一把大铁铲子、一块磨刀石、一把大剪子、一个水囊,重量惊人。 等乔薇到了地里,就看见阿贵也在那里,惊讶地唤道:“阿贵?你怎么来了?”看了看他拎着的水桶与水瓢,以及他身后快被淹死的西瓜,噗嗤一声笑了,“你帮我浇水呢?多谢啊,不过你浇多了,西瓜都快被你淹死了。” “啊?”阿贵的脸一阵泛红,“我……我以前……”。 “以前没种过田。”乔薇把篮子放在田埂上,拿出一个铲子,微微一笑道:“没事,我把水引到那边就可以了,多谢你啊,阿贵。” 阿贵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没事干,才来练练筋骨。” 练筋骨练到她的西瓜地了? 乔薇看破不破,笑了笑,开始引水:“今年干旱,西瓜也长得不好,个,还不知甜不甜,你每一株浇一点点就够了。” 阿贵一边听她讲种田的事,一边给干旱的西瓜浇水,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是那么难过。 阿贵与魏帮忙浇了水后便回作坊做事了,乔薇又留下,把地里的杂草弄了弄,上午没弄完,下午接着弄,等好不容易把西瓜地收拾干净,太阳都落山了。 乔薇热得脑袋都晕了,还当是早上呢,余光瞄到一旁的身影,想也不想把手伸了出去:“桶子。” 桶子被递了过来。 乔薇舀了一瓢水,细细地浇在地里,浇完,又把桶子递了回去:“累死我了,拿着!” 桶子被拿着了。 “哎呀,我的老腰。”乔薇疼得有些直不起来。 “要捏捏?” “嗯……”乔薇下意识地点点头。 一只有力的大掌轻轻抚上了她因劳作而略微僵硬的腰肢,力道不大不,刚刚好。 乔薇舒适地哼了哼,感觉到后背有一个健硕的胸膛贴了上来,她晕晕乎乎地就这么靠了上去。 好舒服呀…… 等等,不对劲! 她怎么靠阿贵身上了? ! 乔薇吓得脸都褪去了血色,慌乱地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玉脂冰清的男人,风华绝代地站在那里,定定地凝视着她,眼神暧昧而温柔,又似是带了一丝邪魅,正在为她揉捏的大掌僵在半空,嫣红的唇瓣微微地勾起:“乔帮主真是不辞辛劳。” “不是,我……我刚刚累晕了……”乔薇现在见到他,不免想起一夜夫妻的事,仍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在这儿?” 想起自己一身粗布麻衣,裤子都是泥,戴着头巾,穿着草鞋,这形象,越发让她无所适从。 姬冥修看出了她的窘迫,淡笑着道:“你什么丑样子我没见过?” “谁丑样子了?”乔薇抬起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扬起下巴,“本夫人闭月羞花之貌,穿什么都是极美的。” 姬冥修看着她的大花脸,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嗯,夫人最美。” 噯,这声夫人,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呢? 姬冥修拿起她放在地上的篮子,牵了她的手。 乔薇像被烙铁烫了似的就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来也怪,他的手看上去白皙修长,像是玉做的一样,可掌心与指腹有薄薄的茧子,乔薇嗫嚅道:“我、我我我我手上都是泥。” “我不介意。” “会……会让人瞧见的!” 姬冥修就道:“孩子都有了,还怕被人瞧见?” 乔薇轻咳一声:“这根本是两回事,那晚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孩子只是个意外!” 姬冥修薄唇勾起:“那样的意外,以后还会有很多。” ------题外话------ 很多的意思,乔妹你懂的~ 万更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19】旖旎,冤家路窄 乔薇走得好好的,听到这句露骨的话,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一个这么正经的人讲出这么不正经的话真的好吗? 他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谁要跟他有意外了? 虽然她的身体不是了,但她内心,还是一个非常纯(矫)洁(情)的、、处、女! 总在她面前开火车,会把她吓坏的! 被“吓坏”的某处女抬手拢了拢耳后的秀发,露出一截白鹅般修长的脖颈,肌肤细腻如瓷,汗珠如露,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勾得某人一阵喉头发紧。 姬冥修眸色一深,凑近她耳畔,玩味地道:“乔帮主,手段了得啊。” 乔帮主一副你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无辜得不得了。 没良心的,几日不见竟学坏了,会勾引人了,勾了又不让人吃进嘴里,当真是蔫坏蔫坏! 姬冥修在她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再调皮,就地把你办了!” 乔薇瞬间怂哒哒的了。 …… 回到山上时,色已经有些暗了,因不知要忙到多晚,乔薇让七娘帮忙照看了一下景云与望舒,恰巧这两日七娘不必上工,就拿了个针线篮子在门口做衣裳,景云、望舒与钟哥儿写完作业后便在门口玩耍。 碧儿做了晚饭,大家吃完,碧儿又给两个包子洗了澡,包子乖乖地躺到了床上! 碧儿在正院伺候的是二房,二房有个鬼见愁,那真是把人折腾得永无宁日,碧儿看到都怕。 让碧儿害怕的鬼见愁不是别人,正是徐氏的幼子乔玉麒。 乔玉麒确实是个恨不得日日上房揭瓦的性子,但凡伺候过他的人,就没谁没被他弄哭过,碧儿最初就是因为太得徐氏疼爱,被徐氏派去照料了乔玉麒几。 那几,简直是她人生的噩梦! 她发誓,宁可贬去做洒扫,也不要贴身伺候三少爷了。 许是对那种少爷有了心理阴影,初见景云时,她也是有些心惊胆战的,接触了几日渐渐放下心来,景云比同龄人乖、懂事、上进,可以是个非常好带的萌娃了。 望舒也好带,就是破坏力强了一点儿,但嘴巴甜甜的,也十分讨喜就是了。 “碧儿姐姐,你头上戴的是什么呀?真好看!” “是簪子。”碧儿取下头上的铜簪,递给望舒看。 望舒的手接过,轻轻一捏,簪子断成了两截。 碧儿:“……” 她收回刚刚的话! 乔薇在院子里磨蹭了一会儿,进屋时两个包子已经睡着了。 碧儿退下后,姬冥修走了进来。 姬冥修走到床边,看着两个睡得香甜的孩子,听着他们浅浅的呼吸声,眼底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温柔,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探出手。 “等等!”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乔薇打了一盆水进来,为防止某人再次不经意地“采光”,她特地穿的严严实实,几乎从头裹到脚。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戏谑道:“防狼呢?” 乔薇一本正经道:“知道就好!” 姬冥修笑。 恐他又满嘴占她便宜,乔薇赶紧道:“你手上都是泥,可别把我孩子摸成泥娃娃了。” “我们孩子。”姬冥修纠正,就着她打来的水洗了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泡在水中,轻轻地拨动水花,有种赏心悦目的美。 乔薇呆呆地看着他的手,都忘记去“纠正”他那句刻意给彼此打上烙印的话。 怎么会有男人的手长得这么好看呐? 这要放现代,就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啊…… 她难得没把姬冥修的话呛回来,姬冥修心情不错,洗完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蛋,心满意足地坐下。 望舒压着一个布偶,恐她睡得不舒坦,姬冥修轻轻地抬起她胖腿儿,要把布偶从她屁屁下抽出来,哪知望舒条件反射地,一脚丫子踹过去,踹上了他的脸…… 丞相大人拿下面具,白皙如玉的面庞上瞬间多出了一个红红的脚印。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让你抢她东西!” 哪知丞相大人不仅不恼,反而有些高兴,睡觉都压着不让人碰,明女儿喜欢他送的礼物不是吗?看不出平时老实巴交的女儿,护起东西来也是很彪悍的,有乃父风范。 想到什么,姬冥修又问:“景云喜欢吗?” “你你送的书啊。”乔薇想了想,“这个得问他自己了。景云不善言表,想什么都装在心里,不像望舒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那应该不是特别喜欢,喜欢的话,日日看,看,不必,乔薇也能感受得到。 不得不,在抓取信息方面,丞相大人还是十分厉害的。 姬冥修也不气馁,景云不喜欢书,那就送点别的好了,大梁朝那么多宝贝,总有一款会让景云喜欢。 “你今怎么过来了?”乔薇纳闷地问。 “就不能是看我孩子?”姬冥修反问。 要看早看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避嫌都来不及,万一让人发现她五年前与他也有一腿,景云与望舒的身世就彻底不清了。 乔薇相信在这一点上,他与自己的意见是一致的,那就是先找出证据推翻五年前的“真相”,将胤王三振出局,再光明正大地公布孩子的身份。 姬冥修倒是想早点将真相公布于众,也好早点接他们母子回府,奈何那个唯一的目击者游医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海十三发动了全部力量,依旧一无所获。 至于事件的另一个女主角,不知是已经不在人世,还是察觉到海十三在查探她,愣是消失得比游医还彻底。 这么多年来,除了自己的病,这是唯一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 相信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会不喜欢自己孩子,他也一样,他希望能早日将他们接回府,一家团聚,然而那两人的失踪就犹如一道堑,死死地拦在了他们父子团聚的路上。 “你不要着急啊,慢慢找嘛!”乔薇笑着。 姬冥修唇角一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趁早死了这条心。” 乔薇两眼望:“你想多了,我能打什么主意?” 好吧,她其实有点害怕他会把包子从她身边抢走,她养孩子养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养得这么白白胖胖、这么招人喜欢,他一句话孩子就是他的了,怎么想都不甘心。 姬冥修探出大掌,轻轻地揉了揉她发顶。 乔薇最怕人对她好,他气气她她还能怼他,柔情攻势什么的,最让人无力招架了,乔薇垂下眸子,含了一丝委屈地道:“不许抢我孩子。” “嗯,不抢。”姬冥修柔声应下,“你在哪儿,孩子在哪儿。” 这句话听着有点不对劲,不过乔薇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那你今到底是来干嘛的。” “有东西给你。” 乔薇眼睛微微一亮:“什么东西?”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一张金色帖子,递给乔薇。 乔薇接在手里,翻来覆去没看懂:“这是什么?” 姬冥修道:“杨湖画舫的船票。” “杨湖在哪儿?”乔薇问。 “京城。” 乔薇掸了掸手中的票子:“才一张票呀?我们母子三个怎么去?” “你没算上我?”姬冥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乔薇悻悻地扒拉了一下耳朵,忘了。 幸亏姬冥修本就没打算去,否则,真被这没良心的活活气死:“这是金票,可以带人的。” “能带多少?”乔薇眼睛亮亮地问,飞速在心中算着可以带过去的人。 姬冥修好笑地看着她:“想带多少带多少。” 乔薇心里一乐,面上却十分淡然的样子:“金船票啊,看着很高大上的样子,上船后吃吃喝喝都是免费的吧?” “嗯。” 这下面上都藏不住兴奋了,古代的船长什么样,她还没见过呢,正好借此机会见识一下,万一哪不心回了现代,又多了一项能与同事们吹嘘的东西。 乔薇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船票,收得十分坦荡。 姬冥修见她把东西毫不犹豫地收进了盒子,没有丝毫“表示”的意思,眉梢一挑道:“就不‘感谢’一下我?” 乔薇理所当然道:“五年没给赡养费,就一张破船票,很便宜你了!” 姬冥修:“……” “时辰不早了,想来你还要许多公务要处理,赶紧回吧,城门关了就不好了!”乔薇十分“善解人意”地。 姬冥修:“其实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不过你爹娘这么厉害,想来城门关了你也能打开的。”乔薇狗腿地完,眨巴着眸子看着他,送什么呀?比金船票好么?一般送礼都是把好的留到后头—— 姬冥修扣住她柔嫩的下颚,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下一枚轻吻:“不客气。” 乔薇怔忡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啊啊啊,被耍了! 乔帮主想打人,丞相大人却已越窗而出,走在如水的月光下,神清气爽。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间回过头来。 夜色已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抹不去他一身风华,以及那眉梢眼角,得逞的笑意。 …… 乔薇穿到这来这么久,还没享受过古代纸醉金迷的生活,每日都为生计发愁,没把自己熬成一个黄脸婆都是她底子太好。 虽然有些气恼冥修花式占她便宜,可她不能与船票过不去,她这人素来是公私分明的。 吃过早饭时,乔薇便与孩子们提了出游的事,孩子们很兴奋,望舒饭也不吃了,跳下地,背上书包便哒哒哒哒地跑下了山:“我去找先生请假!” “我也去。”景云吃完最后一口粥,拿上书包,“娘亲再见!” 得,都不必她送去上学了。 尽管是一张想带多少带多少的船票,可事实上,乔薇能带的人并没有多少,罗大娘一家务农收虾去不了,老秀才晕船去不了,阿生私塾不放假去不了,就是山上的这几号人了。 下班后,乔薇与阿贵、七娘以及魏打了招呼:“明日带薪休假一,公司福利出游。” 几人一头雾水,休假与出游他们倒是懂,但带薪什么鬼?公司什么鬼?福利又是什么鬼? 乔薇解释道:“就是明不上工,我带你们出去玩,不扣工钱!” 这么大家就明白了嘛,不过,又能出去玩,还不扣工钱,真有这等好事吗? 乔薇笑道:“这就叫福利了。” 众人顿悟,原来占老板的便宜就叫福利啊。 能出去玩,众人自然是高兴的,主要是还不扣工钱。 顾七娘自打做了钟哥儿的娘后,一直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没好生带钟哥儿玩过一日,如今有了一家三口出游的机会,自是希望好生把握了。听是去游湖泛舟,恐孩子玩湿衣裳,她连备换衣衫都装上了,食什么也是一样不落。 碧儿住在作坊,她屋子在顾七娘隔壁,大家都去了,她不好意思不去,睡前挑了一身最体面的行头,准备明日换上。 魏是最兴奋的,他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乡下啊,明居然就能去游湖了! 山寨的土匪们羡慕得眼睛都直了,对面山上的富户咋就这么富呢,每大鱼大肉就算了,竟然还领着一群下人外出郊游,这是嫌钱多啊! 这几个下人看上去也不咋滴嘛!一个瘦高个儿男人,跟梅干菜似的,有劲儿不啦?一个纸片一般的女人,风一吹都能倒了,能行不啦?魏更不用了,寨子里武力值最弱的一个,平时一桶水都提不起,干起活儿来能卖力不啦? 这么菜的下人,带去玩什么玩嘛? “你们啥时候回来?”寨主问。 魏笑道:“看情况吧,夫人城门要是没关就晚上回,要是关了便带我们在京城的客栈住一晚!” “所以你们晚饭不回来吃了?”甄威猛瞪大眼。 魏点头:“肯定回不来嘛!” 甄威猛炸毛:“啊啊啊啊,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山寨的土匪们集体抓狂了…… 六月十二,风和日丽,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乔薇从车行雇了两辆马车,阿贵七娘与魏、钟哥儿一车,乔薇与碧儿、景云望舒一车。 杨湖就在城南,进城门没多久便到了。 杨湖的岸边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街,街道上商铺林立,却好似不怎么做白生意,门庭有些冷清,但每间店铺都擦得又光又亮,可见是勤于打理。 杨湖画舫是杨湖上最大的画舫,足有两层,红墙黛瓦,飞檐翘角,格扇花窗,雕梁画栋,以为顶,青山为幕,水波潺潺,湖光粼粼,像极了一幅名师笔下的画作。 “哇哇哇!水上的房子!”望舒兴奋得大叫。 那就是画舫了。 乔薇曾在前世看过一些画舫的图片,当时便觉着向往,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却远不如身临其境来得震撼,要大,倒也不算十分巨大,但那股扑面而来的古朴气息,会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登船口,有专门的伙计负责检票。 乔薇将金票递给他,伙计看到金票时微微楞了一下,朝乔薇看了看,见一行人衣着朴素,眼底闪过疑惑,却并未盘问什么,清点了一下人数之后唤来侍女将众人领上了画舫。 “夫人想坐二楼还是一楼?”侍女恭敬地。 六月,二楼是烤炉,还是一楼吧。 乔薇找了一张靠窗的长桌,示意几人坐下。 他们哪儿好意思?虽是夫人带他们出来游玩,可毕竟主仆有别,他们是断断不敢与夫人同坐一桌的。 乔薇就道:“大家是出来玩的,就别拘泥于那些规矩了,你们都站着,我一人坐着,我也吃不香,都坐吧。”拍了拍钟哥儿的肩膀,“钟哥儿,坐。” 钟哥儿挨着景云坐下了。 阿贵犹豫了一下,也拉着七娘坐下了。 魏心大,钟哥儿坐下没多久他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倒是碧儿,既不像魏不拘节,又不像阿贵他们曾经是大户人家的主子,别扭了许久才被七娘拉着坐下了。 这位子选得极好,阴凉又傍水,此时画舫未动,水声不大,只偶尔微风卷起浪,轻拍着船身,像是一个温柔的抚摸。 望舒趴在窗台上,伸出手,想去摸水。 乔薇抓住她裤腰带:“别调皮,当心掉下去。” 望舒听话地坐回了位子上:“我想玩水,娘亲,我们的池子什么时候能有水呀?” 今年雨水少,灌溉庄稼都不够,她哪里好意思再引来供自己享乐? 乔薇揉揉她脑袋:“等你再大些吧,好吗?到时候娘亲就教你和哥哥凫水。” 望舒笑眯眯地应下:“好!” 侍女呈上了茶水与点心,侍女眼色好,看得出乔薇是一行人的主子,笑着问乔薇:“夫人想吃些什么菜?我们这儿的杨湖烤鱼十分不错,夫人要尝尝吗?” 乔薇点头,看向一行人:“你们想吃什么?” 阿贵道:“七娘爱吃虾。” “有虾吗?”乔薇问侍女。 侍女笑着答道:“有的,夫人,是要蒸虾还是卤虾呢?” “就这两种?” “是的,夫人。” 乔薇看了看众人:“一样来一份吧,我们人多。” “好。”侍女道:“对了夫人,我们这儿新出了一道名菜,是松花蛋做的,夫人要尝尝吗?” 几人相视而笑,他们就是做松花蛋的呀,都能吃到,用得着在外头吃? 乔薇忍住笑意:“松花蛋就不必了,吃,都吃腻了。” 侍女愕然,他们的松花蛋是在镇上的一家酒楼买来的,那家酒楼每日只卖八十个,他们稍稍去晚一点就被人抢光了,这位夫人却都能吃到,太让人惊讶了。 看夫人的穿着,她还以为对方没什么钱呢,不过转念一想,没钱也弄不到他们的金票了,这位夫人应该就是传中的真人不露相吧? 乔薇依着几人的口味点了几道特色菜,平时都是做给别人吃,难得吃一回别人做的,乔薇有些期待。 此时画舫人不多,不少位子空着,三个孩子便在位子上爬来爬去,玩得好不热闹。 “阿贵哥,我们去上面瞧瞧!”魏道。 阿贵问七娘:“你要不要去二楼转转?” 七娘看了一眼不远处玩得满头大汗的三个孩子,道:“你们先去,你们回来了,我再与夫人碧儿一起去。” 阿贵与魏上了楼。 这就是乔薇喜欢七娘的地方,温柔体贴,细致周到,尽管没生过孩子,却通身都散发着一股母性的温柔,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钟哥儿命苦,爹死了,娘跑了;钟哥儿却也命好,遇上了七娘。 三个女人一台戏,起先七娘与碧儿还有些拘谨,在乔薇打开了话匣子后,便争相聊起家乡的趣事了。 乔薇乐得听这些,人生有时不是大起大落才尽兴,家里长短,也别有一番细水长流的温馨。 碧儿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他们村儿的大肥鹅是怎么把偷的屁股给咬掉的,就被一道细柔的声音打断了:“糟糕,咱们的位子没有了!” 话的是一个穿着粉色比甲的丫鬟。 她身边,另一个穿绿色比甲的丫鬟道:“我就要早些出门吧,今儿气好,游湖的人一定很多。” “那怎么办呀?”粉比甲丫鬟急得跺脚,“夫人要知道咱们没订到位子,一定会骂死我们的!” 她们是二等丫鬟,不常贴身伺候夫人,却因办事得力,也十分得夫人赏识,这次夫人出门游湖,便先让她俩前来定位子,她们夫人是这家画舫的常客,她们也跟着来了许多次,知道中午一般没什么人,她们便在路上买胭脂水粉耽搁了一会儿,哪知到这边,夫人的“专用”位子被人占了! 粉比甲的丫鬟急得快要哭了。 绿比甲丫鬟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我去看看,能不能与她们协商一番。” 粉比甲丫鬟哽咽:“嗯,石榴姐姐,都看你的了。” 绿比甲丫鬟缓步走到乔薇的桌边,刚开口唤了声夫人,便听到七娘惊讶的声音:“姐?” 没错,被唤作石榴的丫鬟就是丁英,夫人不喜欢丁英的名字,给改了石榴。 丁英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碰到顾七娘,前日上门找顾七娘时,她穿着最体面的衣裳,眼下却是一副丫鬟打扮,而反观顾七娘,一身素色束腰罗裙,头挽百合髻,簪一支挂了珠子的铜簪子,尽管朴素得有些寒酸,却是自由身的穿戴。 在官家时,七娘就是他们家的一个奴才,可现在,这个奴才稳稳当当地坐在主子才能坐的位子上,她这个千金姐,却像个丫鬟似的站在她面前。 确切的,她就是一个丫鬟了。 心头涌上一层浓浓的尴尬与羞恼,丁英涨红了脸。 顾七娘赶忙站起身来,轻声道:“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英没好气地道:“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不知道吗?没看见我穿着丫鬟的衣裳吗?我不像你这么命好,不用为曾经的罪孽付出代价!我是丁家人,一辈子都是!” 乔薇对这姑娘第一印象极好,接触了才发现自己真是看走眼,乔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可惜啊,世上已经没有丁家了。” 丁英气得胸口发堵。 乔薇漫不经心地问道:“石榴姑娘找我们有事吗?”她刚听到另一个丫鬟叫她石榴姐姐。 丁英这才想起正事,暗道这么华贵的画舫,一般人根本上不了,能上来的都是关系户,这个女人不过是个乡下寡妇,也不知凭的什么手段混进来了。 按耐住火气,丁英道:“这位子是我们夫人订下的,劳烦你们让一让。” 乔薇淡淡一笑:“船上的人不是这么跟我的哦,他们让我随便挑位子,想坐哪儿坐哪儿。” 丁英道:“我们夫人每次来都坐的这个位子。” 这里靠窗,顶上恰巧是一个推出的露台,挡住了射下来的光,可以是个非常凉快又非常能欣赏湖光山色的位子。 乔薇呵了一声:“坐的多了,这个位子就变成她的了?那京城的路我还走呢,京城变成我的了没?” “你……”丁英被乔薇噎得够呛,“你弄坏我牌子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不要再给脸不要脸!” 顾七娘听不下去了:“姐,你别这么与夫人话。” 丁英低叱道:“要你管?一个败坏了我家风的奴才,有什么资格与我三道四!你给我滚开,这儿没你的事!” 乔薇冷笑:“七娘也是这儿的客人,这儿的位子也有她一份,怎么就没她的事?” 不是乔薇故意在丁英面前拉七娘的仇恨值,实在是丁英心胸太狭隘,见不得曾经的下人过得比她好,就算七娘跪下来像狗一样舔她脚趾头,她也不会给七娘什么好脸色。 而且她发现了,丁英就是吃软怕硬的,阿贵打了她一巴掌,她不敢与阿贵呛声,便把所有怒火发泄到了七娘头上。 不过七娘是她的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欺负的。 乔薇又看向顾七娘,当然,她也想看看,七娘到底值不值得她奋不顾身地护下去。 “姐。”顾七娘开口。 丁英道:“你既叫我一声姐,那就帮我摆平了这件事,你们搬到别的地方坐。” 顾七娘吸了口凉气,犹豫片刻,缓缓道:“抱歉姐,我不能这么做。” 丁英眸光一凉,七娘平时最怕她,也最听她的话,此时居然敢拒绝她? 顾七娘低下头道:“姐曾是七娘的主子,七娘铭记于心,不敢遗忘,就算丁家没了,七娘也还是拿姐当主子一般敬重。但夫人也是七娘的主子,夫人对七娘很好,七娘不能为了姐,惹夫人不快。” 乔薇暗暗点头,看似软弱,却有自己的坚持,这大概才是七娘身上最打动人心的地方。 丁英怒骂:“你不记得当初是我让钱夫人买下你们,你们才没被流放的?不是我开口,你们早在苦寒之地饿死冻死了!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白眼狼都赶不上你!” 顾七娘低声道:“那是七娘欠姐的债,七娘会想办法还给姐,但夫人与此事无关,我不想为了给自己还债,就把夫人拉上,姐还是去选别的位子吧。” 丁姐讥讽道:“你可真是个见异思迁的东西,对我爹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我娘真是瞎了眼,把你收到房中做丫鬟!早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我娘当初还不如养条狗呢!” 乔薇一杯茶水泼了过去。 丁英兜头兜脸地被浇了一身,温热的茶水顺着她头发滑下,迷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看向乔薇,难以置信地张大嘴:“你居然敢泼我?” 乔薇面无表情道:“看在七娘的份儿上,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回去选个别的位子吧姑娘,我是不会给你家夫人让位的。” 粉色比甲走了过来,拉着丁英道:“算了石榴,我们去找别的位子,这儿还有好多,待会儿向夫人解释一下,夫人会理解的。” 丁英狼狈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炬,被同伴拉走了,依旧愤恨地瞪着七娘。 顾七娘埋头不敢看她。 乔薇给七娘倒了一杯茶:“这儿的花茶不错,你尝尝。” 丁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在国公府被主子呼来喝去,被大丫鬟使来使去,没有势力的人,就连三等丫鬟都不敢轻易得罪,生怕人家背后有个什么干爹干妈干姐姐,她如履薄冰,贱如草芥,那个不要脸勾引了她爹又勾引她二叔的贱婢却过得像个主人,与主子平起平坐不,所有人还都向着她,都拿她当个宝,凭什么? 这个寡妇也是! 为什么要护着她最讨厌的人? 还拿茶水泼她? 她是总督府的千金! 一个寡妇,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丁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恰巧此时,景云满头大汗地朝乔薇跑去:“娘亲娘亲!我想喝水!” 是那个寡妇的孩子。 丁英眸光一厉,一把抓起擦身而过的景云,将他从窗子里丢了出去。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0】搜救,教训 扑通一声。 乔薇的心弦都断了,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甚至也来不及去怪罪丁英,便纵身跳入了水中。 六月的湖水,是温的,乔薇的心,却是凉的。 这水自船上看,好似并不汹涌,可到了水下才发现它流得其实有些着急,水波之所以轻轻地拍在船身上,是整条船没入水中的位置嵌了一圈奇奇怪怪的东西,能减缓水流的冲击,所以肉眼看来,波浪十分温柔。 可乔薇潜入水底之后,险些就被冲走。 她的儿子会怎样,可想而知了! 乔薇的一颗心骤然下沉,努力稳住身形,开始在碧绿的湖水中搜寻儿子的身影。 而正在二楼观赏湖景的魏与阿贵,先是看见一道身影坠入湖中,他们当时没认出那是景云,因为二人正在赏景,是用余光瞟到的,等他们听到落水声朝湖面望来时,乔薇也跳下去了。 “是景云!”魏眸光一颤! 二人并不知景云是被人丢下水的,还以为是孩子顽皮,爬窗户爬出意外了。 阿贵在海边长大,爷爷曾官至于两广总督,统率十万水师,父亲虽未达到爷爷的成就,也在水师中颇有地位,这样的家庭生出的孩子,就没有不会水的。 阿贵三下五除二地扒了衣裳,蹬掉鞋子,像条滑溜的鱼儿,纵入了水中。 魏不识水性,趴在凭栏上往下看,湖水绿极了,几乎是人一进去便再也看不到身影,魏着急上火,下了楼! 楼下,乱成一片。 哥哥被丢下水了,娘亲也跳下去了。 望舒吓哭了,钟哥儿吓傻了。 七娘心疼地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 又听到一道落水的声音,七娘猜是阿贵下去了,心知阿贵水性好,但求能将景云救上来。 碧儿在大户人家做了那么多年丫鬟,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荒唐的事,一个签了死契的奴婢,光化日之下就敢把无辜的孩子丢下水,这人的心肠得多歹毒才做得出这种丧尽良的事啊? 她弟弟也是景云这般年纪,若是有人当着她的面把她弟弟丢下水,她一定会疯掉的! 她是不会水,会的话她也跳下去救人了! 船上的侍女也听到了动静,神色匆忙地赶来:“发生了什么事?” 七娘哽咽道:“我家主子落水了!你们快找几个识水性的人救他!” 侍女面色一变:“在哪儿落的?” “那里!”七娘指了指第二扇窗口。 侍女探出身子,望了望暗潮涌动的湖水,别人不晓得她却是清楚得很,杨湖的水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他们的画舫下置了机关,减少了水流带来的冲击与噪音,可在机关之下的位置,就没那么乐观了。 上月她不过是掉了一块头巾,立马让人下去打捞,都没能捞上来。 换成人掉下去,后果会怎样,她简直不敢想。 不论怎样,侍女还是赶紧叫了船夫下去打捞。 丁英与一旁的同伴早被这架势震到了,同伴没料到在府里温柔善良、聪慧机敏的石榴姐姐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早在石榴与那桌人争吵时,她其实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石榴在府中总一副低眉善目的模样,哪怕对比自己身份低的下人,也十分友好温柔,可刚刚,石榴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言辞间充满了对那个七娘的不屑。 那一刻,她就觉得石榴很陌生了。 但她绝没想到石榴会过分到对个孩子下毒手。 这还是她心目中的石榴姐姐吗? 丁英吓坏了,她其实没计划对景云动手的,她连乔薇都没考虑过去硬来,可是当那东西从自己身旁跑过时,她的身子好似不听使唤了一般,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无法控制,等她终于夺回自己的力气,景云就已经被她丢下湖了。 她很后悔,她不该对一个孩子这样。 现在,同伴会怎么看她? 待会儿,夫人会怎么处置他? 等回了府,那些姐妹会怎么嘲笑她? 她不敢想。碧儿冷冷地瞪向丁英:“你们两个傻站着干嘛?会不会水啊?会的话赶紧去救人!” 同伴仓皇失措地摇头:“我不会。” 丁英张嘴,正要我会,碧儿想到什么,又开了口:“你还是算了,谁知道你跳下去会把我家少爷怎么样?指不定在水里按着他不让他起来呢!” 丁英一片好心,却被人冤枉了,委屈又气愤:“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是谁把我家少爷丢下去的?谁跟我家夫人吵架的?我可真是佩服你,还官家千金呢,这点度量,连我一个丫鬟都比你强!我至少不会去祸害人家孩子!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事?” 这是碧儿的肺腑之言,她虽受命于徐氏前来偷盗乔薇的秘方,可这也是逼不得已的事,她主子就是徐氏,徐氏让她往东,她不能往西,徐氏让她往西,她不能往东,可她从未想过把夫人与两个孩子怎么着。 就算恶人,也有恶人的底线,碧儿的底线就是不殃及无辜。 可照目前看来,这位前任总督府千金的底线似乎是完全没有,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怎么了怎么了?是有人把少爷丢下去的?”魏下楼时听见了一点碧儿的话。 碧儿难过又愤怒地瞪了丁英一眼:“就是她!” 魏一眼认出了对方就是前在作坊与阿贵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还扇了七娘一耳光的前任官家姐,当时他就特别生气,这会子知道她把景云丢下水,简直是怒火中烧,二话不先是扇了她一大耳刮子!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连个孩子你也扔?老子他妈把你扔下去!让你去河里喂鱼!” 七娘抽泣道:“她会水……” 魏破口大骂:“操你妈的,你会水还站在这儿呢!不知道下去救人?” 丁英最欺软怕硬,魏与她吵,她还能怼怼,魏一上来就给了她一耳光,她瞬间被吓到了,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太丢人,只得捂着脸,看了一眼碧儿道:“是她不让我救……” 魏炸毛:“她让你吃屎你吃不吃啊?妈的,老子是土匪老子都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还他妈的官家千金呢!” 在场所有人都当他是在打比方,没真信他是土匪。 丁英那一瞬真的是失控了,她现在无比后悔,被骂了委屈不已:“我不是故意的……” 魏飞起给了她一脚,将她连同身后的椅子一并踹翻了过去:“他妈的老子也不是故意的!老子就是太气了没忍住!” 乔薇闭气太久,憋不住了,浮出了水面。 七娘忙将身子探出窗外问她:“怎么样了夫人?找到景云了吗?” 乔薇要省着每一分力气潜水,没答话,大吸了一口气,继续潜入水底。 阿贵也浮出了水面。 七娘着急道:“阿贵,你看到景云了没?” 阿贵摇头,得了呼吸后也再一次潜入了水底。 其余帮忙搜寻的人也陆陆续续浮出水面换气,然后继续在水下搜寻,搜寻的范围渐渐扩大,从洋湖画舫,开始像四周扩散。 周围路过的船家听这边有孩子落水,纷纷仗义相助,能下水的下水,不能下水的就用杆子捞一捞,用网子兜一兜。 岸上的游客与店铺的老板伙计也迅速知道了情况,冷清的河岸一瞬间被人群挤满,之后,就看着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往河里跳。 那是一个孩子啊。 谁家没有孩子? 谁的心都不是石头做的。 七娘越看越着急,这么多人下去了,怎么就没把少爷救上来呢? 另一边,丁英被魏踹了好几脚,踹得肠子都快断了。 同伴想扶不敢扶,想劝不敢劝。 “七娘!”丁英大叫。 七娘回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就转过了头。 七娘心里是愤怒的,同样也深深地自责,要不是自己惹怒了丁英,也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她恨不得代替景云落水…… 但愿景云没事,否则,她也没脸活下去了。 杨湖的人越来越多,河岸被挤满,很快惊动了官府,官府一得到消息,便也迅速传到了宫中。 此时的姬冥修尚不知儿子落水了,正被皇帝留在御书房,商讨边关事宜。 皇帝叹息着:“匈奴又不安分了,正在边关屯粮造营,看样子是有举兵进犯的打算,今年雨水少,百姓收成不好,虽是没酿成大面积的旱灾,但仍有些地区需朝廷救济,这时若匈奴来犯,不妙,不妙啊!” 太子打了个呵欠。 皇帝看向姬冥修:“丞相有何高见?” 胤王吃味,那么多儿子在这边,不先问问自己人,倒是先问一个外人。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此战,打不起来。” “哦?怎么?”皇帝问。 姬冥修道:“匈奴诚心开战,便不会在边关大兴营房粮仓,这些事情都是做给大梁看的。大梁干旱,百姓收成骤减,但大梁国库充盈,足以应付灾荒之年,反倒是匈奴,微臣听闻他们的情况不太好。” 皇帝来了兴趣,示意他继续下去。 姬冥修接着道:“匈奴是游牧民族,种地少,放羊多,今年的干旱并非只降临在大梁,匈奴也面临着同样的状况,甚至那边的灾情比大梁更为严重。我大梁干旱,只是死了作物,匈奴干旱,却是死了牛羊。牛羊死后,尸体得不到及时处理,爆发了时疫。匈奴内部乱成了一锅粥,兴兵大梁,不过是明面上的攘外安内的策略罢了。” 胤王冷笑:“丞相此言,似乎是完全没将匈奴放在眼里,丞相可别忘了,匈奴兵强马壮,我大梁军士在他们手中吃尽苦头,这一次他们都开始囤积兵马了,难道你要我们坐以待毙吗?” 姬冥修淡道:“胤王这么想打仗,不如申请挂帅,北上亲征?” “你当本王不敢?”胤王文武双全,最厉害的还是武,战争才能发挥他的强项,比起打不起来,他倒是情愿能酣畅淋漓地一战,只要有了战功,还怕朝堂没人支持他、追随他?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翻开一本奏折:“胤王为战而战,可考虑过边关百姓与两军将士?” 胤王冷哼道:“等匈奴进犯,我军将士一样会惨遭屠戮,百姓一样会流离失所。” “我过,这仗,打不起来。” “等打起来你再后悔也晚了!” 皇帝头疼:“太子……”正想问问太子意见,就见太子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个太监在门外晃了晃,福公公眼尖儿地从一旁退了出去,将太监拉到院子里,低声呵斥道:“没见里头在商议要事么?平时杂家怎么教你的?这么不机灵,就不怕掉了脑袋!” 太监是福公公的干儿子,得福公公提拔才做了御书房的茶水太监,能在御前儿露脸的,本身的资质不会太差,不然福公公也不敢举荐,毕竟若出了事,福公公也难辞其咎。 太监当然明白不能随便往跟前儿凑,他就是听到一则消息,想来告诉干爹罢了:“干爹,杨湖那边出事了。” 福公公骂他:“杨湖哪不出事?用得着你子惦记?” 太监低声道:“是国公府的人干的。” “国公府。”福公公眉头一皱:“哪个国公府?” 太监道:“安国公府。” 一听是安国公府,福公公不淡定了,御书房里坐着十个人,就有三个是安国公府的亲戚,其中最大的是他们皇帝。 已过世的林皇后便是安国公府的千金,老安国公是皇帝的岳父,现任安国公是皇帝舅子,安国公世子是皇帝的侄儿,这侄儿吧娶了皇帝的表妹,起来关系有些混乱,但总之,安国公府是能与姬家比肩的望族就对了。 它出事,福公公自然是要与皇帝通通气儿的。 太监把听到的都向干爹汇报了一遍。 “你子!”福公公拍了一把太监的脑袋,太监嘿嘿一笑,福公公道:“得了,你去吧,以后给我机灵点儿。” 太监作揖:“是,儿子记住了!” 福公公进屋。 皇帝瞅着他不对劲:“又出了什么事?” 福公公迟疑了一下,如实道:“安国公府好像闹出人命了。” “闹得很大?”皇帝皱眉。 福公公道:“好像挺大的,杨湖那一带都被惊动了。” 姬冥修眸光一动:“杨湖什么地方?” “洋湖画舫,一个孩子落水了。”福公公答道。 轰的一声,姬冥修的脑海炸了:“叫什么名字?” 福公公被丞相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莫非是丞相认识的人?摇头道:“不知。” 姬冥修的眸光刹那间暗了下来:“微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皇帝一怔:“哎!匈奴的事还没完呢!到底打不打呀?” 姬冥修却已经疾步出了御书房。 胤王疑惑,能让姬冥修反应如此激烈的孩子,莫非是—— “胤王……”皇帝看向儿子。 胤王抱拳:“父皇,儿臣也有要事,先告退了!” 皇帝摸下巴,姬冥修离开他还能理解,毕竟有姻亲关系呢,胤王怎么也去了?该去的是太子才对啊—— 皇帝拍了太子一巴掌:“你外公家出事了!” 太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哦。” 又睡了。 杨湖的河岸上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 哗啦一声,一个脑袋冲出了水面,脑袋的主人摸了一把脸,朝岸上的人伸出手来:“拉我一把,不行了……” 又一个精疲力尽上了岸的人。 众人将他拉上来。 之后,陆陆续续有不少搜救的人因体力不支而被迫上了岸。 当然也有歇息够了,又继续跳回水中的人。 只有乔薇,一刻也没歇息,在不知第几次换了气后继续潜入水中,搜寻儿子的身影。 阿贵是水师都支撑不住了,身子泡在水里,胳膊趴在一条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乔薇不要命似的往水下潜,想叫住乔薇,却累得根本不出话来。 一个五十左右的大爷浮出水面,趴在了他身边,气喘吁吁道:“都这么久了,这娃娃怕是凶多吉少了。” 凶多吉少?不可能,景云要活着! 阿贵猛吸一口气,沉入了水底。 越来越多的人下水,也越来越多的人上岸,但没有一个找到孩子的踪影。 光有些淡,碧蓝的蒙上一层灰色,湖波也失了粼粼的光泽。 突然,一个年轻伙子举着一只鞋冲出了水面:“鞋!我找到鞋!” 七娘定睛一看,惊喜道:“那是景云的鞋!” 人群有些沸腾。 伙子将鞋丢给了七娘,继续潜水搜寻。 在乔薇不知又一次浮出水面换气时,岸上的人叫开了。 “叫她上来吧,我看她下了水就没歇过啊,再这么下去,她儿子没找到,她先累死了。” “是啊是啊,快上来吧!” 她儿子还泡在冰冷的湖水中,她如何能上来? 有人去拉乔薇,被乔薇甩开了。 乔薇的水性不上太好,能支撑到现在,都是凭着一股执念了。 忽然,一只有力的胳膊圈住了她腰身,她挣扎,却被禁锢得无法动弹,胳膊的主人将她紧紧地抱住,带出了水面。 乔薇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但就是这么用尽全力地一咬,都没咬出什么痛感,可见是真的脱力了。 姬冥修抚着她后脑勺道:“是我。” 乔薇哽咽:“我知道是你。” 姬冥修抱着她,让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看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道:“我会找到景云,你先上船,等我消息。” 乔薇红着眼圈摇摇头。 姬冥修掬起她的脸,望进她发红的眼眸,怔怔地道:“景云是我儿子,就算所有人都累了,我也不会累;就算所有人都不找他了,我也会继续找,我就算把这个湖的水抽干,也一定会找到他。望舒还在船上,你和哥哥都不见了,她吓坏了,别让她再出意外。” 乔薇点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湖水,吧嗒吧嗒地眼眶里掉了下来。 “十七。” 姬冥修一声令下,十七飞身而起,脚尖自水面掠过,提着乔薇上了船。 十七不会水。 燕飞绝下去了。 胤王赶到这边时,果真见姬冥修下了水,又听是个男童,猜出十有八九是景云了,与姬冥修一样,顾不上问景云如何落的水,便噗通一声纵入了水中。 双方的护卫驶来船,默契地比了个手势,往不同的方向扩散开去。 这大概是这辈子,二人唯一一次联手做过的事。 乔薇被十七放到画舫的甲板上,望舒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娘亲!” 乔薇紧紧地抱着女儿,心如刀绞。 七娘拿了包袱过来:“夫人,先把衣裳换了。” 乔薇推开七娘的手,目光冰冷地看向蹑手蹑脚从房间出来准备开溜的丁英,飞起一脚,将一条钉在甲板上的凳子生生踹飞,凳子飞到丁英身上,砸得丁英头破血流! 丁英惨叫一声,捂住脑袋跌在了地上。 乔薇把望舒交给七娘,冷着脸走向丁英,丁英的脑袋被凳子砸出一个血窟窿,腥红的鲜血从她指缝挤出来,流了她满脸,她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却看到如修罗一般站在她面前的乔薇。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嗜血的眼神好似一头被抢了幼崽的母豹子。 丁英从不知一个女人凶悍起来能够如此可怕,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掉似的,她连头皮都开始痛了,身子轻轻地颤抖起来,她抱住了脑袋。 乔薇不屑道:“丁英,你就这么点胆子,也敢动我儿子?” 丁英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呜的一声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是故意要伤人……我……我……我去帮你把他找回来……你别骂我了,我好害怕……” 乔薇一脚踩上她肩膀:“你好害怕?你有没有想过我儿子才五岁,他被你丢入湖中,他也会害怕!” “啊——啊——好疼!”丁英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被碾碎了,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柔弱一点,可对方的心肠一点都不软乎,把她往死里踩,踩得她疼死了。 七娘捂住望舒的眼睛。 丁英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救命——救命啊——” “你还能喊救命,可我儿子,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乔薇加大了脚下的力度。 丁英右侧的肩膀一寸寸裂开,她疼得晕死过去,又被乔薇拿水泼醒。 画舫上的人没有一个上前劝阻,丁英与乔薇的纠葛他们并不清楚,但把人家孩子丢下水这种事,畜生都干不出来,这种丫鬟,打死了活该。 丁英苦苦求饶:“你放了我吧……真的太疼了……” 乔薇一脸冷漠:“我儿子也在喊疼,可惜我听不到了。” 丁英怕了,她真的怕了,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不好惹,她什么都不会丢她孩子的,不,她不是这种人,她不是故意的,她没这么歹毒,她当时、当时真的是大脑空白了…… 丁英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她再悔,时光也倒不回去了。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动国公府的人?” 突然,登船口传来一声女子的厉喝,官兵赶到后,第一时间封锁了画舫,看热闹的百姓都被请了出去,能突破重围走到船上来,可见来头不。 乔薇淡淡转过脸,眼底那一撇冷芒,令来的几名女子齐齐打了个哆嗦。 先前开口的是被众人簇拥的贵妇,她穿着一袭淡紫色华服,姿容妍丽,珠光宝气,身旁站着一名穿桃红色比甲的丫鬟,身后跟着六名与丁英以及同伴同等打扮的丫鬟。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见了皇帝的宠妃呢,昭王妃都没她这么招摇。 丁英的同伴迅速走到了女子身边:“二夫人!” 黎氏没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乔薇与丁英的身上:“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国公府的丫鬟打打杀杀。”言罢,不待乔薇回答,又冷眼扫向一旁的官差,“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不知道这是国公府的人?竟还由着一个……平头百姓欺负?” 官差们心里苦啊,他们一来就问清对方身份了,也想着要卖国公府一个人情,奈何先是丞相,再是胤王,接连下水救人,那落水的能是普通的孩子吗? 更别船舷上还坐着一个武艺高强的少年,那少年静坐不动,却一副谁插手我就砍了谁的架势,谁敢不要命啊? 乔薇懒得理她,又往丁英身上补了一脚。 黎氏怒了:“不识抬举的东西!都告诉你是国公府的人了,你还敢冥顽不灵!” 乔薇淡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丫鬟到底做了什么?” 黎氏扬起下巴:“不管做了什么,自有国公府来管教,轮不到别人插手!” 乔薇冷下脸来:“你的意思是,就算她杀了人,你们国公府也要保着她了?” 黎氏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公府的下人做错了事,自有家规处置,若是杀了人,自有官府处置,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当众动用私刑!” “夫人救我——我不是故意的——”丁英痛苦地哀求。 黎氏冷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本夫人回了府自会查明!”不像是要袒护丁英的意思,却也没有任由乔薇动用刑罚的打算,“你放了她,你有什么损失,我补偿给你,但我国公府的下人,必须自己管教。” 这丫头若真做错了事,她定不姑息,但不是在这里,不是由着一个外人,若随随便便让外人管教了国公府的下人,传出去,谁还会将国公府放在眼里?又有会把她黎氏放在眼里? 补偿?的可真是轻巧,她儿子至今没能找到?她能把景云给她补回来吗? 乔薇字字如冰道:“你要真能管教好,就不会放出这种恶狗来,逮谁咬谁,咬得我全家不安宁!我提醒你一句,她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我暂时还不想迁怒于你,但你要是再敢废话,信不信我把你一起丢到水里去!” 黎氏大怒:“你敢?” 乔薇抽回压在丁英身上的脚,大步流星地走到黎氏面前,一把抓起黎氏,悬挂到了船外! 所有丫鬟花容失色! 一个丫鬟道:“护卫呢?快来护驾!有人有人要杀夫人!” 几名国公府的护卫施展轻功,应声而来,却还没碰到乔薇的一片衣角,就被十七挨个儿踹下了水。 黎氏被乔薇一双手抓着,脚到伸到了水里,她看着乔薇怒得一片火烧的眼睛,心里不自觉地打了个突:“你……你拉我上去……” 乔薇一字一顿道:“你把儿子还给我,我就拉你上来。” “什么事这么吵呀?” 又来了一个多事的女人。 乔薇眸光一冷,将黎氏陡然往水下沉了沉,黎氏吓得尖叫了起来:“大嫂!救我——” “哎哎哎,你谁呀,就敢动……” 女子望着乔薇的背影,话未完,就见一个的身影朝自己扑来。 “姑姑!” 望舒扑进了姬婉怀里。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1】下场,景云的踪迹 姬婉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飞了出去! 她刚走上甲板,准备朝乔薇的方向走去,没人敢出手拦她,都退得远远儿的,却也导致了她被撞出画舫的一瞬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去救她。 众人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她飞上半空的身子贴着乔薇的头顶一划而过。 时迟那时快,乔薇一把松开手里的黎氏,改为抓住了姬婉。 姬婉的两条腿被乔薇扣住,整个人倒挂在船舷外,头发几乎要垂入水中,突然,一颗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 这一幕太惊悚了,犹如一个水鬼,姬婉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地将那颗脑袋按回了水里! 黎氏不识水性,被乔薇“扔”下水后,好不容易才扑腾上来,却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又把她给按下去了。 黎氏要哭了。 乔薇将姬婉拉了上来,另一边,黎氏的丫鬟也赶紧唤船夫与伙计下水救人,可惜识水性的全都已经下水救景云了,画舫附近被搜寻过,没有踪迹,大家又都扩散到四周去了。 黎氏的丫鬟们也不识水性,一个个急得半死。 丁英的同伴忽然道:“石榴姐姐,我记得你会水,你快下去救夫人!” 丁英的胳膊早已被乔薇踩得骨裂,一丝力气都无,能救黎氏才怪了? 那同伴又想到了乔薇:“夫人,我知道你会水,你下去救救我家二夫人吧!” 乔薇面无表情道:“我凭什么救她?你们这些所有的贵人,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吗?少再我面前废话,否则我连你一起丢下去!” 最后,还是一个机灵的丫鬟找了一根竹竿伸进水里:“二夫人!您抓住竿子!” 姬婉瞅了一眼黎氏抓住竿子,如果她猜得没错,刚刚被自己按进水里的“水鬼”就是黎氏,姬婉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看向了乔薇,恰好此时,望舒扑进了乔薇怀里。 姬婉没料到这东西力气这么大,一下把她撞飞了,她揉揉她脑袋:“撞疼没呀?” 望舒摇头。 姬婉看看望舒,又看看乔薇,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等等,你就是望舒的娘?” 姬婉与乔薇曾在容记有过一面之缘,姬婉碰到李钰,猜到姬冥修就在附近,将容记翻了个底朝,为躲避姐姐的“搜捕”,乔薇直接将人塞到了床底下。 姬婉把乔薇的屋子搜了个遍,唯独没搜床底。 不是不想,而是被一只老鼠吓了出来。 这件事,不论乔薇还是姬婉,都记忆犹新。 姬婉危险地眯了眯眼:“那晚冥修就在你床底下是不是?” “是。”乔薇承认得很干脆,反正被发现了,再掩饰也毫无意义了。 姬婉咬牙:“臭子!” 另一边,黎氏终于上岸了,付出的代价是一双牛奶般嫩白的纤纤玉手被磨得血肉模糊。 黎氏的头发乱了,珠钗没了,妆也花了,衣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十分狼狈,又因夏季衫薄,她里面穿的什么别人全都看见了。 官差们尴尬地扭过头。 岸上的百姓就没这么拘谨了,各式各样的眼光有如实质地落在黎氏的身上。 黎氏抱住双臂,大喝:“看什么看!都给本夫人转过身去!” 人群里一阵哄笑。 刚刚那一幕,他们可是看见了,全都是这女的自己作死,人家孩子没了心里都愤怒,没算到她头上都是好的,她还不知高地厚地要把那杀人凶手带走。 不是他们被官兵拦住了,都想朝她丢菜叶子。 丫鬟拿了衣裳给黎氏披上:“二夫人。” 黎氏裹紧了衣裳,朝乔薇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乔薇轻轻松松地扣住了。 乔薇淡道:“湖水没喝够是不是?” 黎氏想起劫后余生的一切,不禁有些后怕,但到底是世家嫡媳,很快便将这股子害怕压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是在谋杀!”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不听,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了。” 黎氏被气了个倒仰,转头看向一旁的姬婉:“大嫂,你听听她都的什么话!” 姬婉张了张嘴,道:“呃……刚刚她是因为救我,要腾出手来,你才掉下水的。” 黎氏不可置信地望向一旁的丫鬟,丫鬟们全都低下头,默认了姬婉的辞。 当时的情况有些古怪,姬婉被个孩子撞飞,生生抛出了画舫,要不是这个女人拉了姬婉一把,掉下水的就该是姬婉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黎氏当真不好计较。 毕竟黎氏是国公府的二夫人,姬婉却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姬婉从身份上就压了她一头,她敢怪罪乔薇救的不对,岂不是在告诉世人她比世子夫人还矜贵吗? 这个哑巴亏,真是吃死她了! 不过,就算不能追究她舍弃她而救姬婉的事,也能算算她对她动手动脚的账! “她如果没把我吊在湖上,就算救了大嫂,我也不会落水,来去,还是她居心叵测,险些害死我!”黎氏义愤填膺地。 姬婉这次想起来自己是路过此处,听有孩子落水了才过来瞧瞧,随后听到了黎氏的呼救,便赶紧上了画舫,姬婉问乔薇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因为她们欺负哥哥。”望舒生气又委屈地道:“那个坏姐姐把哥哥丢下水了。” “你还有哥哥?”姬婉头一次听啊!冥修那子,只了望舒是他女儿,可没讲自己还有个儿子! 望舒点头。 姬婉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冥修竟是有一双龙凤胎,那子几年不成家,一下子就来了俩,这也太…… 等等。 哥哥落水了…… 落水的是冥修儿子?! “谁丢的!” 望舒指了指被打趴在地上的丁英:“那个坏姐姐。” 丁英满脸血迹,姬婉认了半才认出她是黎氏院子的石榴,搞了半,是黎氏的下人把她侄儿丢下水了? 姬婉冷下脸来:“黎闵姝你什么意思?” “大嫂,他们是谁呀?你为什么要帮着他们?”黎氏当时在船外,命悬一线,没听见望舒叫姬婉姑姑。 几名下人纷纷垂下眼睑,她们分明是听到了,还看见那孩子把姬婉撞飞了,可姬婉上岸后半分没责备孩子,反而问孩子撞疼了没有—— 姬婉道:“他们是我娘家亲戚。” “我怎么不记得大嫂有这么寒酸的亲戚?”黎氏是去过丞相府的,丞相府几口人黎氏一清二楚,关系稍近的也差不多都认识,虽谁家没几门穷亲戚?可黎氏一次都没见过,足见对方与丞相府的来往并不密切,“大嫂可别为了个外人,与自家妯娌过不去。” 姬婉不咸不淡地道:“我是帮理不帮亲,弟妹你的丫鬟把人家孩子丢下水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找人家麻烦?” “那丫鬟做的事与我无关。”黎氏一脸坦荡,本就无关,她堂堂国公府的主子奶奶,会跑去欺负一个孩子不成?她若是在场,定不让石榴做出这种有损国公府体面的事,“我已经了会回去好生处置石榴,也会给她补偿。” 姬婉呵斥道:“一个孩子是你补偿得起的?我把你孩子扔了,再给你来一句补偿,你干不干?” 黎氏急得呼吸一滞:“大嫂!” 这个大嫂平时待她还算不错,今儿是怎么了?尽与她对着干了! 姬婉望着潺潺流动的湖水,心口一阵发紧,她在半路便听这边出了事,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孩子还没被救上来,孩子到底会不会出事? “冥修呢?”姬婉问乔薇。 乔薇神色木木地道:“下水了。” 姬婉点点头:“你放心,他会找到孩子的。” 乔薇转过身,不想再搭理这对妯娌,姬婉也好,黎闵姝也罢,她谁也不想见。 “夫人。”魏走上前,愤恨地道:“怎么处置那死丫头?” 乔薇淡漠道:“找根绳子来。” “好!”魏找侍女要了根又粗又长的麻绳,“夫人这个够不够?” 乔薇淡淡扫了一眼:“够了。”又对望舒道:“去碧儿与七娘那里。” 碧儿走过来,牵了望舒的手:“走吧,望舒。” 望舒跟着碧儿去了厢房门口,七娘与钟哥儿等在那边。 乔薇用麻绳将丁英捆起来,丁英的肩膀本就受了伤,再被绳子一勒,疼得撕心裂肺。 “你干什么呀?”黎氏大呵。 乔薇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在绳子上打了个死结,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凭栏上:“我哪儿也不去,就在画舫等我儿子。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给你一个痛快。他若是回不来,我就把你切了,一片片丢进湖里喂鱼。” 丁英大哭! 岸上百姓拍手叫好。 他们老百姓可没少被这些所谓的贵族欺压,告状无门,走投无路,早看这些权贵不顺眼了,今这丫鬟更是把一无辜孩子扔下水,几乎是瞬间激起民愤。 眼下这对主仆被教训,众人心里别提多畅快! “淹死她!”不知谁喊了一句。 之后,人群的呼声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滚滚奔涌,浪涛惊阵。 “淹死她!” “淹死她!” “淹死她!” 丁英嚎啕大哭! 她不知在心里后悔了多少次,她闭上眼,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她没把那孩子丢下水,她还好好生生地站在船舱理。 然而身体的痛楚却残忍地提醒着她,一切都不是梦。 震耳欲聋的讨伐声,让黎氏心惊胆战:“大嫂,你当真不管吗?那么多人都在看咱们国公府的笑话!” 姬婉好笑地道:“黎闵姝,你是不识字还是不懂事,那些人像是在看笑话吗?他们根本是想把你的丫鬟撕了,想被他们一起撕了的话,就继续去保你的丫鬟。” 黎氏委屈道:“大嫂以为我保的是个丫鬟吗?我身为国公府的儿媳,又怎会如此不懂事理?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万死难辞其究,我绝不会包庇她,但我也不能让一个外人处置了她,事关国公府的颜面,大嫂该站在我这边才是。” 姬婉板着脸道:“颜面重要,还是一个孩子的命重要?把人家孩子都弄没了,还好意思在这儿要什么脸吗?我要是你,这会子都跪下给人磕头认错了!” “大嫂!” “别叫我!” 姬婉是真的生气了,她弟弟都这么大岁数了,好容易得了个儿子,她还没见上一面呢,就这么没了,她都想弄死石榴! 还有这脑子拧不清的弟妹,再叨叨她就把她扔出去! 乔薇将丁英抛下了水。 岸上一片叫好之声。 也不知谁突然抓了个鸡蛋,朝丁英砸过去,蛋壳在她脑门儿砸了个粉碎,蛋黄流了她满脸。 之后,又一个鸡蛋。 无数臭鸡蛋朝丁英飞了过来。 烂菜叶子飞不动,半路落了水,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丁英。 丁英被砸得满头大包。 官差们象征性地拦了拦,并未伤害这些发泄怒火的百姓。 啪! 一个臭鸡蛋砸在了黎氏的身上。 黎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看着胸口黏黏腻腻的蛋黄,那冲鼻子的腥气,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滚。 啪! 又一个臭鸡蛋砸了过来,砸中了黎氏的脑袋。 黎氏的头上开出了妖冶的黄花,黎氏炸毛了,对画舫以及岸上的官差道:“翻了翻了,连国公府的人都敢砸,还不快把他们抓起来!” 一个官差回过头:“夫人?哪个是砸了您的,您告诉的,的把他抓来。” 哪个……这、这么多人,她哪里晓得是哪个? 啪啪啪! 越来越多的鸡蛋朝黎氏飞了过来。 黎氏被砸得往丫鬟身后躲。 丫鬟们也全都被砸成了黄人儿。 黎氏大叫:“大嫂救我!” “好呀。”姬婉十分爽快地应下,一枚鸡蛋砸过来,姬婉侧身一让,鸡蛋砸中了黎氏的脸盘子。 黎氏主仆被砸惨了。 姬婉找到画舫的掌柜,指了指凭栏眺望的乔薇:“这间画舫我包下了,所有损失都记在丞相头上。” “丞、丞相?”掌柜不认识丞相,不知下水救人的人中就有一个是姬冥修,而另一个,是当今胤王,不过姬婉的身份他大概猜出来了,也猜到那孩子有可能与丞相有关,如此,孩子的娘与孩子的妹妹势必也来头不了。 难怪衣着如此朴素却又拿着画舫的金票,真人不露相啊! 掌柜应道:“世子夫人请放心,的一定让人仔细伺候。” 姬婉又道:“该什么不该什么,掌柜想必明白。” 掌柜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做这行生意的,接待的都是贵人,难免听到不该听的,但他们不是傻子,耳朵长多一些没关系,嘴巴一张都不能长。 外头的混乱一直持续到林书彦上船。 林书彦是大理寺卿,这种民间尚未立案的事情一般不劳动大理寺,巧就巧在大理寺就在附近,群众骚动,京兆府的官差不够用,上大理寺借人,他便顺道来瞧瞧了。 “婉婉?”林书彦一眼看到了在二楼与掌柜交涉的妻子。 姬婉对掌柜道:“我先去了。” 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夫人请慢走。” 姬婉下了船。 而另一边,黎氏也听到了林书彦的声音,像见了救星似的扑过去:“大哥救我!” 林书彦被忽然朝自己扑来的黄人吓了一大跳! 侧身一让,黎氏扑在了地上。 不愧是俩口子,这侧身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黎氏摔疼了,嗷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哥,是我!” 这声音…… 林书彦愣了愣,捏着鼻子以隔绝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腥气,朝她看了看道:“弟妹?” 黎氏激动道:“是我呀,大哥!” 林书彦大惊:“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正想问你的护卫与丫鬟呢,就见全都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林书彦又看向一旁的官差,官差们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林书彦清了清嗓子,对两名随行的大理寺侍卫道:“你们把林夫人送回国公府。” 侍卫嫌弃地瘪了瘪嘴儿,将黎氏搀起来,扶着黎氏从人群里挤出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隔得远了,百姓还只能朝她砸砸臭鸡蛋,走得近了,吐沫星子鞋底板全都朝黎氏招呼过来了。 黎氏像过街老鼠一样,逃上了马车。 姬婉把望舒抱了过来:“望舒,叫姑父!” 望舒甜甜地叫道:“姑父!” 林书彦乐了,捏捏望舒脸蛋:“谁家的孩子?以前没见过?” 姬婉嗔道:“都叫你姑父了,你是谁家的孩子?” “不会是你……”林书彦一怔,“你弟弟的呀?你弟弟不是还没成亲吗?” 姬婉就道:“先生孩子不行啊?”。 林书彦一笑:“行,当然行!” 男人嘛,嗯哼,他懂的。 林书彦又捏了捏包子的脸蛋,软软的,真可爱。 望舒也捏了捏“姑父”的脸,然后,林书彦半边脸都肿了…… 姬婉让碧儿把孩子抱了回去。 林书彦还不知自己的脸被捏肿了,因为已经失去知觉了,他问道:“对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弟妹怎么好像犯了众怒?” 姬婉将石榴与乔薇的纠葛简明扼要地与林书彦了一遍,林书彦骇然失色:“所以是侄儿落水了?” “嗯。”姬婉难过地道:“落水半了都。” 林书彦就道:“那我再去安排些人手。” 姬婉点点头,林书彦转身去了,姬婉望向在湖风中凭栏眺望的瘦弱身影,心头不自觉地涌上一层悲悯,她是没有孩子的,但倘若有,一定视若己命。 她轻轻地走到乔薇身边,抚了抚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凭栏:“虽然知道了你大概也不会听,但你在这儿等,不如先随我回去,冥修会找到孩子的。” “多谢,不必了。”乔薇淡淡地。 “那让望舒先在我那儿住着,船上条件还是太差……” 乔薇打断她的话:“谁也别想抢走我孩子!” 姬婉被那凌厉的眼神弄得头皮都麻了一下:“你这丫头!敢凶我?别以为你是孩子他娘就可以目中无人了!” 乔薇望着粼粼的湖水:“我没心情与你吵架,你走吧。” “你就不问问望舒的意见?万一她不想在船上待着呢?” “这件事,我了算。”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过来,仰头望向姬婉,软软糯糯地道:“多谢姑姑,但望舒想在这里陪娘亲,跟娘亲一起等哥哥回来。”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姬婉蹲下身,揉了揉望舒的头顶:“哥哥一点会回来的。” 望舒点头:“嗯!” 林书彦加派完人手后,带着姬婉离开了。 马车上,林书彦问姬婉:“刚刚跟你话的女人就是弟媳呀?” 姬婉没好气地道:“我可没答应!” 林书彦一笑:“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着,握住她的手,想到什么,又道:“不过你今冲动了,干嘛非得给二弟妹难堪?” 姬婉翻了个白眼:“我生气!” 林书彦哄道:“你生气你就偷偷地整她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没脸?就不怕她回去找我娘告状?” “反正你娘又不会当着我的面骂我。”姬婉看了他一眼,莞尔,“要骂也是骂你。” 林书彦浑不在意地一笑:“嗯,骂我。” 林书彦没有料错,黎氏回府后,果真向国公夫人告状了,作为为国公府添了三个哥儿一个姐儿的功臣,黎氏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几乎是可想而知的。 当得知姬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黎氏难堪后,林夫人气坏了,虽然黎氏被砸成这样并不是姬婉害的,可姬婉没当场护着黎氏,还与那女人有有笑,也是不能容忍的。 不过姬婉也没有错,林夫人并不敢真的给姬婉甩脸子。 个中缘由有些一言难尽,总之就是,姬婉有个好出身,生了个皇后闺女的林夫人都压她不住。 但林夫人这口气必须出出去,不能出给姬婉,只能出给儿子了。 林夫人将林书彦叫到房中骂了个狗血淋头:“……瞧瞧侬媳妇都做的什么好事?别人都把伊(她)弟妹丢下水了,伊不帮着伊弟妹就算唻,还袒护那个凶手!伊想干什么了?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了?伊不记得自己是林家的媳妇了?伊还当自己是丞相府的千金,到哪都为所欲为了? 侬弟妹被人砸成那样,伊就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搭把手唻!那么多人看了林家的笑话,明,全京城都该笑话阿拉(我们)林家妯娌不和唻!伊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对侬有影响不唻?伊年纪也不唻,哪能还么懂事?” 林夫人不是京城人,这么多年了起话来仍有些家乡的调调。 林书彦的面色十分不好看:“我知道,娘,她这次确实过分了,回头我教训她!” 林夫人拿着帕子的手点了点他脑门:“侬敢教训伊哦?吾看伊不教训侬都不错唻!” 林书彦拍着大腿,抄着一口完美的京腔:“娘的什么话?一个娘们儿还敢教训爷们儿?您别看她在外头横,在我跟前儿,乖得跟什么似的!我几个大耳刮子啪啪啪抽下去……” 林夫人捉住他比手势的胳膊:“不许打人,伊弟弟是侬上级,打坏伊了,伊弟弟回头就要治侬。再唻,我们国公府是有教养的人家,做不出打媳妇的事体(情)来!” 话虽如此,林书彦回了院子,关上门,还是将老婆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你你今都干的什么事儿?胳膊肘往外拐,帮一个外人对付咱们国公府自己的人,那丫鬟你不管就算了,你还任由那个女人把二弟妹丢下水!几没教训你,你都忘记自己是林家人是不是?!” 嘭! 摔烂了一个杯子,可以是非常愤怒了。 之后,姬婉开始求饶了:“我错了……相公我错了……你别发火了相公……” “哼,现在认错有屁用?那么多人都瞧见了!大家都在笑话我们国公府呢!” “呜呜……”姬婉哭得好不伤心。 林书彦十分凶悍:“哭哭哭!遇到事情只会哭!你当时怎么就没好想一想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我告诉你姬婉,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相公你原谅我……”姬婉哭着哀求。 “给我滚开!” 林书彦一声暴喝,推开姬婉,姬婉撞上桌子,整张桌子都被撞翻,桌上的水壶杯子花瓶踢里哐啷碎了一地。 在门外守着的丫鬟听得心惊胆战,世子爷这回真的发大火了,把世子奶奶教训成这样。 “你给我滚出去!”林书彦话落,姬婉被摔得狠狠地撞上门板,将门口偷听的丫鬟都吓得跑进了院子。 世子爷训起媳妇儿来真的好威猛啊! 很威猛的林书彦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撞疼的胳膊,继续一人分饰两角,切换成姬婉的调调:“呜呜……好疼……” 大概这几年演习惯了,模仿起老婆的哭声来居然惟妙惟肖。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感觉。 事实却是,丫鬟们一开始就觉得世子夫人哭起来与平时的声音不一样,但听了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便以为世子夫人哭起来的确是这么难听了。 自以为演技爆棚的林书彦在屋子里不知疲倦地演着,被“教训”得很惨的姬婉却侧卧在贵妃榻上,单手支着脑袋,神游太虚。 林书彦演得累死了,一屁股坐在姬婉身边,将满是汗水的额头伸过去让姬婉擦。 姬婉不擦,她还在神游太虚。 林书彦从她怀里扯下帕子,自己擦了又给她系回去。 “婉婉。”林书彦撒娇求虎摸,见婉婉没反应,大掌伸进她衣内,姬婉把他不安分的手拿了出来,他又将脑袋埋进去,一阵亲亲吸吸。 姬婉把他脑袋也推开:“别闹。” “怎么了婉婉?”林书彦欲求不满地问,问完,又想到了什么,道:“婉婉我发现你今没照镜子!” 一要照个七八十次的姬婉叹了口气:“没心情,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被我弟弟找到没。” …… 姬冥修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从湖边到湖心,都没找到儿子的踪迹。 燕飞绝从水里冒出脑袋,气喘吁吁道:“没有啊,少主,什么都没发现!” 不多时,胤王也冒出了水面,看那挫败的表情,俨然也是一无所获。 几人的心情都变得十分灰暗,找了几个时辰,都没找到,如果景云真的在水里,怕是已凶多吉少。 …… 漆黑的山洞,一束火光轻轻地被点亮,照在阴冷的石壁上,也照在铺了干草的地铺上。 地铺中央,躺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浑身湿漉漉的,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在孩子身旁,一只黑乎乎的手,正拿着一片树叶,轻轻地挠着孩子的鼻尖。 “珠儿,别闹。”游医拿开那只黑乎乎的手。 珠儿跳到游医肩上,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孩子。 孩子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闭着眼,动也不动,已经一下午了。 游医去捯药,将珠儿放在地上。 趁着游医不注意,珠儿亮出美腿,在孩子的肚皮上踩了一脚。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1】景云归来(结尾新增一千字) 珠儿调皮,这一脚没轻没重,将孩子的身板儿都踩得险些弓起,孩子却也因此而吐出一口水来。 游医听到动静,放下了手中的药材,转头看向珠儿,含了一分严肃地道:“又调皮了是不是?” 珠儿嗖的一声跑出山洞,搬了个板凳(石头)坐在洞口,古灵精怪地看着游医。 游医却没理珠儿了,从附近拾掇了一些干柴,用火折子点燃,升起一堆篝火。 火光将晦暗的山洞照得透亮,珠儿喜亮,跑进洞里转了转,朝火堆吐了吐舌头,又害怕地跑了出去。 游医把孩子的衣裳脱下,架在火堆上烘烤,随后自己的包袱中取了一件干净的上衣给孩子换上。 孩子有些瘦,抱起来轻轻的,只比珠儿重一点。 五官长得十分漂亮,皮肤白白的,英气的眉毛,浓长的睫羽,鼻子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仙似的姑娘。 给孩子换完衣裳,游医又自背篓中取出药罐子与水囊,将药材泡入罐中,铁丝的一端吊着罐子的两个耳朵,另一端挂住火堆上的架子,火苗炙烤着罐底,很快,一股淡淡的药香在山洞内弥漫开来。 色渐暗,最后一道暮光也消失在了地平线。 山中的知了叫个不停。 珠儿有些烦躁,爬上去,打了几个知了,捧回来递给游医。 游医问道:“你晚上想吃这个?” 珠儿流口水。 游医用木签将知了串好,刷了酱汁,珠儿一把抢在手里,一口一个,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游医的晚餐很简单,一壶酒、几枚半路摘的野果,一块风干的兔肉,兔肉看上去不太好吃,味道也确实如此,不过游医习惯了,他咬了一口兔肉,喝了一口烈酒,整个肚子都好似烧了起来。 药香越来越浓郁,他将罐子往旁侧移了移,撤走几根柴火,将大火变成了火,继续煨着罐子里的药。 珠儿吃完了知了,蹦到游医面前,口水横流地看着他手里的肉。 游医道:“你不能吃,辣。” 珠儿做了个辣惨的动作,装死地倒在了地上。 游医吃完兔肉,看了一眼干草上的孩子,将孩子抱起来,喂了他一口野果,但孩子昏迷着,无法进食,他又把孩子放下。 这时,药煮得差不多了,游医倒了一碗,待它凉至温热,又将孩子半抱在怀中,掐着孩子的嘴,一勺勺地把药喂下了。 山中的雨总是来得毫无预兆,密密实实的雨水从上落了下来,敲打在山体上,也敲打在翠绿的枝叶上,知了不叫了,鸟儿也不飞了,山林忽然静了下来,只剩沙沙沙沙的雨声,以及篝火中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 珠儿把险些淋湿的凳子抢入洞中,学着游医的模样放在火边炙烤。 火堆的架子上,湿漉漉的衣裳白烟直冒。 珠儿好奇地看着,眼睛与嘴巴都张得圆圆的。 游医将干草往里挪了挪,以免被雨水冲到,孩子始终在他怀里,紧闭着眸子,呼吸浅浅。 湖中的搜救一直持续到大雨来临,京城干旱,久不逢雨,今日却突得甘霖,百姓们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乔薇却笑不出来,干燥的气都搜寻不到儿子的踪迹,下雨,就更难了。 果不其然,不少好心的营救者都被大雨逼上了岸。 乔薇站在雨中,手指紧紧地捏住栏杆,目光暗如一潭死水。 七娘撑了伞过来:“夫人,你进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乔薇不动。 七娘又道:“望舒不肯吃饭,要等你。” 乔薇的睫羽轻轻地颤了颤,回头望向厢房,就见女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烛光轻轻地笼罩着她,她的身影,在偌大的厢房中显得有些落寞。 乔薇转身进了屋。 望舒声地唤道:“娘亲。” 乔薇挨着她坐下,揉了揉她脑袋:“怎么不吃饭?” 望舒低下头道:“我想等娘亲和哥哥一起吃。” 乔薇的心口就是一阵涩痛,不愿去想距离儿子落水究竟过去了多久,而这么久在水下,生还的几率又究竟有多少。 忍住几乎灼烧了眼眶的湿意,乔薇递给望舒一双筷子:“哥哥在外面吃,我们先吃。” “那,哥哥会回来吗?”望舒心翼翼地问。 乔薇的喉头胀痛得不出来。 望舒垂眸道:“我再也不欺负哥哥了,让哥哥回来吧,我保证,我有好吃的都给哥哥吃,我再不拿肥皂丢哥哥,我也不偷哥哥的珠子了,白也给哥哥抱,我不要哥哥帮我写作业了,我吃饭可以吃少一点,我要哥哥回来。” 乔薇仰头,忍住眸中泪意,将女儿抱进了怀里:“哥哥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姬冥修在水下搜寻无果,大雨落下,燕飞绝游到他身侧,饶是习武之人,在水中折腾这么久也很是吃不消:“少主,你先上岸吧,我再派人下来找。” “不必了。” “少主?”燕飞绝一愣,“你、你别灰心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姬冥修凝眸道:“他应该不在水里了。” “啊……”燕飞绝哑巴。 姬冥修游上岸,雨水打在肩头,低低作响。 燕飞绝紧跟着上了岸,不解地问道:“什么叫不在水里了?有人找到他了?不会是胤王吧?” 姬冥修神色凝重道:“我倒情愿是他。” 胤王一直以为景云是他亲生儿子,这时候让他找到景云,反而不是一件坏事,怕就怕,景云是自己被湖水冲上岸,搁浅在荒无人烟之地,凶多吉少。 又或者,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已经凶多吉少。 不多时,胤王也上了岸,却与姬冥修隔着一条河,姬冥修在东岸,他在西岸。 二人遥遥相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失望。 与姬冥修一样,胤王也情愿景云是被自己的死对头给救了,也好过葬身在这冰冷的湖泊中。 令他失望的是,姬冥修也一无所获。 “王爷,您歇会儿,属下去找吧。”阿莫担忧地,王爷之前被姬冥修打成重伤,后又被气出内伤,新伤旧伤加在一块儿,至今未能痊愈。 胤王冷声道:“本王的儿子不见了,本王还有心情歇息?继续找!” “是!” “等等。” “王爷。”阿莫被叫住。 胤王若有所思道:“也许被冲上岸了,沿着河岸找一找。” 姬冥修从怀中拿出骨哨吹响,不多时,一只蓝色的鸟冒雨飞来,落在了他掌心。 姬冥修喂了它几粒竹米。 鸟一粒粒啄完,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雨势渐停。 不多时,鸟飞了回来,扑哧着翅膀,将羽毛中的水珠抖落,一边抖,一边叽叽喳喳地叫。 燕飞绝眼睛一亮:“有消息了?” 姬冥修就道:“不知道是不是,你沿着河岸继续搜寻,我去看看。” 燕飞绝点头:“好。” 二人兵分两路,一人顺着河岸而下,一人前往山中。 鸟在洞口叽叽喳喳地叫,吵着珠儿都不能好好睡觉了,珠儿抓起一颗石子儿,朝鸟砸了过去! 鸟被吓飞,叽叽喳喳地叫得更响了。 珠儿生气,又拿石子砸它! 砸砸砸砸砸! 鸟:叽叽叽叽叽! 一颗扑空的石子砸在了姬冥修肩头,尘土粘在他湿漉漉的白衫上,他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继续朝山洞走去。 珠儿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跐溜一下躲进药篓。 游医正在给孩子针灸,没注意到洞里的动静,珠儿害怕地拉了拉他袖子,他道:“我一会儿就好了,别动我,待会儿我扎针扎错就不妙了。” 珠儿悻悻地缩回了手,继续躲在药篓中,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害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高高的,大大的,像一座山,眼神有些可怖。 姬冥修在水中泡得太久,眼睛都泡红了,确实十分吓人。 不过姬冥修没在意篓子里的东西,他一眼看到了架在火堆上烘烤的孩儿衣物,心口微微一震,又看向了一旁的游医与孩子,孩子的脸被游医挡住了,他看不清,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的景云。 “这位先生……” “嘘——”游医没有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看见我在施针吗?别吵我,扎错穴位他就危险了,衣服湿了自己烤,肚子饿了地上有吃的。” 姬冥修扫了一眼地上的一只鞋子,这鞋他见景云穿过,基本上能确定他是景云了。 难怪自己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果真是上岸了,还被个好心的郎中给救了。 真好,真好。 姬冥修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游医道:“哎,年轻人,你躲雨就躲雨,能不能别吵我治病?你再吵我,他就要死了。” 姬冥修果断不吵了,安安静静地坐在火堆旁。 珠儿怕他,提着药篓子一点一点往洞口蹦,打姬冥修身后蹦过去时,一个不心翻在了地上,姬冥修连忙转身扶住篓子,也扶住了差点从篓子里摔出去的珠儿。 珠儿吓得上蹿下跳!一溜烟儿地钻进了游医怀里。 游医已经针灸完了,正在给孩子把脉,对这样的情况,他似乎早习以为常。 珠儿从游医怀里心翼翼地探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偷瞄姬冥修。 找到儿子了,姬冥修心情不错,看那扑腾的家伙也觉得十分顺眼,冲珠儿友好一笑。 珠儿又扑腾了! “把酒递给我。”游医忽然开口。 姬冥修拿起地上的酒囊递了过去。 游医喝了一口,转过身子面向了姬冥修,游历河川多年,倒是从未过如此清隽俊朗之人,好似玉做的一般,骨子里就散发着一股贵气。 游医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他面具上:“寒冰之玉?” 一个毫不起眼的郎中,竟认得太医都不知晓的寒冰玉,姬冥修的目光动了动:“先生好眼力。” 游医把酒囊递过去:“要喝吗?” “我不饮酒。”姬冥修直言。 游医又喝了一口。 姬冥修看了看草上被扎满银针的孩子,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人的。” “这么巧,我也是。”游医来了攀谈的兴致,“我找我妻子,你找谁?” “我儿子。”姬冥修道。 游医把酒囊放到一边:“我妻子是落水了,你儿子呢?” “也是。” “那真是太巧了。”游医和颜悦色地道:“不如我们一起吧。” “我已经找到了。”姬冥修指了指地上的孩子,“就是先生救的孩子。” “这孩子?”游医皱眉,“你认错了吧?这是我孩子。” 姬冥修古怪地看着他:“你的?” “是啊,就是我的。”游医喃喃道:“我是有孩子的,五岁了……” 姬冥修看他神色不大对,细细瞧着,有一丝癫狂,可刚刚完全感觉不到,似乎是一瞬间变成这样。 这个疯子,在他儿子上扎针,该不会是乱扎的吧? 姬冥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看你也累了,在一旁坐会儿,我帮你把针拔了。” 游医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针法,顺序拔错了会死人的。” 疯子! 姬冥修心中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只想一掌劈死他,却又担心万一他的是真的,把他弄死了,没人懂拔针,儿子也跟着危在旦夕。 游医喝了一口酒,抓起一个果子,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雨还要下的,你可以在山洞住一晚,不过这座山的地势有些奇怪,可能会有猛兽,咱们得轮流醒着,留一个看守洞口。” “你什么时候把针拔掉?” “快了。”游医咬着果子。 姬冥修心道,等你把针拔了,我就带着孩子离开,管你守不守洞口。 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是干脆地应下了。 此时的姬冥修并不知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游医,海十三给姬冥修的信件中,写的都是与案情有关的消息,至于游医的长相、性格、来历背景一概未曾提及。 毕竟,海十三没指望姬冥修能碰到游医,他一直觉得游医还在江南,总有一日会被自己找到。 “我和我妻子失散十五年了。”游医突然问:“你看见我妻子了吗?” 姬冥修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道:“这孩子不是你跟你妻子生的?” “当然是。”游医想也不想地。 姬冥修正了正神色:“你妻子十五年前就与你失散了,你们两个的孩子少也该十五岁了,你看这孩子像十五岁吗?” 游医被问住了。 姬冥修正色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游医开始挠脸、挠脖子,坐立不安,在洞里踱来踱去,嘴里碎碎念,不知在些什么,样子十分癫狂。 忽然,他从怀里抽出了匕首。 姬冥修眸光一凛,扣住他手腕:“我开玩笑的,孩子是你的。” 游医松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看向姬冥修:“真的是我的?” “是你的。”姬冥修扫了一眼他的匕首,“把刀放下。” 游医把匕首插回了刀鞘。 “可以开始拔针了?”姬冥修问。 游医哦了一声:“可以了。” 十分愉快地拔针去了。 看着他拔针的手法,又不像是个不懂行的。 拔完针,大概是怕姬冥修抢了自己孩子,游医一手抱着景云,一手收拾地上的东西。 姬冥修投鼠忌器,帮着他收拾,并没有轻举妄动:“你不是要找你妻子吗?我带你去找。” 游医惊讶:“你知道她在哪里?” 姬冥修不动声色道:“你妻子是不是长得挺漂亮?” “是是是!” “你妻子还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 “是是是!” 这人的记忆十分奇怪,知道时光前行了十几年,但回忆起从前的人和事却依旧停留在事发的那一年。 也只有疯子才会如此了。 姬冥修循循善诱:“她的个子好像是……这么高……这么高……这么高?” 在姬冥修比到第三个高度时,游医抓住了他的手:“就是这么高!” “那应该就是了。”姬冥修面不改色地。 游医兴奋得眼睛发亮:“你在哪儿见到的?快带我去找!” 姬冥修一脸为难道:“你后面背着,前面抱着,走得动吗?我帮你抱孩子吧?” “不行。”游医将景云团进怀里,“你抱珠儿。” 珠儿炸毛! 姬冥修最终没有抱着珠儿,只是背上了药篓。 景云的衣裳已经烤干了,游医给景云换上,那娴熟的手法,饶是姬冥修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得比他更好。 一路上,姬冥修都在等待时机,硬抢也不是不行,但万一把这疯子逼急了,指不定对景云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这不是姬冥修想要的结果。 把他慢慢地哄回京城也一样,他就不信他不睡觉、不吃饭、不上茅厕。 哪知没等到游医打盹儿,反而等到了一只饥饿的熊瞎子。 那熊瞎子异常高大,通体黝黑,身形健壮,如同一座黑山,死死地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游医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珠儿尖叫着跳上了树。 姬冥修警惕地看着朝他们冲来的熊瞎子,一把推开了游医! 熊瞎子原本就是想吃那孩子,却扑了个空,愤怒得朝姬冥修打了过来! 姬冥修一个闪身,躲到树后。 熊瞎子撞上大树,树上的鸟蛋都被巨大的冲力震落,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粹。 熊瞎子怒吼一声,抓向树后的姬冥修。 姬冥修不可动用内力,只能智取,就见那熊瞎子朝自己拍来,姬冥修拔出了匕首,侧身一让,熊瞎子的手拍在了树上,时迟那时快,姬冥修一刀子扎进了熊掌,将熊掌死死地钉在了树上。 熊瞎子大吼,抡起另一只手朝姬冥修拍来,也被姬冥修用短刀钉住。 这种刀是燕飞绝特质的勾爪刀,看着与别的匕首无异,但在刀柄上有一处机关,启动之后刀尖便突然变刃为爪,死死地勾住对方的筋骨。 骨头都能勾穿,别一棵树了。 熊瞎子被钉在树上无法动弹。 姬冥修一刀抹了它脖子。 只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姬冥修刚刚解决完这只熊瞎子,游医那边又来了另外一只。 那一只的身形娇一些,却远比这只粗莽货机灵,它趁着姬冥修与大熊缠斗,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游医身后。 珠儿在树上吱吱吱吱地叫。 游医一直警惕着与姬冥修缠斗的那只熊瞎子,等他意识到珠儿的叫声越来越恐惧时,浑身陡然一凉,一把转过身,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熊脸。 他抱着孩子,拔腿就跑! 熊瞎子一巴掌将他扇飞! 游医连同怀中的孩子一块儿飞了出去! 游医死死地护住景云,跌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熊瞎子朝二人奔来。 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怀中的孩子。 游医抱着景云一转,将自己的后背送给了熊瞎子。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听得一声巨响,似乎是熊瞎子被拍飞了,之后又是一声巨响,大地都抖了起来。 珠儿兴奋地拍起了手! 游医惊魂未定地扭过头,却哪里还有什么熊瞎子?只一团四分五裂的血肉。 游医张了张嘴,又抬眸望向不远处。 姬冥修定定地站在那里,嘴角溢出一丝血丝,他随手擦去,朝游医走了过来。 游医落寞地垂下了眸子,将孩子交出去:“给。” 刚刚他拼死护着景云,姬冥修全都看在眼里,这会子,他竟舍得把孩子还给自己了? “怎么?”姬冥修问。 游医怔怔地道:“我的好像不是儿子,是女儿。” 姬冥修抱过景云。 游医怔怔地站起身,从地上拾起药篓,把散落在地的药材一点点拾掇干净,随后,背上药篓,失魂落魄地走了。 …… “夫人!夫人!景云找到了!” 碧儿兴奋地冲进厢房。 乔薇正在哄望舒入睡,听到碧儿的话,瞳仁就是一缩:“真的找到了?” “是的是的!是一个……一个……哎,我不认识那个人,但他景云找到了!马车就停在岸上,请您快上车去见景云!” 乔薇站起身,朝岸边望去。 燕飞绝笑着招了招手。 乔薇抱着望舒冲出画舫。 七娘握住碧儿的手:“真的找到了?” 碧儿点头:“那个人的!他他家主子找到景云了!让夫人快些过去!” 七娘激动地道:“咱们也去吧!魏!你在这儿等阿贵!阿贵回来了你记得告诉他,景云找到了!” “找到了?”魏眼睛瞪直了。 七娘抹了泪:“找到了找到了,你们这儿等着,别走远了啊,我们看过景云了回来接你们!” “好好好,你们快去!”魏留下,一半是等阿贵,一半是看着那里不知死活的奴婢。 七娘抱着钟哥儿,与碧儿一同追上了乔薇。 望舒的瞌睡虫全都跑光了:“娘亲娘亲,我们是要去见哥哥吗?” 乔薇点点头:“是的。”话间,已来到车前,看着满身狼狈的燕飞绝,紧张地问道:“燕叔叔,景云他……” 燕飞绝笑道:“放心,景云没事。” 乔薇激动得红了眼眶,燕飞绝扶着她上了马车:“在四合院呢,我先带你们过去。” “等一下。”乔薇牵着望舒的手走下马车,看向周围听了消息而同样激动的百姓,对望舒道:“他们都是帮着救助过你哥哥的好心人。” 望舒很懂事地一个个鞠了躬:“谢谢叔叔,谢谢伯伯,谢谢爷爷,谢谢大哥哥,谢谢婶婶……” “哎呀,这孩子……”有妇人红了眼眶。 几个大老爷们儿看着姑娘,这么虔诚地感激自己,也有些眼眶发红。 乔薇也深深地福下身去:“谢谢。” 妇人扶起乔薇:“大妹子干啥呢?举手之劳罢了,儿子找到了就好,赶紧回去吧!” 杨湖每年都掉孩子,真正救起来的没几个,失踪了一下午加半晚上还能找到的大概只有这一个,别人家娘亲和妹妹高兴,他们也特别激动。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干旱数月的京城下了雨,也似乎是个奇迹。 是水神保佑了这孩子吧? 还是这孩子把他们的难处带给水神了? 总之,都是好事,好事哇! 众人欣喜地笑了起来。 马车停在四合院,乔薇与女儿跳下马车,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进院子。 张太医正在给景云诊治:“治疗及时,命是捡回来了,还有些高热,看几时能醒……” 望舒跑到床边,抓住了哥哥的手:“哥哥!” …… 儿子终于回来了,乔薇凌迟了一下午的心也总算得到了解脱。 她虽嘴上着信任的话,心中却其实并没有任何把握。 每多等一秒,她都会变得更绝望。 一直到燕飞绝告诉她,景云找到了,她都跟做梦一样。 现在,儿子乖乖地躺在她怀里,她就觉得这个梦好像没有醒。 望舒拉了拉被子,给哥哥盖好:“哥哥不能着凉。” 景云又睡着了,身子烫烫的,像个火炉。 乔薇抱紧了怀中的火炉,热得浑身冒汗,还是舍不得松开。 望舒也抱住哥哥。 长这么大,就今和哥哥分开得最久了,她不开心。 她再也不要哥哥分开了。 她决定回家后,把自己的马桶搬到哥哥的马桶旁边。 白有点怕水,根本没上画舫,却也知道景云不见了。 白爬到景云身上,团在他软绵绵的肚皮上。 突然,白看到了一根毛毛。 咦? 黑毛? 白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它是纯种雪貂,一根杂毛都没有! 这根毛是哪儿来的? 臭子! 一下午不看着你,就去外头鬼混了! 别让爷逮住那凑不要脸的,爷nèng死它! 乔薇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这次,望舒没找娘亲要亲亲,而是学着娘亲的样子,也在哥哥头上亲了亲,随即眯上眼,餍足一笑。 乔薇心底被一股浓浓的幸福填满,也餍足地勾起了唇角,抚了抚女儿的脑袋:“娘亲出去一下,你在这边陪着哥哥。” 望舒抓住哥哥的手,无比认真地道:“娘亲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哥哥的,我不会再让坏人把哥哥弄丢了。” 乔薇微笑着点点头:“好。” 出了屋子,乔薇找到了坐在廊下啃苹果的燕飞绝:“燕叔叔,冥修呢?” 刚刚只顾着看孩子,倒是忘记问他了,似乎从进了四合院,就没看见他的影子。 既是他把景云带回来的,又连个面都没有露。 燕飞绝摸了摸下巴,暗道自己这次又得被姬无双骂惨,早知道少主会遭遇危险,他不与少主兵分两路就好了,唉,现在后悔也晚了,少主又强行运功,又震断了不少筋脉,现在,已经在被送往别庄的路上了。 “他……有事。”燕飞绝笑,“不是故意不来的,你别怪他。” “不会。”乔薇摇头,他把她儿子找回来了,她感激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他?他答应她的事,真的做到了,她只是想和他声谢谢。 “对了,那家伙你要怎么处置啊?”燕飞绝指了指跪在院子里的阿贵。 乔薇淡淡地看向了阿贵:“如果你是来替丁英求情的,你可以死了这条心。” 阿贵艰难地道:“我知道她罪不容恕,如果景云没能回来,我一定让她偿命,可是现在景云他没事,夫人能不能从轻……” 乔薇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我儿子活下来是我儿子命大,不是给她减罪的理由,她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我绝不可能原谅她!”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3】解决 母子三人在四合院住下,绿珠给阿贵一行人也安排了房间,阿贵与七娘、钟哥儿住陈大刀住过的屋子,魏留在画舫看守丁英。 屋内,钟哥儿已经睡下了。 七娘给钟哥儿放下蚊帐:“阿贵,我觉得你不该让夫人为难。” 阿贵抬眸:“我让她为难?” 七娘将蚊帐扎好:“难道不是吗?这次的事真的太大了,如果有人这么害我孩子,阿贵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一刀捅了他!可你……居然还让夫人宽恕英。” 阿贵没料到素来温顺的七娘会讲出如此、如此简单粗暴的话来,他一时间,都不知该反驳什么好了。 七娘打了水来,给阿贵擦脸,语重心长道:“夫人比你想象的厉害许多,看看这间屋子就知道了,便是咱们家在鼎盛时期,也没在京城买过这么好的宅子,你不要与夫人对着干。” 阿贵语气低沉道:“英不是你侄女,你讨厌她,你当然这么。” “阿贵!”七娘受伤地看着他,“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是,英是对我不好,但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她。”顿了顿,“在今之前。” 阿贵:“你看。” 七娘解释道:“但仅仅是因为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她不该把一个无辜的孩子丢下水,阿贵,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做。” 阿贵推开七娘伸过来给他擦脸的手:“现在你又骂她不是人了。” 七娘张了张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贵沉默,半晌才失望地道:“七娘,你变了,和夫人在一起后,你变得越来越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七娘,从前我什么你都会相信我、顺着我,现在,你更相信夫人了,你被她那套女人可以与男人一较高下的法打动了,七娘你要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夫为妻纲,父为子纲,自古便是如此,你不要被她带坏了。” 七娘原本想好生开导他,却被刺出了几分火气,将棉布往水盆里一扔:“我不觉得女人自立有什么不好!” 阿贵被凶了一句,微微愣了愣,放缓了语气:“七娘,我知道你很想过回从前的日子,我答应你,等我攒够了钱,就给你赎身,我买一座漂亮的宅子,请上几个下人,让你做主子奶奶。” 七娘摇头,她从前或许的确羡慕过那样的日子,但现在不了,她觉得现在就很好,不必看人脸色,不必依附男人,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每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七娘……”阿贵开口。 七娘端起水盆,往门口走去:“好了,不这些了,扯远了,有什么话明再吧,别把钟哥儿吵醒了。” 望着七娘有些气恼的背影,阿贵又气又无可奈何,七娘不仅敢与他呛声,还敢给他甩脸子了,都是那女人害的。 却乔薇回绝完阿贵后,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先去了一趟厨房看给景云熬的药。 杨师傅和颜悦色道:“放心吧,我盯着呢。” 乔薇微微一笑:“多谢了。” 多余的话杨师傅没再了,不问是非、不议是非是做下人最起码的要求。 药熬好之后,乔薇端着药碗回了房,望舒盘腿坐在床上,两手托着腮帮子,定定地看着熟睡的哥哥。 乔薇会心一笑:“真守着呢。” 望舒认真地点点头:“我答应过娘亲守着哥哥,就一定会做到呀!” 乔薇挑眉,果真是亲爹的孩子。 “来,帮娘端着。”乔薇把温热的药碗递给望舒。 望舒轻轻地捧着,像捧着世间的至宝,一滴都不敢洒出来。 乔薇将儿子半抱进怀里,轻轻地摇醒:“景云,喝药了。” 景云的意识还是模糊的,却下意识地知道要张嘴,乔薇舀了一勺,细细地喂进他嘴里。 望舒端着药碗,自豪地道:“娘亲,我是不是给你帮忙了?” 乔薇一笑:“是呀,望舒帮娘亲给哥哥喂药了。” 望舒很高兴。 一碗药,喂进一半,后面怎么都喂不进去了,乔薇把药碗放下,去厨房找杨师傅凿了点冰块,用帕子包好搁在景云额头上。 “为什么要给哥哥弄这个?”望舒好奇地问。 乔薇解释道:“因为哥哥高热,冰块能退热。” “哦。” “夫人,有人求见。”绿珠在门口禀报道。 “这么晚了,谁?”乔薇问。 绿珠答道:“他自己姓刘,下午一直在找寻景云,听景云回来了,想问问景云的情况,您看,要奴婢回绝他吗?” 乔薇想了想:“不了,应该是参与了营救的人,我去谢谢他。望舒,你看着哥哥,冰块要是掉了,就给哥哥放上去。” “知道啦娘亲!”望舒很喜欢照顾哥哥,一点瞌睡都没有。 乔薇出了院子,看到伫立在夜色中的刘太监:“是你?” 刘太监灿灿一笑:“其实,是我家王爷。” 胤王从胡同里走出来,俊脸被夜色笼了一层暗影,目光深邃而冷清,许是泡水太多的缘故,待他走得近了,乔薇发现他的脸较平时略苍白一些。 “胤王殿下。”乔薇淡笑着打了招呼。 胤王不苟言笑地道:“本王听景云找到了。” “嗯。”乔薇点点头,“有点高热和擦伤,并无大碍,多谢王爷费心。” “本王想见见他。”胤王道。 乔薇摸了摸下巴:“你应该清楚十七是不会放你进去的,然后你也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把景云抱出来的。” “乔薇!”胤王动怒。 刘太监赶紧给自家王爷使眼色,路上不都好了么?别惹夫人生气,夫人是女人,王爷多多让着、宠着,别与她计较,怎么才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又发起火来了?当然,也确实是夫人的刀子嘴太戳心窝子了,这么毒舌的女人,他生平仅见。 乔薇一笑:“不论怎样,今的事,多谢你了。” 胤王接收到了刘太监的眼神,渐渐冷静下来:“景云是本王儿子,本王找他是应该的,不必你来谢。” 乔薇扶额:“第N加1次,他不是。” 胤王不懂什么恩袈衣,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乔薇话里的意思:“我知道你讨厌本王,你也可以尽情否认,但事实就是事实。” 乔薇笑道:“看在你费心寻了我儿子虽然其实并没有找到的份儿,我不跟你吵了,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从此对你产生任何好感,下次见面的时候……不,没有下次了。” 言罢,转身进了屋。 胤王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这个女人都太知道如何激怒他,以前是死缠烂打,他避之不及,如今他乐意接受她,她却开始对他敬而远之。 “啊。”乔薇突然折了回来,眉眼含笑。 胤王神色稍霁。 乔薇递给他一个篮子。 胤王接过,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乔薇莞尔一笑:“鸡蛋,今所有下水营救的人都有一份,王爷您身份贵重,我给您多装了两个。多谢,以及,不用谢!” 胤王:好想把这女人捏死,捏死,捏死…… …… 蒙蒙亮,乔薇被一阵脸上的痒意“惊”醒,睁开眸子一瞧,却是儿子的手轻轻地搭在自己脸上。 儿子还没醒,脸红扑扑的,仍有些高热。 乔薇心疼地捏住他手,定定地看着他。 望舒已经睡到床脚了,四仰八叉的,白被她压在屁股下,一只脚丫子搭在乔薇的腿上。 乔薇习惯了早起,今日却没有动。 绿珠在门外候着,以往这个时辰夫人就该起了,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让人把洗漱的东西撤下了。 乔薇在房中静静地陪着孩子,浑然不知京城已经炸开了锅。 国公府的丫鬟将五岁孩童丢下水的事,闹得太大,整个京城都轰动了,一夜之间大街巷,全都在议论男童落水一事,不出意外的,国公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丧尽良的丫鬟自不必,黎氏也未能幸免,能教导出这样的儿媳,国公府的教养与规矩可见一斑。 唯一没被骂的是姬婉。 姬婉从来都是被骂的那一个,具体原因有些一言难尽,这次竟破荒地被百姓给略过了。 任何时候,民众的力量都不容觑,哪怕在贵族眼中他们只是一群蝼蚁,可真正拧成一股绳的时候,也是很让官府头疼的。 甚至有文人雅士将男童落水一事做了诗词,坊间一下子传开了。 这个时代,文人的地位是很高的,如同明星一样受人追捧,谁要是能写一手漂亮的字、作一首文采斐然的诗,那是相当有面子的事。 在文人的推波助澜下,几乎是一日功夫,事件便被推上风口浪尖,国公府也被骂成了筛子。 顶着巨大的压力,京兆府接下了此案。 在大梁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无人状告的案子它就不叫案子,衙门通常是不予理会的,这一次,乔薇其实也没有上衙门击鼓鸣冤,按理,衙门完全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奈何百姓闹得太凶,引起了上头的重视,衙门不受理都难。 京兆尹在自个儿的“办公室”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儿:“是哪个呀?住哪儿?” 师爷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报:“姓乔,目前住庆丰街六十九号。” “庆、庆丰街?”京兆尹肃然起敬,那条街上住的十个中就有十一个得罪不起,“等等,六十九号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师爷就道:“上次多罗将军府的案子您忘了?被关进来的女子就是住庆丰街六十九号。” 记忆如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京兆尹勃然变色:“就是被丞相带走的那个?” 师爷点头:“就是她。” 乖乖,踢到铁板了。 那女人的性子叫一个烈呀。 更别人家还有丞相撑腰,这桩案子,想糊弄过去怕是难咯! 京兆尹也不把人叫来京兆府了,主要是一个都叫不起,他亲自登门,向乔薇明了情况:“夫人,如今的情况呢有些复杂,民众想要交代,上头亦十分重视,您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状告国公府;二,与国公府私了。” 乔薇顿了顿:“私了我能理解,不过你的状告国公府是什么意思?不该是状告石榴吗?” 京兆尹和颜悦色道:“夫人大概不太熟知大梁的律法,石榴是签了死契的丫鬟,不是自由身,她犯了事,主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乔薇困惑:“连坐?” “不不不,没这么严重。”京兆尹干笑,“怎么呢?这个……我打个不太确切的比方,夫人养的狗,要是咬伤了我,那我肯定是要找夫人赔钱的。” 这么乔薇就懂了,大梁朝看似已废除奴隶制,但奴隶仍是无处不在,签了死契的下人就如同奴隶一般,完全没有人权可言,难怪钱妈妈把阿贵与七娘卖给她时,打死了官府也不管。这种规矩的弊端也十分显而易见,出了事,主家担责,这一点钱妈妈倒是没与她,大概是怕她不会买下他们吧。 “这是丁英犯下的罪孽,我只想惩罚丁英,对状告国公府没有兴趣。”乔薇道。 “夫人的意思……是要与国公府私了?”京兆尹笑了笑,“其实下官也认为这个办法比较妥当,虽然大人位高权重,可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太子的生母林皇后便是国公府的姑奶奶,太子与大人又是叔侄亲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大人的姐姐,您看,两家关系还挺亲密的,确实没必要为着一个丫鬟的罪孽闹得双方撕破脸,让大人在中间难做不是?” 不牵连无辜是其一,不让冥修左右为难是其二,感激姬婉是其三,一条条加起来,没有把国公府告上公堂的理由。 乔薇道:“那就劳烦大人转告国公府,我只要丁英的命,对状告国公府没兴趣。” 京兆尹去了一趟国公府,除了言明乔薇的意思之外,还将自己的旁劝之功厚颜无耻地渲染了一番,午后,国公府便派了人上四合院,与乔薇协商善后的事宜。 来的是国公府的管家,也姓林,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微微有些发福。 林管家不知此处乃丞相别居,只听姬婉提到乔氏是姬婉的娘家亲戚,既是丞相府的亲戚,住在这个地段也得过去了。 只不过那身打扮,不像是个京城的贵妇,气质倒是极好,清贵如竹,淡雅如菊,不施粉黛,丽质成。 “夫人。”林管家打了招呼,“鄙姓林,是国公府的管家,不知夫人夫家何姓。” “我姓乔。”乔薇道。 自己问的是夫家,她却答自己的姓,林管家不是傻子,几乎转瞬间便猜到了什么,笑着道:“乔夫人,失敬失敬。” 乔薇神色无波道:“我已经了不会状告国公府,不知林管家上门所谓何事。” 林管家笑了笑:“这次的事,让夫人受委屈了,国公夫人很是过意不去,特地让我前来探望夫人,还有公子,不知公子现在如何了?有没有事?” 乔薇不喜他嘻嘻哈哈的这一套,看着老实,一话全是陷阱:“我儿子生了病,至今高热未醒,你有没有事?” 林管家讪讪,将手中的锦盒放到桌上:“我家夫人猜到会是这样,备了些补身子的东西,请夫人笑纳。” 乔薇看也没看,道:“东西就不必了,林管家拿回去吧,如果林管家只是想探望一下我儿子,那么林管家可以走了。” 作为国公府的管家,到哪儿都是被巴结的对象,便是在丞相府,众人也是对他客客气气的,这女人看着年纪不大,处事却好生老练,是当真没将国公府放在眼里,还是压根不清楚国公府是何等强大的势力。 “夫人。”林管家的笑容淡了淡,“夫人时间宝贵,我也不与夫人兜圈子了,令郎的事确实是石榴做错了,虽石榴是国公府的丫鬟,犯了事该由国公府来处置,但念在夫人爱子之心的份儿上,就交由夫人处置了。” 这话,活像是施舍她似的,乔薇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恩典啊,不过呢?” “不过嘛。”林管家见乔薇似乎有些上道了,笑容深了一分,“事关国公府体面,国公府既给了夫人方便,还望夫人也替国公府考虑一番。” 乔薇好笑地道:“你是希望我秘密处决她?” “……是,也不全是。”林管家皮笑肉不笑地。 乔薇漫不经心地用杯盖拨了拨杯中的茶叶:“林管家,我一个乡野村妇,玩不来你们大户人家的那一套,你想让我做什么,条件是什么,只管明明白白地出来,别指望我自个儿猜,我资质愚笨,猜不出的。” 林管家噎了一下,讪讪道:“夫人既是爽快人,那林某就不与夫人绕弯子了。夫人想必知道咱们国公爷是当今圣上的岳父,国公府的颜面关乎皇家的体面,现在杨湖的事闹得太大,不仅国公府失了体面,圣上也面子无光。我家夫人是希望夫人能够为大局着想,将私人恩怨私了就够了,不必闹到明面上。 您看,咱们二奶奶原先是不许夫人处置石榴的,但国公夫人许了,国公夫人还是站在您这边的。您呢,也稍稍想想国公夫人的难处,石榴您就尽管处置,但处置完,也劳烦出面替咱们国公府澄清澄清误会。” 乔薇拨弄茶叶的手一顿:“澄清误会?澄清什么误会?” “就是……”林管家搓了搓手,“请夫人出面告诉大家伙儿,您的孩子落水的事……不是国公府的错。” 乔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是你们的错,石榴是石榴,你们是你们,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你们二奶奶尽管讨厌了些,可到底没在我手里占到便宜,就算占到了,我也不会因她一个人讨厌就把你们整个国公府告上公堂,我这么做,与石榴也就没区别了不是吗?” 林管家眼神闪了闪:“夫人没明白我的意思。”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轻咳一声,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国公夫人希望……希望……希望夫人你能出面澄清你儿子落水的真相。我的‘澄清’,夫人应该明白?” 林管家着,从宽袖里摸出一个锦盒,打开了,全是白花花的银票,“这是国公夫人给您的补偿。” 乔薇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盒子里的银票,粗略估计,不下万两,真是大手笔啊! “你们夫人想让我我儿子是自己不慎落水的,与石榴无关,与国公府无关是吗?”乔薇淡笑。 林管家竖起大拇指:“夫人真是一点就透!” 乔薇笑容一收:“那这样我成什么了?我儿子是自己落水的,我还把气撒到你们国公府的丫鬟身上,丫鬟的主子找我理论,我无理取闹地把主子也丢下了水,你们国公府宽厚大度,不计较我的莽撞过失,我可真是人,你们可真是君子!” 林管家循循善诱道:“夫人,京城没人认识您,那些虚有的名声对您无用,您不如拿了银子,逍遥快活地过自己的神仙日子,岂不快哉?您要是嫌少,咱们还可以慢慢商量。” 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钱,不怕乔薇狮子大开口。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试图收买乔薇,比起只拿得出一盒金子的恩伯府千金,国公夫人的手笔可谓阔绰了太多。 但那又如何? 她当初没答应恩伯府千金,这一次,也不可能答应国公夫人:“我若真这么了,那些不辞辛劳搜救我儿子的人会不会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林管家浑不在意地道:“夫人何必去管那些平民?那些平民不过是一时兴起,瞎凑热闹罢了,他们能给夫人什么呢?国公府才是夫人的靠山,将来夫人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国公府,国公府一定替夫人摆平,夫人这么聪明的人,想必知道哪个才您应该依靠的对象。” 乔薇嘲讽地道:“可我儿子落水时,没见你们国公府的人搜救,全都是那些被你们瞧不起的平民不知疲惫地在深水中周旋,我儿子失踪了多久,他们就找了多久,这就是林管家的,国公府给我的依靠?” 林管家哑然。 乔薇面无表情道:“告诉你们国公夫人,死了这条心,石榴我是一定要处置的,至于你们国公府如何应对此次公关危机,不是我考虑的范畴。” 林管家的笑容消失了:“你就不考虑石榴是国公府的下人,你没处置的权利吗?” 乔薇冷下脸来:“那我就连你们国公府一并告上公堂!” 林管家拍桌:“你敢!” 这口气,简直与黎氏的如出一辙,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整个国公府,就没一个不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乔薇的眼底没有丝毫惧色:“我最后重申一遍,这件事是丁英做的,我不会迁怒国公府,但国公府也休想我出面替你们做伪证,你们国公府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摆平!绿珠,送客。” “是。”绿珠进屋,对林管家不咸不淡地道:“请吧,林管家。” 林管家冷哼,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他堂堂国公府管家,居然被个丫鬟轰了出来。 绿珠的主子是丞相,才没把一个林府管家放在眼里,绿珠翻了白眼,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 林管家以为乔薇回心转意了,哪知绿珠将一堆东西丢了出来,大包包砸在他身上,恰巧一个盒子被砸开,一株两百年的人参掉了出来。 绿珠嗤笑:“百年人参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国公府已经这么穷了吗?” “你……”两百年的人参绝对是送的出手的东西,宫里的娘娘也没几个吃得起呢,这丫鬟居然瞧不上,怎么?那个穷酸村妇吃的还是千年人参不成? “哼!”林管家收拾好东西,铁青着脸地回了国公府。 …… “娘,您听听,我就她不识抬举吧?大嫂还非怨我惹怒了人家,我惹不惹她都不会放过国公府!”林家大院儿,黎氏歪在婆婆身边,嗲声嗲气地。 黎氏为林家添了四个孩子,三儿一女,又孝顺、又体贴、又会撒娇卖乖,甭提多得林夫人欢心了。 瞧她坐的位子就能看出来,明明是次媳,却能坐在婆婆身边,反倒是姬婉这个世子长媳,正儿八经地坐在下首处。 姬婉剥了一颗葡萄,云淡风轻地道:“你当初就把那丫鬟交出去,叫你的护卫全都下水救人,谁还会怪罪你?谁还会怪罪国公府?你非要闹,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结果呢?护卫还是全都下了水,却是被人家给踹下水的,真是贻笑大方啊。” “大嫂,你这话讲得我不爱听……” “我什么时候讲你爱听的话了?” “娘——”黎氏怼不过姬婉,幽怨地抱住了婆婆的胳膊。 姬婉过门八年,不仅无子,还不爱撒娇卖乖,林夫人会喜欢这样的儿媳才怪了,但姬婉后台硬,又招儿子喜欢,林夫人是无计可施,况且这次,确实是黎氏过头了。 林夫人叹道:“你大嫂的没错,你当初就不该袒护那丫鬟,交出去唻撇干净唻就什么事都没唻,再卖力地替人家找找孩子,不管能不能找到,终归是一份心意,她不领情没关系,老百姓领就够唻!现在的问题是,林家没一件事体站住得住脚唻!” 姬婉举起白皙的素手。 林夫人无可奈何地睨了姬婉一眼:“幸亏你大嫂没糊涂。” “您一开始不是这么的……”黎氏委屈。 刚回到林家时,她顶着满身菜叶子与鸡蛋,向婆婆哭诉自己的经历,婆婆明显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觉得那个女人不该与国公府作对,大嫂也不该胳膊肘往外拐,现在倒好,全都怪在她头上了! 林夫人起先以为是件事,自然乐意偏袒黎氏了,可眼下闹得满城风雨,一想都是这个媳妇儿惹出来的,不免心口发堵。 姬婉讨厌归讨厌吧,但从不给林家惹祸,外人提到姬婉,都是姬婉如何如何目中无人,如何如何招摇过市,姬婉的讨厌体现在她自个儿太招人嫉恨,林家却反而因为足够包容她而备受美誉。 再看这个二儿媳,平时谁都夸她贤惠聪明,一到关键时刻,给林家捅出这么大个篓子,堵都堵不住! 林夫人简直要气死了! 姬婉拿出镜子照了照。 还有心情照镜子! 林夫人更气了! 一场请安,不欢而散。 出了大院儿,黎氏堵住姬婉的去路:“大嫂。” 姬婉扶了扶头上的珠花:“怎么了,二弟妹?” 黎氏义正言辞道:“这次的事,想来想去,只有大嫂出面才能摆平了,大嫂作为林家长媳,应该会体谅林家的难处吧。” 姬婉不咸不淡地道:“林家有什么难处啊?不是过的好好儿的吗?不缺吃不缺穿,也不是少你月钱。” 黎氏蹙了蹙眉:“大嫂别装糊涂了,外头已经把林家骂成什么样了,大嫂不清楚吗?现在,能解决麻烦的人只剩大嫂,不如大嫂出面,做一次和事老吧?那个女子不是大嫂的娘家亲戚吗?我瞧大嫂在船上那般袒护她,想来与她关系极好,大嫂的话,她不会不听的。” 姬婉眼波一转,看向了黎氏:“黎闵姝,你自己拉的屎,为什么要我给你擦屁股啊?” “你……”黎闵姝被姬婉的粗话弄得面红耳赤,“大嫂你别的难听!” 姬婉倨傲一笑:“我的再难听,有你做的难看?趁着人家把儿子找回来了,心情好,赶紧上门磕头赔罪,外人怎么骂林家的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被骂骂又不少块肉。” “让我给她磕头赔罪?她算个什么东西!” “我娘家亲戚,怎么,你瞧不上啊?” 姬婉的身世,足够压黎氏几百头了,便是公主,只面子上好听,论里子也是比不过姬婉的,黎氏敢瞧不上她的娘家亲戚? 黎氏捏紧了帕子:“大嫂也了是自己亲戚,和自己亲戚几句好话就这么难吗?” 姬婉笑道:“不难。”笑容一收,“可我不想。” 黎氏是见识过姬婉是如何把那些世家千金气哭的,但姬婉平时不针对她,她多少觉得是那些千金太过柔弱了,一直到今,姬婉真的怼起她来,她才发现真的好气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女人?! 黎氏的肺都要气炸了,捏紧帕子,指甲掐进肉里:“我倒是忘记大嫂是一直被骂过来的,想来这么些年已经被骂习惯了,自是不在乎名声,可我不同,我脸皮薄,经不起那些流言蜚语。” 姬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黎闵姝,想对我用激将法呢,你的火候还不够,回去多练两年,二弟好像新纳了一房妾,你最近应该很闲吧,那尽情地练,兴许一年就够了。” 这是最让黎氏痛心的地方,她明明都给二爷生了那么多孩子了,可二爷还是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往屋里抬。 为博孝顺贤惠的美名,她不敢多一个不字。 不像姬婉,任谁靠近世子,姬婉都毫不留情地把人打出去,这么多年来,姬婉善妒刻薄,不知被多人骂作妒妇了。 黎氏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正闲的人应该是大嫂吧?我忙着带孩子,不像大嫂,过门八年了,一个孩子都没有,不操心这不操心那,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难怪连皱纹都没长呢,不生孩子,可真好!” 这话,可真是诛心。 姬婉冷冷地看着她,就在黎氏被看得头皮发麻的时候,忽见姬婉妩媚一笑,那勾魂摄魄的美,让整个园子都亮了:“二弟妹,我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可不是不生孩子得来的,是男人滋润的。” 黎氏气炸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4】结束,景云苏醒 景云是在救回来的第二夜里苏醒的,乔薇睡到半夜,感觉有只手在摸她,她睁开眼,就见景云也睁着眼,无辜而呆萌地看着她。 乔薇摸了摸他额头,还有些烫,乔薇轻轻地道:“难受吗?” 景云摇头,脑袋埋进娘亲颈窝,依恋地蹭了蹭。 乔薇轻抚着他脊背:“要不要喝水?” 景云点头。 乔薇给景云倒了半杯温水,喂着他喝下了,又道:“娘亲给你做点粥。” 景云再次点头。 夜深人静,厨房早没了人影,乔薇轻手轻脚地熬了一锅米粥。 回到房间时,景云正盘腿坐在床上发呆,乔薇看着心疼坏了,把他抱到腿上,喂他喝了半碗粥。 “困不困?”乔薇放下碗问。 景云摇头。 “娘抱你出去走走。”乔薇给景云换下被汗水打湿的衣裳,穿了件透气的棉衣,抱着景云进了院子。 景云很少让人抱,他总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特别老夫子,只有病得实在难受才会像个乖宝宝一样趴在乔薇怀里。 乔薇抱着他,在院子里轻轻走动,不多时,景云眼皮子一沉,睡了过去。 然而当乔薇将景云放到床上时,景云就醒了。 乔薇抱着他一走,又睡了,再放床上,又醒了。 他醒了也不话,就那么趴在乔薇怀里。 乔薇心知他是受了惊吓,又因高热脑子一片浆糊,不知怎么把那股惊吓压下去,乔薇心疼得不行,抱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夜。 山庄的夜晚,寂静而清冷。 姬无双给寒玉床上的人把完脉,深深地叹了口气。 燕飞绝风尘仆仆地赶来:“怎么样了,姬无双?” 姬无双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样?你不是都看到了?距离上次发病才多久,又给我闹了这么一出,你们全都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燕飞绝就知道要挨骂,他原想一直躲四合院的,可太担心少主的安危,还是屁颠屁颠地过来了:“你不是神医吗?怎么连这点毛病都治不好?” 娘胎里自带能摧毁自身的真气,这叫这点毛病?姬无双简直想撬开燕飞绝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怎么长的! “我是你都治了那么多年了,总该有点儿……进展吧?”燕飞绝甩锅甩得妥妥的。 姬无双又何尝不想有所进展?这几年他一直在寻找根治那股真气的办法,却始终没能如愿,只能以寒冰玉与药物克制它的躁动。早先是无需药物的,寒冰玉便能将它克制得十分彻底,那时的姬冥修与正常人无异,甚至可以习武,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那股真气也渐渐变强,寒冰玉压它不住,姬无双又增添了药物,并告诫姬冥修,自此不得习武。 因每一次催动内力都会引起这股真气,从而给筋脉带来巨大的伤害,姬无双不记得自己唠叨过多少次,可少主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不仅少主如此,几个手下也是如此。 姬无双看向一旁的燕飞绝:“你别想把锅甩给我,你上次离开山庄时,是怎么答应我的?” 燕飞绝摸了摸鼻子:“不干我的事啊,我跟少主分头行动的。” “为什么要分头行动?不知道少主的身体不好吗?”姬无双一副你别想糊弄我的表情。 那日的事燕飞绝都与姬无双交代得差不多了,当然姬无双也有自己的探子,他是离少主最“远”的一个,却也是除了海十三之外,最了解少主的一个。 燕飞绝诓不过他,只得如实道:“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 “是那孩子的命重要还是少主的命重要?”姬无双问。 “当然是……少主。”燕飞绝悻悻。 少主的命不仅是他自己的,也是他们七个的,少主活着,他们才能活着,少主死了,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这个契约就如同一根斩不断的麻绳,将他们七人死死地绑在了少主的船上。 他们没了,船还能继续走,船沉了,他们都得葬身大海。 所以世上谁都可以出事,唯独少主不能。 “你现在想起来了?”姬无双沉声问。 燕飞绝吊儿郎当道:“我就没忘过。” 只是确实没有办法,景云掉进水里了,那一刻别少主,就连他都愿意豁出自己的命把那孩子换回来。 燕飞绝明明年轻时杀人最多,心肠却也最为柔软,这是让姬无双十分头疼的地方,姬无双话锋一转道:“少主对那孩子太偏爱了一些,他还年轻,以后会有许多孩子,希望他早日明白,没有人的命重得过他自己的。” 燕飞绝古怪地指了指姬无双:“等等,以后会有许多孩子是个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姬无双淡道。 燕飞绝消化了一下,眉心一跳:“景云是少主的孩子?!” 七人中,燕飞绝的消息是最闭塞的,原因无他,这家伙嘴巴长期不把门,一不心就能漏,譬如这一次,少主与人一夜风流的事就是他不心抖出来的。 为惩罚他,几人都决定再也不要透露任何消息给他了。 姬无双没有回答的意思,收拾好银针,举步朝外走去。 燕飞绝扣住他肩膀:“老鸡,把话清楚了再走,孩子真的是少主的?” 姬无双哼了哼。 燕飞绝五指一动,指缝便多出了几枚梅花暗器,暗器的尖端抵住姬无双的胯部:“真当老子拿你这只毒公鸡没办法了是不是?再不,老子阉了你!” 不要脸的东西! 姬无双气急败坏地道:“你干嘛不等少主醒了自己问他?” “我现在就想知道。”燕飞绝不会承认,他已经猜出少主也不想透露给他了,他敢逼姬无双,却不敢逼少主。 姬无双恨铁不成钢:“你也就这点出息!” …… 乔薇在四合院住了三日,景云日益康复,高热退了,人也有精神了。 对那日的事,景云已没了多少印象,只记得自己被丁英丢下水,水流很急,自己一下去便被一股力道冲开了,在水里挣扎了一番,呛了几口水,之后便不省人事了,如何冲上岸、冲到了哪里、被谁所救,一无所知,再睁眼便是在四合院、在娘亲与妹妹身边。 冥修催动内力后,当场遭到反噬,凭着一股执念才等到燕飞绝,把景云交给燕飞绝后,没上几句便倒下了。 所以对于景云在山洞中的经历,燕飞绝也不大清楚。 若非有什么让景云印象“深刻”的地方,大概是肚子上的那一脚。 “有人踩我肚子。” 乔薇困惑地嗯了一声,因担心儿子受伤,在见到儿子后,她把儿子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连鸡鸡都没有放过,擦伤倒是有一些,但并不严重,肚子上她仔细看了,未见明显淤痕。 如果是被人踩的,这么娇弱的皮肤,多少该留些痕迹才是。 “你是不是做梦了?”乔薇不确定地道。 望舒笑眯眯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是老鼠!” 正坐在游医的身旁啃酱汁田鼠肉的珠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哥哥,我们出去玩吧!”望舒跳下床,眨巴着大眼睛。 景云看向乔薇:“娘亲我可以出去了吗?” 乔薇摸摸他已经完全不烫的额头,点点头,同意了。 两个家伙手拉手去了院子。 孩子们没来的时候,四合院总是特别冷清,话都不带大声,气氛也不免有些压抑,眼下两个家伙一闹,那股压抑的愁云瞬间被吹走了,阳光直直地落下,将整个院子都照出了几分鲜活。 下人们做着事,脸上不自觉地有了笑意。 绿珠从厨房端来新熬好的绿豆汤,放了两碗在院子的石桌上,将另一碗端进了东厢,跨过门槛,却瞧见乔薇在叠衣裳,她把托盘放在圆桌上,走上前道:“夫人放着我来吧。” 乔薇笑一笑:“不必,很快就收好了。” “收好?”绿珠眸光一扫,看到了乔薇铺在床上的包袱,“夫人要走吗?” 乔薇叠了一条景云的裤衩:“景云差不多痊愈了,我也该回去了。”这几日积压了不少工作,她怕是要与七娘他们一起加班了。 “再多住几吧。”绿珠挽留,从前留夫人是为了讨主子欢心,如今她是真的很喜欢宅子里热热闹闹的,两个家伙,太招人喜欢了,夫人也很容易相处,没什么架子。 乔薇把望舒的粉色丸子布鞋打包装好,道:“再不走,我的货就出不了了。” 绿珠约莫是知道乔薇在做生意,既如此,她还真不便强留了。 “你家主子……”乔薇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等不到他,就不亲自向他谢谢了,你替我转达一下。” “我也不知能不能转达得到呢。”绿珠苦恼地。 乔薇眸光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叠了望舒的肚兜:“怎么了?他不回来了?” 绿珠想了想,笑着道:“回……大概是会回的吧,就不知几时回,回的时候我又在不在,我姐姐要嫁人了,过几日我得回去一趟,得在家待个三五呢。” “先恭喜你姐姐了。”包袱装不下了,乔薇压了压衣物,又道:“他总是出差吗?” 绿珠摇头:“出差其实不多的,大多是主子自己的私事。” 什么私事总这么神出鬼没的?乔薇按压衣物的手多了几分力道。 “大人好像受伤了。”绿珠突然道。 乔薇按压衣物的手一顿:“你听谁的?” “燕护卫。”绿珠道。 燕飞绝嘴巴不把门的毛病真是哪儿哪儿都有,尤其相处久了、嘴巴甜、又孝敬他的姑娘,那真是一不心就漏风。 但也只漏了这一个消息,更多的绿珠也不知道了,不过即便不问,乔薇大概也能猜出个大概,在寻找景云之前他都还是好好的,想来是找寻的过程中负了伤,就不知严重不严重。 六月的湖水,早晚是有些清冷的,但泡水太久,身体早已失去知觉,再清冷也感觉不到了。 丁英被麻绳束着,大半个身子泡入水中,究竟泡了多久自己都不记得了,连肩膀的疼痛都忘了,整个身子麻木得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唯一的知觉是胸口,呼吸难受。 但每次她快要胸闷得死过去时,上头的男人又会将她拉出水面,待她缓过了劲儿再将她放入水中。 她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比死更难受的,大概就是这种随时等待死亡,却又不知死亡究竟何时降临的感觉。 岸边不时有人观看,她起先十分在意,但眼下,她无所谓了。 死都要死了,还用管别人怎么想? 又一个臭鸡蛋砸在了她脸上。 死了就能解脱了。 听那孩子找到了,她大概很快就能有个痛快了。 起先她的确是想活着,但几日的折磨,让她已经没了生存的勇气。 “丁英。” 头顶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丁英艰难地抬起头来,头顶的目光一瞬间刺入她眼睛,她难受地闭了闭眼,顶着炫光看清了对方模样:“是你。” 嗓音都哑了,“你终于来了。” 乔薇扶着凭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拜你所赐,我儿子大病一场,今日才得以痊愈。” “怎么没淹死他!”丁英疯笑。 乔薇没被激怒,目光镇定地看着她:“原本我答应过你,只要我儿子找回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丁英眸光一颤:“你要放了我?” 有了生的希望,丁英晦暗的眼睛都亮了,原来自己也不是一心求死,而是知道必死无疑,所以不敢抱有期望。 可这个女人什么?她改变主意了,她不杀她了! 乔薇瞧她那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就知她想岔了:“看来你这几并没有好好地反省,什么样的人在对一个孩子做出那样的事情后还有脸活在世上?别以为孩子没事,就等于你也没罪。” 丁英哽咽:“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乔薇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你做不做傻事跟我没关系,反正以后我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丁英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大人。”乔薇转身看向一旁的京兆尹。 京兆尹走上前来,看了看被泡得形容狼狈的丁英,严肃地道:“丁英,你可知罪?” “大人,我只是一时糊涂……” 看来是不知罪了,京兆尹暗暗摇头,对这姑娘最后一丝怜悯也没了:“丁英,你蓄意谋杀,罪不容恕,考虑到对方性命无碍,你勉强算是杀人未遂,死罪就免了,改为流放吧。” 丁英眼睛一亮:“多谢大人!” 多谢?你到了那儿只怕恨不得杀了我。 流放之地,人间炼狱,没去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就用你的下半辈子好好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吧? 丁英笑容满面地被人押下去了,曾经她努力逃过被流放的命运,没想到命运的齿轮还是将她带回了原地,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为她赎身了。 与乔薇擦肩而过时,丁英冲乔薇露出了得逞的微笑:“怎么样?我还活下来了。” 乔薇心情不错地看着她:“那就恭喜你,石榴,丁英。” 一阵微风吹过,丁英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 丁英的事至此,总算结束。 下午,乔薇带上两个包子与一行人踏上了回村的马车,原先从镇上雇的马车早在第一便回了,今是绿珠安排的马车。 乔薇依旧与碧儿七娘、两个包子一车,阿贵与魏、钟哥儿一车。 好好的出游,碰上丁英这个煞星,真是扫兴,好在景云找回来了,也算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乔薇让铭安找了一家布庄,给每人都买了一套成衣。 魏做土匪,日子清苦,打劫来的衣裳都拿去换了钱,自己穿的比那些村民还要寒酸,看着一身崭新的行头,喜色得合不拢嘴巴。 “喜欢吗?”乔薇问。 魏点头如捣蒜:“喜欢!” 是真喜欢,从记事起,他就没穿过新衣裳,时候是穿哥哥们的,后面哥哥们死了,他做了土匪,又穿寨主和弟兄的。 现在,他也是有新衣裳的人了! 魏在铜镜前左看右看,不是有耳朵挡着,嘴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 乔薇给阿贵与七娘也各自买了一套,七娘嫌贵,对乔薇道:“买料子吧,我自己做。” 乔薇就道:“知道你手艺好,但你如今也是有工作的人了,不需要整日做女红。” 七娘点头,有一丝喜悦自眼底闪过。 第一次有人与她,女人不必做女红。 阿贵看着七娘脸上那股喜悦与崇拜的脸色,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他是七娘的男人,他才应该是七娘心目中的,可显然在七娘心中,夫人比他更好使了。 乔薇给碧儿也买了一套。 碧儿以为乔薇会给她买一身丫鬟的行头,没料到竟是一条淡粉色的浣纱烟罗裙,纱织层叠,如粉色的花蕾,穿在身上,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腰肢纤细、色泽明艳,一切都恰到好处。 老板娘夸赞道:“好俊的姑娘啊!” 碧儿的脸都红了。 乔薇给两个包子也买了一套,京城的布庄比镇上的款式多,望舒一眼挑中了一条镶了金丝的裙子,乔薇其实不大喜欢那种样式,迎面扑来一股暴发户的气息,但望舒对金色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最后还是买了。 景云的是冰蓝色长衫,像个秀才,萌极了。 钟哥儿与俊哥儿自是不能忘的,钟哥儿见景云的衣裳好看,挑了套一模一样的,可惜没了冰蓝色,便换成了白色。 乔薇自己也买了一条白色束腰罗裙,平日需要下地干活,这种裙子,穿的机会其实不多,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穿不得,在柜子里挂挂也好的。 “对了老板娘,你这里有没有好一点的线?”她想做件衣裳。 老板娘笑道:“有!夫人想要什么颜色?” “你先拿给我看看。” 老板娘把最好的线卷拿了出来:“这些都是上等的金线、银线,这些是彩线,金线的价格略高一些,别的都很便宜。” 京城的便宜,可不是真的便宜,林林种种的丝线加起来,都差不多一两银子了,镇上的线才几文,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这儿的丝线确实又韧又亮。 乔薇每种颜色都来了两卷,老板娘送了她两把剪刀、一卷皮尺、两个刺绣的竹圈。 白看着乔薇买的线,以为是给自己做衣裳的,特别地高兴,尾巴都恨不得翘到上去。 结完账,乔薇又去附近的杂货铺买了点食。 “夫人,咱们现在去哪儿?”铭安问。 “去我弟弟的铁铺。”许久没见罗永志,也不知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铭安将马车驾去了铁铺,然而罗永志不在。 “罗师弟随师父出工了,要很晚才回,你是他姐姐吧?你要不要在这儿等等他?”话的是罗永志的一位同屋师兄,几人都吃过乔薇送来的的卤牛肉与松花蛋,很羡慕罗永志有个手艺这么好的姐姐。 乔薇就道:“不了,黑城门就关了,劳烦你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他。” 师兄接过一包沉甸甸的食,客气道:“我会的。” 乔薇道了谢,转身上了马车。 乔薇担心城门会关闭的问题其实有些多余了,铭安手中持有姬冥修留下的令牌,便是夜半三更也出得了城去,不过事实上,罗永志那边因出了点故障,与师傅维修到第二早上才返回铁铺,也多亏乔薇没傻等。 两辆马车抵达村子。 乔薇以往坐的是租来的马车,样式特别普通,可绿珠安排的马车,又干净又宽敞,四匹高大强健的骏马,往村口一站,活像战马似的,吓得村子里的狗都开始吠了。 乡亲们就看着乔薇一行人从那么奢华的马车上下来,羡慕得不知些什么好了。 又盖了房子,又请了工人,还买了这么奢华的马车,啧啧啧,乔的日子比村长过得还好了。 村长笑眯眯地走过来:“乔啊,去京城玩了三,玩得可好啊?” 落水一事,乔薇不打算闹得满村风雨,笑了笑道:“挺好的,给您带了点东西。” “我还有东西?”村长的眼睛亮亮的。 乔薇拿了一盒茶叶与一包酥糖递给他:“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您可别嫌弃啊。” “哎哟你这话的,村长像是那种贪心的人吗?你就算送我一张纸……啊——龙井!”村长跳起来了! 今年雨水少,茶叶也长得不好,市面上的龙井都炒到一两银子一盒了。 “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呀?太破费了!”村长肉痛地。 乔薇哪里舍得?是绿珠装在她包袱里的,一共四盒,给村长一盒,给罗大叔留两盒,还一盒留在家里待客。 村长得了茶叶,很是高兴,比起茶叶,更难得的是乔心意。 乔薇与村长了会儿话,让七娘他们先上山,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去了罗家。 “这是俊哥儿的衣裳,这是大哥的金疮药,干娘,您的酒,大嫂,你的雪花膏,上次那瓶用完了吧?”乔薇把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翠云不好意思地道:“你怎么又买了那么多东西?我那瓶没用完呢。” “那就接着用。”乔薇笑着将雪花膏放到了她手里。 两个孩子去堂屋逗弟弟了。 罗永志在山上砍柴,只翠云与罗大娘在屋里。 罗大娘瞅了瞅乔薇略显憔悴的脸,别人看不出来,她与乔薇相处这么久,一点不对劲她都能够感觉到:“你是不是没睡好?” 这几日照顾景云,确实没睡好,乔薇就道:“景云落水,病了几日。” 罗大娘一怔:“哎呀,怎么落水了?” “碰上个疯子。”能把无辜的孩子扔下水,可不是疯子吗?乔薇心里,已经不能把丁英当做一个正常人了。 罗大娘不知其施救的过程究竟如何艰难,可一想到这么的孩子被人弄下水,还是后怕得哆嗦:“出门可得当心了,孩子还这么。那杀千刀的疯子呢?抓进牢里了没?” “抓了。” 以后都出不来了。 就算是死,也得将白骨留在流放之地。 阿贵与七娘回了屋,钟哥儿无聊,一个人跑到外头戳蚂蚁玩。 七娘将行李放下,一件件拿出来,该洗的洗,该叠的叠,心情不错:“你这身衣裳好,比我做的合身多了。” 那是乔薇给阿贵买的,阿贵却高兴不起来。 七娘拿着叠了一半的衣裳走到他身边:“在想英吗?” 阿贵应道:“嗯。” 七娘叹了口气:“夫人绕她了一命,她没死。” “我知道。”阿贵难过地:“但她被流放了,我一想到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身边又没个人照顾,我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七娘垂下眸子:“阿贵,没人逼她。” 阿贵何尝不明白一切都是英咎由自取,但英再错,也是他血亲的侄女儿:“我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流放……原本当初被流放的是我们,不是她让钱夫人买下我们,我们全都跟着去了,我有时会想,当初如果不被买走,一家人全都到了北域,又会是什么样?至少她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 七娘不喜欢丁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但起先她没做这种膈应人的事,她还能服自己把她当个主子,现在,她连看都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就算丁英的确救过他们,可道理不是这么讲的,不能因为你做了一件好事,就能肆意地去做恶事。 当然七娘知道阿贵刚刚失去英,情绪低落,不想和他争吵,安慰了他几句,抱着衣裳出去了。 另一边,魏带着满满两大包东西回了黑风寨。 魏不在的这几日,黑风寨的弟兄过得惨极了,不仅没有肉吃,也没有肉看,想闻点肉香下饭都不能,加上最近客商越发少了,“生意”冷淡,他们从隔日一顿肥肉,降到几全是玉米面…… 一屋子人全都瘫在炕上,只有甄威猛坐在院子里缝衣服,别看他威猛,但弟兄们的衣裳破了,都是他给缝的。 一张板凳,大半个屁股坐在上头,完全看不到板凳的影子,两腿屈膝并拢,一手执衣,一手执针,可以是非常标准的坐姿了。 他缝得特别好,针脚密,还整齐。 甄威猛认认真真地缝着,不经意地眸光一扫,就看到了魏走在半山腰,确切地是看到了魏手里手里的两大包东西在半山腰缓缓前行,他的眼底刹那间绿光闪动激动:“寨主!寨主!魏回来了!” “谁回来了?魏?”已经饿不得走不动的寨主瞬间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一溜烟儿地冲了出去,“魏——魏——” 寨主太心机了,怎么一个人冲在他们前面呢? 甄威猛表示不服气,丢下针线,迈着大长(短)腿,虎虎生威地追了上去! 众人见他俩都跑了,也赶紧从炕上弹起来,夺门而出。 厨房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江四把自己养的青竹蛇都丢进锅里了,又赶紧给捞出来了。 青竹蛇:尼玛吓死老子了! “魏!魏魏!魏!”寨主发誓,他亲娘回家他都没这么欢迎过。 魏见寨主亲自来迎他了,不知多高兴,张开双臂,准备给寨主一个爱的抱抱! 哪知他双臂一收,抱了个空,再看手里的东西,不知何时已被寨主顺走了。 寨主贼兮兮地走到一旁,打开了包袱,眼睛瞬间瞪直。 肉干儿! 酥糖! 红豆糕! 油炸丸子! 巴拉巴拉…… 寨主抓了一把肉干塞进嘴里,浓香的肉味儿在舌尖化开,好吃得寨主大人都要哭了。 ------题外话------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5】医治,冥修苏醒 乔薇给老秀才也带了东西,上等的扬州宣纸、徽州徽墨,以及基本新出的杂记。 最初接触杂记时,乔薇还以为是哪位文人雅致的读书笔记,问过才知是游历河川的学子学士沿途记录的趣闻轶事,老秀才与景云都对这一类的书册很感兴趣。 除此之外,乔薇也给老秀才买了大米、白面、鸡蛋与一些肉菜。 老秀才如今的日子其实不难过了,私塾虽不收束脩,可毕竟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为了让自家孩子多得先生一点重视,那些家长给老秀才送东西、塞红包什么的,老秀才都十分无(坦)奈(荡)地收下了。 可别人送的东西再多再好,也比不上自家姐的。 在碰到乔薇之前,老秀才就靠给村儿里人记记账、写写书信过活,清苦不,还寂寞,成跟离了魄似的,特别的颓废。 可他现在,俨然是村子里最不寂寞、最不清苦的人……之一了。 告别老秀才,乔薇带着白去高粱地,奴役白捉了会儿虫。 前几日下了雨,被滋润过的高粱似乎长得更为茁壮了,照这个速度下去,七月便能收割。 因在京城耽误了三日,乔薇回到山上便进作坊赶工了,作坊里单独隔了一间屋子,用以调配皮蛋的那层泥衣,这间屋子,魏与碧儿是不能进来的。 乔薇在里头熬制泥衣,阿贵将泥衣拿出去,魏、碧儿负责裹鸭蛋。 一部分已经腌制好的松花蛋需要清洗上蜡,七娘的蜡上得极好,比阿贵还好要。 起早贪黑地赶了两日,总算把之前的货连同眼下的一并做了出来,之后,就都是正常流程,不必如今辛苦。 最初造库房时,没想过它会成为一个作坊,尽管郑师傅先见之明地盖了一排屋子以备不时之需,可看着光秃秃的一排房舍,乔薇仍觉着少了点什么。 晚上,两个孩子写完作业,乖乖地洗了手上桌吃饭。 乔薇做的是蒜苗红烧肉、家常鲫鱼、清炒白菜、拍黄瓜与玉米排骨汤。 景云爱喝汤,望舒爱吃肉。 乔薇给望舒舀了一碗汤,给景云挟了几片肉:“不许挑食。” 两个家伙吐了吐舌头,还是吃下了。 吃过饭,乔薇去刷碗,两个家伙跑去院子玩,等乔薇从厨房出来,喊二人回屋洗澡时,就见望舒爬上栅栏,衣服挂在上头,下不来了。 乔薇又好气又好笑,把她抱过来,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屁股:“栅栏你也敢爬?摔下来怎么办?以后不许爬了知道吗?” “知道啦,娘亲。”望舒抱住娘亲的脖子一阵撒娇,求不打屁屁,求不打屁屁,求不打屁屁…… 乔薇领着孩子们进了屋,临关门前朝四周的栅栏望了一眼,突然想起作坊那边缺什么了,就是栅栏! 做个栅栏把作坊与宿舍围起来,多少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看起来,也更有家的感觉一些。 乔薇做就做,翌日便去隔壁村向郑师傅商量栅栏一事。 郑师傅热情地将她请进堂屋:“作坊面积不,全部围起来得不少木材,我正好要去一趟裘掌柜那儿,要不木材就从他家买得了?” 裘掌柜自打在乔薇的乔迁席面上见了郑师傅,便邀请郑师傅给他家建了一套宅子,一来二去的,二人都混熟了。 乔薇原本就是想的六爷的木材,与郑师傅的想法不谋而合,郑师傅一提,乔薇便答应了:“……只是都得麻烦郑师傅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走不开,选木材我就不去了。” 郑师傅笑道:“你信得过我就包在我身上!” 郑师傅日日都在裘掌柜那儿,帮乔薇选选木材不过是顺手之事,即便不顺手,郑师傅也会愿意替乔薇亲自跑这一趟,毕竟当初就是乔薇从中介绍,他才有机会攀上裘掌柜这课大树,而通过这棵大树,他又攀上了更多的大树。 听起来挺功利,可事实如此,他受不得城里人的那些规矩,从而放弃了一展拳脚的机会,缩在这穷乡僻壤,他嘴上讲着无所谓的话,内心其实是极度渴望成功的。 乔给了他一个跳板,让他从这穷乡僻壤跳了出去,又不至于跳回从前那些势力的大家族中吃规矩,裘掌柜与裘掌柜的朋友都是性情好爽的江湖人,打起交道来十分爽快。 可以这一切都是乔带给他的,为乔办点事,他义不容辞。 郑师傅效率高,裘掌柜也不是盖的,今日才讨论的事,翌日上午裘掌柜便亲自将木材送来了。 乔薇正在作坊点验松花蛋,听到裘掌柜的声音,拿着册子迎了出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裘掌柜爽快一笑:“当然是乔夫人这股东风嘛!乔夫人需要木材,裘某就给送来了。”看了一眼乔薇手中的册子,“在忙呢?” “不忙。”乔薇客气地道:“您差人送来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快折煞我了。” 郑师傅对裘掌柜道:“听听听听,我她得唠叨你吧!” “哈哈!倒是几年没被人这么唠叨过了。”裘掌柜毫不介意地。 乔薇听着这话云里雾里,但生活上的事人家不,她也不便细问,将人迎进堂屋,泡了两杯新鲜龙井。 裘掌柜一边喝一边惊讶:“今年的龙井都卖断货了,六爷想给太夫人弄两盒都没弄到,我算是有口福了!” 上次的乔迁席面上,太夫人送了她一副头面,她一直没机会还礼:“我这儿有多的,你给太夫人带一盒回去。” 裘掌柜一脸“凝重”道:“太夫人要知道我上你这儿压榨东西,非得削了我!” “反正削的不是我。”乔薇玩笑地。 裘掌柜就道:“的好像你这龙井不要钱一样。” 本来就不要钱,全是冥修拿来的,冥修拿来的都没喝完,绿珠又给装了四盒。 二人客套一番谈起了正事。 作坊与那排屋子前后面积不,郑师傅的意思是做无缝栅栏,如此需要的木材便有点多,裘掌柜按照成本价给了乔薇,之后是工期的问题。 裘掌柜的宅子尚需几日收尾,等那座宅子做完了,郑师傅才能带着人过来乔薇这边,若是乔薇着急,也可先调个师傅先做着。 乔薇笑了笑,摇头道:“我不着急。” “那我到时候亲自带人过来。” 一个栅栏罢了,无需如此“兴师动众”,但郑师傅心里记着乔薇的好,就想亲力亲为。 了会儿话,正巧赶上饭点,乔薇留二人吃饭:“裘掌柜,郑师傅,吃顿便饭再走。” 二人倒是的确想留下尝尝乔薇的手艺,但看得出乔薇正忙,不便耽搁她太久,起身告辞。 裘掌柜道:“我和老郑约了朋友,改日再来你家吃饭。” 乔薇今日需要点货,也确实抽不开身,便对二人道:“来一趟我都没好好招待你们,真是过意不去,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拿点菌菇来,全是我在山上采的,口感特嫩。” 裘掌柜想了想:“是不是我们上回吃的那个?” 乔薇就道:“你们上回吃的是松菇,松菇有的,还有羊肚菌。” 羊肚菌,在大梁朝又叫羊肚菇,是十分罕见的菌种,郑师傅这辈子都没吃过,裘掌柜跟着二爷跑生意,倒是有幸尝了一次,终身难忘。 原打算推辞的裘掌柜,厚着脸皮坐下了。 乔薇进屋拿菌菇,裘掌柜喝多了几杯龙井,略感内急,起身去寻茅厕。 他寻到了别墅外。 恰巧七娘端着一大盆草木灰走出来,七娘没料到前方会有人,闷头走着,一不心撞上了裘掌柜。 裘掌柜在四处找茅房,亦未看到有女子朝自己“撞”来。 盆子被撞翻了,草木灰洒了二人满身,七娘当即呛咳了起来。 裘掌柜以为是自己撞了人家,抱歉地道:“对不住,我没看见你,你没事吧?” 七娘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眼泪都咳出来了,脸蛋也红扑扑的,十分惹人垂怜,她道:“该对不起的是我,我走路没长眼睛,不好意思把你衣裳都弄脏了,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裘掌柜忽然就笑了:“你让我一个大男人脱衣服,真的没关系吗?” 七娘噎住了,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个下人,下人把主子朋友的衣裳弄脏了,给洗洗不是应该的吗? 看着七娘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双透亮的眼睛仿佛会话似的,裘掌柜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被草木灰泼脏衣裳了:“无妨,倒是你自己的衣服脏了,该回去换一身才是。” 七娘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脖子的灰,难为情地道:“是,那我先告退了,今的事,实在对不住。” 言罢,行了一礼,抱着木盆回了屋。 裘掌柜最终在作坊后侧找到了茅房,解决完个人问题后,回了别墅。 乔薇见他满身草木灰,疑惑地问道:“裘掌柜你这是怎么了?” 裘掌柜笑道:“抱歉啊,刚刚撞了你的人,那姑娘都被我撞哭了,估计挺疼的。” “碧儿?”乔薇纳闷。 “穿藕色衣裳那个。” 乔薇啊了一声:“七娘。” 裘掌柜喝着茶,若有所思地呢喃:“她的名字叫七娘?” 乔薇一听这语气不对,古怪地打量了裘掌柜一番:“你该不会是看上七娘吧?” 七娘人美心善,又自带一股母性的温柔,她是女人都喜欢七娘,男人自不必了。 裘掌柜没承认,也没否认,笑道:“倒是个有意思的。” 裘掌柜坐到如今的位子,要没见过漂亮姑娘,不可能,七娘的容貌勉强算是中等偏上,但皮肤极好,眼神澄澈,看一眼,就难以忘怀。 “她可婚配了?”裘掌柜问。 “你还真看上她了?”乔薇一怔。 裘掌柜笑了笑。 乔薇把松菇与羊肚菌打包成两份,徐徐叹了口气道:“可惜裘掌柜来晚咯,人家已经有对象了,两口子都在我这儿做事呢,二人还有个收养的儿子。” 钟哥儿是阿贵的侄儿,严格来是有血亲关系的,不过钟哥儿如今改口叫了爹娘,也算是被二人收养了。 “这样啊。”裘掌柜有些失望,自发妻过世后,他许久没动过这方面的念头了,难得碰上一个印象不错的女人,没想到已嫁做人妇。 七娘回屋,惴惴不安地换了衣裳,那个男人她是知道的,乔迁席面上便见过他,他与容老板坐一桌,想来与夫人交情不错,自己撞了他,夫人会不会怪罪? 换好衣裳,七娘去了作坊。 阿贵把松花蛋罐子搬到储藏室,一转眼,看到了七娘,问道:“你怎么换衣裳了?” 七娘解释道:“刚刚不心撞到人,把草木灰打翻了。” “撞到谁了?”阿贵担忧地问,七娘性子柔软,他总怕七娘吃亏。 七娘想了想:“好像是夫人的朋友。” 阿贵眉头一皱:“刚刚来的那两个?” 七娘点头。 “是哪个?郑师傅还是裘掌柜?”阿贵问。 七娘道:“我不知道他们谁是谁。” 阿贵好歹是大宅子里的老爷,认人自有一套,早在上次的席面上,他就把所有客人都辨认清楚了:“年轻儒雅一点的是裘掌柜,五大三粗的是郑师傅。” “裘掌柜。”七娘想也不想地。 阿贵倒抽一口凉气,撞郑师傅那个农户倒也罢了,居然撞到了掌柜。阿贵擢住七娘的肩膀,定定地看向七娘:“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七娘蹙眉道:“当然没有,你想什么呢?那可是夫人的朋友,他会对一个下人做什么?” 阿贵语重心长道:“我就是担心你,以后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你待在作坊别出去。” “好。”七娘乖乖进了作坊,心里却在想,她又不是笼子里的鸟,为啥不能出去?就因为撞了个人,以后都不能出去了吗?那噎食的都不吃饭了,摔跤的都不走路了……不过她也明白阿贵是为了她好,阿贵太在乎她,她也在乎阿贵,所以她不想惹阿贵生气。 之后几日,乔薇都在作坊帮忙。 乔薇没怪罪七娘撞了裘掌柜,甚至只字未提,似乎一切并未发生过一样,这让七娘暗暗松了口气。 第五日时,郑师傅带人来建栅栏了,都是手艺出色的老师傅,不过一日功夫便建了个七七八八,两日便连同扎藤一块儿全部完工。 乔薇爽快地付了工钱,当付到郑师傅那一份儿时,郑师傅死活没要,别乔曾经给自己封了个大红包,不知够建多少个栅栏了,便是没那红包,冲着乔给自己介绍的人脉,都该是自己孝敬她才是。 乔薇玩笑地道:“你白给我干活,下次我可不好意思叫你了,你不会是嫌在我这儿赚的不够多,故意让我再不好意思叫你的吧?” “哎呀,你可真会冤枉我啊!”郑师傅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样,“就是赚的太多,我才不好意思了呢!这样,下次我一定收钱,一定收,成了吧?” 乔薇不勉强了,日后若是再扩大生产规模,少不得再请郑师傅上门,人情这东西,你来我往,没什么不好,愿意与一个人交往下去,就会乐意承他的情。 转眼到了月底,该发工钱了。 几人都没做满一个月,乔薇却都按一个月算了。 “碧儿,这是你的。”乔薇将一个荷包递给碧儿,又拿出另一个,“魏,这是你的。” 二人不知乔薇是按整月算给他们的,吃饭时还在悄悄地算他们干了几能得多少工钱,一打开荷包发现是一两,全都怔住了。 之后是阿贵与七娘的。 二人知道自己的工钱比魏与碧儿高,没当着二人的面看,等回了房才打开荷包,细细数完,阿贵傻了眼,他是二两二百文,七娘却有二两三百文,怎么会这样? 阿贵找到正回往别墅的乔薇:“夫人,你是不是把跟七娘的工钱弄错了?这个荷包才是七娘的吧?” 乔薇看着荷包上的蓝丝带:“这是你的。” 阿贵不大高兴:“为什么我比七娘少?” 乔薇挑眉道:“底薪是一样的,奖金不同而已。” “我跟她做一样的事,为什么拿不一样的奖金?” 阿贵与七娘杠上了,撇开工钱不谈,阿贵是极喜爱七娘的,可他接受不了一个女人的工钱比他这个男人还高,当初夫人开同价工钱时,他就有点儿意见了,可现在,同价都不是,七娘直接比他高了! 这让他男人的尊严,收到了严重的挑衅。 乔薇掰着手指道:“你确定跟她做的是一样的事吗?饭是谁做的?洒扫是谁干的?园子的草是锄的?七娘一个人做着几个人的事,自然奖金比你高了。” 阿贵涨红了脸:“洒扫做饭,本就是女人该干的事。” 乔薇的神色淡了淡:“你屋子里的洒扫做饭我不管,可作坊里的,那就是公事,七娘出了旁人没出的力,就该得到旁人没得到的回报,还有,起公事,我要提一下,你在做松花蛋时打碎了一共做坏了二十五枚鸭蛋,七娘一枚都没弄坏,所以从耗损上来看,七娘为公司节约了成本,得到奖励是应该的。” 阿贵无法赞同,首先他是男人,就凭这一点,他得到的报酬就该比女人多,其次他力气大,他搬了东西。就算弄坏几枚鸭蛋,那也不能明他的贡献比七娘。 他觉得夫人是故意的,因为自己是女人,所以处处都偏袒女人。 七娘赚到银子,开心得不得了,在官家时,每月也能拿到月钱,但那种钱是看人脸色拿的,并不舒心,而这个荷包里的钱,是她用血汗换来的。 阿贵与钟哥儿的鞋都坏了,正好给他们买两双新的。 七娘正计划着怎么分配自己的第一笔工资,阿贵黑着脸进屋了。 “阿贵。”七娘笑着唤他,见他脸色不大对,敛起了笑容,声道:“夫人怎么?是不是发错了?” 阿贵面无表情道:“没有,你就是比我多。” “啊……”七娘讶异。 阿贵气闷地道:“她是女人,你也是女人,她自然向着你了,睡吧,明早还要赶工。” 七娘心翼翼地问:“阿贵,你是不是不开心?” 自己老婆赚的比自己还多,几个男人会开心? 阿贵臭着脸不话。 七娘软语道:“阿贵你好好干,会比我多的。” 阿贵没好气地道:“我怎么干都没用,她就是偏袒女人。” “阿贵,一开始我们没想过能拿到这么多银子的不是吗?现在比预期的多多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不是要攒钱赎身吗?你赚的还是我赚的,又有什么分别?越多越好就是了。”七娘把自己的荷包递到他手上,“都给你拿着。” 阿贵把荷包放回她手里,连同自己的一起:“好了赚的钱都你管着,我不要,你拿去花。” 七娘温柔一笑:“阿贵。” …… 月底,国公府也发起了月钱。 姬婉是世子夫人,月钱四十两,黎氏是次媳,月钱二十两,但黎氏有四个孩子,大大的补贴加起来,将近五十两,倒是与国公夫人一般多了。 “给你。”林书彦把自己的月钱交给了姬婉,没有办法犹豫。 林书彦是世子,月钱五十两,而二老爷的月钱才三十两,这么一算,黎氏又比姬婉的少了。 黎氏酸溜溜地看着姬婉手中的钱袋,朝自己丈夫也使了个眼色。 林书骏装作没看见,开什么玩笑,他还有几个美人儿要打赏呢?哪儿全部交了“公”? 姬婉拿了林书彦国公府的月钱不算,又伸出了纤纤玉手。 林书彦十分上道地把大理寺的月钱也交给了老婆大人。 大理寺月钱少,比不上府里的一半,但蚊子再也是肉,姬婉是不会嫌弃的。 黎氏再一次看向了丈夫,这一次,她确定自己的目光无比地具有穿透性。 林书骏依旧装傻,他赌钱欠了人家银子,还指望拿津贴去还呢。 林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二儿子太不疼媳妇儿了,媳妇儿生了四个孩子,你给点银子她花花怎么了?你银子没了,我还能少你啊?多少不都偷偷补给你了? 再看大儿子,又太惯着媳妇儿了,哪有男人手上一分钱不留的?万一出门有个应酬,掏不出钱来,岂不是让人笑话? 林夫人心里那个堵啊,恨不得把两个儿子都吊起来打一顿! 林夫人见大儿子与姬婉一个劲儿地秀恩爱,二儿媳的脸色已经黑成了炭,朝黎氏招了招手道:“闵姝,你过来。” 黎氏走上前,委屈地道:“娘。” 林夫人把自己的钱袋给了她:“哥儿们不了,该找教习夫子了,你抽空打听打听,谁家的夫子好,给请到府里,这是束脩。” 谁的束脩要五十两? 真是会给黎闵姝长脸。 姬婉哼了哼。 黎闵姝的眼底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就知道婆婆最疼她了! 林书彦凑近姬婉耳畔道:“回去给你包个大红包,一百两。” 姬婉被他弄得耳朵发痒,躲了躲,促狭地道:“我不要红包。” “那你要什么?” “把你包给我。” “好呀!”林姐夫愉快地答应了! 黎闵姝回自己位子,从二人身旁路过时,恰巧听到了那句把你包给我,差点没一个踉跄栽下去! 这个大嫂,平时就是这么勾引大哥的吗?太无耻了! 亏她还名门千金呢,怎可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一样,如此口无遮拦? 林书彦被调戏了一把,躁动得不行,拉着姬婉的手便站了起来:“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有事你走啊,把媳妇儿拉走算怎么回事?老娘还没交代完呢! 林夫人嘴角直抽,另一边,林书彦已经将姬婉“拽”出林夫人的和风院了。 用脚趾头也知道这子是干嘛去了,成亲八年了,整日对着一张脸,他就不腻吗?还跟个没开荤的子似的! 林夫人气闷又无奈地看了二房一眼:“行了行了,你们也下去吧,早点歇息。” 林书骏行了一礼:“是,娘。” 红儿今晚侍寝,他早等不及了。 “去闵姝房中看孩子。”林夫人语气沉沉地强调。 一盆冷水浇下来,林书骏蔫了,他觉得他的将军今晚上也蔫了。 二房与大房不远,走的是同一条路。 林书骏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黎氏步子,追得十分吃力:“相公,你等等我。” 林书骏不耐烦地停下了步子。 黎氏气喘吁吁地追上,见四下无人,壮胆牵住了他的手。 林书骏:“成何体统!” 黎氏吓得把手松开了。 与此同时,假山后传来异常古怪的动静,先是一阵缠绵的吸允,之后渐渐有了喘息。 黎氏的脸就是一红。 “别啊,这是在外面。” “婉婉,我等不及了,给我吧。” 是、是大哥与大嫂?! 黎氏如同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瞬间石化。 林书骏也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十分尴尬。 姬婉看到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书彦,有人。” 林书彦从假山后探出一颗脑袋,一眼瞧见了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林书骏与黎氏,他十分坦荡地哦了一声:“是二弟和弟妹啊?方便离开一下吗?婉婉害羞,不想让人听见。” 马丹! 该离开的究竟是谁啊? 大哥你这么无耻真的好么?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就不走!我看你怎么办! “婉婉,快把我裤子脱了……” 林书骏弹跳而起,闪电一般地跑掉了! 黎氏也跑了,跑回院子时,鼻子都在滴血,她想二爷,十分十分地想要他。 可二爷对着她这张早已看腻的脸,实在不能披甲上阵,抱着四个孩子往床上一滚,睡了。 寂静的山庄,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厨房中,厨子做了一大桌好菜,下人们坐到一块儿,大鱼大肉地吃了起来。 庄主近日忙着照顾他的客人,没功夫搭理庄子上的事,连工钱都忘记要发了。 不过众人并不难过,因为庄主每次忘记发,都会多补一倍作为补偿。 咚咚咚! 外头响起了叩门声。 “我去开!”门房的朱伯。 众人继续吃酒,朱伯撑着伞,来到门口:“谁呀?”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我是路过的,想进来讨口酒喝,我这边有从山上采来的药材,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拿药材和你们换。” 朱伯听声音不像坏人,给他开了后门,是个撑着伞的中年男子,后面背着个背篓,前面系着个包袱,模样俊逸,气度不凡,只是衣着朴素了些,并不令人生厌。 他眼神里有沧桑,却也不失温暖而厚重,落在朱伯身上,竟让朱伯觉得被佛光普照了一样。 朱伯定了定神:“我们不缺药材。” 他家庄主就是行医的,府里的药材多得能开一间药房。 “我没钱。”游医直言道。 朱伯心肠软,瞧他这么狼狈,不免心生怜悯:“进来喝口酒吧,正吃着呢。” “能拿给我吗?我赶路。”游医问。 换别人就该发火了,朱伯是山庄里脾气最好的一个,朱伯将他领了进来:“你等会儿,我去取给你。” 游医拱了拱手,把酒囊递给他:“多谢大哥,有女儿红吗?” 还挑女儿红,朱伯也是没了脾气,笑道:“有,有,你等着。” 看在会拿两倍工钱的份儿上,给你女儿红了。 朱伯心情不错,拿着酒囊去了酒窖。 “谁啊,朱伯?”厨房里有人问。 朱伯扯着嗓子回道:“路过的,讨口酒喝!你们先吃!” 游医站在屋檐下,收了伞,雨水叮叮咚咚地敲打着屋檐,吵醒了背篓中的珠儿。 珠儿从面布下探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唰的甩开盖在头上棉布,从篓子里跳了出来! “珠儿,莫顽皮。” 珠儿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地跑进了院子。 游医追上去,追到了一间冰冷的石室,石室中躺着一个男人,那面具他认得,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他似乎是病了,唇周发紫,面色苍白,呼吸短促。 游医探出手指,搭上了他脉搏…… 药房,姬无双正在配药,燕飞绝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让开!”姬无双呵斥。 燕飞绝心不甘情不愿地往旁侧挪了一步:“老鸡,少主真的醒不过来了吗?这都十几了。” 姬无双笑了:“十几,燕大爷几时开始数日子了?上次我就和你过,不能再大意不能再大意,你现在知道我没吓唬你了?” 燕飞绝摸了摸鼻子:“我……我那不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吗?”最后几个字被他咬进了牙缝。 姬无双推开他,从抽屉里抓了一把药材放进罐子:“我已经把遗书写好了,你抽空也去写一份吧!省得突然少主暴毙,你连写遗书的机会都没有!” 燕飞绝被怼得毫无还口之力。 姬无双拿着配好的药去了石室,却见寒玉床上的人不见了,姬无双勃然变色:“燕飞绝!燕飞绝!少主不见了!” “怎么了怎么了?”燕飞绝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吵什么吵?”姬冥修从房走出来,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冷峻,“本相如了个厕而已。” 二人双双怔住。 燕飞绝指了指少主,一脸懵逼地看向姬无双,你不是少主醒不了了么? 姬无双也纳闷呢,他两刻钟前刚给少主号了脉,少主完全没苏醒的迹象,怎么他去药房配了个药的功夫,少主就已经能下床走到了? “老弟,这可是上等的女儿红,拿好了。”朱伯把酒囊递还到游医手上。 游医温和一笑:“多谢大哥。” 朱伯望了望:“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估摸着得下一夜呢,要不你甭走了,就在这儿住一晚吧,都是下人的房间,不必讲究。” 游医道:“多谢大哥美意,我还要赶路。”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6】英雄救美 雨势渐大,朱伯合上门,撑着伞回了厨房。 菜已吃了大半,厨子见他来,忙又打开蒸笼,端出两盘上好的下酒菜。 “就你多事,什么阿猫阿狗都管。”厨子笑他。 朱伯挟了一块糯米排骨,吃着道:“是个郎中,出门在外不容易,又不是遇上这种事情。” 山庄地势偏僻,人迹罕至,碰到的流浪猫流浪狗比流浪汉多。 厨子笑笑,没再什么。 几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忽然间,姬无双夺门而入! 众人惊得虎躯一震,谈笑声戛然而止。 吧嗒,朱伯手里的排骨掉地上了。 众人唰的站起身来:“庄主!” 厨子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偷吃这么好的菜,简直就是找死啊…… “庄主,我们……我们活儿都……干完了……”厨子支支吾吾地。 姬冥修却丝毫没看桌上的饭菜,而是目光灼灼道:“刚刚有谁来过?” 众人面面相觑,庄主是鬼吗?怎么连这个也晓得? 朱伯啊朱伯,你害惨我们。 朱伯壮着胆子道:“一个路过的郎中,他向我讨了口酒喝。” “可知他叫什么?家住何处?”姬无双神色急迫地问。 “不知。”朱伯回答。 姬无双面色一沉:“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朱伯摇手指了指:“东边。” 姬无双冒雨冲向后门,一把打开走了出去,可漫漫雨夜,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 山色秀明,玄月高挂。 乔薇走进作坊的栅栏,轻轻叩响了七娘的房门:“七娘,你睡了吗?” “还没。”七娘给乔薇开了门,瞧穿着,确实没睡下,“我正在补衣裳,夫人找我有事吗?” 乔薇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想做一件衣裳,可我不太会做,你会吗?” 七娘笑道:“会,夫人稍等,我与阿贵一声。” 言罢,转身进了屋,对歪在床头看书册的阿贵道:“我去夫人那坐会儿,你先睡,再过半个时辰钟哥儿要上茅房,你记得叫他,不然他会尿床的。” 阿贵领会的重点与七娘要表达的不大一样:“半个时辰你还不回?” 七娘轻声道:“要是我回了就我叫嘛,万一回不了,你可别忘了。” “知道了。”阿贵嘴上应下,心中却有些幽怨,一个女人,大半夜了还出去串门儿,越来越不像话。 七娘与乔薇进了别墅,两个家伙已经睡着了,这是七娘第一次看见望舒四仰八叉的睡相,可把她笑了好一阵儿。 二人在窗边坐下,七娘将灯芯挑到最亮,乔薇泡了两杯清茶过来。 七娘接过,问道:“夫人想做什么衣裳?” “想做一套寝衣。” “给谁做的?尺寸量了吗?” 乔薇没回答,而是从篮子里拿出一套成品递到七娘手上。 “夫人想做一模一样的?”七娘拿起了寝衣,那柔软丝滑的触感,让七娘的心尖儿都颤了一下,这么好的衣料,她可是在总督府都未曾见过。 再打开一看,竟是一套男人的衣裳。 七娘怔了怔,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乔薇一本正经地喝着茶,神情镇定得不得了,可心细如七娘,又怎会察觉不到她眸子里的异样? “是上次在水里的男子吗?”七娘问。 上次在水里的男人多的去了,可不知为何,乔薇能感觉到七娘指的是冥修。 乔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七娘笑了。 是那位公子啊。 那一日,姬冥修脚步匆匆地走上船时,七娘便注意到了他了,倒不是七娘身在曹营心在汉,而是那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他跳下水朝乔薇游去,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又一个想把筋疲力尽的乔薇拽上岸的好心人,可七娘却分明看到了乔薇眼底一闪而过的委屈。 夫人那么坚强的人,在什么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七娘不嘴碎,察觉到了也只是放在心里,连阿贵都没告诉。 “也是四合院的主人吗?”七娘问。 乔薇点头:“嗯。” 特别漫不经心! 七娘笑了。 七娘不会想到这个男人就是景云与望舒的父亲,七娘与村里所有人一样都认为乔薇的男人已经过世了,七娘是过来人,自然不反对乔薇另觅新春,她甚至很早就想过,夫人这么不落入俗套的女子,什么样的好男儿才匹配得上,那名男子容貌气度皆不同凡响,能在京城拥有如此奢华的院落,又可见非富即贵,确实是一位良配。 夫人身处乡野,却认识了那边矜贵的人物,个中缘分,谁又道得清呢? “夫人这儿有皮尺吗?” “有的。” 乔薇从拔步床的柜子里取了一卷皮尺来。 七娘先教乔薇量了尺寸,再教乔薇画线裁布。 一裁一剪的,时间不知不觉便流逝了。 两个女人笑笑,十分惬意,独守空房的阿贵就没那么好受了。 都半夜了还不回,成何体统…… 翌日,乔薇去作坊点货,总感觉阿贵看自己的眼神酸溜溜的…… 作坊的日产量太高,食盐、红茶、食用碱、石灰都用的差不多了,这些东西又不像草木灰、稻壳能在村里收购,必须上镇上采买,收拾一番后,乔薇喊来了栓子爹的马车,把装食材的罐子运上去。 看着这一个又一个的罐子,栓子爹便知乔薇要大采购了,暗暗感慨这丫头可真能赚啊,半年功夫,愣是像打了翻身仗似的。 把最后一个罐子放上去后,乔薇拍了拍手:“就这些了。” “乔,你现在是大富人啦!”栓子爹竖了个大拇指。 乔薇一笑:“瞧您的,我要真大富大贵了,早搬去城里住了,您呢?做点生意,看着忙,其实都是瞎忙,赚不得几个钱。” 栓子爹信她才怪了,但他不是那等眼红之人,人家赚钱是人家本事,他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乔薇准备上车,这时,七娘走了过来:“夫人,您是要去镇上吗?我能不能跟您一块儿去?我想给阿贵和钟哥儿买两双鞋。” “好。”乔薇十分大方地应允了,原本她打算叫阿贵上街的,不过既然七娘想去,那就带七娘好了,“阿贵,你留着看家啊。” 阿贵:“……” 又撇下他,这两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 “七娘,你胸型真好看。”乔薇一手罩了上去。 大白吃我女人豆腐,你到底想干嘛?! 阿贵要疯了! …… 去了镇上,自然得去容记一趟。 看着消失了几百年的乔薇,容老板的脸不知多臭了。 乔薇拿出一只自己熏的鹿腿放到柜台上:“别生气了嘛,来来来,鹿腿给你吃。” “哼!”容老板不是那么好哄的! 乔薇臂撑在柜台上,指尖轻轻地点着柜台,另一手托腮,似是而非地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容老板,挑眉道:“话当初没规定我非得日日都来容记啊,现在龙虾的生意步入正轨了,师傅们也全都能独当一面了,我来不来没差别了嘛,还是,你舍不得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噼啪! 容老板的心脏被雷给击中了。 他一直生乔的闷气难道是这个缘故?他想乔了? 这女人一到晚压榨他,他干嘛要想她? 不过他老婆一到晚欺负他,他也喜欢他老婆呢…… 果真是欠虐的。 容老板内牛。 乔薇拍了拍他肩膀:“好啦,姐姐走了,改来看你。” 容老板跳脚:“去厨房看看再走!”好不容易来一趟,谁知道下次见面是几时?半个月后?一个月后?半年后?! 乔薇莞尔一笑:“好呀。” 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乔薇去了厨房,姚青已经从洗碗洗菜的徒弟,变成能帮师傅打下手的大徒弟了,他勤劳吃苦有慧根,上手极快,几位师傅都对他赞不绝口。 “二当家。”姚青热情地打了招呼。 “怎么样,还习惯吗?”乔薇和颜悦色地问。 姚青开心地道:“挺好的。”一开始想赶紧学了做虾的手艺便离开,现在是赶他他都不想走了。 乔薇在厨房“视察”了一番工作,原先的师傅两班倒,何师傅不在,倒是有两张新面孔,细问才知是从悦来酒楼挖来的厨子。 容老板不错嘛,都知道反击悦来那个半老徐娘了。 乔薇看人做红烧肉,手痒,让姚青给切了一块上等的三线五花肉,放锅里煮了一会儿,捞出后用油煎了一遍。 姚青好奇地问:“这么大一块儿,不切切再做吗?不好入味儿吧。” “这就切。”乔薇将一大块五花肉放在砧板上切成片,用豆豉、冰糖、桂皮、葱段、干豆角等调料炒了酱汁放进盘子,再把红烧肉扣在上头,对姚青道:“蒸一下。” 姚青把盘子放进了蒸笼。 半个时辰后,乔薇打开了蒸笼,一股勾人的肉香缓缓地飘了出来,将油焖大虾的香气都给盖了下去。 乔薇把炒好的酱汁淋了上去,随后递给姚青一双筷子:“尝尝。” 姚青尝了一口,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咸鲜微甜,干豆角也柔软香嫩:“好吃!” 乔薇也觉得好吃,让师傅们也尝了尝,暗道要是有梅菜就更好吃了。 乔薇做的不多,师傅们一人一口就差不多了,等容老板闻到香味跑过来时,已经只剩一块干豆角了。 乔薇在容记做菜的功夫,七娘就在隔壁街的布庄买鞋。 那是乔薇常去的布庄,价格略高一些,但胜在质量好,老板娘也和善,不拿有色的眼光看人。 老板娘知她是与那位龙凤胎的娘亲一块儿的,甭提待她多热情了:“那位夫人是我铺子里的常客,从头到脚都在我这儿买的,你看中什么与我,我便宜些卖给你。” “我想买鞋子。”七娘。 老板娘将她带到货架前:“这几排都是了,大人孩儿的都在这儿!夫人是给自己买呀,还是给你夫君买?” 七娘自己的鞋没有穿坏,买阿贵和钟哥儿的就够了:“给我夫君和儿子,一人买两双。” 对于七娘有儿子,老板娘倒是并不诧异,七娘底子好,五官清秀,肤色白皙,却并不像乔薇那样生了一张十四五岁的娃娃脸,她看着就是一个温柔得体的妇人。 老板娘笑着问:“有尺寸吗?” “有的。”七娘把尺寸报给了老板娘。 “你夫君的是干活儿穿的还是出门穿的?”老板娘看她打扮不像个贵妇,想来家中的男人需要做事糊口。 七娘就道:“一双干活儿穿,一双出门穿。” 老板娘给挑了一双耐磨的黑布鞋与一双白底竹叶纹布鞋:“你看这两双怎么样?” 七娘很满意,就道:“多少钱?” “黑色的是五十文,白色的一百文。” 七娘没在外头买过东西,不知这价高还是不高,不过自己手头有四两银子,区区一百五十文还是拿得出的。 老板娘都做好被还价的准备了,哪知这姑娘二话不把钱掏了。 老板娘:“……” 七娘给钟哥儿也买了两双,孩子的鞋就是便宜,两双才不到一百文。 她哪里知道,乔薇买鞋从来都是“买二赠一”,回回都能把老板娘砍吐血。 七娘抱着四双鞋出了铺子,容记就在附近,乔薇告诉她路线了,她知道怎么走。 走进巷子,迎面而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忙给对方让路。 她往左,对方也往走。 她忙往右,对方也往右。 对方不是故意的,对方也想给她让路呢,但这娘子怎么总和她顺边儿呢? 对方笑了:“我不走了,我站着,你先走。” 七娘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咦了一声,抬起头来:“裘掌柜?” 裘掌柜一惊:“七娘?” 他知道她名字了,七娘迅速低下头,行了一礼。 裘掌柜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她,她还和上次一样,像只受惊的兔子,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我又不吃人。”裘掌柜笑道。 七娘低垂着眉眼,不话,与所有毕恭毕敬的下人一样。 裘掌柜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包袱:“买东西了?” “嗯。”七娘点头,没有与他搭话的意思。 裘掌柜无奈一笑,他承认自己对她有几分意思,但在知晓她已嫁做人妇后便把念头掐了,她实在没必要这么防着他:“你家夫人呢?在不在附近?我正好找她有事。” “她在容记。”七娘道。 “容记啊,走吧,一起。”裘掌柜掸了掸宽袖。 七娘犹豫了一下,道:“我还要买东西,裘掌柜自己去吧。” 这条路,明明就是通往容记的,裘掌柜看破不破,若在见到她的一瞬,那被自己掐灭的念头又燃起来了,那么如今她明明白白的疏远,就彻底让他死心了。 “那行,我先去了。”裘掌柜转身去往容记。 七娘撒了谎,得把这谎话给圆上,转过身,与裘掌柜背道而驰,想着再去布庄买双鞋得了,哪知刚走到巷口,便碰上一个抢劫的。 那人一把将她撞到地上,抢了她的包袱与钱袋。 七娘抱住他的腿:“救命啊——有人抢东西——” 裘掌柜本就没走远,一听七娘的呼救声,脚步一转,跑了过来。 那人见七娘有救兵,想赶紧逃命,奈何七娘抱着不撒手,他抬起另一只脚,狠狠地踹了七娘几脚。 裘掌柜怒了,一个大嘴巴子将那贼扇到了地上! 随后抓起那贼的衣裳,左一拳,右一拳,揍得贼嗷嗷直叫:“别打了大哥……我……我错了大哥……还给你……都还给你……” 裘掌柜将他死命地揍了一顿,揍得昏死了过去,才拿过钱袋与包袱,把七娘扶了起来:“没事吧?” 七娘忍痛摇头:“我没事,多谢裘掌柜。” 裘掌柜捏了捏她肩膀,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叫没事?”裘掌柜皱眉。 七娘低头不语。 裘掌柜就道:“附近有医馆,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 “钱我出。” “……我自己出。” 七娘是伤得不重,未祸及筋骨,只是她皮肉娇嫩,有些红肿,擦点跌打酒就没事了。 裘掌柜将七娘送回容记,看得出来七娘很尴尬,裘掌柜便没去见乔薇,坐上马车回京了。 当然这事不能瞒着乔薇,七娘以为裘掌柜是真的找自家夫人有事,却因为自己的缘故,事儿也没办便走了:“都是我不好,耽误夫人的事儿了。” 七娘啊七娘,你猜我和冥修猜得这么准,怎么换成你自己,就不敢猜了呢? 裘掌柜哪里是找我有事?分明是寻个借口与你多走一段路、多几句话罢了。 乔薇对裘掌柜印象是不错的,最初在砖瓦厂,裘掌柜便提醒她避开六爷,六爷要染指她,裘掌柜又替她周旋,虽没多大效果,但这份善良难得。 可惜七娘已经有了阿贵,不然,乔薇还真不介意他俩好上。 乔薇带着七娘采买了食材,栓子爹的马车都被装满了,根本坐不下,乔薇又去青龙帮借了一辆马车,顺道告知陈大刀,他管辖的范围居然出现了强盗。 陈大刀怒了,自打与商会签订协议后,商会便雇佣青龙帮维持各大商区的治安,已经许久没人敢在街上作乱了,今日却冒出个毛头贼,还欺负到了自家人的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虎,你带几个兄弟,去把那贼抓来!” 贼当日下午便被青龙帮的弟兄揪了出来,当街暴打一顿,惊动了官府方才作罢。 乔薇与七娘回了村儿,恰巧望舒与景云放学,老秀才正牵着二人往山上走。 乔薇跳下马车,笑着打了招呼:“老先生。” 老秀才回头一看,惊道:“回了啊,我看你没来接孩子,正想送他们回去呢。” “娘亲!”两个包子扑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揉揉二人脑袋:“今还乖吗?” “乖呀乖呀,我每都好乖的!不信娘亲问先生嘛,我真的好乖好乖哒!”望舒笑嘻嘻地看向老秀才。 老秀才:“是啊,乖极了!” 就是睡了两节课、吃了一节课、玩了半节课,今一共四节课。 乔薇谢过老秀才,带着孩子上了山。 魏和阿贵在整理作坊,乔薇对作坊的卫生要求十分苛刻,每日收工后都必须把作坊里里外外清扫一遍,从前这些都是碧儿与七娘的工作,自打知晓它与奖金挂钩后,魏与阿贵也抢着干了。 “还没做饭呢?”乔薇望了望作坊后光秃秃的烟囱。 魏哦了一声,停下手中的扫帚,道:“对了夫人,刚刚碧儿家里来了人,她娘生病了,让她回去瞧瞧,她让我给你请个假。” 乔薇点头:“知道了。”对魏道:“今你和阿贵做饭吧。” 七娘受伤了。 这一晚,山上的土匪全都吃吐了。 …… 暮色四合,车轱辘轧在坚硬的马路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碧儿静静地坐在车内,帘子闭合着,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马车驶入京城,驶过喧闹的街道,停在恩伯府的角门前,一个机灵的厮为她挑开了帘子:“碧儿姐姐回来了?” 碧儿下了马车。 厮看了一眼车厢,发现没行李,直接领着碧儿进了府。 碧儿是恩伯府的家生子,老子娘没成亲前便在恩伯府做事,府里给分了两间屋子,一间碧儿的老子娘与弟弟住,一间碧儿与姐姐住,姐姐嫁人后,她被徐氏看中,调进正院,正院有她一间床铺,这边便空置了。 这几日,却又热闹了。 里头在赌钱。 碧儿自门缝里瞄了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进了爹娘屋子。 弟弟玩去了,她娘正坐在床头与门房的常婆子吃瓜子唠嗑儿,不知了什么,二人捶床大笑,一地的瓜子壳,被二人踩得七零八落。 “娘,你没生病呢。”碧儿进屋。 冯氏朝女儿招招手,笑道:“不这么,怎么给你请假呢?” “碧儿最近不在府里做事了,是不是去二夫人铺子了?”常婆子八卦地问。 冯氏刚要开口,碧儿道:“我去哪儿了,常妈妈问问夫人不就好了?” 常婆子垮下脸来:“哟,做大事儿了,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冯氏呵斥道:“怎么和常妈妈话的?” 碧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没反驳亲娘的话,拿了扫帚把地上的瓜子壳扫出去,扫到常婆子那儿时,扫帚在常婆子腿上扒拉了一下。 常婆子跳起来:“哎哟哟,不就是出去做了几事吗?屁股就撅到上了!还打起我来了!行了行了,你闺女瞧不上我,我走,我走!” 常婆子黑着脸走了出去。 冯氏一把掐上女儿胳膊:“干嘛呢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这么给你娘没脸!你想干嘛呀?造反呐!” 碧儿被掐得生疼。 林妈妈进屋时,冯氏正在碧儿身上左掐右掐,碧儿眼圈红红的,却不反抗也不话,林妈妈一阵气恼,进屋喝道:“冯氏你干嘛?夫人的丫鬟也是你能打的?” 冯氏白了脸,忙从床上下来,给林妈妈行了一礼:“林大姐。” 林妈妈将碧儿拉过来:“你也是的,你现在是夫人的丫鬟,又不是她的出气筒,你品级还比她高,她再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 冯氏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林妈妈将碧儿带出了脏乱不堪的屋子,真不明白那么不中用的俩口怎么还生了个又漂亮又懂事的闺女?真是祖上烧了高香! “是夫人要见你。”林妈妈开门见山道:“把你眼泪擦擦,莫叫夫人烦心。” 碧儿用袖子擦了泪:“林妈妈,我有件事,想向你坦白。” 林妈妈看了她一眼,笑道:“什么事到了夫人跟前儿再。” “林妈妈。”碧儿抓住了她胳膊,“我……我不想再……” “好了,到了。”林妈妈笑着,“丹橘,向夫人通报一声,碧儿来了。” 丹橘打了帘子进屋。 徐氏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自打老夫人派薛妈妈上了一趟山后,相信乔薇没收到过徐氏的任何接济了,可那么多银子都去了哪儿呢?老夫人不信真是灵芝堂亏损了,非是徐氏拿去贴补娘家了,整日催着徐氏把钱吐出来,徐氏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吐吧,她没那么多现钱,沈氏倒是留了一笔银子,她悄悄藏着了,可那是她留给儿子与女儿的私房钱,不能乱动的,因为老太太几句打压便把那钱交出去,她不甘心。 可若是不吐吧,老太太又冷落她太久,弄得老爷都认为她不孝顺婆婆,待她不如从前亲密了。 徐氏极需一笔意外之财,把老太太哄住。 这时候她可真是想念那位嫡亲的婆婆,人家是大户人家出身,心气高,胸怀宽广,干不来这种与儿媳抢钱的事,真后悔当初把嫡亲婆婆逼走,把这个姨娘出身的婆婆扶上了正位。 “夫人,碧儿来了。”丹橘道。 徐氏抬抬手:“让她进来。” 林妈妈领了碧儿进屋,碧儿给徐氏行了一礼:“夫人。” 徐氏将碧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以为碧儿在山上做事,会十分狼狈,没想到比想象中的精神不少:“在山上还习惯吗?” “回夫人的话,习惯。”顿了顿,补了一句,“夫人让碧儿上哪儿做事,碧儿都绝无怨言。” 徐氏笑了:“你这孩子,的好像多委屈似的,行了,知道你委屈,不会亏待你的,我这个月就给你爹娘换到东院去,那儿有一套独立的宅院,赏给你们住了。” “多谢夫人。”碧儿行了一礼。 徐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进展如何?拿到配方没?” 碧儿的睫羽颤了颤,道:“还没。” 徐氏蹙眉:“都这么久了,还没拿到?” 碧儿轻声道:“那位夫人戒心重,我进步了操作间,每次都是他们把配好的泥端出来,我只负责把它敷上。” 徐氏不悦:“你就不能想点办法?” 碧儿咬唇。 徐氏给林妈妈使了个眼色。 林妈妈将碧儿扶起来,拉着碧儿的手,慈祥地道:“碧儿,夫人一直以来待你如何?” 碧儿垂下眸子:“夫人……待碧儿极好。” 林妈妈柔声道:“夫人这次有难处,你得帮帮夫人才是,你这么聪明的人,相信一定有办法拿到配方的。” “我……” 林妈妈轻轻一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爹在外欠了一屁股债,都是夫人给你爹还上的。” 她爹好赌…… 碧儿捏紧了手指。 林妈妈道:“那笔银子,夫人随时可以要回来,当然夫人不会这么做,夫人是最讲情意的,你在外头为夫人卖命,夫人自会照料好你的家人;若是你……不听话了,那我想夫人也没什么必要袒护你家人了,你呢?” ------题外话------ 公布一下群号,验证群:48510,先进验证群,找管理员提交正版订阅的截图后再进正版群。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7】乔扒皮,窃取(一更) 月底给皇宫的第一批货做好了,一共一万零一枚,为防止搬运或储存过程中出现差错,乔薇多备了五百枚,这五百枚届时若排不上用场,就拿去容记卖,正好容记催乔薇加货,催得乔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制作一个月,埋在罐子里一个月,恰巧两个月后准时交货,当然这个月也不能闲着,还有第二批货呢,每月的一号为交货日期。 古代没有星期几的法,但上班族也是会有假期的,譬如朝廷是五日一休沐,一次休一日,当然这是公务员的待遇,普通老百姓可别奢望。 七娘告诉乔薇,他们在官家时,下人逢初一、十五才休息一日,有的人家是逢一休一日,譬如初一、十一、二十一,也有一月只休一日,甚至全年无休的。 乔薇知道郑师傅他们做事就是全年无休,除非是没生意。 “那要是初一都休了,宅子里没人伺候怎么办?”乔薇问。 七娘解释道:“有的是初二与十六休。” 和容记一样,也是轮休制呢,作坊这边暂时不必这么复杂,固定好假期就够了。 “休这么少不会累吗?”乔薇又问。 “这很少吗?”七娘反问。 在七娘的观念中,不休才是正常的,能给放一两日的假,那都是人家太宅心仁厚了。 乔薇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难怪老秀才的私塾全年无休呢,敢情大梁朝就是这么个环境,大家习惯了,竟也无人抱怨,毕竟比起在家饿肚子,或者种着几十上百亩田,给人打工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了。 “那你觉得咱么作坊休几日比较妥当?”乔薇故作不懂地问。 这锅甩给七娘,够奸诈的,七娘是工人,她自然希望越多越好,可若是多了,又恐乔薇不高兴,定了定神,七娘道:“三两日就够了。” 在官家是两日,若能多一日,她其实就满足了。 乔薇压下差点翘起来的唇角,一脸肉痛道:“那就逢一休息吧,月底再休一日,一共四日。” 七娘欣喜一笑:“如此甚好。” 乔扒皮:我原本想给你们一周休两的呀…… 休息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乔薇觉得仅仅作坊休息不够,私塾也是需要休息的,老秀才年纪大了,这么辛苦,万一积劳成疾就不妙了。 乔薇下山与老秀才沟通私塾的放假事宜,另一边,在京城过了一夜的碧儿回了山上。 碧儿面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七娘叫了声碧儿,她没听见,七娘纳闷地张了张嘴,走到她身前,轻拍了一下她肩膀:“碧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娘病得很重?” “不是,我娘她没……”碧儿一怔,回过了神来,垂下眸子,对七娘道:“她没事了,大夫给开了药,吃几日便能大好。” 七娘神色一松道:“大夫都这么,那就肯定能痊愈的,你不必太担心,我瞧你脸色这么难看,是昨晚没睡好吧?你先去屋里补个觉,上午有我们三个就够了。” 碧儿眼神闪了闪:“夫人……不在吗?” 七娘笑道:“夫人去私塾了,好像是要与老先生商议什么事,你找夫人?” 碧儿慌忙摆手:“没没没,我就随口一问。” 七娘古怪地看着她,总觉得回了一趟家,这孩子便跟丢了魂儿似的,还是在担心亲娘的病情吧? 碧儿被七娘看得一阵心虚,低下头道:“我先去做事了。” 七娘点点头:“行,你去吧,别太累了,若实在撑不下去,就回屋歇息,夫人心善,不会怪罪你的。” 碧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闷头进了作坊。 魏已经搬个板凳坐在那里了,戴着手套,一个一个地裹上泥衣,再一个一个地装进罐子,他看到了碧儿,咧唇一笑:“碧儿你回来啦,你娘的身体好些了么?” 碧儿的心口淌过一丝暖流,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对她好,可是她却即将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碧儿,你怎么了?”魏觉得碧儿的状态不对劲,“不会是你娘要病死了吧?” 碧儿摇头:“我没睡好,有些困。” 魏仗义地道:“那你回去睡,你的活儿我帮你干!” 碧儿搬了个板凳,在他一旁坐下:“不了,大白的,睡也睡不着。” “是吗?”魏困惑,寨子里的兄弟都是大白睡觉的呀! 碧儿精神不佳,做事时大家都挺让着她,脏活累活魏包了,细致的活儿七娘包了,真正落到碧儿手中就不剩什么了。 阿贵一人在操作间内调配泥衣,工作量相对巨大,但魏与碧儿都没资格进入操作间,七娘又在帮碧儿做事,阿贵愣是一个人撑到中午。 碧儿有些愧疚,摘下手套,对几人道:“我去做饭。” 七娘拉住她:“别了,你歇着,我来!” “可是……” 七娘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可是,我上次受了委屈,不也是你帮我做的饭吗?” “那不一样……”碧儿不敢看七娘的眼睛了。 七娘温声道:“有什么不一样?” 碧儿语塞。 七娘拍拍她的手,去了。 碧儿心如刀割,大家都这么为她着想,她可真是狼心狗肺! 中午,乔薇带着两个孩子在罗家吃了饭,把孩子送去私塾后又去了镇上。 “夫人还没回呢。”碧儿洗着碗,对七娘。 七娘把碧儿洗好的碗筷用棉布擦干:“可能去镇上了,容记这几日也挺忙的。” 碧儿牵强一笑道:“夫人真能干。” 七娘与有荣焉道:“那是,我活了二十几岁接没见过比夫人更能干的女人,连男人都比不过她。” 碧儿把洗好的筷子递给七娘:“这话让阿贵听到,可是要生气了。” “他心眼没那么。”在外头,七娘知道给阿贵面子。 碧儿瞅了瞅门外,眼神微闪道:“你和阿贵哥都累了一上午,去睡吧,中午我看门。” “那怎么成?”七娘摇头。 碧儿努力挤出一副轻松的口吻:“我上午都没做事,精神着呢,你和阿贵哥养足精神,下午好上工。” 七娘不想劳烦碧儿,但碧儿坚持,七娘一心软,就答应了。 碧儿趁着七娘转身的一霎,在她腰间拂了一把,不着痕迹地抽走上头那把挂着红绳的钥匙。 七娘确实累了,回屋没多久便躺在床上睡着了,阿贵见七娘睡得香甜,没敢吵她,挨着她眯了一会儿。 魏从茅厕出来,看到碧儿坐在作坊门口的板凳上,疑惑道:“你咋不回屋歇息?不是昨晚没睡好吗?” 碧儿心虚地笑了笑:“七娘和阿贵都累了,我替他们守一会儿。” 魏瞧她脸色依旧苍白得要命,叹道:“算了,我来守吧。” 碧儿慌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上午也辛苦了,我娘生病,我也睡不着,你去睡吧。” “真不用?”魏问。 碧儿笑得莞尔:“真的,魏哥,你去吧,我要困了就你来替我,你放心,我不会与你客气的。” 魏是土匪,玩不来客套,碧儿真不用,他便信了,他打了个呵欠:“那我去了啊。” “嗯。”碧儿笑着点点头。 魏回了宿舍,尽管他住黑风山,但乔薇十分贴心地给他备了一间可供午休的屋子,魏进屋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 万寂静。 碧儿坐在板凳上,心口砰砰砰砰直跳。 从到她,她不是没干过坏事,但那都是孩子气的玩闹,并无实质性的伤害,这一次,她却要为了那点所谓的赌资而窃走夫人的配方。 她知道夫人的松花蛋是要卖到宫里的,一月一万的交货量,这是一笔大的生意,若是这笔生意被夺走,她不知道夫人会不会难过。 还有景云、望舒,那么可爱的孩子,好容易才过上几享乐日子,又要变成穷光蛋吗? 她不想这么做。 可如果不做,以二夫人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她爹娘。 嘎吱—— 门被大风吹开了。 碧儿站起身,将门轻轻地带上。 很快,它又被风吹开了。 碧儿扶着它,朝里望了一眼,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操作间的大门,那上面的铜锁被透进来的光照得清幽,锁孔黑漆漆的,钥匙就在她手中。 碧儿紧了紧宽袖里的钥匙,出了作坊! 深吸一口气,步子再也挪不动。 她咬咬牙,走向了操作间的大门…… 七娘睡到一半热醒了,定睛一看,阿贵正像块牛皮糖似的贴在她身上,她好笑地挪了挪身子,让阿贵平躺在床上,随后起身,理了理衣裳,准备去瞧瞧碧儿,哪知在系腰带时顺手一摸,钥匙没了! 她赶忙去找,抽屉、柜子、地板、床底,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 阿贵被吵醒,揉了揉眼问:“找什么呢?” 七娘着急道:“钥匙!操作间的钥匙被我弄丢了!” 哪儿的钥匙都能丢,唯独操作间的不能,那里头装的都是松花蛋材料与配方,若叫有心人偷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阿贵虎躯一震,瞌睡都没了,一把坐起来,正色道:“你在哪儿丢的?” 七娘急的快哭了:“我不知道……中午也不是我锁的门,我……” 阿贵穿上褂子:“你先别着急,你又没下山,山上就这么点地方,不是在屋里,就是在外头,你去厨房,我去作坊。” “好。” 二人出了屋子,厨房就在宿舍尽头,不远,倒是作坊在前面,得多走几步。 阿贵绕到作坊前,一眼看到门口光秃秃的板凳,心道碧儿呢?不是让她看着门吗?去了哪儿? 难道是—— 阿贵面色一变,二话不踹了门进去,大步流星地走到操作间前,拿起了锁头。 “阿贵哥。”碧儿的声音响在大门口。 阿贵冷汗直冒地扭过头,就见碧儿笑吟吟地朝自己走来:“这么快就醒了啊?我刚刚去上了趟茅房。” 阿贵没理她,拿出自己那把钥匙打开了锁头。 碧儿状似不经意地问:“不是未时四刻才开工吗?阿贵哥怎么这么早?” “起早了。”阿贵随口答了一句,开门进了操作间,先拉开暗格看了看记录材料的账本,这就是一本活生生的实时配方了,每日做了多少松花蛋、用了多少食盐、烧碱、石灰等,一目了然。 本子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过的痕迹。 随后,阿贵又检查了几个装着食材的罐子,未见明显异常。 阿贵稍稍放下心来。 “阿贵哥你在找什么呀?”碧儿的脑袋突然探了进来。 阿贵呵斥道:“这里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 碧儿赶紧缩回了脖子。 阿贵不耐地皱起眉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柴堆里找到了七娘的钥匙。 阿贵锁好门,出了作坊。 碧儿乖乖地坐在板凳上,两手托腮,一副真淡然的模样。 明明上午还一筹莫展,一个午休的功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么快就不担心她重病的亲娘了? 不对劲。 碧儿笑着看向阿贵:“阿贵哥,你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当心七娘吃醋啊。” 阿贵撇过了脸,谁要看你?还没七娘一根手指头好看! ------题外话------ (∩_∩)~ 白见哦,晚安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8】人赃并获(二更) 作坊近日不赶货,到点便能收工,可一直到收工都未见乔薇回来。 碧儿忍不住问道:“七娘,夫人今不回了么?” 七娘就道:“差不多该回了,她是去镇上又不是去京城。” “这样啊。”碧儿把用完的工具摆回货架上,“七娘,我今……不在这边住。” 七娘正在用棉布擦拭货架,闻言转过头来:“你要回去看你娘?” 碧儿避开七娘的眼睛,躬身去扫不知扫了多少遍的地:“是……是啊,她生病了,做女儿的不在身边伺候总有些不过去。” 七娘继续擦拭货架:“那倒也是,不过色都这么晚了,你赶得及吗?会不会到了那边城门都关了?” “不会不会,夏城门关的晚。”碧儿悻悻地。 七娘没赶过城门,不清楚城门的关闭时间,不过既然碧儿赶得及,那应该就没差,不然呢?白跑一趟吗? 城门碧儿是赶不上的,但有人在镇上等她,她只需把东西送到镇上即可,晚上随便找家客栈应付就够了。 碧儿放下扫帚:“那……我去了啊,七娘。” “好,你去吧!”七娘点头。 碧儿闷头出了作坊,在门口碰到清洗完木盆的阿贵,她心虚地眨了眨眼:“阿贵哥。” “嗯。”阿贵沉沉地应了声。 碧儿与他擦肩而过。 望着碧儿逐渐消失在视线的背影,阿贵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七娘擦完货架,转身到水盆中清洗棉布,一转眼,看到了阿贵,顺带着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表情,玩笑地问道:“怎么了啊你?真嫌我人老珠黄,看上人家姑娘了?” 阿贵瞪了七娘一眼,道:“她去哪儿?” 七娘卖关子道:“不告诉你,省得你跑去找人家。” 阿贵不懂开玩笑,人家啥他都当真,他放下木盆,认真地对七娘解释道:“我没看上她,我喜欢你。” 七娘被自家男人一点都不浪漫的情话逗笑了,也不再故酸话,道:“她担心她娘的病,回去伺候她娘了。” “她不是住城里吗?这么晚,城门都要关了。” “她夏城门关得晚,赶得上。” 阿贵好歹是军阀出身,就算做了下人,某些方面的讯息依旧十分留意,譬如城门的关闭时间,据他所知,就不是这个样子,夏季关得晚没错,却也只晚半个时辰,从这儿坐车到镇上,再从镇上到京城,没个半她到得了吗? 半过去,城门早关了。 “七娘,我觉得碧儿不对劲。”阿贵蹙眉。 七娘笑道:“你想什么呢?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哪儿不对劲了?她是亲娘生了病,心思不在这边,可以理解,你别到夫人跟前儿乱告状,姑娘也不容易。” 阿贵又瞪七娘:“我是多嘴的人吗?你每次给魏装那么多吃的,我什么了?” 七娘就道:“魏上有老下有,家中还有个病弱的姐姐,日子清苦嘛,咱们能帮的就帮一下,何况都是多出来的菜,不吃也是浪费了。” 这还真怨不得七娘拿乔薇的东西贴补魏,实在是乔薇太高估他们几人的饭量了,愣是按郑师傅那伙人的饭量买的菜,那伙五大三粗的汉子全是干的体力活儿,自然吃的多了,他们虽也是从早做到晚,却没那么辛苦的。 单从这一点来看,七娘就觉得夫人真的是个好主子。 阿贵若有所思道:“碧儿上午倒是挺惴惴不安,可她下午安得很呐。” 七娘笑他:“你呀,这么喜欢断案,干脆去做推官得了。” 言罢,七娘意识到自己错话了,阿贵已为罪奴,这辈子都再无致仕的可能:“对不起。” “没什么,我出去一下。” “哎,阿贵!阿贵!” …… 碧儿怕碰上返程的乔薇,特地改走另一条山路,这条路还算好走,平坦开阔,就是荒无人烟的心里瘆得慌。 碧儿边走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她觉得好像自己被人盯上了,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 因儿时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碧儿对陌生的脚步声格外警醒,她故意加快了步子,后面的人也加快了步子,她放慢速度,那人也放慢了速度。 碧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朝着一片野松林走去,趁人不备,唰的一下闪进了林子。 那人也追了上来,停在碧儿消失的地方,四下张望。 碧儿捡起一根木棍,悄然靠近对方,一棍子闷了下去! 那人一把抓住棍子:“是我!” 碧儿傻眼:“阿贵哥?” 阿贵夺了木棍丢在地上,目光冰冷地看向碧儿:“你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我回家呀。”碧儿支支吾吾道。 阿贵一脸不信:“回家要走这条路?” “这是近路。”碧儿努力解释。 “你荷包里装的是什么?”阿贵问。 碧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紧张之下,竟不自觉地抓紧了荷包,忙松开,笑了笑道:“没什么,一点碎银。” “给我看看。”阿贵伸手去拿。 碧儿慌张地避开。 阿贵沉声道:“是不是松花蛋的配方?” “不是!”碧儿想也不想地否认。 “你今进过操作间是不是?” “没有没有!” “七娘的钥匙是你偷的,用完又扔在了操作间的柴堆里,你知道我从不让七娘靠近灶台吗?我怕她烫伤。” 碧儿张大了嘴。 阿贵一步步地走向她,她一步步地后退。 “你知道那道配方值多少钱吗?一千两,一万两,甚至十万两。” 碧儿哑然。 阿贵字字如冰道:“你又知道配方值多少条命吗?我和七娘是签了死契的罪奴,我们守着配方,一旦配方泄露,我们就是第一嫌疑人,夫人就算打死我们,我们都无处理!” “不……不会的,阿贵哥……” “给我。”阿贵伸出手。 碧儿抓紧了荷包,还想后退,却抵上了一颗大树,再也无路可退。 阿贵拽下她系在腰间的荷包,倒出来,里头果真有一张折叠的纸,他打开一看,眸光顿住了:“这是……” 不等他把话完,地上忽然弹起一张大网,将二人齐齐兜住,拉上了半空。 “哈哈哈哈,黑风山好久没有过路的肥羊了,今居然碰上了俩!”寨主笑哈哈地从树后走出来,对拽着绳子的甄威猛道:“把绳子系好咯。” 甄威猛将绳子的一端系在了树上。 十几二十号土匪像凭空从地里长出来似的,齐刷刷地冒了头,走到陷阱下,望着被困在网兜里的猎物,两眼放光。 他们有多久没生意,自己都不记得了,每日就靠一点从前的存粮,以及魏从富户那儿带回来的吃食度日,没钱其实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连雄风都没了。 他们觉得自己与那些没出息的贫民也没什么区别,可他们是黑风寨的第十一代土匪啊! 他们是有远大志向的土匪,他们曾发誓把土匪精神发扬光大。 都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他们就是要做土匪界的状元,流芳百世,遗臭万年! “寨主,他们好像很穷。”甄威猛嫌弃地。 寨主拾起掉落在地的配方:“没听那子,这道配方值十万两银子吗?咱们把它拿到市面上去卖,保管卖出高价。” 甄威猛想到了什么,瞪圆眼睛道:“寨主,他们是那座山上的人!”他常坐在门口缝衣服,没事就看看那边,长相是看不清啦,但身形打扮还是十分有印象的。 “是吗?”寨主的喉头滑动了一下。 十几二十号土匪齐齐点头。 “是吗——”寨主黑着脸,拉长了音调。 十几二十号土匪齐齐摇头。 寨主一笑:“他们不是。” 众人:“……” 甄威猛声道:“咱们偷卖了人家的配方,人家会不会上门来找咱们麻烦?” 寨主没好气地道:“把他们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甄威猛瞬间崇拜一笑:“寨主好英明啊!” 阿贵心肝儿一颤,他才不要死在这种地方,七娘还在家里等着他,他必须要回去:“寨主大人,你等等,这道配方有问题,横竖你们都要把配方拿走,我也活不了,只要你们答应帮我和我娘子赎身,我就把正确的配方告诉你们。” “寨主!我回来啦!今是不是有生意啦?”不远处,魏提着两包红烧肉,笑容满面地跑了过来。 寨主笑得看不见眼睛:“是啊!魏,你家寨主我抓了两头大肥羊!他们的配方能卖十万两银子!我们要发财啦!” 魏一蹦一跳地走了过去,站定,仰头,看清。 “啊——” “啊——” “啊——” 三人同时尖叫。 “魏你是土匪!”碧儿瞪眼。 魏回瞪:“你们俩偷卖配方!” 这特么就尴尬了。 …… 月朗星稀,清风阵阵。 三只坐在一株百年榕树下,一个望,两个望,三个还是望。 “咳。”魏清了清嗓子。 阿贵冷笑:“上有老?” 寨主。 “下有?” 青竹蛇。 “病弱姐姐?” 甄威猛。 魏在心里一一回答。 “我没偷配方。”碧儿道:“那配方是假的。” “我也不是土匪。”魏道:“我是被抓来的!” “我也没想过赎身。”阿贵道:“今会对土匪那些,都是权宜之计。” 魏轻咳一声道:“既然大家对夫人都是衷心的,那今的事就是个误会,我不会出去的。” 碧儿点头:“我也不会。” 阿贵正色道:“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的事捅出去了对谁都没好处,鱼死网破,都没好日子过,若是有人想告密,先想想夫人的手段,想想丁英是怎么个下场,就知道哪些话该、哪些话不该了。” 魏与碧儿虔诚地点点头:“阿贵哥你放心,我们一个字也不会!” 三人达成一致,各自回了山上。 乔薇已从镇上归来,吃过饭,在屋里看两个家伙疯闹。 突然,一颗脑袋从窗户下探了上来:“夫人!” 乔薇吓了一跳,一杯茶水泼了过去! 魏被浇了满脸,吐出嘴里的茶叶:“夫人,是我。” 乔薇揉了揉胸口,古怪地看着他道:“干嘛呢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爬我窗子,想死了是不是?” 魏四下看了看,趴在窗台上,声道:“夫人,我有重大秘密告诉你。” 乔薇看了一眼在床上翻跟头的萌娃:“什么秘密?” 魏顿了顿:“夫人先保证不告诉别人是我泄的密。” 乔薇淡笑着点点头:“好,我向你保证。” 魏放下心来道:“阿贵有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乔薇问。 魏压低了音量:“他不是诚心在你这儿做事,他想攒够了银子好赎身,你当心自己的配方,别让他赎身,他会把配方带走的。” 今的事,他想过了,阿贵确实可疑,阿贵是官老爷出身,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给人做一辈子奴才?更别夫人还处置了阿贵的侄女儿,阿贵心里记恨着呢,只是嘴上不而已。 至于碧儿,他相信她,那么柔弱的姑娘,哪里干得出偷窃配方的事?一定是跟他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乔薇对魏压压手,魏蹲回了窗子底下。 乔薇对门口道:“谁呀?” “是我,夫人。” 是碧儿的声音。 乔薇看向拔步床,两个孩子翻跟头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乔薇道:“进来吧,门开着。” “是。”碧儿推门而入。 乔薇看向她,纳闷道:“你不是回家探亲了吗?” 碧儿垂眸:“有些事耽搁了,明日再回。”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碧儿犹豫,深吸一口气:“我有重大秘密告诉夫人,但请夫人不要是我的。” 乔薇眉梢一挑:“哦?你也有秘密?”笑了笑,捏起一颗瓜子,慢悠悠地道:“来听听,你该不会……也是在怀疑阿贵吧?” 碧儿没察觉到那个“也”字,只道:“不是阿贵哥,是魏。” 魏睁大了眼,虾米?! 碧儿凝眸道:“魏来历不明,奴婢亲眼看见他与一帮穷凶极恶之徒在一起,奴婢怀疑他潜在夫人身边是另有目的,还望夫人日后对他多留个心眼。” 魏想掐死碧儿的心都有了,奶奶个熊,爷这么信任你,你特么居然反咬爷一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这场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她一下午不在,作坊似乎就发生了不少事啊。 “夫人,夫人!” 大门外,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却极,极为隐秘。 碧儿可不想让人知道她深夜找过夫人,若是传到魏耳朵里,魏便会猜出是她告的秘了。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乔薇,乔薇摊手,爱莫能助哦。 碧儿看到了敞开的窗户,心念一动,踩着椅子翻了过去。 随后,她看到了窗户下的魏,魏也看到了她。 二人:“……” 乔薇嗑着瓜子,懒洋洋地道:“行了行了,别叫了,进来吧,我没睡,穿得很整齐。” 阿贵闷头进了屋。 乔薇好笑地看着他:“这么晚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秘密告诉我?” 阿贵一怔:“夫人怎知?” 乔薇吐出瓜子壳,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清茶,笑吟吟地道:“我料事如神啊,既然是秘密,想必需要我替你守口如瓶吧?” “嗯。”阿贵应了一声,莫名觉得不大对!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吧?什么事儿?是不是有谁对我不够忠心了?” 阿贵叹了口气:“是碧儿。” 碧儿:阿贵哥我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魏得意一笑,呵呵,告发我,告呀,你信任人家,人家却一点都不信你呢。 “魏也有问题。” 魏的笑僵住。 马丹! 老子们都只告发一个,你他妈却告发两个! 好鄙视啊!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29】夫君,在(三更) 啧啧,真是好一出精彩大戏。 乔薇惬意地磕着瓜子,眼睛亮晶晶的,唇瓣弯弯,勾起一抹嫣红。 这可不是阿贵预期的反应,她到底听懂没有?魏与碧儿对她有二心。 “夫人。”阿贵加重了语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话?” “听啦。”乔薇莞尔,“不过你要不要听我话?” 阿贵心里莫名有些发毛:“夫人请讲。” 乔薇摆摆手:“算了,我还是不讲了,你自己看吧。” “看?看……什么?”阿贵不解地问。 “看我!”魏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阿贵惊得一怔:“魏?你怎么在这儿?” 魏怒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告诉你不只我在,碧儿也在!” 你有病啊,自己冲出去干嘛拉上我? 碧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阿贵冲到窗台前,一眼看到了躲在墙边的碧儿,脸颊刹那间涌上一股臊热:“你们……你们两个……” 魏没好气地道:“我们两个怎么了?晚上不是好了不许告密的吗?你这个叛徒!” 阿贵不可置信:“我是叛徒?那比我先到的你们算什么!” 碧儿摇手一指:“魏是第一个到的!” 魏炸毛:“我第一个又怎样?我的是阿贵,我可没怀疑你!你他妈的却喷了老子一脸!” 阿贵皱眉:“魏,你告我的密?” 魏讥讽道:“你不也告了我的?你不仅告了我的,你还告了碧儿的!你最不是东西了!碧儿是不是?” 碧儿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你一个鼻孔出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晚上提出保守秘密的人是你,答应得最爽快的也是你,到头来,最先跑去给夫人告密的还是你!” 魏捶胸顿足:“我那不是为了夫人着想吗?我怕阿贵真的图谋不轨啊!我可半个字没提你!你倒好,不怀疑阿贵,反而怀疑我!” 碧儿没好气地道:“我也是为了夫人着想啊,你看看你满嘴胡话,什么上有老下有,外加一个病弱姐姐,其实根本不是那一回事!你跟那群强盗是一伙儿的!” 魏气得跳脚,瞪她道:“你好意思我?偷了夫人的配方拿去卖的究竟是谁?不是被我发现,你们两个今已经把配方兜售出去了!” 碧儿跺脚:“那配方是假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谋害夫人!我只是拿个假配方糊弄一下而已!” 提到这个,碧儿冤枉极了,“阿贵哥,魏不信我倒还罢了,你怎么也不信?你难道看不出来那根本不是松花蛋的配方吗?为什么连你都要怀疑我?” 不待阿贵回答,魏先开了口:“我知道!他想干掉我们两个!好一个人留在夫人身边,这样就没人能揭发他想赎身的歪心思了!” “阿贵哥你真是这么想的吗?”碧儿受伤地问。 “我没有。”阿贵否认。 魏对碧儿呵斥道:“你还叫阿贵哥?他都把你卖了!” 碧儿娇呵:“的好像他没卖你一样!” “卖了所以我们更要同仇敌气(忾)啊!” “你别总是拉着我一起!” “你别老敌友分不清!” 碧儿看看魏,又看看一旁的阿贵:“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一口浊气堵在了嗓子眼。 两个家伙已经没翻跟头了,盘腿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大人,原来大人也会吵架呀,还吵这么凶,一点都不懂事。 乔薇嗑了一粒瓜子,笑吟吟地看着三人:“吵完了?” 三人汗颜。 乔薇冷笑:“胆子不嘛,阿贵你想赎身呐?” “我没有。”阿贵严肃地道。 乔薇一笑,又看向碧儿:“碧儿想要我的配方啊?” 碧儿眼神慌乱:“不是的,夫人。” 乔薇阴测测地笑道:“魏你想干嘛?不会是想偷我钱吧?” 魏挺起胸脯:“绝、对、没、有!” 乔薇漫不经心地动了动唇角:“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想到底有没有,明早我要听实话。” 三人面面相觑,低下了头。 乔薇伸了个懒腰:“行了,都跪安吧,哀家要就寝了。” 阿贵跪下,磕了个头。 魏、碧儿:“……” 你听不出来夫人只是打个比方,让你赶紧从这儿滚出去吗?谁叫你真的跪了?! 出了别墅,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碧儿瞪魏:“最没骨气的就是你。” 魏挑眉:“哎,我可不是没骨气,我只是腿脚比你们快,你们呐早在我之前就叛了变,但你们腿短,走、得、慢。” 碧儿翻了个白眼。 阿贵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魏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下山了。 …… 景云望舒已经洗过澡,又在床上疯出了一身汗,乔薇打了温水来,给二人细细擦了一遍。 二人相继打了个呵欠,待到乔薇倒了水回来,二人已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乔薇放下蚊帐。 其实放不放都没关系,她家好像没蚊子。 白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孩子睡了,作坊那边也熄灯了,山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宁静。 乔薇睡不着,把绣篮拎到桌上,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白以为乔薇是在给自己做衣裳,特别耐心、特别高兴地蹲在桌上,一脸餍足。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刺绣,乔薇觉得自己也是厉害了。 突然,一只蓝色的鸟扑哧着翅膀落在了窗台上。 乔薇认得这只鸟,冥修的。 冥修的鸟。 莫名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 乔薇在鸟腿上找了找,果真找到了一张绑着的纸条,她打开字条,看到了俊逸又熟悉的字迹。 睡了没,乔帮主?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起他这话的声音,温柔而缱绻。 乔帮主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一下,把字条放在一边,从书房拿来纸笔,回了张字条:没睡呢,冥公子。 鸟带着字条飞走了,乔薇也不知它能不能把自己的消息带到,又多久才能带到,左不过她睡不着。 约莫半刻钟,鸟飞回来了。 冥修:看你字迹,似乎心情不佳? 乔薇目瞪口呆,这也看得出来?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奇怪,字如其人嘛,就算同一个人,高兴时写的字与烦躁时写的字,定也是有所区别的。 乔薇回复道:别提了,今 刚写到字,纸条便写满了,看看她的箩筐大字,再看看姬冥修清隽的楷,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姬冥修的字都是温顺地贴在纸上,她的却像被强行按上去一样,一个个挣扎着要从纸上蹦出来。 她深深地汗颜了一把,翻过来,很无耻地在纸条反面写道:我的手受伤了,是景云代笔的。 乔薇又剪了一张字条,才把刚刚的话写完:发现自己养了三个奸细,气煞本帮主了。 鸟儿一腿一张字条,扑哧着翅膀飞走了。 姬冥修看着字条,唇角微勾,眼底闪动起点点笑意。 燕飞绝偷偷瞄了一眼,原本想看看丫头都给少主写了什么,把少主乐得这样,结果一瞅那鬼画符似的字,立马捂住了眼睛。 尼玛好丑啊,眼睛都被闪瞎了…… 姬冥修提笔,回复道:如此可恶,要不要为夫帮你把他们杀了? 杀杀杀,你们这些贵族就知道草菅人命,乔薇提笔回道:不用了,本帮主自己会清理门户。 姬冥修的字条很快回了过来:所以你是承认为夫了。 乔薇一怔,如果她记得没错,字条上好像写的是“要不要为夫帮你把他们杀了”,为夫,为夫…… 她刚刚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两个字?! 乔薇笔走飞龙:我没看到! 姬冥修:叫夫君。 乔薇对着字条切了一声:“你让叫就叫啊,你是我什么人?再了,我就算叫了又如何,你听得见吗?你这只鸟儿还能录音了给你传过去不成?” 乔薇冷笑,半晌,对着鸟儿甜蜜又撒娇地唤了声:“夫君~” “在。”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在身后,乔薇瞬间僵住了。 ------题外话------ 今的更完啦,明见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0】情到浓处,坑坏渣婶 乔薇上辈子经历过无数尴尬的时刻,认错人、走错厕所、裤拉链坏了、胸前的扣子崩了,等等等等,却没有任何一件如同眼前一般,让她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姬冥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月牙白长袍宽松地罩在他欣长的身躯上,袖口宽大,随意地垂在身侧,显出几分闲适的慵懒;腰身处却又紧紧地束着,身形好得能让人感受到他腰背的力量。 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已被摘下,露出一张精致如玉的脸,大病初愈的缘故,肤色有些病弱的苍白,然而被右脸上那块暗红色的火焰图腾一衬,又显出了几分难以言述的妖冶。 乔薇怔怔地看着,心口一阵猛跳,长得这么妖孽,简直是诱人犯罪啊…… 姬冥修走到她身前,轻轻一笑:“不是叫我吗?我来了,你怎么又不话?” 乔薇回过了神,脸颊有些滚烫,幸而光线昏暗,想来是瞧不出她因尴尬而微微泛红的面色,乔薇撇过脸,避开他惑人的目光:“我又没叫你。” 姬冥修眉梢微微一挑:“哦,那你在叫谁?” “你的鸟!”乔薇想也不想地道。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一笑:“我的鸟啊……” 乔薇:为什么觉得这句鸟儿不太对! 姬冥修的目光有如实质,落在乔薇的身上,乔薇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过身,问道:“你不是受伤了吗?都好了?” 这简直就是废话,他没好能上山找自己吗? 姬冥修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她:“嗯,好了,没什么大碍了。” 暂时没有,心里补了一句。 “那就好。”乔薇抓了抓脖子,始终背对着姬冥修,望向窗外稀稀拉拉的几株蔷薇,可即便不看他,她也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姬冥修走上前,身子几乎贴着她,胸口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层层浸透她的衣裳,敷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整个后背都好似烧了起来。 乔薇往窗子边贴了贴。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俯身上前,又几乎与她贴着了,独属于他的气息将乔薇笼罩,不同于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他身上的淡淡香气与男性荷尔蒙气息,都让乔薇觉得很好闻。 这么想着,对他的靠近又没那么排斥了。 姬冥修拿起她放在窗台上的手:“受伤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内伤,肉眼看不见的。” 姬冥修戏谑一笑:“儿子不是在给你代笔么?这么快就睡了?” 乔薇严肃脸:“刚睡下的。” 姬冥修的唇角高高翘起,压都压不下去,抬起手臂,从身后拥住她,将她娇的身子纳进怀里。 后背贴上了他健硕的胸膛,乔薇心口又是一阵砰直跳。 长这么大,还没哪个男人这么抱过她。 他的手轻柔地抚在她平坦的肚子上,这一下,肚子也着火了。 他的下巴,轻轻贴上她鬓角,鬓角也着了火。 “想我没?”他轻声问。 乔薇万分严肃道:“没有,绝对绝对没有!” “哦。” 乔薇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眨了眨眼,道:“那你呢?” 姬冥修学着她口吻:“我也没有,绝对绝对没有。” 乔薇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一下。 床上,望舒做着美梦,突然抬腿,嘭的一声落下,吓得乔薇赶紧从他怀里闪了出来。 姬冥修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家伙睡得香甜,唇角勾了勾,眸光一扫,看到了篮子里的寝衣:“这是什么?” 乔薇一把抓过篮子塞进了衣柜:“没什么。” “给我做的衣裳?”姬冥修问。 乔薇一字一顿道:“才、不、是!” 白摇尾巴,是给宝宝做哒! 乔薇来到床边,给望舒盖了好被她一脚踹开的被子。 姬冥修却趁机拉开了柜门,谁料没看清篮子里的东西,倒是看见了一件他穿过的寝衣:“乔帮主,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乔薇暗道糟糕,那么私密的东西,怎么被他给翻到了? 姬冥修好笑地道:“如果我没认错,这好像是我的寝衣吧?上面还绣了我名字,偷藏我的衣裳,日日睹物思人,乔帮主就这么心悦我?” 乔薇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啦,你的衣裳怎么会在我这儿?你没在我这儿过过夜啊!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绿珠。还记得景云落水的事吗?我在四合院住了三,第四急着赶回山上,特别特别着急,然后绿珠就帮忙收拾了衣裳,想必就是那时候不心把你的装进去了。回来这些我忙着赶货,都没好生收拾家里……” “绿珠装的?”姬冥修淡笑。 乔薇不假思索道:“是啊!必须是她啊!不然你以为是我吗?哈,别搞笑了,我怎么可能装你的衣裳?” “夫人,夫人你在吗?”七娘叩响了大门。 乔薇将姬冥修塞到床上,关上了蚊帐:“在,在的!门没锁,你进来。” 七娘推门而入,进了她卧房。 乔薇干笑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七娘温声道:“我睡不着,想给阿贵做一件衣裳。” “你要借针线?”乔薇问。 七娘笑着摇头:“不是,针线我有,我想找夫人借一下衣裳。” 乔薇心头泛起一层不详的预感:“什么……衣裳?” 七娘道:“就是夫人从四合院拿回来的那件啊,我瞅着款式不错,刺绣也漂亮,就想比着给阿贵做个一模一样的。” “你……记错了吧?我几时从四合院拿衣裳了?”乔薇拼命给七娘挤眉弄眼。 可惜七娘没有看到,七娘走到衣柜前:“就是这一件!” 乔薇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不要这么坑老板?要、不、要?! 七娘拿着衣裳离开了,姬冥修挑开帐子,一脸戏谑地望着乔薇:“绿珠装的,嗯?” 那声嗯的调调七弯八绕,绕得乔薇的心里发毛。 被拆了台的乔帮主很尴尬,不理姬冥修了,转身就逃,姬冥修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扑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他虚虚地压着她,距离之近,近到能交换彼此的呼吸,近到能看清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乔薇睁大眼,不服输地瞪着他。 姬冥修一笑,温柔地亲了亲她脸颊,乔薇有些绷不住了,抬手去推他,却被将双手扣在了头顶。 姬冥修另一手扣住她柔软的腰肢,轻柔的吻落在了眉间、眸上、颊上,细细地流连着,最后覆上她软红的唇瓣。 他的手滑入她衣内。 夜色温柔,他也极尽轻柔。 …… 光破晓,碧儿从睡梦中醒来,事实上,她一整晚都没怎么合眼,想着要如何向夫人解释,才能让夫人原谅自己。 待她走出屋子,就发现一宿未眠的不止她一个,还有阿贵与魏。 三人在院中站定,你看我,我看你。 “去不去嘛?”魏问。 去,当然要去,夫人给了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限,如今时限到了,自然不能再耽搁。 三人硬着头皮去了别墅,站在大门口,却又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碧儿撞了撞魏的胳膊:“你先进去。” “为什么是我?”魏嘀咕。 碧儿道:“昨是你第一个叛变的,今也得你第一个交代实情!” 魏哼道:“昨我只告发了一个,阿贵哥还告发了俩呢,论严重程度,阿贵哥比我厉害多了,阿贵哥先去!” 阿贵却道:“我是签了死契的下人,比你们都惨,这种事还要我打头阵,你们有没有良心了?” 碧儿顿了顿:“那……那就一起进去。” 魏点头:“我同意,我们一起数一二三,然后一起进去!” 碧儿:“好!” 阿贵:“好!” 三人:“一、二、三!” 碧儿跨过了门槛,可再两边一看,哪里还有魏与阿贵的影子? 乔薇坐在堂屋的主位上,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儿,大热,不知为什么她脖子上缠了一条丝巾,碧儿有点替她热。 “夫人。”碧儿行了一礼。 乔薇板着脸,但满面春风的样子,一点不像是生了气:“想好怎么交代了?” 进都进来了,自然是非交代不可了。 “我确实是受了人指使,前来偷窃夫人配方的。”碧儿深吸一口气,把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遍。 因徐氏并未告诉碧儿乔薇便是被恩伯府逐出家门的大姐,因此碧儿也不知徐氏为何要加害乔薇,碧儿猜测徐氏是单纯盯上了乔薇的钱。 毕竟,在碧儿看来,能与皇宫做生意的乔薇的确是挺有钱的,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乔薇早知生意做大了会被人盯上,却没料到对方胆子这么大,直接打起了她配方的主意:“你刚刚你家夫人是谁?” 碧儿如实答道:“夫人的夫家姓乔,娘家姓徐。” 乔薇摆手:“不是这个,她是什么府的人?” “恩伯府。”碧儿觉得恩伯府在京城还是有些威名的,毕竟是几代的杏林之家,又与丞相府有过婚约,尽管似乎那段婚约不了了之了,但恩伯府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保不齐夫人就听过呢,“夫人,您是不是知道恩伯府?” 知道,当然知道,鼎鼎大名的杏林世家,灵芝堂的幕后老板嘛,自己与恩伯府的渊源可不是三言两语得清的。 乔薇淡淡地笑了一声:“你口中的徐氏,是不是就是乔家大姐的母亲?” “是的。”碧儿点头,大姐的称呼原先是长房千金的,不过长房千金被逐出家门,嫡出大姐的名号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二房千金的头上,“夫人,你认识我家姐吗?” 何止认识?简直是夺夫之恨不共戴,难怪徐氏迫不及待地对付自己了。 碧儿着急道:“夫人,我的确是用的假配方,你相信我。” 碧儿质问阿贵的话她都听到了,配方也看了,的确是改动过的,算这丫头还有几分良心。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当时的情况,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太好,可立场不同,她不会因为自己能够理解碧儿的难处,就原谅碧儿的手段:“你我该怎么罚你?” 碧儿福低了身子道:“夫人怎么罚,碧儿都绝无怨言。” 乔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了几下:“罚你三个月的月钱,洒扫庭院一个月。” “是!” 竟是答应得如此爽快,在现代,谁要是扣她半个月工资,她得炸毛,一个月,她得走人,两个月,她得揍人,三个月她恐怕就要杀人了。 可在碧儿看来,下人身份卑微,一个弄不好就得吃板子,那样的话,不死也得脱层皮,相较之下,只是扣她几个月的口粮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碧儿暗松一口气,又道:“夫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恩伯府的那一位?” 怎么处置?自然是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却林妈妈昨日便到镇上等候碧儿了,她原本不赞成这么做,觉得碧儿拿到配方过两日再送来便是,徐氏却恐迟则生变,非得林妈妈在这边守着。 林妈妈在客栈守了一一夜,也没见碧儿过来找她,她不知碧儿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在房里惴惴不安。 索性翌日大亮时,碧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抱歉林妈妈,昨日作坊赶货,夫人死活不准假,我做到半夜才得闲,但那时已经没有马车了。” 林妈妈想你该派人与我一声,可再一想,她一个丫鬟,形单影只的,哪儿来的同伴使唤?便又道:“你来了就好。” 碧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林妈妈将她拉入房间,关上门,郑重问道:“夫人让你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碧儿点点头,一副快要累死的样子。 林妈妈十分和善地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先喝口茶,顺顺气儿。” 碧儿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终于缓过劲儿来,道:“太不容易了,我险些被发现。” 那就是没被发现了,林妈妈对于碧儿经历的凶险半分兴趣都无,她只想要走大乔氏的配方:“东西呢?” 着,目光在碧儿身上上下打量。 碧儿就道:“林妈妈你甭看了,我没把配方带在身上。” 林妈妈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丫头,咋不带配方呢?还怕半路被人给打劫了不成?” 碧儿心道,昨儿还真遇上打劫的了你呢?当然这不是碧儿不带配方的缘由,碧儿踌躇了一瞬,鼓足勇气道:“林妈妈,我在作坊做了那么久的事,也算是明白这道配方究竟值多少钱了,配方我给夫人不是不行,但我有条件。” 林妈妈闻言笑了:“你还有条件?你敢和夫人提条件?碧儿,别仗着夫人对你有几分宠爱就给我蹬鼻子上脸,我警告你,夫人对那些不听话的下人可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碧儿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林妈妈的哪里话?我怎敢与夫人作对?不过这配方是我拿命偷来的,夫人总得给我一点补偿不是?” 这话可没比先前那几句客气,林妈妈冷下脸来:“碧儿啊碧儿,你可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碧儿忍住心中的害怕,神色如常地道:“夫人若是不想要我手里的配方,就当我没这话。” 林妈妈冷笑:“你就不怕夫人治你?” “她治我可以,但她恐怕永远都偷不到配方了。”碧儿道:“我昨日偷配方,惊动了乔夫人,乔夫人正在彻查此事,一旦她查出端倪,以后谁再想得手,大概都不可能了。” 若果真如此,那这一次就的确是唯一拿到配方的机会了,林妈妈在心中捉摸着碧儿的话,不忘观察碧儿的神色,但不知为什么,从这丫头进门的那一霎,她便好像看不透她了。 林妈妈最终选择了相信,毕竟配方才是当务之急,这丫头既是有的筹码,会漫要价倒也不是一件稀罕事,人心嘛,都是容易膨胀的。 被碧儿一敲诈,林妈妈完全没去怀疑配方的真假了,因为林妈妈绝对想不到,一个丫鬟敢用假的配方与夫人做交易,那必须是真的,碧儿才能有如此深厚的底气:“你的条件是什么?” 碧儿正色道:“我要我全家的卖身契,以及一千两银子。” “死丫头,居然敢要一千两?”正院,听完林妈妈的禀报,徐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最近本就手头紧,叫她拿出一千两银子,简直是剜她的肉,至于卖身契,她倒是没放在眼里,恩伯府下人多,他们一家走了就走了,多的是人顶上。 林妈妈道:“夫人,只要咱们拿下配方,就不怕赚不回这一千两。” 没错,松花蛋在市面上的卖价是两百文一个,十个就二两银子,一卖它个千儿八百的,几日就把银子赚回来了,何况不是还有宫里的生意吗? 届时,她把它抢过来,何愁不能一夜暴富? 徐氏答应了碧儿的条件,当日下午,碧儿便拿到了卖身契,自此,他们都是自由身了。 碧儿去东外院帮爹娘收拾东西,她爹娘是一万个不想走,碧儿叠衣裳装箱子,冯氏就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破口大骂:“你你都干啥了?夫人非得把我们全家都赶了,我真是白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一分钱没捞着,还倒把差事给丢了!老娘怎么就没把你给淹死!” 常婆子打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靠在门廊上,酸溜溜地道:“不是夫人要赶你们,是你家闺女不想干了,逼着夫人放你们走,你闺女儿也是能耐啊,卖身契拿走就拿走。” 冯氏可不在意什么卖身契不卖身契的,她只知在伯府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她不想走,但现在,人家撵着他们走,冯氏脱了鞋就朝女儿打来:“不中用的东西你又干了啥?你都干了啥!” 常婆子见自己挑起了一桩大战,灰溜溜地走掉了。 碧儿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在冯氏一鞋底板抽向她脑袋的时候,她稳稳地扣住冯氏的手:“娘,我干了十恶不赦的事,夫人恨不得杀了我全家,你们不想走,可以,到时候夫人要杀了你们泄愤,可别怪我没给你们一条活路!” 冯氏吓到了。 收拾完东西,碧儿雇了辆马车。 冯氏惊道:“你哪儿来的钱雇车?” “我的月钱。” 冯氏更惊讶了:“你才干了几就有月钱了?” 碧儿没答话,把配方给了林妈妈,从林妈妈手中拿过银票,带着爹娘弟弟坐上马车,晃悠着晃悠着离开了伯府。 一路上,冯氏没少数落碧儿,但看在那些“安家费”的份儿上,倒是没再动手。 日暮时分,马车抵达村子,看着这么黑、这么破烂的地方,冯氏简直一脸嫌弃,放着好好的大宅子不住,住到这穷乡僻壤来,真是脑子坏掉了。 碧儿上山见了乔薇:“夫人,我能先让我爹娘和弟弟在山上住几日吗?等我找到了房子就让他们搬走。” 乔薇点头。 碧儿感激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这是一千两,请夫人收好。” 乔薇正在发愤图强地练字,闻言放下笔来,道:“这是你拿命换来的钱,自己留着吧。” 碧儿道:“奴婢不敢收,不是夫人指点,奴婢讹不来这一千两。” 乔薇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去后院给两个孩子洗澡了。 碧儿知道夫人是真的不肯收,但她也真的不敢据为己有,毕竟这次的事,是她做错了,她想将功赎罪来着。 在屋子里做了一番心里挣扎后,碧儿在桌上留下五百两银票,另外五百两自己带走了。 得到乔薇的应允,碧儿下山将爹娘从马车上接到了山上。 原先看着村子里那些稀稀拉拉的破房子,冯氏以为山上的也不咋滴,谁知到了门口一看,瞬间有些傻眼,崭新的大房子,斗拱飞檐,漂亮的栅栏,栅栏上种着粉蔷薇,院子的地上种着白蔷薇,美得像个庄园。 “你、你住这儿啊?”冯氏结结巴巴地问。 “这是夫人的别墅,我住院儿。”碧儿指了指另一个被栅栏围着的院子,那院子前面也是一个空院儿,种了点菜,前排是作坊,后面才是他们住的宿舍,如今围了栅栏,看上去有些像个两进的院落,柴房、洗漱房、厨房、住房一应俱全,就是茅房稍远些,在院子外,但也仅仅数步的距离,比在伯府方便多了。 冯氏随着碧儿去了后院。 碧儿与七娘都是极爱收拾的人,院子里每个角落,包括水缸都干干净净。 伯府的屋子,又潮湿又阴暗,常年背光,地上都发了霉,家具也全都是别人用过不要的,漆都掉没了,还裂着口子。而这儿的屋子敞亮而宽大,床、桌子、椅子、衣柜、架子、梳妆台、几案……全都是新的。 冯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闺女儿啊,你、你就一直住这里啊?” 碧儿把行李拖入屋内:“我新搬来的,东西不多,七娘屋里才漂亮呢。”七娘会插花,每日采些野花与蔷薇回来,插在瓶中,又香又好看。 冯氏心翼翼地坐在碧儿床上,生怕把床给坐坏了似的,屁股刚一挨着就给站了起来。 碧儿见自家娘亲这般心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娘,你坐吧,没事的。” 冯氏紧张地坐下了,在冯氏的印象中,丫鬟都是睡通铺,分了屋子的下人才有可能在屋里置张床,但那也不过是两个架子,一块木板而已,哪像闺女这儿,实打实的一张木床,床头简易的架子上还雕刻了图案。 “梅姨娘屋里就是这个床。” 梅姨娘是二老爷的妾,十分受二老爷疼爱,她的吃穿用度连徐氏都看不过眼。 “闺女儿啊,你、你在这位夫人跟前儿很得脸吧?” 冯氏问道。 刚做了对不起夫人的事,才不得脸呢。 碧儿把包袱里的衣裳拿出来,一件件放进箱子,道:“你过几日就知道了,夫人跟城里那些主子不一样,夫人对下人很好的。” “碧儿。”七娘端了一盘切好的瓜果进来,笑着与碧儿爹娘打了招呼,“这是大娘与大叔吧?” 冯氏笑笑,碧儿他爹也笑。 碧儿介绍道:“爹,娘,这是七娘,也是在这边做事的。” 冯氏两口子客气而拘谨地打了招呼。 七娘温声道:“我切了点瓜果,你们先吃着消消暑,饭很快就好了。” 碧儿不好意思道:“真是麻烦你了七娘,原本该我做饭的。” 七娘柔声一笑:“咱们不这个,我先去做饭,你还有什么行李没拿上山没?我让阿贵去拿。” 碧儿忙道:“没什么行李,就几身衣裳。”伯府的东西都是记了档的,走时一根针也甭想带走。 晚饭很快做好了,当冯氏看到桌上油光发亮的红烧肉、酥香焦黄的炸鱼、香气逼人的排骨汤,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在座每个人都经历过冯氏的感觉,笑笑没话,拿了筷子吃饭。 阿贵一家是最先来的,之后是魏,魏是土匪,对规矩没概念,就和阿贵两口子同桌吃饭了,后面碧儿来了,见大家都在一个桌上,便以为这边规矩如此,也坐下了。 人家姑娘家都不介意,阿贵唠唠叨叨就显矫情了,何况魏上桌时,也没见七娘别扭。 不过眼下有长辈过来,七娘还是十分体贴地分了桌,她与碧儿、冯氏一桌,男人们一桌。 钟哥儿黏糊七娘,端着碗走了过来,他一过来,碧儿的弟弟也过来了。 两个孩子都爱吃红烧肉。 七娘给钟哥儿夹了一块,等到去夹第二块时,就发现盘子里的红烧肉已经全都没有了。 再看碧儿弟弟的碗,被红烧肉堆成了丘。 碧儿汗颜,给娘使了个眼色:“娘!” 冯氏浑然不察,乐颠颠地拿出一个空碗,给儿子舀了一碗排骨汤,汤没多少,全是排骨。 钟哥儿吃不到肉,很难过。 碧儿羞死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桌子人吃饭呢,她娘能不能别这么丢脸?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管不管桌上还有个孩子了? 七娘大度,没什么。 钟哥儿脾气好,没闹,安安静静地碗里的白米饭吃完了。 待大家吃完,碧儿去刷碗,七娘把每日给魏家人留的菜匀了一碗出来,叫钟哥儿拿回房吃。 恰巧被冯氏看见了,冯氏去后院的水井旁,向女儿嘀咕:“那个七娘哦,自己藏了肉,给钟哥儿不给你弟!” 碧儿要疯了:“娘!弟弟晚上都把一桌子肉吃光了,弄得钟哥儿都没吃饱,你还想怎样?” 冯氏噎了噎:“你、你生什么气?他都有的吃,你弟弟几日都尝不到一点荤腥,多吃几块肉怎么了?” 从前在家里总让着弟弟,让出了习惯,尚不觉得有何不妥,如今到了外头,与别的孩子一处,才发现自家亲娘真的很过分:“你儿子是儿子,人家儿子就不是了?人家吃也不是白吃的。” 冯氏拉下脸:“那你弟就白吃了?你不是也在这儿干活吗?” 碧儿没好气地道:“人家只一张嘴,谁像我,拖家带口地吃啊?” 冯氏张大了嘴巴:“你嫌弃我们了是不是?不是你,我们现在还好好生生地在城里做事呢!我们是被谁害成这样的?” “那还不是你们赌了钱我没办法?不是为了救你们,谁稀罕替徐氏做事?大不了我一头碰死,一了百了,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你这臭丫头!” 冯氏扬起巴掌就朝碧儿打来。 七娘赶忙上前,抱住了冯氏胳膊:“哎哟,怎么就吵起来了?大娘,有话好好!” 冯氏挣扎要去打碧儿:“死丫头片子,看我不打死她!” 七娘对碧儿道:“碧儿,大娘才刚来,你怎么也不好生招待着?尽惹大娘生气。” 碧儿端着洗好的碗去了厨房。 七娘笑了笑,和颜悦色道:“大娘,碧儿每都很辛苦,有时候火气上来,忘了轻重,您是做娘的,嘴上骂她,心里肯定最是疼她,您就别与她一般计较了。” 冯氏咳嗽了一声:“那、那是,我最疼她了。” “您一定是想教导她规矩。”七娘笑道。 冯氏眼神闪了闪:“是……啊!我这不是怕她不懂事,坏了你们这儿的规矩吗?” 七娘温柔地道:“还是大娘明事理。” 被戴了顶高帽子的冯氏不好再继续撒泼,拍拍袖子回了屋。 七娘暗叹了一口气,去了厨房,碧儿正一边擦碗一边落泪,七娘安慰道:“别哭了,你娘她住不了几,忍忍就过去了。” 碧儿哽咽道:“在乔家她怎么样我都不管了,左不过也不干我的事,但这是我做事的地方,她能不能给我留点脸?她这样,叫我日后怎么抬起头做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七娘是外人,不好道冯氏的不是,只得道:“都是自己人,没人笑话你。” 碧儿吸了吸鼻子:“今真是对不住钟哥儿了。” “这点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七娘又安慰了碧儿几句,把从乔薇那儿借来的衣裳给乔薇还了回去。 乔薇问起了碧儿爹娘:“住得可还好?” 七娘觉得这事儿没必要向夫人隐瞒,就道:“不怎么好,那个娘心里只有碧儿她弟弟,根本不拿碧儿当个女儿看。” 重男轻女哪儿哪儿都有,便是在罗家,大家一碗水端平,可谈论什么事儿总是把景云挂在嘴边,好吃的均分给二人,也是第一勺给景云,第二勺才给望舒。 胤王亦是如此,他喜欢景云明显多过于喜欢望舒。 那日掉下水的若是望舒,不知他还会不会那么卖力地去寻了。 只不过,重男归重男,像冯氏那样女儿这么大了还打打骂骂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题外话------ 大家要多投月票、多留言呀~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1】遇珠儿 又到了每月大扫除的日子,绿珠将东厢的衣物全都整理了一遍,当整理到姬冥修的寝衣时发现少了一件。 “鸳鸯。”她唤道。 鸳鸯是四合院的二等丫鬟,也负责姬冥修的起居事宜,只是没绿珠在主子跟前儿那般得脸罢了。 “绿珠姐姐,怎么了?”鸳鸯走了进来。 绿珠不解地问道:“主子的寝衣好像少了一件儿,你看见了吗?” “哪一件?”鸳鸯问。 绿珠比划道:“白色的,袖口与卷边绣了云纹那件。” 鸳鸯一脸顿悟:“我知道那件,那可是主子最喜欢的寝衣了,不见了吗?” “不是你收到哪儿了?”绿珠反问。 鸳鸯无辜地摇头:“主子的东西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摆放的,寝衣挂在右边、常服挂在左边。” 绿珠狐疑道:“你没拿,我也没动,怎么会不翼而飞了?莫非是四合院遭了贼?” 鸳鸯好笑地道:“咱们院子那么多值钱东西,贼不会偏偏看上一件寝衣吧?” 绿珠拍拍她肩膀:“这你就不懂了,人家保不准就是冲主子的贴身之物来的,两年前你还没来四合院的时候,四合院就遭过一次贼。” 那事儿已过去太久,不是恰巧发生类似的事,绿珠怕是一辈子记不起来。 姬冥修官拜丞相,又年轻俊美,少不得被诸多京城女子倾心仰慕,有的是放在心里,有的是挂在嘴边,也有脸皮实在厚的,找到姬冥修自荐枕席,而这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一位姓马的千金。 那位马千金原是并州人士,祖上出过内阁学士,也算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世家,其父在吏部任职,吏部被誉为六部之首,在吏部做事的人一般混得不会太差。马千金正值芳华之龄,据模样也清秀美丽,再加上她得独厚的背景,寻一门皆大欢喜的亲事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这位马千金要作死啊,仰慕上了当今丞相,仰慕就仰慕吧,谁年轻时没个梦中情郎呢?可她大概是梦做多,胆儿变肥了,竟然大半夜不睡觉,爬墙翻进了四合院。 她怎知姬冥修住在此处的已无从考量,反正也是凑巧,那晚姬冥修与十七燕飞绝都不在,剩下几个不会武功的家奴,谁也没发现有人潜进了院子。 马千金从未进过四合院,但对于一个世家大族的千金而言,找出上房并非难事,马千金进入东厢,窃走了姬冥修的贴身衣物。 贴身衣物被窃走,也不知对方会用这些衣物做出什么不可言之事,细思极恐。 但姬冥修到底不是个别扭的姑娘,这件事若是到此为止倒也罢了,不闹大我就当衣裳被狗吃了,偏偏马千金一个没忍住,把自己偷窃丞相衣物的事与手帕交泄了底,手帕交是个大嘴巴,一下给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面,整个京城都“知道”丞相与马千金有了一腿。 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不,因有衣物为证,丞相府很是头疼了一阵子,族里的长老为平息谣言,逼着姬冥修将那女子纳入府中为妾,姬冥修肯受人摆布那就不是姬冥修了。 姬冥修找上马家,让马千金交出衣物,并出面澄清误会,马千金不干。 姬冥修可不是吃素的,当晚便找出一个敌国细作,与马千金的“露水姻缘”对上了号。 与敌国细作联手构陷当朝丞相,这罪名,让整个马家彻底从京城消失了。 绿珠叹气:“你看,这就叫一件衣裳引发的血案。” 鸳鸯没料到主子的手段这么狠,不禁为那偷寝衣的贼捏了把冷汗,不过丞相府那么多好东西不偷,专偷一件寝衣,也是够奇葩的。 话间,姬冥修迈步进了四合院。 二人躬身行了礼。 姬冥修淡淡点头,往书房而去。 绿珠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有件事想向你禀报。” “何事?” “你的寝衣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偷了……”绿珠低下头,都是她不好,没守好主子的东西。 姬冥修的眸光动了动:“寝衣平时都是放在哪里?” “这里。”绿珠走到衣柜前,拉开了柜门,寝衣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从左往右,颜色由浅变深。 姬冥修摸了摸下巴:“亵裤呢?” 绿珠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问起了自己裤子,当即就是一怔,很快又答道:“亵裤没少,奴婢数过了。” “我是问在哪里。” “在抽屉。” 绿珠着,拉开衣柜下方的抽屉,一共三层,最下面那层才放的是姬冥修的亵裤。 “这么隐蔽?”姬冥修皱眉。 隐蔽的意思是…… 不待绿珠回答,姬冥修又道:“挂出来,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 山上,乔薇起了个大早,给孩子们做了早饭,景云一如既往地勤奋,乔薇起床没多久便也起来了,望舒与白四脚朝,呈大字形睡在柔软的床铺上,一大一连头脚的方向都完全一致,肚皮也露在外面,呼噜声此起彼伏。 景云铺开白纸,把二人的熊样画了下来,随后不过瘾似的,四下一张望,眉梢一挑,拿着毛笔走到床边,在一人一兽光溜溜的肚皮上画了两个大猪头。 乔薇在厨房做着胡萝卜鸡蛋饼,忽然听见屋内传来望舒大哭的声音,乔薇赶忙盖上锅盖,去了卧房。 望舒正挺着光溜溜的身子,站在拔步床内的铜镜前,嚎啕大哭。 这哭声把白都惊醒了,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景云坐在床边看书,神情十分镇定。 “怎么了望舒?从床上摔下来吗?”乔薇担忧地走上前,抹了抹女儿的眼泪。 望舒大哭道:“我、我肚子上长了猪!” 乔薇低头一看,望舒圆滚滚的肚皮上果真有一个呲牙咧嘴的猪头,随着她一抽一抽地哭,那猪头也一下一下地动,乔薇一个没忍住:“噗——” 娘亲笑了,望舒更难过了,哇哇哇哇几嗓子,惊动地。 白见望舒肚皮上有猪头,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咦? 它也有? 白口水横流,对着猪头一口咬了下去! “嗷——” 白浑身的汗毛都炸了! 乔薇扭头看向儿子:“是不是你干的,景云?” 景云面不改色道:“什么啊?” 乔薇道:“妹妹肚子上的猪头。” “妹妹肚子上有猪头吗?”景云的表情非常淡定,“不是我。” 不是你才怪了,整间屋子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这种一拆就穿的谎,你是有多大勇气才敢撒?还撒得如此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别哭了,娘给你洗干净。”乔薇把望舒放下地,去了厨房打水。 望舒抽抽搭搭地走到哥哥面前,让他看自己的猪头:“哥哥,我肚子上长了猪,它会不会把我吃了?” 景云摸摸妹妹脑袋:“不会的,洗洗就没事了。” “为什么我肚子上会有猪?”望舒可怜巴巴地问。 景云看着她的肚皮:“猪喜欢你嘛,它就来你肚子上休息了。” 望舒委屈道:“可是我不喜欢它,哥哥快把它弄走。” 乔薇打了水进来,见儿子还在忽悠妹妹,拍了拍儿子的屁股:“不许欺负妹妹。” 景云若无其事地翻开书卷,一本正经地读了起来。 望舒的脾气来得快也走得快,肚皮洗白白的时候就不哭了,又美滋滋地吃了几个鸡蛋饼,心情好得飞起,亲密地拉着哥哥的手出了院子。 “钟哥哥,上学啦!”望舒望着院大叫。 昨儿夜里冯氏一家嘻嘻哈哈到很晚,吵得钟哥儿都没睡好,早上便起迟了些,听到望舒叫他,七娘忙把馒头塞进他手里:“边走边吃,水囊在你书袋里,记得喝水。” “知道了娘。”钟哥儿听话地出了门。 冯氏恰巧在院子里给儿子洗脸,一眼瞧见钟哥儿背着书袋与景云兄妹下了山:“碧儿,他们这是去干嘛?” “上学。”碧儿把自己的衣裳洗好,晾在了绳子上。 “去哪儿上啊?”冯氏好奇地问。 碧儿答道:“村子里有个私塾,孩子们都在那儿上课。” “女娃娃也能去啊?”冯氏咋舌,她印象中,姐们上课都是将夫子请回家中,不与少爷们一块儿求学的。 碧儿最先知道望舒也在私塾上学时与冯氏的反应一样,一般私塾都是不收女弟子的,可能老先生人好吧。 冯氏伸长脖子,望着三个娃娃的背影,羡慕地道:“私塾很贵吧?钟哥儿咋也去了?是给主子做伴读的?” 原先冯氏认为碧儿做工的时候是个穷乡僻壤,主子肯定也不怎么样,直至住进了这里,吃了这里的菜,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碧儿将绳上的衣裳晾晒铺平:“钟哥儿是自己去念书的,老先生为人善良,不收束脩银子。” 冯氏更咂舌了:“不收束脩啊?咋有这么好的事?你那老先生不会是个没……” 碧儿打断她的话:“娘,你想什么呢?老先生是村子里的秀才,学问高着呢,人家不收束脩不是不敢收,只是不愿意。” 秀才在冯氏眼里就是顶有学问的人了,怎么在村子里做了个不收束脩的穷先生?冯氏惋惜道:“他到城里随便找点活儿干,不别的,随便一个账房先生一个月也二两银子呢!” 人家就不是为了钱。 碧儿不想与冯氏了,免得到最后又给吵起来。 碧儿端了木盆回屋,冯氏叫住她:“碧儿,你你弟能去念书吗?” 碧儿给了她一个想都别想的眼神,回了屋。 冯氏拍拍儿子:“自己去茅房。” 碧儿弟弟去了。 冯氏追进屋,笑眯眯地看向女儿:“碧儿,你一个月多少月钱啊?” 碧儿警惕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冯氏道:“你看啊,你在这儿吃得好、住得好、又能念私塾,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儿,娘就想问问,还有没有活儿干?” 碧儿道:“你和爹不用干活,我给你们买座宅子,让你们颐养年。” 冯氏脸色一沉:“养什么养?那钱得给你弟弟留着念书娶媳妇儿!我跟你爹还干得动!” 碧儿的胸口真是堵得慌:“那笔钱够给你们买宅子,也够给弟弟念书,至于娶妻,他长大了不会自己挣吗?你们都一把年纪了,不要出去干活儿了。” 冯氏呵斥:“少打那笔钱的主意,钱是你弟的,你一个子儿都甭想动!” 她挣的钱怎么就变成她弟的了?她是姐姐,贴补弟弟可以,但要不要把自己的血给弟弟喝?肉给弟弟吃? 从前怎么没发现她娘这么不可理喻? 碧儿气闷地放下盆子:“我去上工了!” 冯氏拉住她:“哎,我话没完呢,到底有没有活儿干?” 就自家娘亲这性子,非得上头无数个林妈妈压着才不敢翻出浪花,真到夫人身边做事,还不得把夫人的别墅作出几个洞来? “没有!”碧儿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冯氏咬牙:“死丫头!” 尽管碧儿拒绝了冯氏,可冯氏没有死心,冯氏原先对山上的期望值太,乃至于到了这边,被各种惊喜冲昏了头脑,山上除了不够繁华之外,什么都比城里强。 城里的下人想要顿顿大鱼大肉,做梦去吧,一顿给你点肥肉都不错了,还指不定是主子吃剩了不要的,单单是吃食,冯氏就舍不得离开山上了。 再看私塾,居然不收钱,在京城,最破的私塾一月也得三两银子的束脩,这是多大一笔钱呐,在这儿就能给省下了! 这么一想,冯氏更想试一试了。 早饭过后,阿贵几人都去了作坊,冯氏没事儿干,拿了把扫帚在院子里洒扫,院子早被七娘洒扫干净了,连片落叶都没有,她也就是做做样子,可在后院儿做,宅子那位又看不着,冯氏又拿着扫帚走出了院儿。 作坊前搬运食材,倒是掉了不少草屑,冯氏高兴地把草屑扫了,又走到别墅门口,想进去把乔薇的前院也扫了。 乔薇正要去镇上给容老板送货,出门看到一个穿着酱紫色褙子的妇人,猜出是碧儿她娘,道:“大娘,这儿已经扫过了,不必麻烦了。” 冯氏在恩伯府只是最末等的下人,没见过养在香闺的大乔氏,故而并未认出乔薇的身份,不过她依稀觉得这位夫人的相貌有点面善,她讪讪地笑了笑,道:“我是碧儿她娘。” “我知道。”乔薇。 冯氏笑道:“我都听碧儿了,夫人很是照顾她,我在这儿,替她谢过夫人了。” 真这么疼碧儿,昨日何必还打骂?乔薇好笑地看着她套近乎。 冯氏干笑着捏了捏扫帚:“我们原先是在城里做事的,我做管事,她爹是管家。” 管事,管家。 乔薇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话。 “在城里住久了,偶尔来到乡下,觉得乡下还挺有意思。”冯氏不住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原本呢,我与她爹想在府里多做几年,好给她攒点嫁妆银子,她非不许我们干了,要给我们买个宅子颐养年,我们还没老呢,哪儿就能让她养着了?我是个最闲不住的人,府里下人好几百,我是最勤快的那个,夫人屋里若是有什么活计,别不好意思开口,只管告诉我。” 的好像乔薇多么求之不得似的。 乔薇笑了:“抱歉了,大娘,我屋子里没什么活儿干,您要是实在闲不住,就给碧儿做两身衣裳吧,碧儿除了那套新买的衣裳,别的都破了。” 冯氏噎住了。 …… 却徐氏得了配方后,第一时间托关系找到了宫里的崔总管,并向崔总管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您放心,我的松花蛋才是正宗配方,比你在乡下采购的强上百倍。” 徐氏的丈夫任太医院院使,在各宫主子跟前儿还算得脸,崔总管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眉眼含笑地道:“据我所知,这松花蛋可是独门秘方。” 徐氏正色道:“当然是独门秘方,是我家的,那个村妇买通我家的下人,窃走了我的配方,我也是前两日才得到消息,立刻把那吃里扒外的丫鬟一家撵走了。” “这么,配方原先是夫人的?”崔总管笑着问。 “是。” 崔总管笑了笑:“既是一样的配方,为何你的又比她的强上百倍?” “我……”徐氏哽了一下,道:“配方是一样的,可其中会用到一些市面上难以采购的药材,她一个乡野村妇根本买不到,只有我们灵芝堂才拥有这种财力物力。” 崔总管若有所思:“可杂家吃着那松花蛋,口感不错啊。” 徐氏叹道:“口感是不错,可于身子是有害的,长年累月地吃,定要吃出毛病来。” 崔总管的面上掠过一丝错愕,沉思片刻,又道:“不知夫人的配方从何而来?” 徐氏温声笑道:“崔公公可还记得我大哥大嫂?” 崔总管的面上浮现起了一丝敬重:“峥伯爷与沈神医,杂家自是记得的,莫非这配方……” 徐氏点头道:“没错,这配方正是我大嫂自药谷带来的,崔公公也知道我大嫂是江湖人士,出身不高,拿不出什么值钱嫁妆,都是一些医书、医典、药方,这松花蛋正是其中一项。” 沈氏是救治了太子与先皇后的神医,她留下方子定是极好的。 崔总管原本不大相信徐氏,可徐氏一搬出乔峥与沈氏,崔总管就沉默了。 “您看看,要不退了她的,改来定我家的?”徐氏厚着脸皮问。 退不退乔氏的订单是他自己的事,何须旁人指手画脚?崔总管心生不喜,但这么些年来让他不喜的人多的去了,他从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一个人就拒绝与他的来往,要知道,机会可并不全部出现你喜欢的人身上。 崔总管含笑道:“杂家已与她签订了一整年的合约,不可言而无信。不过,若是夫人手中有货,我可再多找夫人定下一批。” 本就想找乔薇多订些,奈何乔薇那边只月产一万,若是能在别处也进到一模一样的货,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徐氏讥讽一笑,好,暂时就让那贱人逍遥一年,等一年后,她全盘接下宫里的生意,让那贱人喝西北风去! 徐氏笑道:“崔公公需要多少?” 崔总管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道:“每月两万,可有?”一部分入宫,另一部分他私自拿出去卖,也是一份不错的进项。 两万而已,多请些人便是,徐氏不假思索地应下:“有的有的,包在我身上!” 当日下午,崔总管便与徐氏签订了协议。 徐氏高兴地在京城租下一个作坊,开始请人、买材料,银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乎是徐氏与崔公公一碰面,乔薇便得到了消息,这消息并不难得,毕竟崔公公找徐氏进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上容记找乔薇催货时便顺便提了提徐氏的订单。 “哎呀,没想到她会这么抹黑我啊。”乔薇十分受伤地叹气。 比起一个乡下寡妇,显然徐氏的服力更大一些,崔公公不动声色地笑道:“乔夫人放心,我对配方究竟是出自谁手不感兴趣,我只要我的货就够了。” 乔薇一听这话便知崔公公不信配方是她的,乔薇不怨崔公公,事实上崔公公肯明明白白地表露给她,已经算是很有诚意了。 乔薇也备有诚意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配方是谁的,崔公公总有一日会明白。” 顿了顿,乔薇又道:“不过,两万可不是一笔数目,公公就不怕她届时交不出来?” “这……” 乔薇循循善诱道:“崔公公要这么多货,想来不完全是入了宫吧?总有那么几箱是要流通到市面上的,松花蛋保质期有限,您不能等到手了再拿去卖,万一滞销,您就亏大了。您最好是能提前与几家酒楼签订合约,让酒楼做好宣传与准备。” 松花蛋在京城的口碑还是很好的,故而崔公公起先并未考虑过保质期的问题,可如果真像乔氏所的那样,万一过了保质期没卖完,自己岂不亏大了? 乔薇见崔公公的神色已然松动,又赶紧往里填了把柴火:“容记的生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起先是两五十枚松花蛋,慢慢地一五十,现在才一八十,崔公公是觉得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比容记卖得更好吗?” 老实,崔公公是信得过松花蛋的市场需求力度的,只不过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被乔薇这么敲了几杠子之后,他心里又有些没底了。 还是提前确立好销售渠道比较稳妥,这么做,对于交货日期的要求就严格了许多,毕竟人家宣传了哪一日售货就得哪一日售货的。 当日,崔公公返回京城后找到徐氏,与她拟定了一则附加协议——若不能按时交货,将必须交纳三倍金额的赔偿。 “三倍。”乔薇冷笑,“让你偷我配方,赔死你!” 徐氏还不知自己在赔钱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为赶货,徐氏投资巨大,将给儿子娶媳妇儿的钱都用上了。 乔薇在容记坐了一下午,帮着清点了这几日的账目,又到厨房看了看自己酿造的啤酒,准备打道回府。 却突然,厨房传来何师傅的尖叫:“我的虾呢?我的虾!我的虾不见了!”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转身去了大厨房:“怎么了何师傅?” 何师傅不可思议道:“我刚刚放在这儿的水晶虾球,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在碗柜里找了一把勺子,转过身来虾就没了。” 盘子上光秃秃的,残留着一点虾仁的酱汁。 六呵呵道:“何师傅,不会是你自己吃了吧?” “我一口气能吃一盘子啊!你真是看得起我!”何师傅怒喝,想倒什么,眸子一眯,“是不是你偷走了,六?” “我?我偷你的虾做什么?你的虾还没海师傅做的好吃!” 海师傅皱眉:“我昨的虾球是你偷的?” “你的虾球也不见了?”何师傅讶异。 海师傅道:“是啊,我也放在灶台上,去拿了两把葱过来,虾就没了,我以为是你们谁吃了呢。” “我没有啊。”六举起双手。 姚青摇头:“我也没有。” 另外一名师傅也道:“我以为是二傻子呢。” 何师傅一怔:“啥意思?你的也……” 那师傅点头:“是啊,我做的虾球也不见了!就前的事儿!” 众人找了二傻子,二傻子人傻,在厨房柴房干点粗活儿,可二傻子品行不坏,偷吃东西这种事他做不来。 “二当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众人纷纷看向乔薇。 乔薇摸了摸下巴:“除了水晶虾球,有别的菜不见吗?” 众人摇头。 乔薇顿了顿:“厨房除了你们,有别人进来过吗?” 众人再次摇头,容记时常开发新菜,厨房就是禁地,别外人了,容记内部的员工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乔薇古怪地皱起眉头:“那就怪了,既不是你们自己吃的,也不是外人偷的,那是怎么不见的?” 六面色一变:“是不是闹鬼啊?” 众人吓得抱成了团。 乔薇四下看了看,琢磨了一阵,凝眸道:“你们先出去,把门关紧,窗子关紧,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众人以为她是要抓鬼,脚底生风地出去了。 乔薇先拉开碗柜,再是翻开柴堆,之后打开各个罐子米缸,一无所获:“我看见你了,快给姑奶奶出来,只要你肯痛改前非,姑奶奶就饶你一命。” 没有动静。 乔薇从篮子里抓了几只虾,去壳去线,混着青椒炒了一盘虾球,随后装模作样地去碗柜里找筷子。 房梁上,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倒挂在布条上,无声无息地溜了下来,一只手拿着一个袋子,一只手抓住了盘子,就在把盘子的虾球倒入袋子时,乔薇猛地转过身来,掐向了那只手! 那手迅速一抽,乔薇只掐住了一个布袋。 好敏捷的身手! 乔薇眸光一厉,抓起簸箕朝对方盖去。 身影去敏捷地一跳,避开了乔薇的魔爪,随后身影拉开了大门,跐溜一下飞了出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只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以为大白真的见了鬼,全都吓得尖叫起来。 乔薇追上了那道身影。 黑影飞檐走壁。 可架不住乔薇对地形熟悉,乔薇是爬不了屋顶,但乔薇能钻巷子。 乔薇默不作声地追着,左拐右绕,终于在一个破败的院落前揪住了偷虾贼。 “吱吱——”珠儿惨叫。 ------题外话------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1】父女相见 乔薇看着不停扑腾的东西,淡淡一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只丑猴子。” 珠儿炸毛。 乔薇拍了拍她脑袋,挑眉道:“城里怎么会有猴子?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珠儿被轻(巨)微(大)的力道拍得脑浆都快散掉了,拼命挣扎,奈何这个人类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挣掉了一身珍贵的毛毛,依旧没能逃出对方的手掌心。 珠儿泄气了,胳膊腿儿一松,死尸一样挂在了半空。 乔薇解下头绳,缠在了臭猴的脖子上:“冤有头债有主,你呢就是个畜生,我不和你计较,赶紧带我去找你主人,不然我把你炖了,做一道猴脑火锅!” 珠儿呜呜咽咽地跳下地,领着乔薇走进了已无人居住的破院。 卧室没有床,地板上躺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男人看上去四十上下,相貌堂堂,气质儒雅,唇周长了一圈淡青色胡渣,脸色不大好,似乎是病了,又似乎是没气了。 乔薇指了指他,问丑猴儿:“这是你主人?” 珠儿跳到游医身边,拿黑乎乎的手拍了一下游医的脸。 游医没有反应。 乔薇走过去,蹲下身,先探了游医的鼻息,确定还有呼吸,又捏住游医的手腕把了脉,是风寒,身子也有些烫。 他的身边倒着一个篓子,药材散落一地,看样子是个郎中。 病来如山倒,即便是郎中,也有医者不自医的时候。 乔薇把药材一一拾起装回药篓,一边装,一边道:“你这东西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从客栈偷东西给你主人——” 一句话未完,就见珠儿抱着之前没吃完的冷虾球,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分享给主人的意思。 乔薇:“……” 白最好不要这么对她,否则她一定把它捏死! “算你运气好,碰上我了。”乔薇把男子背到了背上,一手跨上他的篓子,另一手将他的行李包袱系在了丑猴儿的背上。 珠儿被宠坏了,才干不来这种体力活儿,抖落了包袱就往篓子里钻。 乔薇一巴掌拍上她脑袋:“我家白比你还呢,都知道给家里干活了!你还敢偷懒?再偷懒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做成一锅猴脑羹!” 珠儿认命地背上了比自己体积还大的包袱,包袱不是被珠儿背着走的,是被珠儿拖在地上前行的,珠儿可怜巴巴儿地跟着乔薇出了门。 一个女人背着一个男人,本身回头率就够高了,身后还跟个古灵精怪的猴儿。 那猴儿也不知从谁的身上顺了一条帕子,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抹泪”,另一手捂住心口,抽泣着,肩膀都在颤抖。 众人纷纷朝珠儿看来,珠儿害怕又委屈地指了指前面的乔薇。 乔薇背着男子出门的一霎就做好了被围观的准备,明白男女授受不清的时代自己的行为有多遭人白眼,只是为什么,大家的白眼似乎不止嫌弃这么简单,还隐隐含着一丝……怒意? 是不是那丑猴子又干什么坏事了?! 乔薇蓦地停住脚步,唰的一下朝珠儿看了过来。 珠儿闪电般地收起帕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了胸脯,友好地望向乔薇,萌萌哒地一笑。 乔薇古怪地转过身去。 珠儿又痛心疾首地“哭”了起来。 乔薇再次转过来,珠儿再次微笑。 如此几次,路人瞧出珠儿在戏弄他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一路上,乔薇寻思着到底将人带去哪里比较妥当,去医馆吧,镇上的医馆她是早有领教,并不放心大夫的医术与医德;抓了药将人送去客栈,又恐无人照料;容记倒是人多,顺便料理一番他的起居不成问题,可容记人多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她可不希望在继胤王与冥修两个鲜肉之后,又传出她养了个老腊肉,尽管这老腊肉的容貌有点逆。 乔薇觉得自己不会真的是个大色女吧,因为他长得帅,所以才收留他? 那股淡淡的好感,无从解释。 乔薇最终将人送去了青龙帮。 青龙帮的弟兄正在操练武艺,呐喊阵阵,威风赫赫。 珠儿有些被吓到,缩回了外头。 陈大刀刚耍完一套拳法,一转眼看见乔薇背着个男人站在门口,当即一愣,迎了出去:“老大!你怎么来了?” 乔薇醉醉哒,几不见,她怎么就成了老大? 陈大刀忙对弟兄们道:“这是青龙帮的乔帮主,我老大,也是你们老大!” 众人:“老大好!” 震耳欲聋。 乔薇头皮麻了麻:“别老大了,快给我间屋子。” “去我那儿吧!”陈大刀将乔薇带去了自己屋,如今青龙帮不像以往那么拮据了,特地请了个洒扫仆妇,将院子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当然这是陈大刀的干净,离乔薇的标准还差很远。 乔薇将游医放到了床上。 陈大刀瞧着对方穿得寒酸,长相却极好,纳闷地问:“老大,他谁呀?” “不认识,路上捡的。”乔薇把篓子放下。 陈大刀瞠目结舌:“随便捡的你……就不怕是个坏人啊?”就随便带回家呀,你心肠几时变得这么好了?当初追杀我们的时候怎不见你这么活菩萨! 乔薇装作没听出他的揶揄,笑道:“怕啊,所以我才送到你这儿了,你们一窝坏人,应该不难相处吧?” 陈大刀满面黑线:不应该反正你们个个威武雄壮,不会对付不了一个恶人吗? 二人谈话间,珠儿背着包袱走了进来,扶着桌脚,吐着舌头,一副快要累死的样子。 陈大刀被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哎哟我操!” 珠儿把包袱一扔,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陈大刀大骇:“死了?” 乔薇看着珠儿冷笑:“死了好,趁着新鲜,赶紧把猴脑挖出来,下火锅特别好吃,那叫一个嫩!” 珠儿猛地吸了口凉气,一把坐起身来,看看自己,又看看地板,一副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坐在地上的样子。 陈大刀傻眼。 游医的篓子里有药,乔薇给配成三副,交给陈大刀:“一日一副,早上熬一次,晚上加水热一次,饭后服用,记得用火,三碗水熬成一碗就差不多了。” 陈大刀拿起药包:“行,我记下了。” 乔薇走到床前,看了看昏睡的游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让她感觉有些亲切,她扪心自问,算不上什么好人,今日晕在她面前的如果换成别人,她也许……就那么走掉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把这个男人带了回来? 不是带去客栈,也不是送去官府,而是带来了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乔薇握住了游医的手。 除了两个孩子,她不习惯与别人太过亲密,即便是冥修,她也多少有些不自在,可这个男人,她握着他的手,半分排斥都没有,这可真是奇怪。 难道自己真的看上他了? “老大,你怎么还不走?都要黑了。”陈大刀把药递给厨房的妈妈后便折了回来,见乔薇握着男子脏兮兮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男子,“你怎么了?” 乔薇抽回手,古怪地叹道:“大刀。” “嗯?” “他长得好看吗?” 陈大刀俯身瞅了瞅:“好看呐!” 绝对是大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之一。 乔薇托着腮帮子,定定地看着游医。 陈大刀心里毛了毛:“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他年纪都能做你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是有主的人了。” 乔薇白了他一眼:“好生照看着。” 好生照看着是啥意思啊?夫人你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你背着丞相养男宠真的好么?还养在我的地盘,哪丞相怪罪下来,你是要我吃不了兜着走么? 陈大刀已经预感到脖子凉飕飕的了。 乔薇出了青龙帮便没再想男子的事,她这人情绪来得快,收拾得也快,没什么行李,她打算走回村子,刚步行到主街上,一辆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裘掌柜挑开里帘子,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乔夫人这是要回村?” “裘掌柜。”乔薇笑着打了招呼。 裘掌柜拍拍马车道:“我正好要去找老郑,不介意的话我载你一程。” 乔薇爽快地道:“求之不得。” 言罢,十分利落地上了马车。 这要换别的女子,哪肯与外男同乘一车?怕是心里想着,面子上也得扭捏着,这位乔夫人,可谓是他见过的最心直口快、性情豪爽的女子。 裘掌柜笑着给她让了座儿。 乔薇一屁股坐下,与那些只用半边屁股挨着凳子的女人不同,她可是实打实地把凳子坐满了,这样才舒服。 “乔夫人哪里人士?性情与我中原女子好生不同。”裘掌柜道。 “滇都人士。”乔薇面不改色地。 裘掌柜点点头,又道:“七娘可好?” 乔薇睨了他一眼:“还没死心呢。” 裘掌柜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不我了,乔夫人日后有何打算?” 乔薇擦汗的手一顿:“我?我什么打算?” 裘掌柜道:“乔夫人打算一辈子这样孤家寡人下去?” 乔薇太热,将秀发拢到肩后:“缘分定,不可强求。” 裘掌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来是已经找到了。” 乔薇一怔。 裘掌柜笑道:“我是过来人,姑娘怀春没怀春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乔薇迎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瞳仁一缩,捂住了脖子。 可惜裘掌柜已经看到了,再欲盖弥彰也无用了。 裘掌柜笑了一会儿,从凳子下拿出一坛酒:“这是六爷从外头带的野山葡萄酒,口感十分不错,送乔夫人一坛,答谢乔夫人赠送的野山菌。” 乔薇还没喝过野山葡萄酒呢,不免有些嘴馋,不客气地接过了坛子:“多谢了。” 抵达村子时,裘掌柜借口检验木材上了一趟山。 作坊外,七娘正与碧儿边做洒扫边着话。 裘掌柜走上前打了招呼:“七娘。”看向碧儿,“这位是……” 七娘拉着碧儿的手道:“她是碧儿,也是在作坊干活儿的,碧儿,这是裘掌柜,夫人的朋友。” 碧儿行了一礼:裘掌柜。 裘掌柜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又看向七娘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七娘垂眸道:“没聊什么,碧儿想在镇上给她爹娘置座宅子。” “置宅子找我呀,我恰巧认识几个朋友,手头有宅子卖。”裘掌柜转头看向碧儿,“你想买多大的宅子?两进还是……” 碧儿忙道:“不用那么大,普通的宅子就够了。” 裘掌柜和颜悦色道:“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我带你们去瞧瞧?” 七娘讪讪道:“这多不好意思。” 裘掌柜笑道:“无妨,我与你们夫人是朋友,这点事不在话下。” 巴掌大的地方藏不住消息,几乎是裘掌柜前脚应下,后脚冯氏便得知了,冯氏把碧儿叫房中,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叫你别买宅子别买宅子,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呢?你想干嘛?是不是想饿死我们呐!我怎么生了你种败家东西!” 碧儿压下火气,好声好气道:“娘,镇上的宅子没京城那么贵,花不了几个钱,你想一辈子寄人篱下,也得为弟弟考虑考虑,他去镇上住、去镇上念书,不是比窝在这山沟沟里更强吗?我听镇上的私塾先生都是举人,比这儿的秀才先生学问多。” 任何事只要扯到儿子,冯氏的态度就没那么强硬了:“那得花多少钱啊?” “给弟弟花钱娘不乐意吗?”碧儿问。 当然乐意,可是,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一,万一那笔安家费花完了,他们儿子还没熬出头咋办? 冯氏眼珠子一转,笑道:“碧儿,今那裘掌柜是干什么的?” 碧儿答道:“砖瓦长与木材厂的掌柜,你问这个做什么?” 冯氏凑上前,挽住女儿的胳膊,笑盈盈地道:“他这么热心地帮一个下人的忙,是不是看上你了?” 碧儿眸光一瞪:“娘!你胡什么呢?人家裘掌柜要样貌有样貌,要钱财有钱财,会看上我这种穷酸丫鬟?” 冯氏哼道:“怎么就不会看上?我把你生得这么漂亮,在乔家要不是二夫人拦着,二老爷早把你收房了。” “收房很好吗?”碧儿抽回胳膊,转身去叠衣裳。 冯氏跟过来:“怎么不好了?你瞧瞧梅姨娘,人家从前也是个丫鬟,现在多风光,二夫人都嫉妒死她了。” 碧儿叹道:“那些做姨娘的,都是人前风光,人后凄凉。” 冯氏不以为然道:“乔家老太太凄凉吗?人家的儿子把大房干掉了,自己上位了,如今府里谁还敢提她一句姨娘?都是当老祖宗供着。” “娘你真是越越离谱。”什么把大房干掉了?这种话能乱?亏得是在山上,若还在乔家,一旦这种话传出去,她娘怕是要被活活打死,“我去做饭。” “哎,我话没完呢,你走什么呀!” 碧儿抱着木盆,闷头出了屋子。 “死丫头,真是能耐了,从前吃老娘喝老娘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嚣张!”冯氏气闷地叉着腰,须臾又奔到门口,望着碧儿的背影道:“哎,那个什么球(裘)掌柜,他家有没有差事可以做啊——” 作坊外,裘掌柜认真严格地检查了一番自家送来的木材,拍拍手道:“完全没问题。” 乔薇好笑地看着他。 裘掌柜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自己那点心思,在这位夫人面前可是半点藏不住,这种感觉,可不怎么好。 他清了清嗓子,避开乔薇的目光,问向七娘道:“你要下山?” 七娘对裘掌柜道:“是啊,私塾放学了,我去接景云他们。” 裘掌柜潇洒一笑:“正巧,我也要下山,一起吧。” 七娘愣了愣,低垂着眉眼道:“这不太好吧,让人瞧见了恐闲话,还是裘掌柜先去吧。” 裘掌柜求助地看向乔薇。 乔薇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笑着回了屋。 …… 乔薇把自己的银票与金银珠宝全都拿出来点了一遍,作坊这边看着没什么大的开支,可林林种种算起来,竟花掉了好几百两银子,这还只是目前的开支,往后去只会更多。 今日与崔总管的一番谈话,多少让她有了点危机意识,从前她仗着松花蛋是独门生意,想着慢慢地扩充经营,别人也等得起。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松花蛋的配方原就不是二十一世纪才有的,第一个发明松花蛋人可没有她手中的配方,这是大梁朝,尽管与前世的时空不大一样,可万一哪就蹦出个发明松花蛋的人,那她的配方还是独门配方吗? 倒不如趁着一切还未发生,赶紧抢占市场先机,等大家都来咬这块肥肉时,她已经把绝大部分收入了自己碗里。 “娘亲!娘亲!”望舒包子哒哒哒哒地跑进了屋,书包往椅子上一扔,扑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抱了抱她,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微笑着道:“跑这么急做什么?瞧你这满头大汗的。” “娘亲去镇上了。”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 去镇上等于有好处的。 乔薇好笑地点了点她脑门儿:“娘亲今太忙,忘记给你买吃的了。” “啊?”望舒有点失望。 乔薇拉长了音调:“那,娘亲没给你买好吃的,你还喜不喜欢娘亲了?” “喜欢喜欢!好喜欢!”望舒一头扎进乔薇柔软的胸脯,脸蛋一阵乱蹭,娘亲的胸软软的,好舒服哦。 乔薇的衣襟全被她蹭湿了,心头软软的,另一边景云也回来了,景云瘦,没望舒这么爱出汗,却也湿了整块后背,乔薇给二人脱了衣裳,脱得只剩两条内内,看着十分可爱。 随后乔薇去厨房烧水来给二人洗澡。 景云照例把作业拿了出来,一份是他自己的,五份是别人的,如今他做帮人作业越发得心应手,但他没有多做,价高者得,挣得反而比从前多一些。 望舒把自己的作业给了哥哥:“哥哥。” “怎么了?”景云取出了笔墨纸砚。 望舒趴在桌上,软软糯糯地道:“赵大宝的金猪好漂亮。” 赵大宝,景云最阔绰的客户之一,家中是富户,穿得“珠光宝气”,脖子上戴着一只金猪。 望舒对金色的东西最没抵抗力。 景云摸摸她脑袋,道:“等哥哥挣了钱,买给你。” 望舒眯眼一笑:“谢谢哥哥,还有钱浩的扇坠子,也好漂亮呀。” “也买给你。” “刘富车的毛笔,上面有一条金色的蛇。” “买。” “哥哥你真好。”望舒幸福感爆棚,爬到桌上,撅起屁屁,托着腮帮子看向哥哥,“哥哥我好喜欢你呀,我长大了嫁给你吧,二丫嫁人了就能一辈子不分开了。” “不行。”景云严肃地拒绝。 “为什么呀?”望舒受伤地问。 景云认真道:“我长大了是要娶娘亲的,娶了娘亲就不能娶你了。” “哦。”望舒表示理解,“那我嫁给爹爹吧?” 景云又道:“你都没见过爹爹,万一他是个丑八怪呢?” 望舒若有所思:“对哦,那我嫁给冥叔叔吧,冥叔叔不是丑八怪!” 景云十分严肃地想了想:“嗯,可以。” 两个家伙,就这么愉快地把四人的亲事决定了! 乔薇叫二人洗澡时,两个家伙刚结束了这一场别具意义的谈话,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开心。 “什么呢?笑成这样。”乔薇把二人的辫子解开。 望舒嘻嘻一笑:“我和哥哥的秘密,不能告诉娘亲。” 乔薇一脸受伤:“这么就有秘密了,娘亲好心痛啊。” 两个家伙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景云回房写作业,望舒趴在桌上玩布偶,乔薇则去厨房做了一家人的晚饭。 儿太热,胃口不怎么好,乔薇熬了一锅绿豆粥,做了一盘刀拍黄瓜、一份青椒肉丝、一份凉拌羊肉、一大碗肉丸菌菇汤,并三串包子最爱的糖葫芦。 “糖葫芦!娘亲买东西了!”望舒兴奋地跳下地。 乔薇刮刮她鼻尖:“当然买了,娘亲再忙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谢谢娘亲!”望舒踮起脚尖,在娘亲的脸上香了一个。 乔薇的心暖得不行,摸摸她脑袋:“去洗手吃饭。” “好!”望舒哒哒哒哒地去了。 景云也去洗了手,二人回到屋里时发现桌上多了个杯子,里头装着一种红红的水,闻起来香香的。 望舒好奇地问:“娘亲这是什么?” 乔薇微微一笑道:“是裘伯伯送的野山葡萄酒。” “为什么是红色的?”望舒问。 乔薇解释道:“因为是葡萄做的呀。” “我也要喝。”望舒爱吃葡萄。 乔薇让她尝了一口,望舒直吐舌头:“好难喝!” 孩子是喝不惯这种味道的,乔薇却觉得十分不错,浓厚香醇,清甜可口,带着一点涩味,入喉清爽,下肚后又有仿佛能感到一股淡淡的暖意。 比前世尝过的葡萄酒好喝。 这边,乔薇优哉游哉地品着酒,作坊外,阿贵与魏却有些食不知味,距离最后期限已过去两,可二人还没向夫人坦白,夫人嘴上没什么,可谁能保证夫人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啊? “你去啊。”桌子底下,魏用脚踹了踹阿贵的腿。 阿贵扒拉了一口饭:“干嘛我去?要去你先去。” 魏低声道:“你怕啥呀?你看人家碧儿,坦白了不是没事吗?” “既然没事你就去啊。”阿贵给钟哥儿挟了一块红烧肉,自打发现碧儿娘亲爱屯菜后,钟哥儿便到他们这桌吃饭了。 魏道:“碧儿是女人,夫人会对她心慈手软挺正常,我是男人,夫人弄不好会打我板子的。” 阿贵冷笑:“你不去,这板子也迟早落你身上来。” 魏呵呵哒:“的好像你没罪一样,也不知终日念叨着赎身的究竟是谁。” 阿贵的身子顿了顿:“一起去,不许逃。” 魏斜眼:“不逃就不逃!” 饭后,二人进了阿贵的屋,阿贵拿出一张白纸,裁成两半,一半递给魏:“会写字吗?” 土匪窝里曾经绑架过一个读书先生,魏跟着他学了一点,勉强能写几个,笔画凑不齐,但基本能辨认。 “会。”魏道。 阿贵正色道:“那咱们就把自己的罪名写下来,写完了一起交给碧儿,让她拿给夫人。” 魏犹豫了一番,一本正经道:“我同意。” 阿贵是官家出身,字儿写得相当漂亮,洋洋洒洒一封检讨书,不过须臾便跃然在了纸上。 魏笨拙地握住笔,绞尽脑汁,才写了十几个大字。 “我帮你?”阿贵道。 “不用,我自己来。” 魏冥思苦想,总算在半个时辰后完成了一封感人肺腑的检讨书。 阿贵故作镇定地抖了抖腿:“现在……去叫碧儿?” 魏眨眨眼:“你……叫啊。” 阿贵站起身,将自己的检讨书与魏的一块儿压在桌上:“那我去叫了?” 魏两眼望:“你叫呗!” “碧——”阿贵趁着魏不备,一把抓起魏的检讨书,冲进了乔薇别墅。 “阿贵哥!阿贵哥!你回来!” 阿贵脚底生风,谁傻谁回来! 魏看着桌上缺横少撇的检讨书,摊手:“你拿的是你自己的啊……” …… 月光凉薄,乔薇坐在窗边发呆,野山葡萄酒后劲儿大,喝的时候没什么,过后却一阵旋地转,她现在看月亮都是双的。 孩子已经睡了,白软软地趴在她胸口,她好脾气地没将这家伙丢开。 一只鸟儿落在了窗子上。 乔薇抓住它,力道有些大,鸟儿疼得吱吱直叫。 “嘘嘘嘘,别把景云和望舒吵醒了。”乔薇捏住它的鸟喙,这才发现它嘴里叼着一朵黄花,乔薇把黄花取了下来,戴在头上,随后从它腿上解下字条,她看月亮都是双的,看字就更吃力了,半,才看清写了什么。 “忙什么呢乔帮主?清理门户了没?” 乔薇裁了一张大大的字条,提笔写道:“正在清理中,你在干嘛呢,冥公子?” 刚写完,还没绑到鸟儿腿上,又一只鸟儿飞来了。 乔薇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取下第二张字体:“明来京城一趟,我派人来接你。” 乔薇又加了两个字:“干嘛?” 一双鸟儿飞走了。 乔薇托腮望着上的明月,脑子昏昏沉沉的,却又有些睡不着。 不知等了多久,鸟儿飞了回来。 “明晚有灯会,你是不是喝酒了?” 这也看得出来? 乔薇打了个呵欠,揉揉晕乎的脑袋,回道:“喝了点野山葡萄酒。” “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喝酒。” 乔薇撇嘴儿,你不在的时候?你不在的时候多的去了,姑奶奶爱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有本事把姑奶奶关起来呀! 乔薇打了个呵欠,写道:“味道很不错,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乔帮主,你在勾引我。” 乔薇妩媚一笑,提笔,蘸了墨汁:“那你被勾引了吗?” “丞相大人,我敬你一杯!”皇宫,匈奴二王子满面含笑地举着酒杯朝姬冥修走来。 姬冥修腾地站起身,巨大的力道带翻了身前的桌子,也震倒了身后的凳子,酒水菜肴哗啦啦地洒了一地,歌舞都被惊停,喧嚣的大殿,倏然间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姬冥修,匈奴二王子敬酒,他如此不给面子,莫非是不满意此次和谈,想与匈奴翻脸不成? 乔薇写完最后一句就趴在了桌上,滚烫的茶都凉了,也没见鸟儿飞回来。 这就没了? 乔薇哼了一声,起身去茅房,哪知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姬冥修。 许是一口气跑上山的缘故,他呼吸有些粗重,眸光灼热,落在她身上,像是一团烈焰,燃得她心口都在微微地发烫。 “你来啦?”她笑着问。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乔帮主不是问我被勾引到了没有?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乔薇没话,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这样的事,放在平日她绝不会做,但谁让酒壮怂人胆? 乔薇揪住他衣襟,将他拽下来,随后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了上去。 ------题外话------ (∩_∩)~ 果真是酒壮怂人胆呐~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3】游医苏醒,你是我女儿(上) 她的唇香甜而柔软,带着淡淡的酒香,让人微微熏醉。 没有技巧的轻吻,却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勾人。 时间好似悄悄停住,月光如水,柔柔地拂动。 姬冥修扣住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她慵懒地在他怀中摇了起来,嘴里哼着他从未听过的调调,舒缓、轻柔,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野性的优雅,魅惑到极致。 早知她醉酒的样子迷人如斯,当初就该早些把她灌醉才是。 乔薇毫无芥蒂地靠在他怀中,从前的嚣张跋扈统统消失不见了,她乖得像只猫儿,一只跳着舞的猫儿。 姬冥修捏起她下巴:“是你把本相勾来的,可别怪本相乘人之危。” 乔薇温柔地笑。 姬冥修加大了手臂的力度,低头寻到她柔软的唇瓣。 “夫人!夫人!魏‘自首’了!” 阿贵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生怕慢一秒,那个叫魏的家伙就把自己的“检讨书”抢了回去。 姬冥修的身子倏然僵住,冷冽的目光,刀子一般,朝阿贵射了过来。 阿贵冷不丁挨了一记可怕的眼刀子,吓得呼吸都滞住了:“你、你、你谁呀?你在对夫人做什么?”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葡萄酒香,夫人明显是喝醉了,可恶的登徒子,竟趁夫人醉酒对夫人意图不轨! 阿贵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姬冥修:“放开夫人!” 姬冥修一掌将阿贵打飞,这一掌尽管没用内力,却已足够让阿贵吃尽苦头。 阿贵撞上了身后的墙壁,整个脊背都剧烈地疼痛了起来,阿贵咬牙,抄起一旁的凳子就要砸来。 乔薇打了个呵欠,软软又懒懒地道:“别打,他是阿贵。” 姬冥修看着她:“好。” 阿贵愣住了,夫人与他……认识? 姬冥修冷冷地看向阿贵:“还不走?等着挨打?” 阿贵看看姬冥修,又看看在姬冥修怀中温顺乖巧的夫人,渐渐明白了什么,敢情自己不是捉住什么采花贼,而是撞破夫人的“好事”了,夫人平日里总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害他以为夫人没有男人呢,哪知屋子里藏了这么大一个。 这男人的容貌隐在暗处,但身姿挺拔、气度不凡,非等闲之辈,自己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 阿贵闷头退下了,当然他自己的那封检讨书也没能交出去。 姬冥修觉着怀抱越来越沉,低头一看,前一秒还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乔帮主,这一刻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姬冥修看了看叫嚣着要出兵的丞相,再看看睡得直打呼噜的乔薇,又好气又好笑:“没良心的!” …… 凌晨时分,乔薇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睁开眼,便感觉一阵头痛欲裂,这具身子实在太弱了,对酒精半点抵抗力都没有,不过是几杯野山葡萄酒,居然醉成这样,要知道前世她干掉一斤二锅头都不在话下的。 得找机会,把这身子的耐酒性练出来才行,毕竟她还是挺喜欢葡萄酒的。 乔薇扶住胀痛的脑袋坐起身来,一眼看到柜子上的瓷瓶,以及压在瓷瓶下的字条。 “解酒丸,空腹两颗。” 这字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了。 所以昨他是真的来过。 自己还抱着他又亲又唱又跳的,那些……也都不是假的。 啦,她怎么可以这么丢人?简直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再不喝酒了!死也不喝了! 用过早饭,乔薇将孩子们送去私塾,之后去了作坊,阿贵看她的眼神不大对,又古怪又嫌弃。 偏偏乔薇不记得阿贵冲进来那一段,所以对于阿贵的反应,她很是费解:“胆儿肥了是不是?不坦白从宽,竟然还给老板脸色看,我看你是不想要工资了!” 阿贵已经知道工资就是月钱的意思,上个月比七娘拿得少,心里够不舒坦了,这个女人若是直接不拿,那他在家里就毫无尊严可言了。 堂堂七尺男儿,也有为斗米折腰的时候,阿贵哼了哼,认命地做事去了。 乔薇走到魏那边,奇怪的是魏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等等,犯了错的好像是这两只吧?怎么弄得好像她做错了似的! 乔薇哪里知道,阿贵前脚拿错了检讨书去告密,魏后脚就追了上去,魏自是不担心夫人会怪罪到他头上,毕竟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检讨书嘛,是阿贵自己的,他之所以偷偷地跟着,不过是想看看夫人的反应,也好斟酌斟酌自己是给夫人坦白请罪呢,还是干脆卷铺盖跑路。 哪知他别的没看到,却看见夫人跟个男人抱在一块儿。 好气哦! “魏啊,你这泥巴是不是裹得太多……” “哼!” 乔薇话未完,魏就重重一哼。 “我你……” “哼!” “你再给我……” “哼!哼!哼!哼!哼!”魏叉腰,跺脚,怒目而视! 乔薇先是一怔,随后一巴掌拍上他脑袋:“哼什么哼呀你?属猪的?” 魏不敢哼了,耷拉下脑袋,像个幽怨的媳妇儿,默默地做事去了。 乔薇看着眼疼,也回屋做事了,昨晚传字条的内容她没太大印象了,自然不记得灯会一事,拿出账本清点了一下账目,随后去了一趟罗家。 她欠罗家的银子还没还呢,差点忘了。 乔薇拿着钱进了屋:“干娘,我来了。” “是薇啊。”罗大娘掀了帘子出来,眼圈红红的。 乔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干娘,您怎么了?” 罗大娘擦了擦眼睛,声道:“不是我,是你赵大娘。” “赵大娘在里头?”乔薇从帘子缝儿里瞅了瞅。 罗大娘点点头:“进来吧。” 乔薇进了罗大娘的屋子,赵大娘听到乔薇来了,正在擦泪,见人过来,强颜欢笑道:“乔。” 乔薇在炕上坐下:“怎么了,赵大娘?” 赵大娘心里苦,一开口就是泪。 罗大娘替她答道:“官府要加税。” 乔薇对古代的税务并不是很懂,平时在容记赚的银子,都是容老板代替她缴纳的,商人的税收高,她每次交税都交得心肝儿疼,农田里的税她暂时没有交过,听是不那么重,就不知具体如何。 “加多少?”乔薇问。 罗大娘道:“原本是两成,乡亲们实在拿不出来,给改成一成半了。” 赵大娘哽咽道:“以前按人头交个三四百斤就够了,现如今,要交五六百斤,若遇丰年倒也罢了,今年大旱,多少农田遭了殃,谁家还拿得出这么多粮食?” 古代亩产低,一亩地也才产个两三百斤,今年形势严峻,有的地全死了,没死的也长得非常不好,这时候不减税就不错了,居然还加税?朝廷是干什么吃的? “为什么要加税?”乔薇问。 罗大娘摇头:“这我们也不清楚,得问村长。” 曹操曹操到,村长跨过了门槛,路过罗大娘屋子时往里瞅了一眼:“哟,都在呢。” “村长。”罗大娘领着乔薇与赵大娘去了堂屋,倒了两杯凉茶给乔薇与村长。 村长喝了几大口凉茶:“我就是路过,进来坐坐。” 他嘴上这样,可谁都看得出来他一筹莫展,怕是也没了主意,才会找上罗家。 罗大娘坐下道:“这事儿我也没辙,孩子他爹托人递的消息,别的镇子都开始上交了,让咱家也做好准备,该交的交。” 赵大娘吃味儿道:“你们家又不靠种田吃饭,老哥儿在县衙做事,领县衙的月钱,永志这孩子又在乡里收虾,赚了不少,你们当然是交就交了,可我们这些老老实实种地的,家里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上缴?” 这话有点不中听,酸不溜秋的,罗大娘知她心情欠佳,倒也没放在心上。 乔薇看向村长:“村长,官府不知道今年大旱,农户的收成都不好吗?” 不待村长回答,赵大娘就愤愤不平道:“官府那些人,有几个是懂种地的?收成好不好,还不是他们一句话?原本想着今年虽然收成不好,但勉强还是能度日,谁知道突然就要加税——这不是在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赵大娘着着就哭了。 罗大娘拍拍赵大娘肩膀:“别哭了,妹子,进屋洗把脸。” 赵大娘被罗大娘劝进了屋。 乔薇再次看向村长:“形势真的严峻到活不下去了?” 村长叹了口气:“确实艰难,赵家是困难户,就更难,其余的人家紧巴紧巴地过,倒是勉勉强强凑活。” 就是不至于饿死?但平时已经够紧巴了,再紧巴是什么样,乔薇不敢想。 村长见乔薇一言不发的样子,以为乔薇是担心自己被征税,忙道:“你别怕,你东村的十亩地是荒田,头三年不交税,倒是你半山腰那块地,得交点。” “我种的可是西瓜,官府连西瓜也要吗?” “折成银子。” 乔薇撇嘴儿:“那二亩地,总共也卖不出一两银子。” 村长不知第几次叹气:“是啊,谷子都长不出来,西瓜又能好到哪儿去?你家人少,又没个男人,交的不多。” 乔薇做生意每日都有进项,皇帝的赏赐也没花完,交税她倒是没多大问题。 “不过你那作坊。”村长顿了顿,“可能就收得有点多了。” “这我知道。”作坊是商税,比农税高出不少,不过再高也在她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暂时没多大问题,“村长,要是他们交不起税会被抓去坐牢吗?” 村长自嘲一笑:“你以为大牢很好进啊?管吃管住的,多少人想进还进不去呢,要是只进一趟大牢,估计大家伙儿都不愁交税了。” “那会怎样?”乔薇问。 村长道:“徭役你可听过?” 乔薇点点头,徭役她是听过的,简单点来就是古代的无偿劳动力,通常都过得比较凄惨,运气差的能把命交代到那里,没想到大梁朝是用这种法子抵税,有点残忍啊:“往年碰上收成不好的年,朝堂也会加税吗?” 村长的面上浮现起了一丝困惑:“不会,往年收成若是欠佳,朝廷是会相应地减免赋税的,今年不知怎么回事,竟还加重了。” 乔薇摸了摸下巴:“那就不是想收税,是想征兵,但又不好做得太明目张胆,便想了一出抵税的法子。” 村长愕然:“你是……” 乔薇一笑:“我对朝廷的形势并不太了解,只是觉得如果往年都不加税,偏偏今年异常,要么是上头换人了,要么是不得不这么去做的缘由。”乔薇来大梁朝数月,对于这儿的情况也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皇帝她见过,不是个恶人;老百姓的日子清苦,却也不算民不聊生;商铺间生意兴旺,匪祸极少……勉强算得上太平盛世,朝廷的国库应当不缺银子,没道理加税,除非目的不是税。 村长顿悟:“听你这么一,好像是有几分道理,要征兵啊……还偷偷地征,这是想干嘛?” 乔薇笑笑:“这就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揣测的了。” 村长苦恼道:“当兵很危险的。” 徭役兵更危险,乔薇在心里补了一句,不仅没钱,还没编制。 村长皱眉:“要是都去当兵了,这田谁来种啊?” 就因为都不乐意去参军,所以才想了这种征收徭役的法子,朝廷有朝廷的难处,百姓也有百姓的苦楚。 “村长,咱们村儿一共多少户?”乔薇问。 村长答道:“算上你,六十八户。” “交不起税的你预计有多少户?” “一半吧。” 真狠啦,一下就搜刮了半个村。 “放开!你们放开!畜生养的给我放开!啊——” 外头,突然传来二狗子娘的尖叫。 乔薇与村长赶忙走了出去,就见几名官差正绑着二狗子他爹往外走,二狗子娘被官差踹了一脚,跌倒在地上,那踹人的官差手腕上鲜血直冒,是被二狗子娘咬的。 受伤的官差抬手就要去打二狗子娘。 二狗子拿着一块石头冲了上来。 官差一下拔出了佩剑! “住手!”乔薇厉呵,走上前夺了官差的剑,又打掉了二狗子手里的石头,“有话好好,干什么打打杀杀的?你们这些官差,拿剑就是为了对付老百姓?” 官差咬牙道:“你看我的手,被这疯婆娘咬成什么样了?” 二狗子娘愤怒地道:“谁叫你抓我男人?” 村长与罗大娘、赵大娘围了过来。 “咋滴了?”罗大娘问。 村长头疼,又一个被征走的。 乔薇将二狗子娘扶了起来,严肃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官府有官府的规矩,人家凭规矩办事,你还敢咬人家?你这是妨碍公务懂吗?” 官差的神色缓和几分。 同伴问他:“没事吧?” 都被咬出血了,能没事?官差的脸色又沉下来了。 乔薇对二狗子一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当初村里的孩都不大搭理她两个孩子,就二狗子不拿那些流言当回事,人心都是肉长的,现在二狗子家出了事,她不会放任不管。 乔薇从钱袋里拿出两颗银裸子,分别给了两位官差:“差大哥,你们能缓两再过来吗?给我们一点准备的时间,这太突然了,粮食什么的,都没备好呢。干娘,咱们屋里的松花蛋还有吗?” 罗大娘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 罗大娘进屋,提了两篮子松花蛋出来:“官爷,给!” 松花蛋可是稀罕东西,两位官差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从罗大娘手中接过了篮子。 受伤的官差道:“我们明再过来!” 乔薇微微一笑:“多谢官大哥。” 官差走了,村长与罗大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二狗子娘与赵大娘却没这么乐观,毕竟他们都是困难户,别多给他们一时间,就是两,十,也照样拿不出钱来。 一想到自家男人也可能这样被抓走,赵大娘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乔薇沉吟片刻,开口道:“村长,您进来一下,我有话与您。” 村长随乔薇进了屋。 乔薇犹豫了一下,道:“村长,我昨其实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什么事?”村长问。 乔薇直言道:“我想多请几个人,扩大生产规模。” 村长的眼睛骤然亮了:“你是……你要招工?” “是的。”乔薇应道。 村长兴奋得心口一跳:“你打算招多少?” 乔薇想了想:“二三十个吧,我要请的人一年到头都得做事,所以下地务农是不能了,原先考虑到这一点,我没指望从村子里请人,但如今村子里出了这种事,你问问大家伙儿,有没有乐意跟我上山的?当然我也不是每个都收,我得选,合适的我才要。被选上的我可以提前预支一点工钱,先好,我前期创业,收入不多,他们的工钱也不多。” 都这时候了谁还挑剔这个?能先把税收填上就阿弥陀佛了! 村长激动得不知该什么好了:“乔,你可真是活菩萨降世啊!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乔薇淡淡一笑,她可不是活菩萨,只是一切恰巧与她的计划对上了,即便没出征税一事,她也还是会在村子里招工聘人,只不过动作没这么神速而已。 上午,村长便将乔薇招工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至中午时,几乎全村的人都上山了。 比起被征去做徭役,大家明显更倾向于在乔薇的作坊做“苦力”,起码不用背井离乡。 乡亲们将乔薇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除了本村的,也有不少外村的。 这次招工乔薇只打算在本村进行,委婉地将外村人劝走了。 众人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曾被他们瞧不起的寡妇,如今他们可都指望她过活了。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上,这样他们就能预支到税款了。 乔薇一共挑选了三十人,来自不同的三十户,由村长作证,签字画押,先放了月钱,另外没被选上的,乔薇也放了款,却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以村长的。 村长明白乔薇的意思,做好事有时也能变成一件坏事,乔薇如果对大家太好,时间久了,大家便会认为乔薇的好是理所当然的了,可事实上,乔薇不欠大家什么。 “这么多人,你想好怎么养活了吗?”罗大娘悄悄问,她以为乔薇是心软才故意叫了一堆人上山的。 乔薇微微一笑:“放心吧干娘,我是真的需要扩张生意。” 罗大娘仍是有些担忧:“几十号人得做多少松花蛋,你卖得出去吗?” 这就看她怎么卖了。 傍晚,罗永志去容记送虾,乔薇坐他的车,与他一块去了容记,两个孩子许久没去镇里,也跟来了。 乔薇把自己的想法与容老板了。 容老板拍桌一笑:“你可算是舍得请人了!早让你多做点蛋啊,我卖都卖不够呢!” 乔薇笑道:“我日产一万你卖得出去吗?” “日、日产一万?”容老板惊到了,一日一千还行,一万这也太……那啥了吧,他就一个酒楼啊。 乔薇自信地道:“你卖不出去,我卖得出去。” “啥?”容老板瞠目。 乔薇不疾不徐道:“你做零售生意,自然不好卖,但如果批发卖往全国,这点货其实就不够看了。” “卖往全国,你心可真大啊。”容老板的眼神开始变得微妙,“你到底啥意思?又想把我蹬掉是不是?” 乔薇被他逗笑了:“别的这么难听,我几时过把你蹬掉?我的意思是,我要开个大梁朝最大的蛋厂,不仅做松花蛋,也做咸蛋,不仅有鸭蛋松花蛋、咸蛋,也有鹌鹑松花蛋与咸蛋。” 容老板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鸭蛋:“鹌鹑?鸟?你卖鸟蛋?” 乔薇嗯了一声:“鸟蛋的口感比鸭蛋的更好一些,怎么样容老板,有兴趣与我合作吗?” “你你你……你让我想想。”容老板喝了一口茶。 乔薇不动声色道:“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考虑给你两成的红利,但条件是你必须也有一半的投资。” 容老板眉头一皱:“等等!我投资一半我怎么只得两成红利啊?容记你一个子儿没投,我还给了你三成呢!” 乔薇就道:“那怎么一样?你的容记是面向镇,而我的蛋厂是洒向全国,给你两成都是看在我们有交情的份儿上,否则一成都不给你,你又能什么?你真当我没钱投资啊?皇帝赏我的东西我还一个都没卖呢!” 容老板哼了哼,就会欺负他!讨厌! “我要先吃那什么鸟啊蛋的,我觉得好吃才投钱!” 乔薇一笑:“没问题。”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真把一整条产业链确定下来,非一朝一夕就能促成,徐徐图之,方能稳妥,所以,她不急着从容老板这边拿到投资,当然主要也是她不怕容老板不投资。 最坏的打算就是把自己的宝贝全都卖掉咯。 感觉自己离成功似乎又进了一步,乔薇连呼吸都带着一点兴奋的味道。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乔薇跑下楼一看,是那调皮的丑猴子来了。 这一次,她可不是偷偷摸摸来的,而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甭提多神气了。 客人惊讶地看着她,嘴巴里的菜掉了出来。 珠儿的“纤纤玉手”捏着一方帕子,另一手打着一把玩具花伞,像个贵族千金似的,不可一世地进了屋。 随后,她看向一屋子衣着朴素、目瞪口呆的平民,脸上迅速浮现起骄傲、不屑与愠怒的神情,也不知这张猴儿脸是怎么变化出这么多表情的,反正配合着肢体动作,众人竟然全都看懂了。 珠儿掸了掸并不存在的裙摆,骄傲地走过大堂,走向了后院的厨房。 六正端着一盘红烧鱼出来,冷不丁见脚底有只猴儿,吓得一蹦,险些把盘子甩了出去! 珠儿抱住胳膊,表情迅速变得惊恐、疼痛、愤怒、委屈。 六吓到:“你、你被烫到了?我、我去给你拿药!” 六一溜烟儿地走了。 珠儿的惊恐、疼痛、愤怒、委屈一瞬间统统消失了,又换上了一副贵妇的优雅与不屑。 何师傅刚做了一盘水晶虾球,珠儿踮起脚尖,探出黑手,抓了一个塞进嘴里,随即摇摇头。 仿佛在,你做得不行。 何师傅:“……” 珠儿把盘子端在怀里,叹了口气,一副好勉强、为了你我忍痛吃下去的样子。 何师傅:谁家的猴子啊?! 珠儿吃完何师傅的虾球,摇摇头,又端走了海师傅的麻辣虾球,尝了一个,冲海师傅竖了个大拇指。 海师傅把拿在手里的板砖放下了。 珠儿又吃了杨师傅的蒜蓉大虾,也竖了个大拇指。 杨师傅把藏在背后的刀子放下了。 乔薇黑着脸走进厨房:“丑猴子,你还敢来?” 珠儿抓虾球的手一顿,眼珠子动了动,转过身来,冲乔薇咧唇一笑。 乔薇一把将她抓了起来:“你吃上瘾了是不是?昨儿是偷着来,今就敢明目张胆,谁许了你胆子到我厨房骗吃骗喝!” “哇!猴猴!”望舒来到了门口,“娘亲它是猴猴吗?哪里来的呀?” 珠儿冲望舒伸出了手。 望舒要抱她。 乔薇不让:“它是只坏猴子。” 珠儿无辜地看向望舒,眼底闪过悲痛、可怜、忧伤、欲死不能…… 望舒看得心都痛了,抱着娘亲的胳膊:“娘亲娘亲,你别欺负它好不好?” 她欺负它?明明是这丑猴子进来骗吃骗喝啊。 望舒可怜巴巴儿道:“娘亲,我想跟猴猴一起玩,可不可以啊,娘亲?” “不可以!”乔薇严厉地拒绝。 望舒瘪了瘪嘴儿,哇的一声哭开了! “哎哟哎哟,不就是只猴子吗?多大点事儿?”何师傅可心疼望舒了,望舒一哭,他都想哭,他赶紧把猴子从乔薇手中拿了下来,递给望舒,“拿去玩,别哭了,啊?” 望舒得了猴子,不哭了。 好可爱的猴子,会拿帕子,还会打伞。 珠儿打着伞,牵着并不存在的裙子,优雅地转了一圈,望舒的心心都被萌化了:“娘亲我可以跟它一起玩吗?就一下下,真的就一下下,我保证。” 乔薇对女儿的撒娇毫无抵抗力,揉了揉她脑袋:“那你保证就一会会儿,回家的时候,不许把它带走。” “……好吧。”望舒好想把猴子带回家呢,可是、可是如果娘亲不让,她就还是乖乖地放猴子走好了。 乔薇让望舒把猴子抱回了厢房:“就待在上头,哪儿也不许去,明白吗?” “明白!”望舒乖乖地应下。 看着望舒抱了一只黑猴子回来,白警惕心大作,它身上的气味告诉白,这就是那根黑毛的主人! 勾引了景云不够,现在又来勾引望舒! 最重要的是,它还长得这么丑! 白凶悍地扬起利爪,朝珠儿挠了过去! 珠儿一声尖叫,从望舒怀里窜了出来。 白追着珠儿满屋乱窜,珠儿跐溜下了楼,白追出去。 望舒也追了出去:“白!猴猴!” 景云大叫:“妹妹!回来!” 望舒却跟着两个东西跑没影了。 ------题外话------ 推荐雨凉的文《倾世眷宠:王爷墙头见》 面对从池中走出的美男,她露出花痴神态:“王爷真威武。” 男人无视她的存在,淡定穿衣。 隔日—— 她从池中走出,迎向男人的眸光,媚眼如丝,如妖精般勾魂摄魄,“王爷,我美吗?” 男人身躯僵硬,粗看面色从容,细看耳根暗红。 再然后—— 她顺利将这位不近女色的男人吃干抹净。 某,赶去幽会的男人见女人在院中编制箩筐,大为不解,“何用?” 她道,“我未出嫁就先背叛了嘉和王,被他逮到我俩奸情,一定会被浸猪笼的。趁着没被发现之前,给自己编个好看的笼子,以后被沉湖的时候也能摆个姿势死得好看些。” 某男,“……”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4】游医苏醒,你是我女儿(下) 望舒追呀追呀,没一会儿便跑出了容记,白与珠儿都是速度能手,将望舒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好在容记距离青龙帮并无多少距离,一条直路,拐个弯儿,再一直到底就是了。 珠儿闪进了院子。 青龙帮的弟兄在操练,见到猴子进来见怪不怪,谁料突然,又进来一条白狗。 为什么觉得这条白狗有些眼熟? 很快,又跑进来一个姑娘。 这次更眼熟了! 珠儿狂扑进游医怀里。 游医在今早便苏醒了,高热也退下了,此时只微微有些虚弱,人却是清醒的,见珠儿受了惊吓一般躲进他怀里,他安抚地抱了抱珠儿:“发生什么事了?” 珠儿吱吱吱吱地叫,拉开他袍子,整个身子钻了进来,只剩一条黑乎乎的尾巴挂在外头,很快,珠儿把尾巴也收了进去。 白张牙舞爪地往里冲,被追上来的望舒一巴掌按在了地上。 望舒不是故意打它的,就是想捉住它而已,可白却感觉自己被一座泰山给压住,浑身的骨头都要裂开了…… 望舒把白抱起来:“白,不许欺负猴猴,知道吗?”又看向床上坐着的男人,游医几日没刮胡子,看上去略显沧桑,但他生容貌俊朗,与望舒在村子里见多的村民大不一样,望舒自然而然地跳过了爷爷的称呼,十分有礼貌地道:“伯伯,你看见猴猴了吗?” 游医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女娃。 “伯伯,你看见猴猴了吗?”望舒又问了一遍。 “看见了。”游医怔怔地。 “在哪儿呢?”望舒软软糯糯地问。 珠儿的尾巴不心从游医的袍子里掉了出来。 望舒眼睛一亮:“在这里!伯伯,猴猴是你的吗?” 游医没有回答,只怔怔地看着望舒,眼神迷茫。 望舒走到他身前:“伯伯,我可不可以和你的猴猴玩一玩?我不会欺负它的,白也不会。” “囡囡。”游医忽然开口。 望舒咦了一声,眨巴着眸子望向游医:“伯伯你在叫我吗?” 游医道:“囡囡。” 望舒歪着脑袋:“我不叫囡囡啦,我叫望舒!” 游医笑道:“望舒,是他们给你取的名字吗?真好听。” 望舒古怪地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觉得这个伯伯好奇怪? “伯伯,你认识我吗?” 游医朝望舒招招手。 望舒走到游医身前,游医摸了摸望舒的脑袋:“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爹爹。” 望舒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是爹爹?你就是爹爹?” 游医开心地点头:“是,我就是。” “是什么是?” 伴随着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乔薇自门外走了进来。 望舒抱着白扑进了乔薇怀里:“娘亲!” 乔薇定定地看着她,严肃地道:“你不是答应了娘亲不许乱跑吗?” 望舒揶揄道:“哎呀,是……是白要追猴猴,我怕白和猴猴跑丢,所以就来找他们了,我找到白了,娘亲你看!” 言罢,不忘把白高高举起,给乔薇看完,又指向床上的游医,“还有,我找到爹爹了!” 乔薇点了点她脑门:“人家是你爹就是你爹吗?想冒充你爹的人都能从容记排到京城去了,你每个都认,娘亲可养不起。” 哦,爹爹是靠娘亲养活的,望舒对爹爹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乔薇原本对这个郎中印象不错,可他竟敢跑来冒认她的孩子,早知如此,她不如放任他在破院子自生自灭。 乔薇望向游医,正色道:“你给我听清楚了,别以为我救了你,你就能蹬鼻子上脸,再敢冒充我孩子的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游医忽然道:“我见过你。” 乔薇呵呵:“搭讪的都这么!” 游医怔怔地道:“你大哥在找你,他找到你了吗?” 乔薇笑意更深了:“很好,现在我又有大哥了。” 游医一眨不眨地看着乔薇:“你大哥与你失散许多年了,一直在找你。” 乔薇笑着抚了抚鬓角的发:“这位……大叔?你想套近乎拜托想个好一点的借口,我爹娘早死了,我也没有大哥,倒是有几个不搭边的堂妹堂弟,但我与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我被逐出家门了,如果我真的有个大哥,那我被逐出家门的时候,我大哥在哪里?” 游医一脸迷茫:“可他和我他是你大哥,难道他在骗我?” 见了太多上门认亲的,有真亦有假,乔薇已经十分麻木了:“你要演戏回去再演,我不吃你这一套。” 游医的脑子有些乱,走马观花一般闪过纷呈的画面,他想抓,却又抓不住。 乔薇牵了望舒的手:“我们走。” 望舒仰头无辜地问:“他真的不是我爹爹吗?” 乔薇耐着性子道:“当然不是,你爹爹才二十多岁,可你看看他,年纪都和你罗爷爷一样了。” 罗爷爷有这么年轻、这么好看吗?望舒困惑。 乔薇语重心长道:“你娘亲长得这么漂亮,很多人上门冒充你们爹爹的,你不要见了谁都领回家,会上当的明白吗?” “哦。”望舒似懂非懂。 乔薇牵着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游医一个健步迈了上来:“你不要带走我女儿!” 乔薇沉下脸来:“我怀胎十月生的女儿怎么就成了你的?我拜托你自重一些,要冒充孩子的爹也看看自己这张脸,你都多大岁数了,能是我女儿的爹吗?” “我……” 游医我了半没我出一句完整的话。 乔薇又道:“你有兴趣找个老婆,我还没兴趣找个老男人人呢!” “你、你……你不是青瑶,你不是,青瑶美,你不是……”游医开始语无伦次。 乔薇神色淡淡道:“什么青瑶红瑶的,我根本听不明白你在什么,奉劝你一句,一把年纪了,就别再出来招摇撞骗了,当初看你背个药篓子,以为你是郎中,是好人才救你的。但我既可以救你,也就可以杀你,所以,识趣的,别再打我女儿主意!” 乔薇讲了一大堆,游医却唯独注意到了那句“一把年纪”,游医认真地道:“我才二十五呀……” 二十五?乔薇差点就笑了,当她瞎还是当她傻,四十好几的人了,竟敢谎称自己二十五?就算长得英俊,也不带这么装嫩的。 “不对,我四十了。”游医沉思着道,“不对,我二十五,我四十,二十五,四十,二十五……我到底多少岁……” 他不停地呢喃着,面上浮现起了一丝疯癫之色。 乔薇渐渐瞧出了不对劲,拿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毫无察觉,只闷头呢喃着自己的岁数。 乔薇顿悟,感情不是骗子,是疯子,罢了罢了,看在他神志不清的份儿上,不与他计较了,待他痊愈了,让大刀把他送走。 乔薇抱着望舒走出了青龙帮。 今日的事,细思极恐,幸亏是个还算正常的疯子,若碰上打人的、杀人的,女儿岂不是危险了? “望舒,娘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乔薇沉声问。 望舒低下头:“不要乱跑。” “还有呢?”乔薇的语气更沉了一分。 望舒低低地道:“不要和陌生人话。” 乔薇拉长了音调:“那你今乱跑了吗?” 望舒点头。 “和陌生人话了吗?” 望舒再次点头。 乔薇严肃脸:“知道错了吗?” 望舒掰着手道:“可是、可是我看他不像坏人呀。” 乔薇沉着脸道:“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你看李叔叔像坏人吗?许叔叔像坏人吗?” 望舒抓了抓脑袋:“李叔叔是谁呀?许叔叔又是谁呀?” 得,这家伙已经不记得了。 乔薇抱着望舒回了容记,容记的人都长长松了口气,丫头步子也太快了,景云前脚喊找人,后脚他们就冲出去了,可惜一个人影都没找到,还是她娘有办法。 “以后再不听话,娘亲可是会打你屁屁的。”乔薇把女儿放到了屋内的椅子上,“还有你。” 乔薇看向白:“一只猴子有什么可追的?你要追也追你自己的同类啊,你跟那只丑猴子是不会有结果的。” 白吐出一口老血—— …… 咚咚咚! 六叩响了门被:“乔姐姐,有人找你。” “谁啊?”乔薇问。 六道:“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夫人,她认识你,她在隔壁厢房,请你过去一趟。” 认识她的年轻又漂亮的夫人,乔薇大概猜出是谁了:“那你进来,帮我看着点孩子。” “好。” 六进屋照看景云望舒,乔薇起身去了隔壁,不出意外的,果真见到了一袭鹅黄色裙衫的姬婉。 姬婉梳着最简单的发髻,没多余首饰,只戴了一支黄玉海棠簪,衣着素雅,妆容清淡,却美得不可方物。 “世子夫人。”乔薇打了招呼。 姬婉睨了她一眼:“把门带上。” 乔薇合上了门,扬起商业化的笑容道:“什么风把世子夫人吹来了?是吃菜呢还是买松花蛋?” 姬婉放下了手中把玩的折扇:“都不是,我来找你。” 乔薇微微一笑,在她对面坐下:“找我何事?” 姬婉慢悠悠地道:“太子生辰那日,我恰巧染了风寒,便没去赴宴,听人你治好了太子,不知是真是假。” 姬婉不提,乔薇都快忘记这么一茬了,她的确是治好了太子,但对个大夫而已,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太子没放在心上,她也没放在心上,过后亦无人提起,皇帝赏给她的东西,她时常会忘记究竟是为什么而赏。 白了,她内心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歌功颂德的事,拿太子当成了前世成千上百个救治过的病人一样,现在让她她曾经都给谁治过病,她还真数不上来了。 就不知,姬婉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乔薇淡淡地笑了一声:“是有那么一回事。” 姬婉打开折扇,眸光动了动:“如此来你还懂点医术?” 乔薇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问我医术做什么?你要看病?” 姬婉白了她一眼,把折扇一合,道:“我像是有病的人吗?” 乔薇挑眉:“那你干嘛问我医术好不好?” 姬婉眼神微闪道:“是我一个娘家亲戚,身子略有不适,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治好。” “什么不适?”乔薇问。 姬婉抚摸着折扇道:“怀不上孩子。” 乔薇摸下巴:“不孕症啊。” 姬婉的面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嗯。” “多久了?”乔薇问。 姬婉低声道:“成亲八年了。” 乔薇看向她:“一直没能怀上?” 姬婉避开了她目光,绕着手指道:“怀过两次。” 乔薇迟疑了一下:“两次都流产了?” “流产?”姬婉不明所以地看向乔薇,乔薇解释道:“就是你们这边的滑胎、产。” “嗯。”姬婉难过地垂下了眸子。 乔薇每问一句话都在打量姬婉的神色,若到这里还看不出姬婉口中的娘家亲戚是姬婉自己就有些不过去了,姬婉看着年轻,没想到已成亲八年,八年中,滑胎两次,至今未能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想想也是可怜。 乔薇的语气缓和了一分:“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限,没有足够的仪器对女人的身体进行全方位的检查,我的中医又是个半吊子,看看伤风感冒还成,这种复杂的不孕症,我是真没把握。” 姬婉怒了:“你既没把握又问那么多做什么?” 乔薇理所当然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谁要你关心了?”姬婉意识到自己漏了嘴,忙改口道:“有毛病的又不是我!” “是是是,是你的娘家亲戚。” 姬婉瞪了乔薇一眼,负气地揪起了扇坠子:“你真的没办法吗?” 这种病乔薇可不敢托大:“不孕的因素有很多,有的是输卵管不孕,有的是子宫不孕,有的是卵巢不孕,还有宫颈性不孕、盆腔性不孕、内分泌不孕、习惯性流产……我都不知道你是哪一种,我怎么对症下药?” “有药吗?”有药她就全都试一遍。 “没有。” 姬婉倒抽一口凉气:“了也白!” 乔薇就道:“你别把怀不上孩子完全归咎到女人头上,万一是男人的问题呢?” 姬婉蹙眉:“男人也会有问题?” 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 乔薇不假思索道:“当然了,怀孕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全让女人背了黑锅。”古代一生不出孩子就赖女人头上,也不想想自己的蝌蚪质量究竟高不高。 姬婉道:“我之……我亲戚之前能怀上,想来不是她相公的问题吧。” 乔薇点头:“她相公的妾呢?也没怀上?” “她相公没妾!”姬婉难掩骄傲地,她生平最自豪的事就是林书彦只有她一个女人。 以古代男人的思想,能容忍发妻八年无所出,不纳妾不休妻,绝壁是真爱啊! 乔薇不知该姬婉幸还是不幸,不幸吧,她又找了个这么爱她的丈夫;幸吧,她又不能为丈夫生下一个孩子。 “你那个二弟妹生了几个呀?”乔薇问起了黎氏。 姬婉的神色淡了淡:“四个,怎么了?” 那种不拿孩子的生命当回事的女人居然生了四个,姬婉却一个都没有,这都什么世道? 乔薇暗叹一口气,对姬婉道:“我是真的很想帮你亲戚,但术业有专攻,我治治外伤可以,中医不孕确实怕误了你亲戚。” 姬婉失望。 下午,乔薇采购了一筐必备的物资,随后带孩子们回了村,村民们明日才正式上工,但今就有不少人前来作坊学习经验,这是村长指示的,人家给了你们挣钱的机会,别不知把握,你们不相干,多的是人想。 作坊够大,三十几号人也不显拥挤。 魏一边裹泥衣,一边对众人解释:“这个‘药材’啊,一定要裹匀,薄厚适中,太薄了不入味,太厚了又浪费,你们看清楚我这个厚度没?” 挤在第一层的全都看清了,有几个看不着,便跑去了阿贵那边。 阿贵不如魏能,就闷头干。 这次也招了不少女工,大家围着七娘与碧儿。 七娘碧儿都是穷苦人出身,在府里总遭人白眼,被呼来喝去,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人拿羡慕的眼光看着她们。 “这个蛋是生的吗?”徐大壮的媳妇儿问。 七娘笑着点点头:“是生的,所以很容易破,在裹‘药材’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力度,别看这鸭蛋便宜,可‘药材’贵啊,浪费一勺都得好多钱呢。” 大壮媳妇儿顿悟地点点头。 七娘指了指货架上的筐子:“那是你爹做的筐子,夫人很满意,以后还从你们家进货呢。” 众人羡慕地看向了大壮媳妇儿,这么大的作坊,这么多生意,得需要多少筐子啊,大壮家可真是赚了! 大壮媳妇儿的脸上浮现起了与有荣焉的笑,她家园破了,与爹流浪在外,经人介绍嫁了徐大壮,原本还有另外一户人家的,那家有钱,在镇上,是个大户,她嫁过去就可以做姨娘,这其实也挺好,衣食无忧的,媒婆就劝她嫁给大户,但大户不肯让她爹进门,只给点银子养在外头。 那怎么行呢?那是把她拉扯大的亲爹,哥哥弟弟们都死了,独剩下她这么个女儿,她若是也不管她爹,她爹的晚景就太凄凉了。 她最终一咬牙,嫁进了村子。 她带个爹嫁人,怕人风凉话一直不敢出门,也不敢与人接触,这次是家中实在艰难得没办法才硬着头皮上山,没想到被选上了。 “你爹真能干。”有人夸了一句。 爹被人夸了,大壮媳妇心里美滋滋的,原来也没那么难相处嘛,是自己想多了啊。 学习了一下午,众人基本知道怎么操作了,比想象中的轻松很多,还以为乔开那么高的工钱,是要把他们往死里压榨呢,他们可真会自己吓自己。 不过这些活儿看起来简单,却都是十分精细的活计,他们做惯了庄稼活儿,手重,真想做好这个,怕是得下番苦功夫。 乔薇上山时,乡亲们正从作坊出来,现在是老板了,大家伙儿不好再乔乔地叫,便随着七娘他们改口唤了夫人。 乔薇与众人打了招呼,将七娘叫进了别墅,问起下午的情况,七娘道:“夫人眼光极好,挑的这些人都是机灵能干的,明日上工,问题不大。” “那就好。”乔薇点头。 “可是夫人,咱们真的要做那么多松花蛋吗?”七娘与容老板担忧的事情一样,怕做多了卖不出去。 乔薇喝了一口茶:“我不怕你们多做,只怕你们做得不够,作坊能出多少,我就一定能卖出去多少。” 这种自信,是七娘没在别的女人身上看到过的,明明年纪比她还,却好似比她经历了更多,让人又崇敬又心疼:“对了,夫人,他们在这边吃饭吗?” “不了,都住附近,回家自己吃。”在这边吃,她还得再额外请两个厨子,请厨子本身费不了几个银子,但菜多盆多东西多,再隔出一个餐厅,太占地。 七娘轻声道:“夫人,没什么别的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乔薇顿了顿:“你把碧儿叫来。” “是。”七娘退下。 很快,碧儿进了屋,对着乔薇行了一礼,轻言细语道:“夫人。” 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就是不一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看得人赏心悦目。 乔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个:“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找了两个,一个在杏花街,一个在桥沟胡同。” 乔薇的手一顿:“地段挺偏的。” 碧儿汗颜,她领了五百两银子,却给爹娘弟弟买这么偏的宅子,传出去确实有点不像话,但并不是她不想买贵的,是她娘不要啊,事实上,就连杏花街与桥沟胡同的宅子她娘都嫌贵,死赖着不肯搬走,就在刚才,她都一直在屋里做她娘的思想工作。 “多少钱?”乔薇对古代的房价并不太了解,可如果不贵,她也想买一套。 碧儿答道:“都是老宅子,杏花街那座是两百两,桥沟胡同还便宜一些,一百五十两。” 这个价不值,乔薇摇摇头,没再关心房子了,与碧儿谈起了正事:“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是做什么吧?” 碧儿咬唇:“是为……配方的事?” 乔薇淡道:“没错,配方你已经知道了,你我该怎么处置你。” 碧儿福低了身子:“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请放心,奴婢绝不会将配方泄露半个字!” 乔薇不咸不淡地道:“你现在是不会,可将来的事,谁又得准?当初你效忠徐氏的时候,想必也是这么忠心耿耿的吧?” 碧儿受伤地看向乔薇:“那不一样,夫人待奴婢极好,奴婢不会背叛夫人。” 乔薇淡淡一笑:“那要我待你不好了呢?要是我变成第二个徐氏了呢?你会不会为了第二个乔……而跑来背叛我?” 碧儿噎住了。 “人心是最善变的东西,我最不信的就是人心。” “夫人希望碧儿如何?” 果真是个上道的丫头,乔薇把桌上的契约推过去:“这是一份《保密协议》,我希望你在上面签字,日后配方若是泄露,我会毫不犹豫地按照上面的条例处置你。” 碧儿是识字的,一条条协议读下来,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乔薇不紧不慢道:“你只要不背叛我,这纸协议便形同虚设,相反,不论你逃到涯海角,我都会有办法将你找到。” 白配合着露出了凶悍的獠牙。 别看乔薇平日总笑吟吟的,待下人又宽厚,可碧儿是见识过乔薇的手段的,国公府的人她都敢打,区区一个丫鬟,若得罪了她,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碧儿深吸一口气,提笔,在文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乔薇收好协议:“从明起,你也去操作间。”多了二三十号上工,泥衣想必不够,得多点人烹制才行。 碧儿应下:“是。” 乔薇抬手:“你退下吧。” 碧儿退下了。 夜色深深,整个庄子都陷入了宁静,月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到别墅的窗纸上。 乔薇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抱了抱怀里的景云,闭上眼,沉沉地睡着了。 蒙蒙亮,乔薇从睡梦中醒来,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嗓子干哑,乔薇喝了点凉白开,缓解了些,洗漱完先去厨房,做了孩子们爱吃的鸡蛋面与卤羊肉卷饼,随后回屋,把望舒懒虫从被子里捞起来。 体力不济,她居然捞了两次没捞动。 “娘亲,你怎么了?”景云看向她问。 乔薇柔声一笑:“没什么,你妹妹又重了,我都抱不动了。” 景云:你是能把大刀叔叔当鸡仔儿拎起来的人,居然会抱不动妹妹吗? 乔薇最终还是把懒虫捞了起来,穿好衣裳,洗漱了一番,三人上桌吃饭。 忽然间,七娘推了门进来:“夫人。” 乔薇放下碗:“怎么了?” 七娘道:“魏刚从村子里过来,老秀才的,今不上课。” 乔薇纳闷:“为什么不上课?老秀才有事吗?” 七娘摇头:“不是,是有孩子出了痘疹,老秀才恐传染了,便让大家先各自在家中观察。” 痘疹,俗称水痘,一种十分凶狠的传染病,多发在冬春两季,现在是夏,居然就有人得了?古代医疗条件这么差,感冒都能死人,水痘就更可怕了。 乔薇赶忙摸上了两个孩子额头:“你们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二人齐齐摇头。 “身上呢?”乔薇又揭开了二人衣裳,白白净净的,乔薇松了口气,又问七娘:“钟哥儿没事吧?” 七娘就道:“他两岁时出过,不会再得了,景云和望舒没有出过吗?” 出过还活下来的,都是奇迹,乔薇没继承原主的记忆,哪里知道两个孩子出过水痘没有? 水痘在出痘前两到五便具备了传染性,那孩子是今早发现的,这么前几就已经传染了,不知两个家伙与他接触了没有:“是哪个孩子出痘?” 七娘想了想:“好像、好像是二狗子。” 一道晴霹雳轰了下来! 二狗子是景云最好的朋友,景云与他腻在一块儿,他得了水痘,景云能不被沾上吗? 七娘宽慰道:“夫人你先别担心,你看俩孩子不是好好儿的吗?没被传染呢。” 两个包子无辜地看向面色发白的娘亲,他们没病呀,感觉棒棒哒,一点不舒服都没有,倒是娘亲,脸色好白好白哦。 当夜里,乔帮主的肚子上长出了一颗透明的痘痘。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5】医治,游医上门 从很的时候乔薇便知道自己是生不起病的,生病不仅意味着昂贵的医药费,更意味着忍受漫长的孤独与寂寞,当身体变得脆弱,心也会变得脆弱,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那种平时好似根本察觉不到的委屈与难过,像被突然放在了显微镜下,无限地放大。 乔薇讨厌那种感觉,甚至可以是害怕,所以乔薇极少会让自己生病,她作息规律、她勤于锻炼、她饮食健康……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保证自己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 初到异世时,这副身子弱得能被风儿刮走,在她的高强度锻炼下,如今的她,是一头强(纤)壮(细)的牦牛也不为过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健康的身子也会病倒呢? 乔薇一脸懵逼地看着肚皮上冒出来的痘痘,有种把它掐了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冲动。 “哦,娘亲你长痘痘了!”景云包子睁眼,看见了娘亲肚皮上的东东,他生聪慧,结合大人昨的谈话,大概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他撩开衣裳看了看自己的,“为什么我没有?” 没有还不好吗?臭子你是不是欠扁啊? 景云拉开内内,把**也三百六十度检查了一遍:“真的没有哦。” 乔薇欲哭无泪,儿子都没得,她却得了,好丢脸啊…… 乔薇出痘的事很快传到院,七娘围裙都没来得及解下便神色匆忙地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夫人出痘了?” 乔薇郁闷地点点头。 七娘面色一变,看了看两个孩子,一个已经在练字一个仍在呼呼大睡,问道:“景云和望舒呢?有没有事?” 乔薇可怜巴巴道:“暂时没有。”以后不准,毕竟这玩意儿是有潜伏期的。 七娘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没出痘就明二人存在没被传染的可能,盖因夫人不记得两个孩子究竟出过痘诊没,亲娘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不容易,七娘觉得还是先不让孩子与病人接触比较好。 “景云和望舒先不住这边了,回自己屋住吧?”七娘征求乔薇的意见。 乔薇点头:“那边的褥子什么都是干净的,你帮我把望舒叫起来吧。” “让她睡会儿吧,我把她抱过去。”七娘着,探出手去抱床上的望舒。 抱了一下,没抱动。 再抱,还是抱不动。 这真的是个孩子吗?怎么比阿贵还重啊! 七娘最终还是把望舒抱动了,等把望舒放到望舒房间那张金灿灿的架子床上之后,她两条胳膊都麻掉了…… 很快罗家也得了消息,罗大娘与翠云赶上山来,屋子里已被乔薇吩咐七娘用醋熏过了,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醋味儿,罗大娘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哎哟,这是咋整的?咋那么冲呢?”罗大娘捏着鼻子进了屋。 乔薇目前状态尚可,低热、少量水痘,并未太大不适,她看了一眼面色担忧的罗大娘与翠云,道:“干娘,大嫂,你们怎么来了?我这出着痘呢。” “知道你出痘才来的。”罗大娘嗔了她一眼,走上前要摸她额头,被乔薇躲开了,水痘本就是大人比孩子凶险,老人就更加危不可言,她才不想让罗大娘染上。 罗大娘抽回了手,叹道:“你又不是孩子,你你咋也得了这个病?这病老凶险了,还记得郑师傅吗?他爹就是得这病去的,他爹和孩子都出痘,孩子熬下来,大人却走了……唉!” 成年人出水痘的并发症死亡率是孩子的三十到四十倍,孩子得病后,虽会出现低热、疹子等病灶,但只要治疗及时,一般一两周就能痊愈,而成年人严重的能烧到四十度以上,病程也更为漫长。 当然这是在现代,古代医疗条件落后,就算是孩子,也是十分危险的。 “也有孩子没能熬过的。”翠云感慨。 乔薇笑了笑:“你们担心我熬不过去啊?我这不是好着呢?这个病主要也是看抵抗力,我抵抗力强得很,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你、你什么力?”罗大娘不懂。 乔薇解释道:“抵抗力,就是我抵抗疾病的能力,意思是我身子骨特别特别强健。” 乔薇是念过书的人,罗大娘觉得她的话自己听不懂是正常的,全听懂了才是怪了,故而从未怀疑过乔薇嘴里为啥总蹦出她听不懂的词儿。 若是一年前乔薇与罗大娘这话,罗大娘自是不信,不过这大半年来,乔薇与两个孩子的变化她全都看在眼里,可以一家三口都调养得十分康健了。 罗大娘道:“那我叫你哥去镇上给你请个大夫。” 镇上的大夫还是算了,那半吊子的医术还不如她呢,乔薇铺开白纸,提了笔,边写边道:“我写个方子,您让大哥照着抓药就行,我吃两日就没事了。” 罗大娘不识字,只觉得薇写得和老秀才写的好像不大一样,老秀才的字看得特别舒服,薇的……看得她眼皮子直跳:“你确定这方子能成?” 乔薇笃定地道:“这是医书上记载的方子,您只管让大哥去抓药,我喝了,睡上一觉,明早就能退烧了。” 罗大娘拿着方子去了。 中午,罗永志把药抓了回来,七娘给熬了一碗,乔薇喝过之后,当夜里就发起了高热。 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的是白,白百毒不侵,自然也无惧痘疹,依旧软趴趴地赖在她胸口占便宜,结果睡到一半,烫得它毛都要糊了! 它忙叫醒了七娘,七娘又披上衣裳去了罗家。 罗永志先找了隔壁村儿的土郎中,土郎中只隔着帕子摸了摸乔薇的额头,就吓得摆手走掉了。 罗永志又连忙赶着牛车去了镇上,从药房请回大夫。 大夫倒是没被乔薇的病灶吓到,十分镇定地开了药方,罗永志又赶回镇上抓药,可令人绝望的是,就算给乔薇换了药,她的症状也没有丝毫好转。 她的体温还在攀升。 冷帕子放头上,眨眼就热了。 罗大娘急的团团转。 七娘也是束手无策。 碧儿穿了衣裳,从望舒房中出来,看着一筹莫展的三人:“夫人还没好吗?” 罗永志蹙眉:“镇上还有个周郎中,我去找他!” 这时候,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若乔薇清醒着,定不叫这周郎中来,因为就在景云与望舒生病的那次,周郎中便将风热误诊为风寒,开的方子不对症,俩孩子深夜烧得一塌糊涂。 索性周郎中一听是个严重的传染病,吓得够呛,没跑来祸害乔薇。 罗永志再一次从镇上归来时,都亮了。 望舒与景云头一没与娘亲睡,老不习惯了,两个人躺在床上,大眼瞪眼,半夜才睡着,蒙蒙亮,又不约而同地醒了,连最爱赖床的望舒都破荒地起了个大早。 “娘亲。”两个包子手拉手走去乔薇的屋子,被七娘拦在了外头,“你们可不能去,夫人生病了,会过了病气给你们。” “我们又不怕。”望舒看向哥哥,“对吧哥哥?我们不怕生病。” 景云郑重道:“嗯,不怕。” 七娘的心被两个孩子暖到了,抚了抚二人的肩膀,柔声劝慰道:“我知道景云和望舒很勇敢,不怕生病,不怕吃药,但你们娘亲怕,你们想想,你们生病的时候她是不是很难过?她一个人照顾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很辛苦?” 望舒没了印象,景云却是记得年前那一次,娘亲前面兜着妹妹、后面背着他,一人徒步十里,从村子走到镇上求医,那时娘亲的身子还不好,好几次醒来,他听着娘亲粗喘的呼吸,都觉得娘亲快要不行了。 后面又上了京城,四处求医。 他心疼那样的娘亲。 他再也不想生病,不想娘亲那么累了。 “妹妹,我们等娘亲好了再来看她吧。”景云忍住想扑进娘亲怀里的冲动,拉着望舒回了屋。 七娘松了口气。 碧儿去给孩子们洗漱,顺便做做一家人的早饭。 “这可怎么办?”坐在屋内,罗大娘一筹莫展。 “要不,还是把土郎中叫来吧?”罗永志。 “他不是不会治吗?”罗大娘道。 罗永志想了想:“随便做点什么,总比我们几个睁眼瞎强。” 于是还在被窝里做美梦的土郎中又被罗永志捞过来了,土郎中真不想来啊,可罗永志一开口就五两银子,乖乖,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很无耻地带着什么都看不好的医术上山了。 土郎中看了乔薇与药房大夫的方子:“夫人的方子更为妥帖一些,换回夫人自己开的那副药吧。” 罗大娘蹙眉道:“这药没用啊,她喝了晚上就瘫下了。” 土郎中严肃道:“那我问你,她是喝了自己的药高热得厉害,还是喝了药房大夫的药高热更厉害?” 罗大娘仔细回想了一番:“药房大夫的。” 土郎中的手背在手心一拍:“那就是了嘛!药房大夫的方子更不对症嘛!” 罗大娘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不过她着急得脑子一团浆糊,一时间竟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哪里不对劲,罗大娘又给乔薇换回了她自己开的方子。 要喂药时,被土郎中叫住了:“你们别喂啊,找个出过痘的!” 山上谁也没出过痘,除了钟哥儿,可钟哥儿才六岁。 “我我我我我!我出过痘哒!”魏举着手跑了进来。 魏是男人,罗大娘不乐意。 土郎中没好气地道:“人都快病死了你还管这个?” 做郎中与仵作的,在男女之防上多少看得开一些,土郎中又数落了罗大娘几句,罗大娘才把药碗递给了魏。 魏也是头一次服侍人呢,手生得很,端着药碗站在床前,茫然无措。 七娘超强的领导分这时就体现出来了:“先把碗放到凳子上,把夫人扶起来,拿两个枕头垫在夫人背后,让夫人靠好,再把棉布围在夫人脖子上,以防洒药。” 魏一一照做,除了让乔薇的后脑勺在床板上磕了两下、额头撞了三下、胳膊别了五下、手指压得红肿之外,别的都做得挺好的! 乔薇并未彻底昏迷,只是烧得太严重,意识不清,疼痛感也不强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撞得满头大包了。 魏清了清嗓子。 七娘的表情也有些讪讪。 “夫人喝药了。”魏舀了一勺喂进她嘴里。 好苦。 乔薇吐了出来。 魏又喂了一勺,乔薇又吐了。 魏就道:“夫人,你要喝药啊,不喝不会好的。” 乔薇又吐了出来。 罗大娘着急道:“良药苦口,再这么病下去,你会没命的。” 还是吐了出来。 魏没辙地看向众人。 七娘眸光一动,声道:“阿贵,夫人的金子是不是埋在后院儿了?你去挖点来,反正夫人又不知道。” 乔薇一口把勺子含住,喝了。 正在作坊安排差事的阿贵:莫名感觉后背凉飕飕…… 魏给乔薇喂完药,对土郎中道:“女人就是娇弱啊,出个痘都死去活来的,我当年啥事没有。” 土郎中捯药的手一顿:“出痘还啥事没有?很的时候出的?”孩子症状比大人轻,这他是知道的。 魏摇头:“没啊,就前两年,出了好久呢。” “多久?”土郎中听着有点不对劲。 魏撇了撇嘴儿:“大半年吧,满脸都是,丑死了。” 土郎中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一巴掌拍上他脑袋,傻逼孩子,你那是青春痘! 作坊三十几号人上工,他们知道了乔薇出痘的事,不过半日,全村都知道了乔薇出痘的事。 村长与老秀才找上山来。 在堂屋坐下后,村长纳闷道:“怎么回事儿啊?这、这不是孩子的病吗?她一个大人,咋也得上了?” 老秀才也没料到出痘的会是乔薇,他以为是景云的,毕竟最先出痘的是二狗子,而景云与二狗子玩得最好,眼下景云这孩子逃过了,乔薇却染上了。 “大夫咋?”村长问。 罗大娘叹道:“她自己给开了一剂药,吃了没什么效,镇上的药房大夫给开了一副新的药,更无效,老郭还是吃回她自己开的药,刚喝完,睡下了。” 七娘给村长与老秀才倒了茶。 二人都没喝。 于村长而言,乔是全村的经济支柱,这次不仅替全村缴纳了税款,还给那么多困难户提供了差事,她好,乡亲们才好;她若是垮了,乡亲们也甭想有好日子过,所以他是真的担忧乔的病情,希望她赶紧好起来。 而对老秀才来,姐是老爷与夫人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他报答不了老爷的恩情,唯有好生地侍奉姐,可现在,姐病倒了,他将来就是到了黄泉路上都没法儿与老爷交代。 “我去京城请大夫。”老秀才站起身。 “我也去。”村长道:“多个人多个照应。” 老秀才回绝:“多个人马车跑不快。” 罗大娘要给老秀才拿银子,老秀才道:“不用了,那几个家长给我塞了红包,我手里有钱。”看了看罗大娘准备装回兜儿里的银子,又道:“这是你的还是乔的?” “我的呀。”罗大娘道。 老秀才问:“你花了让不让乔还的?” 开什么玩笑?乔是她干女儿,哪有娘给女儿看病,还找女儿还钱的道理? “当然不会!”罗大娘。 老秀才伸出手:“突然想起来我的红包已经退给家长了。” 罗大娘:“……” …… 老秀才带着罗大娘给的银子下了山,先坐栓子爹的马车去镇上,本想坐罗永志的驴车,可驴车不如马车快,随后又在镇上的车行雇了一辆车前往京城。 此去来回百里,不知乔薇的病等不等得及他将大夫请来。 持续高热是最可怕的,土郎中想方设法给乔薇退热:“被子!快,把她裹严实了,把汗捂出来!出了汗,烧就退了。” 魏反正已经与她产生接触了,要传染早传染了,再隔离也没用,索性拿过被子,将她整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大夏裹被子,那叫一个难受。 乔薇热得直翻白眼。 “出汗了没?”土郎中问。 魏探了探她脖子:“没!” “再加一层!”土郎中道。 乔薇翻白眼快要翻成一条翻车鱼了,散热啊,散热,不能捂啊…… 魏又给加了一床被子,乔薇彻底“翻车”了。 “咋回事?”土庸医问。 魏道:“好像是……晕了!” 热晕的。 土郎中一拍大腿:“病情加重了,赶紧的,再加一床被子!门窗都关好!要热!一定要热!魏,掐她人中!罗大娘,你去弄个炉子来!” 好容易被掐醒的乔薇,一听这庸医要给她上炉子,当即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当陈大刀带着游医赶来找乔薇“要女儿”时,乔薇房梁上的毒蛇宝宝都差点被烤成蛇干了,一条条挂在房梁上,直翻白眼、口吐白沫…… 陈大刀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跳:“哎哟卧槽!着火了?” 魏像条中了暑的哈巴狗,吐着舌头跑出来:“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太热了……” 土郎中是早已热趴在桌子上,爬都爬不动了。 再看乔薇—— 看不到了,只有一个红彤彤的大火娃! 全身都是红、色、的! 陈大刀彻底惊呆了。 游医放下背篓,快步进屋,打开了窗子,提出了炉子,把乔大火娃身上的被子一层一层扒下来:“糊涂!糊涂!” 游医将乔薇抱了出来,不容拒绝地问道:“还有没有房间?” 罗大娘怔愣地看着这个突然杀出来的陌生男子,以罗大娘这个年纪的审美,看到他的惊艳,不亚于乔薇看到了姬冥修,罗大娘的脸都红了,下意识地指了指右边:“……有、有,景云的屋子空着。” 游医将乔薇抱到了景云的床上:“珠儿,金针!” 他话音一落,就见那盖着棉布的药篓中忽然窜出一只黑猴,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一溜烟儿地跑进了景云的屋。 游医拿过针,以烈酒消毒,随后刺进了乔薇的几处穴位。 陈大刀缓过了劲儿,一转头,咦?那疯子呢? 罗大娘给陈大刀倒了一杯茶,感激地道:“大刀你是怎么知道乔生病了,还特地给请了个大夫来?” “他才不是大夫!他就是个疯……”陈大刀看见了正在给乔帮主扎针的游医,一口噎在了喉咙,“风靡全镇的郎中。” 罗大娘笑着道:“谢谢你了啊大刀,回头等乔醒了,我一定告诉她,是你帮她请的大夫。” 陈大刀慌忙摆手:“别别别!千万别!”让夫人知道自己找了个疯子给她治病,夫人不得吃了他啊? “怎么了?”罗大娘不解地问。 陈大刀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跟他不是一起的,大娘,我今本不该过来这边,我有十分重要的任务在身,若是让夫人知道我擅离职守,一定不会轻饶我,您就当帮我一个忙,您今没见过我,我先走了啊!” 罗大娘叫他:“哎,大刀!大刀!你吃了饭再走啊!” 陈大刀夹起尾巴跑掉了。 七娘把乔薇与孩子们的衣裳洗完了过来,看着景云屋的游医:“罗大娘,那是谁?” 罗大娘喜滋滋地道:“是大刀请来的郎中。” 就这么把陈大刀出卖了…… 游医给乔薇扎完针,乔薇的体温总算没再继续攀升,恢复到了被土郎中瞎折腾之前,却也不容乐观就是了。 “郎中啊,我女儿她怎么样了?”罗大娘轻声问。 游医蹙眉:“她是你女儿?” 罗大娘点头。 游医认真地道:“可是你这么丑。” 罗大娘嘴角一阵猛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干女儿。” 游医满意地嗯了一声,给乔薇把了脉,又看了看她手臂上也发了两颗的痘:“痘疹?” “是的,这是她之前吃过的方子,你瞧瞧。”罗大娘把乔薇与药房大夫开的方儿递给了游医,“两个方子的效果都不大好,第二个更差,不对,第三次喝了她自己的药,好像又更严重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游医看完,道:“两个方子都是对症的。” 罗大娘惊讶:“那为啥吃了没用?” 游医就道:“她体质特殊,一般药材不顶事。” “咋、咋个特殊法?”罗大娘有些支吾地问。 游医道:“这个我没办法向你解释,总之寻常药方对她无用就是了。” “那你可有办法?”罗大娘只要能把人治好。 “我这里有一道虎狼之方,以毒攻毒,应该能治她的病。”游医背上药篓子,“我先去山林采点药,你们别再瞎折腾了,尤其那个庸医。” 这话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苏醒的土郎中身上,土郎中自觉惭愧,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游医带着珠儿进了山林,珠儿有一项十分特殊的本领,对药材格外敏感,只有山上没有长的药材,没有珠儿找不到的药材。 这边,乔薇染了水痘等待救治,另一边,遥远的皇城,远道而来的匈奴二王子也不幸染上了痘疫,具体怎么染上的已无从起,总之,来势汹汹就是了,再兼之他原本便有些水土不服,情况就更险峻了。 太医院的提点大人已年过六旬,做完这月便要退休,谁知退休前碰上这档子棘手的事,真是让他“晚节不保”。 提点大人将手下的两位院使与几位太医召集到书房谈话:“你们,可有良策?” 众人默不吭声。 提点大人道:“我知道你们手中多少都有几道祖传的方子,平日里藏着掖着就罢了,眼下是时候拿出来了,匈奴二王子是前来我朝和谈的,他若出了事,我朝势必脱不了干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该为朝廷尽尽力了。” 众人依旧无话。 提点大人无奈地扯了扯领子:“谁要是治好了匈奴二王子,我这提点的位子就让给谁坐!” 众人纷纷掏出了秘方。 不是每一道秘方都能被试用在匈奴二王子身上的,经由提点大人再三斟酌后,选了乔院使提供的虎狼之方。 皇帝有些担忧:“二王子都病成这样了,经得起虎狼之方?” 提点大人道:“这就叫以毒攻毒,乔家的医术,皇上总该是相信的。” 没错,不论是曾经沈神医与乔峥,还是如今的乔岳山,都从未让人失望过,只是,皇帝也不能拿二王子的命去赌。 皇帝沉吟片刻,对提点大人道:“你去告诉乔院使,事关重大,若是他治好了,朕封他做恩伯侯,若是治不好,让他给二王子陪葬!” 乔岳山对自己的方子还是十分自信的,不就是一个痘疹吗?他还能治不好了?要知道,这方子可是当初—— 总之,他一定能治好二王子,届时,他就能坐上提点大人的位子,也能当上侯爷!风光无限! …… 游医采了药来,罗大娘问:“如何了?都采到了吗?” 游医蹙眉:“缺一位药。” 罗大娘忙道:“缺啥?你告诉我,我让我儿子去买!” 游医放下药篓:“紫萤草,若是没有紫萤草,以雪山玉露代替也可。” “雪山玉露?”皇帝蹙了蹙眉。 提点大人拱手:“是的,皇上,那药方中需要一味紫萤草,但紫萤草只在严冬时有,如今盛夏,只得以雪山玉露替之。” 皇帝不懂什么雪山玉露。 福公公声道:“前段日子,胤王殿下着人送了一瓶雪山玉露过来,就在您的库房放着呢。” 老七这回倒是办了件好事,皇帝面上流露出一丝喜色:“福生,你去取来。” “是。”福公公行了一礼,提着灯笼走了出去。 若是治好匈奴二王子,胤王献玉露有功,也得被记上一笔呢。 福公公决定明日清早便给胤王送一罐松花蛋过去。 “雪山玉露市面上没得卖!”阿贵听几人需要这种药,当即泼了盆冷水道:“我爷爷做总督时,想给我爹买点雪山玉露补身子都没能买到。” 罗大娘急得心口疼。 七娘抚着她脊背道:“您先别着急,总能想到办法的。”看向游医,“郎中,就没别的药材能够代替吗?” 游医摇头。 七娘想起了那个在水中抱住夫人的神秘男子,他看上去十分有钱的样子,会不会有办法弄到药材呢? 七娘拉住阿贵的袖子:“阿贵,你还记得四合院吗?” 阿贵点头:“记得,怎么了?” 七娘斟酌了一下,道:“四合院的主子是夫人的朋友,你上一趟四合院,告诉他夫人病了,需要哪些药材,看看他有没有法子弄到。” 阿贵差不多猜出是那个大半夜溜进夫人闺房的男子了,有点不乐意,但救人如救火,不乐意也还是得去:“知道了。” 门口,一颗脑袋趴在门缝儿上:“哥哥,他们要去找冥叔叔啦,我们也去吧。” 两个包子偷偷地溜上罗永志的驴车,躲在了箩筐下。 ------题外话------ 驴子/(ㄒㄒ)/~:今的车为什么这么重?! * 深瞳浅笑/暖宠一品田园妻 一朝穿越,面对这个家徒四壁的家,林依依一个头,两个大。 某一傲娇男探出脑袋:“您们看我如何?锄地,砍柴,做饭,样样都666” 一家人鄙夷的看着他:“有待考虑!” 【诱妻篇】 某男一脸希冀:“依依,奴家可萌可仙,你就收了吧!” “你去把所有的地翻一翻,店铺里面的卫生打扫一遍,看看表现!” 某男咽咽口水:“依依,你对我真残忍!” 林依依一个白眼:“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某男撸起袖子,默默地走了出去。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6】痊愈,他是你父亲(上) 庭院深深。 姬冥修静坐在书房中翻阅奏折,神情有些冷漠。 若是细看,会发现在一沓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张字迹堪称鸡飞狗跳的字条。 最上头那张写着“干嘛”。 呵。 干嘛? 丞相大人冷笑,目光犀利如刀,恨不得把面前的字条奏折甚至桌椅板凳全都切成碎片。 绿珠端着一盅汤前往书房,被廊下的燕飞绝叫住,燕飞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家伙正在气头上,你贸贸然地冲进去,不是往枪头上撞吗? 可主子晚上没吃饭呀。 饿一顿又不会怎么样? 可是…… 别可是了,听燕叔的,回去。 绿珠没动。 就在绿珠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顶着被骂的风险进屋劝主子吃饭时,替她撞枪头的人来了。 阿贵迈着步子进了四合院,到底是官家出身,遇事比寻常人冷静三分,七娘与罗大娘的心都急成筛子了,他依旧沉稳如山,当然,也不排除他本身对乔薇感情不深的缘故。 “哟,是……夫人的手下啊?”叫啥来着?忘了。 燕飞绝笑眯眯地打着招呼,那笑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 景云落水那次,阿贵与七娘在四合院居住了几日,头夜里与燕飞绝打过照面,也算认识,阿贵记得夫人叫他燕叔叔,阿贵抱拳:“燕大人。” 大人,第一次有人唤他大人! 人家这么敬重我,我却要算计人家,我真是好不要脸啊。 燕飞绝清了清嗓子:“你自己过来的?夫人呢?” “夫人她……” 不待阿贵完,燕飞绝又道:“是不是找我家公子啊?他在呢,进去吧。” 绿珠瞪大眼。 燕飞绝使了个眼色:“快去啊。” “多谢。”然而阿贵却闷头往里冲,而是转身出去,从马车上抱下两个昏昏欲睡的包子。 燕飞绝一看傻了眼。 绿珠惊喜地迎了上去:“景云?望舒?你们来了?” 两个包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奈何眼皮子太重,没看清又沉沉地耷拉下去了。 这可不怪他们贪睡,实在是昨儿夜里没在乔薇身边歇息,不习惯,本来就没睡好,今又在马车上晃悠了一,不困才怪了。 要这两个家伙藏得可真好,一直到镇上阿贵与罗永志都没发现箩筐下藏了人,只是有些奇怪,平时健步如飞的毛驴今日怎么跟走不动路似的? 毛驴跑长途差了些,为节省时间,到镇上后,阿贵果断地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等换车时,两个家伙准备如法炮制,可惜马车上没有箩筐,二人躲在长凳下,一眼就被识破了。 那会子罗永志已经驾着驴车走远了,把罗永志叫回来不切实际,放容记又不大放心,不得已,阿贵带着两个家伙上了京城。 在离开之前,阿贵托车行的人给山上带了信。 否则两个心肝宝贝不见了,山上那位怕是要从病床上跳起来。 “谁来了?”姬冥修从书房走了出来。 阿贵看着他脸上的玉质面具,心道自己果真没有猜错,就是这个深夜与夫人在房中极尽荒唐的男人。 这家伙揍了他一顿,阿贵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 姬冥修淡淡扫了阿贵一眼,抱着他的孩子?哼! 绿珠喜色地笑道:“主子,是景云和望舒!” 姬冥修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面色一如既往地冰冷,上前把两个包子抱在怀里,两个包子一边一个,打着呵欠,懒懒地,靠在他怀里,他目光总算少了那抹彻骨的冰凉:“你带他们上京了?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 这称呼怎么有点不对劲? 众人面面相觑。 阿贵道:“夫人生病了,我此番上京,就是想问问公子有没有我家夫人所需的药材。” 姬冥修神色稍霁,既是生病,倒也情有可原:“什么病?” 阿贵答道:“痘疹,初八夜里发的病。” “初七呢?”姬冥修问。 “初七……”这时候问初七干嘛?阿贵纳闷,但还是认真地答道:“初七没事,初八白日也无大碍,是夜里出了痘,昨早上才发现,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姬冥修:“呵。” 只轻轻地一声,却叫阿贵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姬冥修淡道:“就只是找本公子拿药,没别的话带给本公子?” 呃…… 你要带啥话? 阿贵古怪地看着姬冥修。 姬冥修眸光冷了冷,抱着孩子进了东厢。 阿贵追上来。 姬冥修将孩子放在柔软的床铺上,脑袋挨到枕头的一瞬,景云警惕地睁开了眼,他看着景云:“是我。” 景云又闭上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望舒就睡得更安心了,身子团在他臂弯里,呼吸浅浅,像只温顺可爱的奶猫。 姬冥修的心头掠过一丝柔软,抚了抚二人的发顶,眼神温柔而宠溺。 “公子。” 阿贵的声音硬生生地挤了进来:“我家夫人真的病了,没骗公子,她高热太厉害,已经不省人事了,请了几个大夫都没看好,如今又来了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郎中,开了方子,那方子中有一味叫紫莹草的药材,山上采不到,市面上也买不到,只能来求助公子。郎中,若是没有紫莹草,以雪山玉露替代也一样。” “雪山玉露,真敢喊呐。”燕飞绝啧啧,一个乡下郎中居然知道那么贵重的东西,“不会是他自己想要的吧?” 阿贵正是道:“他是给夫人用的。” 姬冥修淡淡开口:“雪山玉露不能混合药材一起用,否则就有毒,他可知?” “这……”阿贵噎住。 姬冥修又道:“而且雪山玉露,我已经喝掉了。” 雪山玉露如此宝贝的东西,姬无双自然也是有的,最后一瓶在姬冥修上次昏迷时用掉了,再等下一瓶,需待雪山那朵镇山之莲盛放之日,采其花蕊上的雪水而制,然而这已经是明年的事了。 阿贵只觉一盆冷水浇下,浇得他心口发凉:“夫人……真的没救了吗?” 姬冥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唤来绿珠:“好生照看着,我去去就回。” “是。”绿珠守在了床前。 姬冥修起身要走,望舒抱住他胳膊不撒手。 姬冥修揉了揉她脑袋,把她手一只只拿开。 她手又一只只缠了上来。 姬冥修有些忍俊不禁,让她抱了一会儿,才把胳膊轻轻地抽出来,望舒的手又要抓东西,他把白塞进了她怀里。 白机灵地一跳,跳到景云身后,伸出脚丫子,用力一踹。 咕噜噜,景云滚进了望舒“怀里”。 望舒抱着哥哥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姬冥修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阿贵怔愣:“公子,你真的不管我家夫人了吗?” 白滴溜溜地爬上了姬冥修的马车,一屁股坐到姬冥修对面,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瞬不瞬地瞪着姬冥修。 不是去找药的,爷咬死你!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道:“十七,你还没吃过烤雪貂吧?味道比兔子肉还好。” 白浑身的毛一炸,跐溜闪出去,闪进了燕飞绝怀里! 皇宫,灯火通明,拐过曲径深幽处,便是一间僻静的庭院,这院子看似毫不起眼,却装的全是皇帝的私藏。 福公公在院门口站定,叩响了门板。 一名模样清秀的太监走了出来,先给福公公打了个千儿,随即笑道:“是福公公啊,这么晚了,皇上还让您过来取东西吗?” 福公公就道:“前些日子杂家让你们好生保管的雪山玉露,可还在?” 太监谄媚地笑道:“在呢在呢!公公您亲自送来的东西,奴才们都是长了两双眼睛盯着,决不让人偷了,也不让鼠蚁咬了。” 福公公的眉间浮现起一丝上位者的清高:“什么东西能‘咬’,什么东西不能‘咬’,你们可得心里有数。” 太监忙道:“有数的有数的!” 福公公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带杂家去取。” 太监比了个手势:“公公请!” 福公公进了庭院,这庭院表面普普通通,亦无侍卫把守,但内里机关重重,若有人“不心”闯进去,只能死路一条。 马车停在皇城西侧,望着巍峨的宫墙,燕飞绝无奈地皱了皱眉,自打知晓匈奴使臣要来,皇帝便命人将宫墙加固了一圈,并遣排重兵把守,几乎是十米一兵,百米一岗,换班也没有丝毫的漏洞。 想从上头悄无声息地飞进去,可能性不大,只能另辟蹊径,比如—— 这个年久失修的……狗洞。 有生之年能看一次这不可一世的家伙钻狗洞,死而无憾了。 燕飞绝好整以暇地看着姬冥修,笑容有些欠抽:“咱们三个,谁在外头放风呢?” 谁放风都不能是姬冥修放风,毕竟认得雪山玉露的只有姬冥修一个,能辨别真假的也只有姬冥修一个,万一十七与燕飞绝进去拿了瓶假药回来,那可就白跑一趟了。 所以这狗洞,姬冥修是非钻不可。 燕飞绝笑得花枝乱颤。 姬冥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对十七道:“把砖头拿开。” 十七把转头一块块儿抽出来,他内力好,抽砖如抽纸,不一会儿,只能容一个屁孩儿爬过的狗洞就成了一个两米高的大门洞。 姬冥修潇洒地一掸宽袖,扬起下巴,从容地走了进去。 燕飞绝:狗洞大了也还是狗洞,丞相钻狗洞!丞相钻狗洞!吼吼吼吼! 白从燕飞绝怀中跳下,麻溜儿地追了进去。 “福公公,这边请。”太监将福公公领入了庭院右侧的花园,花园后别有洞。 福公公略一点头:“难为你这么用心地收藏了。” 杂家走得腿都软了! 太监笑容满面道:“别人送来的东西,我就放寻常的宝阁了,公公亲自送来的,我都是藏在地下室。” 话间,二人穿过了花园,走进了另一处庭院,在一株茂盛的海棠下树,摆着一张石桌。 太监将石桌拍了拍。 石桌没有动静。 太监咦了一声,又拍了拍。 石桌仍旧没有动静。 太监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 石桌下,十七一手扣住机关,一手抱着剑,表情酷酷的! 借着墙壁上夜明珠反射的辉光,姬冥修找到了雪山玉露,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空瓶,将雪山玉露倒了进去,又把一瓶用蜂蜜与玫瑰晨脂调配的凝露倒进了雪山玉露的瓶子。 倒到一半时,他眸光一扫,看见了册子上的名字——胤王。 这东西,竟是胤王敬献的。 为了讨好皇帝,胤王真是下了血本。 但是可惜了,这个秘密被本相发现了。 姬冥修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精光,抓起桌上的白,用眼神瞅了瞅它的肚子。 白心里毛毛的,这个变态要干什么? 姬冥修将白往雨露瓶子上一放:“尿。” 白:“……” …… 太监找来扳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机关撬开了,自第三排柜子上找出标注了胤王的锦盒,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的翡翠药瓶:“福公公,这就是雪山玉露了。” 福公公带着雪山玉露回了匈奴二王子暂居的寝殿。 皇帝与几位皇子都在。 太医们也全都诚惶诚恐地守在屋里。 不怪他们如此紧张,实在是二王子的境况,像是随时都可能断气一样。 “皇上,雪山玉露拿到了。”福公公将雪山玉露呈给皇帝。 皇帝瞅了瞅提点大人:“给梁大人瞧瞧。” “是。”福公公又将雪山玉露呈到了梁大人身前。 雪山玉露这种稀罕物,梁大人只在医书上见到过,书上记载:色澄,微黄,清香怡人,甜如蜜糖,回甘清淡,但这一瓶雪山玉露怎么闻着有点、有点…… “乔院使,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药材。”把锅甩给了乔岳山。 乔岳山也没喝过雪山玉露,但既是胤王殿下送的,想来不会有假,他倒出一勺尝了尝,与书上记载的味道差不多,甜甜的,像蜂蜜,又像花露,就是有点儿……怪,但总体来,味道不错! 他道:“是我的要雪山玉露,赶紧把它与倒进煮好的药汁里,喂二王子服下,明日便能有起色了。” 他仿佛已经看见侯爷之位与提点之位在朝他招手了,真好,真好! …… “唉,阿贵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山上,罗大娘站在别墅门口张望。 七娘也着急,但长年的蹉跎让她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思,她劝慰道:“此去京城,来回百里,阿贵就是用飞的也没这么快。” 罗大娘揉着心口道:“哎哟,这平时不生病的人啊,一旦生起病来,比谁都严重,她身子骨我是知道的,头几年弱了些,三病五灾的,从去年大病了一场,就跟脱胎换骨似的,喷嚏都没打过,谁能想到这次居然染了痘疹?” “可不是吗?夫人的身子瞧着是极好的。”七娘附和着。 罗大娘叹了口气。 七娘道:“您去歇会儿吧,我来看着。” “哪里睡得着?两个的也不让人省心,的也是平时瞅着极乖的,不吵不闹不红脸,大人什么就做什么,半点不顶嘴,可你瞧瞧,关键时候怎么了?”罗大娘郁闷。 七娘笑了笑,宽慰道:“有阿贵看着,不会有事的,您先别着急,着急也无用。” 游医坐在房中,给乔薇换着头上的冷帕子。 乔薇病倒,白不在,珠儿猴子称大王,往桌上一座,翘着二郎腿,嘚瑟地撕着香蕉皮。 “回……回……回来了!”碧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山,“我……我……我在村口……看见……马车了……” 七娘眼睛一亮:“是阿贵?” 打着瞌睡的魏虎躯一震:“阿贵哥回来了?” 碧儿喘得呼不过气了:“好……好……像……是……” “我去拿药!”魏一个激灵站起来,把不知谁盖在他身上的衣裳往椅子上一扔,大步跑下山去。 马车停在村口,魏看也没看赶车的燕飞绝,一把掀开帘子:“阿贵哥?是不是你?药呢?” “药在这儿。”坐了半个时辰的“云霄飞车”,阿贵快吐了。 魏拿过药:“我先去了!” 言罢,脚底生风地上了山,作为一名能探听消息的斥候,阿贵的脚力是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几乎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便拿着药冲进了景云的屋子:“郎中郎中!药来了!” 游医打开瓶塞,闻了闻:“是雪山玉露,没错。” “我家夫人有救了吧?”魏期待地问。 游医点点头,从厨房倒了早已熬好的药汁,滴了一勺雪山玉露,随后端着药碗回屋,喂乔薇一勺一勺地服下了。 “阿贵,孩子呢?”门外,七娘问。 阿贵道:“在四合院,那位公子,既然夫人生了病,就先把孩子放那边住几,等夫人痊愈了他再把孩子送回来。” “孩子没闹?”七娘不放心地问。 阿贵想了想两个家伙在那人怀里安心又安稳的样子,摇头:“好像认识他。” 还挺喜欢他。 七娘松了口气:“这是最好不过了,痘疹可大可,瞧夫人病成这样,我这心里都怕了,孩子又那么黏她,成吵着要见她,我可真怕哪一醒来,两个的也病了。” “你自己也心。”阿贵道。 七娘点头:“我省得。” …… 乔薇吃了药,当夜里发了好几身汗,床单被子全都湿透,总算是把高热给退了。 高热一退下来,人就没那么难受了,舒舒服服地睡了个饱觉。 睡梦中,总感觉有人在时不时地摸她额头。 被人照顾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她的额头在那人手心蹭了蹭,舒适地呼了一口气。 那人的手顿住,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身上的痘痘差不多出来了,痒痒的,她伸手去挠,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 她衣衫湿透。 大掌解了她衣衫,动作轻柔。 她白皙的肌肤,一寸寸地露出了春色,但满身的疹子,其实不怎么好看的。 “夫人,药来……唔——”碧儿端着药碗,刚走到门口,便被七娘捂住了嘴。 碧儿惊恐地看着七娘,七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往里使了个眼色。 碧儿顺势一看,差点叫了出来,夫人的屋子里怎么会有个男人啊?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七娘从碧儿手中拿过药碗,轻轻地放在了门边的凳子上,不动声色地拉上门,给了碧儿一个不要多嘴的眼神,双双退下了。 姬冥修褪去了她衣衫,一具玲珑别致的身躯就这么毫不保留地呈现在了他面前。 但姬冥修的神色十分冷静,他冷静地端来了被七娘放在凳子上的药膏,又冷静地用拿起了棉团,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她的痘疹上,额头,脸颊,脖颈…… 涂完药,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十分冷静,甚至堪称冷漠地给她换上了寝衣。 一夜好梦。 翌日,空破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子照在了乔薇的脸上,乔薇打了个呵欠,睁开惺忪的眼睛,许是睡得多了,眼睛肿肿的,不过脑袋不疼了,身子也十分轻松。 乔薇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趴在桌上的七娘听到动静,身子一动睁开了眼:“夫人,你醒了?” 乔薇活动了一下胳膊:“醒了。” 七娘听她话都有了几分精神:“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薇转了转脖子:“有点乏力,其余没什么。” 七娘笑道:“你躺了几没吃东西,肯定乏力的,我去叫郎中!” 游医被叫了过来。 乔薇看着对方,舒展筋骨的动作一顿:“是你?你怎么上我家了?” 七娘闻言一愣:“夫人,你认识他吗?” 乔薇沉下脸来:“认识!”半路捡回来的疯子,还张口闭口和她抢孩子,这个可恶的家伙怎么到她家来了?不会是还没死心,还要“冒充”孩子的父亲吧? “我告诉你啊,孩子是我的,你再敢和我抢,我杀了你!” 游医没话,走到床前,握住了乔薇的手腕。 乔薇一把抽回手,警惕地道:“你干什么?” 游医的表情有些错愕。 七娘既惊讶又尴尬地看着二人:“夫人,他是郎中啊。” 乔薇淡道:“背个药篓子就是郎中了吗?那我戴上凤冠岂不是就是皇后了?” 七娘语重心长道:“夫人,他真的郎中,你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乔薇一脸不信地看向游医,对方明明是个疯子,怎么可能会治病? 游医道:“高热是退下了,不知内毒排得如何,我看看需不需要减少药量。” 乔薇抱紧被子:“不给你看。” “夫人!”七娘道。 “夫人是不是醒了?我在外头就听见你们话儿了!” 外头,响起了冯氏的声音。 这几日冯氏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留在山上,都锦绣花不如雪中送炭,夫人病倒了,这可是个巴结夫人的大好机会。 冯氏笑盈盈地端了一碗米粥入内,给床上之人行了一礼:“夫人。”又与七娘打了招呼,“七娘辛苦了,你先去歇会儿,这边交给我就好。” 不待七娘拒绝,她径自走到床前,将米粥放到凳子上,转头,笑眯眯地看向郎中:“郎中啊,我家夫人是不是……啊——” 她杀猪似的尖叫了起来! 乔薇与七娘吓得一跳,正要问她怎么了,就见她见了鬼似的,屁滚尿流地跑出去了。 乔薇狐疑地看了看游医,这人长得不难看呐,怎么把碧儿的娘吓成那样? 游医也是一脸错愕。 “乔!乔,大夫来了!” 门外,老秀才跌跌撞撞地走了别墅,站在房门口,扶着墙壁,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昨去请大夫……请完……出城的时候……城门关了……一直等到……今早才出来……” 乔薇道:“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好了?”老秀才蹙眉,“怎么好的?” 乔薇淡淡地睨了游医一眼,游医转过身来:“是我治好的。” 老秀才一听这声,心里一个咯噔,走进屋一瞧,当场怔住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7】痊愈,他是你父亲(下) 每一个忠仆的背后,似乎都离不开一个狗血的故事。 老秀才也不例外。 老秀才第一次入京是在自己三十多岁的时候,具体三十几,他其实已无印象,他爹娘已故,兄弟又搬去了很远的地方,再无来往。孤家寡人一个,生辰不生辰的,早不知何时便没记了。 他年轻时,曾在乡下种过几亩地,可惜种得不太喜欢,又跑去城里做下人,他发现识字的下人比不识字的下人月钱多,于是萌生了念书的想法。 那一年,他已经十六了。 启蒙如此之晚,按理,是科考无望,但他白日做工,夜里念书,七八年下来,居然考上了秀才。 考上秀才后,他果不其然地找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差事——在一间茶馆担任账房先生。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茶馆便倒闭了,他去了另一家茶馆,可那一家也没多久就倒闭了,之后,他找到了一间不大不的布庄,一做五年。 布庄的生意好得出奇,他也十分卖力,布庄老板有个死了丈夫的女儿,不知怎的看上他了,他又穷年纪又大,性子又闷,总之,各种不招女人喜欢,能有人看上他,他都觉得是奇迹了。 死了丈夫就死了丈夫,人好就行。 可成亲了他才知她上一任丈夫是怎么死的,妈的家暴太凶残了! 他三十几岁的男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日子简直没法儿过,可休妻又不行,他是个上门女婿。 就是在这时候他遇到了乔峥。 当时老太爷尚未去世,乔峥还不是伯爷,乔峥是用银子买下他的,离开那家布庄后,他随乔峥进了恩伯府,这一做,就是六年。 一直到乔峥与沈氏出门游历遇了险,他才被二房给打发了。 这些事,他曾经无数次地在脑海里闪现,却没有哪一次如同今日这般,让他心口膨胀。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容貌依旧,却被岁月打磨出了沧桑的棱角,眼尾与唇周布着淡淡的细纹,不负年少的意气风发,但仍然认得出来是他。 老秀才一步步地走到游医面前,喉头开始胀痛:“老爷……” 游医古怪地看着他。 老秀才又往他面前走了一步:“老爷!” 游医往一旁挪了挪。 老秀才指了指自己:“老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旺财啊!” “噗——”乔薇刚喝进嘴里的药,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 七娘忙拿了帕子给她擦嘴。 老秀才还在努力证实自己的身份:“老爷,你看看我,想起来没有?我是旺财!我是旺财!我真的是旺财啊!” 哎哟,乔薇不行了。 “旺财。”游医皱眉,看看,又看看自己手指,捻着指尖,呢喃,“旺财,旺财……” 前一秒还无比正常的游医,这一秒又陷入疯症了。 老秀才奇怪地看着他:“老爷,你怎么了?” 乔薇忍住了笑,一本正经道:“别问了,他疯了。” “他疯了?那他还给你治病了!”七娘惊吓地捂住了嘴。 乔薇挑了挑眉:“医术好像没有疯,好了,看在医治了我一场的份儿上,多拿点银子给他吧,再问他去哪儿,让阿贵松松。” “是。”七娘应下。 老秀才讶异地张大了嘴:“把他送走?姐你没认出他是谁吗?” 乔薇云淡风轻道:“不就是一个……疯子郎中?” 老秀才神色一肃:“他是你父亲啊!” 乔薇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头发都糊了:“我父亲?他?” 老秀才激动地点点头:“是啊姐,他叫乔峥,是乔家大老爷,也是你父亲!” 乔薇淡淡地扫了游医一眼:“我父亲不是死了吗?” 老秀才一怔:“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 乔薇看向老秀才:“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和你过?”她好像没在外头大肆宣扬自己的“失忆”。 “咳咳。”老秀才清了清嗓子,“我问过罗大娘。” “你调查我?”乔薇黑了脸。 老秀才忙道:“不算调查,只是想弄明白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离开乔家?为什么有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是从哪儿学了那么多干活的本事?在乔家的那些年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当然,他是旁敲侧击地问,没让罗大娘觉得自己在调查什么。 罗大娘一不心漏嘴,道“我也想到她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呢,这么好的闺女儿怎么赶就赶了?可是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从那之后,我便知你忘记前尘了,随后我又悄悄地上镇上打听,你可还记得老李头?” 有点印象,一个偶尔会在容记门口行乞的老头儿,她第一摆摊时,他恰巧就在,那一次乔玉溪与房妈妈强买白,还打了罗大娘一耳光,她教训了房妈妈一顿。 那日,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冥修。 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为何冥修会花一个铜板听老李头恩伯府的事情,敢情是与恩伯府有一桩斩不断的姻缘。 老秀才接着道:“老李头在京城混过一阵子,知道不少事儿,从他嘴里,我得知你做错事被逐出了家门。具体何事老李头讲不清,但我猜,是两个孩子吧?我就寻思着,如今这样也不错,平平安安地待在村子里,日子清苦了些,但也少了那些烦心事。” “难怪你对我这么好。”乔薇感慨,还以为是自己送礼送的多,老秀才才对自家孩子多几分看顾呢。 老秀才苦涩一笑,又道:“对了,姐,你不是忘记了吗?怎么知道老爷不在人世的?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是恩伯府的人找上门了。”乔薇把薛妈妈上门讨厌银子的事简明扼要地了一遍,没提徐氏与乔玉溪,毕竟那是个太精彩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老秀才听孟氏居然敢差薛妈妈上门要钱,气不打一处来:“不要脸的东西!想当年我在恩伯府做事,那姓孟的就是个姨娘!没想到仗着老爷夫人不在,当上了府里的老太太!” 是个三啊,那还这么神气!找她要钱要的理直气壮的!她差点以为对方是恩伯府正儿八经的老太太呢,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一窝,就没个要脸的! 老秀才痛心疾首:“你亲祖母年事已高,定是已经故去,不然也不至于让个姨娘当了家,传出去,丢死人了!” 乔薇无感。 不相干的人,没必要浪费情绪。 老秀才看了一眼身旁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游医,笑道:“现在老爷回来了,那群人也嚣张不了几日了,等老爷带你回府……” 乔薇打断他的话:“谁要跟他回府?他要回自己回,别拉上我!”她在这儿吃好、和好、住好,又快活又逍遥,不比在个陌生的大宅子吃规矩来得强?何况整日对着乔玉溪那张脸,她恐怕会膈应得饭都吃不下去。 老秀才愕然:“姐……” 乔薇道:“你还是叫我乔吧,你家老爷是你家老爷,我是我,我如今有了我自己的人生,不想被任何人‘绑’进任何圈子,他怎样是他的自由,我不干涉,但你们也别想来干涉我。” 她又不记得从前的事,也没与他相处过,他他是她爹,她就真的能把他当成亲爹了? 上辈子她最恨的人就是她爹妈,这辈子又来了个一走十五年的爹,她会激动才怪了。 要不是看在他是疯了才消失那么久的份儿上,她早把他撵出去了。 乔薇的反应有些出乎老秀才的意料,寻常人见了自己父亲都是高兴得喜极而泣,可到了姐这里,却如同见了陌生人一般,毫无情绪的波澜,怎么会这样呢? 老秀才并不明白乔薇在年幼时的经历,只是很努力地想了想,又觉得姐的反应其实也算正常,毕竟老爷出事时姐才五岁,五岁的孩子记得什么呀?这么多年过去,怕是心里那点模糊的影子都没了,对姐而言,现在的老爷的确就是个陌生人。 来日方长,血浓于水,相处久了,姐自然就接纳老爷了。 老秀才又开始了自家老爷的沟通工作,让老秀才崩溃的是,自家老爷的想法好奇怪啊!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二十五,也明明知道找了夫人十五年,可他就是不会去做这个加法,难道只有别人在变老吗? 还有姐明明长得那么像夫人,老爷却愣是不觉着像。 让老爷想想夫人的样子,老爷一脸茫然…… 老爷忘记夫人的长相了吧,却又能把望舒认成时候的姐,这难道不是因为望舒像姐,而姐像夫人吗? 疯子的思维果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老秀才出了一身汗,终于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让游医意识到了自己的年纪是四十,而不是二十,望舒不是他女儿,乔才是。 “她才是囡囡?”游医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吃葡萄的乔薇,一脸茫然。 老秀才笑道:“是啊,您找了夫人十五年,姐也长了十五岁嘛,长大了!” 游医定定地打量乔薇:“她这么丑,怎么可能是青瑶的孩子?” 乔薇一颗葡萄噎在了喉咙! 老秀才也是懵圈得不行,姐哪里丑了?明明就是十里八乡第一美人,和夫人不相上下的好不好? 很快,游医又看着乔薇,满眼宠溺地道:“虽然很丑,但她是青瑶的骨肉,我还是会很疼她的。” 乔薇将葡萄咬成了肉干:谁稀罕你疼?! 却冯氏“逃出”别墅后,当即跑回碧儿的屋,二话不,开始收拾东西。 碧儿爹正歪在床头啃肉干,山上啥都不好,又空虚又无聊,但吃的香,全都是在从前在乔家眼馋又吃不到嘴里的东西,别孩儿他娘不乐意搬走,他其实也不乐意。 而且他想好了,作坊人多了,偷偷地开几桌赌桌不成问题,收入嘛,自然也就有了。 他看了一眼匆忙收拾的冯氏:“孩子他娘,干嘛呢你?又要洗衣裳啊?那些不是刚洗过吗?这又不是伯府,你整那么干净做什么?都是些泥腿子,还能叫你见出个贵人了?” 冯氏害怕得直哆嗦:“我早这块地方不干净,女人镇宅,哪里镇得住?” 碧儿爹一把坐起来:“大白的,你见到鬼了?” 冯氏想起刚刚那人满身沧桑的模样,一阵心惊肉跳:“他过得不好,他上来找人索命了……你愣着干什么呀?赶紧收拾东西呀!叫他发现了,你是想被拉去阴曹地府吗?” 碧儿爹被自家婆娘唬得一愣一愣的:“你到底看见啥了?” 冯氏厉喝:“别那么多废话!赶紧收拾东西!” 碧儿爹可从未见过自家婆娘如此惊吓过:“你到底……” “别你你你我我我了,收不收啊?不收你自个儿在这儿待着!我走!我带儿子走!”冯氏来不及收拾那么多,只将自己与儿子的衣物打了包。 碧儿从作坊出来,一进院儿,就见自家娘亲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拽着弟弟,急急忙忙不知要往哪儿去:“娘,你干嘛呀?” 冯氏沉声道:“上次那房子,你买了还是没买?” “还没,怎么了?”碧儿问。 冯氏喝道:“那你现在去买!” “现在?”碧儿为难地道:“我在上班呢。” 上班是乔薇的法,现在大家伙儿都这么叫了。 冯氏撒泼:“我不管!你现在就得去给我买!不然我就不走!赖在山上一辈子!” 碧儿不明白自己娘唱的哪一出,但能把人送走终归是件好事:“你先等等,我给夫人一声。” “你别……”冯氏刚想叫住女儿,又想起来那个人出事时女儿才三两岁,根本就不认识,鬼也有鬼的原则吧,冤有头债有主的,总不能祸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去吧!” 碧儿古怪地去了。 乔薇答应得十分爽快,碧儿拿上银票便带爹娘与弟弟下了山。 游医去厨房熬了药,端来喂乔薇喝下,那眼底化不开的笑意,把乔薇的头皮都看麻了。 乔薇背过了身子,抓起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地揪下来。 珠儿跳到床上,探出美美的黑手,也要去摘葡萄,却被乔薇一巴掌拍开。 珠儿的脸上迅速变化出疼痛、委屈、害怕、愤怒以及不甘的表情,最后,还一屁股坐在了褥子上,拿出又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帕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这浮夸的演技,看得七娘的心都要碎了。 可惜乔薇不吃这一套,两只手指拎起珠儿,悬在半空,两指一松。 吧嗒! 珠儿跌在地上。 游医讨好道:“囡囡,我喂你喝药。” “谁要你喂了?”乔薇拿过药碗,仰起头,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游医似是想起了什么,怔怔地呢喃:“你时候,最不爱喝药。” 乔薇笑了一声:“我五岁就没了爹妈,没人疼没人哄的,可不就学会喝药了?” 游医愧疚。 游医作为一个亲爹究竟及不及格尚不评价,作为一个大夫,却绝对是能打满分的,乔薇喝了三次药,高热便完全退下,再无反复,身上的疹子倒是全都发了出来,但因有游医配制的药膏,却也不觉着太痒。 而另一边,同样在忍受痘疹摧残的匈奴二王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一碗混合了雪山玉露的汤药下肚,匈奴二王子就跟被人下了百十斤大巴豆似的,疯狂地跑起了茅厕,一趟又一趟,菊花都痛了,后面又开始狂吐,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整晚,至清晨,匈奴二王子的半条命已经丢进阎王殿了。 匈奴二王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匈奴使臣们全都气坏了,这种病在他们匈奴草原上根本没有,也就中原这块鱼目混珠的地方,人多鸟多灾病多,他们二王子会染上此症,完全是大梁的过失。 他们王子若真不幸病故了,那么大梁就等着匈奴的怒火吧! 师出无名的仗不好打,可若把人家王子“整”死了,举国哀痛、士气大涨,那军队,就所向披靡了。 大梁站不住脚啊。 皇帝忧愁得心肝疼,把太医院那群废物挨个痛骂了一顿:“……不是你们和朕一定能治好的吗?瞧瞧二王子被你们治成什么样了?这就是你们太医院引以为傲的医术?连个痘疹都拿不下,还不如江湖上的游医呢!” 太医们纷纷低下头,这方子又不是他们想的,怎么让他们一起给背了黑锅呀? 乔院使你倒是句话呀?方子是你的。 提点大人你也吭个气啊,那么多秘方,你只选了乔院使家的。 这俩货才是罪魁祸首好么? 干嘛牵连他们? 提点大人的面色有点苍白,具体原因有些难以启齿,他厚着脸皮看向乔院使,将锅彻底甩了过去:“乔院使,你昨日是怎么与我保证的?有一道虎狼之方,可治二王子之症,可你看看你都治成什么样了?” 乔岳山的脸色比提点大人更苍白,原因也是不可描述,他拱了拱手,道:“提点大人,我的方子确实是没有问题的呀!” 提点大人沉声道:“既然方子没问题,又为何没能治疗二王子的病?” 乔岳山能坐在太医院院使的位子,除了大树底下好乘凉之外,确实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看了看提点大人苍白的脸,道:“我敢问提点大人一句,大人昨晚可是腹泻了?” “你怎知?”提点大人完,想起皇上与诸位皇子都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乔岳山就道:“不瞒提点大人,我昨夜也是腹泻了良久。” “这与二王子的病有何关系?”提点大人觉得乔岳山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二人的腹泻之症,毕竟拉肚子又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事。 乔岳山看向皇帝,郑重地道:“昨夜出现腹泻之症的并非二王子一人,还有提点大人与我,这并非是巧合,而是我们都服用了同样的东西。” 三人可没在一个桌上吃过饭,这同样的东西,想来只有胤王送的那瓶雪山玉露了。 众人的表情不禁浮现起了一丝微妙。 乔岳山又道:“我与提点大人只尝了一口,就已腹泻不已,二王子喝了半瓶,自然更为严重了。” 胤王的眸光冷了冷:“乔院使的意思是,本王送的雪山玉露有问题了?乔院使,你想推卸责任也不必拉本王下水吧?” 乔岳山拱手:“微臣并非故意拉王爷下水,微臣只是就事论事。” 胤王冷声道:“本王送的雪山玉露绝对没有问题!要不就是你这方子根本与雪山玉露相克,你自己医术浅薄不知情,害本王去背这个黑锅!” 如果可以,乔岳山才不愿把胤王牵扯进来,可眼下的情况,二王子分明是没救了,不把自己摘干净,他就得去给二王子陪葬。 比起被王爷记恨,他更怕死。 乔岳山定了定神,语气轻缓道:“可是王爷,我与提点大人都未曾喝药,只服用了一点雪山玉露,由此可见,玉露本身就是会引起腹泻的。” 雪山玉露原本是胤王送给皇帝补身子的,此物的确具备一定的清热排毒功效,却并不足以引起如此强烈的腹泻,若不然,以皇帝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怕是没拉两下就得一命归西。 如今大局未定,胤王是疯了还是傻子,会给自己父皇送这种要命的东西? 胤王没这么傻。 可别人,却未必会这么想了。 他们自是不会怀疑雪山玉露的功效,他们只会认为是胤王在里头加了什么东西,好叫皇帝一命归西。 巧的是皇帝没喝,却叫匈奴的二王子做了替死鬼。 皇帝是个仁君,可不代表他就不多疑,他看向这个风华正茂的儿子,忽然间觉出了一丝陌生。 这个儿子曾经是除了太子之外最让他宠爱的儿子,但在容妃出事后,自己便待他渐渐冷淡了。 他会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想方设法地报复自己? 七啊七,你是想杀了朕吗? 胤王一瞧父皇的神色便知对方想歪了,地良心,他可真没往雨露里添加任何东西,他要加,也只会加在太子的碗里:“父皇,儿臣冤枉!儿臣送的雪山玉露确实是真的!没有作假!” 皇帝不怒自威道:“把玉露拿来,让胤王自己喝。” “是!”福公公转身,从桌上取来雪山玉露。 胤王原本相信玉露是真的,可轮到自己被逼着服下玉露的一刻又忽然觉得不对劲了,会不会一切只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的局? 让匈奴二王子、乔院使、提点大人服用玉露腹泻,都是为了逼他亲自试毒。 这一瓶玉露,一定不是他原先送的那一瓶了。 有人动了手脚,想借皇帝的手除掉它。 这里头装的是毒药,他喝下去,当场便会毙命,而没有人会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毕竟这瓶玉露,最初可是他自己送的啊。 真起来,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自食恶果而已。 父皇啊父皇,是你想杀了我吗? 不得不,这对父子在某些方面的脑回路确实是惊人的相似。 就在胤王犹豫着到底如何脱身时,匈奴二王子的寝殿跑出了一名负责照看起居的宫女。 宫女激动地道:“皇上!二王子醒了!” “醒了?”皇帝惊得站了起来。 宫女连连点头:“是的,皇上,二王子醒了!正张口要水呢!我去倒水了!” 二王子都“死”成那样了,不应该倒了水再禀报吗?宫女当成这样也是不容易,回头必须加薪。 皇帝忙带着诸位皇子太医进了二王子寝殿。 提点大人给二王子检查了身体:“高热退了!脉相也稳了!二王子没事了!” 某太医拍马屁:“果真是虎狼之方啊!置之死地而后生,妙!妙啊!” 众人纷纷向乔院使拱手致意。 也有人向胤王道喜:“多亏那瓶能排内毒的雪山玉露哇!” “是啊!” “是啊!” 一个个的全都变成马屁精了。 不论如何,二王子确实渡过危险期了,这明药方与药材都没有问题。 “乔院使。”皇帝和颜悦色地看向了乔岳山。 乔岳山满面红光地走到皇帝身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皇上。” 皇帝道:“朕言出必行,你治愈了匈奴二王子,就是我大梁朝的功臣,即日起,封为永恩侯!” 伯爷变侯爷,这是跨了极其艰难的一步啊! 大哥都没做到的事,被他做到了,真是苍不负有心人呐! 乔岳山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微臣,谢主隆恩!” 皇帝又看向一旁的胤王,错怪儿子了,皇帝心中有些内疚,但这种内疚无法宣泄出口,便赏了胤王黄金千两,这还是自容妃失宠后,皇帝头一回如此大手笔地赏赐胤王:“日后无事,可来朕的宫里坐坐,别以为搬出府了,就可以不在朕的跟前尽孝了。” 这是拐着弯恩宠胤王的节奏啊! 看来咸鱼要翻身了,诸位皇子痛心疾首地想。 乔恩伯册封为永恩侯的事,以及胤王失宠十多年后重获圣宠的事,不过半日功夫便传回了四合院。 “阿嚏!” 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的姬冥修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姬无双探了探他额头:“高热,有风寒之征,出痘,恭喜少主,你得了痘疹。” 痘疹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家少主高热了。 少主高热起来,与别人不大一样。 有点……嘿嘿嘿。 燕飞绝坏坏地笑。 姬冥修的高热反应是很大的,脑子都烧糊涂了,心智也跟着急剧下降,几乎接近望舒的水平! 看着燕飞绝欠抽地笑,姬冥修凶悍地瞪圆了眼睛,像只随时可能炸毛的兽,用无比凶悍的口吻道:“燕飞绝!再给本少主笑,本少主杀了你信不信!” 燕飞绝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蛋:“姬姬,燕叔不信。” 姬冥修要动手抽他,奈何全身都被裹住了,像个肉嘟嘟的大粽子,一动,整个人都栽了下去。 燕飞绝捶地大笑。 “别逗了。”姬无双瞪了燕飞绝一眼,道:“需要雪山玉露,可我那一瓶已经给少主吃完了。” 燕飞绝想了想,道:“那丫头家有,我去拿!” 言罢,坐上马车出发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铭安便将消息带了过来:“哎呀,那个匈奴二王子啊,他居然没病死啊!” 铭安是不知道自家少主换了药的,但他知道匈奴二王子上吐下泻一整晚,据已经在准备后事,没想到竟奇迹般地渡过危险期了! 姬冥修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不会那貂的尿,居然是抗痘神药吧? 铭安叹道:“都是胤王的雪山玉露功效太好,以毒攻毒,把二王子的病治好了!” 姬冥修的眼神一下子幽怨了,像只幽怨的鸡仔,特别特别不开心! ------题外话------ 叮,萌萌哒的修修上线,请注意查收(∩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8】满足,治愈 与姬冥修的不开心相反,胤王与乔岳山都高兴坏了,尽管一早便知皇帝会封赏自己,可经历了先前大起大落的一幕,劫后余生的喜庆显然来得更为珍惜。 二人也化干戈为玉帛了。 乔岳山拱了拱手,笑眯眯地道:“是下官误会王爷了,那雪山玉露果真是排毒圣物,下官如今觉得浑身都轻松极了。” 提点大人也拍着马屁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众人:当我们眼瞎吗?你俩明明连走路都在打抖! 胤王不管雪山玉露究竟是个什么效果,总之匈奴王子痊愈了,皇帝高兴了,开始信重他了,这就是一件大好事。 待到他彻底取得父皇信任,就把乔薇与两个孩子的事禀报父皇,届时,就算姬冥修再阻挠也无济于事,女人是她的,孩子,也会是他的! 乔薇还不知自己与两个孩子又被胤王给惦记上了,正趴在房里与身上的疹子大战三百回合。 痘疹之所以难受,除了类似重感冒的症状外,就是那些让人抓狂的疹子了。 抓又抓不得,挠也挠不得,否则会留疤。 “脸上居然都长了,没脸见人了。”乔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生无可恋,“七娘,药好了没?” 药膏是游医现做的,每日都上山采集新鲜的药材与晨露,这会子刚刚做完。 七娘端着配好的药膏走进屋,笑道:“来了来了,老爷今日多放了些薄荷,应是比昨日的效果更佳。” “老爷,你倒是叫上了!”乔薇哼了哼。 七娘温柔一笑:“是夫人的父亲,我不叫老爷,难道还叫郎中?那多不像话。” 父亲,她人生中居然还有碰到这样的角色,乔薇淡笑。 七娘又道:“我把客房收拾出来了,以后就做老爷的屋子,家具什么的,恐得再添置添置,老爷行医,给老爷打个药柜怎么样?” “再吧。”乔薇漫不经心道。 七娘搅拌着药膏,道:“夫人是太没了爹娘,乍一见到亲爹,会不习惯也是正常的,等过些日子就知道有爹的好了。”老爷尽管偶尔疯疯癫癫的,可七娘看得出来,老爷是好人,亦十分疼爱夫人。 七娘在床边坐下:“夫人,我给你涂药。” 乔薇解了衣衫,趴在床头。 七娘给她细细地涂了药,药膏约莫是放了薄荷,凉凉的,很是舒爽。 乔薇舒适地呼了一口气,微闭着眼,道:“半夜也是你给我涂的药吧?辛苦你了,守了我大半夜。” 七娘的手一顿,心道那一位竟是没对你么? 背上的药膏涂好了,七娘准备解开乔薇的裙子,乔薇坐起身:“我自己来吧。” “好。”七娘把药膏递给了乔薇,“那我先去作坊瞧瞧。” 乔薇点头:“辛苦你了。” 这几日病了,作坊照常运转,七娘几人功不可没,回头痊愈了,得好生论功行赏才是。 七娘笑了笑出去了。 乔薇脱了衣裳,开始涂抹药膏,当她发现自己十分羞人的地方也被涂了厚厚的药膏时,脸蛋唰的一下红了。 乔薇涂了药,换上干爽衣衫。 屋子里没了孩子会感觉空荡荡的,尽管从前的白孩子们也大多不在眼前,可在私塾与在京城,思念起来还是会不一样的。 才一日,她就想孩子们了。 可痘疹的传染期未过,她得再忍上几日才是。 乔薇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单手托腮,望着院子里开得娇艳的白蔷薇,忽然,一辆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别墅。 乔薇定了定神:“燕叔叔?” 燕飞绝也看到了趴在窗台上的乔薇,路也不走了,施展轻功,轻轻一纵,落在了乔薇的窗外,潇洒地笑道:“丫头,好些了?” 疹子发出来就是好事,瞧这满脸疹子,啧! 乔薇拿扇子遮了遮脸:“好多了,燕叔叔怎么有空过来了?专程来看我的?” “可不是专程来看你的?”燕飞绝痞里痞气地笑道,“顺带着问问你雪山玉露用完了没有,没有的话匀一点给我?” 雪山玉露可是好东西,听游医,也就是她如今身体上的父亲,此物能排毒养颜、延年益寿,是一种比山雪莲更稀罕的东西,把这么好的东西让出去,她会肉痛的。 “你要它做什么?”乔薇问。 燕飞绝一瞧她那样儿便知她在想些什么呢,好笑地道:“燕叔对你这么好,给燕叔一点雪山玉露怎么了?还舍不得?” 乔薇灿灿一笑:“燕叔叔的哪里话?别雪山玉露了,就是金子,你要我也会给你的。” 丫头,谁稀罕一点金子?这雪山玉露可是多少金子都买不到的东西。 燕飞绝不再逗她了,再逗下去,那一位恐怕要烧成傻子了:“不是我要用,是少主。” 乔薇把剩下的半瓶雪山玉露从抽屉里拿了出来,戏谑道:“他怎么突然也要这个了?不会是跟我一样,也得了痘疹吧?” “是啊。”燕飞绝点头。 “真得了?严重吗?”乔薇问。 燕飞绝眼神一闪,难过道:“特别严重!都快死了!” 乔薇唰的站起身:“我去把孩子们接回来!” 燕飞绝: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啊?! 乔薇已退热,出门吹点风没多大问题,只是脸上疹子吓人,戴了个有面纱的斗笠。 罗大娘不让去,昨儿还烫得跟个炉子似的,今儿咋就能出门了?痘疹这病,都是得在家养上十半个月才够。 游医笑道:“退热了,没事了,记得擦药膏。” 罗大娘沉下脸来:“你是亲爹吗?有你这么当爹的?女儿病成这样……诶?人呢?人呢?” 人已经悄悄溜下山了! 乔薇拿着两瓶药以及一张药方在村口上了燕飞绝的马车,她戴着斗笠又换了衣裳,村民愣是没认出这上了贵人马车的女人究竟是谁,但猜到会是山上的,毕竟整个村子,能坐得起这种马车的除了乔和她家下人再没谁了。 燕飞绝拉着骏马的缰绳,将马车调转过来:“丫头,药可拿好了啊,雪山玉露难得,今年都出不了第二瓶了。” “这东西这么珍贵的啊?”乔薇咋舌,她早上觉得好喝,光着喝了好几勺呢,看着她喝这么贵重的东西,游医也不提醒她,就傻乎乎地笑—— 唉! 慈父多败儿! 乔薇肉痛地握紧了手中的瓶子,早知道这么贵,她就把几勺拿去卖嘛,指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 燕飞绝还不知车里的某人财迷病犯了,没等来回应,以为对方没听到,大着嗓门儿来了句:“拿好了啊!弄坏了我家少主就没得治了!” 声音太大,把神游太虚的乔财迷惊得浑身一抖,那瓶子毫无预兆地抛入了高空,乔薇心口一跳,飞身一个猛扑—— 嘭! 重重地跌在了地板上。 整个马车像是忽然被外陨石给压了一般,车轱辘生生陷入了地里,正卖力奔驰的骏马被这种巨大的力道倏然拽住,险些就翻了! 燕飞绝也差点儿摔了出去,还当是着了什么暗器,稳住身形后立马跳下地来,定睛一看,尼玛地上几时有两条槽了?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没事吧?”燕飞绝掀开了帘子。 乔薇从地上爬起来:“我没事。” 燕飞绝解释道:“我是瓶子。” 乔薇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碎了!” 燕飞绝扫了一眼她手中完好无损的瓶子,得意一笑,将马车从凹槽里推了出来,继续前行。 两匹骏马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路上跑得歪歪斜斜的,快把乔薇颠死了。 好容易抵达四合院,乔薇如临大赦,长长地松了口气,捏紧药瓶下了马车。 刚一跨过门槛,白闪电般地冲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撞飞乔薇,燕飞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脖子! “嘤~”白被掐住了。 乔薇捏了把冷汗,两日没见,这东西还是这么横冲直撞的,差点撞掉冥修的药。 好在是有惊无险。 乔薇定定神,朝东厢走去。 谁料刚到门口,一个身影如同强盗一般,挥舞着狼牙棒跳了出来!直直扑向了她! 乔薇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那家伙撞了个满怀,就听得嘭的一声,瓶子掉在了地上…… “呀!娘亲,这是什么?”望舒一边挥舞着她的新玩具,一边眨巴着眸子问。 乔薇欲哭无泪,这是什么?是你爹的救命良药啊! 孩子,你这么坑爹你爹知道吗? …… 唯一的药引没了,院子里的三人一筹莫展,围坐在石桌上,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包子还不知道自己把亲爹唯一的“救命稻草”坑没了,正蹲在地上,与哥哥开开心心地打着弹珠,时不时扭过头来,冲乔薇甜甜一笑:“娘亲娘亲,我又打中了!我是不是好厉害?” 乔薇笑比哭难看:“是啊,望舒最厉害了。” 那么多人想害死你爹都没得逞,你就挥了下狼牙棒,你爹半条命便交代出去了。 史上最坑爹的孩子,没有之一。 “这是姬无双,少主手下的七大高手之一,也是我们的老大哥。”燕飞绝把姬无双介绍给了乔薇,“你叫他一声鸡叔叔就好。” 姬无双冰冷的目光唰地落在了燕飞绝的脸上。 燕飞绝绞手指:少主快死了,我却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真的好禽兽! 来的路上,燕飞绝便向乔薇介绍过姬无双,知道对方医毒双绝,曾叱咤江湖,被人尊称一声毒圣,燕飞绝与师门闹翻,遭到江湖各路仇家追杀,受了重伤,就是姬无双治好了他。姬无双是第一个跟在少主身边的人,至于是如何被少主收服的,燕飞绝没有答案,但因着救命之恩的关系,尽管虚长了姬无双几岁,燕飞绝依旧拿他当大哥一般敬重。 乔薇轻声道:“姬叔叔,冥修的病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难呐。”姬无双叹了口气,“紫莹草也可替之,但紫莹草长在寒冰之地,非冬季不生,采下后不论如何保存,都会在半月之后丧失药性,所以比起雪山玉露,紫莹草是更不可得的东西。” 乔薇蹙眉道:“不能用别的药方吗?” 姬冥修摇头:“少主体质特殊,非以雪山玉露做药引不可。” 乔薇想起了自己的药方:“为什么我的也需要雪山玉露?我的体质也特殊不成?” 姬无双早已知她是那晚的女子,看了她一眼,道:“你与少主有了夫妻之实,体质自然也会有所变化,让我给你把把脉。” 乔薇果断伸出手来。 姬无双是江湖中人,不拘节,也不大看中男女之防,但他知道对方是恩伯府千金,居然也这般利落豪爽,倒是叫他微微侧目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罢了,他内心,依旧无法对乔薇滋生太多好感,一则,他不像燕飞绝这么好收买;二则,乔薇与胤王的过往,始终是他心头一根刺。 他心疼少主,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根本不配坐上少主夫人的位子。 只不过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会有任何表露。 “可能会有点疼。”他三指搭上她脉搏。 乔薇爽快地道:“我不怕疼。” 姬无双定定地看着她,似在辨别她话中的真假,毕竟不排除她为了收买人心而故意做出讨喜的行为,姬无双毫不客气地将一股内劲打入了乔薇的筋脉! 乔薇就感觉一根细针钻入了自己手臂,在自己的血肉中横行霸道地游走,顺着胳膊一路往上,尖锐的刺痛感让她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咬紧牙,一声不吭。 “够了啊!”燕飞绝打开了姬无双的手,瞪姬无双道:“她又不会武功!” 习武之人大多打通了奇经八脉,内劲在体内游走不成问题,可若了普通人,就会疼得难以忍受。 姬无双道:“你体内没有任何内力。” 乔薇放下袖子:“我当然没有,我又没学你们这儿的武功。” 姬无双沉默,与少主有了夫妻之实,应该多少分走了一点少主体内的那股内力才是,可在她身上,他又查探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真是奇怪。 “冥修的病怎么办?”乔薇切回了正题。 燕飞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尴尬又狡黠地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有个东西……差不多能替代雪山玉露。” “什么东西?”乔薇与姬无双异口同声地问。 燕飞绝看了看一旁正啃糖葫芦啃得正欢的白。 白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白。 你们这群变态,又想要作什么?! …… 半个时辰后,一碗热乎乎的药汁出炉。 望着石桌上的药汁,三人不约而同地清了清嗓子。 “丫头,药好了,快给少主端进去吧。”燕飞绝义正言辞地。 乔薇眸子一瞪:“为什么是我?这主意可不是我想的,功劳也不该由我来领,燕叔叔,还是你去吧?” 燕飞绝的身子抖了抖:“老鸡,你去!少主的病都是你治的你端进去少主才会喝,我端进去少主看都不会看,他一惯不肯理我。” 姬无双看着两个拼命甩包袱的家伙,眼皮子一阵抽动:“药是我煮的,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是你们的。” 乔薇挑眉道:“那药引还是我提供的呢,没我家白,你熬得出这碗药?” “就是就是!”燕飞绝和稀泥。 姬无双顿了顿:“那你怎么办?” 曾赢遍赌场无敌手的乔帮主眉梢一挑:“猜拳,谁输了谁去。” 一分钟后,乔帮主光荣地输掉了…… 乔薇端着药走到东厢的门口,轻轻地推开虚掩的门,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药香中,又夹杂着一丝似有还无的独属于他的男子香气。 “我进来了。”乔薇跨过了门槛,恐他惊风,合上了门。 姬冥修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神色特别冰冷、特别成熟、特别镇定! 但脸颊红扑扑的,眼眶有些泛红,眸光潋滟,闪动着点点水光,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但绝对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乔薇的唇角微微翘了一下,很快又强行地压下来,走向他,温柔地道:“冥修,我来看你了。” “哼!”姬冥修撇过脸,可以是非常傲娇了! 乔薇从未见过他这般,印象中他总一副高高在上、高深莫测的样子,眼下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就是一只炸毛的鸡嘛! 冷不丁地被萌了一脸血的乔帮主,足足怔了三秒,才噗嗤一声笑了。 她一笑,姬冥修的脸色更难看了! “冥修。”她唤他。 姬冥修臭着一张脸,别提多不想理她! 乔薇摸了摸他额头,真烫! 比景云望舒那一次还烫,脑子不会烧坏了吧? “来,赶紧把药喝了。”她递过药碗。 “不喝!”想也不想地拒绝! 乔薇柔柔地哄道:“乖,喝了药,姐姐带你出去玩。” 姬冥修一记眼刀子甩过来,信不信捏死你?! 乔薇捏了捏他脸蛋,嫩嫩的,滑滑的,水豆腐一般,手感真好! 要是每都这么乖就好了,姐姐一定很疼你啊! 姬冥修冰冷着一张脸:“女人,捏够了没有?” 这很霸道总裁! 乔薇的少女心扑通扑通直跳,差点忘了自己是进来干嘛的。 燕飞绝简直没眼睛看了,能不能喂完药了再调戏啊?人都快烧熟了有木有? 乔薇总算还是记起了正事,舀了一勺药,喂到他嘴边:“赶紧把药喝了,再不喝就凉了。” 姬冥修病成这样,鼻子是闻不出什么了,可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别是拿假药糊弄本少主的吧?” “绝对没有!”乔薇瞪直了眼睛。 每次撒下弥大谎时,她都是这副眼神。 姬冥修冷声道:“你先喝!” “我又没病!” “你还在出痘!” “我已经好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出痘?”乔薇眯着眼看向了他。 姬冥修面不改色:“你满脸都是。” 不该把斗笠取下来的! 乔薇深吸一口气:“喝药。” 姬冥修淡道:“不喝,有诈。” 不得不,姬冥修的直觉有时准得让人害怕。 明明已经病得三荤五素了,居然还能与乔大忽悠打成平手。 乔薇眨了眨眼,一脸不悦地道:“我啊,刚退了热,身上疹子都没消就不辞辛劳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爱喝不喝!不喝拉倒!身子又不是我的!大不了你两腿一蹬,我再带着孩子改嫁他人!” “你敢?”姬冥修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乔薇哼了哼:“你看我敢不敢?” 姬冥修如果这么容易被激傻,那就不是姬冥修了:“你先喝,我再喝。” 乔薇暗骂了一句腹黑,道:“你怀疑我下药啊?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我下药的?我想把你怎么样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姬冥修不为所动,敌不喝我不喝。 乔薇气得直跺脚,眸光动了动,对门外喊道:“燕叔叔,姬叔叔,少主召见你们!” 一听召见,二人不敢怠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少主!” 燕飞绝问道:“少主召见我们,所为何事?” 姬冥修没话。 乔薇指了指桌上的药碗,正色道:“少主怀疑这碗药被人下了毒,不肯喝。” 姬无双蹙眉:“我亲自熬的药,怎么会有人下毒?” 乔薇抿唇一笑:“既如此,就请姬叔叔自己喝一口,以证实这碗药确实是没被动过手脚的吧!” 丫头片子,居然算计他! 姬无双的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把药倒进碗里的时候,确定一切都是正常的,为证实清白,我愿意以身试药,不过,这碗药可不是我端进来的,会不会有人在端药的途中,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洒在了碗里呢?” 乔薇深吸一口气:“我可没有放什么东西!” 姬无双冷笑:“口无凭,除非你亲自喝一口,否则,难以服众。” 燕飞绝看着掐架掐得都倒大了霉的二人,笑得花枝乱颤。 “还有你!”乔薇与姬无双不约而同地看向燕飞绝,眸光凉飕飕的,“是你把药从厨房端出来的!你也有机会动手脚!你也得喝!”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三条倒霉虫都喝了,姬童鞋才慢条斯理地端过药碗,一口一口,十分优雅地喝下了。 能把白的童子尿喝出红酒的逼格,乔薇觉得冥修也是厉害了。 当夜里,不出意外的,四人全都拉成了狗…… 两个包子趴在北厢的窗台上,托着腮帮子,一脸无辜地看着疯狂进出茅厕的几人。 望舒眨巴着眸子问:“为什么大人也会拉肚子?” 景云一本正经地道:“一定是偷吃东西了,你看我们没有偷吃,我们乖乖的,所以我们拉肚子。” 望舒叹了口气:“唉,大人真不懂事。” …… 后半夜,几人总算消停了,包子已被绿珠哄睡,乔薇不敢靠近他们,只远远地在门口看了一眼,随后进了东厢。 绿珠打了热水进屋:“夫人,要吃点什么东西吗?米粥还是……” 乔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你帮我准备一间屋子。” 绿珠为难地道:“没有屋子了,都睡满了。” “怎么会睡满了?”乔薇问。 绿珠道:“姬大人与他的药童各住了一间屋子,景云望舒又住了一间屋子,没有多的了,夫人要不去和我睡吧?” 乔薇就道:“你得过痘疹吗?” “没有。”绿珠摇头。 乔薇失望:“那我不能去,会传染给你。” “那……要不您还是睡东厢吧?我给您支个床?”绿珠心翼翼地问。 也只能这样了。 姬冥修折腾了大半夜,高热退了些,但因是药罐子泡大的,耐药性比常人厉害,还是要等个一两日才能完全退热。 乔薇摸了摸他额头:“冥修,冥修。” 没有反应。 乔薇在床上躺下,虽是床,但铺了上等的被褥,依旧柔软而舒适。 乔薇闭上了眼。 须臾,又睁开,看着冥修的背影道:“你睡了没?” 仍是没有反应。 乔薇古怪地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呀?” 她大老远地来看他,换平时他得多高兴,今儿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开始只顾着心虚那碗药,现在静下心一想,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呀?我干什么了?你的痘疹也不一定是我传染的,指不定是你传染给我的呢,这东西是有潜伏期的你知道吗?不是谁先出痘谁才是传染源。” 夜,静得有些寂寞。 “你别不吭声,我知道你没睡,我到底怎么你了嘛?你别憋在心里指望我自己去猜,我猜不着的。” 乔薇伸长脖子:“真的睡了?” “乔薇。” 他忽然开口。 乔薇微微一愣,这家伙还从来没有叫过她名字:“怎么了?” “冷。” 乔薇站起身,走到床前,拿出薄被盖在了他身上,他的身子瑟瑟发抖,像寒风中凋零的落叶。 乔薇挪到床上,将他抱进怀里,他滚烫的脸颊贴上她柔软的心口:“还冷吗?” “嗯。” 乔薇抱紧了些,他身子滚烫,乔薇只觉得自己抱着一个大火炉,热得大汗直冒。 姬冥修却是十分舒服,她身上凉凉的,软软的,呼吸温柔,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听着她有些快速的心跳,姬冥修轻轻地闭上了眼。 难得这家伙有这么温顺的时候,乔薇捏了捏他脸蛋,又戳了戳他肩膀,肌肉紧实,但不是十分夸张的那种,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乔薇的指尖在他肩上走了几个来回,调皮地一滑,滑到了他胸膛。 胸肌!腹肌!人鱼线! 啦! 身材怎么这么好! 乔薇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忍不住把手滑入他衣内,皮肤光滑有弹性…… 乔薇忍不住在他身上狠狠得摸了一把,从腹到腰肢,再到后背。 居然连背肌都有! 乔薇“幸福”得快要哭了,要是哪不心穿回去了,都不必垂涎那些当红鲜肉了。 乔薇狠狠地吃了一顿某人的豆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本想眯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床上,可眯着眯着,就不省人事了。 …… 白的童子尿效果惊人,至亮时,冥修的高热基本退下了,这种神药用一次即可,多了是要死人的,姬无双换了方子。 乔薇在屋里收拾东西:“昨晚……” “昨晚怎么了?你爬了本少主的床?”姬冥修的语气冰冷极了。 早上是乔薇先醒的,醒了就赶紧回到自己的床上,所以原则上,他应该是没发现自己在他床上睡了一晚。 乔薇莞尔一笑:“当然没有!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你昨晚上冷,所以我……给你盖了被子!” 姬冥修危险地眯了眯眼:“只是盖了被子这么简单?确定没趁机占本少主的便宜?” 乔薇严肃脸:“绝对没有!”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39】父女,恶斗灵芝堂 七月十二,德日,黄道吉日,宜宴会、嫁娶、纳彩、订盟、祭祀、祈福。 恩伯府一大早便忙碌了起来,洒扫庭院、移种花卉、张灯结彩,伯府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下人们全都卯足了精神。 厨房的婆子把推车上的新鲜菜肉一筐筐卸下来,一抬眼,就见着一个穿着浅绿色褙子的中年仆妇,仆妇衣着亮丽,头发梳得光亮,戴一支缠金丝银簪子,耳朵上一副金耳环,抬手抚着鬓角的玉石珠花,顺带着露出了手腕上明晃晃的金镯子。 婆子看得一阵艳羡,麻溜地放下筐子,上前打了招呼:“林大姐!” 林妈妈淡淡地笑了笑:“二夫人让我过来瞧瞧你们这边都准备得如何了,今日宴请的都是京中权贵,可不许出什么岔子。” 婆子谄媚地道:“哎哟您就放心吧,侯爷的庆祝宴,我们不敢怠慢!都仔细着呢!绝对不会出岔子!” 林妈妈仍不放心,看了看一旁的菜车与菜筐:“这是今的菜?” “是!”婆子把菜筐子一个个打开,“这筐是活鱼,这筐是鸡,这筐是新鲜猪肉,刚杀了从菜市口送来的,还有这个,您瞧,都是打南边运来的海产!” 鸡鸭鱼肉那些平日里就吃得着,林妈妈不稀罕,可鲍参翅肚、螃蟹海虾、贝类鱿鱼还是比较少见的,林妈妈仔细瞅了瞅。 婆子扒拉着几只又肥又嫩的海蟹,笑眯眯地道:“都是活的,您就放心吧!” “这又是什么?”林妈妈问向一筐单独放着的肉,成色似乎与猪肉不同。 婆子笑道:“这是驴肉!” 驴肉可是好东西,不是有句话叫上龙肉,地上驴肉吗? 林妈妈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进厨房,将所有食材一一检查了一遍,卫生环境也仔细叮嘱了一圈,又耳提面命道:“……收起你们那些不规矩,这些来府里的客人可不一般,伺候好了,侯爷面子上有光,咱们也体面,一,咱们都是侯府的奴才了,那自然得有侯府的做派,别家子气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一个个儿地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谁要是敢偷奸耍滑,仔细我揭了他的皮!” 众人恭恭敬敬地应下。 林妈妈满意地回了正院,王妈妈死了,她一人独大,可真是风光无限呐! 正房中,徐氏正在与丹橘确定戏班子的事。 丹橘笑道:“台子早搭好了,就在碧桂园,咱们种的四季桂开得正艳,在那儿唱一日堂会,保管夫人千金们喜欢!” “嗯。”徐氏缓缓地喝了一口茶,“记得与戏班子,别唱些悲春伤秋的,要喜庆的曲目,这是贺喜老爷封侯,可不是什么别的。” 丹橘笑吟吟地道:“奴婢已经与班主过了。” 徐氏放下茶杯:“再一次。” “是!”丹橘应下。 “杏竹!”徐氏冲着门口唤道。 杏竹捧着几套衣衫入内,行了一礼:“夫人。” 徐氏不怒自威地问:“给老爷和大姐的衣裳都做好了?” 杏竹捧着衣裳走上前:“回夫人的话,做好了,绣楼才差了人送来,请夫人过目。” 最上头那身衣裳是乔岳山的,以名贵的香锦而制,奢华精美,针黹细密,款式新潮得体又不失稳重,徐氏十分满意,再看底下那条素白裙衫,冰蚕丝的面料,如云朵一般,轻得好似没有重量,袖口与裙摆绣了栩栩如生的云霞,轻轻一动,流光溢彩,宛若踏风而来的晚霞仙子。 这条裙子若穿在女儿身上,定能让女儿艳惊四座。 徐氏抚着裙衫一笑:“我儿委屈这么久,是时候扬眉吐气了。” 不仅她的溪儿要一雪被丞相退婚的前耻,就连她与二老爷也要把那个进过大牢的“帽子”摘干净,从今往后,她倒要看看谁还敢不拿正眼瞧他们? 比起封侯本身,徐氏更在意的是她丈夫达到了沈氏的丈夫所没能做到的成就,大哥再厉害,也不过是世袭了一个伯爷之位,而她丈夫,却凭着自己的能耐成为了皇帝亲封的永恩侯。 自此,再无人敢道她不如沈氏了! …… 同一日的山上亦十分热闹,乔薇带着孩子回了村子,她亲生父亲找上门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犀牛村都知道他们父女团聚了。 听乔薇父亲在外流浪十多年才找到她,怪不容易,乡亲们都挺心疼的。 乔薇又得了一场痘疹,险些送命,乡亲们就更觉着这对父女不易了。 阿贵会点手艺,与罗永志一块儿,用作坊剩余的木材打了个药柜,放在乔峥的屋。 碧儿上街,买了崭新的褥子与衣裳。 衣裳是府绸的,藏青色,袖口窄,便于做事,这是在镇上所能买到的最名贵的面料,尽管与京城的布庄一比不值一提,但对于不知多少年没穿过新衣的乔峥而言,十分难能可贵了。 乔峥很喜欢。 乔峥本就生得俊美,再换上干净得体的衣裳,简直像年轻了十岁,把村子里的大妈大婶迷得三荤五素,就连罗大娘都看了一眼不敢再看,老脸红成一片。 “外公,你好漂亮!”望舒仰起头,眨巴着眸子惊艳地。 这可不是谎话哟,她是真的觉得外公好漂亮好漂亮,快和冥叔叔一样漂亮了! 被叫了外公的乔峥高兴极了,蹲下身捏了捏望舒的脸蛋,又看向一旁冷静自若的景云:“景云,外公这身衣裳好看吗?” 景云点点头:“好看。” “你们娘亲买的,外公也觉得好看。”乔峥低头看了看一身新衣,眼底闪过藏不住的喜悦,女儿买的衣裳,就是穿得舒服!“我去给你们娘亲看看!” 言罢,乔峥耍宝似的去了乔薇的屋子。 乔薇正在与七娘核对工人的工钱:“按算,一三十文,做满一个月是一两,有谁不干的提前打声招呼,不损失生产进度工钱都照常结给他。” 七娘就道:“没有不干的,灾荒年,大家伙儿连饭都吃不上了,能有份赚钱的差事多谢谢地?何况他们都是打了欠条的,要走也得先把税款还完了再走。” 七娘聪明、沉稳、善良却不圣母、温柔却不软弱、外柔内刚,做事上心,与谁都能打成一片,沟通能力与个人魅力都大大超过及格水平,这要是放现代,太适合做一名优秀的HR。 不过作坊初起步,就委屈HR身兼数职了。 “囡囡!”游医咧唇,出现在了门口。 乔薇捏了捏眉心。 七娘站起身,笑着行了一礼:“老爷,您换上啦?特别合身,特别精神!” “女儿买的!”乔峥笑,特别自豪。 乔薇张嘴:“我什么时候……” 七娘清了清嗓子,温柔地道:“夫人眼光真好,从京城回来,路过布庄的时候就看中这一套了,身上没带钱,才回家让碧儿又跑了一趟。” 乔薇眼刀子嗖嗖的。 七娘讪讪,拿起账本,笑着道:“今儿给老爷办个接风宴,顺带着也庆祝主子痊愈,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七娘离开了屋子,乔峥走到女儿面前,耍宝似的转了好几圈。 乔薇没看他,闷头记着账。 本就不是她买的衣裳,是七娘自作主张,让碧儿选的一套。 乔峥不知道女儿不想理他,他不想看的东西一律看不出来,他笑着趴在桌上,讨好地望着女儿道:“囡囡,你看我穿着好看吗?” “嗯,好看。”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乔峥又道:“你看都没看。” 乔薇无奈地抬眸,扫了一眼:“我现在看了。” 乔峥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几个铜板:“给。”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给我钱干嘛?”还给这么少,她像是缺这点钱的样子? 乔峥轻声道:“这是我昨挣到的诊金,你们村有个叫二狗子的,他也得了痘疹,快死了,我给治好了,他娘给了我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还不够镇上的大夫出诊费的零头,可对于二狗子家而言,恐怕是全部积蓄了。 乔薇提笔,写了个账目:“既然是给你的,那你收着就是了,不必给我。” 乔峥理所当然道:“我是你爹,我要养你的,我的钱当然要给你。” 乔薇捏了捏手指:“我去厨房做饭。” 厨房中,碧儿与罗大娘刚洗好了菜,七娘在桌上揉面,见到她来,都笑着打了招呼。 罗大娘用围裙擦了擦手:“你病还没好呢,咋进到厨房了?快回屋歇着。” 乔薇就道:“我都好了,再坐在屋里得发霉了。” 她是闲不下来的性子,除非是病得不省人事,否则总得找点什么干。 罗大娘权当她是想亲自给爹尽孝,不好什么了,指着筐子里的活鸡道:“那你把鸡杀了吧?” 这只鸡是罗大娘家的母鸡,罗永志生辰罗大娘都没舍得宰掉,今日却把它提上山了。 乔薇的刀很快,割喉、取血、拔毛、剖内脏,一气呵成。 除了活鸡,罗大娘还找赵家买了一只活鸭,乔薇同样把鸭子给解决了。 乡下吃饭没多少讲究,鸡鸭鱼肉能齐全那就是非常上得了台面了,两条鲜活的鲫鱼,一斤上等的五花肉,再算上一斤景云与望舒采到的羊肚菌、一只乔薇猎获的野兔、一条白抓捕的不知什么蛇、几个珠儿摘到的大红果子,一顿丰盛的晚餐出炉了。 晚饭摆在堂屋。 乔峥望着一桌子香喷喷的菜肴,惊得合不拢嘴巴:“这……这都是囡囡做的?” 罗大娘与有荣焉道:“那可不?乔做饭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乔峥流浪了十几年,早已不知烟火味,这些菜式看着熟悉,却又都叫不出名字。 罗大娘骄傲地把乔薇做的菜一一介绍了一遍:板栗鸡块、烧鸭、豆瓣鲫鱼、胡萝卜红烧肉、肉丸子羊肚菌菇汤、麻辣兔肉、干瘪蛇肉、清炒大白菜、凉拌黄瓜:“……幸亏乔做了个桌子,换我家的桌子,都摆不下!” 乔峥目瞪口呆。 “外公外公!羊肚菌是我和哥哥去山上摘的!”望舒兴奋地。 乔峥宠溺地摸了摸二人的脑袋:“望舒和哥哥真能干。” 望舒又道:“兔子是娘亲抓的!娘亲有个笼子,经常会有兔子钻进去!蛇是白抓的,白可厉害了,它养了好多蛇宝宝,可是都没长大,这条是它在山上抓的!” 乔薇的眼刀子刷刷刷地射了过来! 又养蛇! 白的爪子捂住了脑袋。 望舒笑嘻嘻道:“果子是珠儿摘的!” 珠儿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乔薇让景云把老秀才请了过来,老秀才挨着游医坐,罗永志、翠云与罗大娘坐一边,两个孩子坐另一边,叫到七娘一行人时,七娘不好意思上桌。 乔薇微微一笑道:“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外人,把阿贵和钟哥儿、魏叫来吧。” 碧儿道:“魏已经回去了。” 乔薇疑惑地嗯了一声:“今儿怎么这么早?平时不都吃了晚饭才走吗?” 碧儿不太确定地道:“好像……他家里的姐姐病了,他赶着回去照顾姐姐。” 那边,七娘推辞不过,将阿贵与钟哥儿叫了过来。 钟哥儿开心地与两个家伙坐到了一块儿。 七娘与阿贵也坐下了。 众人全都看着乔峥,只等他动筷子,他是主屋的男人,他不吃,谁都不好意思先吃。 乔峥看着满桌饭菜,怔愣了许久,才终于拿起筷子,先挟了一块鸡肉,放进女儿碗里,再挟了两块红烧肉,放进景云与望舒碗里。 景云望舒:“谢谢外公!” 乔峥的眼眶有些湿润。 “外公我娘做的特别好,给你吃肉丸子。”望舒稚嫩的手给乔峥舀了一勺肉丸菌菇汤,“我和哥哥最喜欢了。” 乔峥吃了一片羊肚菌,果真味道极好,和青瑶做的菜一样好。 罗大娘见游医都快吃哭了,笑着拿起了筷子:“薇他爹,我们乡下没那么多讲究,规矩不好什么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乔峥感慨道:“这样很好。”一大家子同桌而食,比吃独食热闹多了。 罗大娘对众人道:“大家都赶紧吃吧!” 众人开动。 乔薇厨艺好,比七娘与碧儿的还好,一桌子人吃得大快朵颐。 其间,两个孩子十分体贴地给外公夹菜,又把游医好生感动了一把。 吃过饭,村长来了。 乔薇将村长请进屋:“村长。” 村长把手中的十斤白面、五斤芝麻油放到了桌上:“你爹回来了,我也没啥好庆贺的,一点东西,不要嫌弃啊。” 乔薇看着两大罐子面与油,道:“村长你太客气了,提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完?” “吃得完吃得完!”村长笑道:“你给我又送茶叶又送鱼的,我不趁机给你回送点东西,以后还怎么好意思继续蹭你家吃的?”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直白到这份儿上,可谓是同道中人了。 村长又与游医打了招呼,游医约莫意识到自己有疯病了,在外人面前装得特别正常,村长愣是没发现对方是个间歇性疯子,还夸对方有学问、见识广、礼仪周到,不愧是大户人家的老爷。 更多的村长没问了,虽然他挺好奇父女俩到底是哪个大户人家、又怎么沦落至此的。 村长走了没多久,乡亲们也陆陆续续地送了东西过来,张家婶子送了一篮鸡蛋、何家嫂子送了两个南瓜、徐大壮家送了几个老丈人编的筐子(最近猎物不好打,许久没进项了)、赵家送了几个自己烙的玉米饼,还有在作坊做事的人也陆续送来了自家种的东西,地上都被堆满了。 虽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但都是大家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乔薇一一记下。 另一边的恩伯府,亦是收获颇丰,上门的贵人几乎把乔家的门槛踏破,每个人都提着厚礼,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字画,生怕礼物不够贵重,不够表达自己对这位新晋的永恩侯的敬重与看重。 永恩侯救了匈奴二王子,便是大梁朝的功臣,同为侯爷,他的分量却更重上一些。 乔岳山笑容满面地接受众人的道贺,屏风后的徐氏母女被一众贵妇千金众星拱月。 匈奴二王子仍在病中,不便出宫,却差了使臣前来答谢,送了一对极为罕见的黑色海东青。 一只海东青在市面上可卖到白银千两,一对雄雌就更难以估量了。 众人羡慕坏了,乔家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居然结交上了匈奴王子,皇上如此看重与匈奴的双边关系,必定会格外恩宠乔家了。 乔岳山的笑从一开始便没停过,徐氏母女更是久违的扬眉吐气,别提多得意了。 “救死扶伤是太医的职责,几时还变成一件了不起的功劳了?”也有人眼热,不屑地嗤了一句。 同伴提醒她:“嘘,你声点儿,现在的乔家可不是从前的乔家了,莫要得罪。” 热闹了一晚上,孩子们洗洗睡了,就睡在望舒的黄金架子床上。 乔峥在二人床前坐了一会儿,来到乔薇的房中。 乔薇正在翻开冥修的字条,她想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怎么叫冥修如此生气。 她将冥修的字条一张张地摆出来。 “忙什么呢乔帮主?清理门户了没?” 回答——“正在清理中,你在干嘛呢冥公子?” “明来京城一趟,我派人来接你。” 回答——“干嘛?” “明晚有灯会,你是不是喝酒了?” 那晚她喝高了,完全不记得有灯会这回事了,第二去了镇上,与容老板商议着蛋厂的事,又碰到崔总管催货,顺带着坑了徐氏一把,回到村子时已是晚上。 他会派人来接她,想来是真的派了,可惜她迟迟未现,人家等不到,便回去复命了。 乔薇不知道的是,有一点她猜错了,那日姬冥修并不是派了人来接她,而是自己在山林中等了一整日。 那一日,是七夕。 乔薇敲了敲脑袋,活了两辈子,从没与人过过七夕,好不容易有个帅哥给自己过,自己却这么给忘了! 难怪冥修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换做他放了自己鸽子,自己也会生气,但她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喝高了…… “囡囡。” 乔峥的声音打断了乔薇的思绪。 乔薇把字条收进锦盒,锁上锁,恢复了正常神色,看了看乔峥,客气而疏离地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乔峥张了张嘴:“景云和望舒的父亲……” “别问孩子父亲。”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 乔峥一笑:“那我不了,你早点歇息。”言罢,转身出了屋子,忽然又折回来,“我可能……” “可能什么?”乔薇问。 “……没什么。”乔峥温和一笑,“你睡吧。” 乔薇点头。 乔峥合上了门。 女儿不喜欢他,他还是感受到了。 四合院 姬无双给姬冥修涂完药膏,盖上被子,轻轻地走了出去。 “这不是我的药膏。”他对燕飞绝道。 燕飞绝咬了一口苹果:“对呀,是乔拿来的,效果还不错吧?” 姬无双违心道:“马马虎虎。” 燕飞绝嗤道:“都好得差不多了还叫马马虎虎啊?承认吧老鸡,人家的药就是比你的管用!” 姬无双才不会承认那个女人的药,他淡淡地扫了燕飞绝一眼,若有所思道:“我刚给少主把脉,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燕飞绝随口问道。 姬无双神色一肃:“你正经一点!” 燕飞绝一本正经地看过来:“我很正经啊!” 姬无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少主体内那股内力,似乎是弱了一些。” 燕飞绝的动作顿住了:“弱了一些的意思是它消失了?” 姬无双道:“许是消失了,又许是被少主吸收了。” 燕飞绝来了兴趣:“你怎么办到的?早这样,少主就不用喝那么多药了,我们也不必成提心吊胆的了!” 姬无双也希望是自己办到的,可他若是有这等本事,早把少主的病治好了:“是那只貂。” “白?”想起自己喝了一口它的童子尿,燕飞绝一阵干呕。 姬无双沉思道:“我其实也不太确定,只是猜测而已。从那貂的尿效来看,不像是普通的雪貂,倒像已经绝种的山灵貂,灵貂浑身上下都是宝,若它果真是只灵貂,那少主的病就有一线转机了。” 被视作转机的某白还不知自己被毒圣姬无双给惦记上了,正虎视眈眈地蹲在拔步床的地板上,坚决坚定地捍卫着自己的领土。 珠儿也想睡漂亮的大红床,也想往乔薇怀里钻。 但乔薇是白哒! 拔步床是白的领土,犯我领土者,虽远必诛! 白凶悍地瞪着珠儿,珠儿抄起从厨房顺来的平底锅,啪的一声朝白拍了过去! 白一个敏捷地跃起,避过了一击。 珠儿又拿出从景云屋里顺来的弹弓,抓了石头,嗖嗖嗖连发三弹! 白左躲、右闪、跳到墙壁上,借力一个后翻,漂亮地躲过了珠儿的石头,随后白攀上房梁,从自己的金库里抓了两条五步蛇。 人都怕蛇,猴子就更怕了。 珠儿瞬间炸毛,吱吱一叫,迈着美腿,从窗子窜了出去! 第一回合,白胜。 白餍足地藏好自己的蛇宝宝,趴回乔薇怀中,脑袋枕在她柔软的胸脯上,变回了一只温顺乖巧的幼貂宝宝。 翌日,乔薇起了个大早,乔峥的药膏效果奇佳,脸上的疹子几乎看不出什么了,身上还有一些,但已经不痒了,乔薇都没感觉。 吃过早饭,两个孩子与钟哥儿结伴上学,乔薇则换了一条清爽的白色束腰罗裙,拿上一罐新腌制的松花蛋,准备出门。 乔峥叫住她:“囡囡,你去哪儿?” “去京城。”给冥修道个歉。 乔峥迟疑了一会儿,笑道:“我可不可与跟你一起去?我采了点药材,可以拿到药房去卖。” “我可以帮你卖。” “我……” 乔薇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卖药是个借口,他其实是想找机会与女儿多多相处。 乔峥怕乔薇拒绝,卑微地道:“我明就要走了。” “为什么?”乔薇问。 “我……”乔峥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薇淡道:“走吧,再晚栓子爹的马车就没有了。” “……好。” 父女俩坐的是栓子爹的牛车,车上还有几个上街卖鸡鸭的农妇,看着如此俊逸的郎君,农妇们羞得脸都红了。 乔薇先去镇上的车行雇了关师傅的马车,关师傅惊讶地看着乔薇身后的中年男子:“这位是……” 乔峥笑道:“我是乔的爹。” “啊,是乔老爷啊,失敬失敬!”难怪乔长得这么漂亮,看看人家爹,也是一表人才啊! 关师傅将马车牵了出来:“去京城的哪儿啊?” 乔薇抱着罐子道:“先找家药房卖草药。” “好!”关师傅将马车赶到了京城的南街。 关师傅知道乔薇与灵芝堂不对付,没将二人领去灵芝堂,而是去了灵芝堂斜对面的另一家药房,这家药房虽不如灵芝堂名气大,却是间百年老字号,信誉良好,童叟无欺。 关师傅自个儿就在它家瞧过病,比灵芝堂便宜。 因它收费低,进价也高不到哪儿去。 掌柜的称完乔峥篓子里的药材:“别的都不值几个钱,这定风草不错,野生的吧?” “是。”乔峥答道。 掌柜拿起一块定风草,对着太阳瞧了瞧:“不像是这一块儿采的。” 乔峥道:“我在滇都采的。” 总听到滇都,乔薇事后找老秀才了解了一下,发现滇都的地理位置有些类似于现代的云南大理。 定风草是《本草纲目》里的法,它原名赤箭,又称麻,多产于云南一带的深山中,能平肝熄风,定惊止痛,行气活血,软化动脉,是十分难得的上品草药,传乾隆时期,还有人把它作为贡品献给皇帝。 乔薇诧异的是,乔峥居然是把它从那么远的地方背过来的,他这一双脚,究竟走了多少地方? 掌柜就道:“这些麻我给你八百文,其余的药草一共两百文。” 辛辛苦苦摘了那么久,从滇都背到京城,居然才卖一两银子,乔薇按住药篓:“我们不卖了。” “好的咋又不卖了?”掌柜古怪地问。 乔薇把他手里的麻拿过来,放回药篓子:“太少了,你知不知道采药多难?走上几百里路也不一定采得出这么一篓子,你才给一两银子,太过分了啊。” 掌柜揶揄了一下,道:“我们家的药材卖给病人就不贵,赚的差价只够大夫一点诊金,你漫要价,我可进不起了。” 乔薇淡淡道:“你们出不起价,我们就找别人,京城总不止你们与灵芝堂两家药房。” “姑娘,真的加不起价啊。”掌柜完,看向一旁的乔峥,看得出来,他是挺有意愿的,希望他能讲句话,可是为什么自己看着这个男人,莫名觉得眼熟呢? 不待掌柜思考出个所以然,乔峥拿过药篓子背在了身上:“不卖了。” “哎哎哎!别走别走!”掌柜的追出去,“我再加五百文怎么样?” 乔薇头也不回地走了,才五百文,能干什么?这些药材又不是批量地种在田里,想要多少摘多少,那么难才摘到却只卖这点钱,不如留在家自己用呢。 “囡囡,你真好。”乔峥傻乎傻乎地笑,女儿心疼他采药辛苦,他很高兴。 乔薇纠正他道:“我可不是心疼你,我只是觉得不值得,换家大点的药房,我能给你卖出五到十两银子!” 乔峥傻呵呵地笑:“都听你的。” 二人坐上关师傅的马车,正要去找别的药房,忽然间一个男子从一间铺子飞了出来,撞上关师傅的马车,马匹被撞得嘶嘶直叫,关师傅赶紧勒紧缰绳,停下了马车。 随后,关师傅跳下地,把差点被马蹄踩到的年轻人拖到了一旁:“伙子,你没事吧?” 男子吐出一口鲜血。 关师傅傻眼了。 乔薇挑开车帘:“怎么了关师傅?” 关师傅着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个人突然就撞了上来!” 乔薇下了马车,走过去。 少年缓过了劲儿,用袖子抹了把嘴上的血,对关师傅道:“抱歉了师傅,惊了你的马,还弄脏了你的衣裳。” 关师傅长长松了口气,伙子撞上来的一霎,他可真怕对方会赖上他呢,幸好,幸好,是个正直的。 “我没事,你怎么了?”关师傅问。 男子艰难地站起身来:“没什么,得罪了。” 语毕,迈着受伤的身子,朝着被扔出来的地方走了过去,与乔薇擦肩而过时,乔薇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与关师傅一样,乔薇也险些以为对方是来碰瓷儿的,可看样子,对方是真的出了不得已的事。 乔薇的目光追随着少年一路望到了药房,定睛看了看上头的牌匾,灵芝堂。 呵,又是这黑心的药房。 周围渐渐站满围观的百姓。 灵芝堂的掌柜与几名打手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少年看向他们,眼底毫无惧色:“你们有本事打死我,否则我今一定要为我大哥讨回公道!” “什么公道啊?” “灵芝堂又出事了?” 人群里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灵芝堂的掌柜哼了哼道:“你大哥死了才抬进我们灵芝堂,居然怪罪我们灵芝堂没把你大哥医好!” 少年咆哮:“你胡!我大哥进去的时候明明还有一口气!是你们的大夫不知给我大哥扎了什么针,把我大哥活活扎死了!” 掌柜厉声道:“我们灵芝堂自开诊以来,从未出现过治死人的事情!我家老爷医术高明,救治了匈奴王子,如今被封为永恩侯,一些眼红的人坐不住了,想来打击我们老爷了,这才想了如此龌龊的法子栽赃陷害灵芝堂!大家不要被他骗了!我们灵芝堂是全京城最高明的,我们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治死人的!” 少年红着眼圈道:“我大哥尸骨未寒,你这样昧着良心话,不怕遭报应吗?” 乔峥下了马车,把挤到女儿身上的陌生人隔开:“怎么了囡囡?” 乔薇没理灵芝堂的医疗纠纷,在她看来,灵芝堂这种黑心药房,会做出这种事来根本不足为奇,她指了指一旁的巷子:“你看。” 巷子里铺着一张草席,席上躺着一个男人,应该就是男子口中被灵芝堂治死的大哥了。 乔峥护着女儿来到巷子,先蹲下身探了探他脉搏,确实没有了,又摸了摸他心口:“心口是热的,应该还有救。” 乔峥放下药篓,从中取出一包消毒过的金针,扎入男人的几处大穴:“他胳膊上有刀伤,需要及时清洗缝合……” 话音刚落,就见乔薇已取了他的酒囊,倒出烈酒,撕开男人的衣裳,在伤口上有条不紊地清洗了起来。 “可有针线?”乔薇问。 “有,在篓子里。” 乔薇摸到了针线盒子,用酒消毒了细针,开始给男人缝合伤口。 伤口长达三寸,缝了足足二十针。 另一边,乔峥捣碎了接骨草,涂抹在缝合好的伤口上。 接骨草可治跌打损伤,有去风湿、通经活血、解毒消炎之功效,虽比不上金疮药,应急是够了。 父女俩默契十足地抢救完男人,男人的胸口猛地吐出一口气来,咳嗽着,弓起了身子。 少年听到了大哥的咳嗽声,面色就是一变,撒腿跑了过来:“大哥!大哥!” 乔薇拦住他:“你大哥还很虚弱,你最好不好刺激他,也别动他。” 看热闹的百姓追着少年围了上来。 “诶?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是啊是啊,刚刚灵芝堂的掌柜亲口人是死了才抬进他们灵芝堂,你们瞧,人家现在醒了。” 百姓的议论让灵芝堂掌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拨开人群,走进巷子。 少年抓住乔薇的手臂,激动地道:“是你们救了我大哥?” 乔薇神色无波道:“要收诊金的。” “有,有,有!”少年慌忙抽出荷包,倒出几粒碎银子,“全给你!全都给你!” 乔薇拿了钱,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灵芝堂掌柜,淡淡一笑:“这就是你们灵芝堂的医术吗?把人险些治死了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诬赖人家送过去的是死人,你们灵芝堂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众人纷纷朝灵芝堂掌柜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自己医术不行,反诅咒人家已经死了,真够要脸的! 灵芝堂的掌柜恼羞成怒:“你们……你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你们联起手来诬陷灵芝堂!” 乔薇冷笑:“笑话,你们灵芝堂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去诬陷吗?” 灵芝堂掌柜将乔薇上下打量了一遍,恍然大悟:“啊,我认得你!你是年前来灵芝堂闹过事的乡野村妇!你还把卢大人的女眷给打了!大家伙儿睁开眼看看呐,这个女人是个托儿!她年前就找过我们灵芝堂的茬儿,现在又来了!她跟他们是一伙儿!大家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真的假的啊?看着人模狗样,居然是骗子?”百姓的风向又发生了改变。 乔峥收拾好了药篓,走上前,将女儿拦在身后,严肃地看着掌柜道:“我女儿不是骗子,你休要胡言。” 掌柜笑了:“上次是带俩孩子,这次又带了个爹,下次你想带谁呀?是不是把你家老娘也带出来招摇撞骗呐?来人!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灵芝堂不是那么好惹的,谁敢再来灵芝堂惹事,下场等同他们一样!” 掌柜话落,一群打手挥着木棍冲了过来! 人群哗啦啦地跑散了。 乔薇与乔峥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打手的眼皮子底下。 这群打手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看得出来,不是善类。 他们不光打乔薇乔峥,连地上的病人与少年也全都没用放过。 少年护住哥哥,与几人缠斗了起来。 但他不是练家子,又受了伤,几乎只有挨打的份儿。 乔峥也没好不到哪儿去,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公子哥儿,打架什么的,简直从未经历过! 在那群汉子挥着棒子冲过来的一瞬间,他便傻了眼。 乔薇一脚踹开一个打手,打手又撞翻了身后的三个打手,地上哀嚎一片! 众人见乔薇不好对付,纷纷冲向乔峥。 一只棍子砸向乔峥的脑袋,被乔薇眼疾手快地扣住,乔薇折断了他手腕,夺了他手中棍子,一脚将他踹飞! 乔薇对乔峥道:“你先走!” 乔峥摇头:“我不走。” 乔薇厉喝:“走啊!你留下来能做什么?我还得分心保护你!” 这群打手,并不是普通的打手,每个都训练有素,虽不如王府的青衣卫武艺高强,却比青衣卫狠毒太多。 关师傅顶着一个箩筐,悄悄地摸进了混乱的现场,抓住乔峥的手,往巷子外逃。 有打手发现他们,挥着棒子冲过去! 乔薇眸光一冷,抄起手中的木棍狠狠一扔,正中打手的后背,打手扑在了乔峥的脚边! 乔峥唬了一跳,再回头,就见乔薇被一群打手包围了。 他甩开关师傅的手,抓起地上的木棍,颤抖着冲向了人群! 楼上的打手头头瞧见了这一幕,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怎么如此能打?他十几号弟兄,竟没一个人在她手中占得了便宜。 打手头头抄起一个铁棍,跃窗跳,朝乔薇的脑袋砸了下来! 乔峥的棍子挡住了他的铁棍,可惜木棍对铁棍,无异于以卵击石,只听得噼啪一声,乔峥的木棍断了,铁棍冲破阻力,直直砸中了乔峥的头顶。 有那么一瞬,整个世界都静了。 乔峥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只觉着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得缓慢,缓慢到如凝滞了一般。 温热的液体,流进了他的眼睛,又顺着眼角流下,流进了嘴里。 有点咸。 乔峥舔了舔。 乔薇抓住了一根朝她劈来的木棍,一脚猛踹,踹翻了一群!待到她一回头,看见头破血流的乔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乔峥嘿嘿一笑,倒在了血泊中。 ------题外话------ 万更 七夕快乐 \(≧▽≦)/ 二房的好日子到头了 关于乔妹对爹爹的态度,稍稍解释一下,乔妹不是不在乎,她是内心的阴影太大,一时间难以接受一个新的父母,不是她真的很讨厌乔峥。 好吧,好像大家并不是很关注这个问题。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0】怼渣婶,趁火打劫 乔薇怒了,从前只觉着灵芝堂的人不要脸,今日才发现,何止是不要脸?简直是恶毒! 他们不过是救了一个被灵芝堂治不好的病人,就被灵芝堂视作眼中钉,这种狭窄的肚量,是怎么还开了京城最大的药房的? 畜生! 一群畜生! 乔薇的身上陡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杀气,眼神如实质的冰刃,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众人只觉头皮一麻,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那打手头头瞧见自己的毙命杀招被个多事的男人挡下了,别提多恼怒,再一次扬起铁棍,朝乔薇狠狠地砸了下来! 乔薇手臂一绕,如灵活的毒蛇将铁棍死死地绕柱。 那人想抽回,却发现铁棍好似定住了一般,分毫动不了。 他扬腿飞自侧面一扫,踢向乔薇的太阳穴,乔薇单手一挡,他一条腿瞬间麻掉了。 他又出拳,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狠狠砸向乔薇,乔薇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将他的手腕扣住了。他欲弃棍,再出一拳,乔薇却没再给他机会,一掌打下铁棍,铁棍被撬得凌空飞起,乔薇伸手抓住,对着他脑袋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就像他砸乔峥的那一棍一样。 他的脑袋瞬间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两眼一翻白,倒在了地上。 其余人见状,吓得不敢上前了。 从来只有他们教训别人,可从没被别人如此教训过,这真的是个女人?出手怎么这么狠呐? 乔薇还算留情了,不然杀掉这群人,与杀掉几只鸡也没什么分别,她不想闹出人命,所以手下留情,可留情的结果是什么?是他们差点把他们父女给杀了! “谁还没打够的,尽管放马过来!” 众人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可惜乔薇不打算放过他们了,乔薇冲上去,一手一个,狠狠地砸在墙壁上、摔在地上,众人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疼得满地打滚。 灵芝堂掌柜的脸刹那间褪去了血色,抖抖索索地吩咐一名下人道:“快!快去通知夫人!” 那下人去了。 乔薇蹲下身,将乔峥的身子扳平,打开酒囊清理了乔峥的伤口,奈何烈酒酒水刚刚用完了,乔薇晃了晃瓶子,也没倒下几滴。 “给!”少年从附近的酒馆抢来了一坛烈酒,真是抢的,他身上的银子已经全部给乔薇了,没钱付账,老板气坏了,一路穷追不舍,然而等老板看到了这混乱的场面,又自认倒霉地离开了。 “多谢。”乔薇接过酒坛,倒在干净的棉布上,给乔峥清洗了伤口,那一棍子正瞧中他额头,额头高高地肿了起来,有一道五厘米的伤口,乔薇用干净的针线缝合了伤口。 围观的人瞧着这场面,又议论了起来。 “她是真的会治病,你们看。” “胆子真大啊,她就不……”不晕血?那场面,看得这个老大爷都心里发毛。 乔薇缝合伤口的时候,少年看到了放在草席上的药碗,碗里的药与他哥哥伤口上的药一样,他拿起药碗道:“是这个吗?” 乔薇点头,少年将药碗递了过来。 乔薇舀了一勺,均匀地涂抹在缝合的伤口上。 少年的手忽然凑近乔薇的脸,乔薇警惕的眸光唰的一下朝他看来! 他愕然地怔了怔,捏着袖子的手僵在半空:“我、我给你擦擦汗。” “不用。”乔薇淡道。 少年悻悻地收回了手,看着地上的两个伤患道:“他们都会没事的吧?” 乔薇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条,缠在乔峥的头上:“你大哥没事了,注意预防伤口感染,药房都有药,你自己去买。” “好。”少年应下,又道:“那你爹呢?” 乔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爹干你什么事?” “啊,我……我只是……”好心问问,少年噎住,面色涨红。 关师傅跑了过来,要与乔薇一块儿将乔峥搬上马车,就在这时,徐氏赶到了。 徐氏原本就在来灵芝堂的路上,她做了一块崭新的金色招牌,不再叫灵芝堂,而改名玉春堂,自此她人生中再无沈氏的痕迹,一切都是她徐梦清一个人的! 谁料刚走到半路,便被灵芝堂的下人“堵”了个正着,下人告诉她有人在灵芝堂闹事,把廖哥儿给打了。 廖哥儿是徐氏娘家认识的人,论亲,倒是不亲,但胜在忠心,又有手段,曾在帮派中混迹过,训练出的手下个顶个地厉害,不知帮灵芝堂教训了多少前来挑事的人。 这一次,老爷封侯,眼红的人势必更多了,她早吩咐了廖哥儿,务必把灵芝堂守好了,遇上不识趣的,只管打了便是,她来善后。 可这个厮什么?有人把廖哥儿打了? 这可真是稀罕事! 徐氏坐着马车赶到了灵芝堂,先吩咐人把新招牌挂上去,随后带着林妈妈去了出事的巷子。 灵芝堂掌柜早吓得六神无主了,此时终于见到自家夫人,如同溺水时看到了一根浮木一般,扑腾着冲了过去:“夫人!你可算来了!有人在咱们灵芝堂闹事!把人全都打了啊!”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灵芝堂的打手,廖哥儿最惨,满头鲜血,一名灵芝堂的大夫正在给他治伤。 “如何了?”徐氏问。 大夫摇头:“回夫人的话,断气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如此厉害的男人,竟真的被一棍子打死了?! “谁干的?”徐氏厉喝。 乔薇将乔峥放好,淡淡地站起身来:“是我。” 徐氏的眸光就是一颤:“是你?” 众人愕然,这女子与灵芝堂的东家认识? 徐氏看了看满地血迹,心中涌上一层害怕,但她如今是侯夫人了,若还怕一个区区村妇,未免太失颜面! 定了定神,徐氏沉下脸道:“怎么又是你来闹事?” 林妈妈附和:“是啊,你怎么又来了?还打死了人!” 乔薇双目如炬道:“你不如问问大家,他该不该死?” 百姓们啧啧摇头。 “太混账了,人家都没做什么,你们非要赶尽杀绝!” “这种恶棍活该被打死!” “就是,太可恶了!” 不论这姑娘是不是骗子,灵芝堂的手段都太狠毒了些,人家爹过来,根本没出手,就被一棍子打趴下了,死没死的还不知道呢,怪人家女儿出手太狠?可到底是谁先挑的事? 徐氏的面色变了变:“你……你就不怕我报官?” 乔薇毫无惧色道:“我是正当防卫,你报官又怎样?只许他要我们的命,不许我还手?” 徐氏根本站不住脚,廖哥儿手段阴毒,在家就打死过几个人了,在衙门那儿还有案底,她哪儿敢真的告状去? 只是,就这么放过这丫头,她又不甘心! “你打死了灵芝堂的人,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乔薇毫不客气道:“当然不能算了,你们灵芝堂欺人太甚,这笔账我迟早讨要回来!” 徐氏气得直抽抽:“你还好意思找灵芝堂讨债?瞧瞧你把灵芝堂的人都打成什么样?你真是好不知廉耻!” “可不是吗?”林妈妈阴阳怪气道:“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以为是个干净姑娘,谁知道尽干些见不得的事!大家别被她给骗了,她从年前就开始找我们灵芝堂的茬儿!” 这话灵芝堂的掌柜早过了,可惜在见识了灵芝堂的恶毒手段之后,没有老百姓愿意相信这种鬼话了。 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家,没事干跑去找你们灵芝堂的茬儿,吃饱了撑着呢? 林妈妈知道众人怎么想的,鼻子一哼,道:“大家知道她为什么要我们灵芝堂的茬儿吗?她看上了我们家姑爷!我家大姐,原本是大户未过门的妻子,就是她横插一脚,不知用什么手段迷惑了我家姑爷,生生把我家姐与姑爷给拆散了!我家姐自幼长在道观,心思单纯,不懂防人,一次又一次遭她算计,她当着我家姐面是一副脸孔,到了姑爷那儿又是另一副脸孔,姑爷权当她是个多么柔弱可怜的女子,可大家瞧瞧啊,她连人都敢杀,会是什么善类吗?” 众人唰的看向了乔薇,眸光满是质疑。 林妈妈义愤填膺道:“不信大家伙儿问问她,她现在是不是和我家姑爷在一起了?” “是不是啊?”众人呢喃着,眸光死死地定在乔薇的身上。 乔薇没有话。 难道真是这样吗?她确实是个狐狸精? 众人心里一阵失望。 林妈妈大快人心道:“她若是个黄花大闺女我就不她什么了!可她在勾引我家姑爷之前早已跟野男人生下了孩子!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啊!害惨了我家姐,又跑来祸害灵芝堂!她的心怎么就这么坏呢?我家姐已经把姑爷让给她了,她怎么还不知足啊?她是不是要把我们全都踩在脚下才甘心呐?” 林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受害者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然也并非全都是演的,在她心里,确实觉得是乔薇抢走了乔玉溪的未婚夫,尽管她知道一开始与姬冥修有婚约的人就是乔薇,可是乔薇已经被逐出家门了,她的一切理所应当是大姐的,乔薇再回来抢它,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这种强盗逻辑真是太好笑了,好像本身与冥修有婚约的人不是乔玉溪,而是大房的千金吧?那千金因犯了事被逐出家门,才叫乔玉溪捡了个便宜,怎么到头来,反而变成乔玉溪该有的了?这些人真是…… 等等,大房的千金? 大房的千金不就是她吗? 与冥修有婚约的人……是她? 绿珠与她提过,不必在意乔玉溪,因为乔玉溪本就不是冥修的“原配”。 她怎么就没想过这“原配”就是她自己呢? 在薛妈妈找上门来讨债时,她便知道自己是恩伯府的大房姑娘了,却一直没联系到婚约的头上。 这群人,敢当着她的面颠倒黑白,是不是还当她被蒙在鼓里呢? “不要再演戏了!你们根本就是从我手里抢走的婚约,如今我不过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而已,怎么就成了你们嘴里的狐狸精?设计陷害我,将我逐出家门,再将我的一切占为己有,我的身份、我的婚约,统统成了你们的囊中物!到底谁不要脸?” 林妈妈傻眼了,她、她、她知道自己身世了?她不是失忆了吗? 徐氏心底的惊讶可不比林妈妈的少,她能一直鱼肉大乔氏,就是仗着大乔氏不知自己身世,可如今……大乔氏知道了,大乔氏怎么知道的?! 是老夫人! 老夫人派薛妈妈上山找这死丫头要债! 定是那一次,叫这丫头知晓身世了! 老夫人呐老夫人,你可真是害死我! 掌柜的也懵了,这个女人是大房的乔姐? 另一边,灵芝堂的老药师叫了起来:“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拆灵芝堂的招牌了?” 厮道:“夫人了,灵芝堂今后都改名叫玉春堂。” “不许改!不许改!都给我下去!”老药师拿起扫帚,将挂牌匾的厮赶了下去,随后气冲冲地来到巷子,看向徐氏道:“二夫人!你为什么要撤换灵芝堂的招牌?灵芝堂是伯爷与大夫人的心血!没有他们同意,谁都不能拆掉灵芝堂的招牌!” 糟糕,老裴怎么冲出来了?叫他看见大乔氏就惨了! 徐氏给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会意,拖住老药师便往巷子外走。 徐氏看向众人道:“大家别听她胡言乱语,她才不是我们长房千金……” 话到一半,老药师挣脱掌柜的掣肘,力道过猛,朝后猛地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少年将他扶了起来,他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乔峥,眸光就是一颤:“老爷?” 徐氏怔住:老爷?什么老爷? 老药师颤颤巍巍地扶了扶乔峥的肩膀:“老爷?是你吗?老爷!” 徐氏只顾着对付乔薇,倒是忽略了躺在地上的乔峥,待她走近了一瞧,吓得整个人都尖叫了起来! “夫人!你怎么了?”林妈妈扶住她。 徐氏战战兢兢地道:“伯、伯爷……” 乔薇不欲将乔峥牵扯进来,故而没有亮出乔峥的身份,可这会子被老药师识破,想藏也藏不住了。 林妈妈上前瞧了瞧,也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徐氏双腿一软,无力地靠在了徐妈妈身上。 老药师认出了乔峥,紧接着又认出了乔薇:“你是大姐?” 乔薇看向他:“你是……” “我是老裴啊,大姐!我守着灵芝堂这么多年,总算把你给等来了!老爷没死……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好的人,老爷怎么舍得让他去死……”老药师老泪纵横。 林妈妈一手扶着几乎晕厥的夫人,一手指着老药师,:“老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大老爷早已过世多年,你怎么随便逮住一个人就他是大老爷?你的疯病又犯了!看来是不能继续在灵芝堂做事了!掌柜的!还不快把他扶进去?省得他在外头丢人现眼!” “……是!”掌柜管不了大房二房的真相,他已踏上二房的船,身家性命都与二房一体,他只能听二房的差遣。 他去擒老药师,被乔薇一把折断了手骨,发出凄厉的惨叫! 林妈妈吓死了,这个女人打起架来真是好不要命啊! “快把夫人扶上马车!” 林妈妈招呼几名下人将瘫软的徐氏架上了马车,随后在众人质疑与鄙视的目光下,匆匆忙忙地逃回了府里。 碍于乔峥的伤势,乔薇没有追上去,将乔峥抱到了关师傅的马车上,关师傅把乔峥的东西一一拾掇干净,也拿上了马车。 关师傅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村子。 村民见乔薇背着受伤的乔峥归来,都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不就上城里一趟?出了啥事?咋就伤成这样了? 七娘从作坊出来:“老爷怎么了?和谁打架了?” 乔薇将乔峥背进屋子,放到床上:“热水!” “好,好!”七娘赶忙去了厨房,烧上热水,又把碧儿从作坊叫了出来,“你先去老爷跟前儿伺候!” “好!”碧儿解下围裙,进了乔峥的屋子。 乔薇从自己屋拿来备用的金疮药,解开乔峥头上的纱布,刮掉了接骨草,把金疮药抹上,又从乔峥的药柜找了黄芪、南星、白附子、海螺蛸、黄莲、白芷等预防伤口感染的药材,让碧儿拿去了厨房。 乔薇的脸色沉得吓人,碧儿与七娘都不敢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秀才与罗大娘问询上了山。 “老爷他怎么了?”老秀才神色慌张地进了屋,看到乔峥头上一寸多长的伤口,倒抽一口凉气,“谁干的?” 乔薇目光冰冷道:“灵芝堂。” 老秀才一怔:“灵芝堂?你们上灵芝堂了?老爷他想起从前的事了?” 乔薇绞了帕子,给乔峥擦去脸上的血迹:“没有,只是路过,救了一个灵芝堂救不好的病人,就被灵芝堂恨上了。” 老秀才气煞了:“杀的东西!杀的东西!他们怎么能这么对老爷?他们是不是认出老爷了?” 乔薇把沾满了血污的帕子放在水盆中清洗干净:“一开始没认出,现在已经知道了。” 老秀才跳脚:“知道了都没把老爷认回去吗?”姐犯了事被逐出家门,可老爷没有啊! 罗大娘骂道:“狗日的东西!当初把你赶出去,现在又把你爹给打了!不是人!畜生!王八羔子养的!报官去!” 老秀才气闷道:“报官没用的,老爷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一口咬定老爷是假的,官府又能怎么样?老爷的脑子又不清楚,不出个一二三来,如何证明自己就是恩伯府的大老爷?” 底下,相似之人太多了,老爷历经十五年,容貌上多少也有些变化,除非老爷能记起从前的事,否则,很难证明自己的身份。 而老爷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大姐就更不能了。 大姐自幼养在后宅,几乎没在外头露过脸,除了乔家人,谁认得她是大姐? 可乔家人都被那几个黑心肝的控制了,他们会替姐作证吗?别傻了。 当初但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姐话,姐或许都不会沦落到被逐出家门的境地。 罗大娘抹了泪:“真是造孽啊!” 老秀才红着眼眶道:“老爷能早日康复吧,只有你恢复正常了,才能把那几个黑心肝的从乔家赶出去啊!” …… 却林妈妈与徐氏落荒而逃后,哪儿也没去,直直奔回了乔家。 乔家正院,欢笑声不断,正是乔玉溪的大哥,徐氏与乔岳山长子乔仲卿回来了。 乔仲卿本在蜀地求学,听闻父亲封侯的消息特地赶回家中庆贺,没想到晚了一日,庆贺宴会已经结束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替父亲高兴。 他把从蜀地带回来的礼物给各房送了过去,当然,也少不了弟弟妹妹的。 乔玉麒得了一把折扇:“这是什么,大哥?” 乔玉麒调皮,可对大哥却是十分畏惧的,别看大哥总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可乔玉麒却知道,大哥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温顺无害。 “这是大儒孔先生亲笔题的字。”乔仲卿温润如玉地。 乔玉麒才不喜欢什么大儒,但哥哥送的,他不敢不稀罕,甜甜地笑道:“多谢大哥!” 乔仲卿检查了一会儿弟弟的功课,发现弟弟虽然顽皮,功课却不曾落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乔仲卿又给乔玉溪送了一本孔先生的诗集:“妹妹可别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一套,那都是酸话,女人要智慧与美貌并重,才能得到夫家的倚重。” “多谢大哥!”大哥的话讲到了她心里,乔玉溪开心地收下了诗集。 乔仲卿抚了抚妹妹的脸颊,宠溺地道:“妹妹的事,大哥都知道了,大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该讨回来的公道大哥会一点不少地替你讨要回来。” 乔玉溪靠上乔仲卿的肩头:“还是大哥对我最好!爹娘都劝我不要惹事!” 乔仲卿温声道:“爹娘有爹娘的难处。” 林妈妈在门口瞄了瞄。 乔仲卿眸光一动,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先带弟弟回屋练字,我有些事要交代他们。” “好。”乔玉溪拉着那个魔头下去了,也只有大哥在家里时,魔头才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姐弟俩出去后,林妈妈将徐氏扶了进来。 徐氏苍白着脸,看了看意气风发的儿子,激动地道:“仲卿,你回来了?” “是,儿子回来了。”乔仲卿将娘亲扶上床榻,拿了垫子靠在她腰后,“娘,你怎么了?吓成这样?” 徐氏抓住儿子的手:“有鬼……有鬼!大白的……见了鬼!” 乔仲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娘你什么呢?大白的怎么会有鬼?是不是你看错了?” 徐氏害怕地道:“你问林妈妈!她也看见了!” 乔仲卿看向了林妈妈,林妈妈心有余悸道:“奴婢确实是看见了,但奴婢觉得……那个……应该不是鬼。” 徐氏眸光一厉:“不是鬼?难道他真的活着回来了不成?” “你们的是谁?”乔仲卿问。 徐氏揉着心口道:“是你大伯!” 乔仲卿的思绪略有些飘远:“娘是你们今看到大伯了?” 徐氏颤抖着身子道:“看到他,也看到那个扫把星了!那扫把星真是阴魂不散!又来灵芝堂闹事,还把廖哥儿打死了!” 乔仲卿的笑容凝在了唇上:“什么?廖哥儿死了?” 林妈妈愤愤不平道:“少爷,那女人不知是跟谁学了武功,变得好生厉害,愣是一人打趴了一群人,廖哥儿就是遭了她的毒手!她还当街放狠话,咱们房的姐,抢了她的亲事!什么,她要把属于她的东西通通夺回来!” 徐氏握住儿子的手:“仲卿,你我今是真的见到鬼了吗?还是……还是你大伯真是活着回来了?他要是知道我们把他唯一的女儿逐出了家门,会不会也把我们赶出去?” 乔仲卿笑着宽慰道:“娘你胡什么?大伯早就死了,当初入殓时,全族的族老们都在,大伯已经在九泉之下安息,那个男人不过是容貌与大伯有些相似,被大乔氏找来滥竽充数的罢了,就这点伎俩,想骗过恩伯府,未免太异想开了。” “真的……是这样吗?”徐氏心神不宁地问。 乔仲卿笑道:“当然是这样,林妈妈,那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像我大伯吧?” 林妈妈先是一怔,随即低下头:“大少爷的对,第一眼看着是有点像,可仔细一想吧,又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老爷的眼睛没有那么大,鼻子略低一些,额头也一些,颧骨没那么高。” 乔仲卿握了握徐氏的手:“娘,你看,就是你认错了,那个人不是大伯。” 徐氏摇头:“可老裴都他是……” 乔仲卿的笑容温暖而迷人:“老裴与二房不对付,巴不得二房早点倒下,自然会替别人话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娘不要再操心了,我一定……会妥善解决的。” 江湖上有个神秘的杀人组织,人称煞血盟,煞血盟,主要分布在北方,以接收刺杀、暗杀等任务为主,江湖传言没有煞血盟杀不了人,只有金主出不起的价,这话其实有些夸大了。 若煞血盟真的谁都敢杀,那有人出金子要煞血盟盟主的脑袋,杀手们是杀还是不杀呀? 接到生意时,各分舵都是先由舵主过目,若涉及被杀者背景太过强大,则需请示煞血盟盟主,由盟主裁夺,此单究竟接还是不接。 值得一提的是,煞血盟的盟主不是别人,正是姬冥修手下七大高手之一的姬无双。 姬无双能在七人中占据老大哥的地位,除了一身医毒之术确实出神入化之外,头脑与手腕也是其余六人望尘莫及的。 姬无双多在山庄钻研治疗姬冥修的办法,而山庄距离京城遥远,因此他许久不来煞血盟了,今日是赶了巧,他携带的药材用完了,出门采买一些,就这么被京城的分舵主给碰上了。 分舵主多日不曾在盟主跟前儿露脸,又想与盟主套套近乎,又不知从哪儿套起,灵光一动之下,起了今日接到的生意:“哎呀盟主,碰到一桩棘手的生意啊,不知该接不该接。” 撒谎,明明就知道。 姬无双看出了他只是没话找话,倒也没拆穿他,给面子地问道:“什么生意?” 分舵主就道:“一个公子哥儿,花一千两银子要一个乡野村妇的命,盟主您什么乡野村妇能值一千两银子啊?别是什么世外高人吧?” “你没问清身份?”姬无双问。 分舵主一脸汗颜:“没、来得及。” 当然是问了!盟主你不要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那你再去查探清楚,煞血盟不接来历不明的生意。”什么金子够了皇老子都敢杀这一套在姬无双这儿基本不奏效,人总要学会变通,不能为了所谓的江湖威名就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什么人杀得起、什么人杀不起,还是要分一分的。 “您先上煞血盟坐着,我这就去查!”分舵主无奈,装模作样地出去“联络金主洽谈洽谈了一番”,事实上只是在对面的茶楼吃了碗凉虾,随后拿着一幅画回了煞血盟的窝点,“禀盟主,这就是金主要杀的人。” 姬无双打开画卷一看,是她? 分舵主道:“姑娘长得挺水灵的,看不出已为人妇,她是被恩伯府逐出家门的大姐,不知怎么得罪那位金主了,愣是要出那么高的价钱取她性命,还有一个男人,金主没提供画像,但脑袋受了重伤,十分容易辨认。” “那男人是谁?”姬无双问。 “已经过世的恩伯爷!”分舵主答道。 这话听起来前后矛盾,但仔细一想,也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无非是那过世多年的乔恩伯并未真的辞世,只是失踪了那么些年,如今又活着回来了。这对于已经继位的现任伯爷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 这种单子,煞血盟没少接过,有前家主雇凶杀现任家主的,也有现任家主雇凶杀前任家主,总之家族内斗,没几个是手上没沾血腥的。 恩伯府煞血盟还是惹得起的,杀了也没人敢找煞血盟的麻烦,何况如今当家做主的那一位圣眷正浓,新册封了侯爷,真论势力,不知甩了前家主几条街。 前家主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这种单子,不接白不接。 “你已经接了?”姬无双若有所思地问。 分舵主笑道:“还没,我记得咱们煞血盟的规矩,当面不接单。” 这是为了谨慎起见,怕有人一时脑热,不计后果地接了难以完成的生意。 姬无双收起了画:“先别应下,等我消息。” 分舵主愣了愣:“是。” 离开煞血盟后,姬无双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却并未让药童将马车驾走,他静静地坐在没有一丝光亮的车厢,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画,神色凝重。 他对乔家的内斗毫无兴趣,乔伯爷“去世”的内幕,归来的真相,被杀与否他统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乔薇。 尽管如今的乔薇并不让人生厌,甚至古灵精怪的,没架子,性子直爽,有些招人喜欢,可只要一想到她曾经与胤王有一段痴缠的过往,他就不愿少主再与她有任何来往。 少主是姬家未来的家主,他的身份比外人想象的还要强大,能匹配他的女子必须是容貌、家世、才情、过往都十分优秀的千金,不论乔薇是否与胤王有过真正的夫妻之实,乔薇都曾公开仰慕过胤王,这是乔薇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他并不希望少主身上出现这样的污点。 只不过,他心中这样想,却没真的计划要把乔薇怎么样,这就好比,他喜欢钱,却不会随随便便去抢人家的钱。 但这一笔生意的到来,把一切都打乱了。 如果他没有碰到分舵主,这笔生意已经接下了,乔薇必然活不过今晚。 而这一切,全都与他无关。 但为什么……就是让他碰到了呢? “豆子。” “庄主。”药童答应。 姬无双正色道:“去犀牛村。” “是!” 药童没去过,但他能问路,不过一下午功夫,马车便抵达了村子附近的路。 姬无双没让药童将马车驶入村落,而是让他停在一处荒凉的道上,自己则施展轻功,自后山绕上了乔薇的住处。 乔薇刚给乔峥换完药,准备回屋歇息,一到门口便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她眸光一冷,拔出了匕首。 “把匕首收回去,你暂时用不着。” 姬无双背对着乔薇,淡淡地开口。 乔薇听声音差不多认出他来了,走进屋,望着他背影道:“姬叔叔?” 姬无双转过身来:“是我,别来无恙啊,乔姐。” 他只是叫了她的姓氏,没点明更深的意思,可乔薇就是觉得,他叫的是恩伯府的大姐。 他既是冥修的手下,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怎么友好。 乔薇神色淡淡地收起了匕首,走到窗前,合上了窗子,将灯芯调暗了些。 姬无双明明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相信以乔薇的敏锐不难察觉他来者不善,可她居然一丝惧怕都无:“不应该是打开窗子叫人吗?还故意把油灯调得这么暗。” 乔薇不咸不淡道:“叫人做什么?叫过来看看我是如何在我爹身负重伤之际私会一个年纪比我爹还大的老男人的?” 姬无双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嘴皮子倒是耍的厉害。” 乔薇淡淡地牵了牵唇角:“在四合院见你,就觉得你对我不是很满意了,照顾冥修与燕叔叔的面子我才没有挑破,您老人家不会真以为你伪装得多么衣无缝吧?” 没错,姬无双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心中再不待见这个女人,可明面上都不会有丝毫表露,没想到的是,还是让对方给识破了。 姬无双呵呵道:“就凭你曾经对少主的事,足够让少主把你大卸八块了,可你依旧把少主迷得晕头转向,果真是有几分本事。” 乔薇有心累了,懒得与他打哑谜,直言道:“你深夜造访,就是想和我打嘴炮杖?那你可赢不了。” 姬无双的嘴角抽了抽:“有人花一千两,买你和你爹的命。” 乔薇闻言,不可思议地笑了:“我好歹也是恩伯府的大姐,我爹是恩伯府的大老爷,我们俩的命就只值一千两?谁这么气?” 姬无双狐疑地眯了眯眼:“别强装镇定了。” 乔薇摊手:“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追杀了,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 姬无双沉了沉面色:“煞血盟你可听过?” 乔薇摇头:“没有,别,不感兴趣。” 姬无双一大串想好的台词登时噎在了喉头,险些生生呛死! “你知不知道煞血盟的人一旦出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煞血盟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但凡被煞血盟列为目标的人物,都没能活着见到第二的太阳。这也是为何,尽管煞血盟接单苛刻,却仍生意不断的缘故,因为一旦煞血盟接了,那个人几必死无疑了。 “哦,原来你是煞血盟的人。”乔薇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潜藏的信息。 姬无双不得不佩服她的脑子,确实够灵活,够能给他下套:“我很欣赏你,可惜了,我注定不能与你同一阵线,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没什么,你就算是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乔薇不可置否:“那倒是,所以无双大人特地来向我告密,究竟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呢?” 姬无双肃然道:“只要你答应离开少主,我可以不接这单生意,并且向你保证,未来煞血盟不会接下任何刺杀你以及你父亲的生意。” 乔薇嘲讽地笑了:“弄了半你是想趁火打劫。我就不明白了,我与冥修碍着你们什么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知道我身世的,不知道我身世的,知道我和胤王真相的,不知道我和胤王真相的,全都跑来阻拦我?” 姬无双毫不客气地道:“那是因为你的确配不上!” 乔薇淡道:“我配不配得上,你了可不算!” 姬无双冷冷地看向她:“一句话,你到底答不答应?” 乔薇迎上他凌人的视线:“让我离开是我独自离开还是能带着孩子离开?” “孩子是少主的,你当然不能带走,还有你的雪貂,也要一并留下。”姬无双道。 乔薇问道:“为什么连我的雪貂都不放过?” 姬无双面不改色地道:“它是姐与少主的爱宠,自然得留下了。” 竟是强取豪夺得如此理所当然,乔薇长见识了,神色一肃道:“孩子是我生的,是我养的,没有任何人能把他们从我身边夺走,还有我的雪貂,是我冒死从老虎的口中救下的,我会轻易地让给你?你可真会做梦!” 姬无双的眼底掠过一丝危险:“所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做决断,别指望拖延时间,让少主来发现你,也别枉费心机觉得你能将消息传出去,我只给你两条路,是乖乖地收拾包袱离开,还是等着被人砍下脑袋?” 乔薇无畏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就算乖乖地离开了,一路上也会有无数的意外。” “你不信任我。”姬无双的声线沉了下来。 乔薇没好气地道:“一个一来就要拆散我和我孩子的人,凭什么要求我的信任?” 姬无双定定地看着她:“你会后悔的,你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想你死。” 乔薇冷笑:“你别一口一个对方了,直恩伯府就是了,除了他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舍得花一千两买我和我爹的命!” 她仇家不少,她爹却只有一个,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是谁干的了。 别姬无双不太可能放过她,就是那一家子,也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姬无双只答应了煞血盟不接那家子的生意,可别的江湖帮派呢?姬无双又没答应保全她一辈子,难道她要一直这样亡命涯? 姬无双下了山。 一道黑影从而降,单膝跪在他面前:“盟主。” 姬无双冷声道:“回去告诉你们舵主,这桩生意,煞血盟接下了!” ------题外话------ 万更第二,好想打劫一下月票~ \(≧▽≦)/ 推荐好基友【凝望的沧桑眼眸】古言宠文《权宠医妃》 【本文男女主身心干净,宠溺无下限,腹黑无极限。】 睡个觉莫名其妙穿越也就罢了,居然狗血的被下了药?浴火中烧的师心鸾随手抓过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吃干抹净以后,某人却笑意盈盈的让她负责? 于是一纸赐婚圣旨下,众闺秀悲愤,“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鲜花是楚央,牛粪是师心鸾!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1】冥修之怒,下场 是夜,乔薇叫来了碧儿与阿贵两口子。 七娘问:“夫人,这么晚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吩咐我们吗?” 乔薇看向三人道:“不是什么好消息,晚上会有一波刺客造访,我需要你们提前准备。” 三人一听刺客,全都傻了眼。 但一联想到乔峥的伤势,又似乎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一家人吗?”阿贵迟疑着问。 那家人是不是太狠了?把父女俩欺负成这个样子倒也罢了,居然还要赶尽杀绝! 乔薇没有回答,她没刻意对三人隐瞒过自己的身世,即使她不,三人也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她道:“他们的目标是我和我父亲,你们不主动招惹他们,应该能相安无事。” 七娘语重心长道:“这种时候了,我们怎么能只求自保?” 乔薇就道:“你和碧儿自保,阿贵我有用。” 阿贵:这种时候倒是想起我了!发月钱的时候呢?! 乔薇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淡淡一笑道:“若是平安度过一劫,记你一笔奖金。” 这还差不多。 阿贵问道:“夫人请吩咐吧,需要我怎么做。” 乔薇吩咐道:“七娘,你先把钟哥儿抱到望舒的屋子,今晚你和碧儿就守着三个孩子,有景云和望舒在,他们投鼠忌器,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七娘与碧儿点头。 阿贵一下子捕捉到了她话里的玄机:“为什么他们会对景云和望舒……” “别问为什么。”乔薇打断他的话,又对七娘与碧儿道:“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你们都不要出来。” 二人彼此看了一眼,缓缓点头:“是。” “老爷怎么办?”七娘问。 乔薇凝眸道:“我和阿贵来应付,你们先去吧。” 二人退下了。 七娘去屋里将呼呼大睡的钟哥儿抱去了望舒的大床上,景云被惊醒,睁开眼看了看七娘与钟哥儿,迷迷糊糊地道:“出了什么事?” 七娘温柔地笑道:“阿贵好像也出痘疹了,恐过了病气给钟哥儿,便叫钟哥儿在这边睡一晚。” “哦。”景云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睡了。 七娘将门栓插好,从袖子里拿出两把用布裹着的大菜刀,碧儿被吓了一跳,压低音量道:“七娘,你做什么?” 七娘深吸一口气,捂住怦怦跳动的心口:“防身。” 乔峥的屋内,乔薇把箱子里的衣裳全都拿了出来,一旁的阿贵有些惴惴不安,在地板上踱来踱去。 “害怕呢?”乔薇问。 阿贵瞪乔薇:“谁害怕了?我是担心七娘。” 箱子被清空了,乔薇拿了一床柔软的褥子铺在里头:“放心吧,那群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打搅景云和望舒。” 姬无双虽不待见她,可对冥修以及两个孩子毫无恶意,这一点,在四合院时她就发现了。 阿贵没不知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仍有些不放心地问:“什么情况才是万不得已?” “找不到我和我爹,以为我们藏在那屋。”乔薇着,将昏迷不醒的乔峥抱起来,轻轻地放进了箱子。 阿贵面色一变:“那你还把老爷藏起来?” 乔薇淡淡地动了动眼皮子:“怎么?你女人的命要紧,我爹的命就不要紧?”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贵臊红了脸,“我是太担心七娘了。” 乔薇用匕首将箱子凿了几个洞,合上箱盖,从乔峥的旧衣裳里挑了一套丢给阿贵:“换上。” 阿贵认命地换上了。 乔薇又把白与珠儿叫了过来,给二兽全副武装。 珠儿身上配备了景云的专属弹弓与弹丸,弹丸乃石蜡而制,打在身上不怎么疼,但内里有货,包治不服。 至于白,它百毒不侵,乔薇把它的爪子与皮毛全都抹上毒液,牙齿也抹了些。 白兴奋得差点把毒液跟舔了,不过它忍住了。 随后乔薇望向黑漆得不见一丝月光的苍穹:“我夜观星象……” “你还懂观星?”阿贵一脸不信。 乔薇淡淡一笑:“你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自然不懂了。” 言罢,乔薇去了后院,扔给阿贵两个木桶:“把水挑到池子里。” 阿贵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却仍旧与她一块儿将池子里装了水,紧接着阿贵就看见她从屋子里抱出一捆丝线,一头扎进池子,另一头递给珠儿,让珠儿系在了树顶上。 “寨主,寨主。”黑风山上,杜三千趴在草垛中,用一个从走访西洋的商人手里打劫来的特殊筒子观察着别墅中的动静,这筒子也不知用什么做的,看远处特别清楚,“老大他们家新来了一只猴子。” 寨主百无聊赖地躺在他边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黑漆漆的穹顶:“今儿怎么没有月亮呢?星星也没有。” 杜三千兴奋道:“那猴子爬树了!你看呐,老大!我打赌那是只母猴子!” “无风无月无星,无钱无油无米,不念荣华富贵,但求三斗白面。”才华横溢的寨主做起了山寨版的打油诗,每当这个时候,他都特别怀念魏带回来的美食,可自从魏露了馅,就再没往宅子里带过东西了,缺少油水的缘故,他身上的肥肉都开始嫌弃他了。 杜三千拍拍寨主的肩膀:“寨主快看,他们又开始折腾,这次不知折腾啥,是不是要埋金子了?” “埋金子?”寨主来了精神。 杜三千道:“他们神神秘秘的,肯定是在埋金子,寨主,咱们去偷吧!偷了就能买肉吃了!我要吃红烧肉!还有狮子头!最好再来上两只大烤鸭!” 寨主吞了吞口水:“叫上魏?” 杜三千道:“他照顾威猛呢,别叫他了。”主要是怕这子反水,上次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人质与配方,魏却硬生生逼着他们把人放了,这子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土匪了! 杜三千又道:“偷了金子,咱们再顺便给威猛偷点药。” 寨主愉快地答应了,对身后也不知在发什么呆的江四道:“江四,走!” 江司眼神儿不大好,抓起地上的麻绳塞进了篓子:“青竹蛇,我们走。” 被抛在原地的青竹蛇:“……” 阴森森的山林中,一队杀手正埋伏在灌丛后,以往接到这种任务,派两名杀手足以,但据那女人非比寻常,他们愣是出动了京城大半的精锐力量。 杀手甲折了一截树枝,在地上比划道:“此次目标人物一共有两个,是一对父女。男人四十一岁,京城口音,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近几日才返回京城;女人二十上下,身高五尺,容貌清丽,堪称绝色,似乎也略懂医术,手段狠辣,功夫了得,好了现在我们来看画像。” 众人:有画像你不早? 杀手甲打开了画像。 众人借着夜明珠的辉光一看,差点儿就喷了。 这肥头大耳、鼻孔朝、满脸横肉的,也称得上绝色? “咳!”杀手甲收起了画像,“舵主把金主提供的画像上交给盟主了,这是舵主凭借自己的记忆画出来的,总之,你们第一眼看到她,就一定能知道是她。” “男人有画像吗?”杀手乙问。 杀手甲道:“没有,不过他也十分好辨认,首先我刚刚了,他四十出头。” …… “寨主,寨主你能不能快点啊?就你这速度,咱们走到亮还没到呢!这是下坡,又不是上坡,你咋喘成了这样?”黑风山的半山腰,杜三千回头,看着被自己甩了十万八千里的寨主,皱眉抱怨。 寨主扶着树干,上气不接下气:“臭子……仗着自己年轻了不起啊……等你到了四十……我告诉你……你还不如我呢……” …… 杀手甲接着道:“然后金主,他头部受了重伤。” …… “哎哟!”寨主为追上杜三千与江四,撒开脚丫子一跑,坏事儿了,不知磕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如同一个圆乎乎的大西瓜,从坡上咕噜噜地滚了下去,一直滚到撞上一块大岩石,才总算停了下来。 寨主捂住额头,疼得倒抽凉气。 “寨主你怎么了?”杜三千跑过来,定睛一看,“呀!你脑袋破了!” …… 杀手甲继续道:“我还打探到一则情报,山上有四个长工,其中两个是男的,一个三十左右,叫阿贵;一个不到二十,叫魏。那女人忙着与咱们周旋,无暇顾及她父亲,必定会派此二人去保护他,不排除护送他安全转移的可能。” 他话语刚落,一个排行最末的杀手指着山脚的地方道:“你们看!” 众人顺势看去,只见幽暗如墨的夜色中,两个年轻男子正搀扶着另一个男人艰难地前行。 中间的男人,四十出头,头部受了重伤,两边的男子,一个三十左右,一个十七**,这不就是他们要找的一号目标人物吗? 杀手甲冷笑:“我什么来着?他们会护送目标人物安全转移吧?可惜了,碰上煞血盟的杀手,插翅也难飞!” 杀手甲留了部分杀手原地待命,其余的全部随着他冲了出去! 却寨主在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几人不得已放弃了偷金偷药的计划,改为回往黑风寨,谁料刚刚转身就被一群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作为黑风寨的第十一代土匪,速来只有他们拦别人的份儿上,几时轮到别人拦他们? 寨主头疼,沉声道:“我今日不想开张做生意,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开!” 杀手们你看我、我看你,静默了半晌,忽然哈哈哈哈地笑了,一个落魄老爷,居然叫他们滚?他们可是煞血盟的杀手,只有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才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杀手甲打了个手势:“击杀一号目标人物,阻挠者,杀无赦!” 杀手们得令,挥舞着刀剑冲了过去。 土匪们没料到这群家伙开打就打开,还个个儿真刀真枪,摆出的招式狠辣果决,似乎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这过分了啊,他们平日里打劫,都只劫财不杀人。 哪儿来的一群王八羔子,杀就杀上了? 寨主武功还算不错,可惜脑袋受了伤,功力大为减弱。 杜三千以用毒为主,偷袭了得,正面迎敌略有些差强人意。 至于江四,这家伙的眼神儿连蛇和绳子都分不清,就别指望他认出谁是敌谁是友了。 寨主刚放倒了一名杀手,转过头来见江四被人围住了,连忙将江四救了出来。 江四却当他是杀手,一拳头砸上了他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伤口。 寨主气得大发雷霆:“江四!你他妈的不会打就别打了!” 寡不敌众,实力悬殊,杜三千的胳膊上挨了一剑,再这么打下去,迟早丧命。 寨主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用力地吹响! 昏昏沉沉的甄威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寨主有危险!” 魏打了个呵欠:“你做梦了吧?我怎么没听见呐?你们听见了?” 众人摇头。 甄威猛瞪圆了眼:“又响了!寨主真的有危险!” “寨主不是在外头看星星吗?啥危险?”魏又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口,“寨主,甄威猛你……咦?寨主呢?” 寨主不见了,杜三千与江四也不知所踪了。 众人警惕心大作,凝神一听,果真听到了山脚的哨音。 一个彪悍的土匪怒道:“马丹!敢打老子们的寨主!兄弟们,抄家伙!” 十几二十号土匪除了实在病得下不了床的甄威猛之外,全都抄起大刀下了山。 “你听,有动静!”别墅,乔峥的房中,乔薇忽然开了口。 阿贵竖起耳朵听了听:“有兵器啊,好像是山脚。” 乔薇他们住山上,听得断断续续的,村子里的乡亲却全都被惊醒了。 村长披了件衣裳,下身只穿了一条裤衩,神色匆忙地打开了院子门,探出脑袋一瞧,被那激烈的刀光剑影晃得心惊肉跳,一把关上门,抵在了门板上:“娘呀,这是在干啥?咋来了那么多人?还连刀子都用上了?” 罗大娘也被惊动了,穿了鞋就往外走。 “娘,你干啥?”罗永志拉住了她。 罗大娘心神不宁道:“我去看看是不是你妹妹出了什么事?” 罗永志皱眉:“外头太危险了,你在家等着,我去瞅瞅。” “我去!” “翠云,把我娘拉进去!” 翠云将罗大娘拉进了屋。 罗永志提上一把菜刀,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夜色,须臾,折了回来,对罗大娘道:“没看见妹妹,好像是一伙儿土匪与一伙儿杀手,定是那土匪打劫了不该打劫的人,人家找杀手来报复他们了。” 罗大娘松了口气:“不是薇就好。” 另一边的山头上,乔薇抄起家伙出了院子。 阿贵追上来,担忧地道:“夫人你想干什么?没听他们打得这么激烈?现在冲出去,会很危险的!” 乔薇凝眸道:“那群人,保不齐就是今晚要来刺杀我的人。” 阿贵蹙眉:“那又如何?先让另一波人马抵挡一阵,削弱他们的实力,等到他们上山时,再配上我们设下的陷阱,赢的几率就大了。” 乔薇解释道:“我们‘守株待兔’是不得已,不知对方行踪,无从主动出击,可眼下知道了,就绝对不能错失良机,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现在冲出去,就不是孤军奋战。” 阿贵是个比较保守的性子,他不太赞成乔薇的做法,比起进攻,他更乐意防守,但乔薇是他主子,他不听也没辙。 二人带上白与珠儿奔下了山。 黑风寨的土匪已经全都赶到了,正在与杀手激烈地搏斗着,杀手们一边打一边有些莫名其妙,总感觉目标人物不太对! 这窜猴真的是个世家老爷?! 不是好了京城口音吗?为什么是这样的?!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妈勒批!砍脑壳滴!敢偷袭老子,老子掺你一耳屎!” 寨主一个大耳刮子扇飞了一个杀手。 见识到了他的身手,杀手们终于知道自己偷袭错了人,奈何他们把已经把人家弟兄砍伤了,就算他们肯善罢甘休人家也不肯了。 双方激烈地战斗着,可对方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一开始凭借人数优势勉强占了上风的土匪们在几个回合的厮杀后,体力流失严重,渐渐落了下风。 “夫人,你看!是魏!这子,带人来救我们了!”阿贵指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难掩激动地。 他一贯看不上魏,这一刻,却觉得魏的形象在心目中无限放大,他决定从此以后都对魏好好的! 魏一脸懵逼啊,寨主到底干嘛了,招惹了一群这么厉害的角色?这些人一看就是杀手,他们哪里打得过啊? 魏刚躲过某杀手砍过来的利剑,正要抡刀迎上,后面悄然靠近了另一名杀手,那杀手举起宝剑,朝着魏的脑袋狠狠地削了过去! 叮! 一把剔骨刀挡住了他的剑刃。 魏回头,眼睛一亮:“夫人?” 夫人赶来救他了,夫人对他这么好,他却想着窃走夫人的金子,他真是好没良心! 乔薇一脚踹飞了偷袭魏的杀手:“发什么呆?找死?” 魏回神,提刀冲向了杀手。 白与珠儿也加入了激烈的战斗。 白正面迎敌,珠儿暗中偷袭,配合得衣无缝。 又一名杀手被弹丸打中,软骨散吸入鼻中,身子一脱力倒在了地上。 杀手乙发现了蹊跷,施展气功,朝着大树飞去,一剑砍在树枝上! 珠儿吓得吱吱大叫! 杀手乙一把掐住了珠儿的喉咙,珠儿的弹弓也掉了,弹丸也散了,胳膊腿儿在空中一阵划拉,吐舌、翻白眼、极尽痛苦! 杀手本无情,目标人物死了还要再补上一刀,何况这假死的猴,杀手乙提起宝剑,刺向了珠儿的心口。 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如闪电一般疾驰而来。 杀手只觉眼前一白,紧接着脖子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他捂住伤口,抬手一看,黑乎乎的血…… 有毒! “这条狗有……” 不待他向同伴们发出警告,白又狠狠地给了他一爪子,他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然而胜利是短暂的,埋伏在山林中的杀手发现了异样,纷纷涌下山坡。 杀手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对付起一两个都显吃力,更别一大箩筐了。 乔薇见识过王府的护卫,这群杀手的武功在青衣卫之上,赤衣卫之下,十分难缠。 乔薇望了望头顶黑压压的云,眸光一厉:“上山!” 土匪们跟着她跑上了山。 曾经绞尽脑汁想溜进的别墅,眼下竟光明正大地进来了。 乔薇将几人带到花园的水池,指了指地上的桶子道:“泼他们!” 寨主愣了愣:“这不是辣椒粉吗?” 乔薇正色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辣椒粉,弄进眼睛搞不好会瞎掉的,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洒到自己身上。还有,待会儿不要恋战,我走的时候,就赶紧随我撤回屋子!” 土匪们齐齐点头,拿上撞了水的木桶,埋伏在两边待命。 杀手很快便冲了进来。 乔薇与土匪们端起木桶,狠狠地朝对方泼了过去! 冲在前面的杀手被泼了满身,脸上、脖子上、眼睛里……辣成一片。 杀手们赶紧趴在池子边,捧了水清洗。 “走!” 乔薇一声令下,众人闪进了屋子。 乔薇关进大门,插上门闩,抵上木板。 四名没中招的杀手冲上前来,要将房门撞开。 不知撞了多久,忽然头顶一道金光闪光,随即,际响起闷雷。 四名杀手暗暗觉出了不对劲,只是一时间,又不知是哪儿不对劲,就在几人踌躇间,一道蜿蜒的雷霆劈上了池边的大树,只见大树像炸开了火花似的,噼里啪啦,火星四溅! 几乎是同一时刻,火光顺着铁丝流窜到了泳池中,那些杀手以看得见的速度一个个定在了原处,火光在他们周身流窜,他们头发也糊了,脸也黑了,头顶冒出青烟……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乔薇拍了拍手:“还剩四个,我去解决他们。” 寨主拦住她,拍着胸脯道:“几个杂碎何须女侠亲自动手?交给我们黑风寨的弟兄!保管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弟兄们,抄家伙,给我冲!” 土匪们一拥而上,将杀手团团围住,杀手早在见证雷霆的一刻便懵圈了,土匪们的拳头如同雪花一般朝他们招呼而来,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乔薇问。 阿贵点了点人数:“没了,我数过了,一共十八名杀手,除了昏死在山脚的六人,其余全都在这儿了。” 今晚的发展尽管与他们事先计划的不大一样,但杀手们全都被制服了,这样就够了。 乔薇微微蹙眉,若有所思:“我这心里,总还有些不踏实。” 阿贵一笑:“你担忧过度了,有什么不踏实的?你们他们,都被绑起来了。” 魏找了绳子,将土匪们挨个五花大绑了起来。 “我父亲那边呢?”乔薇问。 阿贵道:“我刚去瞧过了,好着呢,我再去瞧瞧!” 乔薇点头。 阿贵去了。 然而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乔薇心神一动,暗叫不好,脚步一转,冲去了乔峥的屋子。 油灯如豆。 阿贵被一名黑衣人用剑抵在脖子上,在二人身旁,姬无双从容淡定地倚着一个大木箱,冰冷的手指轻轻地扣在箱盖上。 “你很能干。”姬无双道:“明明不会武功,却能干掉大半个分舵的杀手,害我不得不亲自前来执行任务。” 乔薇的目光自阿贵脸上一扫而过,轻轻淡淡的,并未多做停留,随后,落在了姬无双瞧不出任何神色的脸上:“你原本可以不来。” 姬无双道:“煞血盟要么不接单,接了就一定要完成。” 乔薇冷冷地看着他:“还不是你自己要接的?走到这一步,没人逼你。” 姬无双神色淡淡:“这话,应该我对你才对,我曾经给过你机会选择,你不珍惜,现在,没有退路了。” 乔薇冷声道:“你这些话在我听来根本就是放屁,别什么煞血盟的任务死也要完成,你也曾经发誓效忠冥修,可你今晚的所有所谓,于冥修而言就是一种背叛,你出尔反尔是家常便饭,杀不杀我全在你一念之间,与煞血盟没有任何关系。” 姬无双的神色顿了顿,没接乔薇的话,而是话锋一转:“你我把这箱子的洞口都赌上会怎么办?” 乔薇捏紧了拳头。 姬无双看了看她,道:“就在一炷香前,我都想过要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乖乖地离开少主,我就算赔上煞血盟的信誉也愿意放过你,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你这人,太过狡猾了。” 乔薇淡淡一笑:“无非是你的手下全都败给了我,你不甘心罢了。” 姬无双肃着脸道:“少主身上肩负的使命太重,你跟着他,只会拖他后腿。” 乔薇的笑容敛了敛:“我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你不必得如此冠冕堂皇,无非是你看我不顺眼,又拿我没有办法,才容不下我罢了。” 这一点,在燕飞绝与她提到姬无双的身份时,她就隐约发现了。 冥修手下七名大将,以燕飞绝最为年长,以十七武艺最强,另外四人乔薇没有见过,但听得出来,大家都很听姬无双的话,除了冥修,姬无双俨然是另一个老大。 白了,姬无双就是控制欲太强。 姬无双看了乔薇一眼:“我看着少主长大的,在我心里,他就和我的亲生儿子一般无二,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当然你也不需要明白,上路吧。” 言罢,姬无双丢给她一个药瓶。 四合院,雷声阵阵,风声赫赫。 姬冥修坐在自己房中,静静地翻阅着奏折。 李钰一脸死灰地坐在他对面。 “你没出过痘,最好是离我远点。”姬冥修淡淡地。 李钰不耐地踹了踹凳子:“你痘疹这么厉害的病,怎么还就给治好了?” 姬冥修斜睨了他一眼。 李钰忙道:“我不是你,是匈奴那个王子,他不是得了痘疹吗?他怎么不病死算了?” 姬冥修翻开另一本奏折:“他怎么招你了?” 李钰气呼呼地道:“咱们大梁朝兵强马壮的,为什么非得这么讨好匈奴啊?匈奴很厉害吗?我听他们今年闹灾荒,牛羊都死完了,还爆发了瘟疫,咱们要是打过去,一锅就能把它端了!” 姬冥修淡道:“人话。” 李钰耷拉下脑袋:“皇上要与匈奴和亲。” “逼你娶匈奴公主了?”姬冥修问。 “没有!” 姬冥修又道:“那就是逼你喜欢的姑娘嫁给匈奴王子了?” 李钰噎了噎:“才、才不是我喜欢的姑娘!谁喜欢那母夜叉啊!我、我我我……我都烦死她了四哥!” 姬冥修好笑:“那她远嫁匈奴不是正合你意吗?从此涯海角,再不相见,多清净。” 李钰正了正身子,义愤填膺道:“我是觉得这样太丢脸了好吗?泱泱大国,居然要靠卖女求和,大梁朝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什么保家卫国,都只是嘴巴上喊喊的吗?该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一个个怂得跟女人似的!不是我那公主娘拦着,我就上了!” “九殿下,公主宣您回府。”门外,公主府的侍从恭声禀报。 李钰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那四哥,我先走了。” 姬冥修淡淡地道:“喜欢那姑娘……” “我才不喜欢她!”李钰炸毛打断了姬冥修的话,完,又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四哥你好生调养身体,我改日再来看你。” 李钰被侍从带走了。 绿珠端着一碗药入内:“主子,喝药了。” 姬冥修眉心微蹙。 绿珠笑道:“最后一副了,喝完就没了。” 姬冥修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药碗,耐着性子喝了:“姬无双呢?” 绿珠看向趴在桌上与十七下棋的燕飞绝。 燕飞绝一愣:“问我啊?我也不知道啊,老鸡神出鬼没的,谁晓得他又干什么坏事去了。十七,你走错了!黑子是我的!你走你自己的白子啊!” 绿珠抿唇一笑,去厨房端来了宵夜。 “这是什么?”姬冥修看着一盘怪怪的菜肴,问。 绿珠道:“是夫人教杨师傅做的松花蛋鸭肉卷,切成薄片儿,蘸汁,很是爽口,主子你尝尝。” 姬冥修拿起筷子,挟了一片松花蛋鸭肉卷。 吧嗒。 鸭肉卷掉在了桌上。 姬冥修又挟了一片,又掉在了桌上。 绿珠愣了愣,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挟了一片放到他碗里。 姬冥修却放下了筷子。 “主子,你怎么了?”绿珠纳闷地问。 他也想知道是怎么了,莫名地心神不宁。 幽暗的屋子,姬无双已经渐渐丧失了耐性:“你还要犹豫多久?念在你好歹跟了少主一场的份儿上,已经给了你最轻松的死法,这在煞血盟,可是史无前例的待遇。” “我谢谢你啊!”给她一瓶毒药,还弄得像是施舍似的,这个人,究竟有多自我感觉良好? 姬无双打开了箱子:“既然你不肯先去,那就让你父亲先上路。” 乔薇眸光一冷:“你敢?” 姬无双从宽袖中拿出另一个药瓶,拔掉瓶塞,另一手掐住了乔峥的下颚。 乔薇砸烂了药瓶,朝姬无双猛地冲去,姬无双的武功可不是她能应付的,她纵力大如牛,却完全不是内力深厚的姬无双的对手。 姬无双点了她穴道,把药瓶扔给黑衣人:“喂她服下,稍后你亲自去向金主复命,就任务已完成。” “是!”黑衣人松开已经被点了穴的阿贵,拿着药瓶走到了乔薇身前。 乔薇咬紧牙关。 黑衣人掐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开了嘴。 乔薇狠狠地瞪着他,那股冰冷的眸光如同利刃一般,刺得黑衣人难以鄙视。 黑衣人蒙住了她眼睛,将药瓶对准她的嘴,一股脑儿地倒了下去…… 哐啷! 窗棂子被踹开了,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闪入屋内,一掌打飞了给乔薇灌药的黑衣人,随后他解开乔薇穴道,乔薇哇的一声将嘴里的毒药吐了出来! 姬无双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眉心就是一跳:“十七?” 十七站在乔薇身前,双手抱着一柄剑,面无表情地看向姬无双。 姬无双回头,就见漆黑如墨的门口,姬冥修一袭白衣,如跌落凡尘的谪仙,神色清冷地走了进来。 “少主?”姬无双狠狠一怔。 姬冥修冷冷地走到他身前,强大的威压,压得他不由自主地屈下了双膝,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知道我是你少主。” 姬无双的脸在一瞬间褪去血色。 燕飞绝走了进来,看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再看看拼命漱着口的乔薇,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恨铁不成钢地道:“老鸡啊,不是我你,你……你真的过分了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拿内力试探人家,人家疼得死去活来,你什么了?你怎么能大半夜的跑来暗杀人家?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无双义肃着脸道:“煞血盟做生意,有了买她性命。” 姬冥修字字如冰道:“煞血盟接生意接到我女人的头上?” 姬无双噎住。 乔薇漱口漱完了,用帕子擦了嘴,看了一眼狼狈的姬无双,没有话。 姬冥修又道:“你今要是没出现在在这里,你还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可眼下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 姬无双也不想出现的,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少主发现,就再也摘不干净,可谁让乔薇太厉害,把他派出去的杀手全都解决了,他是被逼出来的。 燕飞绝痛心疾首道:“老鸡你实话,你是不是对少主有二心了?” 姬无双怒道:“怎么可能?我对少主的忠诚日月可鉴!” 姬冥修呵了一声:“杀本少主的女人,这就是你对本少主的忠诚?” 姬无双倔强地道:“少主是要成就大业的,她这种身份的女人,只会拖累少主!少主需要的是一个能对少主有所助力的女子,不是一个连家族的门都进不去的乡野村——” 话未完,姬冥修一掌将他打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姬冥修双目如炬道:“本少主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做决断了?是不是我太久没教训人,你都忘记谁才是你主子了?别以为你跟在我身边久了,我就对你下不去手!十七!” 十七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一字一顿道:“将他丢进寒潭!” 燕飞绝吓到了:“少主你息怒!寒潭进不得啊!” 寒潭,顾名思义,极寒之地,姬冥修生携带一股异常精纯的纯阳之力,都无法抵御寒潭的侵袭,姬无双就更不能了。 燕飞绝心急如焚:“姬无双的确过分了,老实我都想抽他俩大耳刮子!但少主你看在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换个别的法子惩罚他吧!进寒潭,他就废了!少主!少主!” 姬冥修没理会燕飞绝的求情,让十七将人抓了出去。 “少主……” 姬冥修危险的眸光看了过来:“你也想进寒潭?” 燕飞绝闭了嘴。 …… 庭院深深,夜风微凉。 乔薇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拔步床上。 别墅的一切,已被阿贵、七娘与魏、碧儿清理干净,黑风寨的弟兄回去了,带了一罐子作坊新出的松花蛋,与两大块乔薇自己做的熏肉,甭提多开心了! 姬冥修去房间看了孩子,望舒睡得香甜。 景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今晚的事,他俨然是听到动静了。 姬冥修坐在床前,低沉而温柔地道:“没事了。” 景云愣愣地看着他。 他大掌轻轻地覆上他双眸:“睡吧。” 他掌心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暖意,像是……父亲的手。 景云的心渐渐安定,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姬冥修回到房间时,乔薇也睡着了。 一整夜的担惊受怕,把这个女人的心力透支得所剩无几,她身体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脸苍白。 姬冥修心疼地抚了抚她额头,想到什么,眸光渐渐暗了下来:“燕飞绝。” “少主。”燕飞绝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今晚的少主把他吓坏了,他再不敢没上没下了。 姬冥修神色冰冷道:“查清楚了?可是真有金主买凶杀人?” 燕飞绝拱手道:“回少主的话,我已经拷问过那几个杀手了,确实是有金主出了高价买乔氏与乔伯爷的命。” 二人已从七娘与阿贵口中知道,那人是乔薇“去世多年”的父亲,更巧的是,他也是曾经救过景云一命的郎中,有些疯癫,但不失为一个好人。 姬冥修微微蹙眉:“还有她父亲?” 燕飞绝点头:“是的少主,买凶杀人是真的,这件事,不是姬无双一个人的主意,姬无双是有错,但是错在没控制好自己的……” 姬冥修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我看你很想去寒潭陪他。” 燕飞绝抿住了嘴。 少主真是太狠了啊,一言不合把人丢进寒潭,这简直比杀了姬无双还难受。 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不好的东西,乔薇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姬冥修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像哄着一个不安的孩子:“去查查金主是谁。” “是!” …… 夜色唯美,恩伯府挂上了大红灯笼,一片喜庆。 徐氏一边清点着灵芝堂的账目,一边听着外头园子里咿咿呀呀唱出来的曲儿。 自打那日宴会听了几场堂会后,徐氏便迷上了听戏,与老爷商议了一番,在园子里养了几名女戏子,没事的时候唱上两曲儿,惬意极了。 听了半个时辰,被大乔氏与乔峥的鬼魂闹出来的惊吓都好多了。 “夫人,喝茶。”林妈妈笑眯眯地奉上一盏茶。 徐氏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那贱人不会再来闹事了吧?” 林妈妈得意道:“当然不会了!大少爷了,过了今晚,什么大乔氏,什么伯爷,统统都会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消失!您呀,就坐稳您侯夫人的位子,好好生生地享清福便是了!” 徐氏一笑:“最好是这样,对了,少爷人呢?” 林妈妈笑道:“少爷约了几个朋友去诗社,应该快回来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丹橘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大少爷出事了!” ------题外话------ 修哥就是这么威武! 万更第三,求票、求留言~ \(≧▽≦)/ 推蓝牛最新文——《田园酒师》 窦家三代绝种,只能抱养儿子。 到窦传家这代又抱养了一儿一女,才得了三个娃儿。 窦大郎:我虽然是嗣子,但是长子,家里的作坊田产该由我继承! 窦二娘:我是亲外孙女,是窦家的正经血脉,家当该给我陪嫁,我嫁的是秀才老爷! 爷奶亲爹:好好好! 窦三郎:我也想念书科考… 啪—— 窦郎:我也想吃白面,想吃肉… 啪啪—— 窦四娘:…… 啪啪啪—— 爷爷殴打,奶奶咒骂;还有那睁眼瞎的亲爹妈。 看着脸上砸来的卖身契,窦清幽冷冷一笑,卷起袖子,酿酒师奋起!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3】撕乔家,讨回公道 乔仲卿是被人抬回来的,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神志不清。 徐氏疯一般地扑在了儿子身上,泫然大哭:“仲卿——仲卿——仲卿呐……仲卿呐……” 乔仲卿是徐氏与乔岳山的长子,年纪与乔薇相当,她怀孕时沈氏也在怀孕,大夫都二人的怀相相似,想必都是大胖子,她在媳妇儿的地位上已经矮了沈氏一截,生孩子自然不想输给沈氏。 她日盼、夜盼,就盼着自己能比沈氏早一步诞下麟儿,然而老爷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诉求,沈氏早她一日发作,生下了孩子。 但值得庆幸的是,沈氏生的是个女儿,而她,不负众望,为整个乔家诞下了嫡长孙,也是从那时起,她在家中的地位才陡然升了上去。 之后的五年,沈氏没能再有生养,三房虽生了个二少爷,可到底比不上大少爷,从到大,仲卿都是她的骄傲,也是她唯一能赢过沈氏的地方。 她对这个儿子的看重,比对儿子更甚,因此她才狠得下心将儿子送去遥远的蜀地求学,儿子年前病了一场,无缘下场,但她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儿子的优秀,只要给儿子一次机会,她的儿子就能摘下新科状元! 可眼下,她如此引以为傲的儿子出了事,她的心都要疼死了! “谁干的?!谁这么狠毒?!”她毫无形象地咆哮。 丹橘吓得话都不敢。 大夫被林妈妈领进了屋。 大夫给乔仲卿处置伤口的空档,林妈妈叫来了乔仲卿的贴身长随:“,大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被人捅成了……”筛子? “我……我……我……”长随也吓得不轻,不知该从何起。 徐氏含泪愤怒道:“谁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我要他抵命!” 在徐氏的恐吓下,长随抖抖索索地把事情交代了。 来有些汗颜,这件事居然是逛青楼引起的。 原来午后乔仲卿对徐氏约了朋友去诗社,徐氏大大方方地准了,可谁也没料到乔仲卿真正去的地方是京城最大的青楼碧芳园。 碧芳园的历史就有些悠久了,能追溯到前朝,当然那时它不叫碧芳园,叫清园,是一处吹拉弹唱的地方,起先只有几名流浪的江湖艺人,后面名声大了,在京城租了个棚子,正式成立了一个戏班子。 戏班子嘛,定义就有些广泛了,最初清园是真正致力于戏曲的,但在几名想要垂涎戏子的高官连番打压之后,连饭碗都差点丢了,无法,只得学着人家辟了条捷径。 改朝换代时,清园的园主死掉了,被一个老鸨接了手,那老鸨倒也有些手段,将濒临倒闭的清园又做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老鸨中年遇了一年轻书生,在书生的猛烈攻势下坠入爱河,结局当然是凄惨的,书生骗完老鸨的钱财后便销声匿迹了。 老鸨大概是精神受了刺激,将清园改名碧芳园,自此彻底做起了男人的生意。 也是巧了,京城的烟花之地大多开了十几年就会倒闭了,只这碧芳园,换了一个又一个老板、一拨又一拨美人,硬是没有倒闭过,生意好得人眼热。 乔仲卿一开始的确是想去诗社的,但诗社一位朋友吹嘘了几句碧芳园新来的姑娘,道那姑娘如何貌美倾城、如何才华横溢、又如何清高傲慢,是个男人都想见识这样的女人,乔仲卿也不例外,于是大家一起哄,他便跟着去了。 他抵达碧芳园,那姑娘正在拍卖初夜,姑娘不以财帛动人心,只愿觅得一位才情皆备的郎君。 乔仲卿提笔一挥,写了一首五言古诗——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 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 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 其文采斐然,当即博得了姑娘芳心。 姑娘要将乔仲卿纳为自己的入幕之宾,可那些垂涎美人已久的爷们儿不干了,掏出银票砸在乔仲卿的脸上,让乔仲卿将美人让出来。 乔仲卿再聪慧聪明也终究是个二十出头的伙子,血气方刚的,家世又不错,表面温润谦和,实则骨子里最骄傲不过,这样的人如何经得起别人的当众挑衅? 乔仲卿不让,双方大打出手。 当时的场面,据长随交代混乱得不得了,桌子撞翻了,蜡烛踩灭了,只听见打斗的声音与女人们的尖叫。 等屋子里再度恢复光亮时,乔仲卿已经倒在地上了,身上不知被谁捅了几刀,闹事的爷们儿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根毛都找不着。 大梁朝对士子的要求是十分严格的,不得流连烟花之地,今日的事一旦传出去,别学院他上不了了,恐怕在京城的名声也得毁尽。 所以徐氏不能报官,可如果不报官,又怎么抓得住那个凶手?凭恩伯府的几个菜鸟护卫吗? 徐氏严重怀疑这是一起故意针对儿子的报复事件,奈何她没有证据。 这个哑巴亏,乔家注定是要吃下了。 …… 乔薇还不知昨夜的幕后元凶已经被人捅了,乔薇刚从睡梦中醒来,昨晚太过劳累,睡得也沉,生物钟都没能把她唤醒。 她睁开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居然辰时了,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夫人,你醒了?”碧儿就在屋里坐着,听到动静赶忙走上前来,“睡得怎么样?” 乔薇揉了揉脑袋:“挺沉的,做了一整晚的梦,醒来又全都不记得了。” 碧儿扶着她坐了起来。 她一看看到床头柜上多了个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束白蔷薇。 碧儿笑着道:“是公子送的。” “公子?”乔薇古怪地看向碧儿。 碧儿点点头:“就是那位戴面具的公子呀!” 啊,冥修。 乔薇眸光动了动,穿上鞋子:“你们……你们都见过他了?” “见过了。”碧儿笑盈盈地,“公子真俊,又高又英气。” 碧儿这话时,满眼都是粉红泡泡。 乔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花痴。” 碧儿嘿嘿地笑了笑:“可是公子真的很好看啊!而且公子人也特别好,昨夫人睡下后,公子去屋里看景云和望舒了,他还摸了景云的额头,景云听到你们在打架了,其实心里是有些怕的,不敢睡,也不和人话,公子摸了他一下,他就很安心睡着了。” 乔薇想象了一下父子相处的画面,莫名觉得温馨。 碧儿又道:“公子对景云真好,跟亲生的一样。” 本来就是亲生的! 不过话回来,在不知孩子是他亲生的之前,他对孩子便足够体贴。 或许验证了那句话,血浓于水吧。 乔薇去换上衣裳,碧儿要来伺候她,乔薇不习惯,便自个儿穿了,碧儿在一旁打转,嘴里公子长、公子短的,把冥修几乎夸到了上。 听到后面,乔薇都开始怀疑他们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冥修了。 “真的,夫人,公子怎么可以这么好呢?那个姓燕的大侠在外头求了一晚上的情,就是替那个挟持了阿贵的男人求情,我都好怕公子一心软就答应他了,可是公子没有,夫人,公子真的好好啊!” 这丫头,讲话还晓得前后呼应呢。 乔薇笑道:“这么崇拜他,把你送给他做贴身丫鬟得了?” “我才不要!”她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这种贵人一看就是伺候不起的人物,她才不要上赶着讨嫌呢。 乔薇换了一条轻薄的白色束腰罗裙,随意挽了个发髻:“你燕飞绝求了他一整晚?那他岂不是一夜没回?” “那位大侠的名字叫燕飞绝呀?”碧儿道:“公子在夫人的床前守了一夜,夫人你做噩梦了,睡得不踏实,夫人昨晚……也吓坏了吧?” 可不是吓坏了?械斗时倒不觉着有什么,姬无双点了她的穴道,让人把毒药灌进她嘴里的一霎,她神经都崩断了。 那一刻,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孩子们的脸,她若是死了,孩子们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难过?一想到他们伤心大哭的样子,她就心如刀绞。 他们又还这么,亲娘没了,他们要怎么长大? 还有冥修,这么优秀的男人,她下辈子恐怕再也碰不到了…… 很短暂的功夫,她却想了许多。 她再不像前世那样,一个人了无牵挂,她现在有了无法割舍的东西,就变得格外惜命,也知道担惊受怕。 只不过,她不会因为担惊受怕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地活着,她只会更坚定地去扫除一切可能威胁到她与孩子们的存在。 洗漱完毕,孩子们手拉手地过来了,乔薇将二人抱进怀里,许久没这般亲昵了,景云望舒都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尤其景云,他是“经历”了昨夜混战的人,他情绪上的波动远比望舒要大。 他抱得紧紧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乔薇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娘亲没事了,你看。” 景云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地渴望着长大,他想变强,想把娘亲保护起来,再也不让坏人欺负。 与孩子们亲昵了一番,待两个家伙过足了“奶瘾”,乔薇让碧儿送二人与钟哥儿去私塾,自己则起身去了乔峥的屋子。 先给乔峥换了伤药,缠上干净的纱布,又打来温水给乔峥细细地擦了脸和手。 在阎王殿转悠了一圈,对许多事物的看法都发生了改变,对乔峥的也一样,她或许还不能完完全全将他看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如果他再与她一次离开,她会把他留下。 七娘抱着洗晒好的衣裳走了进来:“夫人,我们老家有个法儿,醒不了的人是魂儿被勾走了,但只要身子热乎,就没走远,你叫叫他,他就能醒,不如夫人叫几句父亲试试?” “我才不叫。”乔薇的睫羽颤了颤,目光扫到她抱着的衣裳,“这好像不是我们的?” 七娘笑道:“是魏兄弟的,昨日有几个受了伤,阿贵给他们擦了点老爷的金疮药,上药的时候有人把衣裳脱下,忘记带走了,回头等魏上工,我让魏带回去。” “魏可没这么快上工。”碧儿送孩子回来了,“魏的姐姐病得很严重,他这几日都来不了了,他昨儿走的时候让我向夫人请个假,我上午一忙,就给忘了。” 乔薇点头,又道:“她姐姐得的什么病?” 碧儿想了想:“听也是痘疹。” 乔薇就道:“我这儿还有些痘疹的药,让阿贵给他姐姐送去吧,金疮药也拿上,再带些补身子的东西,昨夜,多亏他们了。” 七娘应下:“是。” 山寨中,甄威猛已经病得不行了,浑身滚烫,满头痘疹,神志不清,意识模糊。 魏与寨主等人守在他床前,听他着临终遗言。 “魏的衣裳……我……缝好了……在……第二……个柜子里……” “寨主……你不要……再偷吃……肥肉了……对……身体……不好……” 寨主崩溃地握住甄威猛的手:“你先别话,我叫杜三千去打劫大夫了,一会儿就给绑个大夫回来,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没救了……” “你别这么。”魏泪如雨下,堂堂七尺男儿,竟哭成了个姑娘。 就在一屋子人沉浸全都在悲伤的情绪下时,门外响起了阿贵的声音:“魏,魏你在不在啊?” “是阿贵哥!”魏抹了泪,迈着步子走出去,“阿贵哥,你怎么来了?” 阿贵随他进了屋,上一次被打劫时只是在林子里绑了一下,未来得及参观一下土匪窝,今日一看,差点把他眼睛给闪瞎了! 这破破烂烂的屋子真的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土匪窝吗? 是不是太寒酸了?! “阿贵哥,你随便坐。”魏指了指屋内。 屋内十几二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阿贵,不知为什么,阿贵总有种他们在看行走的猪肉的感觉…… 阿贵定了定神,找了条板凳坐下。 啪嗒! 凳子塌了! 魏忙把他扶起来道:“对不起啊阿贵哥,我忘记提醒你了,这条凳子的腿是接下去的,要直着坐,不能崴。” 阿贵屁股都摔疼了,魏又找了条凳子来给他坐,他不坐了:“作坊那边还有事,我把东西给你们就走。” “东西?”魏讶异。 阿贵再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十几二十号土匪,终于明白那股“行走的猪肉”的错觉是怎么一回事了,敢情从他进门,这些人的眼睛就死死地长在了他拎着的包袱上,没有离开过。 “夫人听你姐姐病了,特地让我给你姐姐送了金疮药来……”阿贵着,把包袱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不出意外的,他只轻轻压了一下,桌子就嘭的一声散了,好在他早有准备,才没让包袱掉下。 阿贵:“……” 阿贵:“你家有能用的东西吗?” 魏道:“有啊,威猛的床就挺好的,这个月只坏了三次。” 阿贵:“!” 魏笑道:“谢谢你了阿贵哥,还给威猛送了药来。” 阿贵一怔:“你姐姐叫威猛?魏威猛?” 这他妈是什么奇葩名字?! 魏纠正道:“不是,他叫甄威猛。” 阿贵:“……” 连着“惊吓”了几番之后,在得知魏的姐姐是个男人时,阿贵觉得自己竟然一下子接受了! “这是你姐……甄威猛的痘疹药,药包是要熬了口服的,早晚各一次,药膏是外用的,涂抹在痘疹上即可;这一瓶是金疮药,你家人受了伤,记得多涂抹几次;还有这些,是夫人给你姐和几个伤号补身子的排骨和羊肉。” 阿贵耐心地完,一抬头,就见土匪们的眼底全都闪动着泪花,阿贵哼了哼,感动了吧?感动就对了,那些药材全都是最顶级的药材,老贵…… 他心中尚未念叨完,就见寨主的眼底迸发出了绿光:“魏,有肉!” 众人一哄而上,将阿贵扑倒了。 奄奄一息的甄威猛虚弱地抬起手来: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下午,乔薇去了镇上,给容老板送货,顺带着补充一些食材与药材。 她先去的容记。 容老板久不见她,还怪想她的,可终于见了她吧,又忍不住想给她一点脸色:“哟,这谁呀?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啊?姑娘,你贵姓啊?你跟我家二当家长得有点像呢。” 乔薇戏谑道:“这位大爷,你与我家相公也长得有几分相像呢,我姓华,是容记的老板娘,我相公姓容。” 容老板一阵心惊肉跳,赶忙拿账册盖住了她的嘴:“这种话休要胡!被我老婆听见,我就得跪搓衣板儿了!”言罢,压低了音量,“酒楼里有我老婆的眼线,她知道我跟悦来老板娘的那点陈年旧事儿了,最近一直盯着我呢!”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拿开账册,把一罐子松花蛋放到了柜台上,大罐子旁还跟着一个罐子。 “这是什么?”容老板指着罐子问。 “鹌鹑松花蛋。”乔薇从里头拿出一个来,递给容老板,“你尝尝?” 容老板看着那绿色的鸟蛋,有点舍不得吃:“这就是你上次的那个?” 乔薇微微一笑:“嗯,你尝尝看,到底值不值得你投资。” 这么可爱的蛋,老实有点下不去嘴儿,容老板敲破剥开,颜色碧绿通透,可以看见蛋黄,比鸭蛋松花蛋还要漂亮一些,容老板吃了一个。 “怎么样?”乔薇问。 容老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赞赏之色:“还不错。” 他吃鸭蛋松花蛋时,会嫌中间的蛋黄太稀,生吃会有点难以下咽,相较而言,鹌鹑松花蛋的口感好多了。 容老板咂咂嘴:“这东西怎么卖?” “定价在五十到一百文?”乔薇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容老板蹙了蹙眉:“你让我琢磨琢磨。” 乔薇点头:“行,鹌鹑松花蛋的制作周期比鸭蛋松花蛋要短,出货量可以更快,只是市面上的鹌鹑蛋少,很难进到足够的货。” 容老板摆手:“这都不是事儿,大不了我们自己养殖。” 乔薇阴测测地一笑:“听你的意思……是要投资办厂了?” 容老板噎了噎,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泄了底?他还想和乔多谈点条件,多为自己争取一点分成的! 乔薇拍拍容老板的肩膀:“你出钱,我出力,选址什么的交给我就好,不过近期我可能比较忙,得往后推一推。” “你忙什么?”容老板问,总不会是那几亩田。 乔薇淡淡一笑:“一点私事。” 话间,六跌跌撞撞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一手捂住眼睛,疼得嘶嘶大叫。 乔薇看向他:“怎么了,六?” 六苦恼道:“那女疯子,我好心好意劝她别喝了,她却按住我揍了一顿!” 乔薇拿开六的手,看了看他伤势:“还好是打在眉骨上了,眼睛没事,我上去瞧瞧。” 六提醒道:“乔姐姐你可得当心,那女疯子老厉害了!” “我知道。”乔薇点点头,上了二楼。 老远便听见一个女人鬼哭狼嚎的声音,循着声音一望,居然是容记最贵的厢房清幽阁,看来这女疯子挺有钱的。 乔薇淡淡走向清幽阁,推开了房门。 嘭! 一个酒杯砸在了门框上。 “不是叫你们别进来吗?姑奶奶要喝酒!喝酒你们懂不懂?再敢来打搅姑奶奶,姑奶奶把你们全都抓到牢里去!” 乔薇一听这声,便猜出是谁了。 这丫头,光化日,大庭广众,竟敢酗酒,不怕她爹知道了,把她抓回去一顿暴揍么? 乔薇叩了叩门板,似笑非笑道:“我不是来劝酒的,是来喝酒的,怎么样,多罗姐?有没有兴趣请我喝一杯?” 多罗明珠醉醺醺地朝乔薇看了过来,喝多了,视线略有模糊,看了半才认出对方是乔薇,多罗明珠哇的一声哭了:“乔姐姐!” 这丫头个子不大,哭起来却惊动地,乔薇赶紧合上门,以免楼下的客人全被她吓跑了。 乔薇走到她身边坐下,扫了一眼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心道这不是喝酒,是在酒精自杀吧?她号称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却也没这么不知轻重过:“你怎么了?大白的跑来喝闷酒?” “乔姐姐……”多罗明珠哭着扑进了乔薇怀里,“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呜呜……” “你要死了?”乔薇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得了绝症,赶忙捏住了她手腕,替她诊了脉,脉象是正常的,“你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就要死了?” 多罗明珠泣不成声:“不是我做什么了……是我爹……” “你爹又怎么了?”乔薇从她身下扯下帕子,给她擦了眼泪鼻涕,又拉过她的袖子垫在她的脸颊下,以免她把鼻涕哭到乔薇自己身上了。 多罗明珠哭道:“他要把我许配给匈奴的二王子……他要我嫁去匈奴……呜呜……” 乔薇是理科生,历史学得不好,对匈奴的印象大多来自电视剧,什么王昭君和亲匈奴、大汉子征战匈奴等,匈奴是古代蒙古大漠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集团,大部分生活在戈壁大漠,就不知这个时空的匈奴是不是自己曾经听过的那个匈奴。 如果是,那这姑娘的命运就悲催了。 史上和亲匈奴的公主,就没几个是善终的。 “你爹为什么要把你嫁给匈奴的二王子?你上头不是还有一个未出阁的二姐姐吗?”乔薇问,尽管这样也挺残忍的,但她又不认识多罗二姐,如果可以,她希望留下来的人是多罗明珠。 多罗明珠吸了吸鼻子:“我二姐身子不好,常年卧病。” 乔薇哑然,身子不好,平日受累,可到了关键时刻竟是一道保命的护身符。 这娇花一般的姑娘,若真去了塞北苦寒之地,也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多罗明珠抽泣道:“我听……他们那儿的女人……一旦死了男人……就要嫁给男人的儿子……儿子死了……又会嫁给孙子……” 王昭君不就是这样吗?先嫁给呼韩邪单于,做了三年夫妻,呼韩邪单于死了,她又嫁给呼韩邪单于的儿子复株累单于,她与复株累单于做了十一年夫妻后,复株累单于也一命呜呼了,最后据是要嫁给复株累单于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孙子,不知嫁了没,总之,挺糟心的。 “是你爹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乔薇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哪个做爹的会狠心把女儿嫁到那种穷山恶水之地? “是皇上给赐的婚,我爹就一口答应了,他是混蛋!”多罗明珠嚎啕大哭。 乔薇哀叹一声:“这可怪不得你爹了,皇帝下旨,谁敢不从?” “呜呜……”多罗明珠原先还能埋怨一下爹爹,如今连爹爹都不能埋怨了,她更伤心了。 乔薇抚了抚她肩膀道:“你不是有个王爷姐夫吗?怎不找他替你情?大梁朝女子这么多,非得你去和亲吗?” 多罗明珠抽抽搭搭道:“姐夫……姐夫他求过情了,可是没有办法……” 切,是嘴巴上求过情,实际什么都没干吧?胤王那黑心肝,会为了一个姨子忤逆自己父皇,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 多罗明珠抓住乔薇的衣裳,她以为是乔薇的衣裳,实际却是自己袖子,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道:“那狗屁匈奴王子,怎么不病死啊?都怪乔家那王八蛋,干嘛要治好他嘛?让他病死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乔薇干笑了一声:“乔家?哪个乔家?” 多罗明珠一抽一抽地哭道:“恩伯府乔家,上次……上次故意挑拨你我关系,把你害进大牢的千金,就是他们家的!”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将哭成泪人的多罗明珠从自己怀里扶起来,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明白一点,乔家怎么了?匈奴王子又怎么了?” 多罗明珠道:“前段日子,匈奴二王子得了痘疹,太医们看不好,就快要死了,大家都在准备后事了,乔院使那个王八蛋,横插了一杠子,拿出个什么……什么虎……虎狼之方,把二王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你的虎狼之方可是需要雪山玉露的一道方子?” “嗯?你怎么知道?”方子的具体药材多罗明珠并不清楚,但胤王因敬献雪山玉露有功得到了皇帝褒奖,故而大家都知道方子里有一味雪山玉露了。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乔峥开的方子有雪山玉露,乔二老爷开的也有,姬无双的方子虽然也有雪山玉露,但那纯粹是因为姬冥修本身就一直在靠这种药引压制体内的伤病,痘疹引起高热,那股内力又开始在体内作祟而已,与病情本身没有太大关系。而且她看过了姬无双的药方,与她的不大一样。 可匈奴二王子的药方,却极有可能是与她一样的。 她曾听老秀才提过,乔二老爷的医术并不怎么高明,当初在乔家,医术最高的当属她娘亲沈氏,其次便是她父亲乔峥,这道方子,绝不可能是乔二老爷自己琢磨出来的。 偷用她爹的药方,真是好不要脸! “因为这件事,皇上龙心大悦,封了乔院使为永恩侯,我姐夫敬献雪山玉露有功,也得到了皇上的褒奖……他们都拿了好处,只有我……我最倒霉……要嫁给那个二王子……呜呜……乔姐姐……我怎么这么命苦……”多罗明珠哭着,又扑进了乔薇怀里。 这一次,她没再起来,哭着哭着睡着了。 乔薇将多罗明珠抱去了自己账房,吩咐人把酒水以及六的医药费都算在多罗明珠头上,做完这些,她打算去采买食材与药材,刚到门口,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酒楼,必须吃一次的,是这里吗?”一个异族打扮的青年男子问,男子不高,目测一米七,身材魁梧,穿着一身轻薄的皮草、一双羊皮靴,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皮肤黝黑,眉毛粗浓,正三角脸,眼睛又细又,乍一看去,简直像个行走的三角板。 而刚刚被他问话的男人却身材高大、身姿俊逸、容貌俊美得不似凡人,正是大梁朝皇七子——胤王殿下。 胤王听了对方的话,少有的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是的,二王子,以我多年品尝美食的经验,这一家酒楼不是全大梁朝最精致可口的,但一定是最新颖独特的,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推出一种新菜,运气好的话,今日或许就能赶上。” 二王子?乔薇的身子抖了一下,那个行走的、矮矬矬的三角板就是多罗明珠的未婚夫婿? 难怪多罗明珠不肯嫁了! 这不是匈奴不匈奴的问题,实在是此人的颜值水平已经低于警戒线,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颜控党心里的警报就已经呜呜呜呜地拉响了! 胤王叫来二,订了最好的厢房,恰巧就是多罗明珠先前用过的。 伙计们已将厢房收拾干净,恭恭敬敬地迎了二人入内。 由于匈奴二王子的长相太过惊人,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啊。 “二王子,请。”胤王比了个手势,请二王子上座。 二王子坐下,含笑看着周围的一切,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中原,真好。” 二王子自仰慕中原文化,匈奴有做生意的中原人,他请了几个回家教导自己汉话,只是他资愚钝,学了这么多年也未有大的起色,勉强能听懂一些,自己起来,却是有些吃力。 胤王让二拿来了菜牌,让二王子先看:“二王子想吃什么菜?” 二王子看不懂,就道:“你点,我都,可以。” “你们最近又出了什么新菜没?”胤王问。 二见过他,这种风度翩翩的俊公子看上一眼就没人会忘,二笑容可掬道:“咱们新出了一款东坡肉,甜口,肉嫩汁儿多,公子要不要尝尝?” “好。”胤王翻了翻菜牌,又道:“把你们这儿的特色菜都各来一份。” “好嘞!”二笑嘻嘻地应下。 “对了,臭豆腐还有没?”胤王还记得六爷吃臭豆腐的样子,那叫一个停不下来,也许二王子也会喜欢? 二连连点头:“有的,公子稍等,我这就吩咐厨房做!” 胤王从怀里掏出一个元宝扔到桌上:“先做我们的。” 二眼睛一亮,抓了元宝笑道:“没问题!第一桌就做您这儿的菜!” 二王子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他发现中原真美,不仅姑娘美,房子也美,哪哪儿都美,不怪父汗总想侵略中原,这么美的地方,连他都心动。 只不过他没父汗那么远大的志向,能娶个中原的漂亮姑娘回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千金多罗,美吗?”二王子问。 胤王含笑点头:“当然,二王子见过我的准王妃,觉得她姿色如何?” 二王子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多罗紫玉的容貌,由衷地道:“美如仙子。” 胤王和颜悦色道:“多罗家三位千金,容貌最为出色的当属我那位姨子,你若是觉得我的王妃美,你的王妃只会更美。” “那就好。”二王子很满意。 看看看看,她什么来着?这种乌龟王八蛋绝不会替多罗明珠出头的吧?一口一个姨子,叫得可真亲热,他心里巴不得把姨子赶紧卖到匈奴吧! 这样匈奴成了他的连襟,他日后争取皇位又多了一项筹码。 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乔薇偷听了一阵,悄悄回了屋,看着床上的多罗明珠,微微眯了眯眼,随后唤来六:“六,你帮乔姐姐一个忙。” …… 拿人手短,二得了胤王的赏赐,果真一去厨房便将清幽阁的单子排在了最前面。 师傅们很快便将菜肴做好了,二端了个托盘,将菜肴一盘一盘地码上去。 六走过来:“我来吧,容老板叫你。” 二不想把这个接近贵人的机会让给六,因为他发现贵人出手十分阔绰,搞不好待会儿还有赏赐呢。 六看穿了他心思,瞪他道:“贵人要是赏了银子,全都给你!” 二这才高高兴兴地去了。 六端着菜进了厢房。 胤王正在与二王子介绍大梁的风土人情,余光瞟见换了个伙计,没怎么在意,继续与二王子道:“……我们这儿的七夕节是很热闹的,那晚大街巷都有灯会,可惜你生病错过了。” 二王子惋惜地叹了口气。 六不动声色地走到胤王身边,把菜肴一道一道地上到桌上,等上到东坡肉时,六想着怎么“失手”打翻大碗比较自然,结果就看见二王子的脸…… 尼玛好大一个三角板! 六的手一抖,东坡肉翻了,哗啦啦地掉在了胤王的衣服上。 六弯下腰拼命道歉:“的该死!的该死!公子请饶命!” 若在以往,胤王就把这不长眼的奴才拖出去杖毙了,可今日二王子在此,未免让二王子觉得他无容人之量,他咬牙,压下了火气:“日后谨慎些,你烫到的是我倒也罢了,若是个孩子,是个妇人,你当如何?” 二王子感慨道:“王爷,宅心仁厚。” 胤王站起身道:“本王先去马车上换件衣裳,二王子先吃,不必等我。” “不,我等你。”二王子。 胤王温和地笑了笑,迈步出了屋子。 乔薇趴在窗台上,目送某人进了马车。 不过某人大概找不到他的衣裳,因为他的衣裳被大黄给叼走了,他唯有去附近的布庄重新买上一套衣衫,一去一来,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乔薇喂了大黄猫一条新晒的鱼干,随后将床上的蚊帐放了下来,正了正神色,去了清幽阁:“二王子。” 二王子回过头来,看着她,眸子里急速掠过一丝惊艳:“你是……” 乔薇忍住心里的警报,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我是容记的二当家,二王子叫我乔就好,王爷没告诉二王子我会过来吗?” “你,王爷,认识?”二王子疑惑地问。 这二王子的汉话得不太好,主谓宾定状补都是颠倒的,语调也怪怪的,像个歪锅人。 乔薇微微一笑道:“何止认识,我是王爷的……”言及此处,乔薇打住,给了二王子一个你懂的眼神。 二王子啊了一声:“我懂了。” 你懂个屁啊你懂了?我是胤王的仇人,恨不得碾死他! 乔薇在他身侧坐下,压低了音量道:“王爷让我与二王子几句话。” “你干嘛,这么……” “嘘!”乔薇警惕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隔墙有耳,王爷在朝中树敌众多,不少人等着抓王爷的辫子,平时王爷上哪儿,都有一些讨厌的人监视。” “这里,也有?”二王子受了一点的惊吓。 乔薇严肃地道:“当然有了,不过王爷刚刚出去了,想必他们也追着去了,只是以防万一他们突然杀回来,我们还是心些为妙。” “我,王爷,可以,见得人。”二王子磕磕绊绊地。 乔薇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是他与胤王没什么见不得人,他是请了个假汉话老师吧? 撇了撇嘴儿,乔薇道:“二王子以为王爷为什么会约你来容记吃饭?容记是我的地盘,王爷把二王子带到这边,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二王子果断摇头,见乔薇严肃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心里直打突突,又点了点头。 他发誓,他点头完全是被这个女人强迫的。 乔薇声道:“王爷带二王子到这边,又故意引开了那些眼线,其实就是希望借这个机会,把一件事与二王子明白。” “什么事?”二王子问。 乔薇推开了房门,神神秘秘地往外瞧了瞧,转头对二王子招手道:“二王子请随我来。” 二王子见她如此心,也不由地变得十分心。 二人鬼鬼祟祟地从清幽阁,溜进了乔薇的账房。 乔薇拿出了珠儿的演技,长长地松了口气,但不待这口气松完,又赶忙插上了门闩! “你要,干什么?”二王子语调古怪地问。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二王子先看看这床上躺的是谁?”乔薇挑开了帐子。 一张长满“雀斑”的脸蓦地映入二王子的眼帘,二王子整日照镜子,觉得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水火不侵的本事,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容貌……实在太可怕了! “她是谁?”二王子心有余悸地问。 乔薇面不改色道:“她就是多罗家的三姐,皇帝为你选定的未婚妻。” “这里,她怎么,会在?”二王子不敢看了,再看他眼睛就要瞎了。 乔薇把翘起来的唇角压了下去,一本正经道:“她经常来容记吃东西,王爷就是打听到了她的行踪,特地把二王子约出来,让二王子看看她真容的,为了不让她逃跑,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灌醉的!” 二王子的脊背漫过一股恶寒:“不是,是大美人?” 乔薇苦叹道:“大美人的称号是她自己吹嘘出来的,她让下人四处散播她才貌双全的谣言,却从来不肯在任何宴会上露脸,弄得大家,包括皇帝在内,都以为她是一位神秘的绝色美人。” 多罗明珠确实不爱出席宴会,这一点,想必二王子很容易查到。 之所以这么,无非是将责任全都揽在了多罗明珠的身上,以免二王子认为皇帝是故意给他指个丑妻,以此羞辱匈奴。 “王爷,骗我?”二王子有些生气。 “我刚刚不是与二王子了吗?王爷他四周都是眼线,话不方便,才故意多罗千金很漂亮,毕竟是他老子下的旨,在我们中原,儿子是不能老子不好的,否则就是不孝!” 二王子听懂了,他钻研中原文化,感触最深的便是孝道,听大梁朝就是以孝治国。 乔薇又道:“你也别生皇上的气,他也是听多罗三姐是个大美人呢,才把她指婚给你。” “可恶的,女人!”二王子对多罗明珠的印象瞬间不好了,“女子容貌,我们,草原上的,男人,不在意,但是,撒谎的人,不喜欢。” “是啊,她这么做真是太过分了。但请二王子看在她姐姐与胤王的份儿,饶恕她吧。哪个姑娘不爱美呢?她不过是生成了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她其实,也是很可怜的。”乔薇抹了一把袖子上的辣椒,辣出了两滴眼泪。 二王子最受不住女人梨花带雨:“你真,善良,我想,娶你。” 乔薇“受宠若惊”道:“多谢二王子抬爱,不过我已经有孩子了,不能嫁给你了。” “这样啊。”二王子失望,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呢,要是能娶回家看就好了。 乔薇眼波一转:“不过我有个妹妹,容貌不在我之下,我这儿有她的画像,二王子可愿一看?” 二王子来了精神:“让我,看看!” 乔薇拿出了刚刚画的素描,她毛笔字写的不好,画功却是了得,把乔玉溪的美貌画得恰如其分。 二王子的眼睛瞬间看直了:“有,这么漂亮,真人?” “当然了,二王子都知道我是谁了,我怎么敢欺瞒二王子呢?二王子若是发现自己上了当,岂不是要把我这酒楼给砸了?” “如果,你,骗我,你酒楼,我真的会,砸。”二王子无比认真地。 乔薇自信一笑:“我绝没骗你。” 确实没骗他,乔玉溪这人尽管心眼不好,容貌却生得一等一的夺目,她画像多美,乔玉溪的真人只会更美。 “哪家的千金,你们是?”二王子有些动心。 乔薇答道:“恩伯府,我妹妹的父亲是永恩侯。” “救命恩人,我的!”二王子惊讶。 乔薇也“惊讶”:“我许久没回娘家了,不知娘家发生了什么事,我二叔救过二王子的命吗?” 二王子用不太娴熟的汉话,把自己得痘疹的事儿与乔薇了一遍。 他汉话实在不敢恭维,乔薇根本没听明白,不过乔薇知道事件的内容,还是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二叔既然救了你,你合该以身相许才对。不过我二叔是男人,你娶他娶不得,改娶他女儿好了。这简直是一桩作之合啊,二王子!” ------题外话------ 万更第四,月底最后一,伙伴们,冲啊—— \(≧▽≦)/ 推荐基友的文《权宠妖妃》by叶阳岚 冷面妖妃pk腹黑邪王, 女主自带阴风阵阵,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吵吵, 楠竹盛世美颜,附带技能:不作不爽! 重生复仇文,宫斗、宅斗、权谋五毒俱全, 坑已肥,作者坑品保证,感兴趣的妹子使劲戳!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3】报应,大快人心 当晚匈奴王子便回皇宫,向皇帝提出了更换和亲人选的事宜,当听他居然连将军府的千金都不要,却反而坚持迎娶一个的乔家千金时,皇帝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皇帝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二王子的身上,话却是对一旁的福公公的:“福公公,你听见二王子什么了?” 福公公苦笑一声道:“二王子,他要退了多罗姐的亲事,改为迎娶乔家大姐。” “啊。”皇帝仍是没大回过神,古怪地看着二王子,以及边上表情比他更古怪的匈奴使臣,须臾,他定了定神,道:“二王子可是对多罗千金有何不满?” 不像是寻常的不满,倒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对乔家大姐突增了兴趣。 但皇帝暂时不想把窗户纸捅得太破,匈奴二王子在大梁朝期间的一切行为都是自由的,即便他真想法子与那乔家姐见了面,他也无话可。 二王子脸上的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皇上,你被,骗了,我今,见到了,多罗姐,她真的,好不,像话。” 皇帝听他讲着蹩脚的汉话,还挺乐,忍不住笑了一下。 福公公清了清嗓子。 皇帝敛了笑,严肃着脸道:“你怎么会见到她?” 二王子当然不能是胤王特地约自己去识破对方的庐山真面目的,胤王为他两肋插刀,他不能出卖了胤王,他想了想,道:“就是,碰见了,凑巧。她喝,好多酒,不像话,喝酒的女人,我不,喜欢。” 容貌丑陋不能提,否则显得自己是太没涵养。 大梁朝女人重名节,平日里连出门都得受限,更别大庭广众之下酗酒,简直不成体统,单单这一条,就不够资格送出国门了。 皇帝沉默,多罗家的三个孩子他是知道的,老大温婉识大体,老二体弱多病,老三自性子刁蛮,像只皮猴儿,之所以选她和亲,一则,是她身份够重,足以彰显大梁与匈奴永世交好的诚意;二则,容貌不凡,仙儿似的,不愁不能俘获二王子的心;三嘛,就是她这性子了,太温柔软弱的女子到了匈奴那种蛮夷之地恐怕根本生存不下去,非得她这种皮猴儿才能在草原上开出一朵娇艳的大梁之花来。 可现在,这正中他下怀的性子一不留神惹出祸端了。 果真验证了那句,凡事都是一柄双刃剑。 心思闪过,皇帝不经意地皱了皱眉,看向二王子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如果只是不喜她饮酒,朕叮嘱她改掉这毛病就是了,这孩子平日里都挺乖巧的,许是知道自己被赐了婚,太高兴,忍不住去庆祝了一下。” 主子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福公公也是服了。 二王子可不单单为了她酗酒才想退婚,主要还是她那张能把死人吓活的脸,实在太可怕了,他光是回忆一下就觉得今的晚饭可以不要吃了:“皇上,我听闻,你们中原,有句古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着你的面,她改了,跟我,回去,她又,不改了,那时候,我该怎么办?” 汉话表达能力不及格的二王子,居然能搬出如此精辟的道理,皇帝竟无言以对。 “是我的,妻子,我要,自己,选。”二王子毫不退让地,事关自己下半辈子的艳福,这点坚持,他还是有信心的。 平心而论,于皇帝而言,究竟是多罗明珠和亲还是乔玉溪和亲并不重要,反正谁都不是他女儿,但事关一国颜面,他还是希望送出去的能是个身份尊贵的千金,撑得起一方门户,否则选个不入流的世家姐,匈奴怪罪他没诚意,随便糊弄匈奴,他可满嘴不清了。 使臣们也纷纷劝诫自家王子,勿要因失大,多罗将军是匈奴最忌惮的神将,手握重兵,权势滔,娶他的女儿,万一日后打起仗来,多罗将军也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三思而后行,这也是为何他们宁可要多罗千金都不要公主的原因。 可二王子已经被多罗明珠的容貌吓坏了,也被乔玉溪的美貌深深吸引了,他眼下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赶紧把那个丑八怪退了,将美人娶回自己房中。 皇帝又假仁假义地劝了二王子几句,二王子坚定不移地求娶乔玉溪,使臣们都给他跪下了,这是联姻又不是儿戏,怎可挑个出身如此薄弱的女子? 二王子搬出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辞,道若非永恩侯,他早一命归西了,这次和亲也甭谈了,他的命是永恩侯给的,报答永恩侯是应该的。 皇帝嘴角抽了抽,子,你这不是报恩,是恩将仇报啊…… 之后的唇枪舌剑,二王子都切换回匈奴话了,皇帝一个字没听明白,就见二王子捶胸顿足,几个使臣七窍生烟,最后的最后,使臣们全都闭了嘴,二王子脸上露出了胜利的荣耀。 皇帝明白是二王子赢了,没想到这汉话不及格的傻逼母语竟然十级,一人战十人,毫无压力。 皇帝一脸朕好无奈啊朕怎么碰上你这种出尔反尔的男人,朕给你定了亲事你不要,你打朕的脸,可朕真的好仁慈所以朕决定原谅你……的神色,叹了口气:“二王子既如此坚持,那朕便成全了二王子吧!” 和亲人选被换掉的消息当晚就传到了将军府与恩伯府。 将军府的女眷喜极而泣,多罗将军也长长地松了口气,皇帝给他女儿赐婚时,他嘴上答应地爽快,心里却是极为不舍的,只是他也没有办法,如果牺牲一个女儿,能换来边关千千万万将士与老百姓的命,他想,他宁愿做个狠心的父亲。 他都打算内疚一辈子了,谁料亲事被退掉了,这简直太意外、太惊喜! 若是巧合倒也罢了,若是人为,那么他多罗珏,欠了那人一个大的恩情。 与将军府的如释重负截然相反,恩伯府在得知乔玉溪要被选去匈奴和亲时瞬间炸开了锅。 徐氏把最爱的掐丝珐琅花瓶都失手打碎了。 大儿子刚刚出了这种要命的事,她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如今女儿又突逢变故,她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溪儿?不是已经定了多罗家的姐吗?怎么突然变卦了?”她苍白着脸,跌坐在了椅子上。 乔岳山也纳闷呢,皇帝到底怎么想的,和亲兹事体大,怎可随便配个千金了事?按理,多罗府的千金都有些不够资格,得皇室的公主、郡主出塞,方能昭显大梁朝的诚意,只不过多罗家手握兵权,多罗千金的价值不在公主之下,这才选了她,可……怎么就变成了自己女儿呢? 他可不认为乔家女儿贵重到能够代表一个皇朝体面的地步。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氏哭得心都要碎了:“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不能把溪儿嫁去匈奴啊!那种地方,男人去了都活不长,何况是一个这么柔弱的溪儿?她自娘胎里带了弱症,在道观疗养了数年才得以痊愈……把她送往风沙之地,她会没命的……” 乔岳山皱起了眉头:“你以为我愿意把溪儿嫁去那种地方?可我有什么办法?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徐氏泫然道:“皇上先前不还给多罗家下了旨意吗?不也变卦了吗?再变卦一次,又有什么难的?” 乔岳山没好气地道:“你的轻巧!乔家与多罗家,能比吗?” 夫妇二人俨然把这笔账算到了将军府的头上,认为是将军府在皇帝面前耍了什么花样,才让皇帝把和亲的人选替换了。 将军府是背定了,但将军府背得不冤,毕竟受益的是将军府的千金,总不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轻轻松松地捡了个大便宜,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不过纵然将军府背个锅也没什么,乔家什么门第?将军府又是什么门第?兔子敢与老虎呛声吗?乔家心里再气,也不敢真跑到将军府去闹事。 这第二个哑巴亏,乔家也吃定了。 乔玉溪与多罗明珠之间是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当初她歪曲事实,将乔薇母子三人害入大牢,多罗明珠为给二姐出气,跑进大牢与乔薇大打出手,结果被乔薇给修理了,后面多罗明珠知道了真相,将气全部撒到了乔玉溪的头上,当着丞相的面被人羞辱,那种滋味,乔玉溪一辈子都记得! 这次听多罗明珠被指给了匈奴王子,乔玉溪心中别提多畅快,还特地托父亲画了一幅匈奴王子的画像,当看到那张足以辟邪的三角脸时,她一下子笑出来了! 要嫁给这样一个丑八怪,多罗明珠怕是要哭死了吧? 只是乔玉溪没笑多久,便听见丫鬟进屋禀报,皇宫来了圣旨,和亲人选变成了她。 乔玉溪的笑僵在了脸上…… …… 京城的消息速来传得快,几乎是当晚皇帝一下旨,翌日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巷,乔薇想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究竟奏效了没,起了个大早,到容记打探消息。 至中午时分,来了几个京城的客商,乔薇送了一盘新做的鹌鹑蛋松花蛋,一边问客商推出的新菜口感如何,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京城大事。 那瘦高个的客商笑着道:“要大事,莫过于咱们大梁朝与匈奴和亲了!” 乔薇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哦?谁要去和亲呀?是不是咱们大梁的公主?” “非也。”客商笑了笑,“是个世家千金,据是匈奴王子自己看上的,那位千金的父亲治好了匈奴王子的病,匈奴王子投桃报李,才决定迎娶他女儿做王妃。” 这不就是乔玉溪吗? 乔薇抿住一不心高高翘起的唇角,爽歪歪地上了楼。 尽管昨忽悠得衣无缝,可乔薇还是有些担心出了酒楼二王子会头脑清醒,以国家大局为重,那样,乔玉溪的身份是断断比不上多罗明珠的了。 没想到他真把这件事办成了。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好,真好! 值得庆祝! 乔薇笑眯眯地下了楼,决定去市场买点食材,回家烧一桌子好菜,刚一出大门,就被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挡了个正着。 那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混合着他的男子气息,其实十分地好闻,但乔薇就是皱起了眉头,侧身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那人也侧了一步,再一次挡个正着。 乔薇又往右侧了一步,他也再侧。 乔薇叹了口气:“有何贵干呐,胤王殿下?” 大门口,人多眼杂,胤王抓住她手腕,将她拽进了一旁的巷子,随后,冷若冰霜地看着她,那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杀气,铺盖地:“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是不是啊?”乔薇装傻。 胤王捏紧了拳头,忍住一拳砸死她的冲动,一字一顿道:“别在本王面前装疯卖傻!” 乔薇的眼底毫无惧色,迎上他吃人的目光,道:“究竟是谁先装疯卖傻的?我见匈奴二王子的时候可完全没隐瞒自己的身份,我不仅告诉了他我是容记的二当家,还告诉了她恩伯府是我娘家,怎么?这还不够明显吗?王爷居然还在问是不是我?” 胤王要的可不是这个:“你骗他你是本王的女人!” 乔薇挑了挑眉:“王爷的重点是这个吗?王爷好像损失了一个强劲的盟友,不应该想想怎么挽回损失吗?怎么会跑到我跟前,质问我是不是承认自己是王爷的女人?” 着,乔薇莞尔一笑,“王爷,你不会是真看上我了吧?” 胤王怒道:“你想得美!你就是把衣服扒光了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 乔薇绕了绕垂在胸前的辫子:“照这么的话,五年前我爬王爷的床,应该也是不成立的,王爷刚刚自己讲的嘛,我脱光了都迷惑不了你。” “你……”胤王噎住。 乔薇笑道:“我得与胤王澄清一下,我自始至终没对匈奴王子承认过我是你的女人,我只‘我是王爷的……’后面就没了,一切都是他自己猜的,其实我想的是,我是王爷的仇人,不过嘛,国丑不可外扬,咱就不在匈奴面前丢这个脸了。” 胤王气得快要不出话来,分明是这女人故意误导二王子,又故意蹭了他的身份,混淆视听,到头来,却一句他自己猜的,推个干干净净! “乔氏,你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本王作对?” “你真想知道原因?那好我告诉你。”乔薇敛起嬉笑神色,认真地看向他,“你在什么都没查明的情况下刺了我一剑,害我险些丧命;你为求自保,将责任推到我一人头上,害我被逐出家门;你在明知我可能怀了你孩子的情况下,对我不管不问,五年来我吃尽苦头,最终一命归西,你,我该不该恨你?” 胤王蹙眉:“什么一命归西,你不是活的好好儿的?” 乔薇淡道:“别装疯卖傻,前面才是重点。” 胤王再一次噎住,半晌,才涨红了脸,道:“你冒犯了本王,本王不该杀你?” 乔薇漠然道:“你就那么肯定冒犯你的人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有人吃了你的豆腐,却拿我做了替罪羊?” 胤王想也不想地道:“这不可能!” 乔薇看着他:“是不可能,还是你不希望它不可能?当初的事,我就不信没有丝毫疑点,是你自己非要自欺欺人!” 胤王震怒:“不许你污蔑本王!” “心虚了吧?”乔薇冷笑。 胤王扣住乔薇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断乔薇的手骨:“你就是这么误会本王的?还不惜一次又一次地与本王作对!看来是本王对你太好了,你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乔薇云淡风轻道:“我的身份我清楚得很,倒是王爷不清楚自己的,王爷也不想想如今的圣眷是怎么来的,他日匈奴若是与大梁朝决裂,皇上第一个迁怒的人,恐怕就是王爷,我若是王爷,早就关上门未雨绸缪了,哪儿会有心思与一个女人计较一些肚鸡肠的事?” 胤王目光冰冷地道:“你可知二王子与多罗家的联姻对本王意味着什么?” 知道啊,所以她才搅黄了嘛! 乔薇无辜地看着他。 胤王将她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乔薇,不要以为你生下了本王的骨肉就可以对本王为所欲为,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敢与本王作对,本王就杀了你!” 乔薇淡笑:“随时恭候。” 胤王冷冷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确定人已走远,乔薇神色一松,捏住疼痛的手腕,倒抽了两口凉气:“王八蛋!这么大力!活该没女人喜欢你!” …… 乔玉溪和亲匈奴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老实,皇帝觉着挺对不住乔院使的,他就一个女儿,又是娇滴滴的主儿,真去了匈奴,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子。 福公公安慰道:“您不是才封了他一个侯爷吗?他该知足了。” 是啊,朕给他封侯了,算是一种补偿了。 皇帝庆幸自己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确定了和亲人选,接下来就是商议和亲的章程,皇帝召了礼部尚书与几位肱骨大臣前往御书房。 “诸位爱卿,对此次和亲有什么好的建议啊?”皇帝不紧不慢地问。 一位姓杨的阁老道:“臣以为,乔姐的身份还是不够贵重,皇上可效仿成帝,收其为义女,册封公主,代表我大梁皇室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成帝是皇帝的祖父,曾经也因边境关系紧张,采取了和亲的办法,当时成帝确实是没有适龄的女儿,便从世家挑选了一位德才兼备的千金,册封为高阳公主,远嫁塞外。 皇帝嗯了一声,点点头。 另一位姓周的阁老道:“臣以为不妥,成帝收其为义女,是因为当时确实没有公主可以出嫁,但如今,皇室有至少三名适龄的公主,既有真凤,又为何以假凤代之?这么做,未必太欲盖弥彰了。” 杨阁老嗤之:“以你之言,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该把公主指给二王子?” 一开始确实想过指派公主,但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女儿,皇帝觉得不必等到匈奴,半路就得蹉跎死,届时,也还是得从世家挑选一位身强体壮的千金。 周阁老哼道:“我可没这么,我是觉得咱们选的是什么人,就嫁什么人,不必弄个假身份,没得恶心!” 杨阁老一瞪:“你骂谁恶心?!” 这样的争吵是家常便饭了,皇帝十分麻木,待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口水都喷了一屋子,皇帝才总算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丞相有何高见?” 两位阁老速速安静了下来。 吵皇帝可以,皇帝是仁君,不会拿他们怎样,这位丞相可就不准了。 而且这位千金曾经是与丞相传过婚约的,据又退掉了,不知在他面前谈论这种事,他会不会尴尬啊? 令众人失望了,姬冥修的脸上一丝尴尬都无,从容得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位乔姐。 姬冥修的视线淡淡地朝皇帝看了过来,屋子静得能够听见风吹动书页的声音,他缓缓开口:“臣以为,公主也好,千金也罢,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听着好听的,未必是实用的,真的想彰显大梁合谈的诚意,给匈奴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够了,不论嫁谁,让他们得到实质的好处,这桩和谈就算美满了。” 众人点头,和亲只是一种手段,如何让双方获利才是两国修好的关键所在。 杨阁老道:“匈奴贫瘠,臣听闻他们的王庭还比不上大梁一位二品大员的府邸,不如多给一些金银财宝做陪嫁。” 周阁老道:“匈奴爆发了瘟疫,正是缺少药材之际,还可以附上一些应急的药材。还有,眼看着入秋了,臣听闻匈奴的冬季十分难过,没有草场,牛羊都饿死了,若是能再附上过冬的物资就再好不过了。” 在这一点上,二位阁老倒是达成了共识。 礼部尚书不吭气,默默地记着。 姬冥修忽然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死物终有用光的一日,还不如给他们一些可持续发展的东西。” “比如?”皇帝问。 姬冥修道:“比如农耕之术。” 皇帝摸下巴。 周阁老呵呵道:“丞相是在笑吧?匈奴不是草场就是戈壁,不是戈壁就是大漠,如何农耕?怕是作物没种几日就被活活地旱死了。” 姬冥修清清淡淡地笑道:“阁老做不到的事,就以为别人也做不到,这与那井底之蛙何异?” 周阁老涨红了脸。 皇帝若有所思道:“匈奴倒也不是没有人农耕,只是那儿的土壤大多不适合,种不出多少东西。” 姬冥修神色淡淡地道:“臣在坊间曾听闻附近的村子出了一位奇人,将十里八乡的荒地全都种出了东西,皇上不妨派人去打探打探,若此事属实,那么,可让乔姐前往农户家中学习农耕之术,一位肯为了匈奴子民屈尊降贵、不辞辛劳、亲自学习农耕之术的千金,一定能受到匈奴王庭的敬重以及匈奴百姓的爱戴。如此,才是乔姐之福,是匈奴之福,也是我大梁之福。” 这番话讲得滴水不漏,皇帝当场就被动了,连夜召来户部尚书与大司农,将任务分配了下去。 户部尚书的动作极快,一日便查出了开荒者在犀牛村,第三日不亮,户部尚书便与大司农一起前往了犀牛村。 村子里许久没来官府的人了,上一次还是景云中了神童试的探花,一位官差亲自前来报喜,村长记得当时那个轰动啊,整个村的人都跑来围观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从两名身着黑色官服的大人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起,乡亲们就像看猴戏似的好奇地围上来了。 户部尚书掸了掸宽袖,他过来得有些着急,并未通知县太爷,底下的人不识路,问了个模样老实的老伯:“老伯啊,你们村长在不在?” 栓子爹受宠若惊道:“在、在!村长!村长!大人来找你啦!” 他几嗓子一吼,户部尚书与大司农的耳朵都麻了。 村长正在田里做事呢,听到栓子爹的叫唤,扔掉锄头便狂奔了过来:“什么大人?哪位大人?是不是县太爷?” 户部尚书蹙了蹙眉。 村长一瞧他二人的打扮,不像县里的官儿,倒比上次那报喜的官差更威风许多倍,村长忙将二人迎进自己屋,对那些跟上来凑热闹的村民道:“看啥呀?田里不用做事了?都散了!散了!” 众人哪里肯散?就杵在他门口,巴巴儿地往里瞧。 村长夫人紧张又激动地泡了两杯茶:“二位大人请慢用,这是今年新出的龙井。” 二人心里嗤笑,今年大旱,我家里都没龙井,你一个的村长,能拿得出这么好的东—— 喝了一口。 住脑了。 果真是龙井啊! 这种地方的村长,是怎么弄到龙井的?! “嘿嘿。”村长憨笑,乔送了他两斤龙井,他才喝了一点点。 户部尚书喝了半杯,矜持地放下了杯子。 村长夫人赶紧给满上。 把茶倒得和酒一样满,可以是非常淳朴了! 户部尚书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半,又放桌上,村长夫人又倒满。 户部尚书很满意,瞬间对这个村子的印象十分之好了! “两位大人是……”村长笑着问。 户部尚书介绍了自己与大司农的身份,村长吓得一屁股跌在了椅子上! 乖乖,京城的大官儿啊! 户部尚书不动声色道:“我听你们村儿出了个奇人,能把荒地种出东西,可有此事?” 村长压下心头的紧张,吞了吞口水道:“有的有的,就住山上,尚书大人是要找她吗?” 户部尚书就道:“先不着急,你先带我与大司农看看他种出来的地。” “是!” 村长领着两位大人往东村那块高粱地去了,时隔三月,高粱差不多长熟了,远远望去,绿油油的一片,像一块生机勃勃的绿洲。 大司农来之前曾调出这一带的地理志看过,确实是有一片十几二十年都种不出东西的荒地。 户部尚书不大懂农耕,看向大司农。 大司农一瞅附近的水坝便来了句:“难怪要荒。” 村长惊讶:“啊!乔当时也是的!” 大司农先检查了土壤,点点头,又查看了高粱:“可以试吃一根吗?” “当然可以!”村长掰了一截甜高粱给大司农。 甜高粱与甘蔗的吃法一样,户部尚书就看着一贯清绝高冷的大司农粗鲁地把高粱皮咬开,咬了一口高梁肉。 “如何?”户部尚书问。 大司农点头:“甜。” 能把一块荒地种出这么甜的高粱来,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可还有别的荒地?”大司农问。 村长想了想,道:“咱们村儿就这一个,隔壁村还有几块。” “都是他种出来的?”大司农以为是个男子。 村长摇头:“是按照她的法子种的,大人要去看看吗?” 自然要去的。 村长带着二位大人上隔壁村转悠了一圈。 大司农不禁来了点提拔人的兴趣:“他今年多大了?可念过书?家中情况如何?” 村长笑道:“她多大我不清楚,她孩子五岁了,念过书的,识字呢,家里的情况嘛……就是……就是她是个寡妇。” 女人?! 户部尚书与大司农惊到了。 很快,大司农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是女子,那就不能入朝为官了。 户部尚书却觉得极好,对方是个寡妇,明她屋里没男人,如此,乔姐可放心到她家中学习,不必担心名节的问题。 两位大人提出见见乔薇,村长去山上请,不凑巧,乔薇去镇上与容老板洽谈生意,二人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见乔薇回来,便收拾东西(一大捆高粱)回去了。 夜里,村长上了别墅一趟,告诉乔薇,朝廷要派人到她家中学习农耕之术,顺带着把高粱钱给了乔薇。 第二上午,乔薇见到了所谓学习农耕之术的人,没想到是个女人,还是个曾经把她从头得罪到脚的女人。 啊哈,这就有意思了! 乔薇双手环抱腹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道:“原来是乔姐啊,好久不见,乔姐别来无恙。” 乔玉溪整个人都呆住了:“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薇好笑地道:“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 “你家?你……你……你……”乔玉溪指着她,身子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你就是那个……开荒者?” 乔薇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就是,那么乔姐,你就是那个前来学习农耕之术的……嗯……什么什么?” 乔玉溪的呼吸都凝住了,她原本就不想来学什么农耕之术,她是恩伯府的千金,她金枝玉叶,怎么能像个乡里的野丫头做这种又脏又累的事情?如今得知对方竟然是与自己有夺夫之仇的寡妇,她就是死……也不要待在这边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乔薇一眼,掉头就走! 两个凶神恶煞的嬷嬷毫不留情地拦住了她去路。 方嬷嬷拉长了音调道:“皇上有令,乔姐必须在此学习农耕之术,直至学会了为止。” 乔玉溪委屈道:“我不要跟她学,她跟我有仇,她会害我的!” 乔薇一脸无辜:“乔姐的什么话?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怎么会害你呢?你是皇上派来学习农耕之术的人,我若是害了你,皇上岂不是会怪罪我?再了,你身边不是还跟了两位照看你的嬷嬷吗?有她们盯着,总不至于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方嬷嬷……孙嬷嬷……”乔玉溪哀求地看向二人。 可惜二人都是皇帝直接从宫里派来的,并不会听命于她。 方嬷嬷正色道:“乔姐还是老老实实地进去吧,从即日起,虚心向这位夫人学习农耕之术,届时到了匈奴,也好造福一方百姓,为我大梁朝颜面争光。” 这“馊”主意是谁想的?竟把个娇滴滴的千金姐派到这穷山恶水之地,向一个她一直瞧不起的寡妇拜师学艺,这不是在啪啪啪打乔玉溪的脸吗? 乔薇的唇角翘起来,被自己压下去,又翘了起来。 方嬷嬷看向了乔薇:“皇上有些话让老奴带给夫人。” 乔薇微微一笑道:“方嬷嬷请。”方才乔玉溪称呼二人,乔薇已经记住谁是方嬷嬷,谁是孙嬷嬷了。 “皇上让夫人好生教导乔姐,一切以造福匈奴百姓为宗旨,切不可敷衍了事。”方嬷嬷着,走到了乔薇身侧,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大人让奴婢给夫人带句话,怎么收拾,随夫人高兴。” 乔薇当然听得出她口中的大人是谁,眼睛眨了眨:“这是你家大人的主意?” 方嬷嬷不动声色一笑:“这份礼物,希望夫人喜欢。”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乔薇慢悠悠地笑了:“嬷嬷放心,我一定牢记皇上的叮嘱,毫不藏私地教导乔姐,二位嬷嬷请先随我进屋,我给嬷嬷安排住处。” 方嬷嬷与孙嬷嬷拎着包袱进了屋。 乔玉溪也走过来。 乔薇回头看了她一眼:“等等,你不住这边。” 乔玉溪瞪她:“那我住那儿?” “碧儿!” “夫人?你叫我?”碧儿从作坊出来。 乔玉溪看到了她,眸光就是一顿:“碧儿?” 碧儿怔住:“大、大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乔玉溪不知徐氏安插碧儿到乔薇身边做卧底的事情,事实上,她不仅不知碧儿的细节,就连乔薇是她那被逐出家门的大房姐姐也毫不知情。 徐氏把这个女儿保护得极好,什么腌臜事都不愿让她知道。 但有时,保护太过,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碧儿定了定神,她如今已不是恩伯府的人,没必要再畏惧对方,碧儿找回了一丝底气,挺直了身板儿道:“我现在是夫人的丫鬟。” 乔玉溪眉心微蹙:“夫人?你叫得可真顺口!背主的东西!” 碧儿不理她了,转头看向乔薇:“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乔薇对碧儿的态度十分满意,微微一笑道:“给乔姐安排一间屋子,她可能会在山上住很久,记得给她安排好一点的房间。” 乔薇咬中了那个好字,碧儿会意:“是,夫人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乔姐,请随我来吧。” 一条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忽然挺直腰板自称我了,真是叫人不习惯! 乔玉溪冷冷地扫了碧儿一眼:“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你住的屋子啊。”碧儿领着乔玉溪往院走去。 乔玉溪望了望恢弘大气的别墅:“你是不是走错了?我应该住那里。” 碧儿道:“那里只有四间屋子,夫人与孩子一间,老爷一间,两位嬷嬷各一间,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乔姐了,乔姐还是到院歇息吧。” “、院?”乔玉溪来到了传中的院,平心而论,这院子比恩伯府任何一处下人的院子都要精致,但在住惯了亭台楼阁的千金姐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碧儿带着她朝尽头走去:“这一间是七娘与阿贵的屋子,这一间是奴婢的屋子,白我们都在作坊,晚上会回来,乔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过来找我们。” 乔玉溪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让我住下人住的地方?” 碧儿不卑不亢道:“在夫人这里没有上人下人。” 乔玉溪抱紧了手里的包袱:“我不要住这里!我要住别墅!” 碧儿笑了一声:“乔姐还是听从安排吧,乔姐是来这边学习的,又不是来当大姐的,住哪儿不是一样呢?” 话间,碧儿推开了房门,这绝对是一间十分、十分上好的屋子,狭,有西晒,本是做工具房用的,后面阿贵在作坊外自己搭建了个棚子摆放工具,这儿便空置了起来,“乔姐,请吧。” 乔玉溪看着那黑漆漆的屋子,嫌弃地捂住了鼻子:“什么味道啊?臭死了!” 碧儿进屋,打开了窗子:“没有味道啊。” 确实没有,只不过乔玉溪用惯了熏香,屋子里都是昂贵的香料,香喷喷的,乍一对比下,就显得这屋不那么好闻了。 来这种破地方学习农耕之术已经够委屈了,居然还要住如此破烂的地方,简直不能容忍! 乔玉溪气冲冲地跑去了别墅,乔薇恰巧在外院给蔷薇花浇水:“东西都收拾好了?” 乔玉溪命令道:“我不住那边!你给我腾间屋子出来!” 乔薇优雅地浇着花:“我怎么给你腾啊,大姐?碧儿没告诉你我这边只有四间屋子吗?已经全都住满了,若是你实在想搬过来呢,也不是不可以,你去劝劝那两位嬷嬷,让她俩挤一挤,住一间,把另外一间腾出来给你。” 乔玉溪才没胆子去嬷嬷跟前触霉头,捏了捏拳头,再次命令道:“你搬出去,或者你爹搬出去!” “凭什么?”乔薇好笑地问。 乔玉溪一字一顿道:“凭我是恩伯府的大姐!凭我爹是皇上亲封的侯爷!”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那么大姐,你爹既然如此厉害,你又为何还是被逼来我这儿了呢?有本事对我大呼叫,怎么没本事让你爹把你弄回去呀?” 乔玉溪怒气填胸,抬起一巴掌便朝乔薇扇了过去! 乔薇轻轻松松地扣住了她手腕:“是皇上下旨,让你到我这儿学习农耕之术的,换句话,我现在是你的师父,连师父都敢打,我看你是想上。把院子里的杂草锄了,不锄完,不许吃饭!” ------题外话------ \(≧▽≦)/ 必须虐出一口血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4】夺回家产(上)结尾新增一千字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乔玉溪自是不会乖乖就范的,别亲自锄草,她就是看人锄草都不乐意! 不吃就不吃,她不信,这个寡妇真敢让她饿死! 乔玉溪愤愤不平地回了院,先前碧儿介绍时她没留心,一时间竟不知哪间才是自己的。 作坊上午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七娘先回院子准备午饭,见一个陌生姑娘在她房门前转悠,那姑娘衣着好生华丽,头上的簪子也贵重精致,七娘不由地愣了一下,以为她是哪位上门找夫人谈生意的客人,只是谈生意为何派了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七娘纳闷归纳闷,还是上前打了招呼:“姑娘,你找谁呀?” 乔玉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七娘穿着最朴素的衣裳,围着一个已经弄脏的围裙,乔玉溪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嫌弃:“你是谁?” 七娘没忽略她眼神里的嫌弃,不过七娘做下人,有做下人的觉悟,并不觉得被个千金姐嫌弃了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笑了笑,道:“我叫七娘,是作坊的工人。” “你就是七娘?”碧儿对乔玉溪介绍屋子时提过两个陌生名字,其中一个便是七娘。 七娘愣了愣,和颜悦色道:“姑娘认识我?” 乔玉溪没回答她的话,她所有的涵养都是相对身份等同的人而言,一个下人,她是不会放在眼里的:“那间又黑又臭的屋子在哪儿?” 七娘完全听不懂她在什么。 乔玉溪不耐:“算了,我自己找!” 七娘一头雾水地进了屋。 乔玉溪知道那一间屋子是七娘的了,她记得七娘的屋子往前边是碧儿的,之后再掠过几个便是她的。 她找了自己屋子。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旧床、一个旧衣柜,什么都没有。 床上摆放着几床干净的褥子,刚刚进来时并没有它,想来是自己出去之后,碧儿抱过来放在这边的。 “死丫头,都不知道把床铺一下,越发懒了!” 乔玉溪是不可能自己铺床的,但整间屋子除了床再也找不着能坐的地方,就这么坐,她又嫌脏。 犹豫半晌,她从怀中拿出帕子,轻轻铺在床沿,随后,缓缓地坐在了帕子上。 不论怎么,她都是皇上派来的“学生”,那个女人暗地里使使绊子倒也罢了,难道真敢不给她饭吃? 她想这么做,孙嬷嬷与方嬷嬷也不会允许。 不然,和亲的王妃有了三长两短,两位嬷嬷根本没法向皇帝交代。 这么一想,乔玉溪瞬间踏实了,从包袱里取出一本诗集,诗情画意地念了起来,这才是一个千金姐该做的事,锄草?呵,下辈子吧! 别墅那边,乔薇安顿好了两位嬷嬷,两位嬷嬷对住处十分满意。 她们听是个乡下的寡妇家,做好了穷酸的心理准备,哪知人家这儿半点穷酸样子都无,房子又大又敞亮,朝向极好,家具齐全,房梁她们没看,但那床比她们在皇宫的好多了。 方嬷嬷恰巧住的是望舒的屋子,望舒的床架子上用纯金雕刻了孔雀,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只变了形的金孔雀,几乎闪瞎方嬷嬷的眼睛。 乔薇给两位嬷嬷换上了干净被褥,脸盆、棉布又拿了一套新的。 就连寡言少语的孙嬷嬷,都难得露出了一丝松动的神色。 方嬷嬷客气道:“夫人不必忙活了,我们自己来就是了,打搅到夫人已经过意不去了,夫人若再这么客气,我们就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我亲戚少,难得来一次客人,二位嬷嬷就让我好生招待招待吧。”乔薇人美嘴甜,听得人心里十分舒坦。 方嬷嬷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乔薇。 乔薇微微一愣:“这是什么?” 方嬷嬷道:“皇上有吩咐,不能白叨扰夫人,这是乔姐的束脩,请夫人收下。” 乔薇眼睛一亮:“还有学费可以收啊,皇上真是太贴心了!” 乔薇的反应让方嬷嬷好生愣了一下,一般人碰到这种事不是都矜持推脱不收么?为皇家办点力所能及的事,几个人敢收银子?方嬷嬷已经做好了她不收而自己百般劝诫的准备,结果她收了,方嬷嬷那些服人的台词全都夭折在肚子里了…… 皇帝不愧是皇帝,一出手就是上千两的雪花银。 乔薇喜滋滋地数着银票,笑得看不见眼睛了。 乔薇不知道的是,皇帝只给了一百两银子,剩余的九白两是姬冥修装进去的。 乔薇数完,比吃了大餐还高兴,她正愁办厂不够钱呢,容老板投资是容老板的事,她也得有点自己的家底,皇帝的赏赐她花了一些,剩余的一千多两有点不大够,这次的学费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再算上这一次的学费的话—— 嗯哼,她已经看到胜利在朝她微笑了! 乔薇得了银子,心情倍儿爽,哼着曲儿去了厨房,既然收了这么昂贵的学费,她总得好生款待人家不是?这一千两银子里除了乔大姐的束脩,应该也包含了几人的食宿。 伙食要好! 乔薇如今并不每日都去镇上,菜都是罗永志买的,罗永志清早给容积送一趟虾,傍晚再送一趟,以保证容记全候二十四时都有新鲜的食材,每日清早送完虾,罗永志都会顺便给山上买点肉菜,今日他买的是咸蛋、里脊肉、鲫鱼和一斤羊肉。 乔薇做了个孩子们最爱的羊肉粉丝汤,又做了个糖醋里脊,鲫鱼是红烧的,比较入味儿,太清淡的菜她发现孩子们不爱吃,随后,又从柜子里拿出自山上采的菌菇,羊肚菌已经吃完了,还剩一些松菇与平菇,乔薇是挺喜欢平菇的,柔嫩,带着一丝菌菇特有的香气,淡淡的,并不浓烈。 乔薇将松菇与平菇清洗干净,撕成一片片,加了大葱爆炒。 葱油的香气很快从窗子里飘了出去,飘着飘着,飘进了院儿。 乔玉溪坐在床上看诗集,别提多优雅了,可没优雅多久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葱香味,葱花像油炸过似的,酥香酥香的,乔玉溪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咕噜。 肚子叫了。 乔玉溪动了动身子,继续看书。 她要全神贯注,她是世家千金,不是乡野村妇,她有自己的涵养与淑女风范,尽管环境再恶劣粗陋,她也依然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葱花味越来越香了。 白莲花的肚子,也越叫越厉害了。 乔薇定了定神,从原先的默读变成了朗诵,她的声音十分悦耳,吐字清晰,念起诗来比戏班子唱戏还要好听,是当之无愧的才女。 她沉浸在自己高一人等的世界,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乔薇抄完菌菇,又切了点辣椒丁,打了几个鸡蛋,炒了个青椒鸡蛋大圆盘,大圆盘的中心嫩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边缘那一圈却是糊的,这种青椒炒鸡蛋最好吃。 青椒的香味,鸡蛋被炒糊的香味,慢悠悠地飘进了院。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乔玉溪念不下去了。 那香味像有毒似的,叫她浑身每个毛孔都在饥饿。 “只要再忍一忍,等她做好了就会来叫我了。” 乔玉溪自顾自地着,打开包袱,取出了文房四宝。 来可笑,明知是来乡下学习农耕之术的,不带点农具,反而带了笔墨纸砚,这种东西,在乡下有用么?仿佛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与知书达理。 乔玉溪将笔墨纸砚铺在了床板上,自己打开墨盒研了磨,提笔,开始抄写《诗经》。 “阿贵,回来了,你闻闻,夫人又炒鸡蛋了,她炒的鸡蛋特别香。” “那你给我也炒一个。” “好,哎哟,厨房没辣椒了。” “钟哥儿爱吃韭菜,你给卷个韭菜鸡蛋饼。” “好。” 俩口的声音在院子内响起。 乔玉溪从容镇定地抄写着《诗经》:“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鸡蛋也。” 乔玉溪面色一变,羞恼地换了一张纸,“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韭菜也。” 韭菜?韭菜?! 乔玉溪气得把笔重重扔在了地上! 不写了! 乔玉溪又捧起诗经开始念,阿贵在院子里不屑地嗤了一声,她脸一红,不敢念出声了,改为在心里默读。 “我心匪石,不可转鸡蛋为什么这么香也。我心匪席,不可那女人何时过来叫我吃饭也。威仪棣棣,不可她再不叫我就要饿死了也……” 乔薇炒菜不是一般的香,从作坊出来的工人们一个个饥肠辘辘,恨不得立马跑回家扒上两口蛋! 他们决定了,今中午吃炒鸡蛋!还要用青椒炒的! 乔薇炒完青椒鸡蛋,打了个清淡的皮蛋黄瓜汤。 做菜前她问过嬷嬷们爱吃什么口味,方嬷嬷只道随意,她便按家常口味做了,红烧鲫鱼与青椒炒蛋微辣,里脊肉酸酸甜甜的,葱爆菌菇带点甜口,总体是咸的,她还在饭上蒸了点自己腌的熏肉,熏肉也是甜咸相宜,味道十分爽口。 几个热菜做菜,她又凉拌了一盘山笋丝,淋上点芝麻油,那香味,啧啧! 乔薇自己都差点流口水了。 屋内的乔玉溪已经东倒西歪的,快要坐不稳了…… 钟哥儿与两个包子放了学,在山脚他们就闻到山上做饭的香气了,肚子饿得差点前胸贴后背,撒开腿儿,一路奔上了山。 钟哥儿进了院:“爹!娘!我回来了!” 景云与望舒进了别墅,直奔厨房:“娘亲!娘亲!” 乔薇刚刚做完,正在解围裙,看到两个孩子,眼底溢出一丝柔和,揉了揉二人脑袋:“快去洗手,今家里来了客人,要一起吃饭。” “来了谁呀?”望舒好奇地问。 乔薇柔声道:“是两个奶奶,一个方奶奶,一个孙奶奶。” 望舒眨巴着眸子:“她们也是我和哥哥的奶奶吗?” 乔薇笑了笑:“她们和村子里的赵奶奶、吴奶奶一样。” 这么望舒就懂了,不是亲奶奶,但她也会对两位奶奶好的,因为她很喜欢家里来客人。 想到什么,乔薇又道:“去看看外公。” “知道了,娘亲!”两个包子应下,外公好喜欢睡觉,睡,都不醒,娘亲他们每叫一叫,保不准外公哪就醒了。 二人洗了手,去乔峥屋子亲热地叫了几声外公,又趴在床头玩了一会儿,一直到乔薇叫他们上桌,他们才迈开短腿儿去了。 饭菜摆好了,餐具比较简单,都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青瓷花,与宫廷专用的餐盘不可同日而语,但菜肴的卖相不错,香味更是怡人。 方嬷嬷赞叹地点了点头:“老孙你看。” 孙嬷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似乎是不怎么买账。 两个包子迈着短腿儿跑了过来。 两位嬷嬷都是姬冥修的心腹,在来之前便已从姬冥修口中得知这儿有他的一双孩子,她们嘴上不,心中却是十分盼望能见到孩子的。 女儿像娘亲,浓眉大眼,粉嘟嘟的,鼻子嘴儿跟被精雕细琢过一般,精致得不得了。 儿子像父亲,眉目冷峻,风华如玉,身子往那儿一站,不声不响便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方嬷嬷的眼睛都绿了,用胳膊肘碰了碰孙嬷嬷:“老孙你看!” 孙嬷嬷仍是面无表情。 望舒歪着脑袋问:“你们谁才是方奶奶,谁才是孙奶奶呀?” 方嬷嬷喜色道:“担不起主子一声奶奶,姐叫我方嬷嬷即可。” 望舒自动忽略了第一句,眸子一弯,甜甜地唤道:“方奶奶!”又看向一旁的孙嬷嬷,“孙奶奶!” 孙嬷嬷看了二人一眼。 方嬷嬷笑着应下:“真乖!来,方嬷……方奶奶和孙奶奶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着,方嬷嬷从屋里取了两个锦盒出来,“都是京城的吃。” 皇宫的吃。 出发前,特地让御膳房相熟的师傅做的。 两个孩子看向端着米饭出来的乔薇。 乔薇微微一笑:“既是两位奶奶的心意,就都收下吧。” 两个包子一人收下一个锦盒,道了谢。 乔薇一瞧方嬷嬷的神色便知二人知道景云望舒是冥修的孩子了,而方嬷嬷也看出乔薇知道她们知道景云望舒是大人的骨肉,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谁也没什么。 大家开始吃饭。 两位嬷嬷都是在皇宫混出了头脸的,不然也不会受皇帝器重,被皇帝派来监督未来的匈奴王妃拜师学艺,宫里规矩大,主子就是,做下人的时刻都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否则一个弄不好,就再也见不着明的太阳了。 可以,混到如今的地位,两位嬷嬷历经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险,自然,也见识了常人无缘得见的东西,就拿这吃食来,皇帝一顿饭一百零八道菜,皇后九十八道菜,太子六十六道菜,每一道她俩都尝过。 乔薇做的菜,卖相上而言赶不上宫里的,香气还凑活,味道严格来,不如御厨做的精准,只是不知为什么,方嬷嬷吃着,就想到了时候家里炒的鸡蛋,也是边上糊糊的,中间软软的,青椒有点辛辣,却十分地入味。 这种味道,有点像家的味道。 孙嬷嬷是潮州人,不怎么喜欢京城的菜式,而乔薇蒸的熏肉,咸香咸的,带着一丝甜味,戳中了她的味蕾。 “方奶奶,孙奶奶,我娘亲做的菜好吃吗?”望舒甜甜地问。 方嬷嬷就道:“好吃,好吃极了!” 望舒嘻嘻一笑:“我也觉得很好吃!” 一桌子人吃得十分尽兴,另一边,乔玉溪却饿得快要抓狂了。 阿贵与七娘、碧儿都上桌吃饭了,那个女人怎么还没做好呀? 她做的是金汤银汤吗?这么久! “多谢你了啊七娘,本来该我做饭的。”碧儿笑着。 七娘打趣道:“阿贵昨儿与我叨叨,你做的不好吃。” 阿贵沉下脸:“我哪儿不好吃了?我只鸡蛋没你做的好吃。” 七娘道:“你分明还了鱼。” 碧儿心大,厨艺被嫌弃了也不生气,给钟哥儿挟了块鱼肚子,笑道:“我是不怎么会做鱼的,我鸡肉烧得不错,下次咱们去山里采点蘑菇,我给你们烧个蘑菇炖鸡!” 蘑菇炖鸡…… 乔玉溪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就这么个破地方,下人居然吃得起鸡肉? “熏肉好了,我去瞧瞧。”七娘站起身。 “我去我去!”碧儿按住她,燕子一般轻盈地掠进了厨房,将蒸好的熏肉端出来,汤得手指发红,忙捏了捏耳朵,又将乔薇自己调制的酱汁儿淋在了熏肉上,端着盘子走出去,“香喷喷的熏肉来啦!” 熏、肉。 咕噜。 咕噜。 咕噜。 乔玉溪捂住了肚子。 “夫人,熏肉得配生菜才好吃,可是京城好像没有生菜,你们那儿有吗?”碧儿问。 阿贵不懂菜,看向七娘,七娘道:“我没听过这种菜,是不是……什么菜的别名?” 碧儿吃了一口香喷喷的熏肉,通体舒畅:“不是,就叫生菜,夫人他们家乡挺多,来这儿之后还没碰到过。” “夫人的家乡不就是京城?”七娘纳闷地问。 碧儿想了想:“可能的是沈夫人的家乡吧!” 七娘给碧儿挟了一块鱼籽:“沈夫人是滇都人世,起滇都,阿贵你记不得从前咱们府里有个滇都来的厨子?做的竹筒饭特香,放的糯米,腊肉,蚕豆。” 糯米、腊肉、蚕豆。 乔玉溪快哭了。 阿贵道:“那厨子是咱们本地人,为抬高价钱才谎称是滇都的,那些滇都菜都是他自个儿胡乱编的,但确实味道不错,他做那红烧肉,真是绝了!” 红、烧、肉! “你想吃,我晚上给你做,碧儿想吃吗?”七娘问。 碧儿吃了一口韭菜鸡蛋:“今儿罗大哥好像没买五花肉,咱们待会儿上山,看看有猎物进笼子没?有的话,烤只野兔吧!” 烤、野、兔! 乔玉溪简直要崩溃了。 你们吃饭就吃饭,干嘛一直个不停? 不知道是食不言寝不语? 下人就是没教养!没规矩! 那个女人怎么还没做完饭? 下人都吃到她前面了! 乔玉溪捧着肚子在屋里踱来踱去,实在忍不得了,正了正神色,拉开门,出了屋子。 我是去如厕的。 七娘几人的饭菜就露摆在院子里,她一跨出房门便闻到了那股成倍浓郁的香气,迎面朝着她扑来,她捏紧了手指,飞速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好大一桌菜! 几人也看到了她,七娘还不知她身份,只听是来拜师学艺的,她房门又关门,七娘当她是去别墅吃了呢,谁料竟是一直关在房里。 七娘不明所以,但还是客气地打了招呼:“姑娘,不嫌弃的话,过来一起吃吧。” 吃都吃了才叫她,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有,她才不要吃一群下人动过的东西! 乔玉溪骄傲地扬起下巴:“不用了,我不饿。” 咕噜。 她的肚子啪啪啪打了她的脸。 她一阵尴尬。 七娘含了一丝愧疚地道:“方才不知你在屋里,以为你去夫人那边吃了,知道的话一定会叫你的。” 乔玉溪的睫羽颤了颤:“她们……她们已经开始吃了吗?” “是啊,比我们还先吃,所以我才以为你……”七娘问着,忽然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听她口气,分明是不知夫人已经开饭了,似乎是在等夫人叫她,而夫人并没有叫,也没通知她多做一个人的饭,这是不是……夫人是故意让她饿肚子的? 心思转过,七娘不话了,端起饭碗,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乔玉溪尴尬又恼怒地回了屋。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想起临走时她娘亲往她包袱里塞了个东西,是万一路上饿了就拿出来吃。 她真笨,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乔玉溪赶紧打开包袱,一件件得翻找。 “找这个呢?” 乔薇玩味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 乔玉溪回头,就见她手指上挑着一个包袱,乔薇眉梢一动,轻轻地打开了包袱:“哟,杏仁酥啊。” 乔玉溪咽了咽口水:“你偷我东西!” 乔薇淡淡一笑道:“是你自己掉在我院子的,我给你送过来而已。” 乔玉溪大怒:“你胡!我的包袱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有东西掉出来?” 乔薇摊手:“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连一包杏仁酥都保管不住,就你这性子,到了匈奴可怎么照顾你自己?” 这话无疑是戳中了乔玉溪的痛脚,她从丞相的未婚妻,一眨眼变成和亲匈奴的王妃,从堂跌进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把东西还给我!” “好啊。” 乔薇十分爽快地伸长了胳膊:“给。” 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范?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乔玉溪犹豫地看了乔薇一眼,就是这一眼,被珠儿逮住了空档,珠儿嗖的一声,把乔薇手里的包袱抢走了…… …… 乔玉溪最终还是去院子锄草了,乔薇给她示范了几次。 院子里除了白蔷薇就没种别的东西,杂草不多,又好辨认,一刻钟就能锄完,可惜乔姐金枝玉叶,手嫩肤嫩,晒不得太阳,碰不得脏草,戴了一双昂贵的貂皮手套,翘着兰花指,用铲子一下一下挖着草,边挖还边想自己的形象是否美观。 如此,一直折腾到下午才把院子里的杂草锄完了。 等她终于拖着疲倦的身子去别墅吃饭时,却只剩一桌残羹冷炙了。 “你就让我吃这个?!”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乔薇淡道:“有吃的就不错了,我们娘仨饿肚子的时候,连剩菜都没有!” “我不吃!” 乔薇淡笑着看向她:“吃不吃随你,我可把丑话在前头,下午要去地里做事,劳动量很大,你若是觉着饿肚子也没关系,那就饿着吧。” 乔玉溪愤愤不平地回了屋,这一次,她所有涵养都被逼得荡然无存,她狠狠地摔上门,巨大的动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惜七娘一行人已经去作坊上工了,她就是动静闹得太大,也没有人会跑来理她。 她委屈地坐在床头,双臂抱住膝盖,脑袋埋进臂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从没像现在这般无助过,她觉得全世界都在欺负她,所有人都在她看笑话,她累死累活,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乔薇叩响她房门:“走了。” “去哪儿?”乔玉溪冷冷地问。 乔薇笑道:“去地里啊乔大姐,皇上派了你到我这儿学艺,我可得好生教导你,不敢藏私。” 乔玉溪咬牙:“你根本是公报私仇!” 乔薇哀叹一声:“哎呀,大白的,什么大实话嘛?” “你……”乔玉溪差点噎死! “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采用强制手段了,一,二。” “你别想了,我不会去的!” “三。” 哐啷! 乔薇一脚把门踹开了。 乔玉溪是插了门闩的,哪里料到这个女人踹就踹,还一脚给踹断了?! “你……你要干什么?”乔玉溪惊恐地问。 “我过,三声你不出来,我就会强迫你出来。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大姐,原来就爱别人‘请’吗?”乔薇一把扣住她左肩膀。 乔玉溪想挣扎,却发现乔薇的手如同铁钳一般,将她钳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乔薇冷笑,胳膊一用力,将她从床上扯了下来,她重心不稳,一下扑在地上,膝盖磕肿了,手一撑也磨破了,之后,又被乔薇迅速地提了起来。 “你太过分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这么对我,你会遭报应的!啊——” 她话未完,被乔薇拖了出去。 两个嬷嬷提着农具,站在别墅门口,淡淡地看了乔玉溪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嬷嬷!孙嬷嬷救我!方嬷嬷救我!”乔玉溪杀猪一般地嚎叫。 乔薇将她丢在地上:“现在,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拖着你走?” 乔玉溪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跑到二位嬷嬷身侧,抓住了方嬷嬷的手:“方嬷嬷,你都看见了!她居然这么对我!我早了她和我有仇,她刚刚自己也承认了,她是在公报私仇!方嬷嬷,你快告诉皇上!” 方嬷嬷严肃地道:“皇上有令,不学会农耕之术,谁也别想离开这里,乔姐想面圣,那就先把农耕之术学到手吧。” 乔玉溪崩溃。 乔薇带着几人去了东村那块地,这会子大家都在地里干活儿,村子空荡荡的,只几个年迈老人坐在门口,老人抱着拐杖,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 “就是这里了。”乔薇在高粱地前停住脚步,“现在的高粱最好吃了,等它上头的籽全部成熟,根茎就老了,今先砍几株回去尝尝。” 乔薇躬身,用镰刀砍了一株高粱。 方嬷嬷与孙嬷嬷有学有样,就是乔玉溪愣在原地不动。 她连水果刀都没拿过,这么粗大的镰刀……简直、简直太可怕了! 乔薇看着她面色惨白的模样,却是没有丝毫同情,当初大乔氏被逐出家门时,想来也经历了同样的惶恐,更艰难的是,大乔氏还中了剑伤,背负着骂名,怀着身孕。 比起二房的所做作为,自己这点惩戒根本不算什么。 乔薇冷笑:“我看你晚上又不想吃饭了。” “我不会……” 乔薇淡道:“不会就学,谁生下来就会这个?” 乔玉溪愤恨道:“你别站着话不腰疼!我跟你能一样吗?你生来就是贱民,我是恩伯府的千金,我从吃的米都比你吃的盐贵!” 啪! 乔薇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你姐姐还给你的。” 乔玉溪被打懵了,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都忘记去想了,被乔薇杀气满满的眼神看了两秒,害怕地拿起镰刀,认命地割起了高粱。 …… 乔玉溪在山上过起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徐氏在府中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儿子被捅成重伤,晕晕乎乎地烧了好几,也不知脑子烧坏掉没,女儿又被逼去了乡下,什么学习农耕之术,真是太扯了!这根本是变着法儿地折磨她女儿好吗? “夫人,喝茶。”丹橘奉上一杯热茶。 徐氏无力地摆摆手:“我不喝,林妈妈人呢?还没回来吗?” “没。”丹橘话落,林妈妈打了帘子进来! 林妈妈喘息道:“夫人,夫人,我查到了大姐去哪儿拜师学艺了!” “哪儿?”徐氏坐直了身子。 林妈妈答道:“就咱们从前去过的村子!” 那个贱人在的村子? 糟糕,女儿会不会碰上那贱人?那贱人的道行不是一般的深,万一给女儿使绊子怎么办?女儿可不是她的对手! “快!快备车!” 徐氏与林妈妈坐上了马车,连夜奔往南城门,可惜的是,南城门已经关闭了。 徐氏心急如焚。 林妈妈劝道:“夫人,您先回去歇息,奴婢在这儿等着,一亮,城门开了,奴婢就立马去找大姐!” “她在那个女人的村子,你叫我怎么放得心?”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徒手打死了廖哥儿,还打伤了那么多廖哥儿的手下,十几号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就害怕得浑身发抖!“你快去找老爷!看他有没法子,让人把城门打开!”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你别去!你慢死了!让他去!” 的是车夫。 车夫骑着一匹马回了乔府,不巧的是,今夜乔岳山在皇宫当值,车夫根本见不到他。 徐氏生生地在城门内等了一整夜才总算等到城门打开:“快!快去那个村子!” 车夫快马加鞭,总算赶在中午前抵达了犀牛村,一打听,得知开荒者在山上,二话不上了山。 乔玉溪上午又赌气不做事,等终于做完,又已经很晚,回到饭桌上时,又只剩残羹冷炙,但饿了一一夜,她已经没有挑剔的余地了。 徐氏冲进别墅,挨个屋子寻找女儿,终于在厨房看到了女儿的身影。 她却,几乎没敢认。 这真的是她女儿吗? 蓬头垢面地坐在板凳上,抓着个大馒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另一手拿着一根鸡腿,豪无形象地撕咬着。 徐氏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 宽敞的庭院,白蔷薇开得娇艳。 乔薇一边哼着哥儿,一边给蔷薇浇着水,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顺带着把地里的蚯蚓宝宝扒拉出来几条,逗着玩儿。 花浇得差不多了,乔薇又把水壶对准白:“把你的爪子洗干净!” 白伸出貂爪,仔仔细细地冲了。 随后乔薇把白抱起来,回了屋。 不出意外,徐氏捏紧拳头地站在门口,刀子一般的眼神,似乎要把她杀了。 乔薇淡淡一笑:“哟,这不是二婶吗?什么风儿把二婶吹来了?” 言罢,却不等徐氏回答,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把白放在桌上,自己则躬身拿出了绣篮:“来来来,姐姐给你做了套漂亮衣服。” 白眼睛一亮! 乔薇拿出两块红红的布片。 白:这是什么?!为什么感觉辣么省布料! 乔薇咧唇一笑:“姐姐给你做的比基尼,来试试好不好看?” 不要! 白扑腾地爪子就要逃跑,被乔薇一指头按在了桌上。 “嗷嗷嗷!” “喵喵喵!” “汪汪汪!” “吱吱吱!” 语言赋惊人的白居然学会第三门外语了。 被彻底忽略的徐氏,冷若冰霜地走了进来:“乔薇!” 乔薇莞尔:“二婶叫我?”又看向手里第N次企图逃跑的白,“再动揍你了。” 白不动了。 徐氏做梦都没料到皇上口中的开荒者会是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女,看看那只价值不菲的雪貂,再看看她手中拿着的冰蚕丝布料,把这么名贵的料子用在一只宠物身上,她可真是有钱得很呐!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溪儿?她对你的事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 乔薇淡淡一笑:“当年我就不无辜了?” 徐氏眉心跳了跳:“你败坏家风!整个乔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乔薇淡淡地道:“我有没有和你过我是被害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胤王的床上?我莫名其妙地被刺了一剑,命悬一线,你是我婶婶,你做什么了?你不替我治病疗伤,不替我讨回公道,反而将我逐出家门,你可真是我的好婶婶!” 虎落平阳被犬欺大抵就是如此了,若在京城,她才不怕这个丫头,可如今女儿在她手里,她投鼠忌器,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女儿?” 乔薇撸了撸白的毛:“这是皇上的旨意,想把她带走,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就够了。” 这怎么可能呢?别徐氏劝不动皇上,就算是一个阁老,也未必能够奏效,毕竟这项举措在大多人看来是有效可行的。 徐氏的手指深深地插进了掌心:“你就不能不刁难她?” 乔薇一笑:“不刁难她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大房的产业,以及我娘的嫁妆,全部吐出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5】合欢,夺回家产(中) 入夜时分,徐氏坐着马车,狼狈地回了府。 马车自大门驶入,停在二进门处。 林妈妈跳下马车,摆好木凳,挑开帘子:“夫人。” 半晌不见动静。 林妈妈加大了音量:“夫人,夫人!” 徐氏终于回神,躬身走出了马车,将手搭在林妈妈的手腕上,惶惶然地踩上凳子,却不知怎的,一脚踩空,整个人歪了下去,重重地撞进林妈妈怀里,林妈妈被撞得踉跄两步,险些摔在地上:“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徐氏稳住了身形,揉揉发晕的脑袋:“我没事,进去吧。” 方才在村子打听到乔玉溪的下落后,徐氏便像飞镖一般冲了出去,害林妈妈怎么追都没追上,等林妈妈好容易爬到半山腰的别墅时,徐氏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 徐氏的脸色不大好。 林妈妈问徐氏可见到大姐了,又可见到大乔氏了,徐氏一言不发。 整个回京的路上,徐氏都特别沉默,沉默得令林妈妈感到害怕。 林妈妈不敢再多问,生怕自己一不心刺激到她。 徐氏进了乔家大院儿。 夜色正好,不凉不热,微风怡人。 三夫人与四夫人坐在花园的亭子里赏月,三老爷与二老爷都是孟氏的骨肉,四老爷是另一位姨娘的骨肉,因嫉妒的关系,三夫人与徐氏不对付,四夫人因为这一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翻身做主的缘故,向来明哲保身,谁都不得罪,也谁都不巴结。 二人都看见了徐氏。 四夫人素来是徐氏不看见她,她就不会腆着脸主动打招呼。 三夫人是明知徐氏在看她,也不肯与徐氏打招呼。 偏偏今日,二人发现徐氏与往常不大一样,似乎……有那么点失魂落魄。 三夫人瞬间来了兴趣,笑盈盈地望向自家二嫂:“二嫂,这么晚了,是打哪儿回来的呀?是去给仲卿买药了吗?怎么样,仲卿的伤好些了没?大夫有没有仲卿几时能醒?” 徐氏的步子一顿,捏了捏帕子,扬起一抹恣意的笑来:“仲卿醒不醒都轮不到你们三房分一杯羹,你瞎凑什么热闹?” 乔峥已故,乔岳山是现任家主,乔岳山的儿子才是长房嫡出,就算仲卿不能继承家主之位了,还有乔玉麒,怎么算,都落不到二少爷的头上。 三夫人讨了个没趣,翻了个白眼,不理徐氏了。 待到徐氏走远,三夫人酸溜溜地道:“嚣张什么?当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你知道沈氏为何生下囡囡后再无生养吗?那还不是某些人心肠歹毒给沈氏下了药!她以为沈氏没了儿子,就会把家主之位传给她的儿子,呵呵,她也不想自己儿子究竟有没有这么重的命?现在报应来了吧?活该!” 前方的徐氏突然停了下来。 四夫人忙给三夫人比了个手势:“嘘。” 三夫人翻了个白眼:“她做得我不得?人在做,在看,不是她妄想不该妄想的东西,老爷会惩罚到她儿子身上?不对不对,我错了,怎么是惩罚她儿子呢?分明儿子女儿一块儿罚了!嫁去匈奴,啧啧,这辈子怕是都回不了娘家咯!” 黑漆漆的道上,徐氏死死地拽紧了拳头。 林妈妈害怕地看着她:“三夫人真是过分,什么瞎话都敢,您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一张管不住的嘴。” 老三媳妇的性子徐氏清楚,爱无事生非,唯恐下不乱,成不是东戳一下,就是西戳一下,恨不得戳得整个府邸的人都拿眼睛长在她身上才好。 若在平时,徐氏就不往心里去了,但今刚在乔薇那儿受了气,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这个节骨眼儿上,任何一点刺激都是最后一根压弯骆驼的稻草。 徐氏冷冷地转身,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凉亭,揪住三夫人的衣襟,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三夫人脸颊一痛,半边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几道指痕清晰可见。 四夫人惊得站起身来。 三夫人捂住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氏:“你打我?你敢打我?” 徐氏看着她,眸光凌厉:“我打你怎么了,再敢出言不逊,我不仅打你,还把你逐出家门你信不信!” 四夫人看了三夫人一眼,就听得三夫人阴阳怪气道:“你还赶我?你赶人赶上瘾了是不是?当年赶走一手养大的大乔氏,我就该猜到你这人无情无义!吃着人家爹娘的,用着人家爹娘的,还霸占了人家爹娘的爵位与家产,到头来连人家一个女儿都容不下!你现在,又容不下我了!改,你是不是也容不下老四家的!” 居然把四夫人拖下水了! 四夫人很是无语。 徐氏平日里自持身份,不与三夫人计较,可不代表她就怕了她:“我容不容得下人关你什么事?别的好像你当年很干净一样,逐出家门的决定是我一个人做的吗?你们哪个人没有点头吗?” 三夫人气红了脸:“那还不是你逼的?” 徐氏拔高了音量:“那我逼你滚出乔家你滚不滚?”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乔岳山自道上走了过来,他当值一整晚,白日又整理案例,忙到现在才回。 三夫人委屈地看向走进亭子的乔岳山:“二哥,二嫂打我!” “你打三弟妹了?”乔岳山沉沉地问向徐氏。 徐氏道:“是。” 乔岳山蹙眉:“你还有没有一点做嫂子的样子?” 三夫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 徐氏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瞪了瞪三夫人,可惜有二哥撑腰,三夫人已经不怕她了,徐氏看向乔岳山,反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打她?” 乔岳山不假思索道:“不论为什么,都不该动手打人,三弟妹,二哥代你二嫂向你赔不是了,仲卿重伤,你二嫂心情不好,行事急躁了些,你多担待。” 最后几句俨然是对三夫人的。 三夫人通情达理地道:“我理解的二哥,没事,只是肿了而已。” 乔岳山吩咐下人:“还不快给三夫人拿金疮药?” 林妈妈赶忙应道:“是!” “二哥,我先扶三嫂回去了,金疮药就劳烦林妈妈送到三嫂的院子吧。”四夫人。 乔岳山点头,四夫人搀着三夫人离开了。 下人们也极有眼力劲地退到了三丈以外。 乔岳山的眸光落在徐氏冷冰冰的脸上,心头腾得升起一股火来,他在外辛苦奔波了一整日,回到家想要舒舒服服、其乐融融的,有乖巧的孩子,有笑容温柔的妻子,但她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刚封了侯,女儿又即将成为匈奴王妃,多少人嫉妒我,想揪我辫子?这种关键时刻,你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别给我惹出什么祸端!” 徐氏在外受了委屈,回到家又被妯娌挤兑,就想着丈夫能替自己出出头,宽慰自己几句,他倒好,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数落一顿,她快要气死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出了事你就知道责备我?你是我丈夫,你为什么不能体贴一下我?是她非得寻我的晦气,你警告她日后见了我都尊重些,这句话有这么难吗?你知不知道她骂我什么?她骂我嫉妒沈氏、害沈氏怀不上孩子!我是这种人吗?我承认我嫉妒沈氏,也曾经在心里盼着她出事,可我从未想过真的去把她怎么样!” 当年还年轻,没胆子作恶,她对沈氏最大的恶意就是在背地里咒骂她出事,可下药害沈氏不能怀孕的事,她确实没有做过。 她受伤地看向乔岳山:“人家的丈夫,都生怕妻子受了委屈,你是生怕我享了福!我像骡子一样在你们乔家打转,一做二十年,婆婆怎么立我规矩我忍着,妯娌怎么给我鞋穿我也忍着,可到头来我得到什么了?丈夫丈夫不疼我,婆婆婆婆不信任我,就连妯娌也挤兑我,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嫁到你们乔家来!” “越越离谱!”乔岳山怒。 徐氏赌气地道:“还不如大嫂当家的时候呢!” 沈氏当家时,二房、三房是抱成一团的,而他丈夫也谨慎微,对她十分体贴,就连婆婆,因为太讨厌沈氏而看她十分地顺眼。 想想这么多年,自己除了一点虚名与钱财,并没有比从前过得更好。 如果沈氏还在,定不会让溪儿远嫁匈奴的吧…… 她那么聪明强悍的女人,不论什么事都是有办法的。 徐氏按住脑袋,我怎么会这么想?我真是急糊涂了。 夫妻俩不欢而散,乔岳山去了梅姨娘的屋子,徐氏睡不着,去了儿子房中。 乔仲卿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帐顶。 徐氏瞳仁一缩:“仲卿,你醒了?” 乔仲卿虚弱地点点头:“我醒了。” 徐氏赶忙握住儿子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不大好。”腰部以下,全都没有知觉了。 徐氏难掩激动地道:“你受了伤,伤口疼,我叫人拿些止疼药来!” 乔仲卿拉住徐氏:“不用了娘,我等下睡着了就好了,娘今日上山看妹妹,妹妹如何了?”他已从林妈妈口中得知了乔薇就是那个开荒者的事。 徐氏又气又伤心:“她真是蛇蝎心肠啊,她把所有账都算到了你妹妹头上,一味地刁难你妹妹,你妹妹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让她放过你妹妹,她却叫我拿大房与她娘亲的嫁妆来换!谁告诉她她娘亲有嫁妆了?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回事的?” 乔仲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光:“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了,眼下怎么把妹妹救回来才是正经。她早已不是乔家人,还奢望乔家的东西,方夜谭!” 徐氏擦了泪:“可她娘亲的嫁妆……” “她娘的嫁妆也是乔家的,她凭什么动?”想到什么,乔仲卿又道:“对了娘,你去山上有没有再看见大伯?” 徐氏蹙眉:“没有,儿子,你大伯真的活着吗?不是娘看花眼了?” 乔仲卿语重心长道:“娘,鬼是不会受伤的。” 所以那个男人……真的是乔峥?徐氏的太阳穴突突突突地跳了起来,乔峥真的回来了,灵芝堂的人还把乔峥打伤了,这传出去……她岂不是死定了? 乔仲卿宽慰她道:“娘先别担心,他被重伤了头部,能活过来的几率不大,只要他不能开口话,就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们一口咬定是个冒牌货就是了。” 徐氏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没在别墅看到乔峥的影子,也不知是死了,还是病着:“不这个了,你妹妹那边我来想办法,你可还记得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乔仲卿摇头:“太暗了,我没看清。” 徐氏犹豫了一下,担忧道:“儿子,你在京城,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乔仲卿道:“娘是知道我的,轻易不与人交恶。” 那就真的是青楼那几个人干的了?徐氏心口发堵:“你怎么能跑去那种是非之地?你难道不清楚万一被人发现的后果吗?” 乔仲卿沉默,他根本是被哄去的,其中固然有他意志不坚定的因素,可这种事太稀疏平常,书院的士子,朝廷的臣子,几个没进过烟花之地?大家知道了也不过是装聋作哑,谁真的跑到皇帝那儿去告发? 所以他从没想过会有危险,而今再一琢磨,恐怕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他前脚刚买煞血盟的人暗杀大房父女,后脚他就遭了别人的暗杀,要这两件事没有关联,他绝不相信。 在京城闹出血案还能全身而退,这可不是大房能有的本事。 这次的事是那人给他的警告,让他别再对轻举妄动,否则这次是他的腿,下次,就会是他的命。 …… 入秋后,早晚渐渐有了一丝凉意。 姬冥修坐在书房,审阅底下呈上来的奏折,不出意外,又有过半是挤兑他的,挤兑的理由千奇百怪,连他不成亲都成了被人诟病的事。 “呵,本相儿子都有了,等哪日拉出来遛遛,闪瞎你们的眼睛。” “主子,凉了,披件衣裳吧。”绿珠拿了件披风过来。 姬冥修不畏寒,抬了抬手:“不必了,拿下去吧。” 绿珠无奈:“是。” 燕飞绝啃着苹果走了进来,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板上。 “如何了?”姬冥修淡淡地问。 燕飞绝叹了口气:“好惨呐,好惨呐,好惨呐!那丫头真的把乔家人修理得好惨!我都快看不下去了,真想补上一脚,这种大块人心的事居然不叫上我,丫头不讲义气。”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少贫嘴,我不会放了姬无双的。” 燕飞绝的心思被戳破,悻悻地啃了口苹果。 “少主,少主!”海十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跨进了四合院。 燕飞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海子,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我、我马车坏了,我一路跑过来的!”海十三着,抢过他的苹果,在没被他咬过的一面狠狠地咬了几口,“渴死我了!” 燕飞绝给了他一个大斜眼:“你不是在江南吗?怎么跑到京城来了?” “我……”海十三看看燕飞绝,又看看少主,见少主没有让燕飞绝回避的意思,喘了口大粗气,道:“我这些不是在追查那个游医的下落吗?我找啊找,发现他来京城了!” “什么游医啊?”燕飞绝问。 海十三解释道:“就是能给乔大姐做不在场证明的人,那晚大乔氏和少主在一块儿,不是和胤王。” “哦。”燕飞绝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茫然什么。 海十三又道:“找到他就能证明乔大姐的清白,两个孩子也就能大白于下,我原本追着他的行踪,就快找到他了,可不知怎的,他一进京城,就跟消失了似的,再也找不到了。” 燕飞绝简直跳脚:“这么重要的人你居然跟丢了!海十三你干什么吃的?” 海十三被喷了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把啃过的苹果丢给了他,燕飞绝又嫌弃地丢回来,海十三丢进了篓子。 “你可有他画像?”姬冥修问。 海十三点头,从宽袖中拿出一幅画像来。 姬冥修打开了一眼,眉心渐渐蹙起:“竟然是他?” “少主认识?”海十三疑惑。 燕飞绝瞅了瞅画像,呵呵地笑了:“何止认识啊?这根本就是少主的泰山大人!” 海十三惊到了:“什么?泰山大人?那不就是……不就是乔大姐的父亲吗?他没死?” 燕飞绝摸下巴:“来话长。” 海十三眉头一皱:“那少主刚刚晚了一步,又是何解?” 燕飞绝苦叹一口气:“他被人打坏脑袋,成活死人了,你现在别让他证明他女儿的清白,就是走回乔家,教训教训那帮兔崽子他都做不到。” 海十三一拳头砸在了墙上! 想到什么,海十三又道:“姬无双呢?他医术这么高明,他给老爷子看过没?” 燕飞绝望。 …… 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屋子,乔薇趴在床头,一页页翻动着一本发黄的册子。 两个包子凑过来,景云好奇地问道:“娘亲在看什么?” 乔薇道:“是你们外公的手札,外公这些年跑了许多地方,治了许多病,比较棘手的疑难杂症他都做了记录,娘亲想看看有没有和外公一样的案例。” “那娘亲看到了吗?”景云问。 乔薇顿了顿:“还没。” 景云的脑袋在娘亲肩膀蹭了蹭。 乔薇心头柔软,揉着他脑袋道:“娘亲一定会把外公治好的。” 景云道:“嗯,我相信娘亲。” “我也相信娘亲!”望舒脆生生地。 乔薇点点头:“时候不早了,睡吧,明还要上学。” 二人躺回了床上,一人一床被子,甜甜地睡了。 乔玉溪端着水盆走了进来,一脸的不满,正要将水盆重重地搁在地上,就听得乔薇道:“你要是敢把水洒在地板上,就罚你明一整不吃饭。” 乔玉溪咬唇,重重摔下的动作改为轻轻地放好,随即,从水盆里拧了帕子,开始擦拭桌子和椅子。 “还有窗台。”乔薇翻了一页书。 乔玉溪负气地在窗台上狠抹了一把! 乔薇根本没有看她,一边翻动着册子,一边淡淡道:“我待会儿会检查的,有一点灰都要你重擦十遍。” 乔玉溪越来越气了,将那窗台当成了乔薇的脸,擦擦擦,抹抹抹,力道之大,她汗都热出来了。 好容易擦完了窗台,以为终于可以离开,乔薇却又道:“还有地板,一定要擦得光洁如新、纤尘不染。” 乔玉溪咬唇:“你故意的是不是?这么大的房间,我一个人怎么擦?” 乔薇云淡风轻道:“我平时也是一个人擦的。” 乔玉溪再不敢讲你是什么贱人、我是什么贵人之类的话,她在道观长大,听着特别清苦,可事实上,她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偶尔道观洒扫落叶、擦拭神像,都是做做样子,好传出美名来,让世人称赞的。她来这儿的几日,几乎把她一辈子的活儿都干完了,偏偏这个贱人不知给孙嬷嬷与方嬷嬷灌了什么**汤,二人都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 “皇上让我到你这边学习农耕之术,可没让你把当下人使唤!” 乔薇语气平静道:“你这话就讲岔了,这些家务活我若是以前交给下人干,现在交给你干,那是我在把你当下人使唤,可问题是我家里没有下人,所有活儿都是我自己干的,难道我也把自己当了下人不成?” “你……” 乔薇翻了一页:“你以为学习农耕之术是纸上谈兵吗?不用亲自下地劳作,随便动动嘴皮子,荒芜的土壤就能长出茂盛的庄稼?你语言不通,到了匈奴,你不亲身示范,光凭讲的,谁能明白你在什么?” “我会带上精通匈奴语言的人!”乔玉溪倔强地。 乔薇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有些专业术语是很难翻译出来的,届时,一点点的差错都可能让一个家庭全年无收,这个责任,乔大姐担得起吗?” 乔玉溪被呛得无法反驳。 乔薇面不改色道:“我让你做事,也是出于强身健体的考虑,你弱不禁风,连把锄头都扛不起,恐怕还没到匈奴就死在路上了,我想这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行了,别再废话了,赶紧擦,怎么擦的我教过你,你照做就是了,我这本册子看完之前,你的地板要擦完。” 乔玉溪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册子,只剩半的内容了,当即面色一变,跪下来,擦起了地板。 …… 徐氏做了个梦,梦见女儿在山上被大乔氏虐得死去活来,她生生从睡梦中吓醒,想把这件事告诉丈夫,一摸床铺,冰冰凉凉的,这才想起乔岳山歇在梅姨娘的屋子了。 徐氏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房门,徐氏吓了一跳:“谁?” “是奴婢。”丹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少爷醒了,让奴婢过来看看夫人睡了没,若是夫人没睡,大少爷想请夫人到他房里去一趟。” “知道了。”徐氏惊魂未定地应了一声,用棉布擦了汗,换上干爽衣衫,调整好神色去了乔仲卿的屋子。 乔仲卿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嘴唇发紫。 徐氏坐到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有什么事不能明再吗?” 乔仲卿道:“我舍不得让妹妹去匈奴受苦。” 徐氏哽咽:“我又何尝舍得?但不舍得又怎样?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她人如今就在那个贱人手里……” 乔玉溪与大房的事,徐氏瞒了丈夫,却没瞒着儿子,丈夫可以有别的女人,儿子却只有她一个娘亲,儿子永远不会背叛她,她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地给儿子听。 乔仲卿垂下眸子道:“娘,要救妹妹,办法也不是没有。” 徐氏闻言一怔:“你有法子?” 乔仲卿若有所思道:“皇上不是让妹妹去乡下学习农耕之术了吗?短期内妹妹不会离开大梁,就算妹妹赋异禀,几日便学有所成,可礼部那边准备嫁妆也得二十好几日,这样,已经就足够我们筹谋了。” 徐氏正色道:“儿子啊,你可别犯傻啊,你妹妹已经搭进去了,我不想你也出事!” 乔仲卿讥讽一笑:“我已经出事了,不是吗?” 徐氏哑然。 那人给了乔仲卿警告,他是不敢再对大房做什么了,可不动大房,不代表不动别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赢了,不仅妹妹不用远嫁,就连曾经失去的一切都能尽数讨要回来。” 徐氏一头雾水:“失去的一切?儿子你什么意思?娘越听越糊涂了。” 乔仲卿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大伯娘的嫁妆,可都是娘亲在保管?” “是。”沈氏与乔峥遇难的消息传来后,族里便让她接管了沈氏的资产,“你问这个作什么?” 乔仲卿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深意:“大伯娘是药王的女儿,她的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不是那十万两白银,而是她自药谷带来的药方与药材。” 徐氏就道:“药方你爹拿走了,药材也差不多用完了。” 靠着沈氏的药方与药材,乔岳山成功打败千余名大夫,成功跻身太医院,并通过十几年的努力,坐上了太医院院使之位,这一次,又医治好了匈奴王子,不出意外,几个月后就会成为下一任的提点大人了。 乔仲卿别有深意道:“有一样东西,爹一定还没有把它用掉。” “什么?” “离欢蛊。” 离欢蛊,又名合欢蛊,是一种生长在滇都的蛊虫,具有迷惑人心智的功效,往往是一对,雌蛊与雄蛊,分别用在女人与男人的身上,被下蛊之人会不受控制地对对方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愫。 这听起来十分地荒诞,让人几乎不可置信。 乔仲卿原先也是不信的,但这么多年过去,父亲用光了库房的所有药材,唯独没动那个瓶子,他才有些信那东西确实是碰不得的。 徐氏按照儿子的描述,去库房把两个沾满了灰尘的瓶子拿了过来:“就它们吗?我一直以为是俩空瓶子呢,想着是玉做的,好歹值点钱,才没给扔掉,可是仲卿呐,你怎么会知道库房有这东西?” 五岁那年,乔仲卿在库房捉迷藏,无意听到了沈氏与乔峥的谈话,沈氏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叮嘱乔峥这儿的所有药材都能用,唯独这离欢蛊万万碰不得。 后面沈氏不是一个人出的远门,乔峥陪她一起去了,只是去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那是乔仲卿最后一次听到沈氏的声音,故而印象十分地深刻。 乔仲卿就道:“我是无意中听到了大伯娘与大伯的谈话,大瓶子里的是雌蛊,瓶子里的是雄蛊,娘可记住了?” 徐氏点头:“我记住了。” 翌日,气晴好,景云望舒搬了板凳坐在门口啃高粱,高粱甜甜的,香香的,还嫩,比甘蔗好吃,二人吃了一截一截,不知吃到第几截时,景云的高粱皮把手划破了。 “娘,我流血了。”景云跑去厨房。 吃高粱就是这点不好,皮太薄,很容易划伤手,乔薇给儿子清理完伤口,涂上金疮药,见儿子没有大碍,又让他自己玩去了。 两个孩子皮实,一点伤,都不带哭的。 望舒给哥哥呼呼了两下,那边钟哥儿出来,三人手拉手地上学去了。 乔薇带上乔玉溪与两位嬷嬷,去瓜田里把西瓜摘了,摘完,一人背上一篓子西瓜,回往山上。 乔薇健步如飞,两位嬷嬷是做惯了事情的,倒也不算吃力,乔玉溪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根本站都站不起来:“我背不动!我真的背不动!” 乔薇毫不怜香惜玉道:“背不动也给我背!” 乔玉溪指向她:“你还不如杀了我!” 乔薇淡淡一笑:“抗旨不尊的确是死罪,好吧,你一心求死,我就勉为其难成全你好了。” “你太过分了!”乔玉溪抓了一块泥巴就要扔她。 乔薇眸光一扫,乔玉溪就怂了。 乔薇冷笑:“我刚来这儿时,身子比你还弱,我兜着两个孩子从村里徒步走到镇上,再从镇上坐车去京城,又饿着肚子排了一上午的队,结果被你们灵芝堂拒诊,到底谁过分?” 乔玉溪的脸噎成了猪肝色,不服气地道:“他们哪儿有这一筐西瓜重?” 乔薇拎了拎她的筐子:“二十八斤三两半,好意思喊重?” “你怎么知道是那么多?”乔玉溪不信。 乔薇转身从筐子里拿出一杆秤,一个个地秤,秤完,加起来刚刚好是二十八斤三两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乔玉溪傻了眼。 等乔玉溪好不容易把一筐子西瓜背回别墅时,已经累得四肢都瘫软了,不待把西瓜背进屋子,就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怕把哪个西瓜跌破,她还不忘用手臂护住了篓子。 乔薇轻轻松松地把篓子接了过去。 乔玉溪看她不红不喘的模样:“你……你是不是人啊……” 背得比她还多,可是一口气都不喘的…… 乔薇把西瓜拿进了屋,乔玉溪扶着栅栏爬起来。 “溪儿!溪儿!”徐氏满眼泪水地走了过来,拿出帕子擦了女儿额角的汗,心疼地道:“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是碰上哪个没良心的了?这么折磨你?” “没死呢,声音再大点啊。” 乔薇戏谑的话音从别墅内传来。 徐氏咬咬牙,冲着别墅嚷道:“我来看看我女儿!皇上总没不许人探视!” 乔薇走出大门,莞尔一笑:“随意。” 徐氏扶着女儿去了女儿的住处,看着那寒酸的屋子,心如刀绞,乔玉溪不会铺床,床铺也是乱糟糟的,被子没套,胡乱地堆在一旁,徐氏赶紧让林妈妈给女儿把床铺了,把脏衣服放进盆里洗了,再一看女儿的纤纤玉手,好几个地方都磨出血泡了:“杀的东西!怎么能这么对你?” 乔玉溪委屈地道:“娘,你快带我走吧!我真的不想在这里了!她每都针对我,不让我吃饱,还老让我干活……” 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徐氏有那么一瞬差点就想把家产还给乔薇,换女儿回家了,但徐氏忍住了,不是她舍不得家产,而是她想要的更多,不仅带回女儿,还让女儿得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放心,娘已经在想办法了,很快就能救你出去了。” 乔玉溪郁闷道:“还要等多久?” “很快,真的很快,娘向你保证。”徐氏瞅了瞅外头,起身合上门,从宽袖里拿出一个特质的盒子,“溪儿,这是娘给你求的平安符,你记得戴在身上。” 乔玉溪没好气地道:“我不要,我就想回家。” 徐氏笑道:“会接你回家的。” “戴这个做事不方便。”乔玉溪还是不要。 做事又累又热,她连脖子上的璎珞都取了,这平安符,她才懒得戴。 徐氏软语哄道:“你就戴嘛,大师了,这个能保佑你心想事成,戴了就能交好运!” “真的?”乔玉溪似信非信。 徐氏给女儿戴在了脖子上:“娘几时骗过你?来,娘给你戴上。” 徐氏给乔玉溪戴上了。 忽然,乔玉溪啊了一声,抬手捂住了脖子。 “怎么了?”徐氏一脸“诧异”地问。 “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娘,这什么破符啊?我不要了!”乔玉溪把平安符扯了下来,扔进徐氏手里。 目的已达到,雌蛊已进入女儿体内,这平安符要不要都不打紧了:“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娘先给你收着,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娘再给你。” 徐氏又与女儿了一番话,留了一大堆吃食,才与林妈妈依依不舍地走了。 临走前,徐氏进了一趟别墅。 “有何贵干呐,侯夫人?是考虑好了?”乔薇在房中,静静地算着账。 徐氏进屋:“我来,是想和你一声,你提的条件有点过分,你娘的东西,不是我一个人在保管,就算我要拿,一时间也拿不出来,你得给我几时间。” 乔薇淡道:“别想用缓兵之计。” 趁着乔薇不注意,徐氏把另一个平安符贴在了桌子下。 儿子了,雄蛊是不会咬女人的,专咬男人,只要有男人接近它,它就能破符而出。 能进这个屋子的男人,想来只有丞相府的那一位了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通?我算是看错你了!”徐氏假意发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她一走,乔薇便把她贴在桌底的东西拿了出来,呵,想算计她? ------题外话------ 乔妹又要放大招啦~ 大家的保底票票还有不啦?有的话可以投给乔妹吗?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6】 入夜,别墅一片宁静,乔薇坐在屋里,用勺子吃着从田里摘回来的西瓜。 今年雨水少,西瓜长得不好,个子全都的,索性味道没变,很是清甜可口。 当然也不排除心理作用,毕竟是自己种的,感情不一样。 乔薇吃得有点儿停不下来,一个吃完,意犹未尽,咂咂嘴,就要去切第二个,这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西瓜拿了起来。 乔薇回头一看:“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 姬冥修将西瓜放在手里掂了掂:“不晚上来,难道要白?乔帮主不介意的话,本少主倒是很乐意光明正大地看看妻儿。” “谁是你妻子?”乔薇把绿油油的西瓜抢了过来。 姬冥修英俊的面庞上缓缓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附身,一手轻轻地撑在桌上,半边身子虚虚地压在她身上,看上去,似乎是将她拢入了怀中一般。 他的气息,铺盖地而来,将她笼罩得密密实实。 乔薇的心口砰砰跳了几下,抱着西瓜,一边用手指扒拉一边道:“本来就不是。” 姬冥修玩味地看着她:“孩子都生了,乔帮主还想自欺欺人?” 乔薇坐直了身子,道:“在我们那里,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不是这样定义的,不是拉拉手我就是你的了,也不是我和你生了孩子你就是我男人。两个人必须确立了关系才是男女朋友,扯了证才是合法夫妻。” 姬冥修的笑容沉了下来。 乔薇原本挺有底气的,被他这么一看,居然有点心虚了。 “什么是男女朋友?什么是扯证?” “男女朋友就是……就是……”理科生词穷了,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她要怎么解释啊?乔薇绞尽脑汁想了半,双手对拳,勾了勾大拇指,“就是两个人看对眼了,决定在一起搞搞对象。” 乔薇觉得自己的解释还是有些抽象,不过聪明如姬冥修,仍是很快地领会了。 姬冥修又道:“扯证呢?” 乔薇切开了西瓜,切成片,递给他一片:“扯证就是扯个结婚证呗!你们这儿的人成亲不要结婚证的吗?” 姬冥修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你是婚书?” “应该是吧。”乔薇吃了一勺西瓜,真甜! 姬冥修道:“那我们已经有了。” 乔薇:“!” 姬冥修认真地看着她:“上次被你拿走的,就是我和你的婚书。” 乔薇眸光一顿:“那不是订婚书吗?” 姬冥修的唇角缓缓勾起:“大梁朝只有一种婚书。” 啦,古代居然这么前卫的,不见面,不经两位当事人同意,就能把结婚证给扯了? 姬冥修好笑地看着她:“我们现在是扯了证了?” 真是会给自己挖坑! 乔薇暗暗掐了自己一把,面色如常道:“那算哪门子婚书?是个乔家人都能用,我的结婚证是我和你亲自去扯的,换个人它就无效。” 姬冥修若有所思:“世上有这种婚书吗?” 自古以来,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起草到落定,根本无需过问二人的意思。 “有的。”乔薇道。 姬冥修想我活了二十几年,从没听过如此古怪的婚书,可话到嘴边,想起自己挤兑周阁老的一席话,凡事自己不知道的就认为它不存在,那自己也是一只井底之蛙了:“京城哪里有卖这种婚书的?” “不是京城。”乔薇一本正经道。 姬冥修狐疑:“可是你刚刚‘我们那里’,你不是京城人?” “这个嘛……”乔薇实在不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魂穿的事,古人迷信,万一把她当妖怪,她可就悔不当初了,“我娘那里啊!” “滇都?”姬冥修眉心微蹙,滇都有这么古怪的习俗吗? 乔薇一拍桌子:“对,就是滇都!”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本少主记下了。” 记下你又找不到,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压下翘起的唇角。 二人吃了几片西瓜,不得不世家出来的名流就是不一样,连啃西瓜这种事都能啃出一种优雅与贵族的感觉,乔薇咂咂嘴,平民学不来。 姬冥修吃了一片便不再吃了,自吃东西严格,再喜爱的食物也只能吃上一口,久而久之,对于吃的兴趣便不大了。 乔薇一人干掉七八片,肚子圆滚滚了才停了嘴,把东西收拾完,回到房中时姬冥修正坐在拔步床上,看两个熟睡的孩子,每每这时,乔薇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温柔。 “我有话对你。”姬冥修朝乔薇看了过来。 乔薇定了定神,神色如常地走过去:“我也有话对你。” “那你先。”姬冥修道。 乔薇在床沿坐下:“我想先听你。” 姬冥修轻轻一笑:“那好,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找到能证明你清白的人了,坏消息是他不省人事了。” “哦,这可真是太……难过了。”乔薇无辜地。 姬冥修眉梢微挑:“你的表情可一点都不难过。” 乔薇指了指自己悲痛欲绝的脸:“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姬冥修弹了她一个爆栗:“你这演技,还不如那只猴儿。” 乔薇悻悻。 姬冥修知道她并非真的不在意当年的清白,只是怕大白下后姬家会上门抢孩子,这个女人啊,真是把孩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姬冥修将她鬓角的发拢到耳后,语气温柔:“我记得我和过,孩子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乔薇轻轻地点了点头。 姬冥修抽回了手:“你要和我什么?” 乔薇起身,去书桌下抽屉里取出个瓶子,递给他道:“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姬冥修拔掉瓶塞,一股酒味扑鼻而来,再定睛一看,看到了被某人灌醉的蛊虫,能想到这种法子压制蛊虫,姬冥修有些哭笑不得:“认得,这是蛊虫,它来自滇都,也就是你娘的家乡。” “还真的有蛊虫啊!”还以为是那些人瞎编乱造的呢,乔薇指了指瓶子里的东西,“那它有什么用?” 姬冥修道:“它叫离欢蛊,也叫合欢蛊,是精神力蛊虫的一种,不会对人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能迷乱人的心智,让人做出违背本人意愿的事。它一般是成对饲养,一只雄蛊,一只雌蛊,雄蛊比雌蛊体积要上一些,头顶有触角,如果我没认错,这只就是雄蛊,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乔薇朝姬冥修的身边靠了靠:“你先告诉我,要是被它迷乱心智了,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是从此都被养蛊的人控制了吗?” 姬冥修看着几乎靠上他肩膀的某人,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这倒不会,离欢蛊是比较低级的一种蛊虫,不足以控制人的心智为主人驱使,它只会让中蛊的双方对彼此产生吸引,你还没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乔薇撇了撇嘴儿:“还能怎么得到?乔家那些不要脸的呗,买凶杀人不够,居然给我下蛊,幸亏我机灵,看见她把什么东西贴在我桌子下了。” 姬冥修的神色冷了冷:“看来,给乔家的教训还不够。” 乔薇想了想:“你,他们想把我和谁下在一块儿啊?” 姬冥修盖上瓶塞:“不是你,雄蛊不咬女人,他们若是贴在你屋里,应该是打算咬能进你屋子里的男人。” 乔薇挑眉:“阿贵?” 姬冥修沉下了脸。 “不是吗?那就是……魏?” 姬冥修的脸更黑了。 “也不是魏的话……老秀才?” 姬冥修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总不会是容老板吧……” 姬冥修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再敢让别的男人进你闺房,本少主就把你办了!” 乔薇的睫羽颤了颤:“你凶什么凶?” 姬冥修淡道:“上次你放我鸽子的事,我还没与你算。” 乔薇咳嗽:“我那是喝多了,给忘了。” 姬冥修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也没信,忽然抓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按在了床榻上。 乔薇心肝儿一颤:“你干嘛?” “检查你有没有中蛊。” “怎、怎么检查?” 姬冥修的大掌带着一股灼热的温度缓缓抚上了她的腰肢:“有蛊虫的话,我能感觉到。” 他的手,从她腰腹缓缓流连而过,每一寸肌肤都在他掌心变得滚烫,他顺着她腰肢,缓缓摸上她平坦的肚子。 腹有电流闪过。 这种检查实在是……有些“折磨”。 姬冥修虚虚地压在她身上,大掌不忘在她身体搜寻蛊虫,见她浑身绷紧的模样,凑近她耳畔,戏谑地:“你在勾引我,乔帮主。” 乔薇瞪他:“我才没有!” 姬冥修解了她衣裳。 乔薇捉住他的手:“你干嘛?” 姬冥修唇角一勾:“这里也要检查。” …… 乔薇是被一道刺眼的炫光惊醒的,窗棂子有一条细缝,恰巧容晨光透了进来,照在她的眼眸下,刺得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随后缓缓睁开,一眼看到两个圆溜溜的脑袋,吓得身子一抖! 望舒软软糯糯地道:“娘亲,你怎么了?” 两个孩子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托着腮帮子,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乔薇揉了揉衣襟,完好无损,暗暗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抹笑来:“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吓醒了,没吓着你们吧?” 二人摇头。 景云的目光在她脖颈上扫了一圈:“娘亲,你是不是又生病了?你身上长了好多东西。” 好多……东西? 乔薇拉开衣襟,低头看了看,眸子瞬间瞪直了! “脖子上有啦。”望舒。 乔薇坐直了身子,拉了拉秀发,遮住一览无余的脖颈。 “腿上也有。”景云道。 乔薇忙扯了扯裤腿。 望舒看向乔薇的胳膊道:“胳膊上也有好多。”娘亲病得这么严重,她好担心、好难过。 乔薇一阵尴尬,想自己是真的病了,可看望舒都快哭出来的样子,又不忍撒这么残忍的谎,清了清嗓子,道:“娘亲没有生病,是吃了什么过敏,过两就没事了。” “真的吗?”望舒眨巴着眸子。 “真的。”乔薇点头。 望舒得了娘亲的保证,这才高高兴兴地与哥哥跳下床,去院子洗漱。 吃过早饭,孩子们去上学,乔薇在房中整理衣物,乔玉溪臭着脸,端着一盆水与一块抹布走了进来,也不等乔薇吩咐,自顾自地擦起了桌子。 乔薇看到她,便想起了徐氏放在她房里的蛊虫,起先她以为徐氏是想算计她与山上的某个男人,但她身上并没有蛊虫,由此推断,徐氏想陷害的人并不是她。 徐氏又是不可能见着她好过的,徐氏做的事必定会严重损害她的利益,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大为受创的呢? 想来想去,只有失去冥修这座靠山了。 以她与冥修的关系,纵然明面上不张扬,私底下也必定会有来往,徐氏是想冥修中招。 若雄蛊是针对冥修的,那毫无疑问,雌蛊就是针对乔玉溪的了。 乔玉溪虽是被定为了和亲人选,可如果冥修“看上”她了,执意要留下她,想来不是没有办法。 既打击了她,又挽救了乔玉溪,不得不,这一箭双雕的主意,想的很是不错。 只是可惜,被她识破了。 乔薇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乔玉溪的脸上,乔玉溪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白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看啊?我擦的不对吗?你怕我偷懒?” 乔薇难得的给了她一点好脸色:“没,我是在看你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了,往常让你做点事,你总推三阻四,恨不得把自己当个少奶奶,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没叫你呢,你就主动过来洒扫了。” 那是因为我娘,很快就能救我出去,一想到再也不用对着你这张讨厌的脸,我心情好得不得了。 乔玉溪的喜悦没逃过乔薇的眼睛,乔薇暗道乔玉溪还是嫩了点,心里藏不住事,总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则她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地板不用擦了,把桌子擦完就过来吃饭。” 乔玉溪一愣:“不用去田里了吗?”这个女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乔薇莞尔一笑:“我也不能总让你实践,不给你理论支撑啊,今学习理论知识,我和你讲讲几种荒地的形成原因与改良之法,可能会有隔壁的人前来旁听,你别打扮得像个贵族千金,弄得人家都不敢进来。” 乔玉溪才不会听乔薇的,乔薇越是不让她打扮,她便越是要打扮,这几日总下地劳作,狼狈得跟土包子似的,是时候让人见见乔家大姐的风度与美貌了。 乔玉溪回了屋,换上最华美的裙衫,戴上最珍贵的首饰,描了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如同九玄女,美得不可方物。 当她从院走出来时,恰逢作坊中场休息,乡亲们纷纷走了出来,看到这仙儿似的姑娘,一个个瞪大了眸子。 乔玉溪倨傲地扬起了下巴,被那个女人压制这么久,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她笑着进了别墅。 授课地点就在别墅后院儿的空地上,一块面向院门的自制黑板,几只粗糙的白垩笔,也就是现代俗称的粉笔,不过这种白垩笔未经过淬炼,写起来不如现代的粉笔顺滑,但也能用就是了。 乔玉溪找了个最前排的位子坐下。 不多时,果真来了几个乡下妇人,大家看到乔玉溪,不约而同地都有些惊讶,但没像乔玉溪想象的那样当场对她评头论足,人家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后排。 乔薇端着一盘各式各样的草、叶与种子走了过来,与几位农妇打了招呼:“吴嫂,何嫂,李嫂。” 三人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 看着那一双双因劳作而粗糙开裂的手,乔玉溪的眼底掠过一丝嫌弃,要是有人敢拿那种手在她身上蹭,她非得把人拖下去吃顿板子不可! 很快,方嬷嬷与孙嬷嬷也来了,坐在乔玉溪的身后。 乔薇看了看色,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 京城,皇宫。 二王子又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上午,他发现中原真是好,就连王庭都这么好玩,居然有猎场,猎物还特别多,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就打了七八只麋鹿,一匹狼,一只熊。 “很大,你们的,王庭。”二王子把猎物交给侍从,竖起了大拇指。 胤王难言自豪地道:“我们中原的皇宫比十几个村子还大,二王子若是徒步走,一日未必走得完。” 二王子由衷地道:“猎物,也很好,都是,东西,我没见过。” 胤王心道,皇家猎场的猎物都是从深山中捕来的稀有品种,你自然没见过了。 上午的狩猎成绩以二王子为最佳,其次是胤王,之后是几名亲王,太子猎得最少,仅一野兔而已,还不是他自个儿猎的,是那些放野兽的太监实在看不过眼了,逼着野兔往他马蹄下撞的。 太子将野兔拎回了看台上,那里,皇帝与姬冥修正在对弈,太子二话不把野兔丢在了棋盘上。 一旁的福公公吓得半死,这么冒犯皇帝,太子你是真不怕掉脑袋呢! 皇帝却没生气,无奈一笑,把野兔拎起来,递给了姬冥修:“来,你侄儿送你的礼物。” 姬冥修接在手里:“正好十七爱吃野兔,微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王子打得怎么样?”皇帝笑着看向了朝这边走来的二王子。 二王子兴奋地道:“最多了,我。我是,草原上的,雄鹰,武功,不如你的,儿子,打猎,你儿子,不如我。” 皇帝哈哈哈哈地笑了,要是别人在他面前讲他儿子不如谁的话,他大概早龙颜大怒了,但从二王子嘴里出来,他却只想捧腹大笑,见过了阿谀奉承之辈,偶尔来个缺心眼的直肠子,倒也挺逗。 胤王拿着一个笼子走了过来:“父皇,儿臣猎获了一只银狐,特地送给父皇。” 这只银狐语气是猎的,不如是捉的,活生生一只,灵动极了,比起太子的死兔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皇帝很高兴,命人赏了胤王一坛新进贡的葡萄酒。 大臣们纷纷摇头,胤王越有大起之势,太子又如此不思进取,皇上纵然对先皇后有再多的夫妻情谊,也要被磨灭光了。 姬冥修把野兔给铭安拿了下去,看向大口大口喝着茶水的二王子,轻轻一笑,道:“二王子猎了这么多东西,是想送给谁呢?” 二王子拍了拍那几只麋鹿:“这些,送给,我的,护卫,他们,都是,草原上的,勇士。” “那匹狼呢?”姬冥修问。 “我还,没想好。”狼是很难猎到的东西,在草原上,谁能猎获头狼,就能获封勇士,享受百姓的爱戴。 姬冥修不动声色道:“本相听闻匈奴有个狼牙的传,男人要是把他猎获的第一颗狼牙送给心爱的姑娘,那么这位姑娘不论如何都会嫁给这个男人。” 二王子就道:“是的,丞相大人,很,了解,我们,匈奴文化。” 姬冥修和颜悦色道:“二王子过奖了,这是二王子猎获的第一头狼吗?” 二王子点头:“对,我在匈奴,还,没有,碰到过,狼,如果碰到,我一定,猎杀它了。” 姬冥修牵了牵唇角:“看来这是上的旨意,注定让二王子在中原猎获到人生的第一匹狼,既如此,二王子不如把这一颗狼牙送给中原的王妃,也算成就一段佳话了。” “王妃?可是,我都,见不到她,你们,中原,太麻烦了。”二王子到婚前不相见的规矩,连连摇头。 姬冥修看向皇帝道:“二王子思妻心切,不如皇上就恩准微臣带二王子去见见王妃,顺便了解一下王妃在乡下的学艺情况。” 皇帝沉吟片刻:“也好,你替朕去瞧瞧。” 胤王自然也知那开荒者就是大乔氏了,他可不能让姬冥修光明正大地与乔薇厮混,更不能让姬冥修与二王子单独相处,谁知道姬冥修会不会在二王子面前耍什么花样,他已经失去了与二王子成为连襟的机会,可再不能连朋友的情意都削弱了:“父皇,儿臣听大司农对那位开荒者赞不绝口,也想前去见识见识对方的本事,请父皇恩准。” “太子想去吗?”皇帝问向一旁的儿子。 太子打了个呵欠:“不去。” 皇帝无奈:“你们几个去吧。” 出了宫门,姬冥修邀请二王子坐上自己的马车,胤王笑道:“丞相的大人马车与丞相的身份实在有些不匹配,如此寒酸,颠坏了二王子怎好?二王子还是坐本王的马车,这是本王特地托人为二王子接驾所用。” 二王子坐过胤王的车,可没坐过丞相的,有点儿好奇:“没,关系,我不怕,颠簸。” 燕飞绝挑开车帘:“二王子,请。” 二王子上了马车。 胤王厚着脸皮也要上,姬冥修一步拦住了他,似笑非笑地道:“王爷坐自己的马车吧,本相马车寒酸,三人挤不下。” 胤王沉下了脸:“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姬冥修淡笑:“不干胤王的事。” 胤王不屑道:“你别以为随便哄哄二王子,二王子就能成为你的盟友了。”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道:“既如此,那胤王还担心什么呢?反正本相不能把二王子拉进本相的阵营,胤王合该高枕无忧啊。” 言罢,也不管胤王的脸臭成什么样,转身上了马车。 胤王最终是坐自己的马车去的,一路上,就听见姬冥修的马车中不时传来二王子的笑声,看样子,二人相处得十分融洽,甚至比与他在一块儿还要融洽。 这就是姬冥修的本事,他想讨好一个人,不论男人女人,都不会失手。 胤王吃味儿地忍到了犀牛村,一下车,便把二王子请了下来,挤开姬冥修,站在了二王子身侧。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了胤王一眼,没有话,迈开步子上了山。 二王子走到半山腰,将村庄的景色尽收眼底,感慨地道:“这就是,你们,中原的,村子,好多,草!又长,又茂盛的,草!” 姬冥修淡淡一笑道:“那些是庄稼。” “这么多,庄稼?”二王子咋舌。 话间,几人进了别墅。 乔薇刚刚讲解完盐碱地的改良之法,农妇们没有听懂,乔薇便问了乔玉溪,乔玉溪心机是浅了些,脑子却是一等一的好使,乔薇讲的几大要点,她统统记住了。 乔薇就道:“那好,你上来,再给大家讲一遍。” 乔玉溪不想去。 “晚饭……” 乔玉溪腾地站了起来!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根白垩笔,画了一块荒地,开始按着乔薇的讲解一一复述。 她生意悦耳动听,犹如之音。 微风吹起她裙裾,猎猎飞舞,秀发也飞扬而起,美得像个仙子。 二王子一眼就看呆了,脑海里不停地飘着一句话——此人只应上有。 那个女人没有骗她,王妃果真比画像上的美上十倍、百倍! 老实,胤王也有些被乔玉溪惊艳到,无关情愫,只是一种单纯的男人对女人的欣赏,此等容貌与气度,不在多罗家的千金之下,甚至因为她擅长打扮的缘故,将原本的美更放大了三五分,与之一比,多罗明珠确实黯然失色了,不怪二王子会退掉多罗明珠,执意求娶她。 只不过,皮相归皮相,此人的身世与性情却有些上不得台面,否则,如何会做出将乔薇与他一双孩子害入大牢的事。 想起对方的所作所为,胤王眼底的惊艳迅速褪去了。 就在此时,胤王忽然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给蜇了一下,他迅速拍向疼痛的地方,却又什么都没拍到。 姬冥修眉梢一挑:“王爷怎么了?” 胤王不耐道:“没怎么,一只虫罢了。” 乔薇看到了书房的三人,与姬冥修交换了一个眼神,会意,拍了拍手道:“不好意思,家里来了客人,今先到这里吧。” 农妇们起身告辞。 乔玉溪也出了别墅,路过书房时,她没有注意到里头的人,径自回了自己的屋。 胤王的心口似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把,难耐地痒痒,渐渐的,他变得有些坐不住,看了看姬冥修,又看看泡了茶过来的乔薇,心知这不是自己离开的大好时机,可他为什么老想往外走呢? 有二王子在这边守着,应该没什么事吧? 他俩总不敢撇下二王子,私相授受。 “二王子,请核查。”乔薇笑着给二王子奉了茶。 胤王心里越来难受,终于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对山上其实不算熟悉,偶尔来过的几次,也大多被挡在了大门口,可今日不上来怎么一回事,他竟朝着作坊的方向走了过去。 同样的感觉,也发生在乔玉溪的身上,她不过是口渴,进屋喝了点水,就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 她坐立难安。 她打开门。 胤王站在门口。 胤王看着她,她也看着胤王,那种心口难受的感觉终于稍稍得到了缓解。 “乔姐。”胤王深深地凝视着她。 乔玉溪古怪地问:“你是……” “我是胤王。”胤王道,抬手,摸上了她脸颊,“我第一次见你,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 搞什么鬼?他怎么会讲这种话! 手,手放下! 放下! 手还贴在乔玉溪的脸上。 乔玉溪:这个臭男人居然摸我,还不快把你的脏手拿开!以为你是胤王就了不起?拿开啊! 乔玉溪按住了他贴在自己手上的大掌,温柔地道:“我也是,我十分地仰慕王爷,想与王爷长相厮守。” 啦,她刚刚了什么?! 她怎么可能讲这么不要脸的话?! 胤王:不要脸的女人,居然仰慕他?不知道他是她姐夫吗?连姐夫都敢染指,果真是个荡妇! 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胤王抱着她走进屋内。 乔玉溪:这个臭男人,居然抱她?她被非礼了!她要喊救命! “王爷,门没关呢。”乔玉溪靠上胤王的肩头,一阵撒娇。 这不是她!绝对不是! 胤王反手关上了房门,插上门闩,抱着她坐到床上,看着她含情脉脉道:“溪儿,你怎么生得这样美,本王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想与你成为夫妻。” 住嘴!住嘴!快住嘴! 乔玉溪:好不要脸,居然还想和她做夫妻?明明睡了她姐姐,现在又来勾引她! 乔玉溪柔声道:“王爷,溪儿也想嫁给你,溪儿除了你,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疯了疯了!她怎么老是讲这种不害臊的话! 她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 胤王:谁喜欢你喜欢了?你赶紧有多远,给本王滚多远!你害了本王的孩子,还想爬本王的床?你以为你是你姐姐吗?!妈个鸡,给本王下去! 胤王深情地道:“溪儿,本王今日就禀了父皇娶你。” 混账东西!你敢?!乔玉溪轻轻地靠进了他怀里:“王爷你真好,你对溪儿是真心的,溪儿终于能跟你在一起了,溪儿死而无憾了。” 乔玉溪你快起来啊!你居然对这个男人投怀送抱! 胤王:李胤,把这个女人推开啊! 胤王挑起她精致的下颚,肉麻地道:“傻瓜,你怎么能讲这种话?你是要与本王白头偕老的。” 白头你个毛啊?你这女人到底对本王施展了什么妖法?!本王为什么对你如此失控?! 本王真的要杀了你! 只有杀了你,本王才能恢复正常! 胤王狠狠地扣住她后脑勺,霸道地吻了上去。 哐啷! 房门被踹开了,二王子义愤填膺地站在门口:“你们……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7】圆满收场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完全颠覆了二王子的认知,二王子那声怒吼,几乎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树上的飞鸟都似被惊到,扑哧着翅膀一哄而散,作坊的工人自然也听到了这雷霆的一嗓子,正在搬鸭蛋的魏险些一个踉跄把几百颗鸭蛋给摔了。 乔薇与姬冥修纷纷赶到了院,方嬷嬷、孙嬷嬷紧随其后。 乔玉溪与胤王在二王子踹破门的一霎便分开了,只可惜乔玉溪发髻凌乱,胤王唇瓣嫣红,俨然是沾上了她的口脂,再配上二王子愤怒的表情,众人实在不难猜测二王子究竟撞破了什么。 这简直太荒唐! 一个是已经有了婚约的皇子,一个是有了婚约的王妃,二人竟在二王子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苟且的勾当,真是把大梁朝的脸都丢尽了! 胤王的意识清醒了几分,站起身,定定地看向二王子:“二王子,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乔薇打断了他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口口声声要接我和孩子回府,到头来,却与我妹妹有了苟且,王爷,我真是错看了你!” 胤王:这个女人跳出来捣什么乱?! 乔薇对二王子道:“二王子,我们走!让这对奸夫淫妇好自为之!” 二王子正在气头上,一刻也不愿看见这两个人,愤愤地转过身,甩袖离开了原地。 现场只剩姬冥修、胤王、乔玉溪与两位嬷嬷。 两位嬷嬷一脸的失望。 姬冥修很是“无奈”地苦叹一口气。 胤王气得面色涨红。 而乔玉溪,早在看见二王子那张三角脸的一瞬便惊呆了,又听胤王唤他二王子,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方嬷嬷与孙嬷嬷留下收拾残局,胤王走出屋子,打算与二王子解释清楚,与姬冥修擦肩而过事忽然停下脚步:“不是你干的吧?” 姬冥修一脸无辜:“什么是本相干的?” 胤王一字一顿道:“最好不要是你。” 姬冥修摊手。 胤王冷冷地去了别墅。 书房中,二王子的脸都是绿的,乔薇给他倒茶也不喝,用蹩脚的汉话骂道:“太过,分了!我的,妻子,她是,胤王,怎么,可以,腌制她?” 乔薇纠正:“染指。” “染指!”二王子拽紧拳头,“朋友,我当他是,可是他,不拿我,当朋友!我,特别的,生气!” “我也生气。”乔薇捏着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亏我对他一片痴心,日也盼,夜也盼,盼着他来,好不容易他来了,我这心里乐的呀,就差放俩爆竹庆祝一番了!谁料他不是看来我的,是来看你的王妃的!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边“哭”,一边打量二王子的神色,趁其不备,从茶杯里蘸了点清水滴在眼睛里。 二王子一拳头捶上桌子,看了乔薇一眼,乔薇本就生得美,只是气场太凌人,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此时她哭得梨花带雨,倒是瞬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弱,二王子心软道:“你别,难过,我替你,教训他!” 是你自己想教训他吧? 乔薇吸了吸鼻子,一抽一抽道:“算了,二王子,你还是别冲动了,他不管怎么都是皇上最钟爱的儿子,你与他作对,没好下场的。我就当我眼瞎,错看了他,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见就是了。这次的事都是我连累了你,我要是早知道他们有一腿,一定不把我妹妹的画像给你看了,是我害了你……” 二王子就道:“你的错,不是的。你们,中原,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我也被,胤王,骗了,是骗子,太坏,你不要,自责。” 乔薇感激地点点头,又道:“二王子准备怎么和我们皇上?和亲的人选,一换再换,恐怕需要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 “谁,我要换?”二王子挺直了脊背。 乔薇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色:“她都和胤王搅和在一块儿了,二王子还要娶她吗?” 二王子拍拍胸脯:“在我们,匈奴,两个,男人,同时看上,一个女人,就摔跤,谁赢了,女人,就是,谁的!” 这是丝毫不在意女方的名节啊,乔玉溪都和胤王亲亲我我了,换成大梁朝人和一个男人,怕是都会感到羞辱,并退掉这门亲事,可在匈奴人眼中,尽管同样感到羞辱,发泄羞辱的方式却截然不同,他们以把女人抢过来为荣,至于名节、清白,他们连父亲的妻子都能娶,又怎会在意这种东西? “你就不怕我妹妹不喜欢你吗?”乔薇问。 二王子自信满满道:“女人,喜欢,强者,我是,强者!” 这是势必要打败胤王的意思了,乔薇没见识过二王子的功夫,却见识过胤王的,底下,能赢过胤王的人不多,十七算一个,不知这位二王子如何。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似乎不是功夫,胤王理亏在先,真的比试起来势必不敢放开手脚,想想胤王那愤怒又憋屈的样子,就觉得十分解气。 乔薇目送二王子出了书房,在门口,二王子遇到了前来找他的胤王。 胤王解释道:“二王子,事有蹊跷,你听我解释!” “你和我,过来!”二王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走到前院的空地上,撩开裙摆,系在了腰间,摆出一副摔跤的架势,“出手!” 胤王蹙眉:“二王子,我不想和你打!” 二王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给你,选择!” 胤王捏紧了拳头,心口堵了一团火,却又无法发泄,憋得他肠子都痛了:“二王子,整件事就是一个误会,一定是那个女人对我做了什么!为了不嫁你,她才出此下策!” 这话,非但没能安慰到二王子,反而令二王子大动肝火,试想一下,哪个男人愿意被人女人嫌弃他?除了戴绿帽子,就这个最不能忍了。 二王子之前只是想随便给胤王一个教训,现在就是真的想在摔跤时弄死他! 乔薇走了出来,看着二人道:“你们要打别再我的山上打,我这里还要做生意的,万一闹出人命,改变了我这儿的风水,我以后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姬冥修走到二王子身侧,轻轻拍了拍二王子肩膀:“二王子,这件事还是请皇上来定夺的,相信皇上会给二王子一个满意的交代。”二王子正要反驳,姬冥修低声道:“拳头无眼,在外头闹出什么事,等同刺杀,相信二王子不远千里赴梁,不是为了让两国关系恶化。” 二王子目光凶狠地看着胤王,话确实对姬冥修的:“好,我随你,回宫,但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二王子随姬冥修下了山。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胤王才不要跟着二王子过来,本想阻止姬冥修拉拢二王子,结果却是他把二王子推向了姬冥修! 那个可恶的女人,一定是她对他做了什么,才叫他如此失控。 他也怀疑过是姬冥修,但姬冥修那么骄傲的性子,不可能与乔玉溪联手,况且乔玉溪若真成了胤王府的女人,对姬冥修、对大乔氏一点好处都没有,唯有远嫁塞外方是上上之策。 出于以上考虑,胤王排除掉了姬冥修以及乔薇的嫌疑。 胤王并不了解匈奴的习俗,不知道二王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乔玉溪,哪怕胤王真与乔玉溪生米煮成了熟饭,二王子也还是要把乔玉溪抢回匈奴。 就算二王子仍执意得到乔玉溪,在胤王看来也不过是在赌气。 二王子气冲冲地回了皇宫,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皇帝,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而已,就已经把皇帝气得够呛了。 那个不中用的儿子,才得宠几,就把尾巴翘到了上! 与匈奴王子抢和亲的王妃,这是想挑起两端战事吗?! “把那个逆子给朕叫来!” 胤王就在宫门口候着呢,见福公公前来通传,立马随着福公公去了。 御书房只有皇帝与姬冥修二人。 姬冥修神色平静地看了一场胤王挨训的好戏。 “逆子,枉费朕悉心地栽培你,你就是这样拖朕的后腿!乔氏是你能染指的人吗?全大梁朝的女人都死光了吗?非得觊觎一个和亲的王妃,你这是在打朕的脸!在打整个大梁朝的脸!”皇帝骂着,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是再温和不过的性子,今日若非气到极致,不至于如此震怒。 胤王跪在地上,委屈地道:“父皇,儿臣冤枉啊,是那乔氏给儿臣下了药,儿臣当时的行为根本就不受控制……” 皇帝气笑了:“给你下药,你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有胆子给你下药?她就算有这胆子,但她有这能耐吗?你的武功都学到牛肚子里去了?她怎么不给丞相下药啊?” 胤王灵机一动:“也许、也许她就是想给丞相下药的,却药错了对象。” 乔玉溪与姬冥修曾经有过婚约,尽管这婚约是捡了大乔氏的便宜,可乔玉溪对姬冥修一片痴心,京城人都是知道的,乔玉溪不想远嫁匈奴,给姬冥修下药,与姬冥修生米出成熟饭,这似乎得过去。 况且比起胤王,姬冥修权势滔,确实更容易留住一个和亲的王妃。 所以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姬冥修才是乔玉溪最佳的下药对象。 “果真是被下药了?”皇帝狐疑地看向儿子。 胤王痛心疾首道:“父皇,儿臣是您生的,是您看着长大的,儿臣什么性子您最清楚,儿臣不会做出这种有辱国体的事啊!” 皇帝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看向姬冥修:“丞相怎么看?”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此事确实疑点颇多,微臣相信王爷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这是认同胤王被下药的法了。 其实皇帝心里早已信了这一,比起自己儿子犯蠢,被人陷害俨然更容易接受一些,皇帝问姬冥修便不是真的在问,只是希望他也给出相同的答案而已,姬冥修既已看出皇帝的心思,自然捡皇帝爱听的。 “不过。”姬冥修顿了顿,“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胤王与乔姐都是大梁人,不论是谁的错,在匈奴看来,都是一种羞辱。” 皇帝赞同地点点头,大掌握住椅子上的龙头,叹道:“依你之见,现在该怎么办?” 姬冥修道:“二王子要挑战王爷,这一战,想来是躲不过了,但王爷不能赢,只能输。” 当晚,皇帝便邀请文武百官、匈奴使臣一同见证二王子与胤王的决斗。 比摔跤,五局三胜,摔跤的规则以匈奴那边为准,双方各派两名武将做裁判,十分地公正。 皇帝一再叮嘱胤王,必须放水,必须输,胤王的摔跤术明明在二王子之上,可为了让二王子出这口气,必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输得一败涂地。 胤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二王子斗志昂扬地上了场,他要打败胤王,他要把王妃赢回来,只要他赢了,他就是草原的英雄! 皇帝比了个手势,二人开始摔跤。 起先,胤王记得皇帝的叮嘱,故意输了一局。 第二局时,二王子提了一下乔玉溪的名字,胤王的腿脚便忽然不受控制,一个横扫,将二王子扫到了地上,随后他上前推着二王子一滚,用四肢将二王子锁住了。 第二回合,胤王胜。 皇帝气得嘴角直抽。 福公公讪讪道:“五局三胜呢,咱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不是?” 胤王知道犯了浑,再这么打下去,得罪匈奴不,就连乔玉溪那个恶心的女人都甩不掉了,他必须把这个锅甩出去! 然而他越这么想,手脚就越不受控制,又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拿下了第三回合。 再拿下一局,他就彻底胜利了。 皇帝把他叫到偏殿,一阵臭骂:“你怎么搞的?不是让你放水吗?你还这么猛打?你是不是非得把人得罪透了你才甘心?!” 胤王想他手脚不听使唤,但这种鬼话,皇帝能信吗?别皇帝不信,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撞邪了! 屏退胤王后,皇帝叫来姬冥修:“十七在不在?” “在。” “告诉十七,不许再让胤王赢。” 姬冥修挑眉:“微臣遵旨。” 你老子下令让我打你,机会千载难逢,啧啧! 接下来的两局,二王子有如神助,随便一摔,都能摔得胤王爬不起来。 二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双手,爱情的力量果真是伟大的,他变得如此厉害了! 二王子最终拿下了三局,赢得本场摔跤的胜利。 匈奴使臣们一阵欢呼,他们的王子把王妃抢回来了!不愧是草原的雄鹰,是匈奴的骄傲! 使臣们纷纷跪地,给二王子行了匈奴最大的礼。 这是匈奴的可汗才有的待遇,但眼下,他们给了二王子,足见他们心中有多为二王子骄傲。 大梁的官员们一脸懵逼,一个名节尽毁的女人有什么好抢的?脑子进水了哦! 摔跤赛以匈奴使臣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回寝殿,以及胤王重伤无法行走被人抬上担架告终。 皇帝烧了已经拟定的给胤王升职的折子,并下令,胤王禁足一月。 然而事件远远没有结束,胤王在与多罗紫玉有婚约的情况下跑去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这不是在打多罗家的脸吗?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还是曾经与多罗家有过过节的人,这简直是对多罗家的羞辱。 多罗家咽不下这口气,提出退掉亲事。 皇帝自知理亏,不好苛责人家,拉着多罗将军左哄右哄,最后,更是向多罗家保证,胤王只娶多罗紫玉一妃,绝无侧妃,才堪堪平息了多罗家的怒火。 皇帝受了一肚子气,连夜让人将乔岳山宣入皇宫。 乔岳山还以为皇帝又要升他的职,高兴着呢,哪知一进门,就被皇帝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你教的好女儿!居然给朕的儿子下药!现在,整个皇室的脸都被你们乔家丢尽了!” 乔岳山懵圈得不行,他女儿不是在山上拜师学艺吗?怎么就给胤王下药了? 皇帝大怒:“这太医院你暂时不用来了!回家给朕面壁思过!” 这可怎么成?提点大人正在办理退休,不出意外,是他继任,可他回家面壁思过,万一错过了晋升,官位就没了啊! 乔岳山跪下:“皇上!皇上息怒!” 息怒你个毛! 朕很窝火! 后果很严重! 福公公将乔岳山拽了出去:“杂家许久年没见皇上发火了,乔院使还是别去触皇上的霉头。” 乔岳山问道:“公公可否告知在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福公公将二王子撞破胤王与乔玉溪私相授受的事情了:“王爷自己是被人下了药。” 乔岳山急道:“那不一定是我女儿啊!万一是别人……” 福公公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当时的别人只有丞相,是丞相提出探视的,大人是在怀疑丞相吗?” 乔岳山垂下眸子:“……不敢。” 回府的路上,乔岳山仔细捉摸着胤王与女儿的状况,心中大致有了猜想,进府后,他没回正院,而是先去了库房,见那一对挤满灰尘的瓶子不见了,气得脸色一青,冲进了徐氏房中。 徐氏正在给儿子女儿选布料,入秋了,想给孩子们做几身衣裳,看见乔岳山进来,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丹橘与林妈妈行了一礼:“老爷。” 乔岳山沉声道:“你们出去。” 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应下:“是。” 偌大的屋子,只剩乔岳山与徐氏,乔岳山抓住她的衣襟,怒不可遏地道:“你又做了什么蠢事?” 乔岳山平时待徐氏不咸不淡,可从不动手,几乎是衣襟被揪住的一瞬,徐氏就怔住了:“你干什么?” 乔岳山冷声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干了什么?我的药去哪儿了?” “你、你什么药?”徐氏反问。 乔岳山揪着她衣襟将她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库房里的药!我记得我叮嘱过你,库房什么都可以动,唯独药材不能!” 徐氏眼神闪烁道:“我没动啊!谁知道你的药材去哪儿了?库房那么多老鼠,许是被老鼠打破了!库房定期有人清扫,把碎瓶子给扫走了也不一定!” 乔岳山:“我可没是瓶子。” 徐氏白了脸。 嘎吱—— 门被推开了。 乔仲卿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他看向乔岳山道:“父亲,你别怪娘,是我的主意,我想救妹妹,让人拿了离欢蛊,被发现了吗?” 乔岳山咬牙道:“被发现倒还罢了,起码有挽回的余地,可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和胤王中了蛊,被二王子撞破了!两国和谈险些破灭!皇上将责任怪罪到了你妹妹头上,认为是她为了逃脱和亲的命运想出的一招破釜沉舟之计,皇上龙颜大怒,让我在家面壁思过!” “面壁思过?真的假的?”别墅中,乔薇兴奋地眨巴着眼睛,问向姬冥修。 姬冥修笑:“自然是真的,本少主大老远奔波到这深山老林里,就是为了哄你?” 乔薇开心地笑了,这个局面,太大快人心了,那个靠贩卖姨子上位的混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还有徐氏,她一心想“撮合”乔玉溪与冥修,现在好了,死都撮合不了了,至于那靠着她爹娘的药方上位的二叔,也总算跌落神坛了:“对了,蛊虫的效力会持续多久?乔玉溪去了匈奴,还会念叨胤王吗?” 姬冥修轻声道:“这是一种低级蛊虫,生命力不强,寻到宿主后,最多三日便死了。” 乔薇挑了挑眉:“才三啊,要是能活久一点,我还想把雄蛊弄出来,下到二王子的身上呢!” 姬冥修轻轻一笑,弹了弹她脑门儿:“你这脑袋瓜子!” “我是想成人之美!”死不承认自己是想看乔玉溪倒霉,她善良的白莲花人设,不能崩! 选择性失忆,过滤掉了打架、斗殴、赌博、下药等等等等。 姬冥修好笑地看着她:“嗯,乔帮主最慈悲为怀了。” 乔薇挺直了身板儿,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那是!我这人,最温柔大度,最善良,最不记仇!最以德报怨!” 姬冥修险些笑场:“那么,最温柔大度、最善良、最不记仇、最以德报怨的乔帮主,想不想拿回乔家的家产?” 想。 乔薇抿住了唇瓣。 起先她对乔家的家产并没多少想法,但架不住乔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她,她就是想把自己撇清都撇不行,她即使什么都不做,那群人也还是不放过她,与其如此,不如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看那群人还拿什么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想到什么,她又叹了口气:“可是我被逐出家门了,已经不算乔家人,师出无名,我就算告上衙门,衙门也不会受理。” 姬冥修不可置否:“你上门,胜算确实不大,但如果你父亲上门,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吗?但我父亲伤到了头部,不知几时才能醒……”乔薇话间,眸光一扫,被门口的男人吓了一跳! 这形容削瘦的男子不是乔峥,又是谁? 乔峥含笑地走到乔薇身前。 乔薇怔怔地看着他,眼底水光闪动,抬手,去摸他的脸。 姬冥修一把将她拎起来,拽回了自己怀里。 乔薇炸毛,鸡似的扑腾:“放我下来!” 这场面太滑稽,乔峥被逗笑了,拱手,对着姬冥修行了一礼:“少主。” 这声音……不对劲! 乔薇扭头,古怪地看向姬冥修。 姬冥修却看向了对面的“乔峥”。 “乔峥”笑了笑,道:“易千音,见过夫人。” “易、千、音?”乔薇杏眼圆瞪。 易千音笑道:“少主手下有七个跑腿儿的,夫人想必已经见过十七与燕飞绝了,我也是其中一个,我擅长易容与口技。” 着,学着乔薇的口吻:“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吗?但我父亲伤到了头部,不知几时才能醒……放我下来!” 将乔薇的声音与语调模仿得丝毫不差。 乔薇惊到了。 ------题外话------ 下一章就杀上乔家啦! 票票不要停啊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8】找上乔家,家主之位 乔薇第一次见识到了易容术的强大,口技她倒是不陌生,有人能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人的、鸟的、兽的……惟妙惟肖,几乎能以假乱真,可易容,当真没有在生活中遇到过。 乔薇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了,想摸摸易千音的脸,想看看就见有何玄机,奈何冥大少爷不让。 冥大少爷原来是个醋坛子! 乔薇心情不错地想。 易千音笑道:“我的脸上夫人是瞧不出什么的。” 乔薇挑了挑眉:“你……不是用那什么人皮面具?” 易千音笑着想了想,道:“是,也不是,我的确是按照令尊的模样捏了脸,但并非寻常的面具,具体怎么个缘故恕千音暂时不能透露。” 乔薇给了他一个秒懂的眼神:“明白,你的饭碗嘛,不能随随便便给人交了底。” 易千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艳羡:“你的易容术这么厉害,是不是随便变成谁都行?” 易千音温和一笑:“这倒也不是,随便变成谁,那是神仙,易容术有它高明的地方,却也有它的限制,譬如身高体型的限制,效力的限制,外形可以通过缩骨功来进行调整,但使用的功力越多,持续的效力就越短。” 古代还真有缩骨功啊,以为是凭空捏造的呢,乔薇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那你这张脸能持续多久?” 易千音如实道:“我与令尊身材相似,没有额外消耗功力,这张脸差不多能维持十日左右。” “我曾经以为,易容术就是做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贴上,都能维持呢!”里都是这么写的!电视上也是这么演的! 易千音发现夫人话挺逗,一点也不像寻常的世家千金,难怪来的路上燕飞绝对她赞不绝口,还警告自己千万不能欺负她,易千音就道:“那种面具容易掉落,表情也不自然。” “这样啊。”乔薇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实际好奇死了,到底怎么做的?怎么能变成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抓心挠肺啊! 姬冥修看着她揪手指的动作便知她心痒痒了,若是别的东西她想学,他就由着她了,但易千音的易容术绝不是武林正派的功夫,是邪功都轻了,几乎能界定为魔功的一种,修习它的人需要付出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代价,而每一次的施展,亦对身体的反噬极大。 这也是为何易千音并不轻易施展易容术,且每次施展的时间不能超过半月。 前不久自己受伤,易千音施展了一次,替自己下江南治水,那一次的反噬尚未完全恢复,这次就只能维持十日左右。 “乔帮主,你只有十时间拿下乔家。”姬冥修云淡风轻地。 乔薇揪了揪手指:“十就十!” 姬冥修玩味儿一笑:“乔帮主看上去很有自信啊。” 乔薇看着他道:“我‘父亲’出马,那群人能不乖乖就范吗?” “是么?”姬冥修似笑非笑地抬起如玉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眸光看着乔薇,意味难辨,“千音。” 易千音的眸光微微动了动,对乔薇道:“夫人,我没听过令尊的声音,所以我无法模仿他话。” 乔薇受伤地看着他:“你不能话那要怎么要回家产?那群没良心的都把我从逐出家门了,才不会听我的话!” 易千音愧疚地道:“这……千音也无能为力。” 乔薇扒拉了一下耳朵:“那行,我想想,你坐吧,我去给你切点西瓜来。” 易千音拱手:“多谢夫人。” “嗯。”乔薇点头,这个易千音算是冥修手下最温文尔雅的一位了。 确定乔薇走远,易千音不解地望向姬冥修道:“少主,属下时候明明见过峥伯爷,记得他的声音,少主为何不让属下模仿他话?” 姬冥修淡道:“‘乔峥’真的出马了,还用她干什么?” 易千音微微困惑:“属下不明白,少主不是想替夫人夺回家产吗?‘乔峥’出面,不是比夫人出面更简单?” 姬冥修的目光透过门外的走廊,静静地落在正在挑选西瓜的乔薇身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纵然给她夺回乔家又如何?她若是没本事,将来有一日,也还是会被人夺走。” 易千音听完这话,更困惑了:“有少主在,谁敢抢夺夫人的东西?” “我又能在多久?” 姬冥修猝不及防一句反问,易千音的喉头堵住了。 少主的“病”,始终还是没有进展啊…… 那股强大的内力就犹如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谁都不知它哪一就会让少主爆体。 姬冥修凝眸道:“景云是我唯一的儿子,哪我不在了,子承父业,姬家就是他的,如果他母亲连个的乔家都抢不回来,将来又怎么守住得姬家、守得住望舒和他?若她没有这个能耐,那我情愿他们母子一辈子隐姓埋名,不为姬家知晓。” 易千音不由地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时他还是个随着师父四处闲云野鹤的魔头,在雪地里追踪一只火狐,少主年长他几岁,那年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袭素白锦衣,披着银狐斗篷,容颜如玉,满身清贵,也在雪地狩猎,早他一步抓到了那只火狐,少主对火狐爱不释手,下人们纷纷劝少主将火狐带回家饲养,却被少主拒绝了。 少主放生火狐时那种不舍的眼神,易千音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夫人与孩子想光明正大地回到姬家,需要的不仅是五年前的清白,还有自保的能耐。 乔薇切了西瓜回屋,面上笑吟吟的。 易千音与姬冥修已经结束了方才的谈话,二人的神色都瞧不出丝毫异样,姬冥修看着被她切成薄片的西瓜,调侃地道:“今不抱着勺子啃了?” 乔薇拢了拢鬓角的发,扬起下巴道:“我几时抱着勺子啃过?别诋毁我形象,我是个优雅的淑女。”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 易千音一眼扫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中少主的眸子如同冰原一般,荒漠得几近荒凉,可当这个女人的身影映入他瞳仁,那荒凉的冰原忽然间绽放了五彩的流光,整个死气沉沉的世界都变得鲜活了一样。 翌日,私塾放假一日,不为别的,就为老秀才要随乔薇上京一趟。 两个孩子交给了七娘与碧儿,罗大娘恐耽搁作坊的进度,让二人去做事,自己看着孩子。 有钟哥儿在,三个家伙玩得不亦乐乎,倒也好带。 乔薇坐的是姬冥修准备的马车,两匹马,不奢华不简陋,一切都恰到好处,车夫是个乔薇没见过的伙子,想来也是乔家不曾见过的。 老秀才坐在乔薇身侧,与乔薇细细讲解着乔家的状况:“乔家一共四房,大老爷是你嫡亲的祖母生的,你祖母应该已经过世了,不然不会让孟氏上位;二老爷与三老爷是孟氏所出,四老爷是佟姨娘所出。” “四房与二房、三房不是一个妈生的,关系如何?”乔薇问。 老秀才道:“四老爷与四夫人的性子都比较温和,与谁都合得来。” 乔薇顿了顿,又道:“我是大房的姑娘,他们这些庶出的身份没我高才是,怎么有权利把我逐出家门?” 老秀才解释道:“上族谱剔族谱都是大事,需要得到族中格外长老的认同。” “全部认同?” “半数以上。” 乔薇点头:“你再与我几位族老。” “我干嘛呀,夫人?”一旁的易千音无辜地问道。 乔薇莞尔:“我父亲被人伤了头部,虽抢救过来了,但引起中风,现在半身不遂、面瘫、语言能力丧失,只能用一根手指摁轮椅上的铃。” 易千音嘴角抽了抽,虽然知道他是来打酱油的,但这也未免也太酱油了,他可是魔教的少教主啊,居然沦落到在轮椅上做个中风的老人么? “必要的时候,流点口水。”乔薇神补刀。 易千音想死的心都有了。 乔薇又道:“还有,那帮人曾经买通杀手行刺过我和我父亲,要是让他们发现我父亲没死,难免再起歹心,届时万一有人想杀你,你别躲啊。” 虾米?! 乔薇叹了口气:“唉,我不放心我还是给你灌点软骨散吧。” 易千音菊花一紧:“我向夫人保证!就算刀子插进我肋骨我也不会露馅的!” 乔薇在他水豆腐般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真乖。”顿了顿,神色一肃,“不想告诉冥修。” …… 却乔岳山被皇帝下令在家面壁思过后,果真每日都坐在房中,但他不是在思考自己的过错,而是在想事情究竟如何发展成了这样,似乎是从女儿回了乔家,准备嫁给丞相开始,一切便有些超出控制。 先是一家三口接连入狱,再是丞相退了乔家的亲,之后是儿子流连烟花之地让人捅了刀子,再之后是女儿被替换成了和亲的人选,再再之后就是现在,他被皇帝责罚。 前些日子被侯爷的风光冲昏了头脑,而今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就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掌将乔家拽进了某个漩涡一样。 细思极恐。 “老爷,该用膳了。”丹橘在门口禀报。 “我没胃口,撤下去吧。” “……是。” 乔岳山铺开了白纸,开始练字。 他的字是写得极好的,比大哥还要好,只可惜少时无论他怎么好,都比不上嫡出的大哥。 狼毫轻轻地落在白纸上,一笔成书。 啪! 笔杆忽然断了。 笔尖的墨汁一洒,溅到了乔岳山的左手。 乔岳山放下断裂的毛笔,取了帕子擦手,还没擦到,帕子从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乔岳山躬身去捡,起身的一霎,脑袋撞到了桌子。 乔岳山烦躁地皱了皱眉,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管家惊恐的声音:“老、老爷!大、大、大、大、大……大姐回来了!” “大姐回来便回来,何必如此慌张?”乔岳山坐在屋里道。 管家的声音惊恐不已:“不、不、不……不是这个大姐,是……是……是以前的……大姐!” 以前的大姐?囡囡? 心念一动,乔岳山掀开帘子出了正院。 …… 这是乔薇第一见到传中的恩伯府,高高的围墙,青灰色墙身,墙头盖了朱红色瓦片,一眼望去,如同一条盘睡的长龙,大门上的铆钉比碗口还大,头顶牌匾上,几个金色大字闪烁其华。 仅仅是站在门口,乔薇便感到一股奢华又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秀才眼眶湿润,老爷与夫人抱着姐,谈笑着跨过门槛的画面清晰如昨。 “这就是我生活过的地方?”乔薇一脸茫然。 老秀才用袖子擦了泪:“是的,你在这边住了十五年。” 乔薇提着裙裾,走上台阶。 厮拦住她,凶狠地问:“干什么?不是让你等着呢?下去!下去!” 乔薇没理他,抬手抚上了石壁。 乔薇,如果你在有灵,是不是还想回一次家? 风吹起墙外的丝竹,竹叶沙沙作响,似女子细语低喃。 乔岳山在直通大门的青石板道上看见了乔薇,这是自乔薇被逐出家门后,乔岳山第一次见到她,个子高了,脸颊瘦了,五官全部长开,像极了她娘,就连眉间隐隐勃发的英气,都与她娘当年的一般无二。 “囡囡。”乔岳山轻声唤道。 乔薇正在抚摸石壁的手一顿,抬起眼眸,淡淡地看向了他,身着锦衣宽袍,气度不凡,不必也能猜出是她父亲同父异母的二弟乔岳山了。 “二叔。”乔薇淡定地打了招呼。 连语气都越发像沈氏了,若非沈氏已故,乔岳山几乎要以为她这几年是与沈氏待在一块儿。 乔岳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你回来了。” 乔薇拍了拍手上的尘沙,淡笑道:“二叔这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族老们都不在,二叔还是收起你那一套,省点力气待会儿再用,因为这次,我可能会与二叔耗上许久。” 乔岳山狐疑地蹙了蹙眉:“囡囡你在胡什么?” 乔薇好笑地道:“你老婆孩子没告诉你我会上门么?” 乔岳山一头雾水。 乔薇淡淡地看着他:“你们乔家对我做了什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乔岳山语重心长道:“当年的事,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犯了大错,按族规要被沉塘,我无奈才出此下策,将你逐出了家门,只有不是乔家人了,才不必遵守乔家的家规。” 乔薇敛起了笑容,一瞬不瞬望着他眼睛,正色道:“家规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平白受冤,试问我爹娘若在,会怎么做?是像你一样,用最简单的法子将我逐出家门?还是排除万难,冒着得罪王府的危险查出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别什么你是为了大局着想,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满足你自己的私欲而已,既在族人眼里做了好人,又铲除了大房的眼中钉,比起张开血盆大口朝我咬过来的恶人,二叔你这种伪君子才更让人恶心!我十四五岁的年纪,被全族人抛弃,你可有想过我要怎么活下去?” 乔岳山压下被骂出来的火气,道:“我给了你银子,让你好生安家的……” 乔薇冷笑:“是吗?银子呢?” 假山后,徐氏缩回了脑袋,当年丈夫让她交给大乔氏的五千两银票,被她吞了四千五百两。 这个贱人,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好像又记起当年的事了? 乔薇当然不记得“自己”曾经拿走了多少银子,只是看原主的生活状况,如果真得到巨大的补偿,怎么也不至于落魄成那样。 “我给你五千两。”乔岳山道。 乔薇淡淡一笑:“五千两不过是我爹娘遗产的九牛一毛吧?若果真像你的,你将我逐出家门是为了救我,你是个好人,是真心实意疼爱我,那为何不把我爹娘的遗产全部给我?让我流落民间长达五年,食不果腹、颠沛流离,带着一双孩子,几度几欲饿死、病死,我但凡有个庄子,都不至于过成这样!” 乔薇讲了许多,然而乔岳山只记住了一句:“你……你有孩子了?” 乔薇双手插抱胸前:“你全家都知道了,怎么,就你被蒙在鼓里呢?” 乔岳山捏紧了拳头,回过头,一眼瞟到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转身三两步走过去,一把将徐氏从假山后扯了出来:“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徐氏胆战心惊地道:“没……没什么……老爷你别听她胡……她就是……就是上门找茬的……” “哟,二婶这话讲得好没道理,的我多想上门找茬一样,不是被你们逼的,我何须再踏进这个恶心的地方?”乔薇跨过了门槛,厮要拦,被她随手一抓,丢出了三米开外,乔岳山与徐氏都看呆了。 乔薇道:“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隐瞒,回去慢慢闲聊,我没功夫与你们扯淡,我今来,就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二叔若是能自己做主,就爽快些,现在给我;若是不能,就去把族老们叫过来做个见证。” 徐氏拍开了丈夫的手,直起身子,走到乔薇面前,目光越过乔薇,落在了大门外,除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就是一个曾被辞退的大房奴才,那奴才她记得,叫旺财,是大房的忠仆,曾替大房管账,能耐与忠心都无可挑剔,难怪这贱人知道了家产的事,想来是这老家伙告诉她的。 不过也只是这老家伙罢了,并没有看见乔峥的影子,想来廖哥儿一棒,已经把乔峥打死了。 徐氏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对乔薇道:“你已经是被逐出家门的千金,有什么资格见族老?你爹是乔家人,他的遗产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娘嫁进我们乔家了,那就是乔家的媳妇!她生是乔家人,死是乔家鬼,她的东西,也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乔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们侵吞了我爹娘的遗产,还大言不惭地与我没有关系,我是我爹娘唯一的骨血,他们的遗产与我没有关系,难道还与你们这些庶出的弟弟弟妹有关系?” 徐氏厚着脸皮道:“那是自然!我们姓乔!” 乔薇的唇瓣浮现起一丝嘲弄:“好一个你们姓乔,我听闻,在家从夫,夫死从子。” 徐氏不屑道:“亏你还知道,你娘又没生下个儿子,你这不中用的女儿犯下大错早已不是乔家的一份子,你怎敢妄图要回她的东西?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休想从乔家拿走一个子儿!” 乔薇淡淡地笑道:“我不是乔家人了,那我爹是吗?” 徐氏一怔。 乔薇转头对老秀才道:“先生,劳烦你把我爹请出来。” 乔岳山怀疑自己听错。 徐氏张大嘴。 二人不约而同地朝老秀才看了过去,这辆马车是特质的,优点就是车厢有个后门,拉下来是一个斜坡,恰巧够轮椅通过。 老秀才将轮椅推下马车。 看到轮椅上的乔峥的一霎,乔岳山与徐氏全都呆住了。 车夫从马车底取了折叠的木板,打开铺在乔家大门口的台阶上,与老秀才合力将轮椅推了上去。 车夫又将木板铺在了门槛上,让轮椅滑过门槛。 老秀才推着轮椅在乔薇的身旁站定,给乔岳山与徐氏行了个不大不的礼:“二老爷,二夫人,别来无恙。” 乔岳山与徐氏石化了…… 宅子里速来藏不住事,几乎是乔峥前脚出现在恩伯府,后脚消息便传回了族里,族老们全都震惊坏了,死了十几年的人回来就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族老们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乔家。 乔家的老太太与三房、四房自然也听了消息,孟氏与三夫人吓得够呛,她们第一反应与徐氏相同,都不觉得那是活人,而是乔峥的鬼魂。 他们不仅侵吞了乔峥与沈氏的遗产,还把他们唯一的女儿逐出了家门,乔峥一定是生气了,所以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他们算账了…… 三夫人大叫:“都怪二嫂!我当初就别做得那么绝!她非不听!” 这决定可不是徐氏一个人做的,但三夫人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诽谤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只得全部推到了徐氏头上。 孟氏没接话,谭妈妈告老还乡了,她身边如今最得力的当属薛妈妈:“雪琴,你快去花厅瞧瞧!是不是真的是乔峥死而复生了?” “……是!”薛妈妈忍住通体的恶寒,迈着碎步去了。 花厅内,乔岳山与徐氏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上,几位族老依次坐在两旁,乔峥的轮椅在大厅的中央,乔薇与老秀才伴在他身侧。 乔峥的容貌较之十五年前有了些许变化,鬓角早生华发,眼神沧桑,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但还是能一眼认出他就是乔峥。 当着一群无知的老百姓,徐氏还能否认乔峥的身份,可在那么多看着乔峥长大的族老面前,徐氏不敢随意歪曲事实。 徐氏捏紧了帕子,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乔薇的目光扫过故作镇定的乔氏,以及目瞪口呆的所有人:“大家可认出来了?” 众人没话,但眼神,泄露了答案。 七长老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乔峥怎么变成这样了?” 六长老道:“乔峥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徐氏飞快地问道:“是啊,如果这真的是大哥,他为什么不早些回来看我们?你该不会是……随便找了个容貌相似之人,糊弄我们吧?” 叮! 易千音按响了轮椅上的铃,双目如炬地看着徐氏,那愤怒的眼神,让徐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乔薇解释道:“我爹落水自救后,被困在了海上的一座孤岛上,孤岛荒无人烟,既没有人出去,也没有人进来,我爹曾尝试作竹筏离开孤岛,奈何风浪太大,没有成功,一直到前不久,一艘路过的商船被风浪打坏了桅杆,不得不停在孤岛休憩,我父亲才终于有机会跟着离开了孤岛。” “敢问是哪里的商船?”五长老问。 乔薇答道:“是一艘洋船,他们不心弄花了地图,在海上迷了路,也多亏他们迷路,否则也不会阴差阳错救了我父亲。” 这艘洋船是真实的,搁浅孤岛的事也不是杜撰的,船长是一位冥修认识的洋商,乔薇不怕乔家去查,因为这个谎,乔家无论如何都戳破不了。 “后来我父亲上了岸,便立刻赶回京城,半路遇上了我,我们才父女团聚了,至于你们问我父亲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恐怕就要问问座上的二夫人了。” 乔薇着,看向了主位上的徐氏。 徐氏的心里一个咯噔:“你什么?我听不明白。” 乔薇眼神冰冷:“我与我父亲在灵芝堂附近行医,你让人殴打我与我父亲,我父亲被打中头部,当场昏迷,事后虽救醒了,却又气中了风,就成了如今这样。” “你胡!”徐氏站起神来,“大家千万不要信她,她是来夺回家产的,为了夺回家产,她无所不用其极!她甚至污蔑我!挑唆我与乔家的关系!” 一听是要夺回家产的,长老们的眼神变得微妙了。 乔岳山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话。 这里除了他以外,最后资格开口的便是大长老。 大长老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私人恩怨先放在一边,且来谈谈你父亲的事,你被逐出家门了,与乔家没有关系,乔家的家产,你别想拿走,至于你父亲,他还是乔家人,乔家会给他养老送终。” 乔薇就知道会是这样,幸亏没把她亲爹带过来,否则即便昏迷不醒,也会在睡梦中活活气死:“好一个养老送终!大长老莫不是忘了,我爹才是乔家名正言顺的家主!你们将我逐出家门,可有过问我爹的意见?” 大长老:“你爹当时……” 乔薇眸色一厉:“当时是当时,现在他回来了,你们问问他,是否同意你们对我的驱逐令?!” 叮叮! 叮叮! 叮叮! 一声是“是”,两声是“否”。 众人听着那清脆的叮叮声,感觉自己的心都毛了起来。 徐氏拽紧了拳头道:“你爹是做过家主没错,但你二叔的家主之位也不是凭空长出来的,是诸位长老推选出来的!现任的家主是你二叔,不是你爹!” 乔薇走到诸位长老身前,看向最末端的一位:“七长老,我听闻十九年前,你亲娘得了不治之症,浑身长满红疮,每日疼痛难忍,如同千万只蜜蜂蛰在自己身上,你娘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喝下砒霜,是谁把你娘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七长老张了张嘴:“……是你父亲。” 乔薇深深地看着他:“我父亲治好了她的砒霜之毒,又不嫌脏累,日夜为她清理红疮,你们这些床前的孝子都做不到,我父亲做到了。” 七长老汗颜地低下了头。 乔薇又走到六长老身前:“我听闻十七年前,六长老带儿子回岳父家探亲,儿子顽皮,不慎摔下山崖,大雪纷纷的晚上,是谁深入百丈深渊,把你儿子救上来的?” “是……是……夫人。” “哪位夫人?” “大夫人!” “我娘为了救你儿子,腰上拴着一条细绳,在深渊苦行数百米,全身磕破,手伤深可见骨,可有这么一回事?” 六长老额角冒出了冷汗:“……有。” “你儿子如今过得可好?” “……好,好。” “可我不好,我娘救了你儿子,你却驱逐了她女儿。”乔薇淡淡地完,六长老整个脊背都弓了下去。 乔薇掠过五长老,四长老,来到了三长老面前。 三长老心慌意乱,扯了扯袖子:“我可不欠你爹娘什么!” 乔薇淡道:“十八年前,你在赌坊欠下一笔巨款,赌坊的人抓了你养在民间的外室,要把你外室买进青楼,把你庶子卖给人牙子。” 三长老煞白着脸道:“我报官了!是官府找到他们的!不是你爹娘!” 乔薇冷笑:“不是凭着我爹娘的名头,官府会接你的案子?” 三长老心虚地低下了头,当年去报官,官府确实不想受理的,赌博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愿赌服输,是他自己把妾输给人家的,怪得了谁?那时大房很受皇帝与皇后的信重,他报出了二人的身份,官府才马不停蹄地去办了。 乔薇受伤地看着众人:“你们都受了我爹娘多少恩惠?他们一死,你们就迫不及待地把他们的东西瓜分殆尽,你们可真对得起我爹娘!” 七长老、六长老、三长老汗颜地红了脸。 乔薇看向一旁的二长老:“二长老,我父亲曾经与我提过,你虽不在外行医治病,但你在医术上的见地十分高明,他一直十分地敬重你。” 二长老的眼眶微微一热,望向一旁的易千音:“老爷……” 易千音眼神复杂地叮了一声。 二长老的泪水夺眶而出。 微风吹起乔薇的衣袍,衣袂翩飞,她眉间一片飒爽英气:“我父亲的家主之位也是你们推选出来的,那时我祖父建在,你们都在我祖父床前答应过什么?” 老爷,你放心地去吧,我们会好好地拥戴峥儿,谁敢觊觎峥儿的家主之位,我们绝不姑息! 大长老也有些坐不正了。 乔薇道:“我父亲‘失踪’多年,乔家不可群龙无首,我理解你们暂时选取一位家主的做法,不过如今我父亲回来了,这家主之位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 ------题外话------ 推荐姒玉种田文《田园秀色:美夫山泉有点甜》 简介:强军女王穿越成了村姑,种田、盖房、鸡鸭成群,偶尔来只极品亲戚来找茬,打的你屁滚尿流。瓜果蔬菜样样鲜,美酒佳肴惹人妒,后面还跟着个‘吃货’美夫,身份大有来头。 逗比剧场: “丫头,求合作!” 听了理由合作了,反正获利的也是自己。 “丫头,要亲亲!” 吧唧一口,反正这公子生的美,自己也不吃亏。 “娘子,名分很重要,求正名、求啪啪……” “滚,我都还没过够姑娘的瘾,这就要当娘了,还啪个屁!” “要不,走后门?” “……马不停蹄的滚!”这谁家邪恶夫君,能不能退货,太无耻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9】 “且慢。” 伴随着一道低沉的嗓音,又一辆轮椅被人推了进来,乔仲卿神色清冷地坐在轮椅上,面色有着病弱的苍白。 乔家与诸位长老们都听他遇袭的事,只是不知他是在青楼与人抢姑娘被捅伤的,眼下见他带病前来,不免生出一丝不忍。 “你来做什么?”徐氏担忧地问。 乔仲卿先像爹娘与诸位长老欠了欠身,算是行了礼,之后望向中央的父女,好不相让地道:“大伯归家,本是喜事,谁料闹了这么一出不快来,仲卿代替妹妹,向诸位长老赔不是了。” 乔薇嗤的一声笑了,这是拐着弯骂她不懂事呢,话回来,这就是二房的长子,她名义上的大堂哥乔仲卿吗? 瞧他一副重伤得快要死掉的样子,该不会被冥修给了点教训的倒霉孩子就是他吧? 乔仲卿被乔薇眼底透出的笑意弄得浑身不舒坦,五年前乔薇还只是一个骄傲虚荣胆怕事的千金姐,眼下却仿佛脱胎换骨,再无半分往日的样子。 乔仲卿眯了眯眼:“你果真是囡囡?” 乔薇莞尔:“是啊,大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大哥?这个妹妹可从来不会唤他大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长房嫡出,他们这些庶出的孩子根本不配做她的手足。 当然,他也听得出来这句大哥是在敷衍,可乔薇的性子直得像条钢管,从来不会拐弯,更不会阳奉阴违地唤他一声大哥。 看来娘的没错,这个妹妹果真是有了造化,与五年前大不一样了。 乔仲卿面色温和:“妹妹今日来,是想替大伯要回家主之位?” 乔薇淡淡一笑:“是,怎么?大哥也有兴趣?啊,是的了,大哥是二叔的长子,我爹不回来,大哥就要继承二叔的家主之位了,我和我父亲的出现损害到大哥的利益了。” 不止性情变了,嘴皮子也厉害了,是这个叫旺财的老奴从旁指点的吗?这岂止是脱胎换骨,根本像是换了个人! 乔仲卿压下心头异样,一副谦谦君子地口吻道:“我的确不同意我爹将家主之位交出来,但并非像妹妹的那样,是为了我的一己私欲,而是我认为我父亲在整起事件中并没有任何过错,不是他让大伯出游的,也不是他把大伯害得生死不明的,更不是他让大伯一走十五年,对整个乔家不管不问的。在大伯无法承担家主责任的时候,我父亲挺身而出,担起了乔氏一族的大梁,乔家能有今,全是我父亲的功劳,所以家主之位,不能拱手相让。” 乔薇嘲讽地笑了:“几年不见,大哥怎么还是这么爱强词夺理?大哥你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可笑吗?这好比我花钱买了一间酒楼,为酒楼聘请了一个掌柜,掌柜把生意做大了,我这间酒楼就成了掌柜的了,底下,竟有这种道理的么?” 可恶的女人,居然把他父亲比作一个粗鄙的掌柜?! 乔薇摇头:“不不不,我这个例子其实不大恰当,应该这么——我的酒楼已经有了掌柜,有了伙计,有了厨子,每个人都十分能干,我在不在酒楼都并不影响酒楼的运作,偏偏我失踪后,有人赶了我的掌柜,赶了我的伙计,赶了我的厨子,再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坐享其成。现在我回来了,他却告诉我,酒楼是他的了,这不是强抢吗?” “乔氏。”乔仲卿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和了。 乔薇丝毫不为他的怒火所慑:“怎么?我错了吗?还是大哥没听明白?那好,我再直白一点,灵芝堂是不是我爹娘的?药方是不是我爹娘的?没有灵芝堂,你们吃不吃得起鲍参翅肚?没有药方,二叔进不进得了太医院?啊,起太医院,我想起来了,那个治好了匈奴王子的药方怎么与我爹手中的药方一模一样?二叔你告诉我。” 乔岳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乔薇在屋子里静静地走了一圈:“还有,当初我爹娘出事,你们连尸身都未找到,只立了个衣冠冢便让人下了葬,如此迫不及待,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们是居心叵测?” 乔仲卿眸光一凉:“谁居心叵测了?当时的情况,都觉得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乔薇似是而非地一笑:“觉得?什么时候两个人的生死可以通过感觉来盖棺定论了?” 乔仲卿哑口无言。 当年的事,要二房没有一点私心是不可能的,但二房当时也确实是认为乔峥与沈氏遇难了,之后在长达十年的“等待”中,乔峥与沈氏都没有归来,他们越发坚定了二人已死的念头,乃至于事后将乔薇逐出家门时没有丝毫忌惮。 可眼下一回想,他们为何过了十年才坚定,本身就是一种对死亡不信的怀疑。 不是被乔薇戳破了,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长老们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以二长老为首的一方坚持二房归还所有东西——家主之位、大房产业以及沈氏的嫁妆,六长老、七长老又认为家产及嫁妆都可以归还,但家主之位有待商榷,四长老、五长老则是坚持将乔峥接回侯府,不分彼此,由二房的子侄为其养老送终,这是什么都不还的意思了。 二长老:“原本就是大老爷的,现在大老爷回来了,合该物归原主,你们别把乔氏当年的事算到大老爷头上,那件事与大老爷半点关系都没有,现在谈的是家业的事!” 四长老:“什么叫半点关系没有?不是他教出来的女儿?” 二长老:“呵,我记得囡囡五岁前倒是极乖,被养在二房后,性子越发乖张起来。” 四长老:“人家替他养了孩子,他还怪人家养坏了是不是?” 易千音一脸无奈地看向乔薇,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跑题也跑得太快了。 不过好在二长老将它扯回来了:“起这件事,我怎么听溪儿在山上与胤王发生了什么‘不快’,二王子大动干戈,与胤王大打出手,这也是大老爷教的?” 这事儿二房太没理,乔薇与胤王有过一段,乔玉溪还去勾搭胤王,这才是真不要脸。 乔岳山与徐氏捂住额头,挡住了眼神里的尴尬。 二长老拍桌:“不提其它,就论眼下,家主之位是大老爷的,没二话!” 四长老驳斥:“你的意思是二老爷这么多年的辛劳都喂了狗是吧?” 六长老分开剑拔弩张的二人:“你们都别了,一人退一步,家主之位是二老爷的,家产与嫁妆归还给大老爷。” “凭什么退一步?!”二长老与四长老异口同声。 三方唇枪舌战,整个花厅都炸了。 易千音摸下巴。 乔薇一把挡住他,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你中风得筷子都拿不动,只能按铃,居然敢摸下巴?! 易千音迅速抽回了手,露出晦涩又复杂的眼神,盯着一群炸毛的长老。 就在花厅几乎被长老们掀翻之际,孟氏在薛妈妈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乔岳山与徐氏连忙站起身。 众人见他二人一站,不由地回头,一眼看到了孟氏。 孟氏是乔岳山与三老爷的生母,虽已年近六旬,但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皮肤红润光泽,眼睛熠熠发亮,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美貌、手段,一样不缺,才能在大宅门中生下两个儿子,并一步步坐到了今的位置。 孟氏的目光落在大房父女的身上,她在外听了许久,已经能确认二人的身份,并从强烈的震惊中缓过了神来,她下意识地便开了乔薇那犀利而凌人的目光:“峥哥儿,你能活着回来,我很高兴。” 易千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道:“已经过去的事再争辩也没有意义,当年你母亲生了你,没有奶水,你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你二弟一口奶水没吃,全都喂了你,我纵不是你生母,也是你的乳母,你时就爱唤我一声‘娘’,你娘听着比姨娘更亲,在我心里,你和岳山都是我的孩子。” 易千音的余光瞟向一旁的乔薇,什么情况啊这是? 乔薇:我也不知道啊!哪儿杀出来的老太婆? 老秀才是认得孟氏的,只是不知孟氏奶过乔峥这一茬,毕竟乔峥都这么大了,不会有人成把他时候吃谁的奶的事挂在嘴边,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这老太婆就有些分量了。 老秀才声道:“大梁朝乳母的地位是很高的,越是矜贵的人家越是厚待乳母,还有给乳母养老送终的,她又是三老爷与二老爷的生母,林林种种算起来,相当于老爷的半个养母了。” 乔薇最烦这种倚老卖老、携着一点旧时恩情便对人进行道德绑架的人了,句不该的,乔家是请不起乳母吗?非得一个情敌来给自己奶孩子,她祖母是多看不开才会这么虐待自己?八成是这女人在老太爷面前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让老太爷将孩子抱给了她喂养,就这样的,还好意思把她儿子没奶吃的账算到乔峥的头上? 老秀才给乔薇使了个眼色,示意乔薇别轻举妄动。 “峥儿……”孟氏看向易千音。 易千音:我该做个什么表情? 乔薇:你都面瘫了还要什么表情? 易千音:眼神? 乔薇:复杂,捉摸不透。 叮! 易千音露出了自己都捉摸不透的眼神。 孟氏抽出帕子抹了泪,语重心长道:“你和岳山都是我儿子,我谁都不偏颇,但家主之位只有一个,必须做出决断,当着诸位长老的面,我就一句,谁最有资格坐上家主之位,全凭本事!” 长老们面面相觑。 大长老问:“不知老夫人此话何意?” 孟氏道:“老太爷在世时,我曾听他提过,在宗祠的后山有一块禁地,禁地中长着一种叫白月草的药材,据此药材有活血祛毒之功效,当年乔家的老祖宗便是凭此草医治了村子里的毒疮,自此扬名立万,可以,这种草是乔家的族草,谁能最先摘得一株完整的白月草出来,谁就是下一任的家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诸位……集体沉默。 不为别的,就为宗祠那片后山,根本就是一片危机四伏的鬼林,从没有人从那儿活着出来,正因为死了太多进去采药的族人,从老太爷的父亲那一代起,便将它封为禁地了。 去那里头采药,与送死又有什么分别? 孟氏笑道:“怎么?不敢吗?你们俩若谁都没这个胆子,那家主之位就轮流坐好了,你坐三年,我坐三年。” 乔薇好笑地道:“哎哟,孟老太太,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你坐三年,我坐三年,待到二人百年之后,又是谁来继承家主之位呢?” 孟氏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乔家长孙了。” 乔薇顿了顿:“我没资格继承。” 孟氏冷笑:“你一女儿身,当然不可继承家主之位,何况你已被逐出家门了。” “来去,还是在为二房做打算呗!”乔薇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沙,“好,采药就采药。” “姐!”老秀才大骇,“禁地危险!进去就出不来了!” 孟氏讥讽道:“若是怕了,退出竞争也可,那么家主之位自此再与你们没有丝毫关系。” 乔薇毫不畏惧地看着她:“若是我赢了呢?” 孟氏恣意一笑:“若你赢了,你二叔自会交出家主之位,并归还所有大房的东西,包括你娘亲的嫁妆。” 乔薇道:“口无凭,立字为据。” 孟氏着人拿了纸笔来,让大长老写下本次本次比试的条款,双方都在条款下签字画押,诸位长老做见证,这次是真的要分出个高下了。 “娘,你怎么能提出去禁地这种事?”回到孟氏的院子后,乔岳山皱眉问。 孟氏让丫鬟婆子退下,只留了父子二人,孟氏就道:“娘这么做还是不是为了你?乔峥回来了,你真觉得你这家主之位保得住吗?那丫头又是个能折腾的,万一哪折腾出什么事儿来,悔不当初了,倒不如趁此机会,把事情做个了结!” 乔岳山苦叹道:“禁地太危险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进去了,可能就再也出不来?” 孟氏嗔道:“傻孩子,娘怎么可能害你?你进去后别往里边走,就等在那儿,让他们去找。” 乔岳山一怔:“娘的意思是……” 乔仲卿道:“祖母的意思是,深山凶险,万一他们找药材时遇到不幸,那幸存下来的父亲就是最终的赢家。” 乔岳山的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这是不是太……” “太过分吗?他们又不是不知其凶险,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怨不得别人了。”乔仲卿冷漠地。 乔岳山蹙眉:“万一他们找到了呢?” 乔仲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光:“那我们等在门口,把药材抢夺过来也一样!又没规定必须是自己采来的,谁第一个拿着药材出山,谁就赢了。” 回村的马车上,老秀才一个劲地劝诫乔薇:“姐你能不能别去?咱们报官还不行吗?” “清官能断家务事,这种族里的内部纠纷,官府是不会受理的。”乔薇道:“我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孟氏有句话的没错,谁能坐上家主之位,各凭本事。想让我死在深山老林,没那么容易,想从我手里抢药材,更不可能。” 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乔薇回到山上,翻出了乔峥的手札,她没见过白月草,医书上也没有介绍,乔峥的手札上记录了一些珍惜药材,不知有没有白月草。 “娘亲你在看什么?”望舒走过来,软软糯糯地问。 乔薇温柔一笑:“娘亲在找一种药草。” “娘亲是要给外公治病的吗?”望舒又问。 乔薇想了想:“嗯……不算,但是,是能让外公高兴的事情。” 望着眨巴着眸子:“外公高兴了就会醒吗?” 乔薇点头:“有这个可能。” 乔峥那么疼爱沈氏,若是回到与沈氏居住过的地方,或许,能慢慢地苏醒吧? 翌日,乔薇将两个孩子托付给罗大娘,背上药篓,与易千音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老秀才想跟来,但考虑到老秀才的身体状况,乔薇拒绝了。 乔家的宗祠在京城以北的一处钟灵毓秀之地,乔薇眼下不是乔家人,没资格进去宗祠,乔岳山推着易千音入内,给老祖宗上了香,之后才在长老们的目送下前往后山。 令乔薇讶异的是,乔仲卿居然也在随行的行列。 乔薇笑了笑:“你这腿脚还能上山,真让我佩服啊大哥。” 乔仲卿唇角含笑:“大伯都带病出行了,我这做侄儿的岂能不奉陪?” 乔薇心道我“爹”的病是装出来的,你的伤却是真的,能同日而语吗?不过,在看了给乔仲卿推轮椅的厮后,乔薇明白乔仲卿为何执意同闯后山了。 这厮,并不是普通的厮,而是一个武林高手,他的气息也并不像寻常高手那般有所外露,反而与十七的十分类似,没有任何杀气,却能让人感觉危险。 乔薇拍拍他的轮椅:“大哥凡事心。” 乔仲卿笑意浅浅:“妹妹也一样。” 乔薇没再与他废话,推着易千音进了禁地。 老实,长老们觉得这几个人都疯了,禁地是何等凶险之地?正常人进去都没命,两个病秧子居然争先恐后地去,这是在拿命开玩笑吗? 进入后山,双方各自选了不同的路。 乔薇找了一处极为隐蔽的灌丛,把易千音的轮椅藏了进去,易千音舒展了一下筋骨,在轮椅上坐得太久,他腿都差点麻了。 随后乔薇打开篓子,把白与珠儿放了出来。 “白,你的蛇宝宝呢?”乔薇问。 白:在家呀! 乔薇对他道:“再去捉几条,越多越好。” 易千音不解:“你想干嘛?” 乔薇淡淡一笑:“某些人坐享其成惯了,又想捡现成的便宜,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白撒开腿儿去了! 珠儿也要去,被乔薇揪住了。 乔薇翻开乔峥的手札,指着上头的一味药草道:“这种草药,你摘过没?” 珠儿点头。 乔薇道:“你听好了,这就是白月草,你去把它采来。” 珠儿嫌弃地撇过脸。 乔薇抓她尾巴,把她倒提了起来:“采不采?” 不采! “不采我把你做成猴脑。” 就是不采! “采来了,我就让你睡床,让白睡地板。” 珠儿伸出手指,与乔薇拉了个勾。 正在勇往直前的白:为什么感觉后背凉飕飕…… “现在我们干嘛?”易千音问。 乔薇没话,从宽袖内抽出匕首,朝着东南方一刀子掷了过去! 就听得铮的一声,一条五步蛇被钉在了树皮上。 乔薇捏了捏五步蛇的肚子:“肉太老了,算了,取个苦胆吧。” 易千音一阵发冷。 乔薇取了蛇胆,装入瓶中,蛇肉扔了。 易千音看得心里发毛,这真的是个女人吗?怎么杀蛇跟杀泥鳅似的? 后山不愧是久不来人,林子里的动物一点都不怕人,乔薇轻轻松松抓了只大肥兔子,一刀切了,那行云流水的刀工让易千音的心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你等会儿,我去找找水源。”乔薇提着已经清理了内脏的兔子站起身来。 易千音有点晕血,看着那血淋淋的兔肉,只觉呼吸都顺不过来了:“夫人,我们……我们不是要找药材吗?” “珠儿已经去找了啊。” 易千音大骇:“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真的交给一只猴子?” 乔薇一笑:“还有我家白。” 白背着它的背篓,一蹦一跳地走在山林中,左一条,右一条,上一条,下一条,抓得开心极了。 槐树下,乔岳山父子与厮席地而坐。 “卿儿,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你去把囡囡叫来,就我同意她返回乔家,她爹娘的产业也可以给她,让她和你大伯别再以身涉险了。” 乔岳山本身并不十分看重钱财,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仕途,他在太医院正春风得意,又被皇上亲封了侯爷,大房的产业交不交出去,他当真不在意。 乔仲卿明白父亲的想法,当初父亲将乔氏逐出家门,就不是存了侵吞大房资产的念头,父亲是真的害怕得罪胤王府,才让乔氏一人背了锅,要是父亲对大房全无贪念,倒也不尽然,至少药方与药材,父亲是一直都想据为己有的。 当然父亲最想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大房的夫人。 这个秘密,父亲谁都没有告诉,可他不止一次地发现父亲在府中偷看大伯母,大伯母出现时,父亲眼底的神采,几乎无法言,而当大伯与大伯母携手言笑时,父亲眼底的嫉妒又如一团烈焰,他只是看着都会觉得害怕。 那位受宠的梅姨娘,若是细看,会发现眉梢眼睛有一两分沈氏的影子。 才一两分罢了,就让父亲神魂颠倒。 与沈氏五六分相似的乔薇,便更让父亲下不去狠手了吧? 不然当年,就该把乔薇沉塘,一了百了。 乔仲卿不动声色道:“父亲,你当年就该把她沉塘,永除后患。” 乔岳山脸色一沉:“仲卿!” 瞧,他不过是随意试探一句,父亲就发了怒。 他开始有些怀疑,若是乔薇像溪儿那样抱着父亲的胳膊撒娇,央求父亲把家主之位归还给大房,父亲是不是一心软就答应她了。 幸亏自己跟来了,否则到了最后关头,父亲不忍心去抢乔薇的药材,二房岂不是完蛋了? “父亲,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山林凶险,他们进了,就别想活着……” 乔仲卿话未完,就感觉一个滑溜溜的东西爬上了他脖子,他随手一抓,一条银环蛇! 他汗毛直竖! 厮拔出匕首,一刀砍了银环蛇的脑袋。 但很快,又一条银环蛇,两条,三条……数不尽的银环蛇如海浪一般,朝这边滚了过来。 这是在后山的边缘,怎么会有这么多成群结队的毒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仲卿坐在轮椅上,无法动弹,看着毒蛇一条条朝他奔来,吓得脸都白了。 “我带了雄黄,带了雄黄的……”乔岳山从药篓中翻找雄黄粉,刚一拿在手里就见一道白光闪过,雄黄粉被叼走了。 那道白光速度太快,乔岳山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再看空空如也的手,雄黄粉确实不见了! 白将雄黄粉放进了自己的背篓。 厮身手倒是好,一刀一条,毒蛇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白呲牙,抓了条银环蛇,一爪子扔在了乔仲卿的腿上! 乔仲卿勃然变色:“父亲!” 乔岳山用树枝拨开了银环蛇。 白又扔,这次扔在了乔仲卿的头上。 乔仲卿要崩溃了! 只听上会下雨,几时开始下蛇了?!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白占据了制高点,左一条,右一跳,头上,肩上,胳膊上,腿上,脚上……毒蛇兜头兜脸地朝乔仲卿打来,乔仲卿与乔岳山手忙脚乱。 乔仲卿进来,只是为了确保在最后关头父亲不心软,可不是真的来采药!或者与毒蛇猛兽对抗的!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乔岳山背上儿子,朝另一条路跑去! 乔薇已经洗好了兔子,燃了一堆篝火,把兔子肉用铁丝串了起来架在临时搭建的烧烤架上。 “你居然还带了铁丝?”易千音古怪地看着乔薇。 乔薇挑眉,从药篓中取出一个食盒,打开了,油盐酱醋辣椒粉…… 易千音目瞪口呆,你真的是来采药的吗?你是来野炊的吧! 乔薇给兔子肉刷了一层油,野兔味道肥美,无需太多佐料,稍微撒点盐与辣椒粉就够了,当然,不能少了葱花与白芝麻。 野兔的香气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易千音早上吃了不少,可一闻这香气,肚子便咕噜噜地叫了。 乔薇又把柴火加大了些,转动着架在火上的兔肉:“这种兔子很容易熟的,不能烤太久,否则容易老,你要吃的时候,一口咬下去,有汁儿蹦出来,那才是好肉!” 易千音吞了吞口水。 乔薇撕了一片兔腿给他。 易千音张嘴,正要开啃,忽然双耳一动:“有人!” 他放下兔腿,将乔薇护在了身后。 乔薇很感激他的举动,不过对付那两个家伙,还不必他出手。 乔薇用帕子擦了手:“你先吃,我稍后就来。” 乔岳山背着儿子一顿狂奔,他从文,未习武,身子骨不比那些高手,跑了没多久便感觉体力在急剧流失,但他不敢停下,身后的毒蛇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死死地追着他们。 他跑啊跑,闻到了一阵烤肉的香气,有人在附近! 他朝着香气狂奔而去,一不心猜中了一根木棍,脚底一滑,整个人扑在了地上,背上的乔仲卿重重地摔了出去! 乔岳山疼得浑身发抖,好容易挣扎着爬起来,定睛一看,地上哪里还有影子?! “仲卿!” “仲卿!” “仲卿!” 乔仲卿已经被乔薇用棍子劈晕了,仍在一棵大树后。 “仲卿!” “仲卿!” 乔岳山四处寻找,一转身,嘭,脑袋挨了一下,也晕了。 乔薇丢了棍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你们干嘛不好?非得进山找药,不知道姑奶奶就住在山上吗?山里跟我家似的,和我玩儿?门儿没有!” 白雄赳赳气昂昂地跑了过来。 乔薇道:“解决了?” 白挺起胸脯,骄傲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0】夺回乔家(完)松花蛋事发 暮色四合,夕阳染红际,在碧水青山之上镀了一层炫目的金光。 宗祠的檐角高高翘起,几只麻雀落在朱红色的瓦砾上,低头啄了啄虫子,又扑哧着翅膀飞走了。 几位长老起先是等在宗祠的偏房中,渐渐的,有些坐不住,各自来到了宗祠外的空地上,空地上站了一会儿,心痒难耐,又走到了后山的入口。 入口处有个简易的凉棚,专门负责洒扫宗祠的下人偶尔在此歇息一二,平日里冷清的很,今日却被挤满了。 七长老年纪最轻,最沉不住气,负手在入口踱来踱去,一边踱,一边皱眉苦叹:“就不该答应他们进的,当时是不是全都急傻了?怎会听了那老婆子的话?” 他口中的老婆子是孟氏无疑了,孟氏本就是姨娘出身,这些年靠着儿子的关系当上了乔家的老太太,明面上大家伙儿都敬着她,私底下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几位长老听了七长老的话,全都不敢吭声,当时为什么会同意这场荒唐的比试,到底,还是因为太心虚,心虚到根本没脸在那屋子里待下去,哪儿还管孟氏的法子到底靠谱不靠谱? 在这儿冷静了一下午,才终于意识到孟氏的法子太荒唐了。 可惜已经晚了,人都进去了。 只祈祷无论如何都至少有一方平安地出来,否则两任家主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这些族老到了九泉之下也没脸去见乔家的列祖列宗了。 “看!有人出来了!”洒扫的老伯大叫。 诸位长老纷纷站起身来,伸长脖子朝入口处望去,远远的,不太清楚,半路横生的枝丫挡了二人容貌,只依稀能判断其中一人是坐在轮椅上。 “谁记得仲卿今日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七长老问。 六长老:“褐红色?” 四长老:“藏青色?” 二长老叹道:“是玄色。” 四长老眼睛一亮:“轮椅上的就是玄色!是仲卿!是仲卿和二老爷出来了!” 二长老又道:“大老爷也穿的是玄色。” 四长老的笑容一顿,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只素手拨开了挡在身前的枝丫,露出那张惊为人的容颜。 叮! 易千音的手指按响了轮椅上的铃。 铃音短促,清脆如歌,飞鸟扑哧着翅膀在空盘旋而过。 二长老惊喜地迎了上去:“大老爷!” 易千音很给面子地叮了一下。 余下的长老笑不出来了,除二长老之外,他们全都是受过二房贿赂的,二房要是倒了,他们可就惨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四长老仓皇失措地问,“大长老!怎么会这样?” 大长老没有话。 五长老道:“也许……只是太害怕,所以出来了吧?你看他们手上是空的,不像是采到了药草。” 四长老连连点头:“对!一定是这样!他们不可能采到白月草!我听闻白月草周围是有猛虎守护的。” 乔薇一边走一边拉扯不停往下滑的篓子,虎皮真重啊…… “还有毒虫,其毒性比鹤顶红更强烈,一只就足以毒死一头成年的猛虎,它们成群出没。” 药篓里的白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最重要的是,白月草生长在峭壁的夹缝中,人根本钻不进去。” 药篓里的珠儿轻轻按了按自己性感的美腿。 五长老赞同道:“四长老言之有理,他们不可能摘到了白月草。” “长老,我们摘到白月草啦!”乔薇笑吟吟地挥手。 叮! 长老团集体石化! …… 继乔薇一行人出了禁地后,约莫半个时辰,乔岳山父子也出来了,乔仲卿的轮椅早不知弄到哪儿去了,厮也没了踪影,乔岳山背着肿得像猪头的乔仲卿,艰难地走出了后山。 乔岳山从昏迷中醒来,找了半日终于找到了被银环蛇咬伤的乔仲卿,乔岳山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可毒性依旧蔓延到了头部以及上半身,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乔岳山没有答案。 乔岳山因拿过雄黄粉的缘故,倒是没被蛇类偷袭,可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脸肿,这把年纪还背着儿子逃难,脚踝都跑肿了。 诸位长老赶紧将二人护送回了乔家,乔岳山从药库取了药材给儿子解毒,徐氏哭成了泪人。 “一定是那贱人!是她干的!她害我儿子!” 这话,自然不是当着乔薇的面儿的,却也很快传到了花厅。 乔薇神色平静地喝了一口茶:“二婶真看得起我。” 据乔岳山交代,银环蛇是成群结队出现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有这能耐,操控一群野生的毒蛇? 想来是他三人去的位置不对,误闯了蛇窝吧? 乔岳山与乔仲卿身上的钱财全都不见了,但相较于毒蛇的遭遇,根本没人注意到它的头上。 给乔仲卿治疗完伤势,乔岳山夫妇回了花厅,这边,乔薇、诸位长老以及孟氏已经等得花儿都谢了。 乔薇坐在主位上,“乔峥”劳累了一下午,被推回马车上歇息了。 孟氏见儿子来了,瞬间有了底气,上前去坐乔薇手边的另一个主位。 乔薇淡淡扫了她一眼:“孟姨娘,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吧?” 孟氏的身子僵住了。 多少年没人叫过她姨娘了,这丫头、这丫头怎么敢?! 乔岳山的面上也臊了一下。 乔薇看看摆放在正中央圆桌上的瓶子,又看看乔岳山:“二叔,劳烦你辨认一下我采回来的是不是正确的白月草,若不是,我再进山采一次。” 乔岳山从进屋的一瞬便认出那是白月草了,他艰难地道:“不用了,你没采错。” 徐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乔薇含笑的目光自诸位长老身上一一逡巡而过:“既然我爹和我先采回了白月草,按照协议上的内容,是不是该把大房的东西物归原主了?” 顿了顿,从宽袖中拿出协议,打开了逐字念道:“……若大房胜出,二房将交出家主之位,乔家将归还大房的产业以及沈氏的嫁妆,我没念错吧,诸位长老?或者你们打开我二叔手中的那份,再仔细查看一遍?” 二长老拱手道:“协议的内容没有念错,这件事到此,是大房赢了,所有东西都该物归原主。” 乔岳山按住了额头。 徐氏受伤地看向诸位长老,但几位长老纷纷避开了她的目光。 若是没立字为据,他们还争一争了,可白字黑字的,他们就是想反口也不能了。 乔岳山深吸一口气,将翻滚的思绪压回了心底:“我交。” 徐氏大怔:“老爷!” “当年本就是我的疏忽,在未找到大哥大嫂尸体的情况下判定了死讯,现在大哥回来了,家主之位也该还给大哥了,至于家产……”乔岳山语重心长地完,看向一旁的徐氏,“你清点一点,好生与囡囡交接吧。” 徐氏急坏了:“老爷!你……”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啊? 孟氏给儿媳使眼色,这丫头又不懂账,随便给给就行了。 老秀才赶到了恩伯府,拿着几本册子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姐,这些是大房当年的账册,这一本是夫人的嫁妆单子,这一本是老爷手头的余钱数额,中间的四本是老爷名下的铺子与庄子,最后三本是灵芝堂的,我只备份到被辞退的那年为止,这些年的经营花销情况未知。” 乔薇点头:“这几年的经营情况,我会着人核实,辛苦你了老先生。” 在老秀才把那些账册摆出来的一霎,徐氏的脸色就变了,狡猾的老家伙,居然偷偷做了备份! 乔薇对乔岳山夫妇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爹铺子里赚的钱,我就不找你们索回了,但灵芝堂是我娘开的,与乔家没有半点关系,鉴于是你们在经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就当它这些年是充公给乔家了,但充公的银子平分,该分到大房的那一份,一分也不能少!” 你爹的铺子本身就没赚几个钱,大头都在灵芝堂啊,求你索回你爹铺子的钱,别要灵芝堂的吧! 乔薇又道:“我爹的存款是必须如数奉还的,我娘的嫁妆,也一分不能少,少了的,自个儿用银子填上。给你们七时间,把所有账目清算干净,十后,我上门交接。”当晚,乔家便乱成了一锅粥。 乔岳山不打理庶务,不知徐氏已经把乔峥的存款败得差不多了,更不知乔峥的铺子也被徐氏拿去给娘家兄弟做生意了,更不知沈氏的嫁妆银子也花掉一半了。 “你……你怎么如此糊涂?!”乔岳山气得吐血。 徐氏抽泣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占了大哥的铺子?娘的侄孙也拿了一间呢!” 是的,孟氏也瓜分了乔峥的铺子给娘家人,这会子让她把铺子交出来,她都不知怎么与娘家人开口。 徐氏更不知道。 婆媳俩急得团团转。 三房四房也未能幸免,他们没分到铺子,却吞了不少别的好处,大房的资产几乎被几房瓜分殆尽,一下子交出来,各房都不知得吐出多少血来。 事实上,不仅乔家的几房,就连几位曾经拥戴乔岳山上位的长老也没能幸免。 二房为了稳坐家主之位,可没少“孝敬”几位长老,其中以大长老与三长老最多,二长老没要过二房的“孝敬”,倒是避免了一场大出血。 孝敬大长老与三长老的东西里有两套是沈氏从滇都带来的暖玉棋盘,银子什么的,乔薇道不追究了,便是她爹当家,也会好生孝敬几位长辈,只是那暖玉棋盘乃她爹娘定情之物,一对鸳盘,一对鸯盘,意义深远,必须收回。 两位长老简直恨死了二房,当初送棋盘给他们时可没这东西有俩,还是一对鸳鸯,想想自己与大(三)长老做了这么多年的苦命鸳鸯,二人心里一阵恶寒。 “夫人,这个也放进去吗?”四房的院子里,菊香拿着一个鎏金烛台问四夫人。 四夫人点头:“放。” 菊香把烛台放进了箱子,又爬到床底下,推开地板,从暗格里取出了几箱银子:“夫人。” 四夫人指了指大箱子:“一并放进去吧。” “是。”菊香整理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全都收好了。” 四夫人拿起单子:“我再清点一遍。” 三夫人气呼呼地进了屋:“四弟妹你听了没?二哥把家主之位输出去了,大房的姑娘来找咱们讨债了!你这几年大家都当他们死了,钱都花完了,哪里拿的出——” 来字未完,她看见了四夫人正要合,却来不及合上的箱子,里头的黄金玉器、白银珠宝,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她张大了嘴:“你都攒着没花呢?” 四夫人干笑。 三夫人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你是不是早料到会有这一?你就盼着大房回来呢!” 三夫人原本是来找四夫人同一阵线,与二房一块儿啥都不交的,可四夫人……明显是不打算与她们为伍了。 “你行,你真行!”三夫人咬牙切齿地完,冷冷地出了屋子。 除了四房,余下几房都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原因无他,他们又不知乔峥会活着回来,早把乔峥的钱大手大脚地花掉了,实在没花的也变成了铺子庄子,总不能让他们拿铺子庄子去抵吧? 最惨的是二房,二房花的最多,徐氏为给乔岳山铺路,不知送了多少珍稀物件儿给朝廷的官老爷,一些物件儿是乔峥自己的,一些物件儿是用沈氏的银子买的,全都不可能要回来。 撇下这些不谈,她花在自个儿身上的、花在几个孩子身上的,也是一笔巨大的数目。 再加上沈氏从药谷带来的药材,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折算成银子,二房可以破产了。 “夫人,夫人,奴婢有个法子!”林妈妈。 “什么法子?”徐氏焦急地问。 “分家?”回村的路上,乔薇古怪地问老秀才。 老秀才若有所思地点头:“是的,二房要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就只能用分家的法子自保了。老太爷去世前,给各房都留了遗产,这笔遗产非分家不能动。” “很多吗?”乔薇问。 老秀才就道:“应该是足够填补这些年的空缺,不过,分家需长辈同意,长辈不在,则需家主与诸位族老的同意,也不是他们想分就能分的。” 想到了什么,乔薇的唇角淡淡勾起一个弧度:“分呗!” 翌日,乔薇与易千音被请到了恩伯府,徐氏果真提出了分家。 易千音叮叮了两声。 乔薇就道:“我爹不同意。” 徐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辞:“你二叔如今是侯爷了,再住乔家不合适。” 乔薇无辜道:“哦,二叔是瞧不上我们了是吧?” 徐氏难得的语气平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二叔公务繁忙,乔家又太远了,我和你二叔打算买个稍近一些的宅子,方便办公。” 这理由可真扯,乔薇不动声色地笑道:“二婶怎么不是我们两房不对付,怕我和我爹给你们鞋穿呢?” 徐氏瞟了“乔峥”一眼,没底气地道:“大哥宅心仁厚,自是不会。” 乔薇笑道:“那你就是我会了?”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徐氏意识到自己正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定了定神,道:“一句话,你分还是不分?” 乔薇假惺惺地问易千音:“爹,二婶想分家,你分还是不分呐?不分吧,看着碍眼,分了吧,又怕人怪你无容人之量,一回来便把弟妹给赶出去了。” 徐氏捏了捏手指:“你放心,我去了外头,绝不会大哥一个不字。” 乔薇慢悠悠地道:“你还会一辈子对我好呢。” 徐氏噎红了脸。 乔薇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二叔高就了,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二婶想分就分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立字为据,是二婶自己主动提出分家的,我爹原本不同意,但架不住你坚持。” 徐氏眼下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赶紧拿走属于二房的那笔遗产,否则迟则生变,谁也不知这丫头会对他们二房做什么。 “你们呢,你们也想分家不?”乔薇问向一旁的三夫人与四夫人。 二人齐齐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们可没个当侯爷的丈夫,到了外头,坐吃山空,没几年就把老太爷的遗产花没了,还不如待在乔家。 中午,乔薇请来了诸位族老,不知是不是乔薇的错觉,除二长老外,另外六名长老似乎都瘦了一圈,是吐了太多血,刮掉了太多油脂,所以显瘦了么? 长老们看乔薇的眼神都是带毒的,可惜又拿乔薇完全没有办法,憋屈得肠子都青了。 在“乔峥”与长老们的见证下,二房与恩伯府分了家。 分家倒不是要被乔家赶出去,他们仍能住在恩伯府,只不过开销一律与公中的分开了,然而以徐氏骄傲的性子,又怎肯当个外人“寄人篱下”? 徐氏收起了分家的字据,从大库房领了老太爷留给二房的银票,笑容满面地道:“虽分了家,可咱们还是亲戚,院子就先放着吧,我逢年过节还会回来探望你们的。” 乔薇淡淡一笑:“二婶这是要搬去哪儿啊?” 徐氏笑道:“我在青阳路看中了一座宅子,先随便住住,等朝廷分给你二叔的府邸批下来,再搬去侯府,到时候,一定记得过来串门啊。” 三夫人吃味儿,青阳路的宅子,二嫂可真有钱! 徐氏倒不是真的有钱,老太爷的遗产堵上大房的空缺后,剩下的就刚好只够买座宅子了。 但她不怕,因为月底她便有一笔巨款入账,是松花蛋的货款。 她好好地做松花蛋的生意,不会比开灵芝堂差。 且灵芝堂的钱要分给整个乔家,松花蛋的却进了她一个人的腰包,怎么想,都是分家了划算。 徐氏笑得春风得意:“好了,我不与你们了,我约了房主,今日得把宅子买下。” 三夫人心里那个醋啊,眼刀子嗖嗖的,只差没把她射成筛子了! 乔薇莞尔:“二婶慢走。” 徐氏骄傲地去了。 这贱人只知道抢回大房的东西,却不知她即将截胡她的生意,等她做大了,这贱人就等着上门讨好她吧! 徐氏坐上马车去了青阳路,这座宅子风水好、地理位置好,十分地走俏,徐氏跨过门槛时,另外还有两户人家在选宅子。 房主笑着与徐氏打了招呼:“侯夫人。” 徐氏傲慢地嗯了一声:“我不是了会买你的宅子吗?你怎么还给别人看?” 房主看了看另外两对主仆,难为情地道:“侯夫人口头了,可您没下定金,所以……” 徐氏扫了四人一眼,道:“这宅子我买了,你们去别的地方瞧吧。” 体型微胖的夫人道:“我们还比你先到呢,怎么你就买就买了?” 徐氏哼了哼:“我昨便看好了。” 胖夫人呵呵:“我前就来看过了呢!” “是啊,我也是前来的。”另一位瘦夫人附和。 徐氏不可一世道:“价高者得,你们出多少,我都再加一千两!” 一千两可不是数目,这人莫不是疯了?这么一座宅子也值得加价这么多? 两位夫人打了退堂鼓。 徐氏满意一笑,对房主道:“可以卖给我了?” 房主张了张嘴:“呃……原……原先的……价钱是……六千两……” 徐氏波澜不惊道:“我话算话,给你七千,但我手头上只带了你原先的价钱,我这几日会出门一趟,月底才回,到时我再把剩下的一千两给你。” 月底就能拿到一部分货款了。 房主伸手去接银票,还没接在手里,就见林妈妈神色仓皇地奔了过来,一把撞开房主,拉过徐氏的手道:“夫人!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徐氏不悦道:“谁出事了?老爷还是仲卿?” “都不是!”林妈妈欲哭无泪,“是作坊!咱们的作坊……出事了!” 徐氏的作坊是月初才开的,地点选在京城西郊,当初为赶货,雇佣了大几十个工人,总算在半月之内全部赶完了,之后,又开始做下个月的。 距配方介绍。松花蛋的腌制期为二十到三十日,不出意外,月底就能交出一万的货,下月十日前,交满两万。 眼看着日子要到了,管事的拆了个罐子,想看看腌得怎么样,哪知一打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当场把管事给熏吐了! 管事暗觉不妙,又拆了几个,都与前面的一样,腌臭了! 管事也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但管事知道这是宫里的生意,搞不好要掉脑袋的,当即卷着包袱跑了路。 等徐氏赶到作坊时,工人也跑得差不多了。 徐氏抓住了一个抱着包袱往外冲的伙子:“你跑什么跑?到底怎么了?” 伙子捂住鼻子:“你没闻出来吗?蛋全都臭了!交不出货了!” 徐氏如遭当头一棒,身子晃了晃。 伙子的铜板掉了,躬身捡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徐氏让林妈妈与车夫撬开了罐子,没有一罐是好的…… “乔夫人,这次的货杂家可都先卖出去了,你若能按时交,杂家给你一成的红利;你若是不能,那就得按卖价,赔偿三倍的罚金。” 卖价,两百文一个,两万枚松花蛋,一共是四千两,三倍罚金……一万二千两…… 一万二、一万二、一万二…… 徐氏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别墅的后院,罗大娘烧了一桌宵夜,庆祝乔薇与“乔峥”旗开得胜,罗大娘、老秀才、乔薇、阿贵两口子与碧儿魏坐在席上,易千音回京向姬冥修复命,已经不在这边了。 老秀才口若悬河地向众人着乔薇与易大侠如何如何勇猛,仿佛他亲身经历了似的。 几人都很替乔薇高兴。 乔薇有多不容易,他们全都看在眼里,尤其罗大娘、老秀才与魏,他们是知道乔薇与两个孩子是如何艰难度日的,最穷的时候连米、面都吃不上,两个孩子瘦的只剩皮包骨,那群所谓的家人,从来没有救济过他们。 若他们吃的是自己的东西倒也罢了,可他们吃的喝的用的是乔峥父女的。 现在乔薇上门讨要家产了,该要,狠狠地要!让那些没良心的把吃进肚子里的全部吐出来! 尤其是那个二房,不仅拒诊了景云与望舒,还打伤了乔峥,这种败类,最好是穷得喝西北风去! 吃过宵夜,乔薇回了屋,乔薇还不知徐氏已经发现了松花蛋的事,但估摸着日子也快到了,徐氏那么迫不及待地搬出乔家,就是想自立门户后,不把赚到的钱财贴进公中,可是当徐氏发现自己赔得血本无亏,连饭都吃不起时,不知会不会后悔分家太早了。 “乔帮主好像很高兴啊。”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话音蓦地出现在身后,带着淡淡的戏谑,有股不出的慵懒与性感。 乔薇笑着回过头:“你来了。” 姬冥修走到她身前,一手撑住桌面,微微降了降身子,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深邃,带着某种吸力,仿佛能让人的神识给吸进去:“有这么高兴吗?” “有。”乔薇毫不避讳地。 “多高兴?”姬冥修笑着问。 “这么高兴。”乔薇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姬冥修尝到了她唇上清甜的山葡萄酒香,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又借酒行事,点火呢,乔帮主?” “没有!”乔薇斩钉截铁地完,抬起纤细的玉臂,圈住了他脖子,偏过头,轻轻地咬了咬他唇瓣,“这才是点火。” 姬冥修下腹一紧,扣住她柔软的腰肢,一边吻着她,一边将她抱上了床榻。 …… 今,是乔薇履行承诺的日子。 珠儿提了个迷你篮子,篮子的柄上缠着粉红色丝带,打了个粉红色蝴蝶结,漂亮极了。 珠儿在花园里摘了满满一篮子花瓣,倒进自己的迷你浴盆,优雅地拿起并不存在的夹子,盘起了并不存在的长发,脱掉并不存在的衣裳,以及并不存在的内内,叠好,放在并不存在的椅子上,优雅地坐进了浴盆。 她是一只干净的美猴,她的身上没有跳蚤。 美滋滋地泡完花瓣澡,爬到屋顶上自然风干,随后在头上戴了一朵粉蔷薇,香喷喷地进了屋。 白幽怨地趴在门口,捂着耳朵。 珠儿像个端庄的贵妇,优雅地看了白一眼。 白哼了哼,把耳朵捂得更紧了。 珠儿优越感十足,不和他计较了,抬起纤纤玉手,去推房门。 咦? 推不动。 再推。 还是推不动! 居然锁、门、了! 珠儿绕到窗台上,从窗子里爬了进去。 景云与望舒怎么睡在拔步床的地板上?看来今晚,床上就只有珠儿与薇了! 珠儿很高兴。 拉开帐幔,一把跳上了床。 着陆点好像不大对! “嗷呜——” 珠儿被惨烈地丢出来了! ------题外话------ 坏人家好事 打滚卖萌求个票(~ ̄▽ ̄)~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1】出嫁,祖母 乔玉溪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远嫁了,她学没学会农耕之术皇帝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孙嬷嬷与方嬷嬷学会了,两位嬷嬷作为乔玉溪的陪房,也将一同前往匈奴。 乔玉溪穿上了大梁朝特有的凤冠霞帔,红衣似火,明艳动人,坐在罩着半透明轻纱的步撵上,由十六名匈奴的勇士抬着,从皇宫一路走到北城门。 街道两旁沾满了围观的百姓,商铺的二楼,轩窗大敞,不少人趴在窗台上,一睹这位和亲王妃的风采。 那轻纱似掩非掩,精致如玉的人儿,身子纤细,脊背挺直如松,玉手如葱,红唇轻轻地抿着,凤冠上垂下的金色流苏一串串挡在脸前,却遮不住一张惊为人的脸。 人群中发出了惊艳的赞叹。 匈奴使臣们骄傲得不得了,这是他们的王子抢过来的王妃,美丽又聪慧,能干又善良。 二王子骑着高头大马,陪伴在王妃身侧,与大梁男子不同,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女人被人观看是一件多么唐突的事,恰恰相反,他引以为傲。 他的王妃如此貌美,他也是一表人才,乔的没错,他们两个果真是生一对! 念头闪过,二王子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步撵中的王妃。 这三角脸不看乔玉溪还好,一看,乔玉溪的身子就坐不稳了。 乔玉溪的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个清隽冷峻的身影,一双深邃如泊的眼睛,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美好的画面忽然被一张冷硬的三角脸撞破了。 乔玉溪嘴角一撇,哭了! 送亲的队伍在城北与二王子等人会合。 虽农耕之术才是最大的诚意,但不把排场弄大些,又显得大梁不够诚意,皇帝命令礼部备了丰厚的嫁妆,有药材、粮食、布帛、种子等,一同前往匈奴。 这些嫁妆严格意义上来算不得乔玉溪的私房钱,由两位嬷嬷掌柜,乔玉溪没有处置的权利。 乔玉溪能处置的只有乔家送来的东西。 遗憾的是,都过去半个多时辰了,也没见乔家人送来一个字儿。 乔玉溪急的把手指都快捏断了。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乔岳山才总算坐着马车,姗姗来迟。 “父亲!”乔玉溪激动地唤道。 乔岳山跳下地,先给二王子行了一礼,又给乔玉溪行了一礼,唤了王爷王妃,才走到步撵的一侧,从窗子里握住了女儿的手:“溪儿!” “娘呢?”乔玉溪东张西望地问。 乔岳山不敢告诉女儿徐氏气病了,万一女儿忧思过重,病坏了身子就不妙了,他道:“你娘照顾你大哥来不了,叫我来送送你。” “三婶和四婶呢?”乔玉溪问,“她们怎么不来送我?” 乔玉溪是被人直接从山上接到皇宫的,尚未归家,并不清楚二房已与恩伯府分家的事。 乔岳山羞于启齿,只得谎称道:“她们都是女眷,怎可随意外出?再你如今贵为王妃,身份尊贵,便是我要见你也得先得到皇上的首肯,你婶婶她们来不了。” 嫁给那个丑三角唯一的好处就是一个王妃的身份了,可话回来,谁稀罕做匈奴的王妃呀?她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想去那种蛮夷之地! 乔玉溪委屈地低下了头。 乔岳山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 家里如今不成样子,女儿又即将远嫁,辉煌一时的二房,怎么就混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乔岳山心里苦。 想到了什么,乔玉溪又道:“对了父亲,我的嫁妆呢?” 你娘做生意失败,赔钱赔得家里都欠债了,哪儿还凑得出嫁妆? 乔岳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盒,递到她手中:“你省着点花,去了夫家,记得多听丈夫与公婆的话,他们在钱财上,不会亏待你的。” 乔玉溪撇了撇嘴儿,显然没把父亲的话听进去,她打开锦盒,以为是满满一叠银票,谁料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银元宝,她面色就是一变:“父亲!怎么这么少啊?” 就这么少还是他向太医院的同僚借的呢。 乔岳山也羞愧难当,却不知如何向女儿开口。 乔玉溪委屈道:“你们是不是看我回不来了,就不想好好地给我嫁妆了?怕以后我死在外头也罢,活着也罢,反正给不了你们什么照应了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溪儿……”乔岳山喉头像堵住了一块石头,想解释,却又解释不出来。 乔玉溪的眼圈慢慢地变红了:“当初我要嫁给丞相的时候,娘亲给我陪嫁五万两银子……现在,五百两都不到!” 周围渐渐有人看了过来。 乔岳山怕丢脸,握了握女儿的手:“你声点儿,让人听见了。” “听见又怎么样?反正我又不会回来这个鬼地方了?我还管别人怎么看我?”乔玉溪完,见乔岳山脸色沉得吓人,恍然大悟道:“哦,父亲是担心别人会笑话你啊,父亲也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是不是?当上了侯爷,揣着那么多钱,却只给女儿几百两银子的嫁妆!传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乔岳山被怼得一阵窘迫:“溪儿,你这段日子在山上,家里的情况你不清楚,确实是……有些艰难。” 乔玉溪哼道:“是灵芝堂破产了吗?再艰难也不该连点嫁妆都拿不出来!我当时听得清清楚楚,娘亲有十万两银子,五万给大哥,五万给我!弟的日后再挣!” 十万两是你大伯母的嫁妆!已经不是二房的东西了! 这话题没法儿再继续,继续下去,乔岳山可不保证会不会把家里的事交了底,他不想让女儿在担忧与绝望中离开,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总之是有点状况,但你放心,等一切过去了,我会让人给你把嫁妆银子送过去的。” 乔玉溪冷冷地抽回了被乔岳山握住的手。 乔岳山的手僵在半空,压下心头难掩的酸涩,道:“去了匈奴,记得收敛性子,多听嬷嬷的话,凡事别自作主张,与二王子要夫妻和睦……” 乔玉溪被动地听着,十分不耐烦,她本该是全京城嫁妆最丰厚的千金,现在却成了最潦倒的一个,就这么点银子,到了匈奴还不够打赏下人的。 “我听那边的冬季来得早也来得冷……” 乔玉溪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有使臣过来,是提醒二王子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二王子在人群中张望。 使臣问:“二王子在等什么人吗?” 二王子回了一句匈奴话。 使臣也跟着张望了起来。 终于,二人在一家茶楼的二楼发现了那道身影,确切地是二王子发现的,使臣并不认识乔薇。 二王子翻身下马,走进酒楼,在厢房与乔薇道了别:“谢谢,你来,送我。你要不要,和你,妹妹,话?” 乔薇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与我妹妹之间有点误会,她恐怕不想见我。” “哦。”二王子摊手,这是乔薇的动作,不知怎的被他学去了,做得有些滑稽。 乔薇抿了抿唇,忍住笑,道:“恭送二王子,祝二王子一路平安。” “平安,我会,草原上的,雄鹰,我是。”顿了顿,二王子又道:“我的王妃,我也会,保护。” 看得出来,二王子对这位大梁千金还挺上心的,至少目前是,就不知那位娇滴滴的千金知不知道惜福了,感情是两个人的,日子是过出来的,她容颜再美也终究有看腻的一,想长久得到丈夫的疼爱,还得好生修炼修炼她的性子。 “我在,中原,最好的,朋友,你是。”二王子拍拍乔薇的肩膀,“你到了,匈奴,一定,到我家,做客,我非常,欢迎,你。” 乔薇微微一笑:“好啊。” 二王子从怀中取出一颗用红线拴着的狼牙:“这是,第二颗,送给你。” 乔薇笑着收下:“多谢二王子,我没这么贵重的礼物回赠,只一点自己做的吃,二王子在路上打打牙祭。” 着,把桌上的三个罐子放进了二王子怀里,“这一罐是鸭蛋松花蛋,这一罐是鹌鹑蛋松花蛋,最后一罐是牛肉干,第一次做牛肉干,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二王子惊讶:“你自己,做的?你们,中原,终于有,做饭的,千金,我们草原,每个,姑娘,都会做饭。” 乔薇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千金,你也看到了,我住乡下,就是个村妇。” “可是,你很,厉害。”二王子竖起了大拇指,“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乔薇问。 “胤王,不是,很好的,男人,你不要,再和他,一起,我觉得,冥修,是好的,男人。” 我也觉得。 乔薇压下一不心翘起来的唇角:“我可配不上人家,人家是公主的儿子。” “可是,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这都看得出来? 乔薇的心简直要飞起,原来从人家嘴里听到“别人”对自己有意思的话是这种感觉,有点幸福,有点甜。 乔薇的唇角就要不听使唤了,好在二王子也正式告别了。 一队朝廷的官员骑着骏马,缓步而来,马蹄声被喧闹的人声淹没,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玄色官服的男子,男子身型健硕,双腿修长,夹着马腹,只让人感觉到一股流线般紧实而又张扬的力量。 修长的手握住缰绳,玉雕一般精致。 黑色马身,将他白皙的手指衬出几分难以言述的美。 他脊背挺直,如玉做的青竹,浑身都散发出一丝禁欲的气息。 领口上,露出一截白瓷般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悠然生出一股清冷。 人群渐渐地寂住。 喧闹的大街刹那间只剩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悠扬而漫不经心。 有女子捂住了嘴,把尖叫声压回心底。 乔薇单手撑在窗台上,手心托着下巴,指尖在有些泛红的腮帮子上轻轻地点了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心道领头的啊,这官儿得多大……制服诱惑啊……官儿可真大……太禁欲了……到底什么官儿…… 男人与二王子了什么,二王子哈哈大笑,随后,二人都像是有默契似的,朝乔薇这边看了过来。 乔薇的眉心就是一跳,下意识地躲下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姬冥修的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乔薇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人能不能别光化之下对她放电啊?真的会吃不消的…… 姬冥修随着官员来,自然得随着官员去,在乔薇流着口水的注视下,送别了二王子,与朝廷百官浩浩荡荡回了宫。 猝不及防被撩了一把的乔薇,一口气喝了三碗莲子心苦茶,才终于压下了心头的躁动。 乔薇没有立刻返回山上,而是先去了乔家。 二房的账早在分家那一日便强行结清了,她此次来,是来收其余几房的。 孟氏自不必提,作为徐氏的婆婆,徐氏孝敬她最多,从她库房搜刮出来的玉器、瓷器、白银,够乔薇买下半座山头了。 这些都是乔峥的东西,乔薇不会擅动一分,却也不能便宜了这群人。 孟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被搜走,气得都不想与乔薇话了。 乔薇又去了三房。 三夫人一点儿也不想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挽着乔薇的胳膊,囡囡长囡囡短,亲热得仿佛一对亲生的母女。 乔薇可不吃她这套:“三婶要是交不出来,就学二婶,分家出去单过吧。” 单过?瞧瞧二房过得有多惨,她敢么? 三夫人咬牙把多年的私藏上缴了,有些漏洞挥霍空了填不上,她赔了一间自己的铺子,可肉痛死她了。 乔薇又去了四夫人处。 听老秀才提过,四老爷虽也是庶出,却不与二老爷、三老爷一母同胞,在府中势单力薄,行事十分低调。 “这一箱是大嫂在世时送的,这一箱是二嫂从库房中拿的,应该也是大嫂的东西,最后一箱是这几年从灵芝堂分到的红利,你点点。”四夫人着,把手中的册子一并交于了乔薇。 乔薇对着单子点了点,把第一箱推了回去:“既然是我娘送给四婶的,四婶就收下吧。” “好。”四夫人爽快地收下了。 乔薇对四夫人印象不错,低调,圆滑,事故,懂得在夹缝中求生存,不巴结,不讨好,不随便为谁两肋插刀,也不会被谁的恩宠冲昏了头脑。 不仅二房送的东西她没花掉,就连沈氏送的,她也一并留存了。 这是一个头脑相当清楚,且十分有节制的人。 乔薇笑了笑:“我父亲暂时会在山上养伤,在我父亲康复之前,我希望暂时把乔家交到四婶的头上。” 四夫人明显一愣,半晌,才惊讶地问道:“你不搬回来住?” 乔薇就道:“我短期内没有这个打算。” 她原先有想过让乔峥搬回来养病,可转念一想,与其让乔峥终日对着几间空屋子,不如待在山上,有她、有两个家伙,还是更利于他养病一些。 等乔峥醒了,再搬回乔家,是再娶妻生子,还是继续寻找沈氏,全看乔峥的意思。 “灵芝堂那边……”四夫人开口。 这是同意暂时接管乔家的意思了。 乔薇微微一笑:“四叔在跑生意也不容易,让四叔回京吧。” 老秀才在提到四房时,对这位四老爷的评价还是不错的,肯吃苦、有头脑、性子稳妥,只是一直被二房与三房压着,翻不了身。 乔薇无意与他们攀亲,可将来有一乔峥醒了,也还是需要有个信得过的人帮忙打理部分家业。 与其便宜了孟老太婆的儿子,不如给四房一点机会。 “周姨娘可还建在?”乔薇问。 周姨娘是四老爷的生母。 四夫人干笑:“在庄子上住着。” 瞧瞧,这就是孟氏的手段,老太爷在世时那么多女人,全都被她打发了,只剩她一人在乔家独大。 乔薇道:“府里不缺那几间屋子,把周姨娘接回来住吧。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听……”四夫人顿了顿,叫住乔薇,“你有孩子了。” 乔薇莞尔:“嗯,龙凤胎,五岁。” “是……”四夫人想问是不是胤王的,毕竟从时间上来算,恰巧对得上。 乔薇打断了她的话:“不是。” 四夫人啊了一声,又道:“有件事,我想你大概需要知道一下。” 乔薇眉梢一挑:“什么事?” 四夫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一直没问过你的祖母,是不是以为她已经过世了?” “她没有吗?”老秀才她去世了啊,而且乔家所有人包括那几位长老,都从来没人提到她,分家这种需要长辈出面的事也不见她的影子。 四夫人道:“被逐出家门后,她心灰意冷,与乔家断绝关系,去庵堂落发为尼了。” 碧月庵,门庭清冷,一名尼姑在大门外细细地扫着落叶,一名香客上门,尼姑放下扫帚,与香客见了礼。 香客回了礼,满面笑容地入了庵堂。 尼姑道了声九,继续洒扫。 这是今日的第九位客人,而色已经暗了,不会再有香客上门。 又是不满十人的一呢。 尼姑噘嘴儿,模样十分可爱。 忽然,一只绣花鞋踩在了她即将去扫的落叶上,她皱起了眉头,想叫这位女施主把脚拿开! “师傅,我向你打听个人。” 好、好好听的声音啊。 尼姑眨巴着眸子抬起了头来。 啊,好、好、好、好漂亮的姐姐啊! 乔薇微笑,眉眼弯弯:“师傅,请问静心师太在吗?” “静心师太,静心师太……”尼姑回过了神,“我没听过静心师太啊!” 乔薇狐疑地蹙了蹙眉:“你这可是碧月庵?” “是。”尼姑。 “你新来的?”乔薇问。 尼姑一怔:“你怎么知道呀?我十一号来的!” 难怪。 乔薇一笑,进了庵堂。 庵堂比想象中的还要简陋,零星几名香客,在年久失修的佛堂虔诚跪拜。 乔薇不由地想起曾经去过的寒山寺,与寒山寺相比,这里简直是个苦修之地。 一名上了年纪的师太双手合十地走了出来:“阿弥陀佛,施主是要上香还是找人吗?” 乔薇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我找人,师太怎么知道的?” 师太道:“贫尼听到你话了。” 乔薇回头,尼姑正趴在门边,探出一颗脑袋,朝乔薇做了个鬼脸。 乔薇笑着回了她一个鬼脸,尼姑吓得缩了回去。 真烂漫的年纪,恐怕根本不清楚做尼姑意味着什么吧? 失态叹道:“施主来的不巧,静心师太已经圆寂了,你是她的家人吗?” 乔薇心口涩涩的:“她是我祖母。” “阿弥陀佛。”师太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施主请随我来。” 乔薇随着师太去了禅房。 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家具,只一张硬板床、一副桌椅、一个衣柜、一盏油灯。 “你的事,贫尼听静心提过,静心觉得没能保护你,一直心怀愧疚,吃穿用度都捡最差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味道还能陪你吃吃苦。” 师太着,推开了窗子,指着窗外的一片菜园道:“静心自己种的。” 老太太是官家千金,一辈子没吃过苦,到了老年却节衣缩食,下地劳作。 乔薇的心口涩得越发明显。 师太又拉开衣柜,取出十几套质地普通的衣裳道:“静心把自己种的菜拿去卖了钱,买下布料给你做了几身衣裳。” 都是最廉价的料子,针脚也歪歪斜斜的,想来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都找不准地方了。 “你长个子了。”师太笑着。 乔薇不解地看着她。 师太指了指衣柜上的一个刻痕:“这是静心刻的,她你就这么高。” 乔薇走过去,在刻痕上比了比,高出半个脑袋了。 师太又从衣柜里拿出两个箱子:“都是静心生前用过的东西,一箱是出家后的,一箱是出家前的。” 乔薇打开箱子看了看,出家后的无非是些尼姑的衣裳与鞋子,出家前的也有一套行头,但仅仅一套而已,她什么都没带,就那么毅然地皈依了佛门。 “这个是……”乔薇拿出了箱底的匣子。 师太道:“贫尼也不知是什么,静心总一个人坐在屋里看。” 匣子上了锁,撬开这种锁对乔薇来毫无难度,但乔薇没这么做,乔薇将盒子收进箱中。 师太问道:“施主不看看吗?” 乔薇摸了摸匣子:“这个盒子,应该让我爹来打开。” 师太就是一惊:“你爹还在人世?” 乔薇定定地点头:“是,我爹还活着,他回来了。” 师太双手合十,仿佛了了一桩心愿,闭上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以为自己祖母去世了,得知自己祖母还活着,结果她真的去世了。 乔薇的心像做了一趟过山车,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原主的祖母,不是她的,她不难过。 关师傅从乔薇手中接过箱子,放到马车上:“乔啊,咱们是回镇上呢还是……你怎么哭了?” “我有吗?”乔薇随手擦了擦,看指尖湿漉,轻轻地哦了一声,“进沙子了。” …… 回到山上,乔薇将老夫人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放进了乔峥的柜子,匣子搁在床头。 …… 七月,注定是不平静的,光是在阎王殿就挣扎了两次,一次是痘疹,一次是暗杀,送走了一个讨人厌的妹妹,“赶”走了一家黑心肝的极品,认回了父亲,找到了祖母……的遗物。 景云开始换牙了,掉了一颗尖牙。 时候看个动画片,孩的牙齿掉了,被老鼠捡起来吃掉,后面老鼠就变成了孩。 乔薇为此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见自己被缩在屋子里,而老鼠代替她去上学。 自那之后,乔薇再不敢乱丢牙齿了。 乔薇找了个盒子,把儿子的乳牙装好。 农历三十这日,是作坊发放月钱的日子,作坊里的乡下们因提前预支了税款,目前尚处在欠债的状态,领不到月钱,七娘一行人不同了。 吃过晚饭,七娘便与阿贵、魏、碧儿进了别墅,在堂屋安静又心焦地等着。 从这个月起,每人都有奖金了,大家很期待,自己究竟能拿多少。 乔薇拿着几个荷包走了出来。 众人的身板儿立刻一挺,神色严肃。 乔薇微微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发工资了,都很期待啊。” 那必须期待啊! 干了一个月,老累老累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乔薇拿起第一个钱袋:“魏,你的。” 魏上前领了钱袋,打开一数:“咦?” “多了还是少了?”乔薇似笑非笑地问。 碧儿凑过来,魏神秘地合上钱袋:“不多不少。” 一共三两! 甄威猛生病,他请了好几的假,以为会把工钱给扣完呢,哪知居然有这么多! 三两在古代算多了,可折合成人民币也就一千八百块而已,魏这种打得了坏蛋、做得了皮蛋的工作能手,完全是超值的。 乔扒皮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之后是碧儿的。 碧儿没请假,又兼顾两边,底薪二两,奖金二两。 碧儿高兴坏了,这么多月钱,她可从没来没有拿过呢! 又做工人又做保姆,才给了两千四百块,我真的好气! 乔薇继续喝茶。 第三个发的是阿贵的。 在对付刺客的那晚,乔薇答应过会给阿贵奖金。 阿贵满心期待地打开了荷包,一数,六两。 阿贵黑了脸:“夫人,你的命就值这么点银子?” 乔薇摸下巴:“那晚,好像是我救了你的命。” 被刺客劫持的一幕如海浪般兜头兜脸地打来,阿贵瞬间闭了嘴。 七娘拍拍拍拍的手,六两不少了好吗?县令一个月也才十两呢。 阿贵其实也挺满意的,他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一个月能赚到二两就该阿弥陀佛了,六两简直是个文数字。 最后是七娘的。 七娘的荷包有点沉。 阿贵眉心微蹙,莫名地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七娘打开荷包,阿贵的眼神迅速瞄了瞄,这不瞄还好,一瞄,炸毛了! 十两,七娘居然有十两! 这他妈都赶上县令的工资了! “我不服!”阿贵气呼呼地站起身。 魏与碧儿自动把椅子往后搬了一米,以避开阿贵的活力范围。 七娘拉了拉他,低声道:“干什么呢你?” 阿贵气闷道:“凭啥七娘的比我的多?” 乔薇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决定给七娘升职啊,七娘,从即日起,你就是作坊的管事。” 七娘受宠若惊地按住心口:“我、我我、我……我做……管事?” 阿贵不爽,大大的不爽,他我是男人,怎么能让个女的骑在头上? 阿贵抱紧了胳膊,生闷气! 这可不是乔薇冲动之下的决定,阿贵吧,其实也挺能干,但阿贵性子太耿直,不如七娘圆滑,七娘上哄得了乔薇,下逗得了魏,与作坊每个人都相处得极好,但又不会因为太过亲近而失了威信,她的尺寸把握得刚刚好。 这是她的性格优势,在处事上,她也井井有条,进退有度,乔薇忙着斗乔家的日子,作坊一切事物都是七娘在打理,没出任何岔子,足见七娘的能耐了。 乔薇道:“没当上管事的,也不要泄气,咱们生意只会越做越大,将来还会需要更大的管事,能者居之。” “哼!”阿贵臭脸。 乔薇笑了笑,道:“上次出游出了事,玩得不尽兴,明放假,再带你们去一次。原生态,著名景区,水榭香江豪华一日游,有沙滩、有画舫、有帅哥美女,鸟语花香,风景优美,保证大家乐不思蜀!” 翌日,几人撑着油纸伞,站在长满了芦苇的河边。 魏一脚踩进了脏兮兮的泥坑,拔了半,脚拔出来了,鞋子陷在里头了。 一艘破破烂烂的乌篷船停靠在岸边,一个驼背的白胡子艄公正在拉扯船绳,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将撑杆递给他。 岸边,一排狗尾巴草迎风摆动,几只掉了毛的乌鸦,懒洋洋地趴在草丛中,人来了也懒得动。 七娘:“……” 阿贵:“……” 魏:“……” 碧儿:“……” ------题外话------ 乔妹你这么抠门会没朋友的 新浪微博:偏方方 剧透与段子都在那边,要关注哟(*^__^*)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2】横财,轮回报应(结尾新增剧情)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日暮西山时,原生态,著名景区,水榭香江一日游宣告结束了。 几人如梦初醒,纷纷放下了水瓢。 乌篷船渗水,为了防止沉船,几人一整都在用水瓢往外舀水,可以非常地锻炼身体了! 几人耷拉着脑袋,拖着酸痛的四肢,晕晕乎乎地回了村。 半路碰上罗大娘与罗永志俩口子。 罗大娘笑道:“玩得怎么样?瞧这累的,玩了一整吧!” 是舀水舀了一整! “沙滩大不大?”罗永志问。 魏脱下自己的鞋,鞋口朝下倒了倒,倒出一块泥巴:“大,特别大!” 俩口眼睛一亮,翠云问:“画舫呢?” 碧儿揉了揉被船上撇开的木片划破的袖子,灿灿笑道:“美,特别美!” “有姑娘是不是?”罗永志嘿嘿地问。 “哈!”阿贵仰头笑了,拍拍罗永志肩膀,蛊惑地道:“人间绝色。” “薇有帅、帅什么……”翠云又道。 七娘笑容满面:“帅哥。” 翠云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这个!是不是特别特别英俊的公子?” 七娘笑得莞尔:“那可不?一眼就让你永生难忘,午夜梦回都会回忆起他的脸。”以及他的驼背。 罗家羡慕坏了,早知道这么好,他们也该去的呀!决定了,等罗永年回来过中秋,全家一起去那儿出游! 八月,气渐渐凉爽了下来。 乔薇闲来无事,把作坊的账册看了一遍,七娘什么都够优秀,唯独识字不多,账是阿贵记的,每个人每日都出了多少货,损坏了多少货,一目了然。 最先作坊只招了三十人,后因赶货需要,又添了两人,一共三十二人,每人底薪九百文,每三个松花蛋提成一文,别看这似乎有点儿少,可事实上,松花蛋的加工过程复杂,裹外壳、洗外壳、上蜡分装,每人只负责一个岗位,严格算下来,几乎每个松花蛋都会花去一个铜板的成本。 速度最快的是大壮媳妇儿,看着柔柔弱弱,以为会是个温吞的姑娘,哪知做起事来比男人还快,她负责上蜡分装,做得叫一个漂亮,一下来,能做三四百,且她的速度还在提升。 一日提成三四百文,三就一两银子,这简直是大壮媳妇儿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加上她爹又给作坊做筐子,需求量大,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现在她爹的筐子做不过来,从村儿里收了两个学徒一起做,家里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 当然也不是谁都像她这么能干,有的是生手脚慢,有的是不怎么用心做,乔薇在产量最低以及损毁率最高的人名上画了圈。 她是开作坊的,可不是开慈善机构的,实在做不好就辞了再招,她就不信,偌大的村子,还差那两个做事的人了? “乔啊,你在不在?” 别墅外,忽然响起了村长的声音。 乔薇合上账册,起身去开了别墅的大门,道:“您怎么有空上我这儿了?” 村长爽朗地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嘛!”着,把一篮子鸭蛋放到了桌上,“给。” 乔薇看了看排列整齐的鸭蛋,一共二十个,笑了笑,问道:“您送我鸭蛋做什么?我这儿每日进的鸭蛋还少了?您真想送我蛋啊,送点鸟蛋。” 村长就道:“你要吃鸟蛋,改日我去给你掏几个。”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和您开个玩笑。” 她要鸟蛋是要做生意的,掏鸟窝却连塞牙缝都不够。 村长把篮子往乔薇面前推了推:“不是给你吃的,是让你看看,这些蛋你可还满意?” 乔薇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玄机:“有人要给我供货啊?” 村长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道:“西村的哑巴你可还记得?” 乔薇听老秀才提过,依稀有点印象,四五十岁,老婆前两年病死了,膝下只一个已经出了嫁的女儿,没有儿子,在乡下来就是个绝户,他不常在村里走动,阿生的童生席便不见他来,前两次招工倒是都瞧见他了,但他年纪太大,乔薇没招他。 “他养了鸭子?”乔薇问。 村长就道:“养了几十只吧,原先是想拿到镇上卖钱的,听你做鸭蛋生意,便想找你问问你那儿还缺不缺货,他自己不好意思问,就找上了我。” 这人也是可怜,熬到中年了,老婆死了,女儿又出嫁了,干了农活回家连口热饭都没得吃。 乔薇唏嘘,面上笑道:“我缺呀,只要鸭子本身没问题,尽管让他送来便是。” 村长很高兴,又道:“他现在养的不多,每就能给你二三十吧,但他如果你要,他可以再多养些。” 这敢情好啊,她正愁货源不够,四处找蛋,找得眼睛都要瞎了:“那就劳烦村长转告他,他的鸭子每产多少,我全都要得起。若是还有别人想给我供货,我也欢迎。” “真的?”村长眼睛发亮。 乔薇笑着比了个手势:“这种事我怎么能诓您?实话和村长,我现在的日产量是这个数,算上耗损,就需要更多了。四处进货我也是跑断腿,若能从村子里收购,就省事多了。” 村长看着她比的手势,久久回不过神,这丫头,不声不响的,竟把生意做这么大了,有这脑子,当初怎么还差点饿死了啊? 村长想不通乔薇是怎么开窍的,索性不想了,反正眼下也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要不,我带你去哑巴家,你需要多少,自己和他?我怕我了他不信。” 乔薇一笑:“好。” 二人动身,去了西村的哑巴家。 哑巴是有名字的,叫大锤,因不会话被人叫了哑巴,他自己不在意,村子里的人便叫顺口了,连村长都加入了这一行列。 不过当着大锤的面,村长还是不好意思这么喊的。 “大锤啊,你在家吧?”村长领着乔薇进了一个有些乱糟糟的庭院,农具胡乱地摆着,几只鸡鸭在杂草里找吃的,晾衣绳上晾晒着一条裤子,绳下一个大木盆,用水泡着没洗完的衣裳。 大锤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迈步走了出来,看到村长身旁的乔薇,微微愣了一下。 村长笑道:“我把乔叫来了,鸭蛋的事你们自个儿谈。” 大锤不会话,用手比划了一下。 这、这和乔薇知道的手语不一样。 乔薇不明所以地看向村长,村长就道:“他家里乱,不请你进去坐了,你等着,他搬椅子来。” 大锤搬了两把大椅子出来,让村长与乔薇坐,自己则坐在板凳上。 乔薇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大锤叔,我要的货比较多,你觉得自己可以供多少,我是指每的。” 大锤比了比手势。 村长道:“他现在他有二十八只母鸭子,鸭子下蛋是两一个,他每能给你供十四个,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他可以养上几百只,你要的越多,他养的越多。” 三两个手势居然包含了这么多信息!村长不愧是翻译能手。 乔薇笑道:“那这样,你先每日给我供个五十到一百看看?” 大锤比了个手势。 村长又道:“给他四个月,他把鸭子养大。” 乔薇点头:“没问题。” 她要做的是长线生意,不在这一朝一夕。 村长夸赞大锤道:“大锤养家禽老厉害了,鸡鸭鹅,甭管什么,放他这儿就能养活,有一年呐,鸡肉的行情特别好,咱们村儿人人家养了大几十,结果后来发了鸡瘟,大家伙儿的鸡全都病死了,就大锤家的没事!” 大锤看着不起眼,没想到竟有这等本事,果真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想到什么,乔薇眸光一动,问道:“大锤叔,你会养鸟吗?” 大锤用左手背砸了砸右手背。 村长翻译道:“他老鹰都能养。” 大锤叔原来这么幽默的,乔薇被逗笑了:“老鹰就不必了,我怕它把我家白抓走,大锤叔养过鹌鹑不?” 大锤进屋,拎了个笼子出来,里头就两只又肥又大的鹌鹑,大锤给村长比了个手势。 村长笑道:“他这对鹌鹑送你拿回去吃。” 这一瞧就是家养的鹌鹑,这个哑叔叔,还真会养鹌鹑啊,自己正愁找不到合适的鹌鹑贩子呢。 尽管容老板嘴巴上的好,实在不行自己饲养,可养家禽是一门技术活,不像容老板想的那么容易,稍有差错就如村长的,一场瘟疫,全鸡覆没,那就血本无亏了。 乔薇指着鹌鹑道:“大锤叔,我也需要鹌鹑蛋,你能给供货吗?” 大锤比了个大拇指。 这个乔薇看懂了。 大锤又与村长比划了什么,村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大锤鹌鹑从孵化到产蛋不超过五十,给他两个半月,他就能给你供货了。” 乔薇觉得自己真是捡了宝,市面上的鹌鹑蛋又少又贵,想多买都买不到,大锤叔可好,十月份就能开始给她供货了。 村长又道:“你要多少,大锤问。” 乔薇爽快地道:“有多少要多少,不过大锤叔别一下子养太多了,还是得循序渐进,我这儿的生意跑不了,别人供给我再多,我也还是会想着村里人的。” 老实讲,村长也怕大锤一兴奋便不计后果地养家禽,万一生个病或啥的,就赔死了,乔的没错,得循序渐进,先试着养一批,合作稳妥了,再慢慢把供货量提上去。 村长看向大锤,“耳提面命”道:“大锤你听见没?别着急啊,一步一个脚印,男人步子跨得太大,会扯到蛋滴!” “噗——”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 与大锤叔的生意就这样定了下来,乔薇的收货价比市面上的零售价低一些,但货品准时质量高,一个月后就能涨价,三个月就基本超出市场的批发价了。 之后,村长又带乔薇去了别的人家,告诉他们有鸭蛋的,可以拿到乔薇那儿卖。 别看这一家家分开的少,可聚在一块儿,每月也有几百,而且人家是送货上门,不必乔薇自己去收。 收货价与大锤叔的一样,有嫌便宜的,道镇上都卖两文一个,她这儿一文一个,好不讲道理。 乔薇听到这话只是一笑置之,拿零售价比她的批发价,真敢比,怎不三个月后,她的批发价就与市场的零售价持平了,半年后就彻底超过了呢? 不卖就不卖,她不差这点蛋。 乔薇回了山上,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她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崔公公,她笑着迎上去:“崔总管,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不是明才交货吗?” 崔总管摆了摆手:“甭提了,前头那批货出了岔子,杂家这心里都怕了,你那批货没事儿吧?” 乔薇明知故问道:“我这儿好好的呀,崔总管是哪一批货出岔子了?” 崔总管叹道:“乔家的徐氏,杂家与你提过的。” “啊,她啊。”乔薇一脸顿悟。 崔总管庆幸道:“幸好杂家听了你的,找她签了违约协议,否则她交不出货来,背锅的就是杂家了!” 乔薇“担忧”地问道:“您那边没事吧?” “赔点银子,问题不大。”当初与人家合作是预售,他领了货款的,答应人家若是不能按时交货,便按卖价双倍赔偿,他与徐氏签订协议时多了个心眼儿,写的是三倍赔偿,徐氏三倍赔偿给他,他双倍赔偿给人家,其实还是赚的,只不过,信誉什么的,大打折扣了。 乔薇将崔总管请进了屋,泡了杯龙井给他:“您……还没赔银子吧?” 崔总管道:“还有三。”尽管知道要赔出去,可就是想把银子多在手里拽几,“你这龙井不错啊,今年的新茶?” 乔薇点头一笑:“是啊。” 崔总管是内务府的人,好东西上了哪儿他最清楚不过,今年龙井产量少,市面上没得卖,全都进了宫,皇上喜龙井,内务府不敢怠慢,全给皇上送了过去。 皇上自己留了十斤,给太子与贵妃各送了十斤,余下的可全都进了丞相的腰包。 这位夫人的龙井,若不是皇上亲自赏的,那就是另外三位送的,会是谁呢?太子?贵妃?丞相? 太子和贵妃在太子的生辰宴上曾与乔氏有过一面之缘,乔氏救了噎食的太子,会是太子送的吗? 还是……在一旁观看了整个救治过程的贵妃? 总不会是丞相,丞相那日根本就没来啊。 崔总管心中闪过无数的猜测,干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本事就是理清人与人埋藏在深处的关系,否则,即便是处置一个洒扫的太监,都可能牵动他背后庞大的关系网。 “今年的龙井不多啊。”崔总管笑。 乔薇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故意藏着掖着不,装傻道:“是挺少的。” 这是不打算告诉他的意思了。 崔总管是明白人,当下也不问了,反正不论她背后的人谁,送得起这龙井的,都不是他一个的内务府总管能开罪得起的:“你方才似乎有话对杂家?” 乔薇给崔总管满上龙井:“我这儿恰巧有一批多出来的货,不知崔公公要不要。” 崔总管眼神一动:“你有多少?” “两万。” 这不正是自己需要的数量吗? 崔总管怔怔地看着乔薇,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乔夫人,你该不会……” 早在这儿等着吧? 他记得他一开始让她供货,她做不了这么多的。 乔薇哀叹一声道:“我原先没打算做这么多,但后面我们村出了点事,今年增税您应该知道吧?” 这事儿崔总管是知道的,好些个交不起税的人家把儿子卖进宫做太监了。 乔薇接着道:“咱们村子也大多交不起税,官府征徭役,大家不想去,我于心不忍,便帮他们把税款交了,作为回报,他们到我作坊做事。几十号人呢,我这也算是被迫做出这么多,正愁着怎么卖呢。” 要这么,崔总管就理解了:“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 乔薇“苦涩”一笑:“以为我是故意算计乔夫人的吗?我哪儿有那么大本事?”跳过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崔总管被乔薇一带,瞬间忘记去问乔薇与徐氏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了,只觉乔薇讲得很有道理,徐氏的配方是自己的,人是自己的,乔氏纵然想插手也无从插起。 回了神,崔总管笑道:“我最喜欢与仁厚的人打交道,就冲你对乡亲们这份心意,你的货,我全要了!” …… 崔总管走后,乔薇坐在屋子里数银票,因是解了崔总管的燃眉之急,崔总管给的价比平时高上不少,一枚一百文,总的算下来就是两千两,这笔钱只是徐氏赔偿给崔总管的零头,崔总管半点不肉痛。 乔薇亦不嫌少,毕竟这是一笔横财,且崔总管尝到甜头后,把未来一年的生意都定给乔薇了,一年,她就不信赚不到一万两。 乔薇哼着曲儿,把银票一张张叠好,锁头不牢实了,她躬身,从柜子里找了把新锁,一坐起来,便感觉眼前有黑影晃过。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只作乱的黑爪,黑爪的指尖捏着一张银票:“又皮痒了是不是?” 珠儿吐吐舌头。 这猴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顺手牵羊的毛病。 乔薇把银票夺回来,放进了盒子:“还有呢?” 珠儿耸肩,没有啦! 乔薇把她另藏在背后的另一只爪子逮出来,看着被她捏成一团的银票:“这是什么?” 珠儿两眼望。 乔薇最讨厌把东西捏得乱七八糟了,她连书页的卷角都无法忍受,乔薇狠狠地瞪了这猴子一眼:“再敢揉我东西,把你丢到房梁上去!” 房梁上有白的毒蛇。 珠儿抽出用尾巴卷着的不知打哪儿顺来的帕子,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乔薇眼尖地道:“帕子也是我的!” 珠儿撒腿就跑! 乔薇抓住她尾巴提了起来:“张嘴!” 珠儿捂住嘴。 乔薇对着她屁股狠狠一拍! “吱——” 一个元宝从她嘴里掉出来了…… …… 连顺手牵羊都不让了,人生是多么地无助。 珠儿单手按住心口,悲痛欲绝地离开了屋子,走到门口,撞见一个人。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猴子吓了一跳,正想这不是在容记偷吃虾球的窃贼呢?就见这窃贼抓起他的衣摆,擦了擦“眼泪”,又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咳嗽着,如同绝症的患者的一般,踉踉跄跄地与容老板擦肩而过。 好可怜的猴儿,容老板心都要碎了。 容老板吸了吸鼻子,揉了一把湿润的眼眶,整理好神色进了乔薇的屋。 大门外,珠儿掂了掂手里的玉佩,开开心心地下山了! …… 乔薇给容老板泡了杯茶:“你们是不是约好的?要么都不来,要么一起来?” “谁?”容老板四下张望。 乔薇就道:“刚刚崔总管来过。” 容老板皱眉:“他又来催货啊?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上容记三两头地催,完事儿还到你家里催,不是没到交货的日子吗?” 乔薇笑笑:“宫里的生意不好做,出了差池他要担责的,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私事处理完了没?”容老板问。 乔薇想了想:“差不多。” 容老板兴奋地道:“我前些日子看了个庄子,特别大,环境不错,价钱也不贵,在京城外,离京城离镇上都近,建厂再合适不过了,你要不要去瞅瞅?” 乔薇与碧儿交代了一声,让她去私塾接孩子们放学,中午和晚上就在院吃饭,随后坐容老板的马车去了那个京城附近的大庄子。 庄园比容老板描述的还要大一些,差不多十几亩,不论加工还是养殖,都绰绰有余了。 容老板指着一片荒废的田野道:“庄主,原先是要种田的,但她家不缺银子,又没功夫搭理,便让庄子闲置了。” 乔薇看得出来土壤还是挺肥沃的,就是四周围了几座山,略显荒凉:“既然不缺银子,为何又要卖?” 容老板道:“好像是生意上出了点岔子,需要资金周转。” 话间,几人来到了庄园的正院。 然而令乔薇感到无比诧异的是,堂屋里坐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徐氏。 才几日不见,徐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容颜憔悴,肤色暗淡,黑眼圈浮肿,眼角有了细纹,再厚的妆粉都遮盖不住。 徐氏俨然也看到了乔薇,惊得站了起来。 乔薇嫣然一笑:“原来是二婶的庄子啊。” 容老板眯眼:“二婶?” “是啊。”乔薇笑着介绍,“二叔是我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位乔夫人便是我的好二婶。” 容老板一脸茫然:“你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二婶?” 乔薇好笑地道:“对啊,我这么穷的乡下寡妇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二婶呢?” 容老板听出了火药味儿,乔穷得在外头摆地摊,若对方真是她二婶,却对她不管不问,那么这二人的关系……可想而知了。 徐氏定了定神,看向容老板道:“容老板,你今过来是要把庄子定下的吧?” 容老板刚想是,看了一眼身侧的乔薇,又改口:“我是带我们大当家过来转转,买不买你的庄子,主要看我们大当家的意思。” 可以非常给乔薇长脸了。 徐氏的瞳仁就是一缩:“她是你们大当家?” 容老板道:“是啊!我给她跑腿儿的!你这庄子买不买,我不了不算,得大当家点头!” 那你还自称老板?! 徐氏拽紧了帕子。 乔薇意态闲闲道:“二婶,你这破庄子多少年没住人了,一开口就是一千八百两,当别人是傻子呢?” 徐氏冷声道:“我这庄子多大,你没看见吗?” 乔薇淡淡一笑:“大也是个废弃的庄子,找人收拾、锄草、翻地、新修房屋,就得花掉几百两银子,你的地也多年没种了,土质不好,头几年都未必有收成,还有周围的山,占的是五行中水、火、土的方位,这几个方位恰巧相生相克,直白一点,就是风水不好,想这庄子重新运作啊,我得先把山给挖掉,你看,我得多费事儿!” 徐氏不懂风水,但听她讲得头头是道,也有些不明觉厉:“这我娘家给我陪嫁庄子,我不想卖的,只是实在……打理不过来了。” 是实在没钱了吧? 乔薇笑着看向她:“那二婶另找他人吧,容掌柜,我们走。” 容老板跟上了乔薇的步子。 徐氏急得冷汗直冒,一把叫住二人:“一千五!一千五百两卖给你!” 乔薇头也不回地道:“五百两,多一个铜板都免谈。” 徐氏气得想抽她:“你这是趁火打劫!” 乔薇回眸一笑:“好过你落井下石。” 容老板按住心口,唔,好浓的火药味! 生意最终没有谈成,徐氏不甘心把这么大的庄子贱卖,她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买主! “那庄子真的风水不好啊?”马车上,容老板心有余悸地问,做生意的人最忌惮风水了。 乔薇摇头一笑:“我哪儿懂什么风水?” 容老板咋舌,诓人的啊,连他都差点信了! …… 徐氏没能卖出庄子,黑着脸回了京城,青阳路的宅子最终没能买下,手头的钱赔崔总管都不够,还是把名下的几间铺子抵了才勉强将赔偿金凑齐。 但这样一来,她手头彻底没钱了。 唯一就剩这个庄子。 马车停在了二房租住的宅子前,车夫将凳摆在地上,徐氏下了马车,车夫忽然道:“夫人,奴才……有事要禀。” “什么事?”徐氏不耐地问。 车夫低声道:“奴才的母亲病了,奴才要回乡照顾她,怕是不能继续伺候夫人了。” 这种借口,在徐氏搬进租来的宅子时就每都能听到了。 徐氏冷冷地看向他:“不要脸的东西!当初是怎么跪着求我给你们差事了,现在看我落魄了,就一个个地想往外跑了!” 车夫不敢还口。 徐氏怒不可遏:“滚!赶紧给本夫人滚!再让本夫人见到你,本夫人揭了你的皮!” 车夫从马车座板下拿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行了个礼跑掉了。 空荡荡的院子,走的走,跑的跑,只剩林妈妈与丹橘。 林妈妈在厨房做饭,丹橘在院子里洗被乔仲卿弄脏的床单。 “夫人。”丹橘行了一礼。 “老爷呢?”徐氏疲倦地问。 丹橘道:“皇上去太庙祭祖了,老爷作为随行太医,半个月都不能回来。” 半个月,呵,徐氏嘲讽地笑了。 徐氏去了厨房。 林妈妈把熬好的红薯粥盛到碗里,又拿着大勺把紫砂锅里的汤水舀出来:“大少爷的身子需要进补,咱们的人参都吃完了,鸡也没有了。” 徐氏心口一阵发堵:“知道了。” ------题外话------ 票票有点少,忧桑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3】争吵,师妹(结尾新增一千字) 乔仲卿的情况非常糟糕,确切地,是糟糕透了,他原本被人捅了刀子就未痊愈,又硬撑着去了一次禁地,若那次只是在轮椅上坐坐倒也罢了,偏偏遭到了毒蛇的攻击,事后乔岳山虽对他的蛇毒进行了清理,但几番折腾,元气彻底损了。 乔仲卿每日都得靠大补汤吊着,山雪莲为最佳,人参鸡汤其次,奈何山雪莲这种贵重的东西,他们已经弄不到了,搬家时倒是从乔家带了些人参,可这几日已经全部吃完了。 徐氏上了桌,看着面前一大碗毫无油水的红薯粥,胃里一阵翻滚,在乔家,红薯这种东西都是下人用来喂猪的,现在,却变成了她的盘中餐了。 忍住强烈的不适,徐氏喝完了粥。 随后,徐氏去了乔仲卿的屋。 这座宅子一共也才三间屋子,丹橘与林妈妈一间,她与乔岳山一间,剩下一间就是两个儿子的了,儿子寄宿在书院,尚不知家中巨变。 嘎吱—— 推开门的一霎,刺耳的声音弄得徐氏一个机灵,心都颤了一下。 “夫人,您当心点儿,怎么不掌灯呢?”林妈妈提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先徐氏一步跨进屋子,给徐氏照着路,待徐氏也进来了,才将灯芯调亮些。 可再亮,都比不上恩伯府的牡丹香烛。 徐氏在床边坐下,握住儿子的手,难过地吸了一口气:“林妈妈,我们还剩多少钱?” 林妈妈从抽屉取出干瘪的荷包,犹豫了一下,从里头倒出两个铜板:“就这些了,夫人。” 徐氏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梅姨娘回娘家筹钱了。” 林妈妈低垂着眸子:“……是,我们很快就能有钱了。” 话虽如此,徐氏与林妙妙却都明白梅姨娘不可能回来了,树倒猢狲散,下人都走了,一个姨娘留下来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梅姨娘本就是戏子出身,指望她在二房跌倒时帮扶一把么?可真会想呢。 徐氏站起身,从破旧的衣柜翻出了一个匣子。 林妈妈蹙眉:“夫人,你要做什么?” 徐氏没话,揣着匣子出了门。 林妈妈示意丹橘跟上,徐氏叱道:“都给我在家等着!” 这么狼狈的一刻,她不想被下人看到。 徐氏习惯性地坐上马车,等了半没等到车夫来驾车,才想起车夫已经“告老还乡”了。 徐氏弃车步行,从她租住的地方到市中心不过数里,一条细长的胡同如同一道分水岭,左边是一整排陈旧的灰白色墙壁,右边是车水马龙、纸醉金迷。 徐氏穿过胡同,鼎沸的人声如浪涛般席卷而来,端着货架的货郎从她面前吆喝而过,行人摩肩接踵,她形单影只地穿梭在人中,头一次,感到了一抹陌生。 一家当铺前,徐氏停下了脚步,犹豫再三,抱紧匣子走了进去。 “……这支钗就给你二两银子吧,一共是五十两。”掌柜的打着算盘。 徐氏惊怒:“这些首饰都是纯金的,怎么只值五十两?你知道我多少银子买来的吧?这支钗就不止五十两了!你只给二两,你是想抢吧!” 这种客人,掌柜的见多了,无非是想多要点银子,可当铺是干嘛的呀?又不是等价买卖的地方,他日客人有了赎金,是可以将东西原数赎回的。 掌柜不紧不慢地笑道:“夫人,我要价越低,你将来赎回东西不就越容易么?我喊个价,你日后也赎不起啊!” 徐氏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眼下实在缺钱得紧,五十两银子连买几根上等的人参都不够。 压下心头震荡,徐氏面色如此地道:“你何必担心我赎不起?只管开价就是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就不信你都能收到。” 掌柜露出了一抹淡笑:“这京城啊,一块砖头掉下来,都能砸到三个员外,夫人真觉得自己是倒霉的人里最有钱的一个?” 徐氏噎住。 掌柜伸出一个食指:“再加十两,最高价了,夫人肯卖就卖,不肯卖就到别家碰碰运气吧。” 徐氏当然不肯卖,她这盒子里的首饰六百两不止,这黑心的掌柜却只给六十,分明是看准了她缺钱,想狠狠得宰她一把。 和那贱人一样,都是个趁火打劫的东西! 京城当铺那么多,她就不信没人出个高价! 徐氏抱着匣子,气呼呼地离开了当铺。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她没走几步,便被一个乞丐迎面撞上,那乞丐眼疾手快地抢了她怀中的匣子,随后拔腿就跑! 徐氏大叫:“抢东西了!来人啦!抢东西了!” 路人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她随手抓住一个伙子:“哥儿,我的东西被抢了,你帮我追回来!我会好生谢你的!” 少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冷冷一笑:“是你?” 徐氏一怔。 这伙子,好生眼熟。 她想起来了,他就是那日在灵芝堂闹事的“同行”,他的大哥被灵芝堂治“死”了,他上门讨个公道,却被灵芝堂的人打了出去。 少年讥讽道:“我大哥已经痊愈了,多谢灵芝堂不救之恩!” 言罢,冷冷地扯回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乞丐已经跑远了,带着她全部的家当。 徐氏绝望地捂住脑袋,靠着墙角缓缓地蹲了下来…… 入秋后,色暗得早了,以往孩子们吃过晚饭,与钟哥儿在院子里疯玩一阵才得见日暮西山,而今一碗热菜上桌,夕阳便慢慢地下沉了。 橙红的光,将际勾出一抹暖色。 乔薇把最后一盘青菜装入盘子,又拿了抹布,去揭冒着热气的蒸笼。 两个包子趴在门口,将圆溜溜的脑袋探进来,睁大乌黑亮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娘亲面前的抽屉,被那股浓郁的香气刺激得口水横流。 乔薇一抬眼,看见了两只馋猫,忍俊不禁地一笑:“这么馋啊?” 二人点点头。 他们在山下就闻到香气了,哒哒哒哒地跑上山,作业都做完了,娘亲还没开饭,他们在院子里玩得都不尽兴,快要被那香气馋死了。 “是虾吗?娘亲?”望舒吸着口水问。 乔薇笑着摇摇头:“现在已经没有虾了。” “哦。”望舒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她好喜欢吃虾呢,虾滑、虾球、虾仁、麻辣龙虾、蒜香龙虾……巴拉巴拉。 乔薇好笑地看着女儿的模样,道:“这个东西,比虾还好吃。” “真哒?”望舒眼底光彩重聚。 景云咽了咽口水。 乔薇打开了抽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唔了一声,将一只一只蒸熟的大闸蟹拿出来,放进盘子里。 农历八月九月正是吃蟹的最好时节,此时的蟹最为肥嫩,以母蟹为最佳,蟹黄鲜嫩饱满,黄多肉肥,乔薇这种对吃食没多大执念的人都禁不住母蟹的诱惑,恨不得一顿啃上十几个。 不过螃蟹最好,不能贪多,它是凉性食物,吃多了于身体不益,可能引发消化道的疾病,甚至可能引起胆绞痛等。 乔薇把蒸好的蟹给院拿去二十个,这边留了六个,三个是望舒的,三个是自己的,景云……过敏,吃不得。 景云可怜兮兮地看着娘亲把螃蟹放进妹妹的碗里,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乔薇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娘给你做了蟹肉炒年糕。” “我能吃螃蟹吗?”景云很兴奋。 乔薇道:“不能,是斋菜,用豆腐做的,不过娘亲向你保证,和蟹肉的口感差不多!” 景云可怜兮兮地拿起了筷子。 为什么娘亲和妹妹可以吃虾吃螃蟹? 为什么娘亲和妹妹的力气那么大? 为什么娘亲和妹妹的字写得那么丑? 还有,为什么娘亲和妹妹长得那么像? 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头一次,景云包子开始怀疑人生了。 不能吃螃蟹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简直比不能顺手牵羊还难过,珠儿把昨日顺来的玉佩挂在了景云的腰带上,并拍拍景云的肩膀,一副伙子好好干的神色。 乔薇一凝眸,等等,这玉佩不是容老板的? 这猴子又偷东西了?! 乔薇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珠儿吓得猴躯一震,撒开脚丫子窜上了屋顶。 乔薇瞪着她:“回头收拾你!” 珠儿抽抽搭搭地哭,趁着乔薇不注意,拿出了顺来的螃蟹。 乔薇一看桌上的螃蟹少了一只:“白!把它捉下来!” 咦? 白呢? “一、二……十九,怎么只有十九个?夫人拿过来的是二十个啊。”七娘纳闷。 阿贵一巴掌拍上魏的脑袋:“你子又偷吃!”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白抱着螃蟹坐在树枝上,一口一口地啃着,开心极了。 螃蟹美就美在,不论怎么做都好吃,乔薇掰开了蟹壳,一坨饱满的蟹黄映入眼帘,她馋得吞了吞口水,用勺将蟹黄舀出来,在切了姜丝的醋碟里蘸了蘸,先自己尝了一口,酸酸的,带着一点姜丝的辣味,蟹黄肥嫩鲜美,吃在嘴里,整个味蕾都被打开了。 望舒掰螃蟹也完全没有问题,她学着娘亲,用勺子把那块黄黄的东西舀了出来,蘸了点酱汁,一口吃进去。 望舒点头如捣蒜:“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景云幽怨地啃着自己的“蟹黄”,我不是亲生我不是亲生的我不是亲生的…… 无限怨念。 望舒吃蟹叫一个无师自通,蟹黄、蟹足,统统啃得渣都不剩,等乔薇优雅地干掉第一个大闸蟹,准备去吃第二个时,盘子里已经连蟹壳都没有了! 望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还没有啊娘亲?” 熊孩子,吃这么多会拉肚子的! 望舒又吃了一碗米饭、一根鸡腿、五大块红烧肉、半条豆瓣鲫鱼、一碗羊肉粉丝汤。 在望舒要去吃一个比她脸盘子还大的馒头时,乔薇按住了她肉呼呼的手:“别吃了,再吃肚子会炸的。” 望舒咂咂嘴:“好吧,先生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 这、这还叫少?! 乔薇收拾了碗筷,烧了一大桶水给孩子们洗澡,凉了,不敢再放到外面洗,在屋里泡了一会儿,便将二人从木盆里捞起来了。 给二人擦干身子后,乔薇递给景云一套纯棉的寝衣,这时节冰蚕丝就显得凉了,不如纯棉的暖和。 景云迅速穿好了衣裳。 望舒的肉手扣不上扣子,乔薇帮她扣好,她往床上一趴,抱着枕头咕噜噜地滚到了里边。 景云也脱了鞋子,开始往床上爬。 乔薇突然道:“今都去自己房里睡。” “为什么?”景云与望舒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因为你们长大了!”乔薇道:“你们应该学着自己自己睡了,不能一直和娘亲睡。” 二人赖着不走。 奈何乔薇的态度十分坚决,一手一个,将二人拎回了自己房间,强行盖上被子,留了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是冥修送的,怕孩子们半夜起来碰到灯火,用夜明珠比较安全。 两个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娘亲消失在门口,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难怪又是螃蟹又是年糕,原来是哄他们自己睡,娘亲太坏了,太坏太坏了! 乔薇哼着曲儿回了自己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字条:亥时见。 乔薇的唇角不经意地翘了一下,把字条放好,望着铜镜中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脸,满意地挑了挑眉。 随后,手伸进肚兜轻轻地拢了拢,拢出了一道亮丽的事业线。 她站起身,微微弯了弯腰。 曲线优美,露而不透。 完美。 就在乔薇自恋地欣赏着自己的身材时,铜镜里突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乔薇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尴尬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姬冥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眸光在她某个不可言之处轻轻地游离了一圈:“从你自我纾解开始就来了。” 什么自我纾解?她只是…… 乔薇百口莫辩。 姬冥修缓缓地走近她,乔薇后退一步,抵在了梳妆台上,退无可退,睁大一双眼,不服输地瞪着他,他一笑:“第二次了,乔帮主。” 乔薇脸一红:“你别乱,我只是衣服不舒服,调整一下。” “是吗?”姬冥修明显不信,眸子里的戏谑如火,烧得乔薇脸颊一片滚烫。 乔薇清了清嗓子,避开他眸光,望向敞开的窗子道:“不是亥时吗?干嘛来这么早?” 姬冥修玩味地勾起唇瓣:“不来这么早,怎么知道乔帮主寂寞难耐了呢?” 乔薇瞪道:“了我没有!” 姬冥修的眸光落在空空荡荡的床榻上:“想得很周到嘛。” 乔薇的脸红了:“你别误会,我让他们回房睡是因为他们大了,该学会自己睡了。” 姬冥修转头,玩味地看着她:“我好像没是哪件事周到。” 乔薇倒抽一口凉气,瞪圆了一双清亮的眸子:“你嘴上不,但你满脸都写着。”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眸光如一泓月夜下的幽潭,深不见底。 乔薇只觉得自己一脚跌了进去,呼吸都溺住。 就在乔薇被看得快要呼不过气时,姬冥修轻轻地笑了,他本就生得极美,这一笑,更是添了几分似有还无的魅,能把人的骨头都酥掉。 乔薇扶住了椅子。 “出息。”姬冥修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脑门儿,随即像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了一支精致的玉簪,簪身是棕红色的檀香木,顶端一朵白玉兰,玉兰的花瓣是清透的白玉,花蕊是一颗碧绿的翡翠珠,玉质与木身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有种不出的素雅。 乔薇不是特别爱戴首饰的人,见了这簪子都有些移不开眼睛。 “比上次那支好看?”姬冥修看着她问。 乔薇点头。 黄玉梅花簪也美,可论气质,就输给这朵白玉兰了。 姬冥修让她坐在凳子上,给她戴上,乔薇望着铜镜里的人,只是多了一支簪子而已,却不知为何,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一种微妙的变化。 “还满意吗乔帮主?”姬冥修问。 乔薇厚着脸皮道:“人美,戴什么都好看。” 姬冥修道:“我娘生前最钟爱的首饰,是要留给自己儿媳。” 乔薇抚簪子的手顿住。 姬冥修从铜镜里看着她想要闪躲的眼睛:“乔家夺回来了,什么时候公布身份?” 公布了,她就是他过门的妻。 乔薇垂下眸子:“我爹还没醒,我想等他醒了,再公布身份比较名正言顺。” 姬冥修捏住她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迎上他的视线:“人话。” 人话就是她不想成亲。 她在山上逍遥自在的不好吗?干嘛要一脚踏进大宅子?她这种不讲理的性子,谁惹她一分,她都要回敬十分,宅子里人多事多,她去了,肯定要把他家弄得鸡飞狗跳。 他的家人,她一共就见过两个,一共是他祖母,一个是他姐姐,都不是好相处的性子,都结了梁子,这还没算他的爹娘叔婶兄弟姊妹。 他现在是在乎她,可等日后他发现她完全不是他心目中想象的样子,她也不可能像古代的女人一样做一个逆来顺受的妻子,他又当如何? 乔薇嘀咕道:“我们这样不好吗?” 姬冥修的神色淡了淡:“你想一直偷偷摸摸的?” 乔薇摸了摸脖子:“……没有偷偷摸摸的呀,你不是都见过我家人了?” 姬冥修呵了一声:“你家人?还是你的下人?” 乔薇纠正道:“你见过我爹了。” 姬冥修冷笑:“是,是见过了,他不知我是谁,我也不知他是谁。” 乔薇抿了抿唇:“不是还没找到那晚的证据吗?等找到了,我自会告诉我爹还有我干娘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姬冥修问。 乔薇定了定神:“告诉他们……你是孩子的父亲,我是你……未……未婚妻。” “然后?”姬冥修追问。 “然后什么?”乔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然后你从来没有想过带孩子与我回府。” “我……” “这是你父亲的药。”姬冥修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冥修!”乔薇抓住他的手。 姬冥修将她的手指掰开,转身,出了屋子。 乔薇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拿起药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 翌日,崔公公派人来收了货,就见一个个威武雄壮的侍卫,一辆辆威严大气的马车,停靠在村口如同一支军队,震得乡亲们连靠近都不敢。 崔总管点了货,满意地离开。 作坊的人见老板娘的声音果真好,做事越发带劲儿了,作坊的产量又往上提了不少。 自打把七娘任命为管事后,作坊的许多事都不必乔薇亲自出面了。 乔薇去高粱地里收割完最后一捆高粱,去了罗大娘家。 这些高粱原就是要卖的,搬到山上太麻烦,便全部放在了罗家后院儿。 十亩地,亩产平均一百八十斤,在旱年种出这样的成绩,十分难得了。 罗大娘喊来贩子,把高粱卖了。 高粱原先在市面上卖不起价,但巧就巧在大家都不去种高粱,导致酒厂收不到高粱,今年拼了命地往上提价,听犀牛村有将近两千斤的高粱,附近几个镇子的酒厂都派了贩子过来,从一开始的一文钱一斤,争到两文钱一斤,之后三文、四文……一发不可收拾,最终被一家土豪酒厂以十文一斤的价买了下来。 “啧啧啧,十文一斤,肉才这个价呢!”罗大娘真不知该薇什么好了,这丫头真是干什么火什么,运气好得让人嫉妒。 消息一放出去,估计明年不少人要种高粱了。 罗大娘上山给乔薇送银子。 忽然,一个端丽的贵妇叫住了她:“大娘,我想问一下,你们村那个姓乔的姑娘住在哪儿啊?” 全村只有薇姓乔,罗大娘古怪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乔姑娘的四婶,我来给她送东西的。”四夫人温声道。 “不是二婶?”罗大娘问。 四夫人温柔地笑道:“不是。” 罗大娘就道:“我正要去找她,一起吧。” 四夫人随罗大娘上了山。 这是四夫人第一次深入如此贫瘠的地方,她的马都不愿意往村子里走,她下了车,没让人丫鬟跟着,一个人进了村,一路上,越看心越凉。 猜到大姑娘可能过得不好,却没想过竟是这么糟糕。 不过,这种想法在看到山上那座别墅时发生了转变。 开满粉蔷薇花的围栏,碧草青青的院子,种了几株娇艳的白蔷薇,大气恢弘的屋子,斗拱飞檐,往里走,还有个精致的后院,秋千、木马……各式孩童的玩具,而后院再往后,则是一个宽敞的花园,园子里尚未种植多少花草,却有个汉白玉砌成的大池子。 “你先坐,我去叫她。”罗大娘让四夫人坐下。 四夫人不好意思继续打量了,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 乔薇从厨房出来,给四夫人倒了一杯茶:“四婶怎么来了?” 四夫人看着她一身农妇的打扮,稍稍惊讶了一把,随即面色如常道:“这不是快中秋了吗?我给你送点大闸蟹,顺便,把图纸给你瞧瞧。” 着,她将一个大篓子放在了桌上,又从宽袖中取出两张图。 乔薇没看螃蟹,而是拿过了她的图纸。 四夫人道:“一张是你原先的绣楼,一张是大哥与大嫂的院子,这是草图,你看看有没有哪些地方需要改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亲自去府里瞧瞧。” 翻修是大事,自然要亲自去了。 乔薇点头:“我今没什么事,跟你去一趟吧。” 四夫人看了看她:“你脸色不大好。” 乔薇牵了牵唇角:“睡得有些晚,让四婶费心了,四婶的马车在村口?” “嗯。”四夫人又道:“大哥去吗?” 乔薇淡淡一笑:“我父亲睡了,就不吵他了。” “也好。” 乔薇换了身清霜的行头,把别墅交给罗大娘与碧儿,随后与四夫人一道下了山。 犀牛村距离京城也就五六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午后能到,再走半个多时辰抵达乔家。 “四叔回来了吗?”乔薇坐在马车上,闲聊着问。 四夫人温声道:“回了,这几日正在整顿灵芝堂。” 灵芝堂被徐氏弄得乌烟瘴气,名声都臭了,整顿起来,怕不是一两日的事。 乔薇就道:“辛苦四叔了。” 四夫人快言快语道:“你四叔常年在外,想家归不得,能进灵芝堂替大哥做事,是他求之不得的福分,何来辛苦?” 谈话间,马车进入了乔家。 四夫人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等四夫人转过身来去扶乔薇时,就见乔薇已经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五年不见,当真判若两人。 四夫人领着乔薇进了后宅:“你爹娘住兰苑,你的绣楼就在兰苑里头。” “这是谁的院子?”乔薇指着一个古朴大气的庭院,问。 四夫人顿了顿:“这是福寿院,如今是孟姨娘在住。” 二房倒台,对孟老太太的称呼也就改了。 乔薇淡淡地挑了挑眉:“福寿院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不该是我祖母住的么?” 四夫人为难地道:“原先是母亲住的,母亲……离开乔家后,孟姨娘便搬进去了。” 乔薇的心情本来就有点不爽,这孟氏正撞到她枪口上了:“一个姨娘也好意思霸占我祖母的院子?让她搬出来。” 四夫人对随行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麻利地进了屋,很快,屋内便响起了争吵声,骂骂咧咧的,继而是一阵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 丫鬟捂住红肿的脸跑了出来。 乔薇眸光一冷,大踏步进了庭院,掀开帘子,几步迈上前,看向刚发了一通火的孟氏,毫不客气地道:“谁打的?” “我!”薛妈妈道。 乔薇一脚将她踹出了屋子。 孟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到了:“你、你、你干什么?” 乔薇冷声道:“我干什么你管得着?这是我祖母的院子,你没资格住!识相的,赶紧卷包袱滚回你原先的院子!不然,你就给我滚出乔家,去找你的侯爷儿子!” 孟氏恼羞成怒:“你、你、你还讲不讲理了?你爹是我奶大的!” “我爹是你奶大的,我又不是!”原先看在她给乔峥喂了几奶的份儿上,乔薇不想与她闹得太僵,就怕乔峥心里对这个乳母还有一丝感情,可自从知道她的亲祖母凄凉地死在庵堂后,她对这个所谓的孟氏,就没有半点同情与忌惮了! 凭什么她的亲祖母荒凉地度过了最后的岁月,这个妾却可以在乔家吃香喝辣? “我的话你没听见是不是?”乔薇揪住她衣襟,毫不犹豫地将她拖出了院子,往地上一扔,“给我滚!” 孟氏吓得屁滚尿流,包袱都不敢收,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跑回了原先的院子。 四夫人察觉到了乔薇今日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但她不敢问究竟为什么,只吩咐贴身丫鬟把孟氏的东西收出去,把院子好生清理一番,摆上老夫人的东西。 “还有谁住了不该住的院子?”乔薇淡道。 四夫人道:“二房的正院,原先是大哥的院子,后面大哥专程给大嫂修了一座兰苑,便从正院搬出来了。” 乔薇没话,脸色冷得吓人。 四夫人忙吩咐丫鬟道:“去,把正院的东西收出来。” “是!”丫鬟应下。 乔薇去了兰苑。 兰苑年久失修,前院长满杂草,这几日四夫人虽吩咐婆子清理了,但一眼望去,光秃秃的,又莫名有些荒凉。 乔薇凝眸道:“不用大改,以前什么样,就修葺成什么样吧。” 四夫人点头:“也好。” 四夫人留乔薇用饭,被乔薇拒绝了,色不早了,再不离开,城门一关,她可就回不去了。 乔薇坐上四夫人准备的马车,晃悠晃悠地出了乔家。 想到两个孩子,乔薇让那个车夫将马车驶去了常吃的那家糖葫芦铺子。 到铺子前时,意外地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个多少钱?”一名身着白色劲装的少女问,这少女长得十分俏丽,精致的瓜子脸,肤色润白,丹凤眼,唇红齿白,通身都透着一股不清的灵气。 老板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男子,笑道:“熟客了,这个送你!” “这怎么好意思?”少女要掏钱。 男子给了老板一个银裸子:“不用找了。” 乔薇淡淡地走过去:“冥公子可真大方呢,一出手就是一个银裸子。” 少女看看冥修,又看看乔薇:“师兄,她是谁呀?” 师兄? 啊,传中的师妹啊。 乔薇的眼刀子嗖嗖嗖嗖地落在二人身上:“带师妹逛街,就吃个糖葫芦,是不是太气了?” 少女甜甜一笑,她笑起来,脸颊两个酒窝,很是可爱:“我就喜欢吃糖葫芦,是我叫师兄带我来的!你是我师兄的朋友吗?我叫月,是素心宗的弟子,我爹是素心宗的宗主,你是谁?” 江湖儿女啊,难怪如此不拘节,世家千金才不会跟个男人在外抛头露面。 乔薇淡笑道:“我一个乡下人,就不拿贱名污月姑娘的尊耳了。” 少女真地道:“其实没什么的,我外公也老我是乡下人。” “你外公?”乔薇随口道。 “嗯,我外公是当朝太师,他总我娘嫁给了乡下人,我娘生的孩子也是乡下人。”她嘴里着吐槽外公的话,可满眼都是对外公的孺慕之情。 乔薇想的却是,这江湖丫头居然还有朝廷背景! 少女自来熟地道:“我这次回来就是给我外公贺寿的,你是我师兄的朋友……我还没见过我师兄的朋友呢,你也一起来吧!” 不待乔薇开口,姬冥修淡淡地开了口:“乔姑娘生意繁忙,无暇分身,我看还是算了。” 乔薇斜睨着他,眼刀子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送。 少女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啊,可是这是我第一次下山,我也想见见师兄的朋友来着。” “不是要吃豆腐花吗?”姬冥修话锋一转。 少女眼睛一亮,瞬间把找朋友的事抛诸脑后了,挽住姬冥修的胳膊:“去哪里吃?” 乔薇看着那只放在冥修胳膊上的手,脸色沉了下来。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4】寿宴,教训 马车抵达村口时已经入夜,很显然,城门已经关闭了,车夫想返回京城必须等明,乔薇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在镇上找间客栈住一晚。 车夫谢过,高高兴兴地去了。 乔薇面含微笑地上了山。 师妹,呵,传中的师妹。 美丽又多娇,可爱又妖娆,真是掌中尤物。 乔薇掐了一片叶子,揉成粉碎,又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进了别墅。 孩子们已经洗完澡了,在床上翻跟头,碧儿在后院做洒扫,罗大娘正拿针线缝补乔薇破掉的农妇衣裳。 “娘亲!”景云一眼看见了乔薇。 望舒停了翻跟头的动作,兴奋地望过来:“娘亲!” 至少她还有孩子,乔薇欣慰一笑,上前,将两个家伙抱进怀里。 谁都不能把他们抢走,师妹也不能。 “娘亲娘亲!”望舒兴奋地在乔薇脸上一顿亲亲。 乔薇被逗乐了,一路上的阴霾扫空了大半,看向矜持的儿子,景云别扭地抓了抓脑袋,红着脸在乔薇的脸颊香了一个,乔薇忍俊不禁地笑了。 随后,乔薇拿出了六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两个孩子惊讶地张大了嘴,望舒吸了吸口水:“糖葫芦!是十七哥哥买的那家吗?” “是啊。”乔薇道:“但是今太晚,不能吃了,明再吃。” 二人懂事地点点头。 乔薇把糖葫芦放好,揉揉二人脑袋:“睡吧。” “我们可不可以在这边随?”望舒声问,她一点也不想在自己屋里睡,太可怕了,半夜起来尿尿都没人,她都吓醒了。 乔薇神色平静地撸着她额前的发:“当然可以。” 二人开心地拉着被子站起来,往后一趟,整个被子盖在了身上。 乔薇给二人掖好被角,这时候,不是他们需要她,而是她需要他们,如果没有他们,她一个躺在空荡荡的屋子,还不知会怎么胡思乱想。 罗大娘把衣裳补好,与乔薇了会儿话便下山了,碧儿清扫完别墅也回了院,屋子,静了下来。 乔薇洗漱完,躺到床上,景云已经十分心机地从妹妹的左边爬到了妹妹的右边,这样,他就是睡在中间的那个,能够挨着娘亲了,反正妹妹比他起得晚,不知道他抢了娘亲,第二一早还以为挨着娘亲睡了一整晚,别提多开心了。 景云的脑袋在乔薇胳膊上蹭了蹭。 乔薇将他抱进怀里。 “娘亲你是不是不开心?”景云软软糯糯地问,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母子连心,娘亲抱着他的时候,他忽然好难过。 乔薇抱着儿子的胳膊紧了紧:“一点点。” 景云从被窝里伸出手,像大人一样,轻轻地拍着乔薇的肩膀。 乔薇一笑,捉住他手放回了温暖的被子:“娘亲没事了,谢谢景云。” 景云打了个呵欠,在娘亲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甜甜地睡了。 乔薇也闭上了眼。 翌日,乔薇照例拿了两罐子货,准备送往容记,还未出门,容老板上门了:“乔,早啊!” 乔薇抱着罐子正要出门,看见他,淡淡一笑:“早啊,容老板,今太阳打西边来了,你居然自己上门提货了。” “咳咳。”容老板清了清嗓子,“我不是来提货的,我是来……我找你有事,有生意做。” “什么生意?”乔薇把罐子放在桌上。 容老板找了把椅子坐下,眼神在乔薇的身上瞟了一下,道:“容记接了个寿宴的席面,是京城的大户。” 乔薇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容记的生意好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接外头的私活?私活有多难做你不知道吗?” “也、也不算私活,是容记的。”容老板毫无底气地。 乔薇淡道:“你自己接的,你自己去,别拉上我。” 她现在又不缺这点银子了,干嘛上赶着去大户人家吃规矩?在酒楼做菜,图的是个乐子,上大户人家做宴席,处处都得看人脸色。 容老板就知道乔薇会不同意,所以才会先斩后奏,若一开始便与乔薇了,估计宴会压根就办不成了。 但这次的对象非比寻常,人家开的价又实在诱人,他哪里舍得错过这么个发财的机会? “那户人家很好的,这单生意很容易做,你就闭着眼睛炒俩菜,其余的交给何师傅与海师傅,你就当是去玩儿的还不行吗?” 乔薇不为所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调包了我的花雕!”容老板使出了杀手锏。 乔薇睫羽一颤:“谁掉包你花雕了?” 容老板没好气地道:“还有大补丸!你害得我被老婆笑,被大补丸的老板揍,都是你害的!你陪我!” 乔薇正色道:“我才没动你大补丸!” 容老板眯眼:“那你是承认你动我花雕了。” “……没有!”乔薇一本正经地:“宴席什么时候?” 翌日,没亮,容老板便派车将乔薇接到了镇上,与何师傅、海师傅、六、姚青以及另外两名学徒一并前往了京城。 当一行人站在巍峨的大门外时,望着那描金的牌匾,乔薇微微皱起了眉头:“太师府?京城有几个太师府?” 容老板就道:“当然只有一个了!” 乔薇转身就走! 容老板拉住她:“哎哎哎!乔,你怎么了?” 乔薇压下心头的翻滚:“你没告诉我是太师府。” 容老板一脸茫然:“你也没问呐。” “你是京城的大户!” “对啊我没错,这就是京城的大户。” 乔薇炸毛:“这不是大,是巨大好么?你把我拽来这种地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容老板摸头,蒙圈地看着她:“你连皇宫都去了,还怕一个太师府啊?” 根本就不是这个! 乔薇在原地踱了几步:“皇宫是皇宫,太师府是太师府,总之……总之我不做太师府的生意!” “你跟太师府有过节啊?” “没过节!” “素心宗的弟子来了!” 门外,不知哪个厮叫了一声,乔薇就看见一大波身着青纱白衣的弟子浩浩荡荡而来,领头的就是那位娇俏的师妹。 乔薇可不想与她打照面,不然见了面什么。 哦,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给我外公贺寿的,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给你们做饭的。 哈! 乔薇背过了身子。 璃月四下张望,目光落在乔薇的纤瘦的背影上,一旁的某位师兄问:“师妹,你在看谁?” 璃月指了指:“那个人好像是四师兄的朋友。” 师兄就道:“是吗?我过去打个招呼。” 一位衣着得体的仆妇从角门走了出来:“你们是容记的吧?随我进来。” 乔薇余光瞄到了朝他们走来的师兄妹,步子一闪,跟着容老板几人进了角门。 师兄拦住璃月:“师妹,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是下人进的地方,四师兄的朋友怎么会是个下人?” 璃月哦了一声:“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师兄温柔一笑:“走吧师妹,莫要师父他们等急了。” 璃月与师兄去了,素心宗的弟子从正门进入了太师府,乔薇一行人也被那位妈妈带进了公中的厨房。 这一次的宴席确实是由容记一力承办的,没有其他的酒家,就连太师府自己的厨子也被屏退了。 郭妈妈露出十分灿烂且职业化的笑容:“我姓郭,你们叫我一声郭妈妈即可,你们不用太紧张,我们要求不高,只要做得客人们都满意就好了。” 众人听着前面两句还觉着挺窝心,可最后那句“做得客人们都满意”是几个意思?她难道不知有句话叫众口难调?再厉害的厨子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菜会被所有人喜欢,若不然呢,做那么一大桌菜是为什么?就是总有人爱吃这个,不爱吃那个啊。 乔薇斜睨着容老板,很容易,嗯? 容老板讪讪。 郭妈妈将人领进了院子:“这间是厨房,前院后院都有水井,在哪儿洗都行。”顿了顿,又道:“前院不要见血。” 众人皮笑肉不笑。 乔薇四下看了看,这院子够大,像一座正儿八经的宅子,却原来只是个做饭的地方,太师府果真奢华。 想到什么,乔薇问:“院子的房间都能用吗?我们的东西有点多。”不仅有食材,还有一些工具,以及应急的衣物与药品等。 郭妈妈爽快道:“当然了,随便用!除了那间,那间,那间,和那间。” 乔薇顺着她的手势一一看过去,眉梢一挑,只有一间……柴房可以用。 容老板咳嗽了一声,示意乔薇淡定。 乔薇前世见见了不少奇葩,郭妈妈暂时、暂时没超出她的可承受范围,乔薇把自己的工具箱拎进了厨房,抹了一下灶台,发现没有任何油渍,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对了,你们家老爷子或者别人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没有,太师府的人都很随和,吃东西从不挑食。”郭妈妈掰着手指,“除了老爷子不吃甲鱼,老夫人不吃无鳞的鱼,大少爷不吃有筋的肉,二少爷不吃羊肉,哥儿在换牙,做点心时别放太多糖了。” 乔薇给了容老板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容老板已经没脸面对乔薇了,装聋作哑,两眼望。 郭妈妈又道:“你们若是忙完了,可以在府里逛逛,我理解你们难得来一次这么高档的宅子,随便逛,别客气。” “除了?”乔薇干笑着看向她。 郭妈妈笑道:“没什么除了,只是别超过前面那棵树。” 那棵树就长在院子门口一米处。 众人笑比哭还难看了。 郭妈妈笑容满面道:“没什么事,我先去了,我留了两个丫鬟,你们有事记得随时让丫鬟去叫我。” 乔薇微微一笑:“郭妈妈慢走。” 郭妈妈刚一转身,前方的花园便传来一声凄惨的猫叫,郭妈妈按耐住慌张,疾步走过去:“铃铛?” 一只大白猫喵呜一声,窜进了郭妈妈怀里。 一个丫鬟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屁股对郭妈妈道:“对、对不起,我是侍郎府的下人,我家姐如厕,让我去拿纸,我……一下子跑太快,踩到这只猫儿了。” 侍郎府的人啊,乔薇摸下巴,六一行人跑上前凑热闹。 郭妈妈柔声道:“这是我家夫人的猫,别担心,我家夫人不会生气的,她为人特别和善。”转头,声对追上来的乔薇一行人道:“她死定了!” 乔薇嘴角一抽。 “啊!什么东西!”六忽然甩手大叫。 郭妈妈看看他出血的手指,又看看被他弄掉的花朵,温柔一笑:“这是我家夫人种的花,别担心,我家夫人不会生气的,她为人特别和善。” 六:“……” 众人:“……” 郭妈妈走后,乔薇将自己的工具箱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看着容老板道:“生意是你接的,要是出了任何岔子,都算在你头上!” 容老板缩了缩脖子,来找他谈生意的不是这个女人啊?是个特别和气的男人。 昨日,乔薇便与海师傅、何师傅商议好了菜单,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必乔薇吩咐,便各自忙碌了起来。 姚青三人去后院杀鸡宰鹅,乔薇拎了一筐子青菜到前院清洗。 前院是个好地方,正对着一个花园,花园中开满了乔薇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微风一吹,花香阵阵。 乔薇洗着洗着,素心宗那帮弟子来了,他们打花园路过,乔薇被几个巨大的菜筐子挡着,他们看不见她,乔薇却能看见他们。 师妹俨然一个团宝,嘻嘻哈哈地与众人着什么,逗得众人捧腹大笑,无论男弟子还是女弟子,看师妹的眼神都充满了疼爱与宠溺。 师妹一步三蹦,是个十分活泼的姑娘。 不知怎的,乔薇想到了多罗明珠,那丫头也是个不拘节的性子,但不同的是,多罗明珠是个万人嫌,师妹却是个万人迷。 万人迷,呵。 乔薇一把扯掉了菜头。 曹操,曹操到。 多罗明珠也来花园了,师妹面向师兄师姐们,一边笑一边倒着走,冷不丁就撞上了从岔道出来的多罗明珠。 多罗明珠的鞋子都被踩脏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谁呀?” 乔薇挑眉,多罗明珠这火炮,一点就着,啧,师妹死定了。 “对不起啊,我刚刚没看路,踩疼你了吧?”师妹愧疚地。 多罗明珠拍了拍鞋子:“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叫多罗明珠,是将军府的姐,你是谁?” 师妹柔声道:“我叫沐璃月,我是庞太师的外孙女。” “啊,你就是李钰的师妹啊!” “你认识我九师兄?” “那个混蛋我当然认识!” 二人就这么自来熟了! 乔薇洗完青菜,开始刷螃蟹,刷得特别卖力! 须臾,姬婉也过来了。 世子夫人可是个眼高于顶的性子,觉得全下的女人都配不上她弟弟,一个江湖门派的千金,怕是入不了她的眼吧。 世子夫人一定不会喜欢她! “多罗姐,这位是谁?”姬婉问。 多罗明珠拉着师妹的手道:“这是李钰的师妹!” 姬婉看着她:“李钰的师妹?这么,也是我弟弟的师妹了?” 师妹一怔:“你是……四师兄的姐姐?” “叫婉姐姐。” “婉姐姐!”师妹甜甜地唤道。 姬婉宠溺一笑:“真乖。” 连这个不合群的女人都喜欢师妹! 乔薇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乔薇拎着洗好的青菜与螃蟹回了厨房,然后容记的人就发现,二当家今洗的菜特别干净!尤其螃蟹,壳儿都刷掉了一层,可以非常皮薄肉嫩了。 “乔姐姐,这个豆腐要怎么切?”姚青问。 乔薇想了想:“还是切成方块儿吧。” “好。”姚青去拿刀。 “算了,我来。”乔薇打开工具箱,抽出了自己的刀具,唰唰唰几刀,一大块豆腐被好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何师傅拿过学徒洗好的鸡,正要抡刀去剁,乔薇道:“给我吧。” 何师傅看了看众人,众人使眼色,何师傅把鸡让了出去。 乔薇拿起砍刀,咚咚咚咚,剁成了鸡块。 乔薇:“鹅。” 洗好的鹅被递了过来。 “鸭。” 洗好的鸭被递了过来。 “排骨!” “猪手!” “羊排!” “牛骨!” “……” 所有能剁的菜,统统被乔薇剁了。 众人面面相觑,自动退避三舍。 二当家今是吃了火炮了,太可怕了。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着青纱白衣的姑娘,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丹凤眼,鼻子嘴儿,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十分可爱。 她的容貌或许算不上人间角色,但那股灵动的气质却让整个世界都鲜活了一样。 这样的姑娘,没人会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容老板笑着道:“可以可以,就是……厨房油烟重,恐弄脏了姑娘的衣裳。” 师妹灵动一笑:“我不怕。” 她笑起来真好看,众人心口都酥了。 乔薇一刀子剁在牛骨上,巨大的动静震碎了众人心里的粉红泡泡,众人回神,一本正经地回了各自岗位。 师妹走到乔薇身边,笑吟吟地道:“真的是你呀?那我刚才没有认错。” 乔薇握刀的手顿了顿,灿灿一笑:“抱歉让沐姐失望了,我只是个下人。” 师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沐?是不是师兄告诉你的?” 是刚刚听见你亲口的! 乔薇把剁好的牛骨装进盘子,又拿了条肥嫩的鲈鱼做鱼脍,没理会师妹。 师妹也不恼,追着她,像条尾巴,声音轻柔而细软:“我听她们叫你乔姐姐,你比我大,我也叫你乔姐姐吧?” 乔薇捏了捏握刀的手指:“谁我比你大了?就看脸我比你显老吗?” 别,乔薇长了一张逆龄的脸,真看不出年纪,只是她的气质太过沉稳,并不像不谙世事的少女。 师妹被“吼”得一愣一愣,定了定神,软软地道:“你别生气,我不叫你乔姐姐就是了,我叫你乔姑娘吧?” 乔薇继续切生鱼片。 “你刀工真好。”师妹称赞。 我知道! 不用你! 乔薇淡道:“刀剑无眼,沐姐没什么事话还是到外边去玩吧,免得不心伤到你,我这个的厨子就是搭上身家性命也赔不起。” “我有事呀。”师妹轻轻地:“我是来学做菜的。” 乔薇似嘲似讥地笑道:“世家千金也会下厨的么?啊,我忘了,你是素心宗的人,江湖儿女,想必没那么多规矩。” 师妹完全没ge到乔薇话里的重点:“你也觉得太师府的规矩好大对不对?所以我都没有住太师府,太不习惯了。” 乔薇闷头切鱼片。 傻子都看出乔薇真的不想理师妹了,容记的人全都为师妹尴尬,师妹却浑然不差,锲而不舍地道:“你厨艺这么好,你教我吧,我师兄要来了,我想给他做道菜。” 乔薇狠狠地剁掉了鱼头:“你做了,还要我们这些厨子做什么?” 容老板都为那条鱼痛啊,他觉得那一刀不是砍在了鱼脖子上,是砍在他脖子上,他看向众人,众人也看向他,全都不约而同地摸上了自己脖子。 师妹没心没肺没察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做啊,可是师兄要来。” 乔薇顿了顿:“你……哪个师兄?” 师妹笑道:“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呀!” 乔薇握紧了刀柄,语气如常道:“我听他不爱参加这种聚会。” “对呀,太子的生辰宴会他都没去呢,但是我外公的生辰宴他一定会来的,他是我师兄嘛!他最疼我了!”师妹难掩骄傲地。 这姑娘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怎么每句话都戳得她想发飙? “他来你就得亲自下厨啊?”乔薇仿佛随口一问。 师妹苦恼地:“原本是不用的,但我娘外公要把我许配给四师兄,让我做道菜,好生讨四师兄的欢心。唉,我就他们怎么同意我下山了呢。” 咚! 乔薇把第二条鱼的鱼头也剁了。 厨房里吓得已经没有第三个了。 “你外公,要把你,许配给你师兄?”乔薇一字一顿地问。 师妹无辜道:“我娘是这么的。” 乔薇一笑:“你外公不知道你师兄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你的是恩伯府的千金吧?我师兄已经退掉他们的亲事了,之前是恩伯府的大姐,之后,是恩伯府的二姐,现在,没了!”师妹摊手。 乔薇牵了牵唇角:“你师兄只是从恩伯府拿回了婚书,没要退掉亲事。” 师妹不理解:“不退亲为什么要拿回婚书?婚书本就该放在女方手里的呀。” 在我手里呀! ……池子里底下呀。 乔薇咬牙。 师妹再次叹了口气:“我一直拿师兄当哥哥看的,我还想师兄给我找个师嫂呢。” 这话,比乔玉溪当初冥修是我的你这个乡巴佬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还要欠揍。 这好比在,你考上三本了吗?啊,我考上清华了,我其实一点都不想上清华,可清华非要录取我,我也没办法! 哈! 乔薇剁剁剁剁剁! 师妹古怪地看着她的刀:“你不是要做鱼脍吗?怎么都剁碎了?” 乔薇皮笑肉不笑:“我改变主意了,今吃剁椒鱼头。” 师妹就道:“师兄也爱吃鱼。” 能不能别三句半不离你师兄,知道你们关系好,知道你背景高,但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提这个男人?! 乔薇一刀子剁下去,吸了口气,微笑着道:“想给你师兄做道菜?” 师妹点头:“是呀,你觉得我做什么好?你是我师兄的朋友,你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吗?” 乔薇冷笑一声:“当然知道。” “什么呀?”师妹问。 乔薇莞尔:“虾滑。”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5】 素心宗,地处大梁与南楚交界边境,是南部最大的江湖门派之一,与北部的剑盟齐名下,素有北剑盟南素心之称,素心宗以修习功法为主,并不像剑盟打打杀杀霸气侧漏,但论起江湖底蕴,素心宗就甩了剑盟太多。 素心宗的历史可追溯到八百年前的启皇朝。 启皇朝时期尚未四国分裂,版图较大,往北可至北冥,往南可至南楚,西接西秦,东逾东海,四海归一,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十分强大的皇朝,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启皇朝是皇权最为羸弱的一个皇朝,那时官府的势力还不如江湖门派的大,各州各郡都存活在当地江湖势力的庇佑下,往往江湖势力越强的地方,纷争便越少,百姓越丰衣足食,反之,则纷争不断,民不聊生。 江湖的鼎盛时期,后宫四妃,均来自各大门派,而素心宗,就占了四分之三。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皇朝的继承人都流着素心宗的血脉。 素心宗的全盛时期,内家弟子三万,外家弟子十万,几乎能横扫任何一支朝廷大军。 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皇权日益崛起,江湖日渐衰落,素心宗作为称霸武林的枭主,也没能改变被朝堂驱逐至边境的厄运。 如今的素心宗早已退出政治纷争,安于一偶,不过素心宗所在那几座山头地理位置特殊,既不在大梁境内,也未深入南楚。 两国都曾试图将素心宗划到自己名下,奈何这件事不是素心宗能够做主选择的,投靠大梁,南楚不让;投靠南楚,大梁不允。 大梁不是没考虑过灭了素心宗,可素心宗是南楚的然屏障,灭了它,再进南楚,便如入无人之境;南楚也一样,它想动素心宗分毫,大梁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在这种诡异的局势下,素心宗居然奇迹般地留存了下来。 当然素心宗也够精明,两边不得罪,朝廷要派人前往素心宗修习,素心宗从来都十分爽快,如姬冥修、如李钰,都曾是素心宗的弟子。 太师府的凉亭中,素心宗宗主许永清给姬冥修探完脉,神色平静地道:“暂时没多大问题,不过现在没问题,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这股内力留存体内始终不是一件好事,压制它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得想法子将它除掉才是……姬无双还是没找到解决办法吗?” 姬冥修顿了顿:“没有。” 许永清站起身,走到栏杆前,眺望着荷塘边的垂柳,:“我这次正是为此事而来,我打听到太师府内的后湖有一座岛,上面种了一株两生花,二十年才结果一次,上次结果时我不知道消息,倒是让它白白枯死了,这次我带了弟子前来,一是为太师贺寿,二是想让你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帮你找找两生花的果子。” 姬冥修眸光一顿:“这种果实对我的内伤有效?” 许永清道:“传言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的内劲,本是在母体内遭遇内伤所致,也算是伤病的一种,它应该能治愈。” 姬冥修若有所思:“师父的意思是……它什么病都能治?” 许永清摇头:“这个我不敢保证,毕竟我也没试过,但祖师爷爷是这么的。” “太师可知此事?”姬冥修问。 许永清就道:“我岳父不知,两生花的消息是我上个月从白眉老头儿那儿听来的,白眉喝多了酒,一顺嘴给漏了,事后他万分后悔,叮嘱我一定别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否则下皆知,太师府难逃一场洗劫。” “素心宗的弟子又知道多少?”姬冥修又问。 许永清淡笑道:“没多少,我只告诉他们我受了内伤,需要一味药材,他们不知那是两生果,只以为是普通的果实。” 姬冥修凝了凝眸,道:“师妹也不知?” “她那张嘴,现在告诉她,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太师府都会知道了。”他嘴里着女儿的不是,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你们在我什么?”璃月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许永清的脸上迅速扬起了宠溺的笑容:“你又跑哪儿去了?怎么一上午不见人影?” 璃月将食盒放到石桌上,笑盈盈地道:“我去学做菜了嘛。” “做给我的?”许永清问。 璃月嘻嘻一笑:“你也可以吃。” 许永清一脸恍然大悟:“这么,不是专程做给我的,我养大的女儿,会做菜了,第一道菜居然不是孝敬我的,太伤心呐!” 璃月在他肩上捏了捏:“我第一次做,不熟悉,万一很难吃呢,是吧?等我的厨艺突飞猛进了,再好生孝敬爹爹!” 许永清道:“那就是想让你师兄试菜咯?” “也、也不是啦!”璃月词穷了。 许永清不逗女儿了,回到石桌旁坐下:“是什么?” “虾滑。”璃月把一碗香喷喷的虾滑菌菇汤端了出来,又拿出两个碗,分别舀了半碗。 许永清古怪道:“你不知道你师兄不吃虾吗?” 璃月一怔:“师兄不吃虾?可是……可是师兄的朋友明明师兄最爱吃虾了。” “师兄的朋友?”许永清蹙眉,什么朋友会给冥修吃他根本不能吃的东西? 姬冥修端起碗,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 厨房,乔薇一行人正式忙开了,翻炒的翻炒,切菜的切菜,装盘的装盘,忙得不可开交,太师府的下人等在门口,随时听候传召。 菜肴的香气从厨房飘了出来,几人闻着,饥肠辘辘,口水横流。 一盘盘新鲜的菜肴出锅,下人麻溜地装入特质的大食盒,一盒盒拎去宴席处。 容记的厨子都是在大排档打拼出来的好手,炒菜的速度绝非太师府的厨子可比,众人就看着那菜像流水似的,从厨房里拎了出来。 何师傅与海师傅主要负责炒菜,乔薇负责蒸菜与鱼脍。 太师府可没三文鱼吃,主要是鲤鱼,以及一些新鲜的海鲜贝类,乔薇刀工好,一片片薄如蝉翼,再调了独家酱汁,一上桌便被一抢而光。 不多时,一个素心宗弟子打扮的丫头进来了:“请问……谁是乔姑娘?” 众人斜睨着她,这屋子里还有第二个姑娘? 丫头讪讪,上前与正在切鱼脍的乔薇打了招呼:“乔姑娘,我们姐谢谢你做的虾滑,四师兄很喜欢。” 乔薇切鱼片的刀子一顿:“你们四师兄吃了?” “是的。”丫头道。 乔薇睫羽颤了颤:“他知道是虾滑?” 丫头如实道:“知道,我们姐和他了。” 知道还吃,不是对虾过敏吗?是过敏都是假的,还是但凡师妹做的,他都照单全收? 混蛋! 乔薇又不切鱼片了,改为剁鱼头。 丫头不走。 乔薇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这眼神太冷,把丫头吓得心口直蹦。 丫头捂住心口倒退了几步,撞上身后的六。 六不耐烦地喝道:“干啥呀干啥呀?没见我装盘呢?弄坏了菜是不是你赔呀?” 丫头不愧是师妹的仆从,反应都与师妹一模一样,怯生生地道:“对不起,我撞到你了,没撞疼你吧?” “……”人家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六再发火有点儿不过去。 六哼了哼,没再理她,只把盘子断远了些。 “还不走?”乔薇淡道。 丫头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姐想请你去船上。” 半刻钟后,乔薇踏上了一艘奢华精致的型画舫,是画舫其实不大贴切,它看上去更像一艘巨大的乌篷船,但谁家的乌篷是用黑金做的呢? 这破的富贵,乔薇赌一包辣条,太师不是个清官。 “乔姑娘,请。”丫头给乔薇引路。 乔薇跟着丫头往棚子里走去,棚子两侧落了珠帘,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帘子里隐约可见十几名素心宗的弟子,男女皆有,这就是江湖人与世家的区别了,人家挤一个屋,根本不会觉着害臊。 不知冥修在素心宗“修炼”时,是不是也经常能够与女弟子相处? 就像她上大学,总故意坐到帅哥身边听课一样,一边听还一边流口水。 这么一想,乔薇的心里又有些发堵了。 那样的极品,放在他们大学,绝对是男神级别的人物,她那种提前一个时占座的功力完全不奏效,必须是骨灰级花痴的道行,才能堪堪遇上。 “呵呵呵……”里头传来了师妹银铃般的笑声。 从乔薇的角度看去,师妹就坐在冥修的另一侧,冥修的身子将她完全挡住,侧过脸,不知干了什么,竟然像是在—— 乔薇心里的醋坛子,哗啦啦地打翻了。 事实上姬冥修什么都没做,他甚至连话都没有,不过是偏过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帘子,在某些人自带扭曲功能的眼神里,就成了一个不可描述的亲吻。 乔薇被丫头带进了篷子。 这篷子看着大,进来了更大。 坐着十几个弟子,半分不觉着拥挤,中间还有长长的桌子,摆着棋盘茶具等。 乔薇的目光匆匆扫了一眼,都是年轻弟子,没有长辈,冥修身边不是师妹,是一个模样清隽的师弟,师妹在那师弟的旁边。 所以,刚刚冥修是在亲吻这个师弟吗?! 乔薇定睛瞅了瞅,才发现这个师弟不是别人,正是曾经闪瞎她眼睛的红衣骚年李钰。 李钰也是素心宗的弟子啊? 不穿红衣了,险些没认出来呢。 这也太嫩了,都嫩得能掐出水儿来了。 在乔薇打量李钰时,李钰也看到了乔薇,潋滟的眸子就是一瞪:“是你?”看看身侧的姬冥修,“四哥!你快看!是她!” “九师兄,你也认得乔姑娘?”师妹问。 李钰就道:“她是容记的二当家,我见过的!”她一开始还看上了我,用好吃的色诱我,但我顽强地忍住了,后面她又与我四哥眉来眼去,我四哥大概没忍住。 “四哥?”李钰挤眉弄眼。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李钰:我四哥他大概也忍住了。 师妹笑着把师兄师姐们介绍给了乔薇:“我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没来,最大的就是四师兄了,这位是五师兄,这是六师兄,七师兄,八师兄,九师兄你认识。这是我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四师姐,五师姐。我还有好多师姐和师弟,都在素心宗。” 乔薇顺着师妹的目光,一一与众人打了招呼。 这些都是素心宗的嫡传弟子,放到世家就是嫡出的公子哥儿,身份十分尊贵,眼睛差不多都长在头顶,但碍于是师妹介绍的人,大家还是很给面子地打了招呼。 乔妹挑眉,没甩她一脸,真是意外啊。 师妹又道:“乔姑娘是四师兄的朋友,大家要多多关照。” 这话不还好,一,乔薇明显感到众人的眼神里多出了一分挑剔。 “她是四师兄的朋友?四师兄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某师弟嘟哝,看向姬冥修,“四师兄,她真的是你朋友吗?”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道:“这得问乔姑娘了。” 乔薇听了这话,心头火嗖嗖的,没好气地道:“我这种厨子,哪里高攀得上你们师兄?是师妹误会了,我不过是在酒楼做生意,与你们师兄有过几面之缘罢了,谈不上交情。” 这样啊,众人放心了。 四师兄是素心宗最厉害的弟子,尽管他不习武,但没人打得过他,他的智慧更是无人能及,在他们心目中,师兄与师父一样,都是他们最尊敬的人。 乔薇暗道,还真是大梁好师弟(妹)啊,对他交朋友都如此挑剔,若是他娶妻,岂不是更要吹毛求疵了? 师妹笑道:“乔姑娘的鱼脍做得极好,我请了乔姑娘过来给我们当面露一手。” 的好听露一手,不就是想让她给大家做个现成的厨子吗? 这姑娘脑子到底怎么想的?是真的单纯还是蠢? 单纯交她这个朋友,以她的一技之长为傲,还是蠢到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她? 如果是前者,这姑娘的情商没救了;如果是后者,这姑娘的智商没救了。 罢了罢了,跟这种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她本就不是什么人上人,她就是个乡下寡妇,摆过地毯,打过流氓,做厨子已经是非常乐观的差事了。 乔薇利落地打开自己的工具箱,抽出一把锋利的刀,早有下人等在一旁,见乔薇准备就绪,便立刻将新鲜的鲤鱼与砧板、餐具等呈了上去。 姬冥修忽然站起身来。 师妹道:“师兄,你怎么了?” 姬冥修淡道:“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 “不用。” 姬冥修从乔薇的身侧走了过去,擦身而过时,姬冥修的步子顿了顿,乔薇以为他要什么,他却又什么都没,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乔薇垂下眸子,拿起了一条肥大的鲤鱼。 乔薇无意卖弄自己刀工,也无意故意藏拙,平常地发挥着,将鲤鱼一片片地切了下来,每一片都薄得近乎透明。 “你刀工这么厉害的!”李钰感慨。 一个师弟道:“乔姑娘刀工确实难得一见,我家新开了一间酒楼,乔姑娘有没有兴趣到我家做事,月钱好商量。” 乔薇看了他一眼,眸光凉凉的,他头皮就是一麻:“我、我随口的,乔姑娘别放在心上。” 二师姐娇声道:“我师弟好心邀请你,你怎么还凶他?好不识抬举的厨子!” 少有的,乔薇没有话,只闷头切着手里的鱼片,这都是一群不知高地厚的愣头青,她懒得与他们计较。 二师姐见乔薇不吭气,以为乔薇是心虚默认了,气焰越发嚣张起来:“我和你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不知道回句话?” 乔薇就是不理她。 吵架不是最气人的,最气的是人家根本懒得跟你吵。 二师姐怒气填胸,拉过师妹的手道:“怎么有这种人呐?师妹,你们家请的什么厨子?比皇后的架子还大!” 嚯,你见过皇后吗? 乔薇心头冷笑,手中动作不停,很快,又切了一盘。 李钰接过那盘生鱼片,打了个圆场:“二师姐,别生气了,吃鱼。” 二师姐一把打翻了盘子:“这种下作人切的东西,我才不吃!” 乌篷内的气氛霎时一僵,就连师妹的表情都怔住。 每个人都露出了一丝尴尬与惊讶,唯独姬冥修,看不出丝毫表情。 乔薇冷笑着道:“我这个下作人可是太师府请来的,你是骂我下作呢,还是骂太师府没有眼光?太师府用下作人招待你们这些上等人,让你们受委屈了,回头记得在太师面前好生哭哭,让太师下次别请这么下作的厨子,免得污了你们尊眼。” “你怎么话的?”二师姐拍桌站了起来! 乔薇淡淡地看向她:“用嘴巴的,怎么,这位师姐听不懂?” 二师姐冷声道:“看你是师妹介绍的厨子,本想给你几面薄面,但你太不识抬举了!师妹,此事与你无关,与太师府无关,还请你见谅。” “师姐你要做什——” 师妹话未完,二师姐便从袖中甩出了鞭子,一鞭子打在乔薇的肩上,衣衫瞬间炸裂,血珠溅了出来。 素心宗个个都是高手,随便一名内家弟子,都能吊打一名胤王府的赤衣卫,这位排行第二的师姐又是素心宗女弟子中资质最出众的,要打伤一个没有练过武的女人再容易不过了。 乔薇挨了一鞭子,肩膀火辣辣地疼,周遭没了声音,静得可怕。 李钰一把站了起来:“二师姐,你做什么?” 二师姐嗤道:“教训一个贱民罢了,九师弟还是别管这么多!” 李钰怒道:“她又没怎么你,你干嘛打人?” 李钰在素心宗是属于比较特立独行的存在,成像条尾巴似的长在姬冥修的身后,与别的弟子交涉不深,感情自然也没多少,只是碍于同门情意,会给对方几分敬重,但敬重对方,并不代表能容忍对方在太师府动粗。 “师弟你没见她是怎么羞辱我的吗?” “她那句话羞辱你了?你不要自持清高就觉得全下的人都该敬重你!我告诉你,这是大梁,不是南楚!你想撒泼,滚回你的南楚去!” 李钰是皇室,一个南楚人,竟当着他的面殴打大梁子民,真是好不能忍! 他不会承认他只是有点喜欢这个对他一见钟情的妇人。 换别人被打,他大概不会吭声的。 李钰脱了外衫罩在乔薇身上:“你没事吧?” 乔薇道:“我没事,多谢。” 能在素心宗修炼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看看姬冥修与李钰便知道了,二师姐又岂会是一个寻常的南楚百姓?二师姐是不惧怕李钰的,她扬起下巴,道:“师弟,我劝你别插手,你打不过我。” “不必他插手。”乔薇冷冷地走向二师姐,抓住她的手,按在桌上,一刀子扎了下去! ------题外话------ 心情不是很好,凌晨四点的时候刷到几条留言,气得心口疼,一直坐在电脑面前,写到现在也才这么点字,让我调整一下,看看待会儿能不能再更一章,要是过了一点还没有,那就明见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6】乔薇之怒(二更) 这一刀子下去,所有人都傻眼了。 一直到手上传来剧痛,二师姐都没有叫出声,她绝对想不到身为下第一门派的弟子,居然会有被人按在桌上“剁手”的一,这人的胆子和力气怎么都这么大? 乔薇刚刚之所以着了她的道,除了她武功确实高强之外,乔薇也没有防备,乔薇哪里会料到堂堂江湖正派的弟子,会肚鸡肠到与一个普通的女人动粗?这与男人打女人有什么分别? 当然,乔薇并不是二师姐眼中的普通女人,她发起火来,就算二师姐也是抵挡不住的。 二师姐终于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了神来,尖叫着一掌打向乔薇。 乔薇侧身一躲,二师姐的掌风落在身后的桌子上,将桌子震得粉碎,可想而知这一掌若是落在乔薇的身上,乔薇将遭受多大的内伤。 四师兄不在,五师兄便是资历最高的一个,他果断地拔出了二师姐手上的刀子,刀子插得极深,刺穿了二师姐的整个手骨,拔出的一霎,二师姐痛得几欲死去。 鲜血不要钱似的溅了出来。 乔薇流了多少,她就流了更多。 三师姐与四师姐忙将她抱进了怀里:“师姐,你怎么样了?” 二师姐恶狠狠地瞪着乔薇,那毁灭地的眼神几乎将乔薇射成筛子:“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五师兄冷冷地抬起了手,师妹一把抱住他胳膊:“五师兄!你住手!” 李钰见状不妙,赶忙出了船舱。 四哥呢? 这么重要的时刻四哥去了哪里? 这是一条吃水很深的船,外表看来只一个巨大的船舱,事实上甲班往下,还有一层地下船室。 姬冥修坐在船室中,有些难受。 虾滑最终还是让他过敏了,胸闷气短,胳膊上浮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船身在湖波中荡漾,也让他感觉有些晕船。 “四哥!四哥你在这儿呢?怎么不掌灯啊?”李钰推开“窗”,顺着台阶走了下来。 光线斜斜地照进了室内,照在姬冥修戴着面具的脸上,一片清冷。 “何事?”姬冥修淡淡地问。 李钰拉住姬冥修的手:“快跟我上去!出事了!” 姬冥修与李钰返回船舱时,整个素心宗的弟子都把乔薇围住了,每人都是义愤填膺的表情,唯独师妹璃月拦在众人面前:“你们别冲动啊,有话好好,是师姐先动手的,她也是在气头上,你们不要为难她了。” 五师兄责备道:“师妹,你怎么尽帮着一个外人话?二师姐才是你同门!是你府上的贵客!你贵客被一个厨子给伤到了,你不替你师姐讨回公道,反倒为这个厨子开脱?” 师妹为难道:“我不是为她开脱呀,她是四师兄的朋友,你们打了她,我没办法向师兄交代啊!” 五师兄冷声道:“她与师兄根本没有关系!你不要被她骗了!” 师妹急得跺脚,转头看向乔薇道:“乔姑娘,你赶紧给我师姐道个歉,这样我也好替你求情啊。” 乔薇淡道:“你不要再假惺惺的了,不是你把我叫到船上来,我会被这群人羞辱?我会被你师姐打伤?起来,你师姐的怒火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找我的茬。” 师妹一怔:“你怀疑……我和我师姐串通好的?你怎么能这样想?” 乔薇冷笑:“我不这么想,要怎么想?我与你师兄什么关系,你当真看不出来吗?当着我的面,左一个你要嫁给他,右一个你才配得上他,你十五了,不是五岁,这种没心没肺的话,我女儿都不会!” “我……”师妹委屈地红了眼眶。 “人家好心替你解围,你就这么把好心当了驴肝肺。” 姬冥修的声音倏然响在门口。 乔薇回头,撞进他冰冷得毫无感情的眼神,心里,凉成一片。 “被人羞辱,被人打伤,都抵不上你这一句。” 受伤地完,乔薇撞开了挡在她面前的素心宗弟子。 众人想把她抓回来,可一追到门口,迎上姬冥修威慑的眼神,全都定在了原处。 乔薇脱下了李钰的外衫,拔下头上的白玉兰簪子,狠狠地扔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纵身一跳,跳进了冰冷的湖泊。 场面,一下子静了。 众人面面相觑,又齐齐望向了在湖中浮游的身影。 一个师弟嘀咕道:“她不会是想游回去吧……这、这多远啊……” 李钰走到姬冥修身边,无所适从地看着他:“四哥……” 姬冥修没话,默默地走到凭栏处,躬身,拾起了被她随手丢掉的簪子。 李钰对姬冥修与乔薇的事毫不知情,可不知为何,看着姬冥修盯着簪子怔怔出神的样子,他却觉得—— 这不是一个簪子,是四哥的心。 她把四哥的心丢了。 她不要四哥了。 “哎呀,糟糕!”师妹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师妹?”李钰问。 师妹害怕地道:“我……我刚刚一下子没想起来,我也是昨才听我娘的……太师府的风水龙脉就在岛上,怕有人上岛破坏太师府的风水,湖里养了、养了……” “养了什么你快呀!”李钰道。 师妹低下头:“食人鱼。” ------题外话------ 抱歉,晚来的二更,字数也不多。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7】 乔薇纵入水中后,开始往岸边游,船身太稳,坐在乌篷里尚不觉得,真到了外头才发现他们已经将河岸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目测,数百米有余。 以乔薇原本的体力,游过去并无多大问题,不凑巧的是左肩受了伤,乏力又疼痛。 鲜血在冰冷的湖水中裂帛,点点晕染开来。 一条体型扁平的鱼从乔薇身旁游过,优哉游哉的,乔薇没在意它,它也没在意乔薇。 一人一鱼擦身而过。 然而就在乔薇游出了半米远时,一股淡淡的红色液体在鱼的鼻尖晕染开来。 鱼摆鳍的动作一顿,随后猛地转过身,在红色的液体中上下游离了一圈,呆滞的眼神渐渐变得兴奋。 它唰的游入水草,水草中唰的涌出一堆同类,最大的约莫三四斤,最的才巴掌大,浩浩荡荡朝乔薇游去。 感官的敏锐度在水下会直线降低,每一次滑动手臂,那哗啦啦的水声都遮掩了四周的动静,乔薇没听到身下已经被鱼儿炸开了锅。 那群鱼儿追着她,在她身下盘旋,被她手臂的血腥气刺激得不停摆动尾鳍,却没有应身而上,而是强忍住原始的饥饿,缓缓退开三尺,把机会让给了鱼。 一条鱼游到了乔薇的脚边,张开鱼嘴,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朝着乔薇裸露的脚踝,一口咬了下去! 咔咔咔。 鱼宝宝的牙齿断了。 鱼宝宝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这个食物太硬了,把宝宝的牙齿都磕掉了! 鱼宝宝泪汪汪游回了鱼爹爹身边。 鱼爹爹呲牙咧嘴地在乔薇四周比划了一阵,又用鱼鳍拍拍鱼宝宝的鳍。 鱼宝宝鼓足勇气,再一次咬向了乔薇,不过这次它咬的不是坚硬的脚踝骨,而是柔嫩的肩膀,肩膀受了伤,衣衫开裂,娇嫩的肌肤毫无保留地裸露在潺潺的流水中。 鱼宝宝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乔薇的伤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咔咔咔! 牙齿又断了。 鱼宝宝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好的食物呢?为什么这么硬?! 鱼宝宝可怜兮兮地游回了食人鱼身边。 食人鱼让宝宝别泄气,又在水下给它讲解标准要领。 鱼宝宝用稚嫩的鱼鳍捂住眼睛,不论鱼爹爹怎么给它示范,它都视而不见。 食人鱼怒了,这崽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自打被捉来这种鬼地方,半个食物都没碰上,全都在吃草(鱼虾,在鱼爹爹眼里约等于水草),后代们的捕食功能急剧退化,再不好好练习,食人鱼就不是食人鱼,是食草鱼了! 食人鱼一尾鳍拍上了鱼宝宝的脑袋,鱼宝宝被拍得在水里栽了几个跟头,但鱼宝宝就是不去,死也不去! 食人鱼决定亲身示范,告诉儿子食物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而且食物非常美味,比“水草”的味道好上千倍、百倍。 食人鱼游到了乔薇的身侧,它要进攻的地方是食物身上最肥嫩柔软的一块,它尖锐的牙齿可以咬穿食物的衣裳,准确无误地咬上食物的肚皮。 它张开了比鱼宝宝恐怖百倍的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去!成功咬断了乔薇的腰带。 腰带突然松开,乔薇还以为是自己游水的幅度太大,才把衣裳都弄散了,并未放在心上。 食人鱼望向鱼宝宝,得意地扇了扇鱼鳍,随后对准乔薇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肚皮,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啪! 食人鱼被拍飞了。 乔薇感觉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但依旧没往心上去,大不了是一条鱼嘛,一条鱼怎么了?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食人鱼被拍人的一霎,余下的成年食人鱼全都怒了,一条接一条地朝乔薇咬了过来。 就听见,啪!啪!啪!啪!啪! 食人鱼全都被拍飞了。 乔薇:这个湖里的鱼真多! 食人鱼好容易遇到一个美味的食物,食物没吃到,还被集体暴揍,简直不要太生气!恰巧这时,另一个散发着同样香味的食物朝这边游来了,食人鱼想也不想,一拥而上,将食物团团围住。 这食物不是别人,正是跳下水的李钰。 在听道师妹湖里养了食人鱼的一霎,李钰便与姬冥修一后一前纵入了水中。 不同的是,姬冥修直接潜入了深水,自湖底游过,那里,很好地避开了食人鱼的活动区域。 李钰这个憨包,却浮在水面上,像一块行走的肥肉,满脸都写着我很嫩,一下就被食人鱼盯上了。 被激怒的食人鱼是可怕的,李钰根本来不及及做出反应便被发怒的食人鱼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钰疼得大叫:“嗷!嗷嗷嗷!谁咬本殿下的屁股?!” 咬屁股都是轻的,一条巨大的食人鱼游到他身下,对着他腰侧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不许咬本殿下的腰!” 李钰疼得哇哇大叫,他在素心宗学艺时三打鱼两晒网,武功学了个半吊子,连师妹都打不过,又怎是这群食人鱼的对手? 他被食人鱼咬得毫无招架之力。 索性他的公主娘十分有先见之明,恐他身份尊贵,在外遭了歹人暗算,花重金买了金蚕丝软甲背心穿在他身上,金蚕丝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食人鱼的牙齿亦无法将其洞穿,只是有些疼痛罢了。 可这种疼痛对于娇生惯养的九殿下而言,简直就是凌迟。 “啊!” “啊啊啊!” “别咬啦!你们这群凶残的鱼类!” “啊啊啊啊——了不许咬屁股!” “再咬本殿下就发飙了!” “本殿下要灭了你们九族!啊!你还咬!本殿下的屁股!” 屁股上没有金丝软甲,每一口下去,都实打实咬到他的血肉。 九殿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群食人鱼凶残至极,不仅咬了他的屁股,还游向他腿间,要去咬他的殿下。 李钰大叫:“锅锅锅!” 船夫立马扔给他一口锅。 头可断,血可流,兄弟不能丢! 李钰用锅罩住了他的殿下。 “五师兄,怎么办呐?”师妹着急地看向跳下了水,扑腾了半却连半米都没游出去的九师兄。 五师兄恨铁不成钢瞪了李钰一眼,扔了块木板至李钰身侧,随后足尖一点,身如鸿燕,飞向了李钰,单手抓住李钰,脚尖在木板上借力一跃,将李钰整个人都提出了水面。 李钰的裤子早在水下被食人鱼啃烂了,出水的一霎,人是出来了,裤子落在水里了,就剩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一口黑锅罩住了重要部位。 “啊——”师妹师姐们惊吓地捂住了眼睛! 她们捂,李钰傻了,也跟着一捂。 这一捂,出事儿了。 锅掉了…… 乔薇还不知身后出了如此香艳的大事,若是知道,定会转头一睹殿下的风采,以饱眼福。 她现在体力透支得厉害,游上岸的计划宣布告破,她恐怕根本游不到一半便会因失去体力而沉入湖中,她唯有去而求其次,改道不远处的孤岛。 目测孤岛的距离三十米。 可即便是三十米,对于眼下的乔薇而言都比往日的三百米来得更为遥远。 好容易游到最后十米时,泡水太久的左肩失去了知觉,她身子陡然一沉,坠向了湖底。 就在她整个人都要被湖水淹没之际,一只有力的胳膊圈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并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不用回头,乔薇也知道来人是谁。 来也怪,明明恨死了他,可到了生死关头,会出现、能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她却根本想不出第二个。 “放开!”乔薇挣扎。 她的挣扎是徒劳的,姬冥修一手抱紧她,另一手滑动着,将彼此都带向仅仅十米之距的孤岛。 乔薇手不能动了,嘴皮子却没闲着,喘着气,没好气地喝道:“我让你放开听见没有?你去找你的师妹!找你的二师姐!找你的素心宗弟子!” 姬冥修没话,将她带上了岸。 他过敏厉害,本就胸闷气短,在水下更是难以呼吸,上岸后,躺在满是泥沙的河岸边,良久无法起身。 乔薇仰躺着,望着碧蓝的苍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就算是喘气,她也不想和他一起。 乔薇歇了一会儿,缓过了劲来,慢慢坐起身。 “去哪?”姬冥修扣住她手腕。 乔薇面无表情道:“去哪儿你管不着,你还是好好管管你自己,管管你的那些师姐师妹吧?你一个人跳下水,漂了这么久,她们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回去后美人恩,难消瘦,后院起火,可别怪我这个大梁好前任没给过你提醒!”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她,显然,没听懂那个前任是什么意思。 乔薇好心解释道:“前任就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意思,我不想和你话,我也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姬冥修不放。 乔薇一脚踹上他心口,将他踹翻在了泥沙上,啃了满口。 乔薇站起身来,拍了拍沙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再来烦我,也别跟着我。” 姬冥修捂住几乎被她一脚踹凹的肋骨,神色复杂地吸了口凉气。 女人力气太大了,看来也不是一件好事。 姬冥修站起身,追上了乔薇。 乔薇顿住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向他,姬冥修迎上她凌人的视线,他眸中一片深邃,如无垠的渊源,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想些什么。 乔薇不耐地转了一条路。 他也进了路。 乔薇又左转,进入一片种了木芙蓉的林子。 他也进了林子。 乔薇气得直瞪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姬冥修走向她,扣住她手腕。 “你——” 不待她把话完,便一把撕烂了她衣裳。 乔薇面色一变:“你疯了是不是?” 姬冥修将她扣得紧紧的,饶是她力拔千斤,却挣不开他的一只大手,姬冥修把不知何时摘到的野三七揉碎了抹在她伤口上。 野三七是一味止血消炎的药材,主要分布在云南一带,京城的气候环境根本不适合它生长,可它却长在了太师府的孤岛上。 要不是这株野三七是新鲜的,乔薇几乎怀疑是他一早便带在身上的,但这也不过去,从云南采来,早已晒成草干,怎么还会如此鲜嫩? 他的指腹轻轻地压在她的伤口上,让药汁彻底渗入。 有些疼。 但一想到他在船上的话,更疼的却是另一个地方。 乔薇拿开他的手,合上被他撕裂的衣裳,打了个结,转身就走。 他拉住了她的手。 乔薇回头,淡淡地看向他:“你现在知道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寡妇,我沉不住气,我蛮不讲理,我会打架会杀人,不温柔也不体贴,以前那些女人的姿态全都是装出来的。” 姬冥修的眸光没有丝毫的惊诧,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开口:“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谁跟你闹了?”乔薇挣开他的手,“你别缠着我,我才没功夫和你闹!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一秒都不想!我警告……唔——” 话未完,被姬冥修捂住了嘴。 姬冥修捂住她的嘴,将她拽到了大树后,她一口咬在姬冥修的手上,姬冥修在水下没被食人鱼怎么着,却被乔薇生生咬出了两排压印。 鲜血都流了出来。 他却没有松手。 “师兄,是这座岛吗?不会走错了吧?” 对面的道上,忽然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乔薇已经抬起来要去劈他的胳膊就是一顿。 “不会的,我上个月就开始挖墙脚,不会挖错的,快把盔甲脱了,真沉!” 二人把身上的青灰色盔甲脱了,头盔也摘了,是两个穿着青衣的年轻人,身材魁梧,五官硬朗,与姬冥修李钰之流虽无可比性,但放在普通老百姓家,显然出色了太多。 个子高的那个是师兄,约莫二十四五,师弟二十出头,二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柄利剑,剑未出鞘,便已能让人感觉到剑上的寒意。 二人的手背上有个奇怪的图腾,乍看着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姬冥修似是瞧出了她的疑惑,在她耳畔轻声道:“剑盟的弟子。” 剑盟的人啊,难怪眼熟了。 乔薇与剑盟的高手打过两次照面,第一次是被六爷调戏的那回,她打伤了六爷,被剑盟弟子追杀,胤王“救”了她;第二次是被胤王追杀,剑盟的弟子救了她。 剑盟弟子的手背上全都有个剑盟特有的刺青。 奇怪,剑盟的弟子怎么到太师府来了?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也不像是赴宴的;要是行刺,那也该游到对岸才是,那边才是太师府的府邸。 而且,他们既是游水来的,为何穿盔甲? 不觉得重吗?! “咝,该死!”剑盟师兄看了看被生生咬掉一块皮肉的手,扯下布条裹住,“师弟,你怎么样?” 剑盟师弟道:“我还好,没受伤,师兄你没事吧?” 师兄道:“我没事,快走吧,我听素心宗的弟子也来了,估计也是为了两生果。” 师弟啐了一口道:“素心宗真不要脸!这种好东西应该昭告武林,让大家凭实力争夺才是,就仗着娶了太师府的千金,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把消息捂得实实的,这次偏不让昂他们如愿!” 师兄耳提面命:“等摘到两生果,就立刻离开太师府,切不可恋战!” 师弟拍拍胸脯:“我明白的,师兄,你就放心吧!师兄快看看地图湿了没?” 师兄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纸,喜色道:“好着呢,走!” 姬冥修的眸光微微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以为上了岛要寻找半日才能找到两生果,剑盟却生生送来一份地图。 真不愧是剑盟,素心宗都没弄到的地图,竟让他们弄到手了。 二人藏好盔甲,顺着地图所示,往东南方走去。 路过大榕树时,师兄的耳朵忽然一动:“谁?” 乔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姬冥修神色一凛,反手射出一枚银针,一只松鼠被扎中了屁股,跐溜一下从树洞滚了下来! 师弟如释重负地一笑:“是个兽,走吧,师兄。” 师兄回头望了望湖面上的船只:“必须赶在素心宗的弟子之前拿到两生果。” 二人加快了脚步。 确定二人走远,姬冥修松开了捂在乔薇唇瓣上的手,掌心残留着她的温度,有一丝暖意。 乔薇却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憋死我了!你是不是想闷死我啊?” 姬冥修看了看二人的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逐渐朝这边驶来的船只,对乔薇道:“走。” 乔薇要甩开,却怎么也没能如愿,瞪他道:“谁要跟你走?” 姬冥修淡道:“你觉得自己是打得过素心宗的人,还是游得过太师府的船?” 乔薇冷声道:“那也不要你管!我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你管好你的就是了!” “你是想找死。” “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 姬冥修眸光暗了暗,如一片炼狱的深海,一脚踩进去,仿佛就能尸骨无存,就在乔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之际,他却忽然云淡风轻地笑了:“是挺合我意的,我把景云望舒带回府,找个家世容貌出众的女人给他们做继母,我日日都能伦,还能左拥右抱。” “你敢?!”乔薇炸毛,“我警告你,你敢抢我孩子,我让你们冥家鸡犬不宁!” “你是怕我抢你孩子,还是怕我左拥右抱?” 乔薇的唇角动了动,气呼呼地道:“当然是怕你抢我孩子!谁管你左拥右抱?你爱抱几个抱几个,你的师妹,你的大师妹,通房丫鬟,姨娘夫人,你就是精尽人亡了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呵。”姬冥修唇齿间流泻出一丝冷笑。 好汉不吃眼前亏,但乔薇就是与他杠上了,死都不想跟见他了! 乔薇转身就走! 姬冥修眸光一动,将她拽了回来:“你知不知道两生果是什么东西?” 乔薇低叱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姬冥修道:“起死回生的药材,能治百病。” 乔薇闻言,神色一顿:“什么病都能治?” “是。”姬冥修淡淡地。 乔薇眨了眨眼:“我爹的呢?” “也能。” 乔薇一瞬不瞬地望进他深邃的眸子:“你别骗我。” 姬冥修没有话。 乔薇想从他的神色中辨别出真假几乎不可能,他不想让人猜透他的心思,便是亲爹亲妈也没那本事,他有一半的可能在撒谎。 但万一他没撒谎呢?两生果真的能治好乔峥呢? 两生果是好东西吧?不是好东西,也不会引来剑盟的弟子入太师府窃取了。 心神闪过,乔薇的心中已然信了大半:“两生果有几颗?” 姬冥修面不改色道:“既是两生果,自然是两颗了,它二十年才结果一次,这几日正是它的果实成熟期,若被剑盟的弟子采走了,你想再等它结果,就得二十年之后了。” 二十年,那时候乔峥都老了,古人寿命又短,乔峥挨不挨得到那日还两。 不能等。 乔薇把心一横,严肃地看向他道:“那好,我和你一起去采两生果,但你必须分我一颗,否则我就帮剑盟弟子的对付你!” 姬冥修就道:“一言为定。” 二人远远地追上了剑盟弟子。 乔薇还是担心姬冥修是在诓她,一路上问了不少两生果的细节,他答得衣无缝,若不是他是个生的谎言家,那么他的关于两生果的信息便全都是真的。 两生果原本不是中原的产物,是来自一个神秘隐族,隐族是世人对它的称谓,事实上它叫什么根本无人知晓。 没人知道隐族究竟在什么地方,又存在了多少年,以什么为生,有着怎样的习性,只从古书中了解到隐族异常强大,并不与外界来往。 隐族有座灵山,山上种满了珍惜药材,两生花便是其中一味。 当年有人误入了隐族的灵山,从中窃取了几株两生花,以高价卖出,后面那人遭到了隐族的追杀,两生花也被隐族带回,但百密一疏的是,那人的怀中揣了一颗两生花的种子。 太师府是如何得到那颗种子的已无从追溯,但两生花确实开在太师府的孤岛上了。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白眉老头儿算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是海十三。 海十三连姬无双都没告诉,不是海十三信不过姬无双,实在是他自己都不确定这则消息是不是真的。 况且他只知太师府有一株两生花,不知它何时结果。 许永清知道。 所以许永清来了。 乔薇呵呵道:“素心宗的人下山,不是给你和你师妹定亲的?”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她。 乔薇讥讽一笑道:“看我干什么?你那师妹亲口的?不知道在我面前多耀武扬威呢!” 都在气头上,开口就是争。 姬冥修压下火气,没理她了。 前方传来了打斗声,赫然是两名剑盟弟子遭遇了猛兽的厮杀。 平常乔薇上山摘点蘑菇,都会碰上好多毒蛇,更别这种稀罕的药材了,必定是有厉害的猛兽庇佑,否则早被那些鸟啊虫的给吃去了。 守护两生花的是两条体形硕大的蟒蛇。 蟒蛇一般是无毒的,它们体型大、力气大,拥有极为强悍的捕猎技能,根本不需要毒牙,但让乔薇惊讶的是,这两条体长七八米的巨蟒的头居然是尖的! 尖头瞬间让乔薇想到了毒蛇。 有毒的蟒,啦,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两条蟒蛇的力气,比寻常蛇类要大,一尾巴扫过去,将剑盟的师弟扫出了三仗远,重重地撞上大树,跌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师弟!”师兄大叫,怒不可遏地用宝剑砍断了那条蟒蛇的尾巴,这是一条雄蛇,它体积比磁蛇要,威力却十分迅猛,被砍断了尾巴后,它大嘶一声,一口咬上了师兄的手腕。 师兄顺势,一剑插进了它眼睛! 它怒吼着倒在了地上。 师兄的手以看得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 师兄忙给自己的手臂点了穴,另一条蟒蛇见自己的伙伴被伤成这样,狂嘶着冲过来,一尾巴缠住师兄。 师兄没了剑,被缠得死死的。 师弟爬了起来,抓着剑,一把砍向蛇的七寸。 雌蟒避开了,一脑袋甩向师弟! 师弟又被撞出了三丈远。 师兄拔出了头上的发簪,朝着蟒蛇的眼睛刺去! 蟒蛇被刺中,张开血盆大口—— 姬冥修捂住了乔薇的眼睛。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8】两生果,强吻 乔薇看得正起劲呢,眼睛就被人捂住了,这简直跟在电影院看4D大片突然断电了一样。 尽管这比喻有些不大恰当,毕竟在眼前的与巨蟒大战的不是道具,而是活生生的人类,但对方的目的与他们一样,也是来抢夺两生果的,她绝不可能把乔峥的救命果子让出去,届时兵戎相见,仍免不了一场厮杀。 与其他们来杀她与冥修,不如让他们被蟒蛇所杀。 这就是个生杀予夺的世道。 没什么好同情的,如果是她死了,想来那两位剑盟弟子也不会感到丝毫惋惜。 乔薇抓了几下没把姬冥修的手抓开,眼睛看不见,耳朵却能听见,她听到了剑盟弟子的惨叫:“师兄”,也听到了巨蟒的惨叫,刀剑时而砍在树上,时而砍在大石上,飞鸟扑哧着翅膀,从林子里簌簌飞起,附近的野兽发出了害怕的声音。 等姬冥修终于松开手时,一场大战已经平息,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是巨蟒赢了,然而巨蟒赢得并不轻松,雄蟒被砍断了尾巴、戳瞎了右眼,雌蟒被割破了肚子,蛇血流了一地。 剑盟的师弟倒在血泊中,师兄身首异处,状况十分凄惨。 乔薇想了想,若是没这二人打头阵,他们的下场恐怕也不会比他们好上多少。 巨蟒体力耗损严重,又受了伤,战斗值锐减,对付起来便没那么困难了。 姬冥修拔出短刀,在两条巨蟒中选择了受伤较轻的雄蟒,他不能使用内力,只得以招式相搏,他悄然靠近雄蟒,在雄蟒给雌蟒用蛇信子舔舐伤口时,握紧匕首,一个跃起,刺向了雄蟒的头顶。 虽打蛇打七寸,但乔薇刚刚观察过,这两条巨蟒的弱点并不在七寸,也不在腹部与尾巴,所以冥修攻击它的头顶,应该是正确的打法。 蛇的视力不大好,一米之外基本就是盲区,蛇没有外耳、中耳、鼓膜等东西,无法接受空气传导的声波,所以听力也不行,但蛇颊窝处的神经末梢,像个然的热能量探测仪,能感知周围温差的变化,当恒温动物靠近它们时,它们能准确无误地辨别出对方所在的位置。 姬冥修靠过来时,巨蟒显然发现他了。 可巨蟒狡猾,当做没发现的样子,等待姬冥修的靠近,当姬冥修举起匕首刺向雄蛇的脑袋时,雄蛇忽然把上半身一偏,躺在地上的雌蛇张开剧毒獠牙,朝姬冥修凶猛地咬了过来! 看着它这般龙虎精神的样子,乔薇明白中计了,这条雌蟒根本就没有受到重创,它被划破肚子不假,但对它这种体型的巨蟒而言只是一点伤,它故意躺在地上装残,是因为早感知到了自己与冥修身上的热量,想用个苦肉计骗他们上当。 好狡猾的蛇! “当心!” 乔薇大叫。 几乎在她叫声响起的同一刹那,姬冥修握着匕首的手忽然分开,匕首也离奇地一分为二,一把匕首插进了朝他咬来的雌蟒的喉咙,那匕首看着普普通通,入喉的一瞬刀刃蓦地一转,从刃中爆出无数薄如蝉翼的、轻如鸿羽的刀片,每一片都如夺命的符咒,将蟒蛇的生机夺得毫无招架之力。 而另一把匕首,插进了雄蛇的“七寸”。 七寸通常是蛇类心脏的位置,但巨蟒体型巨大,心脏的位置当然不可能真的堪堪在七寸之下。 剑盟的弟子尽管武艺高强,却对这些兽类的了解过于稀少,攻击巨蟒时,找不准它真正的“七寸”,全砍在了肚子上。 雄蟒被扎了心脏,当场毙命。 雌蟒见同伴死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奈何刀片一入喉,它的吼叫只会让刀片插得更深。 它使用浑身的力气,扬起蛇尾,朝姬冥修狠狠地拍了过去! 姬冥修已经解决掉了雄蛇,要躲过这一击易如反掌。 然而就在乔薇以为他能轻松躲过时,他却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硬生生挨了巨蟒一尾巴。 他的身躯微微震了一下,表情浮现了一丝痛苦,却很快地抓住巨蟒的尾巴,一匕首斩断! 雌蟒浑身抽搐了两下,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乔薇怔怔地站在那里,良久回不过神来,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见识到他出手,她看得出他没用内力,但那股快、狠、准的杀气,让她整个脊背都凉飕飕的。 还觉得自己在装淑女呢,明明这个男人才是装的最厉害的一个。 一点都不像个无所事事的世家公子,也不像个只会油嘴滑舌的官场老油条,他像个修罗。 姬冥修正要去取回巨蟒身上的匕首,感受到乔薇的目光,身子僵了僵,目光朝乔薇看去,却在离她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住,嘴唇微张,却最终什么也没。 姬冥修用帕子擦了匕首,将匕首与染血的帕子收好,对乔薇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采两生果。” 乔薇道:“我和你一起去。” 姬冥修道:“这里需要人放风,等素心宗的弟子来了,我想分你一颗两生果都不能了。” 素心宗,素心宗,半句不离它! 你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分我一颗果子怎么了?他们还能管到你—— 家里去。 混蛋。 乔薇撇了撇嘴儿,移开视线,望向丛林的另一边:“你去吧,我放风。” 姬冥修进了蛇洞,巨蟒的洞府自然非寻常蛇洞可比,不仅宽敞开阔,十分干净整洁,看来只有它两口子居住,并无其它同类,穿过洞府,是一个被山石环绕的园子,正中心便盛放着一株类似白玉兰的植物,却是冰蓝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精致如幻。 花瓣中央,是一颗拳头大的白色果实。 姬冥修将果实摘下,转身出了洞府。 太师府的乌篷船靠岸了,因许永清只对太师自己要找一味伤药,并未言明是两生果这么贵重的东西,太师便没派遣侍卫尾随,船夫将船停靠岸边后便没再陪同,只恭恭敬敬地守在原地。 除二师姐与李钰外,其余弟子均下了船。 一个师弟问:“这就是太师府的岛啊?看起来不大嘛,真的会有师父需要的药材吗?” 师妹就道:“你别看我外公的岛很,但岛上药材很多的,我娘,她时候还在岛上挖出过人参呢!” 人参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能被师母挖出来的人参,想必是数百年的老参吧,师弟于是没再质疑,随众人一同往林子里走去。 五师兄对众人道:“师兄应该也上岛了,待会儿大家别只顾着找药材,也找找师兄。” 师妹点头,药材没了,可以再找,师兄没了就追悔莫及了,所以比起药材,她更在意师兄的下落:“我们分头行动吧?这样能更快地找到师兄。” 五师兄想了想,点头:“也好,我和师妹一组,六师弟,你与大师妹、三师妹一组,七师弟,你与八师弟、四师妹一组,五师妹,你留下,万一四师兄比我们先回到船上,你记得给我们发个信号。” 师妹不太理解五师兄的做法:“为什么要五师姐留下?跟我们一起不好吗?多个人找,就多个发现师兄的机会。要是师兄真的比我们先回到船上,有船夫嘛,让他告诉师兄等我们便是了,反正师兄又不会丢下我们先走。” 五师兄冷声道:“师妹,你可是忘了那个厨子?” 师妹恍然大悟:“你原来是在防着她呀,你怕她对二师姐不利?” 五师兄道:“我可没这么,我是怕四师兄放走了她。” “五师兄……” 五师兄打断她的话:“别了师妹,赶紧去找吧。” 一行人兵分三路,进入了岛屿深处。 乔薇听到了若隐若现的谈话声,心知**是素心宗的弟子来了,正要前去催催冥修,就见对方从洞口出来了。 姬冥修递给她一个白色的果子。 乔薇去拿,指尖不心碰到他的手,二人的眸光都微微地顿了一下,随后乔薇若无其事地拿过果子:“这就是两生果吗?”形状大与猕猴桃相似,只不过是白色的。 姬冥修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那颗呢?给我看看。” “怎么?怕我把大的吞了,把的给你?”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我可没那么。他们好像来了。” 姬冥修听到动静了,不过,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从剑盟师兄的怀中翻找出了地图。 乔薇觉得奇怪,都已经得到果子了,还留着地图干嘛? 随后,乔薇看见姬冥修将剑盟弟子的尸体拖拽到湖边,抛下了湖水,兵器则遗留在了原地,之后又带着乔薇从另一条路返回剑盟弟子掩藏盔甲的地方,将盔甲也沉入了湖底。 做完这些,姬冥修才最终带着乔薇上了船。 五师妹一见姬冥修,激动地迎上来:“四师兄,你没事吧?” 姬冥修与巨蟒恶斗一番,自是有些狼狈,语气疲倦地道:“我没事。” 五师妹又看到了他身后的乔薇,脸色瞬间不好了,这个伤了二师姐的女人,怎么没被食人鱼咬死啊?四师兄也真是的,这种女人有什么好救的? 五师妹拿出了信号简,要通知五师兄他们,被姬冥修冰凉的大掌扣住了手腕,姬冥修一用力,她半条胳膊都麻了,信号简掉落在地,她疼痛地道:“四师兄,你弄疼我了!” 乔薇旁若无人地自她身边走过,仿佛没看到似的,一脚踩在了信号简上,啪的一声,信号简成了碎片。 “四师兄……”五师妹着急地看向姬冥修。 姬冥修松开她的手,与乔薇上了船。 素心宗的弟子找遍了整座岛,都没找到姬冥修与两生果,只找到两条死去的巨蟒,也不知是不是姬冥修干的,纷纷返回了上船的地方。 船只停靠在河岸边,但姬冥修与乔薇已经不在船上了。 …… “师父。” 太师府的凉亭,姬冥修见到了许永清。 许永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捋起他袖子就要给他把脉,却发现他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红疹:“这是怎么了?” 姬冥修道:“可能碰到什么花花草草,过敏了。” 许永清不疑有他,给他把了脉,眉心一蹙:“你受了内伤,可拿到两生果了?” 姬冥修眉间浮现起一丝怒意道:“原本是能够拿到的,我已经将巨蟒制服,但不知从哪儿来了两个剑盟的弟子,趁着我与巨蟒缠斗之际,拿走了两生果。” 许永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剑盟的人怎么会出现?” “他们的手中还拿着一份岛上的地图,地图上清楚地标明了两生花所在的位子。”姬冥修着,从宽袖中拿出了从剑盟师兄身上搜刮出来的地图。 许永清仔细看了地图,脸色越发不悦:“我就剑盟的消息一贯灵通,怎么这次却没了动静?敢情一早得了消息,想趁着太师府的寿宴浑水摸鱼,真是其心可诛!” 姬冥修道:“要是我没受伤,应该能把两生果追回来。” 许永清叹了口气:“你没追是对的,你就算追到了,剑盟弟子武艺高强,远非两条未开灵智的蟒蛇可比。一旦交手,你少不得要动用内力,那样做,与自杀没什么分别。到最后就算是你抢到了两生果,恐怕也回乏术。真要怪,就怪你擅自行动,我让你的师弟师妹们下山,就是要助你得到两生果,你却不带上他们,反而带了个伤了你二师妹的女人。 你知道你二师妹是谁吗?她是南楚神将府的千金,她祖母曾侍奉过一名隐族的弟子,这意味着什么你可明白?” 神将府的身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祖母居然有隐族的背景。 尽管这背景有些牵强,但也够神将府在南楚扬名立万了。 “那弟子不过是随手给了她祖母一本兵书,她祖母的废柴儿子便成为了南楚神将,你现在得罪了她,万一她祖母求到那弟子名下,可知后果有严重?我劝你,把那女人交出去,别让你二师妹迁怒于你。” “那弟子不过是偶入俗世,早已归隐,别他们家早已找不到那座靠山,便是找到了又如何?让那人放马过来。” “你……”许永清与这徒弟不通了,“你可知两百年前有个九阳宫?剑盟与素心宗联手都不是它的对手,但就因为得罪了隐族,隐族派来一位弟子,一夜之间,将九阳宫灭了门。” 一人,灭了九阳宫满门,这等实力,许永清自问望尘莫及。 可许永清看着自家徒弟,却发现他丝毫不为所动,他真是苦恼又无奈,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且永远不受人威胁,你要与他谁谁谁多么强大,你要避着他,他是绝对听不进去的,但你哄着他要谁谁谁多么柔弱,你要怜悯他,他也是绝无恻隐之心的。 他的心,硬如磐石,软硬不吃。 良久,许永清深深地看向了他:“你与师父实话,那个女人是谁?” 姬冥修顿了顿:“是恩伯府的大乔氏。” 许永清就是一愣:“那个与你有婚约的女子?” “正是。” “她不是被……”许永清话到此处,忽然打住,摆摆手,“罢了罢了,个中细节你不必向我言明,你二师妹那边,我去吧,但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否则,就算我是你们师父,也管不了你们两国交恶。” 姬冥修微微颔首:“徒儿记下了,多谢师父。” 这边,姬冥修告别许永清回了府,另一边,宴会也差不多结束了,乔薇与容老板收拾完东西,带着两生果出了太师府。 容老板自是不知自己的二当家又险象环生了,一个劲儿地与乔薇着太师府的人多么多么大方,不仅付了宴席的银子,还每人都打赏了五十两。 乔薇揣着五十两回了山上。 一日又过完了,两个包子等娘亲等得昏昏欲睡,搬个板凳坐在门口,脑袋彼此靠在一起,鸡啄米似的,一垂一垂。 乔薇心疼地把两个包子抱进怀里。 二人已经困得不行了,睁开眼,看见是娘亲,餍足地打了个呵欠,歪在乔薇肩头睡着了。 乔薇把二人放到床上,与罗大娘与碧儿了会儿话,二人也各自回去歇息了,她拿出两生果,开始研究怎么给乔峥入药。 是直接吃,还是需要点别的药引子? 乔薇翻开了乔峥的手札,希望能找到两生果的记载,但乔峥记录的全都是自己这几年的行医实录,他没碰到过两生果,自然也留下任何资料。 “唉。”乔薇叹了口气。 忽然,一只黑爪从桌子底下慢悠悠地探了上来。 眼看着就要去拿盘子里的两生果,乔薇抄起一本书,对着那爪子拍了下去! “吱吱——” 珠儿疼得大叫! 乔薇把她的尾巴提起来:“丑猴子,又想偷我东西!” 珠儿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打转,一副我绝对没想过偷我只是想摸一摸摸完了就还给你可是你好不讲理冤枉我、弄疼我、欺负我的幽怨神色。 能从一只丑猴子的脸上看出这么多表情,乔薇觉得自己也是厉害了。 乔薇把珠儿从窗子里丢了出去。 很快,又一只爪子探向了两生果。 “你又来?!”乔薇一把抓住那爪子,提起来一瞧,咦?居然是白! 白这货,不知从哪儿弄了块黑布,缠在爪子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珠儿的手。 学会嫁祸猴,厉害了啊我的貂。 乔薇将它提起来:“好的你不学,竟学这些下三滥的招数!罚你三不许睡床!” 白的爪子捂住心口。 这不是珠儿的招牌动作,西子捧心么? 一只貂为什么越来越有猴样了? …… 两生果对于兽类的吸引是致命的,不仅珠儿与白本能地想要得到这枚果实,就连白养的那些蛇宝宝也有些蠢蠢欲动。 这东西不能久放,再久一些,指不定附近的老虎狮子全都引来了。 第二日将孩子们送去私塾后,乔薇便坐罗永志的驴车去了镇上,又从镇上雇了关师傅的马车前往京城。 “我正想去找你呢,兰苑有几样家具修复不了,我寻思着买套新的,问你要什么样子。”四夫人正要踏上马车,就看见了乔薇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乔薇道:“兰苑的事稍后再谈,我有别的事找你。” “何事?”四夫人问。 乔薇就道:“府里可有什么好的医书?” 四夫人想了想:“这个我不大清楚,不过这几我收拾兰苑,确实看到了几箱书籍,应该是你爹娘留下的,你要去看看吗?” “嗯。”乔薇点头,与四夫人去了兰苑的书房。 四夫人让丫鬟打开了箱子:“你爹爱读书,这几箱书都是他平时常看的,你娘留了些方子在库房,不过已经被二老爷拿走了,你要是需要,我去找他要回来。” “要吧。”虽然不觉得那些方子里会有两生果的记录,但终归是大房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乔薇在箱子里翻找了一圈,要么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医书,要么是乔峥自己的医疗记录,是不可多得的医术瑰宝,却解决不了两生果的难题。 “夫人,这个盒子收到哪儿?”丫鬟抱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子问。 乔薇看了看:“这是什么?” 四夫人笑道:“你不记得了?这都是你时候画的画,你娘收着呢。” “给我看看。” “是。” 丫鬟将盒子呈给了乔薇。 乔薇打开,确实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涂鸦,但为什么会这么重? 乔薇掂了掂,又扣了扣,眉心一蹙,用力一掰,掰开了盒底的暗格,里头,竟压着一本金色的册子。 “这是什么?”四夫人纳闷地问。 乔薇把盒子递给四夫人,自己翻了翻册子:“我娘留的书吧?” 用金纸做的书页,啧啧,她娘是多有钱。 四夫人瞅了一眼,没细看,她还算识趣,不会去打听不该打听的东西,笑道:“那你慢慢看,我先让人把这里收拾了。” “多谢四婶。”乔薇道。 四夫人拍拍她的手:“自家人还这么客气?” 乔薇捧着金书在园子里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啧啧摇头,她娘一定是个超级败家子,不仅纸是金纸,上头的图画也是用真金白银勾勒的。 这本书若是拿到市面上去卖,能卖出一栋别墅吧? “玉兰草是什么东西?防风浆又是什么鬼?” 里头记的全都是乔薇不认识的。 乔薇自问阅读了那么多医书,不学识渊博,大部分草药还是能够辨别的,可这上头记载的,她简直听都没有听过。 不会是她娘闲来无事,自己杜撰的吧? 很快,乔薇翻到了一个熟悉的果子,白白的,拳头大,果身有麻点。 这不就是两生果吗? 看来不是杜撰? “治内伤者,切薄片,晒干,以生姜烹煮……治病痛者,捣碎成浆,辅以四季桂晨露,即食之。这么简单啊,不会是坑人的吧?”乔薇摸下巴,决定信那素未蒙面的娘亲一次。 四季桂并不是多么名贵的东西,容记酒楼就种了一株。 乔薇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去容记的四季桂上采集了一瓶晨,按照书上记载的方子,将两生果捣碎,滴入晨露,一勺一勺地喂给了乔峥。 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醒,就看乔峥的造化了。 比起终于得了救命稻草的乔峥,姬冥修就没这么幸运了。 从太师府归来,当夜便倒下了。 燕飞绝将张太医请了过来,张太医痛斥他们给姬冥修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过敏如此严重,还不及时治疗,又受内伤,这是想找死。 燕飞绝讪讪,他与十七都曾和素心宗的宗族有点不可言的过节,不便与素心宗的人碰面,这次便让姬冥修独自去了,但他打包票,姬冥修原本是不必受伤的,他给姬冥修的兵器,足以杀死十条大巨蟒,谁知道这货又干了啥? 张太医给姬冥修开了药,好歹把过敏症压下了,但内伤他无能为力。 海十三进屋时,张太医已经离开了,海十三担忧道:“少主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真是的!多大的人了!一次不看着他,他就能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燕飞绝咬牙,“你查得如何?少主到底干嘛了?” 海十三把乔薇被请去太师府做菜,被二师姐打伤,又把二师姐扎伤,随后跳入养着食人鱼的湖,紧接着少主也跟着跳下去,又紧接着二人从岛上出来,先上船离开的事与燕飞绝了。 信息流有点大,燕飞绝的智商有限不够用。 “所以,那丫头得罪素心宗了?” “然后,那丫头投湖自尽了?” “再然后,那丫头被少主给救了?” “最后,他俩拿走了两生果,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燕飞绝啃了一口苹果:“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海十三扶额:“重点不是素心宗,是两生果没了。” “什么?两生果没了?”燕飞绝炸毛了,两生果没了,少主的命还保个屁啊?! 两生果二十年结果一次,一次一颗,错过这一颗,再等下一颗,就得二十年,谁能保证少主体内的内力能够安分二十年? 也不用二十年了,燕飞绝觉得少主这一次就挺不过去了。 燕飞绝委屈道:“我才活了四十,没活够呢。” 海十三叹道:“如今别无他法,把姬无双放出来吧,只有他有办法控制少主的伤势。” 燕飞绝切了一声:“这兔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他的命令,谁姬无双放出来,谁就是个死,反正是死,我懒得去,要去你去。” 海十三也不敢。 要是易千音在就好了,他最会顺少主的毛儿,可惜那家伙接连施展两次易容术,反噬严重,已经回去闭关了。 二人看向抱着宝剑发呆的十七。 燕飞绝轻咳一声:“十七,少主让你把姬无双放出来。” 十七不动。 海十三道:“十七啊,去把姬无双放出来,给你买糖葫芦吃。” 十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他们的话毫无反应。 “还有一个法子。”燕飞绝道。 海十三问:“什么法子?” …… 乔薇给乔峥喂了药,正要回房歇息,就被一道暗影拦住了去路,她单臂一抖,就要亮出匕首,却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神色一顿:“燕叔叔?” 燕飞绝苦恼道:“丫头,我找你找得好苦。” “找我……有什么事吗?”不待燕飞绝开口,乔薇就道:“如果是你家少主的,那就免谈。” 呃…… 燕飞绝的话卡在了喉咙。 就知道是那家伙的事,乔薇莞尔:“所以燕叔叔现在是没事了?” 燕飞绝的眼珠子动了动,看见正在房间玩布偶的包子,大声道:“十七受伤了!好严重好严重!快死了!”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了出来:“十七哥哥受伤了吗?” 燕飞绝一脸悲痛:“是啊,腰部中了剑,快要不行了,我是来叫你们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望舒巴巴儿地望向娘亲,眼圈都红了:“娘亲,我们可以去见见十七哥哥吗?” 就这样,母子三人被燕飞绝“拐”去四合院了。 燕飞绝将乔薇领进十七的屋子:“你进去看看他吧。” 望舒与景云也要去,燕飞绝一手一个抱了起来:“你们娘亲会医术,先让她给十七哥哥治个伤,治好了你们再去。” 二人乖乖地点头。 乔薇进了屋,来到床边,她真以为是十七的,可当她看见床上那张熟悉的脸,才惊觉自己被骗了,她转身就走! 床上的人却忽然探出手来,扣住了她手腕。 乔薇真是讨厌死他这招了,动不动就拉她手,她同意了么?还让燕飞绝把她骗来,真是过分! “放开!” 乔薇的肩膀已无大碍,体力也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用尽全力地一甩,应该能甩开他才是,然而令乔薇感到诧异的是,他的手劲比平时更大了好几倍,如铁钳一般,扣得她整条胳膊都无法动弹。 “你到底想……” 话到一半,乔薇回了头,冷不丁撞进一双漆黑得仿佛看不见眼白的眸子,暗涌无边,魔气涌动。 乔薇瞳仁就是一缩:“冥修?” 姬冥修没有反应,只是魔怔地看着她,那眼神,如肆虐的风暴。 乔薇意识到不对劲了:“燕叔叔!燕叔叔!燕……唔——” 姬冥修将她压在床榻上,粗鲁地堵住了她唇瓣。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49】和好,解决小师妹 这是十七的硬板床,只铺了一层几乎没有棉絮的褥子,摔上床板的一霎,乔薇的脑袋都被震懵了,两眼冒着金星,脊背传来坚硬的疼痛,她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呼不过气。 唇瓣被他堵得死死的,牙齿也磕到,她吃痛,张了张嘴,他的舌尖趁势滑了进来,疯狂地掠过她的呼吸。 乔薇很快就缺氧了,想要推开他,可双手被他扣在两侧,腿也被他的腿压着。 秋季的衣衫,薄不薄,厚也不厚,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灼热的体温正透过衣料一层层传来,如同一片火苗,在她肌肤上寸寸燃烧。 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她或许会很享受这种姿势,可眼下稀里糊涂的,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连自己在干什么恐怕也不甚清楚,就这么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代出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而且他们已经分手了。 这算什么? 分手炮吗? 谈的时候都没炮过呢! 起开! 乔薇竭尽所能地挣扎,一口咬上他舌尖,腥红的血液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姬冥修终于松开了她唇瓣,却并未停止对她的占有,他低头,开始啃咬她的脖颈。 力度有些大,乔薇觉着疼:“混蛋!” 他全无反应,继续粗鲁地啃咬着她。 衣襟也开了,衣衫也乱了,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他呼吸变得粗重。 乔薇毫无办法,她可能无数次地幻想过与他的亲密,可真到了这一步,用着这样的方式,她却只觉得委屈:“冥修。” 一声冥修,话里都带了哭腔。 姬冥修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乔薇逮住了机会。 乔薇的腿迅速从他腿下抽离,弯曲膝盖,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他身子在空中翻滚了一下,脑袋撞在凳子上,身躯一震,晕了过去。 乔薇惊魂未定地合拢衣衫,跑出了屋子,与前来查探情况的燕飞绝撞了个正着。 看着气定神闲的燕飞绝,乔薇心里那个火啊,真想把他活活烧死得了! 燕飞绝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头发这么乱?衣裳这么皱?你刚刚是不是和少主……少主也太短了吧……这才多久啊……”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揣测这么东西?乔薇气得一掌劈了过去! 燕飞绝惊得一跳,堪堪避过她的袭击,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丫头!你干嘛?少主不行你也不能怪我啊!” 乔薇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把我骗来,就是要给你们少主泻火的?!枉我那么信任你!一口一个燕叔叔,你的良心真的喂了狗!” “喂喂喂,丫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这种事你情我愿,怎么能算到我头上?又不是我让少主和你……”言及此处,燕飞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头,“等等,少主醒了?” “你自己去看吧!”乔薇一句话都不想了。 气氛激烈,四合院的下人全都躲回了屋。 乔薇在东厢找到了吃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的包子和两只,这么大的动静,难为他们四个没听见,可见糖葫芦的致命吸引力究竟有多大了。 乔薇抱起两个孩子往外走。 景云困惑地问:“娘亲,我们去哪儿?” “是要去看十七哥哥了吗?”望舒舔着糖葫芦。 “回家。”乔薇道。 “为什么呀?”两个包子异口同声,他们还没玩够呢,四合院好多玩具,还有吃不完的糖葫芦。 “因为你们……”乔薇话到一半,燕飞绝冲了出来,“你把少主怎么了?他脑袋怎么……怎么……” 乔薇没好气地道:“他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不是你把我引来给他……那什么的吗?” 当着孩子的面,有些字眼实在难以启齿。 “我几时……”燕飞绝一头雾水,想到了什么,连忙回了屋,须臾,神色凝重地出来,“少主走火入魔了。” “你才知道?” “我当然才知道!” 乔薇微微地愣了愣,燕飞绝的神色不似作假,莫非他真的不清楚冥修的情况?那他把自己骗过来是想干什么? “绿珠,你先带景云和望舒去屋里喝点水。”燕飞绝吩咐。 绿珠上前,征求地看向乔薇,乔薇把孩子放到地上,绿珠牵着两个孩子回了东厢。 燕飞绝走到十七的屋前,见乔薇没有跟上来,心知她是怕了,便道:“我点了他的穴,他暂时醒不了。” 乔薇这才跟着他进了屋。 燕飞绝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示意乔薇也坐。 乔薇坐下。 燕飞绝犹豫了一会儿,哀声一叹,道:“本不该对你的,但不清楚,你以后恐怕再也不来了。” 乔薇看着他。 他接着道:“少主他……伤得很重,把你叫来,是希望你能开口,将姬无双放出来。” 乔薇纳闷:“他怎么就伤得很重了?”那日离开孤岛时,他还像个没事人似的。 燕飞绝就道:“这得问你了,去赴宴之前都好好的,从宴会回来就不对劲了,又是过敏又是内伤,你那和他在一起,你倒是他发生了什么事了!” 乔薇一怔:“他……真的过敏了?” 他半分异样都无,她还以为他吃了虾滑没事呢。 燕飞绝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信息,危险地看着她:“你知道他会过敏?” 乔薇的睫羽颤了颤:“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弄得好像是我逼着他过敏似的,菜是他师妹端给他的,他明知是虾滑,还一口吃掉了,他要给他师妹献殷勤,我拦得住吗?” 提起这个,乔薇也是生气,明知自己不能吃还要吃,这是有多喜欢那个师妹? “他给素心宗那娇花献殷勤?我你是不是……”燕飞绝噎住,撇过脸,“罢了,不提这个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不掺和,我只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受的伤?” 乔薇如实道:“被巨蟒扫了一尾巴,那两条巨蟒的力气极大,不亚于任何一名武林高手。” 燕飞绝困惑:“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巨蟒扫到?” 乔薇也奇怪呢,明明可以躲开,他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里。 燕飞绝无奈:“为今之计,只有找剑盟的弟子追回两生果了。” “什么意思?”乔薇问。 燕飞绝叹道:“少主这次去太师府赴宴,就是为了摘到两生果,两生果是唯一能医治少主的良药,可惜,被剑盟弟子给抢走了。” 姬冥修在现场留下的线索,全都直指剑盟,连海十三都以为是剑盟犯贱,抢走了两生果。 乔薇蹙眉:“剑盟弟子又来了?” “又?”这回,换燕飞绝皱眉了。 乔薇嗯了一声:“我们在岛上碰到了两名剑盟弟子,他们先我们一步找到两生果的位置,和巨蟒发生了缠斗,最后他们惨死巨蟒之手,不过巨蟒也因此而受了伤。” 燕飞绝张大了嘴,狐疑又古怪地看着乔薇:“你是……剑盟的弟子在拿到两生果之前就死掉了?” 乔薇点点头:“是啊,冥修把他们的尸体还有盔甲沉入了湖中。” 燕飞绝咬牙:“海十三这个蠢货,居然把消息探听错了!” “什么?”乔薇没听明白。 燕飞绝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我问你,既然剑盟的弟子没拿走两生果,到底是谁拿走了?” 乔薇想了想:“他手里那颗我不清楚。” “他手里没有。”燕飞绝道。 乔薇挑眉:“不可能,他摘了两颗,他一颗,我一颗。” “你……一颗?”燕飞绝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嗯。”乔薇无辜地点点头。 如此,燕飞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少主的身手,加上他的兵器,怎么可能斗不过几只猛兽?敢情那傻逼是把自己的救命稻草拱手送给了情人,还想了个法子嫁祸剑盟,以防止有心人查到这丫头的头上。 简直是卧了个大槽! “两生果呢?还在不在?”燕飞绝焦急地问。 乔薇摇头:“没了,给我爹吃完了。” 卧了个大大大大大槽! 这么大一颗两生果,你居然给你爹吃完了?! 你就不知道留一点吗? 败家孩子! “啊——”燕飞绝咆哮! 乔薇被他弄得心肝儿都抖了抖:“既然被剑盟的弟子抢走了,就赶紧去抢回来嘛。” 这丫头竟然以为真被剑盟弟子抢走了,燕飞绝都想哭了:“两生果只有一颗,给了你,他就没了,什么被剑盟弟子抢走,都是他放的烟雾弹,他要是死了,就是为你死的,你好自为之。” 罢,燕飞绝再无法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了,或许姬无双是对的,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能留,她只会拖累少主、拖累他们,现在姬无双的话应验了,少主与他们七个全都要死在这女人手里了。 乔薇坐在空荡荡的屋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两生果有几颗?” “既是两生果,自然是两颗了,它二十年才结果一次,这几日正是它的果实成熟期,若被剑盟的弟子采走了,你想再等它结果,就得二十年之后了。”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采两生果,但你必须分我一颗,否则我就帮剑盟的弟子对付你……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我与你只是暂时的合作而已,等拿到两生果,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 “随你。” “你那颗呢?给我看看。” “怎么?怕我把大的吞了,把的给你?” 明明只有一颗,却骗她有两颗。 藏着掖着不让她发现,她却怀疑他拿走了大的。 她到底做了什么…… …… 燕飞绝坐在廊下的台阶上生闷气。 “燕叔叔。”乔薇轻轻地走到他身后。 “哼!”燕飞绝翻了个白眼。 乔薇在他身侧坐下。 燕飞绝站起身,坐到院子的石凳上。 乔薇抿抿唇,跟了过去。 燕飞绝不想理她,拍拍屁股坐回了廊下。 乔薇一迟疑,又跟了上去。 燕飞绝没好气地道:“我你这人到底要干嘛?我都快死了,你让我死前清净一下行不行?” “燕叔叔。”望舒与哥哥手拉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二人无辜地看向燕飞绝,望舒哀求道:“燕爷爷你生我娘亲的气了吗?你别生娘亲的气好不好?我把糖葫芦给你吃。” 她把啃了一半的糖葫芦递到燕飞绝手边。 景云也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燕飞绝鼻子酸酸的,妈的!老子最受不了这个! 乔薇轻声道:“燕爷爷没有生气,他是和娘亲开个玩笑。” “真的吗?燕爷爷?”望舒巴巴儿地看向燕飞绝,那不安的眼神,看得燕飞绝一阵心疼。 燕飞绝点点头。 望舒开心地笑了,拉着哥哥回了屋。 临跨过门槛前,景云回头望了燕飞绝一眼,眸光有些冷冽。 乔薇在燕飞绝身侧坐下,低声道:“燕叔叔,把姬无双放出来吧,只要他能治好冥修,从前的事我与他一笔勾销。” 燕飞绝用余光瞄了瞄乔薇,哼唧着道:“他可是差点毒死你。” 乔薇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但如果他能治好冥修,我愿意原谅他。” 这还差不多! 燕飞绝把袖子往上提了提,站起身来:“是你下令把人放出来的,少主追究起来……” 乔薇点点头:“我一力承担。” …… 下午,燕飞绝便将姬无双从寒潭里捞了出来。 连续多日泡在寒潭中,姬无双饱受刺骨之痛,整个人瘦得脱了相,两颊深深地凹了进去,颧骨凸显了起来,眼底鸦青一片,唇色发紫。 他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燕飞绝给他输入了大量的内力,他才堪堪恢复了一丝元气。 在寒潭的这些日子,他不敢自己已经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但至少,他是真的怕了少主的手段。 与乔薇的见面,出了奇的平静。 “两生果的事,燕飞绝已经与我了,确实十分可惜,但已经进了你父亲的肚子,总不好再叫你父亲吐出来。” 都两了,吐也吐不出什么了,乔薇暗暗嘀咕。 “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姬无双道。 乔薇眼神一亮:“什么办法?” 姬无双道:“你的貂。” 乔薇蹙眉:“白?” 姬无双问道:“你没发现它与别的貂不一样?” 发现了,长不大,毒不死,尿效像巴豆。 姬无双正色道:“它是一只灵貂,全身上下都可入药。” 乔薇瞳仁一缩:“你不会是想杀了白吧?” 姬无双冷哼:“我倒是想,但你肯吗?” 乔薇果断摇头! 姬无双从柜子里取了一把匕首:“放心,那东西全身是宝,我还舍不得杀呢。” 乔薇质疑的目光在他匕首上扫了一圈:“你之前找我索要白,也是想治冥修的病?” 姬无双斜睨她道:“不然呢?你以为我要一个调皮捣蛋的畜生做什么?” “它不是畜生。”乔薇纠正。 燕飞绝踹了踹姬无双的脚,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你与丫头想吵架,等少主痊愈了,你俩找个屋子,关上门,吵个三三夜都不打紧,但眼下,少主每多挨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姬无双压下与乔薇辩驳的冲动,道:“我需要取一点它的血。” 乔薇把白抱了过来。 白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死活不肯伸出爪子! “乖啦,就一点点。” 不伸。 “我给你取,我刀工可好了,一点都不疼。” 就不伸。 “真的就一点。” 偏不伸。 “买毒丸给你吃。” 人家的家长哄孩子抽血,都是给你吃蛋糕,到了她这儿,却成了给你吃毒药。 白还是不干,捂紧爪子,就是不干,死活不干。 乔薇把心一横:“给你蹭胸。” 白的爪子伸了出来。 …… 姬无双取了一瓶血,白到底是只幼貂宝宝,别看平时挺威风,可一瓶血下来,瞬间打回原形了。 幼貂宝宝无力地趴在乔薇怀里,脑袋搁在乔薇柔软的胸脯上,轻轻地蹭啊蹭,餍足极了,不多时便打了个呵欠,美滋滋地睡了过去。 姬无双对于白的血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只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姬无双熬了一碗药,以白的血为药引,端去姬冥修房中,喂姬冥修喝了下去。 乔薇把孩子们哄睡之后,去了十七的屋子。 燕飞绝识趣地将姬无双拉了出去。 乔薇在床边坐下,看着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心里,不大好受。 她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也知道他和师妹,八成只是为了气自己,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一边生着那么大的气,一边还在想法子医治她爹的病。 她一直觉得自己够冷静,但如果换成自己,她绝对做不到他那样。 浓情蜜意时,她愿意对他好;可一旦翻了脸,她就恨不得掉头走掉,永不相见,再不相干。 乔薇握住他的手。 谢谢你没放手。 …… 姬冥修醒来已是半夜,睁眼就发现一个人趴在床头,不太安稳地睡着,却紧紧握着他的手。 所有倔强,也不过是想等对方先低个头。 看着与自己十指相扣的素手,再大的火气都没了,思念如潮汐涌动,错过的几日,竟像是几个春秋那么久。 姬冥修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 乔薇被惊醒,慢悠悠地抬起僵硬的脖子,疼得抽了口凉气,随即看向他深邃的眼睛,眸光一动:“你醒了?” 是兴奋与喜悦的语气。 眼神也格外惊喜。 姬冥修没有话,只是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 有点害羞。 丞相大人就没有与人吵架了还和好的先例。 特别地别扭。 乔薇倒是欢喜得紧,她的情绪来得快也走得快,不记仇,很好哄,她既然心里放下了,便也什么都释然了,她轻轻地靠近他,柔声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姬无双来给你瞧瞧。” “不用。”沉浸在一种叫做和好的喜悦中的丞相大人完全没想起来姬无双是个什么情况。 姬冥修紧了紧与她相扣的手指,一副生怕她跑掉的样子,只是表情依旧十分的冷酷。 但夜这么黑,谁看他的脸呀?乔薇只感受到了他指尖的力道,脸颊红了红:“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 “嗯。”他应下。 乔薇看着他,挑挑眉,他看着乔薇,一脸茫然。 乔薇道:“手。” “牵着呢。”他。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放开呀,不放,我怎么给你倒水?” 姬冥修松开了她的手,却在她即将抽离之际,再度握了上去:“我不渴。” “嘴唇都干了。”乔薇看着他开裂的唇瓣,。 姬冥修无奈松开,乔薇倒了水来,他还很虚弱,没有力气坐起来,乔薇拿了勺子喂他,他喝水时,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乔薇的脸上。 乔薇被看得不好意思,赶紧喂他喝完,把茶杯放下了。 屋子,忽然静了下来。 乔薇坐在凳子上,两只手绕着腰带上的流苏,娴静而温柔。 姬冥修的手晾在被子外,就等她握呢,她却傻兮兮的不管了。 姬冥修握住了她的。 乔薇终于也等到了他的“低头”,这一刻,方觉一场风波真的过去了。 想到什么,她问道:“知道不能吃虾,为什么还吃?” 姬冥修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我不吃,你怎么消气?” 乔薇的眼圈忽然有些红红的,心口有不知名的情绪膨胀。 姬冥修看向她,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弯:“乔帮主,你是哭了吗?” “没有。”乔薇吸了吸鼻子,“我只是眼睛漏水了。” 姬冥修虚弱地抬起手来,拂去她眼角的水珠,乔薇就着他的手,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姬冥修搂住她,让她靠上自己胸膛,轻轻地抚摸着她柔嫩的肩膀。 所有不快、酸涩,都在这一刻,化为绕指柔。 …… 蒙蒙亮,乔薇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坐直身子,看了看熟睡的姬冥修,给他掖好被角,转身出了屋子。 原来是素心宗的弟子来了,被绿珠挡在门口。 绿珠道:“你们先等等,我要请示我家夫人,才能让你们进去。” 几人自是不让,四师兄未婚,何时就有了夫人?别是什么狐媚子妾,都敢在他们这群同门的头上撒野! 乔薇淡淡地走过去:“怎么了?绿珠?” 绿珠如临大赦,行了一礼道:“夫人,他们自称是主子的师弟师妹,听主子病了,想进去探望,您看……方不方便?” 几人看到了乔薇,齐齐一惊,这不是那个伤了二师姐的厨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丫鬟口中的“夫人”? 五师兄站了出来,蹙眉道:“怎么是你?” 乔薇淡淡一笑:“是我,五师兄好像很惊讶,五师兄是来探望冥修的么?这个时辰,好像太早了些,冥修还在睡,如果诸位愿意等,可在明厅候着,若是等不了,就请改日再来。” 五师兄的眸光冷了下来:“你果真勾引了四师兄!” 绿珠不悦道:“这位公子,还请你对我家夫人尊重些!” 五师兄哼了哼:“我话,几时轮到一个婢女插嘴了?” 这都是一群蛮不讲理的家伙,一言不合就能动鞭子,乔薇淡道:“绿珠你先退下。” “……是。”绿珠退下了。 师妹走上前,睁大一双无辜的眸子:“乔姑娘,你怎么会在我师兄这里?你昨晚一直在这边吗?” 乔薇淡淡地道:“我披头散发的,刚从床上起来,你觉得我是从谁的床上起来?” “你……你好不要脸!”三师姐怒斥。 乔薇冷冷一笑:“我要不要脸干你们什么事?我该的都了,是走是留,你们自己看着办。” 言罢,转身走向十七的屋子。 “你给我站住!”五师兄怒道:“你伤了二师妹这笔账,我还没与你算!” 乔薇会过意了,冷笑着看向他:“所以你不是来探望冥修的,是来专程找我算账的?” 五师兄噎住。 师妹拉了拉他袖子:“算了,五师兄,二师姐的事,我爹都不追究了,你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五师兄低叱道:“师妹!你怎么总是护着她?” 师妹轻声道:“我没有护着她,但那的事,确实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啊,她也受伤了,这件事就这么扯平了不好么?她既是四师兄的朋……人,你就给四师兄一个面子,别为难她了。” 五师兄看向师妹:“你就是心地太善良,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但是师妹,人心险恶,有些人是不管你怎么袒护她,她都不会知道好歹的。” 师妹摇头:“我相信乔姑娘不是这种人。” 乔薇讥讽一笑:“你五师兄的没错,我就是这种人。” 五师兄眸光一冷:“师妹,你听见没有?你拿人家当朋友,人家可只拿你当眼中钉呢!” “乔姑娘。”师妹受伤地看向乔薇,“真的是这样吗?” 乔薇不可置否:“没错,就是这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含着金汤匙长大,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什么都是对的,放个屁都香的,不论你做任何事,都永远有一大堆人无条件地支持你、赞成你,哪怕你做错了,你也还是对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你的亲人、家人、友人,我却什么都不是!我凭什么接受你的示好?凭什么被你施舍,让你做上的圣女,而我做脚下的泥?你根本不知道别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总以为自己对别人很好,却不知你的好只让别人越过越糟糕。悲哀的是别人却连指责你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不是一个坏人!如果是个坏人,我还能一刀杀了,一掌劈了,可你,我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谁都赞扬你单纯善良,讥讽我不识抬举,可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是我求着和你做朋友了?是我求着你给我露脸的机会了?还是我求着你给我做和事老了?” 师妹张嘴:“我不是……” 乔薇打断她的话:“你不是故意的,你是真的很单纯,真的很善良,但你也真的让我受尽委屈!不是你把我叫到船上,我不会与你二师姐大打出手!我为什么会得罪了你们素心宗的弟子,源头就是你!” 师妹委屈道:“我……我让你去船上做菜,是真的觉得你手艺好,想借此机会,让大家开开眼界,也让你能与大家交个朋友。” 乔薇冷道:“师妹,你有见过厨子与主子做朋友的吗?你又你认为我是冥修的朋友,有把他的朋友叫到船上,当着他与他同门的面做下人使唤的吗?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吗?别是我心眼,换成你,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师妹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我没想那么多……我不知道你……” 乔薇呵了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不在乎?你就从来没考虑过任何人的感受吧?有一种高兴叫做‘师妹觉得我很高兴’,你这种人,的好听点,是情商感人,的难听点,是自私自利,你没有十恶不赦,可你比十恶不赦的人更让人厌恶!已经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们素心宗要找我的麻烦,我都接着!你们要见冥修就在明厅等着,不想见就走!” 乔薇转身上了台阶,想到什么,又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望向泫然欲泣的师妹,“还有,我不管你对冥修是什么心思,都给我歇了!冥修有主了,谁都别再打他主意!” ------题外话------ 最近没什么推荐,曝光率都靠月票榜了,求个票,鞠躬感谢。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50】甜蜜一家,挑战素心宗 师妹是哭着回到太师府的,长这么大,她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她爹是素心宗宗主,她娘是太师府千金,所有人都疼着她、让着她,几时敢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 而与乔玉溪这种高高在上的千金不同,她为人和善,不端架子不拿乔,也不娇生惯养,习武如此辛苦的事,她也坚持下来了,她这么努力,为什么还有人舍得骂她? “我的儿,你怎么了?”许夫人在太师府的花园,见到了哭成泪人的女儿。 师妹泣不成声。 几位师姐将乔薇的一番话添油加醋了一遍,道乔薇仗着有四师兄撑腰便目中无人,还将他们全都赶了出来,他们是去给四师兄探病的,结果连门槛都没跨进去。 许夫人一听,火冒三丈,那女人不过是个厨子,就敢狐假虎威地欺负到素心宗的头上?这年头,姘头也能这么嚣张了吗? 许夫人让几个女弟子陪着女儿回了院子,自己则前往书房找到丈夫,把已经添油加醋过的事还又添油加醋地了一遍:“……你听听你听听,这都什么话?她居然让我们女儿滚蛋,这辈子都别去冥修跟前儿碍眼!” 事实上,乔薇的原话只是让师妹歇了对冥修的心思,可从没过不许二人见面。 但这番话被师姐们四舍五入之后差不多就是师妹离姬冥修远一点的意思,而再被许夫人四舍五入一番就成了师妹赶紧有多远滚多远,最好一辈子别出现在冥修面前。 见丈夫不吭声,她拍了拍丈夫肩膀:“你倒是话呀!我们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你这个做爹的,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了?” 许永清皱眉道:“人家有婚约在身,名正言顺的,你让我怎么替月儿出头?” “婚约?冥修不是已经与乔家解除……”想到了什么,许夫人一怔,“那个女人是乔家的弃女?她不是做出那等丑事,被逐出家门了吗?冥修怎么还会接受她?” 许永清正色道:“怎么做是冥修的家事,你我虽为他师父师母,但有些东西也不可插手过多。” 许夫人叹气:“我心疼月儿。” 许永清的神色柔和了几分:“月儿孩子心性,哭两就没事了。” 许夫人还想什么,但见丈夫似乎没了再谈的打算,无奈一叹,出去了。 她到底不是一直都拿姬冥修当女婿,是她父亲提了句冥修这孩子不错,已经退了乔家的婚约,与月儿青梅竹马正合适,她才动了与丞相府结亲的心思,能成最好,不能成,她也没什么不甘,毕竟她女儿这么优秀,不怕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好男儿,退一万步,真的找不到,她与相公也愿意养女儿一辈子。 但眼下的情况不同了,她的宝贝女儿被一个弃女给欺负了,这令她无法容忍。 …… 素心宗的弟子最终没有留下,在师妹哭着跑出去后也一并离开了四合院,大家都走了,五师兄不好一人赖着,也跟着走掉了。 刚刚的动静太大,也不知吵到两个孩子没,乔薇先去东厢看了看,两个家伙都睡得十分香甜,白与珠儿呈大字型摊在二人中间,呼吸均匀。 乔薇微微一笑,去了十七的屋子。 姬冥修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口,冷不丁与乔薇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所适从,但仅仅是一瞬而已,须臾便淡定如常了。 不幸的是,那一丝异样还是被乔薇捕捉到了,乔薇暗暗好笑,平时见他那么流氓,以为是个多么厉害的风月老手,可这吵起架来,又分明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别扭初哥。 不会是真的没有过别的女人吧? 都二十七八了,这年纪怎么也不像没开过荤的样子。 那一晚走火入魔忽略不计。 不可能,黄段子一个接一个,是初哥才怪了,指不定早已过境千帆,只是装得比较清纯。 乔薇神色古怪地走了过去。 姬冥修还不知自己被“过境千帆”了,把那一丝别扭塞回心底的大箱子后,坦然地望向了乔薇,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若细细分辨,竟是有一丝暧昧与得意。 乔薇对上他眼神,莫名地心口一跳,努力镇定地道:“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姬冥修暧昧地看着她:“你出去就醒了。” 那岂不是刚刚的话全都听到了?乔薇真想一把掐死自己,只顾着斗情敌,怎么忘记背后有只老狐狸在看戏? 定了定神,乔薇道:“我刚刚是故意气她的。” “嗯。”姬冥修的唇角微微勾起,笑意越发意味深长。 乔薇心里一阵打鼓,能不能别这么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不是我要赶他们走的,我了让他们在明厅等着,他们自己不等的。”岔开话题,顺便给自己开脱开脱。 “嗯。” 乔薇扒拉了一下耳垂:“你既然醒了,怎么也不出去跟你的师弟师妹们打个招呼?” 姬冥修拉过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怕影响乔帮主耍威风。”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 姬冥修看她笑,眸子也不自觉地微微弯起,心中欢愉。 乔薇见他高兴,一大早被素心宗添的堵全都烟消云散,心情变得十分畅快。 忽然,姬冥修不笑了,神色微敛,抬手摸上她脖子,轻轻往下一压,乔薇顺势俯下了身,脸颊对上他的,唇瓣几乎碰到。 呼吸在空气中彼此交缠。 乔薇睁大眼,心口砰砰砰砰地剧烈跳动。 姬冥修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乔薇的唇瓣贴上了他的。 柔软而冰凉的触感,让二人的身子都微微地颤了颤。 姬冥修一手扣住她后颈,一手抚上她脊背,加深了这个吻。 乔薇没与别的男子亲密过,不知道是亲吻本身就这样美好,还是因为亲吻着自己的是这个人。 乔薇回应着他的亲吻,舌尖勾了勾他的。 这样的回应,如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姬冥修抱着她一转,将她压在了身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呼吸粗重,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以吗,乔帮主?” 乔薇垂眸,害羞地道:“你还受着伤,你可不可以?” 姬冥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色,低头亲了亲她唇瓣,戏谑道:“要不,乔帮主坐上来,自己动?” “流氓!”乔薇捶了他一拳。 姬冥修一笑,扯开了横在彼此中间的被子,大掌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解开了她衣襟。 “等等。”乔薇捉住了他正在为她宽衣解带的手。 “反悔了?”姬冥修问,语气中隐有“威胁”。 乔薇清了清嗓子:“门没锁。” 姬冥修亲了亲她素手:“我去锁。” 乔薇红着脸点点头。 姬冥修坐起身,正要下床,就听见一阵哒哒哒哒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道稚嫩的童声:“娘亲!” 姬冥修想关门已然来不及,煞风景的已经推开了房门。 姬冥修与乔薇迅速交换了一个位置,姬冥修躺回了床上,乔薇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望舒推了门进来,果真看到乔薇,脸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迈开短腿儿,哒哒哒哒地扑进了乔薇怀里:“娘亲!” 乔薇抿了抿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对望舒道:“今怎么起这么早?” 平时可都是叫都不醒的! “我起来尿尿,就醒啦!”望舒看着乔薇红红的嘴唇,“娘亲你是不是吃糖葫芦啦?” 乔薇轻咳一声:“……是啊,吃了一个。” 望舒咂咂嘴:“我也想吃!” 景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了过来,他没赖床的习惯,但昨晚疯闹太晚,今有些起不来。 他靠进了乔薇怀里,一下一下地打着呵欠。 乔薇心疼地摸了摸他脸蛋:“再睡会儿吧?还早呢。” 景云将脸埋进乔薇怀里:“要和娘亲一起睡。” 姬冥修黑了脸,多大了还在你娘怀里蹭?放开你娘!让我来! 望舒看到了床上的姬冥修:“冥叔叔,你好些了吗?” 她和哥哥已经知道是燕爷爷弄错了对象,受伤的不是十七哥哥,是冥叔叔,这可怎么办呐?比起十七哥哥,她更喜欢冥叔叔呢,冥叔叔受伤,她好难过。 还是女儿贴心,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发顶,道:“冥叔叔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望舒看着他额角的大包,这个地方恰巧没被面具遮住,“冥叔叔,你这个是在哪里弄的?” 姬冥修也纳闷,他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头上就起了个大包? 乔薇眼神一闪:“蚊子咬的吧?” 明明就像是撞的,姬冥修古怪地看了乔薇一眼:“不会是你弄的吧?” 乔薇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我打你脑袋做什么?” 姬冥修眯了眯眼:“你刚刚是蚊子咬的?” 乔薇面不改色道:“第一眼看以为是蚊子咬的,不过现在看……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撞的,你睡觉的时候不老实,从床上掉下来了吧?” “有鬼。”姬冥修道。 “有……两个调皮鬼!”乔薇把两个包子塞进了他怀里,“我去做饭,你带孩子!” 这落荒而逃的身影! 景云没睡好,在姬冥修怀里打了两个呵欠,许是这怀抱很让人安心,他竟再次沉沉地睡了。 望舒见哥哥睡了,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但她睡不着,唇角高高地翘着。 姬冥修将儿子放在内侧,盖在了自己的被子里,他的被子从来没盖过第二个人,姬婉都不曾,忽然间多了个东西,心口涨得满满的。 望舒也钻进了被子,却没躺在床上,而是趴在姬冥修怀里。 姬冥修背靠着床头而坐,胖墩儿往他怀里一趴,整个怀抱都满了。 望舒嘻嘻地笑,冥叔叔的怀抱好宽、好暖,还好香。 娘亲也香香的,但娘亲的香气和冥叔叔的不一样。 望舒在姬冥修的脸上香了一个。 姬冥修的心都要化了。 …… 乔薇了去做饭,那自然是真的要做了,杨师傅起先不让让她进厨房,但她实在坚持,便让她去了。 杨师傅给她打下手。 乔薇煮了一锅桂圆红枣粥,蒸了一笼蟹黄虾肉包与一笼胡萝卜羊肉包,下了一大碗青菜肉丝面,卤了点花生,切了一盘黄瓜,又煮了几个鸡蛋。 考虑到白昨日放了血,乔薇特地让杨师傅找菜式口的贩子买了一壶羊奶。 开饭时,景云已经睡好了,穿戴得整整齐齐,与妹妹坐在椅子上。 两把椅子是姬冥修让工匠特制的,比寻常的椅子高一些,椅身略窄,给这个年纪的孩子坐,正合适。 姬冥修坐在望舒身边,父女俩着悄悄话,姬冥修低着身子,把耳朵递给她,她也不知了什么,神秘兮兮地笑,姬冥修也笑。 景云最近又掉牙了,掉的还是大门牙,话都漏风,更别笑了,他把嘴巴闭得死死的。 乔薇把最后一碗鸡蛋放到桌上,挨着景云坐下:“吃饭了。” 蟹黄虾肉包是乔薇与望舒的,胡萝卜羊肉包是冥修与景云的。 母女俩爱吃蛋黄,父子俩爱吃蛋清,鸡蛋也被明确瓜分了。 白抱着自己的奶(水)瓶(囊),咕噜咕噜地喝着奶。 珠儿见它喝得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拍了拍它,指向窗子。 白松开奶瓶,顺势望向窗外。 珠儿一把抢过它的奶瓶,咕噜噜地灌了一大口,随即呕的一声,爪子捂住心口,吐了吐舌头。 太难喝啦! 一顿饭,几人都吃得饱饱,绿珠过来收拾碗筷时,发现姬冥修居然把一满碗桂圆红枣粥喝得干干净净,盘子里的包子也一个不剩,不由地暗暗惊讶,要知道姬冥修吃东西是很“差劲”的,再美味的菜他尝个一两口便放在一旁了,哪像今早,放进他碗里的东西就没有剩下的。 乔薇:粒粒皆辛苦,剩菜剩饭不能忍! 乔薇去了东厢收拾东西。 姬冥修尾随而至,看了看在院子打弹珠的包子,从身后拥住了乔薇:“和孩子们多住几。” 乔薇就道:“我爹还在山上,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碧儿与罗大娘都能帮着照顾,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姬冥修想接过来一起住,想到什么,又把话头咽下了:“我送你。” “嗯。”乔薇点点头,在他脸颊上飞速地亲了一口,随即若无其事地掰开他搂住她腰肢的手,去拿衣柜里的衣裳。 姬冥修忽然追上来,将她抵在了柜门上,扣住她后颈,一阵霸道而强势的亲吻。 “我赢啦!”院子里传来望舒兴奋的叫声。 姬冥修松开了她,拇指抚过她红肿而莹润的唇瓣,轻轻地压了压。 乔薇红着脸,转身拉开柜门,想把没穿的衣裳拿出来,却一眼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大亵裤。 他的裤子不是都叠在下面的吗?几时挂到上头了? 乔薇把他的裤子拿下来,叠好。 姬冥修挑眉,没良心的,终于开始偷他内裤了。 公平起见,他应该“偷”她一个肚兜。 姬冥修眼疾手快地把她装进包袱的肚兜拿了出来,若无其事地塞进了怀里。 乔薇蹲下身,拉开抽屉,把他的亵裤放了进去。 姬冥修不知道这个,装着肚兜,吹了声口哨,出去了。 乔薇去如厕。 绿珠悄悄进屋,把乔薇叠进抽屉的亵裤拿出来,装进了乔薇的包袱。 至此,丞相大人与乔帮主终于有了彼此的定情信物——一个肚兜,与一条亵裤。 姬冥修的身子其实尚未完全恢复,但人逢喜事精神爽,喝了姬无双的药后,便不顾姬无双的劝阻,踏上了护送妻儿的马车。 马车宽敞极了,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虎皮,望舒与景云趴在虎皮上,分享从彼此手中赢来的战利品。 姬冥修与乔薇坐在长凳上,宽袖的遮掩下,十指相扣。 “中秋怎么过?”姬冥修问。 乔薇道:“要是我爹醒了,就回恩伯府过,要是没醒,就在山上。” “哦。”姬冥修摩挲着她手指,“那他还是别醒吧。” 乔薇:“!” “我想和你过。”姬冥修。 乔薇清了清嗓子:“不去……乔家,也行。” 姬冥修笑了。 马车晃悠晃悠地,走过京城的大街,上车前,绿珠便装了一大箱子的好东西,姬冥修觉得不够,又让燕飞绝将马车停在各大铺子门口,糖葫芦买了五十串、蟹黄酥买了五十包、金珠子买了五十颗。 乔薇:打弹珠用金珠,信不信打完珠子就没了! 马车驶入犀牛村。 乡亲们一看这华丽的大马车就猜出是乔是回来了,就算不是她本人,那也是一定来找她的贵人。 哎呀,真是羡慕啊,一年的光景,就富庶成这样了。 他们哪怕有她一半的本事,下半辈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 这个时辰,罗家没人,都下地干活儿去了。 马车长驱直入,停在了山脚。 魏远远地便瞧见了马车,猜测是夫人回了,放下手里的活儿,跑下山来。 “燕大侠!”魏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魏啊。”燕飞绝拉开车厢的后门,从里抱出一个大箱子,“给!” “我家夫人呢?”魏将箱子背在背上,问。 燕飞绝指了指马车,使了个眼色。 魏挤眉弄眼:啊,我懂,我懂! 二人很有默契地把箱子背上了山,把两个孩子也叫上了山。 孩子的爹娘在马车内不可言了一番,乔薇舔了舔唇瓣:“我走了。” “嗯。”姬冥修嘴上应着,握着她手的大掌却没有松开的迹象。 乔薇轻轻地抽回手,躬身朝车帘走去。 快拦住我快拦住我快拦住我…… 姬冥修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怀里。 乔薇跌坐在他腿上,心里窃喜了一把,面上却十分冷静,推着他胳膊,就要起来:“别闹,孩子们找不到我会哭的。” 让他们哭吧,哭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你敢松手你就死定了! 姬冥修将她扣得紧紧的,她无法动弹。 乔薇抱怨道:“你干嘛呀?光化日的。” 最适合白日宣淫了,快亲我快亲我快亲我…… 姬冥修轻轻地低下头,凑向她唇瓣。 她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亲吻却没有落下,她睁眼一看,姬冥修已经坐直了身子:“快去吧,我听到孩子们在叫你了。” 几时?她怎么没听到?! 乔帮主咬住唇瓣,欲求不满地从他腿上站了起来。 姬冥修淡笑着看着她:“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免得被人瞧见了不好。”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乔薇清了清嗓子:“景云和望舒待会儿要去钟哥儿那边玩。” 潜台词:我一个人在家! 姬冥修眉梢一挑:“那提醒他们别忘了给钟哥儿带点吃的。” 被撩得欲火焚身的乔帮主:“……” 姬冥修最终还是走了,特别正经,特别心无杂念,特别清心寡欲! 马车驶离了村口,丞相大人拿开了仿佛随意放在腿上的枕头。 丞相biu的一声弹起来:憋死老子了! …… 乔薇回到别墅,泡了两大杯莲子心,苦得舌头都麻了,总算也清心寡欲了。 她先去探了乔峥的脉,脉象较之前平稳了不少,也苍劲了不少,这是好转的表现,两生果果真是有奇效。 随后,乔薇又叫来七娘,问了作坊的情况。 作坊运转正常,就是容老板来了一次,具体什么事没,只让七娘转达乔薇,若是回了村子,记得上容记一趟。 乔薇猜是选厂址的事,不知是找到新的厂址了,还是徐氏那边同于同意卖了。 “请问乔姑娘在吗?” 二人话间,外头响起了一个姑娘的声音,乍一听,有些耳熟。 “我去瞧瞧。”七娘起身,出了别墅。 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与一个闭月羞花的少女,二人穿着一样的衣裳,青纱雪衫,奇怪了,这年头,怎么会有男女一样的打扮? “你们是谁?”七娘问。 少女道:“我们是素心宗的弟子,有事找乔姑娘,请问乔姑娘在吗?” “请稍等。”七娘进屋,向乔薇禀明了情况。 乔薇淡淡一笑,素心宗真是好本事,才一日功夫,连她的住址都打听到了。 七娘觉得对方有些来者不善:“夫人,要不要奴婢把他们打发了?” 乔薇淡道:“不必,来者是客,请他们进来吧。” 七娘将二位弟子请了进来。 乔薇在船上见过他们,是存在感较弱的八师弟与五师姐,也是唯二没对她恶语交加的弟子:“八师弟与五师姐上门,是师妹有什么事,还是你们师父师母有什么事?” 二人对视了一眼,显然没猜到乔薇能一语道破他们的目的。 五师姐道:“不瞒乔姑娘,是我家师母想见见乔姑娘。” 乔薇漫不经心地一笑:“见我干嘛?给她女儿找场子?” 五师姐看了看八师弟,八师弟年轻气盛,经不起刺激,一板一眼地道:“我家师母了,你与师妹的事是你们几个人的私事,也是四师兄的家事,她不会横加干涉,但你伤了我们二师姐,这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揭过的。” 乔薇哦了一声:“她没问我是怎么伤到你们二师姐的?还是你们没告诉她,你们二师姐把我打成重伤,我才还了她一刀子?” 不待二人反驳,乔薇又道:“你们师父都已经这笔账算了,你们师母却还揪着我不放,还是为了师妹的事吧?何必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八师弟嘀咕:“你看吧师姐,我就了这么不行。” 五师姐面子有点挂不住,师母的原话是为师妹找场子,但她怕对方拒绝才给改成了替二师姐报仇:“好吧,就是为了师妹的事,我师母给你下了战帖,不知你敢不敢接?” 乔薇问道:“接了怎样?不接又怎样?” 五师姐正色道:“接了,江湖事江湖了,过了今日,不论结果如何,你与素心宗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倘若不接,那素心宗就要用宗规来处置冒犯素心宗的人了!” 乔薇讥讽道:“这件事原本就是你们素心宗挑衅在先,真要下战帖,也该是我给你们下。” 五师姐眼睛一亮:“这么,你是同意了?” 乔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要我同意也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五师姐问。 乔薇一笑:“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但倘若我赢了,素心宗就是我的。” 五师姐哽住:“你……” “儿子!” 景云听到娘亲的叫唤,从院跑了过来:“娘亲!” 乔薇笑了笑,道:“你的字写得好,你来。” “来什么?”景云古怪地问。 乔薇取出文房四宝,一字一顿道:“给素心宗,下战帖!”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1】小白发威,吊打渣宗 两名素心宗的弟子很快将消息带回了太师府,这一次,也无需他们添油加醋了,人家白纸黑字地写着向素心宗挑战,输了,她的命是素心宗的,赢了,素心宗是她的。 平心而论,这帖子下得有些不知高地厚了,素心宗什么门派,岂是一个的世家弃女能够等价而论的? 别乔薇这条命根本就不值钱,便是值,也值不了一整个素心宗。 但乔薇这嚣张的口气,把许夫人气得够呛。 素心宗名气如此之大,原以为素心宗的弟子上门下战帖,会把那女人吓个半死,哪知那女人竟反过来给他们下了一道战帖,她若是不接,岂不是怕了那个女人? “师母,我们该怎么办?”五师姐问。 五师姐是诸位女弟子中最听话的一个,平时也不惹事,唯许夫人马首是瞻,深得许夫人疼爱。 许夫人不屑道:“怎么办?自然是给这不知高地厚的丫头一点教训了。” 五师姐心有不安道:“事关重大,要不要与师父商议一番啊?”把整个素心宗赌进去,怎么想都觉得好可怕啊。 许夫人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以她与几名弟子的实力,完全对付得了一个野蛮丫头,何必捅到许永清的跟前去?真捅过去了,怕是他第一个就不赞成:“你去把大家叫来,就我有事吩咐。” “是。” 五师姐退下了。 当晚上,乔薇正在检查腌制的另一批鹌鹑松花蛋,一只信鸽落在了她的窗台上,她打开一看,竟是许夫人的回复。 许夫人接下她的战书了。 啧啧,这许夫人真是激不得。 让她想起了前任青龙帮帮主吴大金,吴大金是粗人,又蛮横惯了,固然有些沉不住气,可饶是如此,吴大金也没在赌局的一开始便把整个青龙帮押上赌桌。 是她一步步诱导他、激怒他,才叫吴大金跳下了她设好的陷阱。 然而这回,她都还没想好怎么坑许夫人呢,许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了。 这是逼着她犯罪啊。 也不知那位许宗主知不知道自己夫人私底下做了什么大好事。 七娘提了一篮子橘子进来:“夫人,大壮家自己种的,大壮媳妇儿给摘了一篮子让你打打牙祭。” 乔薇卷好纸条:“放桌上吧。” 七娘看了看被她卷起来的纸条,轻声道:“是素心宗来消息了?你真的要去吗?” 乔薇顿住,凝眸道:“去,当然要去。” “不能和解?”七娘不禁担忧。 来异世这么久,有活泼机敏的多罗,有乖巧可人的碧儿,有贤惠大方的大嫂,也有宽和仁慈的罗大娘,可真正了解自己心意的还是七娘。 乔薇看向她,坦白地道:“七娘,这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道,在整个皇朝内,我们这些卑微的下等人都没有尊严可言,我们低下头,不是为了和解,是为了抛下自尊给那群所谓的上等人发泄,他们发泄够了,这件事才了了,发泄得不够,我的命就白白交出去了。我这一路走来,地痞流氓,青龙帮,恩伯府千金,国公府夫人,冥家老太太……太多,太多,我但凡退了任何一步,都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你好好地话。我要么是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被男人糟蹋了,要么已经被赶离冥修的身边,带着两个孩子亡命涯……不是我不想退,七娘,是他们不让!” 七娘从不知乔薇经历了这么多,她来时乔薇的房子便做好了,生意也有眉目了,一切都是光鲜亮丽的样子,她便以为她的过去或许没有别的寡妇那么不易。 直至听她讲了这些,她才明白她承受的东西,远非常人可比。 七娘握住她的手,眼圈有些发红,想点什么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表达。 她不算嘴笨,但这一刻,莫名词穷。 她太心疼。 她不知道一个女人究竟要多坚强,才能挺过夫人所经历的那些事,她总以为自己挺过了家破人亡就是难得的了不起,但自己的那些事与夫人的一比,不值一提。 乔薇倒是冷静,从到大,什么风浪没经历,那是一个公平的世道,却也有公平到不了的边角,她就被遗弃在那样的角落,磕磕碰碰地长大。 很早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的和平不是忍出来,是打出来的。 好人不需要你一味的忍让,你一味忍让的一定不是好人。 既是恶人,又有什么道理可讲? 对付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忌惮你,不敢再打你的主意,否则他的索求、他的欺凌,只会永无止境。 七娘暗暗叹了口气:“那……那你起码与冥公子商议一下,冥公子神通广大,兴许有办法对付素心宗的。” 乔薇摊手:“他就是素心宗的弟子。” “什么?”七娘大惊。 乔薇就道:“我问你,许夫人是他师母,我若把他叫过去对付他师母,传出去,可是犯了大忌?” 七娘弱弱地点头:“恐怕是的。俗话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许夫人既是冥公子师母,那便位同生母,冥公子忤逆她,会惹人诟病的。平头百姓倒还罢,一点唾沫星子,忍忍就过了,若是为商为官,是很影响前途的。” 人就是当官儿的啊,上次送别匈奴使臣,还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个呢。 可正因为这样,嫉妒他的人也格外多吧,譬如胤王之流。 要是让胤王那个王八蛋知道他犯了这个忌讳,不知道会怎么在朝堂上构陷他。 她不要给胤王这个机会。 …… 七娘回了院,阿贵与钟哥儿已经睡了,爷俩儿睡觉都不老实,被子踢得远远的,阿贵皮实没感觉,钟哥儿却是已经冷冻缩成了一团。 七娘上前,给钟哥儿盖好了被子,又打开另一床,给阿贵盖上。 “阿贵啊。”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回应她的是阿贵的呼噜。 她静坐了一会儿,确定阿贵不会醒来,拿着银子下了山。 …… 翌日,乔薇陪孩子们吃了早饭,将二人送去老秀才的私塾,动身去了约定的地点。 那地点并不在京城以内,而是在一处许夫人名下的牡丹园,牡丹园内开满了各式各样的牡丹,有寻常的品种,也有市面上几乎见不到的品种,园子是对外开放的,并不收取费用,但平头百姓不能进。 乔薇想她应该是属于平头百姓的行列,得益于一纸战书,竟也进了这么高档的园子。 此时正值午时,上午观赏牡丹的客人已经离开了,下午观赏的还没到,园子里人丁稀少,牡丹盛放,景致倒是怡人,可惜大家全都没有观赏的心情。 许夫人之所以将地点选在此处,是为了避免引起太师府与许永清的注意,问起来也不过是带弟子前来牡丹园赏花罢了。 庄园极大,绕过牡丹盛放的花园,是一片草场与一片白桦林,儿时的许夫人与兄弟姊妹便是在这里学习骑射。 管事见到曾经的主子,十分的高兴,欲将她迎入正院,被她拒绝了。 她让管事在草场上搭了个台子,管事以为她想请戏班子来唱戏呢,将台子搭得又快又好。 随后,又搬了桌椅板凳,露地摆了几排,并奉上新鲜的瓜果点心,甚至恐许夫人被秋日的太阳灼伤,在她的位子上置了一把滑盖伞。 乔薇被等在大门口的五师姐带去草场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几名弟子在草场上骑马射箭,许夫人优哉游哉地坐在最前排、最华丽的一张椅子上。 这是乔薇第一次见到传中的素心宗宗主夫人,果真比寻常的世家贵妇英气,一身爽利的青纱雪衣,头发挽了个单髻,以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簪结寰于顶,她的年纪与四夫人相仿,模样却比四夫人出众,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但并不显老,反而让她看上去更有味道。 “宗主夫人。”乔薇淡笑着打了招呼。 许夫人的目光落在乔薇的身上,事实上,从乔薇步入园子的那一刻她便注意到乔薇了,乔薇衣着朴素,但身上就是有一股强势的气质,让人难以忽略。 通常这种人都比较清高固执,并不圆滑,或者,并不识趣。 想想也是,若足够识趣,早在她派人上山的一霎就缴械投降了,竟敢妄自给素心宗下战书,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此女的容貌好生精致,靡颜腻理,仙姿佚貌,当得上倾城二字,就是眼神太凌厉,不叫她喜欢。 “你还真敢来。”许夫人讥讽道。 乔薇自顾自地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不咸不淡地道:“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不敢来的?反倒是你们素心宗仗势欺人在先,一个嫡传的弟子打不过一个厨子在后,十分没有颜面在京城露脸了吧?” 许夫人握帕子的手一紧:“牙尖嘴利!” 乔薇回头,看了一眼有椅子也不敢坐,只乖乖站在后排的素心宗弟子,没发现师妹与冥修,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二师姐,二师姐的手上还缠着纱布,脸色叫做一个精彩,乔薇淡淡一笑,在二师姐几乎气煞的眸光里转过了头去:“我人已经来了,宗主夫人要怎么比啊?我家里一堆事儿,早点比完了我也好回去。” 许夫人冷笑:“就怕你没那个命从这里走出去了。” 乔薇笑笑:“又或者,我没那个机会再叫您一声宗主夫人了。” 武林人士素来是动手不动口,耍嘴皮子,十个许夫人加起来怕都不是乔薇的对手。 许夫人无意以短比长,定了定神,道:“你不是很能打吗?你与我来一场比武,谁先被逼下擂台就算谁输,你可服?” 乔薇挑眉:“听起来挺公平的。” “对付这种人何须劳动师母出手?让奉之来教训她便是!” 话的是上门给乔薇传话的其中一名弟子——八师弟,原来他的名字叫奉之。 许夫人迟疑道:“这……似乎不妥吧。” 八师弟道:“没什么不妥的,我武功在师母之下,我能赢她,师母就更赢她了,若她怕输给我也没关系,咱们素心宗那么多弟子,再让她多挑几个便是,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都随她!” 啧啧,这台词叫一个溜,要没提前练过,乔薇都不信。 她本不是习武之人,与素心宗的弟子单打独斗已经够吃亏了,居然还让她车轮战,这是要把她耗死在擂台上呢。 “堂堂鸭过大宗门,怎么欺户盐家弱女己呀?老爷我都快看不下去啦!” 草场的入口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乔薇循声一望,瞬间怔住,六爷? 六爷没看乔薇,挺着个圆鼓鼓的肚子,像个行走的大啤酒桶,慢悠悠地崴了过来,在六爷身后,跟着清风儒雅的裘掌柜。 乔薇正要与二人打个招呼,六爷抢先开口了:“哎哟,介系哪家滴姑粮,讲得介么鱼花系玉呀?”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 六爷拿折扇挑起乔薇的下巴,居高临下地道:“从了爷吧,爷样你七香,喝辣,谁欺户你,爷都给你欺户回去!” 八师弟眉心一蹙:“光化日之下,哪儿来的淫贼?素心宗也是你能挑衅的地方?” “还真系素心宗滴盐呀?六爷我还以为继己眼瞎,素心宗不系名门净派吗?怎么关丧门来欺户一个朽无户**力滴弱女己呀?”六爷不知从哪儿学了一口乱七八糟的南方话,讲起来差点让乔薇笑喷了。 二师姐摸了摸仍旧疼痛的右手,怒斥道:“她才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简直心狠手辣!我的伤,就是被她弄的!” 六爷看向二师姐道:“哎呀,你介过娃娃,你不要继己打不过盐家就跑回去告家讲嘛,还把全家都叫来围殴盐家,你们介不系名门净派呀,你们系地痞流氓呀!” 乔薇也看出六爷是来助攻她的了,心中觉着疑惑他为何会出现,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 “阁下是谁?”许夫人不动声色地问。 “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陆六,剑盟第系习系代外系弟己,夫盐一看就系贵气成,想必系素心宗的宗主夫盐,陆六介厢有礼啦。”六爷着蹩脚的话,行着蹩脚的礼。 剑盟是北方的帮派,此人为何会有一口南方口音? 许夫人狐疑。 六爷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给许夫人道:“我系球州盐,在球州做僧意,我表哥系剑盟滴鲁讲老。” 剑盟确实有一位鲁长老,四大长老,蒋、莫、夏、鲁,鲁长老排行第四,为人低调,外界知名度不高,他能知道鲁长老,又持有剑盟的令牌,看来真是剑盟的弟子。 此人常年在南方,想来与剑盟来往不多,但倘若他果真是鲁长老的表亲,把这件事往剑盟一捅,素心宗的脸就算丢尽了。 定了定神,许夫人道:“陆老爷,你可能有所误会,是这位姑娘主动给我们素心宗下的战书,我们不过是接下她的战书而已。” 六爷一脸的恍然大悟:“啊,那介过娃娃很不鸡道高地厚嘛!” 八师弟忙道:“就是!她如此不知高地厚,我自然要代替我们家师母教训她了!” “介……恐怕不妥吧。”六爷摸下巴。 许夫人请六爷坐下,六爷坐了,许夫人问他有何不妥,他正色道:“你派你徒弟出战,她系不系也该派她的徒弟出战呀?不然就好不公平的啦!” 许夫人恣意地道:“乔姑娘要是有徒弟也可以呀,恐怕是没有吧?” 乔薇的眼珠子一动:“谁我没有?”对着牡丹丛打了个响指,“白,出来!” 白雄赳赳气昂昂地跑了出来,刚刚干掉了一条毒蛇宝宝,开心极了。 牡丹花养的毒蛇,就是肥美! 众人简直要跌破眼镜,这条白狗……就是她的徒弟? “是雪貂。”二师姐道。 “幼貂罢了。”八师弟浑不在意。 许夫人笑了:“乔姑娘,你若是不想应战,但无妨,你给我女儿磕个头认个错,这件事就此作罢,素心宗绝不再为难你。” 乔薇挑眉道:“你能让你徒弟代替你出战,我也能让我徒弟代替我出战,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徒弟太厉害,你们素心宗的弟子要吃亏?” 许夫人嗤道:“一只没长大的貂罢了,我怕刀剑无眼,弄伤你的爱宠,你追悔莫及。” 乔薇道:“那就请陆老爷做个见证,台上无生死,各安命,先下台者,输。” 六爷看向许夫人:“宗主夫人意下如何呀?” “那就依了乔姑娘的。”许夫人淡淡地吩咐八师弟,“怎么也是乔姑娘的爱宠,你下手轻些,丢下台就够了,不必赶尽杀绝。” 八师弟抱拳:“是,夫人!” 白呈大字型摊在乔薇的腿上,乔薇揉着它光溜溜的肚皮:“别手下留情,知道吗?速战速决。” 白跳下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八师弟施展轻功,如一只飞鸟,优雅又漂亮地落在了擂台上。 白慢吞吞地爬上去,台子太高了喂,我爬!我爬!我爬爬爬! “哈哈——”台下一阵哄笑。 八师弟将白拎了起来,丢到台上。 擂台边缘放了一架鼓,许夫人冲拿着鼓槌的七师弟比了个手势。 七师弟一鼓槌敲响了鼓面。 八师弟抡起剑鞘,朝着白狠狠地砍了过去! 他到底是记住了师母的话,不想以大欺,便没拔剑,只用了剑鞘。 饶是如此,他也有绝对的信心将这个毛绒绒的东西逼下台去。 他的剑鞘落向了白的头顶,眼看着就要将砸中白,忽然间,一道白光自他剑下闪过,他晃了晃神,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他的整个胸口都被撕破了,长长的爪印一滑而下,血珠飞溅,他根本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一回事,便疼得一个痉挛,跌下了擂台。 场下,鸦雀无声。 白在台上乖乖地坐好。 素心宗的弟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资质聪明的八师弟,居然没在那只貂的手里走过一招,他甚至没来得及让宝剑出鞘,便被打下了台。 等诸位师弟围上去时,八师弟已经晕了,不知是疼晕的还是摔晕的。 二师姐嫉妒地眼睛发红,那个女人的力气大就算了,怎么连养的貂都如此神勇? 五师姐不忿道:“这一局不算!我师弟都没出剑!我师弟让了它的!” 乔薇好笑地看着她:“的好像我家白有兵器似的。” 五师姐哑口无言。 许夫人捏了捏茶杯,道:“这一局,乔姑娘赢了,三局两胜,乔姑娘没意见吧?” 乔薇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 五师姐挺身而出:“这一局,我来会会你的狗!” 白炸毛: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五师姐纵身上了台,她的轻功在八师弟之上,身轻如燕,落地的一霎,裙裾散开,似仙子归来。 七师弟敲响了大鼓。 五师姐拔出宝剑,一道凌厉的剑气砍向白,白躬身一跳,避过了一击。 五师姐却反应极快,在白跳起的一霎便判断出了它的方向,几乎是同一时刻再斩出一剑,这已经不是在比武,是想杀了白。 白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气,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后爪猛地一蹬,整个貂身如闪电一般飞了出去! 剑气斩在白原先的地方,地板都裂了一个窟窿,可想而知,这一剑若是落在白的身上,白已经是一滩肉泥了。 白飚向了五师姐,一口咬上她的脖子,五师姐吃痛地一叫,白又抡起尖利的爪子,左一爪,右一爪,五师姐被打成了猪头,连连后退,一脚跌下了擂台! 白在她身上,本也要一同跌下去,但白反应极快,脚在她胸口一踩,借力跃回了台上。 素心宗的人惊呆了。 许夫人的冷汗冒了出来。 乔薇微微一笑:“需要五局三胜吗,宗主夫人?” 许夫人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那貂如此厉害,她就不端着宗主夫人的架子,亲身上阵了,她不信凭她的能力,会打不过一个的世家女?但现在什么都没用了,这丫头连胜两局,一旁还有个剑盟的弟子做见证,她连反口都不行! 六爷悄悄地给乔薇竖了个大拇指。 乔薇心里偷乐,本以为会有一场血战呢,她都做好受伤的准备了,哪知六爷横插了一杠子,真是插得太妙、太及时了! 就在二人沾沾自喜之际,一旁的裘掌柜忽然指着对面,大声叫了起来:“当心——” 乔薇顺着他眸光一看,却是不知何时绕到了场后的二师姐,用受伤的手拿着一把弓,拉开了弓箭,瞄准擂台上的白,咻的一声射了出去! 白被射伤了。 乔薇眸光一冷,猛地夺过一旁某弟子的弓箭,对着二师姐,狠狠地放了一箭! 箭矢瞬间将二师姐掀飞了出去,洞穿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钉在了身后的白桦树上! “二师姐!” “二师妹!” 素心宗的弟子们勃然变色! “你这是做什么?”许夫人大怒! 乔薇一巴掌将弓箭拍在了桌上:“我做什么?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打不赢就偷袭,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你最好祈祷我家白没事,否则我让你的弟子偿命!” 言罢,乔薇跑上了擂台,将白抱进怀里,这东西自打跟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伤到,那个可恶的二师姐应该是想射死白,可惜射偏了,只擦伤了白的胳膊。 胳膊流着血。 白在乔薇怀里蹭了蹭。 宝宝痛痛。 乔薇揉着它胳膊。 白感动极了。 乔薇拿出一个瓶子,拔掉瓶塞,淡淡的药香飘了出来。 白更感动了,都快要哭了,薇真好,还给宝宝带了药。 乔薇把药丸倒出来,瓶口对准了白的血:“别浪费了,回头给冥修治伤。” 白:…… …… 处理完白的“伤势”,乔薇抱着白走下了擂台,另一边,二师姐与五师姐、八师弟全都被抬下去疗伤了,许夫人与素心宗的弟子,个个面色煞白。 是的,他们开始忌惮这个女人了。 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一个高手生生射到树上,还死死地钉住? 她看上去也不像是学过武功的样子,甚至可能内力都没有,但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可思议呢? 当然他们如此忌惮她,并不全因她有一身好力气,也不是因为她养了一只厉害的貂宠,而是他们发现,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敢给素心宗下战帖! 只有疯子才敢把一个活人射在树上! 只有疯子才敢面对这么多高手而面不改色。 她甚至不知道怕的。 都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还没人敢在素心宗如此不要命! 要是个平头百姓,他们大可捏死,但这个女人,她快把他们捏死了。 她射杀二师姐时那种凌厉的眼神,简直不像个活人的。 师父发起火来都没她这么可怕。 她似乎完全没有忌惮,永不考虑后果,连命都能彻底地豁出去。 他们不同,他们需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他们当然首先是想弄死乔薇,可关键是,弄不弄得死?弄死了,剑盟的人会怎么?或者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把这个剑盟的弟子一并捏死?捏死了之后剑盟会不会追查?查到他们头上,又会不会对他们展开报复?剑盟的实力与素心宗不相上下,真报复起来,他们招不招架得住…… 一系列的念头闪过脑海,他们的底气便不足了。 乔薇冷冷地走向众人。 众人不禁退了一步。 只许夫人还似乎镇定地站在原地。 乔薇冷冷地勾起唇瓣,笑意里掠过一丝不经意的恣意:“愿赌服输,宗主夫人。” 七师弟开口道:“你刚刚五局三……” 乔薇一记冰冷的眼刀子射向他:“你们偷袭了我的白,还有脸找我要五局三胜?你们怎么不上?!老实告诉你们,我原本对你们素心宗没多少兴趣,只是想替自己出口恶气,但现在,你们把我惹毛了!素心宗,我要定了!” 许夫人一个踉跄,身子晃了晃。 “且慢。” 许永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附近,他身上有一股十分强大的气场,压得人险些喘不过气,六爷阅人无数,却也没见过几个一出场就让他冷汗直冒的。 许永清的目光在六爷身上扫过,不做停留,走向了乔薇。 他身边跟着自己的心腹弟子五师兄,想来这比试的消息就是五师兄透露给他的。 乔薇淡淡地转过身来,被他强大的气场弄得心口一震:“你又是谁?” 许永清穿着常服,不怪乔薇没认出,他道:“我是素心宗的宗主,姓许。” “啊,许宗主。”难怪气场如此强大,乔薇神色如常道:“你家夫人已经把素心宗输给我了,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许宗主了。” 许永清严肃道:“妇人胡闹,岂可当真?” 乔薇冷笑:“所以你是想不认账了?那敢情好啊,我这就去外头找人评评理,让大家伙儿都瞧瞧你们素心宗是怎么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又是怎么输了比试后翻脸不认账的!” 许永清正色道:“你挑战的是素心宗,我才是素心宗的宗主。” 乔薇笑了一声:“那么宗主大人,你既不承认这场比试,为何一开始的时候不阻止?我不信你是现在才得了消息,你躲在暗处不现身,不就是想让你的宗门给我一个教训?眼看着教训不到,才跑出来放马后炮,你觉得这样可以服众吗?” 许永清蹙眉:“我确实是处理完手头的公务才过来,对于内人与女以及诸位弟子的事,我向你道歉,是他们鲁莽了,但他们不能代替我做任何决断,素心宗是谁的,我了才算。” 乔薇冷声道:“你分明是想赖账!怪道你们素心宗数百年的底蕴,却比不过新出的剑盟,就是因为有你这样言而无信的宗主!” 五师兄拔出了宝剑:“不许侮辱我师父!” 许永清按住了他拔剑的手:“丫头,奉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罪素心宗,对你没好处。” 乔薇无畏道:“我也奉劝你一句,莫欺少年穷!” 许永清看了看一旁的剑盟弟子,深吸一口气,宽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你若是能在我手里走出三招,宗主之位让你给。” “师父!”众人大叫。 乔薇的睫羽颤了颤,这家伙一看就是不亚于胤王的高手,甩了那群鸟弟子太多,别三招了,自己恐怕一招都走不过:“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老婆打不过我,你就给他做外援吗?我和她打!” 许永清正色道:“和她打,只是你们私人恩怨,不殃及素心宗,想要素心宗,就和我,三招定胜负。” 这是摆明了欺负她!她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任宗主?! 别三招了,她一招都走不过,三招下来,她就能去见阎王爷了。 “既如此,让徒弟来领教一下师父的身手吧。” 姬冥修自花园缓缓地走了过来,场面瞬间一静。 乔薇回头,愣愣地看向他,他给了乔薇一个安心的眼神,在乔薇身边停下:“到底,都是女人的口角,师父既然替师母出招,就请允许徒儿也替自己的未婚妻接招。” 众弟子惊讶,四师兄什么啊?这个厨子是他的未婚妻? 许永清眉头一皱:“你要和我打?” 姬冥修神色平静地道:“冥修不敢,不论任何时候,冥修都不会用师父教授的武功来对付师父,我接下师父三掌,若三掌之后,我还能站在台上,便算乔姑娘赢了,师父意下如何?” 许永清眸光微动:“你还有伤,接不下的。” 姬冥修道:“请师父出招。”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2】大获全胜 许永清与姬冥修站在了擂台上。 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前一秒还青葱嫩绿的草场,这一刻似乎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鸦青色。 秋风鼓动着二人的衣袍,猎猎起舞。 两股强大的气场在空气中交织碰撞,二人都肃然着神色,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 台下围观的人一个个地屏住了呼吸,看看许永清,又看看姬冥修,一时间,连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师徒切磋这种事在任何门派都稀疏平常,便是他们在素心宗也常常找师父练武,然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分出的不是彼此的胜负。 几位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师妹与乔薇争执经过的弟子开始隐隐地后悔了,若是他们没在师母跟前大肆炫耀乔薇的可恶,师母与乔薇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师妹被乔薇怼,其实怼得很对啊,师妹确实不大懂事,大家喜欢她,除了她年纪,大家能够包容之外,更多的是喜欢她的同时,也能得到师父与师母的喜欢。 如果他们不是素心宗的弟子,如果他们也被各种“施舍”,他们会高兴吗? 他们是哪根筋不对,才把一切都推到了乔薇的头上? 乔薇才是最无辜的一个,明明是四师兄的未婚妻,却被四师兄的同门各种欺凌,换他们,他们也会生气的吧? 只是现在才想通,又有什么用? 事情已经发展到难以挽回的一步了。 许永清定定地看着姬冥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么做?” “是。”姬冥修眸光坚毅。 “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你在忤逆师门。”许永清加重了语气。 姬冥修的眸光没有任何波动:“师门,冥修不想忤逆,只是冥修的妻子,也不能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这件事,谁更站得住脚,已难以分清,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场比试,除非哪一方肯认输,否则就势必要进行下去。 但哪一方会认输呢? 乔薇? 许永清? “我不会伤她性命。” 这是在暗示姬冥修劝乔薇投降了,投降后,素心宗不会再找乔薇的麻烦,听起来,似乎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 但乔薇已经受了太多冤屈,至今都背负着一个勾引了胤王的恶名,他又怎么舍得再让她成为下的笑柄? 姬冥修凝眸道:“第一掌。” 许永清的眸子里浮现了一丝怒意:“你不要冥顽不灵,你知道你接不下的,就算你接下了,素心宗给了她,她又如何打理?如何服众?这是你师母酿出来的闹剧,宗派的长老们真的愿意臣服新宗主?” 姬冥修神色不变:“以后的事,以后再。” 许永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你是为师最看中的徒弟,为师曾想过百年之后将素心宗转交给你。” 姬冥修道:“师父应该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素心宗地理位置特殊,既不归属大梁,也不隶属南楚,老祖宗的心大不大,也不,并不希望宗门成为任何一国的爪牙,于是在传承宗主之位时定下“两不立”——皇室不立,官仕不立。 姬冥修想要继任素心宗,就必须放弃大梁的丞相之位。 当年的许永清曾被南楚皇帝看中,欲封其为国师,被许永清拒绝了。 许永清志在宗门,而姬冥修志在下,除非他能修改宗规,否则终有一日将陷入两难的境地。 许永清蹙了蹙眉:“你既执意如此,那边准备接招吧。” 姬冥修看着许永清。 许永清打出了第一掌。 这一掌只用了五成内力,但他五成的内力,足以媲美任何一名胤王府赤衣卫的十成功力,他宽大的袖袍被鼓得满满,无风自涌,拍上姬冥修肩膀的一霎,姬冥修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随即像踩了滑轮一般,生生退行了五米,鞋面将地板摩出了两道长长的印子,火光在鞋尖跳跃,整片脚掌都好似被烧起来了一样。 姬冥修注入内力,稳住下盘,在即将滑出擂台时停住了身形。 脚掌如同火烧,胸口剧痛,一口腥咸涌上喉头,他咽了下去,有一丝来不及,从嘴角溢了出来。 乔薇给白撸毛的手一顿。 许夫人也顿住,紧张地看着台上的二人。 素心宗的弟子已经连呼吸都不会了,全都目瞪口呆地观望着四师兄,师父只用了五成功力,就把四师兄打得吐了血,后面还有两掌,四师兄到底撑不撑得住啊? 姬冥修擦了嘴角的血迹,目光灼心,走回原先的位置:“第二掌。” 第二掌用了许永清七成的功力,巨风如浪涛自擂台滚滚而过,擂台的大鼓承受不住内力的余波,砰然炸裂! 姬冥修没有闪躲,许永清的手掌实打实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擂台上飞了出去,巨大的内劲如金针入体,灌入他筋脉,肆意窜行,人飞上了半空,连脑袋都是晕乎的。 他的身子急剧坠落,眼看着就要砸在观众席上,他忽然睁开了眼,犀利的冷芒一闪而过,他变拳为掌,在地上打出一道掌风,借力一个翻滚,腾回了擂台,扶住鼓架,没让自己跌在地板上。 喉头的血腥如翻滚的沸水,抑制不住地冲出了嘴角。 他吐出一口鲜血。 台下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师父这一掌想必是用了七成功力,刚刚四师兄都被打晕了,只是掉落的一瞬又奇迹般地苏醒了,若稍是再迟半步,都已经摔死在了地上。 这只是七成的功力啊,四师兄就已经如此艰难了,加上前一掌受的伤,四师兄都快要站不住了。 乔薇紧张得掐紧了白的貂毛。 白被勒得吐舌头、直翻白眼。 许永清神色严肃地看着他:“再来一掌,你就没命了,还要比吗?” 许夫人转头喝向乔薇:“你这人怎么如此歹毒?你还不快认输?没看见冥修已经伤成了这样?再打下去他就是个死!你就为了出一口恶气,把冥修的命搭上了吗?你骂我女儿自私,你看看你,比谁都更自私!” 乔薇正色道:“别摆出一副你多么关心冥修的样子,他上场时,我可没见你阻止,你想趁火打劫,逼我认输,做梦去吧!” 她认输了,他那两掌就白挨了!宗主有宗主的信仰,冥修也有冥修的坚持,不需要她认输换来的保全,他从上台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认输,丢的不是她自己的脸,还有他一并交出去的尊严。 在这个时代,男人的尊严,远比命来得重要,他既是为了护她而战,那么她便不能认输,否则传出去别人怎么想?替女人出头,最后却夹起尾巴灰溜溜地逃走,这就是公主的儿子,这就是大梁的权臣。 他拼个半死,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结果吗? 她觉得不是。 六爷用折扇拍了拍乔薇的手,示意乔薇安心:“你要相信大人,他心里有数的,他不会抛下你们母子。” 没错,姬冥修你敢抛下我们,我就立马找人嫁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想必有不少人愿意做他们的便宜爹吧? 不是。 不是这样! 素心宗没你重要,我的颜面更没有,打不赢你就回来! 我不要嫁给别人!我不要给景云和望舒找个便宜爹! 我找了两辈子了,才找到一个顺眼的男人,谁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时候? 乔薇腾地站起身! “冥修!我不……” 姬冥修打断她的话:“还有第三掌。” 乔薇:“冥修!” 姬冥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唇角微微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乔薇读懂了他的唇语。 乖,去那边等着。 六爷清了清嗓子,给裘掌柜使了个眼色,裘掌柜走上前,客气地道:“这位姑娘,你还是坐回去吧,你站在这儿,都挡住我家老爷看比武了!” 乔薇心里不知何等滋味,回到了坐席上。 许夫人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其实不用看她了,看冥修就知道这一场比武许永清赢定了,许永清是什么人?他是素心宗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一任宗主,他的武功在年轻时便超越了他的师父,这些年潜心习武,又精进不少,姬冥修因体质的缘故,习武不多,只是熟记了武功心法与招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许永清的对手? 待姬冥修再一次站回原先的位置后,许永清打出了最后一掌。 这一掌用了许永清十成的功力。 习武之人鲜少会在比武中用上如此深厚的功力,因为会遭到反噬,八成以上就能感觉到元气的大量流逝,十成,只需一招,便能把自己反噬出内伤,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愿意这么做。 许永清一边逼迫着姬冥修,但他其实,才是真正被逼入绝境的一个。 这个徒弟的心,硬如磐石,只要下了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指望他认输是不可能了,唯有赢了他。 但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顽强地爬起来。 他没有退路,他只能杀了他! 这一掌打上姬冥修的胸膛,浩瀚的内力如爆破的洪流,涌入姬冥修的身体,姬冥修体内的那股神秘内劲被触动了,如沉默的心脏,忽然跳动了一下。 只一下,便似洪荒之力,将许永清的内力逼了回去。 十成功力尽数逼回许永清的身体,许永清被震飞了,重重地砸在了许夫人身边的席位上,桌子嘭的一声碎成木片,许永清倒在一片碎裂的木渣中,捂住胸口,吐出几大口鲜血。 “永清!” “师父!” 许夫人与素心宗的弟子们方寸大乱! 许永清鲜血狂吐。 许夫人抱着他,大声哭了起来! 乔薇跑上擂台:“冥修!” 姬冥修也遭到了内力的反噬,伤得不轻,半跪在地上,难以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抬手,艰难地道:“别过来。” 乔薇顿住了步子。 姬冥修捂住快要炸裂的心口,站了三次,才艰难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鲜血狂吐的许永清:“点他神门。” 五师兄忙并两指头,点在了许永清的神门穴上。 许永清终于不再吐血了。 许夫人哭成泪人。 诸位弟子害怕地看着许永清。 这一场比武,许永清输得彻底。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一向为师父马首是瞻的,可现在师父输了。 四师兄不是不习武的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姬冥修看着许永清,血丝顺着嘴角滑下。 许永清也看向了他,从他眼中,许永清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没有伤了师父的内疚,没有赢了比试的欢喜,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静得让人脊背发冷。 “我输了。”许永清。 许夫人勃然变色:“相公!” 许永清难过地道:“从今起,我不再是素心宗的宗主。” 许夫人泫然大哭:“相公!宗主之位,岂同儿戏?事情是我闹出来的!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不干你的事!不干素心宗的事!” 在许永清出面之前,或许真的不干他的事,但他没能沉住那个气,走出来教训了这个丫头。 从他出来的一瞬,他与素心宗就注定摘不干净了。 这简直是史上最荒唐的一次授位,将来到了地底下,恐怕都要被祖师们唾骂。 “素心宗话算话。”许永清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雀令,“这是素心宗的宗主令牌,乔姑娘请收好。” “师父!师父不可呀!”五师兄拦住了许永清,转头看向乔薇,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素心宗是什么地方?就敢这么接下?就算你得到了宗主令又如何?真以为大家会服你吗?历任宗主,都是要打赢宗门五大长老才有资格继任,你就算拿了青雀令,在通过测试之前,你也不能算素心宗真正的宗主!” 姬冥修将乔薇护在身后:“长老们一年后才出关,一年后,乔氏会上素心宗接受长老们的检验,这一点,就不劳五师弟费心了。” 乔薇在背后轻轻地戳了戳他,低声道:“还要打你们长老啊?我打不过怎么办?” 姬冥修悄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先拿下青雀令。” 想到什么,乔薇又道:“要是我死了,你师父还能再继任宗主之位吗?” “不能了。”姬冥修道。 如此,许永清倒是没有什么威胁了。 乔薇眉梢一挑,跳下擂台,慢悠悠地走到几人面前,伸出手来:“给我吧,五师弟。” 五师兄不肯。 许永清咳出了一口血:“把令牌,交给乔姑娘。” “是乔宗主。”乔薇纠正他。 五师兄重重地把令牌拍在了她手上:“每一位长老的武功都不在我师父之下,我倒要看看一年后,你怎么被五位长老打死!” 乔薇莞尔一笑:“有的人啊,连被长老打的机会都没有呢,是不是啊,五师弟?你很想要这个令牌吧,但是抱歉咯,我不会让给你的。” 五师兄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 大师兄、二师兄与三师兄都是南楚皇室,四师兄又是大梁权臣,这几人摆明了无法继承宗主之位,他是余下的弟子中资历最高的,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的宗主,现在跳出个程咬金,让他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乔薇不再理会这个肚鸡肠的五师兄,看向许永清道:“素心宗的宗主令我收下了,一年后,我会上素心宗得到五位长老的认可,在那之前,素心宗还是交由许大人打理,不过这令牌是许大人亲自交到我手上的,许大人可别自己都不承认自己选的人。” 许永清从这个位子上下来了,就意味着不论谁打赢五位长老坐上宗主之位,都绝不可能是他了,他咽下喉头苦涩:“许某,随后恭候乔宗主。” 乔宗主?乔薇心头一喜,这称呼她喜欢! 二人都伤得极重,宗主令到手了,别的细节都能稍后再议。 乔薇没再揪着许永清不放,许夫人连忙唤人将许永清抬去了别院,唤来太医为许永清诊治。 乔薇也扶着姬冥修走出了牡丹园。 六爷与裘掌柜继续装作不认识二人,大摇大摆地上了自家马车。 但马车没有返回来时的路,而是往左边一拐,进了一条黑漆漆的胡同。 姬冥修与乔薇上了等候在侧的马车,燕飞绝嘴里叼了根稻草,见到半死不活的少主,弱弱地挑了挑眉:“哟,还活着呢?” 乔薇瞪了他一眼,冥修都伤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毒舌大叔什么的,太不可爱了! 燕飞绝哼着曲儿,不情不愿地抓起了缰绳:“上哪儿啊?” “四合院。”乔薇道。 燕飞绝一鞭子打在了骏马上,骏马吃痛地跑了起来。 乔薇扶着姬冥修坐下,拿了个软枕垫在他背后,又捏住他手腕,给他把起了脉。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道:“我没事。” 乔薇蹙眉:“怎么没事?脉象这么乱。” 姬冥修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这么担心本少主?” 乔薇就道:“那可不?我现在是你的宗主,你是我宗门的弟子,爱护宗门弟子是每一个宗主应尽的义务。” 特别会一本正经地瞎胡! 姬冥修唇角微微勾起:“宗主准备怎么爱护本弟子?” 乔薇抿了抿唇:“这样。” 言罢,在他脸颊上飞快地香了一个。 还有每晚召你侍寝,潜规则弟子什么的,太有宗主风范了! 乔薇心里暗戳戳地窃喜着,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红着脸蛋坐在一旁,像只蒸熟的基围虾。 若是素心宗的弟子看见她这模样,只怕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那个一刀子扎了二师姐的手,又一箭将二师姐射到树上的女魔头,怎么会有如此娇憨的一面? 迷死个人了。 姬冥修几乎忘了五脏内腑的疼痛,心里甜甜的,抬手去捏她的脸,却扯到了胸口,惹来一阵剧痛。 乔薇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扶住他肩膀:“你是伤到了吧?你看你看,都疼成这样了,还没事?” “是真没事。”姬冥修着,开始宽衣解带。 乔薇眸子一瞪:“你干嘛?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精虫上脑呢!” “想哪儿去了?”姬冥修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脱下上衣,里头是一件金色马甲,姬冥修将马甲也脱了下来,放到一边,随后穿上了自己的上衣。 乔薇看了看被他脱下的马甲:“这是什么?” 姬冥修道:“金丝软甲,李钰的。” 乔薇挑眉:“名字挺高大上的。” “高大上?”冥修不解。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乔薇把金丝软甲拿在手里,上面还残留着姬冥修的体温与体香,摸着手心都有些发烫,“不像是普通的马甲,什么料子做的?” 姬冥修解释道:“一种西域的金蚕丝,那种丝坚韧无比,削铁如泥,做成衣裳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也能抵御一部分的内力。” 乔薇似有顿悟:“所以刚刚你是借了它的作用,才从你师父手中撑住三掌的。” “嗯。”姬冥修淡淡点头,不是这件马甲,恐怕他早已暴毙在擂台上了,可饶是马甲抵御了近半的内力,他也依旧伤得不轻。 “我真的要去打那几个长老啊……”乔薇还在纠结这件事,她今见识了许永清的武功,觉得许永清一个人都这么强悍的破坏力,再来五个不相上下的长老,她怕是要翘辫子呀……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有我在。”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乔薇的心得到了一丝安定。 姬冥修轻声道:“素心宗的情况,比你想的复杂,稍后我会一一向你言明,但得到它,好处很多。” 一听很复杂,乔薇又不淡定了:“可是,好处再多,也要有命去享受,要是真的那么复杂,我看我还是……” 姬冥修比了个手势:“三座金矿。” 乔薇一拍大腿:“要定了啊!” 马车晃悠着晃悠着进入了一条巷子,京城就是巷子多,左拐一条,右拐一条,非得拥有强大的方向感,否则像陈大刀那种路痴,来一次就得走丢一次。 “这不是回四合院的路。”乔薇恰巧是个方向感能媲美指南针的人,她虽未走过这条路,却也知道方向不对。 “见个人。”姬冥修道。 乔薇哦了一声,既然知道要来见个人,刚刚还问她去哪儿,燕叔叔蔫坏蔫坏了。 马车停在了巷口,这里早有另一辆马车恭候,那辆马车上走下两个人,正是在牡丹园插了一杠子的六爷与裘掌柜。 六爷笑眯眯地走向姬冥修的马车,站在窗口处,先与姬冥修打了招呼,随即心情大好地拱了拱手:“恭喜乔宗主,贺喜乔宗主。” 乔薇微微地笑了:“多亏六爷助阵,不然素心宗怕是要杀我灭口。” 在白连胜两局后,素心宗便对她动了杀念,奈何有个剑盟的弟子观了全场,素心宗想守住消息,就得连同六爷一起杀了,但六爷不是普通的剑盟弟子,他是剑盟长老的表亲,真出了事,剑盟不会不严加追查,剑盟连两生果的地图都能弄到,查出一个杀害了本门弟子的凶手又有何难? 届时就不是素心宗更不更换宗主的问题了,恐怕整个门派都会遭到剑盟的疯狂打击。 素心宗底蕴深厚,剑盟实力雄厚,两两相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没人敢去做这个挑起了两门争斗的罪人。 毕竟谁能保证素心宗为了平息剑盟的怒火,不把“凶手”推出去抵罪呢? 乔薇于是幸免于了一场屠戮。 六爷笑道:“这都是大人的主意,我只是过去装装样子罢了!夫人要谢,还是得谢大人!” 乔薇难得的柔声道:“我自是要谢他的。” 裘掌柜看向乔薇,欲言又止。 乔薇会意道:“裘掌柜,上次的账目好像有些不对,可否借一步话?” 六爷皱眉,踹了裘掌柜一脚丫子,没用多大力就是了:“你怎么把夫人的账都算不好?” “是我没算好。”乔薇忙道。 六爷哼了哼。 乔薇走下马车,与裘掌柜走到一边:“裘掌柜可是有话对我?” 裘掌柜声道:“实不相瞒,昨晚七娘来找过我。” “昨晚?”乔薇困惑,昨晚七娘不是在别墅与她谈心吗? 裘掌柜点头:“是,到我那儿时大半夜了,她与我你可能遇上了点麻烦,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我没听过素心宗,但也觉得事态不简单,一亮便去找六爷,想请他出面,不过那时,六爷已经从大人那边得到消息了,我便没再什么,只道是想凑热闹,随六爷一块儿来了这里。” 乔薇恍然大悟:“我你怎么也在呢,六爷一般不带你掺和这种事的。” 裘掌柜望了望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的六爷,声道:“七娘真的很担心你。” 乔薇叹气:“那个傻瓜,大半夜的出门,就不怕碰上劫匪吗?” 裘掌柜又道:“这也是我想与你的,七娘为了任何事来找我,我都愿意效劳,但大半夜的实在太危险,还请夫人好生照顾七娘。” 乔薇点点头:“我明白了,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裘掌柜笑道:“夫人言重了,我没帮上什么忙。” “叽叽歪歪的,账还没算好呢?”六爷嚷嚷。 “我先走了,后会有期。”裘掌柜拱了拱手。 乔薇目送他与六爷上了马车,驶出院子,随后自己也上了马车。 回到四合院,姬无双迎上来,一把姬冥修的脉便黑了脸,白了乔薇一眼:“每次和你出去就没好事!” 乔薇哼了哼,扶着姬冥修进了屋子。 燕飞绝靠在廊柱上,啃了一口苹果:“会死不?” 姬无双蹙眉道:“有灵貂的血,不会。” 燕飞绝浑不在意道:“哦,那就没事了。” “你就不生气?”姬无双黑了脸。 燕飞绝摊手:“我干嘛要生气?男人追女人,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燕飞绝的底线是姬冥修活着,至于怎么个活法他并不在意,况且照他呀,那子欠揍得很,只要不死,被虐虐他是很乐见其成的。 燕飞绝拍拍姬无双的肩膀:“你够了啊,别老对人家姑娘有成见,你能被放出寒潭,都是人家的功劳,你别不识好歹,回头得罪了她,少主又把你关进去,看你找谁哭去?” 寒潭姬无双是一辈子不想进了,但要他放下对乔薇的成见他也做不到,他闷不做声地拿上银针去了姬冥修的屋子,给姬冥修施了针,稳住在五脏六腑乱窜的内力。 随后,他去了厨房熬药。 乔薇跟上去,把白的血递给他。 他脸色总算好了些。 乔薇问道:“还要多少白的血才能痊愈?” 姬无双答道:“灵貂的血比以往的药物强上数倍,但也只能比较好地压制。” 乔薇是感受到它的压制效果了,以往冥修都是数日甚至十数日才能清醒,而白的血一夜就能看见效果,她还以为多服用几次,就能彻底治好冥修了呢:“那要怎么才能痊愈?” 姬无双冷笑:“或许……吃了你那只貂?” 乔薇瞪他:“你敢?” 姬无双呵呵:“在你心里,少主还不如一只貂来得重要。” 乔薇原本挺生气,听到这话反而笑了:“别挑拨我与冥修的关系,你现在手里根本没有治疗冥修的方子,我就算把白给你了,你也未必能把冥修治愈。” 姬无双被戳中痛脚,面红耳赤。 乔薇淡淡地看着他:“被我中了吧?你呀,与其花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研究研究什么方子才能治愈冥修的病,我可是听,他一旦遭遇不测,你们七个一个都活不了。” 姬无双大怒,这种秘密到底哪个王八蛋捅到她跟前的?! 正在啃苹果的燕飞绝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题外话------ 还差几十票破千,求票。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3】花好月圆,乔峥醒来(上) 白的血不愧是疗伤圣药,姬冥修服下以它做药引的药物后,那股躁动的内劲被压下了,只是被许永清打出来的伤势仍需慢慢调养。 姬无双的处方:卧床休息。 乔薇要回山上,出来这么久,孩子们该着急了,更重要的是,她也想孩子们,想得心口都难受。 姬冥修抓着她袖子,语调有些委屈:“留一晚怎么了?我都伤成这样了,还怕我把你怎么着?” 我就是觉得你不能把我怎么着,留着没必要。 乔薇被自己的污污雷得外焦里嫩,清了清嗓子道:“真的要回了,他们看不见我,会睡不着的。” 好像本少主就睡得着似的! 姬冥修抗议无效,起身去送她。 乔薇自是不让,却也拗不过他。 一国权相,放着好好的丞相府不住,成往乡下跑,成何体统?! 二人在姬无双刷刷刷的眼刀子里踏上了回村的马车。 马车驶入村口时,色已经完全暗了,夜幕低垂,繁星闪烁,村庄在笼在朦胧的月色中,宁静而祥和。 乔薇跳下马车:“你不要上山了,早点回去休息。” 姬冥修道:“我想看看孩子。” 乔薇望了望陡峭的山路,想着他重伤的身体,实在不忍:“我背你吧?” 燕飞绝一个没忍住,笑了。 乔薇见姬冥修不话,又道:“我抱你也成。” 反正我力气大。 姬冥修脑补了一下自己被某人公主抱的画面,脸色瞬间不好了。 而车座上的燕飞绝,已经哈哈哈哈哈哈地笑翻了。 扑通一声,栽到地上,吃了一嘴泥…… 为表示自己拥有良好的体力,姬冥修坚决徒步上了山。 山上的情景有点儿凄凉,罗大娘与碧儿坐在门口的板凳上,面着山下的方向,怀中各自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已经睡着了,两个人也昏昏欲睡,脑袋一下一下地垂着。 “干娘,碧儿,”乔薇轻轻地拍了拍二人肩膀。 罗大娘打了个呼噜,猛地惊醒,看看乔薇,又看看一旁的姬冥修:“回来了啊?你们。” 你们。 姬冥修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 “夫人,公子。”碧儿打着呵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乔薇摇头:“不饿,你和干娘快回去歇息吧,今真是辛苦你们了。” 罢,乔薇从罗大娘怀中接过景云,又从碧儿怀里抱过望舒。 姬冥修看着累,把景云抱了过来。 罗大娘见他二人一儿一女地抱着,忽觉这样其实也不错,虽然她对这个有着未婚妻还勾引她闺女的男人 罗大娘叹道:“本想进去睡的,但一进去,俩人就醒,非得在门口等你回来,我你兴许不回了,二人就难过。” 粘人的东西,幸亏她是回了。 罗大娘与晕晕乎乎的碧儿各自去了,二人抱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放到床上的一霎,景云醒了,看到冥修,先是一愣,随即扭头去找娘亲,确定娘亲也在,闭上眼,安心地睡了。 “他很挑人的。”乔薇把望舒也放到床上,“他不大喜欢别人抱,尤其睡觉的时候,换个不够喜欢的,他能立马清醒。” 姬冥修眉梢微微一挑,这是乔薇惯有的表情,相处时日久了,他脸上也竟也有了她的神态:“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 乔薇给两个孩子分别盖好被子:“我的意思是,他缺乏安全感!” 丞相大人很固执:“分明是他喜欢我。” 乔薇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你爱怎么怎么。” 姬冥修在床头坐下,宠溺地看着一对熟睡的家伙:“我儿子,当然喜欢我。” 乔薇开始收拾东西。 屋子里有孩子,有男人,孩子甜甜地睡着,呼吸均匀,男人没话,只静静地坐在床头,整间屋子静得出奇,却莫名有种淡淡的温馨。 做着手头的事,不经意抬眸,有个醒着的人陪着自己,这种感觉,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如果这就是成亲之后的样子—— “冥修。”乔薇解着包袱,仿佛不经意地唤了他名字。 “嗯?”姬冥修朝她看了过来,不知是不是烛光落进了他眼底,他眼神里一片暖意。 乔薇张了张嘴:“我……” “想什么?”姬冥修轻声问。 “我……” 不出口! 她还是没做好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完完全全交给另一个人的准备,她自出生便被遗弃,没感受过一家庭的温暖,她不是不渴望,看见人家有爸有妈,她也很羡慕、很渴望,只是渴望又有什么用?她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个过程,充满了嫉妒和痛苦,她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得到。 当她幼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住,她便每都告诉自己,她不需要,她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时间久了,她也就相信自己可能真的不需要了。 这种“不需要”追随了她二十多年,当罗大娘出现,甚至乔峥出现,她都不敢让自己去“需要”。 因为一旦这种“需要”被剥夺,她所要承受的打击,将会比幼童时期的强上十倍、百倍。 至于他,那就更不用了。“你怎么了?”姬冥修温柔地看着她。 “我……”乔薇抿了抿唇,抓着包袱的手指微微收紧。 姬冥修的目光扫过她略有些发白的脸,以及被她捏得隐隐泛白的指尖,轻声道:“你在害怕什么?” 乔薇定定神,不看他眼睛,只盯着被自己揉得发皱的包袱,道:“也不算害怕,就是……就是有些事我不知道好不好,不太确定……要不要去试一试。” 姬冥修语重心长道:“很多事都只有试过了才知道,你要是连试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知道这件事究竟好不好?” “的也是。”乔薇扒拉了一下耳朵。 “需要给我听吗?”姬冥修问。 乔薇望进他深邃的眼底,素心宗的事一幕幕闪过脑海,这人大概是自己这辈子能碰到的最好的男人了,如果连他都不可以托付终身,大概再也没有谁能让她托付终身了。 念头闪过,乔薇把心一横:“我想……” 刚了两个字,她手臂一扯,扯散了包袱,衣服刷刷刷地散落了一地,夹在两条淡蓝色的罗裙之间,是一条素白的大亵裤。 姬冥修眸色一深:“那是什么?” 乔薇看着那条怪怪的裤子,心道我没有这么粗的腰啊,定定地看了半晌,莫名觉得它眼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把将内裤抓起来,塞回了包袱! 姬冥修俨然已经“看清”了,没良心的,果真偷了他内裤! 忍住被许永清打出的重伤,丞相大人精神抖擞地走到了桌边,从她手中夺过包袱,打开,拿出了自己的白色大亵裤:“乔宗主,如果本少主没认错,这好像是本少主的裤子吧?你偷本少主的内裤!” “我没有!”乔薇想也不想地驳斥。 姬冥修呵呵:“没有你藏什么?” 乔薇杏眼圆瞪道:“还不是怕你误会?你看看,你果真误会了吧?” 姬冥修冷笑:“误会?那你倒是,本少主的内裤为什么会在你的包袱里?” 乔薇急得跳脚:“你问我我问谁?总之不是我放进去的!” 姬冥修危险地眯了眯眼:“不是你难道还是绿珠?” 完全没发现绿珠悄悄动了手脚的乔宗主:“也不定是你自己呢!” 姬冥修笑了:“呵,你收拾东西时本少主一直站得远远的,连包袱的边角都没碰到,而且本少主比你先出的屋子,出了之后再也没进去,本少主哪儿来的作案时机?” 这一点乔薇无法否认,她收拾东西时,他确实只是在一旁站着,与她了几句话便去院子陪孩子了,一直到她把包袱提上马车,他也就跟着上车了,整个过程,他没就接触过她的包袱。 但如果不是他,也不是绿珠,又会是谁呢? 总不是自己不心收进去的吧? 她明明记得自己把他的裤子叠进了暗格,难道叠进暗格后,她又稀里糊涂地把裤子拿出来,收进自己包袱了? 她有这么健忘吗? 姬冥修内心乐开了花,面上却无比讽刺地道:“偷男人的内裤,乔宗主究竟想做什么?不会是自我纾解的时候拿出来用用吧?” 乔薇被雷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你胡什么?谁自我纾解了?!” 姬冥修笑得意味深长:“我明明都撞见两次了,还狡辩。” 乔薇的内心真是哔了狗! “呵呵,乔帮主这么脸红,看来是被本少主中了啊。” 我是给你气的! “汗都出来了,来,擦擦。”姬冥修十分善解人意地从怀里拿出了一方粉色的“帕子”,余光一瞅这颜色不大对,愣了愣神,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大对,等他反应过来时,唰的抽回手,要把“帕子”塞回怀里,却被乔薇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乔薇比他更危险地眯了眯眼:“冥少主,这是什么?不会是我的肚兜吧?” “你看错了。”姬冥修面不改色。 乔薇讥讽一笑:“这肚兜是我亲手做的,上面还绣了我的名字,我会看错?” “你的名字?”姬冥修蹙眉,摊开肚兜,望着边角白乎乎的一团道:“这个桃子?” 乔薇炸毛:“蔷薇!我绣的是蔷薇!” 其实连桃子的形状都是想象出来的姬冥修:“……” 不论怎样,抓了某人现行的乔薇总算能挺直腰杆儿了,似笑非笑道:“冥少主可否给在下一个解释?在下的肚兜怎么会跑到你怀里?还当帕子擦汗,你是不是要擦一擦再闻一闻啊?你这个变态!色情狂!” 姬冥修不知道色情狂是个什么意思,但也听得出绝不是什么好话:“某人还偷了我内裤呢,到底谁色情狂了?” “你!” “呵~” 姬冥修其实无比的冤枉,昨那件衣裳明明已经洗了,这件肚兜也该一并洗了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一件的兜里? 他哪里知道,绿珠给他洗衣裳时发现他兜儿里装着乔薇的肚兜,便以为他是有这种嗜好,连夜洗好烘干后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他的兜,还熏了熏香哟! 快被绿珠坑死的姬冥修简直无言以对。 而被绿珠坑个半死的乔薇也满嘴不清。 “这是物证,本少主不会带走的。”姬冥修一本正经地。 乔薇睫羽颤了颤,不甘示弱:“我……我也不拿回自己的物证,总有一会真相大白,你就等着!” 二人重新揣上了对方的犯(定)罪(情)证(信)据(物),冷漠脸,下山的下山,洗澡的洗澡,一夜长眠。 秋季的山头格外凉爽,雾大,能见度不足数米。 乔薇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雾了,还是时候在孤儿院见过,秋冬的早晨去上学,每日都是大雾缭绕,恍若仙境。 乔薇喜欢有雾的气。 伸了个懒腰,去后院洗漱,回屋时不出意外,景云起来了,正有板有眼地叠着被子,他力气,摆弄一床四斤的棉被还是挺困难的,鼻尖的汗都累出来了。 乔薇轻轻一笑,走上前:“你放着,娘亲来叠就好了。” “我想帮娘亲做点事。”他睁着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认真地。 乔薇心头淌过一股暖流,亲了亲他脸蛋,被亲的脸蛋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红了,他害羞地抓住被角,很想在娘亲面前好好地表现一番,奈何力气感人,这么一抖,没把被子抖开,反而把自己给抖摔了。 乔薇哈的一声笑了。 景云揉了揉在妹妹肚子上磕红的鼻尖,也跟着笑了。 年纪便已初具风华,笑起来如上的明月,迷死人的好看。 这长大了怎么了得?怕是比你爹更招姑娘喜欢呢。 乔薇把儿子团进怀里,可劲儿地揉了一把,趁着还,多吃点豆腐,等长大变成哪个姑娘的丈夫,她就抱不着了。 母子俩好生亲昵了一番,望舒醒了。 景云自觉地跳下床去洗漱,他是不会和妹妹抢娘亲的,望舒跐溜溜地滚进乔薇怀里,笑嘻嘻地睁开眼,一脸兴奋:“娘亲!” 乔薇笑着亲了亲她脸:“什么事这么开心?” 望舒开心道:“今放假!” 熊孩子就喜欢不上课。 乔薇好笑地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屁股:“早上想吃什么?” 望舒在床上翻了个跟头:“蟹黄包!”在四合院吃上瘾了。 家里恰巧有四夫人送来的螃蟹,个个肉多肥美,乔薇给望舒洗漱完便去了厨房,做了一笼蟹黄包、一笼流沙蛋黄包,又煮了一锅米粥,蒸了一盘熏肉。 一家人吃得饱饱。 随后两个包子去找钟哥儿玩耍了,乔薇记得裘掌柜的事,叫来了七娘:“你的事裘掌柜都与我了,这件事,阿贵知道吗?” “他不知道。”七娘难为情地。 乔薇想起阿贵通身的直男癌,摇了摇头:“那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七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乔薇顿了顿:“你那晚是怎么回的?” 七娘抿唇:“裘掌柜送我回来的。” 乔薇在这方面比较开放,并不觉得男女独处一车就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只是世道艰难,女人的处境总是较男人尴尬些:“他对你什么意思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七娘点头,一开始确实不知,后面相处了一两次,渐渐地感受到了,只是谁也没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她也就当做不知情,反正她心里只有阿贵,又不会与裘掌柜怎么样。 这一次若非夫人危险,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找上门去。 乔薇心知七娘的品性,不会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右周旋,多半是因为自己才豁出脸找了裘掌柜,乔薇语重心长道:“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但我也很担心你,你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冒险了,你是没碰上劫匪,万一就碰上了呢?你可是要我内疚一辈子?” 七娘垂眸:“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乔薇道:“以后要想。” 七娘看着她担忧的眼神,道:“我会心的。” 七娘从别墅出来,去了作坊。 阿贵道:“刚刚夫人找你什么事?” 七娘眼神一闪:“没什么,就问问她不在的这几,作坊的进度怎么样了?崔总管那边的货不能晚。” 阿贵把一罐子做好的松花蛋抱了起来:“都做着呢,晚不了!” 七娘暗暗松了口气。 乔薇去了乔峥的房中,查探乔峥的情况,乔峥的脉象已经趋于正常,面色也不再死灰一般,白白的,略有些红润,这是大好的迹象,只是不知为何始终不醒。 乔薇叹了口气。 门外忽然传来容老板的声音:“乔!你在不在呀?” 乔薇给乔峥掖好被角,起身去了堂屋:“哟,什么风把容老板吹来了?” 容老板幽怨地翻了个白眼:“我都来两次了!你每次都不在!让你去找我,你也不去!还当不当自己是容记的当家了?” 乔薇笑了笑:“我这不是有点私事吗?” 容老板哼道:“你上次明明私事处理完了的!” 上次是乔家的事,这次是素心宗的事,她可是真没闲着。 乔薇微微一笑道:“容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呀?” 这声容哥听得舒坦,容老板神色稍霁,把拎来的篮子放在了桌上。 乔薇定睛一看:“螃蟹?” 容老板道:“这可不是市面上买的,是我专门托人从外地运来的,每人八个,你是东家,给你二十。” 这蟹比四夫人送的更大一些,乔薇已经能想象把它们蒸出来的美好滋味了,笑着收下,道:“多谢容老板。” 叫容哥! 容老板哼唧道:“可不是白给你的。” “知道。”乔薇笑着去了厨房,取来一个密封的罐子。 容老板打开一瞧,满满的鹌鹑松花蛋,开心极了! 想到了什么,容老板肃然了脸色:“对了,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庄子的事?”乔薇问。 容老板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乔薇笑了笑:“我们最近在忙的不就只有这个了?” 容老板哼哼:“就不能我是专程来给你送螃蟹的?” 乔薇挑眉:“你难道是?” “不是。”容老板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轻咳一声,言归正传道:“就是你那位婶婶的庄子,我找了不少人散播谣言,那儿风水不好,谁去谁倒霉,已经无人问津了,但她还是没有降价的意思,你看要不要一千五百两买下算了?” 乔薇好笑地道:“你还找人散播谣言,够奸诈啊。” “咳咳,无奸不商嘛!”容老板对乔薇不错,可对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奸商,不然也不会一开始便把成本几文钱的松花蛋卖到两百文了,这简直是漫要价。 乔薇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了一下,这是姬冥修沉思时的动作:“先不买,晾着她。” 容老板想了想:“一千五不亏的。” 乔薇就道:“怎么不亏了?那么点破地方,值那么多银子?” “那又不单单是一块地皮……”言及此处,容老板意识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是想……嗯嗯。” 乔薇淡淡一笑:“把我全家害得这么惨,我总得收得利息不是?” 中秋快到了,没银子过节,她倒要看看徐氏能撑多久! …… 恩伯府的后门,徐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低头徘徊着,周围时而有丫鬟婆子走过,她用袖子挡住脸。 “今年的螃蟹特别好。” “四夫人给每个人都赏了,我家的已经吃完了,你那儿还有没?” “我爹娘不吃蟹,杜妈妈过来吃吧。” 徐氏听得心头冒火,她连鱼虾都吃不上,这群下人居然吃起了螃蟹! “哎?那是谁呀?是不是二夫人?”丫鬟停住了步子。 婆子望向徐氏:“还真是,二夫人!二夫人!” “你认错人了!”徐氏落荒而逃! 三夫人摇着帕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二人对着三夫人行了一礼:“三夫人。” 三夫人四下看了看:“你们看见我二嫂没?” 婆子摇手一指道:“瞅见个人,与二夫人挺像,往那边去了。” 三夫人走进了巷子,望着那个寒酸的背影,几乎不敢认:“二嫂?” 徐氏转过身来,看着珠光宝气的三夫人,心头一阵羞窘。 三夫人笑着打量了她一番:“二嫂为了掩人耳目,也不必穿成这样吧?” 徐氏定了定神:“我还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被那丫头知道你们还与我有来往,怕是会迁怒你们。” 三夫人假装自己信了:“二嫂找我有事?” 徐氏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借我点银子,等我拿到货款了,就还你。” 三夫人美眸一转:“二嫂的松花蛋不是全都腌臭了吗?还能拿到货款?” 徐氏一噎:“你听谁的?” 三夫人嘲讽道:“整个乔家都知道了,二嫂你花大价钱‘偷’来大姑娘的配方,结果配方是个假的,你的蛋全都臭了,你赔都赔死了,有银子还我么?” 徐氏被戳中痛脚,气得心口疼:“我当家时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全都忘了是不是?”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三夫人满肚子火气,好容易攒了十几年的私房钱,就因为二房得罪了大姑娘,害全家都跟着遭了殃,她吐得一个字儿不剩,还找娘家借了好些才把漏洞填满。 现在这个二嫂,居然有脸与她许过她好处?没害死她都是她命大了! 三夫人讥笑道:“二嫂给我的好处,我已经原封不动地还给大姑娘了,二嫂要借钱呐,去找大姑娘吧!” 言罢,再不与徐氏废话,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徐氏绕到前方,拦住了她去路。 三夫人没好气地道:“我了我没钱,二嫂究竟要怎样?!” 徐氏蹙了蹙眉:“你给娘带个话。” 三夫人差点笑了:“你还指望孟姨娘呢?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能从她身上拔下一文钱,我高慧就随你姓!” 徐氏怔住。 三夫人敛了笑,正色道:“还有,如果你想去找四弟妹,我劝你也死了这条心,你当初把她婆婆赶到庄子里,她嘴上不,可最近大姑娘允许她把婆婆接回府里奉养,她与四爷都高兴坏了,她心里定也是恨着你的,你就莫上她跟前讨嫌了。我知道你艰难,可整个府里谁敢帮你?你当初真不该把大哥打成重伤的,大哥是几位爷里心肠最软乎的,你便是犯了再大的错,好生与大哥低个头,大哥也还是会原谅你,可现在……唉,你自求多福吧!” …… 中秋将至,乔薇去镇上买了食材,与罗大娘、翠云一道做了几百个月饼,有蛋黄馅儿、豆沙馅儿、五仁馅儿、莲蓉馅儿……作坊每人发了一盒,一盒六个,又每人送了六个松花蛋、六个咸蛋。 松花蛋与咸蛋都是村子里吃不起的东西,一下子领了十二个,众人高兴坏了! 月饼市面上买得到,不贵,不过他们领到的月饼不是市面上那种一打开就掉皮儿的酥皮月饼,而是紧实的棕色面皮,泛着油光,上方印着花纹与几个大字,看着就特别地高档,皮儿是软的,一口咬下去,完全不掉沫沫,那软软糯糯的口感,好吃得无法形容。 “花好月圆!” 栓子指着月饼上的字,大声念道。 栓子惊喜:“你认识呀?” 八岁的栓子点头:“先生教过的!” 全村的孩子如今都识字了,讲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栓子乐得合不拢嘴儿,儿子识字了,他找到活儿干了,他爹依旧是赶车,但赚的比从前多了,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越过越好了呢? 魏也领到了中秋大礼包,碧儿知他家里人多,偷偷地多塞了两盒月饼,这样就有十八个了,切开了分一分,大家就都能吃到了! 土匪们从来没有吃过月饼,他们吃的最好的东西就是乔薇家的红烧肉,还有咸蛋黄。 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所以他们不过这种团圆的节日…… 主要也是没人记得日子。 但魏上班啦,便知道今就是中秋节了! 魏拎着东西,一蹦一跳地上了山。 寨主对于山寨的第一个中秋节异常重视,将老寨主的牌位请了出来,在外头摆了酒桌,点了香烛:“仪式,开始!” 十几二十号土匪整齐划一地站在朗月下,望着挂在树梢的一面,不,半面迎风招展的破了几个大窟窿的寨旗,右手贴上左肩,庄严而肃穆地念起了他们的宣言:“我们是一群有志向的土匪,我们誓要将土匪事业发扬光大,我们的目标是打家劫舍,我们的手段狠辣果决,我们的武功下第一,我们的口号抢光、抢光、再抢光,绝不给对方留下一点口粮!” 寨主抬手:“好了,开吃。” ------题外话------ 破千了,谢谢大家。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早更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4】腹黑修哥,乔峥醒来(下) 中秋,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奈何对徐氏而言却是一个堪比灭顶的灾难。 往年在乔家,吃穿不愁,生活富庶,逢年过节她只用坐在官帽椅上,由下人一样样地把清单捧来,她点头或摇头,一场盛大的宴席便能备下了。 可如今,别宴席了,她连顿几斤肉都买不起。 “你去门口看看老爷回来了没。”她吩咐林妈妈。 林妈妈会意,出门望了望,正要老爷没回,就见一个药童打扮的伙子从一辆皇宫专用的马车上跳了下来,药童与车夫交代了什么,车夫将马车停在巷口,药童脚步匆匆地往林妈妈处走来。 待他走得近了,林妈妈才认出他是乔二老爷身边的厮海波。 林妈妈就是一喜:“海波,你来了?老爷呢?” 海波愣了愣,欲言又止,对林妈妈道:“夫人在吗?” “在,在!”林妈妈见瞧他不答,往他身后望了望,没发现老爷的影子,暗暗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可里头徐氏问是不是老爷回来了,林妈妈不好拦着海波去回话,只得奖海波领进院子。 “老爷呢?”徐氏期盼地问。 海波迟疑了一瞬,行礼道:“回夫人的话,老爷在太医院当值,今晚怕是回不了了。” 徐氏面色当即一变:“什么?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还要当值啊?” 海波轻言细语道:“正是因为重要,才不得不当值呢,夫人是知道的,因为姐给胤王下药一事,老爷收到了牵连,皇上一连数日不想搭理老爷,好容易允许老爷官复原职了,老爷自当鞠躬尽瘁才是。” 徐氏阴阳怪气道:“怎么不让别人鞠躬尽瘁呀?” 海波的语气依旧轻柔:“这是太医院的安排,恰巧排了老爷今日当值,请夫人体谅一二。” 徐氏嘲讽一笑:“呵,他怕不是要当值,是不愿回这个破破烂烂的家吧?他倒是把锅甩得干净!往太医院一缩,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眼不见心不烦,哪像我,日日操劳这个、操劳那个,头发都熬白几根了!” “夫人请息怒,老爷确实是走不开,况且老爷多做一事,也能多挣一银子不是?逢年过节的,给主子们请平安脉都有打赏,老爷也是想早些把外头的债还了。”海波着,像是怕徐氏又冲他倒苦水似的,以几乎神奇的速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夫人,这是老爷让奴才带回来的银子,这个月的月钱都在这儿了,让您和少爷过个好节。” 徐氏看着钱袋里寒酸的两个元宝,嗤的一声笑了,她竟落魄到如此地步了,区区十两银子,从前便是掉在地上,她都懒得弯腰去捡,现在,却可悲地生出了一丝欣喜。 海波最终“如释重负”地走了。 徐氏揣上银子,带上林妈妈,去贫民才会去的脏兮兮的菜市场买了一篮子橘子与两盒酥皮月饼。 昨日,书院放了假,她没马车,不好意思走路去接儿子,便叫林妈妈往娘家带了消息,让他们把乔玉麒接去徐家住一晚。 现在,她要把儿子接回来。 她爹娘已过世,当家的是大哥大嫂。 她做乔家主母时,没少贴补娘家,大哥大嫂都拿她当神仙似的供着,但很遗憾,那种羡慕又讨好的表情她再也看不到了。 接待她的是徐家的管事妈妈,管事妈妈笑着将她迎入了内宅:“可真是不巧,今儿早夫人娘家侄媳生了儿子,老爷与夫人赶着回去探望了,本是要把表少爷一并带去,又恐姑奶奶上门,找不着人会着急。” 话间,管事妈妈不经意地睨了一眼徐氏手中的橘子与月饼,唇角不屑地撇了一下。 徐氏接到了乔玉麒。 乔玉溪一看到徐氏便抱怨:“娘,我再也不来舅舅家了!他们一点也不喜欢我!好吃的也藏着不给我!我全都看见了!” 徐氏没话,带着儿子出了徐家。 丫鬟看着桌上的月饼与橘子问:“妈妈,这些东西……” 管事妈妈翻了个白眼道:“拿下去吧,还真往老爷夫人跟前儿送啊?” 这话的音量不大不,徐氏听了个尾巴,气得拽紧了拳头,当初她当乔家主母时,这群贱人是怎么跪舔她脚趾头的?一转眼,竟骑到了她头上! 眼不熟的白眼狼! “娘,马车呢?”乔玉麒问。 “我们走回去。”徐氏道。 乔玉麒幽怨地皱起了眉头:“这么远,我走不动!” 烦心事够多了,儿子却又来无理群闹,徐氏心里堵得慌,负气道:“走不动,那就在你舅舅家待到荒地老吧!” “娘!娘!”乔玉麒追了上来。 徐氏不想理他。 乔玉麒拽住了她的手,四下望了望道:“娘,我们走错了,回家是那条路!” 徐氏闷不作声。 乔玉麒叽叽喳喳道:“娘,你听见我话没呀?我们走错了!不是这边!是那边!那条路啊!” 徐氏猛地停下步子,冷冷地看向他,那凶狠的眼神,吓得乔玉麒身子一抖。 她叱道:“要回乔家是吗?好,你自己回!我绝不拦着你!你给我走!走啊!” 乔玉麒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任凭他再顽皮,骨子里也不过是**岁的孩子,被亲娘这么凶,委屈得差点哭了。 他不明白才几日不见,那个温柔爱笑的娘亲怎么就不见了?娘亲好凶、好可怕。 徐氏带着乔玉麒回了租住的院子,这一路,乔玉溪都没再吭声,进了如此破烂的院子,心里拔凉拔凉,却不敢再什么。 安顿好儿子,徐氏拿上银子去了菜市场,想买点新鲜的菜,她特地挑了快要散摊的时辰,菜都不那么新鲜了,却便宜。 猪肉摊子上还剩最后一条里脊肉,她迈步走过去:“老板,这条肉……” “我买了!”一个胖妇人呼哧一下挡在了她面前,抓住那条肉,“老板,称一下,多少斤!” 徐氏冷着脸走过去:“你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先要的。” 胖妇人喷着口水道:“你先要的?你眼瞎啊,没看见是我先拿到手的吗?” 徐氏嫌弃地往后退了退:“可我已经喊了。” “喊了就是你的?你第一来买菜啊?” “我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 “哎哟哟,想讲道理,别再这儿买呀!你上铺子里去,多的是肉!多的是道理!人家拿你当夫人供着!不争不抢的多省事儿!” “你……” “你什么你呀?没几个臭钱,倒在这儿摆起了臭架子!给老娘滚!” “二十三文,算你二十文好了。”老板。 胖妇人打开荷包掏钱。 徐氏抓住了老板递肉给她的手:“是我先要的,你刚刚也听见了。” 老板看看徐氏,又看看胖妇人,无奈道:“就这么一块肉了,你俩到底谁买?” “我!”二人异口同声。 胖妇人推了徐氏一把:“不给你点教训,你真当老娘好欺负吧?” “你怎么还打人了?” “我就打你怎么了?跟老娘抢东西,就是找打!”胖妇人没好气地完,将徐氏一把推到了地上。 徐氏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块里脊肉与人大打出手,这是最便宜的市场,最便宜的摊子,最后一块肉,不买到它,全家今晚便吃不上荤菜。 一想到这里,她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冲过去将胖妇人扑倒在了地上! 她骑在对方的身上,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左一耳刮子,右一耳刮子,打得胖妇人鼻青脸肿。 胖妇人也不似好热的茬儿,短暂的“败北”后,抬起膝盖,朝徐氏的脊背重重一顶。 徐氏吃痛,胖妇人趁机将她从身上扯了下去,随即站起身,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徐氏抱住了她的腿,狠狠一咬。 “啊——你这臭婆娘!你敢咬我?”胖妇人被咬出了血,看着魔怔了一般的徐氏,心里一个咯噔,不敢再应战,抓起掉在地上的荷包,灰溜溜地跑了。 徐氏喘息着,用手指擦了擦被打出血的嘴角,狼狈地站起身来:“老板,里脊肉我要……” “您拿好了。”老板把里脊肉递到了另一个壮汉的手中,壮汉把铜板撒到桌上。 一块用生命去争抢的里脊肉,最终被第三个人买走了…… 秋高气爽。 乔薇带上一双包子,与罗大娘一块儿坐上了栓子爹的牛车,前往镇上买菜。 除了碧儿回镇上与爹娘过节,其余人都留在山上过节。 乔薇前世不是一个很爱过节的人,但到了这边,事情往往就发展得不大一样。 这一次,她还挺期待了。 马车很快到了镇上,大概是过节的缘故,今日的集贸市场几乎要被挤爆了,乔薇一手抓着一个孩子,在人群中摩肩擦踵。 罗大娘挎着两个大菜篮,人太多,挤得走不过去,她只得把菜篮举起来:“今儿的人咋比快过年那会儿还多?” 乔薇一笑:“不是买的人多了,是卖的人少了,都挤一块儿了。” 罗大娘踮起脚尖望了望:“还真是!” “想吃什么?”乔薇问景云与望舒。 景云想了想:“红烧肉。” 娘亲做的红烧肉特别香,咸咸的,带点甜味,好吃极了。 “好,红烧肉。”乔薇笑着摸了摸儿子脑袋,又问女儿,“望舒呢?” 望舒道:“我想吃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现在可没有,得秋末冬初才上市,乔薇就道:“糖炒栗子不能当饭吃,你晚上想吃什么菜?” “糖炒栗子。”望舒笑。 这孩子,跟糖炒栗子杠上了,但好像根本没吃过吧? “又是先生教的?”乔薇问。 望舒吐了吐舌头。 景云解释道:“夫子讲《诗经》,‘栗在东门之外,不在园圃之间,则行道树也’,妹妹问栗是什么,能不能吃?夫子糖炒栗子是极好吃的。” “你这丫头!”乔薇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她脑门儿,人家都在领会诗句的意境,她倒好,尽琢磨着怎么吃了。 “可是,我想吃嘛。”望舒撒娇地。 乔薇就道:“现在还没有卖的,等气再冷些,娘给你买。” 望舒笑嘻嘻地眯弯了眼睛:“娘亲真好!” 乔薇嗔道:“不给你买东西了还好不好?” 望舒不假思索地道:“好好好!” 马屁精,这点,倒是既不像冥修也不像她,不知是遗传了谁。 乔薇与罗大娘买了一斤新鲜的五花肉、一斤牛肉、六条鲫鱼,每条不到两斤,正是肉质最嫩的时候。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斤两与现代的定义不大一样,现代一斤十两,每两五十克,可在古代,一斤是十六两,不然怎么半斤八两呢,古代的半斤还真就是八两。 只不过,古代的每一两很少能达到五十克,具体数字因朝代而异,譬如西汉的一两就只有十六克,一斤是两百五十八克;而唐朝一两是三十七克,一斤是不到六百克的样子……大梁朝的计量单位与唐朝类似,一斤多的鱼换算成现代的单位其实也就一斤。 鸡鸭与菜家里都有,就不买了。 出了集贸市场,望舒突然指着一个摊蹦了起来:“娘亲娘亲!你看!” 乔薇循声看去,那是一个卖糖画的摊,他的糖画都是用糖稀做的,有胖娃娃、狗、猫、鸟儿……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乔薇记得自己时候吃过这种糖画,比脸盘子还大,却只卖两毛钱一个,味道嘛,其实很一般,但架不住画的那些动物栩栩如生,吃起来便觉得格外新奇。 “想吃那个啊?”乔薇笑着问。 望舒吸了吸口水,景云也有些抵制不住糖画的诱惑,声地吞着口水。 乔薇带着二人来到了摊边,那儿已站了不少人,师傅手艺很好,客人要什么他都能画,很快轮到了景云与望舒。 景云十分干脆地要了一只猴子。 “好嘞!”师傅舀了一勺糖稀开始在石板上作画了,一边画一边问望舒,“姑娘要啥呀?” “我也想要猴子!不对不对,我想要老虎!呃……我要蝴蝶……我要白……哎呀!我、我、我要……”到底要什么呀? 望舒要了半也没要出个东西来。 乔薇笑道:“也做一只猴子吧。” 和哥哥的不一样,待会儿又要馋哥哥的、嫌弃自己的。 师傅做了两个糖稀版的珠儿,包子一人一个,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 真甜! 古代糖贵,糖画便不便宜,一个十五文,算是非常奢侈的吃了。 乔薇给钟哥儿与白珠儿也分别带了一个。 一行人坐栓子爹的牛车回了村。 白与珠儿像是知道乔薇回带好吃的给它们似的,排排坐,坐在别墅门口,巴巴儿地望着山下的方向,很像两块望薇石。 乔薇把糖蛇宝宝给了白,糖桃子给了珠儿。 二兽抱着自己的糖画,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乔薇将最后一个糖老虎给了钟哥儿,钟哥儿属虎。 八个月大的俊哥儿伸出胳膊,也想要。 乔薇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蛋:“你还,不能吃这个哦。” 俊哥儿嘴儿一撇,哇的一声哭了! 不是馋的,是疼的。 姑姑捏人太疼啦! 翠云抱着俊哥儿回屋喂奶,几个的留在院子玩耍,乔薇与罗大娘去了厨房做饭。 中秋在大梁朝是仅次于除夕与元宵的节日,除了罗大叔因公务繁忙确实无法告假,连罗永年都从铁铺回来了。 半年不见,罗永年又长个子了,从前只比乔薇高出一根手指,现在都冒了大半个脑袋,身材也魁梧了许多,肌肤晒成了淡淡的麦色,别有一股精壮少年意气风发的味道。 罗大娘看着他,第一眼几乎没能认出来。 “娘!”他笑道。 声也变了,真的是个大人了! 罗大娘激动得热泪盈眶,用围裙擦了擦泪:“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回了?好歹让人捎个口信,我好叫你哥去接你啊!” 罗永年笑道:“我又不是不识路!” “大娘,这您儿子呀?”正在切菜的七娘问。 罗大娘破涕为笑,拉着罗永年的手道:“就我常和你的,我家那泼皮!” 嘴上着泼皮,面上却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 七娘笑着打了招呼:“是永年吧。” 罗永年不认识七娘,他走的时候山上还只是一座漏风漏雨的破房子,现在不仅盖了漂亮的新房子,还进了他不认识的客人。 罗大娘就道:“这是你顾姐姐,现在在作坊做管事,厉害着呢。” 是的了,他姐开了个作坊,请了半个村子的人去做事,他刚在村口都听人了。 他姐真厉害! 罗永年嘴甜地唤了声:“顾姐姐。” 七娘笑笑:“叫我七娘就好。” 罗永年又与罗大娘了几句话,眸光一转:“我姐呢?” 罗大娘摇手一指道:“在后院儿洗菜。” “我去瞅瞅。” 罗大娘拍拍他的手:“去吧。” 罗永年拎着大包包的东西去了。 “姐弟俩感情真好。”七娘笑着道。 罗大娘拿起一块蘑菇:“那可不?他最含糊薇了。” 罗永年去了后院,远远地站在廊下,便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心口砰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耳根子一瞬间变得通红。 乔薇正在杀鱼,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忙转过头去,就见到了面红耳赤的罗永年,当然因为皮肤晒成了麦色,所以脸红得并不明显,乔薇眼睛微微一亮:“永年?你回来了!” “是、是啊,我回来了!”罗永年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不就才几个月不见吗?怎么个话都结巴了?丢死人了! 乔薇倒是不介意,看了看手里的刀与杀了一半的鱼,笑着道:“你先去屋里坐会儿。” 罗永年紧张道:“我、我、我……我反正没什么事,在马车上坐了一上午,屁股都坐疼了。” 乔薇一笑:“那行,你站会儿,我先把鱼杀了啊。” 罗永年看着她一双嫩白如牛乳的手在鱼肉中割来割去,不忍地道:“我来吧。” “不用,很快就好了。”乔薇一刀下去,将内脏剖了出来。 罗永年看看她满是血污的手,又看了看她秀发下,微微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颈,喉头就是一动:“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什么?”乔薇去了鱼鳞,将鱼洗净放进篓子,又从水盆里抓起另一条活鱼。 罗永年提了提手里的包裹:“一点吃的。” 乔薇就道:“你干嘛这么破费?你那点月钱,够自己花不?” 罗永年忙道:“够够够,当然够,我现在是师傅了,比师兄们的月钱还高。” 乔薇看了他一眼,由衷地道:“我家永年就是能干!” 罗永年被夸得有点儿飘飘然,把东西放进堂屋,又走回院子,从怀里取出一朵银珠花,这是他攒了几个月的月钱,换成银子,然后用熔炉熔掉了自己做的,他提纯过,纯度比外头的银首饰纯度更好。 他做的是一朵蔷薇,银色花瓣,层层叠叠,花纹的纹理清晰可见,正中央以一颗珍珠为蕊。 这颗珍珠是他给一个大户人家修理铁门时,被门给砸到,人家赏给他的。 他知道他姐现在不缺钱了,但她头上也没戴什么首饰,自己这礼,送的正是时候吧? “姐。” “嗯?”乔薇杀完了鱼,用皂胰子洗了手,站起身来看向他,“什么事?” 罗永年捏着掌心的银珠花:“我……” 乔薇看着他,不禁笑了:“你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做坏事了?” “没有没有!我乖着呢。” “那有什么不能的?” 是啊,有什么不能的?不就是我给你做了朵珠花,希望你戴着它吗? 罗永年做了个深呼吸,正要把珠花拿出来,忽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好听得连他这个男人都感觉骨头酥掉了。 “薇。” 乔薇乍一听这音,挺熟悉,可那声薇什么鬼? 罗永年扭过头去,就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缓缓从堂屋走来,男子身材高大,身型健硕,宽袖被微风拂起,衣袂翩飞,气质出尘,面具遮了他大半张脸,可只看那深邃的眼睛、完美没有丝毫瑕疵的下巴,就不难猜测面具下是一张惊为人的脸。 男子走到他姐的身边,轻轻地唤了一声薇,又贴上她姐的耳朵,不知了什么,他姐抿唇一笑,脸颊蔓上一层绯红。 这样的神态,是罗永年不曾在乔薇脸上看到过的。 罗永年的心里一阵失落。 “这是永年,在四合院住过,但你俩没见着。”乔薇给姬冥修介绍,随后又对罗永年道:“永年,这是冥公子,之前我们住的四合院,就是他的。” 过年就住过一次了,原来那次是他家,他们认识得那么早。 罗永年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手里那朵珠花怎么也送不出去了。 乔薇问道:“永年,你刚刚要和我什么来着?” 罗永年挠头,灿灿一笑:“没什么啦,我就想问你景云和望舒去哪儿?我进屋这么久还没看见他们呢!” 乔薇微微一笑道:“他们在作坊后边的院,你去找他们吧。” “诶,好,我去了!”罗永年笑着出了别墅。 待到人走远,乔薇转头,严肃地看向姬冥修:“你故意的吧?” 姬冥修不可置否,腾出一只没拎东西的手,轻轻扣住了她腰肢,将她扣进怀里,在她水润的唇瓣上啄了一口:“敢觊觎本少主的女人,旁敲侧击一下都是轻的。” 乔薇瞪他:“不然你还想怎么着?” 姬冥修眯了眯眼:“你这是承认自己知道他的心思了?知道还与他眉来眼去的,乔宗主是想三下不来床?” 乔薇莞尔:“你的本事就才三啊?” 姬冥修眸色一深,捏住她精致的下巴,意味深长地道:“乔宗主,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乔薇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吹着热气,无声道:“我等着。” 丞相大人被撩得血脉喷张,心口差点炸了。 总算扳回一局的乔宗主畅快极了,妩媚而迷人地抚了抚领口,在他恨不得一口吞了她的眼神里,笑吟吟地进了厨房。 姬冥修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要造反的丞相。 退下。 本相命你退下。 听见没有? 给本相退下! 再不退下,你一个月一次的福利就没有了! …… 日暮时分,晚饭做好了。 几个孩子洗了手,跑去厨房端菜。 乔薇恐烫着他们,只给了他们几盘凉菜,望舒端着凉拌牛肉,一边走一边口水横流,景云与钟哥儿各端了一盘花生米。 饭桌摆在前院的草坪上,视野开阔,能赏月能观景,两张大方桌一拼,铺上干净整洁的桌布,再搬来椅子,一大家子人全都热热闹闹地坐下了。 罗大娘与姬冥修坐上席,罗大娘身侧是两个儿子与翠云,翠云另一侧是七娘与阿贵,挨着阿贵的是三个包子——钟哥儿、景云、望舒。 望舒身侧是乔薇,然后是姬冥修。 姬冥修从未与如此多的平民一起吃过饭,罗家是土生土长的农户,阿贵一家是彻头彻尾的罪奴,那钟哥儿是个庶子……现在已经是养子了。 但他儿子丝毫没有阶级觉悟,与钟哥儿话得老欢了。 女儿也是,一口一个舅舅,叫得亲热极了。 喂喂喂,你没舅舅,你外婆就生了你娘一个! 姬冥修心里酸溜溜的,假舅舅都能喊,亲爹却还只是个叔。 “冥公子啊,乡下没什么好菜,你别嫌弃。”罗大娘笑着,打了几次照面后,她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改观了,虽气走了她找的相看对象,可也为了薇把亲事给退了,对薇一片真心的人,她都是发自内心欢迎的。 冥修微微颔首:“干娘客气了。” 连干娘都叫上了。 谁让你叫的?! 乔薇脸一红,在桌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姬冥修纹丝不动,眸光温和如一泓湖水。 众人挤眉弄眼,罗大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全都是薇的,我和七娘只打了下手,快趁热吃!” 乔薇做的菜,味道自是没得挑。 姬冥修却迟迟没有开动,他眸光在桌上扫了扫,再扫了扫,眼珠子都差点扫掉,也没发现一双公筷。 这简直—— “吃吧,少主大人。”乔薇趁人不备,往他嘴里塞了一勺玉米炒肉。 那是乔薇自己的勺子,“喂”完姬冥修,又从碗里舀了一勺喂进自己嘴里。 姬冥修舔了舔唇瓣,味道不错。 桌不下,姬冥修的右手牵住了乔薇的左手。 乔薇一愣:“你不吃饭了?” 姬冥修准确无误地挟了一颗望舒死活没挟起来的肉丸子,放进望舒碗里:“我左手也能吃。” 才就是这么任性。 乔薇心里甜甜的,吃个饭还拉手,我男朋友果真是特别喜欢我! 罗永年没送出珠花,原本挺难过的,但几筷子美食下来,那股难过便抛到九霄云外了,肉丸子好吃!菌菇好吃!螃蟹也好吃!啥啥都好吃! 一不心,勺子掉在了地上。 罗永年躬身去捡,眼贱地瞟了一眼乔薇的裙子,随后就看到了那一双十指相扣的手,你捏捏我,我捏捏你,黏糊得不行,罗永年的心脏再次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让不让了?! 吃过饭,七娘与翠云把桌子收拾了,又把乔薇亲手做的月饼拿出来,鉴于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太饱,一个恐怕干不掉,便切成了块儿。 姬冥修挑了块中间有黄的:“蛋黄?” 乔薇点头:“咸蛋黄。” 姬冥修尝了一口,皮儿柔软细腻,莲蓉清甜,蛋黄微咸,糅合在一起,很是不错。 “怎么样?”乔薇问。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姬冥修喂了她一口。 所有人集体望月,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乔薇红着脸,咬了一口。 姬冥修把她吃剩的半块月饼毫不犹豫地干掉了。 罗永志与阿贵喝高了,勾肩搭背地着醉话,罗大娘拉着儿子的手,问他在京城的这几月都过得怎么样,三个孩子与白珠儿蹲在地上打弹珠。 没人注意这边,姬冥修在乔薇脸上飞速地亲了一口! 刚亲完,望舒就抱着战利品哒哒哒哒地过来了:“我赢了我赢了!” 乔薇脸色有些泛红,眼底秋波盈盈,月光落进去,如碎了一湖的珍珠,清辉潋滟。 姬冥修镇定得不得了,揉揉她脑袋:“真厉害。” 望舒在亲爹的手心蹭了蹭,餍足地眯上眼,又哒哒哒哒地去玩了。 姬冥修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来,想到了什么,问道:“咱爹怎么样?” 乔薇神色一肃:“是我爹。” 姬冥修眉梢微跳:“你爹怎么样了?” 乔薇无奈地叹了口气:“脉象有好转,但就是不见醒来,是不是两生果不对症啊?” 姬冥修道:“不对症,他的脉象就不会有好转了。” 乔薇若有所思:“的也是,可为什么还是不醒呢?他的脉象已经完全正常了啊……” 着,乔薇望了望身后的别墅,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我爹。” “我去吧,那边在叫你。”姬冥修指了指作坊。 那里,七娘正着急地朝乔薇张望。 乔薇站起身:“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 姬冥修似笑非笑:“不让见岳父大人?” “不让。”乔薇斩钉截铁地。 “哦。”姬冥修挑眉。 乔薇迈着步子去了,七娘心虚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贵,着急地拉着乔薇去了角落。 姬冥修的眸光四下溜达了一番,落在那只白色的雪貂上,白恰巧也朝他看了过来,他冲白招了招手。 白跐溜跐溜地跑过来。 姬冥修二话不地抓住它,将他拎进了乔峥的屋。 白的后颈被揪住了,四只爪子一阵狗刨似的扑腾! 姬冥修从怀中抽出了匕首:“爪子伸出来。” N! 白抱紧了爪子。 “伸出来一刀,不伸出来两刀。” 哼! 白更大力地抱紧了爪子。 “我数三声,别逼本相动粗。” 白更更更大力地抱紧了爪子,宁死不屈! 姬冥修玩儿地道:“让你蹭胸。” 白翻了个白眼,你的胸有毛好蹭的?有本事让蹭鸟啊! “嗷——” 白惨叫。 姬冥修收了匕首,掐住乔峥的下巴,迫使乔峥张开嘴,貂血一滴滴滴进了乔峥的嘴里。 一刻钟后,乔薇回了前院,姬冥修坐在椅子上,白乖(被)乖(迫)地趴在他腿上,被他一下一下撸着毛。 “回来了?”姬冥修笑得人畜无害,“是你的管事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她簪子掉了,让我帮她找了找,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明再找吧,你没去烦我爹吧?”乔薇警惕地看着他。 姬冥修微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绝对没有,我一直和白坐在这里赏月,是不是,白?” 白:呜呜,宝宝痛痛。 乔薇觉得一人一兽怪怪的,但哪里怪她又不上来,她道:“那我去看我爹。” “去吧。”姬冥修笑道。 乔薇进了屋,一眼看见乔峥,却不是躺着的,而是坐在床头,温柔又宠溺地看着她。 ------题外话------ 还差0票上升一个名次,求票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5】沉冤得雪,讨回公道 尽管无数次幻想过乔峥醒来的画面,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乔薇又有些难以置信,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连该什么话都忘了。 乔峥的笑容慈祥而温暖,似一束明媚的春阳照进人心最阴霾的角落,乔薇有点喜欢。 “薇。”乔峥微笑着开口。 乔薇的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定了定神,她走向乔峥,唇瓣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父……父……” 叫不出口。 乔峥轻轻地拍了拍床沿。 乔薇坐下。 不知为何,心中局促,像个做了错事等待责罚的学生。 乔峥缓缓抬起手来,轻轻地落在她头上,抚摸着她柔软的发,声音也如同他的掌心一般温暖:“我听罗大娘叫你薇。” 乔薇嗯了一声,被他摸着脑袋,虽有些不习惯,却并不反感。 乔峥轻声道:“我以后也这么叫你。” “嗯。”乔薇点头,一身的冷刺,好似忽然之间收了起来,整个人乖巧得不像话。 乔峥温柔地看着她:“我昏迷的这段日子,让你受累了。” “你是为我才受的伤……”乔薇着,忽然见他在笑,从前没仔细看,尚不觉得,而今细细一瞧,才发现他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啊,不是冥修那种妖孽得勾魂摄魄的模子,而是一张清隽如月光的面庞,乔薇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发现自己在看他,心头涌上一层尴尬,垂下眸子,捡了顺嘴的道:“那的事,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二房闹得很僵,不该带你去那边凑热闹的。” 乔峥静静地听着,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在示意她下去。 乔薇捏了捏手指,道:“乔家发生了很多事,我稍后慢慢与你,你先把手给我一下,我看看你的脉。” 乔峥十分配合地伸出手来。 乔薇三指搭上他脉搏,脉象平稳有力,只是跳得略快,看来这个苏醒的父亲大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镇定。 乔薇收回手:“好了。” “我痊愈了?”乔峥含笑地问。 乔薇点点头,又摇摇头:“人的痊愈分许多方面的,有生理上的,有心理上的,有身体上的,有精神上的,你身子是没多大毛病了,至于你别的方面……” 乔峥抬手,理了理她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道:“我都想起来了,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乔薇低下头,避开他厚重的眼神:“你上次要去找……找我娘,你还去不去了?” 乔峥缓缓道:“暂时不去了,我离开这么久,亏欠的何止是她?也有你,我不知道这辈子还不能活着找到她,但我知道我能活着陪陪你,把她亏欠你的那一份,一并补偿给你。” 乔薇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乔峥道:“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也会赞同我这么做,没人比你娘更在意你,她可以吃苦,可以忍受寂寞,但她不能忍受你过得不好,要是让她知道你这几年……” 后面的话,乔峥没有下去,想起乔薇这几年的经历,他的喉头就像是堵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无尽的胀痛。 他将乔薇的手合在掌心,明明昨她还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爹爹,不好好走路,三步摔一跤,半夜不肯自己睡,总装做了噩梦把他们骗上床…… 一眨眼,她已经生儿育女了。 他都错过了什么…… 乔峥眼圈泛红,泪水蓄满了眼眶,他极力忍住。 看着他难过,不知怎的,乔薇的心里也一阵难受。 乔薇想到什么,揉了揉眼睛,把眼底的水光揉去,随后看向他道:“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乔峥道:“乔家的事,可以以后再。” 乔薇沉吟片刻,摇头:“不是乔家的,是祖母的。” “你祖母她怎么了?”乔峥的眸子里迅速浮现起了一丝担忧。 乔薇从他掌心抽回手,拿起放在他床头的匣子,放到他面前道:“祖母故去了,这是她留下的东西,我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我想,可能你打开比较合适。” 乔峥颤抖着双手接过盒子:“她怎么去的?” 乔薇想起那个简陋而冰冷的禅房,想起她六年来孤苦无依,常伴青灯的日子,心里一阵酸涩:“在睡梦中去的,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乔峥拧掉了匣子的锁头,打开匣子,里头满满的,全是他在外时写给母亲的信,从十岁到三十,每一封都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只是页面泛黄得厉害,看得出时常被拿出来,不少字迹被水渍晕开了,那是他母亲的泪…… 他无法想象在得到他去世的消息后,他娘是怎样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怎样在无数个撕心裂肺的夜晚,对着他的遗物泫然大哭。 “娘……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 乔峥再也抑制不住心口的悲愤,抱住信,像个被遗弃了的孩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 乔峥醒来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家伙儿都很替乔薇高兴,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亲爹尚在人世,这就是最大的幸事。 乔峥昨晚抱着老夫人的东西哭了许久,乔薇不忍打扰他,轻轻合上了他的门,亮时分,打他门口经过,想叫叫他,最终忍下了,她不知道乔峥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换成了她,她大概不想让自己孩子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一面。 乔薇去了厨房做早饭,中秋,私塾放假三日,包子在床上呼呼大睡,乔薇不赶时间,慢慢地做。 中途望舒起来尿了尿,又趴回床上睡了。 乔薇做了白面馒头、鸡汤手擀面、薏米粥,回屋时,两个包子居然已经起了,抱着个袋子坐在拔步床的地板上,吭哧吭哧地啃着。 望舒笑眯眯地道:“糖炒栗子!” 冥修昨晚带了七八斤,分了众人一些,还剩不少。 “一大早吃这个,不怕……” 乔薇话未完,就听见吥的一声,包子放屁了。 乔薇眯眼:“谁?” 景云红了脸。 乔薇把早饭摆到了桌上,犹豫了一会儿,去叫乔峥吃饭。 刚走到门口,准备抬起手去扣他的门,门开了。 乔峥站在门内,眼睛是肿的,精神却爽利了许多,看来是熬过来了。 “薇。”乔峥微笑。 乔薇笑了笑:“早饭好了。” 乔峥看着她:“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爹吗?” “爹。” 声音很。 但乔峥听见了,心头最后一丝阴霾也没了,眼底的亮色几乎能穿透墙壁。 “诶!”他大声地应。 乔薇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不就是叫了声爹?有必要高兴成这样? “外公外公!你醒啦!” 两个包子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这段日子尽管乔峥一直昏迷,但乔薇每日都让他们到乔峥床前,陪乔峥话,他们对乔峥也有着不可替代的感情。 乔峥蹲下身,将两个外孙搂进怀里:“外公醒了,以后都不会再睡那么久了。” “真的吗?”二人异口同声地问,不愧是龙凤胎,心有灵犀。 乔峥宠溺地笑道:“真的。” 望舒心翼翼地翻开自己的腰包,从里头取出一颗黏糊糊的糖炒栗子:“外公表现真棒,奖励外公。” 乔峥高兴地将栗子吃进嘴里,只是很奇怪,既然是糖炒的,为什么没有甜味…… 望舒往饭桌走去,一边走一边从纸袋里拿了一颗糖炒栗子,把糖全部舔了,再把栗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乔峥昏迷的日子,正如乔薇所言,只是不能醒来、不能言语,但耳朵能听,心如明镜,乔家的事、罗家的事、作坊的事、甚至那晚遭遇刺客以及素心宗、两生果,他都知道了七七八八,乔薇没有可隐瞒的,也不打算隐瞒。 乔峥又心疼又难过,当初的出游就是一个错误,错了十几年,好容易回了,却又给女儿添了这样大的麻烦。 乔薇道:“我的事你不用担心,已经处理好了,乔家那边,你看看要怎么办。”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乔家定是要留给她的,但传嫡不传庶,传男不传女,规矩不好破,他还得从长计议:“我回一趟乔家,先把你的身份恢复了。” 乔薇虽是替乔峥夺回了家主之位,但她被从族谱除名的事,非乔峥亲自出面不能善了:“当年的事……” 乔峥点头:“我心中有数,不会再让人冤枉你了。” 乔薇嘴上着不在意的话,但能沉冤得雪,谁又不想呢? 这个枷锁背在身上六年,两个孩子被骂了五年的野种,终于,能真相大白了。 乔薇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乔峥握住她的手:“让你受委屈了,爹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乔薇点头。 三个孩子下了山,去村里找伙伴,乔薇收拾带去乔家的东西,都是一些从山里采的菌菇以及自己做的鹌鹑松花蛋,准备带给四叔四婶尝尝鲜,收拾到一半时裘掌柜来了。 乔薇走出院子,笑着与伫立在风口的裘掌柜打了招呼:“什么风把裘掌柜吹来了?不是我这儿的栅栏又出了什么问题要检修吧?” 裘掌柜客气地笑道:“不,这次是一点私事。” “私事?”乔薇挑眉。 裘掌柜四下看了看,作坊正是上班的时辰,大家伙儿都在里头忙碌着,时而有人把清理出的壳子搬出来,裘掌柜的目光变得越发心。 乔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会意地点点头:“屋里请。” “好。”裘掌柜随乔薇进了堂屋。 乔薇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新泡好,还没来得及喝的茶:“龙井喝完了,普通的红茶不嫌弃吧?” “乔夫人客气了。”裘掌柜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言归正传,“我今日来是为了七娘的事。” 乔薇微微困惑:“七娘怎么了?你不会真的还没对她死心吧?裘掌柜,虽你是我朋友,但这件事我不赞同啊,人家七娘与阿贵好好的,孩子都有了,你横插一脚,不厚道啊。” 裘掌柜无辜道:“乔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不是来棒打鸳鸯的,是七娘的东西掉我那儿了,我来还给她。” 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铜簪子。 “铜簪子本身不值多少钱,丢了也就丢了,想来以七娘如今的本事,不缺这么一支簪子,但在我那儿时,我瞧她老摸这支簪子,想来它不是一支普通的铜簪,所以裘某还是给送回来了,劳烦乔夫人帮我转交给七娘。” “多谢裘掌柜,我替七娘收下了。”乔薇伸手去接。 裘掌柜却又问道:“这支簪子……” 乔薇哦了一声,笑道:“是阿贵送的。” 裘掌柜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答案,脸上并无多少诧异之色,只是有些落寞,他摩挲着手里的铜簪道:“她是个好姑娘,希望阿贵好生待她吧。” 乔薇看着他迟迟不给的簪子,有点儿想把它抢过来:“阿贵这人龟毛了一点,但对七娘挺好的,裘掌柜请放心。” “乔夫人都这么,那我……没什么可担心的。”裘掌柜依依不舍把铜簪子交了出去,刚交到乔薇掌心,不等乔薇握住,他又拿了回来,“下个月,我可能就不在这边了。” 乔薇的注意力在那支簪子上,簪子的其中一片花瓣弯了,好想把它掰回去啊! “去哪儿啊?”乔薇盯着簪子,心不在焉地问。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再做完下个月的生意,就得随六爷北上一趟。” “哦。”乔薇去拿簪子。 裘掌柜无意识地避开,乔薇无语地看着他,他意识到了不妥,讪讪一笑:“抱歉,给你。” 乔薇拿过簪子,赶紧把被挤压得变形的花瓣掰正,心里总算舒坦了,长长舒了口气,道:“好了,簪子我会替你交给七娘的。” “七娘的簪子怎么在你手里?” 阿贵冰冷的声音突然地响在门口,乔薇吓了一跳,随即赶忙将簪子藏在了宽袖下:“你怎么来了?作坊不用做事了?” “作坊的茶叶用完了,来问问你这边还有没有。”答完乔薇的话,阿贵冷冷地走到裘掌柜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裘掌柜,“七娘的簪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乔薇忙道:“你误会了,阿贵,七娘的簪子是我捡到的!” 阿贵咬牙:“我全都听见了!” 该死! 只顾着纠结变形的花瓣,没注意这家伙在外偷听墙角! 乔薇一时间百口莫辩,什么叫抓了现行,这就是了。 裘掌柜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慌乱,就算他与七娘是清白的,但被阿贵“抓住”,仍是有那么一丝尴尬,好在他很快便定下神来,还算客气地道:“你别误会七娘,先听我解释……” 阿贵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七娘也是你叫的?你是她什么人?就敢替她求情?她需要你来求情?你们俩很好吗?” 裘掌柜抬手:“你先冷静。” 阿贵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我怎么冷静?” 乔薇眸色一厉:“阿贵!” 阿贵从她手里拿过簪子,愤愤地出了别墅。 乔薇扶额,担心什么来什么,这世道! 阿贵拿上簪子后,即刻去了作坊,对正在点货的七娘道:“你出来一下。” 他神色吓人,众人不禁朝他与七娘多看了一眼,七娘对众人道:“大家先做手头的事。” 众人闷头做事,七娘随着阿贵出了作坊,进了自己的屋。 “你怎么了?大白的都在做事呢……”七娘的话,在看见阿贵手中的铜簪子的那一刻哽在了喉头。 阿贵平日便心细如尘,这会子又如何会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瞧她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便知事情不正常了:“你有什么话好?” 七娘强装镇定:“你找到了啊。” 阿贵讥讽道:“可不是我找到的,是人家不远千里给你送回来的!” 七娘一听这话,脸色便唰的一下白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阿贵冷冷地看着她:“怎么?无话可了?你倒是给我把话讲清楚,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外边偷男人了?!” “我没有!”七娘反驳。 阿贵想也不想地道:“你还不承认?!人家都把你的首饰送回来了!是不是非得人家把你肚兜送回来你才肯承认啊?”阿贵着,竟然真的打开箱子,去翻七娘的衣裳,“我看是不是少了!” 七娘难以置信地抓住他胳膊:“阿贵你疯了!你都不听我解释的!” 阿贵甩开她的手,停下翻箱的动作,双目如炬地看着她:“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去没去过裘掌柜那里?” “我……” “你有没有得到我应允?” “我……” “不是我意外发现这支簪子,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七娘深吸几口气,压下翻滚的思绪,道:“阿贵,你完全不听我解释,这对我不公平,是,我是去过裘掌柜那里,那是因为我又不得不去的理由;我也的确瞒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瞒着你。” 阿贵无法认同的理由,甚至觉得它们有些不可理喻:“你的意思是,以后但凡可能惹我生气的事你都会悄悄去做?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七娘?” 七娘最讨厌的就是这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揉揉心口,按耐住火气道:“我又不是孩子了,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清楚,这一次实在是情非得已。” “好一个情非得已!”阿贵拔高了音量。 “她原本就是情非得已!”乔薇来到了门口,眸光冰冷地看着阿贵,“你们俩口的口角我本不想过问,但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让七娘去找裘掌柜的,我遇到了点麻烦,恐自己解决不了,便让七娘去联络裘掌柜与他背后的主子。” 阿贵在心中计量着乔薇话里的真假,狐疑地问:“你既是有求于人家,为何不让我去?” “你睡了。”乔薇面不改色地。 “你就不知道把我叫醒?”阿贵问。 乔薇神色如常道:“七娘没叫你吗?叫了是你自己没听见!七娘心疼你白日辛苦,才替你跑了这一趟!” 七娘倒是的确叫了,只不过,她叫阿贵不是为了喊醒阿贵,是为了确定阿贵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那晚的情况有些复杂,夫人没想过去找别人,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涉险,她唯一能想到的能帮助夫人的人是裘掌柜,可倘若她与阿贵提起这个裘掌柜,以阿贵多疑的性子,又难免怀疑她与裘掌柜的熟络性,譬如,为何知道人家家住何处。 乔薇又道:“七娘与裘掌柜就没过几句话,若不是我告诉她裘掌柜住哪儿,你以为七娘找得到吗?” 裘掌柜语重心长道:“阿贵,我与七娘真的没什么,那晚七娘把消息通报给我后就走了,走得太急,簪子都掉了,我真想对她怎么样就不会把簪子交给你们夫人,而是直接交到她手上了不是?” 这似乎得过去,阿贵没再呛声了,乔薇淡淡地睨了二人一眼,对裘掌柜道:“我送你下山。” 裘掌柜看了看委屈得眼圈发红的七娘,无奈点头:“好。” 二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七娘与阿贵,七娘把被阿贵翻到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掸了灰,一件件叠好,放回箱子。 “裘掌柜背后的主子很厉害?”阿贵突然开口。 七娘整理衣裳的手一顿:“好像是叫什么六爷的,夫人家的玉龙枕就是他送的。” 玉龙枕这种东西十分讲究,没关系买不来,如此来,那位六爷倒是个人物了。 “呵。”阿贵冷笑,“我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我全都看见了。” 七娘柳眉微蹙:“你又看见什么了?” 阿贵回忆着笑了笑:“裘掌柜看你的眼神,和我看你的一样,他喜欢你。” 七娘瞳仁一缩:“你别胡!” 阿贵好似没听到七娘的驳斥,自顾自地讥讽道:“夫人大半夜的让你去送信,其实就是想把你送给裘掌柜。” 七娘吧嗒一声合上了箱子:“夫人不是这种人!” 阿贵最恼火的就是每次自己与乔氏对立时,七娘都站在乔氏那边:“我只问你,若是裘掌柜那晚提出帮夫人的条件是你从了他,你从,还是不从?” 七娘噎住。 阿贵望着她眼睛:“你会从。” 七娘转过身,重新打开了已经整理好的箱子:“裘掌柜不是这种人,他是正人君子,不会乘人之危。” 阿贵道:“你才与他见过几面,就这么了解人家了?那晚,你们不止是谈了公事,还聊了不少私事吧?” “阿贵!”七娘大声喝住了他。 阿贵冷笑:“你也是喜欢他的吧?他比我有钱,比我有身份,听还是个鳏夫,你去了就能做正室夫人……你们是两情相悦,夫人只是给你们做了月老。” 七娘怒了:“你不要这么不可理喻!” 阿贵眸光一冷:“不可理喻的到底是谁?难怪我大哥死了不到一年你就跟了我,不是我多好,是你骨子里就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啪! 七娘甩了他一巴掌! “我真是错看了你!” 失望地完,七娘抹了脸上的泪水,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乔薇在作坊外看到了眼圈红肿的七娘:“七娘。” “夫人。”七娘强忍着难受,笑着打了招呼。 乔薇拢了拢她耳后的发:“去我那边坐会儿吧,放你半假,不扣钱。” 七娘一个忍不住,笑了,抠门到家的夫人得多在意她才能讲出不扣钱的话,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丝安慰:“我没事的,夫人去忙吧,我点完货再去歇息。” 乔薇点头,拍拍七娘的手,让她去了。 每个人都在成长,七娘也不例外,第一次被丁英甩了巴掌,七娘难过得几出不了屋子,这一次与阿贵闹成这样,她竟坚强地把苦水咽下了。 但是阿贵,你的成长又在哪里? 当七娘一日日变得优秀,你却还在原地踏步,可有想过终有一日,你或许再也配不上七娘? 七娘笑着进了作坊,大家伙儿问她怎么了,像是哭过,她道阿贵给她带了消息,她一个娘家亲戚去了,她很难过。众人安慰了她,又问阿贵去了哪儿,她道阿贵染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大家,就不来了,众人表示理解。 一段插曲,把乔薇的心情也搅得乱七八糟,回屋时,乔峥已经把她要收拾的东西收拾完了,把包袱打了结,道:“出什么事了?” 乔薇叹道:“两口子吵架,阿贵走了。” 乔峥就道:“俩口吵架是常事,气消了就没事了。” “我看玄。”这次吵得不是一般的凶,阿贵还直接给气走了,乔薇道:“你和我娘也吵过吗?” 乔峥想了想:“没有,你娘不和人吵架。” 她都用打的。 没人打得过她。 父女俩拎上罐子与包袱,并肩下了山,先在二狗子家找到了景云与望舒,听要去京城,二人高兴坏了,在二狗子与一众伙伴羡慕的眼神里踏上了栓子爹的马车。 依旧是在镇上租了关师傅的车。 从前不买车是觉着麻烦,但如今乔峥醒了,她倒是想买辆马车,再雇个车夫,方便乔峥出行。 “外公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景云看着窗外的风景问,这不是去四合院的路,也不是去买糖葫芦或者家具的路,这是一条他完全陌生的路。 乔薇笑道:“他记性好,什么路走一次就记得。” “我也记得我也记得!”望舒举起手。 你记得才怪了,迷糊。 乔峥和颜悦色道:“外公带你们回家。” 望舒古怪地眨了眨眼:“我们的家不是在山上吗?啊,我知道了,山上是娘亲的家,现在要去的是外公的家。” 乔峥揉揉她脑袋:“外公的家也是娘亲和你们的家。” 望舒兴奋地睁大了眼:“哇!那我和哥哥就有两个家了!” 乔峥笑:“望舒真像你时候。” 虽然错过了你的,但看着她的,就好像是把缺失的岁月补回来了。 马车停在了恩伯府门口。 父女俩下了马车,两个包子跳下地,望着庄严气派的大宅门,惊叹地哇出了声。 望舒的嘴巴长成了型:“外公!你家好大呀!” 乔峥带着女儿与外孙进了乔府,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记忆的闸门打开,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与妻子的、与女儿的、与母亲甚至弟兄的,浮光掠影,让人喉头发紧。 他闭上眼,仿佛一睁开,妻子就还在兰苑等他。 母亲也在福寿院,慈祥地看着他。 但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 景还是那景,却已物是人非。 “父亲。”乔薇见他脸色不对,轻轻拍了拍他胳膊。 乔峥敛起思绪:“我没事,走吧。” …… 乔峥好生生回府的消息,震撼了整个乔家,四夫人赶忙派人将四老爷从灵芝堂请了回来。 乔弼看到乔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哥——” 乔峥将他扶了起来:“你坐吧,你和弟妹的事薇都对我了,辛苦你们了。” 乔弼哽咽:“大哥你骂我吧,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囡囡……” 乔峥语重心长道:“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们也有你们的苦衷。”周姨娘被二房捏在手里,纵然四房想做什么,也放不开手脚。每个人都有软肋,女儿是他的软肋,亲娘是四弟的软肋。 “大哥……”乔弼泣不成声。 乔峥道:“你去把老二与老三他们叫来,还有族里的长老,我有话要。” “好。”乔弼与四夫人分头去了。 乔岳山好找,就在太医院,乔岳峰却不知在哪儿鬼混,常年见不着人,来的是三夫人。 当然,徐氏也来了,只不过没被允许进入花厅,只在外头焦急地徘徊着。 乔峥坐在主位上,乔薇站在她身侧,两个孩子被四夫人的心腹丫鬟带去花园捉兔子了,乔岳山与三夫人依次坐在左侧的,右侧分别是族里的七位长老。 七位长老中,除二长老当年力保乔薇,其余的,都是掠夺了大房家产以及陷害了乔薇的帮凶。 屋子里,静得有些诡异。 乔峥走到二长老面前,屈膝跪下,所有人一怔,二长老赶忙托住他:“峥儿!你这么是做什么?” “乔峥这一跪,并不足以报答二世伯的恩德,还请二世伯,不要嫌弃。” 乔峥着,给二长老磕了三个响头。 掷地有声,每一声都砸在了众人的心坎上,也砸在了乔薇的心坎上。 从没有人,这样替她出过头,会因为感激别人对她的好,就屈下宝贵的双膝。 被家人疼着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乔峥磕完头,额角一片青紫,二长老老泪纵横:“你这孩子……真是……” 乔峥回了位子上,不复在二长老面前的虔诚,眼底一片肃色:“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有几件事要宣布。” 乔岳山道:“大哥,你大病初愈,有什么话还是等你修养好了再。” 乔峥神色复杂地道:“你这么关心我,当初还把我女儿逐出乔家,真是难为你了。” 乔岳山的呼吸就是一顿,大哥变了!大哥是最老实不过的人,起话竟然句句带刺了? 前任家主被怼,几位与乔岳山“同流合污”过的长老们面面相觑。 大长老道:“峥儿啊,我们当年也是听信了二房的谗言,以为你真的已经故去,二房孝敬我们的东西,我们也已尽数归还,是吧,世孙女?” 最后一句,俨然是对乔薇的。 乔薇淡淡一笑:“现在知道我是你世孙女了,当初把我逐出家门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呀?” 大长老哑口无言。 乔峥正色道:“我纵然故去了,我的家产也不是你们瓜分就能瓜分的,我上有老,下有,怎么分配她们了算,轮不到你们做主。” “都是你二弟他……”四长老清了清嗓子,“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乔峥道:“是不是被逼无奈,我不在乎,就事论事,你们做了错误的决定,有失长老之职,我以家主的身份,解除你们几人的长老之务。” 四长老勃然变色:“什么?你……你要把我们从长老的位子上赶下来?” 六、七长老曾受了乔峥夫妇太多恩惠,却恩将仇报,此时不敢吭声。 五长老与大房“恩惠”不多,颇为不满地站了起来:“乔峥,我们都是你世伯,你这么做就不对了啊,你我们做了错误的决定,请问是哪个错误的决定?是相信你已故去瓜分了你的家产,还是把你女儿逐出家门?如果是前者,我们也是受了二房的蒙蔽,且我们已将银子如数奉还,又顶着巨大的压力,替你把家主之位争了回来,从这几点看,乔峥,我们不欠你什么!” 不要脸!谁顶着压力把家主之位还给乔峥了?不是她拼死去争的,他们几个能让出来? 乔峥知道事件的经过,不至于被五长老迷惑,就道:“好,我的家产我不提了,我死了,充公了也是应该的。” “就是嘛!”五长老得意。 “但是。”乔峥又道:“我妻子的嫁妆,你们无权过问,纵然把我女儿逐出了家门,那份嫁妆也应该随她一起带离乔家,她的银子、她的药方、她的灵芝堂,养了你们这群吸血虫十几年,你们非但不感激,还把女儿赶了!现在,我们就来我女儿这件事,我女儿是清白的,她与胤王并无关系,她那一晚与谁在一起,我一清二楚。” “什么?”花厅炸开了锅。 乔峥痛心疾首道:“我女儿受了冤屈,你们为求自保,将她独自一人推出去顶罪,这是一个大族的长老应该做的事?” 五长老白了脸:“你……你不要含血喷人啊!谁冤枉她了?当时你女儿自己都承认了!” 乔薇淡道:“我承认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你们那多人都想看着我倒霉,我我是清白的,谁信了?是你信了?还是你信了?还是你?你?你?除了二长老,你们哪一个不是我勾引了胤王?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过!你们借机行事!你们将我逐出家门,好侵吞了我爹娘的家产!” 六位长老被她怼得面红耳赤。 乔峥严肃道:“我女儿与胤王是清白的,她自始至终没背叛过自己的婚约,我以家主身份,撤除你们的长老职务。” 大长老看不下去了:“简直过分!乔家从来没有撤除长老职务的先例!” “现在有了。”乔峥道。 大长老:“你……” 乔峥正色道:“你们已经没资格管理族中庶务,是自己乖乖地把长老令交出来,还是我派人去拿?” 四长老拍桌而起:“乔峥你不要太过分!我们能联手立了你,也能废了你!诸位长老,你们是不是?” 五长老:“对!废了你!我们要岳山做家主!” “岳山做家主!”三长老应喝,“我们要废了你!” 乔峥看向乔弼:“四弟,劳烦你去报个官。” 四长老威胁道:“你还敢报官?!” 乔峥无畏地望着他道:“你们私吞我妻子的嫁妆,等同窃取,等着吃牢饭吧,四长老。” ------题外话------ 万更第二,霸气爹爹上线 大家昨好给力,上升了两个名次,谢谢大家。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6】真相大白,三胞胎 徐氏在花厅外徘徊了许久,也不知里头的人都谈了什么,眼看着一个多时辰了,不见人出来,只隐约听到几声长老的暴呵,想来是与乔峥父女杠上了。 杠上吧杠上吧,最好把乔峥的家主之位废了,那样二房又能回到乔家了。 受够了贫穷,才意识到乔家的富贵究竟有多难得,也不知当初乔薇是如何颠沛流离了将近六年之久,要知道,她连六都快熬不下去了! “四弟!”徐氏转悠着,瞧见了大步流星的乔弼。 “二嫂。”乔弼淡淡地打了招呼。 徐氏这段日子受尽了冷眼,对乔弼的态度也就有些麻木了,比起这个,她更关心里头的状况:“四弟,他们谈得怎么样了?长老们是不是很生气?我听着,像吵起来了!” “是够生气的,大哥与六位长老呛开了。” 徐氏暗喜,原以为乔峥那种温吞的性子,不大可能与人冲突,谁料啊,竟如此轻易地与六位长老横了起来,横得可真好! “他得罪了长老们,长老们没什么?”徐氏急切地问。 乔弼鄙视地睨了她一眼,道:“了。” “什么?”徐氏追问。 乔弼嘲弄道:“要废掉大哥,让二哥做家主。” 就知道会是这样! 六大长老是好惹的吗?好惹当初也不至于能把乔氏逼出乔家了,要知道,老太太那会儿还建在呢,愣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可见长老们究竟多厉害了。 上次会把家主之位输出去,完全是着了那丫头的道!可不是长老们没本事! 这不,长老们很快就要把他们父女一起赶出乔家了! 乔弼懒得与她废话,迈开步子从她身前走过。 她叫住乔弼:“四弟你去哪儿?” “去报官呐!”乔弼爽快地道。 “报、报官?”徐氏怔住,“长老们要报官抓你大哥?” 乔弼斜睨了她一眼:“错,是大哥报官,抓几位长老。” 徐氏懵了:“为、为什么呀?” 乔弼十分“好心”地解释道:“好像是为了大嫂嫁妆的事吧,在大梁朝可没有私吞人嫁妆的规矩,大嫂又不是没有生养,除了薇,谁都不能乱动她东西。” 徐氏当即白了脸…… 花厅内,长老们被报官吓得乱了阵脚,纷纷谴责乔峥过分,家丑还不可外扬呢,这种霸占媳妇儿嫁妆的事怎可闹去官府?不是让人看了乔家的笑柄吗? 四长老、五长老横不起来了。 大长老语重心长道:“峥儿啊,有话好好,我知道你在外头吃了苦,我们对不住你,你怎么想的、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只管告诉世伯,世伯替你做主。” 六长老和稀泥:“是啊是啊,峥儿,自己家里的事,关上门来解决就是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老太爷泉下有知,也会不安呐!” 乔峥想起家中变故,心如刀绞:“你们还会惧怕我爹在九泉之下不安心的么?把我女儿逐出家门的时候,可想过我爹会泉下有知?逼得我娘与乔家断绝关系的时候可想过我爹会泉下有知?” 六长老无言以对。 大长老一脸无奈:“你娘是自己要离开乔家的,不让她离开,她就绝食,我们也是没办法。” 乔峥沉默,半晌,才轻轻地呢喃道:“那么,大长老可知她为何要离开?” 自然是……为了将你女儿逐出家门之事。 大长老也无言以对了。 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初的事,本就是利欲熏心所致,根本经不起推敲。 “峥儿啊。”大长老也算是豁出一张老脸了,用几近哀求的语气道:“好歹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与你父亲一同操持乔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世伯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就看在我们伯侄一场的份儿上,别再揪着从前的事不放了。” 乔峥痛心道:“我女儿可曾这么求过你们?我母亲,可也曾这么求过你们?你们看在同是乔家人的份儿上,饶过她们了吗?” 大长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乔峥不再理会几位长老,转头看向了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二弟,我待你不薄,为什么连你都这么对我?” 乔岳山很想硬着骨头不理他,可架不住形势逼人,他在太医院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家中若传出变故,他的仕途恐怕就此止步了。 他露出了悲痛懊悔的神色:“大哥,是我没查清情况,就公布了你的死讯,也是我胆怕事,恐胤王府报复,才让囡囡受了委屈,但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乔家,也是为了囡囡。当时的情况,若是大哥你在,就会知道究竟有多凶险,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乔薇笑了:“哎哟二叔,你上次见我时怎么和的?我触犯了族规,要被浸猪笼,将我逐出家门是为了保护我,怎么这才几,就变成怕胤王报复乔家了?二叔真是见人人话,见鬼鬼话呀。” 乔岳山硬着头皮道:“恐你被浸猪笼也是其中一个缘故,我让你二婶给你五千两银子,但被你二婶……”乔岳山言及此处,有些不下去。 乔薇心知以徐氏的为人恐怕真干得出贪图银子的事情,但她不想就此便宜了乔岳山,毕竟他与徐氏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婶拿没拿二叔会不知道吗?二叔与二婶夫妻多年,二婶什么为人二叔不清楚吗?二叔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或者其实二叔内心也希望借着二婶的手除掉我吧?这样,不仅眼中钉没了,二叔的手也是干净的。” 乔岳山满脸屈辱:“你怎么能这么看我?” 乔薇淡淡一笑:“二叔,别一脸委屈啊,关心一个人,有很多法子可以帮到她,你六年来对我不管不问,就已经是最好的铁证了。” 乔峥对女儿道:“不必再浪费口舌,侵吞你娘的嫁妆,他也有一份,让他去牢里慢慢地忏悔吧。” 乔薇莞尔:“好。” 坐牢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酸爽,这一家子人渣啊,就该在牢里好生反省! 想想他们都对她与她祖母做了些什么! “大哥!”乔岳山心慌地看了过来,他可是太医啊,传出侵吞大嫂嫁妆的事,还要不要在太医院混了? 乔峥想起儿时种种,自己对这个庶出的弟弟好到了骨子里,可自己一“死”,他是怎么报答自己的?他把他唯一的女儿逐出家门了!把他娘逼去道观了! 乔峥的眸光一片冷漠:“还有,把你大嫂的东西还回来。” 乔岳山捏了捏拳头:“药方我已经给四弟了。” 乔峥表情严肃:“你知道还有别的。” “这是干什么呀?啊?这是干什么?好生生的兄弟,怎么就闹起来了?”孟氏被徐氏搀扶了进来。 在得知大房要报官的消息后,徐氏第一时间找到了孟氏,孟氏到底曾奶了乔峥一阵,尽管乔薇前段日子将她从福寿院赶了出来,可在乔峥表态之前,下人们仍不敢对这位老太太有所怠慢。 孟氏毫无阻拦地进入了花厅,与她同行的徐氏也得以入了内。 孟氏看着乔峥身侧的乔薇,脸色就是一冷:“又是你!你每次来都把乔家搅得鸡犬不宁!你就见不得乔家好过是不是?非得把你爹和他兄弟弄成仇人是不是?” 乔薇眸光渐冷,这朵老白莲,被赶出福寿院了还这么会来事儿,不难想象当初是怎么给她祖母添堵的了:“干你什么事?乔家又不是你的,我爱怎么搅和怎么搅和,我爹都没发话呢,你耍什么横?” 孟氏难以置信地看向乔峥道:“峥儿你听听,峥儿你听听!这就是你的好闺女,她竟这么与我话!” 乔峥是孟氏的“养子”,多少都得给孟氏几分尊重,至少孟氏是这么认为的。 孟氏却不知,如今的乔峥已不是从前那个温顺无害的乔峥了,十几年颠沛流离,纵然是个疯子,也得想法子好好活下去,那种苦难打磨的心,已有了难以想象的硬度。 乔峥看向孟氏,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孟姨娘,这是我们乔家的庶务,还请你不要插手。” 孟氏闻言就是一怔:“峥儿!” 话间,四老爷将京兆府的官差请来了,一共十多名,这阵仗够对付两个长老团的了。 长老们瞬间吓得腿软。 孟氏尖声道:“峥儿!你不能这么做!你把族老和你弟弟关进大牢,就不怕世人耻笑吗?” 乔峥反问:“姨娘觉得我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孟氏怔住了。 是啊,他官位官位没了,妻子妻子死了,没什么可失去的,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至于乔家,孟氏在他眼里只看到了失望,纵然与乔家玉石俱焚,他也要替他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官差将长老们带走了。 乔岳山是皇上亲封的侯爷,不可一概而论,但也被“请”去了京兆府协助调查,就不知这一协助,要协助多久。 乔峥又道:“姨娘年纪大了,该好生颐养年,俗世多扰,不如就搬去道观,离了这凡尘之地吧!” 孟氏:“峥儿?!” 乔薇笑道:“我祖母在道观住了五年,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就是有点儿想念曾经的好姐妹,不如孟姨娘去那边住住,哪日我祖母还魂,也有个人陪她老人家叙旧不是。” 孟氏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本想拉孟氏来助阵,没想到连孟氏都搭了进去,自己还有什么好指望的?徐氏的眼里落下泪来,走到乔峥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饶了二老爷吧!二老爷是你的手足兄弟啊!你不能把他推进火坑啊……他要是出了事,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呐?” 乔峥没被她的泪水打动,他所有怜悯,都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消失殆尽了:“我女儿也是孤儿寡母地过来了,她能过来,你是她婶婶,你比她厉害,想来不在话下吧。” “大哥!大哥!你不能这样啊!” 乔峥走了,徐氏追上去,又跪下,拉住他的手:“大哥,仲卿和玉麒是你侄儿,他们是无辜的啊……你就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别让他们这么就没了依靠啊……” 乔峥顿了顿:“仲卿,那晚他买通杀手刺杀我与薇,毒药都进了薇的嘴里,你不提他倒罢了,一提,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徐氏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大哥!大哥!大哥你要做什么?!” 乔峥吩咐道:“买凶杀人是重罪,一并报官吧。” 乔弼点头:“知道了大哥。” 这一下,连儿子也搭进去了,徐氏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一番阵仗下来,三夫人整个人吓傻了,幸亏三老爷不在啊,否则,是不是也被抓走了…… 余下的琐事交给了乔弼与四夫人,乔峥带着脚步明显轻快了几分的乔薇出了花厅。 还是那片,却感觉蓝了许多。 两个包子在花园抓兔子,没什么悬念,兔子见了望舒都发抖,乖乖地由着她抓,望舒抓一个,给哥哥一个,景云再把兔子放跑一个,但放跑了也不顶事,在超级大力士的威压下,它们腿软得没有丝毫斗志。 乔峥走过去:“望舒,景云。” “外公!”两个包子齐齐跑了过来,望舒的手里还抓着一只白兔子。 望舒把兔子给了乔峥:“外公你看我抓的兔子!” 是错觉么?为什么觉得这只兔子在发抖…… 乔峥笑道:“望舒真厉害。” 望舒点点头:“对呀!我就是好厉害!” 完全不知道谦虚的熊孩子! 望舒从腰包里拿出一颗栗子:“哥哥,给你吃。” 景云嫌弃地撇过脸。 望舒又给乔薇:“娘亲,给你吃。” 乔薇也嫌弃地撇过脸。 望舒的心灵饱受重创,可怜巴巴儿看向乔峥:“外公……” 乔峥嘴角抽了抽:“外公吃,外公最喜欢吃栗子了!” 望舒纠正:“是糖炒栗子!” 已经没有糖了好么,全被你舔干净了。 乔峥将望舒牌糖炒栗子吃进了嘴里。 “好吃吗,外公?”望舒满眼都是期盼的眼神。 乔峥笑:“好吃。” 望舒把腰包一抬:“那这些都是外公的!” 乔峥:“!” …… 乔峥下午去了一趟族里,在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长老与二房后,再提出把乔薇的名字重新上回族谱时,已经没人敢有异议了。 乔薇低头看着手里那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惊叹地道:“这就是玉碟?” 乔峥道:“是的,有了它,你就是真正的乔家人了。” 乔薇对着光照了照:“上等的翡翠啊。”能卖不少钱吧?万一哪落魄了,可以用来换几顿肉吃。 这么想着,乔薇将玉碟妥妥地收好了。 见女儿将玉碟保管得如此谨慎,乔峥甚慰。 兰院与正院都在修葺,不便住人,倒是有几个干净的院,但乔峥想到乔薇的生意,还是决定先返回山上。 马车上,乔薇嘀咕道:“还有个讨厌的胤王,他上次被十七打成重伤才消停了一阵,等他好了,指不定又出来乱认孩子了!” 比起乔家那些混蛋,胤王才是最大的恶意,当初就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将乔氏推进了火坑,如今又各种死缠烂打,这个月虽是没上门讨嫌了,可只要一想到他之前的纠缠,乔薇的心里便油然生出一股恶寒。 乔峥对那个刺了女儿一剑的男人没有办法好感:“放心,爹会处理的。” 当晚,胤王便收到了乔峥的帖子,大致意思是请他上门一叙,有事相商。 “哎哟,这乔伯爷还活着呢!”刘太监翘着兰花指,一脸震惊。 最近在王府闭门养伤,没太理外头的事,倒是不知乔峥“死而复生”了。 胤王看着乔峥的拜帖,久久没有话。 刘太监清了清嗓子:“王爷?” 胤王沉声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刘太监讪笑:“也没什么啦,就是……就是夫人她把素心宗给搞了。” 是搞了,不是得罪了,可见最终吃亏的人不是她了。 胤王眉心一蹙:“素心宗不是姬冥修的师门,她连心上人的师门也敢得罪?” “所以啊,这女人太不知高地厚,幸亏王爷没娶她!”刘太监拍马屁拍得啪啪响,“王爷,您乔伯爷突然约您上门是个啥意思啊?” 胤王不假思索道:“还能有什么意思?本王睡了他的女儿,他女儿生了本王的孩子,想让本王给他女儿一个名分罢了。” 刘太监一脸顿悟:“那王爷您打算给吗?” 胤王若有所思道:“景云终究是本王的长子,也不可太过委屈他了。” 刘太监顿了顿:“可是您刚得罪了多罗家,这个节骨眼儿上传出要娶乔家姑娘的消息,恐怕……会惹将军府不悦吧?皇上那头您也交代不过去啊。” 胤王浑不在意道:“将军府不悦只是暂时的,等他们发现本王对大乔氏并无感情,便不会有任何芥蒂了。” 事情果真会如王爷所言的这般吗?为什么他感觉不大可能这么顺利呢? “备上厚礼,本王要上乔家提亲!” 还不知胤王完全曲解了自家爹爹意思的乔薇,回山上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与乔爹好生庆祝了一番,还把裘掌柜送的野山葡萄酒倒出来喝了,乔薇的酒量绝对是遗传了乔峥,乔峥不过喝了半杯,便往桌上一趴,醉倒了! “啧啧,你果真是我亲爹!”乔薇将乔峥扶回房,收拾完,给两个孩子洗了澡。 景云与望舒在床上蹦来蹦去。 “怎么这么兴奋啊?”乔薇好笑地问。 望舒鼻尖都蹦出了汗:“我和哥哥有两个家啦!外公家好大好大!还有好多兔子!今很开心!” 乔薇捉住她,拿帕子擦了她的汗,将她按进被窝:“景云躺下。” 景云立马不蹦了,麻溜地躺下,不仅躺下了,还把被子盖好了,巨乖! 望舒挣扎,换个人按着,她就挣出去了,但碰上大力士她妈,她挣得动么? 半也没从魔爪下逃脱,望舒委屈极了:“娘亲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伤到我的心了,我会睡不着的。” 乔薇要笑死了,年纪讲着大人话,真是太可爱了:“哎哟哎哟,我还伤到你的心了?” “就是的。”望舒瘪嘴儿,十分可怜又无助,“你要给我一包糖炒栗子,我才能睡得着。” 乔薇弹了弹她脑门儿:“睡着了明才有糖炒栗子。” 望舒两眼一眯:“成交!” 乔薇:“……” 为什么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到底是孩子,无忧无虑的,不多时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乔薇也准备就寝,脱了外衫,想要换上亵衣时,一眼看到了趴在窗台上,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轻轻地点着窗台,笑意深长的姬冥修。 乔薇的心口就是一跳:“吓死我了!你几时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姬冥修一脸无辜:“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是你自己没发现。” 谁都像你这么隐匿气息,十七也发现不了好么? 乔薇瞪了他一眼,把脱下的外袍穿了回去。 姬冥修单手在窗台上一撑,轻轻地跳了进来,走到乔薇身前,将她合拢的衣襟缓缓打开。 乔薇瞪他:“又想耍流氓?” 姬冥修的唇瓣缓缓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我是怕乔宗主火气太旺,热得慌。” “有劳冥少主记挂,我一点不热,相反,还有些冷。”罢,将衣襟从他手里抽回来,合拢了系上。 姬冥修就势将她搂进了怀里。 “干嘛?” “乔宗主不是冷?”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三句话一个陷阱,还能不能好好话了? 乔薇的眼刀子嗖嗖的。 逗得差不多了,姬冥修松开她,坐到了椅子上,兀自倒了两杯茶,拿起其中一杯,慢悠悠地喝了起来:“听你们去乔家了,战况如何啊乔宗主?” 乔薇拉开抽屉,取出了那块玉牌,抛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准确无误地接住,定睛一看:“乔家的玉碟?你恢复身份了?” 乔薇眉梢一挑:“怎样?我爹厉害吧?” 姬冥修心道:你男人也很厉害啊。 乔薇与有荣焉道:“我爹今威风极了,把那些害群之马打得落花流水!可算是给我和祖母报了仇!那几个不要脸的长老已经去牢里蹲着了,估摸着没个三五月出不来吧?对了,你是当官的,你应该清楚大梁朝的律法吧?像这种侵吞别人嫁妆的罪名,能判多久?” 姬冥修若有所思:“这是私务,一般都私了,把侵吞的东西还回去,判不了多久。” “啊?”乔薇失望,“就这么便宜那几个老家伙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一笑:“你是不是忘了你面前坐的是谁?” 乔薇狐疑道:“你有办法?” 姬冥修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侵吞嫁妆不足挂齿,但若是越狱……大梁朝对越狱潜逃的罪犯量刑很重的。” 乔薇睁大了眸子:“他们越狱了?不可能吧……” 姬冥修淡道:“今晚的牢房忽然浓烟四起,几位长老以为失了火,抓起掉在门口的钥匙,打开牢门逃了出去,但其实,别的犯人都未看见浓烟,所以京兆尹认为这几人是在以避火为由实施潜逃。” 乔薇闻到了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但是好喜欢! 乔薇甜甜地笑道:“这种罪,量刑能有多重?” 姬冥修喝了一口茶:“重的杀头,轻的也就关个十来年吧。” “十来年,那岂不是下半辈子都出不去了?”乔薇眯眼,拍了拍他肩膀,“你们大梁朝的律法也是蛮公道的嘛!” 姬冥修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的好像你不是大梁人。” 乔薇一本正经道:“我是想我不是大梁朝的官儿!” “呵。”姬冥修就当他信了。 乔薇不欲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结,以免越越错,赶忙岔开话题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把那几个长老修理啦?” “当然不是。”姬冥修道:“素心宗的人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乔薇问。 “今早,一过完中秋就走了。”姬冥修道。 乔薇哼了哼:“太过分了啊,都不和我这个宗主请个安什么的。” 姬冥修戏谑道:“要不我替你把他们叫回来?” “算了,眼疼!”一群恃强凌弱的东西,等她彻底拿下素心宗,就把他们全都贬去挖金矿,看他们还敢不敢嘚瑟?想到什么,乔薇又道:“话回来,他们也没待多久,怎么就走了?” 姬冥修道:“原本就是来找两生果的,两生果没了,也就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 乔薇寻思道:“我们这次嫁祸给了剑盟,素心宗会不会与剑盟打起来?”六爷与剑盟有点儿关系,不到万不得已,她其实不太想拖六爷下水。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放心,打不起来的。” “为什么?”乔薇追问。 姬冥修想了想:“具体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剑盟虽与素心宗两相对立,可彼此似乎都在忌惮什么,并不敢真的撕破脸。” 乔薇摸下巴:“他们是在忌惮彼此的实力,还是在忌惮打起来了有人坐收渔利?” 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了几下:“好像是在忌惮一个更强大的东西,需要联手对付。” 能让剑盟与素心宗同时忌惮的,会是什么? 乔薇想不出答案,索性不想了,她这人不爱钻牛角尖:“你上次与我的素心宗的情况有些复杂,就是指与剑盟的诡异关系吗?” 姬冥修抚了抚杯子:“这算是其中一个,另外我怀疑素心宗真正的宗主并不是我师父。”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此话怎讲?” 姬冥修道:“只是怀疑而已,我也没有证据。” 乔薇眯了眯眼:“你让我拿下宗主令,不会就是为了一年后能上素心宗彻查它背后真正的主人吧?我告诉你我不……” “金矿是你的。” “成交!” 屋子一静,姬冥修轻轻地笑了,这么见钱眼开,将来被人拐跑了可怎么好? 乔薇也觉得自己答得太那什么了,扒拉一下发红的耳朵:“你干嘛一定要查素心宗啊?” 姬冥修道:“只是有些怀疑那人与我娘有些渊源,我娘当年被人重伤,生下我没多久便去了,我在她体内吸收了一部分内力,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这么乔薇就懂了:“难怪姬无双你的‘伤’是打娘胎里带来的,你怀疑是素心宗背后的那个人把你们母子暗害了,要这么的话,就不难解释你师父为何会知道什么面具能压制你体内的功力了,根本就是那个人的嘛!是不是找到那个人,就能治好你的伤势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原则上是如此。” 乔薇不解地问:“你在素心宗待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那个人吗?” 姬冥修把茶杯放在桌上:“素心宗有一些地方是不允许弟子乱入的,只有拿到宗主令,才能在整个宗门自由出入,不过你放心,不会真让你与五位长老对决的,届时易千音会易容成你的容貌,随我上素心宗挑战五位长老。” “谁怕与他们对决了?我风里来雨里去的,少在刀口舔血了吗?” 乔薇着,撇了撇嘴儿,这神态简直与望舒刚才的一模一样,只是她自己没发现,姬冥修看得乐呵。 “你笑什么?”乔薇蹙眉。 更像了,姬冥修心里乐,面上却渐渐收敛了神色:“还早呢,先不谈这个了,言归正传,胤王那边如何了?你父亲可有向他明?” 乔薇道:“已经下了帖子,邀请他上山一趟,想来明日就能见到他了。” 翌日,胤王果真不负众望地来了。 这是胤王继蛊虫事件后,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门,阵仗摆得足足的,八名身强体健的护卫在前方开路,八名同样身强体壮的护卫守护在车队后。 车队足足六辆,第一辆最奢华的坐着胤王,第二辆坐着刘太监,后面几辆都是装着聘礼。 村子里的人全都跑出来看热闹。 “又是来找乔的吧?”何家嫂子问。 张家婶子笑道:“不是来找乔,难道是来找我们的?” 栓子爹是乔的半个专用车夫,与乔跑的地方多,见识也多,骄傲地道:“看见那后头的马车没?上面装的都是聘礼!” 何家嫂子大惊:“呀!乔要成亲了?” “哪家的公子啊?出手这么阔绰!”张家婶子吞了吞口水,她女儿出嫁时,男方就给拖了半车的肉与十斤芝麻油,这得什么身份,居然拖了这么多车啊? “村长的亲家都没这么阔绰啊!”何家嫂子感慨。 栓子爹呵呵道:“村长的亲家?乔的夫婿是姚家子能比的吗?你们看看人家那马!都把我的马给比成驴子了!” 市面上较好的马种是出自蜀地的西南马,性情灵敏温驯,体格,四肢细,但耐力强,肌腱壮实,十分适合驮运与拉车,胤王的车队却并不是蜀地西南马,而是来自北方的蒙古马。 蒙古马是战马的一种,体格彪悍,高大雄壮,每一匹都像是马群中的将军,可不就把栓子爹的杂种马比成驴子了么? 浩瀚的战马驶入了村口,护卫们巍然不动,却油然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看热闹的乡亲往后退了退。 刘太监跳下马车,猫身走到胤王的马车前,隔着帘子了些什么,转头看向乡亲们,笑盈盈地道:“乡亲们不必惊慌,我们王爷并无恶意。” 王爷? 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呼声。 随后,不知是谁带了头,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一只手,从车窗探了出来,做了个平身的手势。 众人看着那手,只觉精致得跟一块宝玉似的,贵不可言。 刘太监道:“王爷让诸位平身。” 众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刘太监和颜悦色道:“乡亲们不必惊慌,我家王爷没有恶意,只是来接夫人与公子千金回府的。” 符合夫人、公子、千金三重身份的,除了山上那一家再无旁人了。 栓子爹不淡定了:“啊!乔……乔是王妃!” 刘太监低叱道:“不可乱叫!” “刘全。”胤王淡淡地。 刘太监会意,冲随行的太监招了招手,太监将一早准备的篮子拿了出来:“今日是王爷与夫人定亲的大好日子,这些糖就送给乡亲们了,乡亲们也粘粘喜气。” 乡亲们一拥而上,将太监团团围住了。 车队行驶至山脚。 刘太监扶着胤王下了马车,又叮嘱护卫与下人将聘礼抬下马车,一箱箱搬到山上。 乔薇正在院子翻地,一抬头就见胤王领着一群浩浩荡荡的人抬着箱子进了她的别墅,要不是早知胤王会来,她大概以为自己眼花了:“胤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胤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此重要的日子,她竟穿得像个农妇,不成体统! “乔伯爷呢?” 乔薇望了望屋内:“爹!有人找你!” “让他进来。” 乔峥的声音十分平静。 乔薇看了胤王以及胤王身后的大箱子一眼,好笑地道:“胤王殿下请吧。” 胤王掸了掸宽袖,进屋。 下人也跟上去。 乔薇拦住他们:“你们就别了,我屋子,装不下这么多人,还有你们的东西。” 众人看向胤王,胤王微微蹙眉,但还是点了点头,众人便将箱子放在了门口。 乔薇继续翻地,一边翻,一边悄无声息地挪到了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并很不客气地竖起了耳朵。 “乔伯爷。” 胤王看着屋内的乔峥,淡淡打了招呼。 乔峥略一行礼,尽了君民礼数,随后请了胤王入座,自己也坐下:“寒舍简陋,委屈王爷了。” 胤王就道:“乔伯爷能平安归来,本王很高兴,乔伯爷曾官至太医院提点,如今提点之位空悬,乔伯爷若是乐意,本王可以在父王面前美言几句。” 乔峥客气又疏离地道:“多谢王爷美意,美言就不必了,我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恐无法胜任太医院的职务,就不给王爷添麻烦了。” 胤王看着他道:“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 乔峥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王爷言重了,乔某只是一介草民,不敢与王爷攀交情。” 胤王不喜他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本王虽已内定了正妃,但令爱识趣的话,本王不会亏待她,也不会亏待了乔家。” 乔峥蹙眉:“王爷……好像误会在下的意思了。” “误会?” 乔峥道:“我女儿与王爷并无关系,不知王爷的那句识趣从何起?” 胤王狐疑地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个可是你写给本王的?” 乔峥看了看:“是。” 胤王淡淡道:“那不就得了?你约了本王过来,难道不是想与本王定下你女儿的亲事?” 乔峥愣住,好一会儿才从王爷无比清奇的脑回路里回过神来:“王爷……以为我是要把女儿嫁给你吗?在你带给我女儿那么多苦难之后?我像是那么丧心病狂的父亲吗?” 胤王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乔伯爷,慎言。” 乔峥疾首蹙额:“该慎言的是王爷,王爷你‘糟蹋’了我的女儿,又刺伤了她,将此事闹大,害她被逐出家门,她与一双孩子吃尽了苦头,好容易过上几舒心日子,王爷又跑来捡现成的便宜,我就问问王爷,你作为一个男人,你为我女儿做了什么?你作为一个父亲,又为景云与望舒做了什么?别孩子本就不是你的,即便是,恕我冒犯,我也不会把自己女儿交到你这种男人手里!” “乔峥!”胤王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你凶什么凶?再凶我爹试试!”乔薇举着锄头走了进来。 胤王冷冷地看着她,悍妇!这种女人怎么会是他儿子的娘亲?她儿子的娘亲,就该是紫玉那种淑女。 是的了,等他要回了儿子,就将儿子放到紫玉名下抚养,以紫玉的性情与才情,定能将两个孩子教养得更为优秀。 乔薇白了他一眼,走到乔峥身侧,大有一副你再凶我爹我就一锄头闷了你的架势。 乔峥正色道:“王爷,关于那一晚的事,我必须要向你澄清,与你一夜夫妻的不是我女儿,所以景云与望舒不是你的孩子,请你以后不要再打他们主意了。” “这不可能!”胤王冷声道。 乔峥叹道:“千真万确,事发那晚,我女儿一直在破庙,快亮了才离开,她离开时恰巧碰上了我。我虽不知道她后面是怎么进了你的帐篷,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到你那儿时已经快亮了,如果你真的与人纠缠了一整晚,那么那个人,绝不会是我女儿。” 胤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有什么证据?” 乔峥让乔薇取来手札:“我在外行医治病,遇上疑难杂症都做了记录,那晚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记录的不是她,是与她同在破庙的男子,男子身上的特征,胤王可以一一去查验。” 六年前的墨迹与新墨迹是有所不同的。 乔峥究竟是六年前写的,还是最近才添加的,内行人一看便知。 胤王不去接那手札:“你们在骗我!你们就是不想把孩子给我,所以编造了谎言来搪塞我!” 乔薇怒道:“人证物证都在这儿!你怎么就是冥顽不灵?你真不信,就和我上衙门对质!你把懂行的师傅请来,看看这些字究竟是不是六年前写上去的!” 胤王转身:“本王不信!本王不去!本王这就回宫,禀明父皇,景云与望舒是本王的骨肉!本王要让他们认祖归宗!” 乔薇绕到他面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冥顽不灵?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真正与你一夜夫妻的女人,可能和我一样,也怀上你的孩子?你真正的骨肉流落在外,你却跑来当别的孩子的便宜父亲?你对得起他们母子吗?” 这当然是乔薇瞎的,但她的煞有其事,竟然连胤王都有些信了。 胤王怔怔地看着她:“你是本王……可能真的……有个孩子?” 乔薇想也不想道:“什么一个啊?指不定两三个呢!” …… 京城外,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上,圆溜溜的萝卜头依次将脑袋从菜篓子里探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题外话------ 哈!哈!哈! P。S。今一万一,也是拼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7】相认,一家团聚 胤王是在所有乡亲们异样的眼神里离开犀牛村的,大张旗鼓地进村娶媳妇儿,结果媳妇儿没娶着,四大车聘礼原封不动地搬下了山,可是闹了一场笑话。 胤王心情郁闷地回了王府。 犀牛村距离京城三四十里,但京城的南城门距王府又二三十里,等车队抵达府邸的大门时,色已经完全暗了。 夜幕如泼墨一般晕染了整片苍穹,万家灯火掩映在漫的星光中,一株海棠硕果累累地压上墙头,让肃穆得有些死寂的府邸多了一分难得的鲜活。 马车停住。 刘太监麻溜儿地跳下地,为胤王放了凳子,伸出手,打了帘子。 胤王自是没女人那般娇气,踩着凳子自己走了下来。 因在山上受了气,脸色有些暗沉,周围的护卫皆不敢言语,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胤王迈步走向大门,哪知刚一绕过马车便在门口看到了三颗光溜溜的脑袋,赫然是三个萝卜头蹲在地上,拿着不知从哪儿拾来的树枝,一下一下画着画。 在萝卜的身侧,立着打盹打得几乎要栽下去的京兆尹。 京兆尹大抵是真的困得不行了,一行车队停在了门口,他竟毫无察觉。 胤王眸光冷淡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京兆尹。 刘太监咳嗽了两声。 京兆尹蓦地惊醒,惊慌失措地拱手行了一礼:“的叩见王爷!” 扣完,刘太监又咳嗽了两声。 京兆尹惊觉不对,揉了眼一瞧,自己拜的不是王爷,是一堵墙! 京兆尹赶忙转过身,虔诚地行了一礼,这次,方真的行对了:“下官,叩见王爷!” 胤王的眸光自三个萝卜头的脑袋上一扫而过,心头泛起一股诡异的感觉,问京兆尹道:“何事等在这里?” “呃……”京兆尹瞧了瞧地上的三个孩子,不知该如何向胤王解释,索性走到三人身边,对三人招了招手,“你们跟我过来。” 三个萝卜放下手中的树枝,乖乖地跟着京兆尹来了。 先前蹲在黑漆漆的角落,看不太真切,而今沐着光一瞧,好家伙,居然是三个穿着灰布僧衣的和尚! 每人面前挂着一串圆乎乎的佛珠,他们的脸也是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巴微微张开,也似乎是圆圆的,脑袋更不必,简直圆得像个皮鞠! 和尚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几个长得一样的和尚为毛和胤王这么像? 刘太监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胤王不清是惊讶还是惊吓,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京兆尹,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 京兆尹就猜到王爷会是这个反应,当下也不兜圈子了,如实道:“是这样的,中午的时候,不知打哪儿冒出了三个孩子,要进城,他们身边没个大人,被守城的侍卫拦下了,侍卫恐他们是与家属走散,让他们在一旁等着,他们却告诉侍卫,他们是来找爹的。侍卫就问他们爹是谁,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儿,做何差事?他们答不上来,只给了侍卫一幅画像。” 着,京兆尹从宽袖中拿出了一张卷起的白纸,缓缓铺开,上面是一副男子的肖像,与胤王有七八分相似。 胤王的脸色变了变。 京兆尹又道:“守城的侍卫不认得画中男子,到京兆府报了案,下官瞅着画像,与王爷的容貌十分相似,几个孩子也长得……与王爷几乎……一个模子,下官便斗胆,将人带过来了。” 京兆尹是再圆滑不过的人,讲话来滴水不漏,这一次确实被震惊到了,乃至于话都不会了,把胤王得罪得够够的。 不论这几个孩子是不是胤王的,都轮不到京兆尹来盖棺定论,那一番话,分明是在告诉胤王,京兆尹觉得孩子是胤王的。 这要是传出去…… 风言风语的,怕是又得惹恼皇帝。 “京兆尹,慎言。”胤王字字如冰。 京兆尹头皮麻了麻,暗道自己真是瞌睡傻了,怎么能讲出那么不要命的话?该这几个孩子是与爹娘走散了,又拿着王爷的画像,不知是否是王爷认识的人,长得像不像,王爷自己看不出来吗?这张臭嘴!这张臭嘴! 京兆尹恨不得甩自己两嘴巴,讪讪地道:“下官失言,请王爷恕罪,这个案子尚在查探阶段,下官不会走漏任何风声的!” 胤王淡淡地哼了一声。 京兆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迈步回了衙门,将孩子留在这里。 看着三个懵懂的萝卜,胤王有些风中凌乱。 他才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成了三个和尚的爹? 莫非真被那个女人言中了?那个与他一夜风流的对象的确另有其人,还真的怀上了他的孩子,一怀两三个? 刘太监比王爷更风中凌乱,他没进屋,不知道乔薇与王爷摊牌了,半点思想准备都无,乍一见到三个和尚,简直要吓尿了好么? “王爷,这可怎么办呐?” 胤王冷着脸:“备车。” 刘太监一愣:“这么晚了,您要上哪儿?” 胤王的目光落在三个和尚身上,宽袖下的大掌渐渐握成了拳头:“还能去哪儿?上山!” 大半夜的出城什么的,幸亏是个王爷,换别人谁给开城门? 胤王自己一车,刘太监与三个和尚一车,和尚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手一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刘太监嘴角直抽,真的你们不是和尚吧?你们娘是不是个尼姑啊…… 想到自家主子可能艹了个尼姑,刘太监整个人都不好了。 胤王今日的运气有点背,干啥啥不顺,求个亲求出了景云不是自己儿子的残忍真相,上个山车轮子卡在了路中央。 车夫修了一两个时辰,当马车抵达山脚时,空已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不少乡亲们晨起下地了,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好笑地摇头,一国王爷又如何?乔家都拒绝了呀,怎么还恬不知耻地上门呢? 胤王被众人异样的眼光弄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气滔滔地上了山。 乔薇是被胤王的震怒吼惊醒的,景云浅眠,被那声吓得一个哆嗦,乔薇拍了拍他肩膀,安抚了一阵,随后披上衣衫,眸光冰冷地出了屋子,看着一脸怒容的胤王,淡淡地呵了一声:“王爷大清早的就来我家大吼大叫,想干嘛?” 胤王冷冷地看着她,怒不可遏道:“是不是你干的?” 乔薇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什么是不是我干的?” 胤王怒:“孩子!” 乔薇古怪地睨了他一眼:“啥意思啊?” 胤王有口不清,转身对抱着孩子上山的刘太监与两名护卫道:“还不快给本王上来?!” 几人加大了步子,一鼓作气,上了山。 和尚在三人怀中睡得香甜,但那张“闭月羞花”的脸,一看就是活脱脱的胤王,这要不是亲生的,出去都没人信! “我以为景云和你够像了,看了他们,我才发现景云跟你完全就不像嘛!” 什么叫像?这几个才像! 那眉毛,那鼻梁,那嘴儿,那脸蛋,简直就是胤王的翻版! 乔薇走过去,拿起了胤王一号与胤王二号的手,惊讶地声道:“看他们的手!短粗短粗的!跟你一样!” 胤王长了一张怒人怨的脸,可惜手一直不大好看,虽白如美玉,但手指不够修长,再兼之常年习武,指腹长了茧子,就越不尽人意了。 普通人看着其实还不错,可对于乔薇这种见惯了姬冥修那双比钢琴家的更修长美丽的手,胤王的手就丑的一比了。 胤王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女人,恨不得两爪子把她撕了! 乔薇笑得不能自已,恐吵醒三个家伙,压低了音量:“恭喜你啊王爷,一下当了三个孩子的爹,话你这个做爹的能不能稍微尽心一点,别把你儿子打扮成这样啊?会让人以为孩子他娘是个尼姑的……” 别真的是尼姑吧? 那难怪冥修他们找不到了,谁会想到胤王会被一个尼姑给睡了?睡完人家还拍屁股走人了。 乔薇简直要笑炸! 胤王气得浑身发抖:“你别以为这样本王就会上当了!本王警告你,你这招对本王没用!你就算找一百个与本王相似的孩子,本王也不会认的!” 乔薇敛了笑,古怪地皱起了眉头:“你以为他们是我找来的?” “难道不是吗?” “难道是吗?我连你在哪儿发现他们的都不清楚……” “我就在我门口发现的!”胤王没好气地道。 乔薇眉梢一挑:“啊,找上门了呀,只他们三个?孩子的娘呢?” 胤王不屑道:“那可得问你了,你做事怎么也不尽心一点?做活做全套,好歹把孩子的娘也找齐了,再送到本王府上啊!” “了不是我干的!你看看这几个孩子的眉眼,看看他们的手!噗!”一看那短粗短粗的手,乔薇就忍不住想笑。 胤王的脸黑成了炭。 乔薇轻咳一声,言归正传道:“就是景云都没这么像你呢,我上哪儿给你找这么像的孩子啊?还一找三个,你当我是神?景云只是一点点像你,都被你误会成自己的骨肉,现在来了你的翻版,你怎么反而不认了?你就照实吧,你是不是对我余情未了?认孩子是借口,想把我骗回府才是真?” “你……”胤王气得胸口都要炸了,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他会喜欢一个一而再、再而三与他作对的人?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他喜欢的是紫玉那种温柔贤惠的淑女,才不是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成只会下地劳作,不懂吟诗作赋的……悍妇。 乔薇笑道:“不出话了吧?被我言中了吧?王爷你真的死了这条心吧,除非世上所有男人都死光了,不然我不会考虑跟你解决生理问题的!啊,不对,死光了也不要,谁稀罕一条公用黄瓜?” 什么乱七八糟的? 胤王听不懂,但猜得出绝非什么好话,胤王定了定神:“你别想牵着本王的鼻子走,本王把人给你送回来了,本王郑重地警告你,别再给本王耍花样!本王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乔薇愕然:“你是不是傻啊?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我送到你府上的?我有这个本事,还被你纠缠这么久?” 胤王蹙眉:“本王也不知你是向谁借了这等本事,但确实是在你了本王会有三个孩子之后,他们才出现在本哇好感那府上的,你倒是给本,这会是巧合吗?” “必须是巧合啊!” 乔薇嘴上应得顺溜,心里却开始咆哮,她随口一掐的东西,怎么还就成真了? “你休想迷惑本王!” “这几个孩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哼。”胤王发出了一声不屑的鼻音,随后对刘太监等人打了个手势。 刘太监苦恼地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进了屋,两名侍卫也跟上。 乔薇眸光一颤:“你们干嘛?” 胤王面无表情道:“你找来的孩子,你自己要,本王不管!” 乔薇难以置信:“你是不是疯了?都了不是我的!你看看他们的长相,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胤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弄:“当初本王也曾这么景云,但你是怎么回答本王的?你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仅凭容貌不足以证明是本王的孩子,现在,本王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乔薇倒抽一口凉气! 道好轮回,苍饶过谁啊! 胤王最终还是离开了。 …… 乔峥大清早醒来,一睁眼,床前三双眼,全都滴溜溜地看着他,吓得他一抖,汗毛都竖起来了! 望舒与景云恰巧不上课,家里多了三个伙伴,开心极了,也不管对方是否来历不明,拉着三人去了后院玩耍。 乔峥进了厨房:“到底咋回事?别告诉我,他们也是我外孙。” “我一胎生五个,你真是瞧得起我!” 三个萝卜的年纪分明与景云望舒相仿,又和胤王长得那么像,一定就是那晚怀上的。 都与男人发生了关系,都处在排卵期,都成功地怀上了,又都成功地生下了,这得有多巧合,才能促成如今的局面? 怕是中彩票也不过如此了。 乔薇啧啧摇头:“我就随口了几句,怎么就给应验了呢?” 乔峥沉默,不一会儿,忽然捉住乔薇的肩膀:“你娘没死,快!” 乔薇张了张嘴:“呃……我娘没死?” 乔峥舒心一笑,拍拍女儿的肩膀出去了。 乔薇莫名其妙。 吃早饭时,一眼望去,三个圆溜溜的脑袋,可以是非常醒目了。 他们不话,不知是不会还是不爱,也不怎么笑,只是好在不认生,否则大哭大闹的,她可受不了。 望舒十分客气地给三人各挟了一个肉包:“我娘做的包子很好吃哦。” “和尚不吃……”乔薇的肉字尚未完,就见三个和尚抓着肉包,大口大口地啃起来了。 这一定是假和尚…… 三个孩子饭量惊人,不多时便把一桌子东西扫光了,除了望舒这个吃货守住了自己的阵地,景云与乔薇乔峥的阵营均已失守,军饷被一抢而光。 景云手里还剩最后半个馒头,正要往嘴里送,三个和尚吸着口水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景云叹了口气,把馒头掰成三份:“给。” 三只毫不客气地吃了。 但三只好像并未吃饱,又吸着口水看向了望舒。 望舒才不会把口粮分给别人,一口一口地啃着蘸了夹了卤牛肉的馒头,别提多香了。 三只巴巴儿地看向了乔薇。 乔薇扶额:“我去做,我去做。” 乔薇去厨房,做了十个南瓜饼,煮了一锅红薯粥,拌了一大钵凉面,这分量有点儿多了,不过景云和她还有她爹都没吃饱,应该能消灭掉。 哪知等上了桌,才知道这么多,只够三只的。 三只终于吃饱了,打了三个饱嗝。 乔薇下了两碗面,自己与景云一碗,乔峥一碗。 从来没有哪的早饭能够吃到中午,乔薇刚把厨房收拾完,三只又哒哒哒哒地走过来。 饿了。 乔薇:“……” …… 乔薇决定把三只给胤王送回去,不然她一整尽给孩子做饭,别的事不用干了。 也不知是不是景云早上分了馒头给他们的缘故,他们都特舍不得景云,一个个争相抱住景云,抱得死死的,景云的脸都被勒白了。 这可是在同龄人中,景云第一次比望舒受欢迎。 乔薇将三只抓上栓子爹的马车。 栓子爹哎哟了一声:“三胎啊!你家亲戚?” 跟景云确实长得有那么一丢丢像! 乔薇皮笑肉不笑道:“远房亲戚。” 冥修是胤王的表叔,这么没毛病。 栓子爹笑着道:“比你厉害啊,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怎么了?有她的景云聪明么?有她的望舒力拔山河么? 到镇上,换了车行的马车。 关师傅:“三胎啊!你家亲戚?” 乔薇干笑:“远房亲戚。” 关师傅玩笑地道:“哪个亲戚啊,厉害了,一生生三个,你都才只生了俩呢!人家还都是儿子。” 乔薇的脸黑黑的。 到了胤王府,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孩子放在侍卫的怀里就走了! 又不是她的孩子,亲爹都不要,她瞎操什么心? “乔啊,我们现在是回镇上还是去哪儿逛逛?”关师傅问。 乔薇清了清嗓子:“我……有点晕车,你在巷子里停着,我歇息一会儿。” “啊,好。”关师傅十分贴心地将马车停在了胤王府对面的巷子。 乔薇将帘幕挑开一条缝隙,注意着三只的动静,侍卫像是雕塑一样,对身边的包子置若罔闻,三只拍拍他的盔甲,摸摸他的剑,他凌然不动。 乔薇咬牙:“胤王是死了吗?你儿子回来了,还不把人抱进去?” 胤王府有座摘星楼,高七丈有余,站在楼顶,能眺望半个京城的景色,乔薇的一举一动自然没能瞒过赤衣卫的眼睛。 赤衣卫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了书房。 胤王听了消息,只是冷冷一笑:“她又想耍什么把戏?” 刘太监劝道:“王爷,奴才瞅着,不像是夫人耍的把戏啊。” “你现在开始替她话了?你收了她什么好处?” “没没没,王爷别误会,奴才私底下与夫人没有任何往来,日月可鉴!” 胤王冷冷一哼。 返回京城的途中,刘太监已从胤王嘴里问出了乔峥的一番真相,心中越发笃定了孩子的身份,语重心长道:“王爷,那几个孩子的年龄与景云相仿,从日子上算,确实有可能是您的,又长得那么像,还揣着您的画像,极有可能是当年的女子回来找您了。” 这一点,胤王又何尝没有想到?只是他内心,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刘太监暗暗叹了口气,王爷是嘴上心里都讨厌乔氏,可就连王爷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真的对乔氏动了心啊,只是拉不下那张脸去承认这份心意罢了。 他如此排斥这几个孩子,又何尝不是想守住景云才是他儿子的可能? 但这……已经没可能了。 “王爷。”刘太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您要以大局为重啊,他们是大梁皇室血脉,您把他们拒之门外,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又要苛责您的不是了。” 皇帝喜欢抱孙子,谁不让他抱,他就跟谁急。 胤王捏紧了拳头。 刘太监心知王爷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接着道:“您有了孩子,这不是好事吗?这么可爱的皇孙,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胤王眸光微动,昭王府不就是凭着一个憨包才得了父皇的宠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家有三个呢!三比一,怎么算都是他赢。 自己刚经历了匈奴王子一事,正是备受冷落之际,没什么比三个皇孙更能逗父皇开心了。 当年的事,纵然他错了,可看在三个皇孙的份儿上,父皇想必不会追究。 不仅如此,三个孩子孤苦无依,父皇一定倍加心疼。 念头闪过,胤王打定了主意:“你去把三个公子接进府,好生洗漱一番,本王要带他们面圣!” 刘太监大喜:“是!” 刘太监去门口把三只接进了府,一路上,刘太监尝试与他们沟通,你们娘亲是谁?在哪儿?怎么没跟你们一起?你们是怎么来的京城云云,可不论他怎么问,三只就是不开口。 怕不是哑巴吧? 刘太监掐了某一只的屁股。 某和尚大叫:“啊!”踹了刘太监一脚! 刘太监忍痛狂喜,谢谢地,不是哑巴! 怕不是……智障? 刘太监抓了颗石子儿,塞进另一个和尚手里:“吃糖。” 那和尚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刘太监,刘太监是人精,一瞧那眼神儿便知对方不是傻子了,刘太监傻呵呵地一笑,拿过了石子儿,放进自己嘴里,随后猛地吐了出来:“啊呸!呸!呸!” 胤王去了自己的专属浴房,沐浴焚香。 刘太监则将三只带去了原先给景云望舒准备的院子,吩咐下人打了热水,伺候主子洗漱。 三只体型与景云相似,原先绣娘给景云做的衣裳恰巧能派上用场。 一切准备就绪,刘太监屏退了下人,亲自给三只沐浴更衣。 三只要拉臭臭。 刘太监让人拿来了马桶。 三只坐上去,舒舒服服地拉完,刘太监给擦了屁屁,擦的时候隐约觉得不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三只跳进了浴桶!水花溅了刘太监一身,刘太监越想越不对劲,抓住某一只,提起来一瞧。 额滴个乖乖,你的鸟呢?! 一只没鸟。 两只没鸟。 三只……也没鸟! 刘太监风中凌乱了! 尼玛! 这不是一群和尚,是一窝尼姑啊—— …… 胤王想用儿子争宠的完美计划就这么扼杀在了摇篮里,三只虽然可爱,但皇帝不稀罕孙女,不然昭王府的王妃就该受宠了,她可是生了个如花似玉的郡主呢。 胤王浑身都熏得香香的了,穿得也美美的,就等带着三个儿子进宫,给父皇一个巨大的惊喜。 但显然,只剩惊吓了。 胤王一拳头捶在了桌上! 刘太监战战兢兢地不敢话,当初就是他满嘴儿子好,才服王爷把孩子接进府的,现在儿子变女儿,他可怎么办咯? 话回来,谁这么狠心呐,把三个娇滴滴的女儿头发剃了,当成尼姑养大,三人也不像面黄肌瘦的样子,生活应该不差啊…… 刘太监这会子连心痛都忘了,只对那位神秘的夫人充满了好奇。 “孩子……孩子这么漂亮,想来那位夫人也是倾城之色。” 胤王回想起那晚的荒唐,只觉对方与乔氏长得很像,屋子是黑的,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看见的,但脑海里就是那样的影像。 他记得自己还唤了她薇,她应了,声清如水,温柔缱绻。 怎么如今……就不是她了呢? 刘太监一瞧王爷的神色便知王爷又想岔了,赶忙提醒道:“王爷王爷,孩子是你的!那晚的人不是乔氏!” 主仆谈话间,一名太监躬身来到门口:“王爷!外面停了一辆马车,是来找孩子的!” 莫非是孩子他娘上门了? 乔薇在关师傅的马车里等了一阵,确定孩子被接进去了,不大可能送出来了,才吩咐关师傅回去。 可关师傅刚刚扬起鞭子,乔薇又看到了另一辆马车,车身看上去并无任何奢华之处,但乔薇注意到它的轮子是加了固的,足有两个车轮那么宽。 “关师傅,再等等。” “好嘞!” 乔薇所在的位子,只能看到一侧的车身,面对着王府的那一侧看不见,不知马车内的人做了什么,府内突然走出一个太监。 太监的身形被马车挡住了,乔薇隐隐听到一句什么“孩子”,不多时,太监进了王府。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胤王带着刘太监出来了。 乔薇下了马车,从巷子后头一绕,绕去了另一条斜对着王府的巷子,隐在了巷口的一棵大树后。 这个角度,能将王府门口的一切,包括马车都瞧得一清二楚。 “车上何人?”胤王淡淡开口。 车帘被掀开,先是一只白瓷般细腻的素手探了出来。 那手,美如冰雕,白得近乎透明。 只一眼,连乔薇都屏住了呼吸。 胤王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他后院美人无数,只凭这一只,他便能够断定,对方定是容颜如玉。 手腕上,一个剔透的羊脂美玉镯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浅浅的粉润的光,越发衬得她皓腕凝脂。 很快,她半个身子探出了马车,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女子若得此容貌,当是月下仙,林中魅,美的不可方物。 胤王的呼吸都凝住了。 若她是那一晚的女人,那么他……认了。 女子微微一笑,如雪莲绽放,空气中都仿佛能闻到清香:“请问,我家主子是在公子的府上吗?” 胤王一怔:“你家主子?你不是……她们的娘?” 女子低头,温柔地笑道:“玉蒲柳之姿,怎配做主子的娘亲?主子的娘亲是我们高月族第一美人,她就在路上了,随后就到。” 女子话音一落,不远处便传来咚、咚、咚、咚的巨响,每一次响动,大地都会跟着抖动,树上的飞鸟扑哧着翅膀惊走了,瓦片掉了,墙皮落了,地动山摇,如同地震了一般。 咚咚咚越来越近,刘太监被震得东倒西歪! 胤王府的牌匾吧嗒一声掉了一半! “孩——儿——他——爹——我——来——啦——” 狮子吼哇这是! 乔薇的心心都差点吓爆了,赶忙捂住耳朵,循声一瞧,就见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穿着兽皮、踩着皮靴、留着长发的女中豪杰,迈着豪放的步伐,扑向了胤王! ------题外话------ 昨的票票有点少,快要掉名次了,求票!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8】那晚的真相,提亲 乔薇见证了有生以来最有力量的一幕,一个武功盖世、身材健硕、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的男人,就那么被直直扑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力道几乎将青石板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 余波震荡,那块似掉非掉的胤王府牌匾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刘太监脚边,将刘太监吓得一蹦三尺! 乔薇隔着数十米远都感受到了脚底的震荡,她都替胤王疼。 胤王也不知是被压晕了还是被压死了,躺在高月族第一美人的身下,半晌没有动静。 原来你是这样的美人,攻气满满。 原来你是这样的胤王,绝色受。 乔薇噗的一声笑出来,心情大好地上了马车。 盖因胤王被第一美人压在身下,看不见她的存在,她是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 王府的动静,关师傅也听到了一些,但被马车挡着,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地面抖得厉害,马儿都受到了惊吓,还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什么,那声太大,他捂住了耳朵,于是没听清人家到底吼了啥,不过他猜一定是哪位武林高手出没,人家既是王府,会有高手出没就不足为奇,他没多嘴什么,见乔薇笑呵呵地走回来,关心了一句:“乔怎么这么高兴啊?” 胤王找到了人生好归宿,她能不高兴吗? 乔薇眉梢眼角全是笑意,藏都藏不住:“有个远房亲戚,妻离子散多年,终于一家团聚了,我替他高兴。” “这确实值得高兴。” “何止啊?人家妻子是族里第一美人,给他生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少爷。” 三只送进王府还是三个和尚,关师傅没联想到三人身上来,只道:“你们家是有啥秘方啊?咋这么容易生仨啊?” 乔薇笑:“关师傅想要秘方啊,改帮你问问?” 关师傅老脸挂不住:“不了不了,我一把年纪了,就不折腾了,我儿子还。” 关师傅中年得子,儿子如今也才不到十岁。 这话题就此便打住了。 关师傅将马车缓缓驱了起来:“真不去庆丰街了?” 她倒是想去来着,但刚刚热闹看太久,色已晚,再去一趟庆丰街,就赶不上出城了。 乔薇叹了口气:“不去了,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呢。” 关师傅笑道:“有娃娃就是抽不开身!” 马车驶离了王府。 从王府到南城门,会经过几条繁华络绎的街道,乔薇让关师傅将马车停了停,自己下车找了一圈,试图给望舒吃货找点儿糖炒栗子,奈何什么也没找到。 关师傅就道:“现在还不到吃栗子的时候,等再过个把月,南方都才刚出呢。” 乔薇也猜到那栗子八成是冥修从南部运来的,只是不死心,想碰碰运气,毕竟昨晚答应了望舒今会给她栗子,可眼下看来,这个做娘的要食言了。 “唉。” 乔薇弱弱地叹了口气,“回去吧,关师傅。” 关师傅将乔薇送到村口,车款乔薇已付给车行,又额外给了关师傅一个银裸子,关师傅年纪大了,外出赶车不容易,她还每次都是长途跋涉。 关师傅谢过乔薇,笑着离开了村子。 “乔,回来啦。”栓子爹与乔薇打招呼,“那个王爷是不是又上门提亲啦?我看他的马车又来了。” 村子果真是藏不住事儿,一点风吹草动都人尽皆知。 乔薇笑笑:“没,他是上门找我爹瞧病的。” 乔峥医术高明,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二狗子的痘疹就是乔峥给治好的呢。 栓子爹不疑有他,与乔薇寒暄几句,回屋了。 乔薇上了山,尚未进门,便听到两个孩子的笑声,看着屋内传出的淡黄色灯光,心中渐渐涌上一层温暖。 孩子是上的恩赐,胤王那个傻缺,有了三个可爱的儿子居然不知道珍惜,还把他们丢在她这里,她是好心给他送回去了,黑心一点儿,就卖给别人,叫他后悔一辈子! 当然,乔薇还不知那三只并不是三个蠢萌可爱的儿子,而是三个高冷的女儿,就算知道了,在她心里儿子女儿也没差。 乔薇进了堂屋,两个包子正盘腿坐在铺了一层虎皮的地板上,同坐虎皮上的还有白与珠儿,四只各抱着一颗糖炒栗子,舔的舔,吃的吃。 虎皮正是乔薇从乔家宗祠后山弄来的,那头猛虎老大了,所以虎皮也大得很,几乎能铺一张床。 然而乔薇的重点不是这张不知何时被拿出来铺在了堂屋的虎皮,而是四只手中的糖炒栗子。 冥修送的糖炒栗子已经吃完了,没吃完的也已被望舒舔了装进自己的腰包了,地上几大袋新鲜热乎的糖炒栗子又是打哪儿来的? “娘亲!”景云与望舒甜甜地打了招呼。 白与珠儿回头瞄了乔薇一眼,继续吃栗子。 乔薇道:“这栗子哪儿来的?” 望舒笑眯眯地道:“冥叔叔买的呀!”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你们冥叔叔过来了?” 望舒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在外公的屋里下棋!” 乔薇去了乔峥的屋,果真看见二人坐在窗边,执子对弈。 窗外一轮明月,蔷薇花香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幽幽冉冉地传来,夜色静好。 二人对坐着,都是倾城好颜色,一个是经霜弥茂的长山松柏,一个出尘脱俗的月下幽竹,不话,仅仅是这么坐着,那画面便美如一幅大师笔下的水墨丹青。 乔薇看得心都要化了,她爹这么帅,她男朋友也这么帅,上辈子没碰到的帅哥这辈子全都是她的了! “回来了?”姬冥修轻轻地朝她看了过来,眼波柔和,如一汪酿了十里桃花的春水。 乔薇的心脏扑通扑通一跳,当着她爹的面,能不能别给她放电?她会露馅儿的! 定了定神,乔薇按住扑通扑通跳动的心口,走了几步,意识到这是某猴的招牌动作,头皮一麻,赶紧放下了手:“爹,冥公子,你们下棋呢?” “回来了?”乔峥拍了拍一旁的凳子,示意女儿坐下,“轮到我了?” “是的。”姬冥修十分正经地道,随后对刚刚坐下的乔薇眨了眨眼。 乔薇唇角一弯,抬手,给二人倒了茶。 乔峥拿着白子,不知该往哪儿下,死死地盯着棋盘,好一通琢磨。 姬冥修趁着他入神,在桌下握住了乔薇的手。 乔薇的瞳仁就是一缩! 她爹在这儿呢!这家伙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姬冥修的面上瞧不出丝毫异样,左手握住她的手,搁在她柔软的腿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背,温柔又缱绻。 乔薇的唇瓣不由自主地轻轻勾起。 “下哪儿比较好呢?”乔峥呢喃。 乔薇到底心虚,一听乔峥的声儿便要把手抽回去。 姬冥修紧紧地握住,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面上平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道:“乔老爷这一步走不对,我可就赢了。” 乔峥棋艺算不错了,鲜少能碰上对手,今日却被逼得十分吃力,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落下白子! 姬冥修就道:“妙,妙啊。” 这一局,乔峥赢了。 乔峥心情大好地道:“许久没下得这么畅快了,年轻人棋艺不错!” 姬冥修微笑:“是乔老爷承让了。” “哈哈!”乔峥爽朗地笑了。 乔薇可没见自家爹爹笑得如此开心过,她爹离家时,冥修还是个少年,尚未致仕,两家空有一副婚约的名头,实际并无多少来往,严格来,这是冥修第一次与她爹相处,居然就把她爹哄得这么开心了。 乔峥问了三只的情况,得知他们均已被送回王府,且亲娘也找到了王府,彻底放心了。 虽不待见胤王,可孩子是无辜的,他并不希望孩子受苦。 乔薇去厨房烧水。 姬冥修去如厕,走到一半,脚步一拐,进了厨房。 乔薇等水开的功夫,日常清洗灶台,忽然腰肢一紧,被人从身后拥住了。 乔薇拿着抹布的手一顿:“不怕被我爹瞧见?” 姬冥修就道:“你爹貌似很喜欢我啊,瞧见就瞧见吧。” 正好把亲事定了。 乔薇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爹只知道你是个不错的后生,但不清楚你就是孩子他爹,是当初在破庙把我睡了还一走五年的男人!” 姬冥修将下巴搁在她肩头,耍赖地道:“地良心,明明是你睡了我,知道我身份,还不去找我。” 这就扯远了。 乔薇不接话。 “为什么不去找我?你就那么讨厌我?”姬冥修幽怨地。 当年的旧账,翻起来就复杂了,她并没继承原主的记忆,只从胤王与燕飞绝等人嘴里依稀知道一点从前的事,那就是原主确实对胤王死缠烂打过。 原主真正爱慕的人可能真的是胤王,那么在发现自己与冥修有了夫妻之实后,既不肯找冥修负责,也无颜面对胤王,也就得过去了。 只是她性子也太强了啊,只顾着自己心里的感受,却不管两个孩子死活,看把两个孩子饿成什么样了! 乔薇摇摇头:“不这个了,我和你件好玩的事。” 姬冥修严肃道:“乔宗主你这样岔开话题是不对的。” 乔薇眯了眯眼,终于明白望舒那些大人话都是跟谁学的了:“胤王的倒霉事你到底听不听?” “听。” 乔薇把下午在胤王府门口地动山摇的一幕绘声绘色地了一遍,顺带加上了自己的独家解:“……那丫鬟真是美啊,人间绝色,胤王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都瞪直了,我打赌,胤王一定以为她才是孩子的娘亲,可惜不遂人愿,她只是个丫鬟……胤王一定在想,丫鬟都这么美,主子一定更美,谁料啊,一来来了个女霸王,啧啧,精彩,太精彩!你错过了这么一幕精彩大戏,真是可惜。” 姬冥修的眼底闪动起丝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高月族第一美人,想来十分与众不同了。” “是呀是呀。”太与众不同了,简直是个高霸。 姬冥修道:“既然高月族的人,就难怪海十三查不到了。” “他们很厉害吗?”乔薇问。 姬冥修想了想:“本事是有的,却也不全因这个。高月族一个海岛上的民族,隶属大梁海域,但高月族的人与中原来往不多,也不肯接受中原的驯化,一直那么不咸不淡地处着,海十三大概没料到会是一个高月族的女人。” 乔薇点点头,很快又蹙眉:“高月族不肯接受中原的驯化,皇上不管吗?” 姬冥修轻轻一笑道:“有什么可管的?高月族的人不与中原来往,也不与别的势力来往,没有称霸下的野心,不在海域作乱,亦没多少可开采的资源,朝廷驯化了他们,不过是多了几个会讲汉话的人罢了,又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倒不如让他们在岛上安居乐业,他们安分,朝廷无忧,各自安好。” 乔薇啧啧摇头:“朝廷其实也是挺黑的啊……素心宗有金矿,又是南诏的屏障,朝廷就拼了命的想把它据为己有,高月族一穷二白,朝廷就要都懒得要。” 姬冥修又道:“高月族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乔薇挑眉:“力拔山河的高月族第一美人?” 姬冥修笑了,捏了捏她幽默的脸蛋,道:“传闻,高月族的海岛是通往隐族的入口。” 乔薇了悟:“既然这么重要的入口,应该有不少人上岛碰运气吧?怎么会没人想把高月族据为己有?把岛屿占据了,不就等于把入口占据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确实有不少人上岛碰运气,但都败兴而归,所以是传闻。高月族是大梁的领土,管不管它是朝廷的事,但想要把它据为己有,朝廷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乔薇撇嘴儿:“占着茅坑不拉屎。” 姬冥修弹了她一个爆栗:“不许秽言!” 乔薇瞪了瞪他,想到什么,又道:“你不是高月族的人不与中原来往吗?胤王又是怎么会与他们第一美人扯上关系的?那晚,你们都随皇上下江南防汛,驻扎在营地,那算得上军方重地吧?她干嘛去了那里?还有她块头那么大,又是怎么在营地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的?” 姬冥修淡淡笑道:“这就得问美人自己了。” 胤王府,胤王终于从晕厥中醒来,活了二十几年,习武十七年,早已练就一身铜肌铁骨,居然当街被个女人扑晕,传出去,实在有损一个男人的雄风。 然而当胤王看到床前那张笑靥如花的大饼脸时,恨不得自己再昏死一次! “孩儿他爹,你醒啦?”第一美人抛着媚眼。 胤王的心头升起一股恶寒,拽紧了被子,裹住自己精壮的身子,一裹,发觉不对劲,再低头一瞧,彻底傻眼了! 他的衣裳呢? 他的裤子呢? 他的足衣呢? 怎么统、统、没、有、了?!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胤王大怒。 第一美人抬起熊掌般粗大的手,害羞地抚了抚脸:“没什么啦,你衣裳弄脏了,人家给你脱了。” 本王被这个女人看光了?! 这个认知让胤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棉被裹紧裹紧再裹紧,生怕走了一丝春光,又叫这个丑女人占尽了便宜。 “孩儿他爹,你是不是冷?”第一美人关切地问,“我帮你暖暖吧?” “不要!”胤王想也不想地拒绝,“你就坐在那里,不许动!” “不动就不动,还怕人家走了不成?”第一美人娇滴滴地笑,一只威武雄壮的大棕熊娇滴滴起来是个多么辣眼睛的画面,眼下差不多是那感觉了。 胤王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我不认识你,你不要再那么叫我!” 第一美人失望:“六年不见,你果真是忘记我了。” 我特么根本就没见过你! 第一美人叹道:“还是你只是在生我的气?怪我当年不辞而别?” 求你永别! 第一美人一把将胤王抱进怀里,胤王整张脸被她扣进她的“波浪”中,波涛太汹涌,胤王要溺了。 胤王挣扎。 第一美人浑然不察,只把胤王抱得更紧。 胤王朝守在门口的刘太监打手势,快叫青衣卫护驾!叫赤衣卫护驾! 刘太监看了看满院子鼻青脸肿、昏死不醒的青衣卫与赤衣卫,暗暗撇嘴,第一美人打遍下无敌手,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胤王无法呼吸了,用力去推她。 第一美人轻轻一扣,他两条胳膊就麻了,第一美人道:“我其实也是不得已,我有我的苦衷,为了能再次回到你身边,我苦心经营了六年,如今总算如愿,孩儿他爹,再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胤王没有话。 继被华丽丽地扑晕之后,他又被活生生地闷晕了。 …… 乔薇清理了厨房,水还没开,关于第一美人的话题仍在继续。 “你高月族的第一美人和将军府的千金,谁比较厉害?” 姬冥修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古怪地看着她,有些吃味儿地道:“我发现你对第一美人的兴趣比对本少主大。” “哪有?” “证明给本少主看,本少主就信你没有。” 乔薇回头望了望门口,孤零零的,确定无人经过,转过身,在他颊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姬冥修一脸不买账。 乔薇抿抿唇,在他唇上亲了亲。 还是不买账。 乔薇深吸一口气,搂住他脖子,贴上他唇瓣,学着他以往的样子,舌尖轻轻地撬开了他贝齿,笨拙地滑入,勾到了他柔韧的舌尖。 舌尖相触的一霎,他的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随后搂住她腰肢的手臂一紧,一个转身,将她压在了灶台上,霸道地亲吻着他,一手将她的上衣推了上去,另一手分开她了双ui…… “薇,水烧好了没?孩子要睡了。” 乔峥的话音忽然响在门外,乔薇一把将姬冥修推进了柴堆! 乔峥入内,乔薇整理好了衣裳,莲步一移,挡住了乔峥的视线:“好了。” “我来。”乔峥挽起袖子,要去打水。 乔薇眸光一颤,抓住他的手:“还差一会儿!” 乔峥道:“洗澡水不用烧那么热。” 乔薇眼神一闪:“木盆用了几个月,要消毒了!爹你先去把盆子搬出来。” 乔峥看着她通红的脸,心疼道:“你是不是很热啊?要不你去歇着,我来烧水。” 乔薇慌忙道:“不用不用,你身子骨刚好呢,哪儿让你干重活儿?” 乔峥笑道:“烧个水而已。” 人家的爹都坐在家里享清福,我爹非要跟我争家务—— 乔薇欲哭无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她爹劝了出去。 姬冥修从柴堆里坐了起来,脑袋上挂着几根枯枝,脸色臭臭的,别提多狼狈了。 乔薇讪讪地伸出手,帮他把头上的枯枝摘下来:“抱歉啊,没弄疼你吧?” 姬冥修冷冷地拿开她的手,冷冷地站起身来,冷冷地走出了厨房。 乔薇叫住他:“你去哪儿?” “去找你爹!” “干嘛呀?” “坦白。” 乔薇拉住他胳膊:“你不要命了?我爹要知道你就是那个睡了我还一走六年的男人,肯定一辈子不理你了!” 姬冥修挑眉一笑:“没见你爹有多喜欢我?他看我的时候,整张脸都写着‘快娶我女儿’,他要是知道我是孩子他爹,一定迫不及待把你嫁给我。” 罢,姬冥修拂去她的手,迈步去了乔峥的屋子,“乔老爷,我有话对你。” 乔峥笑道:“冥公子,你来得正好,我也有话对你。” 岳婿什么的,果真特别心有灵犀! 丞相大人笑容满面:“乔老爷先讲。” 乔峥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是想你与薇的事。我知道你对薇的意思……” 姬冥修略一紧张,问道:“您……反对?” 乔峥摆手:“不,你别误会了,薇的情况,能碰上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是薇的福气,只不过……我对你还不是很了解,想问你家中……可已有婚配?” 这么快就进入了正题!幸福来得太突然,姬冥修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乔峥问了第二遍,才无比认真道:“没有。” 乔峥点点头:“爹娘可都安好?” 姬冥修道:“生母已过世,父亲健在。” 生母不在,就不用伺候婆婆,挺好。 乔峥又道:“我瞧你是大户人家出身,家中做什么营生?” “致仕。” “啊,致仕。”乔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你的情况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我家薇的情况呢,不知你了解了多少。” 姬冥修胸有成竹道:“都了解了。”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每一颗痣,都知道在哪儿了! 乔峥笑了笑,道:“是这样的,我家薇原先有一门婚约,对方也是个大户人家,虽对方已把亲事退了,但我觉得你还是有知情的必要。你家既是致仕的,少不得将来会碰到,万一那人为难于你……” 姬冥修道:“不会的乔老爷,那人心地善良,心胸开阔,绝不会做这种公报私仇的事。” 特别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乔峥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岳父请讲! “乔老爷请。”姬冥修道。 乔峥的眉宇间浮现起了一丝犹豫之色,半晌,才把心一横,道:“是关于孩子的生父,他对我女儿做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他,我想拜托你的是,哪怕有一日那个男人真的来找薇了,你也不要把薇让出去。” 姬冥修笑容一收,干笑道:“要是我就是孩子的爹就好了。” 乔峥拍着他肩膀,哈哈一笑:“那我可不会把薇嫁给你了!” 啪,打脸了。 姬冥修:“……” …… 翌日,乔薇在家中翻晒被子,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晾衣服的杆子叭叭叭地掉了,树枝上的鸟也呼哧呼哧地飞了。 乔薇稳住身形,走到门外一看,这虎背熊腰的长发女子不是昨日扑倒了胤王的第一美人,又是谁? 隔得远了,瞧她挺威武雄壮的,待走得近了,才发现是真的好威武雄壮啊! 只不过,她怎么到她这儿来了? 有何贵干? 在乔薇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乔薇。 她的目光将乔薇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啧啧摇头,仿佛,十分的同情。 当然不是在同情乔薇的遭遇,而是乔薇的……外貌。 意识到自己的倾城容貌被嫌弃了,乔薇一脸懵逼。 该被嫌弃的是谁呀?你这么威武雄壮,完全不符合我们中原的审美好么? “你就是那晚的女人?”第一美人开门见山地问。 乔薇不解:“什么那晚?” 第一美人正色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胤王一直把你当成了我。” 乔薇挑眉:“啊,这个啊,怎么了?”上门挑衅啊? 第一美人神色一转,愧疚道:“不好意思,我是来和你道歉的,当年的事是我二哥不对,害苦你了。” 乔薇怀疑自己听错,古怪地看着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友好地握住乔薇的手,乔薇瞬间觉得自己被变形金刚的机械手给钳住了,半分动弹不得:“进、进屋喝茶!” “好。” 第一美人松了手。 乔薇甩了甩发麻的手,将第一美人请进了屋,给她泡了茶,见对方并无恶意,乔薇也放下了心中的警惕,客气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要与我道歉?” 第一美人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来有些话长……” 在第一美人毫无逻辑的解释下,乔薇总算理清那一年的来龙去脉了。 原来,第一美人是高月族族长的千金,一直居住在海岛上,无忧无虑,十五岁那年,她在一场比武中认识了高月族的勇士阿鲁达,她对阿鲁达一见倾心,阿鲁达也对她一见钟情,阿鲁达的家世十分糟糕,只是个的庶子,但她并不介意,她打败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执意要嫁给阿鲁达为妻。 她母亲最终同意了。 然而就在大婚前不久,阿鲁达出了一趟海,自此,再也没有回来。 第一美人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愠怒:“我阿鲁达不过是撞翻了他的马车,他就把阿鲁达活活地打死了,我必须为我的阿鲁达报仇!” 这里的“他”,指的是胤王。 乔薇会意,原来是相爱相杀的爱情啊。 “我家人不允许我这么做,他们原本就不待见阿鲁达,觉得他死了正好,反正整个岛的男人都想求娶我,我不愁没有出嫁的对象,但我忘不了我的阿鲁达,我决定先替阿鲁达报仇。我打听到他的身份,是大梁皇室的胤王,我便偷了一艘船,悄悄地上了岸。我找到了你们的营地。” 乔薇打断她:“营地那么多人,你是怎么进去的?” 第一美人道:“我走进去的,他们都不拦我!” 八成把你当成防汛的苦力了…… “进去之后,我找到了胤王的帐篷,那时,他已经睡了,我的轻功也是相当了得的,我进去他压根没有发现我,我杀掉他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在看到他后,我犹豫了。” “为什么?”乔妹疑惑。 第一美人回忆道:“他长得这样好看,他才应该是我的阿鲁达!我决定娶他!” “噗——” 乔薇刚喝进嘴里的茶水毫无预兆都喷了出来。 这样也可以? 他是你的杀夫仇人啊! “你娶就娶呗,怎么就睡了?” “没忍住。” 太勾人了,简直就是个妖精。 “我就把他药倒了。”第一美人回味着那一晚的疯狂,痴迷地舔了舔唇瓣,“他还叫了我名字,威,叫得真好听,我都没告诉他我叫威。” “哪个微?” “威猛的威。” 乔薇:“……” 人如其名。 第一美人又道:“后面我二哥赶来了,发现我做了这种事,十分地生气,我的贞洁应该属于高月族最厉害的勇士,不是一个中原的病秧子,不过我不在乎,尽管他很弱,但我认定了他,他就是我的夫。” 乔薇心里毛毛的:“我又是怎么到他床上去的?” 第一美人道:“我二哥怕他醒来会追查到我头上,就随便抓了女人,打晕了丢进了他帐篷,不好意思啊,好像抓的就是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可是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已经被关在岛上了。” 她着,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乔薇轻声道:“你过得很苦吗?” 第一美人点头:“是啊,特别苦,我以前每都吃十斤肉,后面只能吃五斤了,日子简直没法过,我于是造反了。” 为了五斤肉,姑娘你就造反了…… 乔薇大开眼界,三观都被刷新了:“你怎么把你孩子剃成光头了?”是不是未婚生子,孩子也不遭人待见,只能放到寺庙长大?想到这个,乔薇有点替孩子心酸。 第一美人道:“她们头上长虱子了,我就把她们的头发剃了。” 乔薇的嘴角抽了抽:“衣裳呢?” 第一美人满脸感激地道:“衣裳是来中原之后,一位好心人送的,真合身,我就给她们穿上了。穿上好心人送的衣服后,我们去吃东西都不要钱。” 那可不?人家把你娃当佛门弟子了,当你们在化缘呢! 乔薇快要无言以对了,为什么她一直耿耿于怀的真相会是这样?她以为会是一个惊的大阴谋,谁料却是狗血的误会!“我听你们高月族是隐族的入口,每年都有许多人登岛去寻。” 第一美人耿直道:“其实并没有,是我们岛太穷了,我于是放出了这个消息,来岛上的人多了,我们就卖他们东西,然后我们就有钱赚了,有肉吃了。” ------题外话------ 收到票票了,鞠躬感谢,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69】奶爸生涯,穿帮(结尾增加一千字) 第一美人是个十分健谈的人,与乔薇畅聊了一上午,基本上乔薇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乔薇不问的她也会主动提起,认错的态度十分虔诚。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当年的栽赃嫁祸是二哥一人干的,乔薇便不会把这笔账算在第一美人的头上,当然若与第一美人一点干系都没有也不尽然,至少的确是她强了胤王在先,才有了她二哥使阴招善后在后,但倘若就因这个便报复于她,乔薇又觉得有点牵强。 六年没有自由,再多的肉,想来也不怎么香。 乔薇拍拍她肩膀,你二哥这笔账我记下了,改日遇见了一定双倍讨回,至于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况且就算不用我为难,你日子也不会有多么容易,单是多罗将军府就够你喝一壶的了,当然如果多罗将军愿意与美人你单打独斗,这问题就另当别论了。 乔薇慷慨地表示接受了第一美人的歉意,然而第一美人的意犹未尽,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且见乔薇不再纠结当年的事,越发觉得乔薇是个心胸开阔的女子,又与乔薇起了海岛上的趣闻。 乔薇是要做事的人,那么多家务不,中午孩子们还得回来吃饭,实在没功夫陪她一直闲聊下去,随口提了句你远道而来辛苦了,既然你的歉意我已收下,便不耽误你们夫妻团圆了。 第一美人道:“昨晚折腾了一宿,胤王还在睡,没事!” 这个折腾是我理解的那个折腾吗? 求不要把那么私房的话告诉我!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谁在上面?”乔薇问。 第一美人神秘兮兮地地在乔薇耳畔了几句。 乔薇瞪大眼,如此威武霸气,果然是攻! 第一美人回味:“啧,妖精的味道就是好!” 我冥修的味道会更好。 乔薇暗戳戳地脑补了一下扑倒冥修的画面,春心一阵荡漾,又望了望色,惊觉再不做饭,孩子们回来就得饿肚子了,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抱歉啊,威姑娘,我厨房还有点事。” 第一美人道:“我去厨房和你也一样,我不挑地方的。” 我们高月族的人都是很朴素、很随和、很好相处的。 乔薇嘴角抽了抽,进了厨房。 第一美人果真跟了进来。 乔薇开始做菜,她就在一旁喋喋不休地着。 “你是几年没跟人过话了吗?”乔薇问。 第一美人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在岛上六年,院子里全是哑奴。对了,刚刚到哪儿了?我们岛上的缠丝洞,我和你,那是一个鬼洞,里头会闹鬼,全族人除了我没人敢进……” 乔薇切了一个胡萝卜:“闹鬼的消息也是你放出去的吧?” 第一美人讪讪:“你连这个都知道啊。那些上岛的人,要找隐族的入口,肯定得去一处没人敢去的地方,不然有人踩,跟菜园子似的,谁信会有神秘入口不是?我们就在入口摆个摊儿,卖点驱邪的符咒、照明的烛火,老赚了!” 乔薇淡淡一笑:“是不是还有人在里头扮扮鬼,吓吓人呐?” 第一美人惊讶:“哎哟你怎么又知道?老实你去过高月族吧?” 这还用去吗?原理就和现代的鬼屋一样嘛,没想到这第一美人看着五大三粗,却也是十分有经商的头脑的。 第一美人继续她的。 乔薇做自己的。 生火、洗菜、切菜、炒菜。 好容易将五菜一汤与一笼白面馒头做完时,一转头,桌上的盘子空了。 第一美人嘿嘿一笑:“我就尝了两口。” 你一口是能吞下一头牛啊,两口就把这么一大桌子饭菜吃完了? 再炒菜来不及了,乔薇躬身,从碗柜下拿出了装皮蛋的罐子,一打开,哪里还有皮蛋?全都是蛋壳了! 乔薇唰的一下看向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讪笑。 乔薇肉痛地盖上罐子,心道回头一定要找胤王把损失赔回来,但眼下,先解决温饱,早上卤了一只野鸡,本是想给罗大娘送去的,这会子只要先吃掉了。 最近的野鸡特别精明,都不进笼子了,可难猎了呢! 然而就在乔薇拉开碗柜的一霎,心里的凉气嗖嗖嗖嗖地窜上了头顶! 鸡呢? 她的鸡呢?! 第一美人打了个饱嗝。 乔薇似乎明白为什么看守第一美人的下人必须是哑奴了,给第一美人做饭,必须得连话的功夫都没有啊,否则就喂不饱她! 还有那三只。 乔薇从屋里拿了一袋葵瓜子,摆在桌上。 第一美人表示没吃过瓜子。 乔薇心道那太好了。 第一美人搬了个板凳坐在厨房,与乔薇遥遥相望,一边掰,一边与乔薇聊。 是的,掰。 为消耗时间,乔薇没教她用牙齿磕。 第一美人吃东西的速度果真慢了下来。 瓜子是乔薇自己炒的,有五香味、有薄荷味、还有牛肉味……牛肉味是试着炒炒,看究竟好不好吃,味道有些不尽人意,大家都不怎么爱吃,可到了第一美人这儿,就完全变了样。 肉味啊…… 棒棒哒! 第一美人吃着瓜子,乔薇重新做菜,可以非常和谐了! 等到乔薇快做完时,山上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乔姐姐!乔姐姐!你在吗?” 赫然是多罗明珠的声音。 乔薇微微困惑,这丫头怎么也找到山上来了?她的住址已经成为全京城公开的秘密了么? “乔姐姐!乔——”多罗明珠一间间屋子找过来,终于在厨房看到了乔薇,急切的眼神就是一亮,“乔姐姐!” 如乳燕一般,朝乔薇扑了过来。 乔薇侧身一让,她扑了个空,脑袋撞到碗柜,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乔薇晃了晃手里的菜刀:“姑娘,我在切菜呢,不怕伤到你了?” 第一美人扫了一眼乔薇手中的菜刀,呵呵道:“就那刀,削指甲的吧。” 多罗明珠看到了坐在一旁嗑瓜子的第一美人,第一反应是好雄壮的农户,不愧是成下地劳作,比京城的女人强壮多了! 多罗明珠匆匆收回了眼神,看向乔薇:“乔姐姐,出大事了!” 乔薇问道:“是你家出事了还是我家出事了?” “我家。” 乔薇挑眉:“你家出事干嘛要上我家?” 多罗明珠着急道:“我……我就是想和你嘛!” 自打上次醉酒醒来,二王子便吵嚷着退亲后,多罗明珠就对乔薇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仅感激她,还喜欢她,做什么总是第一个想到她,这不,家里出了事,她立马坐不住,找李钰打听到乔薇的住址,赶来了。 乔薇不咸不淡地切着菜,丫头片子,给你摆平了一个难题,可别当姐姐是慈善机构,姐姐搞定匈奴王子主要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坑乔玉溪。 多罗明珠眨巴着眸子道:“乔姐姐,你知道我姐夫吧?” 知道,胤王殿下嘛。 乔薇瞄了一眼对面的第一美人,她吃得正香,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丫头片子口中的姐夫是与她生了三个孩子的大梁阿鲁达。 乔薇给多罗明珠使眼色,不想死就住嘴。 多罗明珠傻乎乎的没瞧见,接着道:“我姐夫家突然来了个母夜叉!不仅把我姐夫软禁了,还把我姐夫的侍卫全都打趴下了!她还逼着我姐夫和她成亲!我姐夫已经有未婚妻了啊,凭什么再与她成亲?她仗着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了不起啊?我姐姐难道就不会生啊?我姐姐那么漂亮,生的孩子一定也一等一的漂亮,不比那母夜叉的孩子强?!” 第一美人吃瓜子的动作顿住了,古怪的目光落在了多罗明珠的身上。 乔薇扶额,捅娄子了喂姑娘。 多罗明珠被第一美人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柳眉一蹙,不悦地瞪向她道:“你谁呀?干嘛老看我?” 第一美人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母夜叉。” 多罗明珠:“……” …… 多罗明珠生在将军府,长在将军府,初生牛犊还不怕虎呢,何况她又是个出了名的火炮,不点都能自己着,更别碰上姐夫的情敌这种事了,简直就是零容忍。 多罗明珠与第一美人打了起来,结果当然是多罗明珠被揍得很惨。 乔薇连阻挠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是多罗明珠端了一碗酱油,先泼在第一美人身上的。 乔薇肉痛死了,粒粒皆辛苦知道吗?居然败她酱油,活该被揍! 多罗明珠鼻青脸肿地回了将军府。 宝贝女儿被揍了,多罗将军别提有多生气,当即杀上了胤王府。 王爷什么的也不喊了,一嗓子“李胤你给老夫滚出来”,好容易重新挂上去的胤王府牌匾又给震掉了。 胤王倒是想滚出来,但他被三只缠得死死的,奶爸生涯无比凄惨,别王府大门了,就连院子门他都出不去。 他试过装睡,可他刚一躺到床上,便看见一只、两只、三只,爬上了他的床,挤进了他被窝。 他又叫刘太监做了一大桌点心,原以为有了吃的,就能把他这个“爹”给忘了,哪知三只齐齐把勺子放到了他面前,喂。 他决定尿遁! 可就连上茅房,三只都跟着! 被封了穴道,无法施展出半分内力的胤王,与一个羸弱书生并没有什么分别,想甩开几个食量惊人的第一美人,几乎不可能。 不过好在上有好生之德,他可以不吃不拉,的行吗? 三只要拉臭臭了。 刘太监将马桶摆成一排,三只排排坐。 “没手纸了,父王去拿手纸!” 罢,胤王飞奔出了院子,来到围墙下,踩着海棠树的枝丫,爬上了墙头。 然而就在他准备翻墙而过时,却绝望地看见三只提着裤子、举着手纸,站在墙外,仰头看着他。 …… 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宫里。 皇帝正与姬冥修对弈,听了福公公的禀报,不以为意地淡笑一声:“还有这种事?” 福公公感慨道:“是啊,奴才也觉得惊讶呢,胤王殿下一贯谨慎,怎么会与高月族的女子有了关系?” 皇帝呵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姬冥修也不话,只静静地下着手里的棋。 “确定是高月族的女子了?”皇帝问。 福公公道:“应当错不了,多罗将军府的千金都和她打起来了呢。” 皇帝好笑:“那泼猴儿!谁吃亏了?” 福公公干笑:“多罗姐不敌高月族千金。” “这就是大梁的将门虎女,连个穷岛的丫头都打不过。”皇帝啧啧摇头,落下一子,“冥修怎么看?” 姬冥修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黑子,黑润的光泽,衬得他指尖光洁如玉:“皇上问的是高月族千金的功夫,还是她与胤王殿下的关系?” “若是都问呢。”皇帝道。 姬冥修落下一子:“臣听闻高月族所在的海岛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体质羸弱之人在岛上根本长不大,他们尚武,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没什么可奇怪的。” “如此来,不是刺客了。”皇帝也落了一子,“接着。” 姬冥修徐徐道:“皇上可还记得六年前胤王殿下与一位千金的风流韵事?” 皇帝淡淡地笑道:“朕这儿子的风流韵事多了,你指的哪一个?” “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一个。” 皇帝愣了愣:“你的是皇后指婚给你的那个?” 姬冥修道:“正是。” 提起这件事,皇帝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自己儿子把自己表弟的未婚妻给睡了,怎么想都对不住这个表弟,皇帝表情讪讪:“不是都过去了吗?无端提她做什么?” 姬冥修淡道:“胤王与她是清白的。” 皇帝一怔:“清白的?那次朕也在营地,亲眼看见她从七的帐篷出来。” 姬冥修就道:“她只是个替罪羊罢了,无端被人丢进了胤王的帐篷,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不明所以地看向姬冥修。 姬冥修道:“那晚的事,简单也简单,无非是有人与胤王殿下一夜风流,过后却叫乔氏背了黑锅。” “啊……”皇帝惊愕。 姬冥修点到为止:“皇上还想知道更多细节,不如派人去向高月族的千金打听吧,想来她作为当事人,会十分乐意把知道的情况告诉皇上。” 皇帝意识到了什么,道:“等等,你是……那晚与胤王在一起的人其实就是这位高月族千金?” “是。” 那可就祸大了…… 在胤王府叫嚣了半日也没能见到胤王的影子,多罗将军怒不可遏,又即刻进了宫求见皇上,却被告知皇上龙体欠安,已经歇下了。 姬冥修走出皇帝的寝殿,自北门出了皇宫。 其实胤王娶不娶罗多紫玉或其他女人,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但胤王必须给高月族的千金一个交代,因为只有这样,当年的事才能大白于下,而乔薇也才能沉冤得雪。 今晚一过,皇帝就要彻查当年的事了吧,他忽然很期待皇帝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是再给他与乔薇赐个婚呢,赐个婚呢,还是赐个婚呢? 丞相大人心情不错地上了马车。 “去哪儿啊,少主?”燕飞绝懒洋洋地问。 姬冥修笑道:“去山上,拜会岳父大人!” 燕飞绝嘴角狂抽,岳父岳父,人家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了么?别忘了那纸婚书已经被压在池子底下,这辈子都翻不出来了! 马车去了村子,停在山脚。 约莫是来得多了,村里的孩子见了姬冥修的马车都不怕了,有玩得满身泥巴流着鼻涕的家伙跑过来,在车轮子上踩了一脚,又触电似的闪开! 周围的伙伴哈哈大笑。 那鼻涕虫又壮着胆子走过去,想在马蹄子上踩一脚,燕飞绝做了大凶脸,吓得鼻涕虫一声尖叫,跑掉了! 姬冥修走下马车,朝山上走去。 那鼻涕虫见他好像不凶,贼贱贼贱地走过去,在他干净的白袍上摸了一把,白袍上迅速浮现了一个脏兮兮的黑手印。 姬冥修的眸光瞬间冰冷了,眯了眯眼,正要把这孩子丢出去,另一边,乔峥下山了。 姬冥修迅速扬起了笑脸,丢人的手改为摸了摸他油乎乎的脑袋,摸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他面上没有丝毫异样,他从马车上拿下一盒糖,递给他一颗。 周围的孩子见他得了糖,也一哄而上,将姬冥修团团围住。 姬冥修给每人都发了一颗糖,特别有爱心! 乔峥对准女婿的表现果真十分满意,走过来,把几个孩子扒拉开:“你们看看,把冥公子的衣裳都弄脏了,去别处玩,快去。” 孩子们不肯走,都盯着姬冥修手里的糖,生怕自己走了,待会儿他又发给了留下的孩子。 姬冥修索性把糖盒给了他们,孩子们得了糖盒,飞快地去了。 “乔老爷这是要去哪儿?”姬冥修看着乔峥背后的篓子问。 乔峥就道:“我去采药。” 姬冥修顿了顿:“我正好也想找一味药材,随乔老爷进山碰碰运气吧。” 乔峥问道:“你要找什么药材,我看我手头有没有?” “紫莹草。” 你肯定没有。 乔峥若有所思:“紫莹草不是大梁的产物,且冬季才有,你在山上恐怕很难找到。” 姬冥修来之前可是找姬无双做足了功课,完全不怕露馅:“我也是听一个江湖郎中的,在这附近发现过紫莹草,只是长的位置太陡峭,他摘不到,才放弃了。” 紫莹草确实是长在悬崖峭壁上,乔峥对姬冥修的话不由地信了几分,道:“两生果也非大梁产物,这次却出现在了太师府的孤岛上,想来凡事都有例外,你随我进山碰碰运气吧。” 日薄西山,乔薇把晾晒在院子的衣裳收了,罗大娘提着两篮子桔子过来:“后院自己种的,有点酸,但这种桔子,吃的就是酸的。” 乔薇将衣裳抱进了屋,接过她篮子:“多谢干娘。” “谢啥呀。”罗大娘帮着乔薇叠起了衣裳,“我瞧见他们爷俩了。” 乔薇叠衣裳的手一顿:“爷、俩?” 罗大娘笑道:“就你爹和冥公子啊,他一来就陪你爹上山采药去了,我瞅着你爹是真喜欢这个冥公子。” 乔薇心道,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那是孩子他爹,等知道了,怕是要摆上十七八个搓衣板,等冥修往上跪了。 二人着话儿,翁婿俩回来了,有有笑的,宛若父子。 乔峥两手空空的,药篓子背在了姬冥修的背上。 “爹,你们回来了。”乔薇打了招呼。 乔峥拍拍姬冥修的肩膀,兴奋地道:“今冥公子帮忙,采了不少药。” 乔薇看着那沉甸甸的篓子,眸光微微一动:“你不是有珠儿吗?” 乔峥哎呀了一声:“珠儿顽皮去了。” “你就爱惯着那猴。”乔薇着,起身帮姬冥修帮药篓子摘下。 姬冥修却拦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对乔峥道:“伯父,是放您房里吗?” 称呼已经从乔老爷变成伯父了! 乔伯父应得十分爽快:“对,放我房里,我回头整理一下,晒干了放进药柜。” 姬冥修贴心地将篓子放进了乔峥的屋。 乔薇打了两盆水来,递给乔峥一块干净的棉布:“这才认识几,就这么好了?” 乔峥呵呵道:“谁才认识几?我与冥公子,比与你相认都早呢!”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乔薇不解。 “起来有些远了,是春的事吧。”乔峥绞了帕子,一边擦着额角的汗,一边道:“那会儿我神志不清,不记得你,我碰上了景云。景云晕倒在河边,我把景云抱去了一个山洞,给景云治病时,冥公子找了过来,景云是他儿子。我将景云错认成了你,死活不肯给他。后面我俩抱着孩子离开了山洞,在林子里遭遇了熊瞎子,我和景云都差点惨遭毒手,是冥公子救了我们,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孩子是个女儿,不是儿子。这个孩子是他的,我就把景云给他了……” 乔薇听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住脑住脑快住脑…… 乔峥笑道:“我把他儿子给他了……他儿子,他儿子……” 乔峥呢喃着,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笑容一下子僵住:“景云是他儿子?!” ------题外话------ 卡文了,来几张票票打打气吧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0】乔峥之怒,搓衣板 乔薇捂住眼睛,撇过脸去。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不,她爹的心都还没捂热呢,穿帮了。 她是真不知道冥修与他爹有过那样一段,她只知冥修平安带回了景云,却不知几人经历了那样的凶险,想来冥修是怕她担心,才把这一段隐去了。 “你早知道对不对?”乔峥唰的看向了乔薇。 乔薇眼睛瞪得直直的:“我知道什么啊……” 乔峥气道:“少装蒜了!你是我生的,我会不知你……” 乔薇一脸无辜地打断他的话:“男人也会生孩子啊?” 乔峥一噎:“少给我耍嘴皮子!你就是知道的对不对?” 乔薇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你先别生气嘛,我也才知道不久啊。” 是不久,才几个月而已。 乔峥可真真气坏了:“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瞒着我!” 乔薇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之前你神志不清我没法儿和你,现在你倒是清醒了,我又还没来得及和你。” 确实没来得及啊,这种大事,怎么也得先把您老人家哄好了,再开口解释真相嘛。 乔峥冷冷地看着她:“我看你是根本不想!” “哪儿有?”乔薇嘴硬。 乔峥气得直抽抽:“揣着这么大的秘密,过得很自在嘛!” “有什么不自在的?”乔薇嘀咕,不自在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好么? 乔峥可没聋,这句话是真真切切听进了耳朵里,越发火冒三丈:“他对你做过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这几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也给忘了是不是?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想想景云和望舒,他们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都是他给害的!你现在,居然就这么原谅他了?” “那要不然怎样?”乔薇迷茫。 乔峥炸毛:“你果真原谅他了?!” 讲了那么多,原来只是在套她的话啊!理科生表示真的好不理解你们文人的脑回路啊! 乔薇气呼呼地瞪向自己爹爹,老实初来乍到时,她没少怨孩子他爹,她甚至想过他最好是已经死了,否则她就亲自结果了他,只是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地遇上了他,还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控制的事。 “怎么,没话了?”乔峥冷声道。 乔薇思绪被打断,没好气地道:“让我什么?我没有原谅他?我依旧很讨厌他?我了你就会信么?” 居然连骗一骗都不肯了!老爹也是需要哄的!乔峥气得浑身发抖:“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 乔薇淡淡道:“我自己的伤疤自己清楚,疼不疼我也清楚!不用你来告诉我!” “你清楚个狗屁!”乔峥气得都爆粗口了。 在乔薇心里,其实并没有多站姬冥修的队,只是她生叛逆,吃软不吃硬,乔峥越是与她横,她就越不想吃乔峥这一套。 姬冥修走了进来:“伯父,你别凶薇了,都是我的错。” 还没过门呢,就一个鼻孔出气了,乔峥气不打一处来:“我训女儿你插什么嘴?!” 姬冥修乖乖地闭了嘴。 乔峥努力压下火气,看向乔薇,语重心长道:“你记性这么好,怎么偏偏把这六年吃的苦给忘了?” 乔薇随口道:“我没忘啊,所以我讨厌了他很久!” “你讨厌我?”姬冥修受伤地看着乔薇。 乔薇:“……以前。” “哼。”丞相大人很受伤。 乔薇瞪他,还要不要共同退敌了? 要的。 “那晚的事只是个意外。”乔薇看了乔峥一眼,道:“你不觉得我出现在那种地方太巧了吗?背着家里下江南,我是多想不开才会这么干?我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嘛。” “比如?”乔峥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比如、比如……”乔薇绞尽脑汁,胡掐道:“比如缠着胤王什么的,我八成是把他当成胤王,才追着他去了破庙……”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幽怨:“你把我当胤王了?” 丞相夫人,你这个解释让本相很受伤! 我只是在圆场! 哼。 姬冥修转头看向乔峥,诚恳地道:“伯父,当晚确实是个意外,我走火入魔,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事后亦全无印象,一直到数月前才得知那一晚的状况。” 乔峥严肃道:“不论你怎么,我是不会同意你与薇的!” 乔薇眉梢一挑:“我和他有婚约的。” 乔峥的眸光凉了下来:“你就那么想嫁给他?” 我只是想和你唱反调。 乔薇打着心里的九九。 乔峥快被女儿气岔气了,揉了揉心口,想到了什么,又对姬冥修道:“所以你就是姬家少主?” 乔薇一怔,望向姬冥修:“你不是姓冥?” 乔峥怒:“你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乔薇呼吸一滞,看向自家爹爹:“你不也不知道?你还你比我先认识他呢!” “我只是在山洞碰见他一次,哪里就知道他是当今丞相?” “什么?你是丞相?”乔薇看向了姬冥修。 乔峥拔高了音量:“你不知道他是丞相?他不是把婚书给你了吗?婚书上没写吗?” “我没看啊!” 丢池子底下了。 当时霸占了婚约的是乔玉溪,她捡到婚书,恐他发现,随手丢在了施工的池子里。 现在一想,他根本是故意把婚书交给她处置的。 她真该好好看一看的,就能知道原主就是恩伯府的千金,也能知道他就是姬家少主,知道了他是姬家少主,那么离知道他是丞相就不远了。 “我以为你知道。”丞相的表情很无辜。 乔薇想揍人:“少给我装!我成冥公子冥公子的,像是知道你是姬家人的样子吗?” 丞相一本正经:“我以为这是我们两个的情趣。” 情趣你大爷! 马甲被扒得干干净净,就算丞相大人也没了还手之力。 生平第一次,丞相大人可怜兮兮被人轰了出来,可怜兮兮地敲了半的门,又可怜兮兮地下了山。 “去哪儿?”燕飞绝兴高采烈地问。 姬冥修就从没见他如此精神过:“有喜事?” 你吃瘪了可不就是喜事? 燕飞绝大言不惭道:“有个青楼的花魁,看上我了,为我茶不思饭不想,我怕她想不开,决定晚上去会会她!” “呵。”姬冥修就当自己信了。 马车回往京城,城门已闭,燕飞绝亮出丞相令,守门的侍卫毕恭毕敬地开了门。 皇帝是大梁的,而丞相,能一手遮,只是这遮的人物,忽然栽在一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父女手上了,这滋味,其实是有些**的。 马车驶往四合院,路过一家喧闹的酒馆时,燕飞绝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少主,是他!” 姬冥修挑开帘幕,顺着燕飞绝的目光瞧了瞧,就见酒馆的二楼,凭窗的位置,胤王正拿着一壶酒,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若在平时,姬冥修就走掉了,但今日,他突然也很想来上两杯酒。 姬冥修下了马车,走向酒馆。 酒馆的二才刚刚接待了一位风华绝代的公子,正惊艳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却又来了另外一位,今晚,真是蓬荜生辉! 姬冥修去了胤王的厢房。 胤王是好不容易从府里“逃”出来的,用的还是给第一美人买见面礼的借口,出来后,便不想回了,本打算去青楼坐坐,可最近被第一美人压榨得太厉害,已没了多少存货,去了也丢人,于是来了这家酒馆。 姬冥修进屋时,他已喝得半醉,睁了睁惺忪的眼,醉醺醺地笑道:“是表叔啊,表叔怎么来了?” “表叔郁闷。”姬冥修在他对面坐下。 胤王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连看这个死对头也没那么讨厌了,笑呵呵地道:“表叔也有郁闷的时候啊……来,喝酒……侄儿请表叔喝酒……” 他着,拿起酒壶,给姬冥修倒了一杯酒。 酒水撒了满桌。 姬冥修从满桌酒水中端起了酒杯:“你就这么跑出来,你家娘子不管?” 胤王不屑道:“她管得着吗?” 都承认是娘子了,出息啊,侄儿。 姬冥修喝了一口,烈酒入喉,辣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呃……”胤王打了个酒嗝,“表叔……郁闷啥?” “我娘子不理我。” 胤王的脑海里浮现起了第一美人烈火如歌的笑容:“求不理。” “孩子也看不着。” 胤王的脑海里浮现起了三只抱着他大腿恨不得啃了他的画面:“求看不着。” 姬冥修眼刀子在他身上割了一个来回,明明是他先触碰到六年前的真相的,也是他先找到自己老婆孩子了,可到头来,这家伙捡现成的便宜,竟还比他先与妻儿相认了。 心塞,心塞啊! 姬冥修站起身:“我先走了。” 胤王揪住了姬冥修的袖子:“表叔……别告诉那个母夜叉我在这儿啊,我实在不想见到她了,我待会儿就去皇宫……我再也……不出来了……” 姬冥修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胤王醉醺醺地憨笑:“表叔……一言九鼎。” “自然。” 出酒馆后,姬冥修上了马车:“派人通知胤王府,胤王醉倒在酒馆了。” 燕飞绝傻眼:“你不是答应了不告诉人家吗?”我在楼下都听见了。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我了不会告诉第一美人,可没不会告诉别人。” 燕飞绝:“!” 果真是奸相啊! …… 夜深,风凉。 被亲爹训了话的乔薇有些睡不着,捧了本医书坐在窗前翻看。 忽然,一只鸟儿落在了窗台上。 乔薇当然认得这鸟儿是谁的,乔薇不想理,但鸟儿腿上金光闪耀,险些晃花她眼睛。 她把绑在鸟儿腿上的金纸解了下来。 “乔宗主,睡了吗?” 睡了! 乔薇把金纸往桌上一拍,不回。 乔薇继续看书。 每翻一页,那金纸都会刺一刺她的眼。 金纸做得十分精致,巴掌大的一块儿,薄如蝉翼,波纹的边框,中间镌刻了几朵镂空的绢花,还有姬家特有的印鉴,也是镂空的。 一张纸罢了,居然就做得如此讲究。 姬家之富贵,可见一斑。 乔薇再看那金纸,发现它上面的绢花图案并不完整,乔薇心里顿时像被蚂蚁爬了似的,提笔,回了他一张字条:“没睡。” 鸟儿很快回来了。 “还生气吗?” 当然! 乔薇将第二张金纸与第一张一拼,拼出了半截花枝。 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乔薇又提笔道:“把剩下的给我寄过来!” “不要,全给你了,你就不和我话了,你必须回我,回一条让你拼一块,我知道你不拼完睡不着的。” 啊! 混账东西! 欺负强迫症啊!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一块拼图罢了,真当姐在乎? 乔薇吹了蜡烛,躺到床上,闭上眼,准备进入梦乡。 但脑海里抑制不住地浮现那半截花枝,心里毛毛的,很快,全身都毛毛的。 乔薇一把掀开被子,点了油灯,回道:“有话快,有屁快放!” 鸟儿去了。 乔薇以为他会认真地认错,自己不该隐瞒丞相与姬家少主的身份,谁料鸟儿回来了,她打开金纸一看:“我家很有钱。” 你家有钱干我屁事?! “多有钱?” “比素心宗有钱。” 乔薇倒抽一口凉气,素心宗可是有三座金矿,姬家居然比素心宗更有钱? 金钱的诱惑,她要顶住。 “丞相夫人很威风的,王妃都得给你让道,你能在京城横着走。” 权势的诱惑,她要顶住。 “京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都是我家的,你可以随便做生意。” 前程的诱惑,她要顶住。 “景云和望舒还能去最好的学院,景云日后就是姬少主,望舒就是大梁第一千金。” 这个她有点顶不住…… 求别再更多了,阵地就要失守了…… 念头刚一闪过,一晃眼,就见窗前一道黑影掠入,姬冥修站在了她面前,她狠狠一惊,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这都多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姬冥修离开酒馆后,忽然不想回四合院,便又来了这边。 这一夜,几乎折腾在路上了,形容有些狼狈。 乔薇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脑海中一片轰塌的城墙,定定神,扒拉了一下桌上的金纸,撇过脸去:“你来干嘛?” “道歉还是当面的好。”他轻声道。 乔薇冷笑:“呵,不你家很有钱了?” 他神色不变:“已经过了。” 乔薇转过身,背对着他。 姬冥修认真道:“本想告诉你的,但又怕吓着你,你连我是一个官家公子都不能接受,若知是姬家的少爷,我怕我再也没了机会。”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在南山书院那次,你到底知不知道是我?” “知道。” “给景云加了奖金,给望舒送金算盘,都是故意的?” “是。” “你那么早就……” “是。” 乔薇咬紧了唇瓣,她应该生气的,但一想到这家伙从那么早就开始暗戳戳地打她主意,该死的,她居然很高兴! 姬冥修轻轻地扳过了她身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拨开挡在她眼前的青丝,语重心长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没有。”乔薇不看他眼睛。 姬冥修轻轻一笑,挑起她下颚,覆上她柔软的红唇,并未深入,只轻轻地碰了碰,便放开了她。 在即将直起身子之际,乔薇忽然在他唇上追吻了一口! 他一愣。 乔薇也一愣。 她刚刚干嘛了? 姬冥修轻轻地笑了,眼神如水,亦如月光,整间屋子都亮了。 乔薇红着脸,钻进了被窝。 姬冥修隔着薄薄的棉被,将她搂进了怀中。 乔薇的心呼哧呼哧的,脸也红透了。 姬冥修拉下棉被,让她涨红的脸露了出来。 乔薇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是热的。” “没你不是。”姬冥修心情不错地捏了捏她红彤彤的脸蛋,“这就来娶你,让你亲。” 乔薇清了清嗓子:“谁、谁要亲了?” 姬冥修含笑不语,将脸蛋凑过去,唇瓣与她只有不到半寸之距,话,仿佛都能碰到。 乔薇的睫羽飞速地颤出了不规律的节奏,美人在怀,考验她定力啊,这红润的唇瓣,就跟一块亮晶晶的果冻似的,诱死个人了! 乔宗主终于没忍住,在他唇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 吧唧完,脸色已经没法儿看了。 姬冥修忍俊不禁,唇瓣轻轻地勾起,指尖抚过她滚烫的脸颊,宠溺地道:“你怎么就这么招人疼……” 乔薇心道我招人疼没用啊,你得搞定我爹啊。 事实证明,乔峥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姬冥修水深火热的日子开始了。 乔峥对于姬冥修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原谅,不接受,不把女儿嫁给他。 姬冥修日日上山,乔峥都避而不见。 姬冥修于是堵在了乔峥采药的路上,乔峥索性不采了。 乔峥喜棋,姬冥修便花重金着人以五彩暖玉,打造了一副冬暖夏凉的暖玉棋盘。 乔峥把棋给戒了。 乔峥在外漂泊十五年,落下了一身病根,逢阴雨气,便双腿难受,姬冥修让人送来了上等的风湿药,乔峥也不要。 每日下午,姬冥修都会在别墅雷打不动地等上一个时辰,这一日也不例外,更不例外的是,乔峥依然没有见他。 唯一例外的是,地上多了十七八个搓衣板。 姬冥修嘴角一阵猛抽。 时辰到了,姬冥修起身离开。 这个时辰,是乔峥规定的,他不能与孩子碰面的时辰,孩子要放学了,所以他必须走了。 临走前,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十七八个搓衣板,汗毛倒竖。 屋内,乔薇放下抄写医书的笔:“我去茅房。” “给我回来!”乔峥叫住了乔薇。 乔薇撇嘴儿,坐回了椅子上。 姬冥修下了山。 乔薇懒洋洋地问:“现在可以出去了?” 乔峥淡淡地嗯了一声。 乔薇无奈地回了屋,往藤椅上一躺,有一声没一声地叹起了气。 碧儿在院炸了一盘鱼,给乔薇端了过来,一进屋,见她唉声叹气的,不由一笑:“夫人怎么也闷闷不乐的了?” 乔薇抓了一条炸鱼:“也?除了我,还有谁闷闷不乐吗?” “七娘呀。”碧儿把盘子放在了桌上。 这段日子忙着胤王府与冥修的事,倒是没顾上七娘,她记得七娘与阿贵吵翻了,阿贵走了又回来了,却不知二人具体怎样了:“七娘与阿贵好了没?” 碧儿哀叹一声道:“没呢,我看这次是好不了了。” 乔薇啃鱼的动作顿住了:“夫妻床头吵架床位和,怎么还就好不了了?阿贵还在介意七娘与裘掌柜的事?” 碧儿不悦道:“不是阿贵哥,是七娘。” 乔薇坐直了身子:“七娘又怎么了?” 碧儿皱了皱眉头:“其实也怪阿贵哥,阿贵哥真的太过分了。” 乔薇把剩下的半条炸鱼吃了:“你把话清楚,他到底干嘛了?是家暴了还是怎么了?” “他……”碧儿简直难以启齿。 在乔薇的再三追问下,碧儿道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阿贵与七娘大吵一架后,并不是只是窝在附近闷气,是真的离家出走了,还走去了镇上。 去镇上后,他想先找个地方落脚,最近的是容记,但他生着七娘与乔薇的闷气,自然不乐意光顾乔薇的生意。 “等等,他怎么又气到我头上了?”乔薇不解地问。 碧儿道:“他以为你是故意让七娘去找裘掌柜的……献色的。” 乔薇一巴掌拍上了桌面:“混账东西!我找人去色诱裘掌柜,也该派你去啊!七娘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出了事证据都没有!” 碧儿吓得够呛。 “接着。”乔薇冷声道。 碧儿道:“阿贵没去容记,就去了悦来。” 乔薇冷眸一眯,悦来是容记的死对头,阿贵可真是不忘记给她添堵呢。 碧儿苦恼地道:“可是去了悦来之后,就出事儿了。” “出了什么事?”乔薇淡淡地问。 “出了……出了……”碧儿的脸红红的。 乔薇眯了眯眼:“他不会在外惹了一笔风流债吧?谁?是不是悦来的老板娘?” 碧儿点头。 悦来那风骚的老板娘,恨不得半个镇上的男人都与她有一腿,容老板这样的,她都不知勾引了几次,阿贵毕竟是官家老爷出身,英俊潇洒,身材魁梧,气质也不差,更重要的是年轻,身强体壮,悦来老板娘不流口水才怪了。 乔薇也不必碧儿多什么了,起身去了院。 作坊已经下了班,大家都离开了,七娘在里头洒扫。 阿贵追在她身后:“七娘,你听我解释。” 七娘不理他,背过身去擦拭桌台。 阿贵夺了她的抹布:“你、你还讲不讲理了?我跟她没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 七娘又把抹布夺了回来:“我看到你们衣衫不整的,你还跟她没什么?” 阿贵解释道:“我那是喝多了,有点酒气上头,但我们还什么都没做,你就来了。” 七娘痛心疾首道:“你是在怪我打搅你们的好事了是吗?那我真不该去的!又不是我的错!明明就是你先误会了我,我还跑去向你解释!我为什么要去啊?” 阿贵捉住七娘的手,焦急道:“七娘,七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喝多了,我混蛋,我不是东西,你打我吧!” 他着,果真捉了七娘的手往脸上扇。 七娘挣扎着要抽回手。 他抓紧了不让。 七娘一个大力,抽了回来,身子没站稳,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砸翻了一盆脏水,湿了满身。 阿贵忙蹲下身去扶她:“七娘!” 一只素手伸过来,挡住了他的,他扭头一看,怔住:“夫人?” 乔薇将湿漉漉的七娘扶了起来,神情严肃地看向阿贵:“她现在不想和你话,你干嘛要逼她?” 阿贵浓眉紧蹙道:“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你不要插手!” 乔薇云淡风轻道:“在我的作坊打闹就是我的事,还有你别忘了,你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你的命都是我的,我怎么就不能插手你一件事?我承认,你们就是夫妻;我不承认,你们就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一席话,将阿贵的自尊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他悲哀地发现,自以为永远的一切,也不过是人家施舍而来的。 他不甘地道:“我和七娘来之前就是夫妻了。” “是吗?有婚书吗?衙门有记录吗?拜托堂、拜过父母、拜过地吗?”她着,阿贵的脸渐渐涨成了猪肝色。 乔薇毫不客气道:“还口口声声夫妻呢?吵个架就离家出走,这是一个丈夫该做的事吗?你想没想过你家里还有妻儿?想没想过作坊还在做事?你的担当都去哪里?喂了狗了?” “你不要这么……” 乔薇目光冰冷:“顶撞主子,你是想上?” 阿贵咽下了喉头的话! 乔薇又道:“跟别的女人都快滚到床上去了,还口口声声没关系?那要怎样才有关系?捉奸在床吗?” 阿贵艰难地道:“我就是喝多了,一时糊涂……” 乔薇冷笑:“那么多喝酒的,怎么就你糊涂了?” 阿贵百口莫辩:“是她自己贴过来的!我也是……” 乔薇讥讽道:“她贴过来的,你就得要啊,换成路边的乞丐,你要不要啊?你不懂什么叫拒绝是不是?” 阿贵被怼得毫无还口之力。 “七娘,我们走。”乔薇扶着七娘,走出作坊。 阿贵转过身来,看着几乎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咬咬牙,脑门一热,不计后果的话出来了:“我不就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吗?男人三妻四妾的都大有人在,我不过是一时糊涂,与个寡妇了吃了一顿酒,怎么就成十恶不赦了?别我没做,就算真做了,那也是经地义的事,做妻子的,怎么可以善妒?” 七娘心口一阵剧痛。 乔薇停下脚步,转头,冷幽幽地看向他,语气平静:“现在,你是真的十恶不赦了。” 乔薇将七娘扶回了别墅,碧儿拿了自己的衣裳过来:“我不好进你的屋,你先穿我的吧?” 七娘抹了泪:“我没事。” 乔薇把衣裳塞进了她手里:“先把衣服换上。” 碧儿扶着七娘去了屏风后,换了衣裳后,碧儿将脏衣服拿出去了。 七娘哭得眼睛都肿了,阿贵那一席话,实在太伤人、太伤人了! 乔薇心疼地叹了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不是碧儿漏嘴,我还不知你已经和阿贵闹成这样了。” 七娘吸了吸鼻子:“都是事。” 乔薇递给她一方帕子:“都这样了还事?那怎样才算大事?” 七娘接过帕子擦了泪:“我原也不是他明媒正娶的,他要我就要,不要我也没辙,他的对,我没资格管他。” 乔薇握住她的手:“七娘,你没有这么卑微。” ------题外话------ 十七八个搓衣板:\(≧▽≦)/ 修哥:/(ㄒㄒ)/~ * 推荐云峰新文《田园福妻》: 这是一个心机腹黑穿越女和冷心冷面暴力王甜蜜互宠,联手虐渣的故事。 穿越成了乞丐肿么破? 萧姝,你看我就知道了! 打猎赚钱买房置地做生意,日子照样可以过得红红火火。 可等生意做大了,问题也来了。原以为死了多年的爹竟然没死,不但没死,她爹还是当代版的“陈世美”!她娘之死另有原因!她成为乞丐都是被人害的! 萧姝怒,占人身体,替人伸冤,这个“陈世美”,她收了! 清点一下手中的势力,萧姝目瞪口呆,望着眼前俊美似神的一张脸,磕巴,“你不是江湖人吗?怎么变成将军了?!” 万俟景淳勾唇,“只要卿卿高兴,变成王也行。” 然后萧姝发现,他真的变成王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1】死缠烂打,百丈深渊 七娘被阿贵伤透了心,屋子是回不去了,就与碧儿商议带钟哥儿住碧儿的屋。 其实院有不少屋子,随便一间都够母子二人居住了,七娘顾忌的是别的屋子阿贵都敢擅自闯入,唯独碧儿的,他顾着男女之防,并不敢轻入。 碧儿没有丝毫意见,就要去帮七娘收拾东西。 乔薇开了口:“你来我这边吧。” 在院,终究要打照面,碧儿又不可能日夜守着七娘,哪日碧儿出了门,阿贵还是能把七娘堵住。 倒不是怕阿贵对七娘做什么出格的事,而是眼下这种状况,确实见了比不见糟心。 七娘犹豫:“这……不太方便吧?” 乔薇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就住望舒的屋子,我爹是长辈,不会介意,也别担心谁闲话。” 七娘沉默,她的身份往大了是个管事,往了讲就是个奴婢,奴婢伺候主子是应该的,住一屋檐下,又谁能闲话?她只是觉得夫人照顾自己够多了,她不想再给夫人添麻烦。 更多的劝导,乔薇也不会了,她这人牙尖嘴利,损人是损得厉害,可一旦安慰人来就词穷了。 她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会意,挽住七娘的胳膊道:“七娘你就住下吧,夫人手头事儿多,正巧屋子里忙不过来,你给搭把手,钟哥儿也能给景云望舒做个伴。” 七娘被动,当晚便住下了。 东西是碧儿去收的,阿贵的脸臭得可以,不许碧儿动七娘与钟哥儿的东西,乔薇往那儿一站,他不吭声了。 不是他怕得罪主子,而是他打不过乔薇。 七娘东西不多,倒是钟哥儿的玩具,七七八八的搜罗了一箱子。 碧儿与乔薇带着东西离开。 阿贵这会子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讲错话了,低着头,别扭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是喝多了……” 乔薇呵呵道:“重点是这个吗?” “我、我气头上……” 乔薇毫不客气道:“气头上就能口无遮拦?你是大人了,不是个孩子,你是用脚趾头在讲话的呀?” 阿贵打不过乔薇,骂,其实也是骂不过的。 乔薇抱着箱子离开了。 看着突然间空了大半的屋子,阿贵的心也一下子被抽空了。 …… 其实阿贵与悦来老板娘的事,搞不好还真是老板娘耍了幺蛾子,那女人的手段,简直了,青白日的,她就敢上容记勾引容老板,容老板有妻有子,还不是差点被她勾得被掀红浪?阿贵这种二愣子就更不用了。 她的道行,就不是阿贵这种虾兵蟹将能够对付的,换六爷还差不多。 乔薇当然也气阿贵定力不够,但乔薇最气的不是这个,而是阿贵的那番话。 她原以为阿贵抛弃世俗选择了七娘,定然是与世俗男子有着不一样的目光,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与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他对七娘的一心一意,不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觉悟,而仅仅是因为他喜欢七娘,愿意为七娘这样,可在他的骨子里,他的灵魂深处,他是没必要这样的。 这是他赠予七娘的恩宠,七娘可以接受,但不能以此为要挟。 乔薇失望,不知道冥修是不是也是这么想。 夜里,乔峥采药归来。 今去别村,治了一个摔断腿的伙子,他很高兴。 可他看见女儿病歪歪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心事。 他放下药篓,珠儿从篓子里跳出来,拿出一方顺来的帕子,掩面,优雅地打了个呵欠,随后摇摆着漂亮的美臀,一步一步,优雅如贵妇。 待到进了后院,确定四下没人,又猛地捂住猴屁股,上蹿下跳! 憋死了憋死了憋死了…… 要尿! 乔峥坐到女儿身侧,有些怀疑女儿是因为姬冥修才如此闷闷不乐,当即心下不悦,但面上,依旧是一副慈父的神色:“有心事啊?” “没有。”乔薇回神,道:“七娘与钟哥儿要在这边住几。” “好。”乔峥点头,没什么意见,七娘那孩子一看就是能干的,心术又正,钟哥儿也教育得不错,“阿贵呢?” 乔薇摊手:“两口子吵架了。” 如此乔峥就明白了,他对别人家的狗血八卦不感兴趣,便没追问什么。 乔薇却忽然道:“爹,你除了我娘,还有过别的女人吗?” 乔峥面色就是一变:“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做什么?” 乔薇的年龄不了,可不论她多大,在乔峥心里都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乔薇就道:“我还?你两个外孙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乔峥蹙眉:“女儿家讲这种话也不害臊?” 乔薇一笑:“你就告诉我嘛,反正我也不可能去向我娘告密。”嘴上这么真诚,心中却道,我娘都死了,我当然是告不成密了。 一提到妻子,乔峥的心就软了,一股思念涌上心头,连眸光都落寞:“娶了你娘之后,就没有了。” “娶我娘之前呢?”乔薇笑眯眯地问。 原本沉浸在思念狂潮中的乔峥,听了这话,眉头就是一皱:“你这丫头!” “有还是没有嘛?”乔薇依然笑,如山花一般,盛放在最美好的时节。 乔峥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妻子,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鬓角:“没有。” 乔薇哦了一声:“通房丫鬟也没有吗?宝玉还有袭人呢,你怎么就没个知冷知热的?” 乔峥古怪地问:“宝玉是谁?袭人又是谁?”名字取得真怪。 乔薇笑了笑:“是……话本里的人。” 乔峥满腔柔情又刷刷刷地变成了烈火钢珠:“你这丫头,是不是看些不正经的东西了?你从前最爱四书五经,我自来了这边,连它们的影子都找不着。” 你当然找不着,都在景云屋里呢。 乔薇笑道:“爹你先别训我嘛,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就算我看点什么也不过分吧?” 乔峥沉下脸:“越越离谱!” 乔薇替他捏了捏肩膀:“好了好了,你就告诉我,世家公子哥儿是不是大婚前都会有女人?” 这……乔峥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乔薇了,通常来,大家族的公子到了适龄的时候都会给安排丫鬟教导人事,但在他们眼里,教导人事的丫鬟并不能算作他们生命中真正的女人。 只是这种羞耻的话,他如何能给女儿听? “你别没事琢磨这些东西!”乔峥正色道。 乔薇眉梢一挑,道:“我怎么能不琢磨呀?我有个儿子的呀,我得知道我儿子长到几岁,我就该给他准备通房了嘛!” 乔峥咬牙:“景云才五岁!” 乔薇不以为然道:“你上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也才五岁呢,怎么样?一晃眼,我儿子都五岁了吧!” 乔峥简直分分钟被她气吐血。 乔薇又道:“那就不婚前了,有些通房丫鬟丑,你看不上也是有的,那成亲后呢,你总该遇到过漂亮的姑娘,为什么还是只有我娘一个?是你认为你应该忠于我娘,还是你觉得你真的太爱我娘?” “有区别吗?”乔峥问。 “当然有!”一个是思想觉悟,一个是感情支撑,其实乔薇自己都不清哪个更重要,也许需要思想觉悟支撑原本就是对感情的一种不自信,她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去纠结这种儿女情长的问题。世界那么大,她那么多事,偏花心思研究这个? 病得不轻,病得不轻! 就在乔薇摇摇头,准备就此离开之际,乔峥静静地开了口:“当你心里,真正装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了。” 所以,只是因为感情,不是因为道理。 那到底是讲道理的一心一意好呢?还是讲感情的一心一意好? 乔薇的脑子不够用了,分析这种高深莫测的问题,太为难她的智商了。 乔薇去厨房做饭,乔峥回了屋。 想起妻子,心头一片疼痛。 其实也明白她十有**已经遇难了,只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 人生最悲凉,莫过于此。 …… 中秋后,凉意渐显,乔峥没有足够保暖的衣裳了,孩子们的秋衫也了,乔薇决定去镇上买几套成衣:“我待会儿送景云他们去私塾,就顺道去镇上了,爹要一起吗?” 乔峥背上药篓,把珠儿放进去:“不了,隔壁村那个断了腿的,我得再去看看。” 乔薇眯了眯眼:“收诊金了没?” ……没。 乔薇炸毛了:“又没?!这第几次了,爹你能不能别对别人那么仁慈?”对我男人却那么狠心? 乔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有点可怜兮兮地站到了门边。 他是个看见病人就走不动的医痴,这么多年游医生涯,就没收过几次诊金,他需要钱了,都是卖掉自己采集的药材。 乔薇就是因为知道,才更生气:“所以爹啊,你这种菩萨心肠是怎么还把乔家的长老整进大牢了?” 那不一样,他们伤了你。 乔薇对于自家爹爹给人无偿治病十分之有怨言,上山采药那么辛苦,还有风险,却这么白白地拿去给了人! “今要找他收诊金,你若是不好意思收,我去!” 乔峥忙道:“我收,我收。” 乔薇看了他一眼,仍是有些不放心:“记得收啊。” 乔峥应得爽快:“一定一定。” 信你才怪了,乔薇打开了药篓,把正坐在里头涂脂抹粉的臭猴子揪了出来:“没有诊金,你今就别回来了。” “吱——”珠儿抗议。 抗议无效。乔薇把珠儿塞进了篓子,对乔峥道:“我送他们去私塾了。” 乔峥微笑,目送几人离开,随后合上门,也下了山。 他自是先到那病人的家中,病人是个十七八岁的伙子,帮着家里务农,那日是突发奇想,找人借了弓箭,准备进山林猎几只野兔子野狍子,哪知兔子狍子没猎着,反碰到了一头野猪。 那野猪雄壮无比,一下便将他撞飞了出去。 他滚下山坡,摔断了腿,被采药的乔峥发现。 乔峥给他治了伤,把他送回家。 昨日虽是上了夹板,但夹板是临时做的,不够坚固,今日还需再加固一层。 乔峥背着药篓去了伙子家,刚进院子,就听见里头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不用太担心,一定会给你们解决的。” 那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听得人暖心又安心。 然而乔峥却沉下了脸,迈步进屋,果真看见一袭白衣的姬冥修,平易近人地坐在椅子上,在姬冥修身旁,是本村的杨村长与新上任的县太爷。 县太爷笑道:“还是多下乡走走啊,才能更好地体察民情。” 杨村长受宠若惊:“二位大人真是爱民如子!” 乔峥黑着脸站在门口。 伙子的娘瞧见了他,高高兴兴地与他打了招呼:“乔大夫!你来啦?快进屋坐!” 乔峥自是不想进。 姬冥修笑着回过头来:“原来是伯父啊。” 伙子的娘一惊:“大人,你认识乔大夫吗?” 姬冥修笑着点点头:“认识。”着,站起身来,将位子让给了乔峥,“伯父请。” “你来做什么?”乔峥不咸不淡地问。 姬冥修微笑:“体察民情,关心百姓疾苦。” 一国丞相,到这种山沟沟里体察民情,出去谁信? 乔峥黑着脸进了屋,众人见他似乎不待见这位大人,可大人不仅不闹,反而笑盈盈的,众人又都没了脾气。 乔峥给伙子加固了一层夹板,叮嘱他坚持服药,三日后,他再上门查看伤势,至于诊金,忘了。 珠儿从篓子里跳出来,众人冷不丁见到一猴,除姬冥修外,全都吓了一跳。 珠儿走到伙子的娘面前,伸出手。 伙子的娘一头雾水。 姬冥修道:“诊金。” 伙子的娘红了脸,昨日没收钱,以为今日也不必给呢…… 她忙去里屋翻找,半拿出几个铜板来。 珠儿掂了掂,继续伸手。 伙子的娘一张脸臊得不行。 杨村长哭笑不得,从兜里掏出一吊铜板,放到了珠儿手上。 珠儿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学着姬冥修的架势,去拍杨村长的肩膀,她的个子自然拍不着人家肩膀了,改为拍了拍大腿,随后背着双手,迈着官步,官老爷们儿似的,大摇大摆出了屋。 乔峥治完病,进山采药。 不出意外,又偶遇了姬冥修。 他冷着脸道:“你还阴魂不散了?” 姬冥修无奈道:“我只是在体察民情罢了。” 乔峥神情冷淡:“山上有民情?” 姬冥修和颜悦色道:“有民的地方自然就有民情,据本相所知,深山住了一户人家,本相想去那边看看。” 乔峥冷冷地道:“我进山那么多次,可没看见有什么人家。” 我的老巢,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让你瞧见。 乔峥去采药。 他走哪条道,姬冥修就走哪条。 “顺路。”姬冥修笑。 乔峥决定不再搭理他,可走了几步,被他缠得实在生气:“你当初对我女儿也是这么死缠烂打的?” 姬冥修笑了笑:“伯父别把话得那么难听啊,伯父采药,我体察民情,能顺路是缘分,其实严格来也是要上伯父家家访的,既然在这儿遇见了伯父,不如就此与伯父聊聊,伯父意下如何?” 乔峥给了他一记眼刀子:“你不是在体察乡土民情?我是恩伯府的伯爷,京城人丞相大人也要体察?” 他道:“万民一家亲嘛,何分彼此?” 歪理! 自此,乔峥是真的不再理他,寻药、采药、辩药,忙起来了,就不觉得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了。 犀牛村依山而建,一整片绵延不绝的山脉,如一条蜿蜒的长河,在碧空一划而过,云烟袅绕,景致迷人。 往东去是土匪们的黑风山,往西是荒无人烟的宁翠山,二山成合围之势,将乔薇所在的山头囊入怀中。 这座山头似乎没有名字,却异常毓秀,山与山是相通的,越往深处,越无人烟,药材也越充盈。 乔峥带着珠儿前行。 姬冥修望了望遮蔽日的树群,道:“那里头我都没有去过,伯父请慎行。” 珠儿在树上跳来跳去,不时发出兴奋的声音。 这是找到药材了。 乔峥不理会姬冥修,迈步跟上了珠儿。 姬冥修只觉此处阴森刺骨,不是久留之处,蹙蹙眉,也跟了上去。 那是一朵白猴兰,是药兰的一种,因根茎长了棕色长毛,形似猴毛,才得此名。 白猴兰树状似海棠,长在峭壁的缝隙中,一截长长的枝头伸出峭壁外,枝上白兰绽放,日光碎金般落下,美得触目惊心。 珠儿爬上兰树,她体重轻,枝头足以承载她的重量。 她毫不犹豫地摘了两朵,分别别在自己耳朵上,臭美了一番,才开始认认真真地采药。 她手脚麻利,很快便摘了满手。 然而就在她喜滋滋地拿着白猴兰跳上“岸”时,一只体型巨大的秃鹫张开翅膀,自际迅猛地飞来,如一道流光,抓住了珠儿的肩膀。 珠儿被抓上了半空,耳朵上的白猴兰被剧烈的罡风吹落,手中的白猴兰也尽数洒落,珠儿吓得大叫! “珠儿——” 乔峥勃然变色,抓起地上的石头朝秃鹫扔了过去! 秃鹫挨了几下,发怒了,在半空一个回旋,丢掉了珠儿,改为朝乔峥扑来。 姬冥修接住了险些被摔成肉泥的珠儿,另一手抽出匕首,刺向了攻向乔峥的秃鹫。 秃鹫被刺中了肚子,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峭壁下,如同变戏法似的,刷刷刷地飞出了一群秃鹫,每个都如同孩童般大,将二人一兽团团围住。 姬冥修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使用内力,一击击杀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他的内力反噬极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弄死这群秃鹫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是不是真的只有这么一群? 他进入半死不活的状态后,会不会又冲出另一群? 心思转过,姬冥修对乔峥道:“我掩护你们进入林子。” 林子枝叶繁茂,灌木低矮,不利于巨大的猛禽飞行。 乔峥也知进入林子是最好的办法,在姬冥修一匕首刺伤了一只秃鹫后,抱上珠儿朝林子奔了过去。 然而秃鹫高飞,又岂是他跑得过的? 两只秃鹫避开了姬冥修,自高空俯冲而下,直直扑向乔峥! 乔峥一个匍匐,趴在了地上,秃鹫扑了个空,又朝他咬来!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空飞来,扎中了秃鹫的眼睛。 秃鹫一声惨叫,飞入半空。 另一只秃鹫被激怒,调转方向,朝姬冥修攻了过来。 乔峥回头一瞧,暗道不妙,使出全力,将珠儿丢进了林子,随后自己抓起采药的刀子,朝围攻姬冥修的秃鹫群刺了过去! 其中一个秃鹫蓦地转过身来,一翅膀将他扇飞在了地上,又张开鹰喙,一口咬在了乔峥的腿上! 鲜血刹那间流了出来。 姬冥修眸光一冷,放开了眼前的缠斗,转身朝乔峥奔去,身后一只秃鹫,一口啄上他肩膀! 咔! 鹰喙裂了。 姬冥修穿了金丝软甲。 姬冥修抓起乔峥,拼着被啄成骷髅的危险朝林子奔去。 然而不等他迈出几步,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整块山体如同剥落的甜糕,哗的一声跌下了深渊…… “这件多少钱?”乔薇拿着一件男子的成衣问。 这是乔薇常光顾的布庄,老板娘记得她,笑眯眯地道:“夫人真是好眼光,刚从京城来的样式,我连夜做出来的!里层是棉的,外层是蜀锦,绣工你瞧瞧,都是顶好的,看你是熟客了,成本价给你吧,二两银子。” 这衣裳的做工极其复杂,值得起这个价。 但不还价,就不是乔薇的风格了。 “二两太贵了,我上次买才一两。” 老板娘嗔道:“你上次买的是孩子的,料子少,做起来也快,这可是大人的,料子就多了一半呢!你看我这眼睛,都给熬红了,这么着吧,我送你一双鞋。” 乔薇想了想,道:“行吧,这些都全要了,包起来,一套送一双,一共是八双。” 老板娘花容失色:“哎哎哎!我几时了一套送一双!是这套啊!这两套贵的,我送两双!” 乔薇又与老板娘砍了一会儿,最终以送六双,以及打了个八折的价格将一家子的衣裳买下了。 出了店子,上马车时,不知怎的,一脚踩空了。 栓子爹赶忙扶住她:“你咋啦?这么不心啊?” 乔薇笑笑:“没看路。” 心里慌慌的,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栓子爹,能快点儿吗?” “好!” 栓子爹将马车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差点把马给累死,乔薇下了马车,先去私塾接了孩子,随后上山,这个时辰,乔峥尚在外行医,应是不在家的。 可奇怪的是,她看到了满脸惊恐的珠儿。 珠儿一见她便扑进了她怀里,吱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她手里还抓着一块顺来的玉佩,是姬冥修的。 “我爹出事了?”乔薇问。 珠儿跳下地。 噼啪嘣咔歘(hua)! 这是秃鹫。 噼啪嘣咔歘歘歘歘歘歘! 这是一群秃鹫。 咻咻咻咻唰! 这是冥修。 啪吥——啪吥—— 这是乔峥。 乔峥被打得很惨。 珠儿以一猴之力,完美再现了几人九死一生的一幕。 一幕终了,她累得瘫在了地上! 燕飞绝的马车就停在村里,他如今与村民混熟了,等主子的功夫就在人家家里喝喝茶、聊聊,倒也算惬意。 乔薇嘭的一声推开门,吓得他把茶都泼在腿上,他烫得跳了起来:“丫头你想吓死我!” 乔薇蹙眉道:“冥修和我爹出事了!” 燕飞绝大骇:“什么?” 乔薇把孩子托付给七娘,自己则带着白,与燕飞绝追着珠儿来到了事发的地点。 看着断裂的地面,与深不见底的渊,二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少主自己摔下去,有内功护体,想来是摔不死。”至多被反噬得半死不活,但只要及时找到,还能有一线生机,怕就怕有你爹这个拖油瓶在,少主护了他,护不住自己。 燕飞绝想骂娘! 下女人何其多?怎么就非要这一个? 好容易她不闯祸了,她爹又上了,成给爷俩当保镖,你当自己是九命喵?! 燕飞绝炸毛死了! 乔薇凝眸:“我回去准备东西。” 百丈深渊,可不是空手就能下的,便是燕飞绝这样的高手,也不敢凭着一身轻功,贸然行动。 乔薇去村里准备绳索工具,燕飞绝打破了信号竹。 金光飞入际,如绚烂的焰火,在高空炸响。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少侠饶命!”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被逼入了巷子的角落,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稚嫩冷血的少年,少年有一双黑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少年举剑,刺向他心口。 就在剑身即将刺中他时,头顶闪过了金色的焰火。 十七的身子微微一怔,放开了男子,施展轻功飞上了屋顶。 男子低头,看着湿漉漉的裤裆,长长地松了口气。 十七赶到悬崖边时,姬无双与煞血盟的弟子也到了。 这还是他们入京以来,第一次收到燕飞绝信号令,他们不敢怠慢,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此处。 同时赶到的还有魏与黑风寨的土匪。 魏与土匪们自然是跟着乔薇过来的。 姬无双已知少主是与乔峥同时坠崖的,真是气都要气死了,用脚趾头也想得明白,以少主的身手,即便不用内力也足以逃避秃鹫的追捕,一定又是被人拖累的! 他指着乔薇的鼻子:“又是你!少主每次和你在一起,都绝无好事!你几次让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乔薇冷声道:“你又几时把他交到我手上了?你不是日夜防着我,怕我和他在一起吗?今要是我和他在一起,保不齐就没事了呢!” “你……” 寨主往二人中间一站,语重心长道:“好啦,你们两个别吵啦,现在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救人要紧。”看向姬无双,“你只是少了一个主子,人家是男人亲爹都没了,谁更难过啊?”到底是偏袒乔薇的。 魏往崖下望了望,烟雾缭绕的,看得他一阵腿软:“这、这摔下去不会死啊?” 寨主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啥大实话呢臭子? 乔薇问:“寨主久居山中,可熟悉地形?” 寨主啧了一声道:“我平时都在上头活动,谁没事往下面跑啊?不过我听老寨主讲过,下面去不得。” “为什么去不得?”乔薇与姬无双异口同声地问。 寨主看了看二人,坦诚道:“有毒荆棘,还有沼泽。” 所以摔下去,要么是被毒荆棘扎死,要么是掉进沼泽淹死。 乔薇不信二人的运气会这么差,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凭什么栽在几个秃鹫的手上? “你们老寨主下去过?”乔薇道。 寨主摇头:“没有,他也听老老寨主的。” 乔薇安慰自己:“那就未必是真的了。” 你什么就是什么吧,做白事的时候有肉么?记得叫上我。 乔薇又道:“怎么下去最快?” “最快的是……” 不待寨主把话完,就见十七如同一只飞鸟,朝着百丈深渊,义无反顾地扑了下去。 ------题外话------ 8号了,今开始,投票都是双倍的效果了,在这里求个票,鞠躬感谢。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2】搞定乔峥,拜堂 燕飞绝气得跳脚:“这子!” 姬无双将一切都怪罪到了乔薇的头上,如果不是乔薇勾引少主,少主便不会来到山中,更不会与乔峥一同坠入深渊,而如果不是少主坠入深渊,十七也不会救人心切,也下了深渊。 一切的一切,都因她而起,她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乔薇不理会姬无双的怒火,她知道姬无双在想什么,不过她不在乎,有本事就弄死她,没本事只在心里想想,她还能少一块肉了? “寨主。”她看向一脸沉思的男子,“下去救人最快的办法是什么?” 寨主道:“有三个办法,一是直接爬下去,二是走黑风山的瘴气林,三是宁翠山下的河,据也流经这里。” 此渊深不见底,一般人不可能爬得下去,爬到一半,万一绳子不够了,他是上来呢还是凿壁前行呢? 乔薇道:“姬无双,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救你们少主没意见吧?直下深渊是最快也是最准确的一条路,但没武功的人很难下去,最好是由你的手下爬下去探路。” 姬无双冷嘲热讽道:“提到武功,我可是想起来那一晚我的手下在乔夫人手中折损无数,乔夫人与这位寨主似乎十分锐不可当的样子,不如由你们来做开路先锋?” “好啊。” 出乎意料的是,乔薇竟然一口答应了。 姬无双的表情有一瞬的迷惘。 燕飞绝呵斥道:“瞎搅和什么?这种地方是你能去的?” 是在骂乔薇,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他是在责怪姬无双。 “都别争了,我下去!”燕飞绝着,指了指几个煞血盟的杀手,“你们几个,跟我来!” 几人看向姬无双。 姬无双本没有不让几人下去的意思,不过是想刁难刁难乔薇,这个傻燕飞绝,竟拆他的台! 不过心中再气,也总还是知道分寸的,对几人点了点头,几人与燕飞绝一块儿,开始准备绳索与工具了。 乔薇又与寨主商定了另外两条路,寨主儿时在河里游过,最远曾经游进了一个世外桃源之地,险些迷在里头出不来,他并不确定那里是不是就是深渊之底,但值得一试。 最后只剩瘴气林。 寨主道:“瘴气林还是不要走了。” 那么大的毒性,一般人挺不住。 乔薇却道:“我去瘴气林。”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她知不知道瘴气究竟意味着什么?十瘴九毒,这种地方的瘴气必定是有毒的,且视线难以穿透,危机四伏,凶险异常,几乎是三条路里最危险的一条路。 乔薇看着众人凝重的神色,轻松地笑了笑:“干什么呀?我只是去碰碰运气,又不是去送死,一个个像见了鬼似的?放心吧,我爹做了十几年的游医,什么瘴气毒气没见过?他有配好的药丸,我定时服下就是了。” 姬无双顿了顿,忽然开口:“什么药丸,给我看看。” 乔薇把去取绳索的时候顺便取来的一瓶药丸抛给了姬无双。 姬无双稳稳接住,倒出一粒尝了尝,把瓶子还给乔薇。 乔薇笑呵呵地道:“您老就不怕我这是毒药啊?” 姬无双给了她一记眼刀子。 燕飞绝解下了系在腰间的绳索:“你一人去我不放心,我跟你去。” 乔薇摇头:“不用了燕叔叔,这边应该是最快的路,我还是希望能够万无一失。”她是不会古代的轻功,不然就自己下去了。 燕飞绝到底是放心不下她,可又不得不赞同她的话,少主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不出意外,人就在正下方,不论人是死是活,都确实应该集中最主要的人手,从此处攀爬进行搜索。 乔薇笑了笑:“没时间犹豫了,燕叔叔快去吧。” 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内心就是这么个固执的人吧? 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做,却偏偏要走那么凶险的路,你是为了你爹,还是为了少主? 燕飞绝心情复杂地握住系在一块大石上的绳索,在腰上胡乱地缠了一圈。 其余人也缠上绳索,面对着峭壁,用脚抵着,一飞一飞地往下滑。 燕飞绝临走时看了乔薇一眼:“当心啊,别把自己弄伤了,实在不行……” 他话未完,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咚、咚、咚、咚的巨响,每一次巨响,大地都会抖动,巨响越近,抖动越烈,正个崖顶开始地动山摇、沙石滑落、群鸟蹁飞,那些握着绳索往下攀爬的杀手,禁不住这样的震荡,如同被打了农药的虫,一个接一个地掉了下去。 姬无双骇然失色! 魏与寨主抱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 粗狂如山洪的笑声,自山林中诡异地响起,众人只觉耳膜都要震破。 乔薇捂住了耳朵。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穿着白裙、踩着黑靴、留着长发的、雌雄莫辩的……人,如乳燕一般,朝着乔薇飞扑而来:“乔姑娘!我来啦!” 咔! 山体又掉了一块。 乔薇真怕自己被她扑成胤王那样,身子一偏,避过了她的投怀送抱。 第一美人刹车不及,扑上了乔薇身后的燕飞绝。 燕飞绝当场被扑在了地上,差点气绝身亡。 “对、对不起啊。”第一美人连连道歉,拍着腿上的灰站起来,对乔薇道:“你怎么能躲呢?” 乔薇心道我不躲,现在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就是我了! 众人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听声音,是女人哦,但怎么长得比这里任何一个男人都要高大?! 乔薇看向她道:“威姑娘怎么来了?” 第一美人道:“我听你们丞相出了事,特地来助你一臂之力!” 着,她拍了拍乔薇的肩膀,把乔薇拍得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位。 不仅知道冥修的身份,还知道冥修与自己的关系,更知道冥修身处险情,一个外族千金,是怎么做到的? 乔薇揉了揉肩膀:“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美人道:“胤王告诉我的,他看到上的焰火了,那是丞相有危险。” 原来如此,那么自己与冥修的事,也是胤王透露的了。 姬无双把燕飞绝掐醒了,冷冷地道:“果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都只知惹祸,哪里懂得救人?不把少主害死都不错了!我求求乔姑娘,还是跟你这位朋友乖乖地待在原地,别给人添乱!” 第一美人插着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谁添乱?” 姬无双缓缓站起身:“我你——” 嘭! 被第一美人一脚踹了下去! 寨主与魏暗暗竖起大拇指:霸气啊,姑娘!我们想教训那只老鸡很久了,真特么聒噪啊! 姬无双被飞了,燕飞绝差点与第一美人打起来。 乔薇拦住了他:“燕叔叔!你别冲动!” 尤其不能为了姬无双冲动,太不值了!他那人,就是欠的! 燕飞绝气得七窍生烟:“她凭什么把人踹下去?现在好了,姬无双的命也没了!你满意了?!” 第一美人道:“有什么关系?你们丞相都没死,他肯定也死不了。” 燕飞绝一愣,看向了第一美人:“你怎么知道丞相没死?” 第一美人耸肩道:“你们几个不是与丞相盟了血誓?丞相死了,你们也活不了,你们几个都活得好好的,不正是明丞相没死吗?” 是啊,他们几个都好好地活着,岂不是明少主的命也依然健在吗? 刚刚真是急糊涂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一茬儿给忘了。 燕飞绝高高兴兴地爬下了深渊。 寨主与魏前往水路,第一美人决定与乔薇探探瘴气林。 临出发时,阿贵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我……我会水!” 阿贵加入了寨主与魏的队伍。 山上留了几名煞血盟的杀手。 夜幕低沉,众人没入了夜色。 …… 一颗百年梧桐下,乔峥被浑身的疼痛唤醒,一睁眼,黑漆漆的一片,以为自己瞎了,定了定神,再朝四周望去,才发现是夜深了。 “你醒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耳畔,乔峥吓得毛骨悚然,扭头看去,就见有人点了火折子,借着火折子的光,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满脸的皱纹,肤色黝黑,一双眼睛却并不浑浊,透着精光,十分的清明。 乔峥沙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我是枫婆婆,梧桐谷的主人。” 梧桐谷? 乔峥努力地想了想,没想出梧桐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你又是谁?”枫婆婆问。 “乔峥。”他如实道。 枫婆婆点了个一盏油灯,周围有了昏黄的光亮。 乔峥试图动动身子,却疼痛酸软,难以动弹:“我好像……从上面摔下来了。” “嗯。”枫婆婆点头。 乔峥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姬冥修的影子,可他明明记得,姬冥修与他一块儿掉下来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向枫婆婆打探消息时,枫婆婆开口了:“那个年轻人是谁?” 乔峥心念一动:“哪个年轻人?” “那个。”枫婆婆摇手一指。 乔峥看到了姬冥修,姬冥修趴在地上,衣衫已破烂,似乎是受了伤,但光线不够,他看不太真切:“他死了吗?” 枫婆婆摇头:“还有气,你还没,他是谁?是不是跟你一起的?” 听到姬冥修还有气,乔峥稍稍放下心来,倒不是他多么在乎姬冥修,而是姬冥修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哪日女儿与外孙追问起来,他恐怕无言以对:“他是和我一起的。” “他是你什么人?儿子?” “不是。” 枫婆婆想了想:“女婿?” “……不是。” 坚决不是! 别以为护了他一遭,他就能答应他与薇的亲事。 枫婆婆哦了一声,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但乔峥莫名感觉她有点高兴。 枫婆婆道:“我就住附近,你还能走吗?” 乔峥在自己身上捏了捏:“我没伤到骨头,应该可以。” 枫婆婆等他能站了,与他一块儿将姬冥修扶回了自己的竹屋。 竹屋的前院种了些药用的花草,不似大户人家的中规中国,却也姹紫嫣红,别有一番盛景。 乔峥的目光落在一排繁茂的紫色植物上:“枫婆婆,那是什么?” 枫婆婆看了一眼,叹道:“杂草,我前几才锄了一次,怎么这么快又长了?” 杂草、杂草……那是紫莹草好不好?!能舒经活血、排毒祛湿、治疗疟疾与时疫的草中之王。 紫莹草非大梁产物,又非冬季不生,没想到在这冰冷的谷底,居然能看到这么大一片,还被人当了杂草。 姬冥修果真没有诓他么?还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什么应什么? “枫婆婆,那草是你种的?” “都了是杂草,怎么可能是我种的?它自己长的。” 乔峥倒抽了一口凉气,婆婆啊婆婆,你知不知道你的杂草市面上一金难求? 乔峥随枫婆婆进了一间竹屋,将昏迷的姬冥修放在床榻上,屋子有些简陋,除了床与一张桌子、一条板凳,再无别的家具,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枫婆婆道:“你们先在这里歇下吧,我去弄点吃的来。” 乔峥拱手,由衷地感激道:“多谢枫婆婆。” 坠崖的一瞬,真以为自己死定了,谁料绝处逢生,又遇上了这么一个大好人。 乔峥长舒一口气,总算上,眷顾了一次自己。 乔峥又看向一旁的姬冥修,这人害得他女儿吃尽苦头,如今半死不活了,也算是报应。 乔峥坐到凳子上,看了看窗外的色,眸光在姬冥修的身上扫了一圈,冷冷移开。 微风吹了进来,摇着廊下的风铃,悦耳如歌。 乔峥伸了伸依旧有些酸痛的胳膊腿儿,目光又不经意地落在了姬冥修的身上,他眸光动了动,撇过脸去。 面条很快煮好了,门被推开的一霎,乔峥唰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放开姬冥修的手:“我没给他把脉!” 对方笑了笑。 乔峥定睛一看,这却不是先前的婆婆,而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衣着朴素,容颜清秀,就是……看起来有些傻乎。 女子把面条放在桌上,就那么笑着,也不走。 乔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是……枫婆婆的……孙女?” 女子只是傻笑。 乔峥心里有些发毛,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拿起了筷子。 女子看着他笑。 乔峥心里越发毛得厉害,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姑娘,我给你把把脉可好?你把手伸出来。” 女子听话地伸出了手。 乔峥从怀中取了帕子,覆在她手腕上,随后才开始诊脉,脉象倒是没多大异常,但结合她的反应,乔峥了悟,这就是个痴儿。 既是痴儿,乔峥便没什么可怕的了,同情地笑了笑,把帕子抽回来,也帮她把袖子放了下来。 这时,枫婆婆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乔峥与自家孙女“亲亲我我”,当即放下水盆,上前将孙女儿拉到了身后。 乔峥讪讪道:“对不住婆婆,我只是给她诊脉而已,我是大夫!” 枫婆婆却好似根本没听见乔峥的话,慢慢地对孙女儿道:“不是这一个!是那个!” 罢,枫婆婆指了指床上的姬冥修。 女子一蹦三跳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摘了姬冥修的面具,在脸上戴了戴,觉着没意思,又把面具随手一扔,而后,将姬冥修抱进了怀里,像抱着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满脸的爱不释手。 乔峥当即就懵了,这什么情况? 枫婆婆指了指桌上的碗道:“快吃啊,坨了就不好吃了。” 乔峥哪里还有心情吃面?蹙眉道:“枫婆婆,你孙女她……” 枫婆婆笑道:“你我孙女啊,你看她多喜欢她的新夫君,前阵子我给找了好几个,她一个都看不上呢,把人家统统地打跑了!” 乔峥算了明白了,人家根本不是好心地救他们,是想捡个便宜男人做夫君,难怪又是问冥修是不是他儿子,又是问冥修是不是他女婿的,那一刻就打定主意把冥修捡回家给她孙女做夫君了。 子脚下,泱泱皇城,竟也有如此荒唐之事?! 乔峥心头对于枫婆婆的好感瞬间没了,曾经有多感激,这一刻就有多膈应:“枫婆婆,你这样强抢人是不对的,你都没过问他的意见,也不知道他家中是否已有妻儿。” 枫婆婆也敛了笑,不近人情地道:“我不管,掉下谷底了,就别想再出去,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香儿!” 女子笑呵呵地转过头来。 枫婆婆问:“香儿你喜欢他吗?” 女子点头,将姬冥修抱得更紧了,他长得好好看,好喜欢,好喜欢! 枫婆婆就道:“今晚,我就给你们拜堂成亲!” 乔峥眸光一凛道:“我不同意!” 枫婆婆呵斥道:“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乔峥捏了捏拳头:“我……我跟他一起的!” 枫婆婆劈头盖脸道:“一起的又怎样?他既不是你女婿,又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不同意?” 乔峥噎得不清,半晌,才牙缝里咬出几个字:“你起码要征求他的意见!他愿意娶你孙女才行!” 枫婆婆切了一声:“他是我捡回来的,就是我的,不需要他同意,我他要娶孙女,他就得娶!” 乔峥炸毛了:“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 枫婆婆吼了回去:“我讲的是道理!” 还道理呢?简直和你孙女一样脑子有毛病! 乔峥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这个婆婆俨然是在谷中憋得太久,性格严重扭曲,讲道理是讲不通了,但就这么把姬冥修交出去,他又不甘心。 别的不谈,姬冥修可是他两个外孙的亲爹,将来有一,孩子们问他,我们爹呢?他怎么答? 我看着你爹,“嫁”给一个女疯子了? 乔峥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枫婆婆,不容拒绝道:“你给我听着,他跟我女儿孩子都有了!你休想打他主意!” 枫婆婆愣了愣:“你不是他不是你女婿?” 乔峥正色道:“你耳背!听错了!他就是我女婿!” 枫婆婆怒目道:“我耳朵好得很,我没听错!该不会是你自己在打他主意吧?你们俩是不是……那什么什么……龙阳断袖?” 乔峥被雷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他女婿!女婿!女婿! 他不喜欢男人! 乔峥真是要被这个老太婆气死了,一句话也不想了,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具,塞进怀中,走到床前,将姬冥修从女子的怀中扯了出来。 心爱的东西被夺了,女子很生气,要去将姬冥修扯回来,乔峥挡开了女子的手。 女子抓住乔峥的腕子,一口咬了下去! “啊——” 乔峥惨叫! 枫婆婆趁机去夺姬冥修。 情急中,乔峥飞起一脚,将枫婆婆踹到了地上! 枫婆婆哎哟一声,摔了个四脚朝。 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比男人有力气,但山中清苦,常年劳作,比起寻常妇人,亦是强健不少。 枫婆婆很快站了起来,抡起凳子朝乔峥的脑袋砸来! 乔峥的脑袋已经受过一次重创,再来一次,恐怕也得变成傻子,乔峥被逼急了,一把掐住女主的喉咙,女子松开了“血盆大口”,乔峥捏着她往面前一挡! 枫婆婆眉心一跳,赶紧收住了力道,凳子在半空僵了一瞬。 时迟那时快,乔峥将女主狠狠地推向了枫婆婆! 枫婆婆被砸倒在地上,女子压在了她身上。 乔峥赶紧背上姬冥修,从屋子里冲了出去,他右腿被秃鹫咬过,一个人走时尚不觉得,但背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就有些疼痛了,但他顾不上这么多,身后的祖孙眼看着就要爬起来,他得逃! 乔峥背着姬冥修一路冲出了院子。 月光照在院口,凉凉的,有些寂寞。 忽然,乔峥又背着姬冥修跐溜溜地跑了回来,躬身揪了一把紫莹草。 枫婆婆追出来了,扶着门板喘着气。 乔峥看看手里的紫莹草,又看看气喘吁吁的枫婆婆,支吾道:“我……我……我刚……给你孙女把脉了,这……这是诊金!” 拿到人生第一笔诊金的乔大夫,如同被鬼追了一般,撒腿跑掉了! 乔峥不知自己跑了多远,一直到枫婆婆与女子的声音再也听不见,才扶着一颗大树,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他想把姬冥修放下,可又怕那对祖孙追上来。 “伯父。” 背上的姬冥修虚弱地开了口。 乔峥一怔:“你醒了?” “嗯。”姬冥修的鼻子里发出了虚弱而慵懒的鼻音。 “要戴面具吗?”乔峥问。 “嗯。”气息有些乱了,寒冰玉能稍稍压制一些。 乔峥从怀里取出面具,反手给他戴上。 他的脑袋,轻轻得搁在乔峥的肩上,乖得像只奶狗:“伯父。” “干嘛?不舒服啊?”乔峥没好气地问。 “我听见了。”姬冥修弱弱地。 乔峥眼睛一直:“听见什么?” 姬冥修:“听见你,我是你女婿。” 乔峥道:“我那是瞎的!” 姬冥修勾唇,声音轻若柳絮:“不管,就是听见了。” “你别耍赖啊。” “爹。” “别瞎叫!我不是你爹!” “爹。” “了别瞎叫!再叫把你扔这儿不管了!” “爹,她们追来了?” “这么快?” 乔峥勃然变色,背着姬冥修一顿狂奔,奔了半,才意识到了什么,刚刚这子叫他爹,他是不是忘记反驳了? 坏子,蔫坏蔫坏。 …… 却枫婆婆与女子在追了一段路后,实在没能追上,便放弃了。 按理,一个受了伤的男人,背着一个比自己更沉的人,是跑不了多远的,但枫婆婆上了年纪,更跑不远,她孙女儿倒是能跑,但她脑子不清楚,万一跑丢了,找不回家了怎么办? 所以枫婆婆尽管十分眼馋那两个男人,还是与孙女儿一道回来了。 孙女儿十分沮丧。 她想要个男人,想生很多很多的宝宝。 枫婆婆心疼地将孙女儿搂进怀里,她一只脚都踏进黄土了,再不找个人照顾孙女儿,他日她两脚一蹬,孙女儿可怎么办? 香儿在枫婆婆怀里掉泪。 要男人,要宝宝。 枫婆婆把香儿哄睡了。 枫婆婆并没有放弃为香儿找个男人的念头,她们当年是一家老隐居在此的,先是她老伴儿去世了,之后是她儿子儿媳,如今只剩她与香儿相依为命。 她眼下身子还算硬朗,还能再陪伴香儿好几年,但有句话叫未雨绸缪,她不能真的等到自己死的那才来操心香儿的终身大事。 她希望香儿可以离开这里,回到俗世生活,当然若是香儿不愿意,留在这边也可以,但必须生下许许多多的大胖子,否则会寂寞。 她不觉得香儿是个傻子,她的香儿只是不爱话,不会做饭,但心地善良,生得漂亮,一定很多男人愿意娶她的。 只是那些男人,都没机会见到她的香儿罢了。 下面好久没掉下过人了,还是几个月前,掉下过一个妈妈,那个妈妈摔死了,今一掉就是两个俊公子,会不会,还有公子掉下来呢? 枫婆婆决定去老梧桐树下碰碰运气。 她运气不错,果真又掉了一个,这个挂在梧桐树上,没有彻底地掉下来。 枫婆婆拿竹竿把他弄了下来。 这是一个清瘦的男子,年纪与刚刚那个踹她的男人差不多,没那个男人英俊,却也相当俊秀,衣料华贵,看上去家世不错。 枫婆婆叫醒孙女儿,将男子拖回了屋。 见过了姬冥修与乔峥那样的绝色,再看别的男子,都不免觉着寡淡,索性男子的身材不错,身上又有股淡淡的药香,很是好闻。 香儿把他抱进了怀里。 枫婆婆笑道:“喜欢吗?” 香儿点点头。 枫婆婆忙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让你们拜堂成亲。” 枫婆婆回自己的屋,取出了当年的嫁衣喜服,分别给孙女儿与男子换上。 她又从箱底翻出了两根红烛,摆在堂屋的案桌上。 男子昏迷,无法拜堂,但在大梁朝,可以公鸡代之。 枫婆婆去后院捉了一只老公鸡,戴上大红花,与孙女儿拜了堂。 枫婆婆很满意,从男子的衣物中翻出一块腰牌:“姬……无……双?香儿,从今起,你就是姬夫人了!” …… 乔薇与第一美人按照寨主所的路线,进入了瘴气林。 乔薇倒了一粒药丸给她。 “这是什么?”第一美人问。 “解毒丸。”乔薇自己也服了一颗,给珠儿喂了半颗。 第一美人吃下了,低头看了看在她胸上睡得口水横流的白:“不给它吃?” 乔薇就道:“它毒不死。” 第一美人把白揪起来,对着灯笼瞧了瞧,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又塞进了自己怀里。 珠儿在树上跳来跳去,搜寻着乔峥的气息。 一道黑影扑向珠儿,乔薇抬手,掷出匕首,一条呲牙咧嘴的黑蛇被地钉在了树枝上! ------题外话------ 月底倒数第二,不要忘记投票了啊。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3】脱险,备嫁 姬冥修在树下等了许久,没等到乔峥回来,恐乔峥是为寻水源进了瘴气林,扶着树身站了起来,朝乔峥离开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乔峥正在与一片调皮的沼泽顽强地对抗着,十五年游医生涯,若非有什么是他不曾经历的,大概就是沼泽。 沼泽一眼望去,与寻常的泥坑无异,但它似乎深不见底,腿脚陷进去,不论如何用力都只能缓缓地、不停地往下坠。 先是脚踝,再是腿,眼下是膝盖。 越挣扎,陷得越快。 他不敢动了。 姬冥修赶到这边时,大腿都陷进去了。 姬冥修眸光一顿:“沼泽?” 乔峥赶忙抬起手来:“别过来!” 太黑了,都不知沼泽是从哪儿开始的,万一也一脚踩空,那可真是回乏术了。 月光从厚重的云层探出了半颗脑袋,稀薄的银光落了下来,被斑驳的枝叶筛碎了落下,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姬冥修也不敢大意,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折了一截树枝,在地面上探索而行。 这里是一片大沼泽,伴随无数个沼泽,从姬冥修发现的第一个沼泽至乔峥深陷的沼泽,少有二三丈,中途就姬冥修发现的沼泽便不下八个,不知该乔峥运气好,还是运气背,居然在布满沼泽的路上行进了数十米,他是怎么每一步都踩到土地了的? 距离乔峥六尺之距时,姬冥修停下了步子,开始解身上的腰带:“把你的也解下来。” 两个男人面对面解腰带,这画面其实是有些惊悚的。 但生死关头,乔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将腰带解了下来,衣衫松开,紫莹草掉进了沼泽。 乔峥忙躬身去捞,这一捞,又下沉了不少。 姬冥修冷下脸来:“这个时候还顾什么草药?!” 乔峥:女婿凶我。 “腰带扔过来。”姬冥修伸出树枝。 乔峥将满是泥污的紫莹草塞进了宽袖,随后才将腰带缠在了树枝上。 姬冥修拿过乔峥的腰带,与自己的打了个死结,一端拽在手里,另一端缠在树枝上,给乔峥递了过去:“缠好了,抓紧,不要松手。” 乔峥将腰带在手腕上绕了几圈,紧紧地握住,想到什么,神色复杂地看了姬冥修一眼:“你能不能行啊?” “试试。” 姬冥修握紧了腰带,用力一拽—— 一道冷光闪过,腰带断了! …… 乔薇与第一美人各举了一个火把,在瘴气林心翼翼地前行。 中途碰到了几只不知死活的豺狼,被二人轻松地解决了。 不得不,有个强悍的伙伴同行,是一件十分省心的事。 乔薇擦了刚刚宰过狼的匕首,放回刀鞘,道:“对了威姑娘,还没问你与胤王怎么样了?在王府可还住得惯?” 第一美人叹气:“不太住得惯,那么多肉,我都开始吃胖了。” 你原本也不瘦好么?! “对了,你那日打了将军府的姐,将军府有没有找你麻烦?”乔薇问道。 第一美人道:“找了,她亲爹来的。” 乔薇道:“多罗将军什么了?” 第一美人道:“他让我赶紧离开京城,回到高月族去,休得踏足京城一步,否则就对我不客气。” 不愧是多罗明珠的爹,讲的话都一样,乔薇又道:“然后呢?” 第一美人云淡风轻道:“然后我就把他揍了。” 乔薇:“……” 人家是大梁的神将,你揍就揍,也不怕皇上降罪啊! “皇上可派人来‘问候’过你?” 第一美人啧了一声:“派了个姓福的太监,问东问西,真聒噪。” 还真的只是问候啊,多罗将军挨打挨得太冤了。 “孩子是丞相的吧?”第一美人话锋一转。 乔薇怔了怔,不动声色道:“胤王与你的?” “我自己猜的,他……”第一美人顿了顿,“大概也猜到了,就是不肯承认。” 这话……怎么听着像在胤王对她余情未了似的?乔薇笑了笑:“我想你误会了,我和胤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早没什么关系了,他一直缠着我,并非为了所谓的儿女私情,只是想利用我儿子去讨好当今的皇帝。不过如今他有了三个,肯定不会再揪着我们母子不放了。” 第一美人道:“我的是女儿。” 乔薇惊讶,那三个虎头虎脑的和尚……是女儿? 等等,胤王不喜欢女儿,自然也不大可能宠爱她们的生母,当然若是第一美人生的闭月羞花自当别论,可惜她并不符合胤王的审美,那么胤王是出于什么考量,与她亲密到连冥修的秘密都能分享了呢? 乔薇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警惕,停住了脚步,凝眸看着前方的美人:“你不是来帮我救人的!” 第一美人的步子也顿住。 乔薇正色道:“胤王想让你干什么?” 第一美人转过身来:“他想让我杀了你。” 乔薇不解:“为什么?” 第一美人很镇定,丝毫没有被人识破的心虚:“不知道,他只我杀了你,他就不娶多罗紫玉,改为娶我。” 乔薇不可思议道:“这话你也信?” 第一美人道:“他立了字据。” 这么,是真的了。 但胤王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想要她的命呢?尽管她也认为与胤王水火不容,但一种直觉,胤王对她还没到非杀不可的一步。 究竟是为什么? 胤王在打在什么主意? 乔薇陷入了沉思,第一美人拔出了匕首,冷冷地指向乔薇:“我想你大概打不过我。” 乔薇看着明晃晃的刀尖,似乎能感觉到它上头的寒意,她镇定地看向第一美人:“那可不一定。” “是吗?”第一美人笑。 乔薇道:“你有没有想过,丞相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除了是大梁权相,也是姬家少主,我虽没去过姬家,但比素心宗更富有的家族,底下恐怕找不出几个了。你杀了我,就是杀了未来的丞相夫人、姬家的少奶奶,你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丞相不会放过你,姬家也不会。” 第一美人道:“姬家讨厌你。” 乔薇不可置否道:“或许姬家真的不想接纳我,但我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生母,就算是为了家族的颜面,姬家也不可能不替我讨回公道,届时,别你性命不保,整个高月族,都将遭受丞相与姬家的报复。不,不该这么假设,毕竟你杀不了我,待我逃回丞相身边,向丞相告上一状,你就死定了,虽然很遗憾,但恐怕胤王只是想借丞相的手除掉你。” “我知道。” “知道你还……” 乔薇话未完,第一美人便举着匕首朝她冲了过来。 怀中的白骤然苏醒,亮出了犀利的爪子。 时迟那时快,第一美人一把扣住乔薇,另一手,掷出了匕首。 就听得一声惨叫,一道黑影从隐蔽的树枝上跌落了下来。 白的爪子已经挠到第一美人的汗毛了,又给生生地收了回来。 乔薇看着那个跌落在地的黑影,咒骂道:“混账东西!居然派人跟踪我?是不是胤王?” 第一美人耸了耸肩。 乔薇咬牙,就知道是他! 王八羔子,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做人,他想干嘛?怕第一美人杀不了她,他好及时出手么?还是,索性把第一美人杀了嫁祸到她的头上? 可惜了,谁都不是傻子! 乔薇走过去,从那人身上搜出了一个钱袋,打开将银子倒了出来,钱袋扔回了他怀里,随后望向黑漆漆的瘴气林,冷声道:“还有谁?都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 “白!” 乔薇一声令下,白跐溜窜了出去! 银白身影,如刀光剑影,在林中飞快地闪过,很快,便有黑衣人被逼了出来,一个,两个,三个……一群。 乔薇叹道:“威姑娘,不是我要挑拨你跟胤王的关系啊,你看他对你也太不放心了,派你一个来刺杀我就够了,怎么还让那么一群跟着?这不是摆明了对你不放心么?还是他想你杀完我之后再把你给灭口啊?这种男人,威姑娘可得当心了。” 第一美人呵呵了一声:“就凭他们,杀不了我。” 黑衣人暴露了,也顾不得掩藏了,挥舞着宝剑朝二人冲了过来,几乎是同一时刻,头顶飞过一道黑影,挥手一洒,毒粉如尘,兜头兜脸地朝乔薇与第一美人浇了过来。 只是不凑巧,二人提前服了解毒丸,这种毒粉基本对二人无效,对白就没效了。 不过十几招,地上便倒了一大片。 乔薇依旧是把钱袋挨个搜刮了出来,忽然,珠儿在枝头吱吱吱吱地叫了起来。 乔薇凝神,双耳一动:“有声音!” 打斗的声音。 今的林子怎么这么热闹? 不会是冥修与人打起来了吧? 乔薇一行人飞快地赶了过去,远远的,便瞧见刀光剑影,一股巨大的杀气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厮杀的中心,姬冥修几乎是横卧在地上,一手执剑,一手抓住半截腰带,腰带的另一端,是已经快要整个儿沉入沼泽的乔峥。 姬冥修打得十分艰难,他半边身子横在沼泽之上,仅凭腰力维持着平衡,还要抓住仿佛重如千斤的乔峥,大半力气都被牵制住了。 乔薇的心揪成一团,迈开步子便要冲过去。 姬冥修看到了她,大声道:“别过来!是沼泽!” 白蹦了出去。 宝宝认得沼泽! 乔薇与第一美人踩着白走过的地方,逼迫向了中心。 第一美人人长臂长,一把抓住腰带,将乔峥从沼泽里捞了起来。 她的背交给了对方,一名黑衣人抡起宝剑,朝她狠狠地砍了下去! 乔薇的匕首扎进了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怒了,一掌打上乔薇的肩膀,乔薇被巨大的力道震飞了出去,姬冥修长臂一伸,抱住了她,另一手抡剑,抹了那人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洒了乔薇满脸。 姬冥修的面色灰一般的苍白。 乔薇扶住他:“你没事吧?” 他摇头,嘴角有血丝流了下来。 这群人也不知打哪儿来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连没受伤的第一美人在他们手中都讨不了什么便宜。 很快,乔峥又被踢下了沼泽,乔薇去拉他,被一道剑光生生地逼开! 几人身上陆续挂了彩,眼看着就要落败,忽然间,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半空劈来,直直穿透了三名黑衣人的心口,黑衣人当场暴毙,余下的人皆是一惊,想看看究竟谁在偷袭,一抬头,却是一个死神一般的少年。 少年长着一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情绪。 十七剑比人快,见血封喉。 不过是刹那间,十数名黑衣人便尽数倒在了地上,还剩最后一个时,姬冥修叫住了十七:“留他性命!” 十七收了剑。 那人要咬破嘴里的毒囊,十七一把卸了他下巴。 第一美人张大了嘴:“阿鲁达……” 乔薇黑了脸:“你都有两个阿鲁达了,还想打十七主意?十七的年纪,都能做你儿子了!” 第一美人按住剧烈跳动的心口:“不是我的阿鲁达,是我女儿的,我可以把我最优秀的一个女儿许配给他。” 你女儿才五岁! 而且十七是我女儿的好不好? 乔薇幽怨地瞪了美人一眼,走过去,将乔峥从沼泽里拉了上来。 另一边,姬冥修脱力坐在地上,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 十七的身上也受了伤,应是飞下深渊所致,但他好似不知疼痛,走到姬冥修的身边,半跪下身子,将脑袋搁在他竖起的膝盖上,猫儿似的蹭了蹭,依赖而缱绻。 姬冥修轻抚着他脸颊,轻轻一笑:“我没事。” …… 几人顺着瘴气林,平安返回了山上,之后放了一束焰火,阿贵等人看到焰火,知道人已救走,也纷纷地原路折回了。 燕飞绝找到了崖下的煞血盟杀手,包括姬无双。 但令燕飞绝目瞪口呆的是,姬无双居然在谷底成亲了! 老子不过是半没看着你,你就把人生大事解决了! 还特么老牛吃嫩草,娶了个年纪能当你女儿的姑娘! 姬无双气得昏死过去,燕飞绝把他与他的新夫人以及新夫人的祖母枫婆婆,一并接出了山谷。 十七将那名被卸了下巴的刺客抓回了京城,交给燕飞绝审问,看幕后黑手究竟是胤王,还是另有其人。 …… 夜色幽幽。 乔薇坐在景云的房中,用帕子给姬冥修擦了手。 姬冥修服药后,便睡下了,这次尽管用了白的血,压制了反噬的内力,但白的血并非取之不尽,且压制的时间,会随着次数的递增而变短。 若是再找不到根治之法,不久的将来,白的血也压不住了。 七娘推门,轻声而入:“夫人,我熬了点粥,你趁热吃吧,老爷那边我已经端过去了。” 乔薇敛了敛起神色,道:“我不饿,你先放着吧。” 姬冥修的病,乔薇没告诉七娘,七娘只以为是普通的内伤:“公子怎么样了?老爷怎么?” 乔薇摸摸姬冥修的额头,轻声道:“吃了药,睡了,暂时没有大碍,景云和望舒睡了?” 七娘柔声道:“睡了,今还挺乖,从私塾回来,做了会儿功课,与钟哥儿在前院玩了半个时辰,问娘亲与外公去哪儿,我你们在镇上谈生意,就都乖乖的了。” 想到两个孩子,乔薇心头一片柔软:“是挺乖的,早先我在镇上摆摊的时候,他们就搬个板凳坐在我后头,半哪儿不去,冷了就跺跺脚,搓搓手,饿了就吃串糖葫芦,渴了会自己喝水,我要是忙起来,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两个孩子。” 七娘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心里疼疼的。 乔薇又道:“今多谢阿贵了。” 七娘道:“他又没帮上什么忙。” 乔薇笑笑:“总归是一片好心。” “嗯。”七娘点了点头。 乔峥来到了门口,七娘看见他,起身行了一礼:“老爷。”又对乔薇道:“我先回屋了,夫人有什么事,叫我。” “好。”乔薇颔首。 七娘出了屋子,乔峥迈步走了过来,他已洗漱,换了一身干爽衣裳,额角有轻微的擦伤,下巴也是紫的,形容有些狼狈。 “薇。”他在乔薇的身侧坐下。 乔薇没话。 乔峥低声道:“我知道你生我气,我不该不听他的劝,我要是不去采白猴兰,就不会坠下山崖,也不会害你们都受了伤。” 乔薇仍旧不话。 乔峥的眸光动了动:“我也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但是我,恐怕还是不能把你嫁给他。” “为什么?”乔薇问。 乔峥语重心长道:“他的身边太多危险了,今日追杀他的那些人,全都不是善类。” 乔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眸中难掩失望:“爹,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我以为你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感激他拼死也要护住你我的心意,可到头来,你却是被吓退了。” 乔峥艰涩地道:“我自己有什么可怕的?我这条命便是还给他也绝无二话。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青鸾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不希望你出事。” 乔薇淡淡一笑:“我听娘是江湖人,娘嫁给爹以前,没少得罪仇家吧?爹你怕了吗?” 从未怕过。 乔薇神色平静道:“这番话,祖父当年也与爹过了吧?爹听了祖父的话吗?爹没听,那么我问爹一句,爹可后悔当初的决定?” 乔峥不假思索道:“当然不后悔,能娶你娘,是我生平最大的幸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陪着她走下去。” 乔薇就道:“那爹凭什么觉得我不愿意陪冥修走下去?” 乔峥怔住。 乔薇看向了熟睡的姬冥修:“我不敢,我对他已经有了爹对娘那样的感情,我只知道我不怕他的那些事情,当然,也可能是我生胆大。” 你怎么可能胆大?你时候,打雷都会吓哭。 乔峥心头的愧疚,无以复加。 他其实并不讨厌姬冥修,这个年轻人,不论从家世、才学、人品,都是个中翘楚,当年的事,也确实事出有因,不能全然怪罪于他,他在很努力地弥补当年的错误,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到。 只是他从女儿的生命中消失了那么久,每每想起那十五年错失的时光,他都心头绞痛。 他也想要努力地弥补。 他想把那十五年的时光补回来,他舍不得女儿离开,他还没疼够她。 “其实我不想嫁人。”乔薇突然道。 乔峥又是一怔。 乔薇叹气:“嫁人是件很麻烦的事,嫁过去之后,伺候公婆,孝敬妯娌,讨好姑……我虽然很会巴结人,但那是我的生存之道,不代表我就真的喜欢这么去做。” 乔峥愣了愣:“孩子,我只是觉得冥修不是你良配,可没你不能嫁给别人,你若是喜欢,爹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性情温顺,体贴大度的男子。” 乔薇摇头:“他这么好的我都不想嫁,换别人,我看得上吗?” 乔峥噎住,这倒也是:“那你……不想嫁他?” 乔薇摸下巴:“这个嘛……” 乔峥叹了口气:“你和你娘简直一模一样,你娘当年也不想嫁人,也是怕麻烦,世家规矩多,不如一个人在谷中逍遥自在。” 乔薇眉梢一挑:“其实呢?规矩多吗?” 乔峥道:“别的世家我不清楚,乔家确实挺多的。” 幸亏没去乔家住!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那……娘习惯吗?” 提到妻子,乔峥的神色变得温柔:“不习惯啊,所以没听人你几个婶婶都被你娘欺负得很惨吗?” 乔薇咋舌。 她娘那么牛的啊。 乔峥宠溺地抚了抚女儿的脑袋:“你原先的性子随了我,我还担心你日后嫁了人,会在婆家受气,可你越长越像你娘,恐怕将来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乔薇哼道:“别这么我娘,我娘是长嫂,教导弟妹是应该的!” 乔峥笑道:“你去了姬家不也是长媳?” 是哦,冥修是姬家嫡长子,她就是姬家的嫡长媳。 想到什么,乔薇又撇了撇嘴儿:“可是我还没嫁呢,就把老太太给得罪了。” 乔峥笑了:“你娘刚来的时候,也把你祖母得罪得够够的,你祖母养了两只鹦鹉,刚学会话,就被你娘拔了毛烤掉了,你祖母气得够呛,差点打你娘的板子。” 哇! 她娘可真凶悍! 乔薇又道:“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好了,婆媳俩亲热得跟母女似的,连我都不上话。”乔峥满眼都是回忆的幸福,仿佛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都是昨日才发生的事。 乔薇想了想那个张口闭口要给她下马威的姬老夫人,对他爹的乐观表示怀疑。 不过她讲什么他爹都能扯到她娘的头上,一个人爱不爱,真的不难看出来啊。 父女俩了会儿话,乔峥回屋歇息,让乔薇也回去,毕竟没过门,乔峥可以容忍家中住着一个病人,却并不希望这个病人与女儿太过亲密。 乔薇回了屋,换上寝衣,在拔步床上躺下,两个孩子睡得香甜,望舒一只脚丫子翘到了床柱上,一只脚丫子伸进了她哥哥的嘴里。 乔薇好笑地把她的脚丫子拿开,抱着她躺好。 景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从妹妹身上爬过去,爬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亲了亲他额头,轻声道:“景云。” “嗯?”景云迷迷糊糊地应着。 乔薇沉吟片刻:“你想要个爹爹吗?” “嗯?”景云睡眼惺忪地看向自家娘亲。 乔薇顿了顿:“你早上起来的时候,能看见娘,也能看见爹,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 景云揉了揉眼:“冥叔叔要做我爹了?” 她还什么都没呢!现在的孩子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乔薇轻咳一声:“如果是的话,你愿意吗?” 冥叔叔人挺好的,做他爹也可以呀。 而且娘亲很辛苦了,他又还没长大,有个爹爹照顾娘亲挺好的。 景云点点头,打了个呵欠:“愿意呀。” 居然愿意?! 乔薇眨了眨眼:“那……冥叔叔做你们爹爹之后,我们可能就不能住山上了,要搬去冥叔叔的家了。” 景云晕晕乎乎的脑袋里闪过那个干净漂亮的四合院:“好呀。” 这样也可以? 乔薇嘴角抽了抽:“你跟二狗子还有钟哥儿就不能见面了。” 景云打着呵欠问:“我能回来找他们吗?” 乔薇噎住:“……可以。” 景云哦了一声,那就好了呀,他想看到的人只有娘亲和妹妹,别人都能隔几再看到的。 乔薇不甘心:“然后你会有曾祖母。”很凶很凶的曾祖母! 姓曾的祖母吗? 景云想了想罗大娘,罗奶奶挺好的,曾奶奶应该也会很好吧。 “好呀。”景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乔薇气得够呛,傻子,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好吗?去了姬家,你还想玩泥巴,做梦吧! …… 地牢。 黑衣人被拔光了上衣,双手吊在架子上。 燕飞绝喝了一口茶,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了一枚金针:“爷爷玩暗器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想少吃点苦头就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派你来刺杀丞相的?” 黑衣人吐出一口血牙:“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要消息,没有!” “嘴可真硬啊。”燕飞绝笑盈盈的,双指一动,金针入体,黑衣人疼得惨叫了起来。 燕飞绝冷笑:“啧啧啧,这才第七枚,一共七七四十九枚,省点力气,当心喊破了喉咙,后面想喊都喊不出来了。” 黑衣人咆哮:“你杀了我!有种你杀了我!” 燕飞绝道:“嘴巴放乖一点,我给你个痛快。” 黑衣人咬牙:“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就算折磨死我,我也是不知情!我只是最的跟班,老大要行刺,我便跟来了!知道消息的人被你们杀了,你们找我,又有什么用?” “嘴硬,太嘴硬。” 燕飞绝又打入一枚金针,地牢响起了凄厉的哀嚎。 …… 未亮,乔薇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披上衣裳去了后院。 待走得近了,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似乎来自池子的方向。 她走过去一瞧,竟是姬冥修在指挥十七挖地道! 一夜修整,姬冥修恢复了七七八八,面色不红润,却也不苍白了,他裹着白袍,伫立在风口,别有一番出尘的惊艳。 乔薇收回不自觉被他吸引的目光,望向挥汗如雨的十七:“你们干嘛?” 十七躬身,从土堆里找出了一封“信”。 乔薇暗道不好,飞身去抢,却被姬冥修抢先拿在了手里。 姬冥修掸了掸满是尘垢的“信”,勾唇一笑:“婚书。” 乔薇伸手去夺:“喂!还给我!” 姬冥修将婚书举得高高的,笑得意味深长:“你爹同意了。” 乔薇拿不到,急的像只炸毛的狮子:“我爹没有!他只是看在你差点死了的份儿上,不讨厌你看孩子了!但他没把我嫁给你!” 姬冥修挑眉:“我全都听见了。” 啊! 这家伙! 昨她与她爹谈话,他不是睡着了么?药里那么重的安神成分,他是怎么还醒着的? 乔薇跳脚:“一国丞相,偷听人墙角,不要脸!” 姬冥修看着在他怀里蹦着抢婚书的东西,低头一笑,亲了亲她额头:“我先回去准备聘礼了,夫人好好地待字闺中,莫着急,为夫很快的。” 乔薇要疯了:“谁要嫁你了?谁要嫁了?你没听到我我不想嫁吗?” 丞相大人一本正经道:“哦,没听见。” 没听见才怪了! 这个无赖! 婚书还给我! 还给我! 早知道就把它撕了! 乔薇心里那个气啊,她一点都不想嫁去他们家,她还没逍遥够啊! 姬冥修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气死不偿命地道:“宝贝儿别急,很快就来娶你。” 谁急了谁急了谁急了?! 姬冥修拿着婚书离开了院子,乔峥从房里出来,与姬冥修碰了个正着。 乔薇大叫:“爹!拦住他!把婚书抢过来!” 乔峥伸手拦住了姬冥修。 姬冥修无比正经道:“我相信岳母还活着,我会动用整个姬家的力量,寻找岳母的下落。” 乔峥去拿婚书的手,改为拍了拍他肩膀:“好孩子,女儿交给你了。”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票票再不投就要清空了,翻翻口袋,别浪费呀。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5】老夫人晓真相(一更) 落梅院,几株盆栽的月季开得娇艳,姹紫嫣红,映得梅树都多了几分鲜活。 姬老夫人躺在廊下的藤椅上,看下人修剪花枝。 藤椅铺了厚厚的虎皮,柔软而暖和。 姬老夫人渐渐有些犯困,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忽然,一双手摸上了她的肩膀,细细地捶打了起来,力度有些轻,却十分地惬意。 姬老夫人没有睁开眼,缓缓地笑了笑:“是不是鎏哥儿啊?” “嗯。”鎏哥儿轻轻地应了一声。 姬老夫人拉过鎏哥儿的手:“好啦,祖母舒服了,不用锤了,今的功课做了没?” 鎏哥儿点头,并不多话。 姬老夫人暗暗叹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了些,连话都不敢多几句,不是他娘让他过来,他大概可以一整日缩在屋里。 “你娘让你过来的?” 鎏哥儿点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自己想过来的?” 鎏哥儿一顿,点头。 姬老夫人心道我是你祖母,不是你仇人,那么怕我做什么? 还是冥修好啊,时候跟在她屁股后头,跟条赶不走的尾巴似的,又特能闹腾,一日不打,上房揭瓦,除了睡着的时候,就没一刻是清净的。 怪道她最疼冥修呢,那么调皮又好玩的宝贝孙子,谁不喜欢?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热热闹闹的,这乖乖每日点卯似的来她院子,她也是疼的,只是终究没多少乐趣罢了。 姬老夫人让丫鬟拿了吃食,鎏哥儿中规中矩地坐在姬老夫人身侧的椅子上上,一口一口地吃,细嚼慢咽,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鎏哥儿吃完了。 他吃东西随了姬家的习惯,没有吃第二个的道理。 姬老夫人看着他虽然渴望却极力隐忍的眼神,暗暗一叹,拿起装着点心的盘子:“再吃一块。” 鎏哥儿咽了咽口水,脆生生地道:“孙儿饱了。” 姬老夫人没再什么,放下了盘子。 丫鬟拿出帕子,给鎏哥儿擦了手,又递上热茶,让他漱了口。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老夫人身边,看着老夫人也在看的景色。 这么大的孩子,合该到地上去搓泥巴,却像个姑娘似的陪她这孤老婆子赏花,姬老夫人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对他道:“祖母要歇午了,你也回去睡会儿吧。” 鎏哥儿跳下地,对着姬老夫人拱手行了一礼:“孙儿告退。” 姬老夫人慈祥地点点头,鎏哥儿退了三步,欠了欠身,方才转过身去。 姬冥修恰巧进了院子,与要出去的鎏哥儿碰了个正着。 鎏哥儿见了姬冥修,像老鼠见了猫,吓得脸都白了:“大、大、大大大……” 姬冥修一巴掌拍上他脑袋:“结巴。” 鎏哥儿委屈死了,他不是结巴,他会话的,他、他、他、他…… 姬老夫人看不过眼了,瞪了瞪自家长孙,对鎏哥儿的贴身丫鬟道:“冬梅,带鎏哥儿回去。” “是。”冬梅领命,携了鎏哥儿的手,退下了。 姬冥修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荣妈妈麻溜儿地搬了张凳子,姬冥修坐下:“祖母身子可好了?” “早好了。”姬老夫人嗔了他一眼,“没事别吓你弟弟,他胆儿。” 姬冥修眉梢一挑:“那是我弟吗?我还以为是个妹妹。” 下人一阵闷笑。 姬老夫人打了打他的手背:“有这么自己弟弟的?” 姬冥修的唇角淡淡地撇了一下。 倒是难得见他捉弄鎏哥儿,以往见了,都只看看不话的,姬老夫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什么好事?” 姬冥修道:“给祖母找了个孙媳。” 姬老夫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哪家的姑娘?” “恩伯府的。”姬冥修道。 “她家的啊。”姬老夫人略略失望,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姬冥修当初死活不肯成亲时,姬老夫人只求他能娶一个,不论对方身份如何,可等姬冥修想要成亲了,老夫人又希望他娶的能是一个家世背景都配得上的,恩伯府,显然还差了些,“溪儿已经远嫁去匈奴了,你这回看上的又是哪一个?三房的三姐,还是四房的四姐和五姐?” “五姐才八岁。”荣妈妈提醒。 姬老夫人的嘴角动了动:“那就是三姐、四姐?” “四姐已与娘家表哥在亲了。”荣妈妈再次提醒。 “三姐?”姬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了,“她爹是个无赖!” 谁不知道乔家三老爷游手好闲,早年还用银子买了个闲差,没做几日便吃不得苦辞掉了,家族的生意他也是不做的,这种人教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 姬冥修叹了口气:“昨日皇上宣我进宫,与我起了乔家的婚事,婚事是先皇后在世时定下的,除非乔家主动退亲,否则姬家无论如何都得娶,我逼着乔家交出婚书的事,皇上知道了,龙心不悦,痛斥了我一顿,道我没将皇后的懿旨放在眼里。” 姬老夫人嗫嚅了一番:“可是、可是这三姐,还不如溪儿,当初溪儿那么好的姑娘你不要,现在真是……” 姬冥修就道:“是啊,孙儿也异常后悔啊,可是怎么办呢?除了她,孙儿还能娶谁呢?总不会娶大房的姑娘吧?” 姬老夫人不假思索道:“大房的姑娘不要!与胤王做出那种事,休想进我姬家大门!” 荣妈妈略一迟疑,道:“奴婢倒是听了些消息,大房姑娘与胤王殿下似乎只是个误会。” “误会?”姬老夫人深居浅出,消息并不怎么灵通。 荣妈妈道:“京城都传开了,乔家姑娘是被冤枉的,与胤王一夜夫妻的另有其人,那人还找上门来了,还带着孩子呢!” “孩、孩子都有了?”姬老夫人一听孩子,舌头就打结了,知道被鎏哥儿那个孙子“荼毒”了那么久之后,她是多渴望一个正常而又活泼的孩子? 荣妈妈点头道:“是啊,三个呢!” 姬老夫人狠狠地吞了吞口水。 荣妈妈早已震惊过了,旧事重提,比老夫人冷静:“不过不管怎么,终究与胤王有了肌肤之亲,再嫁入咱们家,不合适。” 姬老夫人点头,是啊,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与文武大臣全都看见乔氏从胤王的帐篷出来,要二人没什么,姬老夫人根本不信,也许胤王确实宠幸了别人,但也未必没碰乔氏,所以啊,为了姬家的清誉,还是别娶一个惹人非议的女人好。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平,乔薇洗脱了勾引胤王的罪名,却洗不掉同床共枕的事实,众人并不会因为她是受害者就不再拿有色的眼光看她,至多是一句,这姑娘可惜了。 姬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房的姑娘,非议太多,名声不好,你还是娶三房的姑娘吧!” 姬冥修顿了顿:“若我执意要娶呢?” 姬老夫人一把坐了起来:“你还真……”意识到了什么,花白的眉毛一拧,“你故意的是不是?她给你灌什么**汤了?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姬冥修淡道:“这桩亲事是先皇后赐下的,我不过是谨遵了先皇后的懿旨罢了,祖母若是不愿意,就去求皇上下一道圣旨,把先皇后的懿旨驳了吧。” 姬老夫人气得够呛,先皇后过世多年,后位一直空悬,可见皇帝对她用情至深,非常人可以想象,皇帝又怎么可能下旨去驳先皇后的面子? “她都不是乔家人了!” 姬冥修凝眸道:“已经回乔家了。” 姬老夫人看向荣妈妈,荣妈妈点头:“奴婢听人了,乔家的峥伯爷没死,只是失踪了,如今峥伯爷回来,替乔氏洗脱了冤屈,又把乔氏接回家中了。” 如此,这婚书倒是真的有效了。 但姬老夫人不甘心呐,他前程似锦的孙儿,怎么能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那女人还与别人生了孩子,这是想干嘛?让她的孙儿给一对穷子做便宜爹吗? 姬老夫人低斥道:“她都和人家生孩子了!” “孩子是我的。” “什么?” 姬冥修一字一顿道:“孩子,是我的。” 姬老夫人哑巴了…… …… 乔薇曾想过,自己好歹是个弃女,又未婚生子,就算孩子是冥修的又如何?仍旧是件让人诟病的事,想来姬家那么大的家族,应该不会同意她过门才对。 然而令她一度惊讶的是,次日下午,姬家便派了个妈妈来了。 来的妈妈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荣妈妈。 乔薇一下子就愣住了,我没救你家老夫人,你不会是回过味了,前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荣妈妈也惊讶极了,这不是救治了老夫人两次的女郎中吗?怎么会在这里啊? 荣妈妈惊得不出话来,还是乔薇先缓过了劲儿,神色平静地问道:“荣妈妈,你怎么来了?” 荣妈妈道:“我是来找乔姑娘的,恩人认识乔姑娘吗?” 乔薇微笑:“如果你找的是住在这里的乔姑娘,那应该就是我了。” 荣妈妈简直惊得合不拢嘴儿了:“你、你、你就是……乔姑娘?” 乔薇莞尔:“是啊。”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医治了老夫人两次的女郎中,居然就是与大少爷有了婚约的乔姑娘——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荣妈妈的心情了,荣妈妈怔怔地问:“那次……被关进牢里的是你?” “是啊。”乔薇笑容不变。 荣妈妈张了张嘴:“那上次去寺庙……” 乔薇一脸遗憾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老夫人就是冥修的祖母,我那日去赴约,没见到冥修的祖母,甭提多失望呢。” 那日给她下马威的话可是一字不漏地被她听进去了,荣妈妈想到这里,整个人尴尬得不行:“那次的事,你可得原谅老夫人,她也是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谗言,才误会于你,难得你虽不知情,却菩萨心肠,第二次救了老夫人的命。” 救了……一半,乔薇抿唇,压下眸中的异样,无比担忧道:“我那次忘了带金针,真是失策。” 荣妈妈道:“怪不得你。” 乔薇笑道:“老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荣妈妈一笑:“休养了数月,好得差不多了。” 乔薇笑:“那就好,那就好。” 荣妈妈心中感慨,亲热地拉过了她的手:“这可真是缘分呐!” 乔薇笑笑,将荣妈妈迎进了堂屋。 荣妈妈看着收拾得干净整洁,却不够奢华的别墅,道:“我听令尊回来了,可喜可贺。” 乔薇泡了一壶菊花茶:“多谢荣妈妈。” 荣妈妈端起茶杯,这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瓷杯子,比起姬家用的白玉翡翠器皿差远了,但配上这澄碧的花茶,倒是别有一番清新的意味。 荣妈妈喝了一口,若有所思:“与我从前喝的菊花不大一样。” 乔薇就道:“是山里摘的野菊花。” 野菊花,难怪了,味道比市面上卖的更清香一些。 荣妈妈喝了三四口,觉得精神都舒畅不少:“对了乔姑娘,你既已恢复身份,为何不搬回乔家住?山上太清苦了。” 乔薇笑了笑:“住惯了,生意也在这边,方便打理。” 荣妈妈想起在门口看见的一个大库房,时而有人进出,十分忙碌的样子,就道:“不知乔姑娘是在做些什么生意?” “松花蛋。” 荣妈妈又吃了一惊:“松花蛋是你做的?” 他们全家都爱吃呢! 只是太难买了,偶尔少爷带回一罐子,要不就是宫里皇上赏下一些,基本是不够吃的。 荣妈妈看向乔薇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变化。 其实撇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谈,这位乔家姐还真是个不错的姑娘,长得漂亮,为人大方,虽不如那些娇滴滴的千金温柔含蓄,但勤劳能干,妙手仁心,亦是十分难得了。 乔薇见荣妈妈一杯茶都喝完了,仍没切入正题,便问道:“荣妈妈今日来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 “我……”荣妈妈深吸一口气,“我是想来看看少爷与姐的。” 老实乔薇有点不习惯自己孩子被人“觊觎”,她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就成别人家的少爷与姐了?真是酸溜溜的。 乔薇清了清嗓子道:“他们在私塾上课,恐怕不方便出来见人。” 被拒绝了,荣妈妈有些意外,按理她这么想嫁入姬家,有了孩子这样的筹码,应该迫不及待地拿出来才是,却好像藏着不肯让她见似的。 荣妈妈就道:“我远远地看一眼。” 乔薇犹豫了一下,确定她真的只是看看,带着她去了。 老秀才的私塾比起去年已经有了翻地覆的变化,学生多了,课室扩建了,乔薇还出资办了个藏书室,村里的孩子都觉得私塾大大的,比自己家干净漂亮。 可荣妈妈一进院子,却险些落下泪来。 她家的少爷与姐就是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念书的吗?未免也太惨了! 课室里黑压压地坐了几十号人,只一个老夫子在台上口若悬河地讲着。 要知道鎏哥儿一个书房,都比这整间私塾大了。 鎏哥儿一人便有六个夫子,分别教习不同的功课,文武兼备。 “哪个是少爷啊?”荣妈妈踮起了脚尖。 乔薇指了指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上,坐得笔直笔直的身子:“穿蓝衣裳的那个。” 荣妈妈:我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啊! 望舒倒是不难辨认,趴在课桌上打呼噜的就是她了,白都比她认真。 只是她脸朝里趴着,荣妈妈也看不着啊! 荣妈妈急死了。 就在这时,老秀才点了景云的名字:“景云,你上来与大家围魏救赵的故事。” “是。” 景云站起了身,朝台上走去。 荣妈妈盯着背影,莫名地,觉着熟悉。 景云转过身来,那张与姬冥修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映入了荣妈妈的眼帘。 ------题外话------ 有点卡文,先更一点,等下二更 国庆快乐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6】上门下聘,小白炸毛(二更) 荣妈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丞相府的,一路上,那张精致的脸一直在脑海里闪现,原本她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前来查探虚实,看孩子是否真是少爷的骨肉,她只看了一眼,就确定是少爷的无疑了。 这可真是太震惊了,少爷不声不响地就弄了个孩子出来,不,是两个。 尽管她没看清那姑娘的容貌,但只看着那肉嘟嘟的身子,也觉着是极可爱的。 老夫人盼了几年的重孙,原来早早的就有了,真替老夫人高兴。 “怎样?是冥修的孩子吗?”落梅院内,姬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向了连口气都没喘过来的荣妈妈。 荣妈妈抚了抚心口,难掩激动地道:“是少爷的!那鼻子、那眼睛,简直与少爷时候一模一样!” 姬老夫人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荣妈妈赶忙道:“您可别激动,当心又中风了!” “我没事,我没事……”姬老夫人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长得好吗?” 荣妈妈比划道:“姐肉嘟嘟的,少爷清瘦一些。” 姬老夫人忙道:“冥修时候也瘦呢!” 荣妈妈笑着道:“是啊,我那么一瞧,就跟是看见了时候的少爷一样!” “哎哟,你怎没把孩子带回来我瞧瞧?”姬老夫人有些急不可耐了。 荣妈妈就道:“这我哪儿敢呐?没您和少爷的吩咐,我可不敢动人家孩子分毫,何况少爷与姐都还不知情,别吓着了吧。” “是,不能吓着。”姬老夫人止不住地笑了,想到了什么,又微微皱起了眉头,“乔氏果真生了冥修的孩子,那可就难办了……” 荣妈妈知道老夫人想什么,轻轻地劝道:“老夫人,您可还记得昭明公主?”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她长媳啊,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惜芳华早逝,她过世前,冥修还是个皮猴儿,她一去,冥修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寡言又少语,与人都不大亲近了。 荣妈妈语重心长道:“您不觉得如今的情况与当年惊人的相似吗?当年姬家不同意老爷与公主的婚事,老爷便带着公主住在了外头,一直到少爷与婉姐长到六岁,才给接回了府,少爷的性子随了他爹,您要是敢像老太爷当年反对公主那样反对乔氏,少爷怕是也要学着老爷再不回姬家了呀。” 姬老夫人气闷道:“他原本就不爱回!” 荣妈妈道:“就是不爱回,才要把乔氏娶进门呀,他的夫人孩子他要不要了?都住这边,他能不回吗?您不过是娶了个孙媳,就多了两个宝贝重孙,一个宝贝金孙,何乐不为?奴婢一路上啊,也想过了,风言风语总有过去的一,不能为了这个,就把两个孩子的亲娘拒之门外是不是?再者,这亲事是皇后赐婚,咱们不能抗旨不尊。” 姬老夫人的态度软了下来:“他不想成亲的时候,我压根儿不挑,只要他肯娶,哪怕是个庶出的穷姑娘我也认了,现在他肯了吧,我又开始挑这挑那,你的对,我确实不该。” 老夫人嘴上着不该,面色却并无多少松动。 荣妈妈凑近姬老夫人耳边,轻轻地了几句,姬老夫人一怔:“当真?” 荣妈妈点头。 姬老夫人哎了一声:“既如此,这婚事倒是非成不可了,你去桐院一声,告诉尚青,就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 荣妈妈走后的第二,乔薇拿了松花蛋给容老板送去。 容记的生意依旧好到爆,大堂内坐得满满当当,一半是镇上的,一半是京城慕名而来的。 龙虾时节过后,大排档又做起了烧烤的生意。 烧烤这东西镇上的人不是没有吃过,但大多是烤肉、烤鱼,容记的花样就多了,烤茄子、烤韭菜、烤辣椒、烤菌菇、烤鸡爪、烤鱿鱼、烤鸡脆骨…… 那鸡爪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嫩得跟水似的,一吸就进嘴里了。 鱿鱼薄片与鱿鱼须,柔韧可口,香辣有嚼劲,再裹点咸甜适中的酱汁,不出的美味,便是在京城也是吃不到的。 同行们争相模仿,但他们能模仿容记的菜,模仿不了乔薇的独门酱汁,那叫一个扼腕。 白大排档是没生意的,都坐在酒楼里吃。 乔薇一进大堂,一股酱汁香扑鼻而来,她肚子咕咕地叫了叫,这才想起忙了一上午,早饭都没吃。 六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乔姐姐!” 乔薇把罐子塞进了他怀里:“生意越来越好了啊。” 六笑道:“那还不是托乔姐姐的福?” 乔薇叹气:“这福也不知还能托多久呢。” “乔姐姐你什么?”六没听清。 乔薇一笑:“没什么,对了,容老板在吗?我找他谈点事。” 六道:“你还是别去了,上次那人又来了!” “哪个人?”乔薇问。 六声道:“就那个出手特别阔绰的,吃了你的菜,死活不信是何师傅与海师傅做的,非是个女师傅,肯定又是悦来找的托儿,专门来挖你的!” 不怪六这么想,实在是悦来酒楼太卑鄙了,早先买通了黄师傅偷他们的配方不,事后又悄悄地贿赂了几位师傅,连六这种跑堂的也被收买过,但大家记得乔薇的手段,并不敢出卖容记。 一计不成又生一记,难保这个有钱老爷不是悦来的陷阱。 乔薇挑挑眉,回了自己账房。 容老板应付完那位老爷,看见柜子上的罐子,便知乔薇来了,上楼推开了乔薇的房门,笑呵呵地道:“哎哟哎哟,什么风儿把二当家吹来了?” 乔薇喝了一口茶:“东风。” 容老板眯了眯眼:“瞧二当家这红光满面的,是有喜事啊。” 乔薇瞪他:“哪有?” 人家只是看了看孩子,又没会娶她过门。 容老板呵呵笑了几声,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我有喜事。” 乔薇的目光落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怀孕了?” 容老板一口瓜子卡在了喉咙! 等把瓜子咽下了,才又道:“你那二婶的庄子我买下了。” 乔薇云淡风轻地一笑:“哟,她倒是肯卖了?” 容老板恣意道:“能不卖么?我你都不上京城打探消息的呀?” 乔薇眉梢一挑:“我干嘛要打探她的消息?”那个黑心肝的女人,饿死了又与她何干? 容老板无(幸)比(灾)惋(乐)惜(祸)地叹道:“哎哎哎,他们两口子,过得不是一般的惨呐!” 这个就得从乔峥将乔岳山送入京兆府的大牢起了。 那日,乔岳山与诸位长老全都入了狱,几位长老经不住“哄骗”越了狱,乔岳山却忍住了,他因此逃过了京兆尹的怒火。 加上京兆尹在审理案件的过程中发现他并没有动用过沈氏的嫁妆银子,他动的是沈氏的药方与药材,但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救死扶伤的,皇帝是最大的受益者,京兆尹不好揪着这个不放。所以,乔岳山被无罪释放了,成功回到太医院。 只是遗憾的是,在一次在替贵妃治病的过程中,乔岳山开错了药,把贵妃吃得上吐下泻,这可不是有人存心诬陷乔岳山,是他真的心绪不宁,把止泻的肉豆蔻写成了通泄的大黄,贵妃金枝玉叶,体质较弱,差点没把半条命交代出去。 所以,人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缝。 谁能料到把匈奴二王子从阎王殿拉回来的神医,会连一个的腹泻都治不好呢? 皇帝当然龙颜大怒,将乔岳山狠狠地痛斥了一顿,撤去院使之职,贬为最末等的太医士。 太医士有些类似现代的实习医生,多半是太医们的学徒,像乔岳山这样做了院使又被贬回去做太医士的,实在是有些丢人。 皇帝这么做,多少有点弥补乔家大房的意思。 当然皇帝不是愧疚自己没过问乔薇被逐出家门的事。 作为一国皇帝,公务是很繁忙的,操心国体还操心不过来,自是没那闲功夫干涉人家的家世。当年沈氏治好了皇后与太子的病,皇帝心中自然感激,可救死扶伤是大夫的职,皇帝给了诊金,也给了赏赐,又由着皇后做主给乔家配了一门可能奋斗八辈子都奋斗不来的亲事,皇帝不欠乔家什么了,乔家内部的恩怨,自然也不会去过问了。 尤其在知道爬了自己儿子床的女人是姬冥修的未婚妻时,他就更不想干涉乔家的处置了。 但最近真相浮出水面,是他儿子冤枉了人家,他这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过意不去,又拉不下脸承认,正左右为难,乔岳山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枪口上,可不就倒霉了? 乔岳山不堪受辱,辞去了太医士的职位,如今闲赋在家。 徐氏实在没了办法,才找到容老板,把庄子卖了。 容老板可不是善茬,当时求你你不卖,现在知道求我了,抱歉,原价不可能了。 于是,一个价值近两千两的庄子,继被乔薇砍到五百两后,又被容老板砍到了四百两。 “怎样?”容老板冲乔薇挤眉弄眼。 乔薇满意地点点头:“容哥威武!” 被表扬了,容老板心花怒放:“啥时候建厂啊?” 乔薇道:“现在就可以建了呀!回头我找找郑师傅,看他哪有空,和你去庄子看看。” 容老板黑了脸:“为什么是和我去?不是我出钱就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吗?” “你去还是不去?” “去。” 乔薇做起了甩手掌柜,心情大好地回了村。 等她走进村口时,就见乡亲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巴巴儿地朝山上张望。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问向一旁的栓子爹道:“我家出了什么事?” 栓子爹惊道:“乔你回了啊,你快上山看看,你家来了好多人!抬了好多东西!” 乔薇狐疑地蹙了蹙眉,不会是……没这么快吧? 乔薇加快步子上了山,老远便听见荣妈妈与乔峥的谈笑声,心中暗暗有了一股不祥的语感,一进门,看到满满当当的礼箱,瞬间就不出话了。 乔峥看到了女儿,笑着朝女儿招了招手:“薇啊,快过来,见见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 乔薇循声一瞧,果真在屋里看到了一袭华服的姬婉。 姬婉不咸不淡地瞟了乔薇一眼,态度十分之傲慢。 荣妈妈倒是客气地站起身来,朝她行了个福礼:“乔姑娘。” 态度与昨日的俨然不一样了! 乔薇的心里飕飕的,终于还是被自己亲爹卖了,这感觉,真特么哔了汪! 乔峥笑容满面:“你这孩子,怎么傻了似的?快叫人呐!” 乔薇笑着打了招呼:“世子夫人,荣妈妈。” 姬婉笑盈盈地拍了拍身侧的椅子,乔薇走上前,坐下。 乔峥又与荣妈妈道:“刚刚到哪儿了?” 荣妈妈忙道:“到纳征了。” 大梁朝下聘,一共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为六礼之首,是由男方请媒人上女方家提亲,女方家同意后便开始第二礼——问名,也就是俗称的合庚帖。 将女方的名字与生辰八字问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若是卜得了吉兆,便备礼上门通知女方家缔结姻亲,是为第三礼——纳吉。 因乔薇与姬冥修的亲事是先皇后在世时定下的,双方的名讳与八字早已写上婚书,便跳过了纳采与问名二礼,直接上门纳了吉。 纳吉之后是纳征,也就是俗称的下聘礼。 这二礼通常是连在一块儿的,但二人的婚事来得着急,倒是将纳吉与纳征分开了。 今日是纳吉。 乔薇没见过别人家纳吉,不知纳吉究竟该送多少礼,但倘若不是荣妈妈讲了个十日后上门纳征,她几乎要以为这一屋子的就是聘礼。 姬婉呵了一声:“出息!” 乔薇微微一笑:“婉姐姐这话对了,我是挺出息的,不然怎么把你弟弟勾到手了呢?” 姬婉白了她一眼,哼道:“我是不想违抗先皇后的懿旨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别蹬鼻子上脸,以为我有多有喜欢你。” 乔薇哦了一声:“我又不和你成亲,你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姬婉嘴角一抽,臭丫头! 荣妈妈与乔峥相谈甚欢,乔峥的容貌与气质在这一辈的人眼里基本属于男神级别了就连罗大娘回回见了乔峥,都得脸红好一阵,这荣妈妈自不必提,与乔峥谈得那叫一个上入地。 姬婉与乔薇被成功地晾在了一旁。 乔薇抓了把瓜子,优哉游哉地磕。 姬婉端起她并不想端的茶盏,用杯盖轻轻地拨了拨茶叶,余光隐约瞄到一个黑影,一转头,就见左边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只猴儿! 猴儿头上戴着一朵花儿,端坐着,如同贵妇,手势看上去像端着一盏茶,还在用杯盖轻轻地拨着。 这姿势……有点儿眼熟。 姬婉动了动杯盖。 那猴儿也动了动“杯盖”,当然它手中并没有东西,只是看手势,像是在做这件事而已。 姬婉不动了,猴儿也不动了。 姬婉定了定神,把杯盖举起来,猴儿也将并不存在的杯盖举了起来。 姬婉将杯盖盖在了茶杯上,猴儿也盖上。 姬婉抬手,抚了抚头上的珠花。 猴儿翘起兰花指,抚了抚头上的花儿。 她有兰花指吗? 姬婉放下手一瞧,还真是兰花指! 姬婉捏住帕子,要去擦拭唇角的水渍,却发现手里的帕子不知何时没有了! 再看那猴儿,正拿着一方冰蚕丝帕,优雅地擦着唇角。 那是她的帕子! 她往左侧狠狠地转过身来,瞪向那臭猴子! 猴儿也狠狠地往自己的左侧转过身去,瞪向了……恰巧从此处溜回屋的的白。 白貂毛一炸,以为自己被识破了,看了看一旁的乔薇,可怜兮兮地交出了背篓里的蛇。 ------题外话------ 白:我是全世界最倒霉的白/(ㄒㄒ)/~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6】大婚(上)腹黑景云(一更) 月底下聘之后,婚期定在了十月。 大婚要准备的太多,乔薇没有亲娘在身边,罗大娘又欠缺城里人成亲的经验,便由四夫人担起了操办婚事的重任。 首先是做嫁衣。 以前女子的嫁衣都是由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但渐渐的,这种传统有些流失了,除了寒门女子请不起绣娘,只得在家自己缝制嫁衣外,条件好些的可都是去绣楼使银子请专人做了。 四夫人请了相熟的绣娘,这位绣娘的家中开着绣楼,在京城一带有名气,她给四夫人做了十几年的衣裳,绣工与眼光是没得挑了,就是价钱贵。 “一套一百两?”乔薇炸毛,这放到现代,就是六十万人民币啊!什么嫁衣这么值钱? 绣娘温和地笑道:“一百两起价,不同的款式,不同的料子,价钱都不一样的。” “那也太贵了!不如你给我一百两,我给你做一套?” 绣娘被唬得一愣一愣,不是恩伯府的大姐吗?怎么……怎么会舍不得一百两银子啊? 绣娘一辈子衣食无忧,哪里知道连米都吃不起的日子有多难熬?和两个孩子差点饿死的时候,乔薇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个用,哪里舍得花一百两银子去做一套一辈子只能穿一次的衣裳? 四夫人掩面,轻轻地笑了:“也不看看你嫁的是谁,走出去都是乔家的体面,也是他的体面。” 乔薇撇嘴儿:“他认识我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穷光蛋!” 话虽如此,还是让绣娘量身了。 绣娘做衣,什么样的身段没见过,却鲜少有乔薇这般匀称的,腰肢盈盈一握,胸美臀翘,腹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手臂纤细,一双美腿笔直而修长,这身材,哪里像是生过孩子的?她家的闺女儿年方十五,还没她窈窕呢。 量完尺寸,绣娘又拿出了三本图册,一本是花样,一本是布料,一本是成衣的款式。 画得倒是栩栩如生。 乔薇翻开布料图册,道:“你们为什么不把布料剪成片贴上去呢?不比画出来的直观吗?” 绣娘闻言,眸子就是一亮:“这主意好,我从前怎么没想到?” 客人指着图册上的料子做,做出来的效果多少与图册上有所不同,有的客人习以为常,便不什么,却也有眼底揉不得沙子的,吵着退货改货。 若是能把布料贴上去,不论成品是否满意,起码料子是挑不出错儿了吧? 绣娘谢过了乔薇,替乔薇免了一成的手工费。 张张嘴就能省下十好几两银子,四夫人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这么多主意?” 乔薇摊手:“这得问我爹娘了,把我生成这样。” 乔薇看完图册,料子倒是都还不错,款式与花样却没有满意的。 “这儿有这儿有。”乔峥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这些都是你娘当年自己画的,她做了一套,其余的都没用上,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乔薇翻开图册,她娘的画工,真是绝了,那衣裳仿佛要从纸上飞起来似的,每一件都漂亮得不像话,绣娘也忍不住探过脑袋瞄了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惊讶与渴望。 “乔姑娘,你这图册可否借我一观?今日的衣裳钱便不收你的了。” 乔薇打趣道:“只一件衣裳钱就想买我一本图册,太便宜了吧?就凭这本图册,你绣楼的生意能好上一倍信不信啊?” 绣娘咬了咬唇:“多少钱,乔姑娘开个价!” 乔薇就道:“我娘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不卖。” 开什么玩笑,有这么宝贝的东西,她不晓得自己开家绣楼呀? “就这个吧。”乔薇指着其中一款嫁衣,“你要是记不住,我临摹一份给你。” “我来我来!”乔峥自告奋勇地仿画了乔薇选好的式样,交给绣娘。 绣娘只是看着那图案,心都酥了,真不知做出来穿在身上,将是何等的艳冠群芳。 乔薇定好自己的衣裳后,又给望舒与景云也分别定了一套喜庆的红衣红袍,工期一共是二十。 四夫人与乔薇打得火热,三夫人也不甘示弱,戴着几套珍藏的头面上了山。 三爷游手好闲,赚不来什么银子,花销全靠公中,但公中那点银子怎么够呢?三夫人就算脑子进了水也知道该为自己好生谋划谋划了。 这是三夫人头一次踏足山上,与所有人感觉一样,又嫌弃又震惊,嫌弃的是乡下的环境,震惊的是乔氏的宅子,居然做得这么大、这么气派! 金丝楠木不金丝楠木的,她不认得,但一进院子啊,那满地的蔷薇花,开得她以为春要来了。 栅栏上也鲜花娇艳,这哪里是个土宅子?分明就是个别墅花园。 不怪大哥乐不思蜀,她都想在这里住一住呢。 “薇啊,我来看你了。” 话间,三夫人进了乔薇的屋子,映入眼帘的便是旁侧那张明艳喜庆的拔步床,三夫人的步子一下就顿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床啊?弄得她都想再成一次亲了…… “三婶。”乔薇客气地打了招呼,她就坐在拔步床的屋子里,对着梳妆台试戴四夫人送的耳环。 四夫人也与三夫人打了招呼:“三嫂,你来了。” 三夫人见四夫人已经先她一步出手了,心中略略不爽,但一瞧四夫人只是送了耳环,并没其他,又神色稍霁。 她笑道:“侄女儿要嫁人了,我这个做婶婶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嘛!这是几套我陪嫁的头面,一套红宝石的,一套纯金的,一套玉石的,薇看看喜不喜欢。” 乔薇打开了盒子,三夫人真是下了血本啊,每一套都精致得不像话,这个三婶,几时变得这么识趣了?不做远近闻名的的铁公鸡了? “三婶送的东西真贵重。”四夫人夸赞。 三夫人得意,那可不?她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薇啊,你的嫁衣定了没啊?没定的话,我给你介绍个绣娘。” “已经定了,多谢三婶。” “哦。”三夫人也不失望,又道:“陪房选了没呢?” 陪房? 乔薇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关键词,幸亏前世看了不少吧,还知道这俩字是个什么意思,就是随着她嫁去夫家的下人:“还没。” 三夫人笑道:“那正好,我给你带了两个丫鬟,都是机灵又上得了台面的,保管去了丞相府不给你丢脸。胭脂,翡翠,快进来!” 一个穿着粉色比甲与一个穿着绿色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 纤细窈窕是乔薇的第一印象,仪态万方是乔薇的第二印象。 二人在乔薇的身前站定,优雅地行了个福礼:“奴婢见过大姐。” 乔薇看向粉色比甲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丫鬟缓缓抬起了头,头虽是抬着的,眼睛却不敢直视主子的容貌:“回大姐的话,奴婢叫胭脂。” 乔薇一笑:“人如其名。” 美如胭脂,真真是尤物。 乔薇笑意不变:“多大了?” “十五。” “比我年轻呢。” 丫鬟的脑袋低了低。 “可读过什么书?” “四书五经,略读了些。” “哟,四书五经都读过了,你这肚子里的墨水比我还多呢,他日随我去了丞相府,是不是要给丞相来个红袖添香啊?” 胭脂的肩膀一抖:“奴婢不敢!” 乔薇淡淡地移开视线,笑着看向一旁的翡翠:“你又念了什么书啊?” 翡翠可不敢再提四书五经,只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奴婢识字不多。” 果真是机灵的,都学会拍她马屁了,乔薇玩味地笑了笑:“不识字可不行,我本来就是半吊子,我带去的丫鬟再不懂,那岂不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改日别人拿给我一本账册,我居然一字不懂,你也不懂,那我要你何用?” 翡翠被噎地不出话来。 三夫人暗暗着急,识字的你嫌人家比你聪明,不识字的你又嫌人家没用,你到底想怎样? 乔薇懒得与她兜圈子了,合上首饰盒子:“头面我收下了,但做人不能太贪心,这两个顶好的丫鬟就留着三婶自己用吧。” 三夫人巴巴儿看着心爱的首饰被锁紧抽屉,内心一阵咆哮:拿了我首饰,却没办我的事,黑心啊! 乔薇知道三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欺负她年纪轻,好忽悠,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便想在她身边安插两个眼线,让眼线通过她在丞相面前露个脸,若是被丞相看中收了房,那三房的春就来了。最好呢,能为丞相生下一儿半女,如此三房也勉强能算姬家的亲戚了。 “哎哟,掉了!”乔薇忽然伸出双手去捧,却没捧住,懊恼地看向地板,一阵寻找。 “什么掉了?”三夫人问。 乔薇就道:“三婶的脸啊。” “噗——”四夫人一个没忍住,笑了。 三夫人是黑着脸离开的。 乔薇又把三夫人送的头面拿出来把玩了一阵:“人不是个人,东西却是东西。” 四夫人嗔道:“你呀,真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乔薇也不遮掩,挑眉道:“那可不?谁想在我手里占便宜,下辈子吧!” 四夫人忍俊不禁:“你娘也从不吃亏,但她没你这么狡猾,你这丫头,是狐狸变的吧?” 她是狐狸变的就好咯,狐狸不用成亲,不用伺候公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自在! …… 丫鬟的事到底给乔薇提了个醒,她需要陪房。 做粗活儿的可以去外头买几个,心腹却得是知根知底的。 乔薇叫来了碧儿:“我就要去丞相府了,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碧儿点头:“愿意。” 乔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你考虑清楚了,丞相府是世家,规矩大,不比作坊自在,作坊人人都喜欢你,可去了丞相府,或许人人都会排挤你。” 碧儿想了想,仍是点头:“我知道,我考虑清楚了,我愿意和夫人去。” 更多的乔薇没问了,碧儿又不是个孩子,她懂得权衡利弊,她若愿意,她其实也十分欢喜,她嘴上着可能十分危险的话,但碧儿若真的去了,她又如何不会护她周全? “你去忙吧,让七娘进来一下。” “好。” 碧儿出了别墅,在作坊门口碰到了清洗完筐子的魏,魏见她从别墅里出来,不由地问了句:“夫人找你干嘛?” 碧儿如实道:“让我跟去丞相府。” 魏啊了一声:“那、那这边咋办啦?” 碧儿道:“夫人自有安排,对了魏,你想去吗?我瞅着夫人身边正缺人手,你要是去的话,不会比在作坊赚的少的。” 魏低下头:“我不能去。” “为什么呀?”碧儿惊讶。 魏道:“我要养家。” 那么多土匪要养活,他走了,他们就没吃的了。 “碧儿。”魏低低地开口,脸色有些泛红。 “怎么了?”碧儿睁大眸子问。 魏的脸红得越发厉害:“……没、没什么,我先走了。” 碧儿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气得跺脚:“呆子!” …… 七娘点货点到一半,听到乔薇叫她,摘下手套,取下围裙,去了别墅:“夫人,你叫我?” 乔薇点头:“你与阿贵怎么样了?” 七娘道:“老样子。” “我打算把你留在这边,阿贵我要带走吗?如果有影响的话。” “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答得太快的七娘补了一句,“他影响不了我。”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七娘转身出了屋子。 阿贵忽然从一侧闪出来,抱住了她:“我听见你向夫人开口留我了,你真好,七娘。” “你放开!”七娘低斥。 阿贵委屈道:“七娘,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去喝酒了,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走了,你原谅我,你和钟哥儿搬回来吧。” “你想得美!”七娘掰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进了作坊。 阿贵:“七娘!七娘!” 乔薇嫁人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不出三日,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个能干的寡妇要嫁人了,据嫁的是当今丞相。 他们可不知道丞相年轻有为,只觉当大官儿的年纪也都很大,定是个酸腐的糟老头子,有人羡慕有人惋惜,也有人嘲讽。 二狗子娘叉腰,站在人家门口,唾沫横飞地骂:“有种你也去嫁呀!你把你男人蹬了,也去找个当官儿的呀!就你这种猪婆,脱光了看人家睬不睬啊!” 村子里一片热闹,的全都是山上那寡妇的事。 私塾的伙伴们也听了这个消息,孩子的世界就单纯多了,一听景云的娘要嫁给一个有钱的大官,要搬去京城的大房子,他们就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私塾的后院,景云盘腿坐在地上,努力拍卖着丞相用过的东西。 “这是丞相喝过的杯子,用丞相的杯子喝水,能头脑清醒,思维活跃,一整日不分神,最适合学习吃力的同学,起步价两个铜板,现在开始喊价。” “三个铜板!” “五个!” “十个!” “十五!” “五十!” 围观的群众狠狠地抽了口凉气,从十五蹦到五十,好好好厉害啊! 喊五十的是个员外郎的儿子,名阿胖,也是景云的高级VIP客户,五两银子包月,享受景云写作业服务、景云替他在夫子面前美言服务、景云罩着他不让他被欺负服务,以及一日一摸白的福利,他家财大气粗,不在乎几十个铜板。 但私塾不止他一个员外郎的儿子呀,另一个VIP客户,叫薛豆豆的,与他掐起来了:“一百!” 薛豆豆是特级VIP客户,十两银子包月,除了享受高级VIP的一切服务与福利外,还新增了触犯校规免罚服务、上课无责打瞌睡服务、热心下午茶服务(早上吃剩了不要的点心)以及一月一次与白合画的福利,画师:景云。 阿胖不甘心输给薛豆豆,一拍大腿:“一两!” 薛豆豆不话了,妈的花一两银子买个破杯子,你牛你上啊! “一两银子一次,一两银子两次,一两银子三次。”景云一锤子敲在石头上,“成交,丞相的杯子是你的了。” 阿胖高高兴兴地掏了钱,迫不及待地打开水囊,把杯子满上,大大地喝了一口,咂咂嘴,味道怎么有点怪? 乔薇在屋子里东翻西找,七娘端了水进屋洒扫:“找什么呢,夫人?” 乔薇蹙眉:“杯子不见了。” 七娘温声道:“哪个杯子?我帮你找。” 乔薇比划道:“就是白捡回来当夜壶用的那个。” …… 景云从包袱里拿出另一样东西:“这是丞相用过的擦脸布,我娘它叫毛巾,用丞相的毛巾洗脸,能美容养颜,最适合对容貌不自信的同学,起步价十个铜板。” 景云长得这么好看,原来都是用了丞相的毛巾啊?众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很快便有人喊价了:“十五!” “二十!” “三十!” “四十!” “一百!” “两百!” 看来对容貌不自信的同学有很多啊…… “五两!” 总被望舒嫌弃长得丑的薛豆豆一咬牙,喊出了价。 伙伴们静了,二狗子的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他家一年也赚不到五两呢,真的好败家啊…… 景云冷静从容地道:“五两一次,五两二次,五两三次,成交,丞相的毛巾是你的了。” 乔薇继续在房中翻找。 七娘道:“一个杯子罢了,我回头给你送一个过来。” 乔薇古怪地道:“不是啊,我发现那块布也不见了!” 七娘:“什么布?” 乔薇:“珠儿的尿布。” 薛豆豆开心地付了钱,拿过丞相的擦脸布,为毛擦脸的布这么硬? 他放在脸上擦了擦,一阵微风吹过,气味有些**…… 这之后又拍卖了一些东西,因为他很快就要转学了,日后即便大家再有钱也不能有机会买到“丞相”的东西了,所以大家都一个劲儿地败家了起来。 “这本武功秘籍是我的!” “我的!” “你都没钱了!” “你不也没了?” 吵架的不是阿胖与薛豆豆,而是另外两个败家子。 其中一个解下了挂在脖子上的金锁:“我用这个买!” “我也有长命锁!”另外一个解下了自己的长命锁,他的是玉做的。 望舒看着金色的长命锁,狠狠地吸了吸口水。 景云问:“想要金锁?” 望舒点头。 景云要了玉锁。 望舒:“……” …… 为即将到来的婚事,丞相府张灯结彩,路面上铺了厚厚的红绸,廊下挂上了大红大红的灯笼,白玉兰被搬走了,换上了娇艳的牡丹,一簇粉、一簇红、一簇紫,严肃的府邸渐渐笼罩了一层喜庆的颜色。 鎏哥儿去落梅院给姬老夫人请安,院子里,几个机灵的丫鬟正搭着梯子,替换廊下的八角玲珑灯,原先的灯是棕色的边框、白色的灯罩,灯罩上画了水墨青梅,有种清新素雅的美,如今换上去的也是八角玲珑灯,边框却是深深的朱红色,灯罩是彩色,绘着几幅趣味盎然的人物画,每一盏灯恰巧画完一个故事。 灯的穗子或红、或粉、或蓝,微风轻轻地吹着,穗子摇曳,死气沉沉的院子,忽然就有了年轻的颜色,以及一分连鎏哥儿都能感受到的童趣。 “要过年了吗,祖母?还没下雪呢。”鎏哥儿走到祖母身边,疑惑地。 姬老夫人的藤椅从廊下挪到了院中,她看着丫鬟们挂灯笼,笑容满面,鎏哥儿问她时,她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鎏哥儿只觉祖母的笑容好暖、好开心,是记忆中没有的样子。 姬老夫人摸了摸他脑袋,慈祥地笑道:“不是过年,是你要有大嫂了。” “大嫂?”鎏哥儿似懂非懂。 姬老夫人满脸笑容,耐心地解释道:“就是你大哥的妻子,你大哥要成亲了。” “像爹和娘那样吗?”鎏哥儿问。 姬老夫人点点头:“对,就像你爹娘那样。” “大哥以后都要回来住了吗?”他好怕大哥。 姬老夫人笑道:“不止你大哥,还有你大嫂和你的侄儿、侄女儿,他们和你一样大,但你是叔叔,所以要照顾他们知道吗?” “知道了。”鎏哥儿乖乖地点头,府里寂寞,能有伙伴,他也是很高兴的。 荣妈妈领着木匠,把一对木材搬了进来。 “这是柜子?”姬老夫人问。 荣妈妈答道:“是床,您订的那张,很快就能装好了,您看是装哪儿比较妥当?东厢还是西厢?” “装我屋里吧。”姬老夫人道。 荣妈妈笑道:“也行,没事过来歇个午。” “是给我睡的吗?”鎏哥儿睁大眸子问。 姬老夫人笑着抚了抚他肩膀:“鎏哥儿喜欢,祖母再让人给你做一个。” 原来不是给他的,鎏哥儿失望。 …… 大梁朝婚俗,从纳征(下聘)开始,直至亲迎(迎亲),男女双方都不得见面,否则视为不吉,姬冥修乖乖地上朝、思念老婆孩子,下朝、思念老婆孩子,睡觉、思念老婆孩子,就是不能上山。 他不来,乔薇就是乔峥一个人的了,乔峥日日陪着女儿,好生过了一把慈父的瘾。 但真的只是过瘾而已,操办亲事半点指望不上他,全赖四夫人跑前跑后,外加乔薇自己贡献一点力量。 乔薇坐在房中,拟定宾客的名单,按照犀牛村的风俗,女方出嫁前也是要摆上几桌酒席的,她得想想到底该请谁。 她写着,抬眸看了一眼冲着她傻笑的乔峥,问道:“你就这么把我嫁了,不会想我么?” 乔峥道:“会想啊。” 乔薇放下笔,眯眼一笑:“那要不……我不嫁了吧?” 乔峥淡定道:“你还是嫁吧,不嫁就没人找你娘了。” 乔薇黑了脸,我签到送的吧! ------题外话------ 先放一更吧 我再琢磨琢磨后面的情节,不出意外,会有二更 月票榜凶残,需要大量的月票才能保住不掉,求票~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7】大婚(中)春宫 “不通知外公?”乔薇压下心中爆棚的吐槽能量,凉飕飕地问。 “你外公?”乔峥的脸色有些茫然。 乔薇提笔,写下栓子的名字:“药王啊,我娘不是药谷的千金吗?” 乔峥道:“不是,药王是你娘的手下败将,你娘把他绑了,借他女儿的身份出嫁了。” 这样也可以?! 乔薇古怪地问:“那我娘究竟是谁啊?” 乔峥很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 乔薇:“……” 你连我娘是谁都不知道,你就这么把她给娶了,你不怕她是杀人犯啊?! …… 九月初,崔总管前来取货,看到乔薇,笑盈盈地拱手:“恭喜乔夫人,贺喜乔夫人。” 乔薇笑道:“多谢崔总管。” 崔总管如沐春风,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要不是有两只耳朵当着,他的嘴巴可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我真不知自己做生意,居然抱上了这么一棵大树啊!” 乔薇客气道:“瞧崔总管的,抱大树的是我,崔总管人脉广大,松花蛋的生意,还要多仰仗崔总管的。” 崔总管笑盈盈地道:“哪里哪里?是我仰仗乔夫人啊。” 二人客套来客套去,场面话够了,崔总管才稍稍敛了敛夸张的神色:“夫人的两个孩子……” 乔薇一笑:“是他的。” “啊。”崔总管一脸恍然大悟,随即暗暗感慨,昭王妃你命大啊,没伤到丞相的女儿,不然你们全家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 九月,是乔薇穿越来了之后最忙碌的一个月,既要备嫁,也要将作坊交代妥当,七娘的办事能力很强,但她毕竟是女人,私底下还是有些不服的。乔薇开除了两个给七娘甩脸子的,杀鸡儆猴了一番,算是没人再兴风浪。 罗大娘与翠云、赵大娘、二狗子娘上山给乔薇妆点屋子,好歹是好嫁人,怎么都得喜庆些,村长夫人不请自来,带了从镇上买的红纸。 纸在大梁朝是十分昂贵的东西,就在乔薇自助私塾之前,私塾统一用的竹简,寻常人家除了办大席面,并不轻易用到纸张,嫁人的也不过是买个三五张,门前贴两张,新房再贴上几张。 村长夫人一口气买了一沓,可把她几个月的伙食费都搭进去了,但谁让人家是未来的丞相夫人呢?她不能弄得太寒酸不是? 几人围坐在堂屋,开始剪喜字,都是心灵手巧的妇人,很快便剪了一堆。 罗大娘喜不自胜:“门口贴两个,窗户上贴一个,门上也各贴一个,床上,三面都贴上,再多的,柜子上、墙上,都贴上!” 村长夫人笑道:“这可是咱们十里八乡最气派的新房了!”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村长夫人又打趣道:“罗大娘你好人好报啊,以后你就是丞相的干娘,我回头去你坟头瞧瞧,看是不是冒青烟了。” 罗大娘忍俊不禁,捶了她一坨子(拳头)。 几人笑笑,时间就打发了。 中午,姬家来了人,是荣妈妈。 荣妈妈与姬婉上门纳征那日,罗大娘也在,罗大娘认得她,村长夫人等人却是头一回见,只见对方年纪五十上下,保养得当,虽有皱纹却面色红润,衣着得体,通身贵气,还以为是男方家的哪位主子夫人。 罗大娘笑着打了招呼,介绍道:“这位是姬家的荣妈妈。” 原来是姬家的仆妇啊,咋连仆妇都像个贵妇呢?县令夫人都没她气场强呢。 几人有些局促。 荣妈妈和颜悦色道:“在帮乔姑娘剪喜字呢,剪得真不错。” 她的笑无可挑剔,让人如沐春风,几个脸皮厚实的村妇纷纷红了脸。 到底只是给乔薇面子罢了,并没与几人结交的意思,荣妈妈看向罗大娘,微笑着道:“乔姑娘在吗?” 罗大娘笑着指了指:“在屋里。” 荣妈妈略一点头,笑着去了。 村长夫人长舒一口气,一抹额头,娘呀,都激动出汗了! 荣妈妈找到乔薇,道明了来意:“……老夫人怕大婚那日东西太多,不如先搬一部分过去,把主子的屋布置妥当了,也好一来就能住得舒坦。” 白了,就是姬老夫人太念叨重孙,看不着也想先摆两个重孙的东西睹物思人。 乔薇明白荣妈妈的意思,大方地道:“好啊,我去看看有什么能收拾的。” 乔薇先去了望舒的屋子,把望舒不穿的衣裳装进了箱子,只留了几套换洗的。 看着她收拾东西的麻利样子,荣妈妈想搭把手都搭不上,不由地暗暗感慨她这几年过得不易,否则哪个娇滴滴的千金懂得这些? 收完了望舒的衣裳,乔薇把景云的也一并收拾了。 两个孩子的衣裳,居然只装了一个木箱,荣妈妈心里那个疼啊,鎏哥儿在府里,一个月的衣裳都不带重样的,单是给他一人的衣裳鞋袜就占了一整间屋子。 荣妈妈拿起了一件景云的衫,袖口还有补丁,她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随后,乔薇又找了个箱子装两人的玩意,景云的比较单一,都是些书籍与竹简,每一本书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卷角,竹简也擦得一尘不染,他床底下藏了个自己的百宝箱,乔薇没动,又去了望舒的屋子。 望舒的东西就有点多了,仅布偶便十几个,每个布偶都“遍体鳞伤”,缺胳膊少腿儿掉脑袋,乔薇看见的便用针线缝上了,塞在柜子里的就只能残着了。 荣妈妈越发心疼了,没钱买玩具,连布偶都是烂的! 望舒抓的。 金孔雀也是扁的! 望舒压的。 金算盘的珠子也是瘸的! 望舒抠掉的。 荣妈妈抱着一箱破破烂烂的东(金)西(子),泪流满面。 我家姐太可怜、太可怜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九月底。 乔薇每日周旋在作坊与容记,淡定如水,半点不像个待嫁的姑娘。 距离大婚还剩七的时候,四夫人与四叔乔弼住进了别墅,带了十几个得力的下人,七娘与碧儿将院的空房收拾出来,让下人们住下。 十几人中,有厨子、有丫鬟、有婆子、有厮,大婚那日,该办的宴席、该搬的东西、该清点的嫁妆全都由他们负责。 别墅人多,最开心的莫过于两个包子,他们家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比过年还热闹,真好! 距离大婚还剩五日时,东西全都收拾妥当了,桌椅板凳也全都买了。 四夫人与罗大娘去了镇上,把大婚那日的食材订好,不亮就得送上山。 乔弼将给客人的喜糖准备妥当。 乔家的喜糖可不是村子里吃的那种糖,都是用上等的牛乳融了饴糖与蔗糖做的,再一颗颗用糯米做的透明薄纸裹上,装绘了竹纹的纸包,美观又可口。 爆竹准备妥当了。 从村子里也请了一些人做事,哪些人该做什么,都交代清楚了。 距离大婚还剩两时,姬婉又上门了。 乔薇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你又来干什么?” 姬婉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想来?” 乔薇挑眉:“不想就别来嘛,你是有多和自己过不去啊?” 姬婉哼了哼,从怀里取出一本书,两眼望向窗外,拍在了乔薇的桌上。 “这什么啊?”乔薇拿起还残留着姬婉体温与体香的书本,翻开一看,瞬间红了脸。 一家子流氓! 老实姬婉也不想做这个流氓,但事关弟弟的福利,她只得把这张老脸豁出去了:“不、不懂的就问我。” 乔薇咋舌。 这还用问啊?你当我在现代白看了那么多岛国片啊?! 大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乔薇与孩子们早早地歇下了。 乔峥屋子里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 ------题外话------ 今的更完了,明见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8】大婚(完) 乔薇的生物钟是五更,然而大婚这日,不过四更便被四夫人叫醒了,四夫人拍拍她肩膀,轻声道:“该起了,薇。” 乔薇揉了揉眼,从睡梦中醒来,就听见了外头一阵忙碌的声音,厨房开始忙碌了。 “这么早啊?”乔薇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来。 四夫人见她如此好叫,倒是笑了笑:“今儿可是你大婚,不早怎么办?” 乔薇哦了一声。 四夫人就更想笑了,这丫头一点大婚的觉悟都没有,别的姑娘大婚全都紧张得睡不着,可瞧她红润的面色,似乎是一夜好眠。 乔薇确实睡得挺香的,她心理素质过硬,大的事都不能影响她安寝。 睡得饱饱,精神也好。 乔薇伸了个懒腰,瞬间就精神了。 四夫人在叫乔薇之前便让人备了热水,此时水温正好,便将乔薇带到了屏风后。 乔薇一瞧这满桶氤氲着水雾的花瓣水,步子顿住:“干嘛?” “洗澡啊。”四夫人笑着,冲碧儿点了点头,碧儿上前,伺候乔薇更衣。 当新娘子还有这待遇,乔薇挑眉,由着碧儿将自己剥得光溜溜的,那美好的身材让四夫人都止不住的红了脸,女人见了尚且脸红心跳,若是姑爷见了,怕别化身为狼才好。 乔薇坐进了浴桶。 碧儿用木瓢舀了一勺漂浮在水面的花瓣,轻轻地浇在乔薇的肩膀上。 夫人的皮肤真好,跟白瓷似的,碧儿心想。 乔薇随手捧了一捧花瓣:“还有柚子啊?” 四夫人看着她手里的柚子皮,道:“你文旦?” “原来你们这儿管柚子叫文旦。”乔薇疑惑道:“为什么要放文旦皮?” 四夫人笑道:“驱邪的。” 柚子皮能驱邪啊,头一回听呢,乔薇把柚子皮扔回了水里。 碧儿又取了何首乌澡豆,给乔薇擦拭头发。 四夫人又吩咐了自己的贴身婢女,给乔薇细细地揉按肩膀与手臂。 按得那叫一个舒服。 乔薇靠上木桶,享受地闭上了眼,原来被人伺候这么舒服的,难怪那些有钱人要买丫鬟回来了。 咕噜。 花瓣下鼓了一个泡泡。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木桶上蔓延开来,这血腥味极淡,被花香与柚子香遮了下去,但乔薇毕竟是大夫出身,对血腥味较常人敏感,她几乎是瞬间变闻到了不对劲的气味,蓦地睁开眼,身子往前一倾,探出手臂,将花瓣下的东西揪了出来! 居然是白! 鼻血狂喷的白…… 乔薇恼羞成怒:“你这只色白!居然偷看我洗澡!我看你是皮痒!” 白被修理得很惨,一瘸一拐地回了房梁上,抱着它的蛇宝宝,生无可恋。 …… 泡完澡,也没亮,碧儿给乔薇换上了大红色的衣、大红色的里衣,乔薇皮肤娇嫩,白皙如玉,被红色的衣料一衬,更是玉润得惊人。 “要穿嫁衣了?”乔薇问,心里有点兴奋,这和女孩子都想试穿婚纱一样。 四夫人笑道:“没这么快,你先吃点东西,让头发干一干,姑爷体谅你住的远,故意将吉时定在了晚上,这好,也不好,好的是你不用连夜地赶,不好的是你怕是要饿上一整。” 乔薇心道我一个大活人,还能饿着肚子了?往马车上一坐,谁知道我在里头干嘛? 四夫人让人去厨房传膳。 两个家伙还在呼呼大睡,众人的步子都将步子放得极轻。 很快,一盘白面馒头与一碗肉丸子手工面丫鬟端了上来,都是饱肚子的东西。 乔薇不挑食,很快便将早餐解决了。 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碧儿捧出了嫁衣,伺候乔薇换上。 这是一套十分修身的嫁衣,腰线收得极紧,袖子宽大,裙裾如倒着的莲蓬,散开一个蓬松的弧度,嫁衣分两件,另一件乃红色透明薄纱所制,轻轻地罩在身上,立时有了一种缥缈灵动的美。 众人惊叹,如此美艳的嫁衣,真是生平仅见呐! 衣美,人也美,虽未上妆,但乔薇底子好,白得没有丝毫瑕疵的肌肤,完美驾驭住了嫁衣的颜色。 这时,已蒙蒙亮,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景云幽幽地转醒了,看了一眼坐在梳妆台前的娘亲,娘亲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美的像个仙女。 他又看了看放在床头的“喜服”,与“喜服”上的红花,他曾在村头看过戏,戏里的新郎官儿就是这么穿的。 以为是自己要大婚的景云,巨乖地换上了“喜服”,将红花缠在胸前。 …… 罗大娘与帮忙的人全都到了,在别墅忙碌了起来,洒扫的洒扫,做菜的做菜,罗永年与罗大叔也请了假过来,眼下在后院帮着收拾乔薇的嫁妆。 乔薇的嫁妆,算上沈氏的,以及乔峥额外准备的,多得能装满一个车队,更别提男方的聘礼,也得抬一部分回去。 “放心,我马车都租好了,等下就到。”乔弼。 罗永年看了一眼后院以及池子里红压压的一片,心道这得多少马车?几十辆吧!知道的他姐是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搬厂呢! …… 不多时,十全妇人上门了,一进门,便是满口的吉利话,逗得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望舒与景云去了乔峥的屋子。 十全妇人是四夫人的娘家亲戚,夫妻和睦,儿女双全,身体强健,是个有福之人,又恰巧住京城,便被四夫人请来了。 “这新娘子俊呀。”十全妇人由衷地笑着。 四夫人就道:“咱家最漂亮的姑娘了。” 十全妇人不可置否:“那可不?比你的嘉儿还美上三分呢!” 乔嘉,四夫人与乔弼的长女,年方十三,与娘家表兄订了亲,前段日子四夫人的娘亲重病,让几个孩子前去探望,路途遥远,没赶上乔薇的大婚。 四夫人打趣道:“我嘉儿是没长开呢,等长开了,定与她姐姐一样貌美。”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按辈分,你该叫姨婆。”四夫人对乔薇道。 乔薇笑着唤了声姨婆,十全妇人高兴地应了一声,走上拔步床的地板,站在乔薇身后,为乔薇梳起了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她声音轻轻柔柔,听得乔薇的心都变得柔软。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打快板的声音:“人讲做人三摆喜,第一著是大婚时,新郎新娘相合意,鸳鸯水鸭成一池。新娘捧茶手春春,良时吉日来合婚,入门代代多富贵,后日百子与前孙。来饮新娘一杯茶,呼汝二年生三个,一个手里抱,二个土脚爬!” 乔薇好奇地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一瞧,就见一个衣着朴素,头上缠了一根红丝带的男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打着快板,笑容满面地唱。 罗大娘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拿了一吊铜板给他。 他接过铜板,又开始打快板。 罗大娘又给了他一串。 他还打。 罗大娘都气笑了,直接掏了一个银裸子:“这样可以了吧?” 那人笑眯眯地接过,对罗大娘道了声谢,又对趴在窗台朝外张望的乔薇鞠了个蹩脚的躬。 乔薇笑了。 真有意思啊,现在还能看到走街串巷打快板的艺人。 她依稀记得时候,每逢过年便有舞狮子的、打快板的,挨家挨户地“串门”,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米,长大后看不着了,但其实她还挺想的。 今儿饱了一回眼福,算是没白大婚一场! 四夫人将乔薇“捞”了进来,关上窗子:“你这丫头!都要大婚了,怎可叫外男瞧了去?” 乔薇坐下:“好玩儿。” 之后又来了两个打快板的,没第一个打得好,罗大娘都一一给了打发钱。 舞狮子的也来了一波,铜锣敲得锵锵响。 到后面,他们自己请的戏班子来了,把那些声音盖住了,乔薇就不知是不是又来过什么舞龙的了。 十全妇人拿了细线给乔薇开脸。 开脸又称开面、绞面、绞脸,白了,就是用线把脸上的汗毛去了,开脸时脸上会出现三条线,又称弹三线。 十全妇人将线头的一端咬在嘴里,另一端系在左手的食指上,右手绕了一下,怎么绕的乔薇没看明白,总之就开始在她脸上绞了。 她余光依稀能看见姨婆的大拇指与食指,一张一合,每合一次,汗毛就被绞掉一些。 不知是姨婆的手法太快太准,还是乔薇本身没有多少汗毛,总之,不怎么疼。 另一边,珠儿从姨婆的荷包里顺了一条线,学着姨婆的手势,在自己的脸上绞了绞。 她是猴啊,满脸都是猴毛,这一绞还得了? “吱——” 臭猴子疼得浑身的猴毛都炸了! …… 开了脸,十全妇人用柳叶泡的水给乔薇洁了面,又敷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膏,而后,开始给乔薇上妆。 原来古代也是有粉的,不过大多是用米粉做的,粗糙,粘性差,容易脱妆,十全妇人带来的妆粉显然没有这样的隐患,涂抹在肌肤上,贴合又自然。 “这是什么粉?”乔薇好奇地问。 十全妇人道:“胡粉,白铅和珍珠粉做的,你平时别擦这种粉,擦多了不好,擦一日倒是无妨。” 古代的妆粉就含铅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乔薇的脸上涂了厚厚三层,白得她自己都几乎认不出,随后,十全妇人又给她涂了红艳艳的胭脂。 她生眉毛浓黑,眉形也好,按照现代的审美,根本不用化,十全妇人却把她眉毛剔了,剔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随后,用黛笔在她眉尾处略添了添。 最后是唇红,一张红红的唇纸,轻轻一抿,便上了色。 乔薇望着铜镜中已经完全变得陌生的容貌,暗暗感慨,好一个薛宝钗啊。 之后是戴凤冠,民间的凤冠并没有凤凰,事实上,古代的平民戴凤凰是违法的,她的凤冠是一朵大大的海棠花,黄金所制,金灿灿的,花瓣栩栩如生,花蕊以红宝石点缀,簪在发髻上,顷刻间多了一分端庄贵气的美。 一屋子人看着她,就像是看见了宫里的皇后,她们没见过皇后什么样,但就觉得,最贵气,也莫过于此了。 正要戴上盖头,乔薇忽然站起身,提着裙裾飞快地走了出去。 “哎!你去哪儿啊薇!”四夫人也追了出去。 乔薇去了乔峥的屋子:“爹!” 两个孩子手拉手去拉臭臭了,乔峥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听到乔薇的叫声,下意识地扭过头来,明艳的人儿就那么撞进了他的视线,他心口一震,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妻子。 四夫人追过来,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不能被丈夫以外的男人看见?亲爹都不能! 乔薇进了屋,走到乔峥身前,眉梢一挑道:“我想,你大概想看看我穿嫁衣是什么样。” 乔峥的鼻子渐渐有些发酸。 “好不好看嘛?”乔薇孩子气地问。 乔峥怔怔地点头。 乔薇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一口,在他厚重的注视下,撇嘴道:“我要嫁人了,你多保重。” 乔峥缓缓地点头。 整个过程,他一个字也没能出口。 乔薇转身出了屋子。 四夫人看了乔峥一眼:“大哥,你没事吧?” 乔峥神色平静地道:“我没事,你去忙吧。” “那我去了。” 四夫人给乔峥合上了门。 屋子静了下来, 乔峥平静地走到床边,平静地坐下,又平静地将枕头团进怀里,呜哇一声,哭了! …… 巳时四刻,迎亲的队伍来了。 乡亲们听到马蹄声,全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挤在村口,准备看看寡妇嫁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糟老头,结果却看见一个身着红衣的青年,骑在高头大马上,俊美如仙。 村子沸腾了。 二狗子飞奔上山,激动得嗓子都破了音:“新郎官儿来了!新郎官儿来了!” 四夫人哎哟了一声:“不是午时吗?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这猴急的姑爷! 嫁妆行礼都整理妥当了,罗家人又去前院招待客人,听见二狗子叫新郎官儿来了,罗永年放下手里的桌布,脚丫子一撒,关上了前院的大门! 罗永志古怪地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看看周围不足一人高的栅栏,这个弟弟是脑残了么? 果然,姬冥修大长腿一迈,跨过栅栏走了进来。 罗永年:“……” 生平第一次堵门,居然就失败了,罗永年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想跑去堵宅子的大门已经来不及了。 万幸的是,有人先他一步,将宅子门堵住了。 是景云。 罗永年哈地笑了,景云鬼主意多,他堵门,我看你今都别想进去了! 姬冥修叩了叩门板:“儿子,开门。” 景云已经知道冥叔叔要给他做爹了,所以对于他叫自己儿子,并不十分意外。 但景云没有开。 “要答题的。”景云。 姬冥修笑了笑:“什么题啊,儿子?” 能叫儿子的感觉怎么这么好啊? 景云一本正经道:“有一两银子的题,有十两银子的题,有一百两银子的题,你要哪一题?” “一百两的。” “一加一等于几?” 罗永年简直要崩溃了好么? “但必须答对三道题才能进去。”景云从门缝里拿过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姬冥修直接往门缝里塞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景云:“恭喜你,答题完毕。”’ 罗永年吐血! 姬冥修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搞定了自家的财宝,春风得意地进了别墅。 进别墅后,还剩最后一道门,乔薇的屋门。 丞相大人欲故技重施。 乔帮主呵呵:“大婚后,你的就是我的,少拿我的钱贿赂我!” 丞相大人很忧桑! “叫你娘开门。”姬冥修对儿子道。 景云还是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的,揣着银票,哼着曲儿地去了外公的屋。 姬冥修:“……” “夫人,开门。”姬冥修严肃地。 乔薇当然不开,这家伙明知她娘已经过世了,还用她娘的下落诱惑她爹,其心可诛! 乔薇笑吟吟地道:“我听燕叔叔,你曲儿唱得不错,不如就来一首,唱得我满意了,我就给你开门。” 燕飞绝,回头一定要捏死!捏死!捏死! 马车上的燕飞绝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姬冥修唱了一段仙配,他话时,声音特别有磁性,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可他唱起歌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跑调跟坐了火箭一样,嗖嗖的,音色都拯救不了。 一曲终了,乔薇笑炸了! 姬冥修回头,门口黑压压的一片,竟也是全都听去了…… 自此,丞相五音不全的消息不胫而走,若干年后的史书也记下了今日浓墨重彩的一笔:丞相为娶妻,甘冒五音不全之风险,高歌一曲。 乔薇被盖上盖头,送出了新房。 据新娘子在下轿之前,脚是不能沾地的,多由兄弟背上花轿。 罗永年来背他姐,一走到门口却见他姐已经被某个大坏蛋横着抱了起来。 女眷们何曾见过如此猴急的姑爷?纷纷掩面偷笑。 姬冥修抱着乔薇,拜别了乔峥,在一种爆竹与锣鼓的喧闹声里,走下了山。 望着一对新人逐渐消失在村口的背影,乔峥神色一点点变得复杂。 青鸾,我按照你的,把女儿嫁给姬家少主了,姬家少主真的能护住她吗?那些人是不是终究有一日会找到她? 但愿不要。 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盼她一世安好。 …… 姬冥修将乔薇抱上了马车,随后,把女儿也抱了进去,但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来了,为毛觉得女儿又重了? 望舒喜滋滋地坐上了娘亲的身边,她也穿着漂亮的红衣,戴着漂亮的金冠,顶着漂亮的盖头哟! 但她的盖头只遮到额头,所以她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她看见了外公站在山上,与珠儿一起朝这边张望。 她朝外公与珠儿挥了挥手。 珠儿坐在乔峥的肩头,手里拿着一方从十全妇人身上顺来的帕子,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另一手捂住心口,抽抽搭搭的,“泣”不成声。 乔峥微微一笑,也朝望舒挥了挥手。 望舒笑得看不见眼睛:“外公,再见!” 再见,孩子。 …… 景云与姬冥修坐在高头骏马上,这是一匹汗血宝马,体型不如蒙古马高大,但威风凛凛,气势逼人,颇有一副王者的风范。 姬冥修团了团怀中的儿子:“第一次骑马?” 景云点头。 “怕不怕?”姬冥修道。 “不怕。”景云摸了摸马的鬃毛,“好玩。” 一大一,一模一样,连胸前戴的红花的位置都不差分毫,父子俩穿着新郎“亲子装”,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很快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景云没被这么多人注视过,有点害羞,还有点紧张。 姬冥修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抱紧他。 他忽然就觉得安心,一点也不怕了。 马车到了镇上,陈大刀领着青龙帮的弟兄为车队开路,一路送至京城。 容老板坐在酒楼上,呜呜咽咽地哭:“呜呜,我的乔,怎么就嫁人了呢?” 乔薇坐在马车里,看不见外面的光景,却是听到了不少声音,有祝贺的,有喝彩的,也有姑娘们嚎啕大哭的。 单身了二十七八年的丞相,终于成亲了,谁都没机会了。 马车抵达了姬家。 姬冥修将手递给乔薇,乔薇顿了顿,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握住。 与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又似乎不大一样。 下了马车。 有人递给乔薇一截红绸,乔薇握住红绸的一端,另一端是姬冥修。 孩子由碧儿领着,跟在二人身后。 乔薇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一道又一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孩子们比她想象的勇敢,没有吵着要娘亲,反而笑嘻嘻的,望舒一口叔叔好,伯伯好,婶婶好,姐姐好,超级不认生。 乔薇跨了火盆,踩了瓦片,进入了一间坐满宾客的屋子。 乔薇只从盖头下略略扫了一眼,那鞋、那衣摆,就华贵得不像话。 高朋满座啊! 碧儿一路扶着乔薇,在屋子里站定。 司仪唱礼:“一拜地!” 碧儿扶着乔薇转过身,对着门口的方向拜了拜。 “二拜高堂!” 碧儿再一次地扶着乔薇转过身,跪在红色的垫子上,轻轻地拜了三拜。 “夫妻对拜!” 碧儿扶着乔薇站起身来,面向姬冥修。 二人弯下身去。 姬冥修拜老子都没这么虔诚,拜老婆恨不得把自己弯成九十度,结果就是,嘭的一声,撞到了! 姬冥修的脑袋上迅速起了一个大包。 众人哄堂大笑! 有生之年,能见姬家少主出一次糗,死都无憾了! “你没事吧?”姬冥修问。 乔薇摇头,她半点事没有。 拜过堂,姬冥修将乔薇送去了婚房,之后,带着两个孩子返回了宴席上。 乔薇坐在床上,百无聊赖:“你们这边都不先揭盖头的?” 碧儿就道:“要洞房的时候才揭。” “那我现在干嘛?”乔薇问。 碧儿四下看了看,姑爷细心,恐夫人不适,没在房中安置丫鬟,放心地道:“夫人肚子饿吗?桌上有好多点心。” 乔薇在马车上吃了一路,其实并不饿,但也没事干,就道:“拿来我尝尝。” 碧儿拿了一盘点心,递到乔薇的面前。 乔薇拿起一块,放在盖头下瞧了瞧:“姬家的点心这么精致的?”四四方方的一块,雕了兰花,兰花中还有字,她做点心也好看,但论精致,赶不上姬家的。 她尝了一口,是栗子做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十分不错。 “你也尝尝。” “奴婢不敢。” 出发前,四夫人一再与她叮嘱,姬家规矩大,她必须比在乔家更为谨慎,方不给夫人丢脸。 乔薇一口干掉了一块栗子糕,又拿起另一块:“我让你吃你就吃。” 碧儿吞吞口水,尝了一块,真好吃! “有没有喝的?”吃多了点心,口渴。 “有有有。”碧儿从桌上倒了一杯花茶,“还是热的呢,姑爷有心了,一定是姑爷出发前便交代下去了,只等夫人来了便有热茶喝。” 乔薇还在生他的气,半点听不得别人夸他,瞪了碧儿一眼,咕噜噜地把茶喝光了。 只吃点心其实有些腻,但桌上居然还摆了牛肉干与猪肉铺。 主仆俩吃得那叫一个上入地。 忽然,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了地上。 乔薇啃牛肉干的手一顿:“谁?” 碧儿赶忙把盘子藏到了背后,将乔薇手里的半块牛肉干也夺了过来,丢到背后的盘子上:“你是……谁呀?” 对方不话,只睁大一双眼,好奇地看着床上的新娘子。 “谁呀?”乔薇问。 碧儿声道:“一个孩子,奴婢也不知道是谁。” “孩子也能把你吓成这样?男孩儿女孩儿?”乔薇道。 碧儿答道:“一个公子。” 乔薇招了招手:“弟弟,过来。” 鎏哥儿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乔薇抓了一块牛肉干递给他:“给。” 鎏哥儿吸了吸口水,很想吃,却又没伸手去拿,因为奶娘,牛肉干不好克化,孩子不能吃。 “很好吃的。”乔薇都听见他吞口水的声音了。 鎏哥儿最终没能战胜自己的口欲,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拿过了牛肉干。 乔薇听见他咬了一口,笑着问:“好吃吗?” “嗯。”鎏哥儿点头,比他平时吃的东西好吃多了! “哎哟哥儿,你怎么在这里?奴婢可找你一大圈了!”一个衣着得体的仆妇走了进来,见了床上的人,先是一怔,随即福身行了一礼,“奴婢孙氏,见过少夫人,少夫人金安。” 乔薇微微颔首:“孙妈妈,这孩子是谁呀?” “是三少爷。”孙妈妈对鎏哥儿道,“鎏哥儿,这是你大嫂,快叫大嫂。” 鎏哥儿软软糯糯地喊了句大嫂。 乔薇笑了笑:“牛哥儿真乖。” 城里人也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孙妈妈客气道:“少夫人稍作休息,奴婢就不打扰了,先与三少爷告退。” 乔薇点头。 孙妈妈抱着鎏哥儿出去了。 乔薇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那孩子的手与景云的差不多大,年纪也不相上下吧?她记得冥修的亲娘已经过世多年了,怎么会有个这么的弟弟? 莫非是庶出的? 豪门大宅,有个庶出的弟弟,想来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乔薇吃饱喝足,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来,打了个呵欠,靠在床头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碧儿喊了声姑爷。 ------题外话------ 最后几月票双倍了,大家有票票的,赶紧投给乔妹吧!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79】新婚之夜 据大梁朝有个闹洞房的习俗,但是大概没人敢闹当朝权相的洞房,姬冥修进屋时,身边只跟着一个打灯笼的妈妈,那妈妈在门口止住了步子,对着姬冥修一福,又将灯笼提了下去。 乔薇吃吃喝喝一下午,饿倒是不饿了,就是想如厕,她把手递给碧儿:“碧儿,恭房在哪儿?” 碧儿、碧儿已经出去了。 “娘子要如厕?” 姬冥修的声音乍然自屋内响起,乔薇惊了一跳,这人走路怎么老喜欢没声音?还有,不是姬家规矩大么?不该有人在外头禀报少爷回来了少主回来了云云? 这太不姬家了! “娘子在想什么?”姬冥修轻轻浅浅的声音又响在了乔薇的耳畔,带着一丝似有还无的笑意,有些勾人。 乔薇吞了吞口水,正色道:“我要如厕!你们姬家太大了,我找个恭房都找不到!” 这话不假,她记得从拜堂的地方走到洞房的地方,几乎走了整整一刻钟。 姬冥修探出手如玉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了乔薇的。 乔薇瞪他:“干嘛?” 姬冥修轻轻地笑道:“带娘子去恭房。” 乔薇撇过脸:“我要碧儿带我去。” 姬冥修道:“那娘子可以等明。” 混蛋! 乔薇由着他牵着手去了。 解决了尿急的问题,乔薇回了屋,静静地坐在床上,完全没有更衣的打算:“望舒和景云呢?” “睡了。”姬冥修道。 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居然就在没见到她的情况下睡了? 姬冥修又凑了过来。 乔薇问:“你又想干嘛?” 姬冥修晃了晃手中的玉如意:“给娘子揭盖头。” 盖了一,都差点忘记要揭了,乔薇哦了一声:“那你揭吧。” 姬冥修轻轻地勾起唇瓣,挑开了大红色的盖头。 被盖了一整日,乔薇的眼睛都差点变成红色,猝不及防地来了光线,她眸子就是一闭,待到适应了才缓缓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白皙如玉,五官精致,菱形的红唇微微地勾着,眸光似水,比女子更美上三分,大红色喜服穿在他身上,明艳如霞。 右脸那团红色的火焰,不知是喜服的缘故,还是其它,竟仿佛比之前的更艳了。 他又朝乔薇凑近了几分。 乔薇往后仰了仰:“别得寸进尺啊!” 姬冥修笑:“我是看娘子看得着迷,想让娘亲看得更清楚些罢了。” 谁……谁着迷了? 乔薇撇过了脸。 他在乔薇身侧坐下,撩起她一缕青丝:“娘子真好看。” 乔薇杏眼圆瞪:“少拍马屁!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 姬冥修轻轻一笑:“为夫做什么了,娘子不原谅我?” 乔薇没好气地道:“你逼婚!你骗我爹!” 好吧,逼婚他承认,可骗她爹,这从何起? “我没骗岳父大人。”他道。 乔薇的眼刀子嗖嗖的:“你怎么没骗?我娘都死了十来年了,你还信口雌黄地什么相信她还活着,你知不知道你给了我爹希望,要是找不到我娘,我爹该有多失望?” 姬冥修拉过她的手道:“给你爹一个活着的希望不好么?他相信你娘还活着,每日都在喜悦与期盼中度过,是不是好过他下半辈子心如死灰?” 乔薇竟无力反驳。 姬冥修道:“况且这门亲事是你娘定下的,你难道不想慰藉你娘的在之灵吗?” 乔薇给了他一个斜眼:“明明是皇后指的,怎么就成我娘定下的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皇后是多和姬家过意不去,才会把一个的乔家千金指成姬家少主的未婚妻?” 乔薇黑了脸:“你瞧不起我!” 姬冥修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娶到你,我很荣幸。” 这嘴皮子!这不要脸的程度!不愧是当官的! 不过,他似乎也没错,乔家的身份确实太低了,不论如何都配不上姬家。 乔薇的瞳仁动了动:“皇后快一尸两命了啊,我娘救了她,救了她儿子,她一高兴,就指了一门好亲事给我,又什么奇怪的?这代表她很在意自己、也很在意太子嘛!” 姬冥修道:“你娘本是大夫,救死扶伤职责所在,何须千恩万谢?” 这话听起来不近人情,却全都是事实,我看病,你给诊金,银货两讫,也有感激得不行的往他们课室送过锦旗,但没有哪个病人为了一次救命之恩,就把一个豪门拖下水。 姬家少主,该与门当户对的簪缨世家联姻才对,他娶的妻子,身份要够贵重,才能让这个家族更强大、繁荣。 乔薇嗫嚅道:“你不会是觉得……皇后快死了,我娘以此做要挟,才给她治病的吧?” “虽然不知道你娘为什么执意把你嫁入姬家,但我想,真相应该就是你猜测的那样。所以你看,被算计的人是其实是我,我才应该委屈。”丞相大人着,应景地露出了一副委屈又幽怨的表情。 乔薇听着前面的,差点就信了,听到最后几句,实在觉得这家伙是在胡搅蛮缠,一巴掌拍上他手背:“不想被算计,就别娶我啊!婚书我可是压在池子底下了,也不知道是谁连夜把它翻出来的!” “是我。”姬冥修诚实又诚恳地。 乔薇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噗的一声笑了,笑完,又捕捉到了他眸中的促狭,身板儿一正,道:“别想给我上眼药!我不是那么好骗的!” 娘子太聪明了真是不好。 姬冥修缓缓勾起唇角:“时辰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洞房之前不是要先喝合卺酒吗?” 姬冥修玩味儿地眯了眯眼:“原来娘子想与我洞房,我还怕娘子生气,想等娘子消气了再洞房花烛的呢,不过既然娘子想要——” “我不想要!”乔薇打断他的话! “晚了。”姬冥修拿过合卺酒,“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娘子可不能出尔反尔。” 乔薇看着他倒了两杯合卺酒,露出无比害怕与紧张的神色:“我、我不洞房,我没准备好。” 姬冥修轻笑着,将其中一杯合卺酒放到了她的手上:“没关系,我会很温柔的。” 呵呵,你的确会很温柔,温柔地睡大觉! 乔薇低下头,怯生生地问:“怎么喝呀?” “合卺酒须交杯饮之,来。”姬冥修举杯,手腕与她的相绕,将酒杯放至唇边,正要喝下,却发现乔薇并没有动,道:“娘子怎么不喝?这酒有问题?” 乔薇忙道:“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你们姬家的酒,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姬冥修笑得温柔:“既如此,娘子不如同饮?” 幸亏姐早有准备,猜道你会疑神疑鬼,已经服下解药了,以防万一你耐药性太强,比我先醒,对睡梦中的我做出难以描述的事情! “饮就饮!” 乔薇仰头,将手中的合卺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姬冥修也喝了自己的。 乔薇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杯子,十分满意,这种安神药是乔峥特制的,药效发挥得很快,她随便做点什么,这家伙就能倒床不起了。 念头闪过,乔薇看着他,莞尔地笑了笑:“我先去洗个澡,你在这儿等我。” “好。”姬冥修含笑点头,转头望向门口道:“准备热水,夫人要沐浴。” “是。” 门外的丫鬟应下,不多时,便有十个孔武有力的妈妈提着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进来了。 乔薇咋舌,姬家的浴桶到底是多大,怎么要那么水? 浴室在耳房的旁边,用一扇黄梨木的碧纱壁挡着,装修得奢华又精致,乔薇进了才发现,里头根本不是一个浴桶,而是一个型的浴池! 难怪打水都得这么多人。 “奴婢伺候少夫人更衣。”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走上前。 乔薇摆摆手:“不必了,你们下去吧。” “是。” 丫鬟与婆子们全都退下了。 乔薇锁好门,插上门闩,脱了衣裳,走下浴池。 大秋的,泡个热水澡是多么幸福的事,何况是“温泉”热水澡,简直不要太舒服。 乔薇美滋滋地泡了一场,泡到水都开始发凉才依依不舍地从浴池中起来,慢吞吞地穿了寝衣,打开门,朝卧房走去。 姬冥修果然已经躺下了,乔薇眉梢一挑,叫了声冥修,没有反应,乔薇脱了鞋子上床,他睡在外边,她不得不从他身上爬过去。 爬的时候,还使坏地蹭了蹭。 反正他睡着了,又不知道她干了什么。 不让他吃,不代表她不占点便宜呀。 谁让这家伙蔫坏蔫坏的? 乔薇爬到床内侧,打开另一床棉被盖上。 他睡得十分安稳,呼吸均匀。 其实撇开他触犯她的底线不谈,这副皮囊是真真完美得毫无瑕疵,就连右脸那块红斑,都没有半分丑陋,反而妖冶到了极致,给人一种无尽的蛊惑。 乔薇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往他身侧挪了挪,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拉开了他的棉被。 他的喜服已经褪下了,穿着一套红色的寝衣,领口微微地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与一片若隐若现的胸肌。 乔薇抿了抿唇,心翼翼地把他的领子扯开,伸长脖子往里瞧了瞧。 紧实的肌理,没有丝毫赘肉的腰线,每一块肌肉都饱满紧实,却并不夸张,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乔薇壮着胆子,在他胸上抚了一把。 啧啧,这手感! 又在他腹肌上揉了一把。 最后,绕过他的背后,摸着他的背肌。 她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 “娘子是不是最想摸这里?”他捉住她的手,就要按下去。 乔薇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没睡?!”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睡了,不过娘子盛情难却,所以为夫又醒了。” 什么盛情难却,分明就是没睡! “你干嘛要装睡?” 姬冥修淡淡地笑道:“娘子好心药了为夫一场,为夫怎么也得捧捧场不是?只是为夫都已经决定捧场了,娘子又在为夫的身上煽风点火,可真是叫为夫为难啊。” 谁知道你没睡嘛?! 乔薇气呼呼地道:“装的那么像,还故意把领口的扣子解了,分明就是想诱惑人犯罪!” 姬冥修笑意深邃:“娘子不掀开我的被子,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扣子解了?” 乔薇噎住,眼神闪了闪,撇过脸:“……我尿急。” 姬冥修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来,双手伸向乔薇。 乔薇警惕地看着他:“又要干嘛?” “抱娘子去如厕,娘子好生伺候了为夫一场,为夫怎么也得伺候回来才是。” 他咬重了“伺候”二字,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 乔薇的内心简直要崩溃,怎么就碰上了这条腹黑狐狸,道行太深,太深! “我又不想尿了。”乔薇道。 姬冥修一笑:“那就洞房。” 罢,将乔薇按倒在了床上。 乔薇想动,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他看似没有用力,却都压在了她的穴位上,叫她半分动弹不得。 乔薇气红了脸:“你起开!” 姬冥修在她柔软的红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不起。” “起不起?” 又亲了一口:“不起。” “你确定不起?” 姬冥修细碎的亲吻落在她脖颈、耳垂、锁骨,所有她敏感的地方,大掌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肢:“不起。” 乔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撇过脸:“那你就上吧!我是不会配合你的!” “是吗?”姬冥修眉梢一挑,“手。” 乔薇抽回了伸进了他衣内的手。 “另一只。” 乔薇把伸进他裤子的那只也拿了出来,耳根子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眼神却万分冷漠:“你可以走了。” 姬冥修的眸光往下瞧了瞧:“你确定这样我走得了?” 乔薇放下了不知何时盘在他腰上的双腿。 “冥叔叔我们可以进来了吗?半个时辰到啦!” 门外,响起了望舒的声音。 原来,并没有睡啊,这家伙又骗她! 姬冥修捏了捏乔薇发红的鼻尖,玩味儿地道:“乔宗主好像很失望啊,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乔宗主把时间都浪费了呢?**一刻值千金,不是没有道理的。” 乔薇瞪了他一眼,呵呵道:“原来你的时间就只有半个时辰啊,那浪费了也不可惜。” 姬冥修嘴角明显一抽! “我进来啦!”房门原本上了锁,就听见吧嗒一声,锁头掉了,望舒抱着雨妹妹,与哥哥手拉手地进来了。 他们在山上便是与娘亲一块儿睡的,到了这边,自然也要和娘亲一起啦! 两个包子脱了鞋,麻溜地爬到床上。 景云看向与自己同一大婚的冥叔叔,大婚在他脑海里只是一个名次,还没有什么概念,但看着冥叔叔的样子,他隐约明白大婚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能一起睡觉。 “冥叔叔也和我们一起谁吗?”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她脑袋:“是啊,从今起,冥叔叔都要和你们一起睡了,望舒喜欢吗?” 望舒笑眯眯地道:“喜欢呀!” 姬冥修又道:“以后,要改口叫爹爹了,冥叔叔不是你们叔叔,是爹爹。” “爹爹!”望舒叫得干脆极了,“那我以后就有两个爹爹了!一个给我写信的爹爹,一个冥叔叔爹爹!” 姬冥修问道:“你更喜欢哪一个?” “冥叔叔爹爹呀!那个爹爹都不要我们。”望舒的眼神落寞了下来,“我很想很想他的时候,他都不来找我,我还哭了。” 这孩子,竟是为此哭过的吗?姬冥修的心口一阵涩痛。 儿子不喜欢“亲爹”送的书,是不是也是这个缘故? “我想冥叔叔的时候,冥叔叔每次都来了,我喜欢冥叔叔!”望舒在姬冥修的脸上吧唧了一口,眼底又有了笑意。 姬冥修看着她手中爱不释手的布偶:“你听你爹爹的消息时,不是挺开心的吗?” 望舒道:“因为有爹爹,我就不是野种了啊。” 姬冥修心疼得不行了。 他忽然也有些害怕,两个孩子眼下如此地喜欢他,可若是知道他就是那个五年来对他们不管不顾的爹爹,会不会连这点喜欢都不给他了? 孩子的世界,被抛弃是没有理由的,不论他是忘了,还是死了。 乔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当年的事确实怪不得他,只是孩子太了,还不能理解。 两个包子困了,打了几个呵欠,在二人中间躺下。 望舒是真的喜欢姬冥修,娘亲也不要了,跐溜溜地滚进姬冥修怀里。 姬冥修抱着她,她抱着布偶,冲姬冥修嘻嘻嘻嘻地笑。 “早点睡。”姬冥修温柔地道。 “嗯!”望舒闭上了眼,嘴角还挂着笑。 白跳上了床,钻进景云怀里。 景云抱着它,乔薇抱着景云,不多时,三只都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两个大人却没有睡着。 乔薇抚摸着儿子柔嫩的肩膀,看着女儿团在孩子他爹的怀里,尽管还是有些生气他不择手段地娶了她过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给了孩子一份完整。 “多谢。”姬冥修忽然道。 “谢什么?”乔薇问。 “谢你把孩子生了下来,谢你把他们养大。” 乔薇垂下眸子:“你要对他们好,他们是真的吃了很多苦,多到你难以想象。” “我知道。”姬冥修伸长胳膊,握住了乔薇的手。 “我还在生你的气,别蹬鼻子上脸。” 姬冥修悻悻地抽回了手。 一家四口,一夜好梦。 …… 大婚第二日,到了该给公婆敬茶的日子。 乔薇与姬冥修都不是赖床的性子,可看着怀中的家伙睡得香甜,竟都有些不想起来。 外头的人催了三趟,乔薇看不过去了,自己先起了。 她一动,景云便醒了。 景云不睡了,姬冥修也不好再躺着,只望舒与白,倒在床上睡得昏暗地。 姬婉给乔薇送春宫图的那次,大致与乔薇科普了一下姬家的现状,姬家一共四府,东府、西府、南府与北府,一房住一府。 听着有些不可思议,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宝玉家都有荣国宁国两府呢,姬家这样的百年望族,就更不在话下了。 姬老夫人与大房住在南府。 二房住东府。 三房原本在西府,但几年前三老爷调任去了抚州任知州,全家都搬了过去,西府反而空置了。 北府住的是姬冥修的姑姑与姑父,值得一提的是,姑姑姬霜是在姬家招的女婿,他们生的孩子也姓姬,所以他们就算是姬家的四房了。 二房、三房都是庶出。 大房与四房是姬老夫人的骨肉。 乔薇洗漱完毕,给两个孩子也收拾整齐。 姬冥修没拿妻子服侍丈夫的那一套约束她,也没叫丫鬟进屋伺候,自己穿戴整齐,与乔薇一人牵着一个,前往落梅院给老夫人与公婆请安了。 姬家真是太大了,走了十分钟也没看到落梅院的影子。 “累不累?”姬冥修问两个孩子。 二人摇头。 乔薇就道:“乡下的孩子,十里路都是走得的。” 没良心的,又戳他心窝子,明知他已经快愧疚死、心疼死了。 “坐不坐滑竿?”姬冥修又问。 “滑竿是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姬冥修对身后的仆妇打了个手势,仆妇退下,很快便了四队滑竿过来,每两人抬着一个滑竿,所谓滑竿,也就是两根杆子,中间架着一把椅子。 两个孩子没坐过,当即有些想要,齐齐看向了乔薇。 乔薇点头:“去坐吧。” 二人这才去了。 景云轻得很,跟没重量似的,厮一抬,便将他抬起来了。 望舒却不同了,这个秤砣往滑竿上一蹦,就听得嘭的一声,椅子塌了…… 望舒委屈。 望舒是被姬冥修抱去落梅院的,等把望舒放下时,姬冥修一双胳膊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 “曾祖母曾祖母!”望舒提起裙裾,哒哒哒哒地跑进了姬老夫人的屋。 昨日姬老夫人便已见过两个孩子了,喜欢得不行,念叨了一睁眼,不亮便坐在屋里等着,早饭也吃不下,可算是把人盼来了。 姬老夫人笑盈盈地拉过了望舒的手,将景云也叫了身前,慈祥地看着二人道:“怎么样?昨晚上睡得好吗?” 望舒笑眯眯地道:“好呀!我和冥叔叔,不对,现在是爹爹了,我和爹爹一起睡的!” “景云呢?”姬老夫人笑着问。 景云道:“也是的,还有娘亲。” 洞房花烛,被两个包子搅了,姬老夫人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但到底更心疼两个的,大的自己琢磨吧,的吃好睡好才是最重要。 姬老夫人看着两个重孙,只觉心都要化了。 荣妈妈端了一盘点心过来:“少爷与姐没吃早饭吧?” 望舒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是呀!我好饿呀!” 荣妈妈把点心递给了二人,二人各拿了一块,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荣妈妈又把炖好的燕窝拿了过来。 两个孩子嘴馋,但是看到碗还是知道这是要吃饭了,都没动勺子。 “怎么不吃?”姬老夫人问。 景云道:“要等娘亲一起吃。”现在,也要等冥爹爹。 姬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他额头:“真懂事。” 乔薇与姬冥修进了屋。 姬老夫人已经从荣妈妈嘴里得知乔薇便是连续救治了自己两次的女郎中,别提多欢喜了,也有些愧疚自己犯下的傻事。 姬冥修是昨日才知一切真相,啼笑皆非了一把。 “来,给祖母请安。”姬冥修轻轻地握了握乔薇的手。 荣妈妈娶了垫子来。 一对新人跪下,给老夫人磕了头。 姬老夫人激动地把乔薇扶了起来:“孩子,苦了你了。” 乔薇微微一笑。 姬老夫人握着乔薇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容貌是没得挑了,身材也好得很,屁股翘,怪道能生儿子:“来,先吃点燕窝垫垫肚子,吃完了再去给你公婆请安。” “他们都到了?”乔薇问。 姬老夫人让她坐在了凳子上:“没事,你们先吃。” 姬冥修把两个家伙抱到凳子上,自己坐在乔薇的身旁,替她拿了勺子:“吃吧。” 既然老太太罩着,那就吃呗!乔薇接过了勺子。 姬老夫人满意地看着她,若她像别人那样扭扭捏捏不肯吃,她反而会失望,就该直率些,想吃就吃。 四人吃完燕窝,随姬老夫人一块去了明厅。 那里,已经坐了一屋子的姬家人。 众人见这家子竟是与老夫人一道来的,不由地微微愣了愣,很快,全都站起身来,等老夫人坐下了,才又都坐回原先的位子。 姬老夫人坐在坐边的主位上,右边的两个主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年轻的女子。 男子气质儒雅,神色却有些严肃。 女子容颜精致,恬静温柔,浑身都带着一股悠然的书香气,只静坐着,什么也不做,便美如一幅大师笔下的水墨丹青。 姬婉是际一抹霞彩,她就是碧空一片白云,各有各的美,但不论是谁,都是乔薇生平不曾见过的倾城之色。 姬老夫人笑着道:“薇啊,来见过你父亲母亲。” 母亲? 乔薇怔住,那个男人是她公公她能理解,但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居然她婆婆?她公公艳福不浅呐! 如此来,昨那个什么牛哥儿,就是她的孩子咯? 心里震惊着,乔薇拿余光瞟了一眼姬冥修,就见他神色冷静,瞧不出半分情绪。 有个比自己还的后妈,心里其实不大好受的吧? 荣妈妈拿了垫子过来。 乔薇跪在垫子上,荣妈妈递给乔薇一杯茶,声道:“先敬老爷。” 乔薇将茶举过头顶:“父亲,请喝茶。” 姬尚青接过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与姬冥修一样,面上瞧不出多少情绪。 他递给乔薇一个红包:“起来吧。” “多谢父亲。”乔薇双手接过,红包给了碧儿拿着。 荣妈妈又领着她给女子敬茶,正要跪下,就听得姬老夫人道:“怎么没看到鎏哥儿?他大哥大嫂新婚,他也该来给他大哥大嫂请个安的。” 还真是婆婆的孩子啊! 女子轻声道:“回母亲的话,鎏哥儿闹了一整晚的肚子,刚刚才歇下,我便没带他过来了。” 连声音,都透着一股诗情画意。 乔薇瞬间自卑了,同样是姬家的媳妇儿,瞧瞧人家多高大上,自己只是个土包子。 老夫人担忧道:“怎么会闹肚子了?” 女子道:“好像是吃了牛肉干,克化不了,半夜上吐下泻,折腾了许久。” 牛肉干,不会是自己给他的那一块吧?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大婚的第一,就把婆婆的儿子给弄病了! 婆婆知道了,还不得整死她啊? 姬尚青开口道:“你昨晚怎么不叫我?” 女子就道:“已经请了大夫了。” 姬尚青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知是气她没及时通知他,还是气有人害病了他儿子。 姬老夫人也沉下了脸:“哪个不要命的给鎏哥儿吃了牛肉干?”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0】 “是奴婢!” 碧儿咬咬牙跪了下来,“昨日奴婢见三少爷可爱,便给三少爷吃了一块牛肉干,请老夫人责罚!” 乔薇将她拽了起来:“是我干的,你干嘛替我背黑锅?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想罚,就罚我吧,和旁人没有关系!” 她讲得理直气壮,毫无心虚之色,众人把不准她是当真不怕姬家的规矩,还是压根就不清楚姬家有些什么样的规矩。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姬老夫人神色复杂:“你为什么要给鎏哥儿吃牛肉干?” 乔薇委屈道:“当时我手里只有牛肉干,我不知道他不能吃,在我们村子,像牛哥儿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吃草根、吃树皮、吃冷肉了。我去年病了一场,几日昏迷不醒,景云和望舒四处找吃的,冷掉的馒头、萝卜、肥肉,能吃的都吃了,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也没见把肚子吃坏,我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 老夫人一听自家重孙居然过得这么苦,心里抽抽地疼,大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丫鬟仆妇簇拥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掉了,如何舍得受一丝一毫的艰难?可她两个苦命的重孙,竟没有娘亲照顾,自家跑去外面找东西吃,还要吃冷冰冰的雪……她一想到两个身子蹲在地上抓雪吃的场景,就心口一阵剧痛。还不止一,是几,他们又是怎么睡的?谁给盖了被子?半夜会不会冻醒?没找东西吃是不是就得饿着肚子? 老夫人把两个家伙抱进怀里,如今他们身上自然看不出挨饿受冻的痕迹了,但老夫人还是心疼地问道:“吃了很多苦吧?” 孩子哪里懂什么叫吃苦?望舒歪着脑袋想了想:“草根是挺苦的。”二狗哥拿到私塾给她尝过,苦死了! 还吃过草根,老夫人心里那个疼,只恨不得把自己给折寿了,把重孙那几年给换回来。 景云道:“曾祖母你生娘亲的气了吗?为什么他吃坏肚子就是我娘亲的错?曾祖母你吃牛肉干,也会坏肚子吗?要是大家都吃不坏,只他一个人吃坏了,难道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吗?” 一位穿着酱色褙子的仆妇笑道:“少爷,你有所不知,鎏哥儿肚腹比常人娇弱,吃食不可与常人相比。” 这还是在怪罪乔薇了。 姬冥修神色淡淡地看向她:“我儿子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 仆妇一噎。 女子开口:“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几日就好了。” 乔薇暗道这后妈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那个姓孙的妈妈不在,估计是照顾鎏哥儿去了,她有没有告诉后妈是自己给鎏哥儿吃了牛肉干? 姬老夫人对乔薇道:“这事儿怪不得你。”又看向姬尚青与女子,“我早和你们孩子不能太骄养了,这也吃不得,那也吃不得,反倒把身子弄虚了,一他是咱们姬家的哥儿,燕窝人参地养着,却一点都不壮!你看景云……” 姬老夫人着,眸光扫过景云的细胳膊,话音一顿,揉了揉望舒,“他妹妹,多壮实!” 乔薇:用壮实来形容女孩子真的没关系么…… 姬尚青略略欠身:“是,儿子记住了。” 女子也欠了欠身道:“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这么一闹,倒叫气氛有些凝滞了。 荣妈妈笑着打了个圆场:“来来来,敬茶,敬茶,婆婆还没喝到这碗媳妇儿茶呢!” 乔薇有点不想跪了,拜这个后妈所赐,自己可是差点被老夫人给骂了,尽管后妈可能是无心的,但是抱歉她生气了,她心中有魔了,她看谁都是魔,后妈云淡风轻一脸的不介意,可落在她眼里却像是“虽然你赢了我,但你还是得跪我”,这感觉真特么不爽! 荣妈妈摆好了垫子,笑道:“少夫人,请吧。” “请什么?”姬冥修忽然开了口。 荣妈妈一怔:“给、给夫人敬茶啊。” 姬冥修淡道:“我母亲不在,你让她敬给谁?她能代替我母亲、代替大梁朝的公主?” 续弦的地位原就是比不上原配的,若是受宠,在夫家也可有原配的待遇,后妈俨然就是很受宠的,可再受宠,也不能与一国公主相提并论,除非她本身也是一个公主。 但她是吗? 她不是。 换别人家,自然没人敢这么驳继母的面子。 毕竟她能坐在这里,首先就是得到了老爷的首肯,老爷都同意了,做儿子的还能什么? 只可惜这个儿子,不太卖老爷的面子。 乔薇看向姬冥修,有点为他的“大逆不道”担心。 姬冥修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我娘是公主。 皇二代就是这么任性! 姬尚青目光沉沉地望向了姬冥修,姬冥修豪不避让地任他打量,目光交错,空气里弥漫起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姬家父子不合,在京城早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姬尚青在内阁做的好好的,就是被儿子给搞下台了,这当然只是传言,可能传出这样的流言,本身就明姬家父子关系不好了。 眼看着父子二人就要打起来,姬老夫人忙打了个圆场:“薇来,见见你二叔二婶!” 姬尚青的眸光冷沉。 姬冥修得意地撇了撇嘴角。 荣妈妈领着乔薇走到左下首处,一一为她介绍起了姬家的亲戚。 “这是二老爷,二夫人。” 二老爷姬盛是个儒雅俊逸的男子,面容和善,笑意满脸,一看便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他是庶出,生母已过世,夫人姓李,是个世家的嫡女,在大梁,嫡庶分别是很大的,饶是如此,姬家的庶子也仍叫不少世家趋之若鹜。 二夫人有些清高,笑容淡淡的。 二人都给了红包。 乔薇接过,客气地道了谢。 荣妈妈带着乔薇走到了右边的下首处,指着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美妇与一个穿着褐色锦衣的男子,“这是四姐,这是姑爷。” 美妇想来就是姬霜了,姬霜的年纪比姬婉长了几岁,容貌略逊于姬婉,却也是美艳动人的模样。 姬霜亲热地拉过乔薇的手:“好侄媳,我可是把你盼来了!你不知道我盼这子成亲,盼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后听你祖母,他女人孩子都有了,我又恨不得把你们全都抢来!钦监原本给你们定的腊月的日子,我与他们吵了一架!我一家四口好生生地要团聚,你们还不让是怎么来?他们方把日期给改了。” 乔薇皮笑肉不笑,敢情是你这么“着急”啊,我就这婚礼怎么来得这样快呢?! 姑姑什么的太不可爱了! 姬霜是嫡出,亲厚程度非二房可比,她送了个大红包,又悄悄塞给乔薇一个的。 姑父秦冰羽出身不高,却做得一手好学问,是隆帝十一年的庶吉士,不知为何没有入朝为官,长得斯斯文文的,脾气很好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腼腆。 姬霜笑道:“别介意,你姑父就是锯了嘴的闷葫芦!但他最是热心了,你有空一定要来北府玩!” 乔薇客气道:“我会的,多谢姑姑,多谢姑父。” 乔薇见过长辈之后,丫鬟婆子领着两个容颜清丽的姑娘上前给乔薇请了安,一个是姬霜的女儿姬婉瑜,年方十四;一个是二老爷的女儿姬如月,年方十五。 听名字,便知身份高低了。 婉瑜是嫡女,如月是庶女。 姬霜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五个月了,大夫都是个子。 这之后,老夫人又让景云与望舒叫了人,尽管昨日早已见过,可昨日没红包,今叫人是有红包的。 一圈下来,两个包子的荷包都塞满了。 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不少,之后,姬霜打头阵,逮住两个包子一个劲地逗,逗得一屋子人都要笑翻了,半个上午,便这么过去了。 众人起身,向姬老夫人告辞。 姬老夫人点点头:“你们先去忙,晚上记得过来吃饭。” 姬家太大,走动不便,平时各吃各的,今日是新妇进门,按照惯例,一家人一块儿聚一聚。 众人应下,挨个出了落梅院。 乔薇也准备领着退下,却被姬老夫人叫住:“薇,你留下,我有话与你。” 乔薇拍拍包子的肩膀:“去院子里玩。” 景云与望舒开开心心地去了。 姬老夫人拉着乔薇的手回了屋,打开箱子,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桃木盒子,乔薇打开一看,全是琳琅满目的首饰。 姬老夫人道:“我上了年纪,这些东西都戴不了了,你拿去戴吧?” 一匣子全是金的!黄金、紫金、赤金…… 乔薇的眼被晃花了。 “喜欢吗?”姬老夫人问道。 乔薇吞了吞口水:“喜欢。” 这么多金子,谁不喜欢?哪没钱了,拿出去当,都能当初一栋别墅来。 姬老夫人就爱她这直率的性子,拍了拍她的手:“喜欢就好,我库房还有一些,明日让荣妈妈收了,给你送过来。” 乔薇道:“不用了,这一盒子就够了,太多了我也戴不完。” 她本身不爱戴首饰,都是攒着,等以后好卖钱的,但这一盒就够了,再多她就不好意思了。 姬老夫人倒也难得的没有勉强,与她了会儿话,问了些从前在乡下的日子,她都斟酌着了。 其实她过得怎么样,姬老夫人随便派人问一问就知道了,她没必要撒谎,也没必要添油加醋。 两个家伙在院子玩投壶玩上了瘾。 “我们中午可以在曾祖母这里吃饭吗?”望舒哀求地问。 乔薇点了点她脑袋:“这么快就不要娘亲了?” 望舒抓着脑袋道:“哎呀,不是不是,我们要娘亲的!” 乔薇一笑:“行了,你们玩吧,别闹得太厉害了,曾祖母年纪大了,你们凡事得心些,不许撞到、磕到,尤其是望舒。” 望舒吐了吐舌头。 乔薇带着碧儿出了落梅院。 碧儿声道:“夫人,刚刚奴婢打听了,大夫人姓荀,祖籍是姑苏的,父亲是姑苏的大官儿,她是家中的长女,才情兼备,在姑苏一带颇负盛名。” 哟,还是个才女啊。 乔薇挑眉:“我公爹是慕名求娶她的?” “不是。”碧儿与魏相处久了,也成第二个消息能手了,乔薇与姬老夫人在里头叙话,她抓着几个婆子,刷刷刷地把消息套出来了,她道:“大夫人在姬家住过几年,很早便与老爷认识了。” 乔薇摸下巴:“很早是多早?我瞧她与冥修差不多年纪,我公爹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吧?” 碧儿点头道:“是挺的,那会儿公主还健在呢。姑爷从前不住姬家,老太爷反对老爷与公主的亲事,老爷带着公主住在四合院,生下了婉姐与姑爷,姑爷长到六岁全家才搬了回来,荀氏也是差不多那时候住进姬家的。” “为什么要住进来?”乔薇狐疑地问。 碧儿道:“她父亲与姬家有点关系,临死前把她托孤给了姬家。” 托孤,呵呵。 真狗血。 乔薇淡道:“住了多久?” 碧儿想了想,道:“一个妈妈五年,一个妈妈七年,奴婢也不知该信谁的,反正她俩都公主在世时挺喜欢荀氏的。” 乔薇讥讽地笑了:“哈,那我婆婆知不知道她喜欢的姑娘,长大以后爬了她丈夫的床?” “这……”碧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原本还想告诉夫人,荀氏起先在姬家过得并不好,大家都不拿她当回事,是公主来了之后,见她可怜,把她要到身边,她的日子才一好起来了。可现在夫人生气了,她不敢再火上浇油了。 “不要脸。”乔薇冷声道。 碧儿被吓得够呛:“荀氏……是挺不要脸的。” 乔薇呵呵道:“我我公公啊,人家托孤给姬家,他合该当女儿看待的,怎么养到自己房里去了?我要是人家亲爹,现在都能从坟里爬出来。” “她爹恐怕……挺含笑九泉的。”碧儿讪讪道。 一个的孤女,居然能嫁给姬家的家主,这简直是祖上烧高香了好吗? 是啊,可不是烧高香吗?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就靠着父亲生前挣下的名声,华而不实,又有哪个高门愿意迎娶这样的女子?纵然姬家愿意给她做靠山,可到底不是亲生的,又能靠多久? 留在姬家,确实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如今她又生下了儿子,无论如何下半辈子都有了倚仗。 “啧,这后妈是个人物啊。” 哄得了公主,嫁得了家主,她要不是人真的好到了极致,便是手段高到了一定的程度。 乔薇淡淡一笑:“有意思。” 话间,主仆二人出了院子。 荀兰与姬冥修站在槐树下,姬冥修大半个身子背对着这边,乔薇看不清姬冥修的神色,倒是看清了荀兰的,姬冥修不知与她什么,她脸色不大高兴,眉心微微地蹙着。 连蹙眉都透着一股子仙气,真是美得地都失了颜色。 她开口,似乎是要解释什么,却一眼看到了站在落梅院门口的乔薇,又把话头咽下了。 她转身离开。 乔薇走上前,与姬冥修并着肩,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似笑非笑地道:“青梅和竹马了什么呢?” 姬冥修浓眉微蹙,朝乔薇看了过来。 乔薇掩面打了个呵欠:“不就算了,我还懒得听呢!碧儿,我们走!” “是。”碧儿给姬冥修讪讪地行了一礼,追上乔薇的步子,回了青莲居。 青莲居是并不是公主生前所住的院子,荀兰的桐院也不是,这就是做公主的好处了,人家在姬家建了自己的公主府,后面就算来一百个后妈,也没一个住得进去。 公主去世后,大概是怕睹物思人,姬尚青与姬婉姐弟从里头搬了出来,起初是住桐院,姬婉出嫁后没多久,荀兰嫁进了桐院,姬冥修再住里面不合适,便住进了青莲居。 青莲居原本就是给姬冥修建的,只等他哪日娶了亲再用,他提早搬进去,并无不妥。 只是他尽管搬进来,一年加起来住的日子还不超过一手之数。 下人是谁,他也叫不出个子丑寅卯。 乔薇坐下,喝了口冷茶,对碧儿道:“咱们屋子是不是太冷清了?” 碧儿皱眉:“是啊,都不见几个人,按理夫人是过门的新妇,给公婆敬完茶后,下人就该来挨个给夫人请安了,然后告诉夫人她们叫什么、平时都做些什么活儿,请夫人示下。” 乔薇就道:“那你觉得她们是为什么没来呢?” 碧儿迟疑了半晌:“姑爷……吩咐的?” 乔薇淡笑:“吩咐她们连口热水都不烧给我喝?恐怕是有人想给我下马威吧?你去把她们叫来,我认识认识。” “是。”碧儿出了屋子,半晌,却只带回一个做洒扫的妈妈。 那妈妈姓吴,身材矮胖,一双手长满了茧子,一看便知是个苦心劳作的。 她进屋,给乔薇磕了个头:“奴婢吴氏,叩见夫人!夫人万福!” 乔薇淡淡一笑:“吴妈妈,院子里的人都去哪儿?” “这……”吴妈妈低下头眼神闪躲。 碧儿叫了一圈人,一个有分量的都没叫到,只叫来一个傻呆呆的洒扫仆妇,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我家夫人问你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吴妈妈抖抖索索,整个人伏在地上:“奴婢不敢……” 乔薇语气随和道:“妈妈别怕,我并未有意为难你,只是有些好奇,院子里的人都伤哪儿去了,我记得昨夜我洗澡时,光是给我提水的妈妈就有十多个,怎么才一会子功夫,就全都变不见了?” 吴妈妈害怕,不敢。 碧儿压下火气道:“你抬头看看问你话的人是谁?是少爷的新婚妻子,姬家的少夫人,青莲居的女主人,你是帮着谁藏着掖着,不敢与少夫人交底?怕得罪了那人,少夫人护不住你么?” 不得不碧儿不愧是在宅子里混过的,三两句话便戳中了吴妈妈的要害,吴妈妈将头埋得更低。 乔薇淡道:“你要明哲保身可不行,你既被我逮住了,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要么,是乖乖地交代了,要么,就是我逼着你交代。碧儿。” 她使了个眼色。 碧儿会意,从炉子上拎了一壶滚烫的开水。 吴妈妈一回头,看见那烧得通红的壶底,心里一阵打鼓。 乔薇淡淡地道:“我只给你十个数的时间,我数到十,你还不交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一,二,三,四……” 数到五时,吴妈妈吓尿了:“少夫人饶命,我!我!” ------题外话------ 只差十几票就能破千,求票,明日万更答谢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1】教训渣女,一起花瓣浴(一更) 乔薇抬手,碧儿移开了悬在吴妈妈头顶的水壶,吴妈妈心头一松,碧儿又吓唬她道:“敢讲一句假话,我这水可就全泼你身上了!” 吴妈妈抖了三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碧儿呵斥:“快!” 乔薇暗暗好笑,这妮子在徐氏身边学了些手段,在深宅大院儿恰巧能派上用场,幸亏是带她过来了,留在作坊,可没这么大的作用。 吴妈妈仍是十分地害怕,把心一横,豁出去了道:“是莲儿姑娘!” 乔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莲儿姑娘是谁?” 吴妈妈战战兢兢道:“是青莲居的管事,青莲居大事宜全都是听她安排的,大家伙儿……大家伙儿不肯出来给夫人请安,也是因为莲儿姑娘要等她回来了一起。” “哟,排场挺大嘛,不止你们要等她,连我这个正牌夫人也得一并等着,她是这个意思吧?” 吴妈妈脑子没那么灵光,莲儿姑娘等她时她便等了,没往深处去想,而今少夫人这么一提点,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吴妈妈整个人都不好了。 碧儿声道:“夫人,先问问那丫头是谁的人。” 乔薇嗯了一声,对吴妈妈道:“你抬起头来,好生告诉我,把你知道的关于莲儿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吴妈妈颤抖着道:“奴婢……奴婢告诉少夫人了,少夫人就能确保奴婢……万无一失吗?” 乔薇漫不经心地牵了牵唇角:“这我可不能保证,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如果你不,那么你现在就会有一万个闪失。” 碧儿十分配合地开水壶放到了她头上,做了个就要倾倒的姿势,吴妈妈吓得什么都招了。 原来啊,这个叫莲儿的姑娘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管事,而是姬老夫人安排在青莲居的通房丫鬟。 “她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是个得力的,又会念书,又会识字,还会记账,对人也再妥帖不过,在落梅院当差时,可是荣妈妈的左膀右臂,老夫人瞧着喜欢,便把她派来青莲居了。虽未当众言明什么,但大家伙儿也都明白,她与咱们是不一样的,她是少爷的人。”吴妈妈道。 乔薇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你们少爷碰她了?” 吴妈妈道:“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只是个做洒扫的,平时都在前院,进不来上房。” 乔薇慢悠悠地笑了:“一个通房丫鬟也敢给我下马威,碧儿你她是借了谁的胆?” 碧儿道:“不是老夫人的,就是少爷的。” 乔薇喝了一口茶:“那我要是打了她,是不是就是在忤逆老夫人与少爷?” 碧儿笑道:“当然不是,老夫人派了她来,是要她悉心服侍少爷的,不是给少爷难堪的。少夫人是少爷的结发妻子,她不敬重少夫人,可不就是在打少爷的脸?夫人只管教训便是,回头老夫人问起来,那也是她的不是,与少夫人何干?” “的有道理,你再去传一次话,叫莲儿姑娘出来。” “是。” 碧儿迈步去了,然而令碧儿气愤的是,她把后罩房的每间屋子都喊遍了,仍不见什么莲儿姑娘出来。 乔薇拨了拨杯盖,笑吟吟地道:“莲儿姑娘在青莲居住了这么久,不会一个朋友都没有,总该有人知道她的行踪才是,你最后去传一次话,就我的,全都到偏厅来,谁不来,现在就给我收拾包袱滚出青莲居。” 狠话一放,当真有不少人下人来了。 碧儿点了一遍:“算上吴妈妈,一共二十三人。” “不算莲儿,还少了两个。” “是不是少了?”碧儿问吴妈妈。 吴妈妈不敢答话。 碧儿又看向众人:“少了谁?” 众人低下头,不吭声。 乔薇不紧不慢道:“少了左耳上有颗黑痣的,右手背上有条刀疤的。”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地齐齐一怔,连规矩都忘了,好奇又害怕地看向乔薇。 乔薇一笑:“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昨日我沐浴,一共有十六个人进来伺候过,提水的十三人,备澡豆的一人,备熏香的一人,空手进来的一人。你,你,你……还有你。” 乔薇将三个丫鬟,与十一个提水的、孔武有力的妈妈一个不错地从人群中点了出来,随即笑道:“我可有记错?” 十四人惊得不出话了。 她们不过是几个备水的下人,谁能打个照面就把她们全都记下了?况且昨夜少夫人似乎根本没拿正眼瞧她们—— 这是不是太邪门了? 众人心里一阵恶寒。 乔薇正色道:“碧儿刚刚可有把我的话转告你们,若是有不到的,就收拾包袱给我滚出青莲居。” 众人的头低得更低了。 乔薇摸了摸腿上的貂毛:“看来是有了,很好,碧儿。” 碧儿福身:“夫人。” 乔薇道:“去把那两个奴婢给我抓来!” “是!” 碧儿去了后罩房,后罩房就那么大一点地方,要找两个婆子还是很容易的。 碧儿一脚踹开了房门! 与乔薇相处久了,某些手段也变得简单粗暴了。 两个婆子先是一怔,发现来的是碧儿,又凶着冷下脸来,左耳有颗痣的婆子问:“蹄子不要命了是不是?居然敢踹我的门!” 碧儿冷声道:“少夫人有令,命我抓你们两个过去,你们是自己走去,还是我拿绳子把你们绑去。” 两个婆子面面相看了一眼,随后哈哈哈哈地笑了。 “就凭你?”手背上有条刀疤的婆子笑得不能自已,“你还是回去多吃两碗饭再来吧!” 碧儿扯了扯手里的绳子,果真去绑她。 刀疤婆子不屑地啐了一口,扬起手掌,就要一个大嘴巴子呼过来,时迟那时快,白自门口一蹿而入,高高地飞起,一爪子挠上了刀疤婆的脖子。 就听得一声惨叫,刀疤婆子痛得倒在了地上,满地打滚。 而她的铜板,那个左耳有颗痣的,见状不妙,抡起凳子便朝这东西砸了过来。 白飞起一跳,避过了她的袭击,随即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呼得她一个翻滚,重重地跌在了刀疤婆子的身上! 碧儿赶忙上前,拿绳子绑了二人的手,将二人拽起来,推去了偏厅。 偏厅的下人瞅着碧儿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以为她会在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手里吃亏,却没料她真把人给绑来了,且瞧两个婆子鼻青脸肿的样子,似乎挨了一顿狠揍。 至此,众人越发噤若寒蝉了。 碧儿踹了踹二人的后膝:“跪下!” 眼神表情,与乔薇发飙的样子三成的相似,这是个被乔薇“带坏”的丫头,若是冯氏在这儿,定不敢相信这是她那处处委曲求全的女儿。 两个婆子膝盖一软,跪下了。 乔薇道:“把你们叫来,没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们,你们被解雇了,从今起,青莲居不再有你们的位置,打哪儿来的,都给本夫人回哪儿去。” 两个婆子就是一愣,不敢相信对方真的把她们赶出青莲居了。 刀疤婆子道:“少夫人,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奴婢是青莲居的下人,就算发落奴婢,也得……也得先请莲儿姑娘示下。” 乔薇将茶杯淡淡地搁在了桌上:“莲儿是青莲居的女主子还是我是青莲居的女主子?” 刀疤婆子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青莲居的事向来是莲儿姑娘在打理……奴婢们的去留也该由莲儿姑娘……” “放肆!”碧儿指着她鼻子,“你可是在我家夫人的话还不如一个奴婢的话好使?” 乔薇摆手:“拖下去。” “是!”碧儿凶狠地瞪了那婆子一眼,抓起婆子的衣裳往外走。 刀疤婆子尽管被绑了手,其余地方却是灵活的,上半身一崴,整个人倒在地上,任碧儿如何拉扯都绝不起来。 碧儿见拉不动她,又转头去拉耳朵上有黑痣的婆子,那婆子也依葫芦画瓢,往地上一滚,死活不起来。 碧儿拉不动,简直要急死了! 乔薇淡淡地站起身:“让开。” 碧儿气喘吁吁地松开了手。 众人看向乔薇,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就见乔薇一手抓起一个,丢鸡仔儿似的,不费吹灰之力地丢出了大门。 所有人……目瞪口呆。 乔薇拍了拍,回到座位上:“现在,一个个地交代,莲儿去哪里。” 莲儿去桐院了。 在房中照顾病弱的鎏哥儿。 自己院子的哥儿不照顾,却跑去别人院子照顾别人的孩子,是该这姑娘傻呢,还是这姑娘真善美? 乔薇差碧儿将莲儿叫了过来。 本以为会是个多么貌美如花的女子,却原来是个姿色平平的姑娘,看来老夫人还没心盲到找个狐狸精迷惑自家孙儿的地步,送了个妥帖的姑娘来,一是解决自家孙儿的需要,二是替孙儿料理料理庶务。 莲儿神色凝重道:“奴婢听少夫人把两位妈妈处置了,不知少爷可知道此事?” 乔薇淡淡一笑:“你一来,第一句话不是向我请安,而是向我兴师问罪,你的位置摆得很高嘛。” “奴婢受老夫人嘱托料理青莲居,就定当将一切庶务料理妥当,若是有得罪少夫人的地方,还望少夫人海涵。” “我凭什么海涵?做错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少夫人如此,未免度量太了些。” “你这句话倒是对了,我度量确实,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以后谁还想在青莲居做事,最好不要再得罪于我。”乔薇这话时,目光扫过了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众人。 莲儿视死如归道:“少夫人何必为难她们?她们也是听了我的话才会等我,没去及时给少夫人请安,她们是无辜的,少夫人真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啧,高手,真是高手! 瞧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简直完美。 在乡下住了那么久,都没碰到一个厉害的,进姬家一日,就给碰上了俩,不愧是豪门大宅,水深似海啊。 乔薇笑了笑,道:“你看见我为难她们了?” 莲儿一噎。 乔薇慢悠悠地笑道:“她们全都是来这儿给我请安的,我正打算让她们回去,可巧你就来了,你是出于什么缘故,竟认为我在为难她们?不会你走的时候,就算计好了,我找不到你,会一怒之下抓了她们来问话吧?那你这居心就太叵测。今儿是碰上我这种菩萨心肠,没把人怎么样,若是换个厉害的、狠的,这群人岂不是都没命了?要是没命了,这笔账是算在一怒之下的我头上,还是算在把她们推到我怒火下的你的头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莲儿,她真的是这么打算的吗?真的只是想拿她们刺激少夫人,却不管她们死活吗? 乔薇冷笑,和姑奶奶玩心计?姑奶奶在ffie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呢! 乔薇道:“我初来姬家不久,不知按姬家的家规该如何处置,不如就等你们少爷回来,问问他怎么办吧。” 莲儿的脸褪去了血色。 乔薇的目光自众人脸上逡巡而过:“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觉得我与冥修不过是奉子成婚,我是个乔家的弃女,是个在民间流落了六年的寡妇,冥修娶我,一是碍于孩子,二是碍于那道皇后的懿旨,可在冥修眼里,我或许早已不干不净。你们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我与他并未圆房,越发坚定了他打心眼儿里嫌弃我、瞧不上我,所以你们,也不拿我当回事,一个个地都想骑到我头上,是笃定了我不受宠,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也不敢上冥修跟前告状。” 莲儿的脸又一下子涨红了。 句句被戳中了要害,不止她,所有青莲居的下人都开始心虚害怕了。 乔薇藏着掖着,她们姑且不惧,但把一切都摊开了放在明面上,分明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她们猜错了吗?少爷并不嫌弃她? 可若是不嫌弃,又为何没与她行周公之礼? 乔薇到底不是个古人,不知圆房在古代是一件大事,新婚之夜不圆房的妻子,或圆房了也无落红的妻子,在婆家是抬不起头的。 她孩子都有了,自不可能再有落红,这不是她的错,可架不住有人过不去这种事,人的恶意是无穷的,她在民间的六年,是否真的守身如玉,谁都不敢保证。 床铺上没有欢好的痕迹,更是成就了她们最恶意的揣测。 早知道会引来这么大一场麻烦,昨晚就该与冥修…… 想什么呢? 几个喽啰罢了。 莲儿开始求情:“奴婢一时糊涂,请少夫人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原谅奴婢。” 丫头嘴巴很厉害啊,居然把老夫人请出来压她,她若是执意动了她,岂不是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过门的新妇,得罪了后妈就算了,再把祖母给得罪了,她往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乔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点事罢了,我自然会原谅你,你们所有人也一样,念在你们是初犯,我会替你在少爷面前求情的。” 不多时,姬冥修抱着两个满头大汗的孩子回来了。 “娘亲!”包子自他怀里一扭,跳下地,扑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摸了摸二人的脊背,全都湿透了,忙对碧儿道:“带景云望舒去换件衣裳。” 碧儿带了包子下去。 屋子里黑压压地站着二三十号人。 姬冥修古怪地扫了众人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乔薇便把上午的事了,顺带着替她们,尤其替莲儿求了情,也交代了自己处置两位妈妈的事情:“不知相公,可觉得妾身的处置欠妥?” “是挺不妥的。” 众人心头一喜,少爷果真是站在她们这边的! “赶出青莲居太便宜她们了,逐出姬家,永不录用。至于这个。”姬冥修淡淡地看向了莲儿,他对这个女人几乎没有印象,“拖出去,打十板子,送回老夫人的落梅院。” 莲儿花容失色:“少爷!” 姬冥修摆摆手,两个婆子上前,扣住她,将她拖下去了。 剩余的人个个抖如筛糠。 姬冥修蹙眉道:“姬家不缺下人,你们既然不想伺候,就都走吧。” 众人跪下,拼命地求饶。 被赶出青莲居,就意味着遭了姬冥修的嫌弃,还有哪个院子敢用她们?最坏的结果是被逐出姬家,最好的也不过是在最脏最累的地方做杂役,哪里比得上青莲居呢? “娘子怎么看?”姬冥修问乔薇。 乔薇笑道:“她们也是一时糊涂,算了吧。” 姬冥修温柔一笑:“娘子总是这么温柔善良。” 众人崩溃,温柔善良,那个二话不把俩婆子提起来丢出去的悍妇到底是谁? 经此一闹,众人再不敢瞧这位进门的新妇。 ……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落梅院的膳厅用膳,男女分了席,以一扇屏风隔开。 两个包子想和姬冥修一起坐,便去了爷们儿那桌。 乔薇坐在姬老夫人的身边,姬老夫人的另一边是宝贝女儿姬霜,乔薇的另一侧是荀兰。 荀兰已经换下了上午的正式装扮,穿的是一件素白广袖流仙裙,腰肢紧束,不堪一握,脊背挺直如青竹,袖口与裙裾以金线绣了几朵华丽的木芙蓉,如点睛之笔,让她缥缈出尘的气质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贵不可言,美不胜收。 这要不是自己的后妈,乔薇觉得自己能被她掰弯。 实在太美了。 姬霜的眼中有难以掩饰的嫉妒。 荣妈妈趁着上菜的功夫,凑近乔薇耳畔讲了几句话。 乔薇才知,莲儿已经被姬老夫人打发了,姬老夫人唤了她老子娘过来,给了点银子,叫把人领回去,没再接回来的话。 其余人并不知青莲居风波,笑容满面地等着姬老夫人开席。 姬老夫人拉姑乔薇的手道:“冥修你给准备了礼物是不是?” “什么礼物呀?”姬霜笑着问。 乔薇对碧儿点点头,碧儿将带入落梅院的锦盒,一盒盒地呈给了在座的女眷。 众人打开一瞧,竟是十六枚铺在红绸上的……鸟蛋? 还是灰色的,不会是坏掉的鸟蛋吧? 这新妇也太气了,进门送礼,居然送坏掉的鸟蛋?要不怎么是乡下人。 二夫人李氏淡笑道:“这些鸟蛋不会是侄媳自己上树掏的吧?” 丫鬟们一阵哄笑。 姬老夫人的脸子也有些挂不住,她就是担心孙媳手中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才给了她一大盒首饰,她随便送点什么,都比一盒怪鸟蛋要强啊。 荀兰忽然开了口:“这鸟蛋看着有些眼熟,闻起来的气味也像是在哪儿吃过。” 众人闻了闻,还真是! 乔薇解释道:“这是鹌鹑松花蛋,市面上还没开始卖,我自己做了些尝尝鲜。” “松花蛋?你做的?你会做松花蛋?”姬霜惊讶。 松花蛋可是好东西,在市面上买都买不到,老夫人偶尔得了几罐子,还不够大家伙儿分的,最近倒是听宫里有了,但谁没事跑到宫里去蹭蛋啊? 姬霜又道:“这种的我还没见到卖的,你刚刚什么?鹌鹑做的?” 乔薇道:“是鹌鹑蛋。” “差不多。”姬霜迫不及待剥了一个,一口吃进嘴里,好吃得差点哭了,抓过一个传菜的丫鬟,递给她一枚松花蛋,“来,给姑爷送过去。” 丫鬟怔怔地去了。 姬老夫人欣慰,起先她还担心乔薇出身不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故意塞了她一盒首饰,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物以稀为贵,姬家人不缺金银珠宝,就缺金银珠宝都买不来的东西。 姬霜又剥了一颗松花蛋,笑呵呵地道:“哎哟,这东西好看又好吃,比那些字啊画啊的死物强多了,你是不是,大嫂?” 荀兰过门时,送的就是自己的亲笔字画,她出身书香门第,一手字写得出神入化,当今太傅都赞其有大师风范,画作更是传神,被宫廷画师誉为古今第一奇女子,就连太子的寝殿,都挂着一幅她的山水画。 人人都以得到她的字画为荣,可姬霜这种连唐诗都背不下来的草包,哪懂欣赏字画?偏大家都好,她连牢骚都没处发,憋屈了好几年,如今可算是逮到一个比荀兰字画更稀罕的东西了。 姬霜笑得看不见眼睛:“真好吃!” 荀兰的面上似乎瞧不出任何被羞辱之后的不满,但她睫羽颤了颤,捏着帕子的手指隐隐泛白,乔薇坐在她身侧,对一切一目了然。 荀兰的处境,其实比她更加尴尬吧,她背后好歹有个乔家,尽管乔家在姬家面前弱得如同一只蚂蚁,可蚂蚁再也是肉,荀兰却什么都没有,唯一拿得出手的,除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便是一身好才学。 姬霜踩她的字画,与踩她娘家没什么分别,可以是非常打脸了。 姬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你吃就吃,哪儿这么多话?再废话,我叫你大哥收拾你!” 姬霜不怕老夫人,却很怕姬尚青,瘪瘪嘴,果真不挤兑荀兰了。 至此,乔薇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那就是老夫人对这位长子的续弦,也是十分维护的,尽管白日里训了她,那也是事出有因。 二房的李氏合上了锦盒,不动声色地道:“乔家姐竟有此等手艺,让人大开眼界了。” 话是好话,就是怎么听怎么有点不对劲。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生活所迫,不得以才学了些生财之术。” 李氏道:“这么,是在离开乔家之后学的了?侄媳在民间流落了六年,其实我很想知道侄媳是怎么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又怎么一个人把他们拉扯大的。” 乔薇看了她一眼,笑意不变:“这来就话长了,一顿饭的功夫恐怕不完,不如改日请二婶去我房中,我与二婶好生地交个底。” 李氏笑了:“什么交底不交底,讲的好像我在审问你似的。” 乔薇笑:“难道不是?” 李氏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自然不是,我只是关心你罢了,你不愿,就当我没提。” 乔薇可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她也不爱扮猪吃老虎,敛了笑意,不咸不淡地道:“既然提了,还是清楚为妙,不然今日是二婶问我,改日又来个七婶八婶问我,我可解释不过来。” 这番话,当真不客气! 荀兰不由地朝乔薇看了过去,神色有些复杂。 乔薇道:“我娘曾经医好了皇后,相信二婶对她的名讳并不陌生,我娘不是什么世家千金,她是个江湖人,我的手艺就是和她学的。” 李氏又道:“你娘出事时,你似乎还。” 乔薇点点头:“我娘留给我一些医术与杂记,其中就记载了松花蛋的配方,二婶若是想要,我把配方抄一份给二婶便是。” 李氏清了清嗓子:“你娘留给你的配方,我怎么好意思要?我就是好奇问问,吃饭吧。” 话题就此打住,所有人都发现这个新妇不好惹了,起码真不是个软柿子。 …… 一顿饭,家伙吃得饱饱,肚子鼓得走都走不动,乔薇与姬冥修一个人抱一个,回了青莲居。 乔薇去库房清点了一下各房送来的东西,挑了些好的,准备后回门给乔峥带去,等回到卧房时,不见父子三人的人影,倒是在浴室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与嬉笑声。 乔薇进去一瞧,父子三人正坐在满是花瓣的池子里洗澡呢。 姬冥修穿了寝衣,两个家伙光溜溜的。 景云抓了一把花瓣,拍到妹妹的脸上。 望舒被拍得咯咯咯咯大笑,随后也抓了一把花瓣,拍到哥哥的脸上,结果,就听得咚的一声,景云被拍翻了。 姬冥修赶忙将儿子捞了起来,女儿力气这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啊…… “娘亲娘亲!你也来洗嘛!好舒服的哟!”望舒笑嘻嘻地道。 可不舒服吗?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狼头,正汩汩地往池子里流着热水,洗多久都不会冷却。 乔薇轻咳一声:“你们洗,我还有事。” 望舒失望地低下头,委屈又可怜地道:“可是我想和娘亲还有爹爹一起洗。” 想一起洗就该让我先进去,让你们爹后来啊! 他这么厚脸皮,一定会奋不顾身往下跳的,可你们娘亲我,矜持又害羞,跳不下去的! “哎哟!” 脚底“打滑”什么的,太讨厌了! 乔薇优雅地摔进了池子,一脸愤怒:“谁把地板弄得都是水?害我都摔跤了!” 姬冥修的唇角微微勾起,竭力忍住笑意,轻轻地道:“想来是哪个不中用的奴才,不如打十板子,赶出去算了?” 乔薇大方地道:“那还是不了,我又没受伤,明我骂两句就行了。” 姬冥修轻轻地笑。 他穿着薄薄的寝衣,衣衫被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饱满的肌理完美若隐若现,充满了诱惑。 乔薇吞了吞口水,撇过脸去,看向两个包子道:“过来,娘亲给你们洗头。” 包子齐齐摇头,“游”到了姬冥修身边。 姬冥修笑了笑:“爹爹给你们洗。” 包子齐齐点头! 二人的头发不多不少,柔软如缎,捏在手里,心也会变得柔软。 姬冥修一个个地洗完,二人舒服地差点在他怀里睡着了。 “娘子要不要洗啊?”姬冥修看向静坐在一旁、有些吃味儿的乔薇。 乔薇哼道:“我自己洗!” 姬冥修挪到她身后,捧起了她如墨的青丝:“我来。” 乔薇避开:“还是给你的青梅竹马去洗吧,还有你的通房丫鬟!” 姬冥修眉梢一挑:“你吃醋了?” 乔薇呵呵道:“谁吃醋了?你们大梁朝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宠幸丫鬟,就跟吃茶喝饭似的!” “吃饭喝茶。”姬冥修纠正。 “吃饭喝茶!”乔薇气呼呼地道。 姬冥修含笑道:“那个丫鬟我统共也没见过几次,不是你今了,我都不知道她是祖母送给我排解寂寞的,早知道我该用用的,嗯?” 乔薇瞪他! 他一笑,亲了亲她脸颊:“没碰过她。” 乔薇的脸红成一片:“你碰不碰干我什么事?” 姬冥修又起了荀兰:“荀氏找我,是在向我解释上午的事,她不知道鎏哥儿的牛肉干是谁给的,鎏哥儿没,她只以为是哪个青莲居的丫鬟,若早知是你,就压根不会提了。” “就这?” “就这。” 乔薇眨了眨眼:“你和她青梅竹马地长大,就当真一点没动过心?” 姬冥修斜睨着她:“乔宗主觉得我要是动心了,还有你什么事?” 乔薇无言以对,他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他想娶谁,不想娶谁,确实没人能够左右,若他真看上了荀兰,一定不可能让荀兰有机会成为他的后妈。 这样的认知,让乔薇心里有些高兴,她松开了手中的长发。 姬冥修托起了如墨的青丝,动作轻柔,指腹温暖,按在她头皮上,舒适得让人想变成一只慵懒的猫。 “喜欢的话,给你洗一辈子。”他咬着她耳朵。 乔薇的耳朵唰的一下红了,心也有些酥酥麻麻的。 “去床上?”他道。 乔薇:“!” “别这样,我怕我忍住,在池子里要了你。” 才感动了一秒,这家伙就原形毕露了,果真是只臭流氓! 乔薇正要一记手刀劈过去,又听得他道:“能不能别这么猴急,再猴急,裤子就真的掉了,孩子们还在呢。” 裤子? 猴急?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的乔薇一把转过身,朝他身下探了过去! 姬冥修吓得虎躯一震:娘子偷桃?! 乔薇从水下揪出了一只色白,噼里啪啦一顿狂揍! 鼻青脸肿的白:呜呜,不让看胸就算了,为毛鸟也不让啊…… 貂生真是太凄惨了!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2】 翌日,第一美人造访,是有新婚大礼送上。 据大婚那日她也随胤王出席了喜宴,只是可惜没能进到内宅。 乔薇本打算把她请入青莲居,却被告知她还带了一个男人,如此,倒是不大方便在青莲居自由出入了。 乔薇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去了接待贵客的花厅。 第一美人一如既往地威武雄壮,但“爱情”的滋润,让她整个面色都红润了三分,她已换上了大梁朝的服侍,英姿飒爽,别具一格。 在她身侧,站着一个同样威武雄壮的男人,四四方方的麻将脸,五官像是受了惊吓,想从这张脸上逃走似的,全都长得特别开。 眼距一宽,人就显呆,更别提他还没揍得鼻青脸肿的。 乔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威姑娘,他是谁呀?” 第一美人道:“我二哥,他当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现在带他过来,让他给你道个歉,怎么样,这个新婚礼物不错吧?” 乔薇看着二哥,二哥一只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门牙也掉了一颗,可见是真的被揍得极为凄惨。 是个不错的礼物,比那些金银珠宝强多了。 二哥像个媳妇儿似的侧坐在椅子上,不想搭理自家妹妹。 第一美人揪住他耳朵,强迫他转过脸去:“这就是你当年祸害的姑娘,你把人家害得逐出了家门,两个孩子跟着她差点饿死,赶紧给人家磕头道歉!” 二哥睁开肿胀的眼,瞄了乔薇一眼:“我没祸害她呀!” “还不承认?”第一美人拍了他一巴掌,拍得他的心肝肺都差点裂了。 二哥没好气道:“我真没祸害她!我上次抓的女人,不是她!” 乔薇与第一美人同时惊住。 二哥捂着被打断了的肋骨,委屈又气愤地道:“这么漂亮的美人,我不会自己留着享受啊?为什么拿去便宜了别人?我抓的是个满脸麻子的姑娘!” 乔薇蹙眉:“你确定?” 二哥义愤填膺:“我要是撒谎,让我老婆生儿子没屁眼!” 古人重誓,轻易不起誓,更忌讳这种毒誓。 乔薇的心里一下子困惑了。 如果那晚被二哥丢进胤王帐篷的另有其人,那么她是怎么到胤王的床上的呢?那个二哥找来的女人又去了哪里呢? 事件,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确实是一个阴谋。 乔薇若有所思道:“最开始得知那一夜的事情时,我以为是我婶娘干的,为的就是有个合适的理由将我逐出家门,然后霸占我的家产与亲事,可几次接触下来,我发现不是。 可尽管不是她,我也觉得另有其人。 姬家少夫人的位置,是京城最大的一块肥肉,相信有很多人想拉我下马。只是后面听你是你二哥随意找个女人善后,我又以为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可照眼下看来,确实是有人不怀好意啊。” 第一美人摊手:“如今真相大白了,你六年受的苦,可别再算在我二哥头上了。” 二哥:所以他这揍是白挨了么…… 送别第一美人与兄长后,乔薇黑着脸地出了花厅。 NND,谁暗算她? 最好别让她揪出来,否则非得把他大卸八块! …… 青莲居人多活儿少,并不怎么忙碌,基本上早饭过后一个时辰,便能将院子里的活儿干个七七八八,这会子临近正午,理应没多少人的,然而奇怪的是,青莲居的大门都被下人堵死了,里头吵吵闹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乔薇的声音响在众人身后。 堵在最外围的婆子回头,见到是她,慌忙退至两旁,她们可没忘记这位新夫人昨日是怎么把两个婆子丢出去的。 她俩让了,很快其余人也发现了乔薇,也乖乖地让开了。 乔薇走进了院子,正中央的青石板路上半躺着面色发白的吴妈妈,吴妈妈靠在碧儿的怀里,在二人身前,站着满脸赤红的烟儿。 烟儿是青莲居的二等丫鬟,新婚那晚,便是她伺候的熏香。 烟儿焦急又害怕地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摔倒?我就是轻轻扒了她一下!” 碧儿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是不是记恨吴妈妈给少夫人通风报信了,想借机整她?” “不是的,不是的……”烟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乔薇走上前:“怎么回事?” 众人噤声,给她行了一礼。 碧儿就道:“夫人,刚刚烟云不知对吴妈妈做了什么,吴妈妈突然就瘫痪了,两条腿都无法动弹了!” 吴妈妈昨日“出卖”了她们,她们怀恨在心,会刁难吴妈妈倒也不是不过去,可乔薇看烟儿的神色,不像在撒谎。 烟儿对吴妈妈确实是有些痛恨的,所以走路的时候,见吴妈妈挡在了她面前,她不耐烦地扒了一下,但仅此而已,别的她可什么都没做了。 吴妈妈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吓得放声大哭,她也以为是烟儿对她动了手脚,一边哭,一边骂。 乔薇蹲下身,捏起吴妈妈的手腕,给吴妈妈把了脉,随即用手指在她右腿上戳了戳:“有感觉没用?” 吴妈妈哭着摇头。 “这儿呢?”乔薇又戳了戳她腿肚子。 吴妈妈还是摇头。 乔薇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浑身乏力?” 吴妈妈依旧摇头。 乔薇继续问:“那,会呕吐、厌食,或者偶尔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 吴妈妈不知第几次摇头。 乔薇上大学时,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是去春游的时候,一个室友突然下半身失去了知觉,把大家全都吓死了,后面送去了医院,做了化验才发现并不什么治不了的大病。 而在她发病之前,并未出现过任何医书上记载的,关于那一种疾病可能会出现的征兆。当然,也可能是出现了,只是她自己太迷糊,没注意到罢了。 乔薇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吴妈妈与自己室友的情况相同,但可以一试:“碧儿,屋子里的香蕉与柚子还有没有?” “有的,夫人。”碧儿道。 乔薇道:“你去拿给吴妈妈,让她赶紧吃下,还有想办法弄点羊乳或者牛乳来,再煮上一锅海带紫菜汤,鲜虾贝肉有没有?有的话也放一些。” “都是给吴妈妈的吗?”碧儿问。 乔薇点头。 吴妈妈吓坏了,那些东西,可不是她这种低贱的下人能吃的! 然而在乔薇眼里没有上等人,下等人,只有正常人,与病人。 众人将吴妈妈抬进了屋,烟儿领着碧儿去公中的厨房,吩咐人煮了所需的东西,又去了姬家自己的饲养园,弄了一大碗羊奶。 看着少夫人将这么多好东西赏赐给了一个最低等的洒扫妈妈,众人都有些傻眼。 昨日少夫人太过雷厉风行,她们还以为少夫人是个多么不近人情的人呢。 桐院那边也得知了吴妈妈突发疾病的消息,荀兰即刻着人请了大夫,然而等大夫抵达姬家时,吴妈妈已经在大口喝汤大口吃肉了。 下人的屋子,环境不大好,一个大通铺,睡了七八个下人。 那个年轻的女子好不嫌弃地坐在大通铺上,捏了捏吴妈妈的腿。 吴妈妈倒抽一口凉气:“哟!疼!” 屋子里的下人全都睁大了眼睛,知道疼了,是不是明好了? 乔薇道:“这件事,你可冤枉烟儿了,不是她干的,是你身体缺了一味元素,钾元素,通俗一点来讲,就是你吃的不好,营养不良。” 这么,吴妈妈就懂了,吴妈妈放下筷子,愧疚地看向烟儿:“对不起啊烟儿姑娘,错怪你了。” 烟儿破涕为笑:“你没事就好!”言罢,转头看向乔薇,“多谢少夫人。” 她是谢少夫人替她洗脱了冤屈。 吴妈妈想谢少夫人治好了她的病,还赏赐了一大堆她吃不起的东西。 乔薇淡淡一笑道:“行了,你等好了再给我磕头吧。”眸光一扫,见屋子里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仆妇与丫鬟,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看着她,她心里咯噔一下,“你们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咳咳。”一个胆儿大些的婆子,姓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少夫人懂医术,能不能给我也瞧瞧啊?我……我胳膊疼了老久了,举都有些举不起来。” 乔薇招了招手:“你过来。” 方婆子喜色一笑,过去了。 乔薇给她检查了一番:“肩周炎,晚饭后你到我屋里来,我教你几个动作,你每日做上几次,一个月后,应能有所缓解。” 方婆子这病都好几年了,第一年只疼了几个月,后边好了,但第二年又发了,之后,一年比一年厉害,她有时都疼得睡不着觉,若真能治好,那就太谢谢地了! “夫人,我……我能不能也……”另一个二等丫鬟,叫婵儿的,支支吾吾地红了脸。 从前谁得了病,都会去找大夫人,因为众所周知,大夫人会请来郎中,免费给她们看病。 可现在,大家却更愿意找少夫人,不为别的,就为少夫人是个女大夫。 在府里,消息传得飞快,不过一下午,青莲居就被前来求诊的下人挤满了。 碧儿站在椅子上,大声吆喝:“别挤啊!都别挤啊!先拿号!烟儿,快给那人一个号!” “好嘞!”烟儿扯了个写了号的纸条,递给了最末端的丫鬟。 清冷的青莲居,一下子成了整个姬家最热闹的地方。 荀兰带着郎中与仆妇抵达青莲居时,队伍已经排到外头来了。 周妈妈几步上前,拉住了一个往里冲的丫鬟:“翠萍!里头在干嘛?” 翠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荀兰以及荀兰身边眼熟的郎中,心虚地道:“不、不知道呀。” 周妈妈便是那日在落梅院敬茶时,呛了景云一把的仆妇,她脾气可不怎么好,她掐了翠屏一把,把翠屏肩膀的肉都险些掐掉了:“不?” 翠萍害怕地道:“少夫人……在给人瞧病。” “不是只有吴妈妈病了吗?”周妈妈问道。 “一开始只有吴妈妈,后面……”后面的翠屏有些不敢了。 周妈妈脸色一沉:“你也是来看病的?” 翠屏慌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是找烟儿姑娘借针线的!” 周妈妈冷冷地放开了她,回到荀兰身侧:“夫人,您看……” 荀兰神色平静:“走吧。” 主仆二人带着大夫离开了。 翠屏等她们走远,笑嘻嘻地跨进青莲居:“碧儿姐姐,烟儿姐姐!我也要个号!” 微风吹在荀兰的脸上,吹乱了她的秀发,一缕缕搭在了她脸上,她抬手,轻轻地拂去。 看了一下午的病,乔薇写方子写得眼睛都涩了,回到卧房,沾了点清水揉眼。 碧儿推门而入,叹了口气:“夫人。”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乔薇问。 碧儿就道:“烟儿想请个假,她一个相熟的姐妹,叫翠屏的,出事了。” ------题外话------ 有奖问答,翠屏出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呢? A:意外。 B:人为。 —我是白想蹭胸的分割线— 不敢相信今真的更了一万三(⊙⊙)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3】回门,乔妈的消息(一更) 翠屏是在去膳房领饭的途中出的事,她本是花房的丫鬟,平日里负责姬府各大花园的修建与搭理,住的地方也在花房附近,花房没有厨房,吃食都走公中。 今日恰巧轮到她领饭,她提着食盒去了。 去时都未发生什么,回来的路上,照例抄近路,走了葡萄架附近的抄手回廊,回廊的台阶上长了些苔藓,她一时没看清,踩了上去,随后整个人一滑,从十几步高的台阶上滚了下来,磕破了脑袋,当场流了一地的血。 花房的管事妈妈等了半没等到饭,以为这妮子又上哪儿窜门儿去了,忙气呼呼地去找,哪知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翠屏。 管事妈妈第一反应是翠屏是死了,忙不迭地通知了桐院,桐院那边又差人通知了翠屏的老子娘,翠屏老子娘连夜入府将女儿接回去了。 桐院给请了大夫,又送了些银子与补药,嘱咐翠屏的老子娘好生养着女儿,待到她痊愈了再回府做事。 翠屏老子娘千恩万谢地领着女儿走了。 只是翠屏伤得那样重,怕是回乏术了。 “唉,咱们要是早些知道就好了,夫人你医术这么高明,一定能救翠屏的!”碧儿惋惜地。 乔薇就道:“我是大夫,不是神仙,若果真伤得太重,我也未必有法子的,你去告诉烟儿,我准假了。” 碧儿问:“准几?” 乔薇道:“随便几。” 反正院子事少人多,走个把两个丫鬟没差。 将青莲居变成一个型诊所是乔薇计划以外的事,乔薇没想过给那么多人治病,她治吴妈妈,纯粹是当口恰巧碰上了,之后不好厚此薄彼,便都给看了,她在家闲得慌,偶尔做点自己擅长的事,打发打发时光,其实还是挺惬意的,就不知这么做,会不会给某些人带来什么困扰。 “今的事,你听了吧?”乔薇问。 姬冥修翻了翻书册:“啊,你你给下人看诊的事?嗯,听了。” 乔薇嘀咕:“你有意见的话,告诉我。” 姬冥修轻轻一笑:“你喜欢就好。” 乔薇往右移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变得这么好话了?不会是又有什么企图吧?”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道:“你人都是我的了,你觉得我还会对你有什么企图?” 乔薇清了清嗓子:“你想……想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姬冥修故作不懂。 乔薇的睫羽颤了颤,红着脸道:“就是那个那个!” 姬冥修一脸无奈:“为夫愚钝,还望娘子把话明白,为夫想哪个哪个了?” 论厚脸皮,一百个乔薇都不是他对手,乔薇深深地觉得把他脸皮拿到现代,没准能防御导弹。 乔薇不与他辩了,越辩输得越多:“自己琢磨,你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何苦总来问我?” 姬冥修眼神温柔:“就想和你话。” 油嘴滑舌,油嘴滑舌,油嘴滑舌! 乔薇深吸一口气,瞪了他一眼,去叠衣裳了。 两个家伙洗完澡,哒哒哒哒地爬上了床。 姬冥修拍了拍望舒肉嘟嘟的屁股:“今晚自己睡好不好?” 望舒一口拒绝:“不好。” 姬冥修诱哄道:“爹爹给你买了好大好漂亮的床,金灿灿的。” 望舒吸了吸口水,想象了一下不能睡大金床上的感觉,又想象了一下没有娘亲在身边的感觉,觉得还是后者更难接受一些。 姬冥修转头去做儿子的思想工作:“你大了,是男子汉了,再和女人睡不好的,还记得我和过什么吗?你的鸟只能给你媳妇儿看,同理,你以后也只能和你媳妇儿睡。” “媳妇儿是什么?”景云问。 “就是和你大婚的人。” “大婚还要人啊?” 姬冥修循循善诱:“当然,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加在一起才能大婚。” 景云似懂非懂:“就是娶了对方的意思吗?” “嗯。” “原来是这样啊。”景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自己的大红花,“我和娘亲大婚了,以后我都要和娘亲一起睡了!” 姬冥修黑了脸。 两个包子躺在爹娘中间,十分安心地睡了。 中途,景云强行睁开了眼睛两次,确定自己还在大人的床上,又沉沉地闭上了眼。 乔薇也躺下,盖上了棉被。 忽然,棉被被人拉起一角,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具火热的身子也滑了进来,臂膀自她身后紧紧地搂住她,将她整个人纳入了怀中。 她冰冷的脊背贴着他炙热的胸膛,浑身都似有了暖意。 这就是被人抱着的感觉,并不讨厌。 见他只是单纯地抱着,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乔薇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放了下来。 姬冥修又将她往怀里团了团,有力的臂膀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乔薇缓缓地闭上眼,很快便甜甜地坠入了梦乡。 ……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别墅中,乔峥轻声念了一遍《游子吟》。 珠儿拍拍桌子,指了指他面前的诗集,示意他继续。 乔峥笑,又轻轻地念了起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珠儿坐在自己的专属BB凳上(乔薇做的),面前是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照在她(自认为)苍白的脸上,落下一层(自认为)昏黄的光。 她揉了揉(自认为)看不清的眼睛,左手拿起一根(并不存在的)针,右手拿起一根(并不存在的)线,老眼昏花地穿了起来。 针眼太了,看不清啊! 太为难她们这些老年人了! “抱得三春晖。” 乔峥又念完了。 珠儿又拍了拍桌子。 乔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珠儿终于穿好了针,拿起一件(并不存在的)衣裳,细细地缝了起来,一边缝,一边无声地“落泪”,缝完了,打了个结,咬断线头,双手举起衣裳掸了掸,忽然,眉头一皱。 刚刚忘记把针放回篮子,扎到她手指了! 她把手指伸到乔峥的面前。 乔峥看了看她完好无损的手指,再看她疼痛又想哭的样子,哦了一声,啧啧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心,还被针给扎到啦?流了好多血啊……来,给你包扎一下。” 乔峥做了个包扎的动作。 珠儿解开了绷带,严肃地看向乔峥,没上药! 乔峥就给她“上了药”,随后才“包扎”了。 珠儿满意地点了点头,举起受伤的手,去擦地板了。 一个操劳的老母亲,其实是很累、很累的! 翌日便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回门又称归宁、返外家,一般是指新娘出嫁后,在第三、六、七、八、九,或满月时由丈夫陪同着回往娘家探亲。 朝廷准了姬冥修三日婚假(原本大梁朝婚假半个月,鉴于某人去年请了整整一年的假,导致朝纲混乱、御史蹦跶、皇帝焦头烂额,皇帝特地严重缩水了他的婚假),姬家便将归宁的日子定在了第三日。 第三日原也是最好的,谁家的姑奶奶能这么早回门,那可都是面上有光的事。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些地方关于回门的日子就有一些禁忌,如正月十五忌回娘家等。 乔薇问过了碧儿,豫地一带有这种习俗,京城没有,不少人家正月十五回娘家呢。 可不论如何,该回门时,一定得回门,否则会有凶事发生;不该回门时,也一定不能回门,否则也会有凶事发现。 老人的。 碧儿老人的。 这边,碧儿收拾礼物,另一边,俩口带着两个包子前往落梅院给老夫人请安。 姬老夫人心知是归宁的日子,高兴地应允了,并送了乔薇一株千年人参,让乔薇好生爹爹,乔薇谢过,又去了桐院。 姬冥修是不去桐院的,他与姬尚青势如水火,见了面恨不得打起来,乔薇就不指望他去向姬尚青请安了,但两个包子是要去的。 乔薇带着景云望舒前往桐院。 姬尚青早年内退,如今闲赋在家,许是日子无聊,养了几只画眉与鹦鹉,鸟笼子挂在廊下,一路走过去,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热闹极了。 景云怀中的白,是的,自打发现自己的力气不如妹妹后,景云便用十颗糖与妹妹交换了抱白的福利,他总觉得妹妹力气这么大,都是抱白锻炼出来的。 白闻到了香香的味道,一把抬起了脑袋。 那些鸟儿原本在闲聊姬家的八卦,甫一见到一双饿狼一般的眼睛,吓得上蹿下跳,鸟毛都在笼子里蹭掉了! “叽叽叽!” 那只貂看想吃我们! “叽叽喳喳叽叽喳!” 它吃不到!我们都在笼子里! 鸟儿于是发现了这个然的屏障,很快便淡定了,傲慢地瞄了白一眼,继续聊起了姬家的八卦。 姬尚青与荀兰都在,鎏哥儿坐在荀兰怀里,由荀兰一勺一勺地喂着药,这孩子果真是养娇了,一点呕吐腹泻,三日了还在吃药,换望舒,第二就能活蹦乱跳的。 三个包子还没见过,不由地大眼瞪大眼,好奇地看着对方。 乔薇给座上之人行了一礼:“父亲,夫人。” 没叫荀兰母亲,也不知姬尚青会不会生气。 姬冥修不肯唤后妈母亲,她才不要为了一个可能会疼她、或者可能不会的公公,去和一定特别疼自己的丈夫唱反调。 姬尚青一贯的不苟言笑、表情严肃,不话时会给人一副在生气的样子,他却是没为难乔薇,应了声:“你来了。” 乔薇拍拍两个包子的肩膀,示意二人叫爷爷。 二人都不肯叫。 望舒嘴巴最甜不过了,这次竟也趴在娘亲怀里,拿一只眼睛偷瞄姬尚青,却死活不肯叫姬尚青。 姬尚青的眼神有些失望,他看着两个孩子,动了动唇瓣,似乎想什么,却忍住了。 荀兰的唇角扬起一丝清浅的笑意,道:“刚来,还不熟,等熟了便会叫了。” 乔薇眨了眨眼,后妈给我打圆场了?所以果真是自己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看人家后妈,分明是个温柔又大度、善良又体贴的女人。 “鎏哥儿,他们是你侄儿,景云,望舒,以后和他们一起玩,知道吗?”荀兰对怀中的儿子,轻言细语地。 鎏哥儿乖乖地点头,他已经知道自己会做叔叔了,他其实也不明白叔叔是个什么意思,总之这两个家伙要喊他叔叔,他看向可能比较容易拿捏的女孩子,严肃道:“叫我叔叔。” 望舒:“不叫!” 特大声,鎏哥儿吓得身子一抖,一头扎进荀兰怀里,瞬间怂哒哒的了。 人家的孩子像头狼,自己的儿子像只羊,姬尚青都没眼看了。 荀兰顺势搂了搂儿子,笑着对乔薇道:“今日是你归宁的日子,我备了些薄礼,替老爷和我问候你父亲。” 乔薇行礼:“多谢夫人。” 给二人请完安后,乔薇领着孩子出了桐院。 人都走远了,依稀听见院子里有尖叫的声音传来。 “老爷的鸟呢?怎么不见了?谁偷了老爷的鸟?!那是老爷最喜欢的一只!” 白吐出嘴里的鸟毛,打了个饱嗝。 出了桐院,乔薇便领着孩子去了门口,马车已全部准备妥当,单是装礼物的便有三车。 “怎么这么多啊?”乔薇问,这都赶上纳吉了。 姬冥修笑道:“不多的,有一车装的是金猪。” 望舒一听金猪,忙不迭地跑到装货的马车前,一辆辆地检查,可失望的是,哪儿有什么金猪啊?只有一只烤猪! 这烤猪便是姬冥修口中的金猪了,回门那日,男方家一定要送回金猪一只,以示新嫁娘的清白,虽乔薇孩子都有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清白了,在丞相大人心里,丞相夫人可是全下最清白的女人。 马车晃悠晃悠的,正午时分抵达村口。 村儿里人都猜到她今日可能回门,早早地围在村口,等着看热闹。 乔薇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袭红衣,明艳如霞,美得人呼吸都屏住了。 这真的是那个总穿着粗布麻衣,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的的寡妇吗?这是上的仙女儿吧? 再看她身边的男人,身材高大,气场强大,从头到脚,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贵气。 那话怎么来着? 郎才女貌,的就是乔和她男人了吧? 两个包子也从马车跳了下来,二人俱是换上了华贵的衣裳,活脱脱一个纨绔少爷、一个俏皮千金。 二人一眼看见了人群后的二狗子,与乔薇打了招呼,便撒开腿去找二狗子了。 一行人上了山,身后追着一大条看热闹的,不仅有本村的,若细瞧,会发现最远的,有从镇上赶来的,谁都想一睹丞相的风采,也想看看什么样国色香的女人,才够资格嫁给当今的丞相。 结果是没有让人失望,这样一对璧人,赐良缘。 乔峥坐在主位上,七娘备了茶水,伺候在旁。 姬冥修与乔薇给父亲磕头敬茶,珠儿一板一眼地坐在主母的位子上。 乔薇一把抓起她,丢到了门外! 乔峥喝了女婿茶,眉开眼笑,问乔薇过得可好。 乔薇在他身侧的坐下,报喜不报忧:“好着呢,吃的好,住得好,睡得好,你呢?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很不习惯啊?是不是后悔这么早把我嫁出去了?” 乔峥叹道:“是啊,后悔了,怎么办?把你男人踹了,住回来?” 乔薇爽快道:“好呀!” 姬冥修:“……” 罗大娘上了山,把乔薇带回来的金猪分给了乡亲们,众人看着这金猪,就知乔在丞相府过得十分受宠了。 丞相府烤的肉,肉质鲜美,肥嫩适中,很快便被分食干净。 景云兄妹与二狗子玩到了山上,找到钟哥儿,把从丞相府带的好东西分给了两个伙伴。 “这是枣泥山药糕,和外头卖的味道不一样,它的枣是最大、最甜的枣。这是燕窝脆丝饼,这是鲍鱼酥……”景云从书袋翻出了一大桌的东西,一份分给二狗子,一份分给钟哥儿。 外院的草坪上,白与珠儿也在交换彼此的礼物。 珠儿拿出连夜缝好的衣裳,轻轻地披在了白的身上,竖起大拇指。 白点点脑袋,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一朵大头花,戴在了珠儿的头上。 二人对彼此的虚拟礼物都十分的满意。 院,魏也见到了碧儿。 “你、你变漂亮了。”魏红着脸。 丞相府的侍女的行头,比寻常大户的千金还贵重,人靠衣装的,碧儿底子又不差,可不比从前漂亮多了? 但这种话,怎么能从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嘴里讲出来呢? 碧儿急红了脸:“登徒子!” 魏慌了神:“我没有,我……我的是真心话,你是真的越来越好看了……” 碧儿唇角一翘,压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一双鞋:“给。” 魏惊讶:“给我做的?” “想得美啊!谁给你做的?我给我爹做的,做了,他穿不了,你爱穿不穿,不穿就扔了!” “我穿我传!”魏麻溜儿地蹬掉了脚下那双破了三个窟窿,被甄威猛缝了又裂开、再缝上再裂开的破鞋,山上清冷,他脚指头都冻红了。他穿上了碧儿做的鞋,不大不刚刚好,又舒服,又暖和。 “还有一双。”碧儿面无表情地把另一双扔到了桌上。 魏喜色一笑,把鞋子抱进了怀里:“碧儿你真好。” 碧儿红了脸,看着他**的脚踝,道:“这么穿,容易坏鞋的。” “那要怎么传?”魏脱了鞋,“我还是不穿了,我供着!” 碧儿噗嗤一声笑了。 她一笑,魏也傻乎乎地笑了。 碧儿敛了笑,拿眼瞪他:“呆子!” 碧儿从包袱里取出四双足衣,两双是双层的,中间没有棉絮,如今穿正好,另外两双是夹层,塞了绒的,冬穿,不会冻脚。 魏抱着暖融融的足衣,心里也暖暖的。 中午,一家人围坐在屋里吃了饭。 罗大娘烧了一只鸡,碗里两根鸡腿,乔薇挟了一个放进望舒碗里,准备把另一个挟给景云,乔峥却先她一步,把鸡腿挟了起来,乔薇以为他是要给景云的,哪知去给了她。 乔薇不解。 乔峥道:“你疼你女儿,我就不疼我女儿了?” 乔薇的鼻尖酸酸的。 吃过饭,姬冥修陪岳父大人下棋,依旧是十分心机地计算着怎么输得不着痕迹,既要让岳父大人过瘾,又不能让岳父大人赢得太容易,几盘棋下来,比批了一的折子还费神。 乔薇找来七娘,问了她与作坊的状况。 作坊一切正常,有几个刺儿头,仗着乔薇不在,暗地里偷奸耍滑,被七娘揪出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罚了三日月钱。 那几人怀恨在心,趁着七娘去街上采买食材,将七娘堵在田埂,阿贵及时赶到,把几个杂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自此,再无人敢闹事了。 七娘乐于接受乔薇的思想,但她骨子里,也仍保留了传统女性的特质,女人,还是需要一个男人。 阿贵心肠不坏,就是性格太讨厌了,乔薇觉得自己要是找了这种男人,估计能被活活气死,但七娘不是她。 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半日时光,白驹过隙,转眼便暮色四合。 乔峥伸了伸胳膊:“一下午,坐得我腰酸腿软的!行了,你们回吧!” 姬冥修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乔薇把棋盘收拾干净。 乔峥拿过她手里的棋盒:“行了行了,放这儿吧,我自己会收拾,色不早了,走夜路多有不便,赶紧上路吧。” 唉,一怎么就这么短呢? 乔薇郁闷地看向乔峥,他精神倒是爽利,眼底却有两片鸦青,想来这两日,又失眠了吧。乔薇的目光又落在了他头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看到了几根白发:“爹,你头发乱了,我给你梳个头。” 乔峥顿了顿,笑道:“难得女儿这么孝顺。” 乔薇从抽屉取来梳子,摘下他发簪,将他鸦青的发丝放了下来,轻轻地拨了拨。 不是错觉,是真的有白头发。 才不到四十的年纪,怎么就华发早生了…… 乔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给乔峥梳完头,戴上发簪:“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带个消息,我带景云和望舒回来看你。” 乔峥温柔一笑:“知道了,去吧。” 色渐暗,是真是要走了。 姬冥修揽住她肩膀,轻声道:“走吧,改日再回来探望咱爹。” 另一边,两个包子也在依依不舍地告别玩伴,不知下次见面得什么时候,伙伴们难过极了。 一开始只是钟哥儿哭,很快,二狗子扛不住了,也开始哭,景云见他们哭,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三条男子汉哭成了水母。 只剩望舒淡定得不得了,特别女汉子。 草坪上,白也告别了珠儿。 二人来了一个友谊的抱抱。 趁着抱抱,珠儿往白的背篓里塞了一只癞蛤蟆(白不怕地不怕,就怕丑哈哈的癞蛤蟆哟)。 白也趁着抱抱的时候,往珠儿的背篓里塞了一条五步蛇。 可以是一对非常心机的兽友了! 乔峥站在山头,目送几人下山。 乔薇一步三回头。 乔峥挥手,示意她去。 景云还沉浸在与伙伴分别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望舒笑眯眯地挥手:“外公再见!” 乔峥微笑,再见。 几人上了马车。 一下午折腾,孩子都累了,马车晃悠了半刻钟便歪在爹娘怀里睡着了。 乔薇情绪有些低落。 乔薇从没想过两世失去了父母的她,会真的碰上一个如此疼她的父亲,而她,从做出的冷漠,到如今的不舍,个中变化,连她自己都惊讶。 原来她也不是不想要,只是要不到。 真正要到了,就难以割舍了。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别担心,过了这个月,我时常带你回来,你要是喜欢,可以让咱爹搬去四合院,每个月咱们都去住几。” 乔薇委屈地道:“我爹长白头发了,你爹比我爹大那么多,都没长呢……” 姬冥修把孩子放到身后的软榻上,坐到她身旁,将她纳入怀中:“我爹没良心,能和你爹比吗?” 有这么自己爹的? 乔薇想了想,道:“你找我娘吧。” “嗯?”姬冥修低头看向她。 她扒拉着他的手指:“你的很对,我爹就是太执着了,我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他大好的年华都耗在了寻找她的路上,他本可再成亲,再生一大堆孩子,他都错过了,他唯一的女儿还出嫁了,他老了会一个人孤零零的。” 姬冥修亲了亲她额头:“不会的,我会照顾他的。” 会把他接到身边,像照顾你一样,照顾他周全。 乔薇低声道:“我娘应该活着,必须活着,我爹都这样了,她要是不活着,就太对不起我爹了!” 这是在赌气了。 没人比姬冥修更明白失去双亲的痛苦,他也曾有一对疼他如命的双亲,但十岁那年,他娘过世了,他爹虽活着,但那与过世也没什么分别,总之,不是那个记忆中让他骑大马、驮着他满院子爬的慈父了。 就如他心疼母亲一样,她也心疼她父亲,心疼到不惜去埋怨撒手人寰,留她父亲一人在世间忍受疾苦的母亲。 姬冥修抱紧了她道:“我已经吩咐海十三去找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涯海角,也一定找寻出你娘亲的下落。” …… 一望无际的河滩上,海十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手中拿着一张本地的舆图。 这个镇叫洛河镇,而这个村,是洛河镇最后一个渔村,等走访玩这个村子,洛河镇就走完了。 但什么都没查出来啊! 海十三叹气。 杨柳镇、白桦镇、凌阳镇……顺着江水的镇子,他找得七七八八了,人都晒成了鱼干,可当年大火几乎将这一带夷为平地,葬身江腹的死者数以万计,要从中找出一个姓沈的女子,谈何容易? 海十三走进了渔村。 一股鱼腥味扑鼻而来,海十三皱起了眉头,最近闻这种味闻得太多,简直要吐了。 一个姑娘啃着一条鱼干,好奇又好笑地看着他。 海十三瞅着她还算顺眼,咧唇一笑:“姑娘……” 话音未落,姑娘呀的一声吓跑了。 十几没刮胡子的海十三,已经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凶叔叔了。 海十三见她跑进了一个木棚子,略一迟疑,跟了过去。 这是一个简单得有些简陋的棚子,不足十平米,墙上挂着渔具,地上也堆着渔具,一个穿着麻衣的中年妇女坐在板凳上,摘着着渔网上鱼。 在妇人身侧的一张,确切地,是半张木床上,躺着一个不知死了还是没死的老人。 老人枯瘦如柴,两颊凹陷,手骨清晰可见。 先前的姑娘就趴在老人的床上,有些害怕地看着追着她进来的大胡子叔叔。 妇人用方言骂了她几句。 海十三走南闯北地打探消息,不大梁朝的方言全都会,五六十种还是听得出来的。 妇人在骂她,你爷爷病了,别凑那么近,你也想生病啊,是不是找死啊云云。 海十三微微皱眉,喊了句大嫂子。 妇人以为他是来个鱼贩子,用方言道:“今的鱼不好,你要鱼就有,大的等明。” 海十三也方言道:“我不是来收鱼的,我是来向你问个人的。” “去去去!没得空!”妇人不耐地摆手。 海十三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银元宝,妇人的眼睛瞬间直了。 海十三道:“我向你打听个人,你要是出有用的消息,元宝就是你的,不过你也别想糊弄我,我这把刀子不是吃素的!” 着,海十三将皮靴里的匕首抽了出来。 妇人吓得站了起来! 海十三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画轴:“我问你,十六年前,这儿发过一场大水,你们家是大水前就住这儿了,还是后面搬来的?” 妇人道:“一直住这边!窝都没有挪!棚子被冲毁了,又重新建了!” 海十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确定她没有撒谎,方打开了画卷:“这个女人,你可有印象?” 画中女子,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一袭白衣,美如嫦娥。 妇人认真地看了看,摇头。 海十三又拿出了另一副画,依旧是这个女人,却戴了面纱,刘海梳起来,露出弯弯的眉毛、眉间一粒红朱砂,艳丽如血。 妇人的眼睛眨了眨,忽然皱眉道:“爹啊!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女人?” 姑娘摇了摇老人:“爷爷,娘叫你。” 老人被摇醒了。 妇人走到床边,指了指不远处的画像道:“爹!你看那是不是那晚上在我们家买船的人?” 海十三把画像拿近了些,老人睁着浑浊的老眼,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才张大嘴,啊啊啊地了什么。 这一次,海十三真的听不懂了。 老人中过风,没钱治,留了后遗症,讲话不利索。 妇人却是听懂了,对海十三道:“是她!” 海十三眼睛就是一亮:“你们真的见过她?” 妇人指了指自己眉间:“她这颗红痣,我记得。” 那时,妇人还年轻,正是爱美的年纪,见这个姑娘眉间点了朱砂,很是漂亮,自己也去镇上买了朱砂来,后面村子里的人见她点,也纷纷效仿,一时间,一整个渔村都是眉间点了朱砂的女人。 海十三激动地问道:“能和我当时的情况吗?你她买了你们的船,是不是她还活着?” 夫人道:“不是她买的,是和她一起的人,他们几个一起的。” “几个?”海十三皱眉。 “几个男人,好像会武功的样子,带着刀剑,戴着银丝手套。”那群人找他们家买船,出手十分阔绰,妇人不好意思,便留他们用了一顿饭,他们吃饭时,她没事,观察了一阵,倒是阴差阳错记住了这些特征,“那个女人没有吃饭,不晓得是不是死了。” 那晚风浪巨大,几人在棚子外等到半夜,女人宿在她家里,一直没醒,她悄悄摸了摸女子的脸,冷冰冰的,像死人一样。 海十三深深地看向妇人:“那你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题外话------ 请叫我勤奋的蜜蜂,稍后有二更。 友情提示:最后两月票双倍,不要浪费了。 —我是珠儿戏精的分割线— 昨的问题,肯定是有猜对的,但出于不能剧透的原因,暂时不公布答案,奖励发放中,请查收。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4】露出马脚(二更) 三日婚假结束,姬冥修开始上朝,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是家中多了美娇娘,姬冥修连御史都不怼了,满眼笑意,潜藏不住。 在大梁朝,除去归宁外,新婚的第一月都必须待在家中,这叫守房。 乔薇于是过起了坐月子一般的新婚生活,家伙初到新家,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每日都在府里瞎转悠,到吃饭了才见人影,好在青莲居问诊的人多,乔薇倒也并不十分清闲。 “你这是普通的皮炎,不是虫子咬了,擦点药膏没事了。”乔薇看向碧儿,“清凉膏一勺。” 碧儿从装着药的大罐子里舀了一勺,用瓷瓶装好,递给丫鬟道:“你要用的时候,用签子挑一坨就够了,别擦太厚。” 丫鬟接过,对乔薇道了谢:“多谢少夫人!” 乔薇在账册上记了一笔,她可不白给人看病,回头得找冥修报销:“还有几个?” 碧儿往院子里瞅了瞅,正巧吴妈妈在扫叶子,发现碧儿在看自己,冲碧儿笑了笑,碧儿淡淡一笑,转头道:“没了,夫人。吴妈妈已经好了。” 乔薇就道:“那看来确实是缺钾。” “钾是什么?”碧儿上次听到乔薇提了一次,却没太明白。 乔薇解释道:“钾是一种微量元素,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特殊的营养。打个比方,猪肝可以补肝明目,养血,治血虚萎黄、夜盲等症。它为什么能明目,因为它含有大量的维生素A,这种维生素对人的视力有好处;为什么能治疗血虚,因为它含丰富的铁元素与铜元素,铁元素对补血尤为重要。” 碧儿听得云里雾里。 乔薇看着她困惑的表情,叹了口气:“唉,我和你一个古人这些做什么?你连钙加锌的广告都没看过。” 碧儿:盖加心又是什么?广告又是什么?为什么她全都听不懂? 乔薇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估摸着孩子快回来吃饭,准备收拾了回上房,就突然听到烟儿禀报:“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那个在饭桌上给了她鞋穿的李氏? 李氏不是瞧不上她么?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会到青莲居来。 乔薇就道:“告诉她少爷不在。”总不会是来她的。 烟儿轻声道:“奴婢了,二夫人,她是来找您的。” 碧儿哼道:“她找夫人干嘛?不会是嫌夫人送的鸟蛋不好吃,要来退礼吧?” 乔薇淡淡一笑:“来者是客,请二夫人进来。” 李氏被请进了明厅,碧儿沏了茶,给乔薇与她奉上。 乔薇笑着道:“二婶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李氏张嘴,看了看一旁的碧儿,欲言又止。 乔薇就注意到她是一个人来的,没让丫鬟入内,估计是不大方便吧?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退下,乔薇道:“二婶现在可以了。” 李氏有些尴尬与局促,深吸了几口气,缓缓道:“我听你这儿……能给人瞧病。” 乔薇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了,难怪这般开不了口,若她先把人得罪了,再去求人瞧病,大概也是不出口的。 乔薇笑了笑,道:“我爹娘留了些医书医典给我,我闲来无事看看,略懂皮毛,二婶可是哪儿不舒服?” 李氏没答她的话,而是道:“我那,也不是故意多嘴的,我是真的好奇罢了,你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太不容易,换我,想来是做不到的。” 拍起马屁了。 几句言语上的冲突罢了,乔薇还不至于肚量成那样。 乔薇淡淡一笑:“都过去了,我已经忘了。” 李氏讪讪。 乔薇笑着问道:“二婶有不舒服的,只管告诉我,我能治的,一定尽力,不能的,也会替你保守秘密。” 最后一句话,算是戳中李氏的心窝子了,她这病吧,有些时日了,一直不大敢找人看,一是,不大方便;二么,就是乔薇的,恐人将她的病情泄露了出去。 “你、你真的不会?”李氏忐忑地问。 乔薇一笑,摇头道:“不会,做大夫,这点操守还是要有的。” 若别人讲这话,李氏或许不信,可乔薇出身杏林世家,爹娘都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她的操守,她自是信得过的。 李氏有些难为情地伸出了手腕。 乔薇三指搭上了李氏的脉搏,李氏的脉象初探像弦脉,却比弦月的张力强,不太稳定,如同牵绳绕锁,像是紧脉。 浮紧表寒身体痛,沉紧逢见腹疼痛。 乔薇问道:“二婶可是经常会觉得寒冷?” “是。” “肚子会痛?” 李氏想了想,摇头:“倒是不经常痛。” “何时才痛?”乔薇又问。 李氏道:“偶尔痛一次,来葵水的时候会明显一些。” “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那个……也不大正常。”黎氏凑近乔薇耳边,声地了几个字。 乔薇明白地点点头:“二婶之前没找大夫瞧过?” 倒也不是没找,可每次一见人家是个男的,就难以启齿了。 娘家人给她找了个产婆瞧病,可那产婆一进屋就要脱她裤子,她羞愤死了,又不是生孩子,脱什么裤子? 乔薇道:“二婶你这是寒痛症。” 寒邪侵袭,阳气被困而不得宣通,气血凝滞而不通,不通则痛。 “不是那什么的毛病?”李氏疑惑地问。 乔薇笑笑:“女人的毛病?这可不是女人才有的病,二婶平时便会腹痛,只不过来葵水时身子骨虚弱,同感更加明显,可这并不代表它就是女人的毛病,至于二婶的葵水异常,与这是两回事,二婶先治好这个,再调理那个。” 李氏心头大石落下,又道:“能治吗?” 乔薇点头:“能的,二婶稍等,我写个方子。” 罢,行至书桌前,写了方子,交给李氏,“煎煮的方法与用量都写在上头了,二婶按时服用,七日后再来看看。” 从青莲居出来,李氏即刻将方子交给了贴身丫鬟石榴。 石榴拿了方子,便去药房抓药,路过花园时碰到了在园子里采摘牡丹的周妈妈。 石榴笑着打了招呼:“周妈妈,又给夫人摘牡丹了呢?” 周妈妈笑道:“是啊,老夫人最近胃口不大好,夫人想给老夫人熬点牡丹花茶。” 石榴道:“夫人真是孝顺。” 周妈妈见她是要出门,便问:“你去哪儿啊?这都快吃午饭了。” 石榴答道:“我去给二夫人抓药了。” “二夫人怎么了?”周妈妈一脸关切地问。 石榴自然不敢透露李氏的实情,就笑着道:“睡不好,失眠多梦,少夫人给开了个方子,吃七就能好了。” 周妈妈的笑容淡了淡:“少夫人开的方子?” 石榴是李氏的贴身丫鬟,身份非比寻常,起话来也没多少顾忌,就道:“是呀,少夫人给二夫人把了脉,很快就能治好!” 周妈妈和颜悦色道:“少夫人毕竟年轻,你家夫人金枝玉叶,怎么也不找个有经验些的大夫?你别管这方子了,我替你禀了大夫人,让她把卢大夫请来。人家卢大人今年五十有八了,行医四十余年,可不是什么郎中比得上的。” 石榴不以为然道:“卢大人很厉害么?卢大人治好了皇后么?卢大人开了灵芝堂么?少夫人的爹娘都是神医,她师承她爹娘,她的医术,肯定比卢大夫厉害多了!” 周妈妈皮笑肉不笑道:“卢大人在咱们府看了这么年的病,连老夫人的病都是她治好的,你怎么能拿他与一个丫头相提并论呢?爹娘是爹娘,少夫人是少夫人,可不能一概而论的。” 石榴心直口快道:“你以为我家夫人是随便找少夫人瞧的病吗?我家夫人都打听清楚了,当初老夫人在半路噎食,差点死掉,是少夫人救治了老夫人;上一次太子殿下的寿辰,也是噎食了,太医都准备动刀子割喉了,是少夫人轻轻松松地治好了。你要再不信,上青莲居打听打听,吴妈妈瘫痪了,走不动路了,究竟是谁给治的?张妈妈肩膀疼了七八年,又是谁给治的?总之有很多啦,少夫人,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 不厉害,以她家夫人根本瞧不起一个乡巴佬的性子,压根儿就不会厚着脸皮上门求医。 “周妈妈,你好心意我心领了,但下次吧,我去抓药了啊。”石榴笑着完,迈着碎步去了。 …… 花园的另一边,望舒与景云玩了一下午,满头大汗,还没玩够,但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能先回去了。 伺候他们的丫鬟正是婵儿。 婵儿给他们擦了汗:“主子,别玩了,来,先喝口水。” 她把两个水囊分别递给了景云望舒。 望舒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不喝了,捂住屁屁:“我要尿尿!” 景云道:“我也想。” 婵儿笑道:“垂柳园有恭房,奴婢带主子去。” 她一手牵着一个,往垂柳园走去。 望舒憋得不行了,死死地捂住屁屁:“不行不行,我憋不住了!我要尿了!” 婵儿面色变了变,四下张望道:“这可是花园,不能随便尿的。” “我知道,可是我、我憋不住了!”望舒夹紧了胖腿儿。 婵儿怔了怔:“奴婢抱你去吧。” 望舒伸出了胳膊。 婵儿把肉嘟嘟的望舒抱起来,巨大的重量,压得她的胳膊差点断了。 她弟弟明明比主子还胖啊,都没这么重,主子到底吃什么长大了?怎么跟个秤砣似的? 好容易把望舒抱到了垂柳园,一回头,发现景云没有跟来,吓得魂儿都差点飞了! “少爷!少爷!”她把望舒放下,“姐你进去如厕,尿完了别走开知道吗?” 望舒乖乖地点头。 婵儿去找景云。 景云的鞋子卡在一块石板缝里了,婵儿松了口气,帮他把鞋子拔了出来,牵着他去找望舒。 望舒尿完了,通身舒畅,乖乖地站在外头等。 就在这时,垂柳边的池塘里,噗通一声巨响,有人落水了。 望舒撒开脚丫子,一溜烟儿地跑了过去! 别看她肉嘟嘟的,跑起步来比哥哥还快。 她来到了河边,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将那人从河里拽了起来! 那人浑身湿透了,呛了水,哇哇大哭。 望舒眨巴着眸子看向她:“你是谁呀?怎么会掉进水里?” “奴婢是石榴。”石榴吓得眼泪直冒,她不会水,只差一点就淹死了,她看向眼前的姑娘,认出了对方青莲居的主子,“是姐救了奴婢吗?” 望舒点点头:“是呀!我娘亲过,孩子不能去河边玩,会掉下水的,你也不要来河边玩了。” 石榴早已是六神无主,都忘了去惊讶望舒的力气,抽泣道:“奴婢不是来河边玩的,奴婢是打这儿路过,不知怎的脚一崴,滑下去了!” 望舒撇嘴儿道:“你们大人走路也这么不心啊!” 石榴哭道:“姐教训得是,奴婢是该心些的,对了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婵儿姐姐去找哥哥了,让我在茅房等她,咯,就在那边!”望舒指了指不远处的恭房,又对石榴道:“你衣裳湿了,快回去吧。” 石榴实在是吓得不行了,只想赶紧回去,却忘了把一个孩子留在河边,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她给望舒行了一礼,战战兢兢地去了。 望舒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婵儿姐姐让她等,她就一定会等的,她打算回到原先的地方,却一转身,看到一双精致的绣花鞋。 她抬头,望向了绣花鞋的主人,正是荀兰。 ------题外话------ 今的留言有点少啊,摸下巴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5】神勇小望舒,痛打小后妈(一更) 望舒在桐院见过荀兰,知道她是自己爷爷的夫人,她还不大能理解夫人的意思,她爷爷与外公差不多的年纪,这个夫人却和娘亲差不多年纪,莫非夫人就是爷爷的女儿吗? 望舒眨巴着眸子,若有所思。 荀兰温柔一笑:“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是谁呀。”望舒诚实地。 荀兰缓缓地蹲下身子,素白裙裾如一团祥云,让整片垂柳碧波都多了几分仙气。 她定定地看着望舒,眼神温柔:“你觉得我是谁?” 望舒想了想,食指点着下巴道:“姐姐?” 荀兰轻轻地笑了,抬手,抚了抚她鬓角的发:“我不是你姐姐。” “那你是谁呢?你为什么和我爷爷住一起?” “我是……”荀兰顿了顿,道:“你可以叫我夫人。” “哦。” 这个她早就知道嘛! 荀兰温柔地问道:“你刚刚在河边做什么?” 望舒道:“救人呀!石头姐姐掉进河里,我把她救起来了!” 总记不住人名的望舒,十分顺利地将石榴变成石头了。 荀兰轻柔地道:“你只是孩子,贸贸然去救人,会很危险的。” “哦。” 望舒鼓了鼓腮帮子。 荀兰的手抚上她脸颊:“你你要是不心掉下水怎么办?你会凫水吗?” 望舒摇头。 荀兰的声音,如垂柳照在水面的剪影,柔柔的,带着一丝别样的冷清:“那就是了,你又不会凫水,一旦掉下去,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望舒抱着胳膊道:“爹爹会把我抱上来的!” “是吗?”荀兰微笑,美如盛开的花蕊。 望舒不假思索道:“是呀!有一次哥哥掉下水,好多好多人下去找,是爹爹找到的!” 荀兰唇瓣微微地弯起:“你爹爹在上朝。” “哦。” 望舒假装听懂了。 荀兰探出手,葱白的手指轻轻地拍了拍望舒的肩膀:“所以你看,是不是很危险?这儿又没有人,要是你脚底一滑,掉进了水里,谁都不会发现……” “你不是人吗?”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问。 荀兰的手顿了顿,笑容依旧清淡如风:“我是仙女。” 望舒睁大了眼:“哇!你是仙女啊,你是上的仙女吗?” 荀兰道:“不是,我是水下的。” “哦,你住水里呀!”对孩子而言,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望舒看着碧波琳琳的湖面,瞬间就信了她的家真的是在水里,望舒羡慕得不行了,她也好像做仙女啊,仙女会法术,仙女不用上学,仙女可以想吃糖就吃糖,不怕蛀牙,“仙女夫人,你会法术吗?” “你要看吗?”荀兰问。 望舒刚想要啊,可是想起来自己答应婵儿姐姐要在恭房门口等她,悻悻地耷拉下了脑袋:“还是不要了,我要走了,再见啊仙女夫人。” 言罢,垂头丧气地转过了身,朝着恭房的方向走去。 荀兰的脚轻轻地踩在了望舒的裙裾上。 望舒并不知自己的裙子被踩了,大踏步地往前走,她好像有点走不动,手轻轻地一扯,荀兰摔进水里了。 望舒听到了落水的声音,以为仙女夫人也回家了,回头,冲在水中挣扎的荀兰挥了挥手:“仙女夫人再见哦。” 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回到岸边,将扑腾挣扎的荀兰抓了起来,“仙女夫人,你明再表演法术给我看吧,我回去和我娘亲一声,她答应了就好啦,我和哥哥一起来看,就这么定了哦。” 荀兰呛了水,一句话不出来,好容易得了呼吸,正要喊救命,就被望舒按进了水里。 望舒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想送仙女夫人早点回家啦。 荀兰在水下死命地挣扎。 望舒又把她抓了起来,“对了,仙女夫人,我刚刚忘记告诉你了,我家白也要来看的。” 荀兰大口大口地呼着气,一把抓住了望舒的手腕。 望舒软软糯糯地道:“不用舍不得我啦,我要回去吃饭了,你也快点回去吧,记得我们的约定哦,明不见不散哟。” 语毕,再一次地将仙女送(按)回(进)了水里,这次用了全部的力气,“仙女”果断被沉下了水底。 我真是一个热心的姑娘! 望舒心想。 送了仙女回家,望舒心情棒棒哒,哼着曲儿,一蹦一跳地走了起来。 “望舒!” 咦? 谁在叫她? 望舒转过身,没人呀! “这边!” 望舒原地转了个圈,总算看见是谁了,大眼睛一亮,哒哒哒哒地跑了过去:“姑姑!” 姬婉可是被这姑娘撞怕了,见她朝自己飞来,身形就是一闪,移到了一旁。 她这么一移,身后的林书彦遭了秧,林书彦想躲都来不及,睁大一双眼,被直直地撞飞了出去…… 荀兰在水下挣扎,拼尽了全力,总算抓着水草浮出了水面,然而不等她喘过一口气,就被一个不明物体砸中,咚的一声沉了下去。 林书彦被望舒那么一撞,脑袋都懵了,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砸到了个人,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什么都没有—— 然而等他打算往上游时,又有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林书彦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铁面无私、威风凛凛的大理寺卿,其实是个怕鬼的乖宝宝。 林书彦低头一看,正巧看见一头随波而动的头发。 刚刚还以为是水草呢! 这一定是个水鬼! 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来一趟姬家,居然被水鬼缠上了! 被水鬼缠上的林宝宝吓坏了,抬起一脚,踹上了水鬼的脑袋,水鬼被蹬开了,林宝宝奋起上游。 水鬼又缠上来了! 还不怕死地扬起了那张可能会吓坏林宝宝的脸。 林宝宝才不要看! 林宝宝一脚瞪了过去! 正中水鬼的鼻子,鲜血流了一路。 鬼是不会流血的,奈何逃亡中的林宝宝没注意到这一异样,他只想赶紧逃回婉婉的怀里! 岸上,望舒十分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姑姑,我把姑父撞下水了。” 姬婉云淡风轻道:“没事,你姑父识水性。” 识水性的姑父游上了岸,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要从水里逃走,要知道他娘是江边长大的,他童年在外祖家可没少下水,但有了今的惨痛经历,他恐怕这辈子都不敢再下水了! 林书彦抱住了姬婉,委屈地道:“婉婉,下面有水鬼!” 姬婉看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地道:“别瞎,姬家哪儿来的水鬼?” “真的有!她还抓我脚脖子!你看,都给抓肿了!”林书彦扯了扯裤腿儿,露出白玉般的脚踝。 肿不肿的,姬婉看不出来,倒是真的青了一块,莫非真是水鬼? 望舒睁大眸子道:“不是水鬼啦,是仙女夫人。” 姬婉嗔道:“孩子净瞎。” “没瞎啦,我真的看见了!我还和她话了!” “啊啊啊!水鬼——”林书彦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哇哇哇!仙女夫人!”望舒也大声地叫来。 姬婉看着在水面上挣扎的身影,眉心一蹙,什么水鬼?什么仙女夫人?分明就是……他爹的老婆,荀兰! 荀兰被捞上来时已经不省人事了。 鼻青脸肿的,林书彦踹的。 头发秃了好几块,望舒揪的。 林书彦与望舒低下头,像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排排站,手放好。 姬婉瞪了二人一眼:“你们……你们真是……” 二人心里苦啊。 望舒:我又不知道她是个假仙女。 林书彦:我也不知道她是假水鬼。 姬婉当然不会认为他们是故意的,先望舒,一个孩子懂什么呀?是她自己不要脸地什么自己是仙女,望舒还这么,肯定就相信她咯。 再林书彦,他自怕鬼,当时的情况,会误会什么也正常,谁让她一上来就抓人脚脖子?换谁谁不怕呀? 姬婉着急替两个活宝脱罪,倒是没去怀疑荀兰什么了。 姬婉亲自将荀兰送回了桐院,是亲自送,其实就是找来几个丫鬟婆子抬着荀兰,跟着她一道上桐院罢了。 姬尚青一贯宝贝这个娇妻,姬婉恐他生望舒与林书彦的气,压下对姬尚青的不满,嘴甜地讲了一大堆好话,总算把这件事压下了。 随后姬婉将湿哒哒的林书彦带回了明月楼。 明月楼是专为姬婉建的绣楼,姬婉出阁前其实是住在桐院,后面桐院来了个新的女主人,姬婉便让人在弟弟附近建了明月楼。 回明月楼的路上,望舒的脸坠坠的,眉头皱成一团,情绪特别的低落。 “怎么了呀,望舒?有什么不开心的?”姬婉问。 望舒低低地道:“我闯祸了,娘亲会生气的。” 姬婉就道:“她生气了会打你吗?” 望舒摇头。 姬婉笑了:“不打你你怕什么呀?” “她会不让我吃糖的。”比起不能吃糖,望舒宁愿被娘亲揍呢,反正揍了她又不疼。 姬婉捏了捏她脸:“要不,你跟姑姑回去住几,等你娘亲的气消了再回来?” 望舒眨巴着眸子:“这样可以吗?” 姬婉笑道:“当然可以了!姑姑家有好多好多的糖,随便你吃!” 望舒吸了吸口水:“可是我不能离开娘亲……” 姬婉:“糖葫芦、椰子奶、红枣冻……” 望舒:“偶尔离开一下也没关系。” 耿直的望舒朋友就这样被狡猾姑姑拐走了! 然后没多久,半路的景云也被坏姑姑“劫”走了! 得知孩子被姬婉带走,乔薇没什么,也许京城的女人中,讨厌姬婉的,一百个里就有九十九,但这并不代表姬婉真的就是一个坏人,至少对冥修、对两个孩子,姬婉真的好到了极致,就是招呼都不打一个便把人带走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逃一般飞奔的马车上,姬婉很高兴,捏着两个孩子的脸,越捏越喜欢。 林书彦古怪地问道:“我们不是来找乔氏看不孕症的吗?” 姬婉大囧。 忙着抢孩子,正事儿给忘了。 …… 姬冥修下了朝回来,见乔薇独自坐在房中,走上前,在她身侧坐下,凑近她,问:“孩子呢?” 突然起来的靠近,气息一下子笼罩了她,有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也有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很是好闻。 乔薇的睫羽颤了颤,合上手中的账册,面无表情道:“被你姐姐接走了。” 姬冥修眉梢一挑,一抹喜色划过了眼角,长胳膊一伸,搭在了她的椅背上,看上去,就像她被他纳入了怀中一样:“这么,只剩我们两个了?” 那语调,该死的意味深长! 乔薇的心里有些发毛:“怎么会?还有碧儿!” “哦,碧儿。”姬冥修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 刚走到门口的碧儿听了那漫不经心的调调,不知为何,心里打了个突,只觉告诉她,她要是敢端着这盆清水走进去,就别想在好生生地走出来。 碧儿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屋。 乔薇在屋子里等了半,没等到自己叫的那盆水。 姬冥修的胳膊始终搭在她的椅背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每一下,都好似敲在了她的心上,他另一只手倒是规矩,把玩着扇坠子,如玉精致的指尖在扇坠的美玉上轻轻地摩挲着,一本正经的动作,却不知怎的,就是透着一股别样的诱惑。 他翘着二郎腿,这姿势换别的男人,或许不怎么好看了,他做起来却格外的慵懒,慵懒中又自有一分不羁的风流。 他的头微微仰着,喉结看上去,莫名有些诱人。 “好看吗?”他轻轻地问。 “好看啊。”乔薇下意识地道,完,惊觉不对,眉心一跳看向了他眼睛,就见他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盈盈的全是笑意,乔薇尴尬地红了脸,“我是……扇坠子好看!” 姬冥修含笑道:“我也是扇坠子,不然娘子以为我的是什么。” 乔薇道:“没什么。” 姬冥修轻轻一笑,摘了面具,侧过身子,冰凉的指尖,轻轻捏住她下颚,他长了一张全下女人都无法拒绝的脸,只是那么看着,都会心慌意乱,他低头,覆上了她软红的唇瓣。 他唇上的味道也迷死人的美好,软软的,甜甜的。 他浅浅一尝,并未深入。 乔薇抿了抿唇瓣。 姬冥修笑:“娘子好像意犹未尽啊……” 乔薇拿眼瞪他。 姬冥修抬手,拇指抚过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压了压。 乔薇肚子上的邪火,呲溜一下点着了。 这家伙从前是不是个风月老手啊?怎么这么会撩? 姬冥修道:“和你件事。” 火都点着了,却要件事,乔薇登时感觉一盆冷水浇下:“什么事?” 姬冥修的眼底掠过一丝深意:“海十三,打探到你娘的消息了。” 乔薇眼睛一亮:“是不是我娘还活着?” 姬冥修顿了顿:“这个目前无法确定,只知她被几个高手带走了,至于他们带走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尸体,有待查证。我得提醒你,她生还的可能不大。” 乔薇就道:“那也比什么都找不到的好,那些是什么人?把她带去哪里了?” 姬冥修道:“一切未知,但你娘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 乔薇也这么认为,若是足够简单,就真名真姓地嫁给她爹了,怎么还会借了药谷千金的身份?她娘要么真是个在逃的罪犯,要么就是身份不简单。 可究竟多不简单,乔薇又猜不出来,她只知她娘用的书是金纸做的,她娘医术高明,她娘很有钱。 姬冥修拍拍她肩膀:“海十三那边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吃饭吧。” 乔薇怔了怔:“吃饭?” 不是应该…… 姬冥修淡淡地勾起唇角:“娘子不吃饭,想干嘛?” “吃……饭啊!” 乔薇目不斜视地站起身,亲自去打水了。 晚饭因少了景云与望舒,乔薇让厨房略减了几个肉菜,可尽管如此,还是满满一大桌,二人都不是特别能吃的主,挨个尝了几筷子便饱得差不多了。 下人进屋放了热水,乔薇下午看诊出了一身汗,已经洗过了,但泡个花瓣澡能舒筋活血,她还是进去泡了泡。 泡过之后便合衣躺在了床上。 孩子不在,只他们两个,不紧张是假的。 只是,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尴尬,可能是已经适应了彼此的关系吧。 乔薇好心地帮他也摊开了被子,然后自己裹了一床被子。 这个意思很明显,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姬冥修泡完澡归来,看到床上的被子,已经裹得紧紧的“粽子”,不禁失笑。 乔薇闭着眼,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 姬冥修熄了灯,坐到床上:“娘子睡了吗?” 无人应答。 他淡淡地道:“看来是真的睡了。” 是的,我睡了,所以你不要打我主意了! 姬冥修拉开她的棉被,一滑而入。 乔薇的身子瞬间一僵! 下一秒,他的吻落了下来。 乔薇推她,却被轻松地扣住。 他不容拒绝地含住了她软红的唇瓣,舌尖撬开她贝齿,在她檀口中攻城略地,吸允着她柔嫩的舌尖,让她呼吸都凝住。 乔薇涨红了脸,身子渐渐有些绵软。 夜色,无尽地催浓。 情yu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地弥漫开来。 衣衫一件件地从被子里抛了出来。 他滚烫的肌肤,贴在她冰凉的身躯上。 值夜的下人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暗暗红了脸,她们每日浆洗上房的衣裳,其实是知道少爷与少夫人一直没能圆房,但今日主子们不在,二人终于能修够成正果了。 乔薇被吻得意乱情迷:“你……你轻点。” “我知道。”姬冥修亲了亲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忍得有些辛苦,他额角都出了汗,他轻轻地压下。 却忽然,门外响起了周妈妈凄厉的尖叫声:“不好了大少爷!老夫人出事了!” …… 半刻钟后,姬冥修披着外袍,眼神冰冷地走了出来:“出了什么事?” 周妈妈着急道:“老夫人晕倒了!老爷出事了!” 姬冥修冷着脸:“到底谁出事?” 周妈妈苦着脸道:“是老爷先出的事,老夫人去看老爷,然后一着急,也晕倒了!大夫人已经差了人去请大夫,但大夫住得远,也不知几时能赶到,奴婢听少夫人能给人瞧病,能否请少夫人……先去桐院看看?” 姬冥修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回了屋。 乔薇听到了周妈妈的话,已经换好了衣裳,顺带着把姬冥修的也拿了出来。 姬冥修愧疚地看着她:“抱歉。” 乔薇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笑道:“抱什么歉啊,走吧,别让老夫人等久了,她是中过风的,万一再中风,情况就不妙了。” 姬冥修迅速地换了衫,牵着她的手,一道去了桐院。 接连两位主子出事,桐院的下人都吓坏了,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有人给姬冥修与乔薇行礼,姬冥修漠然地问周妈妈:“老夫人在哪儿?” “在夫人的房里。”周妈妈将姬冥修与乔薇领进了荀兰的房中。 荀兰的脸上戴着面纱,因下午的事,姬尚青并未让人宣扬,是以二人不知她的脸上受了伤,只觉奇怪她怎么大半夜的还戴个面纱,不过奇怪也没问。 “冥修,薇,你们来了。”她打了招呼。 姬冥修淡淡点头。 乔薇客气地唤了声夫人。 姬冥修带着乔薇来到床前。 乔薇探了老夫人的鼻息,再看了老夫人的瞳孔,最后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有明显外伤,也不是中风,一会儿就能醒了。” 果不其然,乔薇只掐了掐姬老夫人的人中,姬老夫人便悠悠转醒了,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尚青怎么样了”。 姬尚青是老夫人唯一的儿子,不疼是假的,他疼姬冥修多少,就疼姬尚青多少,在心中并无差别。 姬冥修听到姬老夫人问起他亲爹,表情十分冷漠。 倒是周妈妈开了口:“回老夫人的话,老爷还没醒呢!” 眼看着姬老夫人又要晕过去,乔薇一把按住了她的穴位:“祖母,您可不能再激动了!再激动,就真的中风了!” 姬老夫人忍住不激动,但她担心儿子啊! “尚青,尚青……”她眼泪都掉了出来。 乔薇宽慰道:“我去瞧瞧父亲。” 姬老夫人这才想起她是懂医术的,忙不迭地握住她的手:“好!好!快去瞧瞧!” 乔薇被周妈妈领去了姬尚青的屋子。 据周妈妈交代,姬尚青是在书房看书时犯的病。 原来,姬尚青有十分严重的哮喘,不发病时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发起病来,就会非常的危险。 今恰巧他一人在书房看书,发病时身边没人伺候,等鎏哥儿来喊爹爹吃饭时,就发现爹爹倒在了地上。 乔薇蹙眉:“不是我你们,你们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又是中过风的人,这种事就该瞒着她才对,怎么还让她知道了?” 周妈妈连连点头:“少夫人教训的是,我们原本也不想告诉老夫人的,是请大夫的时候被别的房的丫鬟给听见,传到落梅院去了,那丫鬟已经被我好生教训了!” 现在教训又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乔薇摇头,进了姬尚青的屋子。 荀兰的屋子,一看就是女人住的,华丽优雅,处处透着温婉的书香气,姬尚青的却古朴、颜色单一,走进来有种冷冰冰且十分刻板的感觉。 乔薇给姬尚青把了脉,对周妈妈道:“把窗子打开。” 周妈妈迟疑:“这……老爷病了啊,吹风不好。” 乔薇就道:“他缺氧啊!你还关着门窗,空气流通不畅,要不要他醒了?” “要要要!”周妈妈赶忙打开了窗子。 乔薇淡道:“你去一趟青莲居,让碧儿把我的箱子拿来。” “什么箱子?”周妈妈问。 乔薇只道:“碧儿知道的。” 周妈妈不再追问了,低眉顺目道:“是!奴婢这就去!” 这个妈妈不是胆儿挺大的吗?敬茶的时候就敢与她儿子顶嘴,这才几,怎么就好像变了个人,对她这么卑躬屈膝了? 周妈妈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将碧儿请来了。 碧儿把乔薇的工具箱放在桌上:“是这个箱子吗,夫人?” 乔薇点点头:“是的,你们出去,把门带上。” 周妈妈古怪道:“干什么呀?” 碧儿白了她一眼道:“我家姐给人治病,不喜欢人家在旁边看着!”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周妈妈心里嘀咕,却不敢开罪乔薇,与碧儿一道出了屋子。 碧儿合上门,大佛似的挡在了门口。 周妈妈灰溜溜地想走。 碧儿呵呵道:“你要是想去窗子那里偷看,当心我家夫人戳瞎你眼睛!” 周妈妈缩了缩脖子,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乔薇在乔峥的手札上看过一套压制哮喘病的针灸之法,还没在临床上试验过,不知对姬尚青有没有效果,她解开了姬尚青的外衣,按照记忆中的穴位,把金针一一地扎进去。 “夫人在里面?”姬冥修来到了门口。 碧儿道:“估计是在施针。” 两刻钟后,乔薇拎着工具箱出来了。 姬冥修拿过她手中沉甸甸的箱子:“累不累?” “还好。”乔薇笑着摇摇头。 周妈妈忙道:“少夫人,老爷他怎么样了?” 乔薇就道:“脉象与气息都没多大问题了。” 周妈妈往里瞧了瞧:“那……老爷怎么还没醒?” 乔薇想了想:“这个可能就是体质问题了,别的患者几针下去就能醒了,你家老爷身子骨比较弱吧。” 牛哥儿那么弱,他爹也差不多,真是父子啊。 二人回了荀兰的屋。 姬老夫人靠在床头,握住了乔薇的手:“你父亲如何了?醒没醒啊?” 乔薇轻声道:“暂时没大碍了,祖母,您的身体要紧,赶紧回屋歇着吧。” 姬老夫人道:“我不!尚青不醒,我哪儿也不去!”看了看新婚的两口,抱歉地道:“耽搁你们歇息了,你们先回吧,待会儿卢大夫就来了。” “夫人!夫人!”一个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荀兰轻轻地责备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有事事。” “是。”丫鬟低头,站定了道:“卢大人出诊了,他不在家。” 这就麻烦了。 姬尚青这样的情况,是万万离不了大夫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乔薇。 荀兰道:“那就再去请别的大夫。” 乔薇道:“我留在这边吧。” 荀兰就道:“这如何使得?” 使不得我人也来了,就这么一走了之得过去吗? 这丫鬟也是个猪脑子吧,请不到卢大夫,难道不会顺路请个别的大夫? 乔薇压下腹诽,道:“父亲病了,我在跟前尽孝是应该的。” 姬老夫人拍了拍乔薇的手:“那就辛苦你了,孩子。” 荀兰轻声道:“有薇在这儿就好了,母亲,您和冥修都回吧。” 姬老夫人仍不放心,荣妈妈劝道:“少夫人的医术您还不放心呐?您要是把身子骨熬坏了,就是在给少夫人添乱了!” 姬老夫人一想,是这个理,便不再坚持了,这若是别的大夫啊,她还真不放心,可薇,那是她的救星啊,她出马,尚青的命就算是保住一半了! “冥修也回吧。” 姬老夫人知道儿子不待见这个后娘,与她在一块儿,尴尬又膈应。 姬冥修确实不方便留在这里,乔薇留下是形势所迫,他可不行,他与荀兰到底不是亲生母子,该避嫌的地方总是要避的。 姬老夫人握住姬冥修的手:“你送我回落梅院。” 姬冥修看向乔薇。 乔薇笑笑:“去吧。” 姬冥修扶着祖母出了桐院。 上的明月,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夜色有些灰冷。 乔薇坐在荀兰的房中,荀兰端了宵夜入内:“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乔薇没有半夜吃东西的习惯:“不用,我不饿。” 荀兰把托盘交给周妈妈撤了下去:“要不你先睡,老爷那边有什么情况,我再叫你。” 乔薇想了想:“也好。” 乔薇坐到床上,脱了鞋,就要躺下,见荀兰没走,便道:“你也要在这里睡?” 荀兰没话,走到门口,关上门,插上了门闩。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6】同床共枕(二更) “你锁门干什么?”乔薇警惕性大作。 倒不是她针对后妈,而是环境所致,她自的警觉性便比常人高一些。 荀兰转过身,轻轻一笑:“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乔薇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劝你别乱来啊,你打不过我的。” 荀兰浅浅地笑出了声,她的笑声有些空灵,让人想起月夜下,一汪淌过山涧的泉水:“你可真是个直率的性子,我好歹是你婆婆,你这般与我话,传出去,不怕人怪罪么?” 乔薇微微蹙眉:“你到底要不要干嘛?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荀兰慢悠悠地走上前,她步伐优雅,像极了一朵徐徐绽放的牡丹,幽静的屋子,瞬间活色生香了起来。 她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素手解开衣扣:“我换身衣裳。” 原来是要衣裳啊,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害她以为后妈要对她这个继媳妇儿下黑手了呢! 不怪她胡思乱想,实在是后妈与继子女的关系本就十分微妙,她又生下了儿子,若是冥修不能继承家业呢,她儿子牛哥儿便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从这一点来看,她完全有动机发难。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坏,善良的继母也是大有人在的。 希望这个美如仙子的继母,心肠对得起她这副皮囊。 荀兰脱了外衣,露出光洁的美背,从乔薇的角度,依稀能看见她前ing的形状,诱人的美好。 我公公大概真的十分有艳福。 乔薇暗戳戳地想,不大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瞧,撇过了脸,不过,谁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呢?她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地瞄了两眼。 啧啧,腰真细!腿真长!皮肤真好! 生尤物,生尤物啊! 乔薇吸了吸口水,不能再看了,再看都要被掰弯了。 怎么会有女人长得这么完美? 这么完美的女人,冥修当初是不是眼瘸啊,居然没偷吃一两下禁果? 不过也幸亏没偷吃,不然也没她什么事,没他老子什么事了。 女人换衣服就是麻烦,左一件右一件,捯饬了足足大半刻钟才全部穿好,她背对着乔薇时,解下了面纱,转过身前又戴上了。 乔薇对她为何戴面纱完全没有兴趣,于是没问。 荀兰施施然地坐到了床上:“不介意吧?” 乔薇一笑:“本就你的床,我当然不介意了。” 着,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空间。 荀兰和衣躺下,似是担心乔薇以为她对姬尚青的事不上心,解释道:“外头有值夜的下人,老爷醒了,会叫我们。” “哦。”乔薇拉过被子盖上。 被子只有一床,索性够大,两个人都盖了,中间还能睡下几个娃。 乔薇其实不大习惯与陌生人一块困觉,但也不大好意思换个房间,早知道后妈也要睡这边,她宁可去隔壁守着姬尚青了。 “薇。”荀兰忽然开口。 “怎么了?”乔薇问。 荀兰顿了顿:“你知道……我的身世吧?” 身世?不是吧?后妈要和她畅聊人生?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道:“啊,听了一些。” 碧儿向落梅院的妈妈打探后妈的消息,若后妈有心,想来也不难查出来,没必要藏着掖着,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问问自己婆婆的过往怎么了,想更好地孝敬婆婆行不行? 荀兰轻声道:“我父亲,原是老太爷的门生,生前,颇受老太爷器重,我六岁那年,家中横遭变故,我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恐家中叔伯不会善待于我,将我托付给了老太爷。” 这个,倒是与碧儿听来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那些妈妈讲的托付给姬家,她便以为是托付给了姬尚青,没想到是老太爷。 荀兰道:“我进姬家没多久,老太爷便病逝了,那些下人见我没了依靠,待我,便不如从前尽心。” 树倒猢狲散嘛! 你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姬家姐,连庶出的都算不上,人家肯给你一口饭吃不错了。 荀兰接着道:“又过了没多久,老爷一家回府了。” 她还以为是冥修他们先回的府,她随后进的姬家,原来她更早啊。 荀兰的思绪仿佛飘远了,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老爷一家的到来,对我的生活也没有产生什么变化,直到,冥修与婉姐姐把我带回公主府,公主很喜欢我,她的两个孩子都太皮了,不成体统,她一直想要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我于是住进了公主府。” 不仅仅是青梅竹马,居然还一、起、同、居、过! 荀兰好似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唇角微微勾起:“冥修与婉姐姐是真的太皮了,我以为公主是夸大其词,接触了才发现公主已经是口下留情。” 乔薇话锋一转:“你和冥修,谁大啊?” “我,大一个月。” 姐弟系啊。 “冥修与婉姐姐总爱打架,婉姐姐打不过冥修,便会拉上我。” “拉上你就打得过了?” “冥修不欺负女孩子的。” 的好像姬婉是男人似的。 乔薇撇了撇嘴儿,后妈这么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到底想干嘛?向她炫耀她与冥修的关系有多么好么?再好不也是翻脸了? 荀兰苦涩一笑:“那几年的日子,真像做梦似的,如果可以,我情缘抛下眼前的一切,回到那几年。” 回到那几年抢我冥修,呵,做梦吧。 嗳,我怎么这么邪恶呀? 人家在交心呢,能不能好好当个聆(垃)听(圾)者(桶)了? 乔薇打了个呵欠。 “公主过世,我们都很难过,冥修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再无往日的生气。他把自己锁在房中,不吃也不喝。他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去劝他,劝了许久……” 荀兰静静地着,一转头,乔薇已经睡着了。 …… 这一觉,乔薇睡得迷之美好,梦都没有做,一直到荀兰将她摇醒,老爷有动静了,她才揉着惺忪的眼睛,去了隔壁屋。 “老爷刚刚醒了一次,要了水喝。”周妈妈心翼翼地。 乔薇用手指掰开姬尚青的眼皮,姬尚青的眼珠子动了动,乔薇知他是醒了,道:“父亲,我给你看看,你不用紧张。” 姬尚青配合地躺在那里。 “这是几?”乔薇伸出了两个手指。 姬尚青道:“二。” “这呢?”乔薇加了两根。 “四。” 嗯,神志清醒。 周妈妈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看病的方法? 古代没有听诊器,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她想听听他胸腔内的动静都不方便,为何施针时要把大家请出去,就是这个缘故了。 那会子,姬尚青昏迷着,她倒是可以无所顾忌,眼下他醒了,她可不好再趴在他胸口听,好在脉象全都正常了,又神志清醒,应是没什么大碍了。 乔薇合上医药箱。 姬尚青道:“辛苦你了。” 乔薇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应该做的,家中还有哮喘药吗?” “有。”姬尚青淡淡点头。 乔薇道:“那父亲接着吃就可以了,有什么不舒服别硬扛着,一定及时请大夫。”知道卢大夫是桐院的专属大夫,她无意抢人家生意。 从姬尚青屋子出来,乔薇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秋雨打湿了灯笼,灯光都似微弱了下来。 碧儿与周妈妈一直守在姬尚青的屋子,没怎么睡,打了个呵欠,要去提乔薇的医药箱。 乔薇道:“不用了,我自己提,你回去好生睡一觉,明日不必当值了。” “多谢夫人。”碧儿又打了呵欠。 “现在什么时辰了?”乔薇问周妈妈。 周妈妈答道:“回夫人的话,卯时了。” 都凌晨五点了啊,秋冬昼短夜长,看色竟还像夜里一样。 周妈妈道:“冷,奴婢给少夫人找件氅衣吧!” 乔薇摆手:“不麻烦了,走几步就热了。” 荀兰走了过来:“左不过都快亮,不如吃了早饭在走。” 乔薇淡淡一笑:“我好像有点没睡够,想回去再补个回笼觉。” 这倒不是托词,确实是困的,这一宿睡得沉,却并不解乏。 “那我不留你了,正好,冥修这时候也该去上朝了,你回去送送他。” 乔薇心道送不着了,他每寅时六刻(约四点半)准时出门,这会儿都卯时了,肯定已经走了。 唉,要是她公公昨夜没病,她前世今生的第一次就交代出去了呢。 乔薇戚戚然地出了院子。 碧儿拿过周妈妈递来的伞,撑在她的头顶。 走了没几步,乔薇停下了,定定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夫人?”碧儿顺着她的目光一瞧,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呀!少爷?” 乔薇抱着医药箱,急急地走了过去,几乎撞进他怀里。 他扶住了她。 乔薇仰头,望进他满是疲倦的眼睛:“你不会是在这儿等了一夜吧?” 这这么大的雨,冰肌裂骨的,怎么受得了? 姬冥修撑着伞,另一手擦了她发丝上的几滴雨水,弱弱地叹道:“我也不想等的,但这双脚不听使唤,我也是没有办法。” 乔薇心头微微泛着甜,抱着箱子,额头抵上他健硕的胸膛。 姬冥修拿过箱子。 中间没了阻碍,她整个人都落进了他怀里。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丈夫在雨中苦等了自己一夜,这份守候,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会丝毫不动容。 姬冥修看着她猫儿似的腻在他怀里的样子,眉眼都染了一分柔和。 荀兰站在廊下,手中拿着一副雨具,似乎是要给乔薇送出来,看着在雨中相拥的一对璧人,看着他宠溺的眼神,她最终没有走出来。 姬冥修撑着伞,将箱子给了一旁的仆妇,自己则解了披风,将乔薇裹在怀中,一路迎着风雨,回了青莲居。 二人换了干爽的衣衫,躺在柔软的婚床上。 倒是该把未做完的事,奈何想到这一整晚的折腾,彼此都没了那兴致。 姬冥修将她搂入怀中,她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闭上了眼。 姬冥修低头,寻到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吻了一下。 乔薇也回吻了他一下。 彼此的心里都甜甜的。 他宠溺一笑:“睡吧。” “嗯。”乔薇点点头。 没多久,乔薇又进入了梦乡,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等她睁开眼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烟儿打了帘子进来:“少夫人,您是不是醒了?” 乔薇揉了揉睡得有些发胀的脑袋,她这是怎么了,睡不醒似的。 “少爷呢?”她问。 烟儿道:“少爷去上朝了,碧儿姐姐在歇息,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题外话------ 月票双倍最后一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7】识破小后妈(一更) 乔薇醒的那会儿,雨已经停了有半个时辰,碧空如洗,枝叶嫩绿,叶尖儿挂着水珠,阳光一照,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 姬冥修是下午回的青莲居,乔薇听烟儿他在她睡着后没多久便起身上朝了,想想都觉得累。 乔薇给他倒了一杯花茶:“你睡会儿吧?晚饭好了我叫你。” 姬冥修喝了一口茶,道:“今不在府里吃。” 乔薇一怔:“你有应酬啊?” 这才大婚多久,就开始在外应酬了,不乖啊,冥少主。 姬冥修淡淡挑眉:“大婚一个月不到丢下新婚妻子出去应酬,在娘子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那你刚刚不在府里吃是什么意思?又不能撇下我,总不会是连我也出去吧……”乔薇眼睛一亮,“我真的能出去?!” 姬冥修看着她眼睛几乎放绿光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可真是憋坏你了。” 那可不? 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她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快要憋死她了,虽忍过头一月,之后便能开始往外走动,但这三十,也不是这么好挨的。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道:“晚上有灯会,带你去逛逛。” 乔薇道:“怎么又有灯会呀?” 七夕有灯会,中秋有灯会,没什么节日偶尔也能来个灯会,只不过她还没有真正地去过,不好奇、不向往是假的。 姬冥修含笑道:“一年一度的文旦节。” 乔薇疑惑地问:“文旦?不是元旦?”不对,古人不过元旦,压根没有元旦的概念。 “你上元?”姬冥修也微微地困惑。 乔薇摇头:“上元是正月十五,我们那儿叫元宵节。” 姬冥修看向了乔薇:“你们那儿?滇都?”娘亲的身份都是假的,滇都之怕也是无稽之谈。 乔薇笑笑,也不解释,只问道:“文旦节又是个什么节?” 姬冥修见她岔开了话题,倒也没继续追问,道:“从南楚那边流传过来的节日,大致是庆祝文旦成熟丰收。” 乔薇惊讶:“文旦是南楚过来的呀,这么还是进口的水果?” “进口?”姬冥修古怪地看向她。 乔薇就道:“别的国家的东西到我们这儿来,叫进口;我们这儿的东西卖去别的国家,叫出口。” 姬冥修顿了顿:“你是指进关、出关?” 乔薇一拍他肩膀:“差不多这个意思!” 姬冥修拉过她的手:“文旦确实是关外来的。” “那我们怎么出去?老夫人会同意吗?”乔薇不放心地问,如今虽是荀兰掌家,但青莲居的事荀兰管的不多,多半是老夫人在看着。老夫人尽管十分疼她,可规矩是规矩,总不会因而为这点疼惜,就连规矩都忘了。 “祖母当然不会同意。”姬冥修着,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男装,正是姬家统一的厮行头,“换上。” 开溜啊,这个她喜欢! 乔薇抱着衣裳去了浴房,麻溜儿地换上,只是衣裳好换,头发却不好弄,她在乡下只梳个最普通的发髻,到了这边,每日都得顶着一头的珠宝首饰,脖子都压要弯了。 她拆了半,也没把发髻拆开,姬冥修轻轻地走过来:“我来。” 乔薇放下了手。 姬冥修将她满头珠钗一根根地摘下来,再将发髻散开,如墨的青丝如一匹黑色的锦缎,光洁而柔亮。 “我自己来。”乔薇从他手中接过了长发,挽了个髻,以一支铜簪固定在头顶,乍一看,活脱脱一个姬家的厮,可若细瞧她脸蛋,却也不太像男子的,果然电视上的女扮男装都是骗人的,她保证她这么走出去,十个里有八个能认出她是女人,“会不会被认出来啊?” “不会。” 竟是非得笃定的语气! 乔薇看向他:“为何不会?” 丞相大人道:“没哪个女人敢这么穿。” 乔薇:“……” …… 乔薇将碧儿叫入房中,吩咐碧儿守住门,不管谁来拜访,只道昨儿夜里没睡够,已经歇下了。 碧儿点头,搬了一个板凳坐在门口。 姬冥修换下朝服,穿上外出的锦袍,与乔薇一道出了青莲居。 为了更好地扮演一个厮的角色,乔薇还十分敬业地为主子打了一把遮阳伞。 看着头顶上那把女里女气的粉色桃花伞,丞相大大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路过花园时,碰到了从东府过来的二夫人李氏。 李氏走得好好的,冷不丁看见一把粉嫩嫩的桃花伞,简直要被晃花眼睛,哎哟了一声,才发现伞下站着的正是她的好侄儿姬冥修,她眼珠子都差点瞪掉了! 她侄儿看上去那么爷们儿,原来品位这么独特啊! 这粉嫩粉嫩的桃花伞,她都不敢撑呢! 姬冥修余光剜了始作俑者一眼,始作俑者低下头,当起了鸵鸟,姬冥修看向李氏,皮笑肉不笑地打了招呼:“二婶。” 李氏压下心头震惊,笑着道:“你这是要出门啊。” “出去办点事。”姬冥修道。 “哦。”李氏了然,后宅女人是不方便过问男人的正事的,何况又只是个侄儿,并不是她亲生儿子,她看都没看姬冥修身旁的厮,道:“我正要去青莲居找侄媳,侄媳在吗?” 姬冥修道:“昨晚我父亲身体不适,她在桐院那边,守了一宿,刚刚睡下了。” “这样啊。”李氏为难地叹了口气。 “二婶找薇何事?”姬冥修问。 李氏干笑了两声,道:“是这样的,我最近身体不适,听侄媳医术高明,便找她瞧了瞧,侄媳给开了方子,但石榴不心落了水,把方子弄丢了,我这不是想来找侄媳重开一份吗?” 姬冥修淡淡点头:“原来如此,不如二婶先回,我明日让人把药抓好了送到二婶的府上。” 李氏忙道:“这怎么使得?你让人把药方送来就是了。” 姬冥修道:“都是一家人,二婶不必与我客气。” 李氏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送走了二婶,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 好在也就碰到了二婶一人,一直到出府上了马车,都没再出现任何状况。 姬家所在的地方位于京城以南,算是最为富庶的一带,姬家的几府占据了一整条大街,从东头到西头,走了足足一刻钟,一路上还能看见商贩与民户的住宅,细问才知都是姬家的下人与住所。 真是泼的富贵啊。 灯会在长流街,长流街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商品市场,没多少奢侈品,全是些新奇古怪的玩意,价格公道,货源充足,平时姬冥修走不到这边来,但长流街有全京城最热闹的灯会,每每此时,都会吸引不少大户人家的公子与千金。 长流街上人山人海,马车行至街口便再也驶不进去,姬冥修与乔薇下了马车。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暮光斜斜地投射在地上,大地都添了一片暖意。 “肚子饿不饿?”姬冥修问。 乔薇点点头:“饿了。” 姬冥修牵着她的手,走向了街角的一个摊子。 二人的衣着与相貌已经是十分惹眼了,还手拉手,亲密得宛若璧人。 路人纷纷摇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姬冥修与乔薇找了一张桌坐下,四周都是布衣百姓,很难想象他这般贵重的身份,竟也甘愿坐在路边摊吃东西,可转念一想,容记当初的大排档,好像也不是什么上得了档次的地方,丞相大人可没少去呢。 老板娘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俨然是认出了姬冥修,道了句公子又来了,随后问:“公子想吃点什么?” 姬冥修道:“每种口味的麻球都来一份。” 原来是麻球啊,麻球是糯米做的团子,裹上白芝麻,油炸而成,有些是有馅儿的,有些没有,麻球皮薄香脆,内里甜糯,口感十分不错,只不过她对油炸食品不感冒,所以吃的不多。 麻球很快被呈了上来,一共六个盘子,每个里头都有三个麻球。 乔薇眨了眨眼:“这么多?” 姬冥修笑道:“有红豆沙的、绿豆沙的、麻茸的、蛋黄的、素菜的,还有牛肉豆干的。” 乔薇只吃过甜麻球,却不知还有放菜的,她时候吃过一种大的蒸元宵,里头包的就是菜,咸咸的,糯糯的,很是好吃,只是可惜长大后似乎没有那种大元宵卖了,都是的甜汤圆。 姬冥修知道她爱吃蛋黄,夹了个蛋黄的给她:“这是咸蛋黄的。” 乔薇尝了一口,糯米与芝麻有一股很淡很淡、不易察觉的甜味,配上咸蛋黄的味道,该死的好吃! 姬冥修又夹了个牛肉豆干的给她:“我和姬婉时候最爱吃这个口味。” 乔薇不咸不淡地哼了哼:“真的只是你和姬婉?没有什么兰?” 姬冥修想了想:“倒是有一次,公主不放心我们,让她跟来了。” 啧,是公主不放心,还是你自己舍不得? 后妈是我老公的青梅竹马,人生是多么的狗血与无奈呀! 牛肉豆干的味道有些辣,但特别的鲜嫩,配上糯米的口感,有种甜辣的甜辣的味道,好吃极了。 麻球的个头不大,每个差不多乒乓球大,乔薇一口气吃了十一个,肚子都圆滚滚的了,还想再吃,那边,老板娘端上了一碗面汤。 别,吃了这么多油炸,还在很有些口渴。 面汤的味道就很一般了,但并不影响乔薇喝了一大碗。 乔薇吃饱喝足,用帕子擦了嘴:“下次带景云和望舒过来吃,他们肯定喜欢。” 姬冥修轻轻一笑:“好。” 二人结了账离开,此时色已经暗了,街上的花灯全都摆了出来,五颜六色,新颖别致,街上的行人全都戴上了稀奇古怪的面具,有贩站在街口吆喝:“五文钱一个!十文钱三个!公子!买一个吧!” 姬冥修对乔薇道:“挑一个?” 乔薇挑了个美艳的白狐狸的面具。 贩:一个大男人,长得女里女气就算了,挑个面具也这么娘!果真是个男狐狸精! 乔薇把面具戴在脸上,问姬冥修道:“好看吗?” 姬冥修眼底噙着笑意:“好看。” 乔薇一笑:“那就这个。” 姬冥修本身戴着面具,倒是省得再买,他付了钱,牵着乔薇的手没入了人群。 一路上,乔薇看到了不少花灯,鲤鱼花灯、牡丹花灯、莲花灯、财神灯、王母灯、嫦娥灯、桃灯、八角玲珑灯……美轮美奂,目不暇接。 的,才巴掌大;大的,可比人高。 乔薇看得过瘾,眸光一扫,指向前方一个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台子道:“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姬冥修就道:“那是猜灯谜的,猜中了,花灯就是你的,猜不中,再花钱买。” 猜灯谜啊,她喜欢! 乔薇拉着姬冥修从人群里挤了进去,那是一个酒楼搭建的台子,上头吊了顶,顶上用细绳系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花灯下垂着一张红字条,上头便是题目了。 乔薇选了个仙童的花灯,拿起上头的红纸条,念叨:“文君当垆,子牙临溪,打一成语。” 理科生的脑子瞬间当机了。 周围不少人朝她看来,想来也是在这题吃了瘪,有些垂头丧气。 姬冥修道:“沽名钓誉。” 乔薇问一旁的伙计:“是沽名钓誉吗?” 伙计惊道:“是,是的!” 乔薇挑眉一笑:“这花灯我要了!”随即,又走向了另一个仙童的花灯,两个孩子,总得买一对的,“秋分之后,黄梁频现,打一成语。” 理科生的脑子继续当机! 姬冥修道:“夜长梦多。” “你怎么想出来的?”乔薇不解地问。 姬冥修点了点她脑门儿:“秋分之后,黄粱一梦。” 乔薇恍然大悟,秋分后,夜会变成,黄粱是指黄粱梦,可不就是夜长梦多么? 乔薇又挑了个船灯:“话七九,打一成语。” 这已经不是当机,是要报废了。 姬冥修轻松地道:“信口开河。” 乔薇:这又是怎么想出来的?! 姬冥修提醒道:“数九歌。” 数九歌乔薇曾听景云背过: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雁来;九九八十一,家里做饭地里吃。 七九是河开,话七九,话河开,可不就是信口开河吗? 所以做学问这个东西啊,还真不是肚子里有墨就一定能做得出来的,也得思维敏捷、融会贯通。 乔薇别有深意地看向姬冥修,姬冥修道:“怎么了?” 乔薇道:“突然觉得你很厉害。” 姬冥修揉揉她脑袋:“几个灯谜罢了。”一国丞相要是连街头的灯谜都猜不出,大概可以收拾包袱回家了。 不过,难得听到她一句夸赞,倒是十分受用,丞相大人心情大好地道:“还想要什么灯,相公都给你猜回来。” 乔薇把台子上一百多个灯谜全都看了,姬冥修一个不错地猜完,摊主的脸都黑成炭了,他开门做生意的,这怪胎把他花灯全都猜中了,他还要不要赚钱了,要不要了?! 好在乔薇只是猜着好玩儿,并非真的想搬空他生意,只拿了那一对仙童的花灯便离开了。 仙童,一男一女,一个给望舒,一个给景云。 夫妻二人各执一灯,继续逛灯会。 乔薇打了个呵欠。 姬冥修关切地问:“白没睡好吗?” 乔薇又打了个呵欠:“睡得好啊,就是不知怎的,特别犯困。” 姬冥修微微蹙眉:“是不是最近太操劳了?” 她最近最操劳的也就是给人看病了,但开门问诊多轻松啊,她在乡下的时候,又种地又做生意,那才是真的操劳呢,可也没这么疲倦过。 莫非是进了姬家,也得了富贵人家才有的富贵病? “不逛了,回吧。”姬冥修拉着她,就要转身回往马车上。 乔薇赖着不走:“我还没逛完呢!我好容易才出来一趟,下次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了,你让我多逛一下!” 姬冥修道:“南楚的使臣来了,会再有一波灯会的,比这个更好看。” 乔薇不依:“那我也要把这条街逛完!” 二人拉拉扯扯间,前方忽然一阵骚动,似乎是喷火的江湖艺人不幸把一个路人烧着了,那个着了火的人疯狂地冲进人群,人群一下子乱了,一大波行人朝二人这边涌了过来,那不是几个人,几十人,而是数百人,几乎是如同海上的狂潮,瞬间将二人冲散了。 不少花灯的摊子也遭了殃,场面越发混乱。 乔薇被挤到一间酒楼的角落,一步迈上台阶,从潮汐一般的人群里脱离了出来。 乔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已经被挤得只剩一根杆子的花灯,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群还在推挤,忽然,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倒在了地上,眼看着就要被疯狂涌动的人群踩成肉饼,乔薇一步跃过去,将他抓了起来! 他手里的木偶掉在原先的地上,瞬间被蜂拥而至的人群踩成木渣。 乔薇啧啧摇头,子,幸亏姐姐救了你吧,不然被踩成渣的就是你了! 孩子哇哇大哭。 乔薇从怀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他塞进嘴里,不哭了。 “你爹娘呢?”乔薇问。 孩子指了指对面的巷。 “你爹娘在巷子里?” 孩子点头。 “那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孩子一脸茫然。 “罢了,我送你过去。”乔薇抱着孩子,待到人群没那么混乱了,心翼翼地穿了过去。 巷子有些冷清,黑黝黝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乔薇捏了捏他脸蛋:“是这条巷子吗?你确定?” 孩子吧唧嘴点头。 “你家住里面?” 孩子仍是点头。 乔薇抱着他,进了巷子。 巷子阴森森的,不见灯火。 乔薇越走,越心里发毛:“你是不是记错路了?不是这条巷子吧?这里面哪里有住户?宅子都是空的。” 孩子没话。 吧嗒,前方传来一声异响,乔薇柳眉一蹙,将孩子放在了地上,单笔一抖,一把匕首滑入了手中。 “别乱跑知道……” 话未完,乔薇隐隐觉得不对,一转头,那个孩子不见了! 有诈! 乔薇眸光一冷,转身就要冲出巷子,却见刷刷刷几道人影从而降,拦住了她的去路。 来着六人,穿着夜行人,蒙着脸,落地无声,轻功惊人,一看便知道是武林高手。 乔薇可不记得自己几时惹到过这样的人物,她惹过的最厉害的就是素心宗了,但素心宗的人已经全部回了门派,不可能是他们;要是煞血盟的杀手也不可能,姬无双的命还握在她手里,不会蠢到派人来刺杀她。 乔薇定了定神,波澜不惊地道:“阁下是谁?为什么把我引来这种地方?可是我有什么得罪了诸位的地方?” 为首的男子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见姑娘长得美,想请姑娘伺候伺候我们爷,姑娘伺候得舒服了,我们自会放了姑娘。相信姑娘是个识趣之人,不会让我们几个为难。” 爷?乔薇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与她有过龃龉的男人,能被称之为爷的,也就是六爷了,但六爷不会派人掳她。 莫非是那个早已消失了八百年的吴大金? 他若有这等本事,当初也不至于把青龙帮输给她了。 素心宗的五师兄? 胤王? 都有嫌疑,但都不像。 乔薇道:“那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爷是谁吗?” 男子不屑道:“恕在下无可奉告。” 乔薇淡淡一笑:“那可真是抱歉了,我这人挑剔得很,想要我伺候谁,必须得我先看上眼,若是看不上,派了兵将来,我也不会从的!” 男子冷声道:“姑娘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乔薇眸光一厉:“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男子打了个手势,几人拔出佩剑,一哄而上。 乔薇暗道了一句不要脸,一大群男人,欺负她一个女人,居然带刀带剑! 一个黑衣人挑起剑花,朝她的面门招呼了过来,乔薇一匕首挡住他的剑刃,随后另一条手缠上他胳膊,往下一折,断了他手骨,将他的剑夺在手里。 乔薇不懂什么武林绝学,全是凭着惊人的反应以及力拔山河的力气,挡住众人的攻击。 但今日状态不是很好,力气也了一大半。 好几次想把人踹飞,都只踹到了地上。 乔薇暗暗咬牙,这是逼姑奶奶大开杀戒! 又一个男子抡剑冲了过来,乔薇一件刺中他胸口,鲜血飞溅了乔薇一脸。 还剩两个。 乔薇抡剑,与为首的黑衣男人对踹了一脚,彼此都被踹到了地上。 男子一个鲤鱼打滚站了起来,与同伴一起,朝着乔薇砍了过来! 时迟那时快,两枚银针,闪电一般,自二人的背后,穿透了二人的心脏! 乔薇扭头一看:“燕叔叔!” 燕飞绝跑了过来,扶起乔薇:“你没事吧?” “我没事。”乔薇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垢,一双手满是鲜血,拍的裙子上也一片血污。 燕飞绝道:“别管这个了,少主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乔薇拿出帕子擦了手上的血:“我们被冲散了!” 燕飞绝叹气:“我和老鸡也是,我们原本跟着你们的,突然不知怎的,前面的人像是疯了,我们被冲出了长流街,现在才找过来。” 乔薇顺着他目光,看到了巷口的姬无双。 姬无双的脸色很臭。 燕飞绝就道:“别理他,他不是生你的气。”着,凑近乔薇,声道:“他那个便宜娘子怀孕了,他气坏了。” 啊,从山谷娶回来的香儿姑娘。 乔薇笑笑:“回头替我恭喜他啊。” 燕飞绝给了个我懂的眼神,带着乔薇出了巷子,对姬无双道:“你给瞧瞧呗,看少主夫人有没有什么大碍。” “哼!”姬无双冷冷地撇过脸。 乔薇道:“我没受伤。” 姬无双却抓住了乔薇的手腕,不一会儿,眉头一皱,凑近乔薇,在乔薇身上使劲儿地闻了闻。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你这是……干嘛?” 姬无双:“你中毒了。” 乔薇:“哈?” 姬无双:“五日欢。” 乔薇:“?!” “这个我知道。”燕飞绝对乔薇解释道:“五日欢是一种常见的化功散,五内有解,五后,神仙也回乏术了,但它也不算是毒药吧,服用了性命是无碍的,只不过一身的武学可能就废掉了。” 乔薇纳闷:“我不会武功啊!” 燕飞绝看向姬无双:“对啊,她不会武功,你是不是弄错了?谁给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下五日欢?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姬无双冷冷地扫了燕飞绝一眼:“我又不是下毒的人,我怎么知道?” “那除非是有人认为她会武功。”燕飞绝觉得自己真相了! 乔薇蹙了蹙眉:“我总犯困,就是因为中了这个什么五日欢吗?” “你只犯困?”姬无双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那眼神,俨然是在看一个怪物。 乔薇懒洋洋地道:“嗯,犯困,力气都使不出来。” 姬无双看着地上被打得东倒西歪的一群武林高手:“……” 姬无双面无表情道:“普通人中了五日欢,就跟吃下足够药到一头大象的剂量的蒙汗药一样。” 所以这个还能打死那么多武林高手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怪胎?! 姬无双脚底都冒寒气了,往燕飞绝的身材移了一步,决定以后都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哦。”乔薇耸肩。 “哦?”姬无双瞪眼。 燕飞绝若有所思道:“老鸡啊,五日欢这种药常见吗?” 姬无双答道:“药房是没得卖,但它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药,有些大夫能够配出来。” 燕飞绝啧了一声:“丫头,你心怎么大呢?被人下了五日欢你不知道吗?” 乔薇心里苦啊,她除了有点困,没别的异样,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五日欢? 姬无双看着燕飞绝:“呵,你还是担心那个下毒的人吧。” 原本能药倒一头大象的,结果这丫头活蹦乱跳的,这毒要是他下的,他都活活气死了! 燕飞绝拍了拍乔薇的脑门儿:“你可长点心吧!” 妈的,老子的手好像拍肿了…… 乔薇疑惑道:“这种药,是怎么下到我身上的?我是吃了还是喝了还是怎么了?” 姬无双解释道:“五日欢是一种熏香,无色无味。” 青莲居不用熏香的。 “多久发作?”乔薇又问。 “一般人,当场就会发作。”姬无双这话时,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估计得一两个时辰。” 所以,从她早上觉得睡不醒的时候,就已经是药效发作了。 她必然是在那之前中的五日欢,按照时间推算,中毒的时间是昨晚。 昨晚,她睡在桐院。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8】真相了(二更) 乔薇沉吟片刻,对燕飞绝与姬无双道:“这件事先别告诉冥修。” 姬无双完全没有意见,他巴不得这个女人不去麻烦少主。 燕飞绝倒是有些担忧:“不告诉他你想咋滴?” 乔薇就道:“我至少先查出点线索了,再和他,免得弄得他左右为难。” 她最近一直在姬家,中毒也只能是在姬家中的,她不确定她跑去和他,嗳,你家里有人要害我,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燕飞绝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执意如此,那你自己查吧,有解决不了记得和少主,不好意思和他,就和燕叔叔,燕叔叔帮你,嗯?” 乔薇微微一笑:“多谢燕叔叔。” …… 告别二人后,乔薇先去附近的布庄买了套干净的衣裳换上,她进屋时,满脸的血,把布庄的客人全都吓跑了,好在她出手阔绰,才不至于让老板娘报了官。 银子是从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上搜刮来的,花起来倒是并不心疼。 收拾干净后,乔薇去了与姬冥修失散的地方,姬冥修果真在焦急地寻找,看到她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去哪儿了?” 乔薇笑了笑,道:“刚刚灯笼被冲掉了,我跑去捡,结果没捡到,只剩一根杆子了。”着,她晃了晃手中孤零零的木杆,又看向他的手,竟是连杆子都没了。 见她没事,姬冥修稍稍放下心来:“灯没了可以再买,下个月南楚的使臣就要来了,届时很多地方都会有灯会,我带你和孩子们一起过来。” “嗯。”乔薇点头。 姬冥修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你的衣裳换了。” “刚刚摔在地上,弄脏了,就买了套新的换上了。”乔薇眉梢一挑,“你总不会认为是我是背着你偷汉子,才换了套衣裳的吧?” 姬冥修危险地看着她。 她心里一个咯噔,撇嘴儿道:“开个玩笑嘛。” 姬冥修带着她上了马车,她虽极力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姬冥修是何等眼力,几乎是瞬间便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刚刚碰到谁了?” “嗯?”乔薇一怔,扭头,撞进了他深邃如渊的眼睛,心底的秘密,好似一瞬间暴露在了太阳底下,她险些慌了神,定了定神,语气如常地道:“我不想可不可以?” 姬冥修眯了眯眼。 她绕着手指道:“我不想编谎话骗你。” “胤王?”姬冥修问。 乔薇嘀咕道:“你再瞎猜我就谎了。” 姬冥修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好,我不猜了,也不问了,等你什么时候想了,告诉我。” 乔薇点头。 姬冥修揽过她柔嫩的肩膀,让她靠近了他怀里,她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轻轻地闭上了眼。 却碧儿得了乔薇的命令后,便一直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婵儿随着包子去国公府了,莲儿被发配了,如今就剩她与烟儿两个丫鬟。 因她帮烟儿请假一事,烟儿心存感激,与她便走得近了,见她在门口纳了一下午的鞋底,好奇地问:“是给少爷做的吗?” 碧儿眼神一闪:“不是,给我爹做的。” 烟儿笑笑,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夫人还没醒呢?这都大晚上了,她不吃晚饭了吗?” “不吃了。”碧儿道。 烟儿道:“我替你守着吧,你去歇会儿。” 碧儿笑着摆手:“不用不用,夫人让我守着,要是发现我跑了,会责罚我的!” 烟儿迟疑着问:“夫人……对你也这么凶吗?” 碧儿回想了一下当初三人在山上闹出的乌龙,心有余悸道:“是啊,她很凶的,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毛她。” 烟儿受教,还要什么,姬冥修回来了。 烟儿与碧儿起身,给他行了一礼:“少爷。” 姬冥修淡淡地嗯了一声,道:“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是。”烟儿退下。 碧儿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的墙下,悄声道:“夫人?” “在呢!”乔薇翻过了墙头,跳下地,拍了拍手,“没什么异样吧?” 碧儿道:“没。” 乔薇低声道:“你明回山上一趟,找我爹,让他配置一瓶五日欢给我。” “五日欢是什么?”碧儿问。 乔薇道:“算是一种蒙汗药吧,你先别问那么多,明一大早就去,要是有人问起,只是我这儿的药材不够用了,你去采买药材的。” 碧儿应下:“好!” 翌日不亮,碧儿便拿着对牌出府了,新妇不得出门,新妇的丫鬟却是没这方面的顾忌,听她是要给青莲居采买药材,门房的婆子不知多热情,还问需不需要备车,被碧儿谢绝了。 碧儿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山上。 得知女儿需要五日欢,乔峥没什么,上山采了药,半个时辰的功夫便给配了出来,顺便,把一些乔薇日常所需的药材也装进了篓子,让碧儿带给乔薇。 碧儿暗道,亲爹就是不一样啊,那个公爹可是丝毫不管夫人过得好不好,缺不缺啥呢。 碧儿带着五日欢回了京城,她赶路赶得快,此时也不过是傍晚。 乔薇拿过药瓶,吩咐碧儿关上门,随后打开,用签子挑了一坨放在纸上,黄黄的,乍一看像是玉米面粉,闻起来,确如姬无双所言,没什么气味,至于尝起来嘛…… 要是姬无双在这儿,一准被她吓死,人家熏一熏就倒地不醒,你特么真敢吃啊! “这不就是面粉的味道吗?我爹是不是弄错了?”乔薇咂咂嘴,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碧儿面前,“你闻一闻,是不是面粉?” 碧儿附身,闻了一下,当即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乔薇挑眉:“看来是没拿错。” 既然知道了五日欢长什么样,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那个给她下毒的人,总不会恰巧只买了一指甲盖儿的量,总得还剩了一些,找出那剩下的五日欢,就等于找出了物证。 可惜那几个黑衣人已经死掉了,否则也能抓去做个人证,人赃并获,想不揪出凶手都难。 凶手到底是谁呢? 老夫人与姬尚青可以排除,这俩人没有任何暗算她的动机。 至于别人,李氏与她有过口角,荀兰是冥修的后妈,这二人嫌疑最大,姬霜姑姑待她和善又温柔,却也不能排除暗算她的可能。 毕竟,姬霜是嫡出,她在姬家,是当个爷们儿养的,她招的是女婿,她生的孩子姓姬,也拥有姬家的继承权。 可问题是,干掉她了,就能夺走景云的继承权了吗? 这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与继承权没有关系,是出于别的动机。 会是什么动机呢? …… 姬霜正在房中看书,据怀孕时多念书,将来生的孩子也够聪明,看到一半,下人禀报少夫人来了。 姬霜忙让人将乔薇请了进来,笑着拉过乔薇的手,让乔薇坐在炕上:“终于舍得来看姑姑了?” 乔薇笑道:“上次回门,带了些菌菇,我拿过来给姑姑尝尝。” 姬霜嗔道:“来就来,还带礼啊!太见外了!” 乔薇把盒子放到了桌上,姬霜打开一看,惊道:“哟,是羊肚菌啊!” 羊肚菌可不便宜,又是限量供应,便是姬家这样的门第,也是很少能吃到的。 “你有心了。”姬霜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乔薇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我爹自己做的药粉,吃了能安胎呢。” “真的吗?给我尝尝。”姬霜着去拿瓶子,倒出来,尝了一口,蹙眉,“这不就是玉米面?” 确实是玉米面,与五日欢长得一模一样,如果姬霜是凶手,她不可能如此爽快地吃下肚子。 乔薇一脸尴尬道:“玉米面?哎哟,我拿错了,明日再给姑姑送来。” 姬霜笑道:“我倒是想你常来,但就为了送给东西劳烦你跑三跑四的,冥修知道,该怪我不疼你了!待会儿我让画眉随你去一趟青莲居。” 乔薇一脸难为情道:“哪有让画眉姐姐跑断腿的道理?我回去让碧儿送来便是。” 二人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姬霜妥协了。 乔薇出了北府。 之后,又以送药方的名义去了一趟东府,也是差不多的法子,试探了李氏,李氏一听乔薇的熏香能治疗她的寒痛症,二话不撒进了炉子。 也不是李氏。 其实在来之前,乔薇就猜到不大可能是她们,只是凡事讲究证据,不能因为嫌疑就不查证,也不能因为嫌疑大就一口断定。 现在李氏与姬霜的嫌疑排除,接下来,就只剩桐院没有查证了。 她可是一百个不愿与桐院对上,毕竟里头住着冥修的亲爹,万一真的是桐院所为—— “少夫人?” 一个仆妇的声音蓦地响在身后,乔薇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桐院,乔薇转过身来,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那仆妇笑着道:“奴婢孙氏。” 乔薇会意:“我想起来了,大婚那日,你进过我的屋子。” “是的,正是奴婢!”孙妈妈和颜悦色道:“少夫人是来给老爷与夫人请安的吧?奴婢去通传一下。” 这个孙妈妈应该是牛哥儿的贴身仆妇,平时照料牛哥儿的起居,心思单纯,不似周妈妈老奸巨猾。 孙妈妈很快便出来了,笑着道:“少夫人,里头请。” 乔薇微微颔首,进了桐院。 姬尚青已恢复如常,唯气色仍有些差,他坐在屋里,鎏哥儿坐在他腿上,声念着他翻开的书,荀兰坐在二人身侧,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们。 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不知怎的,有些刺痛乔薇的眼。 如果公主没有去世,如果荀兰没有过门,这一切,都该是冥修与姬婉的。 “父亲,夫人。”乔薇躬身行了一礼。 姬尚青不苟言笑,语气也不自觉带着一分严肃:“坐吧,喝茶。” 有丫鬟上前,看了座。 乔薇道:“我是来还东西的,我今开医药箱,发现里头多出了一个东西,不是我的,我昨来过桐院,我就想,可能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心给收拾进去了。” “什么东西?”荀兰温柔地问。 乔薇就道:“原先的器皿被我打破了,我就随便找了个瓶子装了。”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早已焐热的瓷瓶。 荀兰要伸手去拿,乔薇却拔掉瓶塞,倒在了自己手上,“父亲,您看。” 姬尚青与他怀中的鎏哥儿同时朝乔薇的手看了过去,鎏哥儿不认得这东西,只觉得黄黄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姬尚青蹙眉:“面粉?” “可以吃吗?”鎏哥儿伸出白白嫩嫩的手。 乔薇把粉末递到了鎏哥儿面前。 鎏哥儿去抓。 荀兰一把扣住了他手腕。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89】 鎏哥儿无辜地看向自家娘亲,乔薇也朝荀兰看了过去,值得一提的是,荀兰戴了面纱,旁人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睫羽轻轻地垂下来,也遮了眸中情绪。 只听得她语气平静地:“孩子别乱吃东西。” 不让孩子乱吃,似乎并无任何不妥,但那一瞬她反应太快,甚至有了一点激烈的味道,连姬尚青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姬尚青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娇妻,只是这东西是乔薇拿给鎏哥儿的,她这么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怪罪乔薇做错了事情似的,有点落乔薇的脸了。 乔薇可没让他吃,只是让他瞧瞧罢了,退一万步讲,计算真是给他吃的,乔薇是鎏哥儿的亲大嫂,还不能给鎏哥儿喂点东西吃了? 乔薇恰如其分地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来之前我尝了一点,好像就是玉米面粉,还放了饴糖,味道挺好的。” 这话是有潜台词的,这东西我尝过,确定无毒无公害,才敢拿给你儿子,千万不要怀疑我的居心! 姬尚青蹙了蹙眉:“是你的东西吗?” 这话俨然是问荀兰的。 荀兰道:“不是我的,也不是鎏哥儿的。” 姬尚青就道:“我屋里也没这种东西。” 乔薇嘀咕:“那就奇怪了,这东西是怎么跑到我箱子里的?罢了,回头我问问冥修,看是不是他动过我的箱子。” 鎏哥儿盯着乔薇手上的瓶子,一个劲儿地吸口水。 乔薇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却没把好吃的东西给他。 她现在是一个被后妈落了脸的媳妇儿,老害怕婆婆的怒火了,才不敢再给叔子塞东西吃。 姬尚青看着怀里的儿子道:“想吃?” 鎏哥儿看看娘亲,不敢话。 姬尚青严肃地道:“想吃就,别婆婆妈妈的,你是个爷们儿,又不是个娘们儿。” 鎏哥儿犹豫着点了点头。 乔薇把瓶子递过去:“给。” 鎏哥儿还是有些害怕,看了姬尚青一眼,姬尚青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接过了乔薇递来的瓶子:“多谢大嫂。” 乔薇微微一笑:“真乖。” 事情已解决,乔薇请安告退,她一出院子,姬尚青便对荀兰道:“我知道冥修与婉婉不待见你,你心里难免有气,但你是做长辈的,不要与他们计较。” 周妈妈插嘴道:“老爷,少夫人来的第一就给三少爷吃牛肉干,把三少爷的肚子吃坏了,夫人这不是怕吗?” 姬尚青脸色一沉,周妈妈吓得缩了缩脖子,捂住嘴,悻悻地退到了一旁。 荀兰轻声道:“老爷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 乔薇出了桐院,现在她已经能确定给自己下毒的人是后妈了,很奇怪,她又没得罪后妈,后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争夺继承人之位? 但这很牵强不是吗? 就算她死了,也还有景云,就算景云也被后妈K了,也还有冥修,冥修这么年轻,想要多少孩子要不到,除非她把冥修也杀了,否则继承人的位子永远都轮不到鎏哥儿。 不像是这个缘故。 “姐!”碧儿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 乔薇看着她这副见不得光的模样,古怪地问:“你这么鬼鬼祟祟做什么?” 碧儿道:“我刚刚去膳房转悠了一圈,你猜我打听到什么了?” 膳房是最容易探到消息的地方,跟现代的食堂有的一比,人多,消息多,嘴巴够甜,如碧儿这般,那就能挖出好几段秘史来。 “什么?”乔薇问。 碧儿皱眉道:“夫人你好像得罪荀氏了。” “怎么?” “看病的事。” “给谁看病?” “给所有人看病。” 乔薇淡道:“人话。” 碧儿斟酌了一下辞,言简意赅道:“就是在你之前,府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都会去找荀氏,荀氏会免费地给他们请大夫,夫人你没请过外面的大夫,不知道大夫出诊其实是很贵的,一包药才几十个铜板,大夫的诊金最低却是一两银子。” 乔薇愕然,古代的大夫出诊费这么高的?! 一两银子,这可是六百块人民币啊! 不怪乔薇不知情,她当真没请过外头大夫,景云望舒生病的那次,她是背着孩子去镇上的,到药房瞧病,诊金自是便宜许多,而她出痘疹那次,又是罗大娘给付的钱,连同药费一共还给罗大娘的,她没细算其中诊金到底占了多少钱。 碧儿点头:“荀氏的大夫可能没这么贵,那位大夫姓卢,是她同乡,给姬家看了不少年的病。” 乔薇啧啧摇头,自己掏腰包给下人请大夫,后妈真是善良的标兵,道德的楷模,相比之下,每次给人瞧了病,还要记账找冥修报销的我是多么的气与自私啊! 乔薇摊手:“她既然这么善良,又怎么会在意我抢了荀大夫的生意?” 碧儿的眼睛凉飕飕的:“您真的只是抢了一个大夫的生意吗?” 乔薇挑眉:“好吧,我抢了她的风头,但就为了这点事,她就对我有意见?” 碧儿道:“姐,这可不算事了。至少,对荀氏来不是。” 是啊,荀氏什么都没有,孩子又还,她所能倚仗的除了姬尚青,便是一副人人称颂的好名声。 这一切,从自己进门的第一起,便渐渐开始有了变化。 先是新妇的进门礼,自己压了荀氏一头,当然这一头压得实在冤枉,她无心与荀氏分庭抗礼,偏那没心没肺的姑姑,看不惯荀氏,便拿她做了筏子,生生借着她的几颗松花蛋,狠踩了荀氏的姑苏才情。 这个恨,可以是这个没脑子的姑姑给她招下的。 之后便是瞧病。 她是真不知世上会有人如此无私,这一点,就连乔峥都赶不上。乔峥看见病人便走不动路,那并非出于他的一片怜悯之心,而是他本身是个医痴,与强迫症见到凌乱的桌子就想收拾整齐是一个道理。路上遇到乞丐乞讨什么的,乔峥可是从来不掏一个字儿的。 当然荀兰也不是真正的无私,否则也不会因此而生气。 错就错在,她虽不认为荀兰会有多无私,却也没想过荀兰会有多自私。 自私到为了一点名声,就不惜向她伸出毒手。 要不怎么女人心海底针呢? 她是女人她都搞不懂女人。 碧儿又道:“而且夫人,我还听她从不拿姬家的钱贴补娘家的,她名声好,可不全是因为免费请大夫给人治病,她每年都把自己的钱贴进姬家,她孝敬起老太太、老爷还有东府北府的人可是毫不含糊的。她,她能有今日,都是姬家给的,回报姬家也是应该的。” 一心为姬家,姬家人人都爱她。 这段数,啧啧,哪个深闺妇人比得上? 甩了她的好婶婶徐氏十八条大长街。 徐氏但凡有荀兰一半的觉悟,不把她逐出乔家,不贪图大房的产业,等乔峥回来了,以乔峥淡漠名利的性子,灵芝堂会是徐氏的,家主之位也很有可能是徐氏儿子的。 徐氏不是败在自己做了多少坏事,而是败在自己做了多少蠢事。 相比之下,荀兰就聪明多了。 不仅聪明在眼光上,也聪明在细节上,包括揣度人心,荀氏都是一把好手。 那晚荀氏故意当着她的面换衫,就是算准了她不好意思一直盯着荀氏瞧,她望向别处的功夫,荀氏利用身形的遮挡,往炉子里洒上一把五日欢,多么衣无缝。 现在,她开始怀疑石榴与翠屏的事也非偶然了。 乔薇迈步朝东边走去。 碧儿瞪眼道:“夫人,你去哪儿啊?青莲居不在那边啊!” 乔薇淡道:“去东府。” 李氏刚送走乔薇,还没一会儿乔薇又回了,不由地诧异:“是有什么东西落我这儿了?” 二老爷是庶出,与大房走得真的不算近,好么?就算李氏十分喜欢乔薇给自己瞧病,但乔薇一个时辰跑两趟,还是多少让她有点儿心里发毛啊。 乔薇不动声色地笑道:“没什么大事,我是突然想起来石榴那日去过垂柳园,恰巧我一方帕子掉那儿,想问问石榴有没有捡到。” 李氏暗暗松了口气,道:“我把她叫来,你问。” 石榴落水,受惊一场,但身体没有大碍,她进屋,给乔薇行了一礼。 乔薇先是认真地问了自己的“帕子”,石榴当然没看见,乔薇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她是怎么落水的,落水前可碰到了谁,那人可有一道来了垂柳园,兴许拾到了她的帕子云云。 她问的巧妙,没叫石榴生出疑心。 “我就是走着走着,好像踩到了一颗石头,脚底一滑,就摔下去了!我之前见过周妈妈,周妈妈还让我家夫人别吃你的药,让找卢大夫呢!我我信你!” 石榴不忘拍拍乔薇的马屁。 乔薇在二房坐了半个时辰,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不少消息,李氏约莫是瞧出她有点调查的意味了,却假装不知道,乔薇问什么,她就在明哲保身的范围之内,提供点不痛不痒的消息。 之后,乔薇回到青莲居,将烟儿叫到跟前,问了翠屏的情况:“她出事之前,可有见过谁?” 烟儿道:“见了好多人吧。”那日青莲居开门看诊,院子里满满当当的,里三层外三层,可都是翠屏见过的。 “可有见过桐院的人?”乔薇问。 烟儿哦了一声:“有的,周妈妈。” 又是周妈妈! 乔薇淡淡问道:“在哪里见的?” 烟儿答道:“就在青莲居的门口。那日吴妈妈出了事,有人已经去通知大夫人了,谁通知的奴婢不清楚,总之,大夫人与周妈妈带着卢大夫过来了,但是听吴妈妈已经没有大碍,他们于是就走了。” “周妈妈又是怎么与翠屏上话的?”乔薇追问。 烟儿不敢有所事隐瞒:“翠屏来瞧病,在门口被周妈妈抓住了,周妈妈有点不高兴的样子,翠屏就不敢自己是来瞧病的,只道是来找奴婢的。” 乔薇冷笑:“结果晚上,翠屏就出事了?” 烟儿眉心一跳,夫人、夫人是在怀疑…… 乔薇看了她一眼:“我什么都没,你别乱猜,今日我问你的话,你切忌向别人透露半句,否则,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翠屏。” 烟儿吓得一个哆嗦:“奴婢遵命!” 至此,乔薇基本能够确定石榴与翠屏的事不是意外了,至于是周妈妈自己擅作主张,还是荀兰发号施令,恐怕得问她们自己了。 真不明白,这样的食人花,是怎么成了冥修的后妈的?姬尚青眼瘸吗? “夫人,奴婢觉得石榴和翠屏的事,一定是桐院的人干的!你的五日欢,也是桐院的人下的!”碧儿已经知道乔薇中过五日欢的事,但还不知乔薇遭遇过一波追杀,“等少爷回来了,把桐院做的好事告诉少爷,让少爷替夫人做主!” 乔薇有那么一瞬,的确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可一想到那日冥修提起荀兰的画面,荀兰她不知道牛肉干是她送的,冥修信了。 她没有证据,只凭几句猜测就去告荀兰的状,冥修会买账吗? 大概万事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碧儿觉得姬冥修一定会信乔薇,可乔薇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自信。 冥修对荀兰的信任就像一根刺,横在她的心里。 平时不想,不痛不痒,真到了要去触碰它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 她很少去嫉妒一个人,因为嫉妒是承认自己不如人,但只要一想到荀兰陪伴冥修走过了生命中最纯真的年纪,那一段年纪,她永远都没办法参与,她就不可能真的那么云淡风轻。 乔薇淡淡一笑:“你懂什么呀,傻姑娘,人家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不是我这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能比的。” 碧儿:程咬金是这么用的么? 乔薇摸下巴:“邪不胜正,我就不信她在姬家待了十几年,半个把柄都没留下!” 碧儿问:“你打算从哪儿查起呀?要不把魏叫来吧?他打探消息可厉害了!” 乔薇给了她一个斜眼:“生怕我不知道你俩关系好是吧?” 碧儿羞红了脸。 乔薇慢悠悠地靠上椅背:“先查她是怎么嫁进姬家的吧。” 总觉得荀兰的年纪身份背景,与姬尚青半点配不上,这个时代,并不歧视老夫少妻,何况姬尚青迎娶荀兰时正值盛年,反倒是荀兰的年纪大了些,快二十了。 这在古代,就是老姑娘了哟,堂堂姬家家主,纳的妾都是粉嫩粉嫩的花骨头,何况是正室啊?怎么想,都是荀兰高攀了姬尚青。 若是出于保护子女的考虑,倒是能理解姬尚青的决定。 找个母族太强大的将来生了孩子,难免与姬冥修争夺家主之位,可找自己儿子的玩伴,他当真没考虑过冥修与姬婉的感受吗? 这几日,乔薇往东府与北府跑的越发勤了。 “你问荀氏你是怎么嫁给大哥的?”李氏道:“公主去世后,老爷寂寞,女儿嫁人了,儿子又与他关系不好,他过得苦,大嫂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温柔娴淑,知书达理,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二人也算是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李氏可真会!你别信她的,她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东西,不敢得罪那狐狸精!”姬霜嗑了一粒瓜子,嘲讽地道:“那狐狸精成勾引我大哥,把我大哥迷得晕头转向的,一不心让她爬了床,我大哥不得已才娶了那狐狸精的!不然就凭她那身份,配坐我大嫂?我告诉你,你以后都离那狐狸精远点,叫冥修也离她远点!你刚进姬家怕是不知道,冥修和她一块儿长大的,感情好着呢,当心哪她不要脸,又把冥修给勾去了!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我亲眼看到了,她和冥修跪在后山拜地,结拜夫妻!冥修是开窍晚,傻不拉几的,过家家就是过家家,开窍早点的,当时就把她怎么滴了!” 姬婉送了两个包子回府,乔薇将姬霜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姬婉难以置信地嚯了一声:“她哪知眼睛看见冥修与荀氏拜地了?那是我母亲的忌日,我们在后山给我母亲烧纸!我也在的,她怎么不看见我了?” 乔薇的表情有点懵逼。 姬婉呵呵道:“姑姑那人就是唯恐下不乱,你信她你就上当了,她巴不得所有人都跑去针对荀氏才好!” “她与荀氏有过节?”乔薇问。 姬婉就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她自己非揪着不放。据几年前吧,姑父喝多了酒,错把荀兰当成她了,在花园里抱住了荀兰,那会子荀兰还没嫁给我父亲,荀兰吓坏了,喊救命,我们都听到救命了,赶过去,把姑父拉开了。她二话不给了荀兰一巴掌,非是荀兰勾引了姑父!但荀兰真要勾引,还会喊救命吗?姑父是个好人,那次是真醉糊涂了,姑姑把他丢进恭房,他抱着马桶喊了一夜的霜儿呢!” 乔薇脑补了一下秦姑父抱着马桶,**地喊“霜儿”的画面,嘴角一阵抽动。 不过这也算是解释了为何姬霜总是看荀兰不顺眼,还总是一副嫉妒得要命的模样。 “那她究竟是为什么嫁给了父亲?” 姬婉叹了口气:“唉,来话长。她嫁过人的。” 乔薇:“?!” 姬婉道:“没圆房,新郎就死了,婆家一口咬定是新娘子克死的,恐整个家族都染了晦气,要把荀兰处死。我父亲去把她带了回来,回来之后,就宣布要娶她。” 后妈的过去原来这么劲爆啊! 乔薇压下心头震惊,神色如常地问:“可是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姬婉漫不经心地,顿了顿,又道:“是她想报恩吧。” 以身相许的戏码? 那也得你父亲同意啊。 乔薇犹豫了一会儿,道:“话回来,父亲是不是挺喜欢荀氏的?” “嗯。”姬婉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乔薇想了想:“比喜欢公主还喜欢吗?” 姬婉没好气地道:“怎么可能?我父亲最爱的是我娘!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填房罢了!我父亲上了年纪,寂寞,我和冥修又长大了,不好玩儿了!才和她生个了儿子逗趣的!” 乔薇侧了侧身子,要不要这么凶啊? 夜里,姬冥修下朝归来,南楚使臣造访一事,细节冗繁,他眉间隐有倦意。 两个包子扑进他怀里,他宠溺地揉了揉二人脑袋:“姑姑家好玩吗?” 望舒笑嘻嘻地道:“好玩!我们和姑姑好了,以后在姬家住十,林家住十!” 姬冥修拍拍二人的肩膀,二人手拉手地去玩了。 “我姐来过?”姬冥修看向桌上另一杯没来得及撤下去的茶。 乔薇摊手:“来是来了,不过我好像又把她气走了。” “你怎么气她了?”姬冥修笑着问。 乔薇挑眉:“我就问了几句父亲与荀氏的事。” 姬冥修神色淡了淡:“是我父亲要娶她的。” 四个人,四种法。 姬霜认为是荀兰勾引了姬尚青,李氏认为二人是日久生情,姬婉认为是荀兰在主动报恩,冥修却是姬尚青主动求娶。 乔薇已经不知道要信谁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不论四人的法如何出入,都没否认姬尚青对荀兰的喜欢。 ------题外话------ * 推荐雨凉的文《倾世眷宠:王爷墙头见》 面对从池中走出的美男,她直勾勾的盯着,露出花痴神态:“王爷真威武。” 男人无视她的存在,淡定穿衣。 隔日—— 她从池中走出,迎向男人的眸光,媚眼如丝,如妖精般勾魂摄魄,“王爷,我美吗?” 男人身躯僵硬,粗看面色从容,细看耳根暗红。 再然后——【嘿嘿嘿!】 某,男人见女人在院中编制箩筐,大为不解,“何用?” 她道,“我未出嫁就先背叛了嘉和王,被他们发现我和你的事,一定会被浸猪笼的。趁着没被发现之前,给自己编个好看的笼子,以后被沉湖的时候也能摆个姿势死得好看些。” 某男,“……”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90】手撕小后妈 南楚使臣即将造访,整个朝堂都忙碌了起来,一家四口晚饭吃到一半,姬冥修被宣入了皇宫,商议南楚之事。 相较于双边关系紧张的匈奴,南楚虽与大梁交好,但因地域、人文、经济各方面的因素,两国的暗斗,才更令皇帝头疼。 而且南楚不与大梁联姻,这叫皇帝想使美人计都不行。 姬冥修出了门,乔薇与两个包子继续吃饭,乔薇就发现,才几日不见,二人的吃相似乎就上升了一个品级。 望舒从前吃东西,是风卷残云,眼下却,一勺、一勺,优雅得跟那臭猴子似的。 乔薇当然不会认为女儿是被珠儿耳濡目染了,珠儿要是有这等本事,早把望舒驯化成一个淑女了,一定是姬婉。 “肉丸子好吃吗?”乔薇笑着问。 望舒道:“好吃!” 乔薇又夹了一个给她,她却道:“不能吃了,姑姑,一种菜都不能超过三口。”着,吞了吞口水,“除非除非这个肉丸子和刚刚的几个肉丸子不一样,一定不一样吧?娘亲?” 都是一个盘子里的,有什么不一样? 乔薇看着女儿直吞口水的模样,好笑地道:“是啊,不一样,刚刚的肉丸子是没有放姜沫,这一个放了姜沫。” 望舒软软糯糯道:“娘亲是这一个,还是这三个?” 乔薇干笑:“三个。” “那剩下的三个呢?”望舒的眼神特别渴求。 乔薇道:“剩下的三个是放了葱花的,看见没?” 望舒严肃道:“所以它们其实不算一道菜。” 乔薇笑道:“是啊,是厨娘放错了,所以放心地吃吧。” 我的饭桶。 望舒开开心心地把一大盘肉丸子扫进了肚子。 “吃点鱼。” “我我吃了三口了。” 鱼是一整条,可不能不算一道菜了。 望舒想吃呀,想得心心都难受了:“除非除非我要是不吃,娘亲你就会生气,特别特别生气。” “是呀,我好生气呀!我女儿太不能吃了!”只吃了十五个肉丸子、三个蒸饺、三个马蹄糕、三口牛肉、三口羊肉、三块鸡肉、三个胡萝卜、三勺菌菇、三筷子青菜、三快猪蹄,她这个做娘的都要愁死了。 “姑姑百善孝为先,虽然规矩重要,但娘亲更重要,娘亲你别生气,我吃就是了。”望舒拿起筷子,把一条长长的大鲫鱼干掉了! 夜里,两个包子洗白白了,从浴池出来,望舒抱着一个布偶,景云抱着白。 乔薇给二人铺了被子:“马上就好了啊。” “我们要回自己的房间睡。”景云。 “嗯?”乔薇以为自己听错。 景云道:“姑姑,不可以再和爹爹还有娘亲一起睡了。” “为什么?”乔薇不解地看向二人。 望舒软软糯糯地道:“因为和爹还有娘亲一起睡,就不会有妹妹了。我想要个妹妹,雨妹妹的脑袋太容易掉啦,在姑姑家又掉了好几次。” 你想要个妹妹只是因为想有个揪不掉脑袋的玩具吗?孩子,娘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你一动手,你亲爹的脑袋都得掉。 景云皱着眉头道:“我不想要妹妹,我想要个弟弟。” 大力士妹妹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需要一个柔弱易推倒的弟弟,欺负、振兄纲。不然长此以往,他都感觉不到自己是一个强大的哥哥了。 乔薇被弄得哭笑不得,两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弟弟妹妹意味着什么?两个人抢爹娘还抢不过来呢,再来第三个,等着哭吧! 不论怎样,孩子大了,确实该分床了。 两个孩子的房间就在隔壁,两张床并着,一张金灿灿的,雕龙描凤,扑面而来一股暴发户的气息,正是望舒的“美人坊”;另一张的款式相对简单,标准的架子床,一板一眼地刻着雕花纹路,正是景云的“风云斋”。 是的,两个包子给自己的床都起了十分动听的名字。 乔薇铺好了被子,让两个孩子分别躺在自己的床上,姬家的屋子全都走了地暖,暖烘烘的,即便踢了被子,也不容易冻到。 “晚安。”乔薇亲了亲二人的额头,依依不舍地出了屋子。 一开始,二人都睡得乖乖的,井水不犯河水,没一会儿望舒不习惯了,叫哥哥过来。 景云道:“你过来风云斋。” 望舒道:“风云斋不好玩,还是你来美人坊吧。” 景云闭上眼:“我一个大男人去什么美人坊?你来风云斋。” 望舒盯着帐顶:“可我是淑女,姑姑淑女都是不能出门的。你来不来?” 景云翻了个身:“不来。” 望舒淑女跳下地,走到哥哥的床边,像抓个鸡仔儿似的,一把抓起哥哥,拖回了自己的窝。 两个包子不在上房睡了,最高兴的莫过于丞相大人,犹记得新婚之夜缺了个仪式,今夜许就能功德圆满。 丞相大人从皇宫归来,泡澡泡得美美的,熄了灯,躺到床上,发现乔薇泡得比他更香,顿感愉悦,拉开棉被,一滑而入。 乔薇只觉一股冷风灌入,紧接着,一具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从身后搂住她。 她的脊背贴在他健硕的胸膛,能感受到他苍劲有力的心跳。 乔薇的心口砰砰砰砰都跳了起来。 夜无痕,月无声。 他大掌扣住她柔软的腰肢,缓缓抚摸着,探入了衣内。 她肌肤冰凉,他的手如同烈焰,所过之处,好似都燃烧了起来。 姬冥修扳过她的身子,轻轻压了上去,低头亲吻她娇嫩的唇瓣。 乔薇纵然心中有所顾忌,身体却诚实得要命,被吻得意乱情迷之际,根本不知身在何处,衣衫滑落至腰际,露出完美如玉的身子,他一点点吻了上去。 感受到她的情动,姬冥修再无犹豫。 然而不随人愿的是,紧要关头,外面又响起了周妈妈欠扁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你快出来一下啊!” 一盆冷水浇下,乔薇与姬冥修的脸色全都黑透了。 姬冥修恐吓到刚刚睡下的孩子,忍住了痛斥周妈妈一顿的冲动,披上外袍,冷冷地出了门:“大半夜的,你家主子又怎么了?” 周妈妈硬着头皮道:“不是我家主子怎么了,是老夫人,我家主子陪老夫人剪纸,剪到一半老夫人忽觉不适,胸口发闷,夫人便着奴婢前来请少夫人过去瞧瞧!” 这要是荀兰病了,姬冥修大可差她去请别的大夫,可病的是老夫人,老夫人自打中风之后,身子骨便不如从前康健,太医叮嘱,一定得好生将养,不可再有差池。 姬冥修的眸光冷如寒潭。 周妈妈被姬冥修冷冰冰的气息吓得够呛,入府这么多年,这位少爷是有些沉默寡言、不易相处,可也没这么可怕呀,吓得她差点去见姥姥了,“奴奴婢也是奉了夫人的命,少夫人若是不去,奴婢、奴婢照实去给夫人复命就是了,少爷别生气。” “等等。” 乔薇穿戴整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和你去。” 周妈妈眼睛一亮,姬冥修的眸光却有些冷沉:“你回屋歇着,我让人去请太医。” 请太医就不过去了,她不懂医术还好,可既然懂了,就没有祖母病了,她不去给瞧的道理。 只不过,上一次是姬尚青,这一次是老夫人,姬家的主子,身子骨也太不好了! 乔薇拎着医药箱,随周妈妈去了落梅院。 落梅院中,姬老夫人背靠着床头而坐,荀兰坐在她身边,心地伺候着茶水。 “祖母,夫人。”乔薇进屋行了一礼。 荀兰微微一笑:“你来了。”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神色温和,“冥修睡了?” 这么关心我男人,真是大梁好后母啊!可我男人听你在这儿,不想来咋办? 乔薇笑笑道:“这边有我就够了,他又不是大夫,来了也只会添乱,是不是祖母?” “可不是吗?别他了,你都不该来的。”姬老夫人着,看向了荣妈妈与荀兰,“我都了我没事,不要把这孩子叫来,你们就是不听。” 荣妈妈道:“这不也是担心您的身子吗?” 在荣妈妈看来,请乔薇来给老夫人瞧病本不算什么大事,老夫人是祖母,少夫人作为孙媳,给祖母瞧瞧病怎么了?不是经地义的事吗?何况就算少夫人不懂医术,来床前给老夫人侍疾也是应该的。 姬老夫人却是没这么宝贝自己的身子:“我这老毛病了,死不了。” 荣妈妈瞪眼:“当着孩子的面儿您都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荀兰柔声道:“母亲,还是瞧瞧吧,万无一失的好。” 后妈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善良啊。 啧,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乔薇放下医药箱,走到老夫人跟前:“祖母,我给您把把脉吧。” “唉,你这孩子,大半夜的,吵到你和冥修了吧?”姬老夫人伸出了手腕。 乔薇笑了笑,三指搭上老夫人的脉搏,道:“没吵到,我们也是刚刚睡下。” “景云和望舒在林家玩得可好?”姬老夫人慈祥地问。 乔薇道:“挺好的。” “还是和你们睡吗?”姬老夫人最关心的是这个。 乔薇笑着摇摇头:“没,今开始自己睡了。” 荀兰喝了一口茶,神色平静。 姬老夫人喜色一笑:“那敢情好,你和冥修抓紧了,再给我添个宝贝重孙!” 乔薇不好意思告诉老夫人,您今日的重孙已泡汤。 老夫人的脉象确实有些弱,但诚如老夫人所言,不是什么急症,药都不必吃,睡一觉就好了。 乔薇走到窗边,轻轻地开了一条缝:“祖母,您的屋子有些闷,空气不流通,您上了年纪,就容易胸闷,炉子里的熏香别用了。” 荣妈妈道:“那是老夫人的凝神香,老夫人最近总是很难入睡。” 乔薇对姬老夫人道:“那是运动不够,身体不够累,您白日总是躺在藤椅上,动也不动,这样其实不好,您多去花园走走,一来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二来能够锻炼身体。” 姬老夫人笑道:“好,都听你的,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赶紧去歇着吧,再不回,冥修该怨我了!” “不给开点什么药?”周妈妈问。 乔薇就道:“祖母她老人家不需要吃药。” 周妈妈就道:“可是卢大夫每次来,都会给老夫人开点宁神的方子和补身子的方子。” 乔薇淡淡地看向周妈妈:“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不如那个卢大夫吗?” 周妈妈轻咳一声道:“奴婢没这么,奴婢只是觉得,老夫人的气色这么差,又胸闷,呼不过气,或许并不是病,要不少夫人再给瞧瞧吧。” 乔薇呵了一声:“所以你是认为我之前给祖母瞧的不认真?” 周妈妈嗫嚅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乔薇淡笑着问。 周妈妈哑口无言。 荀兰起身道:“薇的爹娘是神医,虎父无犬子,她的医术定是在卢大夫之上的,周妈妈你别添乱,打搅了老夫人歇息反而不妙。”罢,对老夫人道:“母亲,您先歇息,我在偏房,有什么需要您叫我。” 姬老夫人沉下脸:“这可不行,你最近又照顾鎏哥儿,又照顾尚青,本就够操劳了,回去歇着吧,啊?” 荀兰道:“母亲。” 姬老夫人拍拍荀兰的手:“去吧去吧,我知道你孝顺,我这儿没事。” 荀兰轻声道:“我还是不放心您。” 乔薇:你不就是想让我我留下来照顾老夫人吗?我偏不!就不! “那我先走了。”荀兰捏紧了帕子朝外走去,快走到门口时,忽然顿住了步子,身子一晃,晕倒了 乔薇想骂娘! “老夫人!”冬梅打了帘子进来,“乔老爷来了。” 乔薇一怔:“我爹?” 冬梅点头:“是的,乔老爷,他听老爷的哮喘病发作了,特地来给老爷送药,本该昨日就到,奈何路上碰到一个难产的孕妇,耽搁了时辰。” “亲家老爷有心了。”姬尚青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可老夫人看了一眼贵妃榻上昏迷不醒的儿媳,眸光一动:“快把乔老爷请进来!” 乔峥的医术在乔薇之上,有他坐诊,基本就没乔薇什么事了,乔薇乖乖地站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他给荀兰把了脉,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姬老夫人着急地问:“乔老爷,我儿媳如何了?” 乔峥蹙眉:“她只看脉象,似乎是没什么大碍” 周妈妈眼神一闪,道:“但我家夫人刚刚晕倒了!这、这定是有什么严重的病吧?” 荣妈妈却道:“许是操劳过度吧?” 乔薇:是啊,是挺操劳的,操劳着怎么对付我呢! 姬老夫人点点头,儿媳最近操劳得有些厉害了,府里的事,桐院的事,大大,都得她忙前忙后,鎏哥儿病了许久,没好几,尚青的哮喘病又发作了要不怎么她疼荀兰呢,有几个女人能像她这么面面俱到?性格还这么讨喜。 周妈妈不依不饶:“我家夫人的身子不错的,无缘无故晕倒,想来不是操劳这么简单吧?”想这么快把她家夫人打发了,呵呵,想得美! 乔峥就道:“是啊,确实不简单,虽然很痛心,但姬夫人是得了绝症啊。” 乔薇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爹,亲爹,你悠着点!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了乔峥。 周妈妈怀疑自己听错:“你啥?” 姬老夫人问:“亲家老爷,你刚刚什么?我儿媳她” 乔峥拍了拍大腿,哀叹:“老夫人,亲家母是绝症,绝症啊!” 周妈妈嘴角一阵抽搐:“乔老爷,你怕是看错了吧?我家夫人身子骨一贯硬朗,怎么会得了绝症?” 乔峥古怪地看向周妈妈:“不是你她无缘无故晕倒了?” “我是这么的,可是”可是你也不能我家夫人得了绝症啊!你这是在咒我家夫人死吗? 乔峥问道:“我且问你,你家夫人最近可有尿频、呕血、盗汗、口吐白沫?” 周妈妈笃定道:“当然没有!” 乔峥点头:“没有就对了。” 周妈妈一惊:“啊?” 乔峥徐徐道:“病邪入体,侵害人脑,损毁心神,祸及五脏。听着十分严重,但初期其实可以通过尿液、血液、汗液、唾液排出体外,她若是没有排,那就证明我的诊断没出错,病灶仍活跃在她体内。” 周妈妈竟无言以对。 乔峥又道:“我再问你,你家夫人最近的情绪怎么样?是稳定,还是不稳定?” 周妈妈就道:“稳定的。” “稳定就不对了。”乔峥道。 周妈妈:“?!” 乔峥解释道:“这是损毁心神的病,普通人得了这种病,都会变得非常易怒且暴躁,她若是没这方面的困扰就明她的体质异于常人,那么寻常的药物对她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姬老夫人害怕地问:“她到底得的什么绝症?” 乔峥正色道:“脑损症。” 居然是脑子的毛病?啦,那还能活吗?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如何是好啊?姬老夫人苍白着脸问:“要、要怎么治?你刚刚寻常药物没用,那什么药才有用?” 乔峥无比严肃地摇头:“她体质异常,什么药都没用。” 姬老夫人揉了揉心口:“那怎么办?她活不了了吗?” 乔峥看了一眼榻上死不睁眼的荀兰,深深地叹道:“你看她一昏迷就不醒了,想要救她,只剩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开颅。” 荀兰睁开眼:“我醒了。” 姬老夫人惊喜地握住了她的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看向乔峥,“亲家老爷,我儿媳醒了,是不是不用给她开颅了?” 乔峥摸了摸下巴,道:“这得看她日后的‘康复状况’看,会不会半夜又晕倒,会不会一会儿姬老爷病了、一会儿老夫人病了,害她夜以继日的操劳?” 姬老夫人嗔道:“兰儿啊,听见没?你这病就是累出来的,以后不许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我这儿,晚上你也不必来了,府里的事情太多,你主要啊把尚青与鎏哥儿照顾好,外头的事就交给薇吧,反正她迟早要接手的,现在可以先让她练练了。” 这是要夺了夫人的中馈之权吗?周妈妈整个人都不好了。 姬老夫人心里哪儿有什么夺权不夺权的?在她看来,姬家本就是冥修两口子的,大事事,都该由这两口子操劳才是。荀兰帮着管了那么久的家,牛马一般任劳任怨,也是时候轻松一下了。当然薇初到姬家不久,全盘接手太难为她,先管一部分。 荀兰还能什么? 掌家与开颅,谁会选择最后一项? 这要换别的大夫,姬老夫人或许就认为对方在信口开河了,但乔伯爷的医术与人品,谁会去质疑呢?这可是一个在马路上见到生病的乞丐都会不遗余力去医治的圣人。 其实就是个医痴,乔薇心道。 一如没人会质疑荀兰的人品,也没人会去质疑乔峥的医德,虽然俩人的实际情况都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荀兰在周妈妈的搀扶下缓缓坐直身子,对着老夫人欠了欠身:“儿媳原是想着等薇熟悉了再把中馈交给薇,如今我自己身子不争气,就辛苦薇了。” 乔薇莞尔:“不辛苦,日后我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荀兰弯了弯唇角,笑意有些牵强:“应该的,一家人不两家话。” 姬老夫人瞅着婆媳和睦,高兴坏了,握住二人的手,交叠在一块儿:“你们婆媳处得这样好,我就放心了!” 明月挂枝头。 出了落梅院,乔薇把乔峥开的方子递到荀兰的手上:“这是我父亲给夫人开的脑损症方子,夫人不必太过担忧,这种病在我们老家其实挺常见的,俗称脑残,方子吧,治标不治本,只要不干什么缺德事,脑残病就能不药而愈了。” 荀兰完美的表情有了一瞬的凝滞,然而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她便云淡风轻地笑了起来:“多谢儿媳关心。” 乔薇笑道:“夫人怎么都是我婆婆,我孝敬婆婆是应该的。何况婆婆对我这么好,我不投桃报李怎么成呢?我爹刚刚还了,姬老夫人与夫人都待我像亲生的一样,他很高兴,也很感激,并叮嘱我,日后谁再有个头疼脑热,直接叫他前来便是,我这种半吊子的医术,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荀兰的表情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但乔薇注意到她的帕子捏成了一团。 她轻轻柔柔地道:“令尊可真会笑,儿媳你是连太子与老夫人都治愈了的神医,怎么可能是个半吊子?日后怕是还要多麻烦你才是。” 还想半夜把她捞起来?做梦吧! 乔薇淡淡一笑道:“我爹还,给人治病,什么大夫都行,但给冥修做妻子,就非我不可了。我是人妻,就该尽到妻子的义务,我总半夜撇下丈夫出诊,其实是不对的。当务之急我要做的,是赶紧给婆婆添几个乖巧可爱的孙儿,好让婆婆含饴弄孙、颐养年,方不失为好妇。” 荀兰道:“你已为姬家生下一儿一女,劳苦功高,很好了,不必着急要孩子,怀孕辛苦,先把身子调理好,再生也不迟。” 乔薇“受宠若惊”道:“婆婆这么体谅我,我真是太感动了,无以为报,越发想生几个孙儿来孝敬婆婆了。” 荀兰捏着帕子的手指隐隐泛出了白色。 乔薇又道:“我爹在附近新开了一家灵芝堂,以后姬家主子的病,就由他来看了。都是亲家,婆婆应该不会不愿意照顾我爹的生意吧?” 荀兰捏紧了手指,云淡风轻地道:“替我谢过你父亲了。” 乔薇莞尔一笑,行了个福礼:“夫人慢走。” 荀兰带着周妈妈离开了,人都走了老远,周妈妈还回头,狠狠地瞪乔薇,恨不得把一双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乔薇才懒得理她,笑着走到树后,挽住了乔峥的胳膊,还是亲爹最好,最疼她:“爹,你不是来给我公公送药的吧?” 乔峥想也不想道:“当然不是,我走到门口才听他哮喘病发作过。” 我就知道!我爹真是机智又勇敢!为了女儿,独闯姬家,还连谎都撒上了! 乔薇心里甜甜的,抱着亲爹的胳膊都不想撒手了:“是不是碧儿回去找你配五日欢,你就猜到府里有人害我了,特地来给我解围的?” 乔峥蹙眉道:“不是啊,是冥修告诉我有了你娘的消息,我来问问什么消息的。” 乔薇:“” 她果真是送的!送的!送的! 由于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大文学网,继续阅读 【191】小白威武,祸水东引 翌日,乔薇起了个大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了桐院,她到底年轻,底子好,不施粉黛,也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在乔薇眼中,荀兰是姬家最美的女人,可在旁人眼里,却未必如此。 荀兰美是美,却不够真实,像远山的云雾,亦如幽潭中倒映的明月,看得见,摸不着,捉摸不透。 乔薇才是那个灯火阑珊处,回眸一笑,明艳动人的人间绝色。 乔薇进了茶厅,姬尚青带儿子去练剑了,不在房中,荀兰坐在铺了貂皮的椅子上,端着一盅冰糖燕窝,一勺一勺地吃着。 丫鬟领了乔薇入内。 乔薇一眼看见了她屁股下的貂皮垫子,那是一整张貂皮,貂头、貂尾、貂爪都清晰可辨。 乔薇用虎皮,用鹿皮,熊皮,狼皮,却从不用貂皮,她不轻易猎貂,总觉得那是她家白似的。 “夫人的皮子是新买的?”她问。 荀兰笑得温柔:“好看吗?” 乔薇笑:“好看。” 好看个毛! 荀兰把燕窝递给了一旁的周妈妈,拿帕子轻轻地擦了嘴,动作优雅到了极致,仿佛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 “今日似是比往常早些。”她语气温和地。 乔薇也温和地答:“从即日起,要协理夫人掌家,儿媳不敢怠慢。” 周妈妈的眸光霎时冷了下来。 荀兰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唇角挂着完美的笑容,不浓不淡:“瞧我这记性,倒是险些忘了,我昨儿夜里还记着给你分配点事情做,得亏你提了。” 乔薇笑得莞尔,不想给就直,叨叨啥呀? 荀兰轻声吩咐:“周妈妈,去把账册拿来,我看看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月没有做的。” “是。”周妈妈瞪了乔薇一眼,鼻孔朝地去了,不多时,抱了一叠账册回来。 乔薇就注意到荀兰的账册整理得十分整齐,一个卷角都没有。 荀兰拿起一本账册,对乔薇道:“你坐吧。” 乔薇不客气地坐下,丫鬟奉了茶,乔薇哪里还敢喝她的茶?里头要是再有个五日欢、七日欢的,她还要不要愉快地蹦跶了? 荀兰静静地翻看着账册,似乎并不在意乔薇是否喝了茶:“这个月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只有柳镇的一个庄子,还没把今年的佃租交上来,再两日,你便能出门了,你看,可愿意去柳镇收佃租?” “柳镇在哪儿?”乔薇问。 周妈妈惊讶:“少夫人是京城人,居然没听过柳镇?” 乔薇面不改色道:“我外祖家也有个柳镇呢,我怎么知道你们的哪一个?” 周妈妈心知乔薇的娘是滇都人,她没去过滇都,自然不知滇都有没有柳镇,就信了乔薇的话,答道:“京城附近的一个镇,姬家恰巧有个庄子在那儿。” 乔薇挑了挑眉:“离犀牛镇远吗?” 周妈妈阴阳怪气道:“少夫人不是知道这儿的柳镇吗?” 乔薇淡淡一笑:“只听过,并没去过,我们乔家虽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 荀兰道:“犀牛镇是往南,柳镇是往北,方向不同的。” 那就是得走北城门,她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犀牛镇以外、京城以外,都有些什么,她统统没见过,突然有些好奇,但最近还在“坐月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了门,老夫人不会怪罪么? “还没满月。”乔薇道。 荀兰柔声道:“就这三两日了,倒是无妨,我去与老夫人一声。” 总觉得后妈没这么好心! 乔薇将荀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荀兰静静地品着茶,优雅如画,仿佛不知乔薇在打量她,她也不着急,不催、不激,从容淡定。 半晌,乔薇收回了目光,眉梢一挑:“好啊,我去。” “姐啊,你真要去吗?”出了桐院,碧儿担忧地问乔薇。 乔薇道:“去啊,干嘛不去?” 碧儿噘嘴儿:“奴婢总觉得这会是趟苦差。” “当然是苦差了。”她与后妈水火不容的,后妈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分配一件美差给她,但若因此知难而退,可不就称某些人的心吗?届时老夫人询问起来,也不过是一句“我是想让她帮着家里做点事来着,但一点事她都不愿去”。 “知道是苦差夫人还去啊?”碧儿嘀咕。 乔薇拍拍她肩膀:“我去呢,可能会办不成;但我要是不去呢,就一定办不成。” 二人回了青莲居,发现姬冥修居然在。 乔薇微微惊讶:“今这么早下朝?” 姬冥修道:“我回来拿点东西,要随太子前往都洲迎接南楚使臣。” 乔薇眉梢一挑:“居然劳烦一国太子与丞相亲自迎接,南楚的架子比匈奴还大啊。” “关系比较亲近罢了。”姬冥修道。 乔薇哦了一声:“要我帮你收拾?” 姬冥修没话,定定地看向她。 乔薇一笑:“我知道了,这就收拾。” 搞了半,就等她收个东西,那样子,还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事被他抓包了呢。 姬冥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背影:“我这一去,可能几日才回,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的?” 乔薇叠衣裳的手一顿:“……保重?” 姬冥修的眸光暗了暗:“就没点别的?” 乔薇想了想:“……走好?” 姬冥修眸光不变:“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提前给你打点好?” 把你的青梅给我摁死! “没啊,都挺好的,没什么需要打点,你去吧。”乔薇笑着完,把箱子合上,“收拾完了,给。” 姬冥修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拎起箱子,冷冷地离开了。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觉得这家伙好像有点生气…… …… 出门前,姬婉来接走了两个孩子,姬老夫人有点吃味儿,她的重孙,她都没抱够,就被姬婉这个大骗子给拐走了。 姬婉笑眯眯地带着包子上了马车。 不多时,乔薇与碧儿也踏上了前往柳镇的马车。 听要去田庄,白跟了过来。 姬府国公府都好,就是没有毒蛇,幼貂宝宝快要馋死了。 乔玉溪出嫁那日,乔薇曾来过北门,但只是站在茶楼上,并未真正地出去过,而今终于出了,一股萧瑟的北风迎面而来,空气中都似乎多了一分干冷。 “哇!出城了!”碧儿兴奋地伸了伸胳膊。 乔薇好笑地道:“的好像你没出过城似的。” “没出过北城门。”碧儿挑开帘子,望了望两排林立的摊子与神色匆忙的行人,道:“姐,咱们走的这条路叫北沿大道,顺着它,就能走到匈奴了!” “谁告诉你的?”乔薇问。 碧儿道:“书先生的。” 乔薇云淡风轻道:“北沿大道至湖州就没了,湖州往北,再经历五郡十三州,才能抵达大梁与匈奴的边境。”景云常看地理志,她多少跟着翻了些。 碧儿失望地啊了一声:“这么远啊。” 乔薇笑着问:“怎么?你想去匈奴?” 碧儿摇头,想到什么,又道:“那……咱们离南楚有多远?” 乔薇喝了一口热茶:“南楚比匈奴要近些,约莫七八百公里吧,从咱们镇上一路往南,经六郡九州便能抵达滇都,滇都再往前是素心宗,素心宗过后便是南楚了。” 碧儿羡慕地道:“夫人知道的真多!” 乔薇笑笑。 马车越走越荒凉,从喧闹的城镇驶入了贫瘠的村落,终于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大院儿前停了下来。 车夫道:“少夫人,庄子到了。” 乔薇跳下马车,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虎躯一震,这真的是个庄子吗?怎么比黑风寨还破呀?!一眼望去,没有半个人影,茅草屋稀稀拉拉的,不是门没了,就是窗子烂了,一条枯瘦如柴的大黄狗趴在地上,看到生人近了,连叫都懒得叫,打了个呵欠,继续打盹儿。 车夫许是来的多了,表情十分地镇定,对着东北方吼了一嗓子:“蔡管事!主子来了!” “来了来啦!” 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里,跑出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正是车夫口中的蔡管事。 蔡管事真的太胖了,跑到乔薇跟前儿时,整个人就累得喘不过气儿了:“老……老……老奴……给……主子……请安!” 碧儿皱眉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少夫人。” 蔡管事先是一怔,随即赶忙把身子福低了一分:“少夫人……万安!” 乔薇抬抬手,示意他平身,开门见山道:“我是奉大夫人的命,前来收佃租的。每年的佃租分两次上缴,上半年的租子在七月就该交到府上,这都快十一月了,怎么没交上来?” 蔡管事缓过了劲儿,苦恼地道:“实不相瞒,不是奴才把着租子不交,是实在没有收到啊!今年大旱,佃农的收成不好,没凑齐租子!” 乔薇道:“我知道今年干旱,但还算不得大旱,朝廷在民间多征收了一成半的赋税,农户们穷得几乎揭不开锅。” 蔡管事连连点头:“少夫人所言极是。” 乔薇又道:“可是我们庄子是不向朝廷缴纳税款的,怎么会凑不出佃租?” 蔡管事讪讪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啊,佃农的租子,比朝廷的赋税还重,朝廷收两三成,咱们这儿就得四五成。” 黑,真黑! 要不怎么农民苦,佃农更苦呢! 乔薇的眸光在荒芜的田间扫了扫:“我不是第一个来收租子的吧?” “不是。” “那之前的人来,你也都是这么的?” “是的,少夫人。” “来了几个?” “主子只有您一个,管事们倒是来了七八个。” 乔薇就道:“都没要到租子?” 蔡管事讪讪:“没。” 七八个姬家的管事都搞不定,却派了她一个刚进门还没有任何根基的新妇来,果真是趟好差事! 蔡管事点头哈腰道:“少夫人远道辛苦,先去屋里落落脚吧,奴才让婆娘做点热菜汤,给少夫人暖暖身子!” “我不饿,先带我去地里看看。” “啊?” 蔡管事有些愣住。 碧儿娇喝道:“我家夫人让你带路,去田里看看啊!” 蔡管事回神:“啊,是,是!” 蔡管事领着乔薇去了,去的路上,顺便向乔薇介绍了一下庄子里的概况。 这个庄子有四百多亩的田,十几户佃农,最多的一户种了八十亩,最少的是二十亩,种什么的都有——水稻、麦子、棉花、玉米、西瓜……只是收成都不大好。 “一年不如一年,也不知他们都是怎么种的,早知道一个两个都不会种地,当初就不把田租给他们了!”蔡管事抱怨。 话间,三人来到了一块已经被收割过的稻田,田埂里还有枯黄枯黄的稻草。 蔡管事跳下去,伸出胳膊:“少夫人。” 乔薇看也没看他伸过来的手臂,步伐轻盈地走下了稻田。 蔡管事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由地咦了一声。 乔薇看了地里的土壤,就知道佃农为何种不出庄稼了,太贫瘠了。 一般肥沃的土壤,土色都会比较深,而这儿的土色浅得像是漂过似的。 肥土的土层疏松,特别易于耕种,这儿的土层黏结,耕作起来恐怕十分地费劲。 且它的裂纹多、板结现象严重,这都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水。” 乔薇伸出手。 碧儿从包袱里取出水囊:“给,夫人。” 乔薇打开水囊,倒了一半在地上。 蔡管事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少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看看土质。”乔薇道。 肥土的保水能力强,下渗均匀,速度缓慢,浇灌一次,可滋润六七,但方才乔薇倒下去的水,全都躺在板块上,半点不下渗,渗水能力如此之差,作物的根部根本吸收不到水分。 乔薇又往板块间的裂缝倒了一点水,这次倒是渗得快了,却并未滋润到板结的土块,不过是顺着裂缝流走了而已,保水能力太差,作物还没吸收够,水分就流失了。 蔡管事一脸惊愕:“少夫人还、还懂这个?” 碧儿与有荣焉道:“那是,我家夫人很厉害的!” 乔薇站起身,把水囊给了碧儿,土质差成这样,她都担心佃农究竟吃不吃得饱了。 “少夫人您看出什么了?”蔡管事好奇地问。 乔薇睨了他一眼:“没什么。” “啊。”蔡管事讪讪,须臾,狗腿地道:“外头风大,可别把身子冻坏了,回头少爷问起来,奴才可不好交代了!” 乔薇点点头,随着他回了院子。 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看了姬家的庄子,才知徐氏的庄子有多富饶,四百两银子买下,真是赚到上了。 “少夫人,请!”蔡管事将乔薇请入了堂屋。 屋子里烧着炭,暖烘烘的。 家具简陋,不像个姬家管事的住处,但一想到庄子如此贫瘠,似乎也的过去了。 炭是黑炭,熏得乔薇与碧儿眼泪直冒,碧儿用帕子擦了泪,呛咳道:“拿走拿走!这是要熏死个人了!” 蔡管事忙招呼婆娘把炉子取走了。 她婆娘姓余,也是四十多岁,衣着朴素,发饰简单,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略有些发黑,应是有了不少年头,但那双手,倒是少有的玉润。 她给乔薇倒了一杯热茶。 茶也是去年的陈茶。 碧儿跟着乔薇,喝惯了姬冥修送来的新茶,再喝这个,根本都入不了口,她吐了出来:“一股子霉味儿!” 蔡管事抱歉地道:“庄子里连佃租都交不起,上头罚了我不少月钱,我也买不起好茶,请少夫人宽恕则个。” 乔薇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摆饭吧,我饿了。” “是是是!”蔡管事忙叫余氏去了。 饭菜被呈了上来,四菜一汤:炒豆芽、炒黄瓜、黄豆焖肥肉、酱萝卜、鸡蛋咸菜汤。 碧儿在山上都没吃过这么差的菜,当即板下脸道:“你就拿这个招待我家夫人?你是在喂猪吗?” 蔡管事吓得福低了身子:“碧儿姑娘请息怒,我提前不知少夫人要来,没去镇上买菜。” 乔薇神色还算平静:“你好歹是个管事,平时就吃这些?” 蔡管事苦叹道:“十指伸出还有长短呢,我就空有个管事的名头,吃穿用度,恐怕还赶不上姬家的几个粗使丫鬟,我每月的月钱,罚过之后再到我手里的就没几个铜板了,我儿子又在京城念书,我是把老本儿都当了,不然都供不起啊!” 乔薇看着袖子里不经意露出来的补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是如此,蔡管事与余妈妈便坐下一起吃吧。” 蔡管事忙道:“不敢不敢!奴才哪儿敢与主子同桌而食?少夫人先吃。” 乔薇淡道:“也好,我这边不必伺候了,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蔡管事愧疚地退下了。 碧儿哀叹道:“这蔡管事也太倒霉了,被分配到这种完全捞不着油水的庄子,人家周妈妈一的打赏,都比他一年的月钱还多了。” 乔薇淡淡一笑:“你真觉得他很穷?” 碧儿听着这话似乎不大对:“夫人不这么觉得?” 乔薇冷笑:“他若是吃青菜萝卜,能长一身膘吗?他夫人那双手,保养得姑娘似的,保养费得不少吧?” 碧儿拍了拍额头:“这我倒是没注意!” 乔薇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喊道:“白。” 正在后院玩蛇宝宝的白,跐溜一声跑了进来,生怕乔薇又发现自己抓蛇了,抱住乔薇的脚脖子,一阵撒娇地蹭蹭。 乔薇看了看它:“想不想吃肉?” 白点头! 乔薇道:“那就去找。” 白去找蛇宝宝。 “找不到肉,别想抓蛇。” 嘤~ 白灰溜溜地回来了,从前门跳了出去。 房屋内,蔡管事与余氏盘腿坐在炕上,二人中间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一盘红烧大肘子、一只烤鸡、一条鱼、一碗卤牛肉,并几碟精致的酱菜,简直不要太丰盛。 “我今儿还行吧?”余氏撕了一个鸡腿,咬下一口鸡肉,满嘴流油地。 蔡管事吃了一口大肘子,餍足地嗯了一声:“挺老实,看着就像个村妇!” 余氏笑做一团,又吃了一块牛肉,美得心里都冒泡了,但想到了什么,又担忧地问:“咱们就给她吃那些个东西,她不会生气了回头找人来收拾咱们吧?之前来的管事,都没她吃的这么差啊!” 蔡管事不屑道:“你懂啥?管事和主子能一样吗?管事是奴才,奴才他就要哄,少夫人是主子,主子她就得骗!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想得到我们有胆子拿下人吃的东西孝敬她呢?她只会觉得我们是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她年轻,心肠软,回头找主家一,下半年的租子指不定也免了!” “哎哟,那就好!”余氏笑得看不见眼睛了,“一听上头派来个主子,我可吓坏了呢,没想到是个丫头!” 蔡管事咬了一口红烧大肘子:“吃吧吃吧,别叫那头等。” 余氏三两口啃了手上的鸡腿,又去扯另一只,却突然,门哐啷一响,一道白光闪了进来,余氏只觉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盘子里的鸡就没了。 余氏大怒,看着那个两爪举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卤鸡,只用两只脚在地上奔跑的…………白狗,抄起一只鞋便砸了过去! 白身形一闪,鞋子砸在了门上! 白举着卤鸡,以十米冲刺的速度,呼哧呼哧地跑了起来! 卤鸡太大了,将它整个身子罩住,一眼看去,只能看到缺了一条腿的鸡。 然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只卤鸡从管事的屋子里飞出来了,悬空在地上,一路悬浮着,飞去了堂屋。 躲在后罩房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以为是看到了鸡大仙,扑通几声跪了下来。 “畜生你给我站住!” 余氏一扫帚打向了白! 白侧身一跳!扫帚打在了地上。 余氏又打,白又跳,不论怎么打都打不中。 不仅如此,白还成功地越过了高(门)山(槛),跨过了大(水)海(坑),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余氏气急败坏,抡着扫帚一个横扫,这次看你往哪儿跳,畜生! 噢,要扫到宝宝的大鸡鸡了! 白将卤鸡往半空一抛,扫帚从它头顶扫了过去。 卤鸡落下,白稳稳地接住,继续跑酷! 眼看着白要跑进堂屋,余氏整个人都吓坏了:“畜生!畜生你给我回来!再敢往前跑,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我……我给你吃骨头,你给我回来!” 骨头很好吃么?貂家明明更喜欢吃蛇。 白举着大卤鸡,奔进了乔薇的屋子,运足的全身的力量,奋起一跳,跳到了桌上! 随后高举着自己的战利品,像个威猛的举重冠军,咧唇,露出一口白牙! 乔薇把卤鸡放到了盘子里。 白骄傲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碧儿目瞪口呆:“真有ji肉啊。” 白:当然啦,宝宝的…… “还是卤的。”碧儿扯了一条鸡腿,放进乔薇的碗里。 白:…… 余氏是不敢追进来了,回头告诉了自家男人,蔡管事气得打了她一巴掌:“一条狗都捉不到,你干什么吃的?!” 蔡管事压下心头的惊慌,一脸震怒地走了进去:“夫人,的刚刚给你买了只卤鸡,一转眼,被一条狗给叼走……啊!在这儿?!” 十分震惊的样子!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味道不错,蔡管事有心了。” 清清淡淡的语调,却莫名让蔡管事的心里毛了毛,蔡管事干笑道:“哪里哪里?奴才是想着,少夫人金枝玉叶的,不可以真的和我们这些下人一样将就,便立刻让人去买了。” 乔薇笑道:“镇上很近吗?你这来去才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蔡管事捏了把冷汗,道:“呃……有个卖卤鸡的贩子,路过,我恰巧就买了!” 乔薇哦了一声:“那你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它的鸡腿少了一只呢?” “这……”蔡管事噎得面色涨红,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 乔薇不疾不徐地撕了一片鸡肉:“蔡管事,我这人脾气不好,在我吃完这顿饭以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你这些钱是哪儿来的?佃农们的收成如何?” “奴才的钱……”蔡管事定了定神,“奴才的钱是之前攒下的,佃农的收成确实不好,所以交不出租子,并非奴才中饱了私囊。” 卤鸡味道不错,乔薇忍不住多吃几口:“后面几句是真的,这钱的来路是假的。” 蔡管事的心里一个咯噔。 乔薇撕了个大鸡翅,放进碧儿碗里:“庄子里的土质坏损严重,几乎种不出什么庄稼,那蔡管事你的钱又是什么时候攒下的呢?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十年前便在这个庄子任管事了,你是攒了金山银山啊,十年都吃不空!” 蔡管事的喉头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掐住,呼吸都顺不过来。 乔薇淡淡笑道:“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早不干这没油水的管事了,自己随便开个铺子,不比这个年年罚钱的穷管事强?或者我使点银子,换个肥差,相信也比现在混得好,你是不是蔡管事?” 蔡管事心虚得不出话来。 其实乔薇什么证据都没有,他大可抵赖,可他一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睛,就觉得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穿了。 乔薇吃了一口香喷喷的鸡肉,漫不经心道:“有人不听话了,白。” 白貂眼一瞪,扬起爪子,朝蔡管事挠了过去! 蔡管事一屁股跌在地上,白扑到他头上,抱住他脑袋,对着他的脸,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扇得他两边脸都肿成包子。 白凶悍地张开血盆大口,蔡管事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少夫人饶命!” 乔薇淡道:“钱是哪儿的?” 蔡管事战战兢兢道:“赚、赚的。” “怎么赚的?” “酒、酒馆。” “什么酒馆?” “镇上的酒馆,我……我投了点钱。” 乔薇道:“白,有人又不实话了。” 白一爪子探进他嘴里,把他的舌头掐住了,眼看着就要拔掉,他失声大叫:“卖姑娘卖的!” 姬家这种名门望族,是坚决反对这种有伤风化的营生的。 乔薇的眸光冷了冷:“卖什么姑娘?” “农、佃农的姑娘,他们交不起租子,就……就把姑娘卖去酒馆……” “混账东西!”乔薇一巴掌拍烂了桌子。 蔡管事跪下,连连磕头道:“奴才也是没办法,庄子里每年都交不起租子,不这么办,他们要拿什么吃饭呢?何况奴才没有逼迫他们,是他们自愿的!” “自愿的?”乔薇冷冷地扫了一眼,“碧儿,你去问问,看究竟是不是自愿的。” “是。” 蔡管事的脸变得毫无血色。 碧儿转悠了一圈,很快便带回了几个大娘与大伯,几人一见跪在地上的蔡管事,便如同见了仇人似的,恨不得朝他扑过去。 碧儿轻声道:“这位是姬家的少夫人,你们有什么委屈,大可与少夫人,少夫人会为你们做主的。” 几人犹豫了一番,似乎是在想碧儿的话究竟可信不可信,他们见了太多,来时做做样子,事后便再也不管他们死活的人。 今日得罪了蔡管事,他日遭殃的还是他们。 乔薇看了众人一眼,语重心长道:“我明白你们的顾虑,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是不是真的把女儿卖给蔡管事了,是真的自愿的,那么我就不管了,若你们是被强迫的,那这个强抢民女的蔡管事,我就要带回姬家发落了。” “发落了……会怎样?”一个大娘问。 乔薇道:“不论怎样,肯定回不来这个庄子了。” 几人一听回不来,顿时有勇气了,那个大娘扑到乔薇脚边,拼命地磕着头道:“我们不是自愿的!是他逼的!他再不交人,就把我们抓进大牢!我们欠了租子,进去吃牢饭,一家老就完了!” “求少夫人做主啊!”一个大伯也跪了下来。 其余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乔薇看向蔡管事:“亏你在姬家做了十几年的管事,竟不知姬家是不干这种苟且勾当的吗?” 蔡管事哭道:“奴才……奴才也是被逼的呀!那酒馆不是奴才开的,上头的人发了话,奴才拿钱办事,奴才也是没有办法!” 乔薇冷笑:“上头的人发了话?上头的人是谁?” 蔡管事低下头:“奴才不能。” 碧儿呵斥道:“不就乱棍打死!” 蔡管事战战兢兢道:“打死了,奴才也不能啊,奴才奉劝少夫人别问了,得罪了那人,少夫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乔薇就道:“我是姬家的少夫人,我丈夫是姬家的少主,姬家还有什么人是我不能得罪的吗?你可别是老夫人,老夫人疼我,我自然得罪不到她。” 蔡管事揶揄道:“少夫人您就别问了,我是为了您好,您别查了,你要租子,我给您补上就是了。” 乔薇冷冷地看着他:“现在是租子的问题吗?你抢了那么多良家姑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蔡管事不敢话了。 乔薇淡道:“酒馆在哪里?” 蔡管事硬着头皮道:“在……在镇上,明月楼。” 明月楼,如此风雅的名字,却是个逼良为娼的销魂窟。 乔薇站起身:“备车,去明月楼!” …… 北府,姬霜正歪在贵妃榻上听曲儿,作为老夫人唯一的嫡女,姬尚青唯一的胞妹,她在府中的日子是极为舒坦的。 她的府邸奢华到了极致,还养了一群能歌善舞的戏子,她闲来无事便会把人叫到跟前儿唱两句,惬意极了。 听到一半,忽然一个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姬霜的耳畔了几句。 姬霜面色一变:“消息当真?” 丫鬟点头:“千真万确。” 姬霜一把摔烂了桌上的杯子,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道:“备车。” 丫鬟惊道:“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姬霜冷声道:“去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砸我的明月楼!” ------题外话------ 怎么感觉票票两没动了? 【191】暴露,全家审判 乔薇的马车停在了明月楼前,明月楼比乔薇想象的要朴素一些,她以为那个她得罪不起的姬家主子,至少会开个更高大上的酒馆。 “一楼都差不多,客人都上、上二楼。”蔡管事心翼翼地解释。 “你的是嫖客?”乔薇直白地问。 蔡管事是男人都不禁有些红了脸,一个名门闺秀,是怎么好意思把这种词挂在嘴边的?蔡管事低头道:“是。” 乔薇望了望上方的牌匾,淡道:“那些姑娘在哪儿,你去把她们找出来。” 蔡管事缩了缩脖子道:“不行的,少夫人,我、我这么做,让上头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乔薇一笑:“那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 蔡管事灰溜溜地去了。 掌柜认了半才认出这是蔡管事:“咦?老蔡?你咋滴啦?和人打架了?” 蔡管事警惕地望了望门口,凑近他:“姬家派人来查明月楼了,让我把庄子里的姑娘带回去,你看咋办啦?” 掌柜心慌了一下:“哪个主子?” “少夫人。”蔡管事道。 掌柜如释重负地笑了:“少夫人啊,少夫人你怕啥?咱们夫人是她姑姑!你告诉她了没?” 蔡管事摇头:“我不敢。” “也是,主子当初吩咐了,不论怎样,都不得把她供出来。”掌柜点点头,“行了,你一边待着,我去应付她!” 蔡管事摸上肿得不成人形的脸,疼痛地让了路。 掌柜笑容满面地走到门口,看到那仙儿似的姑娘,当即就是一怔,脑子里飘过一句这要是酒馆的姑娘,生意得比现在好上十几倍呀!随后他立马意识到这是姬家的少夫人,赶忙福低了身子,拱手道:“的见过少夫人。” 乔薇原本看到他那副猥琐的神色,想要一脚踹飞他的,见他还算识趣,把脚又收回来了:“你是这儿的掌柜?” “是的,少夫人,的姓钱。”钱掌柜笑道。 乔薇淡淡地掸了掸宽袖:“想必蔡管事已经与钱掌柜了我是来干什么的,钱掌柜是自己把人交出来呢,还是我进去领呢?” 钱掌柜客套地笑道:“蔡管事怕是有什么误会,我这儿的姑娘们全都是来做洒扫贴补家用的,少夫人就这么把人带走,我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做事不,他们家里也断了财路不是?” “是不是做洒扫的,把人叫出来不就知道了?”乔薇着,迈步朝里走去。 钱掌柜伸出胳膊,拦住了她,语气里含了一丝威胁:“少夫人,不要让的难做。” 碧儿皱眉道:“你什么东西,竟敢拦我家夫人?” 钱掌柜看都没看碧儿一眼,冷飕飕的眼神落在乔薇的脸上,充满了不屑。 乔薇笑了笑,钱掌柜以为她是要妥协了,就见乔薇忽然抓住他,反手一抛,就将抛到了二楼的栏杆上。 正在凭栏处看戏的姑娘,啊的一声,退到了墙角! 客人哗啦啦地站起身来,刚吃完就有人闹事,太好了!不用给饭钱了!老子被吓跑了! 客人跑出了酒馆。 乔薇走进大堂。 十几名孔武有力的伙计从后院刷刷刷地冲了出来,每人手里都抄着家伙,将乔薇团团围住。 乔薇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力气这么大,果真都是打出来的啊…… 钱掌柜没开口,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如此,即便少夫人被教训了,也是不知者无罪,他想制止来着,可惜他被少夫人“丢晕”了呀。 十几人抄真家伙冲向了乔薇。 蔡管事装模作样地道:“别打了,别打了,她是姬家的少夫人。” 音量把握得刚刚好,只有自己能听到。 一个伙计的铁棍朝着乔薇的脑袋挥了过来,白一爪子挠过去,将伙计的半边脸都挠成了稻田,一垄一垄的。 乔薇单脚一踩一挑,铁棍飞到了手中,她握紧铁棍,一招横扫,七八个壮汉啪啪啪地扫飞了!余下几人见了这架势,心口就是一震,白张开尖锐的爪子,也学着乔薇一个横扫,将几人刷刷刷地扫倒了。 整个过程,快到难以置信。 还有举着凳子想冲上来的普通伙计,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了原地。 乔薇拍拍手。 碧儿搬来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之所以完好无损,全赖她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家夫人会把这里毁个干干净净,开打的前一秒,愣是抢了一把椅子在手里。 瞧,现在派上用场了吧? 乔薇坐下。 白蹦上了乔薇的腿。 乔薇看向挂在栏杆上的钱掌柜,云淡风轻道:“还要装晕吗,钱掌柜?”明月楼离京城不远,比犀牛镇近了将近一半的路程,从姬家出发,最快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但那是骑马,姬霜乘坐马车,速度自是要大大折扣,故而,当她抵达明月楼时,一场“夺人大战”已经接近尾声了。 客人全被吓跑了,酒馆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的木片,混合着酒坛的碎片,凌乱地散落在地板上,几个受了伤的高手被人搀扶着,瑟缩在墙角,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得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乔薇坐在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上,腿上趴着那只凶悍无比的白狗,红衣如火,明艳动人,一双纤细的素手,轻轻地抚摸着奶狗的脑袋。 整个酒馆,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温柔的女人,在一刻钟前,带着一条奶狗,把整个明月楼的高手打趴下了。 这到底什么怪胎?太特么可怕了! 蔡管事领着八个哭哭啼啼的姑娘走下二楼,姑娘们一个个儿打扮得花枝招展,许是被这阵仗吓到,面色惊恐,梨花带雨,抱成一团。 蔡管事上前,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扫了众位姑娘一眼:“就这些?” 蔡管事颤声道:“庄子里的就这些了,还有几个外头来的是自愿的。” 这倒不是蔡管事撒谎,而是这种生意,本就不够光彩,姬霜又是背着姬家做的,自是希望越谨慎越好。庄子里的姑娘有老子娘捏在蔡管事手里,不怕她们捅娄子,外头的姑娘却是要谨慎些,不找那些不愿意的,免得兔子急了把人给咬了,那可就麻烦了。 蔡管事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奴才,又不是什么千锤百炼的死士,时至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不敢再有所隐瞒。 乔薇看了他一眼,道:“你身为姬家的管事,该明白这种生意是为姬家所不容的,你不晓得劝诫主子,反而助纣为虐,我看你哪儿别去了,随我回一趟姬家。” 蔡管事磕头求饶:“少夫人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少夫人放了奴才吧!奴才从今往后都会光明磊落地做事!再不敢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乔薇想了想:“那好,你且先回吧。” 蔡管事心头一喜。 乔薇又道:“先把这几个姑娘送回庄子,随后再来姬家复命。” 去了姬家还有活路吗?他想跑的呀! 蔡管事还想求情,乔薇摆摆手,碧儿便将他“请”出去了。 碧儿准备带着姑娘们上车,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明月楼前,姬霜冷着脸走下马车,怒气冲冲地进了明月楼:“我看谁敢走!” 言罢,看见自己的酒楼被人砸得乱七八糟,心火就是一烧,“谁干的?!” 话音刚落,她的眸光便不由自主地便坐在大堂中央的年轻女子吸引,一袭红衣,明艳似火,这样的颜色,鲜少能有人能够压住,但她穿得极好,整个大堂,都好似能明亮了几分。 然而当姬霜的眼睛落在对方的脸上时,瞳仁一下子缩紧了:“乔氏?” 咯,关键时刻,称呼都变了。 乔薇缓缓地看向姬霜,淡淡一笑,神色从容:“是我,色这么暗了,姑姑怎么会到柳镇来?就算姑姑身子再好,毕竟肚子里揣着一个呢,不怕累着他了么?” 姬霜的眼神冷了下来:“是你砸了我的明月楼?” 蔡管事与酒馆的掌柜像见了救星似的,扑通扑在了脚边:“夫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姬霜冷冷地看向脸都肿成了猪头的蔡管事,柳眉一蹙:“这是怎么回事?” 蔡管事忙把自己在庄子里招待乔薇,却被乔薇与她的爱犬狂揍一段的事添油加醋地了,省略了自己用咸菜招待乔薇,以及向乔薇招供的一段,为什么省略,自然是怕姬霜认为自己经不住打,背叛了她,尽管,这就是事实。 蔡管事轩然大哭:“……她也不知上哪儿听了消息,咱们把庄子里的姑娘卖到了明月楼,我明明与她讲了,姑娘们是自愿的,她却还是要来抓人……” 啧啧啧,这口才,不去做传销可惜了。 乔薇淡笑着看向了蔡管事,以及蔡管事面前的姬霜,姬霜对蔡管事的话深信不疑,整个脸都黑了下来,乔薇不打算解释,原本嘛,一个是信任的管事,一个是不太熟悉的侄媳,按理该帮亲,可自己坏了她生意,晓了她秘密,从她对待荀兰的态度,可以看出她的度量不大,那么她很有可能并不会因为自己占着理就“原谅”自己。 果不其然,姬霜听完蔡管事的“禀报”,冷冷地朝着乔薇走了过来,二话不,抬手就甩了乔薇一巴掌! 乔薇轻轻松松地扣住了她手腕。 她手腕一痛,想要挣扎,却好似被铁钳给钳住了。 她厉声道:“你反了了!” 乔薇清清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我听姑姑与姑父大婚多年,只得了婉瑜一个女儿,现在好容易又怀上了,我要是姑姑啊,就安心地坐在家里阳台,没得给人当了枪使,人财两空!” 姬霜面色一沉:“你敢教训我?我是你姑姑!” 乔薇正色道:“就是拿你当姑姑呢,才与你推心置腹地这些,不然我何必管姑姑死活?姑姑怀着孩子,我可没有!我在马车上就算颠簸到吐,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但姑姑想没想过,你这么急冲冲地赶来,万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保不保得住?!姑姑年纪不了,不会真地认为自己的身子骨还与那些姑娘一样健壮吧?” “你咒我孩子!”姬霜更气了,又抬起另一只手去掌掴乔薇。 乔薇依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扣住了她,这个蠢姑姑,真该庆幸自己是个孕妇,否则就凭着她一而再地要打她的脸,她就该把她从这儿狠狠地摔出去! 她才不管什么姑姑婶婶的,在她眼里,只有路人、友人、敌人,老夫人得罪她时她都没手下留情,一个半吊子姑姑,真以为她会有所忌惮吗? 可笑。 “你放开我!”姬霜怒喝。 一旁的蔡管事早就吓傻了,姬家的嫡长女啊,姬老爷的嫡亲妹妹,少主的嫡亲长辈,少夫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啊! 自己、自己刚刚……是不是做错了…… 乔薇笑道:“姑姑还没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是让我给姑姑地解释解释,让姑姑明白个中的厉害,别再傻乎乎的,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姬霜一点都不想听她的,姬霜恨死她了,砸了她酒馆,坏了她生意,还扣住她的手让她在那么多下人面前难堪:“你们都死了吗?快把她给我拿下!” 门外的护卫得了主子的令,呼啦一声涌了进来。 白危险地眯了眯眼,奋起一跳,一爪子挠翻了一名护卫,那护卫在半空滚了滚,砸上一张桌子,将桌子砸成了碎片。 其余人见了这架势,都惊得顿住了脚步。 白虎视眈眈地望着众人,血盆大口里发出了愤怒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众人目瞪口呆。 乔薇就道:“姑姑,方才蔡管事,我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才知道明月楼在做见不得人的生意。” 蔡管事心里苦,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撒谎了,我现在就承认是我自己把明月楼供出来的! 乔薇讥讽一笑:“姑姑可想知道,是谁给我这个消息的?” 蔡管事:纳尼?! “谁?”姬霜冷声问。 乔薇淡淡地笑道:“谁派我来收租子的,姑姑只管这么想。” 姬霜自是不知荀兰在落梅院晕倒,以及乔峥上门整蛊了荀兰的事,却是听了老太太让乔薇帮着荀兰打理庶务的消息,莫非是荀兰把冥修媳妇儿派来的? 乔薇就道:“姑姑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到了。” 姬霜的面色变了变:“她为什么这么做?” 乔薇叹道:“事到如今,姑姑居然还会问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是谁拿着我的松花蛋,踩了她的字画?是谁她虚有其表,不如我有手艺好?姑姑自己得罪她不,害我也把得罪了,她会这么离间姑姑与我,不奇怪吧?” 这要换别的姬家人,压根就不会信,但姬霜嫉妒荀兰。 姬霜的神色有了松动,只是仍有些嘴硬:“不可能,她要真想这么做,早就做了。” 乔薇淡道:“现在很晚么?” 姬霜噎住了。 一旁的蔡管事完全不吭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早知如此,还不如坦白呢,现在“被迫”成了少夫人嫁祸大夫人的同谋,他心里苦啊! “贱人!居然敢害我!”姬霜跺脚。 乔薇松开了姬霜的手,姬霜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回府!”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走了。 蔡管事把姑娘们也送上马车,离开了。 碧儿长长地松了口气:“啦,明月楼居然是四夫人的,这也太可怕了!” 乔薇浑不在意道:“他是我得罪不起的主子,我还以为是我公爹呢!” 碧儿咋舌! 二人上了回府的马车。 碧儿问:“夫人,我还是不明白,荀氏到底知不知道四夫人开命月楼的事啊?” 乔薇摊手:“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碧儿瞪圆了眼睛:“你刚刚果然是在诓四夫人啊!” 乔薇抓了抓白的尾巴毛:“当然了,不然呢?” 碧儿急道:“不然……不然我以为荀氏是故意把您派来这边的,让您查出庄子的异常,然后按图索骥查到明月楼,再把明月楼给你砸了,这样,您可就彻底得罪四夫人了嘛!” 乔薇摸下巴:“你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碧儿难得被夸,挺直了身板儿:“是非常有道理嘛!可是,荀氏确实没向我们透露过任何消息呀!四夫人去找她对质,不是很容易就露馅了吗?” 乔薇就道:“是啊,她只是让我去收佃租,并没提及明月楼的事。但蔡管事不是了么,我是得了消息直奔明月楼而来的。” 碧儿了悟:“那家伙啊。” 后妈算准了所有人的心思,却唯独忽略了这个人物,他一句“她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咱们把庄子里的姑娘卖到了明月楼”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姬府,姬霜气冲冲地直奔桐院:“荀兰!你给我出来!” 荀兰已经准备歇下了,听了这话,又披着外衫走了出来。 姬霜气不打一处来:“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要派人砸了我的酒馆!” 荀兰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姬霜语气冰冷道:“别给我装蒜!你叫人去庄子查我,当我不知道吗?” 周妈妈忙扶住她胳膊:“什么查您啊?大夫人哪儿会去查您呢?您是老爷的嫡亲妹子,大夫人对您是最信任不过了。今,大夫人确实派了少夫人去庄子收佃租,莫非是少夫人做了什么惹四夫人不高兴的事吗?四夫人可千万别生气啊,我们夫人也是逼不得已的。这个月的事儿该做的都做完了,老夫人发话让少夫人帮着掌家,夫人实在找不着能给她做的事,才派了个收租子的任务给她。” 姬霜冷冷地甩开她的手:“你们都少给我装蒜!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记恨我平日对你冷嘲热讽,所以想找个机会报复我!” 周妈妈一脸委屈道:“哎哟,我的夫人,我的姐喂,您可真误会我家夫人了,我家夫人怎么可能对嫡亲的姑子做这种事?” 姬霜恶心地道:“你这副嘴脸,留着去哄我大哥吧,我就不必了!”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姬尚青从房中走了出来。 姬霜闭了嘴。 这种事,她私底下发发牢骚就好,真闹到大哥面前,她还是没胆子的:“没什么,我先回了。” 姬尚青道:“你给我站住。” 姬霜顿住,脊背僵硬,就是不转过身来。 姬尚青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荀兰与周妈妈,不怒自威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姬霜不。 周妈妈笑道:“事,一点误会,奴婢弄坏了四夫人的东西,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派人去给四夫人修!” 姬尚青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叫薇来见我。” 姬霜开溜。 姬尚青道:“你也留下!” 姬霜捏紧了拳头! 乔薇一进府便被下人叫去了桐院,姬霜动静闹得太大,把老夫人与二老爷夫妇、秦姑爷全都惊来了,姬婉不知什么缘故,居然也来了。 本就不大的明厅,此时被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老夫人与姬尚青坐在主位上,荀兰与姬霜各坐在两旁的下首处,二人再往下,分别是姬婉与二夫人,以及秦姑爷与二老爷姬盛。 乔薇一见架势,就知自己是坐不了,站在大厅的中央,先给老夫人与姬尚青行了一礼,随后向各位长辈与姬婉行了礼。 姬霜的脸色十分难看。 姬尚青神色严肃地道:“你今去干什么了?” 乔薇道:“去收佃租。” 姬尚青道:“只是收佃租?还做没做别的?” 姬霜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 乔薇静静地道:“还去砸了个酒馆。” 姬霜简直要气死! 姬霜一怒,姬婉就看出名堂了。 恐怕不止姬婉,李氏与二老爷也瞧出端倪了。 不过当着大哥的面,二人什么话都没。 姬老夫人担忧道:“你砸了谁的酒馆啊?有没有受伤啊?” 都不问问她为什么砸的,乔薇感激地看了姬老夫人一眼,轻声道:“我很好,多谢祖母关心。” 姬尚青道:“砸了谁的酒馆?为什么砸?” 姬霜继续给乔薇使眼色。 乔薇也继续装作没看见,她是不会为了讨好这个蠢姑姑,而去与自己公爹作对的。 何况公爹是姬家的主子,就算自己不,他就不会查么?反正他是要查到的,自己瞒下又有什么用? “砸了姑姑的。”她如实道。 姬霜气了个倒仰! 死丫头片子! 敢告她的状! 姬老夫人纳闷道:“你为什么要砸你姑姑的酒馆啊?” 李氏附和:“是啊,侄媳,你姑姑怎么把你得罪了,你要砸她的馆子?” 姬霜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想知道呢,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新媳妇进门,一掌家就拿我开涮!我怎么得罪你们大房了?一个两个的,都见不得我好过!” 这话,俨然是把荀兰也捎了进去。 今的事,她恨乔薇不把她放在眼里,却也讨厌荀兰背后作梗看戏! 这对婆媳,就是想联起手来对付她! 不得不,姬霜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 姬尚青看戏乔薇:“你来。” 乔薇无辜地耷拉下脑袋:“我不敢。” 姬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不敢的?你和你姑姑有什么误会,赶紧。” 姬霜的眼刀子嗖嗖嗖地刮向乔薇,臭丫头,你敢,弄死你! 姬婉呵呵一笑:“姑姑,不会是你的酒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恰巧被薇给撞破了吧?” 姬霜狠狠地瞪了姬婉一眼! 她也讨厌姬婉,在姬婉出生前,她是大梁朝最贵重的千金,她爹是两朝元老,后面经历了一朝,是三朝了,她哥哥是姬家的少主,她是姬家唯一的嫡女,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奈何没几年,一个叫姬婉的丫头出世了! 她也是姬家的千金,但比自己强的是,她还有个公主娘亲,姬婉的身份,一下子越过了她去。 后面她哥继承了家主之位,姬婉更是成了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 更气人的是,随着二人慢慢长大,她发现姬婉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远胜于她,起来她是姑姑,却还不如这个侄女。 索性这个侄女出嫁了,她也就没那么讨厌她了。 但现在,这个侄女又回来与她作对了? 姬霜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出了嫁的女人,就不要插手了。” 姬婉像只骄傲的孔雀,都不拿正眼瞧她:“我偏要插手,你能拿我怎么办?” “你……”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孙女,从争到大,姬老夫人头疼:“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听听薇怎么。” 众人看向了乔薇。 乔薇清了清嗓子,道:“姑姑的酒馆有从庄子里抓去的姑娘,我去要人,酒馆不给,我就把酒馆砸了。” 众人:不给就砸,可真是彪悍呐! 姬霜涨红了脸道:“你胡!我几时抓了姑娘了?” 乔薇眉梢一挑:“我又没是姑姑抓的。” 姬尚青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姬霜,眼底的犀利,几乎是瞬间剖开了姬霜的伪装,姬霜连反驳都忘了。 姬尚青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姬霜吓得一个哆嗦,听得他威严地道:“你是不是忘记姬家的规矩了?居然在外头干起了这种下九流的事情!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姬霜委屈道:“什么啊?怎么就是我丢脸了?她不把这件事闹出来,谁会知道酒馆是我开的?你要怪就怪她!” 姬尚青双目如炬:“你还强词夺理!今要不是乔薇及时发现,你要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姬家数百年基业,从来没有人在外头干过苟且的营生!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姬霜驳斥道:“是我想让你失望的吗?是她非要查!她干嘛查我啊?有本事也去查查别人,大哥你以为干坏事的只有我一个吗?二哥开了赌坊!” 二老爷姬盛正在喝茶,冷不丁躺了一枪,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姬盛整个人都定住了。 姬尚青的目光如寒冰一般,将他彻底笼罩。 姬盛也怕大哥啊,怕死了好么? “你开了赌坊?”姬尚青捏紧了拳头,牙齿咯咯作响。 姬盛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半晌讲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姬尚青一拳砸在了桌上:“姬盛!” 姬盛脱口而出:“婉婉圈地!” 姬婉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开青楼,开赌坊,只能是上不得台面,很丢脸,但圈地,这简直是顶风作案啊! “姬、婉!”姬尚青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发怒来形容。 姬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就是来凑凑热闹的,怎么这把火会烧到她的身上啊? 姬尚青站起身朝她走来,她吓得跑到了乔薇的身后:“祖、祖母斗鸡!” 【192】解决,神助攻 姬老夫人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婉婉?!” 姬婉终于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了什么,赶紧捂住嘴,越发躲在乔薇的背后不肯出来了。 斗鸡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对斗鸡十分热衷的,大梁朝的不少赌场都设了斗鸡的项目,也有专门的斗鸡场,生意不可谓不火爆。 据唐明皇当年就十分喜爱斗鸡,还不惜花重金在宫廷建了个超级豪华大鸡坊,让人养鸡、训鸡、斗鸡,可见斗鸡在缺乏娱乐的古代是多么盛行与风靡了。 乔薇穿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人斗鸡,却也知道斗鸡只是男人玩的游戏,女人一般是不沾手的。 女人玩斗鸡,与女人逛赌坊逛青楼是一个性质,是为这个时代的礼教所不容的,更别这个女人,还是姬家的老夫人,除了当今太后,哪个老太太的身份贵重得过她去?她倒好,不做老太太们的表率,反倒学着那些无所事事的年轻,跑去斗起鸡来了。 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姬婉与姬冥修,因为那两只鸡,就是姬冥修给她买的。 姬霜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道:“母亲,你你养鸡种菜是想弄个菜园子,原来只是为了斗鸡啊!难怪我把它们杀掉吃了你不干呢?!” 姬老夫人像个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侧身,揉着手里的帕子,又气又脸红。 姬尚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 姬老夫人幽怨地撇了撇嘴儿。 人上了年纪,就这么点嗜好,叫她怎么办嘛? 姬尚青都不知道该些什么好了。 屋子,静得有些诡异。 姬霜不怕死地道:“母亲都在斗鸡呢,我开个青楼怎么了?碍着大哥你了?” “你给我闭嘴!” 姬尚青一声厉喝,姬霜吓破了胆,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姬盛劝道:“大哥你别……” “还有你!” 姬盛乖乖地闭了嘴。 姬盛与三弟不是姬尚青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姬尚青待二人十分严厉,儿时被大哥暴揍的经历刻骨铭心,哪怕过去那么多年,想起来屁股蛋子还是会隐隐作痛。 姬婉准备溜之大吉,没走两步,被姬尚青吼了回来:“敢溜打断你的腿!” 姬婉定住了,都嫁人了还被亲爹这么管着的,全下也只有她一个了! 姬婉乖乖地回到了位子上。 通常在这种时候,有胆子与姬尚青作对的只剩姬冥修,奈何姬冥修今日不在。 荀兰安安静静地坐着,并不多一句话。 李氏也安静着呢,但李氏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大哥没揍过她,但她莫名就是怕,总之,全家都怕大哥。 姬尚青深吸一口气,道:“给你们一时间,该关的都给我关了。” “大……” 姬霜刚要开口,被秦姑爷把嘴巴捂住了。 姬尚青沉沉地看了姬霜一眼,姬霜肚子里的孩子都感受到了大伯的可怕,在肚子里一阵拳打脚踢。 姬尚青放缓了语气:“母亲您若是寂寞,就让景云和望舒多过去陪陪您。” 姬老夫人心里苦,就是在陪啊,每都一块儿斗鸡呢,斗得可好了!你把鸡弄没了,我拿什么和他们玩儿啊! 一场批斗大会,姬尚青算是把几个弟弟妹妹,包括自己的老母亲,全都得罪了。 “儿子送您回去。”姬尚青去搀姬老夫人。 “哼!”姬老夫人抽回手,翻了个白眼,“薇我们走!” 乔薇十分听话地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姬婉也赶忙搀住了祖母的另一只胳膊,生怕留在这儿惹起老父亲的注意。 姬尚青严肃道:“姬婉,别以为你嫁了人我就管不了你了,你的那些地,我会查的。” 姬婉:“!” 早知道今就不来了! 老夫人没了鸡特别地难过,姬婉原本想把景云望舒再接去国公府住几,都不大好意思了,留在这儿安慰安慰祖母受伤的心灵吧。 有个这么不近人情的儿子,是一件多么凄惨的事情啊。 “你现在知道我父亲究竟有多讨厌了吧?”出了落梅院,姬婉黑着脸抱怨。 “这个嘛……”乔薇摸下巴,她以前也觉得公爹挺讨厌的,但现在,那种讨厌似乎被冲淡了。 不论怎样,他至少是个正直的人。 姬婉气得跺脚:“我熬了多少年才逃脱他的魔爪,他现在居然还这么管我!” 乔薇就道:“有人管不好吗?我就很喜欢被我爹管啊,这明他是真的疼我。” 碧儿神色匆匆地走来:“姐,老爷刚让人稍了口信,上次忘记与你了,你字写得不好,恐在夫家丢了颜面,记得日练千字,他回头要查的。” 乔薇瞬间炸毛:“我都嫁人了他还管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姬婉:“……” …… 夜幕重重,乔薇将姬婉送出了姬府,送上马车。 姬婉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捧了个汤婆子,对站在的窗外乔薇道:“好了,我走了,我过几再来接景云与望舒。” 乔薇微微一笑:“大姐慢走。” 言罢,帮她把帘子放了下来。 姬婉又唰的将帘子撩了上去。 乔薇古怪地看着她:“大姐还有事?” 姬婉犹豫了一下,蹙眉道:“刚刚人多,我没好意思问,你和我弟弟怎么回事?” 乔薇不解地看向她:“什么怎么回事?” 姬婉给了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他让我照顾你,又不让我告诉你,是不是很奇怪?” “是啊。”乔薇深以为然,想到什么,眸光一动,“你今晚上就是因为这个才来姬家的呀?你怕我搞不定姑姑?” 谁担心你搞不定她?搞不定她你也不用在姬家混了,我纯粹是来凑热闹的好么? 只可惜热闹是凑了,秘密被发现了。 早知道,还不如在家打马吊呢! 姬婉简直恨得咬牙切齿,看着乔薇那光溜溜的额头,抬起手指,弹了乔薇一个爆栗,结果就看见那手指头以看得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乔薇张了张嘴:“你没事吧?” 姬婉握住肿得像馒头的手指,瞪她:“你呢?你什么脑袋?铁做的吗!” 乔薇摊手:“你要弹我的。” 怪我咯。 姬婉到底不是来与她争执的,甩甩手,言归正传了:“你真傻还是装傻?你和我弟弟到底怎么了?” 乔薇一脸茫然:“没怎么呀,他和你我们怎么了吗?” 姬婉就道:“了我还来问你?” 乔薇古怪地皱起了眉头:“我们真的没怎么呀,一没吵架,二没红脸,就是……” “就是什么?”姬婉问。 就是他临走的时候好像不大高兴,可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惹他不快的事。 “没什么。”乔薇摇头。 姬婉郑重其事道:“我告诉你啊,在你之前我弟弟没有过别的女人,你别欺负他。” 乔薇杏眼一瞪:“的好像我有过别的男人似的!” 姬婉看着她,眯了眯眼。 乔薇轻咳一声:“我又没和胤王怎么样。” 姬婉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等他回来,我自己问他,你回去歇息吧,我走了。” 乔薇挥了挥手:“大姐再见。” 姬婉点点头,上了马车。 夜幕低垂,冷风萧瑟,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了峡谷,侍卫们忙碌了起来,扎了帐篷、升了篝火,很快,峡谷中便飘荡起了沁人心脾的香味。 姬冥修盘腿坐在帐篷内,他面前是一方几,几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份奏报,左边是皇宫送来的,右边是即将送往皇宫的。 姬冥修写完一封奏报,放入信封内,滴了蜡,盖上印鉴。 太子裹着披风走了进来,颤抖着身子道:“怎么比我的帐篷还冷啊!” 着,往铺着一层薄褥子的地上一躺,拉过姬冥修的被子盖上,“四叔忙自己的,不必管我。” 顿了顿,又道:“晚饭好了,叫我。” 姬冥修没话,又拿起另一个信封,滴蜡盖印。 昏黄的烛光照在他玉质的面具上,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淡淡的有些清冷。 太子裹紧了棉被,古怪地看着他,见他总也不理自己,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来,在他的桌上翻了翻。 “找什么?”姬冥修淡淡地问。 “吃的。”太子饿了,赶了几路,一顿好的都没吃着,快要饿疯了。 姬冥修淡道:“我这里没有。” “哦?有?”太子打开了姬冥修的箱子,从里头翻出了一个锦盒,里边装着四枚咸蛋、四枚松花蛋、以及八个……鸟蛋? 姬冥修看了一眼,有些怔住,竟是不知她还装了这些。 太子剥开了一颗鸟蛋,和松花蛋一样,就是个子的,但口感,比松花蛋的更香糯一些,且没有那么重的腥味。 太子很喜欢,一口气吃了四五个。 “吃多了不好。”姬冥修把盒子拿了过来。 太子意犹未尽,咂咂嘴,抓了一本奏报,正是皇宫传来的,翻了翻,没意思,又给扔回了桌上。 忽然,他眼尖儿地看到了姬冥修怀中反射的一丝玉润珠光,坐直身子,将那个隐隐发光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枚白玉兰的木身玉簪,玉质极好,做工精致,白玉兰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太子好奇地问:“哪个女人的,四叔?” 姬冥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太子翻来覆去地看,不一会儿,给看出了名堂:“我认出来了,这簪子是昭明公主的。我母后也有一支,但我母后的是白牡丹,昭明公主的是白玉兰,是同一个工匠做的,那个工匠叫什么来着?胡?卢?忘了。” 姬冥修道:“你今有点话多。” 太子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怎么不送给四婶?” 姬冥修写字的笔顿住,送了,她又扔了。 …… 窗棂子被冷风吹得呜呜作响,乔薇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盖着暖和的棉被,棉被与枕头上依稀残留着他的气息,淡淡的,很是好闻。 乔薇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屋子里烧了地龙。 乔薇裹紧被子,总觉得不够暖。 蒙蒙亮时,乔薇被体内的生物钟叫醒了,世家的媳妇儿其实也不大好做的,虽不必早起劳作,却得早起请安,按理两个孩子也得起了,但色实在太早,乔薇不忍心吵醒他们。 乔薇洗漱完,穿戴整齐,去了桐院给姬尚青与荀兰请安。 “我今打算再去庄子一趟。”乔薇行完礼,。 荀兰轻轻地道:“租子的事不用管了,本也只是让你去历练历练,收不收的到都没关系的,回头我安排新的差事给你。” 乔薇道:“我不是去收租。” 荀兰轻轻一笑:“那你是去干什么?探望那些佃农吗?这也可以,你代表姬家,去慰问慰问他们,告诉他们这次的事是姬家的不是,姬家会补偿他们的。” 乔薇摇头:“不是这个,是田,庄子里有数百亩田,大多数收成不好,我想去看看怎么解决。” 荀兰喝了一口茶。 姬尚青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道:“你懂种地?” 乔薇就道:“略懂一二,父亲不嫌弃的话,我想再去看看,那儿的土质贫瘠,却也并非毫无办法,那么多亩田,若是都能变成良田,收获就大了。” 姬尚青点点头:“你去吧。” 乔薇行了一礼,缓缓退下,刚走到门口,姬尚青又开了口:“你从庄子回来,记得来桐院一趟,我有事找你。” 乔薇愣了愣,道:“好。” 荀兰把茶杯放在了托盘上,用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嘴角,神色优雅。 …… 姬家某些方面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乔薇抵达庄子时,新的管事已经上任了,姓谢,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伯,据是姬家的管家亲自挑选的,为人正直、勤恳勤勉,一来便挨家挨户地做起了慰问工作。 早先的蔡管事被打了板子,罚了钱,赶出姬家,永不录用。 他这样的年纪,被姬家给赶了,在京城是混不下去了。 “少夫人。”谢管事的慰问工作进行到一半,听姬家的主子来了,忙不迭地迎了出来。 乔薇看他面相,确实是个老实人,就不知骨子里究竟如何了,但是姬尚青亲自下令,姬管家亲自挑选的,想来人品不会太差。 乔薇微微颔首:“谢管家,你待会儿让佃农到你院子集合一下,我有话要。” “是!” 谢管事领命去了,约莫一刻钟,带回了十七八个佃农,“少夫人,这些都是能干活儿的。” “我知道了。”乔薇点点头,“辛苦你了。” 谢管事笑道:“的应该做的,夫人不必客气。” 这十多个佃农大多是青壮年,没有昨晚见过的大伯大娘,大家警惕地看着乔薇,俨然把家中妹妹被掳走的罪,怪到了乔薇头上。 他们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在他们眼中,不论姬霜也好,少夫人也罢,都是姬家的主子,姬家一丘之貉,强抢了他们的妹妹,如今又来这边,大概只是假惺惺的,摆摆一副慈悲的嘴脸罢了。 谢管事道:“你们都别误会少夫人,这次是少夫人把姑娘们带回来的,少夫人为救人,把人家的酒馆都砸了。” “那酒馆是谁开的?怎么处置的?”一个伙子问。 谢管事道:“怎么处置的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蔡管事两口子被打得血肉模糊,丢出姬家了,以后他们自生自灭,再与姬家无关!你们且都放下心来,好好种地,我向你们保证,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众人面面相看,彼此点了点头。 乔薇看了谢管事一眼,表面是个老实人,肚子里也是有些手段的,他并没有撒谎,却愣是把姬霜给摘干净了,乔薇收回目光,看向了众人:“你们的田,我昨已经看过了,之所以收成不好,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土壤的改良措施不够,二,是种的作物不对。东边与北边那一片田是谁家的?” 七八个佃农站了出来:“我们的。” 乔薇道:“你们的田地,土壤偏酸性,在耕作之前,要施足底肥,改善土壤的通透性与保水性。最好进行水旱轮作,比如一季种水稻,一季种油菜,当然,你们想种别的也可以,主要看你们自己的需要。” 众人惊愕地点头。 乔薇看向余下的十人:“南部与西边的田是你们的了?” “是的,少夫人。”刚刚问酒馆的伙子道。 乔薇不紧不慢道:“你们的田是沙壤土,虽然贫瘠,但无需刻意的改良,也能种出好东西。” 众人的眼睛就是一亮。 乔薇就道:“沙壤土是很适合种葡萄的。” “葡萄?”众人一怔,他们要种的是粮食啊,葡萄又不是粮食! 葡萄虽不是粮食,不过在乔薇看来,已经是目前能够耕种的最佳作物了。 葡萄喜欢贫瘠的土壤,尤其是沙壤土,沙壤土微碱性,透气性好,钙元素多,十分利于葡萄的生长。 能种活是其二,其二,葡萄虽不是粮食,却是十分可口的水果,卖价也不错,并不比种粮食差。 乔薇道:“你们只管种,怎么卖出去是姬家的事,你们种多少,姬家就要多少,不会让你们的葡萄烂在架子上的。你们是卖卖钱,还是想换粮食,都可以。” 严格来,他们都是佃农,每年交出一半的收成,剩下的便都是自己的了。交一半的葡萄,与交一半的粮食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另一半粮食他们留着自己吃,恰巧能填饱肚子,可葡萄、葡萄能饱肚子吗?现在少夫人,能帮他们卖出去,那就没啥可担心的了。 众人再一次地看向乔薇,衣着气度,都是个贵人,却懂那么多耕种之道,那个好奇的伙子又忍不住开口了:“少夫人你怎么也会种地啊?” 乔薇微微一笑,如山花在萧瑟的秋风里绚丽地绽放开来:“因为我种过啊。” 啊,少夫人也种过地的? 众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姬家的少夫人,都是娇滴滴的大姐,怎么会有种过的地呢? 她讲得头头是道,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乔薇又道:“到时候姬家会把种子给你们送来,你们先别盲目地种,我请个种过的人来教你们。” 众人越发惊讶了。 种子送来的意思……是不用他们自己买吗?还请专人来教,这……这简直……叫他们不知什么好了。 乔薇起身离开。 谢管事留乔薇用饭,被乔薇婉拒了。 谢管事打趣道:“不会让少夫人吃咸菜的。” 乔薇不禁一笑:“我可不是怕吃咸菜,是色不早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谢管事这才想起来,少夫人与少爷是早就有了骨肉的。 未婚先孕,在大梁朝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这样,还能嫁进姬家,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手姬家的庶务,可见她不是一般的能干。 谢管事心里,对这位新过门的夫人越发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送上了马车。 碧儿也上了马车,车夫收好凳子,就要挥鞭子离开,这时,几个佃农跑了过来,为首的是那个好奇的伙子。 伙子怀里抱着几个红薯,一股脑儿地塞进了马车。 他塞完,身后的佃农也纷纷把自己的谢礼塞进了马车,有红薯,有南瓜,有萝卜,有茄子,还有两个热乎乎的鸡蛋,是刚下的。 乔薇看了看地板上的东西,又看了看不远处,躲在家里,探出脑袋往这边张望的农户,会心一笑:“多谢。” 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 乔薇找谢管事要了个筐子,把东西装好,回了京城。 碧儿心道也就自家夫人会真把这点东西当东西了,换别的主子,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吃过苦的究竟不一样,那些姬家的主子,哪里会懂农民伯伯的辛苦?每日浪费的饭菜,都够寻常百姓家一年的用度了。 乔薇记得姬尚青的吩咐,去青莲居收拾看一番后,便拎着一个食盒去了桐院。 鎏哥儿夜里着了凉,白日打了几个喷嚏,请大夫诊治耽搁了一点时间,别的院子已经吃过晚饭,桐院的饭菜才刚刚上桌。 荀兰优雅一笑:“还没吃饭吧?周妈妈,快添副碗筷。” “是。”周妈妈笑盈盈地摆了餐具,看着她手里的食盒道:“少夫人提的什么?” 乔薇打开食盒,把煮好的红薯端出来:“佃农送的,我煮了一点,带过来给父亲和夫人尝尝。” 周妈妈暗暗翻了个白眼,红薯在姬家是拿来喂猪的,她竟好意思摆到老爷与夫人的餐桌上,要不怎么是个乡下丫头呢,真气! 乔薇用公筷夹了一片给姬尚青:“这是红薯,父亲可吃过?” 姬尚青尝了一口,甜甜的,软绵绵的,味道不赖:“头一次吃。” 乔薇微笑着道:“红薯能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使人长寿少疾,父亲每日可略食一些。” 周妈妈一副玩笑的口吻道:“大户人家的老爷,谁会吃这个?真要补身子,燕窝人参,咱们姬家可是吃不完的。” “燕窝人参也是极好的。” 乔薇没反驳周妈妈的话,反倒显得周妈妈的挑剔有些刻薄了。 周妈妈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 荀兰夹了一块:“我倒是吃过,好像没这个甜。” “我也要吃。”鎏哥儿道。 荀兰顿了顿,给他夹了一块。 孩子是很喜欢红薯的味道的,鎏哥儿吃了一块还想吃,荀兰没动,姬尚青给他夹了一点:“多吃点,等你长大去了封地,要知道农户的疾苦。” 姬家祖上有人封过异性王,世袭三代后,王爵取消,但封地仍在,封地历代都只传给嫡出的子嗣,这一代的二房、三房并没有资格继承,姬霜虽是留在家中当了男儿养,可严格来,也只分到了一点田庄。 姬家三城十七镇,全都在姬尚青的名下。 冥修未来会继承大部分的封地,可作为姬家的家主,他仍将住在京城,姬尚青让鎏哥儿长大了迁去自己封地的意思,大概谁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荀兰吃了一口白米饭。 晚饭后,姬尚青将乔薇叫去了书房。 姬尚青的书房与姬冥修的几乎一模一样,好听点是古朴大气,难听点是老气横秋,却比较符合当下的审美。 乔薇进屋。 姬尚青在书桌前坐下。 炉子上温着茶,乔薇倒了一杯,双手呈给他。 他接过,放在了桌上:“你做的很好。”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什么做的很好?改良田庄的事?砸了酒馆的事?曝光了姬霜的事? 姬尚青却没为乔薇答疑解惑了。 这对父子,其实还是许多相似之处的,比如,都有些沉默寡言,都爱把话一半留一半。 姬尚青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里头有一把钥匙,他把钥匙递给乔薇,用眼神瞟了瞟对面的柜子:“去打开。” 乔薇拿了钥匙,走到一个大铁柜前,这柜子不是用普通的钢铁做的,坚硬无比,且锁头的形状十分古怪,瞬间就让乔薇料想到了现代的保险柜,虽原理不同,但功能恐怕一样的。 乔薇打开了姬尚青的“保险柜”,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一封信。 “拿过来。”姬尚青道。 乔薇拿出了信封,信封有点重,却不是装着信。 “打开。”姬尚青又道。 乔薇打开信封,从里头倒出一把金钥匙。 姬家真是有钱啊,居然用金子做钥匙。 乔薇把钥匙递给姬尚青。 姬尚青没接,而是道:“你拿着。” “嗯?”乔薇一怔。 姬尚青一贯不苟言笑,正常状态下,表情有点凶凶的,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是在生气:“从今起,它是你的了,好生保管。” 乔薇端详着手里的金钥匙,不解地问:“这是哪儿的钥匙啊,父亲?” 钥匙都是金的,门会不会也是金的? 可能是一个大宝库? 宝藏? 乔财迷的眼睛都开始泛绿光了。 姬尚青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乔薇坚定坚信这是一个大宝库的钥匙,十分不客气地收下了,开心地道:“父亲放心,我回去找根红绳串起来,戴着,保证不弄丢!” 公爹平时看着凶巴巴的,其实挺阔绰的嘛,一出手就是一个宝库,赚翻了! 姬尚青点点头:“没什么事了,你回院子吧。” 乔薇笑着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原地,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姬尚青叫住了她:“冥修他……” “嗯?”乔薇转过身来,疑惑地看向姬尚青。 姬尚青顿了顿:“没什么,下去吧。” 不愧是父子啊,一句话都不能完的! 乔薇抓心挠肺了一把,看在宝库(其实只是一把金钥匙而已啦)的份儿上,不与他老人家计较了。 乔薇哼着曲儿,来到了前院。 荀兰正拿了一把剪刀,剪着花枝上的牡丹,月光照在她身上,长身玉立,美如仙子。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夫人,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向你请安。” 荀兰侧过身,朝她看了过来,眸光在她的钥匙上顿了顿,很快移开了,轻轻点头:“去吧。” 乔薇潇洒地挺起胸脯去了。 周妈妈端了一盆凉水过来,她如今是越发不掩饰对乔薇的厌恶,狠狠地瞪了乔薇一眼,与乔薇擦肩而过时,乔薇忽然伸出脚,周妈妈两腿一绊,连人带盆扑在地上,泥巴都啃进了嘴里,凉水哗啦啦地浇了她一身,裤衩都湿透了。 丫鬟们捂嘴偷笑。 周妈妈咒骂。 乔薇心情大好地出了桐院。 …… 却周妈妈被乔薇绊了一跤,怀恨在心,背着荀兰,连夜出了府邸,她们这种下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旁门左道还是挺多的。 她花了银子,从个地痞手里买了一袋毒蛇,拎回了姬府。 她提着蛇,抄路来到青莲居,她记得青莲居的有个浴池,浴池连着西墙,那儿有个狗洞,后边虽是被赌上了,但堵得不严,有缝隙。 她只用把毒蛇放进去,不愁钻不进上房。 该死的丫头片子,敢绊倒她? 咬不死你! 周妈妈的手上抹了雄黄,毒蛇倒是不咬她,她把蛇从袋子里抓了出来,一条条地塞进狗洞。 白正趴在草丛里玩地龙宝宝,玩着玩着,一条毒蛇钻了进来,白的眼睛就是一亮! 跐溜溜地跑回来,把自己的背篓拿来了。 它抓起毒蛇,装进了自己的背篓。 很快,第二条毒蛇也进来。 哇! 居然还有! 白又抓进自己的背篓。 白左一条,右一条,把背篓装得满满当当,还剩一条,装不下了。 白盖上了背篓,抓着最后一条毒蛇跳上了围墙。 周妈妈收好麻袋,得意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哦,原来是这个人类放的呀! 以为她是个坏人的,没想到是个大好人! 给白毒蛇的全都是大好人! 白追上去,想把最后一条毒蛇还给周妈妈。 周妈妈进了桐院。 有丫鬟迎上来:“妈妈,您刚去哪儿了?夫人找您呢?” 周妈妈眼神一闪,笑道:“夫人找我什么事?” 丫鬟道:“奴婢也不清楚,要不您自个儿去问吧,夫人在洗澡。” “好,好!”周妈妈先回屋,打了水,洗掉手上的雄黄,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前往荀兰的屋子。 白一进桐院,就把周妈妈跟丢了,它挨个屋子都找,有间屋子特别地暖和,香香的,暖男的,像薇身上的味道。 白跐溜溜地跑了进去,一眼看见浴池中香艳的大美人,鼻血哗啦啦地喷了出来! 它忙捂住鼻子,手一松,毒蛇掉了池子。 ------题外话------ 差二十票就能凑整,求票 【猜一猜】毒蛇会咬中后妈吗? 【193】咬到了,下场 荀兰泡完澡,两个丫鬟捧了棉布与衣裳上前,伺候她更衣。 寝衣乃丝绸所制,简单大方,宽松得体,但依旧难掩一副傲人的身材,丫鬟们不论伺候多少次,每一次都能被羞红脸。 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丫鬟退至一旁,福低身子。 荀兰挑开帘子,回了卧室。 两个丫鬟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同是女人,看看并没什么大不了,但夫人的身体实在是美得有些不像话,她们是女人她们都受不了,可惜而知,老爷究竟有多喜爱夫人了。 “听了没,老爷今晚又宿在夫人屋里了。”尖脸丫鬟,名叫秋萍的,笑着。 鹅蛋脸,名叫春之的丫鬟羡慕道:“你该老爷哪晚不在夫人的屋子?咱们夫人自打嫁给老爷,可就从未房中寂寞过。” “嘘——”秋萍比了个手势,压低音量道:“当心让人听见。” 春之浑不在意道:“听见也没什么,我的是大实话,咱们夫人就是受宠,老爷独宠夫人一个,别的谁也看不上!” 秋萍比春之晚来两年,不如春之了解府里的行情,好奇地问:“老爷从前和公主有这么好吗?” “当然没有!”春之将荀兰换下的衣裳收起来,“公主哪儿有咱们夫人漂亮?她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又是老爷的元配,为老爷诞下了子嗣,才与老爷相敬如宾的。可是你想想,世间男儿,谁不偏爱美色?就得咱们夫人这般美貌的女子,才能把老爷的心栓得紧紧的。” 秋萍怔怔地道:“夫人……确实美若仙。” 春之哼道:“美的女人多的去了,咱们夫人不仅是脸蛋美,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美!” 尤其那一对傲人的酥胸,与一双修长的美腿,只是想一想,便会让人血脉喷张。 秋萍忽然笑着道:“夫人夜夜承宠,想来不久,就能给鎏哥儿添个弟弟了吧?” 春之打着心里的九九,笑道:“是啊,夫人还这么年轻,一定会再有孩子的。” 罢,眸光一扫,看见一道蜿蜒而过的黑影,吓得手里的衣裳都掉了! 秋萍忙道:“怎么了?” 春之惊魂未定道:“我……我刚刚好像看见……看见蛇了……” 秋萍看了看:“没有啊,你看错了吧?姬府每年都派人清理府邸,不会有蛇的。” 春之揉了揉眼:“也许真是我看错了。” 却荀兰回了屋,见姬尚青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床头,被子盖到腰部,手上捧着一本书,似乎在等待她时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荀兰的睫羽颤了颤,轻轻地走到烛台前,吹灭了蜡烛。 姬尚青将书册放到一旁。 之后的事,就有些不可描述了。 然而就在二人即将进入正题时,一道黑影爬上了床铺,紧接着一声惨叫从某人的嘴里跑了出来…… …… 青莲居,乔薇都睡下了,又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 半梦半醒被这种声音惊醒,乔薇的心肝儿都颤了一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忙披了衣衫起来,打开门就看见是洒扫的吴妈妈摔了一跤,把晒衣服的架子扑倒了。 吴妈妈见自己将主子惊醒了,忙跪下磕了个头:“少夫人恕罪!” 乔薇看了看一地狼藉,心知那一下摔的不轻,遂问道:“你没事吧?” 吴妈妈显然没料到乔薇关心的会是自己究竟有没有事,狠狠地怔了一下,才道:“奴婢没事。” 乔薇打了个呵欠:“没事就去睡吧。” “……是。”吴妈妈应下。 乔薇转身进屋。 吴妈妈张嘴,欲言又止。 乔薇关上门,吴妈妈又突然冲了过来,压低音量道:“少夫人!” 乔薇一怔,打开门看向她:“有事?” 吴妈妈低声道:“奴婢刚去了趟膳房,回来的时候路过桐院,听桐院出事了。” 乔薇望了望空荡荡的屋子,冥修不在呢,他俩没亲热,怎么桐院还能出事? 乔薇就道:“出了什么事?” 吴妈妈道:“老爷被蛇咬了。” 姬尚青被蛇咬了,大半夜的,这个消息本该藏住的,但他那声惨叫实在太可怕了,连桐院外的过路丫鬟都听见了,丫鬟即刻奔往落梅院,把消息告诉了姬老夫人。 姬老夫人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吩咐冬梅去青莲居请乔薇,一边让荣妈妈伺候自己更衣,随后叫了个滑竿,火急火燎地去了桐院。 老夫人都出动了,二房与四房自然也被惊动了,纷纷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前去桐院看热闹。 是的,看热闹,自打被这个大哥关了酒馆与赌坊后,姬霜与二哥就对这个大哥十分的不满了,听他没蛇咬,二人心里都是一阵称快。 “快点,快点啊你们!”姬霜坐在滑竿上催促道。 秦冰宇是用走的,他不解地问自家夫人:“你不是还在生大哥的气吗?这么着急去看他干嘛?” 姬霜呵呵道:“我怕去晚了,伤口愈合了,我都看不着了。” 几人几乎同时抵达的桐院,姬老夫人拉着乔薇的手,二话不往荀兰的屋子走去,门口,周妈妈声与荣妈妈讲了几句荣妈妈,荣妈妈面色大变,拦住姬老夫人与乔薇,将二人轻轻地带到了一旁:“大夫人已经去请大夫了,很快就能到了,您与少夫人先在明厅坐会儿吧?” 姬老夫人道:“请什么大夫啊?薇不就是大夫吗?” “这……”荣妈妈的老脸红了红,轻咳一声道:“老爷是少夫人的公公,怎能让少夫人看了老爷的身子?” 姬老夫人愣住了,先前只顾着担心儿子,倒是把这一茬儿给忘了,男女有别,虽大夫在男女之防上可较常人松备些,但那是男大夫,薇毕竟是个女人,脸皮薄,恐是不大好。 “薇……”姬老夫人看向乔薇。 乔薇笑笑:“没什么,在大夫眼里,没有男人女人,只有病人。” 她上次还扒了姬尚青的上衣,给他针灸呢。 对一个外科大夫来,这都不叫事儿。 荣妈妈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咬的不是地方儿。”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什么,地方?” 荣妈妈简直难以启齿,用帕子掩了掩嘴,凑近乔薇,声得不能再声地道:“当时,老爷正与夫人行房,一条蛇从老爷的后面爬了过来……” 后面啊,乔薇懂了,这个部位男人女人都有好么?她只当自己看了一个丫鬟的:“我知道了,带我去吧。” 荣妈妈狠狠地怔住。 姬老夫人焦急道:“咬的严不严重啊?严重的快就带薇去看看吧!” 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谁还顾得上那些?赶快把她儿子的命救回来是正经! 荣妈妈于是带乔薇去了。 姬尚青躺在床上,已经失去了意识,面色发紫,印堂发黑,看来伤得不轻。 荣妈妈屏退了下人,忍住心底的尴尬,走到床边,轻轻揭开了姬尚青的被子。 乔薇匆匆扫了一眼,一个咯噔,猛地捂住了眼睛:“怎么会是这里?盖上盖上盖上!” 荣妈妈赶忙盖上了被子:“不是你……你知道了吗?” “我以为你的是屁股!” 什么东西从后面咬,能咬到前面去啊? 荣妈妈老脸都红透了,碰到这种事,她也很尴尬的好不好,只是老爷确实伤得严重,可能有性命之忧,这才硬着头皮将少夫人给带了进来。 少夫人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老爷都伤成了这样,少夫人又不能治,那该怎么办呐?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门外,周妈妈兴奋地叫道。 荣妈妈松了口气,忙将卢大夫请了进来,是荀兰亲自去请的,比丫鬟的速度快了不少。 乔薇与荣妈妈退了出去。 谁料卢大夫只进去了一会儿便汗颜地出来了:“老夫无能为力,夫人另请高明吧!” 众人唰的看向乔薇。 乔薇道:“碧儿我爹呢?” “来了来了!老爷来了!”碧儿将乔峥领进了桐院。 乔薇没在古代治疗过蛇伤,谨慎起见,在老夫人派人通知她时,她便差了碧儿去请乔峥,新开的灵芝堂就在附近,跑过来用不了多久。 姬老夫人激动地道:“亲家老爷,你来的正好,快!屋里请!” 乔峥进了屋,听咬的不是地方儿,便不叫女儿进来观摩学习了,合上门,坐到了姬尚青的对面。 他先给姬尚青服了一颗速效解毒丸,暂时压住体内的毒性。 不多时,姬尚青悠悠转醒,一眼看到坐在凳子上的乔峥,面色就是一红:“……亲家来了。” “嗯。”乔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被子上的某处,他倒是不尴尬的,作为大夫,走南闯北医治了那么多疑难杂症,这个部位的也不少。 他只是有点好奇。 谁的大啊…… 姬尚青尴尬得不行了,拽着被子,不肯撒手。 这要是别的大夫倒还罢了,偏偏是他亲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想想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乔峥看出了他的窘迫,大方地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可以把我的也给你看。” 姬尚青涨红了脸:“不用了!” …… 这边,乔峥给姬尚青医治伤病,另一边,姬老夫人将众人叫去了明厅,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桐院怎么会有毒蛇出没。 乔薇第一反应,白那兔崽子又背着她去哪儿弄毒蛇了!上次从庄子回来,她就发现它往背篓里藏了两条青竹蛇,但在半路,就被她给丢掉了,莫非那臭貂,事后又把青竹蛇给捡回来了? 喝茶,喝茶,别话! “老二,每年的防害工作不都是交给你去做的吗?”姬老夫人含了一丝责备地看向姬盛。 姬盛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母亲,儿子一年三次派专人搜查,不会出错的。” “不会出错怎么会有蛇?”还是毒蛇!这是想害死她儿子吗?姬老夫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姬霜冷笑着看了座上的荀兰一眼,阴阳怪气地道:“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把蛇从外头带进来,故意陷害我大哥的呢?” 荀兰没有话。 周妈妈心虚得冷汗都出来了,虽不知那蛇是怎么认路地从青莲居跑去桐院的,但她觉得,那应该是自己放出去的蛇。 奇怪啊,她每一条蛇都从狗洞的裂缝里塞进青莲居了,事后怕它们出来,还把裂缝给赌上了,那条蛇究竟是怎么越过院墙,跑进了青莲居呢? 也许,并不是自己买的蛇? 一定不是,否则,就算跑得出青莲居,也爬不进桐院才是! 院子里,白终于捉住了逃走的毒蛇宝宝,毒蛇宝宝的内心是崩溃的,它是一个男宝宝,可它却咬到了那样的地方,从今往后,它都不能好好地面对蛇生了! “四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桐院的人全都对老爷忠心耿耿,怎么会有人去陷害老爷呢?”周妈妈笑着道。 姬霜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这可就不准,保不齐是有谁看我大哥不顺眼,就想将大哥处之而后快呢?” 周妈妈嘴角抽了抽,挤出笑容道:“咱们院子的人都指望着老爷过活,谁会看老爷不顺眼?个个儿都盼着老爷能长命百岁。” 姬霜讥讽地道:“的比唱的好听,若果真如此,这蛇又是哪里来的?当时两个人在场,怎么偏偏就咬了我大哥?” 是啊,两个人呢,怎么被咬的就是姬尚青呢? 眼看着二人就要吵起来,姬盛打了个圆场:“不管怎样,还是先把毒蛇给捉到吧,免得它又……” 话未完,白抓着一条毒蛇,跐溜溜地进来了。 它走到周妈妈的面前,立起身子,把毒蛇一递,给! 周妈妈吓得上蹿下跳! 一屋子人,除乔薇与荀兰外,全都惊慌失措地退到了椅子后。 白追着周妈妈,要把周妈妈的蛇宝宝还给她。 周妈妈“花”容失色,在屋子里一阵乱窜,从西跑到东,从东跑到西。 “救命啊——救命啊——快把这东西拿开!” 白一个跃起,跳到了周妈妈的肩膀上,周妈妈发出了杀猪一般地尖叫。 白快速又温柔地把蛇宝宝塞进了她的怀里。 周妈妈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裳,毒蛇宝宝终于掉下来了。 白一怔,又塞进了她怀里。 她“啊”的惨叫,脑门儿一热,把上衣脱了! 众人恶寒地捂住了眼睛。 “周妈妈!”荀兰低叱。 姬盛忙将那条毒蛇抓了起来。 乔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以为是白抓的蛇呢,原来是不是啊:“周妈妈,毒蛇是你抓来的啊?” 周妈妈捡起地上的衣裳穿上了,听到乔薇的话眼神就是一闪,随即否认道:“那明明是少夫人养的貂!是它抓的毒蛇!它要陷害我!” 俗话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蛇既不是白抓的,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乔薇坦荡地看向周妈妈,不咸不淡地道:“我家白拾金不昧,它只是想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周妈妈驳斥道:“这怎么会是我的东西?明明在你的貂手里!” 乔薇眉梢一挑:“哦,在谁手里就是谁的啊,二叔,你是凶手哦。” 抓着毒蛇的姬盛就是一个趔趄,他帮忙抓蛇的好么?怎么他成凶手了? 周妈妈气得不出话来。 姬霜唯恐下不乱,笑了笑,道:“半斤八两,到底谁是凶手,还是都是凶手,真是不准呢。” 周妈妈就道:“大家都看见了,那貂拿着蛇走进来,二话不就往我的身上塞,它是想让蛇咬死我呀!” 乔薇正色道:“白没有。” 周妈妈指着她道:“就是有!老爷也是你放蛇咬的!你今来过桐院两次,早一次,晚一次!晚上你还拎了个食盒,什么是给老爷送吃的,其实你是在里头藏了蛇吧!你就是那时候把蛇藏到桐院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乔薇。 桐院的看守是十分严格的,便是周妈妈自己也没能卖将一大袋子毒蛇带进桐院,这也是为何买了毒蛇之后,周妈妈便直接放进了青莲居的缘故。 蛇不大可能是周妈妈带进去的。 莫非真是乔薇? 但乔薇为什么这么做? “我与父亲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这么做?”乔薇问向周妈妈。 周妈妈冷哼道:“你要陷害的自然不是老爷了,你想害的是我家夫人,只是你没料到老爷今晚会宿在夫人的房中,那条蛇是阴差阳错地咬伤了老爷!” 不得不,周妈妈编造得很有道理啊,她确实想把后妈给咬死的,可惜她没这么笨,弄死婆婆是大事,她才不会为了一个后妈,把自己的前程葬送了。 乔薇含了一丝淡淡笑意地道:“这可真是奇怪,我与夫人也没什么仇怨,我为什么要放蛇咬她呢?凡事都得讲究动机,我既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平白无故地去陷害自己婆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还是你觉得夫人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被我知道了,所以我要报复她?” 周妈妈的阵脚乱了:“夫、夫人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别含血喷人!” 乔薇一脸无辜道:“她既没对不起我,我为何会放蛇咬她?” 有本事你就把五日欢的事抖出来呀! 周妈妈整个喉咙都哽住了。 要乔薇与荀兰不对付,众人是信的,撇开牛肉干的事不谈,姬冥修与桐院的关系一向不好,大婚那日,姬冥修更是当众给了荀兰难堪,为此父子俩险些打起来,在这样的形势下,婆媳关系不够融洽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仅仅为了这么点事,乔薇就去放蛇咬荀兰,又似乎有些不过去。 周妈妈搜肠刮肚,脑海里灵光一闪,道:“你……你是嫉妒老爷疼鎏哥儿,比疼大少爷多,你觉得都是夫人吹了老爷的耳旁风,所以你……你就伺机报复夫人!” 众人暗暗点头,鎏哥儿与姬尚青的父子关系,确实比冥修与姬尚青的亲密许多。 乔薇淡淡一笑:“老爷真的疼鎏哥儿,比疼冥修更多吗?那老爷为何把这个给了我呢?” 罢,乔薇从衣襟里掏出了那把用红绳窜着的金钥匙。 众人看着那把金钥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姬尚青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乔氏?要知道,这可是历任家主在临终前托才会托付给继承人的东西,姬尚青这么早地给出去了,还是给了一个儿媳? 屋子里,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了。 姬尚青这般疼爱乔氏,乔氏确实没理由去嫉妒任何人,荀兰也好,鎏哥儿也罢,在姬尚青的心目中,最有资格继承姬家的,还是青莲居的两口子 乔薇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道公爹到底给了她一个什么东西,怎么把全家人吓成这样? 姬老夫人收回了目光,对荀兰道:“我相信不是乔薇干的,你去把桐院的人全都叫来,我挨个审问。” 事关儿子的性命,老夫人不想大意。 荀兰欠了欠身:“是。” 乔薇把金钥匙塞回衣襟,对姬老夫人道:“不必挨个审问了,凶手就是周妈妈。” 周妈妈骇然失色:“不是我!” 乔薇走上前,扣住了她手腕,从袖子里拉出一截中衣的袖口,上面一片零星的橙色:“你洗了手,换了棉袄,以为自己弄得很干净了,可你大概不知道你的袖子上也沾了雄黄吧?” 周妈妈瞳仁就是一缩! 乔薇不紧不慢地道:“雄黄具有一定的驱虫蛇功效,不少人进山,恐被虫蛇攀咬,都会事先在身上涂抹一点雄黄,想必你去买蛇的时候,也是抹了雄黄的吧?” 周妈妈支支吾吾道:“你……你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乔薇似笑非笑道:“你袖子上沾了雄黄,怕我诊断有误,可以将我爹叫出来;担心我爹包庇我,也可将卢大夫请来,让卢大夫瞧瞧周妈妈的袖子上是不是沾的雄黄。” “是……是……我刚刚明明没有!是你给我抹上去的!你捏我袖子,你……你抹上去的!” “啊,是我给抹的呀。我什么时候抹的?” “就……就刚刚!你抓我的袖子,拉出来的时候,趁机把雄黄粉抹了上去!” “啊,原来是这样,那么周妈妈,你之前穿的衣服,也是我给抹了雄黄粉吗?” “什、什么?” “这么晚了,周妈妈应该没来得及洗衣裳吧?碧儿,去周妈妈的房里……不,算了,碧儿是我的人,为了避嫌,还是请荣妈妈帮忙跑一趟吧!” 姬老夫人点点头,荣妈妈去了,不多时,抱回一堆衣服,正是周妈妈刚刚换下,还没来得及清洗的那一套。 看到衣裳的一霎,周妈妈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荣妈妈翻开了袖口,她是不认得什么雄黄不雄黄的,但那上头的粉末,确实与周妈妈中衣上的橙黄色粉末如出一辙。 乔薇好笑地道:“我可没碰你这件衣裳,你别是我买通了荣妈妈,让她把雄黄粉撒在你袖子上的。” 荣妈妈瞪了周妈妈一眼:“我身上可没什么雄黄粉!” 着,抖了抖她的衣裳,里头掉出一个麻袋。 姬盛打开麻袋闻了闻,胃里一阵翻滚:“这是装了蛇的!” 雄黄也有了,装蛇的麻袋也有,证据确凿,周妈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姬老夫人气得直发抖:“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儿子?他待你不薄!” 周妈妈在府里横行霸道的,姬尚青看在荀兰的面子,总睁只眼闭着眼,谁料惯出了一只白眼狼! 周妈妈扑通跪下:“奴婢没有害老爷!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老爷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如何会去陷害老爷啊?” 姬霜嘲讽道:“你是气我大哥把金钥匙给了乔氏,没给你家主子,所以一怒之下,想把我大哥给咬死!” 周妈妈哭道:“四夫人,奴婢冤枉!” “你冤枉?是的了,你应该是冤枉的。” 姬霜完,周妈妈心头一喜,却又听得姬霜冷嘲热讽道:“你一个奴婢,哪儿来的胆子陷害我大哥呢?想必是你家主子让你这么干的吧?” 周妈妈吓白了脸道:“此事与夫人无关!是奴婢自己买的蛇!奴婢自己干的!夫人毫不知情!” 荀兰蹙眉:“你糊涂!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 周妈妈哭哭啼啼道:“奴婢是想给夫人给补身子啊……夫人的身子留了病根,奴婢心疼,听用毒蛇泡酒喝能够帮助夫人复原,奴婢就买了……” 乔薇挑眉,哟,还知道毒蛇泡酒喝能补身子。 周妈妈哭着,膝行至老夫人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老夫人,夫人当初出了那样的事,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奴婢心里疼啊……虽然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了,但总还是试一试……奴婢也没料到会出这种事……是奴婢糊涂……奴婢太大意了……老夫人……您要杀要剐,奴婢绝无二话,但求您……别迁怒夫人……她是无辜的啊……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您心里是明白的呀……” 后妈出过什么事?乔薇古怪地看向神色平静的荀兰,再看向明显有了一丝不忍的姬老夫人,心头的疑惑越发明显。 荀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在老夫人面前缓缓跪下:“儿媳管教不力,竟叫下人做出了这等事情,儿媳罪不容恕,请母亲责罚。” 这件事还真不是荀兰干的,若在平时,姬老夫人就不什么了,但这次受伤的是她儿子,她的心都疼死了,恨不得把所有有关的人一棍子打出去,叫她忍下火气,不迁怒荀兰,她做不到。 但要她把荀兰怎么样,她又于心不忍。 毕竟荀兰她…… 姬老夫人捏紧了拳头,撇过脸,不去看荀兰。 乔薇瞧出了老夫人的心思,走过去,扶着姬老夫人的胳膊,语气轻柔地道:“祖母,我相信母亲是无辜的,您就饶了母亲吧。” 姬霜冷冷地看向乔薇:“呵,她无辜?我大哥,你公公,差点毒蛇咬死!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了?还帮着这个黑心肝的女人话!依我看,当初我大哥就不该娶她!可你们都不听我的呀,非让这个丧门星进门,现在好了吧?我大哥快被她害死了!” 荀兰低着头,默默地承受姬霜的怒火。 周妈妈没胆子道出自己要害的其实是乔薇,了也没用,受伤的是姬尚青,不论动机是什么,老夫人这个火都不可能轻易地消下去。 姬老夫人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把周氏拖下去,杖责五十!” 什么人挨得了五十板子?不到一半就得咽气。 周妈妈哀嚎着被人拖了下去。 荀兰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影,看得人于心不忍。 姬老夫人却没叫她起来,只道:“你去外面跪着。” “是。” 荀兰轻轻地站起身,走到冰冷的青石板地上,缓缓跪了下来。 姬老夫人对众人道:“你们几个,都退下。” “我还要等大哥的……”姬霜道,见秦姑爷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她哼了哼,不情不愿地出了明厅。 姬盛两口子也退下了,乔薇也要退下,姬老夫人开了口:“薇你留下,我有话对你。” 【194】表白,荀兰的秘密(一更) 夜色幽幽。 姬尚青靠在床头,他已治疗完毕,准备歇息。 乔峥站在一旁,仔细地整理着医药箱,似是不经意地道:“毒素没那么快清除干净,我明还得再过来一趟。” 姬尚青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尴尬的事情,没有之一,只恨不得早点把乔峥送走,很快地答应道:“多谢了。” 乔峥将针灸盒与绸布收入箱子,回头看了姬尚青一眼,欲言又止。 姬尚青忍住某处的疼痛,缓缓躺了下来,刚闭上眼,乔峥开了口:“药方我放桌上了,用法用量都在上头,按时服用。” “多谢。”姬尚青闭上眼。 “还有。”乔峥道。 姬尚青睁开眼,看向了他。 乔峥顿了顿:“我上次便见过你的夫人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挺有艳福的人。”压低音量,嘀咕道:“现在我觉得她才是那个有艳福的。” “你什么?”姬尚青没听清最后一句。 乔峥合上箱子:“没什么,我要回灵芝堂了,告辞。” 姬尚青微微颔首,就看见乔峥拎着箱子,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姿势十分古怪,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 明厅内,荣妈妈带着下人退了出去,从外头合上门,她站在门口,眺望着无尽的夜色,夜色尽头,荀兰笔挺地跪在地上。 屋内,姬老夫人拉过乔薇的手,未语,人先叹了口气。 乔薇的目光落在她仿佛忽然间便多了一分沧桑的面容上,轻声道:“祖母,您有什么话想对我?” “是关于大夫人的事。”姬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冥修不肯认她做母亲,她年纪轻了些,又是个续弦,但不管怎样,她是你们父亲的妻子,是你母亲。” 乔薇笑笑不话。 姬老夫人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荀氏的事,荀氏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曾在姬家住过几年,与大家相处得都不错。她是个懂分寸的,一直都很守规矩。我要与你的事,可能不大合适,但有些话不讲明白,我怕你会误会大家。” 乔薇干笑,大家是指…… 姬老夫人道:“今的事,是周氏过分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笔账算到荀氏的头上。” “我不会的,祖母。” 不会才怪了。 姬老夫人拍了拍乔薇的手道:“起来,荀氏也是可怜人,她自幼没了父亲,母亲又改嫁,叔叔伯伯待她不好,她虽是养在咱们家,可到底不是姓姬的姑娘,个中艰辛,怕是只有寄人篱下过,才能体会。” 乔薇心道我想寄人篱下都没机会呢,在豪门长大的孤女,居然会有人觉得她可怜?没有姬家,荀兰早不知过成什么惨样了好么?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一大群丫鬟婆子伺候,出了门,道是一句养在姬家的姑娘,谁又真的敢轻慢了?不过是比姬家的主子差些罢了。 她时候,别豪门了,就是来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收养她,她都阿弥陀佛了。 姬老夫人回忆着道:“她是六岁来姬家的,十三岁被姑苏荀家的人接了回去,原因是她父亲生前曾给她定了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男方上门下聘,只待她及笄便能大婚。既是父母之命,姬家不好强留,便让她随荀家的人去了。” 乔薇眨眨眼,那个新婚之夜便死了的短命鬼,原来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婿啊? “那家人好吗?”乔薇问。 姬老夫人就道:“是姑苏的名流,与荀家算得上门当户对。” 与荀家门当户对,与姬家定是差地别了。 姬老夫人叹道:“很可惜的是,她及笄那一年,未婚夫得了花,去世了。” 咦?不是新婚夜的短命鬼?! “那之后呢?”乔薇又问。 姬老夫人道:“之后啊,这门亲事自是取消了。取消后,我又把她接回来了,我想着,给她再找觅一位如意郎君,想来并非难事。” 在姑苏死了未婚夫,怕是不少人觉得是荀兰给克死的,荀兰想在姑苏找个好婆家,怕是挺难了。 老太太这么做,对荀兰而言,确实是一条最好的出路了。 姬老夫人又道:“她性子拧巴啊,非要替死去的未婚夫守节三年,这一拖,就拖到了十八。十八,倒也不算大,亲事还是找着了,对象是前中书令袁大人家的嫡幼子。” 中书令是能帮皇帝在宫廷处理政务的官员,可以是皇帝的近臣,十分受皇帝器重,前中书令家的嫡子,这等身份,配姬家的姑娘也不差了。 “这一次……是怎么没成呢?”乔薇轻声问。 姬老夫人道:“这次啊,她倒是好生生的,未婚夫也身强体壮的,但气愤的是,大婚前一夜,那个男人与一个青楼的姑娘私奔了!” 乔薇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啊?古人也这么豪放的?! 姬老夫人的面上透出一丝不忿:“事后,袁家找到了那逆子,绑着他上门致歉,并表示这类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他们会善待荀氏,视如己出,可这样的男人,我们如何敢让荀氏嫁呀?这不是把荀氏往火坑里推吗?” 所以,这个也不是新婚夜的短命鬼。 额滴个乖乖,后妈在与姬尚青修成正果之前,到底经历多少前任? 姬老夫人摇头:“她被伤透了心啊,任我们再怎么劝都死活不肯嫁了,再提嫁人的话,她就剃了头去庙里做姑子。这一拖,就拖到了她二十一岁。这一年,遇上了个好后生。” “谁遇上的?” 乔薇一句话把姬老夫人问住了,姬老夫人顿了顿,道:“你父亲。” 姬老夫人遗憾地道:“荀氏对他也十分地满意,本以为能成,可是新婚之夜他暴毙了。” 新婚夜的短命鬼是这个啊。 姬老夫人难过地垂下了眸子,有那么一瞬,乔薇觉得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但下一秒,她长叹一口气,道:“那家人与荀氏闹得十分不快,我便让你父亲去把荀氏接回来。” 是你让的,还是……父亲自己要去的? “那是在江南,路途遥远,回来时不幸遇上一伙劫匪……”言及此处,姬老夫人顿住了,后面的话,即便她不,乔薇通过她的表情也猜到了。 荀兰一辈子被毁,姬尚青心有愧疚,便提出娶她。 这在当时可能遭到了所有人尤其是姬霜的强烈反对,但姬尚青坚持要娶,老夫人点了头,荀兰便过门了。 姬老夫人想到什么,又道:“那件事,你二叔三叔和姑姑他们都不知情,婉婉也不知。” “冥修知道吗?”乔薇问。 姬老夫人点点头:“他知道。荀氏落下病根,生养困难,鎏哥儿是她拼死生下的,也不知是不是娘胎里没养好,鎏哥儿生来身子骨就弱,哪像景云望舒,跟两头牛犊似的。” 后妈亲事如此坎坷,就没人怀疑过或许是她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蓄意报复的?或者是—— 罢了,或者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后妈嫁入姬家的事实。 这之后,姬老夫人又絮絮叨叨地与乔薇了些荀氏的琐事,姬老夫人的意思乔薇明白,不想乔薇把周妈妈的账算到荀兰的头上,乔薇当即大方地表示一定好好孝敬婆婆,老夫人很高兴,也越发喜欢乔薇这个孙媳,赞乔薇知进退、通情达理。 “就是还不够贤惠啊。”出了桐院,乔薇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碧儿迎上来,给乔薇披上袍子:“冷了,仔细冻着。” 乔薇打了个呵欠:“我爹呢?” 碧儿给乔薇系好丝带:“老爷回去了,明日再来给姬老爷复诊。” 乔薇挑眉,都不等她几句话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 乔薇回了青莲居,两个包子在她床上翻跟头,白也学着二人的样子,从床头翻到床脚。 乔薇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摸了摸二人的后背:“都湿透了,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望舒在床上蹦来蹦去,笑嘻嘻地道:“好暖和!” 整个姬家的地底下,铺着和皇宫一样的地龙,能不暖和吗? 乔薇打来热水,给两个孩子擦了背,换了干爽衣裳,正要让二人回房歇息,碧儿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夫人!姑爷回来了!” 听冥修回来的两个包子无论如何也不肯睡了,望舒鞋子都没穿,光着脚丫子,哒哒哒哒地跑了出去,景云也要跑,被乔薇一把按在了床上。 乔薇给景云穿了鞋子与棉袄,三个丫鬟追着望舒一阵狂奔,望舒肉嘟嘟的,跑起路来却谁都追不上。 三人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望舒一片衣角都够不着。 婵儿累得直翻白眼:“什么孩子啊?怎么这么能跑……” 婵儿趴下了,烟儿也跑不动了,只有碧儿还在顽强地追赶着,好容易终于追到了望舒,正要伸出手,把这调皮的东西揪起来,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车没走出一个人,望舒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将那人撞了个满怀。 只听得嘭的一声,父女俩齐齐倒在了马车的地板上。 姬冥修结结实实撞了一下,脑袋都撞懵了,却紧紧着抱着她,一刻也没撒手。 望舒趴在他身上,肉呼呼的手抱住他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爹爹!” 看着那满头大汗的家伙,姬冥修的心底刹那间变得一片柔软,宠溺地揉了揉她脑袋:“爹爹回来了,想爹爹没有?”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点头如捣蒜。 姬冥修轻轻地勾起了唇角:“爹爹也想你。” 望舒抱着他,脑袋在他怀里蹭啊蹭。 姬冥修将她抱起来,用披风裹进怀里。 “鞋都不穿,我告诉你你死定……”乔薇一把拉开帘子,恰巧姬冥修抱着望舒出来,望舒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被他的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乔薇视线一移,撞进了他深邃的眸子。 他定定地看着乔薇,乔薇也愣愣地看着他,想来路上这几日过得并不容易,他眸中难掩疲乏,唇周也多了一圈淡淡的青色,望舒正从披风里伸出一只肉呼呼的手,摸着他的胡渣。 这一幕,莫名让人动容。 乔薇眸光动了动:“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姬冥修抱着望舒走下马车。 景云终于也跑到了终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见妹妹已经被冥爹爹抱进了怀里,心里一阵吃味。 打不过妹妹就算了,怎么跑也不跑不过啊? 姬冥修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景云脸一红,见冥爹爹还有一只手空着,忙伸出了手。 不能抱着,拉拉手也是好的。 可就在他快要拉到冥爹爹的手时,冥爹爹却牵住了娘亲的手。 冥爹爹牵着娘亲,抱着妹妹,你侬我侬地迈步朝府里走去。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景云内心一阵咆哮,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 一行人进了青莲居,景云的脸臭臭的,他生气了,冥爹爹和他话,他再也不理了! 姬冥修进了屋:“景云,宵夜想吃点什么?” 景云:“包子!” 一家四口用了点宵夜,孩子们打了个呵欠,靠在一块儿睡着了,俩口一人一个抱回了房中。 “自己睡了?”姬冥修有些意外。 “是啊。”乔薇拉过被子,分别给二人盖上。 白仰躺着,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乔薇拉过一床用帕子缝的迷你棉被,盖在了白的肚子上。 三只沉沉地睡着了。 乔薇看着他们,连心都是暖的。 乔薇回头,门虚掩着,姬冥修已经不在了,乔薇撇了撇嘴儿,果真还在生气吗?那刚刚干嘛要牵她的手?做给孩子看的啊? 混蛋! 乔薇跺脚,回了上房。 姬冥修坐在屋里,似乎在等她,乔薇装作没看见,从他面前径直走了过去,拉开衣柜,开始挑选寝衣。 姬冥修开口道:“你还是没什么对我的?” “没有!”乔薇气呼呼地道,莫名其妙地生她的气,有什么可的? “我有。”姬冥修道。 乔薇一怔,差点就转过身去,却生生地忍住了,就听得他低沉的话音从身后传来:“我记得我和你过,我与荀兰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乔薇酸溜溜地道:“我想的哪种关系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从没怀疑过你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夫人的竹马!”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有些事,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 乔薇拿了一套自己的寝衣:“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这回,换姬冥修困惑了。 乔薇又拿了一套他的,转过身来:“嗯,祖母告诉我了。” 姬冥修狐疑地蹙了蹙眉:“她告诉你……荀兰的事?” 乔薇点点头。 “告诉了多少?”姬冥修问。 乔薇把衣裳抱去了浴室,声音自浴室中传来:“全部,还二房、三房那边不明真相,让我替夫人守口如瓶,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确实是件不好言的事。” “不好言?冥少主你是不是讲得太轻巧了?”乔薇从浴室出来,古怪地看着他,“要是让姬家的族老们知道了,她这辈子都毁了,她永远别想踏足姬家,她也别想再见她儿子、她丈夫,她会被送去家庙!” “姬家没有家庙。”姬冥修纠正道。 “寺庙!”乔薇瞪圆了眸子,“她的余生将会在嘲讽中度过,这些在你眼里仅仅是不好言?” 姬冥修仔细想了想,一旦秘密曝光,荀兰还真有可能遭遇这样的境况。 姬冥修定定地看了乔薇两秒,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你几时变得这么菩萨心肠,还替她起话了?” 乔薇望了望廊下的八角玲珑灯,弱弱地叹道:“因为我在很努力地做一个姬家人啊!你们姬家人,不都很爱荀兰吗?” 姬冥修淡道:“只是可怜她罢了。”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这么你也可怜她了?” 姬冥修道:“我可怜的不是她,是在意她的那个人,尽管我与那人势同水火,可他毕竟是我至亲。” 知道,亲爹嘛,血浓于水,再怎么不对付,心里也还是在意彼此的,要不然呢?姬尚青怎么会给了她一把如此贵重的金钥匙?别是给她的,没有冥修,姬尚青认识她?不过是拉不下这个脸,也恐冥修会拒绝,才暂时交到她手上罢了。 “对了,父亲给了我一个好东西。”乔薇取下了戴在脖子上的金钥匙,“父亲让我好生保管,千万别弄丢了,这是开什么的钥匙?好像很珍贵的样子。” 姬冥修看着手中的钥匙,眸光就是一顿,须臾,给乔薇戴回了脖子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话,就不能给她一个痛快吗? 乔薇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收好钥匙:“忘记和你了,父亲受伤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姬冥修的神色淡了淡:“这么晚了,明吧。” 就不问问是怎么受的伤? 刚刚还是自己在意的至亲呢,转头就变得如此冷漠。 乔薇撇了撇嘴儿,朝浴池走去,刚一撩起帘子,姬冥修开了口:“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乔薇扭过头来。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几番犹豫,终于还是了出来:“没人比你重要。” 乔薇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一翘,故作镇定地进了浴池,整张脸都红透了。 …… 乔薇泡完澡出来,姬冥修不在,床上的寝衣不见了,应也是去洗澡了。 青莲居的浴池可不止这一个,只是这个连着卧房,比较方便。 乔薇擦了头发,打开他的箱子,把行李一一拿了出来,一支白玉兰的簪子掉在了地上。 这支簪子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当定情信物送给了她,她在船上受了素心宗的气,一怒之下给扔了。 之后,忘了去找回来,他也没有再提,她以为是丢掉了,没想到他一直带在身边。 应该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才会如此吧。 …… 姬冥修洗完澡,刮了胡子,清清爽爽地回了上房,一进屋就见乔薇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医术,静静地翻看着,她的头发轻轻盘起,挽了个单髻,以一支白玉兰簪子固定。 姬冥修的眸光在发簪上停留了许久,随后合上门,走到了床前。 乔薇往里挪了挪。 他拉开棉被,挨着她坐下。 乔薇翻了一页书,发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灼热,她脸颊有些发烫,抬起冰凉的指尖,按了按:“不是故意动你东西的,你要是不喜欢,我……” 她着,就要把簪子拿下来。 姬冥修握住了她的手。 他身上,全是沐浴过的淡淡清香,以及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好闻得人心都要酥掉。 乔薇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我还一点点就看完了。” “嗯。”姬冥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乔薇的眼睛长在书上,余光却飞到了他的脸上,心里像进了一只跳羚,砰砰砰砰的,差点就要跳出嗓子眼。 乔薇抬手,捂住了他眼睛。 他没拿开乔薇的手,只轻轻地往前凑了凑,轻柔的吻落在乔薇的颊上。 颊上像是着了火,一瞬间烧到心底,整个人都好似热了起来。 手仍放在他眸上,乔薇侧过身子,看了看那张美得怒人怨的脸,鼓足勇气,碰了碰他的唇瓣。 姬冥修微微愣住。 乔薇抿了抿唇,又亲了一下,觉着不够,整个儿覆上了他的唇瓣。 姬冥修轻轻地回应着她,并不剧烈,却每一下都勾得人神魂颠倒。 乔薇的呼吸渐渐变得急速,咬了几下不得章法,拿开手,猴急地将他推倒在床上,重重地吻了上去。 …… 一刻钟后,二人平躺着,盖着被子,齐齐望向帐顶,彼此的脸上都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情潮。 “要叫水吗?”姬冥修问。 乔薇无比郑重地点头:“要。”顿了顿,“还有碧儿。” 姬冥修穿好衣裳,神色镇定地开了门。 碧儿喜滋滋地打了热水进来,看着虽然过着被子但显然没穿衣裳的乔薇,嘿嘿一笑:“总算是圆房了!”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笑容微微一收,“姑爷的时间也太短了。” 乔薇瞪眼:你竟是在外头数着的吗?! 碧儿拉开被子,一眼看见了床上的红点,惊喜道:“唔,落红!” 乔薇莞尔。 碧儿兴奋地扯下了床单,正要问乔薇是不是疼坏了,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夫人你都生孩子了,哪儿来的落红啊?” 乔薇斜睨着她,不是落红,是大姨妈! …… 翌日,蒙蒙亮,姬尚青被一阵喧闹声吵醒,问了下人才知,是乔峥来了。 没见过哪个大夫来这么早的。 姬尚青艰难地坐直了身子,吩咐人将乔峥请进来。 乔峥入内,将医药箱放在了桌上,随后搬了把凳子,在姬尚青的面前坐下。 姬尚青亮出了手腕。 乔峥看了一眼,却没给他诊脉,而是亮出了自己的左食指:“这是什么?” 姬尚青古怪地道:“手指?” “没错。”乔峥又亮出了自己的右食指,不同的是,这根手指不知是不是受了伤,肿胀得不像样,“这个呢?” “你的手怎么了?”姬尚青问。 乔峥道:“被蛇咬了,就是咬你的那条蛇,把我的手指咬了!同样是手指,同样被蛇咬了,你看,被咬的这根是不是粗大很多?!” “你到底想什……”姬尚青讲到一半,忽然领会到了他的意图,“你故意被蛇咬的?就为了……为了……” 乔峥两眼望。 姬尚青羞愤得简直不出话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亲家啊!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 【195】彻查小后妈(二更) 十一月,气越发冷了,两个家伙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乔薇去叫,二人裹紧被子往床内侧一滚,乔薇好笑,爬上床,一手一个,把二人从被子里抓了出来,随后走到架子上,取了二人的衣裳:“自己……” 穿字未完,一转头,就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两个家伙的影子了! 乔薇眯了眯眼,大步流星地回了上房。 姬冥修坐在床头,被子盖至腰腹,悠闲地翻着书。 “景云望舒呢?”乔薇问。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没看见。” 罢,指了指被子下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两个包子还不知自己被爹爹出卖了,以为藏得很好呢,在被子里嘚瑟地扭了扭屁股。 乔薇真是好气又好笑,真是大了主意多了,都学会变着法儿地赖床了。 望舒赖床倒是不奇怪,这丫头一年三百六十五,能早起五都是奇迹,景云却是一只早起的鸟儿,现在,也变成懒虫了? 吃过早饭,乔薇叫住了姬冥修:“和你商量一件事。” 姬冥修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什么事?” 乔薇被捏得有点痒,把手抽了回来,又被他抓了回去:“景云和望舒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他们需要上学。他们在村子里上的是老秀才的私塾,这边我不知道姬家有没有私塾,或者……族学?” “府里有夫子。”姬冥修道。 乔薇微微困惑:“我来了一个月了,怎么一次也没见到?” 姬冥修道:“府里平时只有鎏哥儿一个学生,鎏哥儿最近一直在生病,他们便没过来。” “你是想让景云望舒和牛哥儿一起上课?”她倒是不讨厌牛哥儿,但那孩子那么弱,她好怕望舒一个巴掌,就把那孩子给拍碎了。若是不和牛哥儿一起上课,单独请夫子吧,又不大好,“有私塾吗?我觉得孩子们多接触一些集体生活会比较好。” 姬冥修手臂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书院倒是有的,只是景云和望舒年纪太了,书院都是比他们大的孩子。” 乔薇靠在他有力的臂膀上,暧昧地抚了抚他胸口:“这个没关系,在老秀才的私塾他们就是最的,别的孩子都大他们好几岁呢。” 姬冥修看着她越来越不规矩的手,危险地眯了眯眼:“乔宗主,点火呢?” 乔薇有恃无恐,一双手抚上他精壮的腰身,左捏右捏:“我身子不方便,抱歉了啊,冥少主。” “那这个方不方便?”姬冥修玩味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素手上。 乔薇先是一怔,随即脸一红,抽回了手:“流氓!” …… 姬冥修去了皇宫,乔薇则前往落梅院给老太太请安。 人未到,便听见了姬老夫人几乎笑岔气的声音,紧接着是望舒的声音:“我又没有错,曾祖母你笑什么嘛?” 姬老夫人又是一阵大笑。 乔薇进了屋:“祖母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姬老夫人好容易压住了笑:“丫头背诗呢。” 背得那叫一个牛头不对马嘴,把老太太逗死了。 李氏与姬霜、荀兰都在。 据昨晚荀兰在院子里跪了大半夜,跪得膝盖都肿了,容颜也有些憔悴,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美得惊人。 真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后妈啊! “祖母,夫人,二婶,姑姑。”乔薇敛了脸心神,给座上之人行了礼。 姬老夫人让丫鬟带了三个孩子出去,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侧,这个位子,据也是有些讲究的,除了姬冥修,连姬婉都没坐过几次,乔薇来落梅院请了那么多次安,也是头一回坐到老太太的身边,可见昨晚的“温柔大度”不是没有收获的。 姬老夫人拍拍乔薇的手:“刚还到你了呢,你嫁进姬家有一个月了,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想不想回娘家看看?” 乔薇没多少犹豫道:“想。” 姬老夫人点点她脑袋,笑了:“还真不客气一下的,去吧!” 乔薇莞尔一笑:“多谢祖母!” 从落梅院出来,乔薇便带着碧儿坐上了姬府的马车。 难得出趟门,碧儿兴奋地合不拢嘴儿:“姐,我们是去灵芝堂看老爷吗?” 乔薇抚了抚头上的白玉兰:“当然不是。” “那是去看……恩伯府的四夫人?” “非也。” 碧儿眼睛一亮:“我知道了,罗大娘!” 乔薇挑开帘子,对车夫道:“城西的砖瓦厂。” “是,夫人。”车夫应道。 碧儿不解地问:“砖瓦厂是什么地方?咱们去哪儿干嘛?夫人你要买砖?” 乔薇差点忘了碧儿没去过,抓了一把瓜子,慢悠悠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碧儿:怎么学着姑爷话了?! 南楚使臣造访,封了几条街,他们绕路而行,比平时多走了半个时辰,却也在午时之前抵达了砖瓦厂。 乔薇直奔花厅,裘掌柜正在核算上月的账目,冷不丁看见一道人影,还以为是哪个客人上了门,道:“您先坐会儿。” 乔薇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椅子上:“裘掌柜很忙?” 裘掌柜一听这声,瞳仁就是一缩,抬起了头来,整个人都惊到了:“乔夫人?不对,现在该称呼姬夫人了。姬夫人远道而来,可是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乔薇拍了拍手,端起丫鬟奉的茶,喝了一口,开门见山道:“我找六爷。” “哟,哪个美人儿想六爷了?” 六爷从账房走了出来,对着乔薇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多日不见,夫人别来无恙啊!” 乔薇叹道:“怕是有恙啊。” 六爷给裘掌柜使了个眼色,裘掌柜会意,站起身,与碧儿连同几个丫鬟一块儿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了外人,乔薇倒也不浪费时间与六爷兜圈子了,直言道:“实不相瞒,我此次上门,是想请六爷帮我一个忙。” 六爷捏了捏手里的折扇:“什么忙?” 乔薇道:“我想请六爷帮我查个人。” “谁?”六爷问。 “荀兰。” “荀兰?”六爷用折扇轻轻地敲了敲脑门,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谁?” 乔薇如实道:“我公公的续弦。” 六爷一愣:“丞相的继母?” 乔薇点点头:“没错,就是她。” 六爷搞不懂了:“她不是你婆婆吗?你查你婆婆做什么?” 乔薇没话。 六爷眯了眯眼:“婆婆给你鞋穿了?” “我觉得她给了,但我没有证据,所以我来找你。”乔薇着,从宽袖里拿出了一张纸,“她的事情我都写在上头了,她六岁来姬家,十三岁离开,她在姬家的事你大概查不着,但她离开姬家之后,所有经历,事无巨细,我全部都要知道。” 六爷打开了白纸,毫无心理准备的六爷被白纸上一大坨丑哈哈的字惊得心心都颤抖了,妈呀,这真是一个千金姐的字吗?未免也太丑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看内容。” 六爷嘴角抽了抽,无比伤神地读完了满纸错别字,捏了捏快要瞎掉的眼睛,感慨道:“本以为闪瞎我眼睛的会是你的字,没想到是上面写的事。哪个书先生告诉你的?六爷我都比他编得好。” 看看,这才是正常人听了后妈经历的反应,要是姬家熟悉后妈的人品,对后妈的过往深信不疑,但她是个新进门的媳妇儿,她头一回听后妈的事,表现得那般信任与平静,老夫人竟也一点不意外。 乔薇自嘲地笑了笑,道:“这可不是编的,是真的。” “真的?”六爷呵呵,“那姬家人怕是要可怜死她了。” 乔薇笑笑,没有接话,而是道:“素闻剑盟消息灵通,想必查个人花不了多少时间。” 六爷意味难辨地一笑:“把你的丫鬟送给我,一个月。” 乔薇将钱袋放在桌上:“六爷把钱收下,十。” 四目相对,乔薇的眼神毫无退让,六爷咂咂嘴,拿过了钱袋,一边打开,一边道:“你也太气了,这么点银子,还不够我请弟兄们喝酒的,哇——” 金票! 厚厚一叠! 六爷吞了吞口水:“乔宗主,你的松花蛋生意赚了不少啊?” 松花蛋才没这么多呢,这是大婚第二日给长辈们敬茶时,大家伙儿给的红包。 乔薇看着六爷道:“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把另一半付给你。” 六爷合拢了钱袋:“成交。” ------题外话------ 就差几票600了,特别地抓心挠肺。 【197】有喜了(结尾新增一千字) 离开砖瓦厂后,乔薇心情不错地坐上了马车。 剑盟的能耐她是见识过的,想当初找两生果时,素心宗都只得到了两生果在孤岛的消息,剑盟却弄到了完整的地图,剑盟的能耐,可见一斑了。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是找裘掌柜定了一批木材,让他改日送往姬家。 碧儿给乔薇倒了一杯热茶:“夫人,我们现在是要回姬家了吗?” 乔薇没喝茶,而是拿了一块点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早回去岂不是亏了?” 碧儿咋舌,这么宅不住的夫人绝对不是她主子!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呀?”碧儿问,“是回村子吗?” 乔薇坏坏一笑:“就不回,就不让你见魏。” 碧儿的心咯噔一下,眼神慌乱道:“谁、谁要见他了?” “哦。”乔薇眉梢一挑,把碧儿藏在身后的包袱勾了出来,“也不知这些鞋子都是给谁做的。” 碧儿一把将鞋子抢在了手里,脸红成了珠儿的屁股。 乔薇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等笑够了,拍拍她肩膀:“行了,满足你的心愿,去镇上吧。” 从砖瓦厂到犀牛镇,一个多时辰便到了,乔薇在容记下了车,碧儿坐着马车,马不停蹄地回了犀牛村。 乔薇在容记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望了望最初摆摊的地方,已经变成一个豪华大排档了,但她卖点心、两个孩子搬着板凳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的日子,清晰如昨。 那会儿她点心卖多少钱一个来着? 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买十个送一个。 第一卖的是红豆糯米糕,怕不好卖只做了五十个,一日下来,除去车钱,就只剩几十个铜板。 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苦—— “乔姐姐!” 六从酒楼里跑了出来,打断了乔薇的思绪,乔薇看着他,微微一笑:“是六啊。” 六兴奋道:“乔姐姐你怎么了?你不是嫁人了吗?” 乔薇睨了他一眼道:“嫁人了还就不许我来了?” 六挠头,傻笑道:“怎么会呀?我可是儿都盼着乔姐姐的!乔姐姐的账房,我每日都擦得干干净净!” 乔薇眯眼,犀利地看着他:“每日?” 六被看得心里一阵咯噔,含糊不清道:“每……两日……三日……四日……” 六缴械投降,“好啦,我一个月没扫过了!” 乔薇好笑又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迈步进了容记。 容记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大堂内座无虚席,有不少认识她的熟客,笑着与她打了招呼。 乔薇心情不错地走上二楼,容老板的账房没人,她迈步朝自己的账房走去,顺带着喊了一嗓子:“容老板!” “我没在打扫你的屋子!” 容老板一把丢掉了手里的扫帚! 乔薇进屋,看看嘭的一声卡在脸盆架上的扫帚,又看看满头大汗的容老板,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容哥。” “容什么哥?”容老板神色冰冷地坐下,却忘记刚刚洒扫时已经把这儿的椅子挪开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慌乱地去抓,把桌布扯了下来,好容易才摆整齐的点心果盘茶具也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可以非常狼藉了! 乔薇笑着走过去,将容老板搀(拎)了起来:“我来收拾,容哥坐吧。” 容老板的脚步有点儿虚浮,像是走在云端上,他不会承认那声容哥,喊得他心心都酥了。 乔不在的日子,他快想死乔了,呜呜呜…… “容哥。”乔薇收拾着东西,忽然转过头来。 容老板哭丧的脸立即恢复了冰冷高冷的神色:“什么事?” 乔薇眼神示意:“你的脚。” “好看吧?”容老板得意。 “踩到桌布了。”乔薇道。 容老板唰的拿开了脚! 乔薇麻溜儿地收拾好了一地狼藉,解放了被容老板仓皇之下丢进脸盆架的扫帚,除此之外,乔薇发现她的账房还真挺干净的,纤尘不染倒是不至于,却比她想象中的洁净太多了。 “多谢你了,容哥。”她由衷地道。 容老板一笑,摆了摆手:“平时都是六收拾的,今日客人太多,六忙不过来,我才搭了把手。” 乔薇挑眉。 容老板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慢悠悠地喝了起来:“你今过来干嘛?” 乔薇托腮,莞尔一笑:“想容哥了就过来看看呗。” 容老板瞪眼:别调戏我,我有老婆的! “咳。”容老板清了清嗓子,“你不来找我,我其实也打算去找你的。” “厂子建好了?”乔薇问。 “嗯。”容老板应完,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乔薇嫣然一笑:“我料事如神。” 容老板呵呵:“那你有没有料到我招工的时候招到谁了?” 乔薇想了想:“我二婶?” “大爷的!” 容老板要摔桌了! 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他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还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战果的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薇无辜道:“我瞎猜的。” 确实是瞎猜的,她知道乔岳山与徐氏过得很惨,却没料到这么惨,居然到了要去庄子做事的地步。虽她不觉得给人打工有何不妥,但她是个现代的灵魂,劳动最光荣,只要是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打工也好,摆地摊也罢,她都不觉得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可徐氏毕竟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从贵妇变下人,几乎是把她的颜面与自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容老板道:“不用同情她,你以前过得比她惨。” 乔薇好笑地道:“我当然不同情她了。” 这叫现世报,大快人心还差不多,同情?免了。 “我二叔呢?”乔薇问。 容老板讥讽道:“你那个好二叔啊,比他婆娘还惨。” 乔岳山不堪贬职,一怒之下辞去太医院的职位,本以为是避免了被同行羞辱,哪知日子渐渐拮据了起来,他迫于无奈,在家做起了郎中,但郎中不是那么好做的。人家都是做了好几年,把名声打出去了,他一个新搬来的,谁认识呀?他于是想到报出名讳,奈何更糟,他欺压大房孤女一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来看病的没几个,每日往他院子丢臭鸡蛋的倒是不少。 无奈之下,他想到了去药房做大夫。 讽刺的是,他头上还挂着一个侯爷的头衔,虽是有名无实,可民间的药房哪儿敢使唤皇帝亲封的侯爷? 灵芝堂倒是敢,但乔峥不要他。 他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得隐姓埋名,背着药篓,去坊间做起了游医。 “十半月,才归家一次吧,啧啧,真可怜。”容老板哀叹。 乔薇喝了一口茶:“他可怜什么?我爹当初可是做了十五年的游医,就让他也尝尝这好滋味吧。好了,接下来的事我统统猜不着了。”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 不对,有一件。 容老板眯眼笑了笑,拿腔拿调地道:“咱们容记的名声打出去了,每日都能接到不少做席面的生意,昨日又接了一单,你一定猜不着是哪儿的单?” 乔薇挑眉道:“别告诉我是皇宫的。” 容老板真的要摔桌了! 南楚使臣造访,皇宫派了人前来请容记的师傅进宫做菜,与太子寿辰不同的是,此次容记并不是李钰随口推荐的,而是太子钦点的,太子甚至连菜都点好了:虾滑菌菇汤、鹌鹑松花蛋。 容老板没单独带人做过菜,不论是进宫,还是去太师府,都有乔薇坐镇,而今乔薇嫁了人,想来不如从前方便,容老板本想辞掉,但太子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容老板幽怨地问。 “我真是瞎猜的。”乔薇剥了一颗瓜子,“太子不是只点了两道菜吗?怕什么?松花蛋我那儿还有一罐子,回头我给你送来便是了。虾滑菌菇汤让何师傅做,错不了。” 容老板道:“没菌菇。” “去山上摘呗。”乔薇道。 容老板幽怨地道:“去了,没摘着!” 乔薇摇头:“啧啧啧,几个大男人,还没我家珠儿能干,得了,包在我身上吧,摘了给你送来。” 乔薇在容记吃了午饭,又与容老板商议了一些蛋厂的细节,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碧儿也刚好从马车上跳下来。 “夫人!” 碧儿笑盈盈地跨过了门槛。 但话的不是她,是她身后的车夫。 乔薇定睛瞧了瞧:“大刀?” 陈大刀咧唇一笑:“夫人,是我!” 乔薇微微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碧儿解释道:“马车在半路坏掉了,陈大哥找了朋友修理,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恐夫人等得着急,便先把我送来了。” 碧儿早先与陈大刀见过一次,是在乔薇大婚那日,陈大刀领着青龙帮的弟兄,将乔薇一路护送到京城,碧儿当时还问了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是谁,乔薇道是青龙帮的帮主,碧儿便记下了。 陈大刀扛着一把大钢刀跳下马车,虎虎生威地道:“马车还在修呢,我先送夫人回去吧!我已经吩咐虎子好生招待夫人的车夫了,不会让他饿肚子的!” 他家夫人回丞相府了,作为夫人的家臣,兼功臣,他是最有资格接近丞相的,他一定要抓紧一切机会,在丞相大人的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乔薇看了看日渐暗沉的色,记挂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陈大刀将四十斤重的大钢刀放在了外座下,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肩膀,对乔薇道:“夫人请!” 乔薇与碧儿上了马车。 从镇上到京城只一条官道,闭着眼都不会走错,陈大刀优哉游哉地驾着车。 乔薇有些不放心,毕竟第一次带景云与望舒进京神童试时,陈大刀就把自己走丢了,乔薇挑开帘子道:“大刀,你没去过姬家吧?知道怎么走吗?” 陈大刀拍拍胸脯道:“夫人放心吧,我刚刚问过你家车夫了,他进了城,顺着那条路,走到尽头,再往东,一直往东,就到了!” 确实是这么走的,乔薇点点头,放下了帘子。 马车颠簸,乔薇与碧儿都有犯困,二人往靠枕上一歪,迷迷糊糊地睡了。 乔薇是被一阵乌鸦的叫声惊醒的,缓缓睁开了眼。 没有掌灯,马车内漆黑一片,四周静悄悄的,又阴森森的。 乔薇挑开了帘幕,入眼处不是商铺林立的街道,而是荒无人烟的林子,与一座又一座的坟头。 乔薇瞬间炸了毛:“不是去姬家吗?你怎么跑到坟场来了?!” 陈大刀支吾道:“我、我迷路了……” 乔薇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迷路的?进了城,顺着那条路走到尽头,再往东,一直往东,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陈大刀委屈道:“我知道啊!我是这么走的啊!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东在右边嘛!我就往右,一直往右,不停地往右,我已经右拐了很多次了!可它就是不到啊!” 乔薇简直要吐血了。 这块坟场究竟是在哪个地方,乔薇完全没有印象,让陈大刀,他也不出个所以然,总之就是右拐右拐再右拐,可究竟是几个右拐,他又答不上来。 三人对影成单,惨兮兮地坐在马车上,陈大刀握着他的四十斤大钢刀,目光坚毅:“夫人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嗷呜——” 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可听起来特别像鬼叫,陈大刀吓得把钢刀都扔了,一把躲在乔薇身后,瑟瑟发抖。 碧儿哀叹:“咱们这次可真是晚回了。” 乔薇托腮,她想晚一点回没错,可没想这么晚,这都半夜了…… 最后,还是姬冥修在家中等不到人,恐她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带着人找了过来。 姬冥修把乔薇与碧儿带回了姬家,又差铭安将怂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大刀送去了客栈,并叮嘱铭安明日亲自将陈帮主送回青龙帮。 这一番折腾,回府时已是半夜,景云与望舒睡了,乔薇累得不想动弹,洗漱过后,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大清早,乔薇被生物钟叫醒,一摸身侧,冰凉一片,他竟是早就起了,乔薇穿了衣裳,去孩子们房间一瞧,就见两个孩子已经被他从被窝里捞起来了。 望舒坐在他怀里,伸出脚丫子,由他给自己穿上暖和的足衣。 穿好了,还不想起来,挂在他身上,被他抱去耳房洗漱。 景云乖乖地坐在书桌上练字,卖萌不是他强项,他还是做自己的老本行吧。 乔薇进屋,揉揉景云的脑袋,凑过去亲了亲:“这么早呢?” 景云脸微微一红:“娘亲早。” 望舒被亲爹抱了出来,软趴趴地抱着亲爹的脖子,死活不肯下来。 乔薇去抱她,她脸一撇,一头扎进了姬冥修怀里。 臭丫头,有了爹就忘了娘! 乔薇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屁股:“今这么早?” 这话,俨然是对姬冥修的。 被女儿黏糊了一早上,姬冥修心情十分不错,眼神都带着笑意:“昨忘记与你了,今要入宫。” 乔薇愣了愣:“入宫?做什么?” 乔薇绝对没想过皇宫能与自己有什么牵扯,唯一一次入宫还是因为李钰多了嘴,借着给太子做饭的名义去开了一次眼界,这次办席,她已经明确表示不可能去了,所以刚刚冥修什么?入宫? 姬冥修看着她一头雾水的样子,轻轻一笑,暧昧地捏了捏她下巴:“你现在是丞相夫人了,外邦使臣来访,总得去见见的。” 这句话仿佛像,你现在是总理夫人了,国元首造访,你也要去接待接待的。 乔薇乐了,不用给人做饭也能进宫,这简直是大的好事! 上次入宫,是开了眼界,实则连皇宫的一根毛都没摸着,被崔总管带去膳房做菜,做完了又被带出来,中途觐见了一次皇上,奈何沿途都被人“四面夹击”着,连风景都没来得及好好赏,基本等同于猪八戒吃了一次人参果,什么味儿都没品出来。 “我能四处逛逛吗?” 姬冥修点头:“当然。” 乔薇的眼神儿一亮:“能去看看妃子的宫殿不?我都还没见过古……古色古香、富丽堂皇的皇妃住所。” 姬冥修笑道:“让太子领你去先皇后的寝宫坐坐。” 乔薇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皇后的?” 那岂不是比妃子的好上很多?就不知方便不方便了,她可不想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好奇,为难冥修去欠太子一个人情。 似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先皇后是林姐夫的姑姑,两家的关系,比你想象的亲近。” 想到了什么,乔薇若有所思道:“等等,先皇后是林姐夫的姑姑,太子与林姐夫就是表兄弟了,他俩是一辈的。你是太子的叔叔,姬婉是太子的姑姑,林姐夫和姬婉……差辈儿了!” 姬冥修弹了她一个爆栗:“才知道?” 虽无血缘上的联系,但辈分摆在那里,这桩亲事其实是有些艰难的,更别姬婉还比林书彦大,林书彦当初是冒着与家族决裂的风险将姬婉娶进门的。 “姬婉在林姐夫之前没与谁家的公子哥儿有什么婚约吧?” 姬冥修道:“当然没有。” 姬家的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婚配的,提亲的对象都是千挑万选,姬家众人一再过目,半点瑕疵都容忍不得。曾有个门当户对、才情皆备、容颜无双的官家公子看上了姬婉,上门求娶,姬尚青与老夫人都对此人印象不错,但就因为他手腕上有道半寸的疤,被无情淘汰了。 乔薇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选女婿呢,还是选妃呢?男人磕磕碰碰不是正常吗?连疤都不能有了? “你们给荀兰找的那个前中书令家的袁公子,也是完美得连一块、、的疤痕都没有吗?” 姬冥修淡道:“她又不是亲生的。” 乔薇声嘀咕:“不是亲生的也是一块儿长大的,你们这么厚此薄彼,就不怕人家心里不舒坦吗?人家心里不舒坦了,随便动点手脚什么的,可不就有人遭殃了么?” “你什么?”姬冥修没听清。 “没什么。”乔薇把望舒按在椅子上,给她扎了两个丸子头,让婵儿带了她与景云去上房,随后才对姬冥修道:“姬婉滑胎过你知道吗?” 姬冥修微微蹙眉:“她滑胎过?你听谁的?” 乔薇想了想,道:“我们大婚以前,那时我还没遇到我爹,有一次我在容记做生意,姬婉找上门,问我能不能治疗她的不孕症,我你要是从来没有怀过,可能不是你的问题,是你丈夫的。她告诉我,她怀过两次,都滑胎了。” 姬冥修的大掌渐渐握成了拳头,深邃的眼底浮现起了一丝冰冷。 乔薇极少见他动怒,才发现,他难受,她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你先别难过,都过去好久了。” 姬冥修捏紧了拳头,眸光深邃道:“她与林书彦大婚九年了,一直想要个孩子。” 乔薇抚摸着他肩膀,轻声道:“我知道,她那么喜欢景云和望舒,一定是很喜欢孩子。” 姬冥修整个气场都冷了下来:“林书彦这个王八蛋!他怎么照顾我姐的!滑胎一次就算了,居然两次!他当我姐是什么?” 乔薇被他震到了,他发起火来原来这么可怕的,早知道,就不和他了:“你……你吓到我了。” 姬冥修将情绪压回了心底,握住她的手,隐忍着道:“对不起。” 乔薇抬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眉头,将他紧皱的眉心抚平:“我对不孕症是没多少研究,但不是还有我爹吗?” 姬冥修微微释然:“今宴会结束,我就带姬婉去找咱爹。” 乔薇点头:“好。” …… 早饭后,一家四口打扮得美美的,出了青莲居。 姬家作为大梁第一望族,这种宴会简直不要太多,到门口时,就发现荀兰、鎏哥儿、姬霜与秦姑爷已经准备妥当了。姬尚青兄弟原也该去,但姬尚青有伤在身,不便于行,姬盛是夜里染了风寒,也只能留在家中,李氏也选择了留下。 姬霜是个爱凑热闹的,打扮得十分华丽,素白高腰罗裙,外衬一件高腰华服,恰如其分地遮了她六个月大的肚子,大梁朝的衣着相对保守,衣襟严实,可这并不影响她因怀孕而变得饱满的前胸,再加上满头珠钗,可谓十分惹眼了。 相较之下,荀兰的装扮就素净许多,素白长裙,袖口与裙裾零星点缀了几多紫色的花蕾,一眼望去,像是满星开在了她的脚底,整个人瞬间就有了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你比她美。”姬冥修在乔薇的耳畔轻声道。 乔薇眉头一皱:“你看她了?!” 姬冥修面不改色:“我姑姑。” “呵!”她就当她信了! 几人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 望舒与景云从没如此大方地去过皇宫,上一次,他们可是躲在菜篮子里,才跟去了皇宫的哟! “哇哇哇!好多马!好高!好大!”望舒趴在窗子上,指着皇宫附近的御林军,兴奋得大叫,“马肉一定很好吃!” 乔薇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 一行人自北门入了宫,除他们之外,也来了不少别的世家,这些世家里,并不包括乔家,乔家的门第,还是有些不够格。 其余人三三两两地下了车,由宫人领着各自的车夫,将马车驶入统一的马厩。 “我们不下车吗?”乔薇问。 姬冥修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你要是愿意,可以到了皇后的寝宫再下车。” “姬家这么厉害的?” “是你相公厉害。” 乔薇挑开帘子,往身后一瞧,果真见荀兰母子与姬霜夫妇下了马车,二人一下车,便有宫女领着两顶轿子迎了上来,荀兰与鎏哥儿坐上一顶轿子,姬霜坐上另一顶轿子。 有太监前来给秦姑爷领路,偏秦姑爷碰见了一个朋友,二人笑笑地去了。 大梁朝的皇宫分为内庭与政宫,政宫主要是皇帝与诸位大臣上朝以及办公的场所,军机处、三省六部也在此设了自己的“办公室”,姬冥修官至丞相,“办公室”比别人的大些,是一处独立的宫殿。 政宫除了办公之外,还用以接待外邦使臣,南楚的使臣便住在政宫的平春殿。 宴会也设在平春殿。 “我上次就是从这里进去的!”乔薇指着一个狭窄的门。 姬冥修揉揉她脑袋:“难为你了。” 那是下人才走的。 一行人从北门而入,走青石路去了平春殿,有太监早早地候在一旁,领着车夫,将马车驾去了马棚。 姬冥修与乔薇牵着两个包子的手,进了平春殿。 平春殿比整个乔家的宅子还大,一正殿,两偏殿,十多个厢房,三个花园。 崔总管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大人!夫人!少爷,姐!” 姬冥修微微颔首。 乔薇喜色一笑:“崔公公!” 崔总管道:“奴才知道夫人要入宫,特地在此候着,皇上那边等许久了,大夫不妨先过去?奴才会照顾好夫人的。” 姬冥修对乔薇道:“你跟着崔公公去见见各宫娘娘。” 还能见娘娘,好呀! 乔薇告别了姬冥修,领着两个包子,与崔总管去了偏殿。 …… 另一边,国公府的马车也抵达了皇宫。 林书彦先下了马车,随后将姬婉抱下马车,四周有不少前来赴宴的宾客,瞧着二人这般有伤风化的模样,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谁料姬婉非但不知收敛,还搂住了林书彦的脖子,一群人,尤其是女人,简直要呕坏了! 黎氏与林二爷也下了马车。 二人就没这般亲密了。 黎氏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过来,另一手扶着尚且平坦的肚子,讥讽道:“大嫂这般娇贵,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的肚子里揣了一个呢。” 言罢,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 丫鬟凑近姬婉道:“二奶奶的葵水晚了三四了,大家都在,二奶奶怕是又怀上了。” 姬婉哼道:“葵水晚了就是怀了吗?我也晚了呢!” “你不是前几日刚来过?”林书彦问。 姬婉斜斜地看着他:“以前!” 林书彦一笑,拉着她的手抄近路,去往平春殿,姬婉这样的女眷,本可坐轿,但姬婉不喜欢。 二人走到一半,姬婉的胸口有些闷。 林书彦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婉婉?不舒服吗?” 姬婉捂住胸口,眉心蹙了蹙:“不知道是不是吃什么了,我有些犯恶心。” 林书彦忙道:“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叫顶轿子来!” 姬婉点头。 林书彦忙不迭地去了。 忽然,姬家的两顶轿子从侧面的路上走了过来。 荀兰挑开帘幕,看见了眉心微蹙的姬婉,轻声道:“停轿。” 太监停下了轿子。 荀兰看向姬婉道:“婉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姬婉淡淡点头。 荀兰柔声道:“这儿风大,你既是不舒坦,快别站着吹风了,坐上来吧。” 姬婉犹豫了一下,对随行的丫鬟道:“你在这儿等世子,回头就我先和夫人去了。” “是。”丫鬟应下。 姬婉上了荀兰的轿子。 鎏哥儿乖乖地叫了声姐姐。 姬婉摸摸他脑袋:“真乖。” 荀兰拿起茶壶,就要给她倒水:“你的脸色很差,哪儿不舒服?” 姬婉揉着心口道:“刚刚还好好的,走了一会儿,突然就犯恶心。” 荀兰的手一顿,放下了茶壶,打开一旁的食盒,道:“你是不是早上没吃东西,肚子饿了?吃点猪肉铺。” 姬婉一闻那股肉味儿,胃里翻江倒海,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题外话------ 国公府与姬婉偶遇荀兰这一段是新增的剧情,已经看过的读者可以不用重复刷新了。 * 《相爷盛宠:嫡女枭妻》水墨青烟 穿越前,沈若华只想赚钱赚钱养美男。 穿越后,银子有了,美男有了,她把夫君给绿了。 身份一落千丈,成了下九流的商户,夫君也是不得宠的庶子。 万贯家财,众人虎视眈眈。 她唇一勾,笑眯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谁知,不声不响的庶子夫君摇身一变,成了当朝怒人怨的大奸相。 【198】打猎,小小白(一更) “你是不是来葵水了?”荀兰问。 “来葵水会犯恶心吗?”姬婉问。 荀兰笑了笑,道:“没,我瞧你脸色差,才这么一问的。” 姬婉道:“我前几刚来过,要不是来过,我怕是以为自己怀孕了呢。” 荀兰倒了一杯茶给她:“喝点茶。” …… 黎氏走到半路,腹痛去如了厕,出来脸就黑了。 丫鬟把换下的衣裳收拾好,声劝慰道:“二奶奶您别担心,您还年轻,又不像世子奶奶是个不能生的,您会再怀上的。” “谁我没怀上?有人怀孕了也是有葵水的!我怀大哥儿的时候,不也见了两日红吗?”黎氏死不相信自己没怀孕。 丫鬟低下头:“二奶奶的是。” …… 平春殿的偏殿中,乔薇见到了传中的皇妃,端坐在主位上,一袭明黄色宫装的中年美妇就是贵妃了,贵妃人如其名,端的是优雅清贵,体态略有些丰腴,但脸蛋儿,五官,圆润精致,美丽非常。 早在太子寿辰时,乔薇便与贵妃有过一面之缘,奈何彼时她被一桩吃出来的石头“命案”缠身,无暇去留意屏风后女眷,是以,并不认识贵妃,而贵妃却一眼认出了她,原因无它,她一贯自持端庄,风雷不惊,那日却被乔薇刺激得喷了两次茶,可谓形象俱毁,很是懊恼了一阵。 贵妃上下打量着乔薇,到底新婚的缘故,穿着一身素色束腰罗裙,外衬一件半透明大红色纱衣,朦胧中自有一股别样的美感,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束着一条红色丝带,丝绦坠如柳,长身玉立,风姿卓越,不像世家千金那般矜持温雅,却明艳大方,英姿动人。 她招了招手:“走上前来。” “是,娘娘。” 乔薇朝前走了几步,一想到自己眼前这位就是古代的宠妃,乔薇心里一阵激动。 这样的激动,让贵妃很是受用,贵妃含笑看着她的脸,微微一惊,道:“长得真像你娘。” 大家都这么,乔薇道:“娘娘也见过我娘吗?” 贵妃点点头:“你娘曾入宫给先皇后瞧过病,本宫有缘与她见了几面。本宫也见过你的。” “嗯?”乔薇讶异。 贵妃道:“那会子你还很,你娘抱着你入宫,给皇后请安,皇后就是看到你这么漂亮,才给你指了一门好亲事。” 乔薇微笑。 贵妃和颜悦色道:“怪道你懂医术,上次竟没认出你就是乔家的姑娘,本宫听闻你父亲回来了,身体可好?” 乔薇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父亲一切安好,多谢娘娘记挂。” 贵妃点点头,乔薇行的礼在贵妃眼里还是挑得出错儿的,但听闻乔薇曾在市井颠沛流离了六年之久,又觉得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贵妃又看向了乔薇身侧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情不自禁地眼睛一亮:“丞相的孩子?” 乔薇拍了拍两个家伙的肩膀:“快给贵妃娘娘请安。” 包子有模有样地抱起了拳头,一本正经地行了一礼,软软糯糯地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一听这声就乐了,笑着将二人叫到跟前儿来,看着景云的脸,就是一愣,这孩子,有点儿像胤王,可仔细一想,也不奇怪,皇上与昭明公主本就长得像,胤王的长相随了皇上,冥修的长相随了昭明,这孩子定是随了冥修。况且真论像,无厘头那三只才是如假包换的胤王。 贵妃亲热地拉着二人的手,柔声道:“都叫什么名字?” 景云:“景云。” 望舒:“望舒。” 贵妃若有所思道:“虎啸而谷风生,龙举而景云属;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好名字,好名字!” 望舒巴巴儿地看着贵妃手边的糖果子,贵妃温婉一笑,亲自将盘子递了过去:“吃吧。” 望舒咽了咽口水,回头看向自家娘亲,见娘亲点了点头,方抓了一把,还不忘道谢:“贵妃娘娘你人这么好,难怪长得这么漂亮啊!” 贵妃一个没忍住,笑了,捏了捏她脸道:“嘴儿这么甜,是不是吃了很多糖?” 望舒诚实地道:“是呀是呀!我每都吃糖的!”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两个孩子都得了些果子。 贵妃又指了指一旁的宝蓝色华宫装的中年妇人,与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年轻妇人,道:“这是惠昭仪,昭王的母妃,这位是昭王妃,你见过的。” 乔薇带着孩子给二人见了礼。 惠昭仪一看便是老实人,据当初不怎么懂得争宠,生了昭王也没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个嫔,连带着昭王也不大得宠,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好处,起码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想想当年的皇后,可都是芳华早逝了的。 昭王妃与乔薇有过一段龃龉,但乔薇已是丞相的妻,丞相的实权远在昭王之上,昭王妃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笑着与乔薇起了话儿,仿佛当初那些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乔薇自己的错觉。 “许久不见世子了。”乔薇道。 昭王妃摇手一指:“那儿呢。” 乔薇顺势一瞧,就在对面的屋子看见了世子,世子比景云望舒大了一岁,个头却是差不多的,他正抱着一大包不知什么东西,和盘腿坐在地上的三只搭着讪。 三只正是胤王府的千金,她们的头发长出了一些,但仍像三个男宝,就是五官漂亮得不像话,所以很是逗人喜欢。 世子也喜欢,把自己的私藏全都拿出来了,想和伙伴们一块儿分享。 奈何三只十分的高冷,除了吃东西就是吃东西,完全不搭理世子。 景云看见了久违的朋友,拉着妹妹的手,哒哒哒哒地跑进了屋子。 景云是想找世子的,谁料一进屋,便被三只看了个正着。 一只抬起头,两只抬起头,三只也抬起了头。 随后,三只像猫见了鼠宝宝似的,一把丢掉手里的点心,朝着景云扑了过来! 不多时,姬霜一行人也到了,令人诧异的是姬婉也在。 几人给几位娘娘行了礼,贵妃问了姬霜的肚子,姬霜笑着道:“六个月了。” 这之后,又有几位女眷,包括国公府的黎氏也前来给几位娘娘请安。 多罗将军府也来了人,却不是多罗明珠,她不爱凑这种热闹,也不是多罗紫玉,她与胤王闹得正僵,更不是那位常年卧病的二姐,而是将军的原配嫡妻多罗夫人。 多罗家受了委屈,贵妃待多罗夫人格外客气,拉着多罗夫人坐在自己身侧,不巧的是,这个位子恰巧能看见碧纱橱后的三只,多罗夫人的眼睛都疼了! 乔薇坐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女眷,却唯独不见第一美人,问了崔总管才知高月族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第一美人与二哥连夜赶回高月族了。 乔薇淡笑,八成又是胤王的手笔,为了摆脱第一美人,那个黑心肝的男人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正殿,胤王打了个喷嚏。 南楚的使臣,八王爷南璃正在向皇帝敬献文旦,冷不丁被这声喷嚏打断,整个大殿都静了静。 皇帝不着痕迹地看了胤王一眼。 南璃定了定神,接着道:“这是南楚今年的文旦王,献与梁皇陛下,愿梁皇陛下万寿无疆。” 皇帝看着那个比寻常文旦大了两倍的文旦王,笑容和煦:“多谢八王爷。” 年年都献文旦王,已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南璃也明白这一点,对着门口拍了拍掌,一个侍卫提着一个笼子走了进来,那笼子罩了布,看不清里头是什么,但瞧八王爷一脸春风得意,又不难猜测它装的是个好东西。 皇帝不禁来了兴趣,正了正身子道:“八王爷,这是何物?” 南璃颇为得意道:“这是我南楚神将府从隐族带回来的宝物。” 隐族? 众人惊讶。 那个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与世人来往的隐世家族吗? 南楚……南楚竟是有人去过那里了? 虽然,并没有任何人过得隐族者,得下这样的话,但对于这个神秘的家族,所有人都想前去一探究竟,传闻神将府曾经就是得到了一位隐族弟子的点化,才在数年之年,从一介布衣,变成了南楚的神将。 莫非传闻是真的?隐族是真的,南楚神将府与隐族的关系也不是假的? 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八王爷身后一名身材高大、容颜冷峻的年轻男子身上,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南楚神将府的将军沐寻风。 皇帝的眸光动了动,语气如常地问:“是沐将军去的隐族吗?” 沐将军淡道:“正是。” 众人惊大了嘴巴,他们活到这把年纪,连隐族弟子的一根毛都没见过呢,此子年纪,竟已有如此造化,前途不可估量啊! 胤王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总觉得这子的运气太好了些。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波澜不惊。 太子打了个呵欠,好无聊。 昭王哈了一声道:“你去过就去过啊?那个什么隐族,不过是世人的虚构罢了,哪里真有那种地方?我不信!” 沐将军道:“去没去过是我的事,信不信是别人的事。” 昭王翻了个白眼:“切!” 皇帝问道:“你笼子里装的是隐族的宝物,不知是何物。” 沐将军揭开了笼子上的布。 众人定睛一看,不免傻眼。 什么宝物啊,不就是一条白色的杂毛狗吗? 咦? 不对,不是狗,是貂! 昭王定定地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嘲讽地笑了:“我当什么呢,就是一只貂啊!这种貂我们大梁朝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比它大的,比它的,白毛的,杂毛的,黑毛的,应有尽有。沐将军想糊弄人,也拜托弄点稀罕的东西,别拿我们当了土包子,好像什么都没见过似的!” 沐将军没话,打开了笼子,就见那只白貂如闪电一般飞向了昭王,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昭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只体积与寻常家犬一般大的貂扑在了地上。 昭王可是习武之人,老虎都未必能把他扑成这样,然而一只貂做到了。 昭王的冷汗刹那间冒了出来,惊恐地睁大眼,一句话也不出来。 姬冥修看了那只貂一眼,道:“好貂。” 胤王蹙眉,他觉得这只貂有点儿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南璃笑呵呵地道:“不是好貂,南楚也不敢拿出来献丑了。”着,看向一旁的沐将军。 沐将军吹了声口哨,那只白貂放开昭王,窜回了笼子。 文武百官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南璃对着皇帝拱手道:“南楚与大梁世代交好,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梁皇陛下不要嫌弃。” 皇帝客气道:“八王爷的哪儿的话?这么好的宝贝,朕求之不得,何来嫌弃之?只是他生性迅猛,怕是不好驯服。” “没错,云貂生性凶残,确实不易驯养,沐将军初得云貂时,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训练得如此听话。” “那朕就更不能夺人所好了。”皇帝的可不是客套话,开什么玩笑,这么凶的畜生,要回来了是关在兽园子,还是赏给儿子、臣子?关起来,就失了它原本的价值,送人又恐它闹出人命,刚刚那一扑,他可是瞧真切了,不是沐将军在场,那只貂恐怕都把他儿子给咬了。 南璃道:“怎么是夺人所好呢?我是真心实意地想给梁皇陛下献宝的,梁皇陛下找几个懂饲养的,我让沐将军教导教导他们就是了。” 懂饲养的怕是不够吧?这畜生连朕的儿子都能扑倒,几个不懂武功的奴才,经得起它一爪子? 只是,对方又确实有些盛情难却。 皇帝顿了顿,道:“你的礼物朕收下了,朕想将它赏赐给大梁朝的勇士,待会儿打猎的时候,把这只云貂放进去,谁能猎到它,谁就是它的新主人。” …… “娘娘,皇上要开始打猎了。”偏殿中,一名宫女声地禀报了贵妃。 贵妃微微困惑:“这就开始了?” 宫女道:“是的娘娘。” “不是下午吗?”贵妃声问。 宫女道:“皇上让下令开始的,好像是得了什么宝物,迫不及待地要打猎了。” 贵妃摆摆手:“本宫知道了。” 宫女退下。 贵妃看向众人,笑着道:“他们要打猎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大梁朝的皇宫,比乔薇想象的大上许多,除了政宫内庭,居然还有个人工猎场,猎场约莫有半个村子那么大,茂密的树林,山石嶙峋,四周围了栅栏,北面是饲养兽类的兽园;看台在南面,贵妃带着女眷们抵达看台时,打猎已经开始了。 皇帝坐在主位上,下首处是姬冥修与太子,姬冥修不下猎场倒也罢了,太子竟也不肯去。 皇帝一脚踹上他屁股,将他踹进了林子。 太监们扑腾着跟上,生怕这祖宗猎到一半,在马上睡着了。 南楚的使臣们大多去打猎了,只留下零星几个。 宫女们摆好席位,请娘娘与女眷们入了席。 贵妃坐在皇帝身侧。 林书彦去打猎了,姬婉无聊,又懒得与黎氏一桌,便坐在了姬家的席位上,左边是荀兰与姬霜,右边是乔薇。 几个包子玩得开心,都留在了平春殿。 乔薇想打猎,巴巴儿地望着林子,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进去。 贵妃看了她一眼,笑道:“姬夫人打过猎吗?” 乔薇道:“打过,我在山上的时候,每都会去打猎。” 贵妃指了指林子:“既如此,姬夫人也去吧。” 乔薇一怔:“我可以吗?” 贵妃一笑:“可以啊,今是多罗姐没过来,她来的话,也会去打猎的。” 宫女给乔薇牵了一匹马,看着高大健壮的骏马,乔薇讪讪一笑,她不会骑马…… 姬冥修站起身,掸了掸宽袖:“臣去打猎了。” 皇帝看看姬冥修,又看看不远处正被太监扶上马的乔薇,会心一笑:“去吧。” “我我我……我自己上!” 乔薇推开了抱着她大腿的太监,一只脚踩上脚蹬,正要翻上去,却忽然被人举起来,利落地放在了马背上。 腰肢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乔薇微微红了脸。 荀兰喝了一口茶,眸光幽静。 姬冥修随后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把乔薇的缰绳拽在手里,带着她,缓缓地进了林子。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 【199】深林旖旎,追捕云貂(二更) 进入冬季后,林间活动的野兽便少了,但皇宫的狩猎场并不存在这样的担忧,毕竟饲养的猎物,想要多少有多少。 狩猎场的野兽,并不如全野生的凶猛,可到底也是有兽性的,武将们自是不怕,太子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皇二代,就有点危险了。 太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马上,太监牵着马,不敢往深处而去,就在周边转悠,见殿下毫无拉弓之意,太监劝道:“殿下,您好歹打两只兔子吧?” 太子哼了哼。 太监叹气,人家进了猎场是打鸡血,自家主子进了猎场却是打瞌睡,上回的几只兔子还是他们逼着撞到太子马下的,今日八成,又得故技重施了。 正叹着气,太监忽然头顶一道寒光逼过,几乎是压着他的头皮,让他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心口一揪,双臂抱住了身子,随后就听得铮的一声,似乎是箭矢钉在了树上。 他睁大眼一看,对面的梧桐树上确实钉了一支箭,半个箭身都没入了树身,明黄色的尾羽因巨大的力道上下颤抖着,树叶哗啦啦地掉了下来,有未迁徙的飞鸟惊起,扑哧着翅膀发出惊恐的叫声。 太监捂住快要吓爆的心脏,这他妈是谁的箭啊?贴着他脑袋射过去的,就不怕把他射死啊? 他回头想看看太子受伤没,正巧看见太子将弓收回来,眉宇间有一瞬的凛然,与往日的吊儿郎当差地别,太监以为眼花,揉了揉眼,再朝太子看去时,太子已经又变成那个无精打采的男人了。 太监一句话也不敢问,牵着马路过那棵树时,他尝试着把箭拔出来,却怎么也没拔动。 云貂躲过了一箭,飞一般地窜进丛林深处。 飞跑了一段,又一支箭朝它射了过来! 云貂飞起一跳,箭矢钉在了它原先待过的地上。 咻咻咻! 一连三箭飞来,云貂往下一扑,在草丛打了几个滚,箭矢射空了,全都钉在树上。 昭王一巴掌拍上马鞍,又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瞄准飞跑的云貂,冷声道:“本王就不信射不到你!” 敢扑他,让他当众出丑,他非杀了这只貂不可! 昭王的箭法在皇子中是出了名的,先皇在世时,昭王才是个半大子,就已在射箭上表现出了不俗的赋,先皇将自己在沙场用过的大弓赠与了他,正是手中的这把。 靠着这把弓,他也不知射杀了多少猎物,只不过,从前不受皇帝疼爱,不敢乱出风头,如今皇帝偏疼世子,连带着对他也多了几分眷顾,他不用再像从前那般藏着掖着了。 他搭了一支箭,正要狠狠地射出去,却从东南方飞来另一支箭,抢在了他前头! 当然那支箭也没有把云貂射中,却射掉了它几根貂毛。 昭王有些恼火,他射了半一根貂毛都没射着,谁这么讨厌? “哟,皇兄也在呢。”胤王坐在马上,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昭王冷哼:“我在不在你会不知么?分明是故意抢我猎物!” 胤王不咸不淡地道:“皇兄此言差矣,父皇了,这猎物谁猎到了就是谁的,皇兄又没把它猎到手,怎么能是我抢了皇兄的呢?” 昭王狠狠地瞪了胤王一眼,其实同为不受宠的皇子,他俩是有些同病相怜的,但不同的是,胤王曾经受宠过,他生母容妃是曾能与先皇后平分秋色的皇妃,只可惜毒害了先皇后,自此失宠,到最后,过得比他这个嫔的儿子还不如。 可他知道,这个弟弟绝不像表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不然呢?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和高月族的千金生了三个孩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嫉恨我。” 胤王冷笑:“我几时嫉恨皇兄了?为什么?” 昭王得意地道:“因为我生了儿子,你却只有三个女儿,父皇恨不得把皇长孙宠到上,却根本不拿正眼瞧你女儿,嫉妒吧,七弟?” 胤王俨然被戳中了痛脚,眸光凉了凉,不屑地道:“那又怎样,我也没见你变成太子。” 昭王嘴角抽了抽:“别乱,我可没有谋逆之心。” “呵。”胤王冷笑。 …… 另一边,姬冥修与乔薇也进了林子。 姬冥修起先是坐在自己马上,四周没了人之后就跳到了乔薇的马上,自身后拥住乔薇,一手扣住乔薇的纤腰,一手握紧缰绳,自己那匹马的缰绳。 乔薇的缰绳在她自己的手中,她发现骑马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瞧,挺温顺的,想去哪儿,拽拽缰绳就是了。 姬冥修的手轻轻滑到了她腿上:“夹紧了。” 乔薇的腿异常敏感,他这么一碰,几乎是瞬间绷紧了。 姬冥修扒了扒她的腿内侧:“太紧了,打开一点。” 他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耳畔,乔薇的耳朵像火烧过似的,一点点变红了:“你到底想干嘛……” 姬冥修道:“教你骑马,你以为我想干嘛?” 一会儿让人夹紧,一会儿让人打开,很容易想入非非的好不好? “缰绳握的不对,握这里。”姬冥修指了指缰绳上正确的位置。 乔薇抿了抿唇,忽然回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姬冥修微微一愣。 乔薇又亲了一口,这次亲在了他的唇上。 姬冥修加大了搂着她的力度,暧昧地问道:“葵水走了?” 乔薇:“没有。” 没有还撩他?! 姬冥修果断坐回了自己的马上! 乔薇长腿一横,抓着他,爬了过去,侧坐在他怀里,眨巴着眸子看着他。 姬冥修眯眼,捏了捏她脸蛋:“故意的是不是?” 乔薇点头。 姬冥修好气又好笑,没良心的,知道他不能把她怎么样,就可劲儿地撩他。 姬冥修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来,扣住她后脑勺,轻轻地吻了上去。 这一吻,温柔到了极致,连风声都轻柔了。 她心脏跳得厉害,脸红透了,呼吸也乱了。 姬冥修松开了她被吸允得红肿的唇瓣,她微微地喘着,眸中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刚被疼爱过,那股不经意的妩媚,看得人心都要酥了。 姬冥修忍住把她拆吃入腹的冲动,单手覆上她眼眸,轻轻地碰了碰她唇瓣:“去打猎,嗯?” 乔薇摇头,长长的睫羽在他掌心扫来扫去。 姬冥修拿开了手,再一次地吻了上去。 乔薇缓缓地闭上眼,即将闭上时,看见一道白光闪过,她眸子一瞪:“白?大白?” 云貂朝着二人扑了过来,可就在快扑到时,几支箭矢刷刷刷地射了过来,生生将云貂逼进了林子。 姬冥修的吻落了下来,却还没亲到,便被力拔山河的娇妻随手一扒,毫无准备的丞相大人,一个不稳,从马上栽了下来! “我去打猎了!你赶紧跟上啊!”乔薇跳上了自己的马,马鞭一挥,朝着云貂追了过去! 云貂俨然成了本场狩猎最受欢迎的猎物,狮子猛虎统统没人猎了,全都跑去追云貂,就连南楚的使臣也加入了追逐的行列,毕竟大梁的皇帝了,谁猎到了就是谁的,这个谁又没限制必须是大梁人。 沐将军驯貂月余,对云貂早已有了一丝感情,也想借这个机会把云貂猎回来。 云貂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大追捕,跑得貂腿儿都快断了! 沐将军的箭瞄准了云貂,他驯貂这么久,其实是有法子控制它的,但周围都是追猎者,若让人抓到他作弊就不妙了,所以他选择了最公平的方式,然而就在他即将射出这一箭时,一道红色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是她? 沐将军的弓箭一偏,咻的射向了来人! 乔薇眉心一跳,谁放的乱箭?! 乔薇侧身一避,箭矢贴着她的胸襟射了过去,将树身钉出了一个大洞! 乔薇古怪地看向了箭矢射来的方向,如果前一秒她以为是谁无意中放的流箭,那么在看清了对方眼底的敌意后,她便知对方是故意的了。 她黑了脸,道:“你谁呀?干嘛拿箭射我?” 沐将军没话,而是又搭了一支箭,瞄准了乔薇。 乔薇火了,哪儿来的神经病?一上来就射她!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乔薇也拉开了弓箭,对准他,毫不客气地射了过去! 两支箭矢在空中撞到了一起,嘭的一声碎成木片。 沐将军又箭筒取了箭,两箭齐发! 乔薇射出一箭,挡下了他一箭,但另一箭却不是射向乔薇本人的,它射中了乔薇身侧的箭筒,箭筒掉在了地上。 乔薇面色就是一变,狡猾啊狡猾,把她的兵器弄没了,她用什么射啊?! 沐将军三箭齐发,咻咻咻地朝乔薇袭击而来,时迟那时快,五支箭矢自乔薇身后铺盖地射了过来,不仅拦截了沐将军的攻击,还射中了沐将军的箭筒与头冠。 箭筒掉了,沐将军的头发也散开了,三千青丝,如瀑布一般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几缕断掉的青丝缓缓落在了马鞍上,一缕滑落到了地上。 古人重发,断发如斩首,刚刚那一箭,夸张一点来,就是沐将军被人爆了头。 乔薇扭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厉害,把这个大疯子爆头了,就看见姬冥修漫不经心骑着马走来。 姬冥修淡淡地道:“沐将军,趁着本相不在,欺负本相的妻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的妻子?”沐将军古怪地皱起了眉头。 乔薇策马走到姬冥修的身边:“他谁呀?怎么一来就要射我?” 姬冥修抚了抚她略有些蓬乱的鬓角:“你没事吧?” 乔薇摇头:“我没事。” 姬冥修道:“他是南楚神将府的沐将军,也是素心宗二师妹的哥哥。” 乔薇恍然大悟:“那个女人的哥哥?她是南楚神将府的千金?” 她和二师姐的梁子结得可算是大,二师姐打伤了她,她扎穿了二师姐的手,又把二师姐一箭射到了树上,不定二师姐现在还在家里养伤呢,怎么这么倒霉,她就碰上她哥哥了? 乔薇斜睨了沐将军一眼:“我那什么沐将军,你们沐家人都这么不讲理的吗?你要替妹妹报仇也得先问问你妹妹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不分青红皂白,真的很不像个将军的!” 妹妹被人伤到后,几乎失了半条命,沐将军十分地震怒,在看了乔薇的画像,发誓只要见到这个女人,就一定亲手杀了她,替妹妹报仇! “你怎么会娶我妹妹的仇人?我妹妹是你师妹。”沐将军不解地问。 姬冥修道:“在你妹妹成为我的师妹之前,我就已经与我妻子有婚约了,何况,确实是你妹妹太不讲理了。” 沐将军怒道:“我妹妹不过是打了她一鞭子!” 乔薇简直难以置信:“不过是?你知道那一鞭子有多重吗?我是身体好,扛住了,换别的没习过武的姑娘,早被她一鞭子打死了!她还射伤了我家白!我没射死她,都是看她师兄的面子了!” 沐将军握紧了袖子里的短刀。 姬冥修的破神弩对准了他的心脏。 谁也没有话,空气里弥漫起了一股浓厚的硝烟味。 姬冥修的威压如海浪一般淹没了沐将军。 沐将军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太子!太子你怎么了?来人啦!太子坠马了!” 不远处传来了太监的叫唤,姬冥修淡淡地看了沐将军一眼,拉过乔薇的缰绳,与乔薇离开了原地。 沐将军的掌心被汗水湿透了,余光瞟了一眼附近的大树,树后,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男子的容颜隐在斗篷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个光洁的下巴。 沐将军冷声道:“你刚刚为什么不出手?” 男子淡道:“你不是没事吗?” 沐将军握紧了缰绳:“刚刚明明可以替我妹妹报仇的!” 男子没有话,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步子顿了顿,抬脚朝前方走去。 “你要去哪儿?”沐将军问。 “找云貂。”男子道。 沐将军冷哼道:“不是你让我把云貂献出去的?现在你也后悔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让给你的!你等等我!” 着,沐将军翻身下马,将掉在地上的箭筒挂回马鞍上,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再抬头去看黑袍男子时,却早已没人影。 ------题外话------ 差10票到900 【200】逆天好运,云貂认主(一更) 冬阳正好。 贵妃与诸位女眷坐在看台上,被照得懒洋洋的,有些犯困。 宫女奉上一杯花茶:“娘娘。” 贵妃揉了揉眼,看向一旁的皇帝,皇帝正与一位南楚的使臣下着棋,很是投入的样子,桌上的果盘没动,点心少了两块。 贵妃轻声吩咐:“再去取些点心来。” “是。” 宫女忙打发脚程快的太监,自御膳房取了新出炉的羊脂美玉一般的花型糕点。 宫女给每个桌子都上了一盘。 姬霜拿起一个,闻了闻:“好香啊,这是什么点心,我好像从未吃过。” 贵妃笑道:“这是蟹籽膏,用南楚送来的大海蟹做的,你怀着身子就别吃了。” 螃蟹性凉,姬霜是知道的,忙把咬进嘴里的一块吐了出来。 宫女呈给黎氏,黎氏揉了揉因葵水而略有些腹痛的肚子:“我可能也怀了身子,不能吃。” 荀兰拿起一块,尝了一口:“挺鲜的。”看向姬婉,“要尝尝吗?” 姬婉上午闻什么都不舒服,唯独这清香的蟹籽糕,有点嘴馋,她也拿了一块,正要吃,就见一个白团子跐溜溜地跑了过来,坐在她脚边,扬起脑袋,巴巴儿地望着她。 “你怎么来了?”姬婉把白抱到了腿上,见白看着自己的点心,口水横流,“给。” 白的爪子拿过点心,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姬婉又拿了一块,白吃完了,又巴巴儿地看着她。 姬婉:“给。” 白又吃完了。 还剩最后一块,白无辜地看着姬婉,特别特别萌! 姬婉无奈:“给。” 白十分开心地吃下了! …… 太子并无大碍,只是在马背上打瞌睡,不心摔了下来,又恰巧摔在牵马的太监身上,二人一块儿倒下去,太监承受了大半力道,太子只蹭破了点皮。 乔薇给太子做了简单的处理,太子举着缠着绷带的手,翻身上马,继续狩猎。 乔薇收拾好随身携带的“医疗包”,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一丝不苟。 姬冥修眸光一扫,淡淡地道:“你出门还带这些东西?” 乔薇眉梢一挑,莞尔道:“对于一个平均一个月遭遇一次追杀的人而言,是的,我出门都备着药!”顿了顿,负气地道:“我还是难以置信,那个什么将军会跑来追杀我!他是不是专程来给他妹妹报仇的?” 姬冥修将她鬓角的发拢到耳后:“这倒不至于。” 乔薇挑眉道:“神将府,名字倒是高大上的。” “高大上?”又是一个姬冥修没听过的词。 乔薇一笑:“就是很厉害的意思。他们和多罗将军府,哪个更厉害?” 姬冥修也跟着有了一丝笑意:“论底蕴,自然是多罗家,多罗家是有数百年传承的簪缨世家,战功显赫,底蕴深厚;沐家是从沐将军这一代才开始发迹的。” 乔薇摸下巴:“那不就是个暴发户?” 姬冥修被这句暴发户给逗笑了,若是叫沐家知道自己光荣的发迹史在一个丫头眼中只能算个暴发户,大概,要气得吐血了:“沐将军的祖母曾侍奉过一个隐族的弟子,那弟子给了她一本兵书,靠着这本书,沐将军发迹了,几年之内就成了南楚的神将。” 乔薇道:“哇,这么厉害!我的是那个弟子。” 姬冥修神色淡淡:“确实是有几分本事,所以这次沐将军来,自己去过了隐族,还从隐族带回了一只云貂,连皇上都吓坏了。” 乔薇想了想:“皇上是怕南楚得了隐族的支持,会一跃成为最强悍的大国,然后把大梁给吞并了?”乔薇摸下巴,“隐族有这么厉害吗?” 姬冥修淡道:“不知道,也许被世人夸大了,但只要有人信,就能动摇军心。” “那倒是,士气也是挺重要的。”乔薇想起了那个一句话不便拿弓箭射她的男人,嘴儿一撇,“他真的去过隐族啊?” “糊弄人的罢了。”姬冥修道。 “嗯?”乔峥一怔。 尽管姬冥修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沐将军在撒谎:“那只云貂倒有可能真是隐族之物,但绝不是他自己去拿的。” 乔薇嫌弃地道:“故弄玄虚啊,那家伙真是太狡猾了!” 到底是沐将军故弄玄虚还是南楚,尚未可知,姬冥修眸光一动,朝来时的方向望了过去。 乔薇纳闷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姬冥修将乔薇抱上马,自己也上了马,将她的缰绳拽在手里:“没什么,去打猎吧。” 二人骑着马,离开了原地。 黑袍男子自大树后走了出来,唇角弧度淡淡:“被发现了么?不愧是姬家少主。” …… 丛林深处,云貂被众人团团围住了,昭王、胤王、大梁武将与南楚使臣全都拉开了各自的弓箭,以万箭齐发的阵势,铺盖地地攻向了场地中央的云貂。 这若换成别的貂,早被射成了筛子,然而云貂却如同鬼魅的影子一般,在箭雨中矫健地穿梭。 昭王瞄准了云貂,云貂后蹄猛地一蹬,闪电般地窜向了策马赶来的太子,昭王那一箭来不及收回,射出去的一瞬才看见了太子,他吓得眼珠子都险些瞪掉了。 知道的他是在射貂,不知道的,还当他在刺杀太子呢! 太子打了个呵欠,箭矢自他耳畔一飞而过,箭风撩动他的长发,迎风舞了起来。 昭王心口砰砰直跳,翻身下马,奔了过去:“八弟,你没事吧?” 太子浑不在意道:“孤没事,五哥猎到貂了没?” 昭王松了口气,道:“还没有,那貂实在是狡猾,眼看着就要射到它了,它却又给跑了。” 云貂并未跑远,它原本被逼出了包围圈,不一会儿又给逼了回来,尽管它是一只实力雄厚的貂,但周围的狩猎者也全都是实力雄厚的高手。 又一箭射向了云貂,云貂飞身一跳,避过了,紧接着,咻咻咻,数箭如风,追着云貂兜头兜脸而来,云貂却忽然身形一偏,箭矢射中了它身后的昭王! 昭王的肩膀中了一箭,鲜血刹那间流了出来。 他捂住肩膀,想骂到底谁干的,又一支箭飞来了! 这狡猾的貂! 故意把箭引来! 昭王忍住疼痛,拉开了弓箭,瞄准云貂,狠狠地射出了箭矢! 然而云貂身形再次一闪,箭矢射中了一名南楚的使臣。 昭王想死的心都有了! 畜生,不弄死你,本王就不姓李! 昭王搭弓拉箭,咻咻咻,三箭齐发,又有三名南楚的使臣中箭了。 昭王简直气死了,再次拉开弓箭,被胤王一箭射掉了他的弓! 胤王冷声道:“还添乱?!” 昭王蹙眉一瞧,地上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倒了一片,有南楚的使臣,也有大梁的武将,昭王心里毛了毛,这些人……不会……不会都是他射的吧…… 胤王都不想理这个蠢皇兄了,还自称什么神箭手,结果就这种烂箭术,把大梁的脸都丢尽了! 一行人继续追捕云貂。 从进猎场,至此已过去半个多时辰,这只云貂一直在疲于奔命,体力之强悍,令人称奇,众人越发坚定了得到它的想法。 众人不知道的是,云貂的体力其实透支得差不多了,但这群讨厌的人类就是不肯放过它,它也是没有办法,才拼着最后一口气,死命地逃窜。 “快看!它去那边了!”一个南楚的使臣,指着一道白影。 众人拉开弓箭,朝着云貂射去。 云貂的后脚蹬上大树,借力一个跃起,想要攀上头顶的树冠,奈何方向没把准,脑袋重重地撞在了树枝上,两眼瞬间冒出了金星,眼珠子一晕,直直地坠了下来。 乔薇与姬冥修手拉手,在林子里散着步,忽然一个白团子掉进了怀里,乔薇定睛一看:“哦?又一只白?” 姬冥修看看正火急火燎朝这边追来的众人,又看看头顶的树枝,挑了挑眉:“这样也行?” 白团子累坏了,趴在乔薇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乔薇解下腰间的水囊:“要喝水吗?” 白团子还处在眩晕状态。 乔薇把水倒在自己掌心,慢慢地喂进了它嘴里。 众人追上来了,看着那只生龙活虎的云貂,像个被吓傻的乖宝宝,众人心里一阵咆哮,什么嘛?明明他们先猎的,就差一步了,居然让人捡了现成便宜?! 他们刚刚可是看见了,这个女人什么都没做,是貂自己撞到树了,跌进她怀里的! 她这是不劳而获! 可耻! 羞耻! 无耻! “刚刚那一箭是我射的,我把它逼上了树,它撞晕了才会掉在你身上的,所以它应该是我的。”一个南楚的使臣。 一个大梁的武将不赞同地道:“你只射了一支箭,另外两支是我射的!我的箭比你多,它应该是我的!” 南楚使臣道:“箭多就是谁的吗?可我的比较准!” 大梁武将道:“你又没射中!” 又一个大梁的武将道:“你们两个争什么?没有我们先前的围剿,它会吓得四处逃窜吗?照这么,我们也是有份的。” 先前还在争执的二人异口同声道:“你有什么份?是我们两个射的箭!” 几人争论着,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他们走了!” 是的,乔薇走了。 乔薇才懒得与这群人争执呢,抱着白团子开开心心地出猎场了,她一直觉得两个孩子只有一只白,才残忍了,现在终于猎到第二只了,从今往后,二人都能有自己的貂宠了。 隐族云貂成了一个孩子的貂宠,这绝对是史上最暴殄物的事情! 二人抱着貂回了看台。 姬霜身怀六甲,坐久了身子不适,姬家的女眷与姬婉陪着她回平春殿了。 皇帝已经知道了乔薇“猎获”云貂的经过,真是啼笑皆非,那么多人追不到,这畜生却自己把自己撞晕了,还好死不死地掉进这丫头的怀里了。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它是南楚进贡的云貂,生性凶残,你可要三思。” 乔薇道:“不会啊,它很乖的。” 很乖的云貂,张开血盆大口,凶狠地咬上乔薇的手腕! 咔! 牙齿掉了。 恰巧是那只坏掉的牙。 …… 皇帝一口气赏赐了乔薇一大堆金银珠宝,感激乔薇把这凶残的畜生领回家了。 乔薇得了雪貂,高兴坏了,比第一次得了白还高兴。 本来嘛,白最初碰上她的时候,给她惹了个大麻烦,害她差点被老虎吃掉,不是望舒喜欢白,她都把白卖掉了。加上那会儿穷,饭都吃不上,拿什么来养雪貂?现在不同了,别一只雪貂,十只她也是养得起的。 “这么高兴?”姬冥修看着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乔薇道:“一只给望舒,一只给景云,当然高兴了。你别看景云嘴上不,他也是很想要个白的。” 姬冥修问道:“你怎么没给他买一只?” 乔薇瞪圆了眸子道:“买要花钱呀!” 姬冥修:“……” …… 白还不知家里即将多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伙伴,吃了几个香喷喷的点心后,它便背着背篓进林子捉蛇了。 再冷一点,蛇宝宝就全都冬眠了,在那之前,它一定要捉好多好多的蛇宝宝。 白背着背篓,在林子里愉快地寻找着。 忽然,咻的一声,侧面飞来一支箭矢,白貂耳一动,飞起一跳,跃到了树上! 沐将军又射出了一支箭,铮铮地钉在了白的两腿间,白看了看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箭,眉头一皱,拔出箭来,一把扔向了沐将军! 沐将军没料到它会来了这么一招,后退两步,那箭也钉在了他的腿间。 他又惊又喜:“你居然学会这个了?” 白叉着腰,腮帮子鼓鼓地看着他。 沐将军笑着道:“你不跑了?也好,快下来,反正没别人,我把你藏在兜里带回去。” 白警惕地看着他,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沐将军看着他,越看越古怪:“你背的什么东西?” 白却不理他了,抓着一根藤蔓,荡了出去。 沐将军揉了揉眼,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那只貂有一丝猴样? 乔薇把白团子抱回了平春殿,一路上,乔薇发现这只雪貂和白还是有点区别的,白是纯色,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这只貂的脖子和尾巴有几根灰色的杂毛,不过也很漂亮就是了。 不仔细看可能看不出来,但它的体积确实比白要大上一个型号。 果然全下长不大的貂,就她家白一只了。 而且它似乎是…… 乔薇掰开云貂的短腿儿,想看看是公是母,云貂一把伸出爪子,捂住了! 孩子们闹腾了一上午,把平春殿的屋顶都差点掀翻了,宫女们一个个头顶冒烟,看见乔薇进来,简直如临大赦。 乔薇抱着云貂进了屋。 一群孩子见到宠物,也不管是貂是狗,争先恐后地要,乔薇也没管,放下云貂便走了。 一屋子宫女太监面面相觑:把一只生性凶残的野兽和几个孩子放在一起,真的没关系吗? 凶残的云貂张开了血盆大口。 它要把这群人类统统地咬死!咬死!咬死! 望舒伸出肉呼呼的手,温柔地抚了抚云貂的身子,云貂只觉自己忽然被一座大山压在了底下,那大山还在它身上碾动着,它五脏六腑都要被碾平了。 之后,望舒把云貂给了一旁的三只。 三只的力气也不哟。 第一只撸了撸貂毛,半条貂尾都光秃秃的了。 第二只捏了捏貂腿,下半个貂身失去知觉了。 第三只亲了貂一口,半边貂脸登时高高地都肿起来了…… 在被四个大力士无(惨)比(绝)温(人)柔(寰)地对待了一番后,再轮到景云与世子时,凶残的云貂已经只剩翻白眼的力气了。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 【201】胎儿健康(二更) 狩猎一直持续到午后,中午本该留在平春殿用膳,姬霜的肚子忽然痛了起来,一阵一阵的,吓得她以为自己要生了。 乔薇给她把了脉,脉象安好:“姑姑是假性宫缩,不是要生了,姑姑别紧张。” 姬霜不大明白,哽咽道:“是要滑胎了吗?可我今没吃那个蟹籽糕啊!” 乔薇微微一笑道:“不是滑胎,姑姑的胎儿好着呢。” 姬霜不放心,坚持回家躺着,姬家的女眷便也一同离宫了。 皇帝那边着人催姬冥修前去赴席,姬冥修记挂着带姬婉与林书彦去找乔峥的事,与皇帝请了一个时辰的假。 离开平春殿时,三只抱着景云不撒手,景云的脖子都快被勒断了,无法呼吸,脸涨成了猪肝色。 可怜的世子在三只身后蹦来蹦去:“你们抱我呀!抱我呀!” 没人理他。 鎏哥儿羡慕地看着几人扭成一团,他不可以乱跑,他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但能和这么多伙伴一起坐,他也还是很开心的。 出宫的路上,姬冥修与乔薇一人抱着一个包子,两个包子怀里又分别抱着一只雪貂,喜欢得不得了。 凶残的云貂特别安静,主要是晕了还没醒。 一行人上了各自的马车。 姬霜等人回了府,姬冥修一行人去了姬府附近的灵芝堂,这儿原先并没有灵芝堂,是给荀兰险些“开颅”后,立刻买下了一间布庄改建成灵芝堂分铺的。 生意倒是不错,就是乔峥总忘记收诊金,分铺时常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乔薇十分庆幸当初把生意托付给了四叔,真让自家爹爹打理,恐怕没一年就给赔干净了。 “爹!”乔薇进了乔峥的账房。 “外公!” “外公!” 两个包子也哒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乔峥开心地放下了捯药的棒子,将两个家伙搂进了怀里,想把二人抱起来,抱了半只抱动了景云,他清清嗓子,看向景云怀里的团子道:“这是新买的?” 景云道:“娘亲抓的。” 像是女儿会做的事,乔峥又道:“它叫什么名字?” 景云想了想:“外公猜?” 乔峥为难道:“这让我怎么猜?” “白是白色的,所以它叫白,它有一点杂毛。” 乔峥下意识地道:“杂?” 景云摊手:“大白啦。” 乔峥傻眼,那这名字和毛有毛关系啊?! 景云声道:“大白睡着了,外公你不要吵醒它哦。” 乔峥看着大白秃了半截的尾巴、肿了半边的脸,孩子,你确定它是睡着了么?不是被人给整晕了么? 大人要谈正事,孩子们抱着两只兽宠去后院找珠儿了。 珠儿正在戴头花,往左看,看见了望舒怀里的兽友;往右看,又看见了景云怀里的兽友,脸盲症瞬间就犯了! …… 孩子们离开后,姬冥修向乔峥道明了来意。 姬婉与林书彦略有些局促地坐在一边,二人私底下找过不少大夫,可这么“光明正大”地夫妻同诊,还是头一次,更别大夫还是弟媳的父亲。 乔峥沉吟片刻,蹙眉道:“这么多年的不孕症,那是有点麻烦了。” “能治吗?”姬冥修问。 乔峥道:“我试试吧,我先给林世子瞧瞧。” 林书彦指了指自己:“我啊?” 姬婉踹了踹他的脚:“快去!” 林书彦走到乔峥的桌前坐下,伸出了手,老实讲,他有点紧张啊,尽管他不觉得这是他的问题,但万一是呢? 乔薇拽了拽自家相公的袖子:“我们回避一下吧。” 姬冥修点头,拉着乔薇的手出了屋子。 乔峥三指搭上他脉搏。 林书彦紧张得心跳都加速了,他发誓当初追求婉婉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脉象倒是没有多少异样。”乔峥着,又对姬婉道:“我看看你的脉。” 林书彦长长地松了口气,站起身,拍拍姬婉的肩膀道:“没关系,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孩子,你生不生无所谓,我一点都不想要。” 姬婉没什么,坐到了乔峥的对面。 乔峥拿出一方丝帕,盖在了她的手腕上,随即才三指搭上她脉搏:“咦?喜脉?” 姬婉狠狠一怔:“喜、喜脉?不可能啊,我前几日……才来过葵水的。” 乔峥就道:“有的人怀孕初期会有一点葵水,正常的。” “所以我是……真的怀上了?”姬婉捂住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乔峥笑着道:“恭喜林夫人,你是真的有喜了。” 林书彦瞪大眼:“梦寐以求的世子终于来了!” …… 姬婉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简直是个大的好消息。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姬姬婉究竟多想要个孩子,又为了要孩子付出过怎样的努力,曾经姬婉听人提到一个巫医,能以巫术助孕,她信了那巫医的,在铺满荆棘的草席上,滚得遍体鳞伤。 没几日,她确实怀了身孕,可受伤太严重,孩子滑胎了。 那之后,她的身子便始终不大好了。 又一次怀上是在三年后,三年期间也不知吃了多少药,得知怀上的一瞬,安胎药、保孕丸,不要钱似的往屋子里拿,可惜依旧没能保住。 如今,又过去了三年,她虽是怀上了,却又害怕会与前两次一样。 “我要吃什么药吗?安胎药,多贵都行!” 乔峥宽慰道:“不用吃,你脉象很好,胎儿很健康,除了头三月忌行房事,别的没什么,不要紧张,和平时一样。” “真……真的不用吃药吗?”姬婉紧张地问。 乔峥道:“真的不用。” 乔薇也很替姬婉高兴,嫁过去那么多年,受了多少委屈,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姬冥修将林书彦叫到了茅厕,抓住他的领子,语气冰冷道:“我姐的孩子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我就新账旧账和你一起算!” 姬婉心情雀跃地上了马车,临走前,给白买了一串糖葫芦,不是这家伙贪吃,今那一盘子蟹籽糕可能就进了她的肚子了。 她挑开帘幕,看向弟弟与乔薇:“对了,月份尚浅,我想等过了头三月再告诉家里,你们先替我保密。” 乔薇指了指:“除了我们没别人知道吧?” 姬婉笑着摇头:“没有。” 马车缓缓地离开了,姬冥修陪着乔峥下了几盘棋,之后,也带着乔薇与孩子上了回府的马车。 偌大的灵芝堂,又只剩乔峥与珠儿了。 乔峥摇摇头,去了药房整理药材,他拉开格子,把没来及分类的药材一一装进去:“珠儿,把茯苓递给我。” 一分茯苓递了过来,就在乔峥的肩旁。 乔峥拿在手里,正要放进格子,忽然惊觉不对劲,珠儿这么矮,几时够得着这里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 色暗了,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微弱,光线昏黄,本就不亮的屋子,此时站着一个一袭黑袍的男子,黑袍的帽子遮了他大半张脸,光影笼罩着他,只露出一个光洁的下巴。 “乔伯爷,好久不见。” 乔峥古怪地看着他:“你是谁?” 男子的唇角扬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我是谁并不重要。” 乔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道:“你是想看病的话,请到大堂,我这边马上就好。”着,转过身,拉开了一个格子。 男子道:“我劝乔伯爷不要轻举妄动。” 乔峥去拿匕首的手顿住了。 “当年的孩子在哪里?”男子问道。 乔峥抓住了匕首:“听不懂你在什么。” 男子道:“无妨,反正云貂已经找到她了,我只是来和你确认一番。” 乔峥的眸光暗了暗:“她在姬家,有本事你就去硬闯。” 男子一笑:“好主意。” 乔峥深吸一口气,一个转身,挥着匕首刺了过来,却什么也没刺到,只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 半个时辰后,男子站在看青灰色的院墙外,望着眼前的十尺高墙,冷冷地勾起了唇瓣,随即施展轻功,飞入了墙内。 落地的一瞬,他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即刻跃了出来,看着冷冰冰的高墙,不咸不淡地擦了嘴角的血迹:“果真是进不得么?” 【202】六爷手段,查出罪证 一家四口回了姬家,两个包子抱着各自的兽宠,欢欢喜喜地奔去了落梅院。 姬冥修与乔薇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便没了他们的影子,乔薇心神一动,就要追上去,姬冥修牵住了她的手:“放心吧,没事的。” 乔薇点点头,她有时太紧张孩子了,恨不得把他们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但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不会一直像个奶娃娃一样,终日黏在她的身上。 只是她虽明白这样的道理,却仍有些不适应。 姬冥修看着她不舍的眼神,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鬓角,戏谑道:“才五岁,离翅膀硬还早着呢。” 乔薇委屈地道:“望舒第一去私塾,哭了一整日,拼命喊着要娘亲,她现在可以去国公府,几都不找自己娘亲了!” 姬冥修有些忍俊不禁,抚了抚她肩膀,道:“你是不是想再要个孩子?” “没有!”乔薇拿开了他的胳膊,从他怀里直起身子。 “我也想要。”姬冥修道。 乔薇严肃道:“我了我不想!我有景云和望舒就够了。”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温柔地牵了牵唇角:“好。” 冷风吹过,自领口一灌而入,乔薇紧了紧领子。 反正圆房了,迟早会有孩子的吧,又不是她不想要就不要的。 铮! 线断了,脖子上的钥匙掉了下来。 乔薇躬身去捡。 “我来。” 姬冥修轻轻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脚边的钥匙拾了起来,又从她脖子上拿下断掉的红线:“断了。” 乔薇把线与钥匙接在手里:“这么容易断的?回去不用单线了,我编根花绳。”顿了顿,看着钥匙道:“话回来,这到底是什么钥匙?别什么以后就知道了。” 姬冥修轻轻一笑,道:“是姬家禁地的钥匙。” 乔薇眨了眨眼:“禁地?姬家还有这种地方?” “嗯。”姬冥修点点头,“你们乔家不也有禁地?” 乔薇撇嘴儿道:“乔家那是因为宗祠监造得太偏了,依山傍水的,恐林中猛兽出没伤了人,才将那儿围起来做了禁地的,其实里头什么都没有,除了药材。你们姬家的禁地总不会也是这个缘故。” 姬冥修若有所思:“老实,我也没去过。” 乔薇失望,还想知道公爹给自己的钥匙究竟能开启一个多大的宝库呢,罢了,知道了是哪儿的钥匙,以后找个机会去探探便是了。 俩口手拉手,一同去落梅院探望了姬老夫人,晚饭是在落梅院吃的,随后姬冥修带着孩子们回了青莲居,乔薇则前往桐院看了姬尚青。 姬尚青恢复状况良好,毒性已被完全控制,只是要全部清除仍需花费些时日。 乔薇回到青莲居时,两个家伙已经抱着大白白去泡澡了。 白的领地意识是很强的,被它划了“记号”的地方,没有任何兽宠能够入内,便是珠儿,也从未越雷池一步,但这只大白不同,它是自己的同类,白看着它,有一股浓浓的亲切感,虽然依旧不愿意与它分享自己的领地,但白十分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东西——砒霜丸。 砒霜丸本是乔峥用来毒耗子的,白觉得好吃,便把它们全都藏起来了。 白把一颗圆润光泽的药丸推到了大白的爪子边。 很好吃的哟! 大白不吃,嫌弃地看了白一眼,往边上挪了挪。 白跟着它挪了挪,再次把药丸推到它爪子边。 大白还是不吃。 白抓起药丸,一爪子塞进了大白的嘴里! 这是白的最爱哟! 不用谢哟! “咔咔!” 大白呛到了,咳嗽了几声,药丸咕噜进了肚子,随后大白两眼一翻,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面色发紫,口吐白沫! 继被四个大力士蹂躏一番后,凶残的大白又被自己的同类荼毒了,可以是非常凄惨了! …… 乔薇洗了澡,回房时,姬冥修正坐在床头看书,被子盖住了他修长的双腿,他静静地翻着书,乌发随意地披散下来,修饰着他白皙的面庞,如美玉一般。 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乔薇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暖的。 姬冥修拉开内侧的棉被,拍了拍床铺,示意乔薇睡上来。 乔薇从他腿上爬过去,钻进了棉被,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软软地看着他:“还看呢?” 姬冥修宠溺地笑了笑:“要看吗?” 乔薇点点头。 姬冥修将她抱到腿上,拉过棉被,将她裹好,她整个人窝在他怀中,如被进了一个大暖箱,头发丝都是暖的。 “你每都要看这么多书吗?”乔薇轻声问。 姬冥修道:“不是,白就看完了。” 乔薇不解道:“那你还看?” 姬冥修就道:“我是觉得,你进来看见我这样,会比较容易被吸引。” 乔薇呛到了。 姬冥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被吸引到吗,乔宗主?” 乔薇的脸红红的,杏眼一瞪:“……没有。” 姬冥修轻轻一笑,温暖的大掌抚上她平坦的腹:“疼不疼?” 乔薇摇头:“不疼。”她身体一贯很好,什么毛病都没有,便是来了葵水,也跟一头牦牛似的,该下地的下地,该干活的干活,与平时并无二样。 姬冥修亲了亲她鬓角:“睡吧。” 乔薇躺下来,他起身,熄了灯,拉开棉被一滑而入,将她温软的身子纳入怀中。 乔薇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缓缓进入了梦乡。 姬冥修却有些难以入睡,柔软的身子,散发着诱人的馨香,让人心神荡漾。 体内渐渐有些躁动,姬冥修轻轻地拿开她圈住他腰肢的手,将她平放到一旁,与她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闭上眼,慢慢平复着体内的躁动。 忽然,乔薇的身子贴了过来,手脚并用,盘在了他的身上。 姬冥修再次将她放到一边,塞了个枕头。 不多时,乔薇果真将枕头抱住了,抱得紧紧的。 姬冥修闭上眼,不一会儿又睁开眼,拿掉了她怀里的枕头,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甜蜜又折磨地睡了。 …… 乔薇一觉睡得饱饱,睁眼时精神舒畅,姬冥修不亮便去上朝了,孩子们睡得香甜。 乔薇穿戴整齐,洗漱一番,去了桐院给公爹与后妈请安。 公爹去遛鸟了,据是坐轮椅去的。 荀兰在前院修剪花枝,宝蓝色的陶瓷花盆内,水仙花开得娇艳,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明艳如春,在水仙花的附近,毫不起眼的角落,种着几株花叶万年青。 万年青四季葱翠,阳光一照,叶片碧绿如翡翠,很是赏心悦目。 万年青能净化空气,也能做药用,能治疗跌打损伤、筋断骨折、闪挫扭伤、丹毒等,还能排水消肿。 乔薇走过去,有读书声从鎏哥儿的房中传来。 “夫人。”乔薇打了招呼。 荀兰从水仙的盆栽里剪下一片坏掉的叶子:“这么早。” 乔薇笑笑,道:“夫人更早,做儿媳的不敢贪睡。” “冥修去上朝了?”荀兰轻声问。 乔薇不大喜欢她叫冥修的名字,总觉得有股不出的亲昵,从姬霜、姬婉口中叫出来都没有这种感觉:“很早就去了。” 荀兰又剪了一片坏掉的叶子:“他倒是疼你,没叫你起来伺候。” “要伺候吗?”乔薇纳闷。 荀兰语气轻缓道:“丈夫起了,妻子岂有贪睡之理?伺候丈夫更衣、用膳,本就是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 “哦。”乔薇挑了挑眉,莞尔道:“我娘去的早,没人和我这些,冥修也不告诉我,害我以为他睡他的,我睡我的就够了呢,多谢夫人提醒,我日后一定好生侍奉夫君,让他心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人。” 荀兰剪了一朵水仙,顿住。 乔薇看了她一眼:“夫人是不是剪错了?” 荀兰的睫羽微微一颤:“我插花。” 罢,又剪了一朵,娇滴滴的一朵,含苞待放,水嫩又漂亮:“昨日去探望你父亲,亲家老爷可安好?” 乔薇道:“一切都好,多谢夫人记挂。” 荀兰柔声道:“你大姐成亲这么多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林家嘴上不什么,心里多少是有些意见的。你哪日方便,带你大姐去给你父亲瞧瞧。” 昨就去瞧了,姬婉已经怀上了,我很快就能有个侄儿了! 乔薇压下心头的欢喜,神色平静道:“知道了夫人,哪日大姐过来,我会带她去灵芝堂的。” 荀兰又剪了会儿花枝,见乔薇一直不走,问道:“可还有事?” 乔薇一笑:“有啊,祖母不是让我帮着夫人打理庶务吗?佃租的事我已经做完了,特地前来请夫人示下,看看还有什么是我可以练手学习的?夫人辛苦,周妈妈又不在了,我很乐意替夫人分担的。” 荀兰捏着剪刀的手顿了顿,道:“你都擅长些什么?” 乔薇笑容可掬道:“我擅长什么不重要,只要是夫人分配给我的,我都会努力去做,若是碰上不明白的,便前来向夫人虚心请教,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我资质愚钝。” 荀兰道:“你言重了,你这么冰雪聪明的人,若也称资质愚钝,大概底下没几个脑筋灵光的了。” 乔薇笑了笑:“夫人过奖了,真论冰雪聪明,谁又及得上夫人呢?夫人能从一个的荀家孤女,变成大梁朝的第一夫人,想来凭的不只是一副好容貌吧?夫人之聪慧,真不是我等能够望其项背的。” 荀兰剪着水仙,眸光幽静。 乔薇看着她,完美的容貌,表情无懈可击,简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想到什么,乔薇眸光一动,道:“啊,对了,我听翠屏大好了。夫人可还记得翠屏?她上月因身子不爽,去青莲居找我瞧病,不巧,我方子都开了,她却从台阶上摔下来,摔去了半条命。我们都以为她挺不过去了,好在上有好生之德,她前几日醒了,等养个三五月,想必就能回姬家做事了。我听她是在花园附近的抄手回廊摔下去的,夫人以后可别走那条路,万一也从台阶上摔下来,可就悔不当初了。姬家需要夫人,牛哥儿也需要娘亲,夫人是吗?” 荀兰剪水仙的手顿住:“你去采买。” 领到采买任务的乔宗主,光明正大地出府了。 外头的空气都是清新的! 乔薇记得答应容老板的事,让碧儿去了一趟灵芝堂,带上珠儿回犀牛村采菌菇,采完送到容记,她自己则去了一趟砖瓦厂,由头嘛,自然是上次定制的木材送错了,趁着采买的机会把木材退掉。 “裘掌柜,你办事不牢靠啊!咱们都多久的交情了,你还把木材给我送错了!我我要的是黄梨木,你却送成了紫檀木,你欺负我不懂木材是不是啊?”进了花厅,乔薇一脸抱怨地道。 裘掌柜看了看乔薇身后的几名姬府下人,眼神一闪,道:“哎呀,姬夫人,今年紫檀木的行情好,比黄梨木还贵呢!” 乔薇冷声道:“贵也不是我要的!全都给我退了!” 裘掌柜一脸为难:“我给您换换还不成吗?” 乔薇想也不想道:“不要了!退掉!统统退掉!” 裘掌柜道:“这……我恐怕做不得主,姬夫人不如与我主子谈吧。” 乔薇看了看身后的丫鬟婆子:“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是,夫人。”几人行了一礼。 乔薇被裘掌柜领进了账房,裘掌柜站在门口,丫鬟婆子仍旧能够看见他,他冲几人笑了笑,望着里头道:“爷,有人要退货,得您亲自示下。” 六爷不耐道:“让她进来。” “是。”裘掌柜打了帘子,“夫人,请。” 乔薇冷哼着进了屋,别提多不情愿了! 一进门,立马合上了门,低声道:“六爷!” 六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推开趴在自己腿间的姑娘,拉过衣裳盖住:“你怎么来了?!”对那衣衫半解的姑娘道:“退下退下!” 姑娘红着脸进了里屋。 六爷提好裤子,尴尬又懊恼地道:“我道是爷们儿呢,怎么是你啊?” 乔薇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自果盘里拿了个红彤彤的橘子:“六爷可以继续,我不介意的。” 继续个毛啊,爷都吓软了好么?! 六爷的长相其实挺英俊的,年轻时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风流少爷,只是上了年纪,身材有些走样罢了。 六爷系好了裤腰带,面色潮红地看着她:“这次又是什么事?” 乔薇比了个手势:“嘘,声点儿,外头全是姬家的下人。” 六爷咬牙:“你还把姬家的下人带来了?” 乔薇剥开了橘子,一股酸酸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婆婆安排我采买,我总不能把这些拎东西的给打发了。” 六爷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当初是倒的什么霉,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克星? 乔薇吃了一片橘子,真甜! 吞了橘子,对外头嚷道:“我可不是头一回在你们这儿买东西了!居然给我送错!退了!我不要了!” 六爷嘴角抽了抽,大声道:“你不要就不要啊?哪儿有买了还退货的道理?谁知道你退的是不是我送的那一批?” 哐啷! 乔薇踢倒了一个凳子。 厅内的下人面面相觑,看向裘掌柜,裘掌柜讪讪一笑。 乔薇往桌上一坐,声道:“查到没啊,六爷?” 六爷没好气地道:“这还没到十呢,一半都没有!” 乔薇又吃了一片橘子:“我知道,可剑盟的弟子遍布大江南北,总该查到了点儿什么吧?” 六爷嗔怪道:“也不知你这丫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我前儿才放出消息,按理没个三五日不会有动静,可巧,一个剑盟的弟子,曾在姑苏的道儿上混过,与那户姓孙的人家有点交情。” 姓孙的人家,便是与荀兰指腹为婚的对象,也是荀兰的第一任未婚夫。 那未婚夫姓孙名询,是孙家的嫡次子,身份还算贵重,自幼不好喜文弄墨,偏爱舞刀弄枪,可惜家中不允,逼着他识文断字,下场科考。无奈之下,他便偷偷地在外结识了一些切磋武艺的江湖朋友,其中一个便是后来的剑盟弟子。 孙询品性还算端正,并不流连烟花之地,对于家中定下的亲事,起先不大乐意,后面见了荀兰后,为荀兰的美貌倾倒,迫不及待地想将荀兰迎娶过门。 荀兰似乎也很满意孙询。 “等等,你荀兰很满意他,意思是他俩见过?”乔薇打断了六爷的话。 六爷点头:“是的,孙询曾夜探香闺,与荀兰私会。” 夜探香闺啊,乔薇摸下巴:“荀家人和孙家人可知道?” 六爷道:“不知,只有那几个江湖朋友知道。孙询很中意荀兰,几乎三两头地翻进荀府,大婚前一个月才没再去了。” 有这么个法,临近大婚前,双方见了面会不吉利,姬冥修当初也是忍了月余,半步都没踏足山上,孙询这么做,无可厚非。 乔薇道:“孙询的花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我要和你的。”六爷望了望门口,“了不退!你再吵,我就要报官了!” 乔薇愤怒地嚷道:“你去报啊!我倒要看看哪个衙门敢和姬家作对!” 六爷火冒三丈:“姬家了不起吗?下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乔薇怒气滔:“我告诉你,在京城,姬家就是王法!” “摔个杯子。”六爷提醒。 乔薇拿起了一个翡翠杯,六爷赶忙抱住:“不是这个,这个太贵了。” 乔薇又拿起了一个白玉杯,六爷把杯子夺了下来:“这个也不行。” “这个?”乔薇拿起了一个砚台。 六爷:“你还是踢凳子吧。” 乔薇踢了个凳子。 乔薇连姬霜的酒馆都砸过,再砸个砖瓦厂,根本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主子这么粗鲁,做下人的,有些汗颜啊。 下人们的脸臊得厉害,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六爷道:“最后一个月,孙询不仅没有再去见荀兰,别人也没见了,安安心心地待在府中,没几日,传出了他得了花的消息,可你猜怎么着?那几个与他交好的江湖朋友,四个里竟有三个也得了花!” 花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在某种程度上与水痘相似,譬如都具备极强的传染性,都不容易治愈,都具有一过性,得过一次便能终身免疫,且都存在一定的潜伏期,潜伏期时,就有可能相互传染。 如果孙询和几个江湖朋友全都染上了花,那么一直与孙询有所接触的荀兰应该也很难幸免,但奇怪的是,荀兰和她身边的丫鬟,一个都没有染上。就像是……早有防备一样。 “也或许是她们与孙询接触不深吧。”六爷道。 乔薇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第二个男人呢?他与青楼的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六爷喝了一口茶:“那个袁家的公子啊,他在与荀兰定亲之前,便对青楼的花魁心有所属了,奈何人家花魁瞧不上他,一直不肯接受他为入幕之宾,可突然有一,那花魁被他的情深所感动,接受了他的示好,将自己给了他。” “在他与荀兰订婚之后?”乔薇问。 六点放下茶杯:“没错。” 乔薇淡淡一笑:“这也太巧了,是这位袁公子做什么惊地泣鬼神的大事了?” “不过是与寻常无二,送了些珠钗首饰罢了,许是滴水石穿?”六爷反问。 乔薇看了他一眼。 六爷不逗她了,道:“这位袁公子没干什么,倒是花魁这边出了点事。花魁在把自己给他之前,曾见过一个人,那人是谁我暂时还没有查到,但可以肯定的是,花魁绝非是被袁公子的深情所打动才与袁公子私奔的。比袁公子有身份、有背景、出手更阔绰的大有人在。我要是那个花魁,才不会冒着得罪姬家的风险,与一个什么都不出挑的公子私奔。他们逃亡的路线,原本十分隐蔽,怎么还是被袁家给捉到了,这其中发现什么,也有些耐人寻味。” 乔薇好笑地道:“八成是花魁给留了线索呗!看来这第二次的姻缘,也是有人从中作梗了。第三个男人呢?” “那个短命鬼啊!”六爷笑了一声,“那个确实是暴毙了。” 乔薇把最后一片橘子塞进了嘴里:“与荀兰行房前,还是行房后?” “行房前。”六爷似笑非笑道:“刚喝了合卺酒,便暴毙了。” “死因?”乔薇问。 六爷道:“验尸单上留的是心脏受了刺激。” 乔薇古怪地摸了摸下巴:“吓死的?” 六爷摊手:“这就不得而知了,我查到的暂时就只有这些,证据还不是特别的充分,但以我多年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三门亲事确实都不是终于意外。不管是她干的,还是别人干的,你都要心了。” 乔薇眯了眯眼:“她一个人干不出这么多事,暗中一定还有个人,那人不是她的仇家,就是她的帮凶。” 六爷点点头:“一个弱女子,确实不足以成事,我会帮你查出那个人。” “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算不刻意地查他,把她那么多年的事挨个翻出来,也总能有些蛛丝马迹的。”乔薇顿了顿,“对了六爷,她被劫匪强了一事,可是属实?” 六爷拍了拍脑袋:“你不提这个,我差点忘了!那件事是真的,她确实被人侮辱了。” 乔薇蹙眉:“奇怪啊,六爷。” “有什么可奇怪的?”六爷问。 乔薇若有所思道:“她都逃避了那么多亲事,怎么会连一伙劫匪都搞不定呢?我公爹也不像那么没本事的人啊。” 六爷就道:“那伙劫匪武艺高强,先制住了姬大人,逼着她就范的。” 乔薇托着腮帮子:“我觉得怪怪的。” 六爷问道:“哪里怪了?” 乔薇挑眉:“不上来。” 六爷道:“你放心吧,我会继续查的,要是之前有哪里查错了,也会告诉你的。” 乔薇莞尔一笑:“那就拜托六爷了,木材我就不退了。” 六爷好笑地道:“你赶紧走吧我的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再打搅我好事了!” 乔薇眯眼笑了笑,朝着门口走去,人都出去了,又忽然闪回来:“她刚刚是在给你干嘛?” 六爷的眼皮子狠狠一跳:“你一个女人,问这种事情真的好吗?!” 乔薇意味深长的眸光扫过他某处:“不就算了,反正我瞧见了。” 六爷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啊?! 乔薇最终以老板同意白送一堆木材为由妥协地收下了,带着几个姬家的下人去了街上,继续采买荀兰交代的东西。 走到半路,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林书彦。 “姐夫!”乔薇笑着打了招呼。 林书彦正在给姬婉买栗子糕,看见乔薇,登时扬起了大大的笑脸:“薇!” 乔薇看着他手里的点心:“给大姐买吃的呢,怎么不让府里的厨子做?” 林书彦道:“府里没有板栗了。” 乔薇看了看手里的清单,上头正写着五十斤板栗:“你的不会是我们府吧?” 林书彦点点头:“是呀!她就在姬家!多少钱?”最后一句是对老板的。 老板笑了笑:“三十文。” 林书彦给了他一个银裸子:“不用找了,你再我两块蟹黄酥吧。” 乔薇由衷地道:“你对大姐真好。” 林书彦笑道:“蟹黄酥是给鎏哥儿的。” 乔薇微微一愣:“大姐在桐院?” 老板包好了蟹黄酥,林书彦接过,道:“是啊。” 乔薇的眸光凉了凉:“你怎么放心把大姐一个人留在桐院?” 林书彦看着她忽然冷下来的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乔薇欲言又止,顿了顿,道:“你不怕我婆婆给她脸色瞧啊?” 林书彦一笑:“怎么会?大夫人人挺好的,昨婉婉在宫里不舒服,我去喊轿子,去了很久,就是大夫人让婉婉坐她的轿子去平春殿的。” 乔薇面色微微一变:“大姐坐她的轿子了?她知道大姐不舒服了?” 林书彦道:“是啊,婉婉昨一直犯恶心来着。” 乔薇沉吟道:“那她岂不是猜到大姐怀孕了?” 林书彦想了想:“不会吧……” 乔薇柳眉一蹙:“什么不会?她可是生过孩子的!” 罢,乔薇把单子往林书彦怀里一拍,从厮手里拽过缰绳,翻身上了马。 马绝尘而去,林书彦呛了满嘴的尘:“哎!你去哪儿啊!你把我的马骑走了!我怎么回去啊!薇!薇!” ------题外话------ 点了个猪柳蛋堡,居然没有猪柳,好忧桑/(ㄒㄒ)/~ 【203】撕裂美人皮(一) 乔薇唯一一次骑马是在狩猎场,还都是姬冥修牵着她的缰绳,她自己几乎没费什么心,今日,却当街纵起了马,她自己都要被自己吓死了,一鞭子抽下去,行人纷纷避开,这时候,身份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她畅通无阻地回了姬府,把马鞭往厮怀里一扔,大步流星地去往了桐院。 姬婉是来探望姬尚青的,奈何姬尚青去后山遛鸟了,姬婉便在桐院等着,她一人自是无趣,便差丫鬟将两个包子叫了过来。 包子一人抱着一只雪貂,别提多可爱了。 院子里来了伙伴,鎏哥儿有些坐不住了,也从书房出来,紧张地看了荀兰一眼,荀兰温柔地点点头,他咧唇一笑,跑去找景云望舒了。 景云从兜里掏出几颗弹珠:“我们打弹珠吧。” 鎏哥儿没玩弹珠,景云给他示范了一番,他当即便学会了。 只是在地上玩,多少有些不雅,他又看向自己娘亲。 荀兰道:“你玩吧。” 他方放开手去玩了。 姬婉让人在廊下摆了藤椅与桌子,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孩子们逗趣,想着若干个月后,自己的院子也会迎来一个生命,心中便淌过一股难以言述的感动。 荀兰亲自煮了一壶花茶,在姬婉身侧坐下,倒了一杯给她:“要尝尝吗?” 姬婉见是花茶,不是浓茶,轻轻地常了一口:“甜的?” 荀兰轻轻地道:“放了点蜂蜜。” “难怪这么好喝。”姬婉忍不住喝了半杯。 春之与秋萍奉上点心。 姬婉吃东西挑剔,但桐院的点心又精致又可口,一样只有一个,从不堆得满满当当的,一看就饱了。 姬婉拿了一块淡粉色的玫瑰糕,白跐溜溜地跑了过来,坐在她面前的地上,萌萌哒地看着她。 “昨给你吃过糖葫芦了!”姬婉道。 白一个劲儿地卖萌,姬婉根本抵挡不住萌宠的魅力,把点心给了它。 白三两口便解决了。 姬婉又拿了一块枣泥糕,结果又被白给吃掉了,白自己吃了还不够,还要打包给大白,姬婉不给。 荀兰微微一笑:“真可爱。” 姬婉无奈道:“就是特别馋。” “你太惯着它了。” 荀兰着,拿起一块桂花糕,这是最后一块点心了,白挪到荀兰的面前,巴巴儿地望着她手里的点心,荀兰将点心掰成了两半:“望舒,景云。” 两个包子迈着短腿儿地跑了过来。 “给。”她把点心给了二人。 白呼啦一跳,将点心抢进嘴里了! 白抢食的事简直不要太多,包子也不在意,又跑去玩了! 等乔薇赶到桐院时,盘子里已经连点心的渣渣都没有了。 荀兰看向乔薇,柔声道:“这么早,东西买完了?” 乔薇笑道:“没呢,我碰到姐夫,姐夫他帮我买,让我先回来陪大姐,我便回了!” 荀兰点点头,让人又搬了一把藤椅出来:“点心刚刚吃完了,春之。” “夫人。”春之走上前。 荀兰吩咐道:“你去膳房,让他们做些点心来。” “是。” 春之去了。 乔薇握了握姬婉的手:“大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陪你进去换件衣裳。”着,将姬婉拽进了她的屋子。 门被合上的一霎,姬婉古怪地看着她:“我在出汗呢,哪里凉了?” 乔薇没话,拉过姬婉的手,替她把起了脉,脉象还算正常,乔薇稍稍放下心来:“刚刚都吃了什么?” 姬婉哼道:“什么对没吃,全进你家白的肚子了。” 乔薇替她拉好袖子:“那就好,以后桐院的东西,你一口也不许吃。” “为什么?”姬婉不解地问。 乔薇淡道:“为了你好。” 姬婉定定地看着她“你把话清楚。” 乔薇的眸光落在姬婉尚且平坦的肚子上,老实,如今时机不成熟,不该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她,但后妈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了,谁知道后妈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知道白最爱吃什么吗?” 姬婉想了想:“糖葫芦?点心?” 乔薇正色道:“毒药。” 姬婉一愣:“毒……毒药?” 什么怪胎啊?居然喜欢吃毒药?不怕中毒么? 乔薇道:“是的,它爱吃有毒的东西,毒性越高,越喜欢。”点心和糖葫芦也喜欢,但不是它的最爱。 姬婉狐疑地打量了乔薇一番:“你该不会是想白那么喜欢盘子里的点心,是因为点心被人下了毒吧?” 乔薇没话。 姬婉眯眼,看着她:“谁会给我下毒?荀氏?” 乔薇挑眉:“你自己的。” 姬婉柳眉一蹙:“你还真怀疑她?!” 乔薇嘀咕道:“怀疑也没用,点心都被白吃完了,要是能留下一两块,兴许能查出里头的猫腻。” 姬婉眸光一颤:“乔薇!” 这是与姬婉相识这么久,头一回被姬婉连名带姓地叫,好像原本亲密的二人,一瞬间就生分了。 乔薇叹息着看了她一眼:“有些话我不想现在就,但你一直这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姬婉觉得乔薇严肃地有些奇怪了:“你到底想什么?” 乔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荀氏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姬婉蹙了蹙眉:“你指她什么事?” 乔薇将她拉到树后:“你早先与我过,在嫁给父亲之前,她便与人有过一段婚约,周家的公子周棣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名字?”姬婉不记得自己与乔薇提过! 乔薇低声道:“我不止知道周公子的名字,我还知道与荀氏有过婚约的不止一个公子。” 姬婉不明所以地看着乔薇。 乔薇淡淡一笑:“看来你果真不知道。” 姬婉想什么,却噎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乔薇不咸不淡道:“荀氏十三岁那年,被荀家人接回了姑苏。” “这个我知道。”姬婉抚了抚肩膀,站在树下,总感觉会有虫子掉下来。 乔薇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荀氏回姑苏是干嘛去了?姬家如此疼爱她,怎舍得放她回姑苏,到那群没良心的亲戚手里?” 姬婉回忆了一下,道:“据是她娘想她了。” 乔薇摇头:“你错了,是她自幼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找上门来,要娶她为妻了。” 姬婉抚肩膀的手一顿:“这不可能,她与人指腹为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乔薇摘了落在她发髻上的一片枯叶:“大姐,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荀氏回到姑苏后,在姑苏住了两年,那两年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只知在大婚前不久,那位与她指腹为婚的孙公子得花病逝了。之后,姬家将她接了回来。” 姬婉蹙眉,荀兰十三到十五岁的这两年,确实是在姑苏度过的,老太太只她是回家陪她亲娘了,人家母女要团聚,谁好去什么?却原来是为了一门亲事吗? 乔薇接着道:“姬家将荀氏接回京城后不久,又给荀氏定了另一门亲事,对象是前中书令袁大人家的公子?” “什么?”姬婉惊得睁大了眸子,“哪个公子?在礼部任职的那个,还是死了一任妻子的那个,还是与青楼的花魁私奔的那个?” 乔薇道:“与青楼花魁私奔的那个。” 姬婉按住了心口。 这件事她知道,确切地,整个京城都知道,那袁公子本与一个世家姐订了亲,却在成亲前不久与青楼的花魁私奔了,这在当时很是轰动了一阵子,她曾好奇地打听过谁才是那个倒霉的世家姐,奈何袁家将消息封锁得极紧,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竟然是荀氏吗? “谁告诉你这些的?”姬婉问。 乔薇道:“祖母。” 姬婉微微困惑:“祖母为什么要和你这些?她老人家连我都没有告诉!” 又不是多么光彩的事,老夫人自然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了,这次要不是为了护着荀氏,老夫人也不会与她开这个口。 乔薇淡淡地道:“周妈妈诬陷我放蛇咬了父亲,祖母她老人家恐我将账算到了荀氏的头上,便与我了荀氏的情况,道她也是可怜人一个,希望我也能对她好。” 倒是像祖母会做的事,姬婉的睫羽颤了颤:“所以在那个暴毙的周公子之前,荀氏就已经定过两次亲了,但那又怎样?又不是她的错。孙公子得花,袁公子与人私奔,周公子暴毙,最终的受害者都是她。” “受害者?”乔薇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随即嘲讽道:“那我现在看到的姬家主母是鬼变的吗?所有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 姬婉不悦地蹙眉:“她与我父亲的事和那几个人没关系!” 乔薇淡淡一笑:“你这么替她话,看来很喜欢她啊,我以为你很讨厌她的。” 姬婉正色道:“我的确讨厌她,我讨厌她取代了我母亲的位置,我讨厌她抢走了我的父亲,但我不能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把她没造过的孽算在她的头上!” 乔薇的神色淡了下来。 姬婉看着她逐渐变得疏离的神色,眸光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道:“京城的女人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所以有时候我讨厌一个人,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是个恶人。” 乔薇扶额:“我不指望你一下子相信那么多事,但今,她对你不怀好意,这是千真万确的。” 姬婉仍是不信:“你真的想多了,摆在桌上的东西,她自己也吃了,如果东西真的有毒,她为何会没事?” 姬婉的回答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她与荀兰认识十几年,与自己不过认识几个月,自己一张嘴,就推翻她十几年的信任,哪怕是面子上,她都会有些挂不住。 乔薇凝了凝眸,道:“桌上有一盘酥饼,是用杏仁做的,杏仁与蟹肉一样,都是孕妇忌食的,她明知你怀了身孕,还拿杏仁饼招待你,你不觉得居心叵测吗?” 姬婉道:“她并不知道我怀孕了。” 乔薇真想撬开这个姐姐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怎么长的,冰雪聪明的人儿,怎么一到了后妈的问题上,就跟打结了似的:“你在马车上又呕又吐的,鬼才看不出来了。好,就当她之前不知道,现在,再让她知道一次!” 桐院的水仙开得正艳,秋萍拎着水壶,耐心地给花浇水,从前这些事都是周妈妈做的,周妈妈不在桐院后,便成春之与秋萍的差事了,今日轮到的是秋萍。 秋萍比春之的容颜逊色一些,也不如春之八面玲珑,但这种事,她做得很是不错。 浇完水,秋萍把水壶收好,拿去了工具房。 乔薇拉着碧儿走到了工具房外的走廊,碧儿道:“夫人,我瞧姑奶奶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坦啊?” “当然不是,她好着呢。”乔薇道。 “可她看起来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啊。”碧儿的语气十分疑惑。 乔薇四下看了看,稍稍压低了音量道:“她有喜了。” “什么?姑奶奶有喜了?”碧儿惊叫。 乔薇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声点儿,姑奶奶刚怀上,还不想张扬,打算过了头三月再宣布喜讯的,你可别把消息捅出去了知道吗?” 碧儿点头如捣蒜,拿开乔薇的手:“夫人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乔薇望了一眼虚掩着门的工具房,就算是聋子也该听见了。 乔薇带着碧儿离开,秋萍打开虚掩的房门,轻轻地走了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快步朝荀兰的屋子走去。 转角处,乔薇与姬婉走了出来。 望着秋萍快速离去的背影,乔薇道:“她现在就会把你怀孕的消息告诉荀氏,就算荀氏在马车上没看出你怀孕了,这会子也该知道了。” 乔薇挽着姬婉的胳膊回了前院。 阳光正好,三个孩子蹲在地上打弹珠,荀兰已从房中出来,坐在了廊下的藤椅上。 乔薇与姬婉也坐过去。 景云与望舒玩得满头大汗,跑过来喝水。 乔薇拿出帕子,给二人擦了汗。 鎏哥儿见伙伴找娘亲擦汗,犹豫了一下,也跑过来,将满是汗水的脑袋伸到荀兰的跟前。 荀兰顿了顿,也拿出帕子给他擦了。 鎏哥儿开心极了,一蹦一跳地回到了空地上。 三个孩子呼呼哈哈地玩了起来。 膳房的管事妈妈送来点心,先笑盈盈地给几人行了一礼:“夫人万安,少夫人万安,姑奶奶万安!”随即从食盒中取出一盘盘精致可口的点心与坚果,“还得会子才开饭,夫人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荀兰赏了她一个银裸子,她高高兴兴地退下了。 乔薇看着桌上的点心:“红豆酥、桂花糕、五仁饼……沾了夫人的光,才吃上这么多好东西啊!” 荀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你的院子没有?回头我吩咐膳房,每日加送一顿茶点。” 乔薇莞尔:“多谢夫人。”有吃的,不要白不要,“时候不早了,我院子还有事,先回去了。” 荀兰柔声道:“吃了午饭再走吧。” 乔薇笑了笑,道:“冥修中午可能要回。” 荀兰喝了一口茶,唇角笑意清浅:“那我就不留你了。” 乔薇带着孩子们回了青莲居。 约莫半个时辰后,姬婉过来了,恰巧赶上了午饭,姬婉净了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饭桌上,两个孩子乖乖地去洗手,碧儿忙着上菜,乔薇挨着她坐下,低声道:“如何了?提醒你别吃杏仁酥了没?” 姬婉道:“没。” 乔薇给她盛了一碗饭:“现在你相信我了?” 姬婉拿起筷子:“也许秋萍压根儿没告诉她我怀孕的事。” 乔薇又给景云和望舒盛了两碗饭:“我用脑袋担保,秋萍告诉她了!”秋萍一看就是老实的,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瞒着荀兰,不过去。 “就算她知道,也不能明什么,我也不知道怀孕了不能吃杏仁,碧儿你知道吗?”姬婉问向正在传菜的碧儿。 碧儿一愣,摇头。 姬婉淡笑:“碧儿还是你这神医的丫鬟呢。” 碧儿把蒸好的大海蟹放到桌上。 姬婉看了看乔薇道:“你不也拿螃蟹招待我?你也对我居心叵测?” 乔薇瞪了她一眼:“谁知道你会过来吃饭?这是望舒的!” …… 一条计策失败了,乔薇并不气馁。 姬婉对荀兰的感情,复杂够复杂,简单,却也简单。 姬婉讨厌荀兰,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荀兰嫁给姬尚青,取代了公主的位置,成为姬家的主母,姬尚青也不再是姐弟俩的父亲,而是另一女人的丈夫、另一个孩子的亲爹,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姬婉深恶痛绝,但是荀兰与姬婉一起长大,荀兰从未做过一件恶事,就连嫁入姬家,都是姬尚青的坚持,荀兰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所以在姬婉心中,荀兰尽管是个讨厌的女人,却也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人。 荀兰对她简直好到了骨子里。 理智告诉姬婉,她应该去接纳荀兰,可她做不到,于是她心生了愧疚,在荀兰犯错的时候,她其实会比别人更容易原谅荀兰的过错。 这听起来十分的荒唐,可放在姬婉这种看似不近人情,实际比谁都心软的千金姐身上,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 吃过饭,孩子去午睡了,乔薇将姬婉叫到了上房:“我为你真是豁出去了。” 姬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怎么了?” “这些事,我连冥修都没告诉过,不是你肚子里这块肉,我真懒得理你!” 姬婉懒洋洋地拿起了一颗红枣。 乔薇道:“上月,姬府的两个丫鬟出了事,一个是花房的翠屏,一个是东府的石榴。她们两个在出事前,都曾经来青莲居找我看病,都在看病之后,遇到了桐院的人,然后很快都出了意外。” 姬婉轻轻地咬了一口红枣:“你桐院的人是指谁?” 乔薇如实道:“翠屏碰到的是周妈妈与荀氏,石榴碰到的是周妈妈,周妈妈是荀氏的心腹,想必你很清楚。” 姬婉放下吃了一半的红枣,无奈地看向乔薇:“你认为她们出事是荀氏派人干的?荀氏为什么这么做?” 乔薇一瞧她这神色,便知她是不信的,认真地解释道:“我听,在我进府之前,大家伙儿有个头能脑热的,都会去找荀氏,而我来了之后,再没人去麻烦荀氏了。” “你抢了荀氏的风头,荀氏便把怒火洒在两个丫鬟的身上了?”姬婉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乔薇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但你真不要太介意了,她与冥修虽是一块儿长大,可他们真的没什么,再了,她如今已是我父亲的妻子,退一万步,二人真的有过什么情愫,也再无可能了,你何苦揪着她不放?” 乔薇心里那个冤枉,都能唱出一曲窦娥冤了,她才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把对方怎么着,她要是这种人,当初早把素心宗的师妹给揍了:“我再最后向你证明一次,这次如果你还是不信,那么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在你面前讲她一句不是!” …… 李氏的寒痛症,在经乔薇治疗后已经基本痊愈了,经期腹痛的毛病仍在调养中,乔薇给她开的是温养的食疗之法,厨房每日变着法儿地做些养生粥,一段日子下来,李氏的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东府的杂役房有个叫红杏的丫鬟,名字取得好,可惜样貌平平,做事也笨手笨脚,始终不得器重,进府两年了,仍是最末等的促使丫鬟。 前日红杏砍柴扭伤了手,今日都未见大好,想找个大夫瞧瞧,听乔薇医术不错,但她恐自己身份卑微,入不得乔薇的眼,还是决定去桐院。 走到半路,被碧儿拦了下来。 碧儿笑吟吟地道:“这不是红杏姐姐吗?” 红杏在李氏的院子见过碧儿几次,知道她是少夫人的得力丫鬟,却没与她过话,没想到她认识自己,红杏受宠若惊:“碧儿姑娘。” 碧儿仿佛没看见她僵硬的手臂,挽着她胳膊:“今儿气真好,少夫人让我去院子摘几朵梅花,红杏姐姐陪我一块儿去吧。” 红杏不知碧儿为何叫上自己,但被碧儿亲近,她挺高兴的,就应下了。 碧儿拉着红杏去了花园。 红杏帮碧儿摘了一朵腊梅:“这个可以吗?” 碧儿却看着她高高肿起的手腕道:“红杏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红杏难为情地道:“劈柴火的时候扭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不心呢?都肿成这样了,怎么也去找大夫瞧瞧?” 红杏憨厚地挠了挠头:“我……是刚刚是要去的。” 碧儿笑道:“大门又不在那边。” 红杏支支吾吾道:“我不是出府,是……是找大夫人,大夫人能给请大夫。” 碧儿嗔了她一眼:“嗳,你傻呀,怎么不来找少夫人呢?少夫人是爹娘都是神医,她的医术比卢大夫好多了!何况卢大夫是男的,你一个姑娘家,真让男人看你身子啊!” 红杏吓得抱住了双臂。 碧儿道:“你今儿遇上我,算你走运,来,跟我去找少夫人!” 红杏紧张地问道:“少夫人……会……会给我看吗?” 碧儿就道:“会的会的,我家夫人最心善了,当然了,如果你不信任少夫人,也可以去找大夫人。” 红杏抱住她的手,急切道:“碧儿姑娘,我怎么会不信任少夫人呢?我一开始就想找少夫人瞧伤的,只是害怕我是个粗鄙丫鬟,少夫人不搭理我,我才决定去桐院的。” 碧儿笑道:“我家夫人刚来,你不知她品性,在她眼里实则没有下人上人之分的,只一点,她瞧病时有个规矩,急病优先,你伤病不急,若在平时可能最后才能轮到你,但今日青莲居没几个看诊的,你去了就能看着。” 红杏激动道:“那敢情好,碧儿姑娘,劳烦你给我领个路吧!” 碧儿将红杏带到青莲居,红杏伤的不重,只是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仍带伤劳作,所以不见好转。 乔薇给开了一盒乔峥自制的跌打损伤膏,叮嘱红杏三日后来复查,治疗期间,切忌劳作。 红杏千恩万谢地去了。 乔薇打了帘子进屋,姬婉正拿着一个随身携带的木镜,臭美地照着:“这就是你的证明荀氏有歹心?给个丫鬟治病?” 乔薇看着她这副欠抽的模样,发誓若不是她是包子的姑姑、是冥修的姐姐,她现在就把她摁在地上狂揍一顿了,乔薇移开目光,给碧儿打了个手势。 碧儿带着两只白悄悄追了出去。 两只白都是打架能手,比侍卫好使多了,目标还,容易隐藏。 先前碧儿拉着红杏去园子,自然不是单纯地找个话的地方,荀兰每晚都以花瓣沐浴,是以丫鬟每日下午都会去花园采摘新鲜的花瓣,那番话,碧儿表面是对红杏的,实际却是希望被桐院的丫鬟听去。 按照前两次的经历来看,红杏能活着走回东府,都是上下豆子了。 一刻钟后,碧儿火急火燎地回来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夫……夫人……红杏……红杏出事了……” 姬婉惊讶地看了过来。 乔薇站起身:“就知道她坐不住!出了什么事?” “红杏……红杏……受伤了……” 乔薇正要问你们三个跟着,怎么还真让后妈得逞了,就听得碧儿气喘吁吁道:“被……被大白咬伤了……” 凶残的大白在被四只以及自己的同类蹂躏得不成貂形后,终于逮住机会,一展了貂威! 结果就是红杏被咬伤了。 白发飙了,追着大白一顿狂咬,大白被咬得满园子乱窜,已经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乔薇气得心口疼! 姬婉收好镜子,拍了拍手,呵呵地笑了:“红杏没白来一趟,确实向我证明了不少事,这府里啊,危险!我怀着身孕呢,就不往你这青莲居来了,免得那次被你的貂咬伤,我可就真的悔不当初了。” 乔薇咬牙,大白,你死定了! 正被白疯狂追击的大白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乔薇送姬婉出府。 姬婉要求的,理由是,我怕被貂给咬了! 乔薇气得眼刀子嗖嗖的,姬婉笑得肠子都要断了:“想证明别人是坏人,结果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怎么你都是我弟媳,是我腹中孩儿的舅母。” 二人去桐院向姬尚青辞行,路过后门时,看见几个妈妈抱着一大堆料子出来,放在一辆普普通通的推车上,那些料子一看便是极其名贵的上等衣料,怎么好像要被扔掉一样? 乔薇走了过去。 几人给她行了一礼,又给她身后的姬婉行了一礼。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些料子都不要了吗?”乔薇问。 一个妈妈道:“回少夫人的话,这是大夫人捐给慈恩堂的布料。” 慈恩堂是京城的收容所,住着流离失所的孤儿与老弱病残,荀兰时常捐赠善款,用不着的衣物、衣料也会捐过去。 乔薇肉痛,这么好的料子,卖出去能卖不少钱,穿在穷人身上却不过是穿个几,还不如换成钱了给他们呢,或者换成普通的布料,够好几人穿一年的了。 姬婉走上前,嫌弃地看了一眼推车,再好的料子,往这种车上一放,她都绝不再碰了。 乔薇翻了翻,越翻越肉痛。 忽然,姬婉捉住了她的手。 她一怔:“怎么了?” 姬婉把她抓住的料子翻了出来:“这可是时兴的料子,你们夫人也让你们扔了?” “这种料子太老气了,我们夫人穿着不合适。” “是呀是呀,都是上了年纪的妈妈才穿的,夫人年轻貌美,合该穿些更好看的。” 姬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谁送的?”乔薇问。 一个妈妈道:“不知道呢,夫人让我们处理,我们就处理了。姑奶奶,少夫人,我们赶着出府,先走了。” 乔薇点点头:“去吧。” 二人推着一车布料离开了。 乔薇看向姬婉,就见姬婉的脸已经黑成了炭。 “嫌我送的料子老?那是我最喜欢的料子!她是在讽刺我老了吗?把我送的料子拿去处理,贱民都和我穿一样的衣裳了!” 确实不年轻的姬婉,瞬间炸毛了:“贱人!” 乔薇一怔。 姬婉咬牙切切:“你刚刚那个贱人什么?她害死了三个未婚夫?她想害我孩子?!” ------题外话------ 能求个月票吗? 【204】老夫人晓真相,撕裂美人皮(二) 乔薇回到青莲居时,两个孩子已经起了,搬个板凳,一脸茫然地坐在门口,一看便知是在等她。 乔薇仿佛是回到了住在山上的时候,她每每外出,两个家伙都会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巴巴儿地望着山下的方向,让人心疼又感动。 乔薇走上前,抱住了两个家伙。 很快,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家伙似乎仍然望着门口的方向。 “哥哥,你白什么时候回来?” “捉到大白它就回来了。” 乔薇:“……” 竟然不是在等她,是在等那两只白吗?! …… 白捉没捉到大白,乔薇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被大白咬伤的红杏让碧儿扶回来了。 大白这一口咬在了红杏的腿儿肚上,它被喂得很饱,没拿红杏当食物咬,只是发发貂威,所以没给咬下一块肉来,但也出了不少血就是了。 乔薇给红杏的伤口消了毒、擦了药,无撕裂性伤口,不必缝针,缠了一圈纱布。 碧儿找来自己的干净衣裳,让红杏换上。 红杏不肯穿:“这怎么好意思?我脏兮兮的,没得弄脏了碧儿姑娘的衣裳。” 碧儿忙道:“是我的不是,没把大白看好,害你受伤了,好姐姐,你就穿吧,穿了我心里舒坦些。” 红杏拗不过,穿上了。 其实不过是被狗(红杏以为两只都是狗)咬一口罢了,丫鬟命不值钱,咬死了也是她倒霉,不必这么费心地照顾她的。 乔薇亲自将红杏送回了东府,红杏伤了腿,行走不便,乔薇叫了个滑竿。 坐在滑竿上,红杏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就被狗咬一口,她就坐上主子的滑竿了! 抵达东府后,乔薇向李氏道了歉,这本不算大事,乔薇又如此看重地将人送了回来,李氏面子上足足的,半点不计较,反而对那被咬的丫鬟多看了两眼,道了句“也是造化,以后就来上房做事吧”。 红杏在府里熬了两年,二夫人恐怕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而今却点名她去上房,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最末等的粗使丫鬟了,她是上房的姑娘了,这简直、简直是大的好事啊! 至此,红杏是一点都不后悔被狗给咬了,她恨不得找块肉骨头,给那条白狗送去! 红杏感激地给李氏磕了三个响头,但红杏心里明白自己最感激的人究竟是谁,夜里偷偷拜老祖宗时,捎带着提了提青莲居,让老祖宗没事多去青莲居转转,保佑保佑少夫人。 是夜,乔薇睡觉的时候,总感觉脑门儿凉飕飕的,仿佛有双诡异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 大白终于还是被抓回来了。 鉴于它咬伤了无辜的红杏,乔薇决定对它实施惩罚,关进笼子,不许吃饭! 起来,乔薇家是没有笼子的,白最初跟着乔薇的时候,乔薇都不要它,巴不得它赶紧跑了,哪里想过用找个笼子关它?就这笼子,还是吴妈妈担心主子的“狗”没地方儿睡,让自家男人给打的。 笼子里铺了柔软的棉絮,钉了两个木碗,一个用来装饭,一个用来装水,可以非常周到与舒适了。 但白睡惯了拔步床,哪里肯进狗窝? 这笼子于是闲置了下来。 后虽有了大白,可大白是景云的兽兽,妹妹的兽兽能睡床,他的自然也可以啦,大白于是也睡到了床上。 自从大白睡到床上后,景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睡眠质量提升了许多(那是因为望舒的胖腿儿不再压哥哥,改为压大白啦)。 大白每晚都被压得很惨,冷不丁不必压了,大白还松了口气,乖乖地蹲在狗窝里,享受自己酸爽的貂生。 但很快,它发现貂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酸爽,虽然不必再被那怪胎人类碾压,可它也没吃的了! 它肚子饿! 想出去找点吃食,笼子又锁住了! 大白愤怒地摇着笼子! 望舒与白抱着团,睡得香甜。 景云睁开了眼。 屋内留了一颗光润的夜明珠,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亮,景云看到了笼子里拼命想出来的大白,他掀开被子,穿好鞋走了过来,蹲下单薄的身子,对大白道:“大白你咬人了,娘亲不能放你出来,所以你要在里头乖乖的知道吗?” 大白继续摇着笼子! “你是不是肚子饿?”景云声问。 大白还是摇笼子!它摇不动,改为用咬的,这一幕落在景云眼里,就成了大白饥不择食,都跑去吃笼子了。 景云心疼得不行,从妹妹的荷包里拿了一块妹妹偷偷藏着的五仁酥,从笼子的缝隙里递了进去。 大白看见了美味又细嫩的食物,人类娃娃的手指! 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景云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景云完全不知道大白要对自己做什么,把五仁酥放在了木碗里,抽回手,大白一口咬在了笼子上。 咔! 尖牙掉了…… 这次是颗极好的! 貂生真是太绝望了! …… 乔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皇宫出了点事,昭王与南楚的沐将军因为一只貂打起来了,起因是昭王没猎到林子里的貂,便托人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沐将军以为那只是他的,向昭王要,昭王不给,二人闹翻了。 要沐将军打昭王是应该的,在狩猎时,昭王就误伤了那么多南楚使臣,人家没把他拖回家揍一顿已是仁至义尽,不就是一只貂吗?权当赔给人家了,可昭王不干呐。 这沐将军其实也有不对的地方,他的貂已经献出去了,就算昭王手里这只真是他原先那只,他也断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双方都理亏,偏双方都不退让,皇帝头疼,把担子撂给了姬冥修。 论武功,昭王是不如沐将军的,所以昭王被揍得很惨。 但论势力,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外来的使臣又怎会是整个昭王府的对手?所以沐将军也没吃到好果子。 二人鼻青脸肿,一个断了两根肋骨,一个折了一只胳膊,脑袋上全都缠着纱布,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面对面坐着,凶悍地看着对方。 姬冥修也不话,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喝着茶。 屋子里诡异地涌现起了一股“相爱相杀”的味道,但碍于丞相的淫威,谁都不敢先造次,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一夜无眠。 …… 落梅院的灯,也亮了一整夜。 姬婉没与林书彦回国公府,而是借口照顾受了伤的姬尚青,留在了姬家。 孙女儿愿意在家多住些时日,姬老夫人打心眼儿高兴,恐林家不乐意,特地让荣妈妈捎了口信,道是自己思念孙女儿,想留她在家里住上几日。 祖孙情深,林家没不答应的道理。 姬婉便在落梅院住了下来。 夜里,姬婉睡在姬老夫人的床上。 姬老夫人心里那个欢喜,比斗了一整日的鸡还多,姬老夫人拉着孙女儿的手,慈祥地道:“怎么想着和我睡了?不嫌我一身味儿?” 姬婉朝姬老夫人靠了靠:“祖母身上香香的,哪里有味儿?” 自是没有的,只是人上了年纪,多少恐家伙们嫌弃自己。 姬婉嫁人了,可在老夫人眼中,永远都是那个爱臭美的姑娘。 姬老夫人道:“吧,到底什么事?可是姑爷对你不好了?” 姬婉哼道:“他敢不对我好?我是他姑姑!” 姬老夫人拍了一下姬婉的手背:“胡!” 姬婉忍俊不禁地笑了,心道原本按辈分,他就该叫她一声姑姑。 姬老夫人一听孙女儿的语气,便知她对姑爷是极为满意的,遂又问道:“你婆婆又给你气受了?” 不怪姬老夫人多心,实在是这桩亲事吧,当初就挺不般配,二人的辈分摆在那儿,姬婉又比林书彦要大,别林家不同意,姬家也觉着不合适。 林书彦追求姬婉,很是费了些功夫的,他费功夫,林家越不高兴,就这样的,姬婉嫁过去,能不受婆家的气吗?又九年了肚子都没动静。 也亏得姬婉是姬家的千金,换别人,早不知被休出婆家多少回了。 姬婉道:“没给我气受,婆婆对我挺好的。” 林夫人敢不对她好吗?她儿子一言不合就“家暴”,林夫人吓都吓死了,哪儿还敢不对姬婉好? 姬老夫人听得出孙女儿没在撒谎,又道:“既不是在婆家过得不好,为什么非得回娘家住?” 姬婉就道:“娘家也是我家呀,我回回怎么了?嫌我碍眼,不想给我饭吃啦?” “的什么胡话?”姬老夫人嗔了她一眼。 姬婉笑了笑,抱住姬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姬老夫人道:“我有什么事瞒着你?” 姬婉试探地问道:“荀氏的事,她在嫁给我父亲前,是不是与别人有过婚约啊?” 姬老夫人微微愣了一下,语气如常道:“你不是都知道吗?周家暴毙的公子。” 祖母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姬婉道:“她十三岁那年,为什么突然回姑苏了?” “她是……”姬老夫人话未完,意识到了什么,黑暗中,朝她看了过来,“你听谁些什么了?” 姬婉自是不会供出乔薇,就道:“我今探望父亲,不心听到他和荀氏话了。” “他们什么了?”姬老夫人问。 姬婉道:“就是一些从前的事,好像荀氏不止有过周公子一个未婚夫?” 这种夫妻间的话儿,姬老夫人是不好去找儿子求证的,姬婉不担心穿帮。 姬老夫人叹了口气:“确实是还有过两个,一个是指腹为婚的,一个姬家给她找的,指腹为婚的那个得花死了,姬家给她找的那个又和青楼的姑娘私奔了,她命苦啊。” 这些话,姬婉也与乔薇过,时满肚子的深信不疑,可从别人嘴里讲出来,就听着有些怪怪的了。 姬婉眼神闪了闪,道:“她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故意不让她好过的?” 姬老夫人沉声道:“瞎,哪有这种事?她在姬家长大的,能得罪谁?” 姬婉阴阳怪气道:“许是她爹娘的仇家?” 姬老夫人道:“越越没谱儿,她爹娘都是最忠厚不过的人。” “祖母见过她爹娘?” “你祖父在世时,时常夸赞她父亲。” 姬婉声嘀咕:“祖父在世时,还时常夸赞莫姨娘与赵姨娘呢。” 姬老夫人不耳背,一个字不落,全都听着了:“你这孩子,越发没规矩!” 姬婉终于明白乔薇的感受了,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可对方就是不信,这种滋味,简直不要太糟糕。 想到自己怀着身子,不宜动怒,姬婉平复了情绪,道:“她是不是个煞孤星的命啊?怎么老是嫁不出去?” 姬老夫人不以为意道:“是那些人没福气,你看她嫁到咱们家,不是挺好的吗?” 原先姬婉只是在生荀兰的气,这会子被祖母一,还真有那么点怀疑了,为什么和别人都不行,和她爹就行?莫非是她爹八字重,压得住? “她都有过那么多婚约了,爹怎么还要娶她?” “你爹那是……”姬老夫人顿住,“我你是不是专程来套我话的?薇和你什么了是不是?” “薇知道?”姬婉当即就怒了,“祖母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我才是您亲孙女,你有事居然告诉一个孙媳,不告诉我!你都和她了什么?!” 姬老夫人懵了一下,讪讪道:“没什么……” “好啊祖母,您现在还在没什么,果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现在不是姬家人了,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外来的媳妇儿,我走了!我再也不回来了!过年也不回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姬婉愤愤地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姬老夫人吓到了,赶忙拉住她:“婉婉你别生气,祖母告诉你,告诉你还不成?” 姬婉重新躺回了床上。 姬老夫人将荀兰的三段姻缘,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姬婉,与乔薇所言没有丝毫出入,可见乔薇没有骗她。 “祖母,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姬婉问。 姬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啊,亏你与兰儿一块长大的,还不如薇信任兰儿呢。” 那丫头哪里是信任了?她分明是狡猾罢了! 姬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兰儿抢了你们父亲,你一直不大高兴,但这些年兰儿是怎么对你,又怎么对冥修与你父亲的,你全都看在眼里,别再揣测她了,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你捅一刀两刀罢了,捅多了,她也是会难受的。” 姬婉拽紧了被子,那丫头白一定很想打死她!因为她现在……也好想打死她祖母啊! …… 几经周折,六爷终于集齐了证据,亲自带着剑盟弟子,前往约定的镇,与三方人马回合,分别是与孙询有过交情的剑盟弟子,他是唯一一个没被花传染上的幸存者,回忆起当年的事,仍有些心有余悸,他手中,有一封孙询写给荀兰的信,里头清楚地记录了二人的关系,原本是孙询控制不住思念,拜托他传信给荀兰的,但他给忘了,等想起来时,又听孙询病倒了,一来二往的,这封信迟迟没能送出去,如今,反而成为了二人关系的铁证。 除剑盟弟子外,周公子的家仆,与青楼花魁相熟的姑娘也被带到了镇上。 六爷是在这一日的中午与他们会合的。 剑盟弟子叫康闵,如今在剑盟的定州分舵任外室弟子,当年孙询与几位江湖朋友得了花后,他也病了一场,十分严重,几日高热未退,还起了红疹,他一度以为自己也是得了花,都准备回老家给自己找口棺材了,半路却又痊愈了。 事后他想想,觉着不大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又不上来,只是直觉告诉他,再不能回姑苏,于是他改头换面,加入了剑盟。 康闵是他的新名字。 从前叫什么,六爷没问。 周公子的家仆是个倒夜香的老奴,事发当晚,他听到了周公子的惨叫声,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随后便传出了周公子暴毙的消息。 周家震怒,将所有伺候周公子的奴仆陪了葬,他因是个哑巴,在主子眼里跟条狗似的,连奴才都算不上,倒也因此将他忘了。 至于那个青楼的姑娘,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与那花魁并称青楼双姝,只是竞争的关系,二人一直水火不容,后面她从良了,花魁如何她便不知了,但袁公子那一年她仍在青楼,他俩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二的。 三人在回忆起当年的事时,都提到了一个人。 康闵:“有一次,孙询喝多酒,施展轻功翻进荀家的院子,我们都以为生米要煮成熟饭了,孙询却被人打晕了丢出来了,她身边,应该有个厉害的护卫吧。” 护卫? 六爷眯眼。 哑奴比划,他孙子道:“我爷爷,他在周公子的院子看见过一道鬼影。” 鬼影? 六爷摸下巴。 那从良的妇人名唤月锦。 月锦道:“牡丹有过不少入幕之宾,袁公子算其中一个吧,但自从跟了袁公子,她便没再接待过其他的客人,除了,她与袁公子私奔前的那一晚……” 六爷无比确定整件事的背后有个厉害的帮凶了,为防夜长梦多,六爷带着几人即刻踏上了返京的路,至黑时,几人宿在了一个简易的驿站。 年关快到了,驿站生意好得出奇,八方来客,将驿站挤得满满当当,驿站住不下,六爷只得带人在外头扎了几个帐篷,月锦单独一个帐篷,六爷与康闵与哑奴祖孙一个帐篷,剑盟弟子一个帐篷,另留了几名弟子值夜。 周围陆陆续续有行人进驻,无一例外在外头扎起了帐篷。 人越来越多,六爷吩咐剑盟弟子提高警惕,别叫人浑水摸了鱼。 夜半三更时,一行人忽然被一声凄厉的嚎哭吵醒。 “你们行行好,让我娘子住下吧!我娘子快生了……” 六爷坐起身:“谁在那儿吵?” 为首的剑盟弟子道:“回六爷的话,是几个过路的,那娘们儿好像快生了,她男人和一大家子都求着入住,但这会子哪儿屋子给他们?” “啊——”女儿的惨叫声传了过来。 月锦挑开了帘子,躬身走出,却被一名剑盟弟子拦住,弟子问:“去哪儿?” 月锦道:“那个女人好像是要生了,我生过孩子,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剑盟弟子道:“不许去,万一有诈呢?” 月锦瞅了那个痛不欲生的孕妇一眼:“你若是不放心,和我一块儿去瞧就是了!你们不是剑盟的弟子吗?就算有诈,也难为不到你们吧?” “你……”剑盟弟子一噎。 六爷蹙眉道:“你去把他们几个叫过来,就我把帐篷让给他们歇息。” “是。” 剑盟弟子去了,与一大家子交涉了几句,一大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过来。 六爷掀开帐篷:“你们进来吧。”又对鼾声如雷的祖孙俩道:“哎,起来,起来!” 祖孙俩慢悠悠地翻了个身。 月锦着急地打了帘子捡来,对孕妇道:“你是快生了吧?” 孕妇扶着大肚子,艰难地道:“前儿就开始痛了,一直生不下来,才想着去城里找个大夫……” 月锦担忧道:“你难产这么久啊,那……那很难生了……” 孕妇哇的一声哭了。 她相公与叔子、一对公婆都贴心地安慰他。 六爷道:“京城有家灵芝堂,那儿的大夫医术不错,丞相府附近那家是乔伯爷亲自坐诊,你们可前去找他,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月锦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放到孕妇的手中:“拿着,从驿站雇一辆马车,赶紧上路吧。” 孕妇的家人跪下,给六爷与月锦磕了个头。 帐篷外,六名剑盟弟子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目光犀利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帐篷里的声音,大不,不,习武之人,即便身处医馆的房间,也能够听到。 剑盟弟子刻意忽略了这种可能会干扰到他们的声音,努力地提高着警惕,不远处的路上,依稀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细细辨认,竟多达十人之众。 为首的弟子拔出了宝剑:“六爷,有人来了。” 六爷一把掀开了帐篷:“上马车!” 月锦、康闵与哑努祖孙即刻坐上了马车,六爷坐到外车座上,抓紧了缰绳:“驾!” 马车如离弦的箭矢,嗖的一声飚了出去! 四名剑盟弟子断后,两名弟子策马护在六爷等人左右。 这几人都是剑盟的内室弟子,武艺不在胤王府的赤衣卫之下,动起手来,以一敌百,然而那群手持弯刀的黑衣人,也不知打哪儿学的招数,身形如鬼魅一般,剑盟弟子根本就拦不住。 黑衣人追上了六爷,两名剑盟的弟子挥剑而上,康闵在剑盟也学了些功夫,但外室弟子学的都是皮毛,连内室弟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便没出去不自量力。 两名剑盟弟子殊死抵挡了一阵。 六爷将马车的速度提到极致,然而没跑多远,那群人又如影子一般追了上来。 一道银光闪过,六爷被刺中了心口,眸子一瞪,吐出一口鲜血,栽倒在了地上。 马匹受到了惊吓,漫无目的地狂奔了起来,带着一车四人——康闵、月锦、哑奴祖孙冲进了湖泊。 几人在水中死命地扑腾。 黑衣人冷冷地站在岸边,看着几人如同垂死的蝼蚁一般挣扎,最终,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僵硬着身子坠下了湖底。 湖面恢复了死亡一般的平静。 空破晓,孕妇一家用月锦给的银子租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踏上了前往灵芝堂的路。 阳光照在路边,鲜血染了一地,竟不知是谁的。 几名黑衣人戴着斗笠,逆着光,与一家子擦肩而过,许是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气,车内的孕妇一阵干呕。 黑衣人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面无表情地过去了。 …… 姬婉在姬家住了好几日,就是不肯回林家,姬老夫人急了:“虽我喜欢你陪着我,但你总不回婆家也不是个事儿,传出去,会惹人笑话的。” 姬婉照着镜子道:“谁敢笑我?” 姬老夫人瞪她。 姬婉放下了镜子:“好好好,我明早就走,行了吧?省得碍了您老人家的眼。” 住在姬家的最后一晚,姬婉是在桐院用的饭,回到落梅院,便有些不对劲,姬老夫人问她怎么了,她捂着肚子不话。 至半夜时,她忽然抓紧了姬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我……我肚子疼……怕是孩子出事了……” 姬老夫人就是一怔:“孩子?什么孩子?你肚子里有孩子?” 姬婉捂住肚子,在床上直不起身子:“请大夫……快请大夫!” 姬老夫人吓得脸都白了:“我这请!我这就请!” “等等……”姬婉抓住了祖母的手,冷汗滑落,“我……我不想让人知道……” 姬老夫人惶惶然道:“我知道,你快躺好!我这就把薇叫来!” 姬老夫人以自己头疼为由,让荣妈妈将乔薇叫了过来。 姬冥修这几日都在皇宫,倒是没什么不便,只是在给姬婉把完脉后,乔薇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这、这脉象太复杂了,我没见过,还是赶紧把我爹叫来吧!” 碧儿二话不地去了,可没多久,又回了,泪汪汪的:“老爷走不开!灵芝堂来了个难产三的孕妇,很凶险,老爷怕自己走了,那个孕妇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老爷要是不着急的话,就先在家里等等……或者……请个别大夫吧……” “啊——”姬婉疼得在床上打滚。 乔薇神色一肃:“不能等了!把人送到我爹那里去!” 姬婉抓住祖母的手,颤抖着身子,泪如雨下。 姬老夫人哭道:“祖母在呢,别怕,啊?” “祖母……”姬婉扑进姬老夫人的怀里,嚎啕大哭。 姬老夫人的心都要碎了:“你别哭,你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乔薇轻声道:“马车备好了,祖母,您在家歇着,我送大姐去灵芝堂吧。” 姬婉在姬老夫人的怀中哭成泪人。 姬老夫人哽咽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乔薇苦口婆心道:“那怎么行?更深露重的……” 姬老夫人痛心道:“婉婉都这样了,我这个做奶奶的,能放心把她丢了不管吗?!” 结果当然是乔薇拗不过姬老夫人,带着姬老夫人一块儿上了轿子。 姬婉的惨叫声几乎响了一路,连桐院都惊动了。 姬尚青掀开了被子,蹙眉道:“婉婉出了什么事?” 荀兰披着衣裳走进来:“好像是肚子疼,乔伯爷手头有病人,不能出诊,她便自己去了。” 姬尚青嗯了一声:“你派个人去瞧瞧。” “好。” …… 灵芝堂就在丞相府附近,快马加鞭,一刻钟便到了。 姬婉被乔薇扶下马车,碧儿与荣妈妈将老夫人搀下了马车。 姬老夫人火急火燎地进了灵芝堂。 乔峥好端端地坐在位子上,在他身旁,是一个身怀六甲的胖妇人,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一对公婆,与一个叔子。 几人神色镇静,丝毫不像一个难产的现场。 姬老夫人就是一愣,不待她会过意来,“疼”得直不起身子的姬婉直起身子了,云淡风轻地擦了汗:“累死本夫人了!” 姬老夫人花白的眉毛一拧:“这是怎么回事?” 姬婉两眼望。 一旁的孕妇抬起手,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胖脸。 不是六爷,又是谁? 六爷咧唇一笑。 乔薇也笑了。 坐上的男人、公婆与叔子也纷纷揭掉了脸上的面具,正是康闵、月锦与那对哑奴祖孙。 ------题外话------ 老祖宗知道啦,普同庆,有奖问答来一发 【六爷他们是什么时候易容的呢?】 A:在帐篷里易容的 B:出发前就易容了 【205】姬爹晓真相(一更) 姬老夫人惊得不出话了,难产的孕妇不难产,反而变成一个男人了,她丈夫不是丈夫,成一个面容清俊的后生了,那对年迈的老妇更是离谱,居然是个貌美如花的美娇娘,老大爷倒还是个老大爷,却也变脸了,伙子更是。 若到现在还看不出自己是被专程骗来的就不过去了。 “姬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姬老夫人怒喝。 姬婉被吼得心肝儿都颤了一下,别看她平时不怕地不怕,可这次,到底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不敢看姬老夫人的眼睛:“就是……有点事。” “什么事?”姬老夫人的语气更沉了一分。 姬婉哪里得清?她不过是配合乔薇把祖母诓过来而已,至于诓来之后怎样,又不是她计划中的事! 乔薇道:“祖母,我来吧。” 姬老夫人稍稍压了压火气,目光却依旧有些冷凝:“我一贯认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想到你也与你大姐一起胡闹。” 乔薇走上前,扶住了姬老夫人的胳膊,轻声道:“祖母,这次不是大姐胡闹,是我的主意,还望主母不要怪罪大姐。” “我去泡茶。”乔峥站起身,去了茶房。 六爷拍拍大腿:“我也去。” 屋子里就剩乔薇主仆、姬婉、姬老夫人主仆、几位证人……与一只端坐着,一板一眼品着茶的猴儿。 姬老夫人看了猴儿一眼,不知为何,总感觉这猴儿的仪态有点眼熟,像她家婉婉。 乔薇将姬老夫人迎上主位,让碧儿与荣妈妈扶姬婉下去歇息。 姬婉不走,乔薇道:“你怀着身子呢,别太折腾了。” 姬老夫人盯着姬婉的肚子,在得知这一切只是骗局的时候,她以为姬婉的肚子也是假的,别提多失望了。她看向乔薇,紧张地问:“真有了?” 乔薇点点头:“是的祖母,一个多月了,因月份尚浅,并未宣扬。” 姬老夫人松了口气,对姬婉道:“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先绕你一次,回头你生了,看我怎么跟你算总账!” 姬婉才不怕呢,与碧儿一道去后院的厢房了。 屋子静了下来。 姬老夫人的眸光落在几个明显出身不怎么样的证人身上,不明白乔薇怎么会与这群人来往。 乔薇给姬老夫人倒了一杯热茶:“祖母,抱歉用这种方式把您骗来,可如果不这么做,我恐怕根本没办法把人带进姬家。” “这群人?”姬老夫人的眉头皱了皱,“你要把他们带进姬家做事?” 乔薇摇头:“不是的祖母,他们都是十分重要的证人,他们有很重要的话对祖母。” 姬老夫人狐疑地看了众人一眼。 众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纷纷喝起了手里的茶。 乔薇看了看康闵:“祖母可知这位康公子是谁?” 姬老夫人问:“谁?” 乔薇道:“康公子是孙公子的好友。孙公子您应该记得,姑苏的世家,与荀家有过一门婚约,却不欢而终了。” 姬老夫人若有所思:“荀氏的未婚夫家,孙家?” 乔薇点头:“正是。” “你他有话对我,是什么?”姬老夫人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已与荀兰撇清干系的孙家的一个朋友能与自己有什么可的。 有些东西很厚,比如南墙,可就是有一大堆人往南墙上撞;而有些东西很薄,比如窗户纸,却很少有人愿意去捅破它。 乔薇大概是少数不害怕捅破窗户纸的人,对康闵道:“康公子,不如你来告诉我祖母,孙询与荀氏当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姬老夫人隐约察觉出什么了,眸光流露出了极强的讶异。 康闵走上前,对着姬老夫人抱拳行了一礼,正色道:“孙公子与荀氏情投意合,本是大好姻缘一桩,奈何有人从中作梗,害死了孙公子,也害死了我几个弟兄。我不求老夫人替我们几个做主,却也不希望老夫人继续被恶人蒙蔽。” 姬老夫人从未听荀氏与孙公子情投意合的事,更不知这桩姻缘是被人从中破坏的,姬老夫人狐疑地看向康闵,康闵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封信是孙询临死前的一个月写给荀氏的,拜托我转交给荀氏,我给忘了,想起来时一切已成定局。” 乔薇接过信,打开了递给姬老夫人。 孙公子虽是世家公子,但自幼不喜墨宝,喜好舞刀弄枪,写字的水平差强人意,但意思是明白的,大致是离大婚只剩一月期限了,他要乖乖地待在家中,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夜探深闺,望荀兰不要介意。 老夫人看完,脸色就沉了。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么大婚前,孙公子真的夜探了深闺?荀氏竟然没阻止?二人怎可作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 姬老夫人压下心头乱窜的火气:“你有人从中作梗,又是什么意思?” 康闵道:“当年的花来得蹊跷,孙公子与几位知道他与荀氏关系的人都相继染上了花,我也出了疹子,只是并非花,对方大概以为我已经染上,便没再刻意地动手,我因此逃过了一劫。” “你有何证据?”姬老夫人问。 康闵叹道:“老夫人,我有什么理由骗您呢?我的兄弟们都死了,我也不过是苟活着罢了,就算您信了我,也不能把兄弟们赔给我。您要是不信,只管想想,荀氏当年是怎么起孙公子的?” 姬老夫人沉默了。 乔薇虽不知后妈是怎么向姬老夫人汇报的,但想来,没道出自己与孙公子认识的事情吧?否则以老夫人的迂腐劲儿,指不定让她为孙公子守节三年呢。 “她又是谁?”姬老夫人看向一旁的月锦。 月锦起身,给姬老夫人行了一礼,道:“民妇月锦,给老夫人请安。” 姬老夫人蹙眉:“你也是认识孙公子?” 月锦恭谨地答道:“奴婢不认识孙公子,奴婢早年是梨春院的姑娘,与牡丹共过事。” 青楼的姑娘?姬老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乔薇解释道:“牡丹便是那位与袁公子私奔的头牌。” 姬老夫人就是一愣:“她?” 乔薇点点头,看向月锦,示意月锦下去。 月锦到底是在京城见过世面的,被调教得知书达理,礼数周全,她微微颔首道:“我比牡丹先来的梨春院,那时,我是梨春院的头牌,自从牡丹来了之后,我便屈居第二了,因着这个缘故,我对牡丹很是不满,也对牡丹格外的留意。牡丹与袁公子其实很早便相识了,袁公子欣赏牡丹的才情容貌,想为牡丹赎身,将牡丹养在外头做个娇滴滴的妾室。牡丹不愿意。我们青楼女子,并非全是做皮肉生意的,牡丹卖艺不卖身,想求娶她的大户公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袁公子在那些人里头只能算中等偏上,牡丹瞧不上袁公子也是情理之中。 但突然有一,牡丹江袁公子领回自己的香闺了,香闺可不是待客的地方,是姑娘们自己的屋子,对于牡丹的做饭,我们都感到十分诧异,但我们也只是以为牡丹要与袁公子秉烛夜游而已,像对待从前的那些入幕之宾一样,哪知次日妈妈派人去叫牡丹,才发现牡丹的床铺上有落红,牡丹把自己给袁公子了。 又过了几日,我们才听袁公子与一位大户人家的千金结了亲,我们都问牡丹是不是吃醋了才这么做,牡丹笑着是。” 姬老夫人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那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就是荀氏?” 月锦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没过多久,袁公子便与牡丹私奔了,是,不想娶那个千金,但那户人家实在太过厉害,他家得罪不起,一日在京城,就一日要娶她,不如远走高飞。” 那个大户人家是姬家无疑了。 尽管已经知道这件事,可听月锦起个中细节,姬老夫人仍是气得不轻。 月锦接着道:“老实,牡丹与袁公子并不般配,她会为了一点嫉妒就把自己给了袁公子,我们都有些不可置信,有姐妹,牡丹不过是玩玩袁公子,玩腻了,也就该把他踹了。可是两个月过去了,牡丹仍与袁公子如胶似漆,我们又以为,牡丹是真的对袁公子动了心,直至有一日,我路过牡丹的房间,听到牡丹与丫鬟的谈话,丫鬟避子汤喝多了,会损伤身子,你既这般心悦袁公子,不如给他生个孩子算了,有孩子傍身,日后也不必再来这青楼卖笑,牡丹却讥讽地,让我给那个呆瓜生孩子,下辈子吧!” 乔薇顿了顿,道:“这么,牡丹并不喜欢袁公子。” 月锦点头:“没错,我当时十分的震惊,袁公子又不是牡丹惹不起的人,牡丹何须如此委身于他?我想不通。又过了几日,牡丹的房中来了一位客人,牡丹与那位客人吵起来了,客人走后,牡丹大哭了一场,我忽然间觉得,牡丹心悦的应该是那个男人才对。可谁料第二,牡丹便与袁公子私奔了。” “谁提出私奔的?”乔薇问。 月锦道:“牡丹。”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明明不喜欢袁公子,却百般勾引袁公子,要是真有了心上人,拿袁公子与心上人赌赌气,可那也不必把自己的清白搭进去。 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针对袁公子的预谋。 但为什么要针对袁公子呢?袁公子招谁惹谁了? 若是要毁掉袁公子的前程,可袁公子并不致仕,他上不上青楼,又有什么关系?传开了,也不过是笑他一句荒唐,亲事上多些不顺罢了。 可不是不顺吗? 姬家得知了消息,第一件事便是退掉了袁家的亲。 乔薇心中明白,面上却没有任何表露,也无需表露了,老夫人只要不是傻子,就该想得比她多才多。 姬老夫人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珠儿坐在她旁边,都觉得她抢了自己黑美人的风头。 姬老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又看向另一边的祖孙:“你们想必是周家的人了。” 她确实不是傻子,从康闵开口,她便猜出一切是冲着荀兰来了的,既已有了孙公子的熟人、袁公子的熟人,想来周公子那边也多少要来凑凑热闹了。 哑仆如今已不在周家做事了,但六年前的那一幕,他至今难忘。 他比划着,他孙子道:“我爷爷,周家闹鬼,周公子是被厉鬼吓死的。” 古人是很迷信的,便是姬老夫人,也对鬼神非常的敬畏,姬老夫人正了正神色:“经常闹鬼吗?什么鬼?” 哑仆比划,他孙子解道:“就周公子大婚那晚闹了鬼,是个厉鬼,又高又大,身长八尺。” 八尺有些夸张了,姚明都没这么高呢,不过也不排除踩高跷,乔薇心想。 姬老夫人问道:“你爷爷当时怎么不?” 伙子哼道:“我爷爷也吓坏了啊,病了好几呢,回到周家就发现伺候的下人都被拖出去陪葬了,我爷爷哪儿还敢?夹起尾巴做事,别被人想起来才好呢。” 如果厉鬼是在婚房中出现的,那么荀氏也该看见了才是,她为什么没被吓到?若她胆子大,倒也得过去,但她隐瞒婚房的动静,就有些不过去了。 她宁可让周家人误以为周公子是被她克死的,都不肯道出真相,为什么? 因为道出真相了,周家是不会把她怎么样了,她也自此是周公子的未亡人了。 姬家会把一个周家的寡妇接回府中吗? 可如果周家要把她处死,姬家必定不会坐视不理,闹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谁也不会放心她继续待在周家,那么,将她接回姬家就是必然了。 姬老夫人按住昏昏沉沉的脑袋,冲击太大了,她一下子难以消化。 乔薇顺了顺她的脊背,她好受了些,问乔薇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 乔薇明白姬老夫人会起疑,并不打算刻意隐瞒,道:“刚刚扮孕妇的那个人,是一个江湖朋友,冥修也认识他,这些人是我拜托他找来的。” 听见自己孙儿也认识对方,姬老夫人缓缓点了点头,也没问乔薇是从几时开始怀疑荀兰的,而是道:“你让我静一静。” 荣妈妈走过来,将姬老夫人扶回了厢房。 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珠儿打了个呵欠,跳下地,一手扶着腰,另一手托着(自认为)九个月大的孕肚,八字脚,一崴一崴地进了屋。 众人望着那只表演怀孕的猴,眼珠子都差点瞪掉了,不是这猴子太,他们怕是要以为她真的怀孕了! 灵芝堂够大,乔薇给康闵等人安排了屋子住下,期间,桐院的春之来了一趟,询问姬婉的状况。 姬婉已经在厢房睡得雷打不醒了。 乔薇就道:“肠绞痛,吃了药,睡下了,但需观察一晚,确定不复发了才能回去,今晚我们都歇在这边,你去回禀老爷,让他不必担心。” “是。”春之退下了。 六爷色眯眯地看着转身离去的春之,就要上前把春之扑了,让乔薇拦住了。 六爷悻悻地砸了咂嘴,不能强抢民女的日子,是多么无趣与无奈。 乔薇看了六爷一眼,六爷还穿着民妇的衣裳,假肚子倒是拿掉了,但他自己的肚子也不,乔薇戏谑一笑:“六七个月了吧?” 六爷白了乔薇一眼,没良心的,他是为谁才穿成这样的? “你爹的衣裳都太了,爷穿不下!” 在帐篷与死士相互易了容后,他的行李都在马车上,被假六爷带走了。 乔薇笑了笑,不再打趣他了,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人跟踪的?” 六爷道:“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要搜查消息,势必会闹出动静,我被盯得太死,甩了几次没甩掉,才想了这么一出金蝉脱壳的法子。” 起来云淡风轻,可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当时的情况究竟有多凶险,他们之中,但凡谁的手脚慢了一步,都可能全军覆没。 索性大家都挺争气的,成功骗过那伙人,也成功抵达了京城。 “你家老太太能信吗?”六爷不放心地问。 乔薇摊手:“我做了我能做的,信不信是她的事了。” 六爷喝了一口茶。 乔薇又道:“那伙劫匪有消息了吗?” 六爷摇头:“暂时还没。” 乔薇想了想:“如果前面都是有人算计的,那么劫匪一定也是计划之中的了,如果老夫人信了康闵他们,就不难猜出劫匪一事也潜藏了猫腻。” 六爷蹙了蹙眉:“老太太信任她这么多年,很难一下子就怀疑上吧?” 乔薇淡淡一笑:“信任与怀疑本就只有一墙之隔,把这堵墙推到了,怀疑便会铺盖地而来了。” 何况,这堵墙,还未必是固若金汤的,所有人都信任后妈,一大半是后妈的为人确实无可挑剔,另一半大概就是所谓的从众心理在作祟了,大家都好,一个人跳出来质疑,会遭受内心与外界的双重拷问,这必然会带来巨大的压力,但如今,她与姬婉已经率先跳了出来,将这股压力背在了自己身上,老夫人便可轻松地顺从本心,处理起来也能更公允了。 姬老夫人在房中躺了一夜,这一夜,她几乎没有合眼,一闭眼就是那个瘦的姑娘,穿着并不保暖的旧衣裳,瑟缩在寒风中,睁大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无辜而又害怕地看着她。 就是这样一双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睛,让她心疼了那么多年,可到头来…… 姬老夫人闭上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姬婉在灵芝堂“留观”了一整晚,并无大碍,一亮,便被林姐夫接回了国公府,乔薇则陪着姬老夫人回了姬家。 荀兰前来给姬老夫人请安。 姬老夫人没有见她,而是道:“把尚青叫来,我有话对他。” 姬尚青的伤势痊愈了大半,已能下地走路,听到老夫人的传召后,即刻来了落梅院。 今年的冬季来得晚,却也来得猛,寒风凛冽,吹得窗子里呜呜作响,掀开帘子的一霎,一口冷风灌入,整个屋子都好似凉了下来。 姬老夫人坐在炕上,容颜憔悴。 姬冥修赶忙走上前,担忧地问道:“母亲,您怎么了?是不是昨夜照顾婉婉没睡好?” “不是婉婉。”姬老夫人屏退了下人,拍了拍一旁的座位,“你坐下,我有话对你。” 姬尚青隐隐觉得姬老夫人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母亲不,他也不好追问,依言坐下了。 姬老夫人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咱们娘俩许久没话了。” “母亲。”姬尚青愧疚。 姬老夫人把桌上的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时候就爱吃栗子,婉婉随了你,这是新做的栗子糕,尝尝看。” 姬尚青尝了一口,还是原先的味道,却不知怎的,有些食不知味。 姬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接下来的话让她有那么一丝难以启齿,她顿住,犹豫了一会儿,才定下心道:“荀氏过门这么久,我想问问,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姬尚青沉吟片刻,道:“荀氏贤惠,办事得力,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姬老夫人道:“当初你要娶荀氏,我原是不同意的,只是她出了那样的事,你自责于心,我不忍你终日消瘦下去,便开口答应了你们的亲事。现在我来问你一句,若是没有当初那件事,你可依旧愿意娶她?” 姬尚青不解道:“母亲,您到底是怎么了?你的话,儿子不明白。” 姬老夫人自嘲一笑:“我或许有看走眼的时候,但尚青,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想什么,我这个做娘的能不明白?我且再问你,荀氏与孙家公子、袁家公子、周家公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姬尚青眉心就是一蹙:“母亲,您什么呢?儿子做什么了?” 姬老夫人揉着心口,点了点头:“看来不是你做的,我总算是能放下心来,免得将来到了地底,都没脸见你父亲。” 姬尚青古怪地看着姬老夫人:“母亲您不会是怀疑儿子故意破坏了荀氏与那几人的亲事吧?儿子没有这么做过,一次也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不过……”姬老夫人顿了顿,苦涩地笑道:“你喜欢那丫头吧?一直都喜欢。” 姬尚青身子一僵。 姬老夫人痛心道:“你当我为何同意让她回到姑苏,去完成一桩姬家完全有能力推掉的亲事?你又当我为何你将她接回姬家后,迫不及待地给她找了另一门亲事?” 姬尚青涨红了脸。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原来,早已被母亲洞悉了。 姬老夫人难过地道:“她是昭明养大的孩子,你怎么能对她动念呢?你这么做,对得起昭明吗?我将她远嫁周家,她在周家出了事,你撇下公务去把她接回来,我拦都拦不住!你真以为我这个做娘的……是个傻子吗?” 姬尚青臊得不行:“母亲……” 姬老夫人含泪道:“她出了那样的事,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抛下她,我心疼你,我答应了,可是尚青,我或许错了呀……” 姬尚青看着姬老夫人眸中的泪,心疼地问道:“母亲何错之有?” 姬老夫人却未答他,而是道:“尚青,你可信母亲?” 姬尚青点头:“我信。” 姬老夫人从宽袖中拿出一封信,递到了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姬尚青打开了孙询写给荀兰的信,看完,整个脸色都变了。 ------题外话------ 月票,月票,月票,重要的事三遍 下午还有一更 【206】二更 气晴好,青莲居的山茶花开了,花团锦簇,明艳瑰丽。 两个白团子在花丛里咬来咬去,望舒跟着哥哥念书,眼睛早跑到两只白身上去了。 乔薇坐在偏厅,给最后一个前来看诊的病人开了方子,靠上椅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碧儿抱着一大堆东西,火急火燎地走进屋,东西堆得太高,都遮了她视线,她磕磕碰碰,总算把一满怀的物价儿完好无损地放在了桌子上。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累死我了!” 乔薇翻了翻桌上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呀?” 碧儿擦了把汗道:“我也没看呢,荣妈妈让我拿回来的。” 乔薇随手打开一个放在边上的盒子:“人参。”又打开另一个,“鹿茸。”打开第三个,“虫草。” 碧儿惊讶:“这么多好东西啊!” 乔薇关上了盒子:“收着,回头拿去灵芝堂。” 碧儿笑道:“就知道夫人对老爷好,嫁人了也不忘给老爷补身子。” 乔薇睨了她一眼:“拿去灵芝堂卖。” 碧儿咋舌! 这么多人参鹿茸虫草雪莲,少能卖个几百上千两银子吧,不枉费她辛苦了那么久,乔薇把盒子全部用包袱装好:“哪出门别忘了给我爹带过去。” “知道了。”碧儿撇撇嘴儿,把包袱收进了柜子,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沙漏,“夫人,都过去这么久了,老爷与老夫人谈完了没呀?” 都快吃中午饭了,按理是谈完了,就不知谈得怎么样,老夫人心软,姬尚青看着心硬,可在某些事情上,也颇有些儿女情长。 乔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你去瞧瞧?” “好!” 碧儿忙不迭地去了,刚跑出院子没多久,又呼哧呼哧跑了回来:“老爷回青莲居了!我刚刚看见了!” 乔薇问:“脸色怎么样?” 碧儿挠头,想了想道:“很凶。” “他什么时候不凶?”乔薇道。 “比平时还凶!这样的。”碧儿瞪圆眼睛,做了个气鼓鼓的表情。 乔薇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公爹是生气了,就不知是在气什么,气后妈与孙询的私情,还是气后妈不择手段地嫁进了姬家。 “得去瞧瞧。” “什么?”碧儿没听清。 乔薇莞尔一笑:“六爷东奔西走那么久,好容易出成果了,我得去验验。” 碧儿张大了嘴:“夫人,你不会是想……” 乔薇拍拍她肩膀,潇洒地去了。 桐院位于南府的中轴线上,除了老太太的落梅院,便属它的地理位置最佳,它一共三门,前门,后门与一个平时不怎么用的侧门。 据原先侧门才是后门,但扩建之后,这个门就不大方便了,于是给锁了起来,也没什么人看守。 这种门对于乔薇的难度,大概等于捏坏一个纸杯。 乔帮主单手一堆,吧嗒,门栓掉了。 乔薇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挂好门栓,进了内院。 这会子正吃饭,院中人少,乔薇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回廊下。 没什么人嘛,太容易了! 乔帮主大摇大摆地走向荀兰的屋子。 “春之,厨房给了红烧狮子头,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乔宗主一把窜到了房梁上! 春之与秋萍手挽手地从她身下走过。 待二人走远,乔薇跳了下来,望望几乎高大两米的房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窜上去的,太猴儿了! 荀兰的屋子就在拐角第一间,眼看着就要走到了,前方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 乔薇眉心一跳,胡乱推开手边的门,走了进去,她隐约觉得这间屋子有点眼熟,好像来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她祈祷着姬尚青先回自己的屋,待她溜进了荀兰的屋,再去找荀兰。 不多时,她心想事成了。 姬尚青果真回了自己的屋子,就是这一间…… 乔薇想死的心都有了,姬尚青给她钥匙的那一次,不就是把她叫来了这间屋子吗?她居然给忘了?! 姬尚青脚步声渐近,乔薇心念一动,拉开书柜的门,坐了进去。 书柜正对着姬尚青的书桌,乔薇坐在里头,从狭窄的缝隙中,可以看见姬尚青的举动。 他的脸色,诚如碧儿所言,凶得骇人。 他将一封信丢在了桌上,沉沉地坐下,弓着脊背,似乎是按了按脑袋,随后他起身,转过来,走向了书柜。 乔薇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探出了手,拉开书柜。 乔薇一句“父亲”都滑到嘴边了,却听见咯吱一声,是柜门被拉开了,却不是自己这一扇。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 从门缝中,她看清了姬尚青取出的东西,是一幅画像。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欣赏画像,公爹你到底怎么想的?! 赶紧把后妈叫过来,对质对质对质啊! 姬尚青缓缓打开了画像,他背对着乔薇,乔薇看不清他表情,却能从他的动作上看出他的温柔与心。 乔薇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画宝贝成这样? 乔薇伸长脖子,想瞅个明白,奈何格子就这么高了。 姬尚青的手指在画像上缓缓地拂过。 他什么也没,也不去吃饭,就那么静坐着。 乔薇等了半不见他出去,打了呵欠,脑袋一歪,靠在柜子里睡着了。 等乔薇睁眼时,屋子里已经点起了油灯,姬尚青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手边是那幅画。 ------题外话------ 雄心壮志地想写个几千字的大肥章,结果卡文卡的不要不要的,先更一个短君,明日让粗长君上阵! 献上一则剧透:这是一幅画像,但具体是谁的呢? A:荀兰 B:昭明公主 【207】姬爹之怒 咚咚咚! 春之叩响了房门,轻声道:“老爷,该吃饭了,您午饭就没吃,晚饭好歹用些吧,膳房做了您最爱吃的鲈鱼。” 咕噜~ 乔薇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在柜子里睡了这么久,她也很饿啊。 幸而春之声音够大,盖住了她肚子里的咕咕叫。 乔薇打开了望舒的荷包,杏仁酥、五仁酥、栗子糕、花生乳糖…… 乔薇挑眉,捏了一块花生乳糖放进嘴里,真甜! “老爷,老爷您是睡了吗?”春之没等来姬尚青的回应,壮胆继续问了几句,“儿凉,奴婢给您添一床被子吧?” 你直接奴婢给您暖床吧? 乔薇打了个呵欠,后妈身边的两个丫鬟,秋萍样貌平平,老实巴交,对后妈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个叫春之的就不那么心思单纯了,长了一张狐媚人心的脸,打扮不招摇,却处处透着心机,又懂得温柔体贴,她要是男人,时日久了,恐怕难逃这妮子的温柔乡。 偏她公爹呢像块木头似的不解风情,真是辜负了后妈的一番美意啊。 春之又敲了几声门:“老爷,我给您送被子,我进来了。” 姬尚青没话,乔薇看着他背影,依稀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而这一切,春之自是不知的。 春之推开了房门。 屋内只掌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姬尚青就坐在油灯下,容颜冷峻。 这是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并不让人感到苍老,反而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春之只是看着,脸色便一阵发红。 她将被子铺在了屏风后的床铺上,缓缓走出来,那优雅与温柔的模样,在乔薇看来,竟是有几分后妈的味道。 看来这丫头还不算太傻,知道姬尚青就好这一款,只不过她的姿色虽算上乘,可与后妈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不模仿还罢了,一模仿,就成东施效颦了。 “老爷,您在看什么?”她温柔地走上前。 却在离姬尚青几步之遥时,被姬尚青冷冷地喝住了:“你出去,叫你主子过来。” 春之先是一怔,随即失望地低下头:“是,老爷。” 乔薇的眸子亮了亮,好戏要登场了! 荀兰大抵并不知姬尚青叫自己所为何事,云淡风轻地走进来,脸上挂着温柔的神色:“尚青,你叫我?” 只听声音,都让乔薇的心头酥了酥,她是女人她都真的很想把她给压了,难怪公爹对这个女人如此着迷。可既然这般着迷,出了这种事,公爹又究竟信还是不信? 姬尚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冰冷让荀兰的眸光微微一顿:“尚青,你怎么了?” 姬尚青将桌上的信,推到了她手边。 信封上写着荀氏亲启。 那熟悉的字迹,不知可让荀氏想到了孙询,书柜正对着后妈,乔薇从门缝打量着后妈的神色,她淡定地拿起了信封,取出信纸,缓缓看完,自始至终,神色都没有多大变化。 乔薇佩服得五体投地,能在姬家逍遥这么久,赢得所有人的信任,不是没有几分本事的。 “你有什么要的?”姬尚青沉沉地问。 荀兰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低声道:“你就为了一封信,找我兴师问罪吗?” 姬尚青沉声道:“为什么不你和孙询曾经来往过?我去探望你的时候……你一个字也没!” 公爹还去姑苏探望过后妈的呀?听公爹这咬牙切齿的语气,似乎在姑苏,二人就有过什么了?太出格的事儿大概做不出来,眉目传情总该是有的。 若果真如此,后妈无疑是在作死了。 脚踩两船啊,哪个男人受得了? 荀兰的睫羽颤了颤,捏紧了信封道:“我与他没有私情。” “信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每晚都去私会你!” 荀兰道:“他每晚来烦我,难道也是我的错?” “你可以!”姬尚青捏了拳头。 荀兰的眸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委屈:“向谁?是你,是姬家,还是我的叔叔婶婶?你当时不也不要我吗?我了又有什么用?我叔叔婶婶只想早些拿到孙家的聘礼,才不管孙公子有没有日夜前来烦扰我。你们让我,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敢?” 姬尚青被噎得哑口无言。 乔薇啧啧摇头,奥斯卡欠后妈一个影后,这恰到好处的委屈,把她的心都差点看疼了。 公爹,hld住啊! 姬尚青就道:“那你也不敢瞒我!” 荀兰道:“我想过对你,但死者已矣,我何必再议他是非?” “好一个议他是非?” 姬婉讥讽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乔薇斜斜一瞄,就见姬婉迈着优雅的步子,跨过了门槛,她仰着尊贵的透露,像极了一只骄傲的孔雀,她淡淡地扫了荀兰一眼,从荀兰手中夺过信,打开了,一边看,一边嘲讽地道:“书香门第的姑娘,不会连几句话都读不懂吧?这上头写得清清楚楚,‘赏月泛舟,执子之手,湖光山色,犹不及卿,不知何时能再同游之’。都亲亲我我地泛过舟了,还是孙公子一厢情愿地纠缠?他跑进你香闺,你无力阻止,怎么和他出门,也是被他绑出去的不成?” 荀兰完美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又云淡风轻地道:“我没有和他出去过,荀家人都知道,我回府两年,从未踏出府门半步。” “是吗?”姬婉看向门外,“康公子,有人嘴硬不肯讲实话,不如你来,孙公子与我后娘究竟有没有一块儿出去过。” 康闵走了进来,先给座上的姬尚青拱手行了一礼,他是习武之人,一眼便察觉到了书柜里藏着一个人,但对方的气息有些熟悉,他没有轻举妄动,随后,他看向了一旁的荀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荀兰的真容,总听孙公子夸赞他的未婚妻多么貌美倾城,他一直不信,而今见了,才明白为何孙询会为她神魂颠倒。 姬婉也美,却太过犀利,乔薇的美,带着一股睥睨下的霸气,男人还是更喜欢这种温柔如水、能待自己如帝王的女人。 康闵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但很快,他回过了神来,对姬尚青道:“我是孙公子的朋友,我可以证明信上的内容都真的,孙公子曾包下一艘杨河的画舫,与当时的荀姐私会,那是他二人唯一一次出来,我们几个都想一睹荀姐的真容,也悄悄地租了一艘画舫,跟在二人后头,二人泛舟至半夜,孙公子才将荀姐送回了荀府,是翻墙进的,所以荀家人并不知晓。 后半夜,孙公子兴奋得睡不着,又将我们几个叫上了画舫,彻夜饮酒作乐,那是孙公子最后一次见荀姐,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孙公子。那晚之后,孙公子便回到孙家安心等待大婚。” 姬婉狐疑地蹙了蹙眉,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你不是孙公子和你几位朋友的花来得蹊跷吗?会不会就是这一晚在画舫染上的?” 康闵微微一愣:“你这么一,我倒是的确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在孙公子将荀兰送回荀家后,孙公子因终于一亲了芳泽,兴奋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叫上他们到画舫,好一通炫耀,他们喝多了,觉着厢房憋闷,便去船头吹风。 当时有个艄公,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他们虽觉着大热穿成这样十分奇怪,却也懒得多问,后面他们在甲板上睡着了,他依稀记得是艄公将他们一个个背进厢房的。 亮时,他们醒了,艄公却已经不见了。 只不过,谁会去在意一个艄公呢? 不是姬婉问起,康闵大概一辈子不会想起那个艄公来。 姬婉笃定道:“就是艄公了!艄公感染了花,趁着你们入睡,将花传染给了你们!” 乔薇摸下巴,难怪同样与孙公子来往密切的后妈却没有染上花,根本是在她走了之后才动手的,如此,一切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婉姐姐棒棒哒! 姬婉淡淡地看向荀兰:“这下你没话了吧?” 荀兰道:“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什么。” 姬婉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嘴硬也没用。” 荀兰淡道:“你所谓的人证,就是找个我根本见都见过的人,用一些我没有做过的事来指责我?” 耍嘴皮子,可真没几个人赢得了姬婉,姬婉讥讽地笑了一声,炮语连珠道:“你要是真的没有做过我为什么要来指责你?你得罪我了吗你抢我家产了吗?有没有你我该分到手的家产都已经分到手了不该我分到手的就算你死了我也一个子儿都分不到我脑子进水了才会冒着得罪我父亲的风险跑来揭你的短?” 乔薇一口气憋在喉咙,婉姐姐你这肺活量,都不带喘气的! 姬婉的没错,荀氏与她之间并无任何利益上的冲突,荀氏也一贯待姬婉不薄,姬婉实在没必要跑去污蔑荀兰,这么做,对姬婉又有什么好处呢? 若姬婉是嫉妒荀兰抢了昭明公主的位置,那也不该等到荀兰在姬家地位已经稳固了才跑来找荀兰发难。 要知道这几年,姬婉有无数的机会给荀兰添堵,可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若不是荀兰真的做了错事,姬婉何至于此? 荀兰捏紧了手指。 姬婉呵呵一笑,抬手抚了抚鬓角,恣意地道:“你欺骗我父亲的感情在先蓄意谋杀孙公子与他几位无辜的朋友在后,你这样的人实在不配做我父亲的妻子!不过我父亲对你感情太深一件事恐怕不能令他寒心,幸好你够配合做了不止一件。” 康闵的气儿也憋在喉咙了,听林夫人话,怎么比练功还累啊…… 姬婉看向门外:“月锦,胡大爷,你们可以进来了。” 姬家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即便姬婉,也不能任意地带上三五个陌生人出入府邸,是老夫人坐镇,才将人顺利地带了进来。 月锦与胡大爷各自交代了自己所知的事,与在姬老夫人跟前的别无二样。 姬尚青的气场渐渐冷凝了下来。 乔薇能感受到他的震惊与愤怒,一边暗叹老夫人果真怕伤了儿子的心,只道出一半事实,一边又庆幸姬婉虽然心软关键时刻却并不掉链子。 月锦与胡大爷交代完所有的信息,姬尚青不知何时抓在手中的毛笔已经断成了两截。 “事实就是这样,孙公子的花也好,袁公子与青楼牡丹的私奔也罢,抑或是周家公子新婚夜暴毙,都不是巧合。孙公子出事前,见过荀氏,周公子暴毙时,荀氏就在现场,袁公子倒是没见过她,但牡丹曾见过一个人,那人就算不是荀氏,想必也与荀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姬婉着,看向了姬尚青,“父亲,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怎么做也由你,我反正已经嫁了,姬家的事,起来与我没多大干系了,大不了我眼不见为净,以后都不回来便是了!” 姬尚青神色复杂。 姬婉看了看康闵等人,又看向荀兰,毫不客气地道:“这几个证人在来的路上遭遇过追杀,不知是巧合呢还是有人已经知道我在查探她的底细。若是巧合,想来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荀兰垂眸,静静地拽着手中的帕子。 姬婉又看向了姬尚青:“父亲,你还有什么想问他们的?没有的话,我先把人带下去了。” 姬尚青仿佛一瞬间疲倦到了极致,抬手,沙哑着嗓子道:“下去吧。” 姬婉带着康闵等人转身离去。 快跨过门槛时,姬尚青叫住了姬婉:“你为什么突然查这些?” “为什么不重要了吧。”姬婉顿住步子,抬手摸上尚且平坦的腹,“我怀孕了,这一次,我不想再滑胎了。” 姬尚青愕然地看向了姬婉,姬婉却没再什么,迈步出了桐院。 桐院的丫鬟不知出了什么事,老爷突然将夫人叫去书房,姑奶奶又带着几个穷酸的平民冲进了书房,丫鬟们面面相觑,害怕地看着姬婉一行人离开,又悄悄地围在了院子里,巴巴儿地瞅着书房,想知道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尚青。”荀兰轻轻地握住了姬尚青的手。 姬尚青心情复杂地将她的手拿开:“婉婉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荀兰摇头:“我不知道。” 姬尚青隐忍着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 荀兰轻声道:“我真的不知道。” 姬尚青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曾经忍不住地沉溺,这一刻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你一个人做不来这些事,那个人是谁?” 荀兰半蹲下身子,单手抚上他的腿,仰头虔诚地望着他:“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 姬尚青避开那双温柔的眼睛,撇过脸,望向幽暗的角落,徐徐道:“回京的途中,遭遇的一伙劫匪,是不是也不是偶然?!” “尚青。”荀兰受伤地看着他,“你就那么不信我?” 姬尚青艰涩地道:“我就是因为信你,才将你娶进了门,我待你如昭明,可到头来……却发现你一直在欺骗我!你究竟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尚青……” 姬尚青拿开她放在他腿上的手,站起身来:“你太令我失望了。” 荀兰抓住了他胳膊:“尚青……” 姬尚青抽出了胳膊,冷漠地看着她:“给你两个选择,交出那个人,或者离开姬家。” 荀兰面色一变:“尚青。” 后妈的脸色终于变了,看来她也不是没有软肋嘛,离开姬家,就像是会要了她的命似的,但她似乎也不能出卖那个人。 想想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她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如果她把那个帮凶交出来了,岂不是等同承认了自己真的犯过错了?所以她不能交,可如果不交,姬尚青又会将她逐出姬家。 什么叫进退两难,这就是了。 乔薇心里乐开了。 后妈啊后妈,当初给姑奶奶下五日欢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吧? 看你这次怎么翻身!“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早我要答案。” 姬尚青完,将画卷放回柜子,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荀兰在房中静默了良久,随后,熄了油灯,也出了屋子。 乔薇赶忙推开了柜门,伸长腿,狠狠地揉了揉,待到麻木的双腿恢复了知觉,才踮起脚尖,拉开了上头的柜门。 柜子里有不少画像,但只有一副残留着姬尚青的体温。 乔薇打开了画像。 是个端庄温柔的少女,在花丛中,含羞而笑。 十四五岁的年纪,如豆蔻一般,青涩中,透着一丝不经意的妩媚。 但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双温柔的眼睛,温柔得近乎美好。 乔薇没见过自己母亲,但她想,如果她母亲是全下最温柔的女人,大概……也应该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吧? ------题外话------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二更,如果四点没更,那就是没有了 【207】圆房 乔薇悄悄地出了书房,这会子已入夜,各房都准备洗漱,除了守门的婆子与几个担水提物的丫鬟,院子里行人不多。 乔薇穿过回廊,一路往侧门而去。 路过荀兰的屋子时,从窗户里听到秋萍轻轻的劝慰声,大致是奴婢虽不知夫人与老爷怎么了但老爷外冷心热,只要夫人肯低个头,好生和老爷认个错,老爷一定会原谅夫人的。 乔薇心道,傻丫头,这可不是认个错就能揭过的事,你家主子自作孽不可活,自求多福吧! 秋萍又劝慰了荀兰几句,什么老爷平时这么疼爱夫人,夫人何不亲自给老爷煲个汤送去,以表歉意云云。 乔薇听到这里,其实有些替后妈感到悲哀,秋萍又不知后妈与姬尚青发生了什么事,却一味地将责任怪罪到女人头上,真是时代的悲哀,女人的不幸呐! 感慨着,乔薇来到了侧门,耳畔回响的最后一句是秋萍的老爷这么多年从未碰过别的女人,对夫人可谓用情至深,门被人钉上了,恐破开闹出动静,乔薇翻上了院墙。 坐在院墙上,乔薇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公爹真那么喜欢你,还会在书房看另一个女人的画像?那个女人比你年轻、比你温柔、比你有气质,我公爹就喜欢老牛吃嫩草,咋滴?不服气?” 话落,余光瞟见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正是从桐院出来准备不知去哪儿散散心的姬尚青。 姬尚青面无表情地看向乔薇。 乔薇的眉心突突一跳。 从公爹的院子翻出来,讲了公爹的坏话,抖了公爹的秘密,被公爹当场抓包,全下最尴尬的事,全让她一人遇上了! 偷听墙角都没出事,翻墙却被抓了,这是栽在了临门一脚啊! 就在乔薇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向姬尚青解释时,姬尚青却迈开步子走掉了。 乔薇就是一愣,望望姬尚青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这是没发现她呢还是没发现她呢? 乔薇正要跳下来,姬尚青却又折了回来,看了乔薇一眼,道:“我只比昭明大一岁。” 乔薇茫然。 …… 乔薇回了青莲居,望舒坐在椅子上,晃动着肉呼呼的胖腿,一板一眼地背道:“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娘亲!” 望舒看见了乔薇,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扑进乔薇怀里,笑嘻嘻地道:“娘亲娘亲,我会背了!哥哥教的,我全都会了!” 乔薇揉了揉她脑袋,欣慰地道:“这么乖呢。” “是呀是呀!我好乖的!”望舒着,在乔薇的袖子里一阵翻找,“娘亲,我的东西呢?” “你的东西呀……”乔薇一笑,抬手去摸宽袖里的荷包,一摸,怔住了。 刚刚在柜子里太饿,她把荷包里的东西吃完了…… 景云朝乔薇看了过来:“娘亲你不会是把妹妹的东西吃完了吧?” 望舒的眉头一皱:“娘亲你真的把我的东西吃完了吗?” 乔薇:“我……” 望舒瘪瘪嘴儿,哇的一声哭了! 姬冥修从皇宫归来,一进院子便听见女儿嚎啕大哭,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打了帘子进来:“望舒怎么了?” 爹爹回来了,望舒哭得更大声了。 姬冥修走上前,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包子抱进怀里,皇宫住了几日,被昭王与沐将军吵得乌烟瘴气,难得回家一趟,这家伙又哭上了。 姬冥修有些忍俊不禁,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哭什么?想爹爹了?” “嗯!”望舒抽泣着点点头,脑袋埋进他怀里,眼泪鼻涕洒了他一身。 景云看着妹妹霸占冥爹爹,吃味儿地道:“妹妹才不是想爹爹了,是娘亲吃了她的糖和点心,她生气了。” 乔薇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儿子这边,抱怀看着哭得昏暗地的女儿,挑眉道:“就是嘛,几块糖和点心罢了,吃了就吃了,还哭鼻子。” 望舒哭得更大声了。 那些东西都是她攒了好久的,自己都舍不得吃,只晚上偷偷地拿出来舔一舔,却被娘亲吃完了…… 乔薇:难怪都这么黏糊糊的!原来是被你舔过的?! 望舒哭得衣裳都汗湿透了。 姬冥修抱着她,轻轻地哄道:“娘亲把你什么吃完了,爹爹买给你?” 望舒泪汪汪地看着姬冥修:“真的吗?” 姬冥修接过乔薇递来的帕子,给她擦了鼻涕:“还多买两串糖葫芦。” 望舒瞬间不哭了! 碧儿带着兄妹俩回屋换衫,乔薇走上前,去解他朝服的腰带,姬冥修没料到她会替自己宽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抬起双臂,方便她动作。 乔薇的手绕到他腰后,解下他腰带,挂在架子上:“朝堂的事可还顺?” 姬冥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还有半个月,南楚使臣便要离开了,琐事有些多。” “那怎么回来了?”乔薇解扣子的手一顿。 他握住了她的手:“答应了要带你看灯会,今是最后一,过完今晚,灯会就结束了。” 那日给两个孩子买的灯笼都在人群中被踩坏了,他,会带她与孩子们一起上街挑灯笼。最近忙着抓包后妈,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她这个做娘的都忘了,难为他还记得。 乔薇垂眸,心里暖了暖。 姬冥修低头,亲了亲她脸颊。 被亲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烧到,唰的一下红了。 姬冥修轻轻一笑,抬起如玉修长的手指,暧昧又温柔地抚了抚她唇瓣。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瓣直达心口,心头如同漾开了一池春水,乔薇整个人都有些晕乎。 姬冥修笑意更甚,低头去亲吻她的唇瓣。 “娘亲娘亲!我们好了!” 望舒迈着短腿儿,哒哒哒哒地跑了进来。 姬冥修的唇近在咫尺,呼吸柔柔地落在她唇角,听到望舒的声音,他顿住,乔薇睫羽微微一颤,转过身,将那个扫兴的家伙抱紧了怀里。 “娘亲!我想你啦!”望舒抱住了乔薇的脖子,软软又撒娇地。 乔薇嗔道:“现在不怪娘亲吃你的糖了?” 望舒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怪啦不怪啦!” 爹爹会买新的嘛!爹爹买的,肯定比她藏的好啦!还有两串糖葫芦呢! 景云也换了衣衫入内,他穿着一套与姬冥修同色同款的锦服,紧束的腰身,修长的线条,眉目冷峻,气质如松,父子俩都是绝世好容貌,站在一块儿,直叫姑娘们的眼睛不知往哪儿放才好。 姬冥修换完衣裳,乔薇也换上了与望舒同款的白色银狐短袄、淡粉色束腰罗裙,母女俩都粉嫩嫩的,美得不可方物。 院子里的人全都傻了眼,虽已知道这家子长得好看,但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景云和望舒给两只白也穿上了衣裳,白的是乔薇去年做的粉袄,今年居然还能穿,像个粉桃子似的;大白比白大了一个型号,是碧儿给做的,一件碧绿碧绿的夹袄,穿在白胖白胖的身子上,活像一颗绿油油的白菜。 大白抓狂地咬着自己衣裳! 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上了马车。 望舒与景云从未在夜里溜达过,兴奋得一人霸占了一个窗子,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哇!好大的包子!”望舒指着一个包子摊,口水横流。 姬冥修的胳膊圈着她,生怕她一激动从窗子里跳出去了。 乔薇抱着景云,景云很安静,但眼神儿亮晶晶的,看得出十分欢喜。 长流街人山人海,马车到了街口便再也驶不进去,一家四口下了马车。 郎才女貌,一对仙童一般的萌宝,萌宝的怀中还抱着两只粉嫩、碧绿的白狗,行人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五彩花灯在暗夜中灼灼生辉,美得夺目,可这家子人的出现,让一整街的花灯都失了颜色。 咕噜~ 望舒的肚子叫了。 她揉着瘪(鼓)瘪(鼓)的肚子:“爹爹,我饿了。” 景云道:“你晚上吃了那么多。” “不多呀!”望舒道。 景云掰着手指:“一个红烧狮子头、半碗红烧肉、一条红烧鱼、一个卤水猪蹄、半盘板栗烧鸡、两碗米饭、一盅燕窝、两瓣柚子,是哦,真的不多。” 望舒吐了吐舌头。 可是真的饿了嘛! 姬冥修带着妻儿去了上次的摊。 今儿生意好,桌子都坐满了,老板娘去隔壁借了一副桌凳,让一家子坐下,姬冥修是熟客了,老板娘认得他,乔薇也见过一次,包子是头一回见,可把老板娘的眼睛看花了。 这么漂亮的孩子,跟画里走下来似的! “望舒和景云吃辣吧?”姬冥修道。 乔薇点点头:“吃的,他们不挑嘴。” 肉也吃,青菜也吃,连苦瓜都吃,有很喜欢的,但碰上不喜的,为了填肚子,也不会浪费。 姬冥修心疼地揉了揉两个家伙的脑袋,每种口味的麻球都要了一份。 老板娘笑着道:“我们前儿才开始卖汤圆,你们是老顾客了,我送你们几碗。” 这个,咬一口咸麻球,喝一口甜汤,实在是再惬意不过的事。 乔薇微微一笑道:“多谢了。” 老板娘高兴地应下。 麻球皮薄香脆,内里甜糯,最合孩子的口味了,望舒一口气吃了十个,红豆馅儿、绿豆馅儿、麻茸馅儿、蛋黄仙儿、牛肉豆干馅儿……全都吃遍了,被牛肉豆干辣得不停呼气。 乔薇喂了她一口米酒汤圆,好吃得一双眼睛都眯起来了。 景云食量不大,半也吃了三两个,喂了白一个红豆馅儿的。 白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景云又去喂大白。 大白嫌弃地撇过脸。 没有血的食物,是尸体!尸体!尸体! 云貂不吃尸体! 乔薇将一颗红豆馅儿的麻球塞进了大白嘴里。 大白嚼了一口…… 唔,真好吃。 一家人吃得饱饱,姬冥修结了账,带着妻儿前去挑选花灯。 景云一眼挑中了一条金龙,金龙做得栩栩如生,仿佛能喷火吐焰一般,十分打眼,金龙不是一口价,需要竞拍。 老板将金龙拿到了台子上,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笑着压了压手:“大家稍安勿躁,金龙灯乃本店的镇店之宝,价高者得,起价一百文。” 话音刚落,一个风流公子举起了手中的扇子:“五百文!” 人群中一阵哗声。 不过是个纸糊的灯罢了,你一下给出这么高的价,会不会太败家了? 老板笑道:“这位公子出五百文,可还有更高的?没有便是这位公子抱得龙灯归了。” “一两!”一个中年男子开出了高价。 折扇公子不甘示弱:“一两五百文!” “三两!”又有人喊出了高价。 “五……五……五两!”折扇公子红着脸叫道。 乔薇啧啧摇头,一个纸糊的灯喊到五两银子,这群人真是疯了。 “五十两。” 姬冥修淡淡地道。 人群唰的一声静了。 乔薇像见了鬼似的看向姬冥修,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五十两是多少钱?能供罗大娘家吃好几年的了! 众人也不约而同地朝这个“疯子”看了过来,只见他一袭白衣,欣长健硕,脸上带着一张玉质面具,面具遮了上半张脸,露出光洁精致的下巴,微微抿起的红唇,不出的冷峻。他一双眼如望不见底的深潭,只是那么看着,便让人心生畏意。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灯,他要定了,不论加价多少,他都有办法加得更高。 看看他穿的袍子便知了,那可不是寻常布庄能买到的面料。 老板敲了敲桌子:“五十两,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龙灯就是这位公子的了。” “我出一百两。” 一道嚣张的声音响在了人群中。 人群中自动地分出一条道来,一个容颜俊逸、眉宇间满是倨傲的青衣少年缓缓走了过来,正是南楚神将府的沐将军。 价钱一下子提升到了一百两,众人不禁来了兴趣,好奇地看向二人,想知道究竟鹿死谁手。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沐将军好兴致。” 沐将军似笑非笑地走到了他身侧,看了一眼他另一侧的乔薇与孩子,呵呵道:“我听这是灯会的最后一,错过今,一直到我离开京城,都不会有灯会了,既如此,我又怎么能轻易错过呢?” 众人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沐将军看见了两个包子怀里的貂,两只貂已经被打扮得貂目全非,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男孩儿怀里的是他养过的云貂,女孩儿怀里的似乎是只普通的雪貂,刚满月的样子,奶巴巴儿的。 但他又隐约觉得见过这只奶貂。 景云不喜欢他看大白的眼神,像是要把大白抢走似的,顿了顿,望向看台道:“两百两。” 众人一怔,乔薇也一怔,如果她没听错,儿子刚刚是……叫价了? 老板愣了愣:“这位公子……出两百两?” 景云道:“是的。” 老板诧异的目光落在了姬冥修的脸上,姬冥修道:“我儿子喊价了,你没听见?” “听、听、听见了!”老板捏了把冷汗,“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 “三百两。”沐将军举起了手指。 景云毫不犹豫:“四百两。” 沐将军笑了:“五百两。” 众人鄙视地打量着沐将军,跟个孩子抢灯,是不是太无耻了? 景云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六百两。” 沐将军的笑容淡了淡:“七百两。” 景云:“八百。” 沐将军彻底笑不出来了:“你既如此喜欢……” 景云:“没钱就别来丢人现眼。” 沐将军嘴角一抽:“一千两!” 众人惊吓。 一千两,能买个纸灯厂了,这人是不是傻? 众人好奇地看向景云,期待着他会给出个什么惊喜,谁料景云只是云淡风轻地来了句:“灯是你的了。” 沐将军愣住了。 乔薇抱着景云亲了一口,不愧是她儿子,对付敌人就要这么腹黑狡诈,谁让他冲她放冷箭的?现在好了,一千两买个破灯,回到南楚,不被人笑死才怪了。 乔薇笑吟吟地道:“我儿子怎么这么懂事啊?古有孔融让梨,今有我儿让灯,沐将军,好好享受你的灯,不用谢。” 老板拿着金龙走到他面前:“公子,一千两。” 看着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花灯,沐将军的脸黑成了碳! 一道黑影自巷子里走了出来,看着渐渐远去的一家四口,淡淡地勾起了唇角:“这不是等到了么?” “爹爹,抱。”望舒走累了,往姬冥修怀里一赖。 姬冥修将她抱了起来,家伙可不轻了,抱得疼手。 乔薇牵着景云走在前头。 几人走了一段,姬冥修双耳一动,脚步顿住。 黑袍男子的脚步也跟着顿住。 姬冥修没回头,垂下右手,比了个手势。 人群如潮,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然而当黑袍男子继续追上前时,却迎面飞来一枚梅花镖,男子眸光一颤,反手捏住了。 梅花镖忽然炸开,白色粉末扑面而来,男子忙拂袖,掩住口鼻,一愣神的功夫,再朝人群中看去时,已经没了乔薇一行人的影子。 男子看着地上的梅花镖,淡淡地勾起了唇角:“燕飞绝?那个打铁的啊。” …… 一家四口逛到了长流街尽头,景云挑了个老虎灯,望舒挑了一个金桃,二人提着灯,开心极了,这之后,姬冥修又领着两个家伙买了一大堆点心,将望舒的荷包塞得满满当当。 “要回家了吗?”乔薇问。 姬冥修将她被风吹乱的发拢到耳后:“想回吗?” 乔薇点点头,该逛的都逛完了,吃也吃了,喝了喝了,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姬冥修携了她的手,一家人坐上马车,乔薇挑开帘幕,望着倒退的风景:“这不是回府的路。” 姬冥修摩挲着她的手:“去四合院。” 马车停在了四合院,绿珠笑着迎了出来:“少爷!少夫人!景云和望舒也来了?” 四合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自打大婚后,姬冥修便没再来过四合院,他们别提多挂念了。 望舒一手抱着白,一手提着船灯,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杨伯伯!绿珠姐姐!鸳鸯姐姐!雀儿姐姐……”嘴甜的,把每人都唤了一遍。 众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儿。 杨厨子打趣道:“咋还没了条船呢?” 望舒耍宝地道:“我爹爹买的!” 绿珠将几人迎进了东厢:“这么晚了,没料到少爷少夫人会过来,都准备落锁了,肚子饿不饿?奴婢让厨房做点宵夜吧?” “好呀!”永远吃不饱的望舒坐在椅子上。 乔薇摸摸她河豚似的肚子,道:“今不能吃了,吃多了睡不着,明早再让杨伯伯给你做好吃你的。” 望舒撇撇嘴儿:“可是我的糖葫芦还没买呢。” 姬冥修道:“十七哥哥去买了,明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糖葫芦。” “真是?”望舒眼睛一亮。 姬冥修点头。 望舒跳下地:“那我要去睡觉!” 绿珠将两个家伙带下去洗澡,鸳鸯与雀儿提来热水,乔薇也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姬冥修已经洗完,坐在被子里了。 乔薇解下头上的棉布,满头青丝垂了下来,如一匹忽然铺开的黑锦缎,光滑而柔亮:“孩子呢?” 姬冥修放下书:“睡了,绿珠在那屋守着。” 乔薇放下心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用干爽的棉布轻轻地擦着湿发。 姬冥修走到她身后,从她手中拿过棉布,给她细细地擦了起来,温暖的指腹在她发间穿梭,轻轻地按在她冰凉的头皮上,暖得她心尖都有些发烫。 她轻轻地靠了靠,靠在他的身上。 姬冥修冷峻的神色浮现了一丝柔和,轻轻地擦着她的发,大概是太暖了,乔薇打了个呵欠,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乔薇是被一阵细碎的亲吻惊醒的,醒来就发现屋子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她躺在他身下,身后是柔软的床铺,他轻轻地吻着她,虔诚而温柔。 “醒了?”他问。 乔薇嗯了一声,定定地看着他,夜色黑暗,他一双眼睛却如同宝石一般,潋滟生辉。 “要继续吗?”他轻声问。 乔薇点了点头。 他的亲吻再一次的落了下来。 她被吻得意乱情迷。 衣衫滑落,肌肤相触,情潮涌动。 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渐渐为他打开。 如同等了一季的桃花,终于在他身下徐徐地绽放。 【209】姬家的审判 蒙蒙亮,一缕晨曦穿透薄薄的云层,照在了四合院的斗拱飞檐上。 四合院忙碌了起来,杨师傅将锅里烧上热水,取出百合与莲子放入碗中。 鸳鸯浇花,雀儿洒扫,都放轻了动作,偶一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鸳鸯悄悄地指了指东厢,比划了个手势。 雀儿偷笑,摇摇头,也比了个手势。 鸳鸯看看自己手里的三,再看看雀儿手里的二,无比惊愕地张大了嘴。 绿珠从南厢走了出来,顶着一对厚重的黑眼圈,清了清嗓子。 鸳鸯与雀儿赶忙放下了手势,声地道了声绿珠姐姐,见她憔悴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关切地问她是否没睡好。 当然没睡好了,两个熊孩子晚上吃多了,精力充沛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床上蹦来蹦去,地板上跑来跑去,大白白也加入战斗圈,一喊瞬觉就要娘,绿珠也不敢喊了,就由着四只闹,闹到最后,全都趴在地上睡着了。 绿珠都不知四只是几时睡着的,她自己熬不住先歪在椅子上眯过去了,睁眼时四只已没了动静,屋子里一片狼藉,像被打劫似的。白趴在她的胸上,一边打呼噜,一边哗啦啦地流着口水,大白、景云、望舒横七竖八地躺在柔软的地毯上,没盖被子,却也没冻坏,身体棒棒的! 绿珠把景云抱到了床上,去抱望舒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抱不动! 最后的最后,还是把杨师傅吵醒了,二人合力将这秤砣抬到了床上。 抬完后,俩人的半条胳膊都快废了…… “我去看看主子起了没。”绿珠打了个呵欠,晃晃悠悠地去了东厢。 东厢内,乔薇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因记挂两个孩子,所以哪怕困得要命也还是被生物钟催醒了。 半梦半醒间,乔薇做了一个梦,梦见她醒了,动了动身子,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就像被车轮子给碾过似的,酸痛得她觉得都快不是自己的身子了。大冬,儿凉,一个人睡时总觉着被子不够暖,此时被某人紧紧地抱在怀中,肌肤毫无间隙地相触,她像是进了一个火炉,浑身都被点着,她想抬抬胳膊,把这大炉子推开,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当然这是梦境,真相却是她的确困得要命,某个不可言之处也的确红肿得有些过分,但她一点也不腰酸背痛,相反,还感觉棒棒的,舒适又满足,从未有过的满足。 乔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睡过去之前准备好的台词“像被大卡车碾过”、“浑身酸痛”、“我都起不来了”、“手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一个也没派上用场。 她现在可以打死一头猛虎。 乔宗主的脸更红了,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悄悄地睁开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浓浓的眉毛,睫羽浓长,鼻梁直挺,嘴唇红润,皮肤好得如美玉一般,惹人想咬上一口。 乔薇忍住了,微微挑开被子,看了看二人交缠的身子,那香艳的画面,刺激得她鼻血都差点喷出来了。 她赶忙盖上被子,不敢再往下看了! 可她管住了眼睛,却管不住脑海中汹涌而来的记忆,彻夜缠绵,她在他身下一遍又一遍,羞人的喘息与低喃,眼泪都流了出来…… 乔薇羞得不行了,那个人可能真的不是她! “还在回味呢,乔宗主?”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在头顶,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听得乔薇整个身子都怔住了,大眼睛狠狠地眨了记下,闭上眼,装睡了。 姬冥修轻轻一笑,早在她睁眼的一瞬他就醒了,占了他一大早便宜,现在却想装睡? 姬冥修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禁了他这么久,一个晚上可补不了。 “爹爹!爹爹!” 恶魔般的声音响在门口,姬冥修顿住,侧身而下,拉过被子盖紧乔薇,随手拿过面具盖上。 望舒光着脚丫子跑了进来,她被尿尿憋醒的,尿尿的时候想起了爹爹承诺的糖葫芦,便再也睡不着了:“爹爹!十七哥哥回来了吗?我的糖葫芦呢?” 姬冥修不动声色道:“十七哥哥去买了,很快就能回来,你先回房,让绿珠给你换身衣裳,别冻着了。” 望舒确实有点冷,就想像往常那样爬进爹娘的被子,姬冥修忙拉住了她:“娘亲昨晚没睡好,先别吵她,你去找哥哥。” “哥哥还在睡呢!”望舒嘀咕,看了看在爹爹怀中酣睡的娘亲,眼睛睁得大大的,“娘亲是大人了你为什么还要抱着她睡呀?” “因为……” “是不是你好喜欢娘亲呀?”望舒打断了爹爹的话。 姬冥修宠溺地点点头。 望舒有点吃醋,歪了歪脑袋,道:“爹爹也抱过我睡,爹爹是不是也好喜欢我?” 姬冥修揉揉她脑袋:“当然。” 望舒又开心起来了。 那边,绿珠进了东厢,见这家伙竟然站在这里,吓得心脏都险些跳出嗓子眼,忙将家伙哄了下去。 孩子醒了,俩人想再干点什么几乎没可能了。 姬冥修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起身穿了衣,从耳房洗漱完出来时,乔薇已经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穿戴整齐了,一本正经地道了声早,一本正经地进了耳房,又一本正经地去了南厢。 姬冥修失笑。 屋外,燕飞绝来了,使了个眼色。 姬冥修会意,迈步去了书房。 他的一身神清气爽,燕飞绝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某人昨夜想来是风流快活了,满眼都写着春风得意。 姬冥修坐下,语气一贯的清冷:“如何?可查出是谁了?” 燕飞绝敛了敛神色,道:“那家伙狡猾得很,寻常暗器对他没用,十七与他交了手……让他逃了。” 逃其实有些夸张了,那人并非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倒更像不像与他们纠缠了,于是尽快抽身离去了。 姬冥修道:“能在十七手里全身而退的人不多,你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可看出他用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燕飞绝摇头:“没有。” 姬冥修淡道:“江湖阅历不够啊,燕大侠。” 燕飞绝吹胡子瞪眼,如果有胡子的话:“是我江湖阅历不够吗?你叫姬无双去看,你看他能给你看出个什么名堂?” 事实上,他已经让十七把那人用的招式比划给姬无双瞧了,可姬无双也没能准确地出对方的来路,他加上姬无双,不对江湖功夫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还是不会认错的,尤其这种能在十七手中占得便宜的高手,就更该出自显赫的门派,譬如剑盟素心宗之流,而这些江湖大派路数,燕飞绝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路。 而那个黑袍人,完全没有任何他们俩所熟悉的门派招数的影子。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又不是大梁人。”燕飞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南楚。”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你联系一下易千音。” 易千音的魔教在南楚,如果对方真是南楚的高手,易千音应该能够看出来路。 怕就怕,他也不是南楚人。 燕飞绝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按理对方是沐将军的护卫,就该是南楚的高手无疑了,又何必找易千音确认一番呢?除非,少主是在排除他是南楚人的可能。 “少主,你怀疑他不是南楚人?”燕飞绝问。 姬冥修眸光幽静道:“素心宗北连大梁,南接南楚,在两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素心宗的几位长老,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打得过十七。” 燕飞绝恍然大悟:“哦,你是那几个长老提前出关了?” 姬冥修无语地看了燕飞绝一眼。 燕飞绝摊手:“你难道不是那个意思?”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了窗外:“南楚神将府与隐族有过来往,这次,更是得了一只隐族的云貂,你那只貂是谁给他的?” 燕飞绝看傻子似的看向姬冥修:“你不了是隐族吗?” 姬冥修快被燕大侠的智商气得没脾气了:“隐族的谁呢?” 燕飞绝无辜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将府的人。” 姬冥修已经不想和他话了。 “总不会是那个黑袍吧?”燕飞绝好笑地摆了摆手,忽然,笑容一僵,“真是他?他来大梁做什么?还来追杀你?” 黑袍一共出现了两次,每次姬冥修恰巧都在,自然,便让人觉着他是冲着姬冥修来的了。 燕飞绝纳闷:“你怎么树敌树到隐族去了?” 这也是姬冥修困惑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仇家多,但隐族的人,他从未招惹过,要是神将府请来的外援,倒不是没可能,但这么做的前提是南楚想要吞并大梁,便先自大梁的权臣下手。他可不认为对方会为了两个女人之间的龃龉就如此兴师动众,二师妹还没重要到这个程度。 若果真是想朝他下手,最好的办法是刺杀,而想成功地刺杀他,就必须先杀死十七与燕飞绝,而从他与二人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也就是,他暂时还不想杀他。 不想杀他,又为何要跟踪他?他跟踪的到底是不是他? 如果是他,对方图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对方跟踪的人便是乔薇,这就更奇怪了。 他背后好歹有个姬家,一个乔家千金,有什么值得隐族惦记的呢? 姬冥修陷入了沉思。 燕飞绝叹道:“可惜海十三不在啊,他在就好了。话他都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递个消息回来?不会是已经有了眉目,你们却都瞒着我吧?”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他。 燕飞绝哼道:“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们又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 什么都瞒着他,连少主被人睡了也瞒着他! 少主知道了孩子的真相,也蔫坏蔫坏地瞒着他! 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他漏嘴,少主能知道自己在外头播过种吗?! 一群恩将仇报的家伙! 燕飞绝这回是冤枉姬冥修了,姬冥修确实已许久没收到海十三的消息,最后一次收到海十三的信是在南楚访梁前不久,知道海十三去了海上,如今已过半月,音信全无。 “别是被人给抓了吧……”燕飞绝摸下巴。 姬冥修一记冰冷的目光打了过去。 燕飞绝的乌鸦嘴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曾有个江湖大派花重金建了一座邀月塔,他站在塔上,随口道了句这塔牢不牢啊,别哪给塌了吧,结果没几,邀月塔真的塔了。 又有一次,凤倾歌将青楼的生意开到了扬州,凤倾歌一手媚术修炼得出神入化,人称媚音仙子,经她手调教的姑娘,几乎没有不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她的青楼开在哪儿,哪儿的同样就得倒闭,无一例外。那次扬州的青楼开张,燕飞绝去捧场,一进门便来了句“这边儿上全是青楼,你开青楼堆儿里不怕没生意啊”。 笑话,凤倾歌的青楼会没生意吗?她次次都开青楼堆儿里,次次都把人逼得没生意,然而这回,也不知是倒的什么霉,扬州爆发疫症,她楼里的一个姑娘染上了,消息没捂住,给传了出去,那之后,真没人敢上她青楼了。 凤倾歌开了那么多年青楼从没这么倒霉过,简直要恨死燕飞绝了! 燕飞绝知道江湖人称他暗兵之王,却不知道比起暗兵之王,更多人称他燕乌鸦。 燕乌鸦又乌鸦嘴了一把,姬冥修想把他轰出去。 遥远的海域,大雾茫茫,海十三率领着船队在迷雾中穿行,他打探了许久才终于打探到当初那伙人的踪迹,那伙人顺着江流进入了海域,海十三一座座海岛找过去,渐渐地到了大梁的边缘,再走过这座岛,往外便不是大梁朝的领海了。 海上匪患众多,海十三雇佣了一支厉害的水师。 其间倒是果真遇上几次海匪,都被水师给打跑了。 但水师的军师在一次打击海匪的战斗中光荣牺牲了,剩下的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愣子,连海域的方向都辨不明白,更别提告诉他前方究竟是一座什么岛了。 海十三硬着头皮上了岛,本想着好生与人交涉一番,他只打探消息,并不烧杀抢掠,然而令他震惊的是,岛上的人讲的不知什么话,熟悉几十种方言的海十三愣是一个字没听懂! 那群人见海十三身后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水师,以为海十三是来截岛的,纷纷抄起家伙,朝海十三杀了过来。 海十三的水师不是吃素的,将那伙原著居民打得落花流水。 就在海十三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岸边忽然停靠了一艘船,从船上跑下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穿着兽皮、踩着皮靴、留着长发的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咚咚咚咚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大地抖动了,飞鸟惊走了,海水掀起狂潮了,地动山摇,风惊浪啸,如同海震了一般,整个水师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海十三见状不妙,拔腿就跑! 他跑上了一艘应急的船,这艘船的设计十分独特,一桨能抵三桨的力,按理是能逃掉的。 偏这时,海面忽然刮来一股妖风,吹得海十三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真的是好大好大,海十三身子一抖,船一歪,栽进海里了…… 被女中豪杰叉上岸的一霎,海十三疯狂地咆哮:“燕飞绝你他妈是不是又在咒我——” …… 燕飞绝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个新鲜的梨,啃了一口,他顿住了步子,若有所思地望向际。 绿珠刚从南厢出来,正要去厨房给望舒拿点吃的,见燕飞绝杵在廊下发呆,微笑着问了句:“燕大侠你怎么了?” 燕飞绝若有所思:“好像听见海十三在叫我。” “海大侠来了吗?”绿珠忙望向门口。 “怎么会?肯定是我听错了。”燕飞绝啃了一口又香又甜的梨,没心没肺地走了。 …… 一家四口在四合院用了早膳。 大梁朝的习俗,新妇圆房后都会吃上一碗百合莲子羹,寓意多子多福。 杨师傅做了一大碗百合莲子羹,乔薇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吃过饭,十七回来了,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 望舒笑嘻嘻地跑了过去:“十七哥哥!” 十七把左手的糖葫芦递给了她。 景云也迈着短腿儿跑了过去:“十七哥哥!” 言罢,伸出手来。 十七却把右手的糖葫芦也给了望舒。 受伤的景云:“……” …… 收拾一番后,几人坐上了回姬家的马车,姬冥修虽迟到了,但班还是要去上的。 将母子三人送回府后,姬冥修方带着燕飞绝十七一道去了皇宫。 乔薇牵着家伙的手回了青莲居,一进屋,碧儿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夫人,你怎么才回呀?姑奶奶正找你呢!” 乔薇拍了拍两个家伙的肩膀,景云与望舒手拉手地玩去了,乔薇方看向碧儿,问道:“姬婉找我?她来府里了?” 碧儿焦急道:“来了!一大早便来了!坐青莲居等了夫人好久呢!我你去四合院了,要不要派人去叫,她又不用,可是我看她挺着急的,好像是有正事儿找夫人。” 正事儿?什么正事儿能劳动这位姑奶奶在青莲居等她一上午?想来也只有桐院的那一位了。 昨儿公爹不是给后妈下了最后通牒吗?也罢,是时候去瞧瞧结果了。 乔薇叮嘱婵儿与烟儿照顾好景云兄弟,自己则带着碧儿去了桐院。 桐院今日可热闹了,挤得满满当当的,不仅姬婉与林姐夫到了,老夫人也到了,据二房与姬霜那边也得了点消息,想赶来凑凑热闹,让姬老夫人打发了。 姬老夫人不欲节外生枝,就想干脆利落地将这件事解决了。 姬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身边是姬尚青,姬尚青的下首处是林书彦夫妇。 几个得力的心腹,荣妈妈、春之、秋萍候在两侧。 荀兰跪在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脊背挺得笔直,微微颔首,一缕青丝垂下,修饰着她削瘦的面庞,越显单薄清瘦。 “祖母,父亲,大姐,姐夫。”乔薇入内,给座上之人一一行了一礼。 姬老夫人招招手:“坐吧。” 乔薇坐在了姬老夫人的下首处。 姬老夫人对乔薇道:“虽你过门不久,但姬家总有一日要交到冥修与你的手上,内宅之事,你可要多费心了,切不可让冥修有后顾之忧。” 乔薇明白姬老夫人的意思,欠了欠身,道:“孙媳谨记祖母教诲。” 姬老夫人点到为止,见她心领神会了,便不再多言,又转头看向林书彦道:“姑爷是婉婉的夫婿,也算是自己人,今日之事,还望姑爷替姬家守口如瓶。” 林书彦忙道:“祖母放心,我绝不会多一个字的!” 姬老夫人点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你是怎么个想法?” 姬尚青顿了顿,道:“全凭母亲做主。” 姬老夫人再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荀兰苍白而虚弱的脸上:“姬家养了你这么多年,绝不是让你回来祸害姬家的,念在你为姬家生育了一个子嗣的份儿上,老实交代,你来姬家究竟有什么目的,和谁串通一气,你若老老实实地了,我会考虑从轻发落,但你倘若有半句假话,姬家,就再无你的容身之处!” 这差不多是姬尚青的意思了,姬老夫人没擅作主张地去改变什么,想想也没什么可奇怪,婆媳嘛,哪里比得上夫妻?丈夫都下得去狠手了,做婆婆的又怎么可能动那劳什子的恻隐之心? 乔薇看向了地上荀兰,想知道这一夜,她可有想出个结果。 荀兰只是沉默。 姬婉冷声道:“我祖母问你话呢,别装哑巴了,当谁不清楚你的那些勾当似的!铁证如山,你可别想抵赖了!我们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荀兰依旧沉默,手指拽着裙裾的边角,似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姬婉将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上:“看样子,你是不准备交代了,也罢,给过你机会你不要,看来是存心不想留在姬家了。祖母,快刀斩乱麻,把事儿办了吧!” 姬老夫人沉沉地看了荀兰一眼,这孩子她忽略过,却也疼过、在意过,平心而论,她并不希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希望又能怎样? “荣妈妈,伺候笔墨,今日姬家……” 姬老夫人话音未落,外头跑来一个丫鬟,神色匆忙地道:“老爷,老夫人!周妈妈求见!她知道夫人的事!” “周妈妈?”乔薇呢喃着,看向了身后的碧儿,“那个被打了板子赶出府的周氏?” 碧儿点头:“恐怕是她。” 乔薇一脸茫然:“她还没死?” 被打了五十板子,她以为她早咽气了呢。 不止乔薇,就连姬老夫人都以为周氏咽气了,当时打完,荣妈妈去瞧了,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赶紧让人裹上席子丢出了府,哪里料到她会活下来? 既是知晓荀氏的事,就没不让她进来的道理了。 姬老夫人摆了摆手,荣妈妈与丫鬟一道去了。 周妈妈是让几个孔武有力的粗使仆妇用一块门板抬进来的,她被打了五十大板,伤得极重,至今下不了床。 她趴在地上的床板上,用额头点了点地:“给老夫人磕头了,给老爷磕头了,给姑奶奶、姑爷、少夫人磕头了!” 实打实地撞了好几下,额头都肿了。 乔薇不动声色地看了周妈妈一眼,周妈妈的身子确实不大利索,打扮也颇为狼狈,但气色并不像个没被好生照顾的人,看来那些打板子的人,并未往死里发力,表面看着血肉模糊,实则没伤到筋骨,再经由卢大夫的细心诊治,这条命就算是保下了。 后妈啊后妈,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姬老夫人摆摆手:“行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你知道荀氏的事,赶快从实招来!” 周妈妈激动道:“奴婢自夫人十三岁回荀家,便伺候在夫人的身侧了,夫人的事,奴婢一清二楚,老夫人想知道什么,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老夫人严肃道:“荀氏的几门亲事都有蹊跷,这些你可知道?” 周妈妈先是一怔,面上掠过极强的惊诧与慌乱:“老夫人……” 姬老夫人道:“看来你是知道了,你好大的胆子!知情不报,姬家白养了你这样的奴才!” 周妈妈可不是荀家给荀兰的人,而是姬家的一名家奴,当初荀兰返回姑苏,老夫人恐荀家人怠慢了荀兰,才给荀兰指了个厉害妈妈,十几年过去,周妈妈俨然成了荀兰的心腹,姬老夫人看着荀兰如此重用自己指派的人,心中其实是有些宽慰的,可姬老夫人万万没料到,这个自己指过去的人,先是不心弄蛇咬伤了她的儿子,继而怕惹祸上身,嫁祸给了她的孙媳,如今更是瞒着荀氏的秘密,这叫姬老夫人如何不火?如何不恼? 周妈妈磕头道:“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啊……奴婢之所以不,并非存心隐瞒,实在是……太可怜夫人了啊!” 姬婉讥讽道:“她有什么好可怜的?她把我们这一家子耍的团团转,她笑都来不及呢,可怜的是我们吧!” 周妈妈艰难地挪动身体,面向了姬婉,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姑奶奶,您可真是冤枉夫人了啊……那些事夫人虽然不是意外,但确实不是夫人干的啊……” “不是她,那是谁?” “是个江湖上的人……” 姬婉冷嘲热讽道:“哟,她还勾搭上江湖上的人了。” “不是夫人勾搭的……夫人冤枉啊……”周妈妈捶地大哭,“这件事,还得从夫人十三岁那年起……” 那年,荀家派人上门,将荀兰接回姑苏嫁人,回去的途中,做了一艘大船,船上有不少船客,其中一人喝醉酒,倒在了荀氏的屋门口,酒瓶泼了,扎了他满手血,他浑然不知。 荀氏心善,便让婆子给他止了血,上了药。 本是善事一桩,哪知那人醒来后,前来找荀氏报恩,却垂涎上了荀氏的美貌,自此对荀氏纠缠不清。 荀氏是官家千金,又有婚约在身,怎会与这种江湖无赖来往? 那段日子,又传出了孙家公子并不想娶她的传言,荀氏心急,恐嫁不了孙家公子,那无赖便真的会上门提亲,于是在孙公子夜探香闺时,她没有拒绝。 她满脑子想着,嫁谁都好,可别是那江湖无赖! 那无赖中途警告过她几次,退了孙家的亲事,否则他会让她后悔一辈子! 荀氏以为无赖只是嘴上,哪里料到他真的会对孙公子下手? 这件事,到底因她而起,如果她肯退掉孙家的亲,也许孙公子就不会死于非命了,但她如何敢?她了,大家会不会用唾沫星子骂死她? 姬婉打断了周妈妈的话:“照你这么,孙公子是被那无赖给弄死的,那么袁公子与周公子呢?” “也是那个无赖啊!”周妈妈捶胸道:“牡丹勾引袁公子的事,就是那无赖撺掇的,那无赖的本事之强大,姑奶奶恐无法想象,新婚之夜闹鬼,也是那无赖想的辙,他潜入婚房,生生吓死了周公子。夫人被纠缠了那么多年,一直到嫁进了姬家,那无赖才没再敢惹上门了……” 乔薇啧啧摇头,厉害,厉害,这故事编得衣无缝,情有可原,感人肺腑。 姬婉道:“为何不告诉我们?一个无赖罢了,难不成姬家还怕了他?” 周妈妈哭道:“夫人就是怕啊……姑奶奶,您是大姐,从衣食无忧,不懂寻常人的疾苦,您可知,一般的女人碰上这种事,都是不敢讲出来的?” 姬婉撇过脸:“我不信!” “姑奶奶……您先相信奴婢啊!奴婢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奴婢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古人重誓,周妈妈连这种毒誓都讲了出来,别姬婉,就连姬老夫人的面色都变了变。 周妈妈伸手去抓姬婉的裙子,姬婉嫌弃地将裙子扯了出来:“别碰我!” 周妈妈哭道:“都快奴婢,是奴婢不好……夫人好几次想过对老爷与老夫人坦白,是奴婢不让……夫人寄人篱下,已经是个累赘了,若是叫人知道她身上还惹了个如此大的祸害,姬家还会要她吗?奴婢怕啊……” 姬老夫人的神色不淡定了。 周妈妈拼命地“磕头”,脑袋上磕得一片血肉模糊,看得林书彦这个大男人都有了一丝不忍。 姬尚青的脸色沉得吓人,他握紧拳头,没人看得出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乔薇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这个什么无赖,尽管十分有服力,却并不足以弥补荀兰对众人的欺骗,想留在姬家,这张底牌可不够。 “周妈妈。”荀氏忽然抬手,扶住了拼命磕头的周妈妈。 周妈妈哭着看向她:“夫人,是老奴害了你啊……老奴不阻止你,让你早些交代……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误会了……” “那个无赖是谁?”乔薇开口问。 “是谁都不重要了。”荀氏接过了话柄,拿出帕子擦了周妈妈脸上的血迹,“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儿啊夫人?”周妈妈惊道。 荀兰站起身来:“去哪儿都好,走吧。”着,看向几个仆妇,“把周妈妈抬出去。” “夫人!夫人你不能走啊!”周妈妈抱住她的脚。 姬婉嫌弃道:“不走能行吗?等我们查出她更多的罪证,就不是逐出家门这么简单了!” 荀兰道:“周妈妈,你放手。” 周妈妈死活不放,望向坐上的姬老夫人与姬尚青:“老夫人,老爷!夫人真的不能走啊!夫人她……她肚子里已经有老爷的骨肉了!” ------题外话------ 猜测大家现在一定很想给作者寄刀子~ 为补偿大家,决定今写羞羞的剧场。 福利会放在群里,微博我试试放不放得上去,最近都在净网,所以就算是放上去了也最多一两个时我估计就得删除,所以还是进群看比较保险。 群号:47851660 先进验证群,提交【全文订阅截图】,再进正版V群。 【210】冥修晓真相,出手 周妈妈话音刚落,明厅内便静住了。 周妈妈刚刚什么? 荀氏怀孕了? 这、这怎么可能? 姬婉第一个站了出来:“你别瞎编乱造!谁怀孕了?周氏我警告你,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让人将你乱棍打死?!” 周妈妈一脸哀痛道:“姑奶奶,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夫人她……确实是怀了老爷的骨肉啊!”想到了什么,又道:“少夫人……少夫人不是懂医术吗?姑奶奶不妨让少夫人给夫人把把脉,看夫人可是有了喜?” 众人唰的看向了乔薇。 乔薇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荀兰的身侧。 荀兰伸出了手来。 乔薇一笑:“等等,夫人金枝玉叶,我乡下丫头一个,可别污了夫人的尊体。” 着,乔薇向荣妈妈借了一方帕子,搭在荀兰的手腕上,隔着帕子替荀兰诊了脉。 “如何?”姬老夫人问。 乔薇抽回手,将帕子还给了荣妈妈,道:“回祖母的话,是喜脉。” 姬老夫人的神色掠过了一丝复杂,原本都要处置她了,她却怀上了尚青的骨肉,这可如何是好? 虎毒不食子,姬尚青纵然也十分气愤荀氏的作为,但她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他难道真的可以坐视不理? 屋内,静谧如声,乔薇明显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别的世家在不在意子嗣乔薇不知道,但姬家是视若珍宝的,这一点,从姬老夫人对景云与望舒的态度就能够看出一二。 荀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爆出怀孕,无疑是得了一张免死金牌。 乔薇云淡风轻地牵了牵唇角:“恭喜父亲,我和婉姐姐又要有个弟弟妹妹了。” 姬尚青神色复杂。 荀兰眸光幽静。 明厅内的气氛出现了一瞬的诡异,要多个手足,本该是件大喜事,奈何非一母同胞,生母又做出过那样的事情,就连姬婉都有些高兴不起来。 姬婉还想什么,被林书彦扯了扯袖子,噤声了。 姬老夫人又气又无可奈何,不气荀氏是假的,可不在意她肚子里那块肉更是假的,姬老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姬尚青道:“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行处置吧。” 姬尚青沉沉地点了点头。 从桐院出来,姬婉整个人都不好了,顿住步子,回头瞪了一眼寂静如水的桐院,只恨不得把那个人从院子里逮出来!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怀孕了?她不会是假怀孕吧?”姬婉嘀咕。 乔薇淡淡一笑:“从脉象上看确实是喜脉。” 姬婉蹙眉:“上次在皇宫,她还吃了蟹籽糕的,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能吃那种东西?不会滑胎吗?” 乔薇道:“蟹肉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堕胎药,它只是能增加滑胎的风险,并不一定能让人落胎的。” 姬婉咬牙:“她这胎来的可真是时候!” 可不是吗?太是时候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即将垮台的时候来。 但也只是强弩之末了,她做了什么,老夫人心知肚明,周妈妈被打了五十板子是怎么没被打死的?赶出府了又是谁替她疗伤的?荀兰出了事,周妈妈又是为何能够出现得如此及时?老夫人甚至没追问,周妈妈都不在府里了,是怎么知道桐院的一举一动的。 因为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姬老夫人不在意荀氏又作了什么妖,她只要荀氏肚子里的那块肉,一旦荀氏将孩子生下来,她便会将荀氏逐出家门。 当然,这只是姬老夫人目前的打算,人心善变,谁能保证怀胎十月期间,姬老夫人不会被荀氏的温柔善良所打动? 荀氏自打六岁便来了姬家,至今已逾二十载,姬老夫人看荀氏,虽比不上亲生的孩子,可到底是在她身边养大的,荀氏知道如何攻破老夫人与姬尚青的防线。 事到如今,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后妈是个棘手的敌人。 乔薇笑笑:“来这边一年了,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对手,有意思。” 姬婉古怪地看向乔薇:“什么一年?你不是才嫁入我家一个月吗?” 乔薇点点头:“我是与冥修认识一年。” 姬婉会意,看着乔薇清瘦的脸:“吃了不少苦吧,当初乔家也给过你不少罪少,我祖母不明真相,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姬婉一贯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忽然间变得温柔,倒叫她好生不习惯了。 就在乔薇想着怎么接话时,姬婉又淡淡地哼了一声:“但是能嫁给我弟弟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再多苦也值了,你就偷着乐吧!” 乔薇:果然这才是婉姐姐的正确打开方式。 乔薇又与姬婉了会儿话,大致是宽慰姬婉,怀着身子的人就别再为这种事操心了。 “姐夫。”姬婉去如厕后,乔薇叫住了林书彦。 林书彦很喜欢这个弟妹,黎氏虽也是他弟妹,但黎氏总挤对婉婉,薇可爱了,和婉婉那么好。 “薇。”林书彦微笑。 乔薇望了望姬婉离去的方向,对林书彦道:“我家里的事你也知道了,虽没有证据表明她前两次的滑胎与荀氏有关,但心驶得万年船,还请姐夫以后不要再带大姐回桐院了。” “我知道。”林书彦点点头。 乔薇辞别他,回往青莲居。 一路上,碧儿都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真是过分啊,她是不是故意的?怎么怀孕了不早?非这个时候才?她不会是假怀孕吧?我听有一种药,吃了能让人变成喜脉!” “嗯,百菇草。”乔薇道。 碧儿眼睛瞬间睁大了:“所以她是吃了这种草对不对?我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怀孕的!夫人你怎么不戳穿她?!” 乔薇淡道:“这个我可不准,她有一半的几率是真的怀上了,万一我她是假的,把她气得流产什么的,我不就成姬家的罪人了?” “是哦,对付一个恶人,把一个好人搭进去,的确挺不划算的。”碧儿顿悟,很快又嘀咕,“可是夫人你也不算什么好人嘛!” 乔薇的眼刀子嗖嗖嗖地飞了过来。 碧儿嘿嘿一笑,须臾,又皱起了每:“可是夫人,咱们就这么放过桐院了吗?翠屏的伤,石榴的意外,可都是桐院干的。” 乔薇随手掐了片叶子:“谁要放过她了?她以为留下了就很好么?我要是她,就在我公爹让她离开姬家时乖乖地离开,有我这个心腹大患在这儿,她就不怕我害了她的胎!” 碧儿打岔道:“夫人你别管她的胎了,你赶紧自己怀一个吧,等你再生个大胖子,她肚子里那块肉又算得了什么?” 乔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一夜的缠绵,不禁有些脸红:“就一晚上能怀上吗?” 碧儿笑道:“当初怀景云和望舒不就是这么怀上的?” 主仆二人谈笑着回了青莲居。 假山后,周妈妈与荀兰走了出来。 荀兰目光幽静如一泓湖水。 微风吹起她衣袂,白裙蹁跹,她美如仙子。 …… 午饭后,孩子们去午睡了,乔薇没有午睡的习惯,坐在偏厅看书,中途来了几个问诊的丫鬟,乔薇一一地看了,收拾东西,准备去院子走走时,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了。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周妈妈杵着拐杖,笑盈盈地给乔薇行了个礼。 乔薇含笑看向她:“什么风把周妈妈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碧儿打了帘子进来,对着那老东西翻了个白眼,把新切好的瓜果摆在桌上。 周妈妈看着桌上的瓜果,笑着道:“这是庄子里新送来的甜瓜吧?这一季很少有能种出甜瓜的,东府和北府都还没有呢。” 乔薇懒得与她闲话家常,吃了一片新鲜的甜瓜道:“是夫人有什么事找我吗?” 周妈妈客客气气地笑道:“不是夫人,是奴婢。” 乔薇眉梢一挑,笑了:“这可是奇了,周妈妈与我关系好像不大好吧?怎么会主动上门了?莫不是周妈妈忘了当初是怎么污蔑我的?” “那日的事,是奴婢不对,奴婢猪油蒙了心,为了自己能脱身,竟将屎盆子扣在了少夫人的头上。奴婢罪该万死,请少夫人责罚!”她虔诚地真,就要给乔薇退下。 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扶起她来,道:“行了,您老还是别跪了,万一跪出个闪失来,我家少夫人可担待不起!” 周妈妈用胳膊夹住拐杖,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不好!怎么情急之下,竟跑去冤枉了少夫人!我当时就是想着吧,老夫人与老爷都那么疼爱少夫人,连金钥匙都给了少夫人,少夫人背一背锅,想来也背得起……” 乔薇打断她的话:“行了,你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直吧,找我什么事儿?” “实不相瞒,奴婢是来找少夫人治伤的。” 乔薇的目光在她不良于行的双腿上扫了一圈:“卢大夫给你治得挺好的啊。” “好是好,就是没治干净!” 话音一落,周妈妈意识到自己漏嘴了,赶忙咬紧了牙关。 乔薇呵呵一笑:“果真是卢大夫给你瞧的病呢。” 周妈妈嗫嚅了数下,讪讪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奴婢当时受了罚,恰巧卢大夫从门口路过,他认得奴婢,便将奴婢带回医馆疗伤了。” 好一个路过,你真当自己是福星转世呢,这样都能碰上相熟的大夫? 乔薇不欲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结,她知道结果就够了,过程怎样,其实并不重要。 周妈妈道:“卢大夫的医术还是比不得少夫人,卢大夫奴婢这腿,以后都离不开拐杖了,奴婢不甘心,就想找少夫人瞧瞧!” 碧儿哼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家夫人凭什么给你瞧病?” 周妈妈难过道:“奴婢知错,奴婢以后都会重新做人的,再不会与少夫人作对了。” 乔薇指了指一旁的床铺:“躺下。” 碧儿不爽地瞪了周妈妈一眼,死老婆子,算你命大,碰上了我家夫人!换别人,你就哭吧! 碧儿扶着周妈妈躺到了诊疗的床上,乔薇检查了她的腿:“没那么严重,记住三个月内别走路,自然就能康复了。” “三、三个月不走路?那不行啊,我是做奴才的,我不干活儿,哪儿有饭吃是吧?”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我给你开了处方,用不用在你。” 周妈妈笑:“有没有什么药让我擦擦的?” 乔薇看了她一眼:“没有。” 周妈妈悻悻地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知道了,多谢少夫人。” 罢,坐起身子,杵了拐杖就要离开。 乔薇叫住了她:“诊金,一两银子。” 周妈妈一愣:“不是不要钱吗?” “给别人看不要钱,给你看,要钱。” 周妈妈黑了脸,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拍在了桌上! 碧儿冲着她背影做了个鬼脸。 待到周妈妈出了青莲居,碧儿拿起那银子,放进自己荷包,又从荷包里拿了另一个一两,放在了桌上:“可别弄脏了夫人的手!” 乔薇被这丫头较真的样子逗笑了:“我可是种过田的,挑水施肥什么没干过,会嫌银子脏?不过有一点你没错,她手脚的确不干净。” 手脚不干净的意思是……碧儿眨了眨眼:“她偷东西了?” “偷倒是不至于,可塞嘛,就不准了。”乔薇弯下腰,往周妈妈躺过的床板下瞧了瞧,果真看见个好东西,伸手将它拽了下来,是一个红色的荷包,荷包外有一层不知什么质地的黏胶,黏性很是强烈。 碧儿有些傻眼,刚刚是她扶着周妈妈躺到床上的,她怎么没看见周妈妈往床板下黏了个荷包啊? 乔薇掂了掂荷包:“瞧人家的手多块,学着点儿。” 碧儿咋舌,她又不去偷东西,手要那么快干嘛? 乔薇打开了荷包,一股浓郁的幽香扑鼻而来。 碧儿吸了吸鼻子:“什么呀?这么香?” 乔薇拿出里头的东西闻了闻:“麝香。” “麝、麝香?”碧儿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用帕子包好,找了个麻袋胡乱地装上,“这东西闻多了,会怀不上孩子的!” 乔薇失笑:“没那么严重。” 麝香能散瘀,通络,辟秽,孕妇闻多了不好,但也不是沾一沾就滑胎或终身不孕了,它要真的这么神奇,就该拿它当一味正儿八经的堕胎药使了。 碧儿恶寒道:“周氏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放咱们屋,到底几个意思啊?她想害夫人怀不上孩子吗?她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啊?夫人,咱们赶紧去禀报老夫人吧!周氏太过分了!不对不对,是荀氏太过分了!这么贵的东西,周氏买不起,铁定是荀氏的!” “别着急啊。”乔薇把包袱拿了过来,取出麝香块儿闻了闻,“极品麝香,好得很,拿去给我爹,他又能高兴了。” “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关心老爷的生意啊?”碧儿都快急死了。 “一个麝香块儿,这点本事?”乔薇挑了挑眉,把麝香收好,出了屋子。 碧儿追上来:“夫人,你要干嘛呀?” 乔薇没答话,而是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碧儿不明所以,纳闷地追了上来。 前院种了一丛山茶,山茶开得娇艳,芳香四溢。 乔薇在山茶前顿住了步子,目光盯着地上绿油油的青草地,用脚轻轻地压了压:“这些花花草草的都是谁在搭理?” “花儿都是烟儿亲自打理的。”碧儿答道。 “洒扫呢?” “吴妈妈。” “把吴妈妈叫来。” “是。” 碧儿将正在歇午的吴妈妈叫了过来。 吴妈妈行了一礼:“少夫人,您找奴婢?” 乔薇问道:“你今给花松过土了?” 吴妈妈点头:“松过了。” 乔薇吩咐道:“铲子拿来。” 吴妈妈不明白少夫人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照办了,从工具房拿了个铲子,用抹布将把手擦干净,递给乔薇:“少夫人,给。” 乔薇蹲下身,从蓬松的土壤里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个扎满银针的人,人的衣着打扮与荀兰十分相似,背后写了一串的生辰八字。 傻子都看出这是什么了,大梁朝明文禁止的厌胜之术。 吴妈妈当即就傻了:“这、这、这儿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碧儿也傻眼得不行,拿过人儿的生辰八字一看,不是乔薇的,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时候常听她娘,用针扎人儿,能把人活活扎死的,她们巷子就有个叫张阿婆的,最会扎人儿,得罪她的人,都被她的人儿扎死了,从此再无人敢惹她。 吴妈妈连冷汗都吓了出来:“少夫人,不是奴婢啊!奴婢不知情!奴婢没弄这种东西!” “没是你。”乔薇看了看手中的人儿,“刚刚还有谁来过这边?” “刚刚?”碧儿捕捉到了乔薇话里的含义,“夫人怀疑是有人刚刚才埋下的?那不就是周妈妈?!” “她在我院子埋东西太惹眼,东西是她拿来的没错,但不是她亲手埋下的。” 这么,碧儿就明白了,她就呢,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一贯看她家夫人不顺眼,怎么可能上门找她家夫人看病?原来是存心要陷害她家夫人! “麝香不够,又来一个人儿!” “麝香是烟雾弹,那边料到我们不会相信周妈妈是诚心来治病的,甩个麝香,让我们以为周妈妈的手段就是害我终身不孕,可事实上,这个才是她们的重头戏。” 碧儿张大了嘴:“好深的计谋啊!但是……但是夫人你怎么知道周妈妈还买通人留了后招?” “我院子里一直就有桐院的眼线啊。” “啊?有吗?” 乔薇点头,每次她与冥修一圆房,那边就来捣乱,时间掐得这么准,谁不是有人给那边通风报信了? 乔薇看向吴妈妈:“可想起来了?想不起来,这个锅就得你自己背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吴妈妈道:“刚刚周婆子蹲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我问她干嘛,她她镯子不见了,在找镯子!我问要不要帮她一块儿找,她不必,我便回屋睡觉了。” “周婆子?”乔薇若有所思,“那个守门的妈妈?” 吴妈妈道:“是她!少夫人!要奴婢去把她叫来吗?” 乔薇淡道:“不用,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吴妈妈愣了一下,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乔薇顿了顿:“先放你几假,不扣你月钱。” “是!”吴妈妈笑着应下了。 下午,吴妈妈便收拾东西回了自个儿家。 碧儿问道:“为什么要放她的假?夫人是担心她会与周婆子通气吗?” 乔薇摇头:“不是,她心眼不坏,不会出卖我,我只怕她太实诚了,对着周婆子会露出马脚。” 碧儿恍然大悟:“可是,就算被发现了,老夫人他们又会相信吗?老夫人这么疼夫人,夫人做不做得出这种事,老夫人不知道吗?” 乔薇摸了摸人儿肚子上的银针:“我连荀兰的罪证都搜集出来了,荀兰没有被逐出姬家,我恐怕是最恼火的那个,我会用厌胜之术害她滑胎,让她没了倚仗被逐出家门,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一切都如乔薇所料的那般,是日夜晚,荀兰便有些不大舒服,卢大夫入府,给开了个方子,姬老夫人在意自己未出世的孙儿,亲自上桐院探望,临走时,发现自己戴在头上的珠钗不见了。 那支珠钗是冥修送给老夫人的,一共五支,老夫人每日戴一支,从不落下,忽然间不见了,老夫人很是着急,便派了人在落梅院与桐院以及来的路上仔仔细细地找,奈何都没有找到。 周妈妈道,恐是哪个丫鬟手脚不干净,拿了又不敢交出来,随手扔在了哪处,还是每个院子都查一查的好。 这一查,自然查到了青莲居。 周妈妈再没了上午的谄媚,杵着拐杖,领着老夫人的丫鬟,直奔山茶花丛下,用拐杖在蓬松的土壤里捯了捯,都叫她捯出一个坑了,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不由地瞪了周婆子一眼,周婆子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明明是埋在那儿了。 周婆子又了指了指他处。 周妈妈又去梅树下捯,捯了半,也什么都没捯到! 周妈妈气坏了! 最终据是找到姬老夫人的珠钗了,就在她老人家裙子的褶皱里挂着。 姬冥修从皇宫归来,碧儿与几个丫鬟正在收拾一院子狼藉。 “怎么了?”他问。 碧儿哼道:“找东西呗!恨不得把青莲居掘地三尺!” 姬冥修进了屋,乔薇已经睡了,桌上燃着一盏油灯,油灯下,是一排五个颜色各异的人儿,每个都做着荀氏的打扮,肚子上扎满了银针。 姬冥修坐下,翻了翻人儿背后的生辰八字,看看手中的人儿,又看看背对着他侧卧而眠的乔薇,神色淡了下来。 …… 翌日,姬冥修没有回姬家,而是宿在了四合院。 乔薇屋子里的灯燃了一夜,早起时,眼睛都是肿的。 下人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从前少爷没大婚时,便不爱回姬家,理由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可自打有了少夫人,少爷每晚都会归家,除了前几日因公务之故,不能离开皇宫,但如今他能离开皇宫了,却又宿在四合院了,这明什么,众人有些不敢想。 碧儿的眼圈都红了:“早知道……早知道奴婢就不劝夫人向少爷坦白了,哪里知道少爷问都不问一句,就认为是夫人对荀氏下了厌胜之术,少爷太过分了嘛!” “无妨。”乔薇淡淡地放下勺子,“把景云和望舒送到姬婉那边,我不想他们看见这些。” “嗯。”碧儿吸了吸鼻子,去婵儿屋,叫上婵儿,收拾了两个包子的东西,让婵儿带着包子去了国公府。 一连三日,姬冥修都宿在四合院。 乔薇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下人们全都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触了少夫人的霉头。 府里藏不住事儿,姬冥修冷落乔薇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姬老夫人与姬尚青的耳朵里。 姬尚青将姬冥修叫去了桐院:“你怎么回事?最近怎么又不回家了?把新婚妻子一个人留在府里,你觉着合适吗?”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对不起我娘的时候,可想过合适不合适?” 姬尚青被儿子噎得面红耳赤,气鼓鼓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祖母有话和你!” 姬冥修淡淡地站起身,去了落梅院。 刚跨进院子,与从里屋出来的荀兰碰了个正着。 荀兰顿住了步子,轻轻地看向他,他也看向了荀兰,二人谁也没有话,却谁也没有离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乔薇打了帘子出来,看到这一幕,睫羽微微一颤,无声地退回了屋子。 姬老夫人拉着乔薇的手,愧疚又心疼地道:“冥修这孩子吧,性子是怪了些,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他娘去的早,和他爹又跟个仇人似的,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他习惯了,便也什么都不与人了。我瞅着是不是朝廷那边形势有些严重,他心情不好,才想在四合院清净清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嗯。”乔薇低低地应着,谁都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这可是给自己添了两个宝贝重孙的救命恩人呐,自己如何舍得她这般委屈? “老夫人,我能回娘家住几吗?”乔薇低声问。 可怜的孩子,在婆家受了委屈,可不就想回娘家了吗?毕竟是自个儿的孙子冷落了人家,姬老夫人没法儿不答应,点头,让乔薇回去了。 乔薇退下后,姬老夫人将姬冥修叫到房中狠狠地数落了一顿:“该死的子!到底怎么一回事?当初死活都要娶进门的人,这才多久,就不珍惜了?” 姬冥修道:“这是我自己的事,祖母别费心。” 姬老夫人花白的眉头一拧:“你嫌我管的多了是吧?” “没有。”姬冥修神色冷淡。 姬老夫人气他,又拿他无法,骂了几句,让他退下了。 姬冥修出了落梅院,果真没回青莲居,而是直接前往二进门,这便是又要出府了。 路过花园时,姬冥修看见了荀兰。 荀兰静静地站在花丛中,什么都不做,便美得不可方物。 她轻轻地转过身来,鼓足勇气,唤了他名字:“冥修。” 姬冥修看了她一眼,没话,只步子一转,去了湖边的凉亭。 这一处亭子掩映在花树下,人烟罕至,凳子上铺满了落叶。 姬冥修淡淡地坐下。 荀兰跟上来,在他身侧坐下,递给他一个橘子:“刚摘的,吃吗?” 姬冥修犹豫了一会儿,拿过了橘子。 荀兰望着碧波万顷的湖面,微微地笑了笑:“多久没和你这么话了。” 姬冥修依旧沉默,掰开了橘子,酸酸甜甜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荀兰笑道:“我记得你时候最爱吃橘子,但你个子,摘不到,都是我爬树给你摘。” 姬冥修掰橘子的手顿了顿。 荀兰垂眸,苦涩一笑:“你可还记得九岁那年,我们三个一起溜出府,结果被老夫人逮住了,罚抄了一夜的《论语》,我时常会想,要是时间,一直停在那时候……” 姬冥修吃了一片橘子。 “和以为的味道一样吗?”她笑着问,眸中有点点水光。 姬冥修淡淡地嗯了一声。 荀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橘子油,探出手,将他的手托了起来,她能感到他的手背微微地僵了一下,她用帕子细细地擦着,像擦着世间的珍宝:“冥修……” “你还戴着?”姬冥修打断了她的话。 荀兰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发髻上的一朵粉色珠花,这朵珠花已经有些年头了,也不太符合她一家主母的身份,但她总戴着,被别的首饰遮了光芒,倒也并不打眼,她把摘下来,道:“你送的,我当然会戴着。” “都十几年了。”姬冥修道。 “是二十年又一个月。”荀兰道。 姬冥修看了那朵已经褪色的珠花一眼,他一只手还被她握着,用另一手将珠花拿了过来。 荀兰握着他的手,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二十二年的守候,等到今日,才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冥修……” 她开口。 姬冥修将珠花戴回了她头上,抽回手,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 祸不单行,这边俩口莫名其妙地闹了别扭,另一边,姬尚青的身体又不大好了,乔薇不在,姬老夫人便请来了卢大夫,卢大夫道是染了风寒,低热,虚弱无力。 卢大夫给开了方子,吃了两剂不见起色,姬老夫人差人去请乔峥。 乔峥却道自己的身子也有些不适,恐过了病气给亲家老爷,还是让老夫人另请高明。 姬老夫人明白乔峥是生气了,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家活了大半辈子,妻子也过世了,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割肉似的把宝贝疙瘩送进了姬家,姬家却给她气受,换她是乔峥,她也气! “哎呀,最近怎么就那么多事儿?这么不顺呐!”姬老夫人一筹莫展。 荣妈妈奉上一杯茶:“您可要去寺里上柱香?” 姬老夫人一想,确实有段日子没去庙里上香了,最近又这么多事儿,是该去拜拜的好。 午饭后,姬老夫人便坐上马车去了普陀寺。 姬老夫人是普陀寺最大的香客,僧人全都认识她,皆客气地与她打了招呼,她也都十分虔诚地回了礼,随后,她去了观音殿,按照惯例,抽了一支签。 她把签文拿给了高僧:“大师,请你帮我看看,我这支签是何意?” 高僧接过她的签文,仔细地瞧了瞧,道:“‘一重山水一重山,谁知此去路又难,任他改求终不过,是非终久未得安’,施主,这是一支下下签呐。” “下、下签?”姬老夫人愣住了。 “请问施主是问什么?”高僧道。 姬老夫人苍白着脸道:“我想问问我儿子的病情,以及我孙儿的家室。” 高僧道:“都是家宅之事,施主家宅不宁,乃祸起有因呐。” “大师,此话怎讲?”姬老夫人问。 高僧看向姬老夫人:“我看施主的面相,命中当有此劫,施主家中,可有身世坎坷之女子?” 身世坎坷?姬老夫人想了想:“我孙媳,五岁丧父丧母,十五身败名裂,被逐出家门,在外漂泊六年之久,不知大师的是可是她?” 高僧摸了摸白胡子:“若是她,那施主可要当心了,此人乃煞孤星之命,可致家宅不宁,施主若想一切顺遂,还得将煞孤星迁出家宅才好啊。” 姬老夫人的心里毛了毛:“万、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高僧从抽屉抽拿出一个鸽子蛋般大的白珠子:“这是我寺的辟邪珠,若是命中带煞之人触碰此珠,此珠便能有所反应,施主不妨将此珠带回家中,一测究竟。” 姬老夫人将珠子带回了府中,叫来所有人,一观普陀寺的辟邪珠,她当然不会它是用来测量煞孤星的,只道能辟邪。 她将乔薇也接了回来。 姬霜、李氏都拿了辟邪珠,辟邪珠没有反应,她们又不是煞孤星,自是没反应了,姬老夫人并不感到奇怪,然而当轮到乔薇时,辟邪珠也依旧没有反应,姬老夫人纳闷了,莫非不是薇? 不是也好,不是也好啊! “老夫人,夫人来给您请安了。”门外,冬梅禀报。 姬老夫人点头:“让她进来吧。” 荀兰步伐优雅地进了屋,一眼看见老夫人身旁的乔薇,眸光微微地动了动。 乔薇莞尔一笑:“夫人来了?来得正好,寺里的高僧给了祖母一颗辟邪珠,祖母正给我们观赏呢,夫人要看看吗?” “什么珠子,我瞧瞧。”荀兰伸出手,接过了乔薇递来的珠子。 就在这时,珠子的颜色忽然变深了。 “哦?”姬霜一愣,“它还会变色的?” 姬老夫人的面色微微一变,荀氏六岁丧父,生母改嫁,多少年寄人篱下,历经三段姻缘,才终于嫁入姬家,她的身世……也是异常坎坷啊! 莫非、莫非她才是那个克了她儿子孙子的煞孤星? “母亲,您怎么了?”荀兰不解地看向老夫人,“您脸色好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姬老夫人没有听清她什么,脑海里一阵翻滚,自打她来了姬家,没几年,公主去了,又没几年,冥修与他爹父子反目了,最近,尚青的身子又不大好了…… 是她! 她是煞孤星! 姬老夫人猛地倒退了一步,撞到炕上,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巨大的动静,惊得所有人都朝老夫人看了过来。 荀兰担忧地上前:“母亲,您怎么了?” 姬老夫人抬起手:“你别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李氏姬霜不清楚荀兰的事,只知老夫人最近貌似待荀兰不比寻常了,只是,虽有别于往日,却也没有相差太多,今儿是怎么了?当众给荀氏难堪。 姬老夫人惶恐道:“高僧姬家家宅不宁,全赖出了个煞孤星,原来是你!” 荀兰看看珠子,又看看老夫人,睫羽一颤,放下了珠子。 乔薇将珠子拿在手里,摩挲了一圈,那珠子的颜色又变浅了。 随后,姬霜与李氏也拿了珠子,珠子都没有丝毫变化。 只有荀氏。 姬霜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我明白了,这是辟邪珠,有煞气的人靠近它,它会有反应。我就我每次见了你回去都会肚子疼!原来是你带煞呀!” 肚子痛当然是假的了,但能落井下石就够了。 李氏不敢吭声。 姬老夫人像见鬼似的看着荀兰:“快!快去把冥修叫回来!” 姬冥修正在皇宫议事,听闻是老夫人急召,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与此同时,二老爷姬盛与秦冰宇也得了消息,纷纷从各自的屋里赶来。 落梅院,一瞬间变得热闹非常。 姬冥修进屋,看着炕上面色发白的老夫人:“祖母,出了什么事?” 姬老夫人惊恐得有些不出话来,姬霜添油加醋地把辟邪珠的事了一遍。 姬冥修听完,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祖母你不要信那和尚的,姬家没有煞孤星。” 姬老夫人道:“没有你父亲是怎么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好?” 姬冥修顿了顿:“父亲……许是方子不对吧,回头我让姬无双来给父亲治治。” 姬老夫人不信:“那你和薇呢?你俩从前好好儿的,最近也不大好了!” 姬冥修看了乔薇一眼,乔薇冷哼着撇过脸去。 荀兰站在人群中,眸光幽静。 姬冥修安抚道:“我这就让姬无双来给父亲治病,您别担心了,这颗劳什子辟邪珠,也赶紧扔了。” 乔薇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姬老夫人担忧道:“你父亲要是治不好,我告诉你,那就还是得信这珠子!” 姬冥修即刻让人去了四合院,将姬无双叫了过来。 众人一起前往桐院,将姬尚青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姬无双先是看了卢大夫的方子,确实是治疗风寒的药物,十分对症,但姬尚青并不是风寒呐! “不是风寒?”姬老夫人愣住了。 姬无双再三把脉,看了姬尚青的手指、瞳孔与牙齿,笃定道:“脉象是风寒的脉象,寻常大夫都会以风寒诊之,但若是细细查看他的手指,会发现他其实是中毒了。” 姬老夫人狠狠一怔:“什么?中毒?” 姬无双点头:“一种慢性毒药,叫玉兰散,中毒的人会出现风寒一类的征兆,一般就当风寒治了,七后,风寒加重,全身红疹,又像是花,那时又可能被当成花治,再过七日,红疹消失,心肺开始衰竭,那时全身都会出现发黑发紫的征兆,那倒是能看出是中毒了,可惜已经救不回来了。” 一句救不回来了,将姬老夫人吓得浑身都瘫软了:“我……我儿子还有救吗?” 姬无双道:“目前是第一阶段,还有救,我先去准备药材,回头还要给姬老爷扎上几针。”着,他忽然看向了一旁的乔薇,“你不是懂医术吗?你没看出来你公爹是中毒了?” 乔薇低下头。 姬老夫人道:“你别怪她,她走的时候尚青都还好好儿的,是她走了之后尚青才生的病……中的毒,这几日她都不在府里,也是今日才回。” 乔薇一脸愧疚:“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回娘家了。” “还不是这子把你气回去的?”姬老夫人越想越来火,她中途去请过乔峥一次,以乔峥的医术,想来也能发现姬尚青的毒症,奈何自己孙子不争气,给人家闺女鞋穿,活该人家不上门给治病吧!但姬老夫人最气的还是给姬尚青下毒的人! “冥修你去查,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你父亲下毒!” 姬冥修道:“祖母,府里人这么多,一下子可能查不到,您先别着急。” 姬老夫人揉着心口道:“我怎么能不急?有人要害死你父亲啊!” 姬无双的目光落在了乔薇手中的那颗辟邪珠上:“这不是辟邪珠么?用它就可以了,碰过毒药的人,再碰它,它会有所反应。” 他云淡风轻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姬老夫人目瞪口呆:“你刚刚……它有反应,是因为碰它的人……有毒?不是命中带煞?” 姬无双笑了:“命中带煞纯属无稽之谈,它是辟邪珠,也叫辟毒珠,我与毒物打交道多年,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你确定是辟毒的?”姬冥修沉声问。 姬无双点头:“我确定。” 如此来,荀兰的手中是沾染了毒物了。 姬霜一把扣住了荀兰的手:“是不是你毒害我大哥?” 荀兰镇定道:“我没有,不信你去搜,看我房中可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搜就搜!”姬霜亲自带人去荀兰的屋子搜了,“那个姓周的屋子,也别给我放过!” 周妈妈委屈道:“老夫人,您冤枉夫人了呀,夫人是老爷的妻子,她怎么会给老爷下毒呢?” 乔薇笑了笑:“曾经是不会,可现在,老爷都要把她逐出家门了,谁能保证她不心存怨念?” 周妈妈指着乔薇道:“我想起来了!是你把珠子给夫人的!夫人进屋的时候,珠子就在你手里!定是你在珠子上动了什么手脚,才叫那珠子有了反应!” 乔薇淡淡一笑:“那好啊,你来搜啊,看我身上是不是藏了毒药,当场给你家夫人下的毒!” 周妈妈还真去搜了。 乔薇淡道:“等等,万一你栽赃我,趁着搜身的时候,往我身上转移毒药怎么办?” “我来吧。”荣妈妈道。 荣妈妈领着乔薇去了屏风后,一刻钟后,双双出来。 荣妈妈摇头:“没有东西。” 姬霜也带着人回来了,荀兰的屋子与周氏的屋子都干净得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莫非给姬尚青下毒的另有其人?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姬冥修忽然看向了荀兰的发髻:“那是什么?” 荀兰抚上了发髻:“珠花,怎么了?” 姬冥修淡淡地道:“拿下来看看。” 荀兰将珠花拿了下来,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面无表情道:“荣妈妈,你检查一下那朵珠花。” “是。”荣妈妈从荀兰的手中夺过了珠花,掰开一看,一堆黑色的粉末掉了出来。 荣妈妈吓得赶紧跳开,姬无双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一闻:“就是玉兰散。” 姬尚青是老夫人的逆鳞,谁动姬尚青,谁就是在和她拼命!姬老夫人暴怒,抄起一个杯子朝荀兰砸了过去! 杯子砸中了荀兰的额头,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鲜血汩汩地流了下来,流进了她眼里,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她受伤地看向姬冥修。 如果全下,只有一个人能算计到她,这个人,就是姬冥修。 ------题外话------ 从六点码到现在,1000字,爪子都要断了,肚子好饿。 今能冲上4000票吗? 【211】荀兰的下场 所有人都被姬老夫人怒砸的一杯子震到了,不管是嫁入姬家的李氏,还是自长在姬家的姬霜,都不曾看到过姬老夫人如此动怒的一面,姬老夫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子气得发抖,眸子仿佛能喷出火来,额头青筋暴跳,手指紧握成拳头,太大力的缘故,指节都隐隐犯出了白色。 荣妈妈赶忙顺了顺她的背,轻声劝道:“哎呀,好了好了,您消消气,大的事儿也没您自个儿的身子重要,老爷已经病倒了,您再倒下,可不是叫这个家雪上加霜吗?” 道理谁都明白,姬老夫人一把年纪了,不珍重自己的身子是假的,可近来接二连三的事,已经让她的情绪高度紧绷了,紧要关头,又爆出这当头一击,这叫她如何平静得下来? “是啊,母亲,您可别把身子气坏了。” 是李氏。 李氏不好蹚大房的浑水,干站着又有些尴尬,只得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做起了孝子贤孙。 也亏得是乔薇过门后,时常被姬老夫人调理身子,若不然,这会子怕是早又中风了。 姬老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当我想气的么?你大哥被人害成这样,生死未卜,我这心里难受啊!” 李氏难过地道:“母亲的是,我和二老爷心里也难受呢,但刚刚大夫不了吗?大哥中毒不深,还有的救,你千万放宽心,别等会子大哥醒了,您又给倒下了,那样,大哥该多内疚啊!” 李氏的话,到了姬老夫人的心坎儿上,发现得及时,所以儿子还有救,这是目前唯一能够安慰到她的事了。 “我……我得亏是去了庙里一趟,不去庙里,不抽那支下下签,我都不知家里藏了这么一个祸害!”姬老夫人可不管什么辟邪珠、辟毒珠的,在她看来,高僧给她的,助了她的,就是佛祖冥冥之中庇佑的。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佛祖,所以佛祖显灵了,借了高僧的手帮她揪出了祸害,拯救了她儿子。 她看向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脸与一整块衣襟的荀兰,眸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怜悯,“你自打进了我们家,我是怎样对你的,我儿子是怎样对你的,你忘了吗?我们全家都待你不薄,你出了那样的事,我儿子都没有嫌弃你!还把你娶进门!我不同意,他就跪在我面前,他对不起你!他想照顾你一辈子!他这样待你……这样待你啊,你怎么狠得下心去伤害他?!” 想起儿子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姬老夫人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荀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身子僵硬如铁,唇瓣微微地发抖,却始终讲不出一个字来。 周妈妈跪好了身子,泫然大哭道:“老夫人!夫人是冤枉的啊!夫人是老爷的妻子,怎么会给老爷下毒呢?这一定是弄错啊!请老夫人明鉴啊!” 姬霜上前,踹了她一脚道:“弄错?谁弄错?是大夫弄错还是我母亲弄错?你这老虞婆,上次就拿毒蛇咬我大哥!没把我大哥咬死,这次又改用毒药!你们主仆,可真是好忠心呐!” 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被姬霜这么一插杠打诨,竟也有了几分道理。 姬老夫人冷冷地皱起了眉头,莫非上一回周氏买毒蛇,不是为了泡什么药酒,而是想咬死她儿子? 她儿子命大,被乔峥给救回来了,万一没有乔峥呢?大夫们束手无策,她儿子岂不是已经归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拼命地发芽,不管那些事是不是荀氏做的,如今在老夫人的眼里,都似乎与她脱不了干系。 姬老夫人自责又愤怒,自责的是自己没早些识破这人的奸计,周氏污蔑乔薇时,她还替荀氏话,恐乔薇记恨了荀氏,特别将乔薇叫到房中,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的傻啊!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 他们姬家,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乔薇静静地站在一旁,并不多嘴。 碧儿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音量道:“老夫人是不是激动得有些过头了?都有些冲动了。” 乔薇淡道:“要是有人这么害我儿子,相信我,我也不会比老夫人理智多少。” 碧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又没生过孩子,怎么会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想法?所以她看老夫人先前得知荀氏想法设法嫁入姬家,不惜害了几条人命的真相时都没这么激动,姬尚青才稍稍中了点毒就恨不得暴走,一时间,有些震惊。 果然是刀没切在自己手上,不觉着疼。 周妈妈哭道:“地良心啊姑奶奶!上次的事真的是个意外!奴婢对老爷忠心耿耿!夫人也对老爷绝无二心啊!” 乔薇差点就笑了,荀氏恐怕是这世上对姬尚青最有二心的人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锅里那个还是姬尚青的儿子,这狗血又混乱的关系,不是亲身经历了,她还真不会信。 荀兰隐忍着极大的痛楚,指甲掐进了肉里,掐得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周妈妈道:“老夫人,今事出蹊跷!想来是有人毒害了老爷,嫁祸给夫人呐!您冤枉了夫人不打紧,可那祸害还留在姬家,保不准她日后继续对老爷下手啊!” 她这话,只差没点名道姓了。 姬老夫人怒道:“好,你既是被人嫁祸的,那你告诉我,给尚青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是……”周妈妈的眸光扫过了乔薇。 乔薇惊讶地一笑:“周妈妈怀疑是我给老爷下的毒?我为什么要给我公爹下毒?” 周妈妈喝道:“自然是想嫁祸我家夫人,把我家夫人赶出家门了!你原本就是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乔薇眉梢微微一挑:“啊,现在不我是为了泄愤才给我公爹下毒的了,你这口风转得够快啊。” 周妈妈尴尬得面红耳赤:“你……你……你当然也想泄愤了!你一边想惩罚老爷,一边想把夫人逐出家门,你一箭双雕,你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乔薇淡淡地问道:“那你倒是,我是怎么给老爷下的毒?” 周妈妈的眼神闪了闪:“那得问你自己了!你来了桐院这么多次,与老爷交往甚多,你随便往老爷的杯子里投点什么,老爷就幸免不了!” 乔薇睨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姬无双:“姬大夫,我想问问你,我公爹他中毒几了?” 姬无双正色道:“从脉象与中毒的征兆上来看,约莫三。” 乔薇摊手:“可我四前就离开姬家了,我倒是想问问周妈妈,我人都不在姬家了,又是怎么给我公爹下毒的?” 周妈妈绞尽脑汁,半晌,才急吼吼地道:“你不在了,你的下人都在!你指使她们干的也不定!” 碧儿瞪眼:“我可没去过桐院!” 不止碧儿,青莲居任何一个下人都不曾与桐院的人有过来往。 从前莲儿在时,倒是常去串门儿,可莲儿早被发配出了姬家,剩下的丫鬟婆子都与桐院的人不熟。 啊,倒是有个与周妈妈狼狈为奸的周婆子,可那几日,周婆子也没立刻过青莲居,就算想诬赖乔薇,都诬赖不成。 周妈妈又道:“许、许是……买通了桐院的丫鬟呢!” 乔薇冷冷一笑:“这就更可笑了周妈妈,我与桐院的丫鬟话都没多几句,我开了诊所,所有人都跑来你找我治病,除了你们桐院的。啊,你倒是来了一次,难道是我收买你了吗,周妈妈?” “你……”周妈妈被噎得哑口无言。 周妈妈若自己被乔薇收买了,一切都是奉乔薇的命干的,那么,在接到乔薇毒害老爷的命令时,她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告发乔薇,而是帮着乔薇把一切都落到了实处呢?这本身就是一桩不可饶恕的罪孽了。 乔薇看了看一旁的狼狈不已的荀兰,不是很能装白莲吗?这会子怎么哑巴了?任由人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却好似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周妈妈看着那朵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的珠花,脑海里灵光一闪,叫道:“珠花……珠花不是夫人的!是……是别人送的!” “谁?”姬老夫人问。 周妈妈道看了姬冥修一眼:“是……” “是公主。”荀兰开口,打断了周妈妈的话,“公主送的,我与婉姐姐,一人一个。” 姬霜不屑地笑了:“周妈妈,我大嫂都死了快二十年了,你可别是她把毒藏在珠花里,送给了荀氏,好叫荀氏今日来毒害我大哥的。” 姬无双补刀:“这种毒,过了一年就没效了。” 所以就算是昭明公主藏在珠花里的,那也早已没有毒性了,可这一份玉兰散是新鲜的,也就是,绝不可能是昭明放进去的。 周妈妈着急地看向自家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替那人隐瞒?这摆明了让人算计了啊!什么辟邪珠,什么珠花,统统是那人的计啊!就连乔氏四日前归宁,恐怕也是预先设计好的,为的就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仅乔氏摘干净了,乔峥也没卷进来,乔家父女的手,可谓干净! 可怜的夫人,就这样着了他们的道! “夫人……”周妈妈泣不成声。 荀兰抬手,缓缓拂去脸上的血珠,门外,刮来萧瑟的冷风,吹得烛光一阵摇曳,光影落在她血红的面庞上,有些触目惊心。 她转过了单薄的身子,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屋子,静得近乎诡异。 忽然,乔薇叫住了她:“你的帮凶究竟是谁?或者我换句话,你究竟是谁的棋子?” “我不是谁的棋子。”荀兰道。 乔薇道:“那么石榴与翠屏呢,她二人的意外,是不是你干的?” 荀氏的身子顿了顿。 周妈妈大叫道:“是我!是我!不是夫人!” 乔薇冷冷地看向周妈妈:“我问你话了?” 碧儿绕过椅子,将周妈妈摁在了地上:“再叫,就撕烂你的嘴!” 荀兰站在门口,月光将她的身影照得削瘦而单薄。 她没有话。 乔薇一字一顿道:“我的五日散,是不是你下的?” 众人一头雾水,翠屏与石榴倒也罢了,五日散又是什么? 姬冥修望向荀兰的背影,眸光冷了冷。 荀兰依旧没有话,只是背对着众人站着。 乔薇又道:“婉姐姐的胎,是不是你落掉的?” 众人更惊讶了,这个恶毒的女人,还落过婉婉的胎?何时?! 荀兰抚着肚子,轻轻地走向门槛,走了几步,与姬冥修擦肩而是时,忽然停下来:“为什么?” 姬冥修道:“没有为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地……” 后面的话,她没了。 可姬冥修听懂了,目光落在她被血染红的脸上,冷漠又无情地道:“如果有能让你好受一点,没有。” 荀兰的身子一僵。 姬冥修一字一顿道:“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又一个二十二年,我也还是不会多看你一眼。” 心脏,好似瞬间被撕裂。 荀兰扶住了一旁的桌子,脊背慢慢地弯了下去,左手抚着肚子,艰难地颤抖着,二十二年的信仰,在这一瞬轰然坍塌,她几乎要直不起身子。 疼痛的感觉从心口,蔓延至整个五脏六腑,腹也没放过,好似有什么沉沉的东西……往下坠、一直坠…… “啊!她……她流血了!”一个丫鬟尖叫。 众人忙朝她看去,就见她裙下,有鲜红的血迹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姬无双忙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三指搭上她脉搏,片刻后,道:“没了。” 乔薇怔住,荀氏不是服用了百菇草,是真的怀了身孕,只不过,又生生地气没了,冥修究竟和她什么?她整个人都好似瞬间崩溃了。 周妈妈推开碧儿,哭着爬过去:“夫人!” 姬老夫人站了起来,她是有想过狠狠地处置一番这个胆敢毒害她儿子的女人,但此刻,荀氏被一股巨大的悲恸笼罩,让老夫人想起了荀氏初来姬家的时候,她听闻了荀老爷过世的消息,也十分的悲恸,却不及此时。 姬老夫人都被震撼了。 荀兰一步步朝外走去,在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姬霜本想再好好地修理修理她,这一瞬,忽觉够了。 荀兰立在了月光下,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滑了出来。 起先她只是无声地抽泣,渐渐地有了声音,到后面,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相识这么久,何曾见她这般难过? 荀氏瘫坐在了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众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连碧儿这种对荀兰恨之入骨的丫鬟,都感到了荀兰身上的那种彻骨的绝望,心口划过不忍。 姬冥修冷漠地看着她,像看着一块石头,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 乔薇虽也不同情荀氏,却替荀氏感到悲哀,爱上冥修这样的男人,注定是她一辈子的劫数,她用尽办法,变成仙也好,堕成魔也罢,永远都不能打动这个男人分毫。 爱而不得,才是世上最痛苦、最让人发疯的事。 冥修亲手终止了她二十二年的执念,比拿刀在她心上砍上一百遍还要可怕,哀莫大于心死,她不仅心死了,信仰也坍塌了,她的人生,再也没有光明了。 夜幕沉沉地压在荀兰身上。 荀兰晕了过去。 周妈妈爬到她身边,将她抱进了怀里,声嘶力竭:“夫人——” 大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浇在荀兰的衣衫上,冲刷着她脸上与身下的血迹,血迹汇成长河,自她身下蜿蜒地淌过。 荣妈妈轻声道:“老夫人,您看这……” 姬老夫人回神,叹了口气:“罢了,都这样了,我还能拿刀把她剐了不成?带下去吧,我不想再看见她了。” “带到哪儿?”荣妈妈问。 姬老夫人想随便找个庄子安置她吧,毕竟当初她父亲将她托孤给了老太爷,老太爷临终前也交代了善待她,她不想忤逆老太爷的意思,但倘若老太爷九泉之下有知,大概也容不下她继续留在姬家作乱了:“她父亲,既把她托付给了老太爷,老太爷又待她恩重如山,今后,就让她去为老太爷守陵吧!” 姬家陵远在封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又有姬家的禁军看守,她就是长一双翅膀,也飞不回京城了。 况且瞧她心如死灰的样子,恐怕把大门给她敞着,她也翻不出什么浪了。 周妈妈求饶:“老夫人!老夫人,奴婢求求您!不要把夫人送走啊!夫人为姬家操劳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没有陷害老爷!老夫人明察!明察啊!” 姬老夫人摆摆手。 荣妈妈叫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堵了周妈妈的嘴,将主仆二人拖了下去。 回廊后,鎏哥儿光着脚丫子,惊恐地看着自己娘亲被人拖走,他吓得脸都白了。 他从狭窄的狗洞钻了出去,隔着一排花卉,从平行的路上跟着那些人,一路跟到了门口。 周妈妈挣扎得厉害,至大门口时,一下从板子上跌了下来,场面一片混乱。 鎏哥儿趁乱跑出了府。 荀兰已被丢上了破旧的马车。 车夫披上蓑衣,挂上灯笼,挥动马鞭,将马车驶了起来。 鎏哥儿急了:“娘亲!” 大雨磅礴,将他的声音遮掩。 鎏哥儿光着脚丫子,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在冰冷的雨水中疯狂地跑着。 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很快被大雨冲刷掉。 “娘亲!” “娘亲你不要走!” “娘亲你不要丢下鎏哥儿!” 鎏哥儿哭喊着,追赶着马车,可马车太快了,他就要追不上了。 “娘亲!啊——” 鎏哥儿摔了一跤,扑倒在水洼里,膝盖和手全都破了,流出血来,他顾不上疼痛,从水洼里爬起来,拖着一身的水渍,继续追赶着马车,脚踩到了锋利的碎瓦上,瓦片刺进了他的脚。 他踩着肉里的瓦片,忍住巨大的疼痛,哭着追赶:“娘亲——娘亲——娘亲你等等我——娘亲你不要不要我啊……我再也不偷懒……我好好念书……娘亲你回来啊……” 马车,渐渐被大雨吞没,车轱辘的声音越行越远。 鎏哥儿心如刀绞! 忽然,一只有力的胳膊将他抱了起来。 他抬起被泪水迷蒙的眼睛,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大哥……娘亲走了……你快把她叫回来……” 他并不知自己的娘亲并不是大哥的娘亲。 姬冥修没话,用斗篷裹紧了他,抱着他朝姬家走去。 他拼命地挣扎,眼泪全都滴在了姬冥修的肩上:“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姬冥修抱着他,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鎏哥儿望着马车的方向,伸出了稚嫩的手,似乎要把娘亲抓住。 但他永远都抓不住了。 【212】幕后主使(前半段新增剧情) 姬冥修将鎏哥儿抱回了青莲居,乔薇给鎏哥儿处理了伤势,年纪摔成这样,怪可怜的,消毒的时候,家伙哇哇大哭,哭得屋顶都快塌了。 膝盖与手心的擦伤比较容易处理,脚掌却是有些严重,需要缝针。 乔薇先把瓦片取了出来,用酒消了毒,随后给他抹了点具备麻醉功能的草药,这种草药达不到麻醉剂的效果,只能稍稍减轻创口的知觉。 姬冥修将鎏哥儿抱在腿上,鎏哥儿疼得咬住了他手腕。 他没动。 乔薇给鎏哥儿缝了两针,涂上药,缠上纱布,随后孙嬷嬷将他抱回了桐院,姬老夫人不放心,又差人将他抱去了落梅院。 景云与望舒还在国公府,没了孩子,青莲居显得格外安静。 乔薇与姬冥修对坐着,倒了一点金疮药,细细地涂在姬冥修的手腕上,牛哥儿看着柔柔弱弱的,咬起人来毫不含糊啊,瞧这牙印,快把她相公的肉给咬掉一块了,回头那孩子痊愈了,非得抽一顿屁股不可! 姬冥修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这手劲,还是换个抽,我怕你把人抽飞了。” 乔薇一噎,搞什么啊?这个人会读心术不成?怎么她想什么他都能一眼看穿? 乔薇一脸镇定道:“什么呢?什么抽抽抽的?” 坚决不承认自己想把他弟弟暴揍一顿! 姬冥修的目光落在她气鼓鼓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了一丝温柔。 乔薇不必看,也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想起他在落梅院的冷漠,他对她与孩子一贯体贴,弄得她以为他本身就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可今日见了才知,他冷漠起来究竟有多可怕。 似是看出了她的唏嘘,姬冥修抬手,轻轻地拨了拨她鬓角的发。 乔薇被他的动作暖到了,又觉得他这样其实也不错,否则他对别的女人与对她一样,她不得醋死了? 这么想着,乔薇又释然了,静静地给他处理伤势。 想到了什么,她道:“那个周妈妈,我听她原先是府里的人,怎么会对荀氏如此忠心?”她没什么把柄捏在老太太手里?譬如儿子女儿丈夫? 姬冥修就道:“周妈妈不是京城人,是家里遭了变故,全家只剩她一人了,才拖了个同乡在京城找了份差事,后姬家缺人,把她给招进府了,她手脚勤快,老太太很喜欢,让她在落梅院做了半年,后荀氏回姑苏,老太太瞧她是个厉害的,便将她指给了荀氏。” 难怪了,周妈妈与姬家的渊源本就不深,与荀氏朝夕相对多年,反而更患难与共。 问完这个,乔薇不吭声了。 二人话不多,屋子有些静谧。 这次的事,乔薇其实并未向他坦白全部,只是将扎了针的人儿放在了桌上,碧儿已经告知他周妈妈带人搜府,以他的能耐,不难猜出周妈妈要搜的其实是那些人儿。 桐院欲以厌胜之术害她,这是他所能猜到的真相。 至于桐院为何要害她,这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她没,他也没问。 但乔薇隐隐觉得,他应该也是知道的,不然今日在桐院,她讲出荀兰的那些“过往”时,李氏与姬霜都震惊得要命,他却一脸淡定。 “嗳。”乔薇用脚丫子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腿,“六爷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嗯。”姬冥修应了一声。 乔薇瞪眼,果然! 早该猜到是这样的,她找六爷查探消息时,六爷答应得太爽快了,六爷明明与冥修关系匪浅,却没问她,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和冥修商量,她当时只觉得又哪儿不对劲,只是太着急搜集后妈的罪证,把那点不对劲给忽略了。 “不会……六爷他们的易容也是易千音给帮忙的吧?”她记得易千音的易容术十分强大。 姬冥修道:“这倒没有,那点易容的难度,还不必易千音出手。” 看看看看,连个中细节都知道! 那荀氏的过往呢?他会不会也一早知道了? 乔薇问:“你是不是早知道荀氏和孙公子他们的事?” “嗯。” 乔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那你还由着她嫁入姬家了?你难道不觉着蹊跷吗?”姬老夫人与姬尚青看不出不对劲倒也罢了,可这个大奸臣,他怎么也看不出问题? 姬冥修淡道:“那些事不是她干的。” 乔薇一怔。 姬冥修抚了抚乔薇的手:“你的五日欢是她下的,她不希望你有力气与我圆房,不过你在巷子里遭遇的追杀,不是她。” “你……你连这个也知道?”乔薇眸光一冷,“燕飞绝还是姬无双?哪个告诉你的?” “你呢?”姬冥修看着她。 乔薇捏紧了拳头:“燕飞绝!” 正在四合院啃梨子的燕飞绝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那要是不是她,又会是谁?”乔薇蹙了蹙眉,“是不是六爷碰上的那伙人?” 姬冥修道顿了顿:“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乔薇撇嘴儿:“可是就算她没有做哪些,她对石榴和翠屏做的事,对婉姐姐做的事,也挺十恶不赦的。” 姬冥修点头。 乔薇又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不是她干的,究竟会是谁呢?六爷那伙人武艺高强,她是怎么招惹到那么厉害的人物的?莫非真像周妈妈的,在回姑苏的船上,随手救了个无赖,那无赖便自此缠上她了?可什么无赖能对姬家的动静了如指掌,连我派人去查她底细都知道啊?” 乔薇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姬冥修没话,只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眸光深邃。 乔薇被摸得痒痒的,抽回手来:“我一想挺生气啊,我累死累活搜集她罪证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好戏,你知道不是她干的,还不劝我停了?” 姬冥修再一次拉过她的手,迎上她的目光,认真道:“有些事,我了你也未必会信。” 这倒是,当时她那么怀疑他与后妈,他要是胆敢跑来告诉她,嘿,你别查后妈了,她没派人追杀你,也没杀害那几个公子,她嫁进姬家只是感情驱使,她想,她一定会和他翻脸,狠狠地翻脸! 姬冥修道:“之前我只是猜测,也是六爷查证了,我才确定不是她。可就算不是她,她做的其它,也不可饶恕。” 这话她爱听! 那个女人,嫁了老子还觊觎儿子,满肚子坏水,就算有过被人逼迫的经历,也不值得同情。 姬冥修道:“而且要不是你查出这些,老夫人与姬婉都不会信,今这一步棋也走不下去。” 乔薇的唇角翘了翘:“这么我还挺能干的?” 姬冥修唇角一勾:“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娘子。” 真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乔薇好生乐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拉下脸来,不对啊,这次的事,是她先和他了,他才动手的,要是她一直不和他坦白,他是不是就一直坐视不理了? 姬冥修当然不会不理,真到了非他出手的一步,不管她开不开口,他都不会无动于衷。 乔薇不由地想起了他去接南楚使臣之前,莫名其妙生的那股子气了,他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处理的,那时,他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后妈给她下过五日散了,就等着自己向他搬救兵呢? “我你这人可真是……”奇怪! 姬冥修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方面希望她历练,历练到能够独挡一面,这样即便哪日他不在了,她也依然能够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能多依赖自己一点,这种矛盾的感觉,他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他也非常困惑,有时,会茫然无措。 其实乔薇对景云与望舒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她看着他们的,这不会那不会,跑也跑不快,蹦也蹦不远,就日日盼着他们长大,可最近望舒刚会自己扣扣子,她这心里就不舒坦了。 姬冥修不解地问:“会扣扣子难道不是好事?景云已经早就能自己穿衣了。” “我知道是好事,我也盼着她能干,可她一能干,不就没我什么事了么?我心里有落差,恨不得她还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依赖我。”乔薇着,认真地看向他,“你对我,也是这样的吗?” 姬冥修想了想,点头。 乔薇会心一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姬冥修微微一愣,看着她眼底的笑意经久不散,不知她为何如此高兴,拉过她的手,让她坐进了自己怀里。 他衣衫单薄,跟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身子的热意,幽香入怀,他渐渐有些口干舌燥。 “还疼吗?”他沙哑着嗓子问。 乔薇红着脸,轻轻地摇头。 都过了好几,早不疼了。 姬冥修分开她双腿,让她跨坐到了自己身上,暧昧而蛊惑地看着她:“想要吗,乔宗主?” 乔薇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也感受到了自己身子的变化,脸越发地红了:“灯。” 姬冥修打出一道掌风,灭了桌上的烛火。 明亮的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渐渐的,有羞人的声音自屋子里响了起来。 俩口浓情蜜意,外头的碧儿却整张脸都黑成了锅底。 烟儿路过,担忧地问碧儿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碧儿心道,我哪哪儿都不舒服,以为那两只真的闹翻了,她不知多心碎,头发都差点急白了,结果好着的嘛!故意做戏给人看的,连她都蒙在鼓里了! 好气哦! 气呼呼的碧儿决定一整晚都不理自家夫人了! 一整晚过去了,一亮,碧儿又笑眯眯地去上房了。 …… 一夜风流,当时真是腿软得要命,身子颤得更像是寒风中凋零的落叶,但睡过一觉,便神清气爽,浑身都好似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儿。 乔薇拿过一颗核桃,轻轻一捏,核桃便碎了。 吃过早饭,乔薇去落梅院给姬老夫人请安,李氏与姬霜都在。 姬老夫人拉过乔薇的手道:“荀氏去了,你父亲又还在昏迷,大夫得个三两日才能醒,可这府里大大的事不能没个人打理,我将你二婶与姑姑叫了过来,年前先让她们帮着,年后祭了祖,你再慢慢地接手。” 祭祖乔薇是知道的,只有祭了祖,将自己的名字上到姬家的族谱上,才算真正地得到了姬家上下的认可。 乔薇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她最近忙着斗后妈,自个的事儿堆了一大箩筐,正愁没机会把它们办了,眼下有李氏与姬霜搭理庶务,她也可腾出时间,捯饬捯饬自己的事。 姬老夫人见乔薇如此明事理,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你也别太偷闲,得空了多与你二婶姑姑学学,姬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掌管的田庄铺子一手数不过来,封地的进项也每年各有不同,你须得一一地熟悉。” 乔薇乖乖地应下,又道:“我许久没去山上了,不知作坊那边进展怎样,想去看看。” 姬老夫人知道乔薇有自己的生意,他们这样的人家,按理是不需要女人抛头露面谋营生的,但架不住这孩子喜欢,那就随了她吧,嫁过来这么久,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不好再拘着她了。 乔薇得了应允,高高兴兴地回了青莲居:“碧儿,上次我让你带给我爹的虫草人参你拿过去没?” 碧儿道“还没,我正打算今儿和那块麝香一起送过去的。” 乔薇翻了翻黄历:“不用送了,给我吧。” 碧儿惊讶:“怎么了?夫人不卖了?”那可都是钱呐! 乔薇看着黄历上画了圈的儿十五道:“今儿是我干娘的生辰,我带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罗大娘其实并未与她提过自己的生辰,只是去年今日,她在罗家吃饭时,桌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只鸡,翠云还给罗大娘夹了一只鸡腿,想想应该就是罗大娘的生辰了。 碧儿赶忙打开包袱,取出了补品:“景云和望舒要去吗?” 乔薇点头:“你去把他们接回来吧,顺便把麝香给我爹带去,然后把珠儿带过来。” 碧儿依言去了,先去灵芝堂送了麝香,接了珠儿,随后去国公府,将婵儿与四只接了回来。 回来时,珠儿的头上多了一朵明艳动人的珠花,也不知从哪儿顺的。 乔薇将大包包的东西装上马车,就要出发时,荣妈妈抱着鎏哥儿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看了看坐在马车里的包子,纳闷地问:“景云和望舒也去吗?” 乔薇笑着点点头:“是啊,我想起来今恰巧是我干娘的生辰,便带他们一块儿去给我干娘贺个寿。” 荣妈妈是见过罗大娘的,也知乔薇最落魄的时候,是罗大娘伸出了援手,如今人家过寿,乔薇与孩子没不去贺寿的道理,只是) 乔薇看了一眼她怀中的鎏哥儿:“有什么事吗,荣妈妈?” 荣妈妈讪笑道:“原不知景云和望舒也去,老夫人让奴婢抱了鎏哥儿来找他们。” 亲娘没了,脚又受伤了,这孩子情绪不高,老夫人看着心疼,又听两个孩子回了,便立刻让她把鎏哥儿抱过来了,哪知他们又要走。 鎏哥儿失望地低下头。 望舒掀开帘子,好奇地看着脚上缠了一圈纱布的鎏哥儿,软软糯糯道:“你受伤了呀?疼不疼?” 鎏哥儿委屈,眼圈红红的。 望舒探出肉呼呼的手:“我给你揉揉。” 荣妈妈把鎏哥儿抱过去,乔薇正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望舒轻轻地一揉,把鎏哥儿给揉血崩了…… 鎏哥儿左手一只大白,右手一只白,腿上一只珠儿,才堪堪止住了哭泣,坐着乔薇的马车,晃悠晃悠地离开了京城。 乔薇顺道去了一次容记,问容老板庄子里的事宜,庄子已经开始做养殖了,请的是犀牛村的大锤叔,大锤叔孤家寡人一个,在村子里又没什么朋友,住哪儿都一样,而在庄子里,容老板给他请了几个“弟”,听候他差遣,他摇身一变,成了工头,还挺高兴的。 容老板向乔薇炫耀自己新得的匕首:“这可是南楚的宝贝,沐将军赏的。” 乔薇阴测测地笑:“哟?还勾搭上神将府的人了,本事不嘛。” 容老板拍拍自己的胸脯:“那是!也不看看你容哥是谁!” 真相是,皇宫为南楚使臣准备的一次宴席,请了容记的人做菜,何师傅做了一道虾滑菌菇汤,沐将军吃得十分高兴,问是谁做的,容老板厚着脸皮是自己,沐将军便赏了他一把匕首。 乔薇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抢人功劳的事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何师傅半夜爬你窗户吗?” 容老板哼了哼:“我是老板!” 乔薇告别了容老板,坐上马车,准备回往村子。 珠儿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珠光宝气的匕首。 碧儿定睛一看:“诶?这不是沐将军赏给何师傅的那把吗?” 乔薇淡淡地嗯了一声,从珠儿的手里抓过匕首,在珠儿气鼓鼓的眼神里将匕首塞进了宽袖。 碧儿鄙视脸:你就不怕何师傅半夜爬你窗户吗…… …… 马车抵达村子时,正值正午,乡亲们都在家吃饭,马车停在了罗家的门口,一个不点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到门槛那儿时,他走不过了,身子往下一扑,改为用爬的,爬过了门槛,随后就再也不走了,一直爬到马车旁,好奇地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 最先下来的是乔薇。 乔薇一眼认出了俊哥儿,将俊哥儿抱了起来,笑道:“叫姑姑!” 俊哥儿正在长牙,口水流了一身:“嘟嘟。” 才十个月呢,就能喊嘟嘟了,真厉害! 乔薇挑眉一笑:“俊哥儿真乖!” 屋子里,罗大娘听到了动静,手上的铲子都来不及放下,便激动地迎了出来:“我我听见声儿呢!今儿怎么回来了?”望乔薇身后看了看,“景云和望舒呢?” “奶奶!” 望舒从车内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跳了下马车。 这时,翠云也穿着围裙出来了。 罗大娘把铲子递给她,她拿过,喜色地与乔薇打了招呼:“薇回来了啊。” 望舒嘴甜地唤道:“舅妈!” 翠云俯身,捏捏她脸:“望舒长高了啊。” 景云也下了马车:“奶奶,舅妈。” 随后,碧儿抱着……抱着两只白与夹着一只猴儿的鎏哥儿下了马车。 罗大娘与翠云皆是一愣,这孩子是谁呀?穿得周周整整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嘴唇比姑娘的还要嫣红,睫毛长得不像话,虽是一副少爷打扮,可长得也太……太像个漂亮的姑娘了。 乔薇就道:“鎏哥儿,冥修的弟弟。” “是弟弟啊。”罗大娘差点问是不是妹妹呢,“咋有个这么的弟弟呢?” 乔薇笑了笑:“是挺的。”没同父异母之类的话,但罗大娘应该能猜到,毕竟当初冥修上门提亲时,过自己生母已经过世了。 乔薇对鎏哥儿道:“叫罗大娘和姑姑。” 鎏哥儿不叫。 罗大娘笑道:“没事,孩子认生,别吓着他了。” 鎏哥儿不叫,是因为这个大娘看起来像个粗使妈妈,那个女人看起来像个粗使丫鬟,他才不要把下人叫大娘和姑姑。 罗大娘倒是不在意这些,将几人迎了进去。 鎏哥儿从没来过这么奇怪的地方,一点也不好看,丑丑的,旧旧的,房梁上还有蜘蛛网。 他坐在炕上,抱着血崩换来的两只白与一只猴,景云与望舒跑出去了,不多时,带回来一个丑哈哈的哥哥,他听见景云和望舒叫他二狗子。 二狗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鞋子上都是泥,脏兮兮的。 鎏哥儿嫌弃。 景云拉着二狗子坐在了炕上。 二狗子离鎏哥儿有点近,鎏哥儿往一旁挪了挪,望舒一屁股坐了过来,将他挤开了。 望舒从荷包里掏出几个五颜六色的糖块:“二狗哥,这是给你的!” 二狗子古怪地看着她道:“你有没有舔过啊?” 望舒笑道:“没有啦!” 只是半夜忍不住,偷偷地咬了几口啦! 二狗子拿起一块棕色的糖,吃了一口,栗子味儿,有淡淡的奶香,浓而不腻,好吃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鎏哥儿吸了吸口水,他不馋,他才不馋,他在府里,都有的吃,比这个还好吃! 可是为什么望舒藏了这么多东西,从来都不给他吃? 景云从自己的书袋里拿出一个玩具。 二狗子问:“这是什么?” 景云道:“孔明锁,给你的。” “哇!”二狗子接过了孔明锁,“怎么玩?” 鎏哥儿撇撇嘴儿,怎么玩都不知道,他四岁就会了。 景云给二狗子示范了一遍,二狗子没学会,景云又耐心地教了一遍,二狗子还是不会。 “我会。”鎏哥儿伸长了脖子问。 二狗子看了他一眼,“哦。”继续问景云,“怎么弄来着?” 景云抽出一个木块:“这个放这边。” 两个伙伴玩得特别投入,望舒先给自己喂了一块糖,随后给哥哥喂了一块,给二狗子喂了一块,再随后,她的手朝鎏哥儿伸了过来。 虽然我不想吃,但看在你是我侄女儿的份儿上,我就给你面子好了。 鎏哥儿张开了红嘟嘟的嘴儿。 望舒的糖落进了白的嘴里。 鎏哥儿怔住。 之后,望舒又给珠儿和大白喂了一块,大白嫌弃不吃。 鎏哥儿吞了吞口水。 望舒看着鎏哥儿,微微一笑,鎏哥儿也一笑,张开了嘴去接,望舒把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鎏哥儿:“……” …… 隔壁屋,乔薇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放到桌上,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罗大娘看着一大堆自己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惊得不敢收:“你这是干什么呀?回趟娘家,就恨不得把你婆家给搬空了,不怕人闲话?” 乔薇就道:“离搬空还早着呢,这些都是给我的,我自己用不完,放着也是坏了。” “给你爹送去啊。”罗大娘道。 乔薇扒了扒桌上的盒子:“送了。但您看这些雪花膏啊、料子啊,总不能也给我爹用吧?” 她嘴上这么,罗大娘却明白这些东西并非她真的用不着,是特地为他们准备的:“这几盒又是什么?” 乔薇打开了盒子:“虫草人参和灵芝,干娘你没事炖点补汤来喝。” 罗大娘大惊:“哎哟,这么贵的东西,我可喝不得!” 虽如今的日子比从前好上太多,但到底是庄稼人,哪里就能喝这么矜贵的东西? 乔薇就道:“一您干女儿都是姬家的少夫人了,孝敬您几盒人参灵芝怎么了?我还想给您再盖座大房子呢。” 罗大娘笑道:“房子你哥在盖。” 乔薇微微一惊:“我哥在盖房子?真的假的?” 罗永年贩虾赚了不少,现在十里八乡地收鸭蛋,每日都能赚不少,最近打算和村儿里几个老实人合伙在后山办个养殖场,想来日后赚的会更多。 手里有了点闲钱,自然想把房子整一整了。 罗大娘道:“没正式动土,这会子正在郑师傅家商量这事儿,是挑个黄道吉日,便开始动土了。” …… 午饭是在罗大娘家吃的,桌上果不其然,有只炖好的鸡,因不知乔薇要来,没准备更好的菜,临时炒了俩鸡蛋,杀了一条鱼。 罗大娘要将鸡腿挟给孩子,乔薇夹了一个放进她碗里:“您是老寿星,鸡腿是您的,您得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罗大娘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几人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鎏哥儿古怪地看着那个寒酸的妈妈(罗大娘),与那个好像很温柔的丫鬟(翠云),不明白为什么要和这家人一起吃饭。 菜也是黑乎乎的,一点都不漂亮。 景云和望舒自己动筷子了。 鎏哥儿不动。 “怎么不吃?”乔薇问。 “我要喂。”鎏哥儿看向碧儿,碧儿是马车里唯一的丫鬟,这个他还是清楚的。 碧儿坐他对面,扒着碗里的饭,好像没接收到他投来的目光。 乔薇毫不客气地揉了他一把:“你多大了还要喂?景云望舒两岁就自己吃筷子了,要么自己吃,要么饿肚子。” 那我就饿肚子好了。 鎏哥儿倔强地想。 “好香好香!”望舒吃了一颗肉丸子。 鎏哥儿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眼看着桌上的肉丸子就要被望舒给干光了,可这桌人真的没有一个被他的绝食威胁到。 真的好残忍。 没办法,鎏哥儿还是拿起了筷子,不,勺子,他不会用筷子。 黑乎乎的菜,一定好难吃。 乔薇给鎏哥儿舀了一个肉丸子,翠云做肉丸子舍得放料,咸香咸香的,很是可口。 鎏哥儿尝了一个,和他在府里吃的淡淡的味道不同,好咸啊,可是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啊? ------题外话------ 月底啦,求个票 【213】大白神勇,疗伤 在罗大娘家吃过饭,乔薇与碧儿带着包子上了山,马车是驾不上去了,便停在了罗家的院子,车夫随乔薇上了山,暂时歇在院。 上了山,越发湿冷,北风呼呼的。 七娘高兴坏了,帮乔薇把东西拎进了别墅:“我是估摸着你快回来了,就是今这么冷,没料到你今过来。” 乔薇笑道:“今我干娘生辰。” “啊。”七娘惊讶,“罗大娘怎么不呢?” 乔薇推开了房门:“她不爱声张,你就当不知道罢。” “诶,行。”七娘把行李放在桌上。 屋子里干净整洁,保持着她出阁前的模样,乔薇看了看,道:“辛苦你了,七娘。” “这有什么辛苦?你先坐,我去烧个炉子来。” 七娘着,去厨房取了红罗炭与大圆炉子,点着端了过来。 红罗炭可是稀罕东西,燃烧耐久,火力旺盛,无味无烟,价钱上自然也比黑炭贵了许多,七娘自己是舍不得用的,想着大冬的乔薇可能会回来,才去镇上买了几十斤。 七娘在炉子上放了个架子,将水壶拎上去,一转头,看见了碧儿抱着的孩子,笑道:“这是哪家的姑娘?” 鎏哥儿瞪眼,腮帮子鼓成一只仓鼠:“我是男孩子!” 七娘讪讪,虽穿着男孩儿的衣裳,但你实在长得太漂亮、太柔弱、太像个姑娘了呀…… 鎏哥儿生无可恋地埋倒进了碧儿怀里。 今日私塾放假,二狗子在家,钟哥儿也在,景云望舒撒欢儿地去找钟哥儿,碧儿把鎏哥儿也抱了过去,随后,把脚上缝了针、缠了纱布的鎏哥儿放在乔峥的轮椅上便走了。 鎏哥儿望着碧儿转身而去的背影,气鼓鼓地叫住了她:“你留下!” 碧儿回过头:“你还有事?” “你要看着我!”鎏哥儿道。 碧儿噗嗤一声笑了:“你有什么好看的?” 鎏哥儿急道:“孙妈妈、孙妈妈都会看着我的!” 碧儿走过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子,平时在府里像只绵羊似的,其实脾气挺大呀。” 鎏哥儿腮帮子鼓鼓的,仓鼠又生气了。 碧儿跟着乔薇,早练就了半颗金刚不坏之心,这点伎俩,想把她唬住,免了吧? 碧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鎏哥儿看看她,又看看地上为几颗弹珠抢来扑去的伙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作坊一切运作正常,只是订单又多了许多,好在大家的工作效率已经提上去了,暂时不用担心人手不够的问题。村长私底下来找过七娘几次,是村里的乡亲准备养鸭,问七娘可否从村子里订购鸭蛋。 七娘没有立刻答应,道是需要考虑几日。 “你怎么看?”七娘问。 乔薇没什么不同意的,道:“我大哥也想办个养殖场来着,既然大家有这个意向,我们从哪儿进货不是进?保证货源干净、充足就够了,回头你去告诉村长,把这事儿定下。” “好!” 七娘把这两月的账册拿了过来,让乔薇一一过目。 七娘原先识字不多,都是阿贵教的,前边的字还写得有些鸡飞狗跳,到后边变得十分清隽了。 “要算盘吗?”七娘问。 “不用。”这点数字,心算就够了。 乔薇以极快的速度翻完了桌上的账册,没什么纰漏,又把账册还给了七娘。 “吃了晚饭再走吗?”七娘笑着问。 乔薇望了望灰蒙蒙的色,道:“不吃晚饭了,我去山上摘点东西就走。” “要阿贵和你一起吗?”七娘问。 乔薇就道:“不必了,我带那几个的去。” 一刻钟后,一人三兽出现在了寂静的深山老林,乔薇背着一个大篓子,珠儿、白与大白分别背着自己的背篓,乔薇拿着两份清单,一份是乔峥所需的药材,一份是她所需的野山菌,野山菌夏秋两季居多,冬少,所以市面上没得卖,乔薇想进林子碰碰运气。 清单上的药材都是珠儿摘过的,乔薇与她一比划她就明白了,背上背篓高高兴兴地去了。 大白与白负责采蘑菇。 乔薇摘了一个雪蘑菇,示意大白白,这种样子的东西就能摘。 两只白也欢喜地地去了。 约莫两刻钟后,珠儿满载而归。 珠儿摘了一背篓,乔薇一数,全都是乔峥清单上的,一样不多、一样不少,正确率百分之百,不愧是跟着她爹走南闯北的臭猴子,这采药的本事,绝了! 珠儿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拿起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不多时,白也回来了。 它也采了满满一背篓,都是又大又饱满的蘑菇哟! 乔薇把毒蘑菇摘了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摘完,已经不剩几个了。 白的爪子捂住了眼睛。 最后是大白,这货日日都想逃跑,这次乖乖地回来乔薇还挺意外。 乔薇翻了翻它的背篓,就一点也不意外这货为什么会回来了。 乔薇:“雪蘑菇呢?” 大白掏出了一只田鼠。 “青蘑菇呢?” 大白掏出了一只田鼠。 “黑菌呢?” 大白掏出一只田鼠。 田鼠味道棒棒哒! 比蘑菇还好吃哟! 乔薇简直要吐血了。 最后,还是珠儿找到了新鲜的蘑菇群,乔薇毫不客气地摘了几百个,把自己与两只白的篓子塞得满满的。 回家的时候,大白故意走在最后,趁乔薇不备,把爪子伸向了背篓。 乔薇看也没看,却仿佛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你要是敢把蘑菇拿出来装田鼠,我就把你架在火上烤了!” 大白悻悻地放下了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白的篓子,把田鼠装了进去! 栽赃完毕! 白的篓子里藏着一条明明在冬眠却被白强行摇醒的毒蛇宝宝。 毒蛇宝宝睡了好几,饿坏了,一口将田鼠吃掉了! 大白的口粮又没了…… 乔薇走到半路,空忽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晚,来得毫无预兆,却也来得凶猛,不过是从林子口到别墅的几步路程,乔薇进门时,头发都被大雪染白了。 碧儿拿了棉布过来,一边擦一边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给下雪了?还下得这么大!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大太阳呢!” 早上确实晴朗,但刚刚进林子前,便已经阴了,乔薇想着这也不像是要下雨,便没往心里去,哪知雨是没下,却给下了雪。 孩子们倒是兴奋,哇哇哇哇地跑了出去。 鎏哥儿坐在轮椅上,看着三个在雪地里追逐的伙伴,撇了撇嘴儿道:“会生病的。” 乔薇戳了戳他脸蛋,脸蛋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红了:“要不要去?” 不要! 但是如果你非要抱我去,那就来吧。 乔薇去收拾东西了。 鎏哥儿:“……” …… 乔薇东西收拾到一半,整个空像开裂了似的,鹅毛般的大雪成倍地落了下来,这种气,回京是不可能了,乔薇把包袱放回了柜子。 晚上七娘做了个火锅,魏不在,据他家“姐姐”又病了,大冬的坐在外头给十几二十号弟兄缝衣裳,劳累过度,染了风寒,一下工,他便呼哧呼哧地赶回去了。 当然,不忘带上乔薇从姬家带的猪肉脯。 乔薇与三个包子,阿贵两口子以及钟哥儿围成一桌,七娘做了两个火锅,一个是麻辣牛肉锅底,一个是玉米龙骨锅底,菜是罗大娘家的菜园子摘的,有胡萝卜、白萝卜、大白菜、红薯、冬瓜,肉是上徐大壮家买的,徐大壮做起了屠夫的生意,十里八乡就他这一家,一头猪,每日倒也能堪堪卖完。 另有一些七娘自己炸的藕丸子、绿豆丸子与肉丸子。 钟哥儿耍宝似的:“我娘做的肉丸子可好吃了!” 望舒就道:“我舅妈做的也好吃!” 鎏哥儿想起了中午那顿咸香四溢的肉丸,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乔薇给了他一个碗,一把勺子。 看着桌上的碗勺,鎏哥儿微微蹙眉:“你家也这么穷吗?” 乔薇淡淡一笑:“是啊,我很穷的,要不要吃?不吃拉倒。” 鎏哥儿看看望舒与景云,二人已经开动筷子了,都不知道那么的手是怎么把筷子拿得那么稳的,景云夹了一片肉,啦!他夹了肉!望舒夹了丸子,……啦! 乔薇舀了个丸子给他。 “我……我要用筷子。”他。 乔薇起身去拿,碧儿道:“我来我来!” 碧儿去厨房取了干净筷子给鎏哥儿。 鎏哥儿学着众人模样,一只手抓住了筷子,丸子太滑了,夹了几下夹不起来,他一用力,biu的一声,丸子被挤飞了出去!正好落进景云的碗里。 景云愣了愣,用筷子一戳,将丸子戳起来,塞进了嘴里。 一顿饭,众人吃得饱饱,鎏哥儿靠在椅背上,打了人生的第一个饱嗝。 碧儿去厨房烧了热水。 当初虽是将景云与望舒的东西收去了姬家,但也留了几套换洗的,鎏哥儿的个子与景云差不多,乔薇拿了一套景云的寝衣给他。 几只泡在热乎乎的大盆中。 鎏哥儿伤了脚,不能泡,碧儿给他擦了身子。 洗过澡,几只躺在柔软的拔步床上,这间屋子唯一让鎏哥儿满意的就是这张床了,又大又舒服。 望舒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不心,滚到了地板上…… 望舒爬起来,继续滚。 景云好习惯地看了会儿书。 鎏哥儿看看像个雪团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望舒,又看了看大人一般坐在床头看书的景云,再看看地板上两只默默扒拉着玩具的雪貂,最后看了看坐在梳妆台前,好似在擦脸,优雅得像个贵妇的猴儿,忽然有些羡慕。 他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有个哥哥也行,最好还有两只白,然后一只猴儿。 乔薇进屋,给三个包子盖好被子,三人闭上眼,不多时,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乔薇看着熟睡中的兄妹,想着这么大的雪,姬家应当是知道他们回不去了,只是某人下了朝归来,一进屋一个人都没有,不知会不会寂寞。 想着,她笑了笑,多大的人了,二十八年不都是自己过来的?她替他瞎什么操心。 乔薇吹灭了蜡烛,熄了炉子里的炭火,正要就寝,却忽然,趴在地板上熟睡的大白忽然抬起了头来! 大白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了半晌,随即跐溜一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乔薇权当它尿急,没放在心上,钻进被子睡了。 迷迷糊糊中,有个东西在拉扯自己的被子。 乔薇睁开眼,看见是大白,大白正用锋利的牙齿咬着她的被子,似乎要把被子拖下去,乔薇揉了揉眼,沙哑着嗓子道:“怎么了啊?” 大白在床上跳来跳去,一副着急不已的模样。 乔薇背过身,不想理它。 它跳下床,叼了个东西,跳到乔薇的另一侧,将东西扔在了乔薇的枕头上。 “是田鼠你就死定了。”乔薇摸了摸那东西,坚硬而冰冷,薄如蝉翼,是块金属牌子,乔薇拿起来,点了灯一看,是一块巴掌大的遁形紫金牌子,上面刻了花纹与字,但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 乔薇打了个呵欠,把牌子往一旁一扔:“自己玩儿去。” 大白急得团团转,钻进了景云的书袋,从里头含了一颗夜明珠来。 乔薇的眼前忽然有了光亮,不适地紧了紧眸子,拉过被子蒙住头。 大白把她的被子咬开! 乔薇无可奈何地拿起了令牌:“服了你了,我看,我看!” 借着夜明珠的光,乔薇看清了令牌上的字:“神……将……府?” 大白激动地蹦! 这激动中,透着一丝难以忽视的着急。 乔薇的瞌睡醒了不少:“神将府的令牌怎么会在你这儿?你哪儿弄来的?” 大白咬住乔薇的袖子,往床下拽。 乔薇看看大白,又看看被大白叼回来的令牌,眸光一动:“你要带我去找人?” 大白原地狂蹦! 乔薇无比确定这块令牌不是自己不心从哪儿带来的,也不是珠儿顺来的,那么只能是大白叼回来的,它让自己去找的,想来也是这令牌的主人。 乔薇蹙眉,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瞧瞧。乔薇穿了衣裳,叫醒碧儿,让她过来守着孩子,自己则与大白一块儿没入了漫的风雪中。 乔薇追着大白进了山林,走了一段路,乔薇听见了兵器相接的声音,借着雪地反射的冷光一瞧,就见丛林深处,不知哪儿来的一伙人,正拔剑砍杀着中央的紫衣少年。 若她没有认错,这紫衣少年就是南楚的沐将军。 真奇怪,沐将军怎么到了这种地方,还被人给追杀了? 对方人多势众,沐将军受了伤,虽负隅顽抗,但败退是迟早的事。 这将军是二师姐的哥哥,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拿箭射她,不是冥修到的及时,她恐怕已经被他给射伤了。 如今他有难,自己实在没有不袖手旁观的道理。 只是…… 若他真的被人杀死了,南楚那边追究起来,会不会认为是她与冥修干的?毕竟整个大梁,与这沐将军有龃龉的只剩他们夫妻俩了。 好巧不巧,他出事的地方在她的别墅附近,更巧,她今日回了这里。 子,算你命大! 乔薇眸光一冷,拔出匕首,冲了上去! 大白也加入了战斗圈。 一名灰袍刺客,挥剑刺向沐将军的后背,大白一口咬上他脖子! 刺客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中。 接下来,乔薇见证了大白惊人的战斗力,简直就是貂中的武林高手,每一招,都切中要害,白挠人是瞎挠的,大白却知道如何最快地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乔薇眉梢一挑,一柄长剑自她身后刺来,她身形一侧,抬手抓住了那人的胳膊,随后随手一扔,那人飞出了林子…… 十几名刺客,瞬间损失了一半,剩余的人交换了一个颜色,背上重伤的同伴,施展轻功撤离了原地。 沐将军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在了雪地里。 乔薇先把地上的钱袋一个个捡进怀里,随后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探了探他鼻息,还有气。 只是伤得太重,身上被捅了两刀,腿上被砍了两剑,命悬一线,不出一个时,就能失血过多,神仙也救不回来。 “唉唉唉,你你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碰上我这么慈悲为怀的大夫!”乔薇的手伸进他衣内。 他蓦地睁开眼,用满是鲜血的大掌扣住了乔薇的手,虚弱又凶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乔薇的目光在他手上顿了顿,使坏一笑:“你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沐将军长得这么嫩,难得有无法反抗的时候,你姑奶奶是不是应该……嗯?” 她挑了挑眉。 沐将军显然曲解了她的意思,脸一黑,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道:“……无耻!” 妈呀,她只想拿点诊金,他给想成什么了? 乔薇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水豆腐似的,真嫩:“也不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姑奶奶对着你连饭都吃不下去,还占你便宜呢?脸可真大!” 沐将军气得呼吸一滞,浑身都剧烈地痛了起来:“你……” 乔薇把钱袋掏了出来,打开一看,嫌弃地撇了撇嘴儿:“我你好歹是个将军,怎么才这么点银子?” 沐将军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被人坑一千两试试! “罢了罢了,银子少点就少点吧,谁让我菩萨心肠呢。”乔薇将钱袋毫不客气地塞进了怀里,其实有两张银票,一张五十两,也不少了。 乔薇拉过他胳膊。 他蹙眉:“你干什么?” “把你背回去啊!”乔薇将他背在了背上,她出门出得急,只穿着一件棉袄,鲜血很快便浸透了棉袄,染湿了她的寝衣,贴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她咬牙,“我这身衣裳也是要钱的,回头记得给我钱送来!” “你放开我!”他低叱。 乔薇淡道:“放开你你就死了,你觉得那群人走了多远?” 沐将军道:“不干你的事。” 乔薇嗤了一声:“想不干我的事,你就别来我的地盘找死啊!” 沐将军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早已出了京城,而这既不是京城,她又为何会在这边? 她,她的地盘。 乔薇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分好心地替他答疑解惑道:“看见前面那座山头没?我出阁前就住那儿。” 沐将军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是恩伯府的千金?”为何会住在荒郊野外? 乔薇没答他的话,而是淡淡一笑:“哟,终于打听到我的身份了?” “你为什么会住这里?”沐将军还是想弄明白心底的疑惑,尽管这个女人住哪儿其实好像并不干他的事。 乔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不咸不淡地道:“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我必须向你坦白一切的地步,我都没问你怎么会被人追杀。” 沐将军沉默了。 乔薇将他背去了别墅,碧儿已经睡着了,乔薇没惊动屋里的人,将他背去了乔峥的屋子。 乔峥的屋子有一个大大的药柜,里头还有些乔峥没带走的药材,乔薇找了几味止血的药材,装在药罐里去了厨房,把药泡好了夹在炉子上后,又烧了一大锅沸水。 乔薇动作很快,不多时,便端着一盆干净的热水回了屋。 沐将军伤得太重,能撑到现在都是他意志坚定,乔薇过来给他处理伤口时,他的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 乔薇打开乔峥备用在别墅的医药箱,取出剪刀,剪烂了他的上衣与裤子:“你可别睡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是不在意你死活啊,但你不能拖累我。我都把你背回来了,你死在我家,我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沐将军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分。 他身上一共四处重伤,都又深又长,出血量极为强大。 这种强度的出血量,放现代妥妥地需要输血,但古代没这条件,只能他自己硬抗了。 乔薇以最快的速度在他伤口上做了消毒处理,洒上凝血的药粉,但伤口太深,药粉的作用不大:“你的伤口需要缝合,麻沸汤已经在煮了,但你的情况可能等不及它煮出来,我现在给你缝合,你忍住。” 沐将军的唇已经褪去了血色,看着乔薇,眼神充满质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道:“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乔薇把医用的针线包取了出来,云淡风轻道:“会不会这儿也没第二个大夫了,你出血量这么大,不管你呢,一炷香的时间你就能去佛祖。” 沐将军的脸又黑了一分,如果自己不是被她治死的,那就一定是被她气死的。 乔薇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了,用布条将他的手脚绑在了床上。 沐将军眸光一颤:“你干什么?” 乔薇穿好了针线:“虽然你大概没多少力气反抗了,但万一你太疼了不配合,我可是很难下针的。” 他是武将,这点疼,怎么可能不配合?!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你松开我!” 他不要像个崽子一样,被人绑在床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待宰的羔羊,糟糕透顶! 乔薇一本正经道:“为了万无一失,抱歉,不能解开。” “我不动。”他咬牙。 “在没有进行麻醉的情况下,这是最保险的了。”乔薇死不承认自己就是想趁机整整他,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替他妹妹报仇的?现在好容易落到她头上,不让他吃吃苦头怎么行? 沐将军如何看不出她是故意的?但他伤成这样,除了用眼神将她射成筛子,也不能做什么其余的反抗了。 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这么被乔薇气了一通,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暂时是不会想要睡过去了。 乔薇开始给他缝合,麻醉汤什么的,当然是骗他的,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还给他熬麻醉汤?疼死他才好!罐子里煮的是预防感染的药材。 最先缝合的是胸口与肚子上的伤口,这两剑全都捅进了他的肚子,只差没把他的人捅穿,但也不知该他命大还是什么,居然没伤到他的内脏。 乔薇缝得很慢。 沐将军疼得死去活来,冷汗直冒,眼刀子嗖嗖嗖地招呼到乔薇的脸上:“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把你治好?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善良,我已经和你过两次了!”乔薇着,把手里的长线一拽。 沐将军疼得翻起了白眼。 乔薇抿唇,压下了偷偷翘起来的唇角。 当然,乔薇手重归手重,质量与速度是没得挑的。 乔薇很快便缝合好了上面的伤口,见他把自己的嘴唇都要咬破了,乔薇往他嘴里塞了一根木棍。 他把木棍吐了出来。 乔薇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想叫又不叫出来,那种隐忍的呻吟,很像是……” 乔薇不知该怎么形容了,模仿了两声,沐将军的太阳穴突突一跳,迅速偏过头,自己把木棍咬进了嘴里! 乔薇以最快的速度、最疼的手法缝合了好了沐将军腿上的两道伤口。 但仍有大量的血迹从被剪断的裤子边缘流出来。 莫非还有伤口? 乔薇把手伸进了他裤子。 沐将军吓得一个哆嗦,把木棍都咬断了,惊恐地问道:“你干什么?!” 乔薇拿出了满是鲜血的手:“果真还有一道,在大腿内侧,抱歉了啊沐将军,我要扒你裤子了。” 沐将军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你……你……你敢?” 乔薇用手指比了比:“你知不知道那剑再偏上一寸,你的将军就没了,伤在大腿根部,我不扒你裤子,怎么给你缝啊?” 沐将军噎得脸都要紫了:“不……不缝了!” 乔薇冷下脸:“你不缝就不缝?我把你背回来,费了那么大力气,又是熬药,又是手术,你要是因为那个口子没缝,失血过多死掉了,我不是白做了那么多无用功?!” 沐将军挣扎,乔薇硬来,看上去非常的不可描述。 最后的最后,沐将军气喘吁吁地被压在身下,一张英俊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他撇过脸,不再看这个无耻又力大如牛的女人! 乔薇没扒干净呢,留了一块布片挡着,但她的手细软如棉柳,冰冷的指尖按在他肌肤上,肌肤好似瞬间着了火,几乎没坚持到三口气的功夫,布片就被…… 沐将军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乔薇淡定地扫了一眼,挑挑眉,继续淡定地缝合。 【214】香艳,斗智斗勇 大雪纷纷扬扬,姬冥修自皇宫出来时,地间已一片银装素裹。 燕飞绝坐在马车的外车座上啃梨,大冷来个冰冻爽口的梨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乐事,他吃得口水横流,一晃眼,面前多了个人,他惊讶:“这么早?不是要商议到很晚?” “沐将军不在。”姬冥修上了马车。 燕飞绝快速啃了两口,随手将梨核扔到了雪地里:“一个毛头子,不在就不在呗,不是还有八王爷?” 姬冥修道:“八王爷担心他在外玩出岔子,去找他了。” 燕飞绝叹了口气:“年轻人啊。”双手拽住缰绳,拽了一下又松开,“对了,想起个事儿,差点忘记和你了。” “什么事?”姬冥修问。 燕飞绝道:“海十三有消息了,是他手下的一个探子传来的,他被高月族的人给抓了。” “高月族?”姬冥修微微蹙眉,“他怎么会被高月族的人抓了?” 高月族远在海域,几乎属于大梁朝最偏远的一座岛,海十三沿着江流追查沈氏的下落,为何追查到了那边?难道沈氏与高月族有关? 燕飞绝从怀中掏出探子传来的密函,捂得热热的,都不想给这家伙了,早知道应该放在雪里冻上一个半个时辰,真便宜这家伙了! “给。” 燕飞绝把热乎乎的密函递给了姬冥修,道:“海十三那日在柳镇发现了沈氏的踪迹,之后,顺着江流一路打听,发现他们下了海,他便去海上搜寻踪迹,那些人总不可能是住海底吧,海十三就一座一座岛屿的搜过去咯,然后就搜到了高月族的地盘,他雇的水师军师恰巧病死了,没人告诉他岛上住的是高月族的蛮夷,他上了岛,语言不通,闹出误会,和人家打了起来,结果被人家给抓了。” 那一次抓捕中,海十三与水师们全军覆没,除了一个在船上看守物资的探子,那探子目睹了整个经过,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中豪杰吓得不轻,回岸边后大病一场,险些把命给丢了,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给京城传了消息。 燕飞绝是在姬冥修进皇宫之后才拿到消息的。 姬冥修看着探子对女中豪杰的描述: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穿着兽皮、踩着皮靴、长发飘飘,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是谁:“以为是胤王捣的鬼,没想到高月族是真的遭受了‘袭击’。” “可不是吗?”燕飞绝啧啧摇头,“那家伙也有办事不牢靠的时候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呐?高月族的姑娘不会把海十三给杀了吧?” 燕飞绝也是见过第一美人的,那姑娘太让人过目不忘了,只看这信上写的,他大概也能猜出是她了,海十三是个机灵的,但落在她手里,确实没什么可奇怪的,至少这姑娘没像“整”姬无双那样给海十三整个媳妇儿出来不是? …… 高月族的海岛上,风光宜人,温润如春。 海浪拍打着沙滩,激起浪花朵朵。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年轻的伙子姑娘正围着篝火欢快起舞。 海十三被绑了手脚,乖乖地坐在篝火旁。 第一美人坐在虎皮大椅上,用大海螺装着美酒,仰头,一口而尽。 在她身边,坐着一个同样五大三粗、穿着兽皮、踩着皮靴、长发飘飘的……女壮士,那姑娘看了海十三一眼,凑近第一美人身边,不知了什么,第一美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声,粗狂如远古洪钟,也如失传已久的狮子吼,震得海十三的心心都差点飞出嗓子眼。 第一美人是为数不多能懂汉话的高月人,她看向海十三,豪放地道:“我妹妹看上你了,你和我妹妹成亲,我就放了你!” 海十三看了一眼女壮士那张像被门板夹过的大饼脸,浑身的毛孔都吓得缩紧了,求你了你还是杀了我吧! …… 姬冥修就着车内的油灯,提笔写了一封密函:“十七。” 十七从而降。 姬冥修将封好的信函递给他:“明出一趟远门,我让姬无双的人跟着你。” 十七点头。 姬冥修转头对燕飞绝道:“姬无双在哪儿?” 燕飞绝道:“四合院。” 姬冥修拍拍十七的肩膀:“去四合院找姬无双。” 十七飞不见了。 燕飞绝摇摇头,这子的轻功又长进了,这才十四岁,再长个几年,怕是整个江湖都没几个是他对手了:“对了少主,现在去哪儿啊?” 姬冥修道:“回府。” 燕飞绝将马车驶回了姬家,雪下得太大,往日慢悠悠地走,半个时辰也到了,今,却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这还是燕飞绝武功高强,好几次轮子打滑,险些撞到墙上,都被他给稳住了。 到了姬家才发现乔薇不在,姬冥修又出来了。 燕飞绝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她不在。”孩子们也不在。 这么大的雪,她若在家倒也罢了,就怕她堵在了半路,进不了城,也回不了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寒地冻,把人给冻坏了。 “出城。” “啥?”燕飞绝怀疑自己听错,“这么大的雪,你要出城?” 从皇宫到姬家,已经算非常好走的官道了,可他们依旧走得艰难,出城的路就更不必了。 燕飞绝道:“等早上吧?早上有人扫雪,这会子路面全都冻住了,我告诉你马车很难走的!” 就是难走才要去。姬冥修望着纷飞的鹅毛大雪,叫了几名姬家的护卫,一同前往了北城门。 守城的士兵窝在暖和棚内,喝着酒烤着火。 谁也没料到这场雪下就下了,他们冬衣都没备够,站在外头冷飕飕的,床铺上也冰冰凉凉,不如生个炉子来的自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二人不耐地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人道:“谁呀?” 姬家护卫道:“我家少主要出城,赶紧开城门!” 侍卫不屑地嗤道:“你以为你家少主是谁呀?要出城,明儿赶早来!” 姬家护卫继续叩门。 侍卫不耐烦了,一把拉开了门:“我你是不是……” 话到一半,他看清了对方手中的令牌,容色就是一变,赶紧福低了身子:“丞相大人驾到,的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本相有急事,可否请这位哥行个方便?” 姬冥修的声音不大,在风雪中好似一吹即化,但那股残留在地间的威压,让侍卫的喉头一阵发紧,连脊背都仿佛再也挺不直了:“的这就开……这就开……” 他叫上同伴,开了城门。 一股暴风雪迎面打来,他抬起胳膊挡住了脸,马车自他身旁驶过,他好奇地问那护卫道:“哥儿,这么晚了,丞相出城干嘛?” 姬家护卫冷声道:“干你什么事?” 他悻悻地闭了嘴。 …… 山上,飞雪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窗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乔薇终于给沐将军缝完了最后一针,再看沐将军,脸已经红得没法儿看了。 一个大男人,至于吗?不就是在医治的途中起了正常的生理反应?这有什么嘛?不就是有点禽兽嘛? 浑身上下加起来,缝了好几十针,人都疼成了筛子,居然还会起反应。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沐将军,你不会还是雏儿吧?” 沐将军本想装死到底,听了这话,只感觉自己男性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睁开眼,像头炸毛的雄狮,朝她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干你屁事?!” “真是雏儿啊。”乔薇刚刚只是瞎的,他看上去十七八岁了,这个年纪,生在世家,还没碰姑娘实在是有些不可能,但瞧他反应,自己貌似真相了? 沐将军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怎……怎么可能?我早就碰过……不知多少个了!本将军身经百战!” “哦,身经百战啊。”乔薇眉梢微挑,眸光在那不可言的形状上扫了一圈,“那怎么还那么容易‘激动’啊,沐将军?” “你……”沐将军噎得险些背过气去! 调侃患者,不好,不好,真不好,乔薇摇摇头,将工具收入了专门的铁盆中:“或者你是许久没‘开荤’了?” 噗,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沐将军的脸黑成了炭。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收拾好东西,待沐将军伤口的药粉融化,又洒了一层,才用纱布给他裹上,裹的途中,“不心”又看了两眼。 沐将军大怒:“你的眼睛往哪儿看?!” 乔薇切了一声:“又没多好看。” “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沐将军的肺都要气炸了! 乔薇处理好他的伤口,解开了绑着他手腕脚腕的布条,四个腕子全都被勒得无比红肿,再配上他气红的脸、幽怨又愤怒的眼神,十分惹人遐想。 乔薇莞尔一笑。 这个女人居然还笑?! 沐将军气坏了!都忘记自己的裤子已经只剩一块布片了!一心想挡住不听话的将军,忙不迭地背过了身子。 乔薇眉梢一挑:“哟,屁股挺翘。” 啊! 真的好想把这个女人打死啊! …… 熬药、清洗衣裳、消毒工具,做完这些已是后半夜,乔薇托着疲倦的身子回了屋,碧儿在拔步床的地板上打了个地铺,白不知何时趴在了她的胸上,睡得口水横流。 乔薇跨过去,往床上一倒,睡着了。 风雪漫,姬冥修的马车堵在半路了。 从犀牛镇到犀牛村需途经一处峡口,大雪压顶,山坡上的石头落了下来,将峡口堵得严严实实。 姬家的护卫们好容易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峡口的石头清理完毕,然而当他们再次启程时,就发现路面全都冻住了。 “啊——救命啊——” 乔薇是被碧儿的尖叫声惊醒的,睁眼就见碧儿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老爷的屋子多了个男人!” “我当什么事儿呢?”乔薇打了个呵欠,“那个是南楚的使臣,别管他,让他住着就行。” 碧儿心有余悸地放下了手里的菜刀:“咱们家怎么会多出个南楚的使臣啊?” 乔薇想了想,无比认真道:“你问大白吧,它带我去找的。” 碧儿:“……” 要是姑爷问起,夫人也这么吗? 乔薇打了个呵欠:“你醒了正好,去给他换个药,我再睡会儿,药在桌上。” 碧儿给乔薇打了一段日子的下手,也懂一些简单的护理,上药这些不在话下,她拿了药,去了乔峥的屋,却不到半刻钟又折了回来,一张脸儿红扑扑的:“他……他……他……”怎么会伤在哪种地方啊?!她根本下不了手好么?! 碧儿正要开口什么,村子里传来了动静,地理优势,站在山腰,能将整个村庄的风景尽收眼底,碧儿跑出去一瞧,就瞧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哦,姑爷?姑爷的马车!” “什么?”乔薇披了棉袄出来。 碧儿指着村子前的一条道:“夫人你看,那是不是姑爷的马车?” 乔薇目力比碧儿强,一眼看清了赶车的人是燕飞绝,也看清了几名随行护卫的打扮,正是姬家的衣着:“还真是他。” 碧儿兴奋地挥了挥手,燕飞绝瞧见了,朝碧儿挥了挥鞭子。 “太好了!姑爷来了!”碧儿笑着完,想到什么,笑容一僵,看了看别墅道:“夫人,那个南楚的使臣怎么办呐?” “什么怎么办?”乔薇问。 碧儿道:“你大半夜的带回来一个人男人,扒了裤子给他疗伤,你就不怕姑爷生气吗?” 乔薇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是大夫,他是病人,我扒他裤子是为了给他治病,又不是为了什么别的。” 碧儿挠头:“话虽如此,可是……” 乔薇拍拍她肩膀:“没什么可是的,放心吧,冥修不是那种不分轻重之人,我昨晚若是没救那个时辰,他可就死了,他死了,冥修和我都会惹上大麻烦,我这是帮了他,他感激我都来不及,怎么会生的气?” 碧儿心道,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乔薇换了衣裳,下山去迎姬冥修。 姬冥修走下车来,将伞撑在了她头顶,修长如玉的指尖拂去她发丝的雪花,眸中担忧终于散尽。 乔薇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便知他一宿未眠,揪了揪他衣襟,道:“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 姬冥修看着她,眼底流转起少有的温柔:“怕你堵在路上走不动,就过来瞧瞧。” 乔薇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意,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差点就堵在路上了,后面我见雪大,想了想,还是算了,就住下了。”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睛,“你是不是走了一夜啊?” 姬冥修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坐马车里。” 燕飞绝举起了手:“嘿嘿嘿,这儿有一个没坐马车里的啊!” 特么的都快冻成冰棍了! 乔薇讪讪地笑了笑:“辛苦燕叔叔和几位哥了,快上山吧,我做点热汤给你们!” 一行人走向了山脚。 临上山时,栓子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乔啊!乔!” 一行人停住了步子,乔薇转头看向他:“栓子爹,怎么了?” 栓子爹着急地看了乔薇身边的贵人一眼:“这是……” 乔薇微微一笑:“我夫君。” “啊,是大人!”栓子爹忙躬身,行了个蹩脚的礼,他见过姬冥修,只是不大确定。 姬冥修微微颔首:“老伯找内人何事?” 栓子爹一听这声,便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威严,本想敞开肚子讲的,一时间,竟又有些不敢了。 乔薇看出了他的窘迫,笑了笑,道:“栓子爹你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栓子爹一鼓作气道:“是栓子!他半夜去上茅房,摔了一跤,不知道是不是把腿给摔断了……这会儿疼得不行!你能去给瞧瞧吗?” “好。”乔薇点头,对姬冥修道:“你们先上山,我随后就来。”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道:“我和你一起去。” 乔薇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让燕飞绝他们先上了山,自己与冥修去了栓子家。 栓子躺在床上,疼得面色发白。 据昨儿摔跤后,他自个儿走回了屋,觉着疼,还擦了点栓子爹的药酒。 若他真的骨折了,没有及时制动,后果是很严重的。 “可有出血?”乔薇问。 栓子摇头:“没出血。” 乔薇捏了捏他的腿:“这儿疼吗?” “不疼。” 乔薇往上,叩了叩他膝盖:“这儿呢?” “有一点。” 乔薇把他的裤脚卷起来。 姬冥修眉心就是一蹙。 “膝盖上有淤青,但骨头是好的。”乔薇着,又按了按他的大腿,“这儿呢?” “啊——疼疼疼!”栓子大叫。 乔薇点头:“把裤子脱了。” 众人一怔。 姬冥修扣住她手腕:“你做什么?” 乔薇道:“他的骨头没问题,应该是别的外伤,我需要进一步检查。” 姬冥修沉声道:“那也不能脱他的裤子,男女有别。” “我是大夫!” “也是丞相夫人,传出去你扒了人家裤子,你让御史的笔怎么写?”姬冥修正色道。 御史当然不会知道这些芝麻绿豆的事,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对乔薇进行口诛笔伐,毕竟乔薇的确是个大夫,她是去救命的,又不是去花酒地的,御史们接受过高等教育,还不至于迂腐到这个地步。 但丞相大人受不了。 他的女人只能扒他的裤子! 扒别人的,做梦! 姬冥修看向栓子,和颜悦色道:“我这就让护卫去镇上给你请个大夫,你稍作休息。” “……是!是!”对着姬冥修那张看似温和,实则杀气腾腾的眼睛,栓子根本讲不出一个反抗的字。 出了栓子家,乔薇扒拉了一下耳朵:“不能……扒裤子啊?” 姬冥修危险地眯了眯眼:“你以前扒过?” “当然没有!”乔薇一本正经地道:“我在村子里没怎么给人看过病,都是我爹,我去了姬家,又都是内宅的丫鬟婆子,我扒谁的裤子呀?” 姬冥修冷冷地呵了一声:“最好没有。” 乔宗主摸了摸鼻子。 二人上了山。 姬冥修吩咐一名护卫去镇上请大夫。 护卫策马去了。 碧儿煮了肉汤,笑眯眯地端了两碗出来:“姑爷来了!快喝碗肉汤暖暖身子!” 姬冥修在堂屋坐下,接过碧儿递来的汤,见托盘里还有一碗,但每个人都已经在喝了,不由地问:“这是给谁的?” 碧儿指了指乔峥的屋子:“是给……” “当然是给我的!”乔薇端起肉汤,咕噜噜地灌了一大口,不知居然这么烫,舌头都快烫卷了! 碧儿花容失色。 姬冥修赶忙放下碗,倒了杯凉茶:“含一口。” 乔薇就着他的手含了一口凉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姬冥修轻声责备,心疼又无奈:“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乔薇嘴里含着茶水,不了话,给碧儿狂使眼色。 碧儿没看懂:“夫人你眼睛抽筋了?” 姬冥修看向了她的眼睛。 她眸子一瞪,吞下茶水,道:“有沙子。” “我看看。”姬冥修捧起她的脸蛋,一手扒开她眼皮,“没看见,是不是进去了?” “可能是的吧!我没事了。”乔薇拿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我想起来我柜子里还有点药,我去拿了,待会儿让碧儿给栓子送过去。” 姬冥修点头:“我去看看孩子。” 碧儿就道:“景云已经醒了,在看书,望舒和鎏哥儿都还在睡。” “鎏哥儿也在?”姬冥修微微讶异。 碧儿笑道:“是呀,鎏哥儿也来了。” 姬冥修去了上房。 乔薇赶紧将碧儿拉到一边,壁咚到墙上,压低音量,威武霸气地道:“南楚使臣的事,不许给我透露半个字!” 碧儿杏眼圆瞪:“啊?” 乔薇威胁:“啊什么啊?听见没?没听见,我就把你嫁了!新郎不是魏!” 碧儿捂住嘴,点点头,十万个听见了。 乔薇放开碧儿,去了乔峥的屋子。 沐将军坐在轮椅上,这轮椅是乔峥曾经坐过的,乔薇曾想过把它卖掉,但没找到合适的买主,就先留下了,没想到这会子竟又派上了用场。 沐将军将轮椅推到了大箱子边,打开箱子,在里头一顿翻找。 乔薇合上门,走过去道:“你找什么?” 沐将军道:“你给我的衣裳不合身,我想找套合身的。” 废话,你跟我爹的体型不一样,当然不合身了!找一百套也还是不会合身的! “我和你……” 乔薇刚一开口,走廊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乔薇眉心一跳,抓起沐将军,塞进了箱子。 吧嗒一声,合上箱盖! 姬冥修推开门,怀里抱着哭鼻子的望舒:“你看,娘亲不是在这儿吗?” 望舒许久没哭着找过乔薇了,但她刚做了个噩梦,害怕得很,就很想要娘亲。 乔薇笑着走过去,身后的箱盖忽然动了一下,乔薇又一步退了回来,一屁股坐在箱盖上,朝望舒伸出手:“到娘亲这儿来。” 望舒扭着身子跳下地,哒哒哒哒地跑到乔薇身边,乔薇将她抱了起来,她抱住乔薇的脖子,好一阵撒娇,撒够了,才捂住屁屁,乖乖地找自己的马桶尿尿了。 乔薇笑着看向姬冥修,还不走? 姬冥修将她花枝乱颤的笑理解为了另一种意思,轻轻地走进屋,合上门,插上门闩。 乔薇的心咯噔一下。 姬冥修走进屋,眸光一扫,微微困惑:“这里住人了?” “没有!” “桌上的药碗还是热的。” 乔薇眨了眨眼:“碧……碧儿的!她昨晚睡在这里,不过今就要走了,所以不算是住进来,别让我爹知道,他很不喜欢别人住他的屋子。” 姬冥修闻了闻:“一股子血腥味。” 乔薇抓了抓脖子,干笑道:“碧儿……来葵水了!肚子痛得不行,早上才止了疼!这点病,其实我觉得都不用吃药的,但她太娇生惯养,没办法,还让我早起给她熬了一碗药。” 姬冥修一脚踩到一件外袍,躬身将它拾了起来,又看向周围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的衣物:“你爹的衣裳怎么都在地上?” 该死的沐将军,翻个东西都不会?乱七八糟的,她怎么圆? 乔薇干笑了两声,无比严肃道:“碧儿那丫头,我都她多少次了,找东西就好好找,别翻得乱七八糟,她总是不听!” 姬冥修还要开口,乔薇跳下地,抱住他一转,踮起脚尖,堵住了他的唇瓣。 姬冥修闭上眼,享受她难得的热情。 乔薇一边毫无章法地亲吻着他,一边睁开眼,看向了姬冥修身后的箱子,沐将军推开了箱盖,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一双眸子看见了这香艳的一幕,他惊得张大了嘴,眼看着就要叫出来,乔薇抬脚,一把合上了箱盖! 姬冥修一顿,松开了她的唇瓣,看见她的腿压在箱盖上,眉梢一挑,大掌顺着她腰肢滑上的腿,暧昧又蛊惑地道:“乔宗主,你又勾引我。” 乔薇一手圈住他脖子,另一手在他胸口画着圈圈:“那冥少主有没有被勾引到?” “你呢?”姬冥修拉过她的手,往下一按。 乔薇的眸子瞬间瞪大了,僵硬着手臂,清了清嗓子:“回房?” “鎏哥儿还在睡。”姬冥修将她抱了起来,放在箱子上,覆上她柔嫩的唇瓣,用柔软的唇瓣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唇形。 乔薇被撩得浑身酸软。 咚! 箱子忽然震了一下。 二人的身子俱是一顿,姬冥修松开她的唇瓣,古怪地看向了她身下的箱子:“里头装着什么?” “什么都没有!是我的脚!你看!”乔薇笑着,用脚“狠狠”得踢了踢箱子。 箱子狭,声音无处可逃,沐将军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乔薇抬起纤细的藕臂,圈住姬冥修的脖子:“我们去客房吧,这是我父亲的屋子。” 就在姬冥修的眼神告诉了乔薇一个否定的答案时,望舒推开门进来了,值得一提的是,门闩虽是插上了,但弄断一个门闩对望舒而言和弄断一块酥饼也没什么区别。 望舒软软糯糯地道:“好大的雪,爹爹娘亲我们去堆雪人吧!” “好呀!”乔薇推推姬冥修,“爹爹先陪你去,娘亲去厨房给你们做早饭!” “爹爹爹爹!”望舒跑过来,拉着姬冥修的大手,“我们去堆雪人!” 姬冥修被望舒拉走了。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走到门口,往外望了望,确定父女俩是真的蹲下身捧雪了,才踅步回来,打开了箱盖,看向将食指插进耳朵里的沐将军,道:“你最好听话点,要是让他发现你在我这儿,我就把你的将军画成春宫图,卖向大江南北!” 这一招,对沐处男俨然是管用的。 沐将军气呼呼地瞪着她:“你不是你给我治的伤不就够了?” 乔薇一巴掌拍上他脑袋:“的好像村子里还有第二个大夫似的!” 这女人到底吃什么长大的?脑浆都快被拍散了。 “娘亲!” 外头响起了望舒的叫唤。 “来了——” 乔薇应了一声,瞪向沐将军,“听话点,别出来,我们待会儿就走了,你至多委屈一上午!” 沐将军不乐意。 乔薇威胁:“春宫图!” 沐将军凶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合上了箱盖! 乔薇理了理衣襟,若无其事地去了院子。 院子,只有望舒一个。 “你爹呢?”乔薇问。 望舒道:“爹爹去拿东西了。” 沐将军坐在箱子里,身上疼得要命,在心里把乔薇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发誓等他痊愈了,定要那个女人好看! 吧嗒。 箱盖被打开了。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还有票票的话,投给乔妹吧! 【有奖问答】:打开箱盖的是谁呢? A:修哥 B:景云 :大白 【215】吃醋,荀家来人 沐将军一脸懵逼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头顶的那张脸,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 揉揉眼,对象没有变。 对方长着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只是看着,便好像一脚跌了进去,那股危险的感觉,令沐将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于是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沐将军,在这双眼的注视下,诡异地心虚了。 他一心虚,舌头就打结了。 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没做…… 沐将军一边不断地自我催眠,一边默默地拉上了箱盖。 …… 却乔薇在院子里没见到姬冥修的人,心底便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哪怕女儿他是去拿东西给雪人做鼻子做眼睛,也不能冲淡那股感觉的分毫。 乔薇迈步朝屋内走去,迎面碰上了从里头出来的姬冥修,她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圈,手里倒是真拿了一个胡萝卜与两颗琉璃珠子,但那捏着珠子的手青筋暴跳,一副恨不得把珠子捏碎的模样。 乔薇的心咯噔一下:“冥修……” 冥修没理她,黑着一张脸,与她擦肩而过了。 这是、、、 乔薇眸光一动,去了乔峥的屋子,二话不先拉开了箱盖,就见沐将军像个媳妇儿似的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 沐将军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特别无辜。 这个样子,乔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知道那家伙心细如尘,没这么好忽悠,但这也暴露也太快了! 乔薇也不管箱盖合上不合上了,转身出了屋子。 姬冥修正蹲在雪地里,与女儿堆雪球,望舒一双肉手冻得通红,左一把雪、右一把雪地往上叠,不过须臾,雪人的肚子便做好了。 “再堆个的。”他宠溺地。 望舒点点头,嘴里呼出白气,显得格外寒冷。 乔薇走上前,望舒堆得认真,都没发现娘亲来了。 乔薇探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姬冥修的肩膀:“冥修,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 姬冥修没动,抓了一把雪堆在望舒的雪团上。 乔薇使出了杀手锏,拍拍女儿的胳膊:“我和爹爹去拿点东西,你先自己堆一会儿,好吗?” 望舒大方道:“好呀!爹爹去吧!” 姬冥修于是去了。 乔薇拉着他进了客房,耷拉着脑袋道:“你听我解释啊。” “哼。”姬冥修淡淡地走向窗边,推开轩窗,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他望向窗外,眸光冰冷。 乔薇走过去,拉了拉他袖子,低声道:“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是怕你生气,刚刚在栓子家你把我吓坏了,你不许我给人看病,那我要是看了,你可不得气吗?我原本是打算告诉你的,不信你可以去问碧儿,碧儿早上问我怎么和你解释沐将军,我告诉他,你不是那种肚鸡肠的男人,你一定会理解的。” 所以不理解就成了肚鸡肠? 姬冥修可真是醋死了,又气活了! 乔薇被他冰冷的眸光看得头皮一阵发麻,都不敢抬头看他眼睛,继续低低地道:“我其实也没想过救他的,是半夜的时候,大白突然冲出去,叼回来一块令牌,然后死命地咬我衣裳,要把我拽过去,我寻思着,该不会是神将府的人来找我报仇了吧?我这样怀疑并没有任何不对,毕竟我伤了他们神将府的千金嘛,他们来找我麻烦是应该的,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是不是?” 后面一段是自个儿加的戏,加得衣无缝,乔薇都开始佩服自己。 其实大半夜的,她睡得迷迷糊糊,哪儿想了那么多?就是好奇地去了罢了。 “然后我去了那里,就看见沐将军被一堆人围杀。那家伙在狩猎场险些杀了我,我就想,这种人死了也活该,可是大白突然冲了过去,与那伙人厮杀在了一块儿,那伙人发现了我,以为我是沐将军的同伙,举刀朝我冲了过来,我被逼得没有办法,才勉强出了手。” 所以我真的特别无辜,我真的很想他死! 乔薇半真半假地着,不忘偷瞄他神色,但他道行太深,乔薇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乔薇不知大白原先被沐将军驯养过,以为大白是纯粹的好斗,当时的情况,也确实是大白先冲过去厮杀的,但她也过去,绝不是因为被人发现了,是明白沐将军不能死在自己的地盘。 “后来,大白把他们全都咬跑了,沐将军也倒下了,那伙人已经看清了我的样子,也知道我是最后一个和沐将军在一起的人,万一沐将军死后,他们反咬我一口,是我谋害沐将军的怎么办?众口铄金,我可就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所以,沐将军不能死,我得留着他,证明我的清白。” 大致事实并未扭曲,只是稍加润色而已。 这儿是她的地盘,沐将军在她的地盘出事,她绝不可能摘干净。 “你不觉得奇怪吗?沐将军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到了这里?恰巧这日,我还上了山。感觉就好像是……知道我在这里,也知道我和沐将军过不去,故意嫁祸到我头上一样。”乔薇开始转移姬冥修的注意,欲攘内,先安外,我真是太机智了! 然而姬冥修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一码归一码,刺杀的事,他会查,但她扒了人家裤子的事,决不能这么算了! 姬冥修离开后,乔薇又去了乔峥的屋子。 沐将军还坐在箱子里,特别像个委屈的娃娃。 乔薇淡道:“出来吧,都知道了,没什么好躲的了。” 沐将军委屈的神色一秒变愤怒,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撇过脸去。 乔薇抱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在里头坐上瘾了是不是?” 沐将军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用得与蚊子差不多的声音道:“腿……腿麻了……” 乔薇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拎了出来,扔到轮椅上:“都怪你!” 沐将军怒道:“干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把他招来的!” 乔薇严肃道:“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待在皇宫,别整想着玩儿吗?现在好了,玩出一身伤来,把我也连累了!” 沐将军被怼得七窍生烟:“这件事能怪我吗?谁知道你住这儿?!” 乔薇怒道:“你不是武艺很高强吗?不是很能耍横吗?怎么一波刺客都解决不了?还不如我家大白!” 沐将军驳斥:“你以为大白是谁驯出来的?!” “总不会是你!”乔薇完,眸光一顿,“还真是你?” 沐将军倔强着脸不话了。 好半晌,才低低地道:“我训了它两个月,把它当自己的宠物一样,结果,却要献给你们这群无赖。” 真是特别特别委屈。 原来是大白的旧主人,难怪大白如此焦急了,大白看似凶残,不通人性,原来也是个念旧的啊。 乔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到什么,又一巴掌拍上他脑袋:“谁无赖了?!” …… 早饭过后,一行人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姬冥修的马车让给沐将军了,他与乔薇以及三个包子一车,一路上,包子叽叽喳喳的,姬冥修也时不时与乔薇笑两声,乔薇以为他已经消气了,哪知到了姬家,几个孩子一下车,他便敛起了眸中笑意。 乔薇暗暗咬牙,装给孩子看的啊,这家伙! 乔薇跳下马车,见他没下车的意思,不由地问:“还去哪儿啊?” 姬冥修淡道:“去皇宫。” 乔薇撇嘴儿,嘀咕道:“不就是吵个架吗?你还玩离家出走了?” 姬冥修的眸光一凉,欲言又止,随即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翻身上了一匹骏马,与装着沐将军的马车一同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姬冥修入宫,一方面,确实心里不大舒坦,但更重要的是,是要将沐将军安全地护送回皇宫,并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以免引起大梁与南楚不必要的误会。 乔薇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回了青莲居,哪知屁股还么坐热,荣妈妈脚步匆匆地来了。 乔薇微微一笑:“荣妈妈,是来抱鎏哥儿了吧?” 鎏哥儿在后院和望舒景云堆雪球。 荣妈妈望了院子一眼,道:“不是,是找你的!” 乔薇纳闷地指了指自己:“我?有什么事吗?” 荣妈妈不知道怎么与乔薇解释,就道:“你随我去落梅院吧!” 乔薇在乡下穿的是比较朴素的冬衣,如今去落梅院,自是要换身行头,先让荣妈妈在厅里坐了一会儿,自己则进屋,换了件素白兔毛短袄、一条湖蓝色束腰罗裙,头发挽了个斜斜地单髻,以那支白玉兰簪子固定,随后,带了一副珍珠耳坠,整个人焕然一新,带着碧空如洗般的澄净,与荣妈妈去了落梅院。 落梅院里热闹非凡,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一阵愉悦的笑声,是个妇人的,极为陌生。 很快,又听到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宛若:“青瑶见过老夫人。” 乔薇挑眉,这是来客人了。 荣妈妈打了帘子:“老夫人,少夫人来了。” 姬老夫人忙道:“快进来!” 乔薇进了屋,把暖手的兔毛筒子递给一旁的冬梅,冬梅接过了筒子,给了一旁的丫鬟,又亲手给乔薇接下斗篷,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架子上已经挂满了,都是女眷们的斗篷与披风。 “祖母,二婶,姑姑。”乔薇给炕上的老夫人以及两旁椅子上的李氏、姬霜行了礼。 李氏与姬霜微微颔首,与她打了招呼。 姬老夫人朝乔薇招了招手。 乔薇走过去,挨着老夫人在炕上坐下,炕的中央摆着一张方几,方几的另一侧坐着一个中年妇人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二人的衣着都十分的华丽,当然了,比不得姬家的富贵,却也不像是多么寒酸的人家。 二人看着像一对母女,在二人的下首处,摆着一个杌子,杌子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上下。 三人看到乔薇,眼底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股惊艳,俨然是没料到姬家的少奶奶会拥有这等闭月羞花的姿色。 姬老夫人拍拍乔薇的手,指了指三人道:“这三位是荀家的客人,这是荀夫人。” 荀夫人甄氏,冲乔薇微微一笑。 乔薇眨眨眼,欠了欠身:“荀夫人。” 老夫人又指向那个豆蔻少女:“这是荀家的千金。” 刚刚听到一声“青瑶见过老夫人”,想来就是她了,穿着粉色的长袄,戴着桃花簪子,耳坠明月珰,脖子上挂着一个璎珞,璎珞的中间还吊着一块美玉,上头刻了字。她长了一张清秀的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唇角微微上翘,也是世间罕有的姿色,却并不是那种柔弱可怜的姑娘,颇有一番宝姐姐的气度。 姓荀,与后妈什么关系? 瞧老夫人的神色,并不十分热络,只是也没太冷淡。 荀青瑶起身,给乔薇行了一礼。 乔薇回了个半礼。 老夫人又指着杌子上的男子道:“这是荀公子。” 荀公子起身,抱拳,给乔薇作了个揖:“行之见过少夫人。” 乔薇回了半礼。 随后,乔薇坐到了姬霜下首处。 李氏与姬霜的神色都很清高,一副不爱搭理这几人的样子,李氏一贯如此,姬霜其实是个外热心冷的,她待人再厚道不过,也不知这三个怎么得罪她了,她竟不给一点好脸色。 “荀兰的婶婶和堂弟堂妹。”姬霜看了乔薇一眼,不屑道。 啊,后妈的娘家人,难怪大家的反应这么冷淡了。 甄氏仿佛没看出众人的冷淡,笑盈盈地道:“我收到兰姐儿的信,便带着瑶姐儿与行之上京城了,给亲家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呢!” 姬霜翻了个白眼,过意不去你就别来呀! 姬老夫人语气如常道:“兰儿给你们写信了?” 甄氏笑道:“是啊,她写信给我们,给瑶姐儿寻了一门亲事,给行之也找了一份差事,让我赶紧将兄妹二人带过来,早该来的,但我娘家出了点事,这才给耽搁了。” 姬老夫人与众人交换了个眼色,众人也很无语,好不容易送走了荀兰,又来了她的娘家人,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莫非是荀兰出事前,给娘家人写了求救信? 甄氏从怀里掏出荀兰的亲笔信,递给姬老夫人。 姬老夫人看完,打消了荀兰给娘家写信求救的想法,这封信是三个月前写的,那时候,乔薇还没过门,府里没有任何人揪住荀兰的辫子。荀兰在信上确实表明了会替堂弟堂妹打算,但她写的是若荀家不嫌弃,先把堂弟堂妹送来,并不像甄氏的,已经替二人找好了亲事与差事。 “没见着兰姐儿,她去哪儿了?”甄氏四下看了看,问。 姬老夫人语塞,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乔薇就道:“夫人去给老太爷守陵了。” “啊……”甄氏惊讶,“好端端的……怎么去守陵了?” 乔薇不动声色地道:“她没和你们吗?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她都替你们操办亲事与差事了,可见与娘家有多亲密,给我祖父守陵这样的大事,不该瞒着你们才是。” 甄氏再往下问,就显得她与荀兰关系疏远了,尽管这是真的,但没必要当着姬家人的面表露出来。 “她定是写了信的,许是送信的还没送到吧。”甄氏讪笑着。 姬霜嗤的一声笑了。 李氏用帕子掩了掩唇角。 甄氏不明所以,表情讪讪。 姬老夫人叫来荣妈妈:“去问问尚青的意思。” “好。”荣妈妈点头去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姬家人不肯多话,甄氏想搭讪却发现好像谁也不愿搭理她,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许是当初对兰姐儿不够好? 地良心,他们可没缺过兰姐儿半点东西,兰姐儿没在荀家长大,又不是他们不养她,是姬家把人接走的。 兰姐儿十三那年,他们不是把她接回来了吗?好吃好喝地供着,给她备嫁,他们怎么对不起兰姐儿了?姬家人用得着这么给他们甩脸色吗? 乔薇看着对面的母子三人,不知怎的,想起了乔家的二房,起来,她与荀兰的身世其实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大房的姑娘,都失去了双亲,荀兰母亲改嫁,但在古代,这与没了娘也没什么分别了,她是被二房养大的,差点就养死了,荀兰是被姬家养大的。其实以荀兰的手段,就算是养在荀家,也只有她整死别人,没人欺负她的份。 荀家老爷子的好听是托孤,难听点儿,就是不要脸,家中明明有亲兄弟,却甩给姬家一个拖油瓶,姬家与他不过是一点师徒情分,就要替他养个孩子。 什么恐兄弟姊妹不善待他女儿,纯属扯淡,他就是想攀龙附凤,想给他女儿一个更高的身份。 退一万步,就算荀家的几房都不是个东西,那也是荀兰的命,她投身在这样的家庭,这是她应该面对的,不是她成为姬家负担的理由。 乔薇垂眸,用杯盖拨了拨杯子里的茶叶。 嗳,乔宗主,你又冷血了。 …… 荣妈妈回来得很快,在姬老夫人耳边声地了几句,姬老夫人点点头,荣妈妈退到一旁,姬老夫人看向甄氏道:“尚青身子不爽,就不来见你们了,他让你们先在府里住下,瑶姐儿与行之的事,他会放在心上的。” 甄氏喜上眉梢:“那就打搅你们了!” “不客气。”姬老夫人淡笑着点点头,看向一侧的李氏与姬霜,“府里还有哪个院子空着?” 姬霜懒得理人。 李氏道:“桂香院是空着的,前段日子屋顶漏水,刚刚翻修过,住人正好。” “可是公主府附近的那个?”姬老夫人问。 李氏道:“是,目前也就只有这个院子能住人了。” 姬老夫人顿了顿,道:“那就去桂香院吧,老二家的,你和薇去安排下。” 李氏与乔薇应下。 乔薇是打酱油的,全是李氏在分配,李氏清高有她清高的资本,做起事来毫不含糊,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把桂香院整理了出来,该备的细软、用具、吃食、熏香、炭炉……也全都备齐了。 桂香院只有青莲居的一半大,但住母子三人与几个随行的仆从绰绰有余了。 甄氏几人头一回来姬家,对姬家的泼富贵惊讶不已,荀兰长在这种富贵之家,难怪一身的气度,不输给公侯之家的千金了。 李氏看了甄氏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但到底记得老夫人的吩咐,耐着性子与甄氏交代:“我住东府,你出了院子,往东走个几步就到了,若不嫌弃,可带着姐儿哥儿来东府坐坐。” 这是客套话,其实李氏一点都不欢迎她! 甄氏笑笑:“多谢二夫人,我一定去东府转转!” 李氏又道:“你往北是霜儿的住处,她如今怀了身子,需静养。” 甄氏忙道:“我省得!我不会去打扰她的!” 李氏又看了看一旁的乔薇:“薇住青莲居,离这儿也没几步路,有空,也可去薇的屋里坐坐。” 这依旧是客套话。 甄氏却依旧给当真了,笑得看不见眼睛:“一定一定!” 乔薇笑。 “那边。”李氏指了指公主府的方向,“府里哪儿都可以去,只是公主府万不可冒进,否则冲撞了公主的在之灵,皇上怪罪下来,可是要杀头的。” 甄氏吓得眉心一跳,忙不迭地应道:“好好好,我记下了!” 李氏又看了看门口的丫鬟,道:“我留了几个丫鬟给你们使唤,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她们来找我。” 甄氏红光满面道:“二夫人真是太周到了!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我原是给你们带了礼物的,但不知收哪个箱子了,回头我把东西收拾了,让姐儿给你们送去!” 李氏淡笑:“荀夫人客气了,时候不早了,我和薇还有事,就先走了。” 甄氏对着里屋嚷道:“姐儿,送送二夫人与少夫人!” “诶!”荀青瑶袅袅娉婷地走了出来,含笑将二人送出了桂香院。 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才气,不同于荀兰总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这位荀姑娘,就接地气多了。 李氏拉着乔薇的手,对她道:“好了,不送了,你们舟车劳顿,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荀青瑶欠身:“二夫人慢走,少夫人慢走。” 待到走远了,李氏啧了一声:“这都什么事儿?” 自打乔薇治愈了李氏的身子,李氏便与乔薇亲近多了,一些话不敢与姬霜,倒是敢与乔薇。 乔薇云淡风轻道:“父亲心软。” 李氏抱怨道:“不是我你父亲,他这心啊,太软乎了!忘记那个女人对他做过什么好事了?她娘家人来了,合该打出去才是,竟还让他们住下!” 乔薇也觉得姬尚青面冷心热,看着不近人情,实则比谁都心软:“荀氏的孩子没了,父亲许是心疼那个孩子吧。” 李氏就道:“亏得那日他昏迷着,要是他醒了,荀氏送不送得走还两呢。” 乔薇心道,要不怎么冥修了解他亲爹呢,一碗药,直接把人药倒了,先斩后奏,姬尚青再心软,也不好忤逆亲娘的意思。 桂香院,甄氏摸着多宝格上的东西,啧啧惊艳:“哎哟,瞧这花瓶,底座还镶了金的!” 荀家是书香门第,起来威望高、名声大,可真论钱财,是没有多少的。 甄氏几时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每一样都精致得不像话,虽也是金玉满堂,却没有半点暴发户的气息,相反,透着一股浓厚而大气的底蕴,就像是、像是皇族一样。 甄氏摸着那个花瓶,爱不释手。 荀青瑶看着一屋子金银玉器,也是好一阵感慨:“姑姑她……过得真好。” 甄氏就道:“可不是吗?住在这样的人家,我折寿十年也愿意啊!怪道你大伯当初要把你姑姑托孤给姬家呢,看看人家的家,再想想咱们自己的……哎哟!” 甄氏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你姑姑真是太气了!自己住这么好的人家,都不晓得早些把你们接来享福!这次不是我逼着她给你们谋个好前程,她还不知装傻装多久呢!” …… 乔薇告别李氏,回往青莲居。 夜幕降临,但雪地反着光,倒也能识路。 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一道身影。 乔薇往左,对方也往左。 乔薇往右,对方也往右。 如此几次,乔薇无语地叹了口气,停下步子,看向了来人。 那人着急得不行,见乔薇停下了,自己也赶忙停了步子:“对不住,对不住……” 话到一半,看清了乔薇容貌,顿时一惊,“少夫人?” 乔薇淡道:“荀公子。” 荀行之往旁侧一让,比了个请的手势,抱歉地笑道:“少夫人请。” 乔薇面无表情地走过了。 冷风吹来,空气里浮动起一丝好闻的香气。 荀行之望向乔薇的背影,愣了愣,回了桂香院。 …… 却沐将军失踪后,南楚的使臣急坏了,起先几人以为他只是孩子心性,跑出去游玩了,可等到黑不见人影,众人便预感到了一股不妙,众人寻了一夜,没寻到沐将军的踪迹,差点以为他遇了害,就在这时,姬冥修将人送回宫了。 皇帝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他很希望沐将军死掉,这样南楚也算少了一根羽翼,但如果是死在大梁,就给大梁横生祸端了。 沐将军身负重伤,坐在轮椅上,被贴身侍女推进了寝殿。 南楚的随行太医,与大梁的太医都进去为他诊治。 “到底怎么回事?”殿外,皇帝一脸凝重地问向姬冥修。 姬冥修道:“他半夜在山林遇袭,遇袭的地点在薇的村子,是薇救了他。” “他怎么会出城?”皇帝蹙眉。 姬冥修淡道:“这就得问他自己了。” 皇帝若有所思道:“看来是有人想破坏两国和谈。” 姬冥修道:“也可能是想给姬家添堵。” “此话怎讲?”皇帝不明所以。 姬冥修道:“薇与神将府的千金有过不快,沐将军在狩猎那日,曾想杀了薇。如果有心人知道薇与神将府的过节,就不难拿此事做文章,嫁祸薇与我。” 皇帝顿了顿:“你觉得可能是谁?” 姬冥修看向一旁的胤王与昭王。 昭王一脸懵逼:“干嘛啊?你怀疑我?我又不知道沐将军和你们的事!我那日尽跑去猎貂了!谁管你们打架?!” 胤王正色道:“本王也不知。” 太子打了个呵欠,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须臾,张太医从寝殿走了出来。 皇帝关切地问:“如何了?” 张太医拱手道:“沐将军伤得很重,万幸的是伤口处理得非常及时,暂无性命之忧。” 皇帝心头的大石落下,对姬冥修道:“这次又多亏薇了,替朕谢谢她。” ------题外话------ 是修哥,猜对了吗? 求个保底月票,鞠躬感谢。 【216】一胎三宝 沐将军喝了一碗安神汤,迷迷糊糊地睡了,众人不好把他吵醒,只得明日再向他打探真相。 皇帝加强了皇宫戒备,耳提面命地警告了昭王与胤王一番,二人都冤枉极了,纵然他们看姬冥修一百个不顺眼,但这件事确实不是他们干的,他们根本不清楚沐将军与乔薇有过节,又怎会想到利用这个法子去嫁祸乔薇姬冥修? 当然二人心里也有些后悔,早些知道就好了,以他们的能耐,杀了沐将军,姬冥修这顶帽子可就摘不掉了。 悔啊,悔啊! 三人出了皇宫,各自打道回府。 雪停了,官道被人清扫过,还算好走,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抵达姬家,燕飞绝伸了个懒腰:“我回四合院了啊。” 姬冥修下了马车,回往青莲居。 两个包子睡下了,鎏哥儿被老夫人接回了落梅院了,下人们也全都回了后罩房,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姬冥修推开房门,屋内没掌灯,但浴室中隐隐透着一丝光亮,他看了看浴室,又看看床铺,床铺的杯子卷成一团,看上去像是她将头蒙在了被子里。 姬冥修看了一眼,蹙蹙眉,抬手去揭被子,犹豫了一下又抽回手,拿起早已叠在床头的寝衣,去了浴室。 池子里漂浮着一层厚厚的花瓣,热气从花瓣间冒了出来,顶上的狼头汩汩地吐着热水。 姬冥修脱了衣裳,走下浴池。 浴池不大,却也不,他靠上池壁,双臂搭在地板上,半合着眸子,眉梢浮现起一丝慵懒的风流。 忽然,花瓣中鼓了个泡泡,露出一截空心的麦梗,那梗又细又短,藏在花瓣中,难以察觉。 姬冥修的目光在麦梗上停留了半晌,捏起一片花瓣,唰的飞过去,盖住了梗口。 呼~ 花瓣被吹翻了。 姬冥修顿了顿,拿起另一片花瓣卷了卷,塞进梗口。 呼~ 呼~ 呼呼~ 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池底的某人腮帮子都吹疼了,总算把花瓣吹出去了。 可不待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梗口被人用手指使坏地摁住了。 某人继续呼呼,呼不动了! 不能呼吸了! 乔薇一把从水里钻了出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水珠。 花瓣沾了她满头,她随手扒掉了几个,胸口起伏得厉害,她趴在池边,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她:“扒人裤子不够,又来偷看人洗澡,乔宗主真是生性风流。” 乔薇气鼓鼓地瞪向他:“谁风流了?明明是我先来的!要偷看也是你偷看我!”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你故意躲在池子底下,谁看得见?” 乔薇哼道:“怎么洗是我的事,看不见是你的事,总之我先来的,你占我池子,还堵我管子,就是你不对!” “那你想怎样?” 乔薇清了清嗓子:“我扒了你人家裤子,你偷看我洗澡,扯平了!” 姬冥修道:“这个交易不公平,你我已经看过了,要我再去看个别的女人,方算扯平。” 乔薇抱怀一坐,气呼呼地道:“好啊!你去看啊!” 姬冥修眸光凉了凉,起身就要出去,乔薇一把抱住了他胳膊,幽怨地道:“你还真去啊?” 她抱得紧,将他整条胳膊都拽进了怀里,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在池中倒是不显,但出了水面,寝衣便成了透明的蝉翼,贴在她紧实而娇嫩的肌肤上,勾勒出她优美的线条,迷一般美好。 胸前的柔软就贴在他的胳膊上,被挤出了诱人的形状。 她睁大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纤长的睫羽上挂着不知是泪珠还是水滴,晶莹剔透,显得整个人无辜极了。 脸颊被熏成了桃红色,红唇微微地张着,隐隐能看到粉嫩的舌尖,脑海里都能形象出它甘甜的味道。 姬冥修的眸色就是一深。 乔薇还不知自己已经点了火,抱着他胳膊蹭啊蹭:“别走嘛,她们哪儿有我好看?” 姬冥修的神色差点就绷不住了,尽管这是大实话,但哪儿有人这么的? “脱了。”他冷淡的声音。 乔薇一怔:“嗯?” 姬冥修从容冷静地道:“你不是要给我看?” 乔薇松开了他胳膊,抱住自己,睫羽缠得飞快:“我……我那是……你都看过了……” 姬冥修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咸不淡地道:“就这样,也叫看过?” 乔薇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已不能蔽体的寝衣,脸色微微有些泛红,穿和不穿都没多大区别了,这还不叫看过? 姬冥修的目光几乎可以穿透她的衣裳,体内的邪火被勾了起来,腹有些胀痛,只是他一贯清冷,神色看不出丝毫异样:“看来乔宗主没有和谈的诚意。” 怎么没诚意?没诚意我在池子里等你呀?你真当我不困似的。 乔薇心里嘀咕,暗暗瞄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实在太镇定了,镇定到乔薇都开始怀疑自己女性的魅力了,她把自己穿成了这样,他怎么还能坐怀不乱? 乔薇轻轻地挪到他面前,低头,一颗一颗地解了纽扣。 完美如玉的肌肤,渐渐氤氲在了水汽中,隐隐可见衣襟打开的地方,那一线诱人的风景。 姬冥修移不开目光了,喉头干涩发紧。 解到第四颗时,卡住了。 乔薇解了半,不得其法:“诶?怎么回事?刚刚还……唔……” 话到一半,嘴唇被人封住了,姬冥修覆上了她的唇瓣,将她的话尽数堵了回去,一手扣住她柔软的腰肢,加深了彼此的亲吻,另一手一把撕碎了她衣衫,将她整个人抵在冰冷而坚硬的池壁上。 乔薇被吻得透不过气来,身子软成了一滩水,亦如寒风中颤颤巍巍的花朵,任他予取予求。 他还带着醋意,每一次都几乎将她嵌入骨子里。 寒风料峭,池内,温暖如春。 …… 却甄氏在姬家度过了愉快的第一晚后,一亮,便带着整理出来的礼物,给各房送了过去,大礼昨儿已经送过了,今儿送的是些东西,是送,其实也就是借着送东西,在各房混个熟脸。 她是大房的亲戚,理应先拜访大房,便先去了青莲居。 姬冥修不亮便出了门,神清气爽地不得了,乔薇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才知姬冥修从前是留了情的,顾着她“初尝”情事,并不敢太累着她,昨夜尽兴了一次,她就彻底趴下了,睡得那叫一个昏暗地。 碧儿将甄氏母女迎入了偏厅,奉茶热茶,面不改色地道:“少夫人身子不适,早上吃了药,又睡下了,荀夫人与荀姐先坐,我去叫她。” 甄氏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她既是病着,我们等等便是了,你去忙你的。” 碧儿笑道:“荀夫人与荀姐还没吃早饭吧?我让厨房做点吃的,将就着填填肚子!” 甄氏确实饿了,但嘴上不好答应,客套地道:“不必了,我把东西给了少夫人就走。” 碧儿道:“那哪儿成?先随便吃点先填填肚子!” 甄氏不好再推辞,碧儿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精致的点心,下了两碗肉丝面,煮了两盅燕窝,并几碟爽口的菜。 这差不多是望舒一个人的分量。 甄氏望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食,惊得险些合不上嘴儿,待到丫鬟们退下了,方拉过女儿的手道:“一顿早饭,比咱们晚饭都吃得好!” 荀青瑶用勺子舀了舀燕窝:“青莲居有主子,吃食上自是精致些。” 桂香院的伙食是走的公中,当然比不得青莲居的厨房了,但老太太与姬尚青也是在公中吃的。 甄氏又道:“我听他们富贵人家都吃的是血燕,怎么用这种寻常燕窝招待我们?” 荀青瑶道:“血燕那种东西,想必是留给老夫人和几个主子的。” 甄氏叹了口区:“算起来,你还是少夫人的长辈呢!她得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表姨,叫我一声舅婆,可她一口一个荀姐、荀夫人,半点儿没拿自己当个辈!” 荀青瑶给甄氏夹了一个蟹黄包:“吃饭吧,母亲。” 甄氏撇撇嘴儿,把包子吃掉了,她嘴上着,人家没拿好东西招待她,吃起来却毫不含糊。 她知道自己该端着点儿,但桌上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她根本就停不下来。 荀青瑶倒是略略尝了几口,便忍住口腹之欲,放下了筷子。乔薇一直没醒,母女俩坐了一上午,坐得自己都尴尬了,道了声改日再来,便离开了。 出了青莲居,甄氏的脸臭得不行:“不成体统!哪有妇道人家这般没规矩的?不帮着操持庶务倒也罢了,也不给长辈请安吗?姬家的长辈也真够离谱的,的好听,簪缨世家,还不如我们地方上的规矩大。” 荀家哪个媳妇儿敢给她睡成这样,看她怎么收拾! 甄氏哪里知道越是世家越是不需要这种表面功夫撑场子,只有门户才把规矩看得比人大,仿佛不这么做,就不能彰显自己的教养、家族的律令,与市井的平头百姓无异。 穿了,就是不够有底气。 荀青瑶却道:“这的人家未必不好,少受多少闲气。” 甄氏一脸茫然,不明白女儿为何这么,等再朝女儿看去时,女儿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她忙招手:“哎!哎!走什么呀!等等我呀!” …… 姬冥修下朝后,去了一趟平春殿,探望了沐将军。 沐将军年轻体壮,恢复得十分不错,只是给他的伤药中略有些安神的成分,等姬冥修去探望他时,他已经睡着了。 姬冥修将福公公叫到了外头。 福公公是皇帝的贴身内侍,沐将军重伤后,为表达皇帝的关切之意,他几乎一日六七趟地往平春殿跑。 “可问出什么了?”姬冥修问。 福公公就道:“问出来了,沐将军是那日吃了容记的菜后,颇有些念念不忘,前日听容记就在镇上,便带着护卫去容记解馋了。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八王爷没管他,只叮嘱他酉时前务必返回皇宫商议政事,他答应了,可在容记吃饱喝足,准备回京的时候,意外地遭遇了打劫,他与侍卫们走散了,落入了那群人手中。” 姬冥修若有所思:“既是在镇上遭遇的打劫,为何会跑到犀牛村的山上?” 福公公想了想,道:“据沐将军,那伙人似乎有意把他逼到山上,一路上并不对他赶尽杀绝,一直到进了山林,才下起了死手。” 如此来,那伙人的目的,果真是想一箭双雕,干掉沐将军,顺带嫁祸给乔薇? 姬冥修的眸光凝了凝:“知道了,你退下。” “是。”福公公去了内殿。 姬冥修的目光在假山后落了落:“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胤王掸掸宽袖,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眸光冷硬如刀:“瞧瞧你这都是得罪谁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从了本王,也省得终日被你连累,遭人暗算!” “是吗?”姬冥修似是而非地问。 胤王冷笑一声:“当然,本王才没你那么多仇家。” 姬冥修探出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他肩膀:“你若是娶了她,本相就是你最大的仇家,本相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胤王的面色唰的沉了下来! …… 姬冥修走出皇宫时,晴了一日的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聚聚悠悠。 燕飞绝靠在车板上打瞌睡,冬雪地的,还能有体温睡觉的也只有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了。 姬冥修脚步声渐近,燕飞绝一个激灵睁开了眼,伸了伸懒腰,跳下地,要给姬冥修腾出道来。 姬冥修一只脚踩上木凳,走上了马车,单手挑开帘子的一霎,忽然身子一颤,朝里跌了进去! 燕飞绝一把跳上马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你没事吧?” 姬冥修浑身的汗都冒了出来,额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颈部也一片黏腻。 燕飞绝越看越不对劲:“你怎么了?” 姬冥修坐在了位子上,隐忍着极大的不适,道:“药。” 燕飞绝忙拉开暗格,从里头取出了一个青花瓷瓶,倒了一粒喂进他嘴里。 服药后,姬冥修渐渐镇定了下来,额角的青筋没那么狰狞了,汗水也止住了,他扶着桌子,身体有些脱力。 燕飞绝古怪地看着他:“刚刚怎么回事?是发作了吗?” 姬冥修点头,恐怕是的。 燕飞绝的神色更古怪了:“你在皇宫跟人打架了?” 姬冥修微微蹙眉:“没有,我没运功。” 这么,燕飞绝就不明白了:“没运功也发作了?你的‘伤’已经到了随时随地可能发作的地步?为什么会这样?!” 姬冥修也想知道呢。 燕飞绝诧异道:“不是,你和她阴阳调和后,她应该会吸走你体内的一部分内力,你发作的次数与程度都会相应地减少才是。” 怎么还更严重了? 暗兵之王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 乔薇一觉睡至傍晚,都快黑了,碧儿寻思着今儿不必起了,睡到翌日亮得了,偏这时荣妈妈上门了。 碧儿可不敢让荣妈妈知道自家夫人与姑爷厮混一整晚,一整日都下不了床,赶紧将乔薇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乔薇前世今生从未如此困过,实在是折腾得太厉害,一丝力气都没了,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过来,穿戴整齐,去偏厅见了荣妈妈。 荣妈妈笑道:“少爷你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总算还知道替她圆个谎。乔薇心里哼了哼,面上却笑道:“不算什么大病,睡了一日,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荣妈妈放下心来,碧儿奉了一杯热茶,她端过来,喝了一口,道:“我来找你,一是问问你身子恢复得如何了,二是,年关不是快到了吗?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收拾,公主府也是需要整理的,往年这些事都是姑奶奶在做,但如今她怀了身子,冰雪地的,不好叫她跑一遭,老夫人的意思是辛苦你一下。” 能进公主府参观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辛苦什么呀! 乔薇爽快地应下。 荣妈妈又道:“公主府的帘子到了,我正要给送去,要一起过去吗?” 乔薇道了声“好”,与荣妈妈一并出了青莲居。 歇了一日的雪又铺盖地地落了下来,二人各撑了一把油纸伞,漫步在积雪深厚的路上。 姬家风景怡人,瑞雪纷飞时,檐角滴水成冰,更是美得剔透。 此去公主府,必经桂香院,路过桂香院的门口时,甄氏正从女儿屋里出来,要回往自己的屋子,眸光那么一瞟,瞟到了门口的荣妈妈与乔薇,她眼睛一亮,迈着碎步走了过去:“少夫人!荣妈妈!” 二人步子顿住,转过身来。 乔薇淡淡一笑道:“是荀夫人啊。” 甄氏热络地道:“你可算醒了,我和瑶姐儿在你屋里坐了一,你没事吧?怎么那么能睡?” 乔薇余光瞄了瞄一旁的荣妈妈,心道你这也太不会话了,没见我祖母的人在边上吗?当着她的面,讲我没接待你,不怕我传到我祖母的耳朵里,惹我遭一顿骂吗? 多亏姬老夫人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乔薇笑道:“没事,已经大好了,多谢荀夫人探望,没能好生招待荀夫人是我的不是,改日一定请荀夫人到屋里坐坐。” 甄氏乐呵,笑盈盈地道:“我给你送的东西,可喜欢?” 乔薇笑得无懈可击:“喜欢。” 甄氏见二人似乎并没有进来歇脚的意思,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是要上哪儿啊?进屋坐坐吧?” 荣妈妈道:“不了,我们还要赶着去公主府收拾东西。” 甄氏自告奋勇道:“我和你们一块儿去,收拾东西啊,我最在行了!” 荣妈妈与乔薇都有些无语,荣妈妈都把话讲得这样明白了,她该知道公主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儿了,更别公主是姬尚青的原配嫡妻,而荀兰是续弦,续弦的娘家人去给原配收拾屋子,真当公主在之灵,很欢迎她们似的。 乔薇淡笑着道:“不劳烦荀夫人了,荀夫人是客,哪儿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言外之意,你是外人,就别去打搅公主的在之灵了。 甄氏干笑了两声:“那行,你们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我!” 这话听着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乔薇与荣妈妈没再与她打嘴炮杖,应酬了两句便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去了。 公主府是在南府之南,另辟的一处园子,早年姬家的院墙就建在桂香院,敕造公主府时将院墙推了,买下这块地,捡了府邸,府邸与姬家相通,公主可随时走动。 昭明公主没什么架子,在世时,并不以君臣之礼自威,与婆婆妯娌相处得十分融洽,府邸也任人走动,但公主临终前下了懿旨,不许别的女人踏足公主府。 虽没来得及言明“别的女人”是谁公主便咽了气,但众人心知肚明,它指的是姬尚青日后的续娶,所以哪怕荀兰嫁过来后掌了家,也没能再踏进公主府半步。 她未出阁前,倒是常来给公主洒扫,但从她成为姬夫人的一刻,便自此失去了资格。 公主府大得惊人,景致都被掩映在了白雪下,一时间,倒是瞧不出其它,但亭台楼阁、叠石理水,依稀有股江南的楚楚风韵。 府里住着人,都是曾经伺候过公主的下人,公主过世时,姬冥修十岁,姬婉十三,姬婉将下人叫到跟前,愿意留下的,公主府一辈子养着他们,愿意归家的,公主府也会放了他们的卖身契,并给上一笔安家费,十八年了,走的走,病的病,剩下的没多少了。 “当心台阶。”荣妈妈将灯笼往下照了照。 乔薇就着光,拾阶而上。 一个穿着酱色褙子的老妈妈走了过来,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她满头鹤发,神情严肃,气场却强大得惊人。 “这位是……”乔薇问。 荣妈妈解释道:“是顾妈妈,公主的陪房妈妈。” 乔薇微微颔首:“顾妈妈好。” 顾妈妈淡淡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乔薇古怪地看向荣妈妈,荣妈妈笑道:“公主在时她便是这个性子,公主过世后,她又寡居多年,性子越发孤僻,你别放在心上。” 乔薇点点头。 荣妈妈就喜欢她这种大度的性子,不像寻常的妇道人家,总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弄得浑身不舒坦。 荣妈妈领着乔薇进了公主的寝殿,吩咐随行的丫鬟婆子道:“把帘子换上吧,旧的帘子拿去洗了。” “是。”众人搬来梯子与凳子,开始拆洗屋内的长帘。 荣妈妈拍了拍乔薇的手,和颜悦色道:“你随便看,不必拘束,公主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乔薇四下看了看,还是客气了一番:“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荣妈妈想了想,指着书柜道:“有些书上了潮,要摘出来晒一晒、烤一烤,你把柜子里的书摊出来吧。” “好。”乔薇走上前,拉开书柜,把柜子里的书一本本地拿了过来,摊在铺了绸布的地板上,这些书都是公主生前读过的,上面还写了批注,公主的字清隽温柔,若字如其人,那她应该也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 “你还没见过公主的画像吧?”荣妈妈笑着问。 乔薇摇头。 荣妈妈从桌上的瓶子里取出一副卷轴,打开了铺在桌上,朝乔薇招了招手。 乔薇走过去一瞧,瞬间愣住,这画上的少女,不就是公爹画上的那个吗? “这是公主十五岁的画像。”荣妈妈仔细地收好,又打开第二卷,“这是十六岁……十七……二十之后的,公主便不让画了。” 所以那日公爹看了一下午的画像就是昭明公主的,怪道她误会他老牛吃嫩草,他还特地跑来解释他只大公主一岁。他既这么喜欢公主,又为何娶了荀兰? 乔薇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只是看着,都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温柔,这样的女子,底下哪个男人不爱?荀兰身上也有一股温柔的气质,不同的是,荀兰多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少了一股母性的温柔。 公主的一颦一笑,让人的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乔薇忽然觉得,她公爹是真的爱过公主,甚至到如今也依旧深爱着,只是失去公主太过痛苦,他开始在别人身上拼凑公主的影子。 吧嗒! 荣妈妈把画卷装进去,不心将另一个画卷挤了出来,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砸开了。 这一次,不是公主的画像,而是一双巧又可爱的脚印,看纹路,是用脚掌蘸了印泥印上去的。 都是右脚,但一个大些,一个些。 乔薇将画卷拾起来,好奇地问:“婉姐姐和冥修的吗?” 问完,又觉不对,婉姐姐与冥修相差三岁,这对脚印分明是差不多大,总不可能婉姐姐先印了,过了三年,翻出来再让冥修印,这么做未免也太奇怪了。 荣妈妈的笑容淡了淡:“不是,是大少爷与二少爷的。” “二少爷?”李氏和姬盛的儿子?他不是比冥修了八九岁吗? “不是这个二少爷,是……”荣妈妈顿了顿,叹道:“是大少爷的双生胎弟弟。” 乔薇更惊讶了:“冥修有个双胞胎弟弟?” 她怀双胎不是没道理啊,家族遗传,但那个弟弟呢?去哪儿了?她过门这么久,从未听人提过。 而且,他若是行二,李氏的儿子就该行三才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荣妈妈看出了乔薇的疑惑,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了乔薇:“原先是有的,公主那一胎,怀了三个。” 乔薇傻眼,又变成三个了…… “一胎三宝,本是喜事,老太太与老爷都高兴坏了,谁料……”荣妈妈言及此处,无奈地叹了口区,“公主受伤的事,想必你知道吧?” 乔薇点头:“嗯,冥修与我提过。” 荣妈妈道:“公主怀孕的时候,去寺庙上香,被人行刺受了伤,当时便流掉了一个。之后,公主的身子便不大好了,找了不少太医保胎,总算是把一双孩子平安地生了下来,但生下来后,两个孩子的身上都带了伤,情况十分危急,只能保一个,就保了大少爷。” “冥修伤得比较轻吗?”在大夫眼里,如果非要二选一,当选选存活几率更大的那个。 荣妈妈道:“冥修是长子。” 乔薇好像有些明白了,长幼有序,古人重嫡长,无关伤势轻重。 如此的话,那孩子未免太可怜了,只是比冥修晚出生了一会儿,就不仅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也失去了活下来的资格。 但倘若不是这样,世上就没有冥修了。 “然后呢?”乔薇问。 荣妈妈哀叹一声道:“然后大少爷救过来了,那孩子没几就去了。” ------题外话------ 每次月初的月票榜都特别凶残,差10+票上升一个名次 我猜今评论区的脑洞是:双胞胎弟弟还活着? 【217】床塌了,嘴脸 将寝殿的帘子全部替换完毕后,乔薇与荣妈妈离开了公主府,荣妈妈本想带乔薇在府里转转,熟悉熟悉,奈何雪下得越发大了,二人只得先回了院子。 乔薇刚要跨过青莲居的门槛时,冬梅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嘴里吐着白色的雾气,气喘吁吁道:“少夫人,您刚回来啊?” 乔薇瞧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不由地笑了笑:“什么事这么着急?是祖母让你过来的吗?” 冬梅是落梅院的一等丫鬟,平时贴身伺候姬老夫人。 冬梅缓过了劲儿,与乔薇一道走进院子,走上回廊,收了伞,问道:“是老夫人让奴婢过来的,景云和望舒没睡吧?” “姐儿!穿衣裳了!你不要光屁股乱跑啊!会生病的!” 是婵儿焦急的声音。 “你来抓我呀!” 是望舒调皮的声音。 之后,是一阵桌子椅子倒在地上,果盘砸了一地的声音。 这看来是没睡了。 冬梅从门缝往里瞅了瞅,就看见望舒拖着白花花又肉嘟嘟的身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婵儿追着她,撞了不知多少东西,就是追不着,也不知这胖子是怎么跑这么快的。 最后还是乔薇进屋,一把将那东西拎了起来,摁在床上,穿了衣裳。 望舒像被丢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委屈不已:“娘亲你这样,我真的很受伤的。” 冬梅噗嗤一声笑了。 望舒听到声音,朝冬梅看了过来,随后脸上的委屈之色越发浓郁了:“娘亲你还让我在别人面前没了面子,我真的真的好受伤。” 听到这里,不仅冬梅,就连婵儿与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全都忍不住笑了。 乔薇捏了捏她脸蛋:“这么就知道要面子了,人鬼大!”又看看一旁安安静静看书的儿子,心道还是儿子乖呀,真省心,须臾,对冬梅道:“老夫人找景云和望舒有什么事?” 冬梅答道:“鎏哥儿哭得厉害,老夫人寻思着,把景云望舒接过去陪鎏哥儿住上一晚。”着,眸光扫过朝她看来的景云,压了压音量,“那孩子的情况,少夫人是知道的。” 乔薇点点头,荀兰被逐出姬家,最可怜的就是牛哥儿,他什么都没做,只可惜拥有这样的母亲,不能给他一份完整,是姬尚青与荀兰的错,他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乔薇给两个孩子穿了衣裳,做了会儿思想工作,两个孩子还算配合地去了。 只是谁也没料到的是,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个孩子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被寒风吹得发抖的鎏哥儿。 “这是怎么了?”乔薇问。 冬梅讪讪一笑:“床……床塌了。” 乔薇眯眼,唰的一下看向了望舒。 望舒手背在身后,两眼望:“不是我啦。” 她就是蹦了一下,蹦了两下,蹦了三下,床自己塌掉的啦。 …… 落梅院的床塌了,鎏哥儿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景云倒是淡定得很,毕竟类似的事不是头一回发生了,他早已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 床塌掉的一瞬,他十分淡定地掉进了废墟,又十分淡定地从一堆废墟里站起来,优雅地掸了掸袖子,抹去头上的木屑,从容地走出了屋子。 鎏哥儿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吓得嚎啕大哭,姬老夫人怎么哄都没用,最后还是兄妹俩答应把两只白借给他抱一晚,他才堪堪不哭了。 他到青莲居抱两只白,顺便困个觉。 三个孩子在屋里睡下了。 鎏哥儿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可满足了。 鎏哥儿与景云一床,望舒一床。 熄灯后,望舒照旧把哥哥拖回了自己的被窝。 …… 乔薇睡了一整,这会子醒了,反而没什么瞌睡了,她坐在屋里翻看容老板差人送来的账册,蛋厂的建设情况良好,第一批工人已经招到,但由于养殖仍处在初期阶段,鸭蛋与鹌鹑蛋都需从市面上购买,容老板正四处打听货源。 松花蛋的热销有些出乎人的衣料,崔总管那边又新增了五千的订货量,这不是皇宫与他私人的,是要送往南楚的,据是皇帝钦点的。 乔薇从未想过松花蛋能有如此出人头地的一,居然能作为大梁特产,裹着金纸,戴着丝绸,宛若珍珠似的,走出国门,走进南楚。 太给蛋胞们长脸了。 这五千的订货量,山上可能赶不过来,乔薇提笔给容老板回了封信,让他把新招的工人送去山上,先把这批货赶出来,顺便熟悉一下制作流程。 写完信,乔薇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 夜色渐深,还不见姬冥修回来。 乔薇望了望墙壁上的沙漏,亥时了,平时的这个时辰,他澡都已经洗完了。 莫不是……还在生气? …… 四合院,姬无双给姬冥修把完脉,脸色有些凝重。 燕飞绝梨子都不啃了,巴巴儿地望着姬无双:“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个话儿啊!” 姬无双沉吟了片刻,皱眉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少主体内那股内力一直控制得很好,不运功便不会发作。许是前段日子发作的次数太多,所以现在渐渐有些压不住了。” 燕飞绝不解:“这和发作的次数多少有什么关系?” 姬无双看了他一眼,道:“这股内力每发作一次,都会增强一分,这也是为何它越来越难控制的缘故,少主初发作时,一日便能苏醒,之后是三两日,再之后五日、七日,上次昏睡了多久?半月。” “不对啊,上次不是才一晚上?”这个燕飞绝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少主最近两次发作,一次是与素心宗的许宗主对决,遭受了反噬,那次就差点死了,用了白貂的血,活过来了;一次是在犀牛村的山崖,少主为保护乔峥触动了内力,之后又遭遇追杀,总之情况非常糟糕,但也是一晚就醒了,白貂药效惊人嘛。 姬无双道:“我指的是在服用貂血之前。况且貂血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它对少主的伤势有疗效,却无法根治,不知是不是我的方法不对。” 燕飞绝沉默了。 姬无双看向姬冥修,问道:“少主,你现在服用几粒才能压制?” 姬冥修道:“一粒。” 姬无双自嘲道:“之前半粒就够了,越往后,你所需要服用的药量越大。”药量倒也罢了,不知何时发作才是最可怕的,像今日这种明明什么都没做,依旧被内力反噬了一把的情况不会是最后一次。 姬冥修也想到了这一层,眸光变得幽暗。 燕飞绝对姬无双道:“你不是毒圣吗?怎么这点伤都治不好?” “你也知道我是毒圣啊?”他擅长使毒解毒,医术比起毒术,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姬无双再次看向姬冥修,“少主,你要不要考虑……” 姬冥修嗯了一声:“要的。” 燕飞你一头雾水,你俩在什么? 姬冥修:“去灵芝堂。” 一行三人,坐上马车去了丞相府附近的灵芝堂。 珠儿把药采回来了,正坐在后院美美地照着镜子,镜子是从姬婉那儿顺来的,姬婉一照个七八十遍,珠儿没那么自恋,照个五六十遍就好了。 乔峥在库房整理药材。 “老爷,姑爷来了!”伙计禀报。 乔峥放下药材,去大堂见了姬冥修,见他身后还跟着俩人,其中一个是曾经往她女儿嘴里灌过毒药的姬无双,乔峥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他怎么来了?”乔峥十分不友好地问。 姬无双心里哼了哼,你当我想来?这种破地方,不是少主需要治病,请我我都不来! 姬冥修看向姬无双:“你去马车上等我。” 姬无双冷冷地扫了乔峥一眼,甩袖上了马车。 乔峥将二人领去了自己屋子,伙计泡了一壶茶,端进来后识趣地退下,不忘给几人合上门。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跑灵芝堂来找我什么事啊?不怕我女儿房中寂寞吗?把女儿嫁给你,可不是叫她独守空房的。”乔峥没好气地嘀咕。 姬冥修直言道:“我来找父亲,是想请父亲看看我的病。” “你的病?”乔峥的目光顿了顿,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就道:“把手伸出来。” 姬冥修伸出了手腕。 乔峥三指搭上他脉搏,细细地替他诊脉。 燕飞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给姬冥修诊脉,神色有些紧绷,没办法,他太在意姬冥修的命了,他不希望也不容许姬冥修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乔峥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你近日发作过了?” 燕飞绝傻眼,这也看得出来? 姬冥修点头:“是,午时发作了一次,吃了药,压住了。” 乔峥松开他的手腕,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排金针,拿了一根扎进他手臂的一处穴位:“疼不疼?” 姬冥修摇头。 乔峥又拿起另一根金针,朝燕飞绝招了招手。 燕飞绝指着自己:“我?” 乔峥使了个眼色。 燕飞绝捋起袖子,不情不愿地把手臂递给了他。 乔峥拉过燕飞绝的手臂,同样的穴位,一阵扎了下去。 燕飞绝疼得哇哇直叫! 乔峥解释道:“这是尺泽穴,又名鬼堂,主治咳嗽,气喘,咯血,咽喉肿痛,肘臂挛痛等,寻常人扎此穴位并无太大痛感,但习武之人体内有内力游走,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扎此穴位能刺激体内的内力逆流,痛感便会异常明显。” “少主怎么不痛?”燕飞绝问。 乔峥道:“他的内力都被压住了,不会四处乱窜,当然不痛。” 燕飞绝炸毛:“那你还扎?” 乔峥把用过的金针放进了铁盆中:“我总得知道压得好不好,需不需要增强药效。” 姬冥修抽回了手,将袖子放了下来:“父亲可有应对之法?” 乔峥没答,而是问:“你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姬冥修顿了顿,道:“我母亲怀孕时被人打了一掌,我的伤打娘胎里带来的。” 乔峥道:“你娘中了招之后,可有出现过什么征兆?” 姬冥修还是胎儿,自是不知那么多,只是长大后,调查当初的事时,从太医口中了解到了她娘的状况,他道:“起先是浑身发冷,之后犹如进了火炉,寒冬腊月,只着一件单衣都会浑身冒汗。” “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乔峥又问。 姬冥修道:“持续了一个晚上,她落胎之后症状才消失了,不过,身子也变得不大好了。” 燕飞绝一头雾水:“滑胎了你怎么还在?” “三胎。”姬冥修道。 “滑了俩啊?”燕飞绝问。 姬冥修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乔峥呢喃道:“那就应该是内力被腹中的胎儿吸收了,别的胎儿身子虚,没承受住,落了。” “嗯。”姬冥修淡淡地应了一声。 “要这么的话……”乔峥深深地皱起眉头,摸了摸下巴,“你等等,我找个东西!” 乔峥在自己的箱子与书柜里一顿翻找,没找到,又打开了珠儿的百宝箱,从里头翻出了一本金光闪闪的册子。 姬冥修的目光落在册子上,莫名觉着眼熟,如果他没记错,似乎乔薇的手中也有一本类似的金册。 乔峥翻开册子,一页页地看过去。 燕飞绝踮起脚尖,眼神儿一阵偷瞄。 翻至中间时,乔峥眼睛一亮:“翻到了!你娘是应该是中了九阳掌。” 燕飞绝一脸懵逼,九阳掌是什么?从没听过这种功夫! 姬冥修的眸光动了动:“父亲可知这九阳掌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乔峥摊手:“上头没写。你体内的伤应该已被治得不多了,只不过,为了治了你的伤,耗费了一个高手毕生的功力,他的功力残留在你体内,这才有了你如今的状况。” 燕飞绝狐疑道:“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乔峥点头:“算是,但当时的情况别无选择,不这么做,冥修活都活不下来。” 乔峥尽管没有全部猜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当年他伤得太重,一个高手根本保不住他的命,足足七个姬家长老,才让他堪堪捡回一条命。 那个凶手的强大,可见一斑了。 姬冥修又道:“可有根治之法?” “我看看啊。”乔峥翻了一页,眸光一暗,“这一页没了。” 燕飞绝一把将册子抢了过来,翻到最后,确实是没了,燕飞绝失望地坐在了椅子上。 姬冥修垂眸,低低地呢喃:“难道真要亡我?” 乔峥就道:“你先别泄气,这个册子是乔薇她娘写的,她一定知道根治之法,你们找到她,就能治好你的伤了!” 从灵芝堂出来,燕飞绝整个人都不好了:“搞了半还是治不好!” 二人上了马车。 姬无双虽是坐在马车内,但内力深厚之人,能够听到里头的对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一脸的不满:“乔老爷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燕飞绝问。 姬无双道:“故意撕了那一页,好逼着我们去找乔薇的娘。” 燕飞绝不明所以:“我们不是已经在找了?” 姬无双呵呵:“他想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找。” 燕飞绝耸肩,有区别吗?海十三都被抓了,十七与煞血盟的杀手也被派去高月族了,这要不是不惜一切代价,什么才是? …… 夜深,大雪纷纷。 姬冥修撑着伞,回了青莲居。 推开房门时,乔薇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抓着一本容老板送来的账册,脸蛋压在铺了绸缎的桌面上,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一桌。 姬冥修轻轻地合上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一手绕过她的膝窝,一手绕过她的后背,将她横抱了起来。 乔薇被惊醒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用沙哑着透着一丝慵懒的声音道:“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姬冥修将她抱到床上,拉过柔软的棉被给她盖上:“有些事要处理,就晚了。” “哦。”乔薇打了个呵欠,猫儿似的,慵懒又餍足地侧了侧身子,“不是在生我的气呀?” 倒是想再气气,好叫她日后再不敢乱扒人裤子了,眼下却是舍不得了。 谁也知道明与意外,哪个会先来。 姬冥修看着她,眸中柔情闪过,须臾,一本正经地冷下脸来:“当然也是有一点。” 乔薇的瞌睡瞬间醒了大半,杏眼圆瞪地看向他:“什么叫有一点?我都把自己赔给你了,你怎么还没消气?” 姬冥修淡道:“本少主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乔薇坐直了身子:“那、那你要怎样啊?”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道:“起码再赔个十七八次,才考虑要不要消气吧。” 十、十七八次? 一次她就睡得昏暗地了,十七八次,她不得睡上一个月啊? 不带这样的! 她惊恐又愤怒地看向他,坚决不从,宁死不屈! 姬冥修抬起修长如玉的手,绕过她的发,轻轻地扣住了她后颈,冰凉的指尖贴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浑身都像被电到,他缓缓地凑近,独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乔薇的心口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偏过头,缓缓吻向她的唇瓣,却在快要贴上去时停住,就那么不近不远地顿着,呼吸落在她的唇上,好似一话,就能碰到她的唇一样。 她的唇瓣迅速干涩了起来,她伸出柔嫩的舌尖,舔了舔唇瓣,一不心舔到了他的,瞬间石化了! 姬冥修扣住了她的手,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自他唇齿间流泻而出,一字字砸进乔薇的耳朵,砸得她脑袋都晕乎了:“乔宗主如此献色,本少主不领情,倒显得不应该了。” 二人的唇瓣本就隔得近,每一个字,都在她的唇上碰一下。 乔薇被撩得身子都软了,他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就见他的唇在她唇上碰来碰去,却始终不肯吻上来,这简直是要强迫症的命! 宁死不屈的乔宗主脑门儿一热,一个翻身,将他扑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 火是她点的,可烧到一半,她便承受不住,带着哭腔求饶了,奈何这火烧得有点旺,直至明时分才终于在一阵强降雨的滋润下停歇了下来。 后面的事乔薇全都不知道了,睡得昏暗地。 包子们都觉得好奇怪呀,娘亲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一个,可现在,望舒都起了,她还在睡懒觉。 娘亲不乖,真不乖! 乔薇是被碧儿叫醒的。 想着昨夜的动静,碧儿真不忍心叫她,可是没办法,李氏那边来人了。 来的是石榴。 乔薇在耳房洗漱,碧儿在偏厅招待石榴,泡了茶,奉上点心:“石榴姐姐请慢用。” 石榴笑道:“别这么客气,我传完话就走的。” 乔薇收拾齐整了,神清气爽地来了偏厅,夜里虽被折腾得厉害,却也得到了莫大的愉悦与满足,睡饱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少夫人。”石榴给乔薇行了礼。 乔薇在椅子上坐下,碧儿奉上一个暖手炉,她接在手里,和颜悦色地问向石榴:“二婶找我有事吗?” 这声音,分明还是从前的声音,可不知怎的,听得人心口微微地酥软,就像是有那么一丝似有还无的媚。 石榴心道少夫人怕是与大少爷感情极好,被滋润过的女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她定了定神,道:“二夫人要带两位姑娘出门,来问少夫人要不要一起。” “去哪儿?”乔薇问。 石榴道:“去宝林斋给两位姑娘挑选几样首饰,姑娘年纪不了,这几日亲的人便要上门,二夫人想给姑娘们打扮得漂亮些。” 打扮得漂亮些是借口,带出去溜溜才是真的,姬家规矩大,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着实够憋屈的。 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一地的光。 乔薇去了东府,姬如月与姬宛瑜已经早早地明厅候着了,姬如月是姬盛的庶女,姬宛瑜是姬霜的嫡出,不过二人感情极好,没多少生分的感觉。 姬宛瑜的性子约莫是随了秦姑爷,挺温和的。 姬家基因好,男俊女美,二人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只是比不得姬婉与姬冥修,这对姐弟遗传了姬尚青与昭明公主所有的优点,整个大梁也找不出几个比他们更有姿色的了。 二人笑着给乔薇行了礼:“大嫂。” 恭谨又乖巧,很是讨人喜欢。 乔薇微微一笑,打了招呼。 李氏早已备了马车,几人从东府出发,都要上车了,丫鬟禀报,甄氏与荀青瑶来了。 李氏嘴角抽了抽,真是哪儿都有她们! “你们先上车。”李氏拍拍乔薇的手,乔薇带着两个妹妹上了马车,甄氏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挥着帕子道:“二夫人这是上哪儿呢?” 李氏客客气气地道:“带几个孩子出门添置些东西,原是想叫你们一起,又怕你们在午睡,不敢前去打搅,来得正好,一块儿吧。” 甄氏害羞道:“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李氏干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来了京城,还没带你们去转转,择日不如撞日。” “哎呀,你这么,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甄氏拉着女儿的手,巴巴儿地看向两辆奢华不已的马车,“我们坐哪个?” “不嫌弃的话,与我一道吧。”李氏本打算与乔薇一车,两个孩子一车的,但如今计划打乱,只得乔薇与孩子们一车,她和甄氏母女一车了。 甄氏与荀青瑶坐上了李氏的马车,车内铺着地毯,置了桌子,座椅下有柜子,车壁上贴了一层垫子,即便不心撞上去也不会伤到,顶上镶嵌着夜明珠,放下帘子,那温润的珠光,将车厢照得透亮。 甄氏在心里哇开了,这么奢华的马车,姬家人也太会享受了! “这马车……得不少钱吧?”甄氏吞了吞口水,问。 李氏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嘴上客气道:“没多少,就千儿八百两银子。” 千、千儿八百? 她一个月的月钱才五两! 甄氏当场惊得不出话了。 荀青瑶很安静,看上去不为钱帛所动,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马车很快便抵达了宝林斋。 乔薇没在京城买过首饰,不知宝林斋名声响亮,但进去看了它的首饰,个个都工艺精良,连她这门外汉都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李氏是常客了,掌柜笑眯眯地将一行人迎入了二楼的雅间,让侍女将最新款的首饰一盘盘地呈上来。 甄氏看得眼花缭乱,拿起一个镯子:“这个怎么卖?” 侍女道:“五百两。” 甄氏吓得赶忙将镯子放了回去。 李氏看了她一眼,对侍女道:“把这个装起来。” “是。”侍女将镯子装进了锦盒。 李氏把盒子递给了甄氏:“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甄氏舌头打结:“这、这、这不好吧!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 她嘴上着这样的话,手却死死地拽住了盒子。 姬宛瑜与姬如月掩面偷笑。 荀青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甄氏最终收下了镯子,许是尝到了第一次的甜头,之后,她又笑着问了好几样首饰的价格,李氏都忍着,一一给她买了。 姬宛瑜姐妹挑了半,没挑中喜欢的。 乔薇的目光落在侍女新端来的一盘首饰上:“把那个拿过来瞧瞧。” “是。” 一个侍女撤走了桌上的首饰,甄氏还没看完呢,东西就飞了,她咂咂嘴,眼珠子恨不得长在被端走的首饰上。 那个端盘子的侍女将首饰放在了桌上,这是一套点翠系列的金钗,蓝色孔雀毛,华丽又大气,却并不老气,很能彰显身份。 姬如月一眼看中了一支流云点翠簪,伸手去拿,却被甄氏先一步拿在了手里。 甄氏拿着簪子在荀青瑶的头上一阵比划:“真好看!” 姬如月抿抿唇,抽回了手。 姬宛瑜黑了脸,明明她姐姐先看中的!这个老婆子,是不是眼瞎? 甄氏毫不在意自己把姬姑娘得罪了,乐颠颠地将流云点翠簪戴在了女儿头上,荀青瑶看着姬宛瑜沉下来的脸,抬手就要取下来,甄氏按住了她的手,对侍女道:“这个多少钱?” 侍女尴尬地看了看一旁的姬家姐妹,低声道:“六百两。” 簪子本身不值这个价,但这是前朝的古董,来头大,价位就高了。 甄氏不懂这些,也不想懂,姬家肯买给她就够了,她笑道:“盒子呢?” 簪子就戴在女儿头上不必取了,但盒子不能省,这儿的盒子比外头的首饰还精致,将来给人送礼,用得上。 侍女去拿盒子。 姬宛瑜气得半死,姬如月拉了拉她袖子,用眼神示意她算了。 李氏也被气得不轻,给甄氏买那玉镯子,就是客气客气的意思,哪知她还蹬鼻子上脸了?早知她如此贪得无厌,她连第一个都不给她买了! 只是气归气,却拉不下脸来与甄氏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倒是显得他们姬家气,连几样首饰都给“亲家”买不起了。 就在甄氏沾沾自喜的时候,一只素手探过来,摘掉了荀青瑶头上的簪子。 甄氏与荀青瑶俱是一愣,讶异地看向对方。 甄氏没了好脸色:“少夫人你什么意思?” 乔薇掂了掂手里的簪子:“我先看中的东西,不想让给别人的意思。” 若是李氏,甄氏倒不敢与之呛声了,但乔薇是辈,又是个门户出身,甄氏其实有些没将她放在眼里:“怎么就是你先看中的?明明是我先拿……” “拿什么?拿钱?”乔薇掏出六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题外话------ 尾巴已经放了。 【218】打脸,弟弟 看着桌上白底黑字红印章的银票,甄氏当场就傻眼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乔薇敢当众这样给她难堪,明知她没带钱……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没有钱的,还拿钱奚落她,这丫头想干什么?嘲讽她买不起吗? 甄氏的智商总算靠谱了一回,乔薇还就真是这个意思,李氏给甄氏买个镯子意思意思,人之常情,乔薇忍了,但甄氏蹬鼻子上脸,欺负李氏脸皮薄,可劲儿地哄李氏掏腰包,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真把姬家当冤大头了不成? “你你你……你……我我我……”甄氏看着乔薇一脸的漫不经心,越发确定对方是故意给自己难堪的,她气得浑身哆嗦,几乎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瞧着她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李氏与姬家姐妹都解气极了,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就得乔薇这种不怕事儿的,敢拉下脸,无惧落人口舌。 荀青瑶整张脸都红了,她也知道自己母亲做得太过分了,她几次都给母亲使眼色,母亲全没看见,她想出言阻止,可子不言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若是与母亲争执起来,难免落个大逆不道的名声,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甄氏想通了乔薇的意思,却没明白自个儿的错处,指着乔薇的鼻子,好一阵哆嗦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你……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好了,何必如此羞辱我们?” 乔薇一脸无辜:“我是喜欢就拿了呀,你怎么我在羞辱你们?” 姬宛瑜噗嗤一声笑了。 碰上不按套路出牌的,甄氏几乎没法儿接话了。 姬宛瑜伶牙俐齿道:“我可以作证,是我大嫂先看中的。你们还在挑选那套黄玉簪子的时候,我大嫂就让人把这一套点翠簪子拿过来了,荀夫人,你觉得我大嫂让人把簪子拿过来的意思是什么?难道不是她当时就已经看上了吗?” 甄氏再一次哑口无言。 姬宛瑜一笑:“你抢我大嫂的簪子,你还有理了?” 虽她更希望这簪子能是如月姐姐的,但只要一想到要便宜荀家这对母女,还不如让大嫂买回去呢! 甄氏知道姬宛瑜在强词夺理,这一套簪子是乔薇让人呈上来的不假,可摆在桌上后,乔薇根本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是姬家那庶女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甄氏也不是很瞧得上一个二房的庶女,但她有些忌惮姬宛瑜。 姬霜就是嫡出,姬宛瑜又是姬霜的嫡亲闺女,这层厉害关系在里头,她不敢与姬宛瑜较劲,但她又咽不下这口气,一怒之下,再次将矛头转向了乔薇:“你先看中的你怎么不?都戴在瑶儿头上了,你把她摘下来,你觉得这样合适吗?瑶儿是你姨母,你孝敬她一支簪子很难吗?” 乔薇一个没忍住,笑了:“我姨母是大梁朝的公主,这种地方的簪子,她们恐怕还看不上。” 一个续弦的妹妹,也敢是她的姨母,她连荀兰这个后母都没承认,会承认一个半吊子姨母? 甄氏是猪油吃多了,脑子都不灵光了吧? 甄氏的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被人当即甩了一巴掌:“二夫人你听听,你听听!她的都是什么话?我家姑奶奶嫁到你们家,为你们家生儿育女,如今她妹子来了,不过是一支簪子罢了,就有人霸着不给!还百般奚落!你们姬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一支簪子?李氏的目光扫过甄氏手边已经堆得快有半人高的盒子,差点就无语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荀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妇?真是把荀家的脸都丢尽了! 最后,甄氏当然没能从乔薇手里抢到那支簪子,不仅如此,她想买点别点补偿补偿自己,也全都被乔薇搅和了。 “荀夫人真是财大气粗,这种簪子根本不值这个价,你若信得过我,我介绍你去另一家,一样的东西,价钱便宜多了。”乔薇淡笑着。 这话明着是替甄氏省钱,可谁又听不出是让甄氏自个儿掏腰包的意思呢? 甄氏从未见过如此可气的人,这简直、简直就是在轰她们走!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做得出来的?!她、她、她还要脸不要了?! 甄氏气得够呛,甩袖下了楼。 李氏憋了一下午的气终于吐了出来,这个姓甄的也太没个饱足了,“抢”了那么多簪子就罢了,连姑娘看中的她也不放过,她就不信甄氏真不知如月是去拿那簪子的,甄氏这么做,摆明是没将如月放在眼里,没将二房放在眼里。 她真以为有个给姬尚青做续弦的侄女儿就了不起了?别荀兰已经山穷水尽了,便是她尚在姬家,也不敢这般怠慢二房。 所以这种地方来的人,不过是嘴巴上吹嘘得好,书香门第,书香门第,鬼知道内里是个什么玩意儿? 两个姑娘也解气得不行,果然对付这种无赖,就得用无赖的办法,真一直拉不下脸让她占尽便宜,传出去其实更不好听,仿佛姬家上赶着给人做冤大头似的。 几人心情不错地下了楼,甄氏母女已经气呼呼地上了李氏的马车,李氏不用想也知道里头的气氛僵持成什么样了,她才懒得进去听甄氏的数落,与乔薇一块儿上了姑娘们的马车。 这辆马车原是姬霜的,因知女儿要出门采买,特地借给了女儿,姬霜的马车比李氏的马车更大、更奢华,坐四人毫不拥挤。 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甄氏母女就跟在她们身后,许是在宝林斋那口气没有咽下去,甄氏的马车上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会儿下来买个荷包,一会儿下来买把扇子,弄得姬家的女眷不得不停下马车等她们。 女眷们才无所谓呢,今儿又没什么大事,回了府也是坐,马车里也是坐,哪儿不是坐?坐马车里还能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手痒了买点东西,何乐而不为? “我们打马吊吧!”姬宛瑜从抽屉取出一副马吊牌。 马吊牌本是一种纸制的牌,全副牌有四十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不过姬家有钱,用的是象牙牌,象牙被切割成薄如蝉翼的片状,触感冰凉,质感十足。 乔薇只打过麻将,没打过马吊,但据麻将就是由马吊演变而来的,应该不是多么难上手的东西。 果不其然,乔薇只与三人试打了一盘便吃透个中的规则了。 四人在马车里开开心心地打起了马吊。 甄氏从书斋买了一本诗集,从书斋出来时,故意从李氏等人的马车旁路过:“我家瑶姐儿不喜欢簪子,就喜欢看书!咱们荀家的姑娘,都是不在意那些……” “哈哈哈……” 是姬宛瑜几乎笑炸的声音。 姬宛瑜耍了个诈,一人赢三家,乐得不行了。 甄氏见自己闹了一路,人家非但不膈应,反而苦中作乐起来,她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气呼呼地上了车,将诗集往桌上一拍:“太过分了!岂有此理!” 荀青瑶头疼,按了按眉心道:“娘,你能不能别折腾了?这里不是姑苏,你不要当自己婆家闹腾好吗?” 甄氏没好气地道:“我怎么闹腾了?明明是她们抢了你的簪子!” 荀青瑶语重心长道:“我们是来做客的,又不是姬家正儿八经的主子,人家给买,是情义,不买,是常理,况且我也没看中那簪子。” 甄氏完全没领会到女儿的重点:“那簪子你都看不中,你要什么样儿的?告诉娘,娘给你买!” 荀青瑶道:“娘,我们的盘缠在路上已经花光了。” 甄氏浑不在意:“我知道,这不是还有你姐夫买?我想过了,她们不给你买,你姐夫总会的。” 荀青瑶不知什么好了。 荀家在姑苏确实是颇有声望的家族,但那些声望是祖辈以及大伯挣下的,她爹就是个混吃混吃二世祖,当年亲时,人家给了个贤惠稳重的姑娘,她爹嫌人家丑,不肯要,转头看上了她娘,她娘是商户出身,到底比不上世家大族都千金,这些年在姑苏没少闹笑话儿,以为来了京城多少会收敛些,哪知还变本加厉了? “娘,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来了姬家这么久,姐夫为何迟迟不见我们?” 甄氏道:“他病了呀,没听下人吗?” 病了至少也可以让他们去探望探望,又不是得的瘟疫,若实在女眷不便,不是还有她哥吗? 荀青瑶定了定神,道:“那姐姐呢?娘就没想想,姐姐为何突然跑去守陵了?” 甄氏自我感觉良好地道:“她孝敬老太爷,替老太爷守几陵算什么?这是她孝顺,讲出去都是面子上有光的事情!” 荀青瑶总觉得大姐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和她不清,索性不了。 甄氏拍拍女儿的手:“你放心吧,既然来了京城,娘就一定会为你在京城找户好人家,不比姬家的少奶奶差!” 荀青瑶想起宝林斋的事,认真道:“我瞧着少夫人不是个简单人物,娘你以后别去招惹她。” 甄氏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你当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个姓乔的根本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她几年前就把身子给别的男人了,事情闹大,她被逐出家门,不知被多少人糟蹋过,后又使了狐媚手段把姬家的大少爷给迷惑了,就那俩孩子,还不知是谁的种呢!” 荀青瑶面色一变:“娘!” 甄氏丝毫不觉着哪里错了,越发变本加厉地道:“她这种货色都能嫁入姬家,我女儿清清白白的身子,饱读诗书,满腹才学,怎么就不能找个更好的婆家了?” 真是越越离谱,荀青瑶都快听不下去了,关于乔氏的传言,她并非毫不知情,只不过,她没有背后议人是非的习惯。 何况到婆家,整个大梁朝除了姬家,哪里还有更好的婆家? 马车在路上耽搁得太久,渐渐到了晚饭的时辰,路上的行人多了,马车的速度越发慢了下来。 甄氏的肚子饿了,路边叉烧包的香气勾得她馋虫大动。 “停车。”她道。 车夫无奈地停下了马车。 荀青瑶蹙眉:“娘,你又想买什么?” 甄氏笑道:“我买俩包子。” 荀青瑶叹了口气,松开甄氏的手,甄氏下了马车,走向一旁的包子铺,哪知就在她挑了包子正要付钱之际,路面上忽然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 “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就放箭了!” 甄氏钱都忘记付了,扭头朝那边望去,就见一队官兵,正提着长剑,追赶一个穿着囚衣的、蓬头垢面、凶神恶煞的男人。 男人拉倒了两边的摊位,推到了无数的行人,将官兵死死地挡在身后。 为首的官兵打了个手势:“弓箭手准备——” 一排弓箭手搭好了弓箭,齐齐瞄准落荒而逃的犯人,行人们纷纷避让开来,甄氏傻呆呆地捧着三个包子,一时间,忘记了逃跑,还是一个好心的大爷,抓了她一把,将她抓进了包子铺。 她站在包子铺里,望着那个犯人越跑越近,忽然,跳上了姬家的马车! 她女儿的那辆马车! “啊!瑶姐儿——”她失声大叫! 男人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绕到荀青瑶的背后,抱住她,刀尖抵住了她脖子:“别乱动,再动就杀了你!” 荀青瑶不敢动了。 男子凶道:“快驾车!不然杀了她!” 这话是对车夫的。 车夫不敢怠慢,抓紧缰绳,将马车驾了出去。 甄氏看到这情节,两眼一翻,当场晕了。 打马吊的四人也听到了动静,乔薇将三人护在身后,掀开一侧的帘子,就见本该跟在他们身后的马车,如闪电一般自他们身侧飚了过去,耳畔还回荡着甄氏的那句“瑶姐儿”,官兵们呼啦啦地朝马车追了过去:“给我追!” 这是被劫持了。 乔薇跳下马车,解开绳子,放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朝被劫持的马车奔了过去。 姬如月与姬宛瑜掀开了帘子,看着飞驰而去的大嫂,目瞪口呆。 街道上,一片混乱与狼藉。 乔薇的马够快,瞬间将官兵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眼看着就要追上马车了,就在这时,一个乞丐从巷子里窜了出来,他俨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动静前来凑凑热闹,就与乔薇的马撞上了。 乔薇眉心一跳,一把勒紧了缰绳,骏马被勒得前蹄高高地扬起,整个马身倒栽了下去。 乔薇敏捷地一跳,在地上滚了一圈,稳住了身形,随后她爬起身来,瞪了那吓傻的乞丐一眼。 乞丐一个哆嗦,差点吓尿了。 这么一耽搁,马车已经拐弯了。 乔薇心神一动,快步拐进了右侧的巷子。 马车在另一个巷子里疾驰,乔薇能听到马蹄与车轱辘的声音,乔薇抄近路,快步挡在了马车的前方。 车夫看见了乔薇,眸子遽然睁大! 乔薇目光凛冽地看着朝自己撞来的马车,伸出一双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车夫就是想刹车都来不及了。 男人也看见了这不知打哪儿窜出来、上赶着找死的女人,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那双犀利又冷静的眼睛,像一把刀,噗的一声扎向了他的面门,他的心底涌上了一阵强烈的恐惧,有那么一瞬,他都想弃车而逃了。 但他不能。 被抓到,他就是个死了! “让开!不让开撞死你啊!” 他怒吼。 乔薇没动,目光如冰。 十米、七米、五米、三米…… 眼看着就要撞上,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自乔薇身后掠了过来,撞开乔薇,伸出手,按住了两个马头。 巨大的冲劲,将他生生逼退了十米,滑行十米后,他生生地扛住了。 乔薇追了过来。 车内的男人怒了,放开荀青瑶,将手臂从车窗探了出来,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乔薇。 乔薇也拔出了自己的匕首,将他的匕首削成了两截。 他勃然大怒,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猛地去掐乔薇的脖子,忽然间,一道身影闪入马车,抓住他,将他狠狠地扔到了地上,他摔断了腿骨与肋骨,当即痛得直不起身子。 荀青瑶看着仿佛神一般降临的少年,阳光照着他俊美无铸的脸,他眼神冰冷,却清澈如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将士之气,她深深地怔住了。 “你没事吧?”少年问。 荀青瑶怔怔地道:“没……没事,多谢英雄相救。” 少年这才发现马车里还有个女人,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看向乔薇:“哎,你没事吧?” 乔薇摇头一笑:“没事,多谢沐将军拔刀相助。” 沐将军冷哼:“我只是不想欠你一个人情!” “你的伤好了?”乔薇问。 当然没好,刚刚那一下,缝合的伤口都裂开了,真疼! 沐将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眸光落在她的匕首上,虽然她很快便收进了袖子,可那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足够他看清了,如果他记得记错,那是他的匕首,他赏赐给容记的老板了,怎么会在她的手中? 莫非她找容记的老板要的吗?或者买的?买了干嘛?收藏? 她为什么要收藏他的东西? 难道她暗恋他? 无耻的女人! 沐将军涨红了脸:“你……你已经成亲了!” 乔薇简直莫名其妙,上一句“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下一句怎么就成了“你已经成亲”?还气呼呼的。 很快,官兵们便赶来了,抓了那个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的逃犯,得知被劫持的是姬家女眷,官兵们吓坏了,问明了乔薇与沐将军的身份,千恩万谢,本想请二人回去做笔录,奈何一个是姬家少奶奶,一个是南楚使臣,他们根本“请”不动,便现场问了几句。 李氏等人也赶来了,见乔薇与荀青瑶都安然无恙,全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李氏将京兆府的官兵们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子脚下,竟让个囚犯跑了,官府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幸亏是没闹出什么事,真要是出了,哪个担当得起? 官兵们连连道歉,赔了好些不是,并保证一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决不让外人知道姬家的女眷曾被囚犯劫持过。 男女有别,女人的身子被男人碰了,哪怕是被迫的,也是不能容忍的。 李氏阴阳怪气道:“虽不是姬家的女眷,但也是姬家的客人。” 这算是把话讲明白了,别万一哪日传出去,道是姬家的女眷被男人碰了身子,姬宛瑜与姬如月可就撇不清了。 女儿无缘无故被个男人碰了身子,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前一秒还在幸灾乐祸的甄氏,这一秒恨不得哭死过去。 李氏倒不觉得是大事,主要也是刀没砍在自己手上,她耐心地宽慰了甄氏几句:“……放心吧,官府的人嘴很严的,不会往外……马车的帘子关着,谁也不知道里头坐了个姑娘……” 甄氏几乎是崩溃着回了桂香院。 “她可真把自己当盘菜,有什么好哭的?人没事就不错了!也不想想是谁一路上买这买那走走停停耽搁了时辰,早回来,不就没这一灾了?”姬宛瑜下马车后,撇嘴儿哼唧。 姬如月拍拍她的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姬宛瑜吐了吐舌头,对她道:“去我屋里坐坐吧!我和二婶!” 姬宛瑜向李氏要了姬如月,李氏大方地应了,二人给李氏行了一礼,又给乔薇行了一礼。 姬冥修不常在家,她们与姬冥修走动不多,连带着对大嫂也十分陌生,但今日的事,让她们对这个大嫂刮目相看,太帅气了有木有! 乔薇叫住了二人,拿出两个锦盒:“打开看看。” 二人接过了盒子,依次打开。 姬如月的是那支她看中的点翠簪子,姬宛瑜的是一对红宝石耳坠,二人瞬间愣住了:“大嫂……” 乔薇微微一笑,将簪子戴在了姬如月的头上,把红宝石耳垂戴在了姬宛瑜的耳垂上:“多好看,这才是姬家的姑娘。” 二人都有些脸红,害羞地低下头,甜甜地笑了。 大嫂不仅帅气,还心细,眼光好,嫁人就要嫁大嫂这样的! …… 乔薇回了青莲居。 青莲居的后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两个包子跪坐在地上堆雪球,膝盖湿漉漉的,下人都急死了,二人满头大汗,浑然不察。 鎏哥儿坐在轮椅上,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原本昨晚只答应给他抱一夜的,但亮的时候,他脚疼,又哭了好久,望舒和景云便又把两只白借给它了。 他抱着两只白,倨傲地看着在雪地里爬来爬去的伙伴。 “你要不要来?”望舒问。 鎏哥儿道:“不要,我脚疼!” 乔薇跨进后院,望舒放下雪团子,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娘亲!” 乔薇将她抱进怀里。 她的手伸进乔薇的衣领,乔薇眼疾手快地将她的冰爪子捞了出来,拍拍她肉嘟嘟的屁股,让她玩去了。 乔薇抱了女儿,又抱了抱儿子,随后朝鎏哥儿走过来。 鎏哥儿:抱我呀,抱我呀,抱我呀…… 乔薇捏了捏他的脚。 “啊!”鎏哥儿大叫。 乔薇挑眉:“还没长好呢。” 鎏哥儿泪汪汪,是已经长好,但是又被你捏坏啦! “少夫人。”烟儿拎着食盒入内,给乔薇行了一礼,“奴婢刚从膳房回来,在门口碰到了荀公子,他有事求见。” 荀公子?荀行之?他找自己什么事? 乔薇无所谓道:“让他进来。” 荀行之进了院子,看见乔薇,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艳,他压住那股惊艳,拱手给乔薇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客气道:“荀公子找我有事?” 荀行之恭谨有礼道:“我来,一是感谢少夫人救了瑶儿。” 本想也不是我救的,是沐将军,但又怕自己这么一开口,这家人顺杆往上爬,让她带他们亲自去向沐将军道谢,那就丢脸丢出国门了。 乔薇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荀行之笑了笑,又道:“除了这个,我也是来探望鎏哥儿的。” 一旁的鎏哥儿抬起了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温和一笑:“鎏哥儿,我是你舅舅。” 鎏哥儿:“哦。” 见鎏哥儿不大想搭理自己,他微微俯下身来,语气轻柔地道:“你娘和你提过我吧?” 鎏哥儿诚实道:“没有啊。” 荀行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许是提过,你给忘了。” 鎏哥儿:“哦。” 荀行之看向鎏哥儿怀中的两只白:“你养的狗吗?还养了两只。” 两只白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鎏哥儿十分骄傲地道:“这个是大白,这个是白,它们是貂。” “原来是貂啊。”荀行之见两只貂全都十分温和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只的脑袋。 这要是摸在白头上倒也罢了,偏他摸到了大白。 被当成狗已经十分令大白不爽了,还敢摸大白的脑袋,简直是一百个找死! 凶残的云貂当即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的咸猪手咬了下去! “啊——” 荀行之发出了史无前例的惨叫…… …… 干冷的姬家陵,北风呼啸,两个守夜人打着灯笼,在墓地中行走。 高个子的守夜人往手心哈了口气:“唉唉唉,大冷的把人叫出来,真是活受罪。” 矮个子的道:“没办法,谁让姬家来了人呢,咱可得把里头收拾干净了。” 高个子的道:“听是来给老太爷守陵的?会是谁呀?” 高个子冷得发抖:“管他是谁?进去就甭想出来了,咱只管把人往里送,死活不干咱的事儿。” 二人着,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陵墓前,姬家陵虽是在地底,但地面上也有一层相当宏伟的大殿,殿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高个子的拿出钥匙,打开了殿门,一股庄严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堂又高又大,二人站在里头,渺如蝼蚁。 二人虔诚地拜了拜殿堂上方的太祖爷画像,随即右转,推开一扇门,按开机关,地面出现了一个通道,二人顺着通道拾阶而下,进入了一个比大殿更宏伟的地下宫殿。 这边是姬家的陵墓了。 并不是姬家的所有子孙都有资格葬在姬家陵,庶出的、犯了重罪与族规的,死后都不得归入此陵墓。 昭明公主也未葬入姬家陵,皇帝体恤她身为人妇辛苦,单独给她修了一座公主陵,但昭明公主的孩子,那个一出事便夭折的二少爷,葬在了这里。 二人照例将每个墓室都检查了一遍,路过二少爷的墓室时,二人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高个子的心里一毛:“啥声?” 矮个子地凑过去,仔细听了听:“好像是老鼠。” 二人推开石门,进了墓室。 老鼠的吱吱声渐大,来自二少爷的棺木。 二人吓得不轻,二少爷的棺木进了老鼠,这可如何是好? “弄、弄出来?”矮个子的问。 高个子的战战兢兢道:“不能随便开棺啊……” 矮个子的道:“可它把二少爷的尸体啃毁了,我们也一样是死罪啊!” 二人纠结一番后,决定先将老鼠抓出来。 二人合力,推开了石棺,然而令二人无比惊讶的是,老鼠是看见了,可二少爷的尸体呢?尸体哪里去了?! ------题外话------ 月票有点少啊 【219】议亲,弟弟现身 夜幕低垂,姬家各房渐次点亮了烛火,甄氏在烛火摇曳的屋子走来走去,荀青瑶被晃得头都晕了,劝她坐下,可她坐不下! 白受的气还没咽下去,晚上那个女人就放狗把她儿子咬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荀行之一个劲儿地解释不是少夫人干的,可甄氏不信。 “真的是我自己不心!我摸它了!”荀行之解释,他的手掌都差点被大白咬穿了,一个青莲居的丫鬟给他上了药,但药效没那么快,手肿得像只熊掌,一动便火辣辣地疼。 甄氏气闷道:“是她养的!她让咬,才咬你!” 荀行之忍住手上的剧痛,道:“她那会儿不在跟前,是鎏哥儿抱着的,总不会是鎏哥儿唆使那貂咬我。” 荀行之的很有道理,当时乔薇在陪两个包子玩雪,根本不知道荀行之与鎏哥儿了什么、做了什么,若非乔薇有什么不对的,大概是没提醒荀行之别乱摸乱碰?大白不咬人许多了好么?谁知道荀行之怎么惹毛大白了? 甄氏若是冷静下来,定能想通个中的关键,奈何她下午才憋了一肚子气,对乔薇的印象可谓是糟透了,那貂又是乔薇院子养的,不是乔薇故意整她儿子,怎么可能? 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甄氏在屋子里踱了半个时辰中,把心一横,撑着伞出了桂香院。 甄氏这回学乖了,没跑到乔薇的青莲居找不快了,她抓了个过路的下人,问了老爷住哪儿,那丫鬟傻乎乎地给她指了路,她冒着风雪,一路直奔桐院。 姬尚青正在房中喝药,这是最后一剂,明日起,他便算彻底痊愈,不必再忍受任何的药味。 喝药喝到一半时,丫鬟禀报,荀夫人来了。 姬尚青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沙漏,微微蹙眉,这个时辰了还上门拜访,着实有些不大合适,但姬尚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姬尚青换上了中规中矩的锦服,在明厅见了甄氏。 姬尚青去过荀家几回,甄氏是认识他的,也曾与他过话,在甄氏心里,这就是有点交情了,所有甄氏才敢在大半夜的“闯”进桐院拜访。 甄氏最后一次见姬尚青是在荀兰十五岁离开荀家,返回姬家的那年,那时姬尚青还十分的年轻,俊美的容貌吸引了满城佳色,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憔悴了许多。 甄氏进屋,给姬尚青行了一礼:“亲家老爷。” 姬尚青比了个手势:“荀夫人请坐。” 他不苟言笑的样子,让甄氏的心里打个突,但甄氏记得他从前便是如此,很快释然了,讪笑着道:“这么晚了,亲家老爷还没睡呢?” 姬尚青喝了一口茶。 甄氏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不愧是桐院的茶叶,比桂香院的好喝多了,她放下茶杯,不咸不淡地抽出帕子,擦了擦唇角,一副委屈的神色道:“其实我这么晚过来,是来向亲家老爷辞行的。” “辞行?”姬尚青不解地看向了她,“这么快就走?可是出了什么事?” 亲家老爷真上道! 甄氏委屈地抹了抹泪,道:“反正待着也不受待见,我不如早早地回了,当初是兰姐儿非要我把瑶儿与行之带到京城来,我才带的,可如今兰姐儿不在,没人替我们撑腰,我们留下,也不过是受人闲气罢了!” 姬尚青蹙了蹙眉:“谁给荀夫人闲气受了?” “我不敢。”甄氏道。 姬尚青神色严肃道:“荀夫人直吧,我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不是误会,该替荀夫人做主的,我不会推辞。” 得了姬尚青的保证,甄氏便将下午发生的几件事添油加醋地与姬尚青了。 “……就一支簪子罢了,她就和我抢,抢完还给我脸色瞧!” 浑然忘记自己在那支簪子之前,究竟“买”过多少首饰了。 “还放貂咬行之。” 自动忽略貂是鎏哥儿抱着的。 姬尚青听着,神情变得越发严肃,乔薇当初连姬霜的酒馆都敢砸,抢甄氏几样首饰,没什么可奇怪的,她性如此,眼底容不得沙子。 姬尚青顿了顿,道:“薇还,有不懂事的地方,荀夫人是长辈,还请荀夫人多多包涵。” 姬尚青的反应有些出乎甄氏的意料,甄氏想起一路上听到的各种传言,以为乔薇在姬家不怎么受宠的,但老夫人与姬尚青都似乎待她不错,甄氏酸溜溜地道:“我知道,她才是你们姬家正儿八经的主子,我是个外人,没人会在意我怎么想!” 姬尚青道:“不是这个意思,荀夫人不要误会了。” 甄氏一脸委屈道:“当初兰姐儿答应行之谋一份差事,帮瑶儿定一门亲事,瑶儿今日受了惊吓,也不知还能不能议亲了……” “荀姐的亲事我会让人留意,行之的差事……”言及此处,姬尚青顿住。 甄氏巴巴儿地望着他,他眉心微微一蹙,道:“行之的事,我也会安排。” 甄氏总算是心满意足地出了桐院。 得到了补偿,甄氏心情舒畅,去了青莲居一趟,荀行之回味起来,也十分的心情舒畅,二人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只有荀青瑶房中的灯还亮着,她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能浮现起那张英俊的面庞,这令她有些慌张,也有些茫然无措。 许是他救了自己,自己只是心存感激罢了,与旁的无关。 可越是这般安慰自己,越是难以平静。 与桂香院一墙之隔的地方,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街道上,车内坐着两名男子,二人皆穿着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光洁的下巴,与嫣红的唇瓣,嫣红的是较为年轻的男子,另一个胡子吧啦的,是个大叔。 年轻的男子微微勾了勾嫣红的唇瓣,不经意间,便散发出了几分邪气与邪魅的味道:“到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好听得让心头酥软。 索性胡子吧啦的男人早已习惯,十分镇定地挑开了车帘,往外敲了敲,笃定地道:“到了。” 年轻男子冷笑一声,走出了马车。 车夫躬身跪在地上,以背为凳。 年轻男子探出华丽的脚,踩着人凳下了马车。 胡子吧啦的男人也跟着下了车。 二人站在巍峨的高墙下,举目而望。 年轻男子探出一只手来,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轻轻地摸在墙壁上,连墙壁都好似荡漾出了一层温柔的波浪。 “姬家。”他嫣红的薄唇中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充满了不屑的意味。 胡子吧啦的男人道:“大人是要今晚开始行动吗?” “不然?”年轻男子反问,胡子吧啦的男人不话了,年轻男子邪魅地勾了勾唇角,潋滟幽魅的眸子微微地眯起,“姬家将会为它当年的愚蠢付出可怕的代价。” “大人准备怎么做?”胡子吧啦的男人问。 年轻的男子冷笑,眸中掠过一丝嘲弄:“入侵姬家,摧毁姬家的一切,杀光姬家的男人,抢光姬家的女人,卖了姬家的孩子,让他们永世为奴!本座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再也等不下去了。” 胡子吧啦的男人哦了一声,道:“属下已经打听到姬家的消息了,这堵墙的后面本是一个空置的别院,但最近住了几个荀家的客人,从这里进去,有被发现的危险。” 年轻男子阴测测地笑了笑:“几个愚蠢的喽啰罢了,本座还没放在眼里。” 胡子吧啦的男人问:“那大人是打算……” 年轻男子道:“当然是换个地方进去。” 胡子吧啦的男人:“……” …… 却荀青瑶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李氏派来的丫鬟翠就在隔间,听到了她屋里的动静,打了帘子过来,轻声问:“荀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荀青瑶摇头:“吵醒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翠道:“荀姐快别这么,荀姐是睡不着吗?” 荀青瑶缓缓坐了起来,叹道:“许是晚饭吃多了,有些积食。” 翠温声道:“那奴婢陪你去院子走走吧?” 荀青瑶想了想,反正已经把翠吵醒了,就算不出去,翠也睡不着了,点头道:“麻烦你了。” 翠给荀青瑶披了一件兔毛披风,搀扶她出了房门。 积雪反射着月光与廊下的珠光,幽静而清亮。 翠将荀青瑶搀到院子的石桌前:“荀姐坐吧,我去煮一点消食的果茶。” 荀青瑶点点头:“有劳了。” 翠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煮了一碗山楂茶来,放到石桌上后摸了摸冰冷的石凳,道:“这么凉,我去拿个垫子。” 翠进了屋。 荀青瑶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山楂茶,茶水滚烫地冒着热气,只是看着人都暖和不少。 喝完茶,荀青瑶回了房,翠也歇下了。 荀青瑶挑开帐幔,正要坐进去,却猛地发现床上坐着一个一袭黑袍的男人! 她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要大声尖叫,那人单臂一动,一把长剑落入了手中,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将她的话生生卡回了喉咙。 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了脸上的金色面具,面具下,是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美得勾魂摄魄,他肌肤白皙如玉,唇比女子的更为嫣红,唇角微微地勾着,有一丝漫不经心的邪魅。 “嘘。”他修长的指尖贴上唇瓣,如玉的手指按在嫣红的色泽上,美得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别叫,不然你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这声音,也异常的好听。 这个华丽美艳的男人,笑起来实在是魅惑人心,再配上这样的声音,荀青瑶的腿都险些软了。 荀青瑶看了看翠的屋子。 男子轻轻一笑,华丽如重彩,勾得人神魂颠倒:“别看了,她今晚是不会醒了。” 荀青瑶深吸一口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压下了心头的惊惧:“你是谁?” “你觉得你有资格问我话吗?”男子微微偏了偏手,冰冷的剑刃贴上了荀青瑶的脸庞,荀青瑶只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给贴上,吓得浑身一阵哆嗦。 荀青瑶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笑道:“不干什么,就是想来帮你一个忙。” 荀青瑶一愣:“帮我一个忙?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男子慵懒地道:“这就得问你自己了,我能满足你任何一个愿望,只要你提出来,我就都能答应你,现在,赶紧想想,你有什么是需要我去做的?” 这、这是在逼着她……向他求助?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男子勾唇一笑:“本座是好人,本座最爱助人为乐。” 荀青瑶哽住。 男子的笑意深了深:“不过,本座这么爱助人为乐,你是不是也得帮本座做点什么?” 来了来了,就没这么简单的。 “不用着急回答本座,你可以先考虑考虑,等你什么时候需要本座了,就吹响这个笛子,本座一定会让你如愿。” 男子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放在了床上。 荀青瑶的胸口起伏得厉害,并不敢伸手去拿。 男子收了剑,站起身,与荀青瑶擦肩而过。 空气里有男人身上的香气,迷死人的好闻,荀青瑶面色潮红,呼吸加重,心若擂鼓,腿软得难以站立。 她走到窗边,狠狠地吹了一会儿冷风,才让体内的躁动散去。 …… 青莲居,乔薇一觉睡到饱,起床时,姬冥修不出意外的已经去上朝了,乔薇与孩子吃了早饭,去落梅院给老夫人请了安。 姬霜的月份大了,安心留在北府待产,不常出来走动,庶务大多落在了李氏的头上。 姬家的庶务是比较繁杂的,除了姬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吃喝,还有各房的月钱、节礼、衣裳、预算,本家的账目一月清点一次,外头的田庄铺子三月到半年一次,而年底是最繁忙的日子,光是备年货就让李氏手忙脚乱,偏这时,几个姑娘的亲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李氏实在应接不暇,将乔薇叫了过来。 乔薇看账本是一把好手,一上午功夫便将几箩筐的账本看完了,有错儿的全都做了记号,姬家的账房先生还是挺拿得出手的,错处并不多,零星几处。 李氏满意得不得了。 看过账册,已是中午,李氏留乔薇用了饭,几个孩子都在落梅院,不必乔薇操心,乔薇继续留在了东府。 午饭过后,东府来了位客人,是一个年纪比李氏略长了几岁的妇人,体态丰腴,红光满面,打扮得珠光宝气,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十分热情的样子。 李氏向乔薇介绍:“这位是洪夫人,过来商讨几位姑娘的亲事的。” 商讨?乔薇的心思转了一圈,渐渐回过味来,姬家姑娘的亲事何等重要,并不会与不相干的人商讨,而她从未见过,甚至也没听过这位洪夫人,除了一种可能——媒婆,乔薇想不到其它了。 这是乔薇头一回见到京城的媒婆,与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没有媒婆痣,也没把自己涂得花里胡哨、穿得花枝招展,就与一个普通的贵妇并无二般。 在大梁,媒婆也是分等级的,洪夫人这种金牌媒婆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她本就是官家出身,在贵妇圈里混得如鱼得水,做这样的营生,并不是缺了那几两银子,只是好这一口罢了。 她资源极好,嘴皮子利索,却做的都是良心生意,李氏与姬盛的姻缘便是她给介绍的,这么些年下来,姬盛待李氏虽不毫无瑕疵,但也是美好姻缘一桩了,这次两个姑娘到了议亲的年纪,李氏头一个便想到了洪夫人。 乔薇与洪夫人见了礼。 洪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乔薇:“真是个标致人物,可惜已经成亲了。” 乔薇笑了笑:“没成亲的话,洪夫人想把我给谁?” 洪夫人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还是得姬家的大少爷!大少爷与少夫人呐,就是上一对,地下一双!”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李氏让石榴把两个姑娘叫了过来,又让红杏去把桂香院,将甄氏荀青瑶也请过来。 乔薇不解:“请她们做什么?” 李氏叹了口气:“我也懒得请呢,但今早你父亲让人给我带了话儿,荀姐的亲事也不可怠慢了,我若是先让两个姐儿选了,再让她选,回头她娘又得闹到桐院去!” “她们昨晚去桐院了?”乔薇问。 李氏道:“荀姐没有,荀夫人去了。” 甄氏那德行,确实干得出这事来。 乔薇忽然就笑了,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也罢,来就来吧,不过是多两个人坐在屋子里罢了,亲事是相互的,不仅女挑男,男也挑女,就算她们看中了,人家也未必肯娶。 甄氏母女很快到了东府的暖阁,姬宛瑜也到了,挽着姬如月的手跪坐在垫子上,看也不看二人。 洪夫人先叫来画师给三位姑娘画了画像,画师与洪夫人都是人精,明明三人平分秋色,愣是将姬宛瑜与姬如月的容貌画得生动了三分。 画师作画的功夫,洪夫人将自己手头的资源一一拿了出来:“这些都是京城的,几位夫人先挑,有看顺眼的问我,我来给是个什么情况。要是京城的挑不中,还有别的地方儿的。” 李氏与甄氏各自挑了个画卷打开,乔薇也拿了一个画卷,都洪夫人资源好,此话不假,她随手打开的一个居然就是当朝的九殿下,乔薇颇为惊讶地笑了:“怎么他也在托洪夫人亲吗?” 洪夫人笑道:“他没有,但是如果少夫人看中了,是给哪个姑娘的,我可以去媒!” 乔薇在心中比对了一下多罗明珠与姬宛瑜的武力值,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刚放下画卷,甄氏抢了过来,看着画上玉树临风的少年,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洪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九殿下身份贵重,临安公主是不会舍得他娶个外地媳妇儿的。” 甄氏哼了哼,将画卷扔到了桌上。 乔薇又拿起另一个,眉心一跳,居然是胤王的:“据我所知,胤王殿下已经与多罗家有婚约了?” 洪夫人笑盈盈地道:“少夫人大概还不知道胤王殿下与高月族千金的事,那高月族的千金好生厉害,给胤王生了三个孩子,不许多罗家的姐过门,这两家怕是要打起来,皇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搞不好到最后谁都不会娶呢。” 谁都不娶?太看第一美人了喂,乔薇咂咂嘴,似笑非笑地问道:“若是娶了呢?” 洪夫人嗔道:“那不是还有侧妃之位吗?” 甄氏凑过来,定睛一看,眼睛都瞪直了,京城的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好看啊? “侧妃总不会只要京城的姑娘吧?”甄氏问。 洪夫人的嘴角抽了抽,心道以荀家的身份,侧妃怕是没戏,能做个姨娘就顶了,这个荀姐真是荀夫人亲生的吗?哪儿有亲娘想把女儿送去做妾的? “这个是昭王殿下的?”乔薇又打开了一个画卷。 甄氏嘀咕,怎么这丫头的手气这么好?随便拿,不是殿下就是王爷。 不过在见了胤王的倾城绝色后,再看昭王的,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甄氏撇撇嘴儿,去翻别的画像了。 洪夫人满面黑线,她刚刚没看错吧?美名远扬的昭王爷被一个乡下来的妇人嫌弃了?她当她女儿是上的仙女儿呢! 甄氏挑挑拣拣,不是嫌弃长相,就是嫌弃家世,她既要对方有胤王那样的容貌,也要有姬家这样的背景,最好还当着大官儿,但年纪别太大了,和姬冥修差不多就好。 品级和姬冥修一样的,年纪都在四十以上。 年纪和姬冥修一样的,官职都在三品以下。 当然了,能不纳妾是最佳的。 一屋子人都不知该她什么好了,她真以为好男人那么容易找啊?整个大梁朝,也找不出第二个姬冥修了。 李氏挑了几个身份还算合适的公子,问了洪夫人,洪夫人都一一地答了,李氏暂时留了两个人选,又打开另一幅画卷,画上的是一名少年,少年英姿飒爽、英俊神勇,容貌不比胤王妖孽,却有一股睥睨下的气度,很是惹人注目。 “薇。”李氏把画卷往乔薇面前递了递。 乔薇定睛一看:“诶?怎么是他?” 李氏惊讶:“你认得?” 乔薇道:“这不就是南楚的沐将军吗?昨日在巷子里抓到囚犯的人就是他。” “啊,那位公子啊,难怪我瞧着面善呢。”李氏赶到现场时,沐将军已经差不多准备离开了,李氏在马车外道了声谢,对他的容貌,倒是没看得那么真切。 “什么沐将军啊?”甄氏凑了过来,她昨日昏迷了,不清楚女儿被救的经过,等她苏醒过来时,女儿已经坐在马车上了,她还以为是官兵们抓了那个囚犯呢。 荀青瑶眸光一动,身子颤了颤。 李氏避重就轻地道:“南楚的使臣。” “南楚人啊。”甄氏有些不乐意,人长得再俊,家世再好,可终究太远,女儿若是嫁了,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娘家了。 李氏倒是很认真地考虑起了这位沐将军,听南楚是不与大梁朝联姻的,但今年似乎有所松动了,不然洪夫人也不敢把沐将军的画像拿过来给她们挑选。 姬宛瑜是姬霜的心头肉,姬霜不舍她远嫁,可还有姬如月。 姬如月若是能嫁入南楚的神将府,也不失为一桩没事。 李氏笑道:“你与我这位将军。” 洪夫人吃着点心的手一顿,坐直了身子,满眼笑意地道:“这位将军可不得了,年纪不过十七,却耍的一身好功夫,我听闻他九岁便随父出征,十一岁就割掉了敌人的脑袋,十三岁立军功,十五岁名满下,又洁身自好,从不在外鬼混,不知是多少姑娘家的梦中情郎!他家中有个胞妹,听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儿。” “咳!”乔薇呛到了,二师姐那样的人物,可与温柔善良丝毫沾不上边好么? 原本听到前面还觉得沐将军挺厉害的,但二师姐这儿出了偏差,导致乔薇连前面的信息都开始怀疑了。 “家里的情况呢?”李氏颇有兴趣地问。 洪夫人眉飞色舞地道:“他家里的情况很简单,父亲是南楚的神将,母亲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他上头有两个哥哥,下头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妹妹,妹妹是一个大宗门的弟子,但妹妹与哥哥们加起来也没他能干,二夫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挑了个最好的呀!” 乔薇好笑地问道:“你拿他的画像媒,这件事沐将军知道吗?” 洪夫人笑眯眯地道:“等我上门他不就知道了?” “你就不怕他不答应?”乔薇笑着问。 洪夫人摇了摇帕子:“哎哟哟,少夫人您不信我,也得信姬家的两位姑娘呀!两位姑娘都是闭月羞花的人物,我要是个男人,看了都不想走了,哪儿会不想娶?您就放心吧,我做这行几十年了,只有我不想的亲,没我不成的亲,就包在我身上了!” 恐怕那位沐将军真的不想娶,乔薇与那家伙接触不多,但人与人之间会有一种直觉,直觉告诉乔薇,沐将军不是任人摆布的对象,他除非真的看上了姬家的姑娘,否则就凭媒婆烂一张嘴,也丝毫动摇不了他。 李氏对沐将军印象不错,觉得这门亲事可以考虑,不过这件事她一个人了不算,也得二老爷点头、老夫人点头。 回头与他们,能成就成,不成再另觅良婿。 李氏默默地收好画卷,放入了备选的盒子。 宽袖下,荀青瑶缓缓地捏紧了手指。 几人挑挑拣拣的,各自都挑了几个中意的,洪夫人把画像留下,让几人再考虑一晚,确定了她再来取画像,姬家的姑娘看中的男人,除了那个沐将军可能有点儿棘手,别的还没有搞不定的。 洪夫人高高兴兴地去了。 李氏与乔薇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让老夫人帮着拿拿注意,甄氏则拿着挑中的几幅画像回了桂香院。 甄氏叫荀青瑶也来看看画像,看是否有自己喜欢的,虽是她做主,但如果女儿与她同时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娘亲自己做决定吧,我有些困,先回房了。” 荀青瑶回了房。 她拉开床头柜,取出那人留下的盒子。 真的……能帮她做到任何事吗? 包括选择自己的姻缘? 自己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如果代价不大,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若是代价太大,自己就把笛子还给他好了! 念头闪过,荀青瑶释然了,缓缓地打开了盒子,往里一看,瞬间傻眼了。 好的笛子呢? 怎么是一把勺子啊?! ------题外话------ 留错信物了 【220】兄弟相遇(上)实力坑爹 空破晓,城北一处破旧的别院,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漏着风的堂屋内,年轻男子坐在缺了半条腿儿的凳子上,神情严肃,起床气特别大! “阿达尔,我勺子呢?” 被称作阿达尔的胡子吧啦的男人掀开眼皮子睨了他一眼:“我没看见。” “你们几个呢?”年轻男子狠狠地瞪向屋内的黑衣人,众人齐齐一脸害怕地摇了摇头。 充当车夫的黑衣人道:“大人,你昨不是给了那个女人一样信物吗?是不是给错了,把勺子给她了?” 年轻男子一拳头捶在了桌上,俊美的面庞浮现起了一丝狰狞之色,但被面具遮掩,所以大概也是没人看得见的,他冷声道:“本座怎么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都给本座去找!找不到,提头来见!” “是!” 众人作鸟兽状散了。 年轻的男子眼神凉飕飕地瞪向一侧的阿达尔:“你也去。” 阿达尔于是也去了,他走进了厨房,一个黑衣人捧着一个装筷子的竹筒走了过来:“左护法,您看。” 竹筒里插着两支黄金筷子,以及一支黄金笛子。 笛子怎么还插进装筷子的竹筒了,阿达尔用脚趾想想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阿达尔十分淡定地将笛子藏进怀里,给了众人一个你丫全都闭嘴不准泄露一个字的眼神:“继续找。” 没找到心爱勺子的教主大人十分恼火,简单解决了早餐后便赶往了姬家。 大白,姬家的人全都忙碌起来了,不少从远处而来进贡鸡鸭牛羊的佃农赶着牛车而过,昨日进去的地方,今日开始变得异常喧闹,看来是不能轻易得手了。 马车围着姬家兜起了圈子,寻找最隐蔽、人烟最稀少、动作再大也不会被人发现的位置。 “阿达尔,你她为何不联系本座?你不是中原人最贪心不足么?她就当真没什么需要本座去做的?”年轻男子微微眯起好看的双眸道。 阿达尔摸了摸怀中的笛子,一脸淡定地道:“也许她只是还没想好。” 年轻男子勾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露出了一丝魅惑人心的笑:“呵,她没想好没关系,本座帮着她想。” 马车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巷子的一侧是姬家下人的住房,另一侧是姬家大院儿的围墙。 车夫依旧给当了人凳。 年轻男子踩着人凳下了马车,袍角自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缓缓拂过,一袭玄衣,散发着重彩般的华丽气息。 他站在了高墙下。 阿达尔也站了过来。 二人齐齐望向足有大半丈高的围墙,阿达尔道:“比昨晚的高了一尺三寸。” 年轻男子:“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进去。” 阿达尔:“其实你应该知道除了你,我们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姬家,是他们永远的禁地。 年轻男子不屑地牵了牵唇角,寒风刮过,他身上的玄色长袍迎风鼓动,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顶级高手的气场:“本座自己进就是了,不就是高了一尺三寸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终究不过是一堵墙罢了,这也想难倒本座?未免太瞧本座了!” 一刻钟后,一把金光闪闪的梯子搭在了墙头…… …… 荀青瑶夜里睡得不甚安稳,不亮便醒了,翠还在睡,她不想惊醒翠,自己上前院走了走,刚走几步,被一道玄色身影拦住了去路。 微风从他身后刮来,一股勾人心扉的香气慢悠悠地在空气里浮动开来,不用看他的脸,只闻他的气息,荀青瑶就认出他是谁了。 荀青瑶的心猛一个咯噔,四下看了看,未见到丫鬟悄然松了口气,却也并不敢大意,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向他道:“你怎么又来了?” 还选在光化日之下! 年轻男子的红唇微微勾起,唇角的弧度迷人而优雅:“这种鬼地方,本座想来就来。” 为什么感觉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荀青瑶恐让人瞧见,将他带到了假山后,假山后便是院墙,前方是院子,即便来人从这儿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好及时作出应对。 “两个晚上了,美人儿可想好要什么了?”年轻男子话时笑意溢满了一双眼睛,可他的笑意,总让人觉得并未直达眼底,就像是一双越笑越冷的眼睛。 荀青瑶毛骨悚然,定了定神,道:“要是……要是我求你帮忙,你会需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年轻男子眯了眯好看的眸子道:“这个暂时无法告诉你。” 荀青瑶支支吾吾道:“那……那万一你让我做杀人放火的勾当,难道我也得答应你吗?” 年轻男子有如实质的眸光在她身上游离了一圈:“你这细胳膊细腿儿,还杀人放火呢。” “那到底是什么事?”荀青瑶紧张地问,尽管她现在有了想让对方帮的忙,可如果代价太大,她也是不敢去冒那个险的。 “了现在不能告诉你。”年轻男子的眸光落在荀青瑶紧张得冷汗直冒的脸上,“看来你已经想好自己的心愿了,吧,需要本座为你做什么?” 荀青瑶犹豫了一下,心知他可能会提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却在心中谋求着那么一丝侥幸——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最后,她深吸一口气,道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嫁给南楚的沐将军。” “那个黄毛子啊……”年轻男子邪魅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屑,须臾,笑意满眼道:“这有何难?” “你有办法?你……你真的有办法?”荀青瑶惊讶极了,她要嫁的对象是南楚的将军啊,李氏也替女儿相中了对方,然而就连李氏都不敢自己有多少把握,她只是一个姑苏的姐,一无姬家的背景,二无撑腰的母族,与南楚的将军可以是云泥之别。为什么在他口中,如此艰难的一件事,简单得就像是打个响指? 年轻男子将荀青瑶的神色尽收眼底,暗道了一句愚蠢的姬家亲戚,连这点事,还值得当个心愿来?杀鸡用牛刀。 年轻男子从怀中掏出两个瓶子,一大一,放在了桌上:“这叫离欢蛊,大瓶里装的是雌蛊,瓶里装的是雄蛊,雌蛊用在你自己身上,雄蛊你想法子用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怎么用?”荀青瑶问。 年轻男子道:“放在身上就好。” 荀青瑶不解地看了看桌上的瓶子:“放了之后会怎样?” 年轻男子嫣红的唇角一勾:“放了之后,你们会分别成为两蛊的宿主,三日之内,他将对你死心塌地,只要他当众开口求娶你,那么事后就算药效过了,他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荀青瑶看着其实相差并不大的瓶子道:“这两个瓶子好像,万一放错了怎么办?” 年轻男子自信满满道:“无妨,雌蛊只咬女人,雄蛊只咬男人,放错了是不会反应的,你再放回来就是了。” 荀青瑶担忧地问:“可是这么做,他醒了,岂不是要怪罪我?” 年轻男子阴测测地笑道:“这就不是本座该操心的事了。” “可是……” “好了,办法已经给你了,本座的东西也该还给本座了。” 荀青瑶沉浸在一对离欢蛊的震惊中,没与他理论笛子变勺子的事情,将锦盒还给了他。 年轻男子带着锦盒,出了姬家。 上车后,他要打开盒子。 阿达尔突然指向车外:“你看!” “看什么?”年轻男子望向了窗外。 阿达尔打开锦盒,把勺子拿了出来,将笛子装了进去,等年轻男子古怪地皱了皱眉,收回目光打开盒子,看到熟悉的黄金笛管时,霸气侧漏地笑了:“就本座这么机智,怎么可能会装错?” …… 吃过早饭,众人陆陆续续去了落梅院给姬老夫人请安,因要商议几个孩子的亲事,姬霜也挺着大肚子到了。 如此热闹的场合,自然少不了甄氏,甄氏也拉上了女儿荀青瑶。 亲事长辈们商议就好,姑娘们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姬老夫人让荣妈妈在碧纱橱摆了几幅棋盘,铺了文房四宝,让姑娘们在里头打发时间。 院子里,两个包子跑来跑去,时不时有大笑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心情舒畅。 姬老夫人问了李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李氏把给孩子们挑的人选了。 先的是姬宛瑜的。 李氏挑了好几个世家公子,洪夫人帮着做了第一轮的筛选,有怪癖的,道貌岸然的,全都剔除了,剩下的三个中,有一个是临安公主府的九殿下李钰,这个人大家都不陌生,姬冥修的师弟,容貌家世没得挑,人品也过硬,就是辈分儿上差了宛瑜一辈。 姬冥修的母亲是皇帝的姑姑,姬冥修与皇帝、临安公主(李钰生母)是一辈儿的,姬冥修的妹妹自然也与他们一辈,李钰见了宛瑜,还得客客气气地唤声表姑。 虽林书彦与姬婉也是如此,可并不是谁都有姬婉那一身的反骨,也不是谁都能有林书彦那股与世俗伦常对抗的勇气,最重要的是,李钰与姬宛瑜之间没有感情。 这一点,想来没人比乔薇更清楚。 李钰中意的姑娘是多罗明珠,姬宛瑜的介入,根本毫无幸福可言。 乔薇不动声色道:“我偶然听冥修提过,那孩子貌似与多罗家走得挺近的。” 多罗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已定了胤王,二女儿体弱,待字闺中,三女儿活蹦乱跳,倒是个招人喜欢的,李钰不从政,不打仗,为何与多罗家走得近,众人稍稍一想,大致觉出味儿了。 李钰被成功地否决。 剩余的两个,身份都不如李钰贵重,却也是与姬家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儿。 一个是理国公府的嫡长子,一个是庞太师府的嫡次孙。 理国公府黎家与姬家算是世交了,彼此的渊源能追溯到一百年前,早在跟着崇宗皇帝南北征战时,姬家与黎家便是崇宗皇帝的左膀右臂,姬家从文,而黎从武,文武两派史无前例地和谐,朝堂归一,战场所向披靡,民心稳定,士气高涨,双方的交情从那时便定下了。 这么多年过去,姬家依旧是无可撼动的大梁第一世家,而黎家因为手握兵权的缘故遭到了两任皇帝的猜忌,至这一任皇帝时,扶起了一个多罗家与黎家分庭抗礼,私底下多罗将军与黎家关系不错,可政治上,黎家的势力确实被削弱了。 可尽管如此,黎家也已经算不可多得的婆家之选了,毕竟放眼整个大梁朝,都找不出比姬家更厉害的世家了,姬宛瑜除非是嫁入皇室,否则就得低嫁,可姬家如何舍得把这娇滴滴的姑娘送进皇室吃规矩? 这位黎家长子的人品才学都不错,没走武将的路子,从了文,是上一次科举的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听闻鸿胪寺与礼部都盯上了他,要将他抢到自己名下。 “也算是年轻有为了。”姬老夫人道。 众人点头,是啊,别与冥修那个变态比,这个黎公子就算十分难能可贵了。 且他是嫡长子,宛瑜嫁了他,日后便是理国公府的主母。 “另一个是谁来着?”姬老夫人问。 李氏道:“庞太师的嫡次孙。” 乔薇对太师府有印象,师妹的外公便是庞太师,从家世背景与辈分上看,都没多大问题,就是不知自己搞掉了庞太师女婿的宗主之位,庞太师会不会心存芥蒂,过门后为难宛瑜? 庞太师只有一个嫡子,这个嫡次孙又是嫡子唯一的儿子,嫡长孙是庶出,将来不能继承家业,所以哪怕是个次孙,宛瑜嫁过去之后也依旧会成为庞家的主母。 饶是姬霜如此挑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李氏给宛瑜选夫婿是用了心的。 给姬如月挑选的对象就没宛瑜的这么拔尖儿了,能去做主母的世家,身份不够贵重;世家身份够高的世家,如月又做不了主母,当然也全都是嫡出的公子,姬家的女儿,哪怕是庶出也比外头的嫡出千金矜贵的。 很快,谈到了沐将军。 “两国可以联姻了?”姬老夫人问。 李氏道:“不能联,洪夫人不会把画像给我们瞧的,这种道消息,她比咱们都快。” 姬老夫人点点头。 二房不是姬老夫人亲生的,如月在她心中自然不比宛瑜,远嫁她能接受,可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完全不疼也不尽然,到底还是希望她能嫁得更好。 “老二怎么?”姬老夫人问。 李氏道:“二爷,全凭母亲做主。” 这是同意了。 姬老夫人想了想,将姬如月叫了过来:“如月,若是让你嫁去南楚,你可以愿意啊?” 姬如月当然不愿意,甭管他是将军也好,皇子也罢,嫁那么远,人生地不熟,万一不高兴了,回趟娘家都不能,但心里不愿意,嘴上还是毕恭毕敬地道:“如月听祖母和母亲的。” 姬老夫人与李氏彼此看了一眼,都是想答应这门亲事了。 乔薇的眸光在姬如月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开口道:“不如先问问沐将军的意思吧?” 姬老夫人一想可行,以答谢他救了姬家亲戚的名义将沐将军请到了家中。 事关重大,姬尚青、姬盛与秦姑爷也全都来了。 沐将军被荣妈妈请进落梅院,看着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群脑袋,不仅有点懵,总感觉大家的眼神怪怪的,不像在看一个客人,倒像在看块肥肉。 姬老夫人:英俊水嫩! 姬霜:比画像好看! 姬盛:身材高大,耐力持久! 秦姑爷:虎背熊腰,肾好活儿好! 沐将军被看得头皮发麻。 乔薇笑吟吟的。 其实就连不打算将女儿远嫁的甄氏在一睹了沐将军的真容后,都动了让女儿嫁过去的念头,只不过昨儿自己嫌人家远,没拿下画像,叫李氏抢了先,这会子当着老夫人的面,不好再与李氏争。 甄氏心里那个悔啊,觉得除了那个九殿下,没人能弥补她女儿的损失了。 碧纱橱后,姬宛瑜挑开了一点帘子,对姬如月招了招手,声道:“姐姐姐姐,快来看姐夫!” 姬如月才懒得看。 荀青瑶的心痒了起来,从缝隙里往外瞧,可惜只能看见姬宛瑜的后脑勺。 沐将军看着一屋子如狼似虎的人,定了定神,开口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不……不用谢?” 姬老夫人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若先前只是觉得他还不错,这会子就已经恨不得把孙女儿扒光了送到他床上去了,这么可人的家伙,一定要是她孙女婿啊…… 沐将军实在受不了姬老夫人花痴的目光了,转头看向乔薇,哪知乔薇笑得更花枝乱颤,他脸一黑:“到底想干嘛啊你们?” 乔薇笑吟吟地道:“想感谢你救了我们姬家的客人与车夫啊,还有马车、两匹马。谢礼都备好了,稍后送到沐将军的马车上。啊,对了,我瞧沐将军一表人才,想必已经在家中定了亲事吧?我这儿正好有一套头面,想送给未来的将军夫人。” 沐将军撇过脸道:“我才没定亲呢!” “那可有定亲的打算?”乔薇笑着问。 沐将军扫了她一眼,淡道:“过个三五年再吧!” 三五年,如月可就等成老姑娘了,姬老夫人一心急,开口道:“如月,家里开客人了,你们几个别躲在后头偷懒,也出来打声招呼!” “哎呀!”姬如月羞恼。 姬宛瑜嘿嘿嘿地笑道:“终于能见到姐夫的庐山真面目了!” 姐妹俩手挽手地出了屋子,荀青瑶也走了出来。 荀青瑶心跳得厉害,深吸几口气,压住了心头悸动,她与他一面之缘,不知再见,他是否还记得她。 沐将军俨然不记得了,三个姑娘给他行了礼,他客气都没客气一下,嗯了几声,神色十分冷淡。 众人一瞧,这是没看上眼了,不论是如月,还是另外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然而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的目光似乎总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乔薇的脸上。 在沐将军又一次看向乔薇时,乔薇一记凶悍的目光瞪了过去,沐将军吓得差点摔了! 这个无耻的女人,要不要这么凶啊?! “沐将军快离开南楚了吧?乔薇问,”既然两个都不来电,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沐将军道:“三后便要启程了。” 荀青瑶脱口而出:“那将军还会再来大梁吗?” 问完,意识到自己鲁莽了,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都不该与外男话的。 沐将军道:“以后的事我可不准,朝廷让来,就来,不让,就不来了。” 他这话时,明显感觉到乔薇的脸色变了变,果真是暗恋本将军,呵!什么谢恩,不过是个见他的借口罢了!还酸溜溜地打听他否有了未婚妻,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乔薇看着沐将军忽明忽暗的脸色,不明白这家伙又是发什么神经了,赶紧收拾了烂摊子道:“时辰不早了,沐将军有伤在身,就不打搅沐将军静养了,祖母,咱们让沐将军早点回去歇息吧。” 姬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多好的伙子,咋就没看上她孙女儿呢?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姬老夫人让姬盛送送沐将军,姬盛要拿谢礼,让沐将军等。 沐将军可不想在屋里等,这些人的眼神跟要把他吃了似的,他宁可到外头站着。 他等在了落梅院的门口。 乔薇打落梅院出来,他叫住了乔薇:“喂。” 乔薇不理他。 他快步追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叫你呢,没听见?” 乔薇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你叫的是喂,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个名字。” 沐将军摸了摸鼻子,沉下脸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乔薇无辜地看着他:“我什么什么意思?” 沐将军冷声道:“我才不信你们是要谢恩,,你在打什么主意?你别是对本将军动了什么痴心,想方设法地与本将军见上一面吧?还有你的那些妹妹,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肚子里的坏水,等我成了你妹夫,你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来南楚探望我了?” 乔薇目瞪口呆,这人的脑子怕不是坏掉了吧?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他是怎么得出口的? 沐将军严肃道:“我警告你,想都别想!” 我谢谢你啊! 乔薇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走掉了。 …… 一墙之隔的地方,荀青瑶捏紧了宽袖里的瓶子,就在进落梅院之前,她都没想过对沐将军用如此下九流的法子,毕竟沐将军是南楚的使臣,别她没那个贼心,便是有,也见不到他不是吗? 可现在,他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这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若是错过了,怕这辈子都再也没可能了。 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她,她的心就跟被一万只蚂蚁啃咬似的,难受得几近抓狂。 最终,理智的人被打败了。 她拿着瓶子走向了沐将军。 “将军。”她轻轻地行了一礼。 沐将军冷漠地点了点头:“嗯。”完全没拿正眼瞧她。 被忽视的滋味有些难受,明明沐将军与少夫人在一块儿时分明不是这样的,他尽管也是一张臭脸,却好似有吵不完的架。 忍住心底的酸楚,她捏紧了手中的瓶子:“我是来向沐将军道谢的,那日若非沐将军仗义相助,我恐怕……” “嗯。” 没有想象中的“原来是你啊”,只是一个淡淡的“嗯”。 沐将军但凡对荀青瑶热络一点,荀青瑶都不想用这种手段了,可他这么冷漠,她心底的不甘全都被勾了出来,埋在宽袖下的手拔掉了瓶塞,手一松,瓶子滑落在了地上。 她躬身去捡。 沐将军浑不在意。 雄蛊从瓶子里跳了出来,跳到沐将军的脚上,一路爬呀爬,蹦呀蹦,像攀登珠穆朗玛峰一样攀上了沐将军的后颈,随后它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咝——” 沐将军吃痛,抬手拍了拍被咬到的地方,却又什么都没拍到。 荀青瑶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没敢站起身,拔掉了第二个瓶塞,将另一只蛊虫倒入自己手心。 然而令她无比诧异的是,那只蛊虫居然毫无动静,懒趴趴地摊在她的手心,她以为那只蛊虫死掉了,用手指推了推它,它被推得不耐烦了,爬上了她的手背。 咦?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女人啊,这也是瓶子里的雌挂,为什么不咬她? 姬尚青走了过来,一眼瞧见她手背上狰狞的虫,三步走上前,抓住她手腕,欲将拿虫子捏死,哪知刚一碰到虫子,都还没使劲儿,便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荀青瑶吓坏了。 这、这、这……这到底什么情况?! 好的雄蛊咬男人、雌蛊咬女人呢?怎么会咬一个男人啊?! 真相就是,机智无比的教主大人留错虫了,这不是雌雄双蛊,而是一对搅基的雄蛊! 恩恩爱爱的雄蛊哟! 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姬尚青的脑袋晕了晕,身子晃了晃,几乎同一时刻,沐将军的身子也晃了晃,随后,二人朝彼此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霎,一股洪流般的情绪自二人心口冲了下来。 “姬老爷……” 沐将军被自己缠绵悱恻的声音吓了一跳! “叫我尚青。” 姬尚青心底的震惊不比沐将军的少! 沐将军走向了姬尚青,姬尚青也走向了沐将军,二人深情地对视,彼此心底都在翻滚,浓浓的膈应,膈应得不行! “尚青……” 沐将军一怔,怎么还是这种声音?!那两个字绝不是他的! 姬老爷…… “尚青……” 啊! 为什么会这样?! 沐将军抬手,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却摸到了姬尚青的脸上。 姬尚青的身子就是一僵! 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被个男人给摸了……摸了……摸了…… 沐将军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对着一个老爷子发春啊?! 收回来!收回来!收回来! 按得更紧了。 姬老爷对不起啊,我不能、控、制、我、自、己、啊! 你、赶、紧、走、啊—— 你再不走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啊?! “别走,尚青!” 他抓住他胳膊,缠绵悱恻的声音自唇齿间流泻而出,温柔到了极致。 姬尚青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这个后生看不中他女儿,原来竟是看中他了吗?年纪轻轻的,根正苗红,怎么能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呢?! 姬尚青想狠狠地将对方推开,却一把扑进了对方的怀里:“沐将军!娶我!” 抱着一堆礼物从落梅院出来的姬盛,看到自家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的高冷严肃大哥,像个媳妇儿似的依偎在沐将军怀里,嗲声嗲气地……“娶我”。 姬盛当场就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了! ------题外话------ 刚看了下,就差5票破00,今破了吧! 【221】荀家败露,交手(一更) 姬家人在屋里听到了动静,纷纷赶了出来,无一例外,全都被眼前的景象弄傻了眼。 威名赫赫的沐将军,令人肃然起敬的姬家家主,居然像一对久别重逢、难舍难分的情儿一般抱在一起,实在是……辣眼睛,太辣眼睛! 姬老夫人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凉了半截,浑身的血液开始逆流,恨不得冲出头顶,把她的灵盖儿都给掀开,她抓住了荣妈妈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嵌进荣妈妈的肉里。 她颤抖着身子道:“尚青!你在做什么?!” 姬尚青自己也不知道啊,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整个人都不受控制? 越挣扎,抱得越近,嘴里跑出各种缠绵悱恻的声音,听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氏捂住了嘴,这是个什么情况?她眼花了还是大哥疯掉了?沐将军她不认识,许生是个兔儿爷,但公爹不是喜欢女人的吗?怎么就、怎么就…… 李氏没眼看了。 甄氏却看笑了,听这个亲家老爷是个正儿八经的,从不亵玩丫鬟,昭明公主后多年未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兰姐儿去给老太爷守陵就得过去了。从时间上来看,也是这沐将军出现之后,兰姐儿才离开姬家的,不知是兰姐儿自己看不下去了,还是被姬老爷和这个将军联手逼走了。 啧,狗血,太狗血! 姬老夫人看向姬盛:“你还愣着干嘛呀?快把你大哥拉开呀!” 姬盛从被雷劈过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丢了手中的谢礼,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要将自家大哥从沐将军的怀里扯出来。 哪知还没碰到大哥,就被沐将军一掌给打飞了。 沐将军要疯了:我是想把他给你的…… 姬尚青无比抓狂却也无比不能自已地道:“沐将军,娶我。” 娶你妹啊! 你一把年纪了,能别再勾引了我么?知不知道你儿媳也看上我了?!都是成了亲的人,显然她比你有胜算多了! 沐将军:“好的,尚青,我这就带你回去。” 带个毛!带个毛!带个毛! 沐将军恨不得一刀把自己给捅了! 姬尚青恶心得一阵干呕! 姬尚青的眼神无比温柔:“你真好,将军。” 姬盛无语地看着自家大哥,丢不丢脸啊?搞断袖就算了!你好歹做上面那个啊! 沐将军朝他看了过来:愣着干什么?快把你大哥拉开啊! 姬盛:老子怕你啊! 沐将军:求你别放弃啊! 姬老夫人急得团团转,叫来了孔武有力的丫鬟婆子,但姬盛都不是沐将军的对手,这些人就更不是了。 不得已,姬盛只得叫来了府中的护卫,护卫们倒是有几分本事,但想从沐将军这儿“虎口夺食”,也是方夜谭。 沐将军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虎威。 乔薇已经走远了,却又顿住了步子。 碧儿道:“怎么了,夫人?” 乔薇比了个手势:“你听。” 碧儿耳力不如乔薇,听了半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乔薇凝眸,步子一转,回往了落梅院。 落梅院的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哀嚎连连,都是被沐将军揍的,沐将军一手护着怀里的姬尚青,另一手如刀如剑,招招凌厉,将一切企图分开他们的坏蛋统统打趴在地。 姬尚青心里那个羞愤呐,只差一头碰死了…… 乔薇赶到了现场,沐将军正与一名护卫交手,那护卫有些胆识,抱住了他的大腿,还亮出了自己的大白牙咬他,沐将军恼羞成怒,变拳为掌。 让开啊,傻子—— 手掌不受控制地朝护卫的灵盖儿拍了下去! 眼看着护卫当场就要被拍得脑浆迸裂,忽然间,一道白影晃了过来,手中银光一闪,一枚银针扎进了沐将军的尺泽穴。 习武之人,体内有内力游走,其中,尺泽穴是一处十分关键的穴口,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扎了它,体内的筋脉便会逆转,内力逆流或四处游走,导致人在相当短暂的时间内失去功力。 沐将军中了招,那一掌没能拍下去,生生顿在了半空。 乔薇一手抓过姬尚青,一手将沐将军举了起来。 所有人看着这么力大如牛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但沐将军到底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筋脉的逆流维持不了多久,待到他调养好了气息,以巅峰状态与乔薇交手,乔薇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乔薇看着那个劫后余生的护卫,低叱道:“别傻站着!把我父亲带走!” “是……是是是!”护卫得了令,连滚带爬地走过去,拽住了姬尚青的手臂。 姬尚青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啊,奈何身体不受控制啊,他用尽全力地挣扎,伸出手,撕心裂肺地吼:“沐将军——” 沐将军也伸出了手:“尚青——” 乔薇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沐将军——” “尚青——” 丫鬟们都看哭了,太感人了,呜呜…… 乔薇深深地觉得自己是个法海,这俩货就是许仙和白娘子。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姬尚青挣扎得太厉害,几名护卫居然抱他不住。 乔薇嚎了一嗓子:“望舒!” 望舒迈着胖乎乎的短腿儿走了出来,肉手一伸一抓,轻轻松松地将姬尚青拖回了院子。 众人:“……” 我特么今把一辈子的惊吓都用完了…… 这对蛊虫比上次用在胤王与乔玉溪身上的更为厉害,毕竟那一对儿是十几年前的老古董了,又是一公一母,这一对儿是新生代产品,经过十几年的进化与演变,早已强过了老一辈太多,兼之其雄雄联手,更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是以姬尚青与沐将军尽管分开了,却没有立刻恢复理智。 估计把沐将军放回皇宫了,这货还是会叫嚣着娶她公爹,那样可就糗大了。 眼看着沐将军的武功要恢复了,乔薇忙让人拿来绳子,将他五花大绑,用棉布塞住了嘴儿,关进附近一个闲置的院儿。 二人的症状与早先胤王乔玉溪的一般无二,只是更为严重一些,不出意外,应该是中了离欢蛊,只不过,离欢蛊分雌雄两蛊,雌蛊是不会咬男人的,她公爹怎么会中了招呢? 莫非蛊虫已经饥不择食到男女不忌了? 乔薇当然想不到那是一对被教主大人养歪了的雄雄,反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中原根本见不着的东西是打哪儿来的?别是沐将军自个儿从南楚带的,那他脑子也太进水了。 下人与护卫已被姬老夫人与李氏叫回了落梅院,就剩一个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的荀青瑶。 乔薇的目光在她脸上淡淡地扫了一圈,随后走到她跟前,用脚扒了扒她的腿,踢出两个瓶子。 乔薇将瓶子捡了起来,放到鼻尖闻了闻,是离欢蛊的气味,她眸光淡了下来,捏着瓶子,问向荀青瑶:“谁的?” 荀青瑶避开她的目光,紧张地捏紧了衣襟:“我……我不知道。”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我再问你一遍,谁的?” 荀青瑶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是谁的。” 乔薇微微眯了眯眼,躬身,探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掐住她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 荀青瑶眼神闪躲,就是不看乔薇的眼睛。 乔薇淡淡一笑,一字一顿道:“最后问你一遍,谁的?” 荀青瑶的下巴都被掐痛了,对方的指尖冰凉,像是冰雕一样,她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我……我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乔薇呢喃,一笑,放开了她,直起身来。 就在荀青瑶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乔薇忽然一脚踹上她胸口,将她踩到了并不柔软的空地上,后背与胸口一阵闷痛,她眼泪掉了出来。 乔薇淡淡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你们荀家,出一个荀兰就够了,真以为个个儿都值得姑奶奶处心积虑么?这瓶子是你的也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你嘴硬没关系,反正我也在乎。我公爹出了这档子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被人暗算了,你刚来姬家,可能不大了解我,我这人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尤其嘴硬的,我这心里窝了火,下手就越发不知轻重了!” 荀青瑶的身子轻轻地抖了起来。 甄氏进了屋,发现女儿没跟来,忙出来叫女儿,就见女儿被乔薇一只脚踩在地上,痛苦得眼泪直冒,甄氏的火气当时便嗖嗖嗖地上来了:“姓乔的!你干什么?放开我女儿!” 乔薇扭头,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放开她可以,你躺着?” 甄氏噎了噎。 乔薇加大了脚上的力度,荀青瑶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碾断了:“……娘……救……我……” 一只手能把沐将军给举起来的人,甄氏才不敢硬碰呢,尖叫着进了屋:“救命啊!少夫人要杀人了!她要杀了瑶儿啊——” 姬老夫人一个头两个大,谁有闲工夫管一个荀家的女儿?摆摆手,让荣妈妈去了。 荣妈妈看完,折回来道:“少夫人在审问荀姐,这件事似乎与荀姐有关。” 姬老夫人于是不管了,只留甄氏一人在院子里鬼哭狼嚎。 荀青瑶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姐,虽没过过姬家这般奢侈的日子,却也是不愁吃穿,让人伺候着长大,论心性,连荀兰的一半都比不上,还妄想从乔薇手里蒙混过关?简直是方夜谭。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她就疼得受不了:“瓶子……瓶子是我拿来的!” 乔薇道:“从哪儿拿的?” 荀青瑶颤声道:“一个……一个男人……给我的……” 男人?乔薇狐疑地摸了摸下巴:“什么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在哪儿给你的?” 荀青瑶道:“他跑进我院子给我的,但他叫什么、长什么样,我不清楚……” 乔薇一把加大了脚上的力度。 荀青瑶疼得嗷嗷直叫:“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乔薇正色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乔薇力度把控得极好,并不会真的伤到荀青瑶,可荀青瑶长这么大,爹娘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要被这个野蛮的女人杀死了,惊吓之下,一股脑儿地全招了:“我确实不知他的名字,他来找过我两次,一次是夜里,一次是早上,都没自己是谁!他不是京城的口音,个子很高,戴着一张半脸黄金面具……他告诉我,能帮我实现任何事情,只要事成之后,我给他一点回报!” “什么回报?”乔薇问。 荀青瑶眼泪汪汪道:“他没。” 乔薇的脚尖一碾。 荀青瑶失声大叫:“啊——我没骗你,他真的没!他昨早上,把蛊虫留给我,告诉我怎么使用之后就走了……” 乔薇道:“他让你用在沐将军和我公爹的身上?” 荀青瑶道:“不是的,是用在我和沐将军的身上……” 乔薇讥笑一声道:“呵,人家救了你,你却跑来算计他,德行!” 荀青瑶不敢驳斥,低低地道:“这是他成全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只雌蛊不咬我,反而咬了姬老爷……”她都怀疑自己被那个男人耍了…… 乔薇也隐隐有这方面的猜测,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大可能,姬家男人这么多,对方怎么算得到荀青瑶会误打误撞之下将蛊虫下到姬尚青的身上呢? 看来对方的目的的确是想成全荀青瑶与沐将军,只是蛊虫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咬了恰巧出现的姬尚青。 乔薇黑了脸,那家伙是个智障吗?蛊虫这种东西都能出错! 不过他的目的既然是与荀青瑶做交易,一路上并没遮遮掩掩,只要他在注意姬家的动静,就该知道沐将军今日已经来过了,那么不出意外,他应该很快就会上门检验自己的成果。 如此,自己何不来个守株待兔?! “碧儿。”乔薇道。 碧儿走上前:“夫人。” 乔薇抽回了脚,淡淡地睨了一眼死去活来的荀青瑶:“把她带进去,让她把刚刚在我面前的话,一五一十地与老夫人一遍,若是少了一个字,你就给记下,回头我让她少块肉。” 荀青瑶抖了抖身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啊?怎么这么狠毒…… 碧儿恣意一笑:“夫人你就放心吧,对付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不必夫人亲自出手,我就能打得她哭爹喊娘!” 荀青瑶面色煞白,连丫鬟也这么可怕…… 碧儿将荀青瑶抓了起来:“别摆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像谁欺负了你似的!给我进去!” 荀青瑶被碧儿推着,跌跌撞撞地进了落梅院。 留下甄氏母子三人,原就是姬尚青的意思,姬尚青心软,对荀兰也到底还有几分感情,荀兰又掉了个孩子,他心疼那孩子,多少对荀家人看顾了些,但这次荀青瑶让他当着那么多家人与下人的面丢了脸,他恼火都来不及,恐怕不会再替这家人做主了。 想到什么,乔薇不厚道地笑了,姬尚青今日可真是千娇百媚啊…… “阿达尔。” 巷子里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上,一袭黑袍的年轻男子看向了身旁闭目养神的胡子大叔,“你她得逞了没有?” 阿达尔淡定道:“估计没有。” 年轻男子无辜地问道:“为什么?我刚刚看见沐将军的马车进去了,她应该已经和沐将军上话了。” 因为你把蛊虫留错了,阿达尔淡定得不能再淡定地道:“中原的女子,是很难单独与男子上话的。” 年轻男子摸了摸精致的下巴:“可我和她上话了不是吗?难道我不是男子?” 阿达尔给了他一个教主大人你的智商怎么突然爆表了的眼神。 年轻男子自动忽略了来自阿达尔的鄙视,眯了眯好看的眸子道:“我去瞧瞧。” …… 乔薇进了桂香院,桂香院的下人不知她为何登门,但都恭恭敬敬的,不敢多言。 翠是李氏拨进桂香院的丫鬟,上前给她行了礼:“少夫人。” 乔薇微微颔首:“荀姐住哪间屋子?” “这间。”翠指了指东边的一间厢房。 乔薇走过去,推开了房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去荀姐的屋子做什么。 乔薇看了众人一眼道:“我有点事,你们先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众人应下:“是。” “那奴婢……”翠道。 乔薇道:“你也退下。” “是。” “等等。” 翠顿住步子:“少夫人。” “你每晚都和荀姐住一块儿吗?”乔薇问。 翠答道:“是的,奴婢就睡在里头的隔间,夜里荀姐需要伺候了,都会叫醒奴婢。” 乔薇看向她,若有所思:“那你晚上,或者早上,可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翠仔细想了想,摇头。 这也并不能明荀青瑶在撒谎,若对方是个高手,点了睡穴或是用了迷香,就不难混过翠这一关。 乔薇点点头,让翠退下了。 乔薇坐在屋子里,开始了漫长而又无聊的等待,令人庆幸的是,对方没有让她等多久,她一盏茶都未饮尽,廊下便传来了陌生的脚步声。 乔薇眸光一动,坐上床,拉下了帐幔。 年轻男子步伐优雅地走了进来,阳光打在他玄色的长袍上,仿佛照出了一层浓墨重彩的华艳,他勾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修长如玉的手指推开了房门。 乔薇的视线透过帐幔,隐隐可见一道高大的黑影,身高看起来与冥修差不多,但周身的气场截然不同,冥修像是一株清淡优雅的莲,而他是诱人的罂粟,冷风自他身后吹来,摇起他身上好闻的香气,透过帐幔,晃晃悠悠地扑入了乔薇的鼻尖。 乔薇识香无数,可这种香味她从未闻到过,不知是异香还是他的体香,闻着闻着,身子便有了一丝躁动。 媚香! 真奇怪,一个男人的身上居然带着这种香气,他是来采花的不成? 年轻男子在距离床铺一尺的地方停下了步子,红唇勾起,阴测测地道:“如何?本座的蛊虫可好使?” 这声音,简直销魂入骨。 乔薇差点就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扑上去的冲动,淡淡地嗯了一声。 年轻男子弹指,一粒白色药丸飞入了帐幔,落在乔薇的手边:“吃了它,可暂时压住药性。” 乔薇做了个吃的动作,将药丸悄悄地塞进了袖子。 年轻男子邪魅一笑,红唇微启道:“你已得偿所愿,现在,轮到你帮本座做一件事了。” 本座?这是个什么自称?太监?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在帮你做事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究竟是谁。” 年轻男子倨傲地哼了一声:“本座过了,这不干你的事。” 乔薇不依不饶道:“你把我拉下水了,这就干我的事了。” 年轻男子邪魅如桃花的眸子里浮现起丝丝冷意:“你没资格知道本座的名字。” 乔薇挑了挑眉:“那身份呢?敢问阁下是大梁朝还是南楚的哪位权宦?” 权、权宦? 年轻男子的眼角一阵抽搐,他是教主大人!教主大人!教主大人!不是太监!他也不是大梁和南楚这些低等的四国人! “你只用答应本座的条件就够了!”年轻男子咆哮。 乔薇淡定得仿佛被咆哮的对象不是自己似的:“你不你是谁,我就不答应。” 年轻男子敛了怒意,红唇勾起一线讥讽的弧度:“你可知愚弄本座的下场?” 乔薇淡淡一笑:“那你又可知得罪姑奶奶的下场?” 年轻男子暗觉不对,一把掀开了帐幔,乔薇早已握住了匕首,朝着他飞刺而来! 年轻男子来不及去看对方的脸,侧身自右一躲,避开了乔薇致命的一击。 乔薇又抡着匕首,横臂切向他脑袋,这可真是毫不留情,他但凡反应慢上一点,就要被削掉整颗脑袋,他抡起凳子,狠狠地砸上乔薇的匕首。 乔薇的匕首将凳子切成了两半。 这把匕首是沐将军赏给容老板的,削铁如泥,十分好用。 乔薇又擅长近身搏斗,这把匕首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二人在房中交起手来,令乔薇惊讶的是,这个男人也没有内力,也是凭着惊人的反应,躲避着她的攻击。 下人们在各自的屋里听到了动静,然而没有乔薇的吩咐,谁也不敢贸然出来。 乔薇又是一记杀招刺向了男子。 躺在桌上的年轻男子身形一滚,俊美的脸因气愤而微微有些涨红:“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一言不可就开打!有本事,和本座出去打!” 乔薇冷笑:“出去等你跟你的手下汇合,给我来个瓮中捉鳖么?” 教主大人无比耿直地道:“没错,本座就是这么想的!有种你来!” 乔薇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谁家的傻逼孩子,就这点智商还跑去做杀手,很吃亏的好么?! 乔薇将他逼到了窗台上,一匕首挑开了他的黄金面具。 “啊啊啊!你揭了我面具!” 乔薇看着地上的面具,他躬身去捡,却被乔薇一脚踢进了床底。 教主大人炸毛了:“你这个女人!真的太让人生气了!本座要杀了你!” 打他可以忍,偷袭可以忍,抢他金子,不能忍! 乔薇看着他,也是气得不轻,揭掉了一张黄金面具,下面却还有一张玉质面具,这张脸究竟有多丑,居然还要上个双保险?! 教主大人拔出了腰间的黄金笛子,放在嫣红的唇边,一鼓作气,吹了起来。 乔薇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打架就打架,还跑去吹个曲子,你当在拍阿三的电影呢! 乔薇一匕首砍了过去! 教主大人躲开,继续吹。 乔薇再砍!他再躲!继续吹! 屋子里能砍的全被砍了,一片狼藉。 教主大人躲得好不吃力,奇怪啊,摄魂曲都吹了一半了,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好的可以杀人呢?!难道他吹错曲子了?! 院墙外,阿达尔与手下的黑衣人捂着耳朵倒了一片,口吐白沫,昏死不醒……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222】大胜,求情(二更) 繁华的大街,行人络绎不绝,黑袍男子神色冰冷地走在人群中,忽然,双耳动了动,他停下了脚步,朝东南方望了过去。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 他凝神聚气,将五感提到了极致。 片刻后,他紧了紧眸子,果真是摄魂曲,奇怪,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吹奏摄魂曲?莫非他们也知道了那个孩子,派人来寻找她的下落了? 这可不成,他找了这么久,没道理人都找到了,却叫那伙人捡了便宜! 摄魂曲对他也是有一定影响的,好在他功力深厚,能够抵御。 黑袍男子迈步朝声音的源头赶了过去。 但他今日出门大概忘了翻黄历,刚走了没几步,便碰到了下朝归来的姬冥修,姬冥修的车夫正是燕飞绝,燕飞绝一眼认出了这个与他交过手的家伙,上次没能捉住他,被少主好生奚落了一顿,今,非得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燕飞绝将马车停下,起身跃了出去,无数的花瓣从他袖口飞出,铺盖了整片空,慢悠悠地落下,如诗如画。 黑袍男子望着头顶旖旎飘逸的花瓣雨,淡淡地勾起了唇角:“雕虫技。” 慢悠悠的花瓣好似停在了半空,然而不到一瞬息的功夫,所有花瓣怦然炸开,无数细的银针以闪电般的速度射向了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撩动袍角,自周身一转而过,将银针尽数网在了袍中,随后对着燕飞绝,狠狠地打了出去! 燕飞绝没料到这人能如此淡然地接下自己的暗器,还用这些暗器来对付自己,燕飞绝一步迈上高墙,脚踩在墙壁上,借力翻了个跟头,暗器铮铮铮地钉入墙中,一秒功夫,半片墙壁轰然坍塌。 燕飞绝又祭出了五枚梅花镖,全都被黑袍男子以柔克刚地笼住,然后又尽数还了燕飞绝,燕飞绝骂了句操蛋,飞檐走壁,躲着自己的飞镖。 黑袍男子蓄力一掌,就要打向燕飞绝,只见一道银光自马车内猝不及防地飞来,他想故技重施,那银光却穿透了他的衣袍,自他肩膀一划而过。 衣衫裂开了,鲜血飞溅了出来,伤口以看得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 黑袍男子迅速点了自己的穴位,冷冷地看向了箭矢飞来的方向,随后,他撞进了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一眼望不见底,也没有丝毫的情绪,但他的心里油然生出了一股恐惧。 自打从百鬼渊里活着出来后,他就再也没有体验过这种情绪,可一个连武功都不能施展的姬家少主,竟让他萌生了惧意,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姬冥修平静地看着他,他捂住伤口,咬咬牙,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 燕飞绝喘着气,狼狈地跳下了马车。 姬冥修缓缓地收回破神弩,淡道:“可惜,浪费一支箭。” 燕飞绝嘴角一撇,他一条命难道还比不上一支箭? 不过那家伙真的很可恶啊,武功那么好,究竟是哪儿来的?! …… 桂香院,战况激烈,教主大人被追得鸡飞狗跳,但教主大人的发型依旧很好! 教主大人已经吹了三遍摄魂曲,但这个女人一点事都没有,他深深地怀疑自己被那几个老东西给骗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摄魂曲,斗鸡曲还差不多,瞧这女人斗志昂扬的样子,不正是一只炸了毛的母鸡么?! 乔薇要是知道他在心里这么诽谤自己,一定会把他按在地上大卸八块! 教主大人跑出了桂香院,翻上了墙头,回头望着朝自己追来的女恶霸道:“本座……本座一定会回来的!” 留下“遗言”后,教主大人脚底生风地跑掉了! 翠战战兢兢地追了过来:“少……少夫人……要不要……叫人去追啊?” 乔薇扬了扬手:“穷寇莫追。” 翠害怕地应下:“……是。” …… 傍晚时分,姬冥修回了青莲居,乔薇拿着那张从黑衣人脸上揭下来的黄金面具,与他了白日里的事:“……这个人闯进姬家,也不知是什么目的,荀青瑶对沐将军动了私情,便接受了他的帮助,只是很可惜……” 离欢蛊咬错了人,没帮到荀青瑶,反叫姬尚青中了招。 那个场面其实是有些滑稽的,没亲眼见到的人大概一辈子都想象不出那个画面,乔薇在桌子上掐了自己好几把,才忍住没让自己笑场。 姬冥修的脸色变得十分冰冷。 乔薇大概能理解他的感受,亲爹出了这种事,里子面子都丢尽了,日后恐怕整个府的下人都有茶后的谈资了。 还有南楚的沐将军,在姬家出了这样的事故,姬家也有撇不清的责任,沐将军若是不计较还好,若真计较起来,姬家可是非常理亏的。 姬冥修冷冷地看着桌上的黄金面具:“你是几时碰到他,他又是几时走的?” 乔薇想了想:“他是申时进的桂香院,大概过了两刻钟离开的。” 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那个时辰,差不多是他们与那个黑袍高手交手的时辰,如此来,不是那个黑袍了,但会不会是他的手下或帮凶,就有待查证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道:“我娘有离欢蛊,那个人手里也有离欢蛊,你,他会不会和我娘来自同一个地方?” 姬冥修抚了抚她冰凉的素手道:“离欢蛊是一种比较罕见的蛊虫,中原一般没有,但南楚与匈奴是有的,只是都存在于比较厉害的巫师与蛊师手中。” 乔薇撇了撇嘴儿,那家伙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厉害,笛子倒是吹得极好,听得她身心愉悦。 夫妻俩了会儿话,之后去了落梅院。 姬尚青与沐将军的蛊虫已经被两只白吓出来了,颤抖着虫身,紧紧地抱着彼此,特别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可怜,两只白凶狠地瞪着它们,二虫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便自己跳进鸡圈殉(喂)情(鸡)了。 沐将军面红耳赤地离开了姬家,从今往后,他都对这个大梁的第一世家有阴影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会再来了! 姬尚青用生命上演一幕与君诀别的戏码,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眼睛也哭肿,这会子像顶着两个大核桃似的,都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有多见不得人了。 更难受的是屁股火辣辣的痛,那是被望舒拖进院子时在地上磨的。 一个大老爷们儿被个姑娘像拽萝卜似的拽进院子,那画面,想想也是感人。 姬尚青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哪一日如今日这般“受尽折辱”,气得哮喘症都犯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该远远地避着他,免得触了他的霉头,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怕死地往前凑。 “亲家老爷啊!亲家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啊啊……” 甄氏瘫坐在桐院的门口,一手扬着帕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亲家老爷……你要替我们做主啊……你快出来看看瑶姐儿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啊……瑶姐儿是她姨……她就敢动手打瑶姐儿……她目无尊长啊……” “哟,谁目无尊长呢?” 乔薇含笑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身后,甄氏转过身来,望向夜色中携手走来的一对璧人,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乔薇身侧的男人吸引了。 这是甄氏头一次见到姬冥修,不知该怎么形容,素白长袍,身形高大,像画上的谪仙似的,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尊贵无比的气质,脸上带着一张半脸面具,甄氏的视线只是堪堪扫了一眼,便被两道犀利冰冷的视线看得浑身打起了哆嗦,她赶忙望向了别处。 他既与乔薇一块儿,也就不难猜出他的身份了。 早听大梁朝的权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还没话呢,那股子气场就压迫得她没法子喘气了。 乔薇缓缓地走到她面前,笑吟吟地道:“刚刚不是告状告得挺欢吗?怎么不告了?” 是啊,怎么不告了? 亲家老爷病倒了,不是还有这位大少爷吗? 他与兰儿一块儿长大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必定会替兰儿的妹妹做主的! 念头闪过,甄氏忽然就有底气了,站起身来,望向姬冥修道:“大少爷,你要替瑶儿做主啊!” ------题外话------ 本想一口气写完荀家这一段,看来还有个很很的尾巴,明一定解决。 然后明,万更:—D 【223】乔妹身世,那年真相 “谁?”姬冥修云淡风轻地问。 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冷淡,偏甄氏眼力不行,耳力也不济,甄氏当他真在询问自己呢,忙激动地道:“瑶儿,瑶姐儿,我女儿!你……你堂妹啊!”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我堂妹都姓姬,何时冒出个姓荀的?” 甄氏觉得这话莫名耳熟,是的了,那臭丫头讥讽瑶儿不是她姨母时也是这么来着,“我姨母是大梁朝的公主”,怪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话的口吻都一模一样! 甄氏不甘地瞪了乔薇一眼,挤出两滴眼泪,泫然道:“大少爷,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你就算不承认瑶儿这个妹妹,你也……你也……你也想想兰儿啊!她可是你从与你一块儿长大的!这等情分,哪里是什么半路杀出来的女人能比的?” 她这话时,怨恨的眼神有意扫过乔薇的脸,只差没指名道姓了。 乔薇十分无辜地摊手,她可不是半路杀出来的女人啊,她出生没多久便与冥修定亲了,那时候荀兰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呢,真论半起来,荀兰才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才对。 不过甄氏竟敢当着她相公的面,如此肆无忌惮地告她黑状,怕是尝过告黑状的甜头涨了胆子吧?让她猜一猜,整个姬家还有谁会理会甄氏? 啊,她千娇百媚的公爹。 她都在门口嚎了半了,她公爹只要不是聋子就该听见了,却依旧没派人出来回应,她以为这是个什么意思?需要她更卖力哭一哭的意思? 乔薇好笑地看着甄氏,甄氏被她的笑看得头皮发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看?有这么看长辈的?!” 乔薇笑道:“我看你是向谁借了胆子,竟敢四处告我的黑状。” 甄氏心虚地捏了把冷汗,随后强行挺直了腰杆儿道:“那是黑状吗?难道不是你做的不对?” 乔薇挑眉:“对不对,你问我相公好了。” 甄氏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告状呢,被这丫头一打岔,话题都跑远了,忙又看向姬冥修道:“大少爷,是这样的,瑶儿她今日什么都没做,乔氏她便拿着两个瓶子,死活逼着瑶儿承认是她的,瑶儿怎么会做那种事呢?她是最善良不过的人,瑶儿都了好几次她不知道了,乔氏不买账,将瑶儿一顿毒打,强迫瑶儿认下了所有罪状!大少爷你看看,她这么对瑶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确实过分。”姬冥修淡淡点头,“那依照荀夫人之言,应当如何处置呢?” 甄氏喜得差点懵了,好半才回过神来,唾沫横飞地道:“当然是要把关进祠堂,饿她个三三夜!让她将《女则》《女诫》卷抄百遍!好生修炼自己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有哪个姑娘家是像她那样儿的?动不动把姨母摁在地上,动不动把个男人举起来!连带着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想象了一下几个壮汉都抱不住的姬尚青,却被望舒像拖萝卜似的拖进了院子,甄氏越发觉得自己的在理,哪个姑娘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比男人还男人,那还是女人吗? 乔薇抿住翘起来的唇瓣,不仅告她的黑状,连望舒也捎带上了,冥修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儿控,甄氏啊甄氏,你好自为之吧。 乔薇看着甄氏笑了笑,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桐院。 甄氏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诶,大少爷!你看呐!她就这么走了!我话……你话还没完呢!” “府里倒的确有个祠堂,早些年一个值夜的丫鬟掉进井里淹死了,过后那个祠堂便有些闹鬼,在里头住过的人,都自己看见了水鬼。水鬼要投胎,都必须先拉个新的水鬼,大概那个水鬼就是在找替身,好让自己往生吧。” 甄氏听得心里毛毛的,她不会承认,她生平最怕鬼了。 “荀夫人觉得那个地方怎么样?”姬冥修问。 “啊?”甄氏一怔。 姬冥修含了一丝清淡的笑意道:“关进那里,抄写《女则》《女诫》,饿个三三夜,让水鬼日夜折磨,这个可合荀夫人心意?” 哎哟哟,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比姬家的老爷上道多了,她找姬家的老爷告状,对方虽是许了她好处,却舍不得处罚那个丫头,还是大少爷好啊,不仅要罚,还把人罚进闹鬼的祠堂,哎哟哟,哎哟哟,她简直要乐死了! “荀夫人?”姬冥修看向她。 甄氏想忍住笑意,但眉梢眼角都是笑:“好好好!大少爷想的周到,就听大少爷的!” 姬冥修道:“这么荀夫人是同意了?” 甄氏点头如捣蒜:“同意同意!”一百个同意!一千个、一万个同意! 姬冥修对桐院的守门婆子打了个手势,婆子领着另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走上前,一把摁住甄氏。 甄氏大惊:“你们干嘛?” 守门婆子道:“送你去祠堂啊!” 甄氏慌张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不是我!是你们少夫人!” 守门婆子想也不想道:“就是你!” 甄氏煞白着脸望向姬冥修:“大少爷!大少爷你快和她们,她们弄错了!” 姬冥修淡淡地挑了挑眉,严肃的神色中掠过了一丝不经意的戏谑:“荀夫人自己答应的,她们何错之有?” “你……”甄氏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这子不是比他老子强,是比他老子还护着那丫头!她不就是告了几句状,他竟让人把她关起来!“我是姬家的客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姬冥修淡淡地拢了拢宽袖:“本少主可没承认过你是客人,拖下去。” “是!”守门婆子应下,与两个同伴一并将甄氏拽去了祠堂,为防甄氏大喊大叫扰了府中清净,守门婆子脱了自己的臭袜子,塞进甄氏嘴里,甄氏当时就被臭晕了…… 乔薇进屋时,姬尚青已经睡下了,真睡假睡不得而知,总之眼皮儿是闭上的。 离欢蛊对身体的副作用是极大的,沐将军年轻,抗得过去,姬尚青半病的身子,哮喘症又犯了,其实是很致命的。 乔薇给他施了一次针,又留了药方,让下人熬了,唤醒他让他服下去。 这次的事闹得实在尴尬,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公爹怕是都没脸出去见人了,但这该谁呢?到底,还是怪他自己。善良是种美德,可一味的心软,引狼入室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荀兰把姬家闹得鸡飞狗跳,全家人都恨死了姓荀的,就公爹不长记性,放了她们入门,还交代她们以礼相待,结果,就被另一个姓荀的给坑了。 在把荀家人接进府里的时候,公爹没料到自己一时的心软会给自己带来这等灭顶之灾吧? 想来通过这一次的教训,他应该也认清了现实,不敢再随意心软了。 …… 姬家的祠堂在南府之南,一处最荒凉的后山,早先这儿也曾光鲜亮丽,有花园一般的风景。 关于闹鬼的传言,姬冥修并非信口开河,这儿确实曾溺死过一个丫鬟,那之后,也确实传出了闹鬼的谣言,只不过经查证,只是一只觅食的野猫罢了,后面在族里新修了个大祠堂,这儿便空置了。 甄氏被推了进去,大门在她身后紧紧地合上,落了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甄氏死命地拍打着门板,奈何没有回应。 冷风吹过,甄氏打了个寒蝉。 今晚月色不错,借着清润的月光,甄氏看清了院中的摆设,南边靠墙的位置便有一口圆井,井口光秃秃的,又阴森森的,甄氏怔怔地看着,总感觉下一秒里头就要爬出一个满头长发的白衣厉鬼来。 甄氏吓得半死,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屋子。 屋子倒是拾掇得整整齐齐,被褥棉絮一应俱全。 甄氏跳上床,将自己捂进了被子,脑袋也死死地捂在里边,冷风刮着窗棂子,窗棂子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乍一听去,像是女子的低鸣。 甄氏害怕得浑身颤抖。 咚咚咚,有人叩响了房门。 甄氏吓得心脏都险些跳出了嗓子眼。 咚咚咚。 声音还在继续。 甄氏不敢出声。 她不在,她不在,别来找她,别来找她…… “夫人,是我,你在里头吗?” 是一道温柔而甜美的声音,听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甄氏觉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将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一双因害怕而微微泛红的眼睛:“你是谁?” “我是喜月啊,我听他们把夫人关起来了,特地来给夫人送点吃的。” 喜月,原来是喜月,喜月是她的陪房丫鬟,这次随着她一块儿来了京城。 甄氏松了口气,起身给喜月开了门。 喜月穿着一条枚红色的薄纱长裙,腰肢盈盈一束,手臂细腻的肌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胸口也拉得极低,微一俯身,能看见诱人的风景。 喜月描绘了精致的妆容,眉心点了朱砂,美的不可方物。 “夫人,这是你最爱的枣仁糕,尝尝吧。”喜月笑着打开了食盒。 甄氏拿起了一块枣仁糕,如释重负地道:“唉,你不知道我都吓死了,听这地方儿闹鬼,你敲门的时候,我还以鬼来了呢。” 喜月浅笑嫣然。 甄氏若有所思道:“话喜月我好像……许久没见你,你随我来了京城之后,到底去哪儿了?” 喜月笑了笑:“我被夫人送去后山挖竹子了,夫人不记得了吗?” 甄氏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了这一段记忆:“啊,我想起来了。不过你在后山挖竹子,怎么挖到京城来了?” 喜月温柔地笑道:“我走来的呀。” “哦。”甄氏觉得喜月的解释合情又合理,咬了一口枣仁糕,眉头一皱,“味道怎么这么怪?” 喜月道:“怪吗?是用后山的竹子做的,里头还有竹鼠呢。” 喜月话音一落,食盒里爬出了几只老鼠,甄氏吓得花容失色,一把站了起来! 甄氏仓皇失措地看向喜月,喜月嫣然一笑,微风迎面吹起,吹得她发丝与轻纱猎猎起舞,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笑着走向甄氏。 甄氏惊恐地看着她,忽然想起喜月许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是她造成的,喜月怀了老爷的孩子,她眼红,便叫喜月去后山挖竹子,寒地冻的,喜月动了胎气,一尸两命。 喜月既然已经死了,那么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喜月”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甄氏颤抖着问。 喜月嫣然一笑:“替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报仇啊。” 罢,喜月扬起匕首,一把扎进了甄氏的心口! 甄氏浑身一抖,睁开了眼,望望顶上的房梁,摸摸冷硬的床铺,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噩梦了,喜月死了那么多年,可每每在梦中,她都想不起来她已经过世了。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甄氏拿出帕子,擦了浑身的冷汗。 居然把她关在这种鬼地方,真是过分! 咚咚咚,门外又响起了叩门声。 甄氏一个咯噔,抄起了地上的凳子。 “娘,是我!” 荀青瑶低低的声音自门缝传来。 甄氏吞了吞口水,问道:“瑶儿,是你吗?” 荀青瑶道:“是我,娘,你给我开门!” 甄氏给荀青瑶开了门,荀青瑶两手空空地进了屋,她穿着斗篷,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紧张地看了看外面,确定四下无人,才又合上了门:“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甄氏心有余悸道:“娘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喜月回来找娘索命了。” 荀青瑶摸了摸她的脸:“娘,你是最近太操劳了,我们走吧。” 甄氏一惊:“走?走去哪儿?” 荀青瑶道:“回姑苏啊!女儿犯下了此等大错,姬家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与其等他们动手,不如我们先走,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后门今晚无人看守,我们可以从后门溜掉。” “可是……”甄氏犹豫。 荀青瑶跺脚:“别可是了,娘,赶紧走吧!等姬家人发现,我们想走都来不及了!” 甄氏着急道:“我买的那些首饰呢,要带走的啊!” 那都值老多钱了!要是落在姬家了,她会肉痛死的! 荀青瑶晃了晃右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包袱:“娘,我全都带上了,你看!” 甄氏笑着拍了拍胸口:“带上了就好,咱们走吧!” 荀青瑶点头:“好!” 甄氏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个什么样。 母女俩携手出了旧祠堂,不知是不是被噩梦吓腿软的缘故,甄氏总觉得自己走不动。 荀青瑶挽住她的手,声道:“娘,快走啊,都快亮了,那时再走就走不掉了!” 甄氏也想快啊,可两条腿儿跟灌了铅似的,一步都迈不动,就算费劲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堪堪走出一步的距离,那慢动作,看得她自己都要崩溃了。 这儿离祠堂这么近,会不会喜儿的魂魄也在附近? 荀青瑶道:“娘,别回头!” 为什么不能回头?难道后面有什么吗?甄氏一边害怕一边又架不住心底的好奇,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她的胆儿都差点吓跑了! “喜月!”她大叫。 荀青瑶就道:“瞎什么呢,娘?” 甄氏揉揉眼,指着后边的一道黑影道:“喜月!是喜月!她来找我了!” “娘,你弄错了,那只是一道树影,别紧张了,那个不是喜月。”荀青瑶捧起甄氏的脸,“你看看我,我才是喜月。” 甄氏定睛一看,荀青瑶的脸果真变成了喜月,那一刻,她发誓她的胆真的开裂了。 喜月扬起一把大斧头,朝她的脑袋砍了过来! 甄氏“啊”的一声,滚到了地上,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那个阴森森的房间,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一片凉薄的白色。 刚刚又是一个梦! 梦里套着梦,太吓人了! 甄氏浑身被冷汗给浸透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唤个丫鬟进来,又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关进姬家的祠堂了,哪儿还有什么人使唤? 口渴得要命,她摸到了桌上的茶壶,打开壶盖想看看有没有水,却忽然从里头窜出了一只老鼠。 “啊——” 甄氏吓得跑出了屋子,跑到门口,门被打开了,是从外头开的,荀青瑶穿着与甄氏睡梦中一模一样的斗篷,打着灯笼站在那里。 甄氏只看了一眼,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翌日,气晴好。 乔薇是被碧儿与烟儿的笑声吵醒的,起身穿了衣裳,问二人府里究竟又有了什么喜事,烟儿抿唇笑道:“夫人去桂香院看看就知道了。” 乔薇洗漱完,穿戴整齐去了桂香院。 桂香院乱哄哄的,老远便听见甄氏的咆哮,什么“滚开滚开都滚开”,“拿走拿走都拿走”。 乔薇走到门口,一个盒子飞了出来,乔薇抬手接住,好家伙,这不是宝林斋的盒子吗?甄氏怎么舍得把它给扔了? 乔薇打开了盒子,里头居然还有宝林斋的红宝石金饰。 “滚!我不要!拿走!” 甄氏魔怔了似的,把所有东西打翻在了地上。 乔薇眉梢一挑,抓住了路过的翠:“她这是怎么了?” 翠害怕地道:“奴婢也不知道荀夫人是怎么了,昨夜奴婢陪荀姐去祠堂探望荀夫人,荀夫人一见到荀姐便晕了,醒来之后就这样了。她把荀姐的脸都抓花了,什么……荀姐是喜月那狐狸精变的……连荀姐给她拾掇的首饰她也不要,什么都是耗子变的……” 碧儿偷笑:“她是被鬼附身了吧?我听祠堂闹鬼的。” “那种胡话你也信?”乔薇进屋看了甄氏,甄氏明显是被吓坏了,一时半会儿估计缓不过来,被关个祠堂就吓成这样,啧,做过不少亏心事吧? 咎由自取。 乔薇懒得搭理甄氏,带着碧儿回了青莲居。 当日,甄氏便拉着儿子坐上了回姑苏的马车,不仅李氏买给她的那些首饰不要,连荀青瑶也被她一脚踹了下来! 荀青瑶没被乔薇踩成重伤,倒是被亲娘踹断了肋骨。 下人们手忙脚乱,又是请示老夫人,又是请示少夫人,又是请示李氏,折腾到黑,才总算把这倒霉的一家子全都送上了回姑苏的马车。 梅香四溢的青莲居,乔薇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身旁是难得忙里偷闲的姬冥修。 姬冥修握着她的手,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两只,眼底有藏不住的宠溺。 乔薇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没了碍眼的,空气都清新了。” 姬冥修戏谑道:“要不要庆祝一下啊,乔帮主?” “要!”乔薇一口道:“你自己的,不许反悔。” 姬冥修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她的耳垂瞬间着了火,红得几乎能够滴出血来:“在家里坐不住了是不是?” 乔薇耳朵烫烫的,心口酥酥的,红着耳朵嗯了一声,她都好几没出门啦,已经快要忘记京城的繁华是个什么样了。 姬冥修弹了弹她脑门儿,宠溺一笑:“去换身衣裳。” “真出去啊?”乔薇道。 “不想去?”姬冥修问。 乔薇站起身:“去去去!两分钟!” 姬冥修与她相处多了,大概也明白分钟是个什么概念,在心里数了数,果不其然,没数完她便穿着清爽的宝蓝色短袄与素白长裙走了出来。 色有些晚,便没带两个家伙,手挽手地出了门。 大街上摆满了年货,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乔薇心情好,看什么都想要,对联、年画、福字、彩灯……各挑了些,燕飞绝在她身后,两只手全都抱满了。 燕飞绝幽怨地道:“我,你能不能别买了?待会儿来个刺客什么的我告诉你,我都没手打架了!” 燕飞绝乌鸦嘴刚一完,“刺客”便从巷子里走出来了,这刺客不是别人,正是与燕飞绝几次交手的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被姬冥修的毒箭伤到,服下解毒的药丸后已无大碍,不声不响地跟在三人身后。 乔薇在前方挑选着年画,姬冥修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他眸光一动,抚了抚乔薇的背:“我肚子有些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乔薇一笑:“好啊!你想吃什么?” 姬冥修瞅了瞅对面道:“那家酒楼的羊蝎子不错,你先进去等我,我去附近给望舒景云买两串糖葫芦带回去。” “好!”乔薇不疑有他,进了斜对面的一家酒楼。 姬冥修带着燕飞绝拐进了巷子,哪知对方并没有追上来,而是脚步一转,进了酒楼。 燕飞绝傻眼:“啥情况啊这是?” 姬冥修的眸光凉了凉:“我们一直都弄错了,他跟踪的人不是我,是薇。” 除去上次偶遇黑袍之外,其余三次他都与乔薇在一块儿,他有想过对方可能是针对他们之中的任意一个,但更多的以为是自己,毕竟乔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千金姐,没可能惹上隐族的势力。 黑袍男子进了酒楼。 乔薇要了一间二楼的厢房,点了个羊蝎子火锅,坐在窗边,欣赏路边的风景。 黑袍男子一步步走上楼梯。 店二笑道:“客观,楼上满客了,您请到下边儿坐!” 黑袍男子没理他,店二想去拽他,可一触碰他浑身的煞气,便悻悻地抽回了手。 黑袍男子走上了二楼,来到乔薇的厢房门口。 乔薇伸了个懒腰,一转眼,见燕飞绝站在楼下朝她挥手。 她也挥了挥手:“怎么了?” 人声鼎沸,将她的话音淹没。 燕飞绝焦急地用左手砍了砍右手。 乔薇不懂。 燕飞绝挠头,往右指了指。 乔薇往右一看,看到了摆在几上的几个梨子,笑道:“你要吃梨子啊?我拿给你!” 乔薇转身,去几上取梨。 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一瞬间,黑袍男子来到了门口,对街的一家青楼,姬冥修站在窗口,手持破神弩,目光凛冽地看着他,手指扣动了扳机。 咻的一声,箭矢飞了起来,飞入乔薇的厢房,自乔薇的背后一闪而过,直直射向黑袍男子的心口。 黑袍男子侧身拂袖,箭矢打中了顶上的吊灯,巨大的吊灯坠了下来,蜡烛倒了一地,大堂一片混乱。 黑袍男子冷冷地看了姬冥修一眼,咬牙,拂袖而去! 姬冥修的身后,一对浑身赤裸的男女将自己捂在棉被中,瑟瑟地发抖,他们本在风流快活,谁知怎么突然冲进来一个男人,拿着军营才有的弓弩,一身的肃杀之气,把他们吓得救命都忘记喊了。 “给,你的梨。”乔薇将梨子抛给了燕飞绝。 谁要吃梨了? 燕飞绝接住梨子,咬了一口,唔,真嫩! …… 酒楼的混乱之是一时的,很快便被能干的掌柜带人清理干净,燕飞绝趁人不备拿回了那支箭,偷偷往柜台放了一个元宝,以作补偿。 这儿羊蝎子火锅是红汤麻辣味的,辣得乔薇热汗直冒,却大呼过瘾。 姬冥修不吃羊肉,吃了几口菜,一大锅羊蝎子,尽数进了乔薇与燕飞绝的肚子。 乔薇饱得走不动路,托着个肚子,靠在姬冥修怀里。 姬冥修搂住她腰肢,将她连提带抱地扶下了楼。 马车很快抵达了姬家,乔薇揉揉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额头抵在他胸口:“走不动。” 姬冥修抱着她下了马车。 她双手圈住他脖子,脑袋枕在他肩上,整个人都被一种的幸福包围着,脸上红润润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姬冥修将她抱回了青莲居,孩子们已经睡了,院子一片静谧,守门的婆子见大少爷亲自将少奶奶抱了回来,惊得嘴巴都差点合不上。 乔薇半路都想下来了,没人弄弄就算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还是很要帮主的威严的! 奈何姬冥修就是不松手,愣是将她抱进屋子,放到了床上:“你先睡。” “嗯?”乔薇眨眨眼,“你不睡吗?” 姬冥修替她脱了鞋子,把她塞进柔软的被窝:“我还有点事,出去一趟。” 乔薇点点头。 姬冥修给她掖好被子,又去隔壁屋看了看两个睡得香甜的孩子,转身出了青莲居。 停了两日的大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乔峥送走最后一个灵芝堂的客人,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正要招呼伙计关上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燕飞绝坐在外车座上,打了个呵欠。 车帘被掀开,姬冥修走了下来。 乔峥先生一怔,随即古怪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撇下我女儿,一个人跑到灵芝堂来了?你到底是和我女儿过日子,还是和我过日子啊?” 姬冥修淡淡地走到他面前,月光自姬冥修身后照来,他高大的暗影,一下子铺满了整个大堂,大堂的气氛就是一滞。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姬冥修肃着脸问。 乔峥道:“什么什么事瞒着你?” 姬冥修语气低沉:“薇的身世。” 乔峥就是一噎:“她、她身世?你什么啊?我都听不懂。”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道:“南楚神将府带了个很厉害的护卫,那个护卫不是南楚人,也不是大梁人,他跟踪了薇好几次,我想请问岳父大人,薇一没出过京城,二没去过南楚,她是怎么惹上那么厉害的人物的?” 乔峥面色一变:“他去找薇了?他有没有把薇怎么样?” 姬冥修眯了眯眼:“你果真知道?” 乔峥意识到自己漏了嘴,忙咬紧了嘴皮子,背过身子,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姬冥修看了那伙计一眼,伙计识趣地退下,燕飞绝无聊地跨过门槛,从外头给二人合上了门。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乔峥再隐瞒也毫无意义了,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道:“我没想过真有这么一,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一直没人找上门来,我便以为是青鸾错了,那些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姬冥修狐疑地蹙了蹙眉:“岳母一开始便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乔峥点点头。 姬冥修道:“那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乔峥道:“是她老家的人。” 姬冥修眸光微微一动:“她是隐族的?” “隐族是什么?”乔峥问,他并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江湖传闻,也就没听过隐族一了。 姬冥修解释道:“一个地方,那个黑袍男子就是隐族的,你不知道你妻子的来历吗?” 乔峥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一定要知道吗?” 乔薇的娘是隐族人,这麻烦可就大了,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世外之人进入过隐族,若她当年是被隐族的弟子带走的,那么想把她找到,几乎是痴人梦了。 想到了什么,姬冥修问道:“你这些年一直坚定她还活着,为什么?” 乔峥垂下了眸子,低低地道:“她没那么容易死,我当初碰到她的时候,她身上被人砍了七八刀,血都快流干了,但拼着一口气,她活过来了,她是从阎王殿爬回来的人,她怎么可能轻易地命交出去?她都还没找到自己的孩子,没听薇叫她一声娘,她怎么舍得死掉?” 这个信息很重要,沈氏是被人追杀的,那么沈氏在隐族过得想必并不太平,这些年,那伙人被肃清了没有,若是没有,那么薇回去,岂不是很危险? “她有和你提过她的仇家吗?”姬冥修问。 乔峥摇头:“没有,她只,将来有一,他们可能会来找薇,要是薇嫁入姬家就好了。” 姬冥修眉心就是一跳:“嫁入姬家当真是你们算计的?” 乔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避重就轻道:“别的那么难听,我女儿明明不想嫁给你,也不知是谁抢了婚书,各种诱惑我点头答应的!” 姬冥修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乔峥被看得头皮都要炸了,无奈地道:“罢了罢了,我就是了!当年的亲事确实是薇她娘算计的!她给皇后下了蛊,皇后身子不适,全下只有她能治,她要挟皇后,治你可以,先给我女儿和姬家少主定一门亲。” 姬冥修黑了脸。 这胆子! 都要挟到皇后的头上了! 乔峥没的是薇她娘原本是想要挟皇帝的,他怕不过,好歹了半她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改成要挟皇后了 姬冥修深吸一口气,不是亲耳听到,他大概不会相信那一场亲事竟是岳母大人的手笔:“岳母大人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让太子娶了薇?” 乔峥很认真地想了想:“是啊,我也很纳闷呢,明明太子妃更好嘛……” 姬冥修彻底黑了脸,和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 月黑风高,一道矫健的身影翻过了高墙,诡异而又敏捷地溜进了青莲居。 男主人不在,很好。 女主人睡着了,很好。 两个屁孩也打起了呼噜,非常好。 教主大人勾起邪魅的唇角,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后一只蛊虫飞了过来,蛊虫在每间屋子转了转,随后扑哧着翅膀,在望舒与景云的窗外徘徊不前。 教主大人眯了眯眼:“本座的面具在这里?” 没错,教主大人的黄金面具被乔薇带回青莲居,一眼就被望舒看中了,望舒将面具要了过来,装进了自己金光闪闪的百宝箱。 望舒睡在金光闪闪的豪华大床上,一只腿压在哥哥的身上,均匀地打着呼噜。 教主大人来到了门口,轻轻地拉开了一条缝隙,正要进去,就见两道白眼如闪电一般窜了出来,是大白与白。 教主大人邪魅的眸子眯了眯:“云貂啊……” 大白与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特别特别凶悍! 教主大人从怀里掏出两颗香喷喷的毒丸,十分友好地丢在了地上。 白一口将毒丸塞进了嘴里! 哇! 好好吃!比它吃过的糖糖都要好吃! 帅哥哥是好人哟! 大白见白吃得欢,也一口将毒丸塞进了嘴里,随后大白两眼一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一只白被贿赂了,一只白被毒倒了,教主大人的窃回面具计划进行得十分顺畅。 教主大人笑着看了白一眼,白乖乖地坐在地上,卖萌地看着他。 教主大人抬起手,就要将门拉开,这时,被尿尿憋醒的望舒一骨溜儿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憋不住了,憋不住了,要尿了! 望舒一手捂住屁屁,飞快地朝门口跑去,嘭的一声推开门! 站在门后的教主大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突然打开的门板拍进了墙里! ------题外话------ 万更送上 差6票500,今破了吧! 明,万更继续。 * 推荐昕玥格的种田文《农门辣女:媒婆俏当家》 穿越成农家丑胖子怎么办? 沈瑶发誓:就算丑,也要当个有钱的丑胖子! 于是,戴上红花穿起红袍,扭着腰当起媒拉纤媒婆: 东家姑娘美,西家伙帅,红线一牵,洞房一进,媒人礼哗啦啦跑进兜兜里。 ** 夜黑风高热被窝,沈瑶数着银子唱曲儿:媒婆好媒婆俏,能挣钱来能泡哥儿~相公,来洞房! 【224】一更 望舒尿完尿回来,一眼看到地上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她眼睛就是一亮,拾起来,进屋,放进了自己的百宝箱。 于是继黄金面具被望舒占为己有后,教主大人拉风的黄金匕首也成为望舒的私有物了。 院墙外,阿达尔严阵以待,鉴于教主大人吹笛子把一帮手下全都吹成重伤,手下们什么也不肯再随教主出生入死了,毕竟出生入死是个口号,谁特么真上赶着送死啊? 阿达尔独自一人守在院墙下,忽然间,一道黑影翻过了墙头,他的身形变得十分诡异,简直就像个纸片人,他漂亮的鹅蛋脸,也好想成了国字脸。 阿达尔:“你被门给夹了吗?” 教主大人:你怎么知道啊?! 还把美丽又拉风的匕首弄丢了,可恶的姬家人,他一定会回来的! …… 寅时四刻,姬冥修忽然被一阵心悸惊醒,他捂住仿佛在膨胀的胸口,额角渗出了汗水,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药瓶,倒了两粒药丸吞下。 乔薇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胸口道:“怎么了?” 姬冥修看向她,轻轻一笑:“没事,我要上朝了,你再睡会儿。” 乔薇抬袖,擦了擦他额角的汗水:“你哪儿不舒服吗?” 姬冥修轻声道:“做了个噩梦。”着,将乔薇的手塞回了棉被,给乔薇掖好被角,“睡吧。” “嗯。”乔薇乖乖地点头,闭上了眼睛。 姬冥修掀开被子下了床,洗漱完毕,穿上朝服,临走时步子顿了顿,拉开抽屉,拿走了那个药瓶。 乔薇睁开眼,看着被他一连动了两次的抽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南楚使臣即将离开大梁,皇宫与礼部全都忙碌了起来,钦监也挑了个黄道吉时,欲在城门恭送南楚使臣。 许是连日操劳,皇帝积劳成疾,染了风寒,休朝三日,姬冥修进宫探望了皇帝,见皇帝并无大碍之后策马去了四合院。 易千音与凤倾歌已经双双抵达四合院了,起来也是姬冥修运气好,二人恰巧在京城附近办事,收到燕飞绝的密信,立刻放下手头的事,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少主。”二人抱拳行了礼。 姬冥修微微颔首,带着三人进了书房。 易千音施展秘术假扮乔峥后,遭到反噬,闭关了整整一月,最近才重出江湖,尚不知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少主连夜召他与凤倾歌前来,十分的蹊跷。 他看向姬冥修,不解地问道:“少主,急召我与凤倾歌前来,可是又有什么任务?” 姬冥修淡淡地嗯了一声:“比较棘手,所以把你们都叫来了。” 凤倾歌妩媚一笑,如花似玉的容貌像一朵艳丽的秋棠,瞬间开出了满室芬芳:“少主,你可好久没叫我了,又是哪个男人欠收拾了么?” 姬冥修淡道:“倒是的确有些欠收拾,但恐怕媚音仙子收拾不了。” 凤倾歌甩着芬芳的帕子哼了哼:“除了少主,世上就没我凤倾歌收拾不了的男人。” 姬冥修顿了顿:“收拾他一个也没用。” 凤倾歌挑眉:“少主你是要屠人家满门?” 燕飞绝开口了:“那家伙的满门在哪儿还不知呢,怎么屠啊?” 易千音道:“听起来,少主是遇上十分棘手的人物了。” 姬冥修的眸光落在凤倾歌的身段儿。 凤倾歌认识姬冥修这么多年,从姬冥修是个毛头子便陪在他身边了,他可从没拿这种赤裸裸的目光看过自己,凤倾歌一时玩心大起,妩媚地抛了个媚眼:“少主,您这么看着人家,莫非是终于对人家动心了?人家可是等了你好多年……” 姬冥修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凤倾歌噎住,少主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吧?搞什么鬼,她最近可刚迷上了个和尚,答应那和尚洁身自好,只宠他一个的! 姬冥修朝易千音招了招手,易千音上前,姬冥修吩咐了几句,易千音会心一笑:“原来如此,千音知道了。” 易千音走向凤倾歌,凤倾歌古怪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易千音一把将凤倾歌扛了起来,凤倾歌大叫:“喂!臭子!你干嘛?你反了了?放老娘下来!老娘在外风流快活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啃脚趾头呢!把老娘放下来!放下来——” 一个时辰后,凤倾歌回到书房了,不过,已经不是原先的样子了。 燕飞绝怔怔地看着她,手里啃了一半的梨子都掉了下来。 凤倾歌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扮嫩啊?” 易千音提醒道:“你话文静点,动静太大了,人皮面具会掉的。” 凤倾歌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不喜欢在脸上戴一张别人的脸,总觉得闷闷的不大舒服,但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她想,就算是戴上一年,她也是乐意的。 她妩媚地看向姬冥修,羞嗒嗒地问道:“少主,人家美不美?” 姬冥修欣赏地看着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美。” 凤倾歌恣意地笑了,摸摸自己的新脸,难掩喜悦地问道:“这是谁的脸啊?这么好看。” 姬冥修含笑道:“一个大美人的。” 凤倾歌就是一怔,黑下脸来:“不会是你的梦中情人吧?你把我打扮成你梦中情人的样子做什么?!该不会你和她吵架了,她不理你,你就拿我当了替身吧!少主你这样可是非常过分的!我凤倾歌从来都讲究两情相悦,做人替身这种事……” 姬冥修站起身:“马车上。” 凤倾歌撇撇嘴儿,一行四人上了马车。 …… 青雀街是京城最重要的街道之一,位于姬家以南,从大房出门去城中心,青雀街可以是必经之路。 黑袍男子照例等在这边,他等了许久,不见乔薇从府里出来,正寻思着今日是不是又要扑空之际,一辆姬家的马车自大门缓缓地驶出来了。 车内传来一男一女的谈话声,像是姬冥修与乔薇的。 黑袍男子危险地眯了眯眼,闪进一旁的巷子,待到马车从巷口驶过,他飞上屋檐,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马车停在了长流街,姬冥修进了一家书斋,燕飞绝坐在马车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鞭子。 不多时,乔薇挑开了帘幕,燕飞绝给了她一个凳子,她踩着凳子走下地,进了一旁的脂粉铺。 那间脂粉铺前后是通的,由后门出去,不会惊扰到马车上的燕飞绝。 燕飞绝虽不可怕,但那个姬家的少主,着实有些可恶。 黑袍男子飞下屋檐,落在后门口,后门也连着一条街,只是没有长流街这般热闹。 黑袍男子进了脂粉铺,一步步走向乔薇。 “这个?”乔薇问掌柜。 掌柜笑着道:“姑娘好眼光,这是咱们铺子新出的玫瑰膏,抹在脸上啊,保你皮肤好得跟十岁的姑娘似的!价钱也不贵,一瓶才六两银子。” 乔薇从怀里掏出两个元宝:“不用找了。” “是,是!多谢夫人打赏!我再送夫人一盒雪花膏、一盒口脂!”掌柜笑眯眯地打包了一大堆东西,递到乔薇的手上。 乔薇撞进了荷包,转身就要自前门出去,却忽然,被人扣住了手腕。 “你谁……” 然而不等她把话完,黑袍男子便拽着她奔出了后门。 一切发生得太快,铺子里的伙计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待到燕飞绝跳入店铺,问我家夫人去了哪儿时,掌柜的才指着后门道:“刚刚有个男子,将一个娘子拉走了,那个是你家夫人吗?” 燕飞绝奔出了后门,望着拼命拉扯的二人,一记飞镖打了过去! 黑袍男子拂袖一挥,挥开了暗器。 乔薇暗暗瞪了燕飞绝一眼,暗器有毒,就不怕伤到老娘么?你能不能先把人拉开再使暗器? 黑袍男子一手拽住乔薇,一手接住了一枚燕飞绝的暗器,冷冷地道:“燕飞绝,你不是我对手。” 燕飞绝笑道:“哟呵,知道你爷爷的名字呢!你是哪儿的龟孙子?赶紧报上名来!爷爷可不想欺负一个无名卒!”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你的飞镖,还给你。”黑袍男子胸有成竹地完,一把将飞镖掷了出去。 燕飞绝一个旋身,自怀中摸出了五枚飞镖,狠狠地射向对方,其中一枚打掉了对方射来的暗器,其余四枚,犹如毒箭,兜头兜脸地朝黑袍男子打来。 黑袍男子紧了紧眸子,拉着乔薇一转,拂袖笼住了暗器,就在他想把暗器尽数打回去时,一道利落的银色身影从而降,持剑刺向了他的手臂。 黑袍男子无奈,将兜住的暗器朝忽然加入战斗圈的易千音打了过去! 易千音单手挑起剑花,将暗器击得七零八落。 黑袍男子看着他的招式,眸子一眯:“五邪剑法?你是魔教的人。” 易千音在他身前六尺处站定,持剑指向他,神色清冷地道:“还算你有点眼力,放了我家少夫人,老子留你一条生路。” 黑袍男子低低地笑了,他笑起来,唇角不见多少弧度,却有笑声传来:“易少教主,你爹在这儿都未必敢与我这般话,你口气不。” 易千音就是一怔,这老家伙还认识他爹? 不对,他都还没自报身份,他是怎么看出他是魔教的少教主的? 他该不会是在套他话吧? 黑袍男子笑道:“早闻易少教主生眉间一粒朱砂痣,美如女子,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易千音摸了摸被风吹乱的刘海儿,心中恼怒,易千音容貌妖冶貌美,就是太美了,时候被奶娘当个姑娘养的,这段往事是易千音一辈子的黑历史,易千音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容貌事,易千音故作没听到,接着他方才的话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别拿我爹吓唬老子!” 黑袍男子讥讽地道:“等你什么时候有你爹一半的功力了,再来我面前叫嚣吧,我与你爹有过一面之缘,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一次,我不和你计较了。” 易千音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双目如炬道:“你可真是大度,但是抱歉了,你抓了我家少夫人,我是不会放你走的,除非你把人留下,否则,今日就是拼死也要给你划上几剑!” 黑袍男子劝诫道:“这又何必?你应该明白,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要是加上这个呢?”姬冥修从胭脂铺的后门走了出来。 黑袍男子的目光落在他空空如也的手上,呵呵道:“赤手空拳,你根本接不下我一招。” “谁是他要接招了?”乔薇一笑,掌心短刀飞旋,一把抵上了他脖子,“老家伙,你对我的防备还是不够深呐!” 黑袍男子的眸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要再看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就有些不过去了:“你们使诈?”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兵不厌诈。” 黑袍男子陡然运足内力,乔薇的刀刃往他脖子处送了送:“老头儿,我劝你别轻举妄动,你的手快,我的刀也不慢,上头还涂满了毒药,见血封喉,不怕死的,就赌一赌,看咱俩究竟谁先得手!” 黑袍男子的余光看了她一眼:“我无意与你为敌。” 乔薇冷笑:“的比唱的好听!无意与老娘为敌,三番四次地偷袭老娘干什么?” 黑袍男子的眼神闪过一丝无奈:“我没有偷袭你。” 乔薇掐紧了他的后颈:“没偷袭?那你跟踪老娘,难道只是觉得老娘长得好看?” 这条街行人不多,却并非完全没有,路过的行人见了这架势,吓得跑开。 黑袍男子看了看不知第几个被吓跑的行人,蹙了蹙眉,沉声道:“姬少主,借一步话。” 姬冥修吩咐道:“易千音,点了他的穴。” “是。” 易千音点了黑袍男子的大穴,扛起他,放到了马车上。 马车还算宽敞,燕飞绝在外头放哨,四人坐在里头,并不显得拥挤。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他:“你接近我夫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黑袍男子被点了穴,浑身上下只一张嘴巴与眼睛能动,他看了乔薇一眼,有些犹豫,易千音戴上手套,从盒子里拿出一枚燕飞绝的毒镖:“少主问你话,你最好乖乖地答,否则,我有好几百种办法,能让人生不如死。” 黑袍男子屈辱地道:“今日落在你们手中,我自认倒霉。” 易千音冷冰冰地道:“那你还不快?” 黑袍男子定定地看向乔薇道:“你还不知道自己娘亲是谁吧?” 乔薇看向了姬冥修,姬冥修镇定地道:“知道,是你们隐族的人。” 黑袍男子微微怔了一下,似是难以置信姬冥修已经猜到了,片刻后,点了点头:“没错,她是我的族人,我这次来,就是想把她的孩子带回去。” 乔薇捏着帕子指了指自己:“你老娘?” 黑袍男子不喜她的称谓,古怪地皱了皱眉。 姬冥修淡淡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带回去?” 黑袍男子冷笑:“我听闻姬少主的孩子也曾流落民间过,那么我敢问少主一句,你又是为何要把你的孩子带回去?” 姬冥修道:“我是孩子的父亲,接他们母子三人回府,本就经地义,你又是她什么人?” 黑袍男子道:“我是她的族人,她体内流着我们族的血统,我们决不允许本族的血统流落在外。” 这样的解释似乎很有服力,可姬冥修没有忘记乔峥的,沈氏初次见到乔峥时浑身是带着重伤的,这明沈氏遭遇过残忍的追杀。 沈氏被带回隐族这么多年都没来找寻过乔薇与乔峥,除非她是真的已经死了,否则,就是她也没有绝对的行动自由。 这种情况下,把乔薇交给她的族人,真的靠谱吗? 这个黑袍男子是敌是友还两,即便是友,他又有那个能力保全乔薇吗? 若是不能,自己把乔薇交到他的头上,不就等于是在让乔薇去送死吗? 姬冥修没问沈氏是否活着,他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姬冥修道:“她母亲虽是你们隐族人,可父亲是大梁人,你们没资格把她从大梁带走。” 黑袍男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若我一定要带呢?” 姬冥修遗憾地道:“那我只能杀了你了。” 黑袍男子冷冷地笑了:“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找她?你们一个个地杀,杀得完吗?” 姬冥修眸光一顿:“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找她?” 黑袍男子道:“了她是我们的族人,我们必须把她带回去。” 姬冥修神色复杂地看向乔薇:“你想回吗?” 乔薇揉了揉帕子:“我想见我娘。” 姬冥修叹道:“很危险。” 乔薇低下头:“我知道,但如果我不去,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黑袍男子的眸中掠过一丝满意。 姬冥修沉吟片刻,望向黑袍男子道:“你带走她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黑袍男子问。 姬冥修道:“我和她一起。” 黑袍男子面色一沉:“不可以,隐族从来没有外族人进入的先例。” 姬冥修深邃的眸光落在他愠怒的脸上,不咸不淡地道:“那我就杀了你,等下一个人来,我再捉了他,他若还是不愿意,那我再杀,一直杀到有人愿意为止。” 黑袍男子冷冷地咬紧了牙关,怎么会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人? …… 黑袍男子离开后,“乔薇”一把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凤倾歌那张风情万种的脸:“憋死老娘了!” 燕飞绝掀开了帘子道:“你真要去隐族?你脑子没毛病吧?那种地方是能随便去的吗?一个无名卒对付起来尚且如此困难了,你还进人家的窝,那儿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高手,你对付得过来吗?” 易千音点头:“我也不赞同少主以身涉险,我可以易容成少主的样子,与凤倾歌同去。” 凤倾歌睨了他一眼:“你别了吧,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都留在京城等我消息,我保证保证把少夫人的娘亲带回来,不论生死!” 姬冥修凝眸道:“隐族是那么好出入的,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沈氏的消息了。” “可是……”三人异口同声。 姬冥修抬手:“都别可是了,我意已决,无需再议。” 三人面面相觑,无奈地叹了口气,少主的性子看似对许多事不在意,可一旦下定了决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 年关将至,灵芝堂的生意又热闹了不少,乔峥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已是午饭的时辰,正要回屋吃点东西,就见乔薇满身风雪地进屋了。 乔峥眼神儿就是一亮:“哟,乖女儿,今儿怎么有空来看爹爹了?” 乔薇的眼神凉飕飕的。 乔峥笑容一收:“怎么了?谁欺负我女儿了?是不是姬冥修那个混蛋?” “吱吱——”珠儿跳了过来,卖萌地打了个璇儿。 乔薇往椅子上一坐:“猴子,一边儿去。” 珠儿撇了撇嘴儿,挺起骄傲的胸脯,打上并不存在的阳伞,牵着并不存在的裙裾,甩了乔薇一个大屁股,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伙计倒了茶来,乔峥摆摆手让人退下,轻声问她道:“怎么了薇?” 乔薇从怀里拿出一方折叠好的帕子,打开后,上面赫然放着一颗棕色药丸,淡淡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乔峥拿起来闻了闻,眸光微滞,不动声色地笑道:“就是普通治疗积食的药。” “真的只是治疗积食的药?” “真的。” 乔薇眯了眯眼,拿过药丸,一把塞进嘴里。 乔峥面色大变,扣住她下巴:“吐出来!快吐出来!” 乔薇闭紧嘴巴,含糊不清地道:“你告诉我什么药,我再吐出来!” 乔峥怒火中烧:“你这丫头,是不是欠揍了?我让你吐出来听见没有?” 乔薇丝毫不为他怒火所慑:“我喊一二三,不我就咽下去了!一……二……” 乔峥大叫:“是冥修的伤药!这药太寒,姑娘家吃不得。” 乔薇摊开指尖,把藏在指缝里的药放回了帕子上。 乔峥一看傻了眼:“你……” 乔薇得意:“兵不厌诈。” 乔峥气得没脾气了。 乔薇又道:“关于他的病情,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别急着否认,我今早上看见他吃药了,以往他都是动用内力之后,才会需要药物压制,可今他什么都没做,就吃了两颗。” “已经吃到两颗了?”乔峥惊讶。 “很严重?”乔薇问。 乔峥道:“这种伤药是用白的血做的药引子,受伤的时候服用半颗就能压住了,他前几日来找我,是服用了一颗。” 乔薇柳眉微蹙:“所以他的伤势一直在恶化?” 乔峥叹气:“恐怕是的。”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为什么会这样?” “他前几次受的反噬太多,这和人疲劳过度是一个道理。”乔峥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内心有些自责,当初若不是姬冥修把唯一一颗两生果让给了他,也不至于弄成如今这样,两生果治愈他的几率在五成以上,算上白的药引,可有七八成把握,但现在—— 乔峥看向乔薇:“你没事吧?” “嗯。”乔薇定定地看着院子里的积雪,“我会治好他的。” 乔峥:“薇……” “一定会的。”乔薇目不斜视地站起身,迈步出了灵芝堂。 雪花渐大,行人纷纷撑起了油纸伞,乔薇不想坐车,一双手捂在兔毛暖手捂中,静静地走在满是积雪的大街上。 忽然,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停在了她的身侧。 乔薇看也没看一眼,举步朝前走去。 马背上的人跳了下来,伸出鞭子拦住了她的去路:“你故意的是不是?” 乔薇缓缓抬起头来,清冷如水的目光落在了沐将军微微泛红的俊脸上:“是你啊。” “当然是本将军了,你以为是谁?”沐将军四下看了看,见她连个随行的下人也没有,回头走到马边,从袋子里取出一把油纸伞,打在了她的头顶,“给。” 乔薇淡淡地睨了一眼:“不用了。” 沐将军在姬家出了糗,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见姬家人了,也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才马背上跳下来与她话,她倒好,甩给他一张臭脸:“喂,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乔薇道:“没人欺负我。” 沐将军不信:“那你拉着一张脸。” 乔薇没话。 气氛有些尴尬。 沐将军望了望,道:“我要走了。” “一路顺风。”乔薇淡道。 这敷衍的语气,恭喜你,你成功引起本将军的注意了! 沐将军清了清嗓子道:“本将军回了南楚,可能再也不会来大梁了,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我让人给你送来,我们南楚的好东西可是很多的。” 乔薇淡淡一笑:“我想要两生果,你有吗?” “有啊。” 乔薇眸光一顿,一把抽出手来,抓住他衣襟,将他抵到了墙壁上:“你什么?把你刚刚的话,再一遍!”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 【225】上隐族,夫妻同行(二更) 沐将军心口砰砰直跳,这个女人居然壁咚他,真是反了了! “话!”乔薇呵斥,“两生果在谁的手上?” 沐将军气鼓鼓地瞪着她,不话。 乔薇掐住了他下巴,沐将军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不要脸的女人,不仅壁咚他,还想强吻他! 乔薇把他水豆腐般的脸儿都掐红了:“话啊,哑巴了?问你两生果在谁手上?” 不要以为用别的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就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无耻的女人! 沐将军的喉头滑动了一下:“隐族。” 乔薇眉心一蹙:“隐族?” 沐将军道:“是啊,你难道不知道两生果原本就是隐族的东西吗?它和云貂一样,都不是四国之物,太师府那一株两生果也是人冒死从隐族偷出来的。” 乔薇想起来了,冥修的确提过两生果是隐族的东西,只是阴差阳错遭人窃取,事后那人遭到了隐族的疯狂追杀,可万幸的是,留了一颗两生果的种子在太师府的孤岛上。 “可两生果二十年才结一枚果子,就算是去了隐族,谁又能保证一定恰巧有可供采摘的果实?” “这个问题,你可真问对人了,要对隐族的了解,全下没人比得过我们沐家了!在隐族有座圣女殿,里头种满了两生花,每年都有花结成果实,这些果实一部分是圣女自己留着吃了,另一部分敬献给他们的部落首领,敬献的日子就是除夕,你运气好的话,除夕前赶到圣女殿,兴许能偷出一两个来。不过我丑话在前头,隐族不是那么好进的,我们沐家认识那儿的弟子几十年了,也没一个人进去过。” 乔薇松开了揪住他衣襟的手:“那你还和我们皇帝吹嘘自己去过隐族?”皇帝都差点吓尿了知道吗? 沐将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政治,政治你懂不懂?” “不懂,也没兴趣懂,不过……”乔薇莞尔一笑,“多谢你的消息了。” 这女人……这女人居然还冲他笑?又想勾引他是不是?他知道的就这些了,再勾引也没更多了! 沐将军道:“你干嘛非要那个东西啊?你一不习武,二没病没灾的,那东西对你没用。”两生果可治百病、解百毒、提升一到三成的功力,可若是寻常人吃了,就和吃了一株人参没多大区别,为了一株人参跑去隐族涉险,不是脑子抽掉了吗? 乔薇垂眸,笑了笑:“一个很重要的人受了内伤,我必须医好他。” 沐将军张了张嘴:“该不会……是丞相大人吧?” 乔薇没承认也没否认,笑了笑,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要是能偷到两生果,我给你也留一颗。” 沐将军嗫嚅道:“我就……不用了。”好吧,他其实想要死了,他是习武之人,两生果对他的效果还是很大的。 “东西给我。”沐将军伸出了手。 “什么东西?”乔妹纳闷。 沐将军一把扣住她手臂,将手伸入她宽袖内,调戏了本将军那么久,本将军终于调戏回来了!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被调戏了的觉悟。 沐将军挫败地抽了抽唇角,拿出自己赏赐给容老板的匕首,从腰间抽出另一把通体黑色的匕首,塞到乔薇的手上:“焚比那个好用。” 焚?这玩意儿还有名字。 乔薇掂了掂手中的匕首,抽开,一道乌光闪过,锋利得空气里都好似有了冷意,乔薇将匕首插回刀鞘:“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颗两生果换一把破匕首,乔薇觉得沐将军还是不亏的,当然,若乔薇知道焚是沐家的传家宝,大概不会这么想了。 “你知道隐族在哪儿吗?”乔薇问。 沐将军道:“我知道我早去了,不过,我虽然不知道去隐族的路,但可以告诉你的是,阿旺是云山猎获的,云山就在圣女殿的附近,要是你有机会去了隐族,阿旺能带你到圣女殿。” “阿旺是谁?”乔薇问。 “那只云貂啊!你家的……大白。”沐将军脸色十分难看地道。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她家大白原来有个这么喜感的名字啊。 沐将军严肃道:“该的我都了,能不能找到隐族,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乔薇一笑:“我知道。” 沐将军幽怨地看着她,妈的不是要强吻老子吗?老子都要走了,你倒是上啊! “我走了。”乔薇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多谢了,等我找到两生果,一定给你送到府上。” 就、就这么走了? “你知道怎么去吗?”沐将军着急道。 乔薇摇头。 沐将军气急,底线一破再破:“我有个护卫,是隐族来的……你要是跟踪他,兴许能找到入口。” 妈的,把隐族的弟子都出卖了,他爹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 …… 知道了隐族弟子的下落,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冥修手上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能跟踪对方又不被对方发现的,远的不,十七就不错。 但她许久没见十七了,不知十七是被派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了,还是在四合院上住着,可以等冥修回来问他,但乔薇正情绪激动,有些等不及。 乔薇坐上乔峥的马车,去了四合院。 下车后,乔薇让马车回了,自己步行进了庆丰街,来到四合院的门口时,乔薇一眼看见了一个模样十分熟悉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她的衣裳,戴着她的首饰,踩着她的鞋子,一颦一笑,与她一般无二。 乔薇怀疑自己看错,忙揉了揉眼睛,这时,更离奇的事情出现了,姬冥修自书房走了出来,站在“自己”的身边,那姑娘笑着唤了声相公,姬冥修还应了。 乔薇当即觉得哔了狗! 来不及多想,乔薇将身形隐在了墙后。 “明日南楚使臣离京,我们晚他们一个时辰出发。” 这是姬冥修的声音。 乔薇眯了眯眼,NND,姬冥修,你带个与姑奶奶一毛一样的女人,想出发去哪里? “这样最好不过了,此去隐族,与他们回南楚是一个方向。” 这是黑袍男子的声音,不过乔薇没听过,并不认得,可他刚刚什么?隐族? 乔薇悄悄地探出了一截脑袋,往里瞧了瞧,那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是谁?为什么和沐将军的隐族弟子那么像? 黑袍男子道:“那好,我明日先随他们离开,过后我会留在第一个驿站,你们在那里与我会合。” 姬冥修点点头:“慢走。” 乔薇闪进了一旁的巷子。 黑袍男子出了四合院,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背着她去隐族是么?还带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是想干嘛? 凤倾歌打了个呵欠:“好了,要出远门了,我先去买点路上用的胭脂水粉。” 罢,凤倾歌慢悠悠地晃出了四合院。 乔薇悄悄地尾随她,快要走出巷口时,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了一侧的胡同。 凤倾歌也是有武功的人,奈何在乔薇的手里丝毫动弹不得。 乔薇掐住了她的喉咙,低声威胁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扮我?” 凤倾歌一怔,扭过头了来,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惊得合不拢嘴儿了:“少……少夫人?” “少夫人?”乔薇眉头一皱。 凤倾歌如释重负地笑了:“凤倾歌见过少夫人。” 乔薇掐着她脖子上的一紧,凤倾歌笑容一僵,乔薇冷声道:“谁是你少夫人?” “少夫人你别误会,我是凤倾歌,媚音仙子,和燕飞绝他们一样,都是替少主做事的。” 乔薇见她神色不像在撒谎,狐疑道:“你真是冥修的手下?可若是他手下,又为何要假扮我?” “这是少主的意思,少夫人你先把手拿来,我都喘不过气了,我慢慢与你。” 乔薇才不上她的当:“快!不我掐死你!” 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这么凶啊? 凤倾歌欲哭无泪,又怕对方真把自己掐死了,便一股脑儿地把事件的来龙去脉了。 乔薇震惊得不行,她娘的身份,居然是…… 凤倾歌道:“……总之,少主是一片好心,少主也是怕少夫人去了会有危险,才让我代替少夫人的,少夫人你放心,我对少主啊绝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乔薇撕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风情万种的脸,五官不算绝美,但眉梢眼角的风情,是所有男人都抵挡不住的魅惑。 乔薇看着手中的面具,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想把我蒙在鼓里?呵,走着瞧!” 凤倾歌咳嗽了两声:“少夫人,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跟我去个地方。” 乔薇带着凤倾歌来了灵芝堂。 乔峥一日之内见了女儿两次,都忍不住要纳闷了:“你真这么想我,不如搬出来和我住得了?” “做一张她的脸。” 凤倾歌与乔峥齐齐一怔。 乔薇将凤倾歌扔到了椅子上:“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别你不会做啊,爹?” “怎么可能不会?”这点雕虫技罢了,根本就难不倒乔峥,“要一个时辰,做好了让人给你送去。” “不用了,我等着。”乔薇抱住亲爹的胳膊蹭了蹭,“多谢爹!对了爹,你有没有什么毒药是姬无双解不了的?” 乔峥道:“有,你娘曾留过几个方子,保准他解不了。” 乔薇笑:“给我给我!” 乔峥无奈地摇摇头,去里屋取了药方给她。 乔薇选中了其中一则药方,花了半个时辰配出了毒丸,喂进了凤倾歌嘴里:“这是我娘的药方,姬无双解不了,所以你最好乖乖地听话,每个月来我爹这儿领一颗解药。” 凤倾歌简直要崩溃了,还没出发呢,就被人给下毒了,这都什么事儿啊?少主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霸王? …… 傍晚时分,乔薇回了青莲居,姬冥修早早地回了,此时正坐在炕上,望舒坐在他怀里,肉手抓着一支毛笔写写画画,父女俩对面,是认真临摹的景云,这画面温馨得令人动容。 乔薇的脸上不自觉地有了暖暖的笑意,走上前道:“练字呢?” “娘亲!”望舒笑嘻嘻地扭过头来。 乔薇捏了捏她脸蛋,又捏了捏景云的,景云也唤了声娘亲。 两个包子这么乖,乖得她都舍不得了。 包子练了会儿字,出去铲雪,丫鬟们识趣地退下,屋子里只剩下姬冥修与乔薇。 “今去咱爹那儿了?”姬冥修拉过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乔薇一屁股坐下了,笑吟吟地道:“是啊,我想我爹了,就去陪她吃了顿饭,我爹也想你了,还问起你什么时候和我一块儿去看他。” 姬冥修的眸光动了动,神色复杂地道:“最近我可能需要闭关一段日子,调养内伤,大概不能陪你回门了。” 闭关?呵呵。 “闭多久呢?”乔薇问。 姬冥修道:“少则一月,多则三月。” 三月?你还想和那个女人一走三个月?! 乔薇莞尔一笑:“好啊,我等你回来。” 姬冥修:答应得这么爽快,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心里毛毛的? …… 夜里,两个包子洗了澡,望舒在床上翻起了跟头,景云坐在床头看书。 姬冥修推开房门,望舒咚的一声掉了下来!地板都被砸了个坑,她没事人似的爬上床,继续翻,结果一脚踹掉景云的书。 景云无奈,跳下床去捡。 姬冥修先他一步,把书拾了起来,递到他手上。 他开心地弯了弯眸子:“谢谢爹爹。” 姬冥修靠着他坐下,将他瘦瘦的身子抱进怀里:“看什么书呢?” “《地理志》。”景云不爱看四书五经,就爱这种地方杂记,里头写的东西十分幽默,他希望有一能把大梁的每一座河山、每一寸土地都走一遍。 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他脑袋:“爹爹时候也爱看这些,长大了,就把时候看过的全都走了一遍。” “真的吗?”景云崇拜地看向自家爹爹,要是他也去那么多地方,该有多好啊! 姬冥修笑了笑:“等爹爹这次回来了,就带你出去走走。” 景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爹爹你要出门吗?” “嗯。” “去哪儿啊?” “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景云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个……庄子。” “哦。”景云接受了这个解释,期盼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姬冥修顿了顿:“过完年吧。” “那就是不能一起过年了吗?”景云失望。 姬冥修笑了:“你想和爹爹一起过年?” “嗯。”景云认真地点头,“以前过年都只有我和娘亲还有妹妹,今年我想娘亲妹妹还有爹爹一起过。” 没有爹爹的新年,他再也不想要了。 “我也想和爹爹一起过!”望舒扭着胖嘟嘟的身子爬了过来,一屁股坐进姬冥修怀里,“爹爹你早一点回来嘛!” 姬冥修抱紧怀中的家伙,亲了亲二人额头:“好。” …… 翌日,南楚使臣带着大梁送的几十车礼物,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一行人出城不久,姬冥修以闭关养伤为由,向皇帝告了假。 皇帝十分大方地应允了。 姬冥修坐上马车,去四合院与燕飞绝一行人回合。 院子外的一条巷子,凤倾歌把身上的衣裳脱给了乔薇,乔薇把自己的衣裳脱给了她,乔薇戴上了凤倾歌的脸,凤倾歌却没戴上乔薇的,乔薇才不会允许任何人顶着她的身份在姬家“招摇撞骗”,她早与姬老夫人和孩子们好了,乔家有个江南的亲戚要大婚,她去参加婚礼,怕是除夕才回。 “凤倾歌”拎着一个箱子进了四合院,燕飞绝一把拉过她:“都等你呢!干嘛去了!上车上车!” 乔薇忍住翘起来的唇角,优哉游哉地上了姬冥修的马车。 ------题外话------ 抱歉更晚了,三点就写了4000字,但是不满意,又全部删了,这个发展比较甜。 弟弟会来的,包子嘛,嘿嘿嘿~ 【225】飞鱼镇风波 自京城南门出发,一路往南,过江后再无大雪,气候渐渐变暖,每走几个城镇都要脱下一件衣裳,待行至飞鱼镇时已经只比夏装多一件褙子了。 飞鱼镇是位于大梁南部边境的一个镇,倒也不是正南,略有些偏东,是一个贸易发达、人口密集的海港镇,当地人多以下海捕鱼而生,飞鱼镇因此得名。每日都有数百客商涌入飞鱼镇,收购新鲜的鱼类虾贝,姬家饭桌上的海鲜也不少是来自飞鱼镇,但飞鱼镇最著名的还不是它的鱼类虾贝,而是龙绡衣与鲛人泪。 《搜神记》曾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鲛人生活在南海之外,擅长纺织,可以制作出入水不湿的龙绡,哭出来的眼泪能变成珍珠,鲛人的油,一旦燃烧,将万年不熄灭。 飞鱼镇的龙绡与珍珠是不是鲛人做出来的乔薇不知,但龙绡衣确实轻如蝉翼、不盈一握,珍珠也又大又圆、润泽无比,至于鲛人的油么,市面上倒是未曾见过。若是有,乔薇还真想买两罐子回去,美人鱼的鱼肝油,想来比什么鲨鱼、鳕鱼的鱼肝油强多了不是? “你在看什么?”塞纳鹰问她。 塞纳鹰便是那一袭黑袍的男子,同行一段时日,必须相熟了,也就知道他名字了。 乔薇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你咋不叫塞纳河?” 塞纳鹰严肃地道:“塞纳河是我祖父。”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 她总莫名其妙地笑出来,塞纳鹰已见怪不怪,坚持问道:“你在看什么?” 乔薇如实道:“我在看有没有鲛人油。” 塞纳鹰陷入了沉思,明显是没有的,他想。 “龙绡啦!卖龙绡啦!上等的龙绡!新出的龙绡!”一旁的一个摊上,一名皮肤黝黑却一脸精明的伙子挥舞着一片淡紫色的轻纱卖力吆喝,他看见了乔薇一行人,这个港口镇拥有来自五湖四海多达万众的外地人,伙子每日都能看到新奇的装束的面孔,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一群人。 他最先看到的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个姑娘,穿着白裙、外衬一件蓝色透明纱衣,整个人清爽得像是被雨过晴的碧空,一双眼睛充满了灵气,眼珠黑亮,像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黑珍珠。 随后他看到了不远处的男子,他是个子最高的一个,穿着白色长袍,长袍上绣了玄色竹叶,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儒雅高贵之气,他戴着面具,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深邃得望不见底,飞鱼镇最温暖的眼光照进去,也照不出半分暖意。 伙子的吆喝声渐渐就了下来。 乔薇也在此时走了过来,看着他手中的轻纱道:“这真的是龙绡吗?” 伙子回了神,笑着拍了拍胸脯道:“当然了,阿四做生意从不骗人的!” 乔薇捏了捏淡紫色的轻纱,手感极好:“我听龙绡都是鲛人族的姑娘纺织的,你这也是吗?” 伙子信誓旦旦道:“当然,都是新从海底运上来的。” 乔薇又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伙子一脸纳闷地问。 乔薇忍住了笑意,道:“笑你忽悠人的本事不到家啊。” 伙子切了一声道:“谁忽悠你了?我这龙绡就是从海底运上来的!识货的就买,不识货的就算了!” 乔薇眉梢微微一挑:“我听龙绡入水不湿,这一匹也是如此?” 伙子仿佛早料到乔薇会有此一问,眼睛都没眨一下,道:“那是一品龙绡,你来得不巧,一品龙绡卖完了,这个是二品龙绡,除了没有入水不湿的功效,别的都与一品龙绡一样!” 这谎撒的,太以假乱真了,自己是个外地人,隔日就得走了,未必有那个闲工夫等他的一品龙绡,自然无从见证他话中的真假了。 乔薇好笑地把龙绡放回了摊子上,拍拍手,扬长而去。 伙子没好气道:“哎,你这人!不买你问我那么多!有病啊!” 哐啷! 摊子被砸了。 是塞纳鹰砸的。 塞纳鹰面露凶光,吓得伙子连喊人都不敢了。 之后乔薇又逛了几个摊子,摊子上的东西终究不比店里的,价钱也参差不齐,正所谓没有未来,必然背叛,在这种流动性大、回头客少的地方,就别指望商家讲什么良心了,反正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上当了,就算哪日回过味儿来,也已经离开飞鱼镇了,难道为了一点假货次货就杀回飞鱼镇与人理论么? 最后还是塞纳鹰领着乔薇进了一家布庄,里头有上等的龙绡,揉起来和云朵似的,轻软极了。 乔薇买了两匹,塞纳鹰掏的腰包。 燕飞绝凑近姬冥修,戏谑道:“瞧瞧人家,媳妇儿都替你养了。” 这媳妇儿是凤倾歌,又不是乔薇,姬冥修才不在乎。 逛完了,塞纳鹰领着众人往来时的路走去。 燕飞绝疑惑道:“哎老塞,我们就是打那儿来的,你是不是走错了?” 塞纳鹰道:“没走错,客栈在那边。” 燕飞绝炸毛了:“客栈在那边你怎不早啊?害爷爷走了那么多路,腿子都要走断了!” 塞纳鹰没理燕飞绝,抱着乔薇买的东西进了客栈。 这家客栈的名字就叫飞鱼客栈,算是本地最大、最奢华的客栈了,当然镇上最奢华的,放在京城也就是个三流酒馆儿,里头鱼目混珠,什么样的人都有。 一行人里除了姬冥修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少爷,别人可都是江湖上跌打滚爬、风餐露宿过的吃苦能手,对环境要求不高,不过即便是娇生惯养的姬冥修,一路上也没表现出半点不耐与不满,十分令人侧目。 塞纳鹰要了三间房,姬冥修与乔薇一间,燕飞绝姬无双一间,易千音与他一间。 掌柜的热情地道:“这几间房是才退的,还在收拾呢,客官不如先在大堂吃点东西,等收拾好了,我再让人带你们过去。” 塞纳鹰道:“别忘了喂马。” 掌柜的笑道:“客官放心。” 几人找了个靠窗的大方桌,两两坐在板凳上,乔薇瞄了一眼隔壁桌的饭菜,这儿的菜与京城的到底不同,量少,精致,以虾蟹贝肉为主。 二推荐了几个本店的招牌菜,什么清蒸螃蟹、爆炒虾球、红烧大黄鱼等,全是海里的,某人全都不能吃。 乔薇瞄了瞄身侧的姬冥修,把二推荐的招牌菜点了,又点了个青椒肉丝与蒸水蛋,哪知蒸水蛋被端上来时,里头赫然有几块鲜嫩的虾肉与贝肉,青椒肉丝的味道也不怎么好,肉炒的老,还不入味儿。 招牌菜的味道也就那么一回事,乔薇是不挑食,换个挑的,吃惯了姬家的饭菜,再来吃这个,和吃糠似的。 乔薇吃饱喝足,放下了筷子:“塞纳鹰,你们隐族的饭菜不会也这么难吃吧?” 塞纳鹰道:“不会,隐族有最好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比皇宫的还美味百倍。” 乔薇对隐族的伙食于是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吃过饭,店二领着几人上了二楼,乔薇与姬冥修的屋子在中间,面向房门,左手边的是塞纳鹰与易千音的屋子,右手边的是燕飞绝与姬无双的屋子,燕姬二人的屋子更靠近楼梯一些。 店二给几人展示了屋子,退出来道:“的就在楼下,客官们有什么吩咐,冲楼下喊一声阿虎,的就来了。” 众人点头,店二退下了。 六人分别进了各自的屋子,乔薇与姬冥修也不例外。 这一路,为防止露馅儿,乔薇话都不敢与姬冥修多,进了客栈,也是乖乖地打个地铺,切实做好一名合格的下属,不过眼下都抵达飞鱼镇了,就算他发现什么,也不可能把她送回去了。 这么一想,乔薇的胆子总算膨胀了。 姬冥修去隔壁屋找燕飞绝与姬无双商量了一些事,回屋时,就见凤倾歌已经歇下了,不是歇在地铺上,而是歇在他的床上,不仅如此,还穿得十分风骚,薄薄的寝衣,领口开至胸口,诱人的沟壑若隐若现,肌肤细腻如白瓷,侧身,单手撑着头,望向门口的方向,一脸的妩媚动人。 姬冥修只匆匆扫了一眼,脸色便暗了:“凤倾歌!” 乔薇抿住笑意,无辜地看着他,模仿着凤倾歌娇媚而又风情万种的声音道:“在呢,少主。” 姬冥修面无表情道:“睡你自己的地方去。” 乔薇娇滴滴地道:“人家什么地方啊?人家与少主如今是夫妻,夫妻不该睡同一张床上吗?” 姬冥修太阳穴突突直跳:“凤倾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人家只是好久没有男人,空虚寂寞冷了。”乔薇媚眼如丝地着,探出素白的手,拍了拍身前的床铺,示意他过来,“来嘛少主,你也这么久没碰过女人了,难道你不想吗?” “凤倾歌,给本少主滚下去!”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不。” 要姬冥修为何没觉得凤倾歌行为怪异,实在是以凤倾歌的尿性,确实干得出这种事,凤倾歌初见姬冥修时,姬冥修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时她便动了歪心思,想用媚术将姬冥修变成了自己的玩物,只是并没有成功罢了。 可即便没有成功,就冲她这龌龊的心思,姬冥修也将她追杀足足大半年,她实在不堪重负,答应效忠姬冥修,才保下一条命。 十几年来,她与姬冥修真正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每次都挺安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能安分一辈子。 “凤倾歌你是不是找死?”姬冥修的语气没有丝毫动容。 乔薇心里偷着乐,嘴上却贱兮兮地道:“你不会动我一根汗毛的对吧?你还指望我顶着这张脸,去隐族骗回你的丈母娘呢,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计划就泡汤了。”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她:“你是在威胁本少主?” 乔薇挑开额前的碎发,妩媚一笑:“怎么是威胁呢?我是在替少主分析利弊罢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合格的下属应该做的事吗?我还能为少主排解寂寞,这么优秀的下属,少主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春宵苦短,少主别再浪费光阴了,来嘛~” 乔薇着,微微俯了俯身子,一对rabbi调皮地颤了颤,险些从衣衫内蹦出来。 姬冥修眉心一跳,撇过脸去,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地板上,用身子一卷,睡了! 乔薇得意地笑了笑,也闭上眼,睡了。 隔壁屋,易千音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后,塞纳鹰翻身坐了起来,易千音半合着眸子,不咸不淡地问:“想去哪儿啊塞纳大人?我警告你,大半夜的,别想溜出去耍什么花招,我会看着你的。” “我喝水!”塞纳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燕飞绝与姬无双都睡在床上,只一床被子,燕飞绝一下抢了大半,姬无双将被子拽过来,燕飞绝再拽过去,姬无双踹了他一脚,燕飞绝一躲,他再踹,燕飞绝再躲,抵到了墙壁上,瞪他道:“想打架是不是?” 姬无双将被子抢了过来。 燕飞绝一把抓了过去。 姬无双抬起脚,燕飞绝厉声道:“再打,床得塌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果然是塌了…… 店二扛着一块新的床板的进来,用那种“看不出来啊你俩可真带劲儿”的诡异身影瞄着二人。 燕飞绝戏谑道:“我是上面那个。” 姬无双暴走!追着燕飞绝一顿暴揍…… 鸡飞狗跳的一夜总算过去了,蒙蒙亮,乔薇从睡梦中苏醒,她不择床,哪儿都睡得特别安稳,昨晚还梦到了两个家伙,可以是一夜好梦了,醒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看向地铺上的姬冥修。 姬冥修也刚从睡梦中醒来,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揉了揉晕乎的脑袋。 乔薇笑吟吟地道:“早安,少主。” ……少主? 姬冥修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她笑得花枝乱颤,他顺着她目光低头一瞧,脸色瞬间绷不住了,不着痕迹地拉过被子盖上。 乔薇眯眼一笑:“盖什么盖?老娘都看半了。” 姬冥修呼吸一滞:“凤倾歌!” 乔薇笑着下了床,穿戴整齐,洗漱完下了楼。 飞鱼镇没亮便开始了一整日的热闹,大街上闹哄哄的,商贩已开始叫卖了,大堂内坐着住店的食客,三三两两,比晚上的少一些。 塞纳鹰已经下来了,饭桌上只他一人,乔薇在他对面坐下:“早啊。” “早。”塞纳鹰叫来二,“你要吃什么?” 乔薇想了想:“有粥和包子吗?” 二笑道:“有有有,您是要清淡的白粥,还是海鲜粥?包子又肉馅、菜馅、蟹黄馅、虾仁馅。” 乔薇道:“一碗白粥,一笼鲜肉包。” “好嘞!”二笑着应下,塞纳鹰也要了同样的东西,赏了一个银裸子,他高高兴兴地去准备了。 “姬家少主怎么没和你一起下来?”塞纳鹰问。 乔薇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味碟里酱菜,面不改色道:“没丫鬟服侍了,磨蹭得很呗!” “如何?”燕飞绝的屋内,姬冥修问向易千音。 易千音正色道:“没什么异样,每晚我都看着他,没发现他与任何人联系,白日里大家都在一块儿,他就更没机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了。” 燕飞绝不甚在意道:“少主你是不是太心了?” 姬冥修道:“心驶得万年船,他是真心实意地带我们去隐族最好,若是想半路甩掉我们,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易千音笑道:“放心吧,我看着呢,不会让他有机可乘的。” 姬冥修点点头,又看向姬无双:“路线都记下了?” 姬无双道:“记下了,也发给煞血盟的探子了,一旦我们把乔夫人从隐族带出来,这边立刻会有人接应我们。” 姬冥修眸光深邃:“这里的路线不是最难记的,难的是海上,易千音,你的罗盘呢?” 易千音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这儿呢。” 姬冥修道:“给姬无双,你把塞纳鹰看紧就够了。” “给。”易千音将罗盘抛给了姬无双。 姬无双将罗盘塞进怀里。 恐塞纳鹰起疑,几人不便在房中逗留太久,先后下了楼。 热气腾腾的包子刚被呈上来,乔薇先自己尝了一个,这家客栈的菜做得不尽人意,包子却鲜嫩多汁,她给姬冥修夹了一个,用的是自己的筷子。 姬冥修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乔薇笑:“相公,吃啊。” 姬冥修看看一脸欠揍的乔薇,又看看眸光警惕的塞纳鹰,不动声色地吃掉了。 飞鱼镇是大梁东南部的最后一个陆地镇,此后下海,进入大梁的海域,运气好的话,或许能途径几处岛屿,但听塞纳鹰的意思,大概是途径不了。 “吃了饭,买点船上用的东西,大概吃个七八就差不多了。”塞纳鹰道。 乔薇自告奋勇地承担了采买的任务,塞纳鹰与易千音跟在她身后。 海上没有淡水,乔薇买了几个大木桶储备淡水,随后又买了些干粮与食材,简单的炊具也备了一套,又补充了一些应急的药材,大包包地回了飞鱼客栈。 刚跨过客栈的门槛,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声:“救命啊——” 乔薇顿住了脚步,朝街道望去,巨大的动静已吸引了不少路人,两旁的街道被行人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在街心飞快地逃窜,刚刚那声救命就是从她嘴里喊出来的。 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府绸衣裳,头顶一朵玫红色的头花,奔跑的缘故,发髻乱了,头花摇摇欲坠,她鞋子掉了一只,袖子撕裂了一道口子,看上去十分狼狈。 在她身后,追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为首的汉子叫嚣道:“站住!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啧啧啧,造孽啊。” “唉,谁不是呢?” 人群里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店二也走了出来,唉声叹气。 乔薇挑了挑眉,问道:“阿虎,这是怎么回事?那么多人追杀一个姑娘,没有官兵来管吗?” 店二无奈道:“就是官府抓的,哪个官府敢管啊?” 乔薇纳闷:“这姑娘犯了什么错,官府要抓她?” 店二讥讽道:“长得太漂亮了呗。” 乔薇眉头一皱:“强抢民女啊?” 店二心直口快地道:“夫人有所不知,这飞鱼镇的青大老爷啊,已经纳了十八房妾了,这是第十九个,今儿大老爷府上摆席呢,她给跑出来了,抓回去,肯定没命了。” 十九个妾,他消受得过来吗?荒淫! 乔薇沉下脸:“没人管吗?” 店二呵呵道:“谁管?山高皇帝远,青大老爷就是我们这里的土皇帝,谁得罪他,不等告到上面去,就被他活活整死了。” 乔薇眸光冷了冷:“狗官!” 塞纳鹰的面色也跟着变得冰冷。 易千音心道凤倾歌也太能演了,太有丞相夫人的胸怀了,看了塞纳鹰一眼,易千音配合地道:“少夫人,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不是嫉恶如仇的时候,整顿一方官吏需要朝廷的批文,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乔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杀个狗官容易,可杀了若没及时善后干净,很容易引起地方的恐慌与暴动,一旦暴动起来,遭殃的就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了。 “你家少主呢?”乔薇问。 易千音一本正经道:“少主来的第一便知道了,也记下了,回头任务完成了会回京下达公文好生整顿的,但眼下他在‘闭关’,若是突然出现在飞鱼镇,皇帝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乔薇捏了捏拳头:“先让这狗官多活两!” 易千音:演得真好! 那群恶霸擒住了那个姑娘,为首的恶霸二话不,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扇了下去,那姑娘的脸瞬间高高地肿了起来,姑娘撕心裂肺地喊着救命,一旁围观的百姓却无一人敢出手阻止。 就在恶霸又一巴掌扇向姑娘时,一只素手揪住了他的后领,将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提了起来。 “妈的,谁抓老子的衣裳?!”恶霸扭头脑袋,正要再恶语交加几句,却骤然被乔薇那张勾魂摄魄的脸迷了眼睛,他眸子紧了紧,笑道:“哟,这是哪儿来美人?” 乔薇淡淡一笑:“我哪儿来的重要吗?” 地方儿上的贵人,商多官少,不像京城,一块砖头掉下来能砸死五个员外,恶霸理所当然地将乔薇看成了过往的客商,毫不掩饰的目光在乔薇的身上游走了一番,轻浮地道:“身材也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官老爷的姨娘?” 十九姨娘半路逃跑,他们几个看守不力,回去免不得一顿责罚,可若是能带个如花似玉的娇娘回去,大老爷一高兴,保不齐就不罚他们了! 乔薇笑道:“你叫老爷几品的官儿啊?” 恶霸与有荣焉道:“正八品。” 乔薇差点就笑喷了,连七品都不到的芝麻官儿,也敢叫她去当姨娘?她相公可是当朝丞相,正一品大员,甩了这昏官几百条大街。 “怎么样啊,美人?”恶霸猥琐地问。 乔薇无比诚实地道:“不怎么样。” 恶霸冷笑:“美人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有罚酒给我吃么?” 恶霸面色一沉,一拳头朝乔薇招呼了过去! 乔薇一只手按住了他拳头,轻轻一折,手骨裂了。 恶霸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乔薇将他仍在了地上,周围的百姓吓得连连退了三四步。 一旁的同伙见状,纷纷挥舞着拳头朝乔薇砸了过来,然而不等他们近乔薇的身,就被塞纳鹰一道强悍的掌风震飞了出去,几人砸在摊子上,几人砸进店铺,疼得满地打滚,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那姑娘见状,又惊又惧,连滚带爬地跑到乔薇身后,战战兢兢地看向那群倒地哀嚎的恶霸。 恶霸仇恨的目光落在那姑娘的脸上:“姓薛的,你等着!” 薛姑娘的身子抖了抖。 乔薇走上前,踹了那人一脚:“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让别人等着,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啊?” 她话音刚落,塞纳鹰的手探了过来,抓住他脖子一拧,他咽气了。 乔薇无语地看向塞纳鹰,塞纳鹰面无表情道:“你现在就弄死他。” 乔薇:“我那是吓唬他的!” 塞纳鹰抽回了手,一个无名卒罢了,死不足惜。 余下的同伙儿见自家大哥被人弄死了,吓得屁滚尿流、鬼哭狼嚎。 乔薇不同情他们,一群作奸犯科的人,平时没少罔顾人命,现在被人罔顾一次,也算是报应了,只是事情闹得太大,这姑娘怕是不得善终。 乔薇转头看向她:“你赶紧离开飞鱼镇吧,走得越远越好。” 薛姑娘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恩人!恩人你收留我吧!我孤苦伶仃的,已经没有地方去了……恩人你留我当个使唤丫鬟吧!我愿意在你身边做牛做马!我不要工钱!只要一口饭吃!” 这丫头若真是个吃苦耐劳,乔薇倒的确能给她安排一份差事,山上的作坊也好,庄子里的蛋厂也罢,都缺人缺得不行了,只是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她一个姑娘家,怕是到不了。 “我身边不缺人,我给你一点银子,你到别的镇上找份简单的差事吧。”乔薇着,看向塞纳鹰。 塞纳鹰十分自觉地掏出了腰包。 薛姑娘哭道:“恩人,我从没出过飞鱼镇,就算您给了我银子,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啊!那帮人会找到我,然后打死我的!夫人求求您了,我做什么都可以!端茶倒水洗衣裳,我都会做!” 乔薇自力更生惯了,并不需要人服侍。 塞纳鹰直言道:“带你们已经很多了,我不想再多带一个。” 薛姑娘泪如雨下,拼命地磕头:“恩人你收留我吧!恩人你收留我吧!” 她额头都磕破了,血水混着泪水从白皙的脸颊滚落,不出的柔弱。 燕飞绝看不下去了,走出客栈,将她拽了起来:“一群大老爷们儿,正却个洗臭袜子的,带上吧!” 乔薇意味深长地看了燕飞绝一眼:“看上人家了?” 燕飞绝一噎:“哪儿、哪儿有?是……是你先管闲事的!你管一半就想拍屁股走人,不怕人家报复她啊?你还不如不管呢!” “的也是哦。”乔薇的目光落在燕飞绝的手上,光化日的,他这样拉着人家姑娘的胳膊,知不知道很失礼啊?该不会是燕大侠的春到了吧? 乔薇莞尔一笑:“既然燕叔叔想留下她,那就留下吧。” 【226】海上温情(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8】抵达隐族 至后半夜时,海上的风暴总算过去了,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地瘫坐在甲板上,只剩喘息的力气。 经此一事,众人对乔薇刮目相看,老水手是这搜船的船主,他七岁就跟着家里出海,至今已经四十多年,比这更大的风暴不是没有见过,可每次都伤亡惨重,只有今晚,除了几个轻伤的之外,并无大碍,若不是亲身经历,他大概一辈子不会相信,一个女人居然救了一整船的男人。 这简直……让他不知什么好了。 乔薇在甲板上站了大半夜,着实有些犯困,遂走回自己的屋子,路过老水手身边时,老水手叫住她,用蹩脚的镇上话道:“丫头,不错。” 乔薇听懂了,冲他微微一笑:“大家都很卖力。” …… 这一夜之后,风暴没再来临,一连数日晴空万里,海上的景色,好得令人惊叹,空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连云朵都没有,海面是一片蓝绿的汪洋,一路延伸到尽头,与空连着手,海风轻轻地拂过,吹得人心旷神怡。 乔薇站在甲板上,手扶着栏杆,眺望着海上的风景,总觉得这么美的景色,不像是真的。 忽然,一道暗影站在了她的身侧,挡住了斜斜打向她的阳光。 乔薇侧目一瞧,微微一笑:“少主也出来赏景啊。” 姬冥修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语气清淡:“景色不错。” 乔薇妩媚一笑:“那,是景美,还是我美?”时刻不忘撩拨自己相公。 姬冥修的唇角淡淡一勾:“当然是你美。” 乔薇的笑容就是一僵。 姬冥修唇角的笑意还在,语气云淡而风轻:“凤儿不喜欢本少主这么夸你么?” 凤、凤儿?! 乔薇的眼珠子瞬间瞪直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凤儿。”姬冥修转过头来,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不笑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近人情的疏离,可一旦笑起来,就能像这海面上最暖、最绚烂的一束阳光,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乔薇的嘴巴张大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大,如此反复,半晌竟没讲出一个字来。 姬冥修温柔地看着她:“凤儿这是怎么了?本少主的脸上有东西?” 乔薇回过了神,大眼睛一瞪,无比严肃道:“你……你混账!你都已经成亲了!怎么可以勾搭别的女人!” 姬冥修无辜地道:“不是凤儿先勾搭我的?” 虽然这是真的,但……但你不能中计啊! 乔薇噎了噎,道:“我……我……我勾搭你……你就要上当啊?我那是在……在替少夫人试探你!你……你怎么可以真的做对不起少夫人的事!” 姬冥修轻轻一叹:“春宵苦短,旅途寂寞。” 乔薇炸毛了:“混账!” 姬冥修语重心长道:“凤儿,我知道你想要本少主,何必如此口是心非?” “我……” 姬冥修抬起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地捏住她下巴,目光暧昧如一杯碎了十里桃花的春酿:“凤儿你看,你脸都红了。” 他声音本就迷死人的好听,而今又故意带了几分蛊惑,乔薇的脸几乎是瞬间变红透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乔薇咬了咬唇,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就不怕我回去告你状?” 姬冥修无比温柔地道:“你不会的凤儿,我太了解你了。” “你你你你……” 你居然还了解“我”?! 乔薇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脑海中迅速脑补了凤倾歌与姬冥修的各路狗血,醋得不要不要的,再也不想和他话了! 乔薇气呼呼地走下了船舱,恰巧碰到从燕飞绝屋里出来的薛蓉蓉,薛蓉蓉正想和她打个招呼,就见她气得半死的样子进了屋子,薛蓉蓉一头雾水,不明白夫人是怎么了,走上甲板收晾晒的衣裳,就见姬冥修一人倚在船头,唇角微勾。 …… 在航行了七日之后,船只抵达一处看起来荒无人烟的岛,塞纳鹰让众人将行李卸了下来,随后与老水手交流了几句,老水手便开着船返航了。 乔薇站在被阳光照得发烫的沙滩上,面向岛,一眼望去,只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她放下挡在额前的手:“你们部落就住在这里?” 怎么看都是一座荒岛,传闻中赫赫有名的隐族,不会就隐居在一座深海的岛上吧? 好了外人不能进入,可那条船不是刚刚就到了这里吗? 他们回去了与人一,不就能带着别人前来游玩了吗? 似是猜到了乔薇心中的疑惑,塞纳鹰道:“还有一段路程,今晚先在这里扎营,明早出发。” 姬无双三人从行礼堆里翻出了帐篷,扎在沙滩上,既不离海浪太远,也不离丛林太近,帐篷只有三个,乔薇姬冥修一个,薛蓉蓉一个,剩下的姬无双、易千音、燕飞绝与塞纳鹰只能挤一挤了。 姬无双与燕飞绝睡上半夜,塞纳鹰与易千音睡下半夜,既能给帐篷腾出空间,也能保持轮流值夜。 干粮在船上已经吃光了,薛蓉蓉在沙滩上捡了一些海螺与海蟹,乔薇挽起袖子,捉了几条海鱼,但还是不够吃,那几个男人的饭量可是很惊人的。 乔薇纵身一跃,跳入了海里。 薛蓉蓉花容失色:“少夫人!” 燕飞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宽慰道:“放心吧,她水性很好的。”她记得凤倾歌是在江边长大的,水性好得不得了。 薛蓉蓉放下心来,把用上衣兜着的海螺与螃蟹递给他:“你拿着,我再去捡一点。” 燕飞绝没带篓子,也扯出了自己上衣,把海螺与海蟹从她那儿匀过来,转身的一霎,看到了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一截肚皮,那白嫩如玉的颜色,让他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 他手足无措地抓了抓兜在身上的海产,抓到一只海蟹,海蟹毫不留情用钳子钳了他一口! 咝! 燕飞绝倒抽一口凉气,想一把捏死那作乱的东西,想到是薛蓉蓉捡的,又把它乖乖地放回去了。 乔薇在海底摸了两只大海虾、捡了七八个砗磲(大王贝),之后,又浮出海面,在沙滩的岩石上,扒拉了一大堆海虹。 易千音进丛林,杀了一只野兔。 塞纳鹰没有参与捕食,为表歉意,他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厨子,他用岩石做了个灶台,升了火,将食物用带来的淡水洗净,放在岩石上烘烤,兔肉则是架在火上,一面烧烤一面还不忘洒些佐料。 海鲜的香气与兔肉的香气慢慢悠悠地飘了过来,众人都有些饥饿。 好容易等他烤完了,燕飞绝一马当先,撕了一条兔腿儿递给薛蓉蓉,在易千音与姬无双恨不得剜了他的眼神里撕了另一条兔腿儿递给姬冥修,乔薇也得了一只兔腿儿,另一条被塞纳鹰抢到手了,姬无双于是切了两片胸脯肉,一片给了自己,一片给了易千音。 众人满怀激情地在香喷喷的兔肉上咬了一口,随后,所有人的眸子都瞪大了,再随后,所有人都吐了。 尼玛这是人吃的吗? 猪都吃不下去! 塞纳鹰吃得津津有味,他觉得自己的厨艺又长进了,简直可以和王宫的厨子一较高下了。 接下来塞纳鹰还想给众人烤更多的东西,被众人十分热情地拒绝了。 燕飞绝:“你一路辛苦了,这种事我们来,我们来就好!” 易千音:“是的,你还要带路,你必须养精蓄锐!” 乔薇:“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干这种娘们儿干的活儿?” 塞纳鹰难得的语气和善道:“无妨,我喜欢厨艺,给人做东西吃,是一件比杀人更开心的事情。” 众人异口同声:“我们喜欢吃生的!” 于是在塞纳鹰一脸迷茫的注视下,众人硬着头皮将一大堆海鲜生吞活剥了。 …… 夜里,众人回了各自的帐篷,留下塞纳鹰与易千音在外守夜。 姬冥修不知去了哪儿,帐篷里只剩乔薇一人,想到姬冥修与凤倾歌的“种种前尘”,乔帮主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决定去和薛蓉蓉一起睡,抱上枕头,刚要挑开帘子,就见姬冥修躬身坐了进来。 乔薇缩了回去。 姬冥修看着她怀里的枕头,眉梢一挑:“凤儿这是要去哪儿?” 乔薇正了正身子,语气冰冷道:“我去和薛蓉蓉一起睡,省得某人半夜兽性大发,对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姬冥修眸子眯了眯,暧昧又蛊惑地问道:“凤儿是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凤儿凤儿,叫得可真亲热! 乔薇咬牙切齿道:“你明白!” 姬冥修探出如玉修长的手,拽住她手腕,轻轻一扯,将她扯进怀里:“凤儿是这个吗?” 乔薇一怔。 “还是这个?”姬冥修低头,在她脸颊落下一枚亲吻。 乔薇炸毛:“姬冥修你……” “这个?”姬冥修堵住了她的唇瓣,将她的话狠狠地堵了回去,乔薇挣扎,但一张嘴,他的舌尖便狡猾地滑了进来,在她檀口中攻城略地。 她被亲吻得毫无招架之力,想要推开他,被他卷着舌尖一吸,心都酥了。 姬冥修将她扑倒在了略有些硬度的沙地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褥子,也能感受到沙地的清凉,但他身躯热得惊人,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料,覆上了她的肌肤,她浑身都似着了火。 他霸道而强势地亲吻着他,不给她丝毫拒绝的余地。 乔薇在他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可一想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凤倾歌,她又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出去! “我警告你……唔……” 乔薇的唇再一次被堵住了。 …… 亮时分,众人收拾了帐篷,背上行囊,跟随塞纳鹰踏上新的征程。 乔薇也背了个包袱,里头装的是她的贴身衣物与一些她娘亲留下的东西,此去隐族,要与娘亲相认,只靠一张脸可不行,也得这些信物的。 姬冥修走过来,含了一丝戏谑地道:“东西这么沉,本少主帮凤儿可好?” 乔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跺脚,头也不回地追上了塞纳鹰。 在外沾花惹草,给本帮主等着,回去了,有你跪搓衣板儿的时候! 塞纳鹰领着众人进了丛林,林中参古树,遮蔽日,不时听见野兽的嘶吼,但塞纳鹰很聪明地避开了他们,往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中开始出现瘴气,塞纳鹰从怀中取出解毒丸,一人一粒服下。 又往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了一颗巨大的参古树前,塞纳鹰在古树上拍了拍,古树忽然向外推开了一扇门,乔薇古怪地朝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塞纳鹰点了个火把,举着火把进了树洞。 乔薇眨眨眼,就要跟上去,被姬冥修扣住,姬冥修给易千音使了个眼色,易千音跟上了塞纳鹰,之后才是姬冥修。 乔薇撇撇嘴儿,对你的凤儿可真好! 乔薇吃味儿地进了树洞,薛蓉蓉跟上,姬无双与燕飞绝断后。 树洞里有个地道,一路往下,七弯八绕,地道不宽,恰巧能容一人走过,高度也差强人意,姬冥修这样的个头就不得不弯腰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地道口,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岩洞,四周怪石嶙峋,中央一个水潭,水潭碧绿清澈,泛着粼粼的波光。 塞纳鹰道:“我们需要从水下潜过去,有没有不会水的?” 众人摇头,乔薇与姬冥修的水性好得惊人,易千音与燕飞绝也不错,姬无双马马虎虎,但也能自理,薛蓉蓉在飞鱼镇长大,五岁便下海凫水,倒是比姬无双更识得水性一些。 众人把能丢的东西全都丢了,乔薇的衣裳也都扔了出去,只把信物用牛皮纸裹得紧紧的,背在包袱里。 塞纳鹰率先纵入水中,众人紧跟着跳了下去,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水潭里装的居然是淡水,有淡水的地方就适合人居住,看来这一块已经十分靠近隐族的生活区域了。 游了一会儿,众人纷纷浮上水面唤了个口气,紧接着一鼓作气,追着塞纳鹰潜入了潭底。 潭底光线昏暗,只能凭着塞纳鹰手中的夜明珠辨别方向,哪知又游了一会儿,夜明珠忽然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股强劲的洪流自四面八方打了过来,几人被冲得七零八落,乔薇身上的包袱也被冲掉了,胡乱一抓,不知抓到了什么东西,正想拉过来,那东西却生生地撕裂了。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扣上乔薇的手腕,将她拽出了水面。 浮上水面后,一道强烈的光线打了过来,乔薇本能地眯了眯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岩洞的洞口,刺目的阳光正毫不吝啬地斜斜地打来,她随手挡住,向身旁一瞧,只瞧见了塞纳鹰一人。 乔薇当即觉出了一丝不妙:“他们人呢?” 塞纳鹰没话,爬上岸,伸手去拽她,乔薇一把打开他的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我问你,他们去哪儿了?刚刚在水下是怎么回事?你的夜明珠怎么突然不见了?又那么巧,来了那么强劲的水流,把我们全都冲散了?是不是你弄的?是不是?” 塞纳鹰冷漠地道:“隐族数百年来的规矩,外族人不得入内,我也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即便是去了,被王知道,也会将他们杀掉。” 乔薇双目如炬道:“这些话你不早?非把人骗来了再?” 塞纳鹰道:“我不这么,他们不会放你来。” “你简直是混账!” 乔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潜入水底。 塞纳鹰抓住她的肩膀:“你要做什么?” 乔薇正色道:“他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是不会丢下他们,和你去任何地方的,有本事,你就把他们全都带上来,没本事,你就一个人回去复命!” 塞纳鹰气得呼吸一滞:“你……” 乔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再不与他废话,甩开他的手,沉下了水底。 塞纳鹰眉头一皱:“你回来!” 水面上鼓了个泡,乔薇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塞纳鹰愤怒得一拳头砸在了墙壁上,随后咬咬牙,也跳进了水里。 塞纳鹰先关闭了水潭的机关,之后从怀中掏出了夜明珠,众人看到了夜明珠的光亮,憋着一口气朝他游了过来,他将众人带出了水潭。 乔薇一个个地数过去:“冥修、燕飞绝、姬无双、易千音……薛蓉蓉呢?” 乔薇看了看手中的一片衣角,这是薛蓉蓉的衣裳,被水冲散时,薛蓉蓉就在她身边,可惜她没能抓住她。 燕飞绝一头扎进了水里,在水下潜了一个来回。 乔薇与易千音也跳了下去,拿着塞纳鹰的夜明珠,在水潭深处拼命地搜索,但已经没有薛蓉蓉的影子了。 燕飞绝一把揪住了他衣裳:“薛蓉蓉人呢?” 塞纳鹰面无表情道:“这个水潭很大,你们就算找三三夜也未必找得到,而且水潭是能流进海里的,她可能……已经被冲进海里了。” “你这个王八蛋!” 燕飞绝一拳头朝塞纳鹰砸了过来,他并不是塞纳鹰的对手,然而这一刻,他的愤怒让他整个人处在了暴走的边缘,塞纳鹰吃了他好几个拳头,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他又是一拳抡了过去,眼看着就要砸断塞纳鹰的鼻梁,姬无双一步迈向前,扣住了他手腕:“别打了!打死了没人带路,我们就白来这么一遭了!” 最初姬冥修让众人盯紧塞纳鹰时,燕飞绝还觉得的是多此一举,而今一回想,恨不得抽自己两耳瓜子了!这个狗屁塞纳鹰,果真是没安好心!一路上好吃好喝的,让人放松警惕,哪知临门一脚,竟给他们摆了这么一道! 燕飞绝难过地抱住了脑袋:“你是对的,我当初就不该让她跟着我们,给她一点银子,让她去别的地方……多好。” 乔薇拍拍他肩膀:“别难过了,也许她吉人自有相,又游上来了呢。” 燕飞绝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们先去吧,我在这里找找她。” 众人留下燕飞绝,与塞纳鹰一道出了丛林。 乔薇的信物在水流中被冲散了,也没找回来,不过乔薇怀里还有一封他爹当年写给她娘的信,她娘认得她爹的字。 乔薇以为他们这就已经抵达隐族了,事实证明,她错了,塞纳鹰带着他们坐了一艘船,又航行了一个多时辰,踏上了另一座岛屿,这座岛,就比先前那座大多了,远远看去,像是一条盘踞在海面的巨龙。 几人下了船,又跟着塞纳鹰绕行了半个时辰,进入了一个渔村,塞纳鹰在渔村租了一辆马车,几人乘坐马车,一路往南,把几人的肠子都要颠断了,总算在入夜时分抵达了一座古堡。 古堡上,有穿着灰色盔甲的侍卫严阵以待。 “来者何人?”侍卫问。 塞纳鹰亮出了令牌:“塞纳鹰。” 侍卫的目光落在马车上:“车上何人?” 塞纳鹰道:“我的客人。” 侍卫吹了一声号角,古堡的城门打开了。 【229】娘亲和外公(二更) 这座古堡,又名纳塞堡,是纳塞家的私宅,四周皆以大石堆砌,固若金汤,里头住着塞纳家的家人以及兵士,纳塞家一共驻有两百名兵士,在人口本就不多的隐族,这种规模的军队就算相当厉害了。 来的路上,塞纳鹰并未向众人透露过多有关族内的信息,倒是在进古堡后向众人袒露了一些隐族的情况。 隐族其实并不叫隐族,它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塔纳族。 塔纳族是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的民族,千年前,启皇朝尚未四分五裂的时候,塔纳族作为皇朝的祭师一族,曾风极一时,皇朝的每一届祭师都出自塔纳族,传闻塔纳族的祭师能占星、能占卜、能知未来、能探过去,启皇朝的储君并不是由皇帝决定的,而是塔纳族的祭师推选的,作为一种能够决定整个皇朝命脉的存在,塔纳族既是所有皇室敬畏的对象,也是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只是塔纳族深受民众爱戴,又勤恳为国,历任皇帝想除都找不到除掉它的借口,直到一日,塔纳族的祭师向皇帝预言,启皇朝气数已尽。 皇帝终于忍无可忍,不顾群臣劝阻,对塔纳族下了死手,一夜之间,数万塔纳人惨遭屠戮,塔纳族的血染红了江河,也成了血红色。 那之后,皇朝再无祭师,世间再无塔纳。 皇帝的暴行引发了民间的暴动,朝廷最终没能将暴动镇压下去,皇帝病死于嵩山之上,他的儿子死于乱军之下,皇朝无后,自此瓦解。 塔纳族尽管在历史上扮演过无可替代的角色,但史书上关于它的记载并不多,只言它是个古老而神秘的民族,只是这个民族已经被屠杀殆尽了。 谁能料到在海域的一座无名岛上,这个古老的民族再一次开出了奇迹的生命之花? 乔薇一想到她娘居然来自这么牛掰的古族,瞬间觉得自己也变得十分高大上了! 马车停在了一扇大门前,塞纳鹰跳下马车,将帘子拉开,乔薇躬身走了下来,下来的一瞬,塞纳鹰忽然古怪地将右手贴上左肩,给乔薇鞠了个躬。 乔薇就是一愣。 一路走来,塞纳鹰是待她不薄,除了包吃包住还包拎东西,可彼此一直都是对等的存在,他忽然给她行了个礼,这是想干嘛?还是,这是他们的待客之道? 乔薇于是跳下了马车,之后姬冥修也下了马车,但塞纳鹰没有行礼,他挺直了脊背,一直到最后一个姬无双也下了马车,塞纳鹰才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这儿的屋子全都是用石头做的,摆设也略有些原始,只是迎面而来一股古老而有质朴的气息,让人心生敬畏。 塞纳鹰将众人领进了一间相对奢华的屋子,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两边摆着木椅与木桌,桌上放着时令的果子,好几样乔薇都叫不出名字。 “你们随便坐,我去通知我娘。” 塞纳鹰完,转身出了屋子。 不多时,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中年妇女激动地走了进来,一把抓住乔薇的胳膊,目光炯炯地看着乔薇:“果然……果然……果然……” 三个果然一完,便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乔薇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上,乔薇与塞纳鹰将她扶进了里头的屋,乔薇掐了掐她人中,又按了她几处穴位,她悠悠转醒,可没上两句,再一次地晕了过去。 再乔薇“抢救”了她三次之后,她总算能正常话了,她抓住乔薇的手,激动得泪流满面:“你是倾儿的孩子……你是倾儿的孩子!” 乔薇张了张嘴:“倾儿……我娘?她不是叫沈青瑶么?” “沈青瑶是她的化名,她真名是贺兰倾。”妇人摸上了乔薇的脸,哽咽道:“孩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长得……真像你娘……简直和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 妇人的手上有薄薄的茧子,摸得她脸颊刺刺的,却很温暖,乔薇有点喜欢。 塞纳夫人道:“我与你娘从一起长大的,你可以叫我一声玲姨。” 乔薇乖乖地叫了声玲姨,塞纳夫人高兴坏了,像看见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紧紧地握住乔薇的手:“阿鹰这一路没吓着你吧?他是我们纳塞家最厉害的勇士,但他性子很孤僻,没人愿意与他相处,不是怕别人完成不了任务,我才不会派他去呢。” 乔薇:哪有亲娘这么贬损自己儿子的? 乔薇笑了笑,道:“玲姨,我初来乍到,还不清楚这个情况,你们为什么着急地来找我?我娘人呢?我以为是她让塞纳鹰来找我的。” 塞纳夫人毫不客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看你,你去找人,都不把话清楚的么?” 塞纳鹰被老娘训斥了,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乔薇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股淡淡的暖意,看来再冷漠的杀手,在亲娘的面前,也终究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塞纳夫人抹了泪:“我这个样子不好去招待客人,阿鹰,你快去招呼客人呀!” 塞纳鹰十分听话地去了。 姬冥修等人坐在堂屋内,易千音左看右看,好奇地问:“少主,这个塞纳家看起来挺大,他们家夫人与乔夫人是什么关系?怎么一见到凤倾歌,激动成那样?少夫人该不会是塞纳鹰指腹为婚的媳妇儿吧?” 姬冥修一记冰冷的眼刀子打过来,易千音闭了嘴。 塞纳夫人温柔地:“我和你娘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是她的伴读,她时候,特别调皮,气走了二十几个伴读,只有我留了下来,这一留,便是十年。你娘没有兄弟姐妹,拿我当亲姐姐看,在我心里,她也比我家中的姐妹更加亲近。我比她早两年大婚,大婚的时候,我与她,若是将来我们都有了孩子,就结成亲家。” 乔薇:“?!” 塞纳夫人忍俊不禁道:“但她这个人忘性大,早不记得当初的约定了,这不生了你没多久,就把你许给了姬家的少主。” 谢谢地她娘忘性大! “玲姨,我娘还活着吗?” 塞纳夫人笑道:“活着啊,你等等。” 着,塞纳夫人拍了拍乔薇的手,起身拉开柜子,从里头取出一幅画像,“你看,这是你娘,我今年给她画的。” 乔薇看着画像上与自己三五分相似的脸,心口莫名地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情绪。 塞纳夫人道:“你娘在闭关,还得个把月才能出来。” 个把月才能把她娘带走啊,乔薇失望:“她在闭关,把我找来干嘛?” 塞纳夫人道:“是你外公的身子不大好了,我希望你能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乔薇的眸光就是一动:“我还有个外公?” 塞纳夫人点点头:“有啊,你外公是塔纳族的领袖,是我们所有人心目中的太阳,他也知道你的消息了,他很想见你。” 哎,怎么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她来隐族只是想带回两生果与她娘,却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外公,外公快不行了,外公想见她,那外公早干嘛去了? “我不想见他。”乔薇道。 “诶?”塞纳夫人一惊。 乔薇看向她,正色道:“我问你,当年我娘和我爹在中原过得好好的,是不是他派人把我娘抓回去的?” 塞纳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其实也怨不得你外公啊。你没在塔纳族长大,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塔纳族的人是不能离开族里的,族里才是我们的生息之地,离开了族里,我们就和离开了阳光的草木一样,会一日日的枯萎。” 这么邪门儿? 乔薇古怪地蹙了蹙眉:“塞纳鹰不是离开过吗?还有我娘。” 塞纳夫人道:“他服用了药物,能够暂时离开一阵子,你娘当年也是,但药物再多,也是有时限的,你娘在你五岁那年,终于撑不住了,决定先回族里一趟,你父亲陪着她回来,可惜路上遭遇了洪水,将二人冲散了。” 原来,这才是他爹娘下江南的真相。 塞纳夫人叹道:“族人找到了你娘,将你娘带了回来,你娘的半条命都差点去了,为防止她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你外公便再也不许她偷跑出来了。” 乔薇眸光微微一暗,道:“他就这么把我娘带走了,没想过我一个五岁的孩子会有多难过吗?” 塞纳夫人不知第几次叹气了:“孩子,他根本就不知情啊。你娘在中原做了什么只告诉了我一人,我虽不知她为何要瞒着你外公,但我既答应了你娘要替她守口如瓶,我也只好照做了。我原本想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可你外公病入膏肓,眼看着快不行了,我不得已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知道原来他在世上还有个外孙,高兴得连真神的召见都不听了,执意要留在这边等你。 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孩子,去见见他吧。” ------题外话------ 【有奖问答】:乔妹能顺利地见到外公吗? A:能 B:不能 【230】觐见外公,小包子来啦(结尾新增剧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2】神勇望舒(一更) 两个大男人被个姑娘当街压趴在地上,想想也是挺丢人,驮着景云的两个舞狮人鄙视地看了自家同伴一眼,在扶一把与离开之间选择了后者。 狮子迅速地将景云驮走了。 荣妈妈一见情况不对,赶忙嚎了一嗓子:“他把景云弄走了!你们愣着干什么?都去追呀!” 下人与侍卫们一窝蜂地追了上去! 冬梅把怀中的鎏哥儿给了守门的婆子,也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望舒其实还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大家都跑去追,她也去追。 荣妈妈伸手就去拽她,可惜没拽住,这胖子也不知怎么跑的,比大人还跑得快,荣妈妈急得魂儿都要散了:“快!快去通知老爷!” 有下人快步跑向了桐院。 那伙人十分狡猾,一个用氅衣裹住景云,另一个用氅衣裹住狮子服,从背后看来,都像是怀里踹了个孩子,随后在岔道口,二人兵分两路,施展轻功飞上了屋檐。 望舒是第一个跑到岔道口的,她不知该往去追哪个,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自她身侧缓缓走了过来。 “望舒。”他笑着唤她名字。 望舒转过身来,就看见了一个和爹爹差不多大,但是没爹爹长得好看的男人,男人的脸上有一道从左眉斜跨鼻梁,一直划到右脸的疤痕,普通孩子见着这样的长相,许久给吓哭了,可望舒的印象中,陈大刀的脸上也是有疤的,所以这个男人在她眼里非但不可怕,还有一丝亲切。 她唤了声叔叔。 黑衣人笑意更深了,蹲下身,与她平视:“我带你去找你哥哥好不好?” 大刀叔叔有疤,大刀叔叔是好人,这个叔叔也有疤,四舍五入一下这个叔叔也是好人了。 望舒点点头。 黑衣人没想到这个孩子如此好骗,连糖都省了,他还想着若是糖不行,就一棍子打晕了,先带走再,果然中原的孩子就是好骗。 黑衣人吹了声口哨,一匹骏马奔驰而来,停在他身前,他打算将望舒抱到马上,然而一拎,拎不动;再拎,拎不动;第三次,他运了一股内力,总算将这个秤砣放到了马背上。 就见那马的马蹄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太特么重了! 黑衣人于是也上了马,这回马彻底走不动了。 在黑衣人狠狠地甩了几鞭子,马除了腿肚子一阵打颤什么也做不了时,黑衣人放弃了骑马的计划,抱着望舒,施展轻功在巷里一阵穿梭。 也好在他内功深厚,不多时便将姬家的护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他抱着望舒拐进了一条破旧的巷子,穿过巷子,就能到达与同伴约定的地点,男孩那边想来进展顺利,只等他与这姑娘到了,便能回去向主子复命。 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就在他即将走出巷子的时候,一道白光闪电般地自屋顶飞了下来,一只尖锐的利爪毫不留情地挠上他脖子! 他后颈一痛,撞到了墙壁上,望舒从他怀里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衣人回头看向那个偷袭了自己的家伙,却只看见一只幼的雪貂,雪貂的眼神充满了愤怒,扬起利爪,朝着他毫不留情地挠了过来! 雪貂速度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拔出匕首,就被那一爪子挠翻在了地上!随后那雪貂跳到了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黑衣人被咬晕了。 “白,你怎么来了?”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过去,把白从黑衣人的身上抱了起来,看着被白咬伤的黑衣人,内心涌上一股抱歉,叔叔这么好,带她去找哥哥,知道她不喜欢走路就一直抱着她,可是她的白却把叔叔给咬伤了,“叔叔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大白也把红杏姐姐咬伤过,我知道我娘亲是怎么给红杏姐姐疗伤的。” 娘亲是神医,她是神医的女儿,四舍五入一下,自己也是个神医了。 “首先,你需要躺倒病床上。” 附近没有病床,倒是有一家无人居住的院子,大门虚掩着,望舒将黑衣人拖进了院子,找了间屋子,将人抱到了床上。 “然后,我需要用剪刀剪开你的衣服。” 望舒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剪刀,一把撕了他的领子。 他的伤势全在脖子上,几道抓痕,与一道咬痕,咬痕较为严重,汩汩地冒着鲜血。 “现在,我需要给你止血。” 望舒记得娘亲给红杏姐姐止血时用的是一条白色的纱布,娘亲将纱布缠在了红杏姐姐的腿上,红杏姐姐的腿立马就不疼了呢。 望舒在黑衣人的身上撕下了一片布条,缠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勒,黑衣人生生地疼醒了,醒来的一瞬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喉咙被卡得死死的,呼吸口不顺畅了,想话,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他痛苦地摸上喉咙,瞪大眼珠。 望舒哇了一声:“果真有效呢,叔叔醒了!叔叔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好……好个屁呀……快解开……老子呼不过气了…… 望舒软软糯糯地道:“白不是故意咬你的,你不要生它的气,它其实很乖的。” 乖个毛啊! 快给老子……解开啊…… 黑衣人的脸都紫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再一次华丽丽地晕了! 望舒无辜地托起了腮帮子:“白,我都给他止血了,他怎么还是晕了呢?是不是他真的伤得很严重啊?那该怎么办呀?” 望舒坐在台阶上,苦恼极了。 想到了什么,望舒的大眼睛一亮:“要不我们去找外公吧?外公一定能治好他的!” 望舒觉得这个办法真不错,于是将黑衣人从床上拽了下来,抓住他的领子,将他从巷子,磕磕绊绊地拖到了灵芝堂,一路上,黑衣人的脑袋在墙上撞了五次,胳膊在柱子上撞了八次,腿被马车轧了一次,屁股自台阶上嘟嘟嘟地磕下来,大概百八十次,等抵达灵芝堂的门口时,黑衣人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了,最凄惨的是屁股上磨了两个大洞,白花花的肉露在外头,还火辣辣地痛。除了认真找路的望舒,行人全都看到了。 黑衣人不知自己该捂脸,还是该捂屁股。 乔峥刚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正打算关门,就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外公!” 乔峥惊喜地走了出来:“望舒!”话音一落,目光便瞟见了望舒身后的,被望舒一只手拽着的,已经狼狈得瞧不出人形的黑衣人,他神色就是一怔,“这是……怎么了?” 望舒把好心叔叔带自己去找哥哥结果被白挠伤的经过了一遍,乔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家伙根本是和那几个舞狮子的人一伙儿的,他们都是冲着望舒与景云来的,望舒阴差阳错的把人给制服了,真是谢谢地! 就不知景云那边怎么样了。 乔峥将望舒抱了起来:“白,珠儿,快去找景云!” 白与珠儿跐溜溜地跑了出去,两只对景云与大白的气味都十分熟悉,兵分两路找了一阵子,总算在一个菜市口找到了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的景云。 黑衣人约莫有十来个,凶残的大白已经放倒了六七个,白张开血盆大口,呲着尖牙,也朝着那伙人扑了过去! 一个朝景云飞来的黑衣人迅速被白扑倒了。 珠儿随手顺了个铁锅,飞快地跳到景云肩上。 被白扑倒的黑衣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滚回了景云的脚边,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哪知尚未站稳,便被珠儿一铁锅闷晕了! 有了白与珠儿的加入,现场的战况几乎成了一面倒的局势,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菜市口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然而没过多久,四面八方忽然飞来了数十道暗影,每个人的武功都在那群黑衣人之上。 他们的加入,让局势有了突破性的逆转。 大白凶残,却到底不足两岁,而白更不过只是个没发育的幼貂宝宝,对付寻常高手或许不在话下,但这群人,不论体质还是武功,都远不是中原的高手能够匹敌的。 大白与白渐渐被牵制住了。不远处的马车内,有人看了一出好戏。 “真是想不到啊,愚蠢的姬家人,仇家还挺多。”教主大人勾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邪魅的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阿达尔看了看那伙黑衣人,神色古怪地道:“大人,后面出现的那伙人招式很熟悉,不像中原高手,似乎是……那边的人,姬家怎么会招惹他们?” “谁知道姬家又犯什么蠢了?”教主大人对姬家的私事不感兴趣,姬家纵然招惹再多的仇敌,也与他没有一文钱的干系,他把玩着手里的金珠子,意态闲闲地道:“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那对可恶的两口子到底去哪儿了?” 阿达尔抱歉地道:“据姬家少主去闭关了,他夫人下江南参加亲戚的婚礼了。” “据?”教主大人的语气很冰冷。 阿达尔道:“外边都这么。不过,据我查到的情况并不是这样,南楚使臣离京那日,有一队姬家的马车自北驶出了京城,我跟踪那辆马车到达了一个庄子上,有一个丞相打扮的男子进了庄子,我追过去一看,却发现只是穿着他衣裳的替身罢了。我即刻赶回京城,想去看看姬家少主究竟去了哪里,但是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狡猾的姬家人!”教主大人冷冷地勾了勾唇角,“那个女人的呢?” 阿达尔又道:“那个女人的行踪就更奇怪了,乔家派去江南的马车里没有她的影子,我们的人看到她在南楚使臣离京的那日去了庆丰街的一个四合院,可是她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后来,我亲自去那条街,挨家挨户地打探,也没发现她的踪迹。这两个人,就像是突然之间消失。” 教主大人冷冷一哼:“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他人侵姬家,摧毁姬家的一切,杀光姬家的男人,抢光姬家的女人,卖了姬家的孩子,让他们永世为奴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呢,就已经逃了两个,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气愤的是,他没有时间等那两个人回来,因为阿达尔以及其余手下的时限差不多到了,他们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适的状况,需要尽快返回族里。 可是白来一趟,什么都没做成不,还丢了他最宝贵的黄金面具与黄金匕首,他不甘心! 他目光落在了那个家伙的身上,愚蠢的姬家人,理应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既然杀不了大的,就卖掉这个的,让愚蠢的姬家人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打定主意后,教主大人阴测测地一笑,从怀中抽出了笛子。 阿达尔见状,赶忙从垫子里抽出两团棉絮堵住了耳朵。 悠扬的笛声自马车内飘了出去,那片被月光照得清亮的雪地上,暗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虽然很抱歉,但本座看中的猎物,只能是本座的。 乔峥牵着望舒的手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时,刺客们已经全被打倒了,景云站在菜市口的空地上,柔软的手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牵着,男子一袭黑袍,戴着一张半脸面具,肌肤如雪一般白皙通透,微微翘起的唇瓣却如四月樱一般嫣红。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投射在雪地的一抹重彩,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不出冷艳与华丽。 乔峥的眸光就是一愣:“你是……” 景云道:“外公,刚刚好多坏人来抓我,是这个叔叔把坏人打跑了。” 乔峥怔了怔,走上前道:“多谢这位公子救了我外孙,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我也好亲自登门道谢。” 教主大人没理他,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姑娘身上,又来了一个,啧啧啧,他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 …… 一刻钟后,乔峥与五只全都乖乖地坐在了马车上,同样也在车上还有胡子吧啦的阿达尔,以及戴着一张半脸面具的教主大人。 白已经认出了对方就是上次给过他糖糖的帅叔叔,不知多兴奋了。 大白上次都毒傻了,愣是没认出这家伙是谁,不过刚刚听到对方的笛声,十分熟悉,有一股家的味道。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帅叔叔,真的是爹爹让你来接我们的吗?” 教主大人勾起嫣红的唇瓣,无比温柔地道:“当然了,不是你爹爹让我来接你们,我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呢?” “我爹爹去了哪里呀?”望舒好奇地问。 教主大人笑意深长道:“你爹爹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比我罗奶奶的家更远吗?” “嗯。”教主大人含笑点头。 “哇!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那……那那里好玩吗?”望舒兴奋地问。 教主大人慢悠悠地道:“好玩,当然好玩,比你之前去过的地方都要好玩。” 乔峥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总感觉这个男人怪怪的,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可是他手中又拿着姬家的玉佩,那块玉佩他曾在姬冥修的身上见到过,是姬冥修出生那日,昭明公主唤来工匠为雕刻的,上头用特殊的工艺刻着姬冥修的生辰八字,那种工艺已经失传了,就算伪造也伪造不出一模一样的。 所以,这个男人的确是姬冥修派来的。 姬冥修连贴身的玉佩都交给对方了,可见对对方是十分信任的。 这么一想,乔峥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于是,一家六口,欢欢喜喜地被教主大人忽悠去隐族了。 望舒很喜欢这个帅叔叔哟,不仅长得英俊,还有很多很多的金子玩具,比如他手里的金珠子,就真的非常非常漂亮哟! 教主大人把玩着手中的珠子,不经意地看见了望舒流着口水如饥似渴的模样,气地把珠子往怀里一揣,不给看了! …… 光线昏暗的屋子,易容成乔薇的女子静静地站在一旁,屏风面前的地上,一个男子右手贴上左肩,单膝跪地:“抱歉,计划失败了。” 披风后,传来那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几十个高手,居然连两个半大孩子都捉不住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男子低声道:“我们的人原本已经快得手了,但是……但是突然有人用摄魂曲震伤了他们!” 屏风后的人若有所思道:“摄魂曲?圣女殿的人?” 男子迟疑:“这……属下不知,据那边传回的消息,好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屏风后的人想也不想地道:“这不可能,圣女殿没有男人。” 男子沉默了,摄魂曲,原名九州律,是一曲能扰乱人心神的曲子,乃圣女殿第一任圣女所创,心智不坚定的人练了它容易走火入魔,除了那些清心寡欲的圣女们,根本没什么人练了。 女子担忧道:“这可怎么办呐?” 屏风后的声音道:“守住隐族的各个入口,任何回族的人都严加盘查!” …… 教主大人的马车停在了关卡附近,阿达尔去打听了一番,回来禀报道:“教主大人,前方在排查,我们带着这么多外族人,恐怕过不去。” 教主大人不屑地笑了笑:“本座几时走过正门么?” 阿达尔:“……没有。” 一行人绕进了丛林,从后山一处做了障眼法的树丛,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 【232】识破伪装(二更) 塞纳堡,大院中的士兵正切磋着武艺,兵器的碰撞声与围观者的喝彩声,让整个古堡都多出了几分热闹。 二楼的房间,姬冥修写完了字条,小心地卷好,装进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竹筒。 乔薇迈步走了进来,轻轻地合上门,坐在了他的身侧,看着他手中装了字条的竹筒,道:“真的要把景云和望舒接过来吗?” 姬冥修道:“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会不会很危险?”乔薇问,尽管她很想拆穿那伙西贝货的真面目,但如果代价是将两个孩子的安慰置于不顾,那她宁可想别的办法! 姬冥修明白她在担忧什么,他心中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些,只不过这已经最安全的处置了:“他们对于我们的调查已经细致到了大白与珠儿,京城恐怕布满了他们的眼线,为今之计,把景云与望舒放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乔薇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那伙人不仅知道她一大家子的存在,连她家里的人分别养了什么宠物、宠物又叫什么名字,也全都一清二楚,可见盯着他们不是一日两日了,与其如此,不如把孩子们接来呢:“只是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来一往,也得费上不少时日,途中也可能会遭遇他们的追杀。” 姬冥修把停在窗台上的小鸟儿抓了过来,将小竹筒绑在它的一只脚上:“飞鸟传信给煞血盟,一日可到,煞血盟会护送景云与望舒前往飞鱼镇。十七目前就在高月族,而高月族距离飞鱼镇不远,我也给他传了消息,他会顺着上京的路接应望舒与景云。另外,易千音与塞纳鹰也会赶往飞鱼镇,与他们会合。” “煞血盟靠谱吗?”乔薇可没忘记那伙人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的经历,要是连她都对付不了,又怎么对付隐族的那群混蛋? 姬冥修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道:“刺杀你的根本不是内室弟子,你说呢。” “姬无双这么瞧不起我的啊!就派几个外室弟子暗杀我?”乔薇说完,眼神一闪,“暗杀少夫人。” 姬冥修一笑,放飞了手中的小鸟。 此时的二人还不知道,他们心心念念要接来的孩子已经在无名岛的某个角落了。 一行人上了岛,在丛林中穿行了一阵,抵达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小茅草屋,正所谓狡兔三窟,教主大人这么有身份的人自然也得给自己弄上好几窟了。 这一窟,地势偏僻,人烟不至,除了教主大人与阿达尔,没有第三个人来过,住在这里能够非常有效地避开官府的视线,也能杜绝他们逃走或向人求救的可能。 本教主真是太机智了! …… 乔峥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见姬冥修吗?为什么会把我们带来荒郊野外?”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一笑:“因为你们被骗了,本座从来就没见过姬冥修,也没接到他的任何嘱托。本座把你们带来,只是为了好好地折磨你们,从今天起,本座要画地为牢,把你们一个个地囚禁,等本座折磨得差不多了,再把你们拖去黑市卖了,一个大夫,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想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当然了,若是姬家肯花血本赎你们,本座也是可以考虑一二的。” 乔峥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实在是太可恶了!” “嗷呜——” 不远处传来了狼嚎声。 望舒吓得扑进了乔峥怀里:“外公!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毒蛇吐着蛇信子大摇大摆地爬了过来。 景云也收到了严重的惊吓,也扑进了乔峥怀里:“外公!救我!” 几只小兽俨然也没经历如此惊险的场面,珠儿花容失色,跳到了乔峥的肩膀上。 大白与小白也抱成了一团,小身子瑟瑟发抖。 教主大人简直畅快极了,叉着腰,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主,教主,教主!”阿达尔狠狠地拍了教主大人一巴掌。 教主大人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望向面前的的屋子,却发现本该站在屋子里的人全都不见了,教主大人好看的眉头就是一皱:“人质呢?!” 阿达尔指了指身后。 教主大人唰的转过身来! 乔峥做了十五年游医,却从没到过这样一个地方,风景秀美,气候宜人,鸟语花香,如世外桃源,且所过之处,长满了珍惜药材,远的不提,就这座小茅屋的附近,便野生了好大一片紫莹草,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京城的冬季大雪纷纷,蛇宝宝都去冬眠了,小白变得寂寞了,可是来了这里以后,小白惊喜地发现,地上树上石头缝,好多好多的蛇宝宝! 真是太开心啦! 左一条,右一条,全都装进小背篓! 大白抓田鼠也抓得开心极啦! 珠儿上树摘果子了,景云做了个小陷阱,准备猎几只小野兔做午饭,望舒……望舒不见了。 教主大人的眸光就是一冷:“那个小胖子呢?!”不会是逃了吧?! “呼……呼……呼……好重呀!” 伴随着气喘吁吁的声音,望舒从林子里出来了,手中拽着一个灰幽幽的庞然大物。 教主大人与阿达尔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 吃过午饭,教主大人决定不要囚禁这群没丝毫觉悟的人质了,他要立刻、马上、现在就把他们卖给人贩子! 小的好卖,先把小的卖掉。 教主大人让阿达尔想法子支开了乔峥,将四小只以见爹娘的名义忽悠到了镇上。 塔纳族有个贫民小镇,镇上全是鱼目混珠的人,治安紊乱,黑市的交易就在这里,这儿权贵少,士兵自然也不多,最适合做些违法乱纪的勾当。 教主大人曾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小霸王,不过那都是十分久远的事了,最近一次过来是两个月前,他给阿达尔与手下买了些离开隐族的药物,除此之外,他已七八年没回过这里了。 这里变化不大,依旧是脏乱不堪。 再美好的地方都有阳光照不到的边角,这一个小镇,俨然就是隐族最黑暗的角落,早先住在这边的都是被流放的罪奴,一代代下来,罪奴没了,却留下了罪奴的后代,他们生而为贱,是塔纳族最让人瞧不起的存在。 令人惊讶的是,姬家的少爷与小姐到了这种穷酸脏乱的地方,居然没露出任何嫌弃与害怕。 “不怕么小东西?”他淡笑着问。 小包子齐齐摇头。 “为什么要怕?叔叔你怕吗?”景云问。 教主大人讥讽一笑:“叔叔在这里长大的,你说叔叔怕不怕?” 景云忽然就有点难过,可他说不上来为什么要难过。 教主大人带着两个小包子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家豪不起眼的小酒馆。 酒馆内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 教主大人走过去,如玉修长的手轻轻地扣了扣柜台,风三娘抬起头来,眸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灿灿地笑了:“你是想我了么?两个月居然光顾了我两次。” 教主大人嫣红的唇瓣微微勾着:“介绍生意给你,做不做?” “什么生意?” 教主大人瞅了瞅乖乖坐在第一张桌子的孩子,两个小家伙们,都已换上了本族的服侍,踩着皮靴,戴着帽子,说不出的可爱,各自怀中抱着一只小雪貂,更是萌得人都要化了。 风三娘张了张嘴,夸赞道:“真漂亮,他们让我想起了你当年的样子,哪儿弄来的?” 教主大人道:“这你就别管了,开个价吧。” 风三娘眯了眯眼:“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正好有买主要买一对龙凤胎和几只雪貂,价钱高得不可思议。” “多少?” 风三娘比了个手势。 教主大人眸子就是一眯:“这个价,能买一百个珠子了。” 珠子在黑市是孩子的代号。 风三娘笑道:“这只是龙凤胎的价,买主说,若是能把雪貂也凑齐,价钱翻倍,你是不是早听说了什么小道消息,特地找齐了才过来的?” “买主想买的,就是有雪貂的孩子吧?”教主大人可是非常聪明的! 风三娘先是一愣,随即妩媚地笑了:“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说你运气好呢,随便抓两个,就是人家想要的。” 教主大人痞里痞气地一笑:“那人想干什么?开这么高的价,不止是想买两个奴仆吧?” 风三娘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要卖么?” 教主大人伸出了手,风三娘从柜子里取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给他,教主大人将金子装进了怀里,走过去,对景云与望舒道:“你们爹娘很快就过来了,我去接他们,你们在这里坐着,千万别乱走。” “嗯。”二人乖乖地点头。 教主大人抬手,去揉二人的小脑袋,却在半空停住,神色顿了顿,转身出了酒馆。 塔纳族的气候,四季如春,鲜少有让人感觉寒冷的时候,可一阵微风吹过,教主大人却有些不寒而栗。 他掏出怀里的袋子,掂了掂,总算是感到了一丝满足。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两旁的路人,店铺的客人,全都应声奔了过去。 人群里,不知谁吆喝了一嗓子:“小卓玛来了!小卓玛来了!大家快出来看呀!” “小卓玛是谁?”一个妇人不解地问。 一个小伙子道:“就是卓玛的女儿啊!她在中原长大的,现在她从中原回来了!听说和卓的病也好了,她是真神派来的福星,她不仅拥有美丽的容貌,还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她擅长医术,会免费为穷人治病,你们看见没有,那个就是她!” 教主大人顺着小伙子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长长的队伍前,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面含微笑地为一个老婆婆诊脉,老婆婆一身的穷酸气,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嫌弃,相反,充满了耐心与善意。 这个小镇,处处都充斥着贫寒与疾病,却从来没有大夫愿意踏足这里,她的出现,无疑让所有人都感到动容。 教主大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奇怪,这不是那个和他打了一架的姬家少夫人么?怎么会变成了隐族的小卓玛了? 教主大人自人群中挤了进去,挤到她面前,微眯着好看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掠过难以掩饰的惊艳,须臾,压下了失态,友好地说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 教主大人冷笑:“我面具丢了,心里不舒服。” 女子晒然,笑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公子若是丢了东西,当仔细找寻才是,可有别的不适吗?” “没了。” 声音也不像。 教主大人漠然转身,出了人群。 突然间,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迈着步子跑了过来,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只小雪貂:“娘亲!娘亲!” 教主大人的步子顿住了。 “是小卓玛的孩子,长得真可爱!”一个大娘说。 她的同伴道:“是啊是啊,还是龙凤胎呢,咱们塔纳族可好几百年没有过这样的喜事了。” 塔纳族生育不易,寻常家庭一生能得一子都得谢天谢地,更别提双生的龙凤胎了。 教主大人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这一家人的身上,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什么,他朝风三娘的酒馆看去,就见一队地方兵打扮的护卫鬼鬼祟祟地自酒馆后门绕了进去。 他眸光一冷,快步走向了酒馆。 【233】找到景云,一家团聚(上) “人呢?”酒馆内,卫兵队长哈佐问向风三娘。 风三娘正在柜子里找东西,闻言指了指前面的桌子:“在那边。” 哈佐看了一眼,问:“哪边?” “就那边呐!”风三娘抬起头来,“咦?人呢?!人哪儿去了?!” 她不过是找了个东西,怎么两个娃娃就不见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教主大人一手牵着一个小家伙,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景云抱紧了怀里的大白,不解地问道:“叔叔,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不等爹爹了吗?” 教主大人邪魅的眼底一片冰冷:“你爹今天有事,来不了了。” “哦。”景云有点小失望。 望舒问道:“爹爹明天会来吗?” 教主大人含糊地嗯了一声。 忽然,哈佐带着护卫从酒馆的前门跑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前方的男人与孩子,尽管只是几个背影,却已经足够他确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前面的人,给我站住!”哈佐大喝。 教主大人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 哈佐拔高了音量:“站住!我不想伤害你们,但如果你们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 教主大人是在这个小镇长大的,这里的兵士是个什么熊样他再清楚不过,要是有这群人一半的威风,这个小镇都不至于混乱成如今这样了。 不是本地兵,却伪装成兵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叔叔,那个人是在叫我们吗?”望舒问。 “不用理他们,上车!”教主大人已经来到了马车前,让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他解开系在树上的绳子,坐上外车座,狠狠地挥了挥鞭子,马车绝尘而去! 哈佐见对方不仅没停下,反而脚底生风地溜掉了,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给我追!” 护卫们纷纷翻身上马,朝教主大人的马车追了过去。 马车是跑不过单马的,哈佐一行人与马车的距离渐渐地拉近了,哈佐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凶狠地说道:“快停下,饶你不死!否则我真的不客气了!” 咻! 一支箭矢钉在了马车的车顶! 望舒与景云古怪地睁大了眼睛,小白与大白张大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冰冷而危险的眼神。 教主大人道:“你们左边的顶上有根黄色的绳子,拉一下!” 景云就坐在左边,仰头看了看头上的绳子,伸出小手一拉,就听得咔咔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一排飞镖自车底唰唰唰地飞了出来,三名护卫被射中,惨叫之下,从马上坠了下来。 哈佐用弯刀挡开了一枚飞镖,逃过一劫,然而他的手下折损了三个,这可真的惹怒他了! 他狠狠地夹紧马腹,一记重鞭挥了下去,骏马吃痛,更卖力地跑了起来! 余下的人也卯足了劲儿追上,势要把这个伤了他们同伴的家伙就地正法! 哈佐与另一名手下追上了马车,两面夹击,用弯刀砍向了车厢。 “右边的顶上有一个红色的绳子,拉一下。” 望舒坐右边,她仰头,抓住了那根红色的绳子,轻轻一拉,轰的一声,一盆冷水浇向了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差点就从马上摔下去了! 教主大人炸毛了:“黄色的绳子!黄色的绳子啊!” 望舒鼓了鼓腮帮子:“你明明说的是红色嘛!” 教主大人崩溃:我有吗?! 望舒拉动了顶上那跟黄色的绳子,两支箭矢毫无预兆地自马车两侧探了出来,刺向了哈佐与另一个护卫,那护卫躲避不及,被刺中了,护卫手一松,从骏马上坠了下来。 而另一侧的哈佐则手起刀落,砍断了这支箭矢,哪知箭矢里另藏了玄机,断裂的一瞬,又飞出了一枚细小的银针,那银针没伤到他,却钉进了骏马的肚子。 骏马跑了几步,忽然浑身一软,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哈佐也跟着倒在了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堪堪稳住身形,可不待他喘上一口气,身后的骏马便纷沓而至了,大家都在奋力地追赶着马车,谁也没料到哈佐与他的坐骑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骏马横在了路中央,哈佐也拦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他们连减速都来不及,急忙勒紧了缰绳,巨大的力道让骏马朝后倒了下去,一个绊倒一个,很快,一整队的护卫都“倒下”了。 再看马车,却是已经走远了。 哈佐气得咬牙:“狡猾的东西!最好别落在我哈佐的手里!否则我要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让你不得好死!” 马车驶离了小镇,驶入了山脉,又在山脉中,绕行着进了丛林。 丛林的入口处做了障眼法,寻常人找不进来。 教主大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马车兜兜转转地抵达了小茅屋,乔峥在院子里分装药材,下午他与阿达尔进了一趟深山,采了不少中原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这会子乐得不行了。 望舒与景云跳下马车,迈着小腿儿跑向了乔峥:“外公!” 乔峥一笑:“回来了?肚子饿不饿?” 二人齐齐点头。 乔峥拍了拍二人小肩膀:“屋子里有珠儿摘的果子,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外公马上做饭。” 二人开心地去了! 教主大人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过来。 阿达尔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教主,你洗澡了?”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看着他:“你见过谁洗澡不脱衣裳的?” 乔峥也看到了他,纳闷地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不待教主大人回答,又说道:“我给你熬一碗姜汤。” 言罢,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原本凌乱不堪,不过这会子已经被他收拾干净了。 阿达尔面无表情地问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还没卖掉那两个孩子?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教主大人不屑地呵了一声,勾起嫣红的唇瓣道:“本座会为了两个愚蠢的姬家人心软?本座只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去城里打探一下消息,本座倒要看看,这两个小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 …… 阴暗的房间,凉风嗖嗖地刮过。 哈佐单膝跪在地上,右手贴上左肩,向屏风后的人详细地禀报了事件的经过:“……要不是那家伙狡猾多端,哈佐已经将他们拿下了!” 屏风后,依旧是那道雌雄莫辩的声音:“是人家狡猾多端还是你大意轻敌?” 哈佐低下了头。 一旁站着的女子看了哈佐一眼,望向屏风道:“没想到他们竟是来族里,他们是怎么来的?不是在关卡严加排查了吗?怎么还让他们混了进来?会不会是弄错了?他们只是本地的孩子。” 哈佐忙道:“不会弄错的,据酒馆的老板娘交代,他们是一对龙凤胎,长得非常漂亮,每个人怀中都抱着一只雪貂,我可以确定,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女子开口:“那万一也是冒充……” “嗯?”屏风后传来了威严无比的声音。 女子噤了声。 “今天帮着他们逃走的男人是谁?”屏风后的人问。 哈佐回忆着风三娘的话道:“那个男人是个人贩子,就是他把他们卖给风三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把孩子给带走了。” 屏风后的人沉默了半晌,又道:“你不是说过在中原抓捕那两个孩子时就曾遇到过一个会吹奏摄魂曲的人吗?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曾经的那一个?” 哈佐并未去过中原,他得到的消息是他的手下飞鸽传来的密信,信上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身材高大、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并未提及容貌,而他今日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对方的确是穿着黑色的斗篷,身材也算高大,年龄是风三娘那儿问来的,似乎也与信件上的吻合。 “十有八九是他。”哈佐道。 “果真是个男人?”屏风后的人问。 哈佐笃定道:“是的,属下听到他说话了,确实是男人的声音!酒馆的老板娘也证实了他是男子!” “男子……”屏风后的人冷冷地笑了笑,“你再去一趟酒馆,带上画师,就算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他找出来!” …… 翌日清早,乔薇在楼下吃了早饭,照例去集市转悠。 塔纳城就算是塔纳族的首都了,繁华络绎,充满了异域的风情,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虽不比京城的奢华,却也别有一番古朴的味道。 两侧的小摊上贩卖着新鲜的兽皮与药材,在中原难得一见的紫莹草搁这儿只是地摊货,市面上统一流通的货币是铜币、银币与金币,样式与中原的孔方兄差不多,但面值有所不同,一金币兑换十银币,一银币兑换一百铜币。 他们出发前,其实是带了不少金子的,搁大梁朝都能吃挥霍好几辈子了,可惜在这边,不过是买了几身行头便所剩无几了。没办法,塔纳城的人可是非常有钱的,中原两文钱一个的包子,在这儿得一个银币。 所以乔薇现在挺穷的,荷包里孤零零地躺着几个用银元宝换来的银币,连一只烤羊腿都吃不起。 乔薇摸了摸寒酸的荷包,决定饱个眼福就够了。 在集市上转悠了一会儿,乔薇发现张贴布告的地方沾满了围观的百姓,心下好奇,也跟着走了过去,布告栏上张贴着一张画像,画的是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二十多岁,容貌俊秀。 “是他?”乔薇狐疑地摸了摸下巴。 画像的一旁,还有另一张镯子的图像。 图像下,配了几行字。 乔薇不认得塔纳族的文字,便问向了一旁的小伙子:“这位大哥,上头画的什么?” 小伙子道:“一个犯人,他昨夜潜入贺兰堡,偷走了和卓送给小卓玛的玲珑宝镯,族里现在正在悬赏缉拿他,提供线索的人,赏五百金;捉拿到他的人,赏两千金。” 两千,这就算在塔纳城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她外公出手可真阔绰啊。 乔薇冷冷地眯了眯眼,不远处,有一个卫兵设的小台,上面放着厚厚一沓子犯人的画像,民众可自行领取,乔薇也领了一张。 回到纳塞堡时,姬冥修正在与姬无双商议着什么事情,见到她来,姬无双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识趣地退了下去。 乔薇挑眉:“你们刚刚说什么了?他看的眼神怪怪的。” 姬冥修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手中的纸条:“大概是你最近总是勾引本少主,所以他看不下去了?” 乔薇眉梢一挑:“他不是成天想着拆散你和少夫人吗?我勾引你,他应该高兴才对。” 姬冥修轻轻一笑,岔开了话题:“你手上拿的什么?” 乔薇把画像打开,铺在了桌上:“贺兰堡失窃,那个西贝货的镯子被偷了,现在我外公……咳,少夫人正悬赏缉拿他,提供一则消息可得五百金,抓到他的人可得两千金,咱们这不是正缺钱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他揪出来,小赚一笔?” 教主大人:我特么替你养孩子,你还想卖了老子! 姬冥修忍俊不禁:“你外公的钱也想赚?” 乔薇道:“不赚白不赚!况且这个男人我认识,就是上次与荀青瑶狼狈为奸的小混球,上次那笔账我还与他算呢,这回正好一并清算了!” 姬冥修若有所思:“那个人?他是隐族的?可看样子又不像是与那些假货一起的,他怎么找上姬家了?” 乔薇吃了一颗果子:“这得问你了,姬家几时得罪了那么多隐族人?” 姬冥修比乔薇更困惑,姬家与隐族没有任何来往,若说招惹,那也是娶了个隐族的小卓玛,掺和到了隐族的斗争里去罢了:“我问过塞纳鹰,塞纳鹰说过除了他,塞纳家没再派任何人前往中原,所以这个人与塞纳家没有关系。如今假的小卓玛又在捉拿他,他与她也不是一伙儿的,他到底是谁?” 乔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姬冥修顿了顿:“你不是说他不会武功?” 乔薇回忆了一下:“嗯……是不会轻功,也没有内力,招式嘛,倒是有几招。” 姬冥修道:“一个没有内力没有轻功的人是不可能爬上高达百尺的贺兰堡的。” 乔薇想了想:“也许是大门走进去的?” 姬冥修摇头:“贺兰堡的守卫比大梁朝的皇宫还要森严,他想走进去,首先得有一个走得进去的身份,顺着这个身份,找他就是轻而易举,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乔薇似有顿悟:“所以你怀疑他根本没偷西贝货的东西,西贝货想抓他,是另有原因?” 姬冥修点点头:“一个不方便公布于众的原因,我们不是一直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吗?这个,或许就是了。” 乔薇摸下巴:“说的有道理啊,西贝货如今忙着忽悠少夫人的外公,什么前尘恩怨都该放到一旁才是,她既如此着急地寻找这个男人,一定是这个男人对她构成什么威胁了,她不把他找出来,寝食难安!” …… 镇上的酒馆,在一顿“暴风雨”的洗礼后变得一片狼藉。 风三娘跪在地上,被一个护卫用刀架在脖子上,浑身瑟瑟发地抖:“我能说的……全都说了……你们绕了我吧……” 哈佐冷声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风三娘害怕地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八年前就搬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后,最近我只见了一次,就是他来卖孩子的那一次……” 哈佐沉声问:“他可还有什么亲人?朋友?” 风三娘道:“他小时候有个爹的,不过他的爹离开了族里,好多年没回,想来是死在外头了!” 哈佐眼神一冷:“他爹?你昨天可没提过这个!” 风三娘抖了三抖:“那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我就以为不重要……” 哈佐一巴掌拍上桌面:“你还知道什么,都给我从实招来!” 风三娘战战兢兢道:“他爹是这里出了名的酒鬼,每日只喝酒,从不做事,过得穷困潦倒,一日他爹出了一趟海,回来身边就多了个四五岁的孩子,但是他爹对他不好,总是喝醉了就打他,我给他擦过几次药,他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知道了我卖珠子的生意,就……就找到我,把他自己给卖了。” 自、自己卖自己? 哈佐的嘴角抽了抽:“卖给谁了?” 风四娘道:“卖给一对小俩口了,那对小俩口没有孩子,起先对他挺好的,没过两年自己生了个,他把人家孩子掐……差点掐死,小俩口就把他赶走了……之后他就在镇上做起了地痞无赖,做了几年就离开了,他一走七八年,我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我知道的就这些,你饶了我吧,大人!” 哈佐揪住她头发,弯刀抵上她脖子:“真的……只有这些?” …… 傍晚时分,阿达尔查探消息归来了,与教主大人去了小茅屋后的林子。 “都查到了?”教主大人问。 阿达尔道:“三个消息,第一:全岛都在通缉你,你值两千个金币。” “才两千?”教主大人的眼神凉飕飕的,“本座记得曾经那个暗岛杀手,可是值五千金。” 阿达尔:人家砍了十八条人命。 “第二个消息呢?”教主大人不咸不淡地问,俨然对于自己被通缉,并无多大感觉。 阿达尔道:“第二个消息是有几个外族人住进了塞纳家,其中一个外族人是女的,自称是真正的小卓玛,塞纳夫人还带着她进了一趟贺兰堡,但是被几位长老拦下了。” 果然。教主大人勾了勾嫣红的唇瓣:“第三个消息?” 阿达尔道:“风三娘没忍住,把你的底细供出去了,咱们的老巢被端了。” 教主大人邪魅的眼底掠过一丝冷芒:“弟兄们怎么样?” 阿达尔道:“都逃出来了,无人员伤亡。” 教主大人:“那几个老东西呢?” 阿达尔:“逃的最快的就是他们。” 教主大人随手掐了一片叶子,阴测测地勾起了唇角:“端本座的老巢,这笔账,本座记下了!你去给塞纳堡写封信……” 阿达尔打断他的话:“教主,我不会写字。” 教主大人冷眼:“难道我会?” 阿达尔沉默。 教主大人:“拿笔来!” 翌日,塞纳夫人在屋子里缝制兽皮,护卫拿来了一封信,塞纳夫人打开一瞧,整个人都有点懵逼。 这、这画的是什么呀? 两个歪歪斜斜的小丑八怪,两个小丑八怪的怀里抱着两个更下的丑八怪,一旁站着一个更歪歪斜斜的大丑八怪,大丑八怪的手里拿着一条……黄瓜,黄瓜上滴着黑漆漆的水珠,送到小丑八怪的嘴边,好像想强迫小丑八怪吃下去,一旁还画了个金币,金币上写着一万,一万的下面,有个缺少笔画,但勉强认得的“好看”。 塞纳夫人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唤来侍女,侍女看完,说道:“是不是这两个孩子不想吃饭,他们爹就说,黄瓜很新鲜,还滴着水,赶紧吃,吃完了……你们就能变得非常好看?” “谁送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塞纳夫人嫌弃地将纸放在桌上。 侍卫道:“是送给外族客人的。” 塞纳夫人道:“你早说啊,快送去吧,她在后院。” “是。”侍卫把信件给乔薇送了过去。 …… 丛林内的一条隐蔽小道上,阿达尔问教主:“教主,他们真的会带来吗?” “当然。” 他画得非常清楚,景云望舒被我绑架了,我的刀上沾满了鲜血,现在这把刀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带上一万赎金来见我,否则…… 后面画不下了,不过这个意思想来大家都懂的,毕竟绑票的人都会这么说。 “你留地址了吗?”阿达尔问。 教主大人:“……” 忘了。 …… 姬冥修出了塞纳堡,这是住进塞纳堡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外出,这边的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若是暴露了身份,传回大梁,少不得落下一个欺君之罪,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地出去。 可今日,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他给煞血盟的弟子飞鸟传书,让他们前往姬家接应两个孩子,可煞血盟的弟子传回消息,孩子已经被他给接走了,乔峥与孩子们一块儿走的,临走前乔峥给姬家留了一封书信,交代了去路,让姬家人不用担心。 可是,他并没有派别人去接景云与望舒。 事关重大,他不敢告诉乔薇,怕她承受不住两个孩子失踪的打击。 从日期上看,景云一行人路上不耽搁的话,已经抵达隐族了。 他放出了追风鸟,追风鸟熟知景云的气味,上一次景云落水,也是追风鸟查到了景云的下落,只要他们真的到了隐族,追风鸟就一定能够找到景云。 “少主,追风鸟回来了!”姬无双指着天际的小彩鸟儿,激动地说。 姬冥修伸出了手,追风鸟扑哧着翅膀,在他手上落了落,随后振翅一飞,跃上了天空。 姬冥修夹眸光一凛,抓紧了缰绳:“跟上去!” …… 塔纳城内,哈佐骑在马上,警惕地打量着两旁的行人,忽然,一个护卫策马奔了过来,对哈佐道:“大人,我们的猎犬搜到那个男人与两个孩子的踪迹了!” 哈佐眼睛一亮:“当真?” 护卫自信道:“是的大人,他们很狡猾,我们放出了十条最训练有素的猎犬,也只有一条成功地探出了他们的踪迹。” 哈佐哈哈一笑,一条也够了:“他们在哪里?” 护卫道:“在南岛的一个丛林,丛林外做了障眼法,难怪我们好几次都走错了,不过现在那些障眼法已经被我们清除了。” “做得好!”哈佐拍了拍他肩膀,回头看向一众手下道:“抓到他们,你们就都是我哈佐的功臣,除了赏金,我哈佐还另有重赏,弟兄们,去南岛!” 【234】一家团聚(下) 南岛是塔纳族对于南部边境的统称,这里有最繁茂的丛林、最雄伟的山脉、最险峻的迭嶂,自北岛的塔纳城出发,穿过流放罪奴的小镇便能抵达这边。 这里人烟罕至,偶尔会有猎人进山打猎,或上山采药,可说到居住其中,大约是没人愿意的,不为别的,就为这丛林中数不清的猛兽、道不尽的凶险,人进了林子不是人,而是一块块行走的食物,采药打猎之人皆是结伴而行,鲜少有如教主大人这般,连武功都不会便在丛林腹部置了一间小茅屋,没被老虎吃掉也真是个奇迹了。 乔峥带着珠儿从林子里采药归来,顺便采了些能食用的蘑菇,随即进了厨房。 自打乔峥跟了队伍后,厨师的工作便从阿达尔手中交到了乔峥手中。 阿达尔对此表示强烈的不满,他是一个十分喜好下厨的人,对他来说,厨艺是比杀人放火更有意思的事情,在乔峥到来之前,他一直是深受教主喜爱的美厨王,可自打教主吃了一次乔峥做的饭菜,便再也不吃他做的了,他深受打击,从此都对这个小白脸充满了怨怼。 乔峥把摘好的蘑菇与野菜拿到后院清洗,恰巧与刚结束了某次重要谈话的阿达尔碰了个正着。 乔峥开开心心地打了招呼。 阿达尔:“哼!” 前院,望舒与珠儿蹲在地上打弹珠,哥哥做陷阱去了,不陪她玩。 景云昨日的触动很大,险象环生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从记事起,似乎自己的日子就远没有别的孩子太平,他早已经十分淡定了,只不过,他从没见过那么厉害的马车,按几个开关,就能把人放倒。 他的笼子要是也有那样的机关,就不愁捕不着猎物了。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吃狼肉吃出阴影了,太硬、太不入味儿、太难吃了! 景云去厨房找到乔峥:“外公。” 乔峥在切狼腿,这是最后一块狼肉了,今天一定要做得美滋滋的:“怎么了,景云?” 景云道:“外公你有没有小刀?我想用用。” “你等等啊,我找找。”乔峥在厨房了找了一阵,没找到,又回自己屋,从自己的医药箱里取了一把防身的匕首,递给了景云。 阿达尔一脸鄙视:“给小孩子玩刀真的没关系吗?”你怎么做大人的?! 景云走向阿达尔:“阿达尔爷爷,你有没有毒药?我想用用。” 阿达尔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个了瓶子:“给。” 刚从竹林走来的教主大人看到这一幕,简直不能更鄙视了,呵,有你们这么带坏孩子的吗? 乔峥、阿达尔:有本事你手里的长矛不是给景云的啊! 景云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叔叔,你给做我的长矛呢?” …… 景云带上匕首、毒药与长矛,和大白一块儿去了自己做陷阱的地方,大白身上背着一个与体型极度不符的小背篓,乔薇不在,它可以尽情地抓田鼠,别提多惬意了。 景云找到了自己的陷阱,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笼子,里头装着一点食饵,有野兔与野鸡进来觅食,就会碰掉抵着笼盖的棍子,盖子落下,就讲猎物困在里头了。 这是景云从娘亲那边学来的方法,奈何在隐族根本不好用,这里的野兔太聪明了,它们居然知道把笼子踢翻,让食饵自己滚出来。 妹妹都已经打死一头狼了,可他却连只兔子都没有抓到,这让他小男子汉的自尊收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猎回一头……猛兽! 他拿小刀与毒药,削尖了几根树枝,尖头涂上毒药,几支简易的毒箭就这么做成了,他再把毒箭插进笼子,用树枝与树叶做了个掩护,再拉了一条长长的、透明的鱼线,从地面上三寸的地方横穿而过,系在了对面的大树上,他拉了好几根,看上去就像是做了一个透明的小阵,待会儿只要有猎物被笼子里的香气吸引而来,不论吃不吃笼子里的东西,只要碰到他布的阵,便会牵动机关,七八支箭矢会同时射出来,让猎物无处可逃。 为了防止有别的猛兽捡漏,景云还在笼子上装了个小铃铛,这样他就能第一时间听到这边的动静了。 做完这些,景云心情大好,拍拍手,和大白回了小茅屋。 丛林的另一处,哈佐与二十名手下小心翼翼地找着路,最前方的是牵着猎犬的费伽,费伽便是那个向哈佐禀报消息说找到了三人踪迹的护卫。 他其实并不是哈佐的亲信,只是哈佐手下最末等的一个跑腿护卫,平日里没多少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训训狗,打打杂,日子差不多就打发了。这次是人手实在不够,乱撒网才将他撒了出去,旁人都不怎么当一回事,唯独他将之看作自己可以大展拳脚的机会,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他把人找到了。 费伽看了看明显变得兴奋的猎犬,对哈佐恭敬地说:“哈佐大人,我们离目标很近了,请您务必注意好自身安全。” 哈佐不屑地哼了哼:“上次是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这次我有备而来,他不会有任何动手的机会,你只管带路!” “是,哈佐大人。”想到了什么,费伽又问,“可是哈佐大人,待会儿我们是要捉活的,还是死活不论?” 哈佐道:“当然是捉活的,留着他们还有用,不过……万一实在捉不到,你们就听我号令!” 这是不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任何人所用的意思了,众人明白,齐齐地应了声是。 费伽继续带路,猎犬摇起了尾巴,越往前越兴奋,就像是……看到了久违的猎物一般,费伽渐渐地拽不住绳子了:“比奴,你慢点!不要跑!” 被唤作比奴的猎犬非但没听见他的命令,反而汪了一声,猛地窜了出去! 费伽不得已,也只好跟着飞奔了起来。 “汪!汪汪!” 猎犬大叫着,后腿一蹬,飞起一跳,挣脱了绳子,扑向了掩护在树枝下的笼子。 它跳过了那些透明的鱼线,并未触碰到开关,可令人惋惜的是,它虽没有碰到,着急把它抓回去的费伽却碰到了,就见笼子里的箭矢如闪电一般,咻咻咻地飞了出来! 一声惨叫,费伽被射中了,猎犬咬出了笼子里的肉,玩汪汪汪地跑掉了。 笼子上的铜铃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哈佐赶忙抽出了弯刀:“前方有埋伏!都停下!” “有猎物上钩了!”景云眼睛一亮,他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有猎物来了,今天的运气真是不能更好了,“大白!” 大白欢欢喜喜地蹦了过来,一大一小跑进了丛林,然而令景云失望的是,他猎的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一个人。 “汪汪汪汪汪!” 那条吃完了肉干的猎犬终于想起自家主人,回来寻他了,一鼻子就闻到了景云的气息,张开大嘴朝景云咬了过来,可不等它咬到景云一根头发,就被大白一爪子拍飞了! 景云见状不妙:“大白,我们走!” 大白跑向了景云。 景云朝小茅屋的方向跑了过去,没跑几步又折了回来,在那人身上翻出一个钱袋,这才迈着小短腿儿,一口气跑回了小茅屋。 “我去把人捉回来看看!”阿达尔转身进了林子,将人捉了回来,费伽只被射破了腿肚子,伤情倒是不重,但箭上有毒,他半条腿都肿了。 阿达尔的棍子抵在他脖子上:“你是谁?你们来了多少人?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说了,绕你不死,不说,现在就把你活活打死!” 费伽不肯说。 阿达尔抡着棍子,将他狠狠地暴走了一顿,他还是不肯说。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一笑:“看来让他吃点苦头是不行了,阿达尔,砍了他手指!问一次不说,就砍掉一根,问上个七八次,想来他就招了。” 阿达尔劝道:“教主,不能这么做。” 乔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两个孩子还在呢,弄得满地是血,会吓到孩子的。 阿达尔说道:“这太疼了,他会叫的,把人引来就不妙了,还是先把他毒哑了再砍吧。” 乔峥:“……” 教主大人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可是他身上没有相关功效的毒药,于是看向了乔峥。 乔峥炸毛:“看我干嘛?我是大夫!不是杀手!我的手是用来治人的!我的药是用来行医的!不是用来让你们干这种勾当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一次半包!” 言罢,转身进了屋。 阿达尔掐住费伽的喉咙,手一抖,把一整包都倒下去了。 费伽瞬间觉得自己的喉咙失去了知觉,他用手掐住了喉咙,失去嚎上几句,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教主大人非常满意:“阿达尔,问他话。” 阿达尔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他用脚踢了踢费伽的肩膀,一脸严肃道:“你是谁?你们一共多少人?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说不说?不说就把你剁了。你现在不能叫了,就算把你剁成肉酱,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不想吃苦的,就赶紧说!” 费伽的内心在咆哮,他都被毒哑了,怎么说?怎么说啊…… 阿达尔:“教主他不肯说。” 教主大人:“剁了。” 费伽要崩溃了! 另一边,哈佐派出的探子回来了,恭敬地禀报道:“哈佐大人,属下已经查探清楚了,前方只有一处埋伏,已经清理干净,费伽不见了,猎犬受伤了,从血迹上看,他们应该把费伽带回自己的地盘了。” 哈佐危险地捏了捏拳头:“他们有多少人?” 手下道:“不会超过七个。” 哈佐冷冷一笑:“才这么点人,根本无法抵挡我毕罗家族的勇士!兄弟们,上!” 一行十九人,挥舞着大刀,策马冲向了小茅屋。 马蹄声,呐喊声,威风赫赫地传来,正要被剁掉的费伽因此捡回了一根手指,阿达尔一脚踹开了费伽,凝神听了一会儿,对教主大人道:“一共十九人,全都是高手,交起手来,胜算不大。” 阿达尔口中的高手,就不是寻常的练家子了,那是隐族最精锐的力量,真打起来,九州律都未必管用了。 二人一合计,决定兵分两路,由他带着乔峥策马离开,阿达尔带着两个孩子坐马车从另一条路离开。 孩子们乖乖地跳上了马车,两只白与珠儿也跳了上去。 阿达尔挥动马鞭,驾的一声,马车绝尘而去! 哈佐的人已经要到了,教主大人也不知哪儿的力气,一把抓起身边的人,放到了马背上。 他坐上前面,挥动着马鞭,闪电一般地从西面的小路离开了。 教主大人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后的人趴在马鞍上,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 教主大人心里毛毛的,腾出手递给他一方帕子。 他伸手去接。 教主大人用余光瞄了一眼他的手:“你几时换衣裳了?” 话落,惊觉不对,回头一看,尼玛这不是乔峥,是费伽! 乔峥的内心也是极度崩溃的,他不过是在屋子里收了点药材跑出来,就马也走了,车也没了,整个院子空荡荡的,连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质都不见了。 说好的一起逃呢?! 是不是太不太不讲义气了?! “喂!你们人呢?!” 哈佐的大军驰入了丛林。 乔峥吓得在包袱里一阵摸索,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到了那把匕首,他拔了刀鞘,双手紧紧地握住匕首,警惕又颤抖地看着向他奔来的护卫。 哈佐勒紧了缰绳,抬手,所有人停下,哈佐从马鞍上拿出了一副弓箭,瞄准乔峥:“说,那个男人与两个孩子去哪儿了?” 乔峥不说。 哈佐将弓箭拉满,冷笑:“不说也罢,真当我们找不着么?” 言罢,松开手指,箭矢离弦而去,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眼看着它就要射中乔峥,忽然它身后,另一道更快的箭矢,追上了它,将它铮的一声击成了粉碎! 哈佐眉心一跳,转过了身去,几乎是同一时刻,又一支箭矢夺命而来,哈佐抡起弯刀抵挡,那箭矢力道之大,生生从它的弯刀里穿了过去,射伤了他的肩膀。 虽伤得不重,可对方也才只出了一箭而已,哈佐的内心油然生出了一股警惕与忌惮。 未知的恐惧最可怕,哈佐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便莫名其妙地中了一箭,这让哈佐不敢与之硬抗,给手下们打了个手势,兵分两路,朝阿达尔与教主大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乔峥定定地看着茂盛的丛林:“是谁?” 姬冥修牵着马走了过来:“爹,是我。” 乔峥心头一喜:“女婿!你总算是来了!你快去找景云和望舒!刚刚那伙人去追他们了!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哪一条才景云他们的路……” 姬冥修点点头道:“燕飞绝与姬无双已经去了,能找到他们的,你放心吧。” 早在景云与望舒坐着马车逃走的一霎,追风鸟便也改道追了过去,姬冥修是听见了乔峥的声音才过来看看的。 姬冥修带着乔峥从来时的方向堂而皇之都走了出去,哈佐的两队人马忙着追击景云与教主大人,却不知教主大人早已弃马,那马上驮着的是被五花大绑的费伽,而景云这边,也早已与燕飞绝姬无双会合。 姬无双与燕飞绝得知的详情是有人冒充姬冥修将两个孩子接走了,看到阿达尔的一霎,二话不说与阿达尔打了一架。 打完,又十分愉快地带着阿达尔去与姬冥修会合了。 “爹爹!” 两个小包子看到了姬冥修,赶忙跳下马车,扑进了自家爹爹怀里! 姬冥修蹲下身来,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搂得紧紧的,没瘦,好像还胖了,他悬了一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是谁带你们来这边的?” 望舒脆生生地道:“是帅叔叔和阿达尔爷爷!” “叔叔?爷爷?”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朝马车的方向看去,但马车上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了。 燕飞绝四下看了看:“诶?不对呀,刚刚还在这儿的!阿达尔!阿达尔!” “阿达尔爷爷!” “阿达尔爷爷!” 阿达尔没有回应。 他与教主大人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静静地眺望着山脚的方向。 山脚的小道上,两个小包子已经上了马车,却还挑开帘子,将小脑袋伸出窗外东张西望。 阿达尔的鼻子莫名有些酸酸的:“是不是在找我们啊?” 教主大人一脸冷漠:“你那么丑,谁找你?要找也是找本座。” 姬冥修骑在马上,骏马晃悠悠地走着,他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看自己,回头,却只看到绵延不尽的山脉。 淅淅沥沥的大雨落了下来,打湿了衣襟,教主大人冷漠地戴上斗篷,转身没入了雨中。 【235】齐见外公,开始打假 塞纳堡中,乔薇见到了让人牵肠挂肚的小家伙,激动得险些说不出话,她看不懂白天的信,正想找姬冥修瞧瞧,却一天一夜都找不到他的人,不仅他,就连燕飞绝那几个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她捉摸着这几人到底干什么去了,别是碰上西贝货的爪牙脱不了身了……然后几人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份“厚礼”。 乔薇将两个小包子抱进怀里,闻着他们身上淡淡的奶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随后,她又看到了站在小包子身后的乔峥:“爹?” 乔峥在过来塞纳堡的路上已经知道女儿也在这边了,但真正见到,还是比想象中的激动:“小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爹和两个孩子都来隐族了?”这句话,俨然是对姬冥修说的。 姬冥修挑眉,瞅了瞅她怀里的小家伙。 望舒的小脑袋在她颈窝一阵蹭啊蹭,撒娇地说道:“娘亲娘亲,我好想你呀!” 乔薇抚了抚她小脸:“娘亲也想你。”抱紧怀中的儿子,“也想景云。” 景云的小脸微微地红了。 燕飞绝啧啧摇头:“果然啊,原先我还不信,这会子半点怀疑都无了。”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他咧唇一笑:“凤倾歌最讨厌孩子。” 乔薇:“我……” 姬无双淡道:“别装了,都知道了。” 乔薇唰的看向姬冥修,燕飞绝啃了一口梨子道:“别看啦,少主第一个知道的,我和姬无双昨天才知道!” 乔薇的小脸瞬间黑了下来,这家伙一直这么戏弄她,敢情是已经识破她的小马甲了?什么时候识破的?!识破了也不吭一声,害她一个劲儿地演,演技都要枯竭了,太过分了有木有? 姬冥修含笑的目光落在她的小黑脸儿上,这欠抽的模样,不是孩子在这儿,她已经冲上去好好地振一振妻纲了! “娘亲你怎么也在这里呀?你不是去江南了吗?”景云问。 乔薇定了定神:“娘亲……” 姬冥修开了口:“娘亲去过了,想你们,于是又过来这边了。” 景云一贯沉静的小脸上瞬间浮现起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那今年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过年了?” 姬冥修宠溺地点点头。 景云开心极了! 两个小包子还没来过这么漂亮的古堡,大眼睛眨呀眨,眼珠子在古堡里溜来溜去,燕飞绝看笑了,一手牵着一个,去古堡参观了。 乔薇稍稍缓过了劲儿,暂时压下“私人恩怨”,看向了乔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爹,你怎么会带着景云与望舒上了隐族?” 姬冥修最初碰到乔峥时,乔峥担忧两个孩子,没顾得上与姬冥修“叙旧”,等终于接到了孩子,两个孩子又拉着姬冥修叽叽喳喳的,他丝毫插不上嘴,所以乔薇问他怎么一回事,他比乔薇更惊讶:“不是你们把两个孩子接来的吗?我不放心,就一并跟过来了!” “我们把你们接来的?”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前天才寄的飞鸟传书,最快也是昨天到的京城,你们是坐飞机还是坐火箭呢,今天就过来了?” 乔峥笑了,点了点她脑满二:“什么飞鸡火箭?这丫头嘴里竟讲些不着边际的话!” 乔薇正色道:“真的啊,我们前天才决定把景云和望舒接过来。” “前天?不是都十好几天了吗?”顿了顿,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乔峥表情一怔,“教主不是你们派来的?” “教主?”乔薇更疑惑了。 乔峥道:“就是望舒与景云一口一个叔叔的男人,年纪与冥修相仿,说话做事有点古怪,和冥修一样也戴着面具。” “戴着面具?”乔薇若有所思地呢喃,想到了什么,拉开抽屉,取出一幅画像,铺开了放在桌上,问乔峥道:“爹,你说的男人可是他?” 乔峥凑近了一瞧:“对,就是他!还说不是你们派的,这不手头还有他画像么?” 乔薇与姬冥修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这个男人先是在姬家作乱乔薇揍了一顿,后是在贺兰堡作乱被西贝货一顿通缉,尽管贺兰堡的作乱十有八九是假的,但他得罪了西贝货总是真的,这样一个人,怎么和自家孩子扯上关系了? “爹你确定是他把你们接来隐族的?”乔薇问。 “当然确定!你爹才多大年纪?你就当你爹老眼昏花,连的大活人都认不清了不成?”乔峥没好气说着,瞪了女儿一眼。 乔薇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和他手下有没有为难你们?” 乔峥想了想:“这倒没有,他怪是怪了点儿,对我们还挺好的。”尤其对景云,可以说是非常纵容了,他好像不大喜欢望舒,因为望舒老是偷看他的金子。 乔薇拉了拉姬冥修的袖子,小声道:“你之前不是说西贝货忽悠我外公通缉他,八成是他手上有西贝货的什么破绽吗?看来那破绽就是景云和望舒。” 姬冥修赞同地说道:“应该是这样。” 乔薇蹙眉:“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景云与望舒骗来隐族?他到底是想对付我们,还是想对付那个西贝货啊?” 姬冥修徐徐说道:“对付我们,就该把孩子交给那一伙人;对付那一伙人,就不该用到两个孩子。” 乔薇不解的目光朝他投了过来:“怎么说?” 姬冥修分析道:“你与假乔薇的恩怨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可他十几天前就把孩子从京城骗出来了,要么他提前便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要么,这并不是他原本的计划。” 乔薇想起上次与那家伙交手的画面,总觉得那二愣子干不出提前洞悉人计划的精明事儿,可要不是这样,他把两个孩子带来隐族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揣度人心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理科生的脑子表示完全不够用! 乔薇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 姬冥修修长的指尖戳了戳她粉嘟嘟的脸蛋:“想不通就别想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嗯。”乔薇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她不会拿想不通的事为难自己,好奇心要满足,但今日满足还是改日满足,在不影响她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对她来说没差。 乔薇又与乔峥说了会儿话,把几人上京的经过事无巨细地问了,没发现多少有用的信息,那人连自己真名都不曾透露给乔峥,乔峥也只随着他手下一口一个教主地叫,他们居住的地方更是一处荒凉的小茅屋,在前往小茅屋的途中教主与他的手下分开了,只留了个叫阿达尔的随身伺候。 那个小茅屋应当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对方是什么教的教主、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家中还有何人,一概未知。 乔薇不知该说自家爹爹什么好了,人家把信息隐瞒成这样了,他是怎么一点疑心都没起的? “爹,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你,你难道就没想过他可能是个骗子吗?” 乔峥十分冤枉道:“他身上有女婿的玉佩,我自然相信他是女婿派来的了。” “我的玉佩?”姬冥修顿了顿,从衣襟里拿出一块常年佩戴的羊脂美玉的白玉兰玉佩,“这个吗?” 乔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就是这个!” 姬冥修道:“这块玉佩是我出生那日,我娘请到坊间的崔大师精心打造的,我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给过任何人,爹,你确定你没有认错吗?” 乔峥正色道:“我确定啊,这块玉佩的工艺与寻常玉佩有所不同,它上头刻着你的生辰八字,看上去却像是长在里头一样,这种工艺早已失传,实不相瞒,我当初也想给小薇做一块儿呢,可惜崔大师已然病故,他又没个子嗣徒儿,好好的一门手艺就这样失传了。我不会认错的,他手里的拿的就是崔大师的正品,玉质、花纹、款式、生辰八字,全都一模一样。” 乔薇摸了摸下巴,向向姬冥修道:“难道崔大师背着你们又做了一块?” 姬冥修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缓缓道:“这一款玉佩倒的确是有一对一模一样的,一块给了我,另一块给了我弟弟,我弟弟去世后,那块玉佩便随着他一起下葬了。” 乔薇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会不会是有人盗了你家的墓,把你弟弟的玉佩偷走了?” 姬家陵园守卫森严,寻常盗墓贼根本潜不进去,且姬家的主子全都葬在地底,机关重重,便是塞纳鹰那样的高手在里头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只是,倘若不是弟弟的玉佩被人盗走了,那个男人手中的玉佩又是打哪儿来的呢? 姬冥修凝了凝眸:“这一趟隐族之行可真是迷雾重重。” 夜里,两个小包子洗得香喷喷的,爬到了床上。 塔纳族的气候相对温润,可到了冬季,尤其是雨天的夜里,还是会让人感到一股寒意,壁炉中火苗烧得旺盛,屋内暖如阳春。 终于见到了爹娘,又来了一个新的地方,两个小包子都兴奋得有些睡不着,拽着枕头在床上打来打去,就见望舒一枕头将景云呼倒,景云倒栽了一个跟头,嘭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景云摔得两眼冒金星,不待回神,又被妹妹的小肉手唰的一下提回了床上。 景云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怎么摊上这么个妹妹啊? 都是抱了白的,怎么妹妹就抱成了大力士,他还是老样子? 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景云十分幽怨地钻进了被子,不玩儿了! 望舒自己蹦也是能蹦得很开心的。 乔薇与姬冥修回房时,就见老大乖乖地躺在被窝,老二还在床上上天入地,乔薇走过去,将老二摁进了被窝:“看你哥哥多乖,多让人省心,你都快成个小皮猴儿了!” 景云十分心机地露出了乖巧可爱的神色。 乔薇看着儿子这么乖、这么可爱,一颗心都要化了,俯身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真乖。” 望舒:“我也要我也要!我也乖!” 乔薇捏了捏她小脸蛋:“你就省了吧,啊,小皮猴儿。” 望舒幽怨地撅起了小嘴儿:“娘亲坏!” 乔薇刮了刮她鼻尖:“就坏给你看。” 望舒将小脑袋蒙进了被子。 乔薇转身打开衣柜,姬冥修悄悄走到床前,拉下被子,在女儿委屈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望舒甜甜地笑了,父女俩相视而笑。 望舒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要让娘亲知道啦! 姬冥修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 望舒开心极了! 乔薇从镜子里看到了这一幕,好气又好笑。 姬冥修也从镜子里看到了乔薇,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孩子要哄,老婆也要哄,男人有时候也挺不容易的。 夜深,塞纳堡陷入宁静。 一家四口躺在柔软而舒适的大床上,两个小包子睡在中间,早已甜甜地坠入了梦乡,姬冥修握住了妻子的手:“还没消气呢?” 乔薇闭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这笔账我先记着,回了京城和你算。” 姬冥修唇角一勾,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了床,绕到她那一侧,拉开被子,一滑而入,将她抱进了怀中。 乔薇一愣:“哎,你!” 姬冥修搂紧了她,她耳畔吹了幽幽地吹口热气:“不是说回了京城再算?” 说是这样说,可是…… 姬冥修覆上她眼眸,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 贫困的小镇,两道玄色的身影穿梭在了黑漆得不见一丝光亮的的大街上,大雨打湿了他们的衣裳,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干燥的地方。 咚咚咚。 他们叩响了门板。 里头没有动静。 再叩,直至风三娘不耐烦地嚷了一句:“已经关门了,不做生意了,要什么明天再来!” 咚咚咚! 依旧是抠门的声音。 风三娘骂了句娘,拉开被子,裹了件外袍,打开了小酒馆的后门,正要骂上几句,却忽然,看清了对方的容貌:“是你?” 教主大人挤了进来。 阿达尔对风三娘略一颔首,也闪了进来。 风三娘无语地看着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扬了扬起拳头,又冷冷地关上门,插好门闩:“知不知道现在全岛都在通缉你?” 教主大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拖着湿漉漉的身躯,找了一条凳子坐下。 阿达尔坐他对面。 风三娘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进屋取了一壶酒与两个杯子:“没热水了,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阿达尔道了声多谢,拎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教主大人。 一杯烈酒下肚,身子总算暖和了些,但湿衣裳穿在身上难受。 风三娘从里头抱出了两套行头:“给!都是你以前的衣裳!老娘忘记丢了!” 二人去屋子里换了衣裳出来。 风三娘将热好的两盘烤肉放在桌上:“你到底怎么回事?我钱都给了,你也签字画押了,生意就算成了,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地把人带走?按行规,老娘就是找人剁了你也没谁讲老娘一个不字!” 教主大人从怀中掏出钱袋,扔在了桌上。 阿达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吃着盘子里的烤肉,这时候他忽然有些怀念那个老白脸做的饭菜了。 风三娘打开钱袋数了数,冷哼道:“怎么少了一半?” 教主大人吃了一块烤肉:“就当是我老巢的损失。” 风三娘炸毛了:“你那破老巢!值几个金子?!好意思坑老娘那么多钱!你也不想想,老娘是为什么会把你供出来?老娘被人严刑逼供差点连命都没了知道吗?!不是你小子出尔反尔,老娘能惹上一身骚?老娘现在没把你交出去都是仁至义尽了,你他妈还敢吞老娘的钱!你给老娘吐出来!听见没有,你给老娘……” 她话未说完,教主大人站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风三娘就是一怔,随即听得他道:“不用找了。” 言罢,淡淡地上了楼。 风三娘一脸懵逼。 阿达尔好心地解释道:“教主大人一吻值千金,他只吞了你一百金,剩下的九百不用找了。” 风三娘一口气堵在喉头,差点活活憋死:“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逼仄的阁楼,三角顶,堆满了杂物,地板上一个用干草与旧棉絮做的简易地铺。 风三娘提着灯笼、抱着被子走上阁楼时,教主大人躺在地铺上睡着了。 阁楼中有不少杂物,一些是她自己的,一些是教主大人的。 他很小的时候,他养父是酒馆的常客,喝着酒便不管他,他无处可去,她偶尔会让他睡在这间阁楼,那时他才四五岁的样子,个子小小的,瘦瘦的,站起来并不会撞到头。 他被养父打得头破血流的几次,也是她悄悄把他藏在这间阁楼。 阁楼里有他的衣裳、他的玩具,当然他们都很穷,所谓玩具,也不过是一些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破匕首、破弹弓罢了。 那时阁楼对于他来说还有些大,他可以翻跟头滚来滚去,但现在,他大了,连睡觉都得蜷缩着,否则脚便没处放。 风三娘放下灯笼,摊开手中的被子,轻轻地给他盖上,随后一声叹息,转身下了楼。 …… 幽暗而宽阔的房间,熏炉上青烟袅袅。 哈佐单膝跪在地上,惭愧地低着头:“抱歉,没有抓住他们。” 女子按住额头,失望地撇过了脸去。 屏风后,那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徐徐地响起:“为什么又没有抓住?不是已经查探到他们的踪迹了吗?” 哈佐道:“费伽的猎犬查探到他们的住处,我带着十九个最厉害的护卫前去捉拿他们,一切原本计划得十分顺利,但是费伽与猎犬忽然遭到了他们的埋伏,埋伏上有警铃,他们知晓了我们的闯入,提前撤离了!” 屏风后的人怒道:“你就不会追吗?!他们带着两个孩子,能跑多远?” 哈佐语无伦次地说道:“我追了,可是他们太狡猾了,他们将费伽扮成那个通缉犯,害弟兄们追错了路!他们还有同伙,我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我打算把他追回来问话,这时,他的同伴赶到了,他们用毒箭射伤了我。之后,我去追人的路上毒性发作,延误了时机。” 屏风后的声音冰冷地说道:“哈佐,你实在是有些令我失望,我以为你是家族最厉害的勇士,一定能替我扫平障碍,可从这个月你做的事情来看,你似乎并不能胜任我身边的位置。” 哈佐低下头,虔诚地说道:“请您恕罪!这几次确实是我的过失,请您给我机会,让我努力地弥补!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将功赎罪吗?请您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 屏风后传来一道不屑的声音。 女子开口道:“大人,依我看,这几次的事也不能全怪哈佐,那群人确实太狡猾了,为今之计,是尽快把他们赶出塔纳族才对,否则再拖下去,他们可坏了我们的大计了。” 屏风后的人冷冷地说道:“你以为塞纳家的客人是那么好赶的吗?塞纳家,毕罗家,长老院,是塔纳族最强悍的三股势力,除了圣女殿,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压住他们,便是和卓,也不轻易拿他们开刀。” 女主着急道:“那……那该怎么办?” 哈佐宽慰道:“小卓玛别着急,他们只是逃离了丛林,未必就已经进了塞纳堡,我们守住关口,不让他们入城……” 屏风后的声音不屑道:“你都回城了,你觉得他们比你还慢?” 哈佐不吭声了。 屏风后的人淡道:“事已至此,拦是拦不住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记住,别让和卓见到她!” 女子想起和卓对自己的疼爱,自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 翌日,两个小家伙从睡梦中苏醒了,睁开眼,爹爹在,娘亲也在,心头被一股浓浓的喜悦填满,露出了餍足的笑容。 一个时辰后,塞纳夫人从娘家回来了,一进门便听说小卓玛的父亲与孩子来了,连忙前往乔薇的屋子探望。 姬冥修与乔峥执子对弈,两个小包子在一旁吃着东西。小白自娱自乐,一个人丢绣球,丢了又自己去抢。大白懒得动,趴在景云的腿上,景云吃一口,喂他一口,再吃一口,再喂他一口,也不嫌它口水。珠儿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把不知何时从姬婉那儿顺来的小桃木镜子,臭美地照着,时不时给自己戴上几朵虚拟的大红花。 塞纳夫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乔薇将她迎了进来,先给她介绍了乔峥。 乔峥是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打扮,虽上了年纪,可一脸的俊逸,挡都挡不住,比岛上那群胡子吧啦的男人顺眼多了,塞纳夫人看得脸都红了。 二人客气地打了招呼。 随后塞纳夫人又看向了坐在桌上吃果子的小男孩儿与小女孩儿,一个是小仙童,一个是小仙女,粉雕玉琢得不像话,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又长又翘,小嘴儿红嘟嘟的,脸蛋如水豆腐一般,简直迷死个人了! “这是塞纳夫人。”乔薇介绍。 小包子把果子放回了盘子,跳下地,现学现用,行了个塔纳族的礼:“塞纳夫人好。” “你们自己的名字呢?”乔薇笑着道。 “我叫望舒!” “我叫景云。” 塞纳夫人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喜色地笑道:“真是两个可爱的孩子,来这里玩得开心吗?”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其实只要和爹娘在一起,哪里都很开心的啦! 塞纳夫人将二人牵回了位子上,二人自己爬上椅子,动手吃起了水果,塔纳岛物产丰富,瓜果鲜美,比中原的果子好吃多了。 塞纳夫人的目光落在望舒的脸上:“你女儿长得很像你,一看就是亲生的,那些愚不可及的长老,这下总该明白谁才是贺兰家的人,谁才是外头来的赝品了!” “什么贺兰家的人?什么赝品?”乔峥纳闷地问,昨日大家都忙着理清教主的来历,忘记与他说此行的目的了。 乔薇把隐族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以及她娘亲的身份一股脑儿地与乔峥说了,乔峥的嘴巴张成了0型,大得能塞进一枚鸡蛋。 他不是江湖人,没听过隐族的传闻,对塔纳族无感,但是自己阴错阳差之下居然到了青鸾的家乡,这简直……太让人激动了! “你娘还活着是不是?”他擢住了乔薇的肩膀。 乔薇都被他掐疼了:“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乔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我要去找你娘!她这么多没见我,一定想我了!” 乔薇拉住了他:“爹!娘在闭关呢,你去了也见不到她!当年的事我回头再与你细说,眼下,先把那群西贝货解决了。那群西贝货不仅假冒我、还假冒望舒、假冒景云、假冒大白小白珠儿,还有你!要是不把他们的伪装撕下来,我外公一个高兴,把我娘和那假爹爹赐了婚,我娘可就真成人家的媳妇儿了!” 乔峥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青瑶是他的,和他抢青瑶,简直过分! 吃过早饭,塞纳夫人带着乔峥父女与五小只踏上了去前往贺兰堡的马车,乔薇与塞纳夫人一车,乔峥与孩子们一车。 马车上,乔薇拿出哈佐的画像,这是乔峥亲手画的:“塞纳夫人,我爹他们进入塔纳族后,曾被这个人追杀过,你可认识他?” 塞纳夫人道:“他是哈佐,毕罗家的私生子。” 在塔纳族,私生子的地位是很低的,虽不至于与奴隶对等,但并不能冠以父亲的姓氏,也不能继承家族的财产,不能上族谱,甚至根本不被家族承认。 他们成年后将被迫离开家族,去外面寻求自己的发展,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过得十分凄惨,但也有实力雄厚,靠着一双手闯出了一片天地的,哈佐便是后者中的一个。 塞纳夫人接着道:“他是个习武的奇才,他很早便能打败家族所有的孩子,他的优秀,让整个毕罗家对他刮目相看,他的吃穿住行也依照族里的孩子供给,长大后更是留在毕罗家,担任了毕罗家右翼军的首领,他是很厉害的人物。” 乔薇道:“塞纳鹰和他,谁的武功更高?” “当然是塞纳鹰!”每个母亲心里,儿子都是最棒的!“塞纳鹰是整个塞纳家的骄傲,塞纳家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他一个的,哈佐再厉害,到顶了也只能做个军队的首领,他永远都没办法与我的塞纳鹰相提并论!” 马车抵达了贺兰堡。 塞纳夫人亮出令牌:“我要见和卓。” 侍卫道:“抱歉,塞纳夫人,和卓今日有事,拒不见客。” 塞纳夫人道:“连我也不见吗?” 侍卫点头:“是的,夫人,和卓谁也不见。” 乔薇暗暗嘀咕,搞什么?好不容易把人凑齐了,她外公又不肯见他们了。 塞纳夫人正色道:“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 侍卫答道:“小卓玛生病了,和卓要照顾她。” 塞纳夫人瞬间冷下脸来:“狗屁小卓玛!根本是个假货!” 侍卫忙道:“塞纳夫人,请您慎言。” “我呸!” 侍卫不吭声了。 乔薇心头冷笑,这西贝货厉害啊,知道她会带着孩子们前来撕裂她的面具,就霸着她外公,阻止他们相见,为了站好自己的岗,她也是蛮拼的。 塞纳夫人深吸一口气:“我要见烟夫人,这总可以吧?” “这……”侍卫犹豫。 塞纳夫人拔高了音量:“烟夫人也要照顾那个假的小卓玛吗?” 侍卫说道:“烟夫人陪着和卓一起去的。” “混账东西!”塞纳夫人一脚将侍卫踹在了地上,走下马车,就要进堡,这时,十几名侍卫手持长矛围了上来。 领头的侍卫长容色严肃地说道:“塞纳夫人,我们并不希望误伤你,请你回到马车上。” 塞纳夫人冷声道:“我要见和卓!” 侍卫长毫不通融道:“和卓下令,今日谁也不见,塞纳夫人想见和卓,还是明日再来吧!” 塞纳夫人哼了哼:“我非要今日见呢?” “那小的,唯有不客气了。”说罢,他打了个手势,侍卫们一拥而上,架住塞纳夫人的胳膊,把她往马车上拖。 乔薇跳下马车,一把扯开了那两名侍卫,侍卫没料到对方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一个没站稳,生生跌倒在了地上! 侍卫长怒了,对塞纳夫人客气,那是因为对方是塞纳家的主母,但这个女人是哪儿冒出来的?竟敢在贺兰堡行凶!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圣女驾到——” 不远处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道悠长而威严的通报声,所有拔刀冲向乔薇的侍卫唰的一声放下了武器,右手贴上左肩,单膝跪在地上,虔诚地低下了头。 侍卫长也不例外。 不仅如此,就连塞纳夫人都拉着乔薇退到了一旁,随后塞纳夫人也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保持着恭顺的姿态。 一个由十六名粉衣侍女抬着的步撵,缓缓地来到了大门前,步撵上罩着半透明的红色轻纱,轻纱中,一道清丽的身姿若隐若现。 微风拂过,空气里飘荡起一阵淡淡的百花香。 十六名侍女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抬着步撵,神色从容,脚步不见丝毫凌乱。 步撵自乔薇身前走过,没有停顿下来的意思,而那些先前还将塞纳夫人拒之门外的侍卫,没有一个上前阻止步撵的进入。 忽然,步撵停下了。 领头的蓝衣侍女问道:“和卓可在?” 侍卫长道:“在。” 蓝衣侍女不再说话,领着步撵走进大门。 乔薇撇嘴儿,这会子怎不说和卓在陪生病的小外孙,拒不见客了? 步撵中抬了抬手。 蓝衣侍女道:“停下。” 众人停住了脚步。 蓝衣侍女凑近步撵,隔着纱幔与圣女说了什么,声音小得没有人能听见,随后蓝衣侍女向塞纳夫人与乔薇走了过来:“圣女问你们有什么事。” 塞纳夫人客客气气地说道:“我们有要事觐见和卓。” 【236】神勇三小只,暴打碾压(结尾新增剧情) 步撵上的女子抬了抬手,蓝衣侍女对塞纳夫人道:“那就一起吧。” 塞纳夫人心头一喜:“多谢圣女!” 一行人跟在步撵的后头进入了皇宫,先前拦截他们的侍卫竟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恭顺地立在一旁,由着他们进去了。 看来圣女在塔纳族的地位很高,连贺兰堡这种王宫一般的存在,她都能够来去自如,难怪塞纳夫人都对她如此客气了。 上次来贺兰堡直接被带去了议事厅,并未来得及欣赏一下古堡中的风景,今日跟着圣女一行人优哉游哉地逛过去,才发现古堡中景致怡人,大片大片的绿草地,充满了春夏的气息,一颗颗茂盛的椰子树与佛肚竹,翠绿得不像话,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圆形小花圃,种满了多肉、扶桑与半枝莲。 沿途除了花卉植物,也看见了不少新颖别致的建筑,这儿的建筑风格带着一丝异域的色彩,看得人眼前一亮。 进入贺兰堡没多久,马车便再不可通行,乔峥与两个小包子以及三小只下了马车。 乔峥近乎贪婪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这是青鸾长大的地方,连空气里都仿佛能闻到青鸾的味道。 两个小包子睁大黑宝石一般璀璨的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他们是不懂什么花花草草了,但他们看见了成片成片马与羊,有趣极了! 大白与小白骄傲地跟在二人身后,珠儿迈着优雅的步子,打着小阳伞,提着小挎包,这次不是虚拟形态了,是真的有一把黄色的迷你小阳伞,乔薇给她做的;挎包也是乔薇亲手缝制的,上头被乔薇用不太娴熟的针黹手法缝了个歪歪斜斜的lv,可以说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珠儿像个优雅的贵妇,一边昂首挺胸地走着,一边还不忘掐了一朵小黄花戴在自己头上。 古堡的下人全都被这拉风的一家子吸引了视线。 当然,并不是谁都有机会目睹小卓玛的芳容,是以一路上,大多数古堡中的人并没有认出乔薇的脸,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子长得好生貌美,隐隐有那么一丝熟悉,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再看她身边的两个孩子,也全都漂亮极了,男孩儿清瘦一些,眉目冷峻,五官精致,眼神里透着一抹坚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言的尊贵;小女孩儿胖嘟嘟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二人身后是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雪貂(总算没人把它们认成小狗了!)。 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只撑着小黄伞、戴着小黄花、提着小挎包,还拿着帕子时不时掩掩鼻子的小猴子,小猴子对着一旁的花花草草指指点点。 “它说那个好丑!” “它说这个更丑!” 一个猴子的脸上是怎么变幻出那么多表情的,众人也很懵逼,更懵逼的是她们居然全都看懂了。 走了一段路,几人抵达了和卓的住处,一幢双层的汉白玉宫殿,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草地,一个小花圃,一个小池塘,小池塘那边传来谈话声与女子盈盈的笑声。 步撵在距离宫殿五十步的地方停下了,十六名侍女缓缓地将步撵平放在地上,蓝衣侍女躬身挑开了纱幔,一个身着红色宽袍的女子从步撵上走了出来。 乔薇只能看到她一个背影,可即便只是背影,也从中感到了莫大的气场。 守在园子门口的侍女躬身行了一礼,圣女走了过去。 乔薇一行人虽是跟着圣女进来了,可要见到和卓,还是得和卓亲口召见的,他们于是等在步撵后,同样等待的还有十六名抬步撵的少女与那名看似有些地位的蓝衣侍女。 众人都表情肃然,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乔薇伸长脖子,朝园子里看了看,就看见圣女走到了池塘边,之后有人搬来了椅子,圣女坐下,乔薇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乔薇听见了圣女的声音,轻轻的,如山涧一缕清风,只是她讲话的内容乔薇听不大明白。 塞纳夫人似是看出了乔薇的好奇,轻声解释道:“他们说的不是塔纳族的官话,是古语。” “古语是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塞纳夫人道:“是塔纳族最早的语言,塔纳族效忠朝廷后便开始说朝廷的话了,只有历代的王与祭师还保留着说古语的习惯,但是自从塔纳族被血洗后,最后一任祭师也去世了,祭师失去了传承,圣女殿崛起,算是替代了祭师的角色。” 乔薇又道:“他们说什么了?” 塞纳夫人清了清嗓子,小卓玛你这么偷听人说话真的好么?心里这么诽谤,耳朵却是跟着竖了起来,翻译道:“圣女说她过来探望和卓只是看看和卓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和卓告诉圣女,他恢复得很好,圣女叮嘱和卓不要操劳,一定多多卧床休息。” 就是说嘛,她外公的身体不好了,应当好生养病,那西贝货不顾她外公死活,装病惹她外公陪她,真是其心可诛! 塞纳夫人的眼睛忽然一亮道:“圣女与和卓提到我们了!” 她话音刚落,那一头,圣女出来了,蓝衣侍女赶忙招呼十六名侍女抬起步撵,走向了圣女。 乔薇想看看这塔纳族的圣女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结果就被步撵挡住了。 哎,想看个小美人儿都这么难,这可真是! 圣女的步撵离开了。 空气中仿佛还浮动着一股香风。 一个女官打扮的侍女走了出来,与塞纳夫人打了招呼,塞纳夫人笑了笑,说道:“青岩姑娘,和卓可是愿意见我们了?” 被唤作青岩的女官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请随我来。” 圣女的话可真管用啊,只是与她外公提了一句,她外公便忍住疲倦接见了他们。 乔薇一行人与塞纳夫人一道进了宫殿。 这个宫殿的人都是见过小卓玛与她家人的,所以在看到乔薇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以及分明同样数量与种类的家人,一个接一个的傻了眼。 打量着这群人的神色,乔薇不由得想起了刚刚的圣女,按理说,圣女也是见过西贝货的,自己与西贝货长得一模一样,圣女是没看见呢,还是看见了也无所谓,就这样随心所欲地将她带进了贺兰堡? “和卓,塞纳夫人与她的客人到了。”青岩禀报。 众人在小池塘的边上停下了脚步。 这里阳光正好,照得人暖洋洋的,池塘边摆了一张放着丰盛水果与点心的桌子,桌子的两旁是两把铺着虎皮的藤椅,左边的藤椅上躺着一个穿着塔纳族服饰、身材窈窕的女子,女子的身上盖着薄薄的披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必看也知道她是谁了,除了那个西贝货,谁还有胆子把和卓骗到河边来吹冷风? 在右侧的藤椅上,乔薇见到了传闻中的和卓,那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满头华发,胡子与眉毛也成了银白色,他的脸色不大好,但那双慈祥的眼睛分明闪动着愉悦与惊喜,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他五官的轮廓依稀能看出几分俊逸倜傥,可以想象年轻时必是一位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可惜流水昭昭,岁月无情,他终究还是成了一个年迈的老人。 “和卓!”塞纳夫人上前行了一礼。 和卓看向她,慈祥地说道:“起来吧,圣女说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话音一落,藤椅上的女子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对塞纳夫人略一颔首:“是塞纳夫人来了。” “哼!”塞纳夫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双手握住和卓的手腕道:“和卓,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不是,是好几个人,你答应我,你一定要见见他们!” 和卓温和一笑:“你想让我见谁?” “小薇。”塞纳夫人冲不远处的乔薇招了招手。 乔薇正与乔峥说着话,从乔峥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假女儿的侧脸,以他对女儿的了解,那绝对是一张与女儿一般无二的容貌,他的眼睛都差点瞎掉了:“怎么回事?世上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乔薇戏谑道:“许是我娘背着你又生了一个?” 乔峥没好气地道:“怎么可能?!青鸾心里只有我,她才不会跟别的男人生孩子!” 乔薇笑了笑,不再逗自家爹爹了,如实道:“与上次易千音假扮你的办法一样,都是用功法暂时易容成别人的脸。” 上次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对付乔家人,现在别人用了同样的法子对付她,果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女儿,我今天帅不帅?”乔峥忽然摸了摸发顶。 乔薇会意,眯眼一笑:“帅,帅得不得了,外公会喜欢你的。” 乔峥嘿嘿地笑了。 “小薇。”塞纳夫人再度招了招手。 乔峥道:“塞纳夫人叫你。” 乔薇走了过去。 青岩女官这才拿正眼看了看乔薇,这一看,眼皮子就是一跳! 乔薇来到了和卓的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和卓。” 和卓惊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塞纳夫人忙拉过她的手道:“还叫什么和卓?该叫外公了!” “咳咳咳……”女子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立时有侍女奉上了热水,她推开水杯,难过地说道:“塞纳夫人,你还要胡闹吗?你上次带着她到前厅闹事,大长老看在你父亲与塞纳家主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我也体谅你是被人蒙蔽,未曾向我外公告你的恶状,想不到你今日竟把这个假冒者堂而皇之地带到了我外公面前,你究竟想做什么?” 和卓复杂的目光在乔薇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问向青岩:“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青岩女官道:“前几日塞纳夫人的确带了个姑娘来贺兰堡,声称是您的外孙,但当时已经被长老们识破,轰出了贺兰堡。” 塞纳夫人呵斥道:“什么识破?你别把话讲得那么难听!明明就是这个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和小卓玛长得一模一样!还连小卓玛的家人都效仿齐了,随后偷了小卓玛的信物,前来欺骗和卓!你们都被她骗了!她不是真正的小卓玛!小薇才是!” “我就是小薇。”女子道。 塞纳夫人:“我呸!” 女子一噎。 和卓定定地看着乔薇:“你是谁?” 乔薇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我是小薇。” 女子咳嗽了几声,捂住心口:“你撒谎!” 塞纳夫人哼道:“你才撒谎!你全家都撒谎!” 说罢,又走到和卓身侧,看向乔薇,苦口婆心道:“和卓,她才是小薇,是倾儿的亲生女儿,您的亲外孙呐!您可不要被那个冒牌货蒙蔽了,她是假的,她的爹,她的孩子全都是假的,真的在这儿呢!乔老爷!景云!望舒!你们快过来!” 乔薇领着两个小包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这么多年,总算要见泰山大人了,乔峥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前面还挺步伐稳健,仪表堂堂,临近和卓时,忽然两脚一绊,直直地扑在了和卓的脚边,啃了满嘴的青草。 周围的侍女一阵哄笑。 乔薇忙将他扶了起来:“爹!” 在泰山大人面前出糗,不好,不好!乔峥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由着女儿将自己扶了起来,看向对面的和卓,一句“岳父大人”尚未出口,便被和卓一个严厉的眼神弄得双腿一软。 乔薇扶紧了他,低声道:“爹!你有点儿出息啊!” 乔峥委屈道:“你外公好可怕……” 两个小包子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好奇地看向和卓,他们还不知道这位慈祥又威严的老人就是他们太公,只是睁大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住地在他脸上看着。 和卓也看向了这一双孩子,小男孩儿英俊帅气,小女孩儿胖嘟嘟的,圆润可爱,腮帮子鼓着一口气,像只好奇的小胖松鼠,这张脸,与乔薇的十分相似,自然也有了三两分贺兰倾的影子。 和卓探出了满是皱纹的手,摸上小姑娘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望舒!”望舒软软糯糯地道:“老爷爷,这是你的家吗?你家好大呀!比我的三个家都要大!” “你有三个家?”和卓笑了。 望舒点头:“是呀是呀!我山上有一个家,我外公那儿有一个家,我爹爹那儿还有一个家!我爹爹家最大了!我爹爹家有四个家!嗯……我们家,二爷爷二奶奶家,姑奶奶家,三爷爷三奶奶家,三爷爷三奶奶不在,我没去过他们家,别的我都去过啦!” 四房,四府,望舒分不清这个,便都是“家”了。 和卓的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宠溺,随后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小男孩儿:“你是……” 景云道:“我是景云。” 和卓也摸了摸他脑袋,若有所思地呢喃:“景云,望舒……”目光落在一旁的三小只身上,“大白,小白,珠儿。”最后才又看向了乔峥,“恩伯府,乔老爷。” 乔峥总觉得和卓叫自己的名字时有那么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心里一阵哆嗦。 塞纳夫人说道:“是啊和卓,他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现在住在贺兰堡的那几个全都是假的!” 女子愠怒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假的?就在三天前,你的身边都只有一个假冒我的女人,你以为一个凭着她就能假冒成功,你万万没想到我还带了家人,于是你也迅速找了几个人前来扮演我的家人。塞纳夫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塞纳夫人怒道:“我呸!谁找人假冒了?他们明明是从大梁过来的!” 女子咄咄逼人道:“既然是从大梁来的,上一次为何不现身?” 塞纳夫人道:“上次我不知道他们来了!” 女子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色:“你不知道?这么说他们不是你接来的,而是自己找来的?这就奇怪了,塔纳族身处无名岛,除非有岛上的居民带路,否则外人是不可能登上无名岛的!” “你……”塞纳夫人被噎得哑口无言。 女子转身,对和卓行了一礼:“外公,这群人来历不明,上次当着诸位长老的面,便试图冒充我,要不是我提前一步赶到,恐怕已经被她蒙混过关了。上一次,她见到了我的父亲,孩子与宠物,这一次,便拼命地效仿。” 青岩若有所思,在和卓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和卓面色微变:“真有这种事?” 青岩点头。 塞纳夫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青岩解释道:“前几日,黑市上有人高价购买一对龙凤胎与雪貂。” 塞纳夫人一怔:“竟有这种事?” 女子淡道:“据说已经成交了。有个男人不知从哪儿贩来了一对龙凤胎与两只雪貂,卖给了一个小酒馆的老板娘,那个老板娘交代,孩子被人接走了。塞纳夫人,你不会就是那个幕后的买主吧。” 乔薇倒是的确听两个孩子提到过这件事,但两个孩子只说是叔叔带他们到酒馆坐了坐,之后叔叔出去了一会儿,随后便带着他们回家了,回家的路上被坏人盯上,追了他们良久。 莫非事情不是孩子说的那样?那家伙带孩子去酒馆,是想把孩子卖给那个老板娘吗?! 塞纳夫人冷下脸道:“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会买孩子?” 女子反问道:“你没买,孩子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塞纳夫人被她牵着鼻子走了:“我……” 乔薇拍拍塞纳夫人的手,示意她冷静,随即望向女子,淡淡一笑:“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女子恣意道:“说来也是巧,我那日去小镇行医,地点就在小酒馆的附近,我听到附近有骚动,便让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侍女回禀我说小酒馆里有人做买卖孩子的生意,被士兵发现了,士兵正全力缉捕那个人贩子。我心中担忧,也去酒馆听了他们问话,这才知原来有人暗中高价收购龙凤胎与雪貂,而且那日真有生意上门了。我当时没多想,只吩咐了当地的士兵早点把孩子找回来,我若是知道是你们在买孩子,我说什么都会早点禀报我外公的!” 塞纳夫人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小卓玛的行踪在贺兰堡是有记录的,她说自己去过小镇,想必是真的去过;她说当地的士兵审问了酒馆的老板娘,想来真的发生过这么一件事,这可怎么办?孩子明明是真的,却变成从人家手里买来的了? 塞纳夫人扯了扯小薇的袖子:“小薇啊,孩子真的被人卖过啊?” 卖过恐怕是真的,可恶的家伙,别让她逮到! 乔薇压下心头的火气,看了女子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爹与孩子们是我让人护送来的。我在出发前便将一切计划好了,因这一行,我并不知真假深浅,所以故意让我爹与孩子们晚了几日出发,这样一旦我发现有任何的不妥,也可让他们及时打道回府。至于你说的什么人贩子,什么买卖孩子,我完全听不明白。” 塞纳夫人赶忙道:“是是是!就是这样!人贩子关我们什么事?天底下的孩子多的去了,随便买两个就是小卓玛的外孙呀?而且你们都睁大眼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像小薇!多像倾儿!” 她拉过了望舒。 望舒与乔薇站在一块儿,确实太像一对母女了。 和卓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女子捏了捏拳头,说道:“外公,长得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她与我长得像,她生了个孩子,恰巧随了她的容貌,而我的孩子,只是不凑巧随了他们父亲的容貌罢了,难道这也是他们以假乱真的理由吗?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您的亲人,我就问问,他们手中可有我娘的信物?” 乔薇唰的看向了乔峥,信物呢? 乔峥汗颜,他又不知道是来与青鸾相认的,怎么可能会带上信物? 女子正色道:“外公,她既是来相认的,怎么可能连信物都不带?” 塞纳夫人咬牙道:“他们带了,只是丢了!被你给捡去了!” 女子一脸的惊讶:“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丢掉吗?” 当时水下的水流大得惊人,别说信物了,人没被冲走都是万幸了。 薛蓉蓉那个王八蛋,她很了解塞纳鹰的手段嘛,知道那条路必有水流,所以故意游在她身侧,只等水流冲来的一霎,把她的信物掳走。难怪当时她随手一抓,抓的就是薛蓉蓉的衣裳。 一个有信物,一个有与贺兰倾长得几分相像的望舒,众人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去相信谁的话了。 最后,和卓唤来了几位长老,请几位长老辨认真假。 几位长老也方得不行,这他妈要怎么认呐?双方人马都凑得齐齐的,还有理又有据! 最后还是五长老清了清嗓子,死马当作活马医道:“那个……你们都声称自己是卓玛的亲人,那就说几件卓玛的事,让大家辩辩真伪!” 论起对卓玛的了解,自然非她的夫君乔峥莫属。 两位乔老爷被叫到了五位长老跟前,和卓与女子在一旁的鎏金大椅上坐着。 塞纳夫人领着孩子去花园了,乔薇也得了个座位。 五长老扬了扬手:“开始吧。” 乔峥:“青鸾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姑娘,她自小乐善好施,七岁那年,圣女殿突起大火,是她奋不顾身地冲进去,把前圣女从殿里救了出来。” 假乔爹:“倾儿自小顽劣,七岁那年不好好做功课,溜出贺兰堡,在圣女殿放了一把大火,不是前圣女,她已经把自己烧死了。” 五位长老齐齐点头,他们的卓玛就是这么顽劣! 乔峥:“青鸾喜欢读书,她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尊师重道,三岁能文,七岁能武,十岁便成了整个家乡的神童。” 假乔爹:“倾儿最讨厌念书了,一共气走了五十八名夫子、十七个伴读,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唐诗宋词一首不会。” 五位长老齐齐点头,他们的卓玛就是这么不学无术! 乔峥:“她做饭很好吃。” 假乔爹:“难以下口。” 乔峥:“她医术高明。” 假乔爹:“成天偷药。” 乔峥:“她孝敬长辈。” 假乔爹:“时常把和卓气得半死。” 最后的最后,假乔爹对卓玛的了解完全正确!乔峥讲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卓玛嘛!他们的卓玛若真的那么优秀,怎么会岛上根本没有男人敢娶她呢?好感激有个外族人娶了这小煞星有木有? 乔薇简直要崩溃了,娘喂,我的亲娘,你和我爹在一块儿,到底把自己吹成什么样了?!还有我的亲爹啊,你看我娘真的自带了十个镜头的美颜吗?怎么她是个什么德行你完全看不出来的?! …… 这边,两个乔爹斗得如火如荼之际,另一边,两个景云、两个望舒、两个大白、两个小白与两个珠儿也不期而遇了。 五小只对上了五小只,大眼瞪小眼,空气里飞速地流窜起了一股诡异的电流。 望舒抱着小白,看着对面也抱着一只白的小姑娘,好奇得不得了:“你也有貂啊,我也有,你的貂几岁了?” 小姑娘道:“一岁。” 望舒惊讶地睁大了眸子:“我的也是!你的貂乖不乖呀?” 小姑娘道:“乖呀。” 特别像两个新妈咪,你家宝宝几岁了?男宝还是女宝?好不好带呀巴拉巴拉。 “你的貂就什么名字呀?”望舒问。 小姑娘道:“它叫小白,我哥哥的那只叫大白。” 小白大白耳朵一竖! 望舒哇了一声:“和我们的一样!我的也叫小白,我哥哥的也叫大白!好巧好巧呀!我们做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摸了摸怀里的小雪貂道:“我叫望舒。” 望舒一愣:“你怎么也叫望舒?我也叫望舒,我哥哥叫景云!” 小姑娘惊讶道:“我哥哥也叫景云!”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盗版了的小望舒还有些惊喜:“哇哇哇真的是太巧啦!哥哥,他们和我们全都是一样的名字!” 景云打量了对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和自己一样的名字,还都有个妹妹,都有两只白和一只猴儿。 小猴猴也碰到了。 珠儿打着小阳伞,臭美地转悠了一圈。 小猴子学着珠儿的模样,也臭美地转悠了一圈。 珠儿不高兴了,跺脚! 小猴子也跺脚! 珠儿摘了一朵花儿,小猴子也摘一朵花儿。 珠儿炸毛了,再模仿老娘,叫你好看! 小猴子也炸毛了,把珠儿学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珠儿小猴脸一黑,丢了伞,一把将小猴子扑倒在的地上! 小猴子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但珠儿可是打过杀手、躲过暗箭、偷袭过黑衣人的超级小猴,是这个躲在温室里的小娇猴能比的吗?! 珠儿骑在了小猴的身上,探出漂亮的小黑手,啪啪啪,左右开弓,上勾拳!下勾拳!打得那小猴子嗷嗷直叫! 假小白见同伴被欺负了,从小姑娘的怀里跳了下来,一爪子挠向珠儿! 哟呵,欺负宝宝的小兽友? 小白发飙了,飞身一跳,一把将假小白扑倒了! 同伴接连被打,假大白也坐不住了,也冲过来助阵,却被凶残的云貂揍得无比凄惨,可以说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了! ------题外话------ 乔妈:(づ ̄3 ̄)づ 【237】精彩演技,囊中之物 花园内动静太大,很快便传到了大殿,当时侍女禀报的是那三个小宠突然发疯,把小卓玛家的小宠给揍了,几个孩子也吓坏了,和卓与诸位长老立刻停下了手头的事物,一步不停地去了花园。 花园的空地上,塞纳夫人与几名侍女分成了两个阵营,塞纳夫人的身边站着望舒与景云,而那些侍女则将另外两个孩子护在怀里,那架势,就像是有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意图对孩子不轨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和卓问。 两个孩子听到了和卓的声音,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星,哭着朝和卓跑了过来。 “太公,他们打人!”小姑娘眼泪汪汪地告状。 小男孩儿的眼圈也红红的,女孩子哭就算了,一个男孩子也哭,其实是有些丢脸的。 女子给他使眼色,偏偏他没瞧见,还学着妹妹边哭边告状:“他们把大白和小白还有珠儿都打伤了!太公,你看!” 众人齐齐朝小孩子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青葱的绿草地上,歪歪斜斜地躺着三只小宠,假大白与假小白的尾巴都被打秃噜了,貂毛掉了一地,假珠儿的脸肿成了包子,小腿儿也不知是不是折了,一瘸一拐地走到假乔爹跟前,扑进假乔爹的怀里,小身子瑟瑟发抖。 两个小孩子也吓坏了,一把躲到女子的身后,他们原本是想教训一下那三个小宠的,但是三个小宠太凶了,他们也给吓坏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和卓问。 小女孩儿走出来抱住他胳膊,哭哭啼啼道:“他们的貂和猴子打我们的小宠!那三个小东西好凶好凶!” 好凶好凶的三小只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还特别雄赳赳气昂昂地杵在那里,一脸胜者为王的倨傲表情。 乔薇狠狠地瞪了瞪三小只。 三小只:干啥? 乔薇:躺下! 大白小白两眼一翻,华丽丽地倒下了。 珠儿没有立刻倒下,而是抽出了一方新顺来的帕子,一手捏着帕子,轻轻地捂住了嘴角,另一手捧住心口,难过、疼痛、悲伤、委屈、不甘、幽怨,也不知她的脸上是怎么变幻出如此多的表情,她全身都被一股巨大的哀伤笼罩。 “她受了重伤!”一个侍女道。 “她好像吐血了……”另一个侍女道。 “她命不久矣……”第三个侍女道。 “她是被害的……” “她好可怜……” 侍女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快要说不下去了。 小猴子太可怜了,刚来贺兰堡,人生地不熟的,就被混蛋们给欺负成这样了。 珠儿在众人不忍的目光下,缓缓倒在了地上,她想爬起来,可是她再也爬不起来—— 她闭上了眼…… “呜呜……太可怜了……”侍女们都不忍地哭了。 男人们全都懵逼了。 塞纳夫人也想哭,她去抽自己帕子抹眼泪,抽了半天没抽着,咦?我帕子呢? 已经闭上眼的珠儿将帕子不着痕迹地塞到了屁股下。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女子无比疑惑地问。 乔薇淡淡一笑:“这话得我来问你才是,我们初来乍到,对贺兰堡不熟,不过是逛个园子,就给逛出了这种事,你女儿口口声声说我家的小宠欺负了你家小宠,可是你睁开眼看看,现在伤得最重的到底是谁?!” 女子蹙眉道:“这不可能,小白他们从不打人的!” 乔薇冷下脸来:“那它们这样是鬼干的?” 小男孩儿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不忘继续告状:“娘亲,是他们的小宠打了我和妹妹的!” 景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家的小宠不过是掉了几根毛,还活蹦乱跳的,我家的白白珠儿已经不能动了。” 虽然假的三小只看上去伤势严重,但真的三小只似乎伤得更重,习武之人都知道没有伤口的伤才是最可怕的,正所谓外伤易治,内伤难养,这三小只,分明就是被打成了十分严重的内伤啊! 将人家的小宠打成了这样,还恶人先告状,当他们这些长老的眼睛是瞎的吗?连内伤外伤都看不出来吗?! 长老们看向那两个小家伙,瞬间感觉不好了,这么不诚实的孩子,真的是卓玛的后人? 长老们又看向了景云与望舒,同样是小宠受伤,怎么人家就如此冷静?怎么人家就没扑进家长怀里,像个哭包似的告状? 望舒绞手指:自家小宠把人家的给揍了,好怕被家长知道肿么破? 小男孩儿哭:“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就是你们……” 景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去:“给我闭嘴!” 小男孩儿一噎,果真闭嘴了。 刚刚景云身上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大长老不由地侧目了一下,大长老神色复杂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道:“小卓玛的事,改日再议吧!” 女子就是一愣:“大长老!” “虽然,这个乔老爷对卓玛的了解并不全面。”屁的并不全面,简直是一无所知!大长老忍住嘴角的抽搐,语气如常地说道:“但这毕竟是关乎到我塔纳族传承的大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大长老没说的是,王要有王的气度,这两个孩子身上毫无王血风骨,反倒是那个临危不乱的小家伙,眉宇间的冷静,让人想起了年幼时的和卓。 和卓并不是先和卓的第一个孩子,他上头曾有过两个哥哥,都十分的优秀,但先和卓最终没有选择长子与次子,却是将和卓之位传给了第三子,先和卓对第三子寄予了厚望,第三子也没有让他失望。 和卓将塔纳族治理得极好,大家都非常地爱戴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子嗣单薄,终其一生只得一女,这一女,还是个超级小混球。 不过,他们的卓玛虽然混球,却是全族最勇敢无惧的女人,她打小就流血不流泪,比男儿更坚强百倍,她的后人,也该和她一样,铁骨铮铮,勇猛坚强。 长老们的目光在景云与望舒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彼此都达成了共识,那个乔老爷令人失望,这两个小家伙却颇让人喜欢。 大长老道:“和卓,真假小卓玛一事,我与几位长老还需细细商议,待商议出完美的对策,再前来向你禀报。” 和卓点了点头。 女子挽住了和卓的胳膊,眸光盈盈地看着他:“外公。” 和卓看了一眼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孩子,拍拍她肩膀:“孩子们吓坏了,赶紧带回去哄哄。” 女子的神色怔了怔,垂眸,行了一礼:“是,外公。” 和卓转身离开了,没看乔薇一行人,也没看那几个西贝货,大约他也是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抉择吧。 女子捏紧了手指,她明明就是先来的,信物也到了,又全心全意地讨着和卓的欢心,以为和卓已经完完全全地接纳自己了,可这一群可恶的家伙,一来就把和卓的心动摇了! 乔薇讥讽地说道:“没听见外公的话吗?你孩子吓坏了,赶紧带回去哄哄吧?免得外孙女的人设没拯救回来,连好娘亲的人设也全面崩塌了。” 女子一怒:“你……” 乔薇好笑地看着她:“我什么呀我?” 女子冷冷地说道:“你别以为耍点小手段就能把和卓从我身边抢走,和卓是我的,他已经认定了我。” 乔薇淡淡一笑:“是吗?那你狗急跳墙什么呀?又是找人追杀我孩子,又是装病阻止我与和卓见面,我看你呀,其实心里很没底吧?想想也是,一个赝品罢了,正品来了,多少都是有些心虚的。现在我差的不过就是一个信物,可是你觉得信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日久见人心,你是个什么货色,我外公迟早会看出来的!” 女子涨红了一张脸:“那就走着瞧,究竟谁才是被赶出塔纳族的那一个!”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走着瞧就走着瞧。” 女子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离开了。 三只凄惨无比的小西贝也被侍女抱走了。 偌大的园子只剩下塞纳夫人与乔薇一行人,老实说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塞纳夫人也不大清楚,她正被一个侍女恭维呢,等听到惨叫声走过来时,三小只已经结束战况了,可三小只明明没事啊,怎么会突然就倒下了?难道……真的是受了内伤? 乔薇用脚碰了碰小白的小屁股:“行了行了,都走了,起来。” 小白一秒立了起来! 塞纳夫人就是一怔。 很快,珠儿也起来了,精神抖擞,活蹦乱跳,哪像是半点受了内伤的样子? 大白…… 懒大白睡着了。 景云将呼呼大睡的大白抱进了怀里,与娘亲和妹妹一道出了贺兰堡。 …… 一行人回到塞纳堡,焦急地等待了一整日的燕飞绝立马迎了上来,将乔薇与乔峥拽进了屋子:“快快快,结果怎么样了?见到你外公没?和你外公相认没?” 乔薇叹了口气:“见是见到了,相认嘛……问我爹咯!” 乔峥难为情地侧过了身子。 乔薇走到姬冥修身侧,一屁股坐下。 姬冥修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燕飞绝凑到了乔峥身前,乔峥侧过去,他也绕过去,乔峥再侧,他再绕,乔峥第三次侧身的时候,被他摁住了,他道:“乔老爷,你干嘛呀?” 乔峥清了清嗓子:“你挡着光了。” “不顺利?”姬冥修问。 乔薇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现在真怀疑我把娘给搞错了,我爹说的我娘,和人家说的我娘根本就不像同一个人!” 乔峥哼道:“那是他们在撒谎!你娘当初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她孝顺你外公,功课好,学习好,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医术高明……诶?她的医术你们是有耳闻的!” 乔薇杏眼一瞪:“给我一罐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我也能成再世华佗!” “她才没有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乔峥轻咳一声,“她就是有……有不少两生果。” 两生果包治百病,半颗就能起死回生,不少得是个什么概念?! 乔薇都无语了。 乔薇不禁想起了她娘留的金册子,上头记载了不少疑难杂症与对症的药材,那些药材都不是中原的东西,所以寻常人拿到那本册子与没拿到一样,可她娘不同,册子上有的她都有,她想治什么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娘真是个作弊的祖宗啊…… 亏得所有人都认为她娘的医术比她爹高明,论资源的重要性。 乔峥固执地说道:“你娘就是很厉害,你别听那群人瞎说!” 啧啧啧,痴汉!痴汉! 乔薇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姬冥修,莞尔一笑:“我厉害吗相公?” 姬冥修不假思索道:“当然,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乔薇心头一暖,忽然又听得他轻声道:“晚上可以同房了吗,娘子?” 乔薇:“……” …… 夜里,丞相大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抱着双腿都还有些打颤的丞相夫人回了屋,两个小包子已经进入了梦乡,正甜甜地打着小呼噜,三小只分别睡在并排的吊篮中,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夫妻俩窝进了暖烘烘的被窝,乔薇的身子还残留着被疼爱过的余韵,腿心都是软的,呼吸微喘,脸颊潮红,眸子水汪汪的,氤氲着薄薄的水汽。 姬冥修看着她这副诱人的模样,又有些蠢蠢欲动。 “不能再来了。”乔薇按住了他压上来的身子,“正事儿还没说完呢。” 姬冥修虚虚地压在她身上,潋滟的眸子,映出她娇媚的模样,他使坏地在她唇上允了一口:“夫妻人伦,就是正事。” 这么se情的话题怎么被他说得如此天经地义? 乔薇睨了他一眼,他又开始勾引她了,乔薇捂住了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真的有正事!” “认外公的事?”姬冥修问。 “不是。”这事儿刚刚已经谈过了。 姬冥修长长的睫羽在她手心眨了眨,挠得她手心痒痒的,感受到她的异样,他轻轻一笑:“好,你说。” 乔薇缓缓拿下了手,确定他没有乱来,才定定地说道:“两件事,一,我见到圣女了;二,我知道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为什么把我们孩子掳来隐族了。” 姬冥修眸光一顿:“先说第二件事。”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那家伙把景云和望舒接来隐族,果真是不怀好意的!” 姬冥修眉梢微挑:“怎么说?” 乔薇正色道:“他想把景云和望舒给卖了!要不是今天那个西贝货反咬我一口,我还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竟干了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前几日,有人在黑市放出消息,重金购买一对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然后还有雪貂。结果真有人贩子带着一对孩子与一双雪貂去黑市做买卖了。” 姬冥修眸光一顿:“就是景云他们?” 乔薇点头:“没错,交易的地点就在景云与望舒去过的小酒馆。卖了之后,酒馆的老板娘即刻联系了买主,买主带了士兵去抓人,那些士兵是哈佐与他的部下假扮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想来不说你也知道了。” 姬冥修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他为什么又把孩子接走了呢?” 乔薇道:“许是怕人家杀了他灭口,所以才把孩子带走的吧?”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 姬冥修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了什么,乔薇道:“对了,就在酒馆出事后不久,我收到过一封信。” “什么信?”姬冥修问。 乔薇推了推他,他从乔薇的身上下来,乔薇披上外袍,下床取了信来:“你看。” 姬冥修打开了那幅画。 乔薇说道:“酒馆出事的第二天早上收到的,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 姬冥修盯着那歪歪斜斜的线条,呢喃道:“你的孩子在我手上,带上一万赎金来赎人,否则要你好看。” “这是一封勒索画?”乔薇将图画拿了过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和塞纳夫人都是一头雾水,以为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呢!” 姬冥修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看懂了,他甚至并没有去思考,只是一眼扫过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乔薇翻来覆去地看:“谁送的?” 姬冥修淡道:“那个男人。” 乔薇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 “直觉。”当然从证据上分析,也只能是他,可姬冥修不需要去分析,凭着一股直觉就觉得这样的字画是出自那个人的手。 乔薇摸了摸下巴:“所以那家伙是在把孩子卖掉之后,无意中发现了孩子的真实身份,也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这才把孩子从小酒馆带了出来,好卖个更高的价钱?小混蛋,别落在我手里!” 姬冥修看着纸上的画,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孩子与妻子是他最不可触碰的逆鳞,那人竟敢将他的孩子从大梁贩到隐族,这罪名,够自己杀他一百回了,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心底没有那股强烈的杀意。 乔薇把画折了,掀开被子走向壁炉。 “做什么?”姬冥修问。 “烧了啊。”已经解读出意思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总不会还拿这个作为呈堂证供吧?对付那家伙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他现在是个通缉犯呢,不必他们动手,西贝货那伙人就会撕了他! “给我。”姬冥修伸出了手。 乔薇一愣:“你还想留着?” 姬冥修嗯了一声。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把画给他了。 之后,乔薇与姬冥修说了圣女的事,这个纯粹是女人的八卦了,圣女够拉风,进堡不下轿,神神秘秘的,总躲在轿子里,不知是个天仙呢还是个丑八怪。 不过不论如何,今日是托圣女的福,她才得以进了贺兰堡。 姬冥修这几日可没闲着,别看他足不出户,可多年为官的嗅觉,让他将塔纳族的局势嗅得一清二楚:“塔纳族三大势力:塞纳家、毕罗家与长老院,哈佐是毕罗堡的,那个假的小卓玛也是毕罗家找来的,现在他们与塞纳家已经对上了。在此之前,三方势力相互掣肘,是稳固的三角关系,圣女殿凌驾于任何一方势力之上,但并不参与政务,也不过问和卓的家事,所以尽管圣女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鲜有家族会调转矛头去对付她。” 乔薇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她什么都不干,又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地位?” 姬冥修道:“这就与塔纳族的信仰有关了,他们信奉真神,祭师与圣女在他们心目中都是真神的使者,只不过当年塔纳族被屠戮得太厉害,祭师的传承没了,只剩下圣女殿。” 乔薇恍然大悟:“明白了,教皇嘛。” “教皇?”又是个姬冥修没听过的词。 乔薇笑道:“就是宗教领袖的意思!和那什么……大祭司差不多!” 姬冥修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乔薇蹙了蹙眉:“隐族的圣女的地位如此之高,她振臂一呼,岂不是她所有信众都会听她的?” 姬冥修笑了笑,说道:“圣女只是真神的使者,但和卓是真神选定的王,和卓的地位还是更高一些的。” 乔薇依旧眉头紧皱:“话虽如此,可万一这个什么圣女图谋不轨的话,也还是会很可怕的!和卓就没想过控制一下圣女殿在民间的威望吗?” 姬冥修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这个不用担心,圣女是不能背叛和卓的。” 乔薇嘀咕:“你怎么知道?”这家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把隐族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了? 姬冥修解释道:“圣女与和卓,就像是燕飞绝他们与我,都盟了血誓,一旦背叛就有性命之忧。加上仆人死了,主人不会有事,可主人若是死了,仆人的命也没了,所以历代圣女都希望她们侍奉的和卓能够长命百岁。” 难怪那个圣女今日见她外公,什么也不提,只是关心外公的身体,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外公能够活下去吧。 …… 入夜,贺兰堡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下,和卓站在古堡的城墙上,眺望着城镇的方向。 “外公。”女子拿着外袍走了过来,轻轻地给他披上,“风凉,您快进屋吧。” 和卓看向她:“孩子们睡了?” 女子道:“是。” 和卓点了点头,再次望向无边的夜色。 女子想起两个小家伙哭得毫无形象的样子,再对比人家孩子气定神闲的做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压下火气,她轻轻地说道:“他们平时不这么娇气的,今天……今天许是吓到了。” 和卓慈祥地说道:“还小,娇气是应该的。” 女子微微一笑:“外公说的是。” 和卓看着她郁郁寡欢的神色,问道:“还在为今天的事烦心吗?” 女主摇头:“没有,我只是替塞纳夫人难过,她被假的小卓玛蒙蔽了,希望外公不要降罪于她。” 和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揉了揉她发顶:“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今天的事你其实不用放在心上,真正的小卓玛是无可替代的,就算来一百个假的,也乱不了那一个真的。” 幽暗的房间,熏香袅袅。 女子站在屏风前,神色愧疚。 屏风后,雌雄莫辩的声音徐徐响起:“哈佐让我失望倒也罢了,怎么连你也如此地不中用?你连信物都到手了,却连几个踢馆的乡巴佬都摆不平!” 女子低下头:“大人,一切原本进展顺利的,长老们都对乔老爷失望透了,已经要开始相信他们是假冒的了,可是中途出了点差错。” 其实这点差错在女子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两个孩子哭一哭闹一闹罢了,怎么就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了呢?好像世上的小孩子都不会哭闹似的? 屏风后的人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你们不够像,那些老家伙早就存了一丝疑虑,只是碍于各种证据不好让自己去怀疑,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彻底打消那些老家伙的疑虑,可你倒好,愚蠢地送了个把柄给人家!他们现在看你们,哪哪都不像和卓的后人!” 不得不说,真货假货终究是有区别的,服侍和卓多年的长老们,就算没有证据,只是凭着直觉,也会更亲近真正的和卓后人。 现在,是他们先入为主,又握有信物,加上那个乔老爷实在乱扯后腿,才让长老们心中的天平稍稍倾斜了一些,可再多相处几次,再露出更多的破绽,他们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女子自责地说道:“今日是我照顾不周,我不该把孩子们单独留在那边的,日后我一定注意!”其实两个孩子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可是,终究不比大人那般天衣无缝。 屏风后的人道:“尽量别再让孩子出什么岔子,就说他们受了惊吓,需要静养,别再出来见人了。另外,和卓对你的态度有没有改变?” 女子认真地回忆了一番,道:“在花园那会儿他情绪有些低落,我担心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可是后面回到寝殿,他又关切地还问我心情怎么样,说不要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还说真正的小卓玛是无可替代的。” “真正的小卓玛无可替代?”屏风后的人细细咀嚼着这句话,“这话听着有点怪,你确定他没生出疑心?” “我确定。”女子无比笃定地说道:“他待我比从前更好了,送了我一套十分宝贵的首饰。长老们的怀疑有时候也并非全无好处,那些老东西早先相信我的时候,和卓待我并没有这么亲厚,现在那些人看我不顺眼了,和卓反而心疼起我来了,我想,就算那些老东西真的瞧出了什么破绽,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屏风后的人冷声道:“你可别小瞧长老院,和卓很尊重他们,你刚来的时候,也是他们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才有机会觐见和卓的。” 女子忙收起了心头的一丝得意,恭敬地说道:“大人所言极是,那要是长老们越来越不相信我怎么办?我是不是就要输了?”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道:“你也别太杞人忧天,他们只能最大程度地干扰和卓的决心,却不能替和卓做出决断。你想办法让和卓给你举行册封仪式,只要和卓光明正大地承认了你的身份,届时就算那些拦路的长老想做什么,也已经晚了。” 女子担忧地说道:“和卓会愿意吗?他要是一直等,一直等,怎么办?我……我只能维持一个月的易容术,那之后,只能用面具了,面具容易被验出来的!” 屏风后的人冷笑:“你放心,和卓比你更着急,他时日无多了,撑不过一个月,他一定会赶在自己归西之前把真正的外孙认上族谱。等你上了族谱,成为了真正的小卓玛,谁还敢在你脸上验来验去?我们再把贺兰倾闭关的地方炸了,让贺兰倾永远不能出来揭穿你,塔纳族,就真正成为我们的囊中物了!” 女子大喜:“大人英明!” ------题外话------ 差4票1300,求个票 【238】姬二出手,教训西贝 真假卓玛的消息在岛上不胫而走,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堪比一场规模巨大的瘟疫,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岛上的居民都听说了,这给“小卓玛”的上族谱计划造成了无法忽视的困扰。 “祭祖?”早饭的餐桌上,和卓接过了侍女递来的勺子。 侍女又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白粥,女子站起身:“我来吧。” 侍女将白粥递给了她,她双手呈到和卓的手边,轻轻地笑道:“是啊,外公,我都来岛上这么久了,还没去给外祖母上过香。我还小的时候,娘亲就总与我说起外祖母,说她是个温柔的母亲,我一直都很想见见她,只是没想到我回来得晚了,她老人家已经去了。” 言及此处,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哪怕能给她老人家上一炷香也是好的。” 和卓道:“我们塔纳族人不给亡人上香的。” 塔纳族人信奉真神,除了真神及其使者,任何人都不得享受他们的香火与供奉,便是尊贵如和卓夫人,死后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化作一捧黄土。 见女子的神色有些窘迫,和卓放缓了语气,宽慰道:“你在中原长大,不知道族内的习俗也属正常。” 女子神色稍安,低低地说道:“我只是想去见见外祖母,告诉她老人家我回来了。” 和卓和颜悦色道:“你有这份心意是好的,只是你还没上族谱,不能前往贺兰家的陵墓。” 那就赶紧上啊! 女子心中着急,面上却瞧不出丝毫异样,乖巧又讶异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没能去见外祖母,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上族谱呢?” 不待和卓回答,一旁的青岩女官开口了:“小卓玛,不是和卓不愿意让你上族谱,实在是如今形势不好,你这几日未曾出堡,都不知道外边传成什么样了吧?关于你是假的小卓玛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一些不知情的百姓居然信以为真,吵着要见真正的小卓玛!” 女子眸光一凉:“岂有此理?我明明就是真的!” 青岩女官道:“我们都知道,可惜大家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强行将您认回族里,恐怕会引起众人的质疑,这绝不是和卓想看到的事。” 该死! 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了这样的岔子? 女子埋在桌下的手捏成了拳头,真想骂上那些愚蠢的刁民几句,话到唇边又想那些愚蠢的百姓都是和卓的子民,和卓爱民如子,自己辱骂他们,可不就是在辱骂和卓吗? 女子压下了火气,轻言细语地说道:“竟有这样的事?” 青岩女官叹道:“是啊,真的太令人惊讶了,和卓原本计划三日后带小卓玛上族谱的,可现在,恐怕要等这阵风头先过去了。” 女子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三日,只需三日她就成了塔纳族的小卓玛,该死的到底是谁在坊间散播谣言?! “景云与望舒没事吧?” 和卓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思绪。 女子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碍,昨日惊风,略有些不适,我便让他们留在房中歇息了。” 和卓点点头:“要好生照看。” “我会的。”女子应下。 …… 吃过早饭,女子乘坐马车出了贺兰堡,早先长老们对她有质疑的苗头时,她没能在第一时间把它们掐灭,乃至于昨日见了真正的望舒与景云,长老们质疑的小火苗唰的一下燃烧了。 吃一堑长一智,她可不会让长老们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民间不是对她有质疑吗?好,她就打消那些人的质疑! 马车沿着大道驶出塔纳城,驶入了贫瘠的小镇。 她曾在此免费行医,但一两次的行医并未给小镇带来本质的变化,这里依旧充斥着贫穷、饥饿、疾病与苦难。 大街上乱糟糟的,小贩推着车在路面上吆喝,有酒鬼躺在商铺外的角落,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女子用帕子掩了掩鼻子,眸中掠过一丝厌恶,待到马车停在街边,有侍卫撩开了她的车帘,她又变成了温婉善良、平易近人的小卓玛。 侍卫在街边寻了个相对干净的空地,摆上桌椅板凳,搬出一箱箱的药材。 小镇的居民很快便围了上来。 女子笑着道:“大家别挤,排好队,我答应大家,每个人都会诊治到。” 众人在侍卫的安排下排成了两条长龙,可饶是如此,周边也依旧有不守纪的民众围上来,将整个看诊台挤得水泄不通。 侍卫们横着长矛,将看诊台围成一圈,也将那些躁动的民众挡在了外面。 女子给一个老妇人诊了病:“你是上火了,我给你配点药,你拿回去煎服,一副药煮两次,早晚各一次,一次喝一碗,三日后就能痊愈了。” 老妇人感激涕零:“多谢小卓玛!多谢小卓玛!小卓玛真是我们塔纳族的月亮!愿真神保佑你!” 女子微笑颔首。 一个妇人抱着一名三岁的孩童走了过来。 孩童是风寒,女子给他开了些治疗风寒的丸剂,可以捣碎成粉,用开水冲服,一日三次,一次五颗。 这之后,女子又给不少病人治了病,一时间,众人对她美誉颇多。 治病的地方,就在风三娘的酒馆对面,坐在酒馆靠窗的位子,能准确无误地看清对面的状况。 燕飞绝喝了一口塔纳族的野山葡萄酒,咂了咂嘴:“瞧这收买人心的速度,不比咱们散播谣言的速度慢啊!”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那就扯扯她的后腿。” 燕飞绝问道:“怎么扯?你不会是想假扮病人去砸她的招牌吧?你这张脸,一出去就能被人认出来!” 这话不假,她与西贝货的脸一模一样,她出去砸西贝货的招牌,旁人一看便是真货假货在过招,西贝货收买人心在前,自己贸贸然冲出去搅黄她给百姓的福利,落在百姓眼里,可就是假货在找真货的茬儿了,她才没那么傻,上赶着给西贝货当垫脚石。 最近坦白了身份,无需再假扮凤倾歌,便将凤倾歌的面具束之高阁了,若是用凤倾歌的脸,想来行事多少能方便些。不过,就算没了凤倾歌的脸,不也还有燕飞绝与姬无双的吗? 乔薇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脸上。 姬无双的眼皮子一阵狂跳,咬牙道:“你又想干什么?!” …… 一刻钟后,一对中年男女出现在了人群后,男人嘛,五官端正,虎背熊腰,女人就长得有几分姿色了,那白嫩的肌肤、潋滟的双眸、嫣红的嘴唇、光鲜亮丽的裙衫,修长白皙的手,简直是姿色上乘。 “早说了我是上面那个!”燕飞绝欠抽地捏了捏姬无双的脸,“我媳妇儿真美!” 姬无双瞪他:“滚!” 燕飞绝哈哈大笑。 二人并非扮演的一对夫妇,笑过之后便各自分开了。 二人挤进了人群,装作不期而遇。 燕飞绝问道:“听说这个小卓玛是假的。” 姬无双道:“我也听说了,她根本不是卓玛的女儿,是偷了小卓玛的信物,混进贺兰堡认了亲的!” 周围有人竖起了耳朵。 燕飞绝故作诧异道:“还有这回事啊?你怎么知道的?” 姬无双的表情比他更惊讶:“岛上的人都知道了!” “是……是吗?”燕飞绝一脸的后知后觉。 姬无双面不改色道:“是啊,现在就连长老们都开始怀疑她了,你想啊,她要是真正的小卓玛,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和卓把她带出来见人呢?” 燕飞绝钦佩地说道:“这位大姐,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姬无双的嘴角抽了抽,说道:“她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快被揭穿了,所以才来这种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收买人心,也就你们傻,被她给骗了。” 燕飞绝摇头道:“哎呀,她的药不会是假的吧?” 姬无双道:“难说,我一个亲戚上次找她瞧病,吃过之后第二天就不行了。” “啊!”燕飞绝“花容失色”! “我不要了!”刚刚领了药材的老婆婆,一把将药材放在了桌上。 女子一惊:“老婆婆,你怎么了?” 老婆婆支支吾吾道:“你的药……你的药是假的!你的药把人治死了!” “什么?治死了?”刚领完药的小伙子,人都挤出去了,又给挤了回来,“我也不要了!” 周围的人见他们不要了,也纷纷将领导的药材扔了回去:“不要了!这药能吃死人!” 女子站起身来,焦急地看向众人,道:“你们听我说,我的药没有问题!我给你们的药全都是真的,是从贺兰堡带来的……” 啪! 她话未说完,一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臭鸡蛋砸中了她的脸。 侍卫们怒了,狠狠地推了推手中的长矛,倚在长矛上的百姓被狠狠地推了出去,地上倒了一片,场面瞬间混乱了。 又一枚臭鸡蛋砸中了女子。 领头的侍卫眸光冰冷:“谁干的?再敢伤害小卓玛一根汗毛,我要他好看!” 啪! 鸡蛋朝侍卫砸了过来,领头侍卫抡起手臂挡开,然而他挡开了一个,还有无数个,臭鸡蛋像不要钱似的朝着他们招呼了过来。 燕飞绝趁机往领头侍卫的肚子上打了一拳,领头侍卫吃痛,抡起长矛刺了过来! 燕飞绝不着痕迹地摁住长矛,往姬无双的“肚子上”一送,姬无双的“肚子”被刺穿了,鲜血流了出来。 “杀人啦!杀人啦!”燕飞绝大叫。 姬无双捂住鲜血直冒的“肚子”,无力地躺在燕飞绝怀里。 场面彻底失控了,居民们逃的逃,跑的跑,将台子撞得七零八落。 仿佛是被侍卫草菅人命的做法激怒了,混乱中,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石头,朝女子狠狠地砸了过来。 女子被砸中了头,瞬间破了个小血窟窿,她变掌为爪,就要朝那个砸她的罪魁祸首招一招打死,却突然,领头侍卫挡在了她身前:“保护小卓玛!” 众人将她团团围住。 她收了掌,狼狈地躲在侍卫身后。 有人冲了过来,咬上了一个小侍卫的胳膊。 小侍卫一掌将人挥开! 那人跌在地上,倒栽了一个跟头,随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那人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侍卫们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被同伴一掌挥出去的家伙竟是个八九岁的小男童,这下完了,彻底完了。 若说姬无双受伤只是让人感到害怕,那么这群侍卫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了,所有人都被激怒了!抄起家伙,朝侍卫们冲了过来! 那个将孩子挥开的小侍卫是新来的,他也没料到自己把个孩子给打死了,他吓得都不敢动了!领头侍卫道:“这些人都疯了!小卓玛,请你速速离开!” 女子看了一眼充满恨意的百姓,形势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虽然不甘,却也只得由着侍卫护送她上了马车。 她是出收买人心的,结果却将人全部激怒了,怎么会这样? 暴怒的百姓追着马车,又打又骂,足足赶三条街才作罢了。 伤重的姬无双被燕飞绝抱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一进巷子,姬无双便从燕飞绝怀里跳了下来,嫌弃地瞪了瞪燕飞绝。 燕飞绝坏笑:“抱都抱过了,媳妇儿想过河拆桥呢?” 姬无双咬牙:“信不信毒死你!” 乔薇从巷子的另一头走了过来:“演的够逼真的,我都差点以为姬无双真被人刺到了。” 燕飞绝就道:“哪里哪里?还是你那臭鸡蛋砸的好,不然,激怒不了那群侍卫,我们也没动手的机会。” 乔薇古怪地说道:“我没砸臭鸡蛋。” 燕飞绝一惊:“什么?不是你砸的?我明明看见从酒馆的方向砸来的呀!” 乔薇摇头:“我刚刚不在酒馆。” 燕飞绝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鸡蛋就是从酒馆砸出来的,但因为砸的人隐藏得极好,所以混乱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不是你,那会是谁?” “糟糕,那个孩子!”姬无双想起那个受伤的孩子了,那孩子可以说是神来之笔了,不是他,百姓不可能被激怒成那样。那孩子被侍卫甩开时,他用脚垫了一下,应该不至于摔死,但那孩子倒地后便没了动静,也不知是不是摔出什么好歹了。 众人忙去街上找那孩子,可哪里还有那对母子的身影? “你们办的不错,这是你们的酬劳。” 酒馆的后门,阿达尔将两个金币放在了一对“母子”手中。 若是姬无双与燕飞绝在这儿,一定不难发现这个小男童就是刚刚被侍卫打死的孩子,然而他现在活蹦乱跳,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断掉。 小男童笑呵呵道:“多谢大人!以后再有这种好事,我们还会为大人效力的!” 阿达尔点点头。 二人揣着金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阁楼上,教主大人把玩着没扔完的臭鸡蛋,阴测测地勾起了嫣红的唇角:“通缉本座,端本座的老巢,不夹起尾巴做人,居然还敢到本座的地盘收买人心,真是天真!” …… 小镇引起暴动的消息几乎是与“小卓玛”一同抵达贺兰堡的,女子戴着斗篷,遮掩了一身狼狈,匆忙回屋洗漱,待到洗漱完毕准备去觐见和卓时,被侍女告知,和卓被长老们叫走了。 长老们对于此次小卓玛行医却引起暴动的事表示了强烈的不满,那个小镇虽说是塔纳族最不受器重的小镇,可不论怎样,那里都住着塔纳族的族人,身为塔纳族的小卓玛,怎么可以指使侍卫殴打无辜的妇人与孩童呢?听说还把人给打死了,贺兰家领导塔纳族多年,从未发生过如此荒唐的事! “她想收买人心,用点小手段不是不可以,谁让她自幼长在中原,族人对她都不够了解与喜欢呢?她想亲近族人,想亲近和卓,这些都能理解,但她不能只接受族人的爱戴,不接受族人的质疑,一言不合就下令杀人,未免心胸太狭隘了!” 说话的是大长老。 大长老曾经是最支持小卓玛的人,然而几次接触下来,竟成了最反对小卓玛的人。 显然,大家都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确实是有人质疑在她先,用臭鸡蛋砸她在后,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下令捉拿挑事的事,反而打死了一个女人与一个无辜的孩子,试图用这种暴虐的手段震慑民众,实在是愚不可及! “大长老。” 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面含委屈地走了进来,对着和卓与诸位长老盈盈一拜,“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没能及时地制止暴乱,我很抱歉,但是请大家相信我,我没有指使人那么做。” “这么说,全都是侍卫的责任了?”大长老讥讽道。 女子摇头:“不,不能怪他们,他们也是为了保护我,你们没去现场,不知道当时究竟有多混乱,许多不明的东西……砸在我身上,我的头都破了……” 大长老冷声道:“小卓玛口中不明的东西,就是几个臭鸡蛋?” 女子急道:“还有石头!” 大长老冷下脸来:“所以你一怒之下,就杀了一个孩子与妇人泄愤?” 女子驳斥:“我没有!” 太过着急的缘故,她的音量都较往常高了三分,众人不由地微微蹙眉,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露出了委屈而又柔弱的神色:“外公,诸位长老,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是我可以向真神起誓,我从未下令伤害任何人,你们若是不信,也可去问随行的护卫,当时的情况,确实都是情非得已。” “所以小卓玛是认为自己半点错都没有了?”大长老问。 女子虔诚地说道:“不,我有错,整件事因我而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长老们处罚。” 长老们面面相觑。 女子低低地说道:“就算让我离开塔纳族,我也认了,只是希望在那之前,我能见我娘亲一面。” 殿内,沉默。 女子接着道:“我原就没奢望过自己会是塔纳族的小卓玛,我来这边,只是为了与娘亲外公团聚,只要见到了娘亲,我此生都无憾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 和卓开了口:“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还是想想上族谱的事吧?” 大长老道:“眼下的情况,族谱恐怕不好上吧。” 岛上都传开了,这个小卓玛是假的,原本只是一些无稽之谈,可如今她仗势欺人,打死了一个妇人与孩子,民间对她的声讨越演越烈了。 若是所有人都不肯接受这个小卓玛,就算她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 和卓语重心长道:“族谱是一定要上的,还请诸位长老想想办法。” 女子的心底悄然松了口气,幸好,和卓是站在她这边的! 几位长老与和卓议论了大半个晚上,最终商定了一个两全其美之际:比试。 这可不是普通的比试,除了几位长老与和卓之外,整个岛上的居民,不论贵贱,都能前来一辨真假。 “这简直太荒唐了!我是我外公的孙女,我外公承认我就够了,为什么需要那些人指手画脚?”女子不悦地说道。 大长老正色道:“如果你是真神选定的孩子,真神会庇佑你,得到所有族人的爱戴。” …… 塞纳堡内,乔薇惊讶地看着燕飞绝:“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燕飞绝啃了一口水嫩嫩的梨子,道:“塞纳夫人呀!贺兰堡刚刚下达的消息,塞纳夫人与我说了,让我告诉你早做准备。” 乔薇古怪地说道:“我是贺兰家的后人,我认不认外公,我外公又认不认我,都只是贺兰家的家事罢了,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掺和进来?万一我输了,难道我就不是我外公的孩子了?” 燕飞绝摊手:“还不是砸场子那事儿闹的?岛上对那个假的小卓玛怨声载道的,你外公想借这个机会让她一展拳脚,让全岛人都见识见识她的风采,也好重新接纳她,让她顺顺利利都把族谱上了!” 乔薇炸毛:“我外公怎么这样啊?真的站在他面前他不认识,偏被个假的迷得团团转!谁稀罕当他的小卓玛?!不是为了两生果和我娘,我……我……我现在就走了!”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轻易认输,可就让敌人笑了。” 乔薇一巴掌捶上桌子:“我不会让她笑的!” 姬冥修点点头:“那就赢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狠狠地踩下来。” 【239】对决,一家齐上阵(一更) 无名岛身处冥海之南,并不在任何一国的海域之内,甚至各国的舆图与航海图上也看不见这座孤岛的影子,可别看它是一座孤岛,面积却不小,自西向东,可逾二百里,由北往南虽近些,却也将近百里,如此大的岛屿因人口数量而显得地广人稀,今日的塔纳城却有些例外。 塔纳城位于无名岛的中心,作为都城一般的存在,它一贯是岛上最繁华络绎的地方,然而今日,它还比往常更繁华一些,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可谓一派盛世了。 “让一让!让一让!” 喧闹的街心,忽然驶来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马车前,一名身材高大的侍卫挥动着马鞭驱散人群。 众人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了,十分配合地退到了道路两旁,随后,望着自身前驶过的马车开始了窃窃私语。 “巴哈尔领主也来了,他不是驻守在北岛吗?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重要啊。” “谁说不是呢?快看那边!塔塔尔领主也回来了!” “察哈尔领主!” 众人从未在同一日见过如此之多的领主,一时间,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些领主带着自己的部下,威风赫赫地进了塔纳城,如凯旋而归的将士,让整个城池都多了几分热血沸腾的气氛,他们虽来自不同的城门,却渐渐地走向了同一个方向——角斗场。 严格意义上来说,塔纳族并不算一个好斗的民族,但天生优异于人的体质,让他们在武学上多了几分天分,角斗场是一个切磋武艺以及展示自己天分的好地方,你可以选择在这里打败对手,也可以选择在这里被打败,传闻当年的卓玛便是角斗场的常客,当然她不是打架的那个,毕竟整个塔纳族还没人敢与卓玛动粗,她只是前来观看角斗表演罢了。 在角斗场切磋的除了人,也有猛兽,野牛、猛虎、头狼,黑熊……甚至不少在中原根本见不着的凶兽。 角斗场是无偿切磋,有偿观看,观看的价格根据当日的精彩程度而已,最低十个银币,最高可达一个金币,十银币在塔纳城不算什么,毕竟一个包子都能卖出一个银币的价呢,可对于连包子都吃不起的贫瘠小镇的居民而言,十银币就算天价了。 好在今日角斗场是免费的,任何人都能进去观看。 三楼的看台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去,全是黑溜溜的小脑袋。 二楼的看台就宽松多了,精致而奢华的桌椅上摆放着美味的点心与佳酿,正南的位置坐着和卓、圣女与五位长老,和卓的右侧是塞纳家的家主塞纳河、塞纳鹰的父亲塞纳斯以及塞纳夫人,塞纳鹰与易千音仍在前往飞鱼镇的路上,并未赶上这场较量。 长老们的左侧是毕罗家的家主毕罗泉、毕罗夫人、嫡长子毕罗复,以及私生子哈佐。 毕罗家与塞纳家各找回了一个小卓玛,谁都声称自己的是真的,今日两个小卓玛将一较高下,双方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除这两家外,巴哈尔领主、塔塔尔领主、察哈尔领主等六位领主也抵达了角斗场,就坐在东西两侧的看台上。 “把这壶酒给我父亲送去。”塞纳夫人对侍女道。 “是。”侍女端着一壶和卓赏赐的美酒去了塔塔尔领主的坐席。 塔纳族一共八位领主,其中塞纳家与塔塔尔家因联姻的关系早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他们将毫无保留地支持乔薇,而毕罗家与巴哈尔也是联姻关系,这两家是“小卓玛”的有力支持者,剩下的四家,不是中立就是举棋不定,能不能将他们收入麾下就看两个小卓玛今日的表现了。 乔薇一行人被带到了后台的大厅,由侍女检查,并未携带任何毒药、暗器才放行去了看台。 小包子各自一只白走在乔薇身侧,姬冥修与燕飞绝、姬无双也来了,三人扮成乔薇的护卫,一并入了场。 在过道上,偶遇了西贝货一伙人。 “哟,这谁呢?”乔薇莞尔一笑。 女子的目光在姬冥修三人身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含笑说道:“带这么多人,看来你很紧张啊。” 乔薇幽幽一叹:“唉,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跑去行医?行医就算了,还下令把个女人与孩子打死了,现在民间都快把你骂死了,我顶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万一被当成你,让那群愤怒的老百姓撕了怎么办?我能不小心吗?” “你……”女子完美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那件事想想就让人生气,她严重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奈何她没有查到证据,“是不是你干的?” 乔薇毫不避讳地一笑:“是啊,就是我干的,怎么样,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女子一把扬起了手。 姬冥修眸光一凉。 “小卓玛!”一旁的侍女提醒道:“和卓那边等着呢。” 女子深吸几口气,放下了手,冷冷地看向乔薇:“你不要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迟早有那么一天!” 乔薇睁大了眼:“哎呀,我没听错吧?一个西贝货居然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好呀,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疏而不漏法?是先发现你偷了我的信物,还是先查出你顶替了我的身份?” 女子的眸光冷了冷,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傲慢一笑:“到底谁顶替谁,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说罢,带着自家“爹爹”与“孩子”,从乔薇身前走了过去。 人都走远了,却感觉有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回头望了一眼,一下子撞上了姬冥修犀利的视线,她只觉一把尖刀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她的心口,她惊得浑身一抖。 “小卓玛,你怎么了?”一旁的侍女担忧地问。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移开了视线,是错觉还是什么,总感觉这人的眼睛有些熟悉,似乎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那人的眼神没有这般犀利。 “教主大人,往左还是往右?”黑漆漆的地道中,阿达尔举着火把,站在一个岔路口,面无表情地问。 教主大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往右。” 阿达尔右拐,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地道:“然后呢?” “再往右。” “再往左。” “左。” “直行。” 七万八绕后,二人抵达了一个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地下室,这里置放着十多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头猛兽,它们刚进完食,那股血腥味便是从它们笼子里发出来的。 它们的地盘闯入了陌生人,然而它们却并未发出任何的嘶吼。 教主大人走到一个铁笼前,看着那头凶悍无比的狮子,探出了修长如玉的手:“小美人,过来。” 前一秒还凶悍无比的狮子,这一秒忽然腼腆地呜咽了一声,乖乖地走过来,用硕大无比的狮子头蹭着他的掌心。 教主大人揉揉它的脑袋:“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还是头小奶狮。” 阿达尔的表情十分淡定。 教主大人曾被抓来当过角斗场的饲养员,所谓饲养员,不是拿着肉去饲养猛兽,而是自己就是猛兽嘴里的那块肉,教主大人被分给了一头小奶狮,小奶狮蠢蠢哒,不知道“肉”是可以吃的,教主大人就那么活下来了。 一头新来的豹子睡醒了,一呼吸便闻到了陌生的气息,用身子撞着牢笼剧烈地吼了起来! 狮子冲着它,狠狠一吼,豹子吓得头一低,蜷缩到了笼角。 教主大人拍拍它脑袋,带着阿达尔走出了地下室,走上一楼的一个过道,那儿有个废弃的小屋子,坐在里头,可以看见外面的角斗场。 愚蠢的姬家人与可恶的西贝货相互厮杀的好戏,他怎么可能错过呢? 一行人继续朝看台走去。 燕飞绝砸了咂嘴,道:“那家伙口气不小啊。” 乔薇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我还会怕了她不成?” 燕飞绝提醒道:“她会武功,你可别掉以轻心。” 乔薇一笑:“燕叔叔就放心吧,我可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别的我不敢说,这打架嘛,我可当真没有输过。”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从小打到大,大乔氏可是出了名的柔弱小姐…… 燕飞绝想起这小怪胎的力气,又觉得该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假的小卓玛才对。 一行人坐在了塞纳家的席位上。 出发前已经与小包子对好了口供,不许叫爹爹,不许说爹爹来了这边,爹爹如今的角色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护卫。 塞纳夫人拉过乔薇的手,关切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乔薇四下看了看,西贝货已经在和卓的身边坐下了,两个小家伙也正与和卓开心地说着什么,虽不愿意承认,但看见这一幕,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那是她两个孩子的太公,两个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已经够可怜了,世上能多出一个疼爱他们的人本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眼下,这一切的幸福都成了那几个西贝货的! 女子注意到了乔薇的注视,朝乔薇看了过来,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笑你妹! 乔薇端起茶杯,淡淡地喝了一口。 一模一样的脸,一样数目的家眷,双方人马的出现瞬间引起了强烈的骚动。 大长老站起身,走到凭栏处,威严无比地扬起了右手,场面渐渐地静了下来,大长老不怒自威地说道:“今日把诸位大人召回塔纳城,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原因了。我们的卓玛在中原育有一女,时隔二十年,小卓玛终于回到塔纳族与和卓团聚了,这实在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但令人无比困扰的是,塔纳城内来了两个声称自己是小卓玛的人,我们不知道应该相信谁的话,但我们有理由坚信,小卓玛是真神选定的孩子,真神一定会指引我们,找出真正的小卓玛。” 他说罢,右手贴上左肩,低头静默三秒。 全场所有人都与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之后,大长老放下手来,正色说道:“塔纳族的小卓玛是独一无二的,她拥有无上的智慧,拥有过人的天分,她体内流着塔纳族最尊贵的血统,她将用实力向大家证明她才是贺兰氏的后人!” 场上爆发出了阵阵喝彩与欢呼。 乔薇被吹得有些飘飘然,果真不愧是做公关的,讲得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好像要是不打败那个西贝货,自己都没脸与贺兰家相认一样。 这之后,大长老继续发挥自己的公关特长,将现场的气氛炒到了一个燃点。 乔薇捏了捏指节,塞纳夫人见她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由地问:“你做什么?” 乔薇道:“准备打架啊!” 塞纳夫人就是一怔:“打、打架?” 乔薇挑眉道:“不是我要和她一较高下吗?” 塞纳夫人先是怔了几秒,随即噗嗤一声笑了:“你们是要一较高下,不过,不一定要打架的。” 这一下,轮到乔薇一脸懵逼了。 很快,乔薇便领教了塔纳族人的特殊“角斗”方式了。 “……真神已经给了你们旨意,你们只用把真神的旨意写出来。”大长老浩然正气的话音,带着回音在角斗场内缥缈地回荡。 侍女们端着纸笔,走向诸位大人,诸位大人拿着纸笔写了什么东西,折好之后交给了侍女。 不仅这几人,就连乔薇几人也收到了纸笔。 “这是干嘛?”乔薇问。 塞纳夫人道:“你们想挑战他们什么,可以写在纸上,他们想挑战你们什么,也可以写在纸上,大家希望看到你们比试什么,照样能写在纸上,最后,抽题决定,这便是真神的旨意。” 天啦噜,塔纳族人这么会玩儿的? 乔薇张了张嘴:“那要是抽到一个我不会的怎么办?” 塞纳夫人道:“这便是真神没有庇佑你了。” 能不能别这么迷信啊?! 塞纳夫人和蔼可亲地问:“你们都擅长什么?塞纳鹰的爷爷,我父亲,还有另一个领主,能写下三个,然后三楼也有我们的人。” 乔薇:“……” 说好的真神的旨意呢? 这种东西自然要写自己擅长,而对方不会的了。 乔薇看向了自家孩子与爹爹。 景云写道:“背诗。” 望舒写道:“吃东西!” 乔峥写道:“琴棋书画!” 非常完美! 这种比试的方式看起来荒诞,可细想,也有它的独到之处,它能最大程度上考察一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与综合实力,当然也包括他的运气,乔薇自问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好,可这辈子也不算很差,总不至于抽到的全是自己不擅长的,谁能倒霉成那样啊? 很快,比试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小卓玛,乔薇与女子走下一楼,走上了空荡荡的场地。 侍女将锦盒捧到了和卓的面前,和卓抽了一张纸条,侍女打开一看,琴棋书画。 听到这四个字的一瞬,乔薇一个趔趄,差点就栽倒了! 她打架是把好手,可是琴什么棋什么的,她一窍不通啊! 爹,爹你真是坑死我了! 乔峥捂住眼,他已经没勇气往下看了。 侍女捧了古琴上来,女子戴上护甲,指尖一挑,一首悠扬的《广陵散》在场内徐徐飘荡了起来。 侯非侯,王非王,千盛万骥归邙山,狡兔死,良弓藏,我之后,君负伤,一曲广陵散,再奏待芸娘。 激越,悲愤,叹息……在她指尖的琴音中,泼洒得淋漓尽致,荡气回肠。 一曲作罢,所有人都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侍女走向乔薇:“夫人,到你了。” 乔薇暗暗叫苦,她又不会弹琴,琴弹她还差不多! 乔薇清了清嗓子,探出手,抚上琴弦,轻轻地一勾,啪!琴弦断了! 场上一片嘘声。 乔薇硬着头皮,再勾了一根弦,啪的一声,又断了! 再勾,再断! 不过几下,五根琴弦全都断光了。 场上一片哄笑。 乔薇气鼓鼓地站起身来:“什么破琴嘛?拿走!” 侍女讪讪地将古琴抱走了,心道能把这么厉害的琴弦全都弹断,也是不容易了。 老实说,女子也意外得很,好歹是恩伯府的千金,怎么连弹琴都不会?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了,却是一件好事。 女子得意地笑了笑:“早说你赢不了我。” 接下来的对弈,乔薇也毫不意外地输掉了,为什么古代没有跳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书法就更不用说了,人家的字儿清隽飘逸,乔薇的字儿,却像是强行摁在纸上,恨不得一个个地从纸上蹦出来,还缺横少撇的。 凄惨,无比的凄惨! 四样输了三样,画画都不用比了。 乔薇黑着小脸,回了席位上,放下帘子,一头扎进了姬冥修怀里,嘤嘤嘤,求安慰。 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顶:“没事,还有景云他们呢。” 两个小景云出场了,这一次抽中的题目是——吃东西。 乔薇的内心是崩溃的,望舒……望舒我的亲闺女,你坑死你哥了! 景云那小肚子小胃,半碗米饭都吃不完,正常孩子都比他吃多,就连挑食的鎏哥儿都比他的饭量大,这一轮,景云几乎是毫无悬念地输给了对方。 很快,轮到望舒了。 望舒拍拍娘亲的肩膀:“娘亲放心吧,我一定会赢的!” 是啊,这小家伙运气就没有差过,这一次一定也不会例外。 两个小望舒的题目出来了——背诗。 乔薇:“……”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是望舒。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还是望舒。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依旧是望舒。 “你能背点别的吗?”侍女问。 “我不会啦!”望舒道。 另一边,小姑娘已经成功地背完了《黄鹤楼》、《悯农》、《春晓》、《早发白帝城》与《寻隐者不遇》,她其实也背不出更多了,可与望舒一比,几乎就是个小神童了! 这一家子,简直把自己坑得不要不要的。 乔薇趴在姬冥修怀里,已经生无可恋了。 最后出场的是乔峥。 上一次比较对贺兰倾的了解,乔峥输掉了,心里早憋了一团火,正愁没机会把这西贝货活活烧死,这回,说什么也要把场子找回来! 青鸾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今天不论是比什么,他都要把这该死的家伙狠狠地踩在脚下!叫他知道,什么叫做乔伯爷的厉害! 随后,两个乔爹的题目出来了。 乔峥一看那缺横少撇的五个大字——胸口碎大石,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240】和卓护孙(二更) 第一轮的比试,可以说是团灭了,乔薇“心力交瘁”地趴在自家相公怀里找安慰,姬冥修倒是淡定得很,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柔柔地哄她:“这决斗啊就和打赌一样,都有自己的规律,你不是赢过吴大金吗?怎么还不知道赌场的黄金规律?” “什么黄金规律?”乔帮主泪汪汪地问。 鲜少见她这般可怜巴巴儿的模样,冥少主心里十分不厚道地笑了,可惜面上不能有所表露,否则娘子一秒变悍妇,也是很怕怕的。 姬冥修无比正经道:“就是欲要赢,必先输,你看那些进赌局的,哪个一开始不是赢满钱袋,可到了后面,就会一直一直地输下去,因为他们一直坚信自己会再有一次最初的运气。” 乔薇可怜兮兮道:“那不是赌场在出老千吗?这个又没人出老千……” 姬冥修捏住她柔嫩的小下巴,道:“都一样,总之你记住,一开始赢的,最后都会输掉。” 乔薇觉得冥修说的很有道理,尤其他的眼神特别真诚,一看就不像在撒谎,乔薇果断把这碗鸡汤干了,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我去如厕。” 姬冥修宠溺地点点头,乔薇起身去了,燕飞绝凑过来:“欲要赢,必先输,真的假的?” 姬冥修:“假的。” 燕飞绝:“……” 议事厅,针对本次比试的结果,诸位大人展开了无比激烈的探讨。 鉴于乔峥早先对卓玛的了解便漏洞百出,这一次,又四人全军覆没,输得彻彻底底,毕罗家坚定坚信自己找来的小卓玛才是真的。 塞纳家却不这么认为,贺兰倾当年是偷跑出的塔纳族,她会隐瞒自己身份,捏造一些与自己相关的事再正常不过,再说了,卓玛那德行,一天不吹牛才是怪了。 至于今日的比试,完全是没抽对题。 景云那孩子,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别说背诗,写诗都不在话下,今日若抽中背诗的是他,旁人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乔老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可惜抽了个胸口碎大石,这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碎?怎么碎? 至于乔薇与望舒,那就更冤枉了。 望舒在塞纳家吃饭,一个人能干掉十几盘…… “他们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塞纳夫人说道。 毕罗家主道:“是运气吗?塞纳夫人怎么不说是真神的旨意?是真神让他们抽中了自己不会的题,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恐怕在座诸位都不会认为是巧合了吧?运气差到这个地步,只能说他们本身就不是受真神庇佑的族人,真神放弃了他们,选择了真正的小卓玛。” 塞纳河看了毕罗家主一眼,还是很小的时候,他们曾经一块玩过泥巴的兄弟,不过如今大了,有了各自需要守卫的东西,便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毫无防备的玩伴了。 塞纳河说道:“我记得卓玛小时候,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知道这样的卓玛在毕罗家主眼中,是不是也是不受真神的庇佑的孩子?” 毕罗家主噎了一把,悻悻地道:“我可没这么说!” 巴哈尔家主是毕罗家主的亲家,他自然是站在毕罗家这边的,他冷冷地哼了哼,说道:“既然有了这次比试,就要尊重本次比试的结果,如果不这样,那本次比试又有什么意义?把我们大老远地从边境召来,又有什么意义?” 塞纳夫人的父亲,塔塔尔家主站了出来:“一轮的比试不能说明什么,我建议,再增加一轮比试。” 毕罗家主道:“没有必要了吧?四场全输,照他们这个实力,就算再增加一百轮,也不过是多输一百次罢了!” 塞纳河肃着脸道:“毕罗家主,大话可不要说得太早!” 毕罗家主毫不客气道:“实话早说晚说都是说。” 二人在大厅里吵了起来,很快,塔塔尔家主与巴哈尔家主也加入了争执的行列。 几位长老坐在长桌后,听着领主们的争执,面色都有些阴晴不定。 和卓看了看众人:“几位长老意下如何?” 长老们全都叹了口气,早先在花园见到那两个孩子,被二人身上的气度所吸引,可今日二人的表现,确实有些差强人意,当然,他们也确实抽到了十分倒霉的题目,可这恰恰说明了真神的执意不是吗?毕竟正常人谁能倒霉成这样呢? 和卓将几人的叹息尽收眼底,顿了顿,问向一旁的青岩女官道:“去问问圣女怎么说。” “是。”青岩女官依言去了,圣女依旧坐在席位上,戴着半透明的红色幕篱,整个人如一朵绝艳的圣火莲,青岩女官与她小声说了几句,随后回大厅复了命,“和卓,圣女说这是您的家事,您自己决定便好。” 和卓点点头,又问道:“民众的反应如何?” 青岩女官道:“大家都觉得毕罗家找来的小卓玛才是真正的小卓玛。” 民心所向,如此,倒是真没什么可谈的了。 大长老惋惜地摇了摇头。 毕罗家主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塞纳夫人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乔薇如厕归来,在过道中并不意外地碰到了似乎专程在等她的“小卓玛”。 女子恣意地挑了挑眉,笑盈盈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我一定会赢了你吧?” 乔薇淡淡一笑:“和卓还没宣判呢,我还有翻盘的机会,你别高兴得太早。” 女子缓缓地往外走了走,倚上栏杆,朝三楼的平民招了招手,平民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很显然,今日她被真神庇佑的经历洗刷了前些日子的暴行,众人又在心里开始敬畏起她了,认为她是真神选定的孩子。 她温柔友好地冲着众人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乔薇,脸上的笑意淡了三分:“你满盘皆输,不会再有机会了,和卓很快便会宣布我的身份,将我的名字写上族谱,我的身上会打上贺兰家的烙印,自此,我就永远都是小卓玛了!” “你想得美。”乔薇冷冷地朝她走过去,素手轻抬,缓缓摸上了她的肩膀。 女子的睫羽颤了颤,随后冷笑:“怎么?想把我丢下去?来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让他们看看你是如何奸计不成反杀人的!” 乔薇莞尔一笑:“你想多了,你扣子开了,我帮你系上罢了。” 女子低头一瞧,自己的纽扣当真不知何时开了一颗,露出里头半截乳白的小抹胸,刚刚还顶着这副样子与那些平民打了招呼,他们反应那么激烈,原来是因为…… 羞死了! 女子捂住了衣襟,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转身离开了。 乔薇摊手,自己扣子开了,怪我咯? 乔薇转身,准备去楼下找望舒与景云,可没走几步,便迎面碰上了和卓。 和卓久病,面色有着病态的苍白,看得人心底微微酸涩,只是一想到他连自己的亲外孙与小重孙都认不出来,一味得宠着一群西贝货,乔薇又心疼不起来了。 “和卓。”乔薇客气而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和卓定定地看着她。 乔薇暗暗地哼了哼,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和卓,没什么事我先……” 话未说完,场上传来了一阵尖叫,乔薇本能地望向了尖叫的人群,却发现他们一个个地捂住嘴,直勾勾地看着一楼的方向,乔薇顺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原本紧闭的铁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几只体型巨大的金雕飞了出来。 这些金雕本是角斗场用以角斗的雕,角斗时会在它们脚上缠上一根铁链,以防它们飞走或伤到楼上的看客,然而今日,它们脚脖子上空无一物,明显是自个儿逃出来了。 金雕充满了攻击性,在场上肆掠地飞了起来,见人就啄,见娃就抓,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一只金雕猛地飞向了乔薇,乔薇单臂一抖,焚天落入了手中,正要拔了刀鞘,突然,一只枯瘦而有劲的大掌扣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后。 乔薇就是一愣。 金雕飞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侍卫的长矛穿透了金雕的翅膀,金雕惨叫了一声,扑哧着翅膀飞开了。 “和卓,你没事吧?”侍卫走了过来。 和卓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额角冷汗涔涔,显然刚刚那一下,透支了他所有力气。 乔薇怔了怔,是错觉吗?和卓刚刚竟然…… “咳咳……”和卓扶着墙壁,咳得直不起身子。 乔薇朝他走了过去。 “外公!”女子着急地奔了过来,绕过乔薇,扶住和卓的肩膀,无比担忧地问道,“外公你有没有事?” 和卓缓过了劲儿来,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慈祥的笑:“我没事。” 女子扑进了他怀里,哽咽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只金雕会伤到您……” 和卓抬手,轻轻地抚着她长发:“我这不是没事吗?快别哭了。” 看着抱在一块儿祖孙情深的二人,乔薇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和卓怎么可能会舍身救她呢?在他眼里,这个西贝货才是他的亲外孙,而自己,不过是个心怀不轨的冒牌货。 他刚刚那样做……八成是把自己错认成这个西贝货了吧? ------题外话------ 求票,求破1600 【有奖问答】:外公是真的认错了吗? a:是。 b:不是。 【241】血浓于水(一更) 几只凶猛的金雕最终被贺兰堡的侍卫们制服了,侍卫们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放在中原,恐怕没几个能够打过他们,对付几只金雕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当侍卫们清点金雕的数量时,却惊讶地发现少了一只。 莫非是趁着混乱飞跑了? 可没看见有金雕飞出场子啊! 侍卫们挨个询问了起来,站在一楼观看了一场金雕表演的小望舒也被问到了。 望舒的小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脚边的石子,不时用小脚拨一拨,一脸无辜:“什么雕呀?” 这小姑娘实在可爱,粉嘟嘟的,看得人心生欢喜,侍卫和颜悦色道:“金雕,就是刚刚在天上飞的大鸟,你有看见一只大鸟飞出去了吗?往哪个方向飞去的?” 望舒无辜地说道:“没有啊。” 侍卫笑着离开了。 望舒跐溜溜地后退,退到柱子旁,趁人不备,伸出小肉手,一把将被摸(打)晕的金雕拽了出来,呼哧呼哧地拽上楼:“娘亲!娘亲!你看!” 正下楼想看看这熊孩子有没有受伤的乔薇:“……” 她是瞎操的什么心? 望舒激动地说道:“娘亲!我们今天晚上吃鸟肉吧!我要吃红烧哒!放一点点辣椒就更好啦!” 乔薇看了看不远处一大片被吓哭在爹娘怀里的孩子,再看看眼前拽着一只大金雕不仅不害怕还一脸兴奋地要把它吃掉的自家孩子,忽然有些欲哭无泪,说好的贴心小棉袄呢?为毛画风会是这样…… 当然望舒最终没能吃掉这只金雕,毕竟拖着一个比她个头还大的庞然巨物招摇过市,是很容易被侍卫发现的。 侍卫走过来要将金雕带走。 望舒老舍不得了,抱着金雕摸了又摸,摸得金雕毛都掉了一地,才总算放了手。 金雕得了自由,一下子苏醒了,鸟爪子一蹦,扑哧着翅膀从二楼飞了出去,结果没飞两下便啪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麻蛋,羽毛秃噜了,漏气,飞不起来了! …… 金雕最终全被关回了笼子,万幸的是民众们除了受到一点惊吓,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反倒是其中一只雕被人给秃噜了翅膀,备受打击,关进笼子后再也不出来了! 这次金雕逃亡事件绝非偶然,在侍卫查看了关闭金雕的笼子后,发现锁头上有被人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金雕是让人故意放跑的,要知道今日塔纳族最重要的人都聚集在此地,将如此凶猛的飞禽放出来,简直是其心可诛! 侍卫们严密地搜查了一切可能出入饲养园的人,奈何一无所获。 罪魁祸首摸了摸美人狮的脑袋,优哉游哉地拐出了地道。 “呵,本座还当多精彩呢,也不外如此嘛,愚蠢的姬家人!” 教主大人上了马车,手里拿着一只被小望舒给秃噜掉的雕毛,虽不愿承认,但小丫头撸雕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好想团在怀里揉一把! …… 和卓被金雕袭击,引发了旧病,躺在步撵上由护卫送回了贺兰堡,如此一来,今日的结果怕是不能宣布了。 女子有些气急败坏,老实说今日的比试她并无十成把握,只觉得自己不差,全力一搏,加上已有的努力,应该能堪堪压过乔薇,哪里料到,对方那一家子运气差到这个地步,什么都输,她几乎是完胜,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和卓今晚,必定宣布她为真正的小卓玛。 可真正到了和卓被抬回贺兰堡的那一刻,她恍然间发现,恐怕乔薇才是运气更好的那个。 毕竟谁若输成这样,早没翻盘的余地了,可偏这时,和卓病倒了。 为彰显自己的孝顺,女子半句不提比试的事,安安心心地陪着和卓回了贺兰堡。 她不提,长老们就更不愿提了,谁都知道真假小卓玛是和卓的一块心病,这时候让他静养才是真理,何苦再拿烦心的事叨扰他? 回贺兰堡的马车上,塞纳夫人长长地松了口气,输掉四场的时候她可真真吓坏了,没想到中途来了这么一出,真神保佑,真神保佑! 乔薇一行人的马车上,气氛就没这么轻松了,姬冥修端坐在正对着车门的位子上,两个小包子盘腿坐在铺了柔软虎皮的地板上,与三小只玩着弹珠。 在姬冥修左侧,是杀气腾腾的乔薇,在姬冥修右侧,是同样杀气腾腾的乔峥。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想来双方都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琴棋书画,嗯?”乔薇咬牙切齿。 “胸口碎大石,嗯?”乔峥更咬牙切齿。 两个小包子看了看娘亲与外公,一脸茫然,随后又低头去玩自己的了。 姬冥修心里苦,夹在娘子与老丈人中间,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乔薇炸毛:“哪个男人会和人家比琴棋书画的?这都是娘们儿干的事!” 乔峥更炸毛:“哪个女人会和人家比胸口碎大石的?这难道不是糙老爷们儿才干的事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了?!” “我怎么没有了?倒是你啊!”乔薇反驳。 “我怎么了?!”乔峥哼道。 “冥修!你说!”二人异口同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拿起一个垫子,默默地挡住了脸。 …… 当然父女哪儿有隔夜仇,几乎是晚饭一过,二人便和好如初了,和好的速度令姬冥修始料不及,这种事放姬冥修的身上,少说得端架子端上十天半个月,若红脸的对象是姬尚青,姬尚青也得端上十天半个月,四舍五入下来,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父子俩这么多年都不咸不淡的,与拉不下脸也有莫大关系。 可瞧乔薇与乔峥,人家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乖女儿,你明天想吃什么?”乔峥无比自在地问,俨然已经忘记在马车里对自己大吼大叫的小母夜叉是谁了。 乔薇心大,也早不记得那点不快了:“上次你采的蘑菇还有没有?炖点清汤,我来炖。” 乔峥道:“不用,我来就好了。” 乔薇道:“我来,爹你还是多歇歇。” “还是女儿疼我,那我先去了。”乔峥起身回了屋。 已经打了满肚子腹稿,想了一千种办法,满是信心要给二人好好做个和事佬的冥少主,彻底无用武之地了。 …… 为弥补没有吃到雕肉的遗憾,乔薇做了一顿可口的宵夜——红烧鸽子,望舒一口气吃了七八个,满足得不得了。 景云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时,盘子里已经连根鸽毛都没有了。 看吧,和妹妹一起长大,不是他不吃,是没得吃。 小包子在屋子里消了会儿食,窝进被子甜甜地睡了。 床对面有三个精致的小吊椅,这便是三小只的窝了。 三小只美滋滋地睡在自己的豪华大床上,闭上眼,甜甜地坠入了梦乡。 姬冥修照例在孩子们睡着后,绕到床的另一侧,拉开被子,一滑而入,将妻子柔软的小身子纳入了怀中,闻着她身上软软而香甜的气息,心头掠过一丝餍足。 乔薇被他独有的男子气息笼罩,也感到了莫大的满足,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忽然听得他道:“今天和卓与你说话了?” “你看见了?”乔薇问。 “嗯。”姬冥修点点头,起先也没注意到她与和卓碰了面,是那群金雕飞出来,他顺着金雕,才看见了险些被金雕袭击的乔薇,不过乔薇站的位置有些刁钻,旁人倒是未必瞧见了什么。 乔薇回忆着说道:“倒也没说什么,我与他打了招呼,他都没来得及说话呢,就有一只金雕飞来了。” 言及此处,乔薇正了正神色,“对了,今天的事有点奇怪。” “什么事?”姬冥修问。 乔薇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道:“金雕冲我飞来的时候,和卓拉了我一把,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是不是把我当成毕罗家找来的那个西贝货了?” 姬冥修将她鬓角的发拢到耳后:“你俩穿的衣裳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她?” 乔薇不明所以:“那他干嘛要救我呢?虽然,我也不用他救,一只金雕罢了,我还是对付得了的。” 姬冥修顿了顿:“他是怕金雕伤到你了吧?” 乔薇眉梢一挑:“我又不是他亲外孙,金雕伤没伤到我,干他什么事?” 酸溜溜的语气。 “血缘这种东西是很微妙的,没经历过的人,大概明白不了。”一如他曾经并不知道景云与望舒就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从不喜欢孩子,但他见了那两个小家伙,心头会不自觉柔软,想要亲近他们,想要保护他们,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血浓于水,也许和卓和我当年一样,已经认出了你,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罢了。” 乔薇点点头,想到了什么,鼻子哼哼道:“可他对那个西贝货那么好,难道他都没感觉到她不是他亲外孙吗?” 姬冥修揉了揉她柔弱无骨的素手:“一个人除了相信感觉,也得相信证据不是吗?” 乔薇哀叹:“为什么认个外公那么难?” 比认孩子他爹难多了! 姬冥修一本正经道:“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乔薇捂住了他的嘴,小嘴儿一撇,道:“我要什么大任呀?我只想要颗两生果,然后要回我娘罢了!塔纳族怎么样,我才不稀罕呢!” 姬冥修拉过她放在自己唇上的手,亲了一口,笑道:“金子也不稀罕?” 乔薇咽了咽口水:“不稀罕。” 姬冥修又道:“奇珍异宝也不稀罕?” 乔薇狠狠都咽了咽口水:“……不稀罕。” 姬冥修自顾自地呢喃道:“岛上随便摘颗药果,都能卖个几百两银子,一棵树上几百颗果子,这得……” 乔薇:“稀罕。” 声音小小的,睫羽低垂,脸蛋因热气而微微有些泛红。 姬冥修一下子被萌到了,捏了捏她柔软的小脸,附身在她柔软的红唇上亲了一口。 “干嘛?”乔薇明知故问。 姬冥修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先前在谈论什么,这一瞬统统收住了,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仿佛世上除了他们,便再无他人。 乔薇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脸颊滚烫,心口也微微地发烫,睫羽颤了颤,不知该避开还是该迎上。 他低头,覆上她柔嫩的唇瓣,轻轻地含吻着,尝尽她的美好。 夜色,一瞬间荡尽了温柔。 乔薇喜欢这样的感觉,回应着他的亲吻,唇舌相依,二人的气息都有些迷乱。 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露出大片诱人的风情,乔薇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都能蹭到他火热的胸膛,二人都舒适地呵了口气。 姬冥修额角淌下大颗大颗的汗水,拉过她的素手,放在了自己的寝衣上。 原意是让乔薇给解开扣子,但乔薇这猴急的小性子,哪儿等得及一颗一颗去解?一把将衣裳撕碎了…… 吊椅中三小只醒了。 一只,捂住了眼。 两只,捂住了眼。 三只……三只睁大了眼。 宝宝要看鸟! 嚯嚯嚯嚯…… 最后的最后,三小只被无情地丢了出去。 寒风中,三小只被吹得瑟瑟发抖,大白与珠儿鄙视地看着小白,好想把这家伙拖出去打死啊!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242】时来运转(二更) 翌日,乔薇在莫大的舒适与满足中醒来,昨日被西贝货闹出来的不快也在极致的愉悦中烟消云散了,不怪有人总想着这种事,确实太美好了。 两个小包子已经起了,坐在地上的羊绒毯上,与姬冥修玩着什么,大概是怕吵到她,几人的动作都十分小心,但看得出玩得十分畅快,眉宇间满是笑意。 一睁眼便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是有些柔软的。 乔薇的唇角不自觉便扬了起来。 姬冥修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偏头,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温柔,又含着几分难以言述的暧昧:“醒了?” 乔薇猝不及防被某人的温柔杀电了一把,小心脏一阵乱跳,忽然想起自己睡过去时好像没穿衣裳,赶忙拉过被子捂住,一摸,才发现早已经穿上了。 姬冥修促狭一笑。 两个小家伙醒来第一件事都是往她怀里钻,他怎么可能让她的样子被两个小臭屁看到? 乔薇的唇角翘得更高了,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早饭是乔峥炖的肉丸蘑菇汤面,他虽嘴上答应让乔薇做,可到底心疼女儿,天不亮便去小厨房忙活了。 乔峥的手艺自是比不上乔薇的,可比塞纳夫人以及塞纳鹰,那就是甩了十八条大街了。 塔纳族的人也不知怎么一回事,都特别爱做饭,偏又做得特别难吃,乔峥吃了几次塞纳堡的饭菜,吃到险些怀疑人生,终于忍不住了才厚着脸皮向塞纳夫人要了一个小厨房,这一要,总算把乔薇等人给解放出来了。 肉丸是现打的,面条是现做的,劲道又爽口,香滑细嫩,咸淡适宜,再撒上一点姜丝与葱花,简直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给吞下去。 一家人吃得饱饱,去花厅见了塞纳夫人。 塞纳夫人红光满面,与昨日灰头土脸的样子判若两人,乔薇古怪地看向乔峥,乔峥古怪地看向姬冥修,姬冥修……姬冥修淡定地走了过去:“塞纳夫人。” 塞纳夫人喜色道:“你们来了,正好,我正想上去找你们呢!” “有什么大喜事吗?”姬冥修含了一丝笑意地问。 塞纳夫人道:“当然是大喜事了!今早,我亲自去了一趟贺兰堡,我见到了和卓,和卓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说昨日本该继续比试,奈何因他之病中断,今日再你们比一场!” 乔薇就是一愣:“还比?”昨天的手气可是差到她怀疑人生啊,今天去抽签,可别再给她来个琴棋书画、吟诗作赋。 姬冥修拍拍她肩膀:“有的比总比没的比好,反正已经不能更坏了。” 乔薇眉梢微微一挑:“说的也是,满盘皆输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我输不起的?大不了再输一场咯!” 一行人坐上马车去了角斗场,约莫是一家子昨日的表现太过“精彩”,今日天不亮便有不少岛上的居民慕名而来,都想看看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也敢来冒充小卓玛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当然了,也想看看那个饭量比小姑娘还小的小男童,以及那个永远只会背一首诗的小胖子,据说还有个一上场便吓晕的神医,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乔薇等人一下马车,便有“火辣辣”的目光自四面八方打来,他们可是曾经被骂作破鞋与小野种的人,这种级别的嘲笑,几人压根就没感知到好么?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场。 看到几人傲然于世的姿态,刚刚走下马车的女子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死到临头了还打肿脸充胖子,真够让人笑掉大牙的! 鉴于西贝货昨日的良好表现,不少居民都对她的印象改观了,她步入众人的视线,众人纷纷将右手贴上左肩,对她行礼致敬。 她朝众人微笑颔首,惹来阵阵惊呼。 不得不说,权势有时也是个好东西,若不是当上塔纳族的小卓玛,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多人拿如此崇敬的眼神看她。 女子过足了小卓玛的瘾,带着自家父亲与两个孩子上了二楼的看台。 他们依旧坐在和卓的身侧,享受着小卓玛及其家人的待遇。 毕罗家水涨船头高,位子竟比塞纳家近了几步。 塞纳夫人冷眼看着这一幕,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她相信她儿子,相信他找回来的小卓玛,一定能和卓的认可。 乔薇一行人坐下了,侍女放下了帘子,这帘子设计得极为讨巧,从外头往里看,影影绰绰,从里往外看,却一清二楚。 乔薇看到了某人脸上的得意,以及某人在给和卓倒茶时,那股难以掩饰的孺慕之情,不由得摇了摇头,入戏太深也是病啊,小西贝! 今日照例先由大长老公关了一番,将现场的气氛炒到燃点,由青岩女官抱来放着各式题目的大盒子,盒子在昨日闭场时打了封条,她让几位领主检验了一番,确定封条并未被人擅动过,才将大盒子拿到了和卓面前。 和卓揭了封条,却没有自己抽,而是叫来假景云,让他抽了一道题——摘星阁,皎月珠。 众人听了这六字,呼吸就是一滞,吵杂的角斗场,竟诡异地静了,随后,轰的一声炸开锅了。 乔薇没来过塔纳族,不知这摘星阁身在何处,皎月珠又为何物,但瞧众人一脸惊吓的神色,怕是个不容易得手的东西。 很快,她便从姬冥修口中知道了答案,何止不容易得手,简直就是无法得手好么? 摘星阁,又名摘星院,传闻它是天启皇朝最后一任塔纳族的祭师修建的庭院,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里头有不少祭师的遗物,其中一样便是皎月珠。 而皎月珠,顾名思义,就是一颗皎洁如明月的夜明珠,夜明珠在市面上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宝物,景云的百宝箱里就有好几颗呢,可谁让这一颗是祭师的遗物呢?任何与祭师扯上关系的东西,那都是价值连城的。 只不过,这摘星阁所处之地十分诡异,是速有百鬼深渊之称的崖底,不少能人异士曾深入渊中找寻皎月珠的痕迹,奈何全都一无所获,塞纳鹰也曾忍不住好奇去过,出来后吓得抱着他爹妈睡了一个月。 能把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吓成那样,可见百鬼深渊究竟有多可怕了。 其实要说危险倒也不尽然,至少进去的大半都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只是出来的人疯的疯、傻的傻,渐渐的,便再也没人敢去了。 所以说,这不要命的题到底是谁出的? 简直太荒唐了有木有? 乔薇看向塞纳夫人,塞纳夫人眼皮子一跳:“不是我!” 另一边,女子也看向了毕罗家主与哈佐,二人也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是我!” 他们找小卓玛回来是希望小卓玛能够与和卓相认,并且取得合理又合法的王族地位,他们保护小卓玛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把小卓玛送去这种邪门的地方?他们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毕罗家可真是气坏了! 塞纳夫人也有些忧心,那个地方她儿子去过一次,去的时候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什么牛鬼蛇神他都不怕,结果一出来就像个奶娃娃似的扑进她怀里,鼻涕眼泪一大把,要知道,那一年他都二十了! 他儿子是塞纳家最勇敢的勇士,连他都被深渊的厉鬼吓得半死,这娇滴滴的一家子能行吗? 毕罗家主清了清嗓子:“这太凶险了,换个别的吧?” 塞纳河意外地没有与他呛声。 大长老不怒自威道:“既然选中了,就是真神的旨意,谁若是不想去,认输就够了。” 毕罗家主噎住了。 女子捏紧了手指。 乔薇倒是没有多大感觉,这若是什么百兽深渊,她还杵一杵,百鬼?哈! ------题外话------ 望舒:娘亲娘亲,鬼好吃吗? 乔妹:饿死鬼是红豆味的,水鬼是冰淇淋味的,厉鬼是麻辣味的…… 正斗地主的“厉鬼们”:麻蛋,谁在流口水?! 【242】暴揍假卓玛(结尾新增剧情) 塔纳族没有冬天,这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收拾了一番行囊后,乔薇一行人便在大好的天光里踏上了前往百鬼深渊的马车,这一次除了他们本人,并不允许携带任何护卫。 “小卓玛”那边以孩子身体不适为由将“小景云”与“小望舒”留下了,只她与“乔峥”前去寻宝。 对于这样的请求,长老们没有异议,毕竟那种地方大人去了都怕,何况两个孩子呢?留下便留下吧! 长老们又看向了望舒与景云,正要问两个小家伙要不要一并留下时,就见二人一个比一个迅速地跳上了马车。 二人本就在山上长大,进山和回家一样,哪里又会怕呢?反倒是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好开心有木有? 乔峥是去采药的,据他十五年游医经历来看,人烟越是稀少的地方,药材越是丰富。 自然也少不了开路先锋三小只了。 乔薇给三小只背上了小背篓,三小只一个接一个地蹦上马车,排排坐,手放好,特别乖! “这是你要的东西。”塞纳夫人领着一群大包小包的侍卫走了过来,侍卫将“行李”放到了马车上,乔薇道了谢,挥手离开。 马车是贺兰堡的,车夫是贺兰堡的侍卫,侍卫会将他们送至深渊的入口,之后便在原地等候,他们的时限是三日,三日之后不论有没有寻到皎月珠都必须回来复命。 这边,乔薇一行人坐上了前往深渊的马车,另一边,姬冥修与燕飞绝姬无双二人也悄然出发了,只不过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他们选择了一个新的入口。 对于这种作弊行为,乔薇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从西贝货易容成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一场公平正义的较量了。 当然了,作弊的不止他们几个,毕罗家的哈佐也带上得力的侍卫,悄悄地潜入了深渊。 他们之后,塞纳家、塔塔尔家与巴哈尔家也各自送了最勇猛的侍卫入内。 下午,两辆马车先后抵达了南面的入口,大部分前去探宝的勇士都选择由此进入,这里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渐渐走出了一条大路,沿着大路往里,可深入深渊腹部。 侍卫们恭恭敬敬地撩开车帘,让两个小卓玛及其家人下了马车。 乔薇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拎了出来,分装进两个背篓,自己与乔峥各背了一个,三小只也是要干活的,也装了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女子瞧见这一幕,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带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在里头过年呢?” 乔薇淡淡一笑:“干你什么事?我人多,爱怎么带就怎么带。” “人多?”女子垂眸冷笑,心道你怕是不知道哈佐究与巴哈尔家竟出动了多少人吧?说到底,这已经不是她们两个的较量了,而是看双方势力谁能最先拔得头筹,她要做的,不过是装装样子,在林子边缘溜达溜达,待到哈佐寻到皎月珠,她就算完成了本次的任务。若是寻不到也没关系,哈佐找不到,他们一定也找不到,找不到便按昨天的成绩,那她可是一万个赢定了。 乔薇知道西贝货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恐怕她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冥修也进林子了,他这人可是很记仇的,哈佐曾经打过两个孩子的主意,若是不碰上还好,碰上了,恐怕丞相大人要在他身上撕下一片肉来。 至于巴哈尔家的那群侍卫,就交给塔塔尔家去对付吧,希望塞纳夫人的娘家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一名侍卫道:“小卓玛,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有间前辈们搭建的小竹屋,几位白日寻宝,夜间可在里头歇息。” “知道了。”乔薇与女子异口同声。 女子睨了乔薇一眼,乔薇眉梢一挑,带上两个小家伙,与自家爹爹一块儿进了林子。 随后,女子与假乔爹也走了进去。 这确实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一棵棵翠绿的参天大树,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青苔为衣,绿藓为履,阳光自天际打来,照在一片翠色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有小溪流自狭窄的河沟中蜿蜒地淌过,溪水清澈见底,水流的声音也令人心旷神怡。 乔薇美美地做了个深呼吸,什么百鬼深渊?分明是人间仙境嘛! “灵芝!” 乔峥忽然大叫着朝一颗大树跑了过去,“树舌!是树舌!我居然找到树舌了!我就说这儿有好东西吧!” 树舌是灵芝的一种,具有消炎抗癌的功效,是一味十分珍稀的药材。 乔峥小心翼翼地采下树舌,装进了背后的药篓。 坐了一整日的马车,肚子也饿了,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小竹屋,竹屋很小,一间堂屋,两间卧房,小的在前,大的在后,全都设施简陋,除了桌椅板凳与一张竹床,什么都没有。 女子一进屋便走向那间大点的屋子,乔薇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毫不客气地丢了出来。 女子抬手,一掌劈向乔薇,然而不等她碰到乔薇一根头发,便被乔薇轻轻松松地扣住了手腕,她只觉自己的手像是被铁钳给钳住了一般,死活动弹不得。 乔薇淡笑:“小美人儿,这可不是在贺兰堡,还有和卓护着你,识相的就给我夹起尾巴,否则,别怪我打烂你骨头,却只说是你自己摔的。” 女子一怒:“你敢?” 乔薇戏谑一笑:“你看我敢不敢?” “你……” 女子话未出口,便瞧见大白与小白齐齐地出现在了门口,一个个睁大凶悍的眼睛,凶残而又冰冷地看着她。 她的心里打了个突,冷冷地抽回手,拎着包袱进了那间小屋。 忍忍,她就再忍忍,三天后,她看这个女人还怎么嚣张! 傍晚时分,乔峥在院子里架了个火堆,小白抓了一条肉嫩多汁的小毒蛇,珠儿摘了一捧酸酸甜甜的小野果,大白难得没抓田鼠,而是逮了只兔子。 乔薇把蛇肉与兔子肉切了出来,洗净了架在火上。 小包子一人拎着一个小竹筒,筒里装着珠儿摘来的果子,手拉手去了竹屋后的溪边。二人的小手浸入清凉的水中,将红彤彤的果子洗得亮晶晶的、水灵灵的。 望舒咬了一口:“哇!真甜!” 女子在屋里啃着毫无味道的干粮,闻着院子里诱人的肉香,肚子里一阵饥肠辘辘。 她咬紧牙关,忍三天,忍三天,忍三天…… “娘亲!我们回来啦!”望舒与哥哥手拉手地回了院子,景云把竹筒放在了外头的桌上,望舒却是没放,而是拎着竹筒,小心翼翼地往屋里去。 “干嘛呢?”乔薇问。 望舒道:“我……我……我放屋里呀!” 乔薇一听这话便不大对劲,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竹筒,定睛一看,果子呢?怎么一个都不剩了?! 望舒舔舔唇瓣,打了个小饱嗝。 乔薇嘴角抽了抽,她是哪根筋不对竟把果子给这小家伙去洗的?这和让狼牧羊有区别吗? 乔峥采了点蘑菇,乔薇挑出可以吃的,拿到溪边冲洗,顺便摸两条大肥鱼。 乔峥坐下,翻烤着架子上的兔肉。 望舒在一旁哗啦啦地流着口水:“兔肉是个什么味道呀,外公?” 乔峥笑道:“兔肉啊,鲜鲜的,嫩嫩的。” “好吃吗?外公。”望舒吸了吸口水。 “当然了,来来来,外公给你切一片尝尝。”乔峥十分贴心地给小外孙女儿切了一块兔腿上的嫩肉,喂进她嘴里,“好吃吗?” 望舒享受地眯起了眼:“好吃!” 乔薇洗了蘑菇,抓了两条野生大鲫鱼,优哉游哉地回了院子,兔肉烤了这么久,也该撤下了,否则就老了,乔薇正想叮嘱自家爹爹把兔肉拿下来,结果却崩溃都发现架子上的兔肉不翼而飞了,只剩一个孤零零的骨架。 肉呢?她的肉呢?! 乔峥两眼望天,望舒打了个小饱嗝。 最后的最后,以两条鲜嫩的烤鱼、一小锅香喷喷的水煮蘑菇、十张自带的干粮大饼结束了这一顿美味又可口的晚餐。 望舒摸了摸小肚子:“唉,就吃了个七八分饱,真养生啊。” 七八分饱……说的好像那五张饼、一筒野果、大半只烤兔、一条鲫鱼、半锅蘑菇都进了别人肚子似的! 一家人吃饱喝足,收拾一番后进了屋。 另一间屋内,女子与假乔爹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可算是结束了不是?他们都快被馋死了。 乔薇在堂屋搬了两条凳子,恰巧女子也来搬凳子,女子冷漠而孤傲地看了一眼,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说道:“我奉劝你,没事还是少闹出点动静,这里是百鬼深渊,不是塞纳堡,你左闹右闹,把那些厉鬼引来可就不妙了。” 乔薇莞尔一笑:“我乐意,你管得着?” 女子严肃道:“你自己想死,我还不想奉陪呢!”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不想奉陪,出门右转。” 女子威胁道:“你别不信!” “我就不信。”乔薇漫不经心道。 女子噎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信就算了,看在同路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一句,晚上锁好门,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否则……” 乔薇打断她的话:“否则我就被厉鬼抓跑了,我知道了,我谢谢你啊,薛蓉蓉!” 女子的面色出现了一瞬的扭曲。 乔薇才懒得理这个西贝货,将凳子搬进屋后,随手关了门。 女子方才与乔薇的话可并不是凭空捏造的,她在出发前曾经仔细地打听过,百鬼深渊确实闹鬼,夜里居住在这间小竹屋的人全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惊吓,胆小的吓疯了,胆大的吓病了,唯一能保全自身的法子就是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自己的屋子。 当然了,女子这般提醒乔薇并不是真的出于好心,相反,她想激起乔薇的好奇,只要乔薇出了这间屋子,势必会落入那群厉鬼的手中,若是能让厉鬼将她吓疯就最好了,那样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除掉这个对手了! 靠近后院的屋内,乔薇将凳子拼成一张小床,随后往上面一趟,进入了梦乡。 乔峥搂着两个孩子睡在竹床上,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夜色厚重,白月光自林间照了下来,丛林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道或黑或白的鬼影,鬼影们迈着诡异的步伐,行尸走肉一般,怔怔地走向了小竹屋。 “桀桀。” 空气中,荡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笑。 鬼影渐渐围住了小竹屋,这些吐着长长的舌头、披着蓬乱的头发、嘴角溢着黑血、面目狰狞的厉鬼们,伸出了白骨一般的手,无声地摸上竹屋的门窗。 鬼影落在了窗纸上。 咝—— 窗纸被撕开了。 一只厉鬼如同蜘蛛一般缓缓地爬了进来。 假乔爹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湿漉漉地滴在了自己脸上,他抬手抹了抹脸,却意外地摸到了一截滑腻腻的东西,他身子一抖,睁开了眼,就看见一张无比苍白的脸,一双血腥而凶残的眼,一条红艳艳的大舌头…… 刚刚那股湿漉漉的感觉,就是这个东西在舔着自己的脸。 假乔爹瞬间崩溃了,裤子一热,尿了…… 随后两眼一翻,晕了! 厉鬼一只只地爬了进来,没有任何的声音,它们匍匐在地上,蜘蛛一般前行,它们从这间屋子爬了出去,爬进堂屋,拉开了另一扇房门。 “桀桀。” 厉鬼冷笑,探出了长着细长指甲的手,摸上自己的长舌头,舔上了乔薇的脸。 乔薇睡得半梦半醒,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滑来滑去,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那东西又贴了上来,她随手一揪! 断了! 厉鬼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了!赶忙把断掉的舌头抢回来! 它拽呀拽,半天都从乔薇手里拽不下来,它双手抓住了舌头,一只脚抵住凳子,用力地拔。 它拔不出来。 又一只厉鬼来了,抱住了它的腰肢,俩鬼一起拔。 拔了半天拔不动。 三只厉鬼来了…… 四只厉鬼来了…… 特么的还是拔不动! 作为一只鬼,舌头被人缴了,简直太丢脸了!更丢脸的是居然还拔不回来! 被拔了舌头的厉鬼捋起袖子,探出阴森森的大白爪,咧嘴,露出两颗长长的大尖牙,缓缓靠近了乔薇。 就在这时,望舒起了。 厉鬼们集体闪了出去。 望舒是被尿意憋醒的,她捂住小屁屁,迷迷糊糊地去了茅房。 “桀桀,人类的孩子。” 被拔了舌头的厉鬼冷笑,追上了望舒。 望舒尿完,伸手去推茅房的门,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门外站了个鬼,就那么伸手一推,将那个已经摆好姿势要将这个愚蠢的人类小孩吓个半死的厉鬼拍飞了出去。 厉鬼的身形在夜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随即噗通一声,跌进了水里。 望舒听到水声,瞌睡醒了大半,哒哒哒哒地朝小溪跑了过去。 溪水中,厉鬼正在拼命地挣扎。 望舒伸出小肉手,一把将它揪了起来,厉鬼得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由于在水下挣扎,它另外半条舌头也掉了,尖牙也脱落了,指甲也不知掉哪儿去了,总之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吓人了!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老爷爷,你怎么掉水里了?” 这孩子居然一点也不怕我! 厉鬼呲了呲牙,恐吓道:“我不是老爷爷!我是鬼!” “哦。”望舒点点头,显然还不是很懂。 厉鬼挣扎,可是它悲催地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挣脱这小胖子的手,这小胖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放开我!不然我就吃了你!”厉鬼威胁。 寻常孩子听到这威胁,一定乖乖地放开它了,哪知望舒非但没放,反而转头对着竹屋大叫起来:“娘亲娘亲!我抓到一只鬼!它说它要吃了我!” 尼玛这孩子咋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厉鬼瞬间就慌了,脱了被望舒揪住的衣裳,拔腿就跑!哪知跑了没两步,便撞到了乔薇的身上,他值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撞散了,晕晕乎乎的,两眼冒金星,乔薇趁他晕乎的功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摁在了地上。 “啊——”厉鬼吃痛惨叫。 乔薇眉梢一挑,笑了:“哟,鬼还会怕疼的呀?头一回听说呢。” 厉鬼的手被反剪在背后,这姿势,真是要多疼有多疼,他嗷嗷直叫:“你个死丫头!快放开我!” 乔薇就这么按着他,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这要是鬼才奇怪了,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笑地说道:“一把年纪了,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却跑出来装神弄鬼,也不嫌累得慌。” 厉鬼咬牙道:“谁装神弄鬼了?老子告诉你,老子就是厉鬼!老子会吃了你的!真的会吃了你!” 乔薇云淡风轻地一笑:“那你吃啊,来呀来呀,看是你吃了我,还是我剁了你!” 说着,乔薇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匕首的刀刃上冷光一闪。 厉鬼的身子抖了抖,大声咆哮:“大哥二哥救我——” 一道白影自天际飞了过来,悬浮在半空,长长的舌头垂到肚脐,居高临下地看着乔薇,声冷如冰道:“大胆刁民,竟敢犯我冥界!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冥界?”乔薇看了看悬浮在半空的人影,一个没忍住,笑了。 第二只鬼怒了:“愚蠢的人类,你笑什么?!” 愚蠢的人类?乔薇更想笑了:“我笑你装神弄鬼,也不挑个好点的对象,姐姐我就是从冥界过来的,可我不记得有你这么号同胞,不如你告诉我,你住冥界的哪里?是冥西还是冥东,又或是冥河一带?啊,冥河的彼岸花开了,据说好看得很,你有没有摘下几朵给我这个同胞做个见面礼?” “……”第二只鬼卡壳了。 乔薇面不改色地笑道:“冥王是我拜把子兄弟,他要是知道你未经他允许,出来为祸人间,大概会龙颜大怒,得罪冥王的下场,想来你是知道的!你还不快快讨好我,让我在冥王面前替你说上几句好话?” “……”依旧卡壳中。 乔薇冷笑,姑奶奶是装神弄鬼的祖宗,与姑奶奶斗?下辈子吧! 第二只鬼缓过劲儿了,哼了哼,说道:“你有见过哪个人可以像本鬼一样飞起来的?” 轻功乔薇是见了不少,可能悬在半空不掉的确实没有,但这又如何?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捏着匕首,随手一掷,一道白光自对方的头顶掠过,随后就见那人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直直地坠了下来! “啊——” 第二只鬼狼狈地摔趴在了地上。 原本躲在一旁想要伺机而动的小鬼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吓得跑掉了,这个人类太可怕了,大鬼都被活捉了,小鬼只会更惨的! 乔薇听到了周围的动静,她没去搭理,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她把大鬼都抓到了,还要那几个小鬼干嘛? 乔薇拖着第一只厉鬼走到了第二只的身前,冷冷地笑道:“啧啧啧?摔疼了?不是吧,鬼兄?你说咱们好歹是冥界混的,怎么跟个弱鸡人类似的还怕疼呢?我帮你整整可好?” 说着,乔薇的手按在了他的一处大穴上,轻轻地一点,他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乔薇笑道:“哎呀呀,鬼兄,不要那么娇气嘛,我才用多大的劲儿啊?” 第二只厉鬼叫道:“丫头!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等大哥来了,会叫你好看的!” 乔薇冷冷一笑:“我还怕他不来呢!” 话音刚落,东面飞来几道冷箭,乔薇眸光一动,放开手中厉鬼,飞身抱住望舒往树后一躲,冷箭铮铮铮铮地钉进了树里。 一道暗影飞速地靠近,从怀里抓出一个小竹筒,挥袖一洒,一股浓烟弥漫了开来。 乔薇闭气,捂住望舒的鼻子,待到浓烟散开,地上已经没了人影。 此地不宜久留,乔薇进屋,带上乔峥与两个孩子出了小竹屋。 …… 却说那两只鬼被自家大哥救走后,果断躲进了附近的山洞,想起先前在小竹屋发生的事,越想越恼羞成怒。 “大哥!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必须要给她一点教训,叫她知道我们深渊三鬼的厉害!”第一只厉鬼义正言辞道。 第二只厉鬼附和道:“三弟说的对!我们在这儿数十年,从没像今天这么丢脸过!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我们百鬼深渊的名号就算是完了!以后越来越多的塔纳人进入深渊,我们的地盘就没了!” 第一只厉鬼气呼呼地道:“没错大哥,不能让那些人抢了我们的地盘!深渊是我们的,与那些愚蠢的塔纳族人没有关系!” 大哥一想是这么个理,他们在深渊横行霸道多年,还没吓不跑的人,那个女人不怕鬼,可她怕不怕拳头啊?吓不死她,那就揍死她! 三人拿上棒槌,气势汹汹地回了小竹屋,大门是敞开的,他们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后面那间大屋子没有找到,于是绕回来找到了前面这间小的,借着稀薄的月光,他们认出了那张可恶的脸。 桀桀,以为换间屋子,老子们便找不到你了吗? 兄弟们,上! 三人抄起棒槌,走向了熟睡的“小卓玛”。 “小卓玛”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的,睁眼便看见无数道棍影,道道都落在自己身上,她气急败坏地打出一掌,谁料掌风未凝便被一根棒槌狠狠地打肿了手腕! 她痛得一声低呼,抡起被子挡住了朝自己招呼而来的棍子:“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 第一只厉鬼,老三阴测测地笑:“呵呵,才见过面的难道你就忘了?” 女子焦急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我一直在屋子里睡觉,根本没有出去过!” 老三呵呵道:“你没出去过,难道老子是见了鬼?” 第二只厉鬼,被点穴点得这会子都在隐隐作痛的老二咬牙切齿道:“三弟别与她废话!揍她!” 三鬼不由分说地将女子暴揍了一顿,女子也算有武功,奈何早已落了下风,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若是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 最后,女子一咬牙,装起了死来! 三鬼见打着打着,床上的人没动静了,忙伸出手探了探她鼻息,结果发现没气了,三鬼面面相觑,随即,一口气跑出了屋子! 三鬼离开后,女子总算吐出了憋在胸口的浊气,大半夜的被人莫名其妙袭击,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她险些怀疑是乔薇那伙人干的,可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那个女人真要教训她早就教训了,何必等到半夜?她虽未看清那几个动手的家伙是谁,可听声音像是几个老东西,她无比确定乔薇身边没有那样的人,塞纳堡也没有。 女子忍住浑身的疼痛,掀开被子下了床,虽不知那群疯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个鬼地方一刻也不能待了。 “爹,爹,快醒醒!”她摇了摇早已被吓晕的假乔爹,可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她怕那几个疯子又折回来,只得披上外袍先行离开了。 她从宽袖中掏出一个小竹筒,竹筒里飞出了一只小蛊虫,这只虫子可以找到哈佐,哈佐见了这条小蛊虫,就知是她有危险了,蛊虫会带着哈佐前来找她,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大哥,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打错人了?”老三想到把人打死了,有点儿心虚,他们是一群有节操的厉鬼,只吓人,不杀人的,这次实在是那个丫头把他们惹毛了,他们才想揍她一顿出出气,可他们也万万没想过把人打死啊。 老大严肃脸,没有说话。 把人打死了,严重,太严重! 老二不以为意道:“应该没打错吧?世上不会有长得那么像的人吧?” 他话音一落,老三便扬起了手指:“大哥二哥你们看!” 老大老二顺着老三手指的方向朝不远处望了过去,就见一名女子,戴着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月光下。 老年人都是妥妥的远视眼,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脸。 “世上果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老二这下相信老三的话了,眸子一瞪,“大哥!我们果真打错了!这个才是那死丫头!” 屋子里那个已经被他们打死了,不可能跑出来,眼前这个,想来就是刚刚差点捏死他们的小丫头。 死丫头,深夜潜逃,害他们打错,打死了一个无辜的人,新账旧账一起,都算她头上了! 于是三鬼又抄着棒槌,又将无辜的“小卓玛”揍了一顿,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 却说乔薇一行人离开小竹屋后,便开始在附近找起了落脚的地方,乔薇抱着望舒,乔峥抱着景云,两个小包子睡得香甜,均匀地打着小呼噜。 珠儿找到了一个山洞,几人坐了进去。 山洞似乎有人来过,干柴、干草、打火石,一应俱全。 乔峥铺了干草,将从小竹屋带来的褥子铺在干草上,两个孩子舒舒服服地躺下。 另一边,乔薇生了个火堆,山洞顿时暖了起来。 小白趴在洞口,有什么东西打眼前飞过,它一爪子抓了过来,是只小虫子,看起来肥肥的,小白打了个呵欠,一把塞进嘴里吃了! 可怜的小蛊虫,还没完成使命,就无辜地阵亡了。 【244】大获全胜 一家人在洞穴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金色的晨光自天边斜斜地打来,将幽暗的洞穴照得透亮,几人才幽幽地睁开了眼。 柴火堪堪烧尽,洞内残留着温暖的气息,景云伸了个小懒腰,有些没睡醒,迷迷糊糊地钻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温柔一笑,抱紧他,揉了揉他小脑袋,他餍足地赖了一会儿,不多时望舒醒了,小胖子一个人就把娘亲的怀抱占得满满的,景云只好去帮外公做早饭了。 昨日带来的干粮大饼已经吃完了,索性林中物产丰富,不过须臾,珠儿便摘了一背篓的野果。昨儿的蘑菇还剩不少,乔薇从乔峥的背篓里翻出小铁锅,用水囊里的清水炖了,这些差不多够他们三个吃了,望舒这小胖子没那么容易喂饱,乔薇又射了几只大肥鸟。 至于三小只,尽管全都被家养了那么久,可由于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中,是以不仅没有丧失捕猎的本能,反而比同类更为勇猛,很快便将各自的早饭解决了。 吃过早饭,乔薇与乔峥收拾了行李,前去与姬冥修会合。 昨夜走得急,没提醒那两个西贝货可能会有老鬼回来复仇,主要也是不想提醒,谁让她假扮自己的?尝了那么多甜头,这下该尝点苦头了。 “小卓玛”何止尝了一点苦头?简直把半辈子的苦头都尝光了好么?睡觉被人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顿就罢了,逃亡的途中又碰上那三个疯子,这次她倒是把对方的模样看清了,三个不人不鬼的老头儿! 为何是不人不鬼,这就得从乔薇教训两只厉鬼说起了。 老三先是被乔薇拔了半条舌头,再是被望舒撞入了水中,他又不识水性,在水里胡乱扑腾时把自己做鬼的工具全都扑腾没了。 而老二,在搭救老三的途中被乔薇识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舌头也摔断了,尖牙也摔没了,就剩一张惨白白的大鬼脸,但夜色一遮,也没多少辨识度了。 老大就更不用说了,老大是一只高冷而端庄的厉鬼,他从不靠长舌与尖牙,靠的是自己独一无二、震神慑鬼、所向披靡、千军万马、势如破竹的……气势。可鉴于打人的缘故,手里抄了一根棒槌,这与穿着龙袍的皇帝拿着一根擀面杖是一个道理,除了滑稽再也让人感受不到其它了。 所以“小卓玛”愣是没认出这便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深渊三鬼,深渊三鬼不由分说地将她暴揍了一顿,她告诉对方自己真的没有招惹他们,他们一定是打错人了,三鬼起先不信,不过在她的一再坚持,与各种“是不是她还有孩子”、“是个小胖子”等等证词完美无瑕的情况下,三鬼总算是接受自己打错人的事实了。 三鬼于是问了她是谁,为何俩人长得这么像,她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塔纳族的小卓玛,我外公是至高无上的和卓,我如今住在贺兰堡,那个女人,只是塞纳家找来冒充我的西贝货罢了。” 其中一只鬼问:“你才是真正的小卓玛?那个……让和卓干什么和卓就干什么的小卓玛?” 女子虽不明白对方为何会问这么古怪的问题,但还是挺起了胸脯,骄傲地说:“没错,我外公很疼我,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你们放了我,我会向他求情赦免你们的罪过。” 然后,“小卓玛”又被揍了! 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一夜被揍三顿,这悲催的人生也是没谁了,“小卓玛”被揍得鼻青脸肿、体无完肤,特别后悔自己来了百鬼深渊,甚至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这三个老疯子在狂揍了她三顿后,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用绳子将她吊在了树上。 “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们了?!说了不是我!得罪你们的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三鬼的脸上充满了嘲弄:“呵呵,就是你,这次绝对没有打错。” 随后,三鬼就走了,留下“小卓玛”一人吊在数丈高的大树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简直不能更凄惨了,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乔薇俨然并不知自己的一点小教训会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小插曲,此时的她正漫步在翠色的森林中,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呼吸着无与伦比的清新空气,心情舒畅得飞起。 乔峥与珠儿领路,两个小包子手拉手走在中间,乔薇与两只白断后。 姬冥修的追风鸟已经送来了消息,姬冥修从东面进的深渊,他们只用一路往东,便能与他会合。 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穿行,少不得会碰上一些毒蛇猛兽,这儿的蛇可不是在寻常山林见到的小蛇,个个儿粗如碗口,不过只要不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随意对人展开攻击。 小白爱撩闲,趁人不备,跐溜溜地跳上树,对着盘在树上的大蟒蛇一爪子挠了下去! 人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没有蛇宝宝调戏,貂生是多么无趣! 小白气呼呼地跳了下来,耷拉着小脑袋,跟在队伍后,别提多心灰意冷。 当然也不是所有猛兽都如此温和,几人走了一段,意外地遇上了一个狼群。 狼夜间活动居多,没想到大白天的竟也碰到了这么一大群,这些狼的个子倒是不大,但四肢肌肉发达,眼神犀利,充满了强悍的攻击性,乔薇数了数,一共三十七头狼,这可不是小数目,真打起来,其实是有些棘手的。 就在乔薇思考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把这群狼驱走之际,狼群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了,为首的头狼扬起骄傲的头颅:“嗷呜——” 它的狼群集体扬起了头颅:“嗷呜——” 随后小白也扬起了头颅:“嗷呜——” 乔薇:“?!” 头狼对着小白:“嗷呜——” 小白对着头狼:“嗷呜——呜——” 头狼:“嗷呜——呜——嗷呜——呜——” 小白:“嗷嗷呜——” 俩兽不知究竟交流了什么,头狼最终带着狼群离开了。 论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小白骄傲地秀了秀肱二头肌,没戏弄成蛇宝宝的阴霾一扫而空,乐颠颠地抓虫子去了! 这两段小插曲后,一行人再没碰上任何危险的猛兽,倒是这一路树大丛深的,让父女俩发现了不少珍惜药材,单是市面上一金难求的树舌灵芝就有好几十斤,碍于可能还会摘点别的药材,二人只采了七八个。之后,居然碰上了四大南药槟榔、益智仁、砂仁与巴戟天。 槟榔有杀虫、消积、驱蛔、外治青光眼的功效。巴戟天能补肾助阳、祛风除湿、强筋健骨。益智仁则能温脾止泻、暖胃摄涎。至于砂仁,除了与益智仁一样都具有温脾止泻的功效外,还能够理气安胎,这四味药可以说是实用价值非常高的药材了。 遗憾的是除了槟榔与巴戟天的成熟期晚,如今依旧能摘到一些果子,益智仁与砂仁的成熟期分别在夏秋,眼下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乔峥摘了一点槟榔与巴戟天,走了一段,望着几株矮矬矬的剑叶乔木叫了起来:“龙血树!” 乔薇挑眉,不是吧,这鬼地方还有龙血树? 龙血树,又名龙血竭,是一味名贵的云南红药,它的树皮一旦被割破,便会流出殷红的汁液,就像是人受伤流血似的,龙血树因此而得名。龙血树的汁液是一种树脂,拥有极强的活血功效与防腐功效,不少人将它用作保藏尸体的原料,据说能保尸身不腐。 是不是真的不腐,乔薇不知,她也没试过。 乔峥兴奋得合不拢嘴儿了:“把这个地方记下来,待会儿让冥修他们帮忙搬一株回去!” 乔薇:“……” 你想累死我相公! 这一趟,不论找没找到皎月珠都算是收获巨大了,认回亲爹这么久,乔薇就没见他如此红光满面过。 “我好累呀,我们休息一下吧!”望舒小胖子挥汗如雨地说。 能把只小瘦猴养成个小白胖子,乔薇觉得自己也是不容易,拿出帕子擦了擦她额头的汗,往她背上垫了一块棉布,给儿子也垫了一块,随后找了一棵有树荫的地方坐了下来。 珠儿光荣地承担了本次出行的后勤任务,几人休息,她便去摘果子,摘的都是乔薇与两个小包子没吃过的,味道还都特别清甜。 几人吃着果子,小白忽然竖起了耳朵,随后立起了身子,朝着东北方望了望,小腿儿一撒,跐溜溜地跑走了。 “小白!”乔薇唤它,它仿佛没听见,嗖的一下钻进了草丛。 乔薇只得去寻。 穿过草丛,走了约莫百米,总算是看见了那个调皮的小东西,它跑得这样快,乔薇还当它是发现什么宝贝了,待走近了一瞧,却是它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个男人一袭黑袍,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与一张比女子更嫣红的嘴唇。 那或许是乔薇见过的最诱人的红唇了,不是已经有了姬冥修,她大概都有冲上去一亲芳泽的冲动,所以别看只是这么一张嘴,可若是有了这样的天姿国色,自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 乔薇几乎是看到的一瞬便认出了这张红唇的主人,那个几次擅闯姬家,害得她公爹千娇百媚,又将她亲爹与一双孩子拐来塔纳族的罪魁祸首! 教主大人原本看到小白还挺意外,一抬眼,瞅见了眼底满是杀气的乔薇,太阳穴突突一跳,一把拿开了怀里的小白团子! “嗷!”小白摔在了地上,屁屁好痛痛! 教主大人转身就走! “哪里走?给我站住!”乔薇快步追了上去,百鬼深渊可真是个好地方,居然能叫她碰上这个小人贩子!真是冤家路窄,看他跑得了! 教主大人心里苦,出来散散步,竟然都能散到这个母夜叉,出门忘记翻黄历了是不是?! 教主大人起先只是疾步而走,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 乔薇眸光一冷:“你还跑?臭小子,今天碰上姑奶奶就算你倒霉了!跑得掉么你?!” 话音一落,乔薇飞身一个猛扑,从背后将教主大人扑倒在了地上。 教主大人健硕的小身板儿在草地里滚了一圈,滚的同时,他只觉自己被一座巨大的石山给压了,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碾碎了,他疼得倒抽凉气。 乔薇稳住了身形,站起身,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抵在一棵十几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上,冷笑着说道:“跑啊?再给姑奶奶跑啊!” 教主大人的脑袋晕乎了一阵儿,缓过劲儿后,炸毛地看着她:“你这个母夜叉到底想干嘛?!” “母、夜、叉?”乔薇眯了眯眼,从牙缝里咬出字来,“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乔薇提起一拳头朝他脑袋砸了下去! 教主大人偏头一躲,乔薇的拳头砸在了树上,砸出了一个大凹。 教主大人用余光瞟了瞟,咕噜,喉头滑动了一下。 乔薇收了拳头,垂下胳膊,将手放在了背后,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早已骂开了花,麻蛋,这是一棵铁树,手好痛…… 教主大人定了定神,冷冷地问道:“捉人拿脏,捉奸在床,本座好端端的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抓本座?别以为你是女人,本座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你在本座的头上动土。” 乔薇拍了拍他戴着半张玉质面具的脸:“不容忍能怎样?小白脸儿。” 啧啧,这手感,比沐小将军的还好,怎么这么细嫩呢? 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好猥琐?!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本座最后警告一次,拿开你的脏手。” 乔薇讥讽一笑:“我就是不拿,你能把我怎么样?” 教主大人的表情有些复杂。 乔薇又道:“说,你到底和姬家有什么仇?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对付姬家?你给荀青瑶离欢蛊,到底想荀青瑶帮你做什么?” 提到姬家,教主大人反而莫名地淡定了,勾起嫣红的唇瓣,邪魅的眼底浮现起一丝戏谑的笑意:“无可奉告。” 他态度上的变化,让乔薇暗暗纳闷了一把,这家伙对姬家如此有恃无恐,活像姬家欠了他似的,可姬家一贯行事光明,不记得曾得罪过这么一个大傻叉呀。 要说是冥修的政敌,这家伙貌似还排不上号吧? 心思转过,乔薇倒也没再揪着这个,而是道:“你把景云与望舒拐来隐族,究竟是想卖了他们,还是想利用他们对付我们?”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勾了勾唇角,欠抽地说道:“你猜。” 乔薇淡淡一笑:“姑奶奶猜不着,不过,看在你这么笨,怎么捯饬都没有成功的情况下,姑奶奶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不应该是看在你良心未泯把孩子给我送回来了的情况下么?这么说真的很伤本座的自尊的! 哼,愚蠢的姬家人,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乔薇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道:“哎,你和那三个老家伙什么关系啊?” “什么三个老家伙?”教主大人不咸不淡地问。 乔薇淡淡地说道:“别装蒜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独自一人闯百鬼深渊?没个内应谁信呢?说吧,你跟那群装神弄鬼的家伙是不是一伙儿的?昨天晚上的人,是不是你给派去的?” 教主大人顿了顿:“你猜。” “我看你是欠揍!”乔薇一把举起了拳头。 “娘亲!叔叔!” 是景云与望舒的声音。 两个小包子手拉手地跑来了,看看乔薇,又看看被乔薇抵在树上的叔叔,当然由于角度的缘故,他们没看见乔薇的手正掐着对方的喉咙,只当二人面对面地说着话呢。 乔薇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放下手来,转头一笑:“你们来了。” 景云老喜欢这个帅叔叔了,帅叔叔会做暗器,会给他削长矛:“叔叔,你怎么也来了?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教主大人“嫣然”地笑道:“是啊,叔叔都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很是想念,所以过来看看了。” 景云道:“我也想叔叔。” 乔薇黑了一张小脸,儿子,你一贯都是智商担当,可不能把脑子忘在塞纳堡啊,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种事明明是你妹妹的活儿,你干嘛要抢? 望舒笑眯眯地道:“我也想叔叔!” 还有叔叔的金珠子、金笛子、金扇子,全都好漂亮! 教主大人果断藏紧了自己的金笛子,摸摸二人的小脑袋:“看到你们全都安好,叔叔也就放心啦,叔叔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叔叔再见!”两个小包子特别乖地挥了挥手。 在乔薇咬牙切齿的眼神里,教主大人一脸得意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待到彻底走出了乔薇的视线,教主大人得意的神色一收,沉下脸来,从一处做了障眼法的地方穿行而过,进了一处小山丛,找到一棵大树,按了个机关,一到木门打开,他走进了树洞。 树洞里,三个辛苦了一夜的厉鬼正在呼呼大睡。 教主大人十分恶劣地将三人吵了起来:“三个老东西,又给本座闯什么祸了?!” 三只厉鬼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看见一脸怒气的教主,瞌睡虫瞬间跑光了! 老三兴奋地说道:“小奕奕回来啦,正好,有个超级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昨天晚上教训了一个人!就是那个通缉你又端了你老巢的人!我们已经把她揍得爹妈都不认识啦!” 三老只带着教主大人前往了教训“小卓玛”的凶案现场,“小卓玛”被吊在大树上,浑身痛得像被巨石碾过,手腕像是要断掉,嘴唇干裂,面色发白,简直不能更狼狈了。 教主大人将她放了下来,她晕晕乎乎的,看人只有影子,没认出教主大人就是那个被她通缉了好几日的窃贼。 教主大人捏住她的下巴:“果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小卓玛”晕晕乎乎地说道:“壮……壮士……救我……” “嗯。”教主大人点了点头,站起身,对三老只伸出了手。 三老只一愣:“干嘛?” 教主大人:“棒槌。” 那个女人三番四处地羞辱他、欺负他,他的肺都快气炸了,把这家伙当成那女人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又被无情地暴揍了一顿之后,“小卓玛”彻底崩溃了,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在“小卓玛”被暴揍得几乎要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乔薇一行人与姬冥修三人会合了。 三人的形容都有些狼狈,看得出这一路走得辛苦,乔薇他们走的是大道,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因走的人多了,除去几个小厉鬼,就没什么凶险的了,姬冥修不同,他们是从一个偏僻的入口进入深渊,那里人迹罕至,凶险未知,稍有不慎便可能性命不保。 乔薇看着他略显憔悴的神色,担忧地问:“你怎么样?” 姬冥修扶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已经没事了。” 已经? 乔薇拿出帕子,擦了他脸上的汗水,又取了水囊递给他,另一边,乔峥也从背篓里找了两个水囊递给姬无双与燕飞绝。 “你们遇到什么了?这么狼狈。”乔薇问。 燕飞绝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大口,抹了嘴,道:“别提了,那条路老子再也不走了!真他妈的吓人!” 姬无双倒是较他镇定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拿着水囊时手都在抖,抖抖索索地喝了几口,洒得满身都是。 水囊的水喝光了,乔薇把三个水囊递给了珠儿,珠儿带着水囊去打水了。 姬无双叹道:“我们还算好的了,至少出来了,哈佐那群人还困在山谷呢,这会子怕是已经嚎得没力气,晕过去了。” 乔薇愣了愣:“很凶险的地方吗?” 姬冥修道:“算是吧,不过,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凶险。” “那是什么?”乔薇问。 姬冥修凝眸想了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向乔薇解释,这事,还得从昨日他们进入深渊说起。 他们绕行至深渊的另一侧,从一处峡谷走了进去,那时天色尚早,出没的猛兽不多,倒是没遇上什么凶险,入夜后,他们抵达了一处山谷,山谷中繁花似锦,是一处极为开阔的风景秀美之地,但就因为太开阔了,很容易暴露在猛兽的眼皮子底下,几人于是决定穿过这片山谷再作歇息。 只是那山谷看着不大,走着走着却给走迷路了。 几人决定填饱了肚子再赶路。 燕飞绝摘了一些蘑菇,用火烤着吃了,吃过之后,所有人都不对劲了。 那景象,饶是燕飞绝这样的汉子,回忆起来都冷汗直冒。 “我看到了……看到了长着翅膀、三颗脑袋的狮子!”燕飞绝心有余悸地说,“他妈的老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东西!” 三颗脑袋的狮子,姑且认为是连体狮罢,可长着翅膀,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狮子怎么可能会长翅膀呢? 乔薇古怪地看着燕飞绝,燕飞绝抱着胳膊,整个人都有些发抖,随后乔薇又看向了姬无双,姬无双的面色也惨白得不像话:“我看到的是鲛人。” 乔薇愣了愣:“人身鱼尾?” 姬无双点头。 鲛人,说白了就是美人鱼,可这种东西只存在与《山海经》与童话中,世上并不是真的有啊! 可姬无双的性子,不是亲眼所见,不会吓成这样。 乔薇又看向了姬冥修:“你呢?你又看见什么怪东西了?” 姬冥修顿了顿:“我看见你了。” “我?”乔薇又了一愣。 姬冥修凝眸道:“没错,还不止一个,漫山遍野都是。” 乔薇摸上他额头:“没发热啊。” 就是脑子没有发热,却看到了这种稀奇古怪的景象,才更让人胆战心惊,三人说的只是看到的冰山一角,他们还看到了更多、更恐怖的东西,那些东西有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有的却呲牙咧嘴地朝他们攻击而来,试想一下,一座与大山一般巨大的人或兽朝自己发动攻击,单是心理与认知上的压力,就足以把一个活人逼疯了。 三人没有疯掉,那都是因为意志实在比常人强悍太多的缘故。 乔薇恍然大悟:“难怪塞纳夫人说,塞纳鹰从百鬼深渊出去后,就跟个孩子似的抱着她与她相公睡了一个月呢。我昨儿还在想,就凭那几个老东西装神弄鬼,怎么可能把人吓成那样,现在看来,恐怕塞纳鹰也与你们一样,出现过类似的幻觉。” 姬冥修微微蹙眉:“幻觉?” 乔薇道:“是啊,你们三个肯定是出现幻觉了,才会看到那些东西嘛!不然你们以为自己是怎么了?碰上妖魔鬼怪了?” 姬冥修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那些东西并不单纯地像是幻觉。 乔薇就道:“你们三个当时在一起,看到的东西却不一样,除了幻觉,还能有什么解释?” 姬冥修沉吟片刻道:“我们当时并不在一起,燕飞绝去探路了,姬无双去方便了,我坐在火堆旁。” 乔薇愣了愣:“那……那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你们看到的都是真的!世上没有这么奇怪的东西,你相信我!你们啊……嗯……你们一定是吃了什么致幻的东西!譬如……譬如……譬如裸头草碱!” “裸头草碱是什么?”姬冥修不解地问。 乔薇挑眉道:“它是一种蘑菇,具有一定的迷幻成分,能让人产生幻觉。还有那什么……裸盖菇,它含裸盖菇素,吃下后过不了多久,眼前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旋转变换,被迷醉的人会又哭又笑、手舞足蹈。当然了,这两样都是相对温和的致幻植物,还有一些药效强烈的,给人造成的幻象就严重多了,你们应该是误食了后者。” 姬无双皱眉:“那些蘑菇不像是有毒的……” “你说不像就没有啊,你虽是毒圣,可也有出岔子的时候不是吗?”总之,乔薇是不信世上真有什么妖魔鬼怪。 姬无双不甚赞同道:“但是哈佐那群人没有吃蘑菇,他们怎么也吓得鬼哭狼嚎的?” 哈佐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事实上早被他们察觉了,他们打算找个好下手的地方将哈佐一行人解决了,结果不等他们出手,双方人马便都开始了无比凄惨的经历,而在那之前,由于他一直注意着哈佐的动静,所以他无比确定哈佐一行人没有吃任何的东西。 乔薇想了想:“那会不会是喝了附近的水?蘑菇烂在水里了,把水源污染了,也是有可能的。” 姬无双道:“可是……” 姬冥修打断他的话:“这件事到此为止,都别再议了。” 姬无双不甘地闭了嘴。 接下来,姬冥修问了乔薇的情况,乔薇把三只老鬼的事与姬冥修说了,也提到了教主大人的事:“……那家伙啊,八成与那几个老东西一伙儿的,只可惜两个孩子来了,不然我一定能揍得从实招来。” 姬冥修忽然感到一丝遗憾,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并不想错过了与那人的相见似的。 “皎月珠还找不找了?”乔薇问。 姬冥修忽然道:“不是找到了吗?” 乔薇惊讶:“你们找到了?” 姬冥修含笑摇了摇头,指向不远处正把玩着一颗珠子的珠儿。 乔薇眸子一瞪,这小臭猴子,从哪儿顺来的?! ------题外话------ 三只厉鬼:呜呜呜,手电筒没了!哪个王八蛋偷的?! 珠儿:阿嚏! 【245】祖孙相认 贺兰堡的议事大厅内,五位长老与诸位领主静静地坐着,神情严肃,距离两位小卓玛进入百鬼深渊已过去一天一夜,不知二人在里头状况如何了,众人都不禁有些担忧。 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百鬼深渊绝非浪得虚名,这些年族内派往深渊的勇士不下千人,有去寻找祭师遗址的,有进山采药的,也有单纯不信邪想进去一试百鬼的,结果当然是不容乐观,没在里头过夜的倒还罢了,但凡过了夜的,等出来可都是魂飞魄散的。 远的不提,就说塞纳鹰吧,他可是塞纳堡百年难遇的勇士,整个塔纳族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勇敢无畏的,他曾与死尸为伍,在汪洋中目尽枯骨,那时,他还不满十岁,如此弱小的年纪便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事情,众人以为他的胆量应当足以应对深渊的百鬼了,然而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是,就连他都险些被深渊之行吓疯了。 如此恐怖的深渊,竟让两个弱质女流去闯,不是太让人揪心了吗? 塞纳河的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摩来摩去,毕罗家主原本也挺忧心,可见了他这副模样,不知怎的,反而没那么害怕了,他嘲讽地笑道:“塞纳家主貌似对小卓玛的实力并不十分相信呐,也是,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卓玛,真神不会庇佑她的。” 塞纳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打嘴炮杖这种事塞纳河并不在行,也不屑为之,与毕罗家主认识数十年,对方是个什么尿性塞纳河可谓一清二楚。毕罗家的这任家主风流惯了,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行事起来亦十分的荒唐,连带着教导出来的儿孙也没什么大本事。明明贵为毕罗家的继承人,却连个私生子哈佐都打不过,简直把毕罗家的脸丢尽了。他的塞纳鹰若也是这副德行,只怕早被他丢进林子喂狼了。 毕罗家的继承人不够强大,家臣们怨声载道,不少蒙生了另择良木之心,为巩固岌岌可危的地位,毕罗家便找了个假的小卓玛来,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心思转过,塞纳河讥讽地呵了一声。 毕罗家主见他不肯搭理自己,心有不甘地激将道:“怎么?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了?” 塞纳河正色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小卓玛,你心中有数。” 毕罗家主笑道:“当然有数了,不仅有数,而且我坚定坚信真神会庇佑小卓玛,她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归来。” 开什么玩笑?自己最厉害的儿子已经领着最厉害的护卫进了深渊,说什么也会把小卓玛平安地带出来,至于皎月珠嘛,老实说毕罗家主没抱什么希望,祭师遗址若真的那么容易找到,也不至于找了这么多年却连个影子也没有了。不过就算没有皎月珠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小卓玛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何况,若连哈族都找不到,塞纳家与塔塔尔家的那群家伙就更加没可能找到了,找不到皎月珠的他们,又拿什么与自己的小卓玛一较高下呢? “事成定局,塞纳大哥,你还是坦然地接受吧!”毕罗家主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塞纳夫人坐在一旁,瞧着这一幕,眼刀子都快把毕罗家主的头皮给割掉一层了,早先她年轻的时候,毕罗家其实也上她家提过亲,她父亲原本是看上了毕罗家的儿子,但她母亲不同意,她母亲说,毕罗家主品性风流,教导出来的儿子想必也规矩不到哪儿去。那时,毕罗家的地位在塞纳家之上,她母亲的提议受到了塔塔尔家所有家臣的一致反对,可她母亲没有放弃,苦口婆心地劝导她父亲,终于还是将她父亲说服了。嫁入塞纳家后,她发现塞纳家的家风极好,从公公到夫君,再到小姑,全都是正直忠烈的人物,而她没能嫁去的毕罗家,最终由她的手帕交嫁过去了。 她的手帕交生下了毕罗家的继承人,可是母子俩并不受宠,反倒是私生子哈佐与他母亲备受毕罗将军的疼爱,她的手帕交不止一次地哭诉到公公毕罗家主的跟前,可毕罗家主永远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每想起手帕交的遭遇,她都无比庆幸自己有个智慧过人的母亲,如果不是母亲当初的坚持,现在每日以泪洗面的人就该是她了。 很快,一名身着灰蓝色盔甲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是塔塔尔家的,他凑近塔塔尔家主,小声说了什么,塔塔尔家主的面色就是一变。 这一细微的变化,并未瞒过在场的人。 塞纳夫人看向自己父亲,用眼神询问他,塔塔尔家主给了女儿一个不方便解释的眼神,塞纳夫人会意,没追问了。 但塔塔尔家主坐了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起身凑近塞纳河,小声说了几句,塞纳河的神色倒是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冷静,塔塔尔家主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眸光冰冷地瞪了一眼对面的巴哈尔家主。 不多时,巴哈家的侍卫也来了,向巴哈尔家主小声禀报了什么,巴哈尔家主看了看塔塔尔家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毕罗家主看向巴哈尔家主,巴哈尔家主比了个手势,毕罗家主瞬间明白了,敢情是塔塔尔家出动的侍卫全都被巴哈家的侍卫堵进山洞了呀,真是太好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塞纳家的侍卫也前来复命了,塞纳河听完侍卫的禀报,沉着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退下了。 四家已有三家侍卫前来“报丧”,就只剩自家的没有消息,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么?哈佐果真没有令人失望,他一定是深入了深渊的腹地,说不定已经接到了小卓玛,也或许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寻到了祭师的遗址,拿到了祭师的遗物。 毕罗家主仅仅是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便怎么藏都藏不住了。 此时的他又哪里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小庶孙正被困在山谷的一堆烂蘑菇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五位长老看着几人“鬼鬼祟祟”的样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希望这些人不要违背和卓的命令,私底下做出一些不被和卓允许的事情,否则届时出了什么岔子,他们长老院可不会替任何人求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众人全都等出了一丝焦虑之际,贺兰堡的侍卫长脚步匆匆地跨过了门槛,对着座上的五位长老郑重地行了一礼,禀报道:“长老,小卓玛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五位长老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声。 这才过去不到两日,小卓玛竟然就回来了?时限是三日,提前回来的可能只有两个,一是待不下去了,二是……完成任务了。 到底是哪一种?到底是哪个小卓玛? 五位长老的心唰唰唰地揪了起来。 毕罗家主想也没想,几乎是侍卫禀报完的同时他便闪身冲了出去:“小卓玛!”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看到的并不是自己找来的小卓玛,而是塞纳家的那一位,尽管二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二人的父亲、二人的孩子却是毫无相似之处,因此看到乔峥与景云望舒的一瞬,他便知道这不是自己期待的人,他的神色就是一愣:“怎么是你?” 乔薇看着他,淡淡一笑:“下午好啊,毕罗家主,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好久?才两日罢了! 毕罗家主怔怔地看着她,整张脸都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你……你……” 你了半天,竟你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乔薇笑了笑,问道:“毕罗家主想问我什么?” “你……你怎么出来了?”毕罗家主的气儿总算是顺过来了。 乔薇无辜地耸了耸肩:“任务完成了,我当然就出来了!” 毕罗家主的面色就是一变:“完成了?这不可能!” 看着毕罗家主吃瘪的样子,乔薇心里一阵畅快,让你找个假的膈应我!活该被刺激了吧!乔薇晃了晃手中的锦盒,促狭地笑道:“真的哦,毕罗家主,我找到皎月珠了。” 毕罗家主不假思索道:“你怎么可能找到祭师的遗物?你在撒谎!”那么多塔纳族的勇士都没找到,一个丫头片子,何德何能?! 乔薇莞尔一笑道:“我想一定是因为真神在暗中指引我吧,不然以我一个弱女子的微小能耐,恐怕早被深渊的厉鬼撕得渣都不剩了。” 毕罗家主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乔薇不再理他,双手捧着锦盒进了大厅。 大厅内的长老与领主们已经全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看向她,眸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讶。 塞纳夫人激动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小卓玛……” 乔薇给了她一个调皮的小眼神,将锦盒捧到了几位长老的桌前,微微一笑道:“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我找到皎月珠了,请几位长老过目。” 大长老定了定神,探出手打开了锦盒,盒开的一瞬,一道白润的清光照了过来,大长老的心口无端漾开一道波纹,神色都动容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盒中那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珠子,一股神圣而冰凉的感觉自手心传来,他顿了顿,将整颗珠子拿起。 其余几位长老全都凑了过来。 二长老问道:“大长老,如何了?是真正的皎月珠吗?” 大长老将珠子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没有立刻回答二长老的话,而是将珠子递给了他:“你自己看。” 二长老接过了珠子,沉甸甸的感觉,让他的心头为之一颤,他与大长老一样,也对着阳光看了看珠子,随即惊讶地张大了嘴。 三长老与四长老五长老也分明验了珠子。 厅内,所有人都焦急而又紧张地看着他们,现场静得只能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 毕罗家主踅步而回,望向几位长老道:“这颗珠子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珠子是假的?你验过吗?” 毕罗家主冷声道:“这还用验吗?祭师的遗址只是个传闻罢了,族里曾出动了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没有找到,怎么你才来了几天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找到了呢?这一定是你随便找来的珠子冒充的!就和你本人一样!” 乔薇讥讽地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冒充的好像还轮不到你来下定论,何况,自己做不到的事,别人便也做不到吗?中原有个成语叫做井底之蛙,意思是那只倒霉的青蛙一辈子都坐在井底,它抬头看井上的天,便以为天也只有井口那么大,毕罗家主,你觉不觉得你自己如今就是那只井底的蛙?” 毕罗家主面色一沉:“你……你竟然如此出言不逊!别忘了你还不是小卓玛!你没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且看看你自己,有什么资格值得我不对你出言不逊?尊重也是看对象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毕罗家主是怎么对我的,我自然怎么回敬毕罗家主了,这就叫礼尚往来。” 毕罗家主厌恶地说道:“你不要耍嘴皮子!你的珠子就是假的!” 大长老说道:“毕罗家主,这颗珠子是真的。” 毕罗家主眉心一蹙:“大长老,你是不是弄错了?” 大长老道:“我弄错,难道另外四位长老也会弄错吗?” 毕罗家主看向余下的四位长老,长老们全都点了点头,珠子他们一验再验,确实是最后一任祭师的皎月珠。 毕罗家主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众人:“你们……你们凭什么说它是真的?你们老早就看小卓玛不顺眼,你们想帮着塞纳家糊弄和卓!你们宁愿包庇这个假货!” 大长老沉下了脸:“毕罗家主,请你慎言!” 乔薇挑眉,笑吟吟地看向了面色铁青的毕罗家主:“慎言哦,毕罗家主。” 毕罗家主气得咬牙,捏紧了拳头:“小人得志!” 大长老望向厅内的众人,以及特赦等在门外的居民,正了正神色,启声道:“祭师留下的手札中曾有一段关于皎月珠的记载,言之‘大如鹅卵,状如圆球,质地如玉,触感冰凉,逆光可见碧丝’,这颗珠子不论从外形还是手感来看,都与手札中记载的一模一样,而对着光也确实能看见珠体中一条淡淡的碧丝,所以我们可以确定,这颗珠子就是祭师的遗物皎月珠!” 现场,一下子沸腾了。 能从百鬼深渊完好无损地出来,已经十分令人惊讶了,更惊讶的是她居然真的把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祭师遗物弄到手了,这要不是她有惊人的实力,便是拥有逆天的好运,可不论哪一种,落在众人眼里都是真神的庇佑。 众人看向乔薇的眼神变了,几秒种后,门外的居民忽然单膝跪了下来,厅内的侍卫也纷纷跪了下来,右手贴上左肩,虔诚地低下头。 长老们也走下了台阶,对着祭师的遗物,行了一个大礼。 塞纳家主的腰杆儿总算挺直了。 乔薇也终于有了一丝扬眉吐气的感觉,明明是个真的,却被当了那么久的西贝货,真是憋死她了! 毕罗家主仍不死心:“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她怎么知道珠儿是从哪里找到的?那小猴子在林子里窜来窜去,鬼知道她去过什么地方?乔薇面不改色道:“祭师遗址事关重大,我只对和卓一个人说。” 毕罗家主噎了噎,冷哼道:“你说不出来!鬼知道你是怎么弄到这颗珠子的?你兴许……兴许是偷的!是抢的!” 乔薇浑不在意道:“我就算偷的抢的又怎么了?有规定说我不许偷不许抢么?” “你……”毕罗家主气得浑身颤抖,他费了多大的精力才将小卓玛从中原找来,眼看着就要成功,却被这个小丫头截了胡,这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长老,你们听听,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咳咳,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规定。” 毕罗家主咬牙:“那……那万一她是抢的别人的怎么办?” 乔薇淡淡都笑道:“你说的别人是谁?那个一晚上就被吓得不知所踪的冒牌货吗?” 大长老抬了抬手:“祭师曾经说过,当皎月珠再现塔纳族,他的传承也将再次得以延续,我们塔纳族已经数百年没有祭师了,这一次,她给塔纳族带来了希望,她是被真神庇佑的孩子,毕罗家主,请你尊重她。” 毕罗家主:“大长老!” 大长老走向乔薇,伸出了苍老的手,语气轻柔地说道:“孩子,随我来。” 毕罗家主一步拦住他:“大长老!” 大长老看都没看他一眼,携住乔薇的手腕,带着乔薇出了议事厅,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了贺兰堡的城墙,墙外,一望无际的空地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去,密不透风。 有人发现了大长老,叫嚷道:“大长老来了!” 人群纷纷抬起了头。 他们看见了大长老,也看见他身侧的乔薇,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如果他们记得没错,两个小卓玛都去百鬼深渊寻找祭师的遗物了,但不是三天的期限吗?这才过去不到两日,怎么已经有一个回来了? 大长老举起了手中的皎月珠:“真神庇佑,祭师的传承,找到了!” 人群……沸腾了。 乔薇杏眼圆瞪,不就是一颗珠子,至于么? 乔薇自幼长在中原,自然不明白祭师的传承对一个古族意味着什么,圣女虽好,可祭师才是塔纳族最高的荣耀。 大长老温和地看向乔薇:“孩子,你做得很好,和卓等这一日等很久了,随我去见他吧。” 又要见和卓了,乔薇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她来塔纳族的第一日便知道自己是要见和卓的,可是接二连三地横生变故,让她始终见不到,见到了也认不到,一次次的失望,说不窝火是假的,可是很奇怪,明明这么窝火,在去见他的路上,却又有些心生欢喜。 她一定只是太想要两生果与她娘了,对,一定是这样。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的乔帮主总算神色正常了,与大长老走过草场,穿过花园,绕过池塘,来到了和卓的宫殿。 侍女将二人迎了进去,在和卓的屋子外,大长老停下了脚步,将锦盒送到乔薇的手上:“孩子,去吧。” 乔薇捧着冷冰冰的盒子,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眨了眨眼道:“我……自己去啊?” 大长老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乔薇不会承认自己突然有些紧张,见公婆都没这么紧张过! “一起吧,大长老,诶?大长老?大长老!” 大长老已经转身离开了。 侍女轻轻地拉开了帘子:“请。” 乔薇的心跳有些厉害,不就是见个外公吗?又不是见家长,干嘛紧张成这样?乔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随后双手捧着盒子进了屋。 看着西贝货光鲜亮丽的衣着打扮,乔薇还以为她外公是个多么纸醉金迷的昏君,然而看了屋子里的摆设,她才发现,外公的起居简单得不像话。 屋子里弥漫着暖暖的药香,圆桌上摆着一盘新鲜的瓜果,可数量还没她在塞纳家吃的多,进屋的右侧是一排整齐的书架,书架旁的书桌上是堆积如山的文书,即便重病在床,他也不曾耽误族里的事务。 珠帘后有压低的咳嗽声传来,乔薇眸光一动,撩开了帘子,就见和卓穿戴整齐坐在床头,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但面色苍白,面容憔悴,乔薇不由地记起被金雕袭击的那一次,他用力地拉了自己一把,似乎那时便不大好了。 和卓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抬起头来,望向扒着帘子一动也不动的乔薇,怔了怔,慈祥一笑:“不过来吗?” 乔薇撇嘴儿,你都不认得我,我干嘛要过来? 和卓看了看桌上的果盘:“有你喜欢吃的果子。” 乔薇哼了哼,撇过脸去,现在知道哄她了,早干嘛去了?这果子怎么就是她爱吃的?许是那西贝货也爱吃的呢?拿给西贝货准备的东西讨好她,想得美! 和卓笑得慈祥:“不过来看看外公吗?” 乔薇别扭地扒拉着帘幕上的珠子,谁要看你? 和卓宠溺一笑:“过来,让外公好好地看看你。” 不给。 乔薇又将身子侧了侧,小臭脸几乎要埋进帘子里。 和卓忍俊不禁地笑了:“你这副样子,还真是像你娘。” 现在才说像,早干嘛去了? 不是把皎月珠找回来了,你会认我么? 乔薇的小眼神气呼呼的,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臭外公! 和卓笑意更深了:“还在生外公的气?” 你才不是我外公! 和卓难掩慈祥地说道:“我听说你找到祭师的遗物了。” 看吧看吧,她说什么来着?就是为了这颗破珠子吧?他才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他亲外孙呢,只要找到这颗珠子,找出祭师的传承就够了。今儿若是换那个西贝货找到了,只怕他会更高兴吧! “你真的找到了吗?” 一颗破珠子,还分什么真的假的? 乔薇气鼓鼓地打开盒子,抓出皎月珠扔到了他的床上。 和卓拿起了珠子,定定地看了半晌:“是皎月珠没错。” 那当然了,本帮主出马,还能给你找个假的? 乔薇的小白眼翻得嗖嗖的。 和卓朝乔薇看了过来:“你是怎么找到的?” 本帮主的小猴儿找到的,怎么样?本帮主的运气好吧?你那些什么族人费了老大的劲儿都找不着,本帮主一只小猴儿便搞定了!你就说你气不气、气不气、气不气?! 和卓轻轻地笑道:“你站在那里,外公都看不见你。” 就是不想让你看见! 乔薇直接将小臭脸用帘子给包起来了。 和卓险些笑岔了气。 ------题外话------ 差5票1800,这几天月票都很少,今天给力一点吧,也快月底了 【246】和卓宠孙,一家人的温馨 屋外,侍女们偷听着里头的动静,一全都惊讶得不行,她们自幼进入贺兰堡,至今都快十多年了,还没听和卓笑得如此开心过,她们严重怀疑和卓要笑岔气了,小卓玛到底干什么了呀?怎么把和卓笑成这样?和卓的身体不好的呀,不能这么笑的,会笑死的! “你们干什么?”青岩女官威严地走了过来。 两个侍女赶忙直起了身子,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青岩女官。” 青岩女官不怒自威地看了二人一眼,二人恨不得将头低到裤裆里去,很快,青岩女官也听到了里头的动静,神色顿了顿,凑近门边,和卓的笑声如洪涛一般传来,她眸光一动,轻轻地将虚掩的门推开了一些,结果就看见小卓玛站在里屋的门槛上,用五彩斑斓的帘子把自己的小脑袋整个儿包住了,这小怂样,她一个没忍住,“噗”出了声。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捂嘴偷笑。 青岩女官忙捂住嘴,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吩咐二人道:“这里不必守着了,你们去议事厅将乔老爷与两位小主子请来。” “是!”二人应下,恭谨地去了。 青岩女官神色倨傲地掸了掸宽袖,神色倨傲地走回自己屋,神色倨傲地合上门—— 往床上一歪,笑炸了! …… 两个小包子与乔峥很快也被请进了和卓的居所,小包子不是第一次在贺兰堡里溜达了,但贺兰堡实在太漂亮,他们觉得一双眼睛根本就不够看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这儿瞅瞅,那儿瞧瞧,好奇的小模样,把侍女们全都逗笑了。 这也是乔峥第二次正是觐见和卓,与小包子的懵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出了一捧冷汗,全族上下都说和卓是个慈祥而善良的老人,可为毛他总觉得和卓对他特别凶啊! 三小只大摇大摆地走在碧草青青的花园里,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因素,几个小西贝货仍旧住在贺兰堡,三小只不出意外地碰到了西贝三小只。 西贝三小只原本舒舒服服地躺在花园的草地上晒太阳,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宁静而美好的时光,一旁,不时有侍女拿着柔软的刷子在它们身上刷来刷去,简直舒适透了。 谁料没舒适多久,便觉头顶的光线一暗,它们睁开了眼,就看见三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 西贝三小只吓得兽毛一炸,唰唰唰地跑掉了! 三小只优哉游哉地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张开小四肢,摆成三个舒舒服服的大字,惬意地闭上了眼。 一旁的侍女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珠儿睁开了一只眼,睨了睨早已被惊呆的侍女,拉过她握着刷子的手,让刷子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身上。 刷呀! 当然,并不止乔峥与五小只得到了和卓的召见,就连远在塞纳堡的姬冥修也被和卓的侍卫请入了贺兰堡,外人在角斗场见过他,当时他的身份与燕飞绝二人一样都是小卓玛的侍卫,可青岩女官亲自等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将他迎入寝宫,又似乎说明了什么。 一家子总算见到了和卓。 和卓坐在宽敞的铺了兽皮的大长椅上,两个小包子乖乖地站在他面前,睁大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无辜而好奇地看着他。 和卓慈祥地抚了抚两个小包子的肩膀:“我是你们太公。” 景云眨巴着眸子:“太公是什么?” 和卓想了想,笑道:“太公就是你们娘亲的外公。” 景云恍然大悟:“娘亲也有外公呀!我和妹妹也有外公的。” 乔峥在心里给小外孙竖了个大拇指,时刻不忘帮外公存在感,不愧是他的好外孙! 和卓淡淡地睨了乔峥一眼,乔峥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望舒好奇地打量着和卓,他的脸,他的帽子,他的衣裳,都与她外公的很不一样,为什么娘亲的外公和她的外公这么不一样呢? “你也是他们的太公吗?”景云问,景云这小家伙是有些记仇的,上次几小只打架,他记得另外两个叫景云与望舒的小孩子叫了他太公,难道他也是他们娘亲的外公吗? 和卓道:“太公只是你们的太公。” “我和妹妹吗?”景云又问。 和卓笑着点点头。 景云开心地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英俊的小脸,带着一丝稚嫩,说不出的贵气,却又充满了令人柔软的童真。 “你们还没叫太公呢。”和卓慈祥地说。 两个小包子毫不含糊地叫道:“太公!” 和卓乐坏了,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乔薇,小家伙可比你乖多了。 乔薇撇过脸去,哄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外公。”姬冥修走了过来。 乔薇小脸一沉,你干什么要拆我的台?! 和卓温和的眸光落在姬冥修的脸上,对那声外公毫无意外,仿佛一早便猜出了姬冥修的身份似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姬冥修,眼底渐渐流露出满意的眸色:“你就是冥修?” 姬冥修轻声道:“是的,外公。” “你今年几岁了?”和卓问。 姬冥修道:“我比小薇大七岁。” “大七岁好,大七岁好!”和卓看着这帅小伙儿,真是哪哪儿都顺眼,喜欢得不得了。 乔峥见所有人都与和卓相认,只剩自己了,赶忙壮着胆子走上前,这时姬冥修已在和卓身边坐下了,两个小包子已经蹬掉了鞋子在和卓身后的大椅上爬来爬去,和卓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乔峥觉得这个时候,和卓看谁都应该是非常顺眼的。 他扬起最灿烂的笑脸,甜甜地唤了声“爹”。 和卓的笑容瞬间就垮掉了。 乔峥的内心是崩溃的,同样是金龟婿,为毛差别这么大呀?! “青岩,把我的箱子拿来。” “是,和卓。” 青岩女官前往小库房,将和卓珍藏的小箱子捧了出来,两个小包子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和卓将箱盖打开,随后二人齐齐地哇了一声。 这一箱子都是和卓的私藏,尽管他生活质朴,可塔纳族实在是太有钱了,贺兰堡又家大业大,因此哪怕是没有刻意地奢侈什么,也仍是攒了不少稀罕的好东西。 望舒看着一箱子金灿灿的宝贝,口水横流。 和卓摸了摸她小脑袋:“喜欢什么,自己挑。” “我喜欢这个鸟!” “不对不对,我喜欢这个老虎!” “这个娃娃!” “笔!” 望舒挑了半天,举棋不定,和卓将她挑过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让青岩女官装好。 望舒抱着一箱子金灿灿的小宝贝,幸福得差点冒泡。 景云挑了一把匕首和一个弹弓,将匕首揣兜里,握着弹弓去园子里试了起来。 和卓拉开抽屉,将一对鸳鸯玉佩送给了乔薇与姬冥修,这对玉佩一半是墨玉,一半是和田玉,合起来像一个完整的八卦阵。 “多谢外公。”姬冥修把乔薇那份一并收下了。 最后,轮到乔峥了。 乔峥满是期盼地等待着岳父大人给自己的见面礼,其实只要是岳父大人送的,不论贵重他都会好好珍惜的! 哪知和卓却把箱子合上了。 乔峥:“……” 夜里,一家人一块儿坐上了餐桌,和卓的桌子上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便是做孩子的时候,家中三个兄弟,也没这般壮观的场面,姬冥修与乔薇分别坐在和卓的两侧,姬冥修的另一侧是乔峥,对于被安排了一个离老丈人如此之远的位置,乔峥表示深深地不服气!可惜不服气也没有办法,他瞪姬冥修一下,老丈人就能瞪他一百下,瞬间感觉家庭地位一落千丈! 景云与望舒坐在乔薇的另一侧,景云虽然吃得少,可是吃得很香,一口一口地咬着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酱色的卤汁儿从唇角流了出来,看得人大快朵颐。望舒就更不用说了,一桌子人数她最能吃,姬婉的教导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香喷喷的虾滑,一口一个,很快便将一盘子扫光了。 姬冥修给两个小包子夹了几片青菜,二人不挑食,十分愉快地吃掉了! 和卓只是这么看着,眼底都有浓浓的笑意化开。 “外公,吃菜。”姬冥修给和卓舀了一勺软糯可口的虾球,虾球是用蒜蓉蒸的,并不油腻,又软嫩适中,不费牙口。 和卓久病,胃口早被磨没了,吃什么都食之无味,与嚼树叶一般无二,可今日看着碗里的饭菜,他竟意外地吃出了咸香的味道。 青岩女官亲自端了一盘清蒸大螃蟹过来。 乔薇拿了一个,掰开蟹壳,剔了蟹腮、蟹胃、蟹心等部位,给了望舒。 和卓也拿了一个掰开,细细地剔了,随后放在了乔薇的碗里。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闷头扒饭,扒了几口之后,将碗里的螃蟹吃了。 和卓微微地笑了。 望舒没吃够,姬冥修又给她弄了个又大又肥的。 乔峥想给岳父大人也整个螃蟹,他果断挑了个个头儿最大的,一掰,掰不开,两掰,掰不开,三掰,还是掰不开!这蟹和他有仇啊?! 他将螃蟹拿在手里,握紧拳头一捶!就听得啪的一声,果真是捶碎了,然后一片蟹壳也飞出去了,正中和卓的眉心,吧唧一声黏住。 和卓的脸简直没法儿看了,接下来的半顿饭,乔峥也不知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吃完的,吃过之后,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发誓他与青鸾耕耘小薇的时候都没这么大汗淋漓过! 岳父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乔薇吃撑了,去园子里散步,贺兰堡风景优美,鸟语花香,连空气都清新得不像话,乔薇走着走着,来到了小池塘边,池塘里喂着十几条淡水锦鲤,有侍女正在喂鱼。 侍女见了她,躬身行了一礼,虽未正式册封,可她是被大长老带入贺兰堡的人,也是与和卓同桌而食的人,她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 乔薇看着她的小盘子,说道:“给我吧,我来喂。” “是。”侍女将装着鱼食的小盘子递给了乔薇。 乔薇跳到了一块岩石上,巨大的动静,吓跑了水中的锦鲤,但很快,在乔薇撒了一把鱼食后,那些锦鲤又摇着尾巴,愉快地游回来了。 “小薇。” 和卓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乔薇的余光瞄了瞄投射在水面的影子,哼了哼,没理他。 和卓踩上池边,大步一迈,迈上了乔薇脚底的岩石,岩石倒是不算小,能容两个人站立,但它离岸边那么远,他一把年纪了,这么大一大步迈过来,不怕迈出个好歹? 和卓没有站稳,脚底一滑,朝水下栽了过去,乔薇眼疾手快地一抓,将他抓了回来,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抽回了手。 和卓稳住了身形,无奈一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年轻的时候,能跨到池子那边去呢。” 乔薇撒了一把鱼食:“吹吧你!” 和卓看着她气呼呼的侧脸,温和一笑:“就这么介意外公没有认你?” 乔薇淡道:“你爱认谁认谁!” 可以说是非常介意了! 和卓笑意更深了几分,有一丝甘甜,也有一丝苦涩:“你在中原过的还好吗?” 乔薇想也不想道:“好啊,怎么不好了?我嫁了个有权有势的相公,生了两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又有个很疼我的爹,人生简直幸福美满!所以啊,你认不认我无所谓的,反正等到我娘出关,我就会带着她走了!” 和卓仿佛是不知道她从前那些辛苦的经历似的,也好像并不介意她带走她娘,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你娘出关的日子还不能确定,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乔薇又撒了一把鱼食。 她没说话,和卓忽然也没说了,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眺望着无边的夜色,夜风徐徐吹来,吹得二人衣袍翩飞。 乔薇看了他一眼,嗫嚅了半晌:“风大。” 和卓轻声道:“外公想再陪你一会儿。” 乔薇嘀咕:“我才不要你陪。” 和卓笑道:“那你陪外公。” 乔薇又撒了一把鱼食。 和卓道:“快过年了,年后,塔纳族有一场开春的祭祀,祭祀的时候给你行册封礼,将你的名字写上族谱。” 乔薇道:“不稀罕。” 和卓宠溺地看着她:“我稀罕,希望那时你娘已经出关了。” 她娘出关是极好的! 这什么册封礼嘛,罢了,能打打那个西贝货的脸也是好的!还有毕罗家那群混蛋,非得让他们气死不可! 和卓说道:“虽然你一直在中原长大,没有在族里生活过,大家对你都存了不少质疑,但如今你寻到了祭师的遗物,这对族人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们发自内心地很感激你,一定会接纳你成为他们的小卓玛。” 乔薇淡淡地挑眉道:“我看那西贝货在这儿的时候,你们不也对她挺好的吗?她也给你们找这个珠子了那个珠子了?” 和卓眸子里掠过笑意:“还在吃醋呢。” 乔薇狠狠地丢了一把鱼食:“谁吃那西贝货的醋了?” 和卓慈祥地笑了笑:“等她回来了,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你老人家可别心疼。 乔薇的鱼食喂完了,拍了拍手,跳回了岸上,见和卓还站在岩石上,又跳回去,将他带回了岸上。 “要去看看你娘住的地方吗?”和卓问。 乔薇倒是想去,可是扫了一眼他苍白的脸,又把话头咽下了,无比高冷地说道:“这么晚了,我要睡了,改天吧!” 夜里,一行人告别和卓,要返回塞纳堡。 和卓定定地看着众人:“今晚……不留下吗?” 乔薇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儿。 姬冥修解释道:“塞纳堡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就搬过来。” 和卓的眼底掠过浓浓的不舍。 乔峥挺身而出:“爹!我留下!” 和卓嫌弃脸:“不必了。” 一行人回了塞纳堡,塞纳堡内一片欢腾,他们的小卓玛打败了毕罗家的小卓玛,他们的小卓玛才是真的,毕罗家的那群混蛋,以后见到他们怕是得绕道走了,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欢欣鼓舞的事了。 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塞纳夫人,塞纳夫人等在门口,见到几人的马车,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我就知道你能行的!怎么样,见到和卓了吧?和卓怎么说?是不是已经承认你了?” 乔薇想了想:“算是吧。” 塞纳夫人激动地捂住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真神保佑,你总算是回到和卓的身边了!以后你就是塔纳族的小卓玛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冒充你、取代你的地位!我太高兴了……我得给塞纳鹰写一封信,让他赶紧回来!” 塞纳鹰与易千音去了飞鱼镇,尚未归来。 想到了什么,塞纳夫人又问道:“对了,和卓可说了何时上族谱?” 乔薇道:“大概……” “大概是年后。”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 乔薇看了姬冥修一眼,笑了笑,说道:“对,就是年后。” 塞纳夫人激动得胸口起伏:“马上就过年了,这么说快了呀!天啦,我得好好地准备准备,你的衣裳,你的帽子,太多太多了……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打点了!” 塞纳夫人手忙脚乱地去了,乔薇与姬冥修带着孩子回了屋。 这一晚,乔薇格外热情,在姬冥修的身下柔柔地化作一潭春水,吸引着他,让他沉溺得无可自拔。 云雨过后,她喘息着躺在他怀中,脸颊红扑扑的,眼底氤氲着薄薄的水汽,红肿的唇瓣娇艳欲滴,肌肤成了浅浅的芙蓉色,布满被疼爱过的痕迹。 姬冥修搂紧她,在她额上印下一枚轻吻。 她嘴上不说,可他能感觉到她的高兴,她就是这样,越是表面不在乎的东西,反而越是在意,她又自幼失去双亲,没被人好生疼爱过,能有个这么疼爱她的外公,他也很替她高兴。 乔薇一抬眼,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问道:“你笑什么呀?” 姬冥修捏了捏她柔嫩的小下巴:“笑乔帮主终于得偿所愿。” 乔薇眼神一闪,无比高冷地说道:“谁得偿所愿?我都没想过要认他的,是为了两生果与我娘,才不得已而为之。” 姬冥修别有深意地拉过她的手:“我说的是这个,娘子想到哪儿去了?” 乔薇的脸一红,凑流氓! 姬冥修忍俊不禁,在她唇上轻轻地吮了一口:“我倒是觉得外公挺好的。” 乔薇瞪圆了眼:“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被他收买了!别忘了他可是连我和西贝货都分不清!” 姬冥修虚虚地看着她,大掌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游走:“真分不清还是假分不清,你心里有数。” 乔薇撇过脸,不想有数。 姬冥修好笑地捏了捏她小鼻尖,说是不记仇,可驴脾气上来也是倔得很,外公怕是要好生哄着,宝贝疙瘩一般疼着,才能把这丫头的火气给消下去。 乔薇忽然叹了口气:“嗳,我忘记问两生果与我娘的事了。” 姬冥修道:“不急,改天再问便是,都在族里,跑不掉。” “也是。”乔薇赞同地点了点头,忽然间想起外公的话,大眼睛一亮,说道,“和卓说,等西贝货从深渊里出来了就随我处置,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 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你想怎么处置?” 乔薇微眯着眼,若有所思道:“那家伙骗取我信任,窃走我信物,还伪装成我的样子,害我吃尽苦头,这笔账,我得好好地想想怎么和她算!” 月黑风高,一匹骏马自塞纳堡的侧门驶出,奔入无尽的夜色,骏马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暗兵之王燕飞绝。 燕飞绝每隔一日便会前往薛蓉蓉出事的地点找寻她的踪迹,见他这般执着,乔薇一行人没将薛蓉蓉背叛的真相告诉他,他至今仍以为薛蓉蓉还在那一片冰冷的湖水中,就算是只剩下尸体,他也要把她打捞上来。 不知奔走了多久,前方的道路上,忽然横着闪来一道白色身影,燕飞绝还当自己见了鬼,一把勒紧缰绳,骏马长嘶了几声,原地蹦了蹦,总算停了下来。 借着稀薄的月光,燕飞绝看出了挡住自己去路是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她有呼吸,不是鬼,她遍体鳞伤,血迹斑斑,虽是站着,可也摇摇欲坠,一副羸弱不堪的模样。 燕飞绝握着缰绳,壮胆让骏马朝前走了几步,女子抬起了头来,燕飞绝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眼皮子突突一跳:“怎么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外头装神弄鬼!你这丫头是不是……” 话未说完,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一蹙,“是你?” 女子慢慢地红了眼眶,点点头:“是我。” 燕飞绝危险地捏了捏拳头,翻身跳下马来,抬起一掌便朝对方的面门劈了下去! 这个女人伪装成小卓玛,干了多少恶心的事情,今日叫他遇见,他非把她一掌劈死不可! 女子看着朝自己劈来的大掌,吓得花容失色:“啊——燕大哥!” 燕飞绝几乎要劈上她面门的手堪堪一收,古怪而又冰冷地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女子定了定神,哽咽道:“燕大哥,是我,薛蓉蓉啊!” “蓉蓉?”燕飞绝狠狠一怔,瞪圆了眸子,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女子委屈地看着燕飞绝,眼圈里溢满了泪水,却努力忍住不让泪水掉落:“燕大哥……” 燕飞绝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一股被背叛过后的失望与愤怒涌上心头,他整个胸腔都在发胀:“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燕大哥……”女子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泣不成声。 燕飞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憎恶:“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那日你被水流冲散,从水潭到海里,我没日没夜地找,我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地方,我生怕你已经遭遇了不测……我后来哪怕猜到你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仍是不停地在水下寻找……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塔纳族的小卓玛!你怎么对得起我们?!怎么对得起为你出头的少夫人?!” 女子难过地说道:“我错了燕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我其实也不想的……我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说的可真是轻巧!”燕飞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腿脚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没了依傍,她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但很快,她再次抱住了燕飞绝的腿,泫然大哭,“燕大哥……你听我解释……我也不想这么做……你和少夫人对我这么好……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怎么舍得背叛你们啊……” “苦衷?你能有什么苦衷?少夫人将你从恶霸手中救下,你非但不感激她,反而恩将仇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少夫人险些没能与她外公相聚?!”燕飞绝深恶痛绝地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又是一冷,“恶霸是假的,在飞鱼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伙同当地的地痞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想要打入我们的阵营……你真是其心可诛!” 女子哭道:“燕大哥……燕大哥那件事不是假的……我的身份、我的名字……都是真的……我是小渔村的一个孤女……我真的被那个县令看中了……也真的差点被他据为己有……是他们救了我……然后收留我……训练我……逼着我帮他们做事……” 燕飞绝眉头一皱:“你说的他们是谁?” 女子咬唇:“我不能说……我说了……会连累你的……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燕飞绝冷笑:“呵,既是不想连累我,又为何会在半路堵住我?” 女子苦涩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想吗,燕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却背叛了你,我早就没脸见你了……可是……如果我不来……我就算是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燕飞绝捏紧了拳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落泪道:“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和少夫人……万事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人,不要着了别人的道,这次少夫人成功地寻到了皎月珠,一定将他们彻底激怒了,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燕大哥,我是个快死的人了,我没必要骗你,我句句都是实话……不要轻信任何人……尤其……” 她虚弱地晃了晃身子,强撑着说道,“尤其是……塞纳家的人……千万……要当心——”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晕在了地上。 ------题外话------ 西贝货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247】古堡风波,幕后主使 乔薇是被一阵细碎的谈话声吵醒的,下意识地摸了摸两侧,左手摸到了两个孩子,右侧却是空的,她睁开眼一瞧,姬冥修果真不在了。 茶厅内被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似乎是姬无双与燕飞绝的,乔薇披了衣裳,随手把被望舒蹬掉的被子盖回望舒的身上,起身推开了一道门缝。 三人都在,桌上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看来已经坐了许久。 燕飞绝与姬无双不知在争论着什么,姬无双的脸色不大好看,燕飞绝一脸焦急,端坐在主位上的姬冥修倒是一贯地镇定,眸子里瞧不出丝毫情绪。 乔薇穿戴整齐,走进了茶厅:“出了什么事?” 三人朝她看了过来,神色都有些意外。 姬冥修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吵到你了是不是?” 乔薇打了个呵欠,端起被他喝了一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戏谑道:“三个大老爷们儿大半夜的不睡觉,开茶话会呢?” 燕飞绝苦恼地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颗果子,却又毫无胃口地放下。 姬冥修拎了壶凉水放到炉子上:“找到假的小卓玛了。” “这么快?”乔薇来了精神。 姬冥修道:“自己送上门的,现在在燕飞绝的房中。” “自己送上门?”乔薇嘀咕了一句,看向燕飞绝,“你收留她的?你知道了?” “你也知道?”燕飞绝炸毛了,“敢情你们全都知道,只将我一人蒙在鼓里!” 姬无双清了清嗓子。 乔薇挑眉道:“这可不能怪我们,原本这件事就不是谁告诉谁的,大家都是自己猜的,你没猜着,怨不得人!” “这怎么猜得着?”燕飞绝问。 “这怎么猜不着?”乔薇反问。 那么明显,人和东西一块儿丢了,后面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人却销声匿迹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当时的水流如果大到能将一个活人冲走,一个小小的包袱罢了,怕是早被冲得七零八落了,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西贝货的手中? 若说是西贝货派人跟踪了他们,关键时刻抓住了水流中的包袱,可需要做到这一步必须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离她不远,当时那么多高手在场,若果真有人靠近她,不会没人察觉,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薛蓉蓉。 在得知西贝货拿着她的信物出现在贺兰堡时,所个人都联想到个中蹊跷,只有燕飞绝毫无察觉,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去察觉,在他心里早已将薛蓉蓉看成了自己心悦的姑娘,所以尽管他们都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告诉燕飞绝“真相”,却全都说不出口。 乔薇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不是怕你难过吗?你那么喜欢她,要是发现她利用了你,背叛了你,你受得了吗?” 燕飞绝哼道:“你究竟是怕我难过,还是怕我心软,不肯出手对付她?” 茶壶的水开了,姬冥修拎起茶壶,给乔薇倒了一杯茶。 乔薇嘟哝:“你也不笨嘛。” 燕飞绝一噎:“你这丫头!” 姬无双头疼:“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反正我是不会救她的。” 燕飞绝瞪眼:“你为什么不救?” “我不想救。”姬无双度量本就不大,对乔薇都一肚子怨恨,更何况一个背叛了大家的薛蓉蓉? “你……”燕飞绝气了个倒仰,又看向乔薇。 乔薇摊手:“我也不想救,她冒充我,乱认我外公,她死了,我乐得清净。” 燕飞绝又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别看我,我惧内。” “咳咳!”乔薇猝不及防,呛到了。 燕飞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以为我把她带回来是出于私心吗?她晕过去前曾对我说,她是被人逼迫的,她幕后有个十分厉害的主谋,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个主谋是谁?她还告诉我,不要轻信任何人尤其是塞纳家的人。事关重大,我才将她带了回来,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你们等她醒了自行问她,她的去留我绝不过问,是死是活,也全在你们。你们若是觉得我带错了,没必要留着她,我现在就把她丢出去。” 说罢,他当真转身就走,姬冥修淡道:“回来。” 燕飞绝哼了哼。 乔薇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相公煮的茶就是不一般,清甜可口,唇齿留芳,好茶,好茶! 燕飞绝道:“我去叫乔老爷?” 乔薇睨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吵我爹干嘛?算了,我去吧。” 姬冥修拉住了她的手,给了姬无双一个眼神,姬无双郁闷地去了。 女子的伤势十分严重,浑身上下就没几处完好的地方,也不知她是得罪谁了,竟被人给揍成这样,姬无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摘了十几片乔峥让他们几个从百鬼深渊搬回来的龙血树的叶子,才总算是把她伤口的血凝住了,就不知明日乔峥醒来发现自己的宝贝龙血树惨遭屠戮了会不会气得炸毛。 姬无双光是想想心肝儿便抖了抖。 处理完伤势后,姬无双又从乔峥的药篓子里偷了一株树舌灵芝熬给女子喝了,树舌灵芝除了能补身子,也有止血镇痛的功效,喝下后不久女子便幽幽地转醒了。 姬无双大功告成,一刻不留都走了出去。 姬冥修拍了拍等到一半便倒在他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乔薇,乔薇含糊道:“怎么了?” 姬冥修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口水:“她醒了,你去问还是我去问?” 乔薇伸了个懒腰:“一起吧!” 二人一道去了燕飞绝的屋子。 女子知道自己是要被问话的,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的软枕上,面色苍白如一层蜡纸,乔薇曾怀疑过这是对方的苦肉计,不过见了她眼下确实只差一口气便能去见阎王爷的样子,又打消了这一层疑虑。 乔薇往床前的凳子上一坐,道:“不必和我说你怎么受伤的,只要不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我就毫无兴趣。” 女子未开口便被狠狠地怼了一把,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险些就这么去了。 姬冥修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仿佛没听见二人的谈话。 女子的眸光不经意地自他身上扫过,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似一株月夜山涧的青竹,也似一株天山之巅的雪莲,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让整间屋子都有了一股淡淡的清冽。 他喝着茶,指尖如玉,优雅如画。 “再看我男人,把你眼珠子挖了!” 乔薇一声低喝,女子回过了神来,羞恼地瞪了乔薇一眼。 乔薇淡淡一笑:“还有力气瞪我呢,看来挨打没挨够啊。” 女子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乔薇看了看她,正色道:“罢了,我看你脸色这么差,估计撑不了多久,抬杠就省了,赶紧说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吧?别拿你糊弄燕飞绝的那套糊弄我,你没那么心软。” 女子虚弱得厉害,确实撑不了太久,虽很想与乔薇怼上一怼,可终究是忍住了,冷冷地说道:“我想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乔薇抱怀,好笑地看着她:“听你这话,似乎是被人卸磨杀驴了?” 女子没料到乔薇一下便猜中了个中关键,冷冷地睨了睨乔薇,说道:“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取代你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如今这项计划已经不可能再成功了,不用他们动手,你就不可能放过我,而既然我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们也断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保下我。这就是我找来的目的,我想活。” 乔薇眉梢一挑:“听起来不无道理,不过,你凭什么让我给你一条活路?” 女子艰难地说道:“我对他们没了价值,但对你还有,不是吗?” “是吗?”乔薇反问。 女子不悦地说道:“你不会真以为这一切是我一个人计划出来的吧?” “你背后有人,我知道。”乔薇笑了笑,“你这是打算背主了?” 女子垂下了眸子:“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 乔薇古怪地看着她:“你说你,一会儿背叛我,一会儿背叛你的主子,你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女子冷声道:“你相信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乔薇扶了扶头顶:“帽子戴得真高。” 女子撇过了脸,平复心头的火气。 乔薇漫不经心道:“说吧,那人是谁?” 女子蹙眉道:“我暂时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不过,我知道与他联络的方式,我也知道他在密谋什么事。” 乔薇摸了摸下巴:“听起来,那个背后的主子不是毕罗家?” 女子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我确实无法确定,他这人极为谨慎,每次见面时都躲在屏风后,说话的声音也经过了刻意的拿捏,不男不女,雌雄莫辩,就连哈佐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可能是哈佐的父亲,却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继续。” “哈佐的事还要听吗?” 乔薇道:“你说我就听。” 这是要听了。 女子道:“哈佐与我不同,我为他做事完全是受到了他的胁迫,哈佐却是有着自己的野心。” 乔薇挑了挑眉:“他想成为毕罗家的继承人?” 女主点头:“没错。他是毕罗家最优秀的勇士,比他嫡出的哥哥优秀百倍,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家臣,他想做毕罗堡的主人。在塔纳族,几乎没有私生子继承家业的先例,但如果能够得到和卓的支持,他就算成功了一半。” 乔薇纳闷道:“和卓怎么会支持他?就算你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吧?” 女子说道:“和卓当然不会支持哈佐,但要是我成了下一任和卓呢?” 乔薇摸了摸下巴:“你?就算没了我外公,还有我娘,怎么可能轮到你?”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他的计划。”女子顿了顿,郑重地看向乔薇,“他想炸了你娘闭关的地方,让你娘被掩埋在废墟下,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他敢?!”乔薇一巴掌拍上桌子,将桌子拍成了木片。 女子的身子抖了抖。 姬冥修看了看乔薇,目光落在她毫发无损的素手上,随后,又看了女子一眼,没说什么,垂眸继续品起了茶。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想杀我娘?”说着,看向了女子,“薛蓉蓉,你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现在就剁了你!” 女子的面色变了变,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撒谎,我还没糊涂到把自己最后一条生路给掐断的地步。” “最好是这样。”乔薇警告道。 女子无奈又可气地叹了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是之前的计划,前提是我能成功地取代你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那样,为了避免你娘出关认出我来,最好是炸了你娘闭关的地方。可现在我已经败给你了,你娘出来不出来都不影响大局了,所以我猜,你娘暂时反而安全了。” 狗屁东西,竟敢打她娘的主意,别落在她手里! 乔薇又道:“那混蛋还让你干什么?” 女子道:“没别的,就是让我尽快说服和卓承认我的身份,只是可惜,和卓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了,表面上对我很好,却一直不提上族谱的事,我忍不住主动提了一次,结果就有了这一次的比试。”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你的意思是……我外公他一早就知道你是个假的?” 女子叹道:“这是我个人的怀疑而已,我也没有证据的。” “那个混蛋知道吗?”乔薇问。 女子摇头:“我怕他会认为我取得不了和卓的信任,早早地将我这步棋子换掉,所以,一直没敢把心底的怀疑告诉他。” 乔薇哀叹一声:“看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忠心嘛。” 女子正色道:“我说过,我是被胁迫的。” 乔薇不以为意:“我当初可没胁迫你,反而我还救了你,可你对我一样不够忠心。” 女子蹙眉:“那也是胁迫的一部分。” 乔薇摊手:“承认吧,你只是比较自私而已。” 女子噎了噎,说道:“我只是想单纯地活着,这也叫自私吗?难道你可以无私到为了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命给交出去吗?” 乔薇摸下巴:“那得看是什么人。” 女子微微一惊,张嘴,正要追问什么,沉默半晌的姬冥修淡淡地开口了:“你让我们小心塞纳家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冥修不仅气质出众,声音也是一等一的好听,尤其在夜晚,夜深人静之际,能听得人耳朵都怀了孕。 女子清了清嗓子,低下头说道:“塞纳夫人有没有和你们说过,她的妹妹是和卓的侧夫人?” 乔薇对侧夫人的称呼似乎有点儿印象,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侧夫人可是我第一次进贺兰堡时,在议事厅看到的烟夫人?” 女子道:“没错,就是她。你外祖母在你娘及笄后不久便病逝了,之后,和卓没再娶妻,一直到你娘离开族里,一走多年,族人都以为你娘死掉了,于是由长老们做主给和卓纳了一位新夫人,这位新夫人就是塞纳夫人的妹妹。要是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恐怕就要想想塞纳夫人的用心了。” 烟夫人与塞纳夫人的关系问问她外公便一清二楚,薛蓉蓉应该不会在此事上撒谎。 塞纳夫人明知她是和卓的外孙,却对她隐瞒了与烟夫人的关系,确实蹊跷了些,可仅仅因此就说塞纳家别有用心,又似乎有点儿……不够让人信服。 烟夫人与塞纳夫人关系如何尚且未知,也许塞纳家只是不愿意提起她呢? 又也许,只是薛蓉蓉在挑拨离间呢? 心思转过,乔薇冷静下来,看向女子道:“你让我们当心塞纳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隐瞒了与烟夫人的关系吧?” 女子再次摇头:“当然不是,我有一次在会面那位大人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戴着斗篷,低着头,还用手遮住了帽檐,但是很不巧的是,他手背上有一道疤,被我给看见了。” “手背上有疤的人……莫非是……”乔薇眸光一顿。 女子道:“塞纳鹰。” 乔薇古怪地问道:“怎么会是他?” 女子往乔薇的身后看了看:“我记得你们一共有三个手下,另一个……与塞纳鹰都许久没出现了,不会是在一起吧?若果真是这样,你们的手下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乔薇心口一跳,易千音……确实多日没有消息了。 女子叹道:“我知道我说的话可能不足以取信你,但我相信你们总有办法查证的。” 回到自己屋时,天空已经破晓,两个小包子抱在一块儿睡得香甜,三小只在吊椅中也是一副宁静的模样,乔薇看了一眼,轻轻地合上里屋的门,与姬冥修在茶厅坐下,问:“薛蓉蓉说的是真的吗?” 姬冥修道:“关于他们想要取代你、谋害你娘的计划应该是真的,哈佐想要得到毕罗家也不会是假的,至于毕罗家主是否完全被蒙在鼓里,就有待查证。” 乔薇顿悟地点点头:“那关于塞纳家的呢?你相信吗?你觉得塞纳家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 姬冥修望了望无边的夜色:“塞纳家全心全意地帮你回到和卓身边,自然是有它自己的目的,一件事如果对自己毫无益处,谁又会去做呢?端看他们的目的究竟有多大了,若只是想拥有一份从龙之功,巩固家族地位,成为毕罗家都望尘莫及的世家,那么这样的目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各取所需,待到你羽翼丰满,再看他是去是留;可若是塞纳家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便要当机立断,铲除一颗毒瘤了。只不过,以上都算是恶意的揣测,也不排除塞纳家是有自己的苦衷,譬如,因为什么事有求于你。那个假小卓玛就算说的全都是真话,也不排除她本身了解到的信息有差。所以,在得到确凿的证据前,最好不要妄加揣测。” 乔薇觉得自家相公说的很有道理,薛蓉蓉不可轻信,却也不能完全不信,终归是有了方向,接着往下查就是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刚刚塞纳夫人问我几时行册封礼,你打断了我的话,是不是当时就已经怀疑塞纳家另有目的了?” 姬冥修抚摸着她纤细的指尖:“你先别多心,我只是在朝堂做惯了,凡事都爱多留个心眼罢了。” 乔薇啧啧两声:“心眼那么多,会不会哪天我也被你算计得渣都不剩?” 姬冥修轻轻一笑,玩味儿地说道:“我以为我早已把你算计渣都不剩了,原来还剩一点啊……” 乔薇拿眼瞪他! 半晌,才又说道:“塞纳鹰呢?你还没说他是不是真的与那个幕后黑手勾结了。” 姬冥修凝眸道:“这个也需要查证。” 屋里,有了起床的动静,乔薇赶忙推了门入内,是两个小包子醒了,景云一贯起得早,难得望舒这懒虫也有不赖床的一日,景云乖乖地穿着衣裳,望舒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小裤衩,扭着肉嘟嘟的小身子,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私藏——金灿灿的鸟儿、金灿灿的老虎、五颜六色的珠子……每一件都摸了一遍,随后又爬上床,往被子里一钻,睡了! 这小东西! 乔薇给气笑了,走上前捏了捏她小脸。 “娘亲的手好冰!”望舒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 乔薇使坏地将冷冰冰的手伸了进去,摸上她白花花的小屁屁,望舒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顶着被子在床上爬来爬去,最后没办法了,使出了杀手锏:“爹爹爹爹!” 姬冥修走了过来,望舒一把掀开被子,扑进了他怀里:“娘亲坏!” 乔薇笑得不行了,被薛蓉蓉搅出来的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了,走过去给儿子穿了鞋、梳了头,去小厨房做早饭,路过乔峥的屋子时,听到里头传来自家老爹的暴喝:“谁动了我的龙血树?!谁偷了我的灵芝?!谁!谁!谁——” 燕飞绝把人带回来时是藏在马车的暗格里,塞纳堡的人并不知假的小卓玛已经住了进来,乔薇这儿恰巧有凤倾歌的面具,便戴在了对方的脸上,对外只道是个捡来的可怜丫头,准备收作侍女。 早饭后,乔薇去了女子房中:“我问你,你上一次在那个人的地方碰到塞纳鹰是什么时候?” 女子回忆道:“八月还是九月的月底了,大人有月底召见我们的习惯,今日又是月底,其实你可以去碰碰运气,看究竟能不能碰到塞纳鹰。” 乔薇顿了顿:“塞纳鹰知道你在替那位大人做事吗?” 女子想了想,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他应该不知道我知道他在替大人做事,就连哈佐也是不知的,哈佐一直以为塞纳鹰是我们的死对头呢。” 乔薇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薛蓉蓉的话,如果要,那么塞纳鹰就与薛蓉蓉是一个团伙儿的,只不过塞纳鹰的级别听上去更高一些,保密性更强一些。 “在飞鱼镇,你与塞纳鹰不是串通好的?”乔薇问。 女子摇头:“不是,大人手下的人都是各做各的,除了我与哈佐因任务需求彼此认识,别的就算是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也不一定知道双方效忠的是同一个主子。” 如果薛蓉蓉没有骗她,那么那个大人物就有点意思了。 …… 乔薇最终决定去会会那位大人。 “你要怎么会?”燕飞绝问。 乔薇道:“假扮成薛蓉蓉,回去向他复命。” 燕飞绝炸毛:“你疯了吧?你就这么去不怕羊入虎口啊?万一薛蓉蓉是故意引诱你去自投罗网的怎么办?” “有这个风险,但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你……”燕飞绝又气又无奈,“要是易千音在就好了。” 易千音擅长易容之功,可以易容成乔薇的模样,代替乔薇前去试险,偏偏这么重要的时候,联系不上那小子。 易千音失联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塞纳鹰,就算只是为了弄清易千音的下落,乔薇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走一趟。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乔薇:“有把握吗?” 乔薇拍拍胸脯道:“放心吧,坑蒙拐骗我最在行了!” 姬冥修抚了抚她发顶:“我在外面等你。” 乔薇换上了薛蓉蓉那套已经洗净烘干的衣裳,擦了薛蓉蓉惯用的香膏,又将头发梳成了无数的小辫,戴上一顶白色彩玉毡帽,披上斗篷,也带上了小白。 小白小小一团,藏在袖子里,几乎看不见。 会面的地点在贺兰堡附近,那儿有一处看似荒废的小屋,建在一个淡水湖的水面之上,四周是翠绿的杨柳,因交通不便,人烟罕至。 姬冥修在附近的山头找了一处制高点,左手拿稳了破神弩。 燕飞绝从湖泊的另一侧潜入水中,姬无双打扮成车夫的模样,戴着斗笠,静静地坐在马车外。 珠儿爬上了柳树,大白蛰伏在草丛中。 一切准备就绪。 乔薇踏上小桥,来到了小屋前,重叩三下,轻叩三下。 门被打开了。 乔薇缓步入内,一副低头顺目的模样,开门的哑奴将她带进了右侧的一个厢房,房间极大,却并不舒明开阔,窗子全都拉了下来,暗沉沉的,一旁的熏炉上升腾着袅袅轻烟。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只一扇中原式样的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这个屏风可以说是乔薇来到这边后见到的唯一的一样具有中原特色的东西。 乔薇识趣地站在屏风外,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唤了声:“大人。” 屏风后传来冰冷无比的声音:“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果真是雌雄莫辩的声音啊……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十分害怕地说道:“对不起,我把事情弄砸了,请大人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值得我责罚的?”屏风后的人讥讽地说完,扔出了一把匕首,“自行了断吧!” 乔薇看着脚边的匕首,心道这要不是与薛蓉蓉演的一出戏,就是真的想卸磨杀驴,乔薇的小身子瑟缩了一下:“大人,你听我解释啊,我这次原本已经计划了,可是哈佐迟迟不出现,我一人……对付了不了他们那么多人,这才害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哈佐被困在那个要命的山谷中,至今未归,她可不怕对方识破她的谎。 然而乔薇的心思刚一转过,屏风后便射来一道红绫圈住了乔薇的脖子,乔薇心里骂了声大爷,脖子被死死地勒住了。 小白听到了乔薇的闷哼,就要冲出袖子,乔薇一把按住。 “我最讨厌找借口!哈佐自有他的好去处,而你……”屏风后的人说着,手臂一绕,将红绫又扯紧了几分。 乔薇只觉自己完全呼不过气了,冷汗冒了出来,这家伙武功这么高强,就算是燕飞绝与姬无双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nnd!隐族的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多高手啊? “咳咳……我……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乔薇急中生智,拼命全力冲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脖子上的红绫陡然一松,乔薇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屏风后的人不可一世道:“你最好是真的有办法,否则,让我知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我会让你死一百次!” 老妖怪,走着瞧,谁让谁死一百次还不知道呢! 乔薇压下心头诽谤,诚惶诚恐地福低了身子,浑身颤抖地说道:“小的不敢蒙蔽大人!” “说,你有什么法子?”屏风后的人问道。 乔薇眼神微闪道:“我可以杀了小卓玛,真真正正地取代她!我从深渊出来的事没有人知道,我只用将她骗去深渊杀了,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死的是我,之后我再回到贺兰堡,回到和卓身边,谁又能知道真相呢?”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淡淡地说道:“你可以骗过塔纳族的人,可你骗不过与她随行的那伙人。” 乔薇不以为然道:“有什么骗不过的?与她接触这么久,我已将她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我有自信能瞒天过海。” 屏风后的人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犹豫。 犹豫就代表动心,乔薇眯了眯眼,果断地添了把柴火:“大人,你倾注在我身上的心血不比倾注在任何人身上的少,难道就让我这么白白地死掉吗?那您之前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吧?请您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向您保证,我一定拿下乔薇,我会坐上小卓玛的位置,我会替您铲除一切异己,我会将整个塔纳族双手捧到您的面前!” 似是终于被打动了,屏风后的人将红绫收了回去:“那好,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我记住,你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十日后,你倘若还坐不上小卓玛的位置,我会亲手杀了你!” 乔薇“心惊胆战”地应下:“是,小的遵命!” 这一风波闹得有点久,久到第二个前来觐见的人已经到了,哑奴入内,绕去屏风后禀报了什么,屏风后的人淡淡说道:“你退下吧,没什么事不用过来了,尽早将小卓玛解决掉,别让我总替你们操着一颗心!” “是!” 乔薇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乔薇走出堂屋时,看到地上有一道人影,是从左侧的屋子投射过来的,想必这就是第二来前来觐见的人,就不知是不是塞纳鹰。 哑奴将乔薇送出了宅子。 乔薇上了马车,不动声色地问道:“刚刚有个人来了,你看见没?” 姬无双压低了帽檐:“应该不是走的这条路,我没看见。”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去与冥修会合吧。” 姬无双往水下射了一枚飞镖,这是召回燕飞绝的暗号。 转角处,姬冥修与两小只也上了马车。 乔薇把屋里的情况与姬冥修说了,姬冥修听到她险些被那人勒死,眸子里遽然闪过一道冷光:“总有一日,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乔薇点头如捣蒜:“拧拧拧,一定拧!不过这次也不算全无收获了,虽是没查出塞纳鹰是否与他有勾结,但阴差阳错给自己弄了一点护身符。” “先别高兴太早。”姬冥修说道。 “为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我收到易千音的消息了。”姬冥修将手中的小纸条递给了乔薇。 乔薇展开一看:“什么?塞纳鹰与易千音打了一架逃跑了?难道塞纳鹰真的有问题?你刚刚站在山坡上,可看见谁进入那间小木屋了?是不是塞纳鹰?” 姬冥修凝眸道:“有个男人,穿着斗篷,看不出是谁。” 乔薇正色道:“塞纳堡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去我外公那里吧!” 姬冥修点头,让姬无双迅速将马车驶回了塞纳堡。 乔薇上了楼,叮嘱乔峥收拾东西,乔峥嘀咕道:“住得好好儿的,干嘛要走?你外公不待见我,我不去你外公那儿!” 乔薇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那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 乔峥看着女儿快步走出屋子的身影:“哎!哎!那么着急做什么呀?” 乔薇又去了燕飞绝的屋,丢给女子一套凤倾歌的衣裳:“换上,赶紧走!” 女子撑着虚弱的身子,换上了衣裳。 众人收拾好了行囊,正要下楼,塞纳河领着一群侍卫冲了上来,将门口齐齐堵住。 乔薇让自家爹爹带着孩子进了屋,姬冥修走上前,将乔薇挡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看向门外黑压压的侍卫:“塞纳家主,你这是何意?” “把他们给我抓住!” 塞纳河一声令下,侍卫们举着长矛冲了过来。 “你敢?”乔薇自姬冥修的身后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塞纳河,“塞纳家主,你想以下犯上吗?” 塞纳河面无表情道:“我暂时相信这件事与小卓玛无关,请小卓玛不要插手,你去哪里我不会为难你,但这几人,我必须拿下!” 乔薇冷眸微眯:“什么叫与我无关?别人不知道,你也不清楚吗?他们,一个是我丈夫,两个是我朋友,你二话不说便要拿下他们,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小卓玛?” 塞纳河道:“我说过我暂时相信你是无辜的,所以我不想与你为难,希望你也不要让我难做。”看了一眼乔薇手中的行李,“你若是想离开,尽管带着你父亲与孩子离开,但这几人,休想踏出塞纳堡一步!” 乔薇双目如炬道:“我今天,还就非要把他们带走不可!” 塞纳河捏了捏拳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将她一并拿下!” ------题外话------ 久违的万更来了,有没有月票啊? 【248】真相(上)一更 燕飞绝与姬无双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乔薇与姬冥修的身前,并各自亮出了兵器,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姬冥修走出来,按下了姬无双与燕飞绝的手。 二人眉头一皱:“少主!”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塞纳河,目光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塞纳家主,你就算要杀了我们,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我们究竟做了什么事才惹得你如此咽不下气?” 不提还好,一提,塞纳家主的面色瞬间冷得如一层结了冰的湖面,偏那双透着无尽沧桑的眼睛,又正在一点一点变红:“不要再装蒜了!你们杀了我的塞纳鹰,还不想承认吗?!” 众人一下子懵了,杀了塞纳鹰?他们?几时? 姬无双看向燕飞绝,燕飞绝看向乔薇,乔薇摊手,她可没杀塞纳鹰,塞纳鹰走的时候她连最后一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呢。 姬冥修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冷静从容地说道:“我们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塞纳堡,见都没见过塞纳鹰,怎么杀他?” 塞纳家主道:“你贵为少主,这种事自然不劳动你亲自出手,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厉害的手下!我的塞纳鹰就是与他一块儿离开族里的!你当时说的是让他去接你孩子,可不过两日功夫,你的孩子便抵达了族里,他们却自此杳无音信,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算计好的?” 乔薇忽然有些佩服塞纳家主的想象力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居然也能扯在一起。 姬冥修淡定地说道:“孩子的事是个意外,我并没有算计过塞纳鹰,在孩子抵达隐族之后,我第一时间给易千音递了消息,召他返回族里,可是连我也十分意外的事,易千音失联了,一直到今早我才重新收到了他的传书。但我了解到的情况,似乎与塞纳家主的并不一样。” 说着,姬冥自怀中取出了纸条,递给面前的一名塞纳堡的侍卫,侍卫又呈给了塞纳家主。 塞纳家主看完,脸色微微地变了:“撒谎!他一定在撒谎!我的塞纳鹰怎么可能逃跑?” “怎么不可能?” 一道清隽的声音响在院子里,紧接着,里屋响起了望舒的叫唤:“易叔叔!易叔叔!” 易千音回来了! 易千音快步上了楼,自剑拔弩张的侍卫中穿行而过,站在了姬冥修的身侧,英俊的面庞浮现起一丝傲慢道:“你的孙子就是逃跑了!” “你……”塞纳家主一把扬起了手掌,就要朝这出言不逊的黄毛小子劈下去,姬冥修果断叫住了他,“塞纳家主!小孩子不懂事,还请你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 真论年龄,易千音都够做他重孙了,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易千音给打了,传出去其实是有些丢脸的。 塞纳家主冷冷地放下了手。 “怎么回事?”姬冥修问向易千音。 易千音白了塞纳家主一眼,臭着脸哼道:“早知道被人冤枉,我还不如真杀了他,也好坐实这项罪名呢!” 塞纳家主浑身都迸发出了一股凌然的杀气。 姬冥修看了易千音一眼,易千音乖乖地老实下来了,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没杀塞纳鹰,我只是和他打了一架,打完他就跑了。” “你们为什么打架?”姬冥修问。 易千音抱怀道:“可不是我挑起来的,是他。他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晚饭过后突然就在房里发起了疯,抡起东西就砸,我就随口骂了他一句,他又开始朝我发难了!先说好啊,看他年纪大,我没还手,生生挨了他一拳头,骨头都差点断了!” 这话半真半假,没还手是真,挨揍了也是真,却不是不想还手,而是没办法还手。 塞纳鹰的武功在易千音之上,他若真发起狂来,两个易千音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说易千音杀了塞纳鹰,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塞纳家主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信,何况中原人狡猾,耍点手段什么的,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后来呢?”姬冥修追问。 易千音道:“他打伤我之后就跑了,我捉摸着他的状态不大对劲,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于是赶紧跟了上去,他跑的那叫一个快,我腿都要走断了!后面他进了族里,我就跟丢了。” 姬冥修道:“什么时候跟丢的?” 易千音叹道:“就今早,跟丢之后我立马给你递了消息。” 塞纳家主不假思索道:“不可能!他若是回了族里,一定会立刻回到塞纳堡,但现在你都到了,他还没到!” “你不信就算了!”易千音还算好脾气,可被塞纳家主一再怀疑,再好的脾气也端不住了。 姬冥修熟悉易千音的人品,偶尔好面子吹点牛皮,可在关键问题上从不撒谎,所以他说塞纳鹰是跑了,那就是真的跑了。 乔薇也相信易千音说的都是真话,易千音虽是魔教中人,可比起大多数所谓的武林正派,却是单纯多了。 乔薇凑近姬冥修,用只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塞纳鹰上午就回了族里,时间上对得上,你说那个今天穿斗篷去小木屋的男人是不是塞纳鹰?” 姬冥修小声道:“可能性有点大,不过我瞧塞纳家主的样子,似乎的确对此事一无所知。” 乔薇眸光微动:“又一个哈佐?” “不像。”姬冥修低声道,“哈佐勾结外人是为了得到毕罗家,塞纳鹰本就是塞纳家唯一的继承人,他没必要瞒着家里去勾结外人。” 乔薇不解:“他既然没瞒着家人,家里人为什么不知道?” 姬冥修想到了一个猜测。 塞纳家主眸光一冷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说些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以为编造几句谎话就能瞒过我的眼睛!” 乔薇淡淡一笑:“你的眼睛怕是不用瞒。” 塞纳家主黑了脸。 姬冥修开口道:“不知塞纳家主是从哪儿得来消息,说塞纳鹰已经被易千音给杀死了。” 塞纳家主沉痛道:“有族人去飞鱼镇采买,亲自看见他们两个动了手,还听到了塞纳鹰的惨叫……” 易千音打断他的话:“什么惨叫?分明是他在疯叫!” 塞纳家主怒不可遏道:“你不用给自己找借口!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既然声称我的塞纳鹰没有死,那么就赶紧把塞纳鹰交出来!否则,谁也不能活着走出塞纳堡!” 塔纳族天生难生养,有个继承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然而如今这个继承人没了,就算凶手是族里的小卓玛,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乔薇感受到了来自塞纳家主的敌意,她也是有孩子的人,换位思考一下,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只是,理解归理解,并不能就此把塞纳鹰给你找出来:“塞纳家主,我们不走出塞纳堡,又怎么给你交出塞纳鹰?如果你想尽快见到他,就应该召集更多的人去寻找他,我们愿意协助塞纳堡一同找寻塞纳鹰的下落。” “你们去找可以,留下他,做人质!”塞纳家主的手指向了姬冥修。 想扣下她男人,想得美! 乔薇好不退让道:“塞纳家主,我们愿意帮你找人,是看在塞纳鹰是去接我孩子的途中出事的,我欠他这个人情,但倘若你要扣下我相公,那这件事还是免谈吧!” 塞纳家主面色铁青:“不扣下他也行,让你父亲留下!” 乔薇冷下脸来:“你还讲不讲理了?” 塞纳家主冷道:“你父亲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是白去,不如留在堡里喝几杯热茶。” “我留下。”姬冥修道。 乔薇眸光一动:“冥修。” 姬冥修抬手,为乔薇理了理秀发,在她耳畔轻声道:“海十三与十七快到了,带上他们去找。” “嗯。”乔薇点头,“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姬冥修轻轻地勾起唇角:“我相信。” 留下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如果他们找不到塞纳鹰,塞纳家主便会杀了姬冥修泄愤,这是毋庸置疑的。 乔薇威胁道:“你敢动我相公一根汗毛,你孙子就死定了!” 塞纳家主道:“我会好生地款待他。”  乔薇让自家爹爹带着小包子去了贺兰堡,西贝货留在塞纳家养伤,她如今伤重得只剩下一口气,不怕她还能耍出幺蛾子。 坐上马车后,乔薇细细问了易千音在飞鱼镇的状况,二人抵达飞鱼镇后,易千音即刻联络了海十三与十七,告诉了二人会合的客栈,可是没等到二人,却等来了姬冥修传来的消息,催二人回来。 他们本打算天亮动身,奈何当晚塞纳鹰便出了岔子。 对于塞纳鹰为何会发狂,易千音一头雾水。 应该是有人对塞纳鹰动了手脚,不然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狂。 对方应该是早就预备了这样一步棋,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挑起塞纳家与她的矛盾,只是不凑巧,这步棋慢了些,她已经打败了西贝货。不过也无伤大雅,日后她需要在塔纳族站稳脚跟,势必需要得到各大领主的支持。与塞纳家决裂,意味着与塔塔尔家也一并决裂,毕罗家又本不支持她,八大家族去了其三,形势不可谓不严峻。 今日自己虽是向对方保证了会杀掉“真正”的小卓玛,取而代之,但显然对方并没有将筹码放在她一个人身上,否则,就该留着塞纳家,继续支持她才对。 “真是个阴险的家伙!”乔薇眯眼。 “塞纳鹰到底是被胁迫的,还是自愿去见那个人的?”姬无双纳闷。 乔薇道:“塞纳鹰那种性子,不大可能被胁迫,应该是自愿。” 姬无双分析道:“如果是自愿,那么至少说明那个人是塞纳鹰认识的人,而且塞纳鹰十分信任他,甚至可以说毫无防备。” 乔薇深以为然,回了族里不先回家,反倒先去见那人,与那人关系不错可是又瞒着家里……莫非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思量间,马车停下了,是海十三与十七到了,这一路易千音虽是忙着追踪塞纳鹰的痕迹,却也没忘沿途留下暗号,海十三循着他的暗号找来了无名岛。 无名岛虽是身处海域之内,然而四周环绕着一群障眼法一般的小岛,寻常人很难找进来,不是易千音留的暗号多,海十三只怕已经找丢了。 海十三来不及像燕飞绝吐槽一把自己在高月族的惨痛经历,就得知塞纳家出事了,听完整个经过,海十三既震惊又愤怒,居然扣下他们的少主!真是活腻了!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海大哥可有法子寻到塞纳鹰?”乔薇隐约记得海十三是找人的好手。 海十三被一声海大哥弄得晕晕乎乎的,傻里傻气地一笑:“这没什么难的,只要他还在岛上,我就一定能把他找出来!少夫人安心等消息吧。” 乔薇带着十七去了集市,找了家茶馆坐下,海十三与易千音等人分头寻找塞纳鹰的下落。 海十三武功平平,心眼也少,打架不如燕飞绝,谋算不如姬无双,可唯独一手查探消息的本事出神入化,不过是半日功夫,海十三便查到了塞纳鹰的下落。 海十三给燕飞绝等人发了信号,召唤几人前来,可燕飞绝与姬无双一见那漫山遍野的野花儿便双腿打抖,死活不肯进去。 易千音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进了,可没一会儿又给吓出来了,面色苍白,满身冷汗。 海十三无法,只得先返回客栈。 “是百鬼深渊的山谷?”能让燕飞绝与姬无双怕成那样的,除了山谷乔薇也想不到第二个地方了。 二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种地方去过一次没疯就是万幸了,哪儿还敢去第二次?打死也不! 乔薇淡淡地站起身:“我去会会那个山谷。” 燕飞绝吞了吞口水:“不是吧……” 乔薇淡道:“我一不信鬼,二不信神,三不信妖魔鬼怪,我倒要瞧瞧那里究竟有什么玄机,能把你们一个两个大老爷们儿吓成这样。” 一行人连夜出发了,自东面的入口进入了百鬼深渊,南面多大道,人迹罕至,却并不显得阴森荒凉,而这里,似乎连风都是阴冷的。 一路上,几人遇到了几头觅食的猛兽,全都被十七与易千音轻松解决。 往南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人抵达了传闻中的山谷,今晚月色极好,山花开了一路,整片山谷都呈现出一种朦胧而冷艳的美。 乔薇往前踏了一步,燕飞绝一把扣住她手腕:“我劝你别进去。” 乔薇微微一笑:“我来都来了,不进去?” “待会儿你看到的东西可能……” 燕飞绝话未说完,大白跐溜一下冲了进去,它冲进去了,小白也蹦了两下,冲进去了。 乔薇拿开燕飞绝的手,从容地进了山谷,十七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燕飞绝急得直跺脚,特么的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去吧,太吓人了,不去吧,让个姑娘闯山谷似乎太不厚道了…… 最后一咬牙,去了! 姬无双与易千音也再次硬着头皮迈进了山谷。 然而令所有人都感到诧异的是,这一次竟然没有看到任何“脏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薇追着大白在山谷穿梭,七弯八绕地,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抵达了山谷的另一面。 乔薇拍了拍手:“这不是挺好的么?哪儿来的妖魔鬼怪?” “这……”众人傻眼。 大白兴奋地蹦来蹦去,小白不知它在兴奋什么,反正大白兴奋兴奋它也兴奋,两只白在原地争先恐后地蹦着。 乔薇望了望眼前的深山:“我们兵分三路,易千音,你和姬无双一路,燕叔叔,你与海大哥一路,我与十七一路,两个时辰后,不论找没找到都在此会合。” 几人没有意见,分头去了。 乔薇与十七自南面的入口进了山。 大白异常兴奋,一蹦三尺,上天入地,逮住一棵树便爬来爬去,还抓住一根藤蔓往前一荡,特别有猴儿样! 两只白像猴子似的,抓着藤蔓,在林子里荡来荡去,吓得树上的猴子都抱成了团。 乔薇也是漫无目的地找着,索性跟着两只白了,在林子里穿梭了一阵,小白忽然停了下来,趴在一棵十几人都合围不上的大树下,小爪子在树皮上一阵扒拉。 乔薇走了过去,这棵树有什么奇特的吗? 小白继续扒拉,还用嘴咬。 乔薇摸上树皮,没发现有什么奇特的,将耳朵贴上去听了听,尚未听出个所有然,便被十七一剑劈开了。 树洞内,三只厉鬼正光着膀子打着马吊,忽然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冲力夹杂着暴风雨一般的气息朝他们兜头兜脸地打了过来,桌上的马吊牌被掀翻了,顶上的夜明珠被震掉了,贴在他们各自脸上的鬼画符也飞得满屋都是。 三人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用手挡住眼,一直到那股剑气平息才堪堪睁开了眸子,朝洞口定睛一看,就见一个身着淡蓝色裙衫的女子缓缓走入了树洞。 在这种地方见到一个女人,其实是有些惊悚的。 “鬼呀!”三只厉鬼尖叫。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啊。 乔薇眯了眯眼,走上前,扬起手中的夜明珠一照:“是你们?” 三人此时也看清了乔薇的模样,心里大骂了一声卧槽,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呐!寻仇寻到这儿来了! 可是话说回来,这究竟是哪一个啊?是被他们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个,还是把他们揍得鼻腔脸肿的那个? 三人惊吓得说不出话了。 乔薇揪住了其中一只厉鬼的耳朵,冷冷地哼道:“你就是那个朝我女儿放冷箭的家伙?” 乔薇对三只厉鬼的印象:第一只,蠢,被她女儿捉到了;第二只,蠢,被她捉到了;第三只,狡猾,朝她女儿放冷箭,还扔了个烟雾弹把他同伴救走了。 救走他同伴,乔薇没意见,可冲她女儿放冷箭,简直不能忍! 老大没料到这个女人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他的耳朵快被揪掉了,他疼得嗷嗷直叫:“放手放手放手!你要疼死我了!” 乔薇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现在知道疼了?朝我女儿放冷箭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我女儿也会疼?” 老大疼得简直快要昏厥了:“啊啊啊啊!耳朵要掉了!要掉了!要掉了啊!” 乔薇冷声道:“掉了活该!谁让你们没事装神弄鬼,还想暗算我女儿!我看你们几个,死不足惜!”说着,又揪住了老二的耳朵。 老二疼得直翻白眼:“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敢?!” 乔薇冷笑:“你看我敢不敢?十七!” 十七没动。 “十七!” 还是没动。 差点忘了十七对别人的话几乎没反应,乔薇道:“望舒!” 十七动了,扬剑走了过来。 三只厉鬼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都是一群有节操的厉鬼,只吓人不杀人,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太过分了!早知道不做鬼了! 老三大叫:“别用剑,我晕血!” 乔薇淡淡一笑:“可以啊,那就赐三尺白绫。” 老二幽怨:“吊死鬼很丑的!” 乔薇呵呵:“毒药也有,保证一粒下肚,魂归故里。” 老大害怕:“肠穿肚烂很痛苦的!” 乔薇拧着耳朵的手一转:“死还这么挑剔。” “啊啊啊啊啊——”老大、老二惨叫。 “啊啊啊啊——”老三也叫。 老大老二一阵鄙视:“你又不疼你叫什么叫?!” 乔薇淡笑:“叫也没用,该杀的也还是要杀。” 老二高声道:“是老大放的冷箭,又不是我们!你们干嘛要杀我们啊?” 老三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你要报仇,你杀他好了!” 老大简直不能更鄙视了:“两个老不死的,我是为了谁才放冷箭的?要杀也先杀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先杀你!” “先杀你们!” “先杀你!” “先杀你们!” 几人争执间,一道黑影飞了过来,抡起手掌,劈向了乔薇的肩膀,十七身形一动,抡剑一扫,避开了那道黑影的攻击。 三只厉鬼大喜:“阿达尔!” 阿达尔与十七交起了手来,二人从洞里打到了洞外,阿达尔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刀光剑影,在暗夜中激起一片杀气。 阿达尔的身手不在塞纳鹰之下,然而一月不见,十七的武功俨然又有了长进,居然能在阿达尔的手中立于不败之地。 二人越打越烈,迟迟分不出胜负。 忽然,一道玄色身影自夜色中剥离,身影的主人自怀中取出了长笛,轻轻地放在唇边:“阿达尔,本座来助你!” 阿达尔一个踉跄:“千万——” 别字未说完,教主大人便吹响了金笛。 阿达尔的刀其实已经刺向了十七的心口,眼看着就要刺中,却突然虎躯一震,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十七:“……” 乔薇:“……” 三只厉鬼:“……” 能把队友坑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乔薇认出了教主大人,上次问他与这三个老东西是什么关系他还嘴硬,呵,如今被抓了现行吧? 乔薇眼疾手快地走上前,探出手抓向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敏捷地一闪,避开了乔薇的偷袭。 十七一跃至他身前,毫不客气地打出了一掌。 十七内力深厚,这一掌下去,怕是没有命了,然而令乔薇无比诧异的是,十七居然被震了回来,撞上身后的大树,树干都掉了两截。 教主大人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捂住胸口,将腥甜咽了下去。 乔薇困惑,自己与交了两次手,无比确定他不会武功,可刚刚那一下,却将十七震飞了。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与冥修一样,都有着不可动用的内力? 十七这一下被震得不轻,嘴角溢出血来,万幸的是阿达尔已经倒下了,否则这个场面,乔薇不一定会有胜算。 乔薇的眸光在教主大人的身上一掠而过,这家伙危险系数太高,自己不抓他便是,抓那几个老的! 心思转过,乔薇一步迈回洞口,随手将两个老家伙抓在了手中,这回倒不是老大了,而是老二与老三。 老大头也不回地跑过去,躲在了教主大人身后。 你俩让我死,现在被抓了吧?活该! 老二的内心的崩溃的,为什么两次都是我…… 教主大人不着痕迹地擦了嘴角溢出的血丝,邪魅的眸子微微闪过冷意:“你到底想怎样?” 乔薇淡淡地说道:“我和这几个老东西有些私怨,原本是想杀了他们,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是进山寻人的,我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你们既然住在这里,想必对这一块儿异常熟悉,只要你在一个时辰内帮我把人找出来,我就放了他们!” “你威胁本座。” “你可以这么说。” “若是本座不找呢?” “那我就杀了他们!” “你杀。” “好。”乔薇掐住了一只厉鬼的脖子,这厉鬼正是老三,老三吓得鬼哭狼嚎,“小奕奕救命啊——” 做戏做全套,乔薇是大夫,知道怎么让一个人看起来生不如死,乔薇的手法落在教主大人的眼里可是没有半点水分,老三的脸张成了猪肝色,很快变成了紫色,眼珠子突了出来,浑身颤抖,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咽过气去。 教主大人嘴角一抽:“你找谁!” 乔薇唇角一勾,松了手,自宽袖中取出一幅画像抛了过去:“塞纳家的继承人,塞纳鹰。” …… 乔薇坐在树洞,眼前是三只虎视眈眈的厉鬼,但厉鬼们全都被五花大绑,除了拿眼瞪乔薇,什么也干不了。 十七坐在一旁运功疗伤,阿达尔尚在昏睡。 乔薇静静地等着。 月上枝头。 教主大人领着一帮弟兄进入了深山,一路搜寻,来到了一条蜿蜒的小河边。 河床并不宽,水也不深。 教主大人的步子顿了顿,走下水去。 一个手下拦住了他:“教主,您要过河吗?” 教主大人没说话,只是又往水里迈了一步。 手下赶忙说道:“教主大人,护法说过,我们不能越界!” 没错,这条看似并不起眼的小河就是此地的“楚河汉界”,河这边,住着他们这群“厉鬼”;河对岸……河对岸住着谁其实他们也不清楚,总之招惹了对方绝对没好处。 这时候,作为一个合格的教主,应该无私地告诉手下——你们在这儿等着,本座一个人过去。 教主大人道:“你们在前开路,有什么危险,告诉本座。” 手下甲:“……” 手下乙:“……” 手下丙丁等等等:“……”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249】真相(下)二更 半个时辰后,教主大人带着手下,手下扛着一个男人,回到了树洞。 “是不是这个人?”教主大人淡淡地问。 乔薇扒开挡在他面上的发丝,确实是塞纳鹰,但怎么是昏迷的? 教主大人翻白眼道:“本座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你可别觉得是本座干的。” 乔薇给塞纳鹰把了脉,只是昏迷,并无其他大碍。 “人找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每次碰上这个女人都没好事,他不会承认自己快有心理阴影了! “你在哪儿找到的?”乔薇问。 教主大人不咸不淡道:“河对岸的一个小竹屋,怎么?还想回去查探一下虚实?那你自己去,本座不奉陪了!” 冥修还在塞纳堡呢,哪儿有功夫查探虚实?赶紧回去才是正紧。 乔薇抓起了塞纳鹰出了树洞,人都出去了又给折了回来,看了一眼教主大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了他:“你和我相公的情况有点像,这是小白的血,或许对你的伤势有用。” 小白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什么时候采了宝宝的血?宝宝怎么不知道?! 教主哼了哼,一脸嫌弃。 “不要就给我!” 乔薇伸手去拿,教主大人将瓶子塞进了怀里。 乔薇睨了他一眼,扛上塞纳鹰,与十七出了山林,临近山谷时给燕飞绝几人发了信号,几人在山谷附近会合,大白照旧在前领路,将众人带出了山谷。 跟着大白走,便不会看到那些恐怖的东西,这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天明时分,乔薇一行人将塞纳鹰带回了塞纳堡,塞纳夫人哭着扑了上来,侍女扶着她进了屋,易千音将塞纳鹰扛到了床榻上。 塞纳家主见自家孙儿昏迷不醒的模样,脸色不大好看,吩咐侍卫请来大夫,大夫查看过后只说是昏迷,没有中毒以及受伤的迹象。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塞纳家主沉声问。 易千音老看不惯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了,没好气地道:“什么怎么一回事?你自己没长眼看不出来吗?还是你聋了听不见大夫的诊断?” “黄口小儿!”塞纳家主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易千音牙尖嘴利道:“你还黄口老儿呢!好心给你把人找回来,你还倒打一耙,怀疑是我们迷晕了他!我看你呀,不止老眼昏花,还老糊涂了,心也盲了,早点下台,让你儿子、孙子继位吧!” 塞纳家主气了个倒仰! 姬冥修将凉得差不多的茶放到了乔薇的手边,自己则拿起另一杯,轻轻地吹了吹,道:“塞纳家主,我们没理由对付塞纳鹰,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塞纳家主不屑道:“哼,许是你们记恨他在水潭里对你们用了机关,想寻个机会报复他!”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就算我们度量真的那么小,那也得等小卓玛在族中势力稳固之后再对你们塞纳家发难,如今她羽翼未丰,正是用人之际,毕罗家又不肯拥趸她,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你们塞纳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其实早在几人将塞纳鹰找回来的一瞬,塞纳家主便打消了大半的疑虑,如今连那另外的一小半也没了。 姬冥修道:“塞纳鹰的情况绝非意外,相信塞纳家主心如明镜。” 塞纳家主道:“丞相大人请放心,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轻易地怀疑你们。” 姬冥修又道:“塞纳家主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塞纳家主冷下脸来:“一定又是毕罗家搞的鬼!先是找个假的小卓玛,再是陷害我孙子,他们为了巩固地位,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尽了!” 姬冥修没有反驳,而是沉吟了片刻,说道:“背后之人别有用心,为了不给对方可乘之机,我们双方是不是都应该坦诚相待?” 塞纳家主怔了怔:“丞相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姬冥修哀叹一声道:“我连欺君之罪都告知塞纳家主了,塞纳家却也对我们极尽隐瞒,着实令人寒心呐。” 塞纳家主正色道:“隐瞒?这话从何说起?”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烟夫人是塞纳夫人的妹妹这件事,你们打算何时告诉我们?” 塞纳家主就是一噎。 姬冥修接着道:“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把小卓玛找来,总不会真的只是希望和卓再多活几天,这个,你们又打算何时告诉我们?。” “咳。”塞纳家主清了清嗓子,神色略有一些不自在,“想让和卓多活几天的心是真的,和卓若是去了,卓玛又未出关,族内想必一片混乱……” 姬冥修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塞纳家主既然没有和谈的诚意,那恕我们告辞了,小薇,我们走。” “好!” 乔薇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 塞纳家主的眼底浮现起浓浓的纠结之色,嗫嚅了半晌终究没能抵过姬冥修的激将法:“……慢着!” 姬冥修与乔薇顿住了步子。 塞纳家主看了一眼厅内的侍卫与侍女:“你们先退下,把夫人叫来。” “是。” 众人退下了,侍女将塞纳夫人叫了过来,塞纳夫人眼圈红红的,一边用帕子擦着泪,一边坐在了塞纳家主的下首处,见屋内的气氛怪怪的,不由地小声地问向自己公爹:“父亲,这是怎么了?” 塞纳家主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把实情告诉他们吧。” “什么实情?”塞纳夫人一头雾水。 塞纳家主道:“就是所有的实情,你与……卓玛的关系那些。” “啊……”塞纳夫人惊讶了一把,看着乔薇,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低下头,拽紧了衣角。 乔薇淡道:“塞纳夫人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藏了那么多天,再好的耐心也被你磨光了,再磨下去不论你是有什么苦衷我都不想听了。” 塞纳夫人无奈,只得把实情交了底。 原来,塞纳夫人的确与贺兰倾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也曾做过贺兰倾的伴读,却并不像她自吹自擂的那样是贺兰倾最信任与亲密的人呢。年轻时的塞纳夫人颇有些争强好胜,别人都受不了贺兰倾的性子,她便非要驯服这匹野马,只可惜数年如一日陪伴在贺兰倾的身侧,被贺兰倾“折磨”得几乎精神崩溃,也没能让贺兰倾扭转半分,贺兰倾与她的关系原先也算过得去,但是在二人十几岁那年,这种还算融洽关系因为一件事出现了龟裂。 卓玛不学无术,性情恶劣,整个岛的男人都没几个敢娶她,偏那时和卓看中了塞纳家主的儿子,想让他做贺兰倾的驸马,贺兰倾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好嫁,便点头同意了。 可人家不同意啊,塞纳家主的儿子一听自己要娶那个母夜叉,吓得连夜逃出了岛,塞纳家主派人将儿子抓了回来,想逼儿子娶贺兰倾,儿子绝食抗议,最后不知怎的闹到了和卓跟前,和卓不愿强人所难,便取消了这门亲事。 贺兰倾统共与塞纳家的儿子没见过几面,谈不上喜欢,但塞纳家的儿子宁死不肯娶她的事让她成了全族的笑话,她找到对方,将对方狠狠地暴揍了一顿,肋骨都打断了三根。 这件事若到此为止倒也罢了,偏偏塞纳夫人奉和卓之命前去探望塞纳家的儿子,塞纳夫人又温柔又体贴,一下子打动了对方那颗受伤的心灵。 事后,塞纳家便向塔塔尔家提了亲,贺兰倾的心里是大不舒坦的,人家不要你,却要了你的侍女,打脸,太打脸! 贺兰倾一怒之下与塞纳夫人绝了交。 “……这就是原本的事实。”塞纳夫人红着脸说。 她就说嘛,若她娘真与塞纳夫人无话不谈,又怎么没把自己被人追杀的事告诉她? 乔薇托着腮帮子,挑了挑眉:“我娘早和你绝交了,又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你?” 塞纳夫人窘迫道:“其实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偷听到的,她闭关前,我去贺兰堡探望和卓,恰巧听到了她与贴身侍女的谈话,于是知道了她在中原已成亲生子的事情,然后我就……告诉了和卓。” “那你演得够逼真的,还晕了三次,害我以为你当真见到我那么高兴呢。” “那个倒不是做戏,我确实挺激动。” 乔薇摆摆手:“为什么要告诉我外公?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讨好我?” “我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外公,至于说讨好你的……”塞纳夫人顿了顿,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塞纳家主,塞纳家主扶额,叹了口气,“到了这个份上,瞒也无用,说吧。” 塞纳夫人点点头,看向乔薇,轻声道:“我妹妹就是和卓的烟夫人。” 乔薇道:“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 塞纳夫人叹道:“和卓一心扑在政务上,不常在后院走动,所以烟夫人……其实并不受宠,倾儿她……又不待见我,连带着对我妹妹也没什么好脸色。” 乔薇黑了脸:“有事说事,别总说我娘的坏话!” 塞纳夫人犹豫了一下,把心一横,道:“烟夫人怀孕了!” 不待乔薇问你怕我娘要打掉它,塞纳夫人又道:“孩子不是和卓的!” 乔薇呛到了。 塞纳夫人心痛地说道:“烟夫人不是故意的,她也是……也是一时糊涂……又……喝多了点酒……说起来这事怨我……不是我把她请到家中,给她喝了酒,她也不会失了理智,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塔纳族的刑罚是十分苛刻的,连偷窃都是死罪,私通就更别提了,何况这私通者还是和卓的侧室,不仅烟夫人,恐怕她娘家也无法幸免。 不过,这个与塞纳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塞纳家的女儿,总不至于连累到塞纳堡。 “孩子是谁的?”姬冥修问。 塞纳夫人低头道:“是……塞纳鹰的堂叔。” 如此,塞纳家摘不干净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谎称是和卓的孩子,可和卓根本碰都没碰过烟夫人,烟夫人的肚子却一日日大起来,外人不明白,和卓与贺兰倾的心里会没有数吗? 塞纳夫人愧疚道:“事关重大,我们连塞纳鹰都没有告诉,请小卓玛原谅我们的隐瞒。” 乔薇心道原谅你们的隐瞒容易,不过饶恕烟夫人与塞纳家的罪过可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事了,这世上,哪有做了一件好事就能抵消一项罪名的道理?那岂不是只要杀人犯救上一个人,就能被判无罪了? 姬冥修圆滑地说道:“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会慎重考虑的,不论能不能帮到你们,但这个秘密我们一定不会宣扬出去。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给和卓请安了,你们也去照顾塞纳鹰吧。” 塞纳夫人亲自将二人送上了马车。 燕飞绝等人也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真的要帮他们吗?”乔薇问。 姬冥修道:“这两家从目前来看对和卓与你娘都算忠心,不必赶尽杀绝,再者,有个能一辈子要挟他们的把柄也不失一件好事。” 乔薇啧啧道:“丞相大人好谋算。”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这都是小事了,怎么对付那个难缠的家伙才是大事,你再与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塞纳鹰的?” “在那个山谷找到的……”乔薇把进入百鬼深渊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你们穿过了那个山谷,但是没有任何异样?” 乔薇点头:“跟着大白走,一点事没有。” 姬冥修顿了顿:“你早先与我提过,来隐族之前曾见过沐小将军,他交代了你几句话,你可还记得他都说了些什么?” 乔薇回忆道:“他说,要是我想去圣女殿偷两生果,最好带上大白,大白是从云山猎来的,云山就在圣女殿的后面,大白能带我们找到去云山的路,等到了云山,也就离圣女殿不远了。” 言及此处,乔薇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我们今天去的地方就是云山?” 姬冥修说道:“应该是。” 难怪大白那么兴奋,敢情是回家了。 乔薇托着腮帮子道:“云山是圣女殿的地盘,这么说,抓塞纳鹰的……是圣女殿的人了。” …… 贺兰堡,景云与望舒美滋滋地睡了一觉,景云自己穿了衣裳,望舒是乔峥给穿的,之后三人一块儿去和卓的屋里吃早饭。 和卓胃口不佳,吃了几口小米粥便咽不下了。 望舒眨巴着眸子道:“太公,你要多吃一点哦,娘亲说要多吃饭,才不会生病。” 和卓笑了笑:“好,太公多吃点。” 望舒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太公。 和卓一笑:“这么看着太公做什么?” 望舒脆生生地说道:“我要监督太公吃饭,太公不许偷懒!” 和卓忍俊不禁地笑了:“好好好,太公吃,一定吃。” 景云一小勺一小勺地舀了一碗参汤,小小的手捧着碗,端到和卓面前:“太公,喝。” 和卓的心底淌过暖流,眼眶微热,喝了一勺。 “好喝吗,太公?”景云问。 和卓笑道:“好喝。” 景云道:“那太公要把参汤也喝完。” 和卓慈祥一笑,揉揉他圆溜溜的小脑袋:“好。” 青岩女官见和卓总算肯多吃点东西了,欣慰得不得了,若是早把这一对小活宝接来,和卓的病指不定早已痊愈了。 和卓吃了一碗小米粥,喝了一碗参汤,这几乎是他一整天的饭量了,吃饱之后,身体也似乎真的比往日多了几分力气。 望舒跳下地,拉过和卓的手:“太公我们去散步吧!” 和卓道了声好,正要起身,侍女走了进来:“和卓,圣女来了。” 【250】团圆年,册封礼(一更) 腊月三十这日,塔纳族迎来了自己的除夕,不同于大梁的冰天雪地,这里连风都是暖的,但鳞次栉比的商铺贴满了对联,挂满了红灯笼,仍是能让人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年味儿。 马车驶入贺兰堡,侍卫例行检查了乔薇的令牌。 对于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进入贺兰堡,说不高兴是假的,毕竟被拒绝的那几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收好令牌,乔薇理了理衣襟,与姬冥修一块儿下了马车。 塞纳鹰的事,乔薇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和卓,不论怎么说,塞纳都鹰是在圣女殿的地盘被人迷晕的,这件事与圣女殿定然脱不了干系,圣女殿在塔纳族地位卓然,就连和卓都对其十分信任,可正因为如此,才更有必要把真相告诉和卓。 乔薇与姬冥修去了和卓的寝宫,老远地便听到了两个小家伙奔跑嬉闹的声音,两只白跐溜溜地冲了过去,据说那几只小西贝已经被送回毕罗家了,本也不是薛蓉蓉的孩子,只是找来训练一番后陪薛蓉蓉演出戏罢了,风声已经走漏了出去,虽长老院尚未下达对毕罗家的审判,可毕罗家已经快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哈佐在昨日夜里被人找到了,不他在山谷中受到的惊吓太久,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想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毕罗家的第一勇士都要在惶恐的梦魇中度过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这个年还是挺大块人心的。 夫妻俩进了园子,小包子满头大汗地扑了过来:“爹爹!娘亲!” “这么多汗?”乔薇拿出帕子擦了擦二人的额头,给二人脱去了外套,二人又疯疯闹闹地玩去了。 二人走向了坐在池塘边的和卓,待到近了,才发现宽大的黄梨木椅子上坐着一个娴静的少女,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明媚的黄衣,巴掌大的小脸儿,肤色嫩白如玉,额前的刘海儿被梳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间点了一粒朱砂,与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交相呼应,越发衬得她娇嫩无比。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圣洁的气息,便是天上的明月,都不及她一分美好。 “这是……”乔薇开口。 和卓看向了二人,慈祥一笑:“冥修与小薇回来了。” “外公。”姬冥修和颜悦色地打了招呼。 和卓的目光落在乔薇的脸上,乔薇抿抿唇:“外公。” 和卓以为自己听错,很是愣了愣,随即喜上眉梢,唤侍女搬来了凳子,让外孙女与外孙女婿坐下,随后,他看向一旁的少女,微笑着说道:“这是圣女。” 原来是传说中的圣女,难怪长得这么超凡脱俗。 乔薇打了招呼:“圣女。” 圣女微微颔首:“小卓玛。”又看向姬冥修,“小驸马。” “圣女。”姬冥修语气如常地打了招呼。 “圣女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乔薇问。 和卓温和地说道:“圣女过来与我们一起过年。” “这样啊。”乔薇惊讶,不过很快便被压下去了,毕竟这不是大梁,习俗不同也是有的。 圣女轻声道:“我今日来,倒是的确有件事想禀报和卓。” “什么事?”和卓问。 圣女道:“我的侍女在圣女殿的后山发现了塞纳少主,他不知怎的昏迷不醒,我便暂时将他放在了小木屋,我来禀报和卓,看是否要通知塞纳家前去接人。” 和卓微微蹙眉:“圣女殿的后山是不容许外人进入的,他怎么会去那里?” 圣女摇头:“不清楚,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 乔薇顿觉疑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吗?塞纳鹰不是被圣女殿的人抓去的,而是自个儿跑过去晕倒的?那白日里,塞纳鹰见了那个家伙的事又怎么解释?当时他可都好好儿的,为何无缘无故地晕倒在圣女殿的后山了? 他既明知圣女殿的后山不可冒进,就更该退避三舍才是……他活了半辈子,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进入圣女殿后山的方式无外乎两种,一种是走圣女殿,但如果是走的圣女殿,圣女殿的人就不该对此毫不知情;另一种是走山谷,她记得塞纳夫人说过,塞纳鹰曾误入山谷受到了强悍的惊吓,自那之后再也不敢试其锋芒了,所以,塞纳鹰应该不会主动地选择这条路。 塞纳鹰不是自己晕倒在后山的,圣女殿绝对有嫌疑! 乔薇一脸惊诧道:“塞纳鹰去过圣女殿吗?我今早还看见他了呢?” 圣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他回来了?” 乔薇就道:“是啊,回了,不过听说是累坏了,一回家便晕过去了。” 回来的事是瞒不住的,但怎么回来的,就看她怎么说了。 “他自己走的?”圣女的面色有些困惑。 乔薇笑笑:“是啊,圣女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与圣女打过招呼了呢。” 圣女轻轻地摇头:“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人没事就好。” 乔薇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听说他曾去过一次云山,不知是怎么去的?” 圣女一脸无辜地说道:“他说他想猎一只云貂,恳请从圣女殿的后山进入云山,我准了。至于说这一次……我也不知他是怎么进去的。” 乔薇淡淡一笑道:“原来圣女殿的后山与云山是连着的呀,那想必云也不止一个入口吧。或许是他又去猎云貂,却误打误撞地闯入后山。外公,既是误闯,就原谅他一次吧。” 和卓从善如流道:“你们都说不是什么大事,那就不追究了吧。” 可怜的塞纳鹰,被人弄晕在了后山,还要承担一个擅闯圣女殿的罪名,不得不说幕后黑手的手段着实有些了得,但如今她已经引起了警惕,她倒要看看,对方还能耍出什么幺蛾子! …… 和卓头一次与乔薇过年,怕乔薇几个不习惯,特地问了中原的习俗,让人找来红纸、剪刀与文房四宝,一家人坐在暖洋洋的园子里,剪起了窗花、写起了对联。 丞相大人的字,千金难求,行笔潇洒飘逸,结体遒美,骨骼清秀,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几幅对联下来,硬是将贺兰堡买来的对联比成了黑木渣子。 乔峥的书法也颇为秀丽疏朗,清隽精致。 看了二人写的字,和卓默默地将自己的字坐在了屁股下。 景云与望舒也写了不少,景云字如其人,英姿俊秀,望舒的妥妥遗传了乔薇,写的那叫一个笔走飞虫,还是一条条歪歪斜斜的毛毛虫。 姬冥修于是握住女儿的手,细细写了一副对联:岁岁春满院,年年喜盈门,横批——喜气盈门。 望舒看着自己忽然漂亮了许多的字,兴奋得合不拢嘴儿。 那之后,望舒又乐颠颠地写了好几副,到最后,侍女前来整理几人的对联,发现了几张被对折垫了屁股的,问望舒道:“这是你写的吗?” 望舒不记得了,可是看着红纸上丑哈哈的字,抓着脑袋道:“应该是我写的吧!” 除了她,谁还会写这么丑呀? 和卓十分淡定地拍了拍她肩膀:“好好努力。” 另一张桌子上,乔薇与圣女剪了会儿窗花,乔薇的字拿不出手,窗花却是一等一的精致,剪什么像什么,剪了几个小珠儿,又剪了几个大白与小白,塔纳族无生肖一说,不过乔薇依稀记得明年是羊年,还是给剪了十几个小羊羔。 圣女的手也巧得很,几剪刀下去,三五个喜庆的福字出来了。 “你以前剪过?”乔薇问。 圣女将剪好的福字放在桌上:“以前看卓玛剪过。” 只看一看就这么厉害了,她上辈子剪了二十几年也才这个水平,啧,真是冰雪聪明。 几人将对联与窗花贴了,冷清的寝殿瞬间多了几分喜庆的气息。 站在院子里,望着门廊上红艳艳的对联,和卓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想到了什么,又对乔薇与姬冥修道:“你们娘自打去了一趟中原,每年除夕都要吃饺子,今日外公给你们露一手。” 和卓去了膳房,半个时辰后,膳房着火了,和卓顶着一头几乎被烧焦的头发冲了出来,他发誓他成亲都没跑这么快。 该是女婿表现的时候了! 乔峥挺身而出,扑灭了膳房的大火,并洗好了灶台、切好了肉菜、剁好了海鲜,恭恭敬敬等着老丈人再试牛刀。 和卓戴着帽子(烧秃噜了一撮毛),重新回了膳房。 这次有了乔峥打下手,一切进展得无比顺利。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一锅香喷喷的牛肉饺子与海鲜饺子出炉了,姬冥修与景云分到了牛肉的,海鲜的则进了乔薇母女与乔峥的肚子。 和卓是塔纳族百年难遇的天才,这世上没有和卓不会做的事,只有和卓不想做的事,所以尽管是第一次下厨,但和卓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信。 只不过,在接连被“我厨艺惊人”的塞纳鹰与塞纳夫人荼毒之后,众人已经对塔纳族的厨艺不抱任何期望了,众人拿着筷子,心有戚戚,全都不敢动,唯独乔峥英勇无畏地夹了一个饺子,吃了一口。 乔薇愣愣地看着他,只等他下一秒便难吃得晕过去,谁料他唔了一声,将剩下的饺子全都塞进了嘴里。 “味道如何?”和卓问。 乔峥一脸敬仰道:“比我做的好吃多了,父亲真的是头一回下厨吗?怎么这么有天分呢?” 和卓严肃脸:“别拍马屁。” 语气轻快! 姬冥修也尝了一个,味道确实可以入口。 乔薇将信将疑,抱着赴死的决心吃了一口外公的黑暗料理,结果大感意外,这顿饺子的味道不说比她的做的好,却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小包子与圣女也依次吃了几个,面皮劲道,肉质鲜嫩,咸淡适宜,又有那么一丝似有还无的甜味,爽口得让人大快朵颐。 乔薇一边吃着一边感慨,外公的厨艺真不错,塔纳族总算有个会做饭的了! 膳房中,几个洒扫侍女端出了另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一个侍女问:“不是端出去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呀?” 另一个侍女道:“外头是和卓做的,这一盘是乔老爷做的,来尝尝。” 几人尝了,结果难吃得差点吐了! …… 塔纳族没有焰火,燕飞绝现做了几个爆竹,两个小包子开开心心地去园子里点了。 夜里,圣女也住下了。 至此,乔薇才知圣女能留在贺兰堡过年并不是出于任何习俗,而是和卓的宠爱,在和卓心里,早已将圣女看作了自己的亲人,所以圣女才能进入贺兰堡,如入无人之境,早先乔薇还以为是她权势太大呢。 男人们去园子放爆竹了,青岩女官将乔薇领去了自己的屋子,这是一栋独立的宅院,上房住着贺兰倾,西厢是客房,原先住着贺兰倾的伴读,如今空置了。 乔薇的屋子是东厢,这与在四合院一样,两个孩子住北厢。 可南厢才是除了上房之外采光最好、面积最大、陈设最奢华的屋子。 路过南厢时,乔薇随口问了问:“为什么我不能住这里?” 青岩女官讪讪地说道:“这是圣女的屋子,和卓起先并不知道卓玛有了孩子,想着这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便给圣女住了。” 随便给就给了间最好的,看来她外公不是一般地疼这个什么圣女啊。 “我外公挺疼圣女的。” 青岩女官笑道:“卓玛总是惹和卓生气,不如圣女贴心孝顺。” 乔薇看了她一眼道:“我娘再不孝顺,那也是亲生的。” 青岩女官忙道:“小卓玛所言极是。” 乔薇又道:“圣女经常住这边吗?” 青岩女官道:“这倒没有,圣女每日都要做许多功课、习武、诵经、接见族人……不像卓玛那么清闲,只逢年过节才来住上一晚。” 乔薇不咸不淡道:“说的好像我娘成天无所事事一样。” 青岩女官笑道:“青岩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圣女确实繁忙,所以很难得入堡一趟。” 她娘什么都不会,然后还来了什么都会的圣女,圣女又是神圣与正义的化身,可想而知大家有多嫌弃她娘,又有多喜欢圣女了。 只能说幸好这个圣女不是亲生的,若真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还有她娘什么事? 乔薇不挑环境,也不介意圣女住进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屋子,只是想起青岩女官提起她娘与圣女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就无端憋了口气。 乔薇打开了箱子,将一家四口的衣物拿了出来,一件件放进柜子。 青岩女官送来了点心、瓜果与上等的胭脂水粉。 乔薇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眸光动了动,问:“圣女也有吗?” 青岩女官道:“圣女的已经送过去了。” 乔薇淡淡一哼道:“我有什么她就有什么?” 青岩女官愣了愣,不待自己开口,又听得乔薇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龙绡衣。” 乔薇曾在飞鱼镇见过不少龙绡纱,说是出自鲛人之手,实则是寻常渔女所织,塔纳族的龙绡可比飞鱼镇的龙绡漂亮多了,轻薄柔软,色泽鲜亮,穿在身上像是笼了一层云彩,光照四射,明艳动人。 青岩女官看得移不开眼睛了:“真美。” 乔薇照着镜子,也觉得自己美得冒泡,当下也不脱了,穿着龙绡衣去了小花园。 花园中,姬冥修与和卓执子对弈,乔峥十分狗腿地给泰山大人端茶倒水。 三人一眼看见了盛装而来的乔薇,眸光一下子顿住了。 乔薇像是踩着云朵而来,四周华光萦绕,靡颜腻理,仙姿佚貌,便是月下嫦娥也不过如此了。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深意,乔薇一对上他的眼睛,心里便打了个突,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和卓拉过乔薇的手,左看右看,欢喜得不得了:“这才是我贺兰家的孩子。” 乔峥:岳父大人,小薇姓乔。 乔薇挨着和卓坐下了,和卓身边一共两个位子,乔薇占了一个,圣女来得晚,只能去坐另一个,偏这时,望舒哒哒哒哒地跑来了,往椅子上一爬:“太公我好渴呀!” 圣女的步子顿住。 和卓宠溺地端起一杯温水,喂她喝下了。 喝完,她又把自己的小褙子给扒了,扔在椅子上,跑去找十七与哥哥了。 乔薇爆竹已经点完了,十七抱着望舒在屋顶上飞来飞去,景云没有爱的抱抱,只能自己挂在十七的小腿上,珠儿也想飞飞,于是挂在了景云的腿上,大白抱住了珠儿的腿,小白又抱住大白的腿…… 十七带着一长串的“珠子”在夜色里飞来飞去,那场面其实是有些滑稽的。 侍女们笑作一团。 十七飞上了贺兰堡最高的一处屋顶,最下方的小白率先砸在了瓦片上,紧接着,大白、珠儿、景云,咚咚咚,像下冰雹似的全都砸在了瓦片上,虽然砸得好痛痛,可是能坐在这么高的地方看星星,也非常值得了! 星空像是铺在了眼前,伸手都能摘下一颗。 五小只定定地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不知看了多久,望舒困了,眼皮子耷拉了两下,闭上后便再也没睁开了。 十七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是聚拢了一片星河的光,他从宽袖里拿出一个红绳编的小海贝镯子,戴在了望舒肉呼呼的手上。 这个镯子是从高月族买来的,卖镯子的人说,给姑娘戴上这个镯子,只要她不拒绝,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了。 十七看着望舒熟睡的小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嗯,没拒绝。 小跨院的后方是一排供侍女居住的屋子,女子静坐在床头,燕飞绝将药碗放在了桌上,面无表情道:“你的药!” 说罢,转身就走。 “燕大哥。”女子叫住了他,“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燕飞绝冷声道:“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女子哽咽道:“我知道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背叛你、不该背叛大家,我道歉再多也没用,你不会轻易地原谅我……这两日躺在病床上,我想了许多,我孤苦无依多年,从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燕飞绝的心口抽了一下:“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女子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眸中蓄满了泪水:“燕大哥……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什么权势名利,什么荣华富贵,我统统不想要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下辈子,耕耘山间也好,隐姓埋名也罢……燕大哥……你难道不想吗?” 燕飞绝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语毕,拿开她的手,逃一般地冲出了屋子。 …… 守完岁,几人各自回了屋,景云与望舒玩得太累,回来后,乔薇把二人拔来拔去,洗澡更衣,一个都没醒。 将二人放到床上后,乔薇去拿沐浴的衣裳,刚一转身,便撞进了某人的怀里。 姬冥修呼吸粗重,被这一撞,更是眸色一深,一把将她抵到了墙壁上,吻住她娇嫩的唇瓣,霸道掠夺着她的津甜。 乔薇被吸得舌头都痛了,又没禁着他,怎么这么猴急啊? 姬冥修一把扯开她罗裙,将她抱了起来,让她两腿挂在自己腰侧,就这样闯了进去。 乔薇险些尖叫。 这一夜,自是柔情蜜意不提。 翌日,乔薇觉得自己刚刚睡下,便被姬冥修给叫醒了。 乔薇不想醒,将脑袋蒙进了被子。 姬冥修好笑地勾起了唇角:“青岩女官来了,再不起,可就让她看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了。” 衣衫?她身上有? 乔薇瞪了他一眼,挣扎着起了。 青岩女官捧着一套墨蓝色的行头走了进来:“小卓玛,要祭天了。” “祭天?”乔薇打了个呵欠,“祭什么天?” 青岩女官将衣裳罩在了乔薇的身上:“你先起来,我慢慢与你说。” 塔纳族每年的初一都会有个祭天的仪式,由圣女主持,仪式的主要目的是告慰真神,感激真神赐予了风调雨顺,同时也祈求来年的五谷丰登。 这项仪式起先是由祭师完成的,祭师的传承湮灭在历史的长河后,便由历任圣女取而代之了。 圣女穿着冗繁的祭祀长袍,站在庄严肃穆的祭坛上,祭坛外,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圣女殿的信众,和卓与诸位领主自然也在其中。 今日除了祭神之外,还有一项十分重大的仪式,那就是以真神的名义,接纳乔薇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只有得到了真神的接纳,才有资格将姓名写上族谱。 其实不止乔薇,所有塔纳族的族人都必须得到真神的接纳,他们一出生便被抱到圣女殿,接受圣女的洗礼与祝福。 乔薇在不远处的殿堂内翘首以盼,场上的圣女已经完成了献祭的仪式,接下来是祈福仪式,祈福完了便轮到她的洗礼了。 圣女手持长剑,一步步踩着木阶,踏上了一丈高的高台,她双手捧着剑,对着天边,深深一福,所有塔纳族的人虔诚地看着这一幕,右手贴上左肩,纹丝不动。 乔薇后背有点痒痒,想挠,刚一动,青岩女官便瞪了过来! 乔薇悻悻作罢,这什么洗什么礼来着,真是太麻烦了! 圣女在并不宽大的高台上翩然起舞,气势恢宏,如振翅的青鸾,在高空展现着她的英姿,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无比虔诚,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她会顺利结束的一刻,脚下的高台忽然塌了,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从高台上毫无预兆地坠了下来……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28号了,月票都投了吧 【251】乔妈驾到(二更) 塔纳族每月初一都有一次祭祀活动,以正月初一最为隆重,因为它是新年伊始,正所谓辞旧迎新,这一年会否是个丰年,全赖这一日了,所以这一日的祭祀万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之所以如此谨慎,并非没有缘由的,早在塔纳族迁入无名岛之前便有过一次失败的祭祀,那一次祭祀发生在天启皇朝隆丰年间,那时塔纳族所有族人都居住在凤阳城,凤阳城的城主便是塔纳族的和卓,那一任和卓失德,触怒了神明,导致神明在大年初一这一日,破天荒地降下一道雷电,劈死了正在祈福的祭师。 祭师从高台坠落,鲜血溅了一地,过后不久,凤阳城便爆发了难以控制的瘟疫,十数万塔纳族人一年内死伤过半,一直到那一任和卓暴毙,新的和卓继任,疫情才得到了控制。 因那次的事故发生在凤阳城,族史上又将其称之为凤阳之乱。 凤阳之乱之后,塔纳族又发生过几起大年初一的祭祀事故,每一次事故后多少都发生了一些并非人为的灾祸,譬如有一次,一个祭师的剑从手中脱落了,一个月后,塔纳族地震了;又有一次,一个圣女的祭品腐坏了,五个月后,塔纳族大旱,全族颗粒无收……诸如此类的事故不胜枚举,若是人为的灾祸倒还罢了,许是刻意酿造的,可偏偏是天灾,天灾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吗?当然不是。所以塔纳族人深深地相信了真神预警的说法,最怕大年初一的祭祀出什么乱子。 可眼下,不仅出了,还出得十分严重,圣女自丈余的高台跌落,摔在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当即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所有人都慌了,场面一下子躁动了起来。 贺兰堡的侍卫长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圣女!圣女你没事吧?” 圣女想说话,可一开口,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和卓忍住浑身的虚弱,迈步走上了祭坛,蹲下身,将圣女扶坐了起来:“圣女,圣女!” 圣女纤细的身子如同一片寒风中凋零的落叶,无力地靠在和卓的怀中。 五位长老也迅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喊着圣女。 塞纳家主、毕罗家主与另外六位家主也快步踏上了祭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台子会突然垮掉?” 问话的是塞纳家主。 每年的祭祀都会有不同的家族轮流承办,从高台到布防,所有人选与材质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今年原本是轮到塞纳家承办,但由于他们忙着寻找小卓玛,便将此次的任务拜托给了长老院。 高台是长老院搭建的,祭品是长老院买的,香烛纸钱也是长老院悉心准备的,若说是高台本身的问题,长老院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大长老神色凝重道:“台子是我亲自监工完成的,之后我又上去走了好几次,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二长老忙道:“是啊,我们几个把祭坛里里外外全都检查过了,真的是没有任何遗漏啊!” 毕罗家主沉声道:“没有遗漏怎么会塌了呢?总不会是圣女自己踩塌的!” 众所周知,圣女虽整日跟着武师习武,但那都是些强健体魄的拳法与剑法,并无半分内力,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是不可能将一个结实的高台踩踏的。 五长老坚持道:“总之,我们长老院的东西绝对没有问题!” 五位长老中,属五长老最胖,他在上头又蹦又跳都没塌,一个百八十斤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舞了两下剑就给塌掉了呢? 毕罗家主哼道:“既然高台本身没有问题,难道是真神在给族人预警了?” “预警?”大长老皱眉,初一的祭祀出了岔子,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可在心里想想,与从别人嘴里听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大长老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时,大夫到了,大夫先给圣女把了脉,检查了伤势,难过地说道:“圣女伤得极重,需要抬回去做进一步的诊断,看有无骨裂。” “可有性命之忧?”和卓问。 大夫行了一礼道:“老夫当竭尽所能。” 这是无法保证圣女的性命了。 摔得这样重,众人不由地想起了曾经的凤阳之乱,那一次也是大年初一,也有人从高台跌落,祭师摔死了,之后凤阳城爆发瘟疫,死伤数万人,莫非这一次,塔纳族也要遭受如此惨痛的横祸吗? 不远处的乔薇一直盯着高台,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老实说,她被圣女的舞姿所吸引,还真没看出高台是如何垮掉的,只知那一瞬,圣女整个人往下一坠,与碎裂的木片一块儿跌在了地上。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青岩女官急得团团转。 乔薇不解地问道:“圣女伤得很严重吗?”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很严重了……”不过青岩女官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初一的祭祀出事,多半是族里要出什么不好的事。 乔薇虽不知塔纳族的族史,却也明白祭祀上出事,多半没什么好的预兆。 果然下一秒,乔薇便听见毕罗家主那无比高亢的声音说道:“当然是真神在预警了!一定是有人冲撞了真神,真神震怒,才会降罪于圣女!” 这逻辑乔薇也是服了,既然是有人做错了事,真神为什么不降罪做错事的人,而要降罪一个无辜的圣女呢? 青岩女官解释道:“在塔纳族,祭师与圣女都是真神的使者,他们除了要传递真神的旨意,也要全心全意地辅佐和卓,一旦和卓出了岔子,便是他们辅佐不力,真神会降罪于他们,以此来警示和卓,若和卓继续冥顽不灵,便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到他的族里。” 乔薇竟有些无言以对,扶额,摇了摇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听谁说的?” 青岩女官登时肃起了脸:“小卓玛!不可对真神不敬!” 乔薇叹气,成天神啊鬼的,难怪她娘想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换她她也受不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事确实够蹊跷的,五位长老都说他们仔细检查过高台了,高台绝不存在坍塌的风险,她相信长老们不会在这种事出什么岔子,可偏偏高台就是塌了。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动了手脚。对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阻止圣女完成这个仪式,当然圣女本身也存在很大的嫌疑,毕竟是她在上头蹦啊跳的,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弄坏的。 可不论是谁干的,今日的仪式都被打断了,她得不到神明的祝福,想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怕是不大可能了。 台子上的争吵还在继续,继毕罗家主一口咬定是有人冲撞了和卓之后,塞纳家主开口了:“毕罗家主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冲撞神明?你不妨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在怀疑谁?别说你是在怀疑和卓,和卓的功德大家有目共睹,他是无名岛上最受人爱戴的一任和卓,他这一生从未犯过任何错,神明又怎么会降罪于他?” 毕罗家主拔高了音量:“他真的没有犯错吗?你不妨想想和卓最近都做什么了?” 和卓最近做的大事,无外乎是将小卓玛认回了族里,贺兰家后继有人,这是普天同庆的喜事,怎么会惹来神明的降罪呢? 乔薇冷笑:“这个毕罗家主啊,还真是不死心,都已经证明他找回来的是个假小卓玛了,却仍冥顽不灵,他就那么咽不下那口气。” “小卓玛,你说什么?”青岩女官没听清。 乔薇淡道:“没什么,有人见不得我好过,千方百计阻止我,毕罗家主给人当了枪使,却还当是神明在替他出气呢。” 青岩女官微怔,小卓玛的意思今天的意外是人为的吗?怎么可能呢?谁能在长老们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乔薇点到为止,别的也不多说了。 祭坛上,塞纳家主怒斥道:“你是想说小卓玛冲撞了真神吗?小卓玛才回来多久,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触怒了真神?还有你别忘了,小卓玛是找回了祭师遗物的人,这本身就是真神的庇佑,真神怎么可能刚刚庇佑了一个人,转头又来降罪一个人?” 毕罗家主一点儿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反唇相讥道:“那你怎么解释今天的事?圣女一直辅佐贺兰家,只有贺兰家的人德行有亏,她才会遭到降罪!” 塞纳家主勃然大怒:“小卓玛没有德行有亏!” 小卓玛是塞纳家找回来的,她德行有亏,那把德行有亏的她找回来的塞纳家又成什么了? 毕罗家主冷冷地哼了哼,望向祭坛外的信众道:“那个女人原本就不是纯种的塔纳族人,她的父亲是个外族人,她身上有一半的外族血统,她如今找了个相公,也是外族人!她生的孩子,就只剩四分之一的塔纳族血统了!我们难道要把塔纳族交到一群外族人的手上吗?真神已经给了我们警示,我们如果不及时收手,等待我们的将会是全族的灾祸!” “全族的灾祸?”祭坛外,有人恐慌了。 “不要小卓玛!” “不要外族人!” “把小卓玛赶出去!” “对!赶出去!” “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 和卓气得面色发紫,胸口堵了一口浊气,上不去下不来,剧烈地咳嗽,几乎把肺咳出了嗓子眼。 大长老面色一变:“和卓!你没事吧?” 五长老嚷道:“哎呀!你们都别吵啦!这件事和卓自有决断!” 只可惜,这已经不是塞纳家主与毕罗家主的争吵了,信众们被剧烈的恐慌所支配,失去了理智,疯一般地朝乔薇所在的殿堂冲了过去! “你们都住手!都给我回来!”五长老大叫,然而他的声音,被一阵阵的“赶出去”淹没于无形。 信众冲到了殿前。 青岩女官见状不妙,一把抱住了乔薇,一颗臭鸡蛋砸在了青岩女官的头上。 乔薇怒了,扯开青岩女官,冲了出去,揪出那个砸臭鸡蛋的家伙,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小卓玛打人啦!” 有人大叫。 “赶出去!” “赶出去!” “赶出去!” 乔薇成了众矢之的。 东边的高楼上,姬冥修一行人也注意到了祭坛的异动,他们原本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想看看整个祭祀的过程,也亲眼见证乔薇接受圣女的洗礼,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哪知……竟看到了如此心疼的一幕? 景云小小的俊脸皱成一团,心疼又愤怒地看着暴动的人群,小拳头一点一点捏紧,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了起来,娘亲被全村人孤立,被所有人欺负……原以为不会再有那么一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欺负娘亲? 望舒还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么多人围着娘亲,她有些难受:“爹爹,他们在干嘛呀?为什么要和娘亲打架?” 姬冥修摸了摸孩子脑袋,让乔峥将孩子带进了厢房。 燕飞绝目瞪口呆地望着下方的信众:“什么情况啊这是?” 易千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群人是不是疯了?几句话就被煽动成这样!选小卓玛的是他们,现在赶小卓玛的也是他们!” 又一颗臭鸡蛋砸向了乔薇,易千音打出一掌,震碎了鸡蛋。 燕飞绝也亮出了暗器,将鸡蛋各个击碎。 但鸡蛋实在太多了,菜叶子,石头,鞋子,全都不要命地朝乔薇招呼了过去。 姬冥修眸光一冷,下了楼! 乔薇别人围攻着,无数的石头鸡蛋纷沓而来,摔趴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姬冥修挤进了愤怒的人群,扒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把夺走他手里的石头,那人一愣,姬冥修已经挤到了乔薇的身后,用披风将乔薇整个儿裹进了怀中,一枚臭鸡蛋啪的一声砸到了他脸上。 乔薇眸光一颤:“冥修!” 就在信众几乎要将殿堂拆掉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咚! 咚! 咚!咚!咚!咚…… 像是沉重的玄铁砸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却每一声都砸在了众人的心坎儿上,众人感受到了脚底的震动,低头看去,只见土砾都被震得飞起。 脚步声还在逼近,空气里诡异地涌起了一股肃杀之气。 太阳都似被这层杀气吓破了胆,怂哒哒地躲进了云层。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众人用手臂挡住了脸,不让沙子飞入眼睛,却又控制不住地朝声音的源头瞧去,就见一群黑压压的侍卫,穿着玄色盔甲,手持玄色大弓,修罗一般朝祭坛涌了过来,将祭坛团团围住,所有人都围在了里面,数以百计的侍卫拉开了冰冷的弓箭,对准叫嚣的人群。 强大的杀气彻底笼罩了祭坛,祭坛一下子静了。 两队同样穿着玄色盔甲的铁骑气势汹汹地奔来,骏马也穿着玄色的盔甲,戴着玄色的头盔,气场强大得不像话。 一队铁骑在乔薇的殿堂前一字排开,手持长矛,对准了闹事的信众,那群要往乔薇身上砸鸡蛋的信众们瞬间吓得腿都软了。 另一队铁骑在祭坛前摆开了阵型,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哒,哒,哒,哒…… 优雅而傲慢的马蹄声传了过来,祭坛前的铁骑自动向两旁排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骏马缓缓踱到了人前,扬起骄傲的头颅,如冰冷的帝王一般,傲视着祭坛的众人。 马上之人穿着外黑里红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了她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张完美得让人惊叹的红唇,那红唇漫不经心地勾起,只是这样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紧。 她扬起指若纤葱的手,朝着新涂了豆蔻的指甲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不咸不淡地道:“听说,有人要赶老子的女儿?” 【252】乔妈出手,册封(完)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祭坛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刃,猝不及防地扎向众人面门,所有人的心口都震了震,脊背漫过一股森寒,连呼吸都屏住。 祭坛,鸦雀无声。 毕罗家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看错,他使劲儿地揉了揉眼,对面的景象却没有变,他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但这怎么可能呢?她不是在闭关吗?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吗?这才过去了多久了,她就出来了?提前出关对人的损伤很大,可瞧她一身风骨,哪里像是受了损伤的样子?分明健壮得不得了! 这、这…… 毕罗家主哑巴了。 塞纳家主也同样感到惊讶,但不同的是,毕罗家主恐怕惊吓居多,他则是有些惊喜,圣女跌下高台,他虽据理力争,可他心里明白那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这个小卓玛的身上,塞纳家与塔塔尔家的身家性命也全都系在她的身上,她若是出了事,他们两家就完了,所有,哪怕是个死局,他也不甘地挣扎着。 可是,当小卓玛被众人围攻时,他知道,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已成定局时,突然杀出了一个卓玛。 这个卓玛,可是全族人的“心腹大患”,女魔头,小煞星……他平时也是有些嫌她的,这一刻,却觉得她不能更可爱了。 贺兰倾的坐骑慢悠悠地晃了过去,马蹄声悠扬且漫不经心,就连这匹马都仿佛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骄傲的骏马晃到一群闹事的信众前,众人吓得往后退了退。 微风自她身后幽幽地吹来,摇动她身上清冽的冷香,空气里浮现起了一丝好闻的香气。 众人狠狠地吞了吞口水,心慌意乱地看着她。 她看向身侧,微微地倾了倾身子,斗篷下的那张红唇,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砸呀,怎么不砸了?” 正对着她的是一个拿着臭鸡蛋的小地痞,小地痞闻到了她身上清冽的香气,喉头一阵发紧,然而听了她的声音,又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陡然升了起来,他打了个哆嗦,拿着臭鸡蛋的手抖抖索索个不停,最后,他也不知发的什么疯,总之脑门儿一热,将那臭鸡蛋往自己脑门儿狠狠地砸了下去! 贺兰倾唇角的弧度似是深了一分,她的眼睛被斗篷的暗影笼罩,可说不清为什么,众人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们不砸了?”她微勾着红唇,问。 众人当然要砸了,一个接一个地砸在了自己的脑门儿,连吃饭都没这么自觉过! 这一片的信众砸了,另一片的也开始了。 很快,祭坛周围便响起了以卵击头的声音,一股浓郁的腥味弥漫了开来。 拿臭鸡蛋的光荣开始了,拿烂菜叶的也不能落后,像老牛吃草似的纷纷将烂掉的菜叶塞进了嘴里。 拿鞋的一瞧阵仗不对,友军全都倒戈了,特么的自己不能太壮烈了,赶紧抄起鞋底板对着自己的大花脸,啪啪啪啪地扇了起来! 最惨的是一群拿石头的,这简直是要崩溃的节奏好么……当初是哪根筋不对,为毛要拿石头啊…… 人群中很快上演了一场“自杀式”的画面,场景相当感人。 那些被煽动本也想出来踩上一脚的信众,因为慢了一步被挡在人群中,当时无比地懊恼,眼下却庆幸得不得了,幸亏是慢了啊,快一点就要被这女魔头整死了…… 高楼上,燕飞绝三人亲眼目睹了惨(大)绝(快)人(人)寰(心)的一幕,燕飞绝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自打见了第一美人,他便觉得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如此拉风霸气了,但下面那家伙,简直……简直…… 他读书少,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比见了千军万马还激动。 一旁,一贯冷静自持的姬无双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至于少教主易千音,则是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人射了一箭,跳得好厉害。 “唔……”易千音捂住了拼命跳动的心口。 贺兰倾望向了祭坛,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葱白的纤手,朝毕罗家主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毕罗家主一愣。 贺兰倾唇角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 妈的这小煞星又想干什么?!毕罗家主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一把跃到五位长老身后,他已不习武多年,可刚刚的速度简直让他回到了武学的巅峰! 五位长老嫌弃地看着他,出事的时候不是挺嚣张吗?这会子怎么成了个缩头乌龟? 毕罗家主寻思着长老们可能也不大靠谱,眼神一闪,拔腿躲到了和卓的身后。 和卓是她亲爹,她总不敢把亲爹怎么着! 贺兰倾轻轻地笑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如玉的手指在马鞍上轻轻地一点,就见身旁一名玄衣卫飞身而起,施展轻功,跃到了祭坛上,一把抓住毕罗家主的领子,像拎着一只老鸡仔,将他拎到了贺兰倾的身前,玄衣卫落座在了马背上,毕罗家主被丢在了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 笑声小小的,甜甜的,贺兰倾眉眼微弯。 毕罗家主从地上爬了起来,飞了一路有些腿软,站了几次才站稳,四周的目光纷纷地朝他投了过来,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当着几乎全族的面被人丢在地上,可以说是非常丢脸了。 他恼羞成怒地看向贺兰倾:“你……你……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是卓玛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是毕罗家的家主,我毕罗家的勇士戍守边防,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礼?” 他大概是吓傻了,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的。 贺兰倾的容颜隐在斗篷下,被阳光照得明艳的红唇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就对你无礼怎么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你……”毕罗家主气得肺都险些炸了,望了望四周杀气腾腾的玄衣卫,又望了望自家早已被吓破胆的护卫,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他不会承认自己也被吓到了,这个小煞星,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一件好事情,不是烧了圣女殿,就是炸了贺兰堡,八大家主,五大长老,哪个没吃过这小煞星的闷亏?就连和卓都常常被她气得半死,可偏偏有人天生命好,投胎到了和卓夫人的肚子里,他就是想教训都……都打不过。 妈的! 岛上没人打得过她! “这是祭坛!你……你……你最好放尊重些!”毕罗家主无比硬(害)气(怕)地说道。 贺兰倾好似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道:“就是你说,老子的女儿触怒了神明的?” 毕罗家主一噎,虽然心里怕怕的,可他不能有所表露,否则就显得自己丢脸了,毕罗家主定了定神,一脸浩然正气地说道:“是……是我又怎样?难道我说错了吗?今天的事情,想必你也看到了,祭祀的高台塌掉了,圣女从台上跌落,摔成重伤,生死未卜,这一定是真神的降怒!自和卓继位后,塔纳族历经了三十一场新年祭祀,从未出过任何一起事故,今年,不过是多了一个小卓玛,祭祀台便塌了,这不是小卓玛触怒了真神是——啊——” 什么二字尚未说完,便被贺兰倾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毕罗家主像一颗丢出去的臭鸡蛋,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嘭的一声砸在了塌了一半的祭祀台上,将剩余的一半也砸塌了。 他倒在一片废墟中,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疼得死去活来,吐出一口鲜血,陷入了晕厥。 贺兰倾拿出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像是碰过什么脏东西的手:“老子最烦人聒噪。” 祭坛静得更吓人了,有胆小的信众已经吓晕了过去,毕罗家的侍卫见主子让人打伤了,很想上前扶一把,可刚走了一步,鞋面碾压地板的声音便让他自己的心头跳了跳,他抬起脚,小心翼翼地、没有任何声音地放回了原处。 骏马驮着贺兰倾,傲慢如帝王一般走上了祭坛。 祭坛重地,她竟敢不下马,实在是对真神太不敬了。 和卓凝了凝眸:“下来。” 贺兰倾淡淡地瞥了老爷子一眼,骑着马,漫不经心地自他身旁走了过去。 卓玛能听话,那就不是卓玛了,要不怎么说和卓总是被气得半死呢。 和卓对这个女儿,大抵也是有些无奈的,诚如乔薇所言,再怎么生气到底也是亲生的,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就是她了。 骏马停在了一队侍女的面前,这些侍女都是圣女殿的侍者,圣女受了伤,需要抬下去诊治,她们搬来了担架,正要将圣女抬走,却……被一人一马拦住了去路。 贺兰倾的目光分明是落在圣女的身上,然而她吐出口的话却不是对圣女所讲:“搭台。” 众人就是一愣,搭台?搭什么台?谁搭台? 众人正困惑着,就见两排威风赫赫的铁骑身后,忽然涌来一波新的玄衣卫,玄衣卫冲进了乔薇所在的殿堂,里头传开古怪的声响,不过眨眼间,这队玄衣卫便抱着新伐的木材冲上了祭坛,随后在众人无比惊愕的注视下,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将一个十米高的祭祀台搭建完毕。 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的凌乱。 玄衣卫又迅速地退回了自己的方阵。 祭坛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凭空多出来一个祭祀台一样。 众人揉眼,麻蛋,这是做梦了吧?! 贺兰倾看向奄奄一息连眼睛都闭着的圣女,不咸不淡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完成仪式,要么再也没机会完成任何仪式。” 一旁的大夫赶忙说道:“卓玛,圣女身负重伤,不能再自行活动,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贺兰倾:“问你话了?” 大夫悻悻地低下了头。 贺兰倾道:“别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老子能烧你们圣女殿一次,也能烧你们圣女殿两次,数三声,一。” 弓箭手调转方向,箭矢对准了所有圣女殿的人。 圣女殿是所有塔纳人心目中的神殿,那里的人,哪怕是个最末等的粗使丫鬟,都被赋予了神圣的光环,没有人敢对她们不敬,否则便会遭来真神的不满。 岛上甚至流传一句话:宁为圣女婢,不为高门妻,可见圣女殿的人地位有多超然了。 然而这群弓箭手却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眼底没有丝毫的惧色。 贺兰倾道:“二。” 弓箭手齐齐将大弓拉满。 贺兰倾红唇微启,一个三字呼之欲出,担架上的圣女豁然睁开了眼,眼底冷光萦绕,看着骏马上的女人,目光落在她似嘲似讥的唇角上:“卓玛,这是祭坛。” 贺兰倾吹了吹嫣红的指甲道:“知道是祭坛你还装死?” 一个圣女殿的小侍女看不过眼了,走上前道:“我们圣女没有装,她的确受了很严重的……” 嘭! 被骏马抬起马蹄子,毫不留情地踹飞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敢在祭坛动粗,还打的是圣女殿的人,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小姑娘也是傻,没见人家连毕罗家主都抽了么?你了不起啊?不过是个小小侍者,也敢触小煞星的霉头,活该被踹咯。 圣女支撑着疼痛的身子,从担架上下来,拿起侍女手中的宝剑,迈着沉重的步子,捂住疼痛的胸口,一步步走上了祭祀台。 她扬起宝剑,跳起了先前并未跳完的祈福舞。 祈福舞不同于寻常的舞蹈,它对力量的需求更大,也更完美,更气势恢宏。 霍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舞作罢,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空,圣女的身子摇摇欲坠,这回,是真的伤得不能再伤了。 然而接下来,还有小卓玛的洗礼。 圣女扶着祭祀台的凭栏,吐出一口鲜血,艰难而又艰涩地说道:“请……小卓玛。” “慢着。”贺兰倾扬了扬手,“老子的女儿能走你们这儿的破路?” 话音一落,一名玄衣卫抱着一大捆不知何时带来的金毯,轻轻地铺在了乔薇的脚下,拂手一推,一条金光大道自殿堂延伸到了祭坛。 乔薇惊讶地眨了眨眼,看向姬冥修,姬冥修握住她的手,含笑点头:“去吧。” 乔薇抬起了脚。 “等等!”青岩女官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衣裳都脏了,怪丢人的,换件衣裳吧。” “不用。” 她的形容的确有些狼狈,但有这么强大的娘亲,为她铺了一条金光大道,本身就是无比尊贵的荣耀了。 姬冥修牵着她的手,将她送上了金毯。 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一步朝着祭坛走了过去。 老实说,就在今早她都对这种仪式没有多大感觉,只是当成了一件需要完成的差事,然而这一刻,她的内心忽然涌上了一层期待,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也有一丝小小的欢喜。 洗礼的过程并不复杂,先是乔薇走上高台,对准东南的方向,据说那是真神居住的地方,三叩首,之后,圣女将手按在乔薇的额头,用古语诵读一段经文,这之后圣女在乔薇的眉心以点上一粒朱砂,仪式便进入了尾声。 “圣水。”圣女道。 圣女殿的侍女捧着一个瓷瓶走上高台。 圣女将圣女赐予乔薇,仪式结束。 “起。”圣女道。 乔薇站了起来,圣女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高高举起,望向四周黑压压的信众,紧了紧手指,说道:“小卓玛回到了我们族里,真神已经接纳了她,从今往后,请大家敬重她、爱戴她,如同爱戴你们的真神。” 前一秒还恨不得撕了乔薇的人群,这一刻,爆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 “小卓玛!” “小卓玛!” “小卓玛!” “小卓玛!” 众人激动地喊着,仿佛把一辈子的力气都用上了,每个人都红光满面,情绪高涨,热火朝天。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卓玛,我的亲卓玛喂,我们已经这么卖力了,可不可以让人把冷箭拿开了?把大刀放下,长剑放下,孩子也可以还给我们了吧……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253】母女团聚,夫妻相见(二更) 一片欢呼声中,乔薇完成了整个仪式,接下来,只用将她的名字写上族谱就够了,这件事由长老院操办即可,并不需她亲自前往。 四舍五入一下,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法的塔纳族居民了! 乔薇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高台,在她身后,圣女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不过,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把台子踩塌的?老老实实地完成仪式不就好了?非得整一出幺蛾子,现在好了吧?这就叫自作自受! 圣女在第一次坠落时便摔断了一根肋骨,又忍痛跳了那么久,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 圣女殿慌成了一团。 乔薇迈步走向了骏马上的女子。 这个人是她娘,不敢置信,她也是有娘的人了,上辈子等了那么久也没等到,这辈子老天待她不薄。 乔薇站在了骏马前,看着笼在斗篷中的女子,眸光攒动,心脏也擂鼓一般地跳动。 都说血浓于水,是不是她亲娘,一眼就能感受到了。 虽然她娘很有可能与第一美人一样,都是个武力惊人、颜值感人的女汉子,但这是她亲娘,不论她长多丑,她都会喜欢她的! 贺兰倾抬手,缓缓地拉高了帽檐,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乔薇一下子怔住了。 活了两辈子,满以为自己已算目尽群芳了,然而眼下见了她娘,她才知什么叫做人间绝色,与她娘一比,什么荀兰?什么圣女?统统都只能靠边站,就算……九宫仙女下凡了,也还是没她娘好看。 贺兰倾将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尽收眼底,轻轻地勾起唇角:“傻丫头,看傻了?” 乔薇的眼睛亮亮的:“娘,你真好看。” 一声娘,叫得贺兰倾心都软成了一片,贺兰倾探出手,伸到了女儿面前。 乔薇将手放在了她娘亲的手上。 贺兰倾拉着她,轻轻一拽,便将她拽到了马上。 乔薇好好地坐上去倒还罢了,这么砸下来,力量其实是有些可怕的,大约等于两个小望舒,寻常骏马根本承受不住,然而贺兰倾的坐骑却连喘都没喘没一下,扬起骄傲的头颅,迈开优美的大长腿,优哉游哉地离开了祭坛。 贺兰倾一手握紧缰绳,一手将女儿娇小的身子圈进怀里。 乔薇并不排斥这样的亲近,甚至有点小小的喜欢。 乔薇的手在骏马的鬃毛上撸来撸去,这也就是一个稀疏平常的动作,可落在贺兰倾眼里,就是说不出的可爱。 女儿哪哪儿都可爱,哪哪儿都漂亮。 “它叫火凤。”似是看出了女儿的好奇,贺兰倾道。 火凤打了个呼呼。 乔薇微微一笑:“是个姑娘啊。” 火凤姑娘的头颅扬得更高了。 走下祭坛时,那个被拍晕的圣女殿小侍女,抚着晕晕乎乎的脑袋站起来了,可不待她站稳,又被火凤一蹄子踹晕了! 没人敢挡女魔头的道,人群哗啦啦地让出了一条道来,火凤驮着母女俩离开。 此时,高楼上的一行人也纷纷地下了楼,方才因角度的关系,他们只看到了贺兰倾的背影,眼下迫不及待地想一睹对方的真容,虽然据说母女两个长得十分相像,可刚刚贺兰倾的表现,无一例外地让人联想到了那位神奇的第一美人,众人与乔薇一样,已经不对她的容貌抱有任何幻想了,谁料,竟看到了这样一副容颜。 燕飞绝词穷得不要不要的,想说这只怕不是仙女吧,可她身上又没有一丝仙气,魔气还差不多! 贺兰倾攻气满满地搂着怀里的女儿,乔薇这条女汉子,在她的强大气场下生生地成了个软萌的小包子。 易千音已经不能呼吸了,岁月并未在贺兰倾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记,她年轻得不像话,她的美有一种不可抵挡的侵略性,美得张扬,美得勾魂摄魄。 易千音单手捂住心口:“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姬无双还算镇定地问。 易少教主无比可怜地咬紧唇瓣:“我想给她做小妾……还想给她生猴子……” 乔峥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激动得说不出话。 贺兰倾也看到了乔峥,翻身下了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抚上他面庞。 乔峥哇的一声哭了! 贺兰倾将他扣进怀里,轻轻地哄道:“别哭了,相公,我这不是来了吗……” 乔峥哭成了泪人。 乔薇: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小包子也迈着小短腿儿跑了过来,在二人身前停住,扬起稚嫩的小脸蛋,懵懂地看着这个神仙姐姐(其实一点也不仙啦,可是又没人教他们什么是魔)。 “你就是漂亮姥姥吗?”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贺兰倾扶起了怀里的乔峥,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望舒抱了起来:“是,我就是漂亮姥姥。” 望舒喜欢这个力大无穷的姥姥:“我是望舒。” “我知道。”贺兰倾唇角微勾,又将景云抱了起来,“景云?” 景云点点头,小脸一点一点地红了,姥姥身上香香的,软软的,好喜欢。 姬冥修先前护着乔薇,被人砸了一身的臭鸡蛋,眼下整理了一番仪容,才清清爽爽地出来见了丈母娘。 丈母娘见女婿,那是越看越满意,何况这个女婿是还是贺兰倾亲自挑的,贺兰倾将小包子放在地上,抬手拍了拍姬冥修的肩膀。 姬冥修还没来得及开口叫声娘,就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麻掉了…… …… 十五年颠沛流离,饱受疾苦,这一日终于团聚,每个人心里都美美的。 一家人坐上马车,高高兴兴地回了贺兰堡。 和卓也回了,上午在祭坛受了刺激,一回来便倒下了,乔峥得知了消息,二话不说地提着医药箱赶了过去。 贺兰倾自己都不是很含糊这个亲爹,乔峥却对他好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男人,也是不多了。 “真贤惠!”贺兰倾望着乔峥的背影,满眼疼爱。 乔峥在里屋给和卓施针治病,贺兰倾与乔薇两口子则等在偏厅,两个小包子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十分默契地玩着自己的小东西。 这么多年不见,母女俩自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贺兰倾屏退了屋子里的侍女,姬冥修也体贴地将两个小包子带了出去。 贺兰倾问乔薇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老实说那些年怎么样,乔薇早已没了印象,只记得睁开眼时,家徒四壁,米缸里稀稀拉拉几颗米,半碗猪油,几个蔫掉的萝卜,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包子,这便是她的全部。 磕磕碰碰的,也把日子过起来了,生意做大了,孩子他爹找到了,父亲也相认了,属于他们的家产该夺的也一分不少地夺回来了,似乎已经没什么不满的了,只是一家三口分开了这么多年,想起来难免心酸。 “娘,我的事三言两语说不完,回头慢慢和你说,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提前出来了?” “我再不出来,你不就被小贱人欺负了?” 有娘疼的感觉真是不一样,乔薇心里暖暖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让青云出来打探过几次消息,知道你们来了这里,也知道你外公一定会在初一的祭祀让给你册封,怕那小贱人动手脚,我就提前出关了。” “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娘又不是练功,是在训练玄衣卫。” 那群杀气腾腾的修罗,原来叫玄衣卫啊,名字倒是不错,当然了,本事更不错。 乔薇泡了一壶茶:“娘,我心里一直有好多疑问,我听爹说,他当年碰到你时,你身上有十分严重的刀伤。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离开族里?为什么遭到了刺杀?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找我和爹?” “娘当年离开族里,一方面是与你外公怄气,令一方面,是我自个儿闲不住,想出去转转,当时年轻,对人防备不深,一不小心着了那群小妖女的道。是碰上你爹,才捡回一条命。至于你说的,娘一走多年杳无音信,娘也不想的,但娘怕与你们联系会暴露了你的消息,惹得那些小贱人把你也抓回族里。” 原来是这样,看来第一次抓回她娘时,那群人并未仔细查探她娘的经历,若是查了,也就不难知道她娘已经有个女儿了。 “为什么不能让我回族里?”乔薇困惑地问,就她目前来看,除了有个讨厌的圣女殿之外,别的都没什么不好的。 贺兰倾道:“你可知道塔纳族的人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无名岛?” 乔薇点点头:“我听塞纳夫人提过,塔纳族的人是不能离开族里的,族里才是塔纳人的生息之地,离开了族里,塔纳人就和离开了阳光的草木一样,会一日日的枯萎。如果一定要出岛,就得服用一种药物,但药物有时效,到了时间还是必须回来,这件事是真的吗?” 贺兰倾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光:“没错,当年我是带了许多的药物才在外头撑了五年,所以生下你之后,我很担心你会与我一样,不过我仔细地观察下来,却发现你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你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生活在外面的塔纳人,娘亲虽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你是例外,但娘不敢把你带回族里,娘怕你回了,就变得与我们一样了。” 原来她娘这么用心良苦。 她才不信邪,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 她想不出来,罢了,回头找冥修想办法! 暂时将这一念头压下,乔薇又问起了娘亲的事:“娘,当年追杀你的人是圣女殿的人吗?” “可不就是那群小妖女!”贺兰倾冷眯着眸子道。 圣女殿果真有问题,看来塞纳鹰晕倒在圣女殿的后山确实不是意外了,塞纳鹰会瞒着家里与圣女殿人会面也并不稀奇,毕竟圣女殿在塔纳族地位卓然,她们与真神一般令人信赖,塞纳鹰不会对她们存有丝毫防备。 乔薇不解地问:“娘,她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贺兰倾淡道:“我打小看她们不顺眼,小时候就一把火烧了她们的后殿,长大了也处处与她们作对,她们自然想找机会铲除我了。” 乔薇道:“那些人还谣传,你小时候放火烧圣女殿,是前任圣女救了你。” 贺兰倾一巴掌拍上桌面:“放他娘的屁!明明是老子咬着她的一块肉,不带老子出去,她也别想出去,她才把老子带出去了!” 前任圣女就如此不是东西,看来圣女殿没几个好货了。 乔薇又道:“娘,她们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除你之外,就再也没人怀疑过吗?” 贺兰倾不咸不淡地说道:“圣女殿的地位你不懂,没人会怀疑她们,包括你外公。” 这语气,明显是对外公宠爱圣女不满的,可怜外公居然察觉不到自己女儿与圣女是个死对头。 乔薇想了想,不解地道:“是不是外公与她盟了血誓,所以外公觉得她一定不会背叛自己?不仅如此,外公还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而圣女正值青春年少,自己拖累了她,所以越发地心疼她?” 贺兰倾没有反驳女儿的话,而是略有些惊讶地问:“你竟连他们盟了血誓都知道?” 乔薇给贺兰倾倒了一杯热茶:“冥修查到的。” 贺兰倾淡淡地说道:“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相公! 相公被夸了,乔薇心里美美的,给娘亲剥了个橘子:“冥修的七个手下也是盟了这种血誓,所以他的手下全都不敢背叛他,可是为什么圣女敢背叛外公?” “你觉得是为什么?”贺兰倾接过橘子,没有一片片地吃,而是一把塞进了嘴里。 乔薇:“……” 乔薇前段日子与薛蓉蓉斗得不可开交,眼下出了这种事,自然而然地便联想到了薛蓉蓉,说道:“难道当初是找了个替身,代替圣女盟血誓的?” 贺兰倾冷冷地说道:“要是那样就好了,老子早一刀把那小贱人宰了!” 乔薇被自家娘亲的气场弄得小心肝儿一阵乱抖,定了定神,问道:“不是这个,那是为什么?” 贺兰倾道:“血誓是一种巫蛊之术,以主人的血为药引,配出巫毒让仆人服下,可当年,圣女殿把巫毒配反了,用了圣女的血,找机会让你外公服下了。她自己则随便喝了点什么,混淆人的视听。” 乔薇似有顿悟:“这么说来,就不是她依赖外公,而是外公依赖她了?” 贺兰倾豪饮了一杯茶:“没错,你外公死不死,那小贱人都不会有事,可那小贱人有个三长两短,你外公就性命不保了,老子留她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个!” 她就说呢,她娘这么厉害,捏死圣女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怎么一直留着她的小命呢。 乔薇顿了顿:“那……这个巫毒可以解吗?” 贺兰倾想起不能捏死那小贱人就来火:“老子解不了!问问你家那口子。” 乔薇将姬冥修叫了过来。 “娘。”姬冥修客气地打了招呼。 贺兰倾开门见山道:“你手下的巫毒,能解不能解?” 姬冥修毫不犹豫道:“能。” 乔薇一怔。 贺兰倾别有深意地看了姬冥修一眼:“这种巫毒,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姬冥修就道:“姬家的藏书阁里有一本前辈留下的手札,里头记录了巫毒的施展方法与解法。” 贺兰倾眯眼,果然么…… 乔薇没注意到自己娘亲眼底的精光,握住姬冥修的胳膊问:“怎么解?” 姬冥修看了贺兰倾一眼,道:“具体的法子有些复杂,我还没有试过,但我记得步骤,只要给我圣女的血,我想,我应该能解了和卓的毒。” 贺兰倾邪气地舔了舔唇角:“好,明天就去给小贱人放点血!” ------题外话------ 乔妈的一点,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个三五斤吧! * 月底了,不要让票票过期哦,投给乔妈吧! 【254】母女齐上阵,虐圣女 半个时辰的治疗过后,和卓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服下乔峥亲手熬制的汤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乔峥收拾好医药箱,叮嘱青岩女官:“别再让老人家受刺激。” “是。”青岩女官郑重地应下,将乔峥送出了屋子。 乔峥飞快地奔往了偏房,老丈人的病情稳住了,终于可以和他的青鸾亲亲我我了! 奈何他一撩开帘子,便看见了趴在贺兰倾怀里的乔薇,以及给母女俩泡着茶的姬冥修。 小的和他抢老婆就算了,为毛这两个大的也来?! 乔峥只好心塞塞地去了厨房。 乔峥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全都是贺兰倾爱吃的,什么红烧狮子头、蜜汁烧鹅、小蘑菇炖鸡、葱爆牛肉、清蒸螃蟹、麻辣虾球……总之,贺兰倾爱吃肉。 一家人坐在了大圆桌上,贺兰倾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吃得几乎停不下来,望舒也觉得好吃极了,一大一小比腿儿坐着,就看着二人面前的桌上迅速堆起了一座骨头山。 找玩伴容易,找吃伴可太难了,除了胤王府的三小只,望舒还没找到一个能和自己吃到一块儿的,主要是别人都吃完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奋战在桌上。 唉,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小望舒与贺兰倾击了个掌,都对彼此的新吃伴满意得不得了! 吃过饭,侍女们将桌子收拾干净,乔峥拉过贺兰倾的手,害羞地说道:“青鸾,我们回……” 望舒忽然蹦了过来:“姥姥姥姥!我们去散步!娘亲说吃过饭要散步才对身体好哦!” “好啊。”贺兰倾十分爽快地抱着小家伙去了。 “屋吧。”乔峥生无可恋地倒在了椅子上。 贺兰堡地理位置奇佳,不仅占据了岛上最优美肥沃的一块土壤,还拥有两个天然的淡水温泉,贺兰倾平时不爱弄这些,但听说女儿与小包子喜欢,便立刻带着人去了。 乔峥一听有两个温泉,高兴得不得了,这必须是他与青鸾一个池子,女儿他们一个池子,哪知他走进池子时,却崩溃地看见光着膀子靠在池壁上的父子。 为毛是你们啊…… 景云第一次泡温泉,新鲜极了,乖乖地坐在自家爹爹身边,他的另一边是大白,小白原本也在,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另一个池子,贺兰倾、乔薇、小望舒、珠儿用毛巾盘了头,舒舒服服地靠在池壁上,温泉的水没到几人(猴)的肩膀,温暖的感觉包裹着疲乏众人(猴)的身子,一阵舒适。 贺兰倾有时也是十分懂得享受的,譬如美滋滋地泡在池子里,还不忘摆上两张浮动的小桌,桌上放着野山葡萄酒与新鲜瓜果。 珠儿优雅地扶了扶头上的鲜花儿,这才是贵妇的人生啊。 小白跐溜溜地跑了进来,悄悄地滑入了池子,躲在花瓣下,慢悠悠游了过去。 它撞上了两座弹性十足的小山,触感十分柔软,它感觉自己的小心心都跳了一下,它好奇地拉开了小山外的屏障—— 哇…… 鼻子一热,喷出了一大柱鼻血。 血如泉涌,从未如此汹涌,这已经不是溪流,而是洪流了! 小白喷着喷着,在水里翻了白…… …… 曾经的小糯米团子眨眼间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吃没吃苦,贺兰倾全都想知道,乔薇也想知道贺兰倾的,母女俩说不完的话,从池子起来后,躺在暖烘烘的地板上,贺兰倾侧着身子,单手支头,宠溺地看着女儿,望舒早与珠儿摆成大字睡着了,乔薇说着说着,眼皮子也开始打起了架。 “……总之松花蛋生意特别好……卖……” 两百文一个,容老板很会…… “做生意,他找了好多路子……” 对了,我还开了个大排档……做虾…… 有蒜蓉小龙虾,麻辣小龙虾,油焖大虾…… 连匈奴的王子都喜欢吃容记的虾…… 乔薇以为自己全都说出声了,其实只有断断续续几个字而已,可即便这样,贺兰倾还是听得有滋有味。 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没有被苦难打倒,她坚强地来到了她身边。 贺兰倾怜爱地抚了抚乔薇清瘦的小脸,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姬冥修了敲门进来,对贺兰倾略一颔首:“天色不早了,娘去歇息吧,这边我来就好。” 贺兰倾点点头,起身出了暖阁。 姬冥修将乔薇与望舒抱回了屋。 贺兰倾去了隔壁的暖阁,乔峥也已经趴在地板上睡着了,贺兰倾一手绕过他后背,一手绕过他后膝,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十五年不见,他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这并不影响他得天独厚的美貌,他还是英俊得不像话,迷得她神魂颠倒。 贺兰倾将乔峥放在了床上,欺身压了上去,将他双手扣在头顶。 乔峥幽幽地转醒,睁开潋滟生辉的眸子,眼底浮现起一丝惺忪的迷茫,他的衣领微微地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与半片白皙的胸口。 贺兰倾眸色就是一深,坐起身来,解开了衣衫,诱人的风情一下子呈现在了乔峥的眼前,乔峥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冲上头顶,几乎要从鼻子里喷出来。 贺兰倾修长如玉的捏住他完美的下巴,轻轻地说道:“阿峥,你可想我?” 乔峥点头如捣蒜,想想想!做梦都想!每根头发丝都想! “这些年,你可有别的女人?” 乔峥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 真没有,骗你五雷轰顶! 贺兰倾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头发都差点麻了,贺兰倾却忽然笑出了声,抱着他一转,换她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她邪魅地看着他:“坐上来,自己动。” 正要动一动的乔峥:“……” 为毛这句话听着不太对?! …… 贺兰堡天雷勾地火,春风无度,圣女殿却笼罩在一片乌云密布中。 后殿的一间典雅别致的屋子,屏风后吊着轻纱的大圆床上,圣女面色惨白,神情痛苦。 贴身的蓝衣侍女灵芝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着圣女,药实在太苦了,圣女难以下咽,不过是喝了七八口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灵芝吓到了,忙让小侍女将几位圣姑请了过来。 圣姑也是圣女殿的侍者,但不同于普通的侍女,她们入殿时便经过了严格的选拔与考核,是侍者中的佼佼者,她们往往在接受了繁琐的学习与考核后,最优秀的将被册封为圣女,其余的将成为圣女殿的长老,长老们有了一定的资历后,可以教导新一任的圣女,而圣女在退位后也可以成为这一届的长老。 当然了,她们并不称呼自己为长老,而是称呼自己圣姑。 六位圣姑进了圣女的屋子。 大圣姑年纪最长,已教导过两任圣女,在圣女殿可谓劳苦功高、地位卓然,她当仁不让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圣女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灵芝把祭坛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高台塌了,圣女本就受了重伤,卓玛不依不饶,用我们的命威逼圣女,让她负伤完成祭祀,圣女跳完了祈福舞,整个人都不行了,又强撑着给小卓玛做了洗礼……我们把圣女抬下来时,圣女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二圣姑是大圣姑的同胞妹妹,虽是比姐姐晚了几年入殿,但资历也非比寻常,在她看来,圣女是真神选定的使者,包括和卓在内,都没有任何凡夫俗子该对圣女不敬。听了灵芝的话,她立刻冷下脸来:“岂有此理?祭坛是与真神相接的地方,她怎么敢在祭坛作乱?!” 三圣姑的资历不如两位师姐,平时为两位师姐唯命是从,就道:“她何止作乱?没听灵芝说吗?她把毕罗家主都给打了!祭坛见血,这可是对真神的大不敬!” 四圣姑不屑道:“祭祀是我们圣女殿的事,她怎么可以插手?这根本是在违背真神的旨意!” 五圣姑怒道:“她根本没将圣女殿放在眼里!” 排行最末的圣姑冷冷地说道:“她几时将圣女殿放在眼里了?几位圣姑莫不是忘记她七岁那年就在后殿纵火的事了?不是我把她救出来,她已经葬身火海了。” 二圣姑眸光一冷道:“真是不像话!上次差点烧死了你,这次又差点害死伊诺圣女!她这种不敬神明的人,根本不配做塔纳族的卓玛!” 可惜啊,塔纳族的卓玛是谁,暂时还轮不到圣女殿来做决定,若在塔纳族的全盛时期,祭师一脉健在时,别说族里的和卓与卓玛了,便是整个皇朝的皇帝都是由祭师选定的,那才是塔纳族最风光无限的时代。 如今的圣女殿虽也权势滔天,可到底比不上曾经的祭师殿。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三圣姑问。 众人纷纷看向了大圣姑,圣女不在时,她便是这儿的主心骨。 大圣姑的面上掠过一丝复杂:“自祭师一脉消亡后,圣女殿便承担起了与真神交接的重任,数百年来,一直是我们庇佑着岛上的信众,可以说没有圣女殿,就没有如今塔纳族的繁荣,圣女殿功不可没,就算是和卓,也要对我们敬重三分。从前是看着她小,不懂事,不与她计较,如今她孙子都有了,却还这般为虎作伥,她当真以为圣女殿怕了她?明天我们就去贺兰堡,逼和卓给个说法!” 翌日,几位圣姑盛装出行,坐上了圣女殿的马车,摆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前铺百米,后续百尺,每一匹马都刷得光亮,每一个人都英姿飒爽,可以说非常拉风了。 哪知她们还没走出圣女殿,便被一阵猛如山洪的马蹄声震得东倒西歪,铁骑的玄铁重蹄狠狠地踩塌在地上,地面都似被踩出了一条裂缝,圣女殿的马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惊恐地叫了起来,四处乱窜,弄得马车左晃右摆,不会武功的四圣姑与五圣姑没稳住身形,从车厢里跌了出来,摔在尘土飞扬的地上,瞬间磕掉了两颗大牙。 两位圣姑捂住嘴,痛得嗷嗷直叫! 骏马早已吓慌了,扬着马蹄子一阵乱窜,眼看着就要踩到两位圣姑,大圣姑眸光一动,祭出两道白绫,缠住二人的身子,将二人拽了上来! 二圣姑掀开了帘子,望向尘土飞扬的对面:“到底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更为猛烈的马蹄声,马蹄声渐近,所有侍女都感到了一股慌乱。 二圣姑抓起宝剑,飞身跳出马车:“都别慌!给我结阵!天罡阵!” 百余名圣女殿的高手们纷纷持着宝剑冲了出来,挡在仪仗的前方,一百零八人,守住各自的位置,在空荡荡的场地上,仿若筑起了铜墙铁壁。 这是自天启皇朝流传下来的阵法,别看它只有不到一百一十人,却可攻可守,配合得好,能抵千军,能挡万马,待敌人入阵后,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 这种阵法早已失传,然而就在数十年前的南楚,一个姓沐的家伙伺候了一个圣女殿的弟子,弟子传授了他此阵的一点皮毛,就凭着这点皮毛,那家伙打了无数次胜仗,成了南楚攻无不克的神将。 如今圣女殿掌握的可是天罡阵的精髓,任他再厉害的高手,也会和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 铁骑终于步入了众人的视线,坐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斗篷的内胆是泣血的红色,像极了她那张妖娆的唇瓣。 她手里拿着一根长矛,如光如跳动的烈焰。 众人认出了她来。 卓玛。 阵中,有女弟子犹豫了:“二圣姑,是卓玛!” 二圣姑怒斥道:“擅闯圣女殿者,杀无赦,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你忘了吗?” “弟子不敢!”女弟子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再无一丝犹豫。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别怪圣女殿不客气了,卓玛。 眸子里冷光一掠,二圣姑举起了手中的宝剑:“天罡阵第一式,飞云——” 咻—— 贺兰倾狠狠地掷出了手中的长矛,长矛速度之快,如一道冰冷的闪电,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长矛便洞穿了二圣姑的胸口,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撞飞了出去,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的马车上! 她睁大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洞穿了自己的长矛,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头一歪,双臂垂了下来。 马车里的圣姑们纷纷掀开了帘子,看到这一幕,惊得血液都冻住了! “二圣姑!” “二圣姑!” “师姐!” “师姐!” “妹妹!妹妹!妹妹——” 众人惊叫,大圣姑更是抱着妹妹的尸体,疯狂地吼了起来。 贺兰倾的铁骑冲进了天罡阵,贺兰倾承认天罡阵有它的厉害之处,可二圣姑这个主阵的人都没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了。 铁骑将一百零八人冲得七零八落,不过眨眼的功夫,场地就被铁骑占领了。 贺兰倾骑着火凤,优哉游哉地走上了前,也不忘叫上身后的乔薇,那模样,像极了一头护犊的母狮,正在教导自己的幼崽如何狩猎。 大圣姑将二圣姑的尸体放了下来,抱着怀中再也无法睁眼的妹妹,目光嗜血地看着贺兰倾:“卓玛……你居然敢在圣女殿大开杀戒!” 贺兰倾邪气地勾了勾红唇:“这是圣女殿吗?老子怎么记得这是在外头呢?” 圣女殿外有块石碑,石碑以内才是圣女殿的地界,贺兰倾选的地方有点儿刁钻,恰巧在石碑之外五步的位子,圣女殿建址多年,谁真的去在意这几步的差距呢?早把这一块地方当做圣女殿的地盘了,便是她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若严格按族规去算,这儿确实已经出了圣女殿了。 大圣姑恶狠狠地道:“你居然杀了我妹妹!我妹妹是圣姑!你怎么可以杀了圣女殿的圣姑?你这是亵渎神明!” 贺兰倾从没将神明放在眼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杀她,等着她来杀老子?” 天罡阵是杀气最重的一种阵法,这个狗屁圣姑可没打算给她留活路,难不成她要先让自己受个重伤,然后再进行反抗? 她傻呢? 大圣姑怒道:“我妹妹结阵,只是因为你们擅闯圣女殿在先!” 贺兰倾敲了敲石碑。 大圣姑瞬间了悟了,贺兰倾只要不带兵闯过这块石碑,就不算是擅闯圣女殿,贺兰倾还没闯,她们就结阵杀她,就是理论到长老院,也不是贺兰倾的错。 但贺兰倾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不打算闯吗?根本是想把圣女殿夷为平地好不好? “你……你……你……你简直狡猾!” 大圣女明白她们被贺兰倾算计了,气得捶胸顿足。 贺兰倾吹着嫣红的指甲,不咸不淡道:“老子没时间听你聒噪,把圣女交出来。” 大圣姑一把拦在了她身前:“你休想!” 余下的几位圣姑也纷纷走下了马车,与大圣女一道挡住了贺兰倾的去路。 就算杀了二圣姑是事出有因,但如今她们几个可都没有招惹贺兰倾,她便是仗着自己是卓玛如何,仗着和卓疼爱她如何,她真敢滥杀无辜,便是和卓也保她不住!她会被剔下族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塔纳族的卓玛。 若是一个人的死,能换来这么大的结果,那她们大概也是愿意的。 乔薇不大懂塔纳族的律法,但这样的情况想来也是杀不得的,她看向了娘亲,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贺兰倾眯了眯眼,探出右手,食指与中指交叉勾了一下。 一名玄衣卫递上了一把大弓。 贺兰倾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裹了布条的羽箭,那名玄衣卫往布条上浇了蜡油,以火点着。 贺兰倾将箭搭在了弓上,拉了个满弓,瞄准圣女殿的方向,先瞄了瞄东方:“先射哪儿比较好呢?藏书阁?” 圣姑们眼皮子一跳,藏书阁里全都是十分重要的书籍,圣女殿的传承也都在里头!包括一些机密的文书与手札。 贺兰倾移了移弓箭,瞄准东北:“丹药房?” 圣姑们的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丹药房里装的都是灵丹妙药,几年的成果都在里头了!把它射了,她们几年的心血可都白费了!更别说里头有些应急的药物,很快就得用上的…… “娘,那是个什么地方?”乔薇指着一个尖顶的塔楼问。 贺兰倾道:“那是……娘也不知道,娘都不知道的地方,想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就它了吧!” 大圣姑面色一变:“你到底想怎样?” 贺兰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红唇一勾道:“见圣女。” 大圣姑蹙眉:“只是见见?不做别的?” 贺兰倾一脸从容道:“当然了,老子还能杀了她不成?” 圣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各自的眸中看到了深意,大圣姑不动声色地压了压手,众人垂眸,大圣姑道:“你可以探视,但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贺兰倾凑近女儿:“乖女儿,一盏茶能放多少血?” 乔薇摸了摸怀里的工具,小声道:“可以放干。” 贺兰倾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翻身下马。 乔薇也下了马,从包袱里取出两大包补品,晃了晃,道:“龙血树的汁液还有树舌灵芝,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 大圣姑冷冷地哼了哼,由着母女二人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三圣姑道:“大圣姑,难道真的放任她们去见圣女吗?万一她们对把圣女……” 大圣姑呵了一声,神色平静地说道:“她不怕和卓死的话,尽管杀掉圣女好了。” 母女俩进了圣女的寝殿。 灵芝惊讶地看着二人:“卓玛……小卓玛……” 贺兰倾面无表情道:“滚出去!” 灵芝不肯出去,贺兰倾一把扬起拳头,灵芝吓得跑掉了! 乔薇合上门,插上了门闩。 圣女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一见是二人,眸中掠过一丝惊慌:“怎么……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贺兰倾拿起桌上的果子,啃了一口,漫不经心道:“给你放点儿血!” 圣女一怔,眸光冷了下来。 乔薇从袖中拿出盒子,打开,取出了刀与瓶子,走向圣女。 圣女捂住疼痛的胸口,面色发白地说道:“你别过来!” 乔薇挑眉坏笑:“我偏要过来!” 圣女疼得咳嗽了一声,望向门口道:“来人!来人呐!” 贺兰倾捏起桌上的一颗枣子,反手一扔,点中了她的哑穴。 圣女不能说话了,忙想给自己解开穴道,奈何她还没出手,便被乔薇给扣住了腕子,她挣扎着打出一掌! 乔薇眼疾手快地一躲,掌风落在了柜子上,柜子的门都被劈成了木片。 乔薇气呼呼地道:“你果真会武功啊,昨天的台子是你自己踩踏的!你真是好不要脸!自己踩踏了台子,还嫁祸给我,说是我触怒神明!你说你这么这么坏呢?” 圣女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并不与乔薇口舌之争,只是又打出了一道掌风。 乔薇侧身一跃,避过了这一掌。 圣女饶是受伤了,但内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的,她再次扬起了手掌,贺兰倾又打出了一颗枣子,枣子砸中了她的穴位,她胸口一痛,倒在了床头。 贺兰倾吃着果子道:“我封住了她一半的内力,放心上。” 特别像是母狮把一头牦牛咬成重伤,然后丢给自己的小幼崽,让幼崽随便练习,不必客气。 乔薇与圣女在屋子里打了起来,不得不说幸亏是她娘把这家伙的内力给封了一半,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啊,尽管只剩一半的内力了,可打起架来还是非常地生猛。 但再生猛也架不住身受重伤,体力流失巨大,而反观乔薇,简直像是有用不完的劲,越打越勇。 贺兰倾一边看着,时不时提点两句:“攻她下盘。” “打她尺泽。” “点她百会。” 半盏茶后,乔薇气喘吁吁地将这家伙打趴下了。 乔薇自她身上取了一小瓶血,贺兰倾一看那比巴掌还小的瓶子,眉心就是一蹙,这点儿血能干嘛呀? 贺兰倾从腰间解下一个大水囊:“给,用这个!” ------题外话------ 月底月票要清零啦 【255】狠狠放血 圣女一看那行军用的大水囊,便恨不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乔薇掂了掂水囊,啧,这容量,是要把人放干的节奏啊,不过这样也好,冥修又没明说需要多少血,万一自己采少了呢?而且冥修之前从未试过,万一他不太熟练给手抖了呢?有浪费的风险,所以还是多采一些比较妥当。 乔薇走向圣女。 圣女已经被彻底打趴,毫无还手之力,她满眼怨恨地瞪向乔薇,眼底的冷光几乎要将乔薇撕碎。 乔薇浑不在意地走过去,一巴掌拍上她脑门儿:“瞪什么瞪?都成阶下囚了还敢瞪你姑奶奶!信不信姑奶奶把你衣裳扒了?!” 圣女气得面色涨红:“你……无耻!” 乔薇淡笑:“有你无耻吗?鸠占鹊巢,抢我屋子,迷惑我外公,嫁祸我不得册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你干的,还好意思骂我无耻?知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啊?” 圣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憎恶:“那是真神……” “真神你妹!”乔薇喝得她身躯一震,她如今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乔薇想干嘛她根本无力反抗,乔薇抓住她胳膊,捋起她袖子,一针扎破她的静脉。 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大概是这种任人摆布的屈辱,作为人人敬仰的圣女,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乔薇按压着她的静脉,血流不要钱似的流进了水囊。 采完血,她整个人都好似轻了几分,面色苍白如一层蜡纸,唇瓣毫无血色。 “其实这也就是正常的献血量。”但献血的人都健康正常,某人昨日从祭坛跌落就已经失血不少,今日又贡献了一水囊,可以说是超级透支了。 考虑到眼下还不能让她有个三长两短,乔薇十分贴心地给她做了“术后处理”。 母女俩带着沉甸甸的水囊离开了圣女殿。 圣姑等人迈步进了屋,屋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人打斗过,圣女无力地躺在床上,面色比先前更苍白了三分。 大圣姑面色就是一冷,唤了灵芝入内:“这到底是怎么了?” 灵芝看着一屋子狼藉也是好一阵惶恐,她被卓玛吓跑后不敢守在门口,便去了院子,哪里晓得出了这样的事? 她惶恐地低下头:“卓玛不让我在里面,把我赶出来了,我不知道她会……” 三圣姑一巴掌打了过去,将灵芝打倒在了地上:“她是个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她有多看我们圣女殿不顺眼你不知道吗?你竟敢让她单独与圣女在一起!你这是往火坑里推!” 灵芝跪坐着,战战兢兢地说道:“圣姑饶命!” 三圣姑还要打她,大圣姑扬起了手:“罢了,让她出去!” 三圣姑冷冷地放下手来,灵芝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大圣姑在床侧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脸色十分难看,今日本该是圣女殿去找贺兰倾的茬儿,给贺兰倾一个教训的,结果反而被贺兰倾给教训了。 二圣姑死了,四圣姑与五圣姑的牙齿磕掉了,圣女让人折磨了…… 圣女殿已经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 当年祭师一脉辉煌无度时,圣女殿没有香火,没有信众,也曾夹起尾巴做人过,可自打她们掌了权,整座岛都是她们的,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她们,更别说欺负到她们的头上! 大圣姑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转头看向虚弱得仿佛随时可能死掉的圣女,开口道:“拿我的凝香丸来。” 三圣姑从宽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一粒棕色的药丸,递给了大圣姑。 大圣姑喂圣女服下。 凝香丸是圣女殿的秘制药丸,能治疗内伤,恢复元气。 圣女服下凝香丸后,总算是有了一丝微弱的力气,缓缓睁开眼。 大圣姑问道:“那对母女对你做了什么?” 圣女虚弱却愤恨地说道:“她们采了我的血。” 三圣姑不明所以道:“采你的血做什么?她们想弄死你不成?” 大圣姑摇头:“她们还没这个胆子。” 圣女沉吟片刻,目光自几位圣姑的身上一扫而过,疑惑地问道:“二圣姑呢?” 陡然提及妹妹,大圣姑的脸色越发暗沉了。 四圣姑难过地说道:“二圣姑……二圣姑被贺兰倾……斩杀了……” “什么?”圣女捂住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怎么敢?!” 四圣姑与五圣姑将殿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二人也是本次事件的直接受害者,门牙各自磕掉一颗,日后出去都没法儿见人了。当然比起二师姐的陨落,她们这点伤都是小事了。可恶的是她们被欺负成了这样样子,却并不能将贺兰倾绳之以法。毕竟事发地点已经过了圣女殿的石碑,真追究起来,她们结阵诛杀贺兰倾,也是一桩不能饶恕的罪过。 所以这个哑巴亏,圣女殿吃定了。 三圣姑头都大了:“原本一个老的就够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了个小的,那个小卓玛与她娘简直是一副德行!都不将我圣女殿放在眼里!将来和卓之位若是落在了这对母女的手中,我们圣女殿还有活路吗?” 四圣姑摸着疼痛的嘴巴说道:“没错,这对母女,谁都不是善茬!一个贺兰倾已经够不好对付了,眼下又来了小卓玛!那小卓玛本事不小,竟连皎月珠都找到了,长此以往,她们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我们圣女殿只会越来越没办法立足!” 五圣姑也无比地赞同:“必须想法子除掉她们!否则咱们圣女殿怕是要迎来灭顶之灾!” 一直沉默的六圣姑开口了,她曾做过前任圣女,与贺兰倾打的交道最多,也熟悉贺兰倾的品性,她是那种能杀绝不打,能打绝不骂的土匪,她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从对方身上剜下几刀子肉来。放血这种精细活儿,不像是她能想的主意。 事情……绝不简单。 “你们几个先少稍安勿躁。”六圣姑说道,“还是先弄清楚她们为什么要采圣女的血,再做打算。” …… 乔薇将圣女血带回贺兰堡后,即刻去找了姬冥修。 姬冥修正在书房教两个孩子识字,孩子自打离了犀牛村后便没有念过私塾,都是姬冥修在教,他教导得极好,两个孩子都大有长进,便是望舒这种小调皮蛋,只要坐在爹爹的腿上,就乖得不得了。 姬冥修抱着望舒,握住她肉呼呼的小胖手,带她一笔一划地练字。 景云则在一旁自己练,偶尔抬头,会羡慕地看上一眼,他也想爹爹捉着他的手写字,可是他的字已经写得很好了,爹爹就说不用了。 唉。 景云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乔薇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一对可爱的小萌宝,最后落在姬冥修的身上。 姬冥修一袭天青色长袍,脊背挺直如松,气质如竹,长身玉立,如月下一抹幽色,静静的让人心生惊艳。 姬冥修扭过头来,看到了乔薇,微微一笑。 乔薇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了,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定定神,乔薇进了屋,姬冥修知道她是来什么的,把望舒抱了下来:“今天先练到这里,去和哥哥玩吧。” 两个小包子亲了亲乔薇,开开心心地去了。 乔薇把水囊放在了桌上:“这些够不够?” 姬冥修看着桌上硕大的水囊,眼皮子一阵乱跳,你们这是去杀猪了么…… …… 有了圣女血,接下来就能开始配制解药,但和卓所中之毒并非寻常剧毒,事实上,它毒在人的身上,对人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损伤,主人不出事,中毒之人也是可以长命百岁的,只是,若因此而让整个贺兰家受制,那就不得不把它狠心剔除了。 在解这种巫毒之前,需要完成一个小小的祭祀,尽管姬冥修并不信奉鬼神,但书上是这么写的,他还是这么做了。 祭祀所需的材料比较特殊,花不是寻常的花,而是百鬼深渊的白厄兰花,香也不是寻常的香,而是凝了祭祀者真血的檀香,至于灯灯、茶、果,也全都是市面上难以买到的东西。 “那就定做吧。”乔薇道。 姬冥修点点头:“灯与香可以定做,茶、花、果都需要去百鬼深渊采摘。另外还有一些药材,你去看看贺兰堡的药库有没有,没有,就得让人上街去买,或者去山里采。” 下午,乔薇让青岩女官带自己上了药房一趟。 燕飞绝、易千音与姬无双则分别潜入深渊采摘所需的东西,几人去过深渊几次,单子上的东西基本上都见过,知道在哪儿可以采到,其中白厄兰花便是长在那片神秘兮兮的山谷,保险起见,易千音抱走了大白,走到门口了他仍有些不放心,又回头把珠儿也抱走了。 姬无双负责采茶,这是一种野生的茶叶,就在他们挖走龙血树的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山坡,上头长了几棵野茶树,那里距离北入口近,没什么可怕的,姬无双独自一人去了。 听说还需要采摘药材,乔峥当仁不让也要一块儿去,燕飞绝决定与他同行。 乔峥要收拾工具,比易千音二人出发晚了些,燕飞绝百无聊赖地等在自己屋里。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房门。 “燕大哥,你在吗?” 是女子的声音。 燕飞绝将手中的单子折好,塞进了宽袖:“在,进来吧。” 女子推门而入,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燕飞绝面无表情道:“你不在屋里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女子在他身侧坐下,轻轻地说道:“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也挺暖和,我这段日子养伤一直闷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就想出来走走,路过你门口,顺便看看你在不在。” 燕飞绝一副不愿搭理她的样子。 女子讪讪地笑了笑:“能陪我出去走走吗,燕大哥?” 燕飞绝冷声道:“我下午有事,你自己去走吧。” “这样啊。”女子识趣地低下头,“那我不打搅你了,告辞。” 说罢,女子杵着拐杖站了起来,大抵是重伤未愈,她的身形摇摇欲坠,几次都差点摔了。 燕飞绝看着她,睫羽颤了颤,撇过脸去。 女子走了几步,忽然一声惊呼,朝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燕飞绝一步迈过去,拽住了她的胳膊,她一把抓住燕飞绝的手,稳住了身形,力道太大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他的怀里。 香软的身躯充斥了燕飞绝的怀抱,女人的清香扑鼻而来,燕飞绝的脸颊就是一热,一把推开她,她倒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燕飞绝捏捏拳头,快步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摸了摸袖子,发现那张字条不见了,赶忙走回屋,就见女子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拿着字条,定定地看着他:“燕大哥,你的东西掉了。” 燕飞绝随手夺过字条,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是夜,圣女殿得到了消息,几位圣姑坐在圣女的房中,共同商议着大计。 大圣姑道:“他们去采摘白厄兰花、野茶叶、翠山果与一些药材了,还吩咐人定制香灯。” 三圣姑狐疑道:“这些不是祭祀用的东西吗?他们买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他们要在家中祭祀?” 塔纳族,祭祀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并不是谁都资格,当然也不是谁都懂,贺兰堡由于是岛上的王族,祭祀类的大小事宜都会交由圣女殿操办。 六圣姑若有所思道:“刚采完血就祭祀,我感觉这件事是冲着圣女来的。” 四圣姑道:“他们想给圣女下巫蛊之术吗?” 六圣姑道:“这可不好说。” 三圣姑突发奇想道:“她们……会不会是想解了和卓身上的巫毒啊?” 大圣姑先是一愣,随即摇头:“不可能,这种巫毒的解法早已失传,我们圣女殿都做不到,她们怎么可能做到?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等圣女醒了再从长计议。” …… 入夜后,几波人马陆陆续续地回了贺兰堡,该买的药材买到了,该定制的东西也定制了,由于乔薇开个价高,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商家便将东西做了出来。至于乔峥他们,也顺利采摘到了所需物品。 姬冥修道:“找一处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贺兰堡说大挺大,可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侍卫与侍女看守,要找个没人打搅的地方其实不大容易。 溜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个久不住人的小院子。 看守院子的侍女生病了,前来接替她的人还未到岗,如此,到是方便姬冥修了。 姬冥修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望,步子忽大忽小,嘴里念叨着什么,神神秘秘的。 乔薇与贺兰倾守在院子的入口,乔薇看了一眼自家相公,不解地吸了口凉气:“娘,他在干什么呀?一会儿走这里,一会儿走那里,他是不是还没选好地方啊?” “他走的是阵法。” “什么阵法?” “娘也不是很懂。” 她娘都不懂,她就更不懂了,乔薇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家相公,不过尽管不懂,却也觉得他十分的厉害。 姬冥修站在了祭祀桌前,背对着乔薇的缘故,乔薇看不清他手里的动作,只知他拿起了一把剑,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夜风鼓动他的宽袍,在暗夜中猎猎起舞,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乔薇总感觉这一刻的姬冥修有点陌生,既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丞相,也不是含着金汤匙的姬家少主,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傲然在天地间,仙风道骨,出尘脱俗。 贺兰倾的目光始终落在姬冥修的背影上,红唇勾起一抹浅笑。 想到了什么,乔薇勾了勾她娘亲的手指道:“对了,娘,我还没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定下这门亲事,我听冥修和爹说,是你算计了先皇后,逼得她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的。” 贺兰倾道:“娘不是怕族里那群混蛋会把你抓回来吗?有一次娘不小心闯进了姬家,然后胸口就疼得厉害,娘赶紧翻了出来,那种疼痛便消失了,娘觉得很奇怪,又试了许多次,可每一次只要娘一进姬家,便会疼得难受,娘把你爹扔了进去,你爹却没事,之后,娘又把许多人扔了进去看,结果他们全都没事。” 乔薇脑补了一下她娘把人扔进姬家围墙的画面,瞬间满脸黑线。 贺兰倾眯眼道:“娘就在想啊,这姬家怕不就是塔纳人的禁地。” 乔薇眨了眨眼:“塔纳人还有禁地?” 贺兰倾点头:“曾经是有过的,后面迁居到了岛上,便没了。” 乔薇恍然大悟:“娘怀疑姬家所居住的地方,就是曾经塔纳族人的禁地。” 贺兰倾想了想:“差不多吧,总之你只要嫁进姬家不出来,那群混蛋便拿你没办法。” 乔薇曾经有些埋怨她娘不辞而别,杳无音信,这一刻,却是真的明白了她的苦心。 她不会哭,不代表她就不会难过。 生离的这些年,她过得也很苦吧。 乔薇捏着娘亲的手紧了紧:“难怪塞纳鹰武功这么好,却一次都没有闯入姬家‘抓’我,想来,他也是不能进的。不过……” 言及此处,乔薇想到了那戴面具的家伙,那家伙也是岛上的人啊,怎么可以在姬家来去自如呢? 这个疑惑没得到解答,另一个疑惑自脑海里跳了出来,“娘,不少世家都有禁地,可从没听说过去了禁地便会浑身不舒坦的,就拿乔家的禁地来说,那儿是一处荒野的山林,里头有凶兽出没,不让人进去是恐受了凶兽的攻击,这是乔家禁地的由来;姬家的禁地我没进去过,却也没有去了便会浑身疼痛的说法,为什么塔纳族人的禁地这么奇怪?” 贺兰倾叹道:“娘也不是很清楚。” 她话音刚落,院外吹来一股狂风,乔薇举眸,朝无尽的苍穹望去,就见原本漫天的星子与皎洁的明月不知何时全都不见了,乌云黑压压地自天际压了过来,整片穹顶都好似往下压了几分。 不多时,狂风大作,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姬冥修站在光影下,整个人好似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就在乔薇想问问他进行得怎么样了时,他完成了祭祀。 他转过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乔薇在这儿看着,觉得他好像没做什么,然而待到他走近了才发现他满脸汗水,乔薇摸了摸他的后颈,连衣裳都湿透了。 “哇。”乔薇惊叹。 姬冥修将一碗符水递给了贺兰倾:“给和卓服下,一个时辰后,服下药物,连续服用十日后,巫毒便能解了。” 贺兰倾接过碗,漫不经心地勾起了唇角:“好,老子就再让她们苟延残喘几天!” ……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侍女跌跌撞撞地奔进了圣女的寝殿,圣女伤得太重,喝药的力气都没了,几位圣姑刚想法子给她把药灌下,这会子碗都没冷呢,便有人冲进来了。 大圣姑沉下了脸:“出了什么事?” 灵芝问了侍女,面色一变,走到几位圣姑面前,禀报道:“刚得到的消息,他们要给和卓解巫毒了!” “什么?”众圣姑齐齐一怔。 三圣姑道:“此话当真?可别是听错了!” 灵芝摇头道:“不会的,是咱们安插在他们身边的探子说的,他们今天弄的那些祭祀的东西都是为了给和卓解巫蛊之毒,还有那些药材,也是解毒用的!” 三圣姑一脸不解道:“大师姐,你不是说巫蛊之毒的解法已经失传了吗?” 大圣姑一边震惊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是该失传了啊……他们是上哪儿知道的法子……” 四圣姑并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就道:“也许他们只是随便弄一弄,不见得就有效果,我们还是不要太杞人忧天了吧。” 大圣姑作为资历最老的前辈,思考东西自是比常人全面许多,她严肃地说道:“我倒宁愿是我们杞人忧天了。俗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贺兰倾有备而来,小卓玛与她身边的那群人也全都不简单,万一我们掉以轻心,到头来吃亏的是我们自己!” 三圣姑符合道:“大师姐说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四圣姑被驳斥了,心里不大舒坦,却又抵不过两位有资历的师姐,只得叹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圣女如今虚弱成这样,又没法子进贺兰堡阻止和卓。” 和卓一贯偏疼圣女,信任她比信任贺兰倾的还多,若是圣女能够出面,一定能阻止和卓喝下他们的解药。 五圣姑也不大信邪:“照我看,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头再给和卓下一次巫毒!” 大圣姑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以贺兰倾如今的警惕,我们还有机会得手吗?” “那到底该怎么办呐?”五圣姑揪心地问。 大圣姑沉默了半晌,对灵芝招了招手:“你过来。” 灵芝走上前。 大圣姑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灵芝点头:“是,属下明白,属下记住了。” …… 贺兰倾回到和卓的寝殿,把一碗符水给她老爹灌了下去,真的是灌,乔薇看着他外公直翻白眼的模样,深深觉得多灌几次,她外公都不用解毒了,能直接去见真神了。 乔峥在膳房熬药,这种药先以沸水煮开,之后,都得换成文火,慢慢地熬,将一罐子水熬得只剩一碗,方是最后的药汁了。 “我来吧,驸马。”一个膳房的侍女好心地说道。 乔峥摇了摇煽火的扇子,客气道:“不必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侍女们不敢。 乔峥就道:“让卓玛瞧见我与你们独处一室,她该生气了。” 侍女们花容失色地跑了。 虽然玩忽职守罪名很重,但得罪卓玛,下场更惨。 乔峥笑了笑,安心地给老丈人熬起了药。 “乔老爷。”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在了门口。 乔峥扭过头,见到是她,随口道:“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女子轻声道:“燕大哥采药受伤了,我想给他煲一点汤。” 燕飞绝采药时确实被荆棘挂了一把,手背上几道长长的口子,已经做了处理,习武之人身体结实,应当没什么大碍。 这姑娘应该是趁机给燕飞绝献点殷勤。 乔峥哦了一声:“你自己弄吧。” 女子杵着拐杖进了膳房,将拐杖靠在墙壁上,一瘸一拐地挪动着步子,找了些人参,又找了一碗新鲜的生鸡块,自顾自地做了起来。 女子笑道:“乔老爷,这么晚了,你不去歇息啊?我帮你看着吧?” “不用了。”乔峥不咸不淡地说。 女子将食材放入了锅内,道:“我出去一下,乔老爷你帮我看着点儿火。” “嗯。”乔峥随口应道。 女子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乔峥在这儿已经坐了好一会儿,有些想如厕了,可又不放心把药罐子留在这里,早知道刚刚就不让那两个侍女离开了。 乔峥站在门口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个洒扫的侍女,让她过来守着,别叫火灭了,也别太大,更别让任何人碰。 洒扫侍女应下,乔峥去了恭房。 女子回到膳房,见到洒扫的侍女,客气地说道:“乔老爷走了?” 洒扫侍女说道:“驸马去如厕了。” 女子笑了笑,一瘸一拐地走到灶台后,打开锅盖,舀了一勺汤:“我最近嘴里没什么味儿,你能不能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洒扫侍女犹豫地看了她一会儿,心里约莫是觉得不大妥当,可参汤太香了,她又的确有些饥饿,于是上前,捧着参汤喝了一口,味道很好,她还想喝,女子大方地给她舀了一大碗,又加了不少鸡块。 洒扫侍女受宠若惊:“这……这……” 女子笑道:“别不好意思,我熬了这么多,燕大哥一个人也吃不完的,你坐下慢慢吃。” 洒扫侍女咽了咽口水,最终接受了她的好意,坐在灶台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吃得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了一眼女子,女子温柔地笑着,她也笑了笑,继续埋头,吃起了碗里的鸡肉。 女子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杵着拐杖在膳房里有模有样地忙活了起来。 “我帮你吧?”洒扫丫鬟道。 女子无比温柔地笑道:“不用,燕大哥不爱吃别人做的东西。” 她如今盯着凤倾歌的脸,笑起来姿容艳丽,明媚如春。 从没有人这么冲自己笑过,洒扫丫鬟心里暖暖的,吃着碗里的几块,也越发有滋有味了。 女子走到药罐前,回头看了洒扫侍女一眼,她吃得正香,没留意自己已经靠近了药罐子。 借着身形的遮挡,女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药粉,不着痕迹地洒进了药罐。 ------题外话------ 求个保底月票,鞠躬感谢 【255】识破,下场(一更) 今晚月色不错,易千音在贺兰堡四处溜达,塔纳族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它的王宫里没有太监,也不像中原拥有那般严苛的男女之防,他们一行人都住在贺兰倾的寝宫,只不过并不在同一个院子,但他们能自由进出小跨院,这对于想时刻偶遇贺兰倾的易千音来说,实在是一件十分便利的事情。 易千音溜达着溜达着,“不小心”溜达进了小跨院。 这个时辰,姬冥修并未召见他,若是碰上了,该如何解释? 找少主有事? 何事? 易千音摸着下巴,为不能寻个完美的借口感到无比的悲哀。 叹息间,易千音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鸡汤香味。 有了,就说自己是闻到香气,前来蹭汤喝的! 喝汤的时候顺便等等贺兰倾,不等到决不罢休! 心思转过,易千音大摇大摆地进了膳房,刚一跨过门槛,就见女子也在,她俯身,似乎在看药,约莫是看到了易千音的影子,她迅速地直起身来,望向易千音,微微一笑道:“易公子来了?” 听到有人来了,坐在灶台后吃东西的洒扫丫鬟蓦地放下碗,站起了身来。 易千音看看洒扫丫鬟,又看看女子,将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狐疑道:“你刚刚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做什么?” 女子惊讶地笑了一声:“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 易千音古怪地皱起了小眉头,伸出手指了指药罐:“我刚刚明明看见你的手在这里。” 女子一脸的愕然:“易公子,你怕是看错了吧?我没有碰药罐子。” 易千音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围着药罐子走了一圈,走到她身前时,她被逼得倒退了一步,易千音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药罐上,半晌,又落在了她的脸上:“真的什么都没做?” 女子笑了笑:“没有,易公子,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个姑娘,我方才一直在忙活,哪儿有空替乔老爷看药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洒扫丫鬟自是不好意思反驳女子的,何况女子也确实忙来忙去的,不像会对药罐子做手脚的样子,洒扫丫鬟说道:“易公子,姑娘她确实在忙。” 易千音怀疑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扫了一番,他对这棵墙头草可没半分好感,在他看来,背叛只有零次与无数次的区别,背叛过一次,就永远都不能再信任。 易千音伸手拿开了药罐上的盖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易少教主瞬间被滚烫的盖子烫到了,一松手,盖子砸了下来。 “你没事吧?”女子杵着拐杖,关切地走上前。 易千音不耐地避开她的手:“别碰我!” 女子悻悻地退回了原处。 易千音甩了甩被烫红的手指,再一次定睛看向药罐,这回他学乖了,抓了块帕子包住手,拿开了盖子,随后他在药罐的沿口上看到了几颗白色的粉末,他淡淡地紧了紧眸子,问女子道:“这是什么?” 女子眉心就是一跳,抓紧了拐杖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易千音冷冷地问。 女子压下心头的慌乱,面色如常地说道:“我确实不知道,我都说了,我根本就没碰过药罐子。” 易千音就道:“你没碰过这东西哪儿来的?” 女子委屈道:“我怎么知道哪儿来的?易公子是在怀疑我往药里投毒吗?” 她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说着说着,眼眶都变红了。 易千音不耐烦地说道:“别拿糊弄燕飞绝的那套糊弄我!就你这种庸脂俗粉,小爷我一根指头都看不上!” 女子吸了吸鼻子,她转过身去,拿了一把汤勺,自药罐中舀出一勺黑漆漆的药汁,倔强地看了易千音一眼,在易千音冰冷的注视下,仰头将药汁喝进了嘴里,随即道:“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易千音仍只是警惕地看着她,她无畏地对上易千音审视的目光,易千音的瞳仁动了动,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放进了汤里,须臾将银针取出,银针的颜色并没有改变。 女子语重心长道:“易公子,我承认我从前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但我已经洗心革面了,我如今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少夫人的身上,她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她让我往南,我不敢往北,我怎么可能做出给和卓下毒的事来呢?就算我有这个胆子,可我有得逞的机会吗?和卓的膳食都是有专人以银针验过、以侍女尝过,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才会被呈到和卓的桌上。我若真给和卓下毒,恐怕还没到和卓的手中,就已经让人识破了。” 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和卓贵为塔纳族的领袖,其饮食起居必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若真的那么容易得手,和卓怕是也活不到现在。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易千音就是觉得这个女人有鬼! 似是看出了易千音的怀疑,女子低下头说道:“我是来给燕大哥煲点鸡汤的,他今日受了伤,我想给他补补身子。” 易千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找来一个小篮子,将整个药罐放了进去,随后拎起篮子,对她道:“你是不是清白的,待我问过少夫人与姬无双就之后就能见分晓了。” 女子的眸光就是一颤! 易千音拎着篮子,头也不回地出了膳房。 女子追到门口,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眸子掠过一丝厉色,指尖一动,几枚金针落入了指缝,她抬手,瞄准了易千音的后脑勺,一步,两步…… 就在易千音即将转角迈上回廊时,女子也运足了腕劲,正要一鼓作气袭向易千音,却突然,贺兰倾自浴池走了出来,沐浴过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水嫩嫩的,肌肤光滑细腻,白天鹅一般的脖颈,美丽修长,青丝如黛,披散在身上,衬得她整个人如玉做的一样,一双妖冶的红唇,微微地张着,充满了无尽的魅惑。 易千音瞬间走不动路了,脚底一绊,整个人都朝前扑了过去,手中的篮子、药罐子也一并飞了出去。 反正是砸在地上的,就不必自己动手了。 女子收回了手,冷眼看着易千音与药罐子摔个粉碎,哪知就在药罐子砸到地上的一刻,贺兰倾飞身一跃,一个漂亮的踢腿,将几乎砸在地上的药罐子踢上了半空,随后她一个旋身,左手肘一顶,将篮子也顶入了半空,与此同时,她伸出右手,扣住了易千音的腰带,再轻轻一拽,将易千音拽了起来。 易千音就势倒入她怀中。 易千音闻到了她身上诱人的香气,她的脸近在咫尺,美得毫无瑕疵。 小心脏,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贺兰倾探出如玉修长的手,扣住他下巴,红唇轻轻地勾起道:“小美人儿,下次走路可得当心点儿。” 话落,她忽然伸出手,接住了坠落的篮子,而篮子里,兜着毫发无损的药罐。 整个过程,她的眸光一直落在易千音的脸上,看也没看药罐与篮子一眼。 贺兰倾将篮子放在易千音的手上,扶起他站直了魁(娇)梧(小)的身板儿,邪气一笑,转身进了屋。 一直到她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易千音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刚刚被贺兰姐姐抱了……抱了……抱了…… …… 易千音最终提着药罐子去了乔薇的屋子。 女子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易千音与贺兰倾,乃至于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女子转身进了膳房。 洒扫丫鬟正往外头,与她碰了个正着,洒扫丫鬟欠了欠身,讪讪道:“姑娘,我……我先走了。” 女子淡道:“你去哪儿啊?” 洒扫丫鬟被女子突然变沉的声调吓得怔了怔,颤声道:“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得接着扫院子。” 女子缓缓一笑:“扫什么呀?来,坐下陪陪我说说话……” …… 月上枝头,燕飞绝躺在床头,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明月,他右手上有一道新的伤口,是今日采药时被荆棘给挂的,当时有点儿深,流了一大摊血,乔老爷给处理了。 其实这种伤根本不算什么,他在江湖跌打滚爬过年,更严重的伤都不知受了多少次。 他叹了口气,拉过被子,准备好生睡上一觉,谁料刚刚躺下,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谁呀?”他蹙眉道。 “燕大哥,是我,你快开门呐!出事了!” 燕飞绝起身开了门,女子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有被抓花的痕迹。 燕飞绝看着她,眉头就是一皱:“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我死定了……” “你到底干什么了?”燕飞绝语气淡淡地。 “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去膳房给你煲一碗鸡汤,我知道你受伤了,所以想给你补补身子,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女子的泪水掉了下来。 燕飞绝沉了沉脸:“你没想到什么呀?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女子将易千音进厨房,“误会”她下药的事说了一遍:“我真的没有动手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还亲自喝了药。” 燕飞绝道:“你既然是清白的,还怕什么?没有毒的东西,少夫人与姬无双还能给个验出朵花儿来了?” 女子蹙眉道:“要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倒罢了,易千音一走,那个侍女忽然也要走,她还有大半碗的鸡汤没有喝,样子也怪怪的,我就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我不让她走,让她等乔老爷回来,可是她却一把推开了我!我想到事情可能不简单,忙拽住了她,哪知她反手就打了我一巴掌!我受这么重的伤,我不敢与她硬碰,便赶来找你了。” 燕飞绝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是那个侍女在药罐里下了东西?” 女子摇头:“我不知道……我煲汤煲到一半,她突然进来,问我什么东西这么香,我见她好像挺饿的样子,便好心地给她盛了一碗,哪知她吃完还要,我不好意思拒绝她,便又给了她一碗,她坐在灶台后,磨磨蹭蹭地吃了起来。我一直忙东忙西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机会在药里动了手脚。” “你不是吃了没事吗?”燕飞绝问。 女子一脸迷惘道:“是的,这也是让我感到困惑的地方,说她没有下毒,可她又鬼鬼祟祟的;说她下了毒,我吃了没事,易千音用银针验了也没有事。” 燕飞绝沉吟片刻道:“我去少夫人那边瞧瞧。” 燕飞绝抵达乔薇屋子时,乔薇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她将罐沿上没来得及融化的白色粉末刮了下来,她不认识这种东西,便找来了姬无双。 姬无双闻过之后,又用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尝:“如果我没认错,像是白茶散。” “白茶散是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姬无双道:“是一种由七种野茶叶研磨而成的茶粉。” 乔薇愣了愣:“茶粉?这么说不是毒药了?” 姬无双就道:“不是毒药,它通常用来解酒,如果放在药里,会影响药物的药效。” 乔薇似乎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你是说,这碗药加了白茶散后就不能解我外公的毒了?” 姬无双解释道:“中原上流传的大多不是正宗的白茶散,只能稍稍冲淡药效,不过塔纳族人杰地灵,这里生长的野茶叶比中原的强上十倍,应该确实有你说的那种功效。” 为保险起见,乔薇让人把她爹叫了过来。 乔峥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闹了会肚子,膳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脸色臭臭的。 “如何了,爹?”乔薇问。 乔峥冷着脸道:“确实是白茶散!这罐子药都白熬了!”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一道冷光,厉害啊,这白茶散并非毒药,人吃了没事,银针也验不出来,众人以为没事,自然会给她外公喝了,可是外公喝下去后,却根本就解不了体内的巫蛊之毒,那样,他们还是受制于圣女殿。 虽说,届时可以再重新配一副解药,可谁知道他们被蒙在鼓里的这几天,圣女殿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易千音呵呵道:“我就说那个薛蓉蓉有问题!装出投诚我们的样子,其实只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细作!” 乔薇望向了门口,见到燕飞绝,脸上并无多少意外。 “她……”燕飞绝清了清嗓子,“当时膳房里有两个人。” 易千音抱怀,阴阳怪气道:“堵一百两金子,是你的老相好干的!” 燕飞绝冷声道:“谁的老相好?” 易千音正色道:“谁应就是谁的!” 燕飞绝一把揪住他衣襟:“你是不是找打?” 易千音挺起了胸脯,毫无畏惧道:“你来呀!小爷会怕了你?!” 乔薇淡淡地看了二人一眼:“冥修不在,你们就拿这儿当菜园子了是不是?都给我闭嘴!” 燕飞绝捏紧了拳头。 易千音挑衅地挤了挤眉。 燕飞绝最终放下了拳头。 易千音理了理衣襟,道:“小爷就是见不惯你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的样子!要貌没貌,要品没品,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坏,你就说你是看上她哪一点?” 燕飞绝又差点与他打了起来。 乔薇道:“千音,你去把她们两个叫来。” 易千音将女子与洒扫侍女叫进了东厢。 乔薇指了指桌上的药罐,开门见山道:“药罐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药粉,从我爹离开,到易千音将药罐子拿来,中途只有你们两个待在膳房,也只有你们才有机会,你们最好从实招来,究竟是谁给我外公下了药?” 洒扫侍女忙道:“不是我啊,小卓玛!我没给和卓下药!我没碰过药罐子!” 女子行了一礼道:“也不是我,少夫人。” 乔薇的目光自二人脸上掠过:“不是你也不是你,难道是鬼?” 洒扫侍女着急道:“真的不是我啊,小卓玛!” 乔薇道:“不是你,你怎么会在膳房里头?你不是在园子里做洒扫吗?” 洒扫侍女道:“我原本是在做洒扫的,是乔老爷把我叫去看火的,说别让火灭了,然后我一进去,她便喊我喝汤。” 女子一怔,委屈道:“你胡说,我几时喊你喝汤了?” 洒扫侍女说道:“你怎么没喊?你和我说你煲了汤,最近嘴里没什么味道,不知好喝不好喝,请我帮你尝尝。” 女子气闷道:“明明是你先问我在做什么这么香?我说我煲了鸡汤,随后我见你一副十分嘴馋的样子,才好心给地给舀了一碗,哪知你吃了一碗不够,不肯走,我于是又给了盛了第二碗。” 洒扫侍女气得够呛:“我才没有!是你说你煮了好多,燕大哥吃不完,浪费也浪费了,才多给了我一碗!”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女子跺脚。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洒扫侍女反问,“仗着自己是小卓玛带来的侍女,就可以胡乱地冤枉人了吗?我原先以为你是没架子,现在看来你……你就是别有用心!” 女子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到底谁别有用心了?易公子走后,你汤也不喝了,闷头就走,我当时便觉着你不大对劲,想拦住你,你却打了我一巴掌,你敢说,你不是心虚了吗?” 洒扫侍女道:“我打你?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我的脸都被你指甲刮破了!你还是抵赖到什么?” “我没抵赖!你胡说!” 二人吵了起来,几个男人头疼,只单单看表情,谁都不像是在撒谎,要说是嫌疑嘛,薛蓉蓉自然要大一些,毕竟是有前科的,不过那个洒扫侍女也未必没有可能。 圣女在贺兰堡住了多年,比乔薇更能自由出入,在贺兰堡安插几个幺蛾子想来也并非难事。 女子建议道:“她是才下的药,想必没来得及把赃物处理掉,少夫人不如搜她的身,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搜出什么。” 洒扫侍女愠怒道:“你身上才有赃物!要搜就该搜你的!” 易千音呵斥道:“你们吵什么吵?一起搜!” “搜就搜,我才不怕。”女子道。 洒扫侍女哼道:“我也不怕!” 易千音走向二人,捋起了袖子,双目如炬:“珠儿!” 正在照镜子的珠儿翻了个小白眼,跳下地,一把抓住洒扫丫鬟的袖子,从内里顺出了一个小纸包。 洒扫侍女大惊失色:“这不是我的东西!” 珠儿将纸包仍在了桌上。 乔峥打开一看:“是白茶散。” 女子冷冷地看向洒扫丫鬟:“你还有什么话说?” 洒扫侍女扑通跪了下来,望向乔薇,害怕地说道:“小卓玛!我冤枉啊!” 女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我……”洒扫傻眼了,她是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跑自己身上的啊…… 众人惊讶,莫非薛蓉蓉真的是清白的,这个洒扫的侍女才是真正的内奸? 众人不由地看向乔薇,乔薇却是十分的镇定,她找来一个托盘,在托盘上放了一张白纸,将药罐里的药渣全都倒在了白纸上:“你们都没碰过这个罐子?”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道。 乔薇看向女子:“你说你一直在煲鸡汤?” “是的,少夫人。” 乔薇又看向了洒扫侍女:“你说你一直在喝鸡汤?” “是的,小卓玛。” “什么鸡汤?”乔薇追问。 洒扫侍女杏眼圆瞪道:“就是鸡汤。” 乔薇顿了顿:“碗里除了鸡肉,没有别的?” 洒扫侍女摇头。 粗鄙的下人根本没吃过人参,自然尝不出那股药味就是人参了。 乔薇点点头,又问女子道:“你今天煲的什么鸡汤?” 女子轻声答道:“人参鸡汤。” 乔薇拿了个镊子,在药渣里拨来拨去:“人参哪儿来的?” “膳房就有。”女子道。 乔薇问道:“她进膳房的时候,你的汤已经煲好了?” 女子如实道:“还差些火候,需要再炖一炖。” 乔薇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不管她碰没碰过药罐子,但一定没碰过你的罐子?你一直在煲汤,不会连谁动了你的罐子都不清楚吧?” 女子的眼神闪了闪,赶忙说道:“清楚,我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鸡汤,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注意到她是何时往和卓的药里投毒的。” 乔薇从药渣里捏出了一根寸长的东西:“这就奇怪了,她既是没动过你的罐子,也没吃到人参,更没帮你洗菜切菜,她是怎么可能在投毒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一根人参须的呢?” 女子脸色就是一变! 乔薇淡淡一笑:“做的还是不够干净啊,薛蓉蓉。” 女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丢了拐杖,拔腿就跑,却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堵肉墙,她只觉自己的脑浆都差点撞散了,两眼冒着金星,伸出手去扶墙壁。 贺兰倾一把将她的领子提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摔在地上:“老子女儿让你走了吗?” 女子被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肋骨咔咔断了两根,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贺兰倾一脚踩上她的胸口。 女子瞬间感觉自己被压在了一座大山下,整个胸腔都好似要被碾碎了。 乔薇走过去,蹲下身,淡淡地看着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真的以为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我告诉你,你一点儿都没了。” 从前留着她,是想钓出背后的大鱼,但如今她已经知道大鱼就在圣女殿,她对自己,还真的是可有可无了。 “你老老实实地做人,看在燕叔叔的份儿上,我或许真给你一条活路了,但你非得找死!” 说到最后,乔薇的眸光冷厉了起来。 女子难过地望向燕飞绝:“燕大哥……救我……” 贺兰倾红唇勾起,讥诮地说道:“他?救你?” 话落,不待众人做出反应,贺兰倾便打出了一掌,将燕飞绝狠狠地震到了墙壁上,墙壁哗啦啦地垮了下来,将燕飞绝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题外话------ 下午有二更 【257】二更 无名岛靠近北岛的地方,有一群类似于庙宇的建筑,共十三楼,皆以石材所制,古朴恢弘,正是塔纳族的长老院。 长老院坐落于无名山,从第一座塔楼依次往上,至第十三座时,便抵达了山顶,站在塔楼的最高层,俯瞰整座岛屿,能将大半的风景尽收眼底。 “冥公子可看见顶上那个光灯了?它是聚集了一百零八颗极品夜明珠,才能发出如此强大的光亮,当我们的船只在海岛上迷了路时,只要找到这道绿光,便能返航了。” 姬冥修举眸,顺着大长老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见了塔顶的绿光,像一块会发光的翡翠,澄碧鲜亮。 他由衷地赞道:“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奇观,堪称一绝。” 大长老对于长老院的建筑可是非常自信的,不用夸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灯究竟有多震撼,但被冥公子夸了,不知为何,心头依旧抑制不住地涌上一层欢喜。 他的目光落在了姬冥修身上,他这个年纪早已过了以貌取人的阶段,但有些人天生就与常人二般,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场。 大长老还没从任何人身上感受过这种力量。 “大长老?”姬冥修见大长老望着自家发呆,轻轻地提醒了一句。 大长老意识回笼,自嘲地笑了笑,他都这个岁数了,竟然也有看不懂的人,便是和卓,都像是一本摆在他面前的书,他只用耐心地翻阅,便能知道和卓内心的想法,可这个年轻人,他看不透他。 敛起思绪,大长老道:“冥公子是奉卓玛之命前来查阅书籍的,不知想看哪方面的?” 姬冥修道:“各个领域都想挑上几本,以便小卓玛学习。” 姬冥修与乔薇的关系,除了塞纳家,便只有和卓与圣女殿那伙人知道,此番进入长老院,依旧用的是护卫的身份。 大长老说道:“小卓玛还不太懂我族的文字吧?可要请先生教导她?” 姬冥修客气道:“不必了,在下略知一二,由在下教导便好。” 大长老惊讶“”“冥公子……是怎么会懂我族文字的?”他们口音虽然相似,可写法截然不同。 姬冥修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来了这边之后现学的,就道:“卓玛早先在中原时便留下了一些塔纳族的书籍,在下有幸翻阅了一些。” 大长老似有顿悟:“冥公子真是天资过人。” 二人说了一会儿,登上了第十三座石楼,大长老按下机关,厚重的石门缓缓向两侧移开,一股石材与竹木的气息扑鼻而来,大长老领着姬冥修进了石楼。 里头的温度比外面低上一些,略显清冷。 一楼是空荡荡的大厅,大长老自门口娶了夜明珠的手杖,像举着一个火把一样,领着姬冥修走到尽头,拾阶而上。 至二楼时,二人便如同置身了一片浩瀚的书海。 姬家的藏书阁拥有藏书近万册,有纸质,绢帛,也有竹简,竹简比较占空间,一本书,往往可以写上一箱竹简,总之林林种种算下来,姬家的藏书摆满了数百个书架,然而这里,有十个姬家的藏书阁那么大。 大长老自豪地说道:“当初我们迁居于此,金银布帛都没有带上,唯独这书,一本不落,祭师说,塔纳族什么都可以丢,传承不能。在无名岛之前,我们塔纳人一共迁居过七次,没有丢过任何一本书。看见那边的草结了吗?那是我们祖先刻下的文字。不过,真正的草结已经腐坏了,这些是仿造原先的样子还原的。” 姬冥修拿起一个草结看了看:“还原得不错。” 当然不错,这可是他亲自仿造的,大长老通身舒畅,脸上也不自觉地有了笑意:“我们长老院除了政事之外,最主要的工作还是保护与延续塔纳族的传承。不过,你怎么知道不错?” 姬冥修将草结放回了原处:“我家中也有不少藏书,一部分是中原的,一部分是外邦的,从古至今,天南海北的东西都略有些涉猎。” 大长老蹙了蹙眉:“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吗?” 姬冥修从容淡定道:“当然不是,普通的护卫怎么能够随侍小卓玛身侧?” 大长老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姬冥修在书海中遨游了一阵,发现大部分书架都被摆得满满的,除了最里头那几排。 他不解地问:“大长老,那儿的书怎么这么少?” 提起这个,大长老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族的不幸,我们在迁居无名岛时,曾经遭到朝廷的追杀,有一艘船沉入了海底,那艘船上,装着祭师殿的东西,事后,祭师曾出海寻找,可是没有找到。这些书籍是祭师生前凭着记忆撰写的,可惜没能撰写出多少便与世长辞了。” 姬冥修走上前,拿起一卷竹简,念道:“‘万物有其道,正道,邪道,歪道,魔道……’” 大长老吃惊地看着他:“你能看懂夜罗文?” 姬冥修也有些吃惊:“这是夜罗文?” 大长老道:“没错,不过自打祭师去世后,族中再无人懂夜罗文,便是我们长老院也只解读出了极为稀少的一部分。” 姬冥修道:“我家有不少这种文字的书,可我一直不知它是是夜罗文。” 夜罗国姬冥修也是听过的,传闻在天启皇朝统一天下之前,曾有个十分厉害的部落,部落中的人有的天生神力,有的天资聪颖,在与外部的混战中,夜罗国以其得天独厚的实力降服了北洲一百零八个部落,将其组建成了夜罗国。 之后,夜罗国的国君野心渐大,开始征伐九州,最终建立了天启皇朝。 皇朝中盛行着两种文字,其中一种便是夜罗文,但随着时间的推演,会说夜罗文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塔纳族,可是塔纳族也被中原同化得厉害,说夜罗文的日渐稀少,最终只剩下祭师一脉。 再之后,祭师没了,夜罗文也就彻底淡出塔纳人的视线了。 大长老望向稀稀拉拉的几排书架,哀叹一声:“我忽然对冥公子家中的藏书十分好奇,可惜中原太远,我们都走不出这座岛,不然,我有生之年还真想去冥公子家里看看。”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姬冥修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总会有机会的,相信你们的小卓玛,一定能带你们走出这座岛。” 大长老苦涩一笑:“但愿吧。”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没抱任何希望的,祖祖辈辈被困在岛上数百年,没人能真真正正地走出去,厉害如卓玛,也五年之后便回了。 这就是他们的生息之地,离开了这里,他们会如同离开了阳光的草木,一日日枯萎。 姬冥修翻了几卷书:“大长老,我可以把它们带回去看吗?” 大长老真诚地说道:“非常抱歉,冥公子,别的书你都可以带走,但这些是祭师的绝笔,万一损坏了,就连我都没有办法复原,还望冥公子就在此处翻阅。” “好。” 这一夜,姬冥修留在了藏书阁。 …… 却说燕飞绝被打了一掌后,当即受了内伤,被掩埋在废墟下,鲜血狂吐。 贺兰倾的字典里,没有手下留情一说,这一掌打下去,几乎要了燕飞绝半条命,燕飞绝已算内功深厚了,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掩埋在废墟下,鲜血狂吐。 易千音傻了眼,早听说隐族一个弟子,灭了中原一个宗门,他还不信的,可眼下见了贺兰倾的身手,他简直没有丝毫怀疑了。 贺兰倾红唇勾起:“还有哪个要救她的?” 易千音拨浪鼓似的摇头! 姬无双喉头滑动了一下,虽然他从没想过去救薛蓉蓉,可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示威的感觉,所以他决定,漠视贺兰倾! “你?”贺兰倾朝他看了过来,浑身仿佛迸发出一股妖冶的魔气。 姬无双当即挺直了身板儿,站起身来,无比大声地说道:“没有!” 乔薇哈哈哈哈地笑了,这只傲慢的老公鸡,眼睛总是长在头顶上,回回见了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想到也有被吓成这样的一天。 贺兰倾看到了女儿的笑容,可高兴坏了,凑近乔薇耳畔道:“乖女儿,你喜欢的话,娘天天吓他!” 姬无双整个人都不好了…… …… 乔薇道:“娘,那个人以后再说,先想想怎么处置这个西贝货,我可讨厌她了!” 女儿讨厌的人,就是她的仇人,贺兰倾危险地眯了眯眼,脚底一碾,又碾断了女子一根肋骨,女子疼得浑身发抖。 “杀了吧。”贺兰倾道。 女子这会子已经落入了她们手中,想活绝无可能,大概是猜到自己必死无疑,此时听到贺兰倾的话,竟没多少惧怕。 “怎么杀?”乔薇问。 贺兰倾一脸沉思:“砍头?” 女子心道,砍头罢了,只疼一下就没了,有什么好怕的? 乔薇皱起小眉头:“不痛快。” “车裂?”贺兰倾问。 女子的睫羽颤了颤,车裂尽管痛苦,不过脑袋掉了也就没有痛苦了,也不算……多么可怕。 贺兰倾的眼睛亮了亮:“娘想到了,扒皮。娘扒皮,能扒得塞点棉花进去,就和她原先一模一样。” 女子的心肝狠狠地颤了颤! 乔薇一脸认真地问:“娘你扒过吗?” 贺兰倾回忆道:“人皮没扒过,兽皮扒了不少,拿她练手也不错,以后你再讨厌谁,娘都给你扒了!扒得漂漂亮亮的!天冷了,还能当件衣裳穿!” 女子的身子抖了起来。 “打哪儿扒呢?”贺兰倾说着,蹲下身,指尖摸上了她的额头。 乔薇绘声绘色道:“娘,从头上扒,这张脸就毁了,得从背上开刀,一刀划下,只伤皮,不伤肉,再把手从刀缝里伸进去,向两旁展开,这么轻轻地一撑!” 女子两眼一翻,吓晕了! 乔薇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样就受不住了,还当你多大胆子呢!” 这时,门外的侍女走了进来:“小卓玛,塞纳少主求见。” 塞纳鹰?他醒了? 乔薇去小花园见了塞纳鹰:“塞纳鹰,你与易千音去飞鱼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塞纳鹰说道:“这件事我回头再与小卓玛细谈,我今日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乔薇问。 塞纳鹰正色道:“我在海边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衣着打扮像是小卓玛认识的人,想请小卓玛与燕飞绝一同前去辨认。” 她认识的人?她认识的人不都在贺兰堡吗? 乔薇心中疑惑,面上却很快应了下来:“燕飞绝受了重伤,去不了,我和你去。” 塞纳鹰顿了顿,缓缓道:“最好……还是让燕飞绝去。” ------题外话------ 会是谁呢?有米有读者已经猜到了? 【258】圣女殿的秘密(结尾有新增) 自塔纳城出发,往南而行,穿过一片峡谷,走过一条官道便可抵达最初乔薇一行人登录的海岸,整个途中,并未经过那个水潭,细问之下才知水潭是一条远路,要不怎么说塞纳鹰贼呢。 这次听说要来认领尸体,易千音与姬无双也来了,十七保护海十三去岛上查访了,倒是不知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即便知道大概也辨认不了,毕竟他们不是一起来岛上的。 马车停在路边,远远地,能看见一条长长的海岸线,与天相接,澄碧的大海浪花阵阵,像是云朵掉进了里边。 塞纳家的侍卫已将现场封锁,塞纳鹰带着乔薇一行人走了过去,隔得远时,尚不觉得,走近了,气味是有些不好闻的。 塞纳鹰率先走上前,给侍卫们打了个手势,众人退下,之后一行人也围了上来,看到此人的衣着的一霎,乔薇的面上掠过了一丝惊讶,这不是她的衣裳吗? 易千音等人俨然也认出了这身衣裳,不过,如果他们记得没错,这身衣裳是被乔薇送了人的。 众人的心头涌上一丝凉飕飕的感觉,朝燕飞绝看去,只见他定定地看着那个人,确切地说,是那具尸体。 乔薇的食指抵了抵鼻子,问塞纳鹰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塞纳鹰道:“今天早上,是一个塞纳家去外采买的侍从发现的,回来他便禀报给了我,我觉得有些奇怪,就自己亲自看了一趟,看过之后,我发现我好像认识这个人,可是我又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把你们叫了过来。” “在哪儿发现的?”乔薇问。 “海里。”塞纳鹰道。 乔薇望了望无尽的海域:“仵作验过尸了吗?” 塞纳鹰摇头:“还没有。” 乔薇从怀中掏出了一幅手套戴上,迈步走上前。 易千音拉住她:“你干嘛?” 乔薇道:“验尸。” “你……”易千音一想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要去给个臭烘烘的死人验尸,心有不忍,对姬无双道,“你去验!” 姬无双当然不乐意,可是看了乔薇一眼,想起贺兰倾那句“我天天吓他”,心肝儿抖了抖,还是认命地去验了。 他杀人不少,可正儿八经的验尸真是头一次。 他忍住胃里的不适,用帕子包住手,给尸体做了力所能及的检验,不过他并不是专业仵作,所以能验出的东西不多。 “没有中毒的迹象,也看不出明显的外伤。”他说道。 易千音道:“难道是溺死的?” 尸体损毁得有些厉害,已经很难辨认原先的容貌了,但是乔薇蹲下身,查看了她的口鼻与手指,道:“溺死之人口鼻会有异物,指甲里通常会有泥沙,她什么都没有,不像是溺死的。她应该是死了之后,才被冲进或者丢进海里的。” 乔薇又摸上了她的喉咙,摸到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已经凝固的龙血树树脂,树脂下,她肌肤完好无损,乔薇看见了一道清晰的勒痕,说道:“她是被人勒死的,勒死的地方……应该有一棵龙血树,塞纳鹰,通知你的侍卫去附近找一棵龙血树,要是断了叶子的。” 塞纳鹰即刻吩咐侍卫去了。 燕飞绝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无言的沉默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不大对劲。 易千音心里毛了毛,凑近乔薇,小声道:“少夫人,这个人是谁呀?” “你没猜出来?”乔薇问。 易千音摇头,这怎么猜啊?容貌都看不清了。 “总不会是你吧?”易千音道。 乔薇瞪了他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我记得你这身衣裳是借给了薛蓉蓉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她上岛后把衣裳送人了吗?” 乔薇摇了摇头道:“她没有把衣裳送人,她就是薛蓉蓉。” 易千音愕然:“她是薛蓉蓉?那贺兰堡的那个呢?” 乔薇淡淡点头:“那个是假的。” 易千音目瞪口呆:“她不仅假扮你,还假扮薛蓉蓉啊?” 乔薇不可置否:“她拿走了薛蓉蓉手中的信物,再用功法易容成了我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都以为她就是薛蓉蓉,她自己也完美地利用这一点,接近燕飞绝,打进我们内部。” 易千音叹了口气:“那薛蓉蓉也太惨了。” 塞纳鹰的侍卫找到了符合乔薇要求的龙血树,乔薇一行人去了案发现场,燕飞绝没有动,他就那么定在尸体旁边,眸光呆愣。 龙血树在附近的山坡上,那一块有好几株龙血树,却只有一株是断了叶子的,像是死者生前抓住了龙血树的叶子,用力挣扎下将其扯断。 这棵龙血树下,有一个明显刨过的大坑,应该是掩埋尸体所用,龙血树的汁液流入了沙坑中,由于它具备良好的防腐作用,所用尸体真正腐化应该是从海里开始的。 尸体被冲入海水,洗掉了身上的龙血树脂,至于是怎么进海的,前几日岛上下了几场大雨,会将尸体冲出来,顺着山坡滚下海也就不奇怪了。 乔薇在现场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些薛蓉蓉的物品,一支自己送给她的金钗,一支她自己随身佩戴的银簪,如此,越发能够确定那具女尸就是薛蓉蓉了。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不禁都有些担心起燕飞绝来。 姬无双与燕飞绝相识最久,也最了解他的人品,他这人闲散惯了,从未动过成家立业的念头,可见薛蓉蓉的第一眼,他的内心就发生了改变。 在海上晕船的时候,薛蓉蓉的照顾也让他感受到了平生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他想和这个人一辈子走下去,想日日醒来都能见到她,在厮杀的时候家中有个女人在等他,或许某一日,他们会生下自己的孩子…… 然而这一切,都被无情地摧毁了。 一行人回到海边,燕飞绝已经跪了下来,抱住那具早已辨不出模样的尸体,没有眼泪,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笼罩在一股巨大的悲恸之中。 乔薇轻轻地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抬手搭上他肩膀,垂眸道:“对不起,燕叔叔,我误会薛姑娘了。” 易千音哀叹:“我也误会她了,对不住啊,燕叔。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个西贝货连薛蓉蓉的身份都是假的,谁让当时大家都只顾着逃命,薛蓉蓉还晓得去抓少夫人的信物,当然大家都以为她别有用心嘛……” 乔薇用胳膊抵了抵他。 易千音清清嗓子,噤了声。 燕飞绝麻木地说道:“你们没有错,她就是个细作,她是圣女殿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她的目的是查清我们几个的底细,拿到少夫人的信物,只不过,当她得手之后,却被人灭口了。” 乔薇顿了顿:“燕叔叔,可能不是你想的……” 燕飞绝嘶吼着打断乔薇的话:“这么想我心里能好受点儿!” 乔薇不说话了。 如果能好受点,那就这么想吧,总好过一个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因为拯救她的信物而被圣女殿无情杀害了,为了从她嘴里撬出他们几个的信息,她可能还忍受了非人的折磨。 比起这样,她也宁愿她确实是个细作,她只是被单纯地灭了口。 易千音拍拍乔薇肩膀:“让他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乔薇点头。 塞纳鹰撤走了所有的侍卫,与乔薇几人上了来时的马车。 从车帘的缝隙可以看见海边的二人,燕飞绝紧紧地抱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金镯子,戴在她早已腐化的手腕上。 乔薇看见大颗的泪水从燕飞绝的眸子里砸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这么吊儿郎当的燕大侠,谁能想到他也会为了一个人难过成这样? 丧妻之痛,莫过于此。 乔薇睫羽微颤,放下了帘子。 姬无双看向塞纳鹰道:“借我一匹最快的马。” 易千音不解道:“你要干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塞纳鹰给二人挑了两匹最快的骏马,二人骑上马去了。 乔薇等人的功夫,问起了塞纳鹰:“塞纳鹰,你在飞鱼镇为何会突然发狂?” 塞纳鹰道:“我不记得了,从那日到我醒来的事情,我统统没印象了。” 乔薇点点头:“你一直神志不清,记不得也是有的,那你可记得自己在发狂之前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 塞纳鹰叹道:“没有特别的印象,我应该……练功走火入魔了。” 乔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八月还是九月的月底,你曾经在湖上的一个小木屋见过什么人吗?” 塞纳鹰为难道:“我不能说。” 乔薇凝眸道:“你为什么不能说?” 塞纳鹰捏了捏手指:“我曾在真神面前立誓,小木屋的经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爷爷与父亲。”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是不是圣女殿的人?” 他垂下眼眸:“请小卓玛别再问了。” 乔薇心里有数,只是找他求证一下罢了,他给不给出答案都影响不了乔薇心里的判断,乔薇道:“塞纳鹰,圣女殿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我告诉你,薛蓉蓉是她们杀的,你相信吗?” 塞纳鹰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圣女殿诛杀闯进岛的外族人,无可厚非。” 乔薇又道:“那要是……她们诛杀薛蓉蓉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她是个外族人,她擅闯了无名岛,而是想夺取她手中的信物,你信吗?” 塞纳鹰不说话了。 乔薇迎上他复杂的视线:“假的小卓玛是圣女殿找来的,你信吗?” 塞纳鹰没回答乔薇的话,而是道:“小卓玛今日对我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我要提醒小卓玛一句,圣女殿是无名岛上最强大的存在,便是八大世家加起来也不是它的对手。卓玛与它不对付没什么可奇怪的,卓玛与许多人都不对付,甚至连和卓都常被她气得半死,她看不惯圣女殿只是个人喜恶,可若是连小卓玛也跟着胡闹,就成了势力与势力的对抗,任何与圣女殿对抗的势力都没有好下场。” 乔薇冷冷地看向塞纳鹰:“你是在劝我妥协?别说我娘本就与她们不对付,我不可能忤逆我娘站去那群老妖婆的阵营,就算是我娘与她们关系好着,可她们几次三番陷害我,我也不可能放过她们!” …… 天亮时分,易千音与姬无双买了棺木回来,将薛蓉蓉葬了。 一行人回了贺兰堡。 女子还不知一切早已东窗事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逃脱这个鬼地方,就见燕飞绝面色铁青地进来了,她像是见到了救星,爬着冲了过去,奈何手上绑了绳子,刚跑了几步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了回来。 她趴在地上,难过又激动地看着燕飞绝:“燕大哥……燕大哥救我……” 燕飞绝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她。 她看着燕飞绝脸上的陌生,心里就是一个咯噔:“燕大哥……你……你怎么了?” 燕飞绝停在她面前,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她,她仿佛一下子踩空了,跌进了无尽的深渊,恐惧,蔓上心扉,她坐在地上,一蹬一蹬地往后退,最终退到了墙壁上,再也无路可退。 …… 这一日,阳光明媚,圣女殿沐浴在一片宁静而祥和的气氛中,五圣姑如往常那般自睡梦中缓缓地醒来,她是几位圣姑中少数不会武功的,不必早起扎马步,只用到小圣堂诵诵经,完成一日早课便可。 她打扮得清清爽爽去了小圣堂,不出意外,她又是最早到的,四圣姑那个懒货啊,不到日上三竿根本都不会起来。 五圣姑扬起下巴,迈步进了圣堂,刚一跨过门槛,便看见了堂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箱子,她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箱盖,想看看里头装的什么,却“啊”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有侍女听到了她的动静,纷纷跑过来:“五圣姑!五圣姑你怎么了?” 五圣姑惊恐地望着那个箱子,众人走了过来,定睛一看,也吓得退到了一边。 余下的几位圣姑也闻声赶了过来,四圣姑一眼瞧见箱子里的东西,捂住嘴跑了出去,扶住树干,一阵剧烈的干呕。 大圣姑的眉心蹙了蹙,嫌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箱子搬出去?!” 几名得力的女弟子走上前,将箱子抬了出去。 大清早的,在圣女殿的小圣堂发现这种晦气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三圣姑倒是不害怕箱子本身,可是一想起它凭空出现在圣女殿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足够让人心里发毛的。 “大师姐!”她看向大圣姑。 大圣姑眸光冰冷道:“真是好手段!” 三圣姑咬牙切齿道:“他们这么做,分明是在向圣女殿示威!他们以为就凭一个贺兰倾,真的能把圣女殿怎么样吗?圣女殿传承了数百年,岛上每个人都是圣女殿的信徒,她贺兰倾拿什么与圣女殿对抗?就靠那几个护卫吗?!真是不知所谓!大师姐,祭坛之辱,圣女的伤,二师姐的死,都是时候找他们讨要回来了!” 大圣姑面色冰冷,没有说话,忽然,一个女弟子持剑进了小圣堂,在大圣姑耳畔悄悄地说了什么,大圣姑微微惊讶:“长老院?你确定吗?” 女弟子道:“弟子确定。” 大圣姑沉思道:“这群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能干,居然查到长老院去了,他们想干什么?” …… “查到了,终于查到了。” 姬冥修坐在地上,身旁是一圈翻开的竹简,他看了看左手的竹简,又看了看右手的,一比对,惊喜地勾起了唇角:“塔纳族人不能离岛的真相原来是这样!” 姬冥修将地上的竹简一一放回原位,手中的两个分别塞进了宽袖,虽说该记的东西已经记在脑海了,可拿着证据,才更有说服力。 整理完藏书阁,姬冥修站起身下了楼,他看书时便会忘了时间,坐在没有窗户的阁楼内,根本不知外面早已过去了一夜。 他按上了墙壁的机关。 没有动静。 他再次按了按。 依旧没有动静。 大长老离开时曾经交代过,墙上只有这一出机关,他确定自己没有按错,在按了十几下后,他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大长老,大长老,大长老!” 石门外,没有回应。 …… 另一边,海十三与十七回了贺兰堡,这段日子,二人一直在岛上暗访,寻找着众人不能离岛的真相,结果,还真让海十三发现了什么! 乔薇与海十三去了小花园,两个小包子与三小只在花园里扑腾,十七走过去,抱着望舒在屋顶上飞了起来。 几小只又在十七的腿上挂成了一长串。 乔薇顿觉好笑,支开了伺候的侍女,对海十三道:“你说你发现什么了?” 海十三道:“我发现所有岛上的人一出生便会去圣女殿接受洗礼,从洗礼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成为了圣女殿的信徒,可以说岛上所有人包括和卓在内都是圣女殿的信徒。” 乔薇就道:“别算上我娘。” 海十三一笑:“乔夫人确实是个例外,但乔夫人出生时也接受过洗礼了,所以,她也不能离岛。” 乔薇古怪地看向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海十三如实道:“我想说的是,岛上的居民之所以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很有可能与他们出生时的洗礼有关,我曾查到一户人家,他家有个私生子,因那家的大妇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不容许外头有丈夫的私生子,所以那个妇人在生下私生子之后并不敢四处宣扬,抱着孩子躲进了离岛的商船。那妇人在外坚持了一年,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坚持不住回了岛,她回岛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圣女殿接受圣女的治疗。圣女治好了她的病痛,给她的孩子做了洗礼,她在岛外流浪的时候,孩子是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样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可是在她孩子十五岁出海那年,没带上离岛的药物,险些死在了外头,从那之后,她再不敢让孩子随意离岛了。” 乔薇似有顿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有接受过圣女殿洗礼的人,才会再也不能离开这座岛,那个孩子,以及我,都是没有接受过洗礼的,所以我们在外面可以平安无事。” 海十三点头:“那孩子之后在圣女殿做了洗礼,便再也不能踏出去,对了少夫人,你上次不是也……” 乔薇轻松地说道:“如果她真的是在做洗礼时对人动的手脚,那么上次她根本没打算给我做,自然也没带作案的工具,我没事。” 海十三长长地松了口气。 乔薇问道:“那个母亲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为什么洗礼前她的孩子能够离岛,洗礼后就不能了。” 海十三说道:“她只在外待了一年,圣女与她说,那一年是真神在庇佑她的儿子,她就深信不疑了。” 乔薇摇了摇头,又道:“那些离岛的药物又怎么回事?” 海十三道:“也是圣女殿配的,需要离岛的人可以去圣女殿领取一定分量的药丸。” 乔薇傻眼:“就这样,都没人怀疑过圣女殿吗?” 海十三无奈一叹:“没,因为圣女殿配出了能让人暂时离岛的药物,所以众人全都对圣女殿万分感激呢。” 乔薇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群迷信的家伙!怎么就……怎么就对一个邪教如此忠心不二?!” 这也是海十三不能理解的地方,有时候,信仰能让人变得勇敢,可有时候,也会蒙蔽了人的眼睛。 “娘亲娘亲,好热呀!”望舒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乔薇摸了摸她的后背,一片湿漉漉的汗水,忙脱了她的外袍,垫了一块干爽棉布,给景云也垫了,两个小家伙继续无忧无虑地玩耍。 乔薇的眸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你看,这里是他们的家,大梁也是他们的家,他们本该来去自如,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而不是还得得到圣女殿的允许,乞求圣女殿的药物,看圣女殿的脸色!” 海十三的心口微微震了一下,她一直觉得少夫人是个比寻常人坚强些的小姑娘,然而此刻她眼神里的坚毅,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力量。 乔薇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天色不早了,你们少主还没回。” 海十三笑道:“他看起书来就是这样,很容易废寝忘食。” 乔薇点点头:“我去找他,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乔薇坐上了出堡的马车,海十三不放心,让易千音跟了上去。 马车停在长老院的山脚,乔薇跳下马车,易千音翻身下马,将骏马交给了车夫,与乔薇一块儿走上了长老山。 长老山一共十三座石楼,每一座石楼都有强悍的侍卫看守,然而今天,侍卫们像是集体请了假,半个影子都没有。 乔薇环视四周:“千音,你觉得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易千音凝神聚气,将五感提到极致:“我们方才经过了三座石楼,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乔薇古怪道:“怎么会这样?长老院今天放假了不成?” 易千音的耳朵动了动,举眸道:“上面有人。” 二人迈步朝山顶走去,走到第六座石楼时总算是看见了人影,可瞧穿着打扮,并不是长老院的弟子,而是圣女殿那群小妖精。 “什么情况?”乔薇嘀咕。 易千音敛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全是圣女殿的人,不好,这里被圣女殿包围了,赶紧走!” 乔薇扣住了他的手臂:“来不及了。” 易千音顺着乔薇的眸光望了过去,就见巍峨的山顶,几个仙姿佚貌的圣姑正款款走来,打头阵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头上戴着一支青玉簪,在她身侧稍微的位置,分别是一个戴着白玉簪与一个戴着黄玉簪的女子。 领头的圣姑道:“我是三圣姑,我们之前见过,不知小卓玛可还有印象?” 乔薇不动声色地笑道:“你我是没多大印象了,你旁边那两个被我娘的铁骑吓得从马车摔下来,摔掉了两颗大牙,这我倒是记忆犹新的。” 四圣姑与五圣姑的脸色齐齐变了变。 三圣姑是大圣姑与二圣姑的跟屁虫,在二人面前伏低做小,可到了外头,她就是当仁不让的老大了,她扬起下巴,清高地说道:“不知小卓玛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乔薇淡淡一笑道:“我瞧你的鼻孔都恨不得翘到天下去,哪儿有半分敬意啊?” 三圣姑的嘴角抽了抽,拉长音调道:“小卓玛对我们圣女殿不也毫无敬意吗?” 乔薇云淡风轻道:“开什么玩笑?我是塔纳族的小卓玛,你们这群老女人见了我不行礼,还想让我对你们致敬?” “你骂谁老女人?!”四圣姑可是最在意容貌的,最讨厌人家骂她老了! 乔薇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就骂你,怎么了?” 四圣姑气了个倒仰! “别耍嘴皮子。”三圣姑怒道。 乔薇淡道:“你当我乐意?不是你们几个老妖婆挡了我的道,我会愿意与你们废上一句话?我的人在哪儿?” 三圣姑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的人?你的什么人?那位玉树临风的冥公子?还是……姬家的少主?” 乔薇对此丝毫不意外,从容地说道:“知道了还问?” 三圣姑笑道:“他现在好着呢,在屋子里与师姐喝着茶,小卓玛若是有兴趣,我带你过去?” 易千音一胳膊拦在了乔薇的身前:“别听她的,她想抓你。” 乔薇看向三圣姑道:“我过去可以,他就不必了。” 三圣姑冷笑:“来者是客,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嘲弄:“三圣姑,你知道软禁小卓玛是什么罪吗?” 三圣姑的目光凉了凉:“你又知道杀死我师姐是什么罪吗?” 乔薇眉梢一挑:“那看来没什么谈的必要了,你的茶,我也不想喝了。” 三圣姑面色一冷:“想走?没那么容易!青玄青璃!上!” 两名圣女殿的粉衣弟子,一前一后封住了乔薇与易千音的路。 易千音拔出了宝剑,乔薇拔出了焚天,背对着彼此,双目如炬地望向对面的女弟子。 女弟子持剑冲了过来,易千音挥剑格挡,哪知咔的一声,他的宝剑断了! 女弟子的剑朝着他的肩膀落了下来,他侧身一避,扣住了女弟子的手腕。 女弟子蓄力一震,将易千音震开了,易千音握住发麻的手,不敢相信圣女殿会有这样的高手,便是与塞纳鹰对决,他都没如此吃亏过。 三圣姑得意道:“你们真以为圣女殿是吃素的吗?她二人不过是外室弟子罢了,但本圣姑瞧着对付你们已经绰绰有余了。” 乔薇与另一名女弟子也交起了手来,女弟子也想砍断乔薇的匕首,但焚天冷光一闪,削断了她的宝剑! 女弟子就是一愣,显然没料到乔薇手中能有如此厉害的兵器。 乔薇也没料到沐小将军的匕首如此威猛,趁着她愣神的功夫,乔薇一脚将她踹下了山坡。 另一边,易千音虽是输了第一招,可换了打法后,也还是将对方打伤了。 三圣姑面色微变,捏紧了拳头,道:“青沫!青霜!” 另外两名弟子飞了出来,二人身上的气场明显与先前的不大一样。 二人都束着金色的腰带,应该是内室的弟子了。 二人没有携带兵器,就那么赤手空拳地攻向了乔薇与易千音。 易千音接了对方一掌,一股浩瀚的内力钻入筋脉,他感觉自己的奇经八脉都要炸开了,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反观那个女弟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亮出掌风,再一次朝易千音劈了过来! 乔薇是有兵器的,奈何她发现自己的兵器完全没有用武之地,那个女弟子的手像一条甩不开的水草,牢牢地缠着她的胳膊,不论她怎么出招,都始终在她的力量下。 乔薇一身气力,然而女弟子以柔克刚,她像是搏在了棉花上。 三圣姑傲慢道:“不必手下留情了,速战速决吧,青霜。” 被唤作青霜的女弟子一把扣住乔薇的胳膊,指尖一点,点掉了乔薇的匕首,随后根本不给乔薇任何反抗的机会,点住了乔薇的穴位。 “少夫人!”易千音面色一变,女弟子的杀招又劈开了。 三圣姑缓缓地走向乔薇,抚了抚乔薇的脸庞:“你资质不错,可惜,还是一只雏鸟。” 乔薇冷冷地看着她:“老妖婆,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身上有一股罕见的气场,她的眸光像丛林的豹子一样危险,然而三圣姑在短暂的怔愣之后,淡淡地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新出生的小豹子,在对我说‘信不信我咬死你?’你觉得,我会怕吗?” 乔薇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怕我,可你怕不怕我娘?要是我娘知道你这么对我,你说她是撕了你呢,还是撕了你呢?” 三圣姑震怒:“别给我提你娘!” 乔薇淡道:“我偏要提,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我娘的对手,你们打不过我娘,就欺负她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儿,我真替你们感到害臊!” 三圣姑怒极,抬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易千音飞身一扑,挡下了这一巴掌,自己却被扇得飞了出去,远远地跌在地上,吐出两口鲜血。 乔薇眸光一动:“易千音,快走!” 三圣姑怒道:“给我拿下他!” 易千音看看乔薇,又看看三圣姑,抹掉嘴角的血迹,施展轻功下了山。 三圣姑拂袖一挥:“给我追!” 【259】恶整圣女殿(一更) 乔薇被蒙上了眼睛,带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兜兜转转,七弯八绕,起先能听见潺潺流水的声音,后面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又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尽管眼睛上蒙了布,也能感知到外头的光线变得刺眼了。 有人扶住了乔薇的胳膊,带着她走下马车。 “当心门槛。”那人道。 乔薇抬脚,跨过了门槛。 “台阶。”那人提醒。 乔薇缓缓走下了台阶。 这边,明显地人声多了,全都是姑娘家的。 乔薇最终被带进了一间屋子。 “你呀,就在这儿好好地待着吧!” 是三圣姑冷嘲热讽的声音。 乔薇盘腿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海岛气温不低,没有冬季,但地板依旧铺了地暖,坐上去暖烘烘的,这样的享受,怕是大梁的南方人意想不到的。 “就让我干坐着?不来点吃的喝的?”乔薇戏谑地问。 三圣姑冷笑:“你还敢吃东西?就不怕下毒毒死你?” 乔薇淡淡一笑:“下毒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全都靠吃的,难道说我不吃不喝,你们就没法子给我下毒了吗?” 一般人沦为了阶下囚,莫不都是惊慌得要死,三圣姑讨厌看见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仿佛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得她有些窝火。 三圣姑揪住了她的衣襟:“你娘杀死了我二师姐,这笔账,我迟早要讨要回来。识相的,就给乖乖的,否则,别怪我把这笔账算到你的头上!” 乔薇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哀叹了一声:“原本我只替你们感到害臊,这会子听了你的话,我居然为你们感到悲哀了,你们究竟是有多怕我娘才会吓成这样?论辈分,你与我娘才是一辈儿的,我娘才是你的对手,你打不过我娘,就在我身上找胜利的快感,我要是你啊,早就一头碰死了!” 三圣姑大怒:“你信不信我撕了你这张嘴!” 乔薇眉梢微微一挑:“你有功夫撕我的嘴,还不如好好练功,这样也不至于将来对上我娘,输得太难看。” “你……” 乔薇又道:“其实你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听说在岛上没人打得过我娘,既如此,你输了倒也不冤枉,毕竟,是输给一个十分强大的对手了。哦,对不起,我说错了,你还没资格做我娘的对手。” 三圣姑被乔薇气得心肝一抽一抽的,抬起手,就要狠狠地教训一顿,却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在了门口。 “住手。” 三圣姑回头,见到了大师姐,忙放下手,行了一礼,低垂着眉眼道:“大师姐来了。” 大圣姑不怒自威道:“你退下。” “是。”三圣姑不情不愿地应下,退到了一旁。 大圣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睫羽一颤,退出了屋子。 大圣姑宽袖一拂,打出两道劲风,将门板合上了,随后大圣姑摘下了乔薇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语气威严却也不失温和道:“三圣姑的脾气不大好,让你受苦了。” 乔薇好笑地说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你师妹差点打死我,你又过来安抚我,难道就是传说中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大圣姑道:“丫头,她可没伤到你分毫。” 乔薇淡笑:“那是我运气好,第一次被易千音挡下了,第二次,被你拦住了,但倘若我运气差一点,那两巴掌甩到我脸上,我怕是要毁容了吧?唉,你说你们都是真神的使者,是普度众生的圣女,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的人如此残忍?我自问上岛这么久,好像还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们圣女殿的事。” 大圣姑道:“三师妹被我惯坏了,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卓玛见谅。” 称呼都从丫头变成小卓玛,老狐狸是要放大招了。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面色如常地说道:“其实,你们要想见我告诉我一声即可,没必要用这么不友好的法子,你说是吗?” 大圣姑拎起了茶壶:“我也是才知道三师妹如此胡闹,特地来给小卓玛赔不是了。” 你才知道才怪了,那么大的动静,你是瞎了聋了?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大圣姑给乔薇倒了一杯热茶。 乔薇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她倒是不怕人在茶水下毒,毕竟下毒的法子确实太多了,她就算不吃不喝,人家也还是能有办法得逞,与其如此,倒不如坦然接受了。 大圣姑看着她毫无芥蒂地喝着自己的茶,微微一笑:“小卓玛好气量。” 乔薇就道:“应该说我好胆量才对,气量我是没有的,你师妹那么对我,这笔账我记着呢。” 大圣姑一笑:“小卓玛比你娘有意思多了。” 乔薇没接她的话,而是道:“我相公呢?” 大圣姑温声道:“姬家少爷一切安好,小卓玛无需担忧。” 乔薇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你们抓我来到底想干嘛呀?” 大圣姑和颜悦色道:“有些误会想与小卓玛澄清罢了。” 乔薇又喝了一口清茶:“你说吧,本小卓玛洗耳听着。” 大圣姑别有深意道:“我圣女殿与贺兰堡数百年交好,一直都是十分融洽的关系,圣女殿尊敬和卓,和卓也厚待圣女殿,双方亲如一家,方是全岛之福。” 乔薇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情不自禁地笑了:“不知大圣姑口中的亲如一家是个什么意思?是找人在我外公身上下毒,还是找人破坏给我外公的解药?” 大圣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小卓玛说的事,我不太明白。” 乔薇叹了口气道:“你看你,又想收买我,又不与我说实话,你让我怎么信任你们?” 大圣姑顿了顿,说道:“和卓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乔薇好笑:“误会?一个屠夫本是杀猪的,却把人给杀了,他也能说自己是个误会吗?” 居然把圣女比作一头猪,大圣姑的太阳穴一阵突突直跳,神色险些绷不住。 乔薇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你我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因为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知道实情了,而且我也不需要从你的口中进行求证,我所相信的事情,不论你怎么反口,我也还是会信。” 大圣姑终于理解为何三圣姑被气得几次三番想动手了,这个丫头,一张利嘴确实能把人活活气死。 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大圣姑又道:“看来小卓玛对圣女殿非常地不信任,这实在是令人感到委屈,圣女殿数百年来都对贺兰家忠心耿耿。小卓玛可知,原先的和卓并不是你们贺兰一脉,是靠着圣女殿的支持,贺兰家才成功地夺得王权。可以说,没有圣女殿,就没有贺兰家如今的地位。” 这个乔薇倒是没听人提过,不过那又怎样呢?早八百年的旧事了,难道因为那一点从龙之功,就能在几百后陷害贺兰一族的后人吗? 乔薇冷笑:“你们怎么不想想,若是没有贺兰家提拔你们,你们能取代祭师殿的地位吗?说白了,一切都是双方各取所需,别说的好像你们多么无私高尚似的。” 大圣姑发现自己正被乔薇牵着鼻子走,她原本是想恩威并施,先让乔薇意识到圣女殿的功劳与重要,再好生给乔薇画一幅宏伟的蓝图,让乔薇对圣女殿、对自己的前程充满了憧憬,可乔薇摘取的重点永远都不是她想表达的那一点! 大圣姑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不论怎样,圣女殿扶持贺兰家多年,劳苦功高,小卓玛与卓玛却妄图将圣女殿赶尽杀绝,这是不是太卸磨杀驴了?” 乔薇喝完了手中的茶,毫不见外地倒了一杯:“谁要将你们赶尽杀绝了?我娘不过是看你们不顺眼罢了,话说回来,我娘看不顺眼的人多了,她在贺兰堡也放过火的,我外公怎么没说她把贺兰家赶尽杀绝呀?还有塞纳家,我娘也是好生闹过的,人家怎么不说我娘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中有魔,众人皆魔;心中有佛,众人皆佛。我娘在哪儿都干过混账事,可偏偏落到你们头上,就成了赶尽杀绝,是不是你们自己心虚?” 大圣姑捏着杯子的指节隐隐泛出了白色:“我们心虚什么?” 乔薇无辜道:“那就得问你们自己了,我又不是你们圣女殿的人,怎么知道你们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圣姑气得身子都开始抖了:“小卓玛,请你慎言。” 乔薇仿佛不知她快被自己气死了似的,云淡风轻道:“我外公一生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子民,所以他从不担心有人会要他的命。几大世家也是如此,自己没做坏事,又何惧旁人报复?你们总说我娘要把你们赶尽杀绝,请问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会这么想,一定是你们自己有足够让人赶尽杀绝的理由吧?” 大圣姑手一抖,打翻了手中的茶水。 乔薇拿出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她桌面:“我不过是随口胡说罢了,圣姑怎么吓成了这样?难不成被我说中啦?你们圣女殿,真的干见不得人的事啦?” 大圣姑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乔薇看着她,苦口婆心道:“大圣姑,淡定,淡定,你是想拉拢我的,你打了我,我就一定不会投诚你了。你要把握住机会,好好地对我,让我感受到你的真心与温暖。” 大圣姑气得头都痛了,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噎得她脸色都变了:“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圣女殿,也可将圣女殿据为己有。” “怎么个据为己有法?”乔薇问。 大圣姑见自己总算是掌控了话题,扬眉吐气地拨了拨鬓角的发:“我知道你有个女儿,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接受她、培育她,让她成为下一任的圣女,这样,将来你儿子继承了和卓之位,你女儿又掌控了圣女殿,整个岛上还有谁是你们的对手?” 乔薇摸下巴:“听起来不错,不过,做你们圣女殿的圣女有没有什么禁忌啊?我女儿不识字。” “我可以教。” “你教不会。” “她可以习武。” “她不会学。” 那小胖子就知道吃喝玩乐,让她习武,简直比要了她的小命难受。 大圣姑忍住火气道:“那她总会点什么吧?” 乔薇想了想:“会吃算不算?” 大圣姑嘴角抽搐。 乔薇又道:“对了,我听说你们圣女殿没有男人,我女儿若是做了圣女,这规矩就得改改。” 大圣姑倨傲而自豪地说道:“圣女殿不近男色,自古便是如此!圣女殿的一切都是属于真神,包括我们的身子,没有凡夫俗子能够玷污圣女的圣洁。” 乔薇难以置信地看了她半晌,倾过身子小声道:“你到现在还是个处女啊?” “你……” 这丫头的重点怎么老是跑偏?! 乔薇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你脾气不好,正所谓男为阳,女为阴,要阴阳调和,才能诸事顺意,不然,你就会内分泌失调,情绪焦躁,还会易怒、易嫉妒、容颜早衰。” 大圣姑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乔薇看着她道:“你看你和我娘一个年纪吧,你长得也不差,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标准的美人相啊!可是你和我娘站在一块儿,你就跟她的娘似的!” 大圣姑勃然大怒:“小卓玛!” 乔薇两眼望天。 大圣姑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不是把这丫头打死,就是被这丫头活活气死,她努力压下暴躁的情绪,一字一顿道:“你好好想想,不用立刻回答我。” 从屋子里出来后,大圣姑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掌劈开了一棵大树,惊得院子里的侍女纷纷跪在了地上。 大圣姑深吸一口气,理理衣襟,面无表情地回了屋。 乔薇抓了一把瓜子,优哉游哉地磕了起来。 给姑奶奶洗脑?下辈子吧! 乔薇是块硬骨头,连大圣姑都啃不动,这个认知越发让三圣姑坚定了拿下乔薇的想法,只要自己拿下了乔薇,岂不是说明自己比大圣姑还要厉害么? 三圣姑站在廊下,望着大圣姑远去的背影,傲慢一笑,转身去了四圣姑的屋子。 四圣姑正在擦雪花膏,自打被乔薇骂了老妖婆后,她整个自尊都被碾压了,既难过又慌张,好像自己真的已经老了一样。 “四师妹。”三圣姑推门而入。 四圣姑打了招呼:“三师姐怎么来了?” 三圣姑笑道:“我想找四师妹要几条小虫子。” “什么小虫子?”四圣姑擦了雪花膏,问。 三圣姑看着她的脸,淡淡地笑了笑:“你养的蛊虫。” 圣女殿的几个圣姑都有着自己的本事,四圣姑不会武功,却养得一手好蛊虫。 四圣姑从铜镜中望向了自家师姐:“三师姐要蛊虫做什么?” 三圣姑道:“那个姓乔的如此嚣张,居然骂我们是老妖婆,难道四师妹不想给她一点教训吗?” 自然是想的,四圣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了什么,又犹豫地说道:“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好?大师姐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的。” 三圣姑笑道:“我们一不打她,二不骂她,不过是给她一点教训罢了,你那儿难道就没有给人长点记性,又不留痕迹的蛊虫吗?” “有是有……不过……”四圣姑仍是有些犹豫。 三圣姑拍了拍胸口道:“不过什么呀?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届时若真出了事,师妹只管推在我头上好了。” 四圣姑放下雪花膏:“师姐快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荣辱与共,不分彼此,那个丫头我也早看不顺眼了,给她一点教训,就当是回敬她骂我老妖婆了。” 三圣姑得意一笑。 四圣姑去库房取了几个小瓷瓶,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去了厨房。 厨房正在准备晚膳,晚膳通常是先备圣女与大圣姑的,之后才是余下几位圣姑的,最后轮到弟子与诸位侍女。 圣女这几日养病,吃得清淡,式样简单,已经做好送去了,大圣姑的人参鸡汤刚刚炖好。 侍女们看见两位圣姑,齐齐放下手中的活儿,行了一礼:“三圣姑,四圣姑。” 三圣姑淡淡地嗯了一声:“圣女在养病,膳食切不可油腻,我来瞧瞧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领头的侍女道:“圣女的已经送过去了,是清粥与小菜。” 三圣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两个大食盒上:“这都是给大师姐的?” 领头侍女恭敬道:“回三圣姑的话,有一份是给那位客人的,大圣姑说客人身份贵重,她吃什么,客人就吃什么。” 三圣姑吃味儿地哼了哼,她还是圣姑呢,都没享受过与大师姐一样的待遇,一个半路来的丫头,可真是命好! 定了定神,三圣姑问道:“哪个是给大圣姑的?” 领头侍女指着左边的食盒道:“这边的,大圣姑不喜欢吃葱,那位客人据说是口味不忌,我们便稍放了些。” 三圣姑给四圣姑使了个眼色,四圣姑会意地点点头,三圣姑对众人道:“你们忙你们的。” 众人忙去了。 三圣姑上前两步,挡在了食盒与领头侍女中间,拉着领头侍女笑道:“我这两日略有些上火,待会儿给我的饭菜清淡些吧。” 领头侍女忙道:“好,圣姑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我,我现在就给你做。” “我想吃……”三圣姑开始“认真”挑选了起来。 四圣姑乘人不备,从宽袖中取出瓷瓶,拔掉瓶塞,将小蛊虫倒在了里面,随后收起瓷瓶,盖上食盒,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 那边三圣姑还在卖力地挑选着,这边四圣姑心虚地望向了别处,就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只小黑手从桌子底下探了出来,将两个食盒调换了个位置。 “我刚刚说的这些都能做吗?”三圣姑笑着问。 领头侍女道:“能的能的,小的这就做!” “那就多谢你了。”三圣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头望向四圣姑,见对方正心虚地看向门外,也不知究竟得手了没,她清了清嗓子,四圣姑转过头来,冲她使了个眼色。 三圣姑会心一笑,对领头侍女道:“那我就走了。” 领头侍女行了一礼:“恭送圣姑。” 三圣姑与四圣姑携手出了厨房。 领头侍女见耽搁了这么久,忙唤来跑腿的侍女,将左边的食盒递到她手上:“快给大圣姑送去。”又唤来另一个,将右边的食盒给了她,“给那位客人送去。” 二人领命去了。 领头侍女开始准备三圣姑的饭菜,原本都切好了,但三圣姑要改,她也没办法,只得重新洗菜、切菜、炒菜,好在三圣姑要的不多,三盘小菜并一份玉米龙骨汤便是全部的晚膳了。 侍女将玉米龙骨汤炖在炉子上后,又去准备四圣姑与另外几位圣姑的饭菜了。 厨房里,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一只圆溜溜的小白团子悄然跳上了灶台,对着玉米龙骨汤,撒了一泡童貂尿。 ------题外话------ 能不能求个月票呀?徘徊在200+好久了,今天冲上300吧! 下午有二更。 【260】精彩下场(二更) 圣女殿作为塔纳族唯一的神殿,除了担负起祭祀的重任,每月的双日也会在殿中开设晚课,晚课主要是教授《真神经》,授课的对象是全岛居民。 在圣女殿是不分贵贱的,只要踏入了圣女殿,不管领主也好,平民也罢,都是真神的子民,真神爱护他们如同爱护自己,在这里,大家都是兄弟姊妹,任何企图在殿中仗势欺人的信徒都将受到真神的惩罚。据说早先曾有个世家公子不信这一规矩,在圣女殿殴打了一个渔民,结果当天夜里,那位世家公子便毫无预兆的暴毙了,仵作验尸,也未能验出死因。自那之后,众人来圣女殿越发谨守规矩了。 晚课的地方在宣云殿,殿堂没有多余的装饰,干净整洁的地板,一排排小桌与垫子,最里边的一尺高的台子上是圣女的位置,今日圣女抱恙,便由大圣姑代为授课。 大圣姑虽是圣女的老师,可并不常在人前露脸,她的容貌对绝大多数信徒而言都是陌生的。 大圣姑十分看重此次晚课,不仅沐浴焚香,还穿上了最得体的衣裳,描了淡淡的妆。 她跪坐在垫子上,翻开小桌上的《真神经》,不知是不是晚饭吃了葱花的缘故,她总觉得身子有点不大舒服。 同样不舒服的还有三圣姑。 三圣姑坐在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中间,她前面是一排来得较早所以占据了最好的位置的信徒,后面是几个世家的小姐与本岛居民,大家都在认真地默读着《真神经》第七卷第四十八章到第九十五章的内容,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翻动书页的声音,以及……她时不时扭动一下屁股的声音。 塞纳夫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如此庄重的场合,怎么三圣姑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 另一侧的毕罗夫人也朝三圣姑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值得一提的是,毕罗家与塞纳家虽是不对付,不过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私底下却是极为要好的朋友,故而每每来圣殿,二人都会坐在一块儿,中间的位置本是给毕罗夫人的儿子留的,但他突然有事来不了便给空着了,三圣姑是几位圣姑中最晚到的一个,四周都坐满了,唯独这儿有个空位,便给坐了过来。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肚子不大舒服! 四圣姑虔诚地默读着桌上的经文,没注意到两位师姐的异样。 三圣姑的肚子咕咕地叫,虽是声音很小,但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都听见了,心道三圣姑竟是空腹来参加晚课,其心虔诚,值得借鉴呐! 三圣姑才不是没吃晚饭,她把一桌子饭菜全都吃光了,包括那晚玉米龙骨汤,也喝得干干净净的,也许,就是吃得太饱了,所以肚子才会百般不适。 三圣姑按住了肚子。 忍住,忍住,忍住……一定要忍—— 卟—— 一道大响屁放了出来,在静谧的殿堂内,如同一道闷雷,惊得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双手一抖,书都捧掉了! 众人心惊肉跳地朝这边看了过来,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过分,居然在真神的眼皮子底下放屁,这可是对真神的大不敬,不怕把真神吓走吗? 三圣姑的脸臊得通红,但她正襟危坐,镇定得不得了,除了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还真没谁听出是她。 二位夫人将经书捡了起来,继续默读。 三圣姑的肚子一阵绞痛,但这时候去如厕无疑是一件尴尬又无礼的事,她强迫自己把痛感忍过去,没经历过的人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肚子痛是一种怎样的抓狂体验。 经文上写的什么,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望了望墙壁上的沙漏,还有半个时辰就能下晚课,她只用坚持到那时就好。 她强迫自己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想着想着便想到了乔薇。 四圣姑给乔薇一共下了三种蛊,第一种蛊是痒痒蛊,这种蛊虫严格来讲并不算真正的蛊虫,蛊虫是通过特殊的药物养出来的,而它,只是一种岛上的小毒虫罢了,别看它小,被它碰一碰,可是会全身瘙痒不止的。 大圣姑抓了抓腿,又抓了抓肚子,她还想抓背、抓脖子,但又恐被人瞧见,只得将指甲掐进肉里,硬生生地忍着,忍得心里都开始发毛了! 四圣姑给乔薇下的第二种蛊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蛊虫,是一种以蚕食两生果花叶为生的小飞蛾,这种小飞蛾能变色,隐藏在物体上很难被发现,它不咬人,也不攻击人,但它翅膀上有一层灰粉,不小心抖落了让谁碰到,比被蜈蚣咬了还可怕。 大圣姑的身上很痒,可是她的脸上却开始隐隐作痛,一开始只是脸颊,不多时蔓延到了鼻子、嘴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如此难受。 在大圣姑身侧有两个伺候的侍女,她们的任务是听候大圣姑的一切差遣,大圣姑有时会让她们维持秩序,有时会让她们磨墨,有时什么也不让她们做。 她们习惯性地时不时朝大圣姑看去,以便在大圣姑需求她们时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哪知当她们的眸光落在大圣姑脸上时,吓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经书扔出去! 大圣姑的脸怎么了?怎么全都肿了?肿得跟个猪头似的,秀气的樱桃小嘴变成了两瓣香肠嘴。 这、这、这简直太可怕了! 二人拼命地朝大圣姑挤眉弄眼,奈何大圣姑完全没有瞧见。 坐席上,不少信徒已将章节看完了,抬起头来,想瞻仰瞻仰大圣姑的圣容,结果定睛一看,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了! 说好的仙姿佚貌呢?隔壁老王都比她养眼呐! 众人纷纷决定今晚回去找隔壁老王洗洗眼睛。 殿内的信徒开始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看向大圣姑,大圣姑只以为他们是被自己的盛世美颜所惊艳,所以尽管吵闹不合规矩,也没有出言制止。 唯一没发现大圣姑异样的大概就是三圣姑了。 三圣姑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暗戳戳地窃喜着乔薇变成大猪头,不过这还不是最折磨人的,最折磨人的是第三种虫子,这回,是货真价实的蛊虫了。 大圣姑忍住浑身的不适,语气舒缓地说道:“现在,我开始为大家讲授《真神经》第四十八章的内容,‘真神曰,善父母者,善己也;善兄弟者,善己也;善妻者,善己……汪!’” 众人一愣! 大圣姑也愣了愣,刚刚是错觉吗?怎么自己嘴里会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 定定神,大圣姑接着道:“‘善夫者,善……汪!’” 大圣姑捂住了嘴。 众人讶异地朝她看了过来。 大圣姑臊红了一张脸,轻咳一声,道:“‘善子女者,汪!’” 众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大圣姑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汪!” “大家都别动,听我……汪!” “我……汪!” “汪!” 信徒们纷纷惊得说不出话了,一些胆小的甚至感到了一股害怕,不由地站起身来,惊恐地望着台上的大圣姑。 大圣姑实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开口全是这种声音,她不信邪地扯了扯嗓子,蓄足一口气,这次她要用丹田发声—— 全都给我坐下! “汪汪汪汪汪汪!”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离开自己的席位,往后退了几大步。 大圣姑一巴掌拍上桌子,怒目望向众人。 她若是原先的脸孔倒还罢了,此时肥头大耳香肠嘴,真的好辟邪有木有?! 三圣姑与四圣姑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什么,朝着大圣姑走去,大圣姑却先二人一步迈下了讲台。 众人见她朝这边走了下来,纷纷吓得跑出了大殿。 大圣姑眸光一冷,一个跃起,扑倒了一个男信徒,一口咬上他的屁股! “啊——”男信徒惨叫。 人群中,不知谁嚷出了声:“妖怪!妖怪!妖怪——” “圣姑变成妖怪了——快逃啊——” “逃啊——” 信徒们统统逃窜了起来,桌子踢倒了,垫子踩烂了,门板撞飞了,数百人的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 后院,一座精美的小宅子里,两名守门的侍女也听到了前殿的动静。 侍女问:“哎,前边怎么了?怎么这么吵?不是在上晚课吗?” 同伴道:“也许……是大圣姑在做什么仪式?” 侍女好奇地笑道:“我们去看看吧?” 这一提议,立刻被同伴否决了:“不行的,大圣姑吩咐我们看紧里头的客人,一步都不能离开。” 侍女笑道:“门上了锁的,就算我们走了,她也出不来。她若是砸门,必定惊到巡逻的弟子,一样逃不掉。” 同伴谨慎地说道:“说是这样说,可万一圣姑怪罪下来,我们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侍女想了想圣女殿严苛的刑罚,最终打消了去一睹究竟的念头。 二人老老实实地在门口守着,忽然,一只小白貂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小白貂的一条腿似乎受了伤,它手里抓着一方帕子,另一手捂住心口,一边抹泪,一边艰难地行走。 侍女哎呀了一声:“这小东西哪里来了?好像受伤了,你看,它都哭了!” 小白貂“哭”得更凄惨了。 侍女的一颗少女心都被萌化了,蹲下身子,将“受伤”的小白貂抱进了怀里,惊叹道:“好小的貂啊,是个幼貂宝宝,阿蓉你快看!” 同伴的警惕性比侍女要高上一些,但对着这么我见犹怜的幼貂宝宝,没有一个人能够狠下心来去怀疑什么,同伴也蹲下了身子。 侍女轻声道:“它不会是云貂吧?要是云貂就太好了,云貂是灵貂,通晓人性的。” 哼,宝宝怎么可能是大白那种蠢货的同类? 侍女又道:“把她、它拿出去卖掉,咱们就发财了。” 把你卖掉!把你全家都卖掉! “我看看它是公的还是母的。”侍女伸出手,去掰小白的腿。 小白死死地捂住小小白。 就在小白几乎贞洁不保的时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拎着从厨房顺来的小铁锅,缓缓地挪到了二人身后。 同伴双耳一动:“有动静!” 二人齐齐朝后望去,哪知还没做出反应,便被两个小铁锅嘭的一声拍晕了! 珠儿从侍女身上找出了钥匙。 大白站直了身子,小白跳到大白的肩上,珠儿又跳到了小白的肩上,总算是能够着锁孔了。 三小只成功地打开了兽生的第一扇大门,兴高采烈地了蹦进去。 乔薇惊讶地看着三个小家伙:“你们怎么来了?” 小白秀了秀肱二头肌。 乔薇走到门口,将两个晕倒的侍女拖进屋,塞进了床底。 这儿时不时有人巡逻,若是发现地上有人晕倒,定会进屋查看她的情况,那样,她逃不了多远便会被人发现。 藏好晕倒的侍女后,乔薇与三小只出了屋子,正要锁上门,回廊下传来了三圣姑的声音:“一定是那个女人干的!” 乔薇一步迈回了屋,将锁头藏进袖子,并合上了门! 三小只也迅速找地方躲起来,床底下空间不够了,珠儿与大白进去后,小白再往里挤就挤不动了。 大白一脚将小白踹了出来! 小白咕噜噜地滚到了门边。 嘭! 门被大力地推开了! 小白蹲着身子,目视远方,一动不动。 三圣姑的余光看到了地上凭空多出来的石雕,虽然怪怪的,可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会在意这个? 乔薇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面前的托盘里,瓜子壳堆成了小丘。 乔薇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懒洋洋地问道:“哟,什么风把三圣姑吹来了?” 三圣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警惕地问道:“门上的锁怎么没了?还有守门的丫鬟呢?” “你问我?”乔薇呵呵道,“拜托你搞清楚状况,我是一直被关在里头的那个,我怎么你丫鬟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门上的锁没了?你不妨去问问其他人,看是不是那两个侍女去前面看热闹了,我方才可是听到了好大的动静,你们圣女殿不会有出乱子了吧?” 三圣姑被这么一带,瞬间忘记先前的质疑了,走向乔薇,怒不可遏道:“你究竟对我师姐做了什么?” “你哪个师姐?”乔薇问。 三圣姑哼道:“少给我装蒜!我师姐今天就是见了你,才会变成那样的?” 乔薇不解道:“你师姐变成了哪样了?” “我师姐……”三圣姑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呼吸一滞,愤愤地说道,“你管我师姐变成哪样!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干的?” 乔薇无奈地叹了口气:“三圣姑啊,我是你抓的,从你点我的穴之后,你就把我全身上下都搜光了,连我防身的匕首都给我缴了,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能耐对你们师姐做任何事?” 三圣姑怒道:“不是你干的,那你倒是说说,明明该下在你身上的蛊,怎么会下我师姐身上了?” 乔薇眼珠子一动,摸着下巴道:“你师姐被下蛊啦?什么蛊啊?” “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丫头,总是把她绕进去! 三圣姑扬起了巴掌,想给乔薇一个血的教训:“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着你!” 话音刚落,肚子传来一阵绞痛,有什么东西似乎体内流出来,三圣姑痛得哎哟了一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捂住屁股,闪电一般地冲去了茅厕。 圣女殿出了乱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乔薇赶紧带上三小只,锁好门,避开巡逻弟子们的视线,翻墙出了后院。 三小只早在殿里搜过了,姬冥修不在这边。 如果不在这里,那就是在长老院了。 不论怎样,先出了圣女殿再说。 大白对地形异常熟悉,很快便找出了一条人烟罕至的逃亡路线,顺着这条路线,几人一路往东,在路过一间看似毫不起眼的小木屋时,乔薇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乔薇拍了拍大白的肩膀,大白跐溜溜地跑了过去,在里头溜达了一圈,安全! 平时呢,这儿是有重兵把守的,奈何今晚前殿出了事,弟子们全都上哪儿维持现场了,所以这里也只是用锁头给锁住了重要的房间。 开锁啊,姐姐的强项啊。 乔薇取下了发簪,插入锁孔,这不是寻常的锁头,不过也难不倒她就是了,最多两分钟,她就能—— 咔! 锁链被大白的尖牙咬断了…… 乔薇进了屋子,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丹药房,她娘当初能在大梁混出个神医的名号,可全都是靠着从圣女殿偷来的丹药,这儿的丹药,若是配得好,不比两生果的效果差多少。 望着满满一大柜子丹药,乔薇吸了吸口水,找了两个大麻袋,将丹药统统地扫了进去,随后又找来一个大床单,将麻袋系在自己的背上,因不知圣女殿是不是只有一个丹药房,乔薇又多带了两个空麻袋,给三小只也打上了空包袱,以备不时之需。 将丹药房洗劫一空后,乔薇与三小只迅速撤离了现场。 走了没多远,乔薇来到了一片果园,一眼望去,全都是白胖胖的两生果! 当初太师府一颗两生果,就让剑盟与素心宗抢得头破血流了,这儿却有一片、满满、满满地一片! 乔薇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了! 两生果对于兽类具有致命的吸引,三小只根本不等乔薇吩咐便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 乔薇也不怕它们把果子吃光了,因为这儿的果子少说有几百颗,它们就算吃到饱,也还能有剩的。 这么多果子,每年只给她外公进贡十颗,剩余的都进了那群女人的肚子,一颗两生果能让人增长十年至二十年的功力,难怪那群弟子年纪轻轻,武功却一个比一个厉害。 短暂的怔愣后,乔薇打开麻袋,迅速地摘了起来。 左一颗,右一颗,摘得热火朝天。 “让你抓我!” “让你软禁我!” “让你凶我!” “姑奶奶摘光你的果子!一颗不留!” 乔薇自己摘,不够快,一把将三小只拎了起来:“别吃了,摘完回去慢慢吃!” 四只于是开始了疯狂地采摘,乔薇与珠儿都是摘果子,大白与小白是连根拔起,不知摘了多久,总算把果园摘得一颗都不剩了! 乔薇的背上像驮着一座小山,三小只的包袱也被塞得满满的,可以说是非常不浪费了。 …… 而另一边,数百名弟子出动,总算是控制住了现场的混乱,大圣姑也被扶(擒)回了房,四圣姑给她服下了解药,她终于没再发疯了,然而她照了一下镜子,又觉得自己还不如疯掉好呢! 三圣姑与四圣姑害怕地跪在地上。 大圣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二人:“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四圣姑辩解道:“我们原本是给小卓玛下的药,不知怎么会是大师姐中了招!这……这都是三师姐的主意!三师姐说,那个丫头太目中无人了,连大师姐都敢欺负,我们必须得给她一个教训!” 三师姐委屈道:“我几时这么说了?明明是我们一起商量的!” “你……” “都别吵了!”大圣姑喝止了二人,“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下台了,圣女殿就能轮到你们做主了?” 二师姐死了,如大师姐也没了,那岂不是就是三师姐为大?四师姐为老二了? 不得不说,大师姐的逻辑确有那么几分道理,可关键是,二人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二人冤枉地看着大师姐:“大师姐,我们冤枉啊!” 一贯话少的六圣姑开口了:“究竟是不是冤枉的,改日再查,先把大师姐的毒给解了吧!” 蛊虫的毒,四圣姑给解了,但另外两种小虫子的毒,却不是她能解的。 大圣姑唤来两名侍女道:“你去丹药房取一瓶冰心露来,你去摘一颗两生果来。” 冰心露是擦脸消肿的,两生果是排毒去厄的。 两位侍女领了命,快速地去了。 哪知不到一刻钟,第一名侍女便跌跌撞撞地回来了:“不好了不要了!大圣姑!丹药房被盗了!” 大圣姑面色一变:“什么?” 侍女颤声道:“真的……被盗了……所有的丹药……一颗都没了……” 那些丹药,几乎全都是至宝,是圣女殿的丹药师耗费了数十年的心血,不停地改良药方,才炼出了这么一柜子,居然……全都……没了?! 大圣姑血气上涌。 不待她消化掉这一噩耗,第二个侍女也回了,表情比自己的同伴更为恐怖。 大圣姑蹙眉道:“你又是怎么了?” 侍女哽咽道:“两生果……没了!” 大圣姑胸口闷闷一痛。 六圣姑走上前,严肃地看着她:“没了是什么意思?那可是有几百颗!” “几……几百颗……都……都没了……”侍女吓哭了。 若说丹药还可以耗费大量的药材与心力去炼,那么二十年才结一次果的两生果的损失就不是人力可以弥补的了。 大圣姑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六圣姑难以置信:“谁?究竟是谁干的?” 一个女弟子脚步匆匆地冲了进来:“不好了圣姑!客人不见了!” 原本能更早发现的,奈何门上上了锁,她们便没怎么在意,直到巡逻了两轮仍不见守门的侍女才揣测可能出了问题,撬开锁一瞧,傻眼了。 “一定是她干的!没错,是她!是她!就是她!我要杀了她!”三圣姑愤恨地站起身来,不顾六圣姑与五圣姑的劝阻,带着青沫青霜等三十余名嫡传弟子,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内殿,朝着乔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时的乔薇已经与三小只奔出了圣女殿,奔进了后山。 乔薇跑着跑这个,就感到有人追了上来。 她身形一闪,一道飞镖自她耳畔驰过,冰冷的凉意仿佛还贴着她的耳畔,整只耳朵都凉掉了。 咻咻咻! 越来越多的飞镖射了过来,其中一枚射中了珠儿的后背,珠儿惨叫一声,扑倒在了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气绝身亡。 乔薇急得想踹她:“没射中你!射中的是你包袱!” 叮! 珠儿睁开了眼,麻溜地爬起来,背着一大包两生果,继续呼哧呼哧往前跑! ------题外话------ 本来想写到乔妈那儿,可是发现没个一两千字写不完乔妈那一段,太晚了,就先更吧。 今天一共更了一万三哦,好勤奋有木有? 【261】乔妈出手,一个不留 乔薇能感觉到无数的飞镖扎在了背后的包袱上,索性是包袱比人大,所以不论圣女殿那群人怎么射,都根本射不中他们。 圣女殿那群人气得半死,乔薇回头,望了众人一眼:“你们射吧射吧,姐姐我就当草船借箭了!” 这么多飞镖,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吧?全都带回去送给燕飞绝,安慰安慰他的丧妻之痛。 飞镖铺天盖地地飞来,全都射在了乔薇的包袱上,包袱越来越沉,乔薇力气大,倒是仍能健步如飞,可架不住人家会轻功,那群弟子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那个叫青霜的女弟子就要抓上乔薇的包袱,乔薇奋起一跳,像个小袋鼠似的跳出了老远。 乔薇拍了拍胸口,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但青霜不是唯一一个追过来的,那个叫青沫的女弟子也施展轻功飞了上来,在青霜失手的一瞬,她在青霜的肩膀上借了个力,一脚腾上半空,袖中的白绫闪电般地铺了出去,圈住了乔薇与乔薇背上的“小丘”,就在她即将用力一拽,将乔薇拽倒在地上之际,一支寒光闪闪的铁箭自夜空疾驰而来,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青沫只是听到了一声破空之响,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一丝波动,然而根本不等她明白过来究竟怎么一回事,就被铁箭刺穿了胸口,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掀飞了出去,砸在紧随而来的弟子身上,砸得众人一片东倒西歪。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威严肃穆的马蹄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盔甲摩擦声,整个大地都抖了起来。 吼!吼!吼!吼!吼…… 一致的呼吸声,像是喉间的低吼,一个个身着玄色盔甲的铁骑,骑着同样身着盔甲的骏马,自夜色中剥离了出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鬼面,手上戴着黑丝甲,只是这么看着,会觉得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炼狱的修罗,煞气瞬间充斥了整片天地,飞鸟被惊起,扑哧着翅膀飞入了夜空,猛兽发出了害怕的低吼。 以青霜为首的三十余名弟子们瞬间就走不动了,手持着宝剑,惊悚地看着朝她们奔来的铁骑。 铁骑驰到乔薇面前时,自动分成两路,绕过乔薇,之后又汇合在了一起,一字排开,为乔薇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之后更多的铁骑涌了过来,将三十余名圣女殿弟子团团围住。 原本稳操胜券的弟子们,这一刻全都不由自主地慌了,她们其实从未真正地见过贺兰铁骑出手,但仅仅他们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场,就足够让她们胆寒了。 弟子们握紧手中的宝剑,警惕地看着贺兰铁骑,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额角淌下豆大的汗水。 而方才逃命逃得险些岔气的乔薇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乔薇卸下了包袱,随手扶上一名铁骑的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群人或许在外人看来十分可怕,但是她知道他们永远不会伤害她,她可以放心地把后背、甚至身家性命交给他们。 哒、哒、哒、哒…… 优雅而又漫不经心的马蹄声缓缓靠近了。 火凤像个骄傲的帝王,驮着为唯一能让它臣服的主人,不可一世地走来了。 贺兰倾的黑袍被呼啸的夜风迎面吹起,内里的红色,如一抹血阳,在她周身萦绕。 火凤停在了乔薇的身侧,鼻子打了个呼呼,似乎在嘲笑累瘫了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三小只。 “娘!”乔薇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贺兰倾伸出手,将女儿拽到了马背上,让女儿坐在怀中,她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搂紧了女儿娇小的身子。 她的目光越过前方的铁骑,落在那群已如惊弓之鸟的弟子身上。 众人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越发吓得浑身发抖了。 众人原本环成了一个圆阵,在贺兰倾的注视下,圆阵越来越小,到最后,几十人都紧紧地挨着了。 贺兰倾依旧只是看着她们,唇角好看地弯起。 众人的腿开始发软了。 清霜已死,青沫便是这里最大的弟子,青沫丢了剑,扑通跪在地上:“卓玛饶命!” 众人纷纷跪了下来。 “卓玛饶命!” “卓玛饶命!” “卓玛饶命!” 贺兰倾拿起一枚从乔薇的包袱上取下的飞镖,一边看,一边轻轻地吹了口气:“一个不留。” …… 火凤不愧是千里良驹,驮着乔薇与贺兰倾以及三小只,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抵达了贺兰堡。 要知道乔薇坐马车得三个时辰呢,便是骑马,也得两个时辰,而火凤这家伙,生生将时间节省了一半。 乔薇十分大方地奖励了火凤一颗两生果。 此时已是半夜,侍女们都去歇息了,只有巡逻的侍卫时不时从路面上路过,不过乔薇都没碰上他们,所以,除了她娘,谁都不知道她扛了一大包东西回来了。 乔薇将所有丹药与果子都搬去了她爹娘的屋子,乔峥看着她大包小包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被圣女殿给劫持了吗?瞧这大包小包的样子,到底是谁劫持谁啊?! 易千音在通知贺兰倾后便回房疗伤了,此时听到动静赶忙从屋子出来,一睁眼就看到满地的包袱,不禁目瞪口呆:“你……你干啥了?” 乔薇笑道:“先帮我把飞镖拔下来!” 易千音走上前,要帮她拔飞镖,乔薇提醒道:“当心,飞镖有毒。” 易千音看着包袱后满满一大片飞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是说她胆大妄为,竟从圣女殿偷东西,还是说她有先见之明,幸亏从圣女殿偷了东西,否则没这些厚厚的包袱,这百八十枚毒飞镖就该射到她与三小只的身上了。 二人将飞镖拔了下来。 易千音感慨:“这些飞镖的工艺很不错啊,用的是玄铁,比寻常的铁要硬上许多。” 乔薇用麻袋装好,对易千音道:“那是,不好我也不会可劲儿地让她们射了,帮我给燕叔叔拿去。” “你这丫头。”易千音不由地一笑,“自己泥菩萨过江,还记得别人呢?” 乔薇就道:“不妨碍啊!” 主要也是没办法,那群家伙非要拿飞镖射她。 易千音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 乔薇挑眉一笑:“我没事,不过圣女殿那群家伙好像出了点事。” 易千音冷冷地哼了哼:“那群老妖婆出事才好呢,出了什么事?” “大圣姑中蛊了。”乔薇说道。 尽管她嘴里问着三圣姑是哪位师姐,可二圣姑已死,能被三圣姑称为师姐的只有大圣姑一个了,可怜三圣姑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逗她,被牵着鼻子走了半天。 易千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幸灾乐祸:“中了什么蛊?严不严重?” 乔薇道:“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挺严重的,前殿上晚课的地方都出现暴动了,那就一个乱呐,我在后院都听得心惊肉跳的,至于三圣姑嘛,被小白的童貂尿弄得大伤元气,也够她喝一壶了。” 三圣姑那个老家伙忽然拿大耳刮子扇他,想起这个易千音就来火,此时听说她被小白整得元气大伤,心里顿时一阵畅快,想到了什么,他又道:“你看见少主没?” 乔薇摇头:“没有,他应该还在长老院,你们先别轻举妄动,我想想怎么做。” “好。” 原先都只拿她当个乡下小丫头,可不知从何时起,她身上便有了一股令人折服的威信。 易千音先回了房,由姬无双继续替他疗伤。 另一边,乔峥也把各类丹药整理出来了,丹药上全都贴了名字,所以辨认起来十分容易,不过是两刻钟的功夫,一切便都分门别类了。 三小只巴巴儿地望着两生果,口水横流。 这次只有乔薇与珠儿被射中,大白与小白的包袱都是完好无损的,乔薇先将两只白包袱里的两生果拿了出来,又将自己与珠儿包袱里被射中的果子摘了出来。 两生果有解毒的功效,可那仅仅是在体内作用的结果,并不代表它在光合作用下就已经是个杀毒剂,而且这些毒镖上的毒都是见血封喉的那种,真吃下去,不等两生果在体内生成排毒成分,就已经被毒死了。 乔薇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一颗两生果被射中,她将射中的果子装进包袱,全都给了小白。 小白最爱吃毒药,棒棒哒! 大白与珠儿各自分到了三颗,原本只能分一颗的,是今晚的功劳实在太大才破例多给了两颗。 看着比自己十倍还多的小白,两小只露出了无比嫉妒的小眼神! 这家伙一兽独吞三十一颗两生果,虽然是有毒的,但也还是好让兽生气啊! 小白秀了秀肱二头肌。 大白与珠儿扑过来,将这欠抽的家伙狠狠地暴揍了一顿!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乔薇自己留了十颗,这些足够冥修治病以及沐小将军提升内力了,还能有剩下的,剩下的就留给景云和望舒打牙祭,她自己对这种果子倒是不馋,沐小将军不是说了吗?这种果子对病人与习武之人有奇效,对普通人而言却只是寻常的补品罢了,她吃一颗两生果与吃一株人参也没多大区别,所以还是别暴殄天物了。 之后,乔薇又挑出了七颗果子,十七一颗、易千音一颗、燕飞绝一颗、姬无双一颗、海十三一颗、凤倾歌一颗,冥修手下有七大高手,另外一个她还没有见过,但想来也是个武林前辈,两生果应该对他有用。 余下几百颗果子她全给了她爹娘。 圣女殿那群弟子,武功一个赛过一个,八成是吃了两生果的缘故,她娘手底下这么多精兵强将,要是再用两生果提升一下,岂不是更加所向披靡了吗? 贺兰倾勾唇道:“全都给娘,你不心疼?” 乔薇不假思索道:“这有什么好心疼的?我的就是娘的,娘变强大了,我不也就更高枕无忧了吗?再说了,这次好多都是连根拔起的,虽然一株植物二十年才结一次果,但它们都是不同年份种下的,每年都有大量的果实成熟,我把它们种了,明年就又能结出好多果子了!” 大白与小白瞎猫撞上死耗子,拔的也确实是长了十几年,近几年便会开花结果的两生植物。 贺兰倾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这种果子对她已经没有功效了,但是对她的玄衣卫还是非常奏效的。 贺兰倾宠溺地拍了拍女儿肩膀。 乔薇只感觉自己半边肩膀都麻掉了…… 海十三等人对于有生之年能吃到一颗两生果感到无比惊喜,要知道当初为了太师府那颗两生果,素心宗与剑盟可是抢得头破血流,他们一辈子能闻闻两生果的叶子都觉着知足了,哪里料到还能吃上白白胖胖的一颗呢? 乔薇都是捡大个儿挑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几人的心情既激动,又复杂,不过眼下,还不是享受暗自窃喜的时候,得赶紧找到少主是正紧。 乔薇与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让海十三与十七先密探长老院,看看冥修是否在里头。 “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恋战。” 那群弟子,随便挑出一个都能把塞纳鹰打趴下,用她娘的话说,如果将高手分成十个等级的话,塞纳鹰勉强三级,那群人却全都达到了五级。 当然了,这只是她娘打的一个比方,但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确实是乔薇与易千音切身体会过的,所以哪怕厉害如十七,也最好不要与一大群那样的高手正面搏斗。 十七带着海十三去了长老院。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就在在海十三与十七前去查探长老院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场屠戮的三圣姑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圣女殿。 今晚虽是她带人出去的不假,但她上吐下泻,元气大伤,脚程远远比不上那群弟子,所以等她终于赶到现场时,贺兰倾的铁骑已经将她的弟子们围住了。 人数太多,她寡不敌众,何况贺兰倾也在场,二师姐武功在之上,都被贺兰倾一招暗杀了,她如今元气大损,如何是贺兰倾的对手? 她不敢冲出去,只得捂住嘴,躲在丛林中,目睹自己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嫡传弟子被屠戮殆尽。 贺兰倾就个魔鬼! 可她也不想想,那三十几号人追杀乔薇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留情面,用的最毒的毒镖,那样的毒镖别说百十只了,便是一只也够送乔薇去见真神了,乔薇能活下来,绝不是靠着她们的怜悯,那么贺兰倾,又为何要手下留情? 说到底,不过是看谁更有能耐活下去罢了。 “大师姐……大师姐……大师姐你要替我做主啊……” 三圣姑扑进了屋子,在地上摔了一跤,顾不上疼痛,爬起来扑倒了床上,抱住大圣姑的腰,泪流满面。 大圣姑好不容易才从丢失了所有丹药与两生果的噩耗中缓过劲儿来,正要睡下,就被自家师妹哭哭啼啼地抱住了,她不由地面色一沉:“你怎么了?” 四圣姑、五圣姑与六圣姑也在。 四圣姑与她闹翻了,懒得理她,五圣姑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不敢理她,倒是平日里最稳重沉着的六圣姑开了口:“三圣姑,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先放开大圣姑,她身上余毒未清,正虚弱着呢。” 三圣姑哭着松开了胳膊,只是哭得太厉害了,根本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六圣姑看着她道:“你不是带人去追小卓玛了吗?没追到?” 三圣姑只是哭着不说话。 六圣姑又道:“你受伤了?” 三圣姑摇头。 六圣姑宽慰道:“没受伤就好,人没追到,我们再去想办法就是。” 五圣姑符合道:“是啊,三师姐,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我们能抓她一次,就能抓她第二次,你不要太难过了。” 三圣姑抽抽搭搭道:“死了……六圣姑……清霜她们……全都……全都……死了……” “你说什么?”几位圣姑异口同声。 三圣姑泫然道:“贺兰倾来了……” 一句贺兰倾来了,众人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小煞星,护犊子护到没天理,别说她本就看圣女殿不顺眼,即便是顺眼,可发现她们追杀她女儿,也要变成碍眼了。 杀个人对那个女魔头来说,不过就是踩死一只蚂蚁罢了。 一群弟子,也就是踩了个蚂蚁窝。 大圣姑气得面色煞白:“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们母女,一个盗我圣女殿的宝物,一个屠戮我圣女殿的弟子,她们简直欺人太甚了!不给她们一点教训,她们真以为圣女殿无人了!” 众人看向了大圣姑。 六圣姑蹙眉道:“大圣姑,你打算怎么做?” 大圣姑捏紧了拳头,面色狰狞道:“去长老院……把姬家的少主给我抓来!我倒要看看,小卓玛在不在意她男人的死活!” …… 长老院,所有长老都被圣女殿的人劝回家了,长老院与圣女殿一直是十分信任友好的关系,所有当圣女殿提出要在长老院做法事以保其风水长盛时,长老们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长老们与弟子们全都回了家中,如今漫山遍野,黑压压的全是圣女殿的弟子。 大弟子青虹是大圣姑手下最得意的弟子,不仅武功上乘,还聪明机灵,手脚勤快,深得大圣姑器重。 她此次的任务是看守第十三座石楼,保证里头的客人插翅难飞,也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带走。 可是忽然,她接到了大圣姑的命令,要将这个男人押去圣女殿。 青虹收好了纸条,迈步走上石楼,对一旁执勤的女弟子道:“开门。” “是。” 女弟子掏出了钥匙,开了石门上的锁孔,随后按了按一旁的机关,石门打开了。 青虹迈步走进藏书阁。 女弟子提醒道:“青虹师姐,您还是带上兵器吧?” 青虹淡淡地说道:“我师父说了,他根本不会武功,不足为惧,你们都退下吧。” “是,青虹师姐。”女弟子与同伴一起退下了。 二楼有烛火的光亮,自台阶上落了下来,就着这丝微弱的光亮,青虹拾阶而上。 圣女殿也有自己的藏书阁,但与长老院一比,就不值一提了。 不过青虹是习武之人,舞文弄墨什么的,她并不喜欢,因此看到这一片书海,也不过是感慨了一番数量之大罢了。 青虹站在书海外,望着一排排庄重的书架,朗声道:“姬少主,我家师父有请。” 没有回应。 青虹冷笑一声:“你不出来,我就自己去抓了,我这人脾气不好,力气也不小,被我抓到可是会吃点苦头的。” 仍是没人理她。 青虹看着被烛光照在书架上的人影,不屑地笑了一声:“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也好,我听说你的小娘子今日把圣女殿闹得够呛,我师父正生气呢,我把你揍一顿,给我师父消消气,想来姬家少主不会介意吧?” 啪! 是书掉在地上的声音。 青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缓过了劲儿,笑道:“当然了,你若是怕了,跪下来求我,我会考虑考虑手下留情的。” 冷风自一楼螺旋而上,吹动烛火,烛火摇曳,人影也轻轻地摇了起来,一眼看去,说不出的诡异。 青虹的心底毛了毛,定定神,哼道:“我看你是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说罢,青虹绕过书架,快步朝烛台与人影的方向走了过去,然而除了一件撑开的空衣袍外,哪里还有姬冥修的影子? ------题外话------ 【有奖问答】 修哥去哪儿了? a:还在藏书阁。 b:已经离开了藏书阁。 【262】神勇小望舒,圣姑吐血 长老院是除贺兰堡之外,全岛最大的一处建筑群,它的十三座石楼,每一座都相当于一个小型古堡,它占据了整座长老山,总面积比圣女殿还大,它所拥有的物质文化遗产也是最丰富、最有价值的,因为它的每一座石楼都是最后一任祭师在世时亲自督建的,毫不夸张地说,它就是塔纳族的第二座神殿。 长老院每月十五、十六两日都会向全岛居民开放,岛民可以自由进入石楼参观,也可以去藏书阁学习,当然了,由于古董与文物的重要性,对岛民开放的藏书阁并不是第十三座石楼的藏书阁,而是第二座的小藏书阁,小藏书阁里的书都是现买的,没什么年份,也不太齐全,不过塔纳族念书的人少,大多数更愿意习武,所以哪怕是一个小藏书阁,也足够满足岛民的需要了。 第十三座石楼都是身份十分贵重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和卓年轻时,藏书阁常常能见到他的影子,除和卓以外,光顾频率最高的当属圣女殿的人了,所以论起对藏书阁的熟悉程度,圣女殿的关门弟子恐怕并不输给几位长老。 如果青虹记得没错的话,藏书阁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一楼的石门,自从姬家少主进入藏书阁后,她便与师妹们守在门外,寸步不离,万分确定姬家少主没有在她眼皮子底下离开,姬冥修……一定还在里头! 只不过,令人十分费解的是,她将石楼上上下下找遍了,每个书架的缝隙,每个墙角都没有放过,却仍不见姬家少主的影子。 难道说……这个人凭空消失了吗? 青虹捏了捏手指,目光如冰道:“晚饭是谁送的?” 一个叫青萍的女弟子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回大师姐的话,是我送的。” 青虹看了她一眼:“你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青萍点头道:“是的大师姐。” 青虹想了想:“你去送饭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青萍道:“他在看书。我把食盒放在他面前的地上,我本想等他吃完了再走,可是他说……我在那儿看着,他吃不下,圣姑只让我们看牢他,没让我们苛待他,所以……所以我就出去了。半个时辰后,我上去拿食盒,他已经把食盒整理好放在二楼的入口了,他胃口好像不错,全都吃完了。” 被软禁了还吃得下东西,真够厉害的。 青虹的眸光凉了凉:“你去拿食盒的时候他可还在?” 青萍忙道:“在的在的,我走的时候特地往里瞧了瞧,他还在看书,之后我便下楼了。” 青虹揪住了青萍的衣襟:“你是看见他的脸了,还是就看见影子和衣裳了?” “这……”青萍紧张道,“我……我……我不记得了……” 青虹一把掀开了青萍,双目如炬道:“封锁长老院,从现在起,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是,大师姐!” 几名师妹应下,麻利地去了,事实上从昨日起,她们便已经把长老院封锁了,所以就算那个人真的出了石楼,也应该还在长老院中。 青虹看向身侧的另外几名小师妹:“你们几个,去给我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石楼里的男人找出来!” “是,大师姐!” 众人将长老院围得水泄不通,且里里外外找了三四遍,确实没发现任何男人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青虹惊讶极了,按理说,她守好了石门,单单是从藏书阁不翼而飞就不大可能,而就算他真的穿墙而过了,整个长老院又全是圣女殿的弟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呢? 青虹心知自己闯了大祸,不敢有所怠慢,即刻回到圣女殿向大圣姑禀明了长老院的蹊跷。 大圣姑折腾了大半夜,方才睡下,没想到刚睡了不到办个时辰,又让人给吵醒了。 “你就不会天亮了才来回话?”帐幔内,大圣姑没好气地说。 青虹低下头,愧疚地说道:“弟子……弟子也不想打搅师父歇息,但此事非同小可,唯有请师父定夺。” “什么事?”大圣姑沉沉地问。 青虹硬着头皮道:“姬家的少主……不见了!” 大圣姑一把掀开帐幔:“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不待回答师父的话,青虹便瞧见了师父的肥头大耳香肠嘴,吓得一个倒退,手都按在了剑柄上! 大圣姑眸光一颤,放下帐幔来。 只方才那一下,青虹却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吞了吞口水,青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您的脸……怎么了?” 大圣姑淡淡地说道:“不干你的事,别多问,你说那姬家少主不见了,是怎么一回事?” 青虹道:“徒儿接到了师父的命令,即刻打开藏书阁的石门,进去羁押姬家少主,可是当弟子走上二楼时,却只看见一件衣裳!” 大圣姑面色一变:“你确定门口一直都有人守着吗?” “确定。” 这就奇怪了,长老院明明只有一扇门,既然把这扇门守好了,姬家少主又是从哪儿不见的? 大圣姑狐疑道:“中途可有人上去过?” 青虹忙道:“有的,师妹给姬家少主送过晚饭,之后,又上去了一次,看见他在念书,没打搅他。但是……那一次青萍师妹只是看见地上的影子,所以弟子也不能确定,那个影子是他本人的影子,还是那件衣裳的影子。” 大圣姑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无从确定了?” 青虹无比歉疚道:“对不起,师父。”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小卓玛小卓玛看不住,小驸马小驸马也不翼而飞,小卓玛倒也罢了,好歹是把丫鬟打晕了才逃走了,可那个藏书阁犹如牢笼一般,你们死死地守住入口,他是怎么变不见的?!” 大圣姑简直要气死了,自打抓了那个小卓玛,就没一件事是顺的,人逃了,丹药没了,果园毁了,连唯一的筹码也不翼而飞了,更别提她今晚在人前丢尽了颜面,如今还面目全非,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 “出动所有弟子……只要他还在岛上,就给我把他找出来!” “那……长老院还找吗?”青虹问。 大圣姑冷声道:“找!怎么不找?我始终觉得他还在那里,只是躲在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不过,也不排除撞了邪,他确实从你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青虹辩解道:“不会的师父,我们真的一直守住了入口,绝对连一只苍蝇都没放出去过!” 大圣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那他是怎么不见的你倒是告诉我压!” 青虹吓得不敢说话了。 大圣姑望了望微微翻白的窗纸,叹了口气道:“天快亮了,我也睡不着了,这样,你先去长老院接着找,稍后我与六圣姑一起过去。总之不论他藏在那里,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是!” …… 天蒙蒙亮,易千音的内力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浑身都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舒畅,精力也十分的充沛,连昨日受伤的地方也未见丝毫疼痛了。 他摸了摸脸,消肿了,又看了看胳膊上的淤青,消失了。 他眨巴了一下眸子,对着屋子里一把装饰用的玄铁大刀打出了一掌,就听得轰的一声,玄铁大刀被震碎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双手,不就吃了一颗果子吗?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照价赔偿啊!” 门外,传来乔薇毫不客气的声音。 易千音的小心肝儿抖了抖,少夫人我可是替你出生入死过的,你这么小气真的好吗? 另一边,海十三与十七回来了。 “少夫人。”海十三拱了拱手。 乔薇将二人带去了茶室,给二人倒了两杯热茶,摆上新出炉的点心:“怎样了?查探到冥修的消息吗?” 十七默默地吃着点心。 海十三道:“少主好像不见了,圣女殿的人也在四下寻找。” 乔薇古怪地蹙了蹙眉:“不见了的意思……冥修走了?既是走了,为何不回到贺兰堡来?” 海十三喝了口热茶,说道:“这也正是我感到困惑的地方,要是少主走了,一定会回来找少夫人的。而且……据我所知,长老院的藏书阁只有一扇门,那扇门被圣女殿的弟子们严防死守着,没有穿过去的可能。” “窗子呢?”乔薇问。 海十三摇头:“没有窗子。” 乔薇若有所思道:“又没有窗子,又不能走门……这么说冥修确实还在藏书阁了。” 海十三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要是在的话……圣女殿的弟子又将藏书阁找遍了,却只找到一件少主的衣裳。” 乔薇摸了摸下巴:“会不会是藏书阁有什么密实之类的地方?” 海十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有密室的话,长老们不会不知道,长老们知道,圣女殿就一定也知道。” 乔薇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不假,全岛上下,包括我外公在内都对圣女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乔薇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一圈,“难道冥修真的还在藏书阁?” “什么藏书阁?”易千音走了进来。 乔薇就道:“你来得正好,冥修不见了……” 易千音蓦地打断乔薇的话:“什么?少主不见了?!” 乔薇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他应该还在藏书阁,你功力恢复了吧?待会儿你易容成圣女殿弟子的模样,将冥修带出来,我去圣女殿拖住那群老妖婆。” …… 自从圣女殿需要在长老院做法事后,大长老便“闲赋在家”了,习惯了早起忙碌的日子,忽然间闲下来倒是颇有些不习惯,他照旧起了个大早,简单地用了早膳,准备去院子走走,就听得下人禀报——小卓玛来了。 大长老亲自将小卓玛迎了进来:“小卓玛大清早找我,可是有事?” 乔薇说道:“我有些事想去一趟圣女殿,不知大长老可有空陪我一起?我外公病了,我娘要照顾她,除了大长老,我都不知该找谁陪我去了。不过,要是大长老忙的话,我们可以改天再去。” 大长老笑道:“这几日正好闲着,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二人坐上了前往圣女殿的马车。 圣女殿中,大圣姑听完大弟子青虹的禀报便已是天亮时分,她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戴上面纱遮住面目全非的脸,叫上四圣姑与六圣姑前往长老院一探究竟,刚动身,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车帘被掀开,乔薇跳了下来。 两位圣姑的眼皮子就是突突一跳! 昨天才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今天这丫头倒是敢来啊! 大圣姑伸出手掌,运了一股内劲,就要朝乔薇狠狠地拍过去,却忽然,乔薇将另一个人扶下了马车。 “大长老?”两位圣姑惊讶。 乔薇与大长老走到二人身前,乔薇看了二人,问大长老道:“二位是……” 大长老善意地介绍道:“小卓玛还没见过大圣姑与六圣姑吧?” “哦,原来是二位圣姑,失敬!失敬!”乔薇作了个揖,笑容可掬道,“见过大圣姑!见过六圣姑!” 大圣姑看着乔薇那副巧笑嫣然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想骂上一句你都不知与圣女殿打过几次交道了,居然有脸装作不认识? 可这话,她心里想想便罢,真说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结阵诛杀贺兰倾一事,软禁并追杀乔薇一事,全都会被翻出来。 大圣姑憋住一口气,将二人请上了坐席。 “大圣姑,你的脸怎么了?为什么要戴面纱呀?”乔薇一脸诧异地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圣姑压下火气,不紧不慢道:“最近有些过敏,脸上起了疹子。” 乔薇眨巴着眸子道:“起疹子啦?我听说圣女殿有不少灵丹妙药,大圣姑怎么不擦点儿呢?” 还不是被你这丫头偷光了?! 大圣姑心底已经开始有些翻江倒海了。 老实说,她已算沉得住气了,若换三圣姑那个一点就着的火炮,被乔薇这么刺激,怕是已经和乔薇打起来了。 大圣姑深吸一口气,徐徐地说道:“擦过了,过几日便会好了。” 乔薇眉梢微微一挑:“还要过几日呀?我听说你们圣女殿有一种冰心露,再多的疹子也能一滴见效,那冰心露的效果不会是吹出来的吧?” 大圣姑狠狠地瞪向了乔薇! 乔薇仿佛根本不知她的眼神快要把自己射成筛子了,笑吟吟地道:“也是巧了,我爹刚配出了一种新药,专治蚊虫叮咬、皮肤红疹,我原是打算给塞纳夫人送去的,既然碰到了圣姑,就先给圣姑用吧,塞纳夫人那边我回头再让稍去。” 大圣姑看着那熟悉的瓶子,牙齿咬得咯嘣响,什么你爹配制的新药?这可不就是圣女殿的冰心露吗?连瓶子都没换一个!她怎么想的?! “大长老。”乔薇无辜地看向了大长老。 大长老和颜悦色道:“大圣姑,既然小卓玛一片美意,你就收下吧。” 大圣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收下那瓶药的,她只知道,接过药瓶的一霎,她的血气都上涌了。 大长老赞赏的目光落在了乔薇的脸上,卓玛与圣女殿关系一直不大友好,这一次祭祀时,更是与圣女当众起了争执,他还担心小卓玛受其娘亲的影响,也对圣女殿颇有不满呢,可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小卓玛真是个识大体、聪明懂事、善良温婉的姑娘。 乔薇又道:“对了大圣姑,我听说昨晚上晚课的时候,圣女殿发生暴动了?” 大长老唰的看向了大圣姑。 大圣姑捏死乔薇的心都有了:“你听谁说的?昨晚这里可是好得很。” 那群人已被圣女安抚住,应当不会胡言乱语,可是又不知这丫头对昨晚的事知道多少,恐她再说出更刺激的话来,大圣姑果断抢了白,“不知小卓玛与大长老来,究竟所为何事?” 乔薇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大圣姑,圣女殿每年都会给我外公进献十颗两生果,眼看着今年也到日子了,我担心圣女卧病在床行动不便,所以亲自过来取一趟。” 门外,青虹给大圣姑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圣姑出发了。 大圣姑忙着与乔薇斗法,没注意到门口的青虹,六圣姑给青虹比了个手势,青虹退下了。 乔薇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门口的余光,笑眯眯地看向大圣姑。 大圣姑的脸彻底绿了:“两生果怎么样了你不清楚吗?” 乔薇摊手:“大圣姑这话何意?两生果是你们圣女殿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它们怎么样了。” 仿佛昨晚偷了几百颗果子上百株植物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大圣姑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疼痛的同时还有些呼不过气来,知道是圣女殿的东西还有胆子“拿”?“拿”完了,回来倒打一耙,贼喊捉贼都没这么无耻! 大圣姑觉得不能再任由乔薇这么嚣张下去,大不了不承认结阵诛杀贺兰倾一事,也不承认软禁了小卓玛,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混进来的,目的是偷盗丹药与两生果,以圣女殿一贯的威望,未必没有人信! 心思转过,大圣姑扬起了下巴:“昨夜圣女殿的果园遭了窃贼,据侍女禀报,那盗窃就是……” “对了,我方才在路上捡了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圣女殿的。”乔薇打断大圣姑的话,从宽袖中掏出了一方折叠的帕子,打开帕子,里头赫然是一个黑光闪闪的飞镖。 大圣姑一眼认出了它来,这是三圣姑与她弟子们所使用的暗器,剧毒无比,怎么会在这丫头手上?她才不信是这丫头捡来的,难道……昨夜三圣姑与徒弟们追杀她时用了这种暗器吗? 蠢货! 六圣姑赶忙说道:“这怎么会是我们圣女殿的东西呢?我们圣女殿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乔薇一脸赞同地说道:“我也觉得,圣女殿是真神的使者,是岛民心目中的信仰,应该不会使用这种有毒的暗器,是不是有什么人闯入圣女殿,不小心落下的?” 六圣姑的眼神闪了闪,道:“是啊,昨夜圣女殿来了一个窃贼,偷走了我们的丹药与两生果,这东西想来正是那窃贼留下的。” “圣女殿竟然遭了贼?”大长老震怒,“什么人如此大胆?” 乔薇一巴掌拍上桌子,义愤填膺道:“是啊,什么人如此大胆?!连圣女殿的东西也敢偷?太不像话了!可是话说回来,圣女殿高手如云,怎么会让一个窃贼得了手呢?不会……是内贼吧?” 大圣姑咬牙:“小卓玛!” 乔薇无辜道:“大圣姑不要生气嘛,我是就事论事,要不你把大家全都叫过来,挨个数一数,看看少了谁。” 少了三十个多呢! 大圣姑皮笑肉不笑道:“小卓玛请放心,我圣女殿做不出监守自盗的事来。” 乔薇一笑:“我不是怀疑圣女殿监守自盗,只是人心隔肚皮,不是谁都像大圣姑这么正直善良的,不过,既然大圣姑坚信是外边的窃贼,那我也相信好了。我这个人呢其实很讲道理的,圣女殿遭了贼,两生果就不必交了!回头我禀报我娘,请她派出所有的手下,全岛通缉那个窃贼,务必将窃贼擒住,还圣女殿一个公道!” 大圣姑的指甲深深地插进了肉里:“不劳小卓玛费心了,这个窃贼我们还是自己抓吧!” 乔薇笑了笑:“既然圣姑们有事,我就不打搅了。”说着,握住了大圣姑的手,“圣姑,一定要将那个窃贼绳之以法哦。” 窃贼就坐在你面前,可是你丝毫没有办法哦。 乔薇与大长老离开后,大圣姑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身躯一震,吐出了一口鲜血! …… 乔薇与大长老的圣女殿之行,为易千音争取了十分宝贵的时间,易千音守在圣女殿与长老院的必经之路上,看着一名女弟子策马而过,他蓦地从树丛后闪了出来,拦住女弟子的去路。 女弟子赶忙勒紧了缰绳,待骏马停下后,不耐地看向了突然挡在她马前的男子,这男子长了好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年纪轻轻,身姿挺拔,欣长高大,虽穿着毫不起眼的衣裳,但一身干净的气质,仍是令人心头一跳。 “你是谁?”女弟子道。 易千音勾起唇角:“你是谁?” 女弟子本见他生得俊美,好声好气与他说话,哪知他这般无礼,当即沉下脸来:“大胆!竟敢质问圣女殿的人!” “原来是圣女殿的弟子,难怪这么貌若天仙,我差点以为是哪儿来的神仙姐姐。” 方才还被气得发堵的青虹听了这句恭维,又不禁暗自窃喜了起来,没人不爱被赞美,尤其赞美自己的对象还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青虹的脸几乎是当场露出了红晕:“我是圣女殿的大弟子青虹。” 大弟子?好身份呐! 易千音眯眼一笑,舔了舔唇角:“姑娘的脸这么美,借我用用如何?” “你说什么?”青虹一愣。 易千音邪气地笑道:“我说,我想用用你的脸。” 青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肆!” 易千音捏了捏手指:“你不给,那我只好自己拿了。” “不知所谓的东西,本姑娘的脸是你能动的吗?看剑!”青虹拔出宝剑,朝着易千音毫不留情地刺了过来。 易千音身形一侧,两指夹住了宝剑,随后冷冷地一折,铿!宝剑断了! 青虹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断剑,俨然没料到对方的武功如此高强。 易千音也蒙圈了,就在昨天,他还被几个小弟子逼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晚上的功夫,他就能打断大弟子的剑了! 青虹怒了,丢了剑,翻身跃下马来,出掌,朝易千音劈了过去! 易千音没耍花招,就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她的掌心。 青虹被砸飞了出去,跌在一丈远的地面上,脑袋磕到石头,当即晕了过去。 易千音狂喜,秀了秀肱二头肌。 …… 长老院的女弟子们正在疯狂地寻找着姬冥修的踪迹,当然了,她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并不知姬冥修的真实身份,只知是个年轻的男人,带着一张半脸玉质面具。 就在众人几乎将长老院翻个底朝天时,她们的大师姐回来了。 “大师姐!” 几位弟子迎了上去。 易千音端着架子,有模有样地嗯了一声:“找得怎么样了?可有发现那个男人的踪迹?” 一个女弟子道:“很抱歉,大师姐,你走后我们又把长老院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找到。” “那就继续找啊!”易千音的声音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是脾气……似乎怪了些,大师姐平时不这么凶人的。 女弟子们面面相觑,可碍于大师姐的威严,还是作鸟兽状散了。 易千音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山顶,一路上,不停有人向他行礼,大师姐大师姐叫个不停。 想起上次被拦在山脚,真是扬眉吐气啊! 易千音来到了藏书阁,门口的两名弟子走上前:“大师姐!” 易千音倨傲地说道:“你们两个去那边找找,我再进藏书阁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是,大师姐。” 二人不疑有他地去了。 易千音进了藏书阁,走上二楼,变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唤道:“少主,是我,易千音!”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一阵抖动,书架上的书抖抖索索地掉了下来。 易千音就是一愣,什么情况? 地面抖得更厉害了,易千音本能地冲出了藏书阁,就在冲出去不久,身后的石楼轰隆一声坍塌了! …… 大圣姑坐在房中喝药,喝着喝着,桌子抖了起来,碗里的药汁洒在了桌面上。 六圣姑眸光一厉:“不好!地震了!” 圣女殿的人纷纷跑出了屋子。 与此同时,塞纳堡的塞纳夫人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她在做鱼,一眨眼的功夫,砧板和鱼全都抖落了。 贺兰堡同样感受到了震感,和卓躺在床上歇息,地面一抖,他整个人往外一滚,额头磕上了床柱,磕出了一个大包。 景云最近在和燕叔叔练功,燕飞绝曾一掌打飞了一块石头,景云羡慕极了,就在屋子里暗戳戳地练着,想着等自己练成武林高手了,就再也不用被妹妹拽进被窝了,哪知他打了半天,石头都分毫不动,就在他绝望地打出最后一掌的时候,石头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景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手,眼珠子都瞪圆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是武林高手了!我再也不会被妹妹拖着走啦!” 轰! 顶上的吊灯砸了下来! 望舒小包子一秒冲进屋,抱起自家哥哥一扑,躲过了砸下来的吊灯,随后望舒将哥哥举过头顶,呼哧呼哧地跑了出去! …… 海岛地震了。 震源尚在寻找中,应当不是塔纳城,但塔纳城也多少遭受到了一点波及,严重的如长老院,整个藏书阁都毁掉了,万幸的是并未造成人员伤亡,贺兰堡中有几个侍女受到了轻微的擦伤,几大世家损坏了一些家具,人员安好,城内的是否受到损伤,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长老院即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和卓重病,由卓玛代为出席,卓玛叫上了小卓玛旁听,圣女殿、八大领主全都赶来了现场,而圣女抱恙,也由大圣姑代为出席本次会议。 塔纳族人自从迁入海岛后,曾经历过七八次地震,但全都震幅不大,这一次,居然将藏书阁震塌了,众人不由地严肃了起来。 贺兰倾坐在大长桌的主位上,乔薇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旁。 她气场太过强大,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坐着,便让领主们有些透不过气来,还是塞纳家主仗着自己有帮扶过小卓玛的功劳,稍稍比几人有底气一些,率先开了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大圣姑呵呵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心里不清楚吗?” 大长老朝她看了过来,困惑道:“大圣姑……此话何意?” 大圣姑挺直了腰杆儿道:“历年来,新年的祭祀都不能出事,这个道理大家都忘了不成?虽然,我也很想相信小卓玛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但祭祀台坍塌的一瞬,真神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愿意接纳小卓玛,卓玛不信,非要将她写上族谱,这下好了吧?真神降怒了!” 乔薇就道:“地震是自然现象,关真神什么事?难道岛上每一次地震……都是新年的祭祀出了问题吗?” 大圣姑这回可不会被乔薇牵着鼻子走了,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虽不一定都是祭祀出了问题,但多少都是历任和卓犯了错,真神在降罪他的子民。这一次和卓自然没有做错,错的是血统不纯的小卓玛,以及强迫受伤的圣女完成仪式的卓玛,我想这一点应该已经没有探讨的必要了吧?” 这一场地震来得太巧、太及时了,但凡晚上半年,众人都不至于算在乔薇与贺兰倾的头上,可偏偏,还在正月。 一个月都没过完,岛上便出现了天灾,要说不是真神在降怒,谁会信呢? 乔薇冷冷地看了大圣姑一眼,真是可恶,算计她倒也罢了,竟然把她娘也搭了进去,好大的胃口! 小卓玛啊小卓玛,你们母女威逼圣女、杀我师妹、屠戮我弟子、窃取我丹药、损毁我果园,我气得食不下咽,总算是找到机会与你们清算了! 这一回,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怎么翻盘?! ------题外话------ 修哥:呵呵。 ——我是小白想吃两生果的分界线—— 昨天的答案是b,不在藏书阁了,大家都猜对了吗? 【263】修哥出手,地震真相 地震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岛屿,岛上陷入了恐慌,因史上有过不少前车之鉴,因此不难让人联想到初一祭祀台坍塌的事,圣女在祭祀中受了重伤,本身就是一种警示了,可惜当时的贺兰堡也好,长老院也罢,都没有对此作出明确的表态,依旧强迫圣女完成了仪式,这下可算好了,真神降怒了,海岛地震了。 灾难发生得太近,要说不是祭祀的关系,大概没有人信。 这一次,都不用圣女殿费心挑拨什么,岛民已经开始自发地抱怨起贺兰堡了。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呀?” “还不是有人冲撞了真神?” “你说小卓玛?” “我听说,小卓玛的父亲不是塔纳族的人,是一个中原的男人,她成亲了,丈夫也是中原人,她身上就有着中原的血统,她的孩子也是中原血统,她血统不纯,所以真神不愿意接纳她,不希望她成为族里的小卓玛。” “卓玛还护着她呢。” “谁说不是呢……圣女都受了伤,她半点儿不怜惜,现在好了吧?” 众人也不知是习惯了贺兰倾的臭脾气,还是害怕她的暴戾,言辞间,对她的抱怨倒是比乔薇的少上一些,但也被算成“帮凶”就是了。 贺兰堡下,很快聚集了来自岛上的居民,众人堵住了贺兰堡的大门,要求和卓出来给所有人一个说法,众人嘴上念叨的是说法,可心中未尝不明白,他们需要和卓给出的是决断。 和卓一觉醒来,头上多了个大包,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的,青岩女官给他擦了点活血散瘀的药膏,药膏里含了一定成分的薄荷,涂上去后倒是让人清醒了不少。 地震已经过去,他又被抬回了自己床上,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青岩。”他唤道。 青岩女官将药膏收好:“和卓,您叫我?” 和卓古怪地问:“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乔峥早吩咐过和卓如今的状况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地震一事自然也要对他守口如瓶。 青岩女官垂眸,眼神闪了闪,笑道:“没什么事啊?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和卓摸着头上的大包。 青岩女官轻咳一声道:“是我疏忽大意了,连屋子进了毒虫都没发现。” “被虫子咬的?”和卓将信将疑地问。 青岩眨了眨眼道:“是……是啊!当然是虫子咬的,不然您还以为是在哪儿撞的?” 和卓不记得了,撞了一下本来是要醒的,却直接给撞晕了,睁眼便是方才,青岩在给他上药。 他望了望窗外明媚的景色,说道:“我在床上躺了太久,也该起来走走了。” 青岩的眉心突突一跳,一把握住他的胳膊道:“不能走!” “为什么?”和卓纳闷地问。 青岩女官张了张嘴:“因为……大夫说了,您要静养,尤其是这几天。” 和卓一笑:“前天还让我下床走动的。” 青岩女官一本正经道:“前天是前天,现在是现在!您被毒虫咬了,余毒未清!乱走路的话……会引起毒发的,您现在是不是感觉头特别地疼?” 脑袋被撞了个鸡蛋大小的包,任谁都会疼痛不已。 和卓摸了摸脑袋:“是有点儿疼。” 青岩女官道:“疼就对了,您躺下,好好地歇息几天,等这个包消下去,毒素也就清除干净了,届时您想上哪儿走走都成。” 和卓想了想:“也好,我就不出去给他们添麻烦了。” 青岩女官讪笑。 “青岩。”和卓刚要躺下,却忽然顿住了身子。 青岩女官的心一紧:“什么事,和卓?” 和卓沉思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那群闹事岛民的叫嚣,青岩女官讪讪一笑:“您听错了,哪儿有什么声音?” 说罢,起身把窗子关了。 和卓凝神听了听:“有声音,很多人,很吵。” 青岩女官赶忙将门也关了,道:“那是卓玛的铁骑在练功!” 和卓不明所以道:“我方才睡觉的时候,似乎还感觉床上抖了抖。” 青岩女官说道:“也是他们在练功!” “是吗?”和卓呢喃。 青岩女官笑道:“当然了,您要是嫌吵,我这就去和卓玛说一声,让他们别练了。” 和卓摆摆手:“算了,不吵,让他们接着练吧。” 青岩女官灿灿一笑:“诶,那您快躺好。” 和卓躺下,青岩女官给他盖上了被子,转过身,悄然松了口气。 和卓病成这样,要是知道岛上出现了地震,所有人都在怪卓玛与小卓玛,怕是要气得去了。 小花园里,几人围坐在石桌旁,商议着对策。 姬无双道:“我觉得,还是该想法子戳穿圣女殿的阴谋才好,让外头那些人知道高台的坍塌是圣女所为,不是什么真神的降怒。” 燕飞绝啧了一声:“玄,太玄!” 姬无双道:“怎么太玄了?” 燕飞绝叹道:“圣女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就跟少主在我们心目中的一样,你会去怀疑少主吗?就算少主哪天把你杀了,我看你也怨不起来。” 海十三赞同地点点头:“燕飞绝说的没错,我这几日一直在岛上走访,发现圣女殿在民间的威信都快要盖过贺兰一族了,哪怕我们说圣女是别有用心,可估计没人会信。” 姬无双如此沉着的性子,这会子也不禁有些急了:“圣女不是会武功吗?逼她出手就是了。” 燕飞绝哼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圣女就算会武功,也不代表是她把台子弄塌的!” 姬无双正色道:“就是她弄塌的!” 燕飞绝无奈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是她弄塌的,我们都知道!可岛上那群人不会信呐!他们心里,早把圣女看成了信仰,谁污蔑她,谁就是和他们的真神不过去。” “没错。”海十三想起这个也是头疼。 姬无双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燕飞绝道:“我们是实事求是,是吧十三?” 海十三清清嗓子,拍拍一旁的易千音:“千音你说句公道话。” 易千音正单手支着头,望着对面那一桌的贺兰倾,满眼的傻乎劲儿,压根没听到几人说什么。 海十三一巴掌拍上他脑子:“臭小子!” 另一桌,贺兰倾开口了:“这群人就是欠收拾,老子出去杀几个!看他们还敢不敢闹!” 乔峥拽住了她胳膊,拉着她坐下:“你别冲动,那些都是无辜的岛民,他们也是吓坏了,何苦为难他们?” 贺兰倾不屑道:“不为难他们,等着他们为难我们?” 乔峥软语哄道:“青鸾,耐心,耐心。对付这种情况,我最有办法了,杀是杀不完的,咱们要学圣女殿的做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真情与温暖感化他们。” 贺兰倾与乔薇古怪地看向了乔峥。 乔峥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的!” 一刻钟后,乔峥提着几篮子上好的点心出了贺兰堡。 两刻钟后,乔峥满身烂菜叶子与臭鸡蛋回了贺兰堡。 贺兰倾抓起桌上的鞭子,危险地眯了眯眼:“老子非去宰了他们不可!” 乔薇一把抱住她:“娘,我的亲娘!你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冲动!你一冲动,就中那群老妖婆的计了,圣女殿的老妖婆就等着你对那些无辜的岛民下手呢,这样,你就激起全岛的公愤了!我知道你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可是,你和岛民斗来斗去,圣女殿的老妖婆乐得看好戏,不是太便宜她们了吗?” 贺兰倾一想是这么个理,放下鞭子坐了下来:“乖女儿说的对,不能让那群贱人看了笑话。” 顿了顿,又站起身来,“我去杀了那群贱人!” 乔薇就道:“娘,杀人容易,可是就这么杀了她们,太便宜她们了,怎么也得先让她们尝尝千夫所指的滋味!” 贺兰倾看了看纤细的手指:“千夫锁指?这个好。” “千音。”乔薇朝易千音招了招手。 易千音一蹦一蹦地走了过来,特别青春美少年(女):“少夫人!” 贺兰倾在研究怎么个千夫锁指法,没在意他过来了。 他甜甜地唤了声贺兰姐姐。 乔薇的小心脏被他雷得不要不要的,将他脑袋扭去一边:“你现在还顶着青虹的模样,不如趁机去圣女殿打探打探消息,看她们下一步有什么举动。” …… 大圣姑离开贺兰堡的议事厅后,即刻回了圣女殿,说不清为什么,回去的路上,手指一直隐隐作痛。 进入内殿后,几位圣姑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她们虽没去贺兰堡,却已经打听到了外边的消息,如今贺兰堡外黑压压的一大群全是愤怒的岛民,这一回,怕是神仙都救不了她们了! 三圣姑激动地说道:“大师姐,长老们怎么说?领主们怎么说?” 大圣姑将披风解下,递给了一旁的侍女,随后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还能怎么说?先寻找震源,解救万民于水火,余下事宜,待和卓身体康健了再议。” 四圣姑担忧道:“真的要等和卓康复吗?万一和卓他……” 大圣姑冷冷地笑了笑:“谁说一定要等他康复,这已经不是和卓的家事了,事关全岛居民的存亡,和卓下不下令,都迟早要将那对母女逐出去。” 三圣姑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记得数百年前,宇文氏之所以被废黜和卓之位,就是大肆屠戮岛民,引起了全岛的众怒,八大领主与长老院一致达成共识,对宇文家下达了驱逐令,自那之后,贺兰家才在我们圣女殿的匡扶下登上王座。当初能废黜一个宇文氏,如今也能废黜一个贺兰氏!流水的和卓,铁打的圣女殿,塔纳族的权势,迟早都是掌握在我们手中!” 四圣姑笑呵呵地道:“这一次的地震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她们母女冲撞了神明,全岛的岛民都想将她们赶出去,眼下长老院与几位领主还不大好发话,可是只要那群岛民再闹得离谱一点,以贺兰倾的脾气,你们说她咽不咽得下这口气?” 五圣姑点头道:“只要她大开杀戒了,我们就即刻召集长老院与八大领主,强行废黜她的卓玛之位!” 六圣姑却沉吟片刻,担忧道:“我就怕……她不动手。” 三圣姑讥讽道:“这有何难?她是卓玛,这些事有必要让她亲力亲为吗?” 六圣姑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她:“三圣姑的意思是……” 三圣姑始终记得自己三十几号弟子被屠戮的仇,眸子里跳动起熊熊的恨意:“假扮几个护卫还不容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几位师姐就放心吧,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失手了。” 大圣姑点点头,四下看了看,问道:“青虹呢?” 六圣姑若有所思道:“地震后便不知所踪了。” 门外,一名女弟子禀报道:“大圣姑,青虹师姐回来了!” 大圣姑道:“让她进来。” 易千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着一屋子圣姑,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这么多老妖婆,难怪在门外就闻到了一股妖气! “你方才去哪儿了?”大圣姑沉声问。 易千音拱手行了一礼:“回师父的话,我方才去找姬家少主了。” 大圣姑浑不在意地说道:“石楼塌了,他指不定已经被压死在里头了,不必再找他了,如今出了地震,用不着拿他威胁小卓玛了。” 易千音应下:“是,师父。” 你才被压死里头了!你全家都被压死在里头了! 大圣姑叹道:“三圣姑要带人扮成贺兰倾的护卫,我始终有点不放心,你一并跟着去吧,你三师叔这人有点沉不住气,别让她再惹出什么乱子。” 老不死的,居然假扮我贺兰姐姐的护卫!你咋不上天? 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易千音郑重地应下:“师父请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看着三师叔的!” “嗯。”大圣姑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让她赶紧去了。 易千音追上了三圣姑一行人,得知是大圣姑派来的“助手”,三圣姑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是有点儿不大舒坦的,大圣姑不是担心她人手不够,而是恐她沉不住气,又把事情弄砸了。 在大圣姑眼里,自己这个师妹,还不如一个小辈来得可靠! 易千音看着她沉闷的脸色,讪笑道:“师叔,你别怪我师父,谁让你得罪她老人家了呢?” “我怎么得罪她了?”三圣姑没好气地道。 易千音说道:“你把下给小卓玛的药下到了她的身上,这件事她还没找你问罪呢!” 三圣姑皱眉:“我又不是故意的。” 易千音无奈道:“可我师父不这么想啊。” 三圣姑眉心一蹙:“她……她真怀疑是我故意的?” 易千音难为情地笑了笑。 老不死的,让你俩反目去! 三圣姑气闷道:“我跟了她这么年,她居然会为了一点小差错怀疑我?” 易千音摸了摸鼻子:“是啊,老实说,这回就连我也觉得师父过分了,全殿上下谁不知道三师叔你的人品是最好、最正直的,你最搞不来阿谀奉承那一套!” 三圣姑被夸得整个人都飘飘的:“那可不?谁都像你四师叔五师叔那么会拍马屁吗?” 易千音趁热打铁道:“我最佩服的人,除了我师父,就是三师叔了,三师叔您长得美,武功好,品性端正,对弟子又呵护有加,不像我师父老是派我们风里来雨里去,完事儿还落不到一句好话。” 三圣姑摸了摸自己貌美如花的脸,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师父就是爱鸡蛋里挑骨头,还特别的多疑。” 易千音无比赞同地说道:“师叔您说的太对了!我有时候真希望您才是我师父!” 三圣姑被夸得心花怒放,得意地笑了笑,说道:“你才来那会儿,我原本是挑中了你的,但你的师父也挑中了你,我不好与她争抢,才将你让给了她,不然以你的资质……不是我自吹啊,一个人的武功教得好不好,与她本身的武功高不高并不是绝对的关系,我武功虽不如你师父高强,但是在教导弟子方面,我有我自己的一套,你若是跟了我,保准比如今的成就高。” “可不是吗,师叔!您说您怎么不是我师父呢?”易千音抓住三圣姑的袖子,一阵撒娇。 三圣姑笑得不行了:“你这孩子,嘴甜的!行了,改天没事的时候到我屋里坐坐,我传授你几招,别让你师父知道就是了。” 易千音眼睛一亮:“您也别等以后了,择日不如撞日,您现在教我吧!” 三圣姑道:“现在?不行,现在有正事。” “不耽搁,你一边走一边说,我听着。” 三圣姑许久没被人如此夸过,夸她的对象还是大圣姑的首席弟子,说不得意是假的,人一得意啊,就容易忘形,三圣姑的美眸转了转,把剑丢给了一旁的弟子,道:“你看着啊,我只比划一次。” 易千音目不转睛:“三师叔请!” 三圣姑打了一套漂亮的掌法,整套掌法只有三招,前两招是防守,后一招是进攻,看似柔韧如柳,实则刚劲强硬,属于以柔克刚的巅峰打法。 易千音想起乔薇一身气力,却被三圣姑的徒弟缠得没有还手的余地,原来就是用的这种掌法。 “可学会了?”三圣姑问。 易千音的瞳仁动了动:“太快了,能再打一遍吗?” 三圣姑拿过了宝剑,笑道:“想学啊?改天吧。” 改天个屁! 一行人策马出了塔纳城,易千音坐在马上,看着风驰电掣的三圣姑,大声道:“三师叔,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三圣姑挥了挥马鞭:“很快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停在了城外一个小铁铺外,铁铺没什么生意,一名弟子入内,拎了两大包袱行头出来,易千音打开了一看,居然是玄色的盔甲,在塔纳族,只有贺兰铁骑才会穿这种颜色的盔甲,虽然,质地上差了许多,标志也有所不同,可糊弄那些岛民够了。 三圣姑看了一眼易千音:“磨蹭什么?赶紧换上!” 另一边,几名弟子已经穿戴整齐,戴上面具了。 易千音犹豫着戴了个头盔,道:“三师叔,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大好?万一被人捉住,我们就露馅了!” 三圣姑浑不在意道:“怎么可能被人捉住?这里早出了贺兰倾的势力,我们又不是去与军队硬拼,谁能捉住我们?” 易千音迟疑道:“杀那些无辜的人真的好吗?” 三圣姑戴上了面具:“能为圣女殿的大业奉献生命是他们的荣幸。” 我呸! 易千音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磨蹭着,不肯换上盔甲。 三圣姑道:“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易千音捂住肚子,面色痛苦,“好像是吃坏肚子了,师叔和诸位师妹,能不能等等我?我去方便一下!” 三圣姑不耐地蹙了蹙眉:“去吧去吧!” “多谢师叔!” 易千音弓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进了铁铺。 三圣姑一行人在外等了一刻钟,仍不见易千音出来,对身旁的一名弟子道:“你去瞧瞧。” “是!”女弟子翻身下马,进了铁铺。 不多时,铁铺中传来女弟子的尖叫。 三圣姑眉心一蹙:“怎么回事?” 另外两名弟子道:“师父,我们去看看!” 三圣姑摆手,让二人去了。 两名弟子也下马去了铁铺,这回,倒是没传出尖叫,却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三圣姑的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剑,她身旁只剩最后一名弟子了,那弟子想去一探究竟,被她拦住了:“你在这儿等着。” “是!师父!” 最后一名弟子应下。 三圣姑拔出宝剑,警惕地走进了铁铺,铺子里的老板已经晕倒在了地上,她缓缓地走入后院,院中,三名女弟子趴在草垛上,不省人事,易千音坐在地上,背靠着草垛,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三圣姑迈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扶住易千音:“青虹!青虹你怎么了?” 易千音又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心,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向她身后:“小……小……心……” 三圣姑眸光一动,一把站起来,转身论剑砍了过去,然而她身后什么都没有,她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了,双耳一动,侧身一避! 易千音的匕首贴着她的肩膀一划而过,划破了她的衣裳,在她白皙的肌肤划出了一道腥红的口子。 三圣姑看了看肩上的伤口,又看向易千音:“你不是青虹!” 老妖婆,这么快就发现了! 易千音也不与她争执了,抡起手中的佩剑,斩向了对方! 在服用了两生果后,他的功劳大幅度提升,对付圣女殿的弟子毫无压力,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圣姑们的实力,三圣姑的武功比青虹强了两倍不止,易千音如何会是她的对手? 十几招下来,易千音渐渐招架不住了。 三圣姑冷笑:“能在我手里撑过这么多招,算你有点本事!你若是肯降服我,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做梦去吧!老妖婆!”易千音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丢掉宝剑,亮出双掌,三圣姑一瞧他的招式,便微微地眯了眯眼,“臭小子,你学会了?” “是啊,要不要来领教小爷的厉害!” “看招!” 三圣姑持剑朝易千音劈了过去,易千音的手臂如同攀附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胳膊。 三圣姑竟然动弹不得,“小子,悟性挺高啊!” 易千打出一掌,打中了她的胸口。 她被打得倒退了几步,这三招是她自创的绝学,教给座下的弟子,天资聪颖的三月可练成,天资愚钝的三年也练不成,这小子明明只看了一次,却能够将她击退,真是个好苗子啊! 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不能为她所用,那就只能杀了! 三圣姑也丢了剑:“小子,这套掌法其实一共有九招,我只教了你三招,后面六招你还没学呢。” 易千音咬牙:“就知道你这老妖婆没那么大方!” 三圣姑朝易千音攻了过来,易千音的前三招使用了一个遍,勉强撑了两个回合,可第三个回合开始,便全都是他接不住的招了。 三圣姑一道掌风拍在了易千音的肩膀上,易千音被拍出了老远,砸在背后的水缸上,水缸碎了一滴,他跌在破裂的瓷片上,后背传来剧痛。 “还没完呢,小子。”三圣姑冷笑着,又是一掌打向了易千音。 易千音翻身一滚,掌风落在了原先的地方,地上被轰出了一个大坑,易千音傻眼,好厉害的掌法! 三圣姑讥讽道:“吓到了吧小子?这才第六招,后面三招,一招比一招厉害,你不是想学吗?来呀,圣姑教你!” 老妖婆!武功这么好!真是过分啊! 打不过,我跑还不行吗? 易千音捂住疼痛的肩膀,奋力站了起来,三圣姑却仿佛猜到他想做什么,一步跃至他身前,又是一掌拍上了他的胸口! 他像断线的风筝,整个人都从原地飞了出去,撞上院墙,墙塌了,他被掩埋在一片废墟下,剧烈地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三圣姑一步步地走过去。 易千音咳嗽着,扒开了身上的砖头:“你这个老妖婆,难怪没人要……” “再骂一句,我先撕烂你的嘴!” “老妖婆!老妖婆!老妖婆……” 三圣姑震怒,抓起易千音,又是一掌打了过去。 易千音的心脏都停跳了,巨大的内力将他再一次地震飞。 然而这一次,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他落进了一个馨香的怀抱。 三圣姑面色一变:“贺兰倾?” 贺兰倾抱着易千音自半空落下,坐在了火凤的背上,易千音躺在贺兰倾的怀中,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贺兰姐姐。” 贺兰倾看着他:“我在,是她把你打成这样的?” 易千音委屈地点点头:“好疼……” 贺兰倾淡淡地看向了三圣姑,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人,倒像在看一只蝼蚁。 三圣姑的心口就是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贺兰倾红唇勾起:“想逃啊,三圣姑。” 三圣姑:“你们……你们冒充圣女殿的弟子,这是死罪!” “你能活着回去告我的状……再说。”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警告你,我这次可没有冒犯你!是他冒充圣女殿的弟子在先,我惩戒他天经地义!你若是敢因此杀了我,你会被问罪的!” “聒噪。” 贺兰倾戴上手套,从随行的铁骑手中拿过的长矛。 三圣姑一看那寒光闪闪的长矛便吓得杵了。 “住手!” 大圣姑的声音,出现在了入口。 大圣姑带着弟子冲了进来,与她一道进入的还有长老院的几位长老以及岛上的诸位领主。 大圣姑痛心疾首道:“各位长老,各位家主,你们都瞧见了,她贺兰倾纵使手下的人冒充圣女殿弟子,先是杀死我三名弟子在先,再是企图杀害三圣姑在后,她这不是对圣女殿的大不敬,她根本是在草菅人命!” 长老们失望地看向贺兰倾。 大长老难过地说道:“卓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出了地震的事,我们也没想过要放弃你与小卓玛,但是你现在的做法,真的太让人寒心了,我们塔纳族的卓玛,不该是这样的。” 塞纳家主也词穷了。 卓玛可以任性妄为,但卓玛不能草菅人命,这一次,真的是她过分了。 “不关我娘的事,都是我的主意!” 乔薇自人群后走了过来。 今日的事,说来也是巧,大圣姑不放心三圣姑一行人,所以暗中找人跟着她们,而易千音在出发时便沿途留了记号,双方就这么诡异地找来了。 大圣姑原本是想带诸位领主与长老亲眼目睹“贺兰铁骑”的暴行,没想到,把贺兰倾与易千音捉了现行。 大长老神色复杂地看向乔薇:“你承认自己的罪行?” 乔薇淡道:“是我干的,易千音是我的手下,我娘不知道,这件事与我娘没有关系,你们要问罪,就问我吧!” 大长老抬手:“来人,将小卓玛拿下!” 长老院的侍卫们刚一出动,贺兰铁骑便齐刷刷地将长矛对向了他们,侍卫们吓得怔了怔。 大圣姑冷声道:“卓玛,你这是何意?” 贺兰倾骑着火凤,慢悠悠地踱到了乔薇的身前,不可一世地看了众人一眼:“想动老子女儿,从老子的尸体上踩过去。” 侍卫们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大圣姑捏紧了缰绳,声冷如冰道:“圣女殿弟子听令,缉拿小卓玛,违令者,斩!” “师父!师父!震源找到了!”一名女弟子风尘仆仆地策马而来。 众人看向了女弟子。 大圣姑压下火气,语气如常地问:“在哪里?” 女弟子气喘吁吁道:“在南岛的小镇!” 南岛的贫穷小镇是个被真神遗忘的地方,它祖上便是流放的罪奴,如今的居民骨子里也流淌着罪奴的血液,真神会选择将灾难降临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这里因为贫穷,都是些茅草房,并不坚固,地震发生时,房屋倒了一片,不过因发生的时间未到正午,大部分岛民都在回家的途中,因而侥幸躲过一劫。 但也有被掩埋在废墟下的,正在等待救援。 大长老道:“小卓玛的事稍后再议,救人要紧,还请卓玛带上你的人,与我们一同前往小镇。” 贺兰倾自然没有异议,贺兰倾吩咐乔薇带易千音回去,乔薇摇了摇头:“我是大夫,我和你们一起去。” 贺兰倾想起那群愚蠢的岛民的反应,不禁有些心疼女儿:“待会可能……” 乔薇点点头:“我知道。”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曾经错落有致的小镇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路边坐着无家可归的灾民,哭声一片。 大长老吩咐侍卫们给灾民分发了粮食,众人这会子才饿了一顿罢了,又沉浸在失去家园的痛苦中,根本就没有胃口。 圣女殿的弟子们走入人群,众人纷纷靠了过来,想要从她们身上,寻求到一丝真神的慰藉。 乔薇带着半路补给的药材,走向一对受伤的母子,都是轻微的擦伤,母亲伤的是额头,孩子伤的手掌。 乔薇打开了箱子,取出药物,开始给孩子包扎伤口。 忽然,这孩子认出了乔薇:“小卓玛!” 西贝货曾顶着乔薇的脸在小镇治过病,所以还是有不少人能认出她的容貌的。 那孩子不喊倒还罢了,这一喊,所有人都朝乔薇看了过来。 他们都听说了祭祀的事,小卓玛是不被真神接纳的孩子,就是因为她,才导致了这一场灾祸,是她害得他们流离失所,是她害得他们遍体鳞伤,是她,全都是她! 那个母亲一把将孩子抢了过去,恐惧地看向乔薇。 乔薇走向她,她往后躲。 乔薇看着她道:“你们的伤口需要处理,不处理会发炎的。” 母亲抱着孩子跑掉了,跑到圣女殿弟子的周围,仿佛只要圣女殿的弟子,才能庇佑她与孩子。 乔薇摇摇头,转身走向另一个靠墙而坐的小伙子,小伙子似乎伤了腿,僵硬着不敢动弹,哪知就在乔薇走向他的一瞬,他像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窜向前。 贺兰倾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老子女儿要给你治病,给老子坐下!”她眸光一扫,“还有你们!全都坐下!不然老子现在就砍了你们!” 刚逃了两步的伤员,又战战兢兢地坐回原地了。 有贺兰倾这尊大魔镇压着,没人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让乔薇治了伤。 一个铁骑与贺兰倾说了什么,贺兰倾打马过去了。 她一走,那些等待治疗的伤员便集体跑掉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圣女殿弟子的周围,乔薇就像一个瘟神,没人敢靠近她。 乔薇收拾了箱子。 一条如玉的胳膊伸了过来。 乔薇顺势看向胳膊的主人,是个三四十岁,风情万种的中年妇人,如果她没记错,对方是小酒馆的老板娘。 风四娘道:“疼得很,给看看是怎么了?” “不怕我是瘟神?”乔薇问。 风四娘冷笑一声道:“这地方谁不是瘟神?” 乔薇一笑,打开了箱子,风四娘是脱了臼,乔薇给她接上了,又擦了点药酒,缠上纱布,把她右边的胳膊吊在了脖子上。 “非得这么难看吗?”风四娘抱怨。 乔薇笑道:“也可以给你换成红布。” 风四娘撇了撇嘴儿。 “真的是真神在怪罪我们吗?”另一边,一个妇人问向了大圣姑。 大圣姑和颜悦色道:“我只能说,地震非人力可为,只有真神才拥有如此大的力量。” 妇人哭道:“果真是真神降罪了呀!那个女人怎么还留在我们岛上?快把她赶出去啊!” 另一个妇人道:“是啊!赶出去!” 有胆大的小伙子冲到了乔薇面前,气呼呼地道:“你走啊!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一群人围了上来,个个儿都在喊着乔薇离开。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抖了抖。 有人指着乔薇,惊恐地大叫:“又来地震了!快把她赶出去!是她!地震明明已经完了!她一来,地震也来了!快把她赶走啊!”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众人被震得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房舍,被生生地撕裂了,有什么东西缓缓地升了上来——尖顶、石头、屋檐、石壁、石柱…… 那是一栋石楼! 乔薇惊愕地看着破土而出的石楼,石楼还在缓缓地上升,一层……两层……两层…… “摘星楼!”大长老大叫! 摘星楼,又名摘星殿,传闻中最后一处祭师殿。 塔纳族真正的神殿,降生了! ------题外话------ 题外话我删了,抱歉,不该把自己的情绪带给大家。 【264】祭师出现 大长老激动得差点摔了,抖抖索索地朝祭师殿跑去。 余下的四位长老也火急火燎地追了过去。 很快,那些围在圣女殿弟子身边的灾民也满脸惊讶地追上了几位长老的脚步。 女弟子与圣姑们的身边唰的一下空了! 大圣姑难以置信地望着破土而出的石楼:“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摘星楼只是个传闻罢了,没人知道它究竟在哪儿,这些年她们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它的踪迹,毫不夸张地说,整座无名岛,每一条地缝都被她们找遍了。 没有摘星楼,传闻是假的! 至于说那颗皎月珠,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明白吗?不过是贺兰家的传家宝罢了!根本是和卓放进百鬼深渊的! 所以,就算是真的找到了皎月珠,也与祭师殿没有丝毫关系! 祭师殿是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一旁的风四娘怔怔地望着祭师殿的方向,右手贴上了左肩。 乔薇再看四周的灾民,能跑的全都跑过去了,不能跑的坐在地上,与风四娘一样,右手五指并拢,贴上了左肩。 乔薇来了塔纳族这么久,当然认得出这是塔纳族人表达敬意的方式,但……对着一座石楼? 乔薇又看向了圣女殿的人,这回的表情就相当的精彩了,乔薇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站在大圣姑的身旁,大圣姑一瞬不瞬地望着石楼的方向,居然没注意到身边站了个人。 这得多心慌意乱呐! 乔薇双手负在身后,砸了咂嘴,道:“大圣姑,我初来乍到,孤陋寡闻,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啊?大圣姑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大圣姑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你别得意。” 乔薇抱怀,眉梢一挑:“我偏要得意。你们圣女殿不是说我冲撞了神明,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场地震吗?那现在震出了一座摘星楼,你们圣女殿又有何话可说?” 大圣姑的眼刀子嗖嗖的! 乔薇莞尔一笑:“走咯!看热闹去咯!” 大圣姑的手指捏紧了袖口,力道之大,几乎将布片戳出几个窟窿来。 六圣姑道:“大圣姑,我们也去看看吧,许是大长老认错了,那只是一座普通的石楼,我们可不能让他们随便找一处石楼便说是摘星楼。” 大圣姑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们走。” 一行人绕过废墟,进入了石楼。 五位长老是第一波抵达石楼的,大长老冲在最前面,他几乎拿出了当初逃婚的力气,一鼓作气地奔进了殿堂,一股幽冷的气息扑鼻而来,混合着淡淡的泥土香气,让整个空旷的大殿,于气势磅礴中油然多出了几分寂冷。 大殿两侧的盘龙石柱上镶嵌着无数的皎月珠,却都被蒙上了尘布。 殿外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将大长老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冷硬的汉白玉地板上。 影子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石青色长袍,身姿挺拔,如松如竹,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一圈浅浅的光晕,他如同生在了光里。 大长老步子就是一顿:“谁?” 那人转过了身来,微微一笑,一瞬间,整个殿堂仿佛活了过来。 他低润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殿堂内徐徐响起:“大长老。” 大长老惊讶极了:“怎么……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埋在藏书阁的废墟下了吗?” 姬冥修轻轻地呢喃道:“藏书阁果然是毁了。” “果然?”大长老纳闷极了,当听说藏书阁塌掉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小卓玛的侍卫还在里头,他心中无比地愧疚,眼下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不高兴是假的,可是……那句果然又是什么意思?仿佛……他并不知道藏书阁已经塌掉了,却又好像预感它会塌掉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当时他一直在藏书阁呀!“冥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两日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那么说?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摘星楼?” 姬冥修望了望大气恢宏的屋顶,殿堂高二丈有余,人在殿堂,如粟米一般渺小,他收回了视线,望向大长老道:“藏书阁有一本祭师留下的手札,其中就记载了藏书阁的建筑原理,以及藏书阁的秘密。” “藏书阁的的秘密?”大长老不解。 姬冥修点点头:“没错,藏书阁下有一条密道,能通往南岛的摘星楼,这条密道设计的初衷是逃命用的,所以进入密道之后,藏书阁会自动坍塌,密道也会一段一段地坍塌。” 大长老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藏书阁坍塌……竟然是你……进入了密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藏书阁里的东西对整个塔纳族有多么重要吗?” 说着,大长老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眼下是在摘星楼,如果不是进入密道,不是毁了藏书阁,大概……也找不出这座最后的祭师殿吧? 如此看来,藏书阁毁得不冤枉了。 只是,终究会有点肉痛啊,毕竟里头有祭师的亲笔手记。 姬冥修说道:“大长老不必忧心,重要的册子已经被我转移了,没转移的我也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大长老哑然,半晌后,忽然后退一步,右手贴上左肩,深深地行了一礼。 姬冥修微微颔首,随即转身,走向东面的一条走廊,问道:“我妻子可还安好?” “妻子?”大长老一愣,他根本不认识他妻子啊! 姬冥修道:“小卓玛。” 大长老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你是……”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一笑,道:“大长老要四处看看吗?” 大长老还没从他那句“妻子”中缓过劲来,怔怔地说道:“……好。” 姬冥修迈步进了走廊。 大长老呆呆地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压下了心头的震惊,他早该知道此人的身份不简单,只是万万没料到他是小卓玛的丈夫。不过仔细一想,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小卓玛的丈夫,倒还有些说不过去了。 好歹是找到了摘星楼的人,是令祭师传承重现光明的人,也算是塔纳族的恩人了,有了这重身份,想来那些唾骂小卓玛嫁了个中原人的岛民,会稍稍地收敛一些吧。 心思转过,大长老清了清嗓子道:“祭祀台坍塌一事,在族内造成了十分不好的影响,此次地震,不由地让人怪罪到了小卓玛的头上。” 姬冥修的气场冷了冷。 大长老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心口一震,定了定神,说道:“不过,能震出一座摘星楼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姬冥修推开了房门,这时,余下的四位长老与八大领主也追上来了,不少岛民也追到了殿中,奈何被领主的侍卫们拦住,不得再上前一步。 除塞纳家主外,其余几位领主与长老们全对在此见到姬冥修感到十分惊讶,这不是那日陪小卓玛去了角斗场的侍卫吗?随行的侍卫一共有三个,只有他最打眼,看上去并不像个侍卫,倒像个主子,但事不关己,谁也不好去过问什么,今日却在这摘星楼见到了他,他是几时冲进来的?怎么还冲在他们几个的前头了? 似是瞧出了众人的疑惑,大长老耐心地解释道:“是小驸马找到了摘星楼。” “小……小小小……小驸马?”二长老结巴了。 姬冥修并没有解释什么,迈步进了屋,这是一间书房,摆着各式各样的藏书,每一卷都是祭师的亲笔手札。 长老们自然是看不懂的,却并不妨碍众人将其视若珍宝。 姬冥修翻开了一卷书,大长老好奇地问:“小驸马,上面写了什么?” 姬冥修合上了册子:“这一卷是《诗经》。” 大长老笑道:“祭师是学识渊博之人。”说着,拿起一个竹简,“请小驸马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二长老凑过来,小声问大长老道:“他能看懂夜罗文?” “是的。”大长老说道。 几位长老的面上都露出了古怪又诧异的神色,夜罗文是不知消失了多少年的文字,便是如今在中原,恐怕都找不出几个能识得夜罗文的人了,这个小驸马到底什么来头,竟能看懂夜罗文? 姬冥修翻开竹简,看了看,说道:“还是《诗经》。” “这个呢?”大长老又拿起了一个竹简。 姬冥修眉梢一挑:“这是夫妻的……阴阳调和之道。” “咳咳!”大长老呛到了。 这边,长老们围着姬冥修翻阅书房的书卷,另一边,几位领主去别的屋子四处溜达了。 忽然,后殿传来了毕罗家主的惊呼声:“快过来看呐!这里有一把剑!” 值得一提的是,老毕罗家主被贺兰倾打成重伤,没个一年半载下不了床,如今担任家主的是他儿子毕罗复,也是哈佐的父亲。 众人闻讯赶了过去,刚走到殿堂,另一侧的塞纳家主叫出了声:“有贼!” 众人顿了顿,赶往左边。 毕罗家主大叫:“好厉害的剑!” 众人再次顿住,又赶往右边。 塞纳家主大叫:“好狡猾的贼!” 众人第三次顿住,又赶往左边。 “剑!” “贼!” “剑!” “贼!” 众人脑袋都晕了,五长老按住胸口:“我和老四五抓贼,你们去看剑吧!” 姬冥修对抓贼不感兴趣,早早地去看剑了,大长老与二长老、三生老脚底生风地跟上,那是一座小花园,园子里种满了新鲜的花卉,花卉姹紫嫣红,花瓣上还有水珠,娇艳欲滴,明媚动人。 众所不由地感到奇怪,这座石楼长眠地底,怎么会开出如此娇艳的花来? 在小花园的正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的中央插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宝剑连同剑鞘一并插入石中,毕罗复就站在那块儿石头上,双手握住剑柄,死命地往上拔,拔得满头大汗,仍旧没拔出半分。 “什什什、什么破剑啊?”毕罗复拔不动。 塔塔尔家主拍了拍手:“你让开,我来。” 毕罗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塔塔尔家主看了一眼他瘦弱的身板儿,嘲笑道:“早让你多花些心思习武,你偏不听,成日里与姑娘厮混,这下好了吧?身子垮了,连把剑都拔不出来。” 毕罗复比塔塔尔家主小了一辈,不好与他呛声,哼唧着翻了个白眼:“你行你来呀!” 塔塔尔家主身材高大,也不必踩着那块石头了,探出手便握住了剑柄,用力一拔—— 咦? 拔不动! 众人哄笑。 塔塔尔家主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加大了力度,用力拔去,然而令他无比惊讶的是,这柄剑好像是假的似的,压根儿就拔不出来,他眼神颤了颤,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就是个虚架子,没剑!” 毕罗复讥讽一笑道:“那你倒是把剑鞘给拔出来呀!” 塔塔尔家主抱住了剑鞘,一只脚踩上石头,企图借力将剑鞘给拔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剑鞘分好。 “我来!”察哈尔家主拍了拍塔塔尔家主的肩膀。 塔塔尔家主不甘地松开了手:“我拔不出来,你以为你就能了?” 察哈尔家主笑道:“我只知道当年我拉三百石大弓的时候,你才拉一百五呢!” 察哈尔家主是八位领主中最强壮威猛的,早年的弓箭比赛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赢过他。 塔塔尔家主让开了。 察哈尔家主试了试自己的力气,他当然一上场便用尽了全力,可即便如此,结果也没比另外两位领主的好到哪儿去。 “真邪门啊,这到底什么剑?”毕罗复嘀咕。 姬冥修与三位长老走了过来。 毕罗复忙上前,拽住他的袖子道:“大长老你来得正好,你快看看这柄剑是不是假的?” 大长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得毕罗复心头一跳,松开了拽住大长老的手,大长老走到剑前,右手贴上左肩,行了一礼。 二长老与三长老也各自行了一礼。 领主们不解地看向了他们。 大长老正色道:“这是能号令全族的祭师剑,除了塔纳族的祭师外,没有任何人能将它从剑鞘里拔出来。” 众人立刻露出了肃然起敬的神色。 “大长老的意思是谁拔起了祭师剑,谁就能号令全族了?”大圣姑领着一群师妹弟子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大长老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是。” 大圣姑给三圣姑使了个眼色:“三师妹。” 三圣姑脚尖一点,如轻盈的飞燕,落在了石头之上,她探出了葱白的纤手,握住剑柄一拔! 再拔! 怎么回事?她居然拔不动! “三圣姑,让我试试。” 六圣姑自人群后走了出来,她曾担任过圣女殿的圣女,武功不在大圣姑之下,且是个被真神庇佑过的孩子,由她出来,想来颇有胜算。 三圣姑施展轻功,跃回了大圣姑身侧。 六圣姑走向宝剑,目光凛凛地看了半晌,握住剑柄,闭上眼,催动如海浪一般磅礴的内力,她手腕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她低喝一声,拔向了宝剑! 可惜,还是没有动静。 “我来助你!”三圣姑也握住了剑柄,二人合力,试图将宝剑从剑鞘里拔出来。 乔薇淡笑着走了过来:“啧啧啧,要不要这么无耻啊?一个人拔不动,就两个,我看不如你们圣女殿的人全都一起上好了,我再借你们一根绳子吧?十几二十号人,拔一头大象都够了,区区一把剑,应当不在话下吧?” 三圣姑恶狠狠地瞪向了乔薇。 乔薇翻了个小白眼,走到姬冥修身侧,扯了扯他的宽袖:“你没事吧?” 姬冥修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语气缱绻而温柔:“我没事。” 乔薇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被那群老妖婆困住,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姬冥修抚了抚她鬓角的发。 他指尖微凉,不经意碰到她肌肤,却如烙铁一般滚烫。 乔薇抿了抿翘起来的唇角,望向宝剑道:“那真的是祭师剑吗?要是我把它拔出来,是不是就能让大家把圣女殿从岛上赶出去?”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一笑:“嗯。” “那我要试试了!”乔薇捋起了袖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你们两个,让开!” 三圣姑哼道:“你连我都打不过,居然有胆子来拔剑?” 乔薇淡道:“你还是我娘的手下败将呢,我娘都没来拔剑,你凭什么呀?” “你……”三圣姑被她噎得死死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六圣姑将三圣姑拽回了大圣姑的身边,她们当然不会相信一个连武功都没有的小卓玛只凭着一股蛮力就能拔出祭师剑,想丢人显然尽管去丢吧,她们乐得看好戏。 乔薇握住了剑柄。 众人屏住了呼吸。 乔薇开始用力。 “动……动了……动了动了!动了!”毕罗复大惊。 乔薇用力一抽,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从地上抽了出来,巨大的惯性让乔薇整个人跌在了地上,她手中的东西也砸在了她的身旁,她定睛看去,忽然就傻了眼。 什么鬼? 怎么把整个石台都拔出来了?! 剑仍插在石头中。 圣姑们擦着额角的冷汗,长长地松了口气,天知道乔薇拔动的那一刻,她们几个的心脏都停跳了,幸好幸好,不是拔出宝剑,是拔起了整个石台。 大圣姑扬起下巴道:“大长老,这应该不算成功了吧?” 大长老无语地看了乔薇一眼,这孩子到底吃啥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乔薇把大石头抱在了腿上。 众人目瞪口呆,这么大一块石头压在自己娇嫩的美腿上真的呆胶布? “你要做什么?”大圣姑沉声问。 乔薇道:“我把石头掰开呀!这样不就可以拿到里面的剑了吗?” 大圣姑冷声道:“你这是作弊!” “要不换你掰?”乔薇十分大方地把石头递了过去。 那块石头,有一个饭桌那么大,大圣姑见她抱得挺轻松,也没多想,伸手将石头接了过来,结果就听得嘭的一声,她整个人都被石头压倒在了地上,尤其一双手,更是被压得死死的,就快要压断了! “搬开!把它搬开!” 乔薇将石头搬开了,走到毕罗家主面前:“你要掰吗?” 毕罗复拨浪鼓似的摇头。 乔薇又问向察哈尔家主与塔塔尔家主:“你们要不要掰?” 二人看着大圣姑肿成了熊掌的双手,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不用了。” “那我不客气了。”乔薇往地上一坐,开始掰石头了。 这法子虽然可笑,但再可笑的事小卓玛也干了,这好比是摘个果子摘不动于是把整棵树连根拔起了,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可尽管如此,众人仍旧十分好奇,这个出其不意的小卓玛究竟能不能得到祭师剑,若是得到了,那么她血统不纯的事,大概……就不是什么事了。 姬冥修宠溺地看着乔薇,眼神里有外人读不懂的深意。 就在乔薇小心翼翼地掰着石头之际,塞纳家主追着小贼往这边来了。 “小贼哪里跑?”塞纳家主怒喝,“给我放箭!” “不能放不能放!”五长老喊道,“会损毁祭师殿的!” 塞纳家主气得咬牙,挥退了侍卫,拔出腰间的弯刀,砍向了那名小贼。 小贼冲入了人群,撞倒了四圣姑,又撞倒了大长老。 三圣姑眉心以蹙,弹指打出一道劲风。 小贼后膝被击中,一个不稳,扑向了抱着石头的乔薇,他扑在了石头上,痛得两眼冒金星。 乔薇看向了他。 他也看向了乔薇。 四目相对,他的汗毛就是一炸:“母夜叉!” 乔薇眸子一瞪:“小混蛋!” “小贼!放开小卓玛!”塞纳家主朝他的后背砍了过来。 他一把拔出祭师剑,挡住了塞纳家主的弯刀。 ------题外话------ 后面可能是有个小尾巴,可能是有个二更。 【265】兄弟相认(二更) 他居然拔出了祭师剑,这个小贼居然拔出了祭师剑! 小花园一下子静了,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众人以为自己看到了错觉,然而塞纳家主的弯刀再一次砍下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口砰砰一跳。 “小贼你还有几分本事啊!”塞纳家主举起了弯刀,改为攻向他的肚子,却忽然,身侧伸来了一只如玉修长的手,扣住了塞纳家主的手腕。 塞纳家主扭头一看,惊道:“小驸马?” 这回,轮到长老与诸位领主们吃惊了,方才大长老在介绍对方的身份时,塞纳家主并不在场啊,他怎么会知道的?莫非……他们住塞纳堡时便已向塞纳家表露身份了吗? 姬冥修没理会众人的震惊,缓缓地压下了塞纳家主的手腕,他的表情很淡,可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丝毫不容人拒绝:“塞纳家主,刀下留人。” 塞纳家主神色复杂地看了姬冥修一眼,最终,妥协了,将弯刀插回了腰间的刀鞘。 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这么多本族的勇士都拔不动祭师剑,一个被塞纳家主追杀的小贼却轻轻松松地拔了出来,真是让他们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更吃惊的是姬冥修为何会挺身救下小贼,要知道,就连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姬冥修动得如此之快,就像是这个小贼是他的什么人似的。 乔薇古怪地看了看抓着宝剑的教主大人,又古怪地看了看自家相公,是错觉吗?总觉得冥修看小混蛋的眼神怪怪的。 姬冥修朝这边走了过来。 教主大人站起身来,执剑指向姬冥修:“你干嘛?别过来,否则本座杀了你!” 姬冥修一步步走向了他:“你就是那个把景云和望舒带来岛上的叔叔?” 教主大人捏紧了手中的剑:“是又怎样?想找本座算账啊?” 姬冥修走到了他的剑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教主大人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将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应该知道本座一直都想杀你,你自己送上门,就别怪本座不客气了。” 乔薇腾地站了起来:“小混蛋你敢?!” 几位长老与领主不由地面面相觑,这是唱的哪一出? 姬冥修的眸光没有丝毫退缩,抬手伸向了他,教主大人一把扣住姬冥修的手,姬冥修却抬起了另一只手,摘掉了他的面具。 乔薇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家伙到底是丑成什么样才会在脸上戴了两个面具,然而真真正正看到的一刻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这是一张足以与姬冥修媲美的容貌,美得勾魂摄魄,只看上一眼,便觉得心都要被夺了去。 可乔薇最诧异的并不是它长得多么让人心生惊艳,而是它像极了一个人—— 姬尚青。 乖乖,这小混蛋该不会就是她公爹遗留的在民间的孩子吧?他公爹几时风流到无名岛来了? 教主大人丢了剑,双手拉过帽檐遮住脸,其余人并没有见过姬尚青,倒是不觉得这张脸有什么怪异,但见对方似乎难为情了,众人也不好再盯着他看。 姬冥修轻轻地开了口:“冥烨?”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叫谁呢?” 姬冥修将手伸进了他脖子,他赶忙推开,却根本不是姬冥修的对手:“干什么老对本座毛手毛脚的?!” 姬冥修取出了那块玉佩,很快又取出了自己的,交叠在一块儿,对着阳光一照,就见两块玉佩上分别出现了两个字:修、烨。 “果真是你。”姬冥修道。 “还给我!”教主大人一把将玉佩抢了回来。 乔薇走了过来,小声问姬冥修道:“他是谁呀?” 姬冥修轻声道:“我弟弟。” 教主大人炸毛:“谁是你弟弟了?你别瞎说!”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你和父亲长得真像。” “长得像的人多的去了!” “你有我弟弟的玉佩,这块玉佩全天下只有一块,在你下葬那日与你一起葬入了姬家陵。” 教主大人低喝道:“谁下葬了还从坟墓里爬出来?你是不是傻?这……这块玉佩是我从个贩子手上买来的!也许那个贩子才是你弟弟呢!” 姬冥修淡笑:“这么说你承认我弟弟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教主大人一噎。 姬冥修又道:“你屁股上有两个胎记。” 教主大人想也不想道:“谁说的?明明只有一个!” 话落,见姬冥修含笑看着他,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姬冥修不疾不徐地说:“右边,像一团青色的烈焰。” “不想理你!”教主大人一把推开了姬冥修,冷冷地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抢过姬冥修手中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大长老给五长老使了个眼色,五长老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祭师大人!祭师大人!” 大长老走向姬冥修,神色顿了顿,说道:“小驸马与方才那位公子是兄弟?” “我认识他!”一个毕罗家的侍卫道,“我随哈佐大人来过这边打听他的消息,他是街上的混混!成天不是在打别人,就在被别人打!” 大长老严肃地清了清嗓子。 侍卫赶忙低下了头,忘记那小混混刚拔出祭师剑了,以后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祭师了,他可不能再对那小混混不敬。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他是我孪生兄弟,本以为他去世了,没料到竟是在你们族里。” “原来如此。”大长老自然不知道教主大人是下葬之后又失踪的,权当是儿时与家人走散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大长老不好过问,大长老看着地上的宝剑,想到了什么,问道,“既然小驸马的兄弟能拔出此剑,可否请小驸马也试试?” 姬冥修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他,道:“塔纳族有一位祭师就够了,大长老觉得呢?” 大长老怔住。 姬冥修拾起地上的宝剑,插回了剑鞘。 乔薇撇嘴儿:“那小混蛋是你弟弟呀?那我以后怎么教训他?” 姬冥修牵了她的手,宠溺地笑了笑,带着她走出了花园。 八位领主不明所以地围了上来,毕罗复问道:“大长老,我没看明白,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大长老望着姬冥修离去的背影,欣慰一笑:“他们都是祭师的后人。” 毕罗复瞠目结舌:“什、什么?祭师的后人?祭师什么时候有了后人?” 还是中原人! 祭师你带头在外面鬼混真的好么?! “我塔纳族多年未有祭师,一出便出了两个,此乃神佑也!”大长老才不在意祭师是在哪里鬼混呢,他只知道祭师殿后继有人,塔纳族将重塑辉煌,没有比这更让人惊喜的事情了。 …… “祭师大人!祭师大人!”五长老追着教主大人出了摘星楼。 教主大人不耐地朝前走:“别跟着本座!” 五长老和颜悦色道:“祭师大人,你要去哪儿?” 教主大人冷声道:“本座爱去哪儿去哪儿!干你什么事?” 五长老被怼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道:“祭师大人,你去哪儿我送你。” “本座没腿吗?要你送?”教主大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吞了吞口水,“那……谁的马车?” “长老院的!”五长老可人精了,迈步走上前,打开了车帘子,“祭师大人请!” 教主大人倨傲地走过去,并不上车。 五长老问道:“祭师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是不是本座要什么你们都给?” 五长老不假思索道:“只要是能给的,绝不吝啬。” 教主大人的目光落在了车柱上那块金色的三叶草图腾上。 半刻钟后,五长老肉痛地将长老院的院徽挖下来了。 教主大人将金子揣进了怀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五长老将挖了金子的匕首丢回马车内,火急火燎地跟上:“祭师大人,你等等我!” 教主大人才不等他呢,脚步一转,闪进了巷子,好巧不巧的是,一名圣女殿的女弟子正打巷子里路过,她方才去方便了,半路听说摘星楼重现塔纳族,这会子赶着去看热闹呢,却被个不长眼的东西撞了个满怀,她当即抬起一巴掌,朝教主大人扇了过去! 教主大人撞了人家小姑娘,原本挺不好意思,想道声抱歉,哪知对方二话不说便要扇他大耳刮子,他猫腰一闪,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但圣女殿弟子的手腕哪儿是那种容易扣的,女弟子手腕一滑,反倒将他给扣住了:“不长眼的东西,竟敢轻薄本姑娘?” 教主大人怒道:“你这人有毛病啊?你哪知眼睛看见我轻薄你了?就你这张麻婆脸,脱光了我也懒得看!” 女弟子面色一红:“你个登徒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住手!” 五长老冲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大群长老院的侍卫,侍卫将二人团团围住。 女弟子有恃无恐道:“我是圣女殿的弟子,我师父是大圣姑,这人轻薄我,我教训他一下罢了,你们最好不要管圣女殿的闲事!” “你这臭婆娘,自己不长眼撞了我,还要打我!” “你胡说!明明是你撞了我!” “你不是高手吗?我撞你你不会躲啊?” “我……”女弟子噎住。 五长老沉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女弟子虽说武艺高强,可到底寡不敌众,很快便被长老院的侍卫拿下了。 “祭师大人,你没事吧?”五长老关切地问。 教主扯了扯袖子,露出一截比女子更白皙的手腕:“都肿了,你说有没有事?” 五长老不敢亵渎祭师大人的玉体,忙将教主大人的袖子拉了下来:“我保护不周,让祭师大人受罪了,我会依法处置她的。” “这边出了事?” 大圣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巷口响起。 女弟子像见了救星似的,激动地哽咽了起来:“师父!快救我!” 大圣姑带着几名弟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自家弟子,又看了看那位半路杀出来的祭师,眸中掠过一丝冷光,须臾微微地笑了笑,说道:“弟子不懂事,冲撞五长老了,请五长老恕罪,我会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 五长老道:“她冲撞的人可不是我。” 大圣姑看向了教主大人,教主大人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敌意,越发不想手下留情:“别看我,我是不会允许你把人带回去的,你带回去了,谁知道你罚了还是没罚?你万一作弊呢,谁又能知道?” “你是在质疑圣女殿的……” 教主大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冲撞本座,该当何罪?” 五长老道:“按族律,若是言辞无状,当掌嘴一百;若是殿前失仪,当杖责五十。” 教主大人得意的眸光落在大圣姑的脸上,阴测测地一笑:“她两样都犯了,先掌嘴,再杖责吧!” 大圣姑一把指向了教主大人:“五长老,他不过是拔出了一柄剑而已!” 五长老神色肃然道:“掌嘴。” 侍卫揪住女弟子的头发,啪啪啪啪地扇了起来…… ------题外话------ 就差3票700,抓心挠肺啊! 【266】神勇三小只,圣女殿败露 那名女弟子被行刑完毕时已经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她被师姐师妹架出了巷子,在围观岛民诧异的注视下拖上了随行的马车。 虽不知这名女弟子究竟犯了何事,但众惩治圣女殿弟子,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毕竟,在所有人岛民的心目中她们就如同真神的化身一样,得罪她们,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然而今日,这名女弟子却被长老院给责罚了,圣姑就从旁看着竟然也毫无办法。 大圣姑从未感觉如此丢脸过,那些巴掌仿佛不是扇在徒弟的脸上,而是打在了她的脸上,她两片脸颊都火辣辣的,只恨不得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 弟子们也是窘迫得不行,从来只有她们横行霸道,霸道完了还被人千叩万拜的份,哪知天天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竟被别人家的侍卫教训了。 继架着女弟子的师姐师妹快步坐上马车后,余下的弟子们也寻着各种借口上了马车。 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对于她们这种被捧惯了的弟子而言,简直是无法容忍的事。 大圣姑冷冷地看了那个所谓的祭师大人,然而祭师大人早在行刑完毕的一刻便一脸餍足地扬长而去了,五长老跟着他,笑着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大圣姑气得面色铁青:“臭小子,你别落在我手里!” 不远处,有人看了一出好戏。 贺兰倾慵懒地靠在马车上,黑色斗篷笼罩着她玲珑别致的身躯,她脚踩一双漆黑发亮的牛皮小靴,衬得她两条大长腿笔直而修长,她抱怀看着大圣姑,红唇勾起,笑得恣意。 大圣姑宽袖下的手拽成了拳头,方才若不是发现这个女魔头在这里,她才不会任由长老院处罚她的徒弟,她若是阻止了长老院,这个女魔头定亲身上阵,那时,她弟子可就真的没命了。 贺兰倾淡淡一笑:“看什么看?再看一百次你也长不成我这样。” “难怪你脾气不好,正所谓男为阳,女为阴,要阴阳调和,才能诸事顺意,不然,你就会内分泌失调,情绪焦躁,还会易怒、易嫉妒、容颜早衰。你看你和我娘一个年纪吧,你长得也不差,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标准的美人相啊!可是你和我娘站在一块儿,你就跟她的娘似的!” 大圣姑的脑海里忽然飘出乔薇的一席话,气得头都痛了! …… 摘星楼与祭师后人横空出世的事渐渐在小镇传开了,不少岛民都想进来一探究竟,被长老院与八大领主的侍卫拦住了,摘星楼是最后一座祭师殿,比长老院的藏书阁宝贵多了,可得好生保护着,该整理的整理的,该布防的布防了,两位祭师后人也准备好为岛民传达福音了,方能正式请岛民入内。 这边,大长老挑选了得力的侍卫与侍女,开始清理摘星楼。 摘星楼面积极大,又统共有三层,清理起来不是一项小工程,八大领主也想出一分力,纷纷让自家侍卫快马加鞭地赶回塔纳城,将家中最得力的侍从带来。 姬冥修在书阁内整理藏书,乔薇打来一盆清水,拧了抹布,细细地擦拭着桌椅与书架。 大长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见二人似乎并未发现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乔薇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来抓我去审问的?” 大长老尴尬:“这……” 乔薇气呼呼地抹着桌子:“抓就抓咯,反正我冲撞了神明,神明不喜欢我,不想接纳我,把祭祀台弄塌了,让我不得完成仪式,又把小镇给地震了,好叫你们能感受到他的怒火,将我从岛上赶出去。” 大长老干笑:“小卓玛言重了,此前的事是我们查证不周,祭祀台的事只是意外,地震就更与小卓玛无关了。” 乔薇的手顿住了,瞪大一双眸子,朝大长老看了过来:“地震与我无关?你什么意思?别忘了摘星楼是谁找到的,那个人又是我的什么人!” 大长老吓得连抹冷汗:“是小卓玛的夫君,这一切,都是小卓玛的功劳。” 乔薇恣意地笑了笑:“那可不!不是我把这个人带回族里,你们全都再等个几百年吧。” 大长老点头如捣蒜:“小卓玛所言极是。”先前冤枉了人家,这会子听人家发发牢骚也是应该的。 乔薇换了一盆干净的水,正要拎起水桶再倒一些,大长老先她一步,搬起水桶,给她把盆儿满上了。 乔薇洗着抹布,唉声叹气道:“大长老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血统不纯,没资格做你们的小卓玛。” “小卓玛说的是哪里话?你都嫁给祭师大人了,谁还敢质疑你血统不纯?贺兰家与祭师是族里最高贵的两种血脉,你们的结合就是天作之合,你们生下的孩子,将会是塔纳族这多年以来血统最高贵的孩子。” 这话乔薇爱听。 乔薇的脸色没那么臭了,但架子还是得端着的,不然这么容易消气,都当她好欺负似的:“偏殿的屋子我已经收拾出来了,待会儿让那些灾民住进来吧。” 语气不咸不淡,特别的不可描述! 大长老心坠坠:“让灾民住进祭师殿?这会不会不大好?” 乔薇就道:“那你想让他们留宿街头?” 大长老赶忙说道:“侍卫与工匠已经在搭建棚子了。” 乔薇不解地问道:“有地方住为什么要浪费人力物力搭棚子?何况塔纳族虽然没有冬天,不过早晚温差大,夜里还是有些清冷的,外头那么多老人孩子,生病了怎么办?谁看?谁掏钱?谁买药?你就说这笔开销是不是你们长老院给报!” 大长老忽然觉得小卓玛的眼神好凌厉!心肝儿都抖了抖,道:“开销是由族库出一半,另一半几大家族分摊,长老院与圣女殿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贺兰家也要分摊吗?” 大长老点头:“是的。” 乔财迷炸毛了:“那还不快让他们搬进来?!” 大长老快被吓死了,说要捉拿她归案的时候小卓玛都没这么生气,怎么一听要掏钱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大长老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一把撞到了门板,被掀翻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了。 “消气了?”姬冥修含笑着问。 乔薇走到门口,探出小脑袋,往走廊里瞟了瞟,确定大长老已经远得不能再远了,方转过身,莞尔一笑:“消气了。” 姬冥修一笑,继续整理书册。 乔薇擦桌子,擦着擦着擦到了他身边,轻声道:“你弟弟是怎么回事呀?他不是已经下葬了吗?怎么又活了?” 她原本想问祭师的事情,但那小混蛋实在太打眼,害她把对姬家祖先的好奇都压下去了。 姬冥修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乔薇理解地挑了挑眉:“也是,你和他一天生的,他下葬的时候你还没满月呢,他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 姬冥修想起弟弟的种种反常,说道:“应该知道。”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他知道他还跑去对付姬家?” 姬冥修没立刻答她的话,而是问:“你可看见他脸上的面具了?” “看见了。”原先有两个,那个金的被她扒了,如今躺在望舒的百宝箱里,这个玉的嘛,倒是时常见他戴着。 姬冥修道:“那也是一块寒玉,有压制内力的功效,当初我们都是在娘胎里受的伤,我被几位族老所救,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高人,被高人所救。” “他也是用内力封住了九阳神掌吗?”乔薇问。 “应该是。”姬冥修道。 乔薇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你这么说,我想起一件事来。” 姬冥修看向她:“什么事?” 乔薇折了折手中的抹布道:“上一次塞纳鹰失踪的时候,我与燕飞绝他们前往百鬼深渊寻找塞纳鹰的踪迹,在圣女殿的后山附近我和十七碰到你弟弟,十七打了他一掌,却反而被他给震伤了,我当时就觉得他与你的情况很像,还给了他一瓶小白的血。不过,我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忘记和你说了。” 姬冥修就道:“现在也不晚。”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与你的情况一样,都需要救治才能存活,但是当年姬家选你弃他,他现在知道了,所以他心怀怨恨,想要回来报复姬家,他抓了景云与望舒,也是这个目的!这小混……” 乔薇说着,抬起了拳头,见姬冥修还在这儿,把后头的话咽下了。 祸不及孩童,当年的事又不是景云他们干的,可以说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居然把账算到了两个小包子头上! 也不是冥修干的,冥修懂什么呀?自己都是奶娃娃一个,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命是牺牲弟弟换来的? 那小子是把整个姬家都恨上了。 姬冥修眸光深邃道:“他吃了很多苦,我们每个人却都锦衣玉食,就算没了他,也好像并不悲伤,他心中不痛快是应该的。” 乔薇拉过姬冥修的手指,低低地说道:“毕竟过了那么多年了,最悲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家都挺过来了,日子还是要继续的。”顿了顿,想到什么,又道,“公主她……一直都很难过吧?” 姬冥修握住了乔薇的手,怅然地说道:“母亲终日在难过中度过,想起早夭的小儿子,总悲从心起,三十多岁的年纪便去了。” 乔薇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你们兄弟团聚了,公主在天之灵一定会非常欣慰的,你开心一点嘛,大不了以后我不找他麻烦了。” 姬冥修轻轻一笑:“嗯。” …… “祭师大人!祭师大人!”五长老跟着教主大人,一双小胖腿儿都快跑断了,扶着小酒馆的墙壁,上气不接下气,“您……您……您……要去哪儿啊……时……时辰不早了……您还是……随我……回去……歇息吧……” 教主大人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道:“随你去哪儿歇息啊?” 五长老气喘吁吁道:“祭师殿……还没……整理好……您……先随我……回长老院……”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本座不去。” “那……贺兰……贺兰堡也成……你哥哥是小驸马……你住你……哥哥嫂嫂那儿……也……也好!” 教主大人翻了个更大的白眼:“谁是本座的哥哥?本座几时有哥哥了?本座说了本座有哥哥吗?给本座出去!再敢跟着本座,本座杀了你!” “祭师……” 嘭! 门被教主大人合上了。 小酒馆是为数不多并没有倒塌的房舍之一,只是也受到了一点损伤,风四娘正搭着一把梯子,修理顶上的烛台吊灯,不过她只有一条胳膊能用,修起来颇有些吃力。 教主大人拿着沉甸甸的包袱上了楼。 风四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修灯。 须臾,教主大人黑着脸走了下来:“我的东西呢?” 风四娘指了指自己屋子。 教主大人走过去,边走边道:“干嘛把我东西放你屋里?” 风四娘道:“以后你睡下面,我睡阁楼。” 教主大人白了她一眼,抱着自己的大箱子,冷哼着上了楼。 箱子里都是些儿时用过的东西,大半是外头捡来的,或是抢来的,也有风四娘亲手做的,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他盘腿坐在阁楼里,把从五长老以及侍卫那儿“抢”来的金子倒了出来,一个一个地数着。 风四娘上了楼,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套崭新的衣裳,那料子,风四娘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柔软得像云朵一样,闻着还有淡淡的清香。 教主大人看了她一眼,显然还在气她私自与自己换了房间的事。 风四娘在狭窄的阁楼里坐下,把托盘放在他面前:“你大哥送来的。” 教主大人哼了哼。 风四娘垂眸,淡淡一笑道:“你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教主大人没说话,打开自己的百宝箱,将搜刮来的金子全都放了进去。 风四娘又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教主大人依旧没说话,将百宝箱上了锁,抽掉钥匙塞进怀中,扒开风四娘下了楼。 风四娘跟上去,就见他拿着工具爬上了梯子,将吊灯上的烛台一个一个地修好了。 风四娘眼眶涩涩的,那个在她怀里哭喊着我为什么没有爹娘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 夜半时分,大圣姑一行人回了圣女殿,此时夜已深了,但记挂着那边的事,四圣姑与五圣姑并没有入睡,而是坐在大殿焦急地等着,听到门口的动静,二人激动地迎了出去,结果看见大圣姑面色铁青地走进来,在大圣姑身后,一个浑身是血的弟子被人抬了进来。 四圣姑与五圣姑顿时一怔,异口同声道:“出了什么事?不是带人去抓‘贺兰倾’的现行了吗?怎么……怎么有人受伤了?” 是啊,今日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是哪里出了岔子,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呢?大圣姑郁闷地坐在了椅子上。 三圣姑咬牙切齿道:“原本快得手了,哪知他们竟卑鄙无耻地假扮成青虹,骗取我信任,偷学了我招式,打伤了我三个徒弟!若非如此,我早就已经得手了!” “什么?青虹是假扮的?”四圣姑惊讶极了,乃至于将自己与三圣姑的龃龉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假扮的?” 三圣姑冷冷地扫了大圣姑一眼:“我怎么知道?青虹又不是我徒弟!” 在三圣姑看来,徒弟被人假扮了,做师父的却没认出来,足以说明师父的失败了。 大圣姑一记眼刀子打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内讧,六圣姑说道:“三圣姑,你得手了怕是也没用,眼下已经不是我们与两个卓玛的斗争了,我们就算再抹黑她们母女也没用,有祭师的庇佑,谁能把她们怎么样呢?” “祭师的庇佑?”四圣姑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和五师妹一头雾水?” 五圣姑点点头:“是啊,你们把话说清楚一点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圣姑言简意赅地将摘星楼与祭师后人的事与二位圣姑说了。 二人的下巴险些惊掉了,地震传来的一刻,所有人高兴得都快飞了,想着被那对母女碾压了这么久,终于有办法找回场子了,哪里料到,不到一日的功夫,她们就被打了嘴巴,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尴尬倒还罢了,更要命的是,她们的死对头出现了! 她们花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换来如今圣女殿的地位,祭师殿重现了,她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要被人夺走了! 三圣姑抱怨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当时就不同意把他关在藏书阁!把他抓来圣女殿多好?你们非说怕打草惊蛇,这下好了吧?叫他找着通道了!摘星楼重现塔纳族,都是你们几个害的!” 四圣姑抬杠道:“三师姐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都是我们害的?我们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谁能猜到他的背景如此厉害!那些夜罗文的书,我们都研究多少年了,一本都读不完,他一个中原的世家公子,谁知道他能全都看懂?!” 三圣姑没好气地道:“所以才要防患于未然啊!” 四圣姑本与她不对付,这会子新账旧账一起,可是没什么好脸色了:“你这么怀疑他你当时怎么不跟他一起进去啊?” 六圣姑往二人中间一站:“两位圣姑别吵了,非常时期,最忌内讧,别他们还没把我们怎么着,我们自己先垮掉了。” “哼!”三圣姑冷冷地坐下了。 四圣姑也甩袖坐下了。 大圣姑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如今的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这次真言的差错,让我们失去了不少信誉,长老院那边怕是也对圣女殿颇有微词。” 六圣姑道:“大圣姑,我倒是觉得我们不必太过担心。” 大圣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此话怎讲?” 六圣姑的面上不见丝毫担忧:“祭师殿虽好,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圣女殿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数百年,岛上全部都是我们的信徒,就算他们仍对祭师殿抱有幻想,但诸位圣姑别忘了,他们,离不开我们。” 说罢,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瓶上。 大圣姑拿起了瓷瓶,拔掉瓶塞,倒了一滴晶莹的圣上在手里,冷冷一笑:“没错,没人能离开我们,没有人。” …… 长老院采取了乔薇的提议,停止搭建棚子,将灾民迁入了祭师殿,各大家族都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分别派出了侍卫与侍女,辅佐长老院赈灾。 乔峥在得到消息后,也从贺兰堡赶来了,与几位大夫一起给众人疗伤治病,都不是太严重的伤,很快便治完了,接下来几日还需要换药,乔峥索性住下了。 此时夜已深,回城多有不便,其余人也相继住下了。 条件有些简陋,不过塔纳族的权贵与中原权贵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吃苦,除了那位娇滴滴的毕罗复抱怨了几句,其余领主全都是卷了个铺盖往地上一趟,睡着了。 贺兰倾两口子也躺在了地上,贺兰倾将乔峥一拽,让乔峥趴到了自己身上。 “地上凉。”她说。 乔峥害羞道:“那也应该是你睡我身上。” 贺兰倾抱着乔峥一转,换乔峥在下面了。 乔峥被压得直翻白眼,还……还是换回来吧…… …… 大长老屋子的灯还亮着,姬冥修带着乔薇叩响了他的房门:“大长老,你睡了没有?” “没有。”大长老快步给二人开了门,将二人迎入屋内,“累了一天了,小卓玛与祭师大人怎么还不歇息?抱歉,没水了,我再去烧一壶。” 乔薇就道:“不用了,我们不是来喝水的,我们有话与大长老说。” 乔薇原先最反感大长老了,就是他不肯让自己见外公,把自己从贺兰堡赶出去的,可几番接触下来,乔薇发现大长老实在是个难得的正直人。 所以,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与冥修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知会大长老。 大长老坐下了,对二人道:“这么晚了,想来是十分要紧的事。” 姬冥修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大长老的猜测,随后,他从宽袖中取出一个卷竹简,轻轻地放到了大长老手边。 大长老打开竹简,定睛一看,居然是祭师的手札:“这是……藏书阁的吧?” 竹简上的线已经坏掉,是他亲自更换的,打的结他都认识。 姬冥修道:“是藏书阁的。” “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大长老问。 姬冥修说道:“身没问题,不过上面写的东西大长老可能会有兴趣。” “它上面写了什么?”大长老看不懂夜罗文。 姬冥修正色道:“族人不能离岛的原因。” 大长老一怔:“什么?祭师……祭师他……居然预知了后人不能离岛吗?”最初迁入岛屿时,是没有不能离岛这一说的,祭师大人自己就曾离岛三年,外出寻找被朝堂击落的沉船呢。 姬冥修淡淡摇头:“祭师大人没有预知这些,只不过,他记录了一种东西,能够让人无法离开这座岛。” 大长老的心被吊了起来:“什么东西?” 姬冥修翻开了竹简,指着一行字道:“夜鸣蛊。” 大长老看了看他指的字,困惑道:“夜鸣鼓?岛上没人打鼓啊。” 乔薇瞪了他一眼:“是蛊虫的蛊!不是打鼓的鼓!” 大长老轻咳一声:“原来是蛊虫。” 姬冥修说道:“这种蛊虫是祭师来岛上之后发现的,他起先养这种蛊虫只是怀疑它对治疗风湿有不错的疗效,不过后面他发现这种蛊虫其实并不能治疗风湿,但它可以避孕。这种蛊虫的寿命极长,只要有青藤汁便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是它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离开青藤汁。” 大长老的面色有些尴尬,怎么谈着谈着扯到避孕上去了? 乔薇就道:“是啊大长老,你没发现你们岛上的人很难受孕吗?” 大长老想了想,岛上的孩子确实来得艰难,和卓一生只有一个女儿,毕罗老家主生性风流,也只得了毕罗复与哈佐两个孩子,旁的世家都是想尽了办法,却仍有不少生不出来的。 大长老定了定神:“祭师大人的意思是……” 乔薇挑眉道:“我相公的意思是,你们不能离岛,以及很难有孩子,都是被这种蛊虫害的!你们所有人都被下了蛊,大长老你也不例外,包括我外公!然后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定期服用青藤汁才能缓解蛊虫带来的不适,谁要是离岛太久,没了青藤汁,蛊虫就会造反!” 大长老当即变了脸色。 乔薇安慰道:“你别怕,它又不会要你的命。” 是不要他的命,可要了他多少个孩子的命?想想都令人胆寒。 大长老压下心头不适,问道:“既是被下蛊,为何从没有人发现?” 姬冥修合上了竹简道:“这种蛊虫连我岳父大人都发现不了,别的大夫就更难了。” 大长老胆寒了一把:“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全岛的居民都会中蛊?” 乔薇摸下巴:“也不是全岛啊,这个小镇的人就没中蛊。” “为什么?”大长老不解地问道。 乔薇笑道:“因为这个小镇是罪奴的后代,连真神都不想庇佑他们,他们没资格前去洗礼,也就侥幸躲过一劫了。”这个消息,连海十三都没有查探出来,还是乔薇给风四娘送药时打听了一番情况,才得知他们都是被真神遗弃的子民,这次若不是为了扳倒贺兰倾,恐怕圣女殿的人根本就不愿意踏足这里。 这么一想,他们也算因祸得福了。 只不过,尽管不明真相,他们也并不敢贸然离岛,就算离开,也会事先从黑市买些备用的“药”,毕竟传闻太可怕了,没多少人敢拿命去赌。 大长老消化了一下这个震惊的消息,随后,他回味了一番乔薇的话,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方才说……洗礼?” 乔薇点头:“是啊,就是洗礼啊。” 大长老一脸不信地说道:“你是说……我们的蛊虫是圣女殿给下的?” “没错。” “怎么可能?”大长老笑了。 乔薇严肃道:“怎么不可能?” 大长老笑道:“我没有喝过什么青藤汁。” 乔薇道:“圣水就是青藤汁!这种青藤还不是外边那种普通的青藤,而是长在两生果上的青藤,整座岛上除了圣女殿,找不出第二个能种活它们的地方了!” 大长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望向姬冥修,姬冥修眸光镇定,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风雷啸而不惊,群妖乱而不惧,说的恐怕就是他了,他话不多,可每一句都令人信服,大长老道:“真的是这样吗?祭师大人?”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是真是假,大长老带人去圣女殿搜查一番便知。” 若在以前,大长老是绝不可能怀疑圣女殿的,可这一次关乎到全岛存亡,他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走这一趟。 翌日大清早,大长老便与乔薇一块儿出发去了塔纳城。 乔薇顺道回了一趟贺兰堡,大长老也没见她带什么东西出来,权当她是去看了看孩子。 二人抵达圣女殿时,圣姑们刚做完早课,准备用膳,听说大长老与小卓玛来了,当即没了吃饭的胃口。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那小克星大清早从南岛赶来,到底又想耍什么花招。 大圣姑的脸已经消肿了,在前殿接待了二人。 侍女奉上了新泡的茶。 乔薇端起茶杯,好笑地晃了晃,说道:“这水里没毒吧?” 大圣姑倨傲地问道:“小卓玛什么意思?” 乔薇淡淡一笑:“字面上的意思。” 大圣姑捏了捏手指,压下火气,不与乔薇呈口舌之快了,看向大长老,温声道:“昨日殿中有急事,我便先带着大家回来了,今日我已让师妹们备上了部分物资,这就准备给小镇送去的。” 大长老道:“物资的事先不急,我今日来,实则是想向圣女殿求证一件事。” “什么事?”大圣姑皮笑肉不笑地问。 大长老顿了顿:“我听闻圣女殿有人养蛊。” 大圣姑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闪了闪,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说道:“四师妹养的,养了十几只好玩儿,大长老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大长老问:“只养了十几只吗?” 大圣姑笑道:“当然了,圣女殿养那么多蛊虫做什么?不过是她自己闲着无事,养几条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大长老说道:“可我听说圣女殿养了成百上千,足够岛上所有居民人手一只。” 大圣姑的手一抖:“大长老从哪儿听来的?我们是神殿,又不是巫殿,怎么会做那种事?” 大长老想了想,道:“大圣姑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们搜查搜查?” 大圣姑冷下脸来:“大长老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圣女殿贵为神殿,就连和卓都没有资格下令搜查,大长老你怎么敢对圣女殿不敬?” 乔薇啧啧地摇了摇头:“看吧看吧,就是你们纵容得这群人才有恃无恐!你们非得她们把全岛害得断子绝孙才好是吗!” 大圣姑冷冷地瞪向了乔薇:“小卓玛,你在胡说什么?!” 乔薇回瞪了她一眼:“大长老,别与她废话了,赶紧搜吧!” “谁敢搜圣女殿?”大圣姑拍桌站了起来。 大长老也站了起来,豪不退让地说道:“大圣姑,得罪了,今日若是没有搜到东西,我定当席蒿待罪。” 大圣姑拔高了音量:“你席蒿待罪就能弥补圣女殿被污蔑的损失吗?” 乔薇好笑地说道:“你有什么损失啊?一不砸你东西,二不杀你弟子,怎么搜的怎么给你还原,今日带来的也都是大长老的亲信,绝不可能在外胡言乱语,所以,如果你想说此事传处去会让人质疑圣女殿的威信,那么大可不必!除非……我们真的能搜出东西!但我想应该不会吧,我心里可是一直非常信任你们圣女殿的。” 信任?信任会带人来搜吗?大圣姑双目如炬地看着乔薇:“小卓玛,你不要巧舌如簧。” 大长老走到乔薇的身前,挡住了大圣姑的视线:“此事与小卓玛无关,是我要搜的。” 大圣姑的余光瞟向一侧的走廊,走廊内,六圣姑冲她打了个手势,她唇角一翘,很快,又压了下去,仿佛这一幕从未发生过似的。 她转身看向大长老身后的乔薇,“好,搜就搜,圣女殿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让你们搜的,不过,你们挑衅圣女殿的权威,也必须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否则日后谁都听信谗言,今天这个来搜,明天那个来搜,我圣女殿还要不要做事了?” “你想怎样?”乔薇问。 大圣姑得意地说道:“要是搜不到,你就跪在外头老老实实地磕三个响头,拜我为师,成为我的闭门弟子。” 祭师的妻子拜圣姑为师,这可真打祭师殿的脸呐! 老妖婆死到临头了还不忘给祭师殿一个下马威,好好好,她就看看,这老妖婆到底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我答应你!” 大长老即刻吩咐侍卫封锁了圣女殿,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随后,开始对圣女殿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大圣姑恣意地喝了一口茶,蛊虫早已被六圣姑的弟子转移出去了,现在才封锁圣女殿,呵呵,晚了。 圣女殿的后山是一处景色秀美的风水宝地,这里不仅草长莺飞,而且繁花似锦,从后山再往东,会经过一个山谷,山谷中种满了奇异的花草,这些花草看似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却有剧毒,若是不懂此阵之人误入山谷,便极有可能迷失在阵中。 三名女弟子扛着巨大的箱子穿过山谷,这是最后的三箱了,其余的已全被焚毁,再毁掉这三箱,就再也没人能抓住圣女殿的把柄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眼神,快步穿过了山谷。 三人把箱子放在地上,浇了蜡油,点燃火折子,往箱子上一扔! 咻! 一道白光闪了过来!咬住了火折子!一摆头,将其甩进了山谷。 三名女弟子俱是一愣。 哪儿来的小貂?竟敢坏她们好事?! 女弟子拔出了佩剑,砍那个小白团子。 小白团子上蹿下跳,左躲右闪,几人砍得满头大汗,却连它的一根貂毛都没砍中。 小白团子地看着三人,秀了秀肱二头肌。 十几颗两生果不是白吃的,宝宝现在的力气大大的! 为首的女弟子施展轻功,一剑朝小白砍了过去! 小白飞起一跳,一爪子将她拍飞了! 女弟子撞上了身后的大树,撞得胸口一痛,就在她再一次朝小白攻击过来时,余下两名弟子尖叫了:“师姐不好了!箱子跑了!” 女弟子定睛一看,果真看见两个大箱子在地上飞快地飘着。 珠儿举着一个大箱子,大白也举着一个大箱子,但二兽的体积实在太小了,被箱子挡得严严实实的,一眼看去,只见箱子不见兽,可不就像是箱子在跑么? 女弟子这会子也没有与小白缠斗的心情了,抓起宝剑追向了那两个飘走的箱子。 “箱子”太狡猾了,她居然抓不到! 两个小师妹也去帮忙,三人合力,总算把箱子抢回来了,可是当她们把箱子搬回原地时,却崩溃地发现第三个箱子不见了! …… 小白举着箱子,穿越丛林,跨过荆棘,不远千米,一路奔回圣女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箱子狠狠地砸在了大圣姑的面前! ------题外话------ 万更,呼呼! 【267】全族审判,兄弟回家(结尾新增两千字) 大圣姑神色一顿。 老实说,她认识这个箱子,是圣女殿用来装杂物的木箱,但她并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东西,它被一只小貂狠狠地砸在自己面前,与其说害怕,倒不如说感到惊讶。 小白跳上了桌子,气喘吁吁地抱起乔薇的杯子,吧唧吧唧地喝了起来。 大长老看得一愣一愣的。 乔薇的目光在箱子里扫了一圈,又落在大圣姑的脸上,微微笑道:“大圣姑如此淡定,怕是还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吧?” 大圣姑看着乔薇别有深意的笑容,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该不会……这箱子里装的就是夜鸣蛊吧? 不,不会的,六圣姑办事是余下六个人最稳妥的,她说已经将夜鸣蛊处理了,那就是真的处理了。 心思转过,大圣姑又镇定下来了,扬起下巴,优雅而清高地说道:“小卓玛还是不要故弄玄虚了,我圣女殿的东西你拿走得够多了。” 大长老困惑地蹙了蹙眉,大圣姑此话何意?小卓玛从圣女殿拿过东西?何时?他怎么不知? 乔薇才不怕她把自己的底给交了呢,她现在有一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可圣女殿未必了,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大圣姑最清楚我为什么会拿那些东西,我可是为了圣女殿好,大圣姑说呢?” 大圣姑心中骂了句无赖,冷冷地转过脸去,不再搭理乔薇,乔薇实在是太能气人了,再搭理下去,一来二往的,她怕自己会在大长老面前控制不住火气。 乔薇却不给她消火的机会,站起身,走到箱子旁,哀叹一声道:“既然大圣姑不敢打开,那便换我来打开吧。” 大圣姑眸色一厉:“什么叫我不敢打开?” 乔薇抽回了开箱子的手:“那你开。” 大圣姑冷冷地看向乔薇:“你在命令本圣姑。”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弯弯肠子!”乔薇一把掰开了箱子,里头是无数个鸡蛋大小的小木匣子。 看到匣子的那一瞬,大圣姑的脸色变了。 乔薇注意到了她神情的变化,挑眉一笑:“哟,圣姑终于认出来了?” 大圣姑埋在宽袖下的手轻轻地抖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处理掉了吗? 走廊内的六圣姑也傻了眼,她明明亲眼看见弟子们将箱子搬去山谷焚毁了,她是在最后三箱也出发之后才前来向大圣姑通风报信的,从她通风报信的一刻才开始寻找,根本就已经来不及,但是为什么……箱子还是会出现在这里? 六圣姑的目光唰的射向了小白。 小白吐了吐舌头。 六圣姑捏紧了拳头,这个小东西,坏她好事! 六圣姑扬起手,蓄了一股内劲,就要朝小白打去,却忽然,乔薇转过了身来,望向殿侧的走廊道:“六圣姑,听墙角累不累呀?想知道什么直接出来看吧,又没人不许你看,是吧?大圣姑?” 最后一句时,她含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大圣姑的脸上,大圣姑只觉那笑容分外的刺眼,可最刺眼的是箱子里的东西。 六圣姑缓缓地走了出来,神色如常道:“我方才路过,听说大长老与小卓玛来了,特地过来瞧瞧,小卓玛误会了。” 乔薇淡淡地笑道:“误会你什么?误会你听墙角吗?你都一刻钟了还不现身,不是听墙角,难道是你长在墙上了?” 这丫头!六圣姑的眼底遽然掠过一丝冷光,能把一贯淡定的她激怒成这样,难怪三圣姑与大圣姑都在她手里讨不到好果子吃了。 六圣姑压下火气,没与乔薇争辩,拂袖坐在了大圣姑的身侧。 大圣姑低声道:“到底怎么搞的?不是说已经全部销毁了吗?” 六圣姑不动声色道:“我是看着她们把最后三箱抱进了山谷才来通知你的,哪里知道会这样?待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不承认便是。” 大圣姑淡淡地动了动眼皮子。 乔薇拿出了一个小匣子,走到大长老面前,大长老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乔薇笑道:“别怕,你已经中蛊了,它不会去和自己同伴抢夺地盘的。” 大长老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乔薇打开了匣子,一道黑光闪了出来,正要跳上乔薇的手腕,被小白一爪子一拍,摁在了桌面上。 乔薇对着大长老道:“这就是夜鸣蛊了,由十八种毒草,封存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养成,它虽叫夜鸣蛊,却并不会鸣叫,一般人养不出这种蛊虫,就不知圣女殿是从哪儿得来的祖传秘方,或者……是盗用了当年祭师留下的方法。” 大圣姑道:“小卓玛,我们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夜鸣蛊,什么祖传秘方,统统与圣女殿没有关系,圣女殿除了我四师妹玩性大养了十几条小蛊虫,别的,可再也没有听说了。” 乔薇淡淡一笑道:“证据确凿,大圣姑是想来个抵死不认吗?” 大圣姑冷冷地哼了哼:“你的宠物随便搬来一个箱子,就嫁祸给圣女殿,说是圣女殿的蛊虫,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乔薇慢悠悠地笑了:“随便搬来的箱子?大圣姑要不要再找两个箱子对比一下,看究竟是不是你们圣女殿的?” 大圣姑一脸镇定道:“这种箱子是我们在外头找人定做的,他们能给我们定做,自然也能给别人定做,有人想要圣女殿一模一样的木箱子还不容易?” 啧,嘴硬,真嘴硬! 乔薇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来大圣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大圣姑语气如常道:“你的小宠在我圣女殿来如自如,谁知道是不是你事先准备好嫁祸圣女殿的。” 大长老看看小卓玛,又看看大圣姑,最后,眸光落在那只黑光闪闪的小蛊虫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去信谁了,不怪他不肯给予乔薇应有的信任,实在是圣女殿在塔纳族教化了多年,在所有岛民心中,它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一次要不是关于全岛存亡,他也不会来圣女殿搜藏这么一趟。 乔薇明白自己挑衅的不单单是圣女殿,更是全岛的信仰,所以她理解大长老的质疑,不过,正就是正,邪就是邪,羊皮披得再完美,也终有被人扒下来的一天,大概没人会信一头狼会伪装成一只羊,但是,当狼皮被拔下来后,也没人会不信自己看见的确实就是一只羊。 说白了,还是证据。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探出葱白的指尖,在箱子上抹了一把,手指捻了捻,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说道:“这好像蜡油,很奇怪,如果这箱子是我搬来嫁祸给你们的,我干嘛要涂上一层蜡油,而且照蜡油的不均匀程度来看,应该是泼上去的。我嫁祸你们,只用搬来一箱子蛊虫就够了,为何要多此一举,往上泼一层蜡油呢?” 大圣姑的眼神闪了闪:“这就要问你了,我们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乔薇没被她牵着鼻子走,淡笑着说道:“会不会是你们怕自己暴露,所以赶紧将所有的蛊虫焚烧掉?只不过千算万算,你们没算到你们在这边拖延时间的时候,我家的几个已经盯上你们的一举一动了。” 一旁的六圣姑开口了,她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说道:“小卓玛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去茶楼说书啊?” “六圣姑。”大长老沉了沉脸,不论如何,对方都是塔纳族的小卓玛,怎可如此奚落她? 六圣姑淡淡地睨了乔薇一眼,不说话了。 乔薇一笑:“究竟谁在编故事,待会儿就能知道了。” 乔薇话落不久,一拨长老院侍卫押着三个女弟子进殿了,看到女弟子的一瞬,六圣姑瞬间傻眼了,因为这三个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徒弟——此次负责焚毁夜鸣蛊的人! “大长老。”为首的国字脸侍卫行了一礼,禀报道,“我们在山谷后发现三名女弟子,鬼鬼祟祟的不知在焚烧什么东西,便将她们抓来了。东西被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只抢到了几个匣子。” 大圣姑的手捏成了拳头,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们是怎么穿过山谷的?” 那片山谷的花草有毒,能使人产生恐怖的幻觉,寻常人进去之后,吓疯吓傻的都有,这也是为何六圣姑看见弟子们抱着箱子进了山谷便放心回来复命的原因,因为除了她们,没有人知道怎么走才能避开那些毒花草,就算侍卫发现了异常,也根本穿不过山谷,等侍卫回来请求支援的空档,箱子里的蛊虫早已烧得渣都不剩了。 国字脸侍卫道:“是一只云貂带我们过去的。” 云貂! 大圣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乔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大圣姑,你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呀?不过也没关系了,这下全都证据确凿了,你就算再露多点馅儿也没什么了。” “你……”大圣姑的胸口一阵发堵。 乔薇从侍卫手中拿过小匣子,打开给大长老瞧了瞧,确实都是夜鸣蛊,这下,圣女殿无可抵赖了。 大长老心中的失望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一直拿你们当神女一般敬重,你们……” 大圣姑压下心头的惊慌,不紧不慢地说道:“大长老,我们隐瞒了夜鸣蛊的事没错,但圣女殿没有给你们下蛊,我们养这么多夜鸣蛊……其实是为了炼药所用,夜鸣蛊对于治疗内伤、提升功力有奇效。” 乔薇眉梢一挑:“方才还说自己没养呢,怎么一转眼就改口了?” 大圣姑噎住,六圣姑握了握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世人对蛊虫往往存在偏见,认为养蛊是一种旁门左道,我们也是怕传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矢口否认罢了。” 乔薇道:“岛上除了你们,谁都没有养过这种蛊,如果不是你们给岛民下的蛊,那会是谁?” 六圣姑朝乔薇看了过来:“谁说岛民被下蛊了?小卓玛,你不要危言耸听。” 乔薇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视线:“圣女殿没下蛊他们为什么需要定期服用圣水?离开岛屿也要储备一定的圣水,一旦感到不适,喝上两口便能得到大幅缓解。” 大圣姑面不改色道:“当年我族被大肆屠戮,真神庇佑我们找到了这座无名岛,只要待在岛上,便没有人能将我们怎么样,不能离岛是真神的旨意,是为了更好地庇佑他的子民,这一切,与夜鸣蛊没有任何关系,饮用圣水是在借助真神之力,并不是缓解蛊虫所引起的疼痛。” “你说你们的嘴啊,怎么就这么硬呢?”乔薇都快服了这群老妖婆了,就冲这抵死不认的本事,失业了也能混口饭吃啊。 六圣姑道:“你不信,大可找大夫来查,看看大家究竟中蛊了没有。”夜鸣蛊要是这么好查出来,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了,所以六圣姑十分自信,乔薇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夜鸣蛊神奇就神奇在这种地方,大夫查不出来,不过,大夫查不出来,不代表乔薇找不出来。 乔薇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珠子。 众人定睛一看,皎月珠? 乔薇笑吟吟地道:“皎月珠能查出夜鸣蛊,没想到吧?圣女殿当年从祭师殿偷走夜鸣蛊,以为自此便高枕无忧了吗?祭师大人临死前将这颗珠子赠给贺兰家,当时贺兰家还不是王族,祭师大概是卜出了贺兰家的王气,将这颗皎月珠赐给了贺兰家的家主。现在一想,祭师大人真是算无遗漏啊。” 大长老愕然,皎月珠不是小卓玛在林子里找到的,而是贺兰家的传家宝? 乔薇看了一眼大长老,杏眼圆瞪道:“我可是真的找过的!我外公把珠子丢进深渊,我能找到也是我的缘分!为什么那个西贝货没找到呢?我也是昨天才得知真相,不许拿异样的眼光看我!”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继续。” 乔薇道:“这颗珠子只要靠近夜鸣蛊,便会发出白光,大长老可让人找间黑屋子一试,我是没有中蛊的,几位圣姑应该也没有,大长老不妨先让几位圣姑试试。若圣姑不配合也没关系,小镇上的人可一个都没有接受过圣女殿的洗礼,大长老找他们试也一样。” 大长老对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合上了大殿的门,并拉下了厚重的帘幕,整个殿堂的光线都暗了下来,皎月珠通体碧绿,翠光幽幽,然而当大长老握住它的一瞬,它果真变了颜色。 大长老又将珠子还给了乔薇,珠子在乔薇手中变回了翡翠的颜色,而当珠子到了侍卫们手中,又变了颜色。 至此,大长老对乔薇的话深信不疑了,他一拳砸在了桌上,恼怒不已道:“大圣姑!六圣姑!你们圣女殿还有何话可说?” 两位圣姑的脸彻底褪去了血色。 …… 大长老即刻给小镇的四位长老飞鸽传书,让他们召集八大领主即刻赶回塔纳城。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贺兰堡的议事大厅,大长老向几人简明扼要地提了提上午的事情,一大早大长老与小卓玛匆忙离开小镇,众人还以为他们是回城准备物资的,却没料是来查案的,查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塔纳族人在心目中为圣女殿筑起的堡垒足有千尺高,一瞬间被人轰塌,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后背凉飕飕的,额头渗出冷汗,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的感觉,若非要说点什么,大概就像是被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确切的说,是无数刀,可恨他们却一直没有发现,还没日没夜地对这人亲厚友加。 他们可真是傻! “不……不会吧……”毕罗复惶惶然地呢喃道,“圣女殿不会那么做的吧?” 塔塔尔家主,塞纳夫人的父亲,尽管与小卓玛一个阵营,这会子也忍不住替圣女殿说起了话:“是啊,大长老,你是不是弄错了?” 大长老沉痛地说道:“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我昨夜得知这个消息,辗转反侧,一宿未眠,今天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去搜查圣女殿的,然而就算是当我看到了那些证据,我心中也仍是难以置信,可是……我十分遗憾地告诉你们,一切都是真的。” 领主们花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消化这个噩耗。 “那……那我们还有救吗?”毕罗复怕死地问。 大长老看向了乔薇。 乔薇正色道:“我相公正在查阅祭师留下的书册,希望能从中找到根治的办法。” 众人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是有一丝希望的不是吗? 经过长老院与八大领主的激烈商议后,最终决定对圣女殿进行开堂审问,本次审问由长老院的忠义堂主持,忠义堂在塔纳族就相当于刑部了,长老院与八大领主以及祭师共同对案件进行审问,换到中原,大概就是三司会审了。 原本贺兰堡也应邀参与,但乔薇作为原告,为了避嫌,贺兰倾退出了审判官的行列,同样避嫌的还有祭师大人姬冥修,而教主大人尽管是乔薇的小叔,但因自幼长在塔纳族,与姬家关系并不亲厚,甚至可以说非常仇视,倒是破例参与了审理。 教主大人神气地坐在了正中央主审判官的位置上,在他身边的两个位子分别坐着大长老与八大领主的代表——塞纳家主。 在两排的坐席上,是七大领主与余下的四位长老。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审理的地点选在了角斗场。 之所以选这么个地方,是因为全塔纳族只有这里能够容纳千人观摩,所有族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 三楼挤满了围观的岛民,二楼坐满了世家权贵。 一楼的场地上,一场史无前例的审判开始了。 原告,小卓玛。 被告,圣女殿。 圣女殿的六位圣姑被依次带了上来,当然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们不用像普通的罪犯那样带着枷锁,穿着囚服,她们只是摘取了珠宝首饰,一身素衣地站在那里,她们的身姿依旧笔挺。 大圣姑双目如炬道:“你们如此亵渎神明,真神会降怒你们的!” 教主大人不屑地切了一声,吊儿郎当地靠上椅背,将修长的大长腿交叠搁在了案桌上,如此粗鲁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别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 三楼,有姑娘们尖叫了。 大长老吓得太阳穴突突一跳,赶忙将祭师大人的腿抱了下来,随后赶紧拍了拍惊堂木道:“请小卓玛!” 乔薇被侍从请入场内。 这不是众人第一次在角斗场见到乔薇,乔薇与西贝货比试时洋相百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当时觉得可笑,现在一想,却有些可爱。 乔薇站在了圣姑的另一侧,对坐上之人行了一礼。 “呵。”教主大人阴测测地笑出了声,小母夜叉也有向他低头的时候啊! 乔薇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去,正偷偷从袖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的教主大人,被瞪得心肝儿一抖,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手里的瓜子也撒了出去。 大长老默默地吐出嘴里的瓜子,摘掉头上的瓜子:“开堂。” 塞纳家主道:“小卓玛,你说你要控告圣女殿,请问你控告她们什么?” 乔薇正色道:“我首先要控告她们迫害我外公,在圣女与我外公盟血誓时,将巫毒下在了我外公的身上,我外公至今余毒未清;我还要控告她们指使弟子扮成我的样子,接近我外公,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还要控告她们指使哈佐行刺祭师大人与我的两个孩子;还要控告她们结阵诛杀我娘、软禁祭师大人、软禁我;还有,圣女破坏祭祀台,嫁祸我冲撞神明;再还有,三圣姑与手下的三名弟子打算假扮成我娘的铁骑,戮杀无辜岛民,嫁祸到我娘的头上;再最后,我要控告她们擅自使用夜鸣蛊,以此来控制全岛的居民。” 一连翻的控告下来,现场静了。 人被惊吓到了极致时,是不会大喊大叫的,因为那一刻,他们已经吓懵了。 圣姑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在此之前,大长老只知对方使用了夜鸣蛊,却不知还干了那么多混账事,而塞纳家主是知道乔薇一行人的经历的,却也没料到一切都是圣女殿干的。 二人惊愕了半晌。 还是教主大人从大长老手里夺了惊堂木,在桌上狠狠一拍,道:“你控告这群老妖婆……” 众人唰的朝他看了过来。 他改口:“你控告她们,有什么证据?” 乔薇说道:“我外公的巫毒大夫们已经去求证了,请审判官大人允许大夫出来作证。” 教主大人一拍惊堂木:“准了!” 特别神气! 大夫被人带了过来,朝着坐上之人行了一礼,随后道:“我方才给和卓查过了,和卓确实中了巫毒。” 大圣姑笑了:“这可真是奇怪,若是和卓中了巫毒,怎么你从前没有发现?” 大夫解释道:“巫毒不是寻常毒物,把脉或者用银针都查不出来,中毒者从外表看也是没有丝毫异样,但是中了巫毒的人滴血于艾草之上,会呈现出淡淡的青黑色,我从前没怀疑过和卓中巫毒,是以没给和卓验过,方才我验了,确实是巫毒无疑。” 乔薇问道:“圣女的你可验了?” 大夫点头:“验了。” “她的血可有异样?” “回小卓玛的话,没有。” 乔薇淡淡一笑:“本该中巫毒的圣女没有中毒,不该中毒的和卓却中了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相信不用我多说了。” 第一项罪名,妥妥地成立了。 大长老道:“你说假的小卓玛是她们指使的,这一项罪名,你又可有证据?” “当然有。”乔薇从宽袖中取出一封亲笔书信,“当初假的小卓玛败露后,为了接近我,曾故意装出与她们决裂的样子,不仅交代了自己的罪状,还写在纸上,签了字,画了押,按了指纹与掌纹。我记得当初在角斗场比试时,她曾写了一份书法,不知可还保存着?” 自然是存着的,大长老忙让人去取了来,几位长老一一对比,确定这封信与那份书法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至于说指纹与掌纹,这就不好比对了,不过也不需要了,字能对上便够了。 最沉不住气的三圣姑开口了:“你……你栽赃污蔑!这封信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小卓玛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东西呢?都没听她提过!当然这话她不能说,说了,不就等于承认圣女殿与假的小卓玛有勾结了? 乔薇挑眉看向她道:“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几位学识渊博的长老,他们怎么可能连真迹与模仿的笔迹都认不出来?” 大长老严肃道:“这封信里没有模仿的痕迹,是真迹无疑。” 乔薇缓缓地走向三圣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也许那个假的小卓玛,也不是很想帮你们掩饰呢?” 三圣姑怒气填胸,当即扬起一巴掌来,大长老拍响惊堂木:“三圣姑!” 大圣姑冷冷地按下了三圣姑的手。 乔薇优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信里写得清清楚楚,假的小卓玛正式册封后,便将贺兰倾炸死在闭关的地方,自此,贺兰家的王权便是圣女殿的囊中物了,如此一来,第二项罪名成立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众人看向圣女殿那些曾经无比高高在上的圣姑,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失望。 乔薇指控圣女殿的第三项罪名是圣女殿指使哈佐行刺祭师大人与景云望舒,这一项罪名可是有目击证人的。 乔薇看了看座上三人道:“请允许传风四娘问话。” 大长老比了个请的姿势。 风四娘被带了上来,她低着头,谁也没看,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养了几年的孩子就坐在审判官的席位上。 风四娘交代了哈佐入黑市购买龙凤胎与雪貂的事,也交代了哈佐带着手下追击教主大人与两个孩子的事,当然,为了把教主大人摘出去,他将教主大人贩卖人口,改成了教主大人心存疑惑,与她设了圈套,引蛇出洞。 哈佐在镇上追击教主大人的马车时,并未刻意地避开人的耳目,因此除了风四娘之外,还有不少目击者,他们都被风四娘带到了现场。 哈佐也被传唤到了角斗场,哈佐自打在山谷受了惊吓,至今未能复原,仍是疯疯癫癫的,但风四娘与小镇的居民都一眼认出了他来。 哈佐与侍卫在追击的过程中对马车放了无数的箭,这要不是恶意的都没人信了。 三圣姑又沉不住气了:“就算是哈佐追杀了他们,那也是毕罗家的事,怎么算到圣女殿的头上了?” 毕罗复炸毛了:“怎么就是毕罗家的事了?我他妈一根毛都不知道!” 这是他最钟爱的儿子,他一直以哈佐为傲,为了哈佐,他冷落自己嫡子,可是到头来,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却把全家拖下了水! 毕罗复气得走过去,一脚将哈佐踹翻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你?!” 哈佐大抵是真的吓坏了,问什么答什么,对圣女殿指使自己的事,以及自己也见过假小卓玛的事供认不讳。 圣姑们简直气坏了! 就连大圣姑,都再也按耐不住了:“没见他都神志不清了吗?他说的话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乔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这就不劳大圣姑费心了吧?长老们与各大领主们明察秋毫,他们会做出公平正确的判断的。” 大圣姑冷声道:“你少拍马屁!” 乔薇眨了眨眼:“不服气呀?你也拍一个咯!” 为了摆脱自家的嫌疑,毕罗复是恨不得马上让圣女殿的这项罪名成立,他毫不客气地批了个立字,他一批,察哈尔家主也批了,塞纳家主与塔塔尔是小卓玛阵营的,自是站在乔薇这一边了,但此番他们批下立字,却不是因为乔薇的缘故,而是他们已经从内心给出了最直觉的判断。 乔薇觉得塔纳族的司法制度虽不够完善,却也有不够完善的好处,这种事若是放在中原,能当时退堂,花上几个月来搜集罪证,可塔纳族人,却相信自己内心要选择的,就是真神指引的。 第四项罪名是三圣姑与手下的弟子冒充贺兰铁骑。 这件事,也是有目击证人的,易千音与铁铺老板。 易千音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容貌,他讲述了那日的经历,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接近过三圣姑,他还打了那套三圣姑传授给他的拳法。 铁铺老板倒是不清楚双方的争斗,只道有几个漂亮的姑娘进入他的铁铺,问可有黑色的盔甲,他以打铁为生,平时多做些工具,但不时也有侍卫把坏掉的盔甲拿到他的铺子修,修多了他也就会做了,偶尔偷偷地做几套卖给那些散兵,但数量绝对不多,毕竟私造盔甲是违法的勾当。 “你不知她们是圣女殿的人?”乔薇问。 铁铺老板摇头,幸亏是不知,否则他估计没命了。 铁铺老板的证词,加上易千音的话,足够将第四项罪名坐得死死的了。 前面的四项罪名都成立了,再说到圣女故意踩塌祭祀台的罪名事,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却已经让人惯性地相信了。 真是不敢相信,神圣不可亵渎的圣女殿竟然做出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可怜的小卓玛,替她们背了这么多黑锅,想起曾经对小卓玛的谩骂,众人不禁汗颜地低下了头。 夜鸣蛊一事,已经由大长老亲自查证,但为了取信于人,大长老仍是让今日搜出的侍卫将搜到的东西以及搜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曝光在了人前。 若说先前的几项罪名只是让人感到失望,那么最后一项,借助洗礼的机会给新生的婴孩下蛊毒,就令人无法容忍了。 他们那么信任圣女殿,甚至将新出生孩子的捧到她们面前,成为她们最真诚的信徒,并深信只有得到了她们的祝福,他们的孩子才得在这片土地繁衍生息…… 却原来,下蛊才是真相。 整个角斗场都愤怒了! 圣姑们被人捧惯了,何尝见过世人拿这副嘴脸对着她们? 大圣姑的手紧紧地拽住袖口,掐出了几个大洞。 四圣姑与五圣姑害怕地抱在一起。 六圣姑沉着的面色出现了一丝龟裂。 三圣姑举眸,望向三楼黑压压的怒不可遏的岛民,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没有给你们下蛊!我们是真神的使者!我们是真神派来庇佑你们的!他们已经触怒了真神,他们没有资格再号令你们!长老院,贺兰家,狼狈为奸!他们全都是……” 啪! 话未说完,被一个鞋底板抽中了! 那是一个怀抱着婴孩的母亲,她的孩子刚刚满月,一个月前在圣女殿接受了洗礼。 啪! 又一只鞋子砸了下去! 是一个老人。 他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岛,以后怕是也没机会了,就算治好了,他也太老了。 越来越多的鞋子砸了下去。 也有人将怀里的干粮砸了下去,还有更愤怒的,抓起钱袋朝那群可恶的圣姑们砸了下去! 金光闪闪的金币掉了出来。 教主大人眼睛都直了,砸我呀砸我呀…… 砸东西似乎并不足以宣泄众人的怒火,不知从谁开始,竟有人朝那群圣姑吐起了口水,大圣姑被吐中了,当即心火蹭蹭一冒,施展轻功一跃而起,伸出利爪,朝着那个吐口水的妇人的脖子掐了过去。 “大圣姑!”大长老勃然变色。 侍卫们纷纷跳起去拦她,然而谁又是她的对手?她不过是轻轻一拂袖,便将一群侍卫扇飞了。 她掐住了那个人的喉咙,她抓过那个人怀里的孩子,就在她即将用力的时候,一道玄色身影闪电般地飞了过来,凌空一脚,踹上她的胸口,将她踹得当空喷出一口鲜血,松开手,直直地坠下了下去。 贺兰倾接住了孩子,脚尖自凭栏上一点,借力跃去了对面。 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惊喜的声音。 妇人跑到了对面,从贺兰倾手里接过孩子,激动得泪流满面:“多谢卓玛!多谢卓玛!” 哎呀,被人谢还真是头一次。 贺兰倾施展轻功飞下一楼,站在了几位圣姑的面前,一步步走向众人,众人惊恐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她自重伤吐血的大圣姑身侧走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听说,把毒蛇抓回去之前,要先拔掉它的毒牙吗?” 众人的脊背蔓过一层恶寒。 贺兰倾自斗篷中探出了修长如玉的手,指甲上嫣红的豆蔻衬得她肌肤白嫩通透,她红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可越是笑,越让人感觉危险。 在与几人一步之距时,她忽然抬起了指尖,在几人的穴位上轻轻一点,几人早已预料到她会做什么,想出手阻拦,奈何她的身影快到不可思议,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一道虚影。 虚影自几人身前晃了过去,几人惨叫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半生修为,一招散尽! 贺兰倾拿出白帕子,轻轻地擦了擦手,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没了武功之后,这群圣姑便任由长老院处置了。 长老院与几位领主经过一番商讨,一致同意对几位圣姑处以极刑。 大长老惊堂木一拍:“先押入大牢,三日后,行刑!” …… 老妖婆也有被行刑的一天,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相当初自己被通缉,被端了老巢,像过街老鼠一样躲到现在,可算是看到这群老家伙的报应了! 三天后,他非得亲自来送这群老妖婆上西天! 心情大好的教主大人,连地上的金子都忘记捡了,一脸得意地扬长而去。 教主大人回了小镇,风四娘还要做一些笔录,便没有随他一道回来,不过他有小酒馆的钥匙。 此时夜已经彻底黑了,教主大人抹黑开了门,先去厨房找了点冷馒头填肚子,又偷喝了几口风四娘的野山葡萄酒,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真真不假。 只要一想起那几个老妖婆的下场,他就能笑出声来。 教主大人回了阁楼。 嘎吱—— 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了。 教主大人警惕地坐起身:“谁?” “是我。”姬冥修上了楼,猫身坐进了狭窄的阁楼。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来做什么?” 姬冥修在祭师殿整理书册,并未去塔纳城,但也不妨碍他知道角斗场的事情:“我接到消息,圣女殿定罪了,圣姑们被打入大牢了。” “是又怎样?”教主大人鼻子哼哼道。 姬冥修含笑看着他:“我来接你去贺兰堡。圣姑们虽然落网了,可是还有不少余孽,难保她们不会对你进行报复。” 教主大人淡道:“为什么要报复我?” 姬冥修被冷落了也不生气,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其实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欣慰了,姬冥修轻声道:“你是祭师,这是其一;你是小卓玛的小叔子,这是其二;你是本次将她们打入大牢的主审官,这是其三。” 教主大人怔了怔,两眼望天道:“为什么不报复你们?” 姬冥修道:“我们住在贺兰堡,贺兰堡铜墙铁壁,守卫森严,她们报复不了。”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动了动:“就……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手下与阿达尔都是十分厉害的,比输给贺兰堡的侍卫,就算……打那几个老圣姑打不过,打几个余孽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确定?”姬冥修问。 教主大人不屑地撇过脸:“我说过你不是我大哥,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贺兰堡找我。” 教主大人呵呵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死心吧,我就是死啊,也不可能去投奔你!” 姬冥修一脸无奈地离开了。 教主大人躺在了阁楼的地板上,从怀中拿出一块金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看完,拿出百宝箱,准备将金子放进去,哪知就在他刚刚掏出钥匙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眸光一动,将箱子揣进了怀里,猫着腰走出阁楼,迎面劈来一道剑光,他吓得面色一白,侧身一躲,黑衣人砍歪了,砍在了阁楼的木板上。 他趁势跑下了楼,楼下七八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长剑,黑衣人见了他,全都持剑冲了过来。 他大叫:“来人!来人呐!阿达尔!” 无人应答。 难道那群手下已经被这伙人解决了吗? 众人刺向了他,他忙去摸笛子,但笛子缩在百宝箱里,他这会子哪儿有功夫打开? 一名黑衣人抡剑砍向了他脑袋。 他闭上眼:“阿达尔——” 铿! 阿达尔的弯刀挡住了对方的长剑,二人在酒馆里交起手来。 那群黑衣人也朝阿达尔围了过来。 阿达尔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很快便将这群小喽啰解决了,但那个领头的,却没这么容易了。 二人在酒馆里过了十几招,教主大人想趁机溜出去,可每次快溜走时,都能被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挡住去路。 阿达尔渐渐地支撑不住了,黑衣人抓住了阿达尔的肩膀,长剑刺进他肚子,一下又一下,足足十几下,阿达尔的身上一片血肉模糊,他倒在血泊中,朝教主大人伸出了手:“快……走——” 教主大人飞一般地冲出了酒馆,朝着姬冥修离开的方向放声大叫:“等等!等等!” 姬冥修勒紧缰绳,停下了马。 教主大人飞奔至他身前,踩着马磴子,一把翻上了马鞍:“快走!再不走要追来了!” 姬冥修竟然没有多问,只道:“那你抱紧。” 教主大人嫌弃脸:“老子才不抱你!” 姬冥修一鞭子抽下去,骏马吃痛,闪电般地跑了起来。 教主大人差点被甩了出去,赶忙抱住姬冥修的腰肢,抱得紧紧的。 姬冥修的唇角轻轻一勾。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道:“你故意的!” “嗯。”姬冥修承认地十分干脆。 “你……你无耻!你信不信我……” 教主大人说着,松开了手,刚一松手,姬冥修便加快了马速,教主大人又怂哒哒地抱住了自家哥哥。 哥哥什么的,真是太不可爱了! …… 酒馆中,黑衣人放下了长剑,往椅子上一坐,说道:“人走了,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地上东倒西歪的黑衣人麻溜儿地起来了,阿达尔也迅速站了起来。 黑衣人拉下面纱,露出那张熟悉的脸,不是燕飞绝又是谁? 燕飞绝从桌下扯出一个包袱,一人发了一袋金子,发到阿达尔时,除了一袋金子,还多给了一颗两生果,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 ------题外话------ 今天居然更了一万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有票票的亲们,请多多支持一下吧,鞠躬感谢。 【268】圣女殿的湮灭(一更) 圣女殿的伪装被撕裂,最开心的莫过于乔薇了,作为被仿造的正主,乔薇对赝品以及制造赝品的商家可谓是深恶痛绝,加上那伙人丧尽天良,做尽了坏事,如今有了报应可真是大快人心。 审判结束,围观的岛民散了,乔薇留下协助忠义堂做了必要的整理,圣女殿人数众多,不是只有圣姑才是犯了罪的,还有更多的弟子也需要一一地审查,当然,就不需要再像今日这般全族审判了,无罪的弟子不会遭到为难,倘若是这群老妖婆的帮凶,那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乔薇又提供了一些线索,忙完从角斗场离开时已月上半空,一出角斗场的大门,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她的步子微微一顿,暗夜中,一双双无辜而又忐忑的眼睛朝她看了过来,有侍卫即刻拔出了宝剑,那群人受到惊吓,往后退了退。 乔薇对侍卫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侍卫犹豫了一番,最终退下了,却并未走远,一直拿着剑站在乔薇的不远处。 乔薇走上前,看向一众岛民道:“你们是在这里等我吗?” 大半的人都愣愣的,站在最前排的大抵是胆子肥些的,却也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打这个先锋。 乔薇笑了笑,问道:“你们是不是想知道蛊毒能不能解?” 众人点了点头。 乔薇就道:“祭师大人已经去找根治的办法了,你们要相信他,他一定能找到的。” 众人的右手贴上左肩,对乔薇深深地行了一礼。 乔薇微笑颔首:“都回去吧,不必等了,有了根治的办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要……要多少钱?”一个身上打着补丁的老婆婆问。 乔薇和颜悦色道:“不要钱。” 老婆婆笑了。 乔薇觉得自己还没有产生作为一族小卓玛的崇高思想觉悟,但看见这些岛民终于不再受圣女殿的蒙蔽,她这心里还是挺痛快的。 坐上马车后,乔薇哼着小曲儿回了贺兰堡。 两个小包子最近总见不到爹娘,可是惦记坏了,搬着小板凳坐在贺兰堡的城门口,像从前在庄子里等乔薇回家一样,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夜风凉飕飕的,两个小包子托腮坐在板凳上,巴巴儿地望着道路上的马车,每来一辆,都以为是爹爹和娘亲,结果全都是回堡的侍卫。 两个小包子唉声叹气。 大白小白与珠儿也乖乖地坐在地上。 珠儿如今有了一件贺兰倾同款的小斗篷,是温柔善良的青岩女官给做的,为了最好地展现斗篷的魅力,珠儿特地选了个迎风的角度,这样吹起来,显得特别帅。 就在五小只望眼欲穿的时候,乔薇的马车总算是抵达贺兰堡了。 车夫看着一排从大到小坐在城门洞子里的五小只,惊得说不出话了。 乔薇掀开了帘子,三小只一眼看见了她,全都拿出十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 三小只一动,两个小包子也动了! 珠儿穿着帅气的斗篷,自信心爆棚。 风,迎面吹来! 吹起她外黑里红的小斗篷。 对,就是这样! 她一定帅翻了! 珠儿冲在最前面,哪知风太大了,斗篷太长了,一不小心吹到了望舒的脚下,望舒又一不小心踩在了上面,就见珠儿吧唧一声跌在了地上,小白与大白从她身上踩了过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踩出一个坑了!等她好容易将自己从地上拔起来时,四小只已经全都跑上乔薇的马车了! “娘亲!” “娘亲!” 两个小包子扑进了娘亲的怀里。 乔薇一手一个,紧紧地抱住,闻着二人身上淡淡的奶香,兴奋了一天,过后其实是有些疲倦的,这会子却统统消失了,心都变得柔软,语气也柔柔的:“怎么不在屋里坐着,要来外头等?多冷啊。” “想娘亲了嘛!娘亲最近老是不在家里!”望舒的小肉手抱住娘亲的脖子,粉嘟嘟的小脸埋进娘亲的颈窝,一阵撒娇。 乔薇的心都被萌化了,香了香她小额头,说道:“娘亲最近确实有点忙,不过就快忙完了,等忙完之后,娘亲带你们下海捉鱼!” “好!”望舒美滋滋地应下。 乔薇看向儿子,发现儿子耷拉着小脑袋,蔫蔫的,似乎对下海捉鱼并没有多大兴趣,儿子有被人丢下水的惨痛经历,许是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心思转过,乔薇对儿子道:“还可以去爬山,去摘蘑菇,岛上的蘑菇可多了,比村子里的还多。” 景云仍是一脸的不高兴。 乔薇纳闷了。 景云微微地红了脸,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说道:“你……你只亲了妹妹,都不亲我。” “哈哈!”乔薇笑翻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臭着一张小脸的呀,还当是她不在的时候,谁把儿子给欺负了呢! 乔薇在景云脸上香了好几个,景云虽然还是严肃着一张小脸,但内心已经暗戳戳地乐歪了。 为弥补这几日对两个小家伙的亏欠,乔薇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香喷喷的宵夜,一碗海鲜面,一碗三鲜面,并几只可口的香酥鸽子。 当然了,鸽子差不多进了望舒的小肚子,景云只抢到一条鸽腿。 吃饱后,两个小包子在花园散了会儿步,差不多消食了才去温泉洗个了泡泡浴。 与此同时,姬冥修与教主大人的骏马也奔回了贺兰堡。 教主大人坐惯了马车,骑马其实是相当不适的,尤其姬冥修蔫坏的蔫坏的,为了让弟弟抱抱,把马打得飞快,教主大人的肠子都差点颠断了。 姬冥修翻身下马,教主大人腿软得下不来,姬冥修含笑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我抱你。” “老子才不要你抱!老子……老子……自己来!老子……啊——” 教主大人一翻身,便整个人从马上跌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跌进了姬冥修怀里。 姬冥修挑眉一笑。 教主大人瞬间炸毛:“我操你……” 姬冥修打断他的话,提醒道:“我爹是你爹,我娘是你娘,我大爷也是你大爷。” 大爷的! 教主大人的血液都回流了,气呼呼地瞪向姬冥修,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姬冥修已经死在他面前一百次了! 门口的侍卫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幕。 教主大人的腿渐渐恢复了知觉,跳下地,冷冰冰地往外走。 姬冥修道:“走反了,那是出去的路。” 教主大人面无表情地折回来,往堡内走去,看也不看姬冥修。 姬冥修跟在他身后。 吧嗒! 什么东西从他宽袖里掉了出来。 姬冥修躬身去捡,教主大人先他一步,一把将百宝箱抢在了怀里:“不许动我东西!” 姬冥修宠溺一笑:“好。” 教主大人将百宝箱抱得紧紧的,生怕会被姬冥修给夺了,随后他走啊走,走得腿都软了,也没听见身后的姬冥修有什么动静,他顿住步子,凶狠地转过身来:“到底要去哪儿啊?!” 姬冥修眉梢一挑,一脸无辜地说道:“哦,我看你走得这么快,以为你认得路,就跟着你在走呢。” 教主大人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实在是太讨厌了,他已经成功登上了他的讨厌榜,并挤掉那个母夜叉荣登榜首! 姬冥修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带着教主大人回了寝殿。 姬冥修问道:“我去给你安排屋子,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安排好了叫你,还是和我一起过去?” 谁要和你一起?教主大人翻了个大白眼,道:“我在这儿赏月!” 说罢,抬头望向了无边的穹顶,就见夜空黑压压的全是乌云,连颗星星都没有。 教主大人:“……” 姬冥修笑着去了南厢。 两个小包子温泉泡澡,乔薇拿了衣裳,也准备去泡,一抬眼,就见那个小混蛋站在花园,举眸望天,乔薇的眸子就是一眯:“是你?你怎么来了?” 教主大人挺直了腰杆儿,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说道:“见了本祭师,还不快下跪行礼?” “下跪行礼?”乔薇眯了眯眼,小混蛋别是下午在角斗场神气上瘾了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拿他怎么样,可眼下他闯到了她的地盘,她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都对不起他跑这一趟! 乔薇将衣裳搁在了石桌上,捋起袖子,一把扣住他胳膊,反拧在背后,将他摁在了石桌上:“下午给了你三分颜面,你就给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还下跪行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教主大人的胳膊被拧得生疼,来不及喊救命,听了她的话,眉心就是一跳:“你敢?!我是祭师!你打我,你就是……你就是……” “就是怎样?”乔薇不咸不淡地问。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是……就是死罪!” 乔薇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道:“吓唬我是吧?” 教主大人呵斥道:“谁吓唬你了?我……我昨天碰到一个圣女殿的弟子了!她师父是大圣姑!她冲撞了我,那个老头儿就打了她一百个大耳刮子,还杖责了五十大板!你要不信你派人去问!得罪本座,你真的会死得很惨很惨!” “是吗?”乔薇将信将疑地问。 教主大人瞪圆了眸子道:“当然了!你不信你就试试!” 乔薇眸光动了动,笑道:“我不让人知道不就是了?” 教主大人一噎:“你……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乔薇冷下脸来:“说我无耻,好,那我就无耻给你看!” 教主大人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一跳:“你想干什么?!” 乔薇一把将他的身子扳过来,用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扣在头顶,他被压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了,乔薇探出手,抓住了他的领子,邪恶一笑。 教主大人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你这个母夜叉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 乔薇的余光一扫,瞥见了廊下的一道暗影,忙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在他肩上摘了摘,丢到地上,温柔地笑道:“你别害怕,我只是给你摘一片叶子,方才有叶子掉在你身上了。” 教主大人一脸懵逼。 乔薇笑吟吟地道:“欢迎来到贺兰堡,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与我说,待会儿我去拨两个下人给你,供你使唤。” 教主大人心里毛毛的,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姬冥修走了过来,看看教主大人,又看看乔薇,轻声笑道:“都见过了?” 乔薇微微一笑道:“是啊,刚刚见到的,你也真是的,把小叔接回家里都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做点宵夜什么的,让人提前把屋子收拾出来,省得小叔一直在这边干等。” “你也累了一天,这些事我来就好。”姬冥修看了看桌上的衣裳,道,“你先去吧。” 乔薇笑得春风和煦:“嗯,我去了,你们慢慢聊。” 望着乔薇离去的倩影…… 是的,倩影,婀娜多姿,袅袅娉婷。 这母夜叉在姬冥修的面前完全就是另一副德行,简直闪瞎他眼睛了好么?! 姬冥修语重心长道:“你可以对我无礼,但对你大嫂,要注意一些,不要欺负她。” 教主大人指了指自己:“我……我欺负她?” 你是不是眼瞎?! 那女人一巴掌能拍死一头牛! …… 小跨越还剩最后一间屋子,便是南厢,南厢原是圣女的住处,不过眼下圣女出了事,想要再在贺兰堡拥有一席之地已经不可能了,教主大人被安排在了南厢。 圣女的那些东西,乔薇吩咐青岩女官送去了圣女殿。 圣女这段日子一直重伤在床,虽在乔薇大闹圣女殿前便吃了不少丹药与两生果,可她是吃两生果长大的,这种果子对她早没什么疗效的,丹药倒是略有一些,可惜贺兰倾打出来的重伤,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正因为她伤得下不了床,所以免去了全族审判之苦。 她睡在大床上,渐渐感到一丝口渴,她扯着沙哑的声音道:“来人……” 殿内空荡荡的,她的声音一出口,就仿佛被风儿被吹散了。 “灵芝……灵芝……灵芝!” 灵芝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扑倒在床边,眼眶发红,浑身颤抖:“圣女……圣女!” 圣女沉声道:“出了什么事?她们人呢?” 灵芝害怕地说道:“出……出大事了……她们都被抓了……” 圣女支撑着坐了起来,眉心一蹙:“所有人都被抓了?” 灵芝哽咽着点点头。 圣女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圣女殿的人会被抓?大圣姑知道吗?” 灵芝哭道:“大圣姑……也被抓了……今天大长老与小卓玛来过……发现了夜鸣蛊……之后便将圣姑们带走了……具体带去哪里我也不清楚……晚饭的时候……来了一大波侍卫,把殿里的弟子与侍女全都抓走了……” 圣女的面色就是一沉:“你们就等着让人抓吗?” “我们打不过……” 若单单是族里的侍卫倒也罢了,可贺兰倾的铁骑实在是太可怕了,没人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圣姑们也已在对方手中,她们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哪里有胆量反抗? 圣女掀开了被子。 灵芝拦住她:“圣女你要做什么?” 圣女冷声道:“我要见和卓!” 灵芝忙道:“你见不到的,和卓最近也在养病,这些事全都是卓玛与小卓玛出面处理的!” 圣女推开她道:“和卓只是不知道罢了,知道了,不会坐视不理的。” 灵芝抱住了她的胳膊,苦口婆心道:“圣女,你伤还没好,你不要折腾了!你安心养伤吧!等养好了,想办法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圣女面无表情道:“放开,我要去见和卓!” “圣女!” “我让你放手,听见没有!” “青岩女官到——” 主仆二人争执间,殿外传来了侍从通禀的声音,二人停止了拉扯,灵芝迅速找来一件外衣披在了圣女的身上,想要给圣女再梳梳头,圣女摆手:“不必了,叫她进来。” 灵芝迟疑了一会儿,去殿外将青岩女官请了进来。 青岩女官不是自己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孔武有力的侍卫,几人手中抬着几个大箱子,青岩女官随手指了指地上,道:“放这儿吧,你们在外面守着。” “是!”侍卫放下箱子,退到了门外。 青岩女官看了一眼憔悴狼狈的圣女,眸光微微地动了一下,不得不说,见惯了此人光芒万丈的样子,忽然见她此时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更不是滋味的是她居然对最信任她的人做出了那样的事。 圣女的眸光落在了那些箱子上。 青岩女官道:“这些都是圣女的东西,圣女清点一下,看看可还有少的?” 圣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走上前,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里头的东西她并不陌生,全都是她放在南厢的衣物,剩余几个箱子也不必看了,想来也都是南厢的。 “这是何意?”她轻声问。 青岩女官正色道:“你的东西,如数还给你,以后你不要再去贺兰堡了。另外,关于你的罪名,圣姑们都给你承担了,圣姑们说你对血誓的事毫不知情,还说台子是她们逼你踩踏的,洗礼时下蛊的事也不是你干的,是她们干的,你虽有知情不报以及从犯的罪,不过看在你是被逼迫的份上,族里决定不判处你极刑。你以后,便在此画地为牢,用下半辈子为你们曾经犯下的罪孽忏悔吧。” 圣女站起身,望了望空荡荡的殿堂,昨日这里还欢声笑语一片,数百名弟子叽叽喳喳,你追我打,她总嫌弃她们吵,可眼下再也没有人吵了,她才知什么是最难受的。 人生最悲凉,莫过于物是人非。 青岩女官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这个小丫鬟我要带走,她是个什么罪名,忠义堂要审问一番。” 灵芝哀求道:“青岩女官,你让我留下吧!圣女一个人……太可怜了!” 青岩女官眸色一冷:“她可怜?被她害的那些人就不可怜?和卓待她像亲生的孩子一般,她却连和卓都可以算计!她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不知情啊……” “那是圣姑的说法!我不信!”青岩女官一辈子只忠于和卓,和卓的命就是她的命,谁犯了和卓,谁就是在和她拼命。 圣女摸了摸冰冷的箱子:“这些……是和卓让你送来的,还是小卓玛让你送来的。” 青岩女官面不改色道:“和卓。” “你骗我。”圣女说道。 青岩女官淡淡地看向了她:“你觉得就凭小卓玛,使唤得动我?” 圣女的面色变了变。 青岩女官其实是与圣女差不多时候来到和卓身边的,不同的是,圣女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被内定为了圣女,而她,不过是个奴仆的孩子,她从和卓那里得到的关注远没有圣女多,她也嫉妒过,但她不会因为一点嫉妒就去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天下苍生,与她无关,她可以不计较圣女对岛民所做的那些事,但她无法容忍圣女去背叛一个如此疼爱圣女的和卓:“你的罪行和卓已经全部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他的命令,你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你可以死心了。” 圣女犀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真的是和卓让你这么说的?” “是。” “你看着我的眼睛。”圣女命令。 青岩毫不避让地望进了她的眼眸,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是和卓派我来的,你就认了吧。” 圣女捏紧了宽袖下的手指。 青岩女官转身出了内殿,侍卫入内将灵芝抓走,灵芝哭喊着圣女,圣女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她一个人在寂静如水的圣女殿走了起来,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走过大圣姑的屋子,走过二圣姑的屋子,也走过三圣姑、四圣姑、五圣姑与六圣姑的屋子…… 练功场、宣云殿、花园、果园、弟子的寝殿、侍女的偏殿、厨房、柴房…… 每个都曾经挤不下的地方,全都变得空荡荡的了。 晾衣绳上还晾晒着她们的衣裳,外层是外袍、里层是小衣。 厨房的菜做了一半,砧板上有切成一块一块的萝卜,刀下压着另一段没有切的,锅里的水已经烧干了,菜也糊了。 圣女抽了一双筷子,就着已经冷掉的糊糊,吃了一碗夹生的米饭。 随后,她回了屋,拉开抽屉,取出一瓶丹药,拔掉瓶塞,一股脑儿地灌进了嘴里。 她坐在了铜镜前,望着铜镜中的脸,眸光一厉,运起了内力…… …… 黑漆漆的大牢,关满了圣女殿的弟子,一部分是已经定了罪的,一部分是正在审查的,那些毫不知情也没在任何情况下参与过任何罪行的,如洒扫侍女、厨子等,都被释放了,剩下这些,多少都是有点“不干净的”。 她们武艺高强,为防止她们出逃,每人喂下一碗软骨散,如今药效发作,她们全都陷入了沉睡。 而几位圣姑由于被贺兰倾废掉了武功,已经形同废人,倒是省去了软骨散,此时正背靠着墙壁,坐在乱糟糟的稻草上,全无睡意。 想起这几日的经历,真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们本是高高在上的神侍,受万人敬仰,是怎么就落到了如今这一步田地呢?从哪里开始出的差错? 是不该得罪贺兰倾?还是不该得罪小卓玛? “青岩女官!”大牢门口,两名侍卫对着暗夜中的女子拱了拱手。 青岩女官微微点头,亮出了令牌:“我奉和卓之命,前来探望几位圣姑。” 侍卫忙让了道,异口同声道:“里边请。” 青岩女官进了大牢,牢笼中横七竖八的弟子让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每走一步,拳头都捏紧一分,终于,她来到了最尽头的牢房。 大圣姑睁开了眼,看到青岩女官的脸,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冷冷地转过头去。 青岩女官却忽然开口了:“大圣姑,是我。” 大圣姑唰的转过脸来,爬着挪到了牢边,从木板的缝隙中探出手,握住了对方:“圣女?” 圣女压低音量:“是我,我现在用功法易容成了青岩的样子,我内伤未愈,坚持不了多久,你们赶紧跟我走。” 大圣姑很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个傻孩子,你能易容成她干嘛不离开啊?你赶紧走!不要管我们!” 圣女小声道:“我们一起走!” 大圣姑皱眉:“圣女!” “你们不走,我也不走。”圣女坚定地说。 大圣姑拗不过她,爬回去叫醒了地上的师妹们,众人得知是圣女来救她们了,真是又气又喜,气的是她们都把罪孽扛在自己身上了,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一条活路,她却不好好地珍惜,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她怕是再也没办法善终了;喜的是,她们没白疼她一场,她居然会冒死赶来搭救她们。 圣女唤来了侍卫,对侍卫道:“和卓命令,押送几位圣姑去贺兰堡问话,就由你们护送。” “都这么晚了……”其中一个高个子侍卫为难道。 圣女面不改色道:“就是这么晚了才好押送,不然大白天的把罪犯押入贺兰堡,不知情的人知道了,还怀疑和卓与圣女殿有什么勾结呢。今日和卓没有去参与审判,事后虽是听说了,但对于其中一些细节有疑惑,所以,劳烦你们帮我把她们押去贺兰堡。” 侍卫们虽觉得这事儿吧,逻辑上有点怪怪的,但毕竟青岩女官是和卓的心腹,不是和卓的命令,她一定不会这么做。 二人将圣姑们放了出来,用绳子锁住手,拉上了囚车。 圣女冷声道:“用囚车?你们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和卓深夜召见了几个死刑犯吗?” 二人换了两辆马车,一人拉着一辆。 高个子侍卫道:“青岩女官请稍等,我们去叫一队随行的侍卫。” 圣女道:“她们都是废人了,还用得着什么侍卫?圣女殿的余孽也被一网打尽,你们是怕自己看不住几个废人呢,还是担心有余孽在外头会来劫马车呢?” 二人讪讪一笑,其中一人道:“青岩女官所言极是。” 二人各自赶着一辆车,圣女坐上了其中一辆,一行人策马往贺兰堡的方向而去,走到一半时,圣女的手中忽然射出两枚银针,侍卫们应声倒在了地上。 圣女握住了缰绳,另一辆马车上,大圣姑握住了缰绳。 圣女与大圣姑将马车赶到了海边,那里,有一艘停靠的小船,这里是圣女殿出岛采买的路,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找过来。 圣姑们上了船。 圣女解开绳子,把船桨递给了她们,自己则将船推下了海。 船飘了起来,大圣姑忙伸出手:“快上来!” 圣女却没有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说道:“我不上来了,你们先走。” 大圣姑面色一变:“你为什么不上来?你要干什么?” 圣女的眸中掠过冷光:“敢毁我圣女殿?我要报仇!” ------题外话------ 下午大概有个二更? 【269】圣姑(女)之死(二更) 无名岛的清晨比大梁来得更早一些,寅时还没过,东边便泛起了一小抹鱼肚白,天色渐渐变淡,浮现了一层朦胧的淡青色。 昨夜,对岛上大部分居民来说都是一个难眠的夜,然而悲愤过后,日子还是得继续,勤劳朴实的岛民天没亮便下了床,开始了一整日的忙碌。 塔纳族自给自足,不与外界通商,只有很少量的人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出岛游玩或采买,塔纳族的居民以捕鱼打猎居多,也有人种地,相对而言,种地的人数不多,这也导致农产品匮乏,有些地方米价菜价比鱼价还高。 天光一点点地大亮,商铺的门除了客栈与小饭馆大多没有打开,倒是街道两旁陆陆续续地摆上了坛子。 圣女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自幼被选入圣女殿,六岁内定为下任圣女,一直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除了习武念书做功课,不用操心任何事,人间烟火,离她就如一个海岸那么远。 “干什么呢?没长眼睛?!” 一个贩子推着手推车迎面走了过来,他着急赶货呢,这个女人是瞎了还是傻了,怎么走大马路的中央啊? 而且他叫了半天,她竟然都没听见! 圣女回过了神,抬手,一掌打碎了贩子的推车。 贩子吓得狠狠一怔,周围的人也跟着一怔,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出手就如此暴戾? 贩子到底仗着人多,鼓起勇气,冲她吼了一嗓子:“哎!你怎么回事啊?我招你惹你了?你挡了我的路!还好意思打坏我的车!你讲不讲理了?” 圣女冷着一双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贩子被她强大的气场唬得心肝儿一抖,愣愣地让到一旁,四周围观的人也赶忙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圣女面无表情地自一对碎裂的车板上走过。 待到她走远了,人群里开始热议了。 “我好像见过她。”一个小伙子说。 他身旁的老大爷问:“你在哪儿见过她呀?” “角斗场。”小伙子回忆着说道,“就是真假小卓玛比试的那一回,我看见她站在和卓的身边,她是和卓的侍女。” 老大爷啧啧道:“和卓的侍女怎么如此跋扈?” “我上次见她,她不是这样的。”小伙子也不明白哪里出错了,可上一回在角斗场,这个姑娘温柔又大方,看着便令人心生好感,哪里像方才,凶得跟个母夜叉似的。 这样的谈资每天都有,众人排揎了几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圣女来到了贺兰堡。 托和卓的福,她身上有一块和卓的亲令,拿着她可以自由进入堡中,这个时辰青岩女官应该还在服侍和卓,侍卫换了一拨,并不是昨夜值守的,所以,不会知道青岩女官昨夜回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她有令牌,有青岩的脸,混入堡中不成问题。 心思转过,圣女从宽袖中拿出了令牌,然而不待她走上前,便有一名侍卫骑着高头骏马急匆匆地奔来,人未到,他的嗓子吼开了:“快!快通知小卓玛!有人假扮青岩女官将几个圣姑接走了!” 侍卫长赶忙拔出宝剑:“你们几个,封锁所有城门!别放任何人进来!” 就差了一步! 圣女眸光冷了冷,背过身子,将身形隐入了树后。 走不成门,只能爬墙了。 贺兰堡守卫森严,每隔百步便有一岗,眼下又正值白天,身形难以掩藏,不过,她知道贺兰堡有一处死角,那是一个闹过鬼的地方,据说是一个冤死的侍卫,死后冤魂不散,每晚都会在堡中徘徊,六圣姑还是圣女时给那冤魂做了一场法事,那时她年纪小,乖乖地站在一旁观摩六圣姑,不小心记住了那个地方。 圣女找到了那个方位,若是她全盛时期,百尺高墙不过是一口气的距离,然而如今她身受重伤,又强行催动了功法,一次恐难以登顶。 她从怀中拿出了飞镖,运力掷上墙壁,飞镖钉入了墙中。 以飞镖借力,三四次,应该能爬上去了。 小卓玛,祭师,你们都给我等着,我来找你们复仇了! …… 贺兰堡的南厢,教主大人一夜睡到天大亮,教主大人从未睡过如此奢华的床,大到不可思议,醒来时自己居然好好地睡在床上,要知道除了狭窄的小阁楼,他睡哪儿都是会滚下来的。 当然教主大人不知道的是,他半夜滚下来两次,都被姬冥修给抱回去了。 教主大人掀开被子下了地,昨夜太困,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间屋子里,今早这么一看,才发现里头尽是好东西! 翡翠托盘、羊脂白玉挂件、鲛人泪、黄金底座掐丝珐琅小花瓶…… 教主大人吸了吸口水,打开百宝箱,将白玉挂件、鲛人泪、小花瓶、托盘……能装的全都装了进去。 忽然,屋外响起了侍女的声音:“祭师大人,您醒了吗?我进来伺候您。” 教主大人赶忙合上了百宝箱,一本正经地说道:“进来吧!” 侍女端着一盆热水入内,笑吟吟地道:“给祭师大人请安,我伺候您洗漱。” 教主大人看了看桌上的百宝箱,眼神一闪道:“不用了,你出去,我自己来!” 侍女退下了。 教主大人看着金灿灿的脸盆,将盆子里的水倒了,想把喷子装进百宝箱,奈何箱子已经塞得差不多了,这个大脸盆怎么都塞不进去了! 教主大人气急败坏地呲了呲牙!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好的办法,他换上了一件无比宽大的长袍,将金盆藏在了宽袖中,百宝箱也藏在了另一个宽袖中。 “来人。”他拿腔拿调地唤道。 先前的侍女推门而入:“祭师大人。” 教主大人道:“你去给我准备早膳,我这人吃东西不挑剔,随便做几样就好,比如……香酥乳鸽来两只,清蒸大海蟹来两只,大龙虾炒一只,另外羊蝎子火锅炖一个,牛三鲜来一盘,然后配点小菜,小菜也别太复杂了,就蚕豆毛豆黄豆绿豆各来一点,另外人参燕窝也都各煮一盅,兔子肉也稍微来个半只吧,要烤得外焦里嫩,酥软香脆,别放太多辣。” 侍女听得太阳穴突突的:“是,我记下了,这就去让人准备。” “好,你去准备,我……出去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是。” 侍女退下了。 教主大人麻溜儿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瞧了瞧,见走廊里没人,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 顺了这么多宝贝,够他吃吃喝喝几辈子了,姬冥修那个傻瓜,真以为自己会跟他走么? 他现在就雇条船出海,离开塔纳族,他就不信姬冥修还能一辈子待在这边,姬家他不要了?丞相他不做了?等他和那个母夜叉走了,他再回岛上来! 打定主意的教主大人得意洋洋地走向了大门口,然而令他无比忧愁的人,大门被封锁了,没有小卓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走不了大门他就走小门! 他做江洋大盗时这群家伙还在娘胎里打滚呢! 区区一个贺兰堡,困得住他? “呵呵!” 教主大人不屑地冷笑了几声,从工具房顺了一大捆绳子,往人烟最稀少的地方走去。 他找到了一处绝佳的逃亡之地,他将袖口扎紧,以防在滑落的途中百宝箱或者他的大金盆从袖子里掉出来,那样发生响动不说,还会摔个面目全非。 唉,他怎么这么机智? 扎紧了袖口的教主大人将绳子拴在了一个大树上,随后抓着绳子爬上了城墙,就在他要飞绳而下时,一个巡逻的侍卫跑过来了,他当然没认出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祭师大人,当即一声暴喝:“什么人?!” 教主大人完全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吓得腿一软,脚底一滑,整个人背朝下跌了下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圣女运足了内力,飞身而上,踩着飞镖,借了三次力,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被一个庞然大物狠狠地砸中了脑袋!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没做出反应,就被那个庞然大物拍进了地里。 “啊——” 教主大人惨叫。 “有人掉下去了,快!”城楼上的侍卫吹响了号角。 全堡的侍卫都警戒了起来,手持长剑朝教主大人的方向奔了过来。 侍卫长认出了他:“祭师大人?祭师大人!祭师大人!” 教主大人闭着眼惨叫:“啊——” 侍卫长拍了拍他:“你……你……你没事吧,祭师大人?” “嗯?”教主大人睁开了眼,看看侍卫长以及一堆目瞪口呆的侍卫,再看看自己,摸了摸胸口,有心跳,摸了摸袖子,宝贝都在! 真好!真好! 教主大人一把站了起来,原地蹦了蹦:“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死!” 被他一屁股坐晕的圣女:“……” 教主大人踩着踩着不对劲,怎么这么软呢?他低头一看,妈呀,怎么有个女人? 继被教主大人一屁股坐晕后,圣女又被华丽丽地踩吐了。 教主大人从那么高的摔下来,力道其实是很大的,圣女整个身子都陷入了地里,抠都抠不出来。 …… 这件事的结果,自然是圣女被抓了,教主大人的出逃计划也无情夭折了。 教主大人无比幽怨地回了贺兰堡。 心都要碎了! 真的真的要碎了! 姬冥修拍了拍弟弟肩膀,宠溺地说道:“就知道你是好样的,这次能抓住圣女,全是你的功劳。” 教主大人的悲伤逆流成河! …… 圣女的罪名原本不足以判处极刑,但她竟敢假扮青岩女官从大牢带走逃犯,还打伤了两名看守的侍卫,更企图潜入贺兰堡行刺小卓玛与祭师,种种罪行加起来,够她死上好几回了。 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大抵就是她了。 至于那几个出逃的圣姑,乔薇也丝毫不担心,因为……他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大圣姑,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去哪儿?”小船上,三圣姑充满憧憬地问。 大圣姑道:“先去中原。” 四圣姑开口道:“大梁吗?我听说大梁是姬家的地盘,我们这么贸贸然过去,万一撞上姬冥修与小卓玛怎么办?” 三圣姑就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一定不会料到我们弃南诏不去,而去了大梁。” 六圣姑的点点头:“大圣姑说的没错,大梁地大物博,姬家不可能一手遮天,我们几个的身上有那么多值钱本事,还怕到了那边无法安身立命吗?” 大圣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外头对咱们塔纳族可是崇敬得很,他们管我们叫隐族,隐族的弟子能被皇帝奉为上宾,大梁皇子众多,我们不管是投靠谁,都能借他的手,除掉小卓玛与姬冥修!” 几人的心底再一次燃起了雄心张志,就算这里没了圣女殿,他日在大梁的土地上,也能开出的圣女殿!到那一日,就是她们报仇雪恨的日子! “啊——”四圣姑的心口忽然痛了一下。 五圣姑忙道:“四师姐,你怎么了?” 话音一落,她自己的心口也痛了一下。 六圣姑古怪地看着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好疼……”四圣姑捂住胸口。 五圣姑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很快,三圣姑也开始疼痛,一刻钟后,大圣姑与六圣姑也痛得倒在了甲板上! 大圣姑揪住衣襟:“快……快回岛!” …… 岸边,乔薇与十余名贺兰铁骑恭候多时。 看见小船慢悠悠地划过来,几名圣姑面色泛白地划着浆,乔薇莞尔一笑,抬了抬手:“圣姑们好像没力气了,快去帮一把。” 两名贺兰铁骑淌下海,将船拉到了岸边。 圣姑们疼作一团,冷汗直冒,唇周发紫。 大圣姑冷冷地瞪向乔薇:“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乔薇俯下身,灿灿地笑了笑:“我相公说你们几个老奸巨猾,怕是不会乖乖就范,为防范你们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我相公让我在你们身上下了一点蛊。” 大圣姑咬牙切齿:“你居然对我们下蛊?” 乔薇眉梢一挑,玩味儿地看着她:“从来只有你们给别人下蛊,被人下蛊的滋味还是头一遭吧?怎么样?好受吗?我可是用的你们自己养的夜鸣蛊,是不是很亲切呀?” 大圣姑气得呕出了一口鲜血:“你……卑鄙!” “彼此彼此咯。”乔薇说罢,笑容一收,直起了身子,“押往断肠崖,九九八十一断魂钉,即刻行刑!” 【270】解毒,望舒得宝 塔纳族没有冬天,早春二月,阳光明媚,微风一阵和暖。 祭师殿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金碧辉煌,庄严大气。 灾民的房舍已经全部搭建完毕,住在殿中的灾民陆陆续续搬了出去,祭师殿恢复了往日的冷清,然而今日,它再一次地热闹了起来,各大领主与岛民自四面八方赶来,齐聚在殿外,怀抱着无比崇敬与激动的心情,巴巴儿地望着祭师殿。 大长老走出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全都想要冲过去,但又全都挤在了一起,谁也没办法先迈出步子。 大长老扬起双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长老不怒自威地说道:“大家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祭师大人已经找到了根治蛊毒的办法,驸马与大夫们正在全力以赴,为大家熬制汤药,每个人都会有,一日两日没多大差别,大家不用争这个先后,现在,每个人都去铁骑军那边领牌子,叫到谁的牌子,谁就进去。” 铁骑军就在大殿的东侧与西侧外,每一侧都有一个领牌处,东侧是单号,一三五七,西侧是双号,二四六八,以此类推。 众人一窝蜂地围了上去,鉴于铁骑军的威严,现场倒是没有失控,一切都进行地井井有条。 今日的号牌很快便被领完了,之后是明日的、后日的,总之,保证每人都能领到。 因为解毒的关系,小镇来了大量的岛民,有平民,也有贵人,这在从前根本就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毕竟他们都是罪奴的后代,连大夫都不愿意到镇上来,何况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呢? 可是恐怕从即日起,这些权贵都不会中断了,谁让这里出了一个祭师殿呢? 沾祭师殿的光,小镇再也不是那个贫瘠而低贱的地方,真神是庇佑他们的,不然为何全岛都中了毒只有他们躲过一劫呢? 房屋建成了,比原先的更大、更亮、更结实,灾民搬进了新屋子,做起了新买卖,一切都将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不远处的马车上,和卓看着欣欣向荣的小镇,眸子里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欣慰:“我记得我几年前来过这里一次,不是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青岩女官没有来过。 和卓回忆了一下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镇,摇头一笑:“总之不是这样。” “那……现在是好了还是不好了?”青岩女官问。 和卓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好了。” 青岩女官也笑了,和卓心系子民,既然这边是变好了,和卓心里必定是高兴极了。 和卓道:“再去别的地方转转,我许多年没在岛上走动了,还有些想念呢。” 青岩女官拿了件披风给他穿上:“您是病得太久了。” 二人乘坐马车去了岛上的一个村落,这个村落位于南岛与北岛之间,有一处岛上最大的天然淡水湖,湖泊四周,有高山有平地,山是荒着的,地里种了些冬小麦,冬小麦多是头年十月十一月播种,来年四五月收割,如今二月,正是小麦长得旺盛的时候,不过由于种的不多,所以一眼看去,也就零星几块绿色。 乔薇站在田埂上,指尖摩挲着一块土壤,在她面前一块尚未播种的田里,十几号农夫与农妇古怪地看着她。 她说道:“其实这里的土壤是很肥沃的,只要好好种,就能种出比中原更多的粮食。” 这话有点夸张,毕竟中原地大物博,无名岛弹丸之地,就算全岛都拿来种粮食,也是种不过中原的,不过若论亩产,这里就未必会输了。 族里的粮食少,一是会种的人少;二是工具落后,他们连犁地用的犁嘴都是木头的,在中原,早几百年前便换成铁头的了;三嘛,也与别的物资可以满足岛上的需求有关,比如在中原,海鲜是很贵的,可在这边,海鲜都是当饭吃的。 可是蛊毒解了之后,岛上的繁衍能力会大幅提升,人口会剧增,粮食的需求也会与日俱增,所以,提高粮食产量是十分有必要的。 乔薇早在上月便让铁铺按照她的要求打造了一批新农具,今日全都免费发放给了农户,她示范了使用方法,众人露出了惊诧的目光,他们不知道地原来可以犁得这么快! 除此之外,乔薇还讲解了不少农作物的种植方法——什么土质种植什么作物、何时播种、何时除虫害、何时锄草、何时收割、怎样收割等等。 其实早在乔薇之前,长老院便派了研究农学的弟子前来为众人宣传讲解,但那些弟子讲的都是书上的注意事项,太深奥,他们听不懂,不像乔薇是自己种过地的,讲得都是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措辞也浅显易懂,众人受益匪浅,如果换成习武,大约可以说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 和卓虽然在圣女殿一事上犯了些糊涂,但他确实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和卓,他废除了十五项苛捐杂税,农户的赋税从起先的四成降到了如今的两成,他也并不刻意地重农抑商,所以商人的地位与赋税都远没有中原那么可怕。 岛上也有自己的军队,可军队的军饷并不来自民间,他们要自己种地,自己捕鱼,自己狩猎。 所以总体来说,岛上的居民只要不懒惰,大多是可以安居乐业的。 “小卓玛,你看山上能种地吗?”一个农妇问。 乔薇看了看,说道:“也是可以的,走,先去看看!” 一行人跟着乔薇上了山。 “这里可以种茶叶……”乔薇站在山坡上,耐心地说开了。 “小卓玛懂得真多。”青岩女官微笑着说。 和卓的眼底掩饰不住惊艳与欢喜,但若细细分别,竟也有一丝心疼:“她是苦过来的。” …… 和卓最后去了圣女殿。 圣女殿早已人去楼空,不复往日的神圣与繁荣,站在空荡荡的殿中,和卓的表情有些复杂。 青岩女官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出声打搅他。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圣女殿做尽坏事,那些人死不足惜,可这里毕竟承载了他将近一生的信仰与记忆,回想起那些鲜活的往事,再对比那些残忍的真相,心头总会涌上一股难言的惆怅与酸涩。 和卓来到了后殿,站在一间屋子前,门是开着的,地上摆放着几个冷冰冰的箱子,和卓缓缓地走了过去,打开箱子,看着里头圣女用过的东西,半晌没有动作。 青岩女官轻轻地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和卓在想圣女吗?” 和卓没有说话。 青岩女官轻声说道:“我知道您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孩子看,我没有孩子,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孩子犯了事,我会怎么想,可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总打坏我娘的东西,我还害我娘摔断过腿,但是我娘没有怪我。我是她女儿,不论我做错多少事,哪怕某些事伤害到了她,她也都还是不会忍心去责怪我。您心里……是不是也没有怪罪过圣女?” 和卓依旧没有说话,合上箱子,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青岩女官知道这一刻,这个男人,彻底放下对圣女的悲悯了,若说他把圣女当做亲生孩子,可以不去计较圣女伤害他的事,但他不会原谅圣女对卓玛与小卓玛一家做过的事。 青岩女官敛起了一脸的拘谨,轻轻扬起下巴:“来人。” 有侍女走了过来:“青岩女官。” 青岩女官淡淡地吩咐道:“把这些东西抬到后院……烧了。” “是。” …… 和卓走出了院子。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侍卫抱着几个堆得比他还高的花盆自大殿内穿过。 他当然不知道和卓已经来了殿中。 和卓十分自然地给他让了路。 他将几个大花盆抱上了马车,气喘吁吁道:“都当心一点儿啊,这些两生果树都是小卓玛要的,一棵都坏不得!” 因着要把圣女殿的果园移植到贺兰堡,三小只也跑来捡漏,别说还真让三小只发现了几颗新长出来的果子,三小只毫不犹豫地摘了,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原本心情十分沉重的和卓看着这么一幕,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 和卓离开圣女殿时,心情是极好的,回贺兰堡的马车上,身旁坐着三小只,三小只属于务工时捞油水,不能被老板发现的,所以吃得可努力了,一定要赶在乔薇回来之前,把所有两生果“处理”干净。 和卓十分贴心地让马车慢悠悠地走着,一直到三小只把最后一颗两生果也瓜分干净了,吃得小肚皮圆滚滚的,站都站不起来,才笑着让马车进了贺兰堡。 从前不觉得,如今牵挂多了,出去溜达一圈还真有些归心似箭。 “景云和望舒呢?”他问。 门口的侍女道:“景云在书房练字,望舒在南厢陪祭师大人说话。” “叔叔,你看,这个大金老虎、这个金板板(砚台)、还有这颗珠子和梳子,都是我外公送给我的见面礼。这条漂亮的裙子是塞纳夫人送给我的见面礼,这个会发光的珠子是我姥姥送给我的见面礼。” 望舒提着箱子,将自己在塔纳族得到的礼物全都倒在了桌上,全都金光闪闪的,看得教主大人口水横流。 教主大人吞了吞口水,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有那么多人给你送见面礼啊?” 望舒摊手,小大人似的说道:“因为我小嘛,小孩子就是会有人送礼物的,像叔叔你都这么大了,当然就不能送咯!” “送我一个”四个字,生生地卡在了教主大人的喉咙。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地说道:“其实……我也是给你们准备了见面礼的!” 小望舒眼睛一亮:“真的吗?” 教主大人不咸不淡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这么大方又善良的人,会不给自己的小侄儿小侄女儿准备见面礼吗?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早就想给你们了……但是吧……” 言及此处,他顿住。 望舒好奇地看着他:“但是什么呀?” 教主大人拍了拍桌上的百宝箱:“看见这个箱子没?里头装的全都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只可惜,我把钥匙弄丢了,所以……所以打不开了!这种锁可不是普通的锁,就连贺兰堡的锁匠都撬不开,等什么时候我把钥匙找到了,再……” 他话未说完,望舒摸上了锁头,轻轻地一扭,锁断了。 教主大人:“……” 半刻钟后,小望舒抱着一个漂亮的大箱子,哒哒哒哒地跑了出去:“哥哥哥哥快来看!叔叔送了我们好多东西!” 教主大人的内心在流血、流血、流血! “送了什么好东西呀,这么高兴?”和卓慈祥而宠溺的声音出现在转角处。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过去,扬起粉嘟嘟的脸蛋,甜甜一笑:“太公!” 和卓被叫得心里暖暖的,看着她怀抱着一大箱子金光闪闪的东西,就是一笑:“这么多宝贝,谁送的?” 望舒笑嘻嘻地道:“叔叔送的!叔叔可好了!这些东西全都是我喜欢的!” 教主大人心里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 和卓看着一大箱子金宝贝,是错觉么?为什么感觉其中几样东西那么地眼熟? 是的,和卓大人你没有看错,那些都是教主大人从贺兰堡顺走的……其中一样还是和卓你用了许多年的金扇坠子哟! 【271】医治冥修,返回大梁(二更) 乔薇与姬冥修忙完手头的事回贺兰堡时已是第三日的傍晚,望舒与景云十分开心地向爹娘炫耀了自己的礼物,教主大人幽怨地扯着盆栽里的花瓣,脸都黑成了炭。 一家人开开心心(教主大人幽怨伤心)地吃了晚饭,两个小包子拉上二叔与太公去花园散步了,乔峥去厨房给和卓熬药,和卓体内的巫毒尽管已经肃清了,但身体的元气耗损严重,也需要多多进补。 乔薇与姬冥修则去了姬无双的屋子。 自从拿到两生果后,姬无双便把自己关在房中潜心研究姬冥修的解药,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不知进展如何了。 “姬先生,我们进来了。”乔薇叩门。 姬无双与乔薇的关系到底比不上燕飞绝海十三他们,所以哪怕如今看着姬冥修的面子缓和了些,但叔叔是叫不出口的,唤一声先生都是捅破天了。 姬无双倒也没在意这些称谓,给二人开了门。 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糊味。 乔薇吸了吸鼻子:“你干什么呢?把药给煮糊了?” 姬无双道:“进来说话吧。” 二人进了屋,那股药味越发明显了,哪怕姬冥修是药罐子泡大的,这会子也略有些受不住。 姬无双将门与窗子全都敞开了,夜风灌了进来,将屋里的气味冲淡了些。 乔薇走到丹炉前,看着桌上的药材,与一些黑漆漆的药丸,不解地问道:“你这药到底是研究出来了还是没研究出来啊?” 姬无双闻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当然做出来了。” 只是试验了很久,浪费了好几颗两生果罢了。 乔薇说道:“那你赶紧拿出来呀!” 姬无双走到走到丹炉前,打开丹炉,端出了一颗冒着热气的棕色丹药,丹药约莫半个鹌鹑蛋大小,圆润光泽,气味芬芳,他将丹药呈给了姬冥修:“少主,你试试看。” 姬冥修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捏起丹药,轻轻地放入了口中。 乔薇倒来一杯水,姬冥修就着水将丹药服下了。 姬无双与乔薇齐齐看向了他。 “感觉怎么样?”乔薇问。 姬冥修顿了顿,说道:“挺好吃的。” 乔薇:“……” 姬无双:“……” 由于没人试验过这个方子,不知它究竟有没有效,又有多大功效,何时才起效,三人都耐心地在屋子里等了半个时辰,随后姬冥修感觉体内一轻,炙热的心口缓缓凉了下来。 乔薇摘掉了他的面具,看着他脸上那块火焰似的图腾以看得见的速度淡了下去,乔薇心头一喜:“真的是奏效了!” 姬冥修亮出手掌,试探着运了一股微弱的内力。 乔薇紧张地看着他:“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姬冥修稍稍加大了内力,丹田之中浩瀚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但他的筋脉却如同更广袤的海,将所有躁动的内力都吸纳得干干净净,“看来这个药……” 话到一半,他胸口忽然一震,所有散出去的内力又成倍地聚回了丹田之中,太过迅猛,他感受到了一股刺痛,眉心一蹙,闷哼出了声。 乔薇愣愣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姬无双眸光一动,按住他手腕,轻轻地打入一丝内力,很快,姬无双抽回了手,神色凝重:“怎么会这样?” “没好吗?”乔薇纳闷地问。 “我再看看。”姬无双又诊了一次,表情十分的困惑,“像是好了,又像是没好。” 乔薇就道:“好了就好了,没好就是没好,还什么像不像?” 姬无双想了想:“可能辅药用错了,我再重新试试。” “不必试了,没有药引,你炼不成解药的。” 贺兰倾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娘。”乔薇将贺兰倾迎了进来。 姬无双看向她,古怪地问道:“你方才说药引?什么药引?” 贺兰倾坐在了椅子上,道:“你们可知九阳神掌究竟是个什么功夫?” 乔薇若有所思道:“听说并不是中原的武功。” “当然不是。”贺兰倾道。 乔薇于是问道:“是塔纳族的吗?” 贺兰倾淡笑:“也不是,它是夜罗部落一个聂九阳的人自创的,夜罗部落一统天下,建立了天启皇朝,塔纳族作为祭师一脉,在京都统领朝纲,而聂家作为夜罗部落的先锋军,受封神威大元帅,号令三军,聂九阳大小也做到了一更将军,可惜此人心术不正,手段过于歹毒,被逐出军营了,自那之后,他便开始混迹江湖,自创了九阳掌。起先只是九阳掌,传着传着,也不知哪个不要脸的弟子给生生变成了‘神掌’。这种掌法听着正派,其实最邪门歪道不过,别的内伤养着养着就好了,这种内伤,不把九阳掌毒吸出来是不可能痊愈的。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吸的,只有练了九阳掌的人才可以。但是,即便如此,那人一身的武学也全都毁了,这就是九阳掌的狠毒之处。” 乔薇似有顿悟:“所以娘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找到一个会九阳神掌的人,帮冥修吸出了那一股九阳内力,冥修他本身的内力以及那几位长老的内力也会一起消失不见?” 贺兰倾说道:“可以这么说。” “那岂不是变成一个废人了?”乔薇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姬冥修的神色倒是异常平静。 贺兰倾握住女儿的手,疼爱地说道:“你先别泄气,我方才说的那种情况是没有两生果与灵貂之血,如今有了这两样,冥修的内功就能够保住了。” 乔薇的眼底光彩重聚:“娘方才说缺一味药引,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要上哪儿去找一个会九阳神掌的人?” 贺兰倾道:“你们可以把当初那个凶手找出来,若实在找不到,也能用另外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乔薇问。 贺兰倾看了姬冥修一眼,道:“冥修自己学会九阳神掌,这样他就能自己逼出体内的掌毒了。” 乔薇眨了眨眼:“跟……谁学?” 贺兰倾没回答女儿的话,而是道:“是找一个会九阳神掌的人比较快,还是找这本武功秘笈比较快,看你们自己了,娘可以给你们一个提示。” “什么提示?”乔薇问。 贺兰倾拍了拍女儿的手,看向姬冥修道:“我听说你们姬家有个禁地,你可进去过?” 姬冥修说道:“不曾。” 贺兰倾淡淡一笑:“那你就进去找找,指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好。”姬冥修平静地应下。 年轻人沉着到这个份儿不容易,换做是她自己,一会儿有解药一会儿没解药,怕是已经炸毛了,贺兰倾满意地看了看姬冥修,说道:“你也别担心,大不了吃一辈子两生果,也是能压住你的掌毒的。” 乔薇巴掌大的小脸一肃:“娘!” 贺兰倾理了理袖口:“好好好,不欺负你相公了,娘去找你爹了。” 乔薇对姬冥修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姬冥修点点头,吩咐姬无双道:“方才的丹药你再炼一颗,给冥烨送去。” “是,少主。”姬无双应下。 小俩口回了屋。 一路上,乔薇担心他难受,没敢太吵他,跟着他进了屋子,问了句要洗澡吗?他嗯了一声,乔薇帮他拿了衣裳,他接过衣裳,去了温泉。 对于不能立刻解毒的事,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但要说真的多么难过,也不尽然,毕竟找了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听说找到了解药结果却不是,诸如此类的状况屡发不止,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何况新药能够很好地控制他的掌毒与内力,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非常不错的进展了。 人要知足,方能长乐。 姬冥修闭上眼,缓缓靠上了池壁。 忽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逼近,他眉心先是一蹙,听出是谁的脚步声后又缓缓舒展开来。 乔薇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半蹲下来,俯身凑近他耳畔,用小得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冥少主需要人伺候吗?” 姬冥修被她柔软而魅惑的声音弄得心口一阵酥软,缓缓睁开了眼,扭头朝她看去。 乔薇只穿着一件半透明的寝衣,寝衣宽大,却遮不住她若隐若现的身姿,她一步步地走下了池子,衣衫被泉水打湿,紧紧地贴在她玲珑别致的身躯上,腰肢不堪一握,小腹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仿佛都长到了该长的地方。 姬冥修的臂膀随意地搭在池壁上,欣赏着眼前诱人的风景,眉梢微微一挑:“乔帮主是在勾引我吗?” 乔薇妩媚地走到了他面前,修长的美腿一迈,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对你用得着勾引吗?” 姬冥修垂眸看了看不听将令,擅自出兵的小丞相,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说吧,想几天下不来床?” 乔薇轻声道:“几天都可以,越多越好。” 姬冥修呼吸一重,一个翻身将乔薇抵在了池壁上,扣住乔薇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诶?”乔薇调皮地往下一滑,躲过了他的亲吻。 姬冥修眯眼看着她,就见她的脸不知何时红成了胭脂色,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害羞却又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今天换我来。” 姬冥修只是听着这几个字,便险些失了控,大掌覆上她一侧的柔软,轻轻地问道:“怎么?怕我没解药心里不舒坦,想补偿我?” 乔薇的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冥少主想不想要这个补偿呢?” 姬冥修勾了勾唇角:“那得看是什么补偿,本少主可不是那么容易……” 乔薇滑入了水中。 “唔……”姬冥修的身子颤了颤,这补偿,中一百次九阳掌也值了。 …… 姬冥修与朝廷请假的日期渐渐逼近了,索性岛上的事该处理的也基本上处理妥当了,大长老有心让姬冥修与教主大人留下,至少留下一个,教主大人义不容辞,奈何姬冥修没有答应,弟弟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家里人,无论如何也得先回家一趟,再做打算。 大长老觉得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十分体贴地应下了。 塞纳鹰最近在督造一艘大船,因为就在前不久,卓玛说服和卓撤除了岛上禁令,从今往后,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海,与各国的商户互通往来了。 当然了,前提得到各国朝廷的允许,这个并不难,毕竟隐族声名在外,不愁各国朝廷不答应。 乔薇作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商谈的重任就落在她头上了。 塞纳鹰相信乔薇,通商是迟早的事,赶在那之前将商船打造好才是他应做的事。 商船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皎珠号。 乔薇与姬冥修带孩子们去海边游玩了一整日,两个小家伙晒得脸黑了一圈,回到贺兰堡,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和卓。 “太公太公!看我抓的鱼!”望舒比哥哥跑得快,第一个冲进了屋子。 待到她把战利品炫耀完了,景云才拎着一个小水桶,上气不接下气地崴了进来。 青岩女官打来热水。 和卓拧了帕子,给二人洗脸,这样的脸,他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乔薇拿了两套干爽衣裳过来,给两个小家伙换上。 和卓望了望门外,不舍地问道:“东西收拾好了?” 乔薇点了点头:“收拾好了。” 和卓的喉头有些哽咽。 景云看着他,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但景云还是感受到他的悲伤,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肩膀,道:“太公你别难过,我们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是呀太公,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您多吃饭、多吃菜、多散步,身体棒棒的,壮壮的,我们就回来了!” 和卓慈祥一笑:“好,太公听你们的。” 两个小包子在和卓的屋子里疯闹了一阵,拿着玩具冲出去了。 和卓见乔薇没有立刻的意思,笑着问道:“还有事?” “那什么……您坐这边。”乔薇走到梳妆台前,指了指凳子。 和卓走过去坐下,从铜镜中望着自家小外孙,含笑说道:“怎么了?” 乔薇挠了挠脖子,轻咳一声:“给你梳梳头。” 和卓微微一笑:“好。” 乔薇拿掉发冠,松开了和卓的斑白的头发,拿起梳子,轻轻地梳了起来,一边梳,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塞纳夫人说,你原本快不行了,听说我的消息又咬牙挺过来了,你反正已经挺过来一次了,再多挺过来几次也没关系。” 和卓从铜镜里,宠溺地看着她:“不生外公的气了?” 乔薇盯着手里的梳子:“你活着我就不生了。” 和卓微微一笑:“好。” 乔薇给和卓梳好了头,戴上发冠,望了望镜子里眸光奕奕的老人,道:“这样是不是精神多了?” 和卓按住乔薇的手,难掩喜悦地说道:“是啊,比青岩梳得好多了。” 乔薇得意地挑了挑眉:“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段日子,大概是和卓记事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从前只有一个贺兰倾,贺兰倾还总把他气得半死,当然他气归气,心里也是极疼这个女儿的,可只有他们爷俩,堡中也寂寞啊,哪像现在四世同堂,热闹得他做梦都能笑醒。 以后没了这几个小家伙,他又会很不习惯的吧? 一定要回来看他啊…… …… 二月十五,和卓亲自将乔薇一行人送上了离岛的船只。 乔薇与姬冥修抱着孩子站在高高的甲板上,定定地看着他。 望舒与景云挥手,望舒道:“太公!我们会回来的!你要想我们啊!” 和卓笑着挥挥手:“好!” 望舒望向贺兰倾与乔峥:“外公!姥姥!你们也要想我们啊!” 贺兰倾帅气地挥了挥手。 和卓的身子并未完全康复,乔峥需要再照顾他一段日子,而族中也有些政务需要贺兰倾处理,二人便决定先留下,待到一切稳妥,再回大梁与女儿会合。 ------题外话------ 双十二没有剁手,全拿去码字了,吃了午饭就开始,然后刚刚一打开窗帘儿天都黑了…… 【272】父子相见(一更)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落梅院的桃花开了,一朵朵一簇簇,娇艳清丽,如娉婷的少女。 姬老夫人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枝头上的花儿。 京城的三月,还是有些凉意的,荣妈妈拿了一条薄毯盖在她腿上,又递过一盅燕窝,软语道:“老太太啊,您早饭没吃几口,厨房炖了冰糖燕窝,趁热吃点吧。” 姬老夫人没胃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了指门口:“你去让人瞅瞅,冥修他们回了没?” 荣妈妈就道:“冬梅刚不是瞅过了吗?没回呢,大少爷要回来,会提前让人递给消息的不是?” “哎呀。”姬老夫人无聊地叹了口气,那小子从前也总不在家,没这般难熬啊,怎么这回就让她抓心挠肺了呢? 荣妈妈伺候老夫人这么久,比老夫人自个儿都了解自个儿,见她唉声叹气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了笑,说道:“您是记挂那两个小的了吧?” 姬老夫人幽怨道:“可不是?我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两个小重孙,我容易吗?都这么久了也不把小重孙给我送回来……” “曾祖母!” 姬老夫人自嘲地笑了笑:“瞧瞧瞧瞧,我太想那俩孩子,方才都听见他们叫我了。” 荣妈妈一笑:“您没听错,瞧。” 姬老夫人顺着荣妈妈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两个明显黑了一个色号的小包子手拉手跑了过来。 是的,手拉手,鉴于妹妹总是比自己跑得快,不甘落后的景云十分心机地拉住了妹妹的小手。 两个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出去几个月,回来就成了一对儿黑米团子,姬老夫人目瞪口呆,险些没敢认出来。 这可怪不得两个小包子,实在是海上的太阳太大了,就像是长在头顶上一样,一路晒回来,可不就成两个小黑人儿了? 不过就算是小黑人儿,那也是全天下漂亮的小黑人儿,眼睛大大的,睫羽长长的,小嘴儿一咧,露出一口小白牙,可爱极了! 姬老夫人激动地坐起身来,道:“快!快让曾祖母看看!” 小包子手拉手地蹦上了台阶,站到姬老夫人身前。 姬老夫人抚着二人的肩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笑得合不拢嘴儿:“长高了!” 景云看了看原本比自己矮上小半个脑袋,如今却好像已经冒出去的妹妹,十分心机地踮起了脚尖。 姬老夫人将两个小家伙搂进了怀里,年前两个小家伙被舞狮子拐走的一幕可算是把老夫人吓坏了,当然她并不知道人贩子被望舒小包子吓惨了,她心里那个急呀,要不是乔峥送了一封亲笔书信来,她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去了。 其间,冥修让人递了几次消息,道是与孩子们一切安好,她这心方真正地放了下来,可是两个小家伙一走那么久,她也怪记挂的,原先以为过完年便能回了,可盼完过年盼正月,盼完正月盼二月,如今都三月了,她头发都盼白了几根才总算把小家伙给盼回来了。 “让祖母看看重了没有。”姬老夫人先将景云抱到腿上,“嗯,重了。” 景云美滋滋地跳了下来,姬老夫人又去抱望舒,一如既往抱不动,“望舒没重!” 望舒:“……” 姬老夫人摸了摸二人的小辫子,问道:“你们爹娘呢?” “祖母。”乔薇微笑着与姬冥修一块儿进了院子,二人大多时间待在船舱里,没盯着晒,还是白白净净的。 乔薇穿着一条修身的束腰罗裙,上身是白色,裙底也是白色却笼了一层冰蓝色的龙绡,那龙绡质感极好,如云朵一般轻盈,又如海水一般澄澈,穿在身上,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空灵,那份干净的气质,让看过的人灵魂都好似被洗刷了一番。 姬老夫人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很快,姬老夫人又看向了乔薇身边的姬冥修。 姬冥修依旧是一袭白衣,气质如玉,他但凡是走近了,院子里的花儿都好似活色生香了几分。 姬老夫人笑得看不见眼睛,须臾,又故作生气地拉下脸来:“现在知道回来了?去了那么久,怕是早把我这个祖母给忘了!” 乔薇笑吟吟地走过去,将望舒小包子拎起来,丢进了她爹爹怀里,抱住姬老夫人的胳膊道:“哪儿能把您给忘了啊?我们可是日日夜夜地想着您、盼着您,食不能寐,寝不能安!” “食不能寐,寝不能安?”姬老夫人看了小俩口一眼,“那我瞅着你俩的脸怎么还圆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海里的好东西太多了,他们几个又全都是捕鱼小能手,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能不圆吗? 姬老夫人当然只是嘴上说说,哪里真会介意二人长胖了,她巴不得二人,尤其是乔薇多长些肉,也好再给她生几个宝贝小重孙。 荣妈妈让丫鬟搬来了椅子,姬冥修抱着望舒坐下,望舒去抓桌上的花生吃,抓了半天抓不到,趴在爹爹怀里一阵扑腾。 一院子人全都笑了。 姬冥修将盘子拿了过来,望舒却吃了两口不想吃了,拉着哥哥去院子里玩。 姬老夫人还不大明白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下江南的乔薇会与姬冥修在一起,又为什么中途将两个孩子接了过去,乔薇自然不好说自己下江南的假的,道是确实是要下江南的,可半路上受到姬冥修的飞鸽传书,说是找到了她的娘亲与外公,于是她改道与姬冥修会合了:“……这些事情信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便索性回来当面告诉您了,您可别生我们的气。” 姬老夫人哪儿还要心思生气?早被惊讶得说不话了,好半晌,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娘亲还活着?那她怎么不来找你?你娘亲不是一个什么……谷的千金吗?怎么会跑到海上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娘其实不是药谷的千金,她是一个岛主的女儿,那个岛与中原没有来往,她是自己溜出来的,但她没有中原的户籍,为了顺利与我爹成亲,她就把人家药谷的药王……”打服了。 乔薇摸了摸鼻子,“说服了。” 姬老夫人不大懂江湖之事,只觉得乔夫人胆子似乎大了些,当然了,她虽不赞同乔夫人的做派,可能生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乔夫人应该也是个十分不错的女人才是。 想到了什么,姬老夫人又道:“既然你娘活着,为何这么多年不来找你们?” 乔薇避重就轻地说道:“我娘在养伤,不能离开海岛。” 姬老夫人恍然大悟,握住乔薇的手道:“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们一家子了,瞧这些年吃了多少苦……你娘现在没事了吧?” 乔薇笑了笑,说道:“没事了!等她忙完手头的事情,就会回大梁来看我们,到时候也会来拜访您的。” “好,好!”姬老夫人又拉着乔薇说了会儿话,问了乔薇外公身子如何,可还有什么亲戚,他们满不满意冥修这个女婿云云,乔薇都一一地答了,姬老夫人上了年纪,隐族不隐族的她不懂,只是听说乔薇有外公与娘亲了,打心眼儿里替乔薇高兴,又听说他们全都对冥修满意得不得了,就更乐得不可自拔了。 荣妈妈趁着火候儿说道:“老太太,别光顾着说话,快把燕窝给吃了吧?” 乔薇问道:“祖母没吃早饭吗?” 荣妈妈就道:“可不是?自打你们几个一走啊,老太太便不拿自个儿身子当回事儿了。” 姬老夫人嗔了荣妈妈一眼:“你就会告我的状!” 荣妈妈笑。 乔薇自荣妈妈手中接过了燕窝,对姬老夫人道:“您趁热吃了吧,您慢慢吃,我慢慢说。” 姬老夫人乖乖地把燕窝吃了。 老人家吃燕窝的空档,荣妈妈与冥修俩口子说了些府里的新鲜事儿,三房回来过年了,但正月又走了;四房的姬霜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姬霜盼了十几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带把儿的,可是乐坏了;两个姑娘的亲事定下了,宛瑜定的是理国公府黎家的嫡长子,如月定的是太师府庞家的嫡三子,都是十分不错的姻缘。 乔薇看了看神色如水的姬冥修,问荣妈妈道:“怎么不见鎏哥儿与父亲?” 荣妈妈就道:“鎏哥儿被孙妈妈抱去园子里闲逛了,老爷他不在府里,他去封地了。” 乔薇微微一愣:“父亲去封地做什么?” 荣妈妈叹了口气:“封地那边出了点事……” 荣妈妈正要与乔薇说封地的事,门口传来了姬霜的声音,“哎哟哎哟,是不是我的小侄儿小侄媳回来了?” 姬霜刚出月子,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但打扮得珠光宝气,面色红润,精神很是爽利。 姬冥修打了招呼:“姑姑。” 姬霜灿灿一笑,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 乔薇起身行了一礼:“姑姑。”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姬霜在乔薇手里栽了个大跟头,心中原本挺记恨的,可眼下她生儿子了,那些不开心的事也就早给抛得一干二净了,亲热地拉过乔薇的手,上下打量着乔薇,称赞道:“这才几天不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我听说你下江南了,怎么与冥修一块儿回来的?” 这个问题,还真是见了人就得解释一遍。 姬老夫人就道:“人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儿呢,回头再与你说!” 姬霜忙笑道:“好好好,回头说,待会儿去我那儿坐坐,顺道看看你小侄儿,再与我细说。” 乔薇从善如流道:“好啊。” 几人说着话,很快李氏与两个姑娘也来了。 “大嫂!”姬宛瑜笑着走了过来,她头上戴着乔薇从甄氏手中夺来的点翠簪子,都说女大十八变,才三个月而已,她就像个大姑娘了,一颦一笑间,那股楚楚韵致,看得人转不开眼睛。 如月也上前行了一礼:“大嫂。” 乔薇微笑着点点头,二人又走到姬冥修的跟前,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地行了礼:“大哥。” “嗯。”姬冥修淡淡地应了一声。 乔薇唤了声二婶。 李氏笑道:“听说你们回来了,两个丫头刺绣也不做了,非吵着过来见你们。” 这段日子姬霜忙着生孩子坐月子,自顾不暇,姬宛瑜便索性搬去东府,与姬如月同吃同住同备嫁。 姬宛瑜在院子里瞧了瞧:“大嫂,小胖子呢?” 说的是望舒。 “怎么说话的?”姬霜瞪了女儿一眼。 姬宛瑜吐了吐舌头,那就是个小胖子嘛,白白的,软软的,跟个小胖仓鼠似的,捏着手感好极了。 乔薇笑了笑:“望舒和景云出去玩了。” 姬宛瑜杏眼一瞪:“那我和二姐去找他们了!” 说罢,拉着姬如月脚底生风地溜了。 李氏好气又好笑,这哪里是非要来探望她们嫂子?分明是在屋子里憋坏了,想寻个机会出来撒撒野。 孩子们都走了,姬霜说起了正事儿:“你们还不知道吧,封地出事了,就在你们动身的第二天,封地来了人,你们要是晚走一天就好了。” 乔薇看了看荣妈妈:“是荣妈妈要说的那件事吗?” 荣妈妈点头。 姬婉叹道:“姬家的陵墓被盗了,孩子的尸首都不见了。” 孩子?乔薇看向姬霜:“姑姑说的可是冥修的同胞弟弟?” 姬霜一怔:“你知道冥修有弟弟啦?” 何止知道,还和他打了好多架呢。 乔薇拉了拉姬冥修的袖子:“你来说。”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姬冥修,姬冥修神色平静,但眸子里的亮色是众人鲜少见到的,他说道:“弟弟没死。” 姬老夫人怔住。 姬霜惊讶道:“你说什么?你弟弟没死?” 姬冥修道:“是的。” 姬霜古怪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死了啊,我们亲眼看着他下葬的!他的棺木还是你们姑父亲手盖上的!我们都去了是不是?二嫂你也在场吧?” 李氏回忆道:“我在的,我也亲眼看见那孩子下葬了,这次听说棺木被盗,尸首失窃,我还担心是闹鬼呢。” 姬冥修沉吟片刻,说道:“具体怎么一回事我不太清楚,但他确实还活着,我这次出海碰到了他。” “你碰到了谁?” 姬尚青的声音忽然在院外响起。 众人循声一看,就见姬尚青风尘仆仆而来,才数月不见,他鬓角有了几根白发,胡子长了出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裂,形容十分狼狈。 姬霜赶忙走过去,挽住姬尚青的胳膊:“大哥,你回来的正好,冥修说他弟弟还活着!” 姬尚青拂去妹妹的手,走上台阶,定定地看着姬冥修:“你弟弟真的还活着?他在哪里?”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说道:“在马车上,不肯下来。” 姬尚青二话不说地出了落梅院。 姬老夫人按住砰砰砰砰跳动的心口:“你弟弟真的还活着呀?真的活着呀……” 乔薇一瞅她情况不对,忙扶住了她胳膊,劝诫道:“祖母,您别激动,您可是中过风的人,再激动又得中风了,中风了您就见不着小孙子了,您先深吸几口气。” 姬老夫人做了几个深呼吸,这个消息太大了,比当初得知冥修给他弄出两个小重孙还要震撼,当年保大弃小的时候,她的心都要疼死了,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被装进棺材,她恨不得死的是她自己,现在得知他还活着,她简直……简直激动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小薇,快,快让人备轿……” 乔薇道:“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备轿,不过先说好了,您见了那小子可千万不能这么激动。” 姬老夫人的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你快带我去见他!” …… 姬家外宅,几个小厮将乔薇与姬冥修的行李搬了进来,刚走过二进门,便见一个人影从里头冲了出来,二人躲避不及,被撞了个结结实实。 箱子掉在地上,姬尚青被箱子绊倒,整个人都栽了下去,摔得鼻子都流了血。 两个小厮看清了来人,赶忙跪在地上,其中一人求饶道:“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知错了!请老爷责罚!” 姬尚青眼皮子都没一下,爬起来继续朝前走去。 “老爷!”方才求饶的小厮再度开了口。 姬尚青没理他。 “老爷!老爷!”小厮看着侧面道上比人还高的推车,好心地提醒。 姬尚青浑不在意,结果嘭的一声被推车给撞飞了。 推车上装的全是姬冥修与乔薇从塔纳族带回来的东西,哗啦啦地掉了下来,砸得姬尚青鼻青脸肿。 “老……老老老老……”推车的小厮都吓傻了。 姬尚青爬起身,颤颤巍巍地朝门外走去,可没走两边,一脚踏空,惨叫一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咚!咚!咚!咚…… 等姬尚青终于滚到门口时,他英俊的美人脸已经惨到无法形容了。 但他十分坚强地站了起来,他看见了门外的马车,事实上方才回府时,他就已经看见了,但他不知道里头竟然坐着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他激动地走了过去,激动地拉开了车帘。 ------题外话------ 【有奖问答】:教主大人见到亲爹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呢? a:爱的抱抱 b:一记拳头 c:其它 【273】相认,重大发现(二更) 却说马车抵达姬家后,所有人都下车了,教主大人独自坐在马车。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照得整个车厢都暖烘烘的,教主大人渐渐有了困意,往车壁上一靠,睡着了。 姬尚青掀开帘子的一霎,看到的就是一张英俊的睡颜,阳光照进来的一霎,他似乎是有所察觉,不适地皱了皱眉。 这个皱眉的动作,把姬尚青的心都揪住了。 已经涌上喉头的声音,悄然压了下去,姬尚青合上了帘子,躬身走到他身侧,挨着他坐下。 姬尚青不敢闹出丝毫动静,生怕把他吵醒了,姬尚青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这真的是自己儿子,可如果不是,那张脸又何其的相似? 在听说儿子的陵墓被盗,他手脚都凉了,这一刻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坐在他的眼前,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好似冻住了。 姬尚青凑近了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教主大人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从姬冥修的魔爪下逃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面具以及丢失的百宝箱全都找回来了,他带着他的东西,不停地跑啊跑,跑进了一片广袤的沙漠,沙漠的太阳很大,他感觉很热,他决定寻找水源,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赶紧转过了身来,就看见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露出凶悍的尖牙,一把朝他扑了过来! 教主大人当即吓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还流着鼻血,眼神猥琐……其实很深情啦,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睡觉的姿势流鼻血,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拥有一颗纯洁又善良的心啊! 姬尚青还不知自己被猥琐了,见儿子醒了,一脸惊吓,权当儿子是不认识自己,忙咧唇,露出了无比温柔的笑容。 教主大人登时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中了,想也没想,一拳头砸了过去! 教主大人其实没有武功,但姬尚青的哮喘刚发作了一次,如今这瘦弱的小身板儿与乔爹有的一拼,当即被教主大人的拳头砸飞了出去。 姬尚青飞出的车厢的一瞬,还不忘自报家门:“我是你爹——” “放屁!” 都说他和姬家老爷子长得像,可他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姬家老爷子怎么说也得是个美大叔吧,怎么会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姬冥修赶到这边时,姬尚青已经摔趴了,并且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守门的小厮赶忙找来担架,将姬尚青抬进去。 教主大人回家第一天就把亲爹给揍了,酿成如此大祸,姬冥修险些把他提起来教训一顿,姬老夫人及时赶到了,这宝贝孙子离家这么多年,该吃了多少苦,做哥哥的怎么下得去手? 不能打不能打,千万不能打! 姬老夫人推开了姬冥修,几步走上前,撩开帘子,望向里头的小孙孙,激动地说道:“明烨,我是祖母!” 教主大人冷冷一哼,撇过脸去。 姬老夫人碰了个冷钉子也不生气,对她来说,能看到小孙孙都是她这辈子的福分了!她看着那张英俊的侧脸,只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讨好地笑道:“冥烨,你快下来吧,进屋说话!” 教主大人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将帽檐拉得低低的。 姬老夫人对荣妈妈道:“快扶我上去!” “诶!”荣妈妈笑着将老夫人扶上了马车。 教主大人严肃道:“不许上来!” 姬老夫人的身子一顿,将手递给了荣妈妈:“快,快扶我下来。” 荣妈妈又将姬老夫人扶了下来。 姬老夫人望着教主大人:“祖母不上去了,祖母就在这儿和你说话,你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一定累坏了吧?你先下来,祖母吩咐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我不饿!” 咕噜~ 肚子叫了。 姬老夫人忙吩咐荣妈妈:“快……快去拿吃的!” “好!”荣妈妈转身去了。 很快,姬霜与李氏也坐着滑竿赶来了。 姬霜先李氏一步下了滑竿,提着裙裾便朝马车走去,边走,边着急地问:“真的是冥烨回来了吗?” 说罢,踩上凳子朝里一瞅,结果就看见了一双气鼓鼓的眼睛,教主大人狠狠一瞪,姬霜吓得哎哟一声,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乔薇一把扶住了她,将她放在地上站好,随后自己上了马车。 “我说了不许……”教主的狠话在看见乔薇的一霎哽在喉咙,他不会承认他谁都敢凶,唯独对这个母夜叉他有些怕怕。 乔薇的手按在了他肩膀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许什么?” 教主大人的肩膀都快要捏碎了:“不……不许……我饿了。” 乔薇淡道:“饿了就下去吃饭!” 可怜的教主大人,就这么被自家嫂嫂轰下了马车。 …… 对于绝大多数姬家仆从而言,姬冥烨的身份与称呼都是陌生的,毕竟这是个没出月子便下了葬的孩子,当事人是谁都不想在人前提起此事,而知情的下人在过去这么多年早就不剩什么了,大家提到二少爷,想到的都是三房的崇明公子,也就是今天,所有人才知道了真相。 自此,三房的公子就行三了,鎏哥儿行四。 鎏哥儿见到了教主大人。 鎏哥儿本在花园与两个小包子躲猫猫,躲着躲着,就见祖母带着一大帮人过来了。 “鎏哥儿,快来见过你二哥!”姬老夫人朝鎏哥儿招手。 鎏哥儿呆呆地走了过去,看着和大哥一样也戴着一张面具的男人,脆生生地道:“他不是二哥。” 祖母笑道:“他就是你二哥,你亲二哥,三房的崇明哥哥现在是你三哥了!你从今往后就不是三少爷,是四少爷了。” 这个哥哥一来,他就降级了。 鎏哥儿不爽地皱起了小眉头! 教主大人拍了拍姬冥修的胳膊,不咸不淡地问道:“不是说你娘死了很多年了吗?怎么还生了个这么小的?” “同父异母的弟弟。” “后娘生的啊……”教主大人眯了眯眼,走到鎏哥儿身前,蹲下身,阴测测地看着他。 鎏哥儿也看着教主大人,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教主大人懵了一下。 他好像没干什么吧,这小子怎么就给哭上了? 鎏哥儿嚎啕大哭,怎么哄都哄不住,最后的最后,景云与望舒闻声跑了过来,把大白小白借给了他,他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终于不哭了。 …… 教主大人是姬家的嫡出少爷,他理应有一座自己单独的院落,但在院落建成之前,他需要先住在别的院子,姬老夫人巴巴儿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小孙孙:“来祖母这里住吧!” 教主大人当然不干了,可刚把姬尚青给揍了,桐院大概也是不好意思住的,最后教主大人生无可恋地住进了姬冥修与乔薇的青莲居。 青莲居当然有足够的屋子,拾掇了一间采光最好、格局最大的给他,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进了屋,姬霜笑着偷瞄他,他嘭的一声关上门! “臭小子!”姬霜抬起了拳头,深吸几口气,又给压下了,她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不拿这种小事烦心自己。 她回了北府。 李氏陪姬老夫人坐了一会儿,问了不少教主大人的事,姬老夫人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两口子可不敢告诉她教主大人是怎么颠沛流离长大的,只道是被一个小酒馆的老板娘收养了。 “那人对他可好?”姬老夫人忐忑地问,她的宝贝孙子,合该与皇子一般贵重的,却流落到了一个孤岛的小酒馆中……不管好不好都心疼死她了! 乔薇自然捡了好的说,将姬老夫人哄住了,李氏看得出乔薇的用意,恐说多错多,将姬老夫人劝回了落梅院。 姬老夫人前脚一走,后脚姬冥修便从桐院回来了。 “父亲没事吧?”乔薇帮他解下披风,挂在了架子上。 姬冥修在桌边坐下:“大夫上过药了,没大碍,他要过来看冥烨,被我劝住了。” 乔薇给姬冥修倒了一杯茶,说道:“伤成那样还是先好好养着吧。” “嗯。”姬冥修喝了一口茶。 乔薇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咱们到底要怎么和家里说呀?方才老夫人问我我没敢讲实话,只道他是被风四娘给收养了,养得挺好的,不过我瞅着二婶听出不对劲了,要是二婶私底下跑来问我,我是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你知道的也不多。” 乔薇挑眉:“这倒也是。” 他们目前所掌控的信息就是教主大人四五岁的时候被一个塔纳族的酒鬼拐回了族里,酒鬼对他不好,时常打骂他,一年后,他被风四娘卖给了一对小俩口,小俩口起先对他不错,后边有了亲生孩子便开始不大搭理他了,他最终被小俩口抛弃,无路可去,又回了风四娘的酒馆。 他在街上当了几年混混,之后便离开了小镇,那之后的事风四娘便不知了,问他自己,他又不肯说,其实不说乔薇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是认识了阿达尔,结交了深渊三鬼,当了个不知哪门哪派的小教主。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被酒鬼拐上塔纳族之前所发生的事,譬如,他当初是怎么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死”了的?又是被谁给偷出姬家陵的?偷他的人是专门儿去偷他的,还是偷到他棺材里的财物时却发现他还活着,所以顺道将他带走了? 还有,他的掌毒又是谁耗损了内力压制的?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一连串的问题,光是想想理科生的脑子都当机了。 乔薇吹了吹额前的刘海儿:“你怎么看呐,冥少主?” 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海十三与十七已经去姬家陵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线索。” 乔薇顿了顿:“既然这样,那不如暂时先不想这些事了吧,先做更紧要的事。” 姬冥修看着她:“你是说解毒?” 乔薇道:“是啊,我娘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去姬家的禁地看看,正好,钥匙在我这儿,去不去?” 姬冥修点点头:“嗯,去。” 乔薇拉了拉他袖子,小声道:“咱们是偷偷地去,还是光明正大地去?” 姬冥修好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乔薇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偷偷地去。” …… 姬家禁地位于南府的一处紫竹林后,这片紫竹林有专人看守,没有姬尚青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看守的护卫全都是武功极为深厚之人,远非寻常护卫可比。 当脚步声还在百米开外时,护卫便察觉到了动静。 护卫眸光瞬间变得犀利:“谁?” 脚步声嗖嗖嗖地逼近,拔剑冲了上去,待终于接近了对方,就要抡剑一斩时却发现地上站着的不过是只小黑猴子! 小猴儿的手抓着一个拔了一半的竹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动都不敢动了。 护卫切了一声,将剑插回剑鞘,他转身要走。 小猴儿却跳到了他脚上,扯了扯他的手,又指了指地上的竹笋。 护卫有点儿懵逼,这猴子想干嘛?不会是让他帮它拔竹笋吧? 珠儿欲语还休地看着他,无比地可怜,无比地孤独,就像是全世界将她抛弃了,这个竹笋是她唯一的救赎。 护卫实在不明白一只猴子是怎么变换出那么多表情的,更不明白的是他还看懂了,他将竹笋拔了出来,递给小猴子,小猴子抱着竹笋,天真烂漫地、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等护卫回到自己的岗位时,姬冥修与乔薇已经穿过紫竹林了。 一刻钟后,二人站在了一个高大的石砌坟墓前。 乔薇怔怔地看着石坟,挑了挑眉:“你家……是古墓派的呀?” 姬冥修清了清嗓子,他也没料到姬家的禁地会是一座墓,这墓看上去不大,直径大概十尺的直径,像个倒扣的半球。 “先进去再说。”冥少主无比严肃地道。 乔薇噗嗤笑了,取下藏在衣襟里的金钥匙,打开了墓穴的大门。 下方有个通道。 二人进了墓穴,石门合上了,光线也没了。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了皎月珠,皎月珠清润的光瞬间将墓穴照亮了,借着皎月珠的光,二人走下了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的温度有点低,空气中有铁锈的气味,墙壁上挂着七八样寒光闪闪的兵器,正中央有两排桌子,也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看着一屋子兵器,乔薇差点就哭了:“我还以为父亲给我的是一个大宝藏的钥匙呢,怎么全是一堆破铜烂铁啊!” 姬冥修弹了弹她脑门儿:“这些都是夜罗旧部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献给皇帝,皇帝能赏你一座城池。” 乔薇眼睛一亮:“这么说还挺值钱的?” 姬冥修摇摇头,轻轻地笑了。 乔薇看了看桌子底下:“冥修你看,这里有个箱子。” 姬冥修蹲下身,搬了搬那箱子,箱子动了一下,一旁的石墙上又打开了一扇石门。 二人走过石门,发现里头竟然又有一间密室,这一次不是兵器库,而是藏书室了。 乔薇看着几排塞得满满的书架,不由地哇了一声,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竟是夜罗文。 乔薇可不懂夜罗文,又将册子放了回去,眸光一转,见姬冥修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排书架前,好奇地走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姬冥修举着皎月珠,指了指书架上后方的墙壁,乔薇定睛一看,竟是一幅字。 “写的什么?”乔薇问。 姬冥修道:“九阳掌。” ------题外话------ 月票徘徊在1500以下好久了,今天破了吧! * 然后不想欺骗大家感情,剧透一下,这个九阳掌只有一半。 这么耿直会不会要不到月票? o(╯□╰)o 【274】小包子上学(一更) 乔薇心头一喜:“真的是九阳掌?这么说我们找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传闻中的九阳掌竟然就躺在你们家的禁地,你家先祖真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九阳掌本非塔纳族之物,而是夜罗聂家之子聂九阳的独门绝学,就这样都能被祭师大人搜刮到,可见祭师大人的本事了。 “这是抄录的吧?”乔薇虽不懂夜罗文,但在收拾祭师殿时见过不少类似的笔记。 姬冥修眸光深邃地看着那本写在宣纸上的秘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祭师大人的笔记。” “祭师大人老厉害了!”乔薇挑眉一笑,去兵器库找来一个凳子,踩在凳子上将挂在墙壁上秘笈摘了下来,“这下你的掌毒可以解了吧?” 姬冥修将乔薇抱了下来,道:“还不能这么说。” 乔薇小心翼翼地卷好了卷轴:“为什么?不是已经拿到九阳掌的秘笈了吗?你可别告诉我这纸秘笈是假的。” 姬冥修将凳子搬到了一旁:“祭师大人书写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假。” 乔薇把卷好的卷轴塞进宽袖,说道:“那不就得了吗?你怎么说不能解了呢?” 姬冥修顿了顿:“因为这本秘笈并没有写完,它只有一半。” “什……什么?只有一半?”乔薇怔怔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九阳掌的招式只有一招,但内功心法有九重,这里一共记录了四重。” 乔薇失落,好不容易才找到九阳掌呢,却又只有四重,她相公就是想解个掌毒怎么就这么难呢? 姬冥修看着她耷拉下来的脑袋,忍俊不禁地一笑:“怎么你比我还担心?” 乔薇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担心了,你是我相公,我希望你早点把毒解了,我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平平安安的,得了空,去云游云游四海,看看我外公,多逍遥!” 姬冥修揉了揉她发顶:“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乔薇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又认真地看向他道,“其实我想了一下,就算四重也挺好的,你先练着,等你练完这四重,另外五重说不定也找到了!” 姬冥修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勾唇一笑:“有道理。” 乔薇得意地翘了翘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小尾巴:“那是,也不看是谁说的!” 姬冥修笑意更深了。 小俩口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不再逗留了,尽管二人都认为禁地中有不少可以开发的东西,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二人携手出了古墓,避开护卫,回了青莲居。 孩子们已经睡下了,碧儿与婵儿守在屋里,烟儿是三个丫鬟中模样最出挑的,被指派去了教主大人身边伺候,哥哥嫂嫂的这一安排,显然是经过了十分人性化的考虑的,不仅满足他视觉上的享受,也能满足他身体上的某些需求,然而教主大人似乎缺了一根筋,烟儿穿着一件几乎什么都能看见的衣裳在屋子里晃了半天,也没见教主大人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一旁的小白已经鼻血喷了一大壶,教主大人却看都没看烟儿一眼。 “一个两个三个……”教主掰着指头,若有所思地数着。 烟儿定了定神,轻轻地走过去,俯了俯身,软语柔声道:“二少爷,该就寝了。” “哦。”教主大人按下了手指。 烟儿的角度把握得极好,教主大人只是眸光轻轻一扫,便扫了她一身“清凉”。 教主大人淡定地看着她:“你不冷?” 烟儿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害羞地笑了笑:“冷。” 教主大人不解风情地抓过一件披风:“给。” 烟儿:“……” 教主大人站起身,朝床边走去。 烟儿快步绕到他面前,半福着身子,探出柔弱无骨的柔荑,轻声道:“奴婢给二少爷宽衣。” 教主大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烟儿解了教主大人的腰带,褪下教主大人的长袍,教主大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将烟儿整个人笼罩,烟儿的脸颊顿时滚烫,低头放好了衣衫,又来到床前,铺好了被子,道:“二少爷,请。” 教主大人蹬掉鞋子,一骨溜儿地爬到了床上,钻进被窝,滚一圈,将自己滚成一个大粽子。 烟儿放下帐幔,也躺在了床上。 教主大人睁开了眼,看看身侧的烟儿,古怪道:“你自己没床吗?干嘛睡我床上?” “奴……奴……奴奴……”烟儿奴了半天,“奴婢有床。” 说罢,尴尬地下了地,披上外袍,悻悻地出去了。 教主大人冷笑:“呵,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想找个人监视本座?做梦!” 摆脱了“眼线”的教主大人即刻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衣柜,取出自己的玄色斗篷穿上,随后轻轻地开了门,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一个闪身出了门! 他来到景云与望舒的屋子,两个小家伙均匀地打着小呼噜,大白小白懒懒地趴在床头,掀开眼皮子看了教主大人一眼,又懒懒地闭上了眼。 这就是熟人作案的好处了。 教主大人冷笑,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百宝箱,又打开了望舒的百宝箱,翻出了自己的黄金面具揣进怀里,做完这些,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今晚夜色不错,月黑风高。 教主大人轻轻地来到了院墙下,找来几块石头,垫在地上。 愚蠢的姬家人,以为把他拐回来就万无一失了吗?呵,怎么可能? 不是为了拿回他的面具,他会乖乖地就范吗? 中了他的计吧,愚蠢的姬家人! 就在教主大人努力搬着垫脚石的时候,墙的另一面,姬尚青也搬来了石头。 姬尚青白天伤得有些惨重,大夫说最好在房中静养,姬冥修便不许他四处乱跑,让丫鬟们看紧了,姬尚青原本也打算好好地听话养病,可是一想到失而复得的小儿子,他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挣扎良久,他最终还是偷跑了出来。 走大门是不可能了,那就翻墙好了,当初追求昭明的时候,皇宫也是翻过的,区区一座青莲居,应当不在话下。 姬尚青搬了一块、两块、三块,总算是垒到了足够的高度,他深吸一口气,一把踩上了石头。 另一面,教主大人也踩上了石头。 叮! 两颗圆溜溜的脑袋在暗夜中悄然地相遇了…… …… 翌日,乔薇在一阵满足与舒适中醒来,摸了摸身侧,姬冥修已经不在了,短暂的愣神过后,她想起昨夜攻城略地的时候,他似乎提了一句今日要上朝,可明明快天亮了才收兵……所以是做完之后直接去上朝了么? 这精力! 乔薇伸了个懒腰,相公这么厉害,她也不能落后不是? 碧儿忙完手头的事前来看看乔薇醒了没有时,没在房中看见乔薇的影子,倒是在后院听到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呼哈声,她走近一瞧,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人家的夫人起床后都在涂脂抹粉,轮到她家夫人,怎么就成了扎马步,徒手举大石? 乔薇晨练完,发了一身汗,进屋洗了个澡,换了一套修身的窄袖束腰罗裙,中原女子多好广袖,但在塔纳族穿多了窄袖的衣裳,再弄俩长兮兮的袖子,便觉着不大方便了。 索性她底子好,身材好,穿什么都令人眼前一亮。 碧儿端来了早膳,见乔薇似乎心情不错,壮着胆子将憋了一晚的疑惑问了出来:“夫人,咱们家的大夫人真的还活着呀?” 乔薇喝了一口银耳莲子汤,道:“当然还活着了,我爹我娘原本就没死,只是失踪罢了,是二房想谋夺大房的家产,才谎称我爹娘已死的。” 碧儿嘻嘻一笑:“真好,从今往后,夫人也是有爹有娘的人了,夫人高兴坏了吧?” 乔薇毫不吝啬地一笑:“那可不?” 碧儿笑道:“我听我娘说,大夫人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从前大夫人在的时候,二夫人她们全都像老鼠怕猫似的,全都不敢得罪她。” 那当然了,她娘可是隐族的女魔头,区区几个内宅妇人,敢在她娘的眼皮子底下作乱?除非是活腻了。 “对了,景云和望舒呢?”乔薇问。 碧儿道:“景云望舒天不亮便起了,方才荣妈妈送了点心过来,顺道将他们接去落梅院了。” 乔薇点点头,两个孩子离家这么久,多陪陪老夫人也是好的:“二少爷呢?” 碧儿答道:“在房里呢。” 乔薇眉梢一挑:“哟,没逃跑?” 教主大人:本座逃了,只是没逃掉! 吃过早饭,乔薇将从塔纳族带的礼物给各房送去,问教主大人可要同去,答案自然是不去,乔薇丝毫不意外,这小子一身反骨,哪天不和你拧着干都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乔薇先去了桐院,姬尚青乖乖地坐在房中,脸上不知怎的又肿了一个包,可是看上去又心情十分不错。 “父亲,这是岛上的灵芝,炖鸡汤最滋补了,这是我外公家自己种的果子,吃了也很滋补,您待会儿尝尝。”乔薇递过了盒子。 姬尚青拿过了装着灵芝与两生果的锦盒,笑着道了谢。 老实说,他如今伤得比大圣姑那会儿还重,不笑倒还罢了,一笑其实是有些惊悚的,这得亏白天,她要是大半夜见了这张脸…… 乔薇讪讪地笑了笑,带着碧儿离开了。 两生果是好东西,当初虽说都给了她娘,可临走时,她娘又往她箱子里塞了二十颗,姬家的主子自是一人一颗,姬老夫人牙口不好,分给三个小包子了。 乔薇给二房也送了些过去,不出意外,李氏拉着她问起了教主大人的事:“我知道你昨天是在安慰老太太,那孩子……其实过得不是很好吧?” 乔薇如实说了,李氏听完,眼圈都红了,捏住帕子叹了口气:“苦了那孩子了。石榴!” 石榴打了帘子进来:“夫人,您叫我?” 李氏说道:“我娘家前些日子送了一盒鹿茸,你拿给少夫人,另外有一个金镶玉的观砚小屏风,给二少爷送去。” “是!” 乔薇谢过李氏,因要去姬霜那边,便向李氏告了辞。 姬霜自打有孩子后,便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从前养着一帮戏班子,老远就能听到咿咿呀呀地唱,如今也解散了,院子里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能撤的也都撤了,据说是怕磕着孩子,可这小家伙刚满月,离走路还远着呢。 “姑姑,我来看你了!” “哟,是小薇来了!”姬霜亲自打了帘子出来,将乔薇迎入了房中。 屋子里多了不少孩子的东西,看上去温馨了许多,乔薇一跨过门槛便闻到了一股暖暖的奶香,奶娘刚给孩子喂过奶,给二人行了一礼,退下了。 姬霜将孩子从摇篮里抱了起来,与乔薇坐在炕上,对乔薇道:“你看看他,长得像不像我?” 乔薇忙去看那吸着大拇指的小家伙,别说,那张小嘴儿挺像姬霜的,就是更像秦姑爷,乔薇笑道:“嘴巴像姑姑,额头,眉毛眼睛全都像姑父。” 姬霜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唉,都这么说。” 内心却是欢喜的。 乔薇把礼物放在了桌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姑姑别嫌弃。” 姬霜嗔道:“哎,你来就来,还带东西!见外了不是?” “我这不是想好生地孝敬孝敬姑姑吗?” 姬霜哼道:“你真孝敬我,当初就不该砸了我的酒馆儿,到现在大哥还防着我呢!隔三差五地问我,你最近又干什么营生了?活像防贼似的!我忙着生儿子带儿子,才没空去做什么营生,最近呀,都是你姑父在顾家啦!” 乔薇听着前面的话,还以为她是真的在在抱怨从前那些私人恩怨,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才知她是在抛砖引玉,乔薇十分配合地上了她递来的梯子:“姑父在做什么营生?” 姬霜的神色淡了淡:“营生?你可别小瞧你姑父!你姑父这些年虽说没怎么挣钱,可也没闲着,他每天都在读书!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子不知结果如何,便没与你们说。” 言及此处,姬霜的脸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你姑父他……去南山书院做夫子了!” “哎哟,姑父厉害了,南山书院可是京城最好的书院!”乔薇十分心机地省去了之一。 姬霜最爱听好话,笑得越发合不拢嘴儿了,拍了拍襁褓中的小家伙,眉飞色舞地说道:“他早就能去的,是我总拉着不让他出去。” “为什么?”乔薇明知故问。 姬霜道:“咱们是什么门第呀,他上咱们家来是享福的,又不是做牛做马的。不过呀,我后面想通了,他到底是个男人,成天窝在屋里,跟个大老娘们儿似的也憋得慌。” 说话间,丫鬟禀报,姑爷回来了。 姬霜将孩子放回了摇篮,对着镜子理了理云鬓,笑着迎了出去。 小俩口恩恩爱爱地进了屋。 进屋后,秦姑爷第一件事便是将儿子抱了起来,可劲儿地亲了亲,姬霜嗔他:“小薇在呢!” 秦姑爷忙朝这边看了过来,笑道:“小薇来了!” 乔薇起身行了一礼:“姑父。” 秦姑爷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压了压:“你坐,你坐!” 乔薇坐下。 姬霜唤来丫鬟搬了一把椅子,秦姑爷坐在椅子上,一刻不停地逗弄着熟睡的儿子,一会儿摸摸眉毛,一会儿拉拉小手,喜欢得不得了。 姬霜见相公这么宝贝儿子,眼底涌上一层幸福的笑意。 秦姑爷往乔薇的身后看了看,问道:“冥烨怎没和你一起过来?” 乔薇笑了笑:“他有些认生,等他熟悉了,我再带他过来。” 秦姑爷似有顿悟,又道:“你们……是怎么遇到冥烨的?” 这过程有点儿难以启齿,总不好说那小子下蛊下到了亲爹头上,又拐孩子拐到了小侄儿与小侄女儿头上,乔薇干笑了两声,说道:“缘分吧,就这么碰上了。” 秦姑爷顿了顿:“那……你们怎么知道他就是冥烨?” 乔薇就道:“揭开他的面具看了,他长得很像父亲,又与冥修受着一样的内伤,所以,应该就是他了。然后,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秦姑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他是怎么知道的?” 丫鬟进屋,奉了一壶果茶。 乔薇端起了茶杯:“这个他没说。” 丫鬟给他奉茶,他摆手,让丫鬟撤下了,又道:“他和你们讲过从前的事吗?” 乔薇正好喝茶,听了秦姑爷的话,放下杯子,摇摇头道:“他什么都不肯说,都是我们打听到的。” “那你们打听到什么了?”秦姑爷问。 乔薇喝茶的动作又被打断了,答道:“就是他是被谁养大的,怎么活到现在的。” “被谁呀?”秦姑爷追问。 乔薇第三次没喝到茶了。 姬霜嗔了丈夫一眼:“你先让孩子喝口茶呀!” 秦姑爷愧疚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我话太多了。” 乔薇喝了口茶,笑道:“姑父也是太关心冥烨了。冥烨先是被一个酒鬼收养了,之后是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再之后,便是酒馆的老板娘。” 秦姑爷叹了口气:“当年是我亲手把他放进棺木的,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我抱着那个孩子……” 言及此处,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姬霜抚着他的脊背道:“好了好了,已经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看把你难过的。” 秦姑爷握住姬霜的手,笑道:“不说了,人回来就好了,公主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十分欣慰的。对了小薇,我还没弄明白,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乔薇就道:“这个我和冥修也不大清楚。” 姬霜见丈夫一筹莫展的样子,宽慰道:“人回来是最重要的,旁的呀,都别想了!” 秦姑爷叹道:“我是心疼那孩子吃了苦。” 姬霜拍拍丈夫的手:“我知道。” 想到了什么,乔薇问道:“姑父,我听说你在南山书院做夫子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姑父呢。” 秦姑爷略腼腆地笑了笑:“一个夫子罢了,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又不是当了什么大官儿。” 乔薇微微一笑道:“姑父有鸿鹄之志,踔绝之能,绝非池中物,我相信姑父不论是为官还是为师,都能一展宏图,扬名立万。” 秦姑爷的脸都被夸红了。 姬霜看向乔薇道:“认识你这么久,就这番话最得我心了。” 乔薇一笑:“对了姑父,你们书院收不收景云这么大的孩子?” 秦姑爷笑道:“不收。景云年纪太小了,书院最小的班也是十岁以上的。” 乔薇就道:“景云的资质并不输给十岁的孩子。” 秦姑爷点点头:“我知道,不过……规定是这样的。” 姬霜浑不在意道:“规矩是人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就不能想想法子吗?我姬家的孩子去它那儿上课是它的造化!” 秦姑爷哄着妻子道:“咱们家的孩子是好,可皇子进了书院也是得守规矩的。要不这样,书院马上举办一次入学测试,我去找找院长,看能不能破例给景云一个名额?” 乔薇比了比手指:“三个,望舒与鎏哥儿也要。” 【275】真相一角(二更) 三月的御花园,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阳光和暖,微风和煦,实在是一处不可多得的观景之地。 下朝后,皇帝将姬冥修叫去了御花园,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亭子,既能晒到太阳,又能览尽风光,宫女在石凳上铺了软垫,奉上点心与瓜果,又提了两个小炉子,分别烫着水酒。 皇帝近日不怎么爱饮茶,让人将茶具与水撤下了。 姬冥修拎起烫好的酒,给皇帝与自己各倒了一杯,这并不是中原的烈酒,而是匈奴那边传来的马奶酒。 皇帝起先有点儿喝不惯,尝了几次下来,又发现味道其实不赖,皇帝端起了酒碗,看着热气腾腾的奶酒道:“前阵子,匈奴二王子给朕写了一封感谢信,道是匈奴的草地上种出粮食了。” 姬冥修看了一眼碗里的酒,没动,说道:“皇上皇恩浩荡。” 皇帝就道:“怎么不喝?” 姬冥修道:“喝不惯。” 皇帝劝道:“多喝喝就惯了。” 姬冥修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皇帝问。 姬冥修面无表情道:“难喝。” 皇帝拿眼瞪他:“朕赐的酒也敢说难喝!只有你才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太子这般目中无人多半是和你学的。” 姬冥修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这么想能让皇上心中好受一点,那这个锅,臣背了。” 论斗嘴,整个大梁恐怕都没几个斗得过他,皇帝笑了笑,说道:“匈奴的事多亏你媳妇儿了,回头替我谢谢她。” 姬冥修挑了挑眉道:“皇上就嘴上谢谢?” 皇帝失笑:“你这小子,又来朕这儿捞好处!罢了,看在你难得讨了个媳妇儿的份儿上,这个赏赐,朕给了。朕赏她个诰命夫人,丞相可还满意啊?” “可有俸禄?”姬冥修问。 “还要俸禄?”诰命夫人又不是朝廷命官,面子上好看罢了,哪儿来的俸禄? 姬冥修无比耿直地说道:“没俸禄,她不喜欢。” 皇帝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抬手指了指他:“好好好,有俸禄,有俸禄!朕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姬冥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别太少,好歹是皇上的表弟妹。” 皇帝呵了一声道:“这会子倒是想起来与朕沾亲带故了,瞒着朕外出逍遥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朕表弟,朕是你表哥啊?知不知道你外出的事已经走漏风声了,掺你的折子都快把朕的书桌给压垮了!这要换别的大臣,朕早就……早就一刀抹了他脖子!” 姬冥修将脖子伸了过去。 皇帝气笑,一巴掌拍上他脖子:“德行!” 姬冥修坐了回来,摸了摸脖子:“表哥真是身手不减当年啊。” 皇帝打了一巴掌,就算是出过气了,他本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对臣子、对姬冥修,都是十分包容的,只不过这次掺姬冥修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又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害得那群老顽固们把他也一并掺了。 姬冥修道:“纸包不住火,走漏风声是迟早的事,皇上大不了给臣一道密旨,臣是奉旨出行,那些老东西也就无话可说了。” 皇帝当即黑了脸,拉长音调道:“朕凭什么这么干?你连朕都瞒着,还想朕替你擦屁股!你帮朕当什么?” 姬冥修深情款款道:“表哥,最亲爱的表哥。” 皇帝噎得……又想动手抽这家伙了!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一本金色的小册子,放在了皇帝手边。 皇帝翻开第一页,没大看懂,第二页换成了中原的文字,才总算是懂了,皇帝微微皱起了眉头:“通商文书?塔、纳、族?为何朕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 姬冥修看向皇帝道:“皇上可知道隐族?” 皇帝微微颔首:“朕当然知道,这个塔纳族与隐族有什么关系吗?”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塔纳族就是隐族。” 皇帝的嘴巴一张。 姬冥修又道:“皇上先别惊讶,更惊讶的事臣还没说。” 皇帝看着手中的通商文书,实在不敢相信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惊讶的事情,南楚与隐族多年渊源,也未能有机会踏入族中一步,当然沐小将军嘴巴上说他去的,可事后皇帝一想,他的话信不得,不论如何,各国都在寻找隐族的踪迹,可惜谁都没有寻到,然而眼下,他的丞相表弟拿来了一封隐族主动请求通商的文书—— 这消息若是放出去,怕是各国都要闪瞎眼了。 “你是怎么弄到这份文书的?别告诉朕,你去过隐族了?”皇帝难掩震惊地问。 姬冥修正色道:“臣不仅去过了,臣自己就是塔纳族的人。” 皇帝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惊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姬冥修索性一鼓作气,将沐小将军与塞纳鹰进入京城之后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这些事瞒着谁都可以,唯独皇帝不行,否则一旦哪天纸包不住火,皇帝从旁人嘴里得知了他与乔薇的背景,怕是皇帝再疼他,也要开始怀疑他的居心了。 皇帝万万没想到,姬家与乔夫人竟都是隐族的后人,他的表弟更是隐族的祭师,表弟媳是隐族的小卓玛,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虽说世上并无得隐族者得天下一说,但隐族这块宝藏,谁都想据为己有。别说是请求通商了,就是让他一辈子养着隐族他也乐意啊! 当然,令皇帝震惊的并非只有隐族一事。 “你弟弟真的还活着?”皇帝深深地问。 姬冥修道:“还活着。” 皇帝不悦:“那你怎么不带他来见见朕?” 姬冥修无奈一笑:“他不愿意随我回来,我使了些手段,他还在生我的气。” 皇帝挑眉点了点头:“像是大奸相会做的事,哪日他不生气了,你记得带他来见朕。” “是。”姬冥修应下。 皇帝的酒喝了大半,放下碗,说道:“冥烨既然活着,那当年的事就势必有蹊跷,你可派人去查了?” 姬冥修点点头:“派人去了姬家陵,相信不久就能查到线索。” 皇帝回忆着说道:“当年那孩子确实是没了脉搏,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现在看来,他或许根本就没死,只是被人下了假死之药。” 这一点,与姬冥修的揣测不谋而合。 皇帝沉思道:“只是朕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这么做?”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冥烨初见我们时对姬家怀有极大的恨意,我想这是因为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怨恨姬家当年抛弃他。至于那个偷走冥烨的人,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想养大冥烨,借冥烨的手对付姬家,只不过,那人失策了,冥烨被一个酒鬼拐去了塔纳族,那人找不到塔纳族的入口,自此与冥烨失联了。” 皇帝皱眉道:“这么说来,冥烨岂不是很小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姬冥修说道:“我也是方才在朝堂上突然想通的,冥烨应该是在上塔纳族之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冥烨在塔纳族过着与中原隔绝的日子,岛上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所以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姬家的孩子,那一定是上岛之前的事。 “揣着这样的身世长大,真是难为那孩子了。”皇帝叹了口气,又道,“那人既然能在姬家给冥烨下药,就说明他去过姬家,他要么是自己动的手,要么是买通姬家下人动的手,而不论是他自己还是那个下人,总之都是有机会接触到冥烨的人,你也可从这一条线索着手。” 姬冥修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认识的人。” 皇帝毕竟在这个位置坐了多年,考虑问题比常人周全:“除非这个人已经死了,否则一定要将他揪出来,他曾经想利用冥烨没有成功,如今冥烨回来了,安知他会不会再打冥烨的主意?” …… 临近午时,青莲居结束了一上午的忙碌,烟儿将新鲜的饭菜送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 教主大人嫌她碍眼,将她轰出了屋子。 落梅院派人请了三次,请教主大人前去用膳,都被教主大人拒绝了。 这可不是教主大人矫情,而是姬冥修去上朝了,母夜叉去送礼了,两个小包子又去老太太跟前儿逗趣了,偌大的院子根本没人管得住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教主大人从床底下抱出了自己的箱子,感谢老太太一大早便将两个小家伙叫了过去,这才没让他们发现自己的东西少了。 老天爷都在助他!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笑了笑,拉开房门,堂而皇之走了过去。 烟儿赶忙迎上来:“二少爷,您这是要哪儿?您不吃饭了吗?” 教主大人神气地说道:“我去老太太那儿吃饭!” 烟儿的目光落在教主大人抱着的大箱子上:“您这带的是……” 教主大人的眼神闪了闪,没好气地道:“给老太太送的礼!” 烟儿恍然大悟,笑了笑说道:“二少爷还没去过落梅院吧,奴婢给二少爷带路!” 教主大人面色一沉:“谁要你带路?” 烟儿被他吼得一怔:“可是二少爷你没去过……” 教主大人打断他的话:“这是我家,我不比你清楚吗?你家大少爷我大哥昨天晚上已经与我说过了,我知道怎么走!”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烟儿不好再厚着脸皮跟着了。 教主大人抱着自己的百宝箱,大摇大摆地出了青莲居,大摇大摆地走到大门口,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却被守门的小厮拦住了。 小厮拱手行了一礼,恭敬地换道:“二少爷!” 教主大人看了看他,往左走,小厮也往左走,他又往右走,小厮也往右走。 他皱起英俊的眉头道:“你干嘛呀?” 小厮干笑道:“抱歉了二少爷,大少爷出门前吩咐过,您不能独自出府。” 混蛋姬冥修,居然给老子下禁足令! 教主大人咬牙:“什么叫不能独自出府?” 小厮讪讪道:“就是……您想出去的话,必须有人跟着。” 教主大人眼珠一动,勾起了比女子更嫣红的唇角:“随便什么人都行?” 那个叫烟儿的丫鬟看起来笨笨的,要不先利用她出府,等出府后,再甩掉她?易 小厮被他的笑勾得不要不要的,心口都开始乱蹦了,不敢再看他,低下头道:“下人不行,得是主子。” 哪个主子会带他出府啊?这不是摆明了坑死他吗? 该死的姬冥修,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过,真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吗?走不出去,他难道不会翻出去? 心思转过,教主大人露出了得意的笑,脚步一转,就要朝府中走去,哪知这时,迎面走来一名身着藏青色锦服的中年男子,男子容颜清秀,身姿挺拔,气质儒雅,面含微笑,一看便是个主子老爷。 管他哪个老爷呢,他统统不想认识! 教主大人闷头往前走,与对方擦肩而过时,对方忽然停下了步子:“冥烨?” 教主大人对这个名字并不敏感,没理会。 对方跟了上来,笑容温和道:“你是冥烨吧?我没认错吧?” “认错了!”教主大人想也不想地说道。 对方一笑:“这下我确定我没有认错了。” 教主大人不耐地看向他:“你谁呀?” 秦姑爷看向教主大人,微笑着说道:“我是你姑父。” 来的路上乔薇已经与教主大人科普过姬家的人际关系,所以他知道自己有个姑姑叫姬霜,姬霜有个丈夫叫秦冰宇,想来就是这个姑父了。 教主大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想让我叫你姑父啊?做梦吧!” 秦姑爷笑道:“叫不叫随你,我无所谓的,只是……大中午的你不在屋里吃饭,抱着个大箱子四处溜达什么?” 教主大人用宽袖遮住了箱子:“你管我!” 秦姑爷干笑了两声:“好好好,我不管,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府了,改日到我们那儿坐坐,你姑姑很想你。” 说罢,转身就走。 教主大人拉住了他:“你刚说什么?你要出府?” 秦姑爷说道:“是啊,你大嫂拜托我一点事,我想尽快给她办了。” “母夜叉能拜托你什么事?”教主大人嘀咕。 “你说什么?”秦姑爷没听清。 教主大人放下手,别扭地清了清嗓子道:“我说……你带我一起出去呗。” 秦姑爷温和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是去办正事的,可不是去玩的。” 教主大人毫不在意道:“你办你的,我玩我的,等你办完了,我们再在一个地方会合,谁也不耽误。” 秦姑爷客气地拒绝道:“这恐怕不行,你初到京城,对京城的一切都不大熟悉,我要是贸贸然把你一个人留在外头,我不放心。” 教主大人轻咳一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怕我跑了啊?” 秦姑爷笑道:“不是,我是怕你走丢了,你没去逛过,不知道京城究竟有多大,你万一迷了路,我们找起来比大海捞针还难。” 教主大人不耐地说道:“你们找我不容易,我找你们还不简单吗?我要是真走丢了,随便问一句姬家在哪儿,全京城没几个不知道吧?” 秦姑爷笑着摆摆手:“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能带你出去。” 教主大人的眼神闪了闪:“那大不了我跟着你去办事!先……办事,然后你再陪我逛逛!我长这么大,还没在京城逛过,你不是我姑父吗?你带我逛逛怎么了?这点小事都不乐意,你还做什么姑父呀?” 秦姑爷愣了愣:“这……”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这什么这?一句话,带不带我出去?” 秦姑爷很是为难了一会儿,就在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之际,他松了口:“好吧,我带你出去。” 【276】又被抓包(一更) 教主大人如愿以偿地出了姬家,先是坐上了秦姑爷的马车,一道前往南山书院,半路上他借故肚子饿去了一趟酒楼,道是没吃过中原的糖葫芦,想姑父帮忙买两串儿,秦姑爷十分大方地去买了。 教主大人本想借此机会甩掉秦姑爷,哪知饭菜实在太好吃了,他吃着吃着就给忘了,一直到秦姑爷拿着三串亮晶晶的糖葫芦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吃多了。 酒饱饭足,一时间再无逃离的借口,教主大人只得硬着头皮随秦姑爷去了书院。 门口,二人下了马车,车夫将马车驶入偏门内的马厩,秦姑爷带着教主大人往里走。 教主大人却顿住了脚步,说道:“那什么,我在外头等你就行,我又不是书院的人,进去了尴尬。” 秦姑爷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我又不是去见什么王公大臣,只是与院长大人闲聊几句罢了,你不用说话,坐在里头就好。” 教主大人不乐意。 秦姑爷看了一眼他怀中的箱子,笑道:“你其实可以放马车上的,我帮你拿吧。” 教主大人侧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倔强道:“我自己拿!” 秦姑爷收回了手,温和地笑道:“你我们进去吧。” 教主大人硬着头皮与他去了。 南山书院是全京城最厉害的书院之一,它的占地面积足足有一个村落那么大,一共两座舍馆、三所教学院、两处大草场、一个食堂、一座塔楼、一所办公院、一个马厩、一片兽园,并一座钟灵毓秀的后山。 此时正值休息的时辰,草场上有不少正在玩蹴鞠的年轻弟子,最小的约莫十七八岁,最大的四十多岁,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院服,头发高高地束起,扎着一条同色发带,在场上激烈地奔跑着,挥汗如雨。 “你念过书吗?冥烨。”秦姑爷忽然开口。 教主大人哼了哼,道:“当然念过了!我上过的学院比这个大多了!” 秦姑爷仿佛是信了,笑容温和地说道:“听说你是在一个岛上长大的,那是什么岛?” “无名岛。”教主大人随口道。 “无名岛?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岛?”秦姑爷一脸纳闷。 “我怎么知道?”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 秦姑爷领着教主大人穿过了一条回廊,道:“那个岛……离大梁远吗?” 教主大人不耐烦地道:“你问那么多你想上岛啊?” 秦姑爷一笑:“我这不是怕你尴尬,找话与你闲聊吗?” “没意思。”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 就在此时,一个场上的弟子踢错了方向,将蹴鞠朝教主大人这边踢了过来,那弟子道了声小心,教主大人本能地提脚一踹,可惜踹空了。 眼看着就要被砸中,秦姑爷一把抱住了蹴鞠。 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连连道歉。 秦姑爷将蹴鞠给了他。 “多谢秦夫子!”弟子抱着蹴鞠离开了。 教主大人看了秦姑爷一眼,看着呆呆笨笨的,反应还挺快,不过那也仅仅是因为他脚下留情了,才有机会轮到这家伙大出风头。 二人穿过草场,进入了夫子们的办公院,办公院是一座三进的院子,院长的办公室在最里边,接连走过两个穿堂、两个花园,便到了院长们的地盘,之所以是院长们,乃是因为书院一共有三个院长,一共正院长,两个副院长,都在这里办公。 采光最好、最宽敞的屋子自然是正院长的。 秦姑爷向门口的书童道明了来意。 书童诧异的目光在教主大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不为别的,就为教主大人这张哪怕遮了一半也颠倒众生的脸,实在是太勾魂摄魄。 教主大人一记冰冷的目光瞪了过去:“看什么看?再看本座把你眼珠子挖了!” 书童一怔,眨了眨眼,转身跑进屋了。 不多时,书童又走了出来,这次,却是没再失态了,目不斜视地说道:“院长有请。” 秦姑爷站在石板上,脱了鞋,穿着白色的足衣踏上了廊下的木地板。 “真麻烦。”教主大人也蹬掉了鞋子,不过没走几步,他便抱着箱子坐在了地板上,地板比地面高出一截,他的腿晃悠悠的,还能不踩到地上,“你去见那个什么院长吧,我在外头等你!” 秦姑爷温声道:“来都来了,一起去给院长打个招呼。” 教主大人不屑道:“有什么好打的?” 秦姑爷耐着性子道:“我们家几个可都是南山书院出来的,院长既是我与你父亲的老师,也曾是你大哥的老师。” “干我屁事?” “打个招呼。” “不打!” 秦姑爷正了正神色:“那待会儿……” 教主大人冷冷地看了过来:“你敢威胁我,回去了我就去老夫人那儿告你状!” 秦姑爷一脸的哭笑不得:“好好好,怕了你了小祖宗,你就在这儿坐着吧,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等我。” 教主大人不耐地撇过脸:“知道了知道了,你婆婆妈妈的烦不烦?” 秦姑爷朝那位书童招了招手。 书童走上前,客气地唤道:“秦夫子。” 秦姑爷说道:“这是我小侄儿,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你帮我看紧点儿,别让他出去了。” “知道了,秦夫子。”书童应下。 秦姑爷去了院长的书房。 教主大人在外百无聊赖地等着,许是将秦姑爷的话听进去了,书童老老实实地站在教主大人的身侧,寸步不离地守着,教主大人在廊下转悠了一个来回,书童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 教主大人转过身来,书童及时顿住脚步,教主大人无奈地说道:“茅厕在哪儿?” 书童指了指东面。 教主大人穿了鞋,朝茅厕走去。 书童也穿了鞋跟上。 教主大人皱眉道:“本座拉尿你也要看?” 书童噎了噎:“我在外边守着。” 教主大人凑近他,危险地问:“那你是要偷听?” 书童赶忙捂住了耳朵。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进了茅房。 书童一直特别老实地捂住耳朵,突然,有个什么东西砸在了他肩膀上,他回过头来,只看到地上的一个小石块,他松开手,将石块捡了起来,这时,茅厕内传来了教主大人的声音:“草纸没了!你去给我拿点草纸过来!” 书童没多想,转身去拿了。 哪知他前脚刚走,后脚教主大人便抱着百宝箱跐溜溜地跑了出来。 教主大人一鼓作气,跑出了书院。 …… 乔薇在落梅院用了午膳,三个小包子留在落梅院午睡,乔薇则回了青莲居,看见烟儿在门口晾晒洗好的床单,问道:“二少爷呢?” 烟儿行了一礼,道:“二少爷去落梅院吃饭了。” 乔薇淡道:“我刚从落梅院回来,他没去过那边。” “什么?二少爷明明说他要去老太太儿吃饭,还给老太太准了一大箱子礼物……”烟儿比划着说。 乔薇顿了顿,道:“你去门房问问。” “是!”烟儿对着屋子嚷道,“婵儿,你帮我晾一下,我出去一趟!” “好!” 婵儿打了帘子出来。 烟儿迈着小碎步去了门房,不多时,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进上房禀报道:“回少夫人的话,二少爷他和秦姑爷一块儿出去了。” 乔薇纳闷:“他怎么会和秦姑爷一起出去?” 烟儿顺了顺气,答道:“我听小环子说,一开始二少爷是要自己出去的,但大少爷下了令,所以小环子没放二少爷出去,这时候秦姑爷来了,二少爷求了秦姑爷半天,秦姑爷才将二少爷带出去了。” 乔薇倒抽一口凉气,咬牙道:“那家伙,一定是又想开溜!铭安回了没?” 铭安去年家中出了事,请了半年长假。 烟儿道:“回了。” 乔薇吩咐道:“你让他立刻去一趟书院,把那小子接回来,那小子若是不肯回,绑也给我绑回来,要是……他已经不在书院了,就让铭安赶紧去皇宫通知大少爷!” “是!” …… 烟儿即刻去外院通知了铭安,铭安连马车都不坐了,选了一匹上等的马,打马奔出了府,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山书院,但却被告知姬家二少与秦姑爷都走了。 “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少爷吗?他先走的,然后秦姑爷知道了,赶紧去找他了。”书童自责地说,如果不是自己上当了去拿草纸,就不会把人给弄丢了。 “这少爷!”铭安气得跺脚,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皇宫,然而令他无比崩溃的是,他又晚了一步,姬冥修已经离开了! 不过,离开了也未必是件坏事,大少爷很少在外晃荡,下了朝都是直接回府,等回了府,他自然就知道自己弟弟不见了,会派人去找的。 “丞相大人。” 宽阔的大马路上,一名身着褐色华服的老爷拱手拦住了姬冥修的马车。 “来者何人?”车夫问。 老爷客客气气地说道:“在下杨弼,求见丞相大人。” “原来是杨阁老。”姬冥修探出一只如玉修长的手,缓缓挑开了帘子,一双清冷的眼睛看向杨老爷,态度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杨阁老找我可是有事?” 杨老爷笑道:“我已闲赋多年,这声阁老受之有愧。今日贸然拦下丞相的马车,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丞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杨阁老严格算起来与姬冥修也是有些渊源的,他壮年时曾担任过皇帝的老师,那会儿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个皇子,昭明公主尚小,离不得亲哥哥,皇帝去上课时便总带着个小拖油瓶,小拖油瓶倒是乖得很,不哭不闹坐在哥哥身后,别人干什么,她也干什么,别人练字,她便抓只毛笔鬼画符,别人念书,她便张开嘴滥竽充数,总之,很是在杨阁老的课堂上混了一段日子。 所以,四舍五入一下,这杨阁老就算是姬冥修的师公了。 杨阁老青壮年时确实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但上了年纪之后,被儿孙所累,越变越昏庸,干了不少荒唐事,前不久洪夫人抱来的大梁优质男青年的画像中便有杨阁老的孙子,李氏想也没想地扔到一边了。 只不过,碍于昭明公主的情面,姬冥修还是走下了马车。 杨阁老心头一喜,指向一旁的酒肆道:“丞相,请!” 姬冥修进了酒肆。 在他身后,教主大人抱着百宝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教主大人走了许久,走得腿都软了,想着差不多应该走出姬家的势力范围了,决定先找个地方喝喝茶、歇歇脚,大酒肆他是舍不得去的,路边摊倒还凑活。 这条街上全是商铺,连个走街串巷的小贩都没有,教主大人只得抱着百宝箱穿过胡同,去往另一条大街,哪知就在他走了一半的时候,对面忽然冲来几个蒙面的汉子,挡住了教主大人的去路。 教主大人的心底本能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为首的汉子道:“抓住他!” 众人一拥而上! 教主大人转过身,拔腿就跑! 但他抱着个箱子,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不过几步功夫便被人给追上了。 五人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从腰间解下一个麻袋,就要套在他的头上。 教主大人厉呵:“你们什么人?居然敢动我!” 五人谁都没答他的话,为首的汉子给弟兄们使了个眼色,拿麻袋的弟兄朝教主大人的脑袋套了下去! 教主大人麻溜儿地一躲,用箱子撞开了前方的汉子,那汉子应声倒地,教主大人踩着他的“尸体”,撒开脚丫子跑出了胡同。 为首的汉子将弟兄拽了起来,啐了一口,狠狠道:“给我追!” 几人穷追不舍。 教主大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跑到了哪里,大街上的人似乎多了不少,他回头瞧了瞧,那几人追上来了。 “他在那里!”为首的汉子道。 教主大人眸子一瞪,抱紧百宝箱,一头扎进了一间屋子! 屋外是嘈杂纷乱的街道,而这里,仿佛是别有洞天,顶上垂下一条又一条的粉丝纱幔,脚下铺着厚厚的绒毯,屋子里香风扑鼻,隐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靡靡之音。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美妇挑开了纱幔,一眼看见抱着个大箱子东张西望的美男子,男子的肌肤如美玉一般通透,眼睛像清澈的泉水,鼻梁虽是有面具遮着,但也可见那笔挺的形状,嘴唇更不必说,比女子的更嫣红娇嫩,下巴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身材也好,高大欣长,气质天成。 中年美妇的眸子瞬间瞪直了,她活了这么久,除了今儿来的那一位,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人了! 不愧是她老相好,一送就送了这么个人间绝色! 中年美妇轻轻地拉住了教主大人的手腕,用蒲扇半遮住嘴巴,笑盈盈地道:“可算是把你等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派人去请了!” 教主大人警惕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中年美妇笑道:“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你不是九哥介绍过来的吗?” 教主大人一头雾水。 中年美妇看着手中的一截腕子,渐渐的,目光落在了美人儿的一只玉手上,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瞧这手,跟那玉雕似的! 教主大人知道她认错了,甩开她的手,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看到几个正在对面询问的汉子,又果断关上了门! 中年妈妈笑道:“小美人儿,我要怎么称呼你呀?” “随便。”教主大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中年美妇美眸一转道:“那就给你起个化名,我这儿的美人儿全都是用的化名,我瞧你这般玉树临风,不如就叫临风公子,如何?” “开门开门!”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吆喝声。 教主大人喉头一动:“临风就临风,我房间在哪儿?” 中年美妇道:“在楼上,小翠儿!快带临风公子上楼!” “诶!来啦!” 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将教主大人领上了二楼。 那伙人进来搜了一番,没见着教主大人,冷冷地走掉了。 …… 典雅别致的厢房,杨阁老与姬冥修对桌而坐。 桌上摆着精致可口的可心与一壶美酒。 杨阁老给姬冥修斟了一杯酒,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知道丞相公务繁忙,并不敢轻易打扰,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求到了丞相的名下,希望丞相看在昭明公主的份儿上,答应我的不情之请。” 姬冥修冷静地说道:“杨阁老还没说是什么事,若办得到的,我义不容辞,若是办不到的,我只能与杨阁老说抱歉了。” 杨阁老忙道:“办得到,办得到!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大事,对丞相您就是小事一桩了。”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并不去动手边的酒。 杨阁老讪讪地笑了笑,如实道:“是这样的,我那个小孙子最近刚从军营里回来了,想在京城谋一份差事,我听说丞相身边正缺个打杂的,就想问问可否让我的小孙子去试试。” 姬冥修道:“李长史被调去了抚州做事,我身边确实有个长史的空缺,但杨小公子不是武将吗?做得来那些文绉绉的事情?” 杨阁老的小孙子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谈不上不学无术,但确实十分逊色就是了,下场时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后面托关系进了军营历练,据说在军中混得倒是不错,就不知为何突然要弃武从文。 姬冥修看了杨阁老一眼:“杨阁老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相?” 称呼一换,杨阁老便知糊弄不过去了,他原本打算事情办成后再与丞相摊牌,但丞相比他想象中的聪明太多,不摊牌怕是成不了事。他抬起袖子擦了额角的冷汗,鼓起勇气说道:“我的孙子在军营里犯了事,恐上头责罚……连夜回了京城。” 姬冥修的眸光冷冷地看了过来:“他这是逃兵!按律当斩!” 杨阁老吓得脖子一缩,扑通跪了下来,求饶道:“丞相,我知道他错了,他自己也知道了,我也狠狠地教训过他了,他以后绝不会再犯了!就请你看在我好歹教导了你母亲几天的份儿上,帮我这一回吧!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啦……” 姬冥修拎起酒壶,给杨阁老倒了一杯酒:“阁老起来说话。” 杨阁老战战兢兢地坐回了垫子上。 这之后,姬冥修仿佛失忆了似的,丝毫不提杨小公子的事,杨阁老把不准他的态度,想问却又怕触怒了他,借着方便的借口,杨阁老走出了厢房,唤来候在一侧的小二:“我听说你们酒肆有那个?” 小二一瞧他的手势便明白他的意思了,笑道:“有的有的,客官是想要个什么样的呀?” 杨阁老小声道:“不是我,是方才那位爷,你们酒肆里可有能让他动心的?” “他喜欢什么样的,您清楚吗?”小二问。 杨阁老道:“清楚我还问你做什么?他有点儿不近女色。” 小二道:“我明白了,我去给您问问。” 杨阁老从怀中掏出一个元宝,塞在了小二的手上:“要是把这位爷伺候好了,你们的酒肆一个月的酒水我全包了!” 小二找到了老板娘,老板娘一听对方不近女色便不屑地笑了:“这世上的男人啊,没几个不偷腥的,不偷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个太监,要么,他是个兔子!巧了,今儿来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就让他去会会那位爷。” “什么?接客?”教主大人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中年美妇。 美妇便是酒肆的老板娘。 老板娘摇着扇子道:“你来了我这儿不接客你想做什么?” 教主大人扬起下巴:“我……方才是走错地方了,我不认识什么九爷,也不是你要的小倌儿。”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老板娘冷笑。 教主大人懒得理她,反正这会子那几个家伙应该已经走远了,他也没有躲下去的必要了。 教主大人抱起百宝箱,大踏步朝外走去,却忽然,大门被推开,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走了进来。 老板娘恣意道:“你自己乖乖地就范呢,就少吃点苦头;你若是骨头硬,我也可以成全你,但是我要提醒你,不是我把你抓来的,是自己闯进我的地盘,还问我你的屋子在哪儿,你自投罗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教主大人道:“我方才……方才是在躲人!” 老板娘冷冷地笑道:“那又如何?利用了老娘,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把我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教主大人哼道:“你又没损失什么!” 老板娘嫣然一笑道:“谁说的?我放了你,接下来的半个月可就少赚一大笔了。” 教主大人威胁道:“我是姬家的少爷!你敢动我,我保证你的酒肆开不到明天!” 老板娘笑了:“姬家少爷?姬家哪个少爷啊?做丞相的大少爷,还是远在南方的二少爷啊?总不会是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三少爷吧!” 教主大人噎住,他刚回来,外头还不知姬家多了个少爷,他定了定神,说道:“总之……我就是姬家少爷!丞相是我大哥,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否则他知道你欺负我,一定把你的脑袋砍了!” “哎哟哎哟我好怕哟!”老板娘捧住了心口,“害怕”地抖了抖,随后脸色一沉,“把我给我绑起来!狠狠地打!打到他听话为止!” 几个打手呼啦一下将教主大人摁在了桌上,教主大人的手被制住了,百宝箱掉了下来,老板娘抱走了箱子,教主大人炸毛:“把箱子还给我!” 老板娘冷声道:“动手。” 这种地方的打手都是有轻重的,打在身上,表面不会出现任何痕迹,骨肉却极为疼痛,教主大人这羸弱的小身板儿,怕是挨不了一下。 教主大人大叫:“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丞相真的是我大哥!你哪只手动了我,他就会把你哪只手砍下来!” 老板娘嗤了一声:“老娘是吓大的吗?” 教主大人眸光一颤:“慢着!我去!” 老板娘抬了抬手,打手们松开了教主大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去了那边,用迷药把那个大淫贼药倒,看这个老不死的还能说什么? 老板娘抬起教主大人的下巴,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了他嘴里,随后捂住他的嘴,教主大人的喉头咕噜一下,药丸下肚了。 教主大人黑了脸:“老妖婆!你给我吃了什么!” 老板娘抚摸着他的脸,无比温柔地笑道:“让你乖乖听话的药,你放心,只要你伺候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该死的老妖婆,居然给他下药,那待会儿他还怎么跑? 他可怜的小雏菊……呜呜呜…… 老板娘抽回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悠然自得地说道:“打扮一下,给客人送去。” “是!” 【277】修哥出手,一锅端(二更) 厢房,杨阁老“如厕”归来,许是有了筹码的缘故,心中渐渐不那般忐忑了,要说这年头找姑娘为何不上青楼,还不是朝廷不允许吗?朝廷命宫令行禁止出入风月场所,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能明着来,那便暗着做,这家酒肆与姬霜曾经开过的小酒馆大同小异,都是打着酒楼的旗号,做着皮肉的生意,当然了,也有外行人真当它是个酒肆的,那也无妨,只吃酒老板娘也是欢迎的。 杨阁老回到了席位上,红光满面。 菜陆陆续续地上了,都是上等的美味佳肴,杨阁老请姬冥修举箸,姬冥修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爽口的鱼肉,杨阁老喜色一笑,也赶忙动了筷子。 炉子上有烫好的酒,杨阁老给姬冥修满上,这种酒喝着与寻常的女儿红无异,却多了一项补肾壮阳的功效,能使人助兴,待会儿美人在怀,丞相大人一定能度过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 “丞相,我敬你一杯。”杨阁老举起了杯子。 姬冥修与他虚虚地碰了碰,随意地饮了一口。 杨阁老则是一口闷了,放下杯子,用公筷给丞相夹了一块烤好的鹿肉:“他们这儿的鹿肉是全京城最好的,只要吃过一回,保管再来第二回,丞相你尝尝。” 姬冥修还算给面子,尝了一小片,诚如杨阁老而言,确实是京城的酒馆中能吃到的最好的,可比起乔薇的手艺,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杨阁老一边给姬冥修布菜,一边偷偷地朝门口张望,心道那小二干嘛去了,怎么都这么久了也没把人带上来?再等下去,丞相可就吃饱走人了。 就在杨阁老等得快要失去耐性时,门外,店小二来了,小二冲他使了个眼色,杨阁老会意,丞相脸皮薄,逛窑子这种事自然不能被人盯着,他得回避,好好地回避! 杨阁老道了句我再去选两坛上等的美酒,起身离开了屋子。 另一边,教主大人已被打扮妥当,面具摘掉了,露出了那张如玉风华的脸,头发被放了下来,穿着一件骚包的大红袍,衣襟半敞,可见半片白皙的胸膛。 这姿色,连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的老板娘都忍不住春心荡漾,老板娘在他的小脸儿上抚了一把,邪笑道:“真是可惜了,早十年遇上你,我都舍不得把你给让出去了。” 教主大人被喂了药,浑身酥软无力,说话也不得劲,只能拿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 老板娘可丝毫不怕,挑起了下巴道:“就是要这眼神,客官保管被你勾得神魂颠倒。” 教主大人厌恶地撇过脸。 老板娘慢悠悠地威胁道:“记住了小美人儿,你的东西你的命全都在我手里,好生伺候着,我不会亏待你,敢把客人给我吓跑,仔细你的皮!” 教主大人被人搀扶着去了厢房。 老板娘走在最前面,进了屋,先行了个福礼,随即笑容满面地说道:“公子一人饮酒寂寞,奴家特地给公子送了个解闷的小美人儿来,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姬冥修淡淡地吃着菜,没答话,也没看她。 老板娘有那么一瞬的尴尬,但很快,她想起了店小二说的,此人不近女色,那想必以为自己给他找的是个姑娘。 心思转过,老板娘窃喜地笑了,用帕子捂了捂嘴儿,对门外喊道:“快把临风公子扶进来。” 姬冥修的手微微一顿。 老板娘一瞧他这反应,心中便狂喜了一把,果真是喜欢男人的,不是吗? 教主大人被两个孔武有力的打手扶了进来,额头上盖着一块红布,但只瞧那身段儿啊,便足够让人癫狂了。 老板娘一边瞄着姬冥修,一边抬起手,轻轻地揭开了教主大人的盖头:“客官,您瞧。” 姬冥修淡淡地看了过来,几乎是同一时刻,教主大人也朝自己的小金主看了过去,教主大人纯粹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德行,若是个土肥圆,他不如一头碰死算了,如果有撞墙的力气的话。 教主大人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姬冥修,他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 姬冥修自然也没料到酒肆的小倌儿会是自家弟弟,他上朝前弟弟都在青莲居好生生地待着,不过半日功夫,弟弟就变成杨阁老用来取悦自己的小倌儿了。 他的眸光瞬间冷冽了下来! 老板娘觉得客官的神色不大对,这么个天仙似的人物,皇帝老子只怕都要垂涎三尺,他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难道自己猜错了,他还是喜欢女人? 八成是这样! 老板娘赶忙把盖头给教主大人盖了过去,吩咐手下道:“还不快扶临风公子回房?!” 啪! 姬冥修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所有人惊得一怔。 姬冥修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众人身前,一把抓住教主大人的胳膊,将教主大人扯进了怀里,又拿过架子上的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老板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呀?不喜欢吧,怎么又还护得紧紧的?喜欢吧,可脸上却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姬冥修将教主大人抱到了椅子上,蹙眉道:“他们给你下药了?” 教主大人委屈地撇过脸。 姬冥修扭过头,一记冰冷的眸光瞪向了老板娘,老板娘如坠冰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杨弼!”姬冥修厉喝。 在隔壁候着的杨阁老连滚带爬地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姬冥修眼底的冰冷,头皮就是一麻,随后他看到了椅子上的男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教主大人缓缓转过脸来,杨阁老看清了他的容貌,眉心就是一跳! 这个男的怎么这么像丞相的父亲?! 这、这、这…… 不待杨阁老在心里“这”出一个答案,姬冥修冷冷地开口了:“把本相的弟弟拐来做小倌,杨弼,你好大的胆子!” 杨阁老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 老板娘惶恐地看着这一幕,她不认识姬冥修,可她知道杨阁老,杨阁老乃两朝元老,教导过当朝圣上,连他都跪的人,该是何等身份啊? 而刚刚这个人说……小美人儿是他弟弟?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丞相真的是我大哥!” 乖乖,他真是丞相的弟弟、姬家的少爷啊? 老板娘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姬冥修冷冽的眸光落在了杨阁老的脸上:“杨弼,本相虽不齿你的行径,可念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没想过为难于你,哪知你竟背地里干出这种勾当!” 杨阁老吓得浑身发抖:“丞相恕罪!我不知情啊!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让他们送个美人过来陪丞相喝喝酒,哪里晓得他们竟胆大包天地抓了你的弟弟?” 老板娘战战兢兢地辩解道:“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民妇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民妇若早知他是您的弟弟,就是借民妇一百个胆子,民妇也不敢抓了他啊!都是误会!真的都是误会啊!” 姬冥修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是本相的弟弟,就谁都可以任你摆布了?” 老板娘面色又是一变:“民妇……民妇不是这个意思!民妇……民妇……民妇是花了银子的!民妇以为……他是民妇是买来的人……所以才……民妇知错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你……你胡说……”教主大人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子……明明就……讲了自己是谁……” 老板娘匍匐在地上道:“我以为你是骗我的……” 姬冥修看向怀中的弟弟,语气与眼神都在一瞬间变得温柔:“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道:“他们要打我!” 姬冥修捏紧了拳头,轻轻地看着他道:“还有呢?” 教主大人冷冷地扫了老板娘一眼,哼道:“她摸我!” 老板娘爬过去:“我错了,姬少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打!” 说着,她抬手去抱教主大人的腿,被姬冥修一脚踹飞了。 他的弟弟,是这种脏女人可以碰的? 老板娘被踹得吐出了一口鲜血,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扶他。 杨阁老知道孙子的事办不成了,不仅如此,恐怕整个杨家都要承受丞相大人的怒火,这位大人看着云淡风轻,万事不上心,可一旦发起狠来,觉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 当晚军营的人便找上了门,将杨阁老的小孙子押回了军部大牢,他儿子贪污受贿的事不知怎的捅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去杨家一番彻查,将杨家的老底都掀了过来,哪个世家都不干净,便是姬家,真要彻查也能查出不少问题,关键是有没有人想去查,又有没有人敢去查。 杨家遭受了一连番的打击,元气大伤,再不复往日峥嵘,当然这是后话,且说眼前,姬冥修命车夫叫来了京兆尹,京兆尹问清了事发经过后,二话不说查封了酒肆,将搜刮到的金银珠宝当作精神损失费赔给了姬家的二少爷,随后又将杨阁老与老板娘一行人押入了大牢。 京兆府的牢饭不好吃,这是肯定的。 教主大人看着鬼哭狼嚎的老板娘,再看看面前的一大箱金银珠宝,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这里离四合院不远,姬无双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给教主大人解了药效,只是一些常用的软骨散,对身体没多大危害,只不过在挣扎的过程中,教主大人崴了脚,整个右脚肿得老高,即便擦药,也得个三两日才能完全恢复。 姬冥修背过去,蹲下了身子:“上来。” “我才不上来!”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变成一只超级神气的小姬了! 姬冥修道:“那你是要抱?” 教主大人望了望车水马龙的街道,鼻子哼了哼,一把跳到了大哥的背上! 压死你!压死你!压死你! 姬冥修勾了勾唇角,两手绕过他的腿,托住他不让他掉下。 “我的箱子!”他大叫。 车夫忙一手一个,将他的百宝箱与搜刮来的金银珠宝箱拎上了马车。 马车在二进门停了下来,姬冥修将弟弟背回青莲居。 教主大人嫌弃道:“我要坐轿子。” “没有。” “你骗人!” 姬冥修面不改色道:“别人坐,有;你,没有。” 教主大人皱眉:“为什么?!” 姬冥修语气清冷道:“你下次再敢逃跑,信不信我抱着你在全京城走一圈,让所有人都看见?” 教主大人炸毛:“你敢?!” 姬冥修淡道:“你看我敢不敢。” 教主大人气得咬牙,他觉得这种无耻的事,姬冥修一定干得出来! 兄弟俩回了青莲居,怕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经受不住,这件事便没对外张扬,只烟儿与碧儿知道二少爷是偷跑出府了,烟儿吓得半死,因为二少爷就是在她的眼皮子不见的,二少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敢活了,好在二少爷把二少爷给找回来了,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祖宗! 教主大人被送回了房,烟儿打了热水给他洗漱。 乔薇走进屋,一把揪住他耳朵:“活腻了是不是小兔崽子?!” “啊!啊啊啊啊!疼死了!你放开!快放开我!”教主大人疼痛大叫。 乔薇淡淡一笑道:“知道疼你还敢给我跑?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少夫人,秦姑爷来了!”门外,碧儿大声禀报。 乔薇松开了他的耳朵,看着地上的大箱子,二话不说抱进了怀里。 教主大人面色一变:“母夜叉你干嘛?” 乔薇莞尔一笑:“没了箱子,我看你怎么跑?” 教主大人拽紧了拳头:“你还给我!” 乔薇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姬冥修出了一身汗,去浴室洗漱了,乔薇在明厅接待了秦姑爷。 秦姑爷焦急地说道:“方才冥修派人过来说冥烨找到了,是真的吗?” 碧儿奉了茶,秦姑爷客气道:“我不渴。” 乔薇笑了笑,说道:“找到了,他正在屋里洗漱。” 秦姑爷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这事儿怨我,不该带他出去!出去了又没把他看紧。” 事件的经过铭安已经打听清楚了,在姬家大门口便是教主大人各种威逼利诱,秦姑爷明显是拗不过又不好得罪,才带了他出府,至于说进书院之后,书童也证实了是教主大人自己溜掉的,所以这么看来,这件事倒是怪不到秦姑爷头上。 乔薇道:“姑父别太自责了,他想逃出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在海上就策划着怎么跑呢。” 秦姑爷道:“我听说你们是去了一个叫无名岛的地方,那是个……地方?” 话题转得有些快,乔薇微微愣了一下,答道:“就是一座海岛。” 秦姑爷哦了一声,又道:“我听说你外公是那儿的岛主。” 这个她只对老夫人提过,想来是老夫人与秦姑爷说的,这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乔薇就道:“是的。” 秦姑爷笑道:“原先以为你只是一个伯府千金,没想到竟有那么强大的背景,你爹娘什么回来?” 乔薇想了想:“暂时还不大清楚,岛上的事忙完了,应该就会回了。” 秦姑爷沉思片刻,道:“冥烨今天出去……没受到什么伤害吧?我方才进屋时,似乎听见他在喊疼。” 乔薇干笑:“那个啊……他崴了脚。” “不严重吧?”秦姑爷担忧地问。 乔薇微微一笑道:“不严重,休息几天便能痊愈。” 秦姑爷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冥修是在哪儿找到他的?我怎么到处找没找着?” 乔薇道:“他离开书院后碰上一伙儿强盗,为躲避那伙强盗他闯进了一家酒肆,恰巧冥修就在酒肆中。” 秦姑爷晒然一笑:“还真是兄弟连心……他怎么碰上强盗的?” 乔薇摇头:“不清楚,我还没有细问,只听冥修随口提了一下。” 秦姑爷摸了摸杯子,说道:“怕不是……什么恶人盯上姬家了,日后出门要当心。” “恶人?”乔薇微微困惑,“姑父觉得是恶人吗?” 秦姑爷愣了愣,看向乔薇,温声一笑:“你觉得不是吗?” 乔薇若有所思道:“冥烨初来乍到,没得罪过谁,也没人知道姬家多了个少爷,我倒是觉得劫财的可能性比较大。” 秦姑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你说的有道理,我方才只是胡乱揣测,你别放在心上。” ------题外话------ 差10票凑整,今天凑一凑? 【278】再要个孩子(一更) 天色已晚,秦姑父与乔薇闲聊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临走前告诉乔薇名额的事与院长说了,院长考虑一晚,明日再给答复,乔薇将秦姑爷送去门口,转身回了屋。 姬冥修已经沐浴完坐在桌边,提笔写着什么,脸色不大好。 乔薇知道他还在生弟弟的气,那家伙策划逃跑不是一日两日了,回来的路上便跑过几回,但每次都被抓包了,没惹出大祸,这次居然让人拐进了伪酒肆真青楼,要不是碰上了冥修,他的下场还不知会怎样呢。 “刚刚姑父来过了?”姬冥修道。 乔薇道:“他是过来道歉的,说白天不该带冥烨出去,更不该出去了又没把冥烨看紧……我瞧姑父挺关心冥烨的。” 姬冥修不可置否道:“当年冥烨下葬的棺材就是他打的。” “姑父还会打棺材?”乔薇惊讶。 姬冥修解释道:“他家里是做木匠的,他也略懂一些。冥烨下葬下得急,找的木匠又突然出了事,姑父听说了木匠的事,主动把棺材打了。” 乔薇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我瞧着姑父的年纪也不算特别大,他那么早便与姑姑成亲了吗?” 姬冥修将写完的奏折放到一边,说道:“那时还没有成亲,姑父与二叔、三叔都是南山书院的学生,一个班的,关系不错,偶尔会被请到家中做客,那一日恰巧姑父在姬家。” 乔薇眉梢一挑:“原来姑父是这么与姑姑认识的呀,姑父家里是木匠,这么说是个寒门子弟了,姬家为什么要把姑姑嫁给他?以姑姑的身份,做皇后也够了吧?” 姬冥修轻轻一叹:“祖父他老人家不怎么喜欢把孩子嫁入皇家,当年我母亲与父亲的亲事也遭到了祖父的强烈反对。” 乔薇古怪地皱了皱眉:“祖父与皇家有仇吗?” 姬冥修道:“这倒没有,只是历朝历代的皇亲国戚都鲜少能落到好下场。” 乔薇若有所思道:“说的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彼时的皇亲国戚,换个皇帝后可能就是眼中钉了,祖父考虑得很周到。不过,我瞧现在的皇帝挺好的,太子也不赖,至少姬家还能风光个百年。” 姬冥修看向了乔薇:“说到皇上,我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乔薇问。 姬冥修轻轻地笑道:“你要做诰命夫人了。” 乔薇睁大了眼:“真的假的?” 姬冥修勾了勾唇角:“为夫还会骗你不成?多亏你传授的农耕之术,匈奴的草地上种出庄稼了,匈奴二王子致谢了皇上,皇上一高兴,便决定封你个诰命。” 乔薇潇洒地拨了拨刘海儿:“那我以后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人了!对了,有俸禄没?” 姬冥修含笑道:“有,等通知了礼部,做出玉碟与文书,福公公就该上门宣旨了。” 乔薇乐坏了,她是万万没料到自己还能在古代挣个公务员当当,这公务员不仅能吃一辈子俸禄,还不用做事,简直就是个超级铁饭碗,以后她就算破产了,也不用担心流落街头。 姬冥修看着她暗自窃喜的样子,不禁失笑,亏得是弄了个俸禄,若只是空有一副诰命,她怕是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乔薇抓了抓姬冥修的胳膊,巴巴儿地看着姬冥修,许是有个铁饭碗了,眼神都比先前亮了:“扯远了,还没说祖父怎么就同意把姑姑嫁给一个穷小子了呢?总不能因为不想与皇室攀亲就随便找了个女婿吧?” 荀兰好歹也是姑苏名门之后,是官家千金,是书香门第,可秦姑父是什么呀?木匠的儿子……这和罗永年的铁匠身份有区别吗?照这个标准,岂不是罗永年也能找个姬家的姑娘了?当然了,若是论容貌,姑父真真是极好的。 姬冥修放下毛笔,握住她娇嫩的素手,道:“姑姑不想嫁出姬家是其一,姑姑喜欢姑父是其二,其三,姑父虽是寒门子弟,但家世清白,又与三叔二叔是同窗好友,姑姑软磨硬泡了一阵,祖父便答应了。” 乔薇眨了眨眼道:“将来咱们的望舒也找个入赘的女婿吧,我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呢。” 姬冥修忍俊不禁道:“望舒才几岁,你就想那么远了?” 乔薇笑了笑,又道:“是姑姑倒追的姑父吗?” “据说是。”姬冥修道,亲了亲她手心。 乔薇被亲得心里甜甜的,眸子弯了弯,说道:“我看也是,我今天去了姑姑那边,把从塔纳族带回来的礼物送给姑姑姑姑,结果姑父一进屋,姑姑那双眼睛就彻底长在他身上了。你说,等我们成亲那么多年之后,我的眼睛还能不能总长在你身上呀?” 姬冥修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你现在也没把眼睛长在我身上。” “咳!”乔薇咳嗽了一声,不要这么拆台嘛…… 姬冥修挑眉,松开她的手,去写奏折了。 “话说回来。”乔薇走过去,站在他对面,抬手挡住了他正在写的奏折,“你下了朝不赶紧回家,却跑去跟人逛窑子,挺风流快活的呀。” “吃顿饭罢了。”姬冥修说道。 在大梁朝大多数男人心里,在有女人的地方吃顿饭,与在没女人的地方吃顿饭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就像是多了一种酒,只看你喝不喝这种酒罢了,而姬冥修,恰巧是从不碰这种酒的一类,只是他不碰,不代表他连人家酒馆都不进。 乔薇自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更明白他处在这样的位置,诸如此类的应酬必不可少,她自是相信他的,只不过谁让他刚刚抱怨她没把眼睛长在他身上的?她只是偶尔没把眼睛长在他身上,可没像他,动不动就去逛窑子! 姬冥修轻轻地拿开了乔薇的手,继续书写奏折。 乔薇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望着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冥修——” “嗯?”姬冥修写着,应了她一声。 乔薇阴阳怪气地拉长了音调:“你是不是常去那种地方啊?” “什么地方?”姬冥修问。 乔薇眼神里充满了杀气:“有姑娘的地方。” 姬冥修写字的手顿住,抬眸看向她,眼神里有了一丝似有还无的笑意:“吃醋了?” 乔薇眉梢一挑,两眼望天道:“谁说的?我就随口问问,你爱上哪儿上哪儿。” 姬冥修轻轻一笑:“我娘子原来这么大方。” 乔薇一板正经道:“你别看我好像蛮不讲理,但其实我很开明的,我知道你们古代的男人没有从一而终的思想觉悟,三妻四妾全都是稀疏平常,你要是看上什么姑娘,想纳回家,我也不会反对的。” 大不了就是把你阉了! 下腹突然凉飕飕,姬冥修看了乔薇一眼,意味深长道:“我娘子原来这么大方,不过古代的男人又是什么意思?” 乔薇张了张嘴:“是……” 姬冥修淡笑:“是娘子的家乡话?我去过娘子家乡了,那边人好像不是这么说话的。” 乔薇摸了摸鼻子,眸光一动,掩面打了个呵欠:“好困呀,我先睡了!你慢慢写!我不打搅你了!” 说罢,转身就走,却被姬冥修扣住了手臂。 乔薇就着他的力道,绕过书桌,坐进了他怀里。 姬冥修抚了抚她软红的唇瓣,语气温柔,却又分明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看来娘子是去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或是认识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乔薇定定神,对上他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打出生便一直在京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认识谁,不认识谁,你也全都知道,冥少主想查一个人的过往,难道会查不清楚吗?” 她不信冥修没查过她,她纵有千般变化,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是个魂穿的现代人。 姬冥修冷冷一笑:“娘子这么不诚实,为夫该怎么罚才好?” 原本是她在兴师问罪的,怎么歪楼歪成了被兴师问罪的? 再僵持下去,她都怕自己会一不小心说漏嘴。 “我……要睡了。”乔薇挣扎着要站起来。 姬冥修却将她抱得更紧:“就罚你……再给本少主生个孩子可好?” 好呀…… 乔薇抿住翘起来的唇角。 姬冥修看着她偷乐却又极力忍住的样子,差点没能忍住。 乔薇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地暗暗嘀咕,不是想再要个孩子吗?怎么不动?快撕碎本小卓玛的衣裳,将本小卓玛狠狠地扑倒在桌上,不用留情! 姬冥修噗的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乔薇表情严肃地看向他。 姬冥修忍住笑意道:“我笑某人似乎很猴急。” 乔薇无比高冷地说道:“你说的一定是你自己。” 姬冥修看看她已经摸上他胸口的左手,又看看她已经伸进他裤子的右手,最后又看了看自己一双还不知往哪儿放的手,眉梢一挑:“你说的对,是我猴急。” 乔薇一本正经道:“当然了,我可半点不猴急的。” 一把扯烂了他的衣裳。 姬冥修:“……” 夜色深重,交缠的身躯在帐幔中有力地耸动。 呼吸被夺走,身子渐渐软成了下来,乔薇软软地躺在身下,承受他的亲吻与更多。 屋内,渐渐响起羞人的声音,天上的月牙儿抱住脑袋,躲进了云层…… …… 翌日,秦姑爷那边来了消息,入学测试的名额到手了,一共三个,小包子一人一个,由于南山书院一不招收女弟子,二不招手十岁以下的弟子,所以,为弄到名额,秦姑爷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乔薇亲自上门道了谢。 秦姑爷原先在姬家的存在感不强,因为这件事,颇叫众人惊喜了一把,道是姑爷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从前韬光养晦,不肯有所表露罢了。 原本,姬老夫人是不大同意把孩子送到外边日晒雨淋的,她心疼孙子,恐这么小的娃娃让人给欺负了,又恐外头念书辛苦,不如在府中伺候得周到,乔薇好生做了一番老人家的思想工作,道是孩子也需要玩伴,总待在家中,不是在念书,而是在做主子,夫子不敢打也不敢骂,学得好是好,学得不好也是好,哪儿瞧得出孩子的真实水平?只有放在集体中,是骡子是马,遛遛就知道了,而且多与外界接触,对孩子的性格有好处。 姬老夫人想了想鎏哥儿的性子,再想想景云与望舒的性子,觉得这闷在家里养的,确实不如放在外头闯的,便也不再反对什么了。 考试的日期就在三天后,考试的题目历年都有所不同,但大体分为三项,一项是文试,一项是武试,另一项是选试。 通过往年的经验来看,文试的主要内容离不开四书五经那些,但凡书念得好的,通过的几率都不小;武试主要考验考生的体格与骑射技艺;最后一项选试就比较灵活了,有些类似于现代的附加题,以展示考生的才艺为主,譬如琴棋书画等等等。 乔薇找秦姑爷开后门儿,弄了几套去年与前年的文试题,语文算术景云都没有问题,但最后半面翻译题是几个意思? “南山书院这么先进的?都开始考外语了?” 秦姑爷笑道:“这些是给匈奴考生的送分题,中原的考生不用做,就算没这几题,中原考生的成绩也是远远领先匈奴考生的。” 乔薇微微一愣:“南山书院还有留学生?” “什么生?”秦姑爷没听明白。 乔薇一笑:“就是匈奴的考生。” 秦姑爷温声道:“匈奴仰慕中原文化,每年都会派遣专人前来学习,从前双边关系紧张时,政策会严厉一些,如今两国交好,政策想必相对宽松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以景云的资质,应该是可以入学的。” 她才不是担心景云呢,她是担心鎏哥儿与望舒,一个弱不禁风,一个大字不识,这要送上考场了可怎么办哟? 不论乔薇如今担心,二十一号这日还是如期而至。 三个小包子换上了漂亮的新衣裳,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望舒最喜欢考试了,第一次考试得了一个金算盘,之后每一次考试也全都成绩优异,老先生说全班就她考得最好了,比哥哥还好,每次都会奖励她一袋糖。 鎏哥儿没考过试,听着望舒吹牛皮,内心充满了羡慕与憧憬,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残酷的竞争。 三小只里只有景云最清楚究竟是去干嘛的,带着一个不靠谱的妹妹,和一个更不靠谱的叔叔,景云深深地感到了肩上的重担。 姬冥修将乔薇与三小只送到考场,下马车前,姬冥修揉了揉景云与望舒的脑袋:“尽力就好,别的不用想。” 望舒笑眯眯地说道:“我一定会考得很好很好的!上次我是第一个出来的!我这次也要第一个出来!” 乔薇捂住眼,上次你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姬冥修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又捏了捏鎏哥儿的,语气多了一分严肃:“你是叔叔,别考得比两个小的还差,知道吗?” 鎏哥儿怕大哥。 乔薇给姬冥修理了理衣襟:“你去上朝吧。”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我下了朝来接你们。” 乔薇笑着点点头:“好。” 乔薇带着三小只下了马车。 新生的入学测试虽不比神童试浩大,却也十分热闹,院外的场地上被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鎏哥儿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乔薇把号牌挂在了三人的脖子上,家长是不能进入学院的,所以待会儿进了这个门,就全都靠他们自己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十岁十几岁的小少年,只自家的三个是小豆丁…… 小豆丁们告别了乔薇,手拉手地去了入口,三人还没台子高。 看见台子上突然多出来的三个小牌牌,检票的夫子吓了一跳,东张西望,扒在台子上往下一瞅,看见了三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 小望舒眯眼一笑:“先生好!” ------题外话------ 农门淑秀:主母大当家/姒姝 一代主母成长史,从软弱重生到坚强,最后成了护得住夫君,镇得住家宅的当家主母。 主母名义:天大地大,夫君最大! 相爷: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279】小包子考试,超级三小只(二更) 夫子被小姑娘的笑容暖了一把,尽管长得胖乎乎的,但那张脸实在漂亮,五官也精致得不像话,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标致的小姑娘了,小姑娘的笑也极富感染力,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心情都好上了三分。 夫子看完望舒,又看了一旁的景云与鎏哥儿,三人穿着同样的衣裳,扎着同样的发带,一看就是一家人。 “你们是三胞胎?”夫子问。 鎏哥儿叉着腰,严肃又认真地说道:“我是他们叔叔!” 夫子:“……” 确定你不是最小的那个么…… 夫子检查了三人的对牌,年纪不合格不说,还有个小姑娘,不过这种事嘛,随便想一想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关系户呗! 夫子十分大方地放三人进去了。 四周的考生全都诧异地看着三人,起先见这几个小家伙时,还以为他们是来送兄长的,谁知竟是自己参考,这可是大人的考试,几个小奶娃娃跑来凑什么热闹?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入学考试中有一个重量级的考生,正是上一届神童试的小榜眼,小榜眼其实也没满十岁,还差一个月,但因成绩优异所以破例得到了本次考试的机会。他出身名门,乃大儒蔺老先生的嫡亲孙子,自幼得蔺老先生言传身教,做得一手好学问,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他来参加考试,肯定是要拿第一的,而每年的第一名都将得到书院的奖金,若用奖金抵掉学费还能有剩的,相当于免费入学了。 小榜眼家不缺钱,但奖金即是荣耀,所以这个第一名,他拿定了。 神童试时,小榜眼的考场并不在南山书院,所以小榜眼没见过景云与望舒,但有个五岁的孩子走完了六扇门的事他是听人提过的,他爷爷曾大力赞赏过那个孩子,而他作为爷爷最骄傲的孙子,却只走过了五扇门,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中都有些不大服气。 他记住了那个孩子的名字——景云。 此时考场的一个座位上,赫然贴着一个名字——姬景云。 会是那个走过六扇门的景云吗? 小榜眼的心中涌上了一层期待。 本次考试一共分为三场,全都在今日完成,上午是文试与武试,下午选试,夫子会按照甲乙丙丁的等级对考生的成绩进行评定,一甲为最高,三丁为最低。 南山书院的历史上,分数最高的当属当今的丞相,他在文试、武试、选试中一共得到了三个一甲,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自他之后,成绩最好的也只拿到了两个。 这一次,小榜眼是冲着大满贯来的,他可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他爷爷也请了武师在家中教导他骑射武艺,他不敢说自己多么强悍,但在一群同龄人中脱颖而出还是不在话下的。 此次除了本地的考生,也有不少来自外地的孩子,在考场外的草场上,站着三名穿着胡服的小少年,中间那位年纪最小,约莫十岁,一张像是被门给夹过,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小三角板,他皮肤是浅浅的小麦色,眼睛黑亮,犀利有神。 他身旁的两个少年比他年长一两岁,一个高挑清瘦,一个魁梧雄壮,二人都对他甚为恭敬。 三人不知讲得哪里话,路过的考生全都听不懂,景云倒是断断续续地听懂了,因为这种语言,他曾在匈奴二王子的口中听到过。 那个高挑清瘦的少年说:“小王子,汉人的考试其实也没什么,我做过他们往年的题,完全难不倒我!待会我写你的名字,你写我的名字,我保证让你通过!” “被发现怎么办?乌善。”匈奴小王子问。 乌善拍怕胸脯道:“我们用匈奴文写名字,那些监考的夫子不会认识!” 景云牵着妹妹与叔叔的手进了考场,三小只是报名结束后强行加上去的,考试的席位自然也是临时增加的,监考老师见三人不过是六岁的孩子,根本没将三人放在心上,随意地丢在最后一排,便开始考试了。 考试是露天的,几百号人全都盘腿坐在草场上,面前摆着一张小长桌,笔墨纸砚俱全,考试期间,不得喧哗、不得走动、不得作弊、不得交头接耳,否则一经发现,即刻没收试卷,剔除考试资格。 考场的正前方,搭了个一米高的台子,三名监考夫子坐在台上,密切地关注着考场的动向。 小榜眼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上,匈奴小王子与两个侍从分别坐在第三排、第七排与最后一排,匈奴小王子完全看不懂中原的字,但他提笔,在试卷上写下了乌善的名字。 监考老师走下了场,在匈奴小王子身边顿了顿,小王子以为自己暴露了,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好在没站多久,监考夫子便离开了。 而另一边,坐在景云身侧的乌善也写完了匈奴小王子的名字。 景云对告密这种事没有兴趣,所以没有检举乌善的作弊,他看了乌善一眼,恰巧此时,乌善也鬼使神差地看向了景云,景云虽没说什么,但那了然于胸的眼神让乌善顷刻间明白自己露馅儿,乌善吓得心里一阵打鼓,就在乌善绞尽脑汁该怎么堵住这个小中原人的嘴巴时,景云却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乌善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 这个小屁孩看起来还没有断奶,他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作弊的? 更奇怪的是,他发现了也没有举报我! 为什么? 乌善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 景云提笔,迅速地完成了手里的试卷,这时,乌善刚做到第五题。 景云看了一眼台上的监考夫子,三人全都没有在看这边,景云站起身来,走到妹妹的座位旁,将写好的试卷给了妹妹,又把被妹妹趴着睡并流了一大滩口水的空白试卷拿了过来,面不改色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刚一坐下,监考夫子的眼神朝这边扫了过来,景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乌善的眼珠子却都险些瞪掉了。 他以为自己够猖狂了,没想到这里有个更猖狂的! 监考夫子走到了最后一排,之所以会走到这边,完全是因为这里有个匈奴的考生,监考夫子没见过匈奴人,所以格外好奇罢了,监考老师看乌善时,顺带着看了一眼后排的三小只,那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一桌子,试卷被她趴着,也不知做了没做。两个小男孩儿的试卷都还是空白的…… 监考夫子摇了摇头,他就说嘛,这么小的孩子跑来凑什么热闹? 监考夫子走了。 景云换了一只手,也换了一种字迹,把被妹妹糊了一半口水的试卷做了,这时,乌善写到了第九题。 在三位夫子再一次全都没注意这边时,景云大摇大摆地站起来,把这张试卷与鎏哥儿的空白卷子换了。 乌善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中原人,你在作弊!请你有点作弊的思想觉悟好么?! 你这么坦荡荡,你叫我心里怎么想?! 此时距离收卷只剩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了,监考夫子又溜达到了这一排,他又看见了三小只的试卷,那个小胖子与最瘦小的小猴子都已经写完了,这个小家伙怎么还是没动笔? 景云“终于”动笔了,只写了一个字,监考夫子的眼神便怔住了…… 一个时辰的文试时间结束,中场休息一刻钟,之后便要前往第二个考点。 休息的时候,考生可以任意走动,也可以解决一下个人需要。 景云先领着妹妹与鎏哥儿去了茅房,又领着二人洗了手,拿出随身带着的水囊与点心,让二人填了填肚子:“别吃太多了,待会儿要武试。” 二人乖乖地点头,望舒在家称霸王,但在外边,便会不由自主地听哥哥的话,鎏哥儿也是如此。 往年的武试多是骑射并考,但去年一名考生在拉弓的时候意外坠了马,险些酿出人命,今年内部临时进行了调整,将骑马与射箭分开了,于是武试就成了两场,必须两样都得第一才能拿到一甲。 先考射箭,每个考生将领到三支箭,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以射中靶心为最高成绩,若是三箭都能射中,这项便是满分。 射箭是匈奴人的强项,匈奴小王子连射三箭,箭无虚发,全都正中靶心,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匈奴小王子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蔺家的小榜眼射中了两次靶心,在中原人的考生中,已然是最好的成绩。 很快,轮到三小只了。 三小只从夫子的手中领到弓箭,景云在塔纳族时曾与教主大人学习过射箭,打猎时的准头便十分不错,这项考试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难度,可鎏哥儿与望舒就没那么走运了。 鎏哥儿苍白的小手根本就拉不开弓,望舒倒是能轻轻松松地拉开,可一拉就断了,在换了四五把弓之后总算能够掌控力度了,可惜又都射到别人的靶子上了…… 望舒还剩最后一箭,景云拉开了弓箭,在望舒松手的一霎,也让自己的箭矢飞快地射了出去,他的箭正中了望舒的靶心,望舒得分。 鎏哥儿总算是拉开弓了,虽然只拉开了一点点,但好歹把箭射出了,景云用同样的方法射中了他的靶心,他也得了一分。 景云最后一箭给了自己。 射箭的成绩出来了,匈奴王子第一,蔺家小公子第二,三小只并列第三。 匈奴小王子会射出这样的成绩众人毫不意外,蔺家小公子的尽管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有三个小包子的成绩太让人惊讶了,要不是亲眼看见靶心的箭,他们大概要以为是夫子谎报的成绩了。 匈奴小王子傲慢地抱怀道:“我四岁能射箭,五岁能骑马,没什么了不起!” “但他们是中原人,中原人都很弱的!”身材魁梧的少年道。 匈奴小王子皱起了眉头,费连说的没错,中原人生下来都是小羊,长大了也不过是一只大羊,他们的孩子,不应该拥有这样的力量,尤其三个……都拥有这样的力量,这真是太奇怪了。 难道说……中原已经悄悄地变强大了吗? 乌善最了解小王子的心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小声道:“王子别担心,我虽然没看清他们的动作,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三箭有猫腻,那个小姑娘,和那个个子小小的小男孩儿不是自己射的,三箭一定都是那个叫景云的小子射的。” 同桌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交卷时他特地瞄了一眼同桌的名字,瞄到了景云二字。 匈奴小王子道:“如果三箭都是他射的,岂不是说明他与我一样厉害了?” 不,应该说比他更厉害才对,因为他像他这么小的时候,是绝对射不到这么准的。 “他们是三胞胎?”他问。 乌善道:“应该是。”个子差不多,年纪差不多,穿着一样的衣裳,扎着一样的头绳,不是三胞胎是什么? 匈奴小王子道:“他真笨,如果他不把自己的箭分给弟弟妹妹,就能和我并列第一了。” 匈奴小王子在一帮同父异母的兄弟中长大,兄弟们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所以他无法理解原本属于自己的荣誉分给兄弟们的做法。 乌善原本还想说景云干的可不止这个,他还把弟弟妹妹做了试卷呢,但他一瞧小王子的脸色又觉得还是别说了。 之后是武试的第二轮——骑马。 南山书院考试用的马都是十分温顺的小西南马,别看是未成年的小马,对这群同样未成年的考生来说,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了。 考试的流程非常简单,只用从湖这边,走到湖那边即可,至于怎么走,是骑着走,牵着走,还是赶着走都无所谓,当然了,不能将伤害到马,曾有一届考试时,一个性情暴戾的考生为了逼马过河,生生用刀子将马扎出了血来,那位考生毫无疑问地被剔除了考试资格。 之后为避免悲剧的发生,书院都会事先宣读规则,总之,人与马都完好无损地到达终点便是最终的胜利。 此去终点,最近的路是眼前这条横切了整个湖面的林荫小道,这条小道的长度仅仅百米,按理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小道上摆满了两列长长的跨栏,两排跨栏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如此狭窄的距离,强行穿行是很危险的,何况那些密密麻麻的障碍,没受过训练的骏马一看都怕了,哪儿还敢跨过去?全都生生地停在了路口。 匈奴人是草原上的雄鹰,是马背上的英雄,如果现在骑的是小王子自己的坐骑,他有绝对的信心可以跨过去,然而这匹陌生而瘦弱的中原马,实在有些不听使唤。 乌善建议道:“小王子,我们可以沿着湖岸绕过去!虽然很费时,但我们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以我们的骑术,还是会将那些中原人远远地甩在身后的!” 匈奴小王子觉得乌善说的很有道理,当即勾唇一笑,策马从看上去较近的左湖岸绕行过去。 他这么一做,众人也纷纷效仿,就连蔺家的小公子也加入了绕行的行列。 但诚如乌善所言,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他们的骑术根本不是这群中原的弱鸡可以比的,他们将中原的考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就连骑术最精湛的蔺家小公子也丝毫不能望其项背。 不远处的高台上,三位院长与几位夫子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考生的比试。 与往年任何一届似乎都没有任何不同,大家都选择了绕行。 但中原的考生,被匈奴的孩子吊打得渣都不剩,实在是丢脸、太丢脸啊! 孙夫子道:“我记得丞相入学那一年也有匈奴的考生,丞相是怎么赢的?” 院长与有荣焉地说道:“丞相没有绕行,他让他的马跨了过去。” 众夫子惊讶,那年丞相也不过十岁吧,又是第一次才接触学院的马,怎么可能在完全没有训练的情况下让马跨了过去呢?他是怎么做到的?! 院长失望地叹了口气:“丞相之后,再无……”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江副院长指着林荫小道的入口叫了起来:“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林荫小道,仿佛在说“好吧我不骑你了,你快走吧”,但骏马害怕不肯走,她索性丢了马鞭,一把将骏马撂倒在地上! 众人狠狠地抽了口凉气,这小胖子吃什么长大的?居然一下子将一匹西南马撂倒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震惊的,最震惊的是她居然将马举过了头顶,从两排跨栏中间哒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众院长:“……” 众夫子:“……” 马:“……” ------题外话------ 23333 【280】勇夺第一,望舒的挑战(一更) 临近晌午,风和日丽,南山书院的各大远门外,站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对于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考生而言,恐怕更紧张的还是这群心里没底的家长。 南山书院是全京城最优秀的书院之一,也是最入学考试最残酷的书院之一,考不考得上除了凭实力,也有一部分程度是凭运气——南山书院每年固定招收一百名弟子,就算凭关系也不可能多出那一百零一,或许皇帝下旨是可行的,但哪个皇帝吃饱了没事干去下这种旨?读没可捷径可言,他今日能下旨让人破例进入书院,他日是不是就能下旨让人破例成为大梁的状元?那还要科考何用?要寒窗苦读何用?都去求皇帝的一道圣旨得了。 既然不能托关系,也不能增加名额,那么众家长唯独祈祷参考的对手们数量能够少些、质量能够差些,毕竟三进一与六进一,差别还是很大的。 而万分不幸的是,今年就是个六进一,报名的人数多达六百五十七人,到场的一共六百五十三人,这还是已经筛选过一轮的结果,要是全天下谁都能报名成功,怕是南山书院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乔薇坐在马车上,挑开一侧帘幕,望眼欲穿。 上辈子参加过无数考试,从来都是坐在里头的那个,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等在外头的那个,以前总觉得那些家长可笑,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什么可等的?你等了孩子就能考好了?你担心孩子就不会失误了?真是刀没砍刀自己手上,不知道疼。 碧儿劝慰道:“夫人,你别担心了,景云和望舒一定能顺利入学的!上次神童试二人不就考得挺好的吗?” 景云是真的好,但望舒那小家伙,一半是小白的功劳,一半是她亲爹的功劳,今天小白与亲爹都不在,那小胖子还能不能“化险为夷”了,乔薇表示强烈的担忧。 碧儿想了想,眼睛一亮道:“要不咱们去问问姑爷吧?让姑爷关照一下?” 乔薇就道:“这种事情怎么关照?他在给学生上课,总不好让他课都不上了,跑去给小侄女儿小侄儿开后门,他愿意,院里的夫子还不乐意呢。” “这么严啊……”碧儿没正儿八经地上过学,略识得几个字还是曾经伺候过乔玉溪与徐氏的缘故,但乔玉麒上学的事她是知道的,当初据说也是要入学考,但徐氏给夫子送了点礼,乔玉麒便顺利通过了,碧儿至今不知乔玉麒能考上那家书院究竟是自己的实力还是因为徐氏给送了礼,“夫人,其实何必这么麻烦?两个孩子的爹是当今丞相,表伯父是当今圣上,祖母是皇室的公主,搬出身份来压一压,不就能进了吗?” 乔薇笑了:“冥修当年都是考进去的,那时昭明公主还在世呢,也没听说他能免考。” 碧儿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望舒和鎏哥儿岂不是希望渺茫了?” 可不是希望渺茫吗?望舒在村子里念书时便是个和稀泥的,鎏哥儿虽是请了不少夫子在家中教学,可今天肚子疼,明天脑袋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学进去多少东西,不过是能干背几首诗,哄哄老人家罢了。 可尽管如此,乔薇还是给二人报了名,三个小家伙吃在一起,玩在一起,上学自然也要在一起了,先考一考,万一撞了鬼呢?实在不行,就再换一家书院好了。 此时的乔薇并不知道自己完全担心错了人,毫无胜算的小望舒已经举着她的西南马,哒哒哒哒地跑到终点了,而稳考稳过的景云却被拦在了跨栏堵在了。 论骑术,他自是那赶不上几个匈奴的少年,所以如果绕行,他一定会输得相当难看,可如果不绕行,难道要从这些栏上跨过去吗? 小道的宽度约莫三米,一排两个跨栏,每个跨栏的宽度在一米二到一米三,跨栏之间只有不足半米的样子,人倒是能穿过去,马却有些危险。 景云跳下马,摸了摸眼前的跨栏,栏杆是木头做的没催,中间的横板却是白纸糊的…… “哥哥哥哥我来啦!”那边,望舒挥了挥小手,就要跑过来,把哥哥与鎏哥儿的马也弄过去。 景云看了一眼飞奔的匈奴考生们,那三人已经快到了,妹妹跑到这边没问题,跑过去也没有问题,问题是一趟根本不行,第二趟又来不及,匈奴考生的速度只能容许他与鎏哥儿一个人先到达终点。 景云看着跨栏上的白纸,眸光一动,对鎏哥儿道:“捂住马的耳朵!” 鎏哥儿听话地捂住了马的耳朵。 景云也把自己这匹马的耳朵捂住了,望向妹妹道:“望舒,把跨栏推了!” “哦!” 望舒张开小胳膊,伸出小手掌,呼啦啦地跑过来,将两侧所有跨栏都推倒了。 跨栏的横板都是布帛做的,一眼看去,不过是几块木头、几张白纸罢了。 景云与鎏哥儿一人一边,从一堆白纸上轻轻松松地骑了过去。 二人抵达终点不久,匈奴小王子也风驰电掣一般地来了,他明明看见这条路上没人的,可不知的,就快要到达终点时,突然从林荫小道上杀出了两匹中原马,马上坐着两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正是三胞胎中的兄弟,匈奴小王子的脸色不好看了,他绕行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拿下第一,怎么可以被人生生截了胡? 可是没有办法,林荫小道正对终点,匈奴小王子就算快要将马蹄子跑断了,也还是只能看着自己的胜利被两个小屁孩子给夺走了。 不过,就算拿不下第一,拿下前三也是好的。 他箭术第一,骑术第三,而这两个小家伙箭术第三,骑术第一,所以全部加起来,他们三个可以并列成为武试的第一名。 可是匈奴小王子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心中暗自窃喜之际,一个小姑娘背着手,哼着小曲,从林荫小道上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这不是那个三胞胎里的小女娃吗? 貌似是场上唯一一个女娃娃,她怎么一个人走过来了?还走得这么……怡然自得?她的马呢? 匈奴小王子的心里涌上了一层不详的预感,下意识地朝马鹏看去,就见那里竟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三匹马! 其中两匹是三胞胎兄弟刚刚牵进去的,另外一匹呢?!不会是这个小丫头的吧?!不会她早就到了吧?!她怎么到的?! 确切地说,这三个都是怎么到的? 匈奴小王子翻身下了马,走到林荫小道的出口,看着被推倒在地上的跨栏,整个人都懵了…… 蔺小公子在将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之后,总算追上了匈奴的乌善与费连,这个时代并没有精确的电子测量仪,仅凭监考夫子的肉眼看去,三人是差不多时候到的,给评了个并列第五。 能将两个匈奴的孩子追平,蔺小公子觉得自己已经算长脸了,毕竟从近几年的入学测试情况来看,没有一个中原人在骑术上赢过匈奴的考生,往往是匈奴的考生全都抵达终点了,茶都喝了半杯了,中原考生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如今自己能追平两个,真真是不易了。 那个叫景云的考生,想必还在队伍后吊车尾吧? 蔺小公子扬眉吐气地将马牵去了马鹏,回到休息区时,一只小手递来一个橘子:“夫子发的,要不要?” “多谢。”蔺小公子用袖口擦了汗,接过橘子,扫了对方一眼,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景云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蔺小公子结巴道:“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不是那个叫景云的家伙?” 景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蔺小公子更结巴了:“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神童试的……小小小小……小探花?” 景云更纳闷了:“你连这个也知道?” 蔺小公子看看他,又看看马棚里的马,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到的?” 景云就道:“比你们几个早一点。” 蔺小公子听到了五雷轰顶的声音…… …… 三小只第一批抵达终点的消息很快在考生里传开了,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居然被三个小屁孩误打误撞地通过了,其实方法很简单,可谁都没有想过这么去做。 这一关,与神童试复试第四关的题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蔺小公子十分清楚地记得那道题——海上飘着一艘大船,船舷的一侧挂着一根悬梯,悬梯有一丈露在海绵之上,潮水每半时辰上涨六寸,多久之后,悬梯只有七尺露在海绵之上? 当时不少考生写下的答案是两个半时辰,理由是一丈是十尺,一尺是十寸,露在海面上有一丈,那就是一百寸,半个时辰涨六寸,一百减去七十,再除以六,得到的应该就是所需的时长。 这题其实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水涨船高。 蔺小公子当初便是输在了这一题,他与其余考生一样,其实都听说过水涨船高这个道理,可是那会子所有人都一根筋地去计算答案,完全没有质疑题目可能本身就不大合理。 蔺小公子吃一堑,没有长一智,这一次,又栽在了脑筋不会转弯上。 当然了,蔺小公子会这么感慨的前提是他并不知道望舒与她的西南马其实不是用这种方法过去的。 看台上的院长夫子们集体沉默了。 都这把岁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承认那个女娃娃把他们吓得不要不要的,活了这么久,只见过人骑马,从没见过马骑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感受到那匹马的风中凌乱…… “他们……算犯规吧?”孙夫子清了清嗓子说。 江副院长道:“没规定不准推倒栏杆,他们也没让别人碰自己的马,都是自己骑……举……咳,总之自己弄过去的。” 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武试的射箭与骑术的两项成绩很快统计出来了。 望舒:射箭第三,骑术第一。 景云:射箭第三,骑术第二。 鎏哥儿:射箭第三,骑术第二,与景云并列。 匈奴小王子:射箭第一,骑术第四。 蔺家小公子:射箭第二,骑术第五。 乌善:…… 费连:…… 各考生:…… 两项成绩一综合,武试排名第一的是望舒,第二是景云、鎏哥儿、匈奴小王子,蔺家小公子暂居第五。 这就是武试比文试残酷的地方了,文试可以有许多个满分,武试却只有一个第一。 武试的第一历年来都是匈奴考生的囊中物,匈奴小王子知道自己的文化课比不上中原人,但只要拿下武试的一甲,还是很有机会拿下总排名的第一的,然而现在,他最胸有成竹的第一没有了。 乌善从旁劝道:“小王子,你不要担心,虽然你没有拿下武试的第一,但我乌善向你保证,你的文试成绩肯定不输给任何中原人。” 匈奴小王子皱眉道:“你就这么自信?” 乌善拍着胸脯道:“我每一题都做了,而且我无比确信自己做的是对的,试卷上有几道翻译题,中原人不会做,但是我会,所以小王子,你的文试成绩一定高居榜首,接下来你只用在选试中再拿下一个一甲,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小状元了。” 匈奴小王子对汉话吃得还不是很透,但小状元是个什么意思他还是懂的,听说中原每一届科考,举国上下数万考生,第一名的那个才能叫做状元,所以在他心里,状元已经与第一死死地划上了等号。 他要做状元。 …… 武试完毕,到了午饭的时辰,午饭由书院提供。 草场上摆着文试时用过的小长桌,众人找到自己的位子,席地而坐。 食堂的侍从拎来了伙食,看到伙食的一霎,考生们不禁黑了脸,说好的最厉害的书院呢,怎么中饭就给吃这个啊? 两个白花花的馒头、一小碗白粥、一小碟咸菜便是一位考生全部的口粮。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大梁,读书人的地位是十分尊贵的,夫子们的薪资待遇也是十分可观的,能供得起这么多优秀夫子的南山学院,学费自是高得常人无法想象。 所以,能坐在这里的考生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几时吃过这种寒酸的东西? 众人纷纷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蔺小公子自然也很是嫌弃了,但很快,他便心机地拿起了筷子,书院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们喂猪食(在蔺少爷眼里,这些就等同猪食了),一定是在考验他们是否勤俭吃苦。 蔺小公子想多了,今天食堂原本是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的,但听说一个小姑娘把马给举起来了,厨子们丢下锅铲便往湖边赶,结果赶到湖边时,小姑娘已经跑完了,回到食堂时,锅里的菜又烧焦了,于是只得熬了几大锅白粥,做了几大锅馒头。 望舒与景云不挑食,而且凭心而论,书院的咸菜与馒头做得挺好吃的,馒头甜甜的,咸菜香香的,还有一丝爽口的辣味,二人将馒头从侧面掰开,将咸菜夹在里面,一口咬下去,甜中带咸,咸中带辣,再配上一口白粥里的米汤,味道好极了! 兄妹俩吃得大快朵颐,鎏哥儿却是没动。 “你怎么不吃?”景云问。 鎏哥儿撇着小嘴儿道:“我要吃红烧肉和鸭子。” 景云道:“晚上就有的吃了。” 鎏哥儿看了一眼盘子里的咸菜与馒头,还是不肯动筷子。 景云从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取出一盒点心,掰成小块放进白粥里:“现在是甜的了,你尝尝。” 鎏哥儿吸了一口,确实是甜的,十分愉快地把一碗白粥吃完了。 之后,景云又哄着他吃了小半个馒头,景云自己饭量也不大,半个馒头,一碗白粥,肚子便饱饱的了,剩下的馒头全都进了望舒的肚子。 下午是选试,选试的地点在武试的东草场,那边离教学区较远,却湖光山色,景色优美。 东草场上,侍从们已经划分好了选试的区域,选试采取自愿原则,考好了能加分,考差了或者不考,也都不扣分,但倘若只自己不扣分,别人却在得分,结果还是对自己十分不利,所以大家还是全都来到了这里。 选试的考试项目就有些多了,最常见的如琴棋书画,值得一提的是,选试并不限制参加的项目,若是愿意,每个都可以自由地参加一遍,每一个项目都会有专业的夫子当场进行评定,选试结束后,以最高的一项成绩作为本次选试的最终成绩。 譬如一个人考了琴棋书画,前三项都只得了三丁,画画却得了二甲,那么他选试的成绩就是二甲,如果这个人四项都拿了一甲,总成绩也还是一甲,并不能叠加平摊在文试与武试上。 蔺小公子决定把所有的非体力项目全都考一遍,他要拿下无数个一甲,好一雪前耻! 景云选了书法,由于三小只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夫子们的注意,所有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有夫子们好奇地打量着,甚至景云在练字时,一个夫子就站在了他的身边,全程看他写完,忍不住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景云写完,将书法递交给测评夫子后便去找鎏哥儿了。 鎏哥儿选的是下棋,姬尚青酷爱下棋,鎏哥儿很小的时候便被姬尚青抱着下棋了,只是这棋艺嘛……就有那么点儿差强人意了。 匈奴小王子是不擅长这些中原的技艺的,他最擅长骑射,其次是摔跤,他在匈奴的大草原上便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小摔跤手,他的二王兄,草原上的雄鹰也时常夸赞他是单于最厉害的孩子。 所以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摔跤。 他的仆从乌善因不擅长武术,选择了胡琴,而身强体壮的费连则选择了举鼎。 费连是匈奴草原上的大力士,别看他才十一岁,但他已经拥有一个成年壮汉的力量,他跳上了石台,与他一起上台是一名中原的考生,这名考生比费连还要大上一岁,身材不如费连强壮,但他自幼习武,已练出了一身内力,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费连。 最小的铜鼎是五十斤。 中原的考生直接越过前三个,双手举起了一个一百斤的铜鼎。 围观的考生齐齐哇了一声。 费连不屑,走到一个一百五十斤的铜鼎前,双手按在铜鼎上,大喝一声,用力地举了起来! 围观的考生们惊到了。 中原的考生放下铜鼎,咬咬牙,走向了一百八十斤的,他催动内力,试了三次,成功地铜鼎举了起来! 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言,能举起这么重的铜鼎,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次你没辙了吧! 中原的考生以为自己赢定了,哪知这时,费连却轻松地举起了一个两百二十斤的铜鼎,中原考生瞬间傻眼了。 费连扬起了双臂,鄙视地看向台上的考生,像看着一群无力的小绵羊,他拍着自己的胸脯,用匈奴话叫嚣着什么,猖狂到了极点。 测评夫子不喜这个嚣张的匈奴考生,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人家的实力摆在这里,就是有嚣张的资本,他淡淡地说道:“还有挑战的吗?” 若是没有,那么这个成绩,足够给这个讨厌的家伙一个一甲了。 就在夫子即将盖上印鉴时,一个肉呼呼的小团子爬上了台子,台子太高了,她撂着小胖腿儿,哎哟哎哟地爬了好几次。 ------题外话------ 关于更新晚的问题我要说一下,最近更新实在太多了,每天都一万字以上,脑细胞也是需要休息的,每次写完一章,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好几个小时才能缓过劲来。 等后面更新的字数少了,更新时间应该就能早一点了。 【281】碾压,完胜(二更) 选试中,绝大多数考生会选择琴棋书画,一些动作快的已经将四项全都考完了,但由于书院禁止提前离场,所以闲来无事的他们便开始四处观看其余的考试,往年最热闹的是摔跤,毕竟不论他们外表多么老成,内心也终究不过是一些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好玩的年纪,最爱看这种热血沸腾的场面了。 今年的摔跤台不负众望,三面都围满了围观的考生,第四面因搭了布幕,坐着测评夫子,所以无法围观。 摔跤台上来了不少厉害的考生,整体水平比近几年高上不少,只是生不逢时的是他们碰上的匈奴对手也比往年的匈奴考生更为强劲,就在匈奴考生对决第八名挑战者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看呀!”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举鼎的台子上,竟然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众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那小姑娘依旧站在台上—— 再看台上的对手,赫然是壮如牦牛的匈奴小少年,就在上午他们都并不知这几人的身份,可一番接触下来,已经没人不知他们是匈奴的考生了。 那个考生高大健壮,小姑娘还没长到他的胸口……确定不是走错了考场么? “走,去看看!”一个考生拉着自己的同伴去了举鼎台。 “我们也去看看!” “走!” 众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匈奴小王子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对手摔在地上,随后他举起双臂,得意又骄傲看向了围观的人群,只一眼,他怔住了。 人呢? …… 举鼎台从未如此热闹过,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围观的考生。 小望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爬了上去,她站起身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大大的,鼻尖上冒着汗水,小嘴儿微微张着,像嫣红的小樱桃。 测评夫子有一瞬的怔愣,显然,院长与几位悄咪咪观赛的夫子并未四处宣扬小望舒举马过河的事,但今年来了个女考生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小! 难怪会四处乱跑了,这不是添乱吗? 台下,围观的考生笑出了声,这小胖子傻乎乎的,居然玩到举鼎台上了,还是赶紧下来吧,待会儿不小心被鼎给砸中可就危险了。 测评夫子耐着性子道:“小姑娘,你去别处玩吧,我们这里还要考试的。” 小望舒眨巴着眸子道:“我就是来考试的呀!” 测评夫子一怔,随即好笑地指了书法与绘画的凉亭,说道:“小姑娘,你考试的地方在那边。” 这么小的孩子,能会点什么呀?写几个大字,画几幅乱七八糟的画就算顶天了。 望舒歪着脑袋道:“我不在那边呀!我就是这边的!” 小姑娘实在是可爱,测评夫子都不忍心把人家赶下去了,就指了指那个最小的铜鼎道:“你要是把它抱起来,就算你赢了。” 规则是举,但这么小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举得起?抱也不可能,不过是让她玩一玩罢了。 小望舒走到了铜鼎前,铜鼎有半个望舒这么高,别看它小,可它的重量足足有五十斤,对一个牙都没换齐的小姑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众人全都好笑地看着望舒。 望舒伸出肉呼呼的小胖手,一把将铜鼎抱了起来,像抱着一颗小白菜,哒哒哒哒地跑到了测评夫子的面前:“夫子,给。” 测评夫子愣住了。 望舒看着他呆愣的表情,以为自己抱错了,又赶忙将小铜鼎放回了原地,抱起一旁那个五十斤的走了过来。 测评夫子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还没抱对吗? 望舒又把五十斤的铜鼎抱了回去,抱了个更大的,这一次的铜鼎已经比望舒还要高了,望舒抱着都看不见眼前的路,索性一把将它举过了头顶。 测评夫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望舒以为自己又抱错了,跑回去将大铜鼎放回了原地,这次她直接挑了个比费连先前那个更大的,蹭的一声举起来:“夫子夫子!是这个吗?” 夫子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吃瓜群众的眼珠子也已经快要集体瞪掉了。 费连不服气,他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中原的小姑娘,他挑了台上最大的铜鼎,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喝一声:“呀——” 这是台上最重的铜鼎,究竟有多重,夫子自己都说不清,从开设了举鼎项目以来,还没有那个考生将它举起来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费连的身上。 一个考生叫道:“快看!铜鼎被举起来了!” 众人迅速看向了费连手中的铜鼎,果真见它缓缓地从地面“升”起来了。 但很快,众人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费连……费连他也“升”起来了! 这什么情况? 费连也傻眼了,他原本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依旧举不动这个鼎,他知道自己无望了,可就在他绝望得想要放弃的时候,鼎又起来了。 他心头一喜,心道自己果真创造了奇迹,可下一秒,他自己也跟着铜鼎一块儿离开了地面…… 这一场的胜负毫无疑问,匈奴考生被一个中原的小姑娘碾压了,这在南山书院的摔跤史上是从未有过的先例,毕竟骑射摔跤举鼎一直是匈奴人的强项,他们几乎包揽了这些项目所有的一甲,今年却先是骑术惨败,再是举鼎失败,可以说是考得最凄惨的一次了。 这边望舒大获全胜之际,另一边,蔺小公子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他能考取神童试的榜眼,就说明本身是有不俗的实力的,这次若不是碰上强悍的匈奴人,他以两箭正中靶心的成绩,早拿下武试的第一了。文试更不用说,除了那几道翻译题,别的他全都做对了,所以只要再拿下选试的一甲,他便拥有了两个一甲,还是很有希望成为本次考试的小状元的。 蔺小公子将琴棋书画全都考了一遍,一共拿下三个一甲。 高台上,三位院长与四位夫子围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两幅字。 书童道:“文先生说这两幅字都写得太好了,他一时难以取舍,便让我将字送了来,请三位院长与几位夫子拿拿主意。” 这几位夫子都是书院资历最老的夫子,除孙夫子教习武术,对文采不甚精通外,其余几人都是京城大儒。 “几位夫子意下如何?”院长问。 夏夫子道:“左手边这副字,字迹娟秀,端正大气,右边这幅字跌托俊逸,骨骼清奇,以他们的年龄能写出这种书法实属不易,不过在我看来,这两幅字还是有水平上的差别的。左边的字,形美;右边的字,意美,后者,更为上乘一些。” 段夫子赞同道:“没错,左边的字乍一看更为工整娟秀,但一板一眼的痕迹太重,他当是临摹了不少大师的书法,才练出一手如此漂亮的字,后边这一幅字……我倒是觉得他是自己练的,不曾临摹过谁。” 院长深以为然,左边的字,是刻意雕琢的绢花,右边的字,是长在坡上的山花,前者可能更精致完美,可后者才有活色生香的意味。 院长拉开了遮住名字的纸条:“蔺坤,姬景云?原来是蔺家小公子的字,怪道如此漂亮,可这个姬景云……又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神童试的乔景云与他什么关系?” 江副院长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个,笑了笑说道:“院长你难道忘了,丞相也姓姬吗?” 院长惊讶:“他是丞相的孩子?” 江副院长笑道:“院子总不会认为秦夫子会帮几个外人要名额吧?乔景云就是姬景云,他是丞相流落在民间的孩子,如今已经认祖归宗,回到姬家了,秦父子不是向你要了三个参赛的名额吗?就是他们。” 院长恍然大悟:“姬景云就是乔景云,怪道这孩子能走过六扇门,虎父无犬子啊!他是不是就是上午那个让推倒了跨栏的考生?” 江副院长点头一笑:“正是他。” 院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对了,那个小姑娘是他什么人?” 江副院长道:“小姑娘是他胞妹。” 院长又给惊了一把:“都是丞相的孩子啊……” “院长!院长!”一个书童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 院长沉沉地看向他:“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书童一刻不停地跑过来,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儿:“是东草场……东草场出事儿了……” 院长眉头一皱:“东草场不是选试的地方吗?能出什么事?” 书童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小姑娘……把匈奴的小王子……摔不见了!” 【282】考试(完) 南山书院本年度的新生入学测试绝不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也不是难度最高的一次,却是最让人目瞪口呆的一次,谁都没料到考场上会来三个这么小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女娃,这女娃还打败了匈奴的小大力士…… 作为匈奴考生的头领,匈奴小王子自是一肚子的不服气,他怎么都不肯相信他们草原上的壮汉会比一个小姑娘羸弱,一定是这小姑娘使了什么诈,出发前他的二哥便告诫过他,中原人最是狡猾。 被一个小姑娘使了诈,传出去其实是有些丢脸的,但是费连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了,所以让他出面拆穿小姑娘的谎言基本上不可能了。 可是没关系,这不还有他吗? 他要当着所有夫子与考生的面,拆穿那个小姑娘的狡诈,证据确凿的时候,他就不信夫子们还敢包庇你! 怀揣着无比强大的自信,匈奴小王子找上了那个粉嘟嘟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白白的嫩嫩的,眼睛大得像是会说话,草原上所有的孩子加起来也没有她一分漂亮,匈奴小王子想起了他的二王嫂,也是个十分美丽的中原人,但是美丽的中原人都很坏,他的二嫂是,这个小姑娘想来也是。 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还费连一个公道,让中原人都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匈奴的考生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 这么想着,匈奴的小王子也这么做了。 他向小姑娘提出了挑战,小姑娘一脸懵懂的表情,似乎是听不懂他的中原话,他于是将乌善叫了过来,乌善是个十分厉害的翻译,他讲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但小姑娘依旧是一脸茫然。 匈奴小王子想,她可能是听不懂人话,听不懂没关系呀,他可以教她。 匈奴小王子叫上乌善,做了一个摔跤的示范,他将乌善举了起来,狠狠地扔出了台子! 随后他朝小姑娘招了招手,拍拍自己胸脯。 小姑娘这回终于懂了,她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抓住匈奴小王子的腰,把匈奴小王子刚刚对乌善做的动作一丝不差地做了一遍,随后匈奴小王子就悲剧了…… 众人找到匈奴小王子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他挂在一棵大树上,树枝摇摇欲坠,形容十分狼狈,因挂得太久,他四肢都僵硬了,被从树上救下来后仍保持着一个十分滑稽的蛙抱姿势,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用担架抬了下去。 匈奴考试的文试成绩历年来都不大好,但他们的武试与选试从来都是遥遥领先的,所以经常能够看见匈奴考生的名字出现在前十,有一年匈奴来了十个考生,武试的前十被匈奴承包了,选试中他们也全都拿下了一甲,那是中原考生输得最惨烈的一次,之后不论中原考生如何努力,如何也拿了不少第一,都洗刷不掉那一段“前耻”。 今日,匈奴考生败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项目上,小姑娘以绝对的实力摘下了武试的第一,又将嚣张的费连、傲慢的匈奴小王子碾压得渣不剩。 真是扬眉吐气,扬眉吐气啊! …… 一日的考试圆满结束,考生陆陆续续地从书院里出来了,久候多时的家长或仆从蜂拥而上,将自家孩子接回了家。 乔薇与姬冥修站在人群中,尽管知道她不会被人撞跑,但姬冥修还是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 乔薇伸长了脖子,朝里左看右看,一贯淡定如水,这会子竟然忍不住地心急如焚:“怎么还不出来?” 忽然,三个明显小了一号的考生自大门里出来了。 乔薇还担心他们太小,会让急着回家的考生撞到,可令乔薇感到惊讶的是,所有考生都很照顾这几个孩子,将空间留得大大的。 三小只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抱得满满的,望舒的最多,几乎都堆成小山了。 望舒看见了爹娘,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一把扑进乔薇怀里:“娘亲!”又看向一旁的姬冥修,“爹爹!” 姬冥修将女儿抱了过来,平日里上朝也是一整日不见,但不知为什么,却不如今日这般想念,大概是知道她去上学了,心中担忧又牵挂吧。 姬冥修看着女儿怀里的一大堆零零散散的东西,纳闷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望舒一脸无奈地说道:“是考生哥哥们送的东西!我说我不要,可是他们一定要给,太盛情难却了。” 姬冥修:“……” 乔薇:“……” 还盛情难却呢,平时教个字半天学不会,这会子为了几包吃的,连成语都蹦出来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很快,景云与鎏哥儿也跑过来了,明明他们才是男孩子,可是死活跑不过妹妹(小侄女儿),满眼的辛酸泪啊! 二人怀中也有不少礼物,大多都是考生从家中带来的小食,也有一些毛笔、扇坠等小玩意,确实是那些考生硬塞给他们的,大家没别的意思,只是很喜欢这三个小家伙罢了。 三小只收获满满,心情大好地上了马车。 景云与望舒上过那么多次学,但是被爹爹接送还是头一次,感觉特别满足! 鎏哥儿从没见过那么多人,也从没离开过大人那么久,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俩口子起先有些担心三个小家伙会不适应,可照几人的反应来看,根本就是自己多心了。 “中午吃的什么?”乔薇问。 “馒头,粥,咸菜。”望舒掰着手指头说。 乔薇无语地看向姬冥修:“你母校的伙食这么差的?” 学费可是很贵的好么?三个小家伙的报名费就花了六十两,若是考上了,日后的束脩银子一人一月五十两,阿生在镇上的私塾上课,一月的束脩才二两,也没听阿生说他吃的馒头和咸菜。 姬冥修轻轻一笑道:“今天可能是出了什么状况,平时的伙食挺好的。” 乔薇稍稍放下心来,不是她舍不得孩子吃苦,而是三个都在长身体的年纪,正是需要大力补充的营养的时候,馒头咸菜吃上一顿两顿没问题,天天吃就有些不够了。 之后,乔薇又问了三人考了些什么。 望舒道:“有写字,还有跑步。” 景云:那不是跑步好么?是骑马…… 望舒吃了一口小桃酥,歪着脑袋道:“夫子还让我帮他搬东西!” 景云:那是举鼎、举鼎、举鼎…… “我下棋了。”鎏哥儿突然说。 乔薇微笑着看向他:“和谁下了?” 鎏哥儿自豪地说道:“和很多很多人。” “那你下赢了吗?”乔薇问。 鎏哥儿点点头:“赢了。” 下了十八场,输了十七场,最后一场是和景云下的,这一场景云用上了洪荒之力,总算让这个不靠谱的叔叔赢了,然后这个叔叔就把前面十七场的成绩给忘了…… 考的时候乔薇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真正考完了乔薇反而轻松了,尽力了就好,至于结果如何,姑且尽人事听天命吧。 几人回了府,姬老夫人盼了一整天了,饭都没好好吃,终于将几个小家伙盼回来了,她倒是不担心景云与望舒的,毕竟这俩孩子在乡下就开始上课了,但鎏哥儿出门是头一遭,身边没个仆妇丫鬟跟着,摔跤了怎么办?尿裤子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不好好吃饭怎么办? “祖母。”鎏哥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姬老夫人将他抱进怀里,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可吃了饭,可去了茅房,可有摔着碰着。 鎏哥儿特别小大人似的说:“吃过了,我还带他们两个去茅房了。” 姬老夫人欣慰:“这才像个做叔叔的样子!鎏哥儿长大了,变乖了,也懂事了,都会照顾望舒与景云了!” 鎏哥儿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这样! 闹腾了一整日,三人在落梅院玩着玩着,等乔薇推门叫望舒与景云回青莲居时,发现三人已经横七竖八地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乔薇将鎏哥儿抱到床上,脱了衣裳与鞋袜,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又唤来姬冥修,一人一个抱回了院子。 夜里,乔薇躺在自家相公的怀中,拉着自家相公的手:“你说,他们能考上吗?要不要去问问姑父?” 姬冥修宠溺地捏了捏她鼻子:“对自己孩子这么没信心呢?” 乔薇道:“我这不是担心望舒与鎏哥儿吗?我知道景云一定能考上。” 姬冥修道:“你要实在担心就去问问姑父。” 乔薇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算了我还是不问了,我安心等着,反正三天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的也是。”姬冥修抚上她柔软的腰肢,细碎的亲吻落在她颊上,“老大老二都要上学了,老三还没影,是不是该加把劲了?” 乔薇淡淡一笑道:“我看你不是想要老三,只是找个借口不停地胡来。” 姬冥修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暧昧地看着她,手落在她的胸口:“谁让娘子这么勾人,为夫把持不住。” 乔薇抬手,冰凉的指尖在他胸膛一路游走,似笑非笑地说道:“有没有人与相公说过,相公也很勾人?” 说罢,一个翻身,二人换了上下。 姬冥修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她用秀发遮住的地方,眉梢一挑:“娘子很喜欢做上面那个,不过可惜……” 话未说完,他抱着她再一次一转,又换成乔薇躺在底下了。 乔薇幽怨地看着他。 他一手搂紧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捏住她下巴,先是给了她一个缠绵的亲吻,随即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种事,还是相公来比较好。” “论力气,我的好像不比你小。”乔薇皮笑肉不笑地说完,抬起膝盖,将他顶了下去,随后修长的美腿一迈,跨坐在了他的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发带,将他的手腕交叉绑在了床头的柱子上。 姬冥修戏谑地看向她:“娘子原来喜欢这样。” 乔薇笑道:“很快相公也会喜欢的。” 姬冥修淡淡地挑眉。 乔薇俯身,压在他身上,覆上了他的唇瓣。 姬冥修回应着她的亲吻,彼此的心跳都开始加剧,呼吸变得粗重,乔薇渐渐打开了自己…… 合一的一瞬,乔薇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股酥软。 突然,她腰腹一紧,一阵天旋地转,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手被绑在了床头,她不可思议地动了动手腕。 姬冥修淡淡地笑道:“天蚕丝的绳子,挣不开的。” 乔薇仰头一看,发现系在她手腕上的不是方才用来绑他的发带,而是一条银白色的小菱花绳,这家伙……分明是有备而来! 姬冥修将乔薇的凶器——发带,轻轻地丢到了地上:“和本少主玩心眼,乔帮主还嫩了些。” 这一晚,乔帮主被翻来覆去地“惩罚”了一次又一次,把所有她准备用在冥少主身上的花样,挨个地“享用”了一遍,可以说是非常的“惨不忍睹”了。 …… 等待考试结果的这几日,乔薇回了一趟犀牛镇,先去容记探望了容老板。 容记的生意已经好到需要接受预订了,大堂被挤得满满当当,伙计的数量翻了一倍,厨师也新增了三个,原先的库房推掉了,改造成了第二个厨房。 后边那块地被容老板买了下来,建了一座小宅子,将容老板与乔薇的账房迁了过去,至此,二楼所有的屋子都成了待客的厢房。 姚青还是没有离开容记,上个月他开始掌勺了,他做菜又快又好,深得几位师傅喜欢。 小六当上了堂长,换到现代,妥妥的是个大堂经理了。 容老板坐在自己新建的账房内,抓着一把瓜子,优哉游哉地嗑着,乔薇站在他对面,他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乔薇也不客气,自个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哟,容哥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臭,谁惹我们容哥生气了?” 容老板吐出一颗瓜子壳,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谁呀?” 乔薇笑道:“容哥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才走了没几个月呢,就不认得我了?” 容老板总算是朝乔薇看了过来,嗤了一声道:“你长得倒是有那么点儿我们这儿的二当家。” 乔薇笑出了声,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瓜子,容老板眸子一瞪,去拍乔薇的手,被乔薇轻松躲过了。 乔薇剥了瓜子,放到容老板面前,灿灿地笑道:“给,容哥。” 容老板哼道:“别以为剥两颗瓜子我就能原谅你了!” 乔薇笑道:“哪儿能啊?我还没给容哥席蒿待罪呢,怎么也得跪上个三天三夜,才好叫容哥消气。” “你也知道!” 乔薇叹道:“我当然知道,我一走就后悔了,但是已经上路了,没办法回来,我去的地方又太远,在海上呢,不好与你联系,这才几个月杳无音信。可我心里绝对是有你的,我回来看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容老板弱弱地瞟了乔薇一眼:“真的?” 乔薇无比认真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容老板拿腔拿调道:“你没去看崔公公?” 乔薇嫌弃地说道:“崔公公是哪根葱啊?他怎么能和容哥你相提并论呢?我和他都是各取所需,和容哥你才是真心实意。我每次和崔公公谈生意,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容哥你要相信,别人都是浮云,咱俩才是命中注定!” 容老板的脸总算没那么臭了:“你在外头的几个月……有没有背着我再找一个?” 乔薇比手指:“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容老板黑着脸道:“我警告你,容忍一个崔公公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要是再敢整出第二个……” 乔薇信誓旦旦道:“容哥你放心,我保证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 “那崔公公呢?”容老板淡道。 乔薇毫不犹豫道:“他只能算半个!” 容老板哼了一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锦盒,砸在她手边:“给!” “这是什么?”乔薇问。 容老板道:“你的红利。” “我有红利了?”乔薇喜滋滋地打开了盒子,看着厚厚一叠银票,心里哇出了声。 【283】二更 乔薇在容记占有三成的股份,从前帮着容老板看账本儿时她便估算过自己年终能分到多少,可盒子里的数量比她曾经的估算的多出了整整一倍。 容老板见她一直不吭声,问道:“怎么?嫌少?这些都是容记的分红,蛋厂还在投入阶段,没盈利,等盈利了,不会比这个少的!” 哎哟喂,还有蛋厂,她差点给忘了,这么看来,用不了几年,她就能成为一个小富婆了,这要是万一哪天冥修不当丞相了,她也可以养着他! 乔薇与容老板说了会儿话,拿出了从飞鱼镇与塔纳族带来的礼物,有鲛人泪、龙绡纱以及不少干货与人参,容老板看着满满一大箱东西,有些不可思议:“你几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乔薇啧了一声:“我对你几时小气过?” 几时没小气过? 容老板白了她一眼,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乔薇给小六与何师傅他们也带了些海产,过年时不在,没来得及封红包,现在给补上,可是把大家高兴坏了。 何师傅让乔薇坐着,他去做一桌拿手好菜。 乔薇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今天我还要去村子一趟,去晚了,可能就赶不上回京了。” 既如此,众人倒是不好再留了。 从容记出来后,乔薇坐上自家马车去了犀牛村。 村口还是老样子,一颗大槐树,一口封住了的古井,一头不知谁家拴在附近的水牛。 此时临近晌午,乡亲们都回家吃饭了,田里无人劳作,只绿油油的一片,不时有小鸟飞过。 马车走进了村子,乔薇这才发现村子里还是有些变化的,徐大壮家建新房子了,二狗子家虽没建,但也已把猪圈迁了出去,看样子不日就要动土了。 碧儿道:“咱们装松花蛋的筐子都是徐大壮的老丈人做的,他老丈人自己做不过来,又收了几个徒弟,每个月就卖筐子的钱都能挣到不少呢!这间屋子,据说就是老丈人出钱做的。” 乔薇道:“大壮是好心有好报。当初他不嫌人家带个爹出嫁,把老丈人当亲爹一样敬重,老丈人心中感激,自然百般回报了。” “大壮哥自己也挺能干的,他和罗大哥他们几个一块儿办了个养殖场,你看,就在那里!”碧儿摇手指向村后的一排新建的房舍。 乔薇看到了,微微一笑道:“还挺大的。” 碧儿就道:“没咱们庄子里的养殖厂长大,但是供山上的货能供好多呢!” 村子里的养殖场刚刚起步,山上的日产量已经达到了两千,想要完全供上,怕是还得一段日子。 说话间,罗家到了。 一个穿着蓝色小褂子的幼童正蹲在地上捡东西吃,不知捡到了什么,笨拙地往嘴里送,乔薇忙跳下马车,将他抱了起来,拿走他手里的橘子皮,换了一块山楂糕给他。 他喔喔了两声,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乔薇捏了捏他脸蛋,笑道:“知道我是谁吗,你就吃!” 罗大娘听到了乔薇的声音,放下洗了一半的菜,快步走了出来,惊讶地说道:“小薇啊!我说我怎么听到声儿呢!什么时辰到的?” 乔薇笑了笑:“干娘。” 碧儿拎着两个大包袱跳下马车:“罗大娘,我们来看你啦!” 罗大娘喜不自胜道:“快进屋!”对车夫道,“小哥儿也下来坐儿!” 车夫客气地推辞。 乔薇道:“下来吧,都是自家人。” “是,夫人。”车夫将马车拴在了屋子对面的大树上,随后一道进了屋。 “怎没把孩子带回来?”罗大娘问。 乔薇道:“一大早被他们爷爷带出去了。” 姬尚青许是觉得考试辛苦了,特地带着三个小的出去溜达了。 罗大娘看着一身脏兮兮的孙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别把你衣裳弄脏了,我来抱!” 乔薇不给:“这有什么脏不脏的?我都多久没见俊哥儿了?还不让我抱抱了?”景云与望舒从前也是一身干净地出去,一身泥巴地回来,就是个在地上爬的年纪。 罗大娘还怕乔薇去了城里,就有了城里人的讲究,而今一看呐,是自己多心了! 乔薇这么喜欢俊哥儿,做奶奶的自然高兴了。 罗大娘给三人沏了茶,乔薇抱着孩子,便先放桌上了,剩余的两杯罗大娘亲手递到了碧儿与车夫的手里。 碧儿嗔道:“您别这么客气呀。” 车夫受宠若惊:“多谢罗大娘。” 虽是个村妇,却也是少夫人的干娘,这等身份亲手给他上茶,他快被折煞了。 罗大娘惋惜道:“你大哥和你大嫂去镇上走亲戚了,要是知道你来,我就不让他们去了。”原也不是多少重要的亲戚,都出五服了,从前他们日子艰难时不大走动,而今约莫是听说了他们的状况,渐渐地又开始上门了。这次是那家人的孩子满月,人家给递了口信,不好不去,便叫罗永志与翠云去了。 乔薇笑道:“没事,我是看您和俊哥儿的,大哥大嫂下次再看!” 罗大娘拍拍她的手,叹道:“难为你都嫁人了,还总记挂着我,做媳妇儿不容易,你老往外跑,婆家人心里没意见呐?” 乔薇和颜悦色道:“他们都挺开明的,您就放心吧,干爹可还好?” “好着呢,就是过年的时候念叨你咋没个消息?” “我去找我娘了,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罗大娘急切地问:“你找到了吗?” 乔薇喜色道:“找到了,娘和外公都找到了。” 罗大娘握紧她的手:“真好,真好!” 中午是在罗家吃的饭,因不知乔薇要回,罗大娘只炒了一个菜,给俊哥儿蒸了一碗水蛋,罗大娘把水蛋拌好的饭递给乔薇,让乔薇喂着俊哥儿,自己则杀了一只又肥又大的母鸡,切成块与胡萝卜一块儿炖了,又炒了一盘青椒鸡蛋,两样小菜,蒸了点南瓜,用蒜苗炒了一盘冬天腌制的腊肠,香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一顿,自是吃得饱饱。 吃过饭,罗大娘锁了门,与乔薇一道上了山。 山上变化很大,库房不够用了,七娘做主,在原先的库房旁边又建了个新库房,占用了一部分村子里的土地,村长倒是大方,占就占呗,不怕你占,就怕你不占,这作坊若是搬了,乡亲们得少多少活儿干? 阿贵记仇,木材不是找裘掌柜买的,而是自己带着厂子里的工人,下工后去林子里伐的,工钱也是他自个儿贴的,一座库房建完,他自己都快成半个木匠了。 罗大娘知道作坊忙,进去接了七娘的活儿,好让七娘能回屋陪乔薇说说话。 二人闲话了一番家常,又看了账。 乔薇不在的这段日子,作坊的产量提高了三倍,人员倒是没有增加多少,全靠把效率给提上去了,过年时乔薇不在,七娘做主给众人包了红包,七娘有想过,要是乔薇不同意,那么这笔银子她就自己掏了算了,反正她原就是个签了死契的奴婢,她的一切都是主子的,权当她没领这么多工钱好了。 乔薇瞧出了她的担忧,睨了她一眼道:“与我认识这么久,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有那么小气吗?” 七娘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比凄惨的水榭香江豪华一日游…… 乔薇拍拍她肩膀:“作坊既然放心地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管理都行,以后这种事不必胆战心惊的,放马去做就是了。” 夫人突然变得这么大方,心里毛毛的…… 七娘的目光落在了账本上,发现备注的红包金额五十两的“五”字上不知何时糊了一个墨团,该不会……夫人以为她一共只发了十两银子的红包,所以才这么开心的吧…… “另外你与阿贵小魏的月钱也该提一提了。”乔薇若有所思道。 七娘果断合上了账本,不动声色地说道:“说到小魏,我这儿倒是有件事想与夫人商量商量。” 乔薇抱着熟睡的俊哥儿,道:“你是说小魏与碧儿的事?” 七娘略为惊讶:“夫人也知道他俩的事了?” 乔薇淡淡一笑:“不是瞎子的都看出来了。” 这倒是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心眼也不多,自以为装得很好,其实早就露馅儿,七娘道:“夫人不在京城的这个月,碧儿回来过几次,她说是来看我的,但谁又瞧不出来她是来小魏的?二人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夫人看看是不是做个主把两人的亲事给定了?” 乔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道:“碧儿签的是活契,而且她爹娘健在,她的亲事恐怕还是得过问她爹娘的意见。我强行做主,倒也不是做不得,可她与她爹娘的关系恐怕就要尴尬了。” 七娘迟疑道:“夫人说的有道理,夫人位高权重,她爹娘自是不敢不从,只是表面从了,心里憋着火儿,最后都得算到碧儿的头上,这对碧儿反而不妙。可是……若真过问她爹娘的意见,她爹娘瞧得上小魏吗?冯氏的性子夫人是领教过的,恨不得把碧儿卖去大户人家做妾,眼下碧儿做了丞相夫人的丫鬟,这等身份怕是嫁给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儿都够了,我怕冯氏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乔薇托腮,是啊,小魏家里可是养着一窝土匪呢。 黑风山上,白云飘荡。 十几二十号土匪整齐划一地站在大树下,望着树梢上半面迎风招展的破了几个大窟窿的寨旗,庄严而肃穆地念着他们的宣言:“我们是一群有志向的土匪,我们要把土匪事业发扬光大,我们的目标是打家劫舍,我们的手段狠辣果决,我们的武功天下第一,我们的口号抢光、抢光、再抢光,绝不给对方留下一点口粮!” 寨主对着老寨主们的牌位上了一炷……半柱香,没钱买香了,这些半支半支的香都是从人家坟头上拔来的。 上完香,寨主拜了三拜,转过身来,望向一众整装待发的弟兄,庄严肃穆地说道:“今天,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把大家叫到了这里,我相信大家此时的心情与我一样沉重,是的,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片故土了,我们热爱这片土地,如同热爱我们自己,但是,我们的家园正在遭受毁灭(没吃的草根都刨光了),我们的同胞正在遭受打击(没钱小魏都娶不上媳妇儿了),我们不得不拿起手中的武器,向命运发出最顽强的抵抗!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走出家门,你们即将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外面的血雨腥风可能会把你击倒,敌人的阴谋诡计可能会把你打倒,但是,不要害怕!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你都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土匪!” “老杨,好了没呀?等半天了!”阿贵站在作坊外,扯着嗓子吆喝。 寨主吆喝回去:“好啦!包饭吗?” ------题外话------ 土匪要从良23333 【284】公主的真相(一更) 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搬个小板凳围坐在一堆大妈大娘中间绝对是一件相当惊悚的事,更惊悚的是几人还聊起来了。 “大妈,你家铁盆咋那不好使呢?一装水就漏了,白瞎我从山下到山上扛了一场!” “大娘,你家的芝麻饼啊,糖放得太少,不甜!” “大嫂子,你们买到假货了,你家坟头上的香只有上半段是好的,下半段全是沙,点都点不着!” 某大妈:“……” 某大娘:“……” 某大嫂子:“……” ……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乔薇望了望日晒西斜的天色,起身告辞。 七娘将乔薇送出了别墅,温柔一笑道:“夫人去吧,我会把作坊打点妥当的。” 乔薇又望了望半合的大门,道:“小魏家人就拜托你了,好歹是个正经营生,让他们好好干,作坊不会亏待他们。” 七娘笑道:“夫人就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会好好干的土匪们正被一群大妈大娘大婶大嫂子抄着鞋底板追得鸡飞狗跳,从东头跑到西头,又从西头跑到东头,躲过了一个对手,又来了下一个对手,对手们不仅层出不穷,还功力相当深厚,掐、拧、揪、扯、拽!拍、打、推、搡、踹!外加河东狮吼,振臂三抖,简直就是土匪界的一股新的泥石流。 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就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了。 …… 乔薇回到姬家时刚刚过了饭点,寻思着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却见烟儿与婵儿各自从小厨房中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摆放着精致可口的菜肴,比往常一家五口的菜式更加丰盛。 “今儿什么日子?”乔薇问。 烟儿与婵儿看见了乔薇,屈膝行了一礼:“少夫人。” 烟儿喜色道:“大小姐回来了,在里屋和二少爷说话呢!” 乔薇让碧儿把东西拎回上房,自己则迈步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对于姬婉上门的事乔薇并不觉得多么诧异,早在他们抵达的那日冥修便给姬婉递了弟弟的消息,原是想等哄好这个弟弟了,再带弟弟上门去探望姬婉,但以姬婉的性子,根本等不到那一日。 姬婉是十月初怀上的身孕,距今六月有余,穿着一条高腰的杏色罗裙,一件玉白对襟长衫,她往日最爱打扮,如今却只梳了个简单的螺髻,簪着一支孔雀金钗,看上去简单大方,却并不失气质。 她变化不大,从背后看看几乎看不出她怀孕了,但若是绕到她前面,看着她眉宇间散发而出的那股母性的温柔,便很容易猜到这是一个母亲。 从前乔薇见姬婉,觉得她美得太过招摇犀利,今日,却发现她的气质与画像上的昭明公主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不知是不是这份气质太令人动容,姬婉拉着教主大人的手,教主大人竟然没有甩开,要知道这家伙可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 难得他有这么乖的时候,乔薇在门口顿了顿,犹豫一番,还是决定不进去打搅这对姐弟了。 乔薇悄悄地合上门,烟儿走过来,乔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烟儿捂住嘴,往里瞧了瞧,会意地退下了。 饭菜热到两次时,姬婉从教主大人的屋子出来了,看见上房的灯亮着,推门走了进去。 “婉姐姐。”乔薇打了招呼。 “他睡了。”姬婉笑道。 乔薇搬了凳子,让姬婉坐下,又递上筷子,道:“那等他醒了我再让人给他做点宵夜。” 姬婉难得地夸了乔薇一次:“辛苦你这个做大嫂的了。” 乔薇客气道:“应该的。”说着,盛了一碗鸡汤,将上面的油舀去,递到姬婉手边。 姬婉早已过了害喜的月份,胃口与正常人无异,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比国公府的好喝:“我早就想过来了,你姐夫的娘啊死活不让我出门,今儿她去亲戚家窜门儿了,我才逮住个空子。” 竟然是偷跑出来的,这个姐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乔薇道:“待会儿国公夫人回去了,发现你偷跑出府了训你怎么办?” 姬婉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浑不在意道:“被训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乔薇给她舀了一勺蒸蛋,说道:“你和姐夫成亲十年才总算等来这个孩子,国公夫人千般小心万般在意,只怕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姬婉把碗里的蒸蛋吃了,道:“放心吧,她再大的火气也只敢和你姐夫叨叨,不会真闹我跟前儿,她怕我动胎气。” 乔薇摸上她肚子,啧啧道:“真是一块免死金牌啊。” 吃过饭,天色便彻底暗了,姬婉本想等到见见姬冥修与景云望舒再走,奈何迟迟等不到,只得先行告辞。 乔薇送她。 路上,姬婉问了不少弟弟的事,乔薇都一一地答了,包括无名岛的真实身份,也没刻意地隐瞒。 姬婉唏嘘不已,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心疼,能活着当然是好的,可是活得这么艰难,不免让人心疼。 乔薇见她面露疲倦,看了看花园里亭子道:“要歇会儿吗?” 姬婉点头,与乔薇一块儿在亭子里坐下了,回想着弟弟的经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么说,他被那个酒鬼拐上无名岛,还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问题,可真把乔薇问住了,教主大人被拐之后的经历绝对算不上愉悦,被养父暴打,被同伴欺辱,三天两头挨饿受冻,能磕磕碰碰长大,真是个奇迹。但倘若没被拐走,衣食许是无忧,却会成为对方对付姬家的刽子手。 所以哪一样更容易,乔薇也说不清。 “那个酒鬼死了没有?”姬婉忽然沉下脸,没死的话,她就去弄死他!弄死他一百遍!竟敢这么欺负她弟弟,活得不耐烦了!还有那个没孩子就买了她弟弟,有孩子就丢了她弟弟的小俩口,最好也别让她找到,否则,她掐死他们! 乔薇拍拍她的手:“别太激动了,怀着身子呢。” 姬婉做了个深呼吸。 乔薇说道:“酒鬼早就死了,那对小俩口也病逝了。” 这还差不多!姬婉舒了口气,说道:“你说的那个酒馆的老板娘,我应该感谢感谢人家。” 乔薇淡淡一笑道:“冥修已经谢过她了。” 姬婉望向天上的一轮弯月,似叹非叹道:“要是母亲还活着就好了,看到弟弟回来,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公主在天之灵也会知道的。”乔薇宽慰道。 姬婉点点头。 乔薇犹豫了一下,问道:“婉姐姐,冥修怀疑冥烨的‘死’是让人下了假死药,凶手是当时有机会接触到冥烨的人,你心中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姬婉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 乔薇摸下巴:“当时能接触冥烨的人很多吗?” 姬婉道:“不少,那时尽管我母亲尚未正式嫁入姬家,但她怀了姬家的骨肉,滑掉一胎后,祖母将她接进姬家养伤,冥修与冥烨是在府里出生的,除了姬家各房的主子、贴身丫鬟、我母亲的大丫鬟、管事妈妈,还有三个乳母,林林种种算下来,得二三十号人了。” 乔薇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公主那么早便住进姬家了吗?我一直以为公主是在冥修五六岁的时候才搬回姬家的。” 姬婉低声一叹:“我也是后面才知道,母亲早在怀孕时便在姬家住了一段日子。” 乔薇不解地说道:“既然已经住进来了,为什么不继续住下去呢?难道公主连儿子都生了,祖父与祖母也还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姬婉神色复杂道:“祖父在那一次其实就已经松了口的,只等我娘生下孩子就正式迁入姬家的族谱,但是后面冥烨出了事,我母亲伤心过度,搬出了姬家,与我父亲的亲事也一拖再拖。” 乔薇的眉头皱了皱:“我怎么听说的是祖父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皇上也不同意,公主才与父亲耽搁了这么多年的?” 姬婉淡淡地嗯了一声:“皇上当然不同意了,我母亲其实是有一桩指腹为婚的亲事的,后面虽是把那门亲事给退了,但是她肚子里好端端的孩子,没出生就流了一个,没满月又夭折了一个,先皇心疼女儿,我表哥心疼姑姑,也就不愿我母亲嫁入姬家了。至于说我祖父,他是不乐意与皇室攀亲。不过双方的家长再不乐意,母亲与父亲不也还是走到了一起?” 提到这个,姬婉唏嘘不已,当初她与林书彦的亲事也不顺利,可许是她骨子里继承了母亲的倔强,排除万难后,依旧嫁入了林家。 乔薇顿悟地点点头:“你刚刚说,祖父在公主怀孕时便已经松口了,既然当时松了口,为何又等了五年才将你们几个接回去?” 姬婉道:“好像是母亲在冥烨出事后与祖父闹翻了。” 乔薇道:“所以公主搬出姬家可能并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因为和祖父闹翻了?” 姬婉若有所思道:“可能两个原因都有吧。” 乔薇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乔薇的手肘支在石桌上,托着腮帮子道:“公主为什么要和祖父闹翻呢?祖父是长辈,公主是那种目无尊长的人吗?” 姬婉摇头:“我母亲很孝顺的,从不拿架子压人,她在府里,没把自己当过公主,与寻常妇人一样,该孝敬婆婆的,该善待妯娌的,全都毫不含糊。”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困惑:“公主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能与祖父闹翻,想来是一件逼得公主不得不去闹的事……会不会和冥烨的死有关?” “你想说什么?”姬婉看向了乔薇,她觉得乔薇话里有话。 乔薇对姬婉没什么不可言的,就道:“我想说,凶手不是府里的人吗?会不会公主猜出他是谁了,但是又没有证据,也害怕那人会继续加害冥修或者你,所以故意与祖父闹翻,借此搬出了姬家?” 姬婉蹙眉:“就算事情真是你猜测的那样,可我娘是公主,她怀疑一个人需要证据吗?她想打杀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况我父亲当时与她感情极好,她若果真怀疑谁,为何连我父亲也瞒着?” 这也是乔薇感到困惑的地方:“也许是一个……连父亲都不可能去怀疑的人呢?” “那会是谁?荀兰吗?不可能,她当时也刚出生……”姬婉呢喃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小薇。” “怎么了,婉姐姐?”乔薇看向她。 姬婉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地回想着什么,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我不太确定是真的,还是我自己乱想的。” 乔薇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事?” 姬婉艰难地回忆道:“我总是能看见自己站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里面白茫茫的一片,我面前有一口棺材,我说,‘弟弟在哭’,那个人对我说,‘你听错了,弟弟没有哭’。” 乔薇眸光一顿:“那个人是谁?” 姬婉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乔薇捏了捏手指,定定地看着她:“你真的听见哭声了?” 姬婉为难地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段对话,我看着棺材说弟弟在哭,那个人说弟弟没哭,到底哭了没哭我也不知道。” “那时你才三岁。”乔薇道。 姬婉叹了口气:“是啊,我才三岁,我怎么可能记得三岁的事呢?所以我不太确定这个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自己在脑子里乱想的。” 乔薇徐徐说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冥烨还活着,怎么会乱想到这样的画面?一定是真的发生过,你再好好地想想,那个与你说弟弟没哭的人究竟长什么样?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给冥烨下假死药的人。” 姬婉拍了拍自己脑袋,苦恼地说道:“我就只记得一个模样的影子了。” 乔薇按耐住心头的急切,问道:“是男人还是女人?” 姬婉道:“不记得了。” 乔薇又道:“声音呢?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姬婉摇头:“那种声音……好像是男人的,又好像是女人的,我忘了。” “雌雄莫辩吗?”乔薇问。 姬婉蹙了蹙眉:“不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不是那种不男不女的声音,只是我现在去回想,又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乔薇拍拍她的手:“我明白的,你当时还小,对性别与声音都不敏感,当时就没判断出男女,又过去太久,记忆就越发模糊了,想一下子抽取出来是很困难的,你先别着急,回去之后慢慢想,没准哪天就想起来了。” 姬婉凝眸道:“希望我能够想起来。” 乔薇握住了姬婉的手:“婉姐姐,我知道公主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姬家了,你是唯一一个与凶手正面接触过的证人,你要是乱说话,很有可能会被凶手灭口,所以公主赶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强硬地搬出了姬家。” “娘亲!” 不远处,传来了望舒小包子的声音,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结束谈话,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望舒提着两个鸟笼子,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娘亲娘亲你看!我买的鸟!” 姬尚青好(第四声)鸟,桐院挂着十几只画眉与鹦鹉,今日想必是带孩子们去花鸟市场了。 乔薇看着笼子里的画眉鸟,笑了笑,说道:“谁挑的?真好看。” 望舒笑嘻嘻地道:“我挑的!我挑的是里面最肥最大的两只!味道一定棒极了!今晚就红烧了吧!” 笼子里的鸟简直要吓死了! 人家挑鸟是好玩,你特么挑鸟是好吃啊! 乔薇哭笑不得,接过鸟笼子,对望舒道:“姑姑来了,快叫姑姑。” “姑姑!”望舒一把扑过去! 乔薇揪住了她后领,将她提了起来,她的小胳膊小腿儿在空中一阵扑腾:“干嘛呀娘亲?快放我下来呀!” 乔薇严肃道:“你姑姑的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好好和姑姑说话,不许扑。” 望舒扑腾着小胳膊:“好嘛好嘛,我轻轻的!” 乔薇把望舒放了下来,望舒果真轻轻地走到姬婉面前,特别乖地管好了自己的小手,背在背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姑姑,随后凑近姬婉的肚子,嘻嘻地笑了笑,大声一叫:“弟弟!” 弟弟吓尿! 很快,景云与鎏哥儿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二人手中都拎着一个鸟笼,其实他们也想买两个,但是笼子太重了,提不动! ------题外话------ 下午应该能写到出成绩 【285】放榜,全院第一!(二更) 三个小家伙穿着一样质地的衣裳,款式也十分接近,除了望舒的是个女款,乍一看去,活脱脱三个龙凤胎,而辈分最大的鎏哥儿俨然像是“三胎”中最小的一个。 姬婉曾担心过鎏哥儿不是一母同胞的血脉,会与景云望舒合不来,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分明是自己多心了。 “大姐。”鎏哥儿礼貌地打了招呼,他怕大哥,但是他不怕大姐。 “姑姑。”景云也乖巧地打了招呼。 姬婉摸摸二人的小脑袋:“乖。” 望舒忽然道:“姑姑,我们要上学了!” 姬婉惊喜一笑:“是吗?是在家里上还是去私塾?” 望舒拍着小胸脯道:“书院!我们几个已经全都考过试了,考得特别好!” 乔薇扶额,姑娘,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啊…… “哪个书院?”姬婉笑着问。 “那、那个书院!”望舒不会承认自己不记得名字了。 景云说道:“南山书院,明天看结果。” 姬婉暗暗叹了口气,三个里头只有这个小侄儿拎得清,另外两个都是糊涂蛋,真去了学院可如何是好? 几人说了会儿话,姬尚青提着鸟笼子来了,他看见姬婉很是高兴,可一想到她挺着六个月的肚子来来回回地跑,又赶紧催促她回去了。 翌日,乔薇起了个大早,景云与望舒也早早地起了,因得知要看结果,二人都很兴奋。 鎏哥儿也是要去的,乔薇让碧儿去落梅院将他接来。 等鎏哥儿的空档,乔薇去了一趟教主大人的屋子,教主大人自打上回逃跑崴了脚,这几日都安安静静地待在房中养伤,静到这个院子似乎没有了这个人一样。 门是虚掩着的,并未锁上,乔薇轻轻地推开了门,教主大人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推门的声音,一阵手忙脚乱,随后,挺直了腰杆儿,坐在床头。 乔薇往他枕头下看了看:“藏什么呢?” 教主大人哼了哼:“要你管!” 乔薇斜睨了他一眼:“啧,德行!” 教主大人阴阳怪气道:“你过来干嘛?想看我是不是又打算逃跑?” 乔薇淡淡一笑:“我告诉你,京城不太平,就你这种小脸蛋儿,出去了男人女人都想要,不怕再进一次青楼你就给我跑!”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乔薇淡道:“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免得你在家里闲得慌。” 教主大人瞅了瞅被子:“你看我这脚,像是能走路的样子?” 乔薇掀开被子,看了看他的脚,确实还没有彻底消肿,就道:“那行,你先好生养着,等你能下地走路了再带你出去转转。” “哼。”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 乔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趁他不备,一把抽出了他藏在枕头下的东西。 他面色一变:“母夜叉!还我!” 乔薇一步蹦到三尺之外,缓缓打开手中的镂空金扇子,一股香风扑鼻,好闻得她都要醉了。她记得她把他的东西全都搜刮干净了,而且这把扇子也不像是青莲居的。 乔薇扇了扇:“婉姐姐送的?” 教主大人掀开被子,用一只脚跳了过来:“还给我!” 乔薇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宝贝婉姐姐送的东西,看来你虽然很讨厌我们,却很喜欢这个姐姐嘛!”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谁说我喜欢她了?你们姬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乔薇走到窗边,将扇子伸出了窗外,笑吟吟地道:“不喜欢啊?那我把这把扇子扔了?” 教主大人炸毛:“母夜叉你敢?!” 乔薇晃了晃窗外的扇子:“再叫一句母夜叉试试?” 教主大人的嘴角一阵抽搐。 乔薇把扇子抛回了他怀里,拍拍手,不咸不淡地说道:“行了,不和你闹了,去晚人太多,都看不着结果了。” …… 吃过早饭,乔薇带着三个小包子坐上了前往书院的马车。 三人兴奋极了,挑开了车窗的帘子,圆溜溜的小脑袋挤在一起,巴巴儿地朝外张望。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有人看见了马车上的小家伙,一户人家能出一个漂亮孩子都是喜事了,这家却一出出了三个,一个比一个好看。 三小只当然不满足随便看看了,碰上糖葫芦桂花糕什么的也是需要尝尝的。 乔薇买了三串糖葫芦,几人坐在车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望舒吃得最快,景云才只吃到第三个时,她已经把一整串吃完了,她特别可怜地看着自家哥哥,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忽然伸出舌头,嗖的舔了一遍! 望舒:“……” 马车抵达书院时,门口已经来了不少考生,全都站在公告牌外,望眼欲穿。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跳下马车,走过去,问一个眼珠子都快瞪掉的妇人道:“大姐,不是说辰时放榜吗?这都巳时了,怎么还没贴出来?” 妇人叹道:“贴是贴了,但是一个夫子跑出来说有个孩子的试卷批阅错了,一个错,所有的排名都错,又重新拿进去改了。” 乔薇恍然大悟:“这样啊,多谢大姐。” 妇人笑道:“不客气。” 一个批阅错,搞不好一批都批阅错了,几百张试卷重新批阅不是一项小工程,还要再重新结合武试与选试的成绩算总排名,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乔薇在书院对面的酒楼订了一间临街靠窗的厢房,点了一壶碧螺春,一壶白开水,几盘新鲜的小食。 三个孩子有吃的有玩的,开心得不得了。 乔薇坐在窗边,托着腮帮子,百无聊奈地望着书院。 如此约莫又过去一个时辰,都要吃午饭了,书院才总算将最终的成绩贴了出来。 乔薇索性把菜点了,待会儿看完结果直接在这里把午饭吃了再回去。 乔薇站起身,拍了拍手:“走了,去看结果了。” 三小只满头大汗地跟上。 乔薇左手牵着鎏哥儿,右手牵着望舒,望舒牵着景云,快步走到书院的门口,公告牌前站满了人,不少已经看完了,有人欢喜,有人沮丧,有人兴奋地叫出声,也有人难过地哭出声,总之,场面变得异常热闹。 一行四人挤入人群时,蔺小公子与匈奴小王子三人也来了。 费连力气大,一下子挤到了最前面,可是随即他悲催地发现,他根本不认得他们几个的汉文名字! 他又灰溜溜地挤了出来…… 小望舒在前开路,不费吹灰之力地挤到了第一排,乔薇从最后一名开始看起,没有望舒,没有鎏哥儿,没有景云…… 倒数十名看完了,没有。 倒数二十名看完了,没有。 倒是三十名看完了,没有。 乔薇的小心心都开始剧烈地跳动了,当看到第五十名还是没有三个的名字时,她冷汗都冒出来了,怎么还没有?不会真的没有考上吗? 四十八名,没有。 四十七名,没有。 乔薇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就在她几乎不敢再想往前看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了眼帘。 乔薇眼睛一亮:“鎏哥儿!你考上了!你是第三十九名!” 鎏哥儿睁大眼:“三十九名厉害吗?” 乔薇不假思索道:“当然厉害了!” 这可不是安慰人的话,而是鎏哥儿还这么小,能在六百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挤进前四十,真的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只是,鎏哥儿都考上了,怎么景云与望舒还没影呢? 望舒认的字不会比鎏哥儿多,可是鎏哥儿后面并没有看见望舒,该不会……望舒落榜了吧? 乔薇硬着头皮往前看,前三十,没有。 前二十,没有…… 乔薇自嘲地笑了,这丫头总不会还考了个前十,不可能。 第十名、第九名、第八名…… 第三名:蔺子轩。 蔺小公子得了第三名,可喜可贺,只不过,他原是奔着第一来的,如今的成绩比他期待中的落后了两名,所以他内心有些失望。 他看向了前两名,他想知道究竟是谁超越了自己。 乔薇的目光此时也落在了最后两个名字上,当她看清上面写的什么时,一下子傻了眼。 大大的红纸上,用漆黑的墨汁写着六个明晃晃的大字:姬望舒,姬景云。 ------题外话------ 差一点点2000票,求破! 【286】重大发现,要上学了 这样的结果是乔薇始料不及的,望舒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吃货怎么还考了个第二? 乔薇唰的看向了儿子:“景云!” 景云面不改色:“妹妹武试与选试都拿了一甲,很少有考生能有这么多一甲的。” 事实上,望舒的文试成绩也接近一甲了,但是从书法上看,景云的更胜一筹。 景云倒是没刻意地把妹妹的字写丑,他是按照妹妹的笔迹写的,鎏哥儿的一样。 新生考试中,文试成绩占四成,武试与选试各三成,因此,尽管都得了两个一甲,景云比望舒的排名要稍稍靠前,可不论怎样,大字都没写一个的小望舒能“考”出这样惊人的成绩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乌善的文试考得不错,匈奴小王子原本可以凭着优异的武试成绩与一甲的选试成绩挤掉蔺小公子,夺得第三,可谁让他倒霉悲催地去找望舒挑战,结果被摔得影子都没了,一甲自然也丢了。 匈奴小王子遗憾地排在了第九位。 榜上有名的考生家长即刻拿着对牌进入书院报名,南山书院的束脩一月一交,每月三十两,含食宿与费,考虑到三小只的年纪实在太小,书院破例允许了走读。 景云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抵掉一年的束脩还能剩下几十两,这剩下的几十两恰巧够买书了,所以景云上学基本上没花家里一分钱,论家有学霸的重要性。 大梁没有寒暑假,除去一些传统节日如中秋端午各自休息一日之外,每月逢五放假,如初五、十五、二十五,一个月只放三天,想想真是惨惨哒,最长的假期当属春节,有足足一个月。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考生都来自外地,古代交通不便,从京城到南边,光是去就得半个月,回又得半个月,这还是脚程快的,基本上除夕到家,吃顿年夜饭,大年初一就得往京城赶了。若是碰上住得更远,脚程更慢的,走半年的都有,当时的姑父便是这种状况,他家远在南部小镇,来回一趟得三四十天,为不耽误功课,他选择留在京城,好几个年都是在姬家过的。 而像匈奴小王子这样的考生,回家要一个多月,来京城要一个月多,探亲一趟三个月没了。 报完名时已是下午,三个小家伙饿得肚子咕咕叫,乔薇带着三人去对街的茶楼吃了午饭,随后坐上马车回了姬家。 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全家都十分高兴,尤其得知三人的排名都如此靠前,尤其景云望舒还包揽了第一第二,那份喜悦便更浓郁了。 女眷们都赶来了落梅院。 姬霜抱着五少爷,一边亲着他小手,一边夸张地笑道:“小侄儿好厉害是不是?考第一了……” 景云朝襁褓中的五少爷看了过去,一想到以后要把个奶娃娃叫叔叔,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姬老夫人高兴坏了,拿出了压箱底的东西,三个孩子挨个赏了一番,也赏了乔薇,乔薇对自己孩子好,那是应该的,可她对鎏哥儿也一视同仁,着实令人欣慰。 李氏也给乔薇与孩子们送了不少好东西。 五少爷睡着了,姬霜将孩子递给乳母抱了下去,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娇嗔地说道:“娘和二嫂是不是太偏心了?三个孩子能考上书院难道只是小薇一个人的功劳吗?” 姬老夫人瞪她道:“难道还有你什么事?” 面上满是不耐,语气却是宠溺的,毕竟姬霜是她唯一的女儿,不宠姬霜,当初也不会同意姬霜留在姬家,当个儿子分一份姬家的产业了。 姬霜哼道:“不是姑爷找院长说烂了嘴皮子,三个孩子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呢。” 乔薇微微一笑道:“这次的事,真要多谢姑父了。” 姬霜半点不客套,说道:“当然要多谢你姑父了,没有你姑父从中周旋,几个孩子能进考场,能考这么好?你姑父可在院长跟前儿讲了不少好话。” 姬老夫人点了点她脑门儿:“行了行了,知道姑爷功劳大,不用再夸了!” 姬霜得意一笑。 乔薇暗暗好笑,这个姑姑啊,真是中了姑父的毒,干什么都怕让姑父受了委屈,姑父虽是入赘的女婿,可姬霜将他宠上了天,连二房三房的老爷都不如这个姑爷了。 几人热热闹闹地说了会儿话,明日恰逢二十五,学院放假,后日才得入学,李氏又与乔薇约了出门给孩子们买几套新的笔墨纸砚。 夜里,冥修下朝归来,看着满满一桌子好菜,便知有她心情不错了,乔薇正在布筷子,他走上前,自身后轻轻地拥住她,唇瓣碰了碰她脸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徐徐地响在她耳畔:“让我猜猜看,儿子考第一了?” 他的声音,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乔薇心头一阵酥软,定了定神,将筷子放好,道:“你再猜猜你女儿考了第几?” “第二?”姬冥修抱紧了她。 乔薇布筷子的手就是一顿:“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考完的第二天,朝臣们看他的眼神便不对劲了,他随便一打听,才知他的小千金已经在书院出名了。 他毕竟是考过南山书院的人,知道就算凭着武试与选试,小望舒也能考得进去,但一定没这么好,看来儿子在这场考试中出了不少力啊。 两个小包子从落梅院回来了,玩得满头大汗。 “爹爹!”望舒扑进了姬冥修怀里,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一额头汗水蹭在了自家爹爹刚换上的常服上。 这要换成别的孩子,姬冥修早提着她领子丢出去了,但自家孩子做什么都是好的,姬冥修拿过帕子给她擦了汗,很快景云也将小脑袋伸了过来,姬冥修拿过另一方干净的帕子,也给儿子擦了:“去叫二叔吃饭。” “我才不吃!”教主大人坐在轮椅上,翻了个白眼。 景云耐心地哄道:“可是现在都很晚了,不吃饭肚子会饿的。” 教主大人哼道:“把饭菜端到我房里,我自己吃!” 景云道:“爹爹说要一起吃饭。”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他说一起吃就一起吃?我非不一起吃,他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他来打我呀!” 话音一落,他感觉轮椅一晃,定睛一看,就见那小胖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一把将轮椅抱了起来…… 吃过饭,孩子们回了房,夫妻俩洗漱完躺到柔软的大床上,一番鱼水之欢自是不提,云雨过后,乔薇躺在他怀中,微微地喘着气。 “冥修。” 一开口,声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姬冥修只是听着这声音,都不自觉地下腹一紧,大掌握住她柔软的腰肢,寻到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轻轻地吮了吮,本只打算浅尝辄止,却食髓知味,怎么都尝不够。 乔薇是想与他说正事的,尚未开口,唇瓣被他堵住了…… 这一番云雨过后,乔薇的脑子已经一片浆糊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要与他说什么?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北府的上房内,姬霜与秦姑爷也准备就寝了,大户人家的主子奶奶不用自己奶孩子,但姬霜与秦姑爷都这个岁数了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自是千般疼爱,夜里,也让孩子睡在自己房中。 但今晚,孩子不在了。 秦姑爷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铺,问道:“霜儿,儿子呢?” 姬霜妩媚地笑了笑:“我让乳母把儿子抱过去了。” “什么时候抱过来?”秦姑爷问。 姬霜美眸一转,走到他身前,抚摸着他胸口道:“明早。” 秦姑爷一愣:“明早?那今晚……” 姬霜含笑看着他,暧昧地说道:“今晚……就我们两个。” 秦姑爷握住了她的手,温和一笑:“你刚出月子,身子都没调理好,我怕会伤了你。” 姬霜幽怨地说道:“可是你都好久没碰我了。” 秦姑爷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摸上她脸庞,温柔地说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不比十几二十岁的年纪,生孩子太伤元气,我要是再折腾你,你怎么吃得消?” 姬霜的唇角翘了起来,很快,又敛起了笑意,担忧道:“可老这样禁着你,你不难受吗?你要是实在难受,我让桃枝来伺候你。” 秦姑爷失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累死累活地给我生儿子,我却去别的女人屋里风流快活,我还是人吗?何况,除了你,我哪个女人都不想碰。” 姬霜一颗心被甜得快要化了,害羞地低下头,道:“我都老了。” 秦姑爷定定地看着她:“哪里老?明明就和大婚时一样。” 姬霜捶了他一拳:“油嘴滑舌!” 秦姑爷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深情地看着她,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撒谎,你真的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 想到了什么,姬霜不悦地哼道:“我漂亮?那当初怎么也没见你追求我?” 秦姑爷忙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个穷书生,哪儿对姬家的小姐动念?我就连偷看你一眼,都觉得是亵渎了你。” “那你到底偷看了没有?”姬霜问。 秦姑爷看着她,微微一笑:“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姬霜故意道:“假话。” 秦姑爷道:“从来没偷看过。” 那反过来岂不是就是一直在偷看? 姬霜心里甜得不行,靠进自己丈夫怀里,抱紧了丈夫的腰身道:“相公,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嫁了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了。” 秦姑爷感慨地说道:“这句话该我来说才对,你这么漂亮、聪明、贤惠,全京城的好男人都任由你挑,任何男人娶了你都会拿你当眼珠子似的疼,可我不同了,如果我没有留在京城,没有遇见你,那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回乡开一间私塾,娶个乡野村妇,了此残生。” 姬霜想象了一下他与一个乡下姑娘成亲的画面,心口一阵刺痛,越发抱紧了他:“你还记得当初家人是怎么反对我们的吗?” 秦姑爷道:“我记得,我都记得,是你一直在坚持,不然,我们可能走不到一起了。” 姬霜郁闷道:“你现在知道我不容易了,当时你可是一句话都不说呢!” 秦姑爷抚摸着她的脸道:“我当时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虽然心悦你,可是……在我看来你值得一个更好的男人。” 姬霜委屈道:“我一边要抓着你,一边还要哄着家里那群人……尤其是我大嫂!你都不知道她当时都与我说了什么?” 秦姑爷眸光动了动:“是吗?她与你说什么了?” 这些事,姬霜没打算与自家相公说,毕竟不是什么好话,说出来伤人。 姬霜摆摆手:“没什么,都过去了。” 秦姑爷笑道:“公主去世那么多年,你难道还怕我会为了几句话生她的气吗?我们是夫妻,彼此没什么不可言说的,你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姬霜犹豫了一下,无奈地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嫂说你不是我的良人。” 秦姑爷动作一顿,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是吗?” 姬霜哼道:“我就问我大嫂,凭什么说你不是我的良人?她不也找了个全家都反对的相公吗?何况当时二哥与三哥都挺喜欢你,我父亲也觉得你为人不错。” 秦姑爷道:“可能……她是嫌我出身太低吧,她毕竟是公主,我这等身份在她眼里,如同蝼蚁。” 姬霜没好气地道:“谁知道她怎么回事?” 秦姑爷眸光深邃:“也可能我无意中做了什么事,不小心得罪她了。” 姬霜摆手:“算了,她已经去了,我不想背后议她是非。” 秦姑爷擢住她的肩膀,深深地凝视着她,道:“我不知道你原来还为我得罪过公主,霜儿,世上除了你,没人待我这么好,此生能与你结为夫妇,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一夜,姬霜听话地把孩子抱过来了,尽管二人什么都没做,但她心里一片满足。 翌日,秦姑爷早早地起来了,换上了外出的衣裳,姬霜抱怨地看着他:“不是放假吗?怎么还要出去?” 秦姑爷笑道:“最近书院的事情太多了,我又是个新手,许多事都不大熟练,只能多花些时间了。” 姬霜叹道:“唉,早知道当初不如不让你出去做事呢,咱家又不缺你那点月钱。” 秦姑爷温声道:“你不也是为了我好吗?怕人家笑话我,让我有份正经差事,腰杆儿也能挺得直一些。” 姬霜欲言又止,看了看他,替他整理了衣襟,不舍地说道:“你去吧,早点儿回来。” 秦姑爷笑道:“我做完手头的事,立马就回。” 这边秦姑爷出了府邸,另一边,李氏与乔薇也坐上了出府的马车,虽是给几个小家伙买墨宝,可李氏也带上了如月与宛瑜两姐妹,添置添置大婚可能会用到的嫁妆。 先去了全京城最大的书斋,书斋统共两楼,一楼进门的左侧是文房四宝等用品,右侧是分门别类的书籍,二楼也有书,并一些古玩字画。 大梁朝已有造纸术,但纸张太贵,仍有一些书籍是抄录在竹简上的,姬家这样的大户,自是不看竹简书了,重不说,还占地方。 “小薇,你过来看看。”李氏朝乔薇招了招手。 乔薇将竹简放回书架上,走向李氏,李氏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排毛笔,道:“这些都是上等的软毫笔。” 毛笔有硬毫、软毫、兼毫之分,一般说来,写行书、草书用硬毫笔比较爽利,便于挥洒,易于起倒得势,楷书、隶书、篆书则用软毫笔更为刚健挺拔、柔韧含蕴,大梁朝的字体与小篆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软毫可能写起来更漂亮一些。 而且,软豪笔比硬毫笔经济实惠,从长远上来说,写惯了硬豪再换软毫,并不容易,但写惯了软毫,再换硬毫,却十分的得心应手。 乔薇满意地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软豪笔:“二婶觉得哪些比较合适?” 李氏挑了三支,恰巧也是乔薇看中的三支,英雄所见略同,毛笔很快便买好了。 纸是姬如月与姬宛瑜两姐妹挑的,有普通的白纸,也有上等的宣纸。 之后,乔薇挑了三盒徽墨,徽墨是大梁朝最好的墨,价钱极高,比寻常的墨块贵了三倍不止。 乔薇一阵肉痛,景云拿了墨是认认真真写字的,但望舒那小家伙恐怕只是去涂鸦的…… 砚台是李氏挑的,全都是端砚,端砚质地轻软,触感柔滑,不损毫,宜发墨,用来做砚台最合适不过了,但乔薇想了想家里十七八个被望舒捏破的砚台,默默地将其中一个换成了铜砚。 买完东西,几人出了书斋。 “还是去宝林斋买首饰吗?”乔薇问。 李氏笑道:“不了,这里离宝林斋太远,附近有家首饰铺子,卖的也都是上等的好货,我们走过去瞧瞧。” 姬宛瑜挽住李氏的胳膊,嘻嘻地笑道:“二婶,就去宝林斋嘛!宝林斋的东西好!” 李氏嗔了她一眼:“你当我不清楚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在外头瞎转悠!” 姬宛瑜撒娇道:“二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和二姐关在府里都快发霉了!” “让我闻闻你身上有霉味没?”李氏说着,吸着鼻子凑向了姬宛瑜。 姬宛瑜赶忙放开她,闪到了乔薇身后,又抱住乔薇的手道:“大嫂,你带我们去吧!” 乔薇好笑地说道:“撇下二婶吗?” 姬宛瑜杏眼一瞪道:“也可以啊!” 李氏气笑。 大梁民风还算开放,姑娘家出门的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乔薇从马车里拿出了面纱给姬如月与姬宛瑜,对李氏道:“难得出门一趟,带她们去转转吧,日后嫁了人,想转悠都不容易了。” 李氏瞪了二人一眼:“我是做什么要带你们出来的?真是自找苦吃!” 姬宛瑜吐了吐舌头。 一行四人,在大街上转悠了起来,这个铺子瞧瞧,那个铺子瞅瞅,不知不觉,竟走了三两条街,走得口都渴了,附近有家茶楼,几人决定去里头坐坐,哪知刚走到门口,一旁的巷子里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救命啊!抢劫啊!” 几人停下了步子,姬宛瑜下意识地回过头,恰巧此时,那个小贼从巷子里窜了出来,他没料到前面站了个人,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就要撞上姬宛瑜,乔薇快步走了过来,一脚踹上他胸口,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他重重地跌在地上,牙齿都磕掉了一颗。 他吐出一口血水,就要爬起来,这时,跑堂的小二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端着一盘没来得及呈给客人的瓜果跑来凑热闹。 乔薇从他盘子里抓了个橘子朝着小贼掷了过去。 小贼的腿被打中,再一次跌在了地上,之后,他又挣扎了一会儿,但闹出的动静太大,将附近巡逻的侍卫惊来了。 侍卫擒住了他,从他怀里搜出了一个钱袋,对围观的百姓道:“谁的东西?” 一个二十多岁、抱着一个孩子的年轻妇人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对侍卫欠了欠身,心有余悸道:“是我的。” 侍卫一只脚踩在小贼的背上,用手打开了钱袋,道:“里头都有什么?” 年轻的妇人道:“回官差大哥的话,里头有五个铜板,六个银裸子,一个五两的元宝,还有一对金耳环。” 侍卫淡淡地嗯了一声,把钱袋还给她了,随后侍卫拽起小贼离开了原地。 乔薇看了那年轻的妇人一眼,妇人的衣着看上去简单朴素,却都是相当名贵的料子,穿得起这种料子的少说也是个世家大族的妇人,怎么会一个人带着孩子出门? 妇人的脸上受了点擦伤,怀中孩子受了惊吓,嚎啕大哭,但他的哭声有些沙哑微弱。 不待乔薇有所动作,姬宛瑜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姬宛瑜看看她,又看看她怀中不过两三岁大小的孩子,问道:“你跟你儿子没事吧?” 年轻的妇人低垂着眉眼道:“我没事,多谢姑娘仗义出手。” 姬宛瑜笑着指了指乔薇:“不是我出的手,是我大嫂!” 年轻的妇人朝乔薇看了过来,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她迅速低下头,行了个福礼。 乔薇微微颔首,算是做了回应。 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差不多二十左右的样子,长得并不算国色天香,但也十分的眉清目秀,她身上有一股能让人沉淀的气质,觉得熟悉,仿佛这股气质在谁的身上感受过。 姬宛瑜四下看了看,问道:“你家的下人呢?” 年轻的妇人道:“我是自己出的门。” 姬宛瑜皱眉:“你怎么自己出门啊?你相公呢?” 妇人的睫羽颤了颤,说道:“他有事。” 姬宛瑜不悦道:“有事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门啊!你看你带个孩子,碰上了劫匪,多危险!不是我大嫂仗义相助,你的钱袋就找不回来了!” 妇人垂眸道:“姑娘所言极是。” 姬宛瑜好心地提醒道:“你下次可别再一个人出门了,京城这个地方,虽是天子脚下,但那些什么贼啊匪的,也还是挺多的!你又年轻又漂亮,最容易让人盯上了!你这次碰到的是个小贼,只劫财,下次可不一定了!” 妇人没说话。 姬宛瑜又道:“你孩子是不是生病了呀?” 妇人抱了抱孩子,轻声道:“出了一点疹子。” 姬宛瑜眼睛一亮:“你运气可真好,我大嫂是大夫!”说着,抓住了她的手腕,“走,我带你给我大嫂瞧瞧!” 妇人的睫羽颤了颤,任谁都看出了她的拒绝,除了姬宛瑜。 姬宛瑜将人拉到了乔薇面前,说道:“大嫂,她好可怜,被人抢了东西,孩子又生了病,你能不能帮她瞧瞧?” 傻孩子,这个人身上穿的料子比你身上的都矜贵,她要是可怜,全京城怕是没几个人不可怜了。 乔薇看了妇人一眼,妇人有些难为情、有些紧张,乔薇的目光又落在了孩子的身上,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呼吸有些不顺,额头与手背上长着几个透明的痘痘,分明是出痘疹了。 乔薇将姬宛瑜的手拉了过来,对姬如月道:“你们两个去洗手吃点东西。” “好的,大嫂。”姬如月应下。 姬宛瑜不想走,姬如月强行将她拽进去了。 乔薇道:“二婶,你也进去吧。” 这孩子可是得了痘疹,谁知道李氏有没有得过,万一传染上,以李氏的年纪,得遭不少罪。 李氏点点头,进去了。 年轻的妇人道:“那边有医馆了,我就不麻烦夫人了。” 乔薇给孩子把了脉,又看了看他身上的痘,道:“你孩子得了痘疹,及早治疗为妙,我爹有一个专门治疗痘疹的方子,我把剂量给你调整一下,你拿去药房抓药,及时给孩子服下。” 妇人欠了欠身:“多谢夫人。” 乔薇走进茶楼,在柜台那儿要了一支笔、一张纸,写了个方子,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道:“还是挺烫的,你这两天多注意一下,要是孩子精神不好了,食欲也明显减退了,就及时要去找大夫,你可别不管孩子怎么样都等七天的药吃完了再去。” 妇人应道:“我记下了。” 乔薇上了楼,李氏已经点好了东西,见她一脸的若有所思,忙问道:“怎么样?那个孩子病得不重吧?” 乔薇坐下道:“痘疹。” “什么?痘疹?”李氏惊吓,“宛瑜没有出过痘!宛瑜,不是二婶说你,你以后不要随便见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跑上去摸一把,你怎么知道人家脏不脏,有没有生病?” 姬宛瑜晃了晃纤白的手:“我洗过了,没事的,二婶!” 几人在茶楼吃过点心,又去宝林斋挑了一下午首饰,方高高兴兴地回了。 这个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很快便将它抛诸脑后了。 这次采买,乔薇给秦姑爷也挑了一份墨宝,也五少爷挑了一对金镯子,晚饭后,给四房送了过去,不巧,秦姑爷不在。 乔薇把东西放在了桌上:“今天书院不是放假了吗?” 姬霜叹道:“唉,人家是放了,他没放,跑去做事了!刚又差人带了消息回来,说他今晚有要事,不回了。” “有要事啊……”乔薇淡淡一笑,不知该如何接话,问什么要事,显得自己八卦,不问,又显得尴尬。 好在姬霜自己说了:“他一个朋友病了,他要去探望,那人住在城外,他今晚恐怕是进不了城了。” 乔薇微微一笑道:“想必是十分重要的朋友,姑姑不必多心。” 姬霜慢悠悠地道:“我当然不会多心了,你姑父是全天下最老实的男人,就算我让他在外头鬼混,他也没这个胆子!” ------题外话------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287】撞破,抓包姑爷(一更) 卯时,天光未亮,乔薇记挂着上学的事,比平时醒得略早了些,这个时辰姬冥修已去上朝,但乔薇仍是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果真是一片冰凉。 乔薇洗漱完,穿戴整齐出了上房。 院子里已经忙碌了起来,厨房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吴妈妈与几个小丫鬟细心地做着洒扫,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整个景象就像是一出忙碌的哑剧,要不是起早了,乔薇大概看不到这一幕。白日里她们做事,动静还是不小的,没想到早上竟是如此小心。 吴妈妈看到了乔薇,放下扫帚走了过来,小声道:“抱歉,吵醒少夫人了。” 乔薇就道:“没有,你们不吵,我是自己醒的。” 吴妈妈释然一笑:“少夫人没什么吩咐的话,奴婢先去做事了。” “你去吧。”乔薇点头,吴妈妈退下了。 乔薇往景云与望舒的屋子走去,这个时辰还太早,应该连景云都没醒,可是令乔薇惊讶的是,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望舒的笑声,精神极了! 眸光一动,乔薇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望舒抱着个金裙子小布偶,在床铺上滚来滚去,布偶的脑袋都被她滚掉了,胳膊也折了…… 景云正在穿衣裳,妹妹一骨溜地滚了过来,从他身上轧过去,然后……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望舒继续滚,跐溜溜地滚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她想跑,却被对方一把捞了起来。 她眯眼一笑:“爹爹!” 姬冥修宠溺地勾了勾唇角,拿过衣裳给她穿上。 乔薇走上前,微微惊讶地看着他:“你没去上朝?” 望舒刚穿了一只袜子,又跑了,姬冥修将她拽了过来,对乔薇道:“待会儿再去。” 乔薇坐在床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是旷工啊,冥少主。” 姬冥修不可置否,上朝哪天都可以,但他儿子女儿上学的第一天却只有这么一次,他已经错过了太多,他们的出生、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他不想再错过他们第一天上学。 望舒像个小泥鳅在自家爹爹怀里滑来滑去,半天穿不完,乔薇将她抓了过来,三下五除二,从头到脚齐活儿了。 兄妹俩穿戴整齐,去耳房洗漱,里头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乔薇靠在姬冥修怀里,心头掠过一丝柔软。 早餐上桌时,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的教主大人居然也推着轮椅过来了。 乔薇挑眉看向他,莞尔一笑:“哟,不赖床了?”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我肚子饿!” 乔薇就道:“大半夜的吃了一碗牛肉面,一盅燕窝,两只乳鸽,这么快又饿了?” 教主大人把头一仰,两眼望天道:“怎么?不行啊?” “行行行,来,二少爷里边儿请。”乔薇让出道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为方便轮椅出入,门槛上配了板子,教主大人轻轻松松地进去了。 早餐是白粥、蟹黄虾肉包与香菇鲜肉包,并几碗热气腾腾的卤肉面,景云与姬冥修吃不得海鲜,教主大人与望舒却都好得很,一笼蟹黄虾肉包很快进了二人的肚子,眼看着只剩最后一个了,望舒的筷子伸了快去。 “哎呀那是什么?”教主大人指着望舒的身后问。 望舒转过头去,教主大人一筷子将包子叉进了嘴里! 望舒:“……” 众人:“……” 吃过饭,众人等了一会儿,不见鎏哥儿过来,乔薇便让碧儿去瞧瞧,不多时,碧儿神色匆匆地回来了,禀报道:“鎏哥儿在吃饭!” 乔薇眉心一蹙:“怎么还在吃饭?” 碧儿为难地说道:“他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吃,折腾一早上了,老夫人说,要实在不行,这第一天就别……” 乔薇淡淡地说道:“别什么?别去了?” “老夫人说他还小,又刚没了娘,怪可怜的,这上学的事……”碧儿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是与母子仨在村子里住过的,甭管刮风下雨,两个孩子从来不敢不去上课,乔薇也不会允许他们不去上课,当然了,一些特殊情况除外,但至少都是征求了夫子的同意,绝不会像鎏哥儿这样,说不去就不去。 乔薇淡淡地将杯子搁在了桌上:“现在他敢旷课,长大他就敢旷工!” 姬冥修凑了过来:“我小时候没旷过课。” 乔薇:“……” 乔薇拿眼瞪他:“还说呢,都是你们惯的!明明半点事没有,弄得像是天快塌了!” 丞相大人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乔薇道:“你先带景云和望舒上车,我随后就到。” 丞相大人牵着自家小公子与小千金走出青莲居,上了出行的马车。 乔薇则起身去了落梅院,鎏哥儿正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七嘴八舌地哄他吃饭,他牙关闭得紧紧的,一口也不吃,姬老夫人一脸无奈。 “少夫人。”荣妈妈看见了乔薇。 姬老夫人眼睛一亮:“小薇你来得正好,鎏哥儿不肯吃饭,你快给他瞧瞧,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乔薇看了鎏哥儿一眼,对姬老夫人道:“祖母,这儿交给我就好了,您先回屋吃点东西。” 姬老夫人是信得过乔薇的,便让荣妈妈扶着去了。 乔薇的笑容沉了下来,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仆妇丫鬟,淡道:“你们也退下。” 几人面面相觑。 乔薇严肃地看着众人:“我的话没听见吗?全都给我退下!” 众人缩了缩脖子,放下筷子与碗,退下了。 鎏哥儿害怕地看向乔薇。 乔薇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鎏哥儿被看得小身子一阵发抖。 “为什么不吃饭?”乔薇问。 鎏哥儿闷头不语。 哄人乔薇是不会的,自己孩子她都没哄过,别人的孩子,想都别想了。 乔薇恶霸似的看向鎏哥儿:“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吃饭?” 鎏哥儿心里怕怕的,不敢不吭声了,嗫嚅道:“不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乔薇问。 “肚……肚子疼。”鎏哥儿捂住了白白嫩嫩的小肚子。 乔薇淡道:“你要是撒谎,我可是会揍人的,现在还疼不疼?” 鎏哥儿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既然不疼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去上学。”乔薇拿过他的书袋,塞进他怀里道,“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等你吃饭了,你有两个选择,一,在路上吃;二,不吃。去给祖母请安,说你要上学了。” 鎏哥儿的眸子里渐渐浮上了一层泪水。 乔薇淡淡地看向他:“省省吧,这招对我没用,不怕挨揍你就给我哭。” 鎏哥儿刚要哇出声的嘴巴闭上了,抓起书袋去了隔壁,一边走,一边回头,每一次都能看见乔薇“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得告状的勇气都没了。 鎏哥儿乖乖地上了马车。 其实就是起得太早了,有点儿起床气。 乔薇给他装了两个包子,一壶甜汤,马车上吃东西虽然不大好,可这孩子的臭脾气当真惯不得。 抵达书院时,鎏哥儿肚子也饱了,起床气也消气了,高高兴兴地下了马车。 乔薇与姬冥修将三个孩子送到门口,那里,有专人领他们进去。 三个小考生的事已经在书院传开了,不少人都想知道他们是谁家的孩子,爹娘长得什么样,一家五口一走下马车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自然不知这一位便是当朝丞相,只觉对方气场强大,身材高大、身姿挺拔,气质如松如竹,容颜似玉,一身高贵的气质,宛若皇族。而在他身边的女子,当真是倾城姿色,她牵着孩子的手,凝脂皓腕,美如美玉。 看了他们,似乎就明白为何三个孩子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了。 将孩子送到门口后二人停下了脚步。 姬冥修将女儿抱了起来,叮嘱道:“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望舒愉快地应下:“知道啦!” 姬冥修又道:“别欺负同学,知道吗?” 望舒点头如捣蒜:“知道啦!” 姬冥修还想说要好好吃饭,想起女儿那饭量,又把话头咽下了,改为对鎏哥儿道:“好好吃饭。” 景云没什么好叮嘱的,又懂事又聪明,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姬冥修揉了揉他小脑袋:“去吧。” 三个小包子告别家长手拉手地进了院门,景云望舒在村子上学时便都是这么大的孩子,那时便相处得极好,所以乔薇并不担心两个孩子会不适应,至于鎏哥儿,他本身不笨,只是被娇惯得太厉害了,多磨炼磨炼,吃些苦头,也就转过弯来了。 一直到三个小包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尽头,二人才转身离开,姬冥修去上朝了,乔薇抽空去了一趟乔家,探望了四叔与四夫人,自然少不得要提到外公与娘亲的事,乔薇没提二人塔纳族的身份,只道自己有个很有钱的外公,娘亲也一切安好,过不了多久,娘亲与她爹便要回京了。 二人都很高兴。 四叔拿出了灵芝堂的账册,让乔薇过目,乔薇花了一个时辰,把账册看完了,不得不说四叔被乔家外放这么多年,只做个小地方的掌柜,真是屈才了。 四叔的经商本事不在容老板之下,灵芝堂在他手中,不过半年时间便扭转了被二房糟蹋的形象,口碑直线上升的同时,营业额也大幅度地提了上来。 灵芝堂的一些药方是当初她娘从圣女殿偷出来的,圣女殿不是好殿,但药方是好药方,治了不少疑难杂症。 从恩伯府出来后,乔薇又去宗祠给外祖母上了一炷香。 乔薇宗祠给外祖母上香的时辰,却不知姬霜快要把她的青莲居翻过来了。 事情还得从昨夜姬霜独具空房说起,昨夜秦姑爷没有回来,姬霜一个人寂寞,在房中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把孩子给乳母抱下去,一会儿又让乳母把孩子抱来,也不知是不是她折腾得有些过了,孩子从半夜便开始嚎啕大哭,她以为孩子是饿了,让乳母喂他,可不管乳母怎么喂,都只是当时不哭闹,一松开小嘴儿便哇哇大哭。 三个乳母都是生养过孩子的,瞧着这情形便觉得不大对劲,摸着孩子的身子,似乎比平时要烫一些,一个乳母说孩子怕不是生病了,姬霜气得将她打了出去。 “谁敢再咒我儿子?就给我滚出姬家!” 姬霜在气什么呢?是气儿子哭闹不止,她毫无办法,还是气自己焦头烂额之际,却找不着儿子的父亲? 乳母与下人们全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北府度过了鸡飞狗跳的一夜,好容易天亮了,孩子哭累了,睡了,姬霜也打算睡下,可偏偏这时她看见了孩子脸上的痘,这可不是乳母“咒”出来的,是她自个儿瞧见的。 姬霜的没长过这种东西,不知是个什么,但儿子一直哭一直哭,又身子发烫,应该不是个好兆头。 “来人!”她唤道。 “夫人。”桃枝走了过来。 姬霜道:“你快去青莲居,请少夫人过来瞧瞧!” “是!” 桃枝去了。 可不巧的是,乔薇已经出门了。 姬霜望着天光乍现的天色,夸张地说道:“这天都没亮呢,她怎么就出门了?” 桃枝低声道:“今儿是三个小主子上学。” 怎么偏偏就碰上几个小家伙上学了呢?姬霜愁死了,吩咐桃枝道:“你去外边请个大夫来!” 姬家附近原是有个灵芝堂的,但那个灵芝堂一直是乔峥坐镇,乔峥离开的时候,从别的分店调派了一个大夫过来,可一个大夫,要给那么多上门的患者瞧病,分身乏术,无法出诊,只能把孩子抱过去。 姬霜才不舍得儿子在外“日晒雨淋”的,又让桃枝去别的药房请了大夫。 大夫看过之后,确诊为痘疹。 这么小的孩子得了痘疹,可以说是一件相当要命的事。 姬霜吓坏了:“能治好吗?” 大夫语重心长道:“老实说,我这个方子可能疗效并不是十分显著,你还是上灵芝堂瞧瞧吧,他家的痘疹良方很少有治不好的。” 姬霜不知乔薇几时才能回来,一着急,便让人去备车了。 李氏听说了消息,赶忙从东府赶了过来,与她同来的还有姬宛瑜。 姬宛瑜担忧地问道:“娘,弟弟怎么会得了痘疹?” 姬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是不是你昨天在外边碰了人家痘疹孩子,回家把你弟弟传染了?” 姬宛瑜愣了愣,支吾道:“我……我就随便碰了碰,我净了手的!” 姬霜气坏了:“成天没事干,竟想着往外跑!给我跑出一身脏东西回来,害了你弟弟!” 姬宛瑜委屈地低下头。 李氏劝道:“好了好了,你别怪她了,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要带她出去的,她也没怎么碰那孩子,你看她自己不也没事吗?” 姬霜没好气地说道:“她都这么大了,当然没事了!可她弟弟还小啊!” 姬宛瑜心里一阵愧疚,早知道她会传染给弟弟,她说什么都不会乱碰那个孩子了…… 姬霜将女儿好生数落了一顿,姬宛瑜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弟弟,连声都不敢吭。 还是李氏看不过去了,对姬霜说道:“现在怪宛瑜也没用,赶紧想想怎么给孩子治病吧。” 姬霜红着眼圈道:“小薇天天都在府里!偏偏今儿给出去了!二嫂,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祸不单行。”李氏拍拍姬霜的肩膀,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孩子道,“你没出过痘吧,当心自己也染上,还是给别人抱着吧。” 姬霜抱紧了襁褓的儿子:“不用,我自己抱。” 李氏对桃枝道:“你家小主子的东西收拾好了没?” 桃枝道:“收拾好了。” 李氏看向姬霜道:“我们走吧。” 三个乳母,被姬霜赶了一个,还剩两个,而这两个都是没出过痘的,二人害怕地看着姬霜。 姬霜气得直想把人打出去,李氏拉住她:“好了好了,这个时候你就别生气了,当心吓着孩子。”说着,又对乳母道,“你们伺候了五少爷这么久,要染上早染上了,还不快跟上?” 二人闷头跟了上去。 一行人坐上马车,去了灵芝堂。 丫鬟挑开了帘子,让姬霜与李氏下了马车。 姬霜一边走,一边抱怨:“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他爹不在,小薇也不在,请个大夫也请不来,二嫂,你说我还能更倒霉一点吗?” 话落,二人来到了门口,却见病人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走,姬霜问向一旁的老大爷道:“你们怎么都不看了?” 老大爷道:“刚来了个受重伤的,大夫要给他抢救,一时半会儿看不了,让咱们着急的就去别的灵芝堂,不着急的,下午再过来。” 姬霜简直要崩溃了! 李氏轻声劝道:“你先别着急,最近的灵芝堂离这不远,坐马车很快就能到了。” 二人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便找到了另一家灵芝堂,这一次总算没什么突发状况,三名大夫同时坐镇,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姬霜急得都哭了:“大夫,我儿子怎么样?能不能治好?” 大夫心平气和地说道:“夫人先别担心,我们灵芝堂治疗过不少痘疹,效果十分显著,令郎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姬霜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 李氏看了看外头嘈杂的人群,说道:“你们少东家是我们姬家的儿媳,我是她二婶,这位是她姑姑,你看能不能给找间屋子给我们?” 大夫一听对方竟是乔家的亲戚,赶忙站起身来:“二位夫人里边请!” 姬霜与李氏被请入了一间单独的厢房,这是特地给乔薇准备的,她来的不多,大多数时候都空着。 大夫写了方子,让药童去抓药,现场先熬一副给孩子服下。 等药的功夫,姬霜有些内急,把孩子给了乳母,自己则去了一趟茅房。 从茅房出来时,她碰到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对煎药的药童说:“能不能麻烦你也帮我煎一副?” 药童道:“不行,没炉子了。” 妇人道:“那……你这碗药能分我一点吗?我昨天买了药的,但是不小心掉水里了,我今天又抓了一副,但是我等不及回去熬了。” 药童为难了:“这……” “出了什么事?”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一个身着藏青色锦服的男人从穿堂走了过来,站在妇人身边,从妇人手里接过了孩子。 那孩子迅速抱住了他的脖子,软软地赖在他怀中。 姬霜古怪地走上前,从身后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化成灰姬霜也认识的脸。 ------题外话------ 差4票凑整,抓心呐…… 【288】二更 姬霜看看眼前的男人,再看看男人怀中的孩子,以及站在一旁与药童“讨价还价”的女人,脸色刷的一下暗了! 秦姑爷俨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姬霜,别说姬霜的性子本就不大爱出门,就算成天想外跑,这不刚生了孩子吗?她怎么可能撇下孩子去一个她一辈子都没去过的药房来? 秦姑爷的面上浮现起了一丝难掩言述的尴尬:“霜儿……” 姬霜拽紧了手指,冷冷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冷若冰霜道:“秦冰宇,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书院吗?怎么会跑这里来?你和这个女人什么关系?孩子是谁的?你给我老实交代!” 姬霜的声音吓到了秦姑爷怀里的孩子,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年轻的妇人在姬霜开口的一瞬便转过了身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此时听见孩子哭了,赶忙将孩子抱了过来,往后退了几步。 “你躲什么躲?给我出来!”姬霜厉声说道。 妇人抱紧了孩子。 秦姑爷走上前,对姬霜道:“霜儿,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一整夜没见到,本就心里不舒坦,儿子又生了病,这会子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倒好,和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姬霜肯听得进去他的解释才是怪了,打断他的话,气愤地说道:“解释什么呀?你是不是要说你和她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秦姑爷握住她的胳膊:“霜儿……” 姬霜甩开他的手:“你别想糊弄我,秦冰宇,我大哥是姬家的家主,我侄儿是当今丞相,我想查你的行踪简直易如反掌!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叫我自己查出来,我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秦姑爷软语哄道:“霜儿,你先别激动,你看都有人来看笑话了,我被笑了不打紧,可你是姬家的姑娘,传出去人家该笑话姬家了。” 姬霜看也没看那些人,不屑地说道:“笑就笑!我怕吗?” 秦姑爷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不怕,不过你先冷静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了再发火也不迟,不是吗?” “霜儿,这边出了什么事?我方才好像听见你说话了……”李氏从厢房里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姬霜面前的秦冰宇,步子一顿,“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嫂。”秦姑爷打了招呼。 李氏愕然地走过来。 姬霜冷冷地望着秦冰宇:“听见没有,就连我二嫂也觉得你出现得很蹊跷啊!” “你们俩怎么还吵上了?”李氏不解地问。 姬霜气闷道:“还不都是因为他?!儿子病了,我担心得一宿没睡,大清早便起来给儿子找大夫,东奔西走,兜兜转转,都这个食盒了才总算给儿子找到一个大夫!可他倒好,背着我在外头风流快活!” 秦姑爷的面上掠过一丝浓浓的担忧:“霜儿,儿子病了吗?” 姬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关心你儿子了!他昨晚哭了一整夜,你跑到哪儿去了?!” “霜儿,我……” 姬霜冷声道:“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废话!” 李氏嗔了姬霜一眼,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你先别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不是说姑爷昨晚去探望朋友了吗?” 姬霜黑着脸道:“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就是他朋友!” 年轻的妇人微微一侧,用身子挡住了怀里的孩子。 李氏微微变了脸色,望向秦姑爷道:“你怎么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姑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姑爷一脸无奈地说道:“二嫂,你们都误会了,霜儿她性子冲动,一着急就听不进去我解释,但是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李氏正色道:“那你昨晚是不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我……” 李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你回答之前最好想清楚,如果你撒谎,姬家是一定会查出来的。” 秦冰宇垂眸一叹:“我是和她在一起。” “秦冰宇!”姬霜暴走,抡起拳头朝秦姑爷砸了过去,秦姑爷也不躲,就那么任由她打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氏的脸子挂不住了,拉开了姬霜道:“你们几个,进屋说话!” 一行人进了厢房,乳母与丫鬟看见姑爷都十分惊讶,再看姑爷后头还带着个女人孩子,就惊得简直说不话了。 李氏屏退了下人。 姬霜在床头坐下,床上躺着呼呼大睡的五少爷。 秦冰宇走过来,要看看自己儿子,被姬霜随手挥开:“你不是有儿子了吗?还来看我的做什么?!” “霜儿,我没有。” “你走开!” 李氏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站在角落的女人,不看不打紧,一看,瞬间怔住了:“是你?” 姬霜一愣:“二嫂你认识她?” 女人原本一直低着头,听了李氏的话,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随后,她也认出了李氏。 李氏道:“她就是我们昨天在街上碰到的人,宛瑜碰过的那个得了痘疹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姬霜冷冷地指向女人:“是你把痘疹传染给我儿子的?” 女人抱紧了孩子,往门后躲了躲。 李氏按下姬霜的手,说道:“你冤枉宛瑜了,我听说痘疹接触过后七八日才会发作,小五是怎么得上的,恐怕姑心里最清楚。” 秦姑爷解释道:“我也昨天才知道他得了痘疹,要是我早一些知道,我就不会碰小五了。” 李氏失望地说道:“姑爷,痘疹的事暂且不提,我只问你,霜儿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背着她在外头养了个女人?还生了孩子?” 秦姑爷叹道:“二嫂,你误会了,我和她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不是我的妾室,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李氏怔住了,询问的目光落在姬霜的脸上。 姬霜的眸光动了动:“你几时有个这么小的妹妹了?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秦姑爷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幺妹,原先我们俩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这次她入京,我无意中碰上她,才知道她过得不太好。我给她找了个住处,偶尔才去探望一下,昨天是孩子病得太厉害,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才留下帮了帮她。” 姬霜倔强地撇过脸:“……我不信!” 秦姑爷受伤地说道:“霜儿!” 姬霜没好气地道:“她要真是你妹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秦姑爷低下头道:“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你?我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说吗?” “我……”姬霜不知该怎么回答。 秦姑爷落寞地说道:“我不想用你的钱养活我自己的妹妹。” 姬霜余光瞟了瞟他:“你提出去书院授课,也是想自己养活妹妹吗?” 秦姑爷点头,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霜儿,我不该欺骗你,我实在是……实在是不敢让你知道我家里的状况,我怕你瞧不起我……” 姬霜揪了揪帕子:“她为什么来京城?她男人呢?” 秦姑爷哀叹一声,道:“她男人外出做事,几年未归,她打听到她男人在京城,便上京来寻他,可是一直没有寻到,身上的盘缠也用完了,我碰到她的时候她正与孩子流落街头,我实在是不忍心,才把她收留了。” 姬霜闷闷地揪着帕子。 秦姑爷揽住了她的肩膀,她拂去他的手,他再次搂住,搂得紧紧的。 姬霜垂眸,一脸气呼呼的模样,却没再把他推开。 他轻轻地说道:“霜儿,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但她确实是我妹妹,你相信我。” 姬霜看向李氏,李氏为难地撇过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姬霜又看向了那个女人,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过来!” 女人抱着孩子,缓缓地走过来了。 姬霜淡淡地睨了睨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看向秦姑爷,秦姑爷点点头,她垂下了视线,答道:“我叫秦娇。” 秦娇?姬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你果真是他妹妹?” 秦娇欠了欠身,道:“是。” 秦姑爷轻轻地说道:“霜儿,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吧?” 姬霜眸子一瞪:“你想得美!” 秦姑爷讪讪地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气我可以,但你别不许我抱儿子,儿子也想爹呢。” 姬霜冷哼着翻了个白眼。 秦姑爷小心翼翼地将五少爷抱入怀中,看着他脸上的痘,满眼都是心疼。 姬霜瞧着他恨不得替儿子去受罪的模样,脸色总算好看了些:“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秦冰宇道:“先把孩子的病治好,等治好了,我再找个合适的日子把他们母子送回去。” 姬霜清了清嗓子:“不找她丈夫了?” 秦冰宇微微一笑:“我找就够了,她回去等我消息。” 姬霜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将目光投向了李氏,李氏最初可是连乔薇都瞧不上眼的,就更不会喜欢一个上门女婿的穷亲戚了,淡淡地说道:“姑爷既然已经做了打算,那便按照姑爷说的办吧,若是有需要你二哥帮忙的地方,不要客气。” 秦冰宇放下儿子,起身拱手一福:“多谢二嫂。” 李氏客套一笑:“自家人,不必客气。” 秦冰宇又对姬霜道:“霜儿,你先在这儿等我,我把小妹送回去。” “回哪儿啊?” 乔薇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帘幕一动,乔薇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含笑的目光自屋里一转,微笑着说道:“这么热闹呢?我方才回府,听说姑姑找我。” 姬霜看向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乔薇道:“我去了姬家附近的灵芝堂,尤大夫告诉我,你们上这边来了。” 姬霜就道:“你五弟得了痘疹,我找你半天找不着,都快急死了!” 乔薇走过去,伸出了手来:“让我看看。” 姬霜把孩子递给了乔薇。 “你出过痘没?”李氏问。 乔薇笑道:“出过了。” 李氏放下心来。 乔薇给五少爷诊治完,将五少爷裹回襁褓中,说道:“是痘疹,大夫给开药了吧?” 李氏忙道:“开过了,已经去熬了。” “那就好。”这儿开的方子与她用的方子是一样的,并无差别,只是极少部分人会由于体制的缘故,对药物具有一定的耐药性,这小家伙只要不是那种情况,痊愈指日可待。 随后,乔薇才像是终于发现了那对母子似的,一脸的惊讶道:“咦?这不是昨天在街上碰到的那位夫人吗?” 秦娇抱着孩子,微微地行了一礼。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咬住了唇瓣。 姬霜淡道:“她是你姑父的妹妹。” 乔薇似有顿悟道:“是姑父的妹妹啊?什么时候来京城的?现如今在何处落脚?” 女子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秦姑爷,秦姑爷和和气气地说道:“小妹是年初来的,在京城租了一座小宅子。” 乔薇叹道:“姑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妹妹也是姑姑的妹妹,姑姑的妹妹来了,应该住姬家才对,怎么屈居在一个小宅子里呢?” 秦姑爷笑了笑:“她很快就回去了。” 乔薇道:“就是很快要回去了,才更要去姬家住几天,不然日后说起这事来,知道的道是姑父不想麻烦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姬家嫌弃姑父,连带着也瞧不上姑父的亲戚呢!” 姬霜觉得乔薇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她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女人,但是,关系到秦冰宇的面子,她还是应该将对方留下:“让你妹妹搬进姬家吧。” 秦姑爷忙道:“不用麻烦了,她住几日就走了!” 乔薇笑道:“姑父,孩子得了痘疹,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痊愈后还得调理,没个二三十天啊,出不了远门。” 把自己小姑子晾在外边这么久,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姬霜摆了摆手:“都别说了,让秦娇搬进姬家。” 【289】查探虚实,三小只(结尾有新增)一更 在姬霜的坚持下,秦娇住进了姬家。 姬家人待秦姑爷极好,从不拿有色的眼光去瞧这个入赘女婿,如今人家亲妹妹上门了,姬家自是要好生款待了,只是不太凑巧的是秦娇的儿子桐哥儿得了痘疹,秦娇不方便前去给老太太等人请安,众人也不便过来,于是命人将见面礼送去了四房。 乔薇也备了礼,主要是一些绫罗绸缎与珠宝首饰。 碧儿一边挑选首饰一边嘀咕:“送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不是说只是个庶出的妹妹吗?平时又不大走动,姑爷自己都不大待见她吧?” 乔薇剥了个橘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姑父不待见她,就不会瞒着姑姑养着她了。” “四夫人她气坏了吧?姑爷的妹妹来了也不告诉她。”对于姬霜的称呼,碧儿一直都有些难以适应,按理说家中出了嫁的女儿该改口唤声姑奶奶,可这称呼听得见外,姬婉归家,亲近些的下人仍是大小姐地喊着,姬霜长了个辈分,不好再以小姐自居,便按行四的顺序,唤了声夫人。 乔薇对称呼无感,但她确实知道姬霜气坏了,不过,眼下又被哄好了。 碧儿装好了首饰,一转头,见乔薇在笑,那笑意有些古怪,她不由地问:“夫人,你笑什么?” 乔薇吃了一片橘子,淡淡地说道:“我笑这世上跋扈的女人多,有脑子的女人也多,但又跋扈又有脑子的似乎没有几个,婉姐姐姑且算一个吧。” 碧儿一头雾水:“夫人,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以后也长点心,别看着小魏老实,就真当他肚子里没有坏水。” “怎么又扯上小魏了?”碧儿的脑子还算灵光,可这回也真的搞不懂乔薇在打什么哑谜了。 乔薇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道:“时辰尚早,我去四房坐坐,东西给我吧。” 碧儿说道:“我去吧。” 乔薇就道:“你没出过痘,还是别往跟前凑的好。” 碧儿看着一桌子绸缎,道:“我帮你拿到门口吧。” 乔薇微微一笑:“怕我拿不动?” 碧儿嗫嚅道:“现在不比在村子里了,夫人做的事情太多,就显得我不够尽职了。” “这样啊。”乔薇点点头,“那行,你拿吧!” 碧儿咧唇一笑,抱着锦缎与锦盒出了青莲居。 主仆二人抵达四房时,秦娇刚刚搬进拾掇好的屋子,这间屋子离姬霜的上房不远,舒明开阔,典雅别致,算得上是上房以外最好的厢房了,里头的用具也一应俱全,衣裳首饰都是从前姬霜定制却一次也没顾得上穿的,崭崭新新地摆放在房中。 姬霜还叮嘱下人,不得怠慢了姑爷的妹妹,她们是怎么敬重宛瑜的,就得怎么敬重秦娇。 想想当初荀青瑶一家子住进桂香院是个什么派头,再看看秦娇的派头,便知姬霜有多给秦姑爷面子了。 “这个面盆宛瑜用过一次,给换新的吧!”姬霜站在廊下,神定气闲地指挥着下人。 “姑姑。”乔薇走进院子,含笑打了招呼。 乔薇如今可是五少爷的主治大夫,姬霜对她没不客气的道理,笑着走下了台阶,携了她的手道:“你怎么过来了?” 乔薇微笑着说道:“我来看看五弟的情况怎么样了,顺便给秦姑娘送点东西,之前不知她是姑父的妹妹,多有怠慢,还请姑姑见谅。” 乔薇对秦娇可称不上怠慢,她抢回了秦娇的钱袋,抓住了袭击秦娇的小贼,又给秦娇的儿子看了病,怎么算都是秦娇欠了她一个人情,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给秦娇与姑父面子罢了,姑父有面子了,姬霜心里便也舒坦了。 果不其然,姬霜听了乔薇的话,眸中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几分,说道:“娇娇的事我还没谢过你呢。” 娇娇…… 乔薇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姬霜拉着乔薇的手进了上房,碧儿将东西放在桌上便被乔薇打发去青莲居“看药”了。 乔薇给五少爷瞧了病,痘疹的病程通常在两周左右,五少爷刚发病不久,还有的熬。 “你五弟没事吧?”姬霜担忧地问。 乔薇没瞒她,如实道:“头几天高热,都是危险期,要时刻注意了,万一烫得厉害,记得及时去叫我。” 姬霜苦恼地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将桃枝唤了进来。 “夫人,您叫我?”桃枝问。 姬霜淡道:“你去让秦姑娘把桐哥儿抱来,小薇在这儿,正好给桐哥儿也瞧瞧。” “是。”桃枝退下了。 有丫鬟奉了茶。 乔薇刚吃了橘子,喝茶太涩,便没怎么动杯子,看了姬霜一眼,浅笑着说到:“姑姑对秦姑娘真好。” 姬霜幽幽地叹道:“唉,我是看她太可怜了,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远千里到京城寻夫,结果什么都没寻到,还把孩子给弄病了。” 乔薇就当自己信了。 很快,秦娇抱着孩子进了屋,局促地行了一礼,乖乖地站在原地。 姬霜指了指乔薇身旁的椅子道:“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别不自在,快坐吧。” 秦娇抱着孩子坐下了。 桐哥儿今年两岁,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不怎么说话,一直懒懒地趴在娘亲怀中,眼珠子时不时滴溜溜地转一下,俨然对新的环境十分好奇。 乔薇给桐哥儿把了脉,桐哥儿比五少爷发病早,疹子更多一些,别的倒是没什么太大差别,二人年纪不同,剂量与部分药材也会有所不同,至于具体的药效,得看二人体质了。 乔薇收回了手,说道:“暂时没什么大问题,按时吃药。” 秦娇欠了欠身,正要抱着孩子离开,乔薇忽然道:“秦姑娘,还没请教你夫家姓氏。” “姓周。”秦娇低声道。 乔薇笑了笑,说道:“请问周公子是来京城做什么的,秦姑娘别误会,我无意打听周公子的私事,只是秦姑娘都来京城这么久了,一直没打听到周公子的消息,我也想略尽绵薄之力,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秦娇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姬霜温声道:“娇娇,你别害怕,小薇是自己人。” 秦娇道:“我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他走的时候没说。” 乔薇又道:“那他在你们老家时可有什么手艺?若是知晓他可能去做什么,找起来会容易许多。” 秦娇闷不做声。 姬霜着急道:“你就说吧,你大哥帮你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想来凭他的本事是找不着了,现在只能指望我侄儿了!” 秦娇抱紧了怀中的孩子,道:“他会打铁。” “铁匠?”姬霜轻蔑地问。 秦娇垂眸:“我不知道。” 姬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好歹是我相公的妹妹,怎么就嫁了个铁匠?你家里不会给你寻一门好些的亲事吗?自个儿寻不着,上京城来找我呀!我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 秦娇静静地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乔薇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秦娇的脸上,秦娇不爱说话,不乱巴结人,性子有些冷淡,对周围的一切似乎充满了警惕,但是,又并不会给人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感觉,她身上有股一独特的气质,像是月夜下的幽兰,温柔、娴静、柔弱,却又夹杂着一丝罕有的倔强。 论容貌,姬霜甩了她两条街,可如果乔薇是一个男人,她想,她会更容易被秦娇所吸引。 秦娇这样的女人,会让男人忍不住将她护在羽翼下。 约莫是被看得不自在了,秦娇微微侧了侧身子。 乔薇敛了思绪,微微一笑,说道:“你这次来京城是怎么碰到我姑父的?” 秦娇道:“在街上碰到的。” “哪条街?”乔薇问。 秦娇的眸光始终落在自己的斜面上:“长流街。” 乔薇望着她的眼睛:“是姑父先发现你的吗?” 秦娇点头。 乔薇见她被自己问得都不想再待下去了,适时地收了手:“孩子好像困了,你先抱孩子去午睡吧。” 秦娇欠了欠身,抱着桐哥儿出了屋子。 姬霜嗔道:“娇娇她胆子小,你方才吓到她了。” 乔薇笑了笑,说道:“我性子急,多问了几句,姑姑别往心里去。” 姬霜扯了扯帕子道:“我是没什么了,你别当着你姑父面儿这样,怎么说都是他妹妹,虽同父异母,但长兄如父,还是不能不管她的。”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乔薇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乔薇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方才只顾着说话,都忘记把东西交给秦姑娘了,就有劳姑姑替我转交给她吧。” 姬霜笑道:“你有心了,我替娇娇谢过你。” 乔薇被这个称呼雷得不轻:“姑姑对秦姑娘可真好。” 姬霜嫣然笑道:“我挺喜欢她的,我上头三个哥哥,没有姊妹,一直都想要个妹妹。” 乔薇灿灿一笑,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说道:“我要去接景云他们了,明天再来看姑姑。” 姬霜道:“我送你。” 乔薇虚虚地压了压手:“不用了,姑姑请留步。” 姬霜笑道:“慢走。” 乔薇起身去了。 一直到乔薇的影子消失不见,姬霜才揉了揉僵硬的脸,唤来桃枝,漫不经心道:“她歇下了?” 桃枝答道:“是的,夫人,秦姑娘与桐哥儿一块儿睡下了。” 姬霜淡淡地哼道:“这也睡得着,心可真大!我要是丈夫不见了,我这会子都……算了,你退下吧!好生伺候着,别叫姑爷瞧着怠慢了。” “是。”桃枝应下。 …… 半个时辰后,秦姑爷带着秦娇的行李回府了。 姬霜笑着迎了上去,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秦姑爷道:“她东西不多。” 姬霜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心道老娘的东西你都没收拾过,竟给一个妹妹收拾了! “你怎么了?”秦姑爷见姬霜的脸色不大好,遂出声问。 姬霜微微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妹妹的东西好像太少了,我得给她多添置些。” 秦姑爷温声道:“不必了,她住不了多久,买多了到时候她带不走,都浪费了。” 姬霜嗔道:“我找人送她回去不就得了?几辆马车的事罢了,咱们家还缺这点东西?” 秦姑爷深深地凝视她道:“这样就太麻烦你了。” 姬霜被他深情的注视看得脸红心跳,垂下眸子,轻柔地说道:“我们之间不说这个,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会拿她当亲生的看待。” 秦姑爷将她揽进怀中,眸光望向远处:“霜儿,你真好。” 想到了什么,姬霜道:“对了,相公,方才小薇来过了,给娇娇送了点东西,还答应帮娇娇找她丈夫。” 秦姑爷眸光深邃道:“怎么好麻烦她?” 姬霜不以为意道:“都是自家人,麻烦什么呀?” 秦姑爷紧了紧揽着姬霜的手臂:“我就是不想什么都靠着姬家才想自己找的,我不希望离开了姬家便好像一事无成了一样。” 姬霜举眸看向他:“你生气了?” 秦姑爷说道:“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姬霜抚摸着他的胸口,无奈地说道:“我也是太心疼你妹妹了,你说她一个人带个孩子多不容易,她丈夫一走两三年没有音讯,谁知道是出事了还是不要她了,我这不是想快点把事情弄清楚了,好让你妹妹了结了这个心愿吗?” 秦姑爷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你,霜儿。” 姬霜伸出胳膊,搂住了丈夫精壮的腰身,闭上眼,想要享受一番眼前静谧的时刻,却忽然,屋子里传来了桐哥儿的哭声。 秦姑爷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桐哥儿哭了,我去瞧瞧。” 姬霜张了张嘴:“哎……” 秦姑爷转身去了。 望着丈夫离去的身影,姬霜拽紧了帕子,小外甥病了,按理说他作为舅舅去探望是应该的,但为什么她心里这么不舒坦呢? …… 乔薇坐上马车去了书院,抵达门口时姬冥修已经到了,乔薇跳下马车走过去,微微一笑道:“丞相大人不仅迟到,还早退呢,我要是皇上,怕是被你气坏了。” 姬冥修携了她的手,无赖地说道:“债多不压身,反正已经气了好多次了,不差这一两回。” 乔薇失笑,又道:“不怕皇上一怒之下革了你的职?” 姬冥修把玩着她的指尖,漫不经心道:“你见本相怕过吗?” 乔薇睨了他一眼:“皇上是你表哥,自然向着你了,可我听说那些御史都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他们要是掺你的话……” 姬冥修道:“又不到我面前掺。” 乔薇忽然替皇帝感到蛋疼,摊上这么个表弟,也是醉醉哒。 二人等了一会儿,三个小家伙手拉手地出来了,每个人的脸蛋儿都红扑扑的,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可见这一日过得不错,景云最先发现爹娘,松开手朝乔薇跑了过来,很快望舒也发现了,也朝乔薇跑了过来,不过她忘记松开鎏哥儿的手了,抓着鎏哥儿一阵狂奔,鎏哥儿整个人飞了起来,啊啊啊啊一阵狂叫! 望舒扑进了娘亲怀里。 鎏哥儿吧唧一声撞到姬冥修的身上,又吧唧一声掉了下来,可以说是无比凄惨了。 姬冥修将鎏哥儿捞了起来,用胳膊夹着,另一手牵着儿子上了马车。 乔薇也抱着望舒坐了上来。 “上学开心吗?”乔薇问。 望舒笑嘻嘻地道:“开心!” 乔薇擦了她额头的汗:“是吗?都上了什么课?” 望舒道:“上了……就是上了课!” “鎏哥儿,今天上了什么课?” 鎏哥儿懵懂地道:“夫子的课呀……” 乔薇扶额,这个也是不靠谱的,只能问景云了。 从景云口中,乔薇大致了解了南山书院的课程,南山书院没有蒙学,最低十岁起,都是有一定基础的孩子,书院没有一二几年级之说,开设了这个班,这个班便一年一年地读下去,五年之后,成绩优异者通过考核便可结业。 书院的课程主要分为六类: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类统称君子六艺,算是每一位大梁学子的必修课,其中书、数为小艺,属于初级课程,其余四项为大艺,属于高级课程。 六书与九数是景云他们的主要课程,占据了课量的一半,除去六书、九数之外,也有才艺课,如音律、画画、武术等。 每个班都有自己的长夫子,换到现代,约莫就是个班主任了。 景云与望舒的长夫子姓孙。 孙夫子是书院骨灰级别的人物了,传闻他早在八百年前便不代课,只挂个虚名在书院养老,这一届不知怎的,竟主动提出做新班的长夫子。 马车很快抵达了姬家,三个小家伙跳下马车,争先恐后地朝青莲居狂奔而去。 望舒当仁不让地冲在了第一,但鎏哥儿十分心机地挂在了她的身上,这一次,鎏哥儿有经验了,居然没被拽得飞起来。 小胖子的速度果真不是盖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跑到了青莲居。 青莲居的门口,三小只排排坐,巴巴儿地望着前方,望眼欲穿。 “停停停!快停快停!” 鎏哥儿叫停了望舒。 小白兴奋地冲了过来! 鎏哥儿眼睛亮亮的,张开了小胳膊。 小白却从他身旁跑过去了……扑进了望舒的怀里。 鎏哥儿的胳膊僵住了…… 好在这时,大白动了,大白闪电般地扑了过来,这一次无比确定是直奔鎏哥儿。 鎏哥儿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哪知大白在快落进他怀里的一霎凌空一跃,自他头顶跃了过去,稳稳地扑进了景云的怀里。 就只剩珠儿了。 珠儿戴了戴头上的大红花,撒开脚丫子,飞一般地扑向了鎏哥儿。 鎏哥儿面无表情地往旁侧一闪,珠儿吧唧一声撞在了石头上! 【290】被发现了(二更) 傍晚时分,各房都摆了晚饭,四房的尤为丰盛。 秦姑爷坐在姬霜的右侧,姬霜左侧是秦娇,姬霜给秦娇夹了一片烧鹅,和颜悦色地说道:“郑师傅原先是皇宫的御厨,因你大哥喜欢吃他做的菜,我便找皇上将郑师傅要来了,郑师傅的拿手好菜便是烧鹅,他做的烧鹅没有半点膻味,皮儿是酥的,带着一点淡淡的甜味,很是爽口,你尝尝。” 秦娇低眸尝了一口。 “怎么样?”姬霜笑着问。 秦娇点点头。 姬霜美眸一转,看向了秦姑爷:“妹妹话少了些。” 秦姑爷道:“她是这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姬霜笑道:“怎么会?话少有话少的好,成天叽叽喳喳像宛瑜那样,我可受不了。” 秦姑爷一笑。 姬霜开始给他夹菜:“这几日干燥,你多吃些萝卜,我记得你胃不大好,在外头别贪酒,肉也少吃些,鱼虾我没让人放辣……” 秦姑爷握住姬霜的手,温和一笑:“别总顾着我,你自己也吃,这两日我不在府里,你带着小五辛苦了。” 姬霜又给他盛了一碗人参鸡汤:“自己的儿子辛苦什么?何况你又不是一走好几天,一个晚上罢了,我能应付,不过今晚你可得好好陪小五。” 秦姑爷顿了顿,笑道:“我知道。” 姬霜凑近他,暧昧地耳语道:“也好好陪陪我。” 秦娇默默地吃着饭,仿佛没看见夫妻二人的暧昧。 秦姑爷看了秦娇一眼,一脸的不好意思,小声道:“妹妹还在呢,注意些。” 姬霜放在桌子上的手摸上了秦姑爷的腿,小声地说道:“她又不是小姑娘了,有什么不懂的?” 秦姑爷笑了笑,给姬霜夹了一片竹笋:“先吃饭。” 秦娇几大口将碗里的饭吃完了,放下筷子,垂眸道:“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姬霜含笑看向她:“吃这么点吗?没吃饱吧?” “饱了,多谢……大嫂。”秦娇站起身,行了一礼。 姬霜笑盈盈地道:“一家人别这么客气,我看你吃得不多,待会儿要是饿了,就吩咐桃枝给你做些宵夜。” “是。”秦娇低头应下,转身出了房间。 “相公,她真的是你妹妹吗?”姬霜古怪地问。 秦姑爷喝汤的动作一顿,说道:“怎么这么问?” 姬霜闷闷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她和你一点都不亲近?” 秦姑爷笑道:“鎏哥儿与冥修不也不亲近吗?她是幺妹,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来京城好几年了,统共就没见过她几次,也没说上多少话,她不亲近我是应该的。” 姬霜幽怨道:“她不亲近你,你还对她这么好。” 秦姑爷温声道:“终归是一家人嘛,你放心,我对她多好,只会对你更好。” 姬霜哼道:“对我好还撇下我一整夜?” 秦姑爷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道:“好霜儿,你就绕了我,莫要再提这个了,我一想到昨晚把你和儿子单独留在府中,儿子哭了一整夜,我这心里就针扎一般地疼。” 姬霜哎呀了一声:“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就是抱怨一下,没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对我和孩子好,不会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只不过……我到底是个女人,刚生了孩子,又胖又丑的,你又那么多天不碰我,我自然会多心了。” 秦姑爷轻声道:“那今晚我好好地补偿你。” 姬霜唇角一翘,偷笑了一下,很快又沉下脸来,淡淡地问道:“怎么补偿?” 秦姑爷凑近她耳畔,低低地耳语了几句,姬霜脸一红,拿拳头捶了他几下:“不正经的!” 秦姑爷深深地看着她道:“看到你,我就正经不起来。” 哪个女人不喜欢这样的情话?姬霜的心里甜了一把,须臾,又故作高冷道:“那你要是看到别的女人呢?” 秦姑爷反问道:“咱们府里的女人还少吗?你几时见我看过她们一眼?” 这倒是真的,姬霜与自家相公成亲这么久,从没见他把眼睛安在别的女人身上过,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真的瞧不上那些女人,若硬说他这辈子犯过什么错,大概就是中秋与荀兰的那一次了:“呵,你是没看过,但你抱过了呀!还抱得紧紧的,扯都扯不开!” 秦姑爷叹道:“霜儿!我那是喝多了!我还以为自己抱的是你呢。” 姬霜翻了个白眼道:“你连我和她都分不清吗?” 秦姑爷冤枉道:“我真的喝多了,我后面抱着个马桶我也以为是你呢!我醒的时候我差点亲了上去……” “你……”姬霜抡起了拳头,想揍他两下,可想起他说的那一幕,又忍不住笑了。 秦姑爷将她搂进了怀里,姬霜眸光一动,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无奈一笑:“霜儿,再这样我没办法好好吃饭了。” 姬霜圈住他的脖子,暧昧地看着他:“那就不吃了。” “霜儿……” 嘎吱—— 门被推开了。 秦娇走了进来,恰巧看到姬霜坐在秦姑爷怀里主动邀宠的一幕,她的眸光就是一颤,赶紧低下头,拉着门退了出去! 秦姑爷看了看桌上的帕子,将姬霜扶了起来,道:“她帕子落在这里了,我给她送去。” 姬霜气急。 …… 天色暗沉,墨云翻滚。 姬尚青一个人提着一壶酒站在了公主府的门口,望了望威严的牌匾,推开了厚重的朱门。 顾妈妈正在廊下洒扫,听到动静,拿着扫帚走了过来,看见是姬尚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就在三十年的今天,姬尚青遇见了公主,自此,开始了公主一生的劫难。 顾妈妈时常会想,若是公主当初嫁给了指腹为婚的对象,结局会不会不大一样? 她会不会平安地生下孩子,一辈子相夫教子,不用与小儿子生离,也不用与大儿子女儿死别。 顾妈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驸马来了。” 姬尚青定定地说道:“我来看看昭明。” 顾妈妈侧身,让出了路。 姬尚青迈步走上台阶,脱了鞋,着白色足衣走了上去,踩在光洁如新的地板上,连风声都仿佛变得幽静,他缓缓地进了屋。 屋子里保留着昭明在世时的模样,就连她写了一半的随意搁在砚台上毛笔也没换个地方,不同的是,墨迹已经枯掉了,纸也泛黄了,熏炉里袅袅升起的绮罗香,让人觉得她还活在屋子里一样,仿佛只要自己一回头,就又能看见她坐在床头…… 姬尚青跪坐在垫子上,倒了两杯酒,全都一饮而尽,又满上,又喝光,如此反复,一直到酒壶见了底,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他才起身,踉跄着步子出了公主府。 他连鞋子都忘了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上,头重脚轻,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依稀记得回桐院的路,踉踉跄跄地走着,忽然,一道人影自侧面撞了过来,那人影没看见他,他也没看见对方,二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又毫无预兆地跌在了地上。 姬尚青醉醺醺地爬了起来,伸手去拽被自己拽倒的家伙,哪知定睛一看,忽然有些傻眼。 他甩了甩头,又揉了揉眼:“昭明?” 对方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冲他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他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昭明……昭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来了?” 对方挣扎。 他紧紧地抱住了对方:“你回来了昭明!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舍不得这么走掉……昭明……冥烨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没死……我带你去见他……” 对方用尽全力,挣开了他的手,他迈步追上,重心一个不稳,将对方扑倒在了地上。 那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他的脑袋砸了下来! 姬尚青的脑袋当场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 “什么人?” 附近的护卫听到了动静。 “昭明,昭明!昭明……”姬尚青拽住了对方的腿。 对方抬起另一条腿,照着他脑袋狠狠地踹了下去! 姬尚青被踹晕了,那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飞一般地离开了原地。 身后,传来了护卫焦急的声音:“老爷!老爷你没事吧?老爷!老爷!老爷……” …… 青莲居,乔薇正在给珠儿扎辫子,珠儿被嫌弃了,小心灵受到一万点伤爱,乔薇给她扎了几十朵小红花儿才总算没有“轻生”的念头了,不过在看到地上掉了将近她总面积一半的猴毛时,她又恨不得再死一次了! 乔薇放下了梳子,正要去隔壁屋看看两个孩子睡了没,却忽然,碧儿进屋了:“夫人,不好了,老爷受伤了!请你过去瞧瞧!” 这个公爹是不是犯了太岁啊,怎么一天到晚在受伤? 乔薇拎起医药箱,去了桐院。 是一个叫董二海的护卫发现的姬尚青,他发现时姬尚青便已经昏迷了,满头鲜血,他先撕下衣裳给姬尚青做了简单的包扎,才将姬尚青背回桐院。 得亏他包扎了一下,才不至于让姬尚青失血过多。 乔薇打开医药箱,取出药水与针线,清理了伤口后给姬尚青做了简单的缝合处理。 做完这些,又涂了金疮药,缠了纱布,开了个止血消炎的方子让人去药房抓药。 等药的空档,乔薇叫来了董二海:“老爷是怎么受伤的?把你当时看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一遍。” 董二海如实道:“回少夫人的话,老爷应该是被人给打伤的,当时我在附近巡逻,听见老爷的声音,觉得不大对劲,便赶了过去,等我赶到那边时,老爷已经受伤倒下了,旁边有一块带了血的石头,当时那个血还是热的,我想,凶手可能就是用那块石头把老爷打伤了。对了,老爷的手里拽着一只鞋!” 乔薇正色道:“拿上来我看看。” 董二海从屋外,将鞋子与石头拿了过来。 石头的血迹刚刚干涸,看得出是才留下不久,应当是凶器无疑了,至于说这只鞋,分明是个女人的! 凶手是个女人? 乔薇古怪地蹙了蹙眉:“你当时可听见老爷在与对方说什么?” 董二海道:“我只听见了老爷的声音,没听见那个人说话,老爷好像在喊一个名字……可是我也听得不太清楚。” 乔薇看了看手中的淡紫色绣花鞋,说道:“你去搜府,问问谁见过这只鞋,若是问不到,就让所有人试穿,把能穿上的人统统叫到桐院来!” “是!” 乔薇吩咐道:“碧儿,你也去。” “是,夫人!” …… 北府,秦姑爷从秦娇的屋子出来,一跨过门槛,与匆匆赶来的秦娇撞了个正着,秦娇发髻蓬乱,气息紊乱,眼神慌乱。 秦姑爷看了看她:“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找不着。” 秦娇颤声道:“我……我……” 秦姑爷低头一看:“你的鞋子怎么少了一只?” 秦娇抓住裙裾,盖住了自己的脚。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院门。 秦姑爷与秦娇循声望了过去。 桃枝端着一盆五少爷的洗澡水出来:“谁呀?” “桃枝姐姐,是我,碧儿,我奉少夫人之命前来问点事。” 桃枝把铜盘放在了地上,走过去开了门,笑道:“碧儿妹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碧儿说道:“老爷方才被人打伤了,刺客是这只绣花鞋的主人,桃枝姐姐,你可见过这只鞋?” ------题外话------ 就差一票上升一个名次 【291】查出真相 桃枝看着绣花鞋,若有所思道:“这只鞋看着好眼熟啊?” “你见过?”碧儿问。 桃枝挠挠头:“好像在哪儿见过呢,可是我这会子又有些想不起来……” 碧儿赶忙问道:“你想想是在府里见过的吗?她是府里的下人吗?” “我……”桃枝就觉着眼熟,可一时半会儿脑袋卡壳了。 碧儿道:“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少夫人说,让所有人都试穿一下,把合脚的带去桐院调查。” 桃枝道:“那我去禀报一下夫人。” “什么事?”姬霜从屋里走了出来。 碧儿行了一礼:“四夫人。” 秦姑爷让秦娇回了房,自己则走向姬霜,姬霜往他来时的方向望了望,说道:“我方才好像看见娇娇了,她回来了吗?” 秦姑爷眸光一顿:“回来了,不过……好像出了点事情。” “什么事情?”姬霜问。 秦姑爷道:“那只鞋,是秦娇的。” 说话间,碧儿拿着鞋走了过来,与二人道:“夫人,姑爷,老爷方才被一个刺客打伤了,这是刺客掉落的鞋子,少夫人正在找鞋子的主人。” 秦娇打开了一条门缝,从缝隙里瞄着外头的情况。 姬霜朝秦娇的屋门口看去,秦娇赶紧合上了门。 姬霜对碧儿道:“你在外头等我。” “是。” 碧儿退下。 姬霜转头,不悦地看向秦姑爷道:“她怎么把我大哥打了?” 秦姑爷讪讪道:“秦娇大哥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去打大哥?这中间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任它什么误会也不能把我大哥给打伤了呀!”姬霜心中是十分敬重这个大哥的,当初得知荀兰害了自家大哥,她恨不得把荀兰给撕了,秦娇虽说是秦姑爷的妹妹,可是做出这种事来,仍是让人无法接受。 秦姑爷轻声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问问秦娇。” 姬霜淡淡地点了点头,秦姑爷去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家相公与妹妹在一间屋子,她这心里竟有些不舒坦。 很快,秦姑爷从房里走了出来。 “她怎么说?”姬霜没好气地问。 秦姑爷叹道:“她说大哥喝多了酒,抱住她不放,她为了脱身,情急之下才误伤了大哥。” 姬霜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这么说还怪我大哥了?我大哥喝多了,她不会叫人吗?谁一高兴就把人打伤的?她就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万一把我大哥打死了怎么办?” 秦姑爷拉过姬霜的手,苦恼地叹了口气:“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自己解决我妹妹的事了,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什么都不懂,到了大宅子里只会闯祸。府里就连新来的下人只看衣裳都能猜出大哥不好惹,她见识浅,不懂这些。” 是姬霜把人强留在姬家的,这么说来,倒是姬霜的不是了,姬霜清了清嗓子,不耐又不甘地蹙了蹙眉:“行了,交给我吧,先说好,只此一次,你让她以后别再单独出门,想去哪儿带上府里的丫鬟,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给她擦屁股!” 秦姑爷温柔地笑道:“霜儿你真好。” 姬霜冷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她要不是你妹妹,我管她是不是无心的!早就……”看了秦姑爷一眼,淡道,“罢了,我这就去。” 秦姑爷微微地笑道:“霜儿的心意,我明白。” 姬霜淡道:“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桐院。” “好。” 其实这种事,姬霜一人出面就能搞定了,但姬霜就是想要秦姑爷陪着自己,她不喜欢他与秦娇独处一室,哪怕秦娇是他妹妹。 二人去了桐院,先探望了姬尚青,姬尚青的伤势已经处理完毕,但仍处在昏迷中,看上去有些严重。 姬霜耐着性子与乔薇解释了当时的情况,乔薇没料到凶手忽然是秦娇,姬尚青的身上有浓烈的酒气,醉酒误事的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何况问了董二海,董二海确实听见姬尚青在喊什么人的名字,所以确实有可能是姬尚青发酒疯把秦娇吓坏了。 乔薇说道:“究竟是不是这个情况,等父亲醒了问父亲也不迟。” “也好。”姬霜点了点头,望向秦姑爷道,“我们先回去吧?” 秦姑爷与姬霜离开了。 碧儿拿着金疮药走了过来,望了望门口,道:“夫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老爷真的发酒疯把秦姑娘给欺负了?” 乔薇眉梢微挑道:“我公爹确实喝得很多,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碧儿嘀咕道:“有的人啊,就是酒品不好,我爹的酒品也不好,每次喝多了都乱砸东西,现在只要我娘一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便把他锁进柴房,让他自生自灭。” “你娘可真有意思。”乔薇一笑,拿过金疮药,放到了桌上,“对了,让你给永年递的消息递了没?” 碧儿道:“递了,永年说他会尽力去找的。” 罗永年是铁匠,秦娇的丈夫也是铁匠,虽然二人相识的可能性并不大,但铁匠有铁匠的路子,只要他入京后确实干着老本行,那么同行罗永年应该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乔薇带着碧儿回了青莲居,两个小家伙已经睡下了,姬冥修也整理完了今日旷工延误的奏折,乔薇把姬尚青受伤的事与他说了,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乔薇就道:“如果是公爹真的酒后乱性,那这事就怪不得秦娇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秦娇在撒谎,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家里的事交给我,周公子的事你也别管,我在查了。” 她做事,姬冥修是放心的,让她放手去干,万事有他,便是真把秦娇剁了,他也给她兜着。 乔薇失笑,他把她当什么了?还剁呢。 翌日,姬冥修天不亮便去上朝了,乔薇将三个小包子送去了书院,今天鎏哥儿算是没起床气了,乖乖地吃了早饭,乖乖地上了马车。 从书院回来,桐院的下人禀报,姬尚青醒了。 乔薇气都没喘一口,又赶去了桐院。 姬尚青的伤势控制得不错,没出现发炎的征兆,酒也醒了,清醒之余,能感受到伤口火辣辣地疼痛。 乔薇给姬尚青换了药,顺带着问了昨日的情况:“……说是你喝多了,抱着人家不放。” 姬尚青惭愧地清了清嗓子:“我昨晚确实喝多了,脑子不大灵光,还以为自己看见了昭明。” “公主?”乔薇拿剪刀的手顿住。 姬尚青叹息着点了点头。 乔薇一直不大明白为何自己每次见了秦娇都会觉得眼熟,此刻听了姬尚青的话,总算明白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秦娇身上,有几分昭明的影子,不是容貌,而是那股温柔的气质,温柔中透着一丝似有还无的倔强,很让人过目不忘。 姬尚青道:“对了,那个姑娘是谁?我从前好像没在府里见过这号人。” 尽管他连她的容貌都想不起来,但一个女人身上哪怕只有一丝昭明的影子,他都会见之不忘,所以他无比确定昨天是第一次见到她。 乔薇剪断了线头,淡淡一笑道:“她就是秦姑爷的妹妹,她已经成亲了,孩子都两岁了。” 所以您就死了这条心吧,别想再给我和冥修找个小后妈了! …… 下午,罗永年那边来了消息,让乔薇过去一趟。 乔薇坐上马车,去了罗永年的铁铺。 半年不见,罗永年又长个儿了,上次见时只比乔薇冒出一根指头,而今,都恨不得高出大半颗脑袋了,人也壮了,胳膊上一块块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永年!”乔薇笑着进了后院。 罗永年放下手头的活儿,随手擦了汗,惊喜地走了过来:“姐!” 乔薇也不是没有变化的,脸还是那张脸,但眉宇间不经意露出的风情,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姑娘了。 罗永年将乔薇带进了自己屋子,他做事用心,人又机灵,深得师父喜欢,已经从小徒变成大徒,并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 因知乔薇过来,他提前收拾了一番,若不然,可能没办法下脚,尽管眼下能下脚的地方也不多。 姐弟俩寒暄了一番,说了些体己话,很快便聊到了正事。 罗永年道:“姐,你说的三年前从外地来的、姓周的铁匠,咱们铺子还真有一个!叫周顺,他比我早来一年多,是个师兄,手艺据说是不错,师父挺喜欢他的。姐你打听他干嘛?” 乔薇就道:“我是帮别人打听的,他可有与你的师父师兄们提过他家中的情况?譬如,他家中都有何人,成亲了没有。” 罗永年想了想,说道:“他爹娘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有个妻子。” 乔薇的眸光微微一动:“他妻子叫什么?是哪儿的人?” 罗永年道:“他们一个地方的,都是邱州的,至于叫什么,我们都不清楚。” 乔薇呢喃:“秦姑爷的老家也在南部的邱州的。” “姐你嘀咕什么呢?”罗永年没听清。 乔薇往外望了望:“我在想,他在哪里,我能不能去见见他?” 罗永年遗憾地说道:“他已经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乔薇微微一愣。 罗永年就道:“是啊,他媳妇儿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说要回家看看,师父允了,那之后再也没见他回来。” 乔薇自嘲一笑:“姓周,有媳妇儿,有儿子,三年前上京……奇怪真的有这么一个铁匠,各方面的信息全都对得上,我还当她在撒谎呢。” “谁呀?”罗永年问。 乔薇眸光清冽道:“一个自称是我姑父妹妹的女人,说的是年前来京城找寻三年未见的丈夫,丈夫是个铁匠,姓周。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他们胡编乱造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罗永年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巧合?姓周的铁匠很多的。” 乔薇就道:“姓周的铁匠多,三年前到这儿的周姓铁匠可就不多了,三年前到这儿,还在老家有个怀孕的妻子的周姓铁匠就更是少得可怜了。” 罗永年一脸顿悟:“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可惜我们没人见过周师兄的媳妇儿,要不然,可以帮你去辨认一番。” 乔薇沉吟片刻,道:“他与他媳妇儿的感情貌似不错?” 罗永年点点头:“是啊,周师兄每天都念叨他媳妇儿,要枕着她送的香囊才能入睡,她媳妇儿生了儿子后,找熟人给他捎了一封信,当时师父说,昨晚这个活就给他涨工钱,可他二话不说地回乡了。” 听到这里,乔薇有七成把握秦娇就是周顺口中的那个媳妇儿了,剩余的三成就需要她再去找秦娇确认一番。 回到青莲居,乔薇唤来碧儿:“桐哥儿病得重些,需要再做个治疗,你去我姑姑那儿,把桐哥儿抱来。” 秦娇如此宝贝桐哥儿,自然不放心把他交到一个外人手上,可她又记挂桐哥儿的病,不可能真的拒绝乔薇的治疗,果不其然,两刻钟后,秦娇亲自抱着桐哥儿上门了。 乔薇给她倒了一杯茶,和颜悦色地说道:“把桐哥儿放下吧,抱着怪累的。” “你说,给桐哥儿治病。”她抱紧了孩子道。 乔薇微微一笑:“我是那么说的,其实只是想单独把你叫来聊一聊罢了。” 秦娇侧过身子,挡住了怀中的孩子。 乔薇抬了抬手,碧儿识趣地从外头合上门,秦娇看着门,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解与紧张,乔薇宽慰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把你儿子怎么样,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想找你要个答案。” 秦娇低头,闷声不语。 乔薇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你相公是不是叫周顺?” 秦娇的身子一顿。 “看来是了。”乔薇淡笑,“你相公与我弟弟在一个地方做事了,我今天去找我弟弟,顺带着打听了一番你相公的情况,我弟弟说,你相公早在两年前便离开京城去找你了,怎么?你们没碰面吗?” 秦娇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乔薇将她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淡淡说道:“你不是我姑父的妹妹吧?” 秦娇没说话。 乔薇道:“你承不承认都好,我心里有数,没数也不会把你强留在姬家了,那些一戳就穿的谎话也就是能骗骗我那个鬼迷心窍的姑姑,别想在我跟前儿使,我忽悠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忽悠人的碰上了忽悠的祖宗,能不被识破吗? 秦娇低下头。 乔薇又道:“你是邱州人,我姑父也是邱州人,你们口音一样,很容易让人相信你们是一家人,但是你别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查出你是谁,不过是弹指间的事,你以为我查不到么?” 秦娇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乔薇好笑地说道:“看来你真以为我查不到,罢了,我对你的出身也没多大兴趣,你是谁都好,与我没关系,我只是想弄明白心中的疑惑所以才让你来了一趟。老实说,我原先以为桐哥儿是我姑父的孩子,而今看来我猜错了。我姑父对你可真好,好到连你的孩子也一并要了,这要不是你亲哥哥,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对你这么好?不如你来告诉我。” 秦娇仍是锯嘴葫芦不吱声。 乔薇淡淡一笑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身形与气质都很像一个人?不对,是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曾经是我公爹的妻子。昨晚我公爹便是将你错认成了他的发妻,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你身上有那么一丝熟悉,我姑父,应该也一样吧。那么我倒是纳闷了,我姑父他喜欢的……到底是你这个人,还是你像的人?” ------题外话------ 小家伙住院了,没时间回复留言了,更新也只能是抽空挤一挤了。 【292】二更 秦姑爷去书院请了几日假在家中陪伴妻儿,院长得知五少爷得的是痘疹,二话不说地应允了,并叮嘱秦姑爷不用着急回来,多多陪伴儿子是正紧。 秦姑爷回到四房时,秦娇也恰巧抱着桐哥儿从青莲居归来,秦娇身后跟着四房的一个小丫鬟,小丫鬟见到秦姑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姑爷。” 秦姑爷微微颔首,问秦娇道:“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秦娇不说话。 小丫鬟笑道:“回姑爷的话,我们去青莲居了,少夫人给桐哥儿治病。” “哦。”秦姑爷和颜悦色地看了看秦娇,对小丫鬟道,“我口渴了,你进去给我倒杯水。” “是,姑爷。”小丫鬟受宠若惊地进了院子。 秦姑爷向秦娇走了几步,秦娇始终低垂着眉眼,不曾看他,只听得他道:“少夫人怎么说?桐哥儿可有大碍?” “没大碍。”秦娇说道。 秦姑爷又走近了一步,这一次,与秦娇只剩一尺之距了。 “除了看病,少夫人还与你说了什么?”秦姑爷问。 秦娇看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进了屋。 秦姑爷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午饭过后,青莲居来了几个看诊的丫鬟,乔薇走的这段日子,丫鬟们生了病,大多去灵芝堂,灵芝堂收费不贵,一般人都承受得起,只不过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不大好意思找个男大夫瞧。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我给你开点活血行径的益母草膏,坚持吃完一瓶应当就能痊愈了。”乔薇给最后一个人丫鬟开了药。 丫鬟欣喜地站起身:“多谢少夫人!” 乔薇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益母草膏:“拿好了,一次一勺,一日三次。” 丫鬟得了药,千恩万谢地去了。 乔薇伸了个懒腰,望向门口道:“没有了吧?没有了赶紧备车,我要去接孩子了。” “还有一个,不知少夫人可还有空替我瞧瞧。” 是个男人的声音。 乔薇伸懒腰的动作一顿,坐直了身子,望向门口,就见帘幕被挑开,秦姑爷走了进来。 秦姑爷的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姬家人会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天资卓绝,勤奋上进,不仅做得一手好学问,为人处世也懂事到了极致,虽出身寒门,却并无半低人一等的怯弱,也无攀龙附凤的谄媚,一切都恰到好处。 当然了,男人入赘,终究不算一件十分光宗耀祖的事,这些年来,风言风语怕是就没少过,这位姑爷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从前不明真相时,乔薇十分钦佩他,眼下知道了他的为人,乔薇便越发钦佩了,毕竟能把戏做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什么风儿把姑父吹来了?”乔薇扬起了无懈可击的笑容,起身将秦姑爷迎入了屋内,唤道,“碧儿,给姑爷泡茶!” “来了!” 碧儿应下。 “姑父,坐。”乔薇将秦姑爷请上了主位。 秦姑爷客气一笑:“我是来找你瞧病的,你不用这么客气。” 乔薇微微地笑道:“瞧病你也是我姑父啊,对你客气是应该的。” 秦姑爷笑了笑。 碧儿泡了茶进来:“姑爷请。” 秦姑爷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浮动的茶叶,轻轻地喝了一口:“这茶叶我倒是没有喝过,是贡茶吗?” 乔薇道:“今年的贡茶还没有运入京城,这是我外公家自己种的茶叶。” 圣女殿后山的茶叶。 塔纳族人杰地灵,便是普通的橘子都比外头的美味许多,茶叶的味道自然更不在话下了。 秦姑爷温声道:“能种出这么好喝的茶叶,有空了真想去你外公家拜访一趟。” 乔薇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每年都会回去探望我外公,姑父不介意的话,与我们一起去就是了,我外公好客,尤其像姑父这么好的客人,他老人家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秦姑爷腼腆地笑了笑:“被你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还会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事你也做了。 再说了,我就是客套客套罢了,哪儿能真的把个外人往隐族带?隐族这块肥肉,一旦公布与众,怕是要引起四国动荡,我还是小气些的好。 乔薇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含笑问道:“姑父说是过来瞧病的,不知是哪儿不舒服?” 秦姑爷就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夜里偶尔咳嗽几声,我怕过了病气给霜儿和小五,便来找你瞧瞧。” “姑父请伸出手来。” 秦姑爷伸出了手。 乔薇想起姬霜那可怕的占有欲,找了一方白帕子搭在他的手腕上,之后才给他诊脉。 “从脉象上看并无任何不妥,不用吃药,姑父多喝水,少吃辛辣之物,房事上也尽量节制些。”乔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秦姑爷面色一哂:“你姑姑刚出月子,我们还不曾……” 言及此处,他打住,似是说不下去了。 乔薇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原来姑父与姑姑未曾行房吗?这可奇了,姑父的脉象分明有阴虚阳损之兆,只是并未严重到需要服药的地步,稍稍注意节制房事即可。” 秦姑爷清了清嗓子,干笑两声道:“会不会是你诊错了?” 乔薇无辜地说道:“脉象是这样,但……姑父既然没与姑姑行房,那想必是我诊错了吧!” 秦姑爷擦了擦额头。 “姑父很热吗?”乔薇一脸困惑地问。 秦姑爷笑了笑:“啊,没有。” 乔薇叠好了帕子,放到洗漱篮里,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说道:“姑父要是没其他的事,我去接景云他们了。” 秦姑爷开口道:“我还想问问桐哥儿与小五的病。” 乔薇语气轻快道:“目前都挺好的,继续吃药,再过个十来天应当就能痊愈了。” 秦姑爷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叶道:“我听说你今天把桐哥儿单独叫了过来,是因为他病得比较重。” 乔薇顺着他的话答道:“他的痘比五弟的多,我怕他抓破了感染,给他涂了点止痒的药。” “原来如此。”秦姑爷叹道,“秦娇的事……是我这个做哥哥没管束好,让大哥受苦了。” 乔薇露出了体恤的微笑。 秦姑爷喝了一口茶:“秦娇胆子小,又不懂规矩,没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吧?” 乔薇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她都不说话的,她在家也是这样吗?” 秦姑爷轻轻一笑道:“是啊,她话少,一贯如此。时辰不早了,你去接孩子吧,我也去照顾你五弟了。” 乔薇将他送到门口,笑容可掬道:“姑父慢走。” 秦姑爷点头,迈步出了青莲居。 碧儿抱着托盘走了过来,不解地问道:“夫人,姑爷得了什么病?” 乔薇望着秦姑爷消失在小路尽头的身影,淡淡一笑:“心病。” …… 丞相闭关数月,朝事多如累卵,皇帝“积劳成疾”,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不堪重负,华丽丽地“累倒”了,皇帝将丞相叫到床前,道是自个儿耽搁的公事,自个儿填上,随后把玉玺往姬冥修怀里一扔,无耻地当上了甩手掌柜。 姬冥修自知理亏,不好反驳什么,十分敬业地留在了皇宫。 乔薇在家没见着姬冥修,于是亲自去了一趟四合院,找到姬无双,让他给海十三带了一封信。 翌日,姬婉又从国公府溜了出来,带了不少好吃的前来探望弟弟。 教主大人的脚痊愈得差不多了,但他使着性子,不肯下地走路,所以仍坐着轮椅,从这一点来看,倒不愧与鎏哥儿是一个爹生的。 姬婉恐弟弟在屋子里闷坏了,强行将弟弟推出了青莲居。 她是孕妇,自是不好让她劳累,可教主大人也不要丫鬟,一脸慵懒地看着乔帮主大人,似叹非叹地说道:“让她推,不然我就不走了!” 乔薇淡淡地笑道:“好好好,姐姐推你,好好儿地推你!” 说罢,一把将轮椅撬了起来。 教主大人整个人往后躺倒,双脚高高地悬空,惊吓地白了脸:“你干嘛?!” 乔薇笑道:“推你呀。” 教主大人抓紧了扶手:“你……你放我下来!” 乔薇凑近他耳畔,阴测测地笑道:“是你让我推的,我可是照你的吩咐在做。” 教主大人的心肝儿一阵乱抖:“我……我我我……我不要了!你放我下来!” “晚了。” 让你捉弄姑奶奶,不“推”得你怀疑人生,我就不姓乔! 乔薇将坐着的轮椅变成了躺着的轮车,一路狂奔,跋山涉水,哪里不平走哪里,上坡时,教主大人整个人几乎倒立,死死地抓住扶手,才没让自己从椅背上滑下去;下颇时,教主大人又几乎俯冲,也是死死地抓住扶手,抓得手指都痛了,才没扑下去摔个鼻青脸肿。 过台阶时,一级一级地颠下来,颠得肠子都快断了! 好容易到了花园,乔薇松开了轮椅,教主大人明明已经吓到腿软了,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蹦三跳地站了起来,扶住树干,哇哇哇哇一阵狂吐…… 等姬婉挺着个大肚子,优哉游哉地逛到园子里时,教主大人已经被乔薇不容拒绝地摁在了凉亭里,乖乖地喝着茶,乖乖地吃着点心。 姬婉会心地笑道:“看你大嫂对你多好。” 教主大人简直要崩溃了…… 母夜叉对我好?! 你们都眼瞎吗?眼瞎吗?眼瞎吗…… …… 三人刚刚在亭子里坐下,姬霜便带着秦娇过来了。 在姬婉出生之前,姬霜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名媛,可自打姬婉出生后,她便屈居第二了,原因无它,同是姬家的嫡出大小姐,姬婉却有个做公主的母亲,为此,姬霜可没少埋汰这个侄女儿,不过,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后面姬婉出嫁,她得以留在几家,她生了个女儿,姬婉却十年无所出,种种比对下来,她又觉得姬婉过得还不如自己,这心里也就平衡了。 眼下她又得了儿子,再看姬婉,更是一丝嫉妒都没了。 她扬起笑脸,红光满面地进了亭子,昨夜姑爷无比温(凶)柔(猛),她被喂得饱饱的,心情好到炸裂,走路都带着风:“婉婉来啦。” “姑姑。”姬婉含笑打了招呼,对教主大人温柔地说道,“叫人。”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不叫。” “叫人。”乔薇沉声道。 教主大人:“姑姑。” 姬霜还是头一次听对方叫自己,高兴地笑了笑:“冥烨。” 教主大人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女人身上:“她谁啊?” 姬婉也看向了对方。 姬霜拉过秦娇的手,将秦娇带到了人前:“你们姑父的幺妹,叫秦娇,娇娇,快叫人,这是你婉姐姐,这是你二哥。” 这称呼,竟是与鎏哥儿一般无二了,看来为了讨好姑父,姑姑真是把全家都给用上了。 乔薇好笑地看向秦娇,想知道这声姐姐哥哥,她究竟说不说得出口。 秦娇低着头,不吭声。 姬霜嗔道:“我不是与你说了吗?都是自家人,不要害怕,来,叫婉姐姐,叫二哥。” 秦娇还是不叫。 姬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叫一声又不少块肉,你倒是叫呀!” 秦娇转身就走! “哎!你!” 姬霜气坏了,她把个乡下丫头当亲妹妹看待,对方却如此不识抬举,真是好让她没脸! “你给我站住!” 姬霜拉住了秦娇。 秦娇拂去她的手。 姬霜再一次拉住,这次拽得紧紧地,直接把她拽到了亭子中央,秦娇一个趔趄,没站稳,朝亭子的栏杆上扑了过去。 栏杆下便是荷塘,姬霜面色一变,赶忙伸手去拽,奈何晚了一步,秦娇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姬霜吓坏了,一步迈上前:“秦娇!” 乔薇看了一眼在水里挣扎的秦娇,默默地伸出脚,绊了姬霜一跤,姬霜一个没站稳,也扑通栽了下去! “救命——”姬霜不会水。 乔薇趴在栏杆上,“花容失色”地叫道:“快去通知姑爷!他妹妹和老婆掉水里了!” ------题外话------ 【有奖问答】:姑爷会救谁呢? a:秦娇 b:姬霜 c:都救或者都不救 【293】捉奸在床(一更) 秦姑爷来得很快,抵达凉亭时,两个女人已经在水里扑腾得快要没有力气了,这小池子说深不深,说浅却也不浅,两只旱鸭子想要在里头站稳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周围的丫鬟婆子听到了乔薇的呼声,会水的当机立断跳下了池子,不会水的则找来了绳索与长竿子。 “来,给我。”乔薇从一个丫鬟手中拿过了长竿,一把扫翻了拽住姬霜往上拖的某妈妈,乔薇连连道歉:“对不住啊,没拿稳!” 姬霜再次落入了水中,灌了几大口水。 很快,一个丫鬟游向了姬霜。 “我来了姑姑!” 又一竿子将丫鬟扫翻了。 姬霜又呛了水,简直要崩溃了。 秦娇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所有人都跑去救姬霜了,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自己一个劲儿地扑腾,越扑腾陷得越深,很快便再也浮不上来。 秦姑爷看看姬霜,又看看只剩一圈圈涟漪的湖面,纵身跃了下去! 一会儿之后,秦娇被秦姑爷救了上来,几乎是同一时刻,姬霜也终于被下人给抱了上来,姬霜浑身湿漉漉的,坐在草坪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乔薇丢下竿子跑了过去,满脸担忧:“姑姑!” 姬霜浑身发抖,对乔薇的呼喊毫无反应,乔薇脱下披风,裹在她身上,又扶住她的身子,用力拍了拍她后背,拍得她吐出一口水来,才总算缓过了劲儿。 她张嘴第一句便是“快把你姑父叫来”,乔薇望了望对面,喊道:“姑父!姑姑叫你!” “你姑父来了?”姬霜着急地望了过去,太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不论出了什么事,都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她却看见他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二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地上一滩水迹,看得出与她一样,也是刚从水里上来。 “姑姑,方才秦姑娘也掉进水里了。”乔薇小声地解释。 姬霜拽紧了拳头道:“我知道!不用你说!” 乔薇无比“识趣”地闭嘴了。 老婆妹妹同时掉进水里,却救了妹妹,害老婆差点淹死,想想都替姑父蛋疼呢。 秦姑爷按出了秦娇肚子里的水,秦娇苏醒了过来,秦姑爷这才放眼朝池子的方向看去,就见姬霜已经被人救上来了,正一脸冰冷地看着他,他眸光一滞,放开了秦娇,起身,快步走向姬霜:“霜儿!” 姬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秦姑爷赶忙追上去:“霜儿!” 姬霜不理他。 桃枝叫来了滑竿,姬霜坐了上去。 秦姑爷抓住她的手:“霜儿!” 姬霜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来。 秦姑爷又改为抓住滑竿:“霜儿,你听我解释!” 姬霜厉声道:“都死了吗?一个个杵在这儿,要当木头桩子呢!” 抬着滑竿的小厮即刻走了起来。 秦姑爷还想说什么,一见这么多人,又只能生生地闭了嘴。 一行人抵达院子,小厮将滑竿缓缓地落在地上。 姬霜伸出了手,秦姑爷眼尖儿地走过去,扶住姬霜的手腕,轻声道:“慢点儿。” 姬霜冷冷地甩开。 桃枝麻溜儿地走上前:“姑爷,我来吧。” 秦姑爷讪讪地让到了一边。 桃枝扶着姬霜进了屋,正要合上门,秦姑爷闪了进来。 桃枝为难地看向他,他低声道:“你退下吧。” “这……”桃枝犹豫了一下,支吾道,“我去吩咐厨房烧点热水给夫人泡个澡!” 说罢,逃一般地去了。 秦姑爷打开柜子,找出了一套干爽的寝衣,拿到姬霜的面前,殷勤地说道:“先换上吧。” 姬霜将衣裳扔到了地上。 秦姑爷躬身拾起,无奈地叹了口气:“霜儿,你气我可以,但你千万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天气凉,赶紧把湿衣裳脱了,不然会生病的。” 姬霜讥讽地说道:“你还关心我生不生病呀?我看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吧!” 秦姑爷沉下脸道:“霜儿!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对你?” 姬霜冷冷一笑:“呵,你别再狡辩了,刚刚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在水里差点死掉,你却跑去救你的那个什么同父异母的妹妹!你还说你平日里与她都不大来往,敢情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疏远的庶出妹妹!秦冰宇!你对得起我!” 秦姑爷无奈地在她身侧坐下:“霜儿,你听我说,当时的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姬霜不耐地朝他瞪了过来:“你又来这句不是我想的那样!说的好像我总喜欢胡思乱想似的!那你倒是告诉我,我是不是掉进水里了?” “……是。” “我是不是不会水?” “是。” 姬霜炸毛:“那你还不救我?!” 秦姑爷解释道:“你是姬家的大小姐,很多人都在救你,但是没人救秦娇,我不去救她,她会淹死的。” 姬霜气呼呼地说道:“你就不担心我会淹死吗?” 秦姑爷苦恼地看着她:“霜儿……” 其实道理姬霜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换成她是施救的一方,秦冰宇是落水的一方,他与她哥哥同时落了水,不管当时有多少人在他身旁施救,她都一定会先救他,这根本就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可是为什么他还有时间去权衡所谓的“利弊”?在他心里,自己是什么? 秦姑爷语重心长道:“霜儿,你完全有理由生我的气,是我不好,我混蛋,我不该想着你有救就不去救你,我太不顾及你的感受了,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以后就算你和我亲爹掉进水里,我都先救你!” 姬霜古怪地看了过来:“你爹不是早死了?” “咳!”秦姑爷清了清嗓子,握住姬霜的手,软软地哄道,“好霜儿,别生我气了,你气坏了身子,我该心疼的。” 姬霜哼道:“你心疼?你心疼就不会为了个庶妹把我一个人丢在水里!你老实说,她真的是你妹妹吗?不会是你在外边养的女人吧?” 秦姑爷受伤地说道:“霜儿,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她当然是我妹妹了,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在外边风流快活呢?她要是我的女人,她生的孩子怎么和我半点都不像?” 姬霜想想桐哥儿那长相,确实不像自家相公,相比之下,儿子的鼻子、眼睛、脸蛋,都十足是个缩小版的秦冰宇。 秦姑爷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忙又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霜儿,你打我骂我都好,先把衣裳换了。” 姬霜冷声道:“我不换!你走开!” “霜儿,你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如果你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秦姑爷扣住了姬霜的手腕,将她按压在柔软的床铺上,姬霜挣扎,手被扣住了改为用脚踹他,哪知尚未抬起来便被他用腿压住了。 “得罪了,霜儿。” 秦姑爷一把撕碎了她的衣裳。 姬霜面色一红:“你……” 二人夫妻多年,早已亲密无间,但白日里“坦诚相见”尚属头一回,姬霜想找块遮掩的东西都不得其法,只能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秦姑爷沙哑着嗓子道:“霜儿,别瞪我。” 姬霜依旧是死死地瞪着他,他眸色一深,欺身压了上去。 “你干什么?!”姬霜沉声问。 秦姑爷道:“我说过的霜儿,别瞪我,我会把持不住。” “你……你混账!” “我只对霜儿混账,也只有霜儿值得我混账。” 姬霜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堵住了唇瓣。 对付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床上征服她,女人的身子投降了,心也就不远了。 …… “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凉亭中,教主大人问向了乔薇。 姬婉在姬霜出事后不久便被自家婆婆派人“抓”回去了,亭子里只剩叔嫂二人。 乔薇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什么什么情况?” 教主大人哼了哼,说道:“别装了,我都看见了,姓秦的是自己跌下去的,姬家那个蠢女人却是你绊倒的,你还故意不让人把她救上来,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乔薇莞尔一笑:“你这么聪明,不如你自己猜?” 教主大人的嘴角抽了抽,他猜得着还用问她吗?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手肘往石桌上一撑,意味深长地说道:“哎,要是我告诉你,那个叫秦娇的女人不是姑父的亲妹妹,你信不信?” 教主大人嘀咕道:“她原本就不是啊。” 乔薇一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教主大人道:“一看就不是。” 乔薇越发疑惑了:“从哪儿看出来的?” 教主大人说不上来。 有些人直觉敏锐,有些人观察入微,也许他是看出了常人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所以才觉得秦娇与姬霜不像真正的姑嫂。姬霜自己大概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她并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你们姬家的水可真浑呐!”教主大人不屑地冷笑。 乔薇淡淡一笑:“说的好像你不姓姬似的。” 教主大人傲慢地说道:“我本来就不姓姬。” 乔薇沉下脸:“姬冥烨。” 教主大人蹙眉:“干嘛?” 乔薇挑眉一笑。 教主大人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这个可恶的女人,实在是太卑鄙无耻没下限了! 二人坐了一会儿,碧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凑近乔薇耳畔,正要小声地禀报什么,教主大人不屑道:“怎么?又有什么秘密是本座听不得的?” 乔薇淡笑:“当然不是,碧儿,说给他听。” 碧儿瞪了教主大人一眼,教主大人淡淡地朝她看了过来,碧儿小脸一红,害羞地低下了头,二少爷真俊! 教主大人冷声道:“再对本座发花痴,当心本座挖了你的眼珠子!” 乔薇一巴掌拍上他脑袋:“再凶我丫鬟,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教主大人委屈地撇过了脸。 碧儿抿唇偷笑,定了定神,说道:“四夫人发了好大的火,与姑爷大吵了一架,不过姑爷……又把四夫人给哄好了。” 居然这么快就哄好了,这个姑姑,真是笨得人想给她俩大耳刮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教主大人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乔薇斜睨着他问。 教主大人倨傲地说道:“我笑你自作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乔薇莞尔:“要不你来?” 教主大人得意洋洋地说道:“来就来,这种事啊,光靠蛮力可不行,得动脑子。” 乔薇四下找。 教主大人蹙眉:“你找什么?” 乔薇道:“你的脑子啊。” 教主大人黑了脸。 …… 教主大人对姬家的浑水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那个蠢姑姑就是被个混蛋骗一辈子又如何?干他什么事?不过,如果是连那个母夜叉都办不到的事,他却给办到了,岂不是从此都能在母夜叉的面前高她一等了? 乔薇崇拜地看着他:“你真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好的法子的?这个法子简直是釜底抽薪,比我原先的法子都好上一百倍,这下秦姑爷无路可躲了,姑姑也识破他的真面目了,那个叫秦娇的女人也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了,姬家总算清净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冥烨!” “知道本座厉害了?” 乔薇眼底的崇拜已经转换为膜拜了:“是的冥烨,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许多,从前是我误会了你,我不该瞧不起你,不该欺负你,从今往后,我都要好好地敬重你,你才是我们姬家最后智慧的人!” “倒茶。” “是!” “捏肩。” “来了!” “捶背。” “好!” “按脚。” “遵命!” 看着母夜叉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被自己使唤来使唤去,教主大人再也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喂!”乔薇一巴掌拍上了他肩膀。 教主大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乔薇鄙视地看了你一眼:“傻笑什么呢?” 教主大人轻咳一声,翻了个小白眼:“你管我?” “到了。”乔薇挑开车窗的帘子道。 教主大人往外瞟了一眼:“就这个地方?” 乔薇淡淡一笑:“怎么?嫌破啊?不是你说找一家普普通通的,别太起眼的酒楼吗?” 教主大人哼了哼,嘀咕道:“这也……太不起眼了,想蹭顿好吃的都不能。” “废话什么呢?”乔薇沉声问。 “没什么。”教主大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乔薇眉梢一挑:“别告诉我你又想用蛊虫,你上次的离欢蛊,效果好像并不怎么好啊。” 教主大人嗫嚅道:“我上次是带错药了!这个不是蛊虫,是毒药!” 乔薇眸光一顿:“你要给姑父下毒?” 教主大人说道:“谁说给他下毒了?是给秦娇。这是塔纳族黑市里的极品媚药,一滴下去,神仙也变淫贼了,咱们只要把秦娇约到这里,给她的茶水里下上两滴,再把你那什么姑父叫来,我保证她能把你姑父压榨得一滴油都不剩下!” 乔薇摸下巴:“这么神奇?你试过?” 教主大人翻了个大白眼,又道:“你再把姬霜叫过来,让她捉奸在床,还怕不能揭穿那个混蛋的真面目吗?” 乔薇若有所思道:“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姑姑与姑父都容易叫出来,可唯独这个秦娇,怕是没那么容易上当,我总不能再给他儿子瞧一回病,就算瞧,也该在府里瞧才是。” “说你笨,你还真笨!你忘记她上京城是来干嘛的了?”来的路上,教主大人已经对本次事件的主人公做了充分的调查与研究,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在母夜叉面前挺直腰杆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有木有! 下午,秦娇在房中给桐哥儿喂药,一个小丫鬟走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她未看内容,先看了落款,落款是周顺。 ------题外话------ 躲在病房阳台上码的字,脸都被晒烫了 昨天的答案是秦娇,大家都猜对了吗? 【294】惊天秘密,一夜风流(二更) 姬霜坐在房中给儿子擦药,桃枝打了帘子进来,轻声道:“夫人,秦姑娘说……想出去一趟。” 姬霜不咸不淡地舀了一勺瓶子里的药膏:“她想去就去,和我说什么?” 桃枝心知姑爷救了秦娇一时在自家夫人心里埋了个疙瘩,夫人现在怕是一百个不愿听到秦娇的名字,当下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秦姑娘说她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带下人。” 姬霜将瓶子重重地搁在了桌上:“不带就不带,以后她的事莫要再禀报我!” “是。”桃枝心肝儿颤了颤,轻手轻脚地退下了,她是作为通房丫鬟放在姑爷屋里的,夫人不知当着她与姑爷的面儿讲了多少次,让姑爷将她收房,可姑爷从没动过这样的念想,她十分庆幸自己也未敢真的奢望过,夫人要面子,嘴上总是极为大度,可骨子里,但凡牵扯到姑爷,她都是极为小气的。 这个秦姑娘,仗着是姑爷的亲妹妹,就与夫人争夺姑爷的宠爱,真是不知所谓。 秦娇出府了。 姬霜给儿子擦完药,让乳母抱了下去,不多时,秦姑爷从书房过来了,方才二人浓情蜜意了一番,秦姑爷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春风得意的笑,走上前,亲热地揽住了姬霜的肩膀,姬霜不耐地啧了一声,拿开他的手。 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姬霜拿眼瞪他,但到底是被他哄得服服帖帖了,所以就连瞪人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媚态。 秦姑爷笑了笑:“霜儿,你真好看。” 姬霜淡淡地扶了扶鬓角的珠花:“有你妹妹好看?” 秦姑爷好气又好笑:“你就过不去了是吧?还要我解释多少遍,在我心里,十个她都比不上一个你。” 姬霜拿起一颗红枣,道:“油嘴滑舌!” 说罢,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是穿着家里的常服,一副周周整整的打扮,不由地问,“你要去哪儿?” 秦姑爷道:“书院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你不是请假了?”姬霜皱眉问。 秦姑爷温声道:“是请了,不过假期结束后便要开始授课,我得准备妥当了。” 姬霜吃味儿地说道:“前脚你妹妹出去,后脚你又要出去,你俩该不会是商量好了,背着我在外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秦娇出去了?”秦姑爷的眉心一蹙。 姬霜古怪地看向他:“你不知道?”顿了顿,讥讽一笑,“我还以为你对她这样好,她也是把心窝子掏给你看的呢,敢情人家连行踪都瞒着你。” 秦姑爷笑了笑:“她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她有她的自由。” 不论怎样,秦娇不对秦姑爷交底的事多少取悦了姬霜,姬霜酸了秦姑爷几句之后,答应他出门了。 …… 客栈外的马车上,乔薇与教主大人接到碧儿递来的消息,秦娇与秦姑爷先后出门了,乔薇眉梢微微一挑:“哟,这法子还真行?” 教主大人得意地勾了勾比女子更嫣红的唇角:“本座想的主意,怎么可能不行?用周顺的名义将秦娇引出来,秦娇一出来,姓秦的姑爷一定会坐不住,也跟着出来,如此,两个当事人不就到齐了了吗?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各自出马了,我去对付秦娇,你去把姬霜带到客栈来捉奸。” 乔薇不动。 教主大人道:“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我觉得……咱俩还是换换,我去给秦娇下药,你去把姑姑引出来。” 教主大人不耐道:“我才懒得和你们姬家人说话!” 乔薇摊手:“万一……姑父没来,秦娇又中了药,情急之下把你给强了怎么办?” 教主大人炸毛了:“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我又不是当着她的面给她下药!总之我不要和姬家人说话!你去把那个蠢女人引过来!” 乔薇啧啧地看向他:“行行行,我去我就去,年轻人火气大了真不好。” 教主大人抱怀冷哼。 乔薇下了马车,不一会儿又走了上来:“不对啊,你去下药我回家,该下车的人是你才对!” 教主大人被乔薇一脚踹下了马车。 乔薇坐着马车回了姬家,教主大人则拿着手中的药瓶,优哉游哉地上了楼。 他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与这间档次不高的客栈格格不入,几乎是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掌柜亲自跑了过来,谄媚地笑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教主大人道:“住店,要两个好一点的房间。” 掌柜一听要两间,当即喜上眉梢,指路道:“客官来得真巧,咱能客栈最好的两间上房刚刚空了出来,小的这就领您过去。” 教主大人随他上了楼,刚走到一半,一个伙计端着水盆走了下来,对掌柜说道:“天字间被人要下了。” 天字间是客栈最好的房间,掌柜只得对教主大人说道:“抱歉了客官,最好的房间已经没有了,不过还有地字间,与天字间其实是一样的。” “那它旁边的房间呢?”教主大人问。 掌柜说道:“都住着人。” 教主大人还想在隔壁待着,时刻关注秦姑爷与秦娇的动静呢,这样一来,失去了最有利的观测点,不过也无妨,都在一家客栈,只是多费点心思罢了。 教主大人要下了地字间,又要了个转角处的房间,付了银子后对掌柜说道:“带会儿要是有个姓秦的姑娘来找一个叫周顺的人,你就让她去地字间里头等。” “这……”掌柜迟疑。 教主大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丢到他手上。 掌柜眉开眼笑:“没问题!小的记下了!秦姑娘,找周顺,在地字间等!” 说罢,掌柜迈步离开,教主大人叫住了他:“送一桌上等的酒菜到地字间。” “好嘞!”掌柜高兴地应下,拿着元宝去了厨房。 教主大人则去了转角的屋子,这间屋子的角度并不怎么好,几乎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也不知秦娇什么时辰过来,她如是走的,得三刻钟;若坐马车,这会子就该到了。 自己要下毒,得赶紧了。 原计划是下在饭菜中,但去厨房转悠了一圈后,教主大人打消了这个主意,厨房有专人守着,闲杂人等进不去,半路又被小二端着,也没机会,还是得去她房中。 教主大人眯了眯眼,轻轻地拉开房门,朝外望了望,趁人不备,一把溜到对面,拉开房门,闪了进去。 他打开茶壶,掏出药瓶,拔掉瓶塞,小心翼翼地倒了三五滴,随后盖上壶盖,轻轻地晃了晃,确定药物已彻底溶解,赶忙放下茶壶,打算溜出去。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可真早! 幸亏他把药给下了吧,只差一步便下不着了。 嘎吱—— 门被推开了。 教主大人飞速地钻进了床底。 一双绣花鞋踩了进来,湖蓝色裙裾在鞋面与地面上轻轻拂过,像是摇动的碧波。 绣花鞋停在了桌边,很快,屋内响起了茶水入杯的声音。 教主大人暗暗窃喜,喝了喝了,呵呵,等着中招吧! 吞咽的声音,异常清秀与好听。 教主大人从不知一个人喝水也能喝得这么好听,只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干出那种令人不齿的事呢? 绣花鞋朝床边走了过来。 教主大人屏住了呼吸。 裙裾落在床前,一股淡淡的幽香扑入了教主大人的鼻尖,好闻得令他的呼吸都滞了一下。 忽然,门被推开了。 又一双绣花鞋走了进来。 这一只绣花鞋关上门后,插上了门闩。 教主大人不由地纳闷,秦娇来私会周顺,应该是个机密才对,怎么会带了个人? 第二只绣花鞋说:“小姐,消息已经送出去了,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小姐?教主大人暗暗皱眉。 “总算是要到了。”小姐开口了,那声音,不知该怎么形容,淡如远山幽兰,清如山涧冷风,只是听着都好似能闻到清冽的香气,整个人都有些心旷神怡。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不是秦娇的声音! 秦娇被秦姑爷救上来后,曾小声地讲了几句,教主大人就坐在亭子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承认秦娇身上有股令人过目不忘的气质,但她的声音,没有这么好听。 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是他进错屋子里,还是这两个人进错屋子了? 这好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药错人了。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赶紧冲出去? 就在教主大人咬紧牙关,准备“一飞冲天”时,那好听的声音再一次开口了:“姬家人的运气可真好,居然已经去过隐族了。如此看来,他们也知道祭师的事了。” 教主大人神色一顿,默默地缩回了床底。 侍女道:“奇怪的是,他们都去过了,回来竟然并不声张。” 女子淡道:“树大招风,不声张是对的,真要声张了,恐怕整个姬家乃至于大梁都永无宁日了。” 侍女冷笑道:“能瞒得这么紧也不容易,要不是长风使从姬家弄到了两生果,恐怕就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去过隐族了。” 姬家的两生果流落到外头了?教主大人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女子问道:“长风使什么时候到?” 侍女笑道:“快了,等拿下姬家,隐族就是我们的了。” 好大的胃口,居然想拿下姬家,将隐族据为己有! 侍女又巧笑嫣然地说了几句,忽然,女子捂住了心口。 侍女面色一变:“怎么了小姐?” 女子难过地按住了桌子:“我突然有点舒服。” 侍女关切地问道:“哪儿不舒服了?我去找大夫!” 侍女神色匆忙地去了。 女子难受地俯在了桌上,一手按住心口,一手运足内力,试图将体内的不适压下去,然而她无比残忍地发现,自己越是用功,那股燥热便越是汹涌。 她打开了壶盖,闻了闻里头的茶水,眉心一蹙,将茶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茶壶摔了个粉碎,一个小瓷片飞入床底,撞在了教主大人的玉质面具下,叮的一声,女子警惕地看了过来,并顺势打出一掌,打塌半张床。 教主大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暴露在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女子戴着面纱,教主大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他戴着面具,女子也描摹不出他的,但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女子的眼底急速浮现起了一丝杀意,一句废话都没有,便抡起手掌,朝教主大人劈了过来! 教主大人迅速躲开! 身后的床铺被彻底劈成了两半。 教主大人不仅给人家下了药,还听了人家的墙角,能活着走出这里才是怪了,这会子他才终于开始后悔,该自己去找姬霜,让母夜叉留下给秦娇下药的,以母夜叉的身手,恐怕还能与这个二号母夜叉打一打…… 女子招招凌厉,但教主大人这么多年不是白东躲西藏的,他像一只小泥鳅,每一次都恰巧能从女子的杀招下溜走。 若在平时,这样的小贼在她手下绝对活不过三招,但如今她中了药,浑身都如同被烈火炙烤,她不敢放开力道,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越来越难受了。 教主大人趁着她分神的空档,脚底生风地朝门口奔去。 一道白绫飞了过来,卷住他腰身,将他狠狠地拽回了地上! 他摔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女子头昏脑涨地走向他。 教主大人往后挪了挪:“你干嘛?你别过来!” 女子揪住了他衣襟,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教主大人觉得这句话听着怪怪的,不待他反应过来究竟哪里怪,女子撕烂了他的衣袍,蒙住了他的眼睛。 ------题外话------ 看来今天是写不到姑爷露馅那里了,明天一定写到。 开车拉灯,自动脑补。 【295】捉到了,彻底暴露(一更) 客栈的一楼,掌柜埋头打着算盘,忽然一道暗影挡住了他眼前的光线,他抬头朝对方看去,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容颜清秀,气质温柔,他客气地问道:“这位夫人,您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我找人。”她说。 “你找什么人?”掌柜问。 秦娇四下看了看:“我找周顺。” 掌柜会意一笑:“我还琢磨着您今儿是来是不来呢?楼上请!” “他来了吗?”秦娇问。 掌柜笑道:“您先进屋稍等片刻,酒菜都给您备好了,你吃着,他随后就到。” 秦娇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随掌柜上了楼。 隔壁的天字间有奇怪的动静传来,秦娇的步子顿了顿,掌柜忙笑着道:“夫人请放心,隔壁住的是两个姑娘,这会子许是在搬行李吧。” 秦娇放下心来,迈步进了地字间。 掌柜让人将热气腾腾的饭菜呈上酒桌,给她合上了门。 这边房门刚一关上,另一边,秦姑爷走进了大堂。 …… “姑姑,我给五弟送药来了。” 乔薇拿着一个小瓷瓶走进了姬霜的院子。 姬霜打了帘子出来,眉梢堆着几许风情笑意,丝毫看不出她落水了一场,她笑着携了乔薇的手,领着乔薇进了屋:“是什么药?” 二人在炕上坐下,这个天气已经不烧炕了,但这儿日晒好,阳光充足,很是暖和。 乔薇把药瓶放在小桌上,说道:“是我新调配的痘疹膏,涂在疹子上,能恢复得快一些。” 姬霜笑道:“你有心了。” 乔薇看了看熟睡的五少爷,问姬霜道:“怎不见姑父?” 姬霜道:“他书院有点事,出去了。” 书院有事?这种借口也就这个傻姑姑会信。 乔薇眸光动了动,笑容可掬道:“也没看见秦姑娘,是和姑父一块儿去书院了吗?” 提到秦娇,姬霜的笑意便冷了三分,她怎么原谅自家相公都好,可是,关键时刻相公救了妹妹,而没救自己的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没和你姑父一起,也没让人跟着,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姬霜一脸轻蔑地说。 乔薇笑了笑,说道:“姑姑,我上次在长流街看到一家玉器行,里头的款式我很喜欢,但我不太懂玉,怕买了假货,冥修说姑姑很懂,能不能请姑姑陪我走一趟?” 姬冥修从不轻易夸人,姬霜听得心里美滋滋的,扶了扶鬓角的金钗:“反正你姑父不在,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去一趟吧,不过……长流街的灯会是一绝,商铺却都大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你真想买玉,我带你去我常去的那家。” 乔薇客气地说道:“我就喜欢它那家的式样。” 姬霜道:“行吧,是你自己喜欢的,那便去吧。” 二人坐上乔薇的马车,去了长流街的客栈。 客栈中,秦姑爷走上了二楼,此时不是饭点,大堂与走廊几乎没有人影,他很快来到了最里头的两个房间,这儿不论是门还是地板都比其余的屋子高档不少。 他在一个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抬手,叩了三叩,轻轻地推开门,然而不等他看上一眼,屋内便飞出一条白绫,打中他的肩膀,将他掀翻在了地上! 随后白绫缠住了房门,将房门嘭的一声合上。 秦姑爷捂住疼痛的肩膀,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来,正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秦娇从另一间屋子出来了。 “秦……” 他刚一开口,掌柜的跑了上来,他闪到柱子后,听得掌柜说:“夫人,您去哪儿啊?” “我走了。”秦娇说道。 掌柜收了人家的钱,自然要替人家办事,忙道:“哎?你怎么能走呢?周公子马上就来了呀!” 秦娇看了掌柜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犀利的眼神让掌柜的心里打了个突,掌柜侧身让了路,秦娇迈步下了楼。 秦姑爷眸色一深,追了上去。 …… 马车抵达了客栈,乔薇跳下马车,伸出手,将姬霜扶了下来:“姑姑,玉器行就在附近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姬霜中午只顾着与秦姑爷厮混,都忘了吃东西,这会子也确实饿了,只不过,这家客栈一看就是那些平头百姓才会进去的地方,她堂堂姬家千金,怎么能自降身份,与平头百姓同桌而食? 乔薇笑道:“姑姑别看这家客栈简陋,它的菜特别好吃,还是冥修带我过几次,我才知道这儿的东西,比咱们府里还做的好吃。” 尊贵的丞相大人当然不会来这种地方了,姬霜有多挑剔,丞相大人只会更挑剔,没办法,姬家长大的孩子,妥妥的都是富贵病。 “冥修还会来这种地方?”姬霜似是不信。 乔薇微微一笑道:“他也是被朋友介绍来的,好像是那什么……九殿下!” 那个吃货!路边摊儿都去的! 姬霜于是信了,扶着乔薇的手下了马车。 掌柜有点儿傻眼,今天到底走的什么大鸿运,平时这样的贵人,一年到头也碰不到一个,今儿却来了好几个! “二位夫人里边请!”他亲自将人迎了进来,“夫人是吃东西还是住店?” “吃东西。”姬霜淡道。 掌柜在大堂里挑了个清净的位置,谄媚地笑道:“夫人想吃些什么?” “你们都有什么?”姬霜问。 “这就多了,小店有……” 掌柜话未说完,姬霜不耐地挥着帕子打断:“招牌菜都一样上一份,别太辣了。” 掌柜最爱这种豪气的客人,笑眯眯地应下:“小的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乔薇美眸一转:“姑姑你先坐着,我去趟茅房。” 姬霜淡淡地嗯了一声。 乔薇转去了后院儿,与从厨房出来的掌柜碰了个正着:“掌柜,我问你,周顺在哪个屋?” 掌柜一愣,怎么又来了个找周顺的? 乔薇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神,答道:“楼上的地字间。” “刚才是不是有个女人来找过他了?” 掌柜在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一出周顺通过哥们儿与女人私会,结果被正事找上门来的戏码,拨浪鼓似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说算了,她自己找! 乔薇上了楼,然而令乔薇无比诧异的是,房间内空无一人,乔薇狐疑地皱了皱眉,打开茶壶,闻了闻茶水,又检查了几乎没有动的饭菜,全都没有下药的痕迹,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了要给秦娇下药的吗?下到哪儿去了?秦娇又哪儿去了? 哐啷! 胳膊传来了响动。 “啊——” 是教主大人的声音! 乔薇快步迈出了屋子,来到天字间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道蓝色身影从窗户跃了出去。 乔薇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一屋子狼藉,眉心一蹙,眸光落在了凌乱不堪的大床上,教主大人衣衫不整,眼睛上蒙着一块布,已经晕了过去,空气里有浓烈的欢好过后的气息,床单上,几滴嫣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乔薇第一反应是,这家伙不会被人爆菊了吧?! 走上前,拉开被子瞧了瞧,随后捂住眼,缓缓地盖上。 不愧是兄弟,尺寸都一样的惊人。 小教主大人得到了久违的满足,高兴得活蹦乱跳,一点都不老实,害乔薇都不好意思找人来给它主人穿衣裳。 乔薇给教主大人把了脉,阳火过旺的脉象总算是没有了,但内力有催动过的痕迹,身体遭到了反噬,因此才昏迷了过去。 他不会武功,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催动的,只有别人攻击他,触碰到了他的屏障,才会激发他的内力。 那个攻击他的人,想必也伤得不轻。 乔薇在他的胸口发现了一个嫣红的掌印,想来这是这一掌,让他与凶手同时受了伤。 乔薇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喂他服下。 不多时,他幽幽转醒,扯掉眼睛上的布条,一眼看见乔薇睁大眼望着他,他当即吓了一跳:“啊!” 乔薇睨了他一眼:“啊什么啊?” 教主大人拉开身上的被子,往里瞅了瞅,面色就是一变,一把裹紧被子坐了起来。 乔薇将一套找掌柜要来的干净衣裳丢在了床上:“赶紧换上。” 教主大人不动,无比警惕地看着她。 乔薇淡淡地看向他道:“干嘛?想要我给你换啊?” 教主大人抱紧了被子,脸红得发烫:“你……你……” 乔薇挑眉道:“我什么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着,转过头,小声嘀咕,“不就是长了颗痣吗?” 教主大人要崩溃了:“啊啊啊!你还说你什么都没看见!” 乔薇两眼望天:“好吧,我……看见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教主大人沉下了脸。 “就一点点。” 你那个地方,和你全身比起来,本来就是一点点。 教主大人放下了帐幔,火速穿了衣裳,挑开帐幔走下床,就见乔薇坐在桌边,抓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意味深长地笑,教主大人脸色就是一沉:“笑什么笑?!” 乔薇好笑地说道:“看不出来啊,姬冥烨,动作挺快,我这才回了趟府的功夫,你就把人家姑娘给睡了。哪家的姑娘啊?要不要我上门帮你把人家求娶回来?” “什么我把人家睡了?你眼瞎吗?没看见是她睡我?!” 乔薇眉梢一挑:“哦,你是下面那个啊……” “你……”教主大人涨红了一张脸,“你这个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啊?!” 乔薇闻了闻杯子里还剩一小半的茶水,笑道:“我无耻也没给人家姑娘下药。” “不……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教主大人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乔薇用脚趾头也猜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这间屋子就在秦娇的隔壁,想必是他给人家下药,结果走错了屋,若是下个寻常倒也罢了,偏偏下了个武林高手,人家一时半会儿找不着解药,只能拿他当了解药,药效过后,恼羞成怒,于是打算一掌劈死他,谁料被他的内力震伤,而自己又在这时找上门来,情急之下,对方才逃之夭夭了。 乔薇看了一眼气得半死的教主大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生气,第一次啊?” 教主大人面色涨红:“要你管!” 乔薇嗑了一颗瓜子,漫不经心道:“你把人家姑娘睡了,人家没嫌你技术差,你还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教主大人一记冰冷的眼刀子甩了过来!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莫非她很丑?” 在被蒙上双眼之前,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无法形容的眼眸,如月夜下一汪深潭,反射着月照清波。 但眼睛漂亮有屁用?指不定是个麻子脸呢!不然干嘛蒙着面纱?不是丑得没法儿见人,谁信呐?! 教主大人握了握手中的一对小铜铃,这是从那个女人身上抓下来的,别让他找到那个女人,否则,他一定会报了今日之仇! 二人下了楼。 姬霜瞟了一眼姗姗来迟的乔薇,抱怨道:“你去哪儿?去了那么久!你还说好吃呢,难吃死了!”余光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怔,朝对方看了过去,“冥烨?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薇看了看他,示意道:“叫姑姑。” 教主大人哼了哼。 乔薇玩味儿地小声道:“一颗痣……” “姑姑!”教主大人当机立断地叫道。 姬霜满意一笑:“真乖。” 教主大人看向乔薇,黑了脸。 乔薇莞尔道:“我方才去如厕,恰巧碰到了冥烨,一问才知他也是来这里吃饭的。” “好吃吗?你觉得。”姬霜问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动了动嘴儿:“好吃。” 姬霜蹙眉道:“你们呐,真是没吃过好东西!这种饭菜我根本都下不去嘴!回头我让郑师傅炒几个菜给你们送去。” 乔薇一笑:“多谢姑姑。” 姬霜不耐地放下筷子:“不吃了。” 乔薇就道:“要不我们回去吃吧?” 姬霜反问道:“不是还没买东西?” 乔薇笑吟吟地说道:“改天再买也一样。” 姬霜擦了擦嘴道:“那岂不是白来一趟了?走吧,去你说的那家铺子瞧瞧,刚随便吃了两口,也不饿了。” 乔薇将姬霜搀了起来,姬霜眸光一扫,看见了教主大人的脖子,指着上头的几条抓痕道:“冥烨你脖子怎么了?”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捂住了脖子。 乔薇适时地挡住了姬霜的视线,笑道:“方才碰见一只野猫儿,他闲来无事去撩猫儿,结果被猫儿给挠了。” 姬霜指了指教主大人道:“你这孩子,太顽皮了!” 三人上了回府的马车。 秦娇已经离开了,秦姑父也走了,计划全盘被打乱,以后想再以周顺的名义约秦娇出来恐怕都难了。 教主大人心里苦,他是来捉奸的,结果自己成了被捉的那一个!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头来赔上了自己清白,也没让把混蛋姑父拉下马,哭卿卿……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大街上,如今临近了饭点,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马车放缓了速度。 姬霜百无聊赖地挑开一侧的帘子,望向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她看见了什么,眸光一顿:“停车!” 车夫停下了马车。 姬霜挑开前车帘,躬身走下地。 乔薇纳闷道:“姑姑,你去哪儿?” 姬霜没答话,提着裙裾,朝一条小巷子走去。 巷子里,站着一男一女,男人将女人堵在墙壁上,单手掐住女人的下巴:“你去找周顺了?” 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男人冷冷一笑,大掌掐住了她脖子:“还浓妆艳抹,打扮得这么漂亮,看来你完全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女人低叱:“你松手!” 男人一把将女人按在了墙上,女人挣扎,他紧紧地扣住她,一手探入她罗裙。 女人掐他的脖子,他吃痛,抽回了在她裙底作乱的手。 女人迈步跑开。 男人将她抓了回来,从后脑勺抓住她的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将整张脸都送到了他的面前,他低头,粗鲁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她咬破了他的嘴唇,挣扎着推开他,他再一次将她抓了回来,她甩了他一巴掌,可惜没能打到他脸上,便被他紧紧地扣住了。 他将她死死地摁在了墙上。 “相公?” 姬霜的声音出现在了巷口。 秦姑爷身子一僵。 姬霜走了过去,看看被迫按在墙上的秦娇,又看看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你们在做什么?你不是去书院了吗?怎么又和她在一起了?” 秦姑爷僵在那里。 姬霜绕到他的面前,他的脖子被抓花了,嘴唇被咬破了。 姬霜探出指尖,在他唇上轻轻地一抹,是女人的口脂。 【296】全家晓真相(二更) 姬霜从头到脚一下子凉透了,就算是坠入冰冷的湖水中都没有如此冰肌裂骨过。 秦姑爷放开了秦娇,目光灼灼地看着姬霜:“霜儿……” 姬霜:“这是什么?” 秦姑爷难过地说道:“霜儿你听我解释……” “好啊,我听。你来解释,你脖子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你嘴上的咬痕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姬霜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秦娇的嘴唇上抹了一下,两根食指对在一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霜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时,他有一万个可以解释的办法,然而眼下姬霜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他反而说不出一句狡辩的话了。 秦娇的衣裳与气息都是乱的,只要不是个傻子都明白发生过什么事了,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所谓的证据。 姬霜捏紧了拳头,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才忍住浑身的颤抖:“说不出来了是吗?继续编啊,说她是你妹妹,说她与你不亲近,说你照顾她,只是因为你是她大哥,你编啊!” “霜儿……” 姬霜低叱道:“别再叫我名字!” 秦姑爷受伤地看着她:“霜儿!” 姬霜双目如炬:“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秦姑爷张了张嘴:“霜……” 姬霜一个字都不想听,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难怪我和她落水,你拼了命地救她,不是因为大家都去救我了,而是你根本就是想我死了算了!我死了,你就好与她双宿双飞!你就可以和她白头到老!你就可以带着我的家产,光明正大地养着这个小贱人!” 秦姑爷凝眸道:“霜儿你越说越离谱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去死,也从来没有想过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更没想过挥霍你的家产……这些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我可曾贪过姬家一两银子?我是为了你,才留在姬家的……” 姬霜不理他了,转身就走。 “霜儿!”秦姑爷拉住了她的手。 姬霜挣扎,却甩不开他的钳制:“你放手!” “我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死也不放。” 话音一落,一个飞镖袭了过来,直直地打向他的手腕,他本能地一缩手,姬霜得了自由。 姬霜失望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死也不放?” 秦姑爷噎住,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望向巷口的马车,此时乔薇正靠在马车上,手里把玩着几枚燕飞绝送她的飞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秦姑爷的眸光暗了下来。 乔薇摊手。 自己要松手的,怪我咯? 姬霜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秦姑爷追过来。 乔薇一记飞镖钉在了他的脚前,他步子就是一顿,抬眸望向乔薇,乔薇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在半空交汇,陡然碰撞出了凌人的气息。 秦姑爷的眸光渐渐冰冷,乔薇却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淡淡一笑,也转身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姬霜一言不发,乔薇与教主大人识趣地没去追问,其实也不必问了,二人什么都看见了,以为今日注定功亏一篑,谁料竟有这样的收获,虽不是捉奸在床,不过也差不了太多。 以姬霜对秦姑爷的占有欲,别说他将别的女人堵在巷子里亲,就算他只是拉拉对方的手,也够姬霜暴跳如雷了。 马车抵达姬家,姬霜冷着脸下了马车,朝四房走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秦姑爷的马车也回到了姬家,不过他走的是北门,比姬霜更早一步到院子。 乔薇的顿了顿,脚步一转,朝与青莲居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教主大人眉头一皱:“哎?你去哪儿?” 乔薇淡道:“去老夫人那儿。” “去那儿干嘛?”教主大人不解地问。 乔薇眉梢一挑:“告状。” 教主大人以为自己听错,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那一套告状,真的不会害臊吗?! 乔薇一边走着,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姑父道行太高,我怕姑姑她老人家招架不住,还是给她找几个后盾的好。” 教主大人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以姬霜那傻乎乎的德行,指不定真被那混蛋哄骗了个去,但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去告状真的好么?会不会太丢脸了? 乔薇越走越远了。 教主大人着急道:“喂喂喂,你走了我……我怎么办?” 乔薇道:“想来就跟来呗。”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谁想来了?” 话虽如此,还是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跟了上去。 叔嫂二人很快到了落梅院,这是教主大人归家后这么久,头一次进姬老夫人的院子,姬老夫人乐坏了,从教主大人进屋,一双眼睛便死死地长在了教主大人的身上。 教主大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索性乔薇很快谈起了姬霜与秦姑爷的事,姬老夫人的注意一下子被转移了:“……你说什么?竟有这种事?” 乔薇叹道:“我亲眼看见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姑父会做出这种事来,祖母,冥烨当时也在旁边,您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这个情况?” 姬老夫人难过地看向了教主大人,教主大人一脸不耐地点了点头。 姬老夫人气得呼吸都不顺了,那么老实的姑爷,居然背着她女儿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她女儿千挑万选,难道就选中了这么个混蛋吗? “冬梅!把小姐给我叫来!姑爷也叫来!还有大老爷,都给我叫过来!” “是!”冬梅火急火燎地去了。 姬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压下了翻滚的怒火,对乔薇与教主大人道:“你们俩先回去,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全家都知道了,秦姑爷怕是要哄不过来了,真遗憾不能看个现场,不然那精彩的表情,应该够她回味好几年的。 乔薇拽着同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教主大人回了青莲居。 教主大人坏笑:“我头一次发现你们姬家挺有意思的。” 乔薇灿灿一笑:“热闹多是吧?” 教主大人点头如捣蒜! 乔薇笑容一收,一巴掌拍上他脑袋,拍得他脑浆都差点散了。姬冥修回府时姬霜的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乃至于他人还没到青莲居,便已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碧儿刚给望舒洗完澡,端着水盆出来,一眼看见姬冥修,笑着行了一礼:“大少爷!” 姬冥修淡淡颔首,扫了一眼她的水盆,道:“望舒洗澡了?” 碧儿把水倒了,答道:“刚洗,还没睡,少爷要去看看她吗?” “我去看看。”姬冥修进了两个小家伙的屋,景云早已洗漱完毕,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床头看书,望舒不好好穿衣裳,光着小屁股在自己的床上滚来滚去。 婵儿拿着衣裳,左右抓她,婵儿往左她往右,婵儿往右她往左,别看她肉嘟嘟的,反应却快得惊人,婵儿汗都跑出来了,却连着小丫头一根汗毛都没摸着。 小望舒在床上滚来滚去,忽然一个没注意,从床沿上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脑袋着地,一只有力的胳膊伸了过来,将这险些乐极生悲的小胖子抓进了怀里。 望舒嘻嘻一笑:“爹爹!” 姬冥修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严肃地说道:“差点摔地上了,以后不许这么调皮了,知道吗?” 望舒想也不想地说道:“知道啦!” 景云看着被爹爹抓在怀里的妹妹,眨了眨眼,慢慢地挪动小屁股,一点点靠近床沿,就在他即将“摔”个四仰八叉的时候,爹爹大人开口了:“你看哥哥就很小心,从来不会摔下来。” 准备一不小心“摔”进爹爹怀里的小景云默默地挪回了床里。 姬冥修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将两个小家伙塞进各自的被窝后,起身出了屋。 “哥哥,你睡了吗?”望舒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小声地问。 景云不吭声。 望舒跳下床,一把将哥哥拖回了自己被窝。 完全没有办法反抗的景云:“……” …… 姬冥修回屋,教主大人也在,身上的气场与平时不大一样,虽然脸色臭臭的,但看样子,应该是开荤了。 姬冥修还没八卦到去询问他宠幸了哪个丫鬟的地步,只是见他没坐轮椅了,便问了句:“脚好了?”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其实早就好了,只是一直在装病,可自打被乔薇疯狂地飙了一趟车之后,自此都对轮椅有了心理阴影。 乔薇切了水果进来,放在教主大人手边,无比温柔地说道:“吃吧。” 教主大人的眼刀子嗖嗖的,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叉了一块梨子! 乔薇走向姬冥修,抬手去解他披风:“回来了?皇上龙体如何了?” 姬冥修伸开胳膊,方便她替自己宽衣,说道:“皇上好得很。” 乔薇嘀咕:“又装病是不是?” 姬冥修不可置否。 乔薇解了他外袍,问道:“那你怎么就回了呢?不怕皇上生气?”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唇角一勾:“想媳妇儿了,不回怎么行?” 乔薇唇角一翘,怎么压不压下去了。 教主大人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儿,成天卿卿我我,肉麻不肉麻?! 姬冥修换上了家居的宽袍,在自家弟弟的对面坐下,乔薇泡了一杯花茶来,他喝茶的功夫,乔薇与他说起了府里的事:“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事与你说。” “是姑姑与姑父的事?”姬冥修问。 “你知道了?”乔薇惊讶。 姬冥修淡道:“一进门就听见了。” 乔薇啧啧摇头,在他身侧坐下:“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话说回来,没想到姑父是这种人吧?” 姬冥修腾出一只手,在桌上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乔薇古怪地说道:“怎么?嫌事儿小?” 姬冥修无奈一笑:“不是。只是姑姑不是小孩子了,她的私事,做晚辈的不便插手。” 乔薇与教主大人彼此看了一眼,十分默契地压下了邀功的想法,原本今日能捉住姑父的现行,多亏了教主大人天(漏)衣(洞)无(百)缝(出)的计划,尽管事态的发展与计划中的不大一样,但阴差阳错之下,目的达到了。 教主大人好不容易干了一桩大事,本想好好炫耀一番,这下不敢开口了。 乔薇作为“帮凶”,也只得临时改了台词:“这件事有祖母与父亲他们操劳,我们自然不会去添乱了,是吧冥烨?” 教主大人:“是啊!” 姬冥修古怪地看着二人:“你们俩几时变得这么要好了?” 就今天啊,一起狼狈为奸了嘛。 乔薇面不改色地岔开了话题:“我要与你说的今其实另外一件事。” 错错错,本来只想说姑姑与姑父的事,但这家伙的思维实在太敏锐了,就快要揪住二人的小辫子了,赶紧抛出大的! 姬冥修抚摸着她手背的指尖一顿:“什么事?” 乔薇道:“冥烨他……” 教主大人危险地看着乔薇,敢把本座被人强事捅出去,本座就把你绊姑姑下水的事捅出去! 乔薇神色一肃:“他被人打伤了。” 姬冥修的神色淡了下来:“谁?” 乔薇站起身,将教主大人往另一张凳子上一推:“冥烨自己和你说!” 姬冥修看向了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不知道她是谁,她蒙着面纱,她们有两个人,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丫鬟出去了,是那个小姐把我打伤的。” “伤哪儿了?”姬冥修蹙眉问道。 教主大人拉开了领子,露出胸口那个尚未完全褪去的掌印,他自己不知道的是,在掌印旁,还有不少欢爱过后的痕迹。 “咳咳!”乔薇咳嗽。 教主大人低头一看,满满的抓痕与咬痕,脸色当即一红,合上了衣襟。 姬冥修没追问那些暧昧的痕迹是怎么来的,而是对乔薇道:“这不像是普通的内伤,差人把姬无双叫来。” “好。”乔薇点点头,唤来碧儿,让她去前院找铭安,将姬无双接来。 屋内,姬冥修问向了教主大人:“你是在那里碰到她们的?又怎么与她们交起手来了?”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在客栈吃饭。” 姬冥修眸光一暗:“你又出府了?” 乔薇忙道:“是我带他出来的。” “我就想逛逛!”教主大人眼神一闪,恐姬冥修再问,把二人问穿了帮,赶忙说道,“哎呀你烦不烦?老问些有的没的?正紧事你还听不听了?” 姬冥修牵了牵唇角:“好,你说。” 教主大人一本正经道:“我是在门口偷听到的!” 特别强调了事发地点不是在床下! 教主大人接着道:“她们发现我偷听,就把我给打伤了。她们是冲着姬家与隐族来的,她们想拿下姬家,通过控制姬家得到隐族。” 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她们知道姬家与隐族的关系了?” 教主大人哼道:“何止啊?她们还知道姬家出了祭师呢!” 乔薇:“……” 姬家与隐族的关系,不就是姬家是祭师的后人吗? 姬冥修问道:“她们是怎么知道的?除了皇上,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你大嫂也没有。” 教主大人答道:“她们的长风使从姬家弄到了两生果,她们就猜出姬家已经去过隐族了。” 姬冥修陷入了沉思。 教主大人瞟了他一眼,哼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姬冥修眯了眯眼:“我在想长风使这个称呼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乔薇双手托腮道:“我回大梁之后,怕两生果会泄露隐族的秘密,没有给姬家以外的人送过,就是送给姬家各房主子,也只说它是我外公家自己种的果子,姬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它是两生果,那个什么长风使是怎么知道我们有两生果的?” 姬冥修眸光微冷:“姬家有内奸。”还是识货的内奸。 说话间,碧儿在外禀报:“少爷,少夫人,无双大人来了。” 乔薇说道:“请他进来。” 姬无双迈步进了屋。 教主大人服下了压制内力的新药,躁动的内劲已经趋于缓和了,从脉象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在检查了他胸口的掌印后,姬无双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惊讶。 “怎么了?”乔薇不解地问。 姬无双不知该惊还是该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是九阳掌!打伤二少爷的人,就是会九阳掌的人!从前一直不知上哪儿去找,如今竟有个自动送上门的!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啊?! 教主大人简直要哭了,母夜叉二号居然是九阳掌的传人?还没解毒呢,就把九阳掌的传人给睡了……这特么的以后还怎么解? ------题外话------ 月票双倍活动明天上午10:00开始,红包也是。 【297】撕姑爷(一更) 姬老夫人将秦姑爷与姬霜叫到了落梅院,姬霜的眼睛肿肿的,鼻尖红红的,俨然哭过,但到底没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算端得住。 她冷冷地坐在椅子上,秦姑爷站在她身旁,伸手去拉她,她毫不客气地甩开。 秦姑爷讪讪。 姬老夫人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她一只脚都已经踏进黄土了,大半辈子过完了,实在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当个宝贝疙瘩,舍不得她嫁出去,宁愿她留在了家里,谁料,到头来竟受了这样的委屈,她这个做娘的,心都是疼的! “姑爷!”她严厉地看向秦姑爷,布满皱纹的老手抓住椅子的扶手,太用力的缘故,青筋都一根根地暴了出来。 秦冰宇被她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娘。” 姬老夫人痛心疾首道:“你还好意思叫我一声娘?你早忘记我是你娘了是不是?” 秦姑爷忙道:“娘,您永远都是我娘,我亲娘!” 姬老夫人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亲娘?那你就是这么对你亲娘的闺女的?!” 秦姑爷哑然。 姬老夫人捶着胸口道:“我上辈子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儿子娶个女人是这样,女儿嫁个男人又是这样,一个一个地遇人不淑,是我这个做娘的没长眼呐!才让你们这种人跑进姬家祸害我的儿!” 秦姑爷难过地说道:“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姬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时糊涂你连孩子都给我弄出来了!” 五少爷才两月大,那孩子却都已经两岁了,世家大族最忌讳的是就是嫡出孩子头上压着一个庶出的兄长,这绝非什么好事,姬霜盼了十几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儿子,结果一出生就成了老二(姐姐暂且不提,终归是要出嫁的)。 秦姑爷低声道:“那孩子……那孩子不是我的……” 姬霜瞬间炸毛了:“不是你的?你找了个不清白的女人?!你还给人家养孩子?你是不是人了!还是不是了!” 比起找个黄花大闺女,生了个庶出的老大,姬霜更不能接受的竟然是对方竟然已经嫁做人妇的事实,她输给一个小姑娘不冤,但天底下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的女人?她姬霜的男人很差吗?没女人要了吗?用得着去碰这样的女人吗? 她输给一只破鞋,真是可笑啊! 秦姑爷半蹲下身子,定定地看着姬霜:“霜儿,我混账,我无耻,你对我这么好,还给我生儿育女,我不该背着你在外头胡来,但是你相信我,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姬霜指向门外道:“只有我一个那她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一边心里想着我,又一边睡着别的女人吗?” 秦姑爷低低地说道:“我和她在一起没多久,我是……” 姬霜气红了眼道:“是我怀孕的时候不让你碰了吗?我不是把桃枝给你了吗?!你宁可去外边找,也不碰家里的,你想干什么?” 秦姑爷惭愧地说道:“我没想过和她怎么样,我那次……也是喝多了,之后觉得对不起她,就时常照顾她,我去她那儿没去过几次,你相信我霜儿。” 姬霜难过地看向他:“我还要相信你到什么时候?你骗我骗得够多了……” 秦姑爷一脸自责地说道:“我不该瞒着你,我一开始出了错我就应该告诉你,祈求你的原谅,但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所以才……” 姬霜眸色一厉:“你一次是不小心,两次是不小心,难道今天也是不小心?你今天可没有喝酒!” 秦姑爷握住姬霜的手:“霜儿我错了,你原谅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我不会再犯糊涂了,其实早在这之前我就打算将她送走的,你不记得了吗?我说我要送她回去,可是你不同意,你要把她接进府里……” 姬霜不可思议地冷笑了一声:“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秦姑爷连连说道:“是我的错,我的错霜儿,你看在宛瑜与小五的份儿上原谅我。” “我不想再看见你。”姬霜冷冷地拂开他的手,起身出了屋子。 秦姑爷要追上去,被老夫人叫住了,姬老夫人沉沉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秦姑爷满眼的懊悔不已:“娘,你帮我劝劝霜儿……” 姬老夫人冷声道:“老婆子我自己心里还窝着火呢,帮你劝她?谁来劝我呀?!” 秦姑爷不吭声了。 姬老夫人让人将他送出了落梅院,她这会子是真烦这男人,这般欺负她闺女,照她几年前的脾气,就该把他活活打死了! 夜里,桐院与二房也得了消息,姬尚青与姬盛去了秦姑爷的屋子,李氏则来了老夫人这边。 姬霜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姬老夫人看得心都痛了。 李氏叹了口气,道:“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我瞅着姑爷不像这种人啊……” 是啊,秦姑爷是姬盛与三老爷的同窗,他的为人两个老爷都看在眼里,不是个不老实的呀,难道说两个老爷故意给姬霜找了个混账夫君?这对两位老爷有什么好处呢? 以为是个知根知底的,比外头那些盲婚哑嫁的强上许多,谁料还是一路货色! 姬霜抽了一方新帕子,抹了眼泪。 李氏就道:“霜儿先别急着哭,还是想想究竟要怎么办吧?按理说,出了这样大的事,想要一下子原谅他是不可能的,可他……又毕竟是宛瑜与小五的父亲,你真与他怎么样了,让宛瑜与小五怎么想?宛瑜大了,倒是受得住些,小五才出月子,你就让他没有父亲的长大?没父亲的日子好不好过,你问问景云与望舒就知道了。” 姬霜倔强地说道:“那怎么能一样?他们两个是被逐出了家门,在乡野长大,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姬家的宝贝!姬家还能亏待他们了?” 李氏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咱们这么多人,个个儿都疼着宛瑜,疼着小五,想来他们也会平安喜乐地长大。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与姑爷过了吗?” 姬霜吸了吸鼻子:“换你,你会与二哥继续过吗?” 李氏笑道:“我不与你二哥过,你觉得如月是怎么来的?好歹桐哥儿不是姑爷亲生的,如月可从头到脚都是你二哥的骨血,我这些年照顾她,不也是过来了吗?” “二嫂……”姬霜从前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姬如月也是她二哥的孩子,她二嫂但凡对如月有半点不尽心,她这心里都替二哥感到不平,可眼下她也差点儿多出一个庶子,才总算理解了二嫂这些年的不易。 李氏说道:“你要铁了心不与姑爷过,我不拦你,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姑爷是人,不是神仙,是人他就会犯错,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又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你就为了这个把他赶走,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姬霜咬牙切齿道:“我现在看到他就来火!我恨不得拿刀杀了他!我还怎么和他过?” 李氏语重心长道:“你这是在气头上,等你气消了,就不会这么想了。你二哥抬第一个姨娘的时候,我这心里不知比你气多了,我是为了二少爷才生生忍下来的,等到他抬第二个姨娘时,我都已经麻木了,后边他爱怎么胡闹怎么胡闹,反正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回到家里来?逢年过节的,得陪我回娘家,不是陪那群女人,我儿子打个喷嚏,他得心疼好几天,这是什么?这才是骨血。女人这辈子图的是什么?嗯?男人?钱财?子嗣?你养只猫儿它还偷腥呢,何况是个人?你就说姑爷平时对你怎么样?他要是真的改了,你真不打算给他一次机会?” 姬霜想起了往日的相濡以沫,心疼地一抽一抽的。 李氏的一些话,当着老夫人的面儿说其实不大妥当,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顾不得那么多了。 姬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姓秦的做出这种事情,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李氏说的没错,他犯的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就为了这个,让两个孩子失去父亲,对两个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况且退一万步说,秦姑爷对姬霜确实不错,姬霜的臭脾气,连她这个做娘的都难以忍受,难得秦姑爷二十年如一日,把她宠得像个孩子。 离开了秦姑爷,再上哪儿找这么惯着她的男人?即便是找到了,难道就能保证对方不和秦姑爷犯一样的错吗? …… 这一夜,姬霜睡在了老太太的院子。 姬尚青与姬盛冲进四房,将秦姑爷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得他奄奄一息,几乎连床都下不来,但他还是挣扎着跪在了落梅院,祈求老夫人与姬霜的原谅。 不得不说,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消息在翌日清早传入了青莲居。 姬冥修已经去上朝了,孩子们也去了书院,乔薇与教主大人坐在后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绕着线团,教主大人双手撑开线圈,乔薇拽了线头,在手中绕成一个线球,二人合作得居然还不错。 但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似的在这儿绕线,传出去其实是很丢教主大人的脸的。 教主大人嫌弃地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快点儿?” 乔薇莞尔一笑:“赶时间啊?赶着去投胎?” 教主大人气得咬牙,一脚踹了过去。 乔薇双腿一挪,他揣到了石凳上,疼得嗷嗷直叫! 碧儿走上前,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教主大人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老太太和李氏真的这么说?” 碧儿点点头。 教主大人气得跺脚:“她们俩是不是傻?那个混账东西都背着姬霜在外头养女人了,还指望他改过自新?怎么可能嘛?” 是啊,怎么可能嘛?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连这小二货都明白的道理,老夫人与李氏却不明白,要说是她们不够在意姬霜,也不尽然。时代如此,这就是个男权的社会,同样的错误,男人犯与女人犯,下场是截然不同的。女人红杏出墙,抓住了是要被浸猪笼的,可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合法的,养个外室传出去至多难听,但还真没有因为这个便与一个男人散伙的先例。 她以为骄傲如姬家,会跳出这样的禁锢,原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乔薇淡笑。 “你笑什么?”教主大人皱眉。 乔薇绕了绕线团:“我笑我用我们那儿的思维来衡量你们这儿的世界了。” 教主大人纳闷道:“什么你们那儿我们那儿?你说塔纳族吗?” 乔薇摇头:“不是,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如果想要与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就必须先与妻子和离。”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向她:“还有这样的地方?你不是京城人吗?” 乔薇淡道:“你不会懂的。” 教主大人站起身,撑开线团的手搁在桌面上,凑近乔薇,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是个假的!你是假冒的!你不是真正的乔薇!” 乔薇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看向他:“再胡说,我拔了你舌头!” 教主大人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坐回凳子上:“凶什么凶嘛?开个玩笑都不行!” 乔薇对碧儿道:“你下去吧。” “是。”碧儿退下了。 乔薇继续绕线团,教主大人十分默契地转动着双手,以便她能流畅地将线条拉过去。 教主大人用脚踢了踢乔薇的鞋子:“哎,母夜叉,我讨厌那个姓秦的。” 乔薇绕着线团,面无表情道:“你还讨厌我呢。”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教主大人道:“我讨厌你是因为你太凶了,你不凶我,我也可以少讨厌你一点的。” 乔薇一笑:“我谢谢你啊!” 教主大人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随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那个姓秦的,我怎么就看他那么不顺眼呢?” 乔薇道:“我也看他不顺眼。” 教主大人眯眼道:“不行,必须把他赶出去,一想到与他住在一个宅子里,本座膈应得饭都吃不下去!” 碧儿折了回来:“夫人,二少爷,厨房让问中午吃什么?” 教主大人道:“来个红烧大肘子,一盘香辣蟹,半斤卤牛肉,一锅羊蝎子,两个狮子头,再来一份虾滑菌菇汤,抄两盘小菜,炖一盅冰糖燕窝,对了,还有蒸水蛋,记得放几个虾仁儿!” 乔薇睨他:“你可真是吃不下去。” 教主大人望天。 …… 中午,教主大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不用和望舒小胖子一起吃饭,简直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所有好菜都是他的,母夜叉虽然凶,但从不和他抢食,从这一点来看,貌似自己其实可以少讨厌母夜叉一点点。 吃过饭,教主大人懒洋洋地瘫在后院儿的藤椅上晒太阳,乔薇还在捯饬她的线团,他看了乔薇一眼,道:“哎,关于秦混蛋,我有个主意。”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又有个主意?” 教主大人啧了一声:“你别小看我,这次真的是好主意,而且我不去添乱,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什么主意?”乔薇漫不经心地问。 教主大人得意地说道:“你上次把秦娇叫过来,和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秦混蛋喜欢她是因为她很像公主吧?你说,要是我那个便宜爹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还让他继续留在姬家?” 乔薇的手一顿,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大户人家最怕丑闻,一个对自己嫂嫂动了念头的男人,可不是随便养几个外室那么简单,这已经是触犯了伦常。更何况,他觊觎的对象是昭明,姬尚青一定无法容忍。 下午,乔薇找到了秦娇。 出了这种事,秦娇自是没办法在姬家待下去了,她已经被赶出了姬家,住回了原先的小宅子。 她没料到乔薇会上门,愣了半天,才记得把人迎进来。 乔薇在堂屋坐下,道:“长话短说,我来找你是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秦娇问。 乔薇正色道:“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你并不喜欢我姑父,如果我能帮助你离开我姑父,你可愿意替我做一件事?” 秦娇想了想:“你能帮我找到周顺吗?” 乔薇道:“这个我不能保证,我只能确定你的自由。” 秦娇垂眸:“你怎么确保?” 乔薇就道:“我相公是当朝丞相,我以我相公的名义,还你自由。” 秦娇神色有了一丝松动:“你想要我做什么?” 乔薇望了望窗外,眸光落在一株盛放的月季花上:“我想你去向姬家人说明白,我姑父看上你,是因为将你当作了昭明公主的替身。” 秦娇摇头。 “你不愿意?”乔薇蹙眉。 秦娇低声道:“不是,是你弄错了,他喜欢的不是什么公主,是一个叫荀兰的女人。” ------题外话------ 月票双倍活动开始了,投月票抢红包,多投多抢,一个红包可以抢好几次,等你哟! 【298】二更 乔薇怎么也没料到秦娇口中的答案会是荀兰,尽管秦娇的气质也与荀兰的有一两分相似,可公主比荀兰优秀太多,公主的年纪也与秦姑爷更为合适,秦姑爷动心的对象怎么会不是公主是荀兰呢? 她并不怀疑秦娇是在撒谎,毕竟秦娇没理由这么做,所以只能是真的了,秦姑爷是真的觊觎上了荀兰。 她记得姬婉与她提过,姬霜与荀兰之间不对付就是始于一次姑父醉酒后对荀兰搂搂抱抱,所有人都相信姑父是无心的,只有姬霜放不下这件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将荀兰视作眼中钉。 说这个姑姑蠢吧,她又是唯一一个没被荀兰蒙蔽的人,可说她聪明吧,她又被姑父耍得团团转,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 马车何况抵达了姬家,乔薇回了青莲居,教主大人闪了出来,急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女人答应没?” 乔薇进屋,往椅子上一坐,叹道:“她答应是答应了,可是,没什么用。” “什么意思?”教主大人皱眉。 乔薇解释道:“姑父喜欢的女人不是公主,是荀兰。” 荀兰在姬家已经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她甚至不能再算姬尚青的妻子,对她动过非分之想,并不足以让姬尚青下定决心把姑父赶出姬家。 “荀兰是谁?”教主大人突然问。 乔薇说道:“鎏哥儿的生母。” 教主大人嫌弃地撇了撇嘴儿:“就是我那个便宜爹的续弦,给他下毒结果被赶去守陵的女人啊?” 荀兰的事没人专程与他说,可住了这么久,风言风语听了不少,其中过半都是荀兰的,有说她害死丫鬟的,有说她克死未婚夫的,也有说她与姬尚青夫妻失和,不惜下毒谋杀亲夫的,真真假假他也不知,权当笑话听了。 乔薇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点点头,说道:“就是她,她身上也有几分公主的影子,你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对她格外多了几分宠爱。” 教主大人不屑地切了一声,看向乔薇,见乔薇一脸沉思,不由地问道:“你发什么呆呢?” 乔薇单手托腮,若有所思道:“我想起了一件事。” 教主大人剥了个橘子:“什么事?” 乔薇眉心微蹙,摘了一片他剥好的橘子,道:“你听说过荀兰当初有过三次婚姻的事没有?” 教主大人吃着橘子道:“听说过啊,说她把他们全都克死了嘛!” 乔薇说道:“这只是对外的说法,事实上那几人全都死于非命,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们一度以为是荀兰,但是荀兰只是个闺阁女子,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所以,我们又开始怀疑荀兰有个帮凶。” 教主大人吃橘子的动作一顿:“混蛋姑爷?” 乔薇点点头:“如果姑父真的对荀兰存有非分之想,那么荀兰‘克死’三任未婚夫的事就说得过去了,他不想荀兰嫁人,于是策划了那几起意外,一直到荀兰嫁入姬家,姑父才收了手。” 教主大人无比困惑道:“他为什么要收手?为什么不把我那便宜爹一并弄死?” 乔薇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姬家家主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教主大人默默地吃起了橘子。 乔薇沉吟片刻,说到:“他是个夫子,在做夫子以前一直闲赋在家,偶尔帮着我姑姑打理一下铺子与田庄,这样的人,是怎么策划了那么多事呢?我一个江湖朋友把几位证人带入京城时,曾遭遇过一伙人的追杀,那些人的武功不在剑盟弟子之下……” 教主大人打断她的话:“剑盟弟子是谁?” 乔薇道:“剑盟是一个江湖门派,与素心宗齐名。” “素心宗又是什么?”教主大人追问。 乔薇淡道:“你大哥的师门。” “哦。” “别打岔!” 教主大人闭了嘴。 乔薇接着道:“假设秦姑爷真的是当年搅黄了荀兰亲事的真凶,那么他的身份一定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恐怕就连他的家世都是假的。” 教主大人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啊!他不会就是那个内奸吧?” 乔薇摸了摸下巴:“别说,还真有可能,如果他是内奸的话,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一直隐忍着不对你父亲出手了,他在姬家有更重要的目的,不能被儿女私情打乱了计划,更不能打草惊蛇,暴露了他的身份。” 教主大人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他是内奸,这下总能把他赶出姬家了吧?” 这个混账东西,他一天都不想看见他了! 乔薇站起身,理了理袖子道:“是不是内奸,仅凭猜测可不够。”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向她:“你想干嘛?” 乔薇打开柜子,取出了一瓶金疮药,不咸不淡地说道:“听说昨晚姑父被你父亲和二老爷揍了,也不知给揍出个好歹没,我去看看他。” …… 秦姑爷被姬尚青与姬盛暴揍了一顿,本就身负重伤,又坚持在落梅院外跪了一宿,天亮时分,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他被送回了四房,姬老夫人恐闹出人命,喊了个大夫给他治伤。 大夫看过,开了点活血化瘀的伤药以及固本培元补药,乔薇走进院子时丫鬟正在院子里给秦姑爷熬药。 丫鬟见到乔薇,放下扇子,起身给乔薇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微微颔首,神色如常地问道:“我听说姑父病了,可请了大夫?” 丫鬟道:“请了,原是想找少夫人的,可那会子少夫人送小主子去书院了,老夫人便让我们叫了灵芝堂的曾大夫来,曾大夫看过之后,给开了药,奴婢正熬着。” “姑父伤势如何?”乔薇问。 丫鬟如实道:“大夫说挺严重的,现在……还下不来床,昨儿夜里估摸着是惊了风,方才有些高热。” 乔薇淡淡地说道:“我去瞧瞧。” 丫鬟忙走上走廊,打了帘子:“少夫人请。” 乔薇进了屋,一股浓郁的金疮药味扑鼻而来,门窗紧闭,帘幕垂落,光线昏暗,秦姑爷趴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乔薇轻轻地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子,刺目的光线斜斜地打了进来,落在秦姑爷微微闭合的双眸上,他眸子一动,虚弱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乔薇,苦涩地牵了牵唇角:“是小薇来了啊。” 乔薇慢悠悠走了过去,搬了个凳子在床前坐下,看着他,淡淡一笑:“何必呢姑父?” 秦姑爷微微一愣,垂眸笑了笑,说道:“小薇你说什么?” 乔薇笑道:“我昨日都对姑父如此不客气了,姑父就别装出一副多么喜欢我的样子了。” 秦姑爷面色苍白地笑道:“你说那个啊,你也是心疼你姑姑,我不会怪你。” 乔薇莞尔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去见秦娇了,她什么都招了。” 秦姑爷的眸光一顿。 乔薇微微挑了挑眉,笑道:“姑父想不想知道她都招了些什么?” 秦姑爷垂眸道:“她心中记恨我,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她嘴里说不出什么我的好话来,你可不要上她的当。” 乔薇摸下巴:“奇怪,她不是姑父的外室吗?她喜欢姑父都来不及才对,为何会记恨姑父?” 秦姑爷的手指紧了紧:“她……我与她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这一回不欢而散,不是你们非要把她接近府来,她早都回乡下了。” 乔薇笑了笑,说道:“不欢而散你还在她儿子生病的时候一赔一整晚,姑父,你唬谁呢?” 秦姑爷叹息道:“小薇,你还小,许多事你看不明白,我之所以那么对她,也是看在她好歹跟了我一场的份儿上,不希望她走得太凄凉了。” 乔薇好笑地说道:“姑父,这儿又没外人,你何苦诓我呢?” 秦姑爷正色道:“小薇,人心险恶,不可轻信,你可千万不要被她……” 乔薇的笑容淡了淡:“我连你都曾经信了,还有谁是不能信的?” 秦姑爷一脸受伤地说道:“小薇,我承认这次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背着你姑姑与别的女人来往,我对不起你姑姑,也对不起两个孩子,我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但是……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姑姑就没有丈夫了,你的弟弟与妹妹就没有父亲了,我不能撇下他们不管,我负了他们,我要用我的余生去弥补对他们的亏欠,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对不起你姑姑。” 要不是乔薇早已识破他的真面目,怕是要被他一番感人肺腑的宣言给征服了:“姑父你想留在姬家,究竟是为了弥补,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姑爷道:“小薇,你胡说什么?” 乔薇道:“荀兰一直不承认她自己有个帮凶,我以为她在撒谎,而今看来她其实并没有,你不是她的帮凶,你是害了她的元凶,她的三门亲事全都是你破坏的,她的清白也是被你夺走的,她之所以躲进姬家也是被你逼的,不过,元凶也有被人利用的时候,不是你让她背上克夫之名,她怎么可能赖上我公爹呢?可是她心里装着谁,你比我更清楚吧?我忽然想起大婚前,冥修与我爹坠下悬崖,在崖底遭遇了一伙追杀,是你干的吗?姑父。” 秦姑爷满眼委屈道:“小薇你不要胡说。” 乔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不为他的苦情所动:“姬家出了个内奸,把两生果盗了出去,也是你干的吗?姑父。姑父先别急着否认,当时我就躲在床底下,那对主仆说的话,我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她们说……你就是长风使。” 秦姑爷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目光落在乔薇的脸上,这一次,他的眼底再无一丝一毫的温柔。 乔薇淡淡一笑:“还有抵赖吗,姑父?” 秦姑爷一瞬不瞬地看着乔薇,眸子里掠过一丝轻蔑:“你有证据吗?” …… 教主大人在外头等得花儿都要谢了的时候,乔薇总算从院子里出来了,他大踏步地迎了上去:“那个王八蛋怎么说?承没承认是他干的?” 乔薇淡道:“承认了。” 教主大人眼睛一亮:“那还不赶紧把他赶出去?!” 乔薇无语地看着他:“敢情你给人定罪都不用证据的。”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道:“不就是赶个人吗?怎么那么麻烦?” 乔薇嗔了他一眼道:“你赶的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你姑姑的亲丈夫,得铁证如山,才能把他彻底拉下马!” 教主大人咬牙切齿:“要是阿达尔在就好了,我让阿达尔一刀抹了他脖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乔薇抱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觉得阿达尔的武功与你睡过的那个姑娘,谁的比较强?” 教主大人撇过脸,不愿作答。 乔薇淡淡地笑了一声,转身朝二进门走去。 教主大人皱眉:“哎,你这又是去哪儿?” 乔薇头也不回地说道:“去找你大哥,把内奸的事告诉他,他有办法找到证据。” 哼,那家伙能有办法? 暗暗嘀咕着,教主大人一抬头,就见乔薇已经走远了:“你……你等等我!” 乔薇才不等他。 教主大人黑着脸追了上去,奈何乔薇加快了步子,他走着追不上,索性跑了起来,跑得人都差点断了气才总算把健步如飞的乔薇追上了,气喘吁吁道:“我……我让你站住……你……你聋了啊?!” 乔薇双手背在身后,挑眉睨了他一眼:“真粘人。” 教主大人眸子一瞪。 谁、谁谁谁谁……谁粘人了?! …… 乔薇与教主大人自姬家出发,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另一边,姬婉也坐上了马车,却是要前往姬家。 马车刚走到门口,被从娘家回来的黎氏堵了个正着。 黎氏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挑开车帘,望向姬婉的马车,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大嫂的马车吗?大嫂又要出门?” 姬婉好容易等林夫人午睡了才偷溜出来的,哪知竟被黎氏给拦住了,当即没好气地道:“我出去买点东西。” 黎氏笑道:“大嫂要买什么,让下人去吧?你怀着母亲的金孙,可不能有半点儿差池。” 姬婉不屑道:“我能有什么差池?” 黎氏淡淡地笑了笑:“大嫂还是回去吧,母亲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姬婉道:“我的事情你少管。” 黎氏敛了笑:“这可不行,母亲吩咐过了,谁都不能放大嫂出门。” 姬婉冷声道:“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能出门?” 黎氏不冷不热道:“大嫂生完孩子,想去哪儿都行,可眼下这几个月,还是安安静静地在房中待产吧。” 姬婉冷笑:“黎闵姝,我姬婉想做什么,你还管不着,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告我的状,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娘家亲戚刚在大理寺谋个荫庇的闲职,这职位是你姐夫给的,你姐夫能给出去,自然也能拿回来,不想你亲戚丢了饭碗,就给我把嘴巴闭紧些!” 黎氏败下阵来。 黎氏知道姬婉不是去买东西,而是去看那个失踪多年的弟弟,这本无可厚非,谁家的弟弟失而复得都是一件大喜事,做长姊的当然要常去探望了,可姬婉怀了身孕,林夫人恐她动了抬起,便将她拘在家里。 姬婉胎儿如何,黎氏倒是不关心,不过看着姬婉吃瘪的样子,她心里挺乐,这才出言阻挠了一番。 可姬婉说的没错,她娘家人的命运捏在林书彦手里,她还是不要得罪姬婉的好。 姬婉的马车与黎氏的马车擦肩而过。 黎氏身旁的表弟突然开了口:“姐,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爹?” 这声音…… 姬婉眸光一动:“停车!” 马车停下了。 姬婉走下马车,走到黎氏的马车前,一把挑开了帘子。 黎氏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姬婉看向黎氏身旁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你是谁?” 少年怔怔地说道:“我是黎安。” 就是这个声音! 当年她听到的是就是这种变声期的声音! 姬婉坐上马车:“去姬家!” 马车很快抵达姬家。 姬婉踩着凳子下了马车,二话不说去了青莲居,一进屋,丫鬟们纷纷行礼,她看也没看,进了乔薇平时坐诊的屋子,语无伦次道:“小薇!小薇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在灵堂的说我弟弟没有哭的声音是个孩子的!大概十四岁左右!是个少年!” “什么少年?”秦姑爷淡淡地转过了身来。 【299】神勇珠儿,英猴救美(一更) 马车行驶在宽敞的街道上,下午街上行人最少,马车走得畅通无阻,太阳晒得整个车厢都暖烘烘的,再配上这一摇一晃的节奏,直让人昏昏欲睡。 教主大人嘴里叼着一片橘子,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往下垂。 乔薇也有了一丝困意,掩面打了个呵欠。 忽然,肩膀一沉。 她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探出葱白的指尖,将某人的脑袋戳到了一旁。 教主大人靠在了车壁上,张开嘴,呼啦啦地睡着,那片橘子十分顽强地黏在他的唇瓣上。 没过一会儿,马车转了个弯儿,他身子一歪,又靠上了乔薇的肩膀。 乔薇无语地叹了口气。 她力气大,倒是不觉得他脑袋重,但这小二货流口水!简直不能忍! 乔薇将他按到了另一边,让他靠在车壁上,她一松手,他又歪了过来,她再次按住,就这么一直按着他脑袋,过了三条大街。 行驶到长流街时,乔薇让马车停了一下,关于玉器行的故事,乔薇其实并未撒谎,这儿确实有家不错的玉器铺子,她也确实不怎么识货,但架不住她喜欢。 马车在玉器行的面前停稳,乔薇抽回按住某人脑袋的手,挑开帘子下了马车,失去“禁锢”的教主大人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往右侧一歪,就听得咚的一声,脑袋着地,砸在了地板上! 乔薇去玉器行给景云买一个白玉观砚屏风,教主大人继续趴在车里呼呼大睡。 车夫将马绳系在了门口的大石上,起身去了茅房。 马车孤零零地伫立在宽阔的街道上,时而有三两个行人从马车旁走过,会朝低调却精致的马车看上一眼,但也仅仅是这么一眼,便擦身而过了。 教主大人趴在地板上睡得昏天暗地。 忽然,一道人影晃进了马车。 教主大人睡得正香,突然间感觉身上爬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那东西拉开了他的衣裳,探入他的腰侧,冰凉的触感即便是隔着几层衣料也依旧能让他感受到,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随后便撞入了一双幽冷如冰泊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穿着冰蓝色的裙衫,戴着一张面纱,乌黑的发,弯弯的眉毛,肤如凝脂,身上有一股清冽的香气。 教主大人对她的样子实在太记忆犹新,几乎是瞬间认出了她来,眸子一瞪:“是你?” 女子见自己被认出来了,倒也不再小心翼翼的,一把扣住了他手腕,将他反剪在背后,扯了他腰带将他的手绑住。 教主大人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还有脸来?你个无耻的母夜叉!你想做什么?不会又想对我图谋不轨吧?我警告你,本座对你这种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本座……” 话到一半,女子抽出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刀刃上的寒意透过空气传来,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他结巴地问。 女子沉声道:“我的东西在哪里?” 教主大人紧张得冷汗直冒,却仍没好气地嚷道:“你什么东西啊?” 女子的匕首往他脖颈上又靠近了一些,几乎要贴着他:“再大点声,我先割了你的舌头!”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道:“你……你敢割我舌头,我就不告诉你你的东西在哪里!” 女子眸光一冷:“东西果然在你手上?” 教主大人哼道:“是又怎么样?赶紧把你匕首拿开,本座高兴了,许就告诉你什么线索了,你要是再敢对本座不敬,本座就……本座就让你一辈子拿不回你的东西!” 女子冷声道:“那我就杀了你!”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你杀了我东西肯定没了!” 女子开始搜他的身。 教主大人扭了扭身子:“我说你这个女人,能不能别老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你这样做真的很无耻你知道吗?你爹知道吗?你娘知道吗?” “给我闭嘴!”女子低叱。 教主大人闭了嘴,女子在他身上翻找着,她的匕首还架在教主大人的脖子上,教主大人不敢造次,只能从帘幕的缝隙朝外看去,一边看一边想乔薇到底去了哪里,再不回来他小命休矣! 女子找遍了,一无所获,冷冷地看着他:“你把东西放哪儿了?” 教主大人望天道:“不告诉你。” 女子掐住了他脖子:“你最好别激怒我。”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不在我身上。” “在哪儿?”女子问。 教主大人看了她一眼:“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女子道:“你告诉我,我再放了你。” 教主大人挑眉道:“那可不行,我告诉你了,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会杀了我的。” 女子举起了匕首,刀尖对向他:“你不说我一样会杀了你。” 教主大人梗直了脖子,视死如归道:“你要是觉得我的命比你的东西重要,你就来杀吧。” 女子咬牙:“你当我不敢?” 教主大人正色道:“来呀!” 女子眸光一动,举着匕首朝他的心口狠狠地刺了过来! 教主大人眉心一跳,一个侧身,躲过了一击,随即气喘吁吁地看着她:“你还真杀了你?!” 女子字字如冰道:“反正你不肯告诉我,那不如我先杀了你,然后再慢慢地去找东西。” 教主大人哼道:“你找不着的!” 女子握紧了匕首:“那你就去阴藏地府看着,看我究竟找不找得着!” 教主大人闭上眼:“啊——救命啊——” 店铺内,乔薇正在挑选屏风,掌柜笑着说道:“夫人,您的眼光可真好,这个玉石观砚屏风啊,是我们店新到的货,还是个古董呢,我看您是个实诚人,您诚心想要,我就算您二百两得了,我少赚一点,回头您再来照顾我生意。” 乔薇眉头一皱。 掌柜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乔薇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观砚屏风,反手一掷,沉甸甸的玉石飞入了马车的车窗,哐啷一声砸中了什么东西,乔薇迈步跑了过来,一把扯落了帘子,一道凌冽的掌风打了过来。 乔薇侧身一避,躲过了掌风,同一时刻,又抬手一扣,扣住了对方的凝脂皓腕。 女子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忙抬起另一只握住匕首的手,朝乔薇的面门袭击而来。 乔薇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她整个人朝地上扑去,眼看着就要摔个四仰八叉,她的身形凌空一转,一个利落的翻身,稳住了身形。 她的眼底掠过了一丝难以置信,俨然没料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能把她拽下马车,还险些让她摔在了地上。 乔薇看了看马车内的教主大人,见对方虽被绑着,却没有大碍,才又将目光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脸上:“你是谁?” 女子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施展轻功,飞离了原地。 玉器行的掌柜跑了过来,看着碎了一地的玉石,心痛得无以复加:“我的观砚啊!” 乔薇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掌柜嗫嚅道:“这这这……这才一百两啊,它进价都不止这个了……” 乔薇胡掐道:“这个破玩意儿十两银子就能进到货了,你还想开出二十倍的价,你怎么不去抢?” “咳咳。”掌柜咳嗽了两声,还说自己不识货呢,连进价都知道。 掌柜收了钱,进去了。 乔薇上了马车,解开了绑在教主大人手上的腰带,问他道:“那人谁呀?” 教主大人气闷道:“母夜叉二号!” 乔薇眉梢一挑:“你小情人啊?” 教主大人黑了脸。 乔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她来干什么?” 教主大人拍拍身上的尘土,坐回了凳子上:“我上次从她身上抓了个东西,她是来找那个东西的。” 乔薇眸光一顿:“她拿走了没有?” 教主大人拍拍胸脯道:“没,东西我根本就没带在身上。” 一个铜铃,又不是金铃,他嫌弃得很,才懒得带在身上! 乔薇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她既然会来找,就说明那个东西对她十分重要,她下次还会来。” 等她下次来,自己就把她抓住,逼她把冥修与小二货的毒给解了! …… 午后总是一天之中最让人懒散的时辰,太阳晒得所有人都懒洋洋的,丫鬟们回屋稍作歇息,整个青莲居静了下来,坐诊的屋子也不例外。 姬婉站在房中,定定地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秦姑爷,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的笑容似乎与往常不大一样,他身上的气场,也多了一丝似有还无的凌厉。 “……姑父。”她打了招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姑爷露出温和的笑,说道:“我受了点伤,来找小薇瞧瞧。” 姬婉还不知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秦姑爷鼻青脸肿的样子,似乎真的伤得不轻,便问道:“姑父怎么受伤了?” 秦姑爷的眸光动了动,神色中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苦涩地笑了笑,说道:“走夜路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差点没要了我半条命,是方才喝了药才能下床走动了。” 姬婉看着他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劲,顿了顿,问道:“你已经喝过药了?” 秦姑爷温声道:“早上小薇不在,请了灵芝堂的大夫给我瞧病,但我总担心别人的医术不如小薇,便还是过来找她瞧瞧,只可惜她不在。” 姬婉四下看了看:“小薇不在啊,那我先去给祖母请个安。” 说罢,她转身朝外走去。 秦姑爷探出手来,轻轻地按住了门槛,她看着横在面前的胳膊,眸光一动,问道:“姑父怎么了?” 秦姑爷一笑:“我有些事……不好意思找你姑姑开口,想问问你的意见。” 姬婉干笑:“哦,是什么事啊?” “你先坐。”秦姑爷将姬婉请到位子上。 姬婉硬着头皮坐下。 秦姑爷走到茶水台前,亲自跑了一壶茶,拎过来倒了两杯。 “多谢姑父。”姬婉伸手去拿,秦姑爷却突然挡住了她的手,姬婉的心咯噔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秦姑爷,秦姑爷微微一笑:“瞧我这记性,忘记你还怀着身子,不能饮茶了。” 姬婉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个是自己姑父,自己却拿他当了坏人,瞧瞧,果真是自己多心了吧。 秦姑爷给姬婉倒了一杯温水。 姬婉接在手中,轻轻地喝了一口。 秦姑爷在对面坐下,一手搁在桌上,另一手端着茶杯,有意无意地晃了晃。 屋子里静得有些瘆人,姬婉定了定神,问姑父道:“姑父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秦姑爷没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的肚子道:“六个月了?” 姬婉的手摸上了肚子:“六个半月了。” 秦姑爷道:“十年才等来这么一个孩子,不容易。” 姬婉笑了笑。 秦姑爷微笑:“一定要把它生下来,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姬婉的睫羽颤了颤:“我会小心的。” 秦姑爷看向她的肚子:“你看你,身怀六甲,不在婆家好好养胎,却顶着烈日在外瞎逛,很容易动胎气的知道吗?” 姬婉道:“大夫说我怀相很好,脉象平稳。” “是吗?”秦姑爷呢喃。 姬婉心里毛毛的,一刻也坐不下去了,站起身道:“姑父有什么事,还是去问姑姑吧,我一个小辈,帮不上什么忙。” 秦姑爷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你方才说,曾经在灵堂听到一个声音,说弟弟没有哭。” 姬婉的步子一顿,斜斜地看着地上的影子:“姑父听错了吧?我不是这么说的……” 秦姑爷道:“那个声音是个少年的,十四岁左右。” 姬婉没有回头,望着廊下的柱子,淡淡地笑了笑:“姑父你真的听错了,我说的是我那弟妹的表弟,他今年十四。” 秦姑爷淡笑道:“二十八年前,十四岁的少年,婉婉你想起谁了?” 姬婉捏紧了手指:“我……三叔?” “是你三叔吗?”秦姑爷问。 姬婉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笑道:“三叔今年到底多大,我其实也不大记得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探望姑父。” 说着,她朝前迈开了步子。 秦姑爷扣住了她手腕,一股刺痛的感觉钻入了她的筋脉,她眉心一蹙:“姑父这是做什么?” 秦姑爷笑道:“我受伤了,走不动了,不如你扶我回去吧。” 姬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自己都需要人扶呢,怕是扶不动姑父,我这便叫人给姑父抬个滑竿来。” 秦姑爷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姬婉的腹中一阵绞痛,他说道:“没关系,我相信你扶得动。” 姬婉扶着秦姑爷走出了诊室。 烟儿刚擦完了教主大人的屋子,端着一盆脏水走出来,见到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小姐,姑爷!” 姬婉给她使眼色。 烟儿没看明白。 秦姑爷微微一笑:“我们走吧,婉婉,你也替我向你姑姑说说情。” 敢情姑爷找了大小姐当说客,看来,姑爷的好日子又要来了呢。 烟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给二人让了路。 姬婉扶着秦姑爷走出青莲居。 路上没了行人,秦姑爷抓住姬婉的手,将她带去了池塘边的凉亭。 姬婉看着碧波粼粼的湖水,面色渐渐泛白:“姑父你想做什么?” 秦姑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知道太多了婉婉。” 姬婉的手护住肚子,神色如常地说道:“我听不懂姑父在说什么?” 秦姑爷道:“你很聪明,可惜聪明救不了你的命。” 秦姑爷探出了手,按上她肩膀,就要将她推下池子,电光石火间,一道穿着斗篷的小黑影抡着小铁锅飞了过来! ------题外话------ 月票召唤小超猴! 【300】神勇三小只,暴打秦姑爷(二更) 秦姑爷只感觉耳畔风声一啸,心口不自觉地升起一股警惕,扭头朝身后望去,哪知只侧了半张脸,就被一口黑乎乎的小铁锅嘭的一声拍飞了! 秦姑爷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摇摇欲坠了一番,一口气跌进花丛。 珠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吹了吹自己涂了豆蔻的指甲,又抡起小铁锅,朝花丛里的秦姑爷拍了过去! 秦姑爷怎么也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这一块是府里难得的清静之地,平时鲜少会有下人走动,也正因为如此,姬婉才会偶尔带着乔薇与弟弟前来这边赏景,这样的地方,连个丫鬟都没有,又怎么会凭空多出了一个武林高手? 他打算站起身来,看看究竟是谁偷袭了自己,谁料刚抬起个脑袋,又被珠儿的小铁锅狠狠地拍了下去! 姬婉吸了口凉气,她都替他疼! 珠儿自打吃了两生果之后,已经不是普通的小猴猴,而是一只小超猴了哟!力气大大哒,身手棒棒哒! 珠儿又抡起了小铁锅,准备对秦姑爷发动第三次攻击,然而就在这时,接连两次被打趴的秦姑爷忽然抬手扣住了珠儿的铁锅,随后用力一拽,将铁锅拽了起来,珠儿挂在铁锅上,睁大一双眼看着秦姑爷。 秦姑爷也看着珠儿,差点就吐了血。 说好的武林高手呢?怎么是只猴儿…… 珠儿吐了吐舌头。 秦姑爷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突然,珠儿反手一摸,又从背后摸出一口小铁锅,嘭的的一声砸在秦姑爷的脑袋上! 秦姑爷的脑袋上以看得见的速度肿起了第三个大包,珠儿跳下地,呼哧呼哧往前跑,秦姑爷彻底被激怒了,随手掐了一片叶子,运足内力,狠狠地射了出去。 叶子将珠儿的小铁锅射出了一个大洞。 珠儿猴毛一炸!跑得更快了! 秦姑爷又掐了无数的叶子,朝珠儿攻击过去。 珠儿窜上一颗大树,叶片如刀,铮铮铮铮地钉在了树干上。 嘎吱—— 树干断了。 珠儿飞起一跳,抓住了一根枝条,顺着枝条一蹦,就要蹦在地上,却怎知此时秦姑爷身形一闪,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树下,珠儿就那么直直蹦进了他的怀里。 他掐住了珠儿的脖子,冷冷地说道:“小东西,你还挺……” 话未说完,身侧一道白光闪来,他眉心一跳,不待他做出反应,便见一只小利爪狠狠地挠上了他的手背,手背上迅速浮现了三道血痕,血珠子滚了出来,他吃痛,手劲儿一松,小猴儿掉在了地上。 敢欺负宝宝的小兽友,真是太欠揍了! 小白朝秦姑爷的胸口挠了过去,秦姑爷迅速地躲避,即便如此,仍是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秦姑爷低头看了看渗血的衣衫,眸光渐渐变得冰冷,亮出大掌,毫不留情地抓向了小白。 小白跐溜一窜,从他掌下窜出,又飞起一跳,挠上了他的脖子。 秦姑爷的脖子也被挠伤了,怒不可遏,运内力于掌,朝着小白狠狠地拍了下去! 这一掌若是打中了,别说小白是血肉之躯,便是铜墙铁壁也该被拍成肉泥了。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一瞬,大白咆哮一声,迎面扑了过来,将他直直扑倒在地上。 大白已经不是当初那只被人追得东躲西藏的傻大白了,它长了几个月,个子长了一圈,在务工捞油水偷吃了无数的两生果后,力量也突飞猛进,如果换成人,约莫可以等于一个塞纳鹰。 塞纳鹰这个级别的高手,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对付的。 秦姑爷被大白压得死死的,目光如炬地看着大白,大白则凶残地看着他,眼底毫无惧意。 珠儿蹦了过来,抡起小黑手,对着秦姑爷的脸,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待到巡逻的护卫听到动静,闻声赶来时,秦姑爷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三小只特别乖巧地蹲在姬婉身边,一副绝不是我干的的样子。 护卫目瞪口呆,看了看秦姑爷,又看向姬婉与三小只,珠儿十分心机地将小铁锅塞到了姬婉的手上! 姬婉:“……” 护卫张了张嘴:“大小姐,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姑爷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姬婉没回答他的话,而是严肃着脸道:“你去找两个人来,把他抬去落梅院!” 说的是他,不是姑爷,护卫当即一愣。 姬婉低叱道:“没听见我的话吗?” 护卫回神,拱手行了一礼:“听见了,属下这就去!” 护卫找来了同伴与一个担架,将秦姑爷放在了担架上,朝落梅院走去,与姬婉擦肩而过时,秦姑爷颤颤巍巍地抓住了姬婉的手。 姬婉的汗毛就是一竖! 秦姑爷虚弱道:“你要是敢乱……” 啪! 被姬婉一铁锅闷晕了! 姬婉恶寒地抽回手,捂住肚子,去了落梅院。 这会子正是午休的时辰,老太太在歇晌,姬婉本不想吵她,可事关重大,仍是让荣妈妈去叫了。 随后,姬婉又让人去灵芝堂把曾大夫请了过来,曾大夫来得很快,给姬婉诊治了一番,道:“林夫人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天大地大,不如肚子里的这块肉大。 姬婉道:“可我方才肚子痛了。” 曾大夫说道:“惊吓所致,脉象是极好的,林夫人若实在不放心,我也可以给你开个安胎的方子。” 姬婉想了想:“你开吧!” “好。” 曾大夫给开了方子,冬梅拿上方子,随曾大夫去了一趟灵芝堂。 等老太太的功夫,姬婉把府里近期发生的事挨个打听了一遍,才知道府里竟出了这样的大事,那个秦娇不是秦姑爷的妹妹,而是秦姑爷的女人! 怪道她第一次见秦娇时,便觉着不大对劲,秦娇与姑姑的相处也处处透着古怪,可怜姑姑对这个男人掏心掏肺,到头来,却落得个被人背叛的下场。 真是画虎画骨难画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落梅院的下人全都看见了躺在院子里的秦姑爷,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声询问。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姬老夫人被荣妈妈搀扶着走出来了,看见姬婉,眸光就是一沉:“你又胡闹!上回你婆婆就派人把你捉回去了,你怎么又上娘家了?!” 姬婉适才在秦姑爷那儿动了气,这会子心里还窝着一点儿火,姬老夫人的责备若在平时没什么,眼下却有些戳到她的反骨,她淡道:“我回趟娘家怎么了?还不许回了?” 姬老夫人坐在了官帽椅上。 有丫鬟奉了茶,荣妈妈端过茶杯,搁在姬老夫人手边的黄梨木四方小桌上,笑道:“瞧大小姐说的,怎么会不许你回呢?老太太呀巴不得你天天都回!可这不是怀了身子吗?恐你动了胎气。” 姬婉就道:“我今儿倒是真的险些动了胎气。” 姬老夫人面色一变:“那还不快叫大夫瞧瞧?” 姬婉侧了侧身子,面向老夫人道:“已经瞧过了。” “你这么着急把我叫起来,说是有急事,什么急事?” 姬婉望向门口道:“把人抬进来!” 护卫与他的同伴将担架抬了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看脸是认不出什么了,但那身衣裳……分明是秦姑爷的! 姬老夫人愣了愣,昨儿尚青与老二确实将姑爷揍了一顿,可没这么严重啊……怎么几个时辰的功夫,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 “怎么了这是?”姬老夫人纳闷地看向姬婉。 姬婉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 “是。”两名护卫退下了。 姬婉坐到了姬老夫人身侧,抱住姬老夫人的胳膊,犹豫了一下,说道:“祖母,姑父他不是好人。” 姬老夫人怔了怔:“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什么?”姬婉反问。 姬老夫人就道:“你姑父与……那什么娇的事?” 姬婉蹙眉:“那个我刚刚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要与您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姬老夫人鲜少在姬婉的脸上看到如此郑重的表情,当下也不由得正了正神色:“到底怎么了?你跟祖母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吗?” 姬婉哀叹一声:“不是我不能说,是怕我说了你们不会信。” 姬老夫人着急道:“你快说吧。” 姬婉把心一横,道:“姑父他想杀我!” “谁想杀你了?” 姬霜从门口走了进来,看了伤得不轻的秦姑爷,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姑姑。”姬婉淡淡地打了招呼,不管怎样,自己要告发的都是姑姑的丈夫,姑姑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姬霜在姬老夫人的另一侧坐下,淡淡笑道:“婉婉怎么又回了?挺着个肚子来回跑不累吗?” “不累。”姬婉道。 姬霜淡淡地笑了笑,眸光四下一扫,说道:“我方才进门的时候,婉婉你在说什么来着?” 姬婉顿了一小会儿,看向姬霜,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姑父要杀我。” 姬霜不可思议地一笑:“你说什么?你姑父要杀你?你没弄错吧?你姑父他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会跑去杀你?” 姬婉一万个没料到姑姑会是这种反应,不是已经背叛姑姑了吗?怎么姑姑嘴上说着不和他过了,心里却又还是这么向着他?简直不可理喻! 姬婉一针见血地说道:“姑父从前还连通房丫鬟都不碰呢,怎么在外养了个女人?” 姬霜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眼看着姑侄二人就要吵起来,姬老夫人打了个圆场:“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会查清楚的!” 姬霜倨傲地说道:“我知道他混蛋,他背着我在外沾花惹草,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但我不绝相信他会杀人。” 姬婉冷哼着撇过脸,望向担架上的秦姑爷,不悦地说道:“他没想杀我,难道我吃饱了撑着,跑来诬告他?他又没得罪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霜噎了一把,睫羽颤了颤,捏着帕子道:“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姬婉瞪了她一眼:“我懒得和你扯!荣妈妈!” 荣妈妈走上前:“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姬婉正色道:“你去把我父亲叫来,二叔二婶也叫来,我今天,就要当着全家的面揭穿这个混蛋的真面目!” 姬霜眸光一冷:“你骂谁混蛋?” 姬婉毫不客气道:“我骂秦冰宇混蛋,怎么了?” “你……”姬霜气得抬起了巴掌。 姬婉冷冷地看着她:“怎么,你还想打我?” 姬老夫人沉下脸道:“霜儿!给我坐下!” 姬霜坐了下来,看着担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这个男人背叛了他,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她也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可是看见他这样躺在担架上,她这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姬婉同情地看了自家姑姑一眼,老实说,从小到大,她与姑姑的关系都算不上好,姑姑争强好胜,她也不甘示弱,偏偏她事事压了姑姑一头,爷爷在世时,姑姑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她出世后,掌上明珠变成了她,她理解姑姑心里的落差,所以并不曾真的与姑姑红过脸。 但这一回,她实在忍不住要骂骂这个姑姑了。 这个男人背着她做尽坏事,她居然还能……替他“求情”? 姬婉道:“姑姑,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姬霜自嘲地笑了笑:“不愧是你娘的亲生女儿,连讲的话都一模一样。” 姬婉道:“我娘原来也对姑姑说过这番话吗?姑姑有没有后悔当初没听我娘的话?毕竟当初若是听了,现在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姬霜嘴角抽了抽,撇过脸去,不理姬婉了。 一刻钟的功夫,姬尚青与姬盛两口子都从各自的院子赶来了,看着地上的秦冰宇,姬尚青与姬盛齐齐一愣,他们昨晚下手这么狠的吗?都把人打成猪头了…… 三人落座。 姬老夫人屏退了下人,只留荣妈妈在屋里伺候。 姬尚青看着昨天才被婆家抓走的女儿,眉头一皱:“你怎么又来了?” 姬婉气了个倒仰! “娘,你把我们这么着急地叫来,是有什么事啊?”李氏问。 姬老夫人为难地按了按太阳穴:“婉婉说,姑爷要杀她。” “什么?”李氏一怔,姬尚青与姬盛也不约而同地一怔。 李氏看向姬婉道:“婉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姬婉冷声道:“他挟持我去了池塘边,差点把我推下水,这要是误会,那我这脑子白长了!” 姬霜噎住。 姬尚青皱眉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婉想起方才的死里逃生,心头泛上一丝委屈:“他说我知道的太多了。” 姬尚青心疼地看了女儿一眼:“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 姬婉刚刚开口,担架上的秦姑爷悠悠转醒了,他一睁眼,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姬霜心一揪,本能地站了起来! 姬尚青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去,姬霜扶着椅子坐下了。 秦姑爷虚弱地转了转脑袋,用小得几乎不能听见的声音道:“婉婉……婉婉你没事吧……” 众人诧异地看向他。 秦姑爷挣扎着翻了个身,用一种极为艰难的姿势,抬头看向座上的姬婉:“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姬婉怒斥道:“你别假惺惺了,你方才要杀我,我已经告诉家里了!” 秦姑爷一脸困惑:“我……杀你?婉婉你误会了……” 姬婉冷声道:“你在河边,差点把我推下水!不是小白它们赶到,我现在已经在池塘里淹死了!” 秦姑爷难过地说道:“我没有推你啊……是你自己要跳河……我把你拉住……” 姬婉眸光一冷:“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跳河?明明是你推我!你把我从青莲居挟持出来!你还说我知道的太多了!你要灭我的口!” 秦姑爷:“婉婉……” 姬婉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我小时候在灵堂听见的声音就是你的!我弟弟没死……他在棺材里哭……你和我说……他没哭!是你!就是你!是你害了我弟弟!” 众人唰的看向了秦姑爷! 【301】全面揭穿,终于落网(一更) 秦姑爷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惘然:“婉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姬婉劈头盖脸地呵斥了过来:“你别再装蒜了!我当时听见的声音就是你的,我明明发现弟弟在哭,你和我说没有,我当时小,不懂事,就信了你的话。这么多年,这个声音总在我梦里出现,我以为一切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可是方才……你竟然要杀我!” 秦姑爷神色委屈地说道:“婉婉,你那时候才几岁?你怎么可能记得当时的事?你一定是在胡思乱想。我没有要杀你,从来都没有,你最近是不是精神不大好?太过劳累了。” 姬婉双目如炬地看向他:“你是想说我疯了吧?” 秦姑爷哀叹:“婉婉,我不可能那么对你,也不可能那么对冥烨。” “有什么不可能啊,长风使?” 乔薇双手负在身后,神色从容地走了进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脸不屑的教主大人,以及大摇大摆的三小只。 有人撑腰了,三小只可神气了! 三小只跟在乔薇与教主大人身后进了屋,路过担架时,秦姑爷冷冷地看着它们,珠儿伸出小巴掌,啪的一声拍下去!拍得秦姑爷的五官都差点塌了…… 小白明明都已经走过去了,见自己的小兽友拍了那混蛋一下,居然也踅步回来,啪的拍了他一大耳刮子! 秦姑爷鼻血都被拍出来了,想说什么,小白又拍了他一巴掌。 “我……” 啪! 珠儿一巴掌。 “你……” 啪! 小白一巴掌! 秦姑爷终于被拍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姬霜冷冷地站起身来。 大白凶悍地蹲在她身前,目光凶残地看着她。 姬霜被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害怕又不甘地坐下了。 教主大人也找了个位子坐下,姬尚青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教主大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姬尚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乔薇扶着姬婉在教主大人与姬尚青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婉姐姐你坐,你怀着身孕,就别为这种混蛋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我小侄儿该难受了,下面的事交给我。” 姬婉知道乔薇一定是相信自己的,心头的大石落下了,再说话时没了先前那股躁动:“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但是我没理由撒谎。” 李氏叹道:“婉婉,不是我们不信你,实在是这件事它……” 李氏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底的惊讶了,她绝不是不愿意去相信姬婉,只是这件事确实太让人惊讶了,秦姑爷在秦家住了那么多年,还是个学生时便与二老爷、三老爷是同窗,几人玩得跟亲哥们儿一样,若他真是个奸诈鼠辈,二老爷、三老爷又怎么可能与他玩到一块儿呢? 都说日久见人心,他们处的日子够久了吧?秦姑爷的为人他们都看在眼里,秦娇的事确实让人意外,但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男人不偷腥?想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要说他会跑去害人,还是害冥烨与婉婉,这一点,无论如何都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二嫂你不信,那二叔呢?”姬婉看向了姬盛。 姬盛哑巴了。 姬盛年长秦姑爷与三老爷一岁,他们三个是同窗,秦姑爷是个十分优秀的寒门子弟,功课好,学问好,容貌气度都好,虽出身寒门,但对高门弟子既不谄媚巴结,也不自卑疏远,更不会自命清高,算是十分坦荡从容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赢得大家的好感的,乃至于当姬霜提出要下嫁秦姑爷时,姬盛与三老爷竟然是持着支持的态度,二人被秦姑爷的个人魅力深深折服,觉得妹妹与其嫁给那些虚有其表的公子哥儿,不如嫁给秦冰宇这种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又见识深渊、性情温和的男人。 秦冰宇自入姬家后,两位老爷还时常替他惋惜,多好的一个男人,咋就摊上他们妹妹这种女人?妹妹的性子,十个人里就有十一个受不了,难为秦冰宇二十多年如一日,将他们妹妹宠成了一个孩子。 秦娇的事,老实说,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他心疼他妹妹不假,可是讲句公道话,二十多年了,秦冰宇一直都只有他妹妹一个女人,算是对得起他妹妹了,那个秦娇在秦冰宇心目中也没什么分量嘛,一出事不就把人给送走了? 秦冰宇最大的坏,差不多就是这个了,至于说他杀人?他哪儿有这个胆子啊? “二叔你也不信?”姬婉瞪大了眸子,不是这会子乔薇过来了,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她大概都要被他们几个给气歪鼻子了。 “婉婉……”姬老夫人开了口。 姬婉淡淡地说道:“您我就不问了,反正您是不会信的,您这心里呀,只有您的女儿,没我这个孙女,我被人害死了都是活该,冥烨被人害了也是活该。” 姬尚青沉下脸来:“怎么和你祖母说话的?” 教主大人不屑道:“她又没说错!你们这一屋子人,全都眼瞎!好的不相信,坏的认不清!活该你儿子丢了!” 姬尚青狠狠地噎住。 乔薇轻轻地拍了拍教主大人的脑袋:“别吵了。” 教主大人哼了哼,倒是果真不吭声了。 众人不由地微微惊讶,一屋子人,他亲爹也在,祖母也在,却谁都降不住他,只他大嫂的话,他似是听得进去些。 乔薇看向众人,眸光并不多么犀利,却带着一股让人渐渐静下来的厚重,她说道:“婉姐姐,能把你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吗?” 姬婉点点头,说道:“我今天原本是来看冥烨的,出府的时候碰到了黎氏,与她寒暄了几句,无意中听见她表弟的声音,想起来,我曾经听到的似乎就是这种变声期的声音,于是我赶紧来找你,我以为你在屋子里坐诊,开口讲了这件事,哪知坐在里头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姑父。姑父与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当时便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想走,可是他不让,他将我带去了凉亭……” 姬霜冷冷地说道:“他不让?你是在青莲居,又不是在深山老林,那么多下人在呢,你吆喝一嗓子,他还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强行地带走吗?” 姬婉蹙眉道:“他会武功,他扣住了我的手,我只要不从,他就会伤害我腹中的孩子。” 姬霜哼道:“我怎么不知道他会武功?二哥你知道吗?” 姬盛摇头,他确实不知,秦姑爷在书院时,武试的成绩总是平平,骑射等项目都不是他与老三的对手。 乔薇看向姬霜道:“姑姑你先别着急,我有证据证明他会武功,婉姐姐你接着说。” 姬婉接着道:“我那时已经察觉到他可能就是当年那个人,但为了降低他的警惕,我故意说可能是三叔的声音,他看穿了我是在撒谎,对我说,你很聪明,可惜聪明救不了你的命。之后他想推我下水,小白它们几个来了,才把他制住了。” 当时的情况,没经历过的人大概是不会明白的,一个等了十年才总算等来的孩子,在水下一阵折腾,就算她侥幸被救上岸,但孩子也很有可能没有了。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的天平其实已经有些开始倾向了姬婉了,只有姬霜还固执地说道:“这几个小畜生,原本就不消停,我听说上次还把二嫂的丫鬟给咬了呢。” 说的是大白咬伤红杏的事,那会子大白刚被乔薇抱回来,野性未脱,逮谁咬谁,乔薇、望舒、景云都被它咬过,只是没被咬伤罢了,红杏运气不好,腿被咬出个血印子,肿了好几天。 乔薇淡淡一笑道:“大白是咬过人,但小白与珠儿一贯温和,它们可没惹过事,而且大白咬人也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现在大白乖得不得了,鎏哥儿总抱着它,怎不见它咬鎏哥儿?” 大白挺起了小胸脯。 姬霜辩无可辩。 乔薇道:“当年的事,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大家只管想想,棺材是谁打的,冥烨是谁放进棺材里的,又是谁把棺材盖上的?我听说姬家的棺材为了防腐都在里头刷了一层龙血树脂,刷上这层树脂后,棺材将变得密不透风,正常孩子进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会活活闷死在里头。我不确定冥烨是下葬后被盗走的,还是出殡前边被盗走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冥烨在里头绝对不止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如果没人在棺材上动点手脚,冥烨怎么活下来?我听说,原本的木匠不是姑父,只是在半路出了事,而姑父又恰巧在姬家,于是自告奋勇地当了接了这个重任。” 言及此处,乔薇忽然看向姬盛,“二叔,你可还记得当时姑父为何会在姬家?” 姬盛自然是记得的,毕竟那段日子,正值冥烨去世,所有发生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几日正值放假,所有人都回去了,他与三弟也收拾了行囊,半路上见秦冰宇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草地上,想起他是外地人,逢年过节都无家可归,心中怜悯他,便邀请他到家中小住。 冥烨身子不好,他们是知道的,族老们救了冥修,冥烨被内伤侵蚀,一日日虚弱下去,他们还去探望了冥烨,就在他们即将返回书院的前一晚,冥烨去世了。 去的有些突然,但他原本重伤在身,又是个没满月的孩子,所以谁也没有怀疑什么。 大夫看过,确实是没有脉搏了。 当时天气已经有点热了,恐尸身存不了太久,姬家忙找来木匠,哪知半路木匠出了事,秦冰宇家里边是木匠,懂木匠的活儿,也给人打过棺材,便主动揽下了这一重任,为给冥烨打棺材,他一天一夜没合眼,累得人都虚脱了,课也耽误了,他还曾感慨,幸亏带了秦冰宇回家,否则冥烨怕是不能完好无损地下葬。 可照现在看来,恐怕是他引狼入室了…… 只是他不明白,秦冰宇为什么这么做? 姬尚青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沉默了半晌,望向乔薇道:“你方才说,有证据证明他会武功,又是怎么一回事?” 乔薇正色道:“冥烨那日在客栈无意中听到两个人说话,提到了姑父就是她们的长风使。” “长风使?”姬尚青的脸色变了。 乔薇眸光一动,瞧公爹的样子,莫非是听说过长风使? 姬霜开口道:“大哥!” 姬尚青摆手:“你别说了,这件事我自有决断。” 姬霜蹙眉道:“你有什么决断?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姬尚青看了妹妹一眼,面色沉沉道:“先关进地牢再说。” “什么?”姬霜炸毛了,“你……你要把他关进地牢?地牢多少年没人去过了?是人住的地方吗?大哥你不能这么做!” 姬尚青严肃道:“来人,把他带下去!关进地牢!” 两名护卫入内,将昏死不醒的秦姑爷抬去了地牢。 姬霜抱住姬老夫人的手:“娘!你快阻止大哥!他本来就受了伤,地牢会要了他的命的!” 姬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你个糊涂东西!瞧瞧他把这个家都害成什么样子了!” 姬霜着急地说道:“也许是个误会呢?你们怎么都不信他呢?” 这要换别人来指证秦姑爷,兴许姬老夫人不会信了,可对方一个是姬婉,一个是姬冥烨,真论起亲疏来,两个宝贝孙儿不比一个没血缘的女婿亲近太多吗? 姬霜见老夫人神色没有丝毫松动,着急上火地说道:“不是你们让我原谅他和他好好过的吗?怎么才一天不到,你们全都变卦了?” 姬老夫人冷声道:“那是我不知道他竟是这种人!你也别说了,说什么都没用,这件事你大哥做了决断,你就要听你大哥的,桃枝!” “老夫人!”桃枝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姬老夫人吩咐道:“把你主子扶回去,没什么事,让她安心在屋里带孩子,别出来晃悠了!” “是,老夫人。”桃枝战战兢兢地应下,搀住姬霜的胳膊,轻声道,“夫人,咱们先回吧,五少爷这会子该醒了,要哭着找您了。” 姬霜被桃枝劝走了。 姬老夫人气得不轻,她是瞎了眼才想要原谅那个男人的过错,那个男人根本从里到外坏透了,没有半点值得原谅的地方! 姬盛与李氏灰溜溜地回了二房,姬盛引狼入室,自责不已,而劝诫姬霜与秦姑爷重修旧好,李氏也出了一份力,俩口子汗颜汗得没脸见人了。 乔薇与教主大人也打算离开,却被姬尚青叫住了:“你们两个,随我到桐院来一下。” “我也去。”姬婉道。 姬尚青沉着脸道:“你去凑什么人热闹?好生养你的胎才是正紧!你这次安安心心地待在国公府,能差点没了命吗?” 姬婉反驳道:“你怎么不说要不是我,这颗老鼠屎还被揪不出来呢!” “你……”姬尚青简直要被女儿气死。 乔薇一笑:“婉姐姐,父亲说的对,你当务之急是安心养胎,我答应你,这边一旦有什么进展,就带冥烨去你那边告诉你。” 姬婉挑了挑眉:“这还差不多。” …… 姬尚青安排了足足二十名护卫护送姬婉回国公府,随后带着乔薇与教主大人去了桐院。 三人进了书房。 姬尚青示意二人坐下。 乔薇与教主大人在他对面坐下了。 他拉开了柜子,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乔薇道:“父亲,我方才说到长风使时,你的神色好像不大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姬尚青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乔薇手边。 乔薇打开了锦盒,里头是一块菱形的令牌,令牌上有个青鸾的图腾,以及一行乔薇并不认识的字,不过,尽管不认识,却也能从形态约莫判断出个大概:“夜罗文?” 姬尚青犹豫,半晌才说道:“这是你们母亲的东西。” 乔薇眉梢一挑:“公主的?” 教主大人看了过来。 乔薇摸着令牌上的纹路,问道:“这是几个什么字?父亲。” 姬尚青顿了顿,说道:“长风使。” ------题外话------ 明天早上红包活动就结束了,大家赶紧把这个红包领完,我好发最后一个大的,这个月投了几票就能领几次,之前投的也算,赶紧领! 【301】更多的真相(二更) 乔薇对于姬尚青能读懂夜罗文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姬家的藏书阁中拥有不少夜罗文的古书,姬尚青为人有些单蠢,但学问上没得挑,自学一门语言不在话下,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知道姬家先祖的祭师身份。 “公主手中怎么会有长风使的令牌?” “你方才说这是夜罗文?” 乔薇与姬尚青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着二人。 乔薇摸着眉毛,讪讪地笑了笑。 姬尚青的眉心蹙了蹙:“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乔薇摸上脖子:“没有。” “真没有?”姬尚青看着乔薇问。 乔薇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有一点。” 姬尚青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下去。 这毕竟是姬冥修的亲爹,姬家的一家之主,按理来讲,也有权利知道真相,况且这真相已经被夜罗人知道了,很快即家这边也要兜不住了,如此,便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父亲可知道夜罗文的来历?”乔薇道。 姬尚青点点头,夜罗文是一夜罗族的文字,夜罗族一共天下,建立了天启皇朝后,整个皇朝都开始沿用这种文字,只不过天启皇朝湮灭多年,各国都开始启用新的文字,已经没什么人知晓夜罗文了。姬尚青认识它,却只当它是哪个小国的文字,并不知它就是夜罗文。 “姬家祖上为何会有这么多夜罗文的书?”他呢喃。 “这个嘛……”乔薇一笑,“父亲可刚听说过塔纳族?” “听说过,北夜罗,南塔纳,这两个部族曾是九州一百零八个部落里最显赫的部族,夜罗一统天下后,塔纳虽归顺了夜罗,却掌控着历代皇储的命脉,无祭师,不皇储,历代继任的皇帝都是由祭师挑选而出,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夜罗皇族其实是受制于塔纳族的。这个与姬家的夜罗文有什么关系吗?”姬尚青不解地问。 这个公爹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了解得如此透彻。 乔薇越发没有隐瞒的心思了,直言道:“姬家的先祖就是塔纳族的最后一任祭师。” “咳咳咳!”教主大人皱着好看的小眉头,挺直了小胸脯! 乔薇无语地改口:“曾经的最后一任。” 姬尚青惊得目瞪口呆。 趁着他惊讶的劲头没过,乔薇索性一口气把此番上隐族的经历一并与姬尚青说了。 姬尚青听完,良久回不过神来,他曾去过姬家的禁地,知道姬家的来历可能并不简单,但他也绝对没有料到会是如此不简单,乔薇的也是,她竟是隐族的小卓玛,这简直……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当然,他最惊讶的还是小儿子竟是在那样一个地方长大,想到小儿子这些年来吃的苦,他的双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那伙人都是些什么人?” 乔薇道:“初步怀疑是夜罗的人。” 姬尚青刚想说没想到夜罗还有后人,话到嘴边,记起被灭族的塔纳族都有后人,夜罗皇室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们既然入世了,为何没有人发现?” 夜罗一族当初的强大,至今回想起来都令各国胆寒,是以,各国皇室都对夜罗的后人十分忌惮,若是发现了,怕是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乔薇想了想,说道:“冥修曾说过,公主当年受伤可能与素心宗有关,所以我猜,夜罗人应该是潜藏在素心宗内,素心宗既不归属于大梁,也不受制于南楚,两国都无权对它的内部进行搜查与干涉,如果它那儿藏着什么人,外界是很难发现的。” 姬尚青沉思道:“秦冰宇是夜罗人?” 乔薇点点头:“应该是。” 姬尚青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面色却沉静得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他潜伏在姬家这么多年,究竟是想做什么?” 乔薇道:“想拿下姬家,控制隐族。” 姬尚青闭上眼:“可怜了你姑姑……” 教主大人打了个呵欠。 两个人叨叨叨的,真无聊! 姬尚青想起身边居然潜伏了一个外族的细作,心底便不由地漫过一股恶寒:“公主当年的事可是这群人做的?” 乔薇点头。 姬尚青一拳头砸在了桌上,震得趴在上头打瞌睡的教主大人,一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栽了下来! 姬尚青连连道歉:“对不起……你接着睡,我不吓你了……” 教主大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抱怀,气鼓鼓地瞪着桌上的茶壶,不睡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问道:“对了父亲,这块令牌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尚青道:“这是你母亲临死前交给我的,她什么也没说,我虽知道它上头写的是什么,却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是方才你说你姑父是那伙人的长风使,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块令牌。” 乔薇想了想,说道:“当初公主与祖父大吵一架,之后带着冥修与婉姐姐离开了姬家,您也跟着公主一块儿搬了出去,或许就是因为公主发现了这块令牌,知道了姑父的身份。还有婉姐姐在灵堂里听到冥烨的哭声,公主应该也是知道的,公主害怕长风使会报复婉姐姐,这才故意与祖父闹翻,借此搬离了姬家。” “我一直不明白昭明为何会对我父亲发那样大的火……原来是因为这个……”姬尚青的心里一阵难过,难过之余,却更多的是自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乔薇道:“公主可能是想保护你们吧。” 毕竟夜罗人的强大,公主已经深深地见识到了,她不过是中了一掌,就耗光了七位族老的内力,才堪堪保住她一个孩子,她怎么能让自己丈夫与他们强行地杠上? “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我娘当初是怎么跑到姬家来的?” “什么意思?”姬尚青看向了乔薇。 乔薇冥思了片刻,说道:“我娘是因为进了姬家,才发现姬家是个可以保护我的地方,所以想法设法地把我嫁进姬家,父亲,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公主把我娘引过来的?” 姬尚青一怔:“你是说……昭明她……知道你娘的身份?” 乔薇蹙眉:“我也是瞎猜的,不过我想,如果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识破我娘的身份,那这个人一定就是公主。公主这么聪慧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与孩子,不惜忍辱负重多年,她又怎么会留着这么大的祸害而独自撒手人寰?她早为冥修铺好了一条路。” 她娘以为,她嫁入姬家,就能躲避圣女殿的追杀,却不知公主的谋划,冥修得到隐族,即是得到了对抗夜罗的筹码。 这一场互惠关系里,公主才是最大的赢家。 这个柔弱的女人,十八年前就去世了,但她为冥修铺好的路,又何止一个十八年、两个十八年? …… 乔薇又在桐院坐了一会儿,与姬尚青说了不少话,随后才带着昏昏欲睡的教主大人离开了。 关于秦姑爷,几人都达成了共识,要等冥修回来审问与处置,毕竟如果秦姑爷是当初打伤了公主的凶手,冥修应该希望能够亲自报了这个仇。 二人离开后不不久,姬霜上门了。 姬尚青还沉浸在悲恸与悲愤的情绪中,没心情搭理姬霜,让人打发姬霜回去,姬霜不干,直冲冲地闯了进来,桐院的下人又都是见识过这位姑奶奶厉害的,并不敢冒死阻拦,姬霜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大哥房里。 “大哥!” 姬霜跨过了门槛。 姬尚青放下画像,不悦地皱起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姬霜委屈道:“你现在还不让我进来了?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姬尚青沉声道:“我今天没心情与你吵架,你赶紧回去。” “我不回去!”姬霜有恃无恐地说道。 “你别胡闹!”姬尚青低叱。 姬霜一愣:“你凶我?” 姬尚青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和婉婉一样不懂事?” 姬霜嗤道:“她年纪难道就小了?” 姬尚青冷下脸来。 姬霜其实是有些怕这个大哥的,大哥宠她时,她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可一旦大哥发怒,她也只有夹着尾巴的份儿。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大哥,我来找你,是有事求你。” 姬霜是姬尚青看着长大的,她想什么,姬尚青恐怕比她自己更清楚,姬尚青不怒自威道:“如果你是想让我放了秦冰宇,那么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他这人作恶多端,罪不容恕!” “我……你……你就那么相信他是杀人凶手?会不会是婉婉弄错了?”姬霜嘀咕。 姬尚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婉婉一没傻,二没痴,她连谁要害她,谁与她说了什么话都记不清了吗?” 姬霜害怕又委屈地道:“那也别把人关进地牢,好好审嘛……就听婉婉的一面之词,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姬尚青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姬霜你脑子是什么做的?他怎么对你的你忘了是不是?你居然还有脸替他求情?” 姬霜被戳疼了,幽怨地看着自己哥哥:“他好歹是小五与宛瑜的父亲,你就不能看在两个侄儿的份儿上,饶恕他一次吗?” 姬尚青已经完全不想和这个妹妹说话了:“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大哥……” “你给我出去!” 姬霜被吼得心肝儿一颤,长这么大,就算被发现她开青楼的那一次,也没见大哥发这么大的火,她知道自家相公做的不对,可万一他是有什么苦衷呢?做大哥的,怎么可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判定了他的罪? 姬霜冷冷地看了大哥一眼,转身出去了。 自桐院出来后,姬霜并没有回四房,而是去了姬家的地牢。 地牢外,有两名武功高强的护卫看守着,其中一个便是曾经将姬尚青从秦家手中救下来的曹二海。 曹二海见了姬霜,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夫人。 姬霜淡道:“把牢门打开,我要带姑爷回屋养伤。” 曹二海为难地说道:“抱歉夫人,老爷吩咐过,没有他或者大少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将姑爷带出去。” “就是我大哥吩咐的,我刚从我大哥那边过来,他已经同意我把人带回去养伤了。” “这……”曹二海与同伴面面相觑了一眼,讪讪地笑道,“那就请夫人容许小的去问一问老爷。” “你……”姬霜怒目看向他,“你不信我的话是不是?” 曹二海道:“这也是老爷吩咐的,得他与大少爷亲口下达的命令,小的们才能放行。” 姬霜咬牙嘀咕:“大少爷大少爷,那不就是他儿子吗?我还是他妹妹呢!” 曹二海干笑。 姬霜美眸一转:“不让放行,让我进去看看他总可以吧?” 曹二海抱歉地说道:“也不可以,夫人。” “你……”姬霜气得跺脚,眸光一转,道,“罢了,你去问我大哥吧,看是不是他说的,可以让我带走姑爷。” 曹二海虽明白姬霜是在刁难自己,可他是个下人,姬霜是主子,没有不听从的道理,与同伴交代几句话,果断去了。 姬霜的目光在曹二海的同伴身上扫了一圈,缓缓地笑道:“我就进去与姑爷说两句话。” 护卫道:“抱歉,夫人,我不能放您进去。” 姬霜从手上拔下一个金镯子,递到他的手上:“就几句话,你不说,我不说,没人发现的。” “这……”护卫一脸的为难。 姬霜傲慢地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守在这儿的护卫换成谁都可以,我见姑爷不容易,但赶走一个护卫恐怕就太简单了。” 护卫被成功地威胁到,十分听话地让了路。 姬霜进了地牢。 地牢内,阴冷而潮湿,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姬霜看到了躺在一堆干草上的秦姑爷,她忙走过去,扶住了牢门的木板:“相公!” 秦姑爷缓缓睁开了眼,若说被姬尚青与姬盛揍一顿,只是装作很受伤,那么被三小只暴打一顿,便是真的很受伤了,浑身像被巨石碾过,动一下胳膊都异常的艰难。 “相公!” 秦姑爷艰难地扭过头,从几块木板的缝隙中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眸光就是一惊:“霜儿?” 姬霜看着他奄奄一息又狼狈不已的样子,眼眶瞬间红了:“是我!” 秦姑爷爬了过来,靠着牢门坐好,虚弱地说道:“霜儿,你怎么来了?” 姬霜蹲下身来,从缝隙里看着他:“我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你伤得重不重?” 秦姑爷苦涩地笑道:“霜儿……我对不起你……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还愿意来看我……” 姬霜蹙眉:“你到底有没有对婉婉与冥烨做那些事?” 秦姑爷沉默。 姬霜失望地睁大了眼:“你真的做了吗?你真的做了?!” 秦姑爷道:“霜儿……我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爹娘,我全家都被他们控制了,我没有办法……” 姬霜哽咽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会帮你的啊!” “霜儿你不了解他们……他们太强大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知道我不是,可不是还有我大哥吗?还有冥修啊!” 秦姑爷摇头:“你不明白的霜儿……” 姬霜红着眼圈道:“那你就让我明白啊!” 秦姑爷握住她的手,虚弱又难过地说道:“没时间了霜儿,冥修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的命大概也没了……对不起我这辈子没好好地珍惜你……若有来生……我还要找到你……把这辈子的情一并还给你……” 姬霜泪如雨下:“你别说……你别说了……别说了……” 秦姑爷捧住她的脸,抚去她颊上的泪水:“霜儿,来世……我一定……一定不负你了……” 姬霜按住他捧住自己脸颊的手:“我不要来世!你这辈子欠我的,这辈子就还给我!” “霜儿……” 姬霜眸光一凛:“我救你出去!” 【301】自食恶果,教训姬霜(一更) 月黑风高,地牢外一片寂静,护卫站在门外,把玩着姬霜送的金镯子,成色真好,不愧是世家大族的主子赏的。 “你们是怎么照看姑爷的?” 姬霜冰冷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护卫赶忙收好镯子,转过身来行了一礼:“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姬霜没好气地道:“你自己进去看!” 护卫转身进了地牢,只见牢笼中,秦姑爷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姬霜道:“我大哥只是让你们把他押入地牢,可没让他们打死他!” 护卫赶忙说道:“我们没打他!” 姬霜哼道:“你们没打他他是怎么死的?” 护卫心慌道:“他……他死了?” 姬霜眼神一闪,不屑道:“我叫了他那么久他都没反应,不是死了是什么?我要去告诉我大哥,说你们打死了姑爷!” “夫人别着急,我先进去看看。”护卫拿出钥匙,开了锁。 姬霜睫羽颤出一个不规律的节奏,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秦姑爷,此时那名护卫已经进了牢房,蹲下身去查探秦姑爷的情况,却忽然,秦姑爷抬起被铁链拷住的手,用链子套住了他的脖子,蓄力一扭,将他扭晕在了地上。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姬霜还没反应过来,秦姑爷便已经从护卫的身上摸出钥匙,解开了手铐与脚铐。 姬霜怔怔地张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凶悍的男人就是自家相公。 秦姑爷也意识到了不妥,不过既然都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抓住姬霜的手:“霜儿,我们走!” 姬霜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被秦姑爷拽着往外走,秦姑爷受了内伤,一路磕磕碰碰,好容易才回到了四房,秦姑爷找出调理内伤的丹药服下,暂时恢复了一丝气力,四房的人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从地牢归来的姑爷,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姬霜冷冷地吩咐道:“你们都给我闭嘴,谁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撕烂她的嘴!” 众人战战兢兢地应下。 姬霜让桃枝备了一辆马车,亲自送秦姑爷到北府的门口,不舍地看向秦姑爷,哽咽道:“你走吧。” 秦姑爷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霜儿,我不会忘记你的,等我安顿好了,就把你接过去。” 姬霜忍住喉头的胀痛点了点头:“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姑爷松开了姬霜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姬霜看着空落落的一双手,心里不知何等滋味。 “站住!”曹二海带着十多名护卫追了上来,“谁都不许走!赶紧下来!不然我放箭了!” 秦姑爷坐在了外车座上,抓住了缰绳。 曹尔海眸光一凉,扬起手道:“弓箭手准备——” 一排弓箭手齐刷刷地来开了弓箭,两侧的小道上也如潮汐一般突然冲出二十名弓箭手,每个人的箭矢都对准了马车上的秦姑爷,若在他全盛时期,这些弓箭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被三小只打成重伤后,他几乎丧失了七八成功力,这些箭一起射出,能妥妥的要了命。 “不许放箭!”姬霜张开双臂,挡在了马车前。 曹二海正色道:“夫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请夫人不要阻挠小的,否则误伤了夫人,小的也只好去老爷跟前负荆请罪了!” 姬霜面色一沉:“你敢伤我?” 曹二海自然不敢伤害姬霜,不过姬霜所站在的位置也只能挡住一面而已,另外两面的弓箭还是可以射中秦姑爷的,他悄然对两旁的护卫打了个手势。 姬霜看不明白,还以为他是妥协了,可秦姑爷看懂了,曹二海分明是要把他射成筛子! 弓箭手齐齐拉满了弓,说时迟那时快,秦姑爷一把扣住姬霜的肩膀,将她拽上了马车,一条胳膊将她脖子的圈住,手上抓着一把匕首,抵住她喉咙:“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姬霜勃然变色:“相公!” 秦姑爷冷笑道:“别叫了好娘子,现在你就算喊破嗓子也没用,今天他们胆敢伤我一根汗毛,我就拉你一起陪葬!” 姬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姬尚青、乔薇与教主大人听到了风声,分别从各自的院落赶来,三人一瞧这架势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险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啧啧啧!”教主大人嫌弃地直摇头。 乔薇比划了一个拿下与放上去的手势。 教主大人问道:“你干嘛?” 乔薇面不改色道:“我把你从最蠢的位子上拉下来了,把姑姑放上去了。” 教主大人吐血! 姬尚青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姬霜,从曹二海去找他说姬霜跑去地牢时他便预感到不妙了,可他没料到这个妹妹竟糊涂到把秦姑爷放了出来,她这是想干嘛?造反吗?! “姬霜你给我过来!”他厉声道。 姬霜害怕地说道:“大哥……救我……” 姬尚青怒道:“你装!你还给我装!” “我没有装……”姬霜都要哭了。 秦姑爷加大了扣住姬霜的力度,面色阴冷地看向姬尚青:“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不待姬尚青回答,教主大人冷哼着开了口:“你杀呀!有本事你就杀!你杀完她,我们再来杀你!保证把你扒皮抽筋!叫你生不如死!” 姬霜害怕地看向姬尚青:“不要啊,大哥……” 姬尚青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秦姑爷,秦姑爷也冷冷地看着姬尚青,现场的气氛,一度冷了下来。 乔薇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匕首,缓缓朝人群后退去。 教主大人眼神一瞟:“你要干什么?” 就在乔薇即将退出人群,打算绕到秦姑爷背后,给秦姑爷一刀子时,姬冥修淡淡地走来了。 他还穿着紫色的官袍,月光照在他健硕的身躯上,反射出了一圈冷艳的光。 他的介入,让姬尚青与秦姑爷的对峙陡然一散,强大的气场笼罩了整片场地,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威压。 “冥修。”乔薇朝他走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只见他宽袖一拂,轻轻地握住了乔薇的手,淡淡地看向马车上的秦姑爷,薄唇轻启:“放行。” 众人一惊。 曹二海怔怔地说道:“放、放、放……放行?” 姬冥修没再说话了,淡淡地看了秦姑爷一眼,牵着乔薇的手转身离开了原地。 …… 因姬冥修的命令,曹二海给秦姑爷放了行,他计划着等秦姑爷一放开夫人,他便放箭射死他,可惜他如意算盘打错了,秦姑爷在没到达安全的地方时,是不可能放了姬霜的。 秦姑爷将姬霜一并带走了。 回院子的路上,乔薇古怪地问向姬冥修:“真的这么放了姑父吗?” 姬冥修宠溺地看着她:“晚上吃了什么?嘴上还沾着东西。” 乔薇大囧!忙抬手去摸自己的小嘴巴,姬冥修却已抬起手来,捏住她下巴,轻轻地吻了吻,一本正经道:“没了。” 耍流氓!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望向天上一轮弯月,云淡风轻道:“放是放了,能不能走掉就看他自己了。” …… 秦姑爷驾着马车去了城内的一处毫不起眼的院子,将马车停下后,他转身撩开帘子,伸手去扶姬霜。 姬霜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秦姑爷愧疚一笑:“抱歉了霜儿,方才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与你商量,我不是有意挟持你,只是想尽快脱身罢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姬霜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劫持,凶手还是自己相濡以沫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她差点就崩溃了,可他说什么?不是故意的? “你小声告诉我会怎样?难道我还会不配合你吗?”姬霜气呼呼地说。 秦姑爷笑道:“我知道你会配合我,但是你太单纯了,你装不出骗人的样子,所以我才没有当场告诉你。” 姬霜冷冷哼了哼。 秦姑爷软语哄道:“好了霜儿,下车吧,这辆马车是姬家的,很容易被姬家人找到,我们要换一套出行的装备。” 姬霜不明所以:“我们?我还要跟你走吗?” 秦姑爷轻声道:“霜儿,出了这样的事,我在大梁是待不下去了,我只想在离开之前能与你多待些日子,你会送我去边关吗?” “你要去哪儿?”姬霜问。 “去南部。”秦姑爷道。 “你要去南楚吗?”姬霜能想到的南部国家就是南楚了。 秦姑爷眼神一闪:“……是啊,去南楚,你忘记我家原本就是南部的?我在南楚也有认识的人,等我到了那边,安顿好一切,就把你和孩子接过来,你愿意跟我一起吃苦吗,霜儿?” 姬霜纠结道:“我……我舍不得我家人。” 秦姑爷体贴地说道:“我不逼你现在就做出选择,你慢慢想。” “嗯。”姬霜淡淡地点了点头。 被秦姑爷这么一绕了,姬霜已经彻底忘记追究他劫持自己的事了,随他下了马车,院子里走出四个高大威猛的壮汉,用一种姬霜听不懂的方言与秦姑爷交流着什么,姬霜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想回家,可一想到这或许是最后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珍惜。 四名壮汉从后院拉出了两辆马车,姬霜与秦姑爷一辆,车夫是四人中的一个,另外三人坐另外一辆。 这会子城门已经落锁,得天亮才能出城,为更好地隐匿行踪,几人离开了院子,找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将就了一晚。 姬霜从没睡过这么破的床。 秦冰宇将她抱在怀中,给她盖上散发着霉味的被子:“让你受苦了霜儿。” 姬霜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呼吸着他身上令她沉醉的味道:“只要和你一起,再多的苦,我也吃得下去。” 秦冰宇望着帐顶,眼神冷漠。 …… 翌日清早,秦冰宇一行人坐上马车出城,城门口张贴着他的画像,因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画像一共挂了两幅,一幅是他原来的样子,一副是他眼下的样子。 侍卫敲锣打鼓道:“姬家的姑爷被劫匪绑走了,哪位乡亲知道姬家姑爷的下落,一定要赶快通知我们!但凡提供有用的线索,赏银一千两!” 围观的百姓沸腾了。 提供几条有用的线索,就能得到一千两银子,真不愧是大梁第一世家,出手可真阔绰啊! 就这样是出不去了,秦姑爷让手下买来一些易容的东西,将自己易容成了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大爷,这易容术算不上精湛,但应付几个守城的侍卫绰绰有余了。 一行人成功地出了城。 在出城时发生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小插曲,秦娇竟然也在附近,看样子也准备出城,她买了两个丫鬟,住在城门附近的客栈,丫鬟在客栈中照顾桐哥儿,她先下楼买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可刚一出铺子,便被秦冰宇抓住了。 秦冰宇将秦娇拽上了另一辆马车,点了她的哑穴。 一行人继续前行。 出城后,地广人稀,不用戒备那么森严了,姬霜挑开车窗的帘子,往外望了望,余光瞟到了身后的马车,只见本该坐在车内的两名护卫,不知怎的,各自骑马走在了车侧,她纳闷地问:“相公,他们干嘛不坐马车了?” 秦姑爷道:“这样好保持警惕。” 姬霜不解地问道:“可是他们不坐的话,马车不就空了吗?为什么要拉着一辆空马车?” 秦姑爷面不改色道:“万一路上发生什么事情,多一辆马车,也好多一个应对。” “这样吗?”姬霜不懂什么对敌之计,不过她觉得只要是相公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秦姑爷的画像被张贴地到处都是,虽易了容,可到底有暴露的风险,因此并不适合住驿站,只得在露天找了一块地,搭了两个简易的帐篷。 吃的是风干的肉块,喝的是小溪的凉水。 姬霜嫌弃不吃。 秦姑爷哄道:“听话,再走几天,等到南部,就有吃上好的了?” 姬霜撇过脸道:“我要吃热的!不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 给他们赶车的护卫冷冷地按上了腰间的匕首。 秦姑爷给了护卫一个不可轻举妄动的眼神,护卫放下了手,秦姑爷笑道:“那我去河里给你抓条鱼!” 姬霜眉开眼笑:“好!” 秦姑爷站起身来,转身的一霎,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透心的冷漠。 他倒是真的去了溪边,也真的下水抓起了鱼。 姬霜百无聊赖,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堆,忽然,她听见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她眉头一皱,四下看了起来。 “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自另一个帐篷内传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姬霜蹙眉,放下手中的树枝,朝着帐篷走了过去。 四个护卫中,两个去探路了,给她与秦冰宇充当车夫的那个在马车上打起了盹,另一个坐在地上吃肉干,谁也没理姬霜。 姬霜就那么挑开了帐篷的门帘,随后她看见了一张化成灰也认识的脸,眸光就是一凉:“是你?” “咳咳……”秦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其实白日里便已经在咳嗽,但那时赶着路,车轱辘与马蹄声将她的咳嗽声掩盖了下来,乃至于这会子夜深人静了,姬霜才总算听到她的声音。 一股寒气自姬霜的脚底升腾而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娇被点了哑穴,没办法说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 姬霜一把拍掉了她的水囊,怒目而视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里?!” 秦娇不理她,去拿被她打在铺上的水囊。 姬霜一脚将水囊踢开,给了秦娇一巴掌! 秦娇被打得偏过头去,顿了半晌,指尖抹了抹唇角的血迹,朝姬霜看了过来。 姬霜怒斥道:“看什么看?我相公不是已经把你赶走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缠着他?!” 秦娇缓缓地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姬霜,姬霜被她有如实质的眸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但这一回,她的巴掌没落到秦娇的脸上,便被秦娇扣住了手腕。 啪! 秦娇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比她先前打秦娇的那一巴掌更为用力,打得她半张脸登时高高地肿了起来。 姬霜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娇:“你打我?你敢打我?” 秦娇不止打她,还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扯出帐篷,一把掀在了地上! “你……你……”姬霜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对吃肉干的护卫道,“把她给我拿下!” 护卫鸟都不鸟姬霜。 姬霜炸毛了:“我让你把她拿下你听见没有?!” 护卫面无表情地吃着肉干。 秦娇转身走进帐篷。 姬霜随手抓了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怒不可遏地朝着秦娇砸去。 护卫打出一道掌风,将姬霜打趴在了地上,当即磕掉一颗大牙。 【302】二更 姬霜的肺都要气炸了,在京城还从没有人这么对过她,一个低贱的民妇与一个同样低贱的护卫,怎么敢? “你们等着,我相公回来了,会好好地收拾你们的!” 甩下一句狠话,姬霜捂住摔得满口鲜血的嘴巴,踉踉跄跄地回了帐篷。 秦冰宇抓了两条大肥鱼回来时,姬霜正坐在帐篷里生闷气,任何人碰到这种事都不会不感到委屈,姬霜也不例外,她背井离乡已经够可怜了,居然还碰到了丈夫昔日的外室,那外室还嚣张得打了自己,守夜的护卫非但不听自己的令,反而与那外室一个鼻孔出气,怎么想都让人生气。 “怎么了?”秦冰宇拎着两条大活鱼进了帐篷,见姬霜臭着一张脸,出声询问。 姬霜心底的委屈在见到他时瞬间成倍翻滚了起来,眼圈也红了,赌气不理他。 秦冰宇自讨没趣,这些年诸如此类的情况不胜枚举,他已经见怪不见了,把鱼搁在外头,坐下拉过她的手,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地说道:“谁惹我们霜儿生气了?是不是我去的太久你饿坏了?这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鱼都睡了,没白天好捉,等明早天亮了我给你捉几条又大又肥的,保证你一睁眼就能吃到。” “谁稀罕你的鱼?你看看我……”姬霜转过脸,想让他看看自己的嘴,可一想到这会子怕是丑得没法儿见人,又赶紧撇过了脸去。 秦冰宇却已经看见了她嘴上的伤势,探出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将脸转了过来,拿开她捂住的手,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姬霜劈头盖脸地呵斥道:“你还有脸问?我辛辛苦苦地跟你跑出来,你却这么欺负我!早知道,我才懒得理你,让你被冥修找到算了!我不管了,我要回去!我不和你走了!” 秦冰宇听到前面时,面上浮现起了一丝不耐,然而听到最后,那丝不耐很快便被收拾妥当了,他握住她的手,她挣扎,他又握住:“霜儿霜儿,你别激动,你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替你做主。” 姬霜冷冷地说道:“你要替我做主?你都把那个小贱人藏到帐篷里了你还替我做主?” 秦冰宇愣了愣。 姬霜讥讽地笑道:“怎么?没话说了是不是?秦冰宇你当初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你只是一时糊涂,你和她已经完了,你把她送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可是为什么她又出现在了这里?她什么时候上的马车,为什么我不知道?” 秦冰宇:“霜儿……” 姬霜笑容一收,恼怒道:“你真是个混蛋!枉费我这么信任你,为了你与家人都闹翻了,你倒好,金屋藏娇,你是不是打算将她一并带走的?以后没了我,你和她还不是天高皇帝远,爱怎么逍遥怎么逍遥?什么安顿好了就把我接过去?我看用不了多久,你便会把我和孩子一起忘了!” 秦冰宇捏了捏她的手:“霜儿,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们母子?你在我心里是无可替代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秦娇的事你听我解释。” 姬霜抽出手来:“我不听!” 秦冰宇叹道:“她不是我妹妹你已经知道了,但她的真实身份你又知不知道?” “什么真实身份?”姬霜下意识地道。 秦冰宇说道:“她是南楚人,我需要她的身份才能进入顺利地进入南楚,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她找来呢?这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比得上你?”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 姬霜的眸光动了动:“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冰宇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真的,我知道我以前骗过你,你不信任我是应该的,但我既然答应过你不再骗你,就一定说到做到。” 姬霜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他易容过的脸,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低地开了口:“你就不能不走吗?我去找冥修说说情,让他原谅你。” 秦冰宇垂眸道:“你看着他长大的,应该了解的脾性,他不会原谅我的。” 姬霜承认自家相公说的没错,姬冥修这人并不轻易为难任何人,可一旦为难起来,便会将那人死踩到底,这也是为何她很少去招惹姬冥修的缘故:“那……那要不不告诉他,你去我外祖家,我外祖家不在京城,冥修他找不到的。” 秦冰宇语重心长道:“霜儿,大梁我是待不下去了。” 姬霜轻轻地靠进他怀里:“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秦冰宇揽住她的肩膀,望向漆黑的夜色,面色冷漠,语气温柔:“我知道,不用等太久,等我安顿好,就把你和孩子接过来,到时我们一家又能团聚了。” 怀揣着一家团聚的美梦,姬霜甜甜地进入了梦乡,然而这个梦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被一股透心的寒意惊醒,她摸了摸身旁的褥子,居然是一片冰凉,她眉心一跳,坐了起来! “相公!相公!” 她顾不上披上外袍,一把掀开了帐篷的帘子,火堆还在,马车也在,护卫车夫也在,唯独秦冰宇不见了! “相公!” 姬霜披上了外袍,走出帐篷,秦娇的帐篷内点了灯,有人影投射在篷布上,是个男人。 姬霜心下一沉,快步走了过去,随后她掀开帘子,看见自家相公将秦娇紧紧地抱在怀里,秦娇的脸潮红一片,闭着眼,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额头上敷着一方冰冷的布巾,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秦冰宇将她抱在腿上,担忧地看着她,满眼都是无法掩饰的心疼与焦急。 姬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在做什么?” 秦冰宇的身子一僵。 姬霜走了进去,隔得近了,才发现他抱她的姿势究竟有多暧昧,她的心口就是一阵刺痛,厉喝道:“秦冰宇!” 秦冰宇道:“她得了痘疹。” 姬霜嫉妒地抓狂:“她得了痘疹你就要大半天地撇下我,跑来这里这么抱着她吗?” 秦冰宇抱着秦娇站了起来:“我带她去找大夫,你在这儿哪儿也别去,他们几个会保护你。” 姬霜抓住他的胳膊:“不许去!” 秦冰宇解释道:“她病得很厉害,不去她可能撑不过今晚。” “那又怎样?”姬霜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大梁的人都在找你?你去找大夫,很容易暴露身份的!” 秦冰宇当然知道,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必须去一趟。 秦冰宇迈步朝前走去。 “秦冰宇你疯了?你给我回来!”姬霜追上了秦冰宇,拉住他死活不让离开。 秦冰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耐:“霜儿你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 姬霜一步拦在他面前,倨傲地说道:“我不许你去!” 秦冰宇沉下脸:“霜儿!” 姬霜不屑道:“说了不许你去就是不许你去!你今天敢走,我就回京城,再也不管你了!” 秦娇高热得越发厉害,浑身像是着了火。 秦冰宇看看怀中的秦娇,又看看抓住他不放的姬霜,眸光瞬间冷了下来,一把拂去姬霜的手,抱着秦娇上了马车。 姬霜整个人都懵了,刚刚她没看错吧?自家相公竟然甩开她的手? 就为了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 凭什么?! 为什么?! “你说了心里只有我的!”姬霜对着驶入夜色的马车,拼命地咆哮。 马车的主人却好似根本没有听见的愤怒,径自绝尘而去。 姬霜愣愣站在原地,心口疼得像是有刀子在扎,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利用秦娇进入南楚,但不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心里的嫉妒都还是越来越剧烈。 她牵了一匹马,翻身而上,朝着马车追了过去。 秦冰宇一行人落脚的地方是在京城以外,但还不到镇上,因避开官道走的小路,人烟罕至,好容易在一个村子找到了郎中,可惜郎中又医不好秦娇的病。 秦冰宇只得往官道而去,经由官道来了镇上,询问着路人,找了一家医馆。 医馆的大夫早已歇下了,听见叩门声,不耐烦地坐起身来,慢吞吞地穿了衣裳,打着呵欠开了门:“什么病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秦冰宇把人抱了进去:“她得了痘疹!高热厉害,你快给她瞧瞧!” “痘、痘痘……痘疹?”大夫的瞌睡当即醒了大半,回屋找了一双棉布手套戴上,口鼻也以面纱蒙住,之后才对秦冰宇道,“快她抱进来。” 秦冰宇将人抱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 大夫给秦娇诊了脉,又查看了出疹的状况,差不多了解发到什么程度了,当下开了方子,因医馆自带药房,秦冰宇付了诊金,让大夫帮忙熬了药。 姬霜多年不骑马了,这一番颠簸下来,肠子都差点颠断,一下马,扶着马背一阵干呕,呕吐完,才神色匆匆地进了屋。 大夫迎了上来:“这位夫人,你是……” 姬霜怒斥:“滚开!” 大夫悻悻地滚开了。 姬霜找到了秦娇所在的屋子,药已经熬好了,秦冰宇把人半抱在怀中,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地吹了吹,自己抿了一小口,觉着不烫了,才喂到秦娇嘴边。 秦娇不喝,一偏头,药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秦冰宇忙用帕子轻轻地擦去。 姬霜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生病时,也总娇气地不喝药,要他喂他,他总笑着逗她、哄她,她被哄得开心了,也就把药喝了。 而此时此刻,他没有说话,没有笑,甚至眼神都算不上温柔,可不知为什么,姬霜觉得眼下的他才是真的笼罩在一股巨大的担忧中。 当揪心一个人,真正揪心到了骨子里时,大概是不可能还有说有笑的吧? 姬霜觉得自己的心都痛了。 秦冰宇静静地给秦娇喂药,竟然丝毫没察觉到姬霜已经站在了门口,正嫉妒又抓狂地看着这一幕。 他又舀了一勺汤药去喂秦娇,秦娇虚弱地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抬起手来,连勺子带碗一并打翻。 滚烫的药汁洒在了他的胸口,姬霜眉心一跳,心不由自主地揪起,谁料他第一反应竟不是脱下滚烫的衣衫,而是放下碗,去看秦娇的身上有没有被烫伤。 他整个手背都烫红了…… 姬霜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秦冰宇见秦娇没有烫伤,将秦娇放到一旁,准备再去端一碗药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双眸含泪的姬霜。 这下,大概是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了。 秦冰宇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姬霜的泪水再也兜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擦了泪,追上秦冰宇,秦冰宇去后院倒了一碗药,姬霜拦住他的去路,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一把年纪了还哭成这样,实在是有些丢脸,可她忍不住,几十年没受过的委屈好似在今晚,一下子压在了她的头顶:“为什么?” “你不是都看见了?”秦冰宇神色复杂地说,语气有些冷漠。 这冷漠的语气,让姬霜感到一股刺心的陌生,姬霜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怕她死了,你就去不成南楚了?” 秦冰宇再次看了她一眼,没再回答。 姬霜的心里像被刀子再割,但她还是伸出了手,去端他的药碗:“我来。” “不用。”秦冰宇淡淡地说完,迈步朝前走去。 他擦肩而过的一霎,姬霜如坠冰窖。 姬霜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道:“我会送你去南楚!你要带着她也可以,我不会介意的……” 秦冰宇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过头看她,挑开帘子进了穿堂。 姬霜追上他,哽咽着说道:“我不骂她了,你要实在喜欢,我会好好与她相处的……等到了那边……你记得来接我……” 秦冰宇进了屋。 “你会来接我的对吗?”姬霜哀求地看着他。 秦冰宇依旧是没有说话,舀了一勺汤药,喂进秦娇的嘴里,秦娇烧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谁在喂药,稀里糊涂地把一碗药喝下了。 姬霜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这个男人了,但她不甘心,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想要把他牢牢地抓住:“相公,你说话呀……” 哐啷! 门被踹开了! “有没有看见这个男人?”大堂内,忽然响起了侍卫的声音。 紧接着,是大夫的声音,大夫道:“没看见!” “那这个女人呢?”侍卫又道。 大夫顿了顿:“看见了看见了!她就在里头!” 姬霜面色一变:“不会是冥修的人找来了吧?” 秦冰宇挑开帘幕的缝隙,朝外望了一眼,浩浩荡荡二三十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他身上带着伤,恐怕逃不出去,但这会子再联系他们几个,又有些来不及。 秦冰宇抱上秦娇,打算从后门离开药房。 忽然,一个侍卫开了口:“把所有门都封死!后门也封死!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赶车的护卫听到了动静,冲过来接应秦冰宇,与侍卫们交上了手。 护卫武艺高强,拖住十数名侍卫不成问题,难就难在,侍卫也在拖住他,十几人将他团团围住,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间,秦冰宇这边没了支援,他抱着秦娇暴露在了诸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侍卫们拔出了宝剑,纷纷砍向他。 这群人的目标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并没有去为难一旁的姬霜,以及秦冰宇怀中的秦娇。 然而饶是如此,秦冰宇也没有把秦娇拿出去做挡箭牌的打算,他每一招都怕伤到了怀中的秦娇。 一剑自他身侧砍来,眼看着要伤到秦娇,他一把背过身子,挡住了这一剑! 【305】双双擒获,下场 姬霜尖叫的声音卡在了喉咙,她万万没料到他会是这种举动,她虽不擅长武功,却也明白这一瞬究竟有多凶险,这一刀下去,不死也得重伤了。 她想跑过去推开他,可是她已经完完全全被吓住了,她就那么看着这一剑砍在了秦冰宇的背上,瞬间砍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整片脊背。 耳畔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世界好似静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姬霜觉得那一刀不是砍在了秦冰宇的身上,而是砍在了自己的心上,有什么东西被血淋淋地剖开了。 另一边,秦冰宇的护卫冲出了重围,挥刀逼退了围攻秦冰宇的侍卫,秦冰宇抱着秦娇坐上马车,姬霜眸光一颤,提着裙裾跑了过去:“相公!等等我!” 她也上了马车。 护卫施展轻功飞上外车座,抓紧缰绳,大喝一声,骏马扬起马蹄,绝尘而去! 侍卫们见秦冰宇一行人跑了,忙去往前门,翻身上马,朝着马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秦冰宇的护卫将马车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可惜,只要马匹本身差距不大,马车是快不过骑马的,侍卫们渐渐逼近了,但是碍于姬霜,愣是没有人放冷箭。 姬霜就像一个护身符,死死地护住这一车的人。 秦冰宇从座板下抽出一把长剑。 姬霜吓了一跳,自己居然一直坐着一把剑?! 秦冰宇拿着剑,将半截身子探出了车窗,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树狠狠斩去,大树倒下了,挡住了侍卫们的去路,事发突然,骏马吓得不轻,开始四处乱窜,侍卫们只得齐齐勒紧了缰绳,待到骏马平复了情绪,才一举跨了过去。 然而这一番耽搁的功夫,秦冰宇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领头的侍卫扬了扬手:“追!” 众人奋力地追了上去。 马车在夜色中飞快地疾驰,姬霜双手死死地扶住车壁,可依旧被颠得摇来晃去,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冰宇,他倒是稳如泰山,他怀中抱着喝过药正不停出汗的秦娇,秦娇被护得极好,在他怀中睡得安稳。 姬霜掐紧了自己的手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当然了,胡思乱想是有的,但都是她高高在上,把那些不要脸的、对着她相公死缠烂打的蜜蜂蝴蝶一个一个掐死,相公永远都是她的,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她永远都是他最在意的人…… 可现在,她看着秦娇,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是他心里最在意的那一个。 但毫无疑问,他是她最在意的。 看着他这么对待秦娇,她嫉妒得都要疯了! 压下心头的翻滚,她艰涩地说道:“你受伤了,我看看。” “不用。”秦冰宇汗如雨下地开口,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他不想再浪费力气去做任何事,或说任何话。 你就不能想想我的感受吗?当着我的面,对另一个女人这么好…… 姬霜深呼吸,控制住嫉妒得想要暴走的冲动:“马车太晃了。” 若在以往,都不必她这么说,他早早地就抱着她了,然而这一次,她如此直白地开了口,他也不为所动。 “秦冰宇!”姬霜炸毛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安顿好了就来接我,可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别以为我同意你带着她了,你就蹬鼻子上脸!我才是你妻子!我才是你应该拼劲全力去保护的人!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我半辈子都给了你,她又为你做了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这么对我?” 秦冰宇没有吭声。 姬霜摇晃他:“你说话呀!” 秦冰宇仍是没有开口。 姬霜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去找同伴已经来不及了,护卫将马车驶到河边,给同伴留了记号,随后跳下马车,从灌丛中推出了一叶扁舟。 秦冰宇抱着秦娇下了马车。 姬霜抹了泪跟上。 她有种直觉,就算自己此时离开,消失不见,秦冰宇大概也不会说什么,可她就是不甘心,她相信秦冰宇是真的对自己有过感情,只是半路杀出一个秦娇,把他给迷惑了,等他再次发现她的好,他会回到她身边的。 “相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低声问。 “南部。”秦冰宇惜字如金道。 “要走水路吗?”姬霜胆战心惊地揪了揪帕子,“我不会水,这条船又这么小,万一翻了怎么办?” 秦冰宇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一笑道:“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秦冰宇移开了视线。 姬霜心底一片拔凉。 咻! 一支箭矢射到了地上。 几人惧是一惊,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就见那群明明被甩得老远的侍卫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追上他们了。 侍卫们策马而来,手中的宝剑换成了弓箭,弓箭被拉开,箭矢对准了他们。 这群侍卫并不是姬家的护卫,姬霜不认识他们,但姬霜明白自己的身份,只要他们是官府或者冥修派来的人,便绝不敢伤害自己。 她鼓足勇气,压下心头一丝本能的恐慌,拦在了秦冰宇等人的身前,神色严肃地看向那群随时可能放箭的侍卫,冷冷地说道:“都把箭放下!” 然而侍卫们没有放,他们的弓箭全都拉出了满弓。 姬霜的心肝一阵乱颤,厉声叫道:“我让你们放下,你们听见没有?!聋了还是傻了?我是冥修的姑姑,你们要是动我一根头发,冥修饶不了你们!” 咻! 一支箭矢飞来,直直射中了她的胸口。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箭,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襟,她是丞相的姑姑,是姬家家主的妹妹,怎么会有人拿箭射她?这群人是不是弄错了? “我是丞相的亲姑——” 咻! 又是一箭射了过来,扎进她的胸口,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冲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随后一屁股跌在地上。 秦冰宇与护卫惊讶看着这一幕,显然,在之前的交手中,不论官府的人也好,姬家的人也罢,全都对他们投鼠忌器,可是这一刻,似乎再没什么能阻挡这群人擒获他们的决心了。 护卫拔出了剑,用姬霜听不懂的语言催促秦冰宇上船。 秦冰宇抱着秦娇上了船。 护卫也跳上了船。 姬霜疼得眼泪直冒,朝他伸出了手:“相公……” 秦冰宇伸手去拽她。 她破涕为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她的,他心里是有她的。 咻! 又一支箭矢飞来,护卫抡剑挡开了箭矢,与秦冰宇怒着说了什么,秦冰宇去抓姬霜的手顿住了。 姬霜面色一变,伸长了胳膊,去抓他的手:“相公……不要丢下我……” 就快抓到了,船开了。 姬霜的手扑空了,她惶惶然地望向秦冰宇:“相公……相公!相公!相公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相公……相公!相公——” 船越行越远,她最终还是被丢下了。 连中两箭,最疼的才是他这最后一“箭”。 …… 秦冰宇将秦娇放在了船上,与护卫一起摇动着船桨,那群人又射了几波利箭,但都被二人合力挡开了,船驶过湖心后,彻底甩开那群侍卫了。 三人抵达了湖对岸,这是一个小村落,穿过这个村落,再走一段路,就能到了江上的支流,顺流而下,沿江前往南部,能比走陆路安全快捷许多。 官府与姬冥修的人似乎还没搜到这边,村口的茶棚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过路的客人,秦冰宇三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秦冰宇问老板可有屋子让他小妹歇息一番。 老板大方地把自己屋子让出来了,都是平头百姓,家中简陋清贫,说是主人的屋,其余与姬家的下房并未什么区别。 秦冰宇把秦娇放到床上,摸着她额头,没那么烫了,找老板要了一碗热茶。 秦娇高热褪去,恢复了一丝气力,冷冷地瞪着他,死活不喝。 秦冰宇道:“我可以解开你的哑穴,但你要保证不乱说话,不乱叫。” 秦娇迟疑着点了点头。 秦冰宇解开了她的穴道,秦娇抱住茶碗,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 秦冰宇又找老板买了几个烧饼,秦娇也不客气,拿过烧饼便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 见她还算听话,秦冰宇留她在房中歇息,自己则去外头与护卫说起了话。 护卫道:“我给他们留了记号,他们会在松江的李子渡口等我们,我们待会雇条船,傍晚就能抵达渡口与他们会合。” 秦冰宇低声道:“你去弄船,记住别让姬冥修的人发现。” 护卫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秦冰宇的余光打量着四周,轻声道:“他们知道我们是一行三人,目标太大了,容易被发现。” 护卫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解道:“你还要带着那个女人?只我和你,能走得很快,很安全。” “我要带着她。”秦冰宇说道。 护卫不赞同:“她没有任何价值。” 秦冰宇不怒自威道:“我才是长风使,怎么做决策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护卫不爽地端起茶碗,望向他处,一口气闷了碗里的茶,随后丢下两个铜板,拿着宝剑离开了。 秦冰宇坐在茶棚里,听了一会儿路人的言论,没发现什么与他们相关的,稍稍放下心来,起身回了屋,可是当他掀开帐幔时,却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秦娇不翼而飞了!他浓眉就是一蹙,快步出了茶棚。 秦娇是从后门溜走的,她生着病,走不远,秦冰宇很快便发现了她的踪迹。 “你给我站住!”秦冰宇厉喝。 秦娇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没停下,反而加快了步子。 秦冰宇怒道:“你还生着病,你是不要命了吗?” 秦娇拼命地往前跑。 秦冰宇受着内伤,又一番折腾,其实比她的状况好不到哪儿去,他咬牙,加快了步子,眼看着就要抓住秦娇,忽然一道白光闪来,扑向了秦冰宇的脸。 秦冰宇就是一怔,拔剑砍向了对方。 对方却轻轻松松地避过了他的宝剑,抡起利爪,一巴掌将他抽飞了! 秦冰宇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大白跳到了他的身上,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着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手还拿着剑,眼神闪了闪,手腕一动,挥剑砍向了大白,哪知大白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扭头张开嘴,咬住了他的剑,只听得咔擦一声,剑被咬断了。 这可是玄铁剑,居然被一只云貂给咬断了…… 秦冰宇恐惧地看着大白。 大白凶残地看着秦冰宇。 小白与珠儿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 珠儿探出小黑手,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脸上,小白也直直地拍了他一巴掌,两个小兽宝在他面上拍来拍去,拍得他的鼻子都要塌进去了,他抬手去抓,大白一口咬断了他的手筋! 乔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莞尔笑道:“哟,这是谁呀?不是我那逃跑了的姑父么?这么快又见面了。” 秦冰宇冷冷地看着乔薇。 小白一巴掌拍在了他的眼睛上! 看什么看? 小薇是宝宝的! 秦冰宇的眼睛瞬间高高地肿了起来,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看一脸自得的乔薇,又看看乔薇身后的秦娇,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你出卖我?” 秦娇捏紧了手指。 乔薇半蹲下身子,好笑地看着他:“姑父别说的这么难听嘛,什么出卖不出卖的,又不是她非要赖在你身边的,是姑父你自己见色起意,要把人往车里带,怪得了谁?” 秦冰宇气得心口都痛了,一瞬不瞬地看向秦娇,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待你不薄!” 秦娇往乔薇的身后躲了躲。 乔薇哀叹一声道:“我姑姑还待姑父不薄呢,姑父又是怎么回报我姑姑的?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姑父是造孽太多,最终都报应到自己头上了,行了,姑父您别再耿耿于怀了,不是您的东西,您怎么抓……都是抓不住的。” 秦冰宇好似没听见乔薇的奚落,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秦娇的身上:“秦、娇!” 乔薇勾唇一笑,站起身来:“秦娇你做得很好,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秦娇下意识地问道。 乔薇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秦娇顺势望去,就见车帘被掀开,马车上走下一个人来。 此人约莫二十五六,身材清瘦,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袍,乌发挽了个高髻,用一支木头簪子固定,秦娇一眼认出了那个簪子,是新婚之夜她送给周顺的定情礼。 “周顺?”她惊讶地叫出了声。 周顺听到了妻子的声音,激动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在了地上。 秦娇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周顺也朝秦娇跑了过来,三尺之距时,二人同时顿住了。 三年不见了,二人都有了不少变化,只是这么看着,都既熟悉,又陌生。 秦娇转过了身:“我没脸见你……” 周顺一步走上前,扳过她的身子,她身子转过来了,脸却还撇向别处,周顺捧住她的脸,轻轻地说道:“我都知道了,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撇下你去京城,我要是一直在你身边,你也不用上京来寻我……” 秦娇落下泪来。 周顺将她搂进了怀里。 秦冰宇双目发红地看着一对相认的夫妻,嫉妒几乎冲瞎了他的眼睛。 乔薇蹲下身,望着总算团聚的小俩口,玩味儿地说道:“姑父好像很惊讶啊……你说你也真是的,好歹是个长风使,怎么连斩草除根的道理都不懂呢?我要是你啊,就一刀抹了他脖子,才不会把他送去矿山呢。” 秦冰宇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海十三可是花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他的,怎么样,还不赖吧?不过……”乔薇看了看周顺,又看看秦冰宇,一脸疑惑地说道,“这周顺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比起姑父您可谓是云泥之别,又没权没势的,秦娇姑娘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呢?姑父您样样都比他强,还把秦娇姑娘放到了心尖儿上,这秦娇姑娘是哪根筋不对,选他不选您呢?” 秦冰宇被激得吐出一口老血:“你故意的是不是?” 乔薇毫不避讳道:“我当然是故意的,我早就有了周顺的消息,可我一直没告诉秦娇,我就等着她当着您的面与周顺相认,怎么样姑父,您感觉还好吗?” 秦冰宇冷冷地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可是夜罗的长风使呢,我怎么舍得杀你?” 秦冰宇道:“你别指望从我嘴里撬出任何消息!” 乔薇就道:“谁说我要找你撬消息了?” 秦冰宇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306】二更 “冥修中了九阳掌的事想必你是知道的,那你又知不知道九阳掌的掌毒每次发作的时候,冥修都是怎么解决的?” 秦冰宇蹙眉看向乔薇。 乔薇道:“在找到玄寒冰玉的面具前,冥修的掌毒发作,便会去寒玉山庄睡那儿的寒玉床,寒玉床若是压不下去了,便只得去泡寒池。寒池之痛,锥心刺骨,不如……你也去尝尝那种滋味。” 秦冰宇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寒玉山庄的寒池天下闻名,宁可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入寒池,可见寒池的滋味究竟有多恐怖了,当初姬无双不也天不怕地不怕吗?在寒池泡了几天回来便乖乖地再也不敢造次了,所以,比起一刀宰了他,乔薇觉得寒池可能更适合他。 另一边,秦娇的眼睛都哭肿了,周顺哄了半晌,总算让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周顺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在原地等他,自己则迈步朝乔薇走了过来。 乔薇顺着周顺的身影,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秦娇。 与秦娇打的交道不少,印象中,这姑娘总一副面瘫脸,她还以为是个多么冷淡冷情的女人,没想到那不过是因为没有碰上对的人,这不刚见了周顺一小会儿,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像一朵娇羞的小花,在春风中盈盈地绽放。 这样的秦娇,不止乔薇没有见过,与她相处了这么久的秦冰宇也同样没有见过。 秦冰宇怔怔地看着秦娇,充满了嫉妒与愤怒,可惜他再嫉妒,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了。 “夫人。”周顺走到了跟前,拱手对着乔薇行了个大礼。 乔薇道:“不必如此客气。” 周顺将身子深深地福了下去:“不是夫人,我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娘子了,夫人的大恩大德,周顺无以为报!”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好好对秦娇,别让我白找你一场,就算是对得起我了。” 周顺虔诚地笑了笑:“我会好好珍惜她的。” 说着,回头望了望秦娇,秦娇正好也在看他,眸光交汇,秦娇害羞地低下头,他满眼爱意。 乔薇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把狗娘,分外想念自家相公。 周顺收回了目光,看向地上的秦冰宇,目光渐渐变得寒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乔薇给三小只使了个眼色,大白从秦冰宇的身上蹦了下来,与珠儿小白一块儿蹦到了乔薇脚边。 乔薇转身朝自家马车走去:“别打死了就行。” 身后,响起了秦冰宇挨揍的声音。 自家成天打打杀杀,难得成人之美一次,滋味还不错。 乔薇带着三小只上了马车,姬冥修坐在马车上,神色沉静。 三小只乖乖地坐好。 小白与珠儿打过了瘾,精神棒棒的! 大白则开始犯困了,大白是几小只中最懒的,没有任务的时候,能从早睡到晚,再从晚睡到早,乔薇严重怀疑是因为冬天没让这家伙冬眠,所以它要把没睡的觉全都补回来。 姬冥修伸出了手,乔薇将手递给他,他拉着乔薇在自己身侧坐下。 乔薇被喂了狗粮,思夫心切,扑进自家相公怀里,好生腻歪了一阵,腻歪得大白珠儿都非礼勿视地闭上了眼,小白眼睛倒是睁得大大的,但也被两侧的大白与珠儿一兽一只爪子把眼睛给蒙住了。 腻歪够了,乔薇自他怀中坐直了身子,道:“我把他送去寒池了,你确定他不是当年打伤了公主的人吗?” 姬冥修神色淡淡道:“他不会九阳掌,不是他,但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乔薇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公主撞破了他的身份,他的同伙儿便想杀了公主灭口,只是没想到掌毒被你们几个吸收了。不论怎样,他潜伏在姬家,做尽坏事,罪不容恕,就让他在寒池好生待着吧!什么时候一身武功散尽了,再把他捞起来!”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对了,姑姑没事吧?” 姬冥修淡道:“死不了。” …… 姬冥修口中的死不了还真的就是死不了而已,姬霜在河边连中两箭,每一箭都正中胸口,尽管避开了心脏等要害部位,但剧烈的疼痛,过度的惊吓,以及失血过多,都让这个从小没吃过半点苦的女人当场去了半条命,被侍卫送回姬家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她抵达府邸时,乔薇尚在回府的路上,是灵芝堂的曾大夫为她疗的伤。 曾大夫手中有乔薇从塔纳族带来的龙血树脂,迅速为她的伤口止了血,她整个人都晕了过去,如此倒是省下了一碗麻沸汤,曾大夫给她清理完伤口,开了几副预防术后感染的汤药,人参燕窝也让下人每日炖着,只待她醒了,便给她服下。 可姬霜就是不醒,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在亲眼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之后,她已经不想再醒过来了。 姬家人没问她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也没问姑爷究竟去了哪里,姬家族规严苛,尤其背叛家族这一条,就够姬霜死个好几次了,她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姬家封锁了秦姑爷的消息,对外只称秦姑爷找到了,但惊吓过度,生了一场大病,自此都需在家中静养,概不见客,也不再去书院授课。 只是纸包不住火,姬家作为大梁第一世家,不知多少双眼睛长在姬家人的身上,虽是下了禁口令,但风言风语少不了,为避免有心人从中挑拨,姬冥修带着令牌去了一趟皇宫。 “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朕下棋了?” 御花园的凉亭中,皇帝让福公公摆上了棋盘,泡了一壶碧螺春,马奶酒喝得太多,皇帝已经喝腻了,发现还是中原的茶叶好喝,回甘无穷。 福公公泡了茶,见姬冥修并不着急地开口,识趣地退下了。 皇帝朝亭子外的宫人挥了挥手,众人也纷纷退避三舍。 皇帝喝了一口茶,没好气地道:“说吧,这回又让朕给你擦什么屁股?” “微臣是有要事禀报皇上,顺便,恭喜皇上。” 皇帝嗤笑:“恭喜朕?朕这儿有什么喜事是值得你恭喜的?”顿了顿,讶异道,“你知道李美人怀孕了?” 他是昨儿歇在李美人的寝殿,清晨听得李美人干呕了两声,又问了她信期,才推测她可能怀孕了,但还没来得及请太医确诊,这小子不会连这点动静都搜集到了吧? 姬冥修说道:“微臣又不是内宫之人,怎么会知晓哪位美人怀了身孕?微臣也没有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的嗜好。” “哼。”皇帝挑眉。 姬冥修看着他道:“微臣恭喜皇上,是因为微臣抓到了一个夜罗的细作。” “夜、夜罗细作?” 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皇帝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天底下似乎没有一个叫夜罗的国家呀…… 愣了半晌之后,皇帝总算意识到姬冥修口中的夜罗是个什么地方了,惊得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如今世上居然还有夜罗人?” 夜罗族与塔纳族都曾是九州一百零八部落的显赫大族,天启皇朝覆灭后,两大族的族人都从世上凭空消失了,在世人眼中,塔纳族是被夜罗皇室屠杀殆尽了,至于夜罗人,也没讨到好果子吃,天下分裂,群雄四起,为巩固皇权,夜罗人同样遭遇了灭顶之灾,所以,皇帝一直以为夜罗人全都死光了。 不过,要是连塔纳族都在无名岛存活了下来,那么夜罗人会留下自己的血脉,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事了。 “你捉的细作在哪里?”皇帝略有些着急地问。 姬冥修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在微臣的家里。” “你怎么不把他带过来?”皇帝问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一顿,“别告诉朕,又是你们姬家的人!” “是姬家的人。” “姬冥修!”皇帝炸了毛。 出一个两个隐族倒也罢了,怎么夜罗人也是他们家的,这到底什么运气?! “到底谁?”皇帝咬牙切齿地问。 姬冥修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姑父。” “就那个书呆子?”皇帝再一次地惊到了,那个书呆子他不知见了多少次了,每次都一副比女人更腼腆的样子,弄得他以为他在姬霜面前夫纲不振,当姬霜说他爱吃某个御厨的菜,他可怜他,还真把厨子送过去了呢,敢情那家伙全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了什么,皇帝又道:“冥烨不会就是被他下了假死药吧?” 姬冥修点点头:“没错,正是他。” 皇帝眸光冷了下来:“这个混蛋!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姬冥修如实道:“先折磨他一顿,留着他的命,日后还有用。” 皇帝颔了颔首:“你有主意就好,你可知夜罗人为何会潜入姬家?” 姬冥修道:“为了得到隐族。” 隐族这块肥肉,果真是谁都想啃一口,皇帝沉吟片刻,说道:“夜罗人生性好战,野心极大,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止得到隐族这么简单。” 隐族只是一块垫脚石,夜罗人怕是想要借隐族复国。 “你怎么发现他是夜罗人的?”皇帝问道。 姬冥修正色道:“是冥烨与小薇发现的,冥烨听到了两个夜罗人的谈话,知道姬家有个内奸,姬婉想起了当年的事,秦冰宇知道之后意图杀了姬婉灭口,这才导致身份彻底暴露。” 皇帝不明就里:“婉婉想起当年的什么事?” 姬冥修道:“姬婉在冥烨的灵堂听见了哭声,秦冰宇对姬婉弟弟没有哭,姬婉当时还小,不记得是谁说的了,这一次机缘巧合想了起来。” 皇帝顿悟:“原来如此,婉婉没事吧?” 姬冥修放下茶杯道:“只是虚惊一场。” 皇帝长长地松了口气,姬婉的性子没有遗传昭明,但那模样,也是有几分相似的,每次看到姬婉,他都能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小妹,小妹没了,他也只能看着姬婉,缅怀小妹的样子了。 姬冥修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 “这是……”皇帝接过令牌一看,瞬间愣住了。 姬冥修道:“长风使的令牌,秦冰宇就是夜罗的长风使,早在小薇与冥烨发现端倪前,我娘就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了,这块令牌应该就是我娘当年从秦冰宇那里得到的,她一直没有告诉家里,直到临死前才将令牌交给了我爹。” 皇帝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你娘把令牌交给你父亲时,可与他说了些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所以我爹一直不知道这块长风使令牌究竟代表什么,又有什么用。”姬冥修说着,看了皇帝一眼,见他神色不大对,不由地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皇帝垂眸,抚摸着手中的令牌,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什么,朕只是很惊讶……你娘当年经受了那么多事。” 【307】小包子,探望昭明(一更) “皇上。”姬冥修看着皇帝的表情,似乎是有一些怪异,可具体在怪异什么,又叫人无从说起。 “哦。”皇帝应了一声,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对姬冥修说道,“清明节快到了,你要去给你娘扫墓的吧?” 姬冥修点头:“我是要去的,娘还没见过小薇他们,我打算把小薇、冥烨与两个孩子一起带上。” 皇帝摸着手中的令牌,喃喃道:“是该让你娘看看,她活着的时候没盼到,如今若知一家安好,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您今年还去吗?”姬冥修问。 皇帝垂眸一笑:“朕就不去了,朕最近甚少操劳国事,堆积了不少公务,忙不过来,你帮朕……给你娘上一炷香。” “好。” 皇帝掸了掸宽袖:“哎呀,这棋还没下呢,朕却已经乏了,改日再找你下棋,朕回宫歇着了。” 言罢,将令牌还给了姬冥修。 福公公机灵地走了过来,扶住皇帝的胳膊:“皇上,您当心点儿。” 姬冥修站起身,拱手略行了一礼:“恭送皇上。” 皇帝抬了抬手:“你……你也回吧。” 说罢,扶着福公公的手臂走下台阶,也不知怎么走的,最后两阶时一脚踩空,四周的宫人吓得半死,索性是最后两阶了,窜了一下踩在地面上,没摔出个好歹来。 姬冥修望着皇帝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从御花园出来已是日暮西斜,姬冥修先去政宫的丞相殿处理了半个时辰的公务,之后坐上马车回了府。 转眼到了清明节,南山书院放假三天,姬冥修决定带着妻儿弟弟去公主陵给母亲扫墓,姬家的陵墓远在邱州,自有三房打扫,这边便不派人去了,而乔峥那头来了书信,让乔薇他们也去乔家的墓地给乔薇的祖父祖母扫扫墓,乔家墓地与公主陵在一个方向,都在东城门外,一天之内跑得过来。 乔薇前世没有亲人,也没过世的朋友,为数不多扫墓的对象是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那些烈士不认识她,她其实也不认识他们,院长妈妈带他们去扫墓,他们便去了,她每次都扫得特别干净,因为最干净的可以奖励一块巧克力。 给亲人扫墓还是头一回,感觉上……有些不大一样。 清明节的头一日是寒食节,举国上下禁火,只能吃冷食,大家吃得清淡,几个隔夜的馒头,几盘隔夜的点心就是全部的膳食了。 教主大人与两个小家伙都是苦过来的人,对于吃冷食没什么,鎏哥儿肚腹娇弱,半个冷馒头下肚,不过半个时辰便开始上吐下泻,姬老夫人心疼小孙儿,悄悄让厨房给炖了点热粥。 清明节这日,春光明媚,风和日丽,乔薇早早地被体内的生物钟惊醒,姬冥修已经起了,在书房忙着什么,乔薇伸了个懒腰,推开轩窗,望向渐欲明媚的天色,金灿灿的阳光落进院子,照在翠绿的枝叶上,也照在含苞待放的花蕾上,只是看着,都仿佛闻见了一阵芬芳。 稍远一些的树梢上,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传来,隔得太远的缘故,不开窗并不会听见,其实青莲居以及附近都种了不少大树,树上本也有飞鸟,奈何都被两只白给捉去吃了。 乔薇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去了景云与望舒的屋子。 景云已经起了,正坐在窗台前练字,小身子挺得直直的,容颜冷峻,眉目如画,小手握着毛笔,横竖撇捺,认真极了。 乔薇走过去,俯下身来,定定地看着儿子。 景云的小脸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红了,其实娘亲进门的时候他便发现了,但他没有动,因为爹爹说,女人都喜欢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所以他这么认真地练字,一定把娘亲迷得不要不要的了吧。 “景云。” 看吧,娘亲要夸他了! “你有眼粑粑。” 景云:“……” 景云丢下毛笔跑掉了! 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 乔薇把望舒从被子里捞了起来,望舒睡得太香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扒光了,她翻了个身,像个小猪崽似的撅着小屁屁,跪趴在床上,一下一下打着小呼噜。 乔薇气笑,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小屁屁,将她抓进怀里穿了衣裳。 都穿好了,她仍是没醒,这睡功乔薇也是服气的。 乔薇要将叫醒,这时姬冥修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从书房走了过来,见乔薇正在捏女儿的脸,捏得红红的,不由地一阵心疼:“怎么了?” “叫不醒呢这家伙。”乔薇拨了拨她脑袋,她脑袋左摇右晃,还是睡得很香,乔薇没了脾气,把她往她老子怀里一塞,“你来,把她叫醒了,让她自己刷牙洗脸,然后过来吃饭。” 姬冥修抱着女儿嗯了一声。 待到乔薇出了屋子,丞相大人十分心机地走到门口望了望,确定自家夫人已经走远了,忙把女儿抱去了耳房,拿起乔薇自己做的小牙刷,给女儿刷起了牙。 刷完又洗了脸,乔薇进屋了。 丞相大人心机地将小牙刷塞进了女儿手中。 乔薇看着在姬冥修怀中睡得口水横流的小胖子,脸色就是一沉。 姬冥修面不改色道:“她自己刷的。”顿了顿,看向怀中的小家伙,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怎么刷完又睡了?” 乔薇的眼神凉飕飕的! …… 到吃饭时,望舒小包子终于醒了,一睁眼看见满满一大桌热气腾腾的吃食,兴奋得从爹爹怀里跳了下来,自己爬上小椅子,巴巴儿地望着一桌吃食,呼啦啦地流起了口水。 虽然很馋,但望舒也明白要一家人一起开饭的道理,等了一会儿,把教主大人也等来了,才总算拿起了筷子。 一家人吃得饱饱,带上三小只出了青莲居,望舒抱着小白,景云抱着大白。 小白还是小小的,大白却已经大了一整圈,景云不会承认自己抱得有些吃力。 “妹妹,我们换一个吧?”景云说。 “为什么?”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因为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景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这个理由简直不要太扯,不过反正望舒也转不过弯来,十分爽快地把小白与大白交换了。 景云抱着小白,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忽然,望舒把珠儿抓过来,塞进了哥哥怀里,大方地说道:“珠儿也给你。” 景云想哭。 …… 走到门口时,姬尚青也到了,他坐在马车上,望向浩浩荡荡的一家子,心中既宽慰,又落寞,宽慰的是大儿子成家了,小儿子回家了,落寞的是他们与自己都没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祖父!’ 两个小包子甜甜地打了招呼。 姬尚青宠溺一笑,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要不要坐祖父的马车?” “好呀!”望舒无比干脆地应下,抱着大白,哒哒哒哒地跑上了姬尚青的马车。 景云也坐了上去。 姬尚青看向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冷哼一声,上了姬冥修的马车。 姬尚青吩咐车夫道:“走吧。” 车夫扬起了鞭子:“驾!” 驾不动。 “驾!” 还是驾不动。 两匹骏马吃草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但死活拉不动。 最后,还是乔薇把望舒给抱过去了,姬尚青的马车才走动了。 每年清明节,姬冥修父子都会来公主陵给昭明公主扫墓,皇帝也会来,今年说是公务缠身,倒是叫姬尚青有些意外,当年两家的亲事闹得并不愉快,好不容易厮守了,昭明公主又芳华早逝了,皇帝与姬尚青的关系,其实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融洽,所以皇帝不来,姬尚青反倒感觉轻松了些。 一行人穿过东城门,往东南行进了二十里地,抵达了公主陵。 公主陵的占地面积极广,约莫有两个姬家那么大,马车停在陵地门口,众人弃车步行,走了约莫两刻钟,穿过了几处绿柳成荫的园子,才到了安葬公主的地方。 守陵的下人知道皇帝与姬冥修喜欢清静,每每清明这日,都不会上前打扰。 墓地很干净,没什么可打扫的,坟头插了些新鲜的柳枝,墓碑下摆着一些新鲜的祭品。 下人是不会在清明节这日擅自给公主摆放祭品的,这些祭品是谁放的? 姬尚青的眸光落在祭品上,蹙眉道:“皇上来过?” 姬冥修把拎着的香烛放下:“不会,他说了不会过来,还拜托我给娘上一炷香。” “那这些东西是谁的?”姬尚青疑惑地问。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许是别人来看过我娘吧。” 公主陵又不是只对姬家人开放,每年除了姬家人,也有不少皇亲国戚前来祭拜公主,只是比他们更早的,倒还是头一次遇见。 小包子也是头一次扫墓,不太明白扫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乔薇告诉他们,这是祖母的墓,祖母就睡在底下,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在爹娘的示意下,对着冷冰冰的墓碑磕了头、叫了祖母。 他们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这里,为什么不搬回去和他们住一起? 教主大人淡淡地看着众人。 姬尚青道:“叫娘。” “不叫!” 姬尚青沉了沉脸:“胡闹,这是你亲娘。” “就是不叫!” 教主大人甩袖离开了! 姬尚青拿这个儿子毫无办法,给妻子摆上祭品,把墓碑擦拭了一番,父子俩都不是个爱对着墓碑口若悬河之人,没像别人家的,扫墓时还说些这是我妻子这是我孩子他们都如何如何你在天之灵又要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二人都只是默默地祭拜完,带着家人离开了。 公主陵外,另一辆马车上,侍女挑开了一侧的帘子,望向从陵墓中走出来的一行人道:“小姐,你看,是姬家人!” 侍女打探过姬家的消息,得知这个时辰他们会来祭拜公主,所以并不难猜出这群人就是他们。 女子从帘幕的缝隙中往外望了望,她本只是随意一瞟,想看看姬家人都长成什么样,谁料,竟让她瞧见了两张熟悉的脸孔:“是他们?” 侍女一听这语气不对劲,古怪地问:“小姐认识他们?” 女子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教主大人的身上,看完他,又看一旁的乔薇,宽袖下的素手握成了拳头。 侍女顺着小姐的目光瞧了瞧,发现小姐看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与一个穿着玄色宽袍、戴玉质面具的男人,她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是姬家的少奶奶,至于那个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嘛—— “小姐,前面那个穿白衣的才是姬家少主。” 女主的眸光快要把教主大人的脑袋射出几个窟窿了,咬牙呢喃道:“他怎么会是姬家人?” “小姐,小姐,小姐!”侍女的指尖在女子眼前晃了晃。 女子回神,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知道哪个是姬家少主。” 侍女道:“那你老盯着后面那个看?” 女子冷冷地看向侍女:“我盯着谁看关你什么事?” 侍女低下头:“奴婢逾越了,请小姐恕罪。” 女子最后看了教主大人一眼,冷冷地放下了帘子。 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长风使好像出事了,前几日他还联系了四个铜刀卫,打算逃出大梁,可转眼,又传出他在姬家养病的消息。” “铜刀卫呢?”女子问。 侍女道:“全都死了。” 女子的眸光动了动:“能一下杀死四名铜刀卫,不愧是祭师。” 侍女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姬家把长风使救出来?” 女子淡道:“别急,我先去探探风声。” 侍女想了想:“还是我去吧小姐。” 女子正色道:“不了,你留在客栈等我。” 【308】二更 从公主陵出来后,姬尚青与教主大人回了京城,姬冥修与乔薇带着小包子去了乔家的墓地,当初乔老夫人与乔家决裂,去了道观了此残生,死后也没能葬在乔家,是乔峥夺回家主之位后才把母亲的棺木迁入墓地了。 乔家的墓地就没公主陵那么气派了,在偌大的墓园中占据了一小个山坡头,从下往上依次是乔家的历代祖宗,乔老夫人是新过世的,坟头在最外的位置,再往里,最高处是乔家的先祖。 乔薇不大懂古代扫墓的规矩,只是乖乖地跟在姬冥修身后,看他最先把先祖的坟头清理了,插上柳枝,再依葫芦画瓢,把余下的老祖宗们的坟头挨个儿打理了一番,在他们之前,乔家人应是来过,坟头上还摆放着新鲜的祭品与尚未燃尽的香烛。 这些事若吩咐下人去做,也挑不出什么错,但他愿意亲力亲为,像料理公主陵那样料理她娘家的墓地。 没办法不让人动容。 “来,把柳枝插到外曾祖父、外曾祖母的坟头。”姬冥修把两根新鲜的柳枝递到了景云与望舒手中,两个小家伙卖力地插柳去了,姬冥修一回头,见乔薇含笑看着自己,他也笑了笑,这一笑,像是三月的春风,能把厚重的积雪都给暖化了。 “外曾祖父,我是景云,我来给你扫墓啦!”景云把柳枝插好,先前在公主陵祭拜了一番,业务已经相当熟练了,十分娴熟地点了香烛,跪下磕头三个头,将香插进了香坛。 望舒有模有样地拿着香:“外曾祖母,我是望舒,我来看你啦!” 说着,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磕了个头。 景云特别心机地将头贴在了青石地板上,望舒以为磕头要磕到地上为止,嘭的一声砸下去…… 地板裂了…… 上个坟差点把人家的坟头给毁了,乔薇也是负气的,丞相大人亲自将女儿拎到一旁教训:“头疼不疼……让爹爹看看红了没有……” 乔薇黑了脸。 扫完墓,天色尚早,一家人又去郊外踏了会儿青。 两个小家伙在草地上跑来跑去,跑得满头大汗,景云自是跑不过望舒的,但他心眼子多,一会儿撒颗糖,一会儿抛颗枣,望舒一路跑一路捡的,倒还真跑到他后面了。 乔薇哭笑不得,朝二人招了招手:“过来。” 二人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扑进乔薇怀里。 乔薇将二人牵到马车上,擦了汗,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望舒又要下去,被她捞住了。 望舒手脚一阵扑腾:“娘亲干嘛呀?快放我下来!” 乔薇擦着她额头的汗,说道:“时候不早了,要回家了。” 望舒不满地噘起了小嘴儿:“可是还那么亮!” 乔薇越发哭笑不得了,这小丫头片子,几时还知道看天色了?但这会子亮,走一段路便不亮了,得赶回家吃晚饭呢。 望舒大概知道娘亲是最不好忽悠的,放弃了攻克娘亲的念头,转而爬到爹爹的腿上,赖在爹爹怀里一阵撒娇。 姬冥修看了一眼乔薇,只见乔薇抱怀,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即揉了揉女儿的发顶:“爹爹去给你糖葫芦吧?” 望舒眼睛一亮:“好呀!” 瞬间将踏青的事抛诸脑后了。 孩子累了一整日,又在草地上疯跑了小半个小时,早已精疲力竭,在马车上晃悠了一刻钟便开始昏昏欲睡。 望舒在爹爹怀里小鸡啄米。 乔薇将景云抱进了怀中,景云打了个呵欠,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又走了一段路,乔薇也开始犯困,姬冥修大臂一揽,让她靠在了自己肩头,乔薇弯了弯唇角,安心地闭上眼。 马车内,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从墓地到东城门不过三十里地,然而从东城门到姬家又有三十里地,姬冥修用的马都是上等的汗血宝马(不然也驼不动望舒这个小胖子),一个时辰便可走到,但怕颠着妻儿,姬冥修让车夫放缓了车速,抵达四合院附近那家卖糖葫芦的小铺子时天色已微微有些暗了。 姬冥修将望舒放进了乔薇怀里,乔薇睁了睁眼,迷迷糊糊地问道:“到了吗?” 姬冥修轻声道:“还没,我去买几个糖葫芦,你在车上等我。” “好。”乔薇应下,抱紧怀中的两个小家伙,又闭上眼睡了。 姬冥修走下马车,穿过巷子,去了那家卖糖葫芦的老字号。 乔薇靠在车壁上睡得天昏地暗,昨儿就寝不算晚,也没做什么羞羞人的事,白日里居然困成这样,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不过,看着两个小的睡得比她还香,她又释然了。 春困春困,春天不就是个犯困的时节么? 母子仨睡得香甜,忽然巷子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救命啊——” 景云被这声音惊得小身子抖了一下。 乔薇连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哄着他继续入睡,随后将他与望舒轻轻地放在了座椅上,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相互抵着,睡得一片香甜。 乔薇挑开帘子,放低了音量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道:“小的去看看。” 他话音一落,巷子里的姑娘冲了出来。 乔薇对多管闲事没兴趣,但那伙人好死不死地居然撞上了她的马车,不小心撞了倒也罢了,撞完他还不屑地踹了车轮子一脚,乔薇从车窗内出手,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不待那人做出反应,将人重重地摔进了巷子! 那伙人见同伴被人揍了,立马分出了两人朝马车砍来。 乔薇跳下马车,拔出匕首,焚天削铁如泥,只听得铿铿两声,二人的长剑被砍断了,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用乔薇听不懂的话咒骂了几句什么,丢掉长剑,亮起掌法,朝乔薇狠狠地劈来。 乔薇飞起两脚,将二人踹进了巷子。 二人的武功其实并不弱,只是没料到乔薇的力气这么大,在乔薇出腿时二人几时做了格挡,以为能够妥妥地挡住,哪知却被毫不留情地踹飞了。 第一个被乔薇丢进巷子的家伙原本已经用尽全力站了起来,却又接连被两个弟兄砸趴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这两个被乔薇踹飞的家伙比同伴好不到哪儿去,也不知这个女人是吃什么长大的,不就是被扫了一腿?却半边身子都麻掉了…… 余下的两个见状不妙,几时撤退了。 那个被追得喊救命的姑娘惊魂未定地跑了过来,对着乔薇深深地行了一礼,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多谢女壮士出手相……咦?是你?” 她嗓子哑了,乔薇听声音倒是没听出是谁,但她的语气,分明是认识自己,乔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认识我?” 姑娘撩开了颊上脏兮兮的头发,拍拍自己胸脯道:“是我呀!” 乔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老实说,她蓬头垢面的,已辨认不出原先的容貌,只一双眼珠如黑珍珠一般,清亮动人,身形瘦可见骨,穿着昂贵的料子,但四处都破了口子,看上去狼狈又寒酸。 “你……你不记得我了?”小姑娘急得都哭了。 乔薇定定地盯着她的脸,半晌后,试探地问道:“小师妹?” 小师妹激动得抓住了乔薇的胳膊:“是我!是我!” 乔薇方才只是随口一问,哪里知道自己瞎猫撞上死耗子竟给问对了?这可真是晴天霹雳,高高在上的素心宗千金,怎么落魄成了这副德行? “素心宗垮了?”乔薇瞪大了眸子道。 小师妹逃亡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个能说话的,心底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哽咽着说道:“素心宗没事……” 乔薇暗暗松了口气,没事就好,素心宗还有三座金矿呢,她没接手前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撇了小师妹一眼,乔薇又道:“既然素心宗没事,你怎么不好好地在素心宗待着,却跑到京城来,还弄成了这个样子?刚刚追杀你的那群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 乔薇淡道:“又说来话长是吧?” “嗯。”小师妹一抽一抽地点头,“我是来找四师兄的,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乔薇呵呵道:“从前的账我可都还记着呢,你觉得我能让你见他?” 小师妹吓得眼泪直冒,一边抹泪,一边道:“可是我走投无路了……” 同情心这种东西,乔薇上辈子便丢干净了,见她哭得这么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走投无路是你的事,干嘛来麻烦我?” 小师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是……素心宗的……宗主吗?你弟子有难了……你怎么能不帮?” 麻蛋,忘记这一茬了! 姬冥修买了糖葫芦回来,见乔薇与一个女乞丐站在车前聊天,女乞丐还拽着乔薇的袖子,把她洁白的衣料摸出了一大堆黑手印,姬冥修瞬间感觉不好了,沉着脸走过去:“怎么回事?” 小师妹哭着抬起了头来:“四师兄……” 吧嗒。 姬冥修手里的糖葫芦掉了…… …… 二人将小师妹带回上了马车,两个小家伙一睁眼,车上多了个脏兮兮的姐姐,惊得瞌睡都没了。 小师妹难为情地低下头,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见不得人了,被师兄和师嫂看见到了罢了,如今两个小家伙也看到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乔薇是一万个没料到小师妹会落魄成这样,不管怎么说她爹都是素心宗的宗主,她外公是当朝太师,江湖朝堂都得给她三分薄面,便是靠着她许璃月三个字,都足够从素心宗吃吃喝喝到京城了。 乔薇尽管心中疑惑,却没在当着孩子们的面问她。 马车很快到了姬家,姬冥修牵着两个小包子走在前面,乔薇领着她走在后面,她看着父子三人的画面,心头一阵羡慕。 乔薇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我警告你,别打我相公主意,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让你饿死街头!” 小师妹的身子抖了抖,果然几个月不见,这个女人还是好凶…… 乔薇将她带去了青莲居,教主大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甫一抬头,看见母夜叉领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回来,当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碧儿去灵芝堂领药材了,婵儿去照顾两个小家伙洗澡了,乔薇唤来烟儿,让带小师妹下去洗个澡,找一套干净的衣裳给小师妹换上。 “少夫人,怎么称呼这位姑娘?”烟儿轻声问。 乔薇看了看小师妹,说道:“就叫许姑娘吧。” 烟儿应下,对小师妹道:“许姑娘,请随我来。” 小师妹随烟儿去了。 教主大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八卦道:“那谁呀?” 恰巧此时,姬冥修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倒是知道乔薇介意,特地待在里头避嫌,奈何乔薇还是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阴测测地说道:“你大哥的心头好,差点儿就成了你大嫂的。” 姬冥修冤枉。 小师妹洗了十七八桶热水,总算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 眼下正值晚饭时辰,姬冥修狡猾地带着两个小包子去了姬老夫人的落梅院,教主大人乐得看热闹,留在青莲居与大哥的“心头好”一块儿用膳。 晚膳是比着望舒与教主大人的饭量做的,一盘卤水三拼、一份烧鹅、一碟香酥鸭、一锅菌菇汤、一碗红烧排骨,另炒了几盘小菜,上了几碟爽口凉菜,炖了几盅人参鸡汤,如今望舒不在,这分量便有点多了。 教主大人喜滋滋地拿起了筷子,没小胖子和自己抢食,全都是自己的了! 他去夹烧鹅。 嗖! 烧鹅被夹走了! 他去夹香酥鸭。 嗖! 香酥鸭被夹走了! 他又去舀排骨,哗啦啦,大半锅排骨没了。 小师妹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乔薇还没下筷子,一桌菜就去得七七八八了,教主大人倒是抢到了一根鸭腿,没咬几口,小师妹的手伸了过来。 教主大人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啃完最后一根鸭腿,小师妹捂住圆鼓鼓的肚子,打了饱嗝。 乔薇与教主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讪讪一笑:“抱歉,我太久没吃过饱饭了……” 乔薇道:“看出来了。”又吩咐厨房新做了一桌。 等菜的功夫,乔薇问起了素心宗的事:“现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人也安全了,你总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小师妹低下头:“我不敢说。” 乔薇毫不客气道:“那就把你丢出去!” 小师妹委屈道:“我……我已经很可怜了……你能不能不要凶我?” “不能。”乔薇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师妹吸了吸鼻子,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素心宗千金,乔薇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可形势比人强,现在她是“阶下囚”了,乔薇是丞相府的女主人,她不敢得罪乔薇:“我是从素心宗逃出来的。” “猜到了。”乔薇睨了睨她,“为什么逃?” 小师妹道:“他们要我嫁人,我不想嫁。” 乔薇冷笑:“你不想嫁人当初是怎么同意了你师兄的亲事的?” 小师妹认真地说道:“师兄是我认识的人啊,我知道师兄的为人,也知道大婚后他一定不会欺负我,可是那个人……我之前见都没见过,谁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万一是个混蛋呢?我跟了他,岂不是这辈子都完了?” 这丫头倒不是个糊涂的,乔薇眸光动了动,喝着茶道:“你爹娘那么疼你,一定不舍得委屈你,给你找的必是人中龙凤,你一声不响地走了,岂不寒了你爹娘的心?” 小师妹哼道:“谁让他们逼我嫁人的!” 乔薇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你不想嫁就好好与他们说,你若实在不愿意,他们难道还能把你绑上花轿不成?” 小师妹低声道:“这桩亲事其实不是我爹娘定下的,是素心宗的长老,所以我爹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乔薇好笑地说道:“你爹好歹是个宗主,怎么还要听长老的令?”在塔纳族,和卓敬重诸位长老,却也没到让长老骑到头上的地步。 小师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自己都没有底气:“不是已经把宗主之位让给你了吗?我爹说,他现在只是个代理宗主,没资格过问长老们的决策。” 乔薇冷笑道:“首先,宗主之位不是你爹让给我的,是我自己赢来的;其次,你爹就算把宗主令交给我了,他也还是你们素心宗的无冕之王,所以没资格过问长老的决策一说,纯属扯淡!” 小师妹低下了头,捏着衣角道:“我爹说长老们也是为了我好。” 狗屁! 乔薇淡道:“那个人是什么人,你们长老执意要把你许配给他?” 小师妹道:“据说是五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一直放在身边秘密教导,并未对外公布过,所以,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我是在素心宗长大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就算他是长老的亲传弟子,我也不想嫁给他。” 傻丫头,你都说了自己没见过也没听过,那他当然不是素心宗的人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你方才说是几位长老把你许配人家的,他们出关了?” 小师妹道:“没有,是让人把消息传出来的,等他们出关,便要给我举行婚礼了,所以我才赶在那之前逃了出来。” “他们还有多久出关?”乔薇问。 小师妹想了想,说道:“原先定的是十月,但为了我的亲事,据说会提前出关。” 十月?现在可才四月,听说过提前出关,却没听过提前这么多的,这群长老为了这门亲事,可真是煞费苦心。 那边,饭菜做好了,烟儿来问是摆在这边,还是摆在上房,乔薇问了句小师妹还吃不吃,小师妹摇头,乔薇让人将饭摆去上房了。 吃过饭,教主大人没着急回房,而是拉着乔薇道:“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当然有蹊跷了,小师妹身份特殊,与她联姻几乎可以算是将整个素心宗盘在了手里,看来对方胃口不小,想把素心宗一口吞掉。 教主大人勾起比女子更眼红的唇角,阴测测地笑道:“母夜叉,关于素心宗,我有个主意。” 乔薇炸毛:“你快别有主意了!你哪一次主意不是把自己人坑到底?上一次还把你自个儿搭了进去呢!我拜托你你行行好,赶紧回屋洗了睡吧!” 教主大人被无情地轰了出来,看着在自己面前嘭的一声合上的房门,教主大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儿:“我真的有个好主意。” …… 月黑风高,一只金色大雕悄然盘旋在了姬家的上空,挨个院落飞了一遍之后,落在了姬府外的一辆马车上。 女子摸了摸金雕的脑袋:“找到了吗?” 金雕叫了一声。 “嘘——”女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金雕安静了,女子道,“带我去。” 金雕再次振翅飞入了姬家。 女子施展轻功,一路跟着金雕进了青莲居。 金雕轻轻地落在屋顶,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女子翻过院墙,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避开值夜的下人,拾着金雕留下的羽毛,来到了教主大人的屋前。 教主大人习惯了早睡,但今日自己的主意没能说出来,心中憋闷,便跑去浴池泡澡了,此时并不在屋内。 女子进了屋,上上下下一顿翻找,床上、抽屉、柜子……全都没找到她的铜铃。 突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与说话声:“我晚上都没吃饱,再给我来个红烧肘子,一盅冰糖燕窝,要血燕。” “是,二少爷。”烟儿应下。 教主大人推开房门。 女子恰巧打开了衣柜,来不及躲到别的地方,只得猫身进了柜子,坐在里头,屏住了呼吸。 从柜门的缝隙里,她看见教主大人走了进来。 教主大人刚泡完热水澡,头发湿漉漉的,潋滟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唇瓣嫣红似樱,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干净而魅惑的味道。 他散开了头发,乌发似一匹光洁柔亮的墨色锦缎,在他健硕的肩头披散了下来,衬得他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越发多了几分通透。 女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教主大人锁上门,摘掉了面具。 女子的眸光顿住了。 这样一张脸,几乎可以媲美月下仙了。 教主大人朝衣柜走了过来。 女子的瞳仁就是一缩! 教主大人站在了衣柜前,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与沐浴过后好闻的香气,以及肌肤上的点点热意,从柜门的缝隙轻轻地飘了进来。 女子的睫羽颤了颤,心头一阵躁动,她按住了腰间的匕首…… 教主大人却并没有拉开下面的柜门,而是打开了上面的,拿下一套素白寝衣放在桌上,就在女子以为教主大人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教主大人忽然解了衣扣,松松垮垮的外袍就这样落了下来,露出了他完美的躯体。 女子一下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好丑! 她忘记手中还拿着匕首,一把捂住了眼。 就听得咚的一声,匕首砸在了木板上! 【309】素心宗来人,小包子上课(一更) 教主大人听到了动静,但他绝没想到里头会坐着一个人,他纳闷地拉开了柜门。 若说先前只是从缝隙中瞥见一点,那么现在,调皮的小教主大人便可算是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她眼前了。 女子羞愤难当,抬起一脚,将教主大人踹翻在了地上! 这是他的屋子,有人躲在他的柜子,看光了他的身子,还无耻地踹了他一脚,太嚣张了有木有?! 教主大人站起身,插着腰:“你谁呀?” 既然暴露了,也就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女子出了柜子,拿开捂住眼睛的手,朝对方看了过去,结果—— “流氓!”她再次捂住了眼睛。 教主大人低头一看,小教主大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朝他打了个招呼,教主大人面色一哂,随手抓了个托盘挡住了,随后他看向了捂住眼、侧着身,一副也不知是嫌弃还是羞愤的女人,哦了一声:“是你?” 女子被认出来了,定了定神,稍稍松开手,硬着头皮朝他看来,面纱下,脸色潮红,眸光却冰冷如一泓湖水:“是我又怎样?” “你躲在柜子里干什么?”教主大人眸子一瞪,“你想偷看我?!” 女子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头,冷冷地看着教主大人,眸光落在他脖子之上:“谁想偷看你了?我是来拿东西的!” 教主大人自我感觉良好道:“我看你拿东西是借口,你是睡本座睡上瘾了吧?也是,本座的功夫可不是盖的!愿意被本座睡的女人能从京城排到飞鱼镇去呢!” “你……”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真是快要忍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紧接着是烟儿的禀报声:“二少爷,宵夜做好了?我给您拿进来了。” “我……”教主大人刚一开口,女子快步闪到他身后,擒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威胁道,“敢放她进来,我就先杀了你!” 教主大人:“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含糊成这样,她居然听懂了,女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但另一手握着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脊背。 教主大人哼了哼,启声道:“我不吃了,你端走吧!” 不是你自己让厨房做的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吃了?真是个小孩子。烟儿摇摇头,端着托盘走了。 教主大人感受到背后的刀刃,没好气地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女子道:“把我的铜铃还给我。” 教主大人道:“多宝格下面的柜子里,你自己去拿。” 女子看了看多宝格,警惕地说道:“别想耍花招,你去拿!” 教主大人不耐道:“你别贴着我屁股啊。” 女子神色一僵,低头看了看,差点被闪瞎眼,祭出白绫卷来一件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教主大人轻轻松松地拢好袖子,说道:“你这伺候人的本事,比我丫鬟强多了。” “给我闭嘴!”女子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教主大人认命地朝多宝格走去:“不就是一个破铜铃吗?有什么值得稀罕的?你要真穷得揭不开锅,我这儿有银子,白送你要不要?” 女子冷声道:“少废话!把东西拿出来!” 教主大人弯下腰,打开了下面的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女子:“给。” 女子眸中的警惕丝毫没有褪去:“打开。” 教主大人撇了撇嘴儿:“打开就打开。” 说罢,打开了锦盒。 但锦盒中装的不是铜铃,而是一枚暗器,盒盖打开的一瞬,机关被触动,飞镖射了出来! 女子眉心一跳,抡起匕首挡开了飞镖。 教主大人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不忘记呼救:“救命……啊——” 女子祭出了白绫,圈住他腰身,用力一扯,将他拽了回来,掐住他脖子,教主大人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单脚一绊,将她绊倒在了地上,他自己也直直地扑在了她的身上,唇瓣相触的一霎,两个人都怔住了。 烟儿听到了教主大人的声音,以为他在唤自己服侍,忙推开了房门,一眼看见二少爷将一个女人扑在地上亲吻,吓得赶忙退了出去。 而出去后,她又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那个女人的穿着不像是青莲居的人! 她的唇柔软而带着一丝清甜,教主大人的眸子眨了眨,抬起头来,轻咳一声道:“是你先抓我的。” 女子一把推开他坐起来,甩了他一巴掌,狠狠地擦了擦嘴,施展轻功从窗子里跃了出去。 乔薇听了烟儿的禀报赶到这边时,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教主大人盘腿坐在地上,顶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指尖按着唇瓣,怔怔地呢喃:“怎么这么软啊……” …… 姬家外一条巷子里,停放着一辆外表毫不起眼的马车,侍女站在马车旁,焦急地等待着,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见金雕振翅飞了过来,随后自家小姐也施展轻功从屋顶落了下来。 她迎上去,扶住了自家小姐的胳膊:“小姐,怎么样?查探到了长风使的下落了吗?” 女子的睫羽颤了颤,看了一眼停在车顶的金雕,道:“他不在姬家。” 金雕拍翅膀。 侍女着急地跺脚:“不是说了在养病吗?怎么会不在呢?难道……姬家人撒了谎?” 女子道:“撒谎有什么可奇怪的?长风使已经暴露了,姬家当然要将想方设法地将他软禁起来。” 侍女跟着女子上了马车,女子揭开了面纱,侍女看着她潮红的脸色,古怪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 女子将摘了一半的面纱戴了回去:“与人交手,动了真气。” 侍女恍然大悟:“那小姐好好歇息,长风使的事容后再议吧。” 女子没说话,而是拿出帕子,对着自己的嘴,一遍又一遍地擦! ……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转眼休沐结束,一家人上朝的上朝,上学的上学,为不让教主大人成天无所事事,姬冥修给他请了个学识渊博的教习夫子,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除了小师妹。 小师妹是从素心宗逃出来的,外头不知多少人等着抓她,是以,她除了待在青莲居,哪儿也不许去,虽有些无聊,但只要想到不用被抓回去成亲,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小师妹还是太天真了,住进姬家的第五日,素心宗找上门了。 此时天才蒙蒙亮,两个小包子都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守门的小厮便叫了个婆子上青莲居禀报,有客人来了,找大少爷与少夫人。 姬冥修早早地去上朝了,乔薇穿戴整齐,去外院的花厅见了客人,对方一行五人,穿着素心宗的素白宗袍,天蓝色腰带,同色发带,英姿飒爽,气质卓然。 五人中,两个是初出茅庐的小弟子,约莫十五六岁,两个是颇有些资历的中年弟子,面色威严,气场强大,另一个的年纪比乔薇大不了多少,面如冠玉,身如松竹,手持一柄银白长剑,正是数月不见的五师兄。 如果乔薇记得没错,除了姬冥修,许永清最器重的便是这位弟子,不是许永清和自己打赌打输了,那么宗主令究竟是谁的,还未可知呢。 乔薇扬起了无懈可击的笑,慢悠悠地走进花厅:“哟,这不是五师弟吗?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五师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怎么恭敬地说道:“确实好久不见,师嫂可还好?” 乔薇对他的傲慢见怪不怪,自己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宗主令,他会给自己好脸色才是奇了,乔薇淡笑道:“我好得很,你师兄也好得很,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五师弟。” 五师兄冷飕飕地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傅伯真。” 乔薇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又道:“五师弟别只顾着介绍自己,也介绍介绍你的同伴呐。” 五师兄从上往下依次介绍道:“这位是素心宗的左护法悬镜师叔,这位是素心宗的右护法棠虞师叔,另外两位是新入门的弟子,长亭,行之。” 两个小弟子倒是朝乔薇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一礼,两位护法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压根儿不知道乔薇是谁似的。 乔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让丫鬟上了茶,在主位上落座,看向众人,笑吟吟地说道:“连护法都来了,是来拜见我这个新任宗主的么?” 两位护法不屑地嗤了一声。 五师兄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说道:“不是拿到了宗主令就能成为宗主的,在得到五位长老的认可前,我恐怕只能尊称你一声师嫂。” 乔薇喟叹道:“哎呀呀,想不到素心宗自称江湖第一大派,竟会干出这种食言而肥的事,连我们这儿最低贱的赌徒都明白愿赌服输的道理,亏得你们连几个赌徒都不如。既然这宗主令没有鸟用,那我也不必留着它了。” 说着,乔薇从怀中掏出了宗主令,就要一把掰断,众人的脸色齐齐变了变,傅伯真抬起手道:“住手!不许损毁宗主令!” 乔薇笑道:“宗主之位你们可以赖账,但这块小牌牌是你们许宗主亲手交到我手上的,它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五师兄咬牙道:“你弄坏宗主令,你就永远做不成宗主了!” 乔薇摊手:“我不弄坏也不是。” 五师兄捏紧了拳头,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请乔宗主高抬贵手。” 乔薇淡淡地摸了摸令牌:“来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这是京城,不是素心宗,别以为自己在素心宗逍遥惯了,就跑到姬家来撒野。” 五师兄被怼得面色铁青。 乔薇道:“说把,到底什么事?” 五师兄蹙了蹙眉,正色道:“我是来接小师妹回去的。” 乔薇笑道:“那你去接呗,找我做什么?” 五师兄沉声道:“乔宗主不要打哑谜了,小师妹就在府上。” 乔薇一脸困惑:“是吗?她在我府上,我怎么不知道?” 五师兄黑着脸道:“你别再狡辩了,我的手下都看见了。” 乔薇微微一笑,道:“原来那群差点杀了我的人就是你的手下啊?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借着寻找小师妹的借口,干着谋杀宗主的勾当?” “你……”五师兄噎住。 乔薇挑眉:“我什么我?我说错了吗?他们是没拿刀还是没拿剑?” 五师兄压下火气,不耐地说道:“他们行事鲁莽了些,回头我自会责罚他们,还请你……把小师妹交出来。” 乔薇淡道:“不交。” 五师兄严肃地说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小师妹是有婚约在身的,爹娘之命,媒妁之言,纵然你是宗主,也无权干涉小师妹的亲事!” 乔薇淡淡一笑:“可我怎么听说这门亲事不是她爹娘给她定下的,是那几位闭关的长老?” 五师兄哑口无言。 乔薇道:“既然长老能定她终身,我这个做宗主的为什么不能?巧了咧,我在京城也给她相了几门亲事,五师弟来得正好,不如与本宗主一块儿给小师妹挑个如意郎君吧。” 五师兄拽紧了拳头:“你真的不交?” 乔薇云淡风轻道:“不交。” 五师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别后悔。” 乔薇缓缓地笑道:“慢走不送。” 五师兄带着两位护法与弟子出了姬家,坐上马车转了几个弯,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那里停着另一辆马车,与那辆马车擦肩而过时,五师兄的马车停下了。 “如何?” 马车里的人问。 五师兄道:“她不肯把人交出来,还险些毁了宗主令来威胁我。” 马车里的人缓缓道:“你以素心宗的名义进一趟宫。” “好。” 五师兄应下,即刻像大梁的皇帝递交了拜帖,素心宗的许宗主是庞太师的女婿,与大梁还算交好,皇帝下朝后,即刻接待了他们,文武百官都知素心宗的人来了,却不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五师兄等人在皇宫待了一下午,傍晚时分,面含笑意地离去。 小师妹知道五师兄来了,以为五师兄要把自己捉回去,谁料竟被乔薇三言两语打发了,不由地一阵窃喜。 五师兄自打吃了一次闭门羹,便再也没上赶着讨嫌,姬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书院那边却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 原来,就在五师兄拜访了皇帝的第二日,皇帝便下了一道圣旨,将两个素心宗的小弟子“塞”进了南山书院,当然不是白塞的,作为回报,素心宗愿意接收两名书院的学生为关门弟子,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是几个交换生了。 素心宗乃江湖第一大派,能去那儿的都是皇室或王侯将相之子,譬如大梁的九殿下李钰,又譬如当今丞相姬冥修,徒有身份并不够,还得天资过人,所以尽管书院从没有半路进学的先例,这一次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赞同。 新来的弟子是一个九岁的小少年,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少年名唤李洛,小姑娘名唤李芳菲,虽都姓李,但并无血缘关系,只是一对普通的师姐弟。 二人被分配到了景云与望舒的班上。 二人都长得漂亮极了,尤其李芳菲,妥妥的美人胚子,五官精致如玉,丹凤眼,樱桃小嘴,弯弯的柳叶眉,肌肤嫩得吹弹可破,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美得人呼吸都要冻住。 望舒的漂亮只是小孩子的漂亮,可李芳菲俨然有了几分青涩又迷人的姿色。 三小只年纪小,被放在了第一排,李芳菲与李洛来了之后,三小只还是第一排,却被挪到了边上。 望舒倒是喜欢得紧,这样就能更好地睡觉啦! 鎏哥儿呆呆的,什么都不懂,但能坐在窗边看风景,想来也是极好的! 只有景云看着自己的书袋,疑惑地皱起了小眉头。 ------题外话------ 不知不觉一年都过完了,新的一年,新的征程,祝大家元旦快乐! 月票双倍活动正在进行中,投票,领红包。 【310】二更 敲钟后,一日的课程开始了。 南山书院并不是个死读书的地方,尤其在少年阶段,没确定人生目标前,课程的分配是十分合理与均匀的:上午文课,下午武课与才艺课,文课所占比重最大,但它要学习的内容也最多。 孙夫子作为长夫子,负责所有文课,其中除六书与九数外,也有一些四书五经的教学,今日恰巧就是《诗经》。 以往上《诗经》课,孙夫子最喜欢的学生是景云,其次是蔺小公子,这两个学生的年纪在班上算小的,尤其景云,今年才刚满六岁,这么小的孩子能全神贯注地听下来,并且能够全部听懂,孙夫子都觉得自己简直不要教得太好,不过,自打素心宗的两位弟子来了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最喜欢的名单上可以再添上两个人了。 “本堂课学习的内容是《樛木》,‘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有没有谁知道这部诗文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夫子通常问这么深奥的问题,目光都会看向蔺小公子与景云,然而今日他话音一落,还没来得及朝二人看去,面前便站起来一个小小的人儿:“我知道,夫子。” 孙夫子定睛一看,居然是新来的素心宗弟子,素心宗以武闻名,孙夫子可不认为它的文能优秀到哪儿去,孙夫子抱着十分宽容的态度,让李芳菲把诗文翻译了,结果竟与诗意分毫不差!不仅如此,还加上了自己的观点:“……这首诗文说的没错,不过我认为做君子也不能只为别人着想,有时候也要适当地先悦己,再悦人,不可随意地委曲求全。” 这观念有点儿离经叛道,但胜在新颖,是大实话,孙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姑娘家能有如此见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之后的课堂上,李洛也表现了与师姐同样优异的才华,不论孙夫子问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两个新来的学生将原本属于景云与蔺小公子的风头抢得死死的。 蔺小公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输给一个姬景云已经够憋闷了,怎么来了两个新生也比他厉害啊? 景云的神色十分镇定,认真地听着课,时不时给妹妹擦下嘴角。 李芳菲与李洛的出色可不仅仅表现在诗文上,他们的算术也让诸位同窗刮目相看。 “七七数时余两个,五个一数恰无零,九数之间剩四盏,红灯几盏放光明?”孙夫子出了题。 这是秦九韶的“韩信点兵”,也是一道十分难解的算术题,大致意思是有一条由许多五彩灯组成的灯桥,七个七个去数时,剩下两盏;五个五个去数,正好数完;而九个九个去数时,还剩四盏,现在要问:这条灯桥上一共有灯几盏? 班上还是有不少人听懂了题意的,当即在纸上画了起来,然而不等他们画出个所以然,李芳菲与李洛已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三百一十盏。” 所有人俱是一怔。 孙夫子问道:“你们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意思,俨然是二人算对了。 李芳菲施施然地笑道:“回夫子的话,是大衍求一术。” 孙夫子惊讶得说不出话了,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懂得大衍求一术,要知道当初他自己都融会了许久,后面虽是会了,可只凭心算还是有些困难的。 这两个孩子是没来参加入学测试,若是参加了,谁第一恐怕还不一定吧? 曾经只是出于能交换两个学生去素心宗为目的接纳的二人,这会子就是真的有些庆幸来了这么优秀的学生了。 “哥哥你算出来了吗?”望舒问景云。 景云也没有动笔,但他算出来了,甚至算得比二人更快,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望舒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哥哥的小手:“就知道哥哥最厉害了!” 在犀牛村的私塾时,老秀才曾经单独给景云开过小灶,当时便教了《孙子算经》,里头有类似的题目,老秀才顺带着讲了大衍求一术。这种术法其实有些复杂,景云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掌握,老秀才也只是随口一提,哪里料到景云真的学会了。 不过孙夫子并不知道景云也会,瞧蔺小公子都把自己脑袋抓成鸡窝头了,景云虽比蔺小公子有天赋,但据说来这儿之前只在一间乡下的私塾待过,那儿的夫子怎么可能教授这么复杂的东西呢?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孙夫子如获至宝,回到书房后,碰着谁都要将李芳菲与李洛夸赞一番,一时间,全院夫子都知道素心宗来了两位了不起的弟子了。 既然素心宗送来了这么优秀的弟子,那么他们书院送过去的交换生也不能太差了。 “要不让品铭去?”院长提议道。 品铭今年十九岁,来书院八年了,是书院最优异的学子之一。 江副院长道:“不妥吧,品铭学业太重了,离开半年,耽搁的功课难以补上,还是找个年纪相仿,学业不重的吧?” 学业不重的便只有新生了。 新生中成绩最优异的当属景云与望舒兄妹,二人一文一武,可谓文武双全,只不过,他们才六岁,难不成要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去素心宗? “我看可行。”江副院长笑道,“你忘了丞相也是素心宗的弟子了?姬家的封地又在素心宗脚下,多的是人照顾他们,天时地利人和,派他们俩过去,比派任何人都妥当。” 景云与望舒作为交换生的事就这么定下了,院长写了一封书信禀明了皇帝,皇帝尊重书院的决定,皇帝这边一同意,基本上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青莲居,乔薇登时炸毛了:“什么?让景云和望舒去素心宗?” 教主大人吃着橘子,橘子吧嗒一声掉了。 小师妹也惊呆了。 碧儿挠挠头:“我说不清,让铭安进来回来吧!” 乔薇将铭安喊了进来。 铭安把从宫里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与乔薇说了:“素心宗送了两个很优秀的弟子去书院,年纪与景云班上的孩子相仿,那俩孩子厉害得不像话,书院见人家都派了这么厉害,那他们也不好派俩歪瓜斜枣,就挑中景云和望舒了,谁让他俩是入学测试的前二甲呢?” 乔薇掐了掐手指:“书院不是不收插班生吗?素心宗多大的面子,居然把俩孩子说塞进去就塞进去?” 铭安道:“是皇上特准的。” “皇上特准这个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俩孩子弄进书院呢,屁股都没坐热就成素心宗的弟子了?”乔薇又狠狠地掐了一把手指,“我都气糊涂了,都不知道疼了!” 教主大人冷漠脸:“你掐的是我的。” 乔薇抽回了手。 教主大人看着肿成馒头的手指,无语地黑了脸。 乔薇眯了眯眼:“一定是那个傅伯真干的!” 小师妹一愣:“你说五师兄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乔薇说道:“还不是为了让我把你交出去?” 小师妹低声道:“五师兄……真的有这么坏吗?” 乔薇睨了她一眼道:“怎么就没这么坏?你忘记那伙人是怎么抓你的了?真心疼你,合该好好儿地将你哄回去,连抓带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小师妹悻悻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啊,我连累你们了。” 素心宗盛名在外,能上那儿学习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只是孩子们去了,她必然也是要去的,冥修却去不了,如此一来,一家人便要分隔两地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素心宗……不差的。”小师妹小心翼翼地说。 乔薇淡道:“我当然知道不差,差的话你师兄会去吗?九殿下会去吗?南楚神将府的千金会去吗?” “那你还有什么顾忌?”小师妹问。 乔薇喝了一口茶:“说了你也不明白,时候不早了,你回屋歇着吧。” “哦。” 小师妹放下手中的点心,默默地起身去了。 乔薇又看向铭安:“你家主子又被什么事耽搁了?这么晚了还不回?” 铭安讪讪一笑道:“公务倒是处理干净了,可又被皇上叫去了,好像是有什么要事。”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是,夫人。”铭安退下了。 乔薇见教主大人没有动静,不由地问了一句:“你还不走?” “你说了让我走吗?”教主大人反问。 乔薇的眸光瞅了瞅:“大家都走了你不走吗?” “不走。”教主大人道。 乔薇看着他,莞尔一笑:“赖在我这儿,就不怕你的小相好又来找你?” 教主大人不屑道:“切!当我想见她似的!”说着,打了个呵欠,眼神闪烁道,“我困了!” 乔薇好笑地看着他。 教主大人慢腾腾地走了出去,慢腾腾地跨过门槛,随后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地跑回了屋子。 乔薇险些笑岔气。 小包子还不知自己成了交换生的事,开开心心地吃了洗了澡,在床上一边翻着跟头,一边问爹爹怎么还没回。 瞧,这么黏糊冥修,要是去了素心宗可怎么办? 乔薇将两个小包子塞进了被窝,给二人掖好被角,轻轻地走了出去。 亥时四刻,姬冥修仍未归家。 乔薇百无聊赖地拿出了一个原先绣了一半的荷包,穿针引线地绣了起来,突然,不知怎的,针扎进了手指,她擦了指尖的血迹,把荷包放回绣篮。 半个时辰过去,乔薇打了个呵欠。 碧儿推门而入:“夫人,要吃点宵夜吗?我让厨房熬点粥。” 乔薇摸摸肚子:“熬吧,是有点儿饿了。” “你的手怎么了?”碧儿的目光落在了乔薇微微泛红的指尖上。 乔薇浑不在意道:“刚不小心扎了一下,没事了。” 碧儿嘀咕道:“夫人以后别作女红了,本来就不是做女红的料。” 乔薇笑道:“好歹景云与望舒的衣裳我也是做了几套的。” 碧儿一笑,退下了。 乔薇单手撑住脑袋,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夫人!”碧儿踅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乔薇问。 碧儿低声道:“四房的桃枝来了。” 桃枝不是姬霜的贴身丫鬟吗?她来做什么? 乔薇点点头:“让她进来。” 桃枝被碧儿领了进来,乔薇坐正了身子,淡淡地看向她道:“这么晚来找我,是姑姑的病情不好了吗?” 桃枝忙道:“不是的,少夫人,夫人她醒了。” 乔薇微微惊讶:“哦?醒了?能说话吗?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能说话,也都记得,一切安好。”只是情绪不太高涨,这个桃枝便没说了。 乔薇就要起来:“我去瞧瞧她。” 桃枝拦住了乔薇道:“夫人说,她现在谁也不想见,她让奴婢过来找您,是有一样东西要给您。” 乔薇坐回了椅子上。 桃枝从宽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了乔薇。 乔薇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吧嗒一声合上,神色冰冷道:“谁的?” 桃枝道:“是姑爷的,夫人在姑爷的柜子里发现的,夫人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夫人说,或许对少爷、少夫人有用。” 挨了两箭,倒是终于长脑子了。 乔薇正色道:“我知道了,你替我谢过姑姑。” 桃枝欠了欠身:“奴婢告退。” 乔薇望着门口道:“碧儿,送桃枝姑娘。” 碧儿将桃枝送了出去。 乔薇合上门,插上了门闩,走到床头,拉开柜子,取出一块令牌,又打开桃枝送来的盒子,拿出了里头的令牌。 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秦冰宇手上为什么会有两块长风使的令牌?难道他早年丢了一块,上头又给他补发了一块吗? 可是,瞧这两块令牌的成色与新旧程度,像是一个年份做出来的,秦冰宇总不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弄丢,所以弄了个备用的。 不,不可能。 但倘若不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一块令牌是秦冰宇的。 桃枝送来的,毋庸置疑是秦冰宇的了。 那么昭明公主临死前交给姬尚青的这一块呢?这一块令牌又是谁的? 碧儿将桃枝送了出去,折回来向看看乔薇,刚一推门,乔薇从里头冲了出来,碧儿吓了一跳:“夫人!” 乔薇淡道:“我出去一下。” 碧儿纳闷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桐院。” …… 桐院,姬尚青已经歇下了,但乔薇说有要事,姬尚青便穿了衣裳起来,在书房见了乔薇。 乔薇也不与他兜圈子,将两块令牌放在了桌上:“父亲,你能认出哪一块令牌是公主给你的吗?” 姬尚青翻开令牌看了看,指着左边的令牌道:“这一块。” 乔薇困惑:“你怎么认得的?” 姬尚青笑道:“这块的背面有个朱砂记。” 乔薇翻过来一瞧,还真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父亲,你之前见过这块令牌吗?还是说,公主给你的时候,你才第一次见到?” 姬尚青想了想,说道:“之前也见过几次……但她似乎不太让我知道,我也就没多问。”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那……皇上知道这块令牌吗?” 姬尚青若有所思:“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等等,他应该见过,昭明从皇宫搬出来的时候,装令牌的盒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是皇上捡起还给昭明的,当时皇上还问昭明这是个什么东西?昭明笑着说,民间挑来的古董,皇上笑她没眼光,又还给她了。” 乔薇的脸色变了。 姬尚青问道:“你怎么了?对了,你手上怎么会有两块长风使令?” 乔薇没答他的话,而是蹙眉呢喃道:“皇上要是见过这块令牌,岂不是在冥修拿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 “你说什么?”姬尚青问。 乔薇拿起了有朱砂纪的令牌:“父亲,这块长风使令是公主自己的东西。” “什么叫公主自己的东西?”姬尚青更疑惑了。 乔薇低低地说道:“公主她……也是长风使。” 姬尚青怔住了。 …… 皇宫,夜色幽幽。 御花园的凉亭有了几许凉意,福公公给皇帝披了件银狐披风,撤下凉掉的酒,换了一壶烫的。 皇帝落下一枚黑子:“上次没陪你下完,这次朕好好地陪你杀几局。” 姬冥修神色平静道:“夜深了,皇上不必勉强。” 皇帝醉醺醺地睁了睁眼:“怎么是勉强?你是朕的表弟,朕喜欢你还来不及。” 姬冥修看着他,说道:“皇上,你喝多了。”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朕清醒得很。” 姬冥修没再说话了,他酒量不好,极少饮酒,只喝着手边的茶。 皇帝又喝了几大口烈酒:“朕突然想起了你母亲,你母亲酒量好,比朕的还好,朕每次喝都喝不过他,朕就在想啊,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比朕这个……这个大男人还能喝呢?” 姬冥修低眸,微勾起唇角:“小薇酒量也好。” “想你媳妇儿了?”皇帝醉醺醺地问。 姬冥修不可置否。 皇帝醉笑:“朕呐……是真疼你母亲。” 姬冥修神色清明地说道:“母亲也十分敬重您。” “她当然敬重朕,是朕把她拉扯大的!先皇在外打仗,回来就给朕一个孩子,说这是你姑姑,你好生养着!朕都快二十了,还得管个奶娃娃叫姑姑……朕哄她……管朕叫大哥!”皇帝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朕上学也带着她,吃饭也带着她,睡觉也不得不带着她,知道朕为什么那几年……都没孩子吗?都是你娘害的……天冷了,‘我要和哥哥睡’,天热了,‘我要和哥哥睡’,打雷了,‘我要和哥哥睡’,什么事儿没有,还是‘我要和哥哥睡’……赶都赶不走!” 姬冥修静静地听着。 “朕的昭明死了……”皇帝敛了笑,捶着心口,眼圈微微地泛红。 皇帝又发了会儿酒疯,姬冥修没打搅他,需要他回应时他便回应一下。 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桌上的热酒都撤下了三壶,皇帝才好似终于平息了情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望向姬冥修道:“大梁的江山得来不易,守住更不易,先皇在位时,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至临死前终于给了朕一个太平盛世,朕得把李家的江山守住了,不能让先皇与历代祖宗的苦心付诸流水。夜罗是朕最大的威胁。” 姬冥修波澜不惊道:“皇上希望我怎么做?” 皇帝道:“铲平夜罗,一个不留。”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他也豪不避让地看着姬冥修,二人的眸光里都有深意涌动,姬冥修道:“臣领旨。” 皇帝一笑:“朕给你备了一壶好酒,福公公,把朕的花雕拿上来!” 福公公拎着一个别致的酒壶走了过来,将酒壶放在皇帝的手边,识趣地退了下去。 皇帝倒了一杯酒给自己,按着壶盖,起身倒了另一杯给姬冥修:“这家的花雕酿得最好,你娘生前最爱喝了,用它为你践行,想来你娘不会怪我了。” …… 姬家的马车抵达了皇宫,乔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侍卫警惕地走上前:“来者何人?” 乔薇正色道:“我是丞相夫人,我要见丞相!” 侍卫问道:“可有圣旨?” 乔薇摇头:“没有。” 侍卫摆手道:“没圣旨?那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丞相大人被皇上叫去喝酒了!” 乔薇微微蹙眉道:“能不能帮我通传一下?我有十分要紧的事告诉丞相。” 侍卫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是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我去帮你通传了没用,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 皇帝端起了酒杯,似笑非笑道:“夜罗人生而为魅,是说夜罗人都异常貌美,朕时常在想,再美能有你娘美?” 姬冥修也端起了酒杯。 皇帝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皇帝压住了他的手腕:“你就不怕朕给你下毒?”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说罢,没有丝毫犹豫地喝了。 【311】身世,奉旨南下(一更) 月黑风高,皇宫外一片寂静,偶有巡逻的侍卫持着长矛走过,盔甲摩擦的声音在暗夜中听来分外冷寂。 又一轮巡逻的侍卫走过,对面的大树上悄无声息地跳下一大三小四道身影,悄悄地朝皇宫的城墙靠近。 这四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乔薇与三小只。 大白作为侦察兵,以最快的速度将附近的地形勘察了一遍,最后选出了一处绝佳的翻墙之地。 大梁皇宫的墙壁总体而言是不如贺兰堡高的,甚至连塞纳堡都赶不上,但就算赶不上它们,那十几米的高度也叫乔大帮主傻了眼。 乔大帮主一拳砸在了大白的脑袋上:“不知道我不会轻功吗?你怎么找的地方儿?以为就凭着我一双手一双腿,能翻过这么高的墙?” 大白被砸得直翻白眼。 小白悄咪咪地跑了过去,用小爪子扒开墙下的一株草丛,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来,不大不小的意思是三小只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而乔薇就只能—— 大白站了起来。 乔薇又是一拳砸了下去,大白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乔薇咬牙道:“把本帮主当什么?本帮主能钻狗洞吗?” 半刻钟后,乔大帮主将狗洞的砖一块一块地拆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她觉得那些砖好像被人拆过又放回去的,所以她拆起来特别容易。 丞相大人:不用谢。 乔薇来过皇宫两次,一次是太子的生辰宴,她是容记的厨子,全程差不多耗在厨房了,没机会四处溜达;第二次是南楚使臣的接风宴,她有幸去了一次狩猎场,倒是把皇宫溜达了一半,可那一半中并不包括太子的寝宫。 三小只又对太子的气味不熟,找起来不大容易。 乔薇在皇宫溜达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个拎着食盒的宫女,那宫女看见了乔薇,正想问乔薇是哪个宫的,就被乔薇拽进了假山后。 宫女吓得花容失色。 乔薇捂住了她的嘴:“别叫,再叫杀了你!太子的寝宫在哪儿?” 宫女吓晕了。 乔薇:“……” 三小只:…… 好歹是皇宫的宫女,怎么胆儿这么小?乔薇轻(粗)轻(鲁)地扒下了对方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又照着宫女的发髻,胡乱地挽了挽头发。 从假山出来,恰巧碰上一个值夜的侍卫。 侍卫古怪地看着乔薇:“你刚刚在里头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乔薇摸了摸发髻道:“我的簪子掉了,进去找了找。” “你是哪个宫的?”侍卫问。 乔薇一脸害怕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我是新来的,我被分到了太子的寝宫,可是我迷路了……” 这侍卫眼瞎,竟然没看出什么破绽,对乔薇道:“太子寝宫在那边,你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再右转,走过一个亭子,往左看就到了。” “多谢小哥。”乔薇福身行了一礼。 侍卫严肃地走了。 三小只从假山后蹦了出来,跟着乔薇去了太子的寝宫。 太子的寝宫也有围墙,但这个墙就好翻过了,乔薇轻轻松松地翻过了墙头,三小只依旧大摇大摆地走狗洞,但这洞有点儿小,大白成天吃了睡睡了吃,长了不少膘,一下卡住了。 大白的爪子一阵扑腾,进也进不去,退也退不出。 小白珠儿各抬起一只脚,对准它屁股,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大白扑腾一声滚进来了。 “什么人?”一名大内高手听到了动静,施展轻功朝这边跃了过来,乔薇一把扣住他胳膊,将他狠狠地摔晕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也闻声赶来,三小只闪电般地扑向了七八名大内高手,三小只的爪子与武器(珠儿的小铁锅)上都被乔薇抹了迷药,很快便将一群高手放倒了。 乔薇潜入了太子的卧房,一把将太子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太子惊吓了一秒,待看清来人后又古怪地皱起了眉头:“四婶?” 乔薇道:“叫四姑奶奶都没有,给我起来!” 太子披上衣衫,被乔薇拽了出去。 宫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太子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高手,摆手道:“都退下。” 众人硬着头皮退下了。 “你父皇在哪儿和冥修喝酒?”乔薇没好气地问。 太子道:“御花园的凉亭。” 乔薇推了他一把:“带路!” 太子踉跄了数下,不甘不愿地带起路来。 此去御花园不远,走了不到一刻钟,乔薇便远远地看见了皇帝与姬冥修,见人还活着,乔薇松了口气,可再一看皇帝在给姬冥修倒酒,她立马押着太子走了过去,一把打翻了姬冥修的酒杯。 姬冥修与皇帝齐齐看向了乔薇与太子,眼神里都有着不俗的惊讶。 乔薇没功夫解释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把太子劫持了,对姬冥修说道:“别喝他的酒!他想杀你!那块令牌不是秦姑爷的,秦姑爷的令牌在姬家,姑姑方才让人拿给我了!那块令牌是公主自己的,你把公主的令牌拿给皇上看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发现这个秘密了——姬家有两个长风使,秦冰宇是,公主也是。公主是夜罗人,你体内……也流着夜罗的血脉。” 姬冥修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乔薇眉心一跳:“你知道了?” 姬冥修说道:“也是才猜到的。” 这下,轮到皇帝惊讶了:“猜到了你还喝?” 乔薇眸子一瞪:“什么?你喝了?”又看向皇帝,“你真给他下毒了?” 皇帝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复杂。 姬冥修淡道:“姬家那么大,总得有人把这杯酒喝下去,皇上说是吗?” 皇帝的小心思暴露了,没错,若是姬冥修不喝,他迟早会让其余的姬家人来喝,这杯毒酒,无论如何都得灌进姬家人的肚子,只是他没料到,姬冥修竟然一早识破了,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喝下这杯酒的? 乔薇将太子按在桌上,冷冷地看向皇帝:“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拉着你儿子陪葬!” 皇帝忍住不去看太子,语气缓慢地说道:“这种药,不会立刻要了人的命,你们相信朕,朕无意为难你们,朕只是不得已。” 乔薇冷声道:“你有什么不得已?你是皇上!你想要谁的命,不想要谁的命,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皇帝又道:“只要冥修铲平了夜罗,朕会将解药双手奉上,夜罗是大梁的隐患,也是伤害了昭明的罪魁祸首,朕相信,就算朕不给冥修下令,冥修也不会放过夜罗。” 乔薇蹙眉道:“既然知道我们与夜罗不共戴天,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给冥修下药?” 皇帝哀叹一声:“朕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乔薇讥讽道:“以防万一?我还想防备个万一呢,万一事成之后,你又出尔反尔了怎么办?” 皇帝没立刻回答乔薇的话,而是指着已经凉了半截的酒壶:“你可知这是什么酒?” “我管它什么酒?”乔薇淡道。 皇帝耐着性子道:“是花雕,但不是普通的花雕,它里头泡了一种叫紫藤萝玉的草,紫藤萝玉的叶子有剧毒,根茎为解,每一株的根茎都只能解那一株叶子的毒。” 言及此处,皇帝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这是朕的解药。朕把解药给你们,你们回来时,与朕进行交换,你们若是在对抗夜罗人的途中不小心丧了命,朕给你们陪葬。”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她知道皇帝并没有撒谎,这瓶子里装的的确是他的那份解药,她到底不是生养在皇家,不懂这群上位者的想法,在她看来,皇帝这么做,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交给冥修了,冥修对付夜罗是有风险的,万一真的死在了路上,皇帝便也真的给冥修陪葬了,他既然连自己都能豁出去,为什么不能给冥修多一点的信任?大不了,最坏的打算是冥修没有灭掉夜罗,那也不会比他去见佛祖差到哪儿去。 江山没了,不是还有命吗? 还是说,为了江山,这个男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皇帝定定地看向姬冥修:“这是朕最大的诚意。” 姬冥修探出手,将药瓶拿在了手里。 皇帝道:“南部开春后连降大雨,不少堤坝都被冲垮了,待到今年汛期时恐难以支撑,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前往邱州修补堤坝,待汛期过后再返回京城。记住,你和朕都只有半年的时间。另外,册封乔氏为正二品诰命夫人,随行邱州。” 乔薇瞳仁一动:“我为什么要去邱州?” 皇帝说道:“邱州在素心宗脚下。” 乔薇正了正神色:“月钱多少?” 皇帝:“三十两。” 乔薇炸毛了:“什么?一个二品诰命夫人,月钱才三十两?这也太坑了!” 皇帝沉声道:“内阁大学士的月钱都只有二十五两,你一个什么也不干的诰命夫人,比大学士的月钱还高,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再说了,这笔银子不是国库出的,是朕的私房钱!” 乔薇撇嘴儿一哼:“既然不是国库出的,那就不会影响到江山社稷、百姓安危,您干嘛不多给一点?您的私房钱很少吗?” 皇帝一口气噎住了。 最后,月钱被谈到了一百两。 这个黑心肝的皇帝,不狠狠地宰上一顿没道理! …… 小俩口出了皇宫,坐下回府的马车,三小只乖乖地坐在地板上。 乔薇给姬冥修把了脉:“你没事吧?” 姬冥修握住了她的手:“乔大夫觉得呢?” 乔薇甩开他的手:“我怎么知道?” 姬冥修轻轻一笑,拉过了她的手:“我没事,倒是你,这么不管不顾地闯进皇宫,不怕让人当成刺客?” 乔薇不甚在意道:“有什么好怕的?区区几个皇宫护卫,还奈何不了我,不过他们要是出动御林军、禁卫军什么的,我可能就打不过了,但也没关系,擒贼先擒王,真闹到那个地步,我就一把刀架在太子的脖子上,逼皇帝把我们全都放了!” “放了之后呢?”姬冥修似笑非笑地问。 乔薇眉梢一挑道:“放了之后就举家搬去隐族呗!原本姬家也是隐族的人,只当是荣归故里了!” 能把逃难说得这么荣光四射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 “你笑什么?”乔薇古怪地看着他。 姬冥修抚摸她的手指道:“我笑你招人疼。” “那是!”今天自己冲冠一怒为蓝颜,感动坏了吧? 姬冥修忽然道:“知道你什么时候最招人疼吗?” 当然知道,就是为你奋不顾身的时候嘛!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故作不懂道:“什么时候?” 姬冥修凑近她耳畔,暧昧地说道:“床上的时候。” 乔薇黑了脸。 …… 南下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原先还担心景云与望舒去素心宗后会与冥修分开了,这下好了,一家人又能在一块儿了。 夜罗人的老巢暂时不能确定,但素心宗一定会有线索。 关于昭明公主的经历,他们手头并没有掌握太多的证据,但结合目前的线索,不难猜测出昭明公主当年是带着任务嫁入姬家的,但夜罗人没料到的是,昭明公主最终不忍心对姬家下手了。 她不忍心的原因是因为姬尚青,还是两个孩子,不得而知。 总之,她背叛了夜罗。 夜罗在失去她这枚棋子后,立刻将秦冰宇送入了京城,秦冰宇靠着三老爷与二老爷的同窗之便接近姬家,夜罗人应该是想除掉公主的,但公主也掌握了秦冰宇的把柄,作为自己与两个孩子活下来的条件,她对秦冰宇的身份保持了沉默。 她曾冒死提醒过姬霜,秦冰宇不是姬霜的良人。 姬霜不信,硬生生地将秦冰宇入赘到了姬家,当时姬霜还一脸得意地认为,秦冰宇爱她爱到愿意入赘,却不知秦冰宇本身的目的就是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留在姬家。 公主在夜罗的阴影下是怎么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的,常人无法想象,但就是这样一个坚强又坚毅的母亲,抚育出了冥修这么优秀的孩子。 冥修虽不知母亲的真相,但多少能够感受到一些异常,是以自幼比别的孩子懂事。 他没辜负公主的苦心,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 得知冥修一家子要南下,全府都忙碌了起来,随行的马车、下人、钱财物资等全都需要谨慎准备,难得乔薇嫁入姬家后从未陷入过中馈的夺权之争,不论李氏也好,姬霜也罢,在什么该属于自己什么不属于的问题上,都拧得十分清楚。 姬霜仍在房中养病,出行的东西都是李氏在打点,她挑了几个机灵的丫鬟婆子与小厮,让一块儿跟去邱州,大半是伺候乔薇一家的,也有两个眉清目秀、心思单纯的小丫鬟是送给自己儿子的。 听说几个小家伙要走了,姬老夫人万般不舍,这府里好容易才热闹了几天呐,就又要给走了? “冥烨去吗?”姬老夫人一脸委屈地问。 乔薇笑道:“要去的。” 那家伙太会闯祸了,又时时刻刻想逃跑,不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等下次回京,怕是都不知给皮到哪儿去了。 “鎏哥儿去吗?”姬老夫人病怏怏地问。 正坐在椅子上,没精打采地扒拉着米饭的鎏哥儿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乔薇想了想,说道:“鎏哥儿便不去了吧,他连筷子都不怎么会用,去了那边,没这么多下人照顾他,他可怎么办?” 鎏哥儿果断放下了勺子,拿起筷子,熟练地夹起了一块芋头! 滑溜溜的芋头哟! 乔薇又道:“他吃饭也不好好吃。” 鎏哥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乔薇再道:“身子骨又弱,走几步都喘。” 鎏哥儿跳下地,秀了秀肱二头肌,原地深蹲一百个! 【312】二更 一屋子人全都被鎏哥儿惊呆了,姬老夫人的下巴都差点掉了…… 青莲居中,姬冥修正在与弟弟提南下的事,教主大人对此表示了深深的不满,抱怀冷哼外加翻白眼:“你们要去自己去,别拉上我!我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姬冥修问。 “我为什么要去?”教主大人反问。 姬冥修直直地望进他眼眸道:“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我不放心。” 教主大人嘲讽地笑了一声:“嚯,说的好像我是你养大的似的,从前没你的时候我不也过来了?” “你过是过了,可是过得苦。”姬冥修语重心长地说。 教主大人一时哑然。 论起打嘴皮子仗,朝堂上所有的朝臣加在一块儿都未必赢得过姬冥修,笨嘴笨舌的教主大人就更别妄想说过自家哥哥了,但让他顺从,他又不乐意:“总……总之我就是不去!” “你真不去?” 乔薇的声音在门口徐徐地响起。 教主大人淡淡地瞥了乔一眼,都懒得说话,乔薇进了屋,拍拍自家相公的肩膀,软语道:“行李那些我都收拾妥当了,就是你书房我还没动,你自己看看那哪些东西是需要带在路上的。” 姬冥修看了自家弟弟一眼,道了句“好”,起身去了。 乔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拿眼瞪了瞪乔薇,没好气地道:“看什么呀你?” 乔薇挑眉一笑:“小美人儿好几天没了,嗯?” “干你什么事?”教主大人冷冷地说完,眼神一闪,“什么小美人啊?” 乔薇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你大哥,你不用瞒着我,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你大哥要去素心宗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五师兄那伙人也好,你的小美人儿也罢,只怕全都转移阵地去素心宗了,你要是想见你的小美人儿啊……” “谁想见她了?”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烟儿!” 烟儿快步入内,行了一礼道:“二少爷。” 教主大人淡道:“收东西。” 烟儿一喜:“是!” 乔薇与姬冥修都将离开姬家,小师妹便也不好继续住下去了,否则素心宗或太师府上门要人,姬家可没有立场揪着她不放了,她也收拾了一番东西,与乔薇一行人一并南下。 四月初十这日,一切准备妥当,众人在府门口与姬家人辞行。 姬尚青没说什么,只交代姬冥修好好儿地照顾弟弟。 姬老夫人以为俩口子是真去邱州修建堤坝的,拉住乔薇的手,一阵语重心长的叮嘱:“邱州湿气重,记得多喝姜茶,你二弟……现在该叫三弟了,你三弟也在那边,你代你二叔二婶好好照看你三弟……你三叔他们都是极老实的人,容易相处,你不用担心……那儿是姬家的府邸,你和冥修才是正儿八经的嫡主子,别叫人怠慢了,知道吗?” 乔薇点点头:“我知道了,祖母。” 姬老夫人又揉了揉鎏哥儿的脑袋,这小家伙打出生便没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是乔薇的小村子,家里人日日把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养出了一身臭毛病,这次跟去邱州,指不定得多少苦头:“你还是留下吧?祖母给你买几只鸟儿,几只狗儿,好好陪你玩。” 鎏哥儿不干。 李氏与姬宛瑜两姐妹也来送别乔薇,两姐妹的亲事临近,也不知她这个做大嫂的赶不赶得上二人的婚礼。 一番话别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上了路。 从姬冥修口中,乔薇了解到邱州并不真在素心宗的脚下,二者之间还隔着一个边陲小镇,过了小镇,进入素心山脉,登上素心峰,才算是到了素心宗。 不过小镇并不大,坐马车横穿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事。 姬家的封地覆盖了半个邱州,以鲁南大道为界,鲁南以北是姬家的封地,鲁南以南,是纯属于官府的地盘。 此去邱州鲁南,快马加鞭半月可到,但一家妻小,不好太过颠簸,便稍稍放缓了速度,临近邱州时鎏哥儿生了一场病,耽搁了几日,真正进入邱州已经五月初了。 五月的邱州已经有一丝初夏的气息了,雷雨不断,但他们运气好,走车的几日全都风和日丽,一直到抵达了姬家的老宅,才一场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早在出发前,姬家便给三房寄了书信,告知他们姬冥修与乔薇要带着孩子们过来,三老爷算算日子,也该到了,果然就听见了下人的通传:“老爷!老爷!大少爷他们来了!” “来了吗?快把夫人叫出来!”三老爷眼睛一亮,掸掸宽袖,阔步迎了出去。 三夫人余氏带着自家闺女从后院儿走了出来,与三老爷一块儿去了大门口。 姬冥修在素心宗习武时倒是常住老宅,入朝为官后便长长久久地留在了京城,去年他们回京过年,本想见见冥修一家子,奈何他们又全都出了远门儿。 他们一眼看见了姬冥修,姬冥修变化不大,还是一副如玉风华的模样,他身边站着个姑娘,说姑娘大概是因为那张脸,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靡颜腻理,臻首娥眉,端的是倾城好姿色,往姬冥修身旁一站,宛若一对璧人,登对极了。 男人总是不自觉地会在女人身上多看两眼,就在三老爷好奇地打量着乔薇时,另一边,余氏却被从马车上咕噜噜滚下来的小胖子吸引了。 望舒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听说到了,她还以为在床上,咕噜噜一滚,便从马车上滚下来。 马车可不低,她嘭的一声砸在地板上,把余氏吓得心肝儿都抖了,姬冥修与乔薇像个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余氏心道你们孩子都摔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还—— 她正要走过去,就见那小胖子自己爬了起来,她明明看见小胖子的额头磕在了地上,可小胖子却半点没受伤,反倒是被她磕过的青石地板,生生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余氏:“……” 望舒下来后,景云也下来了,之后,鎏哥儿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特别神气地也走下来了! 余氏就发现这三个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呐,比她见过的任何孩子都要好看,其中一个小家伙与冥修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连眉宇间那股淡淡的冷峻以及浑身那股小大人一般的气场,真是太像冥修了。 “你是景云,你是望舒,你是鎏哥儿吧?”余氏笑着走上前。 三小只看向了她。 望舒甜甜一笑道:“婶婶好!” 余氏被逗笑了:“我可不是婶婶,我没那么年轻,我是你们三奶奶。” 望舒张大了无辜的眸子道:“哇,你都是奶奶了呀!可是你好漂亮,好年轻,好像我婶婶呀!” 乔薇:“……” 你几时有个婶婶了? 余氏贵为姬家的三夫人,往日里不知听了多少好话,可没一句让她这么舒坦的,她笑得都要合不拢嘴儿了,原本准备了六个红包,打算一人一个,这会子一高兴,全都给望舒了。 望舒抱着满手的红包,笑眯眯地说道:“多谢婶婶!” 余氏笑得不行了:“还叫婶婶?叫三奶奶。” 望舒道:“三奶奶!” 余氏又看向了景云,景云甜甜地唤了一声三奶奶,轮到鎏哥儿了。 鎏哥儿也特别给力地唤道:“三奶奶!” 余氏黑了脸。 姬冥修领着乔薇叫了三叔三婶。 三老爷四下张望道:“冥烨呢?” 教主大人慢吞吞走了下来,脸色臭臭哒,尽管戴着面具不大看得出,但那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谁都能听到他心底的哼哼了。 三老爷笑着道:“这是冥烨吧?” 姬冥修看了看弟弟道:“叫三叔。” 教主大人:“哼。” 乔薇在他后腰上一拧,他惨叫:“啊——三叔!” 三老爷捂住险些被他吓出嗓子眼的心脏,愣愣地点了点头:“诶,乖,乖!” 姬冥修又向三老爷与余氏介绍了小师妹,二人客气地打了招呼。 三老爷将人带进了老宅。 姬家祖上封过异姓王,老宅便是曾经的王府,论占地面积,不输给京城的丞相府,只是年代略有些久远,不如丞相府气派罢了。 余氏将姬冥修一行人安排在了清辉院,距离他们的院子不远,说个话儿叫个人什么的都十分方便。 三老爷一共有三个女儿,四小姐姬文馨是余氏的亲骨肉,今年十二岁,余下的五小姐与六小姐都是姨娘所出,没出来见客。 姬文馨稚气未脱,一路上都睁大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景云身后的小猴儿,小猴儿穿着一身外黑里红的小斗篷,走起路来神气又拉风,小猴儿会吹指甲,会戴小花儿,还会顺她娘亲的帕子,擦了鼻涕又给她娘亲塞回去。 好可爱的小猴儿! 珠儿发现姬文馨在看自己,骄傲地扬起下巴,眼睛都差点抬到了头顶上。 这一刻,她又是一个优雅小贵妇了! 姬文馨:“哎……” 哎什么哎?珠儿小贵妇的下巴扬得更高了,随后一脚踩空,脸朝下栽进了泥坑…… 姬文馨:“唉……” …… 这一趟出行,乔薇带上了碧儿,碧儿主要负责照顾鎏哥儿与教主大人的饮食起居,碧儿将二人的行囊收拾妥当时,乔薇这边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她们的目的地是素心宗,来姬家老宅只是落落脚,许多箱子都不必打开,收拾起来自然就快了。 余氏把余下几个孩子的红包补上了,与望舒的一样多,可以说是大出血了。 一家人吃了晚饭,余氏拉着乔薇聊起了家常,姬冥修则与三老爷去了书房。 姬家给三老爷的书信中,简单交代了家里的事情,但三老爷还是想从姬冥修这儿听听具体的情况:“冥烨与你姑父都是怎么一回事?” 姬冥修把冥烨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依旧是省去了隐族的身份,至于秦冰宇的,没什么可隐瞒的。 三老爷愕然:“你姑父是夜罗的细作?真是太让人意外了,你姑姑心里不好受吧?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姬冥修淡道:“先关着,日后再说。” 三老爷点点头,没再问什么了。 姬冥修又道:“对了三叔,我上次派人去姬家陵查探了一番,发现当年冥烨是进了姬家陵之后才被人偷走的,你可知道当年守陵的人都是哪些人?” 三老爷叹道:“二十多年了,当年守陵的都是些年纪大的老汉,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你若是想查,我可以去问问他们的家人。” 姬冥修道:“不必了,我已经有查探的方向了。” 三老爷一脸欣慰:“那就好,一定要尽早地揪出凶手,以慰你娘的在天之灵。” 说罢,见姬冥修没有离开的意思,遂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姬冥修顿了顿:“没什么。” 三老爷说道:“你是不是想问荀氏?她老老实实地在守陵,我去查看过两回,没见耍出什么幺蛾子,你放心吧,她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不可能再作妖了,倒是鎏哥儿他……” 姬冥修淡道:“小薇照顾得极好。” …… 姬冥修他们到的不巧,邱州书院正在上课,没有见到李氏的儿子,乔薇留下了李氏给姬崇明准备的礼物与丫鬟,翌日吃过早饭,便动身前往素心宗。 余氏拉住乔薇的手道:“哎呀,你们这走的也太急了,就不能多住几天吗?” 乔薇心道不能啊,黑心肝儿的皇帝只给了冥修半年时间铲平夜罗,但他们现在连夜罗的据点在哪儿都不清楚,不争分夺秒不行啊! 乔薇微微一笑道:“三个孩子赶着去素心宗报到,已经耽搁了好几日,不能再晚了,再晚,传回朝廷那边,皇上该怪罪我们懈怠了。” 皇上都搬出来了,余氏不好再挽留什么,命人备了几大箱小食,让乔薇带在路上吃。 乔薇笑着收下,几人告别三老爷一家,坐上了前往素心宗的马车。 马车上,乔薇拿出了账本,用炭笔仔仔细细地记录着什么,她毛笔字不咋滴,硬笔字却写得极为娟秀,只是笔画都少了一半,还方方正正的,没有大梁文字的弧形美感。 “你在写什么?”姬冥修问。 乔薇道:“记账,我们这次属于出公差,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费用,回去了都得找皇上报销的!” 那黑心肝儿的皇帝,她非得好好地宰他宰他宰死他! 从姬家老宅到素心宗,不出意外,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偏偏天公不作美,刚走到梨花镇时,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随后在不到一刻钟里的时间来了一场乔薇穿越过经历的最恐怖的雷暴雨。 雷暴过后,持续大雨。 一行人不得不找了一间客栈,等雨停了再走。 梨花镇是大梁南部边境的最后一个小镇,这儿靠近素心宗,也靠近南楚,有不少素心宗弟子与南楚商人,值得一提的是,朝廷的势力在这一带已经相当薄弱了,官府都是靠江湖门派罩着的,没江湖门派撑腰的衙令,通常干不过三个月,而所有这一带的江湖门派都以素心宗马首是瞻。 素心宗的弟子坐着大堂中最好的位子,其次是出手阔绰的商人,而那些本该耀武扬威的官差,反而被挤去了角落。 乔薇一行人进了客栈。 小二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客官里头请!请问客官是哪儿人呐?” “哪儿人有什么关系?” 小二比划着两块区域道:“素心宗的弟子坐这边,余下的,坐那边。”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似笑非笑地说道:“丞相来了坐哪边?” 小二愣了愣,耿直地说道:“那边啊!” 不属于素心宗的一边。 乔薇好笑地碰了碰姬冥修的胳膊:“冥少主,你的身份在这儿貌似不好使啊?” 姬冥修拿出了一块素心宗的令牌,小二睁大眼,细细地数着令牌上的剑:“九……九剑?贵贵贵贵……贵人来了!楼上请!” 想秀一把宗主令的乔薇,咬牙将令牌塞进了怀里! 直觉告诉她,她手中的这块宗主令,大概还没他那什么“就是贱”令牌管用。 乔薇猜的没错,小二没见过宗主令,看到了也不认识,但素心宗弟子的等级令牌他日日见,天天见,一看便知真假深浅。 姬冥修要了三间上房,一间给小师妹与珠儿,一间给他与教主大人,另一间给乔薇与三个孩子以及两小只。 几人原本打算歇个午便离开,哪知雨一直下,傍晚时分才停了,而这个时辰,素心宗已经封山了。 乔薇与教主大人双手托腮,大眼瞪小眼,三个小家伙也无聊地你看我、我看你,姬冥修轻轻一笑,说道:“带你们出去转转。” 几人一听要出去转,瞬间来了精神! 雨停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乔薇就发现这个小镇远比自己想象的热闹,商铺的门打开着,客盈满门,两旁的小摊一路摆到尾,不见空隙,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嬉笑声,车水马龙声不绝于耳。 梨花镇是南部的小镇,也有不少海产,但因它本身不临海,没有大的港口,所以海产并不如飞鱼镇丰富,也没有美丽的鲛人传说,但它的手工制品异常丰富。 乔薇与几个孩子看的眼花缭乱。 咕噜噜~ 望舒的小肚子叫了。 姬冥修牵了女儿的手,带着众人去了一家卖蟹饼的小摊。 小摊生意不错,五张桌子全都坐满了,摊主向隔壁卖面条的同伴儿借了一张桌子与几把椅子,让姬冥修一行人坐下了。 摊车上传来酥酥的香气,这一下,不仅望舒的肚子叫,鎏哥儿与景云的也开始咕咕叫了。 乔薇不由地问道:“这是卖什么的?” 姬冥修道:“蟹饼。我小时候,全家一块儿来这边给祖宗们扫墓,我娘带我吃过一次,她说她最爱吃这里的蟹饼,宫里都做不出的味道。” 老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当颜啦,我们介里的蟹饼是祖全的秘方!外面没得吃啦!” 姬冥修四下看了看:“这儿就你们一家卖蟹饼的?” 老板拍着胸脯道:“一急系我们啦!”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难得的和颜悦色道:“我记得那会儿不是你。” 老板哦了一声,笑道:“原来系回头客呀,那你一定系好久鸡前来过!我都不记得我见过你!我爹他老了,做不动啦!现在换我做了!客官要吃什么口味的?” 姬冥修点了点头,想着昭明公主的口味道:“麻辣的,放葱花一块炸,还有加点胡椒粉。” “好,这就来!” 老板笑着去了。 一个戴斗笠的小姑娘走到了摊位旁:“老板,我要一份麻辣蟹饼,放葱花一块儿炸,加点胡椒粉。” 【313】小白威武,暴打渣宗(一更) 许是对方与自己点了同样口味的东西,姬冥修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过去,那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姑娘,年纪与姬宛瑜差不多,容貌颇具姿色,姬冥修对容貌无感,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乔薇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相公的目光,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梨花镇的姑娘就是美啊?连坐怀不乱的四师兄都开始春心大动了。” 姬冥修忍俊不禁,在桌上捏住她的手,在她耳畔低低地说道:“是不是春心大动,乔宗主晚上就知道了。” 流氓! …… 蟹饼很快炸好了,老板打包好一份递给小姑娘,将另外几份端到了乔薇与姬冥修的桌上,小孩子大概天生对油炸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拿起筷子便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就在半年前,鎏哥儿吃块牛肉干都得病上半个月,现在已经能毫无压力地啃油炸蟹饼了。 小师妹尽管时常来梨花镇转悠,但爹娘从不许她吃路边摊的东西,是以这种蟹饼她也是第一次尝到,口感还不错。 它名字叫蟹饼,却并不是螃蟹做的,主材料是南瓜与面粉,因放在螃蟹形状的模子里下锅,做出来便成了一只只金黄可口的小螃蟹。 望舒一口气吃了十个,教主大人吃了十一个,果断不能输给小胖子! 鎏哥儿威力爆发,竟然也吃了五个,唯独景云可怜巴巴儿地只干掉了三个,他其实还想吃更多来着,但是—— 望舒叉走一个,教主大人叉走了一个。 望舒又叉走了一个,教主大人又叉走了一个。 看着吃一口就少几个的盘子,景云也是蛮心碎的。 这边,一家人大快朵颐地吃着,另一边,小姑娘拿着蟹饼走到街角,上了一辆深棕色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冰蓝色束腰窄袖罗裙的女子,小姑娘将蟹饼往对方面前一递,说道:“小姐,你要的蟹饼!” 女子接过蟹饼,拿了一个递给她:“秀琴,你也吃。” 秀琴接过来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这么辣怎么吃嘛?” 女子微微地笑了,起先她吃不惯这么辣的东西,可吃多了,反而有些无辣不欢了。 …… 一家人在客栈歇息了一晚,天亮时分,动身前往素心宗。 小师妹心里毛毛的,厚着脸皮挤上了乔薇的马车,她现在弄明白了,做主的是师嫂,不是师兄,她离师兄越远师嫂越高兴,所以自打上车,她连看都没看姬冥修便抓住了乔薇的胳膊:“师嫂,我……我能不能别去?他们会把我抓起来的。” 乔薇淡淡地说道:“谁会把你抓起来?你爹?还是那几个长老?” “我这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又跑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小师妹幽怨地说道。 乔薇斜睨着她道:“那你一个人留在客栈?我保证不出一个时辰,你比我们到得还快!” 这是说小师妹会被素心宗的人绑走了。 小师妹无奈地闭了嘴。 出了梨花镇便是素心山脉,山脉连延不绝,一眼望去,望不见底,山脚有个石阵,不懂阵法的人很容易困在其中,几人跟着姬冥修,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此时抬头遥望素心峰,已经可以看见素心宗了,但真正步行起来,还是花了大半个时辰。 到宗门口时,鎏哥儿、景云与教主大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素心宗的弟子早听说朝廷会派两个书呆子过来上课,大清早便有不少人守在门口张望了,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四师兄与小师妹也来了,小师妹前阵子不是出逃了吗?难道说……是被四师兄给抓回来的?还有四师兄身边怎么多了个女人?小师妹的身后怎么又跟了个男人? 哦哦,不是两个书呆子,是三个!还全都这、么、小! 小书呆子有狗!有猴儿! 珠儿拿出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帕子,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弟子们将手指咬进了嘴里,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乔薇让三小只在外头等着,珠儿与大白乖乖地找了个地方儿坐下,小白仗着自己身子小,跐溜一下蹦进了乔薇的袖子。 ……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明真相,譬如五师兄之流就知道乔薇与小师妹一定会现身宗门,而姬冥修的出现,虽是在意料之外,却也是在情理之中,妻儿都上素心宗了,他这个丈夫与父亲能不跟过来吗? 宏伟的大堂内,左右护法以及几名得力的大弟子早已恭候多时,两旁的首位上,分别站着左右护法,左护法往下依次是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一直到八小师弟;右护法往下依次是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九师姐。 这些弟子,大半都去过太师府,见过乔薇,乔薇打伤了二师姐,又夺走了宗主令,还霸占了他们的四师兄,简直可恶至极。 素心宗的女弟子,除了小师妹这种不开窍的,余下十个中便有十一个对四师兄念念不忘,谁得到四师兄都是她们的眼中钉。 从乔薇进门的第一刻起,便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妒意,乔薇扫了那群女弟子一眼,女弟子的眼神全都冷飕飕朝着乔薇射了过来,乔薇莞尔一笑,牵住了姬冥修的手。 众人气了个倒仰! 很快,殿内中的人将目光落在了几个生疏的面孔上,三个孩子固然漂亮,但最让他们在意的是那个也戴着玉质面具的男子,男子一袭玄色宽袍,腰肢紧束,宽袖如云,随意地垂在身侧,他有双潋滟动人的眼睛,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精致的下巴,修长如玉的手,身上散发着一股似有还无的清香,淡淡的,闻着能让人心头发紧。 他看上去与姬冥修的关系颇为亲密,不知是否就是那个失而复得的弟弟。 众人打量着这一行人时,外边传开了弟子的通传:“许宗主到——” 乔薇循声望向门口,就见数月不见的许永清,穿着宗主服,系着金色腰带,头戴玉冠,气场强大地从门外走来,殿内的弟子与护法齐齐拱手,福低了身子。 许永清的眸光并没有落在任何人的身上,他一步迈入了大殿,却忽然停下脚步,往后瞧了瞧,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还有别人?许永清是素心宗的宗主,谁这么大架子能劳动他等啊? 当那个穿着冰蓝色长裙、戴着同色面纱的女子清高地跨入大殿时,乔薇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大了。 怎么是她? 教主大人也懵圈了,母夜叉二号?! 乔薇与教主大人发现对方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但女子面上并没有多少惊讶,显然早知道姬家人会过来,只是饶是如此,在与教主大人擦肩而过时,她埋在宽袖中的手还是紧紧地拽成了拳头。 乔薇眯了眯眼,素心宗果然与夜罗有勾结,都让夜罗人登堂入室了! 女子的到来让整个大殿都多了几分别样的气息,她高贵而美丽,优雅却冰冷,像一朵盛放在雪山之巅的幽莲,远得不可攀折。 五师兄的眸光动了动。 另一边,许永清拍了拍姬冥修的肩膀,和颜悦色道:“你回来了?” 慈父一般的态度,仿佛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不快似的。 姬冥修也温和地说道:“师父可还安好?” 许永清笑道:“哪儿有不好的?就是……”说着,眸光落在小师妹的身上,小师妹往乔薇身后缩了缩,“被这丫头气得够呛,幸好你把她送回来了。” 姬冥修笑了笑,笑意里掠过深意。 许永清也问候了乔薇与教主大人,拍了拍三个孩子的肩膀,一副欣慰不已的样子,随后,许永清坐上了宗主的金椅,在他身侧稍下一些的位置,另设了一个坐席,坐着方才进入大殿的女子。 许永清介绍道:“这位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傅雪烟,比你们资历都要早一些,论起来,你们全都应该叫她一声傅师姐。” 又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什么亲传弟子还能坐到宗主的身边儿去?忽悠傻子还差不多。 许永清道:“今日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有三件事宣布,第一件事是南山书院送来了两个……三个院生,他们将在素心宗进行为期半年的学习,请大家好生照顾他们;第二件事,是你们师兄大婚了,大家都要恭喜他;第三件事,是小女与你们傅师兄的婚事……” 乔薇抬起手:“等等,许宗主,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许永清问。 乔薇笑道:“你把素心宗输给我的事。” 许永清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 乔薇淡淡一笑道:“怎么?宗主令都在我手上了,你想不认账吗?当时在座的诸位都亲眼见证了我与你们师父的赌约,你们不想承认没关系,剑盟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如,就把剑盟的弟子请来,为我与素心宗评评理可好?” 许永清的神色淡了淡:“宗主之位,岂能儿戏?” 乔薇正色道:“我只知道愿赌服输。” 许永清的眸子紧了紧。 一个师弟跳了出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愿赌服输?你当初根本是靠着四师兄才打赢了我师父!要不是四师兄帮你,你早被我师父一掌拍死了!还轮得到你今时今日在这里大放厥词?” 乔薇觉得自己应该见过这位师弟,但对方的长相实在太路人甲了,所以她完全没了印象,她好笑地看着对方道:“这位师弟是不服气吗?” 七师弟冷声道:“宗主是你我当然不服气了!你又不是我们素心宗的弟子,凭什么夺走我们的宗主之位?” 乔薇摊手,无辜地说道:“这就要问你们许宗主了,当初是为什么要与我立下赌约,又为什么素心宗给押到了赌桌上?我可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这么干。” 七师弟被噎得够呛,走投无门,急中生智道:“四师兄,你倒是说句公道话!” 姬冥修饶有兴致地嗯了一声:“素心宗乃天下大派,想来会信守诺言。” 这算是在为乔薇撑腰了。 七师弟气得脸都绿了,没遇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四师兄对他们可好了,对师父也孝顺,自打这个女人出现,四师兄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点儿也不与素心宗亲近了,都是这个女人害的! 他必须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素心宗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 七师弟反手凝起一股掌风,朝着乔薇的后背狠狠地拍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自乔薇的身前跃了过来,一爪子挠向了七师弟的脖颈! 七师弟面色一变,及时变换掌风,拍向了小白,小白身形一闪,掌风落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只见那把椅子顷刻间碎成了木片,可见他这一掌究竟有多厉害了。 但小白也不是吃素的,小白避过一击后,再次朝他发动了攻击,一爪子自他胸口挠下,生生挠出了三道大血口子! 七师弟登时怒了,竟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要朝小白砍过来,但小白哪里会给机会?不待他彻底将剑拔出来,便被小白一脚踩中手背,巨大的力道让他生生将拔出了大半的剑插回了剑鞘! 他就是一怔,上次见这小东西,都没这么大的力,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好似脱胎换骨了? 小白踩中他手背,借了一下力,跳到他眼前,趁着滞空的一小瞬,抡起漂亮的小利爪,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啪啪啪啪几大耳光抡了下去。 七师弟被打得鼻青脸肿,两眼冒金星,在原地踉跄着转了几个圈,随即两眼一翻,直直地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众人简直惊呆了,尤其两位护法,下巴都险些掉了,这不就是一条小奶狗么?是怎么把武艺高强的七师弟打成这样的? 五师姐与八师弟都曾领教过这小东西的厉害,七师弟当时是擂鼓之人,并未上阵,却也目睹过小白的能耐,这一回是没看见小白,才敢对乔薇出手,哪知这个女人如此狡猾,竟把这凶残的小东西藏在了袖子里。 傅雪烟的目光落在小白的身上,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小白蹦回了乔薇的袖子。 乔薇冷笑着看向众人:“上次偷袭我的小宠,今日又来偷袭我,你们素心宗号称名门正派,但这手段未免也太卑鄙了吧。” 众人汗颜,老实说,偷袭确实算不上光彩,方才的事是七师弟做错了,所以这会儿七师弟被那小东西打成了猪头,他们心疼归心疼,却不好替七师弟出头打抱不平。 他们不会承认自己是打不过那小东西。 许永清站起身道:“宗主之位等长老们出关了再议,没什么事就都先散了吧。” 众人拱手:“恭送宗主!” 许永清走下台阶,走到乔薇一行人的身侧时顿住了步子,威严地看向小师妹道:“还不跟我回去?” 小师妹害怕地拽住了乔薇的袖子。 乔薇笑着看了许永清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去吧,长老们还没出关呢,等他们出关了,我会亲自向他们取消这门亲事的。” 许永清的面色有一瞬的冰冷。 小师妹硬着头皮去了。 宗主都走了,大家也各自散了。 傅雪烟起身离开了坐席,缓步走出大殿,与教主大人擦肩而过时看也没看他一眼,教主大人没好气地哼了哼。 傅雪烟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这么淡淡地离开了。 教主大人气得跺脚! 姬冥修看了看离去的傅雪烟,又看了看咬牙切齿的弟弟,没说什么,将妻儿弟弟带回了自己的阁楼。 素心宗建在山上,景色优美得不得了,一眼望去,层峦叠翠、云烟袅绕,端的是人间仙境。 三个小家伙在楼梯上上上下下地跑了起来,碧儿也总算拎着包袱上气不接下气地抵达了素心宗。 三个小包子是来上课的,原本只有景云望舒,姬冥修找皇上加了一个名额,鎏哥儿也得以入学,吃过午饭,便有新来的小弟子将景云三人接去了碧云峰。 碧云峰位于素心峰的对面,是专供新弟子学习的地方,这里每年都会招收数量不等的新弟子,年纪在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学习一段日子后,通过考核的佼佼者即可成为素心宗的入室弟子,每个新弟子都以成为入室弟子为荣,只是素心宗的训练考核十分严厉,并不是谁都能扛到最后。 小弟子介绍自己道:“我叫长海,今年十岁,你们可以叫我长海师兄,我比你们早来三个月。” 三人客气地叫了长海师兄。 长海说道:“你们是京城来的吗?” 三小只点点头。 望舒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长海说道:“我就是梨花镇的,对了,你们刚来这边可能不清楚状况,师兄们都比你们资历高,你们要好好地孝敬他们。” “嗯?”望舒不解地睁大了眸子。 鎏哥儿比望舒更茫然。 景云道:“怎么孝敬?” 长海笑着搓了搓手指。 景云看了看他道:“银子?” 长海笑。 景云淡道:“没带。” 望舒打开了小荷包,扒拉着里头的小宝藏,不是金子就是糖,就是没有银子哦。 长海一眼看见了她荷包里金光闪闪的一片,贪婪地吸了吸口水,说道:“没银子,金子也可以!” 说罢,伸手去拿,望舒按紧了自己的小荷包。 景云不动声色地移了个位子,隔开了妹妹与长海。 长海哼了哼,不孝敬是吧?走着瞧,有你们几个小毛孩子苦头吃! 四人上了碧云峰,长海在新弟子院的门前停下了脚步,笑着说道:“现在师兄们都在午睡,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通传通传!” 三小只在门口乖乖地等着。 长海跨过院门,穿过回廊,进了一间大通铺,此时确实是午休的时辰,但没有一个弟子在歇午,大家看到长海,全都从床铺上跳了下来。 “长海,怎么样?看见那几个书呆子了吗?” “他们丑不丑?” “是不是特别弱?” 长海压了压手,轻声道:“不丑,穿得很漂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荷包里装的都是金子!我让他们孝敬几位师兄,他们不干!咱们……给他们一点下马威!” 长海是这一批弟子中最机灵圆滑的一个,往上哄得了师兄,往下唬得住师弟,妥妥的群众小智囊,他让给下马威,没一个不赞成的。 “可是要怎么做啊,长海师兄?”一个小师弟问。 长海朝众人勾了勾手指:“你们都过来,听我说……” …… 一刻钟后,长海从院子里出来了,三小只闲着无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忽然一道暗影投射在了圈圈上,三小只齐齐扭过头来,望舒笑道:“长海师兄!” 长海一脸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师兄们刚睡醒,要穿衣裳,还要整理仪容,你们别见怪啊。” 望舒的小脑袋往院子里探了探:“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长海灿灿地笑道:“当然可以了!里头请!” ------题外话------ 哎哟这几个素心宗的小蠢驴 【314】三小只的下马威,完虐(二更) 长海其实并不是梨花镇的居民,他只是在梨花镇被选中的新弟子而已,他具体是哪儿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知从记事起便在一堆无所事事的乞丐中惶惶度日,一年前他流落到了梨花镇,在一家客栈里干起了小工,这一干就是大半年,三个月前,素心宗下山招募弟子,那日恰巧放假,他原是打算去俩馒头吃,谁料竟给选上了。 他穿得破破烂烂的,人也脏兮兮的,实在是没想过这等逆天好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他没念过书,不懂读书人的道理,但有句话他还是听过的——英雄不问出处,大概,素心宗也是这么挑选弟子的吧? 进入素心宗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拿他当牛马使唤的客栈老板也开始对他变得恭恭敬敬的,他每日不愁吃喝,只一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别看大家伙儿年纪不大,可相处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素心宗与书院最大的不同就是重武轻文,重武轻文的后果就是大家都不以理论是非,而是以拳头断输赢,他听说,要被选入内室弟子才能开始学习识文断字,每日有夫子教授四书五经,规范品德言行,可在那儿之前,大家都是小混混。 他来素心宗的这几个月,师兄要捧着,师弟要唬着,时不时地孝敬师兄们两下能让自己的日子变得好过些,但他一个穷小子,哪儿来的钱孝敬?压榨新弟子的主意就这么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三小只不是他压榨的第一批对象了,师兄们尝到了甜头,对他越发器重起来,师弟们虽被压榨过,但似乎并不记恨他,反而拿一种崇拜的眼光看他,虽然其实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般的新弟子都十分上道,他没碰过壁,这三小只大概是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得好好儿地给他们上上一课,这样,他们便会把腰包里的东西乖乖地掏出来了。 “长海师兄,怎么还没到呀?我们都走了好久了!”望舒摊手,无辜地皱着小眉头说,不是她走不动啦,是她不想走了啦! 长海微笑着说道:“素心宗太大了,新弟子院也很大。” 才怪呢,要整你们,必须不能被教习师父发现,当然得选个又远又幽静的地方了。 “你们书院叫什么书院来着?也大吗?”长海笑着问。 望舒比划着说道:“我们书院是南山书院,老大老大了!” 对望舒来说,比山上的小茅屋大的地方都算大。 长海见这个小姑娘如此娇憨可爱,险些都下不去手整她了,可一想到自己的前程,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心软的好。 景云看着他们远走越远,不由地皱起了小眉头:“长海师兄你确定没有带错路吗?” 长海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定了定神,正色道:“当然没有了!” 长海又带着三小只走了一会儿,来到了练剑的地方,这里南面是一个练剑台,东面是一排房舍,西面是树林,北面什么都没有,他们从北面走来。 躲在房舍中的弟子们悄咪咪地冲长海比了个手势,长海明白他们拿到东西了,忙将三小只领进了隔壁的房舍:“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新弟子来了。” 三位师兄的年纪比长海大不了多少,但比长海早几个月进新弟子院,三人看着萌萌哒的三小只,果真是衣料华贵,傻呆好欺负。 三位师兄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大师兄道:“长海,师弟师妹远道而来辛苦了,快给几位师弟师妹倒茶。” 长海请三小只坐下:“你们先坐。” 三小只在师兄们的对面坐下了。 师兄们友好地笑着,笑得脸都酸了。 长海一边倒茶,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包粉色药粉,洒在了同色的玫瑰糕上。 这种粉,叫痒痒粉,是用一种绿色毛莹虫的虫毛做的,只要沾上一小点儿就能痒到你怀疑人生,长海有此一次上山晨练,不小心摸到了这种虫毛,在师父赶来之前,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熬过来的,太可怕、太可怕了! 长海将凉茶与点心放在了桌上。 大师兄笑容僵硬地说道:“你们走了那么久,想必饿了吧,我们素心宗的点心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你们赶紧尝尝。” 说罢,没人动。 大师兄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二师兄:“不知道端一端是吧?” 三师兄赶忙将点心端了起来,递到三小只面前。 点心闻着香香的,看起来软软的,三小只口水横流,望舒伸出了手,正要去拿一块,鎏哥儿被玫瑰花的香气熏得鼻子痒痒的,一个没忍住:“阿嚏!” 大大的喷嚏将虫毛粉掀了起来,三师兄被喷了一脸,他先是一怔,随即“啊——”的一声,惨叫着跑出了屋子…… “三师兄他怎么啦?”望舒不解地问。 景云就道:“一定是鎏哥儿都把喷嚏打到三师兄的脸上了,三师兄嫌恶心,就跑掉了。” “哦。”望舒恍然大悟。 大师兄、三师兄与长海的嘴角一阵抽搐…… “你们俩……吃点儿?”大师兄皮笑肉不笑地说。 望舒嫌弃道:“都是鎏哥儿的鼻涕,不吃!” 三位弟子差点哭了。 为了买到这包痒痒粉,他们可是砸进去了五两银子!结果一根毛儿没捞着,还把二师兄给弄病了,回头治病又得五两,一个月的油水就这么去一半儿了…… 好肉痛,真的好肉痛! …… 好在长海并不是只给三小只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师兄,这次是意外,我保证下次他们的运气便没这么好了。”长海小声地说。 大师兄肉痛那十两银子,可既然已经砸进去了,不把它捞回来他会睡不着觉的。 大师兄同意了长海的主意,长海开始了第二个计划。 长海一拍大腿笑道:“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去练武吧!” “夫子来了吗?”景云问。 长海眼神闪了闪,说道:“我们这儿没有夫子,只有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还在处理公务,一般都是我们自己先练习半个时辰,把身体活动开了他老人家才过来!” 三小只于是跟着长海与两位师兄去了。 “其他人呢?”景云又问。 这小子,不好糊弄呢。 长海轻咳一声,笑嘻嘻地道:“其他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去别的地方练了,你们看见练剑台上的石像没,我们要把石像背在背上跑步,大家都已经背着跑走了,只剩下这几座了。” 事实上,原本就只有这几座而已。 鎏哥儿看着有两个自己这么高的石像,害怕地说道:“这怎么背得动呀?” 长海拍着胸脯道:“不是还有我和两位师兄吗?我们会帮你们的!你们只用将石像背上去,我们在旁边托着,不会让你们累到!等你们跑完了,我们再跑!” 压不死你丫的! 望舒甜甜地说道:“长海师兄,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真好!” 在书院就没人对她这么好(除了哥哥啦),要是在书院也有人帮她分担功课,那她可就太开心了! 师兄们对她这么好,她也要对师兄们好好的! 二师兄与长海开始合力抱石像了,这儿的石像原是给他们练剑之用,重如山丘,二人习武三月,有了一丝内力,能搬动一些以往搬不动的东西,但石像实在太重了! 长海咬紧牙关道:“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一、二、三!” 石像果然起来了! 长海:二师兄力气真大!棒棒哒! 二师兄:长海力气真大!猛猛哒! 望舒笑眯眯地道:“我来吧。” 长海与二师兄同时一怔,齐齐睁开了眼,就见对方的手里并没有托着任何石像,他们又看向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只见她轻轻松松地将石像举过了头顶,二人的头顶雷电交加…… 望舒道:“不用师兄出力啦,我们可以的,师兄们你们自己跑吧!” 长海:“我我我我我……” 拒绝—— 长海话未出口,望舒将石放在他背上了! 长海当即被压趴了! 在他被压趴下之前,望舒已经迅速地去抱别的石像了,然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大师兄与二师兄绕着练剑台疯狂地跑圈,望舒举着一座石像,哒哒哒哒地追在二人身后。 “我们不需要你帮忙!” 这是大师兄的痛哭咆哮。 “我们自己可以的!就不麻烦小师妹了!” 这是二师兄的深情告白。 望舒觉得两位师兄真的好好哦,都不想要去麻烦她,可越是这样,她才越是要帮助他们。 望舒最终追上了两位师兄,将石像稳稳当当地放在了二人背上。 我真是热心的小姑娘! 望舒自豪地想。 被压得直翻白眼的长海:尼玛这是个什么怪胎…… …… 姬冥修与乔薇去素心宗溜达找线索了,三小只又去新弟子院上课了,教主大人一个人躺在屋里,百无聊赖,吃到第七八十颗果子时终于再也憋不住,拍拍手,走出了屋子。 碧儿正在院子晾晒衣裳,见他出来了,赶忙问:“二少爷,你要去哪儿啊?” 教主大人道:“我怎么知道我去哪儿?” “诶?”碧儿一愣。 教主大人懒洋洋地走了出去。 碧儿追上来:“回头夫人与姑爷回来了,我要怎么和他们说啊?” 教主大人无语地看着她道:“说啥说?就素心宗这种地方,你觉得我还能逃了?” 碧儿想到了山脚的石阵,觉得以二少爷这种智商,确实是打死也逃不出去,碧儿讪讪一笑:“您请。”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素心宗依山而建,整座素心山脉都是它的,它的占地面积究竟能有多大、可想而知了,它北靠大梁,南接南楚,地理优势独特,物资也富饶,站在山顶,能看见半山腰劳作的弟子与居民,说是一个门派,却更像一个部落。 教主大人溜达着溜达着,到了花园儿,这个时辰大部分弟子都去上课了,园子里人少,教主大人乐得清净,然而没走几步,便碰到了一个人。 一袭冰蓝色长裙,静静地站在花丛中,美如仙,清如月。 教主大人冷冷地眯了眯眼,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阴测测地说道:“哟,我道是谁呢,这么巧啊!” 傅雪烟抚摸着铃兰的手一顿,不冷不热地朝他看了过来。 教主大人呵呵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 傅雪烟摘下一片花瓣,咻的一声朝教主大人射了过去,教主大人眸光一颤,侧身避退,花瓣贴着他的胸口一擦而过,虽未割破他的什么,但那彻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一下子贴上他的胸口,他整个人都差点冻住了。 花瓣飞入了梅树的枝丫,削下一朵花儿来。 看着跌落在草地上的花,教主大人狠狠地吞了吞口水。 傅雪烟摘了一朵铃兰,转身就走。 教主大人咬牙:“你给我站住!” 傅雪烟理都没理他。 教主大人冷冷地勾起了唇角,从怀中拿出那对小铜铃,轻轻地摇了摇。 傅雪烟一把转过身来,强大的气场惊得教主大人心惊肉跳,教主大人忙把铜铃塞回了怀里,傅雪烟施展轻功朝教主大人飞了过来,素手成爪,直直探向了教主大人的脖子。 教主大人被她惊得都呆住了,然而就在她即将掐住他脖子时,她的手忽然改道,伸进了他的衣内。 “喂你干什么?!”教主大人隔着衣料扣住了她的手。 傅雪烟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朝他劈下去。 教主大人瞪大了眸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敢打我,我就把你是夜罗人的事说出去!还有你睡了我的事,我也一并说了!看你还有没有脸继续在素心宗待着?!” 傅雪烟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教主大人扬起下巴:“放手,听见没有?” 傅雪烟的手掌往下压了压。 教主大人炸毛:“我要说了!” 傅雪烟冷声道:“东西还给我,不然你连说的机会都没有。” 教主大人道:“你把我拿开,我自己拿给你。” 傅雪烟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在信不信之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抽回了手。 教主大人拔腿就跑:“谁要还给你啊,大傻子!” 傅雪烟面色一冷,自袖口祭出一道白绫缠住了教主大人的腰肢,将他狠狠地拽回来,摔到了地上。 教主大人严重怀疑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要不要下手这么狠?要不要?! 就在傅雪烟冷冷地走向教主大人时,不远处忽然传开了一道男人的声音:“傅师姐,这么巧,你也在赏花呢。” 傅雪烟收了白绫。 教主大人捂住差点摔成两瓣的屁股站了起来。 五师兄自花园的另一个入口阔步走来,他长了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唇角微弯,眼底含笑,浑身都好似散发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看见了教主大人,十分客气地打了招呼:“原来是姬二少爷,伯真这厢有礼了。” 有礼个毛?这么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去姬家抓你师妹时怎不见你这么有礼呢? 五师兄自讨没趣,却好似并不介意,温和地笑了笑,走近傅雪烟道:“今天天气不错,我陪傅师姐四处走走吧?” 不要脸的东西,什么叫四处走走?老子看你就是想泡妞! 傅雪烟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道:“我不想走。” 五师兄笑道:“那我就在园子里陪傅师姐说说话。” 傅雪烟道:“我不想同你说话。” 五师兄面上一阵尴尬:“那……傅师姐想吃点什么,我让人送来,我们素心宗的果子都特别清甜。” 傅雪烟道:“我也不想吃。” 五师兄又道:“那要不我给傅师姐送两壶茶来?素心宗的茶叶都是自己种的,比外头的茶好喝。” 教主大人冷笑:“人家就是不耐烦看见你,你是傻了还是脸皮厚?” 五师兄的眸光冷了下来,走向教主大人,语含威胁地说道:“我方才见你对傅师姐不敬,傅师姐是素心宗的弟子,你欺负她,就是与整个素心宗为敌。” 教主大人勾起了比女子更嫣红的唇角:“哦,原来你方才都看见了,那你还装出一副与我好得不得了的样子,你这人怎么这么假呢?” 五师兄是许永清最信任与器重的弟子,在素心宗的地位比大师兄还高,除了小师妹,没人敢给他窝囊气受,这个才来了半天的家伙,居然就敢当着傅雪烟的面对他出言不逊,不好好教训他一顿,都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五师兄一掌打向了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眉心一跳! 傅雪烟拂袖一挥,弹开了五师兄的手。 五师兄在整个素心宗都算顶尖的,居然被一个女人如此轻松地卸去了力道,这女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当然,比起这个,他更疑惑的是,傅雪烟为什么要出手救姬冥烨。 傅雪烟淡淡地说道:“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赏花,谁都不要打搅我兴致,你们想打架,换个地方打。” 五师兄捏紧拳头,看了教主大人一眼,转头对傅雪烟和颜悦色道:“打搅到傅师姐的兴致了,实在抱歉,我想起来还有些宗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给傅师姐请安。” 说罢,不甘地离开了。 待到他走远,教主大人眯着好看的桃花眼凑近傅雪烟,嘚瑟地说道:“你方才是故意的吧?你怕他伤到我了,你该不会是……对本座动心了吧?” 傅雪烟毫不客气地打出一掌,将教主大人打飞了。 教主大人诡异地挂在十几米高的榕树枝上,惨兮兮地吐出了一片叶子…… …… 却说五师兄离开花园后,即刻被许永清叫了过去。 “你今天做什么了?”许永清严肃地问。 五师兄是许永清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对方鲜少会有如此严厉的口吻与自己说话,五师兄当即感到了一丝不妙,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不敢有所隐瞒道:“弟子一时鲁莽,请师父恕罪!” “你可知你鲁莽在哪儿了?”许永清问。 五师兄的眸光动了动:“弟子……不该对四师兄的弟弟大打出手。” 许永清沉声道:“你可知他与家里失散多年,有多得你四师兄疼爱?你动了他,就不怕你四师兄找你报仇?” 姬冥修的手段五师兄是见识过的,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可是转念一想,四师兄已经与师父闹掰了,师父难道还能为了四师兄而弃自己于不顾不成? 当然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这里是素心宗,四师兄还当自己是丞相么?” 许永清蹙眉:“素心宗又怎样?他是九剑弟子,你是几剑?” ……七剑。 五师兄拽紧了拳头。 许永清叹了口气:“罢了,这件事我自会去向你四师兄解释,让他不要记恨于你。” 五师兄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多谢师父。” 许永清道:“我话还没说完。” 五师兄再次福下了身去。 许永清正色道:“你与傅雪烟是怎么一回事?” 五师兄垂眸道:“我……我是见傅师姐一个人在花园无聊,便上前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 许永清道:“你少招惹她,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五师兄辩驳道:“师父,我不是故意去惹她,我只是……” 许永清打断他的话:“她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弟子没有……”五师兄说着,许永清犀利的眼神朝他看了过来,他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好似一下子被看穿了,低下头,喃喃地说道,“弟子知道了,弟子原本只是仰慕她的气质,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我日后都离她远远的就是了。” 许永清知道这个徒弟表面是答应了,但内心有些不服气,告诫道:“别说为师了,就连五位长老都不敢轻易得罪她,她可不是一个素心宗的弟子能够配得上的。” 五师兄原本还想让师父帮忙找傅雪烟提亲,看来是没可能了,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情绪,微笑着说道:“弟子险些酿成大错,多谢师父点醒弟子!” 许永清语重心长道:“你前面的四位师兄都不可能离开自己的故土,你是宗主之位最佳的人选,我很看好你,不希望你生出什么岔子,影响了你自己的前程。” “徒儿明白!” 五师兄从许永清的院子出来后,脸上的恭敬之色渐渐褪去了,什么叫“前面四位师兄都不可能离开自己的故土,你是宗主之位的最佳人选”?难道说是宗主之位他们挑剩了不要的才轮到他的吗? 师父嘴上说着器重他,可在师父心里,自己还是不如前面几位师兄,尤其不如四师兄,哪怕四师兄与师父决斗了,师父仍不舍将他逐出师门,若换做他为了一个女人与师父公然对抗,师父也会这么仁慈、这么心软吗? 师父不就是瞧不起他的出身吗? 那个傅雪烟若真的这么高不可攀,为什么她的哥哥会愿意迎娶素心宗的小师妹呢? 小师妹都配得上她哥哥,他这个未来的宗主难道还配不上她吗? “呼!” 教主大人总算从十几米高的树枝上爬下来了。 五师兄脚步一顿,眯眼看向了他。 方才他与傅雪烟纠缠的过程,他全都看见了,虽隔得远不知二人说了什么,但傅雪烟都把手伸进他衣内了,可见二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他这个未来宗主都不配染指傅雪烟,这个草包凭什么可以? 教主大人搓了搓被树皮摩擦得发红的手,一转过身,五师兄近在咫尺,他吓了一跳:“你鬼呀你!大白天是要吓死人!” 五师兄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转身朝自己的住所走去,刚走一步,被五师兄扣住了肩膀,他不耐地扭过头,“你到底想干嘛?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打架,改天再——” 话未说完,五师兄点了他的穴。 ------题外话------ 月票双倍活动后天上午就结束了,有票票的亲们,赶紧投吧。 【315】长老出关,秒杀(一更) 教主大人全身上下只剩眼睛能动了,瞪圆了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臭不要脸的,你想干嘛? 五师兄掐住了他的下巴,慢悠悠地道:“知不知道你很碍事?像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实在是没资格挡我的道。” 教主大人若是能说话,大概已经一嘴唾沫星子淹死他了。 五师兄冷笑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也没用,我既然抓了你,就不可能放过你。” 臭不要脸的,你不要落在我手上! 五师兄唤来两名内室弟子,将教主大人抬了起来,往素心宗的后湖走去,这会子人烟稀少,一路上都没碰上任何弟子,后湖偏僻,平时就没什么人走动,眼下便更不会有了。 五师兄让人将教主大人扔在了被太阳晒得湿热的草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 教主大人冷冷地瞪着他。 五师兄使了个眼色。 两位弟子再次将他抬了起来,就要往后湖丢去。 “等等。”五师兄道。 两位弟子停住。 教主大人胸口剧烈地起伏。 五师兄摘了他的面具,淡笑道:“寒玉是个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王八蛋! 五师兄比了个不耐的手势。 二人将教主大人丢进了湖里,别说此刻教主大人还被点了穴,便是没有,他也不识水性,否则,早在姬冥修把他“拐”上大船时,他就跳海潜逃了。 教主大人的身子迅速地沉了下去。 “今天的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五师兄问两位弟子。 二人抱拳,异口同声道:“五师兄请放心,我们明白!” 五师兄满意地勾起了唇角,摩挲着手中的寒玉面具,往自己脸上戴了戴,又拿下来,满意一笑,转过身正要离开,却猛地看见了傅雪烟! 傅雪烟只在他三步之距的地方,傅雪烟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来多久了,他竟毫无察觉,心里陡然蔓过一层寒意,脊背都忽然有些凉飕飕的。 他定了定神,扬起笑脸,打了招呼:“傅师姐,你怎么逛到后湖来了?” 傅雪烟的眸光落在他手中的面具上,淡淡说道:“面具哪来的?” 五师兄捏了把冷汗,小心地擦了擦额头,道:“我刚刚路过这边,在地上捡的,这面具有点儿眼熟,但我不太确定,傅师姐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姬家二少爷的?” 傅雪烟移开了视线,望向涟漪阵阵的湖面。 五师兄给两名弟子使了个眼色,语气惊诧道:“哎呀,姬家二少爷不会是落水了吧?糟糕,我不会水!你们两个,赶紧下去救人!” 二人接收到了五师兄的示意,纷纷点头道:“我们也不会水。” 五师兄焦急道:“不会就赶紧去叫人呐!” 从这儿到有人的地方,一去一回,那小子命都没了,五师兄乐得做这个好人。 “是……是!” 两位弟子马不停蹄地去了。 五师兄走到傅雪烟的身边,看着傅雪烟因盯着湖面而露出的半边侧脸,心中有些吃味儿,也有些得意,笑了笑,说道:“傅师姐请放心,人马上就来了,姬二少爷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教主大人躺在湖底,被巨大的水压压得憋不住气,气泡从嘴里咕噜噜地鼓了出来,他睁大眼,望着头顶眩晕的光,眼神开始涣散。 傅雪烟纵身一跳,潜入了水中。 五师兄勃然变色! 傅师姐是在做什么?她疯了?自己还站在这儿呢!她就敢跳下去救一个男人了!她不怕传出去,她的名节毁于一旦吗? 傅雪烟游向了水底,湖蓝色的裙裾包裹着她优美的身姿,像一条优雅的美人鱼。 教主大人以为自己做梦了,恍恍惚惚地看着美人鱼朝自己游来。 美人鱼戴着面纱,一双眼睛可真漂亮。 傅雪烟缓缓地抱住了教主大人,发现他四肢僵硬,伸出手指解了他的穴。 教主大人迷迷糊糊的,抬手,摘了她的面纱。 然而下一秒,他晕了过去。 傅雪烟抱着他游上了岸,上岸的一霎,重新戴回了面纱。 五师兄殷勤地迎了上来:“傅师姐!你没事吧?快把人给我!” 傅雪烟没理他,将教主大人放到了草地上,双手交叠,按压着他的胸口,他没有反应。 五师兄道:“傅师姐,我……我来吧!” 傅雪烟打出一道掌风,将五师兄震倒在了地上,五师兄想爬起来,却被她抓起一颗石子,点中了他的穴道。 他背对着二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忐忑:“傅师姐,你、你想做什么?” 傅雪烟捏住教主大人的鼻子,俯身,贴上他的唇瓣,将呼吸渡给他。 在不知多少次之后,教主大人身子一抖,睁开了眼,他怔怔地看向傅雪烟,傅雪烟也恰巧看着他,二人的唇瓣还紧紧贴着,只隔了一层轻薄的面纱,他眨了眨眼,傅雪烟睫羽一颤,直起身来,甩了他一巴掌。 教主大人捂住脸,古怪地坐了起来:“你有病啊?你干嘛打我?又不是我要你亲……” 傅雪烟一把抬起了手掌。 教主大人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不说就不说。” “傅师姐,你没事吧?”五师兄心急如焚地问,他迫切地想知道二人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傅师姐要把自己点在这里。 傅雪烟不屑回答,摘掉衣袖上的水草,冷冷地离开了原地。 教主大人望了望她远去的背影,站起身,绕到五师兄的跟前,从他手里夺回面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敢害本座,胆子不小啊!” 五师兄恼怒地看着他:“你不要太嚣张了!” “本座非要嚣张给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教主大人一拳头揍上他的脸。 五师兄被打出了鼻血,怒不可遏地说道:“你找死?” 教主大人呵呵道:“找死?这话你去对阎王爷说吧!” 五师兄眉头一皱:“你想干什么?” 教主大人却没回答他的话,只阴测测地笑了笑,三两下扒光了他的衣裳。 五师兄暴怒:“你……” 教主大人将他拖到湖边,抬起脚,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五师兄!五师兄!” 先前的两名弟子带着一大帮弟兄赶来了。 教主大人拍拍手,从另一条路回了院子。 姬冥修与乔薇已经回了有一会儿,正在屋子里铺了一张白纸,绘着今日走过的地形,因宗主令之便,他们得以去了不少曾经姬冥修不能涉足的地方,时间的缘故,今儿只是踩了踩点,待挑选出可疑的地方,改日再回去细细查探。 “我觉得这里可以划一下。”乔薇指了指图纸上的一座小茅屋。 姬冥修用朱砂笔点了一个记号。 “还有这儿。”乔薇又指向一座小山,“虽然看起来十分荒凉,但里头可能住了人。” 姬冥修点了记号。 “这座湖你觉得怎么样?”乔薇指向了后湖。 姬冥修道:“后湖人迹罕至,要是藏什么掖什么,确实有得天之势。” “是吧?”乔薇用指尖蘸了朱砂,在后湖那块儿圈了一下。 姬冥修四下看了看:“冥烨呢?” 碧儿叠着衣裳道:“二少爷他……” “回来了。”教主大人双手负在身后,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落了一次水的缘故,浑身湿漉漉的,没一处干燥的地方,但瞧他那春风得意的小眼神儿,又似乎占了什么大便宜。 “你干什么去了?”姬冥修严肃地问。 教主大人找了把椅子坐下,随手拿起一颗红枣,说道:“没什么,溜达了一圈儿。” 乔薇莞尔一笑:“溜达到水里去了?” 教主大人啃了一口红枣:“我热,洗个澡不行啊?” 乔薇摸下巴,上下打量他,笑道:“你不会是被谁给踹下水的吧?瞧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又是你那小美人儿?” 姬冥修淡淡地朝他看了过来。 教主大人看看姬冥修,又看看乔薇,眼神慌乱道:“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小美人儿?哪儿来的小美人儿?你不要在这里给乱扣帽子!不和你们说了!我回屋睡觉了!” 乔薇抿住笑意,教主大人凑过身来,压低了音量道:“不许给我胡说,否则,我就把你狼狈为奸的事捅出去!” 乔薇比手指:“你放心,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我绝不把你和你那小美人儿的事儿捅出去。” 教主大人放心地走了。 乔薇转头对姬冥修道:“冥烨把傅雪烟睡了。” 碧儿:“……” …… “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主意是冥烨出的,人是冥烨睡的,秦姑爷的小辫子也是冥烨抓住的,我与整件事毫无关系!若硬说我做了什么,那就是在傅雪烟打算杀了冥烨灭口时,我碰巧路过,从傅雪烟手中救下了冥烨!”乔薇摸着自己的心口,信誓旦旦地说。 姬冥修揉了揉乔薇的小脑袋,让乔薇轻轻地靠进自己怀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说过,做晚辈的不好去插手长辈的事,但特殊事情特殊处理,秦冰宇此人太过棘手,非剑走偏锋不能,冥烨立了大功,我决定把屋子里的那箱黄金送给他。” 乔帮主的眸子瞬间瞪直了,一把抓住姬冥修的胳膊:“我不是碰巧路过,我故意把姑姑引过去的,不是我成功引来了姑姑,姑姑能发现秦冰宇和秦娇的事吗?我也有一半的功劳,黄金分我一半!” 姬冥修眯了眯眼。 乔薇眉心一跳:“你诈我?!” 姬冥修搂着怀中的小身子,在她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兵不厌诈,乔帮主。”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想告小叔子的秘,结果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乔薇蔫蔫地问:“那金子还有没有了?” “你说呢?”姬冥修道。 乔薇幽怨地撇过了脸。 …… 上午在大堂时,姬冥修便察觉出自家弟弟与傅雪烟之间有所古怪了,所以当乔薇告诉他,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就不觉得多么诧异了,只不过,傅雪烟来头不小,许永清都对她厚待有加,自家弟弟居然敢去招惹他,要不怎么说是祭师的后人,这胆儿肥的。 乔薇问道:“对了,那个傅雪烟到底什么来头?我记得五师弟也姓傅,他俩该不会是亲戚吧?” 姬冥修知晓夜罗入世的消息后,便去姬家与禁地的藏书阁翻看过一些夜罗的卷宗,对夜罗也算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听了乔薇的话,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夜罗一族没有姓傅的,傅雪烟应该只是她的化名,小师妹要嫁的对象是她哥哥,搞不好也不是亲哥哥。” 乔薇顿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们俩假扮兄妹,一个来素心宗提亲,一个去京城联络长风使,现在长风使被我们抓了,傅雪烟联络不到他,便暂时放弃了那边的计划。诶?我怎么没见过那个傅师兄呢?” 姬冥修说道:“他不用在这儿等着,大婚之日过来便够了。” 乔薇狐疑地蹙了蹙眉:“这么说的话,小师妹岂不是挺可怜?对方要是青年才俊倒也罢了,万一是个狼心狗肺的土肥圆呢?这么娇滴滴的一朵鲜花儿插在牛粪上,太可惜了!话说回来,夜罗为什么一定要得到素心宗?” 姬冥修道:“素心宗是唯一一个不受任何朝廷制约的门派,夜罗人是所有皇室都忌惮的对象,不论他们在哪国,都会遭到当国皇室的疯狂围剿,素心宗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又够大,整片山脉都开发出来,容纳多少大军都没有问题。” “可是这么做对素心宗自己有什么好处?”乔薇不解道。 姬冥修揉着她素手道:“有时候不一定有好处才这么干,人心叵测,个人的得失与宗门的发展往往是相悖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许永清那边差人过来了,道是姬家二少爷与五师兄之间不小心发生了一些不快,希望姬二少爷不要放在心上,同时许永清也保证不会再让五师兄招惹姬二少爷。 许永清原本让弟子说的是花园中的一顿口角,可姬冥修与乔薇却联想到了教主大人的落水。 “胆儿挺肥啊,都敢把冥烨给踹下水了。”乔薇咬牙,小二货只能她自己欺负,那个什么傅伯真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活腻了! 姬冥修考虑的方向却与乔薇完全不一样:“他不会水,是怎么游上来的?我了解傅伯真,他若是真把冥烨推进了水里,就绝不会救冥烨上来。” 乔薇想起那春风得意的样子,摸了摸下巴:“傅雪烟。” 难怪这家伙那么嘚瑟,原来是被小美人儿投怀送抱了,如此看来,五师兄摔得好啊…… 不过,傅雪烟不是一直想杀了他么?怎么会出手救他? 思量间,三个孩子回来了。 望舒站在门口,开开心心地朝一个小弟子挥手:“长海师兄再见!” 长海师兄心里苦:求再也不见! 望舒在新弟子院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下午,师兄们全都好热情,虽然自己弱弱的,连块石像都背不起,但总之心肠特别好啦,教习师父有点凶凶的,但是比南山书院的夫子好很多哦,在书院犯了错都会被罚抄诗词,在这边犯了错只用跑几圈草场,简直太舒服了! 景云犯规一次,罚跑两圈。 鎏哥儿犯规一次,罚跑两圈。 全都是望舒代跑哒! 望舒自己又罚跑了两圈。 师兄们都不知道这个小胖子是怎么活下来的,要知道草场那么大,他们跑一圈就得嗝屁…… 跑了六圈非但没嗝屁,还活蹦乱跳的小望舒,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只剩下没跑圈却一个个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师兄们,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回了宿舍。 师父在宿舍等着。 今天,一个小姑娘都跑了六圈,师父说,你们这些做师兄的,不要丢为师的脸,以后起步八圈。 所有弟子都崩溃了…… 碧儿打来三盆热水,与乔薇一块儿拧了帕子三个小家伙擦脸,乔薇擦到望舒时,问她道:“喜欢这里吗?” 望舒点头如捣蒜:“喜欢喜欢!喜欢极了!” 乔薇抚摸着她额头道:“那娘把它拿下,送给你做礼物。” 望舒甜甜地说道:“娘亲好棒!” …… 端午节过后不久,长老们出关了,原定的计划是由易千音易容成她,与几位长老交手,但那时长老院的出关日期定在十月,如今提前了整整五个月,易千音尚在调养易容术反噬的内伤,没办法赶来。 姬冥修作为素心宗的弟子,长老并不接受他出战,乔薇想拿下宗主之位,便只能亲自应战。 “这是你们长老的原话?”乔薇坐在院子里舒舒服服地晒太阳,看了一眼对面的弟子,问。 弟子不卑不亢道:“是的,长老们就是这么说的,你若想打,就自己上,不自己上,就把宗主令交出来。” 这倒不是长老们故意为难乔薇,实在是历代宗规如此,哪儿有自己当宗主,却让别的弟子代打的呢?那最后打赢的,到底算谁功力好呢? 当然,就算长老们同意冥修出战,她也不会同意,冥修掌毒未解,强行催动功力所带来的反噬是巨大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干不出来。 乔薇清了清嗓子,说道:“一个人打五个,不觉得就算长老们胜了,也胜之不武吗?” 弟子道:“所以打赢了就是宗主啊,你以为素心宗的宗主有那么好当的吗?” 那倒也是,天下门派那么多,继位最难的绝对是素心宗,素心宗能发展成武林第一大派,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了什么,乔薇别有深意地一笑:“我不找人打,是不是就可以算我的成绩?” 她强调了那个“人”字。 “嗯?”弟子怔住。 …… 半个时辰后,乔薇领着雄赳赳气昂昂地三小只出现在了素心宗的比武台。 素心宗的比武台并不是大家切磋武艺的地方,它只有在重大的活动才会开放,能在上面比武都是素心宗的佼佼者,历代宗主继承人也是在此处挑战五位长老。 挑战对所有内室弟子开放,比武台便被弟子们围得水泄不通,在另一侧的看台上,坐着许永清、傅雪烟、姬冥修兄弟与两位护法,以及站着诸位资历够深的大弟子。 比武台上只站了一位长老,排行第五的五长老,五长老一手横在腹前,一手负在身后,神色淡然,衣袍飞动,空气里似乎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喧闹的弟子们渐渐静了下来,直至最后,彻底的鸦雀无声。 教主大人对姬冥修道:“咱俩换个位子。” 姬冥修道:“不换。” 教主大人哼了哼,搬着凳子绕过姬冥修,强行坐在了他的上首,如此,与傅雪烟便不过两步之距了。 傅雪烟好似并不知教主大人坐过来了,面无表情地望着看台。 教主大人用糖纸折了个小蚂蚱,跐溜一下丢到她的腿上。 傅雪烟没有反应。 教主大人又折了一个,又丢到她腿上。 丢到第十七八个时,五师兄走过来了,上次自己虽被被赶来的弟子救上来了,但浑身赤裸的样子被人看见了,他简直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他现在,只恨不得把这家伙一掌劈死,但自己不能,因为这家伙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姬冥修。 说来可笑,自己这个下一任宗主都站着,姬冥修与这个草包却坐着,想想可真是让人不忿,但又有什么办法,人家是九剑弟子,素心宗这一代里还没出过这么厉害的弟子! 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他挤出一副平和的笑容道:“姬二少爷,请你不要乱丢东西,都弄脏傅师姐的衣裳了。” 姬冥修在呢,教主大人有恃无恐道:“干你屁事?” 五师兄喉头一噎。 姬冥修拿起了桌上的花生粒,许永清不动声色地说道:“伯真,回去。” 五师兄心有不甘地回了自己的地方。 教主大人得意得眉梢一挑,继续折蚂蚱。 在一阵惊叹与尖叫声中,乔薇带着雄赳赳气昂昂的三小只出场了。 珠儿穿着最拉风的斗篷,拿着最坚硬的小锅。 大白小白穿着特质的银色盔甲,俨然一对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场小将军。 与三小只的装束一比,对面的五长老简直就是弱爆了。 乔薇看向五长老道:“怎么就来你一个?其余四个呢?” 五长老云淡风轻道:“对付你们,我一人足矣。” 乔薇冷笑:“好大的口气,希望你不要后悔,待会儿真打起来,我们绝不会因为你年纪大就对你手下留情的。” 五长老稳重而缓慢地比了个手势:“请。” 乔薇扬起下巴道:“珠儿,秒他!” 珠儿飞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抄起小铁锅,朝五长老的灵台发动了攻击! 嘭! 一招,只一招,珠儿便被五长老拍扁在了地上。 珠儿的小铁锅哐啷啷地滚了过来,滚到乔薇脚边,哐啷哐啷地漩震了好几下,停了。 乔薇张大了嘴。 五长老微笑,再次朝乔薇发起了一个请的手势。 乔薇捏了捏拳头:“小白,上!” 论战斗力,珠儿确实不咋滴,但小白是她的常胜将军,还什么都没学的时候,就能对付胤王府的青衣卫,这一年来小白进步神速,又吃了几十颗两生果,毫不夸张地说,连许永清都恐怕不是他对手。 许永清不是曾经打败过五位长老吗?许永清的手下败将,又怎么可能赢过小白呢? 小白的身形果然比珠儿诡异许多,众人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撞上了五长老的胸口。 嘭! 终于。 小白被拍飞了。 重重地跌在了珠儿的身上。 乔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大白!上!” 大白无疑是三小只中最能打,毕竟被沐小将军训练过,招招致命,绝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反击的余地。 大白飞身而上! 一招,又是一招而已,大白也被拍飞了,跌在了小白的身上。 乔薇冷冷地捏紧了拳头,眸光凌厉地说道:“你这是逼我出绝招!” 五长老微笑,十分绅士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乔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双手自面前画了一个八卦,随后,睁开眼,变掌为拳,唰的跳下擂台! 哒哒哒哒地跑掉了…… ------题外话------ 月票双倍最后一天 【315】贺兰倾助威(二更) 戏剧化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教主大人折了十七八个蚂蚱,不管用,改为折了一颗小爱心,好不容易折好了,正要投进傅雪烟的怀里,结果险些被这一幕闪瞎眼睛,手臂一抖,投进了许永清的怀里。 许永清拿起胸口突然多出来的小爱心,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台下的弟子们炸开了锅。 五长老潇洒地掸了掸袖子,不屑地说道:“无知小儿。” 看台上的护法们,大弟子们吩咐讥讽地笑了起来,若非说还有谁淡定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便只有傅雪烟与姬冥修了,傅雪烟淡定并不奇怪,乔薇又不是她什么人,乔薇怎样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那种爱看热闹的女人,姬冥修不同了,怎么说乔薇都是他的妻子,他妻子不战而逃,他这个做丈夫的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五师兄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看着姬冥修,玩味一笑:“我还以为她多有骨气呢,为这种人与师父翻脸,师兄觉得值吗?” 姬冥修淡道:“五师弟觉得应当怎么做呢?” 五师兄得意地说道:“今日若是挑战几位长老的是我,我宁可死在台上,也绝不临阵退缩!” 姬冥修不屑一笑:“匹夫之勇。” 五师兄倨傲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 姬冥修道:“她是男子汉吗?” 一句话,将五师兄彻底噎住了。 姬冥修站起了身,云淡风轻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怜五师弟行走江湖多年,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说罢,拂袖而去了,只留下五师兄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五师兄就不明白了,姬冥修厉害的时候,他矮他一头,怎么如今他都落下风了,还能强压他一头,他到底哪里不如姬冥修? 挑战到这里基本算是告一段落了,弟子们陆陆续续地离开,许永清与两位护法也走了。 傅雪烟起身离开,五师兄挡住了她的路,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傅师姐,我前日先得了一坛百花酿,待会儿亲自给傅师姐送过去。” 傅雪烟淡道:“我不饮酒。” 教主大人笑出了声。 五师兄的眸光淡了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姬二少爷笑什么?” 教主大人勾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道:“我笑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人家满脸都写着我讨厌你,你却还像只赶不走的苍蝇似的,真不知你到底哪儿来的勇气?” 五师兄气白了脸。 傅雪烟举步往前走去。 教主大人大摇大摆地跟上。 傅雪烟低吃道:“不许跟着我!” 教主大人冷哼道:“谁跟着你了?我回院子也是走这条路!规定了只能你走,我不能走吗?” 傅雪烟懒得理他。 待走到岔道口时,教主大人仍旧阴魂不散,傅雪烟看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弟子,眸光冰冷道:“再跟着我打断你的腿!” 教主大人撇嘴儿一哼:“说了没跟着你,我就爱走这条路!这条路上风景好!反正我也不赶时间!” “你不要纠缠傅师姐!”五师兄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拉开了教主大人,看向傅雪烟道,“傅师姐,这个人屡次纠缠你,我这就替你教训他!” 傅雪烟冷冷地看向二人:“你们两个,都给我从眼前消失。” 教主大人:“……” 五师兄:“……” …… 却说姬冥修离开看台后,径自回了院子,房门紧闭着,碧儿站在门口,一脸的茫然无措,姬冥修撬开了门锁,走进屋,就见乔薇用被子蒙住自己坐在床上,他忍俊不禁地笑了,走上前,连人带被抱进了怀里。 乔薇弱弱地挣扎了两下。 姬冥修轻轻一笑道:“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丢人。”乔薇闷闷地说道。 姬冥修道:“是挺丢人的。” 乔薇一把掀开被子,气鼓鼓地瞪着他。 姬冥修又道:“但被打趴下,更丢人,而且还会受伤,你全面保存了实力,从战术上来讲,其实是一种非常聪明有效的对敌之策。” 乔薇清了清嗓子:“真……真的?” “假的。” 乔薇黑了脸。 姬冥修当然说的是真的,以乔薇目前的实力,根本不是五长老的对手,硬碰硬的结果只有两个:一,被五长老一招毙命;二,被五长老两招毙命,不论结果是哪一个,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失去宗主之位不可怕,可怕的这个人没了。 她敢跑,他很高兴。 乔薇趴在自家相公怀里找安慰,找着找着,想起了什么,瞪了瞪眼道:“冥修,我出发之前是不是给我娘写了一封信的?” “嗯。”姬冥修应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最近忙着赶路,她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当初从小师妹口中得知长老们会提前出关,她便知道易千音赶不过来了,怕自己打不赢那些长老,她给她娘写了一封家书,让她娘来给她助阵,算算日子,这信也该回了。 乔薇日子算得准,夜半时分,一只鹞鹰便落在了二人的窗台上,姬冥修从鹞鹰的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筒,拿出了卷在里头的信。 “现在看吗?”姬冥修回到了床上。 乔薇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说道:“看……” 姬冥修从她荷包里取出了皎月珠。 乔薇躺在床上,就着皎月珠清润的光,迷迷糊糊地念了起来:“小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娘已经不在人——” 乔薇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从姬冥修的手中拿过信,第一面就写了这么几个字,翻过来,才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 “小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娘已经不在人人向往的无名岛了,无名岛虽好,可在这儿住久了,也还是会有些腻的。 你寄过来的通商文书娘收到了,塞纳鹰的商船也建造完毕了,你外公的身子也调理妥当了,族里暂时不需要娘做什么了,娘决定和你爹出岛转转,欣赏一下外面的大好河山,具体去哪儿娘暂时还没有计划,但应该不会在一个地方待上太久。 素心宗的事,娘也清楚了,娘会尽快赶过去的,但是以防万一赶不到,娘先派了个人过来,他曾经教过娘武功,有他从旁指点,你一定可以打赢素心宗的老王八。 他是跟着鹞鹰走的,你收到信的时候,他差不多也到了。 好了,娘不和你说了,你爹在催,我们要上路了,好好地打,打死那几个老王八,别给贺兰家丢脸。 照顾好望舒和景云,娘和你爹都想他们了。 还有冥修……” 冥修啥,后面没写了,这走得是有多急? 前面几行字明显是他爹代笔,字迹清秀,语言简单(十分了解她的阅读水平),最后几行鸡飞狗跳的字才是她娘写的,她爹肯定写不出老王八这三个字。 原本她娘不能来,她应该感到失望的,但一开始那句把她吓坏了,她以为接下去是“娘已经不在人世了”,得知她娘没事,她简直快要乐晕了好么?哪儿还会去失望她娘过不过得来? 高,她爹可真是高! 根据信上说的,那位大师应该差不多到素心宗了,只是素心宗有石阵,外人进不来,就在乔薇打算天亮开了宗门后亲自去接那位大师时,那位大师已经上山了。 乔薇走到半山腰,远远便地瞧见一道身着青灰色长袍的男人如鸿雁一般朝她飞来,他背着一把长剑,气场凌厉。 空气都好似被劈开,四周开始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狂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英姿飒爽! 这一刻,乔薇觉得自己看到的不少一只鸿雁,而是一只雄鹰! 不愧是她娘的师父,出个场都这么拉风! 咔! 拉风的雄鹰落在了树枝上,神色从容地看着乔薇。 乔薇心中惊叹,不愧是高人,说话都是站在树上说的! 乔薇跑过去,抬头望向他,笑容灿灿地说道:“我是乔薇,请问大师就是我娘派来的高手吗?” 那人淡定地说道:“按辈分,你可以叫我一声霍师公。” 乔薇嘴甜地唤道:“霍师公!” “嗯。”霍师公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乔薇抬手,挡住了头顶刺目的光线,说道:“霍师公,你快下来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你的屋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霍师公道:“我下不来。” 乔薇一怔:“嗯?” 霍师公:“卡住了。” 乔薇:“……” 乔薇爬上十几米高的大树,把卡在树枝里的长剑从霍师公的身上解了下来,之后,乔薇带着霍师公回了住处,素心宗不像塔纳族那么严厉,带个把熟人进去丝毫不成问题。 姬冥修去勘测素心宗的地形了,三个小家伙去新弟子院了,教主大人不知上哪儿溜达了,总之也不在院子里,只有碧儿与几个洒扫的下人。 乔薇朝碧儿招了招手:“碧儿,来见过霍大师。” 碧儿放下晾了一半的衣裳,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霍大师。” 乔薇微微一笑道:“这是我的贴身丫鬟,院子里的事都是她在打理,霍师公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我不在的时候,您就找她。” 霍师公是个面瘫脸,又寡言少语,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 乔薇将霍师公领进了屋,把霍师公少得可怜的行李放在了桌上,倒了一杯茶给霍师公:“霍师公,请喝茶。” “茶我就不喝了。”霍师公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决斗什么时候开始?” 乔薇道:“按照素心宗的规矩,挑战失败的弟子可在半个月以内再次向长老们发出挑战,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一天,现在还剩十四天。” 霍师公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乔薇纳闷道:“您要去哪儿?” 霍师公头也不回地说道:“找个地方,给你传授武艺。” 时间紧迫,乔薇就不与霍师公客气了,追上霍师公,找了一个靠近后湖的、人迹罕至的地方。 霍师公道:“你的情况你娘基本已经告诉我了,不会内力没关系,只要你掌握了我教给你的要领,你就能迅速地找出对方的弱点,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对方狠狠地击倒。” 乔薇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 霍师公放下长剑:“我先教授你一套步法,是我自创的霍家步,学会了这套步法,你的对手就将再也追不上你,看好了。” 乔薇睁大了眼! 霍师公朝乔薇身后一指:“那是什么?” 乔薇扭头一看,没什么呀? 再次扭过头来,咦?霍师公的人呢? 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这套步法果真厉害! 她要学! 就在乔薇激动无比的时候,一个淡定的声音自她脚下传了过来:“拉我一下,掉坑里了。” 【317】神勇小望舒(一更) 第一天的训练正式开始了。 霍家步的要领,快、准、狠,要学会霍家步首先需要强劲的腿力,力量是速度的基础,腿力不够,一切都是枉然。 针对乔薇的基本情况以及战斗需求,霍师公为乔薇量身制作了一套切实可行的训练计划,首先进行的是跑圈儿。 跑圈儿于乔薇而言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她承认自己刚穿来那会儿,身子骨有些娇弱,但经过她艰难刻苦的奋斗,这副小身板儿已经妥妥地练出来了,别说跑圈儿了,就是登个珠穆朗玛也不在话下! 霍师公从少得可怜的行李中拿出了一包袱沙袋,每一个约莫水囊大小,想当初乔薇羸弱的时候,都曾兜着两个孩子徒步十里去镇上瞧病,后面身子骨硬朗了,更是抱着一大罐皮蛋也能来去自如了,区区两个沙袋,她当真没放在眼里。 霍师公亲自将沙袋绑在了乔薇的腿上,一边儿一个。 乔薇笑道:“霍师公,不是我吹啊,就我这力气,您再多绑两个呗!” 霍师公给乔薇一边多绑了两个。 乔薇:“……” 我是让您一边一个,一起两个。 罢了罢了,也没差,这种小沙袋绑在她腿上,跟几撮鸡毛似的,半点重量没有。 霍师公绑好了,站起身来,面瘫地看向乔薇:“一圈。” 乔薇扒拉了一下小耳朵,漫不经心道:“霍师公,您确定只跑一圈儿吗?” 霍师公想了想道:“那就……半圈?”见乔薇的眸子一脸惊诧,又道,“小半圈?” 乔薇忙道:“不不不,您别越弄越少呀!您不要因为我是塔纳族的小卓玛就给我放水,您要对我严厉,对我高要求,我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学生!” 说着,乔薇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话说回来,我娘当年初学霍家步的时候跑的是几圈儿?” 霍师公道:“两圈。” 乔薇叹息道:“霍师公,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娘当年都跑两圈,您怎么还给我减了一圈呢?加上去加上去!不对不对,超一圈儿!我娘跑两圈儿,我跑三圈儿!” 霍师公点头:“嗯。” 乔薇摩拳擦掌,霍师公转身,在地上点了一炷香,乔薇纳闷道:“霍师公,咱们习武之前还要先拜真神呀?” 霍师公面瘫脸道:“我看看你要用多久。” 乔薇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三炷香上,俯身拔出了两外两根还没点的,说道:“用不了那么多,我目测过了,这一圈下来也就八百米的样子,三圈下来也才不到五里路,您放心,一刻钟,保证跑完!” 霍师公没说话了。 乔薇做了做伸展运动,挑眉一笑:“我来啦——” 咚! 整个人扑在了地上,脸朝下,埋进了泥里。 麻蛋,这是什么沙包,怎么辣么重…… ……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沙包,而是塔纳族特有的玄沙,比陨铁还重,当初贺兰倾绑着它都只有艰难挪动的份儿上,别说是半路杀过来的乔薇了,乔薇这小傻帽还在腿上绑了六个,于是只能在地上爬了…… “师公……咱们打个商量……就半圈儿行吗?我娘当初都只跑两圈儿……您怎么好意思……让我跑三圈儿呢……” “我是塔纳族的小卓玛……您能看在这个的份儿上……给我放点水吗……” “我是新手……您一来就对我这么高的要求……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乔帮主哭得小心心都痛了…… 当三炷香全部烧完的时候,乔帮主总算是跑(爬)完全程了,而此时,天也已经黑了,明月自半空冉冉升起,繁星似烛,灼灼闪耀。 乔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的,碧儿放了一大桶热水,她坐进去后便再也起不来了。 姬冥修回屋时乔薇已经累得在水桶里睡了过去,姬冥修把她抱了起来,擦干了穿上寝衣,放到柔软的床铺上,就着她软红的唇瓣亲了亲,若在以往,她即便睡着了也能很快给他回应,今日,他却只听到了她的小呼噜。 姬冥修心疼又好笑,给她按了按腿,拉了拉筋,这样也没能把她弄醒。 乔薇一觉睡到天蒙蒙亮,姬冥修已经出去了,她眼睛肿肿的的,腰肢酸软,浑身疼痛,连洞房花烛夜都没这么累过,习武什么的,果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事。 人的食量与消耗的体能大概成正比,以往一个馒头一碗粥便能吃个全饱的乔薇,今早愣是干掉了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一碗热腾腾的羊排面,一盅冰糖燕窝。 吃饱喝足,她去了后湖的草场,毫无意外的,霍师公已经等在那里了。 “霍师公。”乔薇打了招呼。 霍师公看着她,说道:“今天给你找个陪练。” 乔薇的目光落在霍师公脚边的三小只身上,大白小白珠儿的爪子上已经绑好沙袋了,它们的沙袋比乔薇的要袖珍一些,可对它们本身的体型而言,已经算是不小的挑战了。 只不过,人家的陪练都是武林高手,她的陪练却是几只小宠,人生真悲凉! 乔薇自己绑好了沙袋,这一回再不敢说什么多加几个了,可由于昨天已经绑了六个的缘故,今天说什么霍师公不让减量了。 乔薇欲哭无泪:“沙袋不减量就算了,跑的圈数能不能少点儿?” “能。” 乔薇眼睛一亮:“真的?” “嗯。”霍师公点头。 乔薇期待地说道:“那我跑一圈还是半圈?” 霍师公道:“四圈。” 乔薇一怔:“四圈儿?不是要给我减圈数吗?怎么还越减越多了?我昨天也才三圈儿!” 霍师公就道:“昨天三圈,按计划,今天翻倍,就该是六圈,给你减了两圈,还剩四圈。” 乔薇想死的心都有了! 霍师公又在地上插了几炷香,乔薇亲眼看见他插了三炷,昨天跑三圈儿是三炷,今天跑四圈儿也是三炷,看不出来霍师公对她还挺有信心的,不在三炷香以内爬完四圈儿都有点对不起霍师公的一番信任了。 霍师公看了她一眼,面瘫地说道:“不是给你的,你的在那边。” 乔薇唰的看过去,葱绿的草地上,插着满满的十炷香! 乔薇开始跑圈儿了,先挪动一条腿,再挪动另一条腿,虽然她很慢,但三小只比她更慢,这么一想,她其实算不错的了。 心念刚一闪过,就见一道肉嘟嘟的小身影自她身旁一晃而过,像一阵调皮的小旋风,险些将本就重心不稳的她吹得东倒西歪,她定了定神,凝眸一看,瞬间惊呆了。 “望舒?” 望舒一边跑一边笑眯眯地道:“娘亲!太师公说你一个练武实在太无聊了,让我陪你一起练!” 所以这个小胖子才她的陪练吗? 这小胖子怎么跑这么好啊?! “你是不是没绑……” 一、二、三、四。 乔薇闭嘴了。 望舒流了好多好多汗,呼哧呼哧地跑开了。 输给谁都不能输给一个小包子,否则传出去就太丢脸了,乔薇咬牙,一鼓作气地跑了起来。 人的潜力是巨大的,乔薇从没想过自己真的有能跑起来的一天,就在五个时辰之前,她都还只能用爬的,现在,她已经能一分钟跑个十来步了! 望舒小包子跑得可快了。 当乔薇路过第七课树时,望舒从她身边跑过去了。 当乔薇路过第八棵树时,望舒从她身边跑过去了。 小胖砸,这一共还剩十八棵树,娘亲不信你能跑上十八圈儿! 十八圈儿后,望舒停下了,肉呼呼的小手擦着小额头:“好累好累呀!” 霍师公道:“望舒,过来吃果子。” “来啦!太师公!” 好累好累的望舒又哒哒哒哒地朝太师公跑过去了! 而总算跑完了四圈儿的乔薇,累得瘫在地上,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题外话------ 今天停电了好久,快十点才来电,先发个短小君,待会儿再来个粗长君。 【318】为母则强,强训(完)二更 午后,五师兄站在院中练剑,他这个级别的大弟子,除了上午仍需与几位师兄弟一同习武外,其余时辰皆可自行支配。 他算是个比较勤奋的弟子了,只要师父不找他,他都会待在院中练习剑法,毕竟要继承宗主之位,他也是需要向五位长老挑战。 “五师兄!五师兄!”一个弟子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这名弟子是从新弟子院考核后提拔为内室弟子的,还没跻身大弟子行列,不过也颇具眼色,知道五师兄是未来宗主的不二人选,因此对五师兄格外巴结。 五师兄一剑削去了枝头的花蕾,眉峰冷峻道:“何事?” 弟子在心里赞叹了一把五师兄剑术高超,不知自己何时才能达到五师兄的境界,感叹完,才想起了正事,小声说道:“五师兄,我发现那个女人请了个师父!” “师父?”五师兄又挥出一剑,剑气劈得树叶沙沙作响。 弟子看得眼睛都直了,险些忘记回话,幸而反应了过来,说道:“是的,我今早晨练,看见那个女人往后湖的方向去了,我心中疑惑便悄悄地跟了过去,我看见有个人似乎在传授她武艺。五师兄,你说她会不会是从哪儿请了个高手,想要学个什么绝招,好对付五位长老?” 五师兄讥讽地笑了:“一个打都不敢打的人,临阵磨枪磨得再光又有什么用?我瞧她就是个蠢材罢了,早先在京城也是走了狗屎运才从师父手中赢走了令牌,这次对上五位长老,她是彻底没辙了。也就是我那师兄宠着她,找个人来陪她瞎折腾罢了,有什么可惧的?” “那……五师兄的意思是……不管她?随她怎么练?”弟子问。 五师兄冷笑道:“我非但不从中作梗,还会给她提供帮助,你去告诉她,需要借什么场子、什么兵器、什么药材,只管来找我,只要我办得到的,绝不吝啬。” 弟子一脸懵逼地去了。 此时的乔薇刚恢复了一丝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靠着一棵大树吃果子,听了这名弟子的话,不由地一愣:“我没听错吧?你们师兄居然要给我提供方便?” 弟子道:“是的,师兄说了,不管你需要什么,场子也好,兵器也罢,就连药材,但凡他弄得到的,都会毫不吝啬地给你。”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们师兄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弟子顿时有些生气:“我们师兄一片好心,你不要就算了,还出言侮辱?行,我这就去回禀五师兄,说你不用他多管闲事。” “回来!”乔薇眼珠一动,叫住了他。 弟子气呼呼地转过身来,斗鸡似的看向乔薇。 乔薇笑道:“既然你们五师兄这么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我最近呢在强训,这强训吧,容易受伤,兵器什么的我就不要了,把你们素心宗上等的人参、虫草、雪莲、燕窝、鹿茸什么的,各给我来一斤!” 弟子气得跺脚:“你你你你……你不要脸!” “不是你们师兄说我要什么他给什么的吗?难不成他只是一句空话?那你且回去问他,他自己是有什么能给我的,别再叫我自己提条件了!”乔薇说着,翻了小白眼,“小气。” 弟子去了五师兄的院子,将乔薇的话添油加醋地与五师兄说了,五师兄原本应该生气,可是只要一想到乔薇很快就会被几位长老打死,他又觉得提前给她送点儿葬礼也不错。 乔薇要的东西很快到了,不过乔薇还来不及高兴,就被霍师公拉去了后湖的另一面,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深坑,坑是椭圆形的,像个埋在地里的巨蛋,只是被地面拦腰切了一半,坑的内壁贴着汉白玉,光滑而细腻,阳光一照,反射出一圈……十分奇怪的光。 乔薇不解地摸了摸下巴:“素心宗还有这种地方,以前是个洗澡池吧?霍师公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霍师公探出手,按上她肩膀,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啊——” 咚! 乔帮主结结实实地摔进了坑底。 娘啊,我的亲娘,你确定霍师公是来帮我的,不是来整我的? 到了坑底,乔薇才发现那层奇怪的光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池子里的每一块汉白玉都被打了蜡,她才站起来又摔了一跤,她茫然地望向头顶,只见阳光灿烂的地面上,探出了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全都睁大好奇的眼睛看着她。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你们几个小没良心的,就看着我被人推下来,等我上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霍师公的身影也映入了乔薇的眼帘:“一炷香的时间,爬上来。” 这么滑要怎么爬? 乔薇蹲下身,去解绑在腿上的沙袋。 霍师公弹出一颗石子,打开了乔薇的手。 乔薇吃痛,甩着手,不解地看向霍师公,霍师公道:“不许解。” 不解就不解! 不就是一个三米多深的坑吗?本帮主助跑一下,就能爬上去了! 可惜坑底窄得很,助跑的空间不大,乔薇将自己贴上了池壁,卯足劲,一口气朝对面跑了过去,还没登走两步,便梆的一声磕在了池壁上! 乔薇像只八爪鱼死死地贴着池壁,然后,滑溜溜地滑下了池底。 望舒趴在草地上,两手托着腮帮子,睁大眸子,看着自家娘亲:“娘亲要加油哦。” 乔薇:为什么不把这个小胖砸也丢下来? 一次! 两次! 三次! …… 乔薇爬得心都碎了,无力地趴在池壁上:“快拉我上去,我不爬了……” 望舒无辜地摊手:“可是太师公说,不能拉娘亲上来,得娘亲自己上来!” 乔薇委屈不已道:“我是你娘,还是他是你娘?你到底听谁的?” 望舒歪着脑袋道:“可是昨天晚上,是娘亲告诉我们一定要听太师公的话的呀!” 我错了还不行吗?还有我以前告诉你那么多句,你怎么就只记住这一句?让你好好学习那句你怎么就没记住呢? “拉我上去,我要喝水,人不喝水,会渴死的。”乔薇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个小篮子慢悠悠地晃了下来,落在乔薇的面前,乔薇看着篮子里的水囊,眉心一蹙,抬眸望向了头顶,就见望舒正牵着绳子的另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娘亲多喝点哦。” 臭丫头! 乔薇气鼓鼓地拿过水囊,胡乱地喝了两口:“我不想喝水了,我要吃饭!” 望舒忙道:“娘亲等等,我给你送下来。” 乔薇嫌弃地推开了面前的篮子:“你这破小篮子能送什么?我要吃烧鹅卤鸡羊排猪蹄香菇……” 话到一半,一个巨大的食盒被望舒放了下来,食盒一共五层,每层四盘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乔薇捏了捏拳头,小胖砸,这么对娘亲,你会后悔的! …… 乔薇打开食盒,取出菜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啊——救命啊!” 是望舒的声音! 乔薇眉心一跳,唰的站起身来,一把将筷子插进了池壁,脚尖踩着食盒,借力一跃,在光滑的池壁与脆弱的木筷子上连蹬两脚,跃上了地面。 “望舒!” 她朝着那个趴在地上仿佛不能动弹的小身影跑了过去。 望舒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把手中的小毒蛇亮了出来,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不小心踩到它了。” 乔薇炸毛了:“你踩到它了你喊救命干什么呀?要喊也是它喊呐!” 望舒认真地说道:“它不会,我替它喊的。” 这小屁孩儿,吓死她了都! 望舒眨巴着眸子道:“娘亲你上来啦?你怎么上来的?” 乔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那一刻脑子全都空白了,几乎是靠着一股本能做出了全部的反应。 霍师公走了过来。 乔薇笑着看向他:“霍师公,我上来了!我自己上来的!” 霍师公点点头,拍拍她肩膀,再次将她推了下去…… 乔薇:“……” …… 等乔薇终于能从打了蜡的池子里不借助任何东西爬上来已经是十二天之后的事,到底体质好,换别人被这么折腾,早歇菜了,她却还能靠着大树喘一喘,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乔薇擦了汗,说道:“霍师公,这么多天我们就只练了这两样,不练点别的吗?比如你早先说的霍家步法?” 霍师公道:“还剩最后一样,你练完了,步法就在你心中了。” 乔薇捂了捂自己心口,总感觉脑门儿凉飕飕。 霍师公将乔薇带进了后湖的树林,这片林子看上去有些年份了,树木全都长得异常高大,枝叶交错盘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阳光都被滤掉了九分,剩下那一分照下来,已经不剩半点暖意。 一颗大梧桐树前,霍师公停下了脚步,从包袱中拿出两条细绳,一头拴住乔薇的腿,另一头拴住树身。 “这是要干嘛?”乔薇不解地问。 霍师公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说道:“里头有一只蜜蜂,你把它抓住。” “抓蜜蜂啊。”乔薇摸了摸下巴,“要抓活的还是死的?” “都行。”霍师公道。 都行的话就容易多了,在不用忌惮力道的情况下,人的准头往往会强上许多,而且她目测过了,这两条细绳各自长三米,只要蜜蜂不飞出这个距离,她就有九成的把握抓住它。 只不过,被这个师公折磨了久,她已经被折磨出了太平洋那么大的心理阴影,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坑等着她往里跳。 “准备好了没?”霍师公问。 “等等。”小心驶得万年船,乔薇解下了腰间的荷包,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揣进怀里,将荷包的口撑开到最大,“好了。” 霍师公去拔瓶塞。 “等等!”乔薇再次叫住了他,“真的只是抓一只蜜蜂吧?” 霍师公强调:“是抓这一只蜜蜂。” 乔薇道:“明白了,就是从瓶子里飞出来,我就得立马抓到它呗,可有时间限制?” “没有。” 不过就算没有,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霍师公的目光落在乔薇的脸上,乔薇也一脸无辜地看着霍师公,而在乔薇看不见的地方,这棵梧桐树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又大又重的马蜂窝,抓一只蜜蜂不难,但在一群马蜂中抓一只蜜蜂就难于登天了,可能根本连目标的影子都没看见便被那群凶残的马蜂叮得成了猪头。 霍师公的拇指贴在了瓶塞上,另一手拿了一片树叶在手上,待会儿他会同时用力,并在同一时刻施展轻功飞出去。 三、二、一。 咻!吧! 叶子飞了上去,瓶塞掉了下来,霍师公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他的袖袍被风鼓动,他的乌发被风吹起,他像一只振翅高飞的雄鹰! 就在他即将飞出这片树林的时候,咔的一声,长剑又卡住了,被他用叶子打得东摇西晃的马蜂窝就悬在他的面前,马蜂们一个个从蜂巢里露出了脸。 霍师公:“……” ------题外话------ 可怜的师公23333 【319】决斗长老,旗开得胜(一更) 乔薇觉得霍师公逃得这么快,一定是有什么后招等着自己,可是她左等右等,也不见什么状况发生,那只蜜蜂围着她嗡嗡嗡嗡地叫,她徒手一抓,将蜜蜂抓进了荷包。 抓到蜜蜂后,她便在原地等霍师公的大招,可是等来等去,又什么都没等到。 难道说霍师公今日大发慈悲不整她了? “霍师公!霍师公你在哪里呀?是不是结束了?要是结束我们就回去吧!霍师公,霍师公,霍师公!” 头顶一道淡定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 乔薇抬头一看,瞬间傻眼了:“您老怎么跑那上头去了?没见有个马蜂窝吗?您快下来呀!” 霍师公没动。 乔薇张了张嘴道:“您不会又卡住了吧?” …… 乔薇举着个火把爬上树,把马蜂全部熏走时,霍师公已经被蛰得面目全非了,那些马蜂刁钻得很,不仅蛰脸,还蛰手,蛰脖子,蛰屁股,乱蛰一气,乔薇把霍师公的长剑解了下来:“霍师公,您自己还能下去吗?” “嗯。” “哦。”乔薇松了手。 霍师公直直坠了下去,嘭的一声砸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乔薇:“……” …… 半月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月底,也到了乔薇再次挑战五位长老的日子,这一天,乔薇起了个大早,洗漱后,在院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回屋吃了一顿碧儿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随后去隔壁屋给全身缠绷带缠成了木乃伊的霍师公道了别,值得一提的是,霍师公觉得他的剑也摔伤了,让乔薇把长剑也裹成了一个木乃伊。 一大一小俩“木乃伊”目送乔薇远去。 今日的比武台可比上次热闹多了,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都不为过,要问为何,大概是乔薇上一次的表现太“精彩”,众人纷纷挤来看热闹了,其中有不少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的弟子,也有望舒从新弟子院带(抓)来的诸位师兄们。 自打被望舒热心地帮(修)助(理)了一顿之后,新弟子院的那群小弟子就再也不敢招惹这个小恶霸了,兼之师父提高了对他们的要求,他们每天都被折腾得半死,哪儿还有力气去做什么别的? 鎏哥儿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乖乖地跟在队伍后。 景云抱着珠儿,也来到了人群中。 但人实在太多了,新弟子院的人又小,视线被挡得死死的,什么都看不见。 “让一让,让一让。” 望舒挤进了人群,这些弟子相当一部分并不知道望舒的身份,素心宗女弟子并不少,众人便将她当成了一名普通的新进小弟子,根本就懒得给她让路,不过,他们不想让一回事,不得不让是另外一回事,这小胖子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随手一拨,便将他们这群训练有素的内室弟子拨到了一旁。 宗主护法与诸位大弟子师兄们都在看台上看着,他们不好与几个毛孩子计较,虽然计较的后果一定是他们输得很惨,望舒带着自家哥哥与鎏哥儿以及新弟子院的师兄们挤到了第一排。 这些围观的弟子中,相当一部分目睹了上一次决斗的经过,知道那个乔姓女子手下有三只拉风的小宠,但此时这三只货都脱下了斗篷与盔甲,在小包子怀里一个劲儿地卖萌,众人愣是认出它们就是上次的手下败将。 “我娘亲马上就要出来了,她很厉害的!”望舒挺直了小胸脯说。 众新弟子心里哼哼,你娘厉害能有长老厉害吗?等着挨揍吧! 看台上,依旧是坐着许永清、傅雪烟、两位护法以及姬冥修两兄弟,五师兄等人站在两侧,五师兄借着给诸位长辈客人倒茶之便,走到了姬冥修与教主大人的身前,一边往杯子里倒着热茶,一边微笑着说道:“四师兄,咱们师兄弟一场,有句话我想提醒四师兄一下,趁着现在没开场,一切都还来得及,赶紧通知四师嫂撤了,把宗主令交出来,别再做无畏的挣扎了。反正她上了场也是个跑,与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如不要现身的好。”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 五师兄接着道:“素心宗乃江湖大派,不是师嫂儿戏的地方,她跑一次就罢了,再跑,把素心宗当什么了?我这是为了师嫂着想,别真惹怒了几位长老,届时她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 一颗果核被丢到了他的身上。 他低头看了看果核,又看了看丢果子的人,眸光淡淡一沉:“姬二少爷这是何意?” 教主大人吃着果子道:“看你不爽的意思,好狗不挡道,你处在这儿,我连比武台都看不见了。” 五师兄冷冷地看着他。 姬冥修淡淡地开了口:“还不走?” 五师兄拎着茶壶走开了。 一群目中无人的东西,待会儿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下台! 比武台三面是空的,有一面竖起了一块大木板,木板后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棚,俗称后台。 乔薇在后台已准备妥当,碧儿又给她理了理衣襟:“夫人,待会儿咱们可别硬抗,要实在打不过你就还像上次那样跑掉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乔薇清了清嗓子,“不知道嘛?” 打不过就跑,乔帮主的人身信条。 不过这一次她是抱了必胜的决心的,毕竟跟着霍师公学了这么久,那些汗水与泪水都不是白流的。 “那小胖子呢?”她没好气地问。 碧儿将脑袋探出棚子,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望舒与她的小伙伴们,笑着回了棚子,说道:“已经来了,带了好多新同学过来。” 乔薇弱弱地吸了口凉气:“这小胖子!” 碧儿笑了。 台上响起了鼓声,决斗正式开始了。 乔薇英姿飒爽地走上了台,鉴于她美好的前科,几乎是亮相的一瞬间,台下便响起了一片嘲讽的嘘声。 乔薇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粗略地数了数,好家伙,竟比上次的观众多了一倍不止,全都是来看她笑话的吧?看来素心宗的弟子也挺八卦的,就不知有没有人暗中下个注买她输。 不多时,五长老也走上了台来,五长老依旧是一身灰色长衫,气质清淡,说不食人间烟火有些夸张,但的确有那么一两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五长老的脸上挂着从容自信的浅笑,看了乔薇一眼,说道:“小丫头,我不想倚老卖老,让人冤枉我欺负后辈,你若是现在离开,我不为难你,但倘若你开场了还想逃,我素心宗不是让人儿戏的地方,我不会让你再把我耍一回的。” 乔薇眉梢微挑道:“怎么,打不过就跑,不行啊?有规定说必须打死在台上的吗?” 五长老的眸光中透出了一丝威严:“既然知道打不过,还不快快把宗主令交出来?” 乔薇淡淡地笑道:“宗主令是你们前任宗主输给我的,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拿!” 五长老虽是笑着,语气却已经有了几分威胁:“小丫头,口气不小。” 乔薇瞅了一眼台下:“别一口一个小丫头,没见我孩子都那么大了吗?” 望舒与景云齐齐望向五长老,咧唇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鎏哥儿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也望向五长老,也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五长老的嘴角抽了抽。 乔薇揉了揉手腕道:“别废话了,有种就来,上次是我故意放水,这一次,我要来真的了,你最好全力以赴,否则——” 话未说完,五长老已经闪身到了她面前,一掌拍上她肩膀。 乔薇看看自己的肩膀,再看看五长老的手,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众弟子:“……” 五长老掸了掸宽袖,不屑一哼:“就这点斤两,也敢来挑战本长老,不自量力!” 说罢,他弯下身,去解乔薇挂在腰间的宗主令,哪知手刚探过去,那明明躺在原地的“尸体”竟朝一旁移了移。 他怀疑自己看错,眨了眨眼,再一次探下手去,“尸体”竟然再一次地移了移。 看台上的人惊到了,五师兄睁大了眼,许永清的面上也浮现起了一丝疑惑,以他们二人对五长老的了解,五长老不可能是那种因为乔薇是个后辈或女流之辈便对乔薇手下留情的人,他既然出招,就必定是致命的一招,方才乔薇中掌的一幕他们都瞧见了,那笨丫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地挨了一掌,不被打死才怪了,怎么还能动呢? 五师兄跑到了看台的栏杆处,扶着栏杆望向决斗台。 教主大人端起一盘瓜子壳朝他砸了过去:“一边儿去啊!你挡住了别人还看不看了?” 五师兄这会子只顾着震惊,倒是忘记去与教主大人计较了,下意识地往一旁让了让,死死盯着决斗台上的二人。 五长老确定自己把这丫头打死了,就算没打死,也至少是打晕了,这丫头又是怎么动的? 五长老不信邪,第三次探手去抓乔薇腰间的宗主令。 乔薇的身体却再一次自他手下滑了出去。 五长老就是一愣,台下的弟子们也皆是一愣,这女人到底是死了没啊?还是诈尸啊?诈尸就诈尸吧,你一个做长老的,怎么会抓不住啊? 五长老显然有些被激怒了,不再弯腰去拿什么,而是直接朝着乔薇打出了一道掌风。 乔薇骨溜溜地一滚,滚到了一旁,而先前她躺过的地方,赫然被五长老的掌风打出了一道裂缝,可想而知五长老的功力究竟有多深厚了,而既然如此深厚,那么挨了他一掌的乔薇,又是怎么还没死翘翘的呢? 五长老又接连打了几掌,却全都被乔薇滚来滚去地避过了。 五长老索性用起了脚,可每一次都眼看着要踩到乔薇,乔薇又滑溜溜地滚不见了,五长老真是气得够呛! “这、这什么邪功啊?”八师弟不知何时走到了五师兄的身侧。 五师兄抓紧了栏杆,面色变得凝重,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但看着确实邪门,那个女人不像是在装死,她是真的不省人事了,但她又真的在动。 八师弟比划了个手势:“是不是传说中的醉拳啊?” 五师兄无语地看着自家师弟:“你见她喝酒了?” 八师弟挠头。 台上台下的人或许都不明白乔薇是怎么了,望舒却是知道的,娘亲被师公丢下池子的时候,总是爬不上来,天都黑了也爬不上来,娘亲累得睡着了,可睡着了也还在爬。 五长老又袭击了几次无果后,彻底怒了,双手结印,打算使出杀手锏,就在这时,乔薇猛地睁开了眼,大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五长老被她惊得退了一步,台下的弟子们也全都朝后仰了仰,俨然比起五长老震惊多了。 “你……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五长老不淡定地问。 “什么耍什么花样?”乔薇按着有些晕乎的脑袋站了起来。 五长老吃惊地看着她:“你没事?你中了我一掌……你居然没事?” 他那一掌可是用了八成功力,不用十成是因为任何武功用到顶成都会反噬自己几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八成是最舒服的极限。 乔薇就道:“我有事啊,我刚刚不是被你打晕了吗?” 五长老一噎:“只……晕了一下?” “你还想我晕几下?”乔薇古怪地看着他,这长老真是有毛病,他只是打了她一掌而已,难不成她还要间歇性地发作? 乔薇挑开领口,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嘶嘶地说道:“下手可真重啊,都被你打红了!” 打、打红…… 连肿都没有肿? 五长老简直要晕了。 一般人中了他的掌,早就翘辫子了好么?就连许永清也是要吐两口血的! 这丫头居然什么事没有,这么厉害上次还跑什么跑啊? 当然要跑了,就乔薇半个月前的实力,恐怕是接不下这一掌的,就算勉强接下了,后面那几掌也是躲不过的。 五长老也懒得去管乔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既然醒了,就好生与老夫决斗,不要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东躲西藏!” 乔薇驳斥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你打我,我不躲,难道像个傻子站在那里让你打吗?” “你……” 五长老多云淡风轻的一个人,此时却被乔薇刺激得失了往日的分寸,他的身上哪儿还看得出半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倒像只炸毛的老斗鸡了。 五长老变掌为拳,再次朝乔薇打了过来。 乔薇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道这个女人不是被五长老的气势吓傻了吧,你不会打,你就躲啊,傻站着等着挨揍呢? 五长老的拳头袭上了乔薇的面门,他能感觉自己的指背碰到了乔薇额前的刘海,这样的距离可以说是不可能打不中了,但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拳头前的人……没了! 五长老完全没有看清乔薇是如何动作的,眸光一扫,乔薇已经跑到台子的另一边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跑的呀。”乔薇道。 五长老噎了噎,再次朝乔薇打去,结果乔薇又跑开了。 想要赢对方,要么是将对方逼下台,要么是将对方打得再也站不起来,可五长老连乔薇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你……你……你有本事别跑!”五长老气得直哆嗦,“你再跑我就不和你决斗了!我不和你决斗,你就不算赢了我!” 乔薇站在台子的边缘,扒拉了一下小耳朵:“不跑就不跑。” 五长老咬牙:“你真的不跑?” 乔薇点点头:“嗯,真的。” “那就出招吧,接我一掌!”五长老于是运足了九成功力,飞身而起,朝乔薇狠狠地拍了过来! 乔薇这次是真的决定不跑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双手自面前画了一个八卦,随后睁开眼,眸光凌厉地打出了一掌:“来吧——” 五长老的手掌打上了乔薇的,他已经能感受到乔薇手心的热量,然后就在这一瞬,乔薇唰的一下抽回手,抱住脑袋蹲了下来! 五长老简直要吐血了,想刹住却已经来不及,他的身子从乔薇的头顶飞了过去,直直地扑进了人海,围观的弟子哗啦啦地让出一条道来,他重重地摔趴在了地上,摔得地面都抖了三抖。 他吐出一口泥巴,奄奄一息地说道:“说、好、的、不、跑、呢?” 言罢,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乔薇心里苦,我是没跑啊,我只是太害怕给蹲下来了嘛…… 【320】乔妹威武,再胜!(二更) 五长老既被逼出了台子,又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这一局,乔薇妥妥地胜了。 这样的结果当然出乎了除姬冥修一家以外所有人的意料,就连五长老自己,都绝对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打败,他之所以晕了过去,摔惨了是其一,功力使用过量遭了反噬是其二,最重要的还是他真的被气到了,他是活生生被气晕的。 能将仙风道骨的五长老气成这样,也是不容易了。 五师兄一巴掌拍上了栏杆! 许永清的神色有些复杂,作为曾经挑战过五位长老的人而言,他不难看出经过十几年的修行,长老们的功力又大有进益,若是他当年对上的是这个水平的五长老,能不能挑战成功都得两说了,就算是挑战成功了,也不可能像乔薇这么毫发无损的。 这丫头看上去什么都不会,到头来却也什么伤都没有受。 说她运气也好,说她狡猾也罢,终归是她赢了。 不过,只是赢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后面还有四位武艺高强的长老,一个比一个厉害,绝不是这丫头偷奸耍滑能够对付的。 “那是我娘亲,我娘亲好棒是不是呀?”望舒问向诸位可爱的新弟子师兄。 小孩子的世界还是比成人的单纯许多,在他们心中师父已经就算非常非常厉害的人物,至于长老,那得是神一般的存在,小恶霸的娘亲把神都打败了,当然很厉害了! 倒是那些内室弟子们,不知是不是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外面来的女人的缘故,固执地认为乔薇只是走了狗屎运。 好嘛,确实是狗屎运。 乔薇真的只是怕不过躲了一下,哪里晓得五长老直接飞出去了? 姬冥修喝了一口茶,唇角微弯。 乔薇朝姬冥修看了过来,姬冥修也抬眸看她,四目相对,姬冥修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乔薇嘚瑟地摇了摇身后那条并不存在的尾巴,姬冥修一个没忍住,笑了。 五师兄看着二人眉来眼去的,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些吃味儿,他走到姬冥修的身边,轻蔑地看了姬冥修一眼:“四师兄不要得意得太早了,五长老是一时大意中了她的计,后面她没这么幸运了。” 姬冥修冷笑了一声。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那么不服气,你下去打呀!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连五长老一掌都接不下去吧!” 五师兄冷冷地看着他。 教主大人道:“怎么?我说错了?也不知上次是谁啊,被点了穴动弹不得,最后让人把衣裳给扒了……” “你……” 五师兄气得一噎,猛地抬起了拳头,姬冥修喝茶的手轻轻一挥,杯子带着劲道撞上了五师兄的手肘,打中他的筋脉,他半边手臂登时麻掉了。 他又气又恼地看向姬冥修,姬冥修又端起了一杯茶,漫不经心地喝了起来。 教主大人讥讽地笑道:“走吧你,少在跟前儿碍眼了,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呢?” 五师兄气得面色煞白,甩袖回了凭栏处。 比武台上,乔薇理了理袖口,为方便打架,她穿的是窄袖的衣裳,上衣长至大腿,似裙非裙,以一条白色腰带束紧,配着长裤,脚上踩着一双轻便的浅色小皮靴,碧儿倒是想让她穿绣花鞋来着,但绣花鞋太容易掉了,她可不想打着打着鞋没了。 “哎,我说。”乔薇的鞋尖在地板上轻轻地点了两下,“没人上来了吗?今天比完了?还是余下的四位长老,你们全都弃权了?” “好嚣张的丫头,老夫来会会你!” 伴随着一道粗矿的声音,一道彪悍的身形施展轻功飞上了决斗台,此人的年纪比五长老看上去似乎还要年轻一些,不到五十的样子,个头不高,略有些矮胖,但长着络腮胡,眼神凌厉,身上有一股异常强大的气场,他的出现,让那些“道行”不够深的弟子们暗暗心惊肉跳了一把。 他落地的位置恰巧在三小只的面前,三小只仰头,好奇地看着他,似是察觉到了三小只的目光,他凶悍地转过身来,凶悍地朝三小只俯身,呲牙咧嘴地吼了一嗓子! 小师兄们全都被吓得发抖了,三小只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景云是真的不怕,鎏哥儿是慢半拍,还没反应过来,望舒眨巴着眸子,伸出了肉呼呼的小手,在他胡子上揪了一下。 叮! 揪掉了一小撮。 小毛孩儿,你这是在拔老虎须! 壮汉气不过,一把抬起了拳头。 鎏哥儿哇的一声哭开了! 他愣住。 景云道:“你哭什么呀?他只是和你开玩笑的,他又不会真的打你,素心宗的长老都很大度,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 妈的,说的好像老子很小气似的! 壮汉不打了。 鎏哥儿哭道:“他……他……他刚刚的样子好吓人……” 说的是呲牙咧嘴的样子。 知道爷爷吓人就对了!壮汉斜斜地睨了这小毛孩子一眼,冷哼着走掉了。 人都已经走远了,身后的鎏哥儿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嗓子,惊得他险些栽倒了! 鎏哥儿大哭:“他要打我……” 壮汉:“……” …… 这名壮汉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素心宗四长老,因打得一手好拳法,江湖人送称呼铁拳阎罗,他打出的拳全都是重拳,没人能在他的拳头下生还,就连当年许永清挑战他时都不敢正面迎上他的拳头。 过于注重力量的弊端是通常是身法不够灵活,他也不例外,但这种不灵活是相对那些武功盖世的高手而言,对乔薇这种武林小菜鸟来说,他的轻功就已经算是炉火纯青了,更何况他还拥有一样兵器——九节鞭。 当年许永清决斗四长老时,可没少吃九节鞭的苦头,不过,比起挨四长老的拳头,许永清宁可挨他的鞭子就是了。 五师兄傲慢且得意地勾起了唇角:“看你这次还怎么赢?” 八师弟啧啧道:“完了完了,她居然对上了四长老,四长老会把她脑浆都打爆的!她很快就会后悔自己没输在五长老手里了!” 输给五长老,起码还能捡条命,输给四长老,那是完全没办法有任何活路的。 五师弟冷笑:“可不是吗?师父都说当年打得最辛苦的就是四长老,打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是等到四长老沉不住气露出了破绽才堪堪将四长老逼下决斗台,师父撑着一口气回了院子,还没进屋就倒下了。咱们娇滴滴的四师嫂,对上了这么厉害的人物,真是红颜薄命呐!” “你就是四长老?”乔薇上下打量着他问。 四长老扬起手中的九节鞭,鞭子在空中噼啪一声,乔薇的小心肝儿抖了抖,眼神瞟向台下。 四长老轻蔑地说道:“别找了丫头,你不可能有机会逃走的。” 乔薇的睫羽颤了颤:“谁谁、谁说我要逃了?我这是在热身!” 说着,做了几个标准的扩胸运动。 四长老扬起吊炸天的表情,不可一世地说道:“你和五长老的决斗老夫全都看见了,你功夫不行,全靠一双跑得快的腿,但你可知老夫这九节鞭,专绑你这样的腿?” 乔薇挺起了小胸脯,比他更吊炸天地说道:“你确定你绑得住吗?我可是很快的!整个素心宗就没人比我更快了!我待会儿不仅要夺了你的鞭子,我还要把你打下擂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长老从没听过如此嚣张又可笑的话,当即就笑了,仰天长笑,笑都不可自已,然而他还没笑完,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低头看着不知何时抵上自己肚子的小拳头,小拳头打得不偏不倚,正中他死穴。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拳头的主人,拳头的主人无比认真看向他,他眸子一瞪,如冻僵的冰棍儿,直直朝后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若说五长老的落败,只是让他们感到特别的震惊,那么四长老被一击击倒则让他们感到惊吓了。 要知道,五长老好歹是与乔薇打了半天,打得焦头烂额,不小心出现了失误才跌下决斗台的,自始至终,五长老没碰到乔薇的一片衣角,而乔薇也没碰到五长老一根头发。 这样的乔薇,是怎么就把四长老给一击击倒了呢? 四长老可是铁拳阎罗啊! 许永清惊得都站起来了。 他打得最吃力的一个对手,居然被这丫头如此轻松地解决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五师兄怒斥道:“这局不能算!你是偷袭的!四长老话都没有说完,你就出招了!” “是啊,四长老都没准备好呢。”八师弟附和。 乔薇淡道:“我方才也话都没说完,五长老就出招了呢!我也没个心理准备!那时候你们怎么不站出来说五长老偷袭我呀?双标得这么厉害,难道不会觉得害臊吗?” 八师弟呵斥道:“那你也不能打他死穴!” 乔薇嗤了一声道:“五长老打的难道不是我的死穴?” 她打的是四长老的气海穴,俗称丹田穴,五长老打的是她的华盖穴,位置有所不同,但对习武之人来说都是可能致命的死穴。 八师弟被噎得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五师兄抓紧了栏杆,嘴角一阵抽搐。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开了口:“我记得宗归第三卷第十七条曾经说过,‘自上台起,生死自负,切记慎之’,如果我没理解错,意思应该是只要走上决斗台,决斗便算是开始了,所以五长老与乔宗主的行为都算不上偷袭,不知师父与两位护法意下如何?” 能意下如何?你特么都搬出宗规了! 按理说,这丫头是不知道这么个规矩的,对方不说动手,她绝不可能先动手,偏偏五长老给她做了亲身示范,这下好了,她现学现卖,把它用在四长老身上了。 左右护法真是气得心口疼啊! 胜负乃兵家常事,但输得这么傻缺,真是丢脸呐…… 乔薇赢就赢在,给裁判吹黑哨的机会都没留。 许永清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宣布了本局结果的。 重度昏迷的四长老被弟子们抬下去了。 许永清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战。” “为什么不打了?”乔薇问。 许永清面无表情道:“宗规,每日最多能挑战两位长老。” 乔薇看向了姬冥修,姬冥修微微点头,乔薇说道:“那好吧,明天就明天!” 许永清拂袖离开。 五师兄恼火地拍了拍栏杆! 姬冥修走下了看台,走向决斗台,站在台下,朝乔薇伸出了手,乔薇正要就着他的手一跳,却被他打横一抱,从台上抱了下来。 众弟子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把狗粮,人生真是好寂寞!寂寞如雪! 乔薇的小脸红了红,赶紧从他怀里跳下来。 姬冥修轻轻一笑,牵住了她的手。 看台上,傅雪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姬冥修的脸上。 教主大人走过来,看看傅雪烟,顺着傅雪烟的目光看到了自家哥哥,鼻子一哼,道:“你看那家伙做什么?他有我长得好看吗?” 傅雪烟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321】胜胜胜!(一更) 乔薇连胜两位长老的事很快传遍了素心宗,就连院子里那些做洒扫的下人都知道宗门来了个厉害的女人了,据说这女人还是四师兄的妻子,果真验证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乔薇与姬冥修带着弟弟孩子回了别院,碧儿烧了一大桌好菜,庆祝自家夫人旗开得胜,所向披靡!今天吃得饱饱的,明天再把那群长老打得落花流水!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来。 乔薇打赢了长老,开心的可不止碧儿一个,姬冥修自不必说,三个小包子也开心得不得了,大白和小白在屋子里都蹦开了,只有珠儿还淡定地坐在椅子上,但头上戴了一朵、两朵、三朵、四朵……满头大红花,可以说是非常红光四射了! 碧儿盛了饭来,乔薇布好筷子,姬冥修先给乔薇夹了一个卤鸡翅,乔薇不爱吃鸡腿,景云也不爱,姬冥修把另一个鸡翅夹给了景云,一对儿鸡腿,一个给了望舒,一个给了教主大人。 望舒最爱啃鸡腿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教主大人却把鸡腿一夹,放进了望舒的碗里。 望舒哇了一声道:“二叔你今天真是太好了!” 乔薇失笑,摸了摸望舒的小脑袋,道:“你二叔哪天不好了?” 望舒嘴甜地说道:“哪天都好,今天最好!” 姬冥修见弟弟不吃鸡腿,又给弟弟夹了一个蒜蓉大海虾,梨花镇海鲜不少,虽不如塔纳族的肉质鲜美,但也算十分可口了,哪知教主大人看也没看一眼,又把虾夹进了望舒碗里。 望舒这回简直呜哇了! 二叔总和她抢菜,今天怎么还会给她夹菜呀? 姬冥修察觉出不对味儿了,看了弟弟一眼道:“你今天怎么了?哪儿不高兴?” 教主大人哼道:“我哪儿有不高兴?就是你夹的那些菜我都吃腻了。” 乔薇道:“不是你让碧儿做这些的?” 教主大人翻白眼道:“我就是忽然不想吃了,怎么?不行?” 乔薇啧啧了两声:“行行行,嫂嫂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吃吧!” “哼。”教主大人不情不愿地吃了起来,嘴里喊着不爱吃,但当望舒几乎把一碗鸡块干光时,他还是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晚饭后,小包子美滋滋地泡了个澡,躺在床上睡着了。 乔薇给三人掖好被角,回了自己屋。 姬冥修刚洗过,乌发略有些湿意,懒懒地披在肩头,如一匹光洁而柔亮的锦缎,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肌肤细腻如玉,他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健硕的肌理,看得乔薇喉头一阵发紧。 乔薇悄咪咪地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坐下,柔软的身子轻轻地靠上了他的肩膀,色眯眯的眸光落在他健硕的胸膛上:“冥少主,你这是又在看书呢,还是又在勾引本帮主呢?” “你说呢?”姬冥修合上,含笑看了她一眼。 乔薇的小手调皮地摸上了他的胸口:“最近一直忙着训练,似乎有些冷落冥少主了,不如今晚……好生地补偿补偿冥少主?” 姬冥修被撩得下腹邪火乱窜,却没立刻将她按在身下,而是握住了她的手:“打了一整天,还有力气吗?” 乔薇解了头顶的发簪,三千青丝垂了下来,跨座到他腿上,妩媚地说道:“需用我出力吗?” 小丞相biu的一声清醒了! 乔薇轻轻地嗯了嗯。 姬冥修险些失控,小没良心的,撩汉技能越来越娴熟,害他差点招架不住,姬冥修扣住她柔软的腰肢,细细地揉抚道:“我有正事与你说。” “什么事?”乔薇问。 姬冥修拨开她秀发,亲了亲她精致的锁骨,说道:“你明天决斗的事,和你说说你明天要对上的两位长老。” “那我去把师公叫来!”乔薇一秒跳下床。 姬冥修正要去亲吻乔薇的动作登时落了空,望着乔薇旋风一般飘出屋子的身影,丞相大人有点懵,想不正经地讲点正事的计划落空了是怎么一回事…… …… 乔薇用轮椅将霍师公推了进来,随后又用另一把轮椅将霍师公的剑也推了进来,一人一剑全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看上去迷之怪异。 教主大人显得无聊,溜达到了这边,见门敞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瞟了一眼被缠成木乃伊的长剑,手贱地想去戳一戳。 霍师公转动着咔咔作响的脖子看了过来,眼神凉飕飕的,教主大人抽回手,摸上了自己脑袋,若无其事地望天。 姬冥修说起了正事:“素心宗历代宗主挑战长老,虽并无严格顺序,但通常是按照从低到高的排序,今日小薇挑战了五长老与四长老,明天不出意外将会是三长老与二长老,这两位长老的能耐都在四五长老之上,对敌经验也更加老道,小薇明天要当心了。” 乔薇点点头,自信地挺直了小身板儿道:“放心吧,我深得我师公真传,对付几个长老不在话下的!任他再厉害的高手,我也能见招拆招!” 教主大人慢悠悠地挪到了轮椅后,亮出指尖,去戳霍师公的剑。 “嗯!”霍师公发出了一声微怒的鼻音。 教主大人一把抽回了手指,这老头儿的后脑勺是长了眼睛么?这样也能知道?! 姬冥修没理会弟弟的玩闹,继续对乔薇道:“我对你有信心,不过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要万无一失,还是得更加谨慎一些。” 乔薇点点头:“这两个长老都会些什么?” 教主大人挪到了霍师公的轮椅后,探出了手指,去戳霍师公的后脑勺,每次都差点戳到,但霍师公毫无反应,看来是没多长双眼睛嘛…… 教主大人又挪到了长剑的轮椅后,刚一探出手指,霍师公重重地“嗯”一了声! 你大爷的! 教主大人把手指咬进了嘴里!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三长老轻功极好,以你目前的速度,在三长老手中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你若是想取胜,还得拼别的。” “拼别的?”乔薇摸了摸下巴,“拳头?” 姬冥修道:“三长老有兵器,雪域天蚕丝,传闻这种天蚕丝无坚不摧,无盾不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对付起来十分棘手。” 想到了什么,乔薇问:“是李钰身上穿的那种天蚕丝吗?” 姬冥修说道:“比那种还要更坚硬一些。” “哇。”乔薇惊讶了一把,李钰的天蚕丝软甲已经够牛掰了,穿着它,能抵挡许永清将近一半的攻击,没想到三长老的兵器比它更为坚硬,还十分的锋利,乔薇端起了一杯茶,“那……我要是被割一下的话……” 姬冥修道:“那得看割哪儿了。” 乔薇看了看自己漂亮又白皙的皓腕,挑眉道:“手?” “哦。”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大概会被横切吧。” “噗——” 乔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姬冥修又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三长老轻易不出天蚕丝的,你若是能像今天打败四长老这样一招胜出,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乔薇的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要是没有一招打败他呢?” 姬冥修道:“三长老的规矩是十招之内绝不使用天蚕丝,所以你其实有十招的机会。” 十招听起来还蛮多的,乔薇眨了眨眼:“我在五长老手里坚持了多少招?”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二十七八招吧。” 乔薇当即瘫倒了—— “师公,师公你还有没有什么绝招没传授给我的?”乔薇去摇霍师公,霍师公却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 盼望着盼望着,第二天的决斗开始了。 台下的观众又比昨天更多了不少,因为不仅连做洒扫的下人都赶来观战了,梨花镇以及附近镇上不少居民听说了昨日的战况,也纷纷请求上山观战。 素心宗平时就靠这些百姓供奉着,一边享受供奉的同时,一边也会庇佑四方安危,比官府都可靠,居民想上山观战,素心宗似乎没有拦着的道理,毕竟往年也有过类似的先例,只不过,往年都是几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前来凑凑热闹罢了,并不像这回,连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以及六七岁的小孩童都兴冲冲地跑来了。 决斗台被围得水泄不通,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人山人海。 一夜的功夫,场地上多出了一个看台,这个看台的四周用珠帘遮挡着,里头坐着素心宗的五位长老,从珠帘中,依稀可见几位长老坐着的身影,以及几名站立的弟子侍从。 前两回的决斗,除了决斗的长老外,其余人连来都没来,俨然在他们心中,这根本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决斗,但在乔薇接连赢了两位长老之后,他们终于开始重视本次决斗了。 五长老与四长老也在,昨日二人受伤落败,面子无光,今日便想看看这丫头究竟有多厉害。 从大局上来说,他们希望乔薇输掉,可从小局上来讲,他们又希望几位长老输掉,因为这样一来,起码不是他们太弱,而是这丫头太强。 当然了,后面那个自私的念头只是闪过了一瞬便前面的念头覆盖了,他们还是想要这丫头输,输得越惨越好! 看台上,许永清、两位护法、傅雪烟与姬冥修已各自落座,许永清的脸色有些憔悴,看样子昨晚没有睡好,想想也是,宗主令是他自己输掉的,乔薇若真打败几位长老成为素心宗的下一任宗主,他会是首当其冲被怪罪的那一个。 五师兄再也不敢跑到姬冥修跟前大放厥词了,冷冷地站在凭栏处,八师弟陪在他身侧。 教主大人则搬了个凳子往傅雪烟的身旁一坐。 傅雪烟蹙眉道:“干什么?” 教主大人一本正经道:“我那里看不见!” …… 决斗开始了,乔薇跳上了决斗台。 小望舒与景云带着一群新弟子挤到第一排,兴奋地看着乔薇。 乔薇冲几个小家伙笑了笑,从容地走到正中央,望向长老们的看台道:“请问我今天要挑战的是哪一位长老?” “是我!”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女人的声音?! 一道白色身影自珠帘后飞了出来,轻盈如燕地落在看台上,落地的一瞬,一丝声音都无,可见轻功炉火纯青到了何等地步,乔薇终于相信冥修没有故意打击自己了,自己的速度在这个长老手中,恐怕根本有些不够看。 “三长老?”乔薇道。 姬冥修给乔薇科普过,乔薇只凭着轻功便认出了她来,只是乔薇没料到她是个女人,长相嘛,不算特别惊艳,但习武使人年轻,所以她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气质极好。 三长老淡淡地笑了笑:“丫头,你不错啊,居然一连打败了我两位师弟,有人说你是靠的狡猾,靠的运气,但我觉得你是确实有几分本事。” 乔薇莫名对这个长老的印象有点好,微微一笑,说道:“总算来了个说人话的长老了!” 三长老不紧不慢地说道:“小丫头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的招式我已经看破了,你今天对上我,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乔薇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昨天您的两位师弟上来,可比您更目中无人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成了我的手下败将?我看你们素心宗啊,功夫第一不第一我不清楚,但这嘴皮子,说大话的本事,倒是一个赛过一个。” 三长老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小丫头你不必激我,想要我自乱心神,你还没那本事。” 心思被看穿了,乔薇的小脸黑了黑,眼神一闪,道:“我听说你有个规矩,七招之内不出天蚕丝,可当真?” “不是七招,是——” 三长老话未说完,乔薇闪到了她面前,朝着她的丹田穴打出一拳,然而令乔薇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的拳头居然被三长老稳稳地接住了。 乔薇一脸懵逼地看着三长老。 三长老优雅一笑:“第一招。” 乔薇的喉头滑动了一下。 三长老的左手扣住了乔薇的拳头,右手出掌,拍向乔薇的灵台。 乔薇脚步一转,身形一猫,自她腋下穿了过去。 三长老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俨然她也没料到乔薇都被自己制住了,却还能躲过这一招。 乔薇挣脱了她的手,一溜烟儿地窜到了三米开外,乔薇以为自己甩开三长老了,哪知一转身,三长老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吓了一跳,后退几步,炸毛道:“你怎么过来的?!” “三招了。”三长老笑,又打出一掌,乔薇抱着脑袋闪身避过。 乔薇想与她拉开距离,可不论怎么跑,这个人都如影随行,乔薇索性不跑了,捋起袖子与她来硬的,乔薇打出了一掌,然而三长老却并不接她的掌,而是脚尖一点,自她头顶飞了过去。 乔薇算是看出来了,三长老的内功不行,她才是真正地不想与自己硬碰硬,难怪轻功这么好,又有天蚕丝,原来都是为了弥补内功的不足。 “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接招吧!”乔薇朝三长老发动了猛烈的攻击,这回,换成乔薇追着三长老满场跑了。 二人身形都太快,弟子们的眼睛完全不够看,脑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晃来晃去,晃得自己都要晕掉了! 乔薇身形如魅,逮住了三长老的空子,将三长老逼到了决斗台的唯一的一面墙边,这下可是不好逃了。 “抱歉了三长老,你赶紧受——” 乔薇的死字未说完,三长老祭出了天蚕丝! 乔薇的小心心猛地一跳,身子一个翻转,天蚕丝贴着她的袖口一飞而过,袖子上的铜扣瞬间被都切割成了两半。 三长老解气地说道:“已经十招了,丫头。” 幸亏姬冥修与乔薇科普了,否则看着那种白白的长丝,乔薇第一反应一定是抓上去,乔薇不会承认她刚刚差点这么做了,临时想起姬冥修的话才赶紧避开了,但到底是慢了一步,导致她的铜扣被割裂了。 三长老得意地笑道:“世上还没有什么兵器能克住我的天蚕丝,丫头,我怜惜你是个人才,若你肯跪下来,磕上三个响头拜我为师,我便绕了你!” 乔薇炸毛道:“我呸!姑奶奶是来做宗主的,不是来给人做徒弟的!等我做了宗主,你们这些长老全都得听我的!拜你个头啊拜?!”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招!” 三长老的脸色冷了下来,天蚕丝将乔薇的衣裳割得千疮百孔,这也就是乔薇身法快,没有受伤,换别人,早已经是一堆肉块了。 乔薇与她硬碰硬的计划似乎是行不通了,毕竟拳头再硬,硬不过天蚕丝。 三长老将乔薇逼到了墙下,这次,轮到乔薇无路可退了,三长老打出一缕天蚕丝,乔薇一躲,天蚕丝洞穿了她左侧的墙壁,三长老又打出了另一缕,封住了乔薇另一侧的退路,乔薇被两道天蚕丝死死地锁在了中间,三长老又打出了好几道,分别洞穿了她的腿下、她的腰侧,她除非能把自己扭成麻花,否则从哪里逃,都会被天蚕丝割成难以想象的形状。 乔薇冷汗冒了出来。 众弟子叹气,输定了啊,三长老的天蚕丝,没人破得了的。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乔薇,五师兄哈的一声笑了:“四师兄,你还是赶紧叫停吧,我可不想明年今日去给师嫂上坟啊!” 三长老冷笑:“丫头,还不认输吗?” “输、你、妹!”乔薇眸光一凛,单臂一抖,匕首滑入了手中,她握住匕首,反手一斩。 三长老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匕首能割破雪域天蚕丝,那就不是雪域天蚕丝了。 铮! 天蚕丝断了。 三长老就是一愣。 乔薇也愣了愣,看看手中的匕首,再看看被自己割断的天蚕丝,又弱弱地割了一缕,然后那一缕也断掉了。 咦?怎么会这样? 乔薇又惊又喜,握住匕首,将困住自己的天蚕丝全部割裂了! 五师兄蹙眉道:“不可能,天蚕丝怎么可能会被割破?那是什么东西?” 二师姐跑了过来,扶着栏杆,死死地盯着乔薇手中的匕首:“焚天?” “你认识那把匕首?”五师兄疑惑道。 二师姐当然认得,那是她大哥的贴身之物,他们沐家的传家宝,她上次见大哥时就没看见焚天,还以为是被大哥收起来了,没想到是被这个女人拿走了! 三长老被乔薇的匕首惊到了,乔薇割断了她所有的天蚕丝,三长老肉痛得要疯掉了! 拳对拳,掌对掌,三长老或许不是乔薇的对手,但她的轻功远在乔薇之上,真打起来,还是能找到乔薇的破绽并将乔薇一击击垮的,坏就坏在,她的士气被打压了。 乔薇却士气高涨得很,越战越勇,一招强过一招,终于趁着三长老一个恍惚的功夫,将她踹下了决斗台! 【321】二更 三长老可当真不好对付,打完她,乔薇整个人都累坏了,叫了个中场休息,去了后台。 碧儿早备了糖水,见乔薇过来,忙递了帕子,打开食盒:“我做了红豆汤绿豆汤酸梅汤,夫人想喝什么汤?” 乔薇擦了汗,往椅子上一坐:“酸梅汤!” “诶!”碧儿盛了一碗温热的酸梅汤给乔薇。 乔薇喝了一口,嫌弃地砸了咂嘴,还是冰镇酸梅汤好喝,这热的可是一股子怪味儿,喝不惯。 乔薇又换了绿豆汤,还没喝上两口,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冲过来了,往乔薇身前一站,怒不可遏道:“我大哥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乔薇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你说焚天啊?” 二师姐冷声道:“就是焚天!是不是你从我大哥那儿偷走的?” 乔薇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把我当什么人暂且不论了,不过你又把你大哥当了什么?他堂堂南楚神将府的小将军,会被一个女人盗走身上的宝物吗?” 二师姐阴阳怪气道:“你也知道是宝物!” 乔薇道:“刚知道的。”冥修都说天蚕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沐小将军的焚天却能轻轻松松地割破它,足见焚天是个好东西,价值不在一颗两生果之下。 二师姐讥讽道:“你这么卑鄙无耻狡猾,谁知道你对我大哥使了什么手段?” 乔薇淡淡一笑:“你大哥的命还是我救的呢,我用得着对他使什么手段?” 二师姐一愣:“你救我大哥的命?” 乔薇古怪地看向她:“怎么?你大哥没告诉你,他在大梁的京城被人追杀,险些没了命?是碰见我,打跑了那些刺客,又把他带回家中细心治疗,才叫他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你说的……都是真的?”二师姐眉心蹙了蹙。 乔薇喝了一口绿豆汤:“不信你就去问你大哥。” 二师姐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拳头,她实在是不愿承认这是真的,毕竟大哥当初出使大梁是抱着替她报仇的决心的,怎么会阴差阳错被这个女人给救了呢?还为了报恩把焚天都送给她了!父亲知道了,非打死大哥不可! “你把焚天还我。”二师姐伸出了手。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它现在是我的东西,什么还你?借你我都不愿意。” 二师姐放下了手,冷冷地看着乔薇:“你不要太无耻了!焚天是我们沐家的东西!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够占有的?” 乔薇莞尔:“你大哥把它送给我了,那它就是我的,有本事你自己来抢,不过我可提醒你,以我现在的身手,你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二师姐气得噎住,却又不得不承认乔薇说的是真的,当初她能一鞭子打伤乔薇,现在恐怕十鞭子都不能了,但让她就这么算了,她又不甘心:“我警告你,焚天在你手上的事,你不要给我说出去!它是我们沐家的宝物,我爹要是知道我大哥把它给了你,会打死我大哥的。” 乔薇挑眉:“你爹这么凶?” 二师姐没说话,瞪了乔薇一眼,幽怨地离开了。 这年头,有胆子挑战长老的人不多,有资格挑战长老的人也不多,又有胆子又有资格的就几乎是凤毛麟角了,而这些凤毛麟角中,又从未出现过任何女人,是以乔薇与五位长老的对决从一开始便震惊了素心宗,而连胜了三位长老后,乔薇的人气几乎达到了顶峰,三长老的兵器,几十年没有人破过,乔薇是第一个。 原先纷纷站队长老的弟子们,眼下倒是真的希望能够一路杀到底了。 乔薇去了后场歇息,众人焦急地等待着。 望舒与景云、鎏哥儿的背后站了一大堆卖力讨好的弟子。 长海、大师兄、二师兄分别给三个小包子捏肩揉背,就连珠儿、大白小白也享受到了人族的按摩待遇,简直惬意极了。 决斗场附近的小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马车,此时所有人巴巴儿地望着决斗台,想知道乔薇什么时候出来,倒是没注意到附近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又走下一个男人。 一名侍从躬身跪伏在地,男人踩着他的脊背,闲适从容地走了下来。 另一名衣着更高等一些的侍从跟上。 男人走上了长老们的看台。 傅雪烟看见了他。 教主大人顺着她的眸光望了望那个男人,男人很快进了珠帘,连张正脸都没瞧见,他不耐烦地将瓜子丢进了盘子:“你怎么老看别的男人啊?” 不多时,侍从自珠帘内走了出来,走下那边的看台,走上了这边的,在众人讶异的注视下,来到了傅雪烟的身侧,用教主大人听不懂的语言讲了几句什么,傅雪烟站起身来。 “你去哪儿?”教主大人问。 傅雪烟看了他一眼,淡道:“不干你的事,你不要跟来。” 教主大人哼了哼。 傅雪烟与侍从一块儿走下了看台,护法与大弟子们尽管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干涉傅雪烟什么,师父已经打过招呼了,傅师姐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他们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她做什么事,他们也尽量别去管她。 傅雪烟与侍从上了长老们的看台。 教主大人眉头一皱,也起身下了看台,朝对面的看台走去。 姬冥修看了一眼弟弟,没说什么,静静地喝着茶。 五师兄的目光从傅雪烟离开的那一刻起就长在了傅雪烟的身上,老实说他也很好奇傅雪烟怎么早不过去那边,晚不过去那边,偏偏这时去了那边,与方才那个半路进了珠帘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吗? 长老们的看台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入口处,守着两名孔武有力的弟子,教主大人毫无疑问地被拦在了外头。 “你们让开!我要上去!”教主大人没好气地说道。 右边的弟子道:“没有长老的吩咐,你不能上去。” 教主大人望着紧闭的珠帘道:“那她怎么上去了?” 那边弟子道:“她是长老特许的。”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刚才那个男人呢?也许长老特许的?” 弟子看着他,抱怀,扬起了下巴。 教主大人踮起脚尖,不停地朝珠帘张望,仿佛像从那些细碎的缝隙中看出点什么。 “他是谁?”男人喝了一口茶,看向下方的教主大人问。 傅雪烟道:“姬家的二少爷。” “姬家人?”男人缓缓一笑,“你已经和姬家人认识了?” 傅雪烟淡道:“不认识。” 男人含笑说道:“我看他倒像是认识你。” 傅雪烟没有说话。 男人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说道:“我听说雪域天蚕丝被斩断了。” 傅雪烟淡淡地嗯了一声。 男人端起了茶杯,放到唇边,道:“这么说焚天刃现世了?” “不知道。”傅雪烟道。 男人的目光透过珠帘的缝隙,落在了对面看台的姬冥修身上,这几道珠帘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外头看里边看不清楚,里头看外边一目了然:“那人就是姬冥修?” 傅雪烟道:“是。” 男人唇角勾起,将被子换到左手,轻轻地握住了傅雪烟柔的手。 教主大人最终没能通过两位弟子的关卡,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那边的看台,往姬冥修身边一坐,恰巧这时,一名弟子端着瓜果走了上来,给姬冥修奉上瓜果时,小声在姬冥修的耳边说了什么。 姬冥修看了对面的看台一眼:“知道了,你退下吧。” 弟子不着痕迹地将余下的瓜果端去了别人的席位。 教主大人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姬冥修说道。 教主大人哼了哼:“我都听见了,是不是在说对面那个新来的男人?他谁呀?” 姬冥修顿了顿,说道:“傅雪烟的哥哥。” …… 乔薇休息得差不多了,精神抖擞地回了决斗台,她一上台,底下便响起了浪潮一般的呼声,乔薇十分大方地朝众人挥了挥手,并附送了两个小飞吻。 丞相大人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那是谁?”男人望着决斗台问。 傅雪烟面无表情道:“姬冥修的妻子。” 男人的眸子里掠过深意:“塔纳族的小卓玛?” 二长老气场强大地站起身,准备去接受乔薇的决斗,他观战了这么久,已对乔薇的路数了如指掌,他既不会像五长老那么冲动,也不会像四长老那么大意,更没有三长老那种内功不够深厚的弱点,他的轻功与武功无懈可击,不需要借助兵器,不需要耍任何花招,就能将乔薇轻而易举地捏死。 这可不是二长老自负,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然而就在二长老即将走出看台的时候,被身后的男人叫住了,二长老不解地看向男人。 男人微笑:“输给她。” 【323】有喜了 昨夜姬冥修与乔薇科普过三长老与二长老的信息,谈到三长老时,尚能说出她轻功好、天蚕丝致命等确切的优势,可提到二长老时,姬冥修却只与乔薇说了几个字——不要硬扛,打不过就跑。 由此可见,就连姬冥修都认为乔薇没有胜算。 乔薇一连赢了好几场,呼声渐高,心也有些飘飘然,虽说她也明白自己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并不是靠的实打实的武力,但管它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她能打败那么多长老,本身就说明她是个集智与实力于一体的超级打怪小能手,所以那什么二长老,放马过来吧! 乔薇邪气一笑,捏响了手指。 二长老没像先前的长老那样,几乎都是飞上来的,他从容不迫地走上了台子,步伐缓慢,神色威严,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杀气,但随着他的逼近,整个决斗台都笼罩在了一片强悍的威压之下,当他站到台中央时,四周的场地也被他强悍的威压笼罩了,弟子们一个个地噤了声,睁大眼,忐忑又敬畏地看着台上的人。 乔薇捏手指,捏着捏着顿住了,空气中好似有一道无形的风朝她幽幽地劈来,劈到她面门上,噼啪作响。 她眨巴着眸子,怔怔地看向了这个长老。 虽不愿承认,但她此时的感觉真像老鼠见了猫,什么“不要硬扛,打不过就跑”,她现在就想跑了! 脚尖弱弱地对准了台子的边缘,随时准备开溜!却忽然,她的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了。 这什么情况? 她的脚怎么抬不起来了? 这一举动落在众人眼中却是一种勇敢无畏的表现,二长老气场如此强大,他们被吓得屁滚尿流,这个女人却能纹丝不动,可见她真的……胆大包天呐! 乔薇抓住了裤子,努力把脚往上拔,拔了半天拔不动,汗流浃背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长老,心道是不是这家伙对自己做了什么,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要知道,她可是绑了六个玄沙沙袋还能在草地上健步如飞的超跑小能手,师公强训的就是她的腿力与脚力,一旦失去它们,她可真是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了。 “你你你……你等等!我叫暂停!你不许偷袭!” 二长老原地看着她。 乔薇擦了一把额角的汗,低声问道:“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术?还是你给我下毒了?” 二长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看着一只小蝼蚁似的看着乔薇。 乔薇被看得心里毛毛的,突然就有些后悔上台了,早知道这家伙的实力这么变态,打死她都不会上场的,这下好了,她连逃字决都用不了,真的要死在这台上了…… 二长老双手画了个复杂的印,脚尖一点,朝乔薇拍了过来。 乔薇连腿都动不了,逃是逃不掉了,要死……就痛快点吧! “我投西——啊——” 降字只说了一半,乔薇的喉咙便忽然出不了声了,她捂住喉咙,吐了吐舌头,想努力挤出声音来,却一个字也没有,二长老的身影越来越近,近到她已经能看清他脸上的汗毛,说时迟那时快,她的右手忽然动了起来,一掌拍开二长老的手臂。 乔薇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刚刚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待她思考出个所以然,身体又不受控制地朝着二长老飞了过去。 飞什么飞呀?赶紧跑路啊! 乔薇真怀疑自己中邪了,拼命抵御着那股力道,想让自己的步子停下来,想把亮出大招的手放下来,但一切都不听使唤,她像被个绝世高手附了体,左空翻,右空翻,上勾拳,下飞腿,一招一式,凌厉霸气,快到她自己都不可思议。 她发誓她真没学过这些东西,就算在梦里也没有! 弟子们看傻了眼,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台下这群功力不深的弟子看乔薇,只觉得她比先前更加迅猛,更加游刃有余,可台上的大弟子们却不约而同地有些莫名其妙了。 八师弟挠头道:“五师兄,她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跟方才简直……简直判若两人!” 可不是判若两人吗?打三长老算是她真的开始大展拳脚了,但那些招式全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招式,更像一种近身的格斗,此时却不同了,她方才打出的招式内,分明有两招素心宗的武功路数,这就更奇怪了。 她什么时候偷学了素心宗的武功?又为什么之前不使出来?她要是在对战三长老时用了这两招,早将三长老打下决斗台了,根本不用被三长老追杀半天。 念头闪过,五师兄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刚刚休息的时候见过什么人没有?” 八师弟哦了一声道:“我方才见二师姐去棚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她。” 在京城时,二师姐打伤了乔薇,乔薇又射穿了二师姐,二人的梁子结得只大不小,她去找乔薇,多半没好事,何况就算她想传授乔薇武功,这两招她也不会。 五师兄看出乔薇用了两招素心宗的功夫,却不知乔薇此时所施展的全都是素心宗的招式,只不过弟子们还没有学,五师兄是机缘巧合下见许永清练过两招,便认出了那两招,对这套掌法了如指掌的许永清,从头到尾看下来,眉头都拧成川字了。 她是怎么懂素心宗最高深的掌法的? 要不是这套掌法只有宗主与长老们能练,他只怕都要怀疑是姬冥修将素心宗的功夫私自外传了。 乔薇与二长老在台上打得难分高下,看客们大饱眼福,一阵阵叫好。 在一片叫好声中,乔薇向二长老发动了最后的攻击,她助跑几步,踩上了墙壁,在墙壁上登走了几步,一个空翻,朝二长老劈了下来。 二长老所站之处,本就靠近边缘,挨了她重重一掌,当即脚底一滑,摔下了决斗台。 这一场,又是乔薇胜了。 底下响起了雷鸣一般的喝彩声。 教主大人哇了一声:“母夜叉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是不会武功啦,但没吃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母夜叉分明不是那个什么二长老的对手,却一招一式,漂亮又规范地将二长老打赢了。 那些招儿……根本就不像母夜叉能打得出来的! 今日已经挑战了两位长老,决斗到此结束。 许永清狐疑地皱着眉头,走下了看台。 乔薇朝姬冥修挥了挥手,姬冥修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对面珠帘后的人影,神色淡淡地下了看台。 在一群弟子的欢呼声中,姬冥修将乔薇与三个小家伙带离了现场,回到了别院。 三个小家伙冲进院子,拿起“刀枪”,也开始决斗了,结果当然是景云与鎏哥儿被望舒完虐。 乔薇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 姬冥修问道:“怎么了?” 乔薇纳闷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刚那些招……不是我使的,我明明都已经动不了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一会儿上翻,一会儿下翻,亏得我身体素质好,换别人,早都吐了!” 姬冥修原先便有所怀疑,听乔薇这么说,算是证实自己的猜测了,天下武学,千变万化,但再怎么变也不可能从无到有,就拿乔薇的训练来说,若不是她本身就有些底子,霍师公再这么强训都是无济于事的。 “你说我是不是中邪了?”乔薇睁大了眸子问。 姬冥修轻轻一笑道:“你不是中邪了,你只是被二长老用内力控制了,当一个人的内力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时,就能用内力缠住对方,使对方无法动弹,或者按照他想要的样子动弹,原来二长老的功力已经深厚到了这样的地步。” 言及此处,姬冥修心中竟生出了不少感慨。 乔薇摸了摸下巴:“你说,他要是对上我娘,谁更厉害?” 姬冥修被她逗笑了,这岔打得他都不知怎么接了:“得对上了才知道。”见乔薇黑了脸,忙又补充道,“但娘这么厉害,就算对上了也一定能将二长老打得落花流水。” 乔薇与有荣焉道:“那是!那可是我娘!”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不解地问道,“二长老为什么故意让我打赢他?” 姬冥修望向院子:“很快就有答案了。” …… 却说许永清走下看台后,即刻去找二长老,但二长老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现场,他又赶忙朝二长老的院子走去,想找二长老当面问个明白,今天的决斗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他感觉有蹊跷? 就在许永清走到半路时,小师妹从岔道上杀了过来:“爹!” 许永清顿住了步子,看了她一眼,因记挂着事,略有些心不在意地道:“怎么了?不是让你待在院子里别出来吗?” 小师妹幽怨道:“你整天让人把我关在院子里,我都闷坏了!这些我都忍了,决斗你不让我看,我也忍了!但是我听说……大长老的亲传弟子来了!你们……你们是已经决定要把我嫁过去了?” 许永清一门心思扑在决斗上,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一茬,他方才看见了一个气度雍容的男人往长老台而去,之后,傅雪烟也过去了,莫非……那个人就是傅雪烟的哥哥吗? “爹!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啊?”小师妹见自家爹爹沉默不语,急得直跺脚。 许永清回了神,安抚她道:“这件事回头再说,你先回院子,爹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小师妹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许永清不耐又无奈,叹了口气道:“我找二长老。” 小师妹花容失色:“你去找长老?是不是真的要把我的亲事定下来了?师兄和师嫂不是说不会让我嫁过去的吗?怎么会这样啊?你们一个两个说话不算话!” 许永清蹙眉道:“别闹了,璃月!” 小师妹不依不饶道:“是我在闹吗?明明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非要把我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人,你是我亲爹,你怎么能不顾我死活?” 许永清回想了一番方才那位公子的模样,比姬冥修也不差了,他原先也有些顾虑,但如果真的是他,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爹和长老们都是为了你好,给你挑选的是万里挑一的人物,等你见了他,你会喜欢他的。” 小师妹哼道:“我才不会!她们都说四师兄,都想嫁给四师兄,但我不想,我连四师兄都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呀?” “这不一样!”许永清说道。 冥修刚来素心宗那会儿,璃月才几岁,又是师兄妹,哪儿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小师妹死活不依,非得许永清答应不把她嫁出去,许永清着急找二长老,含糊地应了声“我考虑考虑”,小师妹笑嘻嘻地松手了。 许永清离开后,小师妹乐歪歪地回往自己院子,突然,一道低润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叫住了她:“姑娘,你东西掉了。” 小师妹眨巴着眸子回过头来,看向了对方,只一眼,她就怔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男人,但他……绝对是她见过的气质最独特的男人,他的个子与四师兄差不多高,仿佛比四师兄要清瘦一些,穿着一件天青色的披风,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眼神温暖得像天上的太阳,唇角微微勾起,挂着一丝得体又温和的微笑。 “姑娘。”他把手中的东西朝前递了递。 小师妹怔怔地接过东西,眼神一刻也不曾从他脸上移开。 他微笑:“姑娘就不看看荷包里的东西少了没有吗?” “没少。”小师妹怔怔地看着他道。 他低头一笑,又抬起头来,望向小师妹,温润如玉地说道:“既然没少,那我就先告辞了。” 小师妹呆呆地看着他,他转过了身,小师妹觉得,他连背影都是暖的。 “小姐!你在这儿呢!吓死我了!”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你一转眼没了人影,夫人都吓坏了,让所有人出去找你!你没事吧?诶?小姐,你怎么了?你发什么呆呀?那边有什么呢,你你你你……你看得这么入神?” 小师妹捧着手上的荷包,傻笑了一下,红着娇羞的脸,一溜烟儿地回了院子。 …… 男人回了住所,傅雪烟在房中小憩,秀琴从旁给她打着扇,见男人打了帘子进来,秀琴赶忙放下扇子,起身行了一礼。 “你退下吧。”男人道。 秀琴眨了眨眼,看向自家小姐,傅雪烟虽是闭着眼,却比了个出去的手势,秀琴迈步出去了。 男人拿了扇子,在傅雪烟身侧坐下,轻轻地为她打起了扇:“几时变得这么怕热了?” 傅雪烟面朝里,背对着他,声音幽幽地传来:“你来做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道:“我给你带了上等的花雕,你要不要现在尝尝?” 傅雪烟云淡风轻道:“不了,我不想喝酒。” 男人含笑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喝酒?” “今天不想。”傅雪烟道。 “那就明天。”男人说道。 傅雪烟没再接话,单手支着头,只这么斜斜地侧卧着,身影都美得令人窒息。 男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流连到了她的头上,敛敛笑,问道:“可联络到长风使了?” 傅雪烟道:“联络到了。” “可拿到东西了?”男人问。 “没有。”傅雪烟道。 “为什么还没有?”男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傅雪烟单手拨弄着帕子,不紧不慢地说:“我只是与长风使通了几封信,没来得及见他的面,他就被姬家人识破抓走了。” “信呢?”男人问。 傅雪烟淡道:“盒子里。” 男人看了一眼桌上的锦盒,起身将它拿了过来,打开盒盖,一封封地翻阅了起来,看完,淡淡地笑了一声:“这么说他们已经去过塔纳族了,身世也全都明了了,既如此,长风使又是怎么还没得手的?” 傅雪烟随意地把玩着帕子:“这就得问长风使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想过把长风使救出来,可我不知道他们把长风使抓去了哪里,后面他们都来了素心宗,我也就跟来了。” 男人将书信放回了锦盒,面上露出赞赏而欣慰的微笑:“你做得很好,没必要为了一个长风使把你自己搭进去,长风使暴露,姬家必然怀疑到了夜罗的头上,他们……没怀疑你吧?” 傅雪烟垂眸道:“我不知道。” 男人笑了笑,说道:“那小子方才还在外头找你,你与他做什么了,他对你如此念念不忘?” 傅雪烟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他勾唇一笑:“我开个玩笑。天色不早了,我让人摆饭。” 傅雪烟没说什么,缓缓地坐了起来。 男人唤人摆了一大桌上等的好菜,全是傅雪烟爱吃的,傅雪烟却坐在凳子上,迟迟不动筷子。 男人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柔地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没有。”傅雪烟说道。 男人拿过一只大海蟹,掰下又肥又嫩的蟹腿,放到傅雪烟的碗中,又揭开蟹壳,将香嫩的蟹黄舀了出来:“是你最爱吃的那种蟹。” 傅雪烟看着碗里的蟹腿与蟹肉,淡淡地说道:“我今天不想吃螃蟹。” 男人温和一笑:“你今天可奇怪,酒也不喝,螃蟹也不吃,是不是到外头心变野了,好多东西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傅雪烟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粒蟹黄喂进嘴里,男人拿走了她的碗,道:“不想吃就不吃,不必勉强自己,我让人给你换桌新的菜。” “公子,素心宗的人求见。”侍从在屋外禀报。 “谁?”男人不怒自威地问。 侍从道:“好像是许宗主的弟子。” 男人放下筷子,对侍从道:“让他进来。” “是。”侍从退了出去,不多时,将五师兄领了进来。 五师兄俨然打听过消息了,知道那个半路来的男人就是傅雪烟的哥哥,他既仰慕傅雪烟,对她兄长便不可能不恭敬了,他拎着两坛子上等的桂花酿进了屋,跨过门槛时傅雪烟刚把面纱戴上,他不由地一阵惋惜,认识傅雪烟这么久,还没见过她的容貌,真是有些好奇。 不过,傅雪烟的哥哥都生得如此俊朗貌美,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敛起思绪,五师兄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傅伯真见过傅师兄,见过傅师姐,今日得知傅师兄游历归来,特地带了两坛上等的桂花酿,想送与师兄品尝。这两坛桂花酿是素心宗自己酿的,采的是素心峰顶的桂花,香气宜人,清甜可口,师父和长老们都很喜欢。” 男人微微地笑了笑:“五师弟有心了。” 五师兄的眸光停留在傅雪烟的脸上:“素心宗除了桂花酿还有桃花酿,桃花酿的味道比桂花酿还更清甜一点,傅师姐若是喜欢,我回头送些过来。” 傅雪烟都懒得理他,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了教主大人炸毛的声音——“凭什么那个姓傅的能进去我不能进去?你们这里也是非得长老们的特许才可以进的吗?你们素心宗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呐?” 五师兄蹙眉,小声嘀咕:“又是那个混蛋!” 男人微微一笑:“听你的口气,像是认识那个人?” 五师兄痛心疾首道:“傅师兄有所不知,那人是我四师兄的亲弟弟,姬家的二少爷,最是不学无术之人,成天都缠着傅师姐,傅师姐不胜其烦,已经明确告诫他别再来烦自己,可他就是不听。” 男人笑容不变:“既是来找我妹妹的,就让他进来吧。” 五师兄的睫羽颤了颤,不甘却也不敢,只得任由侍从将教主大人带了进来。 教主大人进了屋,先是不屑地看了五师兄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脸上:“你就是傅雪烟的哥哥,小师妹的未婚夫?” 男人和颜悦色道:“正是在下,你是姬家的二少爷?” “是啊!”教主大人道。 男人温和一笑道:“未婚妻承蒙姬家照顾了,我在这里向你道声谢。” 傻子都听得出他是在说小师妹逃婚躲进姬家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暂且不提,但他话里并无办法责备之意,他似乎……真的是在感激。 教主大人自己就长了一张天怒人怨的脸,天天照完镜子再去看别人,基本不会觉得谁好看了,可眼下,他不得不承认傅雪烟的哥哥是个容貌气度乃至于心胸都十分优秀的男人,尤其他的笑容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这么想着,教主大人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 五师兄咬牙,真不要脸,谁跟你是自己人? 男人温润地问:“我们正在吃饭,二位要一起吗?” 五师兄忙道:“求之不——” “算了!”教主大人打断五师兄的话,“你们兄妹好不容易团聚,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搅了!” 五师兄:“我……” 教主大人拽住了袖子:“走了!你师父叫你呢!” 五师兄被强行拽了出来,以他的武功,自然不必如此狼狈,但他不想给傅师兄与傅师姐留下个粗鲁不堪的形象,只得忍气吞声地出来了。 他甩开教主大人的手,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找死?” 教主大人道:“哟哟哟,你再大点儿声,屋子里的人可都听着呢。” 五师兄望了望身后的院子,压低音量:“这一次,看在傅师兄的面上,我饶过你了,但你最好别再坏我好事,否则我要你好看!” …… 院内,厨子们备了一桌新的酒菜,红烧鱼、香酥鸭、酱汁鸡腿、清炒蘑菇、葱爆回锅肉、凉拌三丝、酸辣海带丝、卤水花生,并一小锅银耳莲子羹。 男人舀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她手边,轻声道:“都换成中原的口味了,你看看这回可合你心意?” 傅雪烟面无表情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片蘑菇喂进嘴里。 “我瞧你这几天都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男人说着,给她夹了一个鸡腿。 傅雪烟看着肥腻的鸡腿,用手捂了捂嘴。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难受。”男人看着她问。 傅雪烟拿开了手:“没什么。” 男人说道:“你要是生病了,我就给你请个大夫。” 傅雪烟正色道:“我没病。” 男人微微一笑:“那就赶紧吃饭,多吃点肉,把掉下去的补回来。” 傅雪烟的目光落在鸡腿上,眼底掠过一丝厌恶,忍着夹起来,轻轻地咬了一口。 “味道如何?”男人一脸关心地问。 “还不错。”傅雪烟夹了一点酸辣海带丝,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 男人剔了鱼刺,将鱼肉放进她的碗里:“你以前不吃辣。” 傅雪烟道:“现在吃了。” 男人道:“酸的也吃了?” 傅雪烟就道:“不酸的更好。” 男人对着门外道:“来人,把这盘海带撤下,换一盘不放醋的。” “不用了。”傅雪烟不耐地说道,“只是吃个饭,别老折腾来折腾去。” 男人握住了傅雪烟的左手,宠溺地说道:“好,都听你的。” 傅雪烟抽回了手,端起碗,开始吃饭。 男人道:“刚刚那两人经常缠着你?” 傅雪烟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道:“傅伯真没有,他这人比较知进退,不会死缠烂打,送的东西也颇和我意。” “你很喜欢他?”男人笑着问。 “没有。”傅雪烟很快地否认。 男人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唇角的笑,淡如幽莲。 …… 五师兄气冲冲地回了院子,想起在傅雪烟那儿发生的事,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那小子从中作梗,他现在已经与傅师兄与傅雪烟同桌吃饭了,傅师兄是傅雪烟的哥哥,只要博得了他的喜欢,自己与傅雪烟的亲事就有眉目了! 都是那该死的呆子害的! “五师兄,吃饭了!”一个弟子拎了食盒过来。 这儿的饭哪儿有傅雪烟院子的饭好吃,那桌上的菜肴他可全都看见了,比师父桌上的还丰盛。 “不吃了,我练会儿剑!”他拔出了长剑。 弟子哦了一声,拎着食盒乖乖地等在了一旁。 五师兄使出了剑法,在桃树下挑起片片剑花,就在他飞身跃上屋顶,打算借力,一个龙转飞云落到桃树上时,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他身子一僵,从屋顶重重地跌了下来…… 弟子吓坏了,拎着食盒跑了过去,拍拍五师兄的肩膀,惊慌失措地问道:“五师兄,五师兄,五师兄!来人啦!五师兄出事了——” …… 此时的别院还不知五师兄练功时出了事,饭菜全都摆上了,一家人都坐在桌前等着,三个小包子巴巴儿地看着门外,二叔怎么还不回来?他干什么都迟到,就是吃饭从不迟到的…… 教主大人优哉游哉地进了屋。 乔薇瞪了他一眼:“又跑哪儿去了?全家都等你吃饭呢。” “谁让你们等了?”教主大人在景云身边坐了下来,去拿筷子,乔薇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洗手去!” 教主大人哼了哼,碧儿打来热水,他仔仔细细地洗了,举起白皙如玉的手道:“这下满意了吧?” 乔薇盛了一碗饭给他,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姬冥修先给乔薇夹了菜,之后才是他与几个小包子,几人正吃着,碧儿走了进来:“夫人,外面有人找。” 【324】害喜,交易(一更) 乔薇出了别院,就见一个年轻的侍从站在门口,侍从没穿着素心宗的宗服,想来不是素心宗的人,乔薇走上前道:“你找我?” 侍从拱手行了一礼:“小的临川,见过姬夫人。” 这声姬夫人成功取悦了乔薇,乔薇含了一丝笑意看向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临川客客气气地说道:“我家主子命临川前来给夫人稍几句话。” “你家主子是谁?有话与我说怎不亲自过来?难道他嫌我身份不配与他见面不成?”乔薇问。 临川拱了拱手道:“夫人误会了,我家主人绝无轻看夫人的意思,只是这会子有事走不开,才差了小的前来,还请夫人见谅。”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什么走不开,分明是不便现身,罢了,不为难你了,你说吧,你家主子让你捎几句什么话?” 临川笑道:“我家主子说了,只要夫人肯答应他的条件,素心宗的宗主之位就是夫人的。” 乔薇没急着问是什么条件,而是淡笑着说道:“要得到宗主之位就得打赢五位长老,你家主子应该明白这一点吧?” 临川顿了顿,别有深意地一笑:“我家主人若是不明白,夫人觉得自己今日是怎么赢过二长老的呢?” 乔薇眯了眯眼:“我就说有古怪,敢情是你们在背后捣鬼?你家主人来头不小啊,居然能操控素心宗的几位长老。” 临川笑容可掬道:“夫人言重了,我家主人并不能操控长老们,只是几位长老曾经欠过我家主子人情,这次,权当是报答我家主子了。” 乔薇睨了他一眼:“什么人情能把一整个素心宗都搭进去?” 临川笑了笑,说道:“夫人您只说自己想不想当上素心宗的宗主,若是想,就与我家主子合作;若是不想,那就当我这一趟没有来过。” 乔薇好笑地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自己赢不了大长老?” 临川道:“夫人的天赋确实非比寻常,但习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一点,相信夫人比小的更明白。” 乔薇清了清嗓子,倨傲地问道:“你主子要我答应他什么条件?” 临川道:“我家主子想借夫人的东西一用。” “什么东西?”乔薇问。 临川眸光深邃地望进乔薇的眼睛,道:“天下最锋利的匕首,与最厉害的剑。” 最锋利的匕首不就是焚天吗?最厉害的剑毋庸置疑是祭师剑了。 他们要这两样东西干什么? 当然,比起对方要它们做什么,乔薇更好奇的是对方是怎么知道她有焚天和祭师剑的? 知道焚天不奇怪,她今天用了,能斩断雪域天蚕丝的匕首,当然称得上天底下最锋利的匕首,可祭师剑呢?他怎么知道她能拿到祭师剑? 乔薇的眸光登时警惕了起来。 临川似是早料到乔薇会是这种反应,淡定从容地笑道:“夫人不必害怕,我家主子不是要将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只是拿来用一用,等用完了,会如数还给夫人的。” 乔薇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让我考虑考虑,明天再给你答复。” 侍从客气地笑道:“好,小的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乔薇摆了摆手:“去吧。” 侍从离开了,乔薇转身进了院子,三个小包子玩得满头大汗,望舒将鎏哥儿压在草地上,压得鎏哥儿直翻白眼,乔薇将望舒捞了起来,拍拍她小屁股:“别淘气。” 望舒嘿嘿一笑。 乔薇进了屋子,望舒转头又把哥哥压倒了,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景云与鎏哥儿的惨叫声。 姬冥修坐在书桌后,翻阅着几本从素心宗的藏书阁带出来的书籍,见乔薇进来了,放下书道:“可是傅师兄的人?” “傅师兄是谁?”乔薇在他对面坐下,拿了一颗红艳艳的草莓,喂了他一颗,又自己吃了一颗,纯天然的东西就是好吃,个头儿不大,却又酸又甜,味道香浓。 姬冥修吃完了,方道:“傅雪烟的哥哥,小师妹的未婚妻。” 乔薇的眸子眨巴了一下:“他来素心宗了吗?不是说大婚时才露个脸……是的了,长老们都出关了,小师妹可以大婚了,我最近忙着决斗的事,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姬冥修说道:“你先别着急,你与长老们分出胜负前,不会有人去操持小师妹与傅师兄的婚事。” “那就好,我答应了小师妹不把她嫁给男人的。”乔薇说着,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蹙道,“你方才问我来的人是不是他派来的?你知道他会来找我?” 姬冥修道:“猜到了。”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狐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能猜到?” 姬冥修看着她不服气的小表情,忍俊不禁地一笑:“他今天也去观战了。” 乔薇蹙眉:“我怎么不知道他去了?” 姬冥修道:“他来的时候,你正在棚子里歇息,以你的武功原本打不过二长老,可二长老不惜弄虚作假也让你漂漂亮亮地赢了,这一切就发生在他来了之后,所以我猜,二长老之所以输给你,是得了他的授意。” 乔薇啧啧道:“你可真敢怀疑啊,你就没想过他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他使唤不动自己师叔?”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一笑:“你没见傅雪烟在素心宗横着走的样子,哪有长老的徒弟这么嚣张的?” 乔薇擦了手,托住腮帮子:“说的也是,这对兄妹,在夜罗的地位怕是不低啊……对了,你再猜猜傅师兄的侍从与我说什么了?” 姬冥修道:“是不是答应让你坐上宗主之位,让你满足他什么条件?” 乔薇幽怨地看向他:“你这么练这个都知道?老实说,你偷听了吧?” 姬冥修轻轻一笑:“这还用偷听?想想就知道了,你今日若是输掉倒也罢了,两座大山压在头顶,不服都不行,偏偏你今天赢了,只剩最后一关就能拿下宗主之位,这时候让你放弃,你甘心不甘心?” 乔薇正色道:“当然不甘心了,这家伙可真狡猾呀,他故意让我尝到甜头,好诱哄我答应他的条件。” “他提的什么条件?”姬冥修问。 乔薇斜睨了他一眼:“哟?冥少主这次猜不着了?” 姬冥修正要回答,见她小脸黑了下来,忙改口道:“猜不着。” 乔薇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小尾巴翘了起来:“就知道你猜不着!” 言罢,将临川与自己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很奇怪是不是?他居然知道祭师剑在我们手里!”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夜罗从很早便知道了姬家是祭师后人,所以才会派了我娘潜入姬家,计划失败后又派来秦冰宇,秦冰宇这些年潜心蛰伏,也不过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去过隐族,一旦去了,就意味着祭师剑也到手了,秦冰宇会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回夜罗。” 乔薇恍然大悟:“难怪我们刚从隐族回来不久,傅雪烟就找上京城了,她是得了秦冰宇的消息来拿祭师剑的,祭师剑我们放在隐族了他们拿不着,所以就想法子哄我乖乖地交出去。你说……他们夜罗人要焚天与祭师剑做什么?” 姬冥修沉吟片刻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夜罗人才能解答了。” 乔薇点点头:“那明天怎么办?” “先答应。”姬冥修道。 乔薇古怪地看向他:“答应了之后呢?真的把沐家宝贝和祭师剑借给他们吗?”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 若是按乔薇的性子,还真不一定会答应对方的条件,都说未知的事情才最可怕,她不知道夜罗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没人会做赔本的生意,夜罗人借用一下祭师剑与沐家宝贝所带来的利益,必然是大过一个素心宗的,素心宗已经是一块天底下最好的肥肉之一,却还有比它诱人的,那会是什么,乔薇不敢想。 而姬冥修就有这个勇气赌一把,对于未知的因素,他从来不会感到害怕,他似乎天生就有那股自信,虽不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发生了,他一定能够解决它。 …… 清流阁采光最好的屋子,到了夜间,月色也最为迷人。 傅雪烟坐在窗边,静静地望向窗外,也不知是在看景还是看星,一边看着,一边将碗里的酸梅往嘴里送,秀琴不过是洗了个帕子进来,一大碗酸梅就快见底了,她讶异地睁大了眼:“小姐,你吃那么多梅子,不怕夜里难受啊?” 傅雪烟随口道:“肚子饿。” 秀琴嗔道:“饿你就吃点别的嘛!酸的吃多了会闹肚子的,你等等啊,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哎……” 傅雪烟刚开口,秀琴便一溜烟儿地出去了,到底是个练家子,走路都比寻常丫鬟快,眨眼的功夫便进了厨房,巧得很,今儿的厨子自个儿嘴馋,蒸了一大碗海带排骨,蒸的时间够长,海带软得一吸就化了,排骨上的肉也嫩得跟豆腐似的,不咸不淡,汤汁醇正,秀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赶忙盛了一点给自家小姐端过去。 哪知她刚进屋,还没把排骨海带递到傅雪烟手上,傅雪烟便扶住窗台,一阵干呕了起来。 秀琴怔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姐,呢喃道:“小姐……你怎么了?” 傅雪烟没说话,用帕子捂住鼻子,起身进了里屋。 秀琴将排骨海带汤放在了桌上,挑开帘子追了进去,神色复杂地看着傅雪烟:“小姐你……你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傅雪烟道。 秀琴睫羽一颤道:“你这个月的葵水没来。” 傅雪烟拿了衣裳,去浴房洗澡,秀琴挡住了她的门,怔怔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你别问了。”傅雪烟道。 “是谁的?”秀琴问。 傅雪烟沉下脸来:“我都说你别问了!” “怎么了?秀琴又你生气了?” 男人温暖的声音慢悠悠地出现在了门口。 傅雪烟的胸口微微地起伏,冷冷看了秀琴一眼,秀琴垂下眸子,转身出了屋子:“公子过来了。” 男人跨过门槛,闲庭信步地进了屋:“我方才听见你家主子生气了,你又怎么惹到她了?” 秀琴嗫嚅道:“我……偷用小姐的口脂了。” 男人笑道:“你伺候她这么久你还不清楚她的性子?她最讨厌和别人共用东西,下次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买给你。” “多谢公子。”秀琴欠了欠身。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酸梅与海带汤上:“准备这么多吃的,晚饭没吃饱?” 秀琴不动声色地把酸梅与海带汤放到托盘上:“回公子的话,是我嘴馋找厨子要的,公子是来找小姐的吧,没什么事我先退下了,汤要冷了。” 男人一笑:“去吧,多吃点。” “是。” 秀琴端着托盘出去了。 男人进了里屋,安卓上燃着油灯,灯光并不强烈,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有些落寞,男人轻笑:“我该多来陪陪你的。” 傅雪烟从床头坐到了椅子上,不冷不热地问:“这么晚了,有事?” 男人走到她身边坐下:“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傅雪烟望向他处:“我要睡了。” 男人抬起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巴,让她缓缓地转过脸来,面向自己:“这么多天不见我,你就当真一点不想我?” 傅雪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的大拇指轻轻地压了压她唇瓣,傅雪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眼神都一如既往的清冷,男人轻轻一笑,松开了她:“我来找你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很快就要得到祭师剑与焚天刃了,两任长风使历经三十年都没拿到的东西,终于要被我给拿到了,等拿到之后,我就带你回夜罗。” …… 却说许永清历经几番“波折”后,总算来到了二长老的院子,二长老正在房中运功疗伤,使用内力不可怕,但使用过度就要遭受反噬了,今天的这一场,让他受伤不轻。 他本想拒见许永清,奈何许永清已经自己走了进来:“二长老,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长老收了内息,淡淡地看向他:“什么怎么一回事?” 许永清见自己打搅了二长老练功,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可想起心底的疑惑,又打消了退出去的念头:“为什么你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二长老面不改色道:“为什么你不是看见了?” 许永清正色道:“我不相信我看见的,她又不是素心宗的弟子,怎么会素心宗的掌法?” 二长老直直地看着他:“这个我还想问你呢,说好了要当上宗主与长老才能练习素心掌法,为什么她一个外人都会了?你是不是偷偷地教给姬冥修了?然后姬冥修又传授给了她?” 许永清蹙眉道:“我没有!” 二长老淡道:“那这件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当初若不是你们夫妻二人大意轻敌,将令牌作赌注输了出去,又何至于会有今时今日这一出?” 许永清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承认他轻敌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乔薇会赢,更没想过她真能战胜几位长老,明日再胜一场,素心宗就得易主了,大家不会怪罪五位长老本事不济,只会怪罪他给素心宗招来了祸端。 他不能做素心宗的罪人。 明日那一场,大长老不能输,绝不能! 许永清离开二长老的院子,去了大长老的住处,想要与大长老悉心地商议一下明天怎么打,然而就在他快到门口时,看见了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此人背对着他的方向,与大长老小声地说着话。 许永清莫名地觉得古怪,将身影藏在了树后。 临川道:“我家公子说了,明天你要输。” 许永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大长老问。 临川就道:“为什么你得去问我家公子,我只负责传话。” 说罢,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大长老也进了院子,只留下许永清站在树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325】胜利(完) 决斗只剩最后一场了,乔薇已经接连胜了四位长老,再打赢五长老,她就能成为素心宗名正言顺的宗主。 素心宗的历史上一没出现过女人决斗长老的先例,二没出现过非本门弟子决斗长老的先例,乔薇却把两样都占了,不怪那么多人远道而来,只为一睹这个小女霸王的风采。 今日的决斗场可以说是水泄不通了,就连附近的江湖门派都派了弟子前来观摩,其中,不发恰巧在附近办事或游历的剑盟弟子。 看台依旧是一边一个,几位长老与傅雪烟兄妹坐南边,姬冥修兄弟与护法以及诸位大弟子坐北边,据说五师兄昨日练功走火入魔,不慎从屋顶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乖乖地在屋里躺着,无法前来观战。 许永清不知是不是去探望了,也没有按时抵达现场,不过不管他来不来,决斗都必须如期举行。 三个小包子带着师兄们早早地挤到了第一排,大白、小白与珠儿全都睁大兽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决斗台。 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中,乔薇走上了台子,昨儿夜里已与傅雪烟的哥哥达成了交易,乔薇知道自己一定会赢,所以半点不担心,当然了,心中这样想,面上还是得露出少许忐忑之色,她颇为“紧张”地做了个深呼吸,舒展了一下筋骨,朝自家相公抛了个媚眼,暗戳戳窃喜着,等待大长老的到来。 然而令乔薇无比惊讶的是,走上决斗台的竟然不是大长老,而是素心宗宗主许永清! 所有人皆是一怔。 八师弟将半截身子探到了栏杆外:“师父?师父怎么到台上去了?” 二师姐走了过来,疑惑地看了看自家师父,又看了看乔薇,显然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教主大人拍了拍姬冥修的胳膊:“哎,你师父。” 姬冥修的目光落在了许永清的身上,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而另一边,傅雪烟与男人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困惑,至于一旁的四位长老,那就更是惊讶不已了。 乔薇上下打量了许永清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许宗主不在看台上好好儿地坐着,却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许永清神色威严道:“大长老临时有事来不了,由我代替他决斗。” 乔薇的小心心咯噔了一下,许永清可是曾经打败过五位长老的人,她却连二长老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赢他嘛? 定了定神,乔薇云淡风轻地问道:“他为什么来不了?” “有事。”许永清定定地看着乔薇道。 乔薇瞪直了眼,无畏地迎上他凌人的目光:“有什么事?” 许永清说道:“很重要的事,我不方便在此透露。” 乔薇移开视线,望向了台下:“我不接受!” 许永清眸光深邃地说道:“你不接受就等与放弃了本次决斗。” 乔薇眉头一皱,再次朝他看了过来:“你讲不讲理了?不允许我找人代打,你们自己倒是能找人代打?有这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吗?” 许永清冷冷一哼:“你和我讲道理?真论道理来,非本门弟子是没资格挑战五位长老的。” 提到这个,乔薇反而淡淡地笑了:“那还不是你和你夫人把素心宗输给我在先?” 许永清道:“我们两个人的过错不该由整个素心宗来偿还,等决斗完,不论胜负,我都会去思过崖悔过,但现在,我必须要完成大长老交给我的使命,好好接受你的挑战。” 神经病啊,谁要挑战你? 你又没有被我收买! 和你打,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要和大长老决斗!” “我说过,你只能和我决斗。” 乔薇深深地皱起了小眉头,望向长老们的看台,朝珠帘后的人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男人对临川摆了摆手,临川快速离去,而早在许永清上台的一霎,姬冥修便给自己的人使了眼色,临川刚去打听消息,姬冥修的人已经消息打听到手了。 那弟子端着果盘走上看台,凑近姬冥修道:“大长老被下了大量蒙汗药,今天是打不了了。” 姬冥修的眸光淡了下来。 乔薇虽没听到弟子的禀报,但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猜到是大长老出事了,她可不认为这一切是夜罗人搞的鬼,夜罗人如果想要她输,一个大长老就够了,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将大长老换成许永清。 看来是许永清知道什么内幕了,为了不让让赢,故意动手脚让大长老无法出战,真是够狡猾啊! 偏偏,又不能把他给举报出来,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真按图索骥查下去,就该扯出她与夜罗人密谋宗主之位的事了。 老狐狸…… “可以出招了?”许永清问。 乔薇亮出手:“等等,你说大长老有事不能出战,好,我接受这个说法,不过,我不和你打!我和……大长老的徒弟打!” 许永清沉下脸来:“你让一个弟子代替一个长老?” 乔薇一本正经道:“傅师兄是大长老的亲传弟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长老既是傅师兄的师父,也是傅师兄的父亲,父债子偿,大长老因故缺席,那么这个决斗……就该由傅师兄将他进行到底!” 许永清冷声道:“长老能与弟子同日而语吗?你把我素心宗的宗主之位当什么了?” 乔薇冷冷地笑道:“你的意思是傅师兄太弱了,会让我占了便宜呗,那要不这样,傅师兄先和你打,他要是输了,我接受你的挑战;他要是赢了,我和他挑战!总之就是,我要和最厉害的人打!毕竟最后一关嘛,必须充分证实我的实力!” “你……”许永清差点被乔薇给噎死,这几人早已狼狈为奸,与傅雪烟的哥哥打,她能不赢吗? 乔薇淡淡一笑:“许宗主,你该不会是怕自己打不赢傅师兄吧?” 许永清忍住怒火道:“我是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乔薇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说道:“你不配和我打!” 许永清眸光一沉:“你说什么?” 乔薇倨傲地说道:“我听说当初你决斗四长老时,挨了四长老不少鞭子;决斗三长老时,又差点被三长老的天蚕丝给杀死,而我是怎么打赢这两位长老的,相信所有人都看见了,我连打四场,毫发无损,足以证明我的实力远在你之上!这场决斗根本就没比下去的必要!如果你实在要和我打,就先赢过傅师兄,你只有赢了他,才有资格与我一较高下!” 教主大人的下巴都要惊掉,无耻到这个地步也真是不容易了…… 推傅师兄上场虽是个临时不得已的决定,却也是经过了乔薇深思熟虑的,傅师兄能打赢许永清最好,打不赢也能消耗掉许永清部分内力,再者,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了一下傅师兄的实力。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珠帘,先是露出了一张精致如玉的脸,再是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身姿,如远山上的松柏,也如月光下的青竹,气质美好得不像话。 素白衣料自台阶上缓缓拂过,如浮动的云,他是云中玉。 他的眼睛温暖而噙含着笑意,目光所到之处,渐渐静下声来。 乔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比想象中的俊美太多,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温暖而温柔的气质,让人顿时心生好感。 约莫是感受到了乔薇的目光,他也朝乔薇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一霎,乔薇觉得自己的心尖儿都烫了一下。 他微笑,缓步走上决斗台,对着许永温和而恭敬地清行了一礼:“秋阳见过宗主。” 许永清蹙眉看着他:“你上来做什么?” 男人缓缓地说道:“秋阳觉得姬夫人所言不无道理,秋阳斗胆与宗主切磋一番,还望宗主不要见怪。” 这话乔薇也能说,但说出来就不是这种许永清无法拒绝的效果了。 许永清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小子,朝他抬起了手:“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未免人家说我以大欺小,我让你三招。” 男人笑容和暖地说道:“多谢宗主美意,不过,不必了。” 许永清看着他的笑,不知为何,心里竟一片冰凉:“你可不要后悔。” 男人道:“秋阳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那就看招吧!” 许永清亮出一掌,朝男人劈了过来! 哇塞,这么快! 乔薇赶紧闪到了一边。 男人拂袖,单臂一绕,缠住了许永清的胳膊,巧妙地泄去了他的力道。 许永清微微一愣,俨然没料到对方如此轻松地接下了他的第一招,许永清再不敢大意,迅速打出第二掌,他的掌法以攻击为主,凌厉而霸道,比二长老的更出神入化几分。 乔薇看他出了两招,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与他硬碰硬。 男人又轻轻松松地接下了许永清的招。 许永清惊得眸光都颤了一下,但顾不上惊诧,他又飞快地打出了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 他速度太快,乃至于众人都只看到了他的虚影。 乔薇被霍师公给练出来了,倒是能看清他的每一根动作,可也正因为看清了,才更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幸亏自己机灵,把傅师兄给推了出来。 许永清越打越着急,越着急越吃力,功力从起先的五成,慢慢提到七成、八成、九成,当一个人的内力运用到九成时,自身也会遭受一定程度的反噬,许永清尽管一招比一招凌厉,却也一点比一点吃力,等过到第十五招时,许永清的内力便已经开始枯竭了,而傅师兄的状态,始终没有丝毫变化。 许永清又朝男人打出了一掌,男人的身形自他臂下一划而过,转过身来,打出一掌,将他打下了决斗台。 所有人都惊到了。 傅师兄这么厉害的?居然连他们宗主都输掉了! 男人拱了拱手:“宗主承让了。” 许永清一拳头砸在了地上! 乔薇走了出来,拍了拍巴掌,笑吟吟地道:“傅师兄好实力,接下来,就请傅师兄代替大长老接受本次决斗吧!” 男人道:“一定。” 乔薇凑近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待会儿我来攻击,你防守就够了,你放心,我会控制好力度,绝不伤到你的。” 男人微笑:“好。” 姬冥修的眸光微微地动了动。 教主大人瞟了他一眼,嗤笑道:“怎么?吃醋了?” 姬冥修没有说话。 乔薇亮出了拳头:“我来啦——” 嘭! 被男人一掌打飞了,整个人都扑在了墙壁上,黏了好几秒,才生无可恋地滑了下来。 乔帮主两眼冒金星。 不、是、说、好、不、真、打、吗? 你特么眼瞎啊…… 男人又是一掌打了过来。 乔薇好不容易爬起来,还没喘口气儿,又被贴锅块似的贴到了墙上。 众人惊得往后仰了仰,已经连胜了四位长老,难道要栽在这临门一脚的地方吗?真是太可惜了啊! 乔薇掉到了地上,扶着墙壁爬了起来。 男人缓缓地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接了我两掌,居然还能站起来。” 乔薇揉了揉发麻的肩膀,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有病啊?不是说好了我打你躲吗?” 男人笑道:“你试探过我的实力了,也该让我试探回来不是吗?” 乔薇的眸光一怔,这家伙竟然早看出她的用意了…… “你还想不想要东西了?”乔薇威胁道。 男人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让你赢,只要……” 话到一半,他又运起掌风,朝着乔薇毫不客气地拍了下来! 乔薇炸毛了:“你个王八蛋!你不守信用!你会遭雷劈的!” 男人并没有因为乔薇的话便收回手中的力道,他的掌风,让乔薇无路可逃,就在乔薇决定硬接他一掌时,一道凌厉的掌风自看台飞来,势如破竹一般,袭上了他的胸口。 男人顷刻间移动了手掌,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从攻击乔薇的肚子,改成了攻击乔薇的面门,可只有乔薇知道,他的掌风,贴着她的发丝,一擦而过了。 两道掌风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男人后退了几步,胸口一震,唇角流下了一丝淡淡的血迹。 他随手拂去,举眸望向看台上的姬冥修,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衣袍被狂风鼓动,强大的气场带着无尽的威压朝他碾压而来,他唇角缓缓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 乔薇趁势飞起一脚,踹向了他的胸口。 脚贴上他衣料的一霎,他飞身而起,倒退着滑下了决斗台。 所有人都认为是乔薇的那一脚将他踹下台的,忍不住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乔薇打赢了五位长老,完成了本轮决斗,素心宗的宗主之位,自这一刻起名副其实了。 “拜见乔宗主!” 人群中,不知谁山呼了一声,紧接着,有了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拜见乔宗主!” “拜见乔宗主!” 乔薇看着一大片朝自己行礼叩拜的弟子,忽然有种会当临绝顶、一览群山小的感觉,难怪那么多人为宗主之位挤得头破血流了,确实够拉风。 不过眼下,乔薇还不顾上高兴,姬冥修已经走下看台了,她朝他快步走了过去,握住他的胳膊道:“你没事吧?” 姬冥修道:“我没事,回去再说。” 乔薇叫上三个小包子,与姬冥修一块儿回了别院。 一进屋,姬冥修的嘴角边流下了一道血丝。 乔薇忙找出姬无双炼制的药丸,喂他服下一颗:“你怎么样?” 姬冥修轻轻一笑道:“吃药了就没事了。” 乔薇捏了捏拳头:“那个傅秋阳可真是卑鄙!说什么想试探我的实力,其实根本是想试探你的。” 姬冥修道:“他试探了也没用。” 乔薇挑眉:“也是,我相公要对付谁,才不用动手,一颗脑子就玩儿死他了!” 姬冥修被她逗笑,能听她嘴甜一次,也算是没白受一次伤了。 …… 清流阁中,男人也在服用调理内伤的药物,临川倒了热水:“公子,给。” 男人就着热水,将手中的药丸一口服下,眸光深邃道:“隐族的祭师,果真没让我失望。” “让开!” 门外,传来了教主大人炸毛的声音。 男人给临川使了个眼色,临川会意,放下药瓶,快步走了出去,在门口见到了被挡在外头的教主大人,教主大人的怀里抱着个东西,临川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一笑:“是姬二少爷,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教主大人道:“我找傅雪烟,你让她出来!” 临川眼神闪了闪,道:“请问你找小姐什么事?”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我找她什么事用得着告诉你?” 临川笑道:“小姐看了一上午的决斗,这会子累了,正在房中歇息,不如公子先告诉我到底什么事,等小姐醒了,我代为转告。” 教主大人不假思索道:“不行!” “那公子……改日再来?”临川笑着问道。 教主大人看了看怀里的东西,说道:“我在这儿等她。” 临川道:“恐怕会等很久。” 教主大人爽快地说道:“那我进去等!” 临川一步拦住他,讪讪道:“这可不行,没我家小姐吩咐,我们不敢放外男入内。” 教主大人哼了哼:“女人真麻烦!行了,你进去吧,她醒了你记得告诉她,我在这儿等她!” 临川笑容可掬道:“好,小的一定转告。” …… 临川转身进了院子,男人收回视线,合上了窗帘。 临川推门入内,行了一礼道:“公子,他想见小姐。” 男人冷笑:“那你就去禀报。” “这……”临川顿了顿,低头道,“是,小的这就去!” 临川去了傅雪烟的屋子,傅雪烟将酸梅放进了抽屉,端起茶杯,静静地喝着温水,临川目不斜视道:“小姐,姬二少爷来找你了,我说你在睡觉,让他改日再来,他不听,非要在外头等着。” 傅雪烟淡道:“你去把他轰走。” 临川为难道:“这……不太好吧?他是姬家的二少爷,他大哥是素心宗的大弟子,他大嫂又新当上了宗主,就这么把他赶走……” 傅雪烟站起身来。 临川问道:“小姐你要去哪儿?” “你不是没胆子赶他吗?我自己去赶。”说罢,傅雪烟迈步出了屋子。 教主大人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这个时辰还不到吃饭的时候,说睡下了大概没几个人会信,但他心眼少,竟就这么给信了。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傅雪烟的声音响在了身后。 教主大人转过身来,眼睛一亮:“你来了!” 【326】保住胎儿(一更) 傅雪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你说什么?”教主大人问。 傅雪烟定定地看着他:“我让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教主大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你去找我吗?” 傅雪烟的眸光动了动:“你听好了,我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否则,我可不保证下一个练功走火入魔的人会不会是你。” 这是在影射五师兄的下场了,可惜教主大人压根儿没想起那混蛋来,哼了哼,说道:“我又不练功,我不会走火入魔的。” 傅雪烟一把揪住了他衣襟,低声呵斥道:“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 教主大人被她骤然冷下来的气场弄得愣了愣,眸子眨巴了一下,把手中的罐子递过去道:“给,新买的蜂蜜,很甜的。” 傅雪烟松开了他:“你自己留着吃,我不要。” 教主大人道:“我自己有,我买了好几罐,那几个小家伙一罐,你一罐,我一罐。”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不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 “谁缠着你了?”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我也不喜欢你!” 傅雪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院子,身后,传来教主大人炸毛的声音:“哎!这就走了?我话没说完呢!喂!你给我回来!” 傅雪烟头也不回地回往自己屋子,路过男人的房门口时,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傅雪烟,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傅雪烟淡道:“你想多了。” 男人微笑:“是我想多,还是你想得太少了?” 傅雪烟的步子顿住。 男人道:“你是夜罗王的女人,你的身子,你的心,都只属于未来的夜罗王。背叛夜罗王的下场,你懂的。” 傅雪烟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秀琴合上门,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碗酸梅:“小姐,吃吗?” 傅雪烟葱白的纤指捏起了一颗酸梅,却并没放进嘴里。 秀琴问道:“怎么不吃了小姐?是想换个口味吗?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厨子做。” 傅雪烟垂下纤长的睫羽:“秀琴。” “嗯?”秀琴睁大眼,疑惑地朝她看了过来。 她说道:“你下山给我买点东西。” “买什么?”秀琴问。 “红花。”她轻声道。 秀琴的面色就是一变,眸光落在她并不太明显的小腹上,颤声道:“小姐你要……” 傅雪烟神色平静地说道:“去吧。” 秀琴难过地去了。 老实说,她希望小姐能留下这个孩子,但她同时也明白,这个孩子不能留,因为一旦被夜罗发现,小姐和孩子都将有生命危险。 秀琴出了清流阁,往素心宗的宗门走去,没走多久,临川追了上来:“秀琴妹妹!” 秀琴放缓脚步等了等他,道:“临川大哥有事吗?” 临川笑着道:“你要去哪儿?” 秀琴眼神一闪道:“我……下山买点东西。” 临川笑道:“正好我也要下山,我们一起吧!” 秀琴不好拒绝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你要买什么,我帮你一起买了吧?” 临川道:“那怎么好意思?东西挺多的,你一个姑娘家,拿不动!” 秀琴忙道:“我又不是普通的姑娘家,我也会武功的。” 临川挑眉一笑:“会武功我也不能这么欺负你呀!公子让我给他买画、买笔、买墨,还买吃的,你不是也要帮小姐买东西吗?怎么拿的过来?” 秀琴眼神闪了闪道:“我买的东西不多。” 临川叹了口气道:“我看小姐最近精神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我有点儿不放心呢,不如我下山去买,你回去伺候小姐吧。” 秀琴露出一副羞涩的笑容道:“我买的是姑娘家的东西,怎么好让你一个大男人出面?” 临川就道:“我又不是外人,我拿你当亲妹子看的,帮妹妹买点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秀琴一副又羞又囧的样子:“不行不行,都是女儿家的私有物,男人沾了晦气。” 临川挠挠头:“这样啊,那咱们一起下山吧。” 秀琴暗暗叫苦,甩不掉这个临川,她要怎么买红花? 二人一道下了山,去梨花镇采买物品,临川时刻跟着秀琴,弄得秀琴连进药铺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是要买什么东西?怎么不买?”临川。 “我……我不知道哪家布庄好。”秀琴努力镇定地说道。 临川笑道:“那就都进去瞧瞧!” 秀琴无法,只得跟着临川进了一家附近的布庄,布庄守店的是个老板娘,老板娘见个英俊的小伙子与个漂亮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当即觉得铺子里来了贵客,扬起十足的笑容道:“二位想要些什么?” 秀琴看了看一旁的临川,捏紧手指,豁出去了:“我要……月事带。” 临川听得懂这几个字,当即涨红了脸。 老板娘一瞧二人认识,笑意更深了,携了秀琴的手道:“在里头,姑娘请随我进来。” 秀琴与老板娘进了里屋,老板娘打开了一个箱子,把新做好的月事带全都抱了出来,放在桌上道:“姑娘,你是要棉花的,还是要草木灰的?棉花的价钱贵上一些,但比草木灰轻便好用。我瞧你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如就用棉花的吧?我这儿都是上等的新棉……” 秀琴从怀中拔出匕首,一把架在了老板娘的脖子上,老板娘吓得一跳,就要尖叫,秀琴几时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威胁道:“不想死就别出声!” 老板娘害怕地点了点头。 秀琴松开手,刀尖对准她脖子道:“你家有没有后门?” 老板娘指了指。 秀琴道:“我出去一下,你不要让外面那个人发现我出去了,否则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老板娘战战兢兢地点头。 秀琴收好匕首,从后门出了布庄,这个布庄前面连着一条街,后门连着另一条街,不巧的是,后门的街道上没有任何药房,得绕去前门,但那样,势必又会被临川发现。 就在秀琴左右为难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诶?你不是母夜叉的丫鬟吗?你怎么下山了?”教主大人一脸困惑地问。 不待秀琴回答,屋内传来了临川的声音:“她人呢?” 老板娘夸张地笑道:“你这公子,怎么这么着急?她去上茅厕了!” 教主打算让看了看她身后的布庄,问道:“你家小姐要买衣裳?” 秀琴压下心头的惊慌道:“姬二少爷,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的事我不管。”教主大人毫不客气道。 秀琴小声道:“是我家小姐的事,她想买个东西,你能不能帮忙买一下?待会儿回去了我亲自去找你拿?” 教主大人倨傲地扬起下巴:“她想买什么?” 秀琴把心一横道:“红花。” …… 秀琴与临川买完东西回了山上。 男人一整日都坐在傅雪烟的房中,傅雪烟坐在窗台前插花,一边用剪刀修建着,一边道:“新宗主即位,你不用去道声喜吗?” 男人微笑着望着她:“我想你和我一起去。” 傅雪烟将剪好的牡丹插进瓶中道:“我不想出去。” 男人贪婪地看着她:“那我就在这儿陪你。” 傅雪烟对他的目光仿若不察,又剪了一株铃兰道:“不陪你的未婚妻?” 男人冷笑:“素心宗都不是他姓许的了,我还娶许家的小姐做什么?” 傅雪烟不再说话了,安心地插着花。 秀琴与临川前来复命,秀琴用余光看了一眼屋里的公子,神色如常地说道:“小姐,东西我买回来了,放哪儿啊?” 不待傅雪烟回答,男人先开了口:“买的什么东西?” 傅雪烟不动声色地将铃兰插进瓶中:“秀琴,你买了什么,给公子看看。” 秀琴慢吞吞地走过去,把盒子里的月事带拿出来给男人看了。 男人的面上并没有出现丝毫尴尬之色,笑了笑,对傅雪烟道:“难怪你脸色这么差。” 傅雪烟平静地拿起一株剑兰。 秀琴收好盒子,她都已经回上山了,想必姬家的二少爷也回了,她得想法子去一趟新宗主的院子,把红花拿回来,但那个该死的临川,就像是盯上了她似的,不论她去哪儿,他都有各种借口跟着。 就在秀琴琢磨着怎么甩掉临川之际,门外传来了教主大人的声音:“是你们家小姐让我买的东西,我买好了,现在给她送来,还不快放我进去?” 秀琴简直要被姬家的二少爷蠢哭了,不是说得好好儿她去找他拿吗?他以为她有手有脚的为什么非得拜托他买?不就是不想让公子他们发现吗?现在他堂而皇之地送上门来,不是等于将一切都捅到了公子的眼皮子底下吗? 以公子的聪明,看到红花能猜不出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这头小蠢驴! “我去看看。”秀琴笑着往外头。 “回来。”男人叫住了她。 秀琴冷汗直冒地转过身来,余光瞟向傅雪烟,傅雪烟垂眸,依旧是安安静静地插着花,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仿佛一无所知。 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淡淡地勾起:“临川。” “公子!”临川来到门口。 男人话是对临川说的,别有深意的眸光却一直落在傅雪烟的脸上:“你去把小姐让姬二少爷买的东西拿进来。” “是!” 临川应下,大踏步地去了。 秀琴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屋外阳光很暖,连微风都透着一股初夏的炎意,可不止为何,她却觉得很冷。 临川进来了:“公子!” 傅雪烟与秀琴同时朝临川看了过来,当二人看到他手中比人还高的大花篮时,瞬间傻眼了。 石榴花、牡丹花、玫瑰花、天竺葵、凤凰木、龙船花、洛神花……全都是红彤彤、红艳艳、红得像火的大红花! 傅雪烟:“……” 秀琴:“……” 教主大人嘚瑟地漫步在回家的小路上,心情好到飞起。 母夜叉这会子应该已经看到花篮了吧?一定感动坏了吧?没想过他出手这么大方吧?喜欢红花,他就把花圃所有红色的花都买了一遍! 试问天底下还有谁像他这么豪? 还、有、谁?! “我真聪明!”教主大人陶醉地捂住了胸口。 …… 清流阁内,男人随意地摘了一朵花篮花的石榴花,似嘲似讥地说道:“你让他给你买花?” “是啊,没见我在插花吗?”傅雪烟云淡风轻道,说来也是巧,她不常插花的,今日莫名其妙地剪了一堆花枝回来,初时的目的大概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没想到这会子竟阴差阳错地对上了。 男人走到她面前,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这种小事,交给临川去做就好,不用麻烦外人,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说话。” 傅雪烟撇过脸,避开了他的手。 男人再一次地捏了上去,傅雪烟打出一掌,男人扣住了她手腕,眸中泛起冷笑:“不高兴了?” 秀琴苍白着脸道:“公子……” 男人冷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秀琴僵住了。 男人的指尖抚上傅雪烟白皙的脸,缓缓往下,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插入她发间,一把将她扣了过来,她的脸与他的几乎紧紧贴着了。 他的呼吸落在她柔软的红唇上。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指尖抚过她的唇瓣,低低地说道:“你要我讲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傅雪烟去掰他的手。 他却一把捧住她脸颊,强势而霸道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傅雪烟狠狠地推开他,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甩了下来! 啪! 男人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下,唇角都被打出了一道口子,男人抹了抹伤口那点嫣红的血迹,冷冷一笑,绕过桌子,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压在床榻上。 秀琴花容失色:“公子!” 男人打出一道掌风,将秀琴震出了屋子,随后宽袖一拂,合上了门。 …… 乔薇战胜五位长老的事很快传了出去,一大早,别院便来了不少前来道喜的江湖门派,乔薇吃了早饭便开始应酬,送走这个来那个,送走那个又来下一个,别院被挤得满满当当,坐都没地儿坐,院子也站满了,院外搭了个长棚,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挤得水泄不通了。 “恭喜乔宗主,恭喜丞相。” “恭喜乔宗主,恭喜丞相。” …… 俩口子忙着招待客人,脸都笑僵了。 教主大人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今儿心情好,难得的上前凑了份热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道:“别再说我小气了啊,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给你买的!” 乔薇才不信这小气鬼能给自己买什么好东西呢,随手打开一瞧,额滴个乖乖,竟然是个金坠子! 教主大人嘚瑟地拍了拍她肩膀:“挂在你的宗主令上,是不是很好看?” 乔薇摸了摸他额头:“哎哟喂,你没发烧吧?怎么舍得给我这么好的东西了?” 教主大人不可一世道:“本座今天心情好!” 乔薇将金坠子挂在了自己的宗主令上:“怎么?见到你家小美人儿了?” 教主大人春风得意道:“没见到,不过,她拜托我给她买东西了,她这是在暗示我去追求她!” 乔薇黑了脸:“……” 你这么迷之自信真的好么? “她拜托你买什么?别是一个梨吧?” “去你的!她怎么会拜托我那么没品位的东西!她让我给她买花,红花。” 乔薇的笑容淡了下来:“什么花?” “红花!我买了一大篮子,把花圃里所有大红花全都买完了!”教主大人仰天长笑。 乔薇的心中算了算日子,眸光一动,站起了身来。 教主大人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干嘛?” 乔薇道:“我去找她。” 【327】及时赶到,夜罗秘辛(二更) 清流阁的上房,大门紧闭,傅雪烟被男人死死地压在榻上,她的手被男人扣住了,腿也被他压住,他亲吻着她脸颊,她厌恶地偏过头,他的吻落在了她白皙的雪颈上。 傅雪烟厌恶地说道:“你疯了是不是?” 男人停下了动作,双目如炬地看着她:“我没疯,疯的人是你!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说话,为什么还要在外头勾三搭四?!” 傅雪烟冷声道:“我和别人说话怎么了?你管得着?” 男人冷笑:“好,我就让你看看我究竟管不管得着!” 傅雪烟愠怒道:“你不怕三殿下杀了你?!” 男人的身子顿住。 几乎是同一时刻,屋外响起了临川的禀报声:“公子,乔宗主来了,她说有要事,要当面告诉你。” 男人看了看身下的傅雪烟,傅雪烟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忽然温柔地抚了抚她柔软的腰肢:“先放过你,你迟早是我的。” 男人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衫,衣冠楚楚地去了茶厅。 茶厅中,乔薇静静地喝着茶,时不时拿眼睛打量一下,冥修的院子已然算不错了,这一座院子却更奢华三分,啧啧,不愧是夜罗人,待遇这么优渥。 “乔宗主。”男人进屋,和颜悦色地打了招呼,“抱歉,刚刚有点事,过来晚了。” 乔薇客气地笑道:“我没打搅你的正事吧?” 男人在乔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温润如玉地笑道:“没有,乔宗主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 乔薇是来找傅雪烟的,但她与傅雪烟在明面上没有交集,只能借口说是来找他的了,乔薇眼神闪了闪,笑道:“其实是我相公让我来的,他让我问问你,你什么时候借祭师剑与焚天,又……打算借多久?” 男人温声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这个啊……”乔薇不动声色地说道。“焚天在我手上,我随时都能给你,不过祭师剑是我相公保存的,不如你去问问他?他眼下恰巧有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男人不好不去。 乔薇大大方方地说道:“对了,我还没与你妹妹打过招呼呢,你要不先去吧,我和她打个招呼再来。” “我妹妹她……”男人正要拒绝,傅雪烟戴着面纱,神色淡然地走了过来,“哥哥先去吧,我留下来招呼乔宗主。” 乔薇微笑着看向男人。 男人的眸光动了动,温和一笑:“也好,你们都是女人,一定有不少话可以聊,我先去找丞相大人了。” 傅雪烟少有地欠了欠身:“哥哥慢走。” 男人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冷冷地出了院子。 乔薇四下看了看,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外头走走吧?” 傅雪烟点头:“好。” 二人去了素心宗的小花园,四周没了旁人,乔薇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傅雪烟仿佛早料到乔薇会这么问,面上也没多少惊讶。 乔薇还以为她会否认一番,没想到这么爽快地默认了,当下也不再绕圈子,正色道:“你不打算要?” 傅雪烟沉默。 这时,望舒抱着一大束新摘的鲜花跑了过来,扬起红彤彤的小脸,笑眯眯地道:“娘亲!” 乔薇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温柔地说道:“这么多花儿啊?” 望舒把一大捧花儿往乔薇怀里一塞:“送给娘亲!” 乔薇难掩喜悦,捏了捏她小脸蛋:“真乖。” 傅雪烟的目光落在望舒的身上,望舒穿着素心宗的弟子服,白白胖胖的,像个小雪团子,脸蛋生得极美,浓眉大眼,睫羽又长又卷又浓密,黑葡萄一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说不动的灵动。 约莫是感受到了傅雪烟的目光,小姑娘眨巴着漂亮的眸子,望向了傅雪烟的脸:“你是谁呀?” “我是……你傅师姐。”傅雪烟说道。 “哦,傅师姐呀,幸会幸会!”望舒小大人似的拱了拱手,好像她真的听说过傅师姐似的。 乔薇简直被女儿的厚脸皮弄得没脾气了。 望舒在外人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死死地忍住了扑进娘亲怀里撒一把娇的冲动,一本正经地告别了娘亲与傅师姐,又去花园找了小伙伴玩了。 她人都走没影了,景云与鎏哥儿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很显然,他们是在一个园子里摘的花儿,但最大最漂亮的花全都被望舒小恶霸摘走了,留给他们的要么是已经开败了的残花儿,要么是还没盛开的花骨头儿,他们当然挑花骨朵儿了。 他们其实比望舒还早几步摘完,摘了便朝乔薇这边跑,想着终于有一次能甩开那个小胖子,哪知小胖子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刮过去了…… 而等他们还在往这边奔时,望舒小胖子已经献完花开始往回走了…… 人生是多么地无奈! 乔薇把花儿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给两个小男子汉擦了脸,又让两个乖乖地叫了傅师姐。 “都是你的孩子吗?”傅雪烟问。 鎏哥儿一把朝乔薇看了过来。 乔薇点了点头。 鎏哥儿的小耳朵有些泛红,小脑袋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朵上,离开的时候,咚的一声撞上了柱子! 景云将他拉了起来:“你怎么走路的?这么大的柱子都看不见!” 鎏哥儿回头忘了一眼,捂住脸,羞答答地跑掉了! 一直到两个小家伙都消失在了小道的尽头,乔薇才对傅雪烟道:“那个是冥修与冥烨的弟弟。” 傅雪烟了悟,没问为什么三弟为什么这么小,而是素手摸上了肚子,似叹非叹地说道:“我是夜罗王的人,我从出生起,就注定要嫁给未来的夜罗王。” “未来的夜罗王是谁?”乔薇问。 傅雪烟道:“大概是三殿下。” “什么叫大概?”乔薇抱着一大捧鲜花,与傅雪烟一块儿进了一个阴凉的亭子。 傅雪烟坐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夜罗曾经是天下最古老的部族之一,它统一了一百零八个部落,建立了天启皇朝,但也最终覆灭了天启皇朝,大量的族人遭到屠戮,夜罗当初加注在塔纳族身上的罪孽,最后全都报应在了自己的族人身上,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王室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王室是夜罗的罪人。” 乔薇将鲜花放到桌上,也跟着坐了下来:“是罪人你们还承认它是王族。” 傅雪烟道:“它毕竟是王族,但是,有你这个想法的人也不少,想要得到所有族人的认可,必须开启夜罗的王宫,只有打开了王宫大门,坐上王宫的龙椅,才能成为真正的夜罗王。” 想到了什么,乔薇问道:“这件事与姬家和隐族又有什么关系?” 傅雪烟顿了顿,说道:“开启王宫需要四把钥匙,祭师剑、焚天刃、血月弓、天水盾,血月弓与天水盾都在夜罗王室的手中。” 乔薇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难怪你哥哥不惜用一整个素心宗与我做交易呢,你们夜罗王宫可比一个素心宗重要多了!现在我答应把东西借给他了,是不是很快你们夜罗就能复国呢?” 傅雪烟摇头:“没这么容易,就算找全了钥匙,可是没人知道王宫在哪里,王宫只是一个祖祖辈辈流传的传说罢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这样啊。”乔薇摸了摸下巴,“忘记问你哥哥与三殿下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玩伴。”傅雪烟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待乔薇说什么,很快又说道,“不管怎样,我的身份都有些特殊,你们要是与我扯上不该扯的关系,就是与整个夜罗为敌。” 乔薇摆手一笑:“得了吧,我如今最不怕的就是与你们夜罗为敌了。” 傅雪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乔薇摘掉一片被压坏的花瓣,淡淡地笑道:“看在你这么坦诚的份儿上,我不妨也实话告诉你,我们大梁的皇帝早就你们夜罗下了诛杀令,要是不把夜罗歼灭了,五个月后,冥修便会毒发身亡。” 傅雪烟蹙眉道:“你们皇帝给他下毒,让他替他办事?你们皇帝有些过分。” 乔薇托腮望着她道:“你们夜罗的皇帝也不咋滴啊,我可还你们夜罗记得追杀我婆婆的仇呢!” 傅雪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乔薇笑了笑,说道:“我没怪你,我婆婆出事那会儿,你还小着,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傅雪烟垂了垂眸,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问道:“祭师中的什么毒?” 乔薇对于她知晓姬冥修是祭师的事儿半点不意外,一如自己一口道破她是夜罗人,她也没感到惊诧一样,他们双方敌对这么久,都知道对方差不多摸清自己的底了:“紫藤罗玉,这种草啊,叶子有剧毒,根茎能解毒,同株毒,同株解,别的药都不管用。” “这个可以管用。”傅雪烟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簪子的顶端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她轻轻地按了按海棠叶子,海棠花向两旁打开了,她从花里拿出了一颗白色的、黄豆般大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乔薇接过来,好奇地问。 傅雪烟道:“紫藤罗玉王的种子。” 乔薇古怪地问道:“你为什么把一颗种子戴上头上?” 傅雪烟淡淡地说道:“我娘留给我的,它是紫藤罗玉王,能解所有紫藤罗玉的毒。” 乔薇把种子放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看,一边呢喃:“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傅雪烟道:“你们中原没有,夜罗有。” “谢了。” 乔薇怪不好意思的,之前和人家打打杀杀,转眼人家不计前嫌地帮了她与冥修这样一个大忙。 傅雪烟站起身来:“我回去了,多谢你今天替我解围。” 乔薇一愣:“我替你解围了?” 傅雪烟垂下眸子:“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了,不过她不肯说,乔薇也不好逼迫她,望着她走下台阶的背影,乔薇忽然叫住了她:“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她转过身来。 乔薇四下看了看,启声道:“珠儿!” 一只漂亮的小黑猴子,斜斜地背着一把比身子还要长的木剑,双手负在身后,面瘫脸,从容而淡定地走了过来。 傅雪烟好奇地打量她。 珠儿目不斜视,继续面瘫脸。 乔薇与珠儿比划了一番,珠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不多时又折回来了,这次,手中多了一个瓷瓶。 乔薇把瓷瓶递到傅雪烟的手边:“这是红花做的药丸,如果你实在不想要这个孩子,就把它吃了;如果你想要,就来找我,我带你离开。”傅雪烟接过了瓶子:“你能……先不告诉别人吗?” 乔薇看了她一眼,直言道:“我可以答应你不告诉冥烨,但我不会瞒着我相公。” “嗯。”傅雪烟点了点头。 …… 告别乔薇后,傅雪烟并没有立刻返回清流阁,而是独自去了后湖,拿着那瓶红花,在寂静的湖边站了良久,久到微风都将她的发丝吹乱了,太阳也把她的脸颊晒烫了,她才看了看手中的药,拔掉瓶塞,将药丸倒入了水中。 今日的清流阁有些静,门口没有人把守,院中也不见下人洒扫,傅雪烟的心头涌上一丝古怪,走上回廊,推开了房门,结果,一眼看见被打得半死的秀琴,她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将秀琴半抱了起来:“秀琴!” 秀琴虚弱地睁开眼,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傅雪烟冷冷地看向了椅子上的男人,男人也在看着她,脸上挂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是谁的?” 傅雪烟没理他,将秀琴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男人伸出手,一把将她抓了过来,缓缓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傅雪烟冷冷地看了一眼,反手抬起一个手刀,朝他的脖子砍了过来。 男人扣住了她的手腕,冷笑着说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觉得你能打赢我?” 傅雪烟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变得和刀子一样,他却好似没有察觉到,腾出一只手来,摸上了她柔软的肚子:“你是不是犯贱?才几天没盯着你,你就和中原人珠胎暗结,这么想要,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说罢,啪的一巴掌,将傅雪烟打跌在了地上。 傅雪烟的面纱被打掉,白皙的肌肤上浮现起了几道嫣红的指痕,可她却仿佛不知疼痛似的,眼神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也没有丝毫惧怕。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怒道:“临川!” 临川快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 傅雪烟眉心一蹙:“你要干什么?” “总算不当哑巴了。”男人一笑,蹲下身,一手掐住她下巴,另一手从临川那儿接过了药碗。 傅雪烟面色一白。 男人满眼疼爱地摸上了她的脸:“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见这种表情,不过可惜了,你要和它永别了。” 傅雪烟一把打翻了他的药碗。 男人的眸光冷了冷:“你以为这有一碗吗?临川!” 临川赶忙又端了一碗新的来,硬着头皮递给了自家公子。 男人掐住傅雪烟的脸颊,将汤药灌进了她嘴里。 傅雪烟扭头吐了出来。 “你吐,你只管吐!你吐一口,我让你喝十口!我看是你吐的快,还是我灌的快!” 傅雪烟死死地咬紧了牙关,试图用内力将他震开。 男人不胜其烦,一把点了她的穴,傅雪烟的身子僵住了,男人冷冷一笑:“这次,我看谁还能来救你!” 言罢,将汤药对准她的嘴,猛地灌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教主大人飞快地闯进院子,一脚踹开了房门! ------题外话------ 【有奖问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a:教主大人一拳将傅师兄打飞了 b:教主大人被傅师兄一拳打飞了 c:其它 【328】暴打渣男(一更) 教主大人原本是来找傅雪烟的,平时过来总有一大堆人在门口守着,今日院子空荡荡,他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加上傅雪烟的房门又紧闭着,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一脚踹开了大门,可是他看到了什么,傅雪烟坐在地上,被她亲哥哥掐住下巴,她亲哥哥正不知把什么东西往她嘴里灌,她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教主大人发飙了:“混蛋!放开她!” 男人灌药的动作顿住了,朝着教主大人看了过来,眼神中再无往日温润,而是一片透心的冷。 教主大人眉头狠狠一皱。 临川跑了进来:“对不起公子,我方才去如厕了,我这就把他赶出去!” 他出手去抓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却抡起拳头,朝着男人狠狠地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教主大人的身子飞出去了…… 男人收回了拳头,这时灌进傅雪烟嘴里的药已经尽数流了下来,他再次掐住她,再次往里灌。 教主大人摘掉头上的树叶,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敢打本座,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被自己打飞的家伙这么快又回来了。 教主大人抄起一把椅子,朝男人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来! 男人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反手拍出一掌,再次将教主大人打飞了。 不过教主大人没有放弃,在飞出去之前,十分勇敢地将椅子砸向了男人,男人没被砸中,倒是碗中的汤药一个没拿稳,全都泼了出来。 “临川!”男人厉喝。 临川忙又去了厨房。 教主大人的身子飞出了清流阁,飞进了一个小花园,花园中,霍师公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他的剑,靠在另一张轮椅上晒太阳。 教主大人砸在了霍师公的身上,把霍师公的脑袋都出了一个大包。 霍师公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教主大人忍住浑身散了架似的的疼痛,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清流阁。 霍师公继续淡定地晒太阳。 临川把药端来了,男人接过药碗,继续往傅雪烟的嘴里灌。 一只骷髅一般苍白的手,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的手一抖:“怎么又是你?!” 教主大人一把打翻了药碗,气喘吁吁地揪住他衣襟,凶狠却又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这个混蛋……啊——” 话未说完,又被男人一掌打飞了。 教主大人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飞出清流阁,飞进小花园,重重地砸在了霍师公的长剑上。 霍师公的眼神唰的一下冷冽了,看看教主大人,又看看精致的庭院,一把站起身,施展轻功飞了进去。 临川站在门口,望着从天空陡然飞来的人影:“你谁呀——” 被霍师公一掌打晕了。 男人不耐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还学会搬救兵是不是?也好,我一次性解决干净了,省得日后麻烦!” 言罢,男人冷冷地放下了药碗,出招朝霍师公攻了过来。 霍师公身形一闪,男人的手掌劈在了门上! 男人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异样,俨然没料到对方能够躲开自己的一掌。 可霍师公不仅躲了,还一脚踹上他屁股,将他整个人踹出了屋子,从台阶上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男人不敢说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但在中原,是不可能有对手的:“你是谁?” “霍师公。”霍师公道。 男人狐疑地眯了眯眼:“你是那小子请来的帮手?” 霍师公道:“不是。” 男人道:“那你来我院子做什么?” 霍师公道:“打你。” 男人一怔,霍师公雪花般的拳头落了下来…… 乔薇回到院子,那些前来贺喜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姬冥修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与从清流阁归来的乔薇碰了个正着,姬冥修看着她抱着一大捧姹紫嫣红的鲜花,好笑地问道:“招呼客人无聊,跑去采花了?” “三个小家伙摘的。”乔薇笑着进屋,将花放到桌上,找来几个花瓶,将花插了起来。 姬冥修看着她惨不忍睹的插花技术,嘴角抽了抽。 乔薇道:“对了,刚刚傅师兄是不是来过?” “来过了。”姬冥修道。 乔薇插了一朵花:“我忘记和你打招呼了,我临时把他支走的,没露馅儿吧?” 姬冥修捏了捏她脸蛋,似是而非地看着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相信你相公?” 乔薇莞尔一笑:“他什么时候来借祭师剑?” 姬冥修淡笑道:“我告诉他,祭师剑在隐族,我得回去取,来回少说两个月,算上掉路上的各种不确定因素,也可能是三个月。” 乔薇啧啧道:“这拖字诀使得好啊。” 乔薇插完花,从怀中拿出包好的帕子,打开,露出一个黄豆般大小的小种子来:“冥修,你看。” “这是什么?”姬冥修问。 乔薇挑眉道:“紫藤罗玉王的种子,能解皇上给你下的毒。” 姬冥修拿起了种子,仔细地看了看,说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乔薇就道:“傅雪烟给的,她还与我说了好多夜罗的事。” 姬冥修轻轻一笑:“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推心置腹了?” 乔薇微微一笑:“她怀孕了。” 姬冥修下意识地问道:“冥烨的?” 不怪他会这么想,实在是自己太有经验了,想想景云与望舒怎么来的,就差不多能明白弟弟与傅雪烟是个什么情况了。 乔薇点头,戏谑地说道:“冥烨事事输了你一头,唯独这件事没叫你给比下去。” 姬冥修笑。 乔薇看着他笑了,便知他心中是不介意傅雪烟的身份的,她也不介意,其实傅雪烟是谁都好,只要她真的想生个姬家的孩子,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的。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素心宗的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四师兄,乔宗主,大事不好了!清流阁出事了!” 清流阁是傅雪烟与她哥哥居住的地方,一听说清流阁出事,二人不敢怠慢,一步不停地赶了过去,等二人赶到那边时,清流阁已经快被霍师公给掀翻了。 霍师公与五位长老在院中打斗,数被劈了,桌子被砸了,水缸破了,地面砸出了几个大窟窿,霍师公穿梭于五位长老之间,以一敌五,竟能立于不败之地,长老们招招凌厉,可霍师公的身形实在太快,五长老朝着霍师公打出了一掌,他无比确定自己瞄准的是霍师公,可当掌风落下时,被打的对象竟莫名其妙地成了四长老! 四长老炸毛:“你往哪儿打呢?!” 五长老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四师兄,我刚……刚打错了。” 被霍师公摆了一道,五长老怒不可遏,这时,霍师公正在与大长老打得不可开交,他悄然靠近霍师公的身后,亮出一个明晃晃的拳头,朝着霍师公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四长老被打成了熊猫眼,捂住受伤的眼,瞪向五长老道:“你他妈有病啊?!” 五长老看看自己拳头,是打的是那个怪老头子啊,怎么又变成四长老了? 四长老不敢再靠近五长老了,他深深地觉得五长老有点眼瘸,不然也不会当初不长眼地自己扑下决斗台了。 四长老改为从三长老的手边对霍师公发动进攻,三长老一巴掌甩了过来,四长老被拍飞了! 四长老捂住高高肿起的脸,炸毛地吼道:“你们商量好的是吧?” 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五长老朝霍师公发动了一致的攻击。 四长老一跳而起:“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都——散——开——” 几位长老的拳头齐齐打在了四长老的身上,四长老的眸子陡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四位四师兄:“不——” 他被打飞了。 几位长老茫然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去看霍师公,霍师公已经来到了四人的身后,曲起中指,指关节朝着四人的脑门儿,一个个地敲了下去! 大长老豁然转过身来,手中长剑刺向了霍师公。 “住手!” 乔薇厉喝。 大长老的剑就是一顿,霍师公的手指敲在了他脑门儿,敲得咯嘣作响,大长老恼羞成怒地瞪着霍师公,霍师公面无表情地走回了乔薇身边。 乔薇问他道:“师公你没事吧?” “嗯。”霍师公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乔薇看向几位长老,严肃着脸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你们为什么要和我师公打起来?” 大长老目光冰冷道:“是他先出手殴打素心宗的弟子,我们才出手阻挠。” 乔薇淡淡地说道:“阻挠需要用剑吗?我师公赤手空拳的,你们却全都把兵器用上了,我们看你们是想刃血。” 三长老正色道:“丫头,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贵为素心宗的宗主,不替宗门内的人出头,却反而去维护一个外人。” 乔薇道:“你们说我师公殴打了素心宗的弟子,他打了谁?” 三长老道:“你傅师兄。” 乔薇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男人身上,男人确实被揍得很惨,已经没了半点翩翩公子的形象,但这很奇怪不是吗?他的武功明明在五位长老之上,霍师公没把五位长老怎么样,却将他打得受了伤…… 这家伙,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 乔薇扶住霍师公的胳膊,好声好气地问道:“师公,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打他?” 霍师公无比生气地说道:“他弄疼了我的剑!” 难怪师公要暴走了,打师公的脸都行,但动师公的剑,不可以! 乔薇软语哄道:“您先消消气,回头我给剑兄擦点金疮药,上点跌打酒,再……按摩按摩,保证它明天就不疼了。” 霍师公冷冷地瞪了男人一眼,拂袖离开了。 乔薇与几位长老谈话的功夫,姬冥修看见了弟弟的身影,迈步进了屋。 教主大人的情况比傅师兄的好不到哪儿去,也是鼻青脸肿一身狼狈,正盘腿坐在地上,与同样坐在地上的傅雪烟说着话:“你长这个样子啊,也不丑啊,为什么成天要蒙着脸……你大哥为什么这么对你?你怎么得罪他了?他不是你哥哥吗?他这么混蛋呐?” 傅雪烟被点了穴,根本无法开口。 “你说话呀。”教主大人蹙眉道。 姬冥修走上前,解了傅雪烟的穴道,傅雪烟猛地吸了口凉气。 教主大人眨了眨眼:“你刚刚被点穴了呀……” 男人神色淡然地走了进来,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长得可真令人嫉妒,一身狼狈也掩不去他玉润一般的光辉,他依旧俊美得不像话,他的目光落在傅雪烟的身上,傅雪烟睫羽轻轻一颤,一把抓住了姬冥修的胳膊:“我跟你们走。” “喂喂喂!你干嘛?”教主大人掰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姬冥修拔出了傅雪烟腰间的匕首,抓着傅雪烟站了起来,匕首抵住她的脖子,神色清冷地看向所谓的傅师兄:“交出杀害我娘的凶手,我就放了她。” 男人冷笑:“想威胁我?你以为我会信?” 姬冥修说道:“信不信由你,这个人我带走了,想要赎回她,就把当年的凶手交出来,否则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 男人微微地眯了眯眼,在傅雪烟的肚子里看了一圈,傅雪烟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男人冷笑着看向姬冥修:“你的?”又看了看一旁的教主大人,“还是他的?” 教主大人听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 姬冥修眼神冰冷道:“谁的都与你无关,你好好考虑我的条件。” 男人拿出一方白帕子,玩味儿地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姬冥修押着傅雪烟出了院子。 教主大人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小声道:“喂你别把刀放那么近呐!伤到人了怎么办……” 男人没有回头,只有声音飘了出去:“这算什么,丞相大人?你忘了我们的交易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一码归一码,祭师剑我答应了借给你,就一定会借给你,与这件事没关系。” 男人冷冷地看着姬冥修一行人离开了。 …… 回到别院后,乔薇给傅雪烟把了脉,头三月本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她又被那家伙推来推去还受了这么大刺激,稍稍有些动了胎气,乔薇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拿出几颗安胎药让她服下。 这几颗安胎药本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哪晓得她没用上,倒是在傅雪烟这儿派上了用场。 傅雪烟吃过安胎药后便睡下了。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话真真不假,此番南下,主要为铲平夜罗而来,如今,恐怕要先将这一项搁置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傅雪烟腹中的骨肉却不能与他们腥风血雨。 当晚,姬冥修便与乔薇定下了返京的计划。 返京前,乔薇去见了一趟许永清。 “你来做什么?”许永清可半点不想见乔薇。 乔薇看着屋子里收拾了大半的行李,淡淡地笑道:“许宗主这是要做什么?” 许永清冷声道:“宗主之位已经给你了,你难道还不肯放过我?” 乔薇道:“我若是同意你继续留在素心宗,你接收不接受?” 许永清的眸光就是一颤:“你说……什么?” 乔薇笑道:“我说,你继续留在素心宗,但不能做宗主了,只能做长老,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管理宗门,训练弟子。” 从宗主变长老,老实说,并不算降级,许永清原以为自己会被赶走,即便不被赶走,也大概会降成护法之类的职务,谁料,竟让他升为了长老,他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乔薇就道:“我不是白这么做的,你这个人的人品呢,我暂且不做评价,不过你对素心宗确实称得上在意,我相信你不愿意看见素心宗沦为某个朝廷的爪牙。” 许永清不假思索道:“当然不愿意!我若是想这么干,早就这么干了!” 乔薇点点头:“五位长老的事,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但傅师兄的身份,你又猜出来没有?” 许永清困惑地看向乔薇,他隐隐猜到傅家兄妹来头不小,可一时间,又想不出究竟什么样的来头才能控制住五位长老,要知道,就连大梁与南楚的皇室都没有这个能耐:“莫非……是隐族?” 乔薇冷声道:“隐族才不会干这么卑鄙的事!是夜罗。” “夜……夜罗?”许永清惊到了。 乔薇看向他:“看来你也是听说过夜罗的,没错,夜罗人没被各国皇室杀光,他们又卷土重来了,他们想把素心宗作为进军中原的垫脚石。” 许永清的面上浮现起一丝冷意:“长老就是为了这个才要把月儿许配给傅公子的吗?” 乔薇道:“是啊,不过现在应该不会了,素心宗都不姓许了,他再娶你女儿也没用了。总之,素心宗现在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一天是素心宗的宗主,就一天不会让它成为任何朝廷的爪牙,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比如那五位长老,可就迫不及待地想从我手中夺走素心宗呢。如果你也不想看着素心宗成为夜罗的垫脚石,那么你就留下,把那几个欺师灭祖的叛徒,一一铲除了。” ------题外话------ 昨天的答案是b,教主大人被傅师兄一拳打飞,大家都猜对了吗? 【329】二更 回京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乔薇与姬冥修都是行动派,说做就做,当下便开始整理各自的事情,原本等待乔薇的还有个大型的交接仪式,但乔薇恐迟则生变,与姬冥修商议一番后,一切从简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许永清亲自将乔薇迎上了宗主之位,率领千名弟子向乔薇行了叩见宗主的大礼,随后乔薇当众任命许永清为六长老,代为打理宗门事物。 许永清在素心宗做了这么多年,除了把宗主之位当赌注输出去一事太过荒唐之外,基本没什么污点,还是有不少人敬重他的,他能留下来,对不少弟子来说都是一种宽慰,何况他又真心实意地将乔薇送上了宗主之位,这多少避免了宗门内的党派之争。 乔薇最初决定拿下素心宗是冲着三座金矿以及昭明公主被害的真相来的,如今这两样东西都到手了,待不待在素心宗对她来说其实都没差了。 何况,就冥修最近查探的结果来看,夜罗的大本营并不在素心宗附近,那就更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素心宗了。 大人要离开,三个小家伙自然也得与小伙伴们道别,虽说来新弟子还不到一个月,但三个小家伙(自认为)都与师兄们建立了十分深厚的友谊,尤其望舒小姑娘,她觉得师兄们都可喜欢她了,每天看见她,跑步都跑得比以前快了(吓的),吃饭也吃得比以前多了(吓的),有了好吃的小零嘴都会第一时间拿来送给她(完全是吓的),师父也常常说,自从她来了以后,师兄们都变得比以前厉害了(这特么还是吓的)。 不过,师兄们倒是真有那么一丁点儿地喜欢景云,素心宗重武轻文,但也不是什么文化课都没有,每天还是能上一小节《千字文》的课,他们都不会写《千字文》的作业,就去抄景云的。 景云还会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一个名字只收一两银子,老便宜了,而且但凡找景云学过名字的人,都能免费抄景云的作业,特别特别地划算! 鎏哥儿是个娇气包,日日垫底,样样垫底,每当他们感觉快要活不下去,看看鎏哥儿,便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与勇气。 三个小家伙与师兄们道了别。 师兄们目送三个小家伙走下碧云峰。 长海:“总算是送走了!” 三师兄:“再也不用被碾着跑了……” 二师兄:“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 大师兄:“可以吃独食了……” 望舒站在素心峰,朝师兄们挥了挥手:“师兄!我一定会回来的!” 师兄们集体崩溃了…… …… 乔薇与碧儿将行李收拾妥当,装上了马车,一转头,霍师公背着长剑,迎风站在门口,珠儿背着木剑,迎风站在他身后。 乔薇走过去,问向霍师公道:“师公,您真的不跟我们去京城吗?” 霍师公道:“我该回去了。” 乔薇的心头不由地泛上一层浓浓的不舍,老实说她很希望师公留下,但师公家在隐族,他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乔薇挑开车帘,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递到霍师公的面前:“师公,给。” “什么?”霍师公问。 乔薇轻声道:“是给剑兄的跌打酒与金疮药,还有一把匕首,要是你再卡树上了,就用匕首把树枝给砍了。” “嗯。”霍师公对这份礼物非常满意,抬手接过了包袱,施展轻功,朝山下一飞而去。 一眨眼的功夫,等乔薇再眺望霍师公离开的方向,却已经没有霍师公的影子了。 这次既没卡在树上,也没掉进坑里,看来是真的走掉了。 乔薇叹了口气,就在她即将回屋收东西时,半山腰传来一声巨响,乔薇赶忙跑过去一看,就见对面的悬崖峭壁上,霍师公的长剑被一块大磁石死死地吸住了,霍师公面瘫地挂在磁石上,眼神迷茫…… …… 霍师公最后当然没有走成,因为他的长剑在磁石上砸痛了,受了内伤,需要调养。 他能留下来,可把乔薇高兴坏了,乔薇拍拍胸脯道:“师公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剑兄治好的!我保证治好了,让它和从前一样活蹦乱跳、龙马精神!” 霍师公看着再一次被缠成木乃伊的剑,严肃地点了点头。 乔薇开心地笑了。 姬冥修从许永清的院子过来,见乔薇笑得像个孩子,不由地搂了搂她柔软的腰肢,轻声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乔薇笑眯眯地道:“师公决定不走了。” 姬冥修一愣:“师公要走吗?” 乔薇嘚瑟地晃了晃小脑袋。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我留下都没见你这么开心过。” 乔薇就道:“那不一样嘛,师公是我娘家人,我难得有个娘家人在身边的。对了,小师妹怎么样?” 上素心宗的起因,说起来还是因为小师妹与傅师兄的一桩亲事,小师妹起先哭着不想嫁,可见了傅师兄一面后,又天天盼着嫁,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自是嫁不了了,乔薇担心她变成第二个姬霜。 姬冥修也是有着相同的顾虑才亲自去了那边一趟,但从种种迹象来看,小师妹娇惯是娇惯,却并没有失了本心:“有些难过,但她不是个糊涂人,不会做傻事的。” 乔薇松了口气:“那就好。” 碧儿收拾完东西,去了傅雪烟的门口,轻笑着说道:“傅姑娘,马车准备好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进来收拾的吗?” 傅雪烟道:“不用,秀琴都收拾好了,你先去忙,我稍后就来。” “好!”碧儿去了。 秀琴把傅雪烟的衣裳装进了箱子,迟疑着问道:“小姐,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要跟他们回京城?夜罗那边怎么办?” 傅雪烟没有说话。 秀琴又道:“小姐,我不希望你步公主的后尘。” 傅雪烟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不会的。” 午后,一行人坐上了下山的马车。 乔薇、三个小家伙、大白小白与傅雪烟同乘一车,姬冥修兄弟同乘一车,霍师公与剑、珠儿与剑同乘一车,碧儿秀琴一车。 遥远的山峰上,男人与临川静静地望着车队的方向,男人神色幽冷,手心紧紧握成拳头。 “世子,就这么让他们把小姐带走吗?回去了可怎么像王爷交代?”没了外人,临川连称呼都变了。 傅雪烟坐在第二辆马车上,微风将车帘轻轻地吹起,露出她美如仙子的脸,男人死死地盯着她,心头的不甘与嫉妒像一只冰冷的利爪,在他胸腔内抓心又挠肺,他俊美无双的面容出现了一瞬的扭曲:“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没这么容易。” 临川着急道:“世子,不如我们派人把小姐抢回来吧!” 男人冷声道:“派谁?谁打得过那个姓霍的?” 临川想起霍师公一人单挑五位长老的画面,瞬间闭嘴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看着车队就要彻底消失在尽头,忍不住问道:“那……那就真的让他们把小姐带走了?” 男人道:“怎么可能?” …… 马车出了素心宗,途径梨花镇,路过姬家老宅时,几人歇了会儿脚,三老爷与余氏不知他们今日会过来,天没亮便陪着余氏回娘家了,一行人忙着赶路,没等两口子回来,坐上马车离开了。 有霍师公这尊大佛坐镇,从素心宗到京城,愣是没有一个牛鬼蛇神靠近,乔薇曾想过傅师兄心有不甘,或许会派人追杀他们,抢走傅雪烟,事实证明白担心一场了。 历经二十日的长途跋涉后,于六月的中旬,一行人总算抵达了姬家。 【330】回京,意外来客 守门的小厮老远便听见了马蹄声与车轱辘的转动声,寻思着是不是又来了哪位贵客,跑到街面上一瞧,乖乖,那不是大少爷的马车吗?车夫他认得,老杨啊! 小厮一溜儿地奔进了府里:“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 “什么?大少爷回来了?”修剪花枝的小丫鬟放下手头的活儿,跑出去一望,还真是大少爷的马车!二少爷的马车也在! “二少爷回来了!”小丫鬟喊叫着往落梅院跑了过去。 落梅院中,姬老夫人正斜斜地靠在廊下的藤椅上,天气热了,屋子里闷,院子里晒,也就这风口有丝丝凉风,可有凉风又有什么用啊?小孙孙们都不在,她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李氏给她剥了一颗新鲜的荔枝,温柔贤惠地说道:“娘,这都是老三他们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您尝尝。” 姬老夫人哀叹一声道:“没胃口。” 李氏笑道:“知道您想那几个小的了,这不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吗?他们很快就能回来了。” 姬老夫人闷闷地哼了一声,早知道这么难熬,她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几个小家伙去南方的。 “老太太!老太太!”冬梅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姬老夫人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懒懒地叹道:“又什么事儿啊?” 李氏就道:“是啊,看你笑成这样,是有什么大喜事?快说出来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冬梅笑得合不拢嘴儿。 姬老夫人嗔了她一眼:“你能有什么喜事儿?婉婉还没到生的时候呢。” 冬梅笑容满面道:“不是大小姐,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回来了!” 姬老夫人就是一愣,按着扶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冥修和冥烨回来了?” 冬梅道:“马车都到门口了!” 姬老夫人瞠目结舌道:“景……景云他们几个也回来了?” 冬梅笑道:“回来了回来了!” 姬老夫人激动得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哎哟这就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快!快准备轿子!” 说着,就要起身往门外走去。 李氏扶住了她,好笑地说道:“娘,您就坐着吧,他们会过来的!”又对冬梅道,“你去前头催催,说老太太想他们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好!”冬梅笑盈盈地去了。 马车停在了姬家的门口,三个小包子兴奋地跳了下来,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进去:“回家咯——” 景云与鎏哥儿追了上去。 原本得了消息前来接孩子的孙妈妈连滑竿都备好了,哪知鎏哥儿却从她身边一溜儿地跑过去了,孙妈妈怀疑自己看错,那个比猴子还跑得快的小家伙真的是自家小主子?那个弱柳扶风、一步都走不动的小主子? 他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三个小家伙朝着落梅院奔去了,姬冥修一行人也下了马车。 铭安麻溜儿地上前提东西,碧儿对秀琴道:“他是铭安,大少爷的小厮,现在主要负责府里的工事,以后你们院子的什么东西少了坏了都找他!” 秀琴看了铭安一眼,中原的男人真瘦小啊…… 碧儿又介绍了秀琴:“这是傅姑娘的侍女,傅姑娘可是咱们二少爷的贵客,不许轻慢了知道吗?” 二少爷的贵客,啊,明白了。 铭安嘿嘿地笑了笑:“秀琴姑娘,我来我来!” 秀琴道:“这箱子很重的。” 铭安道:“就是重才要给男人搬嘛!哪儿有让你姑娘家……” 话未说完,秀琴将箱子递到了他的手上,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哽住了…… 教主大人走到乔薇与傅雪烟的马车旁,敲了敲窗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俩干嘛呢?还不下来?车里不热吗?” 乔薇拉开帘子,看向他道:“就下来了,你先帮傅姑娘把东西拿进去。” 教主大人从帘幕的缝隙里偷偷地瞄了傅雪烟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傅雪烟没有立刻动身,乔薇明白她在顾虑什么,就道:“你这肚子肯定是藏不住的,就算我不告诉家里人,大家都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怀孕了,届时他们问起来,是说这孩子是姬家的孩子好呢,还是外头的孩子好呢?” 傅雪烟道:“那还早。” “行行行,你说还早就还早。”古人穿得多,六个月也不显肚子,何况傅雪烟才三个月,乍一看,与寻常的姑娘没什么分别,乔薇顿了顿,“你其实只是不愿意让冥烨知道吧?你要是因为这个才不想告诉姬家人,那么你真的多虑了。” 傅雪烟古怪地看向乔薇。 “你等等啊。”乔薇挑开了车帘,喊住教主大人道,“冥烨,你过来一下。” 教主大人折了回来,看着乔薇道:“干什么?” 乔薇道:“上次傅姑娘让你买红花给她,你知道红花是什么吗?” 教主大人道:“花咯。” 乔薇一笑:“有一种药材,也叫红花,你知道那种药材是干什么用的吗?” 教主大人的脑海里闪过贺兰倾手上嫣红的豆蔻,说道:“染……指甲?” 傅雪烟睫羽颤了颤。 乔薇快被他气笑了,摸着下巴道:“红花不是用来染指甲的,它是用来疗伤活血和打胎的。” 这么说教主大人就明白了,睁大眼望向傅雪烟:“你受伤了?!” 傅雪烟:“……” 傅雪烟下了马车,教主大人追着她一阵狂问:“哎你怎么受伤的?你伤哪儿了?是不是你那混蛋哥哥做的?哎,哎!你别走呀……” 碧儿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过来,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解地问道:“夫人,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傅姑娘不让二少爷知道她怀孕了呀?” 乔薇笑道:“大概……是不想你家二少爷得寸进尺吧。” 现在就已经够死缠烂打的了,要是知道傅雪烟怀了他的孩子,怕是说什么也要将她娶回家了,但傅雪烟,显然还不太想嫁,来姬家是为了把孩子平安顺利地生下来还是为了其它,总之不会是为了冥烨。 傅雪烟没打算做姬家的儿媳,也就没去讨好姬家的长辈,进府后,先与教主大人一道去了青莲居。 青莲居的下人见二少爷居然带回个天仙似的姑娘回来,全都傻了眼。 乔薇让人将小雨轩与清风院收拾了出来,分别给傅雪烟与霍师公居住,这两个院子都在青莲居的旁边,都只有一墙之隔,如此,照顾起二人来就方便多了。 至于身份,霍师公的没什么可隐瞒的,就是她娘亲的师父,傅雪烟的则稍稍做了掩饰,首先不能让人知道她是夜罗人,皇帝对夜罗下达了诛杀令,要是知道他们把一个夜罗的女人带回家,后果不堪设想,傅雪烟便依旧是素心宗大长老的弟子,若是外人问起来,只道是来京城游玩,暂住姬家的。 乔薇将霍师公与傅雪烟安顿好,去了落梅院向探望老夫人。 姬老夫人正看着三个小家伙,笑得看不见眼睛,她还担心鎏哥儿出远门,没那么多人伺候会掉肉,哪知竟比以前壮了,力气也比以前大了,那小胳膊、小腿儿,往上一蹬,恨不得能窜到房梁上去。 姬老夫人欣慰地拉过乔薇的手:“辛苦你了,把几个孩子都照顾得很好。” 不仅景云与望舒好,鎏哥儿也好得不得了,乔薇能对荀兰的孩子这么好,是姬老夫人做梦都没想到的,虽说祸不及孩子,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人呐,都是将心比心的,乔薇对姬家这么好,姬老夫人对乔薇自然也就没话说了,听说乔薇的师公与师妹来了,人参燕窝捡最好的搜罗了两大筐送去,绫罗绸缎自不必说,还特地叮嘱府里的下人,好生孝敬霍师公与傅姑娘,要拿他们当姬家的主子一般对待。 随后,姬老夫人问了乔薇为何提前这么多,乔薇自是不好说是因为傅雪烟怀孕了,恐遭到夜罗人的暗算才让傅雪烟回姬家养胎的,就道:“好像是朝廷有什么事,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冥修没多说。” 涉及到朝堂的姬老夫人便不好多问了,不管怎样,能提前回来是好事,她高兴都来不及,旁的,她这老婆子就不瞎操心了。 姬老夫人心里高兴,晚上吃了一大碗饭,吃得饱饱,被几个小家伙拉去院子散步。 乔薇就没陪姬老夫人散步了,带着老夫人给的一大堆珠宝首饰回了青莲居,姬冥修也在,刚从鸟儿的腿上解下一张小纸条,念完神色有些愉悦,乔薇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姬冥修将纸条烧了,说道:“秦冰宇肯招了。” 乔薇眉梢一挑:“哟,他不是挺嘴硬的么?怎么突然肯招了?” 姬冥修道:“也不算突然了,在寒池泡了那么久,能坚持到现在才招,已经不容易了。” 乔薇没进过寒池,不知是个何等滋味,但几天就把姬无双都吓得再也不敢与她作对,想来是十分痛苦的,秦冰宇在里头坚持了整整两个月,不得不说是块硬骨头了。 这两个月,燕飞绝与十七轮流看守秦冰宇,一旦发现他快冻死了,便赶紧将他捞上来,交由姬无双诊治,诊治完了再丢下寒池,他每天不是在寒池中,就是在去寒池的路上,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就在昨天,他终于扛不住了,但他不对他们三个招,他要见姬冥修。 “你要去吗?”乔薇问。 姬冥修嗯了一声:“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当面问他。” 乔薇道:“关于傅雪烟的?” 姬冥修点点头:“还有她那个哥哥,我们离开素心宗这么久,他都没有派人来把傅雪烟劫走,虽然我不觉得他能劫走,但还是有必要弄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乔薇一想是这么个理,傅雪烟是他妹妹,他们把他妹妹“拐”跑了,他怎么都不该表现得如此平静才是:“你什么时候动身?” 姬冥修将她颊上的发丝拢到耳后,轻声道:“就现在。” 乔薇想了想,道:“迟则生变,早点去也好,这边有我和霍师公,会照顾傅雪烟和她腹中的孩子的。”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我娘当年就是没有听从夜罗的安排,结果遭到了夜罗的暗算,我担心他们也会对傅雪烟下手。” 乔薇抚了抚他胸膛,自信地说道:“你就放心吧,有我、有师公、还有小白他们,什么贼人能在我们眼皮子耍花招?当年公主是中了秦冰宇与夜罗人里应外合的奸计才会出事,如今姬家都被我们肃清了,幺蛾子全都被赶走了,傅雪烟不会有事的。” 姬冥修掬起她脸颊,轻轻地吻了吻她唇瓣,松开她的时候,乔薇忽然踮起脚尖,主动献上了香吻。 唇舌交缠,甜腻的气息在彼此心口划开。 姬冥修将她娇小的身子纳入怀中,一手扣住她纤腰,一手扶住她的头,舌尖撬开她贝齿,一滑而入,含住他的,加深了彼此的亲吻。 乔薇被吻得浑身酥软,眸中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纤长的睫羽一眨一眨,脸颊也红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副模样实在太可口,再多看一眼都要把持不住。 姬冥修深吸一口气,压下了下腹的邪火,额头抵着她的,呢喃道:“我很快就回来。” 乔薇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道:“或者,你可以晚一个时辰再走。” 姬冥修刚要说时间紧迫,可不待他开口,一只调皮的小手便探入了他的衣中,他浑身一阵颤栗。 小没良心的,可真是敢撩! 姬冥修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扑倒在柔软的床榻上,霸道而强势的亲吻落了下来,乔薇只是想撩一撩他,可没真指望他留下。 “你你你……唔……” 一个时辰后。 丞相大人在攻城略地。 两个时辰后。 丞相大人在攻城略地。 三个时辰后,城池已经累晕了,丞相大人还没有鸣金收兵。 历史的教训告诉乔薇,永远都不要去撩拨一头禁了十几年的禽兽,除非你能比他更禽兽。 乔薇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中途景云与望舒过来两次,她都毫无察觉,小白趁机蹭胸胸,蹭得鼻血横流,她也没有发现,一直到她自己从床上滚了下来,一头磕在凳子上,把凳子嘭的一声磕破了,她才陡然从睡梦中惊醒。 碧儿听到了动静,赶忙推了门进来,看见晕晕乎乎坐在地上的乔薇,眼皮子就是一跳:“哎哟夫人,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乔薇揉揉眼,打了个呵欠:“什么时辰了?” 碧儿合上门,拿了一件衣裳给乔薇披上,努力不去看乔薇身上各种暧昧的痕迹:“午时过了,老夫人那边都差人来问三遍了呢。” 乔薇揉着有些晕乎的脑袋,走到梳妆台前:“祖母找我有事吗?啊!” 碧儿吓了一跳:“怎么了夫人?” 乔薇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胸口与脖子的痕迹,简直像受了大刑似的,那家伙是用咬的吗?这也太残暴了! 碧儿轻咳一声,给自家夫人合上了衣襟:“姑爷昨儿夜里要了三次水。” “才三次吗?我怎么觉得那家伙一整夜都在我身上……咳!”乔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老夫人找我什么事?” 碧儿道:“好像是二小姐与三小姐对嫁衣不大满意,想让你与二夫人去铺子里与绣娘说说,看怎么改。” “二婶在哪儿?”乔薇问。 碧儿道:“在落梅院等着呢。” 乔薇忙收拾一番,去落梅院找了李氏,李氏将什么都备好了,只差乔薇这个人了。 马车停在正门,二人一道出了落梅院,朝正门走去,就在二人走出了府邸时,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辆马车,敢把马车停在姬家大门口的,不是自己人就是亲戚,乔薇无比确定这不是姬家的马车,也不大像是亲戚,姬家可没这么寒酸的亲戚。 车夫风尘仆仆的,唇角都裂开了,看得出长途跋涉,赶路辛苦,他挑开破了几个小洞的车帘,车内先是走下一个中年妈妈,随后中年妈妈从车里扶下来一个女人。 女人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看上去月份不小了。 乔薇的目光顺着她的肚子,一路往上,当看到那张化成灰也认识的脸时,她一下子怔住了。 ------题外话------ 【有奖问答】来一波:这个女人是谁呢? a:荀兰 b:秦娇 c:其他 【331】二更 乔薇活了两辈子,经历过不少“我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事,但那些加起来,全都不及眼前这一件让她意外,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眼神将对方从头到脚地打量,看了三四个来回,实在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但这很奇怪不是吗?这个女人不是被罚去为姬家守陵了吗?怎么会突然跑回来了?而且还大着一个肚子。 瞧这肚子,怀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三叔去探望了她几次,竟然都没有发现…… 那么个大活人从姬家陵消失了,他们怎么没得到三叔的消息? 就在乔薇脑海里的疑惑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的时候,一旁的李氏也完完全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是她做梦了吗?还是她眼花了?她居然看到了荀兰! 荀兰早八百年就被发配到了姬家陵了,怎么可能会出现京城? 瞧她衣着打扮,一副普通得几近寒酸的样子,荀兰在姬家养尊处优那么多年,能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衣裳吗? 况且,荀兰的孩子早就流掉了,怎么会又挺着个大肚子呢? 可如果这人不是荀兰,这张脸,以及身边那个与周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妇人又改如何解释呢? 李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拽了拽乔薇的袖子,乔薇拍拍她的手,她感受到了乔薇手心的温度,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也没有眼花了。 就在乔薇与李氏看向荀兰时,荀兰也朝二人看了过来,但她的目光只在李氏的脸上轻轻地扫了扫,便整个儿落在了乔薇的脸上。 乔薇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她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乔薇,二人的神色都十分平静,荀兰能这么平静不奇怪,是她自己找上门的,会遇上谁、不遇上谁,心中早就有了一个谱,乔薇不同了,她能在如此惊讶的情况下保持着面上的绝对冷静,换做半年的乔薇,恐怕是做不到的。 周妈妈打开了自己的钱袋,再三往下倒,却只倒出一个孤零零的铜板,周妈妈迈着小碎步走到李氏面前,冲李氏讪讪地笑了笑,开口道:“二夫人,我们的盘缠在路上用光了,没钱付车钱,您能不能帮忙垫垫?” 李氏早被惊得六神无主了,呆呆地给石榴扬了扬手。 石榴曾被周妈妈推下水,心中记恨着这老婆子呢,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个银元宝,砸到她手上:“给!” 周妈妈灿灿一笑:“多谢二夫人!多谢石榴姑娘!” 石榴翻了个白眼。 周妈妈将一整个元宝给了车夫,车夫满意地收下,帮周妈妈将二人的行李拿了下来,说是行李,其实不过是两个干瘪的、打了补丁的包袱,说出去恐怕都没人敢信,姬家曾经的主母,落魄得连个流浪汉都不如。 周妈妈憔悴了不少,荀兰更是瘦得只剩那一个肚子,看得李氏一阵心酸。 乔薇瞅了李氏一眼,这个二婶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吧?人家不过是赶路辛苦了一点,又没出什么事,至于心酸成这个样子。 李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她不是已经原谅荀兰了,只是荀兰的样子实在太可怜,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险些看不下去。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不咸不淡地说道:“哟,这不是荀夫人吗?我好像记得你去封地守陵了,怎么大老远儿地跑回京城了呢?是老爷让你回来的?” 荀兰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就算是寒酸成了这样,她也还是能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周妈妈扬起笑脸道:“回少夫人的话,夫人她……怀了身子,眼看着月份大了,再晚些时候都不能坐马车了,这不就赶在那儿之前……回……回来么?” 仿佛怕乔薇听不懂似的,小声补了一句,“孩子生在外头不大好,少夫人说呢?” 乔薇冷笑道:“我说什么说?怀的又不是我的孩子。” 周妈妈嘀咕:“瞧您说的。” 乔薇似笑非笑地看着荀兰,话却是对一旁的李氏说的:“二婶,嫁衣今日怕是看不成了吧?” 自然是看不成了,出了这种事谁还有心情看嫁衣?左不过也不是明日就嫁,改日再看也一样,当务之急,是弄明白荀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李氏让石榴把消息带去了落梅院,荣妈妈亲自过来看看情况,当她看到荀兰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时,险些没晕了。 荣妈妈还怕是有诈,拜托乔薇给荀兰把了脉,乔薇觉得荣妈妈是多此一举,毕竟她是大夫,荀兰若是弄个假肚子很容易就能被她识破,荀兰应该不会傻到去这么做,但既然荣妈妈想知道,那自己就给把把脉好了。 乔薇给荀兰把了脉,没什么可质疑的,是喜脉。 荣妈妈捏了把冷汗,将荀兰与周妈妈带进府了。 乔薇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李氏其实挺着急,但又不好撇下乔薇一个人跟上去,那样就显得太不稳重了,她一边望着主仆二人的背影,一边蹙眉苦叹:“小薇啊,你说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恐怕得问她自己了。” “孩子是你爹的吗?” 乔薇挑了挑眉:“应该……是吧……” 李氏又道:“让你三叔好生看紧她,这么两个大活人没了,你三叔怎么也不来个消息?你们当时不是就在素心宗吗?素心宗离你老宅那么近,你三叔可有与你们说什么?” 乔薇摇头:“没有。” 这件事,老实说怨不得三老爷,就在乔薇与姬冥修离开素心宗的前一晚,三老爷便发现荀兰与周妈妈不见了,他即刻派了人去找,也打算派人去给姬冥修递消息,但那个时辰,素心宗已经关了山门,三老爷于是想着第二天再去找姬冥修,哪知第二天余氏的父亲突然中风,他不得已先陪余氏回了娘家,等他从余家回来,才得知姬冥修来过,而且已经不在素心宗了。 这一次的错过,把荀兰主仆失踪的消息也一并错过了。 若早知了这消息,怕是半路就把人逮住了,何至于让人跑到京城来? …… 大宅子里藏不住事儿,一路上不少下人看见了荀兰,消息一下子传开了,等主仆二人抵达落梅院时,竟连二老爷姬盛都闻讯赶来凑热闹了。 李氏远远地看见自家丈夫傻子一般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目送荀兰进了院子,心里来火,上前掐了丈夫一把:“你也中邪了不是?!” 姬盛冤枉,瞪了李氏一眼,揉着被李氏掐疼的胳膊,没好气地道:“我就瞅瞅,瞧你把我掐的!” 李氏阴阳怪气道:“瞅什么瞅?院子里那些女人还不够你瞅的?要不要我把石榴也送给你收房得了?” “你……”姬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乔薇,怕面子没光,低声呵斥道,“你们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懒得和你说!我回屋睡觉了!” 李氏哼道:“女人的热闹,男人瞎掺和什么?” 说着,朝乔薇招了招手,乔薇走上前,她携了乔薇的手,与乔薇一道进了院子。 正房内,姬老夫人神色威严地坐在主位上,荣妈妈奉了茶,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旁的下人们都被遣了出去,只周妈妈陪着荀兰,跪在坚硬而冰冷的地板上。 姬老夫人看着荀兰的肚子,神色有些复杂,起先听说荀兰怀了身孕找上门时,她第一反应是荀兰当初那一胎没有掉干净,之所以会这么怀疑是因为昭明公主有过类似的经历,昭明公主当年被贼人所伤,流掉了一个孩子,腹中还剩两个,若荀兰也怀了不止一个,那么还能挺着大肚子上门就不足为奇了。 可若是当时留下的,这会子差不多该生了,荀兰的肚子显然还不到月份。 姬老夫人没着急问胎儿的事,而是沉沉地道:“谁让你私自离开陵墓的?” 荀兰垂下眸子。 周妈妈着急地说道:“老夫人,您别怪夫人,夫人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我问你话了吗?”姬老夫人眸光一沉! 周妈妈赶忙磕了个响头,道:“老夫人,您就算杀了奴婢,奴婢也说啊……夫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从来都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她受了委屈从来不说,被人误会也从来不辩驳……这次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原本想找三老爷求救,但是我们根本把消息递不出去……” 姬老夫人皱眉道:“什么救不救?什么递不出去?” 周妈妈委屈地说道:“这事……还得从上个月说起,那天我陪着夫人去给老太爷扫墓,回来的途中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伙儿劫匪,把我们给抓了……” 姬老夫人一巴掌拍山桌面:“胡说!整个邱州谁不知道姬家陵是谁的地盘?哪个劫匪敢劫到姬家陵去?” 周妈妈连连磕头:“奴婢没有撒谎啊……奴婢要是有一句假话,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说得信誓旦旦,不像在撒谎,姬老夫人不由地犹豫了,莫非真有劫匪胆大包天到去姬家陵闹事吗? 周妈妈瞧着姬老夫人的表情,心知她是听进去了,忙不迭地说道:“我们被抓了之后,那伙人也不说是为什么抓我们,奴婢告诉他们,我们是姬家人,姬家很有钱,只要他们把我们送回去,姬家一定重重地赏赐他们,可他们似乎是不信,一个劲儿地带着我们赶路,不知道是要把我们带去哪里……有一天晚上他们喝多了,夫人与奴婢才趁机溜了出来……溜出来后,我们不敢往回走,怕又碰上那伙人……这才典当了身上所有值钱东西,雇了一辆马车,磕磕碰碰地来京城了。” 姬老夫人的眉头拧成了川字,荣妈妈俯身,在她耳旁小声说了几句,姬老夫人眸光一动,问道:“你怀孕的事为什么瞒着老三?” 荀兰道:“我想生下来,我怕你们不让我生。” “什么时候怀上的?”姬老夫人问。 荀兰道:“二月初。” 那不就是……儿子在姬家老宅的时候吗? 姬老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让荣妈妈将荀兰主仆带了下去,又让冬梅把姬尚青叫了过来。 姬尚青约莫是猜到老夫人叫他所为何事了,从进门的一刻起,神色就有些拘谨。 李氏与乔薇坐在外屋,乔薇安静地喝着茶,李氏悄悄将耳朵贴在了帘子上,她听见姬老夫人一拳头砸在了桌上:“姬尚青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去查你冥烨的陵墓被盗的事了吗?怎么又跟那个女人搅和上了?” 李氏冲乔薇挤挤眼,老太太发火了! 乔薇淡淡一笑,能不发火么?荀兰是老太太赶出去的,老太太明明白白地断了二人的关系,公爹却还是敢与荀兰纠缠不清,这让老太太的脸往哪儿搁? 姬尚青低下头道:“都是儿子不好,任凭娘亲责罚。” 姬老夫人指着他,手指颤抖道:“姬尚青你不要以为你一句认罪就完事儿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不许她进姬家!我不许她再跑来祸害你!” 姬尚青道:“娘,她没给我下毒,都是误会。” 姬老夫人摔了杯子:“你还信她?!” 荀兰确实没给姬尚青下毒,是冥修下的,亲生儿子为了赶走老子的女人,把老子都给毒了,还“害得”小美人儿流产了,姬尚青心里……对荀兰那么一丝愧疚吧? 这一次愧疚,促使他去封地时顺道看了荀兰,看见荀兰过得这么惨,越发心有不忍…… 唉,男人,男人呐! 姬老夫人冷声道:“你去封地查消息,过年都没有回来,我当你真的在查消息呢!” 姬尚青道:“我确实也是在查消息……” 姬老夫人打断他的话:“我是你是查到她床上去了!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她有什么好?你就这么对她念念不忘?” “没有,儿子真的没有……”姬尚青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儿子当时……” “当时怎样?”姬老夫人沉声问。 姬尚青神色纠结,似是想说,却又无从说起:“不说也罢!都是儿子的错,娘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姬老夫人怒不可遏道:“你还知道我会气坏身子?你真怕我气坏身子,就别做让我生气的事!” 姬尚青一脸难为情。 “你打算怎么做?”姬老夫人问。 姬尚青毫不犹豫道:“都听娘的。” 姬尚青敢说一句把荀兰留下,姬老夫人或许立马让人把荀兰赶出去了,可偏偏他态度这般乖顺,倒是叫姬老夫人不好把荀兰往死里踩了,姬老夫人道:“别说我这个做娘的不近人情,这个女人,我是不会同意她再次嫁进姬家的,就算给你做妾也不行!但她到底是怀了你的骨肉,就让她在姬家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后,送回姬家陵,你这辈子都别再想去看她!” 姬尚青低下头:“是……儿子知道了。” 姬老夫人看着他百依百顺的样子,心里多少消气了些,淡道:“你退下吧,我给她单独拾掇一个院子,你不许去看她,听见没有?” 姬尚青道:“儿子听见了。” 姬老夫人摆了摆手,姬尚青拱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转身打了帘子出去。 李氏赶忙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抓了一把乔薇磕过的瓜子壳,胡乱塞进嘴里,塞进去了,又呸一声吐出来! 姬尚青看了二人一眼。 乔薇起身,行了一礼。 李氏尴尬。 姬尚青没说什么,面色沉沉地出去了。 荀兰最终被留了下来,姬老夫人怕她又跑去勾引自己儿子,特地给她找了个离桐院十万八千里的院子,那院子倒是离青莲居不太远。 秀琴扶着傅雪烟在外头散步,一抬眸,见一行人抬着行礼往那个院子而去,秀琴问:“又有人要搬进来了吗?” 傅雪烟轻声道:“不知道呢。” ------题外话------ 来张月票可否? 【332】母子相见 荀兰重回姬家的事很快在府里传开了,下人们全都知道当初因毒害老爷而被赶出姬家的大夫人又挺着肚子回来了,不过到底没住进桐院,身份上还是不如从前,只是也终究怀了老爷的骨肉,日后能否母凭子贵,谁又说得清呢? “原来是姬家老爷的续弦。”晚饭时辰,秀琴一边给傅雪烟布筷子,一边说。 傅雪烟拿起了筷子,云淡风轻道:“别人的家务事,就不要掺和了,也别去打听。” 秀琴说道:“知道,我没打听,是去摘花的时候听花房的小丫鬟说的。” 傅雪烟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了起来。 想到了什么,秀琴又道:“不过……她就住咱们对面,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呀?” 傅雪烟淡道:“不必了。” 姬尚青离开落梅院不久,李氏与乔薇也各自回了院子,碧儿方才没与乔薇一块儿出去挑选嫁衣,也就无缘见得见荀兰一面,只是从下人门口中听说了此事,不免心生好奇:“夫人,荀氏真的回来了吗?真的假的?” 乔薇淡淡一笑:“比真金还真。” 碧儿撇了撇嘴儿:“真回了呀……” 乔薇进了屋:“她回她的,咱们过咱们的,有什么相干的?” 碧儿一想是这么个理,说道:“那倒也是,凭她生出什么来,姑爷才是姬家的嫡长子,姬家是姑爷的,谁都抢不走!” 乔薇淡道:“她可未必垂涎姬家的产业。” “那她垂涎什么?老爷?”碧儿眨巴着眸子问。 乔薇道:“暂时还不清楚,我只是觉得冥修前脚离开,她后脚便来,时间上巧合了些,希望是我想多了。”眸光扫了扫,问道,“几个小家伙呢?” 碧儿道:“园子里玩儿去了。” 六月天正是花草繁茂,蝴蝶翩飞的时节,大白趴在花丛下困大觉,小白与珠儿追着蝴蝶蹦来蹦去,三个小家伙在地上打弹珠,由于蹲在地上很累,景云于是想了个法子,用棍子做了个小小的球杆,以球杆撞珠,谁能以最少的杆数将珠子撞入洞中,便算获胜。 论古代版高尔夫。 三个孩子玩得热火朝天,忽然一个中年妈妈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鎏哥儿的肩膀:“三少爷!” 鎏哥儿转过身来,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周妈妈?” 周妈妈喜色一笑:“是我!是我!三少爷还记得我呢?” 鎏哥儿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这时,景云与望舒也朝周妈妈看了过来,周妈妈和颜悦色地冲二人笑了笑,又对鎏哥儿道:“你娘回来了,要不要去看看你娘?” 鎏哥儿愣愣地看了看周妈妈,又愣愣地点了点头。 周妈妈携了鎏哥儿的手,将鎏哥儿从园子里带走了。 …… 乔薇在屋子里吃了几颗荔枝,景云与望舒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夏天本就热,二人还在太阳底下暴晒,小脸儿都给晒红了,乔薇打来凉水,给二人擦了汗,换了干爽衣裳,又让碧儿端来冰镇绿豆汤,二人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鎏哥儿呢?”乔薇问。 景云道:“去她娘亲那边了。” 乔薇若有所思地剥了一颗荔枝,难道荀兰这么千辛万苦地回到姬家是为了她儿子? 梨花院中,荀兰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儿子,她拉过儿子的手,让儿子坐在了自己身旁,抚摸着儿子明显比从前圆了一小圈的脸蛋道:“叫娘亲。” 鎏哥儿乖乖地叫了一声娘亲,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荀兰拿过薄毯盖住了肚子,让周妈妈打来一盆温水,亲自拧了帕子给他擦脸:“不是说好了,不许去太阳底下暴晒的吗?看你都晒成什么样子了?” 鎏哥儿偏头躲开她的手。 她微微一愣:“怎么了?” 鎏哥儿皱着小眉头道:“太热了!” 荀兰用帕子贴了贴自己额头:“这个不热啊。” 鎏哥儿对周妈妈道:“换一盆井水来。” 周妈妈面色就是一变:“这可使不得!井水多凉!会生病的!” 鎏哥儿噘嘴儿:“我天天洗,没生病呀。” 乔薇对孩子没那么娇惯,景云望舒还在山上的时候就常随她下水,洗个冷水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孩子怎么洗的,鎏哥儿自然也是怎么洗的,没有特别地区别对待。 周妈妈却一听白了脸:“他们给你用冷水吗?怎么能这样?你就没告诉你爹?没告诉你祖母?” 鎏哥儿古怪地看了周妈妈一眼。 荀兰给周妈妈使了个眼色,周妈妈噤了声,荀兰端起一盘剥好的荔枝,递到鎏哥儿面前:“来,吃几个。” 鎏哥儿抓了一颗剥好的荔枝,发现荔枝没有冰镇过,嫌弃地放回了盘子,探手去抓冰盒子里的荔枝,荀兰忙拉住了他的手:“那些是冰的,你不能吃,会闹肚子的。” 鎏哥儿天天吃,顿顿吃,一路从素心宗吃回来,也没见闹肚子,鎏哥儿不满地看向了自家娘亲。 荀兰把剥好的荔枝喂进他嘴里,虽不够并真爽快,但到底是甜的,他很快便将盘子里的吃完了:“还要。” 荀兰温声道:“不能吃了,荔枝吃多了上火。” 鎏哥儿道:“我才吃了三个。” 荀兰道:“明天再吃。”看向周妈妈,“传饭吧。” “诶!”周妈妈将食盒拎了过来,在吃食上,姬老夫人没有苛待荀兰,饭菜还算丰盛。 荀兰舀了一碗红豆粥,拿起勺子,就要去喂鎏哥儿。 “我自己吃!”鎏哥儿抱过了碗,抓了一双筷子,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青菜、芋头、鱼、肉……一筷子接一筷子,毫不挑食,看得周妈妈都呆住了。 荀兰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诧异。 周妈妈心疼地说道:“我听说小少爷最近一直和少夫人在一起,少夫人是不是没喂他吃的呀……” 鎏哥儿从前总让人抱着,不走也不动,饭量小,现在每天像只小猴子,上蹿下跳,就没歇下来的时候,饭量自然大了。 但周妈妈又怎么会想到这些呢?她只会觉得自家小主子受了非人的虐待,才变得这么懂事、这么饥不择食了。 荀兰看着鎏哥儿那粗壮了一圈的手臂,没说话,拿起碗筷,给儿子夹起了菜。 鎏哥儿吃了两大碗,吃完,拍拍肚子,去院子里散步了。 荀兰吃过饭,将鎏哥儿叫了过来:“娘给你做了一套衣裳。” 鎏哥儿眨巴着眸子看向她。 讯兰儿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套夏衫,给鎏哥儿换上,她是按照鎏哥儿原先的尺寸来的,考虑到鎏哥儿这半年会长高,所以稍稍大了一号,哪知一穿,还是小了。 半年功夫,比原先一年长的还要好。 荀兰将衣裳脱了下来:“娘再给你改改。” 鎏哥儿自己穿了衣裳,自己扣扣子。 “我来。”荀兰探出手。 “我自己会。”鎏哥儿无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认真地扣了起来。 荀兰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失落。 鎏哥儿扣好了扣子,望向荀兰道:“你怎么了?好像不大高兴。” 荀兰苦涩一笑:“没有,你会自己穿衣裳了,娘很高兴。” 鎏哥儿摊手:“没办法啊,大嫂说,要么自己穿,要么挨揍。” 他嘴上说着无奈的话,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反而隐隐透出一丝自豪。 周妈妈却炸了毛:“夫人你听听!” 荀兰淡淡地睨了周妈妈一眼,周妈妈闭了嘴。 鎏哥儿道:“我回去睡觉了,明天再来看你!” “你回哪儿?”荀兰问。 “青莲居啊!”鎏哥儿道。 荀兰的眸光动了动:“不是回你祖母那边?” 鎏哥儿无辜地摊手:“我以前睡祖母那里,我现在和景云一起睡啦!” 荀兰轻声道:“你今晚和娘睡。” 鎏哥儿道:“不要。” 荀兰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娘亲了吗?” 鎏哥儿说道:“喜欢啊,但是……但是我从前也没和你睡呀!” 荀兰一噎:“从前是因为……” 鎏哥儿愣愣地看着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抬手理了理他衣襟:“罢了,你去吧,明天再过来。” ------题外话------ 我知道荀兰这个人一回来,评论区肯定炸开锅,各种吐槽,各种不想给月票,可以理解。 吐槽角色我真的没意见,说荀兰恶心、说渣爹犯贱,都没问题,但那些动不动就说没意思不想看的、说荀兰不死就不看的,看到这样的留言,真的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心都凉透了。 可能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作者,做不到不受影响,今天的字数还是大幅度缩水了,心里难受写不出来,我也没办法。 【333】二更 三个孩子玩了一整日,在各自的浴桶中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便睡着了。 今年的夏季一如既往地炎热,不光屁股就不错了,盖被子那是休想。 乔薇吹了蜡烛,轻轻地合上门出去了。 荀兰回到姬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消息,教主大人也不例外,不过,他并不十分在意自己老子的女人,比起自己老子的,他更在意自己哥哥的,如果这次找上门来的是姬冥修的小相好,他指不定就把人打出去了,至于说他老子的嘛……那男人爱咋咋! …… 傅雪烟怀孕后,较往常嗜睡,但白日睡多了些,这会子便仍醒着。 咚咚咚,有人叩响了院门,守门婆子走上回廊禀报:“傅姑娘,有人求见。” 傅雪烟正在练字,都说字如其人,她的字清隽飘逸,骨骼清奇,既有女子的清秀,也有男子的洒脱,自成一派,气韵天成,秀琴不懂书法,可是只要小姐一写字,她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乃至于入了神,连周围的动静都感知不到。 傅雪烟闻言握笔的手一顿,对秀琴道:“你出去瞧瞧。” “啊?瞧什么?”秀琴愣了愣。 傅雪烟道:“看看谁来了。” “有人来了吗?”秀琴嘀咕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院门口,秀琴见到了一个陌生仆妇,仆妇的年纪约莫四十来岁,模样普普通通,笑容和气。 “你是谁?”秀琴问。 仆妇道:“我姓周,是隔壁梨花院的,我家夫人给小少爷的衣裳做小了,想改一改,但彩线用完了,能找你们借一点儿吗?” 秀琴对姬家的家务事不大清楚,但也猜出来对方口中的夫人是姬家老爷的续弦,她虽有些奇怪堂堂姬家夫人为何会缺一包彩线,但人家开口了,她没有冷脸拒绝的道理,就道:“你等等,我去问问我家小姐有没有。” 周妈妈欠了欠身:“多谢姑娘。” 秀琴进屋,将周妈妈借彩线的事儿说了。 傅雪烟淡淡地说道:“一包彩线罢了,拿给她吧。” “好吧。”秀琴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却是有些肉痛的,毕竟这些彩线是她们从夜罗带出来的,中原都没的卖呢。 秀琴将彩线拿给了周妈妈。 周妈妈千恩万谢:“多谢姑娘,我家夫人用完了就给还过来!” 秀琴客套地说道:“不必了,你们留着用吧。” 周妈妈又道了声谢,转身回院子了。 次日傍晚,周妈妈又来了,秀琴去院子外见了她,周妈妈将彩线还给了她。 秀琴道:“怎么还还过来了?就那么点线都没用完吗?” 周妈妈笑道:“只是改一改,用不了太多,这次多亏你家小姐了,衣裳改得很漂亮,我亲手做了些点山楂糕,送给傅姑娘尝尝。” “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姓傅?”秀琴问,她好像没告诉过周妈妈。 周妈妈倒是并不遮掩,直言道:“我打听过了。” 傅雪烟害喜严重,胃口不佳,唯独喜欢酸的东西,山楂糕清点可口,正合傅雪烟心意,秀琴就道:“多谢周妈妈。” 周妈妈笑道:“该我谢姑娘才是,客气的话就不说了,姑娘若是喜欢,只管告诉我,我家夫人怀了身子,日日变着花样吃东西,我成天在厨房泡着,做什么都快得很。” 秀琴接过了食盒。 “慢着。” 乔薇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身后。 周妈妈转过身来,朝着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缓缓地走了过来,睨了周妈妈一眼,微微地笑道:“周妈妈这是夹起尾巴做人了?从前那股子嚣张劲儿都去哪儿了?” 秀琴古怪地看向了周妈妈,这个妈妈看上去好生和气,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周妈妈讪讪地笑道:“少夫人说的哪儿的话?谁不知少夫人是丞相大人的心头好,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与少夫人横啊!” 乔薇淡淡一笑道:“行了,别拍我马屁了,过去的事我不会让它过去的。” 周妈妈听到“过去的事”时,还以为乔薇会说“过去的事就让过去好了”,哪知竟是不会让它过去,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乔薇的目光落在秀琴手中的食盒上:“这是什么?” 秀琴道:“是周妈妈做的山楂糕。” 乔薇似笑非笑地说道:“周妈妈夜以继日地伺候夫人,还有时间做山楂糕吗?” 周妈妈敛了敛笑,说道:“只要想做,哪儿会没时间呢?少夫人不会连奴婢做个山楂糕都要不让吧?还是……少夫人怀疑奴婢做的山楂糕不干净,会吃坏了傅姑娘的肚子?” 说着,周妈妈打开食盒,拿起一块细细地吃了起来。 乔薇浑不在意道:“你吃有什么用?让你家夫人吃。” 周妈妈脸色一沉:“你……” “让我吃什么?” 二人谈话间,荀兰自云淡风轻地走了过来。 秀琴不由地寻声望去,这是秀琴第一次看到传闻中的姬家续弦,还以为是个多么平庸的姿色,才甘心给人做了继室,哪知竟是这等倾城容貌,像个从壁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与自家小姐也不相上下了。 周妈妈委屈地走到自家夫人身前:“夫人,昨儿借了傅姑娘的线,我好心好意给傅姑娘做了一盘山楂糕,少夫人却怀疑奴婢做的点心不干净。” 荀兰从看向了周妈妈:“人家不领情,你何必自讨没趣?” 说着,从秀琴手中拿过食盒,淡淡地转过身,带着周妈妈回了梨花院。 秀琴不解地看向乔薇,乔薇知道她有疑惑,也没打算瞒她,笑了笑,说道:“我与她有些私人恩怨,具体情况有机会再与你细讲,总之以后你们不要与梨花院的人来往。” 秀琴点点头:“知道了,我会转告小姐的。” 青莲居,教主大人百无聊赖地丢着瓜子壳。 碧儿端了一盘新鲜的冰镇荔枝入内:“二少爷,夫人让我给你送点荔枝过来。” 教主大人爱荔枝,多少都吃不够,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哼道:“还是岛上的荔枝好吃,你们这儿的不够甜!” 碧儿咂舌,这还不叫甜啊?已经是南方最好、最大、最甜的荔枝了,皇帝吃的都没这儿的好呢! “母夜叉那儿送了没有啊?”教主大人一脸漫不经心地问。 “你说傅姑娘还是夫人?”碧儿反问。 “你说呢?”教主大人冷漠脸。 碧儿笑嘻嘻地道:“傅姑娘那儿早送了!送了好大一箩筐呢!” 教主大人道:“这还差不多!行了你退下吧!等等,你回来!” 碧儿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怎么了二少爷?” 教主大人把荔枝往前一推:“都给母夜叉送去,别说是我送的。” 碧儿笑道:“不说是你送的,那送了干嘛?你怕傅姑娘没得吃吗?你就放心吧二少爷,傅姑娘那儿的好东西比青莲居的还多,只有她不想吃的,没有她吃不到的。” 教主大人幽怨地咬了一颗荔枝。 碧儿促狭一笑道:“那要不我给她送过去,就说是您自个儿舍不得吃,特地给她留的?”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道:“我我我我……我干嘛要留给她?是我自己不想吃,吃撑了,扔掉怕浪费……才给她的!” 您这是有多怕浪费呢,口水都流到下巴上了,碧儿偷笑,道了声“知道了”,端着荔枝离开了。 望着碧儿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教主大人绝望地咋了咂嘴,真残忍,都不知道给本座留两颗…… 碧儿端着荔枝到院子时荀兰与乔薇都已经离开了,秀琴亲热地将碧儿挽了进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我倒是想睡呢,这不我家少爷折腾人,非得让我往这儿跑一趟么?”碧儿进了屋,与傅雪烟打了招呼,“傅姑娘,二少爷让我给你送些荔枝过来,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特地留给你的。” 傅雪烟睫羽颤了颤,淡道:“替我谢过你家少爷。” 碧儿笑道:“傅姑娘明日见了他亲自谢他吧,我说他会不高兴的。” 傅雪烟淡淡地点了点头。 任务完成,碧儿回了青莲居,一跨过院门便与虎视眈眈的教主大人碰了个正着,她吓了一跳:“二少爷!你干嘛呀?大晚上不睡觉,蹲门口装神弄鬼,你想吓死我啊?”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她怎么说?” 碧儿挑眉道:“能怎么说?就收下了呗。” 教主大人不服气地说道:“就、就收下了,没说点什么……感谢本座之类的话?” 碧儿无语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一盘荔枝罢了,你还指望人家对你以身相许不成?” 教主大人两眼望天。 碧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二少爷,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讨姑娘芳心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教主大人炸毛,揪了一片叶子,又含糊不清道,“怎么讨?” 碧儿自心慢慢地说道:“男人要成功讨好一个女人,只用做到这三点就够了,一,体贴!二,勇敢!三,浪漫!只要你成为一个既体贴又勇敢还懂得浪漫的男人,这世上就没有你讨好不了的女人!” 教主大人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体贴、勇敢、浪漫?” 当清晨第一缕晨曦冲透雾霭,照亮了灰蒙蒙的天际时,傅雪烟也从睡梦中苏醒了,孕妇总是比正常人更容易如厕一些,她披上外袍,准备往恭房而去,刚一推开门槛,便看见教主大人抱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全新小马桶站在门口。 教主大人甩了甩额前的一缕秀发,淡定自若地说道:“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傅雪烟:“……” …… 天气晴好,教主大人与乔薇打过招呼后,与傅雪烟一块儿出了姬家,理由是傅雪烟对京城不熟,正好借此机会带她欣赏一番京城的名胜古迹,虽然乔薇觉得傅雪烟对京城可能比小二货更熟悉一点,但小二货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还是十分大方地应允了。 教主大人挑选的时间非常合适,正临近午饭,于是马车刚到街上,他便找了一家早已预定的酒楼,进了酒楼中最好的厢房。 这间厢房原本已经让别人定下了,但教主大人花了十倍的价钱抢过来了,为博美人一笑,教主大人也是蛮拼的。 教主大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屋,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刚一坐下,想起碧儿的话:“记住,吃饭的时候,你要为她拉出椅子。” 他赶忙去给傅雪烟拉椅子,不巧,这时傅雪烟已经在往下坐了,只差一点便坐上去了,他唰的一拉,椅子没了,傅雪烟一屁股跌地上了! 教主大人:“……” 【334】一更 傅雪烟冷冷地瞪了教主大人一眼,教主大人赶忙去搀她,她拂去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教主大人又去帮她挪椅子,她低喝:“坐下!” 教主大人乖乖地坐下了。 傅雪烟自己拉了椅子坐下,深吸几口气,将火气压了下去。 店小二拎了一壶热茶过来,笑吟吟地看着二人道:“这是今年新出的龙井,皇上也是喝的这种,二人客官先喝点茶,菜马上就上来了。” 教主大人想起这一路傅雪烟都不喝茶,于是道:“她不喝龙井,你换一杯热水来。” “啊?”店小二愣住。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聋了吗?不要茶叶!” 罢了罢了,客人要给酒楼省钱,他还有拦着的道理? 店小二将龙井茶撤下了,换上了一壶温水。 教主大人倒了两杯茶,一杯给了自己,另一杯……还是给了自己。 碧儿说过:“和她吃饭时,要主动为她试毒。” 这次教主大人总算是没有忘记,而且教主大人在碧儿原话基础上增加了自己的理解,在他看来,毒不仅可以下在饭菜和茶水里,还可以下在器皿里,所以他要连同她的碗筷茶杯一块儿试了。 当教主大人将喝过的杯子放到傅雪烟面前,并冲她邀功似的一笑时,傅雪烟的脸已经黑成炭了…… 教主大人还要去试她的筷子,被傅雪烟反拧住胳膊,一把摁在了桌上,傅雪烟冷冷地说道:“我最讨厌和人共用东西,再动我碗筷,我杀了你!” …… 一顿饭吃完,教主大人都快被她身上的冷意冻成小冰棍儿了,不就是喝了她杯子吗?至于么?好像更亲密的事没有做过似的!明明还是她主动的呢! 望着傅雪烟走上马车的背影,教主大人阴测测地眯了眯眼:“这招不管用,爷还有下招,你给爷等着,保证让你扑进爷的怀里哭爹喊娘!” 教主大人也上了马车。 “去书斋,我买几本书。”傅雪烟对车夫道。 车夫应了声是,一鞭子打在骏马的身上,车轱辘转动了起来。 教主大人挑开车帘,不停地往外张望,一边张望还一边偷笑。 傅雪烟淡淡睨了他一眼,开始闭目养神。 教主大人忽然挑开前边儿的帘子,指了指右手边的巷子道:“老杨,走那条路!” 车夫一愣:“二少爷,那条路不好走。” 巷子哪儿大道开阔?一辆马车堪堪能过,可若在再来一辆,就得堵住了,而且还远,七弯八绕的,得多走小半个时辰呢。 教主大人一本正经道:“我恰巧要去巷子里买点东西,你就走那里!实在不行,等我卖完了你再出来!” “那巷子里有东西卖吗?”他赶车这么久他怎么没听说呀? 教主大人道:“我说有就有,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快去!” “是!”车夫赶紧勒紧缰绳,调转了方向,驾车驶入了巷子。 在京城,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巷子,有的巷子繁华络绎,有的巷子冷冷清清,这一条俨然属于后者,车夫东瞅西瞅,实在没看到哪儿有卖东西的,就在车夫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几个蒙面壮汉手持大刀从一间小破院儿里冲了出来,凶神恶煞地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车夫吓得一把勒紧了缰绳,两匹骏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了不满的嘶叫声。 傅雪烟仿佛没有听见外头的动静,依旧是闭目养神。 教主大人演得十分投入,大义凛然地挡在了她身前:“你别动,在车里等我!我去解决他们!” 傅雪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教主大人跳下了马车,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蒙面大汉们齐齐往后跳了跳,满眼夸张的惊吓,不愧是五两银子的演技。 瘦瘦的大汉操着一口抑扬顿挫的京剧腔调道:“大哥!此人气场好生强大!一看就是武林高手!” 车夫的嘴角抽了抽。 魁梧的大汉也操着一口夸张的戏剧腔,字正腔圆地说道:“二弟莫怕,你我二人联手对他,如何会能拿他不下?” 第三个大汉道:“大哥,二哥,还是小弟去也!” 说着,提着明晃晃的大刀朝教主大人砍了过来,他“当然”不是教主大人的对手,他的刀以瞎子也能看得见的速度落在了教主大人的头顶,教主大人准确无语地扣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折,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松开手,大刀掉在地上,他又改为出掌迎击,教主大人好不闪躲地打出了一掌,两掌相对,他被毫无悬念的震飞,飞到墙壁上,又跌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居然还准备了五文钱道具,可以说是业界良心了! 教主大人成功地解决了第一个。 这一次的失败,似乎让剩余的二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二人齐齐愣了一下,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教主大人闪身到了二人身前,老二反应了过来,举起大刀,看向教主大人,教主大人空手接白刃,夹住了他的大刀,抬起一脚,踹上了他的肚子! 老二也被踹翻在了地上。 只剩老大了,老大必须是最难对付的一个,教主大人朝他发出了三次猛烈的攻击,全都被巧妙地化险为夷,教主大人于是运足了全身的“内力”,打出致命一掌! 老大被打飞了,三人连滚带爬地跑掉了,消失前,老大还不忘补上一句:“小子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弟兄来!” 教主大人不屑地掸了掸宽袖:“就你们这种三脚猫的功夫,来多少本座就灭多少!” 话落,潇洒地转过身,优哉游哉地朝马车走去。 哪知还没走两步,一伙儿凶神恶煞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这次的人没蒙着脸了,一个个身材魁梧,威武雄壮,尤其领头的男人,长着一副络腮胡,眼神凶悍,面目狰狞,教主大人这个给了钱的人都差点被对方的气势震慑到。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勾起唇角:“来得真快呀,也好,省得本座浪费时间等了,看招!” 教主大人冲上前,一拳打在了“络腮胡”肥壮的的肚子上。 “络腮胡”没有反应。 教主大人眉心一蹙,冲他使了个眼色,倒啊! “络腮胡”看看教主大人,又看看教主大人的拳头,沉沉地嗯了一声,像头被激怒的斗牛,肚子一挺,将教主大人震飞了,教主大人的脑袋撞在了墙壁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络腮胡”拔出了弯刀,朝着教主大人的脑袋毫不留情地砍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绫自马车内飞了出来,缠住了“络腮胡”的刀柄,白绫的主人狠狠一拽,将弯刀从“络腮胡”的手中夺了过来。 “络腮胡”的眸光冷了冷,朝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用陌生的语言说了什么,众人蜂拥而上。 车夫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七八道白绫自马车内飞了过来,每一道都带着强悍的内力,缠住了几人的脖子,只听得接连几声咔咔声,几人全都被扭断了脖子,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络腮胡”怒了,拔出了短靴中的匕首,朝着马车一飞而起,可不待他发出的攻击,白绫便缠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狠狠地拽向了马车。 他撞在了车身上。 一只素手自车窗内探了出来,掐住他脖子,冰冷得毫无温度的手,除开那层皮肉,就像一具自地狱走来的骷髅。 “络腮胡”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了一丝恐惧。 傅雪烟冷冷地看着他:“就凭你们也想抓我回去,太不自量力了,回去告诉世子,派个厉害些的过来。” 言罢,单指一点,废去了他的丹田。 车夫早被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傅姑娘总是弱柳扶风的样子,他还以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个弱质女流呢,没想到武功这么好,那二少爷是怎么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地作死,然后还没被她一巴掌拍死的? 傅雪烟挑开车帘,缓缓地走下马车,走到教主大人晕倒的墙边,弯身将他抱了起来。 车夫回过了神,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我我我我……我来吧!” 傅雪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车夫的心咯噔一下,乖乖地让了道,傅雪烟抱着教主大人上了马车:“回府。” “是!” …… 这边,傅雪烟与教主大人打道回府,另一边,乔薇却接到一则口谕,不得不坐车出府。 乔薇坐的是宫里的马车,进入皇宫时,没有侍卫胆敢阻拦,又走了一段,临近承乾门了福公公才让马车停下。 福公公亲自为乔薇打了车帘,伸手去扶她,乔薇微微一笑,兀自跳了下来。 福公公笑道:“丞相夫人真是好身手。” 乔薇笑道:“没规没矩的,让公公笑话了。” “夫人言重了。”福公公笑着扬了扬拂尘,“夫人这边请。” 乔薇点点头,随福公公一道进了皇帝的御书房。 他们奉旨南下,没有完成任务便回到了京城,不怪皇帝要找他们了。 “皇上,丞相夫人到了。”福公公在御书房外,恭敬地禀报。 “让她进来。” 福公公对乔薇比了个手势:“夫人,请。” “多谢公公。”乔薇略一颔首,迈步进了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山,已经批阅的只占据其中一小半,乔薇进屋后皇帝并没有立刻看她,而是将手中的那份奏折细细批改完,才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乔薇今日穿的是一件红白相间的束腰罗裙,窄袖、窄腰、立领,看上去十分干练利落,然而皇帝看的不是这个。 皇帝屏退了宫人,对乔薇道:“诰命夫人的衣裳没给你送去?” 乔薇微微一笑:“要穿诰命服吗?抱歉,冥修不在,我不是十分清楚觐见皇上的规矩。” 皇帝道:“无妨,朕只是随口问问,朕听说,你打败素心宗的长老了,朕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乔薇笑道:“江湖之事罢了,还劳烦皇上惦记,实在是让我过意不去。” 皇帝约莫是了解素心宗的规矩,永不参与朝堂之争,不能为自己所用,道了句恭喜便没再揪着素心宗不放了:“朕这次找你,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是为了我们提前返京一事?”乔薇问。 皇帝道:“没错,朕当初让你们南下,明面上是治水,实则是剿灭夜罗的余孽,朕给了你们半年时间,你们三个月便回来了,别告诉朕,夜罗人都已经杀光了。” 乔薇正色道:“回皇上的话,夜罗人没有杀光,只不过我们在素心宗找寻了那么久,并没有发现任何与夜罗有关的地方,我们大胆猜测,夜罗的据点并不在南部。” 皇帝困惑道:“不在南部?冥修当初不是说昭明的死与素心宗有关吗?” 乔薇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素心宗内有夜罗的奸细,但是素心宗并没有变成夜罗的第二个据点。” 皇帝蹙了蹙眉:“那几个夜罗的奸细,可招供了一些什么?” 乔薇就道:“他们知道的不多,主要线索还是在秦冰宇这边,前日,秦冰宇已经同意松口,冥修正在去找取证的路上。” 皇帝看了乔薇一眼:“你们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乔薇露出了十分凝重的神色,“我们会努力的。” 皇帝点点头:“我听说你从素心宗带回一个师妹?她是什么人?” 乔薇早料到皇帝会这么问,按照早已编好的台词道:“回皇上的话,她是大长老的弟子,这次去素心宗,承蒙她照顾,我便邀请她来京城游玩了。” 皇帝若有所思道:“大长老的弟子?出身如何?” 乔薇没料到皇帝居然会过问傅雪烟的身世,眼神闪了闪,说道:“她……是南楚神将府的表亲。” 抱歉了沐小将军,先拿你们家当个挡箭牌。 皇帝一脸顿悟:“原来是神将府的人,我听说你与沐小将军交情不错,难怪她会照顾你了。” 乔薇莞尔。 “她可曾婚配?”皇帝又道。 乔薇呛到了,皇上您想干嘛? 皇帝呢喃:“朕的小九还未娶妻……” 小九?李钰?皇上啊皇上,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李钰与多罗明珠早就看对眼了,您还是直接下旨赐婚吧! “皇上,她毕竟是南楚人,她的亲事,我不好过问。” 皇帝道:“你不是她的宗主吗?你给她指一门婚事,没什么大不了吧?” 乔薇故作为难道:“沐小将军最宝贝这个表妹了,我要是不经他同意把他表妹许了出去,他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皇帝哈哈哈哈地笑了:“你也有怕的人?” 乔薇皮笑肉不笑。 皇帝笑够了,拍了拍椅子:“罢了,朕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同意就当朕没有提过。” 乔薇客气地说道:“皇上,夜罗那边,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皇帝抬手:“你去吧,此番南下辛苦了,去宝库挑几样喜欢的东西。” 乔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皇上!” 出御书房后,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和皇帝打交道真不是个轻松活儿,表面对你笑得春风和煦,与家中长辈无异,但若是当真拿他当了家中长辈,怎么被他玩儿死的都不知道。 乔薇理了理袖口,随福公公去了宝库。 落梅院,老夫人正在树荫下纳凉,忽然丫鬟禀报,周妈妈求见。 姬老夫人点了点头,周妈妈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她不舒服了!” “她怎么不舒服了?”姬老夫人问。 周妈妈道:“早上起来,便觉着肚子难受,起先以为是吃坏了肚子,跑了几趟茅房后不见好转,这会子,不仅腹痛,头也开始痛了!” 姬老夫人着急她腹中那块肉:“那还等什么?快去叫小薇呀!她是大夫!” 荣妈妈凑近姬老夫人道:“少夫人刚刚被皇上召进宫了。” 姬老夫人道:“那……那快去灵芝堂请曾大夫!” 荣妈妈赶忙吩咐人去了,曾大夫来得很快,下了马车,拎着医药箱便往梨花院而去,曾大夫给荀兰把了脉,从脉象上看并未任何不妥,脸色倒是略有些苍白,可能是疼痛所致,但也可能是中暑。 曾大夫给开了些安胎药,周妈妈跑去灵芝堂抓了药,拿回来熬给荀兰喝了,但荀兰喝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昏昏欲睡了起来。 【335】出招(二更) 姬老夫人心急如焚,即刻让人去宫里把乔薇接了回来。 那小厮火急火燎的,乔薇还当多大的事儿呢,进了府才知是荀兰病了。 早知道是小后妈生病,她该在皇宫的宝库选个天荒地老才是。 姬老夫人也知乔薇不待见荀兰,有些难为情地叹了口气:“难为你了,毕竟怀了你爹的骨肉,你给看看吧。” 乔薇走上前。 周妈妈自觉地让到一旁,见床前空空,又赶忙搬了个凳子放好。 乔薇才懒得坐,探出指尖给荀兰把了脉。 “夫人怎么样了啊,少夫人?”周妈妈着急地问。 乔薇的指尖搭在荀兰的脉搏上,目光却落在了周妈妈的身上,这老婆子着急上火的,要不是荀兰真的病了,就是她演技实在太炉火纯青了,完全看不出装出来的痕迹。 把完脉,乔薇将荀兰的手放回了被子,又掀开她眼皮,看了看她瞳孔:“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今天早上。”周妈妈道。 “什么症状?”乔薇不咸不淡地问。 周妈妈想了想,道:“一开始是肚子不舒服,跑了几趟茅厕,之后,开始头痛,方才曾大夫来过,给开了一副安胎药,吃完就成这样了。” 乔薇问道:“曾大夫可说了她是什么问题?” 周妈妈回忆着道:“说是没多大问题,可能是中暑了。” 乔薇道:“她的脉象不像是中暑。” “那是什么?”周妈妈疑惑不解地问。 乔薇淡淡地说道:“什么都不是,脉象没有任何问题。” 周妈妈拍了拍脑袋:“哎呀,曾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可是如果没有问题,夫人她怎么会昏睡不醒啊?” 乔薇淡笑着看了周妈妈一眼:“是啊,明明没有问题,却还是昏睡不醒,可真是太奇怪了。祖母,夫人的病我治不好,您另请高明吧。” 说的容易,可整个京城哪儿还找得出比乔薇医术更好大夫? “你爹回来了吗?”姬老夫人迟疑着问。 乔薇一笑:“还没呢。” “那……那冥修的那个手下,叫什么来着……”姬老夫人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 乔薇道:“姬无双。” 姬老夫人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他!他在不在京城?” 乔薇说道:“他也不在。” 确实不在,这段日子严刑逼供秦冰宇,姬无双几乎寸步不离。 姬老夫人苦恼地叹了口气。 乔薇还有一双孩子要照顾,没功夫耗在梨花院,与姬老夫人说道了几句便回青莲居了。 老实说,姬老夫人可真不想管荀兰死活,可她肚子里怀着姬家的骨肉,且又这么大了,落下来都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了,这么一想,姬老夫人又怪不忍心的。 不多时,鎏哥儿跑来看荀兰了。 姬老夫人打算让人拦着他,哪知他如今跑得比谁都快,一不留神的功夫跑进了屋里,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娘亲,一下子愣住了。 荣妈妈忙将鎏哥儿抱了出去。 姬老夫人捏了捏疼痛的眉心,吩咐冬梅道:“你再去找几个大夫来。” “诶!” 冬梅应下,出府找了几个药房的大夫,但所有人都诊不出荀兰是生了什么病。 “是不是……夜里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荣妈妈小声问。 姬老夫人迷信,一听这话便觉着不无道理,要不然呢?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病倒了,那么多大夫都诊不出来,除非病灶本就不在身子骨上,她看向周妈妈,沉沉地说道:“我且问你,荀氏她夜里可曾出去转悠了?” 周妈妈先是愣了愣,随即点头:“去了,昨晚屋子里太闷了,夫人睡不着,就去了湖边纳凉。” 荣妈妈叹道:“孕妇阴气重,大半夜的在外走,最容易招惹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姬老夫人还在娘家做姑娘时便常听老人说女人怀了身子最容易招惹邪祟,不宜走夜路,何况湖边水鬼多,荀氏若果真往去过那里,就不难解释如今的状况了。 这么个状况,找大夫是没用的,必须找得道高僧,将缠着她的厉鬼捉了。 当天下午,姬老夫人便让荣妈妈与冬梅一道去了寺庙,向庙里的高僧说明了荀兰的情况,高僧表示荀兰是被厉鬼所缠,做场法事除掉厉鬼便可逢凶化吉了。 法事定在两天后,因高僧说那天是本月阳气最重的一天。 “法事?” 乔薇一边擦着望舒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古怪地皱起了眉头。 望舒嘟了嘟小嘴儿:“娘亲你擦到我眼睛啦!” 乔薇忙将棉布拿了起来,继续擦拭她柔软的湿发。 碧儿擦着景云的头发,道:“我也是刚烟儿说的,荀氏是走夜路撞了鬼,需要做法事驱鬼。” “娘亲什么是驱鬼呀?”望舒好奇地问。 “驱鬼就是……”乔薇词穷了。 景云认真地说道:“鬼是很可怕很可怕的怪物,驱鬼就是把怪物赶走。” “哦。”望舒还是不懂。 乔薇被女儿呆呆愣愣的样子逗笑了,亲了亲她粉嫩嫩的小脸蛋。 景云羡慕又嫉妒地看了妹妹一眼,十分心机且十分可耻地摊了摊手,一脸卖萌地问道:“法事是什么呀?” 乔薇去换棉布了。 景云:“……” …… 三个小家伙玩了这么久,也该回书院上课了,乔薇先带着素心宗的结业文书去了院长的书房报道,她如今都是宗主了,弄个结业证的,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院长不知道这一茬,还当三个小家伙真的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学完了人家半年的课程,高高兴兴地让三人回来上课了。 三人是荣誉归来,又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正中央的第一排,至于那两名素心宗的弟子,也被乔薇以捏造的文书召了回去,如此,孙夫子的班便又是景云的天下了。 这一日,乔薇起了个大早,将三个孩子送去了书院。 她前脚刚走,后脚,做法事的高僧抵达了姬家。 此番入姬家做法事的一共十二人,一位得道高僧,法号惠仁,其余十一人皆是他的弟子,一场小法事来这么多人,其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大户人家都爱讲究派头,派头越足,越代表有诚意。 姬老夫人不介意对方来了多少人,越多越好,她又不怕花钱,何况荀兰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姬老夫人担心再这么下去荀兰腹中的骨肉便保不住了:“大师啊,她还有救吗?” 惠仁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还没到姬家时,远远地便瞧见姬家笼罩在一层黑气之中,这是有大厉鬼在作祟啊!” 姬老夫人的心里咯噔一下:“大、大厉鬼?那能驱走吗?” 惠仁大师道:“它道行不浅,我姑且一试吧。” 姬老夫人不敢怠慢,即刻吩咐人把梨花院的前院拾掇了出来,让惠仁大师设了个小祭坛,惠仁大师供上香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又转身对姬老夫人道,“这个厉鬼实在有些凶悍,待会儿捉拿它时恐误伤了大家,还请大家待在院子不要出来。” 姬老夫人不放心地问:“待在院子里就可以了吗?它不会跑进去?” 惠仁大师道:“我会安排弟子守在门口念经打坐,借佛光挡住它的煞气,使其短时间内不得入内。在我完成法事之前,你们可千万不要擅自出来,否则厉鬼到了你们谁的身上,我有法力驱一次,未必有法力驱两次了。” 姬老夫人忙让荣妈妈将消息传了下去,李氏与姬盛来了老太太的院子,姬霜留在北府,姬尚青原就不信这些,只是不好反驳自己亲娘,做做样子待在了桐院。 教主大人溜进了傅雪烟的院子。 傅雪烟淡道:“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教主大人义正言辞道:“人手不够,别浪费院子了!” 其余的下人们分别集中到了几个院子,否则太分散了,弟子们不好守。 约莫两刻钟后,所有准备工作都就绪了,慧仁大师与十一名小和尚分别在自己的地方点上了香,府里很快弥漫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姬老夫人也闻到了这股香气,站起身来,朝门外张望:“开始做法了?” 李氏道:“您听,都开始念经了。” 姬老夫人凝神听了听,还真是! 李氏走到她身边,扶住她胳膊道:“娘,您别担心了,大师都来了,一定能将厉鬼驱走的。” 姬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不是头一胎了,怀鎏哥儿那会儿我就叮嘱过她,别走夜路,尤其别在河边走夜路,她怎么就给我忘了呢?” 李氏想的比姬老夫人多,那个小湖离桐院近,荀氏怕是想借散步的机会,与大哥来一场偶遇吧?只可惜大哥没遇上,倒是被厉鬼给缠上了。 活该! 姬老夫人捂住胸口:“我这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 李氏客套地说道:“您多虑了,高僧法力高强,荀氏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姬老夫人坐了下来:“但愿吧!” 香气很快也飘到了小雨轩,教主大人趴在桌上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啊?” 秀琴绣着荷包道:“是檀香。” 教主大人古怪地蹙了蹙眉:“檀香有这么香吗?” 秀琴就道:“有啊!” “是檀香吗?”教主大人问向了傅雪烟。 傅雪烟静静地看着书,没有说话。 教主大人埋在桌子下的手,调皮地动了动,要去摸她的手,傅雪烟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教主大人吓得汗毛一炸,连忙抽回了手。 秀琴绣了会儿荷包,打了个呵欠。 傅雪烟也掩面打了个呵欠。 教主大人托腮望着她:“你困啦?要不你去睡会儿吧?法事完了我叫你。” 傅雪烟揉了揉太阳穴:“不用了。” 教主大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你在屋里也戴面纱,不嫌憋得慌啊?别戴了呗,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长什么样。” 傅雪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教主大人歪着脑袋,勾唇一笑。 他长了一张比女人更精致的脸,就算戴着面具,那双魅惑天成的眼睛也十足的蛊惑人心。 傅雪烟睫羽一颤,移开了视线。 教主大人道:“母夜叉……” 咚! 他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吓了一跳,唰的扭过头去,就见秀琴竟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打着小呼噜,似乎是睡着了。 “这么能睡?”他古怪地皱眉,待到扭过头望向傅雪烟时,就见她也开始昏昏欲睡,“你怎么了?这就困了?” 傅雪烟的身子一晃,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扶住她,她倒进了他怀里。 柔软的身子一下子填满了他的怀抱,馨香的气息扑入他鼻尖,好闻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他的心口像住进了一只跳羚,扑通扑通地跳着,脸也烫了,呼吸也乱了,身子僵硬着,手臂放在半空,不知放下,还是该收拢。 教主大人拼命压下翘起来的唇角:“你你你……你干嘛呀?对人家投怀送抱的。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别以为……装睡什么的我就……上你的当了。” 傅雪烟没有反应。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真睡了? “哎,母夜叉。” “母夜叉。” “母夜叉!” “我摸你胸了。” 依旧没有反应。 教主大人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轻轻地扶住她柔软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臂弯,定定地看了两秒,挑开她面纱,在她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随后一把捂住头! 等了半天,没等到她来揍自己,嘿嘿地笑了两声,又朝她软红的唇瓣覆了下去,哪知还没碰到她的唇,便被突然闯进屋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教主大人几乎是本能地给她戴上了面纱,随即不悦地望向了屋子里的人,见对方是几个年纪轻轻的和尚,不悦之色更加明显了:“谁让你们进来了?” 两个和尚面面相觑了一眼。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出去。” 二人没有动。 教主大人冷冷地看了过来:“让你们出去,听见没有?!” 二人的眸光动了动,左侧的和尚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公子,我们正在做法事,感应到这间屋子有黑气,还请公子先回避一番。” 教主大人看着他拱手的样子,心里涌上一层说不出的怪异:“你们和尚行起礼来怎么像个江湖人?” 左侧的和尚眼神一闪。 右侧的和尚忙挡在了他身前,道了声阿弥陀佛道:“施主,此地不宜久留,还请施主速速离开,我等做了法事施主再进来。” 教主大人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虽觉着怪,但还是抱着傅雪烟站了起来,举步朝门外走去,与两个和尚擦肩而过时,被二人挡住了去路。 右侧的和尚行了一礼道:“施主,请把这位女施主放下。” “为什么?”教主大人问。 右侧的和尚道:“因为……那团黑气好像缠着她了,我们要为她做法事,以免她被厉鬼所伤。” 教主大人哼道:“你先是说屋子里有黑气,现在又说她身上有黑气,你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说我头上在冒黑气?” 两个和尚交换了一个眼神。 左侧的和尚悄悄地摸出了藏在宽袖中的匕首,教主大人眼尖儿地发现了他的异样,眉心突突一跳,这哪儿是什么和尚?分明是江湖刺客吧?哪个和尚还带刀的? 他眼珠子动了动,忽然望着门口道:“哎呀,大师你来了!” 两个和尚齐齐朝后望去,教主大人抱着傅雪烟脚步一转,自侧门溜了出去! “抓住他!”右侧的和尚大叫,与同伴一块儿朝着教主大人追了过来! 教主大人抱着傅雪烟一路狂奔,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霍师公!救命啊——” 【336】乔妹的手段,开撕荀兰 小雨轩与青莲居只一墙之隔,为方便夜探香闺,教主大人以不知道什么理由让人将墙打穿了,改装了一个门,这是他的门,自然没人会去上锁了,所以就算走不了小雨轩的大门,还是能走这一道侧门。 但是就在他即将走过这道门时,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和尚追上来了,一个堵住了他的去路,一个封住了他的退路,他抱着傅雪烟,进也不是,退也不能:“你们最好不要过来,否则我——” 二人冲过来了,教主大人发誓他的身手从来没有这么灵活过,一个和尚抓住了他的肩膀,他身形一转,自他腋下穿了过去,另一人又出腿扫向他下盘,他敏捷地跳了过去。 “来人啦——” 二人恐他叫来了府里的护卫,拔出匕首,打算干净利落地将他解决了,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凭空闪过,二人只觉脖子一痛,腥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二人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朝那作乱的小东西望了过去,却发现只是一条小奶狗! 小白炸毛: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怒气滔滔的小白又飞身一跳,亮出小利爪,朝二人的脸抓了过来! 右侧的和尚被抓伤了,撞到了墙壁上。 左侧的和尚也没好到哪儿去,虽是避过了小白的爪子,却没躲过小白的牙齿,小白一口咬上他的手,尖锐的小奶牙瞬间将他的手背凿除了两个大洞,他疼得一巴掌呼过去,哪知比他巴掌更快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小铁锅。 小铁锅将他吧唧一声拍进了墙里! 小白还挂在他手上呢,也吧唧一声拍进了墙里! 珠儿连忙将小白抠了出来。 就在此时,又有两个小和尚赶了过来,这二人的武功明显在之前的两个之上,各自打出一道掌风。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跑。 小白与珠儿唰的一下散开了! 原先二兽待着的地方被巨大的内力轰出了一个大窟窿,珠儿捂住心口,“吓得”两眼一翻,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 刀都举好了,准备将这小猴儿一刀戳死的和尚忽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小白飞起一跳,一爪子挠伤了他的手,小刀掉在地上,他恼羞成怒,出拳朝小白攻了过来。 附近的和尚听到动静,也纷纷围了过来,小白被四个绝顶高手围住了。 珠儿前来助攻,抓起小铁锅,蹭的一声飞了起来,下方的和尚见她如此来势汹汹,全都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哪知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听到咔的一声,众人仰头一看,就见珠儿的木剑稳稳地卡在树枝上了…… 一个擅长暗器的和尚从怀中摸出了四枚飞镖,朝着珠儿狠狠地射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将珠儿射成筛子,大白忽然从侧后方飞了过来,一把抓着珠儿蹦下了树。 大白的加入令小白珠儿如虎添翼,四个高手全都被打进了坑里,大白一屁股坐上去,四人直翻白眼,口吐白沫…… 珠儿笑得前俯后仰,小白得意地在地上打滚,却突然,二兽的尾巴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提了起来,二兽的爪子一阵扑腾,大白凶悍地眯了眯眼,朝对方扑了过来。 对方指尖一动,一片薄薄的刀片夹在了指缝中,大白见机不对,凌空一转,却还是被锋利的刀片削掉了一簇貂毛。 大白怒了。 他冷冷一笑:“几个都还没成年的小东西,就想伤到我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梨花院做法的惠仁大师,只是他如今的样子,配上那副狰狞的笑容,可半点瞧不出惠友与仁慈了。 他探出手掌,将大白隔空抓了过来,三小只被他死死地扼住了喉咙,珠儿吐出舌头,猛翻白眼,就在他打算一把拧断三小只脖子时,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自墙头飞了过来,打出一道暗劲,正中他手腕,他手臂一麻,手掌松开,三小只掉了下来。 三小只跐溜溜地跑到了霍师公的身后! 霍师公淡淡地站在那里,面瘫脸看向慧仁大师。 还以为是个多么厉害的武林高手呢,原来就是个白发老道,闻了迷烟而毫发无损的只有两种人,一是不会武功的,二是服了解药的,慧仁大师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后者。 慧仁大师不屑地看了霍师公一眼,亮出双掌,朝霍师公攻了过来,他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像一股摧枯拉朽的暴风,自院子里席卷而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衣衫飞舞,沙尘飞起,整个院子,瞬间充斥了一股肃杀之气。 然而就在他的掌风打上霍师公的面门时,霍师公却诡异地消失了,他脊背陡然一寒,这不可能! 他扭过头去,就见对方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身后,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朝对方打出一掌,对方又唰的一下闪没了!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以为自己已经快到了极致,没想到连对方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霍师公懒得与他纠缠,不跑了,他一掌打了上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霍师公的胸口,霍师公动也没动,只是内劲一震,便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 “大哥!”一个小和尚听到动静,麻溜地赶了过来,看见倒在地上鲜血狂吐的惠仁大师,又看看另外两个奄奄一息的弟子,露出了惊吓的神色,“大哥你怎么了?” 惠仁大师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小和尚一摸他的筋脉,面色骤变:“大哥你……你……” 慧仁大师虚弱地说道:“我筋脉全断了……快……走!” 一行人迅速从姬家撤离了。 姬老夫人看着院子门口连东西也不要了只匆匆离去的小和尚,不解地问道:“小师父,法事都做完了?你东西还没拿呢!这就走了?小师父!小师父!” 小师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姬老夫人忙对冬梅道:“这是怎么了?你快去瞧瞧!” 冬梅忙不迭地去了,结果发现所有的小和尚都走了,就连在梨花院为荀兰做法捉鬼的慧仁大师也不知所踪了,冬梅又追去了大门口,想问问大师们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厉鬼太厉害,把他们都吓走了,哪知又碰上了另一伙和尚。 这一伙人只有三个,一个大师,两个小沙弥,三人像是一路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累得快要瘫了。 冬梅古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是……” 大师气喘吁吁道:“我们……我们……是……普……普……陀寺……来……给……姬家……做……做……做法事的……” 冬梅看看他们,又看看后方的街道,先前的和尚已经跑没影了,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这伙人又是打哪儿来的? “方才来过一拨大师了,你们跟他们是一块儿的吗?”冬梅不解地问。 大师连连摆手。 他们天不亮便出发了,想早些抵达姬家,奈何半路马车翻沟里了,他们弄了半天也没把马车弄上来,只好弃车步行,走到现在才抵达姬家。 冬梅赶忙将这一波大师的事与姬老夫人说了,恰巧青莲居那边,教主大人也差了碧儿过来,道是那群和尚有猫腻,不是来做法事的,是来捣乱的。 如此,谁是真和尚,谁是假和尚,一目了然了。 姬老夫人让冬梅将大师们迎了进来,又让荣妈妈去了青莲居与梨花院,看看教主大人与荀兰有没有事情。 荣妈妈先去的青莲居。 教主大人平时有些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说了也没用的:“没什么,就是秀琴与傅姑娘受了点惊吓。那群人都是冲着我来的,毕竟我在外行走多年,得罪了不少人!你们以后都把眼睛擦亮了,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领进府里来!” 荣妈妈讪讪地应了声是。 随后荣妈妈去了梨花院,梨花院一切正常。 “你们当时就没听到动静吗?”荣妈妈问周妈妈。 周妈妈纳闷道:“听到了啊,以为是大师在捉拿厉鬼,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荣妈妈摆摆手,回去向姬老夫人复命了。 …… 乔薇送完孩子回到姬家时,法事才刚刚开始,她一听和尚念经就头痛,摇摇头进了院子。 碧儿端着一盆温水从教主大人的房中出来,见到她,眼睛就是一亮:“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二少爷找您!” 乔薇脚步一转,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教主大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床上躺着傅雪烟,秀琴被碧儿与烟儿抬回了自己的屋,并不在这边。 教主大人回头看了看她,闷闷地说道:“你回来了。” 乔薇瞅了瞅床上的姑娘,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教主大人对乔薇是没什么隐瞒的,将几个和尚试图带走傅雪烟的事义愤填膺地说了,乔薇听完,把他挤到一边,坐在了他坐过的凳子上,拿起傅雪烟的手腕,为她把了脉,说道:“她没事,只是中了点迷烟,睡一觉就好了。” 教主大人的脸色总算没那么臭了,但也不怎么香就是了:“一定是她那什么黑心肝的哥哥捣的鬼!” 必须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么着急把傅雪烟掳走?按照傅雪烟的说法,她是夜罗未来的王后,王后能给一个家族带来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了,傅雪烟的家里绝不可能放任她葬送了“傅”家的前程,所以,千方百计也要把傅雪烟捉回去。 只不过,这群和尚出现得太巧了些,姬家昨天才决定做法事,今天他们便冒充和尚上门了,要说没有内应,谁信呐? 教主大人还在介意傅雪烟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那个男人,他是挺喜欢的,可自打那日亲眼瞧见他给傅雪烟灌药,他便对他没什么好感了,不仅没好感,而且一想起他看傅雪烟的眼神,他就浑身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哥哥啊?难怪母夜叉不跟他回去了……”他嘀咕。 乔薇若有所思地理了理袖口:“我出去一下。” 教主大人看着床上的傅雪烟,怔怔地嗯了一声。 乔薇带着碧儿去了梨花院。 院子里的大师正在做法事,他没让大家待在院子,便有不少丫鬟自发地前来围观。 碧儿自人群里挤开一条道来,众人看见了乔薇,纷纷退至两旁,乔薇阔步进了荀兰的屋子,周妈妈正拧了帕子给荀兰擦脸,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膳房的人来了,头也不回地说道:“放桌上就行了。” 乔薇走到她身后,探出手,揪住她的领子,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周妈妈勃然变色,回头一看:“少夫人?” 乔薇将她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她摔得闷闷一痛,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她痛苦不已地说道:“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乔薇看都没看她一眼,直直地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荀兰:“我知道你在装病,你最好现在就给醒来,否则,我就亲自把你叫醒。” 荀兰没有反应。 周妈妈苍白着脸道:“少夫人……夫人她是真的不舒服啊……” 碧儿瞪了她一眼:“老货,闭嘴!” 乔薇的眸光淡淡地落在荀兰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给我泼。” 周妈妈骇然失色:“你们要干什么?” 碧儿端起洗了一半的水,朝着荀兰兜头兜脸地泼了下去。 周妈妈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你不能这么对夫人呐!夫人是老爷的妻子……是你婆婆……” 乔薇面无表情道:“再泼。” 这次,碧儿换了一盆凉水,哗啦啦地泼在了荀兰的脸上与身上。 周妈妈眼睛都红了:“夫人怀着身子呢!你这么做是想要害夫人滑胎吗?!” 乔薇:“继续泼。” 周妈妈赶忙爬了起来,朝着门外跑去:“来人啦!少夫人杀人啦!” 乔薇抄起一个杯子,看也没看她,就那么仿佛随手的一扔,砸中了周妈妈的后膝,周妈妈一个趔趄朝前扑去,将房门扑得合上了,自己也一脑袋扑晕了。 碧儿又打来一盆水,往里头加了几块冰块,这次就算淹不死她,冰块也能砸死她了。 荀兰幽幽地睁开了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冰冷地看向乔薇。 乔薇淡淡地看着她:“总算舍得醒了?” 荀兰看了看自己一身湿漉,扶着床柱坐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乔薇道:“我想干什么?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 荀兰抬手擦了擦脸颊与下巴的水渍,掀开被子下了床,正要去换一身衣裳,却被乔薇扣住了手腕,乔薇一把将她掀在了床上。 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捂住肚子,不可思议地朝乔薇看了过来。 乔薇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你胆子不小啊荀兰,连夜罗人都勾结上了。” 荀兰移开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乔薇看向她:“听不懂?那好,我问你,你千方百计地回到姬家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你真的对我公爹暗生情愫了,你心里想着谁你自己清楚,也别说你是为了你儿子,你要真为他好,你当初就不会做出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 荀兰眼底的惊慌已经散去,平静地掸了掸宽袖:“你来就是与我说这个?” “你这是承认了?”乔薇反问。 荀兰站起身,走到乔薇身侧,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道:“是,我承认了,你能奈我何?” 说罢,含笑看了乔薇一眼,素手摸上高高隆起的肚子,有恃无恐地走了出去。 碧儿跺脚:“夫人,她怎么这么嚣张啊?” 是啊,怎么这么嚣张?从前还知道敛藏一下锋芒,这次,似乎是打算鱼死网破了。 表面看起来,她确实胜算无穷,毕竟是怀了姬家的骨肉,姬老夫人投鼠忌器,绝不可能把她怎么样,若是把那孩子打了,姬老夫人这边是解决了,姬尚青那边却会因为又一次没能保住孩子而对她越发愧疚、越发心疼。 所以掉与不掉,她都有了一张足够在姬家兴风作浪的免死金牌。 不过,她若是因为这个就觉得自己拿她没有办法,那她也太天真了。 午后,乔薇拿出姬冥修留给她的令牌,亲自去了一趟煞血盟。 这块令牌是姬无双的盟主令,见令牌如见盟主,分舵主无比热情地接待了她。 乔薇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让你们帮我找个人,越快越好。” 分舵主问道:“请问夫人要找谁?” “凤倾歌。” 【336】昭明归来(一更) 六月风光好,湖风阵阵,清爽宜人,丽湖上碧波荡漾的地方,驶来一艘精致的画舫,画舫的门窗大敞,湖风夹杂着清凉的水汽幽幽地吹了进来,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哥正盘腿坐在席位上,双手细细拨弄着琴弦,一首缠绵悱恻的曲调自他指尖翩飞而出。 在他对面,坐着一名姿容艳丽的女子,女子的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画着精致的妆容,眉心一点朱砂,唇色红艳,眼波柔美,却又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抵挡的媚。 公子抚琴时,女子就那么斜靠在墙壁上,慵懒地看着他,一曲作罢,她探出手来,为公子擦去了额角的汗水。 公子起先只是腼腆地看着她,在她指尖似乎无意碰上他的脸,惊得想要退开时,他一把抓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痴痴地看过来:“媚娘,你真美。” 女子娇羞一笑,想要抽回手来,却被他大力一拽,整个人都拽进了他怀中,她一脸惊吓,用粉拳捶了捶他,娇媚地嗔道:“不怕压坏了你祖传的琴?” 公子温柔地说道:“能为媚娘坏,是它的造化。” 女子探出葱白的指尖,按了按他唇瓣:“你们男人,就会嘴上说,哄姑娘家开心。” 公子抱着她,痴痴地说道:“我没有哄你,我是真心的,媚娘,我娶你吧?” 女子柔软的胳膊圈住了他脖子,深情而又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娶我?我只是一个江湖孤女,你娶我,你爹娘能答应吗?” 公子道:“我会说服他们的。” 女子哼道:“你妻子呢?你的三房妾室呢?我可不想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公子对手指道:“媚娘你放心,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她们,我有你就够了,我以后,都只宠你一个。” 女子妩媚一笑,缓缓靠近了他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公子低下头去,欲一亲芳泽,就在此时,一艘小船狠狠地撞了过来,画舫颠簸了一下,琴掉了,茶水也洒了,二人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竟撞到他们画舫上来了,哪知就看见一个寸头的小壮士提着一把大刀凶神恶煞地跳了进来。 女子的眼神蓦地闪过一丝慌乱,抓起桌上的镂空折扇,一把打开,挡住了自己的脸。 哪知对方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了她来,主要是那把扇子除了她也没谁用了,小壮士怒吼:“凤倾歌!你又给老子在外头勾三搭四!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年轻的公子眉心一蹙:“你谁呀?为什么到我的船上闹事?来人!给我把他打出去!” 几名护卫麻溜地跑了过来,哪知还没碰到小壮士一根头发,便被小壮士尽数丢进了湖里。 凤倾歌悄咪咪地从公子的怀中站了起来,朝侧门挪去。 “媚娘,你别走!”公子抓住了凤倾歌的手。 小壮士一瞧红了眼,抬起手来,一巴掌将公子呼进了水里。 凤倾歌见状不妙,拔腿就跑! 凤倾歌的媚术出神入化,武功却绝对算不上好,尤其打一个成功闯过了少林寺十八铜人阵的超级威猛小和尚,她是绝对打不过的,若论轻功,恐怕也是跑不过的。 小壮士很快追了上来。 凤倾歌吓得上蹿下跳,早知道出家人这么难缠,当初就不该手贱地跑去勾引人家破戒,这下好了,他还俗了,缠上她了,她凤倾歌的男人从来不会超过一个月,这小和尚却在她身边待了大半年,再让他待下去,她媚音娘子的招牌都要砸了! 就在凤倾歌差点被小壮士擒获的时候,煞血盟的人出现了。 凤倾歌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把跳到对方船上:“快快快!快走快走快走!” 煞血盟的人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将凤倾歌带走了,凤倾歌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干嘛,若是知道了,只怕宁愿留下来被小和尚追杀了。 乔薇约定的地点在庆丰街的四合院,煞血盟接到凤倾歌后,即刻将人送去了那边,随后给乔薇发了暗号,乔薇早先不知凤倾歌就在京城,还以为会费上些时日,不料一日的功夫便将人寻到了,这样也好,早点找到凤倾歌,也能早点对付小后妈。 听说乔薇要出去,教主大人也吵着去,他自然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去,哄着将傅雪烟一块儿带上了,于是乎,晚饭过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四合院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绿珠高高兴兴地将人迎了进来,泡了茶,上了点心,又去厨房帮着杨师傅做宵夜。 乔薇在东厢见到了凤倾歌,凤倾歌一袭嫩粉色束腰罗裙,梳着未婚少女的发髻,完全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乔薇觉得就算再过个十年八年,她的容貌大概也不会有多少改变,这就叫老天爷赏饭吃。 来的路上乔薇已经与众人介绍过凤倾歌,几人知道她是姬冥修的手下,江湖人称媚音娘子,但凤倾歌还不认识他们,作为女人对同类相斥的本能,凤倾歌自动忽略了傅雪烟,笑吟吟地走到教主大人身前,妩媚一笑,眸中泛起幽光:“这是谁呀?” 不待教主大人回答,傅雪烟一把掐住了她喉咙! 凤倾歌刚刚施展开来的媚术陡然一收,反噬回自己体内,筋脉一痛,额头渗出了冷汗。 乔薇忙道:“傅姑娘,淡定,淡定,自己人。” 傅雪烟冷冷地放开了她。 凤倾歌得了呼吸,猛地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呛咳了起来,方才真是大意了,以为对方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就是燕飞绝与易千音,恐怕都做不到如此迅猛吧? “她谁呀?”凤倾歌走到乔薇身边,小声抱怨。 乔薇小声道:“她是姬家未来的二少夫人,你没事别招惹她,也别招惹冥烨。” “他就是冥烨?”凤倾歌看向了教主大人,关于姬冥修认回弟弟的事,她多少听燕飞绝与姬无双说了一些,只是并没有亲眼见过。 乔薇点点头,指了指桌椅道:“都坐吧,一点小误会,不必放在心上,赶紧先把正事解决了。” 凤倾歌坐下了,傅雪烟在她对面坐下,教主大人挨着傅雪烟,冲傅雪烟莞尔一笑,傅雪烟淡淡地转过了脸。 乔薇道:“秀琴,把门关上。” “好。”秀琴将房门合上了。 乔薇给几人倒了茶,凤倾歌可以说是姬冥修的死士了,没什么需要瞒着她的,乔薇便将傅雪烟夜罗人的身份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她,当然,碍于教主大人在场,乔薇省略了傅雪烟与未来夜罗王的事。 凤倾歌听完,深深地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窟窿:“你让煞血盟的人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对付夜罗人?” 夜罗人那么强大,她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嘛? 乔薇就道:“夜罗人交给我们来对付,你只用把姬家那些烂摊子事儿摆平就够了。” 凤倾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对付夜罗人,那就没什么好可怕的。 “哪些烂摊子事儿?”她随口。 乔薇又把荀兰回府的事儿与她说了。 凤倾歌简直目瞪口呆,还能有这种操作啊,你公爹是不是傻?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有毛好疼惜的?还跑去看她?还又把她肚子弄大?他是嫌自己两个儿子疏远他还不够吧? 凤倾歌看向了教主大人,她很想知道这个小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教主大人托腮一哼:“别看我,我可不是愚蠢的姬家人!” 凤倾歌嘴角一撇,又看向了乔薇:“你想让我帮你杀了荀兰?” 乔薇就道:“还有许多谜底没有解开,现在杀掉她,太早。” “那你想怎样?”凤倾歌问。 乔薇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莞尔一笑道:“你许久没戴人皮面具了吧?” 凤倾歌警惕地抱住了胳膊:“你又想我扮成谁?” “扮成她!”教主大人抓了抓傅雪烟的手道,“这样被害的就是你,不是她了!” 凤倾歌炸毛:“你要不要这么没有良心啊?” 教主大人望天:“你不是会武功吗?” 难道你的小心上人就不会吗?你没看见我刚刚差点被被她一招掐死吗? 凤倾歌的目光在傅雪烟的肚子上一扫而过,傅雪烟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捂住这里,她立刻会意了,压下火气,无奈地说道:“再说了,我又没怀过孕,我怕……” 傅雪烟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 乔薇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玫瑰糕:“这个味道不错!” 凤倾歌含着玫瑰糕,看看傅雪烟,又看看乔薇,再看看一脸懵逼的教主大人,呵呵呵呵地笑了。 教主大人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凤倾歌慢悠悠地吃了点心,优雅妩媚地问道:“既然不是想让我扮这个夜罗女人,难道是想让我扮你那个小后母?” 乔薇摇头。 凤倾歌问:“那你让我易容成谁?” 乔薇淡淡地说道:“易容成一个,就算她有免死金牌在手,也一辈子都赢不了的人。” …… 今日阳光正好,顾妈妈把上了潮的书全都摊在院子里晾晒,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前院已经摊了二十排,顾妈妈又去箱子里拿新的,这时,一只素手捧着一本书,送到了她的眼前。 她顺着那只白皙如玉的手缓缓往上,看见了一张微微含笑的脸,她站起身,淡淡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扶起她来:“顾妈妈不必多礼。” 顾妈妈轻轻地抽回了胳膊,恭敬而疏离地说道:“少夫人来公主府有什么事吗?” 乔薇正色道:“有一件大事,想拜托顾妈妈。” …… “什么?”书房内,顾妈妈席地而坐,看向对面跪坐着、小身子挺得笔直的乔薇,难以置信地说道,“这简直荒唐!” 乔薇神色不变地看着她:“有什么荒唐的?” 顾妈妈冷声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抹黑公主的名节!公主已经去世了,我不能让她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 乔薇定定地说道:“顾妈妈,公主在九泉之下若是不能安息,只会是因为一件事,而这件事绝不是她自己,这一点相信你比我更加明白。” 顾妈妈沉默。 乔薇给顾妈妈倒了一杯茶:“公主是夜罗人的事,想必你早就知道了吧?” 顾妈妈睫羽一颤。 “你是皇上派到公主身边的,你本该忠于皇上,但你从来没有背叛过公主,我替公主还有冥修谢谢你。”乔薇说着,双手交叠,置放于额前,大大地行了一礼。 顾妈妈眸光一动。 乔薇又道:“公主生前最不能释怀的事就是两个孩子的早逝,大哥已经回天乏术了,但冥烨活着回来了,顾妈妈心中也很替公主高兴吧?” 顾妈妈慢慢地红了眼眶。 乔薇垂眸,低低地叹了一声:“冥烨吃了很多苦,他身中奇毒,至今未解,被人贩子拐走,被养父家暴,被地痞流氓欺负,他能活着回到姬家不容易,他马上就要做父亲了……” 顾妈妈打断乔薇的话:“你说什么?冥烨要做父亲了?” 乔薇毫不闪躲地看着她:“是,那位新搬进来的傅姑娘,她怀了冥烨的骨肉,但是她的家人并不同意冥烨与她的亲事,想法设法地要把她抓回去,一旦她被抓回去,孩子也就保不住了,顾妈妈,你不希望冥烨的孩子有事,不是吗?” 翌日,顾妈妈向姬老夫人告了假,道是家中侄儿大婚,请她去吃几天酒,公主府这边,就拜托姬老夫人让人照看了,她是公主府的人,原无须向请姬老夫人示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不让人起疑罢了。 姬老夫人让她放心地去,随后叫来乔薇,打算让乔薇接管公主府的事,哪知乔薇却道:“真是不巧啊,祖母,景云他们三个刚刚回来,好像有点儿不太适应,我中午就留在那边,把他们接出来吃午饭。” 姬老夫人最疼几个小的,一听这话,立马将公主府的事托付给李氏了。 …… 四合院,乔薇与凤倾歌乖乖地跪坐在团垫上,耐心地听顾妈妈讲解公主的情况:“公主有三喜、三不喜,三喜是花、茶、字,公主的插花技艺、茶道与书法是京中三绝,当年还无人能出其左右;三不喜是骑、射、戏。” 凤倾歌默默地掰着手指,她最喜欢听戏、最擅长骑马、最喜欢狩猎…… 顾妈妈缓缓地说道:“来,你先插个花给我看看。” 凤倾歌与乔薇交换了一个眼神,乔薇眉梢一挑,示意她开始,凤倾歌拿起剪刀,将桌上的花咔擦咔擦一通修剪,每一株都剪得光秃秃的,皮也给扒了,只剩头顶一朵大花,随后一股脑儿地插进了瓶子。 顾妈妈抬起头来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后排,傅雪烟与乔薇也在插花,乔薇其实不太懂这个,但她看傅雪烟的插花,觉得是看见了一群婀娜多姿、含羞带怯的少女,看凤倾歌的,只觉是看见了一波刚澡堂子出来衣裳都没穿上去的大妈。 这差距,乔薇简直没眼看了。 顾妈妈又让凤倾歌泡茶。 凤倾歌好歹开着青楼呢,平日里应酬客人,少不得泡上几壶茶,这项应当不会差了,至少乔薇看她的步骤,是相当专业的,哪知当乔薇与顾妈妈尝了一口她泡的茶时,噗噗两声喷了出来! 傅雪烟泡的茶好喝,清香宜人,唇齿留芳,初入微苦,过后有回甘。 顾妈妈一连喝了五杯傅雪烟泡的茶,才总算把被凤倾歌荼毒的味蕾拯救回来了。 乔薇不解地看向凤倾歌:“就你这点能耐,当初是哪儿来的自信假扮我的?” 凤倾歌将乔薇插的惨不忍睹的花(花瓣都没了,只剩花蕊了),泡的惨不忍睹的茶(杯子都裂开了好几个),以及写得惨不忍睹的字不偏不倚地放在了乔薇面前。 乔薇两眼望天。 插花与茶道烂成这样,顾妈妈对凤倾歌的书法已经不做什么指望了,倒是看着傅雪烟的字,好一顿称赞:“有几分公主当年的风骨。” 是夜,顾妈妈带着乔薇与凤倾歌自后门进了公主府。 “公主生前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通六国语言,书阁里的藏书她全都一一读过,耳熟能详。”顾妈妈说着,推开了书阁的大门。 凤倾歌望着几十排摆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当场就晕了…… 公主走路也与凤倾歌的大为不同。 “太快了!” “太妖了!” “谁让你扭的?” “步子太大!” “步子太小!” “鞋子别在地上拖!” “腰背挺直!” “眼神别乱飘!” 凤倾歌头上顶着一碗水,肩上放着两本书,双脚缠着一根绳子,被顾妈妈调教得都没脾气了,她发誓扎马步都没这么累过! 她趴在四合院的台阶上,月光凉薄如水,照在她香汗淋漓的脸上,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当初圣女殿那个小卓玛假扮你……也费了这么多功夫吗……” 乔薇道:“当然没有了,隐族人又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习性,我对他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所以那个西贝货爱怎么假扮我就怎么假扮我,可你不同了,公主在姬家生活了那么久,相差太大会让人看出破绽的。” 凤倾歌翻着白眼道:“可是这样下去,给我十年,我也还是一身破绽……” 这倒不假,小后妈这么多年不也才学了公主三两分温柔的气质吗?真论起琴棋书画这些,她给公主提鞋都不配,凤倾歌是习武之人,让她一下子变成高高在上的公主,确实有些难为她了。 但是不这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 幽静的凉亭,姬尚青趴在石桌上,沉沉地睡着了,一道人影走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昭明!”他身子一抖,一把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看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荀兰,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怎么是你?” 荀兰轻声道:“我刚刚路过这边,发现你在亭子里睡着了。”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你喝酒了?” 姬尚青道:“喝了一点。” 荀兰在他身侧坐了下来:“你刚刚在叫公主的名字,你是梦见她了吗?” 姬尚青含糊地应了一声。 荀兰的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嫉妒之色,只温柔地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太思念公主了。” 姬尚青清了清嗓子:“你……你怎么样?” 荀兰轻声道:“我好多了,孩子在动,你要摸摸它吗?” 姬尚青看向她的肚子,眸光动了动,很想探出手,可想起老夫人的警告,又压下了念头。 荀兰拉过他的手,他要抽回来,却被荀兰握得更紧。 姬尚青摸上她的肚子,只碰了一下,又触电一般收了回来。 荀兰低低地说道:“老夫人说,等我生完孩子,就让我回去守陵,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姬尚青张了张嘴:“我……” 荀兰失望地站起身来,姬尚青的余光不难捕捉到她眼底的一抹失望,他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她的手。 “尚青。” 一道熟悉又温婉的声音自花园中响起,姬尚青与荀兰皆是心口一震,扭头望去,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逆风站在花丛里,当看清那张脸时,二人都像被雷给劈中似的,齐齐怔住了。 【338】夫妻相见,掌掴荀兰(二更) 姬尚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定是喝多了,或者做梦了,不然怎么会看见昭明呢?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昭明就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虽不知她在茫然什么,但他的心口还是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 他松开了荀兰的手,荀兰的手吧嗒一声落在了桌上,他踉跄着步子朝昭明走了过去,太震惊的缘故,一脚踩空,从台阶上跌了下来,但他很快爬了起来:“昭明……昭明是你吗?” 他来到了昭明的身前,他想探出手摸摸昭明是不是真的,又怕只是个梦,一戳就醒了。 “昭……昭明。” 他唤着她。 昭明依旧是茫然地看着他。 他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昭明的胳膊,他难以置信地上下看着:“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做什么梦?”女子问,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陌生,仿佛只是在问一个路人。 然而他沉浸在与昭明重逢的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昭明眼神中的不同,他一把将昭明抱进怀中:“昭明!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你就是尚青?”昭明忽然淡淡地问。 姬尚青终于觉出了不对劲,缓缓地放开她,不解的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昭明你怎么会这么问?” 荀兰摸上了肚子,说道:“尚青,公主已经死了,她不是公主。” “公主!公主你在哪儿?” 不远处,传来了顾妈妈焦急的声音。 昭明淡淡地转过身去:“你在找我吗?” 顾妈妈步子一顿,朝这边一路小跑了过来,她曾是宫里最体面的嬷嬷,礼仪规矩从没出过任何差错,可此时,她跑得头发都散了,簪子也歪了,好容易跑到昭明公主的身边,又喘得说不出话了。 姬尚青看向顾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妈妈看了昭明公主,确切地说,是看了凤倾歌一眼,垂下眸子说道:“是这样的老爷,我前几日去我侄儿家吃酒,无意中看见地上晕着一个女人,与公主长得很像,我好奇,于是走了过去,结果就发现她与公主何止是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我把她送去医馆,找大夫治醒了她,我问她是谁,她说她不记得了,我又问她家中可还有亲人,她就说了老爷的名字。” 姬尚青的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 顾妈妈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知道公主已经过世了,这个女人八成只是与公主长得一样罢了,可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老爷的名字,我一时……一时做不了决断,便将她带回府了。” 荀兰严肃着脸道:“昭明公主过世那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会是公主?顾妈妈,你伺候公主那么多年,难道连真的假的都分不清吗?” 顾妈妈不卑不亢道:“我就是伺候公主多年,实在是觉得她与公主哪哪儿都像,才将她带了回来。我比谁都清楚公主过世了,但二少爷的事大家是不是都忘了?所有人都以为二少爷死掉了,结果却是好生生地回过了。二少爷能活着,夫人为什么不能?” 顾妈妈一番话,字字句句砸在姬尚青的心坎儿上,从教主大人归家的那一刻起,他便时常会想,要是昭明也还活着就好了,那样他们一家就终于能够团聚了。 现在,昭明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了,他怎么会舍得去怀疑她是个假的? 每个人都愿意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实,姬尚青也不例外,不论是昭明还活着,亦或是昭明忘记了全世界唯独没有忘记他,全都满足了他的幻想。 荀兰道:“尚青,你听我说,这件事有古怪。” 顾妈妈叹了口气:“夫人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有古怪。我嘴上是说二少爷活着,公主应该也能活,可是我心里其实明白,二少爷与公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二少爷能被偷走是因为当初的棺木是秦冰宇打造的,他自己就设计好了一切;公主的棺木却是皇上派工部的人督造的,从封棺到下葬,再到葬入公主陵,都没有任何人具备可乘之机,所以公主应该是真的已经长眠地底了……” 顾妈妈把荀兰要说的全都说完了,荀兰反而无话可说了。 偏偏顾妈妈越是这么说,姬尚青越是想要反驳:“我记得昭明有一年坠马,脖子上受了伤,留了一道疤痕。” “疤痕?”昭明下意识地摸上了脖子。 “就是这样!”姬尚青眼睛一亮,拿开了她的手,“顾妈妈你看!” 顾妈妈十分配合地看了一眼:“还真是的。” 姬尚青激动得难以言喻了,擢住她胳膊道:“你是昭明,你就是昭明!” 昭明歪着脑袋,无辜而又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并不认识他,却也不排斥他。 姬尚青激动地说道:“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让你什么都想起来……” 荀兰捂住肚子,从凉亭中走了下来,走到昭明公主的身前,屈膝行了一礼:“给公主请……” “啊——”昭明忽然大叫了起来。 姬尚青连忙扶住了昭明:“怎么了?” 昭明惊恐地看着荀兰。 姬尚青疑惑地看了看二人:“你……记得她?” 昭明摇头,躲在姬尚青身后,一副惊吓不已的样子,印象中的昭明不是这样的,但昭明如今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姬尚青又不可能从她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安抚好她:“你别怕。” 荀兰看了昭明一眼,继续行礼:“公主……” “啊啊啊——”昭明抓狂地捂住了耳朵。 姬尚青轻轻地揽住她,问顾妈妈道:“她在医馆也这样吗?” 顾妈妈一脸懵逼,我怎么知道啊?先前没这一段啊! 躲在暗处的乔薇差点没眼看了,只是让你装个失忆,有必要这么给自己加戏吗? 昭明,确切的说,是凤倾歌,死死地拽住了姬尚青的袖子,一脸害怕地看着荀兰。 凤倾歌是开青楼的,每天见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以说是戏精本精了,譬如此时她看荀兰的眼神,就无助得把姬尚青的心都险些给揉碎了。 然而就在姬尚青打算好生安抚她一番时,她突然无比勇敢地冲上前,照着荀兰的脸,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整个园子都静了。 荀兰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凤倾歌力道不小,她半边脸登时高高地肿了起来,不仅如此,凤倾歌的指甲还将她的脸划破了,一丝嫣红的血迹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姬尚青都傻眼了,昭明怎么会…… 荀兰探出葱白的指尖,抹了抹脸颊,随后她看着指尖的血迹,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 她冷冷地看向了凤倾歌。 凤倾歌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颤抖着声音,特别害怕又强迫自己壮着胆子说道:“我……我警告你,不许你伤害尚青!” 一连被甩了两巴掌,荀兰饶是仙女也有些绷不住了。 “你你你……你瞪什么瞪?”凤倾歌又害怕地退回了姬尚青的身侧,素手抓住他衣襟,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荀兰受伤地看向姬尚青,姬尚青为难地清了清嗓子,对凤倾歌道:“她没有伤害我,你误会了。” “是吗?那……那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凤倾歌委屈地低下头,眼泪分分钟开始眼眶里打转。 姬尚青忙道:“没有没有,你没有做错。”对荀兰道,“你先回去吧。” 荀兰捂住肚子的手紧了紧。 姬尚青愧疚地看了荀兰一眼,带着凤倾歌回了桐院,随后,让人去青莲居将乔薇叫了过来。 由于天色已晚,乔薇按理已经歇下了,故意在房中磨蹭了两刻钟,才提着医药箱去了桐院。 乔薇当然不能知道是给“公主”瞧病的,带的都是姬尚青惯用的哮喘药,一进屋,看见一个容颜陌生的女子坐在床上,她微微愣了一下。 姬尚青向她解释:“这是你母亲。” “啊?”乔薇一脸不懂。 姬尚青难掩喜悦地将顾妈妈那一套说辞一字不落并加上了自己的理解,与乔薇说了一遍:“……我怀疑是夜罗人干的,除了他们,没谁会这么去做了,他们一定是记恨昭明背叛了他们,用对付冥烨的法子,将昭明抓回了夜罗……昭明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乔薇暗暗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连作案动机、作案经过、幕后真凶都脑补出来了,可以说是非常有觉悟了! 姬尚青又道:“快给你母亲看看,她好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顾妈妈发现她的时候,她晕倒在路边,也不知受了什么伤没有。” 乔薇拎着医药箱走了过去。 姬尚青像哄孩子似的,轻轻地哄着凤倾歌道:“你别怕,她是你儿媳,她不会伤害你的。” “嗯。”凤倾歌矫情地点了点头,嗲声嗲气地说道,“我一见她,就特别喜欢她!” 乔薇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拜托您老人家别再给自己加戏了好么? 姬尚青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暂时没从这个昭明与印象中的昭明不一样的可疑之处上反应过来。 乔薇是不能等他怀疑了再压下去的,要先发制人,乔薇给凤倾歌把了脉,检查了身体,无比心痛地叹道:“母亲应该是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导致她……” 原本想说失忆,一瞧凤倾歌那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鸡皮疙瘩一掉,说道,“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难怪他觉得昭明怪怪的,敢情是脑子不正常了。 “有多不正常?”姬尚青问。 “这个嘛……”乔薇摸了摸下巴,“得看她受的刺激究竟有多大,刺激越大,越不正常。” 姬尚青心里一痛,能把一个活人刺激成这样……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 乔薇趁热打铁道:“我建议,先不要让母亲接触太多她已经不记得的人,以免对她造成二次刺激。” 姬尚青想起了昭明见到荀兰的场景,觉得乔薇说得不无道理,立刻打消了让昭明与姬家人见面的念头,等昭明病情稳定了,再领她一一相见也不迟。 “这个病能治好吗?”姬尚青问。 “若是治不好,您会嫌弃她吗?”乔薇反问。 姬尚青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不论昭明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她。”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那就好! …… 由于乔薇暂时没有什么根治神经病的特效药,留了一瓶宁神补气的药丸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姬尚青哄着凤倾歌将药吃下了。 因为接受了脑子有病的设定,接下来凤倾歌做什么,在姬尚青眼中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各自洗漱完,已是半夜,凤倾歌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姬尚青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昭明,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凤倾歌打了个呵欠。 姬尚青笑了笑,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我要和你一起睡吗?”凤倾歌问。 姬尚青顿了顿:“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凤倾歌无辜地说道:“没有,只是……我好像……睡相不太好,她们都不想和我一起睡。” 姬尚青眉头一皱:“他们是谁?” “就是她们啊。”凤倾歌比划了一下头发,姬尚青看出她说的是丫鬟了,心头松了口气,温柔地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她们,我不会嫌弃你的。” 凤倾歌点点头,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姬尚青吹了蜡烛,心情雀跃地躺在了她身侧,这么多年没见了,第一个重逢的夜晚,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他害羞地说道:“昭明。” 回应他的是一串天雷一般的呼噜声。 姬尚青:“……” 【340】一更 凤倾歌一觉睡到大天亮,被顾妈妈折磨得快要虚脱的身子总算在昨晚补回了一点元气,脸色都红润润的了,可反观姬尚青,就没那么幸运了。 耳边响了一晚上的雷,捂耳朵没用,把脑袋塞在枕头底下没用,堵棉花没用……总之怎样都没用,被实打实地轰炸了一整晚,每一次困得不行快要睡过去时,都能被炸雷一般的声音吓醒,心脏都衰弱了一大截。 凤倾歌看着他顶着两个大得不能再大的黑眼圈,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咦?你怎么了?” 姬尚青总不能说我是被你打呼噜给打的,他说不出口,也问不出口。 姬尚青不说,凤倾歌乐得自在,优哉游哉地去洗漱了,顾妈妈大清早便差人送来了昭明生前最喜欢用的东西,凤倾歌在四合院便学过怎么用了,倒是没出什么差错,不过在擦雪花膏时,某戏精本精又忍不住开始给自己加戏,不仅涂了胭脂、口脂,还在眉心用朱砂画了一朵牡丹,整个人看上去娇艳欲滴,瞬间多了几分柔媚之气。 丫鬟捧上来的素白裙衫她也不要,打开柜子,挑了一件嫩黄色束腰罗裙,梳了个飞仙髻。 不愧是公主,宝贝就是多,单单那首饰,就有满满五大盒,顾妈妈曾提醒过凤倾歌公主的首饰通常都是用来摆设,她并不喜欢佩戴,可凤倾歌哪儿记得这么多?记得也挡不住想要把所有首饰都试戴一遍的冲动。 凤倾歌挑了一支艳丽的紫金牡丹步摇、一对白玉牡丹珠花、一副紫金牡丹耳坠,戴上后,光彩照人极了。 姬尚青愣愣地看着变换巨大的昭明,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凤倾歌问。 姬尚青怔怔地说道:“没……没什么,只是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凤倾歌摸着步摇的手一顿:“我以前什么样?” 姬尚青讪讪地说道:“你……你都不用这些东西的。” 不会这么快就露馅了吧? 凤倾歌的眼神闪了闪,走到他身侧,凑近他耳畔,悄悄地说道:“我和你说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 昭明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上,他耳朵竟然微微有些发烫,他压下心头的紧张与悸动,轻声问她道:“我不告诉别人,你说。” 凤倾歌一字一顿道:“其实……我不是昭明。” 姬尚青的身子就是一僵! 凤倾歌道:“我是花神。” 姬尚青僵硬的身子又渐渐软乎了下来。 凤倾歌开始了愉快地自我吹嘘:“我是下凡来历劫的,等我历劫完,就要返回天庭了,你不要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会遭天谴的。” 姬尚青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脑子坏成这样,难怪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姬尚青拉过她的手,轻轻地说道:“好,我不泄露出去。” 凤倾歌嗲声嗲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花神呀?” 姬尚青权当自己在哄孩子了,笑着问她道:“你是什么花神?” 凤倾歌无比自豪道:“牡丹花神,我是全天下……全天庭……最大、最漂亮的一朵牡丹。” 姬尚青愣了愣,讪笑着夸赞道:“难怪你这么国色天香。” 凤倾歌被夸了,嘚瑟地挑了挑眉,想到什么,又一脸警惕地说道:“昨天那个女人,她也不是人,她身上有妖气,所以我才害怕她伤害你。”还不忘把昨天的异常一并解释,可以说是非常聪明、非常严谨、非常滴水不漏了! 事实上,姬尚青并没有怀疑她昨天的举动,那些话在旁人听来漏洞百出,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做了不太正常的事,没什么可疑的,当然他不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只是她聊得正起劲,他也不好扫她的兴,喝了一口茶道:“那她是什么妖?” 凤倾歌不假思索道:“她是狗尾巴草!” 姬尚青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早饭过后,乔薇照例来给“昭明公主”诊脉了,凤倾歌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把手腕伸出来让乔薇诊脉。 乔薇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以及耳边以及翘了一块边角的面具,一把将面具按了下去,低声道:“别笑,面具会掉。” 凤倾歌立马不笑了。 姬尚青走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母亲的身子如何了?” 乔薇微微一笑道:“昨晚服药了吧?” 姬尚青道:“服了。” 乔薇就道:“难怪脉象好些了,药继续吃,先吃三天,我再来看看需不需要换药。” 姬尚青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父亲还有什么事吗?”乔薇问。 “你过来。”姬尚青走到了另一边。 乔薇目测了一下从这里到那边的距离,以凤倾歌的耳力,大概没什么听不清,不过她还是装模作样地过去了:“父亲,怎么了?” 姬尚青难为情地张了张嘴:“荀氏她……” 凤倾歌撇了撇嘴儿。 乔薇看了凤倾歌一眼,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凤倾歌,淡笑一声道:“她脸上的伤应该不严重,我昨晚已经让碧儿给她送了药了,她只要按时擦药,不会留下痕迹的。” 姬尚青不自在地说道:“难为你了。” 乔薇一笑:“都是自家人。”说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问姬尚青道,“荀氏的事,父亲与母亲说了吗?” 姬尚青低声道:“还没,我怕刺激到她了。” 乔薇说道:“父亲这么做是对的,母亲什么都忘了,却唯独记得父亲的名字,可见在母亲心里,您才是她最在意的人,她要是知道您背着她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她一定会发病的。” 姬尚青愧疚道:“我要是知道她还活着,我说什么也不会娶别人的。” 乔薇一脸真诚地说道:“我知道,我能理解。” …… 大宅子里藏不住事儿,何况为了防止荀兰与姬尚青暗通款曲,姬老夫人明目张胆地往桐院放了几个人,几乎是凤倾歌一住进桐院,落梅院便得到消息了,只不过那会儿老夫人已经歇下了,荣妈妈愣是等到今早才向她禀报。 昭明公主已经过世了十八年,桐院的丫鬟全都是没有见过她的,自然不知她便是昭明公主了,姬老夫人听到儿子从外头带回一个女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高兴。 她儿子只要不和荀兰搅和在一起,宠信谁都是可以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两个三个她也不介意啊,姬家养得起! “您要不要把人叫来瞧瞧?”荣妈妈问。 姬老夫人缓缓地笑道:“一个外头的女人罢了,有什么好瞧的?不用管他,让他折腾,只要他不去找荀氏啊,我就没意见!” 很快,姬家的下人全都知道老爷多了个心头好,只是没人知道那个心头好就是曾经的“昭明公主”。 这一日,老爷与心头好坐在花园的凉亭中赏花,不巧,荀兰也在。 凤倾歌没好气地瞪了荀兰一眼:“你别让她过来,她会和我抢养料的!” 姬尚青看了她一眼,他的昭明还真是……疯得可爱,她并不知道他与荀兰的事,但她居然能讲出荀兰与她抢养料的话,看来女人就算了疯了,某些方面的直觉也准得吓人。 姬尚青冲荀兰挥了挥手,示意荀兰离开。 荀兰不走,就那么倔强地站在那里。 姬尚青头疼! 下人端了一盘点心与一小碗蜂蜜上来,这种点心要蘸着蜂蜜才好吃,凤倾歌不知道,以为是分开了吃的,拿起勺子,端起蜂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竟然不觉得腻! 她的吃相与从前大相径庭,但一想到她脑子坏掉了,姬尚青又觉得这样也算正常了。 “昭明。”姬尚青唤道。 “干什么?”凤倾歌含糊不清地问。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听了之后不要生气,我与荀兰……我和她……我……” “哎?她怎么还站着不走呢?”凤倾歌望着不远处的荀兰,皱眉打断了姬尚青的话,“她不走我走了!” 说罢,放下勺子与碗,毫不客气地起身,离开了凉亭。 “昭明!昭明!”姬尚青快步追上去。 与荀兰擦肩而过时,荀兰握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我有话对你说。” 姬尚青看着昭明越走越走的背影,心里一阵着急,掰开荀兰的手道:“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昭明她受了刺激,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我会找个机会向她坦白我们的事,在那之前,你就不要去打搅她了。” 荀兰捏紧了手指。 …… 凤倾歌的训练结束了,乔薇也不必整日找借口待在四合院了,从桐院回来,乔薇便去了傅雪烟那边,傅雪烟话不多,但会的东西多,和她在一起,绝不会感到烦闷。 乔薇与傅雪烟下着五子棋,忽然碧儿从侧门的通道走了过来:“夫人,荀氏来了。” “她来做什么?”傅雪烟淡淡地问。 乔薇笑道:“八成是被凤倾歌刺激得受不了了,想来我这儿发泄发泄,罢了,你们两个下吧。” 乔薇将位子让给了教主大人,与碧儿一块儿回了青莲居。 荀氏坐在乔薇平时给人治病的诊疗室中,乔薇迈步进屋,看了主仆二人一眼,笑容满面道:“夫人今日怎么有空上我的青莲居来?是送去的药不管用,所以来换一瓶新的吗?” “你先出去。”荀兰吩咐周妈妈道。 “夫人……”周妈妈不放心。 荀兰低叱道:“我说了让你出去!” 周妈妈瞪了乔薇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但她并没有走远,而是守在门口,不怪她如此谨慎,实在是那个大乔氏欺人太甚,上次一跤摔得她现在都在疼,万一她把夫人摔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也走出去,站在了门口。 周妈妈瞪了瞪碧儿,碧儿不屑地嗤了一声。 乔薇亲自给荀兰倒了一杯茶:“夫人请喝茶,如果夫人不怕我投毒的话。” 荀兰端起茶杯,幽幽地喝了一口,开门见山道:“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薇淡淡一笑:“哟,您是上我这儿套话来了?那抱歉了,我方情报不便让敌方知晓。” 荀兰道:“你别以为弄个假的,就能蒙混过关。” 乔薇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荀兰望向无边的天色道:“真的昭明已经死了。” 乔薇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确定她死了吗?” 荀兰淡道:“当然。” 乔薇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你为什么这么确定?难不成当年是你把公主杀死的?” 荀兰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 乔薇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凑近她耳畔道:“我就是找了个假的,你能奈我何?” …… 荀兰冷冷地出了青莲居。 周妈妈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自打摔了一跤,走路时倒是没事,跑起来右脚便有些不得力了:“夫人……” 荀兰瞟了一眼一旁的小雨轩:“回屋再说。” 小雨轩内,傅雪烟顿在半空的棋子落了下来,以她的功力,自然什么都能听清,对方倒是谨慎,还知道避开她。 主仆二人回了梨花院。 周妈妈当时守在门口,除了最后一句,别的全都听清了,在她看来,不论乔薇承不承认,那个公主都一定是假的:“夫人,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揭穿她!” 荀兰淡道:“怎么揭穿?” 周妈妈的眼珠子动了动,冷冷一笑:“奴婢有个好主意。” ------题外话------ 目测会被凤美人整得很惨。 求个月票凑整 【340】威风的姬二,识破(二更) 午后,京城下了一场太阳雨,天边挂起了一道亮丽的彩虹。 “京城的彩虹没有夜罗的漂亮。”秀琴趴在窗边,两手托腮,望着彩虹说。 在她身旁,同样托着腮,巴巴儿地望着彩虹的教主大人,不屑地翻了个小白眼:“夜罗的彩虹算什么?海上的彩虹才好看!” 秀琴道:“海上的彩虹才不好看!我们草……” “秀琴。”傅雪烟淡淡地开了口,“收拾一下东西,我要出去一趟。” 秀琴哦了一声,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教主大人看向傅雪烟道:“你要去哪儿?” “去书斋。”傅雪烟道。 “我陪你去。” “不用。” 教主大人撇嘴儿,你说不用就不用? 傅雪烟与秀琴坐上马车后,教主大人也从马棚里挑了一辆金光闪闪的大马车,这是他私人的座驾无疑了。 上了马车后,他叮嘱车夫:“你悄悄地跟着,别被人发现了。” 车夫看了一眼几乎闪瞎他眼睛的黄金马车,心道您这要求恐怕有点高。 于是乎,一辆金光闪闪、回头率百分之一百二的黄金马车追着一辆外表好不起眼的马车从姬家的正门出发了。 秀琴挑开后车窗的帘子,往外瞅了一眼,跟踪人跟踪成这样,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小姐,他跟上来了。” 傅雪烟面无表情道:“甩掉他。” 秀琴挑开前车帘,拍拍车夫的肩膀道:“你从那条巷子里走。” “好!” 车夫应下,缰绳一勒,调转方向进了巷子。 教主大人赶忙道:“快快快!追上去!别追丢了!” 这边的车夫也把马车的方向一调,跟进了巷子,就在他们即将追出巷口的时候,秀琴一掌打断了街边的柱子,柱子嘎吱一声倒了下去,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教主大人急了,忙跳下地去,与车夫一块儿将柱子挪开了,可是等他们柱子挪开后,傅雪烟的马车也已经不知所踪了。 马车停在了一家书斋外,傅雪烟与秀琴下了马车,秀琴对车夫道:“你在这儿等着,我们买完就出来。” 车夫恭恭敬敬地应下。 主仆二人进了书斋。 这家书斋并不是开在黄金地段,生意冷淡,兼之今日也非休沐的日子,前来买书的客人便越发没几个了。 掌柜的懒懒散散地站在柜台后,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手翻动着书页,没去搭理新进的客人。 傅雪烟将一张写着书名的白纸放到了他的书上:“你们店里可有这本书?” 掌柜的目光匆匆地扫过白纸上的字,身子一顿,站起了朝她看了过来。 傅雪烟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没有吗?” 掌柜神色肃然道:“有有有,姑娘是要手抄本的还是拓印的?” “手抄本。”傅雪烟道。 掌柜定定地看着她道:“要文人秀才的,还是书法大家的?” “书法大家的。”傅雪烟说道。 掌柜的眸光动了动:“那价钱可能有点贵。” 傅雪烟从宽袖中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黄金万两,不如凝萃一方,我这有一块上等的翡翠,可足够买一本书法大家的亲笔了?” 掌柜的打开荷包一看,神色瞬间恭敬了:“够!够够够!姑娘请随我来。” 傅雪烟二人随着掌柜去了二楼的厢房。 掌柜用托盘端着一本书,恭敬地步入房内,双手呈给傅雪烟,傅雪烟拿过了书:“你出去吧。” “是。”掌柜退下了。 傅雪烟翻开手抄本,里头躺着一页书签,傅雪烟收起了书签,从怀中拿出另一页书签放了进去,随后合上书,将它留在原地,起身走了出去。 傅雪烟万万没料到的是,当她走到大堂时,门口进来了一个男人,一个化成灰她也认识的人。 男人俨然也看见了她,眸子里先是掠过一丝愕然,随后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妹妹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秀琴壮胆挡在了傅雪烟身前:“小姐你先走!我拖住他!” “就凭你?”男子冷冷一笑,挥手打出一道掌风,将秀琴打晕在了地上。 傅雪烟眸光一冷,祭出白绫,掀翻了一排书架,书架直直倒向男子,书简兜头兜脸地朝男子砸了过来,男子拂袖一挥,将书架与书简弹开了去。 趁着他一挥袖的功夫,傅雪烟从后门溜了出去。 望着她消失在后门的背影,男子凉薄地勾起了唇角:“想跑?没这么容易。” 书斋的后门是一条相对繁华的街道,傅雪烟走进了人群,她现在没有办法绕到书斋的前门坐马车,况且就算绕过去了,以那个人的性子,马车也不可能走得动了。 她穿梭在人群中,很快便感觉有人追了上来,她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可前面也有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闪身进了巷子,施展轻功甩开了那伙人。 她来到了巷口,一眼看见教主大人的黄金大马车朝这边驶来,她迈步,就要叫住他,哪知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硬生生地拽回了巷子。 她被人箍进了怀中,男人的手自身后抱着她,大掌下滑,掐住了她的喉咙,冰冷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徐徐响起:“别动,如果你不想你的肚子有事。” 傅雪烟垂眸一看,就见他的另一手已经按住了她的肚子,正在缓缓地往下挤压。 傅雪烟瞬间放弃了抵抗,被男人用披风挡住了身影,眼睁睁地看着教主大人的马车从巷口驶了过去。 男人道:“敢背叛我,跟姬家人逃跑,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花了多少心思?嗯?不过花再多都值得,谁让我这么在意你?” 他邪笑着说着,指尖抚上了她脸颊。 傅雪烟视死如归地僵在他怀中。 男人冷笑一声,一把扳过她身子,将她抵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墙壁上,他微微俯身,望进她的眼睛,距离之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知不知道背叛我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傅雪烟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的手轻轻地揉抚着她的肚子,面上浮现起难以掩饰的嫉妒,他揪住她后脑勺的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傅雪烟知道他要做什么,抬手打出一掌,男人迅速地扣住了她的手:“别挑战我的耐性,我弄死它,和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傅雪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憎恶。 男人却邪气一笑,毫不掩饰眼底的欲望,将傅雪烟抱了起来,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他的马车就停在另一个巷口,就在穿过街道,即将坐上马车时,前方忽然冲来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车身一摆,将他的车厢整个儿撞翻了。 他眸光就是一沉! 教主大人自金光闪闪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不可一世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放开她。” 傅雪烟的睫羽颤了颤。 男人冷笑:“我与你大哥有交易,看在这笔交易的份儿上,我暂时不想为难你,识趣的就别再插手我的家务事,否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教主大人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我说,放开她。” 男人的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场,四周原本想要看看热闹的百姓,被这股气场震慑到,纷纷离开了原地,唯独教主大人朝前走了两步,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别逼我动手。”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不能自已:“这句话好像该我来说才对,在素心宗,看你大哥的面子,我没对你下重手,可是你也别逼我。” 教主大人冷声道:“那你就来试试。” 男人将傅雪烟放在了一旁:“别跑,你知道你跑不掉的。” 傅雪烟眸中冷芒微动。 上一次双方还没有撕破脸,男人多少是留了情面,这回,他差不多已经能够确定傅雪烟腹中的孽种就是这小子的,他会留情才怪了,他运足了五成功力,朝着教主大人狠狠地拍了过去! 教主大人握紧拳头,没有闪躲,直直地挨了他一掌。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股浩瀚的内力自他丹田内勃发而出,与男人的内力纠缠在一起,将男人狠狠地逼退了十几步。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教主大人:“怎么会这样?” 教主大人也退了十好几步,捂住胀痛的胸口,冷笑着朝他望了过来:“还敢打吗?” 男人眯了眯眼,又抡起一掌,这一掌比先前多了两成功力,可以说是一记杀招了,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拍上对方的一霎,瞬间被一股洪流般的内力震飞了出去,筋脉承受不住内力的冲击,啪啪啪地断了好几根,他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教主大人面不改色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再找她麻烦,就不是打伤你这么简单了,还不快滚?!” 一直追着自家公子的临川跑了过来,将重伤得几乎难以动弹的男人背在背上,灰溜溜地跑进了人群。 傅雪烟撤回了目光,看向一旁的教主大人:“你……” 刚一开口,教主大人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车夫撒开脚丫子跑了过来:“二少爷!二少爷!二少爷!” 傅雪烟将教主大人抱去了附近的医馆,吩咐车夫回姬家报信。 车夫挑了一批马,马不停蹄地回了姬家。 乔薇来得很快,一进屋,见小二货活蹦乱跳地出去,奄奄一息地回来,竟然有点儿心疼:“发生了什么事?” 傅雪烟垂眸道:“碰到他了。” “你哥?”乔薇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拔掉瓶塞,倒出一粒药丸,喂进了教主大人的嘴里,吃下药后,他的脉象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没事吧?”傅雪烟问。 乔薇对兄弟俩的病情已经十分淡定了:“吃了药,暂时没事了。” 傅雪烟看着不省人事的教主大人,眸光动了动,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乔薇不解地看向她:“你不知道?” 傅雪烟摇头。 乔薇解释道:“他中了九阳掌的掌毒,为了封住掌毒,他体内被人打入了不少内力,那股内力平时就靠药物压制着,不运功就没事,一运功,身体就吃不消。他是不懂运功的,但当他身体受到巨大的打击时,也会触发那股内力。” 傅雪烟似有顿悟:“难怪。” 乔薇把完脉,将教主大人的胳膊放回了床上:“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你会九阳掌,能解他们俩兄弟的掌毒吗?” 傅雪烟道:“我不知道怎么解。” 乔薇叹道:“我也不知道,这个要等冥修与姬无双回来,问他们。” 傅雪烟点点头。 …… 午后是膳房比较清闲的时候,炉子上炖着给各个院子熬的解暑甜汤,一些已经熬好了,正用冰块镇着,只待镇好了便给各房送去。 周妈妈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哟,张大姐在呢?” 张妈妈是厨房的管事妈妈,原先与周妈妈一块儿在老夫人院子共过事,算得上交情已久,只是如今府里都与荀兰主仆划清了界限,张妈妈待周妈妈便也不若原先那般客气。 张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来啦?” 周妈妈一听这语气,心里便不屑地哼了哼,想当初她帮着夫人掌家的时候,这姓张的老货不知道多能巴结她,现在以为她家夫人落魄了,就不给她好脸色了,呵,待哪日她夫人给老爷生下个大胖小子,她非得把这些拜高踩低的家伙一个个儿地打出府去! 心中这样想,面上却露出了温和的神色:“我是来看看夫人要的酸梅汤好了没?” “快了。”张妈妈指了指一旁的炉子,在吃食上,姬老夫人不让她们亏待荀氏,因此但凡荀氏要的东西,她们全都悉心准备了。 周妈妈打开壶盖瞅了瞅,又望向一旁的炉子道:“这是什么汤?” 张妈妈道:“那是桐院的李姑娘要的,绿豆汤。” 李姑娘?就是那个冒充公主的小狐狸精么? 周妈妈眼神一闪,趁着张妈妈背过身去的空档,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塞进了绿豆汤里。 …… 绿豆汤被送往桐院时,凤倾歌刚睡了个午觉,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舀了一勺汤药,正要往嘴里送,却蓦地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这种味道,寻常人怕是闻不出来,但她是开青楼的,什么蔫儿损手段没见过,这种味儿,闻着就不对! 呵呵,狗尾巴草皮痒了,来算计她了? 姬尚青从书房走了过来,微笑着看向凤倾歌:“你醒了?” 凤倾歌眼神一闪,柔柔地说道:“厨房炖了绿豆汤,我特地给你留了一碗。” 姬尚青心头一喜:“特地给我留的?” 凤倾歌特别乖巧地点头,嗲声嗲气道:“你喝不喝嘛?” “喝!当然喝!”姬尚青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完了。 凤倾歌抱住姬尚青的胳膊:“尚青,我看见外面有彩虹,我们去花园看彩虹吧!” 姬尚青恨不得日日与她黏在一起,别说是看彩虹,就是看墙砖他也是乐意的。 二人携手去了花园。 雨后的花园别有一番清新的气息,花骨朵水灵灵的,迎风招展,像极了一个个娇羞的少女。 二人在凉亭坐下。 不远处的大树后,周妈妈与荀兰关注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周妈妈笑道:“夫人你放心,药我已经下进去了,桐院的人说,她已经把它喝完了,一滴都不剩,接下来,只用想法子,找个大夫给她诊诊脉,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荀兰淡淡地说道:“府里可还有一个乔氏呢。” 周妈妈得意地笑道:“巧得很,今儿乔氏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荀兰掸了掸宽袖:“那你还等什么?” 周妈妈仿佛已经看见那个狐狸精被拆穿后老爷无比嫌弃的样子了:“奴婢这就去!” 【340】流产(荀兰)上 下午,李氏的娘家人送来了一株老山参,李氏将老山参送去了落梅院,姬老夫人让厨房把山参炖了,叫来几个小辈一块儿前来吃晚饭,乔薇一行人尚在医馆未归,姬霜已经吃过了,便只有姬盛、李氏与姬尚青来了。 天儿热,屋子里摆了几盆冰块,门窗大敞着,有夜风徐徐地吹来,倒是添了几分凉意,但姬尚青坐在离冰块最近的风口,不知怎的,竟有些燥热。 姬老夫人让人将饭菜摆了上来,老山参鸡汤炖得正入味儿,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浓而不腻,姬老夫人与姬盛夫妇都十分喜欢,唯独姬尚青,似乎没什么胃口。 姬盛关切地问:“大哥,怎么不喝啊?” 姬尚青的脑袋也有点儿晕乎,看了看碗里的鸡汤,没来由的,心口不适,但这老山参是李氏送来的,总不好拂了李氏的美意,姬尚青忍住不适,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然后再也不想喝第二口了。 姬盛狐疑地看着他道:“大哥你脸色好像不太对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姬尚青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说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李氏说道:“大哥的脸色的确有些差,要不要给大哥请个大夫?” 姬尚青道:“不用了,我没事,睡一晚就好了。” 姬老夫人放下了筷子,正色道:“我看你还是瞧瞧大夫。” 姬尚青温声道:“真不用,小薇快回来了,等她回来我再让她给瞧瞧。” 姬老夫人想了想:“那也行,你现在可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别拿自己当个小伙子,生了病全都硬扛,你扛不住的,明白吗?” 姬尚青道:“儿子明白。”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晚饭过后,便匆忙回了桐院,他没陪昭明吃饭,也不知昭明生气了没有。 他进了院子,推开房门,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问了丫鬟才知昭明去府里闲逛了。 昭明自打生了病之后,似乎越发坐不住了,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房中,比要她的命还让她难受。 这样也好,总闷在屋里,容易闷出病来。 姬尚青约莫猜到昭明会去哪里,快步前往湖边的花园,果真看见她坐在凉亭中,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摇着折扇,在她身边,坐着同样摇着折扇的珠儿,珠儿的眉心点了一粒红朱砂,看上去是一只十分美艳的小猴猴了。 而在小猴猴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当然姬尚青看清那个人是谁,脸色瞬间不好了,大踏步走上凉亭,站在凤倾歌的身侧,望向荀兰道:“你怎么来了?” 不待荀兰回答,凤倾歌轻轻地挽住了姬尚青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道:“尚青你来得正好,这株狗尾巴草非说我病了,要给我治病!” 姬尚青面色一沉,看见了站在角落的曾大夫。 一旁的周妈妈道:“公主误会了,夫人没说您病了,您不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夫人便请了个大夫给您瞧瞧!这个大夫啊,是灵芝堂的曾大夫,医术了得,妙手仁心,他保不齐能把您给治好呢!” 若是别的大夫,姬尚青倒还担心一下,可灵芝堂他是完全信任的,昭明的病还只找小薇一人看过,小薇没有办法,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保不齐这个曾大夫恰巧就精通此症呢。 心思转过,姬尚青对凤倾歌道:“让曾大夫给你把把脉吧。” 凤倾歌毫不配合道:“我没病!我不看!” 姬尚青:“昭明。” 凤倾歌抚摸着自己柔弱无骨的手,悄悄地说道:“我们牡丹花不能随便把叶子给别人碰的,他要是把我叶子折了,我要等明年才能长出来了。” 姬尚青一笑,也学着她十分小声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摘你叶子的。” 周妈妈看着二人咬耳朵的样子,虽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但那亲亲我我的画面,莫名看得她碍眼,她心头涌上一层不屑,装吧装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在姬尚青的软语诱哄下,凤倾歌总算答应了让曾大夫给自己诊脉。 姬尚青能答应本就在周妈妈的意料之中,毕竟,姬尚青那么信任乔薇,连带着对灵芝堂也好感倍增,绝不会对曾大夫有所顾忌。 曾大夫拿出一方干净帕子,搭在了凤倾歌的手腕上。 凤倾歌道:“你轻点儿,别弄坏我叶子了。” 曾大夫:“……” 曾大夫三指搭上她脉搏,为她诊起了脉,一边诊,一边皱起了眉头。 姬尚青瞧着他这副仿佛大事不妙的样子,心头陡然一揪:“大夫,怎么样了?” 周妈妈坏坏一笑。 曾大夫拱手道:“回姬老爷的话,令夫人她……没什么毛病啊!” “没……没毛病?”周妈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曾大夫看了她一眼,还算客气地说道:“夫人的身体没有多大问题,至于说不记得从前的事,这个从脉象上瞧不出端倪,许是与曾经受过什么刺激有关。” 姬尚青小小地失望了一把,曾大夫也没有办法,看来昭明的病遥遥无期啊…… 曾大夫收拾好医药箱,就要起身离开,周妈妈忽然拽住了他袖子:“曾大夫,你方才是不是诊错了?” “诊错?”曾大夫蹙眉看向了这个总爱插话以及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仆妇,“我行医多年,不敢说自己从没错过,但一个人有病没病,我看是瞧得出来的。” 不能啊,她都把绿豆汤喝光了,那么足的分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病”呢? 周妈妈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了,讪讪一笑道:“曾大夫,我不是质疑你的医术……而是我们夫人她……身份非比寻常,不能有丝毫差错,你再给她看看吧。” 凤倾歌笑眯眯地拿起一块牛肉干:“好呀,大夫,你就再给我看看吧。” 曾大夫无法,只得再给凤倾歌诊了一次脉:“确实没有异常。” “不可能!”周妈妈脱口而出道。 曾大夫与姬尚青全都古怪地朝她看了过来。 她捏了把冷汗,道:“我的意思是……夫人她脑子不太清楚,总该……总该是有点……曾大夫你医术这么高明,真的治不好夫人吗?” 曾大夫道:“这种是心病,得心药医,恕我无能为力。” “尚青,你吃。”凤倾歌将牛肉干喂进了姬尚青嘴里。 姬尚青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口,便感觉浑身都涌上一股不适,他一把站起身,走到栏杆处,扶住柱子,一阵干呕了起来。 凤倾歌眨眨眼:“呀!尚青,你生病了?” “姬老爷坐下,我给你瞧瞧。”曾大夫放下医药箱,将姬尚青扶回了凳子上,捏住他手腕,为他把起脉来,才把了一会儿,唰的一下抽回手! 荀兰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曾大夫。 凤倾歌眨巴着眸子道:“曾大夫,我相公他怎么了?是不是生了好严重的病?我看你都脸都吓白了。” 曾大夫何止是脸吓白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好么? 曾大夫用袖子擦了额头的冷汗:“我方才可能诊错了,我再诊一次。” 姬尚青配合地伸出了手。 曾大夫又给诊了脉,诊完,抱起医药箱就要外走。 凤倾歌拽住了他的腰带:“别走啊大夫,我相公到底怎么了?” 曾大夫被拽住,走也走不得,跑也跑不得,抱紧了医药箱道:“我……我不敢说。” 凤倾歌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快说吧,不论什么结果,都不怪你。” 曾大夫头皮发麻、声音打颤:“姬老爷的脉象……有些古怪。” “怎么古怪了?”凤倾歌一脸无辜地问。 曾大夫清了清嗓子,道:“他是……喜脉。” 姬尚青一怔。 大夫说什么? 他? 一个男人? 喜脉? 姬尚青瞬间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中了! 凤倾歌先是怔愣了两秒,随即忍不住,死死地憋着,却还是噗噗噗噗地笑了出来。 曾大夫: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赶紧赶在姬家灭口之前,搬离京城! 心思转过,曾大夫一把抱起医药箱,脚底生风地跑掉了! 姬尚青心里那个尴尬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两任妻子都在这里,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却莫名其妙地“怀了孕”,不用传出去,只是内部就能让人羞愤致死了! 尤其当他看到荀兰那个高高挺起的肚子,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自己也大着肚子的画面—— 姬尚青严肃脸:“你什么时候生?” 荀兰:“八月,你呢?” 姬尚青羡慕脸:“我恐怕没这么快。” 住脑住脑!快住脑! 姬尚青惆怅脸:“我大概要明年。” 说了让你住脑! 荀兰:“多走路,能顺产。” 姬尚青微笑脸:“好哒。” “呕——”姬尚青扶住栏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 医馆中,教主大人还在昏睡,傅雪烟守在他床侧,乔薇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秀琴已经醒了,找到了这边,在外头等着,忽然,秀琴看见碧儿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她打起了精神问:“碧儿,你怎么来了?” 碧儿的神色有些着急:“我家夫人在吗?” 秀琴点点头:“在里面” 碧儿拍拍她的手,推门进了屋,她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少爷,随后走到乔薇面前,小声地禀报了几句,乔薇一个没忍住,茶水喷了她满脸:“你说什么?我公爹怀孕了?” 要问碧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自然是凤倾歌太过兴奋,专程让碧儿来向乔薇报喜的,凤倾歌的原话还有一句“恭喜你啊,又要有个弟弟了”,被碧儿自动省略了,碧儿觉得她如果真的说了,恐怕要被自家夫人揍得很惨。 公爹“怀孕”是大事,乔薇发誓她真不是回去看热闹的,她是十分正经且严肃地给公爹诊脉的! 她看向傅雪烟道:“傅姑娘,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你们别到处乱走,免得又碰上夜罗人,我待会儿到了家,让霍师公来接你们。” 傅雪烟微微颔首:“多谢。” 乔薇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回了姬家,一下马车,便往桐院的方向走去,她脚程快,碧儿追都追不上,只得大声叫道:“走错了!老爷不在桐院!在园子里!” 乔薇流畅地脚步一转,去了小花园。 姬家的园子不少,但风景最好的只有湖边那一个。 果不其然,乔薇在院子里见到了脸都黑成炭的姬尚青,在姬尚青身边,坐着用“叶子”轻轻抚摸他肚子的凤倾歌,凤倾歌神补刀:“宝宝要乖哦,不要踢你爹爹哦。” 姬尚青:“!” 荀兰主仆也在亭子里,荀兰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像戴了一张完美的面具,一旁的周妈妈就没她这种道行了。 周妈妈低着头,神色似有些慌乱。 乔薇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走到了姬尚青面前。 姬尚青黑着脸,伸出手来。 乔薇给姬尚青把了脉。 凤倾歌萌萌哒地问:“宝宝还好么?” 乔薇:您就别再乱加戏了好么? 乔薇正了正神色道:“确实是喜脉。” 姬尚青猛地抬起头来! 乔薇又道:“您先听我说完,虽然脉象是喜脉,但这并不代表您就真的怀孕了,形成喜脉的因素一般有两个,一个是真的怀了身孕,一个是药物所致,我猜测您是属于后者,您仔细想想,今天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没?” 姬尚青蹙眉沉思。 乔薇又看向凤倾歌道:“母亲,我给您也把把脉吧,您与父亲同住同食,要是您也吃了,很有可能也会出现喜脉的。” “哦。”凤倾歌听话地伸出了手来。 乔薇给她把了脉:“母亲的脉象没有问题,看来母亲没有吃,父亲,您大概什么时候出现不舒服的?” 姬尚青道:“晚饭之前。” 乔薇若有所思道:“那就应该是晚饭之前吃错东西的。” 姬尚青沉默,晚饭之前,他一直都在桐院,吃的喝的都与昭明一致…… 等等! 姬尚青道:“昭明。” “嗯?”凤倾歌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 姬尚青问道:“下午的绿豆汤你喝了没有?” 凤倾歌摇头道:“没有啊,不是都留给你了吗?” 乔薇明白了,对碧儿道:“你去厨房问问,桐院的绿豆汤都是谁做的?又是谁送的?中间经了哪些人的手?还有没有剩的?有剩的就给我拿点过来。” 碧儿转身去了。 周妈妈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乔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周妈妈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是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瞧瞧?” 姬尚青蹙眉,朝她看了过来。 周妈妈忙干笑两声道:“天儿太热了,奴婢穿得多。” 乔薇淡淡一笑道:“周妈妈一把年纪了,还总这样劳心劳力,真是难为你了。” 周妈妈讪笑着说道:“能为主子效力,是奴婢的福气。” 荀兰静静地喝着茶。 乔薇在心里啧啧了几声,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淡定,不愧是小后妈啊,就冲这定力,都够秒杀一片了。 碧儿是与张妈妈一块儿过来的,张妈妈怀中抱着一个罐子,她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向座上之人行了礼:“老爷,夫人,少夫人,李姑娘。” 还不知李姑娘就是“昭明”。 姬尚青也没挑破。 乔薇看着她的罐子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张妈妈恭敬地答道:“回少夫人的话,是中午熬给桐院的绿豆汤,当时熬得挺多的,没喝完,冰镇了一些。” 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拿过罐子,找了个茶杯倒上。 乔薇闻了闻,又尝了尝,说道:“是让人下药了。” 张妈妈一听,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冤枉!奴婢没给老爷下药!” 她是真没有,在来姬家前,她也曾在别的世家待过,知道宅子里不干净,以为姬家也这样,可来了十多年了,发现姬家压根儿没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她往日里至多是捞点油水,中饱私囊啥的,害人是不可能的。 乔薇看着她道:“你说药不是你下的,那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接触过这个罐子。” 张妈妈仔细地想了想:“汤是我熬的,熬好之后,也是我亲自盛了一碗送去桐院的,我就想在李姑娘跟前儿混个眼熟……” 乔薇淡淡地问道:“这碗汤是李姑娘要的?” “是的。”张妈妈道。 乔薇对这个回答没有丝毫意外,姬尚青才不喝这么甜腻的东西,只有凤倾歌这个吃货管不住自己嘴巴:“除了你,厨房里还有谁?” “没有人了,那会子都在午睡……”张妈妈说着,眸光一扫,看到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周妈妈,“周妈妈去了厨房!” 周妈妈心口一颤,严肃地说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是去看我家夫人的酸梅汤好了没有的!” 乔薇笑了笑,说道:“只有你们两个有机会接触这个罐子,凶手必定是你们其中一个,这罐绿豆汤是李姑娘要的,你们谁最见不得李姑娘好过,凶手自然便是谁了。只是凶手没有料到,李姑娘没喝那碗汤,反倒是老爷把它喝了。” 张妈妈挺直了腰杆儿。 周妈妈嘴硬道:“不是我!我没有给李姑娘下药!” 乔薇的眸光落在她脸上:“真的不是你吗?周妈妈?” 周妈妈故作镇定道:“当然不是我了,我怎么会给李姑娘下药?”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妈妈:“珠儿。” 小珠儿从凳子上蹦了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周妈妈身旁,伸出小黑手,跳起一抓,自她怀里抓出了一个小纸包。 周妈妈的脸色瞬间变了。 乔薇打开药包闻了闻,一模一样的气味,要说不是一种药,只怕都没人会信,乔薇一把将纸包拍在桌上:“周妈妈,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周妈妈:“我……” 乔薇淡淡地说道:“我什么我?你这次可再说是我的小宠把东西塞在你身上了,我刚从外边回来,压根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怕是没法子提前下套让你钻吧!” 周妈妈噎得面色涨红。 乔薇冷冷地看着她道:“怎么?说不出话了?你是不是嫉妒我母亲回来了,霸占了老爷的疼爱,让你家主子遭到冷落,所以你便想法设法地离间他们二人的夫妻感情,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用这种法子侮辱我母亲的清白!” 周妈妈咬牙:“清白?她根本就是个假的!她有什么清白?” 乔薇眉梢微挑,轻轻地说道:“谁告诉你我母亲是假的?你是在质疑老爷连他自己的发妻都认不出来吗?” 周妈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姬尚青气得不轻:“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周妈妈语重心长道:“老爷,我也是为了你好啊,这个女人是假的……公主已经死了!” 姬尚青怒道:“昭明没有死!昭明还活着!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我今天……我今天不能再纵容你了!” “尚青。”荀兰扶住肚子站起身来,眼底盈盈的波光流转,“周妈妈一时糊涂,你看在她照顾我这么久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姬尚青甚少动怒,然而今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不要替她求情!这种人,迟早会害了你!” 荀兰道:“她不会的。我被贬去守陵的时候,只有她千辛万苦地跟着我去了,我身边也用不惯别的人了,你就看在我和孩子的份上……宽恕她一次吧。” 姬尚青:“荀兰你……” 荀兰低声道:“算我求你。” 荀兰这辈子,就没开口求过姬尚青任何事,哪怕当初被查出她陷害了三任未婚夫,她也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姬尚青捏了捏拳头。 凤倾歌撇撇嘴儿,丢下点心站了起来,:“你们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吵死我了,我不待了,回去赏月了!” 她说着,迈步走出凉亭,在姬尚青擦肩而过时,挽住了姬尚青的胳膊,“不要和狗尾巴草说话了,她会吸干你的精气的!” 姬尚青神色复杂地看了荀兰一眼。 凤倾歌抓着他往外走。 荀兰追上来,握住了他胳膊:“尚青。” 凤倾歌哼了哼:“算了,你去和狗尾巴草玩吧,我自己走了!” 说罢,她果真松开了姬尚青,一个人朝台阶走去。 周妈妈看着她不可一世的样子,一股血气涌上了头顶。 她们在陵墓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回到姬家,也好不容重新博得了老爷的疼爱,只要老爷一直一直地疼下去,日后哪怕把孩子给生下来了,老爷也不会舍得再把她们送回陵墓吃苦的。 可现在,就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再这么下去,恐怕连老爷这座唯一的靠山都没了! 她决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心思转过,周妈妈的理智渐渐被戾气掩盖,在凤倾歌即将走下台阶的一霎,她脚一崴,朝着凤倾歌狠狠地撞了过去! 这十几层台阶,滚下去不死也残了。 但凤倾歌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一个没有武功的仆妇给算计到? 早在她崴脚的时候,凤倾歌便察觉出她的意图了,凤倾歌也贼,没有立刻避开,而是在她的身子撞上来的一霎,用轻功轻轻地托了一下,周妈妈的身子顿了顿,就这顿住的一秒,凤倾歌一个转身,扑向了正朝这边走来的姬尚青,姬尚青被扑退了好几步,露出了他另一侧的荀兰。 周妈妈看见荀兰的一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想刹住,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直直地撞上了荀兰,荀兰嘭的一声倒在台阶上,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342】荀兰流产(下) 这一幕可把众人吓坏了,谁能料到荀兰好端端的,竟然被周妈妈给撞下了台阶呢?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周妈妈在撞到了荀兰之后,也没稳住,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她倒是想要护住荀兰,可惜适得其反,主仆二人全都瘫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姬尚青反应过来,跑去抓住荀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见荀兰滚下台阶,痛得面色煞白,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姬尚青几步跑下去,将荀兰抱进了怀里:“荀兰……荀兰!” 荀兰惨白着一张脸,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揪住他衣襟。 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姬尚青摸上她的裙底,却碰到了一片温热的黏腻,他抬起手来一看,瞬间傻了眼…… 姬尚青将荀兰抱了起来,快步奔回了梨花院。 凤倾歌想去凑热闹,被乔薇拦住了,凤倾歌抱怨道:“我同类受伤了,我要去看看!” 乔薇就道:“你不是牡丹吗?狗尾巴草是你同类?” 凤倾歌两眼望天。 这个热闹凤倾歌注定是凑不成的,毕竟人设摆在那里,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牡丹花,怎么可能关心一个妖精的死活呢?凤倾歌真后悔给自己加了这么一场戏,早知道,就说自己是观音菩萨了! 凤倾歌无奈地回了桐院,乔薇吩咐张妈妈将现场打扫一下。 张妈妈看着地上昏死不醒的周妈妈,颤声道:“少夫人,她……她怎么办?” 乔薇理了理袖口,不紧不慢地说道:“自然是留着了,没听见荀氏方才都在替她求情吗?” 就说说从她嫁入姬家,这个姓周的都给荀兰捅下多少篓子了,这么好的猪队友,她怎么舍得将她处置了呢?还是留给荀兰添堵吧! 乔薇带着碧儿前往梨花院。 一路上,碧儿叽叽喳喳个不停:“夫人,你说姓荀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肚子还能保住吗?” 乔薇淡淡地说道:“这个就看她造化了。” 荀兰的身子骨原本就是不大好的,据说当初怀鎏哥儿便十分不易,几乎拼了一条命才将鎏哥儿生下来,那之后,多年不曾生养。大宅子里的女人生养不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丈夫妾室太多,并不经常宠幸自己,荀兰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姬尚青与她成亲多年,从来只有她一个,算得上是盛宠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一直到去年才得以受孕,然而虽是怀上了,却一番刺激下又自己流掉了,那次可没人碰她。 滑胎后,本该将养个一年半载,她却不到四个月便再次受孕,老实说,她能一路颠簸到京城,乔薇都觉得是个奇迹了。 乔薇尽管没有全部猜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荀兰这一胎怀得并不容易,养得更不容易,也不知吃了多少安胎药,才坚持到了现在,可方才那么一摔,她大半年的心血……玄了。 梨花院在青莲居附近,路过青莲居时,自然也路过了霍师公的院子,乔薇想起要让霍师公去接小二货与傅雪烟的事,进去与霍师公打了个招呼。 霍师公施展轻功出去了,为了霍师公不再卡在树上,乔薇不会承认她把院子里所有茂盛的树枝全都秃噜光了。 霍师公离开后,乔薇从院子出来,刚跨过门槛,一个梨花院的小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少夫人,夫人的情况好像不大好,老爷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这就来。” 小丫鬟见乔薇与碧儿两手空空的,不由地说道:“奴婢去给您拿医药箱吧!” 乔薇云淡风轻道:“不用了。” “嗯?”小丫鬟一怔。 乔薇就道:“可能用不着。” 小丫鬟自动理解成了乔薇不需要箱子也能治好荀氏,在心中大大佩服了一把,跟上乔薇的步子走进梨花院了。 荀兰被姬尚青放在了床上,疼痛的缘故,她一张脸变得惨白,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往日无懈可击的神色在这一刻统统不攻自破了,她抓住姬尚青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救救……孩子……” 姬尚青握住她的手,安抚地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救他的……你先别着急……小薇马上就来了……” 乔薇打了帘子入内:“父亲。” 姬尚青赶忙让出了位置,就要松开荀兰的手,却被荀兰一把握住,荀兰警惕的眸光落在乔薇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要她看。” 姬尚青就是一愣。 乔薇的表情没有丝毫诧异,也没有被拒绝的羞愤,眼神平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静静地看着她道:“不想我看,想必也不想灵芝堂的大夫给你看吧?那我就回去歇息了。” “小薇你等等。”姬尚青叫住了乔薇,随后对荀兰道,“你别耍性子,小薇不会害你的,你让她给你看。” 荀兰却坚持道:“我不要她看。” 乔薇还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会赖在自己头上呢,如此正好,省得到时扯不清。 乔薇出了梨花院。 碧儿看见自家夫人这么快便出来了,心下一惊:“这就治好了?还是没得治了?” 乔薇慢悠悠地道:“都不是,人家瞧不上我,不让我给她看呢。” 碧儿咋舌:“她疯了吧?整个京城还有谁的医术比夫人的更好啊?夫人要是保不住她孩子,就没人能保住了!” 乔薇淡道:“也许并不是很严重,换谁来都保得住呢。” “真的假的?”碧儿杏眼圆瞪。 乔薇却是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了。 不多时,卢大夫被人请了过来,他为姬家看了许多年的病,算是荀兰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卢大夫进屋后,即刻给荀兰把了脉,一边把脉,一边脸色沉了下来。 姬尚青着急地问道:“卢大夫,她怎么样了?” 卢大夫起身,拱了拱手道:“请姬老爷先出去一下,我再仔细给她诊断一番。” 姬尚青深吸一口气,严肃着脸出去了。 卢大夫先从医药箱中取了一粒安胎药给她服下,随即掀开被子,看见那腥红的一片,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荀兰虚弱地看着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道:“保、住、他!” 卢大夫道:“你现在的身子,最好是不要保了。” 荀兰抓住了卢大夫的手腕,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还是将他掐出了一片淤青:“必须……保住。” 卢大夫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 …… 卢大夫开始了彻夜不眠的抢救,让人烧了热水,备了参汤,又开了方子,施以针灸,整个梨花院都忙碌了起来。 原本抓药最近的地方是乔薇的灵芝堂,但由于荀兰的不信任,下人不得已改去了别的医馆,于是,一个人无聊地坐在廊下数星星的秀琴,看见了前来抓药的姬家人。 秀琴还有些纳闷,这人是不是傻,灵芝堂那么近,非得绕远路跑来这里吗? 秀琴与这个小厮不熟,没上前搭话,继续望着天空数星星。 小厮抓了药,快马加鞭地返回梨花院。 另一边,张妈妈将园子清理干净了,姬尚青将她叫了过来。 卢大夫交代了一番熬药的禁忌,张妈妈常年在厨房,没少给人熬药,很快便记下了,将药以冷水泡了两刻钟后,以大火烧开,再换成文火熬煮。 姬尚青在廊下踱来踱去。 一盆盆血水自屋内端了出来,看得他心惊肉跳。 “药好了!药好了!”张妈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了里屋,不多时,里屋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张妈妈拾掇着打破的碎片走了出来,去厨房倒了一碗新的,再一次端了进去,这次好歹是喝完了。 梨花院的灯,亮了一夜。 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几个小丫鬟实在扛不住,靠着院子里的水缸睡了过去。 天空破晓,第一缕晨曦自天际遥遥地打来,打在嫩绿的草芽上,也打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姬尚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眸。 门被推开了,卢大夫狼狈地走了出来。 姬尚青快步走向他:“怎么样?母子平安吗?” 卢大夫惭愧地低下头:“抱歉,我尽力了。” “啊——” 里屋传来了荀兰撕心裂肺的惨叫…… ------题外话------ 差8票3600 【343】逐出姬家,悬梁自尽(一更) 医馆中,窗纸渐渐被晨曦照得透亮了起来,晨曦自窗棂的缝隙透射而入,缓缓爬上大床,落在一张精致如玉的面庞上。 面庞的主人被光线刺得睫羽微微一颤,睁开了眼,随后他就看见了陌生的帐顶、陌生的屋子,床头坐着一个人,倚柱而眠,她的手被自己握在手中,他拇指轻轻地动了动,抚过她光滑而细嫩的手背。 嘎吱—— 门被推开了。 他立马闭上了眼。 秀琴悄悄地走了进来,行至床边,看了看仍在熟睡的二少爷与小姐,想叫醒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又听得嘎吱一声,教主大人悄咪咪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儿,就见屋子里已经没了秀琴的影子,门也合上了,他黑宝石般的眼珠滴溜溜一动,掀开被子,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嘚瑟的弧度。 随后,他轻轻地撑坐了起来,凑近她的脸,太近的缘故,他甚至能数清她的睫羽,呼吸在空气中彼此交缠了起来,他一阵口干舌燥,喉头滑动了一下,在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而后一把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在被子里等了半晌,没等来她雪花般的拳头,教主大人又悄咪咪地拉下被子,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紧张而又忐忑地看着她,见她睡得没有醒过来的征兆,再次坏坏地爬起来,目光落在她不点而赤的红唇上,心里开始了天人交战。 邪恶的小人儿:趁她没醒,赶紧亲,等她醒了就没机会了! 正直的小人儿:趁人睡觉占便宜,简直就是禽兽! 邪恶的小人儿:便宜都不敢占,简直禽兽不如! 说罢,邪恶的小人儿飞起一脚,将正直的小人儿踹飞了! 正直的小人儿瞬间阵亡,缩缩缩缩,缩小成了五厘米。 邪恶的小人儿则膨胀到了五米,无比强大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教主大人撅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朝着她的嘴唇缓缓地贴了上去。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教主大人吓得一把挺尸在了床上! 霍师公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天亮了,该回去了。” 教主大人继续挺尸。 傅雪烟睫羽一颤,睁开了眼,从教主大人的手中抽回手来,转身出了屋子。 教主大人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刚刚她是醒着的呢……醒着的呢……还是醒着的呢…… …… 一行人乘坐马车回了府,有霍师公大喇喇地坐在外车座上,魑魅魍魉愣是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几人平安无事地回了姬家。 姬家昨晚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整个府邸的风向都好似变得不大一样了,随处可见下人们窃窃私语,若是静下心来听听,不难听出梨花院的惨剧,奈何教主大人大人也好,傅雪烟也罢,甚至霍师公本人都对姬家的家务事毫无兴趣,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乔薇送孩子们上学去了。 卢大夫在宣布抢救失败后,拎着医药箱离开了姬家,临走前,开了两个调养身体的方子,叮嘱下人抓了药,按时给荀兰服下。 下人们嘴上是答应了,但给不给荀兰熬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卢大夫离去后不久,落梅院便派人将姬尚青叫去了老夫人跟前儿,很显然昨晚的事没能瞒过这位长辈的眼睛,是张妈妈告的密。 梨花院的上房中,荀兰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衣衫单薄,裤子上还有血迹,那些血好似把她整个人都抽干了一样,她形同枯槁,没有一丝血色。 周妈妈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得知了自己犯下的罪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拼命地扇着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哽咽道:“都怪我!是我不好!我害了小少爷!我该死!我该死!” 荀兰神色木木地望着铜镜,似乎在看铜镜的自己,又似乎并没有焦点。 周妈妈爬到荀兰的脚边,鼻涕眼泪一大把,抓住她的裤脚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要是知道那个假公主会躲开……我说什么都不会去撞她的……我只是想着自己快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没想到……啊……啊……” 周妈妈捶着自己胸口,嚎啕大哭。 荀兰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只是那么呆呆地望着铜镜。 周妈妈哭了好一阵,始终没等来她的回应,抬眸一看,被她面如死灰的样子吓到了,哭声戛然而止,膝行几步,绕到她对面,跪直了身子,惶恐地看着她道:“夫人,你不要不说话,你不要吓我……你难过你别憋着……你哭出来……你打我……你打我!” 说着,她抓起了荀兰的手腕,让荀兰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脸上,可荀兰只是无力地垂着手。 周妈妈真的吓坏了,往前膝行了几步,扶住她的胳膊道:“夫人,夫人你别这样……孩子会有的……你还年轻……以后还能有很多孩子的……” 荀兰终于开口了:“没可能了。” 周妈妈狠狠一怔,夫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以后都不能再生养了吗?还是说……没机会与老爷生养了? “不会的夫人!你还年轻!只要悉心调理,一定能把身子调理过来的!当初你生鎏哥儿那会儿,大夫不是也说你再也不能受孕了吗?可是你看你不是怀上了吗?你不要灰心啊……”见荀兰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周妈妈又道,“你要是担心老爷那边也大可不必,老爷不会……” 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荀兰没有反应,倒是周妈妈循声望了过去,门开了,荣妈妈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目光望向背对着她的荀兰,从铜镜中看清了荀兰死灰一般的脸。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便有老天爷赏饭吃,哪怕知道这个女人做尽了坏事,在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时,荣妈妈心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划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这丝不忍便被理智取代了。 荣妈妈道:“荀氏,老夫人有令,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搬出姬家。” 周妈妈难以置信地望着荣妈妈:“搬……搬出姬家?去哪儿?” 荣妈妈看着这个害死了老爷亲骨肉的仆妇,真是没有半点好脸色:“你以为能去哪儿?” 周妈妈着急道:“你是不是听错了?老夫人真这么说吗?夫人她刚刚小产,身子还这么虚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她逐出家门呢?老夫人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你听错了!” 荣妈妈不耐地说道:“我年纪是虚长了你几岁,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老夫人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我比你清楚!别再拖延时间了,赶紧搬吧!” 周妈妈赶忙站起身来,几步上前抱住了她胳膊,“荣姐,是我错了,我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消消火!夫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能搬啊,你能不能替夫人向老夫人求求情……” 荣妈妈拿开了她的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周妈妈再次缠了下来:“你就帮忙求求情吧!我求你荣姐,我给你跪下了!” 她说着,果真跪了下来。 荣妈妈一把拉起她,蹙眉道:“你求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下人,难道还能置喙主子的决定不成?” 周妈妈于是去了桐院,奈何桐院的下人告诉她,老爷不在,周妈妈又赶紧去了落梅院,老夫人倒是在的,可惜老夫人不想见她。 她跪在刚刚用水洗过的青石地板上,膝盖湿漉一片,她泫然哭道:“老夫人,您不能把夫人赶走啊……夫人刚没了孩子……整个人都垮了……您这时候赶她走……是在要她的命啊……老夫人我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您就行行好吧……” 周妈妈一下一下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磕得头破血流,然而没有人搭理她。 姬尚青坐在屋内,神色有些焦躁。 姬老夫人落下一枚黑子,不咸不淡地说道:“难得陪我这孤老婆子下一盘棋,你可别太心不在焉了。” 姬尚青硬着头皮落下一枚白子。 姬老夫人捏起一枚黑子:“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的话,你亲口说过,怎么处置她,都随我,你不会干涉。” 姬尚青垂眸道:“儿子记得。” 姬老夫人落下了棋子,封住他的去路:“记得就给我好好下,今天哪儿也别去,在落梅院待着。” 姬尚青应下:“是。” 姬老夫人对冬梅使了个眼色,冬梅会意,退出屋子,叫上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将周妈妈拖了出去。 老夫人指望不上,周妈妈又去了二房,这也算病急乱投医了。 但二房能帮她什么呀?别说二房速来不管大房的私事,便是管,也得看是什么事,老夫人都下了令,姬盛与李氏敢不听从吗?本就不是亲生的,哪儿敢与嫡母对着干? 姬盛被周妈妈的哭喊声吵得焦头烂额,对女儿与姬宛瑜道:“你们不是说嫁衣不满意,想再去改改的?” 姬如月道:“是的,父亲。” 姬盛拍拍屁股:“走,改嫁衣去!” 姬如月:“……” 姬宛瑜:“……” 姬盛带着姬宛瑜姐妹从后门出了院子,坐上马车,去了绣阁。 李氏忙着打理府中的事宜,抽不开身,老老实实地坐在房中算账,让石榴把门窗都关上了,但周妈妈的声音实在太有穿透力了,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蹙眉一叹道:“你去打发她走,就说大房的事,我管不了。” 石榴领命去了。 院子里,周妈妈已经将自己磕得不成人形了,看见石榴往这边走了过来,眼睛骤然一亮:“石榴姑娘!” 石榴被她满脸带血的模样吓得心里毛了毛,后退两步,避开她伸来的手道:“你别求我家夫人了,大房的事我家夫人管不着,你去找别人吧。” 周妈妈哭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二老爷与二夫人的呀……我家夫人当家的时候,可没少往二房孝敬,你们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石榴牙尖嘴利道:“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往二房孝敬?她吃的是姬家的,住的是姬家的,送的东西也全都是姬家给的,用姬家的东西孝敬姬家人,还指望姬家人对她感恩戴德不成?” 周妈妈一噎。 “哼!”石榴翻了个白眼,转身走掉了。 周妈妈不得已,又去了四房。 老实说,姬霜是所有姬家主子里唯一不曾喜欢过荀兰的,她对荀兰的意见比乔薇对荀兰的意见还大,周妈妈知道自己不该去找她,但内心又存着一丝侥幸——没准姬霜一个心软,就帮了夫人呢。 姬霜初为人母,心地确实比往常柔软一些,在听说荀兰刚没了孩子便要被老夫人逐出家门时,她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但她在犹豫,她怕自己一时的怜悯又给姬家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可是看着怀中的孩子,又太理解那种丧子之痛,就在她准备答应收留荀兰几日时,周妈妈却因为她长时的沉默,以为她是不想帮这个忙,着急地转了话锋:“我知道您在记恨当年的事,您怪夫人勾引了姑爷,但夫人真的没有!我在姬家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不少姑爷的事,姑爷本就是个衣冠禽兽,当初喝多酒想来也只是一个借口,可怜我家夫人险些被他给侮辱了……” 周妈妈的话,无一不是在提醒着姬霜她曾经的愚蠢,这好比将她已经结痂的伤口又生生地撕扯了开来,姬霜的脸色一下子沉了:“把她给我打出去!” 周妈妈被人打出去了。 人家求情,是让人拒绝了之后不忍心,周妈妈求情,却能把一圈人得罪得干干净净,猪队友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 周妈妈拖着狼狈的身子回了梨花院,院中,几个小丫鬟已经在打包她们的行李了,周妈妈忍住浑身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上前,按住了一个小丫鬟的手道:“你们干什么?!” 被她按住的小丫鬟道:“老夫人让荀氏搬出去,我们在替荀氏收拾东西。” 称呼都从夫人变成荀氏了。 周妈妈心底一寒,夺过了包袱,厉声道:“谁都不许动夫人东西!” 小丫鬟冷哼一声,抢过了包袱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不动就不动?有本事你就自己收,不收就一边儿待着去!” 周妈妈气得脸都绿了:“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小丫鬟翻了个大白眼,从她身前走过,仿佛没看见她似的,肩膀一撞,将周妈妈撞倒在了地上。 周妈妈疼得哎哟一声,爬起来要揍小丫鬟,却有更多的丫鬟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搬着东西,周妈妈惶恐不安地进了屋,就见原本典雅别致的上房已经被搬空得只剩一具驱壳了,荀兰坐在梳妆台前,有丫鬟让她走,她不动。 丫鬟没好气地道:“你聋了呀?你赶紧让开!” 荀兰纹丝不动。 丫鬟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周妈妈暴喝:“你干什么?!” 丫鬟吓得抖了一下,周妈妈拔下头上的簪子,朝丫鬟戳了过去,丫鬟花容失色,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恶寒地说道:“疯子!待会儿护卫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周妈妈收好了簪子,一瘸一拐地走到荀兰的身边:“夫人……” 荀兰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夫人……” 荀兰苍白着脸道:“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我没那力气。” 周妈妈苦着脸出去了。 很快,门被合上了,门闩也被插上了。 周妈妈心头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轻轻地叩了叩门道:“夫人,你先开门,有什么话好好说。” 屋内没有动静。 周妈妈拍门:“夫人!” 仍是没有动静。 周妈妈慌了,猛得拍起门来:“夫人!夫人!夫人!” ……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她出事了!” 落梅院外,陡然响起周妈妈的喊叫。 姬尚青捏着棋子的手一抖,棋子掉在了棋盘上。 姬老夫人严肃道:“好好下!” 姬尚青心慌意乱地站起身来:“我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再来陪您下棋。” 姬老夫人一把拍上桌子:“你给我回来!你敢出这个门我就……” 姬尚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姬尚青赶到梨花院时,廊下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下人,有人看见了他,赶紧让到一边,其余人也看见了他,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他走到门口,推了推紧闭的房门,推不动,后退两步,一脚踹开了房门!就见荀兰悬在房梁上,白绫勒住她脖子,似乎是已经没了气息…… ------题外话------ 推荐好友蝶乱飞新文《师父乖乖就擒》 他倾尽一生,只为一人,守护她一生。 她挖空心思,只为一个,勾引他一世。 某男,“春眠不觉晓…” 某女,“师父有小鸟。” 某男嘴角抽一抽,腿不由自主地夹了夹。 某女又叫开了,“小鸟长大了。” 某男的脸顿时红了。 “日照香炉生紫烟!” “师父小鸟挂前川!” 某男落荒而逃。 本文一对一,双处,宠文,一宠到底,欢迎跳坑。 【344】二更 乔薇在房中学插花,各式各样的花朵被她折腾得惨不忍睹,可以说是一个战争后的现场了。 碧儿迈步入内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夫人一双生可救人、死可杀人的手,正与几朵秃噜了的残花过不去,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乔薇眉梢一挑道:“别笑,等姐姐学会了,美死你。” 碧儿走了过来:“夫人,我有话与你说。” 乔薇选了一朵牡丹插进花瓶:“你说。” 碧儿在乔薇耳畔小声地耳语了几句,乔薇淡淡地哦了一声,碧儿惊讶:“夫人,你难道不觉得很吃惊吗?”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我应该很吃惊吗?” 碧儿杏眼圆瞪道:“姓荀的悬梁自尽,没死成被老爷及时救下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吃惊吗?” 大事是大事,却并不多么意外,小后妈要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小后妈了,何况,她还有任务还没完成呢,怎么舍得把这条小命交代出去?八成啊,又是一出苦肉计。 想想当初的荀兰,还不屑于用这样的计策,被姬家冤枉成那样,也不曾低声下气地磨灭自己的清高,现在,她连最后一丝清高也丢掉了,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她若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封地守陵倒也罢了,从她想方设法回到姬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一只脚踏进沼泽了,但仅仅是一只,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兴风作浪,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把陷进沼泽的脚拔出来,但现在,她俨然把另一只脚也踏进去了。 …… 梨花院,荀兰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短暂的昏迷过后,她已经苏醒了过来,但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在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两只眼睁开,怔怔地望着帐顶,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像个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姬尚青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唤她名字,她并不搭理。 周妈妈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今儿这一天,算是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光了:“夫人真是命苦啊……那么小就没爹……亲娘改嫁不要她……她寄人篱下……打小就过得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长大的……又遭了贼人几番算计……她被贼人恐吓纠缠的时候……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说理……谁又知道她的心里的苦?谁知道?! 嫁了老爷……原以为这辈子都能得享享清福了……哪知一个又一个屎盆子往她头上扣……骂她陷害未婚夫……骂她嫁入姬家心怀不轨……还污蔑她给老爷下毒……好生生的一个孩子没了……被贬去那种苦寒之地……年纪轻轻地守了活寡……她招谁惹谁了要被这么对待啊……” 姬尚青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周妈妈却不是个能看人眼色的,没瞧出姬尚青面上的不耐,还当自己哭得很有理,接着哭道:“才小产就被赶出……哪家都不是这个理啊……这是不想夫人活了啊……” 把荀兰逐出家门的命令是老夫人下达的,周妈妈这么说,岂不是在说老夫人想杀了荀兰? 做儿子的听了这话心里能舒坦? 姬尚青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她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 周妈妈的喉咙死死地卡住了,老爷一贯疼宠夫人,连带着对她也格外开恩,弄得她都差点忘了老爷发起火来究竟有多可怕。 姬尚青半点不想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他早提醒过荀兰,这种人留着迟早是祸害,荀兰不信,刚一句她不会害我说完,便被这刁奴扑下了台阶。 姬尚青每每想起此事,都恨不得将这刁奴打出去! 周妈妈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嗫嚅道:“我……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药早就熬好了,在厨房凉着,周妈妈刚触怒了姬尚青,不敢再去自讨没趣,便使唤了一个丫鬟送来。 丫鬟将药递到姬尚青手中便退下了。 姬尚青端着药碗,对荀兰道:“喝药了。” 荀兰不理他。 姬尚青舀了一勺去喂她,她将脸轻轻地撇开。 姬尚青的手一顿,叹道:“听话,把药喝了。” 荀兰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姬冥修看着她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衰败的身子,心头涌上一层愧疚:“来人。” 一个唤红梅的丫鬟走了进来,荀兰这次来了姬家,贴身事物全都是周妈妈一人打理,红梅虽是拨给她的大丫鬟,却也只干着一些闲杂琐事,不是周妈妈这会子躲进了自己屋,根本轮不到她上前回话。 “老爷。”红梅行了一礼。 姬尚青道:“你去一趟桐院,告诉夫人我今晚有事,让她先睡,不必等我。” 桐院的夫人自然就是那位新来的李姑娘了,红梅虽对这个只有妻子才配拥有的称呼感到疑惑,却不敢质疑什么,乖乖地去了。 凤倾歌在姬家“关”了几天,人都闲得发霉了,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荔枝吃一颗、丢一颗,特别豪! “夫人,奴婢是红梅,老爷让奴婢给您请安,顺便捎句话。”红梅在屋外禀报道。 凤倾歌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进来。” 红梅推门而入,她早听说桐院来了个特别受宠的姑娘,不仅与老爷同吃同住,去哪儿老爷还都跟着,比当年的荀氏更受宠三分,红梅对她好奇极了,一进屋便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然而她看到的景象却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能被老爷如此厚待的人,定是个仪态万方、优雅风情的女子,怎么会……像个小痞子似的趴在桌上?这也太没坐相了! 不过当红梅的目光上移到她脸上时,又瞬间明白为何老爷如此疼惜她了。 这张脸,分明比荀氏的还美上一些! 凤倾歌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呵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要睡觉了。” 红梅险些惊掉下巴,这、这也太粗鲁了吧…… 凤倾歌不耐地睨了她一眼:“说不说啊?” “说,说!”红梅点头如捣蒜,“老爷说他今晚有事,让夫人先睡,不必等他。” 凤倾歌的眼珠子一动:“不必等他的意思是……他不回来了?” “这……”红梅哑巴了,这位夫人大概还不知道荀氏悬梁自尽的事,老爷今晚要照顾荀氏,怕是不会过来了,但老爷没交代她明说,她该怎么圆场呀? “是不是不回了?”凤倾歌的瞌睡虫跑了一半,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红梅忽然觉得李姑娘可怜极了,那么得老爷喜欢,却一夜之间被荀氏截了胡,她该有多难过、多寒心呐! “夫人你别担心,老爷处理完手头的事,还是会回到您身边的,您今晚就先一个人歇息吧。” “他果真不回了?”凤倾歌最后一条瞌睡虫也被拍死了,浑身都来了精神,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红梅,“你去告诉你家老爷,专心处理手头的事,千万不要急着回来!” “啊?”红梅就是一怔。 “啊什么啊?快去呀!”凤倾歌将她推出了屋子。 红梅从没见过这种反应的女人,男人不回来,不是很失望吗?怎么反倒好像挺兴奋的一样? 红梅没忍住心头的疑惑,问凤倾歌道:“夫人你知道老爷去哪儿了吗?” 凤倾歌不假思索道:“知道啊,梨花院嘛!” 那株狗尾巴草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把肚子摔没了,姬尚青这会儿指不定心疼着呢。 红梅的眸子瞪得更大了,她知道老爷去了别的女人那里,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吗?她现在生生气,老爷没准儿就回来陪她了。 凤倾歌才不想姬尚青回来呢,这些日子住在姬家,姬尚青一天到晚缠着她,她都快烦死了,他被狗尾巴草拖住了正好,她也终于可以出去逍遥快活了! 却说姬尚青让红梅去桐院传话后,心中又有些后悔,昭明脑子不好使了,跟个孩子似的,自己把她一个人留在桐院是不是太残忍了?还是该回去陪陪她的…… 就在姬尚青准备去桐院看看凤倾歌时,红梅过来了。 姬尚青沉痛地问道:“她怎么说?是不是很难过?” 红梅想着凤倾歌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缓缓摇了摇头。 姬尚青愣了愣,道:“那她……很生气?” 红梅想着凤倾歌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再次摇了摇头。 姬尚青又道:“她是不是让我现在就回去?” 红梅睁大眸子道:“夫人说,您千万别回去。” 姬尚青:“……” …… 凤倾歌的性子,在一个地方是绝对闲不住的,当初要不是被小壮士“追杀”得太厉害,她说什么也不会上了乔薇的贼船,现在好了,姓姬的走了,没人看着她了,她又能放飞自我了! 凤倾歌施展轻功飞出了姬家,找了一辆马车,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眨眼的功夫,车夫便像丢了魂似的,愣愣地驱车,将她送往了丽湖。 到丽湖后,凤倾歌打了个响指,车夫陡然回神,四下一看,腿都吓软了,他不是在街上?怎么跑到湖边来了…… 丽湖不愧是京城最大的湖泊,停靠着不计其数的画舫,每一艘都精致得让人叹为观止。 凤倾歌施展轻功,在各大画舫间穿梭了起来。 才子佳人,吟诗作赋,声乐起鼓,好不热闹。 凤倾歌转悠了一阵,忽然被一个两层高的画舫上的男子背影所吸引,男子凭栏而立,身材高大,湖风迎面打来,鼓动他宽大的淡青色衣袍,一眼看去,他就像夜幕临垂前的最后一抹天光,湛蓝又幽亮。 凤倾歌看着看着,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睛。 要知道她混迹江湖这么久,什么好男人没见过,但这一个,绝对是不输给少主的极品。 这个极品,她要定了! 凤倾歌轻轻地落在了他身后,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微微一笑,天籁之音自唇齿间流泻而出:“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可是在哪儿见过么?” 男人不知是没听见她的话,还是以为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竟然没有理她。 凤倾歌并不气馁,这种公子哥儿就是清高,得多哄哄,凤倾歌柔媚地说道:“公子,我在与你说话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别说我认错,公子这般玉树临风的人,仙儿是绝不会认错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缓缓地转过身来。 凤倾歌眨巴着眸子,笑盈盈地朝他看去,可在看清他容貌的一霎,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唰的转过身去! 男人笑道:“不是说在哪儿见过吗?怎么就要走了?” 凤倾歌憋了个娃娃音道:“我认错人了,公子再见!” 男人一把扣住她肩膀,冷冷地说道:“还想跑?”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追杀”了她已久的小壮士。 冤家路窄啊,憋了那么久,快憋成尼姑了,好容易出来撩个汉,却撩到了前任的身上,她要不要这么倒霉…… 凤倾歌身子一扭,滑出了他的禁锢。 男人再次探出手去抓她,她却飞身一跳,跃入了水中。 他不会水…… 男人一巴掌拍在了栏杆上! 随后他眼神一瞟,瞟见了一个乌光闪闪的东西,拾起来一瞧,竟是一块令牌,赫然雕刻着一个字——姬。 ------题外话------ 推文《权宠医妃》by凝望的沧桑眼眸 睡个觉莫名其妙穿越也就罢了,居然狗血的被下了药?浴火中烧的师心鸾随手抓过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吃干抹净以后,某人却笑意盈盈的让她负责? 于是一纸赐婚圣旨下,众闺秀悲愤,“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鲜花是楚央,牛粪是师心鸾 【345】撞破真相(一更) 荀兰在姬家住了下来,据说老夫人对此十分不满,连姬尚青前来请安都闭门不见了,倒是乔薇提着人参提着燕窝,跑去梨花院好生慰问了一番荀兰,并叮嘱梨花院的仆妇丫鬟,不许怠慢了夫人,不论夫人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得恭恭敬敬地办了,公中没有的只管去青莲居问她要,她要是也没有,便是使银子也得从外头买来。 一时间,少夫人良善大度的名声在府里传了开来。 周妈妈每每听到此话,都会不屑地翻翻白眼,什么良善大度,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那些人参燕窝都是他们挑剩了不要的,一群愚不可及的家伙竟还真的当个宝贝了! 当然,不论周妈妈心里如何吃味儿,都挡不住乔薇拿荀兰当垫脚石在府中博得一片美誉的事实。 姬尚青一连两日待在梨花院,荀兰喝过安神汤沉沉地睡过去之后,他方长松一口气,一脸憔悴地出了院子,这么久没陪昭明,心中愧疚,还不知昭明若是问起来,自己该如何解释才好,既不能刺激到她,又不能太过瞒着她,可真是头疼死他了。 就在姬尚青焦头烂额地返回桐院之际,外院的小厮跑过来了:“老爷,外头来了个人,说要找您。” 姬尚青顿住了脚步,面色威严地看向他:“找我?谁?” 小厮恭敬地说道:“不认识,他说他姓白,有要事找当家的。” 京城白姓人不多,姬尚青搜肠刮肚也不记得自己认识姓哪家姓白的,这种情况,放以往他便打发管家去接待了,今日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朝花厅走了过去。 在花厅中,他看见了一个身着淡青色宽袍的年轻人,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气质有些冷厉,但让姬尚青侧目的不是他独特的气质,也不是他得天独厚的容貌,而是他头顶……那似乎才长出不多的寸头。 怎么会有人把头发剃得这么短? 还是说……他就是个刚还俗的和尚? 压下心头疑惑,姬尚青迈步进了花厅,这时,他看清了对方的正脸,是一张棱角分明、充满朝气的俊脸,长着一双看似沉静却深邃得让人望不见底的眼睛,真抡起长相来,他不及自己的两个儿子,可若把他往人群中一放,第一个看到的一定会是他,且看过一眼之后,会让人再也没有办法忘记他。 短暂的打量后,姬尚青还算客气地开了口:“听说白公子有事找我?” 男人拱了拱手,道:“在下白澈,想向姬老爷打听个人。” “什么人?”姬尚青问。 “在打听之前有个东西要物归原主。”白澈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凤倾歌掉在船上的令牌。 这块令牌是姬家通用的出行牌,不少人手中都有,姬尚青接过之后,随口问了句:“这确实是我府上的令牌,不知公子是哪里捡到的?” 白澈不动声色地笑道:“在门口,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 姬尚青就道:“许是哪个下人掉的,多谢白公子了。” 白澈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俨然自己高估了这块令牌的价值,但这并不妨碍他打听接下来的事,他又从宽袖中拿出了一个画轴,缓缓铺在桌上:“姬老爷可认识这个人?” 姬尚青看着画像上的女子,目光沉沉地摇了摇头:“不认识。”就是觉得眼神有点儿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白澈失望地收起了画卷。 姬尚青并不是个管不住好奇心的人,但回想着画像上的那双眼睛,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她是你什么人?” 白澈想也不想道:“女人。” 他女人,这意思够明显了。 姬尚青又道:“你认为她在姬家?” 白澈将画像收回了袖中:“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又是个痴心人,姬尚青同情了一把,说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澈道:“凤倾歌。” 姬家的主子没有叫凤倾歌的,而凤倾歌又不可能是个丫鬟的名字,姬尚青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找的姑娘不在姬家。” 白澈起身道:“打搅了,我先告辞了。” 姬尚青点点头,让下人将他送了出去。 出了姬府,白澈回头,冷冷地望了一眼头上的牌匾,凤倾歌,你给我藏,继续藏! 花厅外的杏花树后,周妈妈收回了视线,她原本是要上街采买一些彩线给荀兰做鞋,哪里碰上一个外人来找老爷,她一时好奇躲在外头听了听,倒是没听出什么异常,但她就是觉得古怪,她没去买线了,迈步回了梨花院。 荀兰坐在窗边,淡淡地看着满院姹紫嫣红的花,夏风阵阵,夹杂着一丝绿树与花蕾的气息拂面而来,她鬓角的发丝被幽幽地吹起,眸光也好似变得迷离。 周妈妈进屋,一把合上了窗子,语重心长道:“坐小月子呢,可不能吹风,会落下病根的!” “热。”荀兰淡道。 “热也得忍着,不能吹!”周妈妈说着,一下看见了桌底的冰块,脸色沉了下来,望着院子呵斥道,“谁把冰块搬进来的?想害死夫人啊?” 荀兰道:“是我要放的。” 周妈妈将冰块搬了出去,恰巧红梅端了一碗冰镇绿豆汤过来,她听见周妈妈的话时已经察觉到不妙,正要转身往回走的,却被周妈妈眼尖儿地叫住了:“红梅!” 红梅讪讪一笑:“周妈妈。” 红梅是为数不多的老实丫鬟,在老夫人对荀兰下达了驱逐令后,她没像那些小丫鬟一样对荀兰拜高踩低,正因为如此,才会在荀兰再度受宠后得到了近身伺候荀兰的机会。 周妈妈一瞧她碗里的汤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在她肩膀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道:“你个小蹄子,你不知道夫人坐小月子呢,还敢拿冰的东西给她,你想害死她!你到底收了谁的好处,这么作践夫人?!” 红梅被掐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没有……” 周妈妈厉喝:“还敢狡辩,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周妈妈要撕了谁的嘴啊?” 乔薇的声音自门口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红梅眼睛一亮,端着早已洒得所剩无几的汤,躲到了乔薇的身后。 周妈妈气急败坏地追上去:“你个小蹄子!你往哪儿躲呢?!” 碧儿一步拦住她,怒目瞪着她道:“干什么干什么?在少夫人面前也敢放肆,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周妈妈是明着不敢得罪碧儿的,她怕姓乔的一个不高兴,借机收拾她,她看了红梅一眼,恶狠狠地道:“小蹄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红梅的身子抖了抖。 乔薇淡淡地看着周妈妈道:“红梅是老夫人指过来的丫鬟,怎么处置她还轮不到周妈妈说了算。” 周妈妈不甘地闭上了嘴。 乔薇迈步走上回廊,进了屋,窗子不知何时又被打开了,荀兰静静地望着窗外,仿佛不知有人进了屋来。 乔薇看着她的背影道:“冥修让人给我从南方送了些龙眼过来,味道还不错,我挑了几斤大的给你,你慢慢吃,若是吃完了,我那儿还有。” 荀兰没说话。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放下龙眼离开了。 周妈妈走到荀兰的身边,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的手死死地拽着帕子,几乎将帕子戳出几个洞来,夫人这么冷静沉着的人,却只要一听到那个名字,便整个人都变得不受控制。 “夫人……”周妈妈心疼地掰开她的手,只见指尖都在帕子上磨破了。 荀兰的身子开始轻轻地颤抖。 周妈妈抱住她,心疼又无奈地说道:“你这是何苦呢?她就是故意来刺激你的,你不要上她的当。” 周妈妈说的没错,乔薇就是故意来刺激荀兰的,冥修还在赶去山庄的路上,山庄又不在南方,哪儿来的龙眼?但乔薇就是喜欢看她自讨苦吃的样子。 荀兰的身下又流出了一滩血来。 周妈妈忙把她扶回床上:“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办法解决掉那个假公主吧!那个假公主一日不除,我们答应那伙人的事就一日做不到,再拖下去,大少爷回来了,就更没办法下手了!” 荀兰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不论她装出多么云淡风轻的样子,都改变不了她的身体确实元气大损的事实。 周妈妈从抽屉里拿了药给她服下,为转移她注意力,与她说起了花厅的事:“方才有个姓白的,上门找一个叫凤倾歌的姑娘。” “你说什么?”荀兰朝她看了过来。 周妈妈重复了一遍:“一个姓白的公子。” 荀兰凝眸道:“那个姑娘,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凤倾歌。”周妈妈见荀兰脸色不太对,纳闷地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吗?” 荀兰若有所思道:“凤倾歌,是他的人。” “他?大少爷?”周妈妈惊讶地瞪大了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个假公主……搞不好就是凤倾歌扮的!现在凤倾歌的男人找上门了,她要露馅儿了!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爷!” “不对。”荀兰蹙眉。 “怎么了,夫人?”周妈妈迈出去的步子又给收了回来。 荀兰道:“你说有男人找她?” 周妈妈点头:“对啊!那个男人说凤倾歌是他的女人!” 荀兰淡道:“那应该不是凤倾歌了。” “为什么?”周妈妈不解。 荀兰淡淡地望着帐顶道:“凤倾歌精通媚术,与她有过瓜葛的男人,最后都不会记得她。” …… 却说凤倾歌从小壮士手中成功逃离后,再没了寻花问柳的兴致,一脸阴沉地回了姬家,姬尚青给她的令牌没了,她权当是掉进水里了,没怎么放在心上,戴上面具后便拉过被子睡了。 一大早醒来,旁边坐着个男人,深情地凝视着她,她吓得差点一拳挥过去,幸而及时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拳头变成手,轻轻地摸了摸姬尚青的脸,笑吟吟地道:“尚青你来啦?” 姬尚青被她的笑容暖到了,心头暖烘烘一片,握住她的手,愧疚又温柔地说道:“抱歉,这两天都没怎么陪你。” 凤倾歌脸一沉,该不会下一句就是“我忙完了,接下来都可以好好陪你了”吧? 天啦噜,求不要! “怎么了?你生气了?”姬尚青看着她陡然变黑的脸色,担忧地握紧了她的手,“昭明,你听我解释……” 凤倾歌嗲声嗲气道:“不用解释,我理解的,狗尾巴草生病了,你要去给她浇水施肥,让她长得壮壮的!” 姬尚青觉得自己太禽兽了,昭明这么单纯、这么好,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她:“昭明,我有件事想向你坦白,其实……荀兰她……” “荀兰是谁呀?”凤倾歌特别入戏地说。 “是……你上次见到的那个……” “嗯?”凤倾歌无辜地眨巴着眸子。 姬尚青无奈地清了清嗓子:“狗尾巴草。” 凤倾歌差点噗嗤一声笑了,憋住笑,一本正经道:“狗尾巴草怎么了呢?” 姬尚青艰难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过世了,然后我就……” “就怎么了呢?”凤倾歌卖萌地看着他。 这无辜而又期盼的小眼神,让姬尚青没办法讲出任何可能会刺激到她的话来,喉头滑动一下,道:“没什么。” “尚青啊。”凤倾歌冲他抛了个媚眼,“我想要一艘船可不可以呀?” 姬尚青宠溺地说道:“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 凤倾歌比划了一番:“我想要很大、很漂亮、上面还要房子的!” 姬尚青笑道:“你说的是画舫,姬家倒是有一艘画舫,但许久没用了,得找人修葺一番,你想要的话,我让人把它修好了放到湖上。” 凤倾歌哪里料到姬家真的有画舫,她原本等着姬尚青说没有,然后寻个借口去外头游玩的,万恶的姬家,真是太有钱!太奢侈了! 姬家的画舫原是昭明在世时,给姬冥修打造的,那时姬冥修还小,总想坐船,昭明便索性请工匠给他做了一艘,起先只是小小的一艘,小冥修的小手抓住船桨,在荷叶中划来划去,后面小船满足不了他的需要,昭明又让人做了一艘大的,做的时候他便站在岸上,三头身的小人儿,无比威严地看着那些工匠,一会儿指挥着添个这个,一会儿指挥着添个那个,最后做出来,竟然成了一艘画舫。 凤倾歌让人在岸边摆了一副桌椅,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啃龙眼,一边等工匠前来修葺画舫。 铭安负责府里的工事,接到命令后即刻去找了工匠来,其中有个新面孔,是昨日才应聘到姬家的。 铭安过来向凤倾歌请了安,作为内部人员,他当然知道凤倾歌是谁了,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夫人,修船挺吵的,您要不换个地方乘凉吧?” 一个个都是年轻健壮的小美男,赤着胳膊,挥汗如雨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勾人。 凤倾歌舔了舔唇瓣,色眯眯地说道:“我不怕吵,你们干你们的。” 铭安哦了一声,转身去做事。 身后凤倾歌又道:“这么热,就别穿衣裳了。” 铭安一个趔趄差点栽了! 凤姐姐你这么不要脸真的好么?! 工匠们开始叮叮当当地做事了,起先大家还顾忌着有个女人看着,不好太放肆,奈何天儿实在太热,一个个全都忍不住地扒了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健硕的肌理。 凤倾歌狠狠地吸了吸口水。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凤倾歌的视线,凤倾歌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让开,同时,歪着身子,伸长脖子,继续观看她的小壮汉们。 那身影侧移一步,将她挡了个正着。 她又往右挪,那人也再挪。 她不耐地抬起了头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挡道了知……” 话到一半,看清了对方的脸,声音卡住了。 白澈咬牙:“果真是你?” 凤倾歌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戴着昭明的面具,扇子一打开,压出个沙哑的声音道:“什么是我?你认错人了!” 白澈冷笑:“我认错人你心虚什么?” 凤倾歌无比严肃道:“谁说我心虚了?” 白澈冷声道:“没心虚那你刚才那副见了鬼的样子是我眼花了?” 凤倾歌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调皮地笑了笑,站起身,笑容一收,拔腿就跑! 凤倾歌吃奶的今儿都用出来了,跑得一双腿都快断了,回头看了看,确定自己甩开对方了,才扶着大树,大口大口地喘气气来。 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一方帕子。 凤倾歌接过,擦了擦脸,气喘吁吁道:“多谢啊。” “不客气。” 是白澈的声音! 凤倾歌的眸子陡然一瞪,丢了帕子,撒腿就跑! 她穿过了花园,她奔过了树林,她爬上了小山,她躲进了石洞! “呼……呼……”她一边喘气一边顺着心口,这次总该把那讨厌的家伙甩掉了吧? 凤倾歌不敢大意,将脑袋探出石洞,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追来,才总算将一颗心落回了实处,踉跄着步子走进洞里,一屁股跌坐下来。 咦? 还挺软的。 她捏了捏。 “满意你所捏到的吗?” 恶魔一般的声音陡然响在耳畔,凤倾歌回头一看,妈呀,自己怎么坐他身上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凤倾歌又想逃,但这一次,白澈不给她机会了。 白澈将她按在了石壁上,点了她的穴,目光幽冷地看着她:“跑啊,再给我跑。” 凤倾歌想死的心都有了,跑了这么久,忽然落在对方手里,想想也知道自己会被收拾得很惨了,她当下也不负隅顽抗了,惨兮兮地挤出两滴眼泪来,异常委屈地说道:“小撤撤,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跑了,真的真的再也不跑了。” 白澈冷笑:“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上上次,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凤倾歌嗫嚅道:“我……我有跑那么多次吗?” 答案是肯定的。 白澈为了追这个妖精,洪荒之力都用上了,每次追到了,被她一哄,又给溜掉了。 凤倾歌有特殊的哄人技巧! 白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两颗药来。 凤倾歌的太阳穴突突一跳:“你干什么?” 白澈邪恶地说道:“这是白家的秘药,名字不方便告诉你,但功效可以不对你隐瞒,服下此药后,你敢离开我一丈以外,就会毒气攻心而死。” 凤倾歌呵呵道:“白家?你不就是个和尚吗?你还有家呢?你以为我会信?” 白澈自己先服下了一粒药丸,随后掐住了她的下巴,要将另一粒给她服下。 凤倾歌炸毛了:“你不要太过分了!” 白澈抚着她唇瓣道:“凤倾歌,是你逼我的。” “啊——”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凤倾歌眸光一变:“有人!” 白澈冷冷地望向了洞口。 周妈妈死也没料到自己会撞破这种事,她一天之内连听了两次白澈的墙角,算起来也是运气逆天了,只是她没料到假公主真的与这个白公子有一腿,而且她真的凤倾歌! 太过惊讶,她才叫了一声。 现在八成已经露馅了,她得赶紧逃! 周妈妈扔掉手中的篮子,朝人多的地方跑了过去,哪知没跑上两步,便被目光幽冷的白澈挡住了去路。 ------题外话------ 【有奖问答】:小澈澈会怎么做呢? a:杀了周妈妈 b:威胁周妈妈 【346】周妈妈的下场(二更) 小喜鹊来姬家三个月了,她表叔的姐姐的姨婆的内侄女的相公的堂嫂是姬家的管事妈妈,姓张,张妈妈在姬家做事多年,最远,伺候过老太爷,最近,伺候过景云少爷,可以说是元老级管事了。 小喜鹊家中清贫,父亲病了没钱医治,她表叔便找到他姐姐的姨婆的内侄女的相公,求他帮小喜鹊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之后好减轻家中的负担,巧的是,张妈妈就在自个儿小堂叔那儿,见小喜鹊长得漂亮,人也机灵,便说要带去姬家做事。 姬家可是京城最有名的世家,去那儿做事不仅能挣银子,将来也更能说一门更好的亲事,小喜鹊的父亲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张妈妈将小喜鹊带入姬家后安排在了厨房,主要负责洒洗盘子,活儿有些重,但比起十三岁就嫁人,小喜鹊还是更喜欢起早贪黑地干活儿。 这一日,小喜鹊像往常那般天不亮便起了,这时候,厨房还没正式开工,她先劈了一捆柴,又从园子里摘了一兜菜,随后提着篮子去湖边洗菜。 老爷让人把画舫弄出来了,就停靠在岸边,说是需要修葺,其实也只是上上漆、检查检查零件而已,湛蓝的天光中,它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喜鹊看得出神,没注意到自己蹲下身的地方,飘过来一捧乌黑的头发,她一边看着画舫,一边将白菜放入了水中,她洗着洗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水草缠住她的手指了。 她低下头来,朝湖面一看,却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她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然而头发还缠在她的手上,随着她跌下去的动作,连着头皮一块儿,被哗啦啦地带出了水中。 “啊——啊——啊啊啊——” 她拼命地叫着,想要甩掉手中的头发或者脑袋,结果却甩到了自己的裙子上,这下她更想叫了,但她明明都怕得要死了,还忍不住往裙子上瞟了一眼,这一眼,又让人镇定了下来。 是假发。 小喜鹊长长地松了口气,谁这么无聊啊,把这种东西丢在湖里,吓死个人了好吗? 小喜鹊把东西丢去了一旁的垃圾坑,随后带上洗好的菜回往厨房,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吓了一跳,这会子走在路上,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为尽快赶回厨房,小喜鹊抄了一条近路,这条近路要穿过几个废弃的库房,平时鲜少有人走动,路面上长满杂草,略显荒凉,但一眼便能瞧见厨房的后门,所以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小喜鹊脚步匆匆地走着,忽然双脚被什么东西一绊,她踉跄了几下,篮子里的白菜掉了出来,她躬身去捡,却捡起了一只手来,她一声尖叫—— 张妈妈听到了动静,抄着锅铲冲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小喜鹊指了指草丛中的人。 张妈妈心里也毛得很,但还是壮着胆子扒开了草丛,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脸上时,她浑身都僵住了:“周妈妈?” …… 青莲居,三个小家伙全都吃完了早饭,背上了乔薇亲手做的小书包,正乖巧又可爱地站在门口,等乔薇送他们去上学,哪知梨花院的红梅突然走了进来,神色十分着急的样子,三个小家伙愣愣地看着她进了院子,都没发现他们三个威风凛凛的小包子。 红梅进了乔薇的屋,不多时便出来了。 三个小家伙又愣愣地看着她打自己面前出了院子,这一次,还是没发现他们三个威风凛凛的小包子。 乔薇走上前,揉了揉望舒的脑袋:“娘亲今天有点事,太师公送你们去上学。” “好吧。”望舒无辜地摊摊手。 景云看着娘亲揉着妹妹脑袋的手,把自己的小脑袋也伸了过去。 这个姿势,特别像是在地上找东西。 乔薇眨了眨眼:“你东西掉了吗?” 景云:“……” 教主大人也知道乔薇不能送三个小包子去上学了,搭着梯子爬上墙头,望着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傅雪烟,特别正经地说道:“我大嫂有事,拜托我们两个送景云他们去上课。” 傅雪烟看了他一眼。 教主大人眉心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被识破了,定了定神,把眼睛瞪得直直的:“绝对没骗你!不信你自己过来看!我大嫂去梨花院了!” 话音刚落,乔薇便带着碧儿打小雨轩的门口经过了。 傅雪烟放下剪刀,回屋戴了面纱。 教主大人偷笑,笑得肠子都要断了! 趁傅雪烟上车的空档,教主大人偷偷地瞄了一眼凤倾歌亲手撰写的《风月宝典》,。 《风月宝典》第一条:带孩子的男人最有魅力! 三个孩子中,最乖的是景云,教主大人毫不犹豫地将景云抱上了自己的马车,把小胖子与小哭包“丢”上了霍师公的马车。 教主大人嘚瑟地勾了勾唇角,一脸迷之自信地上了马车,自己、景云、母夜叉,妥妥的一家三口,一定会让她感觉特别温馨!然后融化她那颗万年冰封的小心心。 我真的是特别聪明! 马车内嵌了夜明珠,光线温润柔和,因此就算放下了帘子,也仍是亮若白昼。 景云的小嘴翕动着,似乎在喃喃自语什么,教主大人为彰显自己对孩子的喜爱,无比温柔地摸了摸景云的小脑袋:“自言自语的在说什么呢?” 景云古怪地看了看突然变得温柔的二叔,虽不明白二叔是怎么了,但还是如实地回答了:“夫子昨天留了一道算术题,我不知道自己做对了没有,正在检查。” 心算检查,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教主大人扬了扬下巴,问道:“什么题啊?说出来二叔帮你检查。” 景云道:“公鸡每只五文钱,母鸡每只三文钱,小鸡每三只一文钱,现在我有一百文钱,买了一百只鸡,请问这一百只鸡里分别有多少公鸡、母鸡和小鸡?” 教主大人的脑袋当场当机了…… 傅雪烟轻声道:“你算出来的是多少?” 景云道:“母鸡四只,公鸡十八只,小鸡七十八只。” 教主大人一巴掌拍上桌子:“没错,我算的就是这个结果!” 景云忙道:“不是不是,我刚刚说反了,是公鸡四只,母鸡十八只,小鸡七十八只。” 教主大人:“……” 你特么逗我呢…… “是对的。”傅雪烟对景云道。 之后,教主大人全程开启了被学霸的碾压。 景云:“傅姐姐,为什么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傅雪烟:“因为它们的寿命很短,短到无法走完一月,或者一年。” 之前只有一个小学霸,现在来了个大学霸,两个学霸你来我往,他完全插不上话。 他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就把望舒小胖子抱来了! 那个小胖子那么逊,一定能将他衬托得无比智慧与伟岸的! 好容易到了书院,教主大人迫不及待要把这碍事的小东西丢下去,景云与傅姐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深情地凝视着傅姐姐,十分礼貌地行了个礼:“傅姐姐,你明天还能来送我上学吗?” 教主大人:当然不能了! 你在这儿叽叽喳喳的,还有我什么事儿? 知不知道你只是来道具的?! 可你抢戏抢得很过瘾啊! 傅雪烟的眸子里少有的掠过一丝柔和:“好。” 教主大人要哭了。 “傅姐姐再见。”景云说着,害羞地在傅雪烟的脸上香了一个。 教主大人:啊啊啊!要崩溃了! …… 小东西这么小,撩妹都比他撩得好,作为叔叔也是蛮心塞的。 教主大人心塞地回了青莲居。 乔薇还在梨花院没有回来。 张妈妈与小喜鹊发现周妈妈时,一度以为她死了,毕竟身子都僵了嘛,哪知摸了摸她鼻子,又发现还有气儿,便赶紧将人抬回了梨花院,姬尚青恰巧也在,便让红梅将乔薇叫了过来。 这次荀兰倒是没再挑剔大夫了。 周妈妈伤得很重,其实说她受伤,都有些乐观了,她的脑袋遭到重击,导致颅内出血,以当下的医疗水平,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有痊愈的可能了,就算是醒了,也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植物人,无法说话,无法行动。 这样的下场,与死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题外话------ 今天的答案是a,大家都猜对了吗? 【347】一更 乔薇给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方,人参燕窝鹿茸等也十分慷慨地拿了过来,在外人眼里,少夫人可真是个比荀氏当初更良善大度的活菩萨。 周妈妈昨儿还活蹦乱跳,今日便落得个再也醒不来的下场,说不奇怪是假的,乔薇只道她老人家先在凉亭摔了一跤,摔伤了腿,这次八成是腿脚无力,又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了石头上,这才导致不省人事了。 对于乔薇的说法,众人没有异议,毕竟张妈妈亲眼见证过周妈妈摔成猪头,会再摔一次也不足为奇了。 处理完梨花院的事情,乔薇回了青莲居,就见上房中,凤倾歌已经等候多时了,连人皮面具都摘了,看见乔薇进屋,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小薇薇~” 乔薇被她那酥酥麻麻的声音刺激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果断选了个离她十万八千里的位子,一屁股坐下了。 凤倾歌端着一盘剥好的龙眼走了过来,挨着乔薇坐下,问:“那个老东西怎么样了?” 乔薇斜斜地睨了她一眼,没动她的龙眼:“人是你们杀的,怎么样你不清楚吗?” 凤倾歌唉了一声:“谁让她没事到处听人墙角的?白澈说她都听了两回了,花厅那次就没为难她,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乔薇淡道:“你还有理了?知不知道险些捅出篓子来?” 凤倾歌吃了一颗龙眼道:“我都想过了,不会捅出篓子的,那个老东西干了那么多蠢事,还把你公爹的孩子弄没了,你公爹正瞧她不顺眼呢,她怎么死你公爹都不会管的!” 乔薇朝她看了过来:“你倒是了解我公爹的心思,嗯?” 凤倾歌语气轻快地说道:“这天底下所有男人的心思,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除了少主的,凤倾歌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不过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个白澈的,那家伙究竟为什么总是死缠着她不放,她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要命的是,她的媚术对他完全无用,不论几次,他都还是能够清楚地记得她。 啧,苦恼,真苦恼! 乔薇瞧她一筹莫展的神色,权当她是在担心自己会恼她杀了周妈妈,拿起了一颗龙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罢了,杀了就杀了吧,已经弄掉了荀兰的免死金牌,也算我们赚到了。” 表面看来,荀兰滑胎,因祸得福,获得了姬尚青垂怜,在姬家住了下来,但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发现,男人的心软有时候也是一柄双刃剑。 …… 在上房吃饱喝足后,凤倾歌哼着小曲儿出了青莲居,周妈妈的事似乎并没有在府里引起太大的风浪,众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切都井井有条,一日既往。 白澈暂时离开了,他乔装打扮进府本就是为了寻找凤倾歌,如今找到了,便再没有假扮工匠的必要了。 至于说那颗药丸,因突发事故,没能顺利地喂凤倾歌吃下去。 凤倾歌给出的理由是:“我现在有任务在身,不能离开姬家,你呢,又不方便陪在我身边,你要真给我喂了这种药,我很容易死掉的,你真的舍得眼睁睁看我死吗?不如你先等等。你看啊,我人在姬家,跑不了,等我把任务完成了,你让我吃多少颗,我就吃多少颗!” 一席振振有词的话,配上她楚楚动人的表(媚)情(术),白澈被迷惑了一瞬,凤倾歌溜之大吉。 待到白澈从短暂的迷惑中清醒过来时,凤倾歌已经溜进青莲居了。 青莲居的门口,趴着一只凶残的云貂。 白澈不会在青莲居对凤倾歌动手,但也不会就此放手。 这会子还不到饭点,但凤倾歌饿了,吩咐桐院的丫鬟去厨房拿点新作的点心,丫鬟去了,回来的途中,白澈一直尾随着丫鬟,待到她进屋,将点心放在了桌上,他施展轻功潜入房中,将药丸碾碎,洒在了点心上。 凤倾歌换了衣裳出来,看着盘子里精致可口的点心,慢悠悠地勾起了唇角。 廊下,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凤倾歌端着盘子走到一排威武霸气的鸟笼下,拉开一只虎皮鹦鹉的鸟笼,缓缓地放了一块点心,笑道:“相公。” 一刻钟后,白澈满身鸟毛地站在树荫下,一只虎皮鹦鹉小鸟依人窝在他的怀中,张开鸟嘴儿,特别粘人地喊着:“相公!相公!相公……” …… 下午,乔薇将孩子们从书院接了回来。 鉴于在景云身上吃了瘪,教主大人决定从望舒的身上把自己高大英勇、智慧无双的形象好好地挽救回来,三个小家伙一到家,他便牵着望舒去了小雨轩。 傅雪烟怀孕的缘故,口味多变,乔薇每日都会吩咐厨子变着法儿地给她做美食,因此望舒还是挺喜欢去小雨轩的。 “傅姐姐!秀琴姐姐!” 望舒进屋后,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秀琴可喜欢这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了,立马将所有零嘴儿都拿了出来。 傅雪烟以柚子汁与蜂蜜泡了一杯清甜可口的茶,递给小望舒。 望舒哇了一声,喜滋滋地喝了一口,餍足地眯了眯眸子:“真好喝!” 教主大人哼道:“我也要。” 傅雪烟就道:“没了。” 教主大人不服气地说道:“怎么她要就有?我要就没有?” 傅雪烟的唇角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秀琴偷笑。 教主大人郁闷地黑了俊脸。 好不容易等小胖子吃饱喝足了,教主大人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这会儿太阳下山了,正是凉爽的时候,出去散会儿吧。” 望舒捧着圆滚滚的肚子,点头如捣蒜,拉了傅雪烟的冰凉而柔软的手,脆生生地说道:“傅姐姐,我们去花园散步呀!” 教主大人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小胖子懂他!回头一定会小胖子棒棒哒! 傅雪烟牵着望舒的小手去了花园,教主大人潇洒俊逸地伴在二人身侧,一眼望去,一家三口,别样的温馨。 来之前,教主大人可是做了功课的,此时见小家伙没心没肺地牵着傅雪烟,扬起下巴,倨傲地咳嗽了一声,拿腔拿调道:“望舒啊,你上学的时日不短了,学了些什么东西,二叔考考你啊?” 小胖子一定答不上来,然后他再口若悬河,出口成章,尽显大师风范! 两个口的成语可以说是背得非常熟练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望舒啊,你来二叔说说,这几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教主大人一边背,一边偷看写在手背上的小抄,他不识字,所以在手背上的图案其实是这样的:一只明亮的杯子(谐音北冥),里头装着一条鱼,意思是“北冥有鱼”;杯子上画了个圈圈,圈圈里是一张犯困的脸,意思是“其名为鲲”。 这可是他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怎么样?够文采吧! “是不是不知道啊?没关系,你还小,二叔像你这么小的时候,也只是比你多知道一点点,不要泄气,二叔这就来教你。” 说着,他笑盈盈地转过身来,定睛一看,人呢?!哪儿去了?! 不远处的一颗枣树下,一大一小手拉手地站在那里,望着顶上一颗颗嫩青的大枣子,不停地咽着口水。 教主大人嘴角抽了抽,拍打着胳膊上的画道:“白瞎我画这么久!白瞎我画这么久!” 拍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看着馋得口水横流的二人道:“想吃枣子啊?等着,我来给你们摘。” 枣树又高又大,教主大人踮起脚尖摘了半天,一颗也没摘到。 他蹦了起来,还是摘不到。 他从一旁找了一根杆子,开始在树上打枣。 打一下,咦?不下来。 打两下,咦?还是不下来。 教主大人毛了,拼命地挥动着杆子,威武霸气地说道:“全都给本座下来!不下来者,格杀勿论!” 望舒松开了傅雪烟的手,慢吞吞地走到树下,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望了望比她家屋顶还高的枣树,挠挠头,嘭的一声撞过去! 枣树下起了枣子雨…… 【348】身世,冥修的手段(二更) 没能成功展现自己的智慧与伟岸的教主大人郁郁地回了青莲居,碧儿与他打招呼都不理。 干不过景云就算了,怎么连个小胖子都比不过? 一定是来姬家太久,被愚蠢的姬家人给传染了! 乔薇去厨房吩咐厨子炖一碗冰糖燕窝给傅雪烟,刚出来便瞧见教主大人脸色臭臭地往里走,她叫住了他:“怎么了这是?谁欠你金子了?” 教主大人无比幽怨地瞪着她,都是你生的!哼! 乔薇眉梢一挑,这是唱的哪一出? “娘亲娘亲!吃枣子!”小望舒用上衣兜着一大捧枣子,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教主大人的脸更黑了! 教主大人有午睡的习惯,但今日忙着画画把午睡的时间都没了,进屋后,教主大人一头栽在柔软的床铺上,呼呼呼呼地睡着了。 乔薇本想叫他吃饭,叫了两声,见他睡得实在香甜便将门给他合上了。 晚饭是在上房吃的,厨房做了两个小家伙最爱的羊肉粉丝汤,烤了一盘外酥里嫩的羊排,炖了一锅新鲜的奶油蘑菇,这道菜是乔薇自己做的,她尝试了许久才打出来奶油来,好在味道不错,另外,厨子炒了几盘爽口的小菜,三个小包子团团坐,小手洗得白白的,特别乖地抓起了羊排,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很快,大白小白与珠儿也跐溜溜地过来了。 珠儿什么都吃乔薇是知道的,可小白一个劲地啃蘑菇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家伙自从都吃素了? 孜然羊排与奶油的香气飘了大半个院子,把人馋得口水横流,这换以往,教主大人铁定被馋醒了,虽然人睡着了不该有嗅觉,但这货每次都能在乔薇做好吃的东西时迅速从睡梦中醒来,也是相当奇葩了。 这一次,却有些例外。 教主大人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去了傅雪烟的院子,傅雪烟温柔地接待了他,二人一块儿带着一会儿是景云会儿是望舒的小包子去了湖边。 傅雪烟含羞带怯地说:“画舫已经修好了吗?” 教主大人凭空变出了个锤子,无比自豪地说道:“那当然了,相公出马,还有修不好的?” 傅雪烟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了。 教主大人牵着她的手上了画舫,身后在景云与望舒之间来回切换的小包子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了姬冥修,姬冥修目光沉沉地看着教主大人身旁的傅雪烟,教主大人用熊掌一般宽大的手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胸膛:“再敢瞪我媳妇儿,我就打得你找不着北!” 姬冥修瞬间认怂,小媳妇儿似的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说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教主大人无比神气地说道:“一边儿去!给我老老实实地站着!” 姬冥修老老实实地站在了画舫的角落,手抓着小辫子,一下一下地捋着。 不多时,乔薇也出现了,乔薇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咬着手指跑掉了。 教主大人厉喝:“给我回来!” 乔薇委屈巴巴儿回来了,都不敢拿正眼瞧他,讨好地说道,“尊敬的小叔,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教主大人不可一世地说道:“给我倒杯水!” “是。”乔薇恭恭敬敬地给教主大人倒了一杯水,“小叔,请。” 教主大人漫不经心地拿过杯子,喝了一口,道:“本座饿了,去给本座做一碗羊肉粉丝汤、一份烤羊排、一碗那什么奶花花的蘑菇汤,再炒几个小菜!” 乔薇细声细气地应下:“我这就去做,小叔你先休息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教主大人沉沉地嗯了一声。 乔薇迈着小碎步去了。 傅雪烟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相公,你真厉害。” 教主大人搂住她柔软的纤腰:“现在知道相公的厉害了吧,快给相公亲一个!” 傅雪烟害羞地撇过脸:“不要。” 教主大人一把将她壁咚在了墙壁上:“女人,不许拒绝我!” 傅雪烟害羞地捂住脸:“不要啦~人家害羞啦~” 教主大人霸道地拿开她的手,在她柔软的红唇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随后,像是并不满足似的,一把将她扑倒在了甲板上。 随后就听见咚的一声,教主大人从床上滚了下来,重重地砸在脚踏上,瞬间疼醒了。 乔薇听到了动静,叩了叩门:“我进来了。” 教主大人忙一个翻身爬上了床! 乔薇推门而入,见他已经醒了,便问道:“干什么呢今天睡得这么死,吃晚饭都叫不醒。” 教主大人瞟了她一眼,想起那个梦,眼神一闪,鼻子哼哼道:“给我倒杯水!” 乔薇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教主大人壮胆挺直了小胸脯,凶神恶煞地说道:“我命令你,给我倒水!” …… 一刻钟后,乔薇从屋子里出来了,面含笑意,云淡风轻。 又一刻钟后,教主大人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一对熊猫眼,脸肿鼻青。 …… 弦月当空,一辆马车驶入岭西,停靠在了寒玉山庄外,姬无双迈步走上前,对着马车拱手行了一礼:“少主。” 车帘被掀开,姬冥修缓缓走了下来,如水的月光落在他素白的衣袍上,衬得他身影缥缈而欣长。 他淡淡地进了山庄。 十七本在寒池守着秦冰宇,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乳燕一般飞了过来,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他头顶:“又长高了。” 十七的眼睛亮晶晶的。 一行人去了寒池,燕飞绝困得睡着了,听到动静,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揉揉眼一瞧,惊讶道:“你来了?这么快?” 姬冥修道:“不快了,在碰上杞县发大水,冲断了桥梁,抢修两日方才通行,通行后又连绵大雨,对岭西倒是好事,总算不再是一个旱年。” 燕飞绝伸了个懒腰:“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像个朝廷命宫了!” 姬无双睨了燕飞绝一眼,这话说的,好像少主不该做朝廷命宫似的,少主不做朝廷命宫,难道成天带着他们一帮弟兄打打杀杀闯江湖? 那些事,背地里干不就得了? 寒池外有个雅致的小茅屋,姬无双将姬冥修迎了进去,奉上早已烹好的茶,与燕飞绝、海十三这种大老粗不一样,他是个对生活十分细致的人,不仅备了上等的龙井,还让人做了宫里才有的点心。 “少主。”示意姬冥修慢用。 姬冥修在路上吃了点干粮,倒是不饿,略喝了一口茶,把点心递到了十七手里,道:“秦冰宇那边怎么样了?” 十七默默地吃起了点心。 姬无双答感慨道:“也是条汉子,在寒池跑了那么久,硬是不肯松口,非见了你才说,我怎么软硬兼施、甚至承诺放了他都没用。” 姬冥修对此毫不意外,淡淡地嗯了一声:“夜罗人当初能一统天下,可不是靠的运气,他们的种族天生好战,意志力强大,很少有能撬开他们嘴巴的。” 燕飞绝蓦地眨了眨眼:“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还记得乔老爷与你掉下山崖那一次吗?你被一伙儿刺客袭击,十七抓了个活口,但不论我们怎么审,都从他嘴里审不出任何消息,那个人……不会就是夜罗人吧?”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是秦冰宇派来杀我的。” 燕飞绝咬牙:“那个王八蛋!我还当是胤王府的人,我当时就纳闷儿呢,胤王府暗卫的骨头几时变得这么硬了?不过……他杀你做什么呀?他就不怕杀了你,再也拿不到祭师剑了?” 姬冥修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嘲讽地说道:“男人嫉妒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燕飞绝一头雾水。 姬无双却是听懂了,秦冰宇那个混蛋,对荀兰抱有非分之想,可荀兰心心念念的又只有自家少主,秦冰宇嫉妒成魔,这才对少主下了杀手,但事后估计他后悔了,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姬冥修放下杯子:“带我去见他。” 姬无双打开了寒池的大门,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夏季炎炎,站在门口,却感觉背后是火山,前方是冰川。 姬冥修走向了氤氲着寒气的池子,秦冰宇四肢戴着镣铐,大半截身子泡在冰冷的池水中,奄奄一息地用双臂扒住地面,他的头发与睫羽上都凝结了寒霜,唇色发乌,眼眶深陷,牙齿打着颤。 一双干净而精致的白底缎面步履闯入了他的视线,步履的做工好到完美无缺,步履上是一截素白的衣摆,看似简单的款式,却用着一寸一金的料子。 秦冰宇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来,太虚弱的缘故,他眼睛都不大好使了,可即便如此,他仍是一眼认出了他来,他虚弱地笑了笑:“你终于来了。” 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来了,就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秦冰宇挑眉,无辜却又认真地点点头:“有……有……” “有就最好。”姬冥修面无表情道。 秦冰宇看着他,虚弱而古怪地一笑:“可是……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姬冥修神色淡淡地迎上他略含了一分挑衅以及肆无忌惮的目光,强悍的威压,愣是将他强装出来的肆意粉碎在了脸上,他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听得姬冥修问道:“那得看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秦冰宇道:“如果你想问你娘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我除了知道她也是夜罗的长风使外,别的什么都不清楚了。” 燕飞绝呵斥道:“你怎么可能不清楚?你们不都是夜罗派来的?你主子是谁?她主子不也就是谁了?” 秦冰宇摇摇头,冰冷使得他的语速与吐词都比平时差了好几倍:“我实话告诉你们,我连我自己的主子是谁我都不清楚,每次都是那边主动联系我,有时会见面,有时不会,而我见的那些人,很多时候并不是同一个人。每个执行任务的人,彼此之间并不认识。” 燕飞绝若有所思道:“这个有点儿意思啊。” 他接着说道:“我当初只接到了命令,要配合上头的行动,对付背叛了夜罗的长风使,至于长风使在夜罗究竟是什么样的背景,我一无所知。” 姬冥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确定他没有撒谎,又问道:“这次夜罗又来了人与你见面,你也不知对方是谁?” 秦冰宇道:“不知。” 姬冥修道:“是男是女也不知?” 秦冰宇叹了口气:“我原本就要见到了,可惜我去客栈的时候,他又把我打出来了。我猜测是不是碰到了他不方便的情况,于是离开了,那之后,我的事就被你们发现了,再也没机会与他接洽。” 他的话与那日的情况基本对上了,傅雪烟约了他在客栈见面,阴差阳错地被冥烨下了药,傅雪烟忙着找冥烨解药,自然不能让他看见自己那副样子了。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一幅画,打开了问向他道:“你可见过这个他们?” 秦冰宇虚着眼,费力地看了半天,道:“这个女人我没有见过,但男的我认识。”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是谁?” “他是慕王府的世子。”秦冰宇道。 姬冥修把画卷往他面前贴近了一点:“你再仔细看看,确定没有认错?” 秦冰宇说道:“我确定,我在夜罗的时候见过他几次,印象十分深刻,绝不会认错。” 姬冥修一脸不信:“你都二十多年没回夜罗了。” 秦冰宇点头道:“是,但我不会认错。” 姬冥修顿了顿,似在考虑他话中的真假,片刻后,话锋一转道:“他可有子女?” 秦冰宇想了想:“据说是有个儿子,他现在应该承袭王位,是王爷了。” “他儿子叫什么?”姬冥修问。 “慕秋阳。”秦冰宇道。 姬冥修看了一眼傅师兄的画像,基本能确定傅秋阳就是慕秋阳了:“他们家没有女儿?” 秦冰宇若有所思道:“亲生的没有,倒是有个养女。” “养女是个来历?”姬冥修问。 秦冰宇道:“她是古家的遗孤。” 姬冥修又道:“关于古家,有什么特别的说法没有?” 秦冰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你好像突然对夜罗知道了很多。” 姬冥修没答他的话,比了个继续说的手势。 秦冰宇叹道:“是有那么一个传说,说古家乃凤血之后,它的千金,注定要做夜罗的王后,但古家已经许多年没生过女儿了,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却又不知得罪了谁,被人一夜之间灭了门,是慕王收养了那个孩子。” 秦冰宇到底不傻,很快意识到画像上的人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慕王了,“这个女人就是古家的遗孤?那这个男人……是慕王的儿子?你是从哪里弄来他们的画像的?” 姬冥修收起了画像,淡淡地说道:“以你目前的处境,我奉劝你还是别打听不该打听的事了。夜罗一共有几个殿下?” 秦冰宇认命地说道:“四个,嫡出的是三殿下,大殿下与二殿下都是王后的侍妾所生,地位不高。” “你还没说四殿下。”姬冥修道。 “四殿下……”秦冰宇的面上浮现起一丝困惑,“他是主君在外头生下的孩子,没人知道他母亲是谁,但主君十分疼爱他。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履行你的承诺……给我个痛快了?” 姬冥修慢悠悠地道:“不急,再泡上两天。” “你……”秦冰宇气得呼吸一滞,“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冷酷的戏谑:“你确定是我出尔反尔吗?” 秦冰宇冻得浑身哆嗦:“不是你……难道还是我?我今天所言……句句都是实话!” 姬冥修看着他道:“我没怀疑你撒谎,只是,你也没讲出全部的真相,你说了那么多大实话来迷惑我,只是为了放松我警惕,然后守住你那个秘密。” 秦冰宇的睫羽颤了颤,低下头,目光落尽池水中:“我没有秘密。”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掸了掸宽袖:“是吗?希望两天之后,你依旧能这么说。” ------题外话------ 这个月没用双倍活动了,大家不用等到月底,现在就可以投票了 【349】姑爷之死(一更) 寒玉山庄是姬无双的地盘,早年也曾经是个辉煌鼎盛的江湖大派,后姬无双归顺了姬冥修,渐渐淡去了江湖野心,门派中人也悉数解散,至如今,只剩一些打点庶务的下人,寒玉山庄的人口相对简单,不过这并不代表它就是个警惕松懈之地,恰恰相反,山庄内布满了机关,不熟路的人极容易死在机关之下,这也是为何姬无双没有过多聘请护卫的缘故。 今夜是十七看守寒池。 燕飞绝回了屋。 房内,姬无双为姬冥修检查了脉象,发现上次配出的丹药对掌毒的疗效弱了些:“怎么回事?你运功了吗?” “嗯。”姬冥修淡淡地应了一声,“与慕秋阳交了一次手。” 姬无双就道:“以后别再动手了,你每次动手,都会让你的内息更加紊乱,药物更难以压制。”见姬冥修一脸的浑不在意,分明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罢了,和你说了也白说,你几时听过我的?慕家兄妹都会九阳掌,公主的死,八成与慕王府有关。” 姬冥修不可置否。 姬无双又道:“你的九阳掌练到第几重了?” 姬冥修道:“第四重。” 姬无双点点头:“秘笈上的快练完了,眼下找到了慕家兄妹,剩下的四重应该也就不远了。如果你运气好,他们的九阳掌都已经练到了九重,那么现在就能解你的掌毒。” 姬冥修淡道:“解毒的事,以后再说。” 姬无双无奈地说道:“你就是天塌下都不着急。”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着急也没用,你们急了这么多年,可急出个办法了?” 这话倒是没错,自打与姬冥修盟了血誓,姬无双等人便想尽办法解他身上的掌毒,但任他们头发都快愁白了,事情的进展却依旧是不温不火,但结果是一回事,心态又是另一回事,少主是怎么做到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他着实有些好奇。 姬冥修很小便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自己母亲也并非是个寻常妇人,那种不寻常不是来自她的公主身份,而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那种惆怅,会让姬冥修感觉母亲突然离自己很远。 他总是很努力地去抓住她,可十岁那年,他还是失去了她。 他看着她躺在冰冷的灵柩中,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只是睡了过去,可他一日日地等着,她却再也没有办法醒来。 经历过那样的等待与失望后,就会发现世上,再没什么事……是自己等不了了的。 嘭! 思量间,房门忽然被推开,狠狠地拍打在了墙上,姬无双被惊得吓了一跳,扭头望向一溜烟儿旋进来的十七,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十七拉上姬冥修的手往外走。 姬无双跟了上去。 隔壁屋的燕飞绝听到了动静,从睡梦中惊醒,执着暗器奔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十七将几人带去了寒池。 幽光闪闪的寒池中已经没了人影,秦冰宇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面色青紫,唇角发乌,一看便是中毒的征兆。 姬无双赶忙蹲下身,探了他鼻息,又摸了他脖子,摇头道:“死了。” 燕飞绝惊讶:“怎么会死了?有谁来过吗?” 十七一脸茫然。 显然是没有人来过,却又在他眼底下杀死了秦冰宇。 十七的武功本来就够高了,服用两生果提升功力后更是登峰造极,燕飞绝不信有什么人能在十七的眼皮子动手。 姬冥修问十七道:“刚才可有什么异常?” 十七指了指池子里一只死鸟。 姬无双忙拿了网兜将死鸟舀上来,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麻雀,外表上看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它浑身僵硬,鸟爪青乌,显然也是中了毒,姬无双看看网兜里的鸟,又看看气绝身亡的秦冰宇,古怪地皱起了眉头:“鸟杀人?” 姬冥修饶有兴致地说道:“让鸟衔来毒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招。” 毕竟这儿依山傍水,终年群鸟欢飞,谁会去防备一只麻雀? 燕飞绝惋惜道:“哎呀,怎么就死了呢?他虽死不足惜,但至少把话说完了再死啊!” 姬无双沉思道:“看来有人不希望他把话说完。” 燕飞绝挠头:“那个人知道他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这……”姬无双语塞了,没防备一只鸟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但人是不可能潜入寒池的,如果潜入了,定早被十七发现了。 姬冥修不疾不徐地说道:“未必是知道他说了什么,只不过我都来这边了,对方应该猜到是他要招供了,如果他还没招,最好,如果他已经招了,就恰巧当个叛徒处置了。” “那现在怎么办?”燕飞绝问,“他死了,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他要说的秘密是什么了。” 姬冥修语气清冽地说道:“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不希望我们知道的人不也正是知晓秘密的人?” 姬无双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论如何,对方下手都晚了一步,秦冰宇尽管没讲出那个最大的秘密,却也已经透露了寻找秘密的线索,幕后凶手,一定就在他昨天说的那几个人中:“我会通知海十三,尽快查找凶手。少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京。” …… 闷热的马车内,慕秋阳闭目养神。 忽然临川掀了帘子进来:“世子。” 慕秋阳闭着眼,慵懒地问道:“什么事?” 临川道:“我们查到消息,姬冥修离开寒玉山庄了。” 慕秋阳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往哪个方向去的?” “似乎是京城。”临川答道。 “他要回京了?”慕秋阳睁开了眼,“这么快。” 临川道:“是啊,世子,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可小姐还在姬家,我们该怎么办?” 慕秋阳若有所思道:“不能等到他回来,一个隐族的小卓玛已经够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祭师,恐怕我们这辈子都把她带不回去了,你去吩咐那边,即刻动手。” “是。” ……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以往更炎热一些,其间倒是下了几场雨,但都不怎么解暑,院子里的花骨朵儿被晒得耷拉下了脑袋,阳光直射的地面,连景物都好似扭曲了,还微微地颤动着。 “哎哟,热死我了!”凤倾歌趴在乔薇的地板上,抱着一盆冰块,一个劲儿地消暑。 乔薇也热得够呛,古代的衣裳一层又一层的,不露胳膊不露腿,连脚丫子都得裹着,可是热坏她了。 碧儿拎了两桶井水进来。 凤倾歌二话不说,将脸蛋埋进了水中。 她这时,自然是没戴面具的。 这可不能怪她,实在是天儿太热,她戴面具戴不住,所以才来乔薇这边避暑。 乔薇睨了她一眼道:“你老我往这边跑,不怕我公爹发现?” 凤倾歌抬起了脸,舒适地吁了口气道:“我喜欢你啊,他能发现什么?” 乔薇问碧儿:“我公爹人呢?” 碧儿道:“去梨花院了。” 这个公爹,最近往荀兰那儿跑得有些勤啊…… 梨花院,荀兰与姬尚青坐在屋里乘凉,顾忌到她身子,姬尚青没许她用冰块,结果中午便中暑了,恰巧昭明不在,姬尚青便赶来瞧她了。 周妈妈病重,在后罩房疗养,眼下是红梅贴身伺候。 姬尚青让红梅搬了两盆冰块进来,屋子里稍稍有了一丝凉意,但也只有一丝而已,二人汗流浃背。 荀兰推开窗子,吹进来的却是一股热浪,她脸色当即一白,无力地扶住了桌子。 姬尚青赶忙走过去:“怎么了?又中暑了?” “有点难受。”荀兰有气无力地说道。 姬尚青将荀兰扶回铺了凉席的床上,解开她衣扣,让她能够清凉一些,荀兰的睫羽颤了颤,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姬尚青居然有些尴尬,虽是做过夫妻的人,可自打昭明回来之后,他再面对荀兰总感觉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荀兰略略解开了两颗扣子。 姬尚青不经意地看见了她胸前的半片春色,忙撇过脸,望向他处,恰巧此时,红梅拿了两个新鲜的莲蓬进来:“老爷,夫人。” “哪儿来的?”姬尚青问。 红梅笑道:“张妈妈摘的,她说湖里的莲蓬都全熟了,湖上还挺凉快!” 湖上有一片树荫,树荫下凉风习习,待到傍晚时分,倒的确比院子里凉快。 荀兰坐了起来,拿过一个莲蓬,亲自剥了一颗莲子递到他嘴边。 姬尚青清了清嗓子。 荀兰道:“不吃?” “吃,吃。”姬尚青吃下了那颗莲子,心道这一幕可千万不能被昭明看到,否则昭明会气坏的,太心虚的缘故,连莲子是个什么味儿都没吃出来。 荀兰放下了莲蓬道:“你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公主会生气的。” 姬尚青站起身来,余光一扫,看见了不该看的,他轻咳一声,转过脸:“我是该回去了……你……你自己保重,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 “嗯。”荀兰淡淡地应着,又拿起莲蓬,低头把玩了起来。 姬尚青看着她一脸落寞的样子,又心有不忍,叹了口气道:“我陪你去湖边走走吧,那里凉快。” …… 却说凤倾歌在青莲居热得快要脱层皮了,拉上乔薇与教主大人两口子去了画舫。 日头正毒着,画舫安安静静地停靠在岸边的树荫下,凤倾歌让人摆了一副叶子牌,下棋她不是好手,打牌却无人能出其左右。 乔薇与她是对家,傅雪烟与教主大人是对家,乔薇与傅雪烟都是过目不忘之人,谁打了什么牌,手中还剩什么牌,全都心中有数,凤倾歌也不赖,一圈儿下来,三家赢,教主大人一家输,把姬冥修临走前留给他的私房钱哗啦啦地输没了! 教主大人脸色臭臭的,但很快,他脸色更臭了。 姬尚青陪荀兰来湖边纳凉,哪里料到会碰上昭明他们?他差点就想跑了,但这时,儿子的目光看过来了。 教主大人臭着一张脸:“你怎么来了?” 完全忽略了他身边的荀兰。 姬尚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来这边转转。” 教主大人这才看向了他身边的荀兰,阴阳怪气道:“和她一起转?你把我娘当什么了?我就说我娘回来这么久,你又是瞒着家里,又是瞒着外面,原来不是怕我娘被人抓走啊,是想和你这个狗尾巴草双宿双飞呀!” 他自然知道凤倾歌是假的,但怼怼这个愚蠢的姬家人也是极好的! 凤倾歌配合地抽出了怀里的帕子,抽抽搭搭地说道:“尚青你变了,你背着我去找狗尾巴草,你太让我难过了……” 姬尚青几步走上画舫来,握住凤倾歌的手道:“对不起昭明,我不是故意的,她晕倒了我才去看看她,我和她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 凤倾歌哽咽道:“那你以后不能再去看她!也不要和她说话!更不要陪她散步!我不喜欢!” 姬尚青哑然。 “呜呜呜……你有狗尾巴草了,你不要我了……我还不如不回来呢……我走了……我回天庭去了……我再也不理你了……”凤倾歌哭着就要往下走。 姬尚青心里一阵慌乱,扶住了她胳膊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哭了。” 【350】被虐的姬爹(二更) 荀兰如今的处境在姬家是相当尴尬的,长辈不喜,妯娌不爱,下人也对她指指点点,也就是一个姬尚青罩着她,但姬尚青又被“昭明”给牵制着,毫不夸张地说,荀兰是待在一个完全不受待见的地方,乔薇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下来的,换做自己,或许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荀兰的心性,可见一斑了。 荀兰一句话没说,默默地离开了湖边。 乔薇收回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姬尚青,她分明看见姬尚青的脸上又生出了一丝愧疚。 啧,这个公爹一定以为荀兰伤心透了,但又不敢得罪公主,所以才黯然神伤地走掉了,他怕是不知道荀兰根本就不想与他一起,巴不得他被昭明缠住吧。 凤倾歌演了一场哭戏,用她自己的话说,元气大伤,得好生地补充一下养料,于是厨房忙碌了起来。 这件事当然没这么容易揭过,凤倾歌一整日都没有理睬姬尚青,到了夜里,姬尚青要与她同寝,她一脚将他踹了下去:“你去找你的狗尾巴草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这个理由,俨然比“我们牡丹都是很脆弱的你不能摸我”、“我要修炼了你不要打搅我”要强得多了。 姬尚青自知理亏,悻悻地抱着被子睡到了地上。 凤倾歌使坏,故意捋起了袖子,露出一截光滑的手臂。 姬尚青看着那白花花的手臂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凤倾歌唇角一勾,翻过身,背对着他,仿佛不经意地拉起了一片衣角,露出一小截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蛮腰,姬尚青看得血气上涌,坐起身,大有朝凤倾歌扑来的架势,凤倾歌扭过头,一脸生气地说道:“不许过来!你身上还有狗尾巴草的妖气,她的妖气会灼伤我的叶子,我会受伤的!” 姬尚青又无比痛苦地坐回去了。 凤倾歌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当然不是真的懒腰,而是微微地挪动着身子,像一条风情万种的美人蛇,勾得姬尚青邪火直冒,人都要炸了。 “昭明……”他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决定不管昭明说什么,都先履行了夫妻之事再说,哪知他一扳过昭明的身子,就见昭明满脸泪水,他登时就慌了,“昭明你怎么了?” 凤倾歌哭得险些岔气了,捂住心口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一想到你和狗尾巴草在一起……我这里……这里就好难受……呜呜呜……” 姬尚青听得心都碎了,既安慰,因为昭明心里有他,又愧疚,因为自己令昭明难过,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得笨拙地说道:“别难过了……我不是答应了你吗?以后都不和她在一起了……” 凤倾歌哭哭啼啼道:“可是你们男人最喜欢说假话了。” “谁和你这么说的?”姬尚青古怪地看着她,以昭明如今的智商,怕是自己讲不出这样的话。 凤倾歌眼神一闪:“太……太上老君说的!” 八成又是哪个下人嚼舌根子,被昭明听了去了。姬尚青安慰道:“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才怪了,男人说话算数,母猪都能数数! 凤倾歌邪恶地勾了勾唇角,将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柔软而馨香的身躯一下子充斥了姬尚青的怀抱,他胸口的烈焰腾的燃烧了起来,凤倾歌好似没察觉到自己点了火,扭动着柔软的身子道:“尚青你真是太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我们生朵小牡丹吧!” 姬尚青难以置信地看向凤倾歌:“你……你你你……你刚刚说什么?” 凤倾歌委屈地问道:“你不想和我生朵小牡丹吗?” 姬尚青狂喜道:“想!当然想!” 等了这么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兴奋的事了! 凤倾歌含羞带怯地说道:“我授粉的时候会害羞的,你让院子里的人都出去。” 授粉,我的昭明真是太可爱了! 姬尚青红光满面地出了屋子,屏退下人,让他们今晚都不要回来了。 “昭明!”他激动得走路都像是踩在了云里。 凤倾歌嗲声嗲气道:“我不想在房里,我想去院子授粉可以吗?” 这、这、这是要野合的节奏? 刺激太大,姬尚青的呼吸都不顺了。 凤倾歌柔声道:“你先去准备,我换身衣裳就来。” 姬尚青二话不说去了院子,找了一处绝佳的野合之地,三面环着花,顶上稀疏斑驳的枝叶有月光松松散散地流泻而下,除了蚊子有点多,几乎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姬尚青三下五除二扒了衣裳,只剩一条裤衩。 半刻钟后,凤倾歌出来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往他的下风处席地一坐:“好了,你也坐下吧,今夜有风,可以把你的花粉吹到我的身上,等我授粉后,就可以给你生小牡丹了。” 姬尚青傻眼,所以你的授粉,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授粉么…… 心都要凉了…… 不穿衣裳在院子里授粉是一件多么煎熬的事,不仅要喂蚊子,还要喂虫子。 姬尚青被咬得浑身是包。 “昭明我们进去吧……” “你不想和我生小牡丹了,我好难过!” 姬尚青是崩溃的。 …… 青莲居,乔薇洗了澡,去隔壁屋看看三个小家伙,天气比往年热,蚊虫也比往年多,但有小白这个天然蚊香,屋子里愣是一只蚊子都没有。 但没蚊子,却有别的。 嘎吱—— 门被推开了。 小白唰的一下将东西塞在了床底下。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又藏了什么?” 小白摇尾巴。 没藏没藏,什么都没藏! 乔薇一看它这副心虚的样子,没藏才怪了:“大白!” 大白跐溜溜地跑到了床底下,将一条鲜嫩可口的毒蛇宝宝抓出来了。 乔薇瞬间炸毛:“你又在屋里养蛇!” 小白貂毛一炸,惊恐地钻进了床底下。 乔薇咬牙:“你给我出来!” 不出来,死也不出来。 “我再问一遍,出不出来?” 就是不出来!有本事你进来! 小崽子,你这是要完。 乔薇眯了眯眼,一把将床举了起来。 小白:…… 小白被揍得无比凄惨,一瘸一拐地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躺在同样被揍得无比凄惨的教主大人身旁,委屈巴巴地比了比二人身上的伤,发现自己受伤的面积比较小,心里平衡了。 小薇果真还是爱我的。 第二天,一如既往的热,乔薇把中衣拿走了,只让孩子们穿了一件单袍,这个穿法有些不合规矩,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不知道的是,三个小包子开了先河,之后整个书院都开始了只穿单衣的日子。 炎热的暑气让几人的胃口都小了些,景云吃了半碗绿豆粥便再也吃不下,望舒吃了一碗面、一个鸡蛋、两个包子、一根鸡腿、一盘青菜,也再也吃不下了。 鎏哥儿倒是把一碗粥吃完了,可还没走出院子,便哇的一声吐了。 中暑了。 这样子是没法儿上课了,乔薇让碧儿将鎏哥儿送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自己则带着景云望舒前往大门,准备去上课。 马车早早地候着了,两个小家伙爬上了马车,乔薇也正要上去,却忽然余光一扫,看见另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马车里走下两个男人,一个是荀兰的专属大夫卢大夫,另一个是生面孔,乔薇从未见过,生面孔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篓,规规矩矩地跟在卢大夫身后。 守门的小厮认识卢大夫,却不认识那个男人,与卢大夫交涉了几句,让开了路。 “你们先坐着,娘亲马上就来。”乔薇安抚好两个孩子,迈步走了过去,“等等。” 二人被叫住了,卢大夫转过身来,见是乔薇,拱手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看着他身后的男人道:“他是谁?” 卢大夫客客气气地说道:“他是我的药童。” 大夫有药童并不奇怪,乔峥也有,只是他的药童是珠儿这只小黑猴,但乔薇从前未曾见他带过药童,今日突然带来,不免有些疑惑。 似是察觉到了乔薇面上的疑惑,卢大夫解释道:“荀氏她自滑胎后,身子一直未能复原,近日天气炎热,她越发不适,便召我前来给她瞧瞧,我想着药房府里两头跑怪麻烦,便索性将常用的药材带来了。” “我能看看是什么药吗?”乔薇问道。 卢大夫就道:“当然,正儿,给少夫人瞧瞧。” 被唤作正儿的药童把药篓子卸了下来,大大方方地打开,放在乔薇面前。 这若是换别人,大概不好意思查看了,谁让乔薇脸皮厚呢,里里外外,连一片叶子都检查清楚了。 卢大夫讪笑道:“都是常用的药材,没带别的。” 乔薇淡淡地嗯了一声。 卢大夫让药童背上篓子,对乔薇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给荀氏诊病了。” “慢着。”乔薇再次叫住了他。 他不解地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少夫人?” 乔薇看了药童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以进去,他留下。” 卢大夫:“这……” “你不就是缺个人给你背篓子吗?”乔薇看向守门的小厮,“你去叫个人来,帮卢大夫把药背进去。” “是!” 小厮去附近的园子叫了个机灵的同伴,同伴从药童手中拿过篓子,跟着卢大夫进了府。 药童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站在大门口,丝毫看不出被拒绝了的屈辱与尴尬。 乔薇对小厮道:“姬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别动不动就把一些不认识的人放进来,出了事,你可担不起。” 小厮捏了把冷汗,他其实知道姬家规矩大,不容许外人自由出入,但卢大夫在姬家看病多年,算是老相识了,他带的药童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自己便给二人放行了,没想到惹来少夫人的不快。 听说少夫人与荀氏不合,看来都是真的。 “少夫人放心,小的再也不会放人进来了!”他保证道。 乔薇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一旁的药童,转身上了马车。 …… 卢大夫去了梨花院,给荀兰诊了脉,叹息着说道:“夫人这是心病,忧思过重,气血亏损,药物治标不治本,夫人保持心情畅通,别再胡思乱想,才能慢慢痊愈啊。” 荀兰拿着帕子,掩面咳嗽了两声,虚弱地说道:“红梅,送卢大夫出去。” “是。”红梅比了个手势,“卢大夫。” 卢大夫道:“我给两副药。” 荀兰道:“不用了,反正也吃不好。” 卢大夫哀叹一声,与红梅一块儿出了院子,一路上,红梅忍不住好奇,问了不少有关荀兰的病,卢大夫都一一地答了。 红梅担忧道:“夫人的身子真的这么差了吗?” 卢大夫无奈地说道:“再这么下去,恐命不久矣啊。” 红梅心软地说道:“夫人真是太可怜了。” “什么可怜?谁可怜?”姬尚青从侧面的小道上走了过来,被蚊虫咬得太厉害,脸都有些肿肿的。 二人转身,对他行了一礼,卢大夫惊讶了一把道:“老爷你怎么了?” 姬尚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怎么,被蚊子咬了。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卢大夫道:“方才我在与红梅姑娘说夫人的病情。” 姬尚青眉头一皱:“她又病了?” 红梅点点头:“昨天与老爷一块儿出去,回来便不大好了,我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又不肯说,只是一个人闷在房里,不吃也不喝,老爷你可能不知道,只有你在的时候,夫人才会吃上几口饭,你一旦不在了,我们便是怎么劝,夫人也都是不肯进食的。” 姬尚青面色一沉:“她这是不要命了!” 红梅道:“昨儿夜里,夫人开始咳嗽,早上起来身子又有些发烫,我说请少夫人给夫人瞧瞧,夫人不让,我没办法,便自作主张请了卢大夫过来。” 姬尚青沉声道:“她这次又是什么病?” 卢大夫叹道:“心病。” “她多久没吃东西了?”姬尚青问红梅。 红梅如实道:“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怕不是被气到了……姬尚青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纠结来。 红梅小声道:“老爷,你要不去看看夫人吧,我怕她再饿下去,身子会饿垮了。” 可他答应了昭明,不再去见荀兰的。 红梅哀求地说道:“老爷,卢大夫说,再这么下去,夫人会没命的。” 姬尚青捏了捏手指,转身去了梨花院。 荀兰面色苍白地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庭院,她来时便很瘦了,眼下又瘦了许多,衣裳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姬尚青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荀……” 刚说了一个字,被荀兰打断,荀兰没有看他,却知是他来了:“我听说鎏哥儿病了。” 姬尚青一听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心头便是一阵发紧,走上前道:“是中暑,小薇已经给他吃了药,没事了。” “我想见他。”荀兰道。 鎏哥儿在落梅院,可不容易弄出来。 荀兰望向迎风招展的花蕾,说道:“卢大夫说我没多少日子了。” 姬尚青道:“不会的,你悉心调理,一定能痊愈的。” 荀兰垂下眸子:“我想见我儿子。” 姬尚青顿了顿:“你先吃饭、吃药,吃完了,我再让你见他。” 荀兰犹豫,半晌后,点头。 姬尚青望向门口道:“卢大夫,进来吧。” 卢大夫拎着药篓走了进来,开始为荀兰配药,配着配着,眉头皱了起来:“少了一味药,红梅姑娘,麻烦你去外头,告诉我的药童,让他把我泡的药酒拿来。你让他自己拿进来,不要麻烦府里的小哥儿了。能进来吗,老爷?” 姬尚青道:“没什么不能的,让他进来吧。” 得了姬尚青的首肯,药童抱着一罐药酒进府了。 ------题外话------ 有期待修哥明天肥来的吗? 【351】修哥归来(上) 鎏哥儿最终没被抱去梨花院,当姬老夫人知道儿子是要将鎏哥儿抱去给荀兰时,二话不说地拒绝了,姬尚青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回了梨花院,哄荀兰说鎏哥儿已经睡下了,明日再抱来给她瞧。 荀兰倒是乖乖地吃了药。 姬尚青又吩咐厨房做了几个清淡小菜,看着她吃完才回往桐院。 不知是不是昨夜被凤倾歌折腾得太厉害的缘故,姬尚青一进屋便睡着了,晚饭都没吃。 今晚,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晚都要热上一些,凤倾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淌汗,从前也没觉得姬尚青有多热,今儿却像个火炉似的,快要烤死她了。 凤倾歌索性抱了床被子,在清凉的地板上睡着了。 …… 乔薇没那么早入睡,李氏送了上个月的账册过来,姬霜专心带小五后,中馈一下子落在了李氏一人身上,李氏忙不过来,便让将一部分账册送到青莲居来,乔薇已经看了大半,还剩三四本就能全部看完了。 天气炎热,她穿的是自己改良过后的寝衣,薄薄的冰蚕丝,无袖的设计,尽管比不上吊带小背心,却已算凉快舒适了。 碧儿搬了一盆冰块进屋,看了看乔薇,一把捂住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乔薇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就穿了个无袖吗?想她“老家”那儿露胸露腿露肚子的满大街都是呢。 碧儿一手捂着眼,一手抱着冰块,一个不当心撞在了桌子上,疼得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乔薇放下手中看完的这本账册,淡淡地笑道:“行了,你别瞎折腾了,折腾坏了,小魏该怨我没关照他小媳妇儿了。” 碧儿羞得跺脚:“谁是他媳妇儿?” 乔薇打趣道:“还没上你家提亲呢?” 碧儿嗫嚅道:“他说年底,等存好了彩礼就去。” 乔薇挑眉:“年底啊,那能存上不少。” 作坊工钱高,还三餐全包,十几二十号土匪全都充满了干劲,又吃苦又耐劳,做得了皮蛋,打得了坏蛋,不仅生产力远远地甩开了那些村民,还狠狠惩治了上门找茬的商家地痞,如今已被七娘授予作坊荣誉员工的称号,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两银子的津贴,一个人一两,一个月下来,光是津贴就能有将近二十两,再算上工钱与奖金,可以说是一笔非常丰厚的收入了。 他们一个子儿都舍不得花,全给小魏存了起来。 碧儿想起小魏信上写的话,害羞得不行了。 值得一提的是,小魏本不识字,为了给碧儿写信,特地拜了阿贵为师,现在别说文采斐然,但写封家书不成问题了,妥妥的进步小青年! 乔薇看着她红得可以滴血的脸,啧啧了两声:“姑奶奶最近空虚寂寞,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一点都不能!” 碧儿:“……” 不是你自己先说的吗? “厨房的人睡下没?”乔薇问。 碧儿道:“睡了,你要吃什么我去做。” 乔薇嫌麻烦,就道:“算了,你去歇息吧,不早了。” 碧儿笑道:“没事儿,我白天睡过了,这会子睡不着,夫人是想喝点甜汤还是吃点东西?” 乔薇想了想:“来碗绿豆汤吧。” “好。”碧儿应下。 乔薇又道:“酸梅汤也煮着,冰镇了明天早上喝。” “诶。”碧儿点头去了。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乔薇翻着账册道:“这么快就好了?” 两个粉嫩嫩的小身子绕过书桌,挤进了她的怀里。 乔薇一看是这两个小家伙,心头登时一片柔软,放下账册,搂住二人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望舒道,小脑袋在乔薇怀里软软地蹭了蹭。 自从开发了小大力士的技能后,她便鲜少有这么温顺的时候了。 乔薇揉了揉她小脑袋:“怎么了?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 望舒趴在她怀里,含了一丝委屈地说道:“我想爹爹了,爹爹怎么还不回呀?他都去好久了!” 乔薇早先没太在意这个问题,被女儿一说她才想起来,自打成亲后,他们一家还没分开过这么久,也就是去隐族的路上错过了半个月,但那半个月,两个小家伙是抱着找爹娘的心态来的,每一天都离爹娘更近一点,不像现在,压根儿就不知道冥修几时回来。 景云也将小脑袋埋进了娘亲怀里。 乔薇的心都要化了,摸摸二人的脑袋,轻声道:“今天晚上要不要和娘亲一起睡?” “要!”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乔薇:“……” 为什么感觉你们其实是过来蹭床的? 两个小包子迈着小短腿儿爬上了床,特别乖地躺下,连小跟头都没翻,望舒当仁不让地躺在中间,将哥哥挤到了最里边,用肉呼呼的小手拍了拍床铺:“娘亲你快来嘛!” 就知道你们是蹭床的! 乔薇好气又好笑,去厨房告诉碧儿别做了,随后回屋,熄了灯在床上躺下。 望舒跐溜溜地滚进了娘亲怀里。 乔薇可被这小家伙热坏了,这小火炉,是要热死娘的节奏啊? 乔薇拿过扇子,一下一下地扇了起来。 凉风徐徐地吹在面上,二人各自打了个小呵欠,眼皮子渐渐下沉,闭上后睁了睁,反复几次后,甜甜地坠入了梦乡。 睡前重复一个单一的动作总是特别容易犯困,乔薇扇了一会儿,眼皮子开始打架,在望舒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歪在枕上眯着了。 叮! 景云睁开了眼,从妹妹身上爬过去,挤进了娘亲怀里,将额头上的小汗珠擦得干干净净! 乔薇想起自己还没亲儿子呢,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越过怀里的“望舒”,亲了亲睡在里侧的“景云”。 景云:“……” …… 连续多日的闷热,终于在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清晨时分,雨停了,空气中残留着丝丝凉爽,景云依旧是早早地起了,坐在窗边看书,望舒呼啦啦地睡得口水横流,乔薇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换了衣裳,让她自己去洗漱。 望舒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进了耳房。 乔薇在外等了半天没动静,进去一瞧,这小胖砸居然坐在自己的黄金小马桶上睡着了! 吃完早饭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鎏哥儿背着书袋过来了,老夫人原想让他多休息两日,但一个人在府里实在太无聊了,他憋不住,趁着老夫人不注意,抓起书袋跑出来了。 乔薇差碧儿给老夫人报个口信,自己则领着三个孩子出了府邸,坐上前往书院的马车。 傅雪烟自打怀孕后便不大爱走动了,整日闷在屋子里,难得今日天气凉爽,便提上篮子,去园子里逛了逛。 姬家的小花园不少,最漂亮的当属靠近湖边的那一个,里面的花花草草种类繁多,一年四季都能看见繁花似锦,傅雪烟在一丛紫罗兰前站定,挑了两株,轻轻地剪了下来。 秀琴抓着一朵茉莉道:“小姐,这里的茉莉好香呀!” 傅雪烟于是也剪了几株茉莉。 “这个也好香!”秀琴闻了闻一旁的月季,“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傅雪烟将一个篮子塞得满满的。 秀琴采了一朵白茉莉,放在鼻尖细细闻着,越闻越喜欢,羡慕地说道:“中原就是好!这么多花!听说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我们夜罗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傅雪烟没说话,走到水缸前,看着里头的睡莲,犹豫了一下,探出手,正要摘,身后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傅姑娘,这么巧!” 傅雪烟抽回了手,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那个陌生的丫鬟。 红梅笑道:“奴婢是红梅,在梨花院做事,傅姑娘搬来的第一天,我也在小雨轩做洒扫,我见过傅姑娘!” 傅雪烟微微颔了颔首,目光却越过红梅,落在了一旁的白衣女子身上,˙这个人她在湖边见过,正是凤倾歌口中的狗尾巴草荀氏。 远远看着,只觉得清瘦,待到近了,才发现也是个出尘绝艳的女子。 “傅姑娘。”荀兰打了招呼。 傅雪烟略一颔首,算是作了回应,随后转过身,继续去摘睡莲。 荀兰看了一眼水缸中的睡莲道:“这株睡莲开得不是很好,我从前在花房种了几株大的,傅姑娘若是想要,我让人去给你取来。” 不待傅雪烟开口,秀琴一脸冷淡地走过来了:“不用了,我们采这里的睡莲就好,荀夫人的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乔薇与秀琴说过,荀兰与她有过节,这句话秀琴记在心上了,秀琴的逻辑很简单,乔薇是自己人,与乔薇有过节的便全都不是可以亲近的人。 傅雪烟对荀兰道:“多谢夫人美意,我用这里的睡莲就好。” 红梅看着夫人遭了拒绝,心里怪不好受的,她觉得夫人真可怜,回到姬家,不受所有人待见,拼命地想给老爷生下一个孩子,却又阴差阳错地弄没了,滑胎当日老夫人便要将她驱赶出去,好容易留下来了,还得看那位李姑娘的脸色过日子。 李姑娘只是个外头的女人,而夫人是与老爷有过夫妻之情的嫡妻,再说这傅姑娘,她个少夫人的朋友,也算是外人了,但如今,也能骑在夫人头上了,不,还不是她自己骑呢,是她的丫鬟。 红梅心里憋了一团小火儿,替荀兰打抱不平道:“夫人是一片好心。” 秀琴哼道:“我们不需要她的好心!她这个功夫来巴结我家小姐,不如回去巴结你们老爷吧!” 红梅一贯好脾气,这会子也被这目中无人的丫鬟刺激坏了,胸口一阵起伏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谁巴结你们小姐了?不领情就不领情,干嘛把人家的好心全当成了歹意?” 秀琴不屑道:“她一来,府里就接二连三地出事,谁知道她是好心还是歹意?” 红梅急红了脸,捏紧手指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府里出事,难道不是你来了之后才出事的吗?我可是听说,上次的假和尚打架,全都是在你们小雨轩打的!” 秀琴眼神一闪,用早已套好的台词道:“那是……那是因为二少爷在小雨轩!他们是冲着二少爷来的!” 红梅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脱口而出道:“二少爷为什么要在小雨轩呀?还不是你们……” 她顿住。 秀琴叉腰看着她:“我们怎样?” 红梅支支吾吾地不说。 秀琴抓住她胳膊:“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给我走,我们怎样了?” 红梅被掐得生疼,她胆儿小,经不住吓,事实上她不说秀琴也不会把她怎样,可她害怕,一股脑儿地全招了:“你们……你们勾引二少爷……” 秀琴气得瞪圆了眼睛:“谁勾引你们家少爷了?他连红花都分不清楚,我家小姐能看上他?!是他自己成天赖着我家小姐,打都打不走,怎么还成我家小姐勾引他了?” 红梅急得面色涨红:“你不要这么说二少爷!二少爷不是这种人!” 秀琴淡笑道:“那他是哪种人?” “他……他是……”红梅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二少爷这么英俊帅气,在她们这群小姑娘心里,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只有他看不上的姑娘,没他追不到手的姑娘,所以这个叫秀琴的丫鬟一定在撒谎,“就是你们勾引二少爷的!” 秀琴冷冷一笑:“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那个女人教你说的?” 红梅被秀琴强大的气势吓得战战兢兢的:“你你你……你不要污蔑人!我又没有说错!” 秀琴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秀琴。”傅雪烟淡淡地开了口。 秀琴退回了傅雪烟的身边,低声道:“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另一边,荀兰也说道:“红梅你退下,不得无礼。” 红梅又生气又松了口气地退下了,生气是因为秀琴实在太狂妄了,松了口气则是因为她好怕秀琴会打她。 荀兰带着红梅离开了花园,荀兰一言不发,甚至不为自己争辩一句的样子,越发让红梅觉得她可怜,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她,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气吞声。 这件事,表面上看来就此揭过了,荀兰回院子后既没向红梅抱怨,也没抱怨红梅,吃饭的空档,姬尚青来了一次,红梅也没听见荀兰与姬尚青吐什么苦水。 下午,荀兰又不舒服了,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红梅给她熬了卢大夫开的药,但她一口喝不下去,勉强灌了半碗,却又哇了一声吐了出来。 红梅要去请大夫,被荀兰制止了。 红梅道:“不是说好了对症的吗?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荀兰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红梅起身道:“我去叫老爷!” 荀兰摇头,艰难地侧过身子,背朝外,闭上眼睡了起来。 红梅见她身上全都汗湿了,忙打了温水来,给她细细地擦拭,刚擦完一只手,要去换另一只手时,一个滑腻腻的东西蜿蜒着爬上了床,随后吐着蛇信子,爬上了被褥。 红梅吓得尖声惊叫,一把将被褥掀在了地上!那条蛇也被甩在了地上,跐溜溜地跑出去了。 院子里的小丫鬟显然也看到了它,全都尖叫了起来。 姬尚青人就在附近,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双耳一动,面色沉沉地走了过来,望向院子里慌作一团的下人,一字一顿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骤然静了下来。 红梅苍白着脸禀报道:“老爷,屋子里有蛇!好像的毒蛇,刚刚才打跑,不知跑哪儿去了,会不会又跑回来……” “找。”姬尚青道。 红梅一愣。 姬尚青进了屋。 红梅与丫鬟仆妇们纷纷望着姬尚青的背影,古怪地皱起了眉头。 一个洒扫的仆妇道:“有没有觉得老爷今天怪怪的?” 红梅深以为然:“是不是和谁吵架了?” 仆妇道:“别说了,赶紧去找吧!别待会儿跑远了,都找不着了。” 众人去外院叫了几个胆大的小厮,又喊上府里的护卫,卖力地找了起来,虽是看见它出了梨花院,但难保它没从哪个狗洞钻回来,梨花院又重新找了一遍,没找到,几人分头行动,分别去了青莲居、小雨轩与清风院。 一听是找蛇的,碧儿的嘴角就抽了,小白你个坑货,是不是你又四处放蛇宝宝了? 小白摊爪,貂家明明就没有! 青莲居与清风院都没发现什么,搜到小雨轩时也没见到那条把众人吓得半死的毒蛇,然而就在众人即将离开小雨轩时,一个小厮从花丛里翻出了一个被荆棘与叶子覆盖的锦盒,盒子看上去有些日子了,湿漉漉的,粘着泥土,众人当他是捡到了什么宝贝,好奇地凑了过来。 小厮打开了盒子,众人定睛一眼,全都傻了眼。 居然是个浑身都扎满长针的小人儿,怎么会这样? 而且这小人儿的衣裳、还有小人儿的脸,几乎与荀夫人的一模一样。 小人儿的背后还有一行字,他们这些大老粗不识字,不知写了什么,赶紧将东西送去了梨花院。 梨花院识字的人就多了,譬如姬尚青,譬如荀兰,也譬如红梅。 红梅看完上头的字,眉头一皱道:“这是个生辰八字。” 她掰开手指数了数,差不多就是荀兰的岁数,再加上这一模一样的衣裳与脸,傻子也能猜到是荀兰的生辰八字了。 红梅又想起荀兰不论吃多少药都始终治不好的事,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夫人总是好不起来,是有人在咒夫人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也只是少部分人而已,连皇帝都信这个,何况是他们了? 红梅吓得赶紧将东西放回了盒子。 姬尚青下令,彻查此事。 乔薇送完孩子回到姬家时,诅咒事件已经有了相当大的眉目,东西是在小雨轩发现的,凶手应该就是小雨轩的人,而小雨轩会写字的人不多,又与荀兰有过节又会写字的人更少,一翻排除下来,只剩傅雪烟与秀琴两个。 在比对了二人的字迹之后,秀琴也被排除了。 这不是对方第一次用这种法子为非作歹,早在乔薇嫁入姬家不久,周妈妈便企图用毒蛇与小人儿使坏,奈何被乔薇与小白及时破坏了,没想到时隔大半年,对方竟又故技重施了! 老远地,乔薇便听见了教主大人与姬尚青的争吵:“我说过了,不是她干的!你们不要随意栽赃她!不就是一个小人儿吗?谁还不会做了?我也会做呢!要不要做一个给你看看啊!” “冥烨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是姬盛的声音。 竟是连二房都被惊动了。 乔薇迈步进了小雨轩。 李氏急急走下台阶,走了过来:“你可算来了,再不来,爷俩都要打起来了。” 乔薇已从碧儿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没说什么,唤了声二婶便与李氏一块儿进了屋。 姬尚青坐在主位上,姬盛坐在他身旁,左手边是傅雪烟与秀琴,右手边是红梅与几个梨花院的下人,教主大人站在正中央,叉着腰,怼天怼地怼姬尚青。 【351】修哥归来(下)二更 姬尚青面无表情,仿佛被怼的人根本不是他,他身旁的姬盛夹在父子二人中间,一脸苦恼。 傅雪烟神色淡淡的,对这种污蔑俨然不知是习以为常还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秀琴气呼呼地翻着白眼。 红梅与三个梨花院的下人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教主大人还在继续:“怎么样?没话说了吧?鬼知道哪里来的东西?这样就想嫁祸人?是不是太容易了?你们都是猪脑子啊?!” 姬盛咳嗽了两声,拉长音调道:“冥烨!” 教主大人毫不客气地怼道:“别叫老子冥烨!老子才不是你们这群愚蠢的姬家人!” 乔薇与李氏进了屋,姬盛一眼看见了二人,心里那块悬了半天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小薇你来得正好,快劝劝冥烨。” 如果说姬家还有谁能制得住这个刺儿头,非冥修与乔薇莫属了。 “劝什么劝?老子才不要劝!”教主大人臭着脸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乔薇,“不许劝听见没有?!” 乔薇睨了他一眼,道:“谁说我是来劝你的?” 教主大人抱怀哼哼道:“不是最好!” 乔薇问向一侧的傅雪烟:“你没事吧?” 傅雪烟摇头:“没事。” 姬盛笑呵呵地和稀泥道:“傅姑娘是素心宗的弟子,是小薇的师姐,素心宗是江湖正派,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九流的事,一定是什么有什么误会!” 这个二叔,平时看着没什么作为,关键时刻却是脑筋最转得过弯的一个,不怪这么风流也没后院起火,是个庶子也讨得了老夫人欢心。 乔薇收回落在姬盛身上的目光,看向了座上的姬尚青,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从前他也总板着一张脸,但不会给她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管了,先弄清真相再说。 “小雨轩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不知小人儿在哪儿,可否让我看看?” 姬尚青没动。 姬盛拿起桌上的盒子:“在这儿呢!” 碧儿走上前,打开盒子,看着里头果真与荀兰几乎一个模子的小人儿,心道做这么像,怎没把她咒死呢? “夫人,给。”双手呈给了乔薇。 乔薇拿过了小人儿,闻了闻,有一股药酒的味道,又去看小人儿背后的生辰八字,是不是荀兰的生辰八字她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这是傅雪烟的笔迹,不怪傅雪烟成了头号嫌疑人了。 当然了,她相信傅雪烟不会无聊到去做这种既没有效还容易被戳穿的事,所以,一定是有人模仿了傅雪烟的笔迹。 要模仿傅雪烟的笔迹,首先就得有她的笔迹,这个倒是不难,傅雪烟爱写字,每天闲来无事都会练上七八张大字,随便收买一个小雨轩的丫鬟都能弄到她的一幅字,可仅仅是有了笔迹还不够,还得找出她的笔风,写出一模一样的来,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本事了。 这个人,必须自己会写字,还十分熟悉傅雪烟的字。 乔薇想,她已经猜出答案了。 “父亲。”乔薇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仅凭一点的相似的笔迹就断定凶手是傅姑娘,是不是太武断了?” “就是嘛!太武断了!”教主大人从来没有与母夜叉如此合拍过。 姬盛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头皮麻了麻,问向乔薇道:“你有什么看法?” 乔薇道:“看法倒是没有,疑惑却有一个。” “什么疑惑?”姬盛问。 乔薇就道:“二叔你确定这上头的生辰八字是荀氏的吗?除了荀氏与老爷说的,可有书面的证据?” “这个……”姬盛讪讪地看向了李氏。 李氏道:“荀氏在姬家长大的,公主给她过过几次生辰,我恰巧也在,这上头写的确实是她的八字。” 乔薇一脸困惑道:“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二叔竟是不知道吗?” 姬盛难为情地咳嗽了一声:“忘记了。” 确切地说,是没在意过,荀氏又不是姬家正儿八经的主子,生辰算不得大事,也就公主心善,到了每年那日,都会给她买这买那,李氏为讨公主欢心,也跟着买这买那,但他一个大男人,就不会去关注这些了嘛! 乔薇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荀氏的生辰,二叔是看着荀氏长大的,而我曾经做过她的儿媳,我们这样的关系都不清楚的事,为什么傅姑娘一个刚刚住进姬家的外人会知道她的生辰?这不是很奇怪吗?” 姬盛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啊。”顿了顿,看向姬尚青道,“大哥,是不是上回那伙假和尚干的?” 红梅蹙了蹙眉道:“不是他们。” 姬盛古怪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 红梅如实道:“因为上次假和尚来姬家抓二少爷用了迷烟,老夫人怕他们还留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们把几个院子里里外外地清扫了,如果花丛里真的有盒子,我们不会没发现的。” 这件事乔薇是知道的,而且乔薇明白对方是冲着傅雪烟来的,所以在下人搜查完后,又亲自搜了一遍,确实没有这个盒子,当然了,乔薇也没怀疑过是那群假和尚,这盒子看起来泥泞不堪,里头却没有什么潮湿的痕迹,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若果真泡过雨,不会这么干燥。 不过乔薇感到很奇怪,这个丫鬟表面是在陈述事实不假,字里行间里却分明透出一股对荀兰的维护,如果她记得没错,她叫红梅,是新拨给荀兰的丫鬟,二人统共认识不到一个月,她居然就对荀兰这么死心塌地了,要不怎么说小后妈是个宅斗高手呢,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啧啧,简直了! 乔薇淡笑着看向红梅:“你觉得是傅姑娘做的吗?” 红梅低下头道:“我不知道……” 乔薇笑容不变:“傅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梅硬着头皮道:“在花园的时候,她们就好像对夫人很是不满了。” 乔薇嗯了一声,又道:“在姬家,除了老爷还有谁对荀氏很满意的,你指出来告诉我。” 红梅一下子被问住了。 若从动机上来说,怕是老夫人的嫌疑最大才对,她才是那个最想将荀氏赶出姬家的人,傅雪烟充其量是受了乔薇的影响,对荀兰有几分不待见,与其说傅雪烟陷害荀兰,不如说乔薇更加直接。 乔薇的院子与小雨轩一墙之隔,如果她想动手,根本是易如反掌的。 心思转过,就连乔薇都认为这个阴谋其实是冲着她来的了。 然而这一念头刚一闪过脑海,姬尚青便开口了:“姬家容不下傅姑娘这尊大佛,傅姑娘请离开吧。” 乔薇凝眸,还真是冲着傅雪烟来的? 教主大人炸毛了:“姓姬的!你说什么?姬家容不下谁?我警告你,她在我在!她走……我也走!” 姬尚青面无表情道:“那你就走。” 所有人包括教主大人在内,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姬尚青说什么?让他走? 姬尚青糊涂归糊涂,可对这个小儿子素来宠得没边际,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讲出那样的话?难道在他心里,一个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比亲生的儿子更重要了吗? 教主大人捏紧了拳头道:“好!这是你说的!走就走!反正这个破地方我也待腻了!” 说罢,牵了傅雪烟的手,“我们走。” “出了什么事呀?怎么这么吵?吵得我觉都睡不好了!”凤倾歌摇着扇子,一脸幽怨地走了进来。 府中可没别的女眷了,李氏以为是姬霜,忙起身去迎她,哪知忽然看清了她的脸,当即眸子一瞪,直直地晕倒了! 姬盛见自家媳妇儿晕在了地上,赶忙起身去扶,凤倾歌打他身边走过,他瞅了一眼,两眼,三眼! 也晕倒了…… 屋子里的下人面面相觑,二老爷与二夫人怎么了?怎么一见李姑娘就晕了? 凤倾歌一屁股坐在了姬尚青的身旁,用檀香镂空木折扇半遮面,嗲声嗲气地说道:“尚青啊,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听外头的下人说,你要把傅姑娘赶走,是不是真的呀?” 姬尚青没有说话。 凤倾歌再接再厉道:“你别赶傅姑娘啊,你难道没看出来傅姑娘是你儿媳吗?” 傅雪烟的睫羽颤了颤。 凤倾歌凑近姬尚青,小声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傅姑娘的肚子里怀了冥烨的孩子。” 姬尚青依旧是没有反应。 凤倾歌火了,一扇子拍在他胳膊上:“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姬尚青冷冷地朝她看了过来。 凤倾歌与姬尚青演戏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如此可怕的神色,那样子,活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她眨了眨眼,站起身,悄咪咪地走到了乔薇身侧,压低音量道:“傅姑娘是杀他老娘了还是掘他祖坟了?他怎么这么生气?” 乔薇的眸子紧了紧,不理冥烨,勉强可以理解为冥烨口无遮拦惹怒了他,可方才凤倾歌一直好声好气地劝他,还不惜讲出了傅雪烟怀孕的秘密,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不对劲。 “来人,把傅姑娘请出来。”姬尚青面无表情地说。 六名孔武有力的护卫哗啦啦地冲了进来。 乔薇眸光一顿,全都是生面孔。 几人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大有不走便提刀砍人的架势。 教主大人一把将傅雪烟挡在了身后:“姓姬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姬尚青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领头的国字脸冲傅雪烟比了个手势:“傅姑娘,请。” 乔薇伸出手臂,拦住了傅雪烟,神色严肃地看向国字脸护卫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国字脸护卫不惊不慌道:“小的一直暗中为老爷做事,今日才被调回府。” “是吗?”乔薇呢喃着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忽然探出手,一掌将他打飞了! 余下五人见状,全都提刀朝乔薇冲了过来。 如此,乔薇越发坚信他们不是府里的护卫了,姬家护卫绝不会不等姬尚青下达命令,便对姬家的少夫人大开杀戒。 乔薇单臂一抖,匕首滑入了手中,一个护卫挥剑砍向她的面门,她反手一斩,将对方的宝剑斩成了两半。 那护卫愣了愣,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被凤倾歌一脚踹出了门外。 前两个算是大意轻敌,余下的四个就没这么容易对付了。 乔薇与凤倾歌与四人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个溜出了战斗圈,双手握紧宝剑,朝乔薇的肩膀刺了过来,傅雪烟眸光一冷,挥袖祭出一道白绫,缠住对方的腰身,狠狠一拽,将对方拽到了墙壁上,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对方吐出一口血来,不省人事。 就在几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巨大的动静将府中操练的护卫惊来了,曹护卫带着三十余名训练有素的护卫赶到了现场:“发生了什么事?都给我住手!” 乔薇打趴了最后一名护卫,长呼一口气,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院子里躺了两个,屋子里倒了四个,曹护卫不明所以:“这什么情况?” “你认识他们吗?”乔薇问。 曹护卫摇头:“不认识,诶?怎么穿着我们的衣裳?” 姬尚青沉沉地开了口:“他们是我的暗卫,今日才回府。” “老爷。”曹护卫拱手行了一礼。 姬尚青说道:“把素心宗的弟子赶出去。” 看了教主大人一眼,“这个孽障,也赶出去。” 乔薇眉心一蹙。 “还有你。”姬尚青看着乔薇,毫不犹豫地下了驱逐令。 曹护卫瞬间傻了眼,老爷怕不是吃错药了吧?怎么连少夫人与二少爷也赶呐? 就在曹护卫茫然不知所错之际,院外传来了铭安高亢的声音:“丞相驾到——” ------题外话------ 终于回来了,掌声,呱唧呱唧 【352】扳倒姬爹(一更) 铭安这小子,冥修回来就回来了,还喊什么丞相驾到? 乔薇迈步朝门外走去,直至到了门口,看到那长长的仪仗,才知回来的果真是丞相。 见惯了他低调内敛的样子,险些都忘了他的身份,他是大梁朝最位高权重的丞相,不仅如此,他还是皇室的后人,他与李钰一样,都有一个做公主的娘亲、一个做皇帝的近亲,在当上大梁权相之前,他便已经是皇帝亲自册封的郡王,只是丞相当得太久,久到众人已经忘了他的王爷身份,此时他坐在只有皇族才有资格乘坐的步撵上,十六名孔武有力的大内侍卫用内力抬着步撵,步伐稳健,神色威严,眸光中透出丝丝冷意,让蒸笼一般闷热的天瞬间降下好几度来。 二老爷姬盛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倒下的一霎后脑勺磕在了地板上,这会子疼得不行,他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与李氏不知被谁扶到了椅子上,李氏仍昏迷着,地上倒了四个姬家的护卫,屋子里安静得出奇,乔薇已经不见了,小二与傅姑娘倒是还在,那个死了的大大大大嫂居然也在! 果真不是自己的错觉吗? 他大嫂是真的诈尸了?! 姬盛险些又吓晕了过去,随后他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大哥在内全都像见了鬼似的望着外面。 外面怎么了? 姬盛顶着疼痛的脑袋走到了大门口,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他吓得打了个哆嗦,再定睛一看,差点跪了下来! 乔薇从未见过冥修在家里摆身份,这一次,他大张旗鼓地来,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究竟谁才是姬家最得罪不起的人。 姬冥修走下步撵,走到乔薇的身边,紧紧地牵起了她的手,乔薇的一颗心落回了实处,一些不愿意承认的东西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思念、紧张、困扰……但又都在他坚定的眼神中一点点地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的安心。 是的,有这个男人在,不论形势多么严峻,他们都总能化险为夷。 姬冥修携着乔薇的手进了小雨轩。 方才打打杀杀的时候下人们也只吓得躲在了椅背后,可姬冥修进屋后,众人却一个个地双腿发软,不能自已地跪了下来。姬冥修目光落在姬尚青的脸上,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一样,姬尚青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打量,两人之间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场,乔薇困惑地看了看二人。 姬冥修率先开口了,话却不是对姬尚青说的:“曹护卫,你刚刚要赶谁?” 曹护卫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忙不迭地行了一礼,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大少……大人的话,是老爷下令,让把少夫人、二少爷……与傅姑娘赶出去的,老、老老老……老爷说,傅、傅姑娘陷害荀氏……让赶出……赶出姬家……少夫人与二少爷不让……老爷就……就生气了……” 姬尚青面色沉沉道:“把这个逆子,给我拿下!” 曹护卫眸子一瞪。 姬盛跑过来道:“大哥你是不是疯了?” 姬尚青一把将姬盛掀翻到了椅子上,目中凶光乍现:“来人,把他拿下!” 曹护卫吞了吞口水。 院子里的护卫见他不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姬尚青握紧了扶手,眸中的凶光已渐渐翻滚成了一团杀气,要知道,站在他对面的是他曾经最疼爱也最引以为傲的长子,尽管这么多年来关于父子不合的传闻时有发生,但那都是些道听途说之言,姬家所有人都明白姬冥修在姬尚青心目中的地位,他是绝不可能对姬冥修兵戎相见的。 姬盛古怪地扯了扯乔薇的袖子:“哎,小薇,我大哥他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 不待乔薇回答,姬尚青暴怒地吼了一嗓子:“来人!”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别叫了,你的人已经没了。” 话音一落,十七提着长剑走了进来,剑端滴着腥红的血,一滴滴,从院子到大厅,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姬盛捂住胸腔,一阵干呕。 姬尚青的表情则有些怔愣。 曹护卫立马扭过头去,清点自己带过来的兵,发现一个不少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过……如果他的人没事,被十七杀掉的又会是谁? 花园的小山坡下,三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每个人的肩上都有一个夜罗刺青,他们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睁大眼,像是在仰望天空,又像是在寻找凶手。 姬冥修不疾不徐地说道:“送老爷回房,老爷生病了,没事就别他让出来吹风了。” 这是要把姬尚青软禁的意思了。 活了这么大岁数,众人只见过老子软禁儿子的,没见儿子软禁老子的,丞相大人也太太太……太大胆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亲爹,怎么能把亲爹给软禁了呢?他就不怕世人诟病吗? 姬冥修怕人诟病,那就不是姬冥修了。 曹护卫捏了把冷汗,对着姬尚青拱了拱手:“老爷,得罪了。” 姬尚青怒目:“你敢?” 我是不敢得罪你,可我更怕得罪丞相啊,丞相狠起来连老子都敢关,我一个护卫,还不被他打死啊? 曹护卫一记手刀劈晕了他,扛着他走出了院子。 谁都没料到一条毒蛇会引出这么大的风波,傅姑娘是不是真的加害了荀氏没有答案,但她与少夫人、二少爷险些被老爷赶出姬家却是事实,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逃不掉被驱逐的厄运了,哪知丞相回来了,局势扭转得太快,一直到姬尚青被曹护卫扛出了院子,众人都没有彻底地回过神来。 红梅扯了扯衣裳,发现自己浑身都让冷汗湿透了。 姬冥修不怒自威道:“你们几个退下。” 红梅与梨花院的下人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姬冥修的目光又落在了凤倾歌的脸上。 凤倾歌哪儿敢在他面前耍花招,乖乖地揭掉了面具:“少主……” 姬盛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姬冥修的眸光渐渐地冰冷了下来,凤倾歌瑟缩着身子躲到了乔薇的身后。 乔薇道:“是我的主意。” 姬冥修看了凤倾歌一眼:“出去。” 凤倾歌悻悻地出去了。 少主什么的,实在太不可爱了! 她都授粉了呢,再演上几个月,就能“生”朵小牡丹了! 哼,算了,她回天庭去了! 姬盛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双腿有些发抖:“那个我……我要不要也出去?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你大哥……不是,我大哥,他不会知道公主是假的。” 姬冥修的神色没有多少波动,俨然并不在意他说不说出真相,说出真相无疑是会在姬尚青的心里插上一刀,但瞧姬尚青做出的这些蠢事,姬冥修还会在意他心里被不被人插刀吗? 不过,对于姬盛先前对妻子与弟弟的维护,姬冥修还是心存感激的:“辛苦二叔了。” 好小子,险些以为要被你灭口了呢! 姬盛抱着昏迷不醒的李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了小雨轩。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姬冥修一行人。 教主大人怼了半天也没怼出个输赢,大哥一出场就搞定了姬尚青,他不会承认他内心真的充满了嫉(崇)妒(拜)! 教主大人一转头,见傅雪烟又在打量姬冥修,俊脸一沉,将她的视线挡了个正着。 乔薇清了清嗓子,用鞋子一下一下踢着桌角道:“关于公主的事……” 姬冥修将鬓角垂下的发轻轻地拢到耳后:“我知道,不用解释,你做得很好。” “真的?”乔薇似是不信。 姬冥修宠溺地点点头,与先前不近人情的样子判若两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似乎是透着一股温柔:“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把冥烨他们也保护得很好。” 至于别的事,交给我就好。 乔薇眸子一弯,愉悦地笑了。 姬冥修见她笑,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教主大人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他与母夜叉牵个手都还需要契机呢,两个家伙在他面前这样眉来眼去的真的好吗? “咳咳咳!”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二人旖旎的气氛,“我说,你们没觉得那个人不正常吗?他整个人都像是中邪了!” 提起正事,乔薇的神色也肃了肃:“是的了,父亲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是不是和凤倾歌一样,都是个冒牌货了?” 姬冥修想了想,道:“不像。” 傅雪烟开口道:“他中了巫毒。” “巫毒?”乔薇对巫毒并不算陌生了,早在隐族的时候,她外公便遭圣女殿的暗算身中巫毒,十七与燕飞绝等人身上也有着一样的巫毒,但那种巫毒并不致命,也不会让人性情大变,姬尚青中的俨然不是同一种,“这是什么巫毒?” 傅雪烟道:“名称我不清楚,但我见过巫师用巫毒控制不听话的人,症状与姬老爷的一模一样。” 乔薇摸下巴:“还有这么邪门儿的东西,谁发明的呀?” 傅雪烟缓缓说道:“巫毒从夜罗还没一统天下的时候就有了,具体是起源于哪个族已无从说起,起先巫毒是与蛊毒一起的,所谓巫蛊不分家,讲的就是这个。但这两种毒学起来都十分的艰难,后面便渐渐分成了两个派别,擅长巫毒的叫巫师,擅长蛊毒的叫蛊师。” 教主大人拍拍小胸脯:“我就是塔纳族最厉害的蛊师!” 乔薇嘴角一抽,是啊,你可不最厉害?别的蛊师哪儿能养出一对搅基的小雄蛊? 傅雪烟道:“蛊师还算比较常见了。” 一盆冷水泼下来,教主大人的脸都黑了。 傅雪烟接着道:“巫师却很少,在我们夜罗,只有最顶尖的家族才拥有自己的巫师,每个巫师都是家族的至宝,比一支军队还重要。” 姬冥修语气如常地说道:“所以是你们慕王府的巫师过来了?” 傅雪烟神色一怔。 教主大人张了张嘴:“你是王府的人?” 傅雪烟垂下了眸子,没接他的话,静静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巫师是不会离开家族的,因为巫师虽然下毒厉害,但他们的身子大多很弱,这大概是他们常年与剧毒打交道的缘故。” 乔薇若有所思道:“我昨天白天见他都还好好的,晚上……晚上听凤倾歌说他睡得很沉,浑身发烫,但又不是生病的那种烫,凤倾歌没往心里去,眼下想来,那时候他就应该已经中了毒了。” 碧儿道:“昨天荀氏身体不适,老爷去梨花院看她了,还叫了卢大夫与他的药童进来给她治病。” 乔薇眉心一蹙:“药童?” 这个糊涂公爹!她好不容易才将药童拦在外头,他倒好,荀兰装一装病,他就让人进来了! 不用说也知道是那药童干的好事了! “这个毒能解吗?”乔薇问。 傅雪烟道:“要找到下毒的人才能解。” “少主!”几人说话间,燕飞绝抓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的年纪五十多了,身形清瘦,被抓来的途中估计吃了不少苦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燕飞绝将他扔在了地上。 乔薇定睛一看:“卢大夫?” 姬冥修从来不是一个到了现场才开始了解详情的人,早在路上,他便派人将府中的动静打听得一清二楚了,自然猜得出这个姓卢的究竟做了些什么。 卢大夫摔了个狗吃屎,疼得浑身都在发抖,但比疼痛更令人胆寒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神,他不敢多看,慌忙垂下了脑袋。 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药童呢?” 卢大夫支支吾吾道:“什、什么什么药童?我听不明白!” 姬冥修淡道:“燕飞绝,让他明白。” “好嘞!”燕飞绝从怀中捏住了一枚飞镖,对准卢大夫脊背上的一处大穴,毫不客气地扎了下去。 屋子里登时响起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我招!我招!我招……”卢大夫苍白着脸,痛得整个面容都在扭曲,“他在城南香樟街尽头东面的小宅子里……” 十七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香樟街的小宅子里,慕秋阳接到了消息,姬冥修回来了,他派出去的三十多名高手全军覆没,一个活口也没留,他气得一把砸烂了桌子:“不是说他下个月才回吗?怎么到的这么早?” 临川道:“我们的人一直跟踪他,他去山庄,出山庄,都没有跟丢过,但是……谁想到他用了障眼法?去山庄的人是他!出来的那个却不是!我们跟错车了!” 要说这个姓姬的可真是狡猾,怕是去山庄的时候就察觉到被人跟踪了,装模作样地甩开了他们几次,但每次都被他们艰难地找到了,如此他们越发小心,越小心越觉得自己跟的没问题,哪里晓得人家早在山庄金蝉脱壳了! 临川劝道:“世子,行动失败了,我们的行踪很有可能也已经暴露了,赶紧离开这里,离开京城!” 慕秋阳握紧了拳头:“折损了那么人,你让我有什么颜面回去见我父王?” 临川想说,他可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啊,这么容易对付的话,夜罗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拿姬家没有办法了! “走吧世子!我们暴露了!” 在外头抓抓人倒也罢了,跑进人家家里捣乱,人家咽得下这口气才怪,趁姬冥修没有所行动之前,赶紧抽身而退吧! 就差一步了,姬冥修哪怕晚回来半个时辰,他都得逞了!慕秋阳不甘地捶了一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叫上巫师。” 临川忙拉开门去叫巫师,哪知还没跨过门槛,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飞,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慕秋阳眸光一冷,夺门而出,可惜晚了一步,人已经被那个玄衣少年抓走了。 ------题外话------ 求票求票,给丞相打call 【353】甜甜甜,虐荀兰(二更) 乔薇早知十七轻功好,却不知这么好,怪道燕飞绝总在抱怨,十七是个三流高手时,他便已经是一流了,十七二流高手时,他还是一流,十七都超流了,他特么还是一流! 十七进步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一盏茶没喝完,十七便将那人丢小鸡似的丢进了屋子。 乔薇看着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她脚边的男人,眸子一眯:“果真是你?” 这不是那日的药童,又是谁? 药童,不,巫师站起了身来,警惕地看着乔薇,以及屋子里的所有人,当他目光触及傅雪烟时,整个情绪都不对了,他撕扯着嗓子:“%@¥&!” 乔薇星星眼:“……” 他到底在说什么? 姬冥修把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中,翻译道:“他说,你果真背叛了夜罗,你这个叛徒。” 乔薇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他说的话是不是就是圣女与和卓在一起时说的话?” 姬冥修点了点头:“都是夜罗古语。”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哼了哼,为什么这家伙能听懂?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啊?姬冥修一定不是亲生的! 傅雪烟与巫师交涉了半天,巫师死活不同意拿出解药,十七倒是将他的药箱一并拎来了,可哪一样才是对症的解药除了他这个配药的,恐怕没人知道。 巫师扬起了下巴,俨然是笃定这群人对他毫无办法。 乔薇瞧着他这副嘚瑟的嘴脸,啧啧地摇了摇头:“他不怕我们杀了他吗?” 姬冥修道:“他不怕死。” 乔薇摸下巴:“真是块儿硬骨头。” “凤倾歌。”姬冥修唤道。 凤倾歌咻的一下闪了进来,闪得比兔子还快。 乔薇嘴角抽了抽,说好的回天庭呢?说好的牡丹的自尊呢?敢情您老一直在外头等着呢! 凤倾歌看着姬冥修,笑吟吟地道:“少主,你叫我?” 姬冥修看了一眼窗边的巫师。 凤倾歌会意,扭着水蛇腰来到了巫师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傅雪烟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将傅雪烟挡在了身后,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秋波盈盈的眼睛。 乔薇知道凤倾歌要施展媚术了,她想知道这种术法与现代的催眠术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谁料还什么都没看到,便被姬冥修的大掌覆住了眼睛。 “别看。”他轻声说。 乔薇乖乖地不看了。 教主大人鄙视地咧了咧嘴,这时候你就乖了,揍老子的时候怎么那么能耐呢?! 姬冥修望向教主大人道:“你也别看。” 教主大人大摇大摆地走到傅雪烟身边,将她拽了过来,一手捂住了自己眼睛,一手学着自家哥哥捂住了她的。 傅雪烟没有反抗。 教主大人狂喜,这招竟然还挺管用! 能成为一个家族的精神领袖,巫师必然具备常人无法匹敌的定力,凤倾歌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险些把自己弄出内伤,才堪堪将他迷住了。 不过问题也来了。 这家伙根本就听不懂中原话,自己要怎么给他指令啊?! “解药拿出来。” 巫师不动。 “解药!” 巫师不动。 凤倾歌掐他脖子:“把解药给老娘拿出来!” 傅雪烟低低地说了几个字,凤倾歌会意,原封不动地对巫师说了。 巫师神情呆滞地从药箱里摘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 凤倾歌伸手去接。 就在即将接到的一霎,巫师陡然清醒了! 凤倾歌暗暗跺脚,她的媚术最少也能持续一整个时辰,这家伙居然一眨眼的功夫便苏醒了,简直不可思议! 凤倾歌忙去抢瓷瓶,巫师却陡然一松手,凤倾歌扑了个空,用脚去接,也晚了一步。 电光石火间,一道白光自巫师的胯下闪过,巫师感觉自己的二两肉都毛了毛,白光闪得飞快,一口咬住了险些跌在地上摔个粉碎的瓷瓶,随后麻溜儿地奔进了乔薇怀里。 众人长松一口气。 乔薇拿过瓶子。 小白嘚瑟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巫师恼羞成怒,张开嘴,叽里呱啦一通臭骂。 燕飞绝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聒噪得很,一把点了他哑穴,问姬冥修道:“怎么处置他?” 姬冥修顿了顿,转头看向乔薇:“想不想要金子?” 乔薇点头如捣蒜! “想要多少?”姬冥修问。 乔薇眯了眯眼,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既是慕王府的秘密大杀器,想来是值不少钱了:“一万两黄金,少一克都不放人。” 一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白银,换个阶下囚,够够的了。 姬冥修看向燕飞绝:“告诉慕小王爷,十万两黄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乔薇:“……” 我相公果真比较黑! …… 这毕竟是京城,是姬冥修自己的地盘,要找个逃亡的人还是不难的。 燕飞绝带上姬无双的令牌,调动煞血盟的弟子,不过一个中午便寻到了慕秋阳的踪迹。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慕秋阳不论武功也好,才智也罢,都未必在姬冥修之下,可这毕竟是姬冥修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都不占,早在入京前,临川便多次提醒他,不要自投罗网,不要深入虎穴,他仗着自己一身本事,愣是没将姬家与乔薇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乔薇能打败三个长老纯属运气,要不是自己放了水,乔薇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二长老大长老,这样一个女人,纵然比寻常女子强硬一些,可说到底也没什么可怕的。 哪知这样一座不被自己看好的城池,几次三番地挡下了他的攻击,眼看着姬冥修就要返回京城,他情急之下才将巫师推了出去。 巫师此行本有更为重要的任务,为保证任务的隐秘性,就连傅雪烟都不知道巫师来中原了,可谁料啊,出师未捷……先被捉了! 慕秋阳气得差点吐了血,看着拦住了他去路的燕飞绝等人,警惕地说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哎呀你说你紧张什么,我又打不过你。”这是实话,慕秋阳尽管虎落平阳了,可本身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燕飞绝在隐族走了一遭,最大的收获就是不敢再妄自尊大。 慕秋阳冷冷地说道:“那你来做什么?” 燕飞绝语气轻快地说道:“我家少主让我带一句话给你,想要赎回你们王府的巫师,就带上十万两黄金,到城南白月庵附近的小树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一句俗语,慕秋阳汉话还算过关,能听出这是一个比喻,但十万两黄金……这么大一笔数字,他要上哪儿去弄? 这又不是在夜罗! 燕飞绝一笑:“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慕秋阳的眸中暗涌流动:“一个晚上你让我凑足十万两?怎么可能?!” 燕飞绝摊手:“怎么可能是你的事,你要是凑不齐,我们就只好撕票咯!” …… 姬冥修虽不是个急性子,但能今天办的事绝不会拖到明日,譬如整顿姬尚青,譬如收拾慕秋阳,又譬如怎么样某个不该出现在姬家的人。 但以上所有这些事加起来,都比不过以下一件事。 “你真的不歇息一下吗?看你都瘦了,赶路很辛苦吧。”马车上,乔薇摸着他刚刚刮了胡子的脸,略有些心疼地说。 姬冥修拿过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我不累。” 乔薇道:“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姬冥修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一颗心都快被烫化了。 乔薇反手捂住他眼睛:“别看了。” 再看我怕我会忍不住在马车里把你办了! 姬冥修将她抱到腿上,有力的胳膊圈住她柔软的腰肢,含住她柔软而冰凉的小耳垂,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蛊惑,徐徐地响起:“晚上给你。” 小丞相致敬! “……”流氓! “到了到了,赶紧下去吧!”燕飞绝揉了揉堵了两团棉花的耳朵,恨不得把这两个乱洒狗粮的家伙一脚踹下去! 姬冥修下了马车,又将乔薇抱了下来。 燕飞绝捂住眼:老夫的眼睛啊…… 往常乔薇都是提前两刻钟等在那边,今日因处理“家务事”耽搁了一会儿,倒是正巧赶上放学,远远地便瞧见三个小家伙背着书袋自人群前方走了出来。 望舒一边走一边同身旁的学子挥着手:“蔺小哥哥再见!乌善哥哥再见!费连哥哥再见!” 匈奴小王子冷漠脸,本王子呢?! 望舒正要与匈奴小王子再见,结果一扭头,看见了娘亲与爹爹,她大大地哇了一声,迈开小短腿儿,一溜烟儿地跑了过去! “爹爹!” 她扑进了姬冥修怀中。 软软又香香的小东西一下将他的心都填满了,他揉了揉她小脑袋。 望舒的小手圈住他脖子,将肉嘟嘟的小脸埋进他颈窝,呼哧呼哧地哈着气,一副我真的累得好要命的样子,可以说是演技非常拙劣了。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将她抱了起来。 不多时,景云也跑过来了:“爹爹!” 姬冥修将景云也抱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许久没见爹爹了,都快忘记爹爹怀抱原来这么香香、这么舒服了! 和娘亲的不一样哦,但是真的真的好喜欢! 两个小家伙抱着不撒手,脸蛋紧紧地埋进姬冥修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就是感觉天不怕地不怕了!虽然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可怕的…… 很快,鎏哥儿也背着书袋过来了,他可是不敢要大哥抱的,他老怕大哥了。 他往乔薇身后缩了缩。 乔薇牵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晚上,乔薇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菜,酥香排骨、清蒸鲈鱼、肉丸菌菇汤、荔枝鸡肉球……还有一碗亮晶晶的糖不甩,和一大锅蒸海蟹。 景云与望舒帮忙洗了菜,景云洗的是青菜,他细致,每一根都洗得干干净净;望舒洗的是螃蟹,蟹壳都被她刷薄了一层…… 教主大人去小雨轩叫傅雪烟:“晚饭好了!是我大嫂亲自下的厨,我跟你说,她厨艺可好了!” 傅雪烟翻了一页书,淡淡地说道:“你去吃吧,我吃过了。” 教主大人挑眉道:“你不是总饿吗?吃过了再吃一顿就是了!” 傅雪烟:“哎——” 教主大人不容拒绝地牵起她的手,将她拽出了院子。 …… 菜做好了,摆盘的时候发现桂花不够用,索性青莲居的门口便有一株四季桂,乔薇提了个篮子去摘桂花。 姬冥修如影随形地跟上了来,借着夜色的遮掩,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 天气原本就热,他还这样贴着,乔薇真觉得自己背了个超级大火炉。 乔薇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别闹。” 二人来到了桂树下,乔薇蹦一蹦其实也能摘到,但姬冥修扶住了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一侧的肩上。 骑在丞相的身上,传出去,老夫人得晕! 乔薇拍拍他道:“让人看见了!” 丞相大人无比赖皮道:“看见就看见。” “哎,你这人……”乔薇再次抿住了不听使唤的唇角,其实还是一样的景色,但不知是不是离桂花太近了,总觉得空气都好像变甜了。 荀兰从梨花院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姬冥修站在桂树下,玉树临风,恍若谪仙,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细细地摘着花,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温柔,让夜色都静了。 荀兰捏着拳头,指尖死死地掐进肉里,掐出了血迹。 【354】修哥出手 久不下厨,手艺都生疏了,这顿饭换作以前,半个时辰便能搞定,今日却做了整整一个时辰,好在味道没打折扣。 乔薇与碧儿将菜端上了桌子,为在爹爹面前大力表现一番的小包子也帮忙端起了菜,景云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以最合理的方法摆下了足足五个菜,这在以往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做到了,他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小胖子一定摆不下这么多! “哥哥!你让一让,我出来啦!” 身后想响起了小胖砸的声音,景云挑眉,慢悠悠地朝对方看了过去,结果就看见望舒左手一个托盘、右手一个托盘、脑袋上还顶着一个托盘,一阵旋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去了,汤都没洒出来一滴! 叶子被妹妹搅出来的大风卷起,兜头兜脸朝景云打来。 半晌后,吐出了一片叶子的小景云:“……” 上房,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坐在了桌旁,霍师公带着他的剑去领略京城风光了,还没有回来,姬冥修的左侧是乔薇与三个小包子,右侧是教主大人与傅雪烟,这样一个家庭式的聚会于傅雪烟而言是有些陌生的,说到底她只是恰巧怀上了教主大人的骨肉,可在名义上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知道她怀了孕,种种加在一起,傅雪烟的处境应当是有些不自在的。 可事实,却似乎不是这样。 “爹爹爹爹,你吃一个我洗的螃蟹嘛!我洗得老好老好了!”望舒一脸认真地说。 姬冥修轻轻一笑:“爹爹不能吃螃蟹,爹爹剥了给你吃?” 望舒嘻嘻一笑:“好呀!” 姬冥修给望舒剥起了螃蟹。 望舒又抓了个大的,放进傅雪烟的碗里:“傅姐姐吃!” 孕妇可最好不要吃蟹。 乔薇把傅雪烟盘子里的蟹放到了教主大人碗里,对望舒道:“你傅姐姐也不能吃蟹。” “好吧。”望舒摊手。 教主大人凑近傅雪烟:“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能吃这个?你也过敏吗?” 傅雪烟含糊地嗯了一声。 教主大人记得姬冥修与景云不吃螃蟹也不吃龙虾,把傅雪烟碗里的虾球、虾滑全部夹了过来,又舀了一勺肉丸蘑菇:“你吃这个,酸酸咸咸的,开胃。” 望舒抓了一块小羊排放进傅雪烟碗里:“傅姐姐,我娘烤的这个最好吃了!比羊肉粉丝汤还好吃呢!”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总是饿肚子,白米饭都常常吃不着,忽然有一天娘亲变得好能干了,做了一碗羊肉粉丝汤,她觉得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但现在,她发现烤羊排更好吃啦! 傅雪烟害喜最严重的头三月已经过了,眼下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按理说什么都能吃一点,偏偏她打小不爱羊肉,但这是望舒夹给她的,看着望舒等待表扬的小眼神,她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是不是很好吃?”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傅雪烟点点头,又咬了一口,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一顿饭,众人吃得饱饱,望舒歪在椅背上,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呼,好饱好饱!” 大白小白珠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也揉着自己无比圆滚的肚子。 众人去院子散步消食,望舒不想动,赖皮地挂在自家爹爹的腿上,乔薇一把将她拎了起来:“自己走!” 望舒撇撇小嘴儿,又跑去挂二叔的腿。 二叔的腿是你能挂的吗? 教主大人瞬间走不动了! 十七施展轻功飞了过来,将望舒抱进怀里,望舒兴奋地唤了声十七哥哥,小手圈住他脖子,十七抱紧她,带着她飞上屋檐,景云眼疾手快地抱住十七的腿,鎏哥儿也想抱,可惜扑了个空,刚要抬起脑袋,咚!被大白踩了一下!大白抱住景云的腿了。 鎏哥儿再次抬起头,咚!又被小白踩了一下!小白抱住大白的腿了。 鎏哥儿咬牙,第三次抬起头来,咚咚咚!是珠儿与她的小铁锅,鎏哥儿被铁锅砸得直翻白眼,珠儿抱住了小白的腿。 于是十七又怀里抱着一个,腿上挂着两串,队伍庞大地在夜空里飞来飞去了。 乔薇走了一会儿走累了,靠在树上,好笑地看着他们,望舒兴奋地哇哇大叫,景云估摸是有点儿恐高,眼睛都不敢睁开,三小只的毛被吹得炸起,黑黑白白的几团,还不时从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姬冥修走了过来,轻轻地揽住她肩膀,她就势靠入他怀中,他的气息让人着迷,不怪小后妈总是对他念念不忘,换做她和他一起长大,怕是也要被他给迷坏了吧。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姬冥修问。 乔薇望着在屋檐上飞来飞去的几个小家伙,若有所思地说道:“在想你怎么就这么招女人喜欢?” 姬冥修揽住她肩膀的手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没有一丝赘肉的小柳腰上,咬着她耳朵,蛊惑又低声地说:“承认喜欢本少主了?” 乔薇摸了摸被弄得有些发烫的耳朵,一本正经道:“才没有,少自作多情。” 姬冥修将她整个人扣进怀里,暧昧不已地说道:“他们还要玩很久,我们去屋里等?” 乔薇当然明白屋里等是几个意思,扭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定定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一下子掉进了他眸中的深渊,那深渊里燃着火,灼得她脸颊发烫,心口像是有头小鹿在乱撞,扑通扑通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不是说越相处越平静如水吗?怎么她还越来越紧张了? 夏季衫薄,他大掌贴在她的肌肤上,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这下,不止脸在烫,身子也渐渐开始发烫了。 姬冥修搂着她,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蛊惑地响起:“要进去吗?” “不要。”乔薇倔强地说道。 姬冥修抚摸着她几乎难以稳住的身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言罢,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院子里的下人赶忙捂住了眼。 乔薇低声道:“我自己会走!” 丞相大人赖皮道:“不让你走。”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把狗粮的教主大人简直心塞得不行了,瞟了一眼身旁的傅雪烟,学着自家哥哥那股温柔又霸道的语气道:“他们还要玩很久,我们去屋里等?” 傅雪烟一脸茫然:“等什么?” 教主大人怔住,怎么和母夜叉的套路不一样? 咳嗽了两声,教主大人继续模仿大哥的语气道:“要进去吗?” 羞答答的小傅傅:不要。 吊炸天的小教主:呵,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教主大人脑补完,阴测测地一笑,做好了要将傅雪烟强行抱进屋的准备,哪知傅雪烟认真地点了点头:“外头蚊子挺多的,进去吧。” 说罢,转身进屋了。 只留教主大人一人愣在原地,一脸懵逼…… …… 梨花院,荀兰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朵珠花,那珠花也有了不少年份,成色也与别的珠钗大不一样。 红梅端着一碗红枣银耳羹走了过来,她今日受了一场不小的惊吓,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要不是听说夫人晚上没吃饭,她怕是这会子还待在自个儿房里后怕呢。 她把银耳羹放在了桌上,对荀兰道:“夫人,您好歹吃一点吧,不能老爷不在您就不吃东西了,要是老爷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荀兰没有反应。 红梅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旧珠花,以为是老爷送的,笑了笑,说道:“夫人对老爷真是情深义重。” 荀兰摸了摸珠花的花瓣。 红梅讪讪地说道:“今天的事情吧……您就别放在心上了……小人儿是谁做的都好,已经被烧掉了,您以后不会有事了……老爷那边……老爷那边……呃……不管怎么说,老爷都是大人的亲生父亲,大人不会真把老爷怎么样的……父子俩吵上几天就没事了……届时……老爷又会来看您的!您先吃点东西吧!” 荀兰没说话,拿着珠花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静静地躺在了冰冷的床铺上。 红梅张了张嘴道:“您就这么睡了吗?不吃一点东西了?” 荀兰闭上了眼。 红梅叹息一声,拿过蒲扇,赶了赶蚊子,放下帐幔,熄了灯,将银耳羹端了出去。 …… 乔薇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用棉布包着湿漉漉地头发走了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哼着小曲儿,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探了过来,拿走她手中的棉布,挽起她如墨的青丝,细细地擦了起来。 他的动作可比她自己温柔多了,温暖的指腹在头皮上轻轻地扫过,舒服得乔薇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微眯着眼,像只被人撸着毛儿的小猫。 “冥修。” “嗯?” 乔薇道:“没什么,就叫你一声。” 姬冥修轻轻地勾起唇角,越发温柔起来。 乔薇发出了几声舒适的哼哼。 姬冥修深吸一口气:“别撩拨我。” 乔薇果断不哼了。 可即便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这么单纯地靠着,也将他下腹的邪火悉数点了起来。 他抱着她放到了梳妆台上,挑起她精致的下巴,偏过头,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唇瓣相触的一霎,乔薇的心尖儿都颤了一下,一年的夫妻,彼此间已不用太多言语,便能拥有足够的默契,乔薇回应着他的亲吻,轻碰着他舌尖,任由他在她檀口中攻城略地,夺走了她所有呼吸。 姬冥修抱住她,让她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臂弯上。 乔薇被吻得晕晕乎乎的,身子都开始轻飘了起来,他渐渐不满足于这样的亲昵,一边加深了彼此的亲吻,狂风一般掠夺者她的津甜,一边解开了她衣扣,在她身上煽风点火。 乔薇被撩拨得浑身酥软,素手抚上他精壮的腰身,一把撕烂了他的衣裳…… 温度渐渐攀升了起来,暧昧的气息充斥了每一个角落,她咬住他肩膀,承受着他带来的欢愉,或霸道的、或温柔的、或强势的、或缠绵的……一夜未歇。 …… 乔薇累了一整晚,几时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隐约记得好像被他抱着去了一次浴池,本是想要泡个澡,哪知泡着泡着又被他要了一次,那之后的事,她彻底没了印象。 再睁眼,他已经起了,天光朦朦胧胧的,从窗棂的缝隙中透射而入,乔薇抬手挡了挡眼睛,沙哑着嗓子道:“什么时辰了?” 姬冥修系好腰带,低头亲了亲她额头:“还早,你先睡会儿,我出去一趟。” 乔薇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去干嘛?” 姬冥修道:“与慕王府的世子约定了今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乔薇脑子还有点儿懵,但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的,打了个呵欠道:“一夜怎么可能凑齐……” 姬冥修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凑不齐是正常的,凑得齐就麻烦了。” 乔薇睡着了。 姬冥修失笑,亲了亲早已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起身出了屋子。 燕飞绝早已在备好马车,在府门外等着了,姬冥修坐上马车,去了昨日约定的小树林。 十七自半夜便等在了小树林,慕秋阳是天亮时分到的,与慕秋阳一块儿到场的还有十余名夜罗高手,此番护送巫师出行,一共出动了五十名夜罗高手,奈何昨日在姬家折损了三十多个,只剩下这十几个了。 十几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十七,十七旁若无人地站在大树下,众人又不知十七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觉对方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着冷静,实在让人不容小觑。 马车停在附近,姬冥修走下车来。 燕飞绝将五花大绑的巫师押了下来。 慕秋阳看到巫师还活着的一瞬,暗暗松了口气,但见巫师鼻青脸肿,俨然吃了不少苦头,又冷下了一张脸,倨傲而冰冷地说道:“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姬冥修淡淡地笑道:“一个人质罢了,慕世子还指望我把他当菩萨供起来不成?世子的黄金呢?备在哪儿了?” 现场除了人,什么都没有。 慕秋阳不咸不淡地说道:“黄金在路上了。” 姬冥修似笑非笑道:“我昨天好像不是这么交代的。” 慕秋阳冷冷一哼:“一个晚上让我筹集十万两黄金,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换做是你,你能筹集到吗?” 姬冥修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而是再三地问道:“你确定没有带过来?” 慕秋阳不可一世地说道:“我说了在路上!你只用耐心地等着就好,不会少你一个子!” 姬冥修惋惜地摇了摇头:“那就没办法了。” “你什么意思?”慕秋阳浓眉一蹙。 姬冥修冲燕飞绝打了个手势,燕飞绝拔出一枚飞镖,一把刺入了巫师的心口,巫师当场眸子一瞪,嘴角溢出一丝黑血,身子跪在地上,怔怔地两秒,嘭的一声倒地身亡。 十几名高手瞬间拔出了宝剑! 十七身形一闪,挡在了众人身前! 慕秋阳不可置信地看着气绝身亡的巫师,实在难以相信姬冥修竟然当着他的面把王府的巫师杀掉了,他以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的! “姬冥修!”他暴怒,“你竟敢杀了慕王府的巫师!你就不怕慕王府找你寻仇吗?”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慕王府的人杀了我娘,我与你们早就不共戴天,我会怕你们找我寻仇?留着这家伙也只是给我多留了一个隐患,你觉得我有那么傻?” 慕秋阳危险地眯了眯眼:“你一开始就没想过把巫师活着还给我。” 姬冥修不可置否:“没错。” 慕秋阳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那你还找我要赎金做什么?”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与京城的某个皇亲国戚勾结,目前看来是没有。” 从来都只有慕秋阳算计别人的份儿了,可在这个丞相的手里,他接二连三遭到算计,实在是让人窝火:“难怪都说大梁权相不好惹,你果真是阴险狡诈到了极致!” 姬冥修淡淡一笑:“多谢夸赞。十七,把他拿下。” 十七飞身而上,探出手抓向了慕秋阳。 慕秋阳的武功可不是盖的,十七的手刚刚碰到他肩头,便被他给滑走了。 十几名高手挥剑而上,将十七团团围住。 燕飞绝施展轻功,与慕秋阳交起手来。 服用两生果,就连塞纳鹰都不是燕飞绝的对手了,可在慕秋阳手中,燕飞绝讨不到丝毫便宜。 慕秋阳打出一掌,这可是九阳掌,中招之后这辈子都别想好了,燕飞绝不敢硬接,侧身一避,就这么一避让的功夫,慕秋阳滑出了他的掣肘。 慕秋阳的轻功不比武功弱,素心宗的几位长老加起来也不可能追上他,他飞身而起,就要逃离原地,然而他刚刚飞到半空,便被凭空出现的霍师公一脚踹回了地面! 燕飞绝擒住了慕秋阳,十几名高手被十七解决了一半,余下的几人见状不妙,纷纷施展轻功撤退了。 大主子到手了,几个小喽啰姬冥修便没兴趣了。 燕飞绝将重伤的慕秋阳抓了起来。 慕秋阳趁机打出一掌,霍师公一把推开燕飞绝,对上他的掌风。 一股极寒之气侵入慕秋阳的体内,慕秋阳蓦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燕飞绝啧啧了两声:“你说你这是何苦?乖乖的不就没事了吗?非得找打!” 霍师公点了慕秋阳的穴,慕秋阳尽管受了伤,但他的掌毒依旧不是这些后辈可以承受的。 燕飞绝再一次将他抓了起来,一巴掌拍上他脑袋:“逞能啊!再给爷爷逞啊!你不是很能逞能吗?啊?又是派人抓你妹妹,又是派人为祸姬家,想没想过自己会落在我们手里啊?” 慕秋阳冷冷地瞪着燕飞绝,燕飞绝冷笑:“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了!” 慕秋阳的目光又落到了姬冥修的脸上:“你敢抓我,你会后悔的。” 姬冥修掸了掸宽袖:“这种话你留着自己慢慢说吧。” 慕秋阳咬牙道:“你想把我怎么样?” 姬冥修却没理他了,与霍师公一道上了马车,燕飞绝则抓着他上了另一辆马车。 …… 乔薇睡得昏天暗地,是傅雪烟与教主大人送三个孩子去的书院,姬冥修到家时,乔薇已经醒了,去了姬尚青的院子,姬尚青昨日服用了解药,但要肃清毒素还得三两日功夫,乔薇是去给他治病的。 碧儿见他顿在门口一脸所思的样子,以为他在犹豫要不要过去,便道:“夫人刚去不久,带了银针,说是要给老爷施针,大概……没半日功夫回不来,姑爷,您要过去看看吗?” 姬冥修道:“不了。” 碧儿心道,父子还真有隔夜仇哇,不过这也怪不得姑爷,谁让老爷实在是太偏心了呢?虽说他是被人下毒才会行为失常的,但如果不是他把人放进来,也不至于中毒。 碧儿笑道:“要不您进屋坐会儿吧?我去给您盛碗绿豆汤来!” 姬冥修淡道:“荀氏在哪儿?” 终于要修理荀氏了吗?碧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梨花院!” 姬冥修神色冰冷地去了梨花院。 【356】 梨花院中,菜香阵阵,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下人们不知跑到哪儿去了,院中一个人都没有。 姬冥修走上回廊。 荀兰端着一盘炒好的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姬冥修,眸光微微顿了顿,眼神都亮了几分:“你来了?正好,午饭做好了,进屋坐吧。”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她。 她端着菜进了屋,饭桌上,已摆了七八道菜,有荤有素还有汤,卖相极好,餐具精致,看得出是精心准备过的。 荀兰解下围裙,微微地笑了笑:“你进来呀。” 姬冥修进了屋,荀兰拉开凳子,示意他坐下,见他不动,问道:“怎么了?只是吃一顿饭,没别的意思。” 姬冥修换了个位子坐下。 荀兰的面上掠过少有的笑,青涩中透出一丝不经意的妩媚,像极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颊上浮现起两团好看的红晕,低着头,给姬冥修布了筷子:“都是你爱吃的,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我的手艺还在不在。” 姬冥修看着桌上精致可口的饭菜,淡淡地说道:“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我喜欢这些菜?” 荀兰道:“从前公主在的时候,我也总下厨来着,你每次都说好吃,还全都吃光了。” 姬冥修残忍地说道:“那是因为我娘在看着我,我吃给我娘看的。” 荀兰的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在姬冥修的对面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菌菇给他:“是从犀牛村的山上摘来的菌菇,这个你总是爱吃的。” 姬冥修毫不掩饰地说道:“我喜欢的不是这道菜,是做这道菜的人,她不做了,换谁做,我吃起来都索然无味。” 荀兰缓缓地放下了筷子:“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绝情吗?” “为什么要回来?”姬冥修神色清冷地问。 “你知道为什么。”荀兰说着,抬眸望进了他眼眸,发现他眸中一片冷漠,与那个站在桂树下温柔地望着乔薇的男人判若两人,她心口一阵刺痛,埋在宽袖下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她到底哪里好?” 姬冥修说道:“哪里都好。” 荀兰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菜凉了,我去热一下。” 姬冥修道:“给你两个选择,现在就搬出姬家,永远不要再回来;或者你继续留在姬家,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晃到我彻底没了耐性,荀兰,你的下场会很惨。” 荀兰忍住鼻尖的酸涩,端着菜去了厨房。 ……宽阔的街道,行人寥寥,一辆奢华的黄金大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被太阳灼烧得景致都扭曲的街面上,许是天太热的缘故,摆摊的人少,逛街的更少,马车畅通无阻,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书斋,外表看去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比它奢华、比它大的书斋比比皆是,还不必跑这么远。 教主大人忍不住嘟哝道:“干嘛总这里来买书?你要什么书姬家没有?用得着花钱上外面买吗?” 虽然他很享受陪她闲逛的过程,但闷在马车里真的热得人抓狂啊!还不如找个凉快的地方,好好地纳纳凉呢! 傅雪烟说道:“说了不让你跟来。” 教主噎住,哑然了半晌,鼻子哼哼道:“我那还不是怕你哥哥又跑来抓你吗?上次要不是我,你已经被他抓走了!” 傅雪烟不与他争辩了,带着秀琴下了马车。 教主大人紧跟着也下了马车,大摇大摆地跟在傅雪烟身后,大有如影随形的架势,傅雪烟顿住了步子,睫羽微微地颤了颤,回头对他说道:“这条街上是不是有个卖栗子糕的?” “有吗?没见过啊……”教主大人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眸子,“你要吃栗子糕?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找。” 傅雪烟点点头,教主大人即刻转身去了。 车夫看着自家少爷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奔走,心疼得不行,心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没见我坐在这儿吗?不晓得让我去买? 主仆二人进了屋。 傅雪烟走到柜台前,掌柜的依旧懒懒散散地翻看着什么书,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来了人他也没抬眼打声招呼,一直到傅雪烟将一张写着书名的白纸放到了他的面前,他才蓦地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傅雪烟一眼。 傅雪烟问道:“你们店里可有这本书?” 掌柜神色肃然道:“有,姑娘是要手抄本还是拓印的?” “手抄本。”傅雪烟道。 掌柜定定地看着她道:“文人秀才的,还是书法大家的?” “书法大家的。”傅雪烟道。 掌柜道:“价钱不菲。” 傅雪烟从宽袖中拿出荷包:“黄金万两,不如凝萃一方。” 掌柜打开荷包瞧了瞧,眸光一动道:“姑娘请随我来。” 傅雪烟与掌柜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典雅别致的厢房,掌柜去了另一个房间,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手抄本,他将书放到傅雪烟的桌上,什么也没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秀琴合上门。 傅雪烟翻开手抄本,里头躺着一页书签,傅雪烟拿起书签一看,眉心微蹙。 秀琴走了过来,小声问:“写的什么?” “见面。”傅雪烟素手一握,用内劲将书签震成了粉末。 “现在吗?”秀琴问。 傅雪烟淡淡地嗯了一声。 秀琴苦恼地说道:“姬二少爷还在给你买栗子糕呢,万一他来了发现你不在怎么办?” 傅雪烟道:“你拖住他。” 秀琴一想到那家伙难缠的尿性,真后悔今天与他一块儿出来了,早知道各走各的,多应付多少事了。 傅雪烟悄无声息地自后门出了书斋。 不巧,教主大人满大街问栗子糕,当街没问道,便穿过巷子来到了一条还算热闹的胡同,胡同里有不少摊贩与商铺,全都是卖小零嘴儿的,他挨个问了过去,问到尽头时总算是买到了,他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便一口气把人家一箩筐全部买下了! 一抬眸,看见傅雪烟从一扇门里走了出来,他朝她挥了挥手,她没看见他,他正要叫她,这时,一辆装着橘子的小推车迎面走了过来:“让一让!让一让!” 教主大人赶忙让到了一旁,待到小推车走过时,那边已经没有傅雪烟的影子了。 “奇怪,去哪儿了?”教主大人古怪地蹙了蹙眉,朝着傅雪烟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那扇门应该是书斋的后门,后门的正对面有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教主大人寻思了一会儿,迈步进了巷子,至巷口时他左右张望了一番,在右侧看见了傅雪烟的身影,他张嘴:“母……” 话未说完,傅雪烟进了一家店铺,店铺上方,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下方摆着几个花里胡哨的花圈,这分明是一家花圈寿衣店,更奇怪了,她去这种铺子做什么? 教主大人抱着一箩筐沉甸甸的栗子糕,大摇大摆地进铺子。 铺子的后院,一间茶房中,傅雪烟与一名身着灰袍的男子席地而坐,二人中间放着一张一尺高的小几,小几上一壶凉茶、几盘点心与瓜果,种类不多,但胜在精致。 灰袍男子给自己与傅雪烟倒了茶:“怎么这么晚?” 傅雪烟淡道:“不方便出来,耽搁了一会儿。” 灰袍男子道:“秦冰宇已经死了,不知道他到底说了多少,姬冥修那边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傅雪烟回答得很快。 灰袍男子不由地看了她一眼:“一点异常都没有?” 傅雪烟神色不变道:“没有,昨晚一起吃了饭,他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没问你什么?”灰袍男子问。 “没有。”傅雪烟道。 灰袍男子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傅雪烟垂眸道:“他知道慕王府了,还有,王府的巫师被他抓了。他让慕世子准备十万两赎金,今日交易。” 灰袍男子道:“交易的结果我自会查探,你别在姬家乱打听,以免露出马脚来。” “我知道。”傅雪烟喝了一口茶。 灰袍男子张嘴,还想说什么,房门唰的一下被人梭开了,教主大人那张戴着玉质面具的俊脸毫无预兆地呈现在了二人面前,灰袍男子与傅雪烟的脸色俱是一变,灰袍男子按住了桌下的剑柄。 傅雪烟的眸光落在他握剑的手上。 教主大人不悦地看了一眼灰袍男子道:“他谁呀?你干嘛和他坐在一起喝茶?” 傅雪烟语塞。 教主大人想到了什么,眸子一瞪,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是你大哥派来抓你回去的!” 傅雪烟:“他……” 教主大人将手中的一箩筐栗子糕狠狠放在地上,傅雪烟看着几乎被烈日烤得融化的糕点,眸中一阵波动,教主大人迈步进了屋,抓起傅雪烟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凛凛地看着地上的灰袍男子,毫不客气地道:“我警告你啊,这是京城,不是你们夜罗,你是要敢乱来,我叫我大哥收拾你!我大哥是谁你知道吗?当今丞相,皇亲国戚,不怕死的你就试试!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京城!” 灰袍男子眯了眯眼,一把抽出桌底的宝剑,傅雪烟眉心一蹙,一记手刀劈晕了教主大人,随手抱着教主大人一转,避开了灰袍男子的剑。 灰袍男子厉声道:“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傅雪烟反问,咬重了那个你字。 灰袍男子道:“他撞破了不该撞破的事,不能留着他,否则我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姬冥修道:“他什么都没听见。” 灰袍男子冷声道:“他是没听见,可他看见了。” 傅雪烟语气清冷道:“看见了又怎样?他以为你慕秋阳派来的!” 灰袍男子嗤笑了一声:“他以为?他以为有用吗?你觉得他把今天看见的事告诉姬冥修,姬冥修会猜不出你在做什么吗?你当姬冥修和他弟弟一样蠢?” 傅雪烟正色道:“他不会说的。” “你怎么能确定?”灰袍男子俨然不信。 傅雪烟神色平静地说道:“我自有办法。” “真是抱歉了,未来的王后,别的事我就依你了,但这个人,不能留。”灰袍男子扬起手中宝剑朝教主大人的心口刺了过来 傅雪烟抱着他施展轻功一退,退到了墙边:“他是姬冥修的弟弟,你杀了他,姬冥修很快就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你我暴露得更快!” 灰袍男子扑了个空,面色越发阴冷:“更快的是他回去告诉姬冥修你今天在寿衣店见了个男人,姬冥修晚上就会把你抓起来!” 傅雪烟本就不是话多的性子,最不耐与人争辩,冷冷地看了灰袍一眼:“我懒得与你说。” 言罢,抱着教主大人朝外走去。 灰袍男子冷声道:“你可以走,把人留下。” 傅雪烟一脸冷漠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灰袍男子咬牙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刀剑无眼!” 傅雪烟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子,灰袍男子一道凌厉的剑气劈来,傅雪烟将教主大人推到了墙角,剑气贴着她的身子一擦而过,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瞬冻住了,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灰袍男子仍不罢休,抡剑砍向歪在墙角的教主大人,傅雪烟拔出袖中的匕首,运足内力,射向了灰袍男子。 灰袍男子只觉一股强大的内劲,夹杂着烈日一般的威压,兜头兜脸朝他袭来。 他及时收了招式,挥剑砍向匕首,他手中的宝剑乃夜罗第一铸剑师所造,削铁如泥,区区一把匕首根本不在话下,他心中这样自信地想着,却不料宝剑碰上匕首的一霎,不仅没将匕首斩断,反而被匕首砍成了两半,匕首像是捅破了一个纸窗子似的,力道没有丝毫地削弱,朝着他心口一击而来! 他被狠狠地刺中了,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掀翻在了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断剑,又低头看了看染着血的匕首,想说什么,嘴里却吐出大量的鲜血。 “它就是焚天。”傅雪烟拔出匕首,用帕子擦拭干净,插回了刀鞘。 乔薇:“你拿着防身吧,我还有别的匕首。” 傅雪烟将教主大人抱了起来,在灰袍男子惊恐的注视下,带着教主大人离开了。 秀琴赶到现场时,傅雪烟刚走到院子,而灰袍男子已经闭上了眼,秀琴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与脉搏,惊吓地抽回了手:“小姐……你把他杀了?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重蹈公主的覆辙吗?” 傅雪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出了寿衣店。 …… 天气炎热,不知是不是连马儿都中了暑,回去的路上马车走得异常缓慢,教主大人靠在傅雪烟怀里,昏睡不醒,秀琴气鼓鼓地看着他,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马车得了! 马车抵达姬家时,教主大人仍昏睡未醒,秀琴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赖在她家小姐怀里的。 “我来!” 秀琴没好气地从傅雪烟怀中接过了教主大人,把人抱进了青莲居,奇怪的是,青莲居的人都不在,乔薇与姬冥修一个也没回来。 …… 姬尚青服用解药之后便陷入了昏睡,一直到乔薇给他施针,他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对于自己被控制期间所做的事毫无印象,但架不住院子里全是嘴,下人们七嘴八舌的,还是将事件的经过完完全全地拼凑给他了。 这些话,乔薇自己也能说,可多少有点儿不公正的嫌疑,自然借别人的嘴比较妥当了。 得知自己差点把乔薇与小儿子赶出去,姬尚青整个人都吓到了,又听说自己被大儿子给软禁,虽然挺没面子,但到底松了口气,他让人叫来了在厨房熬药的乔薇,讪讪地说道:“难为你了。” 乔薇道:“没什么,父亲也是身不由己,只能说那群夜罗人太狡猾了,为了扰乱姬家简直不所不用其极。” “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冲着傅姑娘来的?”姬尚青蹙眉道。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了,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乔薇爽快地说道:“是啊,傅雪烟是夜罗未来的王后,但你儿子睡了人家,人家不杀上门来才怪了!” 姬尚青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内幕,当即傻了眼。 怀孕的事乔薇斟酌再三,还是尊重了傅雪烟的意见,没有透露。 姬尚青的面上掠过一丝复杂,四下看了看:“你母亲呢?” 乔薇望向门口道:“凤姐姐,叫你呢!” 凤倾歌扭着水蛇腰,风情万种地走了进来,折扇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这眼神,一下子让姬尚青想到了曾经看到的那幅画:“是你?” 这个你,分明不是在指昭明。 凤倾歌拿开了折扇:“你认得我?” 姬尚青看清了她的容貌,越发确定她就是画像上的女子了:“你就是白公子要找的人,你怎么会在我们家?” 凤倾歌再次用折扇挡住了大半张脸,嗲声嗲气地说道:“尚青,人家想和你生小牡丹~” 姬尚青顿时呛到了,见了鬼似的看向凤倾歌,凤倾歌从怀中拿出面具,轻轻松松地戴在了脸上,姬尚青整个人都呆住了。 乔薇扒拉了一下小耳垂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 被欺骗了一把的姬尚青气得心口都痛了,然而比气愤浓烈百倍的是昭明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失落,他拽紧拳头,身子都抖了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倾歌两眼望天:“不干我的事,我先撤了!” 乔薇看着凤倾歌一溜烟儿地溜出去的样子,鄙视地抽了抽嘴角,说好的摊牌呢?这就算完了? 没了凤倾歌,乔薇只得以一己之力,将找寻凤倾歌的前因后果与姬尚青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姬尚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上次那伙儿假和尚就是荀氏弄进府的,目的是为了抓走傅姑娘?” “嗯。”乔薇点头。 姬尚青道:“这不可能。” 乔薇绝倒—— 多么熟悉的台词,这不就是姬霜的原话吗?真不愧是亲兄妹,连说话的口吻都一模一样,思考的逻辑也分毫不差,果真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么? 姬尚青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对她有些意见……” 乔薇心道我对她不是有些意见,是满肚子意见,给我他帖子,我能八一八,八到她体无完肤。 “父亲。”乔薇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她?你心里真的把她当成自己心爱的女人了吗?” 姬尚青定定地看着乔薇道:“我是只护着她吗?上一次我的毒究竟是谁下的,你心知肚明,我说什么了?” 乔薇叹道:“父亲,这不一样。” 一个是心心念念在利用你,一个是尽其所能保护你,前者给了你有毒的糖,后者给了你救命的刀,如是罢了。 “老爷!老爷!” 二人谈话间,院外传来了红梅的尖叫,“奴婢有事求见!老爷您见见奴婢啊!” 姬尚青望了望门外:“让她进来。” 守门的侍卫看了一眼乔薇,乔薇点点头,侍卫给红梅放了行,红梅跌跌撞撞地进了屋,扑通一声跪在姬尚青的床前,泫然大哭道:“老爷!大少爷要把夫人赶走了!你快去瞧瞧啊!” 姬尚青一把掀开被子,穿了鞋走到门口,守门的侍卫抬臂拦住他,他浓眉一皱:“混账!还不快让开!” 侍卫道:“抱歉了老爷,您身体不适,最好不要出去吹风。” 姬尚青瞬间炸毛了:“我身体不适?你哪知眼睛看到我身体不适了?是不是那个逆子吩咐的?你们就这么听他的话!不要忘了,我是他老子!我才是姬家的家主!” 侍卫为难地看向乔薇。 这个公爹,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就算今天把他拦在这里,他也还是会想法子逃出去,人上了年纪啊,真比孩子还要逆反。 乔薇使了个眼色,侍卫让到了一旁,姬尚青大踏步走了出去。 乔薇迈步跟上,不知小后妈又要作出一部什么好戏,真不想错过。 姬尚青赶到梨花院时,荀兰已经不在了,他又脚步一转去了大门口,果真看见荀兰拎着一个孤零零的包袱,被几个侍卫推搡着走向马车,她本就瘦弱,那些侍卫没轻没重,像是随时要将她折断一般。 姬尚青面色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侍卫,将荀兰挡在了自己身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侍卫讪讪。 姬尚青目光一转,望向了不远处的姬冥修:“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她是鎏哥儿的母亲!” 姬冥修讥讽道:“你还不如说她是你的心头好。” 荀兰轻声道:“是我自己要走的,你别怪冥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儿子撂了脸,面子上还是有些过不去的,但更过不去的是他竟不经他允许便将人轰了出去,他正色道:“你还替他说话?我都看见了!分明是这个逆子!” 乔薇在姬冥修身侧站定。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淡淡地睨了姬尚青一眼,吩咐道:“荀氏今日是走定了,父亲要么让她走,要么和她一起走。” 姬尚青七窍生烟:“你……谁给你胆子说这些的?!” 姬冥修:“我数三声,一。” 姬尚青:“逆子!” “二。” 姬尚青抓住荀兰的胳膊走上台阶,走向大门。 “三。” 就在即将跨过门槛的一霎,大门在他面前嘭的一声合上了! 【354】一更 姬尚青完全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堂堂姬家大老爷,曾经的内阁大学士,竟然被自己儿子给轰出家门了? 这小子……怎么敢?! 他就不怕传出去成了全天下的笑柄?还有他头顶的乌纱帽,是不是想不想要了? 大梁以孝治国,姬冥修的行为绝对算得上离经叛道,罔顾纲常,闹到御史与皇室那儿是要被揪小辫子的。 “逆子!开门!”姬尚青咆哮,太气愤的缘故,姬尚青额角的青筋都一根根暴了出来,脸色更是沉得吓人,四周看热闹的下人轰的一下散了,只剩下车夫战战兢兢地站在马车旁,想着自己看了老爷的笑话,回头老爷会不会杀了自己啊…… 姬尚青咆哮了一嗓子,门口没有反应,他捏捏拳头,加重了语气:“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究竟会有什么后果?你这个丞相还想不想当了?!” 嘎吱—— 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了,开了一条缝儿。 果真还是怕的!姬尚青冷哼一声,理了理衣襟,就要走进大门,却忽然,一个包袱从门缝里扔了出来,孤零零地跌在姬尚青的脚边,很快,红梅被人推了出来,随后大门再一次无情地合上了。 姬尚青:“……” …… 姬冥修与乔薇转身回往青莲居,路上一个下人都没有,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他们平日最怕没有热闹看,但今天的热闹,谁都没胆子看。 乔薇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纳闷道:“这样真的没事吗?” 姬冥修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稍稍有些凉意:“他要执迷不悟,那也没有办法。” 乔薇想想也是,虽说儿子赶老子确实是一件有违伦常的事,但归根到底,这已经不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了,荀兰这次可不是寻常的在家里闹一闹,她都作妖作到夜罗去了,夜罗与姬家从天启皇朝便是宿敌了,它要对付的是整个姬家,一个弄不好,姬家数百年的基业全都要毁于一旦。 这么一想,姬尚青个人的生死荣誉就显得不那么弥足珍贵了,当然,冥修不会真的让他送命,但吃点苦头是必须的,谁让他总执迷不悟地护着荀兰呢? 啧,男人,男人呐! 姬冥修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忍俊不禁地问道:“想什么呢?” 乔薇斟酌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在想啊,你以后要是也碰到一个……那样的人,你会不会和父亲一样犯糊涂?” 姬冥修望了望无边的天际,云淡风轻地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会。” 乔薇一口热气憋在了胸腔,谁说丞相不会讲情话的?简直是讲情话的祖宗好么? 深吸一口气,压下被撩了一把的悸动,一本正经道:“荀兰就这么被赶走了,你当真一点儿不心疼你的小青梅?” 姬冥修危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乔薇被看得小心脏一阵扑腾,撇过脸,毫不示弱地嘀咕道:“吃个醋都不行啊?” 姬冥修淡淡地笑了一声:“她有什么值得你吃醋的?” 乔薇道:“我也想和你一起长大。” 姬冥修戏谑道:“你要是这么想,那你介意的人可多了,府里和我一起长大的少说有几十号人,你一个个地醋过去,怕是要醋到明年。” 乔薇眼珠滴溜溜一转:“你真的没有对你的小青梅动过心啊?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你要是动过我也不会介意的。” 姬冥修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一脸困惑道:“刚刚是谁在吃醋来着?” 乔薇气笑。 姬冥修停下脚步,将乔薇娇软的身子搂进怀中,抬手抚摸着她白皙的脸颊,轻轻地说道:“她在府里才住了几年?我们却有几十年。” 乔薇困惑地皱起了小眉头:“几十年……这么多啊……” 居然嫌多?!丞相大人瞬间黑了脸! …… 小俩口回到青莲居时得知教主大人已经回来了,却是被秀琴抱回来的,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乔薇与姬冥修即刻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傅雪烟主仆守在房中,看见二人,起身打了招呼。 乔薇走上前,给小二货检查了一番,发现确实是昏迷了,但没有气息紊乱的痕迹,不像是动用过内力,不由地问:“他这是怎么了?又晕了?” 出去一次晕一次,这倒霉的程度,都赶上他亲爹了! 傅雪烟说道:“他去给我买栗子糕,买回来就晕了,可能是中暑。” 姬冥修的目光缓缓地看了过来,傅雪烟沉静如水,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乔薇掀开他眼皮看了看,道:“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傅姑娘不必担心。” 傅雪烟道:“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乔薇又道:“晚上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傅雪烟说。 乔薇点点头,傅雪烟带着秀琴出了屋子,与姬冥修擦肩而过时,姬冥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从容不怕地走了过去。 待到出了青莲居,秀琴挽住傅雪烟胳膊,后怕地说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姬家少主的眼神太可怕了,我们好像被他看穿了一样!” 傅雪烟不动声色地说道:“别自己吓自己。” 秀琴仍不放心道:“要是姬二少爷醒了,说见到了你和别人怎么办?” 傅雪烟神色平静道:“他醒了会先来找我,我告诉他不要说就是了。” 秀琴挠挠头:“好吧。不过……万一夜罗那边的人问起来怎么办?” 傅雪烟顿了顿:“船到桥头自然直。” …… 傅雪烟与秀琴离开后不久,姬冥修与乔薇也回了自己的屋,姬冥修看了看乔薇的袖子,问道:“沐小将军送你的匕首呢?” 乔薇道:“你说焚天啊,我借给傅姑娘防身了,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姬冥修道:“没什么,随口问问。” 乔薇瞳仁一动,问道:“对了,傅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秦冰宇招了吗?” 姬冥修微微点头:“招了,她是古家的千金,古家是夜罗大族,在夜罗地位显赫,但一朝被人灭门,古家千金成了孤儿,后被慕王府收养,成了王爷的养女,傅师兄是王府世子,真名暮秋阳。” 乔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有所思道,“他还是个小王爷呢,难怪素心宗的长老们对他唯命是从了。可是傅雪烟生而为后又是什么意思?” 姬冥修道:“一种家族之间的契约罢了,流传至今被赋予了神秘的色彩,就成了古家乃真凤之后,古家千金都身怀真凤之血。” 乔薇咋舌,啧,又是迷信。 想到了什么,又摸着下巴道:“要是这样的话,就难怪慕家要把傅雪烟抓回去了,但我看傅雪烟与她哥哥的关系并不好,不只是因为他哥哥不同意她与冥烨的事,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感觉傅雪烟挺不喜欢她哥哥的,就不知道她与王府的关系怎么样了。” 姬冥修听着这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乔薇又道:“忘记问你了,你不是把慕秋阳给抓了吗?姬无双怎么说?他能不能解你身上的掌毒?” 说曹操曹操到,姬无双来了。 乔薇让碧儿将人迎了进来,二人在书房见了他,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姬冥修解毒一事。 “少主。”他拱了拱手。 姬冥修看他的脸色便差不多猜到结果了,端起茶杯,淡淡地喝了一口茶,表情平静。 乔薇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他能解冥修与冥烨的掌毒吗?” 姬无双无奈地摇了摇头。 乔薇蹙眉:“为什么不能?他不是会九阳掌吗?” 姬无双道:“他的功力不够,解不了。” 乔薇托腮道:“他的功力都不够,那傅雪烟的就更不够了……” 姬无双点点头:“恐怕是这样。想要解少主的掌毒,还是得遵循之前的法子,要么自己练到第九重,要么找到当年的凶手。” 乔薇蹙了蹙道:“秘笈上只有五重而已,就不知剩下的四重与凶手到底哪个能先找到了?” “小姐。”门外响起了碧儿的声音,“傅姑娘让秀琴送了个东西过来,说是谢谢你这么照顾她。” “进来吧。”乔薇道。 秀琴拿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将锦盒放在桌上。 乔薇打开锦盒,拿出里头写了东西的册子,一脸茫然:“又是夜罗文,写了什么呀?” 姬冥修接在手里瞧了瞧,说道:“九阳掌的第六重与第七重。” 乔薇古怪地看向秀琴,秀琴笑道:“我家小姐听二少爷说了,丞相大人在修炼九阳掌,但是只练到第五重,还需要四重才能解除身上的掌毒,我家小姐会的不多,这两重还是从少爷那儿偷师过来的,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助丞相大人早日康复。” 乔薇微微一笑:“替我谢过你家小姐。” 秀琴笑道:“乔宗主客气了,你对我家小姐如此照顾,还把那么宝贝的东西借给她防身,她投桃报李是应该的。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乔薇颔首:“碧儿,送秀琴姑娘。” 碧儿高高兴兴地将秀琴送了出去。 乔薇喜色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又多了两重,离解毒近了一大步,指不定真的不用找到凶手就能自己把毒给解了呢!” 姬冥修没有说话。 乔薇眨巴着眸子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姬冥修指了指桌上的沙漏,“还有半个时辰去接孩子,我先去祖母屋里坐坐,和她老人家说说父亲的事。” …… 姬尚青被轰出家门的事自然瞒不过姬老夫人,从姬冥修归家的那一刻起,姬老夫人便猜到荀兰的下场来了,可她没猜到姬冥修连他老子一块儿赶了。 她知道父子俩的关系不大好,可再不好,那也是他老子,他怎么能把自己老子给赶了呢?虽然她也挺想把那不孝子给狠狠地教训一顿。 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哎呀,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怎么把你父亲给轰出去了呢?你不怕传出去让人诟病吗?你真要轰他来,你让我来呀!我是他娘,我轰他天经地义!你轰什么轰?” “祖母教训的是。”认错态度非常良好! 姬老夫人在姬霜那儿已经吃够了教训,姬尚青这儿便不想再犯任何糊涂了,何况女儿是要宠的,儿子是要严的,这个道理她总还是明白:“他去吧,过几天苦日子就知道人家到底图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家主身份了!” 一双儿女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真够气死她的! 姬冥修又陪姬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彻底安抚住了她。 姬老夫人其实是有些心疼儿子的,但理智上,她又理解孙儿的做法,毕竟那样一个祸害,害的不是姬尚青一人,是整个姬家,姬家数百年基业要是毁在了她的手里,她可没脸去见冥修他爷爷了! 恐事情闹大了无法收拾,姬老夫人让人下了封口令,不准将这件事传出去,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当晚,几位住在京城的族老便得到了消息——姬冥修把姬尚青给赶出家门了,这可真是太令人震惊了,姬尚青是整个姬家的家主,就连老夫人都未必有这种权利把人轰出去,一个毛头小子,怎么敢? 族老们连夜打听到了姬尚青落脚的地方,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小宅子,地段倒是不差,可惜许久没住人,也无人打理,已经脏乱得不像话了。 红梅在打了水,在房中挥汗如雨地做着洒扫。 荀兰身体羸弱,躺在铺着旧褥子的床铺上歇息。 茶厅尚未清理出来,姬尚青只得在床前横了一扇屏风,在屏风外接见了几位族老。 这几位族老并不是当年为姬冥修耗尽了内力的族老,内力耗尽的族老都在十年之内相继去世了,这几位是他们的后人,由于亲爹立下过汗毛功劳,他们在族中的地位也颇有些高。 三位族老看了看简陋不堪的屋子,面上划过一阵不忍,三族老痛心疾首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姬冥修太过分了!当初我爹救他不是为了让把自己亲爹轰出家门了!” “是啊是啊,太过分了。”二族老附和,“不管他是不是当今的丞相,在姬家,他都只是个少爷!你才是姬家的家主,没道理他把你赶出去,要赶,也是你把他赶出去。” 大长老道:“要么,他跪着把你求回去;要么,这个少主他就不要当了!你不是有三个儿子吗?全都是嫡出,换谁当都是一样的!” 姬冥修不肯要的家主之位,教主大人就更不会要了,那么最终只能落在鎏哥儿的头上,鎏哥儿小小的,不谙世事,不知继承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大概不会拒绝,夫人她……也不会让鎏哥儿拒绝的吧?红梅心中这么想着,朝屏风后望了一眼,荀兰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红梅低下头,继续努力地擦拭地板。 姬尚青是真被自己儿子气到了,老实说他当时手上要是有根棍子,他都把那兔崽子狠狠地痛扁一顿了,但再生气,那也是他与昭明的孩子,他怎么舍得把他给废了? “几位族老稍安勿躁,这件事其实不是……” “咳咳……”屏风后,荀兰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稍等。”姬尚青抱歉地看了几位族老一眼,绕过屏风,来到床前,看向荀兰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荀兰苍白着脸道:“没有,我就是突然胸闷,不大舒服。” 姬尚青道:“我让红梅去给你请个大夫。” 荀兰摇头:“不用了,钱省点花吧,本来身上就没带多少。” 姬尚青惭愧地低下头,当一个男人连给女人治病的钱都付不起的时候,大概也不配做什么男人了。 他沉着脸走出了屏风。 “你刚刚要说什么?”大族老问。 姬尚青欲言又止,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垂眸道:“没什么。” 大族老正色道:“没什么的话,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们几个便上姬家讨个说法,那小子最好是恭恭敬敬地把你接回去,要是不接回去,这个继承人的位子……他就不要坐了!” 【358】秘密曝光,姬爹晓真相(二更) 教主大人从昏睡中醒来已是晚饭之后的事,他睁眼第一件事果真是去了傅雪烟的院子,傅雪烟在院子里浇花,水珠撒了几滴在她白皙得近乎通透的肌肤上,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 教主大人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母夜叉。” 傅雪烟对这个称谓已经习以为常了,没说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醒了?” 教主大人不解地问道:“我之前是怎么了?怎么会晕了?” “中暑。”傅雪烟道。 “哦。”教主大人皱了皱英俊的眉头,“我还当自己是被那家伙打晕了呢,对了,那家伙没把你怎么样吧?” 傅雪烟一边浇着花,一边道:“没有。他虽是王府的人,但这次来也不是来抓我的,是来向我打听我哥哥消息的,我什么都没说。” 教主大人愣了愣,眼睛一亮:“啊,我明白了,你怕我告诉我大哥了,我大哥会找他麻烦,可是他是夜罗人,我必须要告诉我大哥的。” 傅雪烟睫羽一颤:“他已经死了。” “死了?”教主大人怔住,一双潋滟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傅雪烟。 傅雪烟垂眸道:“他想杀你,被我杀了。” 说罢,放下水壶,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教主大人默默地回味着她最后一句话,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母夜叉是不是喜欢他呀……是的吧是的吧是的吧…… 得知教主大人苏醒后,姬冥修将他叫去了书房,问了白日的事,他照实说了:“……话说你把慕秋阳怎么样了?为什么王府的人会找上门来打探他的消息?”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什么:“我把他抓了。” 教主大人一脸顿悟:“难怪人家要上门打听了。” 姬冥修问道:“你见到他的地方在哪里?” “城隍街附近的寿衣店。”教主大人答道。 姬冥修即刻派了燕飞绝去寿衣店,店里突然死了个人,寿衣店的老板吓坏了,赶忙报了官,官府来了之后没查出此人的身份来历,便将尸体放在了官府的停尸衙,天气热,尸体腐坏得很快,燕飞绝足足蒙了五层洒过姜汁的棉布,去停尸衙验了尸,确定对方是死于焚天之下。 焚天如今就在傅雪烟的手中,由此推断,人确实是傅雪烟杀掉的。 而慕秋阳又恰巧被自己抓起来了,这个时候慕秋阳的余孽会上门找傅雪烟询问情况,似乎完全说得过去…… 姬冥修站在窗前,定定地望着小雨轩的方向,静默了几秒,唤道:“十七。” 十七唰的一下闪了进来。 半个时辰后,教主大人又被自家大哥叫去书房了,他摊在椅子上,无聊地打了个呵欠:“这次又叫我做什么呀?”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你总往外面跑,给你找个护卫,贴身保护你。”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道:“切,你的那些护卫我才看不上呢!有本事你把阿达尔弄来,否则我谁都不要!” “教主。” 阿达尔的声音蓦地响在门口。 教主大人惊得一把从椅子上栽了下来!扭过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达尔?” 阿达尔淡定地说道:“是我,教主。” 教主大人像被雷劈了似的瞪大眼:“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死了吗?” 阿达尔:“……” 你经历了被你哥哥骗入贺兰堡、拐出无名岛、坑来姬家,如此之多的心路历程之后,竟然还没反应过来那天晚上是你大哥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吗? 教主大人一把将阿达尔抱进了怀里:“你活着真是太好了!”吸了吸鼻子,“你该洗澡了。” 阿达尔黑了脸。 想到了什么,教主大人狐疑地打量他道:“等等,你从前不是不能进姬家吗?” 阿达尔道:“驱除夜鸣蛊后就能进了。” 原来是和蛊虫有关系,具体怎么个相关他这脑洞就想不明白了,索性不想了,眼睛发亮地说道:“我的东西你都带来了没有?” 阿达尔掂了掂手中的包袱:“带来了。” 教主大人抱着包袱去了乔薇的屋,乔薇正在给几个小包子缝本本,古代没有专门的作业本,一张张的白纸容易弄丢,她索性都给缝了起来。 “母夜叉母夜叉!”教主大人兴冲冲地奔进屋,耍宝似的把自己的包袱往她面前一放。 乔薇咬断了线头,看了一眼包袱道:“你也要离家出走?” 教主大人翻了个小白眼:“谁要离家出走了?阿达尔来了!我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乔薇古怪道:“阿达尔怎么来了?” 教主大人强调道:“重点是后一句!” 乔薇明白了:“啊,一定是冥修让他来的。” 教主大人将几个花里胡哨的瓶子拿了出来:“这些都是我养的蛊。” 乔薇摸了摸下巴:“话说他怎么这么晚才到呢?我们都离开隐族好几个月了。” 教主大人如数家珍道:“这个是离欢蛊,这个是犬蛊,这个是痒痒蛊,这个是……” 乔薇点点头:“他来了也挺好的,你总闯祸,是该有个人在身边陪着。” 教主大人炸毛了:“母夜叉!我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 乔薇双耳一动,按住了他的嘴:“嘘——” 教主大人滴溜着眼珠子。 乔薇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教主大人眨巴了一下眸子,也学着她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但他什么都没听见! 乔薇自打被霍师公强训了一番后,耳力也较往常提升了一些,倒是依稀能听见。 教主大人拍拍她肩膀道:“哎,母夜叉,那边说什么?” 乔薇蹙眉道:“族老知道你爹被你大哥赶出去的事了,说明天要你大哥给你爹磕头认错,把他恭恭敬敬地接回来,不然,就废了你大哥的少主之位。” 教主大人叉腰:“我呸!谁要给他磕头认错?谁要把他接回来?是他自己要走的!为了个狐狸精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还要我大哥去接他?他怎么不上天啊?!” 乔薇笑了。 “你笑什么?”教主大人问。 乔薇莞尔:“你方才叫大哥了。”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我没有!我说的是姬冥修!不许你误会我的意思,我绝对没有替姬冥修打抱不平,我只是太看不惯那个姓姬的!” 乔薇给了个我不信的眼神,却不再打趣他了,说道:“看不惯又有什么办法?人家明天就要上门废黜你大哥的少主之位了,我很了解你大哥,他是绝对不可能向你爹低头的。” 教主大人咬牙。 乔薇就道:“其实说来说去,都是荀氏太会蛊惑人心,你爹与她多年夫妻感情,会被蒙蔽也是情理之中。” 感情之所以称之为感情,就因为它是超出理性之外的东西,再强大的人,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女人的时候,都很难把持住那一份冷静。 不管姬尚青是拿荀兰当了替身也好,没当替身也罢,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是在作假。 教主大人眯了眯眼道:“我有办法收拾她!” 乔薇坐下喝了一口茶道:“你还是算了,我宁可自己提把刀去把那女人杀了,也不想你再出什么馊主意了。” 教主大人跟上去:“我这次是真的有办法。” 乔薇俨然不信,把缝好的本子分别装进了三个小包子的书袋。 教主大人夺过书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真的有办法!你就信我一次嘛!你总不能永远不让我做事了!如果是景云犯了错,你会从此放弃他吗?” 当然不会了,景云那么聪明的孩子,完全吸收了她与冥修的优点,怎么可能犯错? 心中这样嘀咕着,一抬眼,看见了这家伙受伤的小表情,乔薇好气又无奈地一叹:“罢了罢了,败给你了,我可说好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就这辈子都别再提什么好主意了!” 教主大人喜笑颜开:“保证不给你搞砸!” 月黑风高,叔嫂二人偷偷摸摸地出了府,有了前几次狼狈为奸的经验,这一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二人找了个老实的车夫,坐上马车,往姬尚青落脚的宅子赶去,乔薇虽没亲口听见燕飞绝说姬尚青在哪儿,但姬家名下的产业她都看过,根据姬尚青的习性,大致猜得出他会选择住在哪一处。 马车很快便抵达了宅子附近,二人下了马车,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院墙下,由于二人都是轻功废,只得老老实实往上爬。 教主大人搬了块儿石头放在墙下:“爬墙我最有经验了,我先上去,然后再拉你上去,你记住别弄出声音……” 话音一落,他转过身来,就见本该站在他身后的乔薇不知何时已经爬到墙头坐好了:“我说你……哎——” 乔薇伸手将他抓了上来,死死地捂住他嘴巴,威胁道:“不许乱叫!” 教主大人看看遥远的地面,果断地闭了嘴。 乔薇轻轻松松地跳下地,朝他比了个手势。 教主大人不动。 乔薇瞪他,下来呀! 教主大人绞手指,太高了。 乔薇抓住他一只脚踝,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是跨坐在墙头的,这么一拽所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蛋蛋都差点磨碎了! 教主大人夹紧双腿,捂住下腹,冷汗直冒。 乔薇双耳一动:“来人了!” 说罢,一把将他推到假山后,假山后有一块调皮的小石头。 须臾之后,教主大人一只手捂住前面,一只手捂住后面,双腿颤抖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方才出来的正是姬家的三位族老,乔薇还没与族老们打过交道,但在姬家待得久了,多少也明白族老们在姬家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除了正儿八经的家主,谁的话他们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想要阻止他们,必须从姬尚青下手。 虽然她并不觉得冥修多么稀罕一个家主之位,但可以是自己的,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呢? 三位族老离开了,乔薇带着教主大人走进了后院儿。 红梅在厨房做晚饭,姬尚青坐在房中,他的侧影映在了白色的窗纸上,宅子里只有这一间屋子亮着灯,想来荀兰也在了,得想法子引开姬尚青才是:“我去引开你爹,你去下药。” 教主大人点点头。 乔薇往外走了几步,忽然折回来,不放心地道:“你这药靠谱吗?” 教主大人拍拍小胸脯道:“靠谱!你就放心吧!我保管用了我的小蛊虫后,她嘴里就再也讲不出一句假话!到时候,她倒豆子似的把与夜罗人的勾结说出来,看那个姓姬的怎么办!” 乔薇点点头,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肩膀,翻过院墙,绕到门口,叩叩叩地敲响了院门。 红梅在做菜,没有听见。 姬尚青听见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打开院门,看向眼前陌生的妇人道:“你是……” 乔薇虽没戴人皮面具,但易了容,又穿得胖胖的,并不容易认出来,乔薇笑了笑,憋出一副鹅公喉道:“大哥你好,我路过的,想找你讨口水喝。” 教主大人快步进了屋。 姬尚青客气地说道:“你进来吧,厨房有水。” 乔薇行了个蹩脚的礼道:“多谢。” 姬尚青将乔薇领进院子后指了指厨房的位子,便转身往卧房走去,这会子教主大人还没出来,他进去不就抓个正着了吗?乔薇眼神一闪,捂住肚子哎哟了一声。 姬尚青转过身来:“你怎么了?” 乔薇仿佛疼得直不起身来,连连哎哟。 这时,教主大人从屋内出来了,跐溜溜地躲到了景观小假山后。 乔薇唰的一下直起了身子,爽朗一笑道:“腹绞痛,老毛病了,时不时犯一下,一会儿又能好。” “哦。”姬尚青没再说什么,迈步进屋了。 真不愧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就不怕我一个人陌生人在你家顺东西呢,罢了,看你穷,不顺了! 乔薇去厨房,找红梅要了一碗水喝,红梅忙着做饭,没去看走没走,乔薇在门口转悠了一圈又进来了。 二人绕到了窗台下,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尚青。” 是荀兰的声音。 教主大人冲乔薇挑了挑眉,等着,马上便会招供了!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教主大人兴奋地挤眉弄眼。 姬尚青:“什么话明天再说,你今天累了,先歇息吧。” 荀兰:“我必须今天说,其实我……嗯~” 教主大人一怔! “我……好热……” 乔薇的身子瞬间定住了,这声音怎么听着不太对? 教主大人疑惑地诶了一声,拿出另一个小红瓶,放在一起比了比,脸色瞬间变了。 乔薇真是一巴掌拍死他的心都有了,让他离间他俩,他倒好,把人直接送到姬尚青的床上了,这干柴烈火的,万一又给搞出个小种子怎么办? 乔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往里一瞄,只见姬尚青已经被荀兰给摁在椅子上了,姬尚青的表情是惊吓的,身体是僵硬的,再这么下去,嗯嗯啊啊就是迟早的事了。 乔薇揪住了教主大人的衣襟,一把将他丢了出去! “啊——”教主大人撞到了姬尚青的门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姬尚青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唰的推开荀兰,迈步开了门,就见小儿子狼狈地躺在地上,正要站起身来,却被他开门的动作惊得顿住了,他张了张嘴:“冥烨,你怎么来了?” “我……”教主大人看了看大院门儿,“门是开的……我……就进来了。” 姬尚青面上一喜:“你是来找我的吗?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你大哥让你来的?” 教主大人往回廊瞅了瞅,乔薇正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姬尚青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你等等,我进去换身衣裳。” 乔薇此时刚走到他身后! 教主大人眉心一跳,一把抱住了他! 姬尚青整个人都惊呆了,小儿子回来这么久,从没与他这么亲密过,难道说小儿子心疼自己了吗? 教主大人:你特么真的想多了…… 乔薇闪进了屋。 教主大人松开他。 姬尚青红光满面,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换了出来……你先喝口茶……我忘了家里没茶,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泡茶!” 泡个屁啊! 母夜叉在里头呢! “你别泡!” 姬尚青被他一嗓子咆哮得惊住:“怎么了,冥烨?”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姬尚青一笑:“好!” 教主大人领着他走到院门口,教主大人正对着房门,他背对着,从教主大人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乔薇与荀兰映在窗纸上的身影。 先是乔薇的影子抓着荀兰的影子,再是乔薇的影子躲着荀兰的影子,随后荀兰的影子一把扑倒了乔薇的影子。 教主大人没眼看了…… 很快,乔薇站起来了,她的影子再一次投射在了窗纸上,但已经不是崭崭新新的模样,头发也乱了,衣裳也开了。 荀兰的影子也站起来了,已经没有衣裳了…… 教主大人捂住了眼睛。 乔薇的影子从窗纸上消失了,真人从门缝里跑出来了,可还没跑两步,便被一双光溜溜的胳膊抱住了脚,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随后,挥舞着爪子,生无可恋地被那双胳膊拽了进去……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姬尚青说着就要回头。 教主大人再次欺身而上,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姬尚青一颗心都要化掉了。 二人的影子再次映在了窗纸上,荀兰的影子将乔薇的影子压在身下,衣裳一件件被抛了起来。 影子与影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上面那道影子的两团水滴的柔软压出了美好的形状。 咚的一声,两个影子从书桌上滚下去了。 乔薇再一次跑出屋子时,满脸都是红唇印。 荀兰也跑了出来。 教主大人赶紧闭上眼,完了完了,要长针眼了…… “冥烨,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好难过?”虽然很享受儿子这么依赖自己,但儿子的行为太反常了,他担心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教主大人顾不上说话,乔薇衣衫不整地朝这边跑来了,眼看着就要跑到门口,距离他们仅仅一步之遥,荀兰也追上来了,一把抱住乔薇脚,将乔薇扑倒在了地上,乔薇的手已经摸到了姬尚青的衣裳,却没能抓住,又被荀兰给拖走了。 乔宗主的内心是崩溃的…… “冥烨,冥烨?”姬尚青心中疑惑,就要推开儿子。 教主大人情急之下来了一嗓子:“爹——” 姬尚青瞬间石化了。 教主大人看着乔薇被拖走,也是欲哭无泪! 乔薇挣脱了荀兰,爬上大树。 荀兰也开始爬,随后将乔薇压倒在树枝上,一阵不可描述! 树叶子都被晃掉了一半,树枝才总算承受不住重量,吧嗒一声断了,二人摔到地上,荀兰被摔晕了。 乔薇简直累惨了,瘫在地上狠狠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随后合拢了衣裳,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把荀兰弄进了屋。 …… 荀兰有个小秘密,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她从不与人一起睡,连鎏哥儿都忍痛放在了乳母房里,姬尚青到她房中歇息,她总是一整夜不合眼。 寻常这个时候,她都是睁大一双平静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帐顶,但今日,她被摔晕了,倒是沉沉地睡过去了,反倒是被儿子抱了好久又叫了爹的姬尚青兴奋得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脏兮兮的帐顶,一个劲儿地傻笑。 其实他若是睡着了,接下来的话,大概也是听不见的。 偏偏他想着儿子的那声爹,笑得嘴唇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哪儿还有半分睡意呢? “嗯嗯……”荀兰发出了梦呓。 姬尚青一愣:“你叫我吗?” 荀兰侧了侧身,挤进他怀里,甜甜一笑:“冥修。” 姬尚青以为自己听错。 荀兰圈住了他脖子,甜甜地说道:“冥修,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一道雷电劈上姬尚青的心口,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题外话------ 今天更了一万一,勤奋的作者求表扬 【358】一更 荀兰一觉睡到天大亮,睁开眼的一霎,她恍惚了片刻,随后唰的一下坐了起来! 枕边的蒲扇吧嗒掉在了地板上,正在外院清洗衣裳的红梅听到动静,用晾晒在绳子上的棉布擦了擦手,来到房前,轻轻地叩了叩门道:“夫人,您醒了吗?” 荀兰四下看了看,眸子里掠过一丝什么,睫羽颤抖了数下,说道:“醒了。” “那我进来了。”红梅推了门进入房中,唤了声夫人,从箱子里找出一套干净衣裳伺候荀兰换上。 荀兰捏住了扣子:“我自己来。” 红梅抽回手,笑了笑,问道:“夫人早饭想吃什么?是白粥还是面条?我方才去菜市口买了点肉,做饺子也成。” 荀兰扣好了扣子,摸了摸略有些疼痛的胯部,俨然不明白这种痛感是怎么一回事:“我昨天晚上……” 红梅愣愣地看着荀兰,等着她把话说完,荀兰却话锋一转:“没什么。” 红梅讪讪道:“那我去做饺子?” 荀兰点点头,红梅迈步往门口走去,即将跨过门槛时,忽然被荀兰叫住,荀兰道:“老爷昨晚歇在哪儿?” 红梅转过身来答道:“歇在夫人屋里。” 荀兰的眸光颤了颤。 红梅看着她神色似乎不大对,伺候夫人这么久,她还没见过夫人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不知道怎么形容,似乎是……惊慌?但这太奇怪了不是吗?夫人又什么可慌的呢?又不是第一次与老爷同寝了,难道还怕自己睡相不好被老爷给嫌弃了不成? 红梅果断觉得自己想多了。 荀兰的神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问红梅道:“老爷人呢?” 红梅望了望门外道:“出去了。” 荀兰的手指捏了捏扣子:“什么时候出去的?” 红梅想了想,说道:“具体什么时辰奴婢不大清楚,那会子天还没亮,奴婢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以为是进了贼,跑出来一看才发现是老爷,老爷走了之后奴婢便没睡了,起来做了会儿事,天就亮了。” “他可有说去哪里了?”荀兰问。 红梅摇头:“没有,奴婢没和老爷说上话。想来……老爷是去找几位族老,上姬家讨个公道了吧?” 荀兰抚平了衣角上的褶皱,轻声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红梅哦了一声,再次迈步往外走去,可刚走出屋子,又踅步折回了屋子,拍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什么事?”荀兰问。 红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荀兰道:“奴婢早上收拾庭院的时候在门口捡到了这封信,不知是谁从大门底下塞进来的,上面写着您亲启,要不是奴婢做洒扫,还发现不了呢。” 荀兰看了一眼信封上数字的笔迹,神色就是一顿,拿过信封,拆到一半时对红梅说道:“你去做饺子,我想吃饺子。” 红梅笑着点点头:“好!” 待到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荀兰才彻底拆开了信,折叠的信纸上,用力透纸背的字迹清晰地写着两行字:三生石庙,不见不散。 “三生石庙……”荀兰抚摸着信纸上的字迹,露出了一抹少有的笑。 红梅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包好了二十个饺子,全都下到了已经煮沸的锅里,她又拿了两截葱去院子的水井边清洗,刚一出来便看见荀兰从屋子里走了过来。 荀兰穿着一条素白束腰罗裙,宽袖如云,轻轻地垂在身侧,袖口卷了淡淡的金边,点睛一笔,让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华丽的仙气,她略施粉黛,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看上去没了近日的虚弱颓然,虽依旧依稀可见一丝病容,却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美丽。 红梅伺候荀兰这么多日,头一次见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发髻也不再是单一的螺髻,而是清丽的飞仙髻,簪了一朵海棠珠花,正是她经常会戴的那一朵,但从未有此刻这般明艳动人,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红梅呆呆地看着荀兰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太惊讶的缘故,她连荀兰去干什么的都忘记问了。 …… 三生石庙并不是一座真正意义的庙宇,只因一块三生石而得名,后不知哪位文人才子怜惜这块三生石,自发地在它身后建了一座庙堂,那之后,便不时有人前来祭拜,关于它的传闻有很多,但也不是谁都信,可这并不影响才子佳人在此处幽会,渐渐的,它的周围多了好些个景观别致的凉亭,荀兰要去的正是最东边的凉亭。 连番燥热,外出的行人少了许多,连带着三生石庙的凉亭,都行人寥寥无几。 荀兰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凉亭,亭子四周盛放着娇艳的牡丹,微风吹过,花香阵阵,凉亭的顶上垂下流光溢彩的珠帘,透过珠帘的缝隙,隐约可见那道伟岸的身影。 荀兰缓缓走上台阶,摸了摸冰凉的珠帘道:“你怎么会想到把我约到这里来?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亭子内的人没有反应。 荀兰垂眸,牵强一笑,低低地说道:“你把我约在这里,总该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是不是你想通了,你决定带我走?” 亭子内的人,身子微微怔了一下。 荀兰挑开帘子,缓缓走到他的身后,鼓足勇气,伸出手,从背后轻轻地拥住了他:“冥修,我等了你好久……久到自己都差点坚持不下去了……你快带我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他冷冷地拿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转过身来,荀兰定睛一看,脸色唰的变了。 “很意外是吗?”姬尚青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她捏紧了手中的信纸。 姬尚青的眸光落在被她揉成一团的信纸上,曾经的内阁大学士,又怎么会不懂模仿一个人的字? 荀兰的脸渐渐褪去了血色。 荀兰的打扮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女为悦己者容,原来往日里不是不爱打扮,是不屑打扮,姬尚青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了出来,眼底的红血丝也仿佛裂了开来,活了大半辈子,这大概是他最愤怒的一次,枉他满腹经纶,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狼狈,他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心里居然装着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还是他的……他的…… 他简直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荀兰花容失色地看着他,嘴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 姬尚青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没让自己气得鼻歪嘴斜:“果然再怎么像,也永远不可能是昭明。从今往后,你与我再无瓜葛,姬家的大门,你休想再踏进一步!你好自为之!” 荀兰抓住了他的手腕:“尚青!” 姬尚青冷冰冰地拂去她的手! 荀兰又改为抓住了他的宽袖。 姬尚青看着她,寒气从脚底一路窜到头顶,他整颗心都凉透了,失望又愤怒地说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说我误会了?还是说听你解释?那你倒是解释,我听着。” 荀兰却哑然了。 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圆不过去的。 “没话说了?”姬尚青气得一双眼睛都红透了,心口刺刺地疼痛,懊悔、愤怒、失望、恶心……无数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密实实的大网,将他兜头兜脸地罩住,他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 荀兰难过地看着他:“尚青……” 姬尚青暴躁地打断她的话:“收起你的嘴脸!在姬家陵的时候,你说你没给我下毒,我信了;你说你想回姬家,我信了;你说你想再给我生个孩子,我也信了……但现在,我不会再信了,什么都不会了。” 荀兰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眸光颤动:“尚青……” 姬尚青不去看她的眼睛,将衣袖狠狠地抽了出来,大踏步地朝前走去,荀兰追了上来,可到底是比不过他这个大男人,身后传来荀兰的痛呼,似乎是摔了一跤,但姬尚青目光冷冷地往前走,一次也没有回头。 …… 青莲居与小雨轩之间有一扇新开的门,乔薇悄咪咪地推开了这扇门,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左看看,右瞅瞅,朝坐在桃树下纳鞋底的碧儿噗嗤了一声,碧儿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古怪地看着自家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乔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碧儿赶忙闭紧了嘴,将纳了一半的鞋底放进篮子,迈步走到乔薇跟前,小声道:“夫人你干嘛呀?” 乔薇鬼鬼祟祟地问道:“冥修走了没?” 碧儿道:“走了,送景云他们上学去了。”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直起身来,大摇大摆地走进青莲居。 碧儿一眼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痕迹,惊得啊了一声:“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你昨天出去的时候还没有!”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还是很明显吗?” 这都过了一晚上了啊! 昨天出去用的是给傅雪烟买吃食的借口,回来之后又说傅雪烟身体不适,需要留心观察一晚,本以为一晚上的功夫身上这些痕迹便消得差不多了,可怎么还是有呢? 碧儿点头如捣蒜,明显极了,一眼就看出来了,长期收拾“战场”的碧儿而言对于这种暧昧的痕迹已经并不陌生了,这绝对不是蚊子咬的。 乔薇进了屋,对着镜子一照,我去!荀兰是用咬的吧! 再拉开了衣襟,惨不忍睹的一片,胸都好像被揉肿了! 碧儿合上门,惊恐又八卦地问道:“夫人,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为什么回来之后就睡在傅姑娘那儿了?你该不会是背着姑爷……红杏出墙了吧?” 乔薇白了她一眼:“我找谁红杏出墙呢?谁有冥修这么好?”容貌好、身材好、器大活好!简直就是人间极品,有了他之后,再去看别的男人,都索然无味了。 当然了,昨天晚上那个并不是男人,也幸亏不是男人,没那作案工具。 想到昨晚的事,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姬冥烨呢?” 碧儿道:“二少爷还在睡。” 乔薇去了他房里,将呼呼大睡的某人毫不客气地从床上拎了起来,教主大人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道:“干嘛呀?” 乔薇一把将他扔到了椅子上:“你还好意思睡?瞧瞧你都把我害成什么样了?!” 教主大人懒洋洋地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被蚊子咬了?” 蚊……乔薇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回了心底,跟这种二货不能生气,因为你把自己气死了他都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是我,阿达尔。” 乔薇道:“进来吧。” 阿达尔进了屋。 教主大人打个呵欠,去耳房洗漱。 阿达尔是来叫自家教主起床的,既然已经起了,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他与乔薇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往外走去。 “阿达尔。”乔薇叫住了他。 阿达尔顿住步子,规矩地行了一礼:“小卓玛。” 乔薇听着耳房中咕噜咕噜的水声,狐疑地眯了眯眼:“我有个问题藏在心里很久了,一直都想问你,但又怕太唐突。” 阿达尔礼貌地说道:“小卓玛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只要阿达尔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诉你。” 乔薇蹙眉道:“他当初是怎么当上你们百鬼深渊的教主的?是不是他花钱给自己买的?” 阿达尔郑重其事地说道:“当然不是,我们当年是经过了绝对严格又绝对公正的比试才选出教主的。” 乔薇端起了茶杯:“那我能问问你们比的是什么吗?” “美。” “噗——”乔薇一口茶水喷了。 …… 教主大人洗漱完出来时,阿达尔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进屋了:“我在岛上与驸马学了不少厨艺,驸马夸赞我进步很大,我特地煮了一锅最拿手的粥给你们尝尝。” 他口中的驸马自然就是乔薇的亲爹乔峥了,乔峥的手艺乔薇是信得过的,但她信不过隐族人天生的黑暗料理体质,她狐疑地看了阿达尔一眼:“你确定我爹不是在安慰你?” 阿达尔十分诚恳地说道:“真的,他与和卓都吃了好几碗。” 乔薇在桌边坐了下来,与教主大人一人一碗,二人同时吃了一勺,咦?味道真的还不错! 阿达尔忽然道:“哦,弄错了,这一碗是厨房熬的。” 话落,一溜烟儿闪了出去,又一溜烟儿地闪了回来,手上多出了两碗黑乎乎的的粥。 乔薇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放下勺子,一把站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教主大人:“我也是!” 二人一前一后,麻溜儿地逃出去了。 吃人家的粥要钱,吃阿达尔的粥要命,珍惜生命,远离阿达尔的厨艺! 二人一口气跑到了二进门,站在门口,恰巧能看见绿荫遮蔽的花厅,二人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几位族老上门讨伐姬冥修的日子,这个时辰,族老们应该到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脸淡漠地去了花厅。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花厅中一个人影也没有,乔薇抓了个洒扫的小厮,问道:“族老们今天来了没有?” 小厮道:“回少夫人的话,族老们不来了!” 乔薇疑惑地问道:“怎么又不来了?” 小厮道:“听说是老爷不让他们来了。” 诶?公爹几时这么上道了?小后妈没给他吹枕旁风吗?随便吹一吹,把冥修搞下马,继承人的位子可就是鎏哥儿的了。 还是说……小二货昨晚的那一声爹,把姬尚青的父爱又给唤醒了? 总感觉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心思转过,乔薇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教主大人哎了一声:“你去哪儿?” 乔薇没理他,让人备了辆马车,教主大人也大喇喇地坐了上来,乔薇古怪地看着他:“干嘛老跟着我?没断奶是吧?” 教主大人好生噎了一把,目光在她胸前一扫而过,不屑地呵呵道:“荀兰的比你大。” 马车抵达小宅子附近时,嘴欠的教主大人已经被揍趴在马车的地板上,鼻歪嘴斜,生无可恋…… 乔薇淡淡地下了马车。 “夫人,是你回来了吗?”红梅打开了院门,看到的却是乔薇,她先是一怔,随即福身行了一礼,“少夫人。” “荀氏不在?”乔薇问。 红梅道:“夫人出去了。” “老爷呢?”乔薇又问。 红梅答道:“老爷也出去了。” 乔薇狐疑地顿了顿:“一块儿出去的?” 红梅摇头:“不是,老爷先出去的,老爷天没亮便出去了,夫人大概是巳时出的门。” 说曹操,曹操到。 荀兰神色狼狈地走进了院门,红梅赶忙迎上去,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探出手来扶住了她胳膊:“夫人你方才去哪儿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中暑了?” 中暑?乔薇似是而非地看了荀兰一眼,打扮得这么漂亮,怕是去私会什么人了吧?可瞧那副霜打茄子的样子,多半是碰钉子了。 荀兰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人,抬眸朝乔薇看了过来,恰巧乔薇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的一霎,乔薇莞尔地笑了一下。 荀兰推开了红梅的手,一扫先前的狼狈,又恢复了云卷云舒的姿态,仿若跌落凡尘的仙女,一颦一笑都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乔薇脑海中闪过的是她昨晚“饿狼捕食”的画面,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荀兰问。 “没什么。”乔薇压下唇角,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扫了扫二人的胸部,确定自己的尺寸比她的惊人,满意地笑了。 荀兰淡淡地看着乔薇。 乔薇莞尔道:“我是来找老爷的,他让族老们不要去找冥修的麻烦了,我就想问问他是不是想通了,愿意撇下你与我们一起回去了。” 荀兰的眸光动了动,虽只是很短的一瞬,但被乔薇眼尖儿地看见了,乔薇凑近她,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道:“该不会……你们闹掰了吧?” 荀兰不理乔薇,举步进了屋。 乔薇勾了勾唇角:“还真闹掰了。” 红梅一头雾水,少夫人在说什么啊?什么闹掰了?老爷与夫人昨晚都还好好的呀…… 乔薇心情大好地上了马车,族老们忽然被姬尚青阻止的事,再结合荀兰的样子,她已经能够确定姬尚青与荀兰闹掰了,至于怎么闹掰的她不清楚,但闹掰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姬尚青知道了荀兰的秘密。 闹了一晚上,把自己都差点搭了进去,以为是白费力气了,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真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乔薇一屁股坐在了马车上:“起来,你爹知道荀兰和你哥的事!” 教主大人果断爬起来,不再装死了:“我的蛊虫管用了?” 乔薇一巴掌拍上他脑袋:“还敢提蛊虫?又想挨揍是不是?” 教主大人脑浆都被快被拍散了,他自打来了中原就变得越来越笨了,谁说不是被母夜叉拍的?! 姬尚青毕竟不是姬霜,他可以去用尽全力维护一个人,但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自尊,从知道真相的这一刻起,荀兰就算是彻底失去这座靠山了。 虽说这个秘密讲出来了可能会有些尴尬,但长痛不如短痛,总比一辈子让人蒙在鼓里的强。 乔薇心情不错地回了府,意外的是,姬尚青竟然还没有回来,乔薇即刻派人去找,把姬尚青可能落脚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也没有任何消息。 ------题外话------ 【有奖问答】:姬尚青去哪儿了? a:浪迹天涯 b:出家 c:自杀 d:其它 【360】二更 众人找了一大圈,都没能找到姬尚青的踪迹,这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乔薇拿出了姬家的产业图,一处处地叉了过去,现在就剩下没搜府了,但守门的小厮没见他进来过,所以他应该也不在府里。 “到底去哪儿了呢?”乔薇双手托腮,皱起了小眉头。 教主大人坐在她对面,与她一模一样的姿势。 阿达尔十分淡定地站在教主大人身后,碧儿也站在自家主子身后,屋内四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没有头绪。 忽然,碧儿脑海中灵光一闪,扬起食指道:“我知道了,老爷他一定是受不住打击,跑去寻短见了!可怜的老爷,威风一辈子,最后却落得个沉尸荒野的下场……好可怜……” 她一边说着,一边西子捧心了起来。 乔薇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也越来越有猴样了?” 碧儿吐了吐舌头。 更像了。 这件事对姬尚青的冲击显而易见,可乔薇不觉得他会因为这个就跑去自寻短见,他要是这么容易想不开,当年丧妻丧子的时候就已经想不开了,都不必等到现在。 碧儿的猜想被否决了,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失望的是自己猜错了,高兴的是老爷还活着。 教主大人道:“他会不会是心灰意冷,自尊受损,外加没脸见人,就再也不敢回来了吧?” 乔薇道:“这是他自己家,他有什么不敢回的?” 教主大人吊儿郎当道:“我要是他,我铁定不回了。” 乔薇睨了他一眼:“你不是他你都不想回呢,成天只想着怎么逃出去!” 教主大人撇了撇嘴儿,死鸭子嘴硬道:“我哪有?” 乔薇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他剃头做和尚了?” …… 就在所有人绞尽脑汁地猜测姬尚青的下落时,被自杀、被浪迹天涯、被和尚的姬尚青此时却狼狈地躺在臭烘烘的下水道里。 大梁朝的都城拥有十分庞大的下水道,施建于前朝,当年全国洪涝,京城也因为连绵半月的暴雨而陷入了一片汪洋,后面大面积的洪水退了,但少部分积在地底下无法排出,导致了一场大瘟疫,死了不少人,当时工部有个能人,想了个法子建造了一套排污系统,就是初期的下水道。 下水道沿用至今,主要还是用来处理污水,防止恶病,但由于它的前朝所建,虽开朝后已经对不少地段进行了重建,但仍有一些盲区未能得到及时的修葺,譬如城西,由譬如三生石庙的附近。 姬尚青着急摆脱荀兰,没看路,一脚踩空了井盖儿,连呼救都来不及便扑腾一声掉进了小水道里。 更可悲的是井盖儿只是晃了一下又吧嗒一声合上了。 他的叫声彻底被淹没在了地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想自己爬上去,但腿根本不听使唤了。 姬尚青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不就是想回个家吗?怎么就这么难…… …… 侍卫找不到,乔薇只得出动了三小只,三小只从姬尚青落脚的宅子,闻着他的气味兵分三路,大白往东,这是去大族老家的方向,珠儿往北,这是去二族老家与三族老家的方向,小白则往南,一路寻到了三生石庙。 姬尚青被救起时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了,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不知是臭晕的还是热晕的。 小白不爱洗澡,每次大白泡澡时,它都悄悄地溜走,这次回来之后却主动跳进水缸,里里外外地洗了个凉水澡。 对于姬尚青的归来,姬冥修表现得异常平静,乔薇什么也没说,没说荀兰与姬尚青决裂,也没说姬尚青知晓了荀兰仰慕他的事,但乔薇觉得自己都能猜到的东西,以姬冥修的脑子不可能猜不出,他内心究竟是不是如同面上表现得一样平静,旁人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夜里,桐院传出消息,姬尚青旧疾发作,需要静养,昏定晨省一应免了,应酬也全部推了,族中事宜系数交由青莲居打理,不必再来过问他。 这是要交出家主之位的意思了。 乔薇猜到发生这样的事情后,姬尚青可能会有些难以自处,却没料到他会做得这样决绝。 家主之位非同儿戏,一旦交出去便很难收回去了。 况且经历了昨日的一遭,他应该明白,在没有家主之位的情况下,冥修都敢枉顾礼法,真的掌控了一家之主的实权,就再没什么是冥修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了,譬如他再一个心软想将荀兰接回来,那是不可能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姬冥修依旧表现得十分平静。 就在乔薇以为姬冥修会持续平静到天荒地老时,接下来的一件事却叫姬冥修彻底炸了毛。 那是乔薇在小雨轩留宿的第三日,脖子上的痕迹消得干干净净了,身上也基本瞧不出什么异样了,乔薇满心欢喜地跑去书房,对着自己相公一阵撩拨。 姬冥修被他撩得心猿意马,折子也不写了,将她压在宽阔的书桌上,细碎的亲吻柔柔地落在她脸上,眉心、眼眸、鼻尖、唇瓣……像暮春时节洒在江南湖畔的细雨,温柔得乔薇一颗心都要化了。 衣衫被解开,他吻过她锁骨下每一寸肌肤,吻到纤细的小蛮腰时,忽然顿住了。 乔薇欲求不满地推了推他:“怎么了?” 姬冥修抚摸着她细腰上一块早已淡得几乎看不出什么的小痕迹,眸光深邃道:“这是怎么弄的?” 乔薇道:“这得问你呀,我怎么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不过一说完就知道了,眼神唰的一闪,望向了头顶。 姬冥修危险地看着她,乔薇被看得小心肝一阵乱颤,硬着头皮把那晚的事情说了。 她自己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都是女人嘛,干撩两把算什么,又没真把她怎么着,哪知姬冥修整张脸都沉了,一双眸子幽若寒潭,几乎能把她给冻住。 “她碰你哪儿?”姬冥修冰冷地问。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这种事,必须不老实:“就那儿啊,没了。” 姬冥修危险地紧了紧眸子。 老实说,他生起气来,乔薇还是有点怕怕的,乔薇悄咪咪地瞄了他一眼,凑上前,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姬冥修的脸色还是臭臭的。 乔薇清了清嗓子,藕臂圈住他脖子,学着他平时的模样,温柔又缠绵地吻上他的唇瓣,他起先只是淡淡的,并没有任何回应,乔薇也不气馁,细细地亲吻着他,他的手臂紧了紧,一把将乔薇扑倒在了桌上…… 事实证明,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可怕多了,乔薇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了。 乔薇抬起酸软的胳膊,能让她这种体质感觉到酸软,可见姬冥修究竟折腾得有多猛了,她挑开窗帘,望了望敞亮的天色:“我到底是没睡啊,还是已经第二天了?” 这嗓子! 沙哑得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了。 马车停在了小宅子的门口。 荀兰正躺在房中歇息,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坐起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看见了姬冥修,眼神就是一亮。 姬冥修也看见了她,但眼神……十分奇怪。 很快,姬冥修将还晕乎着的乔薇拽了过来,按在车壁上一顿亲吻,吻得乔薇大脑都缺氧了,被放开之后,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荀兰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素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姬冥修冷冷地看了荀兰一眼,不屑地说道:“嫉妒也没用,她是我的。” 荀兰:“……” 【361】一更 丞相大人吃醋的风波在向情敌宣布了绝对的主权后暂时告一段落,可荀兰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没了姬家这座强大的靠山,荀兰首先面对的现实难题就是贫穷。 俗话说的好,坐吃山空,风光一时的姬家前主母也并不例外,原本荀兰便是被逐出家门的,没允许她携带过多的财物,身上所带的那点微薄的银子不过几日便捉襟见肘了。 红梅一开始还能买点肉,做做饺子,炒个肉丝,可眼下—— 红梅拿起盖子,看着米缸里稀稀拉拉的几颗米,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就这么点米,熬碗粥都不够。 她去了荀兰的屋子,荀兰坐在窗前,一瞬不瞬地望着长满杂草的后院,不知在想什么,怔怔地有些出神。 “夫人。”她唤道。 荀兰的目光没从院子里移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红梅拽着衣角,硬着头皮道:“米缸里没米了。” 荀兰平静地说道:“那就去买,我现在不饿,晚点再吃也一样。” 红梅不动。 荀兰扭过了头来,古怪地看着她:“怎么不去?” 红梅低声道:“没钱了。” 荀兰哦了一声,长长的睫羽垂了下来,静默了一会儿,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里头躺着一个钱袋,她把钱袋打开,倒出了一个铜板。 红梅的脸都烫了,她觉得自己真不该来找夫人,可若是不找,又没钱吃饭…… 荀兰将铜板装好,钱袋系好,默默地放回了原处,随即从手腕上拔下一个镯子,递给红梅道:“你拿去当了吧。” 红梅不忍心地说道:“你全身上下就剩这么点东西了。” 荀兰道:“当了。” 红梅咬唇接过了镯子,她听周妈妈提过,这个镯子是夫人的娘亲送的,她出嫁时荀家没来什么彩礼,唯独曾经的荀夫人托仆妇送了一点东西,其中就有这个镯子。 这么珍贵的东西被自己拿去当了,想想都令人心疼。 “还等什么?”荀兰问。 红梅一咬牙,转身去了。 红梅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她是小地方来的,见识不多,但早先在落梅院做事时,曾跟着荣妈妈、冬梅学了不少东西,也跑了不少地方,别的不敢说,找几个当铺还是不难的。 她找到了一家店面还算宽大的当铺,把镯子递给了掌柜。 掌柜拿起镯子,对着太阳照了照,漫不经心地说道:“十两。” 红梅一怔:“十两?怎么才十两啊?掌柜你好好看看,这可是羊脂玉!做工也好,外头一百两都买不到呢!” 掌柜笑了:“姑娘,我这是当铺,你以为当铺是干嘛的?你把东西押在我这儿,我给你银子花,等你有银子了,再把它给赎回来,我这是免费借银子给你花呢,要是谁都按原价打我这儿借,我这生意还做不做得下去了?” 红梅着急道:“我们不一定会赎回来呀!” 掌柜浑不在意地说道:“就这价了,你爱当不当,不当啊,您请好。” 十两银子在京城可撑不了几天,红梅拿过镯子离开了。 之后红梅一连问了四五家当铺,全都不超过这个价,有家黑心的更离谱只开出五两,气得红梅当场便黑了脸。 “小姑娘,你要当东西啊?” 在红梅走出第六家当铺时,一个笑容满面的胖大叔叫住了她。 红梅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是谁?” 胖大叔指了指对面的胡同,和颜悦色道:“我是周记当铺的,我们当铺是从城被搬过来的,还没正式开张,我见你找了不少地方,是不是你的东西当不出去啊?” 红梅是听过周记当铺的,那是京城最大的当铺,信誉好,开价高,可惜离这边太远,她走不过去,否则,就上它家当了。 对方是周记当铺的,红梅的脸色好了些,说道:“不是当不出去,是他们都太黑心了,我家夫人的上等玉镯子,他们却只给十两。” “能给我瞧瞧吗?”胖大叔问。 红梅把镯子拿了出来。 胖大叔要伸手去接,红梅谨慎地避过。 胖大叔好笑地说道:“我不碰,我不碰。”随手仔仔细细地看起了镯子,“这是上等的羊脂玉啊,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吧?” 红梅笑道:“算你识货,这是我家夫人的嫁妆,成色特别好,做工也精致。” 胖大叔为难地摸了摸胡子,说道:“镯子是好镯子,不过按照当铺的行情,十两银子确实也差不多了。” 红梅失望地收起了镯子。 胖大叔又道:“你先别灰心,我们这儿不是新开的铺子吗?你是第一单生意,开门红,给你算多点,三十两。” 红梅道:“三十两太少了,五十两吧。” 胖大叔沉下脸道:“你这丫头!一开口就给我涨了十倍的价!哪儿有这样的?” 红梅委屈道:“不是都说你们周记当铺的价钱高吗?” 胖大叔道:“那也不能这么高啊!” 红梅哀求道:“这位大叔,我家夫人实在是等着银子用,你就当行行好,给我五十两吧,哪天我家夫人回了姬家,会拿更多的银子报答你的!” 胖大叔一愣:“姬家?你们是姬家人?” 红梅点点头:“我家夫人是姬家四少爷的生母。” 胖大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姬家的主子怎么会缺银子?小姑娘,你别是在逗我。” 红梅正色道:“我没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家夫人一定会回到姬家的,等回去了,再把银子给你送来,我们花多少当的,双倍还你!” 这似乎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胖大叔十分爽快地应下了,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红梅接过银票,确定银票是真的,才把镯子给了他。 之后,红梅去了银票上的钱庄。 刚一进门,便被搜查的官兵拿下了。 掌柜的叫道:“就是它!小店失窃的银票找到了!” 红梅被人抓去衙门了。 红梅吓坏了,哭着说自己是被骗的,官差不信,为了逼供,狠狠地抽了她几鞭子,疼得她哭爹喊娘,最后,还是荀兰找到衙门,用那对红宝石金耳环将她保释出来了。 金耳环是荀兰身上除了那朵旧珠花外仅剩的值钱东西了,如今也没了。 红梅是一路哭回去的,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不那么贪心,十两银子把东西当了,也不至于弄成如今这个局面了。 二人晚上喝了点几乎没有米粒的粥。 大半夜的,红梅都能听见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荀兰在姬家时,为了树立完美无缺的形象,确实没有中饱私囊过,所以她是没有多少体己银子的,但公主在世时,每年在她生辰那日都会往钱庄里给她存下一笔钱,这笔钱她没有动过,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去动了,可眼下,似乎是别无选择了。 她带上路引与户籍,去了锦绣钱庄。 钱庄的账房先生核实了她的身份,拿出算盘敲了一通:“算上这些年的利钱,一共是五千五百两,您要全部取走吗?” “嗯,全部。”荀兰点点头。 账房先生道:“您稍等,这笔银子数目太大,大堂的银箱不够,我需要找掌柜拿库房的钥匙。” 荀兰微微颔首:“有劳先生。” 账房先生进了掌柜的书房,不一会儿,讪讪地走了出来,愧疚道:“抱歉了,夫人,这笔银子您不能取走。” “为什么?”荀兰问。 账房先生挠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 “因为你不配!” 乔薇的声音蓦地响在门口。 荀兰侧目,朝乔薇淡淡地看了过来。 乔薇含笑进了屋,原本在书房喝茶的掌柜听了声音,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少夫人,什么风儿把您给出来了?您上门怎么也先让人带个消息,我也好在门口迎着您!” 乔薇微微一笑:“胡掌柜客气了,我这边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待会儿再请胡掌柜喝茶。” 胡掌柜看了一眼旁侧的荀兰,识趣地拉着账房先生进去了。 偌大的大堂只剩乔薇与荀兰。 荀兰开门见山道:“这笔银子是公主留给我的,你没权利把它拿走。” 乔薇道:“谁说我要把它拿走了?我只是把它继续放在钱庄罢了。” “我要取走。”荀兰道。 乔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做梦吧?” 荀兰淡道:“钱是公主给我的,我想什么时候取走就什么时候取走。” 乔薇讥讽地说道:“钱是公主给你的,姬家的主母之位是不是也是公主给你的?没给你的东西你不守规矩地拿了,给你的东西我也可以不守规矩地扣了。” 荀兰望向书房,正在偷听的掌柜一把将脑袋缩了回去。 乔薇淡淡地笑道:“别看了,你拿不到银子的。” 荀兰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拿上自己的凭据,转身出了大门。 乔薇望着她的背影道:“如果你想去别的钱庄,我奉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已经放了话,哪个钱庄敢把银子给你,我就把哪个钱庄从京城赶出去!” 荀兰顿住脚步,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 乔薇淡淡一笑:“想说我过分吗?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冥修的。” 那家伙现在还在吃荀兰的飞醋,恨不得把荀兰给碎尸万段了,荀兰在家作妖时,他都没这么讨厌过她! 最终当然没能取到银子,乔薇这恶霸一般的行径,按理说是能上官府告她的,但哪个官府吃饱了撑着敢接乔薇的案子?不怕姬冥修一根手指把他们捏死? 没了昭明公主的这笔银子,生活几乎陷入绝境,荀兰又带着红梅做起了刺绣的生意,荀兰心灵手巧,眼光独到,做出来的绣品一件比一件漂亮。 绣楼的老板娘看了,满意极了,正要掏银子买下,乔薇阴魂不散地冒了出来,一只脚啪的一声踩在椅子上,手臂横在腿上,无比恶霸地说道:“你做她的生意,我就让你在京城没生意可做。” 老板娘吓得赶紧将荀兰轰走了! 乔恶霸的名声也在京城响当当地传开了。 …… 不能去大绣楼做生意,只得由红梅拿着去集市上贩卖,集市上喊不起价,贩卖的钱除去摊位费就不剩多少了,偶尔还碰上几个流氓地痞,红梅又不像乔薇,能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一日下来,没收入是家常便饭。 主仆二人天天清粥白菜,连顿肉都吃不上。 荀兰夜以继日地做刺绣,一日突然降温,她染了风寒,夜里发起了高热。 一年之内滑胎两次,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况她本身底子就很弱,红梅给她喂了不少热水,希望她发身汗便把高热给退了,哪知却在第二日的夜里越发严重,烧得人都糊涂了。 红梅吓坏了,赶忙跑去找大夫,但卢大夫已经被姬冥修处置了,别的大夫又不是做慈善的,没银子谁来给看? 荀兰全身滚烫。 红梅没办法,连夜跑回姬家,敲响了姬家的大门。 “开门呐!我要见老爷!” 小厮被吵醒,打着灯笼开了一条门缝,不耐地打了个呵欠道:“吵什么吵啊?三更半夜的,老爷都睡了!” 红梅焦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禀报老爷!你快帮我通传一声!再晚的话,夫人就没命了!” 小厮道:“老爷生病了,在静养,已经吩咐下来府中的事全交由大少爷与少夫人处置,不过少夫人也吩咐了,如果是荀氏的事,那就不必禀报她了,荀氏已被逐出姬家,与姬家没关系了,你呀,别再来了!” “可是……” 红梅话未说完,小厮将门嘭的一声合上了! 之后她又敲了许久,却再也没人应答了。 红梅不明白老爷与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头一天还为了夫人与儿子决裂,第二天就一声不响地走掉了,现在更是不管夫人死活了。 红梅后悔过跟着荀兰吗? 当然后悔过,如果她当初没有对荀氏心软,而是像个普通的丫鬟,离荀氏远远的,那么如今她还在府里吃香喝辣呢。 可是她既然选择这一步,也断没有回头路了,姬家已无她容身之所,她唯有把荀氏伺候好,等着荀氏有朝一日风风光光地荣归姬家,她才算是熬出头了。 只是夫人重病,别说回姬家了,她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还两说。 还有谁能救夫人? 还有谁…… 对了,鎏哥儿! 夫人是鎏哥儿的亲生母亲,夫人当初被赶去守陵时,鎏哥儿哭得那么伤心,他心中是有这个母亲的,如果他知道了夫人的处境,一定不会不管夫人,而老夫人又什么都顺着他,他开口,还怕夫人没救吗? 红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她知道少夫人不会让鎏哥儿见自己,所以守在姬家是行不通的,她耐心地等到了第二天,乔薇将三个小包子送进书院并坐上马车离开后,她才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守门的护卫道:“你是谁?” 红梅客客气气地说道:“我是姬家的丫鬟,家中有事,我家夫人让我来接四少爷回去。” 别的世家公子确实都是下人接送,半路把人接走的也不是没有,但姬家不这样,姬家的孩子从来都是家长接送的,不是亲爹亲娘便是二叔二婶,有时会是太师公,乔薇明确告诉书院,除他们几个之外的人都是骗子,一律不能接走。 护卫毫不客气地将红梅轰走了。 最后一线希望也没了,红梅绝望地回了小宅子,荀兰还烧得厉害,浑浑噩噩的,嘴里念叨着什么,却不大清楚。 红梅去厨房烧了水,用仅剩的一点面粉煮了一碗面疙瘩,端着给荀兰吃,可跨过门槛时,脚底一绊,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碗碎了,疙瘩汤脏了…… 红梅的眼泪掉了出来,不知是为荀兰,还是为自己。 她把屋子收拾干净,拿上绣了三天才完工的绣品,准备去集市卖几个铜板,买两斤米回来,可一出门,又被一辆马车给撞了。 绣品刮花了。 她瘫坐在地上,膝盖流着血,浑身疼痛,她捂住眼,泪水从指缝流了出来……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空荡荡的房内,荀兰口渴得厉害,嘴唇全都裂了,嗓子冒着烟:“红梅……水……” 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咕咕地冒着泡,只是已经没有红梅了。 ------题外话------ 来张月票庆祝下? 【362】生了,一胎两宝(二更) 七月注定是不平凡的一个月,就在荀兰被逐出姬家不久,国公府便来了一则好消息:姬婉要生了,是要生,还没生下来,上午发作的,这会子还在阵痛,稳婆说一切正常,可林夫人不放心,对林书彦道:“听说婉婉的弟媳是个大夫,医术比太医还高明,你快去把她请来!” 林姐夫看着满满一屋子稳婆与太医,少说几十号人,默默地抽了抽嘴角,让人去备马车了。 林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坐什么马车?骑马呀!骑马多快!” 林书彦一脸冤枉:“你不是不让我骑马的吗?说骑马容易摔!” 林夫人选择性失忆了:“肯定是你记错了!我绝对没讲过这样的话!现在,去找一匹最快的马,就那什么……那什么……匈奴王进贡来的烈马,皇上不是赏赐给了你吗?就它了!” 林书彦一个趔趄差点栽了! 娘,我的亲娘,你也知道是匹烈马,府里派了二十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去驯服,全都被摔得四仰八叉,你真指望你家不会武功的儿子去骑它脖子? 林书彦被自家娘亲轰出去了。 从前他是娘亲的乖宝宝,可婉婉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没出世,他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成了一株狗尾巴草。 林书彦当然不会真的去骑那匹烈马了,坐上最快的马车去姬家将乔薇一行人接了过来,今日恰巧书院放假,三个小包子也跟来了。 景云与望舒在国公府住过好几次,对这边轻车熟路,拉着一脸茫然的鎏哥儿去了二人的专属卧房。 乔薇则去了姬婉的屋子,一进去,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险些吓了一跳,这是把全京城的产婆与全皇宫的太医都请来了么?这阵仗,也是没谁了! 里屋传来姬婉疼得破口大骂的声音,林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能不急吗?这是她盼了十年才盼来的孙子,决不能出半点闪失! “夫人,姬少夫人来了。”丫鬟在帘子外禀报道。 林夫人一把掀了帘子,将乔薇拽了进来。 乔薇早先与林家的二少奶奶黎氏是有些龃龉的,当初为了袒护乔薇,姬婉还把黎氏给整了,黎氏找婆婆哭天喊地地告状,林夫人可没少埋怨姬婉与乔薇,但这会子,那些恩怨都不重要了,能把她的宝贝孙子顺利地接生下来,她把她供起来都可以的! “林书彦你个王八蛋!我不生了!”姬婉又阵痛了。 林书彦站在帘子外:“我是王八蛋!我是王八蛋!” 众太医:“……” 众稳婆:“……” 床前有个专门给娘娘接生的老嬷嬷,原来林夫人不止惊动了姬家,还惊动了皇上,皇上一听是姬婉生产,二话不说把能派的人全都派来了。 这个嬷嬷十分有经验,给姬婉接生得很好,而姬婉的身子也够争气,没出现任何不利于生产的症状,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乔薇进屋纯粹只是给姬婉打打气的,哪知她刚握住姬婉的手,姬婉就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婴儿的啼哭声在屋子里嘹亮地响起,只是听声音便觉它强壮得不行。 林姐夫激动得泪流满面。 林夫人握住了乔薇的手:“你真是我们林家的福星啊!你一来婉婉就生了!你不知道她都生好久了!我都以为她难产生不下来了!” 稳婆嬷嬷一句“你家儿媳生的可真快”生生卡在了喉咙! 本以为终于卸了货可以松一口气的姬婉忽然又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啊啊啊!又疼了!” 稳婆嬷嬷一摸:“还有一个!” 林夫人瞠目结舌,怪道婉婉的肚子比黎氏怀孕时大呢! 一刻钟后,姬婉又生下了一个,居然也是带把儿的! 林夫人高兴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黎氏还与她说,姬婉肚子圆,一定是个闺女,她想着闺女就闺女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哪里想到会是个大胖小子,一个她便已经满足了,天啦又来了第二个!也是个带把儿的! 她素手一挥:“每个人发喜钱十两!” 乔薇:十两……真豪! 姬婉生了一对大胖小子,可算是在婆家扬眉吐气了,总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黎氏也夹起尾巴,恭恭敬敬地来道喜了。 黎氏出身比姬婉差,容貌比姬婉逊,才学更是连姬婉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唯一能胜过姬婉的就是她给林家生了四个孩子,可现在,她唯一的优势没了,从今往后,再没她黎闵姝蹦跶的余地了。 姬婉收拾了一番,在上房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姬婉累得慌,没说几句话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林书彦坐在床头,心疼又欣喜地陪着她。 两个小婴儿被乳母抱去洗澡。 景云与望舒、鎏哥儿跑来围观。 他们可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家伙,全都好奇地睁大了眼。 “我可以摸摸他吗?”景云指着老大问。 抱着老大的乳母温柔一笑:“可以,要轻轻的。” 景云探出精致的小手,在小家伙湿漉漉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哇,好软。” 鎏哥儿好奇地眨了眨眼,也想摸,可是有些害怕。 景云又在小家伙的头发上摸了摸,还摸了摸他小手,他的手可真小,比珠儿的还小,景云把一根手指放在了小家伙的手心,小家伙唰的一下握住了! 景云:哇哇哇! 望舒见大哥玩得这么开心,也探出了手来,她的手肉呼呼的,看着就特别可爱。 乳母见做哥哥的都这么温柔,妹妹一定会温柔了。 随后望舒的手落在了老二的头上,她真的真的只是轻轻地摸了一把,然后胎毛掉了,小家伙秃顶了…… 老二哇的一声哭了! 望舒见他哭了,想安慰一下他,于是亲了亲他脸蛋,随后,他半边娇嫩的小脸以看得见的速度变肿了。 老二哭得更伤心了! 那抓狂的模样仿佛在说他到底是得罪谁了,为什么摸哥哥的是好哥哥,摸他的却是这个怪姐姐?! 望舒又看见了他腿间的小东东,奇怪地说道:“咦?这是什么呀?”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乳母吓得险些晕过去,头发摸没了就没了,这个摸没了可就完蛋了! 望舒最终当然没有摸成,因为哥哥十分严肃地抓住了她的小手。 …… 望舒很喜欢这两个弟弟,比喜欢俊哥儿还喜欢。 回去的路上,望舒羡慕地说道:“娘亲你也给我生个小弟弟好不好?” 乔薇好笑地揉了揉她脑袋:“生个小弟弟多麻烦,你们三个就快把我吵死了,再来一个谁带?” 望舒举起肉呼呼的小手:“我呀我呀!我可以把他放在外公的鸟笼子里,天天给他喂吃的。” 乔薇嘴角就是一抽,闺女你这么虐待你弟弟真的好么?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三个孩子玩了一下午没有午睡,马车上晃悠了一阵便歪在一块儿睡着了。 乔薇倒是没多少睡意,挑开窗帘,望向一旁的街道,这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但皇城不愧是皇城,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热闹得不像话。 车夫勒紧缰绳,稍稍放缓了车速,说道:“少夫人,前面有家买糖葫芦的,要买几个吗?” 几个小的许久没吃糖葫芦了,乔薇点点头:“好,你停一下,我去买。” 车夫找了个巷子,将马车停在了巷口,乔薇下了马车,走向那家卖糖葫芦的铺子,这家铺子虽不不如庆丰街附近的老字号,却也比旁人做的好吃。 乔薇一口气买了十个。 老板道:“六文钱一个,一共六十文。” 乔薇微微一顿:“涨价了呀,我上次来是五文。” 老板憨厚一笑:“大家都涨了,您是回头客,送您一个!” “多谢。”乔薇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付了账,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乔薇给望舒和鎏哥儿擦了擦口水,问道:“怎么了?” 车夫道:“有两个小贩打起来了,众人在劝架,街道全给堵上了,咱们过不去。” 乔薇没功夫去操心大马路上的闲事,就道:“那就换条路走。” “诶!”车夫勒紧缰绳,调转了方向,从一条小巷子里穿行而过,上了另一条通往姬家的街,这条街离荀氏落脚的小寨子不远,可别碰上那个晦气的荀氏了,车夫想。 …… 小宅远中,被口渴折磨得实在难受的荀兰挣扎着从床头坐了起来,她的病情似乎缓解了些,能够下地走路了,脑袋也没那么昏昏沉沉了,她低头,穿上了鞋子,却忽然看见了一双脚,顺着这双脚,她的视线一路往上,落在了那个人的脸上,她眸光就是一顿:“尚青……” 姬尚青一筹莫展地看着她:“是我,我才走了几天而已,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荀兰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眸子。 姬尚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我不是交代过你了吗?不论发生什么事,饭总是要吃的。” “没有饭。”她的声音里含了一丝连自己都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 姬尚青扶住了她的胳膊,眉头紧锁地看着她:“怎么会没有饭?他们不给你饭吃吗?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荀兰拂去他的手,背过身道:“你人都不在这里了,他们还不是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了。” 姬尚青愤怒地说道:“他们是谁?你告诉我!” 荀兰的喉头竟有一丝哽咽,心头泛上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若细细分辨,竟像是委屈:“还能有谁?” 姬尚青一巴掌拍上桌子:“是不是那个逆子?还有他媳妇儿!我就知道那两个家伙唯恐天下不乱!你等着,我这就去教训他们!我把他们赶出去!让你住回来!” 荀兰道:“你现在假惺惺的做什么?你不是都走了?” 姬尚青一噎:“我……唉,我没走,我那天就是生气了,但夫妻哪儿有隔夜仇?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荀兰顿了顿:“那我和公主……到底谁重要?” 姬尚青握住了她的手,温柔一笑道:“当然是你。” 荀兰又道:“你会再为了公主抛下我不管吗?” 姬尚青深情地说道:“不会,再也不会了,我答应你。” 荀兰看着二人交握的手,睫羽微微地颤了颤:“那,我之前的事,你也全都不介意了吗?” 姬尚青温柔地说道:“不介意,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你、我,还有鎏哥儿,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还是姬家的主母,你有花不完的钱,有使唤不完的下人,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我都陪着。” 荀兰定定地看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姬尚青抚了抚她的手:“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 “尚青……”荀兰轻轻地靠进了他怀里,却忽然,咚的一声,她脑袋一痛,从睡梦中醒来,睁开肿胀发热的眼,就发现自己摔在地板上,屋内空荡荡,根本没有人影…… 她的心也空落落,空得有些疼。 ------题外话------ 这个梦境里的一切都只是荀兰个人的胡思乱想,不是真实发生过的。 【363】凄惨下场 姬婉生了双胎的消息在乔薇到家前便已经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姬老夫人觉都不睡了,巴巴儿地等在落梅院,望眼欲穿。 乔薇先把三个睡着的小家伙抱回青莲居,随后才去了落梅院。 李氏也到了,正陪姬老夫人喝着茶,可姬老夫人哪里喝得下去?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脖子都伸疼了。 李氏见婆婆如此心焦,想打发石榴去前头看看乔薇回了没,乔薇便打了帘子进来了,看着屋里的人,笑着打了招呼:“祖母,二婶。” 李氏欣喜一笑:“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你祖母都得让人去路上接你了!” 冬梅搬了个凳子过来,乔薇在姬老夫人跟前儿坐下:“是想早些回的,国公夫人盛情难却,留着我们用了晚饭。” 主要是乔薇去的时间赶巧,刚一抓住姬婉的手,姬婉便生了,因早先林夫人信了黎氏的话,认定姬婉怀的是闺女,还是一个闺女,所以突然生了俩大胖小子,林夫人觉得全都是乔薇的功劳,是乔薇把姬婉的一个闺女变成一双儿子的!别提多喜欢乔薇了!吃了饭不够,还拉着乔薇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宝贝孙子哭了,才依依不舍地让乔薇离开了。 “什么个情况?”李氏问。 乔薇把姬婉的情况说了,生得十分顺利,一对大胖小子,全都健健康康的,哭声嘹亮,个头还不小。 双胎一般很难足月出生,即便生了也大多小小的,姬婉却是挺到了最后,几乎算是足月生下了他们。 姬老夫人阿弥陀佛了一阵,这孩子娇生惯养,嫁入夫家十年未有生养,夫家嘴上不说,可心里多少是有些怨言的,只是碍于姬家与冥修的权势,不敢提那些休妻纳妾之事,可他们不提,姬婉心里就没数吗?这些年姬婉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怕是比谁都着急……这下好了,终于有孩子了。 “婉婉可还好?”姬老夫人担心姬婉这个岁数才生头胎,可能有些吃不消。 乔薇如实道:“好着呢。” 也多亏教主大人回来了,姬婉三天两头往姬家跑,跑得身体棒棒的,生起孩子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姬老夫人又是松了一口气,想到什么,又问:“林夫人可高兴?” 乔薇就道:“高兴得不得了!” 姬老夫人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李氏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婉婉一定会平安生下大胖小子吧?就您呐,自个儿吓自个儿。我看天色不早了,婉婉母子平安,您也能放心了,我扶您进屋歇息吧。” “好!”姬老夫人站起身来,对乔薇挥了挥手,“你也跑一天了,赶紧回屋歇息。” 乔薇点点头,回了青莲居。 不知皇帝与姬冥修商议什么国家大事,他还没有回来,倒是一贯贪睡的望舒不知怎么醒了,然后睡不着了,自己去外头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来,倒在她的专用小澡盆里,用肉呼呼的小手一阵哗啦,随后将小白提了过来。 小白以为望舒要干什么呢,没有反抗,结果就看见一盆满满的几乎溢出来的水…… 望舒今天去看弟弟啦,弟弟洗澡好可爱,她也想给弟弟洗个澡,可是她还没有弟弟啦,只能用小白洗一洗了。 小白讨厌洗澡澡! 小白的爪子一阵扑腾,试图从望舒的魔掌里逃出去,但望舒的魔掌是这么好逃的么? 就听见扑通一声,它被摁进水里了! 望舒有模有样地洗了起来,先洗头,再洗脖子,再洗身子…… 小白被洗得直翻白眼! 望舒看着小白的腿间,找了半天道:“咦?小白你不是弟弟呀?哥哥说弟弟才有那个东西的,可是你都没有!” 小白捂住小小白,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望舒把小白洗得香喷喷的,用棉布给它擦干,然后给它穿上了衣裳,大白跐溜溜地跑了过来,看着被望舒抱在怀里的小白,危险地呲了呲牙。 就说这混小子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是跑来这里邀宠了! 背地里邀宠什么的,简直太不可爱了! 大白乖猫似的跑了过去,蹭着望舒的小腿儿,柔软地嗷呜了两声。 望舒看向大白:“你也想洗澡吗?” 大白挺起骄傲的小胸脯,十分配合地跳进了小澡盆。 望舒把小白放到了床上,开始给大白洗澡了,大白比小白的体型要大上一圈,肉嘟嘟的,毛也特别茂盛,每只貂都以自己身上的貂毛为傲,毫不夸张地说,单论毛的数量,大白是小白的好几倍,所以大白在小白面前总是特别的骄傲! 大白舒舒服服地躺在水中,白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柔软的貂毛在水中舒展开来,随着水波的晃动轻轻地荡漾起来,一眼看去,像一团柔软的云。 望舒的小手抓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皂胰子,轻轻地涂抹在大白的头顶,随后,大白秃顶了。 望舒又抹在了大白的胳膊上,胳膊毛没了。 又抹在了大白的后腿上,腿毛也没了! 望舒又去抹大白的尾巴,尾巴可是它求偶用的东东,要是连这儿的毛都没了,它就找不到它的雌兽了! 大白剩余的貂毛一炸,唰的一声从澡盆里蹦了起来! 望舒抓住了大白:“大白你不要走嘛,我还没有给你洗完。” 大白四爪一阵扑腾,惨兮兮地被拽了回去。 大白不洗! 望舒:“先洗头。” 救命—— 望舒:“再洗脖子。” 救命…… 乔薇进屋时,大白已经洗完澡躺在小白身边了,全身都光秃秃的,裹着一床小棉被,拿着一方小帕子,挡住脸,无语凝噎…… 乔薇把一大二小送回了屋,两只白睡在自己的吊篮中,自打在塞纳堡睡过吊篮之后,三小只便迷上这种作息工具了,乔薇让便工匠在屋子里做了三个,一只小宠一个,珠儿睡得香香的,两只白一个被伤了身,一个被伤了自尊,决定今晚都不睡了! 一秒钟后,两只白的呼噜声响起来了…… 乔薇把望舒塞进被子,望舒睁大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乔薇,乔薇严肃道:“闭上眼,不许睁开!” 望舒听话地闭上了眼。 乔薇起身走出屋子。 望舒悄咪咪地睁开了眼。 乔薇头也不回地说道:“闭上!” 呼,娘亲是怎么知道她睁开了?娘亲的后脑勺上还长了一双眼睛! 望舒的小心心抖了抖,赶紧闭上了眼。 这次,总算是睡着了。 …… 皇宫,月光清朗的御花园中,皇帝与姬冥修挑了个幽静的凉亭,对弈而坐。 皇帝公务繁忙,白日要上朝,要处理奏折,还要应付那些挑三拣四的朝臣,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也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把姬冥修叫来陪他坐一坐。 “马上就八月了。”皇帝落下一枚白子,“距离你毒发的时间只剩两月,你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姬冥修当然不着急,他体内的紫藤罗玉之毒早已被傅雪烟解了,别说两月,便是两年又何妨? 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臣并非不着急,只是臣着急也没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还得徐徐图之。” 皇帝就道:“你怕是没这个时间了吧?” 姬冥修落下一枚黑子道:“臣算着日子呢,皇上请放心。” 皇帝淡淡地笑了一声:“朕听说你们家来了个素心宗的弟子,怎么回事?” 姬冥修面不改色地说道:“不是素心宗的弟子,是夜罗安插在素心宗的细作,身份还不低。” “身份不低?”皇帝似是而非地看了姬冥修一眼。 姬冥修坦荡地迎上皇帝的视线:“皇上可听说过慕王府?” 皇帝摇头:“不曾。” 姬冥修解释道:“夜罗王族,那位素心宗的弟子,就是王府的养女,与夜罗的三殿下有婚约在身。” 皇帝若有所思地呢喃:“素心宗潜入了夜罗的细作……” 姬冥修淡道:“已经全被清除了。” 皇帝道:“怎么不早些告诉朕?” “现在也不晚。”姬冥修说道。 皇帝听着他冷淡的语气,睨了他一眼:“还在与朕赌气呢?” “臣不敢。” 皇帝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天底下还有你姬冥修不敢的事?” “多了。”姬冥修的语气有些敷衍。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是朕做的不对,你怨朕是应该的。”顿了顿,又谈起了正事,“你把她抓来京城是想利用她引夜罗人出山?” 姬冥修落下一枚棋子道:“抓她之后,已经通过她引出了慕王府的世子,如今世子也在我手中,相信夜罗那边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了。” 皇帝一瞬不瞬地看着姬冥修,仿佛想知道他话中的真假:“我怎么听说她与你家老二同车同行,关系十分亲密?” 姬冥修如实道:“冥烨对她有意。” 皇帝好笑地说道:“她可是夜罗既定的王妃,那混小子就不怕与夜罗反目成仇。”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反正都要灭掉夜罗了,抢他们一个王妃算什么?” 皇帝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斜睨了他一眼,古怪地说道:“你不会真想……” 姬冥修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淡淡地行了一礼:“臣想什么不重要,世事难料,不会总按照人的意愿走。时辰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微臣告退。” 姬冥修离开后,福公公上前收拾东西,皇帝望着姬冥修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朕真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福公公笑道:“丞相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气的吧?您那么疼他,他也那么敬重您,可您却给他下了紫藤罗玉的毒……” 皇帝再次叹了口气:“你以为给他下毒朕的心里就好受吗?他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对他的疼爱不比对太子的少,朕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福公公忙附和道:“皇上说的是,丞相大人毕竟流着一半的夜罗血,让他手刃自己的族人,想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您也是防患于未然。” 皇帝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掸了掸宽袖,喝了口茶,站起身来道:“姬婉那边如何了?” 福公公笑容满面道:“去接生的嬷嬷已经回来了,道是世子夫人生了一对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双胎?”皇帝有些惊喜。 福公公笑道:“是啊!国公府这下该高兴了,林大人后继有人,再没谁敢嚼世子夫人的舌根了!” …… 姬婉生了双胎,林家与姬家全都高兴坏了,不仅给姬婉送了大量好东西,连带着府里的人也沾光得了不少喜钱,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中时,小宅子里的荀兰却快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她嗓子冒了烟一般,又疼又烫,但红梅不在了,没人给她烧水,她只得自己去。 可在姬家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哪里会做这些粗活?她连火都点不着,她于是去了院子,从井里打了一桶凉水。 就着清凉的井水,她看见了自己脸上的疹子,她颤颤巍巍地摸上脸颊,余光一扫,竟连手背上都是! 她捋起袖子,胳膊上也是! 再看肚子,看腿,哪哪儿都是! 水瓢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腿软地走出了院子,一阵凉风吹来,秋天到了,叶子也开始落了,枯黄的落在她头顶,她没有拂去,而是怔怔地往前走。 大清早的街道格外热闹,行人见了她,全都像见了鬼似的,哗啦啦地让到了两旁! 她体力不支,跌倒在了地上。 一个去问诊的郎中打她身旁路过,见她可怜,蹲下来,扳过她身子想给她把把脉,可目光一落在她满脸的红疹上,便吓得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向一家药房。 这会子药房尚未开门,她使劲地拍了拍门。 围观的百姓站在她身后,对着她指指点点。 大夫被吵醒了,披了件衣裳,迷迷糊糊地开了门:“谁呀?怎么了?” 荀兰抓住了他的衣襟,用沙哑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的嗓子道:“给我……看……” 大夫打了个呵欠,看向她,却忽然,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天花?!” 人群里一阵惊慌。 “什么?她得了天花?难怪这么吓人了!” “天花是治不了的,快叫她走吧!” “晦气呀,咱们这儿的风水这么好,怎么会来了个天花病人啊?” “就是啊!别叫她给传染了,赶紧轰走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街道上瞬间炸开了锅。 荀兰死死地抓住大夫的衣襟,大夫被她吓得魂飞魄散,虽说自己是个大夫,该悬壶济世,但他也怕死啊!这种病搁别人身上他不会治,搁自己身上就更不会了! “你你你……你放手!”大夫厉喝。 荀兰不放手,她明明都虚弱得不成样子了,却又不知哪儿来的力,硬是将大夫抓得死死的:“我是姬家的……” 她话未说完,大夫一脚踹上她肚子!将她踹翻在了地上,随后冷冷地合上门,插上门闩,再不见客! 荀兰倒在地上,腹中一阵绞痛。 对天花与生俱来的恐惧,让众人对她没有丝毫同情,不知是谁拿了一把扫帚,在她身上一阵猛打:“快走啊!走啊!不许你再来这条街上!” 荀兰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从这条街轰走了。 她又去了另一条街的药房,可结果没有丝毫两样,天花病在大梁朝属于无法医治的疾病,传染性极强,死亡率高,所以哪怕是大夫也不敢收留这样一位患者。 荀兰一连问了七八家药房,全都将她拒之门外,好不容易找到了愿意医治她的了,可大夫说:“你这个病啊,不是普通的病,我给你看了,给别人便看不了了,这样,诊金十两,先付钱,后瞧病。” 荀兰连十个铜板都没有,何来十两? “没钱你还来看病?走走走!”大夫将她轰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大雨落了下来,行人纷纷跑进店铺,街道上瞬间空了下来,她拖着几乎无法站立的身子走在雨中,走几步,摔一跤,爬起来再走,如此反复,膝盖与手掌全都磕破了。 “小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荀氏?”一家买毛笔的铺子里,碧儿眼尖儿地发现了地上的荀兰。 乔薇刚把三个孩子送去书院,半路下了雨,临时到铺子避避雨,没想到会碰见她,不过瞧她的样子,似乎离开姬尚青后过得不怎么如意呢。 乔薇撑着油纸伞,缓缓地走了过去。 荀兰跌坐在了地上,磅礴的大雨浇得睁不开眼睛,忽然,顶上的雨没了,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抬眸一看:“尚青?” 姬尚青没说话,只是这么定定地为她撑着伞。 荀兰扶住姬尚青的衣摆,肩膀颤抖了起来。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后悔啊。” 是乔薇的声音。 荀兰的身子一顿,再次朝对方看去,却哪里还有姬尚青?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我不是老爷,你很失望?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铁石心肠呢,终于也知道老爷才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你的人了啊。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一个不介意你克夫,不介意你没了清白,将你捧在掌心里的男人,被你伤透了,再也不会回头了。我要是你啊,这会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荀兰的手死死地摁进了水洼。 乔薇道:“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姬家主母不做,非得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一无所有了,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其实并不是最难以割舍的。都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老爷对你这么好,好到你将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现在失去了他……告诉我,是失去他更难受,还是得不得冥修更难受?” 荀兰颤抖着身子抬起头来:“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对我?” 乔薇淡淡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又究竟为什么这么对我?别告诉我六年前的事不是你做的?你把我丢到胤王的床上,害我险些被胤王杀死,害我尝尽颠沛流离之苦,我没活着等到冥修来接我的那天,你也不会活着等到老爷回头的那天,你这辈子都等不到了。还有,姬婉已经顺利地生下孩子了,是一对双胞胎儿子,听到这个消息,你可高兴?” 荀兰抓住了乔薇的裙裾:“乔、薇!” 乔薇轻轻一扯,将裙裾自她手中扯了出来,随后莲步一迈,转身上了马车。 大雨磅礴,荀兰晕倒在了水洼中。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淋着雨,步伐稳健地走了过来,走到荀兰的面前,蹲下身,抓起她扛在肩上,没入了雨中。 【364】神秘黑手 天气凉爽之后,晚上便好睡了,三个小包子一觉睡到天大亮,连一贯早起的景云都是碧儿进屋才把他叫醒。 景云醒后,鎏哥儿也醒了,之后望舒与三小只也陆陆续续地醒了。 三小只从自己的吊篮中跳了下来,珠儿与迷迷糊糊的望舒一块儿出了门,左转;景云、鎏哥儿与两只白出了门,右转。 从今年开始,乔薇将他们的小马桶分区了。 景云、鎏哥儿、大白、小白站成一排,找准了自己的小马桶,开始解决每天的人生大事。 鎏哥儿眨巴着眸子,好奇地扫了一眼,无比自豪地说道:“我的雀雀真大!” 景云:“和小白比吗?” 小白挺起了小小白! 鎏哥儿睁大眼看了半晌:“小白有么?” 小白:“……” 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继被望舒戳伤小心心后,又再一次地被这对混小子给戳痛了,貂生真是无比凄惨! …… 洗漱完毕,众人去了上房,早饭已经摆好了,今天是豆浆与包子,包子有三鲜馅儿的、有牛肉馅儿的、鱼香肉丝馅儿、还有青菜蘑菇与胡萝卜羊肉,望舒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鎏哥儿与景云都只吃了两个便饱了,之后,跳下地,去检查书袋。 乔薇是从不给他们检查书袋的,需要什么自己带好,别指望落家里了她给送过去,景云这么谨慎的性子都曾有一次漏带了白纸,结果自然被夫子训得很惨,可自那之后,再没忘记过什么了。 当然了,这个规矩对望舒小胖子是不奏效的,姬冥修可不止一次悄悄给小胖子送东西了。 小胖子也不自己检查,委屈巴巴地看着哥哥。 景云叹了口气,拿过她的书袋,一样一样地检查了起来。 望舒闲得无聊,跑去撩闲,抓住鎏哥儿的包包头,这么小的孩子是没法儿戴冠用簪的,都是用头绳或头巾裹成一个小丸子,结果望舒一揪一拽,鎏哥儿的头巾散掉了。 望舒的眸子眨巴了几下,在乔薇跨进门的一霎,一把将头巾塞进了小白的手里。 小白:“……”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小、白——” 小白一把丢了头巾,跐溜溜地跑掉了! 鎏哥儿捡起头巾,转身去找碧儿给她梳头,乔薇叫住他:“过来。” 鎏哥儿懵懵懂懂地走了过来。 乔薇把他摁在椅子上,拿来小木梳,托起他的黑发,给他细细地梳了起来,她指尖有些冰凉,落在头皮上却激起一阵暖意,鎏哥儿绷紧了身子不敢动弹,乔薇给他扎了个漂亮的包包头,小孩子梳这种头是很萌的,尤其鎏哥儿又长得漂亮,再配上那呆愣愣的神色,简直是怂萌怂萌的。 乔薇忍不住在他娇嫩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啧,手感真好! 鎏哥儿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浮现起了一道嫣红的指痕,随后他整个人都像是飘了起来,走在地上,像是踩在了柔软的云朵上,深一脚,浅一脚,眼神都醉醺醺的。 他抓起床上的“书袋”,脚步虚浮地往外走,不知是不是整个人都飘起来的缘故,觉得书袋都变轻了。 乔薇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这小子不是要去上学吗?拿她的胸罩做什么? 外头传来一声巨响,赫然是鎏哥儿又撞在了柱子上…… …… 冷冰冰的屋子,漆黑一片,墙壁上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空洞中,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射而入,但并不足以照亮任何东西。 轰—— 石门被缓缓地推开了,摩擦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一个身着棕色兽皮的护卫举着火把走了进来,将火把插在了墙壁的灯托上,随后对着门口,双手交叉,掌心贴上胸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男子淡淡地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了地板上那个昏睡的女子身上,用奇怪的语言说了什么,护卫用同样的语言回复了一句。 男子淡淡地比了个手势。 护卫提来水桶,舀了一瓢水毫不客气地泼在女子的头上。 荀兰猛地吸了口凉气,从昏睡中惊醒了,睁开眼,还未恢复视线,先动了动身子,一动,才发现自己手上与脚上全都戴了镣铐。 她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楚,随后,她看见了面前的男子、一旁的护卫、阴森的石室。 这间石室冷冰冰的,堆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护卫个子不高,但身材异常魁梧,脸上绘着几条箭羽一般的图腾,看着十分的陌生,而在他身侧的男子,由于斗篷帽子的遮掩,只能看到一个白得不似活人的下巴,下巴上有个美人裂。 这看上去像个年轻的男子,可他一开口,声音又分外的苍老。 “醒了?”他淡淡地问。 荀兰虚弱地看着他:“你们是谁?” 男子道:“你不用管我们是谁,只用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 荀兰忍住浑身的疼痛,看了看自己手臂。 男子道:“不用看了,你的天花已经被治好了,不过治好你是有条件的,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我能治好你的病,也能要了你的命。” 荀兰的睫羽颤了颤,很快便恢复了一贯清冷的神色,目不斜视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子淡淡地问道:“很简单,世子去了哪里?” “什么世子?”荀兰反问。 “别装蒜。”男子的语气可不怎么客气。 荀兰正色道:“我没有装蒜,我确实不认识什么世子。” 男子从宽袖中拿出一幅画像,在她面前唰的一下打开:“就是这个人。” 荀兰的目光在画像上停顿了一瞬,须臾,垂下眸来。 男子收好画像,居高临下地问:“他在哪里?” 荀兰冷静地说道:“我不知道。” 男子给护卫打了个手指。 护卫端起一盆冰水,朝着荀兰兜头兜脸地泼了过来,随后不等荀兰做出反应,从火炉上抽出一块烧得发红的烙铁,狠狠地摁在了荀兰的后颈上! 娇嫩的肌肤被烧得嘶嘶作响,荀兰疼得死去活来,几度咬紧牙关,却还是惨叫了起来! 男子扬扬手指。 护卫拿开了烙铁。 男子往前走了几步,更近地看着几乎奄奄一息的荀兰,眸中没有丝毫怜悯:“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荀兰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颤抖着虚弱的身子,有气无力地道:“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 男子再压手。 护卫取了一块新的烙铁,撕裂她后背的衣衫,毫不留情地地摁在了她光洁柔嫩的美背上,空气里传来了肉被烤糊的气味,荀兰疼得晕了过去。 护卫又拿水将她泼醒。 这一次,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虚弱地趴在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嘴唇发紫、面色惨白。 男子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还是不说吗?” 荀兰艰难地说道:“你……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我只知道……他失踪前……见了谁……” “谁?”男子问。 “姬冥修。”荀兰道。 “姬冥修?”男子呢喃着这个名字,眸中透出一丝诡异的困惑,“你最好不要撒谎,否则,后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荀兰说道:“你不信我,又何必问我?” 男子眯了眯眼,没有反驳。 荀兰又道:“姬冥修……抓了王府的巫师……让他用十万两黄金赎走巫师……那之后的事……我便不清楚了……但没人……能在姬冥修的手中……占到便宜……” 男子困惑地顿了顿:“你的意思是……姬冥修拿了赎金,然后把世子抓了?” 荀兰虚弱地说道:“以我对姬冥修的了解,恐怕是这样。” 男子深深地看了荀兰一眼:“姬冥修会把世子关在哪里?” 荀兰摇头:“没人知道……他不想让别人找到的东西……别人一辈子都找不到……” 男子问道:“你可有法子把世子救出来?” “没有。” “你有。” 荀兰沉默。 男子冷笑一声道:“我调查过你了荀氏,你自六岁住进姬家,十三岁离开,回往姑苏,两年后再度返回姬家,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你小时候被养在公主府,与姬冥修一起长大,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最了解姬冥修,这个人,必然是你。你知道他怎么样才可以放了世子。” 护卫见荀兰不说话,又拿起了一块烙铁,然而这次,荀兰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了。 就在护卫即将对荀兰用刑时,被男子制止了。 男子蹲下身来,捏住荀兰的下巴,用苍老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徐徐说道:“我还知道你有个儿子,其实你嘴硬没关系,不知道你儿子是不是也和你一样嘴硬。” 荀兰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 男子微微一笑:“或者,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和你儿子远走高飞。” “他重情。” “接着说。” 荀兰低低地说道:“你只要抓了他最在意的人……威胁他交出世子……他会答应。” 男子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他最在意的人是谁?” 荀兰素手一握:“乔薇。” 男子笑了:“隐族的小卓玛我可抓不到,换个别的。” 荀兰道:“他弟弟,或者……他孩子。” …… 南山书院的地址原本是选在郊区,郊区的地便宜,也山多湖多,适合建校,但书院的弟子多了之后,四周的商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数十年过去,这一带已经成了除城中心外最繁华的一块地带,周边衍生了不少种类繁多的商铺,最常见的是饭馆,其次是书斋与布庄,木匠铺子少,仅两家而已,由于其中一家的老板最近出了点事,把铺子给关了,剩余的那家便成了书院外唯一的木匠铺子了。 书院负责工事的夫子来到了木匠铺子,老板高高兴兴地接待了他:“是赵夫子啊,今儿来是想做点什么?” 赵夫子叹道:“前几天不是下了一场雨吗?有个年久失修的马棚被下塌了,书院想着索性建个新的,你这儿能做马棚吗?” 老板笑道:“瞧您说的,我这儿什么不能做呀?您只管告诉我,要做多大的,我按最低的价、最好的材料给您做!” 赵夫子道:“价钱不会亏待你,你把东西做好,待会儿你把人带去书院,我跟你讲讲怎么做,另外,院长书房的书桌坏了,你顺道给修一下。” “成!”老板毫不含糊地应下。 赵夫子指了指书院:“没什么那我先去了,你别弄得太晚了,学生们的马都等着马棚子用呢。” 老板笑盈盈地道:“我多叫几个人,给您连夜做出来!” 赵夫子点点头,又强调道:“主要是院长的桌子。” 老板忙道:“桌子这就去修!小槐呀!” “诶,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跑了出来。 老板道:“你把工具带上,给院长把书桌修了。” “好!”小伙子回屋扛了个箱子,与赵夫子一块儿进了书院。 老板则去了附近的菜市口,挑了几个做短工的壮汉,干他们这一行,本身自个儿就是木匠,再养上七八个便不划算了,旺季倒是好说,淡季没生意却还得开工钱,是件挺肉痛的事,所以他们接了生意会来菜市口挑人,这些人大多什么都会一点儿,杂而不精,但打下手够了。 老板挑了几个熟悉的,但人手仍不够,便看向了一旁几张陌生的脸孔,这几人中有个的身材十分魁梧,胳膊粗壮,一看便力大无比。 他走过去,问那人道:“你多少钱一天?” 壮汉比了个手势。 老板道:“八十文啊?太多了!五十干不干?你是新手,给你五十不错了,若是做得好,下次再给涨!” 壮汉点了点头。 老板问道:“你叫什么呀?” 壮汉指了指喉咙,老板会意:“哑巴啊?得了,就叫你哑巴了,走吧,东西带上,干活儿去了!连夜开工,包晚饭和宵夜!” 壮汉拿起地上的扁担,跟随老板与其余几人一起去了书院。 此时临近午饭时辰,草场上的学生们闻着食堂里飘出来的菜香,一阵饥肠辘辘,但由于这边的马棚坏了,他们不得不把马骑到另一个马棚去。 所有人都在骑马上,除了望舒。 望舒也好想骑马呀,可是没有办法啦。 人家的马吃一顿饲料能管一上午,她的马吃一顿饲料只管半个时辰,主要是主人太重,太消耗体力。 望舒牵着缰绳,耷拉着小脑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揉着瘪瘪的肚子:“好饿啦,你能不能走快一点?哥哥他们都去吃饭了……” 大家都走远了,只剩她一个了,好饿哦! 小马比她更饿,这么重的小秤砣它驮了一上午,谁能理解马的悲哀? 望舒耷拉着小脑袋走着,没注意到路过旧马棚时,一个抬木材的壮汉悄然地靠近了她身后。 壮汉缓缓靠近了她,探出手,抓向她脖子,却忽然听得吧嗒一声,她的小荷包掉在地上了,她蹲下身去捡,壮汉的手扑了个空。 望舒把小荷包拿好,牵着小马继续往前走。 壮汉捏了捏拳头,从怀中拿出一个麻袋,轻轻地展开,朝着望舒的脑袋,一把套下去! 望舒转过了身来,眨巴着眸子看向他,他举着麻袋的手瞬间顿在了半空。 望舒好奇地问:“叔叔你在干什么呀?” “我……”壮汉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本能地涌上了一层心虚,忽然,他余光瞟见了地上不小心掉出来的帕子,“你的马踩到我的帕子了。” 望舒看向小马道:“小黑,你让一让啦,快把脚抬起来,你踩到叔叔的东西了。” 小马不动。 望舒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捡帕子。 壮汉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麻袋,哪知望舒忽然将马举了起来,壮汉惊呆了。 望舒捡起帕子,还到他的手上:“给。” 壮汉看看望舒,再看看被她高高举起来的西南马,整个人都石化了! ------题外话------ 我题外话很少,主要是人上了年纪,再去说那些抒发感情的话会觉得不好意思,我应该算是玻璃心吧,很容易受到评论区的影响,然后有特别贴心的读者看到了那些负面的留言,会第一时间留言安抚我,每次看到读者这么小心翼翼地维护我情绪的时候,真是又愧疚又感动,感动的是真的有人会对你这么好,愧疚的是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坚强一点,让读者跟着自己提心吊胆的。 写文最大的收获,其实不应该是成绩,而是不断完善的心态,前面几个文多少因为心态不好结局有些草率,这个文我只想原原本本地写完。 灵感是上天的恩赐,但它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我,且写且珍惜。 【365】望舒虐渣(一更) 直觉告诉壮汉,这个小姑娘不好抓,既然她不好抓,那便换别人罢!反正姬冥修的孩子,又不止她一个。 壮汉放弃了抓捕望舒的计划后,将麻袋小心翼翼地折回了怀里,恰巧此时,工匠老板叫人开工了,他老老实实地过去了。 搭棚子不算什么技术活儿,至少分到壮汉手上的不是,他只用负责将拉来的木材锯成一截一截的便够了,他力气大,干起这种活气都不喘一下。 望舒把小马牵回临时马棚后便去了食堂与哥哥二人会合,丞相大人暗中开小灶的缘故,他们是每顿饭都是在单独的厢房里吃的,不仅菜色比外头的齐全,还味道鲜美,今天依旧有望舒最爱的大海蟹,但最近她迷上了瑶柱,俗称带子,带子香煎的最好吃,表面是淡淡的金黄色,洒了薄薄的海盐与胡椒粉,胡椒粉的味道淡淡的,几乎吃不出来,但若是少了这么点味儿,口感便不那么鲜美了,除此之外,还放了一种黄黄的、酸得人牙疼的果子的汁儿。 景云不能吃带子,只能眼巴巴儿看着妹妹夹起一块又白又嫩的贝肉,塞进粉嘟嘟的嘴里,妹妹轻轻地一咬,他都能感觉贝肉的汁儿爆出来了。 带子嫩嫩的,却又有一丝嚼劲,咸香可口,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好吃得望舒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吞进去了。 望舒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自己的带子,让鎏哥儿没有带子可吃。 鎏哥儿可怜兮兮地夹了一个,刚吃完再去夹时一盘子都被小侄女儿扫光了。 做叔叔的,有时候真的特别可怜…… 当然饭桌上不只有海鲜,也有不少可口的家常菜,三个小家伙很快便吃饱了,在屋子里躺了一会儿,去上下午的课了。 今天下午原本是孙夫子的书法课,但马棚那儿叮叮当当的,实在是太过聒噪,这个班的孩子又年纪小,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中静下心来,孙夫子索性与射箭的老师换了堂课,让学生们去林子里射箭了。 射箭的林子其实离马棚更近,但孩子的注意力似乎天生具有选择性,譬如骑马射箭,便是天雷滚滚也是不影响分毫的。 教授骑射的陈夫子讲解了一番射箭的要领,做了热身,示范了几个动作,又找模范生做了几次示范,随后便往一旁一歪,让学生自个儿找靶子练习去了。 而另一边,正在伐木的壮汉看见学生往这边来了,要在一群高大的仙鹤中找出几只矮矬矬的小鸡仔儿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三个孩子都生得太过貌美,哪怕是丢在人群中也像发着光的太阳,不断地吸引着人的视线。 壮汉的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落了落,随后放下手中的锯子,悄悄地摸进了林子,当然现在并不是抓捕的最好时机,等到他们下了课,全都来林中玩耍时,他再出手也不迟。 这么想着,壮汉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施展轻功飞上去,在宽厚的枝丫上躺了下来。 林子外,景云正在耐心地教导叔叔与妹妹射箭的要领:“……一定要握紧知道吗?我说鎏哥儿,望舒你握松一点……然后要把弓拉满……望舒你拉个一小半就够了……还有一定要瞄准,两只手的手指同时松开,像这样。” 景云对着竖在林子外的靶子射出了一箭,正中靶心。 望舒哇了一声:“哥哥好棒!” 景云对望舒道:“现在轮到你了。” 望舒拉开了弓箭,她是个听话的小姑娘,哥哥说不用握得太紧,她就真的没有握得很紧哦,还有哥哥不让拉得太满,她也真的真的只拉开了一点点哦。 望舒的一点点大概就是比满弓还多一点了…… 景云:“我数一二三,你就开始放箭,一、二、三!” 望舒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但她的箭矢根本连靶子都没碰到,就那么嗖嗖嗖地飞了出去。 壮汉看着扎在自己右边大腿上的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尼玛躺着也能中箭?! 景云叹了口气:“到你了,鎏哥儿。” 鎏哥儿用力拉满弓箭,瞄准靶心,用力地射了出去。 景云摊手:“唉,你也没射中。” 林中,壮汉看着扎在自己左边大腿上的箭,嘴巴张成了蛋形。 啥情况?又中了一箭?! 壮汉正要把箭给折了去看看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在偷袭他,这时,陈夫子却宣布下课了,学生们一窝蜂地涌进了林子,这片林子没有毒蛇猛兽,反倒在中心的位置培植了一片果园,每次上完课他们都去里头摘上几颗果子解馋。 按照原计划,壮汉待在树上守株待兔,只等丞相的儿子出现便从天而降擒住他,随后施展轻功离开原地,可现在他受伤了,他飞不下去了…… 飞不下去倒还罢了,偏偏小胖子走过来了。 望舒站在大树下,眨巴着眸子望向繁茂的树枝,有那么一瞬,壮汉以为自己的遮掩暴露了,谁知下一瞬便听那小姑娘道:“鎏哥儿,你看,我们的箭!” 鎏哥儿本与景云一块儿去摘果子的,听到这话,撇下景云,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与望舒肩并肩站着,抬起头,巴巴儿地观望。 望舒指着繁茂的枝叶中戳出来的一截箭尾巴:“你看那个箭尾!” 鎏哥儿:“对呀对呀我看到了!” 其实并没有…… “我要把箭拿下来,拿着。”望舒把弓递给了鎏哥儿。 壮汉心里一阵打斗,这小胖子要干嘛?她不会是要爬树吧?那样的话自己可就暴露了! 不过……她若是真爬了上来,自己也可以先用迷药迷住她! 心思闪过,壮汉的眸子里浮现点亮色,连插了两支箭的大腿都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了,他从怀中取出迷药,拔掉瓶塞,阴冷一笑! 就在此时,望舒毫不犹豫地撞向了大树,壮汉只觉一阵地动山摇,随后他连人带瓶一块儿摔了下去,摔得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壮汉以为自己的倒霉生涯就如此结束那就太天真了。 望舒看着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壮汉,一下认出了对方就是被自己的马踩过帕子的叔叔,本来上午踩了叔叔的帕子就怪不好意思了,这时候居然又把叔叔给射伤了,望舒小姑娘的内心几乎是极度愧疚的! 她果园也不去了,立马去找陈夫子,但陈夫子早不知道晃到哪儿去了,一个人影都没有,再看那些学生,也全都去了果园,望舒没办法,只得抓住壮汉的领子,将他一路拖到了书院贾大夫的住所。 鎏哥儿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贾大夫!贾大夫!有个叔叔受伤了,你快来给治一治!”望舒大着嗓门儿说。 可惜贾大夫不在。 望舒把人放在了庭院,自己与鎏哥儿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小手托着腮帮子,小大人似的叹息了起来。 也不知叹了多久,叹得她肚子都饿了,贾大夫还是没有回来。 壮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主要是摔的,以及在拖来的过程中被勒的…… 望舒严肃着小脸道:“娘亲说救人如救火,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叔叔就没命了!叔叔!” 她跳下地,来到壮汉的面前,“我帮你把箭拔了吧!” 壮汉惊恐地看向了望舒,原本在来的路上已经被勒得喘不上气了,这会子好容易才喘了一口,又差点被活活吓死! 这种箭是不能硬拔的! 望舒握住了箭矢。 壮汉:“不——” 不啊?可是已经拔了。 “要——” 要啊?望舒又把剩下的那支箭也拔了。 壮汉简直要崩溃了,我说的是不要、不要,你就不能合在一起听吗?! 这种宽头箭矢确实不能硬拔的,拔了之后血喷如注,壮汉就看着自己的腿上升起了两个红色小喷泉,一股难以言述的悲凉涌上了心头。 他不就是抓个孩子吗?怎么给抓成这样了…… 鎏哥儿也看见了“小喷泉”,然后晕血的他两眼一翻,直直地倒在草坪上了! 望舒这时候就顾不上鎏哥儿了,作为一名合格(四舍五入)的小神医,她十分懂得病情的缓急,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重症患者止血! 她记得娘亲每次给人家止血时都会涂上一层白色的药粉,贾大夫家里一定也有那种药粉。 望舒跑进贾大夫的屋子一顿翻找,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罐子,罐子里装满了白色的小颗粒,颗粒虽然与粉末有些差别,不过都是白色的,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是药粉了! 望舒抱着小罐子来到了壮汉面前,罐子里还自带了勺子,可谓是十分方便。 望舒打开了罐子,舀出一勺子,均匀地洒在了壮汉右腿的伤口上,壮汉啊的一声惨叫了起来:“你确定这不是盐吗——” “盐吗?”望舒尝了一口,咸咸的,还真的是盐耶,“哦哦,我拿错了,对不起哦叔叔,你在这儿等等,我再去找!” 求你别找了…… 望舒又进屋子翻找了一阵,别说,这次还真让她找到了白白的药粉,好大好大一罐子,她抱着比自己个头还高大的罐子,呼哧呼哧地走了出来,将罐子放在叔叔的面前,小手擦着额头,夸张地喘着气:“好累好累呀!” 壮汉直翻白眼,你累个毛啊?你拖着老子都像拖小鸡仔似的,一个罐子你还搬不动了? 随后,壮汉的目光落在了望舒用大瓢舀出来的白色粉末上,再随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尼玛这不是生石灰吗?! “你别用了——” 望舒摊开小手,严肃地说道:“不用不行的,娘亲说了,你们这些病人就是不听话!但是不听话,病怎么可能会好呢?” 壮汉瞬间泪奔了:“那你还是用盐吧——” 求你在我伤口撒盐……求你了…… 当望舒用药(盐)粉(巴)给壮汉处理了伤口,并且用干净的布条给壮汉包扎好时,血是止住了,但壮汉也差不多疼晕了。 当然了,壮汉最终没等到贾大夫归来,因为很快木匠铺子的老板便发现底下的工匠不见了,老板倒是没想太多,只以为对方是在书院迷了路,忙在书院找了起来,结果就在贾大夫的院子看见了自己雇佣的工匠。 望舒特别诚实地交代了事件的经过,还十分懂礼貌地向老板道了歉:“对不起啊伯伯,我和鎏哥儿不是故意射伤叔叔的,我们是想射靶子的,可是没想到射到树上去了……” 这种事怎么怪孩子呢?人家好生生地在草场练箭,谁让这家伙没事跑去树上蹲着的?话说回来,这家伙不老老实实地干活,跑树上蹲着干嘛? 难不成这家伙不是来做工的,是来偷东西的? 这可不得了! 自己带了个小偷进来!天啦!这两个孩子没事吧! 鎏哥儿已经从眩晕状态缓过劲儿了,笔挺挺地站在望舒身边。 老板看了看两个干干净净的孩子,再看看鼻青脸肿、满身是血、双腿裹得像粽子的的壮汉,默默地抽了抽嘴角,好像自己担心错人了…… 老板笑呵呵地道:“都是一场误会,我让他去果园摘点果子,他怕是找错地方了,谢谢你救了他啊,我这便带他回去了……” 望舒挺起小胸脯,无比自豪地说道:“不用谢,我家就是开药房的,我娘说,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伯伯再见!叔叔再见!” 壮汉:求再也不见—— ------题外话------ 乔妹:望舒,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望舒:神医! 乔妹:灵芝堂要完qaq 【366】机智景云,斗荀兰(二更) 壮汉被虐到怀疑人生,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那个小胖子了,当然他的厄运并没因此而结束,老板怀疑他是小偷,将他拖出去后,虽怕事情闹大了影响自己生意,所以没有报官,可私底下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若在以前,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壮汉一根手指头便能把对方捏死,奈何拜望舒所赐,现在是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死了。 壮汉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老板才总算住手了,甩甩袖,愤愤地离开了原地,人都走老远了,又回来补了一脚:“去你娘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负责接应的同伴前来找人了,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壮汉的影子。 “哪儿去了?”同伴嘀咕。 壮汉:“在你脚下……” 同伴:“……” 同伴将壮汉运回了几人暂时落脚的窝点,这一处窝点是在一处深山老林,早先有人在此处开过矿,奈何矿物不多,没多久便搁置了,他们寻到了这个绝佳的地方,稍稍做了一番改建,成了如今的小宅院。 男子看着竖着出去横着回来的手下,没有唇色的唇瓣不屑地动了动:“废物。” 壮汉的同伴名唤阮山,阮山恭恭敬敬地听着对方说话,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待到对方的气息似乎有些平顺了,才壮着胆子道:“让我去吧!” 男人淡淡地抬了抬眼眸:“不了,一次失败就够了,这一次,我亲自出马。” 男人亲自去了书院,巍峨的高墙于他而言形同虚设,武艺高强的护卫分布在高墙四周,他却一个都没有惊动。 果园种了不少果树,枣树、橘子树、桃子树等等,眼下长得最大最鲜美的是橘子,景云爬上树干,摘了十几个,个个儿都又黄又大又饱满,然而枝头却还有个最大的,简直像个小柚子,景云爬过去摘,可越往上,树枝越细,越无法承受他的重量,他不能再爬了,伸出瘦瘦的小手去够那个橘子,够了半天够不着,就在他打算去找根杆子把橘子打下来时,一只苍白得好似没有温度的手轻轻地摘下了橘子。 景云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男子,斗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唇,以及一个白得近乎通透的下巴,下巴上有个美人裂。 “要吗?”男人将橘子递到了景云的面前。 苍老的声音实在不算多么好听,但景云的脸上也看不出多少情绪,景云爬下树来,从容不迫地自他手中接过橘子:“多谢。” 男子微微地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居然不怕他的小东西有些好奇:“你就是姬景云?” “嗯。”景云淡定地应了一声,将橘子放进书袋。 男子很少会去笑,但对着这个孩子,他的唇角就仿佛是压不下来似的:“我叫苍鸠。” “哦。”景云的表情十分冷淡。 苍鸠缓缓地抚了抚景云的脑袋,他的手比看上去的还要冰凉,就像是死人的一样。 “你很平静。”苍鸠说。 景云没有答话。 苍鸠道:“我找你有点事,你和我走一趟。” 景云顿了顿,没有反抗,背上小书袋和他一块儿去了。 就在苍鸠牵着景云的手,即将离开果园时,鎏哥儿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了,他是来喊景云去球场蹴鞠的,但他看见景云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 “你是谁呀?”他眨巴着眸子问,俨然也是不怕的,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他了。 不待苍鸠开口,景云严肃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就过来。” 鎏哥儿不依:“你们要去哪儿?” 景云道:“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 鎏哥儿撇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景云道:“不带你去。” 鎏哥儿叉腰:“我偏要去!” 苍鸠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景云,又看向一旁的鎏哥儿,微微地笑道:“好,一起去。” 那苍老的声音,让鎏哥儿的心里打了个突! 苍鸠抱着两个孩子,施展轻功跃出了书院的围墙,上了等候在巷子里的马车,鎏哥儿坐在车里,拉着景云的手,愣愣地看着苍鸠,苍鸠看了一眼平静得出奇的景云,又看了看傻狍子一样的小鎏哥儿,忍俊不禁地笑了:“要吃东西吗?” 鎏哥儿吞了吞口水。 苍鸠从暗格里取出了一盘精致可口的点心,点心是碧中带点嫩黄的绿豆糕,单是香气便叫人大快朵颐,但乔薇说了,不许乱吃陌生人的东西,鎏哥儿忍住馋虫不敢动,倒是景云淡定地拿了一块,掰成两半,自己一半,鎏哥儿一半。 苍鸠笑了一声:“姬冥修的孩子……” …… 乔薇很快便发现两个孩子失踪了,她照例来接孩子,却只看见了望舒一人,望舒的身边站着焦头烂额的孙夫子,自望舒说没等到哥哥与鎏哥儿时,孙夫子便派人去果园找了,景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但他素来听话,不会乱跑,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在果园之中,奈何众人将果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二人的踪迹,孙夫子于是扩大的搜索范围,把整个书院找遍了,仍是一无所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薇擢住女儿的肩膀。 望舒一脸困惑道:“没什么呀,我就是和鎏哥儿射伤了一个叔叔嘛,然后我们带着叔叔去找贾大夫,可是贾大夫不在呀,所以我给叔叔看啦,看完之后叔叔被伯伯带走了,我和鎏哥儿去草场了,然后鎏哥儿又去找哥哥,就都不见了!” 伯伯很快查出来了,正是木匠铺子的老板。 老板见乔薇来势汹汹的样子,当下也不敢隐瞒,把自己如何在菜市口找到壮汉,又如何将他带去书院,以及丢出书院的经过一字不漏地与乔薇说了:“……我怕闹大了没生意,所以没报官,但是我向你发誓,我真的把那家伙揍得奄奄一息了,他绝不可能拐走你孩子的!” 乔薇冷冷地看了老板一眼,老板只觉心口忽然扎进了一支冰箭,冻得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乔薇冷声道:“你说,孙夫子来画。” 孙夫子忙不迭地备上了笔墨,根据老板的描述,将壮汉的肖像画了出来。 拿到肖像后,乔薇即刻回了府,而另一边,姬冥修也得到了乔薇命人送来的消息。 “匈奴边境最近大有蠢蠢欲动之势,不知是散兵,还是土匪,咱们不得不防……哎,哎!丞相你去哪儿?”多罗将军讲到一半,姬冥修起身离开了。 姬冥修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姬家时,乔薇正把壮汉的画像拿给傅雪烟看:“你可认得这个人?” 秀琴惊得用帕子捂住了嘴。 傅雪烟看着画像,眸光动了动,说道:“认得,他是苍鸠的手下,命唤成竹。” “苍鸠是谁?”乔薇正色问。 傅雪烟道:“苍鸠是夜罗的药师,药师在夜罗是仅次于巫师的人物,他是宫廷的药师,地位又比寻常药师更高一些,他的武艺也非常高强,就连我大哥慕秋阳都不是他的对手。” 慕秋阳的武功已算登峰造极了,没想到又来了个更厉害的! 但管他多厉害呢,抓了她儿子,她会让他付出代价! 乔薇压下心头冷意,问傅雪烟道:“你知道怎么联络他?” 傅雪烟摇头。 姬冥修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乔薇站起身,委屈地看着他,他走上前,将乔薇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会找到他们的。” 乔薇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一颗悬着的心渐渐得了少许安定,他从没让她失望过,他说会找到,就一定会找到。 …… 马车驶入了深山,一路上,景云都在观看外边的风景,苍鸠没阻挠他,对于苍鸠来说,这只小奶豹子已经落入了他的大网,只要他不自己撕开这道口子,小奶豹子便永远都别想逃出他的掌心。 苍鸠下了马车,马车有些高,苍鸠伸出苍白的手来,要把景云抱下来。 “不用了。”景云谢绝了他的帮助,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将鎏哥儿牵了下来。 鎏哥儿这时候才总算是感到一丝害怕了,因为天已经快黑了,但是他们还没有回家,他想回家。 景云牵着鎏哥儿的手,鎏哥儿将景云拽得紧紧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几人一路往东,从一处做过障眼法的地方进了废弃的矿山,找到那处小宅院,看守宅院的护卫纷纷交叉着双手,掌心朝里,向苍鸠恭敬地行礼。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怎么好奇都不为过,景云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人,他们的服装很奇怪,长相更古怪,脸上不知是天生的还是画的,居然有黑白的条纹,他们每个人都比中原的男子高大一些,眼神也格外凶残。 “到了,小心台阶。”苍鸠好心地提醒。 景云收回了目光,拉着吓得瑟瑟发抖的鎏哥儿上了台阶。 自荀兰选择配合苍鸠之后,苍鸠便将荀兰放出了石室,她现在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虽不用伺候别人,却也没人伺候她,她给自己涂了药,正打算去厨房做点东西,一开门便看见了苍鸠身边的两个孩子,她的眸光就是一顿! 鎏哥儿惊讶又惊喜地睁大了眼:“娘亲?” 荀兰的睫羽微微地颤了颤。 鎏哥儿松开景云的手,一阵小跑着扑进了荀兰的怀里:“娘亲!” 荀兰浑身僵硬! 景云冰冷的眸光落在荀兰的脸上,一个小孩子不该拥有如此冰冷的目光,可荀兰就是觉得,在这一瞬间,他把什么都给看穿了。 苍鸠勾唇了毫无血色的唇瓣:“既然你认识,那你便先带着吧,回头我再找个合适的乳母照顾他们。” 这是拿荀兰当乳母了。 荀兰的素手握了握,搂紧怀中的儿子,捂住他耳朵,双目如炬地看着苍鸠道:“我没让你把我的儿子抓来!” 苍鸠淡淡一笑:“是他自己要来的。” 荀兰冷声道:“你不许伤害他!” 苍鸠讥讽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荀兰蹲下身,抚摸着儿子的小脸道:“你傻不傻呀?你为什么要来……” 鎏哥儿一脸茫然。 荀兰定了定神,起身牵了他的手:“进来吧。” 鎏哥儿松开她的手,跑过去牵住了景云:“你也进来!” 荀兰定定地看着景云,景云也毫不闪躲地看着他,明明是一个孩子的眼神,却像一片浩瀚的海,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潜藏着无数危险的风暴,荀兰率先移开了视线,转身进屋,随后,鎏哥儿与景云也进了屋。 荀兰给儿子剥了一个橘子,鎏哥儿将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自己,一半给了景云,荀兰看着他把橘子递给景云的小手,眸光顿了顿,没说什么。 鎏哥儿吃着清甜可口的橘子,美的心里直冒泡:“娘亲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认识那个人吗?我觉得他好可怕,我不喜欢他!我们回家吧!” 荀兰无言以对。 “娘亲你说话呀!”鎏哥儿晃了晃她的手。 荀兰将儿子的小手拽在手心,垂下眸子,低低地说道:“很快就能回家了。” 外头的护卫忙碌了起来,不知在搬动着什么东西,苍鸠的另一名手下阮山正在用奇怪的语言指挥他们。 荀兰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 景云吃着橘子,忽然说道:“回不了家了,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夜罗。” 荀兰的面色微微一变,朝景云看了过来:“你能听懂他们说话?” 景云点点头:“夜罗语,爹爹教过我。” 荀兰一瞬不瞬地看着景云,似在辨别他话中的真假:“他们还说了什么?” 景云道:“明早动身,北上。” 北上……荀兰的素手唰的一下握紧了,所有人都以为夜罗的族址在南部,可又有谁知道,它根本远在北方? “还有。”景云又开口道,“他们说乳母明天就来了,可以把你处置了。” 鎏哥儿一脸懵逼地看着娘亲与景云,完全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 荀兰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景云的脸上:“你最好别骗我。” 景云吃橘子:“不信就算了。” 荀兰一点点地松开了拳头,神色平静地说道:“你们在屋里等等我,不要乱跑。” “娘亲你要去哪儿啊?”鎏哥儿不舍地问。 荀兰对着他无辜又懵懂的眼神,张了张嘴,温柔地说道:“如厕。” 荀兰当然不是真的去如厕,她来到了苍鸠的卧房前,叩响了苍鸠的房门。 阮山走了过来:“荀夫人,你有什么事?” 荀兰淡淡地说道:“苍大人在吗?” 阮山道:“大人出去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荀兰道:“我就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用景云去交换慕秋阳?” 阮山敷衍地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回房吧。” 一个护卫搬着一箱子打二人身旁走过,放上了一辆马车,荀兰的目光追随者那名护卫,阮山挡住了她的目光:“你把两个小的照顾好,别叫他们饿了病了。” 荀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屋屋。 …… 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酒馆的厢房,傅雪烟与一个身着灰色斗篷的男子面对面地坐着,男子给傅雪烟倒了一杯热茶,傅雪烟没有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大梁?” 苍鸠答道:“刚到不久。” 傅雪烟问道:“为什么要抓那两个孩子?” 苍鸠掀开眼皮,看了傅雪烟一眼,似乎在惊讶她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头上,他淡笑一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晃了晃:“你又为什么要杀了长风使?” 傅雪烟面不改色道:“不是我杀的,我在寿衣店与他会面时都还好好的,等我去买了个东西回来他就已经死了。” 苍鸠似是不信,似笑非笑地望进她的眼睛:“除了你,还有谁有机会杀了他?” 傅雪烟平静地说道:“任何不放心我的姬家人?” 苍鸠仿佛并不买账,轻轻地喝了一口茶,说道:“你心软了,烟儿。” 傅雪烟正色道:“我没有心软,我只是觉得现在得罪姬家没什么好处,毕竟东西还没有到手。” 苍鸠邪邪地勾起唇角,用那苍老得与年纪严重不符的声音徐徐说道:“你拿你的东西,我拿我的东西,互不干涉。” 说罢,深深地看了傅雪烟一眼,起身离开了。 一直到他彻底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傅雪烟才按住头疼的太阳穴,秀琴忙扶住她胳膊道:“小姐,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呐?你现在的身子可不是你自己的,你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傅雪烟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了暴走的情绪,呢喃道:“为什么要景云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秀琴劝道:“小姐,既然是那边的意思,你就别插手了。” 傅雪烟含住弯曲的食指,吹了声口哨,一只肥硕的金雕自天际飞了过来,啪嗒一声扑倒在桌上,随后爬起来,抖了抖翅膀,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小胸脯,等待傅雪烟的命令。 傅雪烟拍拍他脖子,比了个手势,金雕会意,展开金色的大羽翼,闪电一般飞了出去。 金雕的目力极好,在夜色中也如同白昼。 秀琴不敢相信自家小姐居然出动了金雕去寻找姬家的孩子,小姐不要命了吗?她真的忘记自己是来什么的了…… …… 夜里,矿山寂静。 自打夜罗人住进矿山后,虽有人做饭,味道却实在不敢恭维,毕竟他们的手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切菜的。 荀兰主动承包了今天的晚饭,去厨房炒了一大桌大梁的家常菜,她的手艺虽算不上多好,可比起蹩脚的护卫厨子还是强了太多,糖醋排骨与红烧鱼几乎是一端上桌便被抢而光了,韭菜鸡蛋炒了三四趟,夜罗人不吃辣,但好孜然,她又烤了只野兔,一群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很快便醉倒在了地上。 要说以他们的酒量,这么几坛子酒是绝不可能将他们醉倒的,但倘若菜里放了蒙汗药呢? “你确定这是蒙汗药吗?” “我在他药箱里找到的,不会出错。” “你还认得药?” “我娘亲和外公都是大夫!” 荀兰警惕地看了一眼院子大门,没有发现苍鸠归来的痕迹,快步进了屋。 夜已深,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荀兰轻轻地将鎏哥儿摇醒,鎏哥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娘亲干嘛呀?” “嘘——”荀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蹲下身给他穿了鞋,拉着他往门外走去。 鎏哥儿小声地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荀兰道:“回家,娘带你回家。” “景云呢?”鎏哥儿问。 荀兰想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要的人是景云,要是发现景云不见了,一定会来搜他的”,可对着儿子那双干净的眼睛,她难过地垂下了眸子:“娘亲先把你送走,再来接他。” 鎏哥儿摇头:“不行,我要和景云一起。” 荀兰急了,压低了音量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鎏哥儿赌气地往椅子上一坐,小胳膊抱怀道:“景云不走,我就不走!” 荀兰气得想揍他! 鎏哥儿:“哼!” 荀兰捏了捏拳头,最终败下阵来,叫醒了景云。 一大二小屏住呼吸,走出院子,没入无边的夜色。 ------题外话------ 编辑让存稿,可是存不住,还是发上来了,月底【小】爆更的时候肿么破?快来张票票安慰二方qaq 没什么是一张票票安慰不了的,一张不行,那就两张~ 【367】一更 苍鸠归来时发现院子的护卫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刺鼻的酒气弥漫了整个院子,屋内的大门敞着,里头的人已不知所踪,他周身的气息乍然一冷:“混账!都给我起来!” 众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见苍鸠,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行了一礼,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 阮山是苍鸠手下最得力的护卫之一,他瞟了一眼大门敞开的屋子,意识到那三人出了事,吓得一张脸都煞白了。 苍鸠冷冽的目光自众人头顶一扫而过,倒是想扫脸的,但一个个像寒风中的鹌鹑,恨不得把脑袋给扎进裤裆里,谁还看得见他们的脸? “连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众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苍鸠踱了几步,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酒坛,空气里有淡淡的蒙汗药的气味飘来,他约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还是忍不住要恼怒这一群人,一群大老爷们儿被一个女人算计了,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护卫们全都感受到了来自苍鸠的威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噤若寒蝉。 苍鸠道:“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抓回来!” 众人一窝蜂地跑出去了! 苍鸠从宽袖中拿出一个哨子,对着天际的方向轻轻地吹了三声,随后一只猎鹰长啸着自天际飞来,在他头顶盘旋了一圈,他比了个手势,猎鹰眼神犀利地朝夜色深处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姬冥修等人也全都出来寻找景云了。 霍师公背着长剑,与同样背着长剑的珠儿一路,一人一猴去了北边的方向;姬冥修与燕飞绝去了南边的方向;十七则往东而去,教主大人与阿达尔以及傅雪烟主仆一路往西。 早先想把傅雪烟追回去的人是慕秋阳,如今慕秋阳被姬冥修抓起来了,傅雪烟反而安全了,至少外出时不必再担心被哪个夜罗人给抓回去,只是那身子骨,到底是怀了身孕,秀琴不禁有些为她担心。 “乔宗主都说了,不要你来,你非得来。”秀琴小声抱怨。 傅雪烟没有说话。 在得知景云与鎏哥儿失踪的消息时,姬冥修即刻封锁了城门,别说两个孩子了,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但大梁朝的京城实在太大了,除了繁华的城区,还有荒无人烟的山林,所以想在这么广袤的地方找出两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教主大人的怀里抱着小白,时不时低头问他:“发现景云没?发现没?” 显然是没有发现的。 阿达尔说道:“他们可能是坐的马车,上了马车后气味就会消失了。” 教主大人撇了撇嘴儿:“怎么被抓走的不是那个小胖子嘛?” 小胖子贪吃又贪金,总和他抢东西,他老嫌弃小胖子了!景云多好啊,又孝顺又安静,景云被抓了,他心里疼疼的。最重要的是,那小胖子一身蛮力,被抓了保管一点事没有,但他的小景云弱得像只小鸡仔儿,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了…… “小姐,当心!”走进一片山林时,地上横着一截凸出来的树根,傅雪烟没有看路,秀琴着急地扶她,却晚了一步,傅雪烟的脚绊到了树根,整个人朝前栽了下去! 教主大人一把扔了小白,小白吧唧一声拍在了树上! 教主大人探出手扣住了傅雪烟的胳膊,大力一拽,将她整个人拽了起来,傅雪烟撞进了他怀中,他及时搂住她腰肢,大掌无意中摸到了她的肚子。 咦? 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摸摸,再摸摸。 傅雪烟拿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走了出来,暗夜遮掩了她的面色,只剩纤长的睫羽微微地颤动着,仿佛能看出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教主大人凑上前,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喂,我刚刚摸你肚子,怎么感觉不大对?” “登徒子!”傅雪烟面无表情地说。 教主大人鼻子哼哼道:“睡都睡过了,摸一下怎么了?” 傅雪烟的手指动了动,不理他,跨过树根,朝前走去。 “哎!”教主大人追了上来,看着她完美的侧颜道,“你的肚子硬邦邦的,还有点儿大,你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 傅雪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他悻悻地摸了摸下巴:“没得病啊,那你再让我摸一下。” 他说着,朝傅雪烟的肚子伸出手来。 傅雪烟扣住了他手腕,毫不留情地说道:“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折断你的手!” 教主大人赖皮地说道:“那现在是你在碰我,你抓着我不放!” 傅雪烟冷冷地甩开了他的手。 教主大人忽然闪到秀琴的身边,咸猪手摸上了秀琴的肚子,秀琴尖声一叫:“你干什么?!” 教主大人抽回了手,皱起英俊的眉头,困惑地嘀咕道:“你和四娘的肚子一样,都又软又平,怎么母夜叉的肚子里就像是长了个东西?” 秀琴暗骂一声笨蛋!可不是长了东西?长了你儿子! 教主大人对手下低声道:“阿达尔,母夜叉的肚子里长了个东西。” 阿达尔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那是……” 话未说完,傅雪烟凉飕飕的目光打了过来,阿达尔赶紧闭了嘴。 得罪教主不好,但得罪教主夫人更不好,毕竟,混到左护法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丢掉就太可惜了。 几人继续在暗夜中前行,忽然傅雪烟的金雕飞了过来,落在一旁的枝丫上,嘴里衔着一个羽毛。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着这只金雕,金雕睁大圆圆的眼睛看向了贴在树上的小白,张开鸟嘴,一口将小白吞了进去! 众人面色一变,金雕吞咽了一下,突然喉头一阵翻滚,张开鸟嘴,将小白吐了出来! 小白身上黏糊糊的,恶心地吐了吐舌头,咚的一声跳进了一旁的水坑! 傅雪烟将被金雕衔来的羽毛捡了起来,就着阿达尔举着的火把看了看,道:“是苍鸠的猎鹰,看来他也在找什么东西。” 教主大人脑海里灵光一闪:“会不会是景云他们逃出来了?” 傅雪烟点点头:“有可能,他不轻易出动猎鹰的,除非是寻找十分重要的人与东西。” 教主大人心头一喜道:“景云如果逃出来了,一定会沿途做记号的,我们只用找到景云留下的记号,就能顺藤摸瓜把他带回家了!阿达尔!去找记号!” 阿达尔没动。 “你怎么不去啊?”教主大人问。 阿达尔道:“我不知道景云小少爷的记号长什么样。” 教主大人:“……” 他也不知道。 …… 姬冥修与燕飞绝顺着景云与鎏哥儿气味消失的地方一路往南,穿过了闹市的街道,也穿过了林立的住宅,踏上了一条人烟越来越稀少的古道,古道起初还能偶尔撞见几个路过的百姓,渐渐的,便只剩他们与几名煞血盟的手下了。 燕飞绝去前方探了探路,折回来道:“再往前就进矿山了,那座矿山荒废了许久,应该不会有人住。” 姬冥修正色道:“去找找。” 燕飞绝点头,施展轻功飞入了矿山,姬冥修与煞血盟的手下继续沿途寻找,约莫一刻钟后,燕飞绝大汗淋漓地飞了回来,神色有些激动:“找到了!那边有人住过的痕迹,但这会子是空的,不知都去了哪里!” 姬冥修略一沉思,举步去了矿山后的小院子。 院子里有些凌乱,酒坛子倒了一地,刺鼻的酒气被夜风摇晃得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似有还无的蒙汗药气息,燕飞绝与这些杀手都是老江湖了,别的不敢说,蒙汗药还是不会认错。 露天的桌上,是十几盘所剩无几的残羹冷炙,但还没有坏,厨房的灶是热的,应是入夜后开的伙,从碗筷上看,吃饭的人数不少于十五,但究竟是什么缘故,竟让这群人倾巢出动了? 姬冥修进了屋,这间屋子一看便是女人住的,桌上摆着精致的插花,与粗糙的院落格格不入,姬冥修拿起床上的枕头,看到了一本书,这本书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但它上面盖了南山书院的印鉴。 翻开,一片橘子皮掉了下来,姬冥修捡起橘子皮,又看了看书上的印鉴,当即下了判断:“景云他们来过,但是逃走了,苍鸠那伙人去找他们了。” 燕飞绝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笑了:“不愧是景云啊,居然从那么多夜罗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我们也赶紧去找吧!别叫那伙夜罗人捷足先登了!” …… 景云将最后一片橘子皮插在路边的小树枝上时,三个人都累得走不动了,不远处有一间黑漆漆的小土屋,这样的土屋在逃跑的路上已经看见了好几个,应是最初为方便守林采矿而临时搭建的,开矿的人走了之后,屋子也全都废弃了。 荀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进去歇会了吧,我们走得够远了,休息一晚,明早再动身。” 鎏哥儿累得不想动了,一把扑倒在荀兰的怀里。 荀兰半抱着他进了屋。 景云也跟了进去。 小土屋不大,一间堂屋,一间卧房,后院连着一个鸡舍与半露天的厨房,屋子里已不剩什么家具,但还有些破旧的褥子与干草,荀兰与鎏哥儿都是娇生惯养大的,看着这么破旧的住处,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景云在比小土屋更破旧的地方住了两年,曾经连张床都没有,只能睡在铺了干草的地上,故而对这样的地方没多少嫌弃,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拉开满是灰尘的柜子,将一床潮湿的旧棉被抱了出来,丢在干草上:“铺。” 荀兰淡淡地睨了景云一眼,这个时候,景云可真不像个孩子,那深邃的眼神,冰冷的气场,甚至眉心那股不容置喙的威压,都像极了姬冥修。 “铺,床。”景云一字一顿地强调。 “我来铺!”鎏哥儿蹦上了床,挥舞着小爪子去捯饬一团满是潮气的棉被,荀兰将鎏哥儿抱了下来,动手把床给铺了。 只是棉被上发霉的味道太大,她忍不住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景云二话不说地跳上床,抱紧书袋,闭上眼睡了。 鎏哥儿见景云睡了,也爬上去,小脑袋挨着景云,打了个呵欠,沉沉地睡了。 月牙儿隐入了云层,最后一丝月光也看不到了,小土屋彻底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荀兰静静地坐在床前,望着无尽的黑暗,眸光深邃。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这间屋子都似乎被时光给遗忘了。 鎏哥儿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娘亲抱在怀中,娘亲抱着他,不停地朝远方奔跑,他揉了揉眼:“我们去哪儿啊,娘亲?” 荀兰喘着气道:“回家。” “景云呢?”鎏哥儿打着呵欠问。 荀兰没有回答。 鎏哥儿眨巴了一下眸子,陡然从迷迷糊糊的意识中清醒,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景云,扑腾着小腿就要想下来。 荀兰气喘吁吁道:“别动!娘快没力气了,你再动,娘就抱不住你了!” 鎏哥儿推着她道:“我不要你抱!你放我下来!” 荀兰低叱:“你别闹!” 鎏哥儿死命地挣扎:“你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荀兰抱不住了,手一松,鎏哥儿自她怀里滑了下来,不待她喘上一口气,鎏哥儿推开她,拔腿就跑!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压低了音量道:“你去哪儿?” 鎏哥儿挣扎:“你放开!我要去找景云!” 荀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小声点!” 鎏哥儿:“我不!” 荀兰又气又急,死死地抓住他领子低声道:“你找他做什么?都这么晚了,你知不知道这么跑回去会很危险的?” 鎏哥儿倔强地说道:“我就是要找景云!” “你……”荀兰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鎏哥儿咬上她的手,她痛得手一缩,鎏哥儿趁机跑了出去。 荀兰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几时变得这么强壮了,她险些追不上他,她抓住了他胳膊,将他拽回自己怀里,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你以前最听娘的话!你看看你现在……” 鎏哥儿委屈又生气地看着她。 荀兰的喉头哽住了,睫羽颤了颤,垂下眸子,抚了抚他脸颊,温柔地说道:“娘是为了你好,听娘亲的话,我们离开这里。” 鎏哥儿拽紧了小拳头道:“如果是大嫂,她不会丢下我的!” 荀兰眸光一怔。 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愤怒,鎏哥儿的眼圈变得红红的,小胸脯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大嫂都不会丢下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丢下她的孩子?!” “……”荀兰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鎏哥儿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我对你好失望!” 荀兰的心口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样,惶恐地看向儿子,他就在自己面前,却突然变得无比遥远,她擢住了他瘦小的肩,慌乱又急切地说:“不要这样,娘亲什么都没有了,娘亲只剩下你了,你不要对娘亲失望,不要拿这种眼神看娘亲……” 鎏哥儿双目发红地看着她:“你不让我和你睡,不让我吃好吃的,还撇下我去别的地方,现在又丢下我最好的朋友……他一个人在那里他会怕的!” 荀兰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有些呼不过气来,她颤抖着声音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娘亲解释……” 鎏哥儿怒道:“我讨厌你!” 荀兰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儿子:“你说什么……” 鎏哥儿捏了捏小拳头,难过又愤怒地说道:“我说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你做我娘亲了!” 荀兰的脸一下子褪去了血色! ------题外话------ 今天也挺早的\(≧▽≦)/ 【367】父子相见(二更) 月黑风高,城内萧瑟一片,往北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霍师公又调转方向,去了另一处容易隐蔽的地方。 街道上,手持长矛的侍卫正一间一间地搜索着,虽不觉得夜罗人会笨到把景云藏在石井,可保险起见,还是让人查了。 同样不觉得一个女人与三个孩子能跑多远的夜罗护卫们,也为了保险起见,搜出了原本的地盘。 如此,双方不期而遇了。 这一队夜罗护卫一共三人,一个年长的、资历较高的,两个年轻的、初次出行任务的,年长的护卫俨然对环境更敏感一些,全程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年轻的护卫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先前喝多了酒,这会子有些尿急。 二人找了个地方,并肩站着,开始解决人生大事。 忽然,一道小黑影悄然自后方靠了过来,小黑影伸出了小黑手,在右侧护卫的背上挠了一把。 右侧的护卫看向了自己的同伴,抱怨道:“干嘛呢你?” 同伴一脸茫然:“什么干嘛?” 右侧的护卫不耐地蹙蹙眉,扭过头去,继续嘘嘘。 小黑手又拿着小铁锅,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 他登时毛了,一巴掌呼上同伴的脑袋:“你找死是不是?” 同伴又懵又窝火,摸着被他拍痛的脑袋,没好气地道:“你没事干嘛打我?仗着比我早来两个月了不起了是吧?” 右侧的护卫冒火了:“哎你这小子还嘴硬?” 同伴古怪地瞪了他一眼:“你有毛病!” “你……”右侧的护卫抡起了拳头,刚要砸下来,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哥,冷冷地放下了手。 二人解决完了人生大事,抖了抖,提起裤腰带,正麻利地系着,忽然右侧的护卫又被挠了一下,这次他可不能忍了,一拳头朝同伴的脸的砸了过来!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莫名其妙地揍他倒也罢了,看在他资历多的份儿上忍了他,可偏偏他打了自己的脸,同伴觉得自己再忍下去都没种了。 同伴毫不客气地还击了一拳,这一拳,也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右侧的护卫原本就仗着自己早来,高人一等,哪儿容得了这小菜鸟打他?二话不说与他扭打成了一团。 年长的护卫见状不妙,忙过来制止二人:“你们干什么?” 话音一落,他瞟见了一道黑影自前方一闪而过,尽管很快,但目力极好的他还是堪堪捕捉到了,他蹭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缓缓走向前方的大树,随后飞起一跳,砍向了大树后的小黑影。 小黑影浑身的猴毛儿一炸,唰的爬上了树! “原来是只猴子!”年长的护卫不屑地收起了长剑,转身朝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走去,哪知他刚走了一步,一股习武者的直觉让他的后脑勺嗖嗖一凉,他迅速转过了身来,就看见那个撩闲的小黑猴正一只尾巴吊挂在树枝上,两只小手举着一个小铁锅,小猴子俨然没料到他会转过身来,当场就是一愣,举着铁锅的小手僵在半空,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一人一猴儿就这么呆住了。 忽然那猴子将小铁锅拍了下来,直直拍中他脑袋!拍完后,一溜烟儿地跑上树了! 这巨大的动静将正在打架的二人惊住了,二人停了手,朝年长的护卫看了过来,就见他挥着宝剑,对着树枝一通乱砍,随后一只小黑猴子逃了出来。 那猴子十分古怪,背上竟然还背了一把长木剑。 看来不是野生的猴子了。 它攻击了他们的同伴,来者不善!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二人迅速放下芥蒂,一同朝小黑猴杀了过去。 珠儿的小铁锅被年长的护卫打飞了,她站在树枝上,开始拔剑。 我拔,我拔,我拔拔拔! 拔不动! 年长的护卫手持宝剑,朝她胸口刺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白的身影从天而降,凌空打出了一掌,掌风袭上年长护卫的胸口,将他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然而一切并没因此而结束,掌风的余劲袭上了尾随而来的两名护卫,二人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道震到,当场飞出老远,重重地跌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咚! 珠儿总算拔出了木剑,却一个不稳掉了下来! 她抓起木剑,跑向三人,在三人头上咚咚咚地敲了过去,原本就只剩一口气的三人瞬间被珠儿敲趴下了,珠儿骄傲地收起木剑,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向了霍师公。 这之后,又碰上了几个夜罗人,全都被霍师公打得只剩一口气,珠儿再一剑剑地敲过去,过足了终结者的瘾。 …… 寂静的山林中,鎏哥儿几乎走断了两条腿,总算再次看见了小土屋,他扶着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荀兰轻轻地说道:“娘抱你。” 鎏哥儿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要你抱!” 荀兰的心,疼得像有刀子在割:“你别生娘亲的气了,娘亲做错了,娘亲再也不会丢下他了好吗?” 鎏哥儿没说话。 荀兰握住他的手:“娘亲向你保证,真的再也不会丢下他了。” 鎏哥儿倔强地看向她,荀兰温柔一笑:“要拉钩吗?” 鎏哥儿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指,荀兰笑着与他拉了钩。 随后鎏哥儿进了屋,景云背对着门的方向,似乎是睡得香甜,他松了口气,跑过去拍拍景云的肩膀:“景云,快起来。” 景云扭过头来,眼神清澈而清明,没有一丝惺忪的睡意,他的眸光越过鎏哥儿,落在了荀兰的脸上,那冰冷而犀利的眼神令荀兰的眉心突突一跳,瞬间意识到恐怕从自己抱走鎏哥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苏醒了,只是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 他是料到他们会找回来,还是真的希望她把鎏哥儿安全地带走? 荀兰的心中没有答案。 鎏哥儿拉了拉景云的胳膊:“景云我们要走了!” 景云道:“恐怕走不了了。” 荀兰眸光一动,从窗户的缝隙望向了外头,果真看见几个护卫朝这边走了过来,荀兰一把拉下了破旧的窗帘! 景云跳下地,牵了鎏哥儿的小手往后院走去。 后院有个草垛,景云扒开了枯草,带着鎏哥儿钻了进去,荀兰犹豫了一下,也打算猫着身子钻了进去。 景云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里不够大,钻不了了。” 荀兰的面色一滞,没功夫逼问景云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憋住气,躲进了长满浮萍的水缸。 这一队护卫也是三人,三人进屋搜了一阵,没什么收获,来到后院,往草垛里捅了几剑。 景云与鎏哥儿就看见一支剑从二人的中间呼啦啦地穿了过去,鎏哥儿的小脸都吓白了。 “没有!”护卫收了剑。 另一个护卫也拔出剑,在水缸里戳了戳,荀兰小心翼翼地避开,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没有!”这个护卫也收了剑。 三人转身离开。 确定三人已走远,景云才从草垛里爬了出来,出来后见鎏哥儿没有动静,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出来呀?受伤了吗?” 鎏哥儿在草垛里摇头。 但他摇头景云又看不见。 “你说话呀!”景云道。 鎏哥儿小声地说道:“我……我……尿裤子了……” 景云穿了两条裤子,脱下外边这条递了进去:“给。” 鎏哥儿换好了裤子,才红着一张脸爬出来。 荀兰冒出了水面,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严重怀疑景云是故意整她的,草垛里极有可能容得下她,可景云就是不让她进去。 荀兰出了水缸,浑身湿漉漉的,夜风吹着,透心地凉,她没发现自己儿子的裤子换了,抱了抱冷得发抖的胳膊:“我得生点火。” 景云道:“没时间了,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荀兰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景云瞅了瞅地上的令牌。 …… “诶?”胖护卫摸上了自己的腰,“我令牌呢?” 两名同伴异口同声道:“是不是忘带了?” 胖护卫摇头:“不会,我睡觉都带着的。” “那就是掉哪儿了?”同伴问。 胖护卫仔细地想了想:“应该是掉在方才那间小土屋了,进屋前我还摸了的,当时还在。” 三人即刻返回小土屋,令牌就躺在光秃秃的稻草上,胖护卫拾起了令牌,余光那么匆匆一扫,发觉了不对劲,先前来时,地上是没有水的,这会子却多出了好大一滩水渍,地上还有一排湿漉漉的脚印,只不过脚印踩到草地上便不那么明显了。 胖护卫眸光一凛:“他们来过!那个女人躲在水缸里!那两个孩子……”他说着,用脚踹向了草垛,里头空空的,他暗骂一声,叫来同伴道,“快去追!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二人朝着脚印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少主你看,前面又有间屋子。”燕飞绝指着小土屋,停下了脚步说,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碰到不少废弃的屋子了,但都没有收获,“应该不会在这儿歇脚吧?多容易被发现啊……” 姬冥修看着那间屋子,说不上为什么,总有股巨大的吸力吸引着他走进去。 他进了屋,里头有被人翻找的痕迹,看来那群夜罗人已经搜过这边了。 姬冥修去了卧房,看着褥子上的痕迹,探出手比了比。 燕飞绝古怪道:“你比什么?” 姬冥修看着比划出来的尺寸道:“这里有孩子睡过,还不止一个,但这个的印子比较深,睡得时间长一些。” 燕飞绝咋舌,这也看得出来? 姬冥修又去了后院,脚印与水渍都已经风干了,按理说没什么蹊跷了,但他走到水缸前,探出修长如玉的指尖摸了摸缸沿上的浮萍。 “这又怎么了?”燕飞绝道。 “水缸的水不深,如果没有人动过它,浮萍不会自己跑到缸沿上来。”姬冥修说着,蹲下身来,用皎月珠照亮了地板,“地上也有浮萍。” 他踩在浮萍上走了走,“这么点步距,不像是男人的。” 燕飞绝摸了摸鼻梁,啥意思啊? 姬冥修又来到了草垛前,用手轻轻地扇了扇,将手伸进去,摸出了一条湿漉漉的裤子:“是鎏哥儿的裤子,景云和鎏哥儿在这里待过。”顿了顿,目光落在水缸上,“还有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燕飞绝懵了,“难道他们已经被夜罗人抓走了?” 姬冥修道:“第三个人躲在水缸里,显然与夜罗人不是一伙儿的。” 燕飞绝困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不是景云躲在水缸里?”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水缸太高了,他爬不进去。” 一行人分头行动,开始寻找景云与鎏哥儿的踪迹。 然而比人更快的是天空的猎鹰,胖护卫在发现了景云三人的踪迹后,即刻通知了苍鸠,苍鸠召回了猎鹰,让它在这一带搜寻,缩小了搜寻范围后,什么动静都逃不出猎鹰的眼睛了。 猎鹰很快发现了景云三人的踪迹,它俯冲而下,每一根羽翼都乘着风,速度快到极致,像一支离弦的箭矢,朝着景云狠狠地扑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扑上景云的后背时,一只体型硕大的金雕横空飞了过来,将它狠狠地撞飞到了树上! 景云三人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夜罗人追来了,扭头瞟了一眼,当场愣住了。 怎么会是两只鸟? 一只大鸟,与一只……超级大的鸟! 金雕的体型是猎鹰的许多倍,猎鹰不是它的对手,被它的翅膀扇过来扇过去,羽毛都掉了一地。 至此时,景云三人都没看出这两只大鸟为什么会打起来,一直到夜罗的护卫发现他们的踪迹,拿着兵器朝他们赶来。 胖护卫大声道:“他们在那里!快去抓人!” 十几名护卫哗啦啦地涌了上去,荀兰抓住两个孩子的手,惊慌失措地往前跑! 但护卫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不过眨眼睛便追上了他们,然而当他们探出手去找景云三人时,金雕嗖的一下撞了过来!将两名跑得最快的护卫撞倒了。 众人先前忙着追景云,倒是没看头顶,这会子仔仔细细地看了,才猛地怔住了。 这不是古家的金雕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攻击他们? 众人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金雕又朝他们飞来了,凶悍地啄瞎了胖护卫的眼睛,胖护卫疼得倒地狂叫,众人纷纷拔出宝剑,与金雕周旋了起来。 景云三人看出这只大鸟是在护着他们了,趁着大鸟拖住夜罗人,三人飞快地跑向了丛林深处。 有护卫试图追上去,但每一个都被金雕撞了回来。 一个背着弓箭的护卫索性不往前跑了,往后退了几步,隐蔽在树后,拉开弓箭,瞄准了景云的屁股。 咻的一声,箭矢射了出去! 景云恰巧转了个弯,箭矢射在了树上! 护卫再一次拉开弓箭,金雕扑向射箭的护卫,然而这次换它被人拦住了,它无法突围,扑哧着翅膀一转,调头飞向了景云。 护卫的第二支箭矢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射中了,金雕抓住景云的肩膀,一把将他抓了起来! 箭矢射空了。 景云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镇定了一晚上的神色终于绷不住了,抓狂地喊道:“啊啊啊——我恐高啊——” 姬冥修双耳一动:“景云?!” 护卫又朝这边射了几箭,全都被金雕躲过了。 护卫索性不射景云了,改为射金雕,三箭齐发,朝着金雕兜头兜脸地射了过去! 金雕偏身躲过了两箭,本也可以躲过第三箭,如果没有抓着景云的话,第三箭贴着它的右爪一擦而过,右爪被锋利的箭头划破了,它一痛,景云掉了下去。 “啊——”景云大叫。 金雕俯冲而下,在景云即将摔上地面时牢牢地抓住了景云。 护卫心头一喜,就是现在了!在地面上你还能是我的对手不成? 护卫迅速地补了一箭,这一箭直直地射中了金雕的身子,金雕痛苦地哀嚎了一声,与景云一块儿跌在了地上。 幸运的是景云并没有摔伤,景云赶忙爬起来,摸着奄奄一息的金雕:“你怎么样了?” 金雕痛苦地呜咽着。 没金雕了,这小子还算什么?护卫们冷笑着围了上来,大树后,鎏哥儿被荀兰死死地抱在怀里,荀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鎏哥儿拼命地挣扎,眼泪都急了出来。 射箭的护卫收好了弓箭,讥讽地笑了笑,探出手去抓景云,却还没碰到,便被一支箭矢洞穿了心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箭头,怔怔地转过身来。 夜色中,姬冥修白衣似雪,神色冰冷地走了过来。 ------题外话------ 298票,这2票卡的……一口老血喷出来qaq 【369】成功救出,医治金雕(一更) 夜色深深,青莲居一片幽静。 乔薇背靠着床头而坐,望舒趴在她怀中,一只小肉手一下一下绕着她的长发,时辰不早了,换以往这小懒虫早不知做了多少美梦了,但今日,她似乎有些睡不着。 “睡吧。”乔薇轻抚着她的脊背,说。 望舒委屈巴巴地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乔薇抱紧怀中的女儿,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她额头:“快了,爹爹已经去找他了,很快就能回来了。” “鎏哥儿呢?”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乔薇微微一笑:“也会回来的,你先睡,等你一觉醒来,他们就都回来了。” “爹爹呢?”小孩子的问题总是问不完,还总在一件事上不厌其烦。 乔薇耐心地说道:“爹爹会和他们一起回来。” 望舒哦了一声,脸蛋在乔薇怀里埋得更紧。 乔薇知道女儿平时总一副强壮得不得了的样子,可内心也有自己的敏感与脆弱,她会担心她的哥哥,会想哥哥,乔薇轻拍着她的小肩膀,将她缓缓地哄入了梦乡。 随后,乔薇望着无边的夜色,想着姬冥修那边到底进展得怎么样了,找到景云他们没有? …… 月光从厚重的云层中爬了出来,银白的清辉洒在林间,景云揉揉眼,看清了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他眼睛一亮:“爹爹!” 围在景云身边的护卫们齐刷刷地掉转头,手持宝剑望向了那个朝他们迫近的男人,男人一袭白衣,戴着一张半脸面具,一双幽深的眼睛像望不见底的寒潭,众人只是那么看着,便有些不寒而栗,随着他的步子越来越近,强大气场与威压几乎笼罩了半片林子,他们的心口砰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额角渗出冷汗来,手心也冒了汗,握着剑柄都仿佛有些滑腻。 护卫们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 射箭的护卫已经倒下了,另一名领头的护卫硬着头皮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 他说着,侧过身子,将长剑搁在了景云的脖子上。 冰凉的寒意自剑刃徐徐传来,贴上肌肤,让人冷不丁要打了个激灵。 但在父亲厚重的眼神下,景云忍住了。 姬冥修继续朝前走着。 众人的身子齐齐抖了抖。 领头的护卫惊慌地问道:“我是认真的!再多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你敢吗?”姬冥修淡淡地问。 领头的护卫:“我……” 姬冥修的破神弩对准了他:“再不把你的剑拿开,我就杀了你。” 护卫看着那冰冷的箭头,喉咙一阵发紧,握了握手中的宝剑,发狠地说道:“你儿子在我手上,你敢吗?!” 咻! 姬冥修扣动了扳机,比寻常弓箭快上三倍不止的箭瞬间刺穿了护卫的心口,护卫不可思议地倒退了两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随后双腿跪了下来,没支撑上一小会儿,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领头的人都倒下了,剩余的自然军心不稳了,姬冥修一步步逼近,众人一步步缩紧,从最初三米直径的大圈,慢慢缩小得几乎要背靠背。 姬冥修神色淡淡地说道:“乖乖把我儿子交出来,否则,我每走一步,杀掉一个。” 他这么说着,当然也这么做了。 他可以杀掉他们,但他们却并不敢真的杀了景云,毕竟景云是重要人质,还大有用处,谁杀了他,苍鸠便会杀了谁。 在姬冥修一连杀掉了三名护卫后,余下的人终于按耐不住了,提起宝剑朝姬冥修厮杀了过来。 燕飞绝与煞血盟的杀手们蜂拥而上,与夜罗的护卫激烈地缠斗了起来。 一个狡猾的护卫趁乱抱起了景云,往夜色深处奔去,谁料没奔两步,被不知何时绕到前方的姬冥修拦住了去路。 姬冥修冷冷地看着他,他脸色变得煞白,短暂的对峙后,他手臂渐渐失去了力气,将景云轻轻地放在地上,景云刚要迈开步子跑向自家爹爹,姬冥修便先他一步,揽住他旋身一转。 三支飞镖齐刷刷地飞了过来,一支射中了那名护卫,护卫当场倒在了地上,另外两支穿过景云与姬冥修站过的地方,死死地钉在了树上。 “丞相大人好手段。” 伴随着一道无比苍老的声音,一个身着灰色斗篷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苍鸠。”景云对爹爹道。 姬冥修抱着儿子,目光冰冷地看向了苍鸠。 只听他的声音,会觉得他是一个垂死的老人,可看那张脸,却分明四十不到,不算多么俊美无双,但也绝不苍老,下巴上长着一个淡淡的美人裂。 那边,燕飞绝等人本已解决了挟持景云的护卫,却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波新的护卫,这一波护卫的武功就比先前的强多了,燕飞绝等人应付得十分吃力。 姬冥修单指一动,给破神弩上了膛。 苍鸠冷笑:“你的弓弩对我没用,我劝你还是省省。” “谁说我的弓弩是要来对付你了?”姬冥修将上了膛的破神弩递给景云,“知道怎么用吗?” 景云点点头,二叔教过他弩机的用法。 姬冥修把景云放下了地,让景云站在自己身后,神色威严地望向了苍鸠。 苍鸠绕着姬冥修,缓缓地踱步,一边走一边轻轻地笑道:“我知道你体内有不少内力,但每使用一次,你都要遭受极为痛苦的反噬,而且药物将更难对你的掌毒进行压制,你猜猜我能接下你几掌?能不能接到你反噬到死为止?” 姬冥修神色不变道:“你只管来试。” 苍鸠轻飘飘地道:“那我可要不客气了。” 姬冥修对景云道:“站远一点,谁要是靠近你,不必留情。” 景云点点头,抱着破神弩,乖乖地站到了一丈以外。 苍鸠催动了内力,冷风骤然刮了起来,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飞鸟惊起,扑哧着翅膀从树梢少飞了出去。 姬冥修风雷啸而不惊,眸光沉着,容色冰冷。 苍鸠的身形猛地一闪,亮出手掌,朝姬冥修毫不留情地打了过来,然而他的掌风并没有与姬冥修对上,而是被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一掌打开了! 霍师公稳稳地落在了姬冥修的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苍鸠。 苍鸠的半边手臂都麻了一下,看了看霍师公,眸子里闪过什么,微眯着眼道:“隐族的高手?呵,也不过如此嘛。” 寻常人接上霍师公这一掌,早吐血身亡了,可苍鸠只是手臂麻了一下,可见他内力之深厚,并不在霍师公之下。 苍鸠与霍师公交起了手来,苍鸠招招凌厉,霍师公也没手下留情,起先的三十个回合,谁也奈何不了谁,但从第四十回合开始,霍师公开始占上风了,苍鸠若豁出性命来拼,或许不是没有任何胜出的可能,但偏偏这时,十七赶到了。 对付一个尚且吃力,两个更不必提,十七的加入,几乎让这边局势变成了一面性的压倒。 苍鸠冷冷地扫了一眼:“今天暂且放过你们!但姬冥修你给我记住,夜罗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回去告诉你主子,丞相府也不是这么好惹的,他的代价,还在后头。” “哼!”苍鸠冷哼一声,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 他走了,那群棘手的夜罗护卫也纷纷撤退了。 燕飞绝喘着大气赶了过来,上下打量姬冥修道:“没事吧?” 姬冥修道:“我没事。” “景云呢?”燕飞绝问。 景云迈着小短腿儿,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礼貌地打了招呼:“爹爹,太师公,燕爷爷,十七哥哥。” 燕飞绝忙拿过他的弓弩:“我来我来,这东西老沉了。” 姬冥修拍拍景云的肩膀:“先和太师公他们出去,爹爹随后就来。” 景云眨了眨眼,虽不大明白爹爹为何让他先走,但还是听话地照办了,可想到了什么,跑到金雕的身边道:“爹爹,我能把它带回去吗?刚刚是它救了我。” “当然。”姬冥修爽快地答应了。 燕飞绝把弓弩给了十七,弯身将重伤的金雕抱了起来。 景云牵着霍师公的手,与霍师公等人一块儿离开了原地。 姬冥修转身望向寂静的树林,目光沉沉道:“出来。” 荀兰缓缓松开了困住儿子的手,与鎏哥儿一道自大树后走了出来。 月光很白,她的面色却比月光更惨白。 鎏哥儿跑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揽住他的小肩膀,一脸冷漠地看向了荀兰,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又都什么都说了。 荀兰的心口一阵慌乱:“冥修……” 姬冥修理都懒得理她,带着鎏哥儿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荀兰定定神,叫住了二人:“不要把鎏哥儿带走!” 姬冥修顿住了脚步,侧着面庞道:“他是姬家的孩子。” 荀兰几乎要崩溃了:“他也是我的孩子!你们已经把什么都拿走了,为什么连我儿子也不放过?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是我的!” 姬冥修没有理她。 荀兰难过地说道:“如果是乔氏……你也要夺走她的孩子吗?她不同意,你也会硬来吗?” 姬冥修道:“当然不会,她的孩子,谁都抢不走。” 荀兰双目发红道:“那为什么我的就要抢走?” 姬冥修反问道:“你说呢?” 一个为孩子吃尽苦头,一个让孩子吃尽苦头,这世上,不是每个生了孩子的女人都配被叫一声母亲。 从她躲在树后,第三次放弃景云时,鎏哥儿心底对母亲的信仰就彻底坍塌了。 姬冥修将鎏哥儿抱了起来,鎏哥儿将小脑袋埋进哥哥的怀里,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姬冥修抱紧他,消失在了夜色中,也消失在了荀兰的视线里。 荀兰瘫在地上,捂住脸,绝望地哭了起来。 …… 傅雪烟赶到这边时,战况已经结束了,众人也离开了,只剩荀兰一个人凄惨地瘫坐冰冷的地上,绝望地哭着,荀兰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做母亲的都能感受到那股悲怆的“丧”子之痛,傅雪烟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要离开它,会不会和荀兰一样难受? 傅雪烟是听到了金雕的惨叫才赶到这边的,但赶到时只剩地上的一堆鸟毛了。 教主大人安慰道:“应该是被我大哥他们救走了,回去吧。” 傅雪烟点点头,转身离去了,人都走了老远,还回过头看了荀兰一眼。 她摸上肚子,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 …… 姬冥修带着儿子与弟弟回到家中时天已经快亮了,两个孩子在马车上沉沉地睡了过来,被抱进屋了也没醒。 乔薇一眼便看出了二人的裤子不对劲,不由地问道:“鎏哥儿的裤子呢?怎么穿着景云的?” “尿湿了。”姬冥修说道。 这么小的孩子,被一群坏人掳走,尿裤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乔薇打了热水,给二人擦了身子,顺带着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受伤,除景云的膝盖与手心擦破了一点皮之外,别的一切安好。 乔薇把二人放到自己与姬冥修的床上,望舒也在,三个小的虽是睡熟了,但又仿佛感受到了彼此的气息似的,竟然牢牢地抱在一起了,乔薇看着,心里一片柔软。 回府的马车上,景云详说了事情的经过,乔薇没料到荀兰也在,看来这个抓孩子的馊主意多半是她出的了,只是她大概做梦也没有料到,鎏哥儿会误打误撞地被抓了去,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不仅把夜罗人得罪了,儿子也对她彻底地失望了,她往后每一天就都在悔恨与煎熬中度过吧。 乔薇不解地问道:“夜罗人为什么要抓景云?是想换走慕秋阳吗?” 姬冥修寻思片刻:“大概是的。” 乔薇摸了摸姬冥修的下巴:“你一宿没睡,都长胡子了。” 姬冥修问道:“你不也一宿没睡?” 乔薇道:“但我没胡子长啊。”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笑了,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努力不去看她眼底的憔悴,亲了亲她冰凉的额头:“我会多加防范,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乔薇轻轻地靠进了他温暖的怀中,呼吸着独属于他的淡淡幽香与男子气息,一颗心被偌大的安定填满:“做了这么多,不是担心你儿子受苦,只是怕我担惊受怕吗?” 姬冥修的下巴蹭着她的鬓角,轻轻地说道:“也担心他受苦,更担心你难过。” 乔薇的眼眶微微湿润,心甜得有些疼。 “还有一件事。”姬冥修忽然道。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什么事?” 姬冥修牵着乔薇的手去了后院,后院的草坪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金雕,燕飞绝蹲在它身旁,一边摸着它脖子,一边无奈地叹着气:“救不了咯……救不了咯……” 姬冥修看了看金雕道:“它是在救景云的时候被夜罗人射伤的。” “这不是隐族的金雕吗?怎么会飞来中原了?”中原可没有这么大的金雕,寻常金雕不到一米,双翼张开可达两米,这只金雕的个头明显更雄壮一些,更重要的是,它为什么会救景云? 心中疑惑着,乔薇上前给金雕检查了伤口,它的腹部中了一箭,箭身已被燕飞绝割断了,恐它大出血,燕飞绝没敢把箭头拔出来;第二处伤口在右腿上,有一处明显的擦伤,应该也是被箭给射的,箭上有毒,右脚与肚子已经全都乌了。 除此之外,它左边的翅膀也在掉落的途中,重重地摔断了。 它是抱着景云掉下来的,如果它没抱,最终骨折的就该是景云了。 “小白呢?”乔薇问。 小白跐溜溜地跑了过来,甫一看到那个一口把它吞下的大家伙,貂毛一炸,扑进了乔薇的怀里。 乔薇要放点它的血。 它死活不干。 “蹭胸干不干?” 不干,傅姐姐的胸胸天天可以蹭! 乔薇道:“蹭鸟干不干?” ……干! 小白乖乖地伸出了爪子。 乔薇放了几滴血,喂金雕喝下,然后打开医药箱,拿出工具,将金雕腹部的箭头挖了出来。 傅雪烟走进青莲居时,乔薇已经将金雕的两处伤口处理完毕了,正在给它缠绷带,缠完这两处便能开始缠翅膀。 乔薇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傅雪烟来了,傅雪烟也没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医治自己的金雕。 乔薇从医药箱的夹层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头是一枚乳白色的果子,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乔薇拍拍金雕的脑袋,将果子捣碎了喂进它嘴里:“我带来的两生果都吃完了,只剩最后一颗了,你可得好起来,别浪费了我的果子,知道吗?”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票票,(~ ̄▽ ̄)~开心! * 【有奖问答】金雕能痊愈吗?会留下后遗症吗? a:能痊愈,不留后遗症。 b:能痊愈,但是会留后遗症。 c:不能痊愈。 【370】二更 景云与鎏哥儿夜里吹了太久的冷风,早起便喷嚏不断,乔薇上书院给请了几天假。 院长对于两个学生从书院不翼而飞的事感到十分愧疚,他并不知对方是有备而来,还以为是哪个京城的小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从书院抓孩子去卖,乔薇不好讲明事件原委,便把锅甩给了那“小毛贼”,并道“小毛贼”已被姬冥修处置,书院这边无需再挂心。 如此,院长方松了口气,他还怕乔薇逮住他一通破口大骂呢,没想到这么善解人意,对于请假的事,院长无比爽快地答应了,还承诺不用着急功课,回头会安排夫子给补上。 乔薇谢过院长,起身告辞。 此次被掳走的事,细想还真怪不到书院头上,苍鸠的武功几乎能与霍师公打成平手,这样的高手寻常的护卫怎么可能拦得住? 学还是要上的,书也还是要念的,总不能因为担心被抓走便再也不出门了,大不了日后多辛苦辛苦霍师公了。 被辛苦的霍师公此时正坐在暖烘烘的轮椅上,自打坐了几天轮椅后,他老人家似乎对这种代步工具上了瘾,没事就坐一坐,不仅他坐,他的剑也坐,如今,添了个珠儿,三把轮椅并排摆在花园的草坪上,一人、一剑、一猴面瘫脸坐着,可以说是一道非常亮丽的风景线了。 三个小家伙请假的这几日也没闲着,都自发地去照顾金雕了,当然了,毕竟是孩子,所谓的照顾也仅限于喂喂食、找找虱子,不过由于这是一只爱干净的好金雕,所以连虱子都找不到。 金雕的食量很大,一次能吃掉半头羊,但它不用顿顿吃,尤其如今肚子、右脚、左翼全都被绷带缠住,不能四处蹦跶消耗能量,一顿饭下来,管的时间就更长了。 乔薇印象中的金雕是十分凶残的,不仅吃小绵羊,它也吃狼,但这只金雕好像是被什么人驯化过,通人性许多,性情也是少有的温和,不仅能让三个投喂过他的孩子近身,就连青莲居的丫鬟,也能在它翅膀上摸上两把。 想想大白刚来的时候,咬伤了那么多人,又想想珠儿刚来的时候偷了那么多东西,再看看人家金雕,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 这一日正午,三小只也跑来投喂它了。 大白抓了只田鼠,伸出爪子递给它。 它吃掉了田鼠。 珠儿抓了只小麻雀,伸出爪子递给它。 它吃掉了小麻雀。 小白抓了条肥肥嫩嫩的毒蛇,伸出爪子递给它。 它一口将小白吞进了嘴里! 小白:…… 毒蛇才是食物啊!宝宝不是啊! 金雕咀嚼了两下,喉头一阵翻滚,将小白吐了出来! 小白哭卿卿,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宝宝…… 小白讨厌洗澡澡,可是更讨厌大鸟的口水! 碧儿好笑地提了一桶水来,小白认命地跳了进去。 毫不夸张地说,自打金雕来了之后,小白就从不洗澡专业户,变成每日洗澡的好宝宝了! …… 小白洗完澡,内心很受伤,抖落了身上的水珠,跑到上房找乔薇。 乔薇在给金雕配药,小白跑过来,扒拉了一下她的裤腿,乔薇道:“别闹。” 小白继续扒拉,宝宝要蹭鸟! 乔薇将它抓了起来:“要蹭鸟?” 小白点头! 乔薇淡淡一笑:“蹭谁的?冥修的还是冥烨的?他俩的鸟其实没什么好蹭的,不如蹭老爷的吧?老爷的鸟大。” 小白的眼睛瞬间亮了! 乔薇对着门外道:“好了,都拿进来吧。” 很快,碧儿、烟儿与婵儿提着十几个鸟笼子进来了,每个鸟笼子里都是养了许久的鹦鹉八哥与画眉,可以说十分硕大了。 乔薇莞尔一笑:“好了,你慢慢蹭吧!我就不奉陪了。” 小白:…… …… 金雕疗养的这段日子,傅雪烟每天都会过来看它,每次傅雪烟摸着它脑袋时,它眼底都会浮现出一股少有的缱绻与依恋。 乔薇拎着药箱走了过来:“它很喜欢你。” 傅雪烟睫羽一颤,站起了身,看向乔薇的药箱道:“要换药了吗?” 乔薇蹲下身,打开了箱子:“今天最后一次,换完,明天就能把绷带彻底拆了。” 傅雪烟帮着她一块儿拆开绷带:“明天应该就能好了吧?” 乔薇拿出了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已经愈合的患处:“应该没大碍,我看它挺精神的,希望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这种金雕并不是中原的品种,像是隐族的,不知道怎么会从无名岛飞到这边。” “是吗?”傅雪烟低低地呢喃。 乔薇摸了摸金雕的脖子:“还有,它这么通人性,可能被驯化过,这么好的金雕走丢了,它主人一定难过极了。” 傅雪烟道:“只要它能好起来,就不会。” “你说什么?”乔薇没听清。 傅雪烟把解下来的纱布放在干净的石桌上:“没什么,我有些困了,先回屋歇息了。” 乔薇看了她一眼,她穿着高腰的裙子,倒是看不出肚子,但过不了多久,再宽松的裙子也将遮不住她的妊娠了。 “母夜叉!” 傅雪烟离开后,教主大人唰的一声闪了过来。 乔薇被他惊得手一抖,药膏都差点掉了,乔薇瞪了他一眼:“你又想干嘛?” 教主大人四下看了看,小声地说道:“我怀疑姓傅的生病了。” 乔薇似是而非地哼了哼:“我怎么不知道?” 教主大人严肃认真地说道:“我那天晚上摸到她肚子了,她肚子鼓鼓的、硬邦邦的,像长了什么东西,你说她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乔薇一把将拳头抡了起来。 教主大人抱头逃窜:“你干嘛?” 乔薇给金雕系上了绷带,收拾好工具,拎着医药箱站了起来:“一个女人的肚子大了,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 教主大人撇嘴儿:“又不是我搞大的,我哪儿知道是为什么……” …… 很快到了拆绷带的这一天,乔薇将金雕抱去了府里的小花园,花园够开阔,还连着一块草地、一片湖泊、一片小小的果林,景云三个也早早地到了这里,大白小白珠儿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教主大人与傅雪烟也来了,事实上是傅雪烟要过来,教主大人舍命陪媳妇儿罢了。 乔薇开始给金雕解开绷带了,先是肚子上的,再是脚上,之后是翅膀,金雕仿佛是知道今天会重获自由似的,从乔薇解它肚子上的绷带时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别动。”乔薇轻轻地安抚它,它果真忍住不动了,但身子不动,脑袋却转来转去,乔薇失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待到最后一根绷带解下来,一双完美的棕色羽翼在乔薇眼前徐徐铺开了,每一根羽毛都华丽到了极致,阳光照在它的双翼上,泛起一圈琉璃般的光。 绑着的时候尚不觉得,展开了才知道它的双翼究竟有多大。 乔薇将它举了起来,用力抛向了半空,它嗖的一声飞了上去,像个天空的王者,在浩瀚而湛蓝的天际下霸气地翱翔,群鸟纷纷避开了,它发出了兴奋的鸣叫。 它绕着姬家的上空,一圈一圈地盘旋着。 望舒都惊呆了:“哇!” 鎏哥儿睁大了一双眼,连哇都哇不出来了。 景云与有荣焉地看着它,神色无比自豪。 不得不说,这家伙飞起来可真是漂亮,教主大人在无名岛生活了那么久,凶猛的金雕不是没有见过,但没有哪一只像眼前这一只,通身都散发着一股天空霸主的气息。 明明养伤的时候不觉得啊……怎么一飞上天空,就像换了只鸟似的? 傅雪烟仰望着在天空盘旋的金雕,欣慰地勾起了唇角。 秀琴不解道:“我怎么觉得它飞得比以前更快了?” 傅雪烟心情大好地说道:“不是你觉得,是它真的快了。”毕竟,隐族的两生果不是白吃的。 飞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飞够了,金雕一个漂亮的俯冲落了下来,它俯冲的速度很快,让人几乎难以捕捉,大概是冲得太快了,没能及时稳住身形,它扑通一声栽进草丛,翻了个大跟头。 众人被它怂萌的样子逗笑了。 但很快,众人笑不出来了。 金雕抖落了羽毛上的青草,迈步朝众人走了过来,但它不是大摇大摆的,而是一瘸一拐的,这是怎么回事?是所有的金雕都是这么走路的,还是它的右脚的伤势并没有养好? 秀琴惊讶道:“它怎么了呀?腿好像瘸掉了!” 傅雪烟的眸光微微一动。 景云迈着小短腿儿跑了过去,金雕喜欢景云,用脑袋蹭了蹭景云的脸,景云却蹲下了身子,跪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它的右脚:“你的脚还疼吗?” 众人走了过来。 乔薇蹲下身,轻抚着金雕的身子,示意它躺下。 金雕四仰八叉地躺下了。 乔薇捏了捏它的右脚:“疼吗?” 金雕一脸懵逼地看着乔薇。 “看来是不疼了。”乔薇又捏了捏它的爪子,“这里疼吗?” 金雕还是一脸懵逼,滴溜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乔薇。 “娘亲,它怎么了?”景云愣愣地问。 乔薇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它的脚不疼,但是又无法受力……要么,是它这里受了伤,害怕用受过伤的脚走路,要么……” “要么怎么样?”景云着急地问。 乔薇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要么就是它留下后遗症,再也走不了了。” 景云的眸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为什么会留下后遗症?” 乔薇遗憾地说道:“这个我现在无法回答你。” 景云难过地红了眼眶。 大鸟是为他受伤的,可现在,大鸟再也不能正常地走路了。 乔薇心疼地看了儿子一眼,被坏人抓走的时候他没有哭过,被恶霸的欺凌的时候没有哭过,自己摔破了磕破了更是没有哭过,但现在,他难过地哭了。 金雕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个人类的小东西会突然哭了,它好奇地看着景云,拿脑袋蹭了蹭景云的脸。 景云抹了泪:“你能再飞一下吗?” 金雕歪着脑袋,看向景云。 景云比划了一个飞的手势。 金雕看懂了,翻过身来,张开双翼,扑哧了几下朝上飞去,然而只飞了几步便掉下来了,由于右脚不能蹬腿用力,所以没有足够的力气起飞了,方才它是被乔薇抛入半空的,导致大家并没有发现这个毛病。 金雕飞了几次没飞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怎么了,对于一只鸟而言,飞翔是它的命,不能飞的鸟,就像是失去了生命。 它仰起头,像个受伤的孩子,难过地呜鸣了起来。 【371】夜罗王后 金雕的右脚不能起飞,景云着实难过了一晚上,乔薇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是告诉他,一味的伤心不是办法,怎么努力地帮助它更好地恢复才是重中之重。 乔薇不确定儿子听懂了没,但她相信景云不会是那种因为一件事便自此意志消沉的人。 果不其然,景云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又元气满满了,他乖乖地穿了衣裳,乖乖地洗漱,又乖乖地念了会儿书,之后,跑去后院看金雕。 金雕蔫蔫的,天空的霸主突然有一日不能再飞上去了,这样的打击寻常人可能并不理解。 景云给它刷了刷毛,又跑去厨房抓了一只兔子来,金雕无法抵御美食的诱惑,一口将兔子吃了。 景云开心地摸了摸它脑袋:“我们今天练习走路吧?你不要害怕,其实很简单的,你那只脚已经不疼了对吗?你放心把它放在地上就好了。” 金雕一脸懵逼地看着景云。 景云后退了几步,摊开双臂,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你看,就像这样。” 金雕瞪圆眸子看着他。 景云努力维持着身形,但一只脚站立实在太考验他的平衡力了,他没站多久便开始摇摇晃晃,缩起来的脚忍不住踩了地面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总之各种作弊。 金雕发出了好奇的咕咕声,微微扇了扇翅膀,也学着景云的样子站了起来,右脚缩着,景云的脚在地上点一下,它的右脚也在地上点一下,景云在地上点两下,它的右脚也点两下。 景云似乎是看出门道了,大眼睛变得亮亮的,一把将缩着的脚放了下来,双脚并用地站立着。 金雕也这么做了,但下一秒,它又把右脚缩起来了。 景云跑过去,抓着它的右脚道:“你别缩呀!你放下来,站好,你可以站稳的!” 金雕不放。 景云引导着它的脚缓缓地往下移:“我扶着你,你慢慢地放,不疼的,你相信我。” 金雕的右脚被景云拿着,慢慢地踩到了地面上,金雕看看景云,又看看自己的脚,景云小声道:“我数一二三,然后我就放手了哦,你自己站,一定能站稳的,知道吗?一,二,三!” 数完,景云小心翼翼地拿开了自己的手。 他紧张地观察着金雕,金雕站得稳稳的,景云长长地松了口气:“看吧,你能站的!你不害怕就可以……啊——” 嘭! 金雕摔了下来,将景云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景云吐出一嘴鸟毛:“再来。” 乔薇摁着望舒与鎏哥儿写了会大字出来,就看见儿子在后院不厌其烦地教着金雕走路,虽然效果甚微,但不得不说,能这么去做,都已经让她大开眼界了。 在不是被压倒就是被扑倒中折腾了一下午,景云累得都瘫在草地上了,金雕却有些乐此不疲,用脑袋蹭景云的胳膊,示意他起来,继续这种它从来没有玩过的游戏。 这一上午下来,尽管金雕的右脚没有丝毫起色,但情绪不那么低落了,扑得开心时,还能扯着嗓子,兴奋地叫上几声。 下午,姬家采买的海鲜回来了,金雕大概是没吃过海鲜,特别好奇地看着从筐子里爬出来的虾蟹,它伸出翅膀,碰了碰其中一只大海蟹,大海蟹毫不留情地用蟹钳钳住了它的羽毛,它抬起翅膀,好奇地晃了晃,螃蟹挥舞着蟹钳朝它示威,它一口将螃蟹吞进了嘴里! 螃蟹:“……” 可是好硬!它嫌弃地吐了出来! 螃蟹怂哒哒地走开了。 景云从筐子里捉了个特别软的长腿八爪鱼。 金雕一口吞掉,咀嚼了几下,忽然张开嘴,喷了景云一脸墨汁! …… 景云每日都陪金雕练习走路,望舒与鎏哥儿则在书房恶补功课,一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就连傅雪烟那边也多日不曾收到夜罗的消息,至于荀兰与苍鸠,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突然间满大街都找不到这两个人了。 乔薇有想过,慕秋阳还在冥修手中,苍鸠若是冲着他来的,应该没这么快善罢甘休,他上次吃了瘪,损失那么多夜罗护卫,保不齐会将怒火发泄到荀兰的头上,荀兰也许已经被苍鸠解决掉了。 乔薇如今是真不关心荀兰怎么样了,她大势已去,众叛亲离,再怎么蹦跶也蹦不出一朵花儿来,她更在意的是苍鸠,那个阴险的家伙不该坐以待毙才是,可他这么安静,又究竟是在谋划什么呢? 就在乔薇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夜罗那边却光明正大地找上门了,当然他们找的并不是姬冥修与乔薇,而是整个大梁朝。 事件还得从最近两月的军报说起,据驻扎在北境的将士传来的消息,大梁与匈奴边境最近一直不大太平,大梁以为是匈奴的毛贼,匈奴以为大梁的毛贼,双方险些因为这事儿打起来,庆幸的是双方将领都有点儿脑子,按捺住心头的愤怒,邀约着见了一面,见面后,才发现双方都遭到了那伙贼人的偷袭,究竟什么贼人竟然胆大包天到把两国的军队一并给得罪了?双方各自展开了调查。 率先找到那伙的贼人的是匈奴士兵,匈奴士兵在两国交界处的一座荒山内发现了一个土匪窝,斥候去侦察时得出的结论是人数不足百人,不足百人的土匪窝有何可惧的?匈奴的守将即刻率领五百兵士进山剿匪了,哪知这一剿,剿出事儿了。 这哪儿是百人土匪窝?根本是千人叛军营! 叛军的来头还不小,是匈奴前任可汗的孙子,前可汗因残暴不仁、荒淫无度被现任的可汗杀掉了,但斩草没除根,让一个怀孕两个月的女奴跑掉了。 女奴生下了前任可汗的遗腹子,前可汗的旧部找到了她,拥立她儿子为王,母子俩天真地认为靠着这些曾经连前可汗都保护不了的旧部,便能夺回匈奴的王权,母子俩汲汲营营多年,在荒山招兵买马,人数日益庞大,但再庞大也不是匈奴大军的对手,于是母子俩想了一出奸计,离间匈奴与大梁,想用大梁的兵削弱匈奴的实力,却没料到离间计失败了。 这种离间计又不高明,不失败才怪了,也不知是哪个脑残军师竟然真去执行了。 不过,就算它没有挑起大梁与匈奴的战争,却误打误撞地将匈奴的守将引入了它的营地,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五百军士在数千人的大军的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偏偏这位守将又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物,他是匈奴大阏氏的弟弟,他若是出了事,大阏氏就该难受了。 更倒霉的是,这五百人被看守得死死的,根本没办法将消息传出去,而边关的军士们坐等将领不回,右等将领不回,约莫是猜到他出事了,可出了什么事、在哪儿出的事,一概不知。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军营里来了一个神秘莫测的老者,老者称他们的将领被贼人围困了,不出三日必死无疑,他有办法救他以及他的五百士兵,但他需要匈奴答应他一个条件。 副将是将领的心腹,虽知道老者的条件可能会十分苛刻,也虽然明白老者可能故意夸大了其词,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论如何,先把大阏氏的弟弟救出来再说。 他答应了老者的条件。 老者深入了山地,一夜功夫便将大阏氏的弟弟与五百士兵救了出来,具体怎么救的众人没了印象,只模糊记得自己身处烈焰之中,四周一片火海,待返回军营后,大阏氏的弟弟即刻派了一万士兵上山剿灭乱党?但哪儿还有呢?整座山头都被烧糊了,漫山遍野的焦尸,恶心得众人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大阏氏的弟弟问老者是怎么做到的,老者笑而不答。 大阏氏的弟弟还算守信,问老者究竟需要他们做什么,老者言:“我乃荒漠中的一个小族,我族欲与大梁交好,奈何并无通关文书,还望贵国行个方便,将我族引荐给大梁朝的皇帝陛下。” 早说嘛,这有何难? 大阏氏的弟弟即刻书信给了可汗与姐姐,可汗与大阏氏是怎么考量的,这位将领不知,但没多过久,出使大梁的队伍便抵达边关了,按照约定,带上了老者以及他的族人,浩浩荡荡地来了京城。 若在以往,这些人大概是带不进来的,可自打去年两国联姻后,双边关系变得缓和与宽松许多,一听是匈奴担保的小族,边关的衙门二话不说地放行了。 至此时,匈奴的使者都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小族是曾经令天下闻之色变的夜罗。 要不是姬冥修上朝时,路过了对方的轿子,无意中听到对方在说夜罗话,怕是那群人都直接让匈奴二王子带进皇宫了! “什么?夜罗人?”皇帝闻言色变。 姬冥修点点头,如实道:“他们讲的是夜罗话没错。” 皇帝的脸都煞白了:“匈奴人怎么把夜罗人带过来了?他们想做什么?!” 姬冥修淡道:“匈奴人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呢。” 皇帝捶桌:“一群蠢货!” 也不知在骂谁,是骂被夜罗耍得团团转的匈奴使臣,还是敞开了大门把夜罗迎进来的自家官兵。 “皇上。”福公公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匈奴二王子求见。” “二王子?”皇上恍惚了一会儿,脑子被夜罗人进城的消息给炸糊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二王子是谁。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就是娶了乔家二小姐的那位。” 这么说,皇帝就想起来了,眉梢一挑道:“那个三角板?” 福公公险些没忍住,用袖子掩了掩嘴道:“就是他。” 皇帝看了姬冥修一眼,阴阳怪气道:“还是你连襟呢。” 姬冥修掸了掸宽袖:“皇上又埋汰微臣。” 姐妹的丈夫才能称之为连襟,但乔玉溪与乔薇又算哪门子姐妹?一个抢对方的相公,一个塞了对方一个相公,上辈子定是杀父仇人,这辈子才投胎成了姐妹。 皇帝对这个二王子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自己儿子都把他的准王妃给轻薄了,他非但没有退婚,还十分骄傲地把被轻薄过的准王妃抢回匈奴了,这在中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皇帝私心觉得自己赚了,再看二王子也就顺眼多了:“让他进来吧。” 匈奴二王子很快便被领进了御书房,他风采不减当年,甚至那张三角脸,更为立体、更为轮廓分明了。 大概是娶了一个中原王妃的缘故,他的汉话比去年大有长进了,他笑着给皇帝行了一礼:“皇上!”又转身,与姬冥修见了礼,“姐夫!” 姬冥修:“妹夫。” 匈奴二王子笑得看不见眼睛了。 皇帝客套地问了几句与王妃的关系,匈奴二王子俨然对这个王妃满意得不得了,不仅貌美如花(整个匈奴的女人加起来都不如她漂亮),还身体娇软、嗓音清甜,他从前喜欢强壮的女人,现在,他只喜欢王妃这样的女人,要不是匈奴没有王妃出行的先例,他可真想把他的小王妃带过来。 皇帝哪儿是真关心他们夫妻关系呢?不过是客套客套罢了,但这匈奴二王子也太能扯了,一个晚上几次都差点扯出来了! “咳咳!”皇帝轻咳一声,打断了匈奴二王子的话,说道,“听说你们这次来,还带了几个小族的人?什么族?” 匈奴二王子诚实地说道:“什么族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那几个字我听不懂。” 皇帝嘴角一阵抽抽,听不懂你也敢把人带进来,敢情这不是你家啊! 匈奴二王子道:“人我带来了,就在皇宫外,皇上要宣他们进来吗?” 都送上门了,能不宣么? 皇帝不爽地瞪了二王子一眼,早知道这家伙这么蠢,当初就不和谈了,打仗也能把匈奴抢过来了! 此时已下朝,但仍有不少官员在政宫做事,皇帝将官员们叫去了金銮殿,一同接见了那些个所谓的“小族人”。 这群族人的人数并不多,不超过二十,除去那名神秘的老者,还有两个身份尊贵的对象,二人都坐在马车上,一次也没有露面,老实说,匈奴二王子是有些好奇的,于是也不等皇帝吩咐,特别自觉地去金銮殿凑热闹了。 皇帝坐在华丽而宽敞的龙椅上,静静地眺望着门口的方向,阳光斜斜地投射而入,将凉飕飕的大殿照出几分暖意,伴随着太监的禀报,八名服饰怪异的护卫刷刷刷地站在了门前,列队两侧,双手交叉,掌心向内,贴上胸口,恭敬地福下了身。 一瞧众人行礼的样子,姬冥修越发笃定对方是夜罗人了。 殿内,静得出奇,众人不知对方究竟摆的什么阵仗,但心口不自觉地紧了紧,仿佛接下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很快,两名侍女提着花灯进了金銮殿,分别站在两侧,恭恭敬敬地福下身去。 至此时,才终于有一道明媚的身影踩着日辉,缓缓地跨过了门槛。 她穿着一双素白的缎面鞋子,裙裾也白如一朵浮云,浮云的边上点了金线,一眼看去,像是云朵沐浴着光,美得出尘,又美得明艳。 她披着一件银白色对襟华服,将身形修饰得美好而纤长,她逆着光,容颜有些模糊,但仅凭身形与仪态就已能猜出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优雅地走了进来,但凡她走过的地方,都浮动起一丝沁人心脾的幽香。 待到她走出了那团光,站在金銮殿的正中央,皇帝看清了她的脸,随后,皇帝惊得从龙椅上站起来了。 女子双手交叠,平齐眉心,躬身行了一礼:“夜罗王后,见过大梁朝皇帝陛下。” 【372】母子?相见 中秋后,天气又凉快了许多,坐在凉亭中,烹上一壶小茶,吃上几碟点心,再摆上一副棋盘,日子十分惬意。 乔薇与傅雪烟对弈而坐,乔薇的棋艺不如傅雪烟精湛,但一段日子下来,倒也精进不少,偶尔能与傅雪烟杀成平局。 一旁小花园的空草地上,景云与教主大人正乐此不疲地训练金雕起飞,由于金雕的脚确实不能再受力了,但景云又不忍剥夺它飞行的权利,于是央求他二叔想想办法,这时候不找亲爹找二叔是对的,毕竟教主大人别的不在行,做工具却是一等一的强。 教主大人给金雕做了个脚箍,箍在脚上,能够帮助它受力,同时,脚箍的底部有一个机关,只要它的鸟爪轻轻一收,便能触动机关发力,将它整个鸟身弹出去。 只是……力道上不要把控,必须做得与另一只脚的蹬力一样,否则便会失去平衡。 教主大人一遍遍地调节着机关的松紧,结果就是—— 金雕被弹飞。 金雕被弹飞。 金雕被弹飞…… 珠儿依旧在阳光明媚地地方,与霍师公以及长剑师兄坐在轮椅上晒太阳,鎏哥儿与望舒则追着大白小白不知跑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一切似乎平静得出奇,除了……秀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小姐!”秀琴走上台阶,走进了凉亭。 傅雪烟落下一枚白子,轻轻地问道:“怎么了?” 秀琴眼神微闪,看了乔薇一眼,欲言又止,傅雪烟道:“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秀琴哦了一声,才把在街上碰到的事情与傅雪烟说了,原来,傅雪烟大清早地想吃栗子,但这个时节京城只有加工过后的栗子粉,哪儿有新鲜的栗子仁?不过既然傅雪烟想吃,秀琴还是决定出门碰碰运气。 哪知她刚走到街上,便碰上了匈奴的使臣入京,街道都被肃清了,她不得已避让到了一旁,就在匈奴的使臣们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时,她一眼看见了夜罗的护卫! 乔薇困惑地眨巴了一下眸子:“等等,你说匈奴的使臣里有夜罗人?” 匈奴使臣造访的事她是知道的,早些天便听冥修提过北境有点儿动荡,不是挑衅就是误会,如果是挑衅,双方立马就得开战;如果是误会,匈奴很快便会来访。 匈奴使臣果真来了,可为什么带着夜罗人一起来? 别说匈奴已经与夜罗勾结了,哪儿有勾结了还把对方带进京城的?这是坑队友呢还是坑队友呢? 傅雪烟的关注点俨然与乔薇不一样,她问秀琴道:“是谁的护卫?” 秀琴低下头,紧张又为难地说道:“我只看了一眼就被人群冲开了……我没全部看清……” 傅雪烟道:“那你就说你看到了谁。” 秀琴道:“巧玲姐姐。” “巧玲姐姐是谁?”乔薇问。 傅雪烟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王后的贴身护卫。” 乔薇就是一怔:“夜罗的王后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就是抓了个慕秋阳,又“软禁”一个傅雪烟吗?竟把夜罗的王后引来了! …… 金銮殿的偏殿中,皇帝遣散了宫人,只留下自己与夜罗的王后,二人坐在隔了一张方几的红木官帽椅上,茶已奉上,但谁也没动手去拿。 夜罗王后目不斜视地静坐着,皇帝侧过身,一瞬不瞬地打量她。 像,太像! 简直就是他的昭明活过来了一样! “我以为你死了。” 皇帝的自称都变了,“没想到你还活着。我早该猜到你活着的,当我知道冥烨还活着时,便想过你当年是不是也被人用了同样的法子……我猜对了,他们把你偷走了。” 夜罗王后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 在金銮殿上,她是一个优雅端丽的王后,可独自坐在这里时,更像个被皇帝吓得有些紧张的小姑娘。 她抓着帕子,一下一下地揪着。 皇帝见自己似乎是吓到她了,忙抬起手,安抚地压了压:“你别紧张。” 眼看着皇帝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她微微地避了避。 皇帝的手僵在了半空。 夜罗王后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寒了这个男人的心,睫羽颤了一下,但还是倔强地揪着帕子,若是叫方才目睹了尊荣的官员们见了,怕是要惊呆一地眼珠子了。 不为别的,实在是……这样子太孩子气了。 皇帝忽然就笑了,他想起从前昭明生气不理他的时候,也总这样一下一下地揪帕子:“你是昭明对不对?” “不对。”她道。 皇帝一愣。 她接着说道:“我是夜罗的王后,不是你们大梁的公主,我是在夜罗长大的。” 皇帝忙道:“你是在大梁长大的,先皇将你抱回来时,你才几个月。” 她认真地看向皇帝道:“你认错人了,我从没来过大梁。” “不可能……朕不可能认错,福公公!”皇帝大喝。 福公公麻溜儿地走了进来:“皇上,您叫奴才?” 皇帝吩咐道:“去把昭明的画像拿来!” “是。”福公公偷偷地瞄了夜罗王后一眼,长得这么像,不怪方才在殿上那么多老大臣都吓晕了。 福公公回来的很快,将七个卷轴放在了二人中间的方几上,随后十分识趣地退下了。 皇帝焦急地打开画像:“你看,这个是你十三岁的时候,你在看书;这是你十四岁的时候,你在太液池钓鱼;这是你十五岁……” 夜罗王后看着画像上的女人,疑惑地探出手,摸了摸画像上的人的脸。 皇帝眸子一亮:“是不是想起来了?” 夜罗王后说道:“确实很像,不过,真的不是我,你说的那些事,我从来没有做过。” 皇帝的眸光就是一暗:“昭明……” 夜罗王后打断他的话,微微地吸了口凉气,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此番前来,是想向皇上你求个情,请你放了我侄儿与儿子的未婚妻。” 侄儿皇帝能理解,慕王是夜罗王的亲弟弟,他的儿子可不就是夜罗王与王后的亲侄儿?可儿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外头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三殿下,您不能进去啊,皇上正与王后谈事呢。” 是福公公苦口婆心的声音。 “放我进去!谁知道你们大梁朝的皇帝安的什么心?我要见我母后!” 伴随着一道年轻的、怒不可遏的声音,一名身着月牙白裘袍的少年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他手中还握着一柄剑! 福公公的脸都是白的,仓皇地追了上来道:“皇上,奴才拦不住……” “母后!”少年三步并做两步,朝夜罗王后走了过来,一边说,一边还拿剑指着皇帝,“母后你没事吧?这个男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福公公的腿都吓软了,偏皇帝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之意,只是定定地看着少年,仿佛要把他的脸看出一朵花儿来。 少年被看得不耐烦了,狠狠地瞪了皇帝一眼道:“你看什么看?” 皇帝微微一笑:“你多大了?” “十八!怎么了?”少年蹙眉问。 皇帝的眸子却又亮了几分:“年纪也对得上。” 少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母后,这个人好奇怪,你还是不要和他说话了!救世子与烟儿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夜罗王后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就着儿子的手站起身来,对皇帝客气地欠了欠身:“告辞。” 皇帝着急地唤道:“昭明!” 夜罗王后却没有理他,挽着少年的手走出偏殿了。 …… 金銮殿外,长长地汉白玉台阶上,姬冥修静静地站在风里,秋风卷起他深紫色的朝服,一眼望去,如深宫中一抹最明艳的秋色。 夜罗王后与少年携手走了过来,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们,他们也看见了姬冥修,但眼神十分的陌生。 “那个是大梁朝的丞相。”少年不屑地说道。 夜罗王后微微颔首,算是客套地打了招呼。 姬冥修没动,只将眼神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少年约莫是不喜姬冥修总盯着自己母后看,换了个位置,站到母后的另一边,将姬冥修与夜罗王后隔开了。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二人擦肩而过,空气里浮动起好闻的香气,淡淡的,有一丝熟悉。 …… 姬冥修回到了姬家,乔薇早早地在上房等他了,见他进门,上前为他宽衣,他配合地张开了胳膊,乔薇宽着衣,感觉他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眉梢挑了挑,问道:“秀琴说她看见夜罗王后的护卫了,夜罗的王后真的来了吗?” “来了。”姬冥修的嗓音有些沙哑。 女人做使臣,亏夜罗想得出来! 乔薇为姬冥修宽了衣,拿出早已备好的常服给他换上:“王后是来要回慕秋阳与傅雪烟的吧?他们胆子可真大呀,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说我们要是抓了夜罗的王后,夜罗那边会不会乖乖地就范?” “抓不了。”姬冥修道。 “为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姬冥修幽深的眼底浮现起一丝暗淡的情绪:“她可能是我母亲。” 不是她长得像我母亲,而是她可能是我母亲,这两句话看上去意思差不多,可从姬冥修的嘴里说出来就大不一样了。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可能被一副长相所迷惑,这也是为何当初他看见凤倾歌时,根本一丝动容都无,因为他清楚地明白,凤倾歌身上,除了那张脸,再无任何与昭明相似的地方。 可今天的夜罗王后,她的小神态、她身上的香气、她走路的样子,甚至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都让姬冥修难以释怀。 乔薇蹙眉道:“小神态可以模仿,走路的样子也能模仿,香气……” 姬冥修道:“那种香气不是用了香料的,你记得冥烨身上的香气吗?我娘身上也有。” 乔薇点头,小二货的身上常年都散发着一股幽香,意志力不够的人闻多了会脸红心跳,她还暗暗地笑过小二货是个小香妃呢,没想到是家族遗传啊:“会不会是公主的姐妹?你的姨母?” 姬冥修点点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乔薇就道:“你等等,我去问问傅雪烟。” …… 傅雪烟刚吃了午饭,正准备午睡,乔薇不请自来了,乔薇知她的作息,这个时辰上门,定是有要事了。 傅雪烟披了衣裳,在房中见了她。 “冥修从宫里回来了,他方才见到了夜罗的王后,我想,你或许已经猜到我是为何而来的。” 傅雪烟微微一叹:“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乔薇看着她,忽然眸光一冷:“你有事瞒着我们。” 傅雪烟垂下眸子:“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你们开口。” 乔薇道:“现在就是机会。” 傅雪烟纠结道:“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乔薇直言道:“夜罗王后究竟是不是冥修的母亲?” 傅雪烟沉吟了片刻:“我也曾怀疑过。” 乔薇捕捉到一丝不对劲了:“什么叫你也曾怀疑过?你早就见过公主不成?你与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傅雪烟捏了捏手指:“她……她是我姑姑。” 乔薇简直要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炸翻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和冥烨是表兄妹?!” 你俩乱伦了?! 虽然在古代,近亲结婚是合法的,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夫,我真的好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傅雪烟轻声道:“没什么血亲关系了,只是都是古家人,辈分上,我唤她一声姑姑。” 乔薇差点吓爆的小心脏又缓缓地瘪回去了。 傅雪烟娓娓道来:“古家有两个派系,南古与北古,姑姑是南古最后一个千金,她之后,南古便没了。我很小的时候,姑姑曾回过夜罗一次,在我们家住了一段时日,我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我父亲说,姑姑对我极好。” 还送了我一只金雕。 “我家有一幅姑姑抱着我的画像,对姑姑的印象就是从那幅画像开始的。” 乔薇若有所思道:“她是南古的最后一个千金,这么说的话,她岂不是没有姐妹?” 傅雪烟摇头:“没有。所以我第一看见王后的时候,也狠狠地惊讶了一把,我跑回家把画像翻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仔仔细细地想,真是太像了。我问我父亲,她是不是姑姑?父亲说不是,之后,我问了与你同样的问题,她是不是姑姑的孪生姐妹?可父亲也说不是。” 乔薇轻咳一声道:“你父亲说你就信了?” 傅雪烟道:“我当然不信,我亲自跑去翻了南古的族谱,上面确实只有姑姑一个千金。” 说到孪生姐妹,乔薇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总是盯着冥修看,是因为他长得像你姑姑吗?” 傅雪烟如实道:“我就是想看他像不像,可惜他又不摘掉面具。”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讪讪地问道:“那你……几次三番地救冥烨,究竟是因为喜欢冥烨,还是因为冥烨是你姑姑的孩子?” 傅雪烟沉默。 乔薇暗暗一叹,别看她冰雪聪明,在某些问题上还不如那些平庸的女人透彻,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明白究竟为什么对小二货这么好吧? 自己当然希望她是真的喜欢小二货了,毕竟小二货这么喜欢她呢。 乔薇不爱强人所难,见她不乐意答便爽快地跳过这一茬了:“还有一件事,清明节的时候我们去给公主扫墓,发现有人来过,还放了祭品,是你放的吗?” 傅雪烟微微点头。 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潜入公主陵,她就不怕被皇帝的护卫发现。乔薇默默地为她捏了把冷汗,又道:“你那天看见我们了?” “看见了。”傅雪烟道。 乔薇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就说你之前一直都想杀了冥烨,怎么会突然开始护着他,可怜那家伙还以为是自己魅力大增,把你的一颗小芳心给俘获了。” 傅雪烟的面上掠过了一丝不自在。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你们夜罗的皇帝很贼啊,故意派了个与公主长得那么像的人过来,这是要吃定皇上与姬家的节奏!” 傅雪烟没有说话。 乔薇握住她的手:“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安心待产。” “嗯。”傅雪烟轻轻地点头。 这之后,乔薇又问了一些问题,都是有关王后的,傅雪烟全都耐心地答了。 乔薇暂时没提夜罗的其它人,反正她已经认定了傅雪烟是小二货的女人,那么夜罗就算来再多人,也休想从他们手中抢人! 回到上房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三个小家伙乖乖地去午睡了,姬冥修在房中翻阅资料,乔薇略略扫了一眼,全是夜罗文,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怎么说?”姬冥修问。 乔薇把傅雪烟的话一五一十地与姬冥修交代了:“……没想到你娘是古家的千金,这可真是惊到我了。” 姬冥修的脸上没有诧异。 乔薇纳闷道:“你不会早知道了吧?” “也没有很早。”姬冥修道。 “那是多早?”乔薇追问。 姬冥修顿了顿:“在素心宗的时候。” 乔薇咋舌:“那么早还不算早?你怎么猜到的?” 姬冥修眸光微暗道:“从你告诉我,傅雪烟家族的女人生来就要做王后,我就开始怀疑我娘也是他们家的人了。我娘进入姬家的目的是祭师剑,她与我爹成亲生子其实更有利于得到祭师剑,但那群人却要早早地杀了她。” 乔薇瞬间顿悟:“因为她本该是夜罗的王后,她背叛了夜罗王,与你父亲生儿育女了。” 姬冥修似是不想再去回忆那段过往,合上了册子道:“你方才说,这个王后是多少年前嫁给夜罗王的?” 乔薇道:“十九年前,公主去世的那一年。” 姬冥修沉思片刻:“这也太巧了。” 乔薇不可置否:“的确,更巧的是在嫁给夜罗王之前,居然没有任何夜罗的官员见过她,她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这一点,几乎是更加坐实了昭明的影子,毕竟昭明是在大梁长大,中途偶尔回去一次,也没在大众前露过脸。 姬冥修浓眉微微地蹙了蹙:“身份呢?” 乔薇道:“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千金。” 姬冥修的食指在桌面轻轻地敲了几下:“身份是可以捏造的。” “没错。” 乔薇话落,二人同时沉默了,随后二人十分有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锋芒。 丞相大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乔宗主,敢不敢去挖个墓?” 乔薇淡淡一笑:“那可是你亲娘的墓,你这个做儿子的都不怕,我怕什么?” ------题外话------ 【有奖问答】:墓地中,公主的尸体还在吗? a:在 b:不在 【373】查明真相(结尾新增剧情) 乔薇真是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掘人坟墓的一天,掘的还是自己婆婆的墓,想想可真是大逆不道啊。 “公主你别怪我们,我们不是有意的,谁让夜罗来了个和你各方面都相似得离谱的女人呢?我们也是为了查探真相,您在天之灵就保佑我们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吧。” 乔薇在后院烧了纸钱,虔诚地拜了三拜,随后才起身回屋。 姬冥修已将所需的东西准备完毕,乔薇略略地扫了一眼,基本都是水和干粮,说好的铁锹呢?说好的铲子呢?怎么挖墓的工具一个都无,竟是些吃吃喝喝的? “就带这些管够?”乔薇问。 “够了。”姬冥修说。 既然他说够了,想必就是真的够了吧,毕竟,不是所有墓穴都非得靠工具挖的,譬如姬家陵以及姬家的禁地,似乎就有专门的入口。 保险起见,乔薇带了个简易的医药包,装了几根蜡烛。 带药包姬冥修可以理解,可蜡烛是怎么一回事? 似是察觉到了自家相公的疑惑,乔薇嘿嘿一笑道:“公主的墓一定有不少好东西,我怕我手痒……” 手痒和蜡烛有毛线关系? 姬冥修古怪地看着她。 乔薇无奈地扒拉了一下小耳朵,低低地说道:“人点烛,鬼吹灯,鸡鸣灯灭不摸金,要是公主不让我摸,我是不会摸的。” “哪里来的歪理?”姬冥修在不必要的东西从她包袱里取了出来,“想摸什么尽管摸,反正是你婆婆,就当是给儿媳的见面礼了。” 乔薇可怜巴巴儿地看着被“遗弃”的蜡烛,人家不是真的想摸东西,只是想过一把摸金校尉的瘾呐…… 挖墓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尤其挖的还是公主的墓,这要是传出去,够摘掉姬冥修头顶的乌纱帽,所以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待到夜深人静了才悄悄地从屋子里出发。 哪知二人刚拉开房门,就与死守在门口的教主大人碰了个正着。 教主大人冷冷一哼:“我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别想瞒过我!” 夜罗来了个王后,还与昭明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事自然没有瞒着他,就算他俩不说,秀琴那个大嘴巴也倒豆子似的倒给他了,他要是猜不出乔薇与自家大哥深更半夜的去干什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我也要去!”他没好气地道。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在家等消息。” 教主大人当仁不让地说道:“凭什么是我在家等消息呀?有本事你等啊!” 姬冥修沉了沉脸:“你以为墓地是那么好去的?” 教主大人瞪了瞪乔薇:“她一个女人都能去,我一个大男人凭什么不能去?” 乔薇的小食指戳了戳他健硕的胸膛:“因为姑奶奶的战斗力,可以抵上十个你!” 教主大人被戳得肋骨都差点断了,又气又恼得瞪着乔薇,乔薇挑眉一笑,他恨得牙痒痒,转头望向姬冥修道:“我不管!总之我就是要去!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我娘,我去见她一面怎么了!你不带我去,我娘在天上……骂死你!” 乔薇瞟了他一眼,真是个孩子! “你一定要去?”姬冥修看向他。 教主大人抱怀:“当然!” 姬冥修将包袱塞进了他怀里,他一愣:“你干嘛?” 姬冥修淡道:“总不能让你白去。” 教主大人愣住,怎么感觉中了这只老狐狸的圈套啊……老狐狸就是想他拎包吧? 乔薇偷笑。 “你的要不要也给他拿着?”姬冥修没良心地问。 教主大人脸都黑成碳了! 乔薇好笑地说道:“不了,我这包袱里装的都是宝贝,我还不放心让他拿呢。” 确实不放心,这小二货黑历史太多,干粮让他弄丢倒还罢了,这些救急的药材万一也弄没了,她会肉痛的。 教主大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本教主还懒得给你拎包呢! 三人往青莲居的大门走去,但意外的是今晚的“拦路虎”还不止小二货一个,傅雪烟也拿着一把长剑,装备齐全地在夜风里等着。 乔薇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一番,张嘴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会也是想跟我们出去‘溜达’吧?” “我也要去。”傅雪烟认真地说道。 教主大人鼻子哼哼道:“你一个女人去什么去啊?” 乔薇想揍他! 傅雪烟约莫也明白姬冥修才是他们之中做决定的那个,直直地看向姬冥修道:“我也想知道我姑姑究竟是一回事。” “又不是你亲姑姑。”教主大人小声嘀咕。 差点成了表兄妹,教主大人也吓得够呛,幸亏只是辈分上的! 姬冥修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去不了。” 傅雪烟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我没事的。” 乔薇将傅雪烟拉到了一旁,摆出姬老夫人那一套,苦口婆心道:“孕妇阴气重,去那种地方容易撞邪。” 傅雪烟道:“我不信这些。” 乔薇一口气憋在了胸口,说好的古人都迷信呢?迷信起来让人头疼,不迷信了更让人头疼:“地底寒气重,容易刺激到你腹中的胎儿,当时可能不觉得,但出来之后便会引起宫寒。” 傅雪烟眨了眨眼,认真地看向乔薇:“真的吗?你没骗我?” 乔薇比手指:“我发誓。” 发誓若是骗了你,就让我三天没肉吃。 傅雪烟最终妥协了,宽怀中抽出沐家匕首:“那你带上它吧。” 乔薇笑了笑说道:“我是去探墓,又不是去打架,带武器做什么?你留着防身。” “带上吧。”姬冥修忽然开口。 乔薇哦了一声,十分听话地带上了。 几人没坐马车,而是挑选了几匹速度与力量都十分强大的骏马,以最快的速度奔去了公主陵。 清明节时乔薇与教主大人曾来过公主陵一次,但那次是遣散了侍卫的,这次护卫全在,十步一人,百步一岗,每人都是大内高手。 乔薇感慨:“哇,比皇宫的守卫还森严。” 更重要的是,都过了十九年了还这么森严,可见皇上对公主的感情……的确不一般呐! 乔薇从包袱里掏出一包药粉:“交给我了。” “不用。”姬冥修压下了她的手,乔薇不解地看向姬冥修,姬冥修却示意她朝不远处看去,乔薇那么顺势一看,惊到了。 居然是两个穿夜行人的男人! 看身手与轻功,俨然不是什么江湖宵小,而且二人的身影隐约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乔薇不明白二人是谁,又为何会来到公主陵,但这二人明显是冲着那群侍卫去的,分别从怀中掏出了一截竹筒,拔掉瓶塞,一股绿绿的青烟冒了出来。 二人施展轻功,将青烟撒了个遍,闻到青烟的侍卫纷纷倒在了地上。 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打了个奇怪的手势,跃入了墙内。 乔薇眯了眯眼,什么小贼竟敢夜闯公主陵? 再看姬冥修,就见他的眼神追着那辆小贼,似乎是若有所思,却并无多少介意。 “你知道是谁?”乔薇问。 姬冥修淡淡地掸了掸宽袖:“对夜罗王后的身份好奇的不止我们几个。” 乔薇困惑道:“他们也是来查探公主尸体的?” 姬冥修点头:“走吧。” 乔薇不可置否,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人打头阵,真是省得他们费力气了。 三人爬墙而过,成功地进了公主陵。 那两个家伙俨然对公主陵的地形十分熟悉,没花什么功夫去找,便直接来到了公主下葬的地方。 乔薇严重怀疑他们来过!是熟人作案! 思量间,就见二人从背上解下用黑布缠好的工具,老实说,夜色太深了,粗略一看还真没出二人背上背了东西,待到二人把黑布解了,乔薇才看清那是两把明晃晃的铁锹! 好家伙,连铁锹都带上了! 三人找了一棵大树,优哉游哉地坐下来等那两个大傻叉挖墓。 二人挖得满头大汗,起先还站在坟头,渐渐的,身边的黄土多了起来,二人的身子埋了进去,直至再也看不见人影。 姬冥修站起身:“好了,可以过去了。” 乔薇戳了戳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醒醒,要走了。” 教主大人吸了吸口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到了?” 乔薇一巴掌拍上他脑袋:“什么到了?坟都让人挖好了!” 教主大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姬冥修已迈步朝坟头走去,坟头已被挖空了,两旁堆起了小丘,棺材应是被埋得很深,所以两个大高个儿站在里头,完全被淹没。 “七弟,确定是这个吧?没挖错吧?” 傻叉一号说话了,声音耳熟得不行。 乔薇的眼皮子动了动,迈步跟上了姬冥修。 傻叉二号也开口了:“这是公主陵,除了公主,还会有谁的坟头填在这里?” 乔薇眸光一动,这声音更熟悉了!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人应该是—— 三人来到了坟前。 月光斜斜地打在三人身上,照出了三道高大的暗影,凉凉地落在棺木上。 傻叉一号一边用工具拔着棺木的钉子,一边就看见了三个鬼魅一般的影子,吓得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啊——鬼——” 傻叉二号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低低地警告道:“你做什么?想把侍卫引来啊?” 傻叉一号指了指他身后。 他俨然没料到会有人来了,扭过头一看,齐刷刷三道人影,惊得浑身汗毛一竖,手中的铁钳子掉了下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傻叉一号的脚,傻叉一号痛得整个人都扭曲了! “是你们?”傻叉二号认出了他们。 姬冥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来无恙啊,胤王。”又看向被砸了脚,眼泪都疼出来的傻叉一号,“昭王。” 昭王此时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除了教主大人没有见过之外,姬冥修与乔薇他可都是见了无数回了,他长长地松了口气,拿开胤王捂在他嘴上的手:“是你们啊?吓死我了!” 姬冥修不咸不淡地说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挖我娘的坟,不觉得自己很过分?” 胤王冷声道:“你们不也是来挖坟的?” 姬冥修反讽道:“我们看上去像挖坟的吗?” 胤王看了看三人的装备,再看看自己与昭王散落了一地的工具,确实他们才比较像挖坟的…… 乔薇好笑地勾了勾唇角,难怪冥修不让带工具是因为公主墓不用挖呢,原来一早料到有人会替他们挖:“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尊敬的胤王殿下,只是你的样子……怎么这么一言难尽呢?” 挖坟早把二人挖成了泥腿子,与往日玉树临风的皇子形象大相径庭,这种样子让姬冥修看见便已经够窘迫了,还被“前任”给瞧见了,简直太丢人了! 胤王设想过无数回二人见面的样子,他必定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她早已是个黄脸婆,哪知情况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越发清秀淡雅,他却成了泥腿子。 教主大人对几人的恩怨多少还是了解的,不屑地哼了哼道:“他就是那个胤王啊?你当初就是为了他要和我大哥解除婚约的?你这失明的毛病是几时治好的?” 这话分明在骂乔薇当初有眼无珠,撇下这么优秀的姬冥修不要,非去追求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胤王气了个倒仰! 乔薇淡淡地笑道:“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他?都是谣传罢了。” 眼神如果可以杀人,胤王已经把乔薇杀了个千百回了! 胤王与昭王都没过教主大人,但那声大哥无疑是昭示了他的身份,老实说,挖人家娘亲的坟被捉现行,面子上怎么都有些过不去,但挖都已经挖开了,不瞅一眼便离开又太对不起他们辛苦挖了一场了。 “继续。”姬冥修淡道。 胤王把工具扔到了昭王手上:“你继续。” 昭王一脸懵逼:“干嘛我呀?你干嘛去?” 乔薇看着胤王,淡淡地笑道:“这个时候就别讲面子了嘛,反正你也已经没有了。” 胤王气得噎住。 昭王无疑是几个里面最好欺负的一个,虽心有不忿,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棺木上的钉子拔了,拔完之后,昭王绕到棺木的底部,开始用力地推开棺材盖,奈何太重了,推了几次推不动。 昭王幽怨地瞪了胤王一眼:“你别杵着呀!” 可胤王就是不动。 这时候倒是晓得拿乔了,乔薇拍了拍,跳下坑道:“我来。” 昭王不信地瞅了她一眼:“我一个大男人都推不动,你……” 话未说完,便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动,棺材盖被乔薇给推开了。 推开之后却并不是一口真正的棺材,而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乔薇好奇地将脸探过去,巴巴儿地望着通道,一股阴森的地气扑面而来,像无形的霜雪,冻得乔薇打了个激灵! 想必这就是墓穴的入口了,乔薇扭头望向姬冥修,就见姬冥修跳了下来,随后,教主大人也跳了下来,姬冥修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乔薇的身上,修长的指尖系好丝带,温柔得能让月色都融化了:“地下凉。” 乔薇甜甜一笑。 胤王被前任与情敌喂了一把狗粮,心里堵死了! 教主大人冷笑着看着他:“呵呵!” 姬冥修将乔薇抱进了棺材,随后才与教主大人进去。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后,昭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们怎么办?是回去还是下去?” 胤王正色道:“来都来了,当然要看个明白再走!” 昭王想着姬冥修方才好像没说不许他们跟着,于是也跳进了棺材,与胤王一块走下了通道。 在地底点火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不仅容易造成氧气稀薄,还极有可能引起火灾,而这种地方一旦起火,便很难逃出去了。 乔薇一行人没举火把,用的是皎月珠。 皎月珠虽比不上现代的手电筒,却也比寻常的夜明珠亮堂一些。 胤王二人朝着光追了上来。 教主大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跟屁虫!” 昭王嘴角一抽,臭小子,别以为你哥在我就不敢揍你!哪天你哥不在了,爷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这条通道起先是往下,走了一段之后似乎来到了一块平地上,只是依旧是通道,且十分狭窄,姬冥修这样的个子,不得不稍稍弯下腰才能不碰到头。 姬冥修拿着皎月珠走在最前头,教主大人被护在中间,乔薇断后。 走了一段路,姬冥修摸着头顶的石壁:“有东西,拿着。” 教主大人拿过了皎月珠,照着姬冥修所指的地方,姬冥修敲了敲,是空心的,从怀中拿出一根铁丝,细细地撬了起来。 哪知刚撬到了一半,一道黑影呼啦啦地窜了过来,直直地扑向教主大人手中的皎月珠,教主大人吓得手一抖,珠子掉了,然后不知滚到哪里去了,通道唰的一下黑了。 乔薇恨铁不成钢:“耗子你也怕?” 教主大人委屈哒哒地低下头。 不过好在,姬冥修已经撬开了,如今通道里没有了能见度,他只能凭手去摸,他摸到一块凸起,轻轻地按了一下,前方传来了石门滑开的声音。 姬冥修叮嘱道:“别走丢了。” 教主大人两眼望天地抓住了他袖子。 尽管通道失去了光亮,但通过声音也能判断出彼此的位置,五人以姬冥修为首,通过了那道石门。 墙壁上有十分微弱的光,来自三两颗做点缀用的明光石,借着明光石的光,众人依稀辨认出了石门内的模样,像一座地底的石楼,不同的是,别的楼是往上,这座楼是往下。 “应该有两层。”姬冥修道。 “你怎么知道?”乔薇问。 姬冥修就道:“无意中听皇上提过。” 乔薇似有顿悟:“我们只要走下去就可以到了吧?” 姬冥修却没有立刻回答,乔薇就着微弱的光,看向他的脸,总觉得他在思考什么,就在乔薇想问个明白时,他淡淡地开口了:“走吧。” 一行五人迈步走下台阶。 台阶是弯折形的,走到弯折处拐个弯,再走一截便到了第二层,只是很奇怪的是,众人拐了两道弯后居然还有没有走到尽头。 难道姬冥修记错了? 这座石楼不止两层? 众人继续往下走。 一圈,两圈,三圈…… 教主大人吞了吞口水:“我们走了有十几圈了吧……怎么还没走出去啊?” 乔薇不可置否,是啊,地面上的楼都没有十几层的,地底下怎么可能有? 姬冥修从怀中拿出一枚飞镖,钉进了墙壁。 众人往下走了一层楼,抬起头一看,妈呀!这不是姬冥修的飞镖吗?他们绕了一圈又绕回原地了?! 昭王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们刚刚我们不是碰到鬼打墙了吧?” 乔薇回头白了他一眼:“什么鬼打墙?别这么迷信!你要怕就原路出去!” 昭王欲哭无泪:“我出不去了啊——” 乔薇摇摇头,不理他了,回过头来望向前方,却惊讶地发现前方没有人了! 一眨眼的功夫,冥修与小二货去哪儿了? 再扭过头去看胤王、昭王,却连这二人也不知所踪了! 搞什么鬼?! 她走了几步,墙壁上微弱的光突然就没了! 四周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冥修!” “冥烨!” “你们在哪儿?!” 一只冰凉的手扣上了她手腕,她本能地抬起另一手,朝着对方狠狠地劈了过去! “是我!” 对方开了口。 乔薇及时顿住了手,夜太黑,她看不清他面容,只是凭着声音与呼吸确定他的脸在哪里:“胤王?” 胤王点头:“你别乱动,这里很邪门,四面都是墙。” 乔薇古怪地问道:“怎么会四面都是墙?我们刚刚不是在下楼梯吗?” 胤王神色凝重道:“方才的光灭了之后,你是不是又走了几步?” 乔薇点头。 “说话。”胤王又看不见她点头。 乔薇道:“走了。” 胤王蹙眉一叹:“你走出楼梯了,走进这个鬼地方了。” “其他人呢?”乔薇问。 胤王推测道:“估计和我们一样,被困在某间密室了,方才要不是你出声,我都不知道你也在被困在这里。” 乔薇想要抽回手,胤王却扣得紧紧的,乔薇一个大力,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黑暗中,听见胤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乔薇慢慢摸黑,走到了墙壁前:“一定有机关,我摸到了!好像是一个盒子,你身上带了细铁丝没?” 一只手递了过来。 乔薇去摸,没摸到铁丝,却摸到了那只手,但这并不是一只活人的手,而是—— 室内渐渐亮了起来,仍十分微弱,却足够乔薇看清那只手了。 “我去!” 乔薇一把甩开了那只骷髅手! 骷髅手的主人——一副完好的骷髅吧嗒一声撞到了石壁上。 它的眼睛里发着绿光,就是这绿光将石室照亮了,可在这股幽冷的绿光下,一切都显得更阴森冷寂了,更要命的是,方才还与她说话的胤王,竟然已经不在石室了! 尼玛这也太玄乎了!她不是在做梦吧? 乔薇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小心肝儿一阵抽抽。 真不是在做梦! 那个绿眼骷髅举着大刀朝乔薇杀了过来,乔薇侧身一躲,大刀砍在了石壁上。 骷髅似乎并不罢休,再次朝乔薇砍杀而来,乔薇一脚将它踹翻在地上,然而它仿佛并不会受伤,又咔擦咔擦地爬起来了。 乔薇毛骨悚然,又一脚将它踹飞。 它再一次爬了起来。 骨架子太经摔了,再这么下去,自己累死了,它都还好好儿的。 电光石火间,乔薇单臂一抖,焚天滑入了手中。 “你不怕摔,但你怕不怕切啊?” 姑奶奶是外科大夫,姑奶奶能把你切成一千零一块骨头! 乔薇将骷髅切了个稀巴烂,切着切着,地板忽然裂开,乔薇大叫一声,跌了下去! …… 乔薇摔得七荤八素,揉了揉晕晕乎乎的脑袋,有一丝刺眼的光从前方打来。 “你终于来了。” 一道男人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乔薇用手挡住光,闭了闭眼,先适应了强烈的光线,才放下手循声望去,她看见了一口精致的石棺,石棺上幽幽地冒着寒气,石棺的另一面,站着一个男人。 她看不清男人的模样,不论是衣着还是长相。 光是从男人身后打来的,乔薇仍有些不适应,微微地虚了虚眼睛,问道:“你是谁?” 男人道:“应该我来问你,你是谁?” 乔薇下意识地说道:“乔氏。” 男人道:“不,你不是,乔氏已死。” 乔薇心口一震。 男人举起一把乌光闪闪的弓,瞄准乔薇的心口。 他手中没有箭,可他拉开了弓弦,就好像……那里有一支看不见的箭矢一样。 乔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涌上了一层不适。 “哪里来的,回哪去吧。” 男人说罢,松开了弦,仿佛是射出了那支并不存在的箭。 乔薇好似真的被射中了,心口猛地一痛! “母夜叉!母夜叉!母夜叉!” 乔薇一个激灵,从噩梦中醒了过来,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自己心口,没事,是好的,只是方才的梦境太真实了,好像还能感受到那股残留的疼痛一样。 “你怎么了?” 乔薇彻底回过神了,四周绿光莹莹,她看清了教主大人的脸:“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教主大人指了指漆黑的顶上:“和你一样啊,也是从上头掉下来的。” 乔薇这才想起自己原本在切骷髅,却地板开裂,整个人都跌在地上,想来是方才那一跌,给跌晕了,才做了那么奇怪的梦。 乔薇四下一看,被她切碎的骷髅也跌下来了,两颗当做眼睛用的绿色明光石盈盈地发着光。 教主大人嫌弃地看着一地碎片道:“这些都是最低级的机关,关掉机关就没事了,你还切!” 乔薇瞪他:“你懂机关你能耐!” 教主大人不可一世道:“我当然能耐!” 乔薇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具与教主大人一块儿跌下来的、完好无损的骷髅,好吧,承认这家伙在捯饬这种东西上确实有一手。 乔薇道:“我刚刚和胤王进了一间密室,不一会儿胤王不见了,这个机关骷髅出现了,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大哥呢?” 教主大人摊手:“走散咯!对了,你刚刚梦见什么了?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乔薇随口道:“不记得了。” 教主大人啧啧道:“不想说就算了!我还懒得问呢!” 乔薇四下打量道:“这座墓穴好奇怪,也不知是谁设计的。” 教主大人眉梢微挑道:“公主。” 那神情,分明有些自豪! 乔薇没去看他的小嘚瑟,而是问到:“你娘?你听谁说的?” “姬冥修那家伙。”教主大人道。 乔薇沉默了,她一直以为公主死后不进姬家陵是皇帝的主意,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公主自己设计的,那么只能说明葬在这里是她自己的意思。 她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不进姬家? 为什么葬在这里? 为什么把墓穴设计得如此机关重重? “行了,你别苦恼了。”教主大人打断了乔薇的思绪,指了指自己,“机关天才,会带着你平安无恙地走出去的!” 话音刚落,他大手一挥,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板忽然再次一裂,二人尖叫着掉了下去! 不知掉了多久,简直像在无底深渊坠落,终于,伴随着两个清脆的噗通声,二人跌进了一片冰冷的潭水中。 教主大人不识水性,瞬间溺了下去,乔薇的脑袋被水面砸得有些发晕,凭着一股本能抓住了他的手,随后带着他游上了水面。 这里像个阴森的岩洞,四周布满了明光石,将岩洞照得透亮。 乔薇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探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冥烨,冥烨,冥烨你醒醒!” 教主大人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潭水来,呛咳了几下,难受地说道:“怎么会有水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乔薇四下张望,这里虽然是个岩洞,却处处都透出一丝古怪,具体哪里怪,她又答不上来。 张望着,她看见了不远处的台阶,台阶之上放着一口精致的石棺,石棺上雕刻着奇怪的图案。 这石棺好眼熟。 “棺材?”教主大人也发现它了,潋滟的眸子一瞪,“是公主的吗?” 乔薇点点头:“应该是了。” 教主大人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顾不上身上湿漉漉的难受,兴奋地说道:“那还等什么!走!” 二人朝着石棺走了过去,鉴于先前的经历,二人都以为这一小段路上可能会不太平,哪知一直走到了尽头,也没出现任何古怪。 石棺上冰冰凉凉的,若隐若现地冒着凉气。 教主大人伸手摸了一把:“哇!好冰!” 乔薇道:“这是寒冰玉,你和你大哥的面具就是用这种玉做的。” 教主大人挑眉道:“怪不得我摸得这么舒服!”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馆了。” 教主大人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哦。” 乔薇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愿意……” 教主大人道:“开吧。” 乔薇对着石棺行了一礼,虔诚地说道:“对不住了公主,我要开馆了,若是你在天有灵,千万不要怪罪我,都是冥烨让我开的……” 教主大人炸毛了:“喂!你这家伙!” 寒冰玉可真不是盖的,乔薇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便感觉浑身都凉透了,就连血液都险些被冻住。 乔薇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棺材盖,厚重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岩洞中响起,像是一种来自远古的声音。 二人的神色都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 尽管来此之前,二人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真正看见里头的景象时,还是齐齐傻了眼。 “空的……”教主大人呢喃。 ------题外话------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可怜的作者~过年没月票~” 差4票凑整,嗷呜~ 【374】一更 很快,姬冥修也来到了岩洞,不同的是,他不是从顶上跌下来的,而是从一扇石门中走出来的,那么多人里,只有他一个找到了正确的通道。 他朝这边望了过来,不用看石棺,仅从乔薇与教主大人的脸上便已能猜出答案,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淡淡地走了过来。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瞧不出情绪,可乔薇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波动。 这毕竟是他母亲的墓穴,他此时的心情想来比任何都复杂吧。 尸体在与不在,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因为夜罗王后的来临,多少让他心里升起了一丝希冀,希望那是自己的母亲,如果尸体还在,那么这丝微弱的希冀就化作了泡影。 可如果尸体不在,如果夜罗王后真的是他母亲,那么他该怎么去面对一整个夜罗? 他的母亲,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妻子,与他生下了孩子。 他算什么?冥烨与姬婉又算什么? 乔薇心疼地看着他。 姬冥修神色平静地走到棺木前,大掌轻轻地搭在棺木上,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自己母亲的棺材,而是一堆普通的木块。 乔薇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指尖动了动,紧紧地回握住乔薇的手。 “不对呀。”教主大人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这里机关重重,尸体是怎么被偷走的?总不可能谁都像我这厉害啊……” 原本沉浸在小小悲伤中的乔薇听了这话,小脸霎时就沉了。 要点脸成不? 不过,尽管心中这样诽谤,却不得不承认小二货问到了点子上。 她敢保证,那几个被胤王与昭王联手迷晕的侍卫已经被同伴发现了,他们在地面上刨出的大坑也让巡逻的侍卫抓个正着了,现在,怕是整座公主陵的人手全都围在坟头了,只等他们出去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尚且如此,当初的夜罗人又是怎么把公主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运走的呢? “殉葬。”姬冥修淡淡地说。 “什么殉葬?”教主大人对大梁的下葬习俗并不十分了解。 乔薇虽也是个半吊子,但比他知道的还是稍多一些,古代的王公贵族下葬时除了本人的尸身外,还会陪葬一些物品,有些是金银珠宝,有些是人,殉葬比陪葬残忍的是,陪葬是等人自然死亡之后葬入墓穴,殉葬却是把人弄死了放进墓穴,而在大梁,还有一种活殉。 就是人好生生地进入墓穴,在墓穴中活活等死。 皇帝那么疼惜自己的小姑姑,又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到地底下去?从贴身伺候的婢女中挑了不少给她活殉。 活殉也是有棺材的。 乔薇沿着四周找了找,果然在正对着公主石棺的石室中找到了十八口红木棺材,乔薇将棺材盖一一推开,就发现其中四口都空掉了。 如此,一切便都明了了。 昭明公主的身边早就潜伏了夜罗的细作,细作们努力让皇帝将自己选入墓穴殉葬,他们进来过一趟,自然知道怎么原路返回,待到所有人离开墓穴,他们再选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将公主从墓穴里偷出去。 他们挖开地面的坟头,再将坟头填上,整个过程快到不可思议,完全可以在侍卫巡逻过来之前结束所有操作。 “冥修……”乔薇看向了姬冥修,“公主的尸体不在这里,夜罗王后会是她吗?” 姬冥修将几乎外溢的情绪一点点纳回了心底:“这件事以后再说。” 教主大人鼻子哼哼道:“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她要真是你娘,怎么会做了夜罗的王后?怎么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又怎么会根本不记得你了?” 乔薇顿了顿:“也许她是……失忆了?” 教主大人炸毛了:“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动不动就忘记以前的事啊?!” 乔薇知道他内心并非真的不信,只是难以接受,从小没亲近过一天的母亲,好不容易活生生地回来了,却变成别人的母亲了,换做任何人,都会有些生气的吧? 但是为什么,她又隐约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另一边,胤王找过来了,他是听着姬冥修的动静过来的,可走到一半还是走丢了,幸亏离的不远,否则大概也迷路了。 “怎么样?”他问。 教主大人懒得理他:“自己看!” 胤王走上前,往石棺内望了一眼,眸光暗淡了下来。 这时,昭王也到了,他是从顶上摔下来的,与他一同摔下来的还有一个绿眼骷髅,那骷髅的机关被触动,不断地袭击着靠近自己的人,昭王与他打地难舍难分。 他一只手掐住了昭王的脖子! 胤王神色凝重地问:“怎么会这样?公主陵的守卫不是很森严吗?尸体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乔薇指了指殉葬室的棺木。 “你个死骷髅!真以为本王对付不了你了?”昭王将骷髅压倒在了地上。 胤王进了石室,看见了那些空掉的棺木,约莫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公主是夜罗人了?”他看向姬冥修与乔薇,神色冰冷地问。 乔薇淡淡一笑:“皇上也知道,还比我们早知道,如果你想告密,我劝你省省。” 胤王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咙! “死骷髅架子!看老子怎么掐死你!”昭王大腿一迈,骑在了对方的身上,死死地掐住对方的脖子。 骷髅也掐住了他脖子,掐得他直翻白眼,他余光飘向不远处的姬冥修等人,喉咙里挤出声音:“救……救命……” 胤王讥讽道:“突然间多了个做王后的娘,姬冥修,你的命可真好!” 教主大人反讽道:“这么嫉妒?有本事去抢啊!” 胤王冷冷一笑:“我才不要做个异类,一半大梁血,一半夜罗血,要是让天下知道了,呵,姬冥修,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带着得意的微笑,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乔薇啧啧摇头:“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啊。” 另一边,昭王总算将骷髅给打趴了,胳膊腿儿全都拧了下来,眼珠子也抠了出来,抓着它脑袋,在坚硬的地板上一顿猛砸:“让你偷袭本王!让你偷袭本王!” 胤王从他身边走掉了。 “偷袭啊!你再偷袭啊!” 姬冥修从他身边走掉了。 “本王打爆你脑袋!” 乔薇从他身边走掉了。 “打得你爹妈都认不出你来!” 教主大人从他身边走掉了。 “怎么样?嗯?没辙了吧?” 昭王嘚瑟一笑,将碎掉的骷颅头扔到了一旁,呼出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扭头一看。 尼玛!人呢?! “哎!你们都去哪儿了?” “别丢下我啊!”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了?” “带我出去!” “带——我——出——去——” …… 乔薇料的没错,他们几个已经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坟头前,黑压压地站了百余名侍卫,全都持着弓箭,冰冷的箭头对准墓穴的入口。 胤王第一个出来的,险些给射成筛子! 他赶忙闪回墓穴,冷汗都吓出了一大滩。 最后,还是几人自报了身份,侍卫才呼啦啦地往两旁散开了。 福公公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摇了摇手中的拂尘,拿腔拿调地说道:“皇上有旨,丞相胤王携家眷即刻入宫觐见。” 这是没看见昭王,以为此次行动没有他了。 昭王好容易担惊受怕地爬到了出入口,看见坟头透来的光亮,激动得泪流满面,就在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打算一鼓作气爬上去时,棺木的盖子被人重重地合上了。 昭王一脸懵逼,啥情况? 咚!咚!咚!咚! 外面开始钉钉子了。 昭王瞬间崩溃:“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题外话------ 嚯嚯嚯嚯,是不是很早? 【375】二更 挖墓这种事,想要做得天衣无缝是不大可能的,早在出发前,几人便做好了被皇帝狠狠数落一顿的准备,要说在以往,几人自是没这胆子擅闯公主陵的,但如今“公主”好好生生地回来了,怕是连皇帝自己都想去墓穴一探究竟吧。 只不过,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的。 皇帝将几人劈头盖脸地痛斥了一顿,痛斥完,又问起了墓穴的情况。 答案自然是空棺。 至于何时空的,皇帝并不关心了,在他看来,只要尸体不在了,就能证明那个夜罗的王后是他的昭明真真正正地回来了。 他心情还不错,下手便也轻了许多,只罚俸了半年,便叫几人打道回府了,随后,给墓穴的侍卫下了封口令,一概不许将今晚的事传出去,尤其不能传到那群老顽固的耳朵里,否则姬冥烨与胤王都不能善了。 这样的惩罚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几人全都没有意见,有意见也不敢,谁让人家是皇帝? 出宫的路上,乔薇就发现胤王的脸黑得可以。 想想也对,这家伙一天到晚想抓姬冥修的小辫,眼下好容易等来了机会,却被皇帝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他能不窝火吗? 胤王捏紧了拳头:“姬冥修,你不会一直这么好运的,夜罗是大梁的心腹大患,父皇不过是沉浸在与公主重逢的喜悦中,待父皇缓过劲来,就有你们姬家的好果子吃了!” 乔薇听着这话,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个傻帽儿,是真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呢,她算是白费口舌了,皇帝比他们更早知道昭明的身份,皇帝如果介意,不必等到现在。 胤王看向了乔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后悔什么?”乔薇眨巴着眸子问。 胤王神情严肃道:“后悔当初没选择我。” “噗——” 乔薇这下是真没忍住了,“我谢谢你啊!我怕被你家王妃一巴掌拍死,我们俩还是乖乖地相忘于江湖吧!” 提到第一美人,胤王的脸色果断绷不住了。 姬冥修没再理他,牵着乔薇的手出了皇宫。 很快陵墓的侍卫又架着另一个“盗墓贼”过来了,皇帝一瞧昭王那张早已吓晕的脸,气不打一处来,让人丢回昭王府了! 这件事表面上翻篇了,可乔薇知道,与夜罗的恩怨怕是刚刚翻开序章。 出宫后,胤王上了自己的马车,姬冥修与乔薇、教主大人则上了姬家的马车。 劳累一夜,马车晃悠了一阵,教主大人便困意来袭,靠在乔薇的肩头睡着了。 乔薇将他的脑袋戳起来,抵到门板上,可手指头一拿开,他又靠了过来。 乔薇起身一让:“靠你哥去!” 教主大人的身子栽进了姬冥修怀里。 姬冥修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拿了一条薄薄的披风给他盖上。 教主大人也不管自己究竟是靠在乔薇的肩上,还是枕在姬冥修的腿上,总之,睡得异常香甜。 乔薇啧了一声,这时候还能睡得着的,大概只有这个小二货了。 “对了……” “对了……” 车内寂静,乔薇与姬冥修同时开口。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道:“你先说。” 乔薇倒也没矫情,把心底的疑惑说了:“……我听冥烨说,公主陵是公主自己设计的,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墓穴设置得如此机关重重?她早料到夜罗人会来盗走她的尸体吗?”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这个我也有些疑惑,只是感觉……并非单纯为了防盗才这么设计的。” 乔薇困惑地问道:“不是单纯地为了防盗……那是为了什么?” 姬冥修眸色幽深道:“暂时还不清楚。” 连他都不清楚的事情,乔薇就别指望自己这颗脑袋瓜子能想出什么科学又合理的答案了。 乔薇果断跳过这一茬,道:“方才我们走散之后,你是怎么找到通道的?” 姬冥修道:“我先找到了皎月珠,有皎月珠后,才发现一切都是个障眼法,等我破除了机关的障眼法,便顺利地找到通道了。你呢?你方才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乔薇抽出了宽袖中的匕首,笑吟吟地道:“幸亏你提醒我带上它了,不然那个不怕疼也不怕摔的骷髅架子,怕是要缠得我难以脱身。” “除此之外,没再碰上什么别的了?”姬冥修问,仿佛笃定她应该还会碰上什么别的似的。 乔薇摇头:“好像没有了。”努力地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摔下来的时候晕了一会儿,做了个梦。” “什么梦?”姬冥修问。 乔薇抓抓脑袋,努力去回想,却发现脑子都成了浆糊:“我想不起来了。” 姬冥修看着她带了三分疲倦的脸,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那就别想了,一个梦罢了。” 叮铃~ 叮铃~ 就在乔薇打算靠在自家相公怀里美滋滋地睡上一觉时,对面不远处却传来了几声铜铃的声音,悠悠的,清脆悦耳。 此时已至后半夜,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寂得只剩马蹄子与车轱辘的声,忽然间飘来几声悠扬的铜铃音,让人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乔薇挑开了车帘,望了望对面,就见森白的月光下,静静地走来一队人马,人数约莫二十上下,从打扮上看,像是哪个道观走出来的道士,可若是细细打量,又会发现他们与真正的道士并不一样,道士的顶簪多是木簪或玉簪,可这群人全都用的紫金簪。 紫金可是比黄金还要昂贵的东西,什么道士这么奢侈?居然戴紫金啊?她是丞相夫人,都没多少紫金首饰呢。 二十个年轻“道士”的中间,一个身着灰色宽袍的男子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这匹马十分的健壮,奇怪的是却给蒙上了眼睛。 乔薇知道在打仗时,为以防坐骑受惊,有的将士会选择给自己的马蒙上眼睛,可这么太平的地方,干嘛也给蒙了眼睛呢? “是夜罗的大巫师。” 姬冥修冷幽幽的声音蓦地在宁静的车厢内响起。 乔薇回头看向他:“大巫师?巫师也分大小吗?” 姬冥修点点头:“巫师有高中低之分,上次算计我爹的巫师顶多算个中级巫师,眼前这个是夜罗的国师,也是唯一一个存活于世的大巫师。” “如此说来,他岂不是比上次那个厉害了?”乔薇不以为然地趴在了窗台上,“不过再厉害又怎样?说到底,巫师不就是毒师吗?我这个塔纳族的神医还会怕了他们?” 说话间,那群人走到跟前了。 乔薇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便放下了帘子。 敢这么招摇过市,说明是得到了皇上的许可了,前一秒还恨不得杀光夜罗人的皇上,这一刻就将夜罗人当贵客一般迎上门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昭明公主。 乔薇还记得皇帝为了铲除夜罗,不惜与冥修双双服下毒药的决心,可是在昭明公主的面前,这份决心变得不堪一击。 大巫师一行人从旁侧浩浩荡荡地走过。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它,乔薇竟感觉四周的空气凝实了,像是一块水墙,缓缓地滑过了波浪。 这种感觉只一瞬间便消失了,大巫师的队伍也走远了。 乔薇终究是有些好奇,不禁挑开车帘,往后望了一眼。 “咦?” 她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看见什么了?”姬冥修问。 乔薇道:“他手上拿着一把弓,乌光闪闪的,真漂亮。” 姬冥修抚了抚她的手:“喜欢我让人给你做一把。” 乔薇放下帘子:“不用了,我又不射箭。” 说到箭,乔薇才发现那个大巫师的身上以及马上似乎都没有箭,难道他就只拿了一把弓吗? …… 夜罗人造访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或者皇帝压根儿没打算继续隐瞒了,当匈奴二王子得知自己带来的“小族人”竟然是传闻中的夜罗人,吓得险些在金銮殿跪了,后又听说夜罗的王后可能是大梁皇帝最钟爱的公主,他又惊得说不出话了。 比他更惊讶的是,恐怕是朝堂的那些官员,从皇帝下令将夜罗人接入皇宫居住的那一刻起,众人似乎能够确定夜罗的王后是已经过世的昭明公主,至于她是怎么变成夜罗王后的,众说纷坛。 有人说她是先先帝与夜罗人生的孩子,也有人说她根本不是李家的孩子,关于昭明的身世,皇帝并未深究,朝堂上也禁止官员议论。 也有等着看姬家笑话的,姬家的主母,摇身一变,成了夜罗的王后,姬尚青头顶一片绿云,整个京城都给照成了翡翠色。 作为当事人的姬尚青潜心“养病”,倒是还没得到消息。 乔薇不敢告诉他,怕告诉了,他一个冲动下跑去皇宫要人,那可就乱套了。 虽然乔薇心里还是不敢相信她就是昭明。 …… 夜罗人此行的目的似乎十分明确,要求大梁释放傅雪烟与慕秋阳,作为交换,他们愿意助姬冥修与弟弟解毒,但姬冥修的态度异常坚决,慕秋阳可以放,傅雪烟留下。 夜罗人不依,道是姬冥修与姬冥烨两条人命,怎么也该换回两个人质才是。 姬冥修却道,交出傅雪烟可以,把当初谋害他娘的凶手连同幕后主使的脑袋一块儿交上来。 这可为难夜罗人了,凶手好交,但幕后主使不是慕王就是夜罗王,他们的人头是随随便便能动的吗? 谈判陷入了僵局。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际,宫内传出消息,夜罗王后病了。 其实只是一点小病,可架不住皇帝心疼她,二话不说将乔薇宣入了宫。 乔薇生怕还没赶到,王后便自个儿痊愈了,赶紧抓起医药箱,与福公公上了入宫的马车。 路上,乔薇简单地向福公公了解了一番夜罗王后的情况。 福公公知道的并不多,但毫不保留地说了:“……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是十分了解,只觉得……她性子变得胆怯了些,她从前胆子很大的,现在……却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受了惊的兔子……乔薇暗暗呢喃,又道:“还有呢?” 福公公想了想,说道:“还有就是……公主好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皇上怕吓到她,没敢多问。夫人待会儿尽量少提过去的事,公主好像不喜欢别人问她这些。” 乔薇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 福公公在寝殿外停下脚步,欠了欠身道:“老奴就在这儿等着,夫人有什么需要,随时唤老奴。” “诶。” 乔薇应了一声,迈步进入寝殿。 这座寝殿是长欢殿中最好的一座殿,原本是分给了匈奴王子,可匈奴王子知晓了事件原委后,哪儿还霸着这个地方?乖乖地搬去了偏殿。 乔薇穿过一个小庭院,院子里全都是夜罗的下人,他们约莫猜到有女大夫会来,看见拎着医药箱的乔薇,没说什么,将她领去了夜罗王后的屋子。 夜罗王后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 乔薇瞟了一眼她的容貌,果真与画像上的如出一辙,却比画像更美丽灵动三分,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到了这个年纪,依旧美得不像话。 许是听到了乔薇的脚步声,夜罗王后扭过头来,轻轻地看了乔薇一眼,用流利的中原话说道:“我说了我没病。” 一个圆脸侍女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您夜里咳嗽了好几声,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她也说的中原话,却比夜罗王后的生涩多了。 夜罗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放在桌上了。 乔薇拎着医药箱走过去。 圆脸侍女搬了凳子来。 乔薇知道她能懂中原话,便对她道:“我治病的时候不习惯别人看着,劳烦这位姑娘先退下吧。” 圆脸侍女看向夜罗王后,夜罗王后点点头,她道了声“巧玲退下了”,便转身出了屋子。 “你快点把了脉离开吧,我不喜欢大夫。”夜罗王后说。 乔薇被嫌弃了也不恼,微微一笑,三根手指搭在了她的皓腕上:“王后的中原话说得很好,一听就是在中原长大的。” 夜罗王后道:“我不是中原人,我也没有在中原长大。” 乔薇道:“那王后的中原话怎么说得这么好呢?” 夜罗王后神色有些恼:“我有中原的老师。” 乔薇一脸不解:“王后为什么要请一个中原的老师?” 夜罗王后约莫是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秀脸一沉:“我凭什么告诉你?” 乔薇抽回了手,打开医药箱,从里头取出了两幅画轴,扑在桌上一一地打开:“王后可还认得他?” 夜罗王后的目光在画像上顿了顿:“不认得。” 乔薇的目光柔柔地落在画像上:“这是冥修小时候,公主亲自给他画的。” 夜罗王后的语气有些着急了:“我说了我不是你们大梁的公主!” 乔薇目光一转,直直地望进了她的眼睛:“你不是,那么我问你,你十九年前一直都在哪里?” “我在夜罗。”她说道。 “做了什么?”乔薇问道。 “我……”夜罗王后的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垂下眸子,一下一下地揪起了帕子。 乔薇定定地说道:“王后不记得了是吗?从前的事,都是别人说给你听的是吗?你敢不敢写几个字,我们来比对一下?” 夜罗王后咬住了唇瓣。 乔薇淡淡地说道:“你不敢写?你知道你的笔迹会泄露你的秘密。” 夜罗王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不是这样的,我……”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她的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手抓住帕子,揪得更大力了。 乔薇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挣扎,缓缓地探出手,扶住她胳膊,她身子抖了一下,乔薇鼓励地看着她:“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 “你究竟是不是昭明?” 夜罗王后望了望门口,喉头一动:“我……” “国师到——” 【376】一更 夜罗王后唰的站起了身来:“你快走!” 乔薇一愣:“我为什么要走?” 夜罗王后低声道:“国师不喜欢姬家人。” “为什么?”乔薇古怪地问。 夜罗王后紧张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不喜欢,你赶快走吧。” 乔薇淡淡一笑:“这可是大梁,由不得他说不喜欢,要走也是他走。何况,这里只有一个大门,我走也是和他撞上。” 话到这个份儿上,王后还能说什么? 夜罗王后探出了手腕,示意乔薇给她把脉。 乔薇倒是配合了起来,把了脉,提笔写药方,刚写两个大字,就见一道身着灰色道袍的人影走了进来。 昨日夜里,乔薇只是远远地瞟了两眼,并未看清容貌,眼下他进了屋,乔薇才总算看清了他的样子。 身材高大,面容冷肃,一头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已年近古稀,但那健硕的步伐,以及苍劲的气息,都让人觉得他的身体状况异常的年轻。 乔薇打量着他时,他也看向了乔薇,一双犀利的眼睛落在乔薇的脸上,像是要把乔薇整个人给看穿一样。 任何人被这么打量都不会感到舒服,乔薇放下了毛笔,不咸不淡地问向对方:“看够了吗?国师大人?” 国师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夜罗王后:“听说王后病了。” 也是一口流利而标准的中原话! 夜罗王后说道:“有些咳嗽,大夫已经给我看过了,不麻烦国师了。” 国师的目光不知怎的,又落回了乔薇的脸上。 夜罗王后站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对乔薇道:“辛苦夫人了,药我会按时吃的,姬夫人告辞。” 乔薇明白王后是不想自己这里久呆,以免惹怒了这位与姬家不对盘的夜罗国师,乔薇不想拂了王后美意,略略叮嘱了几句饮食清淡之类的话,便提着医药箱离开了。 国师自始至终都顿在门口没动。 与国师擦肩而过时,乔薇看见国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你皱眉?姑奶奶还想皱眉呢! 原本王后都要招了,都是这狗屁国师横插一脚,害得王后话没说完。 乔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手上的乌弓,心头不由自主地一紧,蔓过了一层寒意…… …… 乔薇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王后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又似乎有些忌惮国师。 乔薇想和姬冥修说说自己的发现,奈何他并不在丞相殿,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乔薇改为去找了傅雪烟。 “你说国师来了?”傅雪烟惊讶地问。 一旁的秀琴听到国师二字,手抖得茶水都洒出来了。 乔薇看了秀琴一眼,不解地问道:“那国师到底什么来历,你们都这么忌惮他?” 傅雪烟道:“他是夜罗的大巫师。” 乔薇嗯了一声道:“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傅雪烟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疑惑。 乔薇点点头:“冥修告诉我的,昨天晚上我们从皇宫回府,恰巧碰上了他。” 傅雪烟微微蹙眉:“你们可说话了?” 乔薇两手托腮道:“昨晚没有,方才在王后那边倒是打了个照面。怎么?我们不能和他说话吗?” 傅雪烟垂眸:“这倒不是,只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姬家人。” 居然和王后说的一样,乔薇的眸光动了动:“为什么?” 傅雪烟道:“这个……就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那时……夜罗一族还未一统天下。” 不仅没有统一天下,就连一百零八个部落也是各自为政,夜罗一族与塔纳一族是所有部落中最强大的部族,正所谓一山容不下二虎,两部之间很快产生了分歧。 但有分歧也没办法,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偏偏这时,不知打哪儿来了个神秘高人,不仅精通医术,还擅巫蛊之术,他自创了一个门派,门派的名字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可当时,不少部落都对门派里的东西趋之若鹜。 门派里的东西,用好了能造福一方,用岔了也能为祸天下。 索性神秘高人自己没有为祸天下的野心,他就爱捣腾自己的药,他创建门派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多些弟子帮他捣腾药物罢了,但此人有个极大的优点,便是不藏私,对待门派的弟子,他愿意倾囊相授。 门派中最厉害的两个弟子,分别来自塔纳与夜罗。 只可惜,掌门只有一个,他总不能让二人轮流去做这个掌门。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法子,让二人斗法,获胜者,即可获得掌门之位。 这里的斗法,自然不是什么妖法道法,而是巫蛊之毒。 两位弟子斗得昏天暗地,始终分不出胜负,最后夜罗的弟子想了个损招,给师父下了毒,塔纳的弟子即刻去给师父解毒,他聚精会神解毒时,夜罗的弟子趁机毁了他的蛊虫。 最后虽是将师父的命救回来了,却输掉这场斗法了。 夜罗弟子原就没打算真把师父怎么样,就算塔纳的弟子不去救师父,他也去会救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兵不厌诈。 不论怎样,夜罗的弟子赢了。 师父信守承诺,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夜罗的弟子,并赠了他一把乌弓。 而对于没能夺得掌门之位的另一位弟子,师父也没有亏待,赠了他一把宝剑。 傅雪烟道:“那弓,就是夜罗的血月弓,剑,就是隐族的祭师剑。” “这和国师有什么关系?”乔薇问。 傅雪烟道:“姬家是祭师的后人,国师是那位掌门的后人。” 乔薇不可思议地哇了一声:“这么说来,姬家与国师祖上是同门呐!既是同门,国师为何不喜欢姬家?姬家祖上不是输给他祖上了吗?他们赢了他还不高兴?” 傅雪烟摇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夜罗弟子当上掌门后不久,师父便仙逝了,姬家的祖上带着祭师剑离开门派,回到族里。国师的祖上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以为天下再无敌手,他得到了夜罗族长的器重,助夜罗攻打别的部落,姬家祖上卜算出了夜罗的皇命,说服塔纳族的族长降服了夜罗。” 之后,姬家祖上运用了不少占星之术,助夜罗王一统天下。 那时,国师的祖上才知自己与这个师弟学的东西并不一样,他十分嫉妒,他曾想尽办法套出姬家祖上的一身本事,奈何都没能如愿。 姬家的祖上成为了皇朝的祭师。 而国师的祖上,只能成了不受器重的巫师。 数百年后,皇朝覆灭,塔纳与夜罗两族都遭受了毁灭性的重创,塔纳族隐居在了无名岛,夜罗逃到了匈奴以北的荒漠。 从传承上来说,祭师遭到圣女殿的陷害,传承断了好几百年,不是冥修回到隐族,怕是世上再也没有祭师了。 巫师一脉则代代相传,日益强大,助慕家复兴夜罗,如今坐到了国师的位置。 祖上积怨已深,不是过了这么多年就可以握手言和的。 乔薇哼了哼,什么积怨已深,她看那些臭不要脸的巫师根本是在觊觎姬家的东西吧!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对了,国师手上的乌弓就是血月弓吗?” “嗯。”傅雪烟点点头。 乔薇眯了眯眼:“血月弓和祭师剑,谁厉害?” 傅雪烟回忆着说道:“我没见过你们姬家的祭师剑,但我见过国师使用血月弓。” “很厉害吗?”乔薇眨巴着眸子问。 傅雪烟的面上闪过一丝恐惧:“没有箭,却把人射死了。” …… 巍峨的宫墙内,两个小包子手拉手地走在汉白玉地板上,地板光可鉴人,四周精致怡人。 望舒一边看,一边兴奋得哇哇大叫:“这就是皇帝伯伯的家吗?真的好大好大呀!比我外公的贺兰堡还要大呢!” 福公公难掩笑意:“喜欢的话,可以天天过来。” “我们真的要去见去祖母吗?她真的还活着?”一旁的小景云谨慎地开口了。 福公公笑眯眯地道:“当然还活着了。” 为了哄公主开心,皇上也是蛮拼的,直接把人从书院“劫”了过来。 望舒捂住小屁屁蹦了起来:“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福公公忙道:“我带你过去。” 望舒道:“不要不要!羞羞!” 福公公乐了,指着一旁的亭子道:“看见那个亭子没?我在亭子里等你。” 恭房就在亭子后。 望舒夹着小短腿儿,一路小跑去了恭房,舒舒服服地尿了一泡,用柔软的厕纸擦了小屁屁,她是个干净的小姑娘! 但是干净的小姑娘,把路给走反了。 原是正门进的,却打后门出来了。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四下张望,她看见了一个凉亭,虽然好像和刚才的长得不大一样,刚才的是红色的瓦,这个是黄色的瓦,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那个了嘛! 她一蹦一跳地走了过去。 亭子里的国师大人正在试练血月弓,他特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瞄准了一颗梧桐树,哪知他刚一松手,一个粉嘟嘟的小身影从梧桐树跑了出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想叫那小家伙闪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 小家伙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嘭的一声,直直扑倒在了冰冷的青草地上。 他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朝台阶走去。 “达拉!” 小望舒忽然抬起头来,笑呵呵地看向他。 国师大人惊得险些从台阶上栽下去! 小望舒毫发无损地爬了起来。 国师大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手中的血月弓,眸中写满了匪夷所思。 小望舒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也看着他手中的血月弓:“哇!你的弓好漂亮呀!” 国师大人的眼神闪了闪,迟疑着握紧了弓,对准小家伙的心口,缓缓拉开了弓弦。 嗖! 他松开了弓弦! 望舒的小身子狠狠一震,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洞穿了,两眼翻白,小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国师大人缓步走到小家伙的身前,蹲下身,探出手指,探向她的鼻子。 “达拉!”望舒笑眯眯地抬起头,“我是不是演得很像?” 国师大人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惊得都站了起来! 弓也掉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不可能…… 望舒把乌光闪闪的大弓抱了起来,递到他手上:“再来再来!” 国师大人怔怔地拉开了弓弦,嗖的射出了一“箭”! “啊——我死啦!” 望舒十分“壮烈”地倒下了。 不一会儿,又精神抖擞地爬起来了,太兴奋的缘故,小脸红红的:“再来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国师大人不知射了多少次,小胖子每一次都倒下,又每一次都爬起来,倒下,爬起来,倒下,爬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国师严重怀疑自己带了一把假弓…… “现在轮到我啦!”望舒从他手中拿过了血月弓,缓缓地拉开了弓弦。 浩瀚的力量如飓风下的海,朝着国师兜头兜脸地席卷而来,国师大人的神色瞬间变得惊恐:“不要——” 可惜已经晚了,望舒的“箭”……射出去了。 ------题外话------ 悲催的国师23333 【377】二更 乔薇在小雨轩坐了一会儿,眼看着要到几个小家伙放学的时辰了,于是告别傅雪烟,坐上马车去了书院。 然而令她无比惊讶的是,她只接到了鎏哥儿,细问了孙夫子才知景云与望舒被福公公带走了。 福公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他定是奉了皇帝的意思才会将二人接走,只不过,为何不把鎏哥儿一块儿接走呢? 难道是去探望公主的?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了。 乔薇没忘记那个厌恶姬家人的大巫师,万一让他碰上了,两个小包子还不被整得很惨?她可不认为那个羸弱的夜罗王后能够对抗夜罗的大巫师。 将鎏哥儿送回姬家后,乔薇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若在以往,可没这么容易进去,可为了讨公主欢心,皇帝给冥修一家子全都开了绿灯,乔薇畅通无阻地去了长欢殿。 长欢殿外闹哄哄的,围了不少宫女太监,众人七嘴八舌,不知在讨论什么,但乔薇隐约能感觉到,长欢殿出事了。 长欢殿是专供使臣居住的宫殿,除了匈奴使臣便是夜罗人,出事的会是谁? 景云这么谨慎,应该不会让自己遭到毒手,难道是—— “让一让!让一让!” 两个太监抬着一副担架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担架上盖着一床大棉被。 乔薇唰的一下跑过去,一把掀开棉被:“望——” 是个鼻歪嘴斜的小巫师。 乔薇将后面的“舒”字咽了下去。 太监们将鼻歪嘴斜的小巫师抬进长欢殿了。 很快,又有一副担架被抬了过来。 乔薇再次掀开了棉被:“望——” 又是个鼻青脸肿的小巫师。 乔薇清了清嗓子,盖上棉被,摆摆手,让太监们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第三副担架被抬过来了。 这一次,乔薇已经很淡定了,淡定地抬起手,去掀那棉被。 可不她碰到,一个激灵的守门太监大步一迈,走了过来,替她掀开了被子,并十分响亮地叫了一声:“汪!” 乔薇:“……” 说起来这两个小巫师真是倒霉,奉了国师之命好端端地在园子里摘果子,哪知国师从天而降,将他俩双双砸晕了。 什么叫飞来横祸,这就是了。 当然,比起国师的情况,二人就还算幸运的了。 第三副担架上抬的正是国师,但那黑眼圈、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牙齿掉了好几颗、嘴唇肿得像香肠还哇哇吐血并浑身抽搐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曾经令所有夜罗人都闻风丧胆的大巫师! 反正乔薇是没认出来。 乔薇问方才那学狗叫的太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监战战兢兢道:“好像是宫里闯入了一个神秘高手,把国师给打伤了。” 那个人是国师?!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太……惨了吧…… 什么神秘高手能把这么厉害的角色打伤呀? “一个老伯伯,这么高,这么瘦。”望舒对福公公比划。 “那个老伯伯没对你做什么吧?”福公公后怕地问。 望舒摊手:“没啊,他是好人啊!他和我玩,然后……然后他就飞不见了!” 讲到这里,望舒有些失落,她还没玩够呢。 担架上的国师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福公公冷冷地眯了眯眼,什么飞不见?怕是借机逃走了吧?看来,就是他把国师打伤的了! “他长得这样、这样还有这样!”望舒连说带比划,形容了一番对方的容貌。 福公公简直要气炸了,大胆恶贼,竟然易容成国师的模样!难怪没有人发现!真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幸亏丞相家的小千金没事,否则皇上与公主怪罪下来,他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福公公觉得那个刺客是冲着夜罗人来的,他应该还没有离开皇宫,整个长欢殿都异常危险,为防止丞相府的两个小包子出意外,他做主将二人送回丞相府了。 因与乔薇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所以生生地错过了。 乔薇抵达长欢殿时,两个小包子恰巧抵达丞相府。 宫内,开始了密不透风地搜捕凶手,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在丞相府里吃糖葫芦了! 一口一个,甜甜哒!脆脆哒! 乔薇得知两个小家伙没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欲打道回府,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不探点消息真对不起自己瞎折腾这一趟了。 乔薇以复诊为由求见了夜罗王后。 国师受伤了,夜罗王后似乎也没先前那般忌惮了,吩咐宫女道:“巧玲你去做些绿茶酥来。” “是。”巧玲退下,去了小厨房。 夜罗的王后不像中原的后妃阵仗庞大,乔薇见到的贴身宫女只有那个叫巧玲的,除她之外,还有三个,但都不是房里的。 要知道在中原,哪怕一个五品的嫔,也不止这些侍女。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夜罗人低了中原一等,恰恰相反,他们的女人都十分能干。 “你还是为了之前的事吗?”夜罗王后开门见山地问。 乔薇喜欢与爽快的人打交道,兜圈子那些她也会,但并不喜欢,她赞赏地看了王后一眼,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她婆婆,那么她想,她们应该会相处得十分愉快。 “没错,就是为了上午的事。我明白王后有自己的不得已,我不奢望王后与夜罗作对,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夜罗王后垂下了眸子,手指开始一下一下地揪着帕子。 乔薇明白,一旦她做出这个动作,就代表她紧张了:“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不逼……” “我不是。”夜罗王后道。 乔薇一愣。 夜罗王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可决心下得并不容易,艰难地说道:“我确实不记得十九年之前的事了,我醒来,就躺在我闺房的床上,侍女告诉我,我是黎昔部落的千金,我父亲是黎昔部落的首领,夜罗王看上了我,要娶我。” 乔薇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她。 她轻声道:“我问我父亲,我怎么了?为什么想不起从前的事了?我父亲说,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伤到了脑袋。” “你信了?”乔薇问。 夜罗王后道:“我起先是信的,毕竟他们全都这么说,就连我娘……”言及此处,夜罗王后顿了顿,“夫人也这么说。” 她称呼对方一声夫人,可见心中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乔薇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出不对劲的呢?” 夜罗王后道:“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记得了,只是梦中常常会去一个地方,我感觉我对那个地方十分熟悉,每次去,都像是回家了异样。” “那是个什么地方?是大梁吗?”乔薇问。 夜罗王后摇头:“不是,是夜罗。其实最初我并不知道它在夜罗,我以为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可是偶然一天,我从下人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地方的消息,才知道,它离我住的部落很近。”夜罗王后说着,抱歉一笑,“忘记告诉你,那个地方叫彩莲山了。” 彩莲山,真是个好名字。 夜罗王后继续说道:“既然彩莲山真的存在,那么我的梦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梦,我也许去过那里,这个猜想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等到父亲带我出门的狩猎的时候,故意走丢,快马加鞭去了彩莲山。你大概猜不到我在彩莲山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乔薇顺着她的话问。 夜罗王后道:“我看到了一间小院子,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婆婆坐在水井旁浆洗衣裳,我看到她的第一眼,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知道我认识她……我认识那个地方……她也看到了我,她慌张极了,衣裳都不洗了,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锁上了门。 我怎么敲她都不开,我说你不开,我就一直在外面等你,我不吃饭,不喝水,死也要等你。” 乔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她开了吗?” “开了。”夜罗王后的神色变得十分落寞,“可是我父亲也赶到了,他将我抓了回去,他很生气,整整三个月没准我出房门一步。三个月后,我再去彩莲山找那个婆婆时,就发现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了,小院子也不在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但我知道,我没有做梦,我是真的看到她了,我回家了,可家没了……” 乔薇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你真的不是公主。” 夜罗王后低声道:“我说过我不是,但他们……似乎很希望你们相信我是。” ------题外话------ 望舒今天的表现这么棒,来个月票奖励下? 【379】昭明的真相(上)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夜罗人了。 看来这一切果然是夜罗的阴谋,故意找了个昭明公主的替身,用来迷惑大梁皇帝与姬家的视线。 十九年前,昭明公主过世,同一年,这个王后被人毁去记忆,成了某部落的千金,这绝不可能是个巧合。 乔薇问道:“你嫁给夜罗王之前,是不是有人专门教了你中原话与特定的生活习性?” “嗯。”她点头。 这就是了,看来在当时便已经有人打定了主意让她李代桃僵,只不过,当时迷惑的对象恐怕不是大梁,而是夜罗王。 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需要一定的难度。 譬如昭明是成亲生过孩子的,这个王后莫非也成亲生子过?不然如何骗过宫里的嬷嬷? 当然,这属于个人隐私,乔薇不方便打探。 反正打探了也没用,王后又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夜罗王应当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否则,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拐走了别人的妻子后,还放妻子回去与前夫一家团聚的。 知道真相的夜罗王为什么没立刻杀了王后以及她的家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不知那个国师大人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乔薇今日打听的消息够多了,也看得出来夜罗王后的心情十分复杂,大概,她一方面不想背叛夜罗,可另一方面,也恨那些人毁了她的人生吧? 那个简陋的小院子,那个垂垂老矣的婆婆,她生命中为数不多记得的部分,再也找出来了。 乔薇起身告辞。 巧玲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绿茶酥入内,用蹩脚的中原话问道:“夫人这就走了吗?吃点东西再走吧。” 乔薇微微一笑道:“不了,家中还有事,我改天再来吃。” 巧玲行了一礼:“夫人慢走。” 乔薇出了长欢殿。 由于国师的突然遇袭,整个皇宫都进入了戒严的状态,随处可见手持长矛的御林军,每个路过的太监宫女都接受了御林军的盘查。 有个御林军侍卫朝乔薇招了招手:“你!过来!” 乔薇的步子一顿,指了指自己道:“你说我?” 侍卫没好气地说道:“就是你!过来!哪个宫的家眷?接受盘查!” 乔薇眉梢一挑,十分配合地过去了,侍卫让一旁的嬷嬷验了乔薇的脸,确定她没戴人皮面具,又搜了她的身,搜出一把匕首。 侍卫拔出匕首,看着上头精致的纹路,锋利的刀刃,不禁露出了一丝垂涎之色,一如两生果对所有习武者都具有了致命的疑惑一样,焚天这样的神兵利器,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当然了,以这个侍卫的见识,并不认得它便是沐家的祖传宝贝,若认得,大概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了。 偏偏在他眼里,这就是一把比寻常匕首锋利些的小刀,这种小刀的持有者,又能是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呢? 侍卫压下心头的贪婪,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进宫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带刀?你知不知道带刀入宫是死罪?” 乔薇淡淡一笑:“不知。” 侍卫冷声道:“今日宫中闯入刺客,所有嫌犯都要被羁押问审,你老老实实地交代一下这把匕首的来历,若是说清了,便放你走。” 他这暗示够明显了,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把匕首孝敬给他了。 可乔薇又怎么可能把沐家的宝贝孝敬给一个嚣张跋扈的侍卫?便是一枚钉子,都决不让给他! “若是说不清呢?”乔薇似笑非笑地问。 侍卫冷冷一哼道:“那你就是刺客!要被问斩!” “斩我?你是不是嫌命长?” 一旁的同伴约莫瞧出一丝不对劲儿了,小声地给他提了个醒:“怕是个硬茬,你别惹麻烦了。” 侍卫不屑道:“什么硬茬,又不是丞相的夫人!” 话音一落,见乔薇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令牌,乔薇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恰巧露出了上面的“姬”字。 侍卫当即双腿一软。 同伴忙搀住了他,看到令牌,也跟着腿一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宫中的女眷千千万,怎么偏一碰,就碰上了个最不能得罪的? 就在二人几乎给吓个半死的时候,福公公扬着拂尘走来了:“姬夫人!您在这儿呢!我找您找得好苦啊!小公子与小千金已经平安地送回府上了。” “有劳福公公了。” 麻蛋,没经她允许接走了她孩子,最后她还得给人说声谢谢,该死的皇权社会! 福公公讪讪地捏了把冷汗,余光一扫,看见了那早先试图讹诈乔薇的侍卫,侍卫脸色煞白,一看就没干好事儿,他目光霎时一沉:“你这混小子!做什么得罪丞相夫人了?” 还、还……还真是丞相夫人啊?侍卫吓得根本不敢招。 乔薇笑道:“这位小哥看见我身上带着匕首,将我误认为行刺夜罗国师的贼人了。” 他那点尿性福公公还不清楚吗?什么贼人?分明是看上人家的匕首了!不要命了,丞相家的东西也敢贪,怎么不上天啊?! 福公公气得半死,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得跪在了地上:“混账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丞相夫人!” “我错了,我错了……夫人饶命!”侍卫拼命地磕起了头来。 福公公干笑着看向乔薇。 乔薇道:“你亲戚啊?” 福公公讪讪地说道:“是我表侄儿。” 乔薇道:“难怪这么跋扈,这种事想来不是一次两次了,福公公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儿,你做什么在下人看来都是出于皇上的授意,可别叫一个不成器的侄儿毁了皇上的清誉。” 这话,当真半点不留情面,福公公自打做了皇上的心腹,还没被谁指着鼻子这般怼过,可谁让人家是丞相的夫人呢?还真有不留情面的资本。 福公公连连应下:“夫人所言极是,回头我就收拾他!” 侍卫一怔:“表叔!” 福公公呵斥:“给杂家闭嘴!” 这表侄儿的路算是走到尽头了,枉费他栽培他这么久,竟这般不知好歹,也该,该呀! 人家承诺了会收拾,乔薇这口气便算出出去了,没再说什么,拿上匕首出了宫。 这一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乔薇的心情,乔薇还算淡定地上了马车,可接下来的事,就有些让乔薇哭笑不得了。 原来,就在姬冥修明确声明不能放傅雪烟离开后,傅雪烟名义上的未婚夫便大刀阔斧地找上门了,带上了自己的十八名贴身护卫,大有在姬家硬来的架势。 教主大人将人怼在了花厅,情敌见情敌,剑拔弩张。 乔薇赶到花厅时,正听到自家小二货指着对方的鼻子一顿臭骂:“……你有什么资格过来找她?你俩定亲了吗?婚书呢?聘礼呢?什么都没有还敢上门要人?!你那个王八堂兄,几次三番想杀她!你还要把那个王八羔子救回去!你安的什么好心?!” 三殿下从没见过这么能吵架的男人,俨然被唬住了。 教主大人趁热打铁道:“你俩年龄也不合适!瞅瞅你这毛儿都没长齐的样子,你断奶了吗?!就敢上门找姑娘了!我呸!” 三殿下委屈地捂住了裤裆。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好凶,一边骂还一边鄙视他的小殿下! 教主大人强大的气场一下子笼罩了他,他怔怔地坐在了椅子上,教主大人一只脚踩上椅子,手臂搁在大腿上,威武霸气地看着他:“哥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和哥抢人?要不要命了?要不要了?!” 三殿下委屈地看着他,眼圈变得红红的。 教主大人一巴掌拍上脑袋:“少给爷摆出这副受气包的样子,想让母夜叉见了怜惜你啊?做梦!” “怎么?不说话了?没话说了吧?” “和爷抢人,打不死你!” 三殿下委屈巴巴儿的,忽然,红嘟嘟的小嘴儿一咧,哇的一声哭了! 教主大人一脸懵逼,啥情况?! 三殿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娇嫩而漂亮的眼睛迅速红肿了起来,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教主大人发誓,就算鎏哥儿那个小哭包都没这么凄惨地哭过! 麻蛋,这要怎么哄啊?! “阿达尔!” 阿达尔:本护法不在。 “霍师公!” 霍师公:本师公也不在。 三殿下鬼哭狼嚎,哭得教主大人都要崩溃了! 这真的是他弟弟吗?可不可以一巴掌拍死啊?! …… 听说三殿下来要人的时候,乔薇还担心双方会拼出死活来,哪里料到会是这样一副局面? 原来你是这样的三殿下! 三殿下哭得更凶了,教主大人抓狂得无以复加。 你就抓狂一会儿吧,小二货,谁让你抢了人家老婆呢? 乔薇好笑地回了青莲居。 碧儿迎了上来,给她解了披风。 她问道:“景云他们呢?” 碧儿道:“去落梅院了,老太太那儿新来了两只斗鸡。” 乔薇忍俊不禁道:“又斗上了?” 碧儿笑道:“谁让老爷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呢?没人看着,老太太便手痒了。” 真是个老小孩儿,乔薇笑了笑,问道:“冥修回了没?” 碧儿将披风挂在了架子上:“回了。”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府里好像来了人,特别凶,二少爷去会他们了,二少爷没吃亏吧?” 乔薇摘了头上沉甸甸的金钗:“要是连个小的都搞不定,他别混了。” 碧儿似懂非懂。 “冥修在书房?”乔薇问。 碧儿点点头。 乔薇起身去了书房。 今日她一共入宫了两趟,他均不在宫中,没人知他去了哪里,但瞧他一副神色严肃的样子,似乎没去什么好地方。 “冥修。”乔薇进了屋。 姬冥修意识回笼,将手中捏着的东西轻轻折好,放回了桌上。 乔薇扫了一眼,那是一张早已发黄的信纸,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信纸下还残缺了一半儿。 乔薇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脚上,看着鞋周的泥土与枯草,轻轻地说道:“你又去公主陵了?” “找了点东西。”姬冥修道,情绪有些低落。 乔薇绕过书桌,走到他身旁,素手抚上他冰冷的肩膀:“你是不是……知道夜罗王后不是公主的事了?” 姬冥修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说道:“她死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像是闷锤敲打在了乔薇的心坎儿上,乔薇没见过公主,但乔薇心疼他。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原本已经接受了公主的死讯,但夜罗王后的到来,让他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以为回来的真的是自己亲娘。 尽管这个亲娘带来了许多复杂的局面,可比起再一次地失去她,他更愿意面对那些局面吧? 只是就连这样一个卑微的请求,也被无情地剥夺了。 从天堂跌进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乔薇从不知自己会这么心疼一个人,或许是太在意他,所以也开始他所在意的一切:“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 “你怎么知道的?”姬冥修问。 乔薇将入宫见了夜罗王后的事毫无保留地说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姬冥修将那张残缺发黄的信纸递到乔薇手上。 乔薇疑惑道:“是在公主的墓穴找到的吗?” 姬冥修淡道:“在她棺木的枕头里发现的。” 乔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纸。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夜罗王后是谁,为何与昭明公主长得如此相似?看完这封信,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事情,还得从几十年前的古家说起。 【380】昭明的真相(下) 古家之于夜罗,如同姬家之于大梁,皆是举足轻重的百年世家,不同的是,古家祖上一分为二,成了南古与北古。 古家分裂的理由并非家族不和,而是当时的夜罗正急于在荒漠中拓展版图,古家的一位嫡次子率领部下在沙漠中寻找适合居住的绿洲,后面还真给找到了一处,找到后,一行人住了下来,一方面开垦荒地,另一方面也能守卫夜罗的疆土。 自此,夜罗便有了两个古家。 因这片绿洲位于夜罗的南部,故而称之为南古,而都城的古家,称之为北古。 别看一南一北,但由于夜罗的版图本就不大,因此两家一去一回也不过几日功夫罢了,两家时有来往,相处得十分融洽。 异变就发生在四十多年前,那时的昭明还没有出生,她父亲古乾是南古家的嫡长子。 在夜罗,关于古家的传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其中最响亮的莫属于古家乃凤血之后,古家的女人生来便是要做王后的。 只是让人十分无奈的是,古家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硬是男多女少,从南古到北古,历经了九代,全都是男丁,到古乾这一代时南古只他一个子嗣了。 当时的古乾生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又才华横溢、文采斐然,王上对他十分看中,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他。 一个郎才,一个女貌,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那小公主亦对这门亲事万分满意,早早地便让宫女做了嫁衣,只等黄道吉日便把驸马给尚了。 指婚的时候古乾正游历在外,还不知自己已被王室塞了一个未婚妻,三个月后,当他带着一个叫无父无母的孤女回到夜罗并声称要娶她时,整个南古家都炸锅了。 且不提与公主的亲事,便是没有这门亲事,古家的继承人也绝不可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夜罗数百年前才遭受了汉人的背叛,汉人的皇室全都想将夜罗人赶尽杀绝,谁能保证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不是汉人派来的细作? 那个女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云珠。 古乾向父亲发誓,云珠不是汉人的细作,她不会与夜罗作对,永远都不会,可惜古家主不信,非逼着古乾道出云珠的来历,可不论他怎么威逼利诱,古乾都一口咬定云珠是他在大漠中的一个小部落偶遇的无父无母的孤女。 古家主几乎被这个不孝子给气煞,但他又拿古乾丝毫没有办法,如果他还有第二个儿子,早把古乾一脚踹了,让别的女子去迎娶公主了。 纸包不住火,古乾带回一个女人的事很快传到了王宫,公主倒是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将云珠召入了自己寝宫,促膝长谈了一下午后,公主主动向王上提出了退婚的请求。 没人知道云珠究竟与公主说了什么,竟让公主心甘情愿地让出了自己的婚事,不论如何,公主是真的放过云珠与古乾了,不仅如此,她还说服王上不要降罪于二人。 这个小女儿是王上与一生挚爱所生,而那个女人并没有在他生命中停留多久,他将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了小女儿身上,小女儿让不要降罪,他便真的没有降罪。 故事进行到这里,乔薇还以为云珠与古乾要一路幸福下来,接下来的事,却让乔薇狠狠地傻了眼。 得到王室的成全后,古乾如愿将云珠娶进了家中。 云珠是个十分安静的女人,不争不抢,也不到公公婆婆跟前儿自讨没趣,大多数时候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日子长了,古家人渐渐地也没先前那般厌恶她了。 云珠与古乾感情极好,不到半年便怀上了彼此的骨肉。 怀孕之后,公婆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允许她每日前来请安了,还将家中所有上等的补品全都送到了她的屋子里。 爹娘终于接纳了云珠,这让古乾高兴不已,中秋那日,特地办了一场轰动夜罗的拜月宴,宴会邀请了夜罗所有举足轻重的贵人,其中,也包括国师殿的巫师。 当时的巫师中,有个资质异常出众的少年,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便打败了所有师兄弟,深得国师器重,那一任国师的修为只相当于一个高级的巫师,但国师断言,不出十年,此子必成夜罗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可与太师祖比肩的大巫师。 事实证明,国师的预言没有出错,若干年后,少年果真成了百年难遇的大巫师,就是如今的国师大人。 那时,国师大人尚且青涩,只是仗着师父疼爱,与师父一同去了古家赴宴,哪知宴会上他看到云珠的第一眼,便断言云珠是个不祥的女人,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祸,她腹中的胎儿更不得了,乃祸国之星转世,整个夜罗都将毁在那个孩子的手中。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到了,若这番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们或许就不信了,但对方是夜罗百年难遇的天才巫师,他说出口的事还从来没有不灵验过。 他说云珠是不祥之人,那云珠便真的是不祥之人。 他说云珠怀了个祸国之星,那云珠便的确怀了个祸国之星。 这一刻,竟连古乾都沉默了。 古乾的父亲问少年可有法子化解。 少年道,杀子留母。 这个结果看起来是给古家与云珠留了情面,可对一个母亲以及一个子嗣单薄的家族来说,杀掉那个孩子简直是在要他们的命。 在夜罗与孩子之间,古家选择了前者。 一副堕胎药被下到了云珠的汤里,云珠当晚便动了胎气。 古乾愧疚又难受地守着滑胎的妻子,然而令他无比诧异的是,云珠的孩子最终挺过来了,她流了一床的血,但孩子奇迹般地保住了。 这时候,再让古乾给妻子一碗堕胎药,他做不到了。 他带着云珠逃出了古家,逃进大漠,在一个穷酸的牧民家住了下来。 古乾放弃了所有,只愿与妻儿平安地走完下半辈子,奈何有些责任不是他想抛弃就能抛弃的,他是南古家唯一的血脉,他不在了,南古家由谁继承? 古家四处打探他的消息,王上也惧怕云珠生下祸国之星,出动了一切可以出动的力量,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找到了古乾与云珠的踪迹。 不巧的是,云珠快生了。 古乾拔出宝剑,与王宫的侍卫浴血奋战,他武功不弱,又存了一股强大的执念,招招毙命,好不相让,眼看着就要赢了,国师殿的人赶到了。 云珠生下了一个女儿。 国师殿的巫师冲入毡房,当着云珠的面,毫不留情地刺死了新出生的婴孩。 云珠整个人都暴走了,竟然顾不上自己产后虚弱,一路杀到国师殿,世人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古家夫人,竟像个杀人狂魔一般,将大半个国师殿屠戮了。 少年当时也在场,与云珠激烈地缠斗了起来,少年惊吓地发现,对方的巫毒之术竟然不在他与师父之下,二人联手,竟然没有办法赢过她。 她残忍地杀害了那一任国师,鲜血将她染成了血人,她身下滴着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她用巫毒毒倒了少年,举起刀子,朝少年的心口狠狠地刺了过去,就像那群人戳刺她的孩子一样,然而就在她的刀口即将洞穿少年的心脏时,古乾赶到了。 古乾跪下来求她,你杀的人够多了,不要再造杀孽了…… 云珠癫狂地笑了,笑得眼泪直冒。 古乾不知她在笑什么,只见她似乎是笑够了,面色冷了下来,抬手割断自己的头发,冷冷地扔在地上。 她的绣花鞋滴着血,踩着自己的断发上,怔怔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自此,她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看见她去了彩莲山。 不久之后,彩莲山开始闹鬼,但凡古家人与国师殿的人踏足彩莲山半步,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珠不知道的是,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在古乾将她装进棺材的时候,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那个孩子,就是昭明。 而古乾不知道的是,云珠的肚子里其实还有一个孩子,她拖着虚弱的身子离开国师殿后,在彩莲山找了一处荒凉的山洞,孤零零地将孩子生了下来。 也是一个女儿,与昭明一样漂亮、一样机灵、一样天赋异禀。 …… 长欢殿,秋风萧瑟。 夜罗王后趴在窗台上,静静地眺望着夜空的方向。 巧玲取了一件披风过来:“王后在看什么?” “星星。”她微笑着说,眸子亮晶晶的,像一整片星海都落入了她眼中,整间屋子都好似被她的双眸照亮了。 巧玲道:“这里的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大漠里的星星才漂亮,又大,又亮,还多!” 夜罗王后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大漠。” “为什么?”巧玲问。 夜罗王后垂下眸子,一下一下地揪起了帕子:“不为什么。” 巧玲听出了她的失落,可她什么都不对自己说,巧玲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苦恼了一番后,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对了王后,中原可以放灯火,你想放吗?” 夜罗王后睁大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什么灯火?” “那个灯火!”巧玲用手势比划了一阵,“这么大,这么高,还能写字!” 夜罗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巧玲挠挠头:“你等等!” 说罢,提着裙裾跑出去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又回来了,这时,手上多了一盏孔明灯。 “孔明灯?”夜罗王后的眼睛微微一亮。 巧玲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孔明灯!王后你知道呀?” 夜罗王后道:“我在书上看过。” “要放吗?”巧玲晃了晃手里的灯。 夜罗王后抿了抿唇:“我……可以出去放吗?” 巧玲走到门口,朝外四下张望了一番,回屋小声道:“国师受伤了,还在静养,王后放心出去吧!” 主仆二人提着大灯出去了。 巧玲找了个漂亮的园子:“就这儿吧。” 话音一落,就见自家王后已经跑没影儿了,她忙不迭地跟上去,“王后,你去哪儿啊?” 夜罗王后指了指宫墙:“不是说出去放吗?” 巧玲险些吓尿了! 不是出长欢殿吗?难不成王后您还想出宫啊?! 夜罗王后将裙子系在了腰上,粗鲁地抱住一棵大树,呼哧呼哧地爬了起来。 巧玲简直没眼看了…… 求您有点王后的样子好吗? 夜罗王后爬上了树干,又顺着树干缓缓地爬上了宫墙,随后,她一把跨坐在墙头上,朝巧玲伸出手。 巧玲心头感动,难为您自个儿爬了,还记得来拉我。 巧玲递出了自己的手。 夜罗王后拍开她的手:“灯。” 巧玲一懵,啥? 夜罗王后俯下身,抓过了巧玲手中的孔明灯,二话不说地丢下巧玲,跳出宫墙了! 【381】 京城的大街热闹非凡,商铺全都大敞着,客盈满门,街道上不少吆喝的小贩,手中拿着肩上挑着,腰上还缠着,琳琅满目的景象,让人眼花缭乱。 夜罗王后置身在繁华络绎的街道上,走走停停,被京城的繁华迷得移不开眼睛。 “卖汤圆咯——卖汤圆咯——” 不远处的街道,传来了小贩字正腔圆的吆喝。 夜罗王后好奇地走过去,在摊车前停下脚步,眨巴着潋滟动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锅里翻滚的汤圆,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 小贩一瞧对方的衣着便知是位贵客,忙笑眯眯地招呼道:“夫人,来碗热汤圆吧?我家的米酒汤圆用的是祖传的秘方,酒糟做得特别香,我给你盛一碗尝尝?” 夜罗王后点点头。 “您要什么馅儿啊?”小贩问道。 “都要。”夜罗王后道。 小贩愣了愣,想说我这儿有芝麻馅儿、花生馅儿、五仁馅儿、豆沙馅儿、莲蓉馅儿……足足十种馅料,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但小贩转念一想,人傻钱多,管她吃多少,不赚白不赚。 小贩招呼夜罗王后坐下,怕她嫌别的客人吵,特地找了个清净的位置,独她一人坐着。 夜罗王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连呼吸都变得新鲜。 “来一碗芝麻馅儿的。”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附近不疾不徐地响起。 小贩俨然认识对方,道了声“您来了,这边儿请”,便将男人迎到最里头的那张桌子上了。 这张桌子寻常不坐别人,今日却多了个东张西望的女人,那女人扭过头,不知在看什么,甩给姬尚青一个后脑勺。 在外头吃东西,就没那么多酸腐的讲究了。 姬尚青淡淡地坐下。 小贩用干净的棉布擦了桌子,笑着去煮汤圆了。 汤圆来得很快,先是花生馅儿与豆沙馅儿的的,小贩道:“夫人请慢用,当心烫嘴。” 夜罗王后转过了头来,拿起勺子,埋头吃起了汤圆。 姬尚青没有盯着别的女人乱瞟的习惯,默默地望着侧面的街道。 他与昭明吃的第一顿夜宵就是在这里,几十年过去,小贩早已不是当初的小贩,汤圆也不再是当初的汤圆,但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总习惯地来这儿坐一坐。 耳旁传来呼呼的喝汤声,不算大,听着并不让人觉得粗鲁,反而有种淡淡的享受。 夜罗王后很快干掉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另外六碗也凉在一旁了,她的芝麻汤圆是与姬尚青那一份一起下锅的,等姬尚青等到自己的芝麻汤圆时,桌上的空碗已经堆成小丘了! 姬尚青狠狠地愣了一下,拿起勺子,舀了一颗小汤圆。 “你的也是芝麻馅儿的?”夜罗王后望着他的汤圆问。 姬尚青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经意地朝对方看了一眼,这一眼,惊得他手一抖,一颗滚烫的汤圆送进了嘴里,他整个人烫得都站了起来。 夜罗王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最后一碗汤圆。 她平时食量不大的,这次实在是太好吃了。 姬尚青的舌头被烫出了一个大包,疼得他倒抽凉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对面的女人似乎知道他在看她,却丝毫不介意,就好像,她早已习惯了。 可不习惯么?从她出现在夜罗,便不断地有人拿奇怪的眼神看她,起先她不知是为什么,后来才明白,她得像一个人。 姬尚青捂嘴疼得抓狂的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凤倾歌,你又搞什么鬼?!” 夜罗王后心无旁骛地吃着汤圆。 姬尚青眸光冰冷:“凤倾歌,凤倾歌,凤、倾、歌!” 夜罗王后终于抬起了头来,纳闷地看着他:“你叫我?” 姬尚青冷声道:“这里还有第二个凤倾歌吗?” 夜罗王后一头雾水。 姬尚青道盯着那张与昭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玩上瘾了?谁许你这么出来的?” 不用自己的脸,却盯着昭明的,简直是亵渎昭明! 夜罗王后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了,慢慢地放下勺子,嗫嚅着说道:“我……我自己出来的。” 姬尚青冷冷地看着她,犀利的眸光仿佛将她整张脸皮揭掉似的:“你主子知道?” 夜罗王后低下头道:“不知道。” 国师大人当然不知道了,知道了还得了? 姬尚青恐吓道:“纸包不住火,你这么胆大包天地跑出来,就不怕他发现之后杀了你?” 夜罗王后的身子抖了抖,害怕地问道:“你……你会告诉他吗?” 姬尚青想也不想地说道:“当然!” 夜罗王后彻底吃不下了,主要也是吃完了,打了个饱嗝,将勺子放进碗里,用帕子擦了嘴,委屈又小心地说道:“那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是关于我今天出来……不小心听到的消息。” 消息?姬尚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可是与姬家有关的?” 国师最在意姬家了,夜罗王后的眼神闪了闪:“是的。” “你说。”姬尚青正色道。 夜罗王后低声道:“这里人多嘴杂,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姬尚青威胁道:“你别想跑。” 夜罗王后乖乖地说道:“我跑不了。” 姬尚青给自己结了账。 夜罗王后看着桌上的铜板,抿了抿唇:“我没带钱。” 姬尚青给她也结了账。 二人进了一旁的巷子。 姬尚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什么话赶紧说。” 夜罗王后朝他勾了勾手指:“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姬尚青凑了过来,夜罗王后从宽袖中拿出一个锦盒,缓缓地打开,里头装着一堆白白的粉末,姬尚青浓眉一蹙:“这是什么?” “是……”夜罗王后眼珠一转,一把将粉末拍在了他的脸上! 姬尚青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奈何晚了一步,眼睛还是被那些白白的粉末糊住了。 夜罗王后抄起一根地上的棍子,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让你告我状!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姬尚青被揍得嗷嗷直叫,头也破了,脚也崴了,眉毛瘸了,牙齿松了,在最后一棍子抡上他后颈时,他浑身一僵,直直地趴在了地上! 夜罗王后丢了棍子,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进一间废弃的小房舍,随后解了他裤腰带,将他反绑在柱子上,又找来棉花堵了他的嘴,确定无法呼救也无法挣脱之后才脚底生风地跑掉了。 …… 青莲居,姬冥修的左眼皮突突跳了两下。 乔薇仍在聚精会神地看信,由于信纸损毁严重,云珠生下小女儿之后的内容一个字都辨认不清了。 可有些事,即便没人说,也不难猜出。 古乾抱回了“死而复生”的女儿,他不希望再有人伤害她,但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孩子,他所面对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 夜罗不会允许,古家也不会,他没有选择,才将孩子送去了大梁。 这个馊主意究竟是谁出的已无从查证,可不论如何,昭明的戏做人生从襁褓中便开始了。 大明帝是在南巡时中风暴毙的,中风前的几个月,曾临幸过几个江南的女子,一年后,一个江南女子带着孩子与大明帝的信物找上门来,先皇便信了这是自己的小妹妹,于是将小妹妹丢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皇帝将昭明抚养长大。 皇帝并不知道昭明不是亲生的,哪怕得知了她的夜罗人身份后,也只觉得她的生母来自夜罗,可父亲还是已经仙逝的大明帝。 这封信若是让皇上看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但乔薇想,皇上应该是不会介意的,他对昭明的感情早已超出了血缘,不论昭明是不是他亲生的小姑姑,他都将她养成了自己掌心里的宝。 傅雪烟只见了昭明一次,并不代表昭明就只回了夜罗一次,在傅雪烟出生前,昭明便极有可能已经回去过许多次了,并且在某一次中被年轻的夜罗王看中了。 这时的王已经不是上一任的王了,他年轻气盛、骄傲自负,听不进国师殿那套“祸国之星”的说法,他要昭明,要定了这个女人。 只可惜昭明并不想要嫁给他,夜罗王爱而不得,最终对昭明下了杀心。 当然了,这个杀心是他自己下的,还是被那群一肚子坏水的巫师们撺掇着下的,不得而知了。 而另一边,云珠的小女儿在彩莲山无忧无虑地长大了,至于她是怎么被发现、又怎么被掳走也成了一个未解的谜。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与国师殿脱不了干系。 毕竟云珠当年杀掉了那么多国师殿的人,难保国师殿不找她们母女报复回来。 云珠应该已经不在彩莲山了,否则有她坐镇,那群国师殿的鼠辈说什么也不可能有机会得手,那个夜罗王后见过的婆婆,或许……是云珠的心腹,与云珠一起将夜罗王后抚养长大,所以夜罗王后见了她,才会觉得是见到了曾经的家人。 想要知道当年的彩莲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云珠是死是活,还得找到那个婆婆啊…… 似是看出了乔薇的疑惑,姬冥修静静地说道:“海十三已经去彩莲山了。” “你觉得那个婆婆还活着吗?”乔薇问。 姬冥修顿了顿:“她还有活着的价值。” 乔薇撇嘴儿:“也是,必要的时候拿出来威胁一下王后也是极好的,就不知古家的灭门是不是也是国师殿的手笔了。” …… 中秋后,天色比以往亮得晚了,几个小家伙洗漱完,呆呆愣愣地坐在桌上吃早餐时,天边才泛起了一小抹鱼肚白。 吃过早饭,乔薇照例将三个小包子送去了书院,回来的路上碰到福公公。 原来,是皇上记挂“昭明公主”的病情,让乔薇入宫给对方复诊。 乔薇真是服了这个皇帝了,王后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夜里喉咙痒,咳嗽了几嗓子,那也叫生病吗? “王后她没……” “没什么?”福公公讶异地问。 乔薇笑了笑:“没有大碍,不过既然皇上担心,我便入宫瞧瞧吧!” 关于昭明公主与夜罗王后的身世,乔薇与姬冥修没急着告诉皇帝,也没让夜罗人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姐妹二人身世的事,一切似乎与往常一样,乔薇表现得很平静。 乔薇拎着医药箱进了长欢殿,在一众国师殿弟子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地进入了夜罗王后的卧房。 夜罗王后坐在窗边,神色有些不安。 “王后,你怎么了?”乔薇关切地问。 夜罗王后屏退了下人,将手腕递给了乔薇,乔薇看着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痕迹,眉心顿时一蹙:“怎么回事?” 夜罗王后将偷跑出宫且被国师殿弟子遇上的事告诉了乔薇,这道伤口是回来的时候,翻墙翻得太急,挂了一下,没有出血,只是留了一道印子。 乔薇看着她一筹莫展的神色,会意地问:“王后担心国师知道之后会对你不利?” 夜罗王后点点头:“我虽然把那个人绑住了,但我还是担心他会逃出来。” 乔薇收拾好了箱子:“那还等什么?跟我走。” “去哪儿?”夜罗王后问。 乔薇道:“去一个他的手伸不进来的地方。” 夜罗王后犹豫:“可是……” 乔薇正色道:“别可是了,先离开再说,其余的事,交给我。” 俗话说的好,趁你病,要你命,现在虽是要不了国师的命,但斩断他对夜罗王后的控制,也算是废了他一条胳膊。 乔薇拉着夜罗王后往外走。 夜罗王后却挣脱了她的手,警惕地看着她。 乔薇叹了口气:“你是冥修的姨母,我不会害你的。” 夜罗王后狠狠一愣:“姨、姨母?” “国师大人!您好些啦?” 门外,传来了巧玲打招呼的声音。 乔薇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具体的我回头再跟你解释,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二人出了屋子。 国师打左边的廊下走来,乔薇拉着她往右侧的回廊一转,打后门出了长欢殿。 不巧,有国师殿的弟子在后门外练剑,弟子看见了王后,上前拦住王后的去路:“请问王后去哪里?国师吩咐过,他养伤期间,王后不得随意乱走。” 乔薇面不改色道:“国师已经痊愈了你还不知道吗?就是他让王后出来的,我们要去见皇上,与他商讨释放古小姐与慕世子的事。” 弟子狐疑地看了夜罗王后一眼,夜罗王后紧张地拽紧了帕子,弟子比了个手势:“王后,请。”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待到拐弯后,乔薇二话不说地拉着夜罗王后飞奔了起来,国师很快就会发现王后不见了,他势必奏请皇帝封锁宫墙,届时,夜罗王后便走不掉了。 就在二人即将抵达宫门口时,身后传来了国师殿弟子的声音:“我们王后不见了!请你们速速封锁城门!” 该死! 这么快就开始封锁城门了? 这一次已经打草惊蛇了,下一次恐怕连王后的面都见不着了,难道注定逃不掉了吗? 乔薇焦头烂额之际,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慢悠悠地驶了过来,乔薇隐隐觉得马车有些熟悉,却顾不得去想是哪个熟人的马车,拉着夜罗王后跳了上去! 胤王看着两个衣着不凡的女人一前一后滚了进来,眉心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呼!”乔薇扒拉了一下鬓间的乱发,抬起头来,看见了胤王,“是你?” “前面的马车,停下!” 是国师殿弟子的声音。 胤王这才发现乔薇手上拉着的女人是夜罗的王后,这个女人,竟敢劫持夜罗王后,真是胆大包天! 乔薇双手合十:“王爷,江湖救急!” 胤王不屑道:“本王不救呢?” 乔薇怒目而视:“不救我就……” “就怎样?”胤王不咸不淡地道。 乔薇压下心头火气,挤出了一副委屈巴巴儿的小表情:“王爷……” 那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胤王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乔薇一笑:“我当你答应了啊!” 言罢,拉着夜罗王后往凳子上钻,却竟然没有拉动。 她古怪地看向了夜罗王后,就见对方正愣愣地看着胤王,眼神里闪过无数的情绪。 乔薇小声道:“喂,喂!” 夜罗王后没有反应,怔怔地探出手,摸上了胤王的俊脸。 ------题外话------ 投了月票的读者别忘记抢红包,只要是这个月投的都可以 【382】夜袭,一网打尽(一更) 只见过拼命逃跑的,还是头一次见这送上门来让人抓的。 乔薇无语地看着视死如归的三殿下,有那么一瞬,真以为自己撞邪了! 这都送上门儿了,赶是赶不走了,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乔宗主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迫把一个完全不想抓的人给抓回家了。 三殿下兴奋得紧,一路上东张西望,还不忘呢喃:“我终于被抓了……” 乔薇扶额,你这是多想被抓啊…… 少年,世界很凶险! 夜罗王后对儿子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似乎一早便料到他会跟来似的。 母子俩去了傅雪烟的小雨轩,傅雪烟对夜罗王后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一度的圣朝节上,夜罗的圣朝节有些类似于中原的春节,大年初一开始,正月十五结束,每年这个时候王宫都会举办大型的祭祖活动,王室成员皆要一同前往,傅雪烟作为慕王府的养女,自然也在随行的行列。 但并不是所有参与祭祖的人都有机会与王后说上话,傅雪烟若是姬宛瑜那样活泼好动的性子,许就与王后搭上线了,偏偏她沉默寡言,往人堆儿里一站,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能凑到王后跟前儿才怪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觐见王后,王后比她印象中的亲厚许多。 至于说三殿下,傅雪烟便比较熟悉了。 三殿下与暮秋阳一块儿长大的,是慕王府的常客,兼之他是夜罗王唯一的嫡子,日后极有可能继承王位,可注定了要嫁给王上的傅雪烟,自然早早地被视作他的未婚妻了。 或许正是这样的认知,让三殿下从记事起便将傅雪烟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从年龄上来说,傅雪烟还长他两岁呢。 “傅姐姐,你说咱俩一块儿睡到大的,我还在你床上尿过,我做了标记的,你就是我的,你怎么能跟别人跑了呢?” 儿化音还说得挺好。 这话摆明是冲着教主大人来的。 可惜教主大人理都没理他,抓着傅雪烟的手去偷听墙角了。 屋内,乔薇与夜罗王后来了一番深刻的促膝长谈。 夜罗王后毕竟是云珠与古家的亲生女儿,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当然了,鉴于某些事还只是乔薇与姬冥修的个人猜测,并没找到确凿的证据,所以乔薇只是十分客观地陈述了书信上的内容——她与昭明是孪生姐妹,父亲是古乾,母亲叫云珠,因国师年少时的一句预言,一家四口妻离子散,国师殿为此付出了惨烈百倍的代价,不过,两姐妹的人生轨迹也彻底改写了。 乔薇没有刻意地强调这是谁的阴谋诡计,复仇的事,交给她与冥修就好,姨母她只用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够了。 夜罗王后究竟遭遇过什么,乔薇并不十分清楚,但她的心里住着一方净土,对于已经失去的,她没有过多的去难过,也没沉湎于这两辈的仇恨,反而是很开心自己找到亲人了。 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让她一双星河一般璀璨的眸子微微地弯了起来,整间屋子都浮动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乔薇只是这么看着她,都觉得心情愉悦。 屋外的三人断断续续地听去了不少。 教主大人有点惊讶那个女人竟然是自己姨母,她是姨母的话,这小奶殿下岂不就是他表弟了? 三殿下撇了撇嘴儿,一脸的不高兴:“原来你是我表哥,那你还抢我媳妇儿!” 教主大人冷哼,表弟的媳妇儿,不抢白不抢! 他大哥还抢了表侄儿的媳妇儿呢! 当然了,姬冥修与胤王,原本姬冥修便是正主,胤王妥妥的小三。 可教主大人怎么会在意这些?总之都是大哥带坏哒! …… 夜罗王后与三殿下在姬家住了下来,乔薇是打定了主意让傅雪烟在小雨轩生产的,里头经过时不时的改造已经成了全府上下最舒适的一处院子,夜罗王后住进了小雨轩。 三殿下也要去小雨轩,被教主大人摁住了。 “你干嘛?”三殿下幽怨地看着凭空多出来的表哥。 教主大人勾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角,阴测测地笑道:“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做梦吧你,给本座乖乖地待在青莲居!” 三殿下说道:“可是青莲居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确实没了,三个孩子越长越大,乔薇在考虑明年让他们分房睡,所以从前几日开始已经着手在改造房屋了。 教主大人嘴角抽了抽:“那你和我睡!” 原以为这小子又要哭了,哪知三殿下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欢喜地抱住了自家表哥:“好呀!” 教主大人:“……”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 三个小家伙放学归来,发现家中多了两位客人,一个是神仙一般漂亮的“姑姑”,一个是奶白奶白的小帅叔叔,三人登时好感爆棚。 乔薇给他们介绍了夜罗王后与三殿下,当然,都是以亲戚的身份:“鎏哥儿,他们你姨母和表哥。” 鎏哥儿乖乖地唤了姨母、表哥。 乔薇又对龙凤胎道:“景云,望舒,快叫姨奶奶,表叔。” “姨奶奶!” “表叔!” 二人异口同声地叫了人,声音甜甜的,软软的。 夜罗王后当真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包子,忍不住探出手在几人脸上捏了捏。 景云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红了,是羞的。 望舒被捏得好舒服哦,于是也探出手,在夜罗王后的脸上捏了捏。 夜罗王后的脸也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红了,是疼的…… …… 月黑风高。 寂静的庭院内,夜风呼啸,树影婆娑,高大的枝丫像鬼魅的魔爪,歪歪斜斜地投射在泛白的窗纸上。 窗的另一面,是黑漆漆的的房间,只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得几乎没有的光亮。 柔软而宽大的床铺上,三殿下握着夜明珠,放在自己的下巴下,一张完美的俊脸被照出了几分厉鬼的惨白。 他的左手边,是盘腿坐着的景云、望舒与鎏哥儿;他的右手边,是同样乖乖坐着的小白、大白与珠儿。 三人三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用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我去过的最可怕的地方是哪里吗?是我们夜罗的大漠,我们的大漠全都是沙子,没有土……你们知道为什么大漠会没有土吗?” 三个小包子摇摇头。 三个小兽兽也摇摇头。 三殿下绘声绘色地说道:“原本在很早以前,我们夜罗的大漠与你们中原一样,都是一片肥沃的绿土。” “土不是黑色的吗,表叔?”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三殿下噎了噎:“土上长了草,草是绿色的,看上去就是绿土了!” “哦。”望舒似懂非懂。 “别打岔!”三殿下接着道,“我们大漠原先全是绿土,百姓种庄稼,种果子,每个人都能丰衣足食,但是有一年,夜罗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丑陋无比,但凡她走过的地方都跟着了火一样,水源枯竭了,庄稼旱死了,地里再也长不出东西了……” 景云托着腮帮子道:“地里长不出东西难道不是土壤的问题吗?有可能是耕种过多,变成盐碱地了,需要进行盐碱地的改良,或者是种上耐盐碱的作物,譬如高粱、玉米、沙枣……” 妥妥的种过地的孩子! 三殿下:“……” 这故事没法儿说了! 当然最后的最后,三殿下还是用他无比精湛的说书技巧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了:“……村子里连连干旱,村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后面,村里来了个巫师,告诉村民他们之所谓再也种不出东西,是因为村子里住着一个魃!” “拔?”望舒拔了一下。 三殿下解释道:“是旱魃!很厉害的僵尸,人死后,若是不能入土为安,就会变成僵尸的!僵尸再修炼个几百年,就成了魃!魃是世上最邪恶的东西,她把大半个夜罗的土地全都变成了荒漠……村民们急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不是饿死也渴死了……村民恳请巫师收服那个妖女,但是魃的法术太高强,巫师拿她没有办法……不得已……巫师只得剑走偏锋……想了一出……” 三殿下打了个呵欠。 “想了一出什么呀?”望舒好奇地问。 “想了一出……”三殿下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往后一躺,睡着了! 讲睡前故事把自己讲睡着的,也真真是奇葩了。 三个小包子与三只小兽听得正起劲呢,故事没了,你看我,我看你,抓狂得不得了! 幸而这是夜罗家喻户晓的传说了,傅雪烟也会,到这边把故事讲完了,几个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睡了,大白小白珠儿也跳上了自己的吊篮,两眼一闭,进入了梦乡。 傅雪烟躬身,正要把三殿下抱出去,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旁侧探了过来:“我来。” 傅雪烟抽回手,让到了一旁。 教主大人将睡得雷打不醒的三殿下抱去了自己屋,毫不留情地扔到床上,随后,傅雪烟打他门前经过,他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傅雪烟拽了进来,抵在坚硬而冰冷的墙壁上。 傅雪烟垂下眸子,低声道:“放手。” “不放。”教主大人耍赖地说。 二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交换彼此的呼吸,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她睫羽颤了颤:“再不放,我揍你了。” “你揍一个,我亲一下。” “你敢……” 啵! 他亲了她一口。 傅雪烟涨红着脸看着他,难掩怒气。 教主大人却低下头来,含住了她软红的唇瓣。 傅雪烟的身子倏然僵住,眸子睁得大大的。 教主大人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但他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他吻着她的唇瓣,轻轻地压了压,生涩得不像是在亲吻,却格外地撩人心动。 傅雪烟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忘记了抵抗。 教主大人柔柔地亲吻着她,大掌扣住了她略有些不可描述的腰肢,有些意乱情迷。 傅雪烟睫羽轻轻地颤了几下,缓缓地闭上。 然而刚一闭上,又惊吓一般地睁开了。 她一把推开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受伤地看着她。 傅雪烟张了张嘴:“我……” 教主大人再次走上前,定定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什么三殿下吧?我告诉你傅雪烟,我们已经……” 话未说完,傅雪烟眸光一凛,一掌将他拍开,他撞到了桌子,腰都痛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女人!能不能别总这么……” 哐啷! 什么东西破门而入,一下冲到了教主大人先前所站的地方。 不是傅雪烟将他推开,他现在,怕是已被对方踩成一坨泥了。 教主大人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对方身长五尺多,个头高大,身材魁梧,满身煞气,一进屋便与傅雪烟缠斗在了一起。 傅雪烟祭出白绫,死死地缠住对方的双臂,傅雪烟的白绫非寻常布匹所制,普通的刀剑尚且不能斩断,这个男人却厉声一喝,将白绫震成了碎片! 傅雪烟遭到了内力的反噬,身形一退,撞到了门板。 男人怒气滔滔地朝傅雪烟走了过来。 教主大人抓起一旁的凳子,朝男人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凳子都砸成了木片,男人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冷冷地朝教主大人转了过来。 傅雪烟反手打出一掌,将男人的身子打得晃了晃,但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 教主大人懵了,母夜叉这么厉害的高手,居然都把这家伙打不走?这家伙是个什么鬼啊? 男人的手抓住了教主大人的衣襟,将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提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淡青色身影一晃而过,从男人手中抢过了教主大人,并飞起一脚,将男人踹出了屋子。 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教主大人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及时赶到的霍师公,霍师公放下教主大人后迅速去了院子。 教主大人与傅雪烟也跟了上去,这时,二人才发现这个男人还来了几个同伙儿,正与乔薇小白几个激烈地缠斗着。 小白一爪子挠上了某个死士的脸,死士的脸上迅速浮现了起几道狰狞的伤口,然而他却好似不知道疼痛似的,一把抓住了小白。 大白想冲过来,却被另一个死士牵制住了。 小白被掐得直翻白眼。 珠儿跳了过来,骑在死士的脖子上,用小铁锅梆梆梆梆地敲着他脑袋。 教会大人无比确定他的脑袋都被敲得凹进去了,却还是掐着小白不放。 乔薇踹翻了一个死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怎么回事?这群人怎么好像不怕疼似的?” 傅雪烟道:“他们是用极为残忍的法子训练出来的死士,早已没了正常人的意识,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全靠主人操控。” 乔薇翻了个白眼:“我去!这么邪门的东西?国师殿的?” 傅雪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一个死士冲了过来,乔薇一巴掌将他拍飞到了树上,他在树上挣扎着,将一根树枝都压断了,整个人跌了下来,摔得乔薇都替他疼了一把,然而下一秒,他便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 乔薇心头涌上一股恶寒。 傅雪烟道:“我从前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还以为是个传闻。” 乔薇暗道,她白天才把王后带回姬家,晚上国师殿便迫不及待地出动这么厉害的“武器”了,看来王后对他而言,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那死士再一次朝乔薇冲了过来。 乔薇拔出匕首,抹了他脖子。 麻蛋,脖子都抹了,人还活着! 乔薇炸毛了:“国师殿搞这么阴邪的东西,你们夜罗王知道吗?” 傅雪烟道:“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霍师公折断了那个死士的胳膊,死士手一松,小白掉在了地上。 小白拔腿就跑! 这死士却仿佛盯上小白了,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朝小白抓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威武雄壮的身影,像利箭一般自天际破空而来,低飞着,一口将小白吞进了嘴里! 死士扑了空,朝金雕一拳打来! 金雕侧身一飞,落在了寂静的屋顶上。 金雕将小白吐了出来。 死士失去了猎物,对着金雕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金雕展开宽大的羽翼,也对着它,发出了天空霸主的咆哮! 死士一下呆住了。 乔薇一愣,再看其余几个死士,似乎也呆住了:“啥情况?” 傅雪烟想了想,眼睛一亮道:“金雕的叫声能切断他们与主人的联系。” 乔薇忙道:“金雕,快叫!” 但金雕不叫了。 五个死士渐渐开始恢复控制了。 乔薇急得跳脚:“小白,让它叫!” 小白看了看金雕,对着方才挟持了自己的独臂死士,威武雄壮(奶声奶气)地嚎了一嗓子! 金雕古怪地看着小白。 五个死士再次朝乔薇等人杀过来了。 小白大叫。 “汪汪汪!” “喵喵喵!” “嗷呜呜——” 狼嚎都用上了…… 金雕终于叫了。 它叫一声,小白叫一声。 它似乎明白小白想要什么了,展开一双遮天蔽日的羽翼,发出了天空霸主最具威压的怒吼! 死士们全都呆住了。 “啊……”一声微弱的闷哼响在了暗夜深处。 霍师公双耳一动,施展轻功飞了出去,不多时抓回来一个容颜精瘦的男人。 男人的手中拿着一个骨哨,应该就是他用骨哨暗中操控着那几名死士,现在他被抓了,死士也一个个也跟木头茬子似的一动也不动了。 “你认不认识他?”乔薇问傅雪烟。 傅雪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也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可能见得了天日?”乔薇缓缓地走了过去,淡淡地地看着他道,“说,是不是国师派你来的?” 男人阴冷地笑了一下。 乔薇眉心一蹙。 傅雪烟到底是听说过这类人的手段,看到他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不好!快散开!” 霍师公抡起一旁的水缸,将男人整个人罩了进去! 一声闷闷的爆破声自水缸内传来,水缸裂开,腥红的血肉流了出来,散发着一股剧毒的气息。 不是霍师公反应快,他们怕是要被这家伙炸成肉泥了。 乔薇恶寒了一把:“好阴毒的招式!” 傅雪烟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因失去主人而挨个倒在地上的死士,说道:“我们带走王后的事,怕是彻底将他激怒了,这是他给我们的下马威,如果我们不尽快将王后送回去,他怕是会使出更多更厉害的手段。” 乔薇冷冷地说道:“有种他就放马过来,当年云珠没弄死他,现在弄死也一样!” 【383】二更 晚秋,御花园中气息清冷,皇帝与姬冥修坐在挂了帘子的凉亭中,生炉子尚且有些早了,福公公给烫了一壶好酒。 姬冥修不畏寒,也不饮酒,倒是皇帝优哉游哉地喝了小半盅,身子很快便暖和了。 “冥修啊。”皇帝不像是喝醉了,但那语气有丝丝的醉意,“听说你媳妇儿把昭明给拐回去了?” 这件事在皇宫里闹得人仰马翻,会传到皇帝耳朵里不足为奇,姬冥修没有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 姬冥修如此爽快地承认了,倒叫皇帝不好再说些什么了,落下一枚黑子,似叹非叹地说道:“虽说那是你娘,但你老大不小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得有个分寸。” 姬冥修面无表情地落下一枚白子:“皇上既然承认她是我娘,那我把她接回去又有何不妥?” 皇帝道:“这不是夜罗……” 姬冥修打断他的话:“皇上怕了夜罗?” 皇帝脸一黑:“笑话!朕怎么可能怕他们?朕只是希望尊重你娘的意思,你娘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这么回了姬家,万一她不想和你爹重修旧好,想回到夜罗王的身边,那你这么做,不是徒增她的烦恼吗?” “说重点。”姬冥修道。 皇帝弱弱地哼了哼:“朕想昭明了。” 姬冥修面不改色地说道:“过几天把她还你。” 皇帝的脸总算没那么臭了。 夜罗王后住进姬家的事,说来也是夜罗自己作的,若非他们起先便存了混淆视听的歹念,他们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将“昭明公主”留在姬家呢? 国师殿暗地里有多少动作暂且不提,但明面上,是不可能对王后呼来喝去的,所以只要夜罗王后自己不提出回宫,那么夜罗的使臣就只能干等着。 二人下了会儿棋,皇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嘀咕了一句道:“大明帝当年南巡的时候,怎么就临幸了一个夜罗的女子?” 姬冥修又不傻,哪里会听不出皇帝在套自己的话?皇帝已经能够确定昭明公主是夜罗人了,只是不知她是半个夜罗人,还是纯种的夜罗人? 姬冥修才不上他的当,反问一句道:“微臣也想问皇上呢,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明帝会与夜罗的女人有了孩子?” 皇帝放下了棋子,看着姬冥修道:“唉,你这孩子啊,不老实!” 姬冥修继续装傻:“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须臾,一摆手,说道:“……不说也罢。” 他不说话,姬冥修也不说了。 二人就那么僵持着,福公公在一丈以外都感受到了那股诡异的尴尬。 多少人想巴结皇上没机会,这个丞相,当真是头倔驴! “你是不是在还在气朕给你下毒的事?” 姬冥修不吭气。 “朕不也服了毒吗?朕也把命交到你手上了。” 姬冥修仍是板着一张脸。 皇帝无奈地说道:“行行行,你赢了,解药给你!” 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半年期限未到,微臣不敢领药。” 皇帝道:“朕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皇上提前把解药给微臣了,微臣可不会提前把药给皇上。” 皇上二话不说将药揣回了怀里。 到了这一步,皇帝比姬冥修急,毕竟人在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事后没几个不后悔的,可后悔药是那么好吃的?丞相大人表示不可能。 皇帝换药失败,又拉不下脸直接要解药,只能干着急,当初是哪根筋不对劲,非得给自己和他下药呢?那么一瞬,真以为自己是个千古名君了? 真是作死自己了! 皇帝的焦虑无处发泄之际,一个小太监走上前,对福公公道:“丞相的长随来了。” 福公公禀报了皇帝,皇帝招招手,让人过来了。 铭安给毕恭毕敬地皇帝行了个礼,随后对姬冥修小声地禀报了几句,姬冥修神色平静地放下了茶杯:“知道了,你在外头等我。” “是。” 铭安退下了。 皇帝眉梢一挑:“怎么?要走了?这盘棋可还没下完呢!” 丞相大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小薇房中寂寞,想微臣了。” 皇帝噎了一把,冷冷地瞪着他道:“行了,知道你不耐烦陪朕,回去吧!” 姬冥修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气得够呛:“这小子,朕上辈子欠了他!” …… 姬冥修出宫后,即刻坐上马车回了姬家,院子里的狼藉已经收拾干净了,几个失去意识的死士也让人五花大绑地捆地丢去库房了,但姬冥修进屋时,仍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血腥气。 他快步进了屋。 乔薇趴在桌上等他,等着等着睡着了,听到动静,唰的抬起头来,揉了揉眼道:“你回来了?” 姬冥修连朝服都来不及脱,径自在她身旁坐下,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乔薇打了个呵欠,“铭安都告诉了你吧?” “告诉了,这次算是把他们逼急了,连不该这么亮的底牌都亮出来了。”姬冥修说着,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 乔薇擅作主张把姨母带了回来,还怕他会怪她思虑不周,没想到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认为她做了一件好事,乔薇一下子没瞌睡了:“不该亮的底牌?什么意思?” 姬冥修抚摸着她的鬓角道:“你知道死士有多珍贵吗?” “多珍贵?”乔薇问。 姬冥修淡淡地呵了一声,道:“全中原算上大梁与南楚,都只有十七一个。” 乔薇登时傻了眼,十七是死士……是的了,十七是死士! 她曾听燕飞绝提过,十七是一千死士营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一个,方才傅雪烟与她说那群家伙是死士时,她大脑短路,竟没联想到十七的头上。 姬冥修讥讽地说道:“这么珍贵的秘密武器,原是要藏着掖着,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姬家雷霆一击,哪知你把王后带走了,他们情急之下才出动死士了。” 而这一出动,便算是彻底暴露他们的狼子野心了,想回头都没有余地了。 乔薇摸了摸下巴道:“既然这个秘密武器这么重要?为什么不沉住气,继续把他们藏好呢?” 姬冥修道:“说明,夜罗王后比死士、比对付姬家更为重要。” 乔薇皱起了眉头:“这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这么重要?就因为她可以假扮昭明?” 姬冥修沉吟片刻,道:“具体的就得问他们自己了,总之,他们此行的目的,绝不只是赎回傅雪烟与慕秋阳这么简单。” 乔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对了,十七也是死士,是夜罗死士的那个死士?” 姬冥修嗯了一声:“没错。” 乔薇愣了愣:“这么说十七也是夜罗人?” 姬冥修微微摇头:“我是在大梁境内找到十七的,当时是有猎户报官,说他们村子最近时常遭到野兽的突袭,他们拿野兽毫无办法,恳请官府帮忙制服野兽,我当时恰巧在附近游历,便与官府的人一道去了,到了那里才知猎户口中的野兽根本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说活生生的人倒也并不十分准确,他们除了长得像人,有着人的习性之外,已经没什么正常的意识了,他们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杀戮,且都是用极其残忍的法子。 起先我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在江湖上听得多了,才知那些死士其实是失去控制了,他们的主人可能是遭遇了某种不测,再也无法回来,他们群龙无首,就像是诈了尸一样。 那样的人是不能留着的,可不等我们出手,他们便自相残杀了起来,我们远远地看着,一步也不敢靠近,不少官兵受不了那种残忍的画面,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就是在那时候,我看见一个孩子杀了出来,他满身的血,手中举着一把刀,他跑到了我面前,扑腾一声栽倒在地上,所有人都在残杀,只有他拼命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乔薇略略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个孩子就是十七吗?” 姬冥修点点头:“我把他带了回来,治好他,他从此便跟着我了。” 难怪十七与别人不一样,她以为他是天生自闭,现在看来,却极有可能是在死士营中让人给害成这样的。 万幸的,他还保留着一分活人的意识。 “那个死士营是谁弄出来的?”乔薇问。 姬冥修道:“我事后让人调查过,在大梁境内没有查出任何消息,现在想想,应该是国师殿的手笔。” 乔薇一拳头捶上床铺:“训练中原人对付中原人,真够歹毒的!那几个死士你要怎么处理?” 姬冥修冷冷一笑:“送上门的大礼,不要白不要,先收着。他今天敢出手,明天就要他后悔自己长了这双手!” 【384】一更 翌日天不亮,姬冥修便去上朝了,乔薇经过一夜折腾,倒也没多少睡意,早早地起了,在屋子里看了会儿账本,景云与鎏哥儿也起了,小胖子依旧呼呼大睡。 乔薇去隔壁屋,将小胖子从被窝里捞了起来。 天气凉,好贪睡。 小胖子睡得口水横流,乔薇将她脑袋拨来拨去,也没见她睁开眼睛。 真是服了这小胖子! 乔薇将小胖子放回床上,起身去给她拿上学的衣裳。 望舒撅起小屁屁,趴在床头,像只胖乎乎的小熊猫,嘴里还不时打着均匀的小呼噜。 乔薇好气又好笑,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小屁股,她幽怨地扭了扭,那憨态可掬的小模样,一下把乔薇的心给萌化了。 乔薇将小胖子摁进怀里,望舒弱弱地睁开一条眼缝儿,瞅见是自家娘亲又迅速地闭上,没心没肺地睡了。 “到底谁把你惯成这样的?自己起来,自己穿衣裳,知道吗?”乔薇含了三分严厉地说完,放下衣裳出去了。 她走后不久,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进来了,人影鬼鬼祟祟地合上门,又鬼鬼祟祟地来到床前,望着床铺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贪婪地流下了口水。 人影亲了亲望舒的小脸蛋,又亲了亲望舒的小手,简直爱不释手! 望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诶?姨奶奶?” 夜罗王后灿灿一笑,无比小声地说道:“我给你穿衣裳吧?” 望舒打了个呵欠:“好呀。” 夜罗王后乐坏了,拿过衣裳给小胖子穿了起来,小身子软软的,小脸肉肉的,真是怎么穿怎么喜欢,望舒也配合极了,该伸手时伸手,该出腿时出腿,一身繁复的行头很快便穿完了。 之后,夜罗王后又将望舒抱…… 呃,抱不动。 牵到了黄金梳妆台前,拿起精致的黄金琉璃梳,托起望舒又黑又软的长发,像托着一件稀世珍宝,细细地输了起来。 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却生了个小子,真是造化弄人。 望舒又打了会儿小瞌睡,待到再次睁眼时,险些不认识铜镜中的小姑娘了,那么漂亮的辫子,真的是她的吗? “哇,姨奶奶你是怎么会梳这么漂亮的头的呀?” 娘亲梳头最丑了,姥姥梳头也丑哈哈,碧儿姐姐婵儿姐姐还算马马虎虎啦,可都比不上姨奶奶哦! 夜罗王后喜色地笑了:“以前总给我儿子梳,可后面他长大了,便不让我梳了。” 三殿下一辈子的黑历史,当小公主养大哒! …… 一刻钟,当望舒像个小公主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知道这孩子漂亮,却不知道可以这么漂亮,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她的模样,实在是美得让人说不出话了。 三殿下撇嘴儿哼了哼,如果他小时候也是这么漂亮的话,好吧穿裙子他忍了。 一家人开始吃早饭。 说来也巧,后半夜下了一场雨,将院子里仅剩的一点血腥气也冲刷得干干净净,昨夜死士来袭,除了景云睡眠浅听到了些许动静外,望舒鎏哥儿与夜罗王后三殿下全都睡得一夜好眠。 也不是全都,教主大人就似乎没有睡好,顶着两个又大又重的黑眼圈,灰头土脸。 再看与他同眠的三殿下,简直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了。 这是三殿下记事以来睡得最圆满的一觉,一整夜都有抱的,特别舒坦! 而被抱了一整夜的教主大人显然不那么舒坦了,骨头都是痛的,大腿也是麻的…… …… 吃过早饭,教主大人与傅雪烟送孩子上学,三殿下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乔薇则带着夜罗王后去拜访姬尚青了,怎么说姬尚青都是昭明的丈夫,昭明纵然不能活着回来,可她妹妹来了,他这个做姐夫的,有权利知道真相。 一路上,碰到几个曾经见过凤倾歌的下人,众人还当是桐院的“李姑娘”又回来了,乔薇没解释什么,拉着夜罗王后的手进了桐院。 姬尚青昨日落水,不知挣扎了多久才被过路的侍卫救起,救起后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没让惊动乔薇,自己喝了点姜汤、擦了点金疮药。 不得不说,挨得揍多了,身子也硬实了,这种伤换从前,他得躺上一个月,这回,竟还有力气下床! 但也只下了一小会儿,便浑身酸痛地躺回去了。 听说乔薇带了个重要的人见他,他寻思片刻,还是让乔薇进来了。 他毫无悬念地见到了“凤倾歌”,而夜罗王后也毫无疑问地见到了“国师的老爪牙”,这“老爪牙”还躺在姬家的床上,一屋子人全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她的小薇薇唤他——“父亲”。 父亲…… 父亲?! 她姐夫?! 夜罗王后的眸子瞬间瞪直了! 而另一边,姬尚青也炸毛了,顾不得浑身酸痛,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凤倾歌!你还有脸来?!” 姬尚青有拒绝的理由憎恶假扮过昭明的凤倾歌,姬尚青的反应并没有引起乔薇的怀疑,乔薇看了夜罗王后一眼,轻声地说道:“父亲,她不是凤倾歌。” 夜罗王后定了定神,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呀,我不是凤倾歌,你认错人了。” 姬尚青想也不想地说道:“不是你还有谁敢戴昭明这张脸?!” 夜罗王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乔薇道:“父亲,你误会了,她真的不是凤倾歌,她是公主的孪生妹妹。” 姬尚青当场怔住了:“昭明……有妹妹?” 夜罗王后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我就是她妹妹。” 姬尚青怔怔地看了夜罗王后一眼,那熟悉的眉眼,朝思暮想的轮廓,让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神色复杂地垂下了眸子,仿佛不希望被人看到他此时的脆弱。 半晌后,他的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身子也轻轻地抖了起来。 就在众人察觉到他正隐忍着巨大的痛苦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开了口:“前天将我绑在外头以及昨天将我踹下水的人就是你吗?” 夜罗王后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凤倾歌!” 这甩锅的本领,也是没谁了! …… 却说姬冥修天不亮却入了宫,但一场关于两族之间的争执与较量却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没分出个所以然。 匈奴使臣们彻底打起了酱油,只差一盘瓜子,这看戏的人生便能圆满了。 夜罗使臣与大梁文官的较量从今日开始升级了,原因无他,大梁的丞相夫人把他们夜罗王后拐跑了。 哈!大梁的百官都笑了,那明明就是我们大梁的昭明公主、丞相的亲生母亲,到底谁拐跑谁呀?你们夜罗还要脸不要了? 大梁的文官可不是吃素的,尤其那些酸腐的老顽固,从仁义道德到祖宗家法,从纲常伦理到世俗常理,怼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皇帝从没觉得这么解气过,而且这一切全都是他的功劳,毕竟老顽固们嘴皮子为什么这么好,还不是平时怼他怼出来的? 夜罗使臣被怼得七窍生烟,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一个沉不住气的夜罗官员说漏嘴了:“她根本不是你们大梁的公主!” 殿内,静默了两秒,随后哈哈一声,所有人都笑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当我们瞎呀?! 夜罗官员崩溃:特么的你们就是瞎啊…… 若论打架,夜罗人未必会输,可嘴炮杖嘛,一个御史大夫就能抵他一百个夜罗大臣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夜罗人被怼得都没脾气了,一个个杵在那里,头顶冒黑烟。 就在夜罗使臣们几乎要被逼出金銮殿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高亢而嘹亮,似远山之音的通传声:“国师到——” 夜罗使臣的眸子总算是亮了,主心骨来了,他们再也不用怕了! 殿内的众人就看着那些夜罗的使臣恭恭敬敬地走到门口,摆出了最恭敬的姿势,将身子福低得几乎要落在地面上。 一双素白的步履踏了进来,落地无声,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威压,整个殿内的空气都好似密室了起来。 众人忍不住正了正身子。 那双步履的主人穿着一件灰白道袍,道袍的袖口与下摆用金线绣了盘龙的图腾,要知道,龙在中原是天子的象征,除天子与太子,无人敢着龙上身,想必在夜罗也是如此。 但这个国师,却穿着与夜罗王同等尊贵的衣裳,他在夜罗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他身后,跟着二十名身着道袍、头戴紫金冠的弟子,每个人的气场都不容小觑,二十一人的队伍,硬生生地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而国师一马当先,犹如上古的睡龙,一步步地走来,就像是睡龙一点点地睁开了眼。 文武百官的心口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就连匈奴的二王子也有些抵挡不住国师的气势,额角渗出了冷汗来。 二王子吞了吞口水,默默地往自家姐夫身后一站。 呼,好多了! 姬冥修波澜不惊地看着朝自己缓步而来的国师,国师强大的气场一下将他笼罩了,可姬冥修也不是吃素的,在他如此强大的气场下,竟连眼皮子都没抖一下。 国师似是有意在试探姬冥修,可试了半晌也不见姬冥修有任何异常,缓缓地敛起了强悍的气场,朝大梁的皇帝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 皇帝捏了把冷汗,很显然,方才那股气势超乎了他的想象,要不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他或许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他定了定神,语气如常地问道:“国师突然驾到,所为何事?” 国师用夜罗语与一旁的大弟子说了什么,大弟子会意地点点头,抱拳行了一礼,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师父说,他祖上与丞相的祖上曾系出同门,后来虽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派系,但同门之谊不能忘,不知丞相肯不看赏脸,与我们国师殿切磋一番?” “丞相的祖上怎么会和夜罗人是同门呐?” “姬家和夜罗到底啥关系?” 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皇帝是知道姬家祭师身份的,而祭师在天启皇朝时,曾效忠过夜罗皇室,师出同门什么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东西,只要皇帝不介意,百官们纵然论破嘴皮子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关键是,这个切磋的事……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 皇帝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国师又与弟子说了几句夜罗话。 大弟子翻译道:“我师父说了,不会白白让丞相切磋的,若是丞相赢了,可以向国师殿提出任何条件;但同样,若是国师殿赢了,也可以向丞相提出一个条件。” 姬冥修问道:“你们想要什么条件?” 国师说了几句,大弟子看向姬冥修道:“如果国师殿赢了,请丞相交出夜罗人质,以及祭师剑。” 姬冥修淡淡地说道:“这可是两个条件。” 大弟子道:“如果丞相觉得这算两个条件的话,你也可以提出两个条件。” 姬冥修的眸光微微地动了一下,望向国师,用流利的夜罗话说道:“如果我赢了,我要我娘的遗体,以及你的命。” ------题外话------ 终于正面对上了! 【384】二更 切磋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整个朝堂都轰动了,他们轰动的不是接下来的切磋,而是国师大弟子那句姬家祖上与国师祖上的同门,姬家不是大梁人吗?几时与夜罗扯上关系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从隐族归来后,姬冥修一直刻意隐瞒姬家与乔薇的身份,但国师分明是嫌池子里的水不够浑,硬要把关系说得如此暧昧,为了撇清姬家是夜罗细作的可能性,姬冥修唯有把塔纳族的身份放了出去。 这自然又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隐族只是一个传闻中的存在,谁能想到它就是那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神秘古族? 史书上不是说塔纳族已被夜罗皇室屠戮殆尽了么?没想到在大梁留了一个小种子哇! 难怪姬家如此厉害,敢情是祭师的后代。 消息一经放出,眼红的不少,但也算彻底撇清姬家与夜罗人勾结的可能性了,毕竟追溯到几百年前,塔纳还是被夜罗给灭的族呢,这等血海深仇就算曾系出同门又如何?不把对方往死里整就不错了! 况且,那么厉害的古族是他们大梁的,想想其实有那么一丢丢自豪! 当然了,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总要翻浪来,国师殿把这么重磅的消息逼了出去,绝不止是为了让朝堂与坊间议论一下而已,他们具体怎么打算的暂且不提,且说切磋一事。 经过大梁与夜罗的共同商议后,将切磋定为了三轮,第一轮,斗武。 斗武是皇帝提出来的,在皇帝看来,以十七与隐族高手霍师公的能耐,应当能横扫夜罗护卫了,他哪里知道人家还有打不死的死士呢? 所以说万一丞相输掉了,那真是被皇帝坑的。 大梁决定了一轮的比试内容,夜罗自然也有权利决定另一轮,至于第三轮,为公平起见,第三方匈奴拥有了决定权。 三方各自派出代表抽了签,第一轮,斗武。 国师比了个手势。 大弟子道:“我师父应下了,不过我师父也说了,规则得我们来定,同样,轮到我们出题时,规矩也由你们来定,这样,方能真正的公平,丞相觉得呢?” 姬冥修才不会被对方三言两语吓到,云淡风轻地说道:“随你。” 国师殿于是定下了规则,一个人接连打败三个对手才算是赢了这一局。 这个规则倒也不算过分,往年武林中人切磋,一人单挑十个八个的也不在话下,要是乔薇他们没见过国师殿的死士,大概会认为他们必胜无疑了,可一想到那些不人不鬼的家伙,又觉得接下来极有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青莲居,鎏哥儿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乖乖地坐在廊下,他对面的后院中,景云与三殿下给金雕呼啦啦地刷着毛,而一旁的秋千架上,望舒与珠儿排排坐,夜罗王后给她们耐心地梳着辫子。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姬冥修与乔薇等人坐在轩窗大敞的屋内,乔薇对面就是小二货,二人大眼瞪小眼。 燕飞绝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一旁的霍师公与傅雪烟:“我说你们几个别发愣,说话呀!到底怎么个解决之法?别啥也不做,到时候万一……” “闭嘴!” 姬冥修、乔薇、教主大人异口同声。 领教了这家伙的乌鸦嘴后,再也不敢让这家伙乱说话了。 燕飞绝悻悻地闭了嘴。 傅雪烟沉思一会儿后开了口:“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出动死士。” 众人不可置否,放着那么厉害的秘密武器不用,会遭天谴的。 但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实在是太难缠了,他们不怕疼、不怕死、不惧受损,跟丧尸似的,谁特么打得过?还一打打三个,谁的体力都经不起这么消耗! “而且……”傅雪烟雪上加霜地说道,“以我对国师殿的了解,上次那几个用来恐吓我们的死士恐怕只是最低级的,等到真正决斗的那日一,出场的会比那几个强上数倍不止。” 教主大人瞬间黑了脸:“不是吧?上次那几个就够难缠的了!还来更厉害的?谁打得过啊?” 姬冥修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世间万物,皆有弱点,只要找出他们的弱点,再强大的敌人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教主大人想到了什么,潋滟的眸子唰唰一亮:“我知道了!金雕能够切断他们与主人的联系!” 傅雪烟道:“低级的死士才需要主人时刻控制,你看十七就不需要丞相大人给他下达命令。” 一屋子人,俨然都知道十七是死士的事了。 教主大人蔫蔫地撇了撇嘴儿:“好像也对,那怎么办嘛?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难道……第一场就输给他们了?” “凤血丹砂。”一直沉默的霍师公开了口。 乔薇摸了摸下巴:“丹砂我知道,一味药,还能提炼水银,但凤血丹砂……又是啥?” 教主大人傲慢地挺了挺小胸脯:“这你就不懂了吧?丹砂也是分等级的,寻常脂粉铺子买到的都是三品丹砂,较好的药房如你们灵芝堂之流用的则是二品丹砂,市面上流通的最好丹砂为一品,通常都拿去给那些皇室公卿炼制丹药了,至于说这凤血丹砂,几乎是传闻中才有的东西,我在无名岛也只听那几个老东西提过几次,据说能辟邪驱鬼,也能增长功力。” 乔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最近没洗头吧?” “怎么了?”教主大人漫不经心地问。 乔薇一笑:“脑子都不进水了。” 教主大人的脸瞬间黑透了! 玩笑够了,接下来该讨论怎样才能得到凤血丹砂了,如果这玩意儿是唯一能克制死士的东西,那么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须弄到手,前提是,真的有,也真的时间够用。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十七倒是的确不喜欢丹砂,却还没到去害怕的地步。” 言外之意,这传说中的东西不知对死士是否真有那么神奇的效果。 燕飞绝道:“到时候拿十七试试不就知道了?” 姬冥修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 燕飞绝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他又说错话了么…… “先想办法弄到那个东西吧,能弄到吗?”乔薇看向姬冥修。 姬冥修仿佛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一个地方曾经有过,现在还在不在全凭运气了。” …… 一刻钟后,乔薇与霍师公、燕飞绝、教主大人踏上了出府的马车,原定计划中没有小二货,但这家伙没见过那么神奇的地方,死皮赖脸地要跟来,没办法,只得把他带上了。 这家伙不乱出馊主意时还是挺让人省心的。 乔薇放下了帘子:“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燕飞绝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乔薇睨了他一眼:“神神叨叨的。话说回来,为什么冥修不来?” 燕飞绝笑得越发诡异莫测了:“他可不敢来,来了这丹砂有也成没有了。” “怎么说?”乔薇不解。 燕飞绝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应该知道那小子的手下有七个做苦力的吧?”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做苦力的……这比喻真的恰当吗? 燕飞绝笑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只见了我们六个,另一个却始终不曾露面?甚至,我们连提都不怎么提他。” 乔薇挑了挑眉,这个问题她不是没好奇过,尤其在隐族给七人准备两生果时,她还特地给那素未蒙面的第七人留了一个。 她之所以没问对方是谁,一嘛,是彼此不熟,她不关心;二嘛,该见的总会见到,就像他们六个一样,她也从未问过,但最后,不都认识了? “我们今天去找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燕飞绝道:“没错,就是他。” 乔薇纳闷道:“那你为什么要说……如果冥修来了,丹砂有也成没有了?难道他不想把东西给冥修?” 燕飞绝叹道:“哎呀,你以为谁都像我们六个是心甘情愿追随那小子的啊?” 乔薇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心甘情愿吗?你敢摸着良心说话么?” 燕飞绝摸上自己心口:“好吧,我们是被逼的。” 那小子在他们体内下了巫毒,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那小子身上,能不为那小子卖命吗? 但虽然都是被逼的,那一个,却是被逼错了。 当年姬冥修要降服的人原不是他,是另外一个江湖术士,奈何药错了对象,虽说他们六人也算是被逼着盟了血誓,但他们全都欠了姬冥修一条命,所以把命还给他,不冤,可那个家伙与姬冥修八竿子打不着边,姬冥修就这样把人家荼毒了,人家能咽下这口气吗? 况且这种巫毒不是说解就能解的,眼下的姬冥修或许可以,但当年的姬冥修绝对没有这个能力。 那人追着姬冥修,死活要与姬冥修同归于尽。 后不知姬冥修用什么法子安抚住了他,他总算不闹腾了,但同时也发下狠话,这辈子别指望他替姬冥修办任何事。 乔薇忍俊不禁地看了小二货一眼:“果真是亲兄弟。” 真二! 之后,燕飞绝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条闹哄哄的小胡同外。 燕飞绝叮嘱道:“到了,我就不进去了,他认得我,看见我定会知道是少主来买东西了,他不会卖的,记住我与你说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与任何人搭讪,东西到手后赶紧离开。” 乔薇跳下马车:“知道了,我可是在道上混大的,什么腌臜手段没见过?你就放心吧。” 燕飞绝白了她一眼,道上?就乔家那大院儿? 为隐藏身份,乔薇换了身丫鬟的行头,易容成了碧儿的脸,霍师公是老爷,教主大人是他孙子。 三人穿过闹哄哄的胡同,右拐,来到了一家档次十分不尽人意的怡红院,但凡带女流之辈上门的,都不是来喝花酒的。 老鸨笑眯眯地迎上前,看着玉树临风的教主大人,春心都荡漾了起来,笑得脸上的妆粉哗啦啦地往下掉:“哟,这是哪儿的贵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教主大人被她恶心得够呛,但还是拿出了姬冥修的那一套,不咸不淡地说道:“有好货没?” 老鸨一听这话,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了,笑了笑,将几人领到一间屋子,在墙壁上按了某处开关,地板上立刻划开了一道口子:“几位客观,请随我来。” 乔薇给教主大人使了个眼色。 教主大人说道:“你先下去。” 老鸨妩媚一笑,搔首弄姿地下去了。 乔薇三人跟了下去。 这是一个通道,四周漆黑,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老鸨推开了石门,喧闹的声音扑面而来,她笑道:“几位客观,请吧,我就不奉陪了。” 霍师公一马当先地去了,乔薇与教主大人紧随其后。 几人进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大堂,不少与他们一样的客人已经在大堂候着了,这些人里有的衣着不凡、有的一身萧条,但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穷”的未必没好货,“富”的未必真有钱。 三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不论怎么降低,教主大人那张面具都遮不住的俊脸还是太过引人注目,客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好在这时,里头的大门开了,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将众人领入了内堂。 乔薇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下拍卖行,据说它拍卖的东西大多来路不正,不敢摆在明面儿上,以免被官府给抓了,但它东西好倒是真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趋之若鹜了。 几人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这里烛光照不到,最适合隐蔽,也能纵观全局。 拍卖很快便开始了,最先出场的是一个前朝太妃用过的五尾凤钗,起步价二十两。 前朝太妃的东西有毛稀罕的?姬家的密室里还有天启皇朝的宝贝呢? 乔薇一心记挂着丹砂,没怎么理会这种俗物。 教主大人也不喜欢,凭它古董什么的,不都是别人用过的?用过的东西有毛好要的?他要给傅雪烟买新的! 来之前,他们并不确定今日能够碰到那种丹砂,要不怎么说是碰运气呢? 但他们的运气貌似不错,在拍卖了十几样东西后,侍女拿出了一个古朴而大气的桃木盒子,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语气温柔地说道:“接下来要卖的这样东西,是一味药材,能治病,能炼丹,也能提升功力。” 她说着,缓缓打开了盒子,一道精纯的红光透了出来,像聚了一湖的红宝石,将侍女的脸都给映红了。 众人纷纷地伸长了脖子。 侍女大大方方地捧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红色丹砂石。 乔薇对丹砂研究不多,但听周围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应当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了。 这东西,说的好听是极品,可想要它的人并不多,毕竟就是一味药嘛,治病也好,提升功力也罢,还是有许多其它的东西可以替代的,且没这么昂贵。 它最神奇的药效应该就是克制死士,但死士又不是满大街都是,谁会花那个冤枉钱去防备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的东西? 不过若是不差钱,当个珍品收藏,也是挺有面子的。 须臾的功夫,便从二十两涨到了二百两。 二百两在银子在京城能干什么?一支金钗就没了。 “四百两!” “四百五十两!” “五百两!” 侍女道:“有高于五百两的吗?没有的话,这颗丹砂石就归这位公子了。”、 “六百两。”乔薇叫了价。 败家,真败家!不是他们急等着丹砂用,她打死都不会花这么多银子买一块儿破石头。 “一千两。” 另一个角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了价。 乔薇狐疑地蹙了蹙眉,她花冤枉钱可以理解,怎么还会有别人也上赶着花这个冤枉钱? “两千两。”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叫了价。 如果乔薇没有听错,那么这声音—— 【386】手撕国师殿,胜! 他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想买丹砂? 这玩意儿从前就不抢手啊! 正因为不抢手,价钱还贵,所以问津的人不多,这也是为何姬冥修认为它可能那么多年了都还没有卖完的缘故。 乔薇思量间,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叫价了:“三千两!” 我去! 人家加价是五十一百地加,你俩是一千一千地走啊! “三千两之后还有吗?”侍女问。 “三千……”乔薇喊了一嗓子,黑压压地人头朝这边的旮旯望了过来,乔薇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道,“三千一百两。” 在经历了两次一千两的抬价后,这一百两的增幅俨然有些让人瞧不起了,人群里发出了一阵闷笑声。 乔薇吹胡子瞪眼,如果有胡子的话。 “四千两。”年轻的男人又叫价了。 “五千两。”又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乔薇觉得接下来可能、大概、或许没她什么事儿了,事实证明她对了。 二人一千一千地加,加到了一万两,整个内堂都的客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丹砂再好,它不也还是丹砂吗?还能变成天上的蟠桃了?最华而不实的东西就是它了,虽说不差钱儿,但也不能上赶着做冤大头哇! “谁呀?”教主大人犯嘀咕。 “苍鸠。”霍师公道。 小二货问的是买走丹砂的男人,霍师公答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乔薇与教主大人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当初掳走景云与鎏哥儿的男人就是他,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碰到他,是巧合吗?他怎么也会想要丹砂了?而且他一个夜罗人,怎么知道大梁的这种地下交易市场? 不论乔薇一行人怎么疑惑,苍鸠的叫价都越来越高了。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丹砂他们是一定要到手的,可苍鸠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丹砂,乔薇是商人,商人不做亏本买卖,丹砂虽比钱重要,但如果能少花一点钱,谁又不会这么干呢? “师公,你和冥烨先在这边等等我,别叫价,我过去一下。” 霍师公点点头。 教主大人抓住她袖子:“你去哪儿啊,我也要去。” 乔薇将他摁了下去:“断奶吧,孩子!” 总说三殿下没断奶,她瞅着小二货才是没断奶,成天粘着她,只差没长在她身上了! 教主大人脸色臭臭的。 乔薇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前两排最右边的位置,那里恰巧有根柱子挡着,也算隐蔽,若非乔薇实在熟悉此人的声音,大概没有机会认出对方来。 似是感受到了陌生气息的靠近,那人浓眉一蹙,冷冷地扭过头来:“何人?” “王爷,是我。”乔薇小声道。 胤王愣了愣。 乔薇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胤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是你?” 乔薇挑眉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堂堂一国王爷,怎么会来这种鱼目混珠的地方?” 胤王冷声道:“本王与一个女人,谁出现在这种地方更奇怪?” 好吧,你赢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压低音量道:“别火药味儿那么浓,我又不欠你钱!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丹砂?” “干你什么事?”胤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想要?” 乔薇大大方方地说道:“是啊,我也想要。” 胤王蹙眉道:“你一个女人,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乔薇没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呢?你又要它做什么?” 原本不抢手的东西,却在同一日,她、苍鸠、胤王,齐齐跑来打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个约好了。 真是要多蹊跷有多蹊跷。 胤王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不说便不说罢,她又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乔薇弱弱地望了右侧一眼:“看见方才与你喊价的那个人了没?” “你认识?”胤王下意识地问道。 乔薇冷冷一笑:“他抓过我儿子,我与他势不两立,在知道他是谁之前,我曾想过与他合作一同来对付你,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胤王气得嘴角一抽:“你倒是诚实!若是本王不愿意呢?” 乔薇笑道:“那我就暂且忍一忍,与他一块儿把丹砂石买了。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对丹砂石志在必得,以你的财力怕是没那么容易吓退他,但如果加上我,就不一样了。换句话说,你们任何一方算上我,都是必赢的局面,怎么样?要合作吗?” 胤王冷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威胁本王?” 乔薇摊手:“如果你非得这么说的话。” 胤王捏了捏拳头,看向了侍女手中的丹砂石。 乔薇不怕他不答应,他与那人今晚都对丹砂石志在必得,他应该明白她的加入绝对能够扭转局面,兼之他不是个为了一口气能够抛头颅洒热血的性子,他懂得权衡利弊。 果不其然,在侍女问到第三次有无加价时,他淡淡地开了口:“一人一半。” 乔薇一笑:“当然。” 不论石头还是银子。 胤王抬了抬手:“五万两。” 乔薇抓紧了扶手,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苍鸠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尽管他很快喊出了六万,但从这个小小的停顿上足够看出他内心已不如先前那般有底气了。 看来,快到他能承受的极限了。 胤王毫不客气地喊出了十万。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乔薇表示她已经肉痛得想哭了,她发誓打赢了那群国师殿的混蛋后,她要把国师殿洗劫一空! 那块丹砂石最终被胤王以十万两的天价买走了。 乔薇的心都在滴血,五万两买半块破石头,真是她卖松花蛋太暴利了,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她被暴利了。 “你知道我要卖多少蛋才能凑齐这五万两吗?”乔薇双手死死地拽着银票,委屈巴巴儿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胤王抓着银票的另一端,扯了半天扯不动,火冒三丈道:“乔氏!” 乔薇肉痛地松了手。 胤王今晚的目标似乎只有丹砂石一个,东西到手后他便起身离开了,乔薇三人跟着他上了马车,其间,不少人朝他们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都被教主大人用那双美得勾魂摄魄的眸子一个一个瞪了回去。 上车后,乔薇抽出焚天,一刀将丹砂石切成了两半。 胤王狐疑地看了一眼她的匕首:“这不是沐小将军的东西吗?怎么在你手上?” 沐小将军来过大梁,想来是那时用过这把匕首,让胤王给瞧见了。 乔薇收好了匕首与丹砂,不咸不淡地说道:“是啊,是他的东西,我用一对两生果与他换的,怎么?不服气?” 拜国师所赐,不仅姬家的祭师身份泄露了出去,就连乔薇是隐族小卓玛的事也陆陆续续传开了。 胤王神色阴郁地看着她。 乔薇挑眉一笑:“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刺了我一剑呐?若是好好生生地与我将错就错了,现在你已经是隐族的小驸马了!可惜,可惜呀!” 胤王简直被她气得吐血。 东西到手了,乔薇也不与他废话了,转身就要下车,却哪知此时,异变突生! 几枚锋利的飞镖自暗夜深处嗖嗖嗖地飞了过来,乔薇迅速地闪回了车内,飞镖钉在了门板上,一枚“落网之鱼”闯进了车里,乔薇侧身一闪,飞镖射向了身后的胤王。 胤王双指一动,夹住了飞镖,随后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那模样,真是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更多的飞镖射了进来,胤王宽袖一拂,将乔薇摁在了凳子上,飞镖贴着他的手臂一划而过,森冷的寒气,让被护在他臂弯下的乔薇都汗毛竖了一下。 当第三轮飞镖攻击而来时,燕飞绝出手了。 双方激烈地打斗了起来。 与此同时,苍鸠也与霍师公交起了手来。 攻击他们的人,并不全是苍鸠的人,也有一些浑水摸鱼的,那些都不成气候,主要还是苍鸠,对付起来着实棘手。 乔薇掀了帘子出去,却被胤王拽了回来,狠狠地扔在凳子上:“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人瞎掺和什么?在车里好好待着!” 说罢,凌厉的身影朝那群夜袭的刺客招呼过去了。 这群人明显是冲着他们的丹砂石来的,她哪里能坐以待毙? 拔出匕首,冲入了人群。 苍鸠的功力稍逊于霍师公,但三十招之内,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他今日似乎是有备而来,并不与霍师公硬拼,而是将霍师公引开了。 余下的人与胤王、燕飞绝打成了一团。 另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本地鼠辈,让乔薇一一地解决了。 就在战况渐渐变得对乔薇一行人有利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朝教主大人奔去了。 教主大人的脖子上瞬间多出了一柄长剑,他大叫:“啊啊啊——你们干什么?” 刺客厉喝:“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乔薇与燕飞绝住手了。 胤王淡淡地说道:“你尽管杀,他与本王没有丝毫关系。” 教主大人登时炸毛了:“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是你表叔!你这个侄儿,太不孝顺了!” 刺客问道:“丹砂到底在你们谁的手上?” “他!” “她!” 乔薇与胤王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 刺客愣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不管在谁的身上,都给我交出来!” “本王是不会交的。”胤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望向刺客道:“打个商量,交半块怎么样?” 刺客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行!全部交出来!” 乔薇眉梢一挑:“王爷……” 胤王沉下脸,这个女人,一次不拖他下水都不行! 不救小二货是不可能的,但这么硬抢又太冒险了,若是把丹砂给了对方,事后再抢回来…… 就在乔薇打着心里的小九九时,一把白色的绘了桃花的油纸伞缓缓地出现在了刺客的头顶。 刺客对此毫无察觉。 乔薇却微微地睁大了眼,那伞悬在刺客的头顶,随着夜风晃了晃,温柔得令人心神荡漾,然而就在乔薇晃神的一瞬间,油纸伞忽然凌空一滞,发出了尖锐的咔擦声。 刺客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唰的抬起头来,可不待看清头顶的东西,便被一阵快到不可思议的银针雨扎成了刺猬。 刺客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教主大人回头看了一眼,恶寒地打了个哆嗦,跑回乔薇身侧! 乔薇看着那把伞,伞缓缓地飘上半空,落在了一个红衣男子的手中。 男子撑着伞,不见容颜,乌发如墨,手指如玉,通身的气质,一笔难述。 乔薇定定地看着他,虽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乔薇能感觉到,他也在看她。 “你还活着?有意思。” 冰清玉润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但那内容……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仿佛在说,诶?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还活着呢? 他认识她?他知道“她”已经死了? 不待乔薇想出个所以然,他再次开口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原来如此。” 乔薇更茫然了。 他却没有为乔薇答疑解惑的意思,撑着伞,转身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空气中又飘来似有还无的一句:“两生果,多谢了。” 这俨然是猜出乔薇的身份了。 都拿到她的两生果了,乔薇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从隐族归来,乔薇将一颗两生果交给海十三,让他帮忙带给第七人。 看样子,是带到了。 燕飞绝捂住心口:“吓死我了!他刚刚看到我了,我还以为他会把丹砂石收回去……幸好幸好!” 胤王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疑惑,但着急赶路,并没费功夫打探什么,与乔薇就此别过,上了自己的马车。 另一边,霍师公回来了。 苍鸠那老王八分明是存了灭掉霍师公的心思,将他引入了一个七人绝杀阵,哪知霍师公不仅破了他阵法,还将那七人全都杀了,就连他自己,也受到了难以挽回的重创。 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这一行总算有惊无险,拿到了丹砂,也保住了小二货的命,三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府。 为试验丹砂效果如何,姬冥修将那五个死士放了出来,结果几人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拼命逃窜。 之后,姬冥修将十七也叫了过来,十七看见丹砂石的一霎,如临大敌似的拔出了宝剑,不是霍师公动作快,他都把那玩意儿劈成渣了! 乔薇连夜去了铁铺,将丹砂石与霍师公从隐族带来的玄沙交给罗永年,让他尽快打造一把匕首。 而另一边,胤王拿到丹砂石后即刻入了宫。 一处偏远的宫殿内,容妃面色苍白地躺在床铺上,胤王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娘!” 容妃朝他伸出了手,想说话,却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胤王快步来到床前,坐下将她抱进怀里,拿起凳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发现是凉的,脸色瞬间不好了:“来人!” 宫女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王爷!” 胤王重重地放下了杯子,面色冰冷地看着她道:“连被热茶都没有,你就这么伺候我母妃的?” 宫女扑通跪下了。 容妃虚弱地说道:“是我自己要喝凉的,你别怪她。” 胤王冷冷地说道:“去烧壶热茶来!” “是!” 宫女战战兢兢地去了。 胤王从怀中拿出了那块丹砂石:“娘,这东西真的能治你的病吗?” 容妃垂眸道:“谁知道呢?我也是听娘家人说的,听说戴上她,能驱邪祛病,不知是真是假。” 胤王找来一个荷包,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放了进去,轻轻地压在她的枕头下:“一定会是真的,你会好起来的。” 容妃难过地闭上眼,一滴热泪滚了下来。 …… 八月底,秋高气爽。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国师殿与姬家的对决正式拉开了序幕。 比武的场地选在政宫,只见一片翠绿的草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四尺方形高台,台子的东面架着一面鼓,一个身材魁梧的御林军侍卫被选做了本次比武的鼓手。 他拿着鼓槌,神色严肃地站在鼓架旁。 而高台的下面,看官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坐好了,大梁官员一个方阵,匈奴使臣一个方阵,夜罗使臣一个方阵。 值得一提的是,姬冥修与乔薇的身份放出去后,不少江湖门派也心痒难耐想入场一观,只可惜这是皇宫,不是素心宗,哪儿能随随便便地欢迎天下群雄?不怕混进个把刺客么? 匈奴二王子作为本次比武的司仪,走上台,用流利的汉话宣布了本次比武的规则,任何一方,能以一人接连胜过三人,便算是获得本轮的胜利。 获胜的标准是打得对方再也爬不起来或者认输。 至于说一不小心下了台,还是可以翻上去继续打的。 “刀剑无眼,死生自负。” 匈奴二王子宣布完最后一条,捏着冷汗走回了自己坐席。 这么盛大的场面,夜罗王后没有过来,三殿下却耐不住寂寞,死皮赖脸地跟来了,只是不坐在夜罗的坐席上,反而黏在姬家二少爷的身上,瞧他小胳膊小腿儿,只差没坐人家怀里了! “表哥,你说谁会赢啊?”他整个人都贴在教主大人的胳膊上。 教主大人恨不得一巴掌把他呼飞了。 国师殿的人上场了,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穿着国师殿的服饰,但那模样与气场并不像一个羸弱的小巫师,他的眼神冰冷而残暴,一出场便让众人感到了一股强悍的威压。 “确定不要十七上吗?”姬冥修问。 乔薇微微一笑:“放心吧,冥少主,对付这几个家伙我还是有把握的。” 十七也是死士,是死士就有弱点,也许不止丹砂,还有别的,那群人比他们更了解十七,万一把十七怎么样了,小胖子和景云会心疼的。 乔薇利落地上了台。 众官员看着有些傻眼,他们没做梦吧?怎么是个女人啊? 等等,这不是丞相府的夫人吗? 她怎么上来了? 大弟子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丞相大人,你们姬家是没人了吗?怎么会派个女人出战?我们不和女人打。” 丞相大人和蔼可亲地说道:“本相听闻多年前,国师殿险些遭人灭了门,那个把国师殿打得七零八落的人就是一个女人,你们国师殿该不会是被女人打跑了,再也不敢接女人的招了吧?” “你……”大弟子被怼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国师眸光深邃地看着乔薇,手中的乌弓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冷艳的光泽,他的拇指在乌弓上轻轻地摩挲了起来,薄唇轻启,说了一句什么。 大弟子愤愤不平道:“开始吧!” 击鼓的侍卫看向了乔薇,乔薇点头。 侍卫擂响了大鼓。 那名死士朝乔薇狠狠地冲了过来,傅雪烟没有猜错,这次出动的死士比上次的要强悍许多,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浑身都蓄满了力量,让人毫不怀疑他这一拳下去,能将乔薇给种进地里。 众人的心嗖的一下提了起来。 三殿下抱紧了教主大人的脖子:“完了完了表哥,表嫂要死了!” 嘭的一声,死士的拳头砸上来了,砸在了乔薇身后的墙壁上,墙壁轰然坍塌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死士的背影,乔薇娇小的身影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三秒钟后,死士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乔薇抽回了赤红的匕首,用干净的帕子擦了刀刃上的血迹,动作优美得像擦着一个小花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招…… 才一招! 她是怎么做到的?! 大弟子惊得站了起来。 乔薇吹了吹锋利的匕首,眉眼含笑地说道:“原想多打上几招,让大家饱饱眼福的,哪知手滑了,抱歉啊。” 手滑就把一个死士弄报废了,不手滑你不得上天呐?! 大弟子像吞了一百斤辣椒似的,俊脸涨得通红。 国师比了个手势,大弟子按捺住心头的惊讶与怒火,唤了第二人上场。 这个的功力还在先前那人之上,尤其他也用兵器,相信乔薇的丹砂匕首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三殿下将教主大人抱得更紧了:“完了完了表哥,表嫂又要死了!” 第二名死士提着宝剑朝乔薇冲了过来,他似乎知道乔薇手中的匕首是关键,所以一上来也不干别的,专攻击乔薇的右手。 他一剑将乔薇的匕首砍到了地上。 乔薇面色一变! 大弟子得意地笑了。 没了丹砂匕首,乔薇可再也没什么能够与死士抗衡的了。 死士对乔薇疯狂地追杀了起来。 乔薇被逼得左躲右闪,几次三番去捡掉落的匕首,但每一次都被死士完美地挡了回来,乔薇一脚踩上了大鼓,借力一个飞扑,眼看着就要扑到匕首了,死士却先她一步,将匕首踢到台下了! 众人简直不敢往下看了。 死士一剑一剑地朝乔薇砍来,乔薇又从短袖中抽出了焚天,一把斩断了死士的剑! 死士的剑断了,索性不要了,扔了剑,开始与乔薇肉搏。 乔薇的匕首扎进了他的胳膊,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死死地掐住了乔薇的喉咙。 “啊——”三殿下将脑袋埋进了教主大人的怀里,平平的,不舒服,他拿出手挤了挤,挤出一条小沟沟。 一群乌鸦飞过了教主大人的头顶…… 姬冥修神色平静,胤王却有些坐不住了:“姬冥修你还是不是男人?!她都这样了,你还不赶紧认输?!再这么下去她就没命了!” 乔薇的脸涨成了青紫色,一刀一刀扎进死士的肩膀,但死士浑然不知疼痛一样,死死地掐住乔薇的脖子。 就在此时,乔薇拔下了头上的簪子。 匕首都拿死士没有办法,一支簪子能奈他何? 谁都没将乔薇抵死的反抗放在眼里? 哪知乔薇的唇角却轻轻地勾起。 大弟子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就见乔薇单指一折,簪子断了,露出里头一截锋利而晶莹的丹砂石,大弟子大叫一声小心,可惜晚了。 丹砂刺进死士的脖子了。 第二名死士也倒下了。 国师殿的人瞠目结舌,实在难以置信他们引以为傲的高级死士,竟然这样轻松地折损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乔薇将半截簪子插回了发髻之中,含笑看向国师殿的众人:“还要打吗?” 国师深深地看了乔薇一眼,乔薇莞尔看向他。 下一秒,他对大弟子打了个手势。 大弟子勃然变色:“师父!我们还可以再打一场的!下一场让……” 国师冷厉的眸光落在了他脸上,他瞬间低下了头,双手交叠,行了一礼:“徒儿知道了。” 转过身,望向乔薇与姬冥修,不甘地说道:“你们赢了。” ------题外话------ 差10+票2000,小可爱们凑一凑吧! 【387】三胞胎 这样的结果,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按照规则,必须连胜三人才算是赢了这一局,而乔薇方才只赢了两个人而已,下一个若是输掉,之前的成绩就算是清零了。 国师殿明明就还有机会扭转局面的呀,为何如此轻易地放弃了呢? 三殿下不解地嘀咕道:“哎?怎么认输了?不像国师殿的做派呀?” 教主大人不屑道:“呵,这你就不懂了吧?再打下去,他所有的死士都会被母夜叉杀光了。” 母夜叉是乔薇与傅雪烟的小昵称,三殿下烂熟于心了,私心觉得这样的称呼十分可爱,并暗暗发誓,以后在自己心里,冥烨表哥就是公夜叉了! “阿嚏!”教主大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表哥,为什么?”三殿下好奇地问。 教主大人清高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这么和你说吧,如果再比下去,下一个出场的死士,母夜叉一定会输掉!” 三殿下眨眨眼:“你怎么知道表嫂会输?” 废话,我偷听了他俩的计划我能不知道吗?! 当然这话教主大人是不会告诉小奶殿下的,教主大人高深莫测地说道:“你还记得规则是什么?” 三殿下挠了挠头:“连胜三人才算赢?” 教主大人淡淡地挑眉道:“没错,如果中间断了,那么三个人数又得重新积攒了,母夜叉每次杀了两个,故意输掉一个,然后再杀两个,再故意输掉一个,到最后,你说他们的死士是不是全都被母夜叉杀光了?” 三殿下一脸顿悟:“啊,表嫂这么狡猾的呀!” 这个规矩原本是为力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死士量身定做的,哪知竟让乔薇钻了空子。 或许他们的确有更强大的死士,但每一个死士都是弥足珍贵的,平白死在乔薇的刀下,太让人扼腕了。 就算硬拼下去,他们能够赢,那也是得不偿失,更别说,他们未必有赢的把握。 为了一场没把握的战争,牺牲弥足珍贵的高级死士,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夜罗国师看出了乔薇的打算,自然不会上赶着往上冲了。 乔薇旗开得胜,皇帝十分高兴,这场比试表面看来是姬家与国师殿的切磋,可细想又何尝不是两国之间的较量?只不过是将战场从远方挪到了草场。 皇帝一高兴,吩咐下去,设宴! 福公公麻溜儿地去了御膳房。 国师殿诸位弟子自然也在应邀的行列,纷纷站起身,准备离席。 乔薇自决斗台上跳了下来,望向国师与大弟子的背影道:“就这么走了?不商议一下后面比什么?” 国师顿住了步子,缓缓转过身来。 乔薇与国师虽有了两次擦肩而过的经历,但一次是在深夜,未曾看清;一次适逢国师受伤,面目全非;正儿八经地一观全貌尚属头一回。 不得不说,比乔薇想象中的要其貌不扬一些。 可尽管容貌平平,那通身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乔薇,便让乔薇感到了一股浩瀚的威压。 姬冥修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强大气场将国师的气势毫不客气地压了回去。 乔薇心头一松,那股不适的感觉消失了。 国师的神色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 倒是大弟子在夜罗风光了这么久,来到中原,以为中原人全都不堪一击,哪知开局失利,着实有些懊恼。 乔薇将他的懊恼尽收眼底,不禁挑眉笑了笑:“大弟子,我们已经赢了一局了,再拿下一局,三局两胜没意见吧?” 大弟子用流利又标准的汉话说道:“下一局,你们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乔薇眉梢一挑:“哦,是吗?下一局比什么呀你们这么自信?” 大弟子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乔薇笑靥如花,可越是如此,大弟子越是感觉自己的胸口堵了一块儿大石。 乔薇自问自己没别的本事,气死人的功夫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国师与大弟子说了几句,大弟子眼睛一亮,再朝姬冥修与乔薇看来时,精气神儿都不大一样了:“我师父说,下一场他老人家亲自上阵,领教一番姬家的祭师剑,不知丞相大人可敢应战?” 这是指定姬冥修上场了。 乔薇可不认为冥修如今的身体状况适合与人对决,这卑鄙无耻的东西分明是欺负冥修有伤在身,故意趁火打劫,偏偏他这战帖,冥修还不好拒绝—— 乔薇担忧地看向姬冥修,姬冥修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宽厚的掌心,温暖的触感,让她的心一下子落回实处。 姬冥修神色自若地说道:“怎么比?” “真的要比?”乔薇小声道,“当初说好的,一方提出决斗的内容,另一方同意了才算通过,我们完全可以说不的。” 姬冥修笑着看了妻子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有人不怕死,我们只管成全就够了。” 大弟子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寸! 国师也不知是压根儿听不懂中原话,还是其它,神色如常地吩咐了大弟子几句,大弟子翻译道:“我师父说了,他长你两个辈分,为免人耻笑他老人家以大欺小,他决定了,只要你能在七莲阵下坚持半炷香的功夫,就算你赢了。” 姬冥修爽快地应下:“好。” 大弟子拱了拱手:“那么,告辞了,明日见。” 姬冥修略一颔首。 大弟子与国师离开了原地。 姬冥修与乔薇都对宫里的宴会没兴趣,别过师徒二人后,十分有默契地上了出宫的马车。 明日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 却说决斗结束后,皇帝在政宫设宴款待群臣与两国使臣,除姬冥修一行人外,其余人全都十分给面子地去了,胤王也在席上坐了一小会儿,但很快,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席了。 他离席后,并未立刻回府,而是脚步一转,去了后宫。 容妃躺在阴冷潮湿的寝殿内,面色苍白地闭着眼。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阵正午的暖风灌了进来。 容妃缓缓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她的眸子里下意识地合上,但她已经看清对方的模样了,虚弱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昨日不是才和你说,不要总往我这儿跑,当心让你父皇知道了。” 胤王在她床沿坐下,深深地看着她:“娘,你怎么样?病情有起色了没?” 容妃虚弱一笑:“哪儿这么快?昨日才得了丹砂,怎么也得等个几日。” 胤王望了望门外:“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容妃道:“不用了。” 胤王握住她的手:“你手都是凉的。” 容妃抽回了手,反握住他的,细细地抚摸着,眸光怅然:“我一贯如此,躺躺便好了,你快走吧,让你父皇知道,该骂你了。” 胤王负气道:“他骂便骂吧,这些年他骂得还少了?” “胡闹!”容妃一激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额头都冒了一层汗珠。 “娘。”胤王忙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容妃喝了一口,缓过了劲儿来,轻轻地推开杯子道:“切不可再说这种气话,知道吗?” 胤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容妃道:“那你还不快走?” 胤王说道:“父皇今日要设宴,没功夫搭理我,你就让我在这儿多陪陪你吧。” 容妃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就没一次肯听我的。” 胤王将容妃抱出了屋子,放在廊下的藤椅上,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 容妃握着他的手,享受这一段难得的静谧,想到了什么,她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好久没见那三个孩子了……” 胤王起身道:“我去把她们接来。” 容妃一把抓住他胳膊:“不用,真的不用!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 胤王却已经给她掖好毛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胤王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将三个小尼姑接了过来,三个小千金原本已经不是小尼姑了,但随第一美人回了一趟高月族,妥妥地又长了虱子,于是又被剃成小光头了。 回京城后虽是长了点儿,但还不够扎辫子。 三人也不爱穿裙子。 怎么看都是一窝小尼姑了。 三个小尼姑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吧唧吧唧地吸着,跟在胤王身后,路也没看地进了院子。 容妃见了三人,眉梢泛上一丝喜色,招手道:“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三个小尼姑木讷地看了她一眼,没动。 容妃的神色僵了僵,很快又温柔地笑道:“祖母有糖。” 三个小尼姑仍是没动。 胤王的脸色不大好看了,正要出声训斥几句,被容妃制止了。 容妃示意他别动怒,揭开了盖在腿上的毛毯,扶着藤椅,缓缓地站了起来,拿过桌上的一盘蜜糖,轻轻地走到三个小尼姑面前,温柔地说道:“吃糖吗?” 三个小尼姑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她。 排行老二的小尼姑忽然伸出小手,一把打翻了她的盘子! 胤王当即黑了脸,毫不留情地将这不懂事的小兔崽子提了起来。 老二愣愣地看着自家爹爹,约莫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糖葫芦也不吃了,耷拉下脑袋,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 胤王才不会被她的样子骗了,严厉地说道:“快给祖母道歉!” 老二不道歉。 胤王气得抬起了手! 容妃花容失色,一把抱住他的手,急急地说道:“你干什么?吓坏孩子了!她还这么小,不就是失手打翻了一个盘子吗?我这儿的盘子多的是!” 胤王气不打一处来道:“她这臭脾气,不教训一顿,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二委屈巴巴儿地吸起了自己的手指。 容妃低声道:“放她下来!” 胤王蹙眉瞪了小兔崽子一眼,虽不大高兴,可终究还是放下来了,人家的孩子个顶个地听话,就他这三个,日日都要上房揭瓦,他简直快被她们气死了:“你们几个,给我站好了,面壁思过去!” 三个小尼姑乖乖地占到了墙边。 容妃心疼地说道:“哎,你……” 胤王将她扶回了藤椅上:“娘,你别惯着她们,她们没大没小,也该吃点规矩了。” 话音一落,他扭头去看那三个面壁思过的小家伙,却只看到光秃秃的墙壁,哪里还有人影? 胤王的脸都吓白了。 什么叫一刻都不让人省心,这就是了。 “我出去一下!”胤王黑着脸出了容妃的寝宫,叫上几个巡逻的太监,在园子里疯狂地找了起来。 这可不是三个小尼姑第一次玩消失了,上一次不知什么缘故不见了,王府的人找了整整一夜,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结果是在树洞里睡着了。 皇宫可比王府大多了,这次,还指不定找到什么时辰去。 就在胤王焦头烂额,几乎要禀明皇帝出动御林军时,三个小崽子出现了。 却是围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女人半蹲下身子,给她们轻轻地擦着脸和手。 擦完后,女人打开了荷包,拿出几块糖,分给了她们。 她们乖乖地收下了,随后就不走了,抓着那个女人的袖子,一副也不许她走的样子。 胤王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谁在那里?” 女人闻声转了过来。 胤王看到了她的脸,当即一愣:“夜罗王后?” 夜罗王后意识到自己穿帮了,下意识地侧过身子,双手捏紧了帕子,一下一下地揪了起来。 早先在马车上,夜罗王后拿那样的眼神看他,还险些摸了他,这让胤王多少对这个王后的印象有些不良,总觉得她与表面看上去的不大一样,气质优雅,私底下却举止轻浮。 今日,更是打扮成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地混进了宫来,也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胤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声线低沉地问道:“王后不是在姬家吗?怎么会入宫了?” 夜罗王后面色一白,四下看了看,小声地说道:“我是想入宫接我的侍女。” 胤王将信将疑地说道:“接个侍女还要鬼鬼祟祟的?” 夜罗王后为难地低下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胤王淡淡地说道:“我若一定要告诉呢?” 夜罗王后委屈地说道:“那你告诉吧。” “本王对王后与夜罗以及姬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今日就当没见过王后。”胤王淡淡说完,看向三个小家伙,“你们几个,过来!” 三个小尼姑非但不过来,反而抱住了夜罗王后。 胤王的俊脸就是一沉,放着亲生的祖母不要,对个陌生的女子如此亲密,成何体统?! “过来!别让本王说第三次!” 三个小尼姑抱得更紧了。 除了景云,三人就没这么抱过谁,连胤王都不曾。 胤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三个小家伙与胤王长得一模一样,要说不是他亲生的,怕是都没人信。 夜罗王后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乖了,去爹爹那里。” 三个小尼姑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人都走了老远,还回过头来看她。 夜罗王后也看着她们,心中说不出的喜欢。 容妃在宫女的搀扶下找了过来,看见三个孩子,面上一喜,蹲下身,将三人抱进了怀里,三人的脑袋却是扭向身后的。 容妃顺着三人的眼神望了过去,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夜罗王后,夜罗王后也瞧见了她,心头涌上一阵古怪。 容妃率先垂下眸子,牵着一个孩子的手:“我们走吧。” 胤王把另外两个的手牢牢地牵住了,与容妃一块儿离开了原地。 望着那一大家子携手离去的背影,夜罗王后怔怔地摸上了自己心口。 有些疼呢,为什么…… ------题外话------ 连夜码的字,情人节快乐 【389】坑死国师 姬冥修与乔薇带着两个人形牛皮糖回到了家中,夜罗王后不在,乔薇唤来碧儿:“我姨母呢?” 碧儿接过了乔薇脱下来的披风,笑着道:“入宫了。” “入宫?”乔薇呢喃。 碧儿点点头:“是啊,你和姑爷走了没多久,王后便找我借了铭安的腰牌。” 铭安是姬冥修的长随,有一块特殊的令牌能够自由出入皇宫。 乔薇又道:“她一个人去的吗?去做什么?” 碧儿答道:“听说是要把一个叫巧玲的侍女接回来,霍师公也去了。” 有师公在,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那个唤巧玲的侍女看上去为人不错,相处这么久,想来也是有些感情,当日走得急,没来得及带上她,确实该接过来的。 与死士打了两场,衣裳都湿透了,乔薇去浴池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时霍师公与夜罗王后已经回来了。 夜罗王后的神色有些古怪,进屋后,什么也不说,往凳子上一坐,两手托着腮帮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乔薇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怎么了,姨母?没接到巧玲吗?” 夜罗王后点点头,木讷了半晌,忽然眸子一瞪:“是呀,我忘记接巧玲了!” 乔薇满面黑线,你不就是入宫接她的吗?这样也能忘了? 夜罗王后拍了拍自己脑门儿,懊恼地说道:“我这脑子!怎么总是记不住事儿呢?” 乔薇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姨母,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夜罗王后叹了口气,一筹莫展地说道:“小薇啊,你说我以前到底是谁?我在成为黎昔部落的千金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除了那个婆婆,我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 乔薇古怪地说道:“姨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夜罗王后垂下眸子:“就是……突然想问问。” 突然想问才怪了,一定是皇宫遇到什么事儿受了刺激,否则怎么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时才问? 可她既然不肯说,乔薇也不好逼她,等她哪日想说了,自然会告诉自己的。 …… 天气凉爽后,天色也暗得早了,吃过晚饭,几个小家伙还想跑去园子蹦跶,被乔薇强行摁回了房里,由三殿下监督练字。 姬冥修去了一趟禁地,找了些有关夜罗的资料来,只是资料太多太杂,也不知有没有那么一两页是记录国事殿的,他坐在书桌前,耐心地翻阅着。 教主大人与傅雪烟都来到了上房,霍师公与燕飞绝也在。 乔薇把国师大人定下的“赌约”一字不落地说了:“……他让冥修在他的七莲阵下坚持一炷香的功夫,只要一炷香过去了,冥修还活着,还能站起来,便算冥修胜了……这个很难吗?” 傅雪烟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你大概不知道七莲阵到底是个什么阵吧?” 乔薇两手托腮道:“我是没见过七莲阵啦,不过我在隐族的时候曾见过圣女殿的绝杀阵,那个阵法由一百零八人组成,威力庞大,传闻曾以一阵,对敌千军,大获全胜。可是,那么厉害的阵法,还不是被我娘一招给破了?” 想起她娘将二圣姑一根长矛钉在马车上的景象,真是一阵热血沸腾。 要是她娘在就好了,她娘一定有办法弄死那国师! 傅雪烟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说的一百零八绝杀阵我曾经见过,那是很早以前流传下来的阵法,威力确实巨大,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阵眼。寻常阵法的阵眼都在最隐蔽的位置,那个阵法的阵眼却在领头的位置,所以,十分容易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虽说能做阵眼的人都是武艺极为高强之人,但若是碰上比她更强的,那么破阵便易如反掌了。” 乔薇似乎是明白傅雪烟的意思了,大致是圣女殿的绝杀阵威力巨大,主要用来打群架,能对付数量超出自己数倍乃至十倍的对手,但它的破绽也大。 听傅雪烟的意思,莫非那夜罗国师的七莲阵没有破绽? 傅雪烟顿了顿:“倒也不是没有破绽,只是那破绽,你们破不了。” “此话怎讲?”乔薇问。 “这个,就得从七莲阵的起源说起了。” 任何没有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东西,都会被时代赋予神秘而神圣的色彩,国师殿也不例外。 就拿这个七莲阵来说,传闻它是上古时期封印过奇穷的阵法。 奇穷是传说中的恶神,大小如牛,外形似虎,毛皮像刺猬一样,长有一双翅膀,叫声像狗,以食人而生,抑善扬恶,性情古怪,但凡奇穷所到之处,世道混乱,灾祸横行。 夜罗一个叫七莲山的地方便飞来了一只奇穷,吃了不少山下的居民,一位游历的术士路过此处,见奇穷为祸苍生,一怒之下,上山驱赶奇穷,哪知奇穷冥顽不灵,非但不肯离去,反而要将术士与所有村民吃个干干净净。 术士哪里肯依?于是与奇穷斗起了法来。 一人一兽斗了足足七日,天上雷霆不断,江河洪流不息,整个村庄都毁在了二人的斗法之下,好在最终术士获胜了,将奇穷杀死在了山中。 尽管术士赢了,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身受重伤,上山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下山时却已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村民感激涕零,纷纷祈求他留下,希望能为他养老送终。 术士却没有接受村民的好意,独自一人落寞地离去了。 也是过了许多年,才逐渐有消息传来,那位术士不是别人,正是国师殿的国师。 国师元气耗尽,回去后没多久便仙逝了。 但那个阵法被他留了下来,后人称之为七莲阵。 乔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啧啧啧,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敢打赌,这什么七莲阵是国师祖上与祭师祖上的师父流传下来的阵法!当初二人争夺掌门之位时,不是国师的祖上争赢了吗?他除了继承掌门之位以外,也继承了不少别的东西,其中啊,一定就有七莲阵!” 教主大人不屑地说道:“要真是这样,那国师殿的人也太不要脸了!比圣女殿那群老妖婆还不要脸!” 乔薇淡淡一笑:“半斤八两。” 燕飞绝到底是老江湖,关注点与两个小年轻不一样,他抱拳,古怪地问道:“傅姑娘,你说的这些与破不了阵有何关系?” 傅雪烟微微叹息道:“虽说,穷奇那些东西都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连我自己都并不十分相信,但……为什么别的阵法没有如此厉害的传闻,独独七莲阵有,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位国师当初射杀穷奇时,用的就是血月弓,血月弓连恶神都能杀死,更别说活人了。” 燕飞绝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明天的阵法会用到血月弓了。” “没错。”傅雪烟点点头,“这正是我担心的,我曾亲眼见过一个比慕秋阳更厉害的武林高手,一招便被血月弓击杀了。国师让丞相大人在血月弓的阵法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慕秋阳的身手燕飞绝是领教过的,一招把比他更厉害的击杀掉……少主凶多吉少啊! 教主大人一拳头捶在了桌子上:“老奸巨猾的东西!他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想杀人!” 燕飞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血月弓……真有那么邪门儿?” 傅雪烟喟叹一声:“你若是亲眼见过,便不会质疑我的话了。” 众人也跟着叹了口气。 想到了什么,傅雪烟又道:“按理说……祭师剑也十分厉害的,你们找到使用祭师剑的办法吗?” 乔薇挑了挑眉:“如果你是指切菜,嗯,找到了,可它还不如一把菜刀好使!” 这话半点不假,祭师剑的刃是钝的,切肉都费劲儿,更别说杀人了。 傅雪烟惋惜道:“祭师剑的威力不在血月弓之下,只可惜祭师一脉传承断得太久,都没人知道如何发挥它的功效了。” 乔薇想起国师殿那群家伙拿着别人的东西,厚颜无耻地说成自己的,心头真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姬冥修那边没有多少收获。 七莲阵毕竟是那位师父留给国师祖上的东西,姬家的祖上没事不会去研究人家的阵法。 姬冥修合上册子,幽幽地叹道:“看来,得作点弊了。” …… 长夜寂寂,长欢殿灯火通明,匈奴人喜好热闹,白日宴席过后,意犹未尽,入夜了又在院子里燃了一簇篝火,老老少少地围着篝火欢歌热舞了起来。 相较于匈奴的热闹,夜罗这边就可谓冷清了。 几个国师殿弟子孤零零地守在院中,神情严肃,匈奴人的偏殿传来喧闹的歌声,几人都像是没听见似的,警惕地站着自己的岗。 一道宽大的黑夜自夜空悄然飞来,轻轻地落在屋顶,单爪一勾,机关被触动,它稳稳地站住了。 机关触地时有十分轻微的响动,但托匈奴的福,竟并未被国师殿的弟子们察觉到。 它将翅膀平铺在瓦片上,三道小身影自它的羽翼上麻溜儿滑了下来。 随后,三道小身影悄咪咪地跳上了墙头,又悄咪咪地窜上了矮树,再悄咪咪地落到了地上。 一排侍卫威风凛凛地站在院中。 背对着它们。 珠儿指了指国师的房间,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阵,大致意思是,我来偷弓,你们掩护。 两只白齐齐点头! 珠儿猫着腰,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很快,大白也立起身子,有模有样地走了过去。 轮到小白了。 小白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只小貂爪,轻轻地放在地上。 咔擦! 一截枯枝被踩断了! 小白浑身貂毛一炸! 珠儿更想炸,还没偷到呢,就给暴露了! “谁?!” 一名弟子厉喝。 大白珠儿飞快地窜上了房梁! 自求多福吧,孩砸! 小白僵硬着小身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特别地可怜。 “什么事?”大弟子听到了师弟的叫声,警惕地自房内走了出来。 方才那叫唤的弟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白团子,探出大掌抓起来,古怪地说道:“这是狗啊还是貂啊?” “汪!” 小白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弟子一笑:“大师兄,是条小奶狗,像刚出生没多久的,许是迷路了。” 大弟子严肃地扫了四周一眼:“你们都警醒一些,明日师父便要与姬家决斗了,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弟子拍拍胸脯道:“大师兄放心吧,我们全都看着呢,保管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屋顶上的金雕舒展了一下翅膀。 “对了师兄,这条狗怎么办呐?”弟子问道。 大弟子看了小白一眼,蹙眉道:“保不齐是宫里哪个贵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扔出去吧。” 弟子暗暗惋惜,又软又暖,简直是狗中极品,扔了可惜了,真想留下啊,可大师兄发话了,他不得不从。 他抱着小白朝门外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又被大师兄叫住。 大师兄道:“罢了,给我吧。” “给。”弟子将小白抱给了大师兄。 大弟子抱着小白走上台阶。 小白窝在大弟子的怀里,巴巴儿地望着房梁上的大白与珠儿,大白吊在梁上,珠儿吊在它的腿上,伸手去捞小白。 就在此时,大弟子推开了房门,将小白抱了进去。 珠儿的手扑了个空。 小白惨兮兮地进了屋。 屋内,国师大人盘腿坐在床上,双目微闭,双手缓缓抬起,做了个深呼吸,又缓缓地放下。 待到他将一口浊气吐了出来,大弟子才虔诚而恭敬地行了一礼,唤道:“师父。” 国师大人淡淡地睁开了眼,用夜罗话说了什么,大弟子把小白提了起来,笑道:“没刺客,是这小东西。” 国师大人狐疑的目光落在小白的身上。 小白果断地嚎了一嗓子:“汪!” 国师眼底的狐疑散去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有那么一丝似有还无的失望。 大弟子不由地眨了眨眼,师父为何露出这种眼神?难道师父方才将它错认成什么好东西了? 大弟子虽心中疑惑,可国师不说,他也不敢问。 国师大人指了指墙边冒着热气的丹炉。 大弟子会意,放下“小狗”,走到丹炉前,打开炉盖,取出了一颗鸽子蛋一般大小的黑色药丸,浓郁的药香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大弟子喜色一笑道:“师父,这次的药丸成色极好,香气也格外浓郁,想来是配对方子了!真不容易啊!” 国师大人没有说话,而是捂住心口的位置,冷厉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复杂。 大弟子将药丸放入碗中,察言观色地说道:“都怪当年那个疯女人,要不是他毁了师父根基,师父也犯不着用那样的法子增强功力,乃至于现在……” 话到一半,他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低下头,双手将药丸呈上,“师父请用。” 国师拿过药丸,挥了挥手。 大弟子毕恭毕敬地退下,倒是把小白给忘了。 小白一脸懵逼地看着国师。 国师也看向了小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已经送到嘴边的药丸又被他拿了下来,他掰了一小块,抛到小白的面前。 小白闻着那大快朵颐的香气,二话不说地吃进了嘴里! 香香哒!真好吃! 小白的眸子亮晶晶的,朝国师走了一小步。 国师犹豫了一下,又丢了一小块给它。 小白毫不客气地吃掉了! 又朝前走了两步,望着国师手中的药丸,吧嗒吧嗒地流着口水。 国师的眸光动了动,又掰下一块。 这一块比前面两块加起来都大,小白感动得都要哭了,一把抱住国师的腿! 国师看看手中的药丸,再看看生龙活虎的小白,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将连一只小奶狗吃了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的无毒无公害药丸吞进了肚子。 下一秒,国师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印堂发黑,嘴唇发紫,面朝下,直直地栽在了地板上! ------题外话------ 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