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译》 第一章 难解的明码电报 1937年六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天色朦胧,在哈尔滨市的日军情报机关里,一条狭长而光线昏暗的走廊里,发出阵阵“噼啪噼啪”均匀的皮鞋踏地声,是职业军人习惯性的脚步声。这军官五十来岁,身材瘦小,戴着一副眼镜,此人正是哈尔滨特务机关长安藤麟三将军。他快速地走进标有“机要室”门牌的屋子里。机要室里是无数的内情情报人员,有监听抄报的,有破译和翻译的,都在忙碌地工作着。 密码破译专家多田一紫兴奋地向进来的安藤麟三汇报道:“报告将军,我们又成功破译了多份中国各部队的通讯密码。”安藤麟三疑惑地问:“在华各情报机关的密码专家不是都对中国军队的密码感到束手无策吗?这次居然这么容易就破译出来了?”“对于国民党中央军之间通讯的密码,到目前为止的确还没有破译的战例。但是中国各派杂牌军所使用的密码却没有什么难度,中共的军事密电也很难,但是他们其他方面的通讯密码或者暗语却有的能破译。”多田一紫拿起一叠散乱的文件递上,继续解释说,“这是我们所分析出的广西桂系总台与分台的通讯,其呼号波长时间,都是总台规定行使,他们曾一度制订有特种符号。如普通大写符号为:1.----2..---3…--4….-5…..6-….7__…8___..9____.0_____,而特种符号的大写为:1.__.._.2_._.3…_.4_..._5._._6__.__7_.__.8..__.9.___.0._._.,他们的这种特种符号,我们已经长期监听到,积累了他们大量的电报,现在终于把它们破译出来了。” 安藤麟三激动地翻看着手上的文件,多田一紫继续说着:“山西的阎锡山部队内部的通讯,有一套经常使用的密码底本是中国的旧小说《三国志通俗演义》,第一位数字代表这本书,第二位数字代表页码,第三位数字代表行数,第四位数字代表第几个字。其他很多套密码本估计也是大同小异,只不过是用的小说不同而已,相信很快就可以全部破译。川军刘湘内部的通讯密码已经破译出是用和做密码底本的两套密码,就是将和等的文字先译成电报明码,然后用加减法变成密码,有分单日双日变动的,也有按星期变动的,但是既然找出了密码底本,其中的细节变化就不复杂了。其他各路军阀的密码几乎都有被我们破译的纪录了。” 因为心情的激动,安藤麟三的双手都忍不住在颤抖,他说:“那这么说,这些部队的调动情况我们都能够掌握了?”多田一紫说:“不敢说能完全掌握,但是大致情况是可以掌握的,因为毕竟一个部队所使用的密码本是有很多套的,我们也不能全部破译出来,而且敌人的密码本随时都有可能更换。”安藤麟三指示:“那我们一定要加大密码的破译力度,现在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破译敌人的密码有多重要你们都应该很清楚。” 多田一紫说:“哈依,但是我们的能力有限,对于国民党中央军和共产党的军事密码电报虽然截获了很多,但是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建议请求东京方面派我国优秀的密码专家来中国从事这项工作,相信会有更大的收获。” 安藤麟三笑说:“这一点土肥原将军会安排好的。你刚才说中共其他方面的密码有的能够破译,指的是哪些?” “他们的通讯社和社会交接方面所使用的密码是成语式的短加码,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乌云密云,布满天空’‘半夜吃黄瓜,不知头尾’等等,大都能破译出来。至于军队来往的密码,全部是使用乱数加码,指标隐蔽严密,真的是无从下手。”多田一紫见安藤麟三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稿件,就接着说,“这一份就是我们刚刚破译的共产党用古诗做密码底本的密码电报。但是也只能译出其中部分很少的内容。”安藤麟三看电报上写的是:“401……哈尔滨……绝密……任务……”说:“我这就去向土肥原将军汇报,你们继续努力工作吧,帝国的密码战就靠你们了。”多田一紫说:“哈依。” 刚从奉天赶来巡视的关东军情报部高级特务土肥原贤二正坐在一张红木书桌前仔细地审阅着一份文件。他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他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头戴黑色礼帽的人,由于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到这个人的脸,但一张一翕间起起伏伏丰满的胸部却暴露了她女扮男装的身份。 看完文件,土肥原贤二愁容顿消,神秘而严肃的脸庞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提笔在文件结尾的空白处签了名,随后将文件合上。文件的封面上用日文写着:飞雪行动。明晃晃的四个字在泛黄的文件纸上显得格外耀眼。 土肥原贤二一张圆脸笑得横肉打挤,赞许道:“芳子小姐真不愧是我们的‘帝国之花’,你所拟订的这一计划很有远见,而且非常完美。这一计划就由你亲自负责实施。” 原来那女扮男装的人就是有“帝国之花”称号的日军情报部王牌女间谍——川岛芳子。听了土肥原的夸奖,川岛芳子并未流露出什么得意的神色,反而谨慎地回答:“为了这一计划的实施,学生未经将军批示就秘密回到日本做了整容手术,请将军按军法处置。” 土肥原贤二仰头靠在椅子上,右手摸着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眼睛直直地盯着川岛芳子,心说:你他妈的都做了再来请罪,我还能有什么话说?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不满的表情,站起来笑道:“芳子小姐不必自责,你这也是为了工作的需要和加大保密等级嘛。况且现在除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以外,已经没人能认出你来了,真不愧是我的学生,你早就已经青出于蓝了。我为你感到骄傲,更为帝国感到骄傲。”川岛芳子以职业军人特有的口气道:“这都是源于将军多年来对学生的用心栽培,不是之处还请将军多多指教。”土肥原贤二将文件装入一封写有“绝密”字样的档案袋里,递给川岛芳子,“你速返回奉天,将这份文件送交二号档案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动这份文件,你的身份也尽量别让自己人知道。” “哈依!”川岛芳子双手接过档案袋。 土肥原贤二又严肃地说:“你可是我们日满两国之巾帼英雄,女性之典范。希望你早日完成这一计划。”川岛芳子面带笑容,信心十足地答道:“学生保证在我皇军进驻上海前完成这一计划。”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喊:“报告!” “进来!”土肥原贤二喊了一声。 开门进来的正是安藤麟三将军。“安藤君,是那部苏联电台有消息了吗?”土肥原贤二激动地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安滕麟三面色沉重,侧眼打量了下已经认不出来的川岛芳子,欲言又止。土肥原贤二挥挥手,“但说无妨。”安藤麟三垂头道:“不是,是我们昨天截获的一份中共的密码电报,已经破译出其中的部分内容。中共情报机关派遣了一名代号为‘401’的间谍秘密进入我市,来执行一项绝密任务。由于无法破译出全部内容,所以还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土肥原贤二向窗边走了几步,又问道:“关于这个‘401’的情况还知道多少?”安藤麟三惭愧地摇头叹息道:“到目前为止,关于这个‘401’的消息一点也没有,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到这里来做什么就更不清楚了。” 土肥原贤二在书桌前来回走动,皱眉沉思着。 川岛芳子突然请命道:“将军,要不我先留下,帮着把这个案子破了再走?”土肥原贤二止住脚步,摇了摇头,“上海那边的工作更离不开你,这里的一切我们都能处理好的,你就放心地去吧。” “哈依!学生告退。”川岛芳子转身离去。 在土肥原贤二看来,中共情报部门派遣一名间谍到东北来执行任务是很平常的事——战争年代嘛!作战双方如果不派间谍到对方的辖区内活动,那才是不正常呢。现在潜伏在满洲各地的国共两党的间谍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而且还有他们所领导的许多武装队伍。 川岛芳子离开后,土肥原贤二背着手走动了几步,又平静地说:“我此次来哈尔滨,主要是为了弄清有关苏联国际间谍一案。根据可靠情报,两个月前赵尚志的三军攻占舒尔河街就是由于得到了我们那里兵力空虚的情报,而这一情报就是苏联间谍通过哈尔滨的秘密电台发送回莫斯科,再转到中共手中的。哈尔滨紧邻苏联,苏联间谍往返频繁,这里是他们的情报中转站。他们的格柏乌、契卡(即后来的克格勃)、总参四部都打着共产国际的招牌向满洲境内派遣大批间谍,在这里的活动最为猖獗,严重威胁到满洲的安宁。关东军宪兵司令东条英机也非常关心你这里的反间工作,严令要加强防谍对策。你们哈尔滨特务机关是对付苏联情报站侦察的大本营,一定要充分发挥你们的作用。如果再不把潜藏在这座城市的那部秘密电台找出来,还不知道有多少情报会通过它发送到莫斯科去。” 安藤麟三垂头道:“这次有将军阁下亲临指导,我们一定能一举破获这个苏联谍报网。我们已经在全城安装了三十六架探测器,从各个方位不断搜寻电波,还增派了几辆侦听巡逻车,在各街道穿插搜索,只要他们敢再用这部电台,十分钟之内就能找到他们的准确位置。另外,根据浅野大佐的调查,在道里中央大街上岛酒吧上班的苏联籍女服务员玛雅莉是苏联的间谍。浅野大佐已经派人对她进行监视了。她长期固定在一个地方工作,以接近去喝酒的我军官兵从而达到收集情报的目的。可以确定,她绝非一个人在行动,肯定还有同党,说不定还与我们一直在查的那部电台有关。” 土肥原贤二停在窗户边,转头面向安藤麟三,以命令的口气道:“一定要一网打尽!”安藤麟三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明白,我这就去布置。”土肥原贤二突然又阴险地笑道:“石井四郎的731部队细菌实验场正从背阴河秘密迁往哈尔滨,他对我说还急需大批活人做实验,你就将抓到的这些人通通送给他吧。”安藤麟三会意地赔笑道:“哈依!” 土肥原贤二漫步走回办公桌前,话题一转:“你的女儿安藤美子小姐快要从北海道间谍学校毕业了吧?听说她在刚进学校时就有了‘北海道女神’之称。”安藤麟三木讷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她下个月就要到达支那来开始她的使命了,今后还要请将军多多指教她。”土肥原贤二嘉许地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她一定能为我们帝国的圣战创造辉煌的业绩。” 浅野大佐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独自一人来到了道里中央大街的上岛酒吧门前。他一下车先扫视了一下周围,见只有稀少的行人在路灯下行走,一片凄凉的景象。他看了下手表,已是六点一刻,刚迈步向酒吧里走去,侧面一个右手拿着竹棍、左手拿着一个烂碗的乞丐便拦住了他。乞丐哀求道:“先生行行好,给俺一点钱吧,俺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浅野大佐掏出钱包,取了几张零钞递给乞丐,“快点拿去买点吃的吧。”乞丐接过钱后不停地向他弯腰致谢,神情怪异地环顾着四周,然后小声道:“今天没人与她接头。” 浅野大佐轻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向酒吧。进去后,便见酒吧里显得十分嘈杂,碰杯声、划拳劝酒声此起彼伏,都是些富家子弟和商旅在寻欢作乐。他在靠门口的一张座位上坐下,要了瓶红酒,边喝着酒边游目四顾,时不时地打量着在人群中穿行的服务员玛雅莉。玛雅莉一直保持着服务员特有的微笑,那浅浅的笑容在她一头飘逸的金色秀发下若隐若现,加上苏联女性普遍具有的丰满诱人的身材,将她的美衬托到了令人心醉的境界。 这时吧台上的挂钟当当当敲了七声,时针指到了七点,酒吧里上白班与夜班的服务员开始交接班。玛雅莉与其余几名上白班的服务员都到更衣室里换下了工作服,先后向店外走去。这时浅野大佐的一瓶红酒还没喝完,正悠闲地玩弄着手中的高脚酒杯。他是一名非常自信的情报人员,坚信这次的侦察目标是不会错的。想着自己的工作进展如此地顺利,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转头向窗外大街上看去,见那名扮做乞丐的人正坐在对面的街边吃着烧饼,浅野便向他点头暗示,两人交换了下眼色。 走出了店门的玛雅莉和几名同事相互道别后,在三岔路口对面的路灯下驻足环顾了下周围的行人,随即向岔道中行去。那名乞丐打扮的日本间谍毫无声息地低着头远远地跟在了她后面。 浅野大佐扔下一张纸币在桌面上,随即敏捷地起身离开,从酒吧出来,开车返回情报部。 跟踪玛雅莉的日本间谍是一名侦察经验丰富的老手,他始终与目标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只是把她锁定在视线范围之内。玛雅莉一直向前走了一里多路,感觉后面似乎有人跟着,她猛然回首,日本间谍没有因为她的转身而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她又行了几米远便迅速向左边的一条岔街行去。 冷风刮得十分凌厉,路旁的树木被吹得不停地摇晃,一些枯萎的树叶随风飘落,一片树叶飘在玛雅莉的脸上,在脸上轻微地一抚,却让她心里感到仿佛遭到重重的一击似的。她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疑惑,是职业性的防范,还是对特殊环境的一种自然的敏感?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使她条件反射地突然站住去看贴在墙上的治疗性病的广告,同时斜眼察看后面的人。当她发现身后已经是一名女子时,这才放心地继续走。她却不知道那名日本间谍刚才转到岔街口便脱下外衣,又将腰间的一条腰带解开,拴在腰间的裙子放了下去竟是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摘下帽子,从后面取出一头长长的假发戴上,又将鞋子的后跟拉长,一双男士鞋变成了一双女士高跟鞋。 这时天色已晚,小巷里没有安装路灯,通过两边住户家里的灯火透过窗户照出的暗淡余光只能依稀看清道路。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声,这条街巷已没有其他的行人,玛雅莉与日本间谍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能清楚地听见日本间谍的皮鞋踏地声。玛雅莉习惯性地转身看了一眼,伸右手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那名日本间谍也正眼看着她,没有丝毫的紧张。两人间的相互对视是如此地特别,都是有目的的侦察,却都掩饰得那么完美,无论是身体的动作,还是眼神都不露丝毫的破绽。这位日本间谍对于跟踪学与反跟踪学有着很深的研究,在日本中野陆军学校接受间谍训练时,理论课上常常要看此类题材的电影,他特别反感很多故事里跟踪者一见目标回头就赶紧跟着转身或者假装买东西的情节,心想:不知是跟踪者真的有那么愚蠢,还是编剧和导演都是傻子,竟会拍出那样糟的电影来戏弄观众。他将这些观点写进毕业论文中,得到了教官的高度赞扬。 玛雅莉虽然没有看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是职业习惯使她比常人敏感得多。直觉让她感到有些紧张,于是放慢了脚步,并伸手握住身上的枪。日本间谍却依然以原来的速度行走,一会儿他就走在了玛雅莉的前面。没行多远,日本间谍就采取了补救措施:斜穿街道去走另一边,走入一条岔巷,侧身在墙角偷看玛雅莉。 玛雅莉看了看巷子两头,整条巷子里都空空的,便向一家写有招待所的地下旅馆内走去。日本间谍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确定猎物的藏身之处了,但他还要留在那里继续观察一会儿,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教官在讲授反跟踪学时所提到的一个重要细节:如果你在大街上怀疑有人跟踪你,那就往商店、酒吧、旅馆里面走,或上公共汽车、地铁,过一会儿再出来,如果那人也跟着你这样走一趟,那就能确定你被人跟踪了。所以,他不敢急于进去,而是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街巷里死一样的寂静,他抽完一支香烟后才向招待所走去。 一进旅馆,见坐在门口柜台里的老板是一名打扮妖艳的少妇,正照着镜子自我欣赏,并伸手不停地整理着已经非常整齐的头发。见有人进来,少妇便对着手中的镜子道:“小姐要住房吗?一共几个人?” 日本间谍用女人的声音回答:“我有一个苏联的女同事让我来这里找她,根据我们约定的时间,她应该是刚到不久,请问她住的是哪间房?” 女老板放下镜子,打量着日本间谍,神秘地笑道:“你们是不是做那生意的?今天可有三个男人,难道就你们两个女人伺候吗?怎么也不舍得花钱多开间房呀!这外国人也真贱,做那种事也几个人挤在一间房子里。”日本间谍摸出几张满币给她,“等会儿还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我可还没接过外国客人呢。” 女老板望着手中的钱,笑道:“就在二楼六号房,那是一个苏联记者,叫什么西比西斯基什么的长期包下的房间,你那女同事经常来陪他过夜。可今天还来了两个男的。” 日本间谍露出一脸喜色,“是吗?那我回去再叫个姐妹来,等会儿我一定让那两个外国佬多开两间房。”说完便兴奋地出了旅馆。“那你可快点呀!”女老板随口回了一句,对她来说,像这样的小旅社里有妓女嫖客开房是司空见惯的事。 日本间谍出了旅馆后,快步跑到附近大街上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急切地抓起电话,拨通了特务机关的电话。这名得意扬扬、桀骜不驯的日本间谍渴望这次能一举成名,建功立业。在等待的时刻他也没有忘记扫视一下周围,昏暗的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他又专心地等待着电话对面的回音,却不知道侧边一条岔街里一个长长的黑影已经慢慢地向他靠近,这黑色的影子在移动中听不到半点声音。黑夜下的这一幕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听到电话铃响,正焦急地守在电话旁的土肥原贤二、安藤麟三、浅野大佐三人同时一惊,安藤麟三一把抓起话筒,冷静地“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了期待已久的声音:“将军,我已经找到玛雅莉的位置,他们竟然有几个人在聚会,正是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我会过去继续侦察,请将军赶快派人来,目标的地址是在……” 这时,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 安藤麟三忙对着电话大喊了几声,仍旧没有声音传来,便知对方已出事。他急忙挂了电话,向浅野命令:“立刻给我查出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行动队马上出发,开往道里中央大街的上岛酒吧附近待命。所有侦察巡逻车都开往那个区域,通知宪兵队配合,封锁那一地区的各条街道,尤其是通往木介街(今耀景街)的苏联总领事馆的道路和通往白俄特区的道路。” 浅野大佐立正连声道:“哈依!” 浅野大佐出门后,土肥原贤二和安藤麟三脸上都显露出既兴奋又紧张的神情。他二人都是训练有素而且经验丰富的老牌谍报人员,深知情报战线的复杂多变,任何信心十足的行动在没有成功完成之前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刚才电话里报告情况的间谍突然没有了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是出好戏啊,比我想象的可精彩多了!”土肥原贤二脸上的横肉又抽动了一下。 招待所的女老板正照着镜子,伸手在脸上和头发上理来理去,她奇怪那名“妓女”去叫人怎么现在还没回来。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白色打扮:白色西装、白色风衣、白色礼帽,风衣的领子拉得很高,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脸,右手还提着一团衣物。女老板一见是男人,立刻放下镜子,勾魂似的笑着道:“先生是要住房吗?我这里可有上等的客房。”白衣男子礼貌地回答道:“我是来找人的。你这里应该来了一个苏联女人吧?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女老板娇媚地笑道:“哎哟哟!又是来找那洋妞的,这外国女人对咱们中国男人的吸引力怎么就这么大?” 白衣男子从身上摸出几张日币递给女老板,“我是真的很爱她,已经追求她好多年了,现在终于有钱了,一定要把她娶回去,希望你能帮帮忙。”女老板看到钱,笑得合不拢嘴,“看你这么痴情,我就不绕你了,她住在206号房。不过那个外国妞可风骚了,说不定现在正在为三个客人服务呢,你要是真娶到了她,以后可得管紧点……” 白衣男子只说了声谢谢,便低着头向楼梯上走去。走上二楼后立刻放轻了脚步,看着门牌号,一步一步来到了206号房门前,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小声的俄语谈话声。他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房间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一个男人用中文问道:“是谁?”白衣男子道:“送开水的。” 房门打开后,一名苏联男子挡在了门口,白衣男子一掌将他推进房间,自己也急冲进去,反手关上了房门。 里面已有三名苏联男子用苏式左轮手枪对准了他。 房间里的气氛令人窒息。过了好一会儿,玛雅莉才谨慎地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白衣男子笑道:“大家别紧张。”说着将手上提的衣物包慢慢放到中间的桌子上,“这是我送给诸位的见面礼,还请笑纳。”说完将双手插入风衣口袋里。 一男子上前伸手打开衣物,里面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而且没有头发。几人顿时心中大骇,惊疑不定。 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说:“玛雅莉小姐,你今天下午下班后一路上非常谨慎,一定还记得第一次回头时发现一个乞丐,第二次看见的却是个穿长裙的女人。他们其实是一个人装扮的,我现在已经把他的项上人头送来了。” 听了这话,玛雅莉不由得大惊失色,但随即正色问道:“那你又是什么人?”白衣男子淡淡地道:“中共情报员,到这里来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现在有事想请求你们帮助。”三名苏联男子交换了下眼色,都收起了枪,但却都没有放松警惕。 玛雅莉打量着他又问道:“什么事?”白衣男子说:“我想请你们用你们的电台帮我发一封电报。”玛雅莉感到十分奇怪地问道:“难道你们在这里没有秘密电台吗?”白衣男子道:“应该有吧,但我无法找到,因为我一直都是单独行动的,除了和总部单线联系外,没有任何上线下线,我此次也是机缘巧合才找到你们的。” 玛雅莉想了片刻才回答道:“可是我们这里非常危险,日本间谍的侦听电台已经注意到我们这部电台了。他们的无线电定位侦察技术非常先进,我们这几天都不敢打开电台,正决定明天一早就将电台转到郊外,要不我们明天再帮你?”一听这话,白衣男子顿时变了脸色,急切地说:“可是我时间很紧,今晚就得离开此地,必须立刻将情报发回去。电报内容就几句话,希望能马上得到你们的帮助。而且你们也不能再等到天亮了,必须马上转移,因为日本人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玛雅莉用俄语询问那三人,三人都摇了摇头。白衣男子更急了,伸手握紧了风衣口袋里的驳壳枪,但还是冷静地道:“你们到满洲来收集日本人的情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担心日本人会北侵苏联吗?我们收集日本人的情报也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祖国,也就是说日本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因此,我希望我们能互相帮助。何况,我们党的高层领导跟你们苏维埃政府一直有着亲密合作关系,还一直有互换情报的规定。我党许多同志都曾到贵国的各大学院学习,不少人还加入了你们的组织。当年孙中山先生在广东创办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也曾得到贵国政府的大力支持。我们两国之间一直都有着如此亲密的合作关系,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吗?” 四名苏联特工交换了下眼色,用俄语交谈了几句,然后都向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玛雅莉笑道:“先生不但机智勇敢,而且知识渊博。非常荣幸能认识你这样的同行,中国有你这样的人才,你们一定能取得胜利的。战争结束后你更适合做一名外交家。”白衣男子听到他们能答应,心里如释重负,欣慰地回答道:“谢谢你的夸奖。”他用外国人际交流的方式回答,而不是中国人惯用的谦辞“哪里哪里,你过奖了”之类。 三个男人中有一个是报务员,他坐到电台面前,迅速架好天线,接通电源,打开旋钮开始调整电台。另外两名男子忙着收拾东西,烧毁文件。 报务员调试完毕后,对白衣男子道:“现在可以开始了。”白衣男子低头行了个礼,“非常感谢。”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我们电台的频率呼号波长之类,内容在背面。” 报务员看了看背面的内容,是用中文写的,不由得担心地提醒道:“你不译成密码吗?我们这部电台已经被日本人监听了,我一发报,他们肯定能拦截侦抄到。”白衣男子道:“我对这些不懂,你就用明码发出去好了,反正这些内容我也不大明白。”这里大家应当了解的是:一般的电报都是通用的明码发报,而间谍活动的电报来往都是用密码发报,除非是在最后关头或者是已经来不及译成密码的时候才会用明码发报。 苏联报务员戴上耳机,开始呼叫对方电台,经过几次呼叫后,喜道:“联系上了,你的上线‘01’号向你问好。并且问你是喜欢喝咖啡还是奶茶?” 白衣男子道:“我喜欢喝清香淡雅的绿茶。” 玛雅莉提醒道:“如果日本人监听到了你们的求证信号,恐怕会对你们不利的。”白衣男子道:“这倒不用担心,我们每次求证信号的对答都不相同。”玛雅莉第一次听到这样谨慎的通讯方式,心想这一招委实高明,可得学着。 外面街上的侦听巡逻车幽灵似的穿插着,车上的日军电讯监测员在忙碌地操作着监测器,仪表上的指针在转动着。大街上的宪兵在迅速地奔跑着,开始分兵布控。 整个206号房间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报务员按动电键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街道上的几辆监测巡逻车从各个方向向招待所这边靠近,操作员兴奋地叫道:“找到了,快!” 浅野大佐带着几队宪兵已寻找到了日本间谍拨打电话的公用电话亭。在强光手电筒的照射下,侦察经验丰富的他查看到地上的几滴血迹。沿着血迹,很快就在墙角的一个废墟里找到了那日本间谍的尸身,又看到了几滴血迹滴向另一处,随即照到地上的血迹向旅馆方向走去。血迹虽然在路中间就没有了,但他还是很快将目标锁定在了那家招待所上。他示意手下的人冲进招待所。众宪兵冲进去后,一把掐住门口老板娘的脖子把她摁在墙上,示意她不要出声。狭小的招待所门口站满了身着军装的日本军人和手持上膛驳壳枪的日本便衣特工。老板娘哪见过这阵势,双手举过头顶,吓得张大了嘴,眼泪弄花了她五颜六色的妆容,哆嗦着小声说着:“别……别杀我……” 在日军情报机关的办公室里,土肥原贤二和安藤麟三正焦急地盯着城区地图分析。监听室的一名秘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我们监听的那部苏联电台终于发报了!由于时间太短,没能找到准确的位置,不过发报的内容已被我们侦抄到。是用明码发的。” 土肥原贤二兴奋地问道:“内容是什么?”秘书打开了文件夹,念道:“我喜欢喝清香淡雅的绿茶。朋友已死,并非死于日伪特工之手,而是国民党中统的女特工所为。他临死前还说道:秘密……在……《玫瑰花图》里……中统的人也在找……你们要小心……另外……一定要阻止……‘At计划’。401报告完毕。” 此时,日本特工已包围了206房间,浅野大佐和宪兵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吼一声,破门而入…… 安藤麟三奇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是浅野大佐的声音:“报告将军,我们已经找到这部苏联电台,可是……人已经全部从后窗逃跑了。不过请放心,宪兵队早已封锁了附近各个出口,他们逃不掉的。我决定挨家挨户地搜查。”安藤麟三果断地命令道:“全部要抓活的。还有,和他们一起的那个中国人,就是共党那个神秘的代号‘401’,那是一条大鱼,绝对不能漏网。”浅野大佐道:“哈依!” 次日凌晨,在情报部办公室里,土肥原贤二正背着双手站在窗边。他身后站着的四人分别是负责此案的安藤麟三、行动队长兼宪兵队副队长浅野大佐和随土肥原贤二从奉天来的特高课高级特工山口弘一大尉,以及密码专家多田一紫。 安藤麟三打量了下几人,心里明白这责任还是得由自己来承担,哪怕只是口头上的自责,于是首先说道:“我们没能完成此次任务,请将军处罚。”浅野大佐也知趣地站出来替长官分担责任,道:“他们是杀了我们宪兵队的人,换了我们的衣服逃走的,我应负完全责任。”土肥原贤二挥了几下右手,转过身来,“都不用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能吸取教训就好。对于我们截获的这封电报,诸位有何看法?” 安藤麟三狡猾地用询问的方式回答道:“这份电报的内容不大清楚,不知道具体说的是什么?”多田一紫说:“前面那句话肯定是验证身份的暗语,后面的是不是也是用的暗语?”土肥原贤二摇了摇头,“我看不是,这份电文的内容很清楚,主要讲了两件事,一是有关《玫瑰花图》之谜,二是‘At计划’。文中所提到的‘朋友’临死前说的话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我认为发报的‘401’自己可能也不明白。这个‘朋友’究竟是谁?可能确实是‘401’的一个朋友,也有可能只是一个代号。不过这个‘朋友’既然刚死,我想从近日城内所有死亡或失踪的人中调查,应该可以查到线索。另外,那个‘朋友’在临死前对‘401’说‘你们小心’,他既然用了‘你们’一词,就证明这个‘朋友’应该不是共党的人,而是其他派系的。况且,这个‘朋友’是死于中统特工之手,那就是说中统的人和共党的‘401’一样,都想通过这个‘朋友’知道一件秘密,而这秘密却藏于一幅画里。另外,根据招待所老板的口供,去找苏联间谍的人,也就是神秘的‘401’,是南方口音,男人装扮,但是不能看清其外貌,所以是否是女扮男装也不能确定。” “将军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下官茅塞顿开。他们中国谍报界的人互相斗争,这对我们倒是好事。”浅野大佐巧妙地迎合着。安藤麟三郑重地说:“将军,还有一事我不明白。”土肥原贤二分析出了他的想法,“你是说‘At计划’吧?”安藤麟三试探性地问道:“是的,不知‘At计划’是不是我们哪个情报机关制订的呢?” 土肥原贤二叹了口气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查过了,我们的任何一个部门都没有制订过这一计划,而我们的民间情报组织也没听说过这一计划。”安藤麟三以谍报专家的思维方式连分析带提问地说:“那个‘朋友’让‘401’阻止‘At计划’,那就证明这个计划对共产党是不利的。还有,事情发生在我们这一地区,可这一计划又不是我们制订的。那会是谁制订的呢?难不成是国民党的军统或中统?” 浅野大佐也继续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如此重要的情报他们为什么不用密码发报?难道是有意透露给我们的吗?还是另有什么阴谋?以往的较量早已经告诉我们,虽然支那军人在很多方面都无法和我们大日本皇军相比,但是毕竟他们在密码通讯方面,无论是编写还是破译方面的能力,我们都是不能轻视的。我们的很多密码居然都被他们成功地破译了,而我们却很难破译出他们的密码,甚至就连他们这封明码电报都让我们难以捉摸。这很让我们感到惭愧。” 土肥原贤二点了点头,“那就把这封明码电报交到密码部门做进一步的研究吧。我们日语和汉语有很多相似之处,而汉语比日语要复杂得多,这也是造成我们在密码战方面不如他们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以后的战争当中,尤其是在情报战当中,密码战的胜败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们一定要相当重视!无论是在破译与反破译方面,我们都要超越支那的专家。昨天晚上东京发来电报,我们的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博士已经秘密来到中国。伊藤三郎博士是我们帝国最优秀的密码专家,在编写和破译密码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只要有他在,就没有我们破译不出的密码。” 多田一紫惊喜地说:“伊藤三郎博士要来中国?太好了,他可是我们帝国的骄傲。” 土肥原贤二越说越激动,一拳砸在桌面上,“动用我们在中国的所有情报网,一定要查清这些谜底,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出这个神秘的‘401’。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军队就要开始大举进攻整个支那了,前线大规模的部队作战离不开我们的情报来源,因此我们的工作量也将大大地增加。”安藤麟三道:“为了帝国的圣战,我们一定会充分发挥我们的能力,确保我大后方的安宁。” 土肥原贤二道:“现在我命令……”安藤麟三、浅野大佐、山口弘一顿时都立正听令,狭小的办公室内弥漫着一派紧张的气氛。“安藤君、浅野君,你们一定要尽快调查清楚与‘401’有关的情报,以及继续追查那些苏联间谍的下落,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安藤麟三和浅野大佐齐声道:“哈依!”土肥原贤二继续道:“我还要去趟齐齐哈尔。山口君,你就不必与我同行了。你亲自去趟关内,参与北平情报站的工作,收集有关北平的所有情报,为我军进攻北平做最后的准备。”山口弘一立正道:“哈依!” 土肥原贤二又道:“为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圣战早日胜利,充分发挥你们的特殊才华吧。我们的情报侦察和反侦察工作都要做到世界领先水平,因为我们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军人。”说着兴奋地用右手食指在墙上的一张世界地图上的亚洲区域画了个大圈,“为了早日实现天皇陛下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愿望,就看你们的了。” 突然,一名情报员连“报告”也来不及喊,便匆忙地握着一份电报稿闯了进来,慌忙地汇报道:“将军,上海来电,我们的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博士,刚刚在上海下船的时候被中国的特工暗杀。” 土肥原贤二全身无力地坐了下去,只感到眼前模糊,脑中一片空白,刚才的雄心壮志突然间就被消磨了。几名部下都是一筹莫展,都对中国的情报对手感到有些可怕,甚至感到恐怖。 情报员也紧张地继续汇报道:“根据初步侦察,杀手是一名代号为‘301’的中国间谍。但是有关‘301’的详细资料目前还是一片空白。伊藤三郎博士在临死前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安藤麟三问道:“谁?”情报员说:“沐涧颖。” 土肥原贤二神情沮丧,口中喃喃地念道:“‘301’‘401’,两个可怕的幽灵……沐涧颖又是做什么的?” 第二章 两份日军的密电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七月初,古城南京在朦胧日光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抑郁。天气多变的夏日迎来了层层乌云,渐渐遮挡住了落日的余晖,令人感觉特别沉闷。天色越来越昏暗,刮起了凌厉的冷风,似要下雨。大街上岗哨林立,军警在各街道穿插巡逻,稀少的行人和车辆都在限制范围内活动。战乱时期的古城正处在一级戒严下,显得尤为紧张。 这时,从鸡鹅巷53号驶出一辆豪华的雪佛兰轿车,轿车快速地行驶在大街上。沿途的军警一见到车上的军用牌照和特殊标志,都立正行礼。轿车缓缓地转过一道弯,进入寂静的四条巷,停在一幢白色大楼前。这幢大楼前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卫兵,警戒更加森严,庄严肃穆中透露出一股股杀气。这里便是令人闻名丧胆的特务处复兴社总部。雪佛兰轿车的前门被打开,一名侍卫官走下车来,迅速打开后座车门并伸手挡住车门顶部。随即车内走出一名三十多岁的高级军官,这位军官就是民国时期最神秘的人物、时任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即老军统)第二处的处长戴笠。戴笠下车后,侍卫官贾金南顺手关上车门,司机将车开走。 戴笠在贾金南的陪同下快步进入军统局内,他每经过一处,所有的内勤特工都立正军姿,以表示对他的尊敬,待他走后才继续工作。他因身为黄埔军校学生兼校长蒋介石浙江同乡的双重身份而倍受重用,在国民党军政界享有极高的声望。 戴笠刚进入甲室(他的办公室),情报科科长杨继荣便匆匆赶来,立正道:“报告处座,有紧急来电。” “念。”戴笠坐到了办公桌前。 杨继荣从写有“报丙”的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电报,读道:“处座钧鉴:据查日本特高课间谍将在上海实施代号为‘飞雪’的阴谋计划,具体内容有待详查。根据本站全体同志分析,日特近日会将内容电告上海日特。东北站Kh6号敬叩。”戴笠长叹一声,皱起眉头,将头靠在沙发上。杨继荣小心地问道:“处座,我们该怎么办?”戴笠反问道:“你有何高见?”“这……”杨继荣露出一副毫无高见的神情。 这时又有一人匆忙跑了进来,这人一张国字脸,油光满面,是戴笠的私人秘书毛人凤。毛人凤上前递上一张文件,并报告道:“处座,这是我们侦抄到日特电台从东北发往上海的一封电报。” 戴笠仔细看着电文,电文除了开头是已经翻译出的中文外,其余的全是阿拉伯数字: 密字第16008号 发:关东军情报部 收:上海206情报室 一九三七、七、一 1532 5115 4214 3162 5451 9931 4221 1126 1202 7115 1711 1208 2738 2821 4204 4161 4151 6711 1951 4142 0711 4212 1211 7134 1671 1316 1254 5111 2222 1462 7415 1714 2212 8625 2111 2821 7119 2115 2162 1201 5320 2034 1632 0214 1202 0320 2131 6211 1274 1517 1422 1341 6492 0164 2371 1511 6814 9116 1026 3171 4116 4917 2134 1631 6419 8219 2142 0172 2851 7211 1217 1947 2202 0492 3119 2111 2153 1432 1119 2517 1411 6204 9211 1220 1727 3114 4172 1912 1341 6201 0194 5173 2021 1122 0271 9221 1102 1621 8320 1712 1711 2821 4161 1612 3161 0214 1202 0120 2031 6121 2711 3116 1013 1320 1121 3161 1612 3161 0119 2719 2121 2831 6203 8221 1122 0452 1112 0567 1445 8233 1414 1121 4172 5452 0111 1610 1113 3201 4471 2128 3162 1112 8217 1192 1152 1621 2031 6722 5451 1681 6416 8319 2721 1425 5168 2192 1112 1531 4321 1192 5316 2121 4143 1021 6721 1021 7322 0233 1414 1642 1103 2221 9320 2214 8456 2120 1645 2171 1316 1203 1621 2141 4310 2167 2202 1922 3722 0116 8204 2327 1162 0212 1751 7742 2219 2117 2134 1620 “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译电员呢?怎么把一封还没译出的电码组送了过来!”见到下属犯下如此巨大的失误,戴笠不由得勃然大怒。“处座息怒,这不是什么电码组,而是已经译出的内容,这是一份密电。”毛人凤小心地解释着。 这些阿拉伯数字的确不是什么电码,如果按照通用电码译出来就成了:1532(嵯)5115(聪)4214(瞀)3162(汧)5451(莞)9931(知结果)4221(瞒)1126(夤)1202(姚)7115(陈)1711(瀔)1208(未知结果)2738(栀)2821(未知结果)4204(睡)4161(相),后面的数字所对应的汉字也同样是此类文字,根本不能够组成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显然不是电报所要传达的真实内容。电报分明码和密码两种。民用电报,虽然都是明码,但也要经过“译电”人员把“电码”译成文字。多年从事电报工作的业务人员,确实有人能看到电码就读出文字来,但第一那是极少数,第二只适用于明码。军用电报,无一例外都用密码。密码必须经过译电人员翻译。一般说来,收发电报的人,只看见数字,不知道内容,需要对照密码本翻译,但只限于自己人员间的密码通讯。而对于截获的敌方电台密码电报,就需要密码专家来破译了,但也完全可能破译不出来,仅凭一份电报就想破译更是微乎其微。破译密电码是“案头工作”。破译密电码的流程,首先是抄报,即从收报机上把敌方的电报抄下来,一般要抄许多份(数量愈多,找到的雷同点愈多,破译愈容易)。然后坐下来反复比较、分析、琢磨,必要时通过计算,方能够有破译成功的可能。 戴笠思索片刻,不由得摇了摇头,“是数字密码。”毛人凤道:“目前,只能译成这样了。”戴笠命令道:“速传行动科科长陈世贤、无线电总台台长杨震裔、电讯科科长魏大铭、密码股股长刘杰、密码专员骆君敏、刘剑如到室开会,你们二位也一起来。”二人齐道:“是。” 在会议室的正中,悬挂着孙中山和蒋介石的画像。长条会议桌的两边各站着四名军官:左边四人依次是主任秘书毛人凤、行动科科长陈世贤、情报科科长杨继荣、无线电总台台长杨震裔;右边四人依次是电讯科科长魏大铭、密码股股长刘杰、密码专员骆君敏、刘剑如。 “诸位请坐。”戴笠走到上首坐下后,众人才一起坐下,“今日召集诸位,是有一件紧急要事。毛秘书,你先将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 毛人凤站起来道:“根据前不久北平站站长发回的情报显示,日本间谍将要在上海实施一项代号为‘飞雪’的阴谋计划,行动内容却不详。另外,我们刚刚侦抄到他们一封密码电报,诸位请过目。”说着从文件夹中取出电文,递众人传阅。 毛人凤就坐后,戴笠又问道:“诸位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杨继荣道:“这封密码电报,很可能就是日本间谍将要实施的‘飞雪行动’的内容。”杨继荣抢着说:“从刚刚发生的‘卢沟桥事变’来看,日军大规模的入侵已成必然,而上海地处海陆相交的东方要塞,无论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来说,都有着特别重要的位置。日本早在五年前就发动过入侵上海的‘一·二八事变’,虽然因为诸多原因而未能完全占领上海,但是自从《凇沪停战协定》签订后,他们在上海外围的驻军每年都在增加,在虹口他们驻有强大的海军陆战队,随时都有可能对上海发动进攻。我认为‘飞雪行动’一定与日军入侵上海有关。” 杨震裔附和道:“是的,早在多年前,日本谍报机关就派有大批间谍,以各种身份潜伏到我国各地。到目前为止,已在中国形成了无数张庞大的谍报网。这些年来,他们窃取了大量的情报,还进行收买、离间、刺杀等破坏活动。这一切都有力地配合了日军的入侵。可以说,他们所组建的这支‘第五纵队’对我们的危害,甚至比前线强大的日军还可怕。而据估计,仅在上海日特的数量,几乎是除东北外全国其他地区日特数量的总和。因此,属下推想,日本情报部将要实施的‘飞雪行动’很可能是想利用这些特工在上海市内进行全方面的破坏,以配合日军入侵上海。” 他二人的分析表面上听起来头头是道,但却都是用官场上惯用的回避复杂问题的方式,说了等于没说。 毛人凤侧眼见到戴笠已听得很不耐烦,便迎合着他的心意淡淡地道:“二位的高论的确很精彩,可我们这是内部人员开会,又不是给委员长做报告,就不必再提那些众所周知的表面问题了吧?” 杨继荣和杨震裔顿时脸色尴尬,默不作声。 戴笠点头道:“请诸位具体谈谈应该如何应对‘飞雪行动’。”魏大铭从自己专业方面谈道:“属下认为,我们应当马上由密码解译室组织专家组,争取尽快破译出这份密码,以便能有针对性地实施反‘飞雪行动’。”刘剑如以密码专家专业的思维分析道:“不错,这份数字密码当中有几处相同的,从此处下手,应该不难。” 杨继荣却不以为然地说:“从技术上讲,虽说再复杂的密码也有被破译的可能,可是要是万一破译不出呢?或者在破译出密码之前,日特的‘飞雪行动’已经完成,那就为时已晚。”骆君敏接过话说:“那我们能不能通过上海的内线,想办法偷到日特的密码本?或者逮捕一些已经掌握的日特,从他们口中逼问出‘飞雪行动’的内容?” 毛人凤心中对他的意见很是不屑,但他老于官场,城府甚深,脸上丝毫不露声色,反而诚恳地分析道:“密码本属机密文件,只有负责译电的特工和大特务才有,要想偷到并非易事。而且我们所掌握的日特都是些外围的单线间谍,对他们下手,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只宜长期监控。” 戴笠最后发话道:“诸位所言都非常有道理,综合诸位之见,我们就从多方面同时入手如何?”“还是处座高见。”毛人凤巧妙地奉承一句,其余几人也都点头称是。 戴笠站起来,道:“好,现在我命令……”众人同时起身立正,戴笠继续道:“立刻成立反‘飞雪行动’小组。由电讯科魏大铭科长和密码股刘剑如、骆君敏、刘杰几位密码专家组成专家组,负责破译这封密电!”四人领命道:“是!” 戴笠继续道:“为了保密,此事不必电告上海区区长余乐醒,直接让他下属的一个小组担此重任……就让上海区反间组直接负责。给上海区反间组发电,让他们暂时放松现在的所有工作,全力投入到局本部直接领导的反‘飞雪行动’中。”毛人凤已经在文件夹中记下了这些内容。戴笠又道:“此次反‘飞雪行动’属绝密行动,在内部也要控制在一定的保密范围之内,尤其不能让中统的陈立夫、陈果夫、徐恩曾他们知道。委员长那里我会在适当的时候上报。此次行动的成败关系到我们全处的荣辱和党国的利益,希望诸位明白。”众人齐声回答道:“明白。” (作者按:1938年,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在武昌珞珈山举行。会议决定对特务组织进行改组后,才有大家所熟知的中统、军统之称。在此之前,中统前身是CC系头目陈果夫、陈立夫兄弟所掌管的特工总部,军统的前身是戴笠所掌管的复新社特务处。抗日战争胜利后,中统改成中央党员通讯局,军统改成国防部保密局。小说前半部分写的故事则是发生在特工总部与特务处合并时的军统,即老军统时,为了便于读者阅读,书中对两个特务组织的名称用的是大家所熟知的“中统”“军统”之称。) 上海,这座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就已经成为东方国际大都市的城市里,密布着各国大使馆、银行、各级办事处的大楼,各国货船、客轮、军舰在黄浦江上游弋,各种车辆在街道上来回穿行。这里各国租界政府司法独立,帮派林立,龙蛇混杂,热闹繁华的街市上混杂着形形色色的外国人,显得既危险又安全。由于环境的复杂,这里成了各国各派间谍云集斗争的战场。国民党的军统、中统、宪兵、警察,日本陆军部队、民间间谍网,中共特科,朝鲜国民党、朝鲜革命党,苏联契卡,英国MI-6,以及美国、法国、德国等各情报部门或公开或秘密的在这里从事各种情报工作。当时的上海简直就是冒险家的乐园、间谍的天堂。 1937年七月初,旭日从东海海面冉冉升起,黎明的上海格外明朗,法租界里寂静异常。在克尔西路19号的一间灰暗的房间里,有四名神秘人物正在举行秘密聚会。这四人分别是:军统上海区反间组组长赵理彪、副组长王克金、谍报通讯员沈学华,以及号称军统“十朵金花”之一的“梅花”苏惠娟。 这时,其中一人开口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是有一件非常紧急的要事。戴老板发来急电,日本间谍将在上海实施‘飞雪行动’,行动的内容局里正在破译当中。戴老板已指示,让我们全组内外特工先暂时放下其他工作,集中全力进行反‘飞雪行动’。我想请诸位先谈谈你们的高见。”说话的这人四十来岁年纪,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长着长长的鹰钩鼻,说话声音沙哑,正是组长赵理彪。 站在后面的一名高挑时髦的年轻女性就是苏惠娟,是中统秘密派遣到军统内部的双重间谍,她说道:“属下认为,我们应该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对所掌握的日特进行监视或逮捕,另一方面想办法偷到敌人的密码本。”其余几个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都点头认同。 赵理彪最后抽了口烟,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捻灭,道:“好,从现在起加大对日特的侦察力度。除已经怀疑和确认的外,只要是日本人,或和日本人有接触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放过。如果人手不够,我可以以其他理由让警察局派人协助调查。若有重要情况,要立即上报总部,或者果断地采取相应措施。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有过分行动,以免打草惊蛇。”三人齐道:“是。” 赵理彪又问苏惠娟道:“‘梅花’小姐,宫本太郎最近可有什么举动没有?”苏惠娟若有所思地回答道:“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侦察到什么,他确实像是个本分的商人,何况他还没住在日本人的地盘,而是住在英租界里。”停了一下,继续道,“嗯,当然,越是厉害的特工越是将自己置于明处,也越善于掩饰自己。如果我们对他的怀疑正确,那他必定是谍报网中的一个大人物,也该是‘飞雪行动’中的重要成员。我在他的公司上班,当然查不到什么,而他的私人住宅虽在英租界,可保镖众多,守卫森严。不过,最近我表哥张啸林和他交往甚密,我看能不能通过我的表哥进入宫本府中。”苏惠娟急切地向他请示,在军统里的女间谍当中,像她这样热情爱国的可是不多见的。 赵理彪喜怒不形于色,话也不多,“若能进去查看一下当然更好,但是一定要小心。”苏惠娟道:“谢谢组长关心,我会的。” 赵理彪慢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转过话题问沈学华:“沐正英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沈学华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眉清目秀,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回答道:“沐正英死后,青帮头目张啸林一心想要吞下沐氏集团,但青帮另外两大头目黄金荣和杜月笙怕他因此扩大势力,都用了一些手段牵制他;另一方面,沐正英的女儿沐涧颖将沐氏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他想要下手也难。” 苏惠娟接过话不解地问道:“这沐家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赵理彪解释道:“沐氏集团公司的沐正英在世时与共党私交甚密,与日本商人宫本太郎也有生意上的来往,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被宫本派去东北采购货物这段时间,我们对沐正英进行了调查,发现前不久他帮共党运送过一批进口的西药,但由于我们追得紧,没能运出上海。可恶的是中统的特工为了抢功,竟故意向他们泄露了我们的行动,使得他们把药品及时藏了起来。结果中统的人也没找到,反而引起了日本特工的注意。” “那有没有向上面弹劾中统的这种行为?”苏惠娟小心翼翼地问。赵理彪心中虽然知道苏惠娟其实就是中统派到自己身边的,但却一直装着不知,有心要和中统把游戏玩下去。他把玩着茶杯,叹了口气,说:“苏小姐又不是不知,多年来,我们军统和中统一直存在矛盾,老头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也只有装着不知道了。” “‘飞雪行动’会不会与那批药有关?”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副组长王克金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才不失时机地用并案的想法把话题又引了回去。赵理彪摇头道:“应该没有,这药品的事在上海谍报界早已不是秘密,而‘飞雪行动’是日本人刚刚制订的,还是从东北传来的。不过,那批药品是从我们眼皮底下没的,如果不找出来,我们可抬不起头来,一定得追查下去。” 苏惠娟却有些担心地道:“沐正英死前一定将药品的藏地告诉了女儿沐涧颖,要想从沐涧颖身上下手可不容易。”沈学华叹道:“是啊,将门虎女的威名可不是虚传的,沐正英的养女沐涧颖可以说是个奇女子,不但姿色倾城倾国,而且才智、气魄都不亚于其父。沐氏集团在她的管理下,无人不服,黑白两道都不敢对她怎样。按理说家产传子不传女,就算他偏爱女儿,分她一部分就是。可是沐正英居然把所有的产业都传给了这个养女,而一分都不留给那个多情的亲生儿子沐涧泉,这实在是高明。沐正英死后,宫本太郎和中共地下党以及中统的人都接近过沐涧颖,想要查出那批药的下落。可能是沐正英死前还没来得及告诉女儿如何与共党接头,或者是他不希望女儿再介入到政治斗争中,根本没打算告诉她此事。” 赵理彪谨慎地说:“沐正英的儿子沐涧泉明天就要从北平回上海了,根据可靠情报,有人会对他下手。学华,你带几个人到火车站暗中保护他。”“我们为什么要救他?”沈学华显得有些不解。赵理彪道:“沐涧颖为人处世都有其父风范,有亲共思想,要想通过她寻找药品,不大可能。沐涧泉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情痴,从他身上入手就容易多了。另外,我想日本人也会打他的主意,我们也好通过他来对付日本人。”沈学华道:“属下明白了,我一定保护好他。” “组长,我们电讯侦察台多次捕捉到一些信号,在南京路一带电波出现频繁,很可能有中共地下党的秘密电台。我们是不是该对南京路进行搜查?”言语不多的王克金见此事已谈出了结果,于是又抛出了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赵理彪道:“我不是已经说过戴老板的指示吗?暂时放松对共党的活动,集中精力对付日本人。何况,自从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以来,国共两党高层已进行了多次会谈,商讨第二次合作以及共同抗日的事。我们若在此期间采取大的行动,会给上面造成很多麻烦。所以,现在对共产党的方针应以监视为主,行动方面自己看着办就是,只要能做得干净,上面还是会夸奖的。”王克金会意地点头道:“是,我明白了。”其余几人也都狡猾地笑了笑。 灿烂的阳光普照着上海这座美丽的东方大都市。在南京路上,精美的建筑错落有致,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战事的硝烟还没弥漫到这里,紧张的局势也影响不到这座繁华的都市。 一辆奔行的黄包车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这人身穿白色西装,头戴白色礼帽,正在看当天的《申报》。这辆黄包车在一家书店门前停下。中年男子下车后付钱打发走车夫,抬头看着门顶上写着“万卷书店”的匾额,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温情,激动万分。他看了看周围的情景,摘下礼帽,步入书店。 这家书店并不大,几个书架上堆满了书。有几个客人在其间翻阅,其中还有一名英俊的外国青年正拿着一支笔在一本书上认真地勾画,看来已经决定要买下手中的书了。 柜台里的老板是个穿长衫的老年人,还戴着一副老花镜。这老板正在看一本,见到有客人来,便放下书本,笑道:“先生是要租书还是买书?请随便看。” 中年男子向室内扫了一眼,笑道:“都不是。”书店老板奇道:“那……先生有何贵干?”说着伸手扶了扶镜框。中年男子将身子向老板靠近后小心谨慎地问道:“我手上有一批盗版的书想要出售,不知你感不感兴趣?”书店老板淡淡地笑了笑,双手摊开一指,道:“先生你看,我这里的书都多得快放不下了,何况你那些还不是正版的。”中年男子继续推销:“可质量和正版的相比不相上下,读者是分不出的。”听了这话,书店老板有些动心,“那价钱……” 中年男子道:“与正版的书价相比,打二折如何?”书店老板露出一副有些不相信的表情道:“未免太低了,你会吃亏的。”中年男子笑道:“只要有赚就行,我们追求的是薄利多销。”书店老板似乎已经被他打动,又追问道:“那有些什么内容的书?”中年人小声道:“要什么有什么,包括禁书。”“既然这样,那我们进屋详谈。” 中年男子道:“请带路。” 他二人的这些接头暗语即使被一般人偷听到,也只当他们是在做普通的违法事。那名外国青年却不是一般的人,他已在书内的空白处记下了二人的谈话,因为他虽然也会中国话,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母语,而且他深知分析这样的接头暗语是不能有一点出入的。 书店老板向里屋喊道:“小虎,出来看着店。”一名留平头的小伙子应声跑了出来。书店老板领着中年人进入后屋,关上房门后,他转身握住中年男子的手,激动地说道:“特派员同志,我们等你很久了。” 中年男人喜道:“在下余劭昀。”书店老板道:“我叫郭德福,我们组的几位同志都在下面等你呐。”说着便打开一扇木制地板,领着余劭昀从楼梯上下去,进入了一间密室,密室里的空间十分狭小,里面站着的两名男子正在翻看资料,两名女子坐在一台摩尔斯电台前工作。几人见二人下来,都起身相迎。 郭德福介绍道:“同志们,这位就是从南京赶来的特派员余劭昀同志。”四人都喜道:“特派员好。” 余劭昀一一与四人握手,一名身穿长衫的中年人首先自我介绍道:“上海地下党第七分队第二组组长黄逸夫。我们昨天接到组织上发来的电报,说有同志要从南京带来重要情报,我们都非常高兴,终于等到你了。”余劭昀道:“让你们久等了。” 另外一名青年男子喜道:“首长好,我叫李大虎,刚才出去那个叫小虎,是我弟弟。”余劭昀拍拍他的肩,笑道:“长得还挺像的嘛。” 接着一名女同志自我介绍道:“我叫陈婧,在南京读医科大学的时候就见过您,就是因为听了您发表的演讲才走上革命道路的。我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法租界一家医院的实习医生。”这陈婧二十多岁年纪,脸庞端庄秀丽,软语含笑。嘴边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柔丝般的秀发散在胸前,苗条的身材在一套白色连衣裙下显得仪态飘洒,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余劭昀笑道:“看来我们算是老战友了。” 最后一名与他握手的女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一身学生装,扎着两条小辫子,一张清秀美丽的脸蛋,笑容满面地道:“我叫王玲,刚从电讯班毕业,今后还请特派员多多指教。”余劭昀笑道:“现在各地都紧缺报务员,有好多学员没毕业就参加工作了。你虽刚毕业,可也很了不起,而我对电讯方面是一窍不通,所以还要请你指教我才是。”王玲笑道:“那没问题。”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余劭昀又道:“同志们,多年的地下工作辛苦你们了。”黄逸夫道:“感谢首长对我们的关心。能为多灾多难的祖国贡献一点绵薄之力,是我们应尽之责。不知这次又有什么重要任务?”王玲也急问道:“是啊,您亲自从南京来上海,总不会就是向我们慰问一下吧!” 黄逸夫道:“你这小鬼,怎么这么没礼貌,好好干你的工作。”王玲扮个鬼脸,小声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说着便嘟起小嘴,坐到电台前,一看手表,与“家里”约定联络的时间快到了,便戴上耳机,调试电台。 余劭昀笑道:“老黄啊,对小同志不要这么凶嘛!我们的小姑娘可生你气了。”众人又都笑了起来。余劭昀又道:“我这次奉命从南京赶到上海,的确是要与你们全组同志一起完成一项重要任务。根据我们打入国民党军统内部的同志提供的情报,日本间谍将在上海实施罪恶的‘飞雪行动’。但是‘飞雪行动’的内容是什么,还不知道。黄组长,还是先说说你们这里的情况。” 黄逸夫道:“自从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国民党军统和中统的特务对我们的迫害没有以前疯狂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日伪特务活动猖獗,使得他们不得不分心应付。现在上海各界群众的反日情绪都非常高,群众力量很容易发动,但也有一大批汉奸与日本人勾结。” 余劭昀叹道:“根据目前国内形势来分析,日军很快会入侵上海,他们一定会在入侵前利用他们潜伏在上海的间谍进行一系列的破坏。党中央已明确指示,要我们发动群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全力抵抗日军。现在,你们这个小组的主要任务就是反‘飞雪行动’。” 黄逸夫郑重道:“我们一定完成党交给我们的这项任务。” 突然,摩尔斯电台有了响动,王玲全神贯注,道:“‘家里’呼叫……”急忙按动电键作了回答,随手抓过笔和纸,把所收听到的讯号飞快地记录成电码。 摩尔斯电码是美国人摩尔斯于一八四四年发明的,摩尔斯电码是一些表示数字的点(.)和画(-),用声音的传递即只是滴和答两种声音,通过点、画和中间的停顿,可以让每个字符和标点符号彼此独立地发送出去,这种代码可以用一种音调平稳时断时续的无线电信号来传送,通常被称做连续波(Continuous ave),缩写为C。它可以是电报电线里的电子脉冲,也可以是一种机械的或视觉的信号(比如闪光)。一般来说,任何一种能把书面字符用可变长度的信号表示的编码方式都可以称为摩尔斯电码。但现在这一术语只用来特指两种表示英语字母和符号的摩尔斯电码:美式摩尔斯电码被使用在了有线电报通信系统;今天还在使用的国际摩尔斯电码则只使用点和画(去掉了停顿)。摩尔斯电码由点(.)画(-)两种符号按以下原则组成: 1.一点为一基本信号单位,每一画的时间长度相当于三点的时间长度。 2.在一个字母或数字内,各点、各画之间的间隔应为两点的长度。 3.字母(数字)与字母(数字)之间的间隔为七点的长度。 通过电报传递的声音是:1:滴答2:滴滴答3:滴滴滴答答4:滴滴滴滴答5:滴滴滴滴滴6:答滴滴滴滴7:答答滴滴滴8:答滴滴9:答滴0:答 如果变成记录时所写的笔画,则是:1(.-)2(..-)3(…--)4(….-)5(…..)6(-….)7(--…)8(-..)9(-.)0(-) 另外英文字母的抄写如下: A(.-)B(-…)C(-.-.)D(-..)E(.)F(..-.)G(--.)(-)U(..-)V(…-)(.--)X(-..-)Y(-.--)Z(--..) 标点符号: 句号(。).-.-.-冒号(:)---.逗号(,)--.--分号(;)-.-.-.问号(?).--.等号(=)-.-省略符(……).----.斜线(/)-.-.叹号(!)-.-.-连字号(-)-.-下划线(_).--.-双引号(”).-.-.前括号(()-.--.后括号())-.--.- 通用的明码本里面的汉字都有相应的字码来表示,比如前面提到的:1532(嵯)5115(聪)4214(瞀)3162(汧)5451(莞)4221(瞒)1126(夤)等。其实,就是一名普通的报务译电员,也能记住几百个汉字的字码,而经过特殊训练的王玲更是能记住几千个常用汉字的字码。若是接收的是明码电报,以她的水平完全可以直接写出汉字来,但是现在接收的是密码电报,必须先写出听到的电码,然后再对照复杂的密码本来进行翻译,其实如果是一般简单的密码,电报译电员也能凭记忆直接翻译出来的。 其余几人都围了上去,全都屏住呼吸,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更加紧张。接收译写完成后,王玲取下耳机。余劭昀急问道:“文件的内容是什么?”王玲读着译出的内容:“华东情报部讯,苏联的间谍偷拍到一份日本关东军情报机关准备送往上海的绝密文件……”说着将一张电文递给他,“文件的内容是用密码写的,‘家里’的专家正在破译当中,我们也得自己破译。” 几人一起看着这份电文,电文的内容是: 密な字の第16007号 出します:关东军の情报部 は収めます:上海の206情报室 一九三七、七、一 SGRLSIIGJRIFDUGAYVNGJLNYLEtFLDYDBNLBEYVGEYEIBIIJALFJVNLUFAABVLAYIUUYJBGKY NYLLVh MGAA OY NYUGDBVNIGVYGJJID NVNGJLJIDNVNGJLLUYDNYMLDBNLJPNLG MG AA OYVISYNYUIVFBIULLVhIJIFDSGAGLDRIO ZYVGKYBBNLJPNLGLAAIUNYSGAGLDRGJYA AGPYJVYIXYDLGIJBNYLDSRLJEJLKRIUNYGJ YAAGPYJVYLPYJVGYBNLKYVIAAYVYEKYDREYL GAYERIFJYYEIVISXAYYEORNYEYXLDSYJBS GBBGIJGBILBBGBGJNYVISXAYGIJIUBJIMVNF LJELIULJPCGXALJIU LVGIJBNLJPNLGVYAYODGGY BUDISLAAMLAhBIUAGUY MGAAXFAAIKYDYKYJ GU GVLJJIOYFBYEOFLABILBULDLBXIBBGOYANYG DBLRGJBNLJPNLGYKYJGUGGBIDRINYAX NYSAGKYJYLDNYODGGBNLJEUDYJVNVIJVYBBG IJGJIDEYDIDYLGJNYLDSRBLGIJYEGJBNLJ BNLJPNLGLUYDNYXIAGGVLALJEYVISJISGVVL XGLAGUGVLJJIOYAYUOYNGJELJEhGAANYS LAAVNGJLBOFDYLFIUGJKYBGPLGIJLJEBLGB GVBIUNYSGAGLDRVIFJVGALJENYVISSGBBGIJ LJENYVNGJYBYVISSFJGBBXGYBILhYVIDDYB XIJEGJP SYLBFDYBOFBNIFAEDRILKIGELSLZIDV IJUAGVMNYJLAANYSLGJLVGIJBYVDYVNFJL ELIULJPCGMGAAVISYIBNLJPNLGUIDLAAXDIZYV BLJEBIAYARDYBXIJBGOAY UIDNYD。 黄逸夫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余劭昀回答道:“这份电文的内容可能就是‘飞雪行动’的内容。我们得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争取尽快破译出密码;另一方面动用我们所有的特勤人员加大侦察力度,弄清敌人的这次阴谋。”黄逸夫道:“特派员说的是,破译密码的工作就由王玲负责。”又对余劭昀讲解道:“我们这个小鬼,不但是我们的千里眼顺风耳,而且还是破译密码方面的天才,曾成功破译过国民党和日本人用古诗词和文学着作等编译的密码。” 王玲道:“这些字母很可能是代表哪一国的语言,最可能是日语,但是具体是什么还无法确定。至于密写方法,一种是无规则的错乱排列,如果是这样还不难,只需玩一次颠倒字母的游戏;另一种是按编定好的对应字母互换表,甚至还要按周期变换,如果是这样,可就要稍微麻烦一点点了。当然,这只是最常见的两种字母编写密码的方法,也很容易破译,还有更复杂的呢,而且这密码太短了,仅仅凭这一份电文,不易找到突破口。我实在是没有多大的把握,不过有个人是这方面的天才,她一定能破译出。” 黄逸夫问道:“谁?是我们党内的同志吗?”王玲无奈地摇头道:“不是,她是我的小学同学,但是后来她跳级远远走在了我前面,就是沐家二小姐沐涧颖。我编写密码和破译密码的技术全是她从日本回国后教我的。在延安学习时,我把她教我的技术讲出来,教官也非常佩服。” 黄逸夫正色的开始用共产党官员常用的语气说教道:“小王同志,我们做的是机密工作,工作纪律是‘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妻儿’,就是在内部也要慎于言、严于行,怎能透露给外人?而且,我们也不能再去麻烦沐小姐了,她的工作都够她忙了。你还是自己想办法破译吧,我们对你有信心。” 王玲想说,其实现在他们这个小组所用的其中一套中文密码的编写方式还是沐涧颖教她的呢,那就是汉字互换法:将几千个常用汉字选出来,按照一定的拼音规律排列成多组,各组汉字个数相同,一一对应,加密时用对应的字替换。比如要加密“中华民族是不可战胜的”这句话,现在用一种三组编码的方法来加密: 1.天水炮军杀后中可机不 2.胜华决地南族下的飞女 3.是药战米弹死复车民兵 就可以用1——2——3——1(即需要用到第一组中的某个汉字时就用第二组中与之相对应的汉字替换,同理,第二组的就用第三组的替换,第三组的用第一组的替换)的方式替换加密成:“下药机死天女的炮是车。”解密方用同样的密码表反过来推就可以还原。当然为了加密方和解密方的工作效率,需要按照一定的拼音规律来编排汉字,为了加强保密等级,还需要按照通讯双方事先约定好的方式进行按日周月进行一些汉字位置的变换。王玲自己也认为这套密码的等级特别高,敌人很难破译。因为这样的密码的密钥就是一部厚厚的密码本本身。 沐涧颖曾经告诉过她,用诗词、小说、字典等编写密码都是十分常见的,如果破译方一旦分析出加密者用的是什么诗词、小说、字典,破译出来也就很容易了。其实对于单表字母替换密码最有效的破译方法是用频率分析法,因为无论是英语、德语还是其他字母(包括我国现在用的汉语拼音)语言,二十六个字母的出现频率的高低都是可以统计出来的,无论你怎么变换字母,根据其出现的频率高低,比如英语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字母E,出现频率第二高的字母是t。有点像古汉语在活字印刷时代,人们也是按照汉字使用频率来雕刻各汉字的多少,比如“之乎者也”之类在文言文中出现频率特别高的汉字就雕刻得特别多来备用。按照这个思路,再做一些适当的微调和语言学上的猜测,以及观察,经验,归纳,排除,演绎,分析,假设,文字连接的特征和语言连接的特殊性等,一个个辨认并标定其他字母甚至字母组合,完全可以将密文的字母全部还原为明文字母,进而彻底破译明文。其实汉语编写的密码破译难度要比英语等编写的高得多,因为英语等语言无论你怎么加密,通篇以及无数篇电报中都是二十六个字母在变换,而汉语的复杂性决定了一封电报的内容中重复的汉字会很少,而且完全可以在编写密码时避开重复。破译密码最重要的可能还是人的天赋,虽然从教育大众的角度讲,成功靠的是努力,即使提到天赋也只能占百分之一。但是历史告诉我们,那些成功破译敌方复杂军事密码的密码专家们确实称得上是天才,主要是数学和语言学方面的。 但是她还是没有说出这些秘密来。毕竟这些专业的密码知识普通人是难以理解的。但让她想到的另外一层却是:为什么上级会把密码原文发来?按理说在各个通讯部门是都不应该有这样的事情的。密码专家当然都是聚集在总部机关的,破译密码那是他们的事情。当初她在接受电讯学习时,教官偶然知道了她具备密码破译的能力后,就有了让她继续深入学习密码知识的想法,虽然当时的共产党党内严重缺少具备相当高文化程度的人来从事电讯工作,但是比起有能力从事密码破译工作的人而言还是要多得多的,像她这样的人才肯定是要被安排在总部工作的,因为这样的人才是不能被派到上海这样危险的地方来冒险的,而且在上海也不具备专心破译密码电报的条件。狡猾的她也意识到了上面的决定,而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能留在总部机关,一定要回到上海,因为这里还有她自己的事情等着她来完成,那就是查清楚父母的死因,要为爸爸妈妈报仇,虽然私自行动调查是违背纪律的,但是不成熟的少女的心情还是使她决定要这么做。于是后来就假意对密码不感兴趣,面对交给她的密码也开始反应得特别迟钝,一份都破译不出。又因为本身就是上海人,在要求回到上海工作后很自然地就得到了批准。可是来到上海后却又奇迹般地破译出了些自己所截获的日本人和国民党的密码电报,她以前的教官觉得奇怪,要求发回密码原文查看,但是她却胡乱地把那些密码原文改成特别简单的初级密码发回去,这也算是违反纪律的事了,但是少女顽皮的性格却使得王玲就这么把上级欺骗了,而她身边的人对密码一窍不通,自然不知道她所搞的这些手脚。反正她是不想被调回总部机关的,欺骗就欺骗了呗,再说自己又没有任何恶意。所以对于上级发来的这份密日军码电报,她突然想到会不会是一份假的电报,只是那狡猾的教官的鬼主意?拿来欺骗我?是想考察我的破译水平?但是她马上就明白过来,现在这里的工作量这么大,上级是不会拿一份假的密电来开玩笑的,但是借用这份电报顺便对她进行考察的用意肯定还是有的。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尽全力破译的。至于成功破译后自己会不会被调回那就是后话了,大是大非的事情她还是会很认真地对待的。 陈婧道:“对呀!说不定还能青出于蓝呢。”王玲撅起小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破译密码犹如海底捞针,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十套密码中能破译出一套也算是万幸了。你认为容易,你来破译好了,译出了更是蓝胜于青了。”几人听了又都笑了起来。余劭昀笑道:“小鬼又闹情绪了。” 黄逸夫严肃地道:“在密码学这方面,你婧姐姐可没你的本领大。她可有另外的任务。” 陈婧喜道:“什么事?”黄逸夫道:“你中学时的老同学沐涧泉明天要回上海了,你负责到火车站接一下他。”陈婧脸色微变,奇道:“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中,隔了一会儿又道:“我去……”黄逸夫道:“这可是党组织交给你的重任。” 余劭昀道:“老黄,这个沐涧泉到底是什么人?”王玲笑道:“那个沐涧泉可是个痴情种,为了爱情放弃亿万家产,在上海可是出了名的。婧姐姐,你和他既是中学同学,而且还是远房表姐弟,听说你们俩……”她故意不往下说,好比用枪指着别人却迟迟不开枪,让人心中比死还难受。 陈婧趁她没开枪,反驳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当他是偶像,那你嫁给他得了,他妹妹不是教你密码学的老师吗?现成的媒人。你嫁给他就成了我表弟媳妇了,我们的关系也就更亲了。”王玲向黄逸夫道:“黄组长,你看她。我可没说她什么吧,她却这样来编排我。” 黄逸夫听到这些婆婆妈妈的谈话,有些不耐烦地道:“好了,你们俩都不许再闹了,让特派员听了可要说我没好好管教你们。”余劭昀笑道:“这可是他们年轻人的美好生活方式,他们为了祖国抗战已经放弃了很多应有的欢乐。我们也不能因为战争和工作,让他们连玩笑也不能开嘛。”陈婧笑道:“谢谢首长关心。”王玲笑道:“还是特派员说得有道理。” 黄逸夫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余劭昀说道:“这个沐涧泉倒没什么,但他的父亲沐正英先生生前帮过我们很多忙。前些年由于我们内部的不完善和党内叛徒的出卖,以及国民党的疯狂镇压,使得我们上海地下党损失惨重。我们有好多同志都是在沐正英的暗中保护下脱险的。沐正英是身份显赫的巨商,树大招风,黑白两道想打他主意的人很多;他暗中帮助我们的事,中统和军统的人也有所察觉,也可能对他家人下手;日本商人宫本太郎也极力接近沐正英,而据我们多方面收集的情报分析,宫本太郎很可能是日本的大特务,也会对沐家不利。另外,前不久沐正英帮我们送过一批药品,由于国民党查得紧,他只能将药品藏了起来,那批药品的下落,可能只有他女儿沐涧颖知道,我们不但要通过他们兄妹寻找那批药品,还要保护他们的安全。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们就对不起沐老先生了。” 余劭昀点头道:“不管他的后人愿不愿意继续帮我们,我们都应该保护好他们。”陈婧道:“请二位首长放心,我会完成这项任务的。”她心里不由得在想:已经几年没见的沐涧泉会是什么样了呢?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吗?希望他别被卷进这些斗争中来。 第三章 两套六位数密码 宫本太郎的府邸是上海英租界里一幢豪华的欧式别墅,房子的周围都有日本武士看守。从大门进入第一层,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在大厅的后面是一间密室,一张长条会议桌首席位后面的木架上放着两把武士刀,墙上挂着的太阳旗上写有“武运长久”的字样,六名身穿军装的日本大特务正围站在会议桌周围。站在上首的男子四十来岁,身体肥胖,正是此屋主人宫本太郎中佐;站在他身旁的男子和他年龄相当,但身材瘦小,是日本军部的大特务和久田幸助;站在他左边的青年男子是友永佐知少佐;另外三名美艳的女子分别是石川清子大尉、泽田樱子中尉、今村秀子少尉。 宫本太郎道:“我首先代表本部谍报人员欢迎和久中佐到上海来巡视。”和久田幸助道:“宫本君不必客气,咱们可都是从同一所学校毕业的,算是校友了。我想知道,诸位对此次‘飞雪行动’有何看法?”说完双目扫视着几人。 友永佐知以年轻军人特有的勇气直接说道:“回特使阁下,请恕下官直言,我认为此次‘飞雪行动’并无多大把握。”今村秀子也附和道:“我也赞同友永君的看法。依我之见,这是一场无益之战,注定要失败。” 和久田幸助心里不悦,但却不动声色地道:“但这次行动是川岛芳子亲自策划的,并且得到了关东军情报总部土肥原贤二将军在内的几位优秀的谍报专家的一致认同。川岛芳子是我们的‘帝国之花’,她的才能乃众所周知。”友永佐知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道:“‘帝国之花’的大名在亚洲谍报界早已是如雷贯耳,我也非常仰慕她的才华,但这次行动里面有魔鬼的影子。在中国,早就不知有多少人行刺过蒋介石,这其中还有‘暗杀大王’王亚樵。这个曾经用炸弹炸死我皇军白川大将、炸伤我们众多高级将军的人,都被蒋介石取了性命……” 和久田幸助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可是这方面我们也曾有过辉煌的业绩,早在九年前,我们就成功地完成过刺杀奉系主帅张作霖的‘皇姑屯事件’。”友永佐知以一个情报专家的丰富知识分析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中国有句古训,战争的胜败要依靠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虽然不必全部拥有,但如果一样也没有,就注定会失败。当年我们是在铁路途中炸死张作霖的,占据了地利。而今天,在日中大战的局势下,蒋介石身为一国元首,身边守卫何等森严。尤其是经历了‘西安事变’后,他在个人安全上更是做得滴水不漏。他的侍从是特别警卫组,是由戴笠亲自领导的。” 和久田幸助终于按捺不住了,道:“友永君言下之意是要放弃这一行动了?不错,这一行动非常危险,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身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越说越大声,已经以命令的口气回应对方的观点了。因为和久田幸助毕竟不是他的直接上级,友永佐知以年轻军官特有的傲气道:“特使先生误会了,我身为帝国的军人,随时都愿意以死效忠天皇陛下。如果阁下认为我怕死,我请求调我到最前线,我可以抱着炸弹冲入敌阵。可我的死应该有意义,而不是无谓的牺牲。” 宫本太郎打起圆场道:“友永君不要冲动,你对帝国的忠心,任何人也没有半点怀疑。你对此次行动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你应该明白,这次行动的成功率虽然非常小,但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现在大战刚刚开始,军部的人虽然声称三个月便可灭亡中国,但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实现这一愿望不大可能。即便能够如期结束在中国的战争,我们也将损失惨重,在短时间内很难继续攻占东南亚其他国家。但如果刺杀蒋介石成功,那中国军队就会成为一盘散沙,这将大大缩短我们占领中国的时间,也将大大地减少我们的损失。如果失败,虽然会失去一批优秀的帝国勇士,但对这些勇士而言,无论成败生死,都将成为帝国的英雄。这样的死,与在战场上的死相比,难道说是没有意义的、无谓的牺牲吗?” 友永佐知虽然心里仍旧不以为然,但是见长官的态度已经如此坚定,而且计划早就已经被批准,再议论做与不做已是放马后炮,于是只得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训令回答道:“中佐教训得是,下官坚决服从命令。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让南京组的特工去执行‘飞雪行动’,而让我们上海组去?而且我们这个组虽然得到了军部的认可,还授予了军衔,但是我们毕竟只是民间情报机构,还是不能与梅机关相比的。” 和久田幸助道:“关于这一点,情报总部曾详细研讨过。南京方面的特工长期在敌人眼皮下活动,有的可能早已被敌人监视,所以决定从上海派人去,而军部的特工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所以才决定由你们去。不过南京方面的内线南造云子小姐会为你们提供情报,并全力协助你们。” (作者按:南造云子在中国化名廖雅权) 宫本太郎嘉许道:“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坚信你能为帝国创造奇迹,祝你成功。”和久田幸助道:“希望你的大名和你的事迹能一起载入帝国的史册。”友永佐知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帝国的栽培和二位的期望,誓死完成任务。我这就去准备。” 友永佐知走出密室后,和久田幸助才说道:“宫本君,现在我们应该谈谈真的‘飞雪行动’了。”今村秀子听后,心中一凛,脸上变色,惊道:“难道友永少佐行刺蒋介石的行动是假的吗?”宫本太郎也奇道:“那真正的‘飞雪行动’是什么?” 石川清子和泽田樱子却面不改色,不说一句话,一直严肃地保持着军姿。 和久田幸助道:“不错,行刺蒋介石并非真正的‘飞雪行动’。”今村秀子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又不让友永少佐知道真相?”和久田幸助道:“根据可靠情报,‘飞雪行动’这一代号已被军统东北站的人窃取。为了保证‘飞雪行动’能顺利完成,于是就制订了行刺蒋介石这一假的‘飞雪行动’来掩护它,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南京去。如果让执行假行动的特工知道了真相,会影响他们的工作,容易被敌人识破。何况,如果能出现奇迹,假的‘飞雪行动’也会成功。” 今村秀子敏锐地分析道:“是吗?如果我的推断没错,在必要时,我们还要故意让敌人知道‘飞雪行动’就是行刺蒋介石,这样才能达到引开敌人注意力的目的。”和久田幸助笑道:“真不愧是宫本君培养的学生。不错,这都是川岛芳子的杰作。” 今村秀子道:“可这不等于让友永君去送死吗?”和久田幸助道:“能为帝国的圣战而死,是他的荣幸。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随时都会以各种方式去死,你明白吗?”今村秀子立正道:“明白!” 宫本太郎又问道:“那真正的‘飞雪行动’是什么?”和久田幸助道:“真正的‘飞雪行动’是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是最高军事机密。因为‘飞雪行动’这一代号的外泄,使得我们已经损失了友永佐知等一批特工,如果再次发生泄密,那我们都只能以死谢罪。两千多年前,中国的孙武在《孙子兵法》中就写出了这一真理。为了做到更好的保密,所以不再用无线电传达,关东军情报部会派专人送来‘飞雪行动’的内容。届时川岛芳子将会亲临上海,参与这次行动。” 今村秀子一脸傲气,“我早就想见识一下‘帝国之花’的风采了,不知她什么时候能到上海?”和久田幸助道:“她一向喜欢单独行动,除了她的表妹李芳兰以外,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行踪。上海可是她常来的地方,这次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现。” 宫本太郎又道:“另外还有一事……”和久田幸助打断他的话道:“另外的事你们自己慢慢谈吧。我也有另外的重任在身,我要把中国的电影大明星胡蝶女士请到日本去拍片,这就告辞。”宫本太郎笑道:“胡蝶可是中国的国花,难怪和久田君也会对她动心。”和久田幸助道:“宫本君误会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这是政治上的事,你能够明白的。”宫本太郎道:“明白,若需小弟效劳之处,请别客气。” (作者按:真实的情况是,日本间谍和久田幸助请影星胡蝶到日本拍片,是在上海沦陷后、胡蝶全家逃到香港后才发生的事。) 送走和久田幸助后,宫本太郎又道:“明天,沐正英的儿子沐涧泉就要回上海了。”石川清子这时才开口道:“沐正英那老东西一直跟我们作对,幸好死得早,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儿子给……” 宫本太郎阻止道:“不,我们不但不能杀了他,而且还要保护好他。”泽田樱子也说道:“中佐所言甚是。沐涧泉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多情种子,而他的妹妹沐涧颖可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我们要想从他们家拿到共党的那批药,从他身上下手再合适不过。麻烦的是沐正英老谋深算,竟把家产留给了女儿,现在那批药品的下落只有沐涧颖才有可能知道。” 宫本太郎道:“另外,情报部通电所有情报机构调查沐涧颖这个名字,因为前几天我们国家的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博士来到上海的时候遇害了,他在临死前说出了沐涧颖这个名字。目前已经查出有六个叫此名字的中国人,虽然还不知道伊藤三郎说出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什么,但是我分析目标指的就是我们在上海遇到的这个沐涧颖。你们看了她的简历就明白了。”说着打开身前的文件夹,取出文件给几人看: 沐涧颖简历 沐涧颖,原名陈雨涵,祖籍湖南醴陵,跟随养父沐正英后改名沐涧颖。十二岁考入上海复旦大学,十五岁毕业后留学日本,就读于早稻田大学,是数学家伊藤三郎博士的得意学生,十七岁时因为养父身体病重,辍学回国。除会母语汉语外,还会日、英、俄、德、法五国语言。曾经要求养父从德国购买过两台Enigma密码机,用于其公司商业电报通讯。 今村秀子说道:“我看还是把沐涧颖的具体情况报告给军事情报部吧,他们想要怎么做是他们的事。” 宫本太郎道:“是的,我们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了。我们可以帮助沐涧泉从他妹妹那里夺过家产,问出药品下落。药品我倒不怎么在乎,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药品把军统、中统、共产党的人通通挖出来。石川大尉,就由你去接近沐涧泉如何?” 石川清子道:“听说沐涧泉早已有个叫江婉萍的恋人,为了这个女子,他放弃亿万家产,与她私奔到北平。这样痴情的人,想要接近他,恐怕……”宫本太郎道:“据可靠情报,他的女友江婉萍背叛了他,和一个叫罗伯特·萨瓦蒂诺的美国人搞在了一起。他现在正处于失恋中,你现在去接近他,是最好的机会。另外根据可靠情报,明天会有人去行刺沐涧泉,具体是谁还无从查起,你要小心保护好他。”石川清子点头称是。宫本太郎又道:“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可千万别真正爱上了他,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事在整个谍报界中都是最常见的,简直是美人计最难克服的规律。” 石川清子点头道:“哈依。” 次日,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火车站内外人群聚集,出行的、下车的、接送亲友的,喧哗不休。这时,站台外的广场上开来六辆派克轿车停在了车站出入口。车门打开,走下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领头的是沐家的贴身保镖唐中强。唐中强留下六人分别守在六辆车旁,然后率领十六名手下快步向站台内走去。 他们前脚刚走,只见几名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分别悄悄靠近了车旁的六名保镖,保镖们却毫无察觉。靠近后,几人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同时出手,转瞬间六名保镖全被无声息地干掉,尸体被扶进了车里,而旁人对此一无所知。墙角边又奔来六名打扮与死去保镖相同的人继续站在汽车旁,众杀手则随即分散在六辆汽车周围活动。 在人群里的陈婧手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中夹着一把小巧的勃郎宁手枪。她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查看是否有可疑的人。这时,火车站的广播报告传来:“从北平开来的列车五分钟后就要抵达二号站台了,请接亲友的……”此刻,火车吐着白烟、鸣着汽笛,由远而近驶来。陈婧焦急地看了看表,又向站台内张望,只见唐中强等保镖已排开众人,站到了二号站台最前方。 火车刚一进站,在二号站台的出口,下车的乘客与接客的人挤成一团,场面一片混乱,久久才散去,最后只剩下些零零散散的人。这时,车上走下一名身穿黑色西装、披着黑色风衣、头戴黑色礼帽、戴一副墨镜、手提一只黑色皮箱的青年男子。他慢步走来,皮鞋踏在地砖上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唐中强喜道:“是少爷!”忙率领众手下迎了上去。 陈婧在远处呆呆地看着那男人,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思绪万千,目光中流露出难以表达的情怀。 那男子正是沐涧泉。只见他停下了脚步,放下皮箱,摘下眼镜,脸露微笑,举起右手与唐中强两掌相击,随后两人紧紧相握。两人正要叙话,唐中强见沐涧泉突然失去笑容,心念电转,一把将他推开,双足腾空,反身一跃,拔出双枪向背后开火。众保镖忙上前拔枪护住沐涧泉,沐涧泉也握枪在手。一瞬间,只听得震耳的枪声四起,四面八方不绝于耳。 人群顿时大乱,急向外拥。 唐中强喊道:“保护少爷!”众保镖持枪护着沐涧泉,警戒着向站台外行去。 陈婧正惊魂未定,又见门口一个卖烟的小贩,正用藏在衣服下的驳壳枪瞄准人群中的沐涧泉,当即举起双手,报纸刷地落地,露出闪亮的勃郎宁手枪。两声枪响后,那小贩应声倒地。 沐涧泉在唐中强等人的保护下快步走向车辆。刚要靠近,唐中强便察觉有诈,却见那六名假扮保镖的杀手正同时拔枪,当下抢先开火,击毙杀手。却又见汽车周围众杀手一拥而上,子弹如雨点般射来,众保镖顿时死伤惨重。唐中强护着沐涧泉后退。沐涧泉枪里子弹打完,随即从一名死去的保镖手中夺过枪继续射击。对方人多势众,火力强大,众保镖很快相继被打死,沐、唐二人也被强大的火力逼得退到了墙角。 正在万分危急的时刻,陈婧猛闪出来,从后面瞬间击毙四名杀手,引得一部分杀手转而向她追杀。但唐中强和沐涧泉这边压力依然很大,两人几次欲冲出重围,又被炒豆般的子弹压了回来。 车站维持治安的巡警见枪战场面太大,无法控制,便一面躲在暗处象征性地开枪,一面急打电话请求宪兵队支援。 沐、唐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唐中强急切地说:“少爷,我来掩护你走。”沐涧泉微微一笑,“要活一起活,要死也一起死。”唐中强急道:“可是少爷……”沐涧泉伸出一只手指在嘴前嘘了一声,靠在墙角边,看着还有十几名杀手举着枪向这边走来,道:“这里是射击死角,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他们就十几个人,上来一个干掉他一个。” 就在情势危急之时,突见一辆吉普车飞驰而来,在两人身前猛地刹住。车门大开,里面一人连续向众杀手掷出手雷,一阵爆炸后,炸得几个杀手飞了起来。车里又有人提起机枪扫射,杀手们当即伤亡惨重,一片大乱,慌忙还击。车子迅速开走,但也被打成了蜂窝。 车上之人正是军统的王克金和沈学华。经此一缓,沐、唐二人趁机奔出广场,抢上了一辆行驶着的皇冠轿车。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弄得惊叫一声,更被身后射来的子弹吓得手忙脚乱。沐涧泉将身子靠过去,一把抓过方向盘,加大油门,很快便将杀手们甩在了身后。 这时,宪兵队的军车开来,身挂卡宾枪的宪兵纷纷跳下车,散成弧形,对广场形成包围之势,众杀手见状忙分散逃跑。 沐涧泉开过一段路,见已无危险,一只手放开方向盘,对旁边那女子说:“小姐,对不起,还是你来开吧。打坏了你的车,由我们来赔。”开车的女人正是日本间谍石川清子。只见她脸色一红,娇羞地一笑,温柔细语道:“你的腿压住我的脚了,叫我怎么开车?”沐涧泉急忙坐得远远的,难为情地道:“对不起,刚才……”石川清子将腿收回,坐正身子开车,道:“没关系的,车坏了就算了,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我一直都非常崇拜英雄,能够遇见你们这样的英雄,我非常高兴。还没请教二位英雄尊姓大名。” 沐涧泉淡淡地道:“不敢当,我叫沐涧泉,他是我兄弟唐中强,小姐芳名怎么称呼?” 石川清子喜道:“原来你就是沐涧泉!太好了,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为了爱情舍弃亿万家产,了不起。”沐涧泉笑道:“让你见笑了。”石川清子道:“哦,忘了告诉你,我叫石清,在一家私家侦探所工作。”当时的上海社会环境复杂,私家侦探是一门很吃香的职业,他们出入于社会各个阶层,身份神秘。作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谍,石川清子知道多年的谍报生活肯定已经使得她的生活带有职业色彩,在与人交往的细节上不经意间就会露出间谍特有的一些行为来,若对方是一名精明的反间谍人员,是很容易就能从这些细微处看出来的。而私家侦探的神秘性和特殊性与谍报工作很相似,所以她以此身份来做掩饰。 沐涧泉道:“女侦探!东方的福尔摩斯,了不起。”石川清子道:“你这可是取笑我了,世界上有名的大侦探都是男的。”沐涧泉笑道:“那些都是小说里虚构的。女人才是天生的神探,心细如发,寻根问底,这些侦探知识女人生下来全有,男人只知道空谈军国大事,却常常连衣服、袜子穿反了都不知。女人就不同,邻家的私事、朋友的秘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可以根据丈夫的脸色推断出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他一边信口开河地拍马屁,一边斜眼偷看她那美丽的脸蛋有何反应。 石川清子笑道:“我不知沐先生这是在夸赞女人,还是在侮辱女人。”沐涧泉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有对女人不敬,但至少对你个人是真心的夸赞。” 石川清子向他轻轻一笑,带着欢喜与感激道:“我先送你们回家吧。”沐涧泉得寸进尺道:“那敢情好,免得还没建立什么交情就分手了,以后想见你一面也不好找理由,我可是很腼腆的。” 石川清子原本是想设法亲近他,没想到他已对自己动了心,心中暗暗好笑。她是何等聪明的色情间谍,再高明的情场老手也能被她玩弄于股掌间,娇嗔道:“我可不信你的鬼话,就算我们互不认识,你也可以来找我,只要有案子。” 沐涧泉露出一副悲观的表情道:“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美女都像你一样清高,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我们男人的悲哀。”石川清子精通情场上的各种战略战术,男人自信十足进攻猛烈,女人便要守住阵地,享受任意摆布男人的那种心理上的满足;男人失去信心,准备收兵,女人便要打开城门,让男人感到有希望。她开门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长得美,就是不知道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沐涧泉无奈地道:“兼而有之吧。”石川清子道:“在上海比我漂亮的女人可多了,你要是见了她们,对她们的赞美恐怕就不是‘兼而有之’了。”沐涧泉对她捉摸不定,既不敢继续进攻,也不愿退兵,便坚守阵地道:“石小姐真不愧是做侦探的,别人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石川清子道:“怎么,不高兴了?”沐涧泉道:“不是不高兴,而是心痛,我想任何男人被他爱慕的女人误会,他的心都会流血的。说句冒昧的话,我早就见过比你漂亮的女子,但是她们没有一个有你这样的气质,相貌的美只是昙花一现,而气质才是永恒的,才是真正吸引男人的。”石川清子道:“谢谢你的夸赞。” 唐中强坐在后面,见这位少爷几年不见,仍是花心不改,一遇见漂亮女子就去套近乎,几句花言巧语便打动女子的芳心,不由得暗暗好笑。 石川清子在沐涧泉的指引下,将车开到了绍兴路五十二号沐府。沐家府邸是一座独立的古今结合的建筑,院内保镖守卫森严。沐涧泉一进家门,佣人王妈便高兴地拉着他的手道:“少爷回来了!哎哟,都长黑了,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说着帮他脱下风衣,挂到衣架上。 沐涧泉道:“王妈,快给这位石小姐倒杯茶。” 沐涧泉抬头看着客厅堂上挂着的父亲的照片,威严中带着慈祥,比记忆中显得消瘦了许多,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泪水湿透了双眼。他走到父亲沐正英遗像前,缓缓地跪了下去。 石川清子走上前,向遗像深深地鞠躬后,劝慰道:“涧泉,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良久,沐涧泉才站起来,“我没事的,坐吧。喝茶。”王妈已泡好了三杯茶,三人分坐在三张沙发上。 沐涧泉问道:“涧颖呢?”唐中强道:“早上圣玛丽孤儿院里有几个小孩因为吃的早餐可能有问题,饭后闹肚痛,二小姐去看那些孩子去了。她让我多带些人去接你,防备杀手,可没想到还是险些……”沐涧泉道:“现在我不是没事了吗?不过,这可多亏了石小姐。”石川清子道:“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你也不要再叫我什么小姐,就叫我名字好了,我也就叫你涧泉。” 忽然听得王妈开门道:“二小姐和罗小姐回来了。” 三人向门口看去,见进来了两名女子。这两名女子中一个似二十来岁,容貌端庄俏丽,丰满的身体在轻微飘动的长裙下呈现出性感迷人的曲线美,裸露的皓臂如雪似玉,具有成熟女性特有的风韵,脸上一直带着迷人的笑容,她便是王妈口中的罗小姐——罗显紫。另外一个妙龄少女只有十七八岁年纪,青春靓丽,最引人注目之处便是她那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犹如山涧清泉,清澈而透明,玉洁冰清,甜甜的,柔柔的,好像会说话一般,晶莹的目光闪露出智慧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却遮藏不住那一丝忧郁的神情,这忧郁反衬托出她温柔的一面,融化了一部分天然的清高。透过她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似乎能看透她的心灵。这双眼睛如洋娃娃的眼睛,任谁一见都永远不能忘怀,她便是沐家二小姐沐涧颖。沐涧泉站起来,怔怔地看着她,那印象中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已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她那紧身的红色t恤套着柔软的丝质长裙,既衬托出迷人的身材,又与瀑布般的秀发相映生辉。那没有化妆和戴首饰的天赐美丽,显得她既有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又有小家碧玉的清秀淡雅。她这异乎寻常的美丽和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让石川清子都不禁为之心动。 沐涧颖甜蜜地一笑,跑过来拉着沐涧泉的手,喜道:“涧泉哥哥。”白嫩的双颊泛起红潮,一脸的关切之情。 沐涧泉站起来关切地道:“颖儿,这些年可苦了你了。”沐涧颖摇了摇头,放开一只手,拉过罗显紫道:“我来给你介绍,她叫罗显紫,是从东北逃难到上海的,在圣玛丽孤儿院负责照顾那些孩子,现暂住在我们家。显紫,这位就是我哥哥。” 沐涧泉与罗显紫握手寒暄,见她的美貌与石川清子相比,更是美丽迷人。沐涧颖看着石川清子,问道:“哥哥,这位漂亮的姐姐是……”忧郁的神情带着神秘地望着沐涧泉。沐涧泉道:“这位是石清小姐,刚下火车的时候认识的。如果不是她,你可能已经见不到我了,她可是一名女侦探。” 沐涧颖与她握手道:“谢谢你,石小姐,请坐。”沐涧泉也道:“大家都坐下聊。”然后与沐涧颖亲密地坐在一张沙发上。 石川清子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感到有些担心:虽说他二人是兄妹吧,可他们毫无血缘关系。有关沐涧颖的详细资料她早已看过,知道她的祖籍在湖南醴陵,生父姓陈,是沐正英的至交好友。她的原名叫陈雨涵,被沐正英收养后才改名沐涧颖,而且她从小就深爱着沐涧泉。 石川清子向沐涧颖笑道:“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今日有幸一见,实在是太高兴了。你简直太美了,我原以为胡蝶是最美丽的女人,可是跟你一比,简直差得太远了。”沐涧颖微笑道:“石小姐真会开玩笑,人家胡蝶可是大红大紫的电影明星。你这话要是让她的那些影迷听见,你我可都惨呐。”几人都笑了起来。 沐涧颖又道:“原来你是女侦探。”石川清子道:“我是什么侦探,你可别笑话我,我只是在一家英国人开的‘柯南道尔’侦探所打工。”沐涧颖道:“那就更加了不起了。柯南道尔医生创造了风靡世界的神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柯南道尔’侦探所就更能孕育出一大批东方的福尔摩斯。” 石川清子欢喜地道:“原来沐小姐也是侦探小说迷?”沐涧颖道:“小时候我喜欢看童话书,长大了理所当然喜欢看成人童话。我非常喜欢我们中国的武侠小说和西方的侦探小说。”说话时神情间既显得端庄,又略带几分顽皮。 罗显紫也兴奋地道:“是啊,涧颖的房间里堆满了武侠小说和侦探小说,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的房间。”石川清子道:“我原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对外国文学作品不感兴趣,没想到还能遇到沐小姐这样的知己。”沐涧颖客气地笑道:“不敢当,我可只是纸上谈兵,不像石小姐那样有机会能亲身体验。你能给我们讲讲你所经历过的侦探故事吗?”罗显紫附和道:“对呀,现实的一定比小说里的更精彩。”沐涧泉也道:“你就讲讲吧,也好考考我这小妹的推理能力。” 石川清子推辞了几句,最后还是说道:“那我就抛砖引玉了。其实现实案例远远没有小说里的曲折动人,我也没破过什么大案。我就讲两个我进侦探所时,总探长用来考我的两道侦探题故事。当时我可只答对了一题,如果你们谁能两题都答对,那就可以做我的老师了。” 沐涧泉意味深长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我能答对,我可就是你的老师了。”沐涧颖笑道:“别听我涧泉哥哥说笑,石小姐你快讲吧。” 石川清子讲道:“那我就先讲一道推理题:有一个富商在家里过生日,全家人聚在一起庆祝,家人举杯向他祝福。可是富商刚喝下一口酒,立刻就中毒死了。后来经过警察调查得知,与他同桌用餐的有他的妻子、弟弟、儿子、女儿以及他家的女佣。他妻子在外面有奸夫,并且一直想永远与奸夫在一起;他弟弟贪恋大嫂的美貌,一心想得到她,并且还想从哥哥手中接管家业;富商的儿子在外面吃喝嫖赌,欠别人的债足足占到家产的一半,被债主逼得很紧,急欲得到父亲的财产;他女儿与一个穷人相爱,而富商坚决反对他们来往,说有他在一天,女儿就别想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因此父女矛盾很深;那女佣全家当年都是被富商一人所杀,她到富商家来做佣人,就是为了伺机报仇。由此可知,当时在场的人都有杀人动机。另外,根据警方取证得知:他的酒杯里的酒含有剧毒氰化钾,他女儿的酒里也有,而其余几人的却是无毒的,酒瓶里剩下的酒也无毒。当然,你们肯定会奇怪他的女儿为什么没中毒。那是因为当时他们是一边饮酒,一边谈话,并非在同一时间饮酒,他女儿和妻子都没来得及喝就发现出事了。警方询问了当时的情况:酒杯是女佣擦洗摆放的,酒是女儿拿出来倒的;饮酒前,坐在富商左边的弟弟误端过他的酒杯,但是被坐在富商右边的富商妻子提醒了,并且被她伸手端了回去;由于两人两手相碰,酒杯里的酒溅在了地上,女佣急忙去将地上的酒水清理了;儿子见父亲酒杯里剩下的酒不多,便又给他添满了。请问凶手是谁?” 她还没讲完时,沐涧颖就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被罗显紫抢先答道:“凶手就是他弟弟,哪有端错酒杯的,分明是故意的,以便乘机下毒。”一旁的王妈也忍不住插话道:“哎哟,该不会是那女佣吧,她可有机会在酒杯上下毒。”因为她自己也是女佣,所以对故事中的女佣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关切。唐中强思考了片刻,垂头道:“我觉得除了她女儿以外,谁都有可能是凶手。” 石川清子问沐涧颖:“那沐小姐认为谁是凶手?”沐涧颖道:“这其实很简单,凶手就是她女儿。当你说到她女儿酒里也有毒时,我就猜到了。”罗显紫奇道:“这怎么可能?”唐中强也道:“是啊,她自己的酒杯里也有毒呀!” 石川清子赞道:“沐小姐真是聪颖过人,就请你给他们推理吧。” 沐涧颖道:“这只是个很简单的推理而已。首先,富商的妻子、弟弟、儿子都没有机会在他女儿的酒里下毒,你说的这几人的一系列动作,无非是为了扰乱听者的思维,这几人就可以排除。女佣确实有机会在他女儿的酒里下毒,但是她既然要报仇,那不外乎两种目的:要么只杀富商一人,不伤无辜;要么杀了富商全家,才能泄恨。完全没有理由同时害他们父女两人。”罗显紫问道:“那他女儿是怎么下的毒?”沐涧颖解释道:“她事先在酒瓶口的一边涂上氰化钾,给父亲和自己倒酒时从有毒的一边倒出,而给其他人倒时却从无毒的一边倒出。”唐中强奇道:“那她为何要在自己酒里下毒?”沐涧颖继续分析道:“这样做给人的印象就是她也是被害的目标,反正她自己是不可能喝的嘛。她这样做是欲盖弥彰。” 石川清子道:“沐小姐果然厉害!还有一个题目:有一个富商家中有个独生的千金小姐,这小姐与一个乞丐相爱,富商也非常喜欢那乞丐,准备招他进门。可许多门当户对的亲戚朋友都上门提亲,他又不好直接拒绝,于是就和女儿、乞丐商量出一个办法,要出题考文才选女婿。当然,事先会将所有的题目和答案告之乞丐。于是决定考试在某天举行,还邀请了所有亲友到时前来庆贺。就在将要考试的前一天,路程较远的甲、乙、丙三位求婚者和乞丐都住进了富商家,还有几个住得近的要第二天才赶来。可就在当天晚上,乞丐被炸死在客房里。警察赶到现场查看,那房间的门窗都是从里面关好的,当破门而入后,又察看了房间里每个角落,确定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乞丐是睡在床上被炸死的,木床也被炸得稀烂。再补充一点,当时可还没有发明定时炸弹。根据进一步调查得知:应选者甲的房间里早已没人,只留下一张字条,说家中仆人来说家里出了事,来不及向主人告别,所以留书而去;应选者乙白天曾与乞丐争吵过,还扬言要杀了乞丐,而他家里正是生产鞭炮的;应选者丙说他由于受不了闷热,就一直在后院乘凉,并且很多人都能为他作证。警察听到丙这么说,也感到屋里确实太热,于是打开那间屋的后窗,见后院挂着几盏灯,在窗户边还叠放着七八层蒸笼,众仆人、厨子在忙着准备明天招待客人的饭菜,杀猪、宰鸡、切菜忙个不停。在一口大铁锅旁,烧火工光着上身在往灶里扔干柴。请问凶手是谁?” 沐涧颖听完后叹道:“那位小姐也够可怜的。” 石川清子惊道:“看来沐小姐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沐涧颖道:“是凶手的手段不太高明,居然用这种蠢笨的办法,还留下了那么明显的漏洞。如果他的手法稍加变动,既能更简单,也不会留下痕迹。”石川清子惊道:“你真的是太聪明了。”沐涧颖笑道:“你取笑了,你再这般夸我,我可真的是无地自容啦,我无非是多看了几本侦探小说,增加了点想象力而已。” 几人听得莫名其妙,罗显紫更是兴奋地问道:“怎么你们越说我反而越不明白了,凶手到底是甲乙丙中哪一个?那可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凶手是怎么作的案?你居然还说他手段笨,这可真奇了。”沐涧颖笑道:“那我告诉你这其中的……”罗显紫打断道:“不行,不行,你不要说,先让我自己去想,想几天还想不明白你再告诉我。”沐涧颖笑道:“那你们都先自己想好了。” 石川清子道:“今天有幸能够结识到沐涧颖小姐,实在是我生平一大幸事,以后还要向你多多请教。”沐涧颖淡淡地道:“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千万别客气,大家相互学习嘛,我这个人也没什么本事,但是很随和的,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是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石川清子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眼下正好有一事想要请你帮忙呢。”沐涧颖奇道:“什么事?” 石川清子道:“下午在市美术馆有一幅国画要展出,听说那幅画的作者在画中隐藏着一个秘密。多年来,那幅画几次易主,可是却无人能破解画中之谜。现在拥有那幅画的主人要将画展出,邀请天下有才之人前去破解,谁能解出画中之谜,他就将画赠与谁。如果你能去,肯定能行。”沐涧颖道:“这事我可没把握。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好奇了,去看看倒也无妨。”石川清子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下午我来接你。” 几人又说了一阵笑,石川清子起身告辞。沐涧泉、沐涧颖都殷勤挽留,说要吃了午饭才能走。石川清子却说他们兄妹分别多年,难得相聚,不再打扰,而且自己还另有要事,改日来访。沐涧泉就让唐中强去送她。 王妈道:“我这就去洗菜做饭,今天的菜呀可都是二小姐吩咐买的,全是少爷最爱吃的。” 沐涧颖道:“你只管做饭就好了,等下我亲自来炒菜,让哥尝尝我的手艺。”王妈应声去了厨房。沐涧泉拉着她的一只手,回坐到沙发上,赞道:“想不到我们的小涧颖都已经长大了,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聪明过人,相信厨艺也是一流的。”沐涧颖依在他的肩上,笑道:“我就奇怪了,爸爸虽是四川人吧,可是你却没在四川待过一天,怎么也会那么爱吃麻辣,而我却没有你那么偏爱四川菜。但是我擅长烹饪更是在写小说之上,八大菜系可全都会做,等会儿我除了做几道你爱吃的川菜外,再做几道我们湖南菜给你尝尝。” 沐涧泉点了点头,惊奇道:“你在写小说?”沐涧颖调皮地道:“学着写着玩的。”罗显紫道:“涧颖写的武侠小说可比平江不肖生、还珠楼主的还要精彩,她写的侦探小说比石清小姐刚才讲的那两个故事可复杂多了,完全可以与西方名家之作媲美。在我心中涧颖就是东方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只是到现在为止就我一人看过,她又不愿拿去发表。”沐涧泉道:“那是为什么?”沐涧颖道:“我想等你先看了再拿去发表嘛。”沐涧泉道:“你也真够傻得可爱的。” 沐涧颖道:“哥哥,你这么多年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可想死我了。江婉萍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家?”话语和她的表情一样,显得有些莫名的紧张。沐涧泉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不要再说她了……我对不起爸爸,他去世了我都没能及时赶回来……”沐涧颖道:“千万别这么说,爸爸他很爱你的,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真的,可惜他现在离开我们了。” 沐涧泉柔声道:“你不是还有涧泉哥哥吗?我不在这么多年可辛苦你了。” 罗显紫平日里见沐涧颖一副高高在上,处乱不惊,指挥若定的女将风范,心中对她佩服之至。今日见她在亲人面前才流露出少女柔弱的一面,不由得心生怜爱,道:“沐先生去世后,涧颖一个人继承这么大的家业,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能不辛苦吗?” 沐涧泉惊道:“什么?爸爸把所有的家产都传给了你?”不由得推开她,怔怔地看着她。沐涧颖解释道:“哥哥你别误会,那是因为当时你不在家,爸爸又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公司不能没人管,所以才传给我的。你现在回来了,当然应该由你来接管。”沐涧泉露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道:“此话当真?你真的舍得吗?” 沐涧颖虽然无意与他争家产,但见他如此说,心中不禁如刀刺一般,几欲落泪,还是强笑道:“你能关心生意,那就太好了,现在子承父业,爸爸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再说,我年纪还小,还要读书,对经商既不懂,也不喜欢,由你来接管,那再好不过了。等下我就把保险柜里所有的产权证和店铺的房产证交给你,明天就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产权交接的事。我先去做菜了,你们慢慢聊。” 待沐涧颖离开客厅后,罗显紫怒道:“沐涧泉,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你知不知道你妹妹有多关心你,现在她可是你唯一的亲人。外面还说你为了爱情放弃亿万家产,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想到你为了家产,居然连兄妹之情都不顾。”沐涧泉将头仰靠在沙发上,淡淡地道:“外面说的是以前的我,那时我还小,不懂事,所以才天真地相信爱情;现在我失恋了,才明白什么感情都是假的,只有金钱才是永恒的。再说了,涧颖她姓陈,叫陈雨涵,我们家里供她一切,已经很对得起她了。而且,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插嘴。” 这天下午,石川清子便开车将沐涧颖接走。二人来到美术馆大厅,见里面挤满了人,石川清子拉着沐涧颖挤到众人前。只见面前的平台上站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这老者身穿长衫,戴着老花眼镜,长须飘飘。他的身旁放着一块用红布盖着的铁架。 这时,那老者用双目扫视了下在场的众人,有意咳了两声,使众人的谈话声停了下来。老者向众人拱手行礼,“今日能有这么多朋友赏光,老朽非常感激。” 台下已有不少人催促他快将画展出。老者慢慢转过身去,双手拉开了铁架上的红布,一幅绝美的国画便展现在众人眼前。这幅画所描绘的是江南水乡夜景图,新月初升,星光点点,小桥流水,鹊鸟在林间飞舞,田里稻谷金黄,小河边芦苇随风轻飘,竹林前的茅屋精巧洁净,茅屋前的院子里坐着一名身穿白色衣服的绝色少女在弹琴,近处小桥上站着一名身穿华服的男子,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从背影看是在凝望那名弹琴的少女。画的右边空白处用隶书写有“水乡夜游图”几个大字,画的左边用行书写了一首诗: 夜临人静闻琴声,行至郊外去踏春。 江南水乡夜更美,西下夕阳见黄昏。 上桥过社村边歇,饶游一日未销魂。 道中遥望弹琴女,中情碧玉似昭君。 在末端还有几行小字: 江南小家碧玉瑞英,生于腊月,单日双庆,其乐无穷。今二八年华,貌似王嫱,琴艺超凡。鄙人遨游之时见之,顿生爱慕,幸能结为知己,得此红颜,此生足矣。今命人写诗作画以记之。 沐涧颖看了一会儿,对石川清子道:“这幅画的确画得太美了,不仅让人感到如临画中游,好似还能听到画中女子所弹奏的琴音一般。只是那首诗写得太差了,实在是画蛇添足,而且那‘中情’的‘中’字还写错了。”石川清子问道:“那你可看出了这画中之谜没有?”沐涧颖摇了摇头,道:“古今中外有许多画家有意在画中留谜。像我国的国画《清明上河图》、意国达·芬奇的名作《最后的晚餐》和《蒙娜丽莎》等,要想破解并让人信服,并非易事。” 这时又听得那位老者道:“这幅画乃前朝皇宫里所藏之物。据先祖所讲,这画中隐藏着两组六位数的密码。老朽花了毕生心血,可才能有限,只能破解出一组密码,这组密码就是122916,可另一组密码却怎么也破解不出。若是第二组密码也能被破解,那就能解开一段复杂的清宫秘密。今日将画展出,就是希望能借众人之才,破解出第二组密码,一解老朽多年来的心愿。谁能破解此中之谜,老朽就将此画相赠。” 大厅里的众人,有的全神贯注地盯着这幅画,有的反复读着那首诗和几行字,有的在相互讨论。 沐涧颖笑了笑,对石川清子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呢,原来就只是两组六位数的密码,这么简单的画谜,一看便知,何须这般兴师动众?”石川清子听了,不由得心中一惊,怔怔地看着她,心想:“我一点头绪也没有看出来,她竟一看便知,就算是我们的密码专家,即便能破解,也绝非一时半刻就能做得到的。如此才华的女子,若不能为我所用,非杀不可。”她对中国文化也是十分了解的,比较熟悉中国的藏头诗、隐语诗之类,但是对于这首诗确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来,口中却问道:“你真的破解出了两组六位数的密码?那第一组122916怎么解?”沐涧颖道:“这很简单,根本不用伤脑筋。那画中所题的‘生于腊月’,腊月为12月;单日双庆就是29日,因为在十二月所庆之日乃春节,春节不是29日就是30日,既是单日,当然是29。这一日又是画中弹琴女子瑞英出生之日,所以为双庆,二八年华就是指16岁了,连起来就是122916。” 石川清子又问道:“那另一组密码怎么破解?”沐涧颖道:“另一组就得把那首诗和画的内容连起来才能破解了。现在看来,那首诗写得差劲还情有可原,而且那个‘中’字还是作者有意写错的。”石川清子道:“那你赶快说出画中之谜,这幅画可就归你了。”沐涧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行,在场的人鱼龙混杂,我若说了出来,就走不了啦,何况我又不喜欢这幅画,我们走吧。”说完拉上石川清子往外挤。 在人群中,沐涧颖忽然看见了家里的男佣刘炳德也在注视着那幅画,不由得心中好笑:“德叔哪会懂什么画,分明是不放心我,跟来照看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便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德叔,我们该走了吧。”刘炳德回过神来道:“我说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小姐了,原来已经到了我跟前。”说着三人一同出了美术馆。 第四章 军统破译出密电 在英租界宫本太郎府邸的密室里,宫本太郎和颜悦色地对一名身穿唐装的人说道:“张先生,非常感谢你派那么多人到火车站去行刺沐涧泉,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以后还有得是机会。” 站在宫本太郎对面的这人正是青帮三大头目之一张啸林,他露出一脸的惊讶,好奇地问:“宫本先生可能误会了,我和沐家是多年的世交,算起来沐涧泉还是我的世侄,他的父亲已去世,我这个做长辈的理应照看他,岂会派人暗杀他?如果他因为年轻不懂事,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宫本先生,还请你看在老朽的薄面上,不要和年轻人一般见识,老朽感激不尽。” 宫本太郎眼见没能试探出想要的结果,便双目如电地打量着他,实在看不出他的心思,便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给你面子的,如果他愿意,顺便也让他能为我皇军效力,只要你忠于我们帝国,少不了你的好处。等我们皇军占领上海后,我推荐你当上海市长。” 张啸林喜道:“我对帝国的忠心天日可鉴,我一直都盼望着皇军早日进城,我也好为皇军效犬马之劳,以报宫本先生知遇之恩。”宫本太郎道:“我绝对相信张先生对帝国的忠心,历史会证明你与我们合作是最明智的选择。张先生在上海身份显赫,认识各界的名流贤达非常多,不知能否劝劝他们投奔明主?” 张啸林道:“张某一定尽力去办此事。”又淫笑道,“这其中是不是包括圣玛丽孤儿院新来的教员罗显紫小姐?中佐如果对她感兴趣,我派人把她弄来。”宫本太郎笑道:“知我者,啸林兄也,那女子可是个人间尤物。自从那次一见,我就再也忘不了她。不过也用不着那么心急嘛,很多事都得慢慢地来。”张啸林道:“宫本先生高论,那我就先告辞了。”宫本太郎道:“啸林兄慢走,我就不送了。” 张啸林走出密室后,宫本太郎身边的泽田樱子道:“中佐,这个张啸林老奸巨滑,可不大靠得住。”宫本太郎道:“泽田中尉言之有理,中国人,通通的靠不住。对于他们,我们只能利用,不能相信。” 站在宫本太郎身后的今村秀子忽然问道:“‘飞雪行动’的内容送来了吗?”宫本太郎道:“已经送来了。”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条,打开后摆在桌上,上面写了几行日文。泽田樱子和今村秀子都一同凑上前去仔细看。宫本太郎问道:“都看明白了吗?”泽田樱子道:“明白了,原来只是这样。” 今村秀子有些不解地道:“这项任务虽然困难,但由我们来做是最合适不过了,何需川岛芳子亲自参与其中。哪怕她才华再怎么出众,也与成败不会有多大关系。难不成她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吗?”宫本太郎也有些怨言:“既然这项计划是她亲自制订的,她当然会非常关注的,将来会论功行赏嘛,哼。” 今村秀子又问道:“那她到了上海没有?”宫本太郎道:“据侦察,最近来到上海的女子中都没有发现她。去年我曾与她有一面之缘,真希望能再次见到这位神秘的女人。”泽田樱子提醒道:“听说她外出都是女扮男装,会不会已化装成男人来到上海?”宫本太郎道:“我上次见到的她就是个‘美男子’,我岂会疏忽这一细节?她的照片早已发下去了,无论她怎样化装,都逃不过我们特工的眼睛。对她防着点也是应该的,可别让她寻到我们的差错,到上面去参我们一本。她在情报部的每一句话都是很有分量的。”二人都点头赞同。 宫本太郎又道:“把‘飞雪行动’的内容传下去,让所有的人都开始行动。不过千万别让他们知道‘飞雪行动’这一代号。”取出打火机打燃了火,将那张纸点燃。泽田、今村齐道:“哈依!” 泽田、今村刚一出去,石川清子又走了进来,行礼道:“中佐,清子回来复命。”宫本太郎道:“石川大尉不必多礼,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石川清子笑道:“非常顺利。”宫本太郎笑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沐涧泉不但不是什么英雄,还是个痴情种。”石川清子道:“在火车站暗中救他的人还不少,看来,和我们一样想要接近他的人也不少。”宫本太郎道:“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那你就得用尽一切办法,争取在那些人之前找到那批药品,利用这批药品,把各路情报人员一网打尽,你顺便看能不能让沐涧泉归顺我们。” 石川清子道:“对付那小子倒容易,只是他的妹妹沐涧颖可……”宫本太郎道:“怎么,你也认为她不好对付?”石川清子叹道:“以前我对她的事也有所耳闻,但我一向孤傲自负,除了川岛芳子外,我从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可是我今天见识到了她的智慧,我不得不佩服她,看来得先除掉她才行。那样出色的女子我还真不忍心……”宫本太郎道:“是要除掉她才行,不过可要计划周密,不能出半点漏洞,否则会引来很多麻烦。”石川清子道:“我明白。” 南京路“万卷书店”内地下室里,中共上海地下党第七分队第二组的几名同志正聚集在一起开会。 陈婧喝了口水,道:“没想到在火车站居然有那么多的杀手。”诉说起经过来,她的表情还显得有些紧张。余劭昀关切地道:“还好你和沐涧泉都脱险了。” 王玲转身盯着陈婧,严肃地问道:“见到你的老同学了?”陈婧见她虽然一副认真样,但黑黑的眼珠狡猾地转动着,显然是不怀好意,便道:“关你什么事?小孩子家心眼就这般坏。密码破译出来了吗?”王玲伸伸舌头,道:“哎哟!‘家里’可是聚集了一大批这方面的专家,他们都没能破译,难道我比他们还厉害?”余劭昀愁道:“难道对这密码就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王玲道:“这些密码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不过还需要一些时日。” 这时黄逸夫书记从上面匆匆下来,道:“又有了新情况。”李大虎、李小虎齐道:“什么情况?”黄逸夫道:“根据朝鲜情报人员提供的可靠情报,‘飞雪行动’是日本特务川岛芳子亲自策划的,她在这次行动中代号‘飘雪’,另外还有两名重要成员分别代号‘小雪’和‘冰雪’。” 陈婧疑惑地叹道:“想不到越有新的线索,事情反而越复杂。”余劭昀叹道:“是啊,除了已知道川岛芳子就是‘飘雪’,另外两名‘小雪’和‘冰雪’是谁我们都不知道。”黄逸夫道:“起码我们可以根据川岛芳子这一线索查下去,只要寻找到川岛芳子,一切都真相大白。我这就去把她的照片多印一些,让外面的同志去查,只要她在上海,就一定能把她找出来。” 王玲听了几人的谈话后却摇头道:“你们就别去查这个假少爷了,朝鲜特工也真够厉害的,居然能搞到这一情报。但愿他们别再查到川岛芳子的新情况。”几人听了都面面相觑,好生奇怪,陈婧道:“喂,你这是什么话,你这小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王玲道:“我告诉你吧,这一情况我们特科早就知道了。”黄逸夫更觉奇怪,以责备的口气问道:“既然这样,那你怎么没告诉我们?” 王玲慎重地道:“这次‘家里’算好了时间,在只有我一个人值班的时候发来详细电文,给我下达了一个重要任务,让我对你们也要保密。当然,这并不是组织上不信任你们当中任何人,而是这个任务太重要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来以我的年龄和经验去完成这一任务没有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合适,但由于我是报务员,所以上面就直接把这重任交给了我。” 余劭昀惊奇地问道:“有这样的事,那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问了之后才觉得触犯了纪律。王玲道:“这种事我敢乱说吗?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叫其他小组发报问家里。我们与其他小组之间没有横的联系,你是特委派来的特派员,虽然此行目的是领导我们这一小组工作,但我肯定你还可以与其他小组的同志进行纵的联系。而且‘家里’还让我转告你,华中情报部的‘01’号首长要亲自来趟上海,让你到两年前和他见面的地方与他接头,有另外的任务要交给你。至于我的任务是什么,我真的不能说,因为这是纪律。我只能告诉你们,必须停止追查川岛芳子这一线索。”余劭昀点了点头。 几人虽然觉得十分奇怪,却也不便多问,陈婧笑道:“行啊,组织上竟然交给你这么重要的任务。”黄逸夫没好气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切服从组织的安排,该干什么干什么。”余劭昀道:“这样看来,‘飞雪行动’这一阴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黄逸夫向王玲道:“小王同志,现在你的任务可比我们的要沉重多了。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一定能在复杂的斗争中成熟起来。”王玲道:“谢谢黄书记关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党组织对我的期望。” 王玲又开始伏在桌面上忙碌地继续她的破译工作。为了避免视觉上的疲劳,在记录时她将字母划分成五个一组。 王玲对密码的次序做了大量的调换后,并没有得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然后又选择套入日语进行替换,在做了无数次的尝试后,还是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密码破译工作常常都是经历无数次的失败也难以找到突破口,毕竟这只有一份密码电报,很难进行对比,因为往往一套密码的成功破译都需要累积大量的密码,内容越丰富,破译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王玲在逐字逐句地数着各样字母的个数,各字母组合的数量,并且一一作出统计。有时候一个字母都要数很多次,又不断地列出数学公式,计算出各类百分比。再参照一些密码统计表进行对比。一张张稿子堆积在一旁,几人见她时而冥思苦想,时而欢喜地露出笑容来,都先后轻轻地离去。 她回忆起在接受电讯训练时,因为自己本来就具备一定的密码知识,所以教官知道后就曾尝试性地拿些简单的密码给她破译,考察她的能力。她突然想起这份密码与当时自己做过的一道练习题很相像,那是英国军方所使用的密码,后来日本也曾经使用过,当时也被她轻易地破译了。英国军方普遍使用的密码首先对二十六个字母进行编号:A=0,B=1,C=2,D=3,E=4,F=5,G=6……Z=25,再来一遍A=26,B=27,C=28……Z=51。然后再制订一把通讯双方才知道的“钥匙”,即一个简单的单字,如:PACEM。根据这个编号,这个单字就可译成1502412。用这把“钥匙”来加密“Si vis pacem,para bellum”(如果你需要和平,那就准备战斗)就可以反复编出这样一张表: Sivispacem,parabellum …................. …................. …................. …................. 1502412150241215024121502412 …................. …................. …................. …................. entlnyy 这最下面一项就是密码。密写规律是:每一竖列原文字母加上它相连的数字就等于它的密码。与第一个字母s相连的是15,意即s后面第十五个字母en tlnyy。对方解密时只要依照同一把“钥匙”倒过来算就行! 更为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共产党在特科时期就曾经从特殊渠道收集到了三种非常重要的日本陆军日文双重密码电报本,这三种日帝陆军日文双重密码电报本是:㈠“5678”为指标的四位数字密码加或减四位乱数本,计101页。㈡四位数字密码,加减四位乱数日文来去本。㈢“111”为指标的三位数字密码,加减三位乱数本,计十三页。经过三方面各自秘密的分析研究,确知是当时日帝陆军所用的日文双重密码电报。她也曾参与过破译这三部密码的工作,但是却没有破译出来。后来她回到上海后,凭记忆复原了这三部密码,私下给沐涧颖看,沐涧颖却奇迹般地破译了出来。由于沐涧颖不愿意介入到党派当中,她也不能承担泄密的责任,只能报告说是她自己破译的。 她把这几类编码与破译的方法都尝试了,还是没有找到突破口,不由得陷入了一种困惑烦躁的死角,却又不得不要求自己要冷静,要理智。 南京四条巷军统局处长戴笠的办公室里,戴笠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当天的《明星日报》,色眯眯地盯着头版上电影明星胡蝶的照片。突然,门外一声“报告”打扰了他对美人的邪念淫欲,他不由得生气地道:“进来!” 情报科长杨继荣开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道:“这是我们打入共产党内部的特情人员传来的情报,是苏联特工帮他们偷拍到的一份日军送往上海的秘密文件。” 戴笠一看内容是: SGRLSIIGJRIFDUGAYVNGJLNYLEtFLDYDBNLBEYVGEYEIBIIJALFJVNLUFAABVLAYIUUYJBGKY NYLLVh MGAA OY NYUGDBVNIGVYGJJID NVNGJLJIDNVNGJLLUYDNYMLDBNLJPNLG MG AA OYVISYNYUIVFBIULLVhIJIFDSGAGLDRIO ZYVGKYBBNLJPNLGLAAIUNYSGAGLDRGJYA AGPYJVYIXYDLGIJBNYLDSRLJEJLKRIUNYGJ YAAGPYJVYLPYJVGYBNLKYVIAAYVYEKYDREYL GAYERIFJYYEIVISXAYYEORNYEYXLDSYJBS GBBGIJGBILBBGBGJNYVISXAYGIJIUBJIMVNF LJELIULJPCGXALJIU LVGIJBNLJPNLGVYAYODGGY BUDISLAAMLAhBIUAGUY MGAAXFAAIKYDYKYJ GU GVLJJIOYFBYEOFLABILBULDLBXIBBGOYANYG DBLRGJBNLJPNLGYKYJGUGGBIDRINYAX NYSAGKYJYLDNYODGGBNLJEUDYJVNVIJVYBBG IJGJIDEYDIDYLGJNYLDSRBLGIJYEGJBNLJ BNLJPNLGLUYDNYXIAGGVLALJEYVISJISGVVL XGLAGUGVLJJIOYAYUOYNGJELJEhGAANYS LAAVNGJLBOFDYLFIUGJKYBGPLGIJLJEBLGB GVBIUNYSGAGLDRVIFJVGALJENYVISSGBBGIJ LJENYVNGJYBYVISSFJGBBXGYBILhYVIDDYB XIJEGJP SYLBFDYBOFBNIFAEDRILKIGELSLZIDV IJUAGVMNYJLAANYSLGJLVGIJBYVDYVNFJL ELIULJPCGMGAAVISYIBNLJPNLGUIDLAAXDIZYV BLJEBIAYARDYBXIJBGOAY UIDNYD。 不禁眉头紧锁,道:“怎么又是密码?”又听得杨继荣道:“另外据侦察,日本上海特工友永佐知少佐已率领六人特工小组秘密潜入我市,正准备与南京方面的特务接头。” 正在这时,译电室的魏大铭兴奋地跑进来,立正道:“报告处座,密码已破译。”递上一张纸。戴笠一看,内容是:“宫本中佐阁下:大本营已决定即将对华发动全面的进攻,你部所要完成的任务是:协助川岛芳子完成‘飞雪行动计划’。为了加快战争的进程,军部计划了这一特殊的行动,即秘密派遣特工小组前往南京,行刺蒋介石。南京方面的内线南造云子会协助你们的。鉴于你部地处上海,又非直属军事情报机关,不会引起中国情报部门的怀疑,所以可加大行动的隐蔽性。” 杨继荣看了一眼,道:“如此看来,友永佐知等人此行的目的就是行刺蒋委员长。”戴笠问魏大铭道:“这份数字密码这么容易就破译了?”魏大铭道:“其实这份密码只是简单的密码,只是最先我们一直以为要用数学的方法破译,被误导了方向,后来改用字母就简单了,只是将二十六个拉丁字母按先后顺序排列,再将五个常见母音字母AEIOU提前,就可以排列成:Aeiou bcdfg vwxy z。再用1到26的正整数依次编号,那些数字也并非四个一组,只需依次将这些数字对应的字母取出来,就可以组成英语了: “Miyamoto in your file:to launctack on Co be completed by tment's mission is to assist in tion of snoo speed up tary plans of tions group is t agent dispatco Nanjing,to assassinate Ced inside ted in tment since you and non-directly under tary intelligence agencies give rise to doubts about Celligence services,and so ep up covert actions。” 杨继荣不解地问道:“难道就不会弄错吗?就比如开头的数字15325115,是如何来划分呢?1,5,3,2,5,1,1,5或者15,3,25,11,5甚至还可以作多重划分方法的,难道就不会弄错吗?”魏大铭心想很难用专业知识向他解释清楚,但还是简单地讲解道:“这密码学是很复杂的,除了需要技术和知识外,更多的是靠假设和巧合。就这份密码而言,就算找到方法后,关键还得看你如何划分这组数字,才能拼出一句通顺而有用的话。一种划分方法如果不能够组成单词,马上就可以发现,又换另一种就是了。而我们找到的突破口就是重复出现十次之多的数字组合21112,这组数字代表的就是英语中常见的the这个单词。” 戴笠将杨继荣刚刚送到的那份字母密码递给魏大铭,问道:“你再看看这份密码。”魏大铭接过一看,马上回答道:“凭我的经验,这份密码要复杂得多,但也不算最复杂的,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大量字母密码的资料,应该能破译出来。”戴笠笑道:“这就对了,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个圈套。” 魏大铭不解道:“圈套?” 杨继荣对密码虽然是外行,但是却是情报界的专家,随即就明白了,解释道:“处座英明,不错,‘飞雪行动’必是一个重大阴谋,他们怎会利用并不复杂的密码?再说,如果他们想要行刺蒋委员长,大可命令南京的日特行刺,何必绕个圈子从上海派人来。显然这一切都是日本人有意让我们知道的。他们是想以此来掩盖真正的‘飞雪行动’。”魏大铭点头道:“这么说,这份字母密码的内容才是真正的‘飞雪行动’。” 戴笠道:“你们分析得对,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首先还是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大对委员长的保护。另外,传我的命令:立刻对友永佐知一行人进行收网,宣布反‘飞雪行动’成功,并且要登报。”杨继荣道:“是,处座这招将计就计实在是高明。” 戴笠忧虑地道:“看来‘飞雪行动’还隐藏得很深,魏科长,你们要尽全力破译出手中这份密码。”魏大铭坚定地夸下海口道:“请处座放心,日本人的密码还没有我们破译不了的。”他自己也马上意识到这句牛皮吹得太大了,以后肯定会遇到很多破译不出的密码,现在把话说满了,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先下了个套?于是补上一句,“至少到目前为止肯定能破译。” 魏大铭离开后,戴笠小声对杨继荣道:“你应该明白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份密码上,能不能解开‘飞雪’之谜,得全靠你手中的‘菊花’小姐这张王牌了。”杨继荣道:“只是不知道她可靠不可靠,毕竟她不是我们军统的人。”戴笠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她向我们提供了有关川岛芳子的重要情报,而且她也是接近日本人的最佳人选,因为她说宫本太郎会主动接近她,不过暗中引见‘菊花’与你接头的那个神秘人可得查出来。此人如此行事,必有他的目的。另外,根据情报一处得到的情报,中共特科打入日特内部的‘袋鼠二号’也将要成功地接近川岛芳子,此人与中共上海地下党一名女特工进行单线联系,鉴于在这条特殊战线上,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现象,为了做到绝对保密,就由你亲自秘密潜入上海,直接与‘菊花’小姐单线联系。”杨继荣道:“是。” 戴笠又道:“在反‘飞雪行动’这件事上,我们与共党的目标是一致的,对他们也就暂时不要有太大的敌对行动。在这件事上,他们可能会起到关键的作用,应该好好利用他们的能力帮助我们完成重任。”杨继荣道:“属下明白。” 朦胧的夜色浸不透华灯闪烁的上海都市,闪耀的繁星反而将它点缀得更加光彩夺目。不知有多少人陶醉在这灯红酒绿的世界中。 沐府中的二小姐沐涧颖的房间里亮着灯,她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最喜爱的武侠小说《荒江女侠》。坐到窗前重新翻看,又一次沉浸在那引人入胜的情节中…… 这时,有人敲门,她合上书本,站起来道:“进来。” 开门进来的人是唐中强,他问道:“二小姐,这么晚了叫我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沐涧颖道:“中强哥,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你们遇到石清救了你们,你认为是巧合,还是她事先就准备好了要救你们?”唐中强听了心中一惊,道:“这……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没有太注意,不过当时确实有人暗中救我们,难道你怀疑她……” 沐涧颖道:“现在想对我们兄妹下手的人很多,任何一个接近我们的人都值得怀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去查一下有关她的所有资料。”唐中强道:“明白。那罗显紫呢?她就不值得怀疑吗?” 沐涧颖叹了口气,道:“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把我们沐家怎样。行刺的人是谁?查出来了吗?”唐中强道:“没有一点头绪,看样子像是黑道上的,不过没有一个上海本地人,我们应该没有这样的仇家,会不会是少爷在外面?”沐涧颖叹道:“既然查不到那就算了,以后多加小心就是。这次死的那些弟兄的遗体都还在警察局,领回来好好安葬,给他们家里多送些钱。” 唐中强道:“是,二小姐,听说你要把所有家产都给少爷,老爷生前可……” 沐涧颖叹了口气,道:“爸爸临终前对我有详细交代:如果哥哥和江婉萍一同回来和我争家产,就让我杀了江婉萍,若哥哥阻止,就连他一起杀;如果我哥哥独自回家并不开口要家产,那一分都不给他;如果他独自回家并向我要所有的家产,则全部给他。我是完全按照爸爸的意思做的。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忙了一天,早点去休息吧。”唐中强道:“是,那二小姐也早点休息,这些日子你也够辛苦的。”沐涧颖点头道:“谢谢。” 唐中强离开后,沐涧泉又敲门进来,二人谈了很久…… 次日,沐氏集团产权移交新闻发布会在百乐门酒店二楼大厅举行。由酒店的一名经理担任主持,沐涧泉、沐涧颖及公司上层人物都坐到了台上,台下围满了记者,其中还有中共地下党员黄逸夫、军统的王克金,以及日本间谍今村秀子。 台下镁光灯不断闪动,记者纷纷抢着拍照。 主持人首先道:“今天欢迎诸位记者来到本酒店,参加沐氏集团产权移交新闻发布会。下面请沐涧颖小姐讲话。” 沐涧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衣套着白色长裙,显得淡雅而高贵。她正色道:“首先感谢大家的光临,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从即日起,沐氏集团所有的产业都由我哥哥沐涧泉所接管。” 记者甲提问道:“请问沐小姐,令尊沐正英先生曾留下遗嘱,将所有产业都传给你,请问这件事准确吗?”沐涧颖干脆地回答道:“准确。”记者乙紧接着提问道:“沐涧泉是沐老先生的亲生儿子,而沐小姐只是他的养女,他不将财产传给儿子却传给你,这似乎不合情理。你能解释一下这其中的原因吗?” 沐涧颖正要回答,记者丙紧接着问道:“听外界说他们父子反目,沐涧泉为了一个叫江婉萍的女子而从复旦大学退学,与江婉萍一起离家出走数年。沐正英老先生是因此而不传给他的吗?”沐涧颖道:“既然大家一再追问,我也只好告诉大家真相,以免大家胡乱猜测。我哥哥离家出走,完全是家父的安排,目的是为了让他出去体验艰苦的生活,让他在困境中得到锻炼,以便把他培养成出色的接班人。并非像外界所说的什么父子反目,为了女人而离家出走。至于沐氏集团,家父当然是要传给他的后人——即我们兄妹二人。家父一直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可从来没有过重男轻女的世俗观念。” 记者丁问道:“那他为什么要传给你一人?”沐涧颖道:“那是因为当时北平刚刚开战,时局动乱。家里一直与哥哥联系不上,为了公司上下的稳定以及便于正常管理,所以才不得不暂时由我一人接管。”记者戊问道:“那现在沐涧泉回来了,你完全可以按照遗嘱不必给他产业,也是合法的。当然,这样未免不合情理,以沐小姐的为人,肯定不会那样做,可你不是说令尊对你们一视同仁吗?那你也该分一半家产给他才是,为何要全部给他?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吗?”沐涧颖道:“当然没有,第一,这些年来,哥哥已经在家父的安排下锻炼了出来,而我还小,毫无人生经验;第二,现在我们父母都已去世,他是长兄,长兄为父,他理应承担家庭的重任,没有理由让我一个未成年人来分担吧。” 台下的王克金想:“这女子果然不简单,巧舌如簧,一席话完全改变了事实的真相。”今村秀子也想:“以她的聪明,应付这些记者,的确是游刃有余。”黄逸夫却想:“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可如此聪明的女子,为何要将所有的财产转给她哥哥?这岂不是辜负了她父亲的良苦用心?沐氏集团落入她哥哥手中,早晚会不保。” 记者庚问沐涧泉道:“请问沐涧泉先生,你能保证令妹沐涧颖小姐刚才所说的话都没有出错的地方吗?”沐涧泉道:“当然没有,她从来都不说假话。” 记者辛向他提问:“沐小姐刚才说是因为她还小,所以才把所有财产转让给你。那将来沐小姐长大以后呢,有能力分担重任时,你会不会还是一个人独担重任呢?”沐涧泉道:“到那时,我当然会将沐氏集团的一半产业分给她。”记者壬紧接着追问道:“关于这一点,有没有书面协定?说具体点,那一天有多久?”沐涧泉道:“我们兄妹情深,无须任何书面协定,今天我能当着各大新闻媒体做出这一承诺,难道还不如一份书面协定吗?至于时间,她现在还不到十八岁,我已二十二岁,就按照我担任的这个年纪,最多四年。” 记者癸提问道:“沐先生对贵公司今后的发展有什么新的计划?”沐涧泉道:“这是内部商业秘密,我无可奉告。” 记者甲又问道:“令尊沐正英先生一生对社会做出了很多无偿的奉献,如捐献圣玛丽孤儿院,向十九路军捐资捐物,向红十字会捐药品等,受到了政府和社会的一致好评。而他在上海所具有的崇高威望主要也是因此而树立的。请问你在这方面会不会继续像令尊那样做?” 沐涧泉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个人若能在能力范围内帮助他人,是完全应该的,没有什么值得赞誉的。现在我们的国家正遭受日本人的蹂躏和侵犯,作为一个稍有能力的商人就应该为社会多贡献一份力量。所以,我不但要继续做家父所做的善事,而且还要扩大范围,比如修建难民收容所,因为现在从北边逃来的难民非常多。当然,我一个人的能力是非常有限的,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更需要大家的帮助,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比我做得更好,我还需要向他们多多学习。” 记者的提问固然老练,没想到他们兄妹的应答也如此巧妙得体。 第二天中午,沐涧泉在百乐门酒店一楼大堂举办了盛大的酒会,到场的都是上海名流,共同庆祝他接任沐氏集团的董事长。这些人中自然少不了一些特殊人物:日本的宫本太郎在今村秀子的陪同下来了,军统的杨继荣和赵理彪,共产党的余劭昀和陈婧,青帮的张啸林,沐涧泉的前任女友江婉萍和她的美国男友罗伯特,以及刚认识的石川清子也都出席了酒会。 沐涧泉和沐涧颖分别应酬着来客。 余劭昀一见罗伯特,猛然想起初返上海、在万卷书店与郭德福接头时,此人正好在一旁。凭着多年的间谍经验,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不是巧合——此人绝非普通人,又听到身边的陈婧小声说道:“她就是沐涧泉的前任女友江婉萍。”心中更是一惊,隐约觉得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沐涧泉对众宾客都欢笑着握手寒暄。 五颜六色的彩灯将室内洒满了柔和的光辉,美妙的音乐在大厅里回荡。众人觥筹交错,竞相祝贺之后,一对对男女步入舞池翩翩起舞。 沐涧泉走到独自坐在一旁饮酒的石川清子身边,道:“对不起,石小姐,刚才太忙了,没有招呼到你,非常抱歉。”石川清子道:“没关系,你忙你的,恭喜你。” 沐涧泉道:“我能请你跳个舞吗?”石川清子道:“这个……”沐涧泉做出了一个邀舞的手势,道:“你不会拒绝朋友的邀请吧!”石川清子笑道:“好吧,只是我跳得不好。”沐涧泉道:“我的舞跳得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刚步入舞池,宫本太郎和今村秀子也携手跟去,杨继荣与赵理彪在一旁品酒谈论,陈婧在一旁与沐涧颖亲切交谈。 沐涧泉极力地想占便宜,将身子一个劲儿地往石川清子身上贴,搂在她腰上的手更是在她身上不住抚摸,却又怕显得无理,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蛋,心中是说不出的紧张与欢快,轻声说道:“你能来,我实在太高兴了。清清,我能这样叫你吗?”石川清子道:“当然可以,今天到场的可都是些有身份的大人物,而我只是个小侦探。”沐涧泉道:“在我眼里,他们那些人都不存在,只有你来了,才是我最高兴的。清清,你身上好香,吸引得我好想闻这香气。”他想以此来掩饰占便宜的行为。 石川清子察言观色,早已看穿他的心意,笑道:“我用的是法国蝴蝶夫人香水,是不是太浓了?”沐涧泉道:“我闻到的不是香水的味道,应该是你身体发出的体香。”石川清子道:“瞎说!”沐涧泉道:“清清,你简直太美了。”石川清子笑道:“我可不觉得。” 沐涧泉笑道:“虽然有人说面对一个漂亮的女人,千万别夸她美,因为这些话她早已经听腻了,应该赞美她其他方面的优点,但你确实太美了,让我不得不说出你听腻了的话。”石川清子扑哧一笑道:“油嘴滑舌的,你是不是对每个刚认识的女人都会说这些甜言蜜语?我可不上你的当。”沐涧泉道:“难道你认为我是个情场高手?专门欺骗像你这样纯洁美丽的女孩?”石川清子道:“不是,你对爱情的专一,我是早有耳闻。我只是奇怪你既然有恋人,为什么还会对我说这些话?”沐涧泉叹道:“你说的是江婉萍?她今天也来了,就是和外国人跳舞的那个。我已经失恋了,虽然非常伤心,但我绝不会因为失恋就不相信爱情,我相信我能找到真爱。” 石川清子道:“你对爱情如此执着,一定能如愿的。”沐涧泉认真地回答:“我现在就找到了真正所爱的女人了,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面对这样一个情场上常见的问题,石川清子和所有女孩子一样明知故问道:“她是谁?” 沐涧泉道:“我一直以为女人在爱情方面是最敏感的,而在推理方面反应比较慢。可没想到你恰恰相反,你的推理能力让我非常佩服,怎么在爱情面前却表现得这么迟钝?”石川清子笑道:“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沐涧泉道:“我心里爱的、想的就是你呀。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就已经属于你了,如果我这一生不能和你相伴,那我还不如立刻就死了。我现在说这些话可能太过冒昧,毕竟我们刚刚认识。但我认为爱情不是感情,不需要时间来培养,更不是靠鲜花和金银首饰换来的,那些都是俗人的做法,只能称为婚姻,离我理想中的爱情相差太远,爱情是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产生,一个眼神就可以决定一生一世的爱。” 石川清子深情地望着他,柔声道:“涧泉,你的这些话实在是太让我感动了。”沐涧泉道:“在我心里,你就是十全十美的。”石川清子深情地望着他道:“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呢?”沐涧泉道:“能被心爱的人欺骗也是一种幸福,我甘愿被你欺骗,只要你愿意,就算让我去死,我也……”石川清子伸嘴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使他不能再继续说下去,随即倒在了他怀里,道:“涧泉,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我好害怕。”沐涧泉道:“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害怕。” 他二人已不是在跳舞,只是依偎着细说缠绵情话。 石川清子道:“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爱情,我也不敢相信我会有爱情,但是现在我却已经爱上你了。”正说着,突然看见宫本太郎的双眼正盯着她,心中猛然一惊,但她心思细腻,知道若马上改变态度,反而会让宫本疑心,于是将脸颊在沐涧泉身上轻轻揉擦。 沐涧泉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石川清子握拳在他身上轻轻一击,娇羞道:“假的。”沐涧泉道:“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吗?”石川清子道:“我们以后有得是时间,你现在刚上任,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希望你以事业为重,如果为了我而耽误了工作,我会觉得难过的。”沐涧泉感慨地道:“你可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女孩。” 石川清子眼中竟流出了泪水,心中在说:“天哪!我这到底怎么了?在学校毕业时,我曾发誓要为帝国的圣战抛弃我个人的爱情,我是那么自信,那么瞧不起中国人,可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爱上了我的猎物?” 第五章 密室里的凶杀案 1937年七月十五日,在宫本太郎府邸的密议室里,气氛很是压抑。“石川大尉,我看你好像真是对沐涧泉那小子动心了?”宫本太郎道。石川清子傲然笑道:“中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就因为昨天在舞会上看到我跟他之间所表现出的亲热吗?作为一名色情间谍,和自己讨厌的男人上床都可以,难道我和他调调情,你就当真了吗?”宫本太郎无法猜透她的真实心意,便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从他嘴里问出那批药品的下落?”石川清子道:“如果他妹妹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他,我想现在就可以问到。”宫本太郎道:“是吗?” 石川清子走到电话机旁,拨通了沐府的号码,王妈叫沐涧泉接了电话。石川清子对着电话说道:“涧泉,我有一件事……”却故意不说下去,好引起对方的追问。 电话那边的沐涧泉果然急道:“清清,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快告诉我。”石川清子道:“涧泉,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我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我真的好希望能与你在一起。”电话那边的沐涧泉道:“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只要你我都愿意,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石川清子继续道:“可是……”沐涧泉急了,“可是什么?有什么话你快说好不好,别让我提心吊胆的。”“我们侦探所接受日本商人宫本太郎之托,追查一批药品的下落,当时我认为这件事很容易,就由我与他签了合同,没想到现在还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侦探所愿意赔钱,可人家还不罢休,非要药品不可。眼看就快要到期了,如果我们找不到,日本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还是忘了我吧,涧泉。”说着流露出哽咽的声音。 电话那边的沐涧泉道:“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清清,我妹妹曾告诉我,说我爸帮共产党运过一批药,由于政府查得紧,所以在洪顺码头装货时全用防水塑料袋密封好,绑上石头,沉入了水里。我妹妹不让我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她现在回家了,我们以后再谈。你可得替我保密,你放心……” 石川清子放下电话,笑道:“中佐,那批药品就藏在沐氏集团洪顺码头边的水底,我们该怎么办?”宫本太郎笑道:“这件事还是由张啸林去办比较合适。” 却说沐涧泉刚放下电话,沐涧颖和罗显紫便开门进来。沐涧颖开口便道:“哥哥,你怎么刚一上任就把那么多人都撤了?”沐涧泉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有什么不可以吗?”沐涧颖道:“被你撤的那些人当中确实有几个工作上有问题,撤了他们的职也是应该的。可另外有些人是从部队就一直跟随爸爸的人,多年来一直对我们家忠心耿耿:唐中强的父亲唐副官更是为了保护爸爸而死,而他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虽名为主仆,却如同亲人无异;还有从美国归来的李博士夫妇,他们拒绝了日本人宫本太郎的高薪聘请,到了我们公司,为我们研发西药;还有……” 沐涧泉面无表情地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刚接任董事长之位,那些人自恃有功,倚老卖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重新换上听命于我的人,这叫杀鸡给猴看,这样我才能在公司上下树立我的威信。”沐涧颖伤感地道:“爸爸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这样做,一定会为你难过的。” 沐涧泉又道:“我是董事长,有权决定公司里的一切。这么久以来,你也累了,不如就回乡下老家休息俩月。你在湖南的老家已经没有亲人和房子了,就回我们四川老家吧。”沐涧颖凄然道:“你放心,我既然把家产转给了你,就不会再要回来的,我明天就回去。”沐涧泉表情尴尬,道:“颖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沐涧颖道:“你什么也不用说,你永远都是我最亲近的哥哥。”说着将头侧到一边去,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罗显紫焦急地劝道:“涧颖,你可不能走啊……”沐涧颖道:“我已决定了,孤儿院里那些孩子就由你照顾了。”罗显紫知道她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是不能改变的,多说也无济于事,只得无可奈何地道:“你到了那边以后可一定要给我写信呀。”沐涧颖道:“我会的。” 次日清晨,沐涧颖提着行李箱,在罗显紫的陪同下步出房门,见沐涧泉还没起床,在他门口站住脚。罗显紫道:“我叫他起来。”正要敲门,沐涧颖摇了摇头,劝阻道:“不用了。”罗显紫气愤地道:“你这个哥哥真是太没有良心了,把你逼走不说,连送也不送你。”沐涧颖叹气道:“别说了,我们走吧。” 走出大门后,沐涧颖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希望奇迹出现,却什么也没发生,这才伤心地离去。 站在房间里的沐涧泉拉开一线窗帘,深情地注视着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无奈与悲哀,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下去留住她,但又不得不抑制住这一念头。 由上海开往四川的一趟特快列车缓缓开动,坐在窗边的沐涧颖与站台前的罗显紫挥手告别。 列车在原野上急速奔驰。 车厢里的旅客有的在闲聊,有的在打牌。沐涧颖却双手撑着下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她想到了只住过几个月的四川老家,又想到了儿时湖南老家的生父生母。她本出生于书香世家,但父母因为参加革命而惨遭杀害,若不是养父沐正英将她救下,她也许早已身亡。 回想起那一幕幕往事,沐涧颖心中感慨万分。她本想以思乡之情忘掉上海,却不知不觉又想到了上海,想到了那从小就深爱的涧泉哥哥,担心着他的安危,后悔不该离开他,但现在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为什么要让我们兄妹来面对这么多的灾难和痛苦?老天爷,如果所有事真的无法避免,那就让所有的痛苦和灾难都加在我身上吧!哪怕让我死也无所谓,千万别让涧泉哥哥受到任何伤害了,他所经历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正当她心绪恍惚之际,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让她惊愕万分:坐在身旁的乘客持枪抵住了她的腰,而对面的两名男子也用手枪对准了她…… 却说沐涧泉见沐涧颖走后,心中对她又无比地思念,便来到她的房间里。见满屋堆满了武侠小说和侦探小说,他随手拿起那部沐涧颖最钟爱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来看,看完其中一篇短篇《跳舞的小人》后,也对里面的密码感兴趣起来。女佣王妈进来道:“少爷,有一个警察局的人来了说要见你。”沐涧泉合上书,仍在床上,道:“让他在客厅里等候。”王妈回答:“是。” 沐涧泉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见一名身穿灰色西装的中年人正坐在客厅里喝茶,此人正是军统上海反间组组长赵理彪。 沐、赵二人握手寒暄了几句后,沐涧泉打着官腔问道:“不知赵先生找我有何贵干?该不会是我犯了什么法吧?”赵理彪笑道:“沐先生说笑了,我只是有一件小事想要麻烦一下沐先生。我们得到情报,共党有人欺骗令尊,让令尊帮他们藏了一批药品,令尊察觉后,就向我们报了案。可我们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令尊就仙逝了,而那批药品的下落也就不得而知,我想你也许知道那批药品的下落。”沐涧泉装出一脸的惊奇,道:“竟有这样的事?那我马上让公司的人去查,沐氏集团的所有工厂、码头、商铺,一处也不放过,肯定能找到。” 赵理彪注视着手中的茶杯,好似心不在焉,其实是用双眼的余光打量着沐涧泉,道:“那倒不用,我们已经查过了。难道令妹就没有告诉过你那批药品的下落?”沐涧泉跳了起来,“原来她也知道那批药品的下落?居然还瞒着我,她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哥哥?”赵理彪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牌特工,却也无法判断他这些话的真伪,心想你小子不是在忽悠我吧?嘴上却只得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沐涧泉道:“赵先生,如果我查到那批药的下落,一定马上通知你们。”赵理彪道:“那就有劳沐先生了。” 沐涧泉刚把赵理彪送出门,保镖又进来说有一名女子来拜访,沐涧泉让保镖传她进来。待那女子一进来,二人都怔怔地看着对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那女子正是陈婧。 良久,沐涧泉才道:“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请随便坐。”二人刚在沙发上坐下,陈婧便道:“涧泉,我来是有件事要问你……”沐涧泉打断她的话,道:“不用说了,是药品的事吧?对不起,无可奉告。”陈婧幽怨道:“涧泉,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沐涧泉将头靠在沙发上,叹道:“我从来没有恨过你,这是真话。你也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那时我们都还小。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以前的事只能成为我美好的记忆,对我而言,当然还有伤痛。” 陈婧道:“不管怎样,我们之间的事只是私事,而药品的事关系到国家……”沐涧泉道:“我可没你那么伟大,你知道我这个人只在乎个人感情,连家庭都可以不在乎,国家的事与我何干?我现在要用那批药去救我心爱的女人,如果你想让我改变主意,也不是不可以。” 陈婧道:“你要怎样?”沐涧泉道:“跟你男朋友分手,马上嫁给我。我放弃那个女人,把药品给你。” 陈婧万万料想不到他会落井下石,感到眼前之人已经十分陌生,道:“涧泉,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我们能成为朋友也是一种缘分。”沐涧泉道:“我不想听你这些无聊的电影台词。”起身向楼上走去,又道:“王妈,送客。”王妈应声上前几步,来到陈婧身旁为难地站着。 陈婧站起来道:“我……答应你。”沐涧泉停了脚步,转头冷笑道:“我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你真以为你值得了药品那个价吗?我是个商人,赔本的买卖可从来不做。找你,我还不如去找妓女。” 陈婧心里再也承受不住,哭着奔了出去。 陈婧刚一出门,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沐涧泉又下去拿起电话,道:“喂,这是沐公馆,请问找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道:“沐先生,有一个你家里的女人在我手里……”沐涧泉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家的人?”电话里的声音道:“我是张啸林,只是想请你到寒舍来吃顿便饭。”沐涧泉道:“要摆鸿门宴也用不着先抓人嘛,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抓了我家里的人?”电话里传来张啸林的声音:“沐先生倒很沉得住气的,信不信由你,如果你不来,那我就把这个女人扔到黄浦江里喂鱼。” 沐涧泉一挂上电话,立即冲了出去,独自一人开车去了华格皋路214号张啸林家。 沐涧泉一进张啸林家门,见穿唐装的张啸林坐在客厅中,身后站满了青帮兄弟,摆出一副威严的江湖阵势。张啸林大笑几声,道:“沐先生真是少年英雄,不愧是将门虎子,居然敢孤身一人来我这里。”沐涧泉笑着走上前去,在他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坐下,道:“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只是我这一生什么都放得下,唯独放不下女人,为了女人,死不足惜。再说,按江湖规矩,你也算是我的长辈,以你的身份,还不至于公然在家里做出欺负晚辈的事。” 张啸林听了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沐贤侄说得好,你既然自认晚辈,我也就不再为难你了。”他伸双手拍了拍掌,身后的一名保镖一只手提着皮箱,一只手拿一份文件,放到沐涧泉身前,他继续道:“这是我购买你沐氏集团鸿顺码头的现金和合同,价钱绝对没有亏待你。只要你签了合同,我就放了你家的女人。” 这时楼上两名青帮兄弟押着一名女子下来,那女子挣扎着喊道:“沐大哥,你不要签,别管我!” 沐涧泉原以为张啸林所抓的是沐涧颖,没想到却是罗显紫,向张啸林笑道:“原来就是为了这点小事,你直接找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吗?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取出钢笔,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了名。张啸林笑道:“那是因为我对贤侄不了解,没想到你是个如此爽快之人。希望以后的合作能愉快。我已准备了酒菜,就请沐贤侄和罗小姐……”沐涧泉道:“不用客气,我们都是商人,你以后还想买我家的什么,尽管开口就是,告辞。”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拉着罗显紫走出了张家大门。 沐涧泉开车将罗显紫送到了圣玛丽孤儿院门口。一路上他不但一句话也没有对罗显紫讲,甚至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因为他深知罗显紫对他心存感激,必会主动开口。果然如他所料,车刚一停下,罗显紫便向他柔声道:“沐大哥,你不应该为我签下那份合同的。”沐涧泉侧身过去目光如电地注视着她,道:“你叫我什么?显紫,连张啸林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罗显紫娇羞地倒入他怀里,道:“沐大哥,我明白,其实,在我还没见到你时,就听说过你,早已深深地爱上你了。”沐涧泉喜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知道吗,在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被你的美丽和你那高贵的气质所吸引,能得到你的爱,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罗显紫伸出两只白嫩的手臂钩着他的脖子,娇嗔道:“那石清小姐……”沐涧泉尴尬地道:“其实……我跟她之间……”罗显紫柔声道:“你什么也不用解释了,我不在乎你心里有别的女人,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沐涧泉双臂紧紧抱着她,在她额上吻了吻,道:“显紫,你太好了,你知道吗?一开始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痛苦。没想到你是那么善良宽容,以后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罗显紫道:“你别这么说,不过我倒希望你多做一些慈善方面的事,比如那天你在新闻发布会上所说的那些。”沐涧泉道:“其实那只是我当时迫于形势说的一些空话。那只是商人和政治家都爱玩的游戏,全世界都这样,为了给自己树立良好的形象而骗那些白痴的。但是现在为了你,我全都照做,我可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为博红颜一笑,死不足惜,何况乎钱?我就先把从张啸林那儿拿到的这笔钱来捐建收容所,你看怎么样?”罗显紫道:“这实在是太好了。善有善报,你为他人行善,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沐涧泉道:“我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这本来就是上天对我的最大保佑了。那一切都由你替我去做好了,反正我也不懂。”罗显紫道:“好的,我要去照顾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了。” 沐涧泉道:“那我晚上开车来接你。” 在宫本太郎的密议室里,张啸林道:“宫本先生,我将洪顺码头买下来后已经仔细打捞过了,根本就没什么药品,这可是你的情报有问题。”宫本太郎打量着身旁的石川清子问道:“石川大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是你真的爱上了沐涧泉,和他一起来骗我吧?” 石川清子急忙道:“中佐误会了,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请让我去调查清楚。”宫本太郎哼了一声,道:“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石川清子道:“哈依。” 石川清子来到沐涧泉家,沐涧泉刚吃过午饭,正准备出去,一见到她便抱住她的腰,正要吻她的嘴唇,却被她一把推开。 石川清子生气地问罪道:“涧泉,听说你为了罗显紫,居然把洪顺码头卖给了张啸林?”沐涧泉表情尴尬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先坐下再说。”拉着她往沙发上坐。石川清子却生气地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道:“我是做什么的,能不知道吗?你是不是爱上她了?”沐涧泉解释道:“没有那回事,我之所以要那样做,一来是因为她毕竟住我家,又是我妹妹的朋友;二来是因为我确实也需要很大一笔钱。” 石川清子道:“我不想听花言巧语的解释。我问你,你有没有骗过我?”沐涧泉举起右手道:“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石川清子道:“你也用不着发誓,你说有批药藏在洪顺码头的水底,这件事是真是假?”沐涧泉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后来被我捞了起来,已经转运到公司里,正准备拿去给宫本太郎,替你完成所接的任务,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石川清子柔声道:“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害得我一直担心日本人会到我们侦探所来找我的麻烦。” 沐涧泉乘机过去坐到她身边,抱着她,说道:“对不起,清清,都是我不好。”石川清子握住他的一只手,道:“涧泉,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沐涧泉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难道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石川清子道:“我明白。”沐涧泉又得寸进尺道:“你今晚能不能在我家陪我?我一个人很孤单,而且我想和你……”石川清子娇羞地在他身上捶了一拳,道:“我听你的就是,不过你得让那个罗小姐今晚留在孤儿院。如果她在这里,我可没什么好心情。” 沐涧泉喜道:“好,一切都依你。”又向王妈道:“王妈,你等会儿打电话到孤儿院,让罗小姐今晚不用回来。”王妈道:“是。”沐涧泉又对石川清子道:“我现在就去把那批药品送到宫本太郎那里,你在家里等我回来。”石川清子在他脸上一吻,道:“你可要早点回来。” 沐涧泉来到宫本太郎的公司,经宫本太郎的秘书“梅花”苏慧娟传达后,到了宫本太郎的办公室。苏慧娟送上茶后,出去关上了门,站在门边偷听两人的谈话。 宫本太郎道:“沐先生能光临敝公司,在下深感荣幸,不知有何指教?”沐涧泉道:“指教不敢当,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就不必兜圈子了。宫本先生,你委托柯南道尔侦探所石清小姐查找的那批药品的下落,我已经替你查到了。”宫本太郎喜道:“那可真是太感谢了,沐先生。” 沐涧泉又道:“据我所知,那批药品并不是你的,而是共产党让我爸爸替他们运的。现在国共双方都在寻找那批药品。”宫本太郎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将药品送给他们其中一方,却来找我?”沐涧泉道:“共产党只是一群穷叫花子,给他们我可得不到一点好处;而给国民党,最多能得到一点奖金和几句夸奖,那都是虚的。我可是商人,那批药品的价钱我还是心中有数的。” 宫本太郎笑道:“难得沐先生如此坦诚相告。我们都是生意人,不就为了赚钱吗?你那批药,我全买了。”沐涧泉笑道:“我早就知道宫本先生会如此爽快,所以我已经把药给你运过来了,就在外面的几辆汽车上。”宫本太郎笑道:“好,既然沐先生如此够朋友,我在价钱上决不会亏待你。只是……万一让国共两党的人查到此事,恐怕对你会有危险。” 沐涧泉叹道:“唉,宫本先生所言甚是,他们可都排着队来找我,我真的是怕了他们。”宫本太郎试探性地道:“沐先生不用担心,你可知道,张啸林先生以前也一直受到他们的控制,可现在与我们合作,不就一切都顺利了吗?”沐涧泉奇道:“这……我可不明白宫本先生话中之意了。”宫本太郎道:“国共两党的军队都抵挡不住皇军的进攻,中国迟早是我们日本的天下。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只要有皇军做靠山,还用得着怕他们吗?” 沐涧泉惊道:“难道你是……日本军人?”宫本太郎道:“不错,你以为我的意见如何?” 沐涧泉极力奉承道:“宫本先生所言甚是,令我茅塞顿开。我这些年也见过点世面,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宫本太郎笑道:“现在上海已经有很多商人、帮会头目、政客、军人都暗中投靠了我们,我希望和沐先生也能成为朋友。”沐涧泉喜道:“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嘛。不过我也听说有些投靠你们的人,已经被国共两党的特工杀了,我……”说着流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 宫本太郎安慰道:“你放心,在我们的大军没进入上海前,我们不会向外界透露任何信息的。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沐涧泉喜道:“难得宫本先生如此看中在下,在下一定为皇军效犬马之劳。在下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宫本太郎签了一张支票给他,道:“这是买你那批药品的钱。” 沐涧泉双手接过支票,道:“告辞。” 门外偷听的军统特工苏慧娟急忙轻步离开。 沐涧泉离开宫本太郎的公司后,便急忙开车回家。一进家门,见女佣王妈正在擦桌椅,问她道:“石小姐呢?”王妈道:“好像在你房里。” 沐涧泉匆忙跑上楼,见男佣刘炳德正在阳台上晒刚洗了的衣服,“少爷回来啦。”沐涧泉应了一声,便急忙向卧室走去,却见罗显紫拿着一本《侠义佳人》从沐涧颖房中走出来,便惊道:“我不是让你今晚住在孤儿院吗?”罗显紫道:“我只是回来拿一本书过去,晚上没事好看看。”沐涧泉上前拥抱她一下,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对不起显紫,今晚……”罗显紫深情地凝望着他,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爱你,所以我什么都听你的,明天见。”便转身下楼。 沐涧泉立刻跑去敲自己的房门,口中叫道:“清清,快开门,我已经等不及了。”可连敲了好几次,都没见动静,只得掏出钥匙去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他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急用身子去撞门,连撞数下,破门而入,随即便不由得大叫一声。 却说军统十朵金花之一的“梅花”苏慧娟在宫本太郎门外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后,下班便赶到了法租界克尔西路19号,见几名核心人物都聚在这里,其中还有从南京赶来的情报科长杨继荣。因为这些人中杨继荣的职位最高,她便向杨继荣道:“报告科长,我已经查清,宫本太郎的确是日本特工。沐涧泉已经把那批药品卖给了宫本,而且还投靠了他。” 组长赵理彪气愤地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居然敢骗我,看来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哪知杨继荣却不以为然地道:“‘梅花’小姐所得的这一情报已经是二手情报了,我的内线‘菊花’小姐早已通知了我。我还通过特殊渠道,将这一情报给了中共特科,他们比我们更关心那批药品,就让他们去对付沐涧泉和宫本太郎好了,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副组长王克金奉承道:“杨科长言之有理。毕竟沐家有好几百武装保镖,好多都是当年跟随沐正英在部队里的军人,上海各大帮派都不敢对他家怎样。而宫本太郎只是日本谍报网中的一人,我们对他下手,那只是狮子扑鼠,收效不大。”其余几人也点头称是。 在南京路万卷书店地下室的几名地下党也正在秘密商议此事。黄逸夫道:“根据可靠情报,沐涧泉已经将我们的那批药品卖给了日本人宫本太郎。”陈婧为他辩解道:“这其中可能有其他原因,他说是要用那批药去救一个女人……”突然看见王玲用神秘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又道,“可是,如果他真的做出危害国家的事,甘愿去当汉奸,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李大虎道:“干脆把沐涧泉那小子杀了。”李小虎也道:“对,就由我们兄弟俩去吧。” 黄逸夫摇头阻止道:“不可以,沐正英老先生对我党有大恩,我们尚无半点报答,沐老先生就去世了。不管怎么说,沐涧泉是他儿子,而沐涧泉又年少无知,难免会受人诱骗,误入歧途,我们还是劝劝他,希望他能及早回头。”余劭昀点头道:“我也赞同老黄的意见。” 陈婧听了终于松了口气,道:“就由我去劝他好了。” 却说沐涧泉破门而入后,便发出一声惊叫。刚下楼的罗显紫和女佣王妈、男佣刘炳德闻声先后跑进他的房间;守在院里的保镖也拔枪在手,冲上楼来。映入眼前的情景,使大家都大吃一惊:只见石川清子全身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头发散乱,一动不动,胸口有一道刀伤,鲜血还在流出,直流到小腹处。 王妈和刘炳德吓得脸色大变,不知所措;罗显紫吓得手中的书本落地,双手捂住脸;沐涧泉已冷静下来,正在仔细看房内情形:石川清子的衣服被撕烂后扔在地上,床单和枕头乱糟糟的,有挣扎过的迹象;床边有一把染血的匕首,死者两腿之间的生殖器附近还残留有精液状的液体;门和窗户都是关闭的,并且还插上了插销,窗户玻璃上也没有如侦探小说中所写的蜘蛛网补缺角的线索;其余东西都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从场面上看,竟是一宗只为女色的奸杀案! 沐涧泉盯着几名保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守的?”一名保镖道:“少爷,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守在周围,绝对没人进来过。” 几人的目光都注视到发抖的刘炳德身上,刘炳德顿时更加不知所措,急道:“少爷,这事可与我没有关系啊!”沐涧泉道:“我也没说跟你有关系,可是石小姐明显是被奸杀的,这屋里又没有任何外人进来过,而家里当时只有你一个男人。”刘炳德更急了,“少爷,我真的没有……” 王妈也为他说情道:“是啊,阿德在这家里十几年了,一直都是忠厚老实的。” 众人来到客厅后,沐涧泉对刘炳德道:“我也希望不是你,不过家里出了这件事,总得要弄清楚,你只需要到医院做下化验,看看石小姐体内的精液是不是你的就行了。”刘炳德脸上一红,道:“不用去化验了。少爷,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谈谈?”沐涧泉打量着他,道:“好。” 二人走进了一楼的一间库房。 隔了一会儿,沐涧泉才和刘炳德出来,沐涧泉坐到罗显紫身边,道:“德叔已经向我证实了他不是凶手,希望大家不要再怀疑他。”罗显紫道:“那凶手到底是谁?他如何进这幢房子?又如何作的案?” 众人都面面相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虽然心中都怀疑刘炳德,却不知道他对沐涧泉说了什么,就让沐涧泉相信他不是凶手。既然他二人是单独谈话,又没说出来,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再追问。 一名保镖道:“要不然就报警吧,让警察来查。”沐涧泉道:“不用了,这种离奇悬案,警察也弄不清楚的。要是让那些记者给报道出去,我们是都说不清的。你们把她的尸体运到郊外去埋了吧!”保镖道:“是!”便上楼去搬尸体。沐涧泉对王妈和刘炳德道:“你们也都下去吧。”二人应声退下。 石川清子的尸体已被抬了出去,窗外一片漆黑,吹着冷风,树枝摇曳,显得阴森森的。 罗显紫凄然道:“要是有涧颖在就好了,以她的聪明,一定知道凶手是谁。”沐涧泉也想到了他那个聪明美丽的妹妹,却不知她现在已……他不由得叹道:“是啊。”罗显紫又道:“这件密室奸杀案和石清小姐讲的第二个侦探故事有些相似,当时涧颖本来要说出凶手是谁的,都怪我自作聪明,想要自己去想,要是我们听了她的推理,今天或许能从中得到启发,知道凶手是谁。” 沐涧泉搂着她,道:“好了,你也别自责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过些天等涧颖来信后,我们再回信问她不就行了吗?显紫,现在我身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人了,我可不能再失去你了。” 罗显紫依偎在沐涧泉身上,道:“沐大哥,我好害怕。”沐涧泉拍着她肩道:“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用害怕,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的。” 沐涧泉从身上取出一张支票,递到罗显紫手中,罗显紫一看,惊道:“你拿这么多钱给我做什么?”沐涧泉道:“你不是希望我多做一点慈善方面的事吗?这是我今天卖药品的钱,全部由你拿去替我行善好了。”罗显紫喜道:“太好了,现在因为战争而逃到上海的难民太多,政府也管不了。由于时间和形势所迫,我们建难民收容所也只能简陋一些,直接或租或买一些房屋,或搭建些帐篷。尽量多建几处,争取多收留一些难民,给他们提供食宿,再帮他们安排工作和去处。你说好不好?” 沐涧泉道:“你想得很周到,我说了一切由你做主。”罗显紫道:“你给我的这两笔钱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我们除了修建难民收容所之外,把剩余的钱用来扩建孤儿院,捐给红十字会。”沐涧泉道:“我今生今世能拥有你这样善良的女人,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罗显紫脸上一红,道:“我做这些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的。”沐涧泉奇道:“是吗?”罗显紫道:“你不是说在新闻发布会上做出那些承诺,是想树立好的形象吗?我明天就把你要做的善事告诉各大报社的记者,让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你做的好事。” 沐涧泉表情尴尬,道:“我虽然希望能给自己赢来好的声誉,可是真要这样去宣传,好像不大好吧。那样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心里也会觉得对不起你那一片纯洁的善心。”罗显紫道:“你千万别这么说,你想啊,如果经过报纸宣传,一来就可以树立你和你公司的良好形象,这样生意就能更好,就能赚更多的钱,可以做更多的善事;二来还可以带动其他人效仿你的做法。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沐涧泉道:“好,一切都听你的。” 罗显紫向他温柔地一笑,让沐涧泉不禁看得痴了,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头吻着她的樱桃小嘴,罗显紫害羞地闭上双眼,沐涧泉侧身压住了她的身体,在热烈多情地相吻时,伸出左手搂住她的纤纤细腰,右手伸去解开了她胸前的衣扣……罗显紫突然将他推开,双手拉着衬衣领口,惊道:“不要这样!” 沐涧泉道:“对不起,我伤害到你了吗?”罗显紫凄然道:“不是的,沐大哥,是我配不上你……”沐涧泉急道:“显紫,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如果我刚才对你的爱表现得太过分,我向你道歉,我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一时把持不住的。以后我对你一定以礼相待,决不会再有丝毫冒犯。”罗显紫道:“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不是处女之身了……日本人侵占我家乡时,我被几个日本兵轮奸过……一想起这事,我就怕得要死……我本来不敢奢望爱情的,可是我真的太爱你了,但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了,所以就想在事业上多帮帮你,等你功成名就,我就离开你……” 沐涧泉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道:“小傻瓜,你有过这么悲惨的遭遇。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有那些世俗之人的偏见嫌弃你呢?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会用我所有的爱来关心你、呵护你,治疗你心灵的伤害,你也不许再说要离开我的瞎话。”罗显紫道:“沐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沐涧泉道:“什么也别再说了,难道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罗显紫道:“我明白。” 沐涧泉道:“你先回房间去休息吧,等会儿我让王妈把晚饭给你送到房间里。”罗显紫道:“嗯,那你也要早点休息。”沐涧泉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轻轻抚摩着她的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七月十七日,沐涧泉在罗显紫的陪同下,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宣布了马上要做的所有慈善事业。 七月十八日,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纷纷刊登了此事。题目是《沐涧泉行善诺言即将实现》《有其父必有其子——沐氏企业父子慈善活动纪实》《上海第一大善人——少年企业家沐涧泉》《沐涧泉行善事迹每日追踪》等。大街上报童叫喊着,转眼间便卖光了手中的报纸。 宫本太郎等日本间谍和军统的赵理彪等人见报后,都分析认为沐涧泉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图虚名,但也佩服他下的本钱的确够大的。共产党中李大虎、李小虎、郭德福也认为他是为了个人名利;王玲则认为他是改邪归正,为国为民;陈婧心中也不知谁说得有理,只有希望如王玲所说的那样,却又不好发表意见;黄逸夫、余劭昀则说不管他动机如何,总之那些事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事。 七月十九日,宫本太郎在家中的密议室里召见了泽田樱子中尉和今村秀子少尉。 宫本太郎道:“查到石川大尉的下落没有?”泽田樱子道:“回中佐阁下,已经查到……石川大尉已经死了,被沐家的保镖埋在了郊外。” 宫本太郎大惊道:“是沐涧泉干的吗?” 泽田樱子道:“石川大尉的死倒可以肯定不是沐涧泉所为,到底是谁,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不过,对沐涧泉不可不防,我认为应该对他进行一些考察。” 今村秀子道:“我有一计,正好一石二鸟。”宫本太郎问道:“你有何妙计?”今村秀子细说如此如此,宫本太郎和泽田樱子都点头称赞。 宫本太郎又问道:“我们的‘飞雪行动’进展如何?”今村秀子惭愧地道:“并不是十分理想。” 泽田樱子道:“国共两党虽然并不知道我们外面人所做的一切就是‘飞雪行动’。但他们也同样在做那方面的工作,无形之中就已经撞到了一起,我们的阻力实在是不小。”宫本太郎叹道:“真不知道川岛芳子何时才会出现。” 七月二十日,沐涧泉和张啸林都被宫本太郎请到了府中。在宽敞的大厅里,两边站着两排日本武士,宫本太郎身穿和服坐在前方平台上,左右两旁跪着身穿和服的泽田樱子和今村秀子。侧厅里有日本仕女奏着柔美动听的日本音乐。 沐涧泉和张啸林走到台前,沐涧泉用余光打量着台上的两位美人。张啸林首先问道:“不知宫本先生叫我们来有何贵干?”宫本太郎道:“我想请二位见一个人。”随即拍了三掌,音乐停止,侧门里两名日本武士押着一名女子来到台前。张啸林陡见这女子正是自己的表妹苏慧娟,不由得大吃一惊。 宫本太郎道:“苏慧娟,军统十朵金花之一的‘梅花’小姐,居然当上了我的秘书,幸亏我发现得及时呀。张先生,她可是你表妹,为了证明你与她之间除了亲戚关系之外没有别的关系,就请你大义灭亲吧。”反手拔出一把刀架上的武士刀扔出,武士刀插在沐、张二人之间的木地板上,摇晃不定,闪着金光。 张啸林惊道:“这……宫本先生……”苏慧娟大声道:“表哥,你是一个中国人,竟然甘愿当汉奸,做卖国求荣的事,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泽田樱子向沐涧泉道:“沐先生,既然张先生和军统的人还有特殊的关系,那就只有劳你动手了。”她把“军统”二字说得很重,意思再明白不过。沐涧泉道:“我和军统的人可没有什么关系。”泽田樱子道:“我们相信沐先生不是军统的人,可是不少投靠我们的人都脚踏两只船,不敢得罪军统的人,想为自己留条退路。这就好比谈恋爱,脚踏两只船会享受到无比的快乐,但是也会带来危险,不如死心塌地地爱一个人好。”沐涧泉调笑道:“你不但人长得漂亮,说话也这么风趣。” 张啸林心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我若不杀表妹,宫本必会对我疑心,以后就无发展前途;况且我不杀地,也难保沐涧泉这小子不杀她;即便我俩都不杀,表妹也不可能活命。倒不如我杀了她,做汉奸就做到底了。”他想到这些,便转身看着苏慧娟,道:“我杀。表妹,别怪我心狠了,表哥是做大事之人,做大事者就得六亲不认。”反手去抓身侧的武士刀,却摸了个空。却是沐涧泉抢先一步,双手拔起武士刀,一刀砍死了苏慧娟,鲜血溅在沐、张二人身上。 宫本太郎哈哈大笑,道:“难得二位都对我帝国如此忠心,我已为二位设下酒宴,我们好好庆祝。” 七月二十一日,法租界枫林桥军统上海反间组秘密聚会室里,杨继荣、赵理彪、王克金、沈学华正聚在一起。 王克金义愤填膺地道:“‘梅花’小姐是被沐涧泉所杀,看来这小子是死心塌地投靠日本人了。我们非杀了这小子不可,不然他还不知道我们军统的厉害。”他一直就暗恋着苏慧娟,所以话语显得尤为激烈。赵理彪道:“现在投靠日本人的人很多,有很多都是秘密进行的,我们也不能完全掌握,我看不如就拿沐涧泉开刀,以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沈学华道:“对,苏小姐之仇不可不报,他竟然敢对我们军统下手,就得为此付出血的代价。”同时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可是他身边保镖众多,我们可得计划周密。” 赵理彪见组里几名骨干都赞同刺杀沐涧泉,这时才向杨继荣道:“不知杨科长对此事有何看法?”杨继荣心里骂道:“他妈的,你们几个眼里还有老子?都商量好了再来问我的意见?”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到上海来主要是为了和‘菊花’小姐进行单线联络。这些事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处理,既然你们都认为该行刺沐涧泉,那就商量出个万全之策。” 王克金小心地问杨继荣道:“不知杨科长有什么高见?我等一切全听杨科长的。”无论从个人感情还是军统特工的办事习惯来讲,他都是要极力主张杀沐涧泉的,但是他为人却甚是精明,随时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从表面上看,在这个问题上他是在尊重杨继荣,向他请教方案,其实是为了把杨继荣这位首都来的专员拉下水。因为这件事办砸了上面是会追究责任的,按照官场惯例,到时他的直接上级赵理彪又会找个替罪羊,那就非他这位担任副职的来承担不可了,而有杨继荣的参与就好多了,他会想办法为自己开脱的。 杨继荣道:“沐家守卫森严,闯入他家行刺不大可能成功,在大街上也不好,无论成功与否,都会造成很坏的影响。根据‘菊花’小姐提供的情报,这几天他的恋人罗显紫情绪低落,每天去圣玛丽孤儿院都是由沐涧泉亲自接送,跟着去的保镖就两三个。我们最好选择在夜幕前,潜入孤儿院下手。”几个人都一致赞同他的观点。 下午四五点钟,沈学华和几名行动特工便分散在圣玛丽孤儿院附近观察地形。 黄昏时分,一辆豪华的罗尔斯轿车开进了孤儿院。沈学华看清楚了沐涧泉和两名保镖坐在里面,几名特工交换了眼色,都伸手握紧了衣服里的手枪,向大门口靠近。 几人一直等到夜幕笼罩着大地,仍不见车开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一阵,决定冲进去行刺。几名特工迅速翻进院墙,见一幢大楼的三楼上亮着灯,几人交替掩护着穿过花木山石,靠近了大楼。沈学华用刀具划破了底楼窗户的玻璃,几人先后跳了进去,正准备摸索着寻找楼梯向亮着灯的二楼靠近。突然间,房间里的电灯明亮。几人惊慌失措,却见屋里早已站满了端着卡宾枪的沐家保镖,枪口都对准了自己。 沐涧泉与罗显紫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罗显紫肩上,一只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沈学华等人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枪,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心念电转:“我们这次行动是绝密的,他怎么可能事先有防备?难道我们内部有敌特?”嘴上说道:“沐涧泉,你这汉奸卖国贼,我们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罗显紫道:“你们误会涧泉了,他是天下最好的好人。他做了那么多的善事,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他是个很爱国爱民的好人,你们怎么能说他是汉奸卖国贼呢?”沈学华怒道:“你这种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们没有必要听你那些胡言乱语,要杀便杀,不成功,便成仁。不过告诉你,你们迟早会死在我们人的手上的!” 沐涧泉叹道:“显紫,看来除了你,没有人能理解我,本来看在你的情分上,我打算放了他们。可现在你也听见了,我不得不做出令我们都难过的决定。”又向保镖道,“这里是孤儿院,我不想这里染上血腥。把他们拉出去,装进麻袋,扔到江里喂鱼。”众保镖道:“是!”立即便将几人押了出去。 七月二十二日,今村秀子进入宫本太郎的密议室,道:“中佐阁下,沐涧泉得到我们提供的情报后,已经将行刺他的军统特工全部生擒,并且装进麻袋扔进海里了。”泽田樱子道:“经过我们的试探和军统对他的行刺,足以证明他不是军统的人。但还需要试探一下他与共党是否有关,有一个叫陈婧的女共产党员是他的初恋情人,我们就用这个女人来试探他。” 宫本太郎心中奇怪:“投靠我们的人那么多,泽田中尉为何唯独对这沐涧泉如此感兴趣?何况,其他那些人背景更复杂,那才有必要考察,一时间也没工夫去做。而沐涧泉刚刚回上海,完全是一个贪名好色的小人,她却那么在乎他的真实背景,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原因?”但他却丝毫不露于色,点头赞同她的意见,道:“有道理,那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好了。” 泽田樱子道:“哈依!” 泽田樱子刚一离开,今村秀子便道:“中佐,有一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宫本太郎道:“我们又不是外人,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吗?身为军人,说话怎么能婆婆妈妈的。”今村秀子道:“是,我觉得泽田中尉对沐涧泉似乎重视得太过了,那小子只是无数投靠我们的人当中的一个,当时我们用军统的‘梅花’不过是想断了张啸林的后路,顺便试探一下沐涧泉,现在又何必去抓共党的人来试探他?难不成我们还得再去抓个中统的人来试探他沐涧泉是不是中统的人?泽田中尉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我怀疑她另有目的,她是不是爱上那小子了?”宫本太郎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学生,从现在起你要严密监视泽田中尉。”今村秀子道:“哈依!” 宫本太郎叹道:“看来在我们内部也隐藏着太多谜了。” 在南京路万卷书店的地下密室里,刚从沐涧泉那里回来的陈婧凄然道:“他变了,他以前是那么单纯、善良,现在竟然变得那么复杂、凶残。他把军统行刺他的人全部装进麻袋扔进海里了。无论我怎样劝他和日本人断绝关系他都不听,还说如果不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同样会杀了我。他为什么会这样?” 李大虎道:“陈姐,他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难过,幸好当年你有先见之明,及时离开了他。”王玲白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婧姐姐离开他关你什么事?再说,她也不会看上你。”李大虎怒道:“你小丫头胡说些什么?”王玲道:“我对我好朋友沐涧颖的才华和人品都非常敬重,我虽从没见过沐涧泉,但我相信涧颖所看中的人是不会错的。对于沐涧泉的评价,我持保留意见。” 郭德福思考良久,道:“看来我们得杀了沐涧泉。”黄逸夫依旧为难地道:“可他父亲沐正英先生对我们恩重如山……”郭德福道:“沐老先生一生正直,爱国爱民。如果他还活着,知道儿子做出叛国之事,也决不会放过他的。我们为他清理门户,相信他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们的。我们把沐涧颖找回来,由她继承沐家产业,这本来也是沐老先生的遗愿。”余劭昀道:“老郭说得有道理,既然沐涧泉不能改邪归正,就只能杀了他。但是军统的人已经失手,我们可得计划周全。” 李大虎道:“那行刺的事就由我和我弟弟去,保证完成任务。”黄逸夫道:“我看可以,但是一定要小心。” 王玲却语出惊人地道:“我看还是由婧姐姐去最合适,其他人去可能连目标都不能接近。不过由她去也有一大坏处,就怕她到时候会下不了手。”陈婧道:“你不用激我,就由我去好了,我一定完成任务。”李大虎首先反对道:“不行,这种事怎能让女人去冒险?”王玲道:“女人怎么了?就只有男人才能拿枪杀人吗?婧姐姐本事可大了。” 余劭昀打量着王玲,隐隐觉得她的建议有些反常,似乎暗藏着阴谋。但见她天真烂漫,并非像有什么心机的女孩,只是认为不能同意她的意见。果然,黄逸夫也反对她的意见,但陈婧坚持要去,众人阻止不住。 陈婧坐着一辆黄包车来到绍兴路口,步行向五十二号的沐家行去。她每走一步,心中便增加一些紧张和恐惧,她知道这一去,自己也可能送命,但她并不是为将要失去生命而害怕,在她入党的那一天,就准备好了随时牺牲,她怕的是要杀的人是沐涧泉,虽然他是个卖国求荣的汉奸,但毕竟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 突然间,一辆轿车从后面开来,在她身边停下。她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一名女子拉上了车,并在她头部猛烈一击,她立即便失去了知觉。汽车迅速开走。 第六章 天才的密码少女 次日清晨,沐涧泉与罗显紫刚用过早餐,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沐涧泉接过信一看,见快件信封上的邮戳便知是四川寄来的,而且那字迹十分娟秀,隐隐透出女性的细腻和馨香,喜道:“一定是涧颖写来的。”罗显紫喜道:“快拆开来看看。”正在收拾餐具的王妈也喜道:“小姐虽说刚走了几天,我也挺想念她的,不知她写了些什么?”说着停下手中的活,站在一旁看信;男佣刘炳德正在擦楼梯扶手,也侧过头来,似有意无意地看那封信。 沐涧泉拆开后,将信展开,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展现在眼前: 你我兄妹分离数年,前夕幸能团聚,妹妹喜不自胜,非言语能表,相信哥哥亦然。怎奈世事多变,凡事不如人意。相聚数日,又已天各一方,反而更增思念之情。回忆当初妹妹家门不幸,更遭惨祸飞灾,生父生母双亡,剩妹孤女,六亲无靠。幸遇爸爸到来,怜妹孤苦,收养为女,视如亲出,疼爱备至。爸爸之谆谆教诲常存在心中,深感大德,终身铭感。犹记儿时兄妹同心,青梅竹马,与众邻友嬉戏,无忧无虑,虽有严父管教,不能尽兴,可亦能共享天伦之乐。尔今成人,不但失去了欢乐,反而增加了诸多痛苦。此言哥哥必是深有体会。哥哥乃重情之人,可是偏偏遭爱神捉弄,月老折磨,爱情屡屡失意,让妹妹也怀疑人间到底有无真情。 我们生在豪门,外人多羡慕者,可又有谁能知道身在其中的悲哀与无奈?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只有真正站在高处的人才能体会。前夕时日,妹妹以幼小之龄,接管亿万家产,喜耶?外人认为;悲耶?妹妹心中的感慨。何况妹妹我一介女流,才疏学浅,难成大业,唯恐有负爸爸厚爱。幸亏有哥哥回来,担当家族之重任,让妹妹有机会偷闲,独乐于武侠、侦探小说之中。妹妹亦心中不安,待他日学业有成,必将以微薄之才,全心全力协助哥哥。然而现在只希望哥哥早日寻到能相伴终生的恋人,协助你做好事业,既可使哥哥忘去往日的痛苦之事,也可让爸爸在天之灵感到欣慰。 万水千山隔不断人间的深情真爱,满纸文字道不完心中的千言万语,在飞驰的列车上,我仰望窗外的星空,颗颗流星划过长空,希望它们能更早地把妹妹对你的祝福送到。 沐涧泉看完信后,不由得长叹一声,回想起美丽聪明的涧颖,眼中忍不住流出了泪水。他以前从不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后悔,这时却后悔不该让她离开。因为他这突然的懊恼,使得他脑中一片空白,就连罗显紫的一句“这字迹好像不是涧颖的”也没有听到。 但这句话却引起了王妈和刘炳德的注意。 在南京的军统局内,毛人凤拿着文件夹从译电室里出来,匆匆走到戴笠办公室门口,立正喊了声:“报告!” 戴笠说了声:“进来。”毛人凤开门进去,站定后打开文件夹:“杨科长从上海发来急电。”戴笠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道:“念!”毛人凤立刻念道:“处座钧鉴:据‘菊花’小姐调查,有人假冒沐涧颖之名给其兄长沐涧泉写信,信文内容无特别之处。沐涧颖已出事,请求寻找。” 毛人凤合上文件夹后,见戴笠沉默不语,便说道:“处座,这沐家的事与我们所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戴笠道:“关系大着呢,向各情报站发电,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沐涧颖,务必要找到。”毛人凤道:“是!” 与此同时,在上海南京路万卷书店的地下室里,黄逸夫急道:“陈婧同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消息?”李大虎气愤地说:“她这一去还能回来吗?有些人为了个人私情,把人家往虎口里送!”王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大虎道:“我只知道陈姐的男朋友非常优秀,有很多女人都想和陈姐抢也是很正常的。” 王玲冷笑道:“第一,我们都是生在战争年代,又是党员,谁都说不定哪天会牺牲,怕死还来当共产党做什么?就她陈姐的命值钱?她人长得漂亮死了就可惜,那战场上千千万万的抗日战士死了倒活该了?第二,我不是她的上级,她没必要听我的建议,我让你去刺杀冈村宁茨你去吗?第三,她的男朋友我从没见过,优不优秀关我屁事,本小姐看得上的男人还没出世呢!不,要说有,那就是沐涧泉了,不过他是我好姐妹的心上人,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番言语把李大虎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他知道王玲伶牙俐齿,自己辩不过她,握紧拳头想打她,却又只得哼了一声,不去理她。 黄逸夫这时说道:“小王同志,有些事你确实应该跟大家解释清楚一些。”李小虎也道:“不错,上次我们得到有关川岛芳子和‘小雪’‘冰雪’要参与‘飞雪行动’的重要情报,你却说上级让我们不要查这条线索,还给了你个人什么重要任务,我们难以理解。”王玲道:“那就不知余特派员向上级求证过没有,他或许能向你们解释。”李大虎仍然不服气地道:“我还听郭德福说,你最近经常外出,把破译密码那么重要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你到底在做什么?” 王玲笑道:“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只能告诉你们,陈婧现在还活着,会有人想办法救她的。而沐涧颖现在才出事了,我们得尽快找到她。当然,如果你们认为我是出于朋友的私心而找她,你们大可不当回事。”黄逸夫道:“这是什么话嘛,大家都是自己同志,以后可不许再闹矛盾。我们会尽全力找沐涧颖的。”说完和李大虎、李小虎都走出了地下室。 余劭昀刚才一直没有发表意见,这时才关切地看着王玲,道:“王玲同志,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谍报人员,上级既然交给你特殊的任务,你就一定要勇敢地去完成。你的冷静和聪明让我非常佩服,上级果然没有选错人。虽然现在我们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我绝对相信你对党的忠诚,由于我们工作的特殊性,被自己的同志误会在所难免,不过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王玲听了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会儿泣道:“谢谢特派员,其实大家对我的误解比起有的同志,尤其是那些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我受的委屈是微不足道的。”说着站到一边,擦了擦泪水,继续说,“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余劭昀道:“不,他们当中有人现在就已经非常明白你的忠诚。”王玲惊道:“特派员这是什么意思?”余劭昀道:“上次你说上级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还让我和华中情报部的‘01’号接头。‘01’号说他打入中统的特情‘301’侦察到,在你们内部混进了一个代号为‘旋风五号’的中统特工,所以才把秘密任务交给你一个人去做,而把追查奸细的任务交给了我。” 王玲惊道:“这消息可靠吗?”余劭昀道:“‘301’和‘401’是‘01’号手上的两个王牌间谍,他们都是只和‘01’号单线联系,消息绝对可靠。” 王玲不解地问道:“那这个内奸为什么没出卖我们这个小组?” 余劭昀道:“因为此人是敌人打入我们内部的王牌间谍,他为了长期潜伏,甚至为能提升到我们内部高层机关,以后能起到更大的作用。所以这个奸细不但不会出卖你们这个小组,还会帮你们对付国民党,给你们提供一些真实的情报,甚至杀一些他们自己的人,以此博得你们的信任。总之,他平日所做的全是你们工作范围内的事。中统上海区区长徐兆麟直接与他单线联系,因为我们近来对入党同志的审查特别严格,敌人想要打入我们内部非常困难,他们对这种早期打入我内部的特工会极力保护,不会为了一点小利而暴露他的。这种奸细比普通的奸细要可怕得多,也藏得最深,想要挖出来非常困难。这次就是因为有了‘飞雪行动’这件事,中统对此案也很感兴趣,想从我们这里入手,才启动了这张王牌,才给‘301’查到些线索分析出来的。” 王玲道:“这简直太可怕了,这颗定时炸弹埋藏得越久,爆炸的威力也越大。我们这一组内部只有黄逸夫、郭德福、李大虎、李小虎、陈婧和我六人,会是谁呢?” 余劭昀道:“除了你,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所以特委才把与‘袋鼠二号’单线联系的任务交给了你,可是又考虑到你年龄太小,怕你露出破绽,而且你又要破译密码,所以才把追查奸细的任务让我一人完成。” 王玲道:“我入党的时间最短,而且只是个中学刚毕业的学生,上级为什么反而信任我?”余劭昀道:“自从你父母遇害后,我们的人就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你成长,把你培养成了革命的接班人,只有你的历史最清白。而且根据我们分析,这个奸细就是当年害死你父母的凶手。” 听了这话,王玲显得有些沉重,“是吗?我明白了,特派员,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查出这个内奸。”余劭昀喜道:“什么办法?”王玲道:“这条计策一定能行。不过,当这个奸细拿枪对着我的时候,你千万别管我的死活,开枪杀了他。”余劭昀颤声道:“这……你能不能说得明白点?” 王玲小声在他耳边细说如此如此…… 却说赵理彪、王克金得知沈学华等人行刺沐涧泉失败的消息后,大为震惊,急忙与杨继荣一起商量对策。 赵理彪好生奇怪地道:“我们派去的可都是党国的精英,可没想到竟然一去便全部都羊入虎口。”王克金拍桌子道:“这一定有内奸,我们的行动可是绝密的。”赵理彪思索着道:“除了行动人员外,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难道我们三人中还会有内奸?”王克金道:“这当然不可能,我只是觉得奇怪。” 杨继荣道:“由于我们这种工作的特殊性,要把一件事做到绝对保密,简直比登天还难,经过这次惨痛教训后,今后做事可一定要慎之又慎。”赵、王二人齐道:“是!” 杨继荣又道:“明天晚上市政府要在亚洲饭店内为沐涧泉举行一次宴会,嘉奖他对上海的慈善事业所做的巨大贡献。到时不但会有各界名流参加,各国间谍也会混进去。” 王克金兴奋地道:“我们在那里下手?”杨继荣道:“不,杀一个沐涧泉起不到什么作用,何况在上海除了搞谍报的人清楚他的恶行外,所有的人都当他是个大善人,把他当做神来崇拜。如果杀了他,反而会给我们增添很多压力。要杀他为我们的人报仇,将来有的是机会。我们要注意在场的每一个人,相信会有意外的收获。” 次日上午十点钟,郭德福、余劭昀、黄逸夫、李大虎、李小虎五人一起进入地下室。一眼见到王玲正在烧毁一些文件,上面写的全是军事术语和一些重要的人名和地名,余劭昀当先问道:“你这小鬼在做什么?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吗?” 王玲笑道:“天大的好消息,‘飞雪行动’的密码已经破译。我烧毁的是这些天为破译密码所用的废稿。”李大虎喜道:“那内容是什么?”王玲道:“我已经汇报上级了,上级让我暂时保守秘密。”余劭昀假装露出不悦的神情,“难道对我们也要保密?”王玲道:“现在是十点钟,至少在两个小时之内不能告诉你们。”李大虎道:“这是为什么?”王玲道:“因为日本特务的‘飞雪行动’在今天中午十二点会顺利完成。”李大虎奇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保守秘密?应该赶快告诉大家,我们才好破坏敌人的阴谋。” 王玲道:“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我也可以告诉你们的就是,‘飞雪行动’与我们无关,是日本人针对国民党军统和中统的人干的。川岛芳子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再过两个小时,南京就会爆发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军统和中统两大特务机关都会遭到灭顶之灾。”黄逸夫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国民党特务杀害我们那么多同志,他们被日本人消灭对我们倒是好事。” 李大虎急道:“可是现在日军逼近,我们中国人应该团结起来对付日本人,军统、中统所作所为固然有可恨之处,可是他们若被灭,这对我国的国防力终究是一大损失。”王玲道:“如果是国民党的抗日军队,我们当然会帮,那才是抗日的友军。可军统、中统只会给抗战带来阻力,甚至破坏国共合作。他们被灭了,我们两党才能真正地团结抗战。” 李大虎说她不过,又问道:“日本特务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吗?”王玲道:“我现在这么说你们都难以相信,总之两小时后,全世界都会为川岛芳子的杰作而震惊。我虽然不懂军事,但就根据‘飞雪行动’的内容来看,军统、中统都肯定会彻底完蛋。”李大虎问道:“难道军统和中统真的就一点胜利的希望都没有了吗?”王玲道:“除非他们能在十二点之前破译出‘飞雪行动’的密码。” 郭德福道:“那我就再过两个小时来听结果,我可得上去看着书店。”李小虎道:“如果没有什么事,那我也先上去了。”说着两人都先后出了地下室。 王玲和余劭昀对视一眼,均想:“这二人并不关心此事,可以排除。现在就只剩下李大虎和黄逸夫了。如果此二人也不关心,那就可能是陈婧了。” 余劭昀站在王玲身边,右手握着一只张开机头的驳壳枪,缩在衣袖内,注视着李、黄二人,一旦发现谁有举动,便能先发制人,他对王玲笑道:“那我就陪你在这儿坐两个小时,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你学习密码知识。”王玲顺手递给他一本《唐诗三百首》,道:“这三百首古诗里编有几千套密码,特派员可以先看看。”二人都心情紧张,却又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余劭昀左手接过书翻开来看,黄逸夫赞道:“我们的小王同志果然比‘家里’的专家还厉害,这次立了大功,一定要好好嘉奖。”说着坐到一边去抄写传单标语。王玲道:“谢谢黄组长。” 李大虎却没有这二位领导有耐心,不停地追问王玲有关“飞雪行动”的内容,甚至与她吵了起来。余劭昀一边劝说,一边注视着李大虎的双手。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李大虎渐渐被王玲说服,仍没有任何行动。 余劭昀的直觉让他转向黄逸夫望去,陡然见他举枪转身站起来。余劭昀心中大惊,若向他开枪,王玲也会被黄逸夫打死。余劭昀情急生智,抢先一步,左臂勾住王玲的脖子,右手持枪指着她太阳穴,正好黄逸夫的枪也对准了王玲。而惊惧之下的李大虎却误认为黄逸夫是在阻止余劭昀行凶,也拔枪对准了余劭昀。 余劭昀道:“你们两个谁也别动,不然我就杀了她。”王玲冰雪聪明,心念电转,明白了余劭昀是为了救她而改变了约好的计划,情况变化了她也随即配合着骂道:“余劭昀,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余劭昀冷冷地道:“我是军统的特工,你们没想到吧,你快告诉我‘飞雪行动’的内容是什么?” 王玲配合道:“黄组长,大虎,你们快向他开枪,千万别管我。”余劭昀向李、黄二人道:“你们快把枪放下。”李大虎咬着牙极不情愿地放下了枪。 黄逸夫枪口一转,对准了李大虎,道:“余特派员,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党国的精英,我是中统的人,看来我们得……”余劭昀冷笑道:“你以为你玩这种雕虫小技就能骗得了我吗?”黄逸夫道:“我现在也很难向你解释清楚,我们还是先把王玲带走再说。到了我们那儿,我们的人自会有办法让她开口说出‘飞雪行动’的内容。” 余劭昀道:“要我相信你也可以,你先开枪打死李大虎。”王玲心中一惊,却听黄逸夫道:“枪声一响,上面的人就会下来,我们就出不去了。”王玲心中佩服余劭昀的以进为退的高明,更佩服他对对手心理把握得那么准。李大虎听黄逸夫说不敢开枪,便出拳向他击去,黄逸夫略一侧身,左手上翻,抓住他手腕,运劲一扭,将他摔倒在地,又一脚踩在他胸口上,这几下兔起鹘落,而且右手枪口始终对着他。 余劭昀道:“那你用刀子杀了他,我们把王玲打昏,说她突发急病,我们就以送她去医院为理由将她带走。不过话得先说清楚,这件事功劳可得归我们军统。”黄逸夫道:“好,一切都依你。”正要伸左手从身上拔匕首,却被李大虎拉住了左手,只得将枪放在桌上,用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军用匕首,正准备弯下腰杀李大虎。却见余劭昀放开了王玲,举枪对准了黄逸夫的头部,喊道:“旋风五号!”这一变故让黄逸夫猝不及防,大惊失色。 王玲轻松地道:“没想到我略施小技,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黄逸夫冷笑道:“原来这只是一个圈套,想不到我一个资深的老牌特工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上面的郭德福、李小虎突然听到下面一声枪响,都持枪冲了下来,只见黄逸夫头部中弹,倒在地上…… 王玲看着倒在地上的黄逸夫,想起了被他害死的父母来,不由得默默出神,流下泪来,觉得现在终于可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飞雪行动’的内容了。”余劭昀激动地问道:“你真的已经破译出密码了?”王玲欢喜地递给他一叠稿纸,“你们自己看吧。”郭德福、李大虎、李小虎几人也都凑了上去。稿件虽然已经是经她详细整理过的了,但是外人看起来仍然是觉得特别深奥。 王玲在经过大量的数据对比后,放弃了最初企图通过日文打开突破口的方法,将密电的内容确定为英语内容。英文是世界通用文字,日本使领馆遍设全球,收发电报自然以使用英文字母为便,所以日本的很多电报都是以英文发送的。 她的破译方法是这样的:破译的第一步就是利用语言的频率特征。在各种字母语言中,各个字母的使用次数是不一样的,有的偏高,有的偏低。美国密码学家佛里德曼在调查了大量英文资料后,得出了英文字母的普遍使用频率表1: </tr></tr></tr></tr></tr></tr></tr></tr> 虽然也有特别的例外,比如1969年法国作家乔治·佩雷克写了一本二百页的小说《逃亡》,其中没有一个含有字母E的单词。而且翻译成英文后,居然也没有一个字母E。这的确算是一个奇迹。由于英文字母中最常见的字母完全没有出现,如果用这本书作为密码底本进行单字母替换加密,破译将会受到很大的阻碍。但是就普遍而言,写出的英语文章各字母的使用频率还是基本上能够与表1里的统计数据相符合的。从中可以看出,英文中E的普遍使用频数最高,相当于在一万个字母中,平均出现一千三百零四次,而Z的使用频数最低,相当于在一万个字母中平均出现八次。另外,从单词的使用频率看,定冠词t等代词,还有in和on等前置词的使用频率也很高。从字母在单词中的分布来看,也有一些规律,字母Y总使用频数的百分之九十都集中在单词的结尾,而的百分之九十都集中在单词的开头,P和C在单词的开头多,在结尾少,R在单词的中间出现较多,J和Q在缩略语以外的单词结尾不会出现,英文中仅有两个单词是由单字母组成的,就是A和I。此外还有很多类似的频率特征。 密码学家们还对日、俄、德、意、系、葡等语言的字母频数和使用频率进行过统计,也得出了类似的使用频率特征,制作出了相应的普遍使用频率表。 下面就是王玲统计出的这份密文中各个字母的频数: 表2 这份密文共有八百九十三个字母,因此很容易算出各个字母的使用频率。然后再进行明密比较。 但是,并不是说将密文字母简单地用与其频率相近的英文字母代替就可以的,因为在一般情况下,这些密文字母在密文中的使用频率是不会离开它们所代表的明文字母的频率太远的。从表1中可以看出,明文字母E,t,A,O,N,R,I,S,h可称为高频字母群,D,L,F,C,U,M可称为中频字母群,G,Y,P,,B,V可称为低频字母群,K,X,J,Q,Z则是罕见字母群。而且从中频字母群到高频字母群,一般都有个明显的频率跳跃,高频字母群中频率最低的字母h为0.0528,中频字母群中频率最高的字母D只有0.0378。这种不同频率字母群之间的突变,在密文字母的频率统计中应该有对应的表现。将密文字母按频数从多到少排列,高频字母群与中频字母群的分界线看来应该在N和D之间:中频字母群与低频字母群的分界线大概是E和O之间,虽然中频字母群应该是六个,而现在只有五个。低频字母群与罕见字母群的分界线大概在M和h之间,虽然低频字母群应该是六个,而现在是七个,于是就得出一个结论:中频字母群里少的一个字母很可能就是低频字母中多的这一个。 表3 特别是字母Y,很可能是代表最常用的字母E,密文高频字母群中最低的字母N可能是代表明文字母(密文中没有出现字母Q)几个字母很可能就是代表明文中罕见字母群K,X,J,Q,Z,但是具体哪一个代表哪一个还不知道。 现在再利用第二个突破口——语言的连接特征。在英语中,字母Q后面除了连接省略号外,几乎百分之百地连接着字母U,这就是连接特征中的后连接方式。另外,有些字母,它们分别在前面几乎总是连接那么少数几个字母:X前面连接的普遍是I和E,极个别的情况下是O和A。还有一种间断连接方式,在E和E之间R的出现频率最高。 较高频密文字母连接次数分类统计表: 表4 </tr></tr></tr></tr> 在第一列中(Y96)中,G前面是数字3,表示字母Y在字母G前面出现三次,即字母对YG在密文中出现三次。G后面是数字4,表示字母对GY在密文中出现四次。 从表中数据可以看出,密文字母Y不但频数最大,而且与许多不同的字母连接,已经可以确定Y就是代表的明文字母e。 明文中频率特别高的是E,t,A三个字母,是密文中频率特别高的Y,G,L,四个字母。假设这三个明文高频字母的代替字母就在这四个当中,已知Y代表E,那么t和A就在G,L,t当中。在高频字母中,元音字母经常出现在大多数字母的前后,而辅音字母则会避开大多数字母。就如字母E可以与任何一个字母组合,而字母J却很少会出现在字母B,D,G,J,K,M,Q,V的两边。从表4中可以看出G,L,t这三个字母的连接特征来,与其他字母的连接特别少,因此可以得出字母就是代表辅音字母t。则G和L中的一个则代表A。再加上前面得出的N可能代表的是he。 另外,明文中的三个高频原音字母A,I,O在连接上的特征是:它们与其他字母的连接总数相对较大,但是自己相互间却总是避免相连。观察统计表4,由于字母Y和已经被推断出来,于是选择具备这些特征的排列在最前面的G,L,I三个字母来假定为A,I,O。但具体是哪一个代表哪一个还不知道。于是又根据明文中io的频率比较高,而oi,ia,ai,oa,ao的频率则很低的现象来确定。统计表4给出了密文中相应字母对出现的频数,GL2次,LG8次,GI9次,IG3次,LI2次,IL3次,因此可以假定出现九次的GI=io,于是L=A。 明文辅音字母中最具特征的是字母N,因为它的前连接字母有五分之四是元音字母,字母连接统计表4表中,在密文字母J的前面,较多地连接有字母Y,G,I,L,七十三次中占有六十二次,于是得出J表N。 有些字母的推论有很多不同的方法,通过不同的方法来验证就更能确定推论结果的准确性。比如对于已经大概知道了的N(代表),就可以用另外的方法来验证。在连接统计表4中,N的特点也很明显,它总是连接在Y(已经确定为E)的前面,达二十三次,而在它后面却只出现了一次,这个特点与明文字母却十分罕见,则密文字母就很可能是代表t。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进一步验证,明文字母。 当然,密码的破译虽然要用到数学方面的知识,但是毕竟不可能像做数学题那样每一个步骤都是可以证明的。更多的是需要假设,还需要运气,比如在划定出大概的某些字母代表某些字母后,你就可以假设某一个字母代表某一个字母,在不断假设的情况下,将已知的字母代替到密文当中,这样一步一步推论下去,如果运气好,有可能每一步都很顺利地走对了,一旦出错,又得从头再来。好比学生做四选一的选择题,根据已经掌握的知识只能排除其中两个选项时,剩下的就只能依靠运气在另外的两个选项里选择一个,但是选择错了就算失败了。而幸运的是此类密码破译的这一环节在选择后,在继续的工作中如果发现错了,再返回来重新选择就成功了。 现在将已经识别的字母全部代入密文,代入的结果如下表: SGRLSIIGJ RIFDUGAYVNGJLNYLEtFLDYDBNLB I a ot o in o I e e ha EYVGEYEIBIIJALFJVNLUFAABVLAYIUUYJBGKY e i e to oon a n NYLLVh MGAA OY NY UGDBVNIGVYGJJID ta I e t NVNGJLJIDNVNGJLLUYDNYMLDBNLJPNLG MG et h e a hang hai i AA OYVISYNYUIVFBIULLVhIJIFDSGAGLDRIO e o e tta ono ii ita o ZYVGKYBBNLJPNLGLAAIUNYSGAGLDRGJYA e ti e a i n t e AGPYJVYIXYDLGIJBNYLDSRLJEJLKRIUNYGJ i en eo e a t i on t YAAGPYJVYLPYJVGYBNLKYVIAAYVYEKYDREYL ei en ea en ie e e t。 GAYERIFJYYEIVISXAYYEORNYEYXLDSYJBS i e o n ee to oe t e t en t GBBGIJGBILBBGBGJNYVISXAYGIJIUBJIMVNF iion I to a i t int iono no h LJELIULJPCGXALJIU LVGIJBNLJPNLGVYAYODGGY an ao a n i ana tion i e BUDISLAAMLAhBIUAGUY MGAAXFAAIKYDYKYJ GU o a ao i e i o e e en i GVLJJIOYFBYEOFLABILBULDLBXIBBGOYANYG I a nnot e et aoa a a o ie t h e i DBLRGJBNLJPNLGYKYJGUGGBIDRINYAX t a in i to tto NYSAGKYJYLDNYODGGBNLJEUDYJVNVIJVYBBG I hanen h on ei IJGJIDEYDIDYLGJNYLDSRBLGIJYEGJBNLJ onion e t o et ain t a t ione in han BNLJPNLGLUYDNYXIAGGVLALJEYVISJISGVVL e t I a a n e o no i a XGLAGUGVLJJIOYAYUOYNGJELJEhGAANYS it a i i t annt e e t e h e LAAVNGJLBOFDYLFIUGJKYBGPLGIJLJEBLGB a i a t ionan t a t i GVBIUNYSGAGLDRVIFJVGALJENYVISSGBBGIJ t I o t a o n i an t h e o i ion LJENYVNGJYBYVISSFJGBBXGYBILhYVIDDYB a n t i e t o t a e o e XIJEGJPSYLBFDYBOFBNIFAEDRILKIGELSLZIDV on in eae t t o a oi a a o IJUAGVMNYJLAANYSLGJLVGIJBYVDYVNFJL on i t i on e e t h an, ELIULJPCGMGAAVISYIBNLJPNLGUIDLAAXDIZYV ao a n I io e to BLJEBIAYARDYBXIJBGOAY UIDNYD。 An o ee on I e o he。 这样一来已经非常清晰了,根据英语单词和语句的一些特定性,已经能够逐步假设某些位置大概应该填上的单词了。比如通过前面的证明已经知道GJ字母对是代表单词in了,NY代表单词to,就可以假设字母串SGRLSII为单词Miyamoto。如果是这样,就有了S=m,R=y。字母串VNGJL对应的密文字母串是-hina,于是就可以假定为单词China,于是又有了字母V=c。把这些新推出的明文字母填入后,又能相应地推断出其他字母来,这就是密码破译中最简单的猜字法。学生在学习英语的时候也常常会做类似的一些根据已知单词的部分字母来填写出完整的单词的练习题。 最后经过逐步的假设和代入,终于将所有的字母替换表找了出来: 表5 于是就能得出一篇完整的电文: Miyamoto in your file:Cers o soon launctack cer ttack on our military objectives。Sary intelligence operations,telligence agencies ed very detailed。 You need to completed by tment's mission is to:assist in tion of sno be used,but also as far as possible tay in S is to try to iso retain tationed in Ser tical and economic capital。If it can not be left beigation and Statistics of tary Council and t spies to take corresponding measures,but sry to avoid a major conflict, Co Ss and solely responsible for her。 再翻译成汉语就是: 宫本中佐阁下:大本营已决定即将对华发动全面进攻,攻击的首选地点将在华北,华北开战之后,上海将成为我军重点进攻的目标。有关上海作战的一切军事情报,陆军和海军各情报机关都已收集得非常详细。 你部所要完成的任务是:协助川岛芳子完成“飞雪行动”计划。将上海各界名流拉过来,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也要尽量将他们留在上海,哪怕是设法让他们住进英法租界,以便为我军进驻上海后保留政治和经济资本。若不能留下者,一律杀之。对于中国的军统和中统以及中共的间谍也要采取相应的措施,但应尽量避免发生大的冲突,一切当以“飞雪行动”为主。川岛芳子将会秘密来到上海,一切计划由她全权负责。 王玲思考着继续自言自语地说:“不过,我觉得很奇怪的是,这类密码太简单太简单了,简单到以至于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到用简单的数学方式去破译。按理说现在军事通讯密码不可能再用这样简单的密码了,特别是Enigma密码机在德国问世后,日本人也从德国购买了这种密码机。听说他们还在Enigma密码机的原理上研制了更加保密的紫密。虽然受条件限制,大量的通讯不可能全都能有机会用昂贵而稀少的Enigma密码机或者紫密来进行加密,但是,就算是用手工密码,也不应该用这么简单的。我们党所使用的就都是手工密码,当然安全性却是很高的。”几人显然没有注意听她说的这些密码专业方面的话。 郭德福道:“其实日本人所做的这些事,我们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不知道这就是‘飞雪行动’而已。”余劭昀道:“现在局势复杂,上海各界名流富商主要分为三派:一派是出于安全考虑,要么将生产资料秘密埋藏,要么就是在国民党号召下迁往内地;一派是出于利益考虑,想冒险留下来,或是想依靠外国租界做保护;一派是想发国难财,暗中与日本人勾结。那些想走的人,日本人却想留住他们甚至暗杀,我们应该帮助保护他们离开;那些或公开,或秘密投靠日本人的人,迟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玲正色道:“现在内奸已除,密码已破译,经上级同意,有些事也可以告诉大家了。住在沐涧泉家的罗显紫就是川岛芳子,也就是‘飞雪行动’中的代号‘飘雪’的间谍。”几人听了无不大惊,余劭昀道:“这怎么可能,她的相貌……”王玲道:“就因为很多人都认识她,她为了亲自参与‘飞雪行动’,所以才回日本做了面部整形手术。‘袋鼠二号’早就将这一情报提供给了我们华东情报部。” 李大虎问道:“那‘袋鼠二号’又是谁?”王玲道:“我也一直都很想知道他是谁,不过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他,我跟他之间采用的是不见面接头。我们每次都是把情报密写在招工启示和寻人启示上,贴在几处指定地点,等对方去取。但我分析他就隐藏在沐涧泉家里。可能是佣人或者保镖。因为他对川岛芳子和沐涧泉的一举一动都非常了解。上次我们商议去行刺沐涧泉。‘袋鼠二号’居然事先都预料到了,他告诉我说如果要行刺沐涧泉,就得派陈婧去才能成功,他还可以保证陈婧能安全返回,若派其他人去,下场肯定和军统的人一样。所以我才坚持让陈婧去的,可是没想到她在路上就被日本人抓了。” 李小虎道:“那现在陈婧安全吗?我们该怎么救她?”王玲道:“‘袋鼠二号’说沐涧泉很可能会杀了陈婧,不过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救她的,还说如果救不了,那……他也会跟着一块儿死。” 余劭昀道:“原来川岛芳子隐藏在沐家就是为了笼络沐涧泉归顺日本人。”郭德福道:“日本人笼络那些名人都是由那些普通特工去做的,为什么笼络沐涧泉还要川岛芳子亲自出马?” 王玲分析道:“川岛芳子的代号是‘飘雪’,我想另外两名大特务宫本太郎和和久田幸助就是‘小雪’和‘冰雪’。”余劭昀赞同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由于沐涧泉的父亲沐正英在商界的特殊身份无人能及,也就决定了他的特殊身份。所以川岛芳子要亲自接近他;而张啸林是上海黑帮三大头目之一,权势重大,另外两名头目黄金荣和杜月笙都受到蒋介石的器重,那宫本太郎亲自笼络张啸林也是情理中的事;而和久田幸助亲自接近的是胡蝶女士,胡蝶在中国的知名度谁都清楚。而其余的名人都没有这三人身份特殊,所以就是由一些普通的日特去接近。” 王玲道:“这三个人当中,沐涧泉和张啸林是完全投靠了日本人,无论是我们还是国民党的人都会对这两个人进行暗杀。而胡蝶就不同。根据情报,和久田幸助已多次邀请她去日本拍片,这可是有政治上的阴谋的。胡蝶在我国可是家喻户晓的明星,如果和日本军界的人搞到一起将造成可怕的社会舆论。不过胡蝶并没有同意,为了避免日本人继续纠缠她,我们应该暗中保护好她全家,或者劝她离开上海。不过,对于沐涧泉,我还是有我个人看法,因为我刚才对他的分析只限于表面现象……算了吧,我保留我的意见。” 余劭昀刚来之时见这位小姑娘天真烂漫,毫无心机,没想到几日来的相处才发现她机智过人,目光如炬,不由得微笑道:“上级果然没有看错人,我们的一个小同志都能识破日本人的奸计,小日本迟早会被我们赶出中国的。”王玲笑道:“特派员可是在取笑我了,我还有很多细节上的事情都不明白呢。”余劭昀问道:“什么事?” 王玲道:“还是沐家的事啊!沐涧泉与苦苦相恋四年的女友江婉萍为什么在沐正英死后就突然分手了?沐涧颖为什么会把所有家产全部转给沐涧泉?我那个老同学虽然从小就对她这个哥哥情根深种,但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理智的人,绝不会为了感情而辜负沐正英遗愿的,这其中必有原因。还有,根据情报,沐涧颖确实没有回老家四川,已经神秘失踪,她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有人对她下了毒手?为什么会有人冒她之名给沐涧泉写了一封平常的信?为什么沐涧泉对那封信都没有怀疑?而‘袋鼠二号’却断定那封信是假的?这个‘袋鼠二号’到底想干什么?他对沐涧泉的生死毫不关心,却非常关心沐涧颖的安危,多次询问我有无沐涧颖的消息,他到底是敌是友?” 余劭昀奇道:“难道这个‘袋鼠二号’并不是我们党内的同志?”王玲道:“没错。” 余劭昀更是不理解,问道:“那他为什么和我们之间有联系?”王玲道:“这就更奇了,上级说有一个神秘人物把他介绍给了我们的人。由于他给我们提供了川岛芳子这条情报和很多重要情报,所以我们虽然从没见过他,却一直在与他合作。不过上级命令绝对不能调查‘袋鼠二号’是谁,但是一定要查出隐藏在我们与他之间的那个神秘人,因为根据情报,向我们提供会有人在火车站行刺沐涧泉这一情报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神秘人。” 郭德福道:“是不是敌人故意布下这么多的迷阵,把我们套在沐家的事情上,而他们的‘飞雪行动’就能收效更大?”王玲摇头道:“也许是吧,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可能是案中有案了。”余劭昀道:“不管怎样,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以全面地反‘飞雪行动’为主要任务,而只把沐家的事当做次要的去做。” 李大虎道:“我们小组里混进过中统特工,这里已经不安全,我们得赶快转移。”王玲道:“难道你不知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吗?现在收发报量很大,其他小组的一些情报都要通过这部电台发出去,我们能找到一个更安全隐蔽的地方吗?何况黄逸夫与中统之间的联络时间周期比较长,若无重大情报,是不联络的,短时间内中统的人还不会知道他已经死了,也就不会对我们采取行动。”余劭昀点头微笑道:“小鬼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王玲想到好友沐涧颖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不由得忧心忡忡,独自一人陷入了深深地思索当中。虽然成功地破译出了日本人的密码电报,但是凭着自己的密码知识,她更加感到其中有问题。仔细思索着沐涧颖教自己的一些密码知识:就连比她刚刚破译的这套密码复杂得多的维吉尼亚密码也早就被密码学家给破译了,自己以前在做密码练习题的时候也破译出了那样的密码,可日本人为什么还会用这样的密码?编制密码肯定要比破译密码容易得多,编制复杂点的密码也不是难事,日本人在这方面的水平可是很高的呀。她也相信上级机关的那些密码专家肯定在她之前就已经成功地破译出了这份密码电报。虽然她将破译后的密码内容发给上级后,上级告诉她说是她最先破译的,还对她进行了嘉奖。 维吉尼亚密码曾经称霸密码界近百年,一度被称为是不可破译的密码。它引入了“密钥”的概念,即根据密钥来决定用哪一行的密表来进行替换,以此来对抗字频统计。假如以上面第一行代表明文字母,左面第一列代表密钥字母,对如下明文加密: tO BE OR NOt tO BE t IS tION 当选定RELAtIONS作为密钥时,加密过程是:明文第一个字母为t,第一个密钥字母为R,因此可以找到在R行中代替t的为K,依此类推,得出对应关系如下: 密钥:RELAt IONSR ELAtI ONSRE LAtIO NSREL 明文:tOBEO RNOtt OBEtISt ION 密文:KSMEh ZBBLK SMEMP OGAJX SEJCS FLZSY 历史上以维吉尼亚密表为基础又演变出很多种加密方法,其基本元素无非是密表与密钥,并一直沿用到二战以后的初级电子密码机上。 公元十六世纪晚期,想要获得更高的保密度的人获得了一种设计更加精细的密码表。 法国外交家Blaise de Vigenè re发明了一种方法来对同一条信息中的不同字母用不同的密码进行加密。这样,同样的E在一个位置可能被M所取代,而在另一个位置的E则有可能以K的面目出现。这样,就可以防止任何人利用频率分析法解密该条信息。 在维吉尼亚密码中,发件人和收件人必须使用同一个关键词(或者同一文字章节),这个关键词或文字章节中的字母告诉他们怎么样才能前后改变字母的位置来获得该段信息中的每个字母的正确对应位置。比如如果关键字“BIG”被使用了,发件人将把信息按三个字母的顺序排列。第一个三字母单词的第一个字母将应当向前移动一个位置(因为B是排在A后面的字母),第二个字母需要向后移动八位(I是A后面第八个字母),而第三个字母需要向前移动六位(G是A后面第八个字母)。然后,文字就可以按下面的顺序来进行加密了: 未加密文字:tCICK MAKER。(屠夫、面包师和蜡烛匠)。 关键密钥:BIG BIGB IGB IGBIG BIG BIG BIGBIGBIGBIGBI GBIGB 加密文字:UPK CCZDPKS BNF JGLMX BVJ UPK DItEtKtBODS SBSKS 如果知道“BIG”就是密钥,收件人就可以很容易地通过相应的位置改变字母位置,从而译出经过加密的文字。 自从频率分析法出现后,单字母替换密码完全失去了效用。因此,密码编码者想方设法去编一种更强大的密码。一些编码者对单字母替换密码做了一些改动,如在编码过程中,加入一些特殊的字符,或者令一些字母不代表另一个字母,而是代表一种程式,譬如是代表空格,代表删去前一个字母,代表换行等。但这一切起的作用并不大,聪明的破译师仍然能在里面找到许许多多破译密码的线索。直到有一天,佛罗伦萨的里昂巴蒂斯特·阿尔伯提提出了一种多字母替换密码,即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密码表交替使用来进行加密,如: 明码表 A B C D E F G U V X Y Z 密码表1 Q E R t Y U I O P A S D F G h K J L Z X C V B N M 密码表2 E K P R J B D N C V O U Y Z X M L A S F I G Q 第一个密码表加密第一个字母,第二个密码表加密第二个字母,第一个密码表又加密第三个字母,不断地重复……那么: 明文F O R E S t 密文Y Y J J L L 这样,按原来的方法进行频率分析就没有什么作用了。这只是两个密码表时的情况,如果用三个、四个或以上的密码表后,破译就显得非常非常困难。即使是这样,阿尔伯提未能把他的理念发展成一个完整的系统。这个任务当然由后人完成了。经过几个人的努力,最后,维吉尼亚终于将其完善了。他编出了一个系统而有效的密码,那就是维热纳尔密码,其主要构成是维吉尼亚方阵: 它的明码表后有二十六个密码表,每个表相对前一个发生一次移位。如果只用其中某一个进行加密,那么只是简单的恺撒移位密码。但用方阵中不同的行加密不同的字母,它就是一种强大的密码了。加密者可用第七行来加密第一个字母,再用第二十五行来加密第二个字母,然后根据第八行来加密第三个字母等。 现在来试一下,就用关键词FORESt来加密Better to do o say well。 关键词F O R E S t F O R E S t F O R E S t F O R E S t F O R 明文b e t t e r t o d o o s a y w e l l 密文G S K X K Y C U S O X Q Z K L S G Y C J E Q P J Z C (看第五行,F开头,明文是b,要用G来加密;第十四行,O开头,明文是e,要用S来加密,如此类推……) 维热纳尔密码既克服了频率分析,又具有数目众多的密钥。发送者和接收者可使用字典里任一个单词,或单词组合,或虚构的词作为关键词。它提供了很好的安全保障,但它的复杂性,却令其等到十九世纪才流行起来。很多年以来,维吉尼亚密码都被认为是不可破解的。不过,也是在十九世纪,查尔斯·巴贝奇——一个性情古怪的天才将其破译了。让我们来看看解密的过程: 这个人也因为其在计算机科学领域方面所进行的先锋性工作而被世人所熟悉。巴贝奇(Babbage)通过寻找重复的字母段破解了这个密码系统。当然,维热纳尔密码的优势在于这种密码被假定为它将不同位置的字母进行不同的加密。比如同一段文字中的“t”会用“B”来进行编码,而第三个“t”也同样是用“B”来编码。发生这种情况是因为第三个“thE”后面第二十一个字母,而三字密钥BIG会在重复七次之后又回到了最开始。在任何比密钥要长得多的加密信息中,都会不可避免地出现类似这样的重复。而一个解密者应该如何才能揭示加密文件的真正面目呢?比如,如果加密文字“UPK”出现了两次,中间隔着21个字母,那么他就可以推断出密钥的长度是21的整除数。或者换种说法,他可以推断出21是密钥的倍数。(约数或称除数是一个数字被除之后不会有余数。比如21的除数就是1、3、7和21。)如果获得了足够多类似的线索,解密者就可以知道密钥的确切长度。一旦他知道了密钥长度,他就可以对加密信息进行日常频率分析。注意,数学在解密工作中总是放在首位的:解密者首先会计算出密钥的长度,这步工作甚至是在他要考虑密钥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之前所要做的。 巴贝奇的独具创意的技巧开创了一片密码术的新天地,并且将数学工具引入到了以前被认为专属于文字学的领域之中。即使一种编密码系统没有明确地使用数学,但其中隐藏的格式却通常需要以数学的方式进行整理。 之后又过了九年,在一八六三年,一位业余数学爱好者、时年五十八岁的普鲁士退役炮兵少校弗里德里希·卡西斯基(Friedricen und die Dec)。简单描述一下它的原理:被加密方指定的这个数列,也就是密钥,在实践中不可能是无限长的;在通常情况下,它的长度不仅不会超过明文长度,甚至往往还相当短——在斯维提斯的例子中,密钥“Emily”的长度是五位,也就是说,每加密五个明文字母,就要循环使用“Emily”,对后面的明文字母继续加密。 “循环使用密钥进行加密”——整个多表替代的破绽和死穴,也正在这里。 首先,破译的第一步就是寻找密文中出现超过一次的字母。有两种情况可能导致这样的重复发生。最有可能的是明文中同样的字母序列使用密钥中同样的字母加了密;另外还有一种较小的可能性是明文中两个不同的字母序列通过密钥中不同部分加了密,碰巧都变成了密文中完全一样的序列。假如我们限制在长序列的范围内,那么第二种可能性可以很大程度地被排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多数考虑到四个字母或四个以上的重复序列。 破译的第二步是确定密钥的长度,先看看这一段: 关键词F O R E S t F O R E S t F O R E S t F O R E S t F O R 明文b e t t e r t o d o o s a y w e l l 密文G S K X K Y C U S O X Q Z K L S G Y C J E Q P J Z C 第一个YC出现后到第二个YC的结尾一共有12个字母(USOXQZKLSGYC), 那么密钥的长度应是12的约数——1,2,3,4,6,12之中的一个(其中,1可排除)。 如下面的密文: ISZPNQCKMYYYJKAYYEZFFSEESSPGZXQAhF ISZPNQCKMtVYJOACVEPQIZMXOt QSMCVUDSIJGGDEUAZRSFXILKUEJQLDACB GDLYJXMYLMDQKZMPLDILQEMFSDPAZEZQN DYDZXFSAEEAZJDUELVPtMCEKSEEFURZFS DPXACQAFKMXAVEZFSDBGDLAYUQXGDPEKS EEFURZFSDPOUEZKZMYLQNPQQDEMJtQYGUVA ZOGRAPVUEQAFJQJGGCOMJZAJDKAD MNPJGGCKPKAYEQZZPtVKZMQGDVFALL USSPXAZPGZJGGOSDAZRKAEZQCKZMMCItL tEZMEDAZCAYQAFJRLUQLKUQQAFJQYFJ FLKUQQAFJQYhPJPZOZDZMDUMFSAYRZJ KZMISGBtFOSEEJGGDGREDKMMFDMDPARQJAhF UDKtZOZEZQYAItDXVFALLKZMMCZZVDPS YPJ 在里面重复序列有ISZPNQCKM,BGDL,SEEFURZFSDP,JGGC,LKUQQAFJQYLL等; 如果每个重复间隔都能被3整除,关键词应该有三个字母。 下一步,仍旧是频率分析,不过,因为关键词有三个字母,我们应分为三组进行。把第1,4,7,10,13……个字母分为一组,称之为L1,把第2,5,8,11,14……个字母又分为一组,称之为L2,余下的归另一组,称之为L3。那么每一组有169个字母。 现在先做一个标准频率分布表: 用169乘以各个字母的标准百分比,如字母A,169×8.2%=14。 那么由标准频率: A:8.2 N:6.7 B:1.5 O:7.5 C:2.8 P:1.9 D:4.3 Q:0.1 E:12.7 R:6.0 F:2.2 S:6.3 G:2.0 t:9.1 h:6.1 U:2.8 I:7.0 V:1.0 J:0.2 :2.4 K:0.8 X:0.2 L:4.0 Y:2.0 M:2.4 Z:0.1 得到标准个数: A:14 N:11 B:3 O:13 C:5 P:3 D:7 Q:0 E:21 R:10 F:4 S:11 G:3 t:15 h:10 U:5 I:12 V:2 J:0 :4 K:1 X:0 L:7 Y:3 M:4 Z:0 然后,统计L1的169个字母出现的次数,有: A:22 N:1 B:1 O:1 C:0 P:5 D:10 Q:16 E:10 R:5 F:9 S:2 G:7 t:7 h:2 U:14 I:9 V:1 J:0 :1 K:11 X:2 L:0 Y:5 M:14 Z:14 又做出L1的图表(ogram),与标准图表对比一下。标准频率和L1的频率都有峰值、平稳期和低谷。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相互错开了一些位置,比较两者应该可以寻找出最显着的特征。例如,看L1图表中A~F这一段,A的峰值过后是低谷,特别是C没有出现,然后是一段平稳期,这与标准频率中的O~t这一段相像;标准频率中,O的前面I~N这一段和L1中U~Z一段也大致吻合;又看看,L1中,J和L的缺失应该就是标准频率中X和Z的缺失,M~Q这一段应该就是标准频率中A~E这一段。这就暗示着L1的密码表是由M,N,O,P……开始的。把L1的图表向左平移十二个单位再与标准频率对比,整体来说差不多。由此可知,关键词的第一个字母是M。(注意,一些误差是在所难免的,如K替换Y,两图表比较起来好像不很符合,但整体来说是差不多的,我们就可忽略过去。) 继续下来,统计L2中169个字母出现的次数,可以确定关键词的第二个字母是L。 最后,用同样的方法可确定关键词的第三个字母是S。 至此,得到整个关键词是MLS。 再用维吉尼亚方阵将密文翻译过来,得到明文: henever sang my songs On tage on my own henever said my words ishey would be heard I sa me as it real or just my fantasy You'd alhe corner Of tiny little bar My last night here for you Same old songs just once more My last nigh you Maybe yes maybe no I kind of liked it you're your way how you shyly placed your eyes on me Oh did you ever know t I had mine on you Darling so there you are it look on your face As if you're never As if you're never down She one for you ly but sure If frown is shen I you are no dreamer 现在再说说一些技巧: 1.A~E段,U~Z段以及O~t段的特征比较显着,可先从这些方面着手; 2.如果一些字符串出现的频率较多,不妨猜猜,特别要注意thE,-ING等的出现; 3.要留意那些图表中没有出现的字母,很多时候也会是突破点,如X与Z的空缺。 王玲思索着,随手拿起一本密码书籍翻看起来。她的冷静与理智与她的年龄显得特别不相称,稚嫩的脸上比寻常女孩多了一份成熟与锐气。她习惯性地咬着钢笔在嘴里晃动着,心里却反复思索着无数的疑问,就像是面对复杂的密码一样,她在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假设各种因果关系,在一步一步地进行推理。 南京的军统局大楼里,戴笠正在办公室里与女秘书搂搂抱抱,两人正如胶似漆之际,行动科科长陈世贤在门外喊了声“报告”。女秘书急忙从戴笠腿上站了起来,一边扣衣服,一边假装去整理文件。 戴笠整了整衣服,装出了一本正经的神态,“进来。” 陈世贤进来后递上一份文件,戴笠一边看文件,一边听他解释道:“这是我们的人从共党那边搞到的情报,他们已经破译了‘飞雪行动’的内容。他们还断定‘小雪’和‘冰雪’就是宫本太郎和和久田幸助。”戴笠笑道:“这是共党有意提供给我们的情报。”陈世贤道:“不管怎样,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毕竟上海还是我们的天下,共党希望我们去对付日本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看,现在就可以收网了,马上将川岛芳子、宫本太郎和和久田幸助逮捕。” 戴笠道:“如果出动军警宪兵对这些人下手,成功率的确很高。可是我怀疑他们所做的那些事并不是真正的‘飞雪行动’,而且宫本、和久并不一定就是‘小雪’和‘冰雪’。到现在为止,川岛芳子仍然没有任何行动,沐涧泉投靠日本人与她之间毫无关系嘛。而张啸林投靠宫本,那是在‘飞雪行动’之前的事。就算我们把这三个王牌间谍抓了,也绝对问不出什么的。而‘小雪’和‘冰雪’到底是谁?他们会继续完成‘飞雪行动’的。”女秘书也附和道:“处座所言甚是,日本人若要在上海全面对付名人,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保密的,何必先用行刺委员长的假行动来转移我们的视线。” 陈世贤若有所思地道:“不错,我们所破译的数字密码和共党破译的字母密码,从密码等级上来分,都只能算是简易密码中较为复杂的一种,连中级密码都算不上。我们连日本人的高级密码都破译过,这一点,他们应该很清楚。这次‘飞雪行动’是川岛芳子亲自制订的,必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又怎会蠢到用简易密码?更巧合的是,他们的密电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我们和共党得到?我记得日本中野陆军学校的校长曾反复对他的学生讲过这样一句话,重大的阴谋往往就潜伏在一系列的巧合后面。很明显,密码是日本人有意让我们得到的,这一切都是敌人设计好的圈套,让我们往里面钻。看来阴谋之中还隐藏着阴谋。我们可能连‘飞雪行动’的气味都没有闻到。” 戴笠道:“至少现在‘飘雪’川岛芳子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必要之时先对她下手。但是要解开‘飞雪’之谜,得靠‘菊花’小姐了。”陈世贤道:“可是这‘菊花’小姐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们她的真实身份?”戴笠道:“那是因为其中有一个暗中介绍她与我们接头的神秘人。这个神秘人对我们和‘菊花’小姐都有着极大的威胁,我们一定得把他找出来。而根据赵理彪的来电分析,这个神秘人和向他提供有人要在火车站行刺沐涧泉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人。” 这时,毛人凤进来兴奋地报告道:“处座,沐涧颖的下落已经查到。”说着递上一份文件。戴笠看后道:“马上传行动队队长林成刚。”“是!”毛人凤随即快步转身出门。 陈世贤见机道:“那属下先告退了。”见戴笠微微点了点头后,便转身出了门,女秘书也在戴笠眼色的示意下知趣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随同毛人凤走了进来,向戴笠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语气铿锵有力地说:“林成刚前来报到,请处座指示。”戴笠还礼后,向他微笑着点头道:“好。”又让毛人凤取出一叠军用地图和一名女子的照片放在桌上。林成刚谨慎地上前两步,低头看着地图和照片。 戴笠道:“照片上的这个女子已被日本人所擒,关押在一座秘密营地。她的安全关系到反‘飞雪行动’的成败,所以我决定派你率领特别行动小组去营救她。”他手指着地图,继续说,“这所营地的位置在沦陷区的热河和察哈尔两省交界处,那是一处日军的物资中转站,住有二十名日军和八九十名伪军。我们的飞机只能将营救小组空投到离目的地一百多里以外的地方,然后你们自己想办法越过日军防线向目标接近。你们所配带的装备全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轻装武器,能够应付各种突发事情。”戴笠拿开上面的那张地图,指着下面的几张,继续讲解道:“这些是目的地周围与内部的兵力分析图,上面都详细注明了他们的人数与出巡路线和时间。我主要要说的是这座基地的内部情况:那是一幢五层大楼,下面还有一层地下室,这个女子被关押在地下室的一间密室里。一楼住着警卫和巡逻队,再加上门外的哨兵,共有三十人。大小军官住在二楼,士兵全部住在三楼。各楼层都储备着大量的军火和粮食。整幢大楼只有前面才有窗户,正面的灯一直亮着,警卫队日夜防守甚严。其余三面都有哨兵巡逻,但没有固定岗哨,每层都留有火力射击孔,但平时没有狙击手。楼顶上夜晚有哨兵用探照灯扫视后面三方。在外围有一道铁丝网。铁丝网上挂满了空罐头盒,只要稍微一碰,便会叮叮当当响起来报警,铁丝网以内是雷区,越过雷区还有一道电网,电网与报警系统相连,只要是发生断路,报警系统就会发出警报声。” 几人听了都赞叹道:“如此的防御系统实在是太完善了。”林成刚道:“但也有不少的漏洞,并非无懈可击。”戴笠直接问他道:“那你有没有信心完成这次任务?”林成刚道:“有!” 戴笠道:“那说说你的行动方案。” 林成刚道:“从正面强攻显然不行,一旦发生枪战,我们所面对的就是百余名敌人的阻击,所以只能从其余三面进攻,行动的时间应该在夜晚。首先,得用无声手枪杀掉巡逻的哨兵和楼顶探照灯处的哨兵。然后从铁丝网边踩着人肩头跳进去,这样就不会碰响罐头盒,再留下一个人在外面警戒,穿过雷区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之后,用带绝缘胶皮的金属线线夹先并联接在每条电线上,然后再剪断原有的通电线,通电线路就不会断路,之后可以越过电网了。接着再利用绳子,借助墙壁上各层的火力孔爬上楼顶。从上面往下慢慢接近目标,在有敌兵的楼层留下人手,持强火力守住敌人的出口。主力队到达一楼时,若能无声地控制敌人更好,即便发生交战,我们也是出其不备,在几分钟内便可干掉他们,然后再冲入地下室救人。” 戴笠点头赞许道:“你的计划非常周密,我对你有十足的信心。在地下室有几名伪军和一名日军看守她,其中一个伪军是我们的内应,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那女子的安全,因为上面枪声一响,日本兵就会立刻杀死那女子。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考虑到:你们此次可是孤军深入敌境,出了大楼还要行一百多里才能安全,所以必须干掉那里所有的敌人。否则,不但他们会追杀你们,还会在第一时间通告沿途各队阻拦你们。” 林成刚道:“这也容易,那幢大楼既然是军火库,现成的弹药肯定不少,我们只需在每一层安上定时炸弹,就可以炸掉整幢楼。”戴笠道:“好,你们今天晚上就秘密出发,出发后不要与总部进行无线电联络,等成功返回空降地时才能发报回来报告情况。”林成刚立正行礼道:“处座放心,学生一定完成任务!” “好,我敬候你的佳音。”戴笠笑了笑。 第七章 照片当中藏秘密 夜幕降临,上海市亚洲饭店一楼大厅中,摆满了各种鲜花,各色彩带的装饰,在五颜六色的彩灯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富丽堂皇。周围由军警、保安、保镖重重守卫,出席晚会的人物众多:上海的军政要员、商界名流、社会贤达、外国领事,青帮三大头目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电影明星胡蝶、陈玉梅、徐来、白杨、赵丹、黄柳霜、王汉伦、周璇等都纷纷到场,共庆沐涧泉为上海慈善事业所做出的巨大贡献,这些来宾中还有日本间谍宫本太郎、和久田幸助、今村秀子,军统的杨继荣、赵理彪、王克金,中共特科的余劭昀,警察局副局长孙虎和女儿孙芷茗及她的丈夫郭家良,还有沐涧泉的前任女友江婉萍和她的美国男友罗伯特,沐家的男佣刘炳德。 沐涧泉携罗显紫应酬着众宾客,一番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后,乐队奏起了柔美的音乐,众人的谈话声自然地停了下来。 这时,一名美艳绝伦的女子姗姗上台,她白嫩的大腿在晃动的开口长裙下若隐若现,裸露的双臂和半裸的酥胸如玉似雪,在一身性感的着装下,婀娜多姿的身躯更是让人心醉。她站到台前,手拿麦克风,眉梢轻挑,眼神灵动,好似在向众人抛出勾魂的媚眼,用富有磁性的软语说道:“女士们,先生们,非常荣幸今天晚上能和大家欢聚一堂,共庆沐涧泉先生为我们上海所做的善事,也希望因此能带动更多的好心人,为我们的社会献出一份爱。我叫刘茜,是新到的歌女。在此,我为大家献上一首歌曲,希望大家能在歌声和音乐中度过一个温馨而美好的夜晚。” 在优美的音乐声中,众男士大都纷纷携舞伴步入舞池,也有的或坐或站的在周围喝酒聊天。刘炳德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静静地望着刘茜唱歌。 沐涧泉与罗显紫二人好不容易才闲下来,却又见罗伯特携江婉萍来打招呼。随即,余劭昀、今村秀子、王克金等人也装着若无其事地靠了过来,都想偷听几人的谈话。 沐涧泉、罗显紫与罗伯特、江婉萍双方握手寒暄。罗伯特道:“沐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单独谈谈?”沐涧泉道:“当然可以。”罗伯特向罗显紫道:“对不起了,美丽的小姐。”罗显紫笑道:“不客气,你们慢慢谈。”便去招呼其他闲着的宾客。江婉萍也走到一边去。 沐涧泉与罗伯特在一张空桌前坐下,国共日三方的特工都在他们周围坐下。罗伯特扫了眼周围这些人,向沐涧泉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用英文写了句:hy is spy in Asia so naive?沐涧泉看了一眼,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伯特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懂英文,还是不明白话中之意,于是又用中文写了一遍,调笑道:“如果你不明白,那就证明你太不聪明了,难怪江小姐会跑到我的床上来。”沐涧泉大度地笑道:“我明白了,我只对女人的话题感兴趣。我的女人多得是,江婉萍早已被我玩腻了,那样的货色你也看得上,你们外国人可真够下贱的。如果你还想要,我还可以多送你几个。” 罗伯特笑道:“男人当然对女人的话题感兴趣,能和沐先生煮酒论美女,是我莫大的荣幸。” 各派特工见他二人说说笑笑,谈的全是平日里男人常谈的话题,什么女人的美貌、身材,最后还谈到中国古代的色情小说与西方现代性爱小说的差别,中国古代春宫图与西方现代裸体艺术的优劣。今村秀子和王克金听不到一句有价值的情报,但对那些色情话题也特别感兴趣。余劭昀却觉得二人的谈话十分奇特,似乎暗示着什么,隐隐感到那些话有些熟悉,似曾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几人又听见沐涧泉向罗伯特要什么,罗伯特便拿出一叠照片给沐涧泉。沐涧泉笑着一张一张地欣赏。王克金等人侧头去看,却看不清楚,沐涧泉已将照片放入衣服口袋中。罗伯特又拿出一份写满文字的文件放在桌上,二人笑着在文件上指指点点。 沐涧泉时不时地偷着打量歌女刘茜,向她使眼色,刘茜发现后向他眨眼回应。过了一会儿,刘茜唱完一首歌,便走到了沐涧泉身边,道:“这位就是沐涧泉先生吧,我能请你跳个舞吗?”沐涧泉道:“这是我的荣幸,罗伯特先生,失陪了,等一会儿我们再继续讨论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现在先玩下实际的。”罗伯特急道:“沐先生,你还是……”却见他已经和刘茜牵手步入舞池。罗伯特向远处与宫本太郎坐在一起的江婉萍点了点头。 今村秀子随即去和宫本太郎牵手步入舞池。原本就在携舞女跳舞的赵理彪也慢慢向沐涧泉靠近。余劭昀和王克金都刚要移动身子去看那份文件的内容,罗伯特却将文件翻了一页。却见沐涧泉和刘茜一边跳舞,一边调情,神态亲密。沐涧泉在她耳边细语,引得她时而嫣然一笑,时而嘟着小嘴假装生气。赵理彪、宫本太郎、今村秀子几人都只能偶尔听到几句:“我爱你”“你有过……女人……”“你的经验……”“今天晚上……”云云,都不由得摇了摇头。江婉萍见罗显紫向罗伯特走去,也急忙起身走去。 一曲舞停,众人散开,刘茜道:“我在家里等你,今晚你可一定得来。”沐涧泉道:“一定。” 刘茜满脸欢笑地向厅外走去。沐涧泉向罗伯特走去,途中正好与江婉萍走到一起,沐涧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已悄悄拔出手枪。罗伯特侧头看了眼已走出大厅门口的刘茜,突然站起来,拔出手枪,骂道:“沐涧泉,你这浑蛋,敢耍我……”当下向他开枪。沐涧泉顺手拉过江婉萍挡在了身前,一颗子弹击中了她的胸口,沐涧泉举枪还击,击中罗伯特头部。 全场立刻一片混乱。 沐涧泉抱着倒下的江婉萍,伤心地道:“婉萍,你不能死。婉萍,你为什么要为我挡这一枪?”江婉萍凄然一笑,道:“涧泉,你够狠的……我太小看你了……”沐涧泉急忙大声打断道:“我不恨你,真的,我知道你很爱我,你太想看我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刻意地把那句“我太小看你了”大声地说成是“你太想看我了”,见她还要开口说话,便急忙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伏在她嘴边,一只手却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不让她说出一句话,直到她断气,才起身泣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我先送你去医院。”门外的保镖、警卫都持枪冲了进来。 国共日三方特工都想伺机去拿罗伯特尸体旁的那份文件,却被警察以保护现场为由看了起来。一名警察上前看了一下江婉萍,道:“她已经死了,请沐先生节哀。”罗显紫也过去扶起他。 警察将罗伯特和江婉萍的尸体以及那份文件和枪支都带走了。 今村秀子走到沐涧泉身旁,低声道:“不许跟任何人说话,请跟我们走一趟。” 众人分散去。沐涧泉让保镖先送罗显紫回家,自己与今村秀子一同上了宫本太郎的车。在车上沐涧泉问道:“这么晚了,不知宫本先生找我有何要事?”今村秀子面无表情地道:“难道你对刚才所发生的事不想解释一下吗?”沐涧泉道:“对不起,这是我个人感情的事,无可奉告。” 宫本太郎道:“沐先生心中悲痛,你就别再为难他了。”今村秀子坚持道:“可我就是对沐先生的感情感兴趣。”沐涧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给你听听,反正你们也不是外人,只是你听了千万别笑话我。”今村秀子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 沐涧泉道:“如果由我来说,我的感情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还是由你来提问好了,我只讲你想听的。” 今村秀子道:“那好,你能把那个外国人给你的照片给我看看吗?”沐涧泉尴尬地道:“这……不太好吧。”今村秀子道:“有什么不好?”沐涧泉笑道:“既然秀子小姐坚持要看,那我就把这些照片送给你好了。”从身上将照片摸出来递给她。今村秀子用强光手电筒照着一张一张地看,竟全是些女人摆着各种姿势的裸体照片,背面什么也没有。于是她笑了笑,全部还给他,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那个美国人给你看的那份文件是什么?” 沐涧泉解释道:“他是一个私家侦探,我请他帮我收集全上海所有的美女,那份文件上是他所收集到的美女名单和地址,而这些照片就是那些女人的。”今村秀子道:“那他为什么要杀你?”沐涧泉道:“因为我和他是情敌,本来我是用我的女友江婉萍跟他换那些美女资料的。可是他见我过河拆桥,想要把江婉萍夺回来,他就想杀了我。” 今村秀子难以相信这些话,但是从他的话语里又找不到破绽,只好说了句,“沐先生倒是够风流的。”沐涧泉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如果秀子小姐觉得寂寞……”今村秀子马上截住他的话:“你可少打我的主意。”沐涧泉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下车回家了。”坐在前座的宫本太郎道:“沐先生不用着急,泽田中尉有事想要见你。” 沐涧泉随二人来到了宫本太郎府中,刚进入大厅,泽田樱子便道:“沐先生终于来啦,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沐涧泉谨慎地问道:“不知樱子小姐有何指教?”泽田樱子道:“指教倒不敢当,我是想请沐先生帮我们一个忙。” 沐涧泉道:“樱子小姐若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效劳的,尽管吩咐。”泽田樱子道:“我们抓到一个共党的女特务,无论怎么审问,她都不开口,所以特请你来帮忙。” 沐涧泉心中一惊,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却面不改色地笑道:“女的还不容易吗?”泽田樱子也笑道:“我们知道沐先生对付女人有过人的本领,所以才找你的。”沐涧泉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泽田樱子道:“来人,带沐先生去地牢。”一名武士将沐涧泉领进一间地下室后便出来关上了门,宫本太郎、泽田樱子、今村秀子都守在地牢门口,通过特制的小孔观看里面的情况。 沐涧泉进去一看,便见一名女子被绑在木桩上,披头散发,仔细一看,正是陈婧。 陈婧见到沐涧泉,心中一惊,怒道:“是你?”沐涧泉笑道:“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陈婧骂道:“你这个汉奸卖国贼,平时道貌岸然,暗地里却做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你这个答尔丢夫、弗罗洛,伪君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沐涧泉叹道:“当初我送你外国小说看,你却用里面的坏人来形容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陈婧道:“只怪我当初瞎了眼,才会认你这种人做朋友。”沐涧泉走到她身边,摸着她的脸,道:“你依然是如此的美丽,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你就招了吧,我保证你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婧一口唾液吐到他的脸上,双目怒视,狠狠地道:“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沐涧泉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难道你对我们的过去就没有怀念过吗?” 陈婧凄然道:“怀念?确实值得怀念,因为怀念中的你是那么善良,是看小说读到伤感处都会流泪的人,而现在的你却是个没有人性的魔鬼。”沐涧泉将手收回,叹了口气,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的人,那段美好的往事始终是我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 陈婧也陷入了回忆中,听到沐涧泉继续道:“还记得吗?当初你喜欢看外国名着,可我们学校图书馆里没有那些书。我家里的书虽然堆积如山,可那些全都是我爸买给我妹妹看的,没有一本外国名着。于是我就去买了很多外国名着送给你,由于我爸给我的钱太少,我常常饿着肚子攒钱也只能买一些盗版的书给你。虽然不是正版,但质量与正版不相上下,你也分不出来,而且价钱与原版的相比只要二折价就能买到。当时,看着你开心的样子,我也好高兴……” 陈婧惊诧地看着他,沐涧泉继续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其实你全明白,对吗?” 陈婧惊道:“我……明……白!”沐涧泉心中如释重负,喜道:“你还记得那段感情就好,那你就把你所知道的都招了吧,我向你保证,日本人看在我的情面上,绝不会为难你的。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陈婧道:“涧泉,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已经……”沐涧泉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我就够了。我也并没做什么危害国家的事,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业而已,我向你保证,为了你,我决不会做什么汉奸卖国贼的。”陈婧道:“涧泉,你做汉奸也好,卖国贼也罢,我都跟定你了,你知道吗?我恨你,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沐涧泉道:“别说一件事,一万件我也答应。”陈婧以进为退道:“你必须和别的女人分手。” 沐涧泉道:“你放一百个心好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那样做的。” 于是,陈婧便将所知道的一切统统说了出来,其中还包括第七分组第二小组的秘密聚点——万卷书店。 今村秀子在门外听后,向宫本请命道:“我这就带人去万卷书店。”宫本太郎道:“一切小心。”今村秀子道:“哈依。”说完转身离去。 宫本太郎打开牢门,哈哈大笑,道:“沐先生真有办法,不但让陈小姐招了供,还让她重新回到你身边。”沐涧泉道:“既然宫本先生全都听见了,那还请……”宫本太郎道:“沐先生放心,来人,赶快给陈小姐松绑。我已经备好了酒菜,我们得一起好好庆贺。” 几人一起向大堂走去,宫本太郎走近沐涧泉,小声道:“沐先生既然已经得回陈小姐,从此便可朝夕相伴,白头偕老。那不知能否把罗小姐送给我?”沐涧泉道:“这个……既然宫本先生对罗小姐如此爱慕,那也是她的福气,只是她非要跟我一辈子不可,这还真有些为难。”宫本太郎道:“既然这样,那你让她来陪我一晚上总可以吧?”沐涧泉道:“那我回去劝劝她,我一定不会让宫本先生失望的。女人如衣服嘛,朋友问你借去穿穿岂有不给的道理?”宫本太郎笑道:“沐先生实在是性情中人。” 沐涧泉、宫本太郎、泽田樱子、陈婧几人来到偏厅,围坐在酒桌前举杯欢庆。 良久,才见今村秀子捂着左臂和大腿闯进来,狼狈不堪,全身是血,手枪也掉在地上。 宫本太郎惊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村秀子撑着桌子,大口地喘着气道:“那里的确是共党的秘密聚点,不过一个共党也没有……”泽田樱子问道:“那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今村秀子道:“可是我们却遭到了国民党宪兵队的包围,我带去的十几个人全死了,他们应该也是去围剿共党的。” 宫本太郎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四处飞落,但他马上冷静了下来,吩咐道:“先扶今村君下去疗伤。”泽田樱子将她扶了出去。 陈婧听了也觉得好生奇怪,心中疑团更多,偷眼看了看沐涧泉,见他并无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向宫本告了辞,然后携陈婧离开了宫本府。 原来在今村秀子还没带人到万卷书店之前,王玲还在地下室整理资料,李小虎下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在工作?”王玲道:“我在等特派员回来,有事和他相商。我反复想了想,沐家的事并不简单,我们所破译出的密码可能并不是真正的‘飞雪行动’,‘飞雪行动’肯定与沐家有关。‘小雪’和‘冰雪’也不应该是宫本太郎和和久田幸助,而是另有其人。” 这时郭德福匆匆下来,道:“小王同志,刚才我正准备关门,可是来了一个女的,说出了我们与外面同志接头的暗语,叫我们赶快离开,还说日本人很快就会来。我问她是谁,她只说了‘袋鼠二号’四个字就走了。”王玲惊道:“原来‘袋鼠二号’竟是个女的?我们得赶快转移。”郭德福道:“可余特派员还没回来。”王玲道:“来不及了,你在门口给他留下记号,他在远处看见就会走的。” 见郭德福快步走出地下室,王玲自己却又转身坐到电台前接线、调试。李小虎道:“现在情况危急,你还有情报要发吗?”王玲道:“军统的侦听台一直都想捕捉到我们这部电台的准确位置,我在电台上做点手脚,让他们很快就能侦测出这部电台,把他们也引来,把这里作为他们和日本人的战场。”李小虎惊奇地道:“你这小鬼可真够狡猾的,可惜要丢掉电台了。”王玲道:“这没法,只有想办法联系‘家里’再送电台来了。好了,带上密码本赶快走。” 后来所发生的事果真如她所料。 却说军统的杨继荣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见王克金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忙问道:“事情还顺利吗?”王克金垂头丧气地说:“回杨科长,我们刚赶到万卷书店时,刚好与出来的敌人交上火。敌人只逃脱了一个,剩下的十几个全死了,我们的伤亡也不小。可奇怪的是,根据里面所留下的东西证明,那里确实是共党的一个秘密据点,可是一个共党也没有,死的全是日本人。” 杨继荣叹道:“看来共产党的特工是越来越狡猾了,居然把我们和日本人都给耍了!太丢脸了!这样,这件事就说是你们联合宪兵队摧毁了一个日本间谍秘密据点,如此既能上报请功,也可避免让中统的人看笑话。”王克金喜道:“是,多谢杨科长指点。” 这时赵理彪拿着一份文件进来,道:“杨科长,这份文件已经从警察局拿到了。凡是看过这份文件的警官都被关了起来。不过,这份文件好像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倒挺奇怪的。” 杨继荣接过一看,奇道:“竟有这样的事,那个罗伯特简直是疯了。”王克金也接过去看了看,道:“杨科长,我觉得今天晚上在饭店里发生的事很奇怪,沐涧泉、罗伯特、江婉萍之间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杨继荣点头道:“嗯,看来这里面还暗藏玄机。” 却说沐涧泉从宫本太郎府中走出来,回到家中,见罗显紫还坐在客厅里,便温言道:“显紫,你怎么还没睡?”“我在等你回来,我怕你出什么事。”罗显紫起身关切地上前握着他的手。 沐涧泉扶她坐回到沙发上,温柔地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罗显紫脸有怨色地道:“沐大哥,刚才叫你出去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日本人?”沐涧泉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是的,她只是我生意上的朋友。怎么,你吃醋了?”罗显紫小声道:“我没有,我只是不喜欢日本人。”沐涧泉安慰道:“显紫,我知道日本人伤害过你,所以你恨他们,可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好人有坏人的。我还正想要……算了吧,还是不说了。” 罗显紫完全是一副顺从的样子,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呀。”沐涧泉神色尴尬,道:“算了吧,还是别说了,你听了会生气的。”还是欲言又止。罗显紫道:“你不说我才真的要生你的气了。”沐涧泉慢慢地说:“我有一个生意上的日本朋友,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宫本公司的老板宫本太郎。我的生意全仰仗他,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我的公司会垮的。他一直都在帮助我,可他居然没安什么好心,他是想打你的主意,他想让我把你……把你送给他。” 罗显紫惊道:“你……答应了?”沐涧泉急道:“我当然不会答应的,我说过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他也做出了让步,让你去……陪他一晚上……”罗显紫道:“你要让我去……”沐涧泉点头道:“反正你早就被……显紫,对不起,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罗显紫伤感地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去就是。”沐涧泉这时反而假装急道:“不,我不让你去。”罗显紫笑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够了,只要是为了你,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这就让司机开车送我去。” 宫本太郎正在今村秀子的房中调笑着要解开衣服查看她的伤势,突然两扇木门被击飞了进来,两名守在门口的武士也被踢飞在地,一动不动。宫本太郎倏地蹦起来,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名美艳女子从门外缓缓走进,这女子正是罗显紫。今村秀子也惊奇地从床上坐起身子。这时,两名武士挥刀冲进来,刺向罗显紫,罗显紫头也不回,双手一分,抓住两柄刀身,顺势向后一滑,握住二人的手腕一扭,双刀落地,又反手掐住二人脖子一扭,两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罗显紫脸有怒色地道:“宫本君,这些废物就是你亲手训练出来的吗?”接着又有一批武士持刀冲进来。 泽田樱子忽然闪到门前,道:“通通给我退下。”众武士停住脚步,不知如何是好。泽田樱子拔出手枪对准众武士,道:“难道没听到我所说的话吗?违令者死。”众武士相互看了看,都退了下去。 宫本太郎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罗显紫道:“你不是想看看我的身子吗?我现在就脱给你看。”随即伸手解衣,慢慢转身,当脱光衣服时,已是背向着宫本和今村。二人见到她背上的武士文身,都大吃了一惊。罗显紫又迅速转身,转瞬间已穿好衣服。今村秀子惊道:“你是日本人?” 泽田樱子道:“她就是我们的‘帝国之花’川岛芳子。” 宫本太郎大惊失色,“什么?!我以前见过川岛芳子,可……” 川岛芳子道:“不但你见过,还有很多人都见过,所以我才回东京做了面部整容手术。”宫本太郎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连忙鞠躬,颤声道:“我实在是不知你就是‘帝国之花’,冒犯之处,还请芳子小姐不要见怪。” 川岛芳子狠狠地说:“他妈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你想玩女人,上海多得是,竟敢打起本小姐的主意了。”宫本太郎满头是汗,“我……下官有罪,请芳子小姐处罚。”川岛芳子道:“我倒真想处罚你,不过你又不是我的人,要处罚也是军事法庭的事,此事我就不提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宫本太郎如遇大赦,忙垂头道:“是是是,下官谨记芳子小姐的教诲。” 川岛芳子又道:“宫本君这些年的谍报工作也令我非常佩服,可是这一次的失误影响到了我的‘飞雪行动’。”宫本太郎低头道:“‘飞雪行动’实施以来,由于受到国共两党的诸多阻挠,所以收效不大,我确实深感惭愧。” 川岛芳子道:“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因为那并不是真正的‘飞雪行动’。为了‘飞雪行动’的顺利完成,我制订了三套计划作保护。‘一号计划’就是行刺蒋介石。‘二号计划’就是留住上海的名人。这两套计划的成败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三号计划’和‘飞雪行动’。” 宫本太郎更是越听越心惊,惊道:“那‘三号计划’和真正的‘飞雪行动’是什么?” 川岛芳子道:“‘三号计划’我已完成,你就不用多管了。至于真正的‘飞雪行动’是什么,连你们都不知道,那国共两党的人更不会知道了。我之所以连你们也没告诉,那就是为了做到绝对保密。因为在亚洲谍报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独领天下的时候了。中国的军统、中统、中共特科的迅速发展,以及他们的工作能力,都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此外,苏联的契卡,法国的第二厅,英国的MI-6,美国的战略情报局都派有大批的特工在中国。他们的情报工作都是惊人的出色。我们的任何行动要想做到绝对保密都太难了。” 宫本太郎越听越惊,道:“芳子小姐计划周全,定能万无一失。”川岛芳子道:“我现在要去一趟虹口驻军指挥部,听说土肥原贤二将军到了上海,我要与他商讨一下‘飞雪行动’的下一步。泽田君,你随我一同前去。”泽田樱子道:“哈依!” 川岛芳子和泽田樱子走后,宫本太郎不由得仰天长叹。今村秀子道:“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可没想到你却如此怕她。”宫本太郎道:“她可是关东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的亲信女侍从,而且冈村宁茨将军和梅津美治郎司令都对她另眼相看,土肥原贤二将军也说她的才华可以和马德莫依赛尔医生(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闻名世界的女间谍)相媲美。前任上海情报站站长田中隆吉是她的情夫,现已经是关东军高级将官,她的业绩也让她赢得了‘帝国之花’的美誉。还有,她在军界的特殊地位是很少有人能比的。也难怪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在我们这些大本营以外的间谍面前更是飞扬跋扈。” 今村秀子道:“没想到泽田樱子中尉是她安插在我们身边的人。” 川岛芳子和泽田樱子到达虹口驻军指挥部已是晚上十点。土肥原贤二已秘密外出,由和久田幸助接待她。和久田幸助道:“川岛君能现身,想必‘飞雪行动’已顺利完成。”川岛芳子道:“一切计划都非常顺利。这次若不是宫本多事,我会等到我们大军进入上海才现身的。” 和久田幸助道:“可能再过十多日,军部就会对上海发动进攻。中国方面的蒋介石也在调兵遣将做防御准备。不过,以我们的军事优势,用海陆空三军联合进攻,三日内便可占领上海。”川岛芳子道:“我既已现身,就不能再继续待在沐家了。再说,现在工作量非常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这次来就是想找土肥原将军商讨是否提前结束‘飞雪行动’。” 和久田幸助道:“川岛君真不愧是‘帝国之花’,竟如此有先见之明。我们刚刚得到情报,共党有一个‘袋鼠二号’、军统有一个‘菊花’小姐已经掌握了你的行踪。” 川岛芳子奇道:“这怎么可能?我在来上海之前,只有大本营几位高层军官才知道我的身份。”和久田幸助道:“‘小雪’和‘冰雪’不也知道吗?”川岛芳子道:“你是说……这决不可能。不管怎样,就算国共两党都掌握了我的行踪,他们也绝想不到‘飞雪行动’是什么。他们没对我下手,也就是想要弄清楚我的计划而已。看来,我得提前结束‘飞雪行动’了……对了,土肥原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 和久田幸助道:“明天。”川岛芳子道:“那我就在这儿等他。”沉思片刻,又向泽田樱子命令道:“给宫本打电话,让他把沐涧泉接到他那儿去。”泽田樱子道:“哈依!” 却说川岛芳子离开沐家后,沐涧泉独自一人来到了沐涧颖的房间里,坐到她床上,从床头柜上拿起她的照片,静静地盯着她的照片发呆,双眼慢慢流出泪水。他就这样一夜未眠。 次日,天色刚亮,宫本太郎便亲自来到沐涧泉家,几句寒暄后,宫本太郎道:“沐先生,我们得到情报,军统的人要制裁你,所以我特意赶来接你到寒舍去,那样就可以得到英国人的保护了。”沐涧泉道:“多谢宫本先生关心,那我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再去把陈婧接过来,就赶到你府上去。”宫本太郎道:“那我就告辞了,届时恭候你的大驾。”沐涧泉道:“宫本先生慢走,我就不送了。” 宫本太郎走后,沐涧泉叫道:“王妈。”女佣王妈来到客厅,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沐涧泉道:“把德叔和外面所有的保镖都叫到客厅来,我有事要对大家宣布。”王妈道:“是。” 南京军统局大楼内,戴笠刚进入办公室,毛人凤便匆匆赶来,道:“报告处座,杨科长来电。”戴笠道:“快念。” 毛人凤打开文件夹,读着电文:“根据最新情报。‘菊花’小姐已查清了真正的‘飞雪行动’,并且说绝对有把握破坏‘飞雪行动’,而且还能借机摧毁宫本太郎所掌握的整个谍报组织。但是必须在数小时内救回沐涧颖,否则只能摧毁‘飞雪行动’,而不能摧毁宫本的谍报网。” 正在这时,余乐醒又进来报告道:“处座,林成刚来电。”戴笠惊道:“事情怎么样?” 余乐醒读电文道:“特别行动队与内线人员紧密配合,已救出人质,并彻底摧毁日军基地。全歼日伪军百余人,返回途中又歼敌数十人,行动队无一人伤亡。现已返回空降地点,请指示。” 戴笠大喜道:“太好了,真不愧是党国的精英!首先致电嘉奖,十人行动小组与内线全部授予一级特工勋章。再电令小组人员从六号空降地赶往四号地区,飞机在那里等候。将沐涧颖小姐安全送回上海,全组人员听从杨科长指示。”余乐醒道:“是!” 戴笠又向毛人凤道:“电令杨继荣,沐涧颖已救出,中午之前即可送回上海,请配合‘菊花’小姐所进行的一切活动。”毛人凤道:“是。” 却说川岛芳子一直等到中午,土肥原贤二才返回指挥部。他一进门便说道:“我们的‘帝国之花’,让你久等了。”川岛芳子立正后低头行礼,道:“将军日理万机,学生打扰了。” 土肥原贤二道:“川岛君不必客气,你来可是为了‘飞雪行动’的事?”川岛芳子道:“是的。” 土肥原贤二道:“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不得不告诉你。”川岛芳子问道:“什么消息?”土肥原贤二道:“‘三号计划’已经失败。”川岛芳子花容失色,惊道:“天啊,这怎么可能?这是谁干的?”土肥原贤二道:“戴笠,他只派了十人特工小组,不但救出了沐涧颖,还摧毁了我们整个基地。守军全部遇难身亡,而他们却无一人伤亡。” 川岛芳子叹道:“我们太低估中国特工的能力了。”土肥原贤二道:“我们对他们的低估还远远不止于此。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先送两套密码去迷惑他们,再在适当的时候,通过特殊的方式把假的‘飞雪行动’内容送给他们。可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破译出了我们的密码。” 川岛芳子道:“不过,‘三号计划’失败并不意味着‘飞雪行动’的失败。现在沐涧泉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先去把他接到军部来。” 土肥原贤二道:“一切就按你说的做。另外,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一直所关注的哈尔滨苏联国际间谍一案终于告破了。那个小组的玛雅莉、西比里斯基、伊万诺夫、达见罗夫全部落网。”川岛芳子道:“这可太好了。”土肥原贤二道:“在我们的严刑下,他们当中的达见罗夫终于供出了有关共党王牌间谍‘401’的情况。”川岛芳子惊喜道:“谁是‘401’?” 土肥原贤二道:“他们也没看到过‘401’的脸面,只说出了‘401’是男的,身高1.65~1.75米之间,年龄在20~30岁之间,南方口音。这样的人我们到哪儿都能找出一大堆来,还是毫无头绪呀。”川岛芳子道:“等‘飞雪行动’完成后,学生愿亲自追查这个‘401’。我对这样的对手非常感兴趣。”土肥原贤二道:“好!有你出马就不会有办不成的事。” 川岛芳子离开驻军指挥部后便来到了宫本太郎的府中,问宫本太郎道:“怎么还没将沐涧泉接来?”宫本太郎道:“他说把一些家事处理后就过来,我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已经出巨资遣散了所有保镖,只留下了两个佣人。可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呢?我这就打电话过去问问。”立即拨通了沐家电话,接电话的人正是沐涧泉,只听得宫本太郎道:“这……好……”便挂上了电话。 川岛芳子问道:“他说什么?”宫本太郎道:“他说那个陈婧吵着非要让你和他分手。他想让你去帮忙哄骗一下那丫头。他想把她一起带来。”川岛芳子笑道:“这个风流公子,永远也改不了花花心肠,我这就亲自去一趟,帮他把那小妞弄来。时间可不多了,如果军统的人把沐涧颖送回来就麻烦了。” 第八章 破译出“飞雪行动” 川岛芳子独自一人来到了沐公馆,见院里一个保镖也没有。她开门进入客厅,只见沐涧泉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桌上放着两杯茶,却并没见到陈婧的人影。 川岛芳子还没开口,沐涧泉便望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十四格格吉祥。”川岛芳子陡然心惊,又听他说道:“金碧辉金少爷,川岛芳子小姐,‘飞雪行动’中的‘飘雪’,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川岛芳子猛然一惊,脸色大变,迅速拔出手枪对准了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沐涧泉微笑着道:“你终于将枪口对准了我,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是先把枪放下,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何必弄得如此紧张,茶我都给你泡好了。” 川岛芳子心中惊疑,面上却冷笑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沐涧泉不以为然地道:“你不会开枪的,至少现在不会。” 川岛芳子道:“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爱上你吗?”说话间已经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眼前的异常情况。沐涧泉若无其事地道:“你当然不会爱上我,要不你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帝国之花’?可是越聪明的人,好奇之心也就越强,你不可能会带着那么多的疑问杀了我,因为只有我才能为你揭开所有谜团。” 川岛芳子上前几步,坐到他对面,心想:他既然独自一人这样等待着自己的到来,那肯定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自己能否出去也十分难说,于是将手枪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沐涧泉问道:“难道你不怕我在茶里下毒吗?”川岛芳子冷笑:“你若真想要杀我,我也就走不进这屋了……我们开始吧,我的确很想知道这一切。”沐涧泉道:“其实有很多都只是我的推想,还需要向你求证。你想知道什么,请提问好了。” 川岛芳子问道:“你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沐涧泉简单地回道:“都不是。”川岛芳子奇道:“那你可知道‘袋鼠二号’和‘菊花’分别是谁?是刘炳德和王妈吗?”沐涧泉道:“不,两个都是我。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在我回上海之前,就有两个人精心设计了一系列的圈套在等着我往里面钻。我一回到上海,就像进了迷宫一样,到现在才终于走了出来。” 川岛芳子奇道:“哪两个人?”沐涧泉道:“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被我打死的美国人罗伯特。你一直以为你才是掌控全局的最大阴谋家,其实你也被他掌控着。你自以为你的‘飞雪行动’天衣无缝,其实在你的计划还没被审定时,就已经被他察觉到了,而且他还帮了你不少的忙。”川岛芳子顿时感到无比地恐惧,却不动声色问道:“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 沐涧泉喝了口茶,“不用担心,那些都只是我的推想,我们还是谈谈我们都清楚的疑问吧。先说我们初次见面时,石川清子讲的第二个侦探故事。当时你表现得十分兴奋,不让涧颖说出凶手是谁,你要自己去想。其实,以你的聪明,你当时就能想到凶手是谁,我说的没错吧?” 川岛芳子道:“看来你当时也知道了,你装傻装得比我还像。凶手就是那个富商,就请你来推理吧。”沐涧泉道:“这很简单,他是一个富商,婚姻得讲门当户对,他怎会招一个乞丐做女婿?但他知道女儿的性格,若直接反对,女儿不是跟乞丐私奔,就是闹自杀——一个会爱上乞丐的女子是完全可以那样做的。于是富商就假意对乞丐好,借选女婿之机杀了他,并让求婚者甲、乙、丙成为疑犯,那样就丝毫不会影响到他和女儿之间的感情了。他的杀人手段的确很不高明,他事先在乞丐的床底下放好炸药,再在药引线上放上白磷。等到晚上房边蒸笼下的大火使得房里温度升高,白磷自燃,就可以引爆炸药,因为将蒸笼架在房边容易引起火灾,大违常理,只有作为主人的他才能那样决定。涧颖说的简单方法就是将点燃的香绑在药引上,等香燃完,就能引爆炸药,还不会留下证据。” 川岛芳子惊道:“没想到你身藏不露,那你说说家里的奸杀案,石川清子是被谁杀死的?” 沐涧泉道:“凶手就是你,当我第一眼见到她尸体时,我就知道了。我家里周围守卫森严,任何外人也进不了屋。”川岛芳子不以为然地道:“我可是女的,我怎么强奸她?”沐涧泉道:“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那并非是什么奸杀。”川岛芳子道:“你的判断没错。那你是怎么识破的呢?” 沐涧泉道:“当时现场的布置也算高明,任谁一见,都会认为是奸杀。可是奸杀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先奸后杀,一种是杀人后再奸尸。如果是前一种,那女的必然会反抗、叫喊,男人无法做到一边捂住女人的嘴一边施暴,更何况石川清子是受过特种训练的人;如果是后一种,那石川清子胸口伤口所流出的血必然会因为两人身体的接触而形成摩擦的迹象,可她身上的血迹非常自然。” 川岛芳子叹道:“高明,看来你的推理能力与令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我们学校教的这些手段居然有这么大的漏洞,那她的生殖器所残留的男人的精液呢?”沐涧泉道:“既然要把凶杀案布置成奸杀案,当然少不了这一环节,只需将准备好的精液涂上去就行了。” 川岛芳子又问道:“你既然说我是凶手,那我又是怎么作的案?那可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密室。此案与石川清子讲的第二个故事可不一样。”沐涧泉道:“确切地说,石川清子自己才是杀死自己的凶手,你只不过是向她下达了这一条命令而已。那房间里的一切假象也是她自己布置的,因为任何人也不可能从那样一间密封的房间里出来,当然,从技术上来讲,从窗户可以出来,但窗户外有保镖看守,也是出不来的。” 川岛芳子冷笑道:“我本来以为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没想到如此轻易地便被你识破了。” 沐涧泉道:“再高明的计划也会有漏洞的。”川岛芳子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沐涧泉道:“因为你发现石川清子真的爱上了我,怕她坏了你的计划,所以你要她死。你之所以要那样布置,是因为你太过谨慎,以为那样就能骗过所有人,让人认为凶手是男人。” 川岛芳子道:“所以你将计就计,假意调查刘炳德……不对,当时刘炳德主动向你证明他不是凶手。他如何证明?”沐涧泉道:“他向我证明了他是前清宫廷太监,而他有一个养女,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太监,否则别人会笑话他女儿。” 川岛芳子哼了一声,问道:“难道那天晚上你想和石川清子做爱,想得到我的身子也是假的吗?”沐涧泉笑道:“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应该觉得奇怪呀!不过那确实是假的。”川岛芳子冷笑道:“是吗?难道你就没有性方面的需要?”沐涧泉道:“人有七情六欲,我又怎么会例外?但我不会像你们一样可以和任何异性上床,我是有感情的人。当然,我并不是说你们是色情狂,那是由于你们作为色情间谍,经受过那种没有感情和人性的特殊训练,而你们特殊的工作需要更会使你们的生理和心理彻底失去平衡。‘性’就成了你们发泄感情的阀门。” 川岛芳子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沐涧泉道:“第一,是为了误导你们对我的看法,让你们确信我就像外界传说的一样;第二,我本想从石川清子口中套出一些我想知道的秘密,可没想到你抢先一步让她为她的天皇陛下殉国了。而我对你的亲热也只是为了让你认定我是一个那样风流的人,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的。” 川岛芳子问道:“为什么?” 沐涧泉道:“你在中国搞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你一定听说过段云鹏这个人吧。” 川岛芳子道:“他是军统特工刺杀组成功率最高的一个,这与他有什么关系?”沐涧泉道:“那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有一次你洗完澡后发现胸罩不见了的事?那就是段云鹏跟人打赌偷的。他也因此偷看到了你的身体,你的背上有证明你是日本武士的文身,这个秘密也就随同你的档案存入了军统局的档案室。你又怎么会让我看到你背上的文身呢?”川岛芳子心中暗骂道:“他妈的,都怪宇野他们那帮浑蛋,居然怀疑我不忠于日本,害得我不得不在背上文身,却弄得不能随便和男人上床。” 川岛芳子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军统十朵金花之一的‘梅花’?” 沐涧泉道:“像你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不该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你不也杀了石川清子吗?这能证明什么?难道你不认为用那种古老的方法考验一个人是非常愚蠢的吗?就算她是我的亲人、朋友,我也只能杀了她。何况,当时就算我不杀她,张啸林也会杀她,我只不过抢先了一步而已。更何况,她还是杀害我朋友的仇人,我一直在查这个仇人,杀她,也是为朋友报仇。虽然如此,我还是非常痛心。因为,在对待日本人的立场上,她表现得还是很英勇的。可是战争期间有很多事是需要当机立断,而又无法考虑后果的。” 川岛芳子沉思片刻道:“那陈婧……我明白了,她所提供的全是过期的情报,是在你的暗示下假意投靠了宫本。”沐涧泉道:“幸好你现在才明白,而当时的宫本他们没有明白。” 川岛芳子又追问道:“那军统的人为什么要行刺你,你又为什么要杀他们?” 沐涧泉道:“因为他们当中没有人知道我就是‘菊花’。而我事前就告诉了他们的高层人物,说沐涧泉不能死,否则就无法查出真正的‘飞雪行动’。想必是他们下层人员想要杀我,而他们上层人员又不便阻止,所以就事先通知了我,我再把这一情报让宫本的人知道,再由他把情报转回到我这儿。我把那批行刺我的特工抓住后,让保镖把他们送出了上海。后来我想用同样的方法把陈婧也送出上海,可没想到你们先我一步抓了她。” 川岛芳子道:“你的确做得非常完美。你妹妹被军统的人营救出来,我想这事也和你有直接关系吧。你怎么知道她出了事?”沐涧泉道:“这可都是你告诉我的。”川岛芳子奇道:“我?!”沐涧泉道:“因为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我叫她回家后要写信来,当时你也听见了。而她既然被你的人抓了,当然就不能写信,你怕我会因为收不到她的信而起疑心,所以你就伪造了一封信。” 川岛芳子不解地问道:“我写的那封信哪一点出了差错?难道是因为在看信时我说了‘这字迹好像不是涧颖的’吗?我那可是以退为进。”沐涧泉道:“你写得非常好,不但字迹模仿得像,内容也完全符合她的感情和思想,邮戳也弄得很逼真。但你想不到的是我与她分别前都非常担心对方,那晚颖儿哭了一夜,我也一夜未睡。为了谨慎,我们说好要在信笺上做记号。我们在正文的第九个字与第十个字之间点上一点,在第七行与第八行之间画上一小笔,倒数第十个字故意写错,倒数第十三个字最后一笔粗写,倒数二十二个字第一笔细写。”川岛芳子惊道:“想不到你做事如此谨慎,简直是滴水不漏,就是谍报人员检查到这样的信件,也无法将这几处记号找到。”沐涧泉道:“这只是防止别人伪造信件的基本方法。” 川岛芳子心下大骇,良久才道:“我现在才明白,你让你妹妹回老家,并不是怕她与你争家产,而是为了她的安全。你一上任就把公司里有才华的人撤职,那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为了不让别人想到这一点,你同时也撤了一些无能的人。你的用心可真够良苦的。”沐涧泉道:“人太有才华了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有才华就不能再待在万人攻击的沐家,否则,他们也会直接受到伤害。” 这时的川岛芳子已经感到一种恐惧在侵袭着她的心灵,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是公开的,没有秘密可言,对于一个像她这样赋有特殊使命的谍报人员而言,没有秘密比死亡还要可怕,但她还是强自镇定,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沐涧泉道:“你回到日本特种医院由整形外科专家伊藤一健博士给你做了面部整容手术。这件事情被美国人罗伯特知道了,是他告诉我的。” 川岛芳子愤怒地道:“该死的美国特工,什么他妈的中立国!你跟美国人也有联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沐涧泉淡淡地解释道:“不,你误会了,他不属于美国任何一个谍报机构,而只是一个专门搞军事情报买卖的职业间谍。我刚回来时在火车站遇刺的事也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先是卖情报给张啸林,说日本人打算用我来做上海市的市长。张啸林因为一心想坐这个位置,所以就会派人来杀我,可是他又怕日本人追究,于是就花钱从外地雇了一批杀手。而同时罗伯特又把有人要暗杀我的消息分别卖给了宫本、军统和共产党。”川岛芳子道:“那你从他那里得到这条重要情报,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沐涧泉道:“不,他只告诉了我你的真实身份,还告诉我你们要搞一个‘飞雪行动’,你的代号是‘飘雪’,还有两个重要人物是‘小雪’和‘冰雪’,后来还告诉我石川清子是日本人。而这些全都是免费的。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情报就是他给我的,我和国共两党的人都把他称为神秘人。” “我明白了,他是在那次舞会上才告诉你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川岛芳子面无表情地继续问着。沐涧泉道:“这话说来就长了。我想有关我与前任女友江婉萍的事,你们调查得很清楚吧。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呀!我被她整整骗了四年。四年前我高中毕业刚进复旦大学时,由于失恋,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极度的痛苦中,后来她闯进了我的生活,让我重新有了希望。我与她相爱时,我送她贵重礼物,她从来都不收,而送她一些毫不值钱的东西,她却非常喜欢。可是有一次她竟然主动向我开口要去了那些没有收的礼物,我觉得奇怪,就偷偷跟着她,后来看到她把所有的物品都拿去当了,把钱全部分给了一群乞丐。当时,我不知道有多感动,心想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居然能找到个如此善良的好姑娘,从那一刻起,我才算真正爱上她。” 川岛芳子替他分析道:“她这样做就证明她要么是个大好人,要么是一个非常阴险的人。” 沐涧泉道:“是的,可当时我只是一个天真的少年,哪会想到第二层;又是处于恋爱中,更是什么都往好处想。她骗我容易,可如何能骗得过我父亲,我爸说她接近我只是为了我家的钱,我无论如何也不信,还与爸爸闹翻。我离开了大学,和她一起跑到北平开始了长达四年的生活。四年来,我们一起给人打工,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她从没半句怨言,这使我更加坚信是我父亲错怪了她,而我的心里也感觉到对不起她,因为一直以来,我虽然和她在一起,可我始终都忘不了陈婧。” 川岛芳子道:“换成我是她,我也会那样做的。因为她非常清楚,你爸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家产传子不传女,何况还是养女。你又没犯什么大错,几年之后,木已成舟,也只能接受她了,你父亲一定会把所有财产传给你的。” 沐涧泉叹道:“可我当时哪会想到这些复杂的原因。”川岛芳子道:“姜还是老的辣,她万万没想到令尊会把家产传给养女。”沐涧泉道:“是的,当她从报上看到这个消息,就劝我回家争家产。我并不在意亿万家产,认为只有能找到真正的爱情才是最幸福的,何况那是爸爸写了遗嘱的,我又怎会回来跟涧颖争?我和她就闹分手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了。我们那时都非常痛苦,因为各自守候四年的希望都落空了。我想就在那时,美国人罗伯特找到了她,他们便开始合谋用一招奸计来夺我家产。” 川岛芳子思维敏捷,举一反三地道:“什么奸计?我明白了,他是要利用我们日本人和国共两党之间的斗争,让你把家产送给她。他们知道你很爱妹妹,为了她的安全,你一定会先从她手中接管家产。他们还知道你……是个爱国者?这太可怕了。”沐涧泉道:“我越来越佩服你的聪明才智了,所有的事都能让你推想出来。”川岛芳子道:“哼,我若聪明,就不会被你骗得这么惨了。” 沐涧泉道:“一个人的洞察力和智力,有时一下子就能表现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失恋,我可能一辈子都表现不出体内潜在的能力。我的确很爱我的祖国,四年前,你们日本人侵占华北时,我刚到北平,我想过去参加冯玉祥将军和吉鸿昌将军在张家口组织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可是江婉萍装病把我留住了。两年前,在北平城郊,我和我的一个朋友一起杀死过几名正在轮奸女大学生的日本兵。本来你们调查过有关我的所有资料,包括我的思想和感情。可这两件事却被罗伯特和江婉萍帮我掩盖了。” 川岛芳子叹道:“想不到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的失败。” 沐涧泉道:“罗伯特把有关你的资料暗中给了我,又暗中把我引见给了共产党和军统的人。由于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对我家下手,而且我又在明处,强大的敌人却躲在暗处。所以,除了涧颖,我对谁也不相信。我和共党之间联系用的是‘袋鼠二号’,和军统之间用的是‘菊花’,但是我一直没与他们见面,也没告诉他们我沐涧泉就是和他们联系的人。” 川岛芳子道:“我还想知道昨天晚上在亚洲饭店所发生的事件的内幕。” 沐涧泉道:“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那只在幕后操纵我的黑手就是罗伯特和江婉萍。当时,罗伯特把一个共党的秘密据点万卷书店的接头暗语稍加改动,用色情语言说了出来,结果在场的几个特工都没听懂。他拿出一份合同,上面写的是让我把沐氏所有产业无偿转让给他和江婉萍,让我在上面签字,不然他就将万卷书店的秘密告诉宫本太郎和国民党的人,而且还让江婉萍去和宫本坐到一起,使我不敢对他下手灭口。正当我为难的时候,歌女刘茜小姐来请我跳舞……”川岛芳子接过话道:“你与刘茜跳舞时,假装与她亲热,其实是让她去告诉共党转移。可是被罗伯特识破了,他想要杀你,于是你就拉江婉萍挡了子弹,还杀了罗伯特。” 沐涧泉赞道:“哈哈!真不愧是‘帝国之花’。” 川岛芳子道:“想不到一个歌女也会如此配合你。”沐涧泉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家佣人刘炳德有个养女吗?更巧的是她还是我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川岛芳子道:“原来她就是,怪不得那晚刘炳德会到那里听她唱歌。” 沐涧泉道:“罗伯特对我的暗示,使我想到了救陈婧的方法。”他回想起当时对陈婧的暗示,现在还隐隐有些后怕,如果当时她听了却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办?如果当时宫本他们听出来了又会是什么后果?他不敢去多想。 川岛芳子道:“如果当时不是有刘茜来给你解围,你会签字吗?”沐涧泉笑道:“你在怀疑我的爱国之情敌不过金钱。我告诉你吧,无论我签还是不签,她都不可能拿走一分钱。因为我一回上海,就把所有的房产证、公司产权证拿到几家银行抵押贷了现金,有的产业已秘密出售。刚才我就把一半的钱分给了公司里那些当年跟随家父的老部下。” 川岛芳子道:“那你为什么还怕签字?”沐涧泉道:“我怕他们贪得无厌,会故技重施,我签字后,他们会马上又把我和国共之间的秘密卖给宫本太郎。” 川岛芳子又问道:“那罗伯特给你的那些照片是什么情报?不会仅仅只是照片吧。”沐涧泉道:“看来任何一个细节都不会被你漏掉,不错,那确实是重要情报。他说他既得了我的女朋友,又得了我的家产,有些过意不去,所以送了我那些情报。至于情报的内容,还是等会儿再告诉你吧,否则你听了之后,就没有心情听‘飞雪行动’的事了。” 川岛芳子道:“你已经知道‘飞雪行动’是什么了?是的,你如此聪明,的确应该想到。” 沐涧泉道:“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确定的。我们玩了那么久的爱情游戏,就是为了查清你们的阴谋。最初,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借助我家藏身,而活动对象与我家无关。可是你始终没有任何行动,便让我开始怀疑你是为了我家的事。可是药品的事石川清子已经完成,宫本笼络名人的行动你也没有参加,我归顺他也不是你的功劳。这些事情让我越来越想不明白。后来在我妹妹失踪后,我就猜到是你所为。我好多次都想把你抓起来交换涧颖,可我又不得不忍住,因为我还不知道‘小雪’和‘冰雪’是谁,不知道你有什么阴谋,正当我准备用你来换涧颖时,军统的人已经将她救出。” 川岛芳子道:“这么说你不但知道了‘飞雪行动’的内容,也知道了‘小雪’和‘冰雪’是谁?” 沐涧泉道:“一说起飞雪飘扬,冰天雪地的世界,就不得不令人想起美丽而富饶的东北。而如今那里早已被你们日本人侵占,还在那里成立了满洲国。为了实现以华制华的阴谋,你们在那里扶持中国的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建立了傀儡政权,已经得到了国联调查团的认可。对这一杰作,你们一定非常满意吧。你们想继续推行以华制华的阴谋,想在中国各沦陷区扶持汉奸,建立傀儡政权,要像统治满洲一样统治中国。如果我的判断没错,你们是想让冬天满洲的‘雪’飘到上海来。只是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选择我?第一,我远远没有溥仪那样高贵的身份;第二,在上海各界名人众多,随便找一个都比我强,这一节我还要请你指教。” 川岛芳子道:“你推想得不错,‘飞雪行动’就是要扶持你成为我们即将占领的上海的市长,将上海建成像满洲国一样的世界。我们曾在华北策划过一系列扶持那些失意而有威望的军政要员的计划,就连板垣参谋长、土肥原将军都亲自参与过。可是那些人,有的不愿意;有的在我们委以重任后,却被国民党的人或杀害或策反;即便能保全的,名声虽大,却大多是臭名远扬,难服民心。而且那些人都有政治才能和野心,还有亲信旧部,我们对他们也不好控制。很难再找到一个像康德皇上(溥仪)那样合适的人。于是,我便大胆地想到了使用纳尔逊战术,在上海扶持你。首先,你毫无从事军政的经历,而且比皇上还天真,非常容易控制;其次,你毫无爱国之心,因为你们国难当头,热血青年不是投笔从戎,也在为抗战做自己应有的贡献,而你却沉迷于个人爱情,你的思想也容易控制;再者,令尊在上海有着无人能比的崇高威望,帮你树立威信非常容易。” 沐涧泉感叹道:“江婉萍向我要钱去给那些乞丐,而你却向我要钱去捐建难民收容所,扩建孤儿院,捐给红十字会。从表面上看,你们所做的都是大大的好事,却没想到都隐藏着天大的阴谋,而且这些阴谋都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简直太可怕了。” 川岛芳子又问道:“那你说‘小雪’和‘冰雪’到底是谁?” 沐涧泉道:“和‘飞雪行动’有直接关系的能有几个人?不就是石川清子和泽田樱子吗?她们都是你的人。由石川清子引导我跟日本人合作,由泽田樱子考查我是否是国共两党的人,进一步讲,是断绝我的退路。你太过于谨慎,还抓了我妹妹,既是为了防止将来国共两党会利用她来要挟我,也是为了你们能用她来要挟我。你的计划看起来周密,简直是天衣无缝,但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以失败告终。无论你如何努力,如何对我和我妹妹,我都绝不会真正与你们日本人合作。” 川岛芳子叹道:“在我的谍报生涯中,这次是我最大的失败,你是我所遇到过的最优秀的对手。”沐涧泉叹道:“是命运悄悄地把我推上了反间谍战这条道路上,而我本人却毫无察觉。” 川岛芳子道:“那现在可以说说罗伯特给你的那些照片的秘密了吧?”沐涧泉笑了笑,从衣服包里摸出一叠照片,道:“我以为只有男人才会对这些女人的裸体照片感兴趣,没想到你们女人的兴趣更浓。今村秀子要去看过,我本说要送给她,可她没收。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很失望吧。”“这些照片里到底藏有什么秘密?”川岛芳子用眼睛死死盯着照片追问,沐涧泉轻轻摇动着手中的照片,道:“这些照片的背面用密写药水写满了字,内容就是宫本太郎所掌握的谍报网潜伏特工名单。这罗伯特可真够神通广大的。” 川岛芳子心中一惊,伸手去抓桌上的枪,刚一摸到枪,便听见拉动枪栓的声音。只见楼上十余名武装人员持美式汤姆森冲锋枪对准了她,她只得慢慢地将手缩回。这时楼上走下几名身穿各式西装的男子和一名美丽绝伦的少女,这几人就是军统的杨继荣、赵理彪、王克金和沐涧颖。空旷的客厅里一下变得热闹了,刚刚还微妙的紧张气氛一下就进入了激烈的对峙,空气里好像弥漫着火药味一般。 川岛芳子道:“沐涧泉,我的确不如你,但我们皇军很快就会占领上海,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沐涧泉道:“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也许我们还真能成为朋友。你体内所流的也是中国人的血,却去帮助日本法西斯残害你的同胞。你的下场将会和玛塔·哈莉一样。”说着将手中的照片递给了杨继荣,继续道,“抓这些日本特务的工作就是你们的事了。但是我希望你们放了她。” 川岛芳子道:“看来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沐涧泉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们不是常说日久生情吗?虽然我们是敌人,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死。” 杨继荣摇摇头道:“对不起,沐先生,我不能答应你。”沐涧颖也插话道:“不错,哥哥,这个女人可是一条毒蛇,我们不能留下她。你下不了手,我亲自杀了她。”她上前去拿起川岛芳子放在桌上的那只枪,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沐涧泉急忙劝阻道:“颖儿别开枪。”沐涧颖怨道:“哥哥,她可是日本大特务……”一不留神,川岛芳子反手抓住她的手腕,顺手夺过手枪,对准她胸口,再起身站到她背后,一只手抱住她的前胸,移动手枪对着她的头说道:“都不许动,不然我就杀了她。” 沐涧泉拔枪对准了川岛芳子,林成刚率楼上的特工冲了下来,将她围住,但众人投鼠忌器,不敢开枪。沐涧泉急道:“你快放了涧颖,这不关她的事,我放你走就是。” 沐涧颖道:“哥哥,不要管我,快杀了她。”川岛芳子笑道:“沐涧泉,我早就知道她才是你最爱的人。我的‘三号计划’虽然失败,却没想到现在还用得上她。”沐涧泉道:“你到底想要怎样?”川岛芳子道:“用那些照片来换。”沐涧泉向杨继荣道:“杨科长……”杨继荣道:“这绝对不可能的。”沐涧颖道:“是的,哥哥,你快杀了她。” 沐涧泉道:“好,那我现在就亲手杀了她。”举枪一转,却对准了杨继荣。赵理彪、王克金急忙将枪口对准了沐涧泉。沐涧泉道:“快把名册给她,这可是我给你的。”杨继荣道:“这份名单关系到上海的安危,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能给你,我最多答应你放了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见无法拿到名册,便求自保,于是押着沐涧颖向门外退去。沐涧泉道:“你快放了我妹妹,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拦你,否则你休想离开。” 众人相互挟持着到了门外,川岛芳子押着沐涧颖退到院内一辆汽车旁,反手打开了车门,慢慢缩身进了汽车,将沐涧颖向众人身前一推,驾车急驰而去。 第九章 《水乡夜游图》之谜 众人回到客厅,沐涧泉急急地拉着沐涧颖的手道:“颖儿,刚才可真是把我吓死了。我不是让你拿到枪后先把子弹取出来吗?万一她向你开了枪,你让我……”沐涧颖若无其事地道:“对不起啦,哥哥,让你受惊了。万一她向我开枪,大不了一死;可要是里面没子弹,我虽然不会有危险,我们的计划也就被她识破了。能为国家消灭一批日本特务,我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杨继荣扔掉手中的照片,笑道:“想不到沐先生在舞会上向罗伯特要照片时已经为今天的事布好了局,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川岛芳子一回去,必然马上让宫本拿出真正的名册,开始召集和转移那些特工。赵组长,能不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就全看你们的了。”赵理彪道:“请杨科长放心,宫本的人有的已经被我们掌握,他们一有行动,我们马上就能跟上,我们这就去亲自指挥。”与王克金一起出了沐家。 沐涧泉向林成刚等人道:“非常感谢你们救回舍妹。”林成刚以军人的口气道:“这是我们的职责。” 杨继荣意味深长地道:“沐先生不但重情重义,而且为国为民。听说你已经将沐氏公司在上海的产业全卖了,已将一半的钱分给了公司的人,那另一半是不是打算捐给祖国的抗战?”沐涧泉脸色微变,不客气地道:“我不明白杨科长的意思。” 杨继荣道:“现在国家正处于抗战时期,资金紧缺,很需要沐先生这样的大商人全力支持。沐先生、沐小姐现在是打算动身去香港吧?令尊在那边所创下的产业并不比上海这边小,二位到了那边还缺钱花吗?现在时局动乱,二位携带大量钱财行程数千里去香港,可是十分危险的。不如捐给我们,去直接用在抗战上,等将来抗战胜利了,国家再加倍还给你们。” 沐涧泉笑了笑,道:“你们这是过河拆桥,比强盗还阴险。”说完毫无惧色地注视着对方,杨继荣道:“沐先生误会了,我向你保证,那些钱会全部用于抗战,任何人都不敢私吞。难道沐先生不肯为祖国的抗战贡献一分力吗?” 沐涧泉扶着沐涧颖,一起坐到沙发上,他喝了口茶,双手玩弄着手中的茶杯,冷笑道:“要是我不给呢?” 杨继荣尴尬地一笑,道:“好啊,原来沐先生果然是私通日本人,与宫本太郎密谋侵占上海,私自放走川岛芳子,这汉奸罪可是不轻的。”沐涧泉不客气地道:“我今天算是认识你这位从未见过面的接头人了,官字下面两张嘴,随你怎么说都是理,但是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杨继荣道:“看来沐先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给不给那得他们说了算。”他也坐在沙发上,端起了川岛芳子那杯茶喝。林成刚等众特工虽心中对杨继荣的行为颇为不满,更不愿意伤害随行数千里的美丽姑娘沐涧颖。但作为职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事思想早已深入内心,他们不得不举枪对准了沐涧泉兄妹。 沐涧泉若无其事地道:“别以为我们兄妹年龄小,就可以随便欺负。我把日本人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你们?你们也太小看我沐涧泉了。”说着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击。楼上随即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杨继荣等人向上望去,见楼上已有六支枪对准了众特工,却看不见一个人,众特工迅速散开,各自找到掩体,举枪警戒。 杨继荣心中一惊,问道:“你想怎样?”沐涧泉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杨继荣道:“我的人可全是能以一敌百的精英,如果打起来,吃亏的可是你们。”沐涧泉道:“只有试一试才知道了。如果我的人全向你一人开枪,我想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会被打成蜂窝。如果从楼上扔手榴弹下来,你们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就是我无能。” 僵持中的杨继荣尴尬地强颜欢笑道:“沐先生说笑了,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们走。”众特工警戒着慢慢退了出去。 楼上的六人收枪下来。这六人正是余劭昀、郭德福、陈婧、王玲、李大虎、李小虎。双方分别一一握手。 沐涧泉从身上摸出一张支票,递给了余劭昀,道:“很抱歉,你们那批药品被我卖了,我只能把卖药品的钱给你们。”余劭昀道:“不用了。根据你提供给‘01’号的情报,那批药品已经被我们党内的同志抢回来了。”沐涧泉道:“抢回来了就好,不过这钱我已经拿出来了,就没打算再收回,就当是捐给抗战的吧。”余劭昀接过支票,道:“我代表党组织向你表示感谢,谢谢你为祖国所做的一切。” 沐涧泉道:“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虽是一个无党派人士,但是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追求民族独立是我永远的梦想。” 余劭昀问道:“沐先生要迁往内地吗?”沐涧泉道:“我们要去香港,那边还有我们的家产,我一回来就把公司里许多人才都辞了,现在他们可能已经在那边等我了。”余劭昀感叹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沐涧泉道:“会有那一天的。” 余劭昀笑道:“现在有很多人都在怀疑抗战能否取得胜利,看来沐先生对抗战胜利充满了信心。”沐涧泉道:“我虽然不是军事家,但我完全相信,有你们的努力和四亿同胞的支持,祖国的抗战迟早会取得胜利。另外,我也不是什么政治家,但我相信,你们共产党将成为中国真正的主人。”余劭昀道:“沐先生为何这样认为?”沐涧泉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国民党所做的其他事就不提了,刚才在我家里的所作所为,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余劭昀道:“现在我们也得去对付那些日本特工,这就告辞,后会有期。”沐涧泉道:“后会有期。” 余劭昀、郭德福、李大虎、李小虎都离开了沐家。 沐涧颖笑道:“哥哥,我先上楼去收拾行李。”“我去帮你。”王玲说着知趣地向陈婧笑了笑,二人都上了楼。 客厅中只剩下了沐涧泉和陈婧。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将头转开,都似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陈婧道:“对不起,涧泉。”沐涧泉微笑道:“你没有必要向我说对不起。”陈婧面带愧色地说:“我不应该怀疑你的。”沐涧泉轻松地耸耸肩,轻描淡写地道:“那毕竟只是一场误会,现在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吗。” “你依然像小的时候那样善良,只是现在可要狡猾得多了。”陈婧笑着抛出一个自以为轻松的话题来。沐涧泉道:“那是因为现在已经长大了。人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那样也就不会有太多的伤心事了,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到从前……”陈婧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忧郁,你应该多想一些快乐的事,就能忘却那些痛苦的事了。” 沐涧泉冷笑道:“有很多快乐的事都已成为历史,只能偶尔回味一下罢了,而那些痛苦的事,却想忘也无法忘记。哼,不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可至今还没见过未来的表姐夫呢。他一定非常优秀吧,否则也不会追到你。”陈婧不愿再与他谈论这一话题,却又不便不答,随口道:“等他毕业了再说吧,他可不如你。”她说“他可不如你”,那算是替他谦虚,意思是把他当自己人了。 沐涧泉冷笑道:“没想到还没结婚,你就替他说话了。”陈婧见他言语中似乎对自己颇有怨恨,又似乎是开玩笑,心中对他捉摸不定,强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他一直都想见你,有机会你们见了面就知道了。”沐涧泉苦笑道:“你真当我的演技有专业演员那样好吗?见了曾经抢走自己心爱女人的情敌,还要欢声笑语、称兄道弟,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陈婧表情尴尬,无数往事涌上心头,说不出话来。只听得沐涧泉又道:“你知道吗?当初,当我渐渐意识到我将要失去你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心情读书了,我感觉我的生命都已不存在了,整天一句话不说,老师和同学都为我担心。但我仍然一直期盼着……期盼着能出现奇迹,期盼着上天能可怜我,让你回到我身边。因为我深信我才是最爱你的人。虽然我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我还是那样傻傻地等待……直到后来一切都成定局……当你对我说‘你会找到更合适你的女人’的时候,我那天真的美梦才彻底地醒了。哼,我一向孤傲自负,可是面对失恋,却无可奈何。我只知道读书对我来说已毫无意义,我选择了离开大学,因为失去了你,就算我的梦想能实现也毫无意义了。当时,我真的好想去死,可是又有很多原因使得我不得不痛苦地活下去。我恨过我们高中的老师,我们明明是要在同一所大学读书的,他却把我们分到了不同的学校,终于将我们彻底地分开了。” 陈婧眼中含着泪珠,道:“涧泉,那时我们都还小,还不太懂事。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爱我,我没有你心里想的那么美好,不值得你为我这样……”沐涧泉坐回到沙发上,长叹一声道:“后来,有了江婉萍的出现。一来,这个女人心机太深,连我也被她骗了;二来,我也想通过她来忘掉对你的思念,于是我和她去了北平。可没想到世事难料……”说着侧过身子,向她微笑,“你什么也不用说,川岛芳子那样聪明的人的心思,我都能推断出来,何况是你这样单纯的人,更何况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我只是想把我的心里话对你说出来而已。你不适合搞情报工作,在这个领域里,你的能力和王玲相比都相差太远了,你的领导没有量才使用,趁你这次已经暴露身份的原因,我建议你转到部队里去做军医吧。你走吧,和你一起待久了,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我可能会把你抢回来,我真的好想把你抢回来。可我一直都完全尊重你的选择,更不想让你的男朋友受到伤害,你说天底下哪有我这么傻的人。而如今,重振家业和照顾涧颖的重任必须由我去担当,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不顾一切地追求什么所谓的爱情了。我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骄傲,我这一生一世都会永远想念你的。” 陈婧心说:“我又何尝不是?”却又不得不克制住这种感情冲动,只说了句:“谢谢,涧泉,真的谢谢你。” 两人再次深情地注视着对方,沐涧泉又是微微一笑,陈婧咬了咬下嘴唇,起身快步奔了出去。沐涧泉起身追了两步便站住了脚,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他没想到几年前的那一幕分别情景会在今天重演。 沐涧泉慢步向楼上走去。他一进涧颖房间,王玲便道:“婧姐姐都走了,我也得走了。再见了,我的好姐妹。”沐涧颖笑道:“你永远都是这么逗人喜欢。”说着两个女孩便紧紧拥抱在一起,好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王玲又向沐涧泉笑道:“再见了,我最亲密的不见面接头人‘袋鼠二号’先生。”沐涧泉笑道:“后会有期。”王玲又道:“还有,你可不得欺负我的涧颖,并且发誓要爱她一辈子,照顾她一生一世,关心她到永远。如果你做不到,甚至伤害了她,我可不会放过你的。”沐涧泉笑而不答,沐涧颖娇羞无限,王玲催促道:“你快发誓呀!”沐涧颖推她道:“好了好了,你这小妮子不许再乱咬舌根了,快走,快走。”王玲神秘地一笑,匆匆跑下楼去。 房间里终于静了下来。 沐涧泉和沐涧颖皆是百感交集,思潮翻滚,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二人相视良久,都露出了幸福愉快的笑容。沐涧颖伸右手抚弄着胸前飘逸的长发,娇羞地低头道:“涧泉哥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沐涧泉伸左手拍着她的肩,右手抚摸着她头上的秀发,道:“颖儿,可苦了你了。你可知道,我每天都有多担心你,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沐涧颖抬头微笑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沐涧泉道:“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沐涧颖随即嘟起小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人家也每天在为你担心,每天都……想着你吗?”沐涧泉伸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下,笑道:“你这小丫头生我气啦?从今以后我一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更不会让你为我担心了。”沐涧颖双手拉着他一只手撒娇道:“骗人是小狗。”沐涧泉叹道:“我可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这做哥哥的不照顾你,谁来照顾你这小丫头呀!”沐涧颖听了却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侧身道:“谁说我是小丫头了,你还没我这么大的时候可就在谈恋爱呢。”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惨叫,沐涧泉迅速拔出驳壳枪,沐涧颖双手拉住他的左臂,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沐涧泉道:“别害怕,我先下去看看。”沐涧颖深情地望着他摇了摇头,道:“我要和你在一起。”沐涧泉牵着她的一只手,道:“那好,你就跟在我后面,千万要小心。” 二人谨慎地出了门,见女佣王妈也正从房里探头出来,说道:“少爷、小姐,好像是阿德的声音。” 三人一步步向楼下走去,突然又听到窗户玻璃被击碎的声音。 沐涧颖道:“是德叔的房间。” 沐涧泉放开沐涧颖的手,迅速冲了过去,一脚踢开房门,举枪扫视房间里。沐涧颖和王妈也跑到了门口,见刘炳德倒在地上,满地都是鲜血,窗户玻璃被打烂。沐涧泉顾不得去追凶手,即伏身上前将他抱住,道:“德叔,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刘炳德道:“不了……我不行了……”伸出紧握的右手,将一只怀表递给沐涧泉,道:“交给……小格……找《水乡夜游图》……”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这句话,吐出一口鲜血便断了气。 沐涧泉站起身来,看着手中的这块怀表,照上面的时间看早就停止了走动,叹道:“德叔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 沐涧颖若有所思地道:“当日在市美术馆展出那幅《水乡夜游图》时,德叔也在场。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为了照看我而跟着我去的,当我向他打招呼时,他掩饰得丝毫不露破绽,应该是个城府很深的人。” 沐涧泉心想:“他让我把这块怀表交给什么叫小格的,可据我所知,他只有一个养女,叫刘茜。我和刘茜是同学,也没听说过她的小名叫小格,到底谁是小格?还让那个小格去找那《水乡夜游图》。”想着这些疑问不禁陷入了更多的谜团中。沉思着,他感到似乎有更加可怕的阴影笼罩在自己的周围,是普通的事件,还是又是间谍案?是另外的阴谋,还是和以前的一切联系在一起的?一切都想象不到。他又问沐涧颖道:“你见过那幅画?那画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沐涧颖道:“那幅画里暗藏着两组六位数的密码,一组很简单,一组比较难。虽然两组我都能破解,可我不知道那些数字有什么用。德叔应该知道那些数字的用途,杀他的人也应该知道,那天将画展出的人也应该知道,只不过他们却都无法破解出那组复杂的数字。德叔既然是前清宫里的太监,而那幅《水乡夜游图》又是皇宫里的画,而且画中之谜还和皇宫的秘密有关。我想这件事应该是清末宫廷斗争的延续,我们外人是很难弄清楚的。” 沐涧泉道:“要是我让他和那些保镖一起走了,也许他就不会出事。现在刘茜已去了四川成都,要找到她都很难,就别说什么小格了。” 王妈突然慌道:“少爷,你们不会要把我赶走吧?要是离开你们,我真不知道能去哪里,你们就让我留在你们身边吧,我不怕有危险的。”沐涧泉道:“王妈你千万别多想,我们哪会让你离开呢,我们妈妈去世得早,一直都是你把我们兄妹俩带大的,我们也舍不得你走的。只是我们要离开上海了。现在天下大乱,我们家的事又非常复杂,就连德叔留下都突然死了,你跟着我们可要吃不少苦。”王妈道:“只要能跟在少爷和小姐身边,受再多的苦我也高兴。” 沐涧泉道:“我们先把德叔安葬了,明天一早就动身去香港。” 第二天清晨,沐涧泉、沐涧颖、王妈三人各提着一只行李箱,在墓地里向沐正英夫妇、刘炳德一一拜别。冷风侵袭,树木杂草不停地摇摆着,荒凉的墓地里死气沉沉的,三人刚要转身离开墓地,却听见一句熟悉的声音,“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我是特意来为你们送行的。”他们见侧面有一人持手枪对着他们,这人一身黑色西装,头戴礼帽,正是女扮男装的川岛芳子。 沐涧颖习惯性地伸手抓住了沐涧泉的手臂,依偎在他身边。 王妈挡到二人身前,怒道:“不许你伤害我家少爷和小姐。”沐涧泉伸手将她拉到一边去,道:“王妈,这事与你无关。”又平静地对川岛芳子道,“难得显玗格格如此客气,我们兄妹俩可是受宠若惊了。” 川岛芳子道:“你们看到我没被军统的人抓住,是不是很意外?你们以为你们玩的那种雕虫小技能骗得了我吗?不过我还是将计就计,成全了你们,把宫本太郎的谍报网送给了军统,从而打通了我和戴笠之间的秘密合作渠道,而且还把我失败的原因全都推到了宫本太郎身上,他为我而死,那是他的荣幸。你们现在不也在我的枪口下吗?” 沐涧泉道:“王妈她是局外人,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她。”川岛芳子道:“她是什么人我不管,要我放了她也可以,只要你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二人双目相交,死死打量着对方。 沐涧泉道:“你不是早就调查过我了吗?难道你认为我还有什么特殊身份?” 川岛芳子笑道:“中共情报部门的王牌间谍——‘401’就是你,隐藏得可够深的,不但把我骗了,连与你合作的共产党间谍都毫不知情。你能识破我的身份,难道我就查不出你的身份吗?你的上线‘01’号又是谁?” 沐涧泉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川岛芳子哈哈地狂笑几声,得意地道:“第一,根据我们抓捕的苏联间谍的招供,当初让他们帮忙发报的‘401’与你的外貌特征完全相符;第二,在‘401’去哈尔滨前后两日你恰恰不在北平;第三,我还分析出‘401’在电报中提到的‘朋友’应该就是我大清国的宪敏贝勒;第四,你说你杀苏慧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杀了你的朋友。我调查了有关她的材料,她是中统现任成都站敌侦处副处长唐建明的情人,是从中统打入军统的人。她是奉唐建明之命到哈尔滨找宪敏的,并且杀了他。你说我的分析有没有错?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表妹李芳兰查的,日本人可并不清楚。”她经过严格的反间谍业务训练,多年的谍报工作更养成了她对事物观察的细致周密,对任何细节都能进行严谨的推理。 沐涧泉正色道:“不错,我就是‘401’,能死在你这样的对手手里,我无话可说。至于我的上线‘01’号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诉你。”川岛芳子道:“你不怕死,你也不为你妹妹想想吗?”沐涧泉淡然道:“我当然不希望她出任何事,但她既然生长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遇到这样的乱世,就注定随时都会失去生命,为国而死,我们死得其所。” 沐涧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沐涧泉,她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川岛芳子当然明白这位小姑娘的心思,她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对她而言是一种幸福,川岛芳子很不愿意杀他们。她很清楚沐涧泉虽然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但自己并没有爱上他。她在感情上经历过被养父川岛浪速强奸、初恋男友为她而死、与蒙古王子离婚这些巨大的伤害,对男人已只有生理上的需求。她很欣赏沐涧泉兄妹的才华,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她很清楚越是有才华的敌人,对自己危害也越大,应千方百计除掉。她以前从没有过下不了手杀敌人的经历,那是因为她以前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都很爱你们的祖国,痛恨日本人,我又何尝不是呢?你们以为我是在真心帮日本人做事吗?在我心中,我所效忠的只有我大清国。我一生下来,我的生命就不属于我个人,而是属于我们大清,我身上肩负着复国重任。我只有借助日本人的势力来帮助我完成这一任务。” 沐涧泉道:“清政府的腐败无能早已将中国弄得民不聊生,国不像国,它被推翻是历史的必然,而现在的溥仪倒是在满洲国当上了皇帝,可那又算怎么一回事——你比谁都清楚。就算你一心只为了大清,可就凭你的能力,能让日本人帮你复国吗?你们能摆脱日本人对你们的控制吗?你在日本军界虽说是名噪一时,可是你调动得了日军吗?你当年曾是手握伪满州国兵权的安国军司令,可是日本人对你放心吗?还不是夺了你的兵权。现在你手上连伪军部队都没有了,以你的聪明当然能想到这些,但你还是抱着幻想死心塌地地为日本人搞情报。” 川岛芳子傲然道:“你很有政治眼光,看来你的才华并不在令尊之下。令尊沐正英先生原本也是大清国的忠臣良将,当年也曾被秘密委以复国重任,可他食君之禄,却不思报效朝廷。现在他既然已死那就得由你们做儿女的继续去做。”沐涧泉道:“上一辈的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家父一生光明磊落,爱国爱民,是我学习的楷模。你想让我们去帮你做那些可笑的事,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川岛芳子道:“人各有志,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但是兵权总该交出来吧。” 沐涧泉奇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川岛芳子道:“你不明白,那沐二小姐不会不明白吧?当年令尊奉命潜伏于北洋军阀中,他手中掌握的上万精兵可都是我父王为复国留下的资本。后来国共北伐,他将部队化整为零,全部分散,没伤亡一人,他也只带了十几个人到上海,我想这支潜伏部队的名册应该留给你了吧。” 沐涧颖道:“原来你到我家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那份名册。”川岛芳子笑道:“不错,这就是暗藏于‘飞雪行动’中的计划。”沐涧颖道:“阴谋之中的阴谋,我全明白了。”川岛芳子道:“你明白什么?” 沐涧颖道:“有关这份名册的事非常绝密,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不放心派别人来寻找,所以亲自来我家找,但你也清楚不容易在短时间内就能找到,而你在日本军界名声又太大,你的行踪必然会受到日本人的关注,你若长期潜伏到我家,必然会让日本人对你起疑,说不定他们也会因此查到有关名册的事。于是你就制订了一个让日本人认同的针对我哥哥的‘飞雪行动’来欺骗日本人,你把你个人的更大阴谋却隐藏在‘飞雪行动’下进行。那么多人都关心的‘飞雪行动’只不过是你的一个骗局。” 川岛芳子赞道:“要是我身边有你这样的参谋,那该有多好。既然你把事情都分析得这么明白了,那就请二小姐把名册交出来吧,我以军人的名誉担保,我绝不会伤害你们的。” 沐涧颖道:“那份名册我从来都没打开看过,在我爸交给我时,他就让我把它烧毁了。”“这不可能。”川岛芳子突然间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嘴上说不相信,但是紧张的态度表明其心里似乎已经相信了,这样的结果让她感到了可怕。沐涧颖道:“如果真有那份名册,我也早就给了中国的抗日政府或军队,没有理由给你留着吧。而且,你的人将我抓捕后,也对我搜过身;你在我家里待了这么久,我想我家里和圣玛丽孤儿院都早已被你进行过地毯式的搜寻了,如果有,你会找不到吗?” 川岛芳子怒道:“那可是我父王的心血,是我大清的部队,你们凭什么这样做?”握枪的手颤抖着,黑洞洞的枪口里似乎散发着火药味。 沐涧颖道:“那支部队的官兵可全是我们汉人,而且都已新老替换好几批了,没有理由去效命一个早已不存在的满清政府。而现今又恰逢日军入侵,这区区万余人的部队想在中日作战之间独树一帜,这是不可能的,要么被哪一方吞并改编,要么被消灭。” 川岛芳子突然哈哈大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事已至此,不提也罢。那你快告诉我《水乡夜游图》里藏的谜是什么?” 沐涧颖心道:“怎么她也关心起这幅画啦!她是皇族后裔,肯定也清楚画中之谜的用途。”正色道:“不错,我的确知道画中之谜,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虽然我跟你乱讲你也不知道,但我认为没那必要。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既然我们大家都了解对方,更知道谁也劝说不了对方,就不必再费唇舌了,你就开枪吧。” 川岛芳子冷冷地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成全你们。” 沐涧颖将脸贴在沐涧泉肩上,闭上了双眼,沐涧泉伸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王妈怒视着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连开两枪,两颗子弹从二人头顶飞过去,她笑道:“我会让你们看到我成功的,如果杀了你们,我怕我再也找不到真正的对手了。将来我大清复国之日,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们,到时候我一定会不计前嫌,重用二位,那时我们再一同建设我们的大清国吧。”沐涧泉道:“时间和历史会证明一切,如果我们都有幸不死于这场战争中,我相信我会在我们国家的监狱里看到你的,我国的法庭会宣判你的罪行的。” 沐涧泉、沐涧颖、王妈三人转身离去。川岛芳子站在那里,一直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 第十章 “虎!虎!虎!”与“东风,雨” 香港,这个由英国人管辖的殖民地和上海一样,是一座商业发达的城市,也是世人心中的世外桃源,有无数的政治人士都到这里来活动。抗日战争爆发后,更有无数的商人、文化人士迁往这里。这里同样云集着国民党、共产党、苏联、美国、日本等各路情报人员。 沐涧泉、沐涧颖、王妈三人乘船到了香港。唐中强早已在码头等候多时。几人一见面自然少不了一番问长问短。 唐中强开车将三人送往沐正英在这边的一幢海滨别墅,一路上向二人介绍了这边公司、工厂的一些情况。 沐涧泉道:“有你管理这边的一切,我也就放心了。反正我对商场上的事也不怎么懂,颖儿又还小,这些事就全靠你操心了。”唐中强道:“这都是我应该的,但我还是希望你来领导我们。”沐涧泉推辞道:“我真的不行,不过我也确实不能推卸责任,自己就什么都不做也不行,我会跟着你们学习的。”唐中强道:“我会全力协助你的,明天就在公司里为你们举行一次酒会,算是为你们接风。”沐涧泉道:“我看就不用这些排场了,我和颖儿都不喜欢那些场面上的应酬。” 沐涧颖也道:“哥哥说的是,有空我们去拜访那些公司的前辈叔伯就是。”唐中强将三人送到了住所,道:“你们一路上也累了,先住下好好休息两天。我还有事要去制药厂处理一下,就先走了。你们什么时候想去公司看看就给我打电话。”沐涧泉道:“辛苦你了。”唐中强道:“这是我分内的事。” 王妈一进客厅便喜道:“哎哟,这房子可是和上海的一模一样,少爷、小姐你们住着一定会习惯的。你们先好好休息,我去帮你们整理好房间,然后再去买菜做饭。” 沐涧泉道:“王妈不用你忙,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沐涧颖也道:“是啊,王妈,你去把你自己的房间收拾下就行了。”又拉着沐涧泉的手道:“走吧,涧泉哥哥,我先替你整理房间。”沐涧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用这么客气吧,这种小事我自己还是能做好的。”沐涧颖道:“你的房间呀从来就没收拾好过,跟狗窝似的,将来……”本想说将来看你结了婚云云,却又觉得从自己口中说出很不妥,当即住了口。 沐涧泉来到后面的阳台上,双手扶着围栏,凝望那滔滔海水,波涛汹涌的海浪如同千军万马一批接一批地咆哮着猛烈地冲向岸边,激打在岩石上的海水更是掀起巨浪,浪花四处飞溅,犹如爆炸的弹片,然而却始终吞灭不了屹立不倒的巨石,它们千百年来饱经风霜,击退着汹涌的侵袭者,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想到了千千万万的祖国同胞不也是一样正英勇顽强地抵抗着外敌的入侵吗?心中感慨万分。突然有人从他背后伸出双手捂住了他的双眼,沐涧泉道:“谁?”沐涧颖笑道:“你猜。”沐涧泉摇头道:“我可猜不出来,该不会是川岛芳子吧?”沐涧颖放开双手,嗔道:“一点意思也没有,明明知道是我还猜不出,你还把我当小孩子来糊弄呀!” 沐涧泉侧身握着她的手,温柔地道:“是啊,我们的小涧颖已经长大了,要是爸爸妈妈他们还在该多好,他们可是最偏心、最疼你的了。”沐涧颖若有所思地道:“哦,这么说来你就不疼我了?”沐涧泉笑道:“你这小鬼,伶牙俐齿的,幸好爸爸有你这么一个聪明懂事的女儿,才能放心把家产交给你,这可再好不过了。”沐涧颖道:“其实爸爸的心意当然是由你来继承家业的。当年他就是借用江婉萍来把你培养成一个出色的商人的。”沐涧泉惊道:“你是说……我明白了,原来……” 沐涧颖道:“不错,爸爸知道江婉萍迟早会离开你的,而你呢本来就不比别人笨,只是你呀太善良了,阅历又浅,不懂人心险恶。所以他就顺便借江婉萍来让你大彻大悟,这其他方面的事呢,也就用不着再多教你,你也能触类旁通了。因为无论是情场还是官场,只要有阴险的一面,都有相似之处。”沐涧泉叹道:“爸爸为了我可真是用心良苦。” 沐涧颖道:“所以呢这生意上的事你想推也推不掉的,我可只喜欢写我的小说。”沐涧泉道:“那我就学着试试吧,我们家里虽然少了个女企业家,但是却多了个能名扬天下的女作家,这才是了不起的。”沐涧颖摇头道:“哪有这般夸自己妹妹的,我写的东西可不好。” 沐涧泉望着大海,道:“这幢房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在这儿看大海。”沐涧颖道:“那我就天天陪你在这儿看海。”沐涧泉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心事太重的人才喜欢静静地看着海水发呆。”沐涧颖摇着他的手道:“我整天心里想的事可多了,既要想现实生活中的事,又要想小说里虚构的故事。我也喜欢清净的,能整天和你一起在这儿发呆可是件快乐的事。”沐涧泉凄然一笑。 沐涧颖又道:“对了,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共产党的?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沐涧泉道:“这是纪律,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诉妻儿。”沐涧颖天真而狡猾地笑道:“这么说可以告诉妹妹了?”沐涧泉乐道:“当然可以,不过得等到将来我的上级批准才行。” 沐涧颖道:“你这伏笔也埋得够长的。”沐涧泉笑道:“你小说中不是经常用这招吗?我这可都是跟你学的。” 沐涧颖又问道:“哥哥,听中强哥说上海的产业换成现金以后,你是用我的名字存入银行的,这怎么可以呢?你去把名字改成你的吧。”沐涧泉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成了外人啦,你的我的不都一样吗?就是一个字不一样嘛,何必去麻烦一下。你呀,就安心写你的小说。”沐涧颖道:“可是,涧泉哥哥……”沐涧泉道:“你不是从小就很听我的话吗?怎么现在却为了一个字的小事跟我争了,不许再提此事了,你现在必须好好读书,我看就去上香港大学,中文系还是工商管理都行,你又比我聪明,将来无论写小说还是经商都能成就辉煌的。这样即便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能照顾好自己。” 沐涧颖深情地凝望着他,就像她喜欢的小说人物林黛玉一样爱哭地流出了泪水,急道:“你想要扔下我不管吗?你不在了,我还能活吗?”沐涧泉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是我不好,我胡说八道,哥哥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每天都陪你在这儿看大海。”沐涧颖说:“国内的大学我早就已经毕业了,虽然在早稻田大学没有毕业就回国了,但是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去读书了。我就在家里写点东西。另外再去买些监听电台的设备回来,也好侦抄些空中的密码电报,看有些什么秘密。”沐涧泉说:“那敢情好,你可是这方面的天才,如果能破译出日本人的什么重要密码,或许对国家会有帮助。” 1939年九月一日,在西欧战场上的德军对波兰发动突然袭击。英法由于是波兰盟国,两天后被迫对德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此时中国的抗日战争已由防御阶段转为了相持阶段。中国北方的重要城市虽然相继失守,南方沿海城市如厦门、汕头、广州等地也被日军登陆侵占,但日军除了在进攻的前线受到中国军队的英勇抵抗外,在沦陷区仍然分布有大批的中国军队与日伪军交战,战线呈犬牙交错态势。 随着战线在广东省的蔓延,战争的硝烟越来越接近香港。但处于英国殖民统治下的香港在人们心中仍然是一块逃避战火的世外桃源,逃到这座孤岛的人越来越多。 沐涧泉本无心经商,这两年来一心都将国事放在第一,曾先后向各战区前线的抗日军队捐献了大量的药品、石油、汽车、衣物、食品等物资和现金。 沐涧颖从小就很听养父沐正英的话,沐正英一心要将她培养成个出色的商人。除了让她阅览群书外,还给她讲解了古今中外商界精英成功和失败的事例,还说一个商人不但要打通黑白两道的关系,还要能对社会局势的变化做出正确的分析,以便于制订出长远的计划。她本身就聪明过人,对于这方面的研究与其父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现在处于世界局势瞬息万变的时代,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对国内局势做出正确的分析,还要对世界变化有正确的认识。她在对世界局势做了认真的分析后,心中已有了一个完整而大胆的计划。 这天她又与沐涧泉相依在阳台上看着大海,辽阔的海面上海平静了下来,微波荡漾,落霞照在海面上,映出色彩斑斓的光芒。 沐涧颖道:“哥哥,我看香港迟早会被日本人侵占的,我们在这里也待不长久的,可得提前做准备才是。”沐涧泉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什么都听你的。”沐涧颖道:“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是在跟你商量一件大事。”沐涧泉认真地道:“我知道啊,所以我得听你的嘛,你继续说,我可听着呢。” 沐涧颖笑了笑,道:“那好,我就把我想说的说出来,你看我说得对不对。早在1936年,德国和日本就签定了《反共产国际协定》,1937年,意大利也参加了这个协定,就形成了三国轴心集团。德国在西方战场上的闪电攻击如摧枯拉朽,英国恐怕也比挪威、波兰那些小国强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们占着地理优势,隔着海峡勉强自守可能还行,哪有能力来守着远离英国本土万里之遥的香港这块殖民地?而日本刚刚和苏联在诺门坎展开了一场大决战,日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他们算是尝到了朱可夫将军的手段和苏联机械化武器的厉害,北上入侵苏联的计划也就破灭了。所以他们一定会改变侵略计划,选择大举南下,侵占整个东南亚,因为日本国土资源贫乏,难以支持长久战争的巨大消耗,必须继续向外侵略扩张,以求掠夺战略物资,而东南亚地区的很多国家都物产丰富,可是有很多是英美的殖民地,日本必然就会与英美发生冲突。日本人连重兵防守的苏联都敢侵犯,而对于离英美本土之外的殖民地,就更不会当回事了。而香港既是工业发达的现代化城市,又是水陆交通要道,还处于日军占领区的嘴边,他们没有不吞下它的理由,这是于私。于公,日本既与德国是盟国,势必要以向英国的殖民地宣战来响应德国入侵英国的举动。随着战争的持续,那一天必然会到来。” 沐涧泉道:“你懂得还真多。我虽然不懂军事和政治,但我也认为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是不是又要玩一次金蝉脱壳?你可真够狡猾的。现在很多人都还意识不到会有那一天,我们做起来也容易得很。” 沐氏集团在香港的产业这两年来在沐涧泉、唐中强等人的管理经营之下,在乱世中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但沐涧颖以敏锐的眼光看到了香港将要发生的巨变,于是又开始策划出第二次将资产脱手,转换为现金的计划。由于众多商界人士都只看到了香港眼前的繁荣,所以沐家陆续公开转让、出售工厂、地产之类的事都非常顺利,还给外界说成是因经营不当而导致破产,最后只留下了一家制药厂。 在这一系列的工作逐渐完成时,唐中强来到了沐家,向沐涧泉、沐涧颖提出了辞职。唐中强道:“少爷、小姐,这里的工作差不多也做完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沐涧泉感到很是意外,道:“这么多年公司的经营发展可全是你的功劳,现在我们虽然只留下了一家药厂,又以非营利为目的,只是为了用来支援前线的抗战,可公司还是不能没有你的。”沐涧颖也道:“中强哥,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我也一直当你是哥哥,如果我们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可千万别怪罪我们,你说出来就是。” 唐中强急道:“你们误会了,其实我也非常舍不得离开公司,更舍不得离开你们。是因为日本人已经打到我们湖北老家,我的亲戚能上战场的全都参军了,而且全都死在了战场上,家乡全村人都被鬼子杀光了。我爸爸以前也是老爷部下的军人,如果他还活着,也会上战场的。我已经决定去参军了,哪怕死在战场上,也要和日本鬼子干一场。”沐涧泉拍着他的肩,道:“我的好兄弟,放心地去吧,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的。” 沐涧颖依然是每天都会监听一段时间,特别是晚上,她所记录下的密码电报已经有好几千份之多,有日本军方的、日本外交部的,国民党中央军的,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的,各路杂牌军的。成功破译最多的就是各路杂牌军的密码电报和日本外交部的。而对于国民党中央军的,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所使用的密码电报,她认为密码等级是非常高的,估计日本的密码专家是破译不出来的。但是令她感到痛心的是,中国各路杂牌军的密码通讯的简单程度如同小学生所做的算术题,国民党派系复杂,各有其关系网,他们与中央军之间的矛盾重重,私下里频繁传递军事情报,他们使用的是自己编纂的保密性能很低的密码本。而有的国民党中央军各部之间相互通报一些带有私人或私事色彩的电报也是使用非常简单的密码,但是里面却间接性地暴露了军事情报,因为越复杂的密码通讯的双方使用起来也会越麻烦,所以那些人为了方便省事,只要不是与重要部门进行联络,在不会受到处分的情况下,都选择简单的密码联络。她想那些涉及军事部署、部队调动等情况的电报肯定能被日本人截收到的,日本的密码专家是能够破译出来的。结合破译出的一些日本人的密码电报以及报纸上显示的战争情况就能看出这些问题来。她不由得对此感到忧心忡忡,也曾写信到重庆去反映过这些问题,但遗憾的是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这类事情在当时的确是特别普遍,国民党部队在这方面认识不足,认为自己编的密码本,没有被人看见,怎么会被译出来呢?有一次石友三驻重庆办事处处长打电报给石友三说:“听说我们来往电报,被‘中央’译出来了。”石友三回电说:“密码本是我和参谋长关着门编的,没有第三人看见,不会被中央知道。”其实石友山与日本勾结的情况,早被蒋介石从其来往电报中侦悉无遗。国民党军官在密码本方面的无知程度每多类此。其次,部队里的译电员也图省事,不喜欢使用手续复杂、费时费事由军委会颁发的密码本,除与军委会通电讯不得不用外,其他部队相互之间的电讯自然乐于使用自编的密码本。这就是抗战期间军事泄密原因的所在。 (作者按:此事详见池步洲着《抗战回忆录》。) 沐涧颖每次跟沐涧泉谈论起这些都是痛心疾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出来为国家在这方面做点什么呢?在留学日本和去德国购买密码机的那些年,她也曾经接触过一些日本和英美的密码专家,多年来在偶尔的交流中隐隐地听说过一些关于陪都重庆已经聚集着一批非常优秀的密码专家。从她自己所截获的各路电报中也能感觉到这一点,于是又觉得自己并不见得就能比别人强,即使自己去做了,还是改变不了通讯方面的那些混乱的现状。 这天她又开始对夜间刚刚截获的几十份密电报进行破译工作,当然英文、日文、数字组成的都有,而以英文居多。不论哪一种文字,都是字字相连,没有间隔,与中文明密码电报迥异其趣。她首先凭着丰富的经验和直觉对电报进行了大致的分类,挑选出日本的电报来。再与前段时间不同时间段截获的多份日本密码电报结合在一起,因为要成功地破译一种复杂的密码,普遍要遵循的前提就是需要大量的密码电文。所以当她前段时间截获到一些日本人所启用的新的密码后并没有把心思陷进去,而是等到截获到一定数量后才开始破译。 在战争时期,破译密码几乎都是国家和部队的工作,像她这样有条件自己截获电报,自己破译的算是特别例外了。这是一个十分细致而又枯燥乏味的繁重工作,而且还显得很不务正业,也只有像她这样的条件才能够从事这样的工作了。她在破译密码的时候是不要任何人打扰的。沐涧泉为她端来早餐也只是安静地放在书桌上就退了出去,他们性格上都特别喜欢清净,所以也就习以为常了。 在翻阅这些英文日密过程中,只见英文字母一个接一个地连缀在一起,好像一条条长蛇,看得眼花缭乱,茫然无知。在对密码的编制手法作了初步的假定后,她断定手中的这几份只能以两个字母为一组来代表日语的一个字母或一个汉字、或一组汉字(如中国、日本、立场、研究等双字词组)。接着,她就按这个思路把每一份日密从首到尾划为双字组,然后再进行观察。 她突然发现这套密码虽然是新启用的密码,是分段密码,密码体系是一种分为一号密码,二号密码,三号密码……这样按先后顺序编制出来的同类密码,但是却并不是自己起初所想的那么复杂,是日本外交部专用的密码。 这套密码的一号密码是以LA二字起首的所谓LA码。主要是以两个英文字母来代替一个日文字母(假名),较少代替一个汉字,极少用来代替两个以上的汉字。例如“调查”二字,日文读音是チョゥサ,多数是以四对英文字母来代替,有时以两对英文字母来代替,例如以CL代チョゥ,NR代替サ。这就使密电文的构造,以日文字母为主,单词、复词为辅。前面说过日文的十个格助词使用频率偏高,其中尤以ガ、ラ、ノ、ニ四个为最。他们只要就若干份密电文按双字组作一统计,从其出现频率便大致可以判断十个格助词,甚至ガラ两个字母可以目测出来,已见前述。这种LA码密电文很短,内容简单,多系通知派遣某某为“传书使”(即传递书信使者之意)于某月某日出发,一般是携带书面情报回国或出国。此类密电报很多,每天约占总数之四分之一左右。 其次,与LA相反的二号密码,是另一种被以两个英文字母代替一个、二个甚至三个、四个汉字(例如行动、出击、师团长、木端微尘之类)为主的密码本,层次高,难度也大得多,要破译这一类密码本,需要大量电报,先把日本四十多个字母破译出来。再从已掌握到的单词去推敲出其他单词来。例如前举的“返电ラ乞ゥ”一句是较易破译出来的。日文发音是ヘンデンヲコゥ。假设是CI、hM、LY、NP等四个双字码。又假设密电文中有下面一段短句,本来都是密码,但其中有已知的(画“===”号),也有未知的(画“__”号)。 コゥギヲ提出セリ ======__=== 已知的五个密码中有四个是日本字母,即ギヲセリ。ヲセリ用不着推敲,ヲ是宾格助词,セリ接在动名词后面表示过去式。ギ是什么?而它与已知的コゥ连接,构成コゥギ,下面有宾语助词ヲ,则必定是名词才行,故コゥ不可能再是“乞ゥ”字。人们可以有把握地从同样发音的“巧技”“广义”“交谊”“技巧”“抗议”等五个词组中,断定它是“抗议”二字,不可能是其他。而未知的那个密码也可判断它是动名词“提出”一词的密码(假设RY)也就被“揪”出来了。这一段短句,就由密码变明码,其意义是“已提出抗议”。 其三,上述两种日本密码本所发出的密电文,当然都是密码电报,但它有个特点,即是电文本身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文字状态”,较有可能蹈暇乘隙,把它破译出来。假若打乱原来的“文字状态”,则不免天下大乱,面目全非,不知其可了。更高层次的日本外交密电报即是采取这种打乱文字次序来加强其机密性的。例如前举二例就可按一定规律使之失去文字状态,就是同类密码的三号密码了。 例一:返电ヲ乞ゥ ⑴⑵⑶⑷ 如按⑴⑶⑷⑵来变化,则成为“返ヲ乞ゥ电”,便不成文了。 例二:抗议ヲ提出セリ ⑴⑵⑶⑷⑸⑹ 如按⑷⑵⑹⑶⑴⑸来变易位置,则变成“提出议リヲ抗セ”,便使人莫名其妙了。 如此说来,此种打乱原来“文字状态”的办法,便使人束手无策,从而绝对保密了?其实不然,天下事都是相对的。第一,这种颠倒文字次序的方法,要有固定的规律,不可能随意乱来,否则收电一方也无从译之成文,岂不庸人自扰?第二,不可能整个电文全部加以文字颠倒,否则收发双方都非常费时费事,影响工作效率。只能预先约定若干个位置上进行若干个文字次序的颠倒,其他依然保持原来“文字状态”而不变。亦即说密电文的大部分仍保持原来次序,形成文字状态,他们还是可以从中破译出一定数量的单字、单词,用来与被颠倒次序的双字组群相结合,从上下文的意义和日语语法的特点来断定这些双字组群应该是哪些字和词,从而解开颠倒次序的规律和其固定的位置。这样一来,也就一解百解了。 有时,在若干份密电文中会发现有那么几个同样的双字组群彼此位置次序不同,其中必有某一双字组群是没有经过次序颠倒而保持原来文字状态的,往往易于发现次序颠倒规律及其位置。 四号密码更是一种叫人眼花缭乱、产生错觉的办法,就是英文密电文内按一定规律插进一个或若干个单字英文字母来打乱原来的“文字状态”,叫人扑朔迷离,容易上当。诚然,若是我们按老办法照每个双字英文字母来划分,往往会划错,就使原来电文失去应有的“文字状态”了。怎么办呢?其实这一方法也有致命的弱点,只要我们不去划组,听任保持原文状态,仔细观察亦可迎刃而解。首先,以前述的ガヲ这两个格助词为目标去寻找,往往可以较容易找到。从日语组织来说,ガ是表示主语,自然在前;ヲ表示宾语,往往在后。这两个日本字母(自然各以两个英文字母来代替)之间,数一数英文字母,如是单数(亦即奇数),则可肯定其中插有一个只起捣乱作用的英文字母。如果是双数(亦即偶数),则大致可以断定其中没有插进这样的字母。其次,进一步去查找那插进的字母是什么字和在哪个位置,这就相当费力了。必须找来多份电文,进行比较。由于多份,其中不免有些双字组群,既出现于此,亦出现于彼,两者却相差一个英文字母。于是,那个插进去的英文字母就被“揪”出来,而其位置也随之确定。再凭这确定的位置,再去揪其他插进去的另外英文字母。如此循环往复,互相对比,就可以把插进去的英文字母一一找出来,而其各自的位置也随之确定。在相应的位置上剔去这些英文字母,电文就恢复原来的“文字状态”,亦易于破译出来了。 这套密码的系列分段密码都被沐涧颖成功破译后,密电里面的内容也逐步被她破译出来,她才清楚这些电报居然是日本外交部向西南太平洋各地,包括菲律宾、安南(即现在的越南)、暹逻(泰国)、仰光、马来西亚、印尼、新加坡以及其他群岛上所有日本领事馆发的。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发布了许多暗语,这些密码中的暗语也都先后被她破译,许多大致都相同。例如:“西风紧”表示“与美国关系紧张”,“北方晴”表示“与苏联关系缓和”,“东南有雨”表示“与中国战场吃紧”,“女儿回娘家”表示“撤侨”,等等。还有其他几十个隐语代号。其中被她破译出来的最多的还是“虎!虎!虎!”,这条暗语特别明显,而且发往各地的密码电报当中几乎都有这一密码隐语,而且电令中还特别强调规定这一隐语代号在必要时将由无线电广播电台播放,要求各领事馆随时注意收听。 外交部频繁与各地向各驻外领事馆发布同样的系列暗语,其中一定涉及重大的国际问题。她再结合当时的国际形势分析,日本已经深陷战争的泥潭,对于中国的拉锯战已经很难再取得明显的进展,而因为其与美国的关系紧张,其国内的资源贫乏,这样僵持下去,必定会越陷越深,一定要寻求新的突破,向外寻找新的物资来源。太平洋周围物资丰富的地方太多了,但是很多地方却又都涉及英美等国家的利益,难免会发生冲突甚至战争。难道日本真的会与美英开战?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又收集到大量密电,在对内容进行破译后,她又做了修改工作,因为“虎!虎!虎!”应该是“东风,雨”这一隐语。因为“东风”二字的日语发音为tOOh hUh hUhru,反复播发,就讹变成“虎!虎!虎!”了。这条隐语是日本政府发布的若干隐语之一,发送的次数最多,意思也被她破译出来,表示“日美已经开战”,这是日本政府规定全军甚至所有领事馆通用的,只要播发这一暗语,全军和驻世界各使领事馆全都了然。 沐涧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沐涧泉说:“日本人果然要决定南下了,而且还做好了可能会与美国人开战的准备。”心中却感到奇怪:日本人南下,就想到不可能避免会与美军发生冲突?不对,难道是想主动对美国人发动攻击?如果想要侵占东南亚各国,的确不可避免会与美英开战,那选择先发制人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倒的确是一个有效的选择。英国在东南亚的驻军绝对不是日本军的对手,而且英国现在还在面对德国这样的强敌,是抽不出人力和物力到亚洲来作战的,日本人随时对英国军队下手都能绝对取胜,无需防范英国,或者对英国采取什么计划。美国的军队主要在太平洋海岛上,日本人是要对海上的美国人发起攻击吗?美国在太平洋的军事部署非常强大,如果日本人真的可以先发制人,并且将之全部消灭,那美国再参战的确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复军事实力,可是真的能够击败太平洋上的美国海军吗?唉,那些事就不是我所能想得明白的了。 沐涧泉说:“那我们这就离开香港吧,去大后方。” 沐涧泉、沐涧颖、王妈都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撤离香港。正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找上门来,递给沐涧泉一封信,道:“有人让我一定要把这封信交到沐先生手中,还说沐先生若要离开香港,让我们一定全力相助。” 沐涧泉道:“非常感谢。”拆开信件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是一位病人用了他的制药厂生产的药后病好了,给他写的一封感谢信。他笑了笑,又撕烂信封,里面竟写有一行小字:“根据确切情报,宪敏有一女友在成都,《玫瑰花图》可能在她手里,日本间谍也在成都寻找此图。香港危险,速去成都,利用你和宪敏朋友的关系,找到他女友,找到此图,‘01’号。” 他用打火机将信件烧毁,道:“我们正打算离开香港,那就有劳兄台了。” 这个送信的男人其实就是共产党的地下联络员。这次他奉命联络沐涧泉,但一开始只认为他是一个爱国的民族资本家,并不知道他是党内人士,这时见他看密信,烧信件,已心中雪亮,道:“都是自己同志,不必客气。” 沐涧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误,其实他从没受过一天的特工训练。当初是因为中共情报部门获知满清皇室中有一个叫宪敏的贝勒手中掌握着一份重要图纸,而沐涧泉与宪敏恰好是好朋友。共产党情报部想通过沐涧泉帮忙拿到秘密图纸,于是由华东情报部一位代号为“01”号的首长亲自出面找到了沐涧泉,先是跟他讲了一席国家、民族、革命之类的大道理,摸清了他的思想后才告诉他找他的目的。沐涧泉和许多青年一样,本就有着强烈的爱国之心,先是想从北平回上海之后就去参军的,但被“01”号的一席话说服后就成了共产党的秘密党员,代号“401”。 “01”号亲自和他保持单线联系,但是当时却没有时间对他进行专业的培训,只是拿了些苏联间谍学校训练间谍的资料,以及中共特科早期的主要领导人、未来的大将陈赓编写的《特科人员训练手册》和共产党叛徒顾顺章为中统特工训练班写的《特务工作之理论与实际》之类的资料让他自己看,看熟悉之后就销毁,给了他一些紧急情况时的几种秘密联系方式,只是让他负责寻找秘密图纸,不与党内任何同志发生横的联系。几年前沐涧泉从北平返回上海时,因感到身边情况的复杂性也曾秘密联络过“01”号,并汇报了自己的计划。经“01”号批准后,他以“袋鼠二号”与王玲进行不见面联络,自始至终都没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毕竟还是缺少专业知识,缺少实战经验,几年前在上海与川岛芳子的较量过程中,就因为一些细节上的失误让对方识破了他的身份,这些年又一直做闲棋冷子,做的是生意上的事,所以突然又接触到这一行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虽然只是在自己同志面前暴露了身份,而且自己身份除“01”号外,川岛芳子、沐涧颖、王妈也知道,但多一个人知道,无形中已多了一份潜在的危险。 沐涧泉、沐涧颖、王妈三人经九龙到了广东境内。然后沐涧泉三人日行夜宿,经佛山向肇庆方向行去。途中要经过沐涧泉母亲的家乡。虽然母亲早已去世,其娘家又无亲人,但兄妹二人出于对母亲的思念,还是决定去母亲老家看一看。 这天三人在一个小镇的旅馆住下。次日,沐涧泉、沐涧颖便问路出发,让王妈留在客店里等着。这一带正处于前线地区,兵匪混杂,到处都是一片荒凉的景象。两人沿着一条乡村公路行走,谈起国事,也就自由得多,不像城里,到处饭馆、茶馆都被国民政府贴着“莫谈国事”的标语。 沐涧颖道:“这场战争给我们国家和人民所造成的破坏太可怕了,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灾难。日本人固然可恨,可国内的政府求和派、各地的汉奸政府就更让人痛恨了。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少年。” 沐涧泉道:“会有胜利的一天的,现在……” 突然听到前面的山林里传来女人的惊叫呼救声。两人都是一惊,同时拔出了手枪,向树林里奔跑过去。当越走越近时,除了能听到女人的惊叫声外,还能听到一群男人的狂笑和叽里呱啦的谈话声。他二人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也知道那是日语。 二人穿过树林,便看见在一块空地上站着六个衣衫不整的日本兵,有两个正在穿衣服,有四个在脱衣服,地上还有两个日本兵正在强奸一名女子,遍地都扔着衣服和枪支,旁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男孩的尸体。沐涧泉二人热血上涌,同时向前冲击开枪,站着的六人顷刻丧命。地上的两名日军反应迅速,一个翻身拾起一支步枪,一个用那女人的身体挡在身前,同时去摸枪套里的手枪。沐涧泉向那个拿步枪的日本兵连续射击,直到枪里的子弹打完;而同时沐涧颖却连开四枪,子弹都是穿过空隙击中了被女人压在身下的那个日本兵的四肢。那名女子惊叫着爬起来,双手抓起一把军用匕首,在身下的那日本兵身上一阵乱刺,鲜血飞溅,染红了她赤裸的身体。 沐涧泉和沐涧颖相视无语,沐涧颖眼中含泪,沐涧泉拍着她的肩,示意让她去,自己便将头侧到一边去。沐涧颖上前去拾起那女人的衣裤,披到她身上,道:“他已经死了。” 那女人惊魂未定,发疯般地向她刺来,沐涧颖顺手一挡,打落她手中的匕首,抱住她安慰道:“好了,别害怕,他们都死了,没事了。”那女人一头扑到她怀里失声痛哭。沐涧颖也伤心地流着泪安慰她,又帮她穿好衣裤。 过了一会儿,这女子又痛哭着爬到那边那对中年夫妇和男孩的尸体旁,摇着几具尸体哭道:“爸,妈,弟弟,你们醒醒啊,你们不要扔下我。”沐涧泉、沐涧颖走到她身边,见她一个弱女子遭遇如此大的惨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去安慰,只是想让她先痛哭一场后再想办法。 那女子哭了一阵,泣道:“爸,妈,我知道你们不会扔下我的,对吗?女儿这就来陪你们。”拾起地上一把出鞘的指挥刀便往自己脖子上抹。 沐涧泉、沐涧颖急速蹲了下去,沐涧泉一掌打落了她手中的军刀,沐涧颖抱住了她的身子,哭着劝道:“你不可以这样的,你的家人也不希望你这样的,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的。我们先把你的亲人埋了吧。” 这女子道:“你们为什么要阻拦我?让我去死,我的家人都死了……我已经……被这些日本人……糟蹋了……我还怎么活?我活着又还有什么用?”沐涧颖道:“你千万别乱想,我们不会让你死的。”沐涧泉朗声道:“是啊,日本人罪恶滔天,他们杀害我们那么多的同胞,凌辱过我们那么多的姐妹,我们活着的每一个人都该珍惜我们的生命,好好活着,振作起来,团结起来,才能把这批强盗赶出国门。” 那女子哭泣着侧倒在沐涧颖怀里,叫了声“姐姐”,沐涧颖劝道:“别太难过,我们先帮你把你的亲人安葬了。” 沐涧泉到附近的农家借了铁铲、锄头挖了三个坑,将三人简单地埋在了树林中。 沐涧颖扶着这女子,道:“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以后你就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 沐涧泉、沐涧颖带着这女子一路回到客栈,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沐涧泉要去叫老板多开一间房,沐涧颖道:“不用了,让她和我住一间就行了。”沐涧颖带着这女子回到客房,王妈进去帮着让她洗了澡,沐涧颖拿出自己的衣物给她换上,替她梳着头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这女子道:“我叫吴千千,是湖北人。”沐涧颖又问道:“可怜的姑娘,你长得很美丽的,你多大了?”吴千千道:“二十岁。”沐涧颖道:“我叫沐涧颖,我哥哥叫沐涧泉,刚才那位我们叫她王妈,我比你大近两岁,我看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好了。” 吴千千又哭着依在她怀中,道:“姐姐,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沐涧颖拍着她的肩道:“我们能相遇就算是缘分了,你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吴千千道:“我的亲人全都死了,以后你们可都是我的亲人了。”沐涧颖微笑着道:“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吴千千擦干了泪水,笑道:“姐姐你生得好美,我可从来都没见过你这样漂亮的女人,简直比画上的还美。我们学校什么班花校花比起你来也只能算衬托鲜花的绿叶,而且你明明比我更大,可看起来比我还年轻。” 尽管沐涧颖一生听过无数的奉承话,但那些大都是些场面上礼节性的恭维,她除了礼貌的谦虚几句外,都是一笑置之,而此时听了吴千千称赞她美貌竟特别开心。女孩本来就爱美,她也知道自己生得很美,听到别人善意的赞美,竟忘了必要的谦虚,笑道:“你是学生吗?在哪读书?”吴千千道:“就在广州大学,家乡被日本人侵占后,家里人就到广州来找我,可广州也沦陷了。我们有的同学说要去延安读抗大,有的又要去投奔新四军,有的想要去参加国军,其实我也想去参军抗日的,可我又不能扔下家人,我们一家本想逃往后方的,可没想到在路上遇到日本鬼子……” 沐涧颖道:“我们先一起到大后方去,到了那里你想参加什么抗日团体都行。”吴千千问道:“沐姐姐你和沐大哥是做什么的?你们还会打枪。”沐涧颖道:“我哥哥在香港做了点生意,我和你一样,只算是个学生,曾经留学过日本的早稻田大学,但是大学也没毕业。我们从小就学会了打枪的,我爸爸以前可是个军人。”吴千千又问道:“那你们是哪里人?听口音可不像是香港的。” 沐涧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来,答道:“我哥哥出生于四川简阳,我出生于湖南醴陵,但是我们都是在上海长大的,后来上海快要爆发战争时我们去了香港。”又说,“你是读的中文系吗?我看你带的行李中有许多文学书籍。” 吴千千道:“是的,只不过我只读了不到半年,你可要多教教我。”沐涧颖谦虚道:“相互学习嘛,我也不怎样的。”吴千千诚恳地道:“我说的可是认真的,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在报刊上发表过文章,我虽然也写了一些,可是我怕写得不好,不敢寄出去,以后你帮我指点指点。” 沐涧颖道:“我看了下,你那些书籍都是些进步书刊,有的还是政府禁止卖的。一个人的写作跟她所阅读的书的类型是有密切联系的,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其所喜欢的书籍及作者的影响,那你写的文章也一定是那类型的了。我对这类书看得比较少,不过就文学作品而言,无论是什么题材的,都会有相同或相类似之处,或许我也能勉强帮上你一些吧。虽然我的水平也不好,仅仅是一个初学写作的学生,但运气还算不错,有幸在报纸上连载过一些无聊的小说。” 吴千千惊道:“真的!那你写的是什么?”沐涧颖感慨地叹道:“当今无数文化界所谓正统人士指骂的不登大雅之堂的武侠小说和侦探小说,不值一提。”吴千千道:“那可是非常难写的题材,你可太厉害了,能认识你这样一位文武双全的漂亮姐姐可太好了,以后你可就是我的老师了。你不但要教我写作,还得教我打枪,我要去当兵杀日本鬼子。” 沐涧颖笑道:“你一定能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军人的。” 第十一章 破译珍珠港密电 沐涧泉、沐涧颖、王妈、吴千千四人一路日行夜宿。时而乘车,时而步行。几经周转,到达了各路人士云集的中转站广西桂林。再经桂林到达陪都重庆时,已经是1941年十一月下旬。 由于几人是通过香港来到陪都重庆的,军统局设在警察局的反间谍调查小组很快就把几人请到警察局。抗战时期,很多难民以及各方面的人士都相继来到重庆,这其中自然会混进很多日伪间谍,从千千万万的人群当中甄别出这些隐藏的间谍就成为了一项复杂的工作。负责审讯沐涧泉、沐涧颖、王妈、吴千千四人的是一名美丽的女警官,这女警官显得刚毅而冷峻,脸上却又有一丝淡淡的哀愁,她就是有“民国第一女侦探”美誉的王剑雪,是军统派驻在警察局的侦探,专门负责从普通的案件当中甄别出有间谍迹象的案件。 王剑雪例行公事地分别询问了四人的情况后,将沐涧泉、王妈、吴千千三人带到了重庆两路口附近的一套别墅安顿下来。沐涧泉询问有关沐涧颖的情况,王剑雪只是笑着说:“鉴于令妹沐涧颖女士在日本留过学,与目前很多在华的日军以前还是同学,所以我们还需要对她做进一步的审查。”沐涧泉着急地说:“我妹妹的历史是清白的,我可以绝对保证。”王剑雪说:“请沐先生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因为是战争时期,我们也是履行我们的职责,请沐先生能够理解。你们在这里安心地住下就是,有什么事可以到警察局来找我。” 沐涧泉虽然心里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却不知道王剑雪回到警察局后,就再次在办公室单独接见了沐涧颖。王剑雪说:“沐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马上就放你走。因为通过对你的审查,我可以做出你的历史是清白的结论。”沐涧颖说:“能为国家做点事,是我的荣幸,就只怕我难以胜任,而且我也不愿意加入任何党派的。”王剑雪说:“你不需要加入国民党,只需协助我们破译了这些日军的密码就够了。”沐涧颖说:“那好吧,只是我哥哥他们……”王剑雪说:“你放心好了,他们我已经安顿好了,你的工作是绝对保密的,对任何人都不能讲。” 沐涧颖说:“可是对于破译密码我只是业余的,你就因为看了我的小说而如此相信我吗?”王剑雪说:“你汇报的你所破译的日本密电‘东风,雨’正好与军委会密电研究组的池步洲先生所破译的完全吻合,而且你当年寄给国防部的一封信我也看过,虽然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但是,我还是对你非常钦佩的。为了祖国的抗战,想请你参与这次破译工作,因为这段时间截获的日本密码电报非常多,听说是一套全新的、难度特别大的密码体系。这一迹象明显表示日本人会有大的动作。另外我个人正在调查的一宗间谍案当中也遇到了麻烦,想向你请教。” 沐涧颖说:“请教不敢当,你说说是什么样的麻烦。” 王剑雪说:“我们抓捕了一名重要人物,但是此人已经成为了植物人,全身都不能动,不能说话,耳朵也听不见,只有眼睛能动,医生说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与他交流,问出我想问的问题。”沐涧颖说:“那这人的文化程度怎样?会收发电报吗?只要识字,我就有办法与他交流。”王剑雪兴奋地说:“是吗?那简直太好了,他不会收发电报,但是识字,而且还在美国留过学。”沐涧颖说:“那就更简单了,如果他只认识中国字,那还会非常麻烦的,会外语就简单多了。不过还要先教会他这种特殊的交流方式,之后的过程也会很费力的。如果他肯配合,可能需要一两天的时间。”王剑雪说:“那你把方法告诉我就可以了,破译日军密码才更重要。”沐涧颖说:“好的。” 王剑雪说:“目前在重庆破译日军密码电报的有军委会技术研究室和我们军统局的军统特种技术研究室,以前军统特种技术研究室也曾合并在军委会技术研究室,但是因为里面上层人物之间有矛盾,现在分开了。你想进哪个部门?由我来安排。”“那就去军委会技术研究室好了,我不怎么喜欢军统。”沐涧颖难为情地笑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你这个人倒是很好的。”王剑雪笑说:“沐小姐心直口快,我也很喜欢你的。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是为了抗战胜利就好。我这就送你去军委会技术研究室。另外,我再送你一些有关我们军统密电组以前破译过的日军的密码电报文件,或许对你会有帮助。那大都是美国人赫伯特·亚德利帮助我们破译的。”沐涧颖欢喜地说:“那敢情好,几年前我在香港的时候和那位亚德利有过一面之缘。” “另外,你想看看我对你们几位谈话之后,以及我结合从其他渠道所收集到的相关资料所做的分析笔录吗?”王剑雪突然神秘地看着她笑了笑。沐涧颖何等聪明,“怎么,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王剑雪给她的分析笔录如下: (一) 姓名:沐涧泉 年龄:二十六岁 籍贯:上海 为情而从复旦大学退学,思想上还不成熟,还不理智。因为江婉萍而离开家去了北平,可见对家里财富并不感兴趣,是一个感性的人。在北平的几年里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没有发生大的变化。回到上海后突然之间参与到了复杂的间谍战当中,并且成功地全身而退。按照原本那样性格的他是不可能完成这一系列的工作的。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在身体上接受过某种训练或者在思想上接受过教育,调查材料显示他在时间上没有空白,应该没有机会接受过训练,那就肯定是在思想上接受过特殊的教育,军统和中统都没有他的名册,他们的洗脑水平也达不到能将他培养得像现在这样精明的程度。那结论只有一个,他是被共产党人洗脑了,他是共产党的人。 (二) 姓名:王玉蓉 年龄:五十岁 籍贯:北平 会识别少量简单的文字,双手老茧特别厚,言语迟钝,行动却还算利索,全家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人,沐正英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在沐家做佣人。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女佣,但是在我与她对视的时候,在一刹那间发现她闪过一丝怪异的目光,我常常用犀利的目光观察所要甄别的人的眼光,我相信观察人的眼光是最能看清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很难掩饰眼睛里所含的真实感情。凭着我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我完全能够意识到这一丝眼光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佣人所应该有的,是警觉,防范,还是隐瞒什么?就因为这一丝奇怪的眼光,我就能感到她的身份应该不仅仅只是一个佣人,可究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呢?日本间谍的眼光不会是那样的,共产党也不可能,虽然这都是凭我的直觉所做的推断,但是我相信这样的推断。那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或者目的呢? (三) 姓名:吴千千 年龄:二十岁 籍贯:湖北 眉清目秀,有点羞涩。在广州大学读书,回答问题思路非常清晰,思维敏捷,记忆力特别强,对于我所询问的从她进大学、在学校期间和同学一起上街游行,宣传抗战,为抗战募捐,以及后来的逃亡经历都讲述得非常详细。我用一些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问题和她闲谈,其实那些问题都是我们用来考察一个人的逻辑思维和心理素质的问题,寻常人是很难不出错的,可是她居然回答得非常完美。按照惯例,我询问了她大学时的所有老师的名字和所有同学的名字,以及其他一些非常详细的问题。只有通过那些人才能了解她这样优秀的学生,这样优秀的学生在思想上想加入共产党的特别多,但是也不可能具备她这样缜密的思维能力。 沐涧颖看完后惊奇地看着王剑雪,她从来没有对人做出过如此细腻的分析,但是她的逻辑观念和分析能力也不差,心里不禁深深地佩服起这位反间谍的女侦探来。问道:“怎么没有我的呢?对于他们那你打算怎么做呀?” 王剑雪说:“让你见笑了,对于你我无需多做任何分析了。既然你们很快就要离开重庆了,对于他们那我也就不必再多做调查。”说着打燃打火机将沐涧颖还给她的分析材料点燃,说,“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别让其他人知道有人可能是共党身份就是,尤其是在重庆这里。”沐涧颖说:“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样好的军统特工。”王剑雪说:“认识你更是我的荣幸。什么身份并不重要,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我这就先给你看一些有关亚德利和他的破译小组所破译的日军密码材料。” 王剑雪提供的资料如下: 1939年一月十二日到十五日,在重庆的亚德利和他的破译小组已连续几天截获了一组密码,这组密码在每天早上六点、中午和晚上六点从重庆某个秘密地点发出。 由于当时找不到日文打字机,亚德利利用手抄的方式抄写这些密码,也就是在抄写的过程中,亚德利突然发现这些密码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亚德利发现,这些密码电报只使用了十个日语字母,可是日语有四十八个字母,那么,为什么日军只用十个字母并且让这几个字母反复出现呢? 亚德利忽然想起,日本人曾经为了提高发报速度,使用十个带有缩写符号的字母来表示十个数字,那么这一次日军会不会也采用这种方式呢?亚德利将截获的电报全部换成了数字。 亚德利开始仔细研究这些有规律的数字。通过观察,亚德利发现,这些同样仅使用了日文四十八个字母中的十个字母的密码电报也属于这一类型。他把字母转换为数字,对已有的电报进行了初步破译。亚德利凭借自己的经验断定,这是向日军反映重庆的云高、能见度、风向、风速的气象密码电报,相同的数字如每份中均有出现的“027”代表重庆,“231”代表早六时,“248”则为正午。但是,由于缺少之前重庆的气象资料,从第三组密码开始,每组数字代表的具体意义无法推测出来。 1939年一月十二至十五日,机会来了。亚德利小组分别在每日早六时、正午以及傍晚六时连续截获八份密码电报。第一、二组数字的规律和亚德利之前的推断并无二致。大部分电报的第三组密码为“459”,唯独第六份为“401”。这些都各自代表什么呢?无意间,他的目光落在“401”下方的密码截获日期上。这份密码是当天中午截获的。那时,连雾多日的重庆市区突然晴空万里。下午,日军派出二十七架轰炸机,炸死炸伤百姓二百余人。是的,“459”代表着天气不佳,“401”则通知敌方:可以轰炸。密码终于解开了! 终于发现这是气象密码电报,亚德利推测八份密码电报的内容很可能是关于重庆的云高、能见度、风向、风速等的。 到底是谁把重庆方面的信息准确而又及时地泄露给日军的呢?他通过测向仪发现,密码电报是从重庆南岸发出的,于是亚德利派出他的学员带着测向仪,秘密潜入南岸区。一天中午的十二点,测向仪果然又一次捕捉到了信号,这次信号的发射源距离搜索人员不过几百米远。亚德利命令搜索人员包抄过去,一举抓获了这个发气象电报的日本间谍。 可是就在日本间谍被处决后,亚德利截获了一份更为隐秘、深奥的密码电报……这时的亚德利才明白,他们抓获的间谍并不是密码高手,真正的密码间谍仍然隐藏在这座山城之中。 他发誓一定要抓住隐藏在幕后的神秘间谍。 然而,有一件事情使亚德利百思不得其解,日军轰炸机是如何躲过国民党防空部队的密集火力的呢? 只有破译了那份神秘密码,才能知道答案。亚德利发现,截获的密码全是四个数字为一组,如:1349,5727,7234,而且密码没有太大的变化,不仅如此,截获的密码电报还有另外的特点:每份电报第一组都是由5个英语字母组成的:mifto lofed,接着才是数字。 这五个不同的字母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亚德利相信,如果能破译这些字母,就能够找到破译正文的办法。亚德利将破译的字母按单音依次写下去,又重新排列,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竟然出现了 grain三个有实际意义的单词。为什么结果是这样?这些单词从何而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份密码中出现的“he said(他说)”引起了亚德利的思考:这样引起对话的词组最常见的地方就是在小说中。亚德利认为这种新密码的来源很可能是一本英文小说,如果能够找出这本小说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隐藏在幕后的间谍。可是,上哪里去找这本小说呢? 这时,军事委员会技术室告诉他一个消息,却让他目瞪口呆:军事委员会技术室在调查的过程中,有一个人引起了他们的怀疑,那就是亚德利的好友,国民党高炮部队的军官“独臂大盗”。 难道“独臂大盗”就是隐藏幕后的间谍?亚德利决定等待时机去试探一下“独臂大盗”。 亚德利利用“独臂大盗”请客的时机,让一位英文极好的朋友事先记下在电报中出现过的单词,再潜入“大盗”的书房,试试能否找到包含这些单词的英文小说。经过紧张的搜寻之后,在美国女作家赛珍珠那本着名小说《大地》的内页,他找到了这些用笔画过的单词。 从《大地》入手,亚德利开始破译上百份从“独臂大盗”那里发出的密码电报,亚德利和他的小组破译了新的密码。根据密码看来,“独臂大盗”是汪精卫安插在重庆的耳目。他曾密电日军,告其轰炸机保持三千六百六十米的飞行高度,以避开射程仅达三千零五十米的国民党军高射炮的射击。 “独臂大盗”的密码其实非常简单,他把密码隐藏在《大地》的书中,收发双方都有这本书,解密时只要接密码电报的人拿着这本书就能解开密码,他把发报日期的月数加上天数,再加上10就能找到密码所在的页数。 办理好证件的沐涧颖换上了一件国民党制式军装,佩上校军衔,其实军委会技术研究室里众多的密码专家虽无实权,军衔却都特别高,少将中将级的就有好多。在这特殊的屋子里,聚集着池步洲、贾秉文、吴玉良、朱少先、张传德等无数中国密码专家。 王剑雪亲自向池步洲介绍了沐涧颖,三十多岁的池步洲看起来特别温和热情,书生气特别重。池步洲说:“非常欢迎沐小姐的到来,如此小小年纪,居然和我们同一时期破译了日本‘东风,雨’的密码隐语,真是了不起。”沐涧颖说:“久仰大名,请多多指教。”王剑雪对池步洲说:“你不怕她是我们军统局安插进来的奸细?”池步洲说:“你可不是魏大铭,我相信王探长。”王剑雪笑说:“就因为我审查过你的历史?”池步洲说:“你是负责防谍工作的,我们有留日历史,应该审查的。这不,我们这里这么多留学过日本的同胞,就因为都是经过你审查的,所以我才完全放心。”王剑雪说:“那我就先告辞了,希望你们能尽快破译出日军目前这一系列密码电报的内容来。”池步洲说:“那是应该的。”王剑雪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告辞。” 破译密码的工作开始了。监听小组在高效率地工作着,将听到的一份份密码电报抄录下来,沐涧颖与池步洲等人一起开始了密码分析对比研讨工作。沐涧颖非常佩服池步洲对密码的敏感与破译才华。在一起工作的日日夜夜,她主要是负责协助池步洲整理凌乱的资料。 在翻阅日密过程中,看到的依然是既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还是无数的数字或者字母一个接一个地连缀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茫然无知。数学家和语言学家们都运用自己的知识对这套密码的系列电文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这里的工作是没日没夜地忙碌,沐涧颖每次下班不是王剑雪亲自来接就是她派的人来将她接回住所。王剑雪这天告诉她自己已经用她所教的方法成功地与那名只有眼睛能动的植物人进行了对话,但是随着案件深入却显得越来越复杂。在与沐涧颖的闲谈中,两人都大致了解到各自的工作都陷入了艰难的困境中。 密码专家当中虽然很多都是留学日本的,对日语非常熟悉,但是具体运用到密码破译当中时还是感到语言上的障碍也不小,比如日语的汉字发音,往往一音多字。例如上述“长”的发音为チョウ,然而“调”“张”“丁”“町”“肠”“朝”“徵”“蝶”等字发音亦同之。这样就可以引发其他词汇来,例如“调查”(チョウサ)、“长期”(チョウキ)等,从而破译サキ两个日文字母。 然而,单凭这样零敲碎打,仍难从根本上解决破译日密问题。要想全部破译这几份日密,必须将已破译出的若干双字组应用到陆续侦收到的同类日密上去,扩大破译双字组的范围和数量,相互触发,以求缩减未知数,增进已知数。除此之外,还要谋求一种稳妥可靠、畅行无阻,任何日密都可以突破的技术秘诀。 日文有十个格助词,为造句遣词所不可或缺。它们是ガ,ノ,ニ,ヲ,デ,ヘ,ト,ヵラ,マデ,ョリ。其中尤以前面四者最为重要。基本说来,此十个格助词一方面要永远接在名词后面,以确定该名词在句中所处的地位,但另一方面又永远独立于所依附的名词之外,绝不沆瀣一气。因此,在日密电文中,它们各自独立成一个双字组。ガ是主格助词,每一句凡有主语者就必有它追随其后。ヲ是宾格助词,每一句凡有宾语者,它必紧跟其尾。这两者出现的频率特高。每隔十字八字(指电文的双字组)就见它俩先后出现,往往可以目测手指,这是ガ,那是ヲ,十中八九。特别是电文末尾,必附“返电ヲ乞ゥ”一语(请回电之意,日文是ヘン、デン、ヲ、コゥ)。 于是,他们利用所想出的各种方法,对每天继续侦收来的同类日密,以已知咬出未知,终于大功告成,不仅译出那几份带数字的日密,前后所侦收到手的几百份日密也都迎刃而解了。 破译成功后,一直处于沉寂之中的密码专家们无不欢喜若狂,这是凝聚了无数智慧的辛勤劳动的结果,破译出来的一份份密码内容也非常有价值。 沐涧颖整理出已经翻译好的这套密码的系列电报: 电报一: 美国已于八月一日突然通过对我国禁运法案,这给我帝国海军计划已久的南进政策无异火上添油。因为我国海军石油贮藏量只够一年之用,一旦禁运实行,则从美国、荷兰将无法购进一滴石油。于是大本营决心南进,以求石油资源,军部并即派员进驻新加坡、夏威夷、巴塔菲亚(Batsvia),配合行动。 电报二: 截至目前为止,我派军已进驻北部安南(即现在北越)。七月二日天皇陛下“召开御前会议,做出重大决定:不惜与英美作战,进驻南部安南(即现在南越)。我军已经成功进驻西贡(即现在胡志明市),海军进驻卡蒙兰湾(CAM-RANh湾)”。(见富永谦吾编《定本太平洋战争》,以下简称《太平洋战争》) 电报三: 统帅部与内阁于九月六日召开御前会议,决定:“如在十月上旬之前,日美交涉不成功便决意开战。你们务必要尽快着手这方面的准备工作。” 电报四: 夏威夷州有人口六十万,其中百分七十五集住于奥阿夫岛,珍珠港即位于该岛南岸,为美海军根据地。檀香山市人口约三十万。日系市民在夏威夷州有十五万,其中八万三千人即在奥阿夫岛上,这就为我们情报人员的活动提供了有利条件。 珍珠港前门警戒森严,而后门却是敝开的。因为我发现后门有一家小茶馆,是一对日本老夫妻开的,出售可口可乐、糖果等,顾客多是舰艇上的水手。这里虽亦属于禁区,但外人前来小茶馆吃茶,却不加禁止。 以下是我所搜集到的夏威夷的常驻兵力,海军计有战舰八艘,重巡洋舰十艘,轻巡洋舰十二艘,航空母舰三艘,连同其他约有百艘;陆军计有一师,空军计有飞机约三百架;设施方面有乾渠、修理工厂、埋设油池等。 电报五: 十一日停泊在珍珠港的舰艇如下: 一、战舰十一艘,重巡洋舰五艘,轻巡洋舰十艘,驱逐舰三十五艘,驱逐母舰二艘,潜水母舰二艘,潜水艇十二艘,另有输送船十余只。 二、航空母舰由两艘驱逐舰护航,在太平洋航行中。 电报六: 二十四、二十五日在珍珠港停泊的舰艇: 战舰六艘,轻巡洋舰六艘,驱逐母舰一艘,驱逐舰四艘,潜水艇六艘,航空母舰三艘。 电报七: 一九四一、九、二十四 绝密 今后你必须尽量按下列所示,报告舰只活动情况。 一、珍珠港分为五个水域: 甲水域(佛德岛与武器库之间)、乙水域(佛德岛之南及西)、丙水域(东流之江面)、丁水域(中央流之江面)、戊水域(西流之江面及其通路)。 二、军舰与航空母舰只须报告其在港停泊者。 三、扼要说明舰型、舰种。 四、凡有两艘以上的军舰靠港时,盼照实登记。 类似上举几份来往密电报,约有六七十份。这些电报所讲述的内容归类如下: 第一,停泊于珍珠港的美国舰艇的总数,同类舰种的舰数及舰名,要求详细列报。檀香山总领事馆先后多次电告日本外务省。 第二,关于战舰及航空母舰在珍珠港内停泊的位置及出港的时间等来往电报的重点内容,反复查询及汇报。 第三,日本外务省多次电询每周中是星期几有最多的美国舰艇停泊于珍珠港。檀香山总领事馆经过多次观察调查,回电答称:“是星期日。”(这一点很重要,成为后来日本选择十二月八日﹙星期日﹚偷袭珍珠港的依据。) 第四,官兵上岸下海规律,特别是星期天官兵休假起迄时间,也是来往密电报的主要内容之一。 第五,夏威夷天气气象如何问题,竟亦出现于来往密电报。当时日本和美国都还没有今天所日日常见的天气预报措施,据说气象还是作为军事机密来对待,这就难住了檀香山总领事馆。后来经过向日本侨民中一个业余天文学家请教,他三十年来一直观测天空流星。他说三十年来夏威夷地区未曾发生过暴风雨,东西横断奥阿夫岛的山脉,其北面多阴,南面则常晴。亦即说,任何时候飞机都可航行。(事后才恍然大悟,这是为着空袭珍珠港所做的气象调查。) 以上五项只是池步洲对破译出的密电报内容的粗略概括。在大家对所有内容做出分析后,都隐隐地感觉到了日本很可能会对美国下手,于是迅速向上级做了汇报。沐涧颖也将这些事情告诉了王剑雪。 这是截获后破译出的最后一份密码: (一)立即烧毁各种特殊密码电报本,只留普通密码本。同时烧毁一切机密文件。 (二)尽可能通知有关存款人转存于中立国家银行。 (三)帝国政府决定照御前会议采取断然措施。 池步洲破译之后,深感该密电码的重要性,立即送交当时组长霍实子先生。根据以前所译出的有关珍珠港的军事情报,对霍说日美之间也许要“东风,雨”了。霍实子先生点头称是,并提起笔加注意见:“查八·一三前夕,日本驻华大使川越曾向日本驻华各领事馆发出密电说,经我驻沪陆、海、外三方乘了出云旗舰到吴淞口开会,已经作出决定,饬令在华各领事馆立刻烧毁各种密码电报本子。这就说明日寇已经决定对我国快要发动全面战争。现在日本大东亚省(注:这是日本外务省之误)又同样密电饬令日本驻美使馆立刻烧毁各种密码本子,这就可以判明日本已经决定对美快要发动战争了。”池步洲在旁插话说:“日期可能就是这个星期天。”霍先生点头同意,并说:“我即当面报告毛庆祥代主任。” 当时霍即亲拿这份刚译出的日帝密码情报飞跑送到主任办公室交给毛庆祥主任。毛阅后也马上亲自将这份密电情报送到蒋介石手里。事后毛庆祥对霍说,蒋也立刻把密电内容通知驻渝美方。可惜的是美方低估了当时中国研究日本密码电报的技术,不相信国民党已破译日本密码电报。同时还因为日本政府事先设置的一个骗局,派特使到华盛顿佯搞谈判。美国信以为真,把中国交给他们的那份重要情报,不予理会。日本人更狡猾的是在准备这次袭击的同时却派遣特使匆匆赴华盛顿搞假谈判,用以迷惑美方。 被誉为“日本军魂”的日本战略家、联合舰队总司令山本五十六大将经过数月的精心策划,终于在1941年十二月七日这天,南云忠一中将亲自率队,日军在赤城号(旗舰)、加贺号、苍龙号、飞龙号、翔鹤号和瑞鹤号六艘航空母舰为主力的长途奔袭下,对美国海军太平洋司令部在檀香山的基地进行了猛烈的袭击,制造了举世震惊的“珍珠港事件”。 在偷袭刚刚成功时,负责飞行轰炸的日军空中第一梯队领队渊田美津雄中佐便发出了表示“已与美国进入交战状态”的“东风,雨”(或许确实是“虎,虎,虎”)这一隐语代号。这一隐语代号迅速由日本本土的无线电广播电台播放,要求各领事馆立即采取相应措施。 次日,日本空军又轰炸了九龙启德机场,陆军开始袭击新界和九龙半岛。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驻守九龙的英军兵力有限,而且又无实战经验,战斗力极差,根本抵挡不住武士道精神的日本陆军的猛烈攻击,只是做了象征性的还击。很快九龙陷落,香港也危在旦夕,九龙的大批难民也逃到了香港岛上。 香港在日军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之下停电停水,一片慌乱。昔日的世外桃源转眼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在这座孤岛上聚集着中国大批的知名左派人士、文化名人、秘密共产党以及他们的家属,如茅盾、邹韬奋、丁聪、柳亚子、何香凝、刘清扬、沙千里、胡风、范长江、夏衍、乔冠华、金仲持、廖沫沙、胡考、邓文田、叶方、蓝马、风子、特伟、郁风、戈宝叔、黎澎、晖逸群、杨潮、俞颂华、杨刚、胡蝶等。对于这些情况,日本情报部门早已侦悉,准备一网打尽。 中共中央密切关怀着这些进步人士,周恩来指示中共南方工作委员会香港分局负责人廖承志负责,将这些人营救出香港,决不能让祖国的这些精英落入日本人之手。 日军在香港登陆后,随即封锁了香港和九龙之间的交通。在街道建筑物上到处贴满了日军的布告,限令“抗日分子”前往日本行政部报到,否则格杀勿论,并同时进行分区、分段挨家挨户搜查。 在情况万分危急之际,在中共广东省委、中共地下党香港站、八路军驻港办事处、中共东江游击队的策划帮助下,中国历史上一次大规模的民族进步人士撤退行动开始了。大部分人经东江游击区进入广东省国统区,再分散赴各地,一部分人经澳门、肇庆到广西再到大后方。这次撤退行程逾万里,转移八百多人。茅盾后来说道:“这是抗战以来最伟大的抢救工作。” 沐涧颖随后就离开了军技室,但是这段特殊的经历是她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也将是她永远的秘密。但是与王剑雪关于此事的谈论更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珍珠港事件后,马上就流传开了很多说法,有人说美国总统罗斯福早就想参战了,而且在日本对珍珠港进攻前罗斯福就通过一些渠道知道了日本人的这一计划。但是由于美国法律规定参战必须要得到国会的同意,而美国大众并不想卷入这场战争,所以罗斯福使用了一场苦肉计,以珍珠港的惨重损失作为代价赢得国人的支持,以达到参战的目的。因为大家感到奇怪的是,在珍珠港的美国航母居然恰恰在日军偷袭的时候一艘都没有停泊在基地,因此代表海军主力的航母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王剑雪和沐涧颖对于这一说法的看法却是惊人的相似,她们的观点是:如果罗斯福真的已经确定日本人袭击珍珠港的这一计划,那么为何不命令珍珠港的守军提前进行戒备,迎接到来的日军呢?那么美日双方将可能打成平局,即使是这样,参战的要求也是完全能够得到议会和国人的支持的。哪怕珍珠港的美军损失非常小,也具备了参战的条件。没有必要以重大的牺牲来达到这一目的。更重要的是,既然日本袭击珍珠港的消息能够到达总统那里,那一定已经经过了很多部门,有很多重要官员也知道了这一消息,他们也全都会支持总统这样的决定的,有必要做出这样的牺牲以达到参战的目的吗?这样的决定还能掩盖得了吗?航母不在也许恰恰是巧合,像王剑雪这样不相信有巧合存在的人都说是巧合了。战争遗留下的谜太多太多了。 作者按: 1.此回有关破译密码的情节大都摘自密码专家池步洲先生写的《抗战回忆录》和日本负责珍珠港地区情报侦察的间谍吉川猛夫所著《珍珠港间谍的回忆》,以及美国的密码专家赫伯特·亚德利写的《中国黑室——谍海奇遇》。 2.有关日军偷袭珍珠港的密码被破译的说法特别多,有的出入还很大。 1941年下半年,特技室侦译到日本空军在太平洋方面进行轰炸的准备情况,有密谋策划偷袭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所在战略要地珍珠港的部署密电。戴笠便把这一消息电告国民政府驻美副武官兼军统站长萧勃,要萧勃告知驻美武官郭法权,立即转告美国各有关部门注意。但那时的美国将军是很看不起中国的,认为中国根本不可能获此消息,并怀疑中国人是想以此破坏美日关系。(注:此事传闻甚广,请参阅邱沈钧、丁绪曾撰写的《抗战期间成都对日防空情报工作》。) 抗战期间,在戴笠主掌的军统局里,当时三十岁的姜毅英在最机密的部门译电组,负责破解敌方的密码,拦截到日本的偷袭计划,戴笠马上通过管道让美国知道,没想到对方不但不领情,还轻视地以为这是挑拨美日的伎俩,但噩梦如期发生了。 而很多影视作品对中国人破译日军偷袭珍珠港密码更是表现得特别乱套。在这里笔者只是选择了其中的一种说法。小说为了增加趣味性,虚构的情节当然更多,读者不能当做历史来读。笔者是怀着对为祖国抗战做出重要贡献的密码专家池步洲先生深深的敬意而写的这段情节。摘录了一些池先生写的《抗战回忆录》的细节,并做了部分修改,是为了情节需要。特此说明。 3.再说点与珍珠港有关的一个最特殊的人和密码的故事。 山本五十六策划的偷袭珍珠港可说是他军事生涯中最得意的一件事。他后来策划的声东击西的袭击中途岛的军事行动,企图一举歼灭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主力。这个计划其实也是十分高明的,但是不幸的是通讯密码却被美国海军的密码专家破译了,中途岛海战以日军大败而成为历史。后来山本五十六要乘飞机前去巡视前线岛屿的官兵时,在途中被前来伏击的美国空军袭击歼灭。这也是密码电报被破译的结果。但是到底是谁破译的这份导致山本五十六机毁人亡的密码电报的呢?池步洲在《抗战回忆录》中说是他破译的,并转告美国。而很多文章却说是美国人自己破译的。历史上的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 第十二章 古宅连环凶杀案 沐涧颖等人在与王剑雪告别后,经沙坪坝、壁山、铜梁、安岳、乐至、简阳,到达成都已是1942年三月。就在这一月,十万国民党精锐远征军在罗卓英总司令、副总司令兼第五军军长杜聿明、第六军军长甘丽初、第六十六军军长张轸、第二零零师的戴安澜师长,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等将领的率领下开往缅甸与日军展开了大血战,保卫后方国际通道的滇缅会战爆发。 处于抗战大后方的成都虽然没有遭到日军的侵占,但这座后方的重要城市却免不了受到日本空军的猛烈轰炸。从1938年早期阶段的小规模的试探性轰炸开始,再到1939年开始的大规模轰炸,这种以炸迫降的空中闪击一直持续到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日军将侵华空军力量抽调到太平洋战场,才暂时停止了对四川的轰炸。直到1943年又开始对四川轰炸。所以1942年这一年是成都上空最安宁的一年。 沐涧泉等四人一进入这座拥挤的城市,便被孙芷茗接到了家中,受到孙家的热情款待。 孙芷茗是沐涧颖在上海时的中学同学,两人颇有些交情,其父孙虎曾在上海担任警察局副局长,与沐正英也有些交情。现在孙家也逃难到成都,孙虎花了不少钱财,找了很多关系,才弄了个城南分局侦察科长的职务,与昔日在上海的风光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孙芷茗的丈夫郭家良以前本是上海的富家子弟,但父母在淞沪会战时死于战乱,自己也随妻子一家落难成都,还是靠孙家的关系,才在成都找了个差事,在中统成都站敌侦处当上了秘书。 孙家住在龙王庙正街的一座旧式别墅里。 沐涧颖刚一进门便说道:“我们这么多人到你府上来打扰,一定会给你们添很多麻烦的,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孙芷茗热情而客气地说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把我当外人似的。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啦。你这位大美女作家能来,那可是喜从天降,寒舍蓬荜生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双方都一一作了介绍,众人一阵寒暄后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佣人送上了茶水、糕点。 身体肥胖的孙虎一人就占据了一张长沙发,他身粗心细,一点不以长辈自居,也不摆官架子,客气地道:“在上海时,我就对沐先生和沐小姐的事迹非常钦佩,一心想结交二位,只因公务缠身,未能如愿,一直深感遗憾。今日有幸在异乡结识二位,实在是三生有幸。你们如果不嫌寒舍简陋,就当自己家里一样安心地住下。”沐涧泉道:“孙伯伯你言重了。其实家父生前也常常提起世伯的英勇事迹。前些年晚辈一心忙于生意上的俗事,因年轻识浅,以致于弄得家业破败,四处流亡,若能早日想到孙伯伯,必定登门拜访,聆听指教,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所幸今日因避难而到了府上打扰,能够见到尊颜,面聆见教,也算因祸得福,亡羊补牢,未为迟也。” 孙虎道:“贤侄太谦逊了,我们两家可是两代的交情了,就不要再说这些客套话了。生意上的事我虽然不怎么懂,但毕竟也混了这么几十年,各方面的关系还是有一些的。贤侄这次到成都来不知有何打算?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就是。” 沐涧泉叹道:“我因经营不当,以至于将偌大的家业败光,想想真是愧对家父。现在只带了些微薄资本,想在成都做点小生意。这战乱时期,能混口饭吃就行了。若再经营不好,那就只有回老家种地了。”他本来一本正经地在说,突然看见沐涧颖向他狡猾地一笑,意思好像是说:“涧泉哥哥你可不老实呀!”忍不住也露出了微笑。 孙虎用官场中人爱讲的套话道:“贤侄不要这么悲观嘛,年轻人应该将目光放得长远,男儿志在四方,不要怕失败,古今中外无数风云人物都是从无数次失败走向成功的。先做小生意也好,等稳定下来后可以再慢慢扩大嘛。”沐涧泉道:“多谢孙伯伯的指点。” 孙芷茗笑道:“大家难得这么高兴,就别谈论这些生意上的俗事了。从上海到成都来的人特别多,有好多都是你们故友呢。我看明天就在家里开个舞会,把他们都请来,大家聚一下,顺便再介绍些成都的新朋友给你们认识,也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沐涧泉急道:“这怎么敢麻烦你们……”孙虎热情地道:“贤侄就不必客气了,这事我看就按芷茗说的去办,你们一路旅途也辛苦了,用餐后先好好休息。” 午饭后,孙芷茗分别领几人去了各自的房间,最后留在沐涧颖房间里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孙芷茗刚出去一会儿,吴千千又来到了沐涧颖的房间,拿出几页稿件给她,道:“沐姐姐,这是我刚写的一篇文章,我想交给报社,可我怕我写得不好,你帮我看看行不行,如果不好,你帮我改一改。”沐涧颖接过稿件道:“这想法很好呀,对自己要有信心。”她看完后笑了笑。 吴千千小心地问道:“是不是写得太差了?”沐涧颖道:“是写得太好了,既大胆地写出了现实,手法又非常巧妙,政府新闻检查部也没有理由扣住不让发表。可以交给《新华日报》,他们在成都有办事处的。” 吴千千小心翼翼地道:“那你再帮我改一改。”沐涧颖道:“任何一篇好的文章,到了编辑手中,都免不了被改动。你这篇文章已经很好了,我又不是编辑,我就不改了。”吴千千还有些不自信地道:“那我真的把这篇文章送去了?” 沐涧颖道:“你又不熟悉路,我看还是让芷茗叫人随你去吧。”吴千千道:“不用了,我搭人力车去。”沐涧颖道:“路上可要小心啊。”吴千千笑道:“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孙芷茗从沐涧颖房间里出来后便去了书房,孙虎和郭家良正在那里等着她。孙芷茗一进来便喜道:“爸,我们家升官发财的日子终于来了。”孙虎正欣赏着墙上挂的一幅水墨山水画,不以为然地道:“是吗?还没睡觉就说起梦话来了。”孙芷茗哼了一声,道:“爸,在女儿、女婿面前你还要摆出官场上大智若愚的态度呀。你心里面怎么想的,难道我这个做女儿的还会看不出来?” 郭家良不解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孙芷茗白了他一眼,道:“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一个蠢货?你若有你死去的老子一半的聪明,我也用不着跟你受这么多苦了,你能当上这个秘书,还是你们唐处长看在我的情面上才答应的呢。” 郭家良被她说得脸红颈涨,却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多嘴,多年的官场生涯已经养成了他良好的忍耐之心,心说:“你这他妈的骚婆娘,当初老子家里有钱的时候,你整天像狗一样对老子千依百顺,若没有我爸的帮助,你老爸能当上上海警察局的副局长?现在老子倒霉了,你倒在老子面前成母老虎了。哼,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总有一天老子要你好看。” 孙虎以严厉的目光看了眼女儿,道:“芷茗,不许这么没礼貌。家良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郭家良笑道:“没关系的。” 孙虎若有所思地在屋子里走动着,突然问道:“芷茗,此事你有几成把握?”孙芷茗信心十足地道:“如果计划周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孙虎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她可是你同学,你就真的忍心这样害她?”孙芷茗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好像你女儿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似的,你若心地善良,也当不了这么大的官了。再说,我可都是为了她好,她将来一生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孙虎点头道:“沐涧颖如此美貌,又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名扬四海,简直是一个完美女人的典范,他一定会娶她为妻的。”孙芷茗认真地对郭家良道:“家良,明天晚上你一定要把处座请到家里来参加这个舞会。” 郭家良也是久经官场之人,经她父女二人一唱一和的点拨,脑袋也开了窍,道:“你是想把那个沐涧颖介绍给唐处长?” 孙芷茗道:“成都是后方除重庆外最重要的城市,今年日本人虽然停止了空袭,但成都仍然有许多日本间谍在活动,影响到后方的安定。他们中统敌侦处可是专门负责成都反间工作的,在成都军政界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你们唐处长的军衔是少将,与成都站的站长一样,成都站已被架空,他的权利有多大,你应该很清楚吧。俗话说得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如果有了这个靠山,得到他的帮助,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在成都的官场上,说到好色,若说他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在这方面也就只有重庆的戴笠能和他相比了。” 郭家良听到这些不禁又哼了一声,心中更是气愤,他当然清楚自己的上司在这方面的嗜好,也明白自己这秘书的位置和老丈人那科长的位置主要还是靠老婆去陪他睡觉换来的。还有许多比他郭家良官大的人也都是靠这法子升上去的,只因为人家老婆或者女儿更漂亮,按货论价嘛,他顺口道:“可我们处座最近一心想着影星红玫瑰和歌星刘茜。” 孙芷茗笑道:“这贪官的不怕权大,爱钱的就怕钱少,难道这好色的还怕美女多不成?再说了,涧颖的美那可是无人能比的。只要我们能做成这事,那可是前途无量了。”孙虎扶了扶眼镜,愁道:“可是有关这个沐涧颖的事,我在上海时就有所闻,她可是个厉害角色,不大好对付。”孙芷茗自信地道:“这你就放心好了,我是她多年的老同学了,我会不了解她吗?她的确很聪明。我甚至有些怕她,不过我自有办法对付她的。” 孙虎问道:“那你有何良策?”孙芷茗道:“此事最大的障碍就是沐涧泉,首先得想法子把他们分开。”孙虎不解道:“没有这个必要吧,以前我也听说过这小子的事,一个无知的年轻人嘛,你看他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把他老子留在上海和香港的家业都败光了,嘴上功夫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而且这小子又贪财,他妹妹能攀上唐建明这棵大树,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孙芷茗道:“这些我当然清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沐涧颖从小就深爱着这个哥哥。以前沐涧泉有女朋友的时候,我就从来没见过她有现在这么高兴过。有沐涧泉在她身边,她是绝对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的。” 郭家良奇道:“他们可是兄妹?”孙芷茗道:“你知道什么,那沐涧颖可是沐正英收养的女儿,她原名叫陈雨涵。要是在几十年前清朝时代,这种关系也就跟亲兄妹一样,是不允许结婚的。可现在都民国了,涧颖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哪会去管那些封建礼节。” 孙虎道:“我说呢,当年沐正英怎么会把所有的家产传给养女,这老家伙当然也明白女儿的心思。” 孙芷茗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点燃一支香烟抽着,吐着烟圈笑道:“唐建明虽然大权在握,以前无论看上哪个女人都能轻易弄到手,但玩过一阵也就扔给了他那些部下做老婆。最近既吃着碗里的影星红玫瑰,还望着锅里的歌星刘茜,那两个女人虽然要清高得多,但又岂能拒绝得了他的追求。可那两个女人都是在风月场中混出名的,名声不好,他是不会娶她们的。而沐涧颖就不一样了,她拥有一个完美女人所有的优点,是成功男人渴望的那种贤妻。唐建明一见到她,肯定会迷上她的。而且他这样的情场老手也会明白追这样的女人急不得,不是靠玫瑰花和金银首饰就可以追上床的那种普通女子。不但要慢慢来,而且每一步都要计划周全。我们只要把沐涧颖这个活宝长期留在家中,他就不得不求助于我们。至于怎么个帮法,那就要看他唐处长给我们什么样的好处了。反正我们什么也别向他要,他还不至于不懂规矩。”孙虎笑道:“我家里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儿做参谋,还愁不能家业兴旺吗?” 在上海虹口路口有一座戒备森严的大楼,大门顶上写有“梅花堂”三字。两边墙上贴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养梅养性养高深。下联是:种花种德种仁厚。这里就是侵华日军的军事特务机关——梅机关。 这天下午,机关门前停了一长排的各种车辆,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卫兵,比平常的警戒更加森严。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影佐祯昭中将和日军驻上海总领事领导的另一个外务省的特务机关“岩井公寓”的岩井英一,日本关东军情报部的晴气庆胤、川本芳太郎、川岛芳子,上海汪精卫“特工总部”的李世群、丁默村等一群高级特务齐聚大堂,祭奠一位刚死去的女间谍。这个女间谍就是与川岛芳子齐名,同样有“帝国之花”之称的日本王牌女间谍南造云子。她也是土肥原贤二的得意门生,曾以打入国民党高层,在蒋介石身边建立起一个谍报网,又多次策划行刺蒋介石而闻名于世,后来在上海任特一课课长,指挥抓捕过大批共产党员和军统潜伏特工。但就在昨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外出活动时,终于在法租界霞飞路的百乐门咖啡厅门口被一路跟踪她的三名军统特工伏击,身重三弹而亡。 最后梅机关的课长影佐祯昭面向众人,说道:“难得今日诸位同人聚集一堂,祭拜我们的英雄南造云子小姐。南造云子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情报专家,是我们帝国军人引以为荣的骄傲。对于我们在华谍报机关而言,她的牺牲就如军部当年在黄土岭战役中牺牲的‘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一样,都是帝国巨大的损失。我们在痛失英才之际,希望大家更要精诚团结,相互合作,消灭在支那谍报界和我们作对的所有敌人。” 在祭拜仪式结束后。川岛芳子便和土肥原贤二的助手晴气庆胤一同乘车去了南京。 在南京办公室里,土肥原贤二秘密接见了川岛芳子,问她道:“你和南造云子都是我非常满意的学生,你们都是情报界的精英,为我军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惜我已失去了她。对于她的死,你有何感想?”川岛芳子道:“请恕学生直言,学生认为我们都是战争年代的军人,生死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没有必要为此事而难过,而是应该把精力放到活着的人身上。” 土肥原贤二点头道:“芳子小姐言之有理。根据我们调查,与‘401’齐名的还有一个‘301’,这个‘301’就是当年暗杀我们的密码专家伊藤三郎博士的凶手,都是共党一个代号为‘01’号的单线指挥的两个王牌间谍。都这么多年了,我们动用了我们所有的情报网,可连这个代号‘401’的共党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查到,就更别说查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301’了,这无疑是我们情报战中的一大失败。” 川岛芳子虽然早已知道了沐涧泉就是“401”,但她却有自己的打算,不能点破此事,于是叹道:“学生无能,请将军恕罪。”土肥原贤二道:“你也不必自责,这只能怪共党太狡猾了。不过,我一直在怀疑一个人。”川岛芳子警觉地问道:“谁?”土肥原贤二道:“沐涧泉。” 川岛芳子心中一惊,试探性地问道:“这……有什么线索没有?”土肥原贤二摇头叹道:“确切的线索倒没有,仅仅是猜想。”川岛芳子以进为退道:“那我再派人去接近他,或者直接派人把他杀了,即便是杀错了也无所谓。听说他现在已到了成都。” 土肥原贤二摇头道:“我们不能断了这条线,围绕这个人身上的谜太多了,尤其是‘At计划’,还有《玫瑰花图》,这些我会慢慢查清楚的。这小子少年老成,大智若愚,早就把所有的家产换成美金存入了外国银行,空着手轻轻松松到了成都。他在成都又无亲人,他为何要去成都?若说逃避战乱,他逃到重庆大可止步了。如果他真的是‘401’,那他早晚会有所行动的,我们在成都的特工可不是吃素的。” 川岛芳子道:“将军运筹帷幄,必将决胜千里之外,学生佩服。另外,红玫瑰已经成功接近了唐建明,白玫瑰一直都还没采取任何行动。”土肥原贤二道:“那就先让红玫瑰单独行动,如果她一人就能成功完成‘玫瑰花计划’,那就不必让白玫瑰去冒险了,毕竟她是你最得力的助手嘛,将来还有更大的事要她去做。” 川岛芳子道:“哈依。” 成都当时只是一个地处内陆的封闭落后的手工业城市,听不到什么工厂的机器声,夜晚更是一片宁静,让你感觉不到有战争的存在。 这天晚上,沐涧颖穿着睡袍敲门来到了沐涧泉的房间里,沐涧泉问道:“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在别人家里住不习惯?”沐涧颖习惯性地拉着他的手臂,说道:“你不是也没睡吗?人家就是想来找你说会儿话。”她不但从小就深爱着沐涧泉,而且对他还有极强的依赖感,依偎在他身边总有一种安全感,她不喜欢沐涧泉说她是没长大的小丫头,却又总爱在他面前扮演小姑娘的角色撒娇。 沐涧泉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到她身上,道:“晚上天气冷,小心着凉感冒。”沐涧颖天真地笑道:“感冒了也好啊,我可好久都没感冒过了呢。”沐涧泉既好气又好笑,道:“就爱胡说八道,谁还盼着生病啊?”沐涧颖拉着他的手笑而不语,心说道:“我生病了,你不就会更加关心我,爱护我了吗?” 沐涧泉又道:“颖儿,我看过两天我们还是另外去找一个住的地方,或租或买都行。住在别人家里时间长了可不好。”沐涧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俩住在这儿都觉得不自在,那吴千千和王妈就更不自在了。再说了,他们这种官场人家,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外热内冷,心里面是不是真的欢迎你可难说。而且我这同学孙芷茗读书的时候心机就很深,结交朋友,无论男女,她都只挑家里有钱和有权的。我本来一直都瞧不起她的,是她非要缠着和我做朋友的,我和她也没什么交情。我们现在落难于此,她对我们还如此热情,这有违她待人处事的一贯作风。而她爸爸在上海时就是出了名的守财奴,这次居然也对我们盛情接待,这也是不正常的事。哼,无事献殷勤,必定不怀好意。”她虽然聪明伶俐,能察言观色地推断出孙家父女对他们不怀好意,却也猜想不到别人看中的是她的美貌。 沐涧泉道:“那我们的行动可得越快越好。明天晚上的舞会是盛情难却了,就后天走吧。” 沐涧颖道:“说的也是,也许明天的舞会上还真能看到一些以前的朋友。”沐涧泉看了下表,道:“我的小公主,现在已经很晚了,赶快回房去睡觉了。”沐涧颖双手拉着披在身上的西装衣领,笑道:“那这件衣服可就送给我穿啦,我也要学学川岛芳子。”说着满脸欣喜地转身出去,顺手关门时还调皮地扮个鬼脸,道:“涧泉哥哥晚安。” 第二天一早,吴千千便拿回一份刚买的《新华日报》,兴奋地道:“我的文章发表了。” 沐涧颖道:“我说过你一定行的,那以后可还得继续写,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作家的。” 这时有人在门外叫道:“吴千千小姐住这里吗?有你的一封信。” 正当几人惊疑之际,一名佣人拿着信进来了。吴千千接过信一看,见信封上没有贴邮票,是有人直接送过来的,沐涧颖也好奇地道:“快拆开来看看。” 吴千千看完信后道:“是一个读者看了我写的文章后写的信。”沐涧颖道:“我想肯定是个男的。”吴千千胆怯地道:“他是《新华日报》驻成都的记者,他写了很多表扬我文章的话,还说想要和我做朋友,你说我回不回信?”沐涧颖道:“只要读者来信数量不是多到没法回的程度,当然该回的。多结识一个文学爱好者,也好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嘛。”吴千千道:“那我这就给他写回信去。” 这天晚上,孙家的大厅里布置得富丽堂皇。孙家为给沐涧泉兄妹二人接风而举办了这次舞会,请来了乐队和礼仪小姐。前来参加这次舞会的大多是些从上海来的社会名流,还有一些成都的军政要员。这些人一方面是冲着孙虎的薄面,更重要的是因为孙虎打着美女作家沐涧颖的旗号,不少人是为了一睹这位既能写中国传统的武侠小说,又能写西方的侦探小说的女作家的芳容而来。 这些人当中还有沐涧颖的老同学王玲,几年不见,从外貌上看她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显得更加成熟。她走过来向沐涧泉、沐涧颖二人打招呼,只简单地客套了几句便走到一边去。二人都知道王玲是共产党员,她既然不与他们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必然有她的原因,也就没去多注视她。作为秘密特工,沐涧泉虽然和王玲不在同一条线上,但突然见到她的出现,却也感觉到会有复杂的斗争将要展开。他此行的任务是寻找朋友宪敏在成都的女友,再通过她找到《玫瑰花图》,但由于毫无线索,一时间却也无从下手,也正想和成都的地下党同志取得联系,请求他们的帮助。他的特殊身份除了“01”号知道外,连川岛芳子都知道了,已不再是什么秘密了,但没有“01”号的命令,他还是不能向成都的地下党暴露身份的。于是他又想到了用以前“袋鼠二号”和王玲合作的那种方式请求他们的帮助。 在众人的一片寒暄中,一名身材高大,身穿白色中山服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在他身边跟随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女副官。此人受到了孙虎一家的热情相迎,在场的所有客人都附和着向他打招呼。此人正是中统成都站敌侦处处长唐建明少将。在场的中统成员都称他为处座,其他人则叫他将军。 唐建明一眼见到沐涧颖,不禁眼前一亮,心情激动,热血上涌,但他历练官场数十年,城府甚深,只是一扫而过地看了她一眼,便装着对她毫不在意地与众人寒暄,以免显得有失身份,最后他大声道:“诸位不要再和我这般客气了,我们今天来可都是为了孙科长的盛情,是来共庆一位爱国民族资本家和一名作家,即沐涧泉先生和沐涧颖小姐来到成都的盛会,在下可不能喧宾夺主。大家请随意。” 孙虎附和道:“大家都别客气了,请随便些。” 孙芷茗冷眼旁观,唐建明虽然掩饰得很好,却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笑着引见他去认识沐涧泉、沐涧颖。 孙芷茗道:“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中统成都站敌侦处的唐处长,可是令日本特务闻风丧胆的大英雄。这两位就是当年叱咤上海滩和香港的青年民族资本家沐涧泉先生和有‘东方福尔摩斯’之称的女作家沐涧颖小姐。” 唐建明从一名礼仪小姐的掌盘中端过一杯酒,向二人举杯道:“鄙人久居川中,可对二位爱国爱民的英雄事迹也早有耳闻,对沐小姐的小说更是爱不释手,还曾专门托人从香港买回载有你小说的全套报纸。早就想亲眼目睹二位的风采,今日有幸在孙老府上结识二位,实乃唐某此生最大的荣幸,我就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沐涧泉道:“这如何敢当,唐将军肩负重任,为保护大后方的安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实在令人好生敬佩,要敬也该我们敬你才对。” 孙芷茗走过来道:“你们都别客气了,你们可都是我的朋友,以后也就是朋友了,朋友间太客气了未免太俗了。我们就一起举杯畅饮,为我们的相识庆祝。”唐建明道:“还是孙小姐会说话呀!” 几人一起举杯相碰。 饮完一杯酒后,孙芷茗邀请沐涧泉道:“涧泉兄,能否赏脸跳个舞呀?”她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已做出了邀舞的姿势,她是想支开沐涧泉,好让唐建明有机会邀请沐涧颖。 沐涧泉心里虽然不愿意,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便推辞,只得答道:“我跳得不好,怕你笑话。”孙芷茗道:“你可别再谦虚了,从大上海出来的公子爷哪有舞跳得不好的,我还要请你指点呢。”在音乐声中,两人和众多男女一起双双起舞。 孙虎走了过来,道:“唐将军的舞技那可是一流的,今天怎么不跳一曲?是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舞伴?”唐建明正中下怀,道:“在下也正有此意。”反问沐涧颖道,“沐小姐,不知能否赏脸与在下跳一场?” 沐涧颖何等聪明,瞪了孙虎一眼,已心中雪亮,向唐建明笑脸相迎,道:“能和唐将军这样的英雄跳舞,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只是我昨天在途中不小心摔伤过脚,多亏孙伯伯请了有名的跌打医生为我治疗,不过现在还未完全康复,走路也不太方便,只怕要拂了将军的美意了。” 孙虎明知她在胡说八道,但却被她先入为主说得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才回味过来,还只能顺着她的谎话往下编:“沐小姐别太担心,只要按医生的吩咐注意休息,不要乱走动,明天再换一次药就可痊愈了。”说完没好气地走开。沐涧颖忍俊不禁地道:“多谢孙伯伯的关心。” 唐建明道:“是在下唐突了,既然沐小姐有伤在身,那我们就坐下来聊一会儿,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正好可借此机会向你请教有关你作品的事。”沐涧颖道:“唐将军过奖了,那请到那边坐吧。”两人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那名穿军装的女副官一直跟在唐建明的身边,双眼冷冷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唐建明道:“沐小姐今年多大了?”沐涧颖道:“二十二了。”唐建明玩弄着手中的高脚酒杯,道:“正当青春年华啊!像沐小姐这样才貌出众的大家闺秀,倾慕者必然数不胜数,但我想能与沐小姐般配的,也应该是人中之龙,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不知沐小姐的爱人是哪位名人?是否和你一样也是从事文学创作的?”其实他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你有男朋友没有?”只是很多男人对刚认识的女人都不好意思直接问出这句话,那样太露痕迹。 沐涧颖生长于商界大家庭里,家中往来的政界、商界人士特别多,对于这种绕弯子的谈话方式早已耳濡目染,于是也绕着弯子从侧面迂回道:“唉!如今国难当头,有志青年都应投身报国,这儿女私情的小事不值一提,国家利益为重嘛。” 唐建明赞道:“沐小姐如此忧心国事,真乃女中豪杰,令人钦佩。”沐涧颖道:“将军过奖了。” 唐建明又道:“听说沐小姐祖籍是湖南醴陵,小姐原本姓陈,不知小姐祖上和陈明仁将军有何渊源?”沐涧颖道:“应该是同宗吧,论辈分我也该称他族叔,但我一个平凡女子,可不敢高攀陈将军那样的亲戚。”唐建明道:“是我和陈将军这些带兵之人哪能和小姐这般超凡脱俗的才女相比。醴陵乃出将才之地,没想到还能生出小姐这样的文学奇才。”沐涧颖心道:“你也配和陈将军相比?” 这时,一名身穿军装的女人走过来邀请唐建明去跳舞,这女人也是他的情人,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吃醋,便有意来破坏。唐建明心中大怒,但在沐涧颖面前却又不敢发作,便想找个理由推辞。 沐涧颖抢先道:“唐将军正愁找不到舞伴呢,你们都是军人,军人和军人跳舞,一定别有一番风采。”唐建明只好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沐小姐你请慢用,在下失陪了。”沐涧颖拿起酒杯,道:“不用管我的,你们快去跳吧,我可等着欣赏你们的舞姿呢。” 唐建明无奈地与那名女军官携手步入舞池。 舞会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去。 孙芷茗亲自送唐建明出门,唐建明道:“没想到你还有个如此漂亮的同学,怎么以前就没听你提过?”孙芷茗娇媚地道:“以前她远在香港,跟你说了怕你害相思病,你们中统在香港可没用武之地,现在你见到了,不是就可以望梅止渴了吗?是不是还想吃到嘴里呀!”唐建明道:“你可真是太了解我了,我的心可全在她身上了,你就帮人帮到底,总之,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孙芷茗道:“她跟别的女人可不一样,需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唐建明小声地调戏道:“当初我们俩刚认识两天,我不就吃到了你的热豆腐了吗?”孙芷茗嗔道:“去你的,人家可是在真心实意地帮你。” 唐建明道:“这些我心中有数,我这一生有过多少女人,在外面有多少子女,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本来我是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娶妻,但现在我可要改变主意了。”孙芷茗笑道:“那是要改邪归正,从此不再到处沾花惹草了?”唐建明道:“从此不沾别的女人还可以,可要是没有了你,那我可受不了的,你也一样吧?” 孙芷茗笑道:“讨厌,我可是有夫之妇,我那口子对咱们俩的事可起了疑,以后咱们可得省着点。”唐建明道:“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样,要不老子今晚上就留在你家陪你睡觉,让他在门口给咱们站岗。”孙芷茗道:“你要是敢娶我,我还真敢这样,我现在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种。”唐建明甚是得意,道:“这可便宜了你老公,白拣了个爹当。”孙芷茗道:“去你的,占了便宜还说风凉话。” 这晚,沐涧颖又来到了沐涧泉的房间,道:“涧泉哥哥,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沐涧泉道:“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走,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就是。等我完成了我的任务,我们就离开成都,你想要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沐涧颖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沐涧泉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沐涧颖叹道:“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些舞会、沙龙什么的应酬,只喜欢每天都能过着平静的普通人的生活,我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点?”沐涧泉道:“很多人一生都只能过着你梦想过的那种生活,你的想法看似简单,其实那可是一种很高的境界,怎么能说是自私呢?” 沐涧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外敌入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年轻人应该以抗击侵略者为己任,不应该只想着个人平安,你不也成了共产党员,在为抗战做贡献吗?其实我也很想去参军抗战的,哪怕死在战场上,这点勇气我还是有的。只是我连商场上那些虚伪的应酬和复杂的斗争都很厌恶,对政界和军队中那些斗争就更没兴趣了。” 沐涧泉道:“那些政治上的大事我们就别想太多了。我们可以不信仰什么主义,但必须得爱我们的祖国。社会分工不同,要爱国以及为国家的抗战做事,并不是非要加入什么党派,或者非要去当兵打仗。在社会各界中,不都有许多民族人士在为祖国的抗战尽自己的力吗?你不是也把大量钱财捐给了抗战吗?这些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算尽了一点心意。我们在后方同样可以和其他后方的爱国同胞一样,为抗战做些有用的事。你已经知道我是一个秘密共产党员,我可能会做一些特殊的事,出于纪律原因,我做的事不能告诉你,但是你也不要为我担心。如果在抗战的工作中我死了,那我也死得其所;如果我能活到抗战胜利,我就做一个普通人过平淡生活,这也算对国家有个交代了。至于将来国内的事,就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了。” 沐涧颖深情地道:“你说过要照顾我的,我不许你失言。”沐涧泉感慨地道:“你放心。” 第二天清晨,众人在一起吃早餐,正在客套寒暄之际,沐涧颖要提出告别之事,却见一名佣人进来向孙虎报告:“老爷,外面有人来拜访,说有事找沐小姐。”孙虎奇道:“是什么人?”佣人道:“不认识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孙芷茗笑道:“美女的吸引力就是不同,在学校时天天都有一大群男生围着你转,在家里上门提亲的更是踏破门槛,没想到一到我家也有人找上门来了,以后我们家可要门庭若市了。我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是谁,没准还是老同学呢,快请他进来。”佣人应声退了下去。 正在几人猜测谈笑之余,佣人领进来一名青年男子。这人一身黑色西装,黑色风衣,手中拿着一顶黑色的礼帽,相貌极为英俊,他向众人略弯腰道:“对不起,打扰诸位用餐了。” 孙虎道:“年轻人不必客气,如若不嫌弃,就请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这男子道:“多谢孙科长盛情,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慢用。” 沐涧颖问道:“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我好像并不认识你。”这男子向她热情地道:“原来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武侠、侦探小说家沐涧颖小姐,我一进门就猜到是你了。你所发表在香港报纸上的小说我全都看过,我非常仰慕你的才华和人品。我叫李云扬,是一个私家侦探,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忙。” 沐涧颖客气地道:“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我非常乐意。”李云扬道:“那在下先谢过沐小姐了,此事说来话长,简单地说,是我受人之托正在调查一件案子,这件案子中有很多我想不明白的地方,要请你帮忙。” 沐涧颖笑道:“我想你真的是读我的小说读得太多了,我又不是什么侦探,我小说中的故事可都是虚构的,我哪有真正的侦探的本领。不过这位孙伯伯可是在警局干了多年的老侦探了,你向他请教会有更大的收获。” 孙虎急忙推托道:“我可是老了,都快要退休的人了,真的是不行了。你们年轻人早已青出于蓝,应该是你们施展才华的时代了。当然,如果出了什么案子,我们做警察的是不会不管的,不过这私人调查的案件是不可能随便和警方立案调查的案子混在一起的,如果托你查案的人愿意把此案汇报到警局,警察局肯定会查清案情的。” 李云扬道:“多谢孙科长指点,只是我也是受人之托来找沐小姐的。沐小姐实在是太过谦虚了,我当初就是因为迷上了你的小说才开的私家侦探所,我办案的经验可都是从你的小说里学的,都非常有效。我相信只有具备过人的才华才能写出那样精彩的小说。我这次遇到的这个案子非常奇特,既可能是连环谋杀案,又可能是密室凶杀案,还可能牵连到从一幅画中解谜的事。我的能力有限,根本无从下手。幸好托我之人说你到了成都,所以我特意前来求助,我想只有你才能帮我解开那些谜团。” 沐涧泉听到“从一幅画中解谜”不由得心中一惊,于是向沐涧颖道:“那你就答应人家吧,至于能不能如他所愿,到时再说了。”吴千千也道:“对啊。沐姐姐,我也非常喜欢你的小说,很想亲眼见识一下你的破案本领。” 沐涧颖也是好奇心大起,道:“那我就随你去看看,至于到时候能不能帮上你,那可难说。”李云扬喜道:“我就知道沐小姐一定会答应的。有你出马,我相信没有破不了的奇案。” 沐涧泉向孙虎道:“我们初到成都,也正想四处看看,就借此机会去转转。”孙虎道:“按说也该由我们带你们四处游览观光的,只因我和小婿都公务缠身,芷茗又刚怀了孕,实在是抽不开身……” 沐涧泉道:“孙伯伯不必客气,我们打扰你们的地方都够多的了,这些小事怎敢再劳你费心。”孙虎道:“那中午你们都早点回来一起吃午饭。”沐涧泉道:“我们若没回来,你们就不用等我们了,我们还想借此机会尝尝成都的小吃、火锅之类的美食。”孙虎道:“对对对,成都的小吃和火锅那可都是一流的,一定得尝。” 孙芷茗道:“你们说得我嘴都馋了。”沐涧颖道:“那我给你打包回来。”孙虎道:“你们别理她。”沐涧泉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正在这时,佣人又来报说又有一名青年男子来访,却是来找吴千千的。 被领进来的那男子年轻秀气,一身灰色的中山装,衣服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脸上还带着稚气,文质彬彬的。进来后便道:“诸位好,在下冒昧打扰了。我叫邹平,是《新华日报》驻成都的记者,请问哪位是吴千千小姐?”说话时还红着脸带着羞态。吴千千害羞地看着沐涧颖,沐涧颖笑道:“这位就是。你既然都找上门来了,那她写给你的信也就不用寄了,直接给你就好了。千千,你就留下来陪这位邹先生好好聊聊。就不用随我们去了。” 吴千千低着头小声道:“那你们得早点回来。” 沐涧泉、沐涧颖、王妈随李云扬一路步行来到了天竺街的一条小巷里,这条岔道口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东方神探”几个大字和“负责疑案、奇案调查取证,婚姻调查,人事调查等,探长李云扬”几个小字。 李云扬领着几个人从牌子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这是一间狭窄的办公室,乱七八糟地堆着文件和书籍。里面坐着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姑娘,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身花布衣,容貌颇为秀美。她一见几人进来,急忙站起来叫道:“李探长。” 李云扬道:“我这里很乱,大家请随便坐。”接着又向众人相互作了介绍。原来这名姑娘叫小兰,是张府的一名丫鬟。李云扬继续讲道:“这位小兰姑娘是为她主人一家的死来找我的,而且她也是沐小姐的读者,还是她建议我来请沐小姐帮忙的。” 沐涧颖正奇怪地想:“我的小说是在香港的报纸上连载的,内地很少有人能看到,她一个丫鬟怎么能有机会看到?”却听到小兰道:“我家小姐很喜欢沐小姐的小说,一直都在托香港的朋友邮寄连载你小说的报纸看,所以我也能看到你的小说。” 李云扬又道:“我已经对张家的案情做了详细的调查。张家的男主人张儒昌是一个书香世家的大文豪,曾中过前清进士,在北京任过官,后来一直闲居在成都老家。五天前他死于车祸。警方的调查结果是意外事故,撞他的汽车无法查到。但根据我的调查,出事的地点是一条偏僻的巷子,平时很少有汽车经过,因为那条巷子的尽头越来越小,汽车根本无法通过,开进一段路只能退出去。张先生被撞死于路边,身上有多处伤,地上也有好几道汽车来回开动留下的车轮印,应该是有意谋杀。三天前张夫人死于后花园的水井里,警方的调查结果是死于意外落水淹死。可根据我的查看,张夫人腹中没有水,脖子上有红印,喉骨被捏碎,很明显是被人谋杀之后制造的假象。而两天前张小姐张荟茹又吊死在自己房间里,警方的结论是上吊自杀,这理由也很好解释,因为父母双亡,她悲伤过度,想不开就自杀了。可我见她双手手指都有很深的伤痕,应该是有人从她身后用绳子勒她,而她伸双手去抓绳子反抗造成的,她也是被谋杀的。因此可以推断出张府全家被害是属于连环谋杀。可有一个细节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沐涧颖问道:“什么细节?” 李云扬道:“那就是张荟茹的房间是从里面反锁的,而且还插上了插销,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门后再从外面做好房间里的布置,窗户的插销也都插好了,窗户的玻璃和木条都完好无损。当时我是随警察一起砸烂了门进去的,房间里既没找到藏人,也没有任何秘密出口。侦探小说里虽然有各式各样的密室谋杀案,可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情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对张家下这样的毒手。” 沐涧颖道:“那我们一起去张府看看吧。” 几人在小兰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文庙西街的张府。这是一座中西结合的建筑,前面有围墙庭院,里面却是一幢三层楼的别墅,后面还有后花园。 几人来到了大楼的二楼上,进入了一间门被砸烂的房间,小兰道:“这就是我家小姐的房间,小姐就是死在这里的。” 沐涧颖见房间里布置得精美整洁,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堆书,感觉好像回到自己家一般,不由得对这位死去的张小姐更多了一份好奇心。又见床的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国画,她走近仔细观看,见画的是一对情侣相依在湖畔凝望落霞,只能从画中看见男子的背影,男子伸着右手食指指着远方的落日,女人站在男人身前,侧脸仰望着男子,只能看到她一半的脸,美丽温柔的微笑中却含着犹豫。画的空隙处题着一阕晏殊的《木兰花》: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沐涧颖看着画中的情景,又看了眼沐涧泉,不禁联想到在香港时二人常常相依在阳台上看海上落霞的美好时光,目光中充满了柔情。 沐涧泉一看到这幅画便心中一惊,心想:“这画中的男子很像是宪敏贝勒。这位张小姐就是他的女朋友了。那幅藏着秘密图纸的《玫瑰花图》就在张小姐手上。如今她已经遇害,难道这是一件特务案,那画已被人拿走?” 小兰道:“这幅画是我家小姐画的,画中的女子就是我家小姐,男的是小姐在大学时的恋人。”沐涧颖问道:“那她的恋人现在在哪里?”小兰道:“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听说是在老家哈尔滨被人杀死的。小姐为此就退学回家了,还忧郁成病。老爷和夫人找媒人给她介绍亲事她也从不理会,长年将自己关在家里。老爷和夫人都担心小姐会寻死,就让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小姐偶尔也和我说说话,还教我绘画,她还说她不会死的,她有事没替男朋友完成。我问她什么事,她却又不说,整天都看着两幅画。” 沐涧颖奇道:“哪两幅画?” 小兰道:“一幅就是墙上挂的这幅。另一幅是她男朋友画的,叫《玫瑰花图》。”沐涧泉心想:“果然如此。”他注视着墙上那幅画,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你家小姐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那幅《玫瑰花图》又在哪里?” 小兰道:“我记不起他的名字了,反正特别长,他是满族人。原本那幅《玫瑰花图》一直放在小姐的床底下,小姐每次取出来看了都会放回去。就在小姐死后,警察来查案把家里到处都翻过,也找出了那幅画,虽然没有将那画拿走,但自从搜出那幅画以后就没有继续搜了。我认为那幅画对小姐很重要,我怕警察会来偷走,于是就临摹了一幅,将我画的那幅放在小姐床下,而将真的那幅藏到了我的房间里。结果昨晚上小姐床底下的那幅画果然被人偷了。” 沐涧泉陡然想起几年前离开上海时川岛芳子曾说过,杀死宪敏贝勒的军统女特工“梅花”苏慧娟是中统唐建明的人。心想难道此案和唐建明有关? 沐涧颖道:“你很聪明,既然你们都喜欢读侦探小说,那你们对此事有什么推理?” 李云扬道:“张家全家的死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从杀人手法来看,不可能是仇杀,也不能是情杀。张家虽然守着这么大一座庭院,但早已没有经济来源,生活也过得很平淡,不可能是为财。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那幅《玫瑰花图》。”小兰也道:“我也这么认为,小姐曾说过还有事没替她男朋友完成,而那幅画又是她男朋友所画。难道她所说的事就隐藏在那幅画里?” 李云扬道:“那幅《玫瑰花图》里肯定隐藏着很大的秘密,凶手杀了张家全家,一定是为了方便自己来找寻此图,也是为了杀人灭口,不让更多的人知道有关此图的秘密。他知道现在警察调查这种疑案怕麻烦都会草草结案,或者警察中就有他的人,甚至他自己就在其中,就可以以查案为由来光明正大地寻找此图,可他当时并没有将此图拿走,而是等到晚上再来偷,就证明此人是在单独寻找此图,不想让他身边的人知道。而且此人身份还不简单,否则他很难实施这一系列的计划。” 小兰十分难过地道:“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到这个凶手?他的势力一定很大的,这种牵连到警察和官场中人的案子是无法查的。这么说我家主人的仇是没法报了。”沐涧颖道:“只要那幅真的《玫瑰花图》还在你这儿,就有办法将凶手引来。”李云扬道:“沐小姐言之有理。你还没说那凶手是怎么从这间密室里出去的。” 沐涧颖道:“这很简单的,只需要一条能穿过窗户缝隙的细线和胶布就可以了。先将两扇窗户打开,将细线的中间部系在插销的头部,打个活结,再把插销搬到最高位置对准插孔,将细线沿着插销的铁皮绕过,再沿着窗户边延伸到外面,再用胶布将线贴上。随后便可出去关上窗户,将胶布撕去,轻轻放松细线,就可将插销放到固定的销孔中,再拉细线的另外一端,就可以拉开活结。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试一试,不过每一步都要做得非常仔细才行。” 李云扬点头道:“相信,完全相信。” 沐涧颖又对小兰道:“那你把那幅真的《玫瑰花图》拿来看一看有什么秘密。”小兰道:“我这就去拿。” 一会儿小兰便拿着一轴画进来。几人将画展开一看,画的是花园里开满了鲜红的玫瑰花,旁边写有“玫瑰花图”几个字。几人仔细看了好久,连背面也看了,就是没有看出什么秘密来。沐涧颖伸手摸着画面慢慢移动,感到画面有的地方有些湿润,不由得好生奇怪,但心念电转之间,已隐隐猜到了什么,转身道:“这幅画可得收好了,我虽然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的秘密,但迟早会把所有的事弄清楚的。” 沐涧颖走到床头,见柜上堆放的全是兵书战策,心想:“没想到世间还有和我有相同兴趣的女子,只可惜她死得太早,否则我们一定能成为知己。”突然见到这堆书中有一本,心想:“此书与其他书籍毫无相似之处,怎么也放在其中?”伸手去拿的同时问小兰道:“你们家小姐就只这些书吗?” 小兰道:“书房里的书可有好几万本呢,有的是老爷家传的,有的是小姐买的,小姐的男朋友学的虽然是美术,可却爱看兵书,小姐也就跟着喜欢兵书,还特意把兵书搬到房间里来。” 沐涧颖打开那本,陡见里面有一处被挖空,里面放着一小瓶红色液体,不由得好生惊奇,取出来看,见上面贴的标签标明是绘画颜料,心想:“绘画所需各色颜料很多,应该是全放在一起的呀!可奇怪这里怎么会只有一瓶红色的?而且还放得如此隐秘,却又故意放在一本不同类型的书里,似乎是有意要让细心的人找到。”她不禁对这位不能再相见的才女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又想:“我一定要找出害你全家的凶手,一定会破解出画中之谜,帮你完成你为爱人所守的秘密。” 李云扬道:“既然这幅真的《玫瑰花图》让我们都看不明白,那个凶手对假的就更看不懂了,他一定还会来找线索的,我们就在这儿守株待兔。” 沐涧颖点头道:“不知道小兰姑娘认为怎样?”小兰激动地道:“你们愿意帮我家主人伸冤报仇,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沐涧颖道:“像你这样忠心为主人的人可真是难得。”小兰道:“主人全家待我都像亲人一样,只要能为主人报仇,我死也愿意。” 沐涧颖道:“你先把这幅画给我,让我再仔细地看看。”小兰急忙将卷好的画递给她,沐涧颖又问道:“这幅画没有丢失过吧?”小兰道:“没有。”沐涧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李云扬道:“那你们先在这里住下,我先回侦探所一趟,把那边的事先处理一下,我得赶来专心地跟你这位女福尔摩斯学习破案呢。”“你若要写侦探小说,或许我还可以与你交流下经验,可要学习破案,我可没那能耐,我建议你可以去考警校。世人都知道福尔摩斯是神探,可还没听说柯南道尔是神探。”沐涧颖的语气已经显得有些不客气了,她对别人一味的夸赞还是有些反感的。 李云扬略显尴尬地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一定要亲眼见识一下你如何破解画中之谜的。”沐涧颖语气转得客气地道:“那就麻烦你去趟孙府,就说我们已经找到新的住所了。再替我们把行李搬过来,顺便把我们的朋友吴千千也接过来,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李云扬兴奋地道:“这样就太好了,我也直接搬过来和你们住在一起。不过可先说好了,这小兰姑娘只是这里的一名丫鬟,她也没钱,这地主之仪可得由我来尽。你们在这儿的一切开支都由我来支付,你们什么也别管就是。” 第十三章 意乱情迷少女心 王妈去帮小兰买菜做中午饭,沐涧泉随沐涧颖来到书房里。宽敞的书房里几排书架上堆满了各类书籍,墙壁上挂着几副字画,宽大的红木桌上摆放着各类画笔、颜料。书桌上还展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写的是岳飞的《满江红》。 沐涧颖看到这首词,不禁心想:这个张荟茹不但画艺出色,而且学识渊博,深居闺中,却心怀天下。一个如此有才华的女子一直坚守着恋人的遗愿,用情之深,可歌可泣。难道真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吗?抑或是天妒英才?她将手中的《玫瑰花图》放在书桌上展开。 沐涧泉走上前道:“颖儿,你好像特别喜欢这里。”沐涧颖深有感触地道:“是的,来到这里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家里一样。我虽然从未与这位张小姐见过面,但我一进她的房间和书房就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好像我与她早就认识似的,可惜永远都不能相见了。”不禁流露出遗憾之情,沐涧泉道:“这位姑娘的爱好和你倒很相似,只是一个绘画,一个写小说。” 沐涧颖看着书架上的书,见全是她熟读过的二十四史、四库全书、容斋随笔、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的着作,唐诗宋词元曲明清笔记小说之类的古典文学。她更加感到与这位张家小姐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说道:“这些书都是很有价值的,你从小就不爱看书,现在有空应该多看看。” 沐涧泉道:“我身边有你这么一个满腹经纶的妹妹,我遇到什么不懂的,向你请教不就行了吗?再去看书岂不是浪费时间?”沐涧颖没好气地道:“你也太懒了吧,哪有读书都让我替你读的道理呀!”沐涧泉道:“好了,哥哥听你的就是,以后有时间慢慢看书。不过现在不懂的问题可就只有问你了。” 沐涧颖神秘地笑道:“你是想要问我这幅《玫瑰花图》中的秘密?老实招来,你为什么对此图感兴趣?是不是早就听说过这幅画?你的任务和此画有关?” 沐涧泉虽然知道这位妹妹的厉害,但突然间被她连发数问,句句说中,不禁也有些惊讶!他叹了一声道:“墙上那幅画中的男子是我在北平时结交的一个朋友,他是满清皇族的一位贝勒。我能加入共产党就是因为我跟他是朋友,组织上让我通过他找一份重要图纸。而他临死前告诉我这秘密图纸就藏在《玫瑰花图》里。” 沐涧颖道:“你们不是有纪律的吗?什么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诉妻儿,难道还真如我言可以告诉妹妹不成?”沐涧泉道:“我认为做事不应拘泥于形式,理应相机而行,何况此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你是否已经看出了这画中之谜?” 沐涧颖道:“你所说的这秘密我可还没看出来,但我想我已经找到线索了,而且还看出了另外一个秘密,尤其是那个杀害张府全家的人,我怕到时候我们控制不了局面。我们现在得去找我的中学同学王玲,以前在上海时我们就合作过,现在可能又要合作了。” 沐涧泉打量着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妹妹是那么地有意思,什么复杂的事到了她手上都会变得简单了,道:“可真有你的,你都可以当间谍了。我跟她不是同一条线上的,而且她也不知道我是共产党,要找到她可不太容易。” 沐涧颖笑道:“你刚从香港来就能轻易找到成都的地下党,那你不是大官了?你跟她不是同一条线上的,我跟她可是朋友,我要找她就很容易了。上次舞会上她虽然只和我说了两句话,但她暗示了我寻找她的方法。我虽然没有能像你们一样参加共产党,但是能为中华民族的抗战而帮上你们,我也很开心的。那我现在就去找她了,如果你对这幅画感兴趣,可以自己试着研究,说不定在我回来之前你自己已经破解出画中之谜。” 沐涧泉道:“我可没那能耐。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外出,我可放心不下。” 沐涧颖道:“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来,我们女孩子见面也有我们的秘密,我们的纪律可是上不告哥哥姐姐,下不告弟弟妹妹,你去了可不好。再见了,涧泉哥哥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转身跑了出去。沐涧泉笑着摇了摇头,他还真的走到书桌前认真地看起了那幅《玫瑰花图》,将每一寸纸上的每一个字、一片花瓣都仔细地看了,始终看不出什么秘密。不由得皱眉长叹,心想自己的才能和妹妹相比确实相差得太远了。 还没等到沐涧颖回来,他却见李云扬领着吴千千先来到了书房。李云扬不见沐涧颖,显得有些紧张,问道:“沐小姐呢?”沐涧泉从他的神气和语气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知道这就是间谍特有的直觉,他坚信这样的直觉不是无中生有,便不动声色地道:“她出去买些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李兄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李云扬道:“我到孙家去一说你们要搬出来住,嘿,我可成大罪人了,孙家小姐的脾气可大了,怪我把你们带走了,她还生你们的气呢,说是下午她亲自把你们的行李送过来。” 沐涧泉试探性地道:“李兄,你来看看这幅画里到底藏有什么秘密,我看了半天也毫无头绪。”李云扬道:“在我们当中除了令妹恐怕没有谁有这本事,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我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破解这画中之谜,而是找出杀人凶手。我先去看看小兰姑娘,再详细地向她了解下情况。现在这屋里可不安全,你们可要小心点,有什么事叫我一声。” “好的。”沐涧泉仔细打量着他。 李云扬走后,沐涧泉对一直红着脸低头不语的吴千千笑了笑,道:“千千小姐,怎么没和你的崇拜者一块儿过来?两人一见面就都红了脸,这是什么原因呢?”吴千千急道:“你胡说些什么,你就爱欺负人,等会沐姐姐回来了我向她告你。” 沐涧泉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没说你什么呀!怎么,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如果是这样,你跟沐大哥说,我去找他算账。”吴千千急忙阻止道:“哪有的事,人家挺好的,我们一块儿聊了好多事,挺谈得来的,真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而且他还说……”沐涧泉道:“用‘一见如故’好像不太准确吧,应该是一见钟情才恰当,他还说了什么?”吴千千小声道:“你就爱欺负人。”顿了顿又小声地说,“他说……他……喜欢我。” 沐涧泉知道她有过痛苦的经历,身心都受到过巨大的伤害,谈到这样的话题上已不能再继续和她开玩笑了,便关切地道:“千千,这可是好事呀!我看这小伙子挺不错的,一见到喜欢的女孩子就害羞的男人,在感情上是会很认真的。那你喜欢他吗?答应没有?” 吴千千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他是很好……我先答应了……可我又拒绝了……我很矛盾。”沐涧泉已猜到其中的原因,但还是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吴千千叹道:“我是一个被很多男人糟蹋过的女人了,我配不上他,我这辈子也不想嫁人了。” 沐涧泉走到她身旁,安慰道:“不许你说这样的傻话,千千,把那件痛苦的事忘了吧,那不是你的错,你仍然是个纯洁美丽的姑娘,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幸福。一个人要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太难了,你现在既然遇到了,就要勇敢地去面对,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吴千千流着幸福的泪水,喜道:“谢谢你,沐大哥,那我明天就去找他。”沐涧泉道:“那为什么不今天就去呢?难道你忍心让他一直痛苦地等到明天吗?”吴千千娇羞地点了点头,含泪道:“沐大哥,你和沐姐姐都是好人,我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才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沐涧泉道:“我们不会介意你有了所爱的人会忘了我们,他可是能给你带来一生幸福的人。” 吴千千急道:“你还取笑我,这事我可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你可别让其他人知道了,不然他们又会取笑我,羞也羞死了,要说也得等到以后关系定了再说。”沐涧泉道:“好,这是你的一个美好的秘密,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过这个秘密可只是暂时的。而且,涧颖的聪明你可是知道的,要是你自己不小心在她面前露出了马脚,让她知道了,你可不能怨我。” 等到了中午,沐涧颖一回来便悄悄地对沐涧泉道:“一切顺利,王玲让我替她向你问好。” 几人刚吃过午饭,沐涧泉突然想起那幅《玫瑰花图》还放在书房里,便急忙去了书房。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到了大门前,司机按了几下喇叭,下车的正是中统的唐建明和孙家大小姐孙芷茗。唐建明的女副官谢晓慧下车后打开了汽车的后备箱,搬出几大箱行李。 沐涧颖等人急忙迎了出来,沐涧颖向孙芷茗道:“真不好意思,还要让你亲自跑一趟。” 孙芷茗生气道:“怎么,是不是嫌我们家太贫寒了,你这位千金大小姐住着不习惯呀!要是让外人知道你们出来住了,还以为是我们小家子气,把你们赶出来的呢。” 沐涧颖上前拉着她的手,亲热地道:“瞧你说的,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这次来蓉,又多蒙你们全家盛情接待,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呢。我搬到这里来住,那也是因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帮朋友查案。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那就不许你再生我的气啦。” 孙芷茗笑道:“瞧你这张小嘴,别说能讨男人喜欢,就是我都被你说得动心了,我就是想生你的气也生不出来了。” 沐涧颖道:“你有孕在身,不要出来到处走动,其实我们自己过你家搬这些东西就可以了。”孙芷茗道:“我不就是想来看看你吗,还有人家唐将军也挂念着你们呢,我还是坐他的车来的。” 沐涧颖当然早就看到了她身边这位唐将军,只是一直对他视而不见,这时才说道:“唉呀!我可承受不起啊,唐将军,我只顾着和老朋友说话了,把你这位新朋友冷落了,实在对不住,还请你别见怪。” 唐建明心中早就有气,心说:“他妈的,老子走到哪里,女人见了老子都得围上来团团转,你这小丫头在老子面前摆清高,早晚老子得把你弄到手。”脸上却笑着大度地道:“沐小姐说笑了,既然都是朋友了,这样说可就见外了。作为你的忠实读者,我一直都非常钦佩你的才华。沐小姐查案的本事也一定和你小说中的一样神奇吧,我是特意取经的。不知道查到什么没有?” 沐涧颖道:“我可笨得很,什么也没能查到,应该向你学习才是。”唐建明道:“沐小姐过谦了。” 小兰、王妈、李云扬等人已经帮着将行李箱搬进了屋。 几人一边谈论一边往里走,沐涧泉从书房下来,在客厅里碰上几人,寒暄了几句,又坐下来继续聊。 孙芷茗道:“涧泉兄打算在成都发展哪方面的生意?”沐涧泉道:“我初到此地,对这边的一切都不熟悉,实在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等过一阵子再找个合适的小本生意做做。”唐建明道:“如果沐先生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只要说一声,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沐涧泉道:“唐将军真是太客气了,在下先行谢过了,他日如果有劳驾将军的地方,还请将军多多关照。” 唐建明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客气。” 孙芷茗见已经一步步地将他引入话题,便按计划好的思路道:“做生意也不必局限于成都一地呀!听说现在云南边境那边的生意特别赚钱。就是不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关系。”沐涧泉道:“这个我也略有所闻,可我那边一个朋友也没有。” 沐涧颖心道:“在我面前玩这种雕虫小技,真是可笑。” 孙芷茗向唐建明求情道:“唐将军,你们中统势力遍布全国,相信你在云南那边一定有关系的,不知能不能帮上我朋友的忙?你可不许玩官场上那种推托的把戏。”唐建明道:“这有何难,我们中统局正缺一个物资专员在滇缅边境督运物资入境。我看就直接给你一个中统专员的身份,到了那边既能为国家的抗战做事,又可大胆地做私人生意,保证是财源滚滚来。” 孙芷茗急切地道:“那我可要替老朋友谢谢唐将军了。”不管沐涧泉答不答应,就替他定下来再说,她又道,“涧泉兄,你可交上好运了,一到成都就遇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沐涧泉也明白了他二人是冲着涧颖来的,心中已有了主意,道:“可那边很乱,不太安全,我们就是为了避难才到成都的,刚刚才安定下来,又到那边去……”孙芷茗道:“嗨,你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打仗的,又有中统专员的特殊身份,你在昆明城就可以了。中国军队已进入缅甸和日军交上火了,日军没那么容易能打进云南的,哪用得着担心什么?你要是担心身边的人,大可以让涧颖他们都住回我家去,我替你照顾他们,但是得有个条件,就是我也要投资一笔钱跟你合伙,由你去经营,如果赚了,我就分红。”她这是以进为退。 沐涧泉道:“这个……让我再好好想想。”孙芷茗道:“这种好事还有什么好想的,涧颖,你可得劝劝他。”沐涧颖也以进为退道:“我看芷茗说得很有道理,男儿志在四方,哥哥,你就放心地去吧。” 唐建明见沐涧颖已经赞同,沐涧泉又是一副认真考虑的神情,便笑道:“不用着急,沐先生远道而来,先在成都玩几天,过些日子再去云南也不迟,反正你这个中统专员的名额我可是给你定下了,证件什么时候都可来拿。”沐涧泉笑道:“多谢唐将军栽培,等我妹妹把这里这件事处理完了,我也就可以放心地去云南了。” 唐建明、孙芷茗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沐涧颖又随沐涧泉去了书房,问他道:“哥哥,你真的要加入中统,跑去云南做生意,把我丢在成都不管了吗?”沐涧泉认真地道:“你不是也希望我去吗?” 沐涧颖明知他说的不是真话,但还是很不高兴地道:“那你现在就去好了。”沐涧泉拍着她的肩笑道:“我的好妹妹,哥哥就是丢下所有的事不管,也不会丢下你呀!咱们可得做好随时离开成都的准备。”沐涧颖笑道:“我就知道涧泉哥哥你不会扔下我的。” 沐涧泉道:“看来得赶紧查清张府谜案了。”沐涧颖道:“我倒有办法可以诱出那个凶手。” 沐涧泉道:“什么办法?” 沐涧颖道:“将真正的《玫瑰花图》尚在张府的消息传出去,直接在报上刊登,就说张府丢失了一幅《玫瑰花图》的赝品,而真图还在府中,再随便写些对此画的评语,报纸上像这样对字画做介绍的特别多。普通人看了只当是介绍一幅普通的国画,而那个凶手破解不出手中假图里的秘密,必然会再来寻找真图。”沐涧泉道:“那我这就去办此事,你就留下来安心地破解画中之谜。” 沐涧颖笑着点了点头。 沐涧泉去报社办完此事后便快步往回赶,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吴千千哭着从另一边跑了回来。 沐涧泉上前问道:“千千,发生什么事了?”见她不回答,便追了上去,吴千千一直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正要关门,沐涧泉已跟着冲了进来。 沐涧泉急道:“千千,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吴千千扑到他怀里叫了声“沐大哥”后哭得更伤心,沐涧泉一边安慰一边询问,吴千千哭了好久才慢慢停下来,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吴千千近来一直有呕吐的感觉,今天下午去见邹平之前便去了一家医馆治病,结果医生告诉她已怀孕了。当她与邹平相见之时,内心一直在斗争,最后还是将自己被日本兵轮奸以至于怀孕的事告诉了他。 邹平虽然同情地看着她,却对她说道:“千千,没想到你遭受过这么大的伤害,你一定要坚强地面对生活,你这么美丽,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我心里,我永远都爱你,如果我不是要离开成都,我会马上娶你的,但我真的要走了,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见面了,你忘了我吧。”吴千千泣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这也不能怨你,你又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都是我自己的错,我已经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我怎么还那么天真,我已经没有资格谈爱情了。” 邹平急道:“千千,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啊,我先陪你去医院把胎打了……”吴千千道:“你瞧不起我可以直说啊,何必还要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我用不着你来同情我,可怜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完哭着转身便跑,邹平叫了她几声,追出几步便停下了。 沐涧泉听完此事后叹道:“想哭就哭吧,我也失过恋,也因此而流过泪,但是哭过之后一定要坚强起来,勇敢地面对一切。”吴千千道:“我已经怀孕了,该死的日本鬼子,都是该死的日本鬼子,我还怎么活呀!” 正当此时,沐涧颖从书房里出来,听到这边有谈话声,便好奇地走了过来,在走廊半开着的门缝里看到二人正拥抱在一起,不由得感到心中如刀刺一般的疼痛。沐涧泉是背向着门,没有看到她,吴千千虽然面向门外,但泪水早已让眼睛模糊不清。 沐涧泉道:“一切都会好的,有我在,你什么也别害怕,我现在就陪你去医院打胎。”吴千千道:“我这么年轻就去打胎,别人知道了我还怎么见人?”沐涧泉道:“这件事就我们两人知道,只要我们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吴千千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也不要让涧颖知道了,免得她因为我而伤心。”沐涧泉道:“好。” 沐涧颖听到这一段对话,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痛苦,饶是她冰雪聪明,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此时却也失魂落魄地扶着墙壁慢慢离去,躲在墙角处独自流泪看着沐涧泉陪吴千千出了门。 虽然沐涧颖和沐涧泉一直以兄妹相待,但在她心中一直深爱着沐涧泉,沐涧泉以前爱陈婧和江婉萍时,她年龄还小,心中虽然不高兴,却也不知道那就是吃醋,也没怎么伤心难过。而现在那两个女人已不可能和沐涧泉一起了,自己也长大成人,这几年来两人朝夕相处,沐涧泉再也没有爱上过别的女人,在她心中,自己既是他的妹妹,又是他的伴侣、未来的妻子,只是一来因为她自己害羞,二来是因为自认为这是肯定的事,所以一直都没有说明。她却没想到这次意外的巧合竟让她误以为沐涧泉与吴千千之间有了亲密的关系,心说:“我生得再美又怎样?他始终都只把我当成妹妹。”爱情是人生最敏感的神经,文化知识越高,它的敏感度也就越高。 第十四章 破译玫瑰花奇谜 却说唐建明将孙芷茗送回家后,便让司机开车去了东门郊外,这里有个剧组正在拍戏。唐建明向副官谢晓慧吩咐了几句,谢晓慧下车去找到了剧组的导演,一会儿便带回一个身穿红色旗袍,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这女人正是名扬大西南的电影明星红玫瑰,她的真实姓名只有日军情报部的高级官员才知道。 红玫瑰坐上车后便怨道:“人家可正忙着拍戏呢,我可是女主角,这被你一叫走,一整天的戏都得停下。”唐建明伸手搂着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我想你可想得发疯了,你到了我身边,不同样也是女主角吗?”向司机道:“开车回家。” 在车上唐建明不停地和她调情,也不顾前座的司机和副官听见不雅,反正这种情形他们也见多了。 轿车开到了东城根街唐建明的私宅门前,下车后唐建明便急切地搂着红玫瑰往屋里走,女副官谢晓慧一直跟随其后。 唐建明走到楼上的房间门口摸出钥匙开门,谢晓慧拉开红玫瑰要搜她的身。红玫瑰向唐建明撒娇道:“唐将军,你看你的下属竟敢对我这般无理。”唐建明道:“她是上面派来做保卫工作的,这也是职责所在,你呀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红玫瑰怨道:“明明是你自己想要人家,却还害怕人家来害你,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谢晓慧仔细搜了她全身,连头发、大腿内侧、脚底都没放过,搜完后便退到了一边。唐建明一把将红玫瑰拉进门,道:“别生气了,我的美人。” 谢晓慧关上房门后一直守在门口,每次唐建明和女人寻欢作乐时,她都有这个职责,因为唐建明在玩女人时曾两次险些被女人暗杀,所以他对这种事特别小心。 这次谢晓慧一直守到天黑。里面淫荡之声停了下来,又听到红玫瑰说道:“你是我遇到的最棒的男人,还想要呀!你能行,我可不行了,你就饶了我吧,以后我可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时间还多得是,现在我真的要走了,明天一早我还要拍戏呢,你先好好休息吧,要不然晚上那歌星刘茜来了你就没力气了。” 过了好一会儿,红玫瑰便开门出来,站在门口向谢晓慧笑着整理胸前的衣服,娇滴滴地道:“你可不可以扶我出去?我实在走不动了。”谢晓慧扶着她出了大门,红玫瑰在门口拦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车后笑着对谢晓慧道:“谢谢你了。”又向车夫道:“去北门。” 红玫瑰坐在黄包车上一脸的笑容,慢慢解开胸前旗袍的扣子,取出一张折叠的图纸,打开来看,却是一幅《玫瑰花图》。她得意地笑了出来,但她却不知道她这意外的收获竟是一张假图。 车夫拉着她进了一条寂静的胡同,红玫瑰惊奇地问道:“你拉我到什么地方去?去北门不该走这儿。”她立即感到不对,正想跳车,却已晚了一步,只见车夫反手将车往后一推,转身一枪击中她胸口,过去将她手中那幅画拿走。 却说张府中的沐涧泉、沐涧颖、王妈、吴千千、李云扬几个人吃过晚饭后,小兰又问沐涧颖道:“沐小姐,你真的有把握找出杀我主人全家的凶手吗?” 而面无表情的沐涧颖淡淡地道:“凶手就是唐建明,他已经死了。” 众人听了无不惊奇,李云扬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从何得知?” 沐涧颖道:“刚才我在外面听人说的,此事也就不用再提了。我们到张小姐的书房去吧,我想《玫瑰花图》之谜也到了该解开的时候了。” 几人都急切地跟随她来到了书房。 沐涧颖来到书桌前,将桌面上的东西移到一边。沐涧泉将他藏在墙角垃圾箱里的那幅《玫瑰花图》拿了出来。小兰帮着将画在桌上铺开。沐涧颖却又将画卷好,递给了小兰,道:“还是由你把这幅画收好吧。”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见沐涧颖表情冷漠,也就不敢多问。 沐涧泉见她的神情一直怪怪的,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心中隐隐感到有些发慌,却又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又听沐涧颖道:“哥哥,你去把张小姐卧室里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和那本拿过来吧。”沐涧泉点了点头,刚转身离开一会儿,房间里的电灯突然熄了。 小兰道:“又停电了,我去点蜡烛。”一会儿便将一只点燃的蜡烛放到了书桌上,只能照得书桌周围才有一点亮光,书架间仍是一片漆黑的。 沐涧泉将那幅题写着晏殊的《木兰花》的画和那本拿了进来。 沐涧颖将画放在书桌上,伸右手食指指着画中男子手指指的地方,道:“从画里的内容来看,画中人手指指的是远方的落日,但他手指有些微微弯曲,而且手指已经快要接触到落日。我虽然没有学习过绘画,但是也看得出,这一处从画的整体布局上讲很不协调,能画出如此好的画的人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只有一种解释,他是有意的,是在暗示画中人所指的是画的背面。”说着将画翻了一面,围在周围的几人都发出了惊奇的声音,背面竟然还画着一幅画,画的是玫瑰,不同之处是此图的玫瑰花全是白色,而且全都是一朵一朵地摆放在绿色的草地上。再仔细一看,这些花的白色并非是用颜料所涂,而是白纸原有的白色,只是用画笔勾勒出了一朵朵花样。 沐涧颖又打开那本,取出那瓶红色颜料,倒入调色盒里,取出一只画笔蘸上红色颜料,将画中的白色玫瑰花涂成红色。每当她涂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里便显现出一些线条和字迹,当把所有的玫瑰花涂成红色时,竟显现出了一幅复杂的地图。 沐涧颖扔下画笔,道:“这才是很多人都在寻找的《玫瑰花图》之谜。我想此图关系重大,必须马上交给政府有关部门,我现在就去。”说着便准备将画卷起。 小兰突然说道:“不许动,把画放下。”几人见她已举起手枪对准了沐涧颖,而且后退了几步,使所有的人都在她的枪口控制范围之内。 沐涧泉惊道:“你是什么人?” 小兰得意忘形地道:“我早就听说沐二小姐是破译天才,我原本还有些怀疑,没想到你比传说中的还要厉害,一来到这里便看出了真图的秘密。反正你们一个人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在你们临死前,我就不妨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们,以此报答你帮我破译出画中之谜的大恩。我是日本皇军关东军情报部的,我的名字叫李芳兰,我是奉我表姐川岛芳子之命来寻找此图的。为了这次任务,我在这儿做了一个多月的丫鬟。我一开始就找到了那幅假的《玫瑰花图》,而且还临摹了一幅假的,我画的那幅被唐建明偷走那也是我亲眼所见。我一心想要自己破解画中之谜,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本来我已经打算带上那幅画离开了,但幸好你到了成都,我就想到了你,利用前来调查张家凶杀案的私家侦探李云扬找到了你。幸亏如此,否则我可就带着一幅假画回去了,当然就永远也破解不出谜底了。”这李芳兰其实是康熙一个女儿的后裔,而川岛芳子则是清世宗皇太极的长子肃亲王豪格的后裔。根据皇家族谱记载,算起来二人虽是同辈,但这表姐妹关系也扯得有些远了,若是生于普通老百姓家,这种亲戚关系早已断绝来往了。 沐涧颖冷冷地道:“其实当你把收藏的那幅假画给我看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是一个女间谍了,也猜到了你的目的。”李芳兰不以为然地道:“是吗?我也早就听说沐小姐聪明过人,原来也只是事后诸葛亮。”沐涧颖道:“因为那幅画上有明显湿的地方,显然是有人用水或者酸碱之类的显隐药水在上面擦过,想找什么秘密,而那画可是你一个人收着的,你关心的是画中之谜,而不是张府命案。” 在李芳兰由得意忘形转为惊奇钦佩之际,李云扬迅速摸出一只驳壳枪对准了她,笑道:“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你了,否则我又怎么能如此顺利就得到了此图。”李芳兰惊道:“你是什么人?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李云扬道:“算是国民党吧。” 李芳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算是?那你是哪一派的?中统还是军统?”李云扬道:“都不是,我是来自于一个你非常熟悉的地方——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今万航渡路435号)。我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的。”李芳兰道:“你是76号特工总部的,他妈的你的上司李世群、丁默村都是我表姐的两条狗,你们的汪精卫主席都得听日本人的,你敢对我怎样?” 李云扬笑道:“我和你之间还不止这层关系呢,咱们可都是同姓,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而且在读清华大学时,我就一直暗恋你这位哲学系的才女。不过当时你这位皇族的高贵女人根本就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李芳兰笑道:“是吗?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而且我们之间还有许多共同之处,或许我还真的会爱上你。” 李云扬摇头道:“你说笑了,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在我的谍报生涯中,我可是什么样的女间谍都见识过了,你就用不着在我面前玩那些感情游戏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还是前途才重要,男人只要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得到。” 李芳兰道:“只要你跟了我,汪精卫能给你什么,我保证双倍给你,我还可以让你位居李丁二人之上。” 李云扬道:“这样对我来说太冒险了,我们所从事的工作虽是一项冒险的工作,但是也不能一味冒险。咱们各为其主,至于我们的主人之间是什么关系,那与我无关。我这次拿到巨额奖金之后,就要远走高飞了。我对汪精卫可没什么信心,对日本人也没信心。人的一生总会面临很多的选择,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些东西虽然很想得到,却也不得不放弃。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此生不能得到你了。不过我相信会有来世的,来世我希望能有机会选择你,永别了。” 几人突然又见他脸色大变,原来王妈用驳壳枪抵住了他,王妈道:“还是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年轻人。”李云扬惊道:“你……是什么人?” 这一变故令本来就惊奇的沐涧泉更是惊呆了。对刚才的事一直视而不见的沐涧颖也是心中一惊,脸上微微变色。 王妈道:“你们这些小毛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才是此图真正的主人,画此图之人是我的儿子。本来我以为再也找不到这幅画了,早已放弃了一切,可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合,此图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天意!天意如此。”李芳兰惊道:“这么说你也是我大清皇族的人,这可真是太好了。”王妈道:“没错,但我不知道你是在为我大清皇室做事,还是在为日本人做事,我对你表姐川岛芳子为日本人做的一些事很不满意,所以我不能相信你。” 李芳兰急道:“我和我表姐一直都是效忠于我大清国的,我们为日本人做事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是为了借助于他们的势力来帮助我们消灭国民党、共产党那些反贼,当年老佛爷为了消灭太平天国运动和义和团,不也借助过外国人的势力吗?”王妈道:“我无法判断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所以也只能杀了你,你就算是为我大清国捐躯吧。”又向沐涧颖道:“二小姐,我在你家待了那么多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很喜欢你的,我有使命在身,但我一定不会伤害你和少爷的,可我也真的保护不了你们。” 李芳兰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王妈,紧张得出汗的李云扬也暗自欣慰,因为这样一来就成了三人相互牵制的局面,谁也不敢开枪。 王妈继续对沐涧颖道:“我和令尊都肩负复国使命,但是他竟然变节不忠,将我大清上万精兵解散。我和先夫本来一直守着一批武器,那批武器的分布图一直在先夫手中。先夫过世后,这份图纸传给了我儿子宪敏,他将图用隐形药水重新绘在了一张纸上,还在上面做了一幅《玫瑰花图》来掩饰。可没想到家门不幸,这逆子竟敢背叛祖宗,和同学闹什么革命,还把这画送给了女朋友,想要她留给他的朋友,也就是大少爷了。” 沐涧泉道:“难道你认为宪敏的做法有错吗?清廷早已灭亡,而且那些武器都是几十年前汉阳兵工厂造的了,用在今天的战场上已经太落后了,你想用这些武器作为复国资本是不是有些可笑。何况现在的满清是日本人控制下的傀儡政府,没有任何实权,你们就别再做复国之梦了。而现在好多抗日部队都缺少武器弹药,甚至用大刀和长矛在和日本人作战,那批武器只有交给中国的抗日军队才能发挥作用。” 王妈道:“诸葛亮《后出师表》有云:‘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我生为大清国皇族宗室,受王命于危难之间,对于复国大业,纵有万般艰难,也应义无返顾,这是尽人臣之本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不能成功,我也没有办法,现在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她多年来一直以一个不善言辞的仆人身份做掩饰,这时露出真实身份竟然出口成章。 沐涧颖转身向外边走,拿着枪的三人都叫道:“不许走。”但谁也不敢撤枪去阻止。 突然间蜡烛熄灭,接着是一阵激烈的枪响。沐涧泉惊道:“颖儿小心!”因为看不见她在何处,只得与吴千千一起蹲到书桌下。 枪声停止后,电灯突然亮了,两人站了起来,见王妈和李云扬都躺在地上,身上中弹处流着鲜血,李芳兰所站的位置也有血迹,而且血迹一直滴到了窗边,开着的窗户还在晃动。显然她是受伤后逃跑了。几排书架后面走出来几名持枪的人,其中一人正是王玲。 王玲笑道:“没想到我们又一次合作了,‘袋鼠二号’先生。”沐涧泉道:“这一切都是涧颖安排的吧,这丫头可真有她的,这次连我也瞒着。”说到这里才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了沐涧颖的人影,原本就有些发慌的心更是急速地跳动起来,惊道:“颖儿呢?她有没有出什么事?” 王玲道:“她刚才好像出了书房。”说着过来看着桌上那幅画,沐涧泉的任务是寻找这幅武器分布图,但此时这图既然已到了自己人手里,也就用不着挑明身份拿图争功了。于是向王玲讲道:“这些武器虽然已经比较落后了,但对你们来说还是非常有用的。” 王玲卷起画,道:“我们都得赶快离开,中统的唐建明少将刚死,现在正在全城戒严,这里又发生了枪战,要是国民党宪兵、特务来了,我们都会有危险。”将画卷好后,却见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涧泉哥哥亲启”。沐涧泉心下大骇,急切地抓起信,颤抖着双手撕开信封,王玲和吴千千也惊奇地看着他手中展开的信件。 我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永别这虚伪的人世间,远离这战火纷飞的乱世。都是因为我的无能,深知我无法改变身边的一切。爱情是为何物?你能告诉我吗?我的心里真的好痛苦,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会疯的,心都早已死了。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写我的小说,家里的亲友都别为我担心。 祝愿哥哥你身体健康,你不要为了事业太过操劳,和各界人士打交道都要多加小心,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千万别冲动,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恩怨情仇都会让自己痛苦,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都一样,一生都会折磨自己的,生命却只有短短几十年呀。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世界对他们都是公平的。我其实很喜欢这个世界,还有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爱我的人很多,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全世界反法西斯的大战中,龙的传人的国人都应齐心协力,全心抗战。我也深深地爱着我的祖国,好想为我的祖国奉献我的一切,想和所有的爱国志士一起并肩作战,和凶残的敌人斗争到底。你也一定有这样的想法吧,在多年前你就和日本人战斗了。一切都做得那么出色,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想到你的英勇,你软弱的妹妹真的是无地自容,能想却不能做,来到这个世界又有什么用?找一个寺庙出家或许是逃避现实的最好方法,我会安静地在写作中过完我这没用的一生。别想着还有我这个没用的人,不要到处找我,要爱惜你自己,我会永远为你祈祷的。 沐涧泉颤抖着双手把信纸都捏烂了,饶是他拥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这时却也慌得不知所措,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她为什么突然就走了?我该到哪里找她?” 王玲看完信后,心里总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原因,道:“你先别着急,我们会找到她的。”沐涧泉道:“我要去找她,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对了,王玲同志,这位吴千千小姐是我的朋友,她也是个一心想为祖国抗战做事的进步青年,希望你能好好安顿她。”王玲道:“你放心好了。”隔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爱涧颖吗?我说的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爱,而是你愿意娶她为妻吗?” 沐涧泉不禁长叹一声,陷入了沉思中。在他的心中,以前一直都对这位妹妹疼爱备至,但从没想到过什么男女之情。几年前沐涧颖从上海返回四川时,在火车上被日本特务擒走曾让沐涧泉惊慌失措,但那也仅仅是出于兄妹之情。经过这几年两人的朝夕相处,涧颖对他的那种纯洁的爱早已慢慢浸透到他心灵深处,他对涧颖的爱其实早已由兄妹之情转化为男女之情,只是他自己从来都没注意。而现在沐涧颖突然间就消失了,他心里那封闭的爱才被彻底打开,他才明白自己早已是那么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可爱的小涧颖。于是向王玲说道:“我不能失去她,她更不能没有我。” 却说那天谢晓慧送走红玫瑰之后便快步返回,对坐在客厅中的司机道:“快开车去把歌星刘茜接来,处座今天晚上要她相陪。”司机站起来道:“可刘茜不是说了要明天才来的吗?” 谢晓慧道:“是处座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司机道:“那我这就去。” 谢晓慧快步回到楼上,一开唐建明的房间门便大叫一声。只见全身赤裸的唐建明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根钢针。 谢晓慧打了电话后,中统、宪兵、警察法医都先后赶了过来,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 过了一会儿,司机又带着刘茜到来,刘茜身穿一身白色风衣,正向屋里走去。守在门口的警卫拦住了她。司机见屋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道:“她是处座叫来的朋友,快让开。”刘茜大胆地推开了警卫,进楼后直接来到了唐建明的房间门口。 副官谢晓慧伸手拦住她道:“处座已经殉难,请你马上离开。”刘茜挥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怒道:“放肆,搞女人死在了床上也叫殉难?党国的军人要是都像他这样,国家岂不早完了,要不要给他开个追悼会,让全党同人向他学习?” 谢晓慧一时被她给镇住了,刚要掏枪,却见刘茜以惊人的速度举枪先对准了她,房间里的几名中统要员、宪兵队长、警察局长、法医都赶了过来,先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人?”“是谁?”这时,一群特工早已持枪对准了刘茜。 刘茜反而微笑着收起手枪,慢慢脱去风衣,里面穿的竟是一身军装,她摸出一张委任状在众人面前一晃,道:“我是新上任的中统成都站敌侦处少将处长刘茜。本来抓捕敌特唐建明的人要明天才能从重庆赶来,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伸手推开众人,向房间里走去,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都跟了进去。 刘茜向一名法医问道:“是什么样的情况?” 法医拿着一根长长的钢针,道:“这就是凶器,大家都从来没见过,可能是日本间谍专用的一种杀人工具。”谢晓慧奇道:“凶手进屋时我搜过她的身,她身上根本不可能藏有这个。” 刘茜道:“这只是女人戴的一种外国进口的胸罩里面的钢圈,稍微一变就可做成钢针。” 谢晓慧又问道:“你说我们处座是敌特?还说重庆方面要抓捕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年来,处座可是一心在为党国效力,令日本人都闻风丧胆。” 刘茜白了一眼她,心说:凭你的身份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但还是向众人说道:“他是前清宫里的人,借助于我们中统的势力,一直都在暗中密谋自己的大事。因为他们内部所争夺的一份武器分布图,几年前他派打入军统的情人苏慧娟去哈尔滨杀了宪敏贝勒,结果却扑了个空。现在他在成都又查到了图纸藏在张府,所以又先后秘密杀害张府全家,结果却弄回一张假图。他因为好色而死于日本间谍红玫瑰之手,这使我感到非常被动,不能再从他口中问出有关满洲皇室的秘密了。根据我们的准确情报,日本人此次分别派了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人前来行刺他。红玫瑰已经被我的人杀死了,白玫瑰是谁?是男是女?身在何处?我们都还不清楚。日本人的‘玫瑰花计划’已经成功完成,那白玫瑰这颗没有用到的棋子对我们而言就成了一个潜在的威胁,必须得尽快挖出此人。” 在场的中统特工都对这位新上任的美貌女处长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齐声答道:“是。” 在日军关东军情报部里,川岛芳子来到土肥原贤二的办公室,道:“报告将军,成都潜伏台来电,‘玫瑰花计划’已成功完成,红玫瑰为国捐躯。”土肥原贤二笑道:“现在终于拔出了这颗眼中钉。”川岛芳子道:“但是接替他位置的人马上就出现了,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土肥原贤二奇道:“是谁?”川岛芳子道:“这就更奇了,是歌星刘茜。”“一个女歌星突然就接任了这么重要的位置,看来此人并不简单,一定要尽快查清有关她的资料。”土肥原贤二一脸的茫然。 川岛芳子道:“哈依。” 土肥原贤二问道:“听说与唐建明有关联的事还牵连到一幅什么画,这是怎么回事?” 川岛芳子心中一惊,道:“是的,很多人都在抢夺一幅《玫瑰花图》。就是当年共党间谍‘401’在电报中提到过的。我的表妹白玫瑰李芳兰因为机缘巧合,也见到了此图,可惜此图却落入共党之手,我表妹还因此受了伤。学生只想报喜不报忧,没有上报这件失败的事,还请将军恕罪。”她希望这样说能骗过土肥原贤二自己私下派人寻找此图的秘密,又暗自心惊土肥原贤二的情报竟如此灵通。 土肥原贤二道:“你也是一番好意,不提此事了,反正我们又不知道那画中藏有什么秘密。”川岛芳子道:“那我表妹是继续留在成都还是撤回来?”土肥原贤二道:“她可是你的得力助手嘛,你不能失去她,就像我不能失去你一样,你自己决定就是。” 川岛芳子道:“谢谢将军厚爱。” 土肥原贤二又道:“我一直担心的还是那个共党的‘401’,以及他所提到的‘At计划’。这么多年了,这个计划到底实施没有?”川岛芳子道:“这一切迟早会弄清楚的,将军不是怀疑沐涧泉就是‘401’吗?我建议派一个人打入到他身边,从他身上或许能打开缺口,但得先设法将沐涧颖从他身边调走,此女子太过狡猾。” 土肥原贤二摇头道:“这只是我的怀疑而已,即便他真的是‘401’,那他也不是什么大角色,他也同样不知道‘At计划’是什么呀!”川岛芳子道:“将军不要为此事太过操劳,我们的工作量太大了。”土肥原贤二道:“是啊,现在我们在中国的战争已陷入了僵局,我们的情报工作也非常吃力。” 第十五章 “AWT”密码的研究 1943年七月,英美盟军在西西里岛登陆,攻入意大利本土。九月,意大利宣布投降,德、意、日轴心国集团开始瓦解。十一月,蒋介石辗转印度赴埃及开罗,代表中国政府与罗斯福、丘吉尔举行三国首脑会议,共同发表了对日作战、坚持日本无条件投降的《开罗宣言》。1944年六月,盟军在法国西海岸诺曼底半岛登陆,开辟了西方的第二战场。 在中国战区,按照毛泽东的军事着作《论持久战》中的理论来讲,此时的中国抗日战争已进入了反攻阶段。 在各战区的抗日战场上,各路抗日军队常常主动攻击,攻打各处驻防的日军。 在太行山区的原野上,一名八路军的侦察员用拿着驳壳枪的右手捂着流血的左臂在奔跑,后面还隐隐传来零星的枪声。枪声渐渐停止了,他紧张的心也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意味着为了掩护他逃脱而留下阻击敌人的战友已牺牲了。这个侦察员正是沐涧泉,现任八路军某独立团侦察连长。他停下脚步,转身向后面敬了个军礼,撕下衬衣的衣角包住伤口,又向指挥部奔去。 当他跑到指挥部附近时就已经晕倒在地,被哨兵发现后抬回了团部救治。 这次八路军的几个团准备联合攻打守备森严的日军军火库重地赵庄。沐涧泉奉命带着一个班的侦察员前去做最后的军事侦察,但在返回途中却与一支日军的巡逻队相遇。因为其余几名侦察兵只是负责外围的侦察,只有沐涧泉一人化妆潜入赵庄内与潜伏在日伪军内部的同志接头,只有他了解内部布防的详情,所以其余几人都全力掩护他一人逃了回来。 沐涧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醒过来的,发现自己躺在帐篷里的床上,手臂上的枪伤已被包扎好,床边围着他所在团部的王团长和朱政委,还有几名营长和几名其他部队赶来的营团级军官。 王团长首先问道:“其他同志呢?”沐涧泉道:“可能全都牺牲了,他们是为了掩护我。” 朱政委道:“那你怎么不留下来战斗?他们都死了,就你一人回来,你可是他们的连长,当上官你的命就更宝贵了?”他语气激动,很是气愤。 沐涧泉勃然大怒,右手在床上一撑坐了起来,怒道:“你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狗屁政委除了会耍嘴皮子还会什么?老子跟日本人玩命的时候,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在哪所大学花你家的钱吃白食。有本事和老子一起去冲锋,老子一支手照样拿枪上阵,跟鬼子拼刺刀还是抱炸药包炸敌人碉堡任你选,谁要是怕了谁是婊子生的。” 在场所有的干部中,除了朱政委是大学生外,其余的有小学生,有大字不识一个的,但都是从真刀真枪的实战中升起来的,对于打仗都是行家。在部队里平日说话也是满口粗话,尤其是王团长对这个朱政委本来就很瞧不起,按他的话说是狗屁不懂,还来部队里瞎参与指挥,开口闭口都是那一套一套的理论。王团长站在最前面,向沐涧泉笑了笑,却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将声音拖得长长的训斥道:“沐涧泉同志,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政委讲话呢?”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王团长这话分明没有责备沐涧泉的意思,都在肚子里暗暗好笑,站在后面的一名女军医还笑出了声。 沐涧泉听到这一笑,不由得心情激动,怒视着朱政委,道:“他娘的,牺牲的同志都是老子一手带的兵,他们跟老子一起出生入死,就像老子的亲兄弟一样,老子恨不得死的人是我。”他连连自称了几句“老子”,怒气稍息,又听见有女同志在场,也觉得有些不雅,改口续道,“我一个人进入日军防地侦察,这日军的详细布防只有我一人清楚。当时情况危急,是情报重要,还是个人的生命重要?要将自己的战友扔下,自己一个人逃命,我的心里有多痛苦?如果不是为了情报,我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这一两年的战争生涯养成了他爱讲粗话的习惯,他本来就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尤其是早年曾深入虎穴,和日军王牌间谍川岛芳子有过正面交锋,转到部队后从侦察兵一步一步升到连长,从无战败的经历,心中难免有些颇为自负,觉得日本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当然更不把这个不懂军事的朱政委放在眼里。 朱政委见众人都流露出赞扬沐涧泉的神情,气得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王团长热情地道:“你快把赵庄的详细布防情况绘出来吧。”沐涧泉道:“这没问题,我可全记在脑子里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让我带我们的连担任先头主攻部队。” 王团长一下就翻脸道:“放屁,你小子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啦,赶快给我画出来,你就躺在这儿好好养伤,你的连可以去参加主攻。”沐涧泉坚持道:“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我……”王团长板起脸来道:“我倒是想让你去,可是上面有人不让你去,没想到你小子还大有来头,等会儿有位首长要来见你。” 沐涧泉立刻就明白了,道:“王团长,看来我们得要分别了,你可得给我的连选个好的连长。”随即叫人拿来纸和笔,绘出了赵庄的详细布防情况。几名干部都离开了房间。 沐涧泉刚躺下,站在后面的那名女军医便端着一杯开水过来,这女军医正是陈婧。 沐涧泉凄然一笑,道:“你说这世界是不是也太小了,我们这又算什么缘分?”陈婧放下开水,微笑道:“快把药吃了吧,你流了很多血,不要太激动了。”沐涧泉问道:“你在哪个团,怎么我们团里就没有一个女同志,这也太不公平了。”陈婧道:“我是从师部战地医院派来前线的。我们那里也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兵,敢骂自己的上级。” 沐涧泉道:“我若对每个上级都一味顺从听话,那也不会只是个连长了。幸亏我对当官不感兴趣。等抗战胜利了,我若还没死,我也就不当这个连长了,回家种地去。” 陈婧岔开话题问道:“涧颖现在在哪里?”沐涧泉摇头叹道:“不知道,等以后再慢慢找吧,我就是找遍全国,找一辈子也要找到她。” 这时又进来一个军人。这人五十多岁年纪,一张国字脸。沐涧泉见到这人,心中一激动,又坐了起来,道:“首长。” 这军官和颜悦色地扶他躺下,道:“我们已经有七八年没见了吧!你小子连上级也敢骂,还没人敢治你了。这可是不对的,部队是个大家庭,要搞好同志之间的团结嘛,对上级不满当然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来的。谁都可能会犯错误,上级领导也不例外,犯了错误就得要改,但是可不能闹情绪,搞内部矛盾。” 沐涧泉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这性格和朱政委那样的人就是谈不到一块儿。我不喜欢没用的人在我头上瞎指挥。” 陈婧道:“你们先聊,我出去查看下卫生队的工作,等会儿你可要吃药。” 这军官等陈婧离开后,又道:“看来你是不习惯待在部队,是不是更喜欢以前的城市工作?虽然没人在你身边管着你,那也得自觉遵守纪律。”这名军官正是当年找沐涧泉并发展他成为秘密党员的特科的一位首长——刘志国,代号“01”号。 沐涧泉笑道:“得了吧,我看你准是又要调我去国统区或敌战区做城市工作了,却还要找个理由说我不喜欢待在部队,有什么任务你就直说吧。” 刘志国笑道:“真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去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可没想到你受了伤。”沐涧泉道:“我受的只是一点点皮外伤,影响不了工作的,即便是留在部队,我也照样可以拿枪上战场。不过说实话,我还真的更喜欢做城市工作,那更有挑战性。” 刘志国道:“你虽然没有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但是你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日本、国民党的特工较量你都表现得很出色。就像我军许多将领都没上过军校,但是却能打败国民党和日本人那些正规军校毕业生指挥的部队一样。事实证明在实战中同样也可以学到丰富的知识。” 沐涧泉笑道:“你可千万别这样夸我,那样我会骄傲的,骄傲了可就会落后的。”刘志国道:“嘿,夸你两句你倒还来劲了,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间谍,你还差得远呢。”沐涧泉道:“那得怪你这个做老师的没有好好教我,而且不用我的时候就把我晾一边,要么就是把我扔到部队里来,这些就不用多说了。这次有什么任务?” 刘志国看着窗外的青山,感慨道:“我们有三名特情分期打入了国民党中统内部不同的部门,巧合的是后来他们三人都被调到了同一处工作,就是成都站敌侦处。这个处打的虽然是反日伪特务的招牌,也确实抓过一些日伪特务,但暗地里没有停止过对我们地下党的迫害。他们三人之间没有横的联系,都是单独作战。前不久我们一位特委的同志到成都执行任务,当时中统敌侦处正在公开搞反特宣传演讲,他就混入人群中去看了看,可当天晚上他就被军统的人暗杀了。是中统的人给军统提供的情报。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我们分析,问题就出在那三个人中的一人身上,因为这位牺牲的同志当年是在延安七里铺特训班任教的教官,那三人都曾是他教过的学生,都认识他。这三个人当中有一个已经秘密叛变了,或者说有一个人本来就是中统的人,混进了我们特讯班,又被我们派入了中统,成了双重间谍,其实他是在为中统服务。这个叛徒或者说奸细对我们的危害非常大,可我无法判断出是哪一个,我们必须尽快挖出此人,但是从外围很难入手,如果能从他们内部入手,相信要容易得多。”说完点燃一支烟抽着。 沐涧泉道:“你是想让我也打入那个敌侦处去?” 刘志国道:“是的,你不是汇报过,说当年你在成都时,这个处的前任处长唐建明给你挂了个中统专员的名号吗?还让你去云南工作?我们重庆的特情也汇报说,中统重庆总部档案室里都登记有你的名字,现在正好可以利用这个身份。你这次回成都就说是从云南回去的。”“我那只是挂了个名而已,而且也不是在成都工作,现任的处长会认我吗?”沐涧泉显得没有信心地问。 刘志国道:“现任处长是你的女同学。”沐涧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刘茜。” 刘志国奇道:“你知道?”沐涧泉道:“我也是猜的,以才华而论,从小学到大学,我所有的女同学中,能胜任处长一职的也就只有她了。” 刘志国忘记了手指上夹着的烟在燃烧,急切地追问道:“那你对她了解多少?你们关系怎样?” 沐涧泉表情复杂,略加思索后回答道:“对于她的了解,我用十六个字来简单概括:才华横溢,倾国倾城,心思缜密,风流多情。国民党军中无能之将虽多,但能当上将官必然都是有特殊原因的,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能当上少将处长,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其能力也能想象得到。”说着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说,“至于我和她的关系嘛,难不成你还认为我跟她有什么特殊的男女关系?我们那时侯可还是学生,正是努力读书,以便长大后用知识来回报社会,建设祖国的时候,哪会有什么特殊的男女关系呀!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用美男计去接近她吧?这可是犯错误的。陈云同志说过,外国和国民党靠金钱美色搞间谍活动,我们的情报工作重视的是理想、信仰和道德。周恩来同志和李克农同志也都反对使用金钱美色这一套,都说哪怕我们因此得不到我们想要的情报。再说,即便你真的想用美男计,那你也得挑一个英俊风流的才行,就凭我这长相,不吓跑女孩子才怪。” 刘志国道:“你倒是没完没了啦,还反过来教训起我来了,道理还一大堆,我看你倒更适合搞政治工作。我原来还以为可以利用你和刘茜的同学关系让你进入这个部门,既然行不通,那我再找其他人就是了。”说话间他一直忘记了抽烟,突然感觉到手指被火烫到,急忙扔到地上,一脚踩灭了。 沐涧泉笑道:“你怎么就不能用点新鲜的法子?还用这么老土的激将法来激我。行了,行了,我去找刘茜,保证能通过她打入敌人内部,什么大阵仗都见识过了,难不成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刘志国抬手用手指向他指了指,道:“你这张嘴可真够贫的,我就纳闷怎么你小子就追不到女孩子呢?” 沐涧泉一脸坏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女孩子喜欢甜言蜜语,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敢情你年轻的时候是个情场高手。我要是再早几年认识你,早一点受你这一指点,那该有多好,也不至于让我用了好多年的时间,在女孩子面前屡战屡败,才从失败中悟出了这一真理,才学会了遇见女孩子要多吹牛,反正吹牛又不上税,可惜已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被比我先明白这一真理的男人给哄到手了。” 刘志国皱眉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啦。我初遇见你时,我说十句你都接不上一句,今天我随口一句,你倒是能接上几十句了。此次任务你若能顺利完成,回头我保证给你介绍个你满意的对象。” 沐涧泉盯着他若有所思地道:“我也见过你的夫人,我应该称师娘啊,虽说年龄有点大了,可容貌之美简直胜过好多年轻姑娘。”刘志国不由得皱眉道:“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沐涧泉双手反过去抱着自己的后脑勺,道:“我可是认真的,师娘都那么漂亮,那你们的女儿也肯定长得和她一样美了,说不定还青出于蓝胜于蓝呢。你女儿年龄和我差不多大吧?这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的。” 刘志国斜眼看着他,道:“扯淡,你这臭小子想得倒美,倒打起我女儿的主意来了,可惜我只有三个儿子,半个女儿都没有。” 沐涧泉摇头道:“那就用不着你介绍别的女人了,咱们这部队里可是男多女少,这僧多粥少还可以分着吃人人有份,这男多女少却又怎么个分法?丑女都是无价之宝了,就更别说漂亮的女人了。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身边都围着一大群男人,这些女人的选择范围都很广,而且都是要选择有本事的大首长,谁会看上我这个连结婚条件都不具备的小小的连长?别说是在部队,天下各处都是这个理。” 刘志国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道:“你这小子说话严肃点行不行?在部队待了两年了,还是满口资产阶级论调。”“我的工作重点可是在白区,在敌人眼皮底下转,这说话得保持那边的方式,你不是告诉过我不能在工作中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吗?还说一句平常的话都能让精明的反特人员分析出你的真实身份来。我在你面前说那些话,或者失口叫你一声‘长官’都不打紧。可我要是在国民党那边去叫人家一声‘首长’,那我的小命可要不保啦。”沐涧泉说着坐起身子,双手伸展地活动了两下。 刘志国道:“真拿你没办法,不谈这个话题了,还是接着说正事。”说着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那个刘茜也是我曾经带过的一个学生,她的代号是‘301’,你们两个是我最满意的学生。她既在我们的特训班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又在国民党杭州警校受过正规的训练,在侦察和反特两方面都有过人之处。她本来是我们打入中统的一张王牌,但现在也成了我们怀疑的对象。” 沐涧泉移动身体,背靠在墙上,问道:“还有两个是谁?”刘志国道:“还有一个叫邹平,代号‘十三号’,另一个叫吴千千,代号‘紫罗兰’。”说着又摸出烟来点燃了一支,沐涧泉惊道:“这也太巧了,这三人我都认识。”刘志国奇道:“那你对这三个人有什么看法?你认为谁有可能是叛徒?” 沐涧泉道:“我和刘茜虽是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但谈不上什么交情,不过我对她倒算是比较了解的。毕竟当时她是校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当年的愿望是做一个外交家,应该是很有爱国之心的。大一那年我退学后就没有和她有过联系,七年前在上海的一次舞会上,她还帮助我们的一个地下党小组脱离危险,不知当时她是什么身份,我的直觉认为她不会是叛徒。” 刘志国深深地抽了口烟,吐出烟雾来,说道:“我们在肯定直觉的有效性下,更要注重证据,她在你之前就已经是秘密党员了。你说她爱国,但这跟她是否叛党无关,因为国民党里也有很多爱国军人。” 沐涧泉又道:“吴千千是我们逃难时在途中遇到的,当时她全家被日本人杀害,她也遭到日本兵的蹂躏。”刘志国这次交谈却始终没有忘记抽烟,一口烟一句话地道:“这只能证明她恨日本人,并不能证明她就不会投靠国民党。” 沐涧泉又道:“那个邹平本来刚刚和吴千千相爱,可当吴千千对他说出自己的悲惨遭遇后,他便离开了吴千千,这个人的人品可不怎么高明。”刘志国道:“这只是他个人的爱情问题,与他个人政治立场无关,不能因此而说他会背叛革命。” 沐涧泉无奈地道:“你所说的都有理,那么我怎么判断谁是叛徒,谁是同志?” 刘志国道:“所以就需要你打入到他们身边去调查,不但要查出来,还必须得准确,我们不能冤枉我们的同志,也不能放过一个叛徒。”沐涧泉叹道:“要怀疑自己的同志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还得去调查他们……”不禁陷入了回忆中,自己当初不一直就遭受这样的事吗? 刘志国道:“可是我们工作的性质就是要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得怀疑。就算你不是情报工作者,而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的亲戚、同学、朋友也都有可能会害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沐涧泉点头道:“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呀!所以我现在对身边的人更加敏感,只要有稍微的异常,我都会去怀疑,因为我并不在意败在敌人手上,我最怕栽在朋友身上,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我宁愿别人说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刘志国道:“你比以前要成熟多了,由你去执行这项任务,我非常放心。”他这支烟算是抽完了,将烟头熄灭后扔了出去。沐涧泉道:“我保证完成这次任务。” 刘志国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着,道:“我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刘茜,毕竟她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学生。真的希望这个叛徒不是她。可是我也专门派人对她进行了调查。她的养父刘炳德以前在你家做佣人,几年前已经遇害,刘炳德是前清宫里的一名太监,中统成都站敌侦处前任处长唐建明以前是清宫里的一名侍卫队长。清廷灭亡后,他去了天津,刘炳德也秘密去了天津。后来唐建明去了上海,刘炳德也秘密去了上海,在刘茜上初中住校后,刘炳德就住进了你家。后来唐建明加入了我们党,刘茜也在同一年入了我们党。后来唐建明叛党投靠了中统,刘茜便主动申请让她打入中统内部。唐建明加入中统后,先是在上海工作,刘茜也就一直在上海。后来唐建明被调到成都,刘茜又秘密到了成都。唐建明刚刚遇刺身亡时,刘茜就接任了处长之职,还住进了他的家。他们两家之间肯定有着复杂的关系,刘茜的身份特殊,可能跟前清宫廷有关。” 沐涧泉道:“她的身份的确很复杂,刘炳德当年曾对一幅清宫的国画《水乡夜游图》很感兴趣,听我妹妹说那画里隐藏着一个谜,很多人都破解不出画中之谜,就好像那幅藏军火分布图的《玫瑰花图》一样。我妹妹倒是能破解那画中之谜,但并不知道那谜的用途。刘炳德临死前还交给我一只坏了的怀表,让我交给一个叫小格的人,让她去找《水乡夜游图》,可我并不知道小格是谁。” 刘志国走到床前,道:“你把那只怀表给我看看。”沐涧泉摸出那只怀表递给他,刘志国仔细地看了看,又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撬开了表的底壳,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 沐涧泉惊道:“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我守着这只怀表看了几年也没看出什么价值,一到你手上就发现了这么重大的秘密。”刘志国看着手里的钥匙,道:“这可不是一把开普通房门的钥匙,却不知有什么用途。”他又将钥匙放回表底,将底壳盖上,还给沐涧泉,继续道,“你到成都后配一把同样的钥匙留着备用,你向刘茜打听一下,如果找到那个小格,这里面这把钥匙连同怀表照样给她。” 沐涧泉道:“是。” 刘志国又道:“你可记得当年去哈尔滨从宪敏那儿得知的情报?”沐涧泉道:“当然记得。” 刘志国道:“他所提到的‘At计划’到底是什么?都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还没弄懂,这个计划到底有没有实施?”这是多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疑问。 沐涧泉把玩着手里的怀表,道:“这么多年来我也曾反复想过这些问题。我想宪敏和日本人没有什么关系,不可能知道日本人的任何绝密情报,而他是满清皇室的贝勒,能够接触到满清皇族的所有上层人物,所以‘At计划’极有可能是清室的人制订的。再把这些年所有的事联系起来,宪敏、川岛芳子、家父、刘炳德、王妈、唐建明、李芳兰、刘茜都和满清皇室有关。我想At这三个字母可能分别代表三件不同的事,A指的是当年家父所掌握的部队特遣图,指的是《玫瑰花图》里藏的军火分布图,而t则代表别的什么事,对了,可能和《水乡夜游图》有着直接的关系,因为川岛芳子、刘炳德这些和皇族有关的人都对此图感兴趣。当年川岛芳子为了寻找部队特遣图,还专门制订了一个‘飞雪行动’来欺骗日本人。后来她派她表妹李芳兰去寻找《玫瑰花图》,又制订了行刺唐建明的‘玫瑰花计划’来掩盖。看来这位十四格格为了满清政府连日本人也敢欺骗,‘At计划’也许就是她制订的。在他们皇室内部本来就已经存在复杂的斗争了,而且还让日本人、军统、中统、汪伪特工以及我们,甚至更多的人都卷了进去,要想在这场复杂的间谍战中弄清所有的问题可不容易。” 刘志国道:“另外,根据可靠情报,日本间谍将要在成都实施一个‘银狐行动’,是由一个代号为‘太子’的间谍头目指挥。我们成都地下党的同志已经展开了全面的侦察。你在上海、成都都曾和地方上的同志合作过,但那更多的是巧合和运气,而且你也没有公开你的党员身份,这次你去成都后要和当地的同志取得联系,公开身份与他们配合。到了成都后你只能和一个同志进行单线联系,一切事情由你自己决定,他们都得听你的指挥,你这次任务可不轻。”说着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沐涧泉收起怀表,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只是我担心日本人搞的什么‘银狐行动’会不会又是川岛芳子糊弄他们的,用来掩盖她的t计划。”刘志国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决不能放松对‘银狐行动’的侦察。” 沐涧泉道:“我什么时候动身?” 刘志国道:“就今天晚上。” 沐涧泉道:“是。” 刘志国道:“你完成此任务后,我还有件私事想要拜托你。” 沐涧泉道:“客气了不是,直说不就行了吗?” 刘志国道:“我的妻子蒋秀芳同志和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儿子都住在四川的李庄,她在那里教书,因为工作的原因,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和他们联系过,我是想让你替我去看望一下他们母子。”沐涧泉道:“只要我不死,一定给你搞一张他们的照片回来!”刘志国道:“你小子死不了,就是阎王想要你命,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等这此任务完成回来,我可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你去做!” 沐涧泉道:“什么事?”刘志国道:“深入沦陷区,搞策反工作,这可是一项全新的任务,你敢去吗?”沐涧泉道:“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的,虎口拔牙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刘志国欣慰地说道:“抗战胜利的日子不会太远了,稍有眼光的人都应该能看清这一点,那些为日本人做事的伪军也该重新选择他们的后路了。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到那些伪军,策反他们起义,这项任务可不轻的,你小子可别只会吹牛皮。”沐涧泉道:“你放心!” “策反工作的具体地点和对象,以及其中的详情等你回来后再慢慢地告诉你。”刘志国埋下了一个伏笔。 沐涧泉突然又轻描淡写地问道:“对了,刚才这位女军医好像叫……陈婧吧,她以前也在上海做过地下工作的,怎么现在调到部队来了?这样漂亮的姑娘,是不是被哪位首长看上了,为了解决个人问题才调来部队的?”刘志国笑道:“你这小子少装出不当一回事的样子,你以为你跟她之间的关系我还不清楚?等会儿你们好好谈谈,想问人家什么直接问她本人,少在旁人那里旁敲侧击地瞎打听,有本事就别只会吹牛,得把她追回来。” 沐涧泉道:“她这样的美女追的人可多了,这追一个美女可比攻打一座重兵防守的城池还难。这攻城吧,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大家配合着作战嘛,可这追一个女人的男人多了还能配合着追不成?只能单兵作战,而且既要应付已有的敌人,还得防范潜在的敌人,就像我军既要应付日本人,还得防范国民党一样,也够难的。再说了,我晚上就得走了,你就给我几个小时的时间,还想让我追到一个已经有了男朋友的女人?这工作上的事我对自己倒是非常自信,这男女之间的事我可是外行。你要真的有这个心,那干脆派她跟我一起去成都扮成‘工作夫妻’,那样我肯定是十拿九稳。我们党内不是有很多这种‘工作夫妻’假戏成真的事吗?” 刘志国见他一脸坏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妈的,你小子想要追女人,还得要我给你来个特殊照顾不成?” 这时陈婧端着饭菜进来,笑问道:“首长要给他介绍对象呀!”沐涧泉愁道:“可不是嘛,他非得要把你介绍给我,说你是如何如何地完美,有好多好多的人追求你,我们俩是多么多么地般配。我说这可不行,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我姐,你也一直当我是弟弟,我们是绝对不行的。他还非跟我急,说要找你来劝我答应这件事,你也来了,如果想劝那就劝吧,只要你说得在理,也许我还是会答应的。”刘志国跳了起来,急道:“你这小子当着面也敢说瞎话,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陈婧将饭放在桌上,笑道:“你呀,快吃饭吧。” 刘志国笑着摇了摇头便退了出去。沐涧泉又躺了下去,道:“我看着你就已经饱了,现在粮食这么紧张,就不用再浪费粮食了吧?” 陈婧坐到床边,嗔道:“你少贫嘴了,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沐涧泉道:“不能和你一起,能过得好吗?谁要是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姑娘,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可能我前世是一个大坏蛋,所以今世老天爷这样来惩罚我,让我害一辈子的相思病,我今世一定要多做些善事,来世我非要娶到你不可。” 陈婧将头转到一边,不敢和他相视,更不敢顺着他的话交流下去,只是那样默默地坐着。随后沐涧泉笑着岔开话题,两人谈起了军事、政治那些沉重的话题,一直到了天黑,陈婧才离开。 沐涧泉见没了可餐的秀色,迅速爬起来,狼吞虎咽地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最后,刘志国又走了进来,交给他一份材料,这是云南地下党同志送来的有关那边的风土人情、时势局势的材料,又告诉了他在成都与地下党接头的地点和暗语,还和他谈了许多有关间谍的话题,在出去时还交给他一封信,是陈婧写的。 其实我早就想给你写信了,可我不知道往哪里寄。我去年给你写过一封,可我没有寄出去,好遗憾。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听听你的声音,想去找你,可我找不到,没办法。涧泉,见到了你我好高兴,可我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好像没有话可说,可现在我想起我有好多要说的。我流泪了,但我没有哭,因为事实不相信眼泪。怀着沉重的心情我做了一下午的手术。涧泉,真的好想你!这是我最想说的话,正如你所说:“你伤心的时候我也会伤心,你快乐的时候我也会快乐。”作为朋友的我永远支持你。对了,我总发觉你多愁善感。 涧泉,有时候我发现人生就这样,活着好累,好累,真的。简直就是一场戏。我想,人一生就这样过真的好无聊,给你说了这么多废话,烦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以前的学习生活,我真的好留恋,所以,我现在没有什么好心情,别怪我胡说,我大多数时候说话是从我自身的思想感情出发,说错了,你也别把我想得很坏,好吗?真的,人生真的是一场戏,但我不知道我会在这场戏中扮演什么角色,也许,我不是一个好演员。因为在残酷的现实中,面对人生,我很想努力,可常常又做不到,真的没办法。不过,不管人生是一场戏,还是可怕的现实,我们的未来不由得我们自己来决定。我现在不能承诺什么,总之,时时地提醒自己,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关心我的好朋友。 涧泉,以前每次收到你的信我都好高兴,好高兴,可我高兴时又怕你收不到我寄给你的信。你给我的每一封信,这么多年我都看了许多遍,给我最多的感觉是你的信写得太好了。真的,说句老实话,以前我还没看出来。可是你的信中好像有很多隐含的意思,我真的理解不出来,也许这就叫当局者迷吧!我不知道你为何不说明。我真的好难过,我有好多好多的不明白,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你会回答我吗?算了,我还是把问题留着记入我的日记本。说了这么多,好像还有什么可说的,又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是否人越长越大,朋友相聚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而且,烦恼也越来越多了。如果这样,我希望我永远也长不大,真的,要是我才三岁该多好啊! 涧泉,你别以为我很聪明,其实我很傻的,以前我真的不能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对于所有的一切,我真的很想对你说声:谢谢!这也是我明白了你的心后最想说的一句话。涧泉,谢谢你!我想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一个善良的人,我想无论以后谁和你在一起,她都会感到幸福和快乐的!我也会是你永远的好朋友,我会真诚地祝福你,还有能给你带来快乐和幸福的女孩,真的永远会祝福你。涧泉,有很多事情都是会令人苦恼的,就像黑夜享受不到白天的光明一样,但是当白天到来的时候,自己便会真正明白,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一个好的男孩,除了感情,还应该有事业,人的一生是可以成就许多事的,我希望你相信自己,青春是美好的,但美好的东西都会消失得很快。如果你能把握好这短暂的美丽,照样可以永恒!涧泉,我真的希望你以后能幸福!我也会真诚祝福你,我会给你真诚的友谊和姐姐的关心,支持你,我想有一天,你有了真正能和你相伴一生的人的时候你会发现,真正适合你的人会是她,真的!涧泉,人生是个调色板,好好描绘,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会很美好!人生之旅,延伸向遥远的未知。前面的路途充满了艰辛和希望,当你握着我无私的友谊,你会坦然迎接生活中的风浪。清清的流水不因石而阻,浓浓的情谊不因远而疏。 沐涧泉看完信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慢慢将信折好装回信封,心思细腻的他却发现信封上的字迹与信文的字迹不同,心中好生奇怪,略一思索,已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信封上的字是她男朋友所写。不由得凄然一笑,心中一片空白,泪水涔涔而落,滴在信件上,浸透了信纸,叹道:“命运可真会捉弄人啊!在战场上我能战胜强大的对手,可惜情场上我却永远是个失败者。” 夜晚,趁部队夜袭赵庄之际,沐涧泉一人秘密离开了部队。陈婧一直躲在附近注视着他离去,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泪水…… 第十六章 邮局的密语电报 夜幕降临,冷风轻拂,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寒气袭人。在古城成都少城公园附近的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更是寂静,两旁低矮的屋檐盖住了一半的陋巷,斑驳的墙壁更使整条街都显得没有生气,时而传来犬吠声,朦胧中依稀能看见满地的白色纸钱随风轻飘,这是白天有人抬死人路过时扔下的买路钱。即使是在和平年代的都市里,夜间独自走在这样偏僻的陋巷里也是不安全的。 沐涧泉提着一只行李箱,正快步走在这条巷子里。他走到一个岔路口,见一家妓院和一家客栈都还开着门,妓院的大门上方挂着个写有“藏春阁”的匾额,两名打扮妖艳的妓女站在门口向他招手,他微微一笑,向对面那家挂着“吉祥客栈”的客栈走去。 沐涧泉一进客栈就见柜台里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孩在看书。这少女一头长发,一张瓜子脸,皮肤洁白细腻,穿着一身学生装,正专心地看着,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沐涧泉伸手敲了几下柜台,那女孩不好意思地藏起手中的书,脸色微红,笑着用四川话道:“对不起噢,先生,你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喃?” 沐涧泉道:“住店,我要一间打开窗户能看到门外街道的上房。”那女孩拿出笔和本子,道:“要得嘛,那你就先登记交钱哈,现在可查得严得很哟,晚上一会儿警察、宪兵来检查,一会儿中统、军统来抓人,让人瞌睡都睡不好。”沐涧泉登记交费后,那女孩向楼上叫道:“张全,你娃快点下来,带这位先生上二楼的1号客房休息。”隔了一会儿还没有人回答,她有些生气,“你猴猴儿死到哪里去了?你紧到得高头摸啥子噢摸,听到没得?” 过了一会儿,一个留平头的小伙子怪笑着从楼上跑了下来,帮沐涧泉提着行李,用四川话道:“先生请嘛。” 沐涧泉跟着他上了二楼,进了楼梯间的一间客房,沐涧泉听到隔壁有女人的叫声。店小二张全笑嘻嘻地道:“那里头那对男女都还是学生娃儿,这两年这些年轻人可真够风流大胆的哟。先生你对那玩意儿有兴趣没有喃?要不要我到对门边藏春阁去帮你叫个小妞过来陪你?” 沐涧泉笑道:“我看你们那位小老板倒是挺漂亮的,她叫什么名字啊?你能把她叫来陪我么?”张全愁道:“哎哟!先生你不要开国际玩笑嘛。你有这个色心,我可没得这个色胆。我家小姐叫欧阳秀清,你要是真的看上了她,那可得费点力气才追得到,她说她非英雄不嫁。” 沐涧泉走去打开半边窗户,将湿透了的衬衣脱下,将水拧干,挂在了窗户上,又从皮箱里取了件白色衬衣换上,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笑道:“这种事可不能久等的,等会儿有个穿黑裙子的女人来找一个从云南归来的人,就是找我的,你把她带到我房间里来。”说着掏出几块零钱给他。 张全接过钱笑道:“难怪不得哟,原来先生早就约好了女人唆,我也觉得像先生这样高贵的人哪会看得上藏春阁里头的那些货色喃。”沐涧泉转身道:“行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会儿你可别像偷听隔壁房间那样在我门外偷听。” 张全道:“不会,不会的,那我先下去了,你有啥子事喊我就是了。”急忙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沐涧泉又将湿裤子换了,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后脑勺。又回到这座城市,自然会想到与涧颖在这儿一起度过的日子,静静地发着呆,却又被隔壁男女调情之声打乱了心思,不禁摇了摇头,他看了下表,心想与自己接头的同志快要来了。隔壁的声音本来已经渐渐停止了,突然又听到女人的一声尖叫,接着又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他心烦意乱地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夜景。雨下得小了,对面的妓院已关了门。他看着挂在窗户上的这件衬衣,认为这类信号极不高明,一个精明的反间谍人员从街上路过,若见到这种情形,必然会起疑。 隔壁没有了声音,沐涧泉正准备转身回到床上躺下,突然看见有一个人从隔壁窗户上跳了下去,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后便向远处跑去。他心中一阵惊疑,已经感到了隔壁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侧耳靠到墙边去听,再也听不到丝毫的声音。沐涧泉拔出了驳壳枪,开门来到隔壁客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没有任何动静,便用力一撞,破门而入。陡见床上躺着两具裸尸,是一男一女,女的侧压在男的身上,面部都被用刀划得稀烂,无法看清相貌。遍地乱扔着衣裤,床边削了一堆水果皮。他慢慢靠近,仔细察看了尸体,见女的背心上中了一刀,而男的胸前和腹部所中的刀口乱七八糟,共有十几处。沐涧泉正要伸手去搬动尸体,却听见有人冲了上来,他刚一转身,两名警察已持枪对准了他,齐道:“不许动,把枪放下。” 随即客栈老板欧阳秀清和店小二张全也跟了进来。 沐涧泉心中一惊,暗暗叫苦,只得将枪扔在了地上,举起双手。一名警察拾起了他的枪,道:“好大的胆子哟,敢得老子的地盘上持枪杀人。”沐涧泉道:“这是一场误会。”另一名警察道:“少他妈的狡辩,先跟我们回警察局。” 沐涧泉见这情势,任谁来了也未必能向他们解释清楚,只怪自己因为好奇竟卷入了一踪刑事案,但还是冷静地道:“好的,到了警察局我再慢慢向你们解释。” 警察甲对警察乙道:“你先押他回警局,我留下看守现场。”警察乙兴奋地回答道:“没问题,这次咱哥俩功劳可不小。” 沐涧泉无奈地被那名警察拷上了手铐,用枪押着往外走,走到他房间的门口时,他向店小二张全道:“兄弟,麻烦你帮我把那件衣服收进来,晚上刮风会吹走的。”张全跑过去把衣服收了起来,道:“那我给你拿到楼下客厅里头去晾着起。”沐涧泉道:“有劳了。” 押他的警察催促道:“快走!少耍花招。” 沐涧泉被带到了城南警察分局,已升为局长的孙虎连夜赶回了警局,亲自审理此案。在他见到沐涧泉之前,沐涧泉已和负责审问他的警官吵了起来。孙虎赶来劝住后,把其余人都支了出去,极难为情地和沐涧泉谈起了案情。 沐涧泉深知此事绝非一朝一夕能弄明白,自己短时间内也脱不了身,他开始考虑是否要硬闯出去,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正在这时,一名警察匆匆跑进来道:“报告局长,现场还没勘察清楚就被中统的人接替了。他们说这是一踪特务案,让我们不要插手。” 正当孙虎惊奇之际,又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名身穿军装的女人走进了审讯室。当先一个美艳绝伦的正是中统成都站敌侦处处长刘茜,后面一个是她的副官,即前任处长唐建明的副官谢晓慧。 “刘处长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孙虎急忙站起来相迎。 刘茜严肃地道:“这个案子是我们正在查的一宗间谍案,你们必须马上将此案移交给我处,并且对你们所知道的任何细节都要保密。”孙虎心中正暗喜这么快就扔下了这块烫手山芋,道:“这是应该的,一切都照刘处长的意思办。” 刘茜向沐涧泉道:“老同学,要委屈你随我走一趟了。不过你放心,只是简单地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主要还是想借此机会和你这位老同学叙叙旧。”沐涧泉显得一脸的无奈,“只要你不像他们一样也把我当成凶手,我就万幸了。” 沐涧泉随刘茜走出警局时,孙虎亲自将他的驳壳枪还给了他,道:“这只是一场误会,还请贤侄不要见怪。”沐涧泉客气地道:“这没有什么的,孙伯伯你也是公事公办嘛。” 沐涧泉坐上了刘茜的车,见郭家良也坐在车上,心想他是不愿与岳父孙虎正面交涉此事,所以没下车,便和他寒暄了几句。 谢晓慧驾车离开了警察局。 沐涧泉对坐在旁边的刘茜道:“想不到几年不见,昔日的‘复旦之花’今日已成了天下皆知的‘中统之花’,真是令人羡慕啊。”刘茜笑道:“你可是取笑我了,这些年你在什么地方发财?” 沐涧泉叹道:“说来惭愧,我也是中统的人,而且还算是你的部下。”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顺利,便乘机展开了进攻。刘茜有些好奇地笑道:“哦,这么说来咱们可都是在为党国效力了,只是我的部下我全认识,不知沐兄是……” 沐涧泉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是你们处前任处长唐建明给的中统专员,到云南那边去督运物资,其实只挂了个空头名,到了那边去自己做生意方便些。”说着打量着谢晓慧,续道:“此事这位小姐也清楚吧。” 谢晓慧点头嗯了一声。 刘茜问道:“那你现在为何又回成都了?”沐涧泉长叹一声道:“那边太乱了,做生意风险太大,有时一连几次的货不是被炸就是被抢,实在赔不起了。”说着笑了笑,“听说你这位老同学在成都官运亨通,威震一方,所以特地前来投靠,就是不知你肯不肯收容?” 刘茜道:“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别说你本来就是中统的专员,即便你只是一介平民,只要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都责无旁贷,如果你不觉得委屈,不如就来做我的高参如何?”沐涧泉道:“能跟随你左右,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既不是军校毕业,又没半点功劳,就居要职,恐怕别人会说闲话的。” 刘茜淡淡地道:“我可是听说当年你把日本的王牌女间谍川岛芳子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和你同窗十几年,读书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有如此才华。举贤不避亲仇,我可不是对任何同学都用,我相信你的能力。”沐涧泉道:“真不愧是情报处长,你过奖了。对了,今天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案子的起因还得从今天上午说起。上午一大早,刘茜就在副官谢晓慧、已由秘书升为侦察科长的郭家良的陪同下去了邮局视察邮检工作。战争时期的间谍会利用各种手段来传递情报,公开的邮局也是间谍常常利用的一条途径,所以各参战国政府都派有专人小组负责邮电检查工作。军统和中统都在成都市的邮局设有特检处。遍布全国各地的邮电检查所和水陆空交通统一检查站,均由特检处直接领导。邮电检查员事先都要学习邮电检查常识、邮电检查的重要性、世界邮电检查概况、邮电检查技术、剪拆邮件的方法及检查人员应遵守的纪律等。 邮电检查所的组织及其活动情况概述如下: 组织系统表 挂号台——检查员 平信台——检查员 邮件检查组(组长) 报刊台——检查员 包裹台——检查员 所长 外文检查员 电报检查组(组长)——检查员(日夜班) 审查室——审查员 文书室——书记、录事 总务室——会计员、事务员 编制:设上校所长,下属邮件、电报两个检查组各设中校组长一人,少校审查员一人,少尉至少校检查员十五至二十人,少尉至少校总务、文书四至五人。 检查人员,每人发一把约十五公分长的小角刀,一支一头圆、一头扁平的骨扦,作为开拆信封的工具。此外,每人还发给一枚金属小印章,上面有三位数号码,作为检查员的代号。谁拆检的信件,要选择不易发现的地方盖上自己的代号印章,以示负责。如果该检扣的信不拆、扣,或信内夹带的现金、物品被窃取,要根据印章追查责任。特别是挂号信件,手续更为严格。交挂号台的待检信件,由检查员根据邮电局的收发登记表册,清点签字,发还时,邮电局也要清点签字。被查扣的信件,也必须详细登记,谁查扣,由谁签字盖章。被拆查的信,要使收信人觉察不出来,所以如何开拆、封信,成了检查员的首要技术,必须细心谨慎。信的封口种类很多,糨糊封口的较容易拆,火漆、机扎、封条等封口的较难拆,得挖空心思,采用多种手段。经处理过的邮件,收件人一般很难发觉。 邮电局每天收的邮件很多,不能一一进行检查,其检查方法,概括起来可分三种: (1)普查。对来自敌占区(沦陷区)、陕甘宁边区的落地或过路邮件,要普遍进行检查,一件也不能放过。 (2)抽查。一般邮件,检查员根据情况进行抽查。 (3)重点检查。当时被列为重点检查的邮件,除蒋介石中央派驻宁夏的军统“缉私处”、中统“调统室”的邮件外,还有中央银行、农民银行、直接税局、盐务局、航空站等的邮件。此外,有时还对某些可疑人的来往信件,密令为重点检查。其目的是防止向外扩散内部机密。 电报检查,只抄写一些重要电报内容,存案备查。 刘茜等人进入检查室,见邮检特工们正忙碌着检查各类包裹、信件,每一封信件都要用刀片划开,仔细阅读信件内容,先看有没有有意或无意传递情报的话语,或者别扭的表达方式。再观察信文中有无特殊的字,如某些字写得略大或略小,或字体不同,或在某些字的周围做了记号。还要将寄往国外和特殊地区的信件以及信纸看上去有烤干或刮过的痕迹的一类做进一步的处理:信件、信封、邮票都要分开用显微镜、紫外线、清水、酸碱之类的隐显药水擦拭有无密写,以及某个标点符号是否暗藏有微型胶卷。检查完后再将信件还原。可能有人会认为这些做法侵犯了个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甚至是违法的行为,会厌恶这种做法。但大家应该更清楚战争时期一份情报对于国家来说是多么重要,它甚至关系到千千万万条生命。每一个人的生命和个人隐私对于自己的国家的安危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个人秘密必须服从国家机密。这是一项战时必须的神圣的工作,应该受到人们的尊重。 日军潜伏在成都的间谍曾利用“时装模特画”来隐藏军事机密。日本特工在一幅素描画上运用点、线来表示摩尔斯代码,以描述军事信息,然后将这幅素描画寄出,期望这样可以蒙骗过关。一份隐藏在素描画中模特穿着的长袍、帽子和裙子之间的摩尔斯代码就表示着:成都近日天气晴朗,能见度高,预计将持续一月左右,利于轰炸。但是这样一份潜藏巧妙的军事机密还是被邮电检查员识破了。随后日本间谍仍然多次使用此方法被查获,直到意识到此方法已经失效后才放弃。 刘茜一边视察,一边对这些人做了些指示。随后又来到了电信局的民用收发报处,这里的每一封来往电报内容也要经过反复审查后才能通过。刘茜从一名检查员手中接过几份正要交给报务员发的电文,见第一份电文内容是:爸爸病重,请速回。便对邮检人员道:“将这份电文的内容改一下,改为‘父病危,盼归来’。” 邮检员道:“是。” 刘茜又看第二封电报,道:“将这封的‘老师明日抵达昆明,望开车接待’改为‘恩师明天到达,请迎接’。”又看第三封电报,续道,“将这封的‘我已有新的女朋友,我们是否分手’改成‘我已找到新的恋人,我们分手吧’。” 邮检员用笔全记了下来,道:“谢处座指点。” 刘茜指示道:“以后无论任何来往电报,在不改变大意的情况下,都要这样改动字词。因为情报往往是一个字都不能乱改的。如果这些电文中暗藏机密,这样做就可以打乱敌人的情报。” 邮检员道:“是。” 刘茜又问道:“今天发了多少封电报?”邮检员道:“就一封。”随即将那份电报底稿找出来递给她。 刘茜接过一看,电文内容是: 万水千山也隔不断我对你和风儿的思念,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备受贫穷折磨的我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了你们,只盼你能重新为风儿找到一个更好的后妈,欠你们的已太多,东西我一样也没带走,风儿长大后千万别告诉他有我这么一个不尽责任的母亲。 刘茜扔掉手中的电报稿,一巴掌打在邮检员的脸上,怒道:“在学校里你们是怎么学的?这样一份明显的情报居然从你们眼皮底下发了出去。发报人、收报人的姓名、地址、发报时间?” 这名邮检员被吓得惊慌失措,急忙从登记表中查了出来,报告道:“发报人是刚从外地来的一个女人,是一个四川大学的叫曾小兵的男学生以表弟的身份出示证件为她担保发的报,收报人是越南河内的阮锦明,已经发出近两个小时了。”刘茜从他手中接过登记表,训道:“你们统统给我好好检讨,如果以后再出现这样的错误,军法难容。”转身对两名随从道,“马上回处里。” 在返回的途中,郭家良也好奇地问道:“处座,那封电报到底有什么问题?让你发这么大的火?”刘茜道:“那封电报的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能组成一句话。”郭家良思索片刻,惊道:“万事都备,只欠东风。这……太可怕了。” 刘茜一回到处里便下命令道:“马上向重庆总部发报,将此事详情上报,请求国际科越南站密切监视阮锦明。如果他要到邮局发报,等他填写了所有手续后再抓捕。抓捕之后派人用飞机直接押送入川,一定要抓活的。行动科立即到四川大学抓捕曾小兵。” 但是行动队在四川大学里查找了一天也没能找到曾小兵。几经调查,才知道他和一个叫朱艳灵的女同学在吉祥客栈开了房间,但当赶到那里时,见到的已是两具尸体。 刘茜简略地向沐涧泉讲述了此案的由来,问道:“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你看到了些什么情况?”沐涧泉道:“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我想你说的那个曾小兵没有死,那两具尸体应该是他的女友朱艳灵和前去刺杀他们的杀手的。” 刘茜奇道:“这又从何说起?”沐涧泉道:“从我对尸体伤口的情形看,那女的是一刀毙命,是专业的杀手所为,而男尸却是身中十几刀,是死于普通人的乱刀之下。可以这样假设当时的情形:曾小兵和朱艳灵正在发生性关系,朱艳灵在上面,杀手进入房间后先是一刀杀死了朱艳灵。曾小兵顺手抓起床边的水果刀,因为床边削有一堆水果皮,应该有一把水果刀。他用水果刀疯狂地刺向杀手,杀死了杀手之后,再用刀划破了两具尸体的脸,造成自己已经被杀的假象。由此还可以推断出曾小兵是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间谍,应该是属于那种拿别人钱财替别人传递情报的外围人员,只是一个小角色,但此人非常狡猾。而且,想要杀他的人情报也够灵通的……” 刘茜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身边多了你这样的人才,真是如鱼得水。” 郭家良道:“处座,我怀疑我们内部有日本间谍,从你一发现那封电报开始,我们就秘密地寻找曾小兵,可敌人还是在我们之前找到了他。” 刘茜道:“涧泉兄刚才也想说这一节吧?既然那个曾小兵只是一个外围角色,那即便我们抓到了他,也不会有多大的收获,潜伏在我们身边的这个日本间谍也应该明白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他让人对曾小兵下手,就会引起我对身边人的怀疑,看来他是自信我找不出来他,又让我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能信任,或者说他已经在我身边的人当中找到替死鬼了。还有可能就是那个曾小兵也够狡猾的,可能在帮日本人传递情报的过程当中掌握了他们的一些秘密。如果曾小兵落到我们手中会对他们极为不利,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他们不惜暴露在我身边有他们的人也要杀曾小兵灭口。” 沐涧泉听了她对邮检工作谨小慎微的调查和对案情的分析,不由得暗自佩服她的聪明才智。这秘密战线本就是一个最为艰险的领域,既要有勇气,更需要过人的智慧,同场较量的都是谍报精英,一个细微的失误都会造成重大的失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两派较量都够复杂的了。而这还牵连到几个派系之间的相互斗争,就更显得迷雾重重,扑朔迷离了。沐涧泉更感到工作的艰难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自己是来调查叛徒的,而刘茜又要调查隐藏在内部的日本间谍。他侧眼看了看刘茜,见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禁感到有些怯意。他以前虽然和有“帝国之花”之称的日本王牌女间谍川岛芳子正面较量过,但从没有过这样的心理。那是因为当时和她是敌我分明,而此时这位有“中统之花”之称的老同学却不知是敌是友。他从她身上却又感觉到了某种亲切,这并不是因为和她是老同学,而是因为她身上有许多沐涧颖的影子——美丽、聪明、敏感、自信以及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和对那种隐藏于表面的秘密一眼就能看出的慧眼。又想到要是涧颖在他身边,以她的智慧必定能轻易地帮他解开这些谜团。沐涧颖的离去在他心中本来就是一个难解之谜,又是一件一直折磨他的心事。 刘茜又说道:“在我们内部除了我们三个以外,还有秘书吴千千、行动队队长裴文彪、保密主任袁家勤、敌侦参谋邹平,你说谁会是日本间谍?”郭家良为难地道:“这个……很难弄清楚的。”谢晓慧道:“反正我和处座不是。”她从小习武,身材高大,性格孤僻,平时很少说话,昔日服侍唐建明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唐处座;如今服侍刘茜,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刘处座。郭家良对她的回答很不以为然,心说:他妈的!谁不会说自己不是日本间谍啊? 沐涧泉随同刘茜等人到了中统敌侦处大楼里。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处里的重要人物都已齐聚在这里。沐涧泉随刘茜等人进入会议室,里面这几个人正是敌侦参谋邹平、保密主任袁家勤、行动队队长裴文彪、秘书吴千千。 刘茜向众人介绍沐涧泉道:“这位是刚从云南调来的高参沐涧泉。”又向沐涧泉介绍了几人,说道,“今后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共同为党国效力。” 沐涧泉道:“今后还望诸位同人多多指教。” 几人都流露出谦虚的神情客气了几句。 刘茜问道:“今天此案的详情如何?”敌侦参谋邹平道:“越南站来电,阮锦明是在向曾小兵发出一份电报后才被抓捕,明天先押送到重庆,后天才能转送到成都。”秘书吴千千道:“另外,重庆来电,总部明天要派特派员来我们处。” 行动队队长裴文彪道:“根据法医对两具尸体做的尸检结果看,女的是背部一刀致命,从伤口的大小和深度分析,是军用匕首所刺,部位既准又狠,是专业特工所杀;而男尸腹部、胸部中了十四刀,部位凌乱,凶器是客栈为每个房间所配的同一型号的水果刀,是普通人的手法。经过对两具尸体被划烂的脸部进行修复整容后所拍下的照片,与我们在四川大学学生档案提取的曾小兵和朱艳灵的照片做了仔细的对比。女的完全吻合,男的面部骨骼轮廓差异太大,也就可以断定死的男人并不是曾小兵,应该是那个杀手。” 保密主任袁家勤道:“从电信局所查的记录看,曾小兵在这两个月内先后收过四封电报;发过三封,从表面上看是普通电报,但全都是将第一个字取出来就能组成有价值的情报。他这次发报是将朱艳灵带去的,那是因为电文的内容是女人发给男人的,而且还是刚到中国的越南女人发的国际长途电报,按规定这类电报得有当地人担保,所以记录表是他填写的,而今天中午越南的阮锦明在被捕前就给曾小兵回了电,内容是暗语——你所需之书本已购齐,近日送到,请查收。这里的‘书本’明显就是去电中所指的欠的‘东风’。” 刘茜道:“那个曾小兵既然没死,也肯定不会回学校了。此人极为狡猾,我们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而且日本人肯定也知道了他没死,也会继续追杀他。日本间谍既然要杀他,那就证明这人多少对我们是有用的。”裴文彪道:“处座言之有理,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他。” 刘茜道:“那诸位再谈谈‘万事都备,只欠东风’是何意思?” 邹平道:“从邮局记录的曾小兵为日本间谍所收发的几份电文内容来看,虽然没有明确指出要做什么,但很明显所谈论的是同一件事。自从我们两月前破译了日本间谍的密电,知道了一个代号为‘太子’的王牌间谍要领导一批日本间谍在成都实施‘银狐行动’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使用过秘密电台了。我想肯定是我们内部有敌特,我们破译出他们那份密电的消息被他们知道了,他们怕他们的密电会再次被我们拦截破译,所以就找人到电信局用民用电报传递情报,通过国外的情报中转站中转。所以我认为这一系列的电文都是在谈论‘银狐行动’。而‘万事都备,只欠东风’根据表面意思来分析,当然就是指这边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只差一样东西就可以成功实施‘银狐行动’。” 吴千千道:“可我们现在还无法知道‘银狐行动’是什么?那个‘太子’又是谁?我们当中谁会是敌特?” 刘茜双目如电地扫视了下众人,冷冷地道:“狐狸隐藏得再深,终究会露出尾巴来的。如果露不出来,我就让他长一条出来。他们所欠的‘东风’我想日本人很快就会送到,‘银狐行动’也很快就会实施。我们的时间很紧,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仗,诸位都是党国精英,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定要毁灭日本人的‘银狐行动’,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这项任务?” 众人起身立正,大声说:“有。” 沐涧泉听了这些人的分析,不由得暗暗佩服这些人的反间谍才华和工作效率。 刘茜又向众人道:“今天已经很晚了,诸位都忙了一天,早点休息吧。”待众人先后离开后,她又对沐涧泉道:“涧泉兄,就搬到我家去吧,住客栈可不安全。”沐涧泉道:“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刘茜并不理会,向谢晓慧道:“你去吉祥客栈把沐先生的行李搬到我家去。”谢晓慧道:“是。” 刘茜又对沐涧泉道:“请吧,涧泉兄。” 第十七章 一封书信的秘密 刘茜亲自开着一辆吉普车离开了敌侦处,在途中向坐在旁边的沐涧泉道:“想不到这次无意之中却查出了这么大的线索,‘银狐行动’总算是有眉目了,可却又因此把自己陷入了孤立。我明明知道身边这几人当中有一个人就是日本间谍,可我却分辨不出是谁,只能对谁都怀疑。还好有你的到来,我身边总算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 沐涧泉对这位老同学的心思难以捉摸透,更无法判断她说的话是真心的还是为了稳住他,于是问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不能轻信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们可有几年时间没见了,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刘茜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应该相信女人的直觉。我完全相信你,就像当年在上海时你完全相信我,让我去南京路万卷书店给中央地下党报信一样。” 沐涧泉又试探性地问道:“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小格的人吗?你的养父在临终前向我提起过这人,还让我给她一件东西。”说着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反应。刘茜不动声色地回答道:“那是我养父收养我之前我的名字,我爸爸一直都称呼我这个名字,他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沐涧泉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但还是只好将那只怀表掏出来给她,道:“他叫你去找《水乡夜游图》。” 刘茜看了看这只怀表,问道:“你见过那幅画吗?当年有人在上海将此画展出过,但无人能破解出画中之谜,听说令妹是这方面的天才。我看过她发表的所有小说,她在小说中也写过许多这方面的东西,我非常佩服她的才华,不知她能不能破解得出?”沐涧泉道:“我也听涧颖说起过那幅画,她也知道那画中之谜。我想你的才华并不在她之下,你一眼就能看出暗藏在电文中的玄机,如果你有机会见到那幅画,也一定会和涧颖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画中之谜。” 刘茜叹道:“我一向孤傲自负,而且连川岛芳子、南造云子这些大名鼎鼎的女间谍都不放在眼里,因为她们所取得的成就更多的是靠牺牲美色和肉体,而不是靠智慧,与其说她们有才能,倒不如说是因为她们所接近的男人太愚蠢。川岛芳子在你面前不是败得很惨吗?但与令妹相比,我真的是差得太远了,我虽然从未见过她,对于她的美貌和聪明都是听到的传闻,还一直认为言过其实。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是自惭形秽了。” 沐涧泉道:“你太过自谦了。涧颖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刘茜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不过我对聪明才智在我之上的人可从来都不妒忌,不会像周瑜那样发出‘既生瑜,何生亮’之叹。我会非常佩服有才之人,真希望能亲眼见到令妹。她现在在哪里?”她言语真切地述说着。 沐涧泉叹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哪座庙里出家吧。”刘茜一脸惊奇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如此年轻就看破红尘?” 沐涧泉叹道:“这可就是一个谜了,不提此事,还是谈谈你吧。说实话,我一直对你非常感兴趣,读书时我就非常仰慕你的才华和气魄,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面对全班众多同学的集体攻击,却能一笑置之,今日一见,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记得昔日你的愿望是做一名外交家,为何又选择从军了?”他的记忆力能让他回想起每一个同学的点点滴滴。 刘茜道:“难得你还记得从前的事,那些同学都是一群平庸之辈,我之所以不跟他们一般见识,那是因为我觉得跟他们玩,我胜之不武。”叹了口气又道,“弱国无外交啊!一个国家强大,这个国家的外交家再没能耐,他在外交上也能占尽上风,反之亦然。所以说在我们这样的国家里做外交家是施展不了抱负的。战争年代是军人的天下嘛,后来我报读了军统创办的警校特训班,军统的戴笠到学校来视察,他想要我做他的女人,我为了躲避他,就退学入了中统。不过还好,我也确实喜欢这项工作。” 沐涧泉道:“俗话说‘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聪明才智之士大都渴望生逢乱世,看来你也不例外。”刘茜并不谦虚地道:“以现在的局势看,抗战的胜利不会太远了,到时可是你们商人的天下了。”沐涧泉道:“我并不喜欢经商,如果我有幸能活到抗战胜利,我就去寻找涧颖,找到之后就回乡种地去,过那种没有斗争的平淡生活。”他感慨万千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吉普车开到了刘茜的家门口,大门前有几名便衣特务在站岗,刘茜领着沐涧泉进了客厅,道:“这一楼是谢副官和那些警卫住的,我一个人住二楼,你就到二楼随便住间房好了。等会儿我让谢副官把你的行李送到你房里。”沐涧泉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那就一切都听处座的安排。” 刘茜笑道:“你可不许这么叫我,以后我们之间只许叫名字,我就叫你涧泉,你……可以叫我茜茜。”沐涧泉难为情地道:“这……”刘茜不容他拒绝地道:“这什么这?就这么定了。”说完就快步向楼上走去。沐涧泉跟着上了二楼,刘茜把他带进了一间客房,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 沐涧泉道:“好的。”他关上房门后便倒在了床上,心想今晚没有接上头,就只有明天到二号接头地点接头了。自己虽然已经轻易地进入了刘茜的敌侦处,但要甄别出“301”刘茜、“十三号”邹平、“紫罗兰”吴千千这三人谁是叛徒却委实不容易,如果贸然对这几人进行各种试探,必然会打草惊蛇,尤其是这位心思细密的老同学。 正当他准备关灯睡觉之际,刘茜在外敲门道:“涧泉,有没有睡?开一下门好吗?” 沐涧泉道:“有什么事?”起身去打开了房门。见刘茜穿着一件轻柔的白色丝质睡袍,正用毛巾擦着一头湿漉漉的卷发,丰满的胸脯在秀丽的衣褶摆动下若隐若现,在她那略带醉意的微笑中,那迷人的双眸更显得让人心醉,这淡淡地一笑也够倾国倾城的了。沐涧泉凝了凝神,虽说不为眼前如此秀色倾倒,见了这样的女性美,却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刘茜软语含笑道:“真是对不起呀!没打扰你休息吧,要不我明天再来找你。”她这一改先前那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处座风范,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害羞的小女人似的。这倒令沐涧泉感到有些难以应付,他以前从没见过她在一个男人面前有过这样的情形,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朋友之间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你就说。” 刘茜突然拉着他的手,道:“那你随我到我房间来,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沐涧泉跟着她到了她房间才问道:“是什么东西?” 房间里的一切布置得典雅富贵,在柔和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温馨柔美,满屋都飘洒着香味的气息沁入心扉。刘茜关上房门,双手整理着秀发走向床边,道:“是一件很多人都想看到的东西,我还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我要让你第一个看到。” 沐涧泉站在那里显得有些难为情,便准备走过去拉开窗帘,刘茜道:“别拉开,我不希望被人看见,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快过来。” 沐涧泉转头见她已侧卧在床上,摆出一副诱人的姿势。他在学校时就深知她风流多情,将一群男生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对她虽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但见此情形,却也不禁有些心动,闭目凝神,想到那不知身在何处的涧颖才是自己一生唯一要寻找的至爱,自己再也不可能爱上别的女人了,心胸便豁然开朗,笑着走过去道:“不知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刘茜道:“你先坐下。” 沐涧泉已心无旁念,便坐到床上,刘茜突然从身后拿出一轴画来,将画展开。 沐涧泉一看之下,惊道:“《水乡夜游图》?这画中弹琴的女子怎么这么像你?”刘茜道:“你看你能不能解开画中之谜?能不能从中找出两组六位数的数字?” 沐涧泉自知对这些是外行,但还是仔细地看了看画,又反复读了几遍上面的诗和题词,道:“要说找出一组六位数的数字来还行,不过这一点很多人都能做到,要找出两组来,我可没这能耐了。” 刘茜叹道:“我得到这幅画已经有两年了,对这幅画研究了千万次,可怎么也破解不出。要不是听你说涧颖知道画中之谜,我还会怀疑这画中藏迷这一传说是假的。” 沐涧泉道:“我想在画上用水或隐显药水之类的外围突破方法已经有很多人都用过了吧。” 刘茜点头道:“我想要从这幅画上找出另外一组数字来,就画的内容而言,无论从人的数目、鸟的数目和其他东西的数目来看,怎么也显得太过牵强了。唯一的突破口应该在这首诗上。从文采上看,这首诗写得太差了,而画却画得如此美,显得极不相称,秘密应该就在诗里。在里也有许多诗都藏着迷,几百年来,让无数读者为之耗尽毕生心血都无法破解,即便解出了谜底,也不能完全让人信服,我也能解出一些,但毕竟我在诗词上的知识太浅了。我除了在这首诗的本意上下工夫外,还将这首诗的几十个字颠倒次序或倒读、跳读,可是都看不出能与数字沾边,唯一有一点意思的就是每一句的第一个字取出来能组成一句稍微通顺点的话——夜行江西上饶道中。可这也和数字毫无关系呀,为了破解这画中之谜,我几乎看了所有古诗词,可还是毫无头绪。” 沐涧泉问道:“你和这画中之谜有什么关系吗?这画中之谜到底有什么用?” 刘茜感慨地道:“这画中弹琴的女子就是我的母亲。你一定感到很意外吧。这幅画本来一直在唐建明手里,但他也一直破解不出画中之谜。当年他在上海时曾请了一个乡绅拿着这幅画在美术馆公开展出,以盼有人能帮他解开这画中之谜。后来他又为了从我养父手中夺到一把钥匙而杀了我养父,但他还是没能拿到手。我多年来一直暗中追随其后,就是为了从他手中抢回这幅本该属于我的画。现在我虽然有了这幅画,也有了那把钥匙,可我无法破解出画中之谜,还是等于什么也没有。不知怎样才能找到你妹妹?” 沐涧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那这把钥匙和画中之谜到底有什么用?” 刘茜道:“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了未必是好事,可能还会给你带来灾难,已经有太多的人因为此事送了命,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真的。”说着真诚地看着他。沐涧泉道:“我能理解,谢谢你的关心。” 刘茜道:“我们不谈这事了,这么多年来,你都是一个人过的吗?”沐涧泉笑道:“我可不像你这么有魅力,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大群追求者围着你。”刘茜道:“我可记得你比我还先谈恋爱,你那位连老师都为之心动的陈婧现在可是共军的军医了,你们现在关系怎样?” 沐涧泉道:“真不愧是中统的情报天才,你这是在怀疑我是共党了?那你把我抓起来好了。”刘茜笑道:“现在可是国共合作时期,就算你真是共党,那也是友军,怎么说抓不抓的事呢。当年令尊对你管教甚严,一心想要把你培养成最优秀的接班人。你虽出身豪门,可是你每月的生活费是全班最少的,只能吃最差的伙食才能勉强够用,同学中除了我这个你家佣人的养女知道外,却无人知道。有意思的是你这个大资本家的少爷的爱情失败的原因竟是败在金钱上。只是让我感到遗憾的是当初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有今天这样的才能。”言下之意是当初若能发现,那在爱情上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沐涧泉感慨地道:“你当初明知我是富家子弟,却不与我相交;今日我家业衰败,流落异乡,你却把我当做知己。我能结交到你这样虚怀若谷的真君子,此生足矣。”刘茜道:“可我却有种相交太晚的感觉,其实也不算太晚的,我们不都还没结婚吗?” 沐涧泉哼了一声,欲言又止。 刘茜又道:“你还想着你那位军医姐姐?嗯,像你这样至情至性之人想要忘记初恋情人可不太容易。”沐涧泉叹道:“要忘记一个爱过的人谈何容易?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忘掉她的,可是想又有何用?无非是自寻烦恼罢了,于情于理我都只能把她当成一个普通朋友。我爱的是涧颖,我欠她的太多太多了,我这一生也偿还不完。我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我,如果我找不到她,我终生不娶。” 刘茜道:“谁不知道你那位妹妹一直深爱着你呀!也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得最晚了。” 沐涧泉道:“不提这些了,我们可都是战争年代的军人,随时都有可能死于枪下,又何必去想得太多。” 刘茜突然抱住他,柔声道:“如果我说我现在爱上你了,你信吗?”沐涧泉冷静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掰开她的双手,笑道:“你依然是那么爱开玩笑,已经很晚了,你每天的工作都太忙了,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转身出去。 刘茜道:“那晚安,明天见。” 沐涧泉刚一离开,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刘茜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是刘处长吗?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曾小兵。我是要告诉你,我虽然只是个为日本人做事的小角色,但凭我的聪明才智,我知道了他们的重大机密,他们的头目‘太子’就隐藏在你的身边,我还分析出了‘银狐行动’的内容。我曾告诉过‘太子’,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那些秘密告诉了我的几个朋友,如果我一死,他们就会把秘密告诉你,所以‘太子’只能不断地送钱给我。但这次‘太子’怕我落入你手中,还是狗急跳墙派人来杀我,我想他已确信我说的我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了朋友一事是骗他的,日本人还会继续追杀我的。我虽然暂时逃脱了,可他们却杀了我女朋友,我要报仇。” 刘茜道:“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并且保证对你既往不咎,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会帮你报仇的。” 曾小兵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想再卷入这些是非当中了,只要你给我十根金条、十万美金,让我能安全离开成都,我就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虽然我也把我知道的事告诉过和我长途联络的阮锦明,想让他与我合作敲诈日本情报机关一笔,但没想到他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不但不答应,反而还威胁我。我想你们也肯定抓住了他,但想要从他口中得到情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刘茜道:“你的要求我全答应你。我怎样才能见到你?” 曾小兵道:“明天早上八点钟,你带上我要的东西到少城公园等我,只许你一人。” 刘茜道:“好。”她挂上电话后又坐到化妆台前,刚才这个电话对她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凭职业的敏感她还是没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上面。这项工作常常遇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情况,明天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况且曾小兵那小子本身就不好对付。 她又拿笔在稿子上写下谢晓慧、吴千千、郭家良、裴文彪、袁家勤、邹平几个名字。她心说这六个人当中有一个就是日本的王牌间谍“太子”,到底会是谁?谢晓慧乃一介武夫,只有愚忠,以前追随唐建明时,唐建明在对付日本人的反间工作取得了惊人的成绩,以至于引来了日本人的暗杀,如果谢晓慧是日本间谍,那唐建明就不可能取得那么多的胜利,而且根本不用红玫瑰出手,谢晓慧就可以轻易杀了唐建明。此人后来又做了自己的副官,多次遇到危险时都忠心护主负伤多次。此人绝非日本间谍,刘茜用笔将谢晓慧的名字划去;吴千千在去年的一次审查入川难民时,因一语不合,就将两个日本商人杀死。事后问她原因,她说她曾被日本兵轮奸,全家都被日本人杀害,她对日本人恨到极点,此人可以排除,刘茜又将吴千千的名字划掉;郭家良在成都有家室,而且此人十分胆小,惧怕老婆,可能性也太小,于是又将他的名字划去;裴文彪是刘茜在警校时的同学,而且一直爱慕她,对她唯命是从,但此人城府甚深,很难判断,她在他的名字后面打了个问号;袁家勤则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这种人在日伪汉奸和国民党特务中都是比较普遍的,也难以分辨,又在他的名字后面打了个问号;邹平做事谨慎,与人无争,与所有人的关系都相处得很好,几年来从未出现过任何细微的差错,而且从不沾酒嫖赌,一个人不可能毫无欲望,任何人都存在或多或少的缺点,为人处世也不可能十全十美,他竟能做得滴水不漏,肯定是为了刻意掩饰他的特殊身份,这样的人反而最值得怀疑,于是打上了着重号。 她马上又拿起电话拨通了邮电检查所所长的电话,说:“从现在起,凡是发现有我们中统内部人员的来往书信或者电报,一律由你直接交到我的手上,中途不得再经他人之手,我要亲自检查。”她很清楚成都的日伪电台已经相继被破获,日本间谍已经开始通过邮局进行情报传输了。虽然刚刚才查获了邮局的一份电报,但是她还是隐隐地感觉到邮局这条渠道仍然是敌人容易冒险选择的。 刘茜中学时就醉心于外交,神往那种隐藏于谈笑间的杀人不见血的正面交锋,那是一种智慧与口才的较量。后来随着知识的丰富,对政治、外交、军事都有了更深的了解,那种愿望渐渐消失。长大后养父刘炳德告诉她的秘密,使她又有了新的追求。在从军后开始了她的谍报生涯,她也喜欢上了这项神秘的工作。进入中统后,她在反间谍领域屡建奇功,凭战功而一步步升到了少将处长之职。她不但对自己的工作感兴趣,更关注于世界军事史上所有的谍报战。她曾听军界的人说日军不但在多年前就收集了有关中国各地军队的数量、武器装备、士兵素质、作战能力的情报,还收集了所有中高级将领的详细个人材料,甚至还成立了军事研究小组,专门研究彭德怀、林彪等中国军事家的用兵之道。她也一直在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有关间谍和间谍案例的详细资料,对马德莫依赛尔、玛塔·哈莉、希姆莱、佐尔格、别尔津、约瑟夫·华盛顿、奥莱斯特·平托、威廉·卡那里斯、乌尔苏拉、汉布尔格、牛兰夫妇、土肥原贤二、影佐祯昭、丁默村、李世群、戴笠、余乐醒、沈醉、郑介民、岩井英一、川岛芳子、南造云子、徐恩曾、李克农、潘汉年、廖承志等知名的高级间谍都进行过专门的研究分析。刚刚发生在欧洲不久的那场诺曼底登陆战更是令她感到震惊,那么大的军事欺骗行动,背后的间谍战会是多么复杂啊!她通过中美合作所、中英合作机构收集到一些有关这场大战幕后谍战的资料,对这次代号为“霸王行动”中的谍报行动——“卫士计划”中的侦察、反侦察、反反侦察等种种高明的欺骗惊叹不已。 她想到这些,再加上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迫使她不得不把这件案子的细节重新梳理了一遍,否定了先前的分析,将那张纸烧毁,又重新在一张纸上写下了那六名部下的名字。她在没有有效的证据证明谁是“太子”之前,不愿意完全相信任何人,因为间谍战太复杂了,高明的间谍能用一些表面现象骗过所有的人。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喟然长叹,扔下笔闭上了双眼,却毫无睡意。在她这种自认聪明的人心里,有一种渴望案情复杂,希望对手强大的心理,哪怕因此而使自己陷入困境,只有战胜这样的对手,才能显示出自己的本事,才能有一种成就感,若是像其他同事一样轻轻松松地抓些小特务,那就既显得是牛刀杀鸡,又显得胜之不武了。她以前在反间谍战中也曾遇到过无数离奇的谜案,但她都以过人的智慧很快找到了突破口,最后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此时的案情却是从没遇到过的,敌人的头号人物就在自己身边,却又分辨不出是谁。她更不愿意将此事上报重庆,因为那样重庆方面会在必要时将她的部下全部软禁审问,中统对敌人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即便杀的是自己的人。她以前在情场上可是随心所欲的,没有哪个男人不败倒在她的美色之下,而此时发现自己竟真的爱上了沐涧泉,这种爱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可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事业和爱情双重受挫的巨大压力下,反而使她产生了更大的动力,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水乡夜游图》之谜、‘银狐行动’之谜、‘太子’之谜、沐涧泉的人和心,那就所有的事都一起来做,一样也不许失败。” 此时远在北平闲居的川岛芳子也还没入睡,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夜色,心中感慨万端。她的佣人正躲在后面的墙角处注视着她,但她却毫不知情,更不会想到这个佣人会是军统打入到她身边的人,她将来的被捕入狱也是这个军统特工的功劳。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佣人悄悄退去。上楼来的是川岛芳子的助手李芳兰。李芳兰走到她身边,说道:“表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在想什么事?” 川岛芳子叹道:“如今日本人在太平洋战场上连连失败,在中国战区也节节败退,不断收缩防御,偶尔的反扑,不但没什么收效,反而损失惨重。稍有军事眼光的人都能看明白,日本必败无疑,满洲国也将不保,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没想到我一生狂傲,可到头来却弄得个里外不是人。国人肯定会唾骂我是大汉奸,而我一直为之效命的日本人也不信任我。我现在是高山顶上搭竹楼——八面来风呀!” 李芳兰道:“土肥原贤二可能已经意识到‘At计划’就是我们所秘密制订的,‘A计划’和‘计划’都已失败,如今只有指望‘t计划’的成功了。”川岛芳子摇头道:“就算我们都成功了又能怎样?就凭那点本钱是扭转不了局面的。这次土肥原贤二所制订的‘银狐行动’连我也不让介入。那个秘密的‘太子’更不知是何人,我在日本谍报部门的权利早已被架空,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李芳兰道:“请表姐不要太过悲观,小格格聪明过人,一定能完成重任的,我们只要等待时机,以后必有成功之日。”川岛芳子道:“我那位小妹的聪明才智虽远在你我之上,可她也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又能有多大能耐?刘炳德的那把钥匙应该在她手上,她也从唐建明手中得到了《水乡夜游图》。可她也破解不出图中之谜,还不是跟没得到一样。更何况她母亲是汉人,她从来都以中国人自居,对我大清复国大业从不关心,跟我们并非同一条心,她对日本人更是从来没有手软过。她找唐建明那是为了报杀母、杀养父之仇,即便她破解出《水乡夜游图》又能怎样?但现在我们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就由她去吧。她无论成败,都是中国的抗日英雄,而我们却注定要以汉奸的罪名载入史册。但我自问我所做的每一件事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我大清国。身为一个女人,为了我的国家,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付出也太多了,我也对得起父王,对得起我大清国列祖列宗了。我现在真的希望中日战争能早点结束。” 李芳兰感慨地道:“表姐胸怀坦荡,任何诋毁都无损你的人格魅力。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只可惜我们两个女人无法改变这一切。” (作者按:川岛芳子被捕后于1948年三月二十五日在北平被以汉奸罪判处死刑。在枪决后传出多种说法,没人能看清尸体是谁的。其结局成为了历史之谜。) 却说刘茜这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她就对谢晓慧道:“我今天有事,要单独出去一趟,你替我去凤凰山机场接一下黄特派员。”谢晓慧道:“是。” 刘茜又问道:“沐先生还没起床吗?”谢晓慧道:“他一早就走了。” 原来沐涧泉一早便来到了少城公园。公园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假山倒映在碧绿的湖面上,游鱼跳起旋起层层波浪,显得清雅而祥和。这里就是当年川军出川抗战誓师大会之地,刘湘等川军爱国将领在这里向川军发表过慷慨的演说。时至今日,公园的门口终于立起了那座饱经风雨的川军抗日英雄纪念碑,见证着当年的历史。 沐涧泉在一张长条木椅上坐着,双手展开一张三天前的《新华日报》遮着脸看。突然一个手拿照相机的女士走到他面前,问道:“先生,请问少城路401号往哪走?” 沐涧泉听她的声音好生熟悉,但并没有将遮着脸的报纸放下,道:“少城路没有401号,你问的是41号吧?”那女人又道:“不,是401号,不知出了公园往哪边走?”沐涧泉放下报纸,道:“那就不用出公园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你要找的‘401’,王玲同志,久违了。” 这女人正是王玲。王玲兴奋地道:“没想到你也是……”看了看周围,坐到了他身边。沐涧泉道:“一直都是,‘401’才是我的真正代号。”王玲道:“我化名叫杨英,公开身份是《中央日报》驻成都办事处记者,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到办事处找我。”沐涧泉问道:“我此行的任务你全清楚了吗?”王玲道:“‘01’号全告诉我了,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沐涧泉突然看见身穿便衣的刘茜提着一只皮箱独自一人进了公园,并且在四处张望。沐涧泉道:“刘茜怎么来了?今天就这样,你快走。” 王玲走后,沐涧泉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有意和刘茜打了个照面,他随口道:“这么巧,你也一个人来逛公园?” 刘茜向他使眼色,小声道:“别靠近我。”陡见侧面正向自己走来的一个男人突然转身奔跑,忙喊道:“曾小兵,快站住,我保证不会伤害你。”拔出手枪向他追去,沐涧泉也急忙拔出驳壳枪追去。 刘茜向天上开了一枪,边追边叫他站住,曾小兵借着假山和树林等掩体边逃跑边回头开枪还击,叫道:“刘茜,你这臭婊子,竟敢不守信用,带人来抓我,老子跟你拼了。” 公园里稀少的游客被枪声吓得四处乱跑,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枪响,曾小兵头部中弹身亡。刘茜、沐涧泉急忙奔跑过去,四处张望,已看不见人影。 沐涧泉道:“对不起,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刘茜道:“算了吧,杀手是跟踪我来到公园的,这一点是我的失误。即便你不出现,这小子也会在与我交涉时被刚才藏在暗处的杀手杀害,说不定我也会丧命,看来日本人的手脚可够快的。那个日本间谍头子‘太子’就隐藏在我身边,现在我唯一可以相信的可就你一个人了,只有你才能帮我。” 沐涧泉道:“你放心,于公于私,这件事我都责无旁贷。” 刘茜回到了家里换上了军装,邮电检查所的所长就亲自来到了她的住所。 “报告处座,这是我们中统内部的吴千千早上到邮局递交的寄往昆明的一封平信,因为得到您的指示,属下不敢怠慢,所以先扣了下来。”所长说着双手呈上信件。 刘茜说:“你做得很好,一定要保密,有什么新的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是。属下告辞。” 所长走后,站在旁边的沐涧泉疑惑地看着刘茜,刘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随即小心地用手指甲划开粘着的信封口,取出信件来看。 北平一别,已七年未见,心中非常想念你。近日从故人口中得知你的联系地址,才有机会给你写了这封信。这些年你也一定经历了很多的风风雨雨吧,一切都还好吗?回想当年共在燕大校园的时光,你我欢笑畅谈,把酒言欢,剪烛西窗,乃人生何等幸事?更有万千师生热血沸腾,忧国忧民,为国请愿,游行于大街。可惜报国无门,唯有奋发学习,以求学以致用,报效国家。不幸战火终于侵袭了北平。国破家亡,你我失散于颠沛流离中。得知你和众多同窗都在云南从事教育事业,我很为你们感到高兴。我后来终于有幸在成都为党国从事抗战工作,小妹虽才疏学浅,但国家危难之际,只求能尽自己点绵薄之力,为国家和人民献出我的青春和热血。如今国际形势良好,相信全国抗战的胜利指日可待。到时候举国欢庆,我们也可重逢。听故人说你还没有成亲,你这昔日的校花是否现在身边依然是追者如云?真是羡慕死我们这些丑八怪。你眼光也别太高了吧,还是早点把自己嫁了为妙,否则,不知还要害苦多少男人,而且等到你人老珠黄时,也就会和我一样的嫁不出去了。云南的大理西双版纳丽江等地的景色都很不错吧?我心里一直非常地向往那些地方,可惜却从来都没有机会去游览。还是你幸运,在那么好的地方居住了这么多年,等抗战胜利后,我一定要来黏着你不可。到时候我们还是像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一样,每天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了,就算是嫁人也要一起嫁。如今你我虽天各一方,但情意永恒,自有相聚之日。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我们共同为我们伟大的祖国祈祷,为所有深受战争灾难的人民祈祷吧。也为我们自己祈祷,祈祷早日相聚。我期待着早日收到你的回信,多给我说说你现在的情况。 (附竖排文字图) 她初步看了一遍,内容里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当然,这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 随即又上楼去用工具对信封和信纸以及邮票作了进一步的检查,用化学试剂和水检查有无密写,又用火烤看有无蜡烛写过的痕迹,又用手指一寸寸地触摸有无盲文的痕迹,外围检查了无数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最后又开始了对书信内容的研究,所有的文字从语句的各种读法,到各字的大小、写法、距离等都作了详细的拆解,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奇特之处。但是内心深处总是感觉到有什么问题没有被自己注意到,到底是哪一环节被自己忽略了,却又说不上来,总之这封信肯定是要先扣下来的了,至少也要等到破获“银狐行动”后才可以发出。 一直在旁边协助的沐涧泉当然是看不出这封信有什么奇特之处的。 第十八章 神秘的特潜名单 刘茜在沐涧泉的陪同下来到了军侦处大楼。谢晓慧已经将从重庆来的特派员黄贵春接到了处里,刘茜见到黄贵春在机要室视察电讯侦听工作,便上前道:“黄特派员远道而来,在下因公务繁忙,未能亲自迎接,深感不安,还请特派员恕我不敬之罪。” 刘茜向众人介绍道:“诸位,这位就是专程从重庆赶来的黄特派员,我们欢迎黄特派员讲话。”她首先拍掌,众人也都跟着鼓掌欢迎。 黄贵春道:“我在重庆就常听党内同人说你是我们中统的王牌、巾帼英雄。我早就想一睹你的风采了,今日我有幸来到贵处,应该向你多多请教才是。”刘茜道:“特派员言重了。” 在会议室里布满了紧张的气氛,黄贵春道:“在下首先要向刘处长致歉,也向诸位表示歉意。因为特工总部得到情报,在你们处混进了一个中共特情,我是奉命专程来调查此人的,为了工作的隐秘,我事先没有跟刘处长沟通,还欺骗了诸位,还请诸位能理解。” 两名特工急忙上前解开铁链。邹平刚被放开便大叫一声:“中国共产党万岁!”冲去一头撞到墙上,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黄贵春察言观色,心中大怒,却又不敢发作,他清楚在战争年代的特派员可没和平年代那么吃香,以往中统、军统派往前线做监军的特派员因为言语不和,而被正直爱国、脾气大的将领开枪打死的可不少,兵荒马乱的年代,随便向重庆当局上报个死因就完事了。他气得拂袖而去。 黄贵春道:“鄙人此次是奉徐局长的命令来到贵处的。”说着从黑色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份档案,上面写有“绝密”字样,他将档案交给刘茜,续道,“这里面是一份重大机密的特遣名单,这是我们中统一百八十名精英的生命,他们都是党国的忠臣,都已成功打入共党新四军的内部,有的已当上了中下级军官。他们分三人一个小组,各小组之间没有横的联系。当年共党打入我们内部的钱壮飞、李克农、胡底所组成的三人小组曾让我们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今天,我们打入共党新四军的可是六十个三人小组,他们的能力是巨大无比的。现在的世界局势诸位都非常清楚,中国的抗日战争很快会取得胜利了。但诸位还需牢记孙总理的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只有三民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彻底消灭共匪,天下方能太平。现在虽是国共合作时期,但共党却假借抗战为由,大肆扩充势力,不但游而不击,还专打友军,甚至煽动群众闹事。在报刊上造谣诬陷党国,其造反之野心已昭然若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将来共党一旦公开反动,国军必会全力围剿共匪,我们的一百八十名特遣队员从新四军内部起事响应,必能一举歼灭新四军。” 紧接着地下室里便传来了邹平的惨叫声,黄贵春把怒气全发在了邹平身上,命令特工将邹平用铁链吊起,各种刑具轮流用在他身上,一直打到他晕过去,又用冷水将他泼醒,却始终问不出一句话,气得黄贵春直跺脚。 众人都鼓掌欢迎。 黄贵春感慨道:“早就听说刘处长不但工作出色,而且清正廉洁,体贴部下。重庆来你处视察的好多要员甚至外国朋友都是和你们一起在食堂吃大锅饭,以至于弄得好多人对你都有怨言,但是我黄某对你却深感佩服。以前我曾到各处巡视,他们可都是大鱼大肉地铺张浪费,大搞排场迎接,我没少发过脾气骂人,还推翻过饭桌,我那是为党国寒心呀!” 黄贵春道:“我初到此地,今后还望诸位多多指教,大家同心协力,为党国分忧。”刘茜向袁家勤道:“袁主任,请随我去一趟保密室,我要将这份档案专门存放到一个保险柜里,我明天走的时候再取。” 袁家勤站起来道:“是。” 王玲笑道:“你分析得有道理,不管怎样,你不能去过问这份名单的事。”沐涧泉道:“这你放心,等明天刘茜取走名单后,我也会一直跟在她身边,先看她会怎么做,到那时我再从她手中抢过名单就很容易了。” 黄贵春回头笑道:“刘处长你这样说可就太见外了,你我都是党国的军人,理应以工作为重,又何必在乎这些世俗礼节。”刘茜道:“难得黄特派员能体谅,还望特派员对我的工作做出指示。” 刘茜道:“如今国难当头,我等理应节衣缩食,做国人之表率,岂敢贪图于享受。就算是在太平盛世,我辈也应如此,这是为官者应守之本分。”黄贵春点头道:“范仲淹曾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黄某虽无实才,寸功未建,但一直都以此言作为为官标准,可比起刘处长的高风亮节,还是差得太远了。要是党国所有的官员都像刘处长这样,也就不会有人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了,我们的国家又何愁不能强大。” 刘茜道:“黄特派员忧国忧民之心令人敬佩,我等惭愧。” 沐涧泉虽然早就知道这位老同学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但见到她如此老于官场,却也不禁对她肃然起敬。又联想到以前读书时,教育局的领导若要到学校来视察,必会提前通知,学校当官的提前好几天就得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工作,停下课来让学生扫他妈的十几次地,挑选一批漂亮女生训练,以备到时列队欢迎。结果往往是当官的快中午了才乘车而来,到学校瞎转一圈,再讲几句套话就被校领导带到酒楼去了。沐涧泉真有些难以相信在那样的学校里还能培养出像刘茜这样的官来。无论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做的表面文章,比起学校领导那种随大流的为官之道都要高明得多了,她玩的才叫官场艺术。 刘茜严肃地说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党国的信任和重托。” 过了一会儿王玲便来了,二人随意叫了几份川菜,边吃边谈,王玲道:“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有关中统打入我新四军内部特遣名单的事?”沐涧泉道:“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两名用刑的特工都颇有些感慨地道:“是。” 突然一声枪响惊动了整幢大楼,枪声是从楼内传出的,二人急忙掏出手枪冲了出去,楼外的值勤特工也持枪冲了上楼。在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中,众人循着枪声冲到了三楼,又迅速冲到了保密室。却看见黄贵春正持手枪站在门口,枪口对着室内的一个人,那个人正是邹平。邹平正站在一个保险柜旁边,左手拿着一份档案,右手中了枪伤,手枪掉在地上,保险柜是开着的,地上还放着开保险柜用的铁丝、链子、改刀、夹钳等工具。 在中统敌侦处大楼里,几名内勤要员都在忙碌地工作,有的在整理文件,有的在通过电台和电话与外面的特工联络。黄贵春则喜笑颜开地四处晃来晃去地寒暄问候。 沐涧泉来到刘茜的办公室,问道:“不知我能做些什么?”刘茜正坐在办公桌前折一只纸鹤,问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是想留在这里干,还是随我一起走?”沐涧泉道:“这……我听你的安排。” 正当他二人战得起兴,黄贵春也来了,二人都急忙起身让座,黄贵春谦道:“你们继续,我也来参加一个,咱们三人打擂,依次轮流替换,输得多的人可要请客的哟。”袁家勤奉承道:“那可要请特派员手下留情,别让我们输得太惨了。”“我棋艺平庸,请客倒不打紧,就怕你们笑话。”黄贵春却显得很客气。 刘茜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将刚折好的纸鹤给他,继续道:“这个送给你,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意思,我们就一块儿走,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去做那什么区长也无所谓,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找涧颖,能找到她,我就离开你;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也不勉强你,你就留下来好了,清查‘太子’和查清‘银狐行动’的事就拜托你了。这里是我的老部下,你是我的朋友,即使我不在这里了,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 沐涧泉道:“谢谢。” 刘茜向他甜蜜地一笑,拿着一叠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黄贵春叮嘱道:“你手中这份档案比你的生命还重要,我也从未看过,只有你才有权利拆看。如果遇到突发事件,你不能保护好这份档案时,必须将它销毁。”刘茜道:“我明白。我什么时候去?”黄贵春道:“明天你就出发。”“是。”刘茜又向众人吩咐,“我走之后,希望诸位像支持我一样支持黄特派员,做好成都的反间工作。黄特派员可是我们中统的精英,CC系的元老,有他领导你们工作,一定能更创辉煌。” 黄贵春不放心地道:“我和你们一起去,保险柜的钥匙先由我保管,明天再一同去打开。”刘茜道:“还是特派员想得周到。中午就请特派员在食堂和我们全处所有内外勤特工一同用餐,大家也好相互认识一下,二来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只是我们每天吃的都是粗粮素食,还请特派员别嫌弃伙食太差。” 黄贵春道:“只要你把知道的一切都招了,我就放你去找你那位心爱的姑娘,你就可以当面向她解释了,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能传为一段佳话。”邹平道:“好,那你先放我下来。”黄贵春喜道:“快给他松绑。” 走到外面,沐涧泉向刘茜道:“你先回去吧,我想看看邹平办公室里的一些资料,以后也好配合你的工作。”刘茜关切地道:“也好,但别熬得太晚了,否则对身体不好。”沐涧泉道:“我会的,你回去也早点休息。” 沐涧泉心说:“说的可比唱的还好听。”却也不禁感到十分担心。 梦想上面能画出一只美丽的花篮 沐涧泉暗暗心惊:“他这手段好毒,他是想以此来试探我们当中是否有人会对邹平手软,他怀疑我们当中还有共党,我该怎么办?刘茜和吴千千又会怎样?”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更感到事情的可怕,现在就只剩下刘茜和吴千千了,这二人当中谁又会是叛徒?他不愿意相信任何人是叛徒,但任务和现实却让他不得不怀疑二人、分析二人。见她二人的表情都没有因此事而有丝毫的变化,不由得在佩服二人的同时更想到要从她二人中找出一个叛徒来的确是太难了。 甚至我的生命在爱河中永远消失 沐涧泉的知识水平有限,也弄不懂这叫情诗还是情书。其实刘茜虽身居少将处长的高位,但文采也不高明,写出来的这篇东西颇为粗劣,但沐涧泉也能看明白她的意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纸还原折成纸鹤。他虽然从未爱过刘茜,甚至连男女间那种常有的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特殊感情也从未有过,有的仅仅是欣赏她过人的聪明才智,即便她是男的,自己也同样欣赏。但他也明白,像刘茜这样孤傲清高的女人能这样主动追求他,那确实是对他动了真情。他不想伤害到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刘茜来到了保密室,将手中的一叠文件交给袁家勤分类存档。刘茜离开后,吴千千又进来取走一些资料,似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保险柜。一会儿邹平又进来调取走一份曾小兵的详细资料。他在翻阅材料时斜眼看了看对面那一排保险柜,顺口轻描淡写地问道:“这个黄特派员也真是的,对自己人都这么不放心,这里面所有保险柜的钥匙不一直都是由你保管得好好的吗?他这带一份文件来,既要单独放一个保险柜,还要自己把钥匙拿着。” 黄贵春道:“先善言相劝,许以功名金钱,若能反过来为我们所用,从此改邪归正,就立刻放人,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若是不吃敬酒,那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开口,找出他的上线。”刘茜道:“那就一切都按特派员的意思办。”黄贵春道:“我看此事还需诸位的共同努力才行。我先去劝降,如果办不成,再由诸位轮流去审。看谁的方法高明能让他开口。”说完便笑着离开了会议室。 袁家勤半推半就也就坐下了。 没过一会儿,黄贵春便摇着头进来,道:“我是把什么好话都说尽了,他就是不开口。看来只有看诸位的手段了。不知哪位愿意先去一试?我也好从中学习经验。” 众人都看着刘茜,显然她不发话是谁都不会听黄贵春的。大家心想:毕竟你特派员明天是要走的,何况谁不明白黄贵春此举的用意?分明是在怀疑我们嘛。刘茜也看出了众人的心意:“我的身边居然藏了共党分子,我们都感到非常惭愧,幸亏有特派员将他抓住,那就请特派员送佛送到西,该怎么审,你的方法和经验可都在我们之上。”众人听处座表了态,都流露出不把黄贵春放在眼里的神情。 王玲道:“‘十三号’邹平和‘紫罗兰’吴千千都先后通过他们的接线人把这一情报送了出来,而‘301’刘茜却没有,‘十三号’和‘紫罗兰’都决定要在刘茜取走这份档案之前将档案偷到。通过这件事,可不可以认为这三人中刘茜就是叛徒?”以她的聪明才智和多年的经验当然明白是不可以的,她这样问无非是想借此考考沐涧泉的能力。 袁家勤本来对此事毫不多心,但经邹平这么一说,就点明了是说黄贵春对他这位一直保管钥匙的保密室主任不放心,不由得气上心来,拍了拍身边那个保险柜,道:“我就是不用钥匙,不知道密码,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打开他这保险柜。他这一来,还得靠我小心地替他守着,要是这里面这份名单真的丢了,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袁家勤来到邹平的办公室,见他已摆好了象棋。邹平立即就要拉他坐下,他推辞道:“还是搬到我那里去下吧,我离开了保密室我不放心,要是万一那份名单丢了,我担当不起。” 这时黄贵春正巡视到这里,问道:“怎么,你们要搞象棋比赛?那我也得参加。不过话可先说好了,别因为我是特派员就让着我,我输了也照样请客。” 吴千千推辞道:“我还有很多文件要处理,明天还要将这些文件转交给您审阅呢,你们慢慢玩吧。”“那不打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要劳逸结合嘛,你来做我的军师,我就不信凭我们两人还斗不过他们。”黄贵春不容她拒绝地让开了位置来。 邹平催促道:“你这可就是杞人忧天了,我们这儿丢过东西吗?这大楼戒备森严,有谁能进得来?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出了事我替你承担。” 刘茜深情地望着他,问道:“如果我让你跟我一起走,一辈子也不许离开我,你愿意吗?”“在日本人还没被赶出中国之前,只要我一天是你的部下,我就跟你一天。等日本人走了,我也会退出军界,这也算是尽了一个中国人的义务。”沐涧泉故意曲解她话中之意。 袁家勤笑道:“特派员棋艺高明,我都不敢接招了。”黄贵春道:“这可都是吴秘书的功劳,为了不让你们说我是以多胜少,刚才我们赢这两局不算,从现在起我单独来迎战你,等会儿吴秘书也得独自上阵。”邹平谨慎地道:“你们先玩着,我去厨房弄点点心来。”“你这小子输了可别想溜,快点回来。”袁家勤看也没有看他,专心在棋盘上。“一会儿就回,我还得找你报仇呢。”邹平说着已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沐涧泉道:“不可以,刘茜没及时送出情报,那是因为她身为处长,要忙于应酬黄贵春,还要办理移交工作,没机会送;二是这份名单迟早会交到她手上,她完全可以等到放心地拿到情报以后再转交给组织。黄贵春居然敢当着众人之面说出有关这份名单的秘密,那就是说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要我们拿不到那份名单,知道这件事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有坏处。你在新四军全军里怎么去分辨这一百八十个中统特务?乱整一通,又重蹈肃反扩大化的覆辙吗?所以‘十三号’和‘紫罗兰’虽然把这个消息传了出来,但并不能因此肯定他们就不是叛徒,而且他们当然会说自己要去偷,可至于会不会真的要去偷,偷不偷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吴千千推辞不过,只好应了下来。 三局下来,第一局是邹平输给袁家勤,第二局是袁家勤输给了黄贵春和吴千千,第三局又是邹平输。 黄贵春和袁家勤又开始了这一局的比试,吴千千看了一会儿,道:“你们的茶都凉了,我去打壶开水来。”黄贵春劝阻道:“不用着急,等我们这局结束了,谁输了谁去打开水。” 袁家勤自信自己的棋艺水平在黄贵春之上,但他老于官场,对官场上下级之间下棋这类简单的事更是心中有数的。他有意要输给黄贵春,反正自己还可以去赢邹平和吴千千,请客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他先是让得很隐蔽,嘴上还叫着要赢对方,但不知怎么搞的,这一局自己每让一步,黄贵春都看不出好棋来,以至于后来他步步相让,已到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是在有意相让的地步,可黄贵春还是越走越臭。两人竟下成了谁都想输的一局棋,袁家勤终于瞧出了名堂,虽然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也不好意思再这样僵持下去,只好硬着头皮赢了这一局。 在袁家勤和吴千千大赞他棋艺高超之际,黄贵春道:“愿赌服输。你二位接着下,我这就去打开水。” 袁吴二人虽然都抢着要去打开水,但都被他阻挡住了。黄贵春离开后,袁家勤向吴千千道:“这位黄特派员可真有意思,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吴千千笑道:“人家是初来乍到,想跟我们拉近关系嘛。”袁家勤难为情地道:“说的也是。” 这时吴千千给几人端了几杯茶水进来,黄贵春问道:“吴秘书,你也来参加一个?” 黄贵春命令道:“把他给我抓起来。”两名特工冲上去押住他双臂,将档案袋夺下递给了黄贵春。黄贵春拆开档案袋的封装线,笑道:“你既然这么想看到这份档案,那我现在就给你看。”接着从袋中取出几张纸,敞开着在邹平眼前晃来晃去,继续道:“哦,你可看仔细了。”随即哈哈大笑,扔在地上,原来全是白纸。黄贵春更加得意道:“没想到我略施小计,就诱捕到你这个共党分子,先带下去关押起来,马上打电话给刘处长,请她速回处里。” 这天晚上,刘茜、沐涧泉、谢晓慧都乘车离去。侦察科长郭家良和行动科长裴文彪也先后离去。黄贵春和邹平、吴千千、袁家勤则留在机关里值夜班。其实处里还有警卫队、电讯室的人都是二十四小时有人轮流值班,并没有规定他们几人晚上必须值班。只因为这项工作的特殊性,全天随时都会有重要任务,如果回了家,即使是在半夜,一个电话打到家里,你也得马上赶来,所以常常有人愿意留在这里继续干白天没干完的工作,然后就在这里睡觉。 刘茜道:“特派员也是一片苦心,我们都能理解。” 黄贵春道:“我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抓捕这个共党奸细,至于先前说的调换工作岗位之话纯属戏言,明天我就返回重庆,这里的工作还需要诸位的努力。”刘茜道:“那邹平该如何处置?” 黄贵春道:“我这次来是代表特工总部徐局长向你传达一项秘密任务的。”刘茜立正道:“那请特派员到我办公室叙话。”黄贵春道:“不用那么紧张,你把你们处的重要骨干都叫到会议室,我当面向大家宣布。”刘茜道:“那就请特派员先到会议室。”侧身让开路来。 在会议室的长条桌两边,坐着吴千千、郭家良、裴文彪、袁家勤、邹平、沐涧泉,刘茜站在首席位上,谢晓慧站在她左边,黄贵春站在她右边。 邹平继续诱导道:“那倒是,我们以后可要长期和这位特派员共事了,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晚上你回家吗?如果不回家就到我那里坐坐,我们来两局。”袁家勤道:“就你那水平,我让你两匹马都行。”邹平打趣道:“我拜你为师成不?就别吹了,反正我们这工作是不分日夜,更没上班下班的,晚上太寂寞了会出毛病的。”“那好,晚上咱俩杀几局,谁输了谁请客,明天上馆子吃去?”袁家勤打起了伙食的主意来。 “新四军在宁沪前线活动,而我久居川中,为何要把这份名单给我?”刘茜轻松地抛出了这个疑问。黄贵春解释道:“因为你的功勋显赫,总部决定派你到江浙去,升任华东区区长,负责指挥华东地区的反日防共的情报工作。所以这支打入共党新四军的秘密部队也将由你指挥。而你在成都的工作则暂时由我来代理。” 这时刘茜等人都来到了刑讯室,刘茜问道:“特派员可审讯出结果来没有?”黄贵春道:“我今天晚上就审他一晚上,如果天亮他还不开口,那就把他毙了。”刘茜道:“可是我却怀疑他是多重间谍,应该是日本间谍,你想怎么审都行,但是别把人给我弄死了,我还得留着他慢慢审。” 邹平有气无力地道:“我有话……要说。”黄贵春喜形于色,上前一步,道:“快说。” 邹平道:“我一直都……深爱着一个女人,但她对我……有很大的误会……我一直都没能向她解释……当年……我奉命去执行……一个重要任务……以为不可能再活着回来……在准备向她告别时……却先告诉我……她怀孕了……是被日本兵轮奸所致的……我因为有任务要走……又无法跟她说……但她却认为……我是因为嫌弃她……我只想告诉她……我永远爱她……她在我心中是最纯洁的……” 沐涧泉这才明白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知道他这话是说给吴千千听的。吴千千再也掩饰不住平静的神色,深情地注视着邹平,邹平只扫了她一眼,却不敢多看。 沐涧泉见纸鹤上写有字,便拆开来看,上面写的是: 这天下午,沐涧泉匆忙来到了吉祥客栈,那女店主欧阳秀清和店小二张全都认出了他,热情地招呼他入座,他在大堂墙角处一张桌前坐下,说要等一个人,先独自喝着茶。 黄贵春阻拦不及,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地下室,刘茜看了看邹平的尸体,叹道:“天亮以后把他拉出去好好安葬,他是简阳龙泉(今成都龙泉)人,就把他送回龙泉家乡安葬。不管怎么说,他在反日伪间谍工作中有过很大的功劳。” 众人随即转身离去,沐涧泉拉了一下发呆的吴千千,走在最后,吴千千又回头看了一眼。 沐涧泉来到了吴千千的办公室,正躲在里面流泪的吴千千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哭了出来,道:“沐大哥……我对不起他……我好痛苦……他为什么不早点向我说明白……我也一直都爱着他的。”沐涧泉拍着她的肩,安慰道:“你要坚强地面对一切,为了邹平而坚强。” 第十九章 汉语的漏格密码 次日一早,刘茜就来到了办公室,先是对副官谢晓慧道:“今天你亲自开车去凤凰山机场迎接从重庆押来的日本特务阮锦明,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给她,续道:“这是接头暗语和往返路线图,八点准时到达机场。”谢晓慧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刘茜又把郭家良叫进办公室,也向他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只是时间改成了九点,路线图也大有变化。待郭家良走后,她又把裴文彪叫进去,也是向他下达了这个命令,他所走的又是另外一条路,时间却是九点半。一会儿又把袁家勤叫进来,他的时间也是九点半,但他要去的却是双流机场。最后又把吴千千叫进办公室,道:“他们都外出办公去了,我这里又脱不开身,就由你去双流机场接一下从重庆押来的阮锦明吧。”吴千千领命而去,她所用的又是与袁家勤不同的路线,是九点半到达机场。 刘茜对让阮锦明开口说出谁是“太子”和“银狐行动”的内容并没抱什么希望,就想到了用这招来试探一下身边的这几人。 她一直等到了十二点,谢晓慧、郭家良、裴文彪、吴千千都先后押了一人回来,这些人都是戴着手铐,用黑色的布罩着头,各由两名“重庆”来的特工押着。这四人被分别关进地下室监牢后,刘茜去接见了四人和那八名假扮重庆方面押送的人,仔细询问了途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可疑的情况,答案都是一切顺利,谢晓慧、郭家良、裴文彪、吴千千都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行为。 刘茜找到沐涧泉,对他道:“你帮我把袁家勤的档案调出来,看来我得认真研究一下这个人了。” 正在这时,袁家勤的车开到了大门口,车刚停下他就从车上滚了下来,两名警卫跑去将他扶了起来。刘茜等人听到消息后都跑下楼来,见他脚上、手上都中了枪伤。刘茜问道:“发生什么事?跟你一起的人呢?” 袁家勤狼狈不堪地道:“我们在途中遭到围攻,重庆来的两名特工和阮锦明都死了,我请处座处罚。”刘茜动怒地下达命令道:“我当然要处罚你,你这个日本间谍,还敢在我面前用苦肉计,给我关入大牢。”两名特工将袁家勤押往地下室,他大声争辩道:“处座,我不是日本间谍,处座,我冤枉啊……”刘茜向身边的几人说道:“诸位,为了找出潜伏在我们身边的这个日本间谍‘太子’,我不得不欺骗了你们,还请你们理解。现在内奸已挖出,以后大家就可齐心合力投入到反‘银狐行动’中了。” 众人中有的道:“处座高明,我等佩服。”有的人道:“真没想到袁家勤会是日本特务。” 刘茜对沐涧泉道:“你随我去趟中统成都站的监狱吧,阮锦明就关在那里。” 沐涧泉在车上向她笑了笑。 刘茜问道:“你笑什么?是不是因为挖出了内奸,你就如此高兴?”沐涧泉道:“如果你真相信袁家勤就是‘太子’,那大可以直接审问他了,又何需去审阮锦明?”刘茜感叹道:“知我者,涧泉兄也。我虽然不能因此断定袁家勤就是日本特务,但毕竟通过此事证明他的嫌疑最大。如果袁家勤就是‘太子’,那就算抓对人了;如果他不是,那真正的‘太子’也就会因此而放心了,我们就更容易把他找出来。” 刘茜和沐涧泉来到狱中,见到了阮锦明。刘茜道:“阮先生,我不知道你的日本名字该怎么称呼?只能这么称呼你了。我就直接说了吧,只要你告诉我谁是‘太子’,还有‘银狐行动’的内容是什么,我就放了你。”阮锦明认真地回答道:“我只是个联络员,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刘茜打量着他道:“你不应该低估我们的情报能力。你的成都联络人曾小兵可是把这些秘密都告诉过你的。你们日本人很快就会战败了,无论你们想在成都搞什么阴谋,那都只是在做垂死的挣扎,就算成功了,也扭转不了战局。” 阮锦明坚决地道:“那可不一定。”刘茜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阮锦明摇了摇头。 “虽然我从来不主张对犯人用刑,但这次看来是不得不用了。”刘茜又对监狱看守命令,“不管你们有什么方法,一定要让他招供,三天之后,若还不招,就地处决。对日本人,我可不愿留活口。”看守应声道:“处座放心,到了我们这里,还没有几个不招的。” 刘茜和沐涧泉回到敌侦处后,又来到了地下室的监狱里。袁家勤一见到她进来,便大声喊冤。刘茜走到他身前,仔细地看着他,微笑道:“我可没冤枉你,阮锦明都已经招了,你就是‘太子’,只要你说出‘银狐行动’是什么,我就饶你不死。”袁家勤激动地发誓道:“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是日本特务,处座,你要相信我。” 刘茜淡淡地道:“在事实面前你还敢狡辩,真是有损你们日本军人的气节。”袁家勤急道:“我……我他妈的怎会知道会在途中遇伏,要是当时我战死就一了百了了,还算是为国捐躯,可没想到活着回来反而落得个日本间谍的罪名。”刘茜道:“那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和你一起的几个人都死了,就你一个人命大,只伤到手脚。”袁家勤若有所思地道:“处座,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奇怪,似乎那些人是故意放我走的。” 刘茜问道:“那在我向你下达任务后你有没有和谁说过什么?”袁家勤胆怯地道:“没……没有。” 刘茜和沐涧泉离开了监牢,沐涧泉问道:“真的就没有办法判断出谁是‘太子’?”刘茜道:“这种事很复杂的,对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你有什么办法吗?”沐涧泉道:“那可不可以把他们几个全抓起来。”刘茜道:“没有证据,‘太子’是不会自己招认的。如果我把他们全抓了,还会有新的人来接替他的工作,我就更难找到‘银狐行动’的线索了。因此,我倒真不希望袁家勤就是‘太子’。” 这天晚上,刘茜刚洗完澡,换上了睡袍,楼下一名特工拿着三封信上楼来向她报告道:“处座,这些信是邮局扣下的,他们还没敢拆开看,让你决定是否拆检。”刘茜奇道:“什么信?”接过一看,见一封信上写着“成都防空司令部收”,一封写着“四川省政府办公室收”,最后一封写着“成都警备司令部收”。从字迹上看像女人的笔迹,而且全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从邮戳上的盖章可以知道是从简阳龙泉邮局寄出的,是民间寄给官方的信件。 刘茜回到房间,用刀片划开了三封信件。内容竟完全相同:龙泉石经寺潜藏有大批化装成流亡和尚的日本特务,正密谋炸毁一个重要基地,此偷拍之地图乃日特研究之图,请速采取相应措施。 每一封信都有一张军用地图的照片,三张照片也完全一样。刘茜用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一张照片,地图上方标有“简阳区域军事秘密地图”和“支那派遣军测量班”,图面以简阳县为中心,包括乐至、资阳、安岳、新津、仁寿、金堂部分地区,图上细密地标绘了山川、河流、城市、村庄、海拔标高、经纬度、等高线、比例数据等。 她在图上观察良久,最后在标着“新津”的地名上画了个圈,笑道:“他们的目标应该就在这里,想要炸毁新津机场。” 她自信敏锐的判断是不会错的,因为在这张地图上唯一重要的军事目标就是新津机场。新津的战略空军机场是当时世界上第一大军用机场,就在当年的六月十六日,由中美空军联合组成的“超级空中堡垒”从这里出发,远赴日本本土,轰炸了日本九州的八幡钢铁厂,而当时日本人还完全不知道中国后方竟有一个这么庞大的远程轰炸机基地。随后从新津机场起飞的战机不断轰炸日本各地的战略基地,日军在中国战区已渐渐失去了控制权,偶尔派遣几架战机到成都空袭也收效不大,更抵挡不住中美战斗机的迎战。 新津机场是对日军的最大空中威胁,日本人想要炸毁它来扭转局势,但日本的飞机是无法靠近机场的,所以想采用地面突击队强制炸毁。她清楚新津机场配有完善的防御体系,驻防兵力及所配火力足以抵挡一支大部队的进攻。但她更清楚毕竟机场面积太大,从防御的角度讲,始终会有其相对薄弱的环节,敌人如果选择一点作为突破口,完全有可能撕开一道口子。而且在这次世界大战中,各参战国靠派遣特种兵小分队潜入敌军后方,炸毁重兵防守的军事重地的事屡见不鲜。早在抗战初期的1937年十月十九日夜,八路军一二九师七六九团第三营,就在团长陈锡联和营长赵宗德的率领下突袭了日军阳明堡机场,日机场警卫队被全歼。战争年代,什么样的奇迹都能被军人创造出来,不得不加以重视。她更想到了这应该就是日本人计划的“银狐行动”,而且潜伏在石经寺的日本特务必然都是精挑细选,身经百战的人,即使人数有限,战斗力也是非常强的,仅靠她的行动队是对付不了的,若请求派部队去围剿,那里人口密集,必然会导致大量无辜百姓伤亡,唯一可行的只有等这批日本特工离开寺庙,在前往新津的途中将其全部消灭。 她又找出了从石经寺通往新津机场的所有道路,用笔做了记号,又想起日本间谍所提的“万事都备,只欠东风”,那“东风”应该是指炸机场所需的大量炸药。需要的大量炸药是无法从地面上运送入川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空中投放。她此时认为“银狐行动”倒是弄明白了,可要是找不出“太子”,终究是自己谍报生涯的一大失败,还必须设法诱出这个躲在幕后指挥的“太子”,以便全歼这批日本特务。 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珍藏的报纸,将上面的一位作家为抗日英雄的题词笔迹和这封信件的笔迹做了仔细的对比,禁不住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自言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随即拿起电话先后拨打了成都防空司令部和新津战地服务团防谍组的电话。 她又敲门来到沐涧泉的房间,沐涧泉从部队而来,可没什么睡衣,洗了澡后换了件干净的衬衣,问她道:“有什么事吗?”刘茜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涧颖在哪里,你信吗?” 沐涧泉激动地问道:“她在哪里?”刘茜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沐涧泉冷冷地道:“那你想要怎样?”刘茜道:“只要你答应娶我,等这次任务完成,我们就远走高飞,到国外去,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你们都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妹了,难道就不能继续做一辈子的兄妹吗?男人往往会因为女人而产生欲望,女人往往会因为男人而放弃欲望。我为了你,愿意放弃我的一切,无论名利还是理想,哪怕是生命,我真的可以为你去死的。”沐涧泉听到她说“死”字,心中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伤痛,刘茜向他温柔地一笑便回了自己房间。 沐涧泉心想:“她是怎么知道涧颖在哪里的?如此说来,颖儿应该在离成都不远的地方。刘茜想要破解出《水乡夜游图》之谜,肯定会找颖儿的,我得赶在她之前找到颖儿。”他这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涧颖,不禁又打开行李箱,拿出涧颖走之前留给他的那封信。这封信他已看了千百次。 沐涧泉这次越看越起疑,从字迹上分析,这封信的确是涧颖所写,而且从内容上看她也对自己关心备至,但文采却显得太过平庸,行文还有点东拉西扯,以她的文学造诣是不该写出这样差的信的,不但远远不能和她所写的小说的文字水平相比,就是比起当年川岛芳子冒充她的名义所写的那封信也相差太远。就在他盯着信文苦苦思索之际,一种既陌生而又熟悉的方法在他心中浮现,不禁眼前一亮,脸上流露出既兴奋惊喜又忧伤痛苦的复杂表情,叹道:“天啦,这个小涧颖骗我骗得好苦。” 原来她所用的是刘茜破译日本间谍电报的方法,将信文的每一句的第一个字取出来连读。 我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永别这虚伪的人世间,远离这战火纷飞的乱世。都是因为我的无能,深知我无法改变身边的一切。爱情是为何物?你能告诉我吗?我的心里真的好痛苦,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会疯的,心都早已死了。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写我的小说,家里的亲友都别为我担心。 祝愿哥哥你身体健康,你不要为了事业太过操劳,和各界人士打交道都要多加小心,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千万别冲动,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恩怨情仇都会让自己痛苦,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都一样,一生都会折磨自己的,生命却只有短短几十年呀。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世界对他们都是公平的。我其实很喜欢这个世界,还有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爱我的人很多,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全世界反法西斯的大战中,龙的传人的国人都应齐心协力,全心抗战。我也深深地爱着我的祖国,好想为我的祖国奉献我的一切,想和所有的爱国志士一起并肩作战,和凶残的敌人斗争到底。你也一定有这样的想法吧,在多年前你就和日本人战斗了。一切都做得那么出色,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想到你的英勇,你软弱的妹妹真的是无地自容,能想却不能做,来到这个世界又有什么用?找一个寺庙出家或许是逃避现实的最好方法,我会安静地在写作中过完我这没用的一生。别想着还有我这个没用的人,不要到处找我,要爱惜你自己,我会永远为你祈祷的。 就有了这样的内容: 我永远都深爱你,我觉(决)心出家。祝你和无(吴)千千恩爱一生,来世我还爱你。我在龙全(泉),我好想和你在一起,想你能来找我,别不要我。 沐涧泉看到这些内容,相信这绝不是巧合,而是那个爱设密与解密的小涧颖的良苦用心,既要选择离开他,却又舍不下他,希望他去找她。他不禁又想到她为何要离开?为什么要说“祝你和吴千千恩爱一生”?他又将几年前的那些事联想起来,连任何细节都不放过,不禁越想越怕,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将整件事在心中从头至尾整理了一遍,所有的谜团已渐渐清晰。 他站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色,惊叹道:“间谍工作真是一项神秘的工作,女间谍更是一个神奇的谜,要解开一个普通女人身上的秘密都不容易,要解开一个女间谍之谜就更难了。” 战争是一门神奇而深奥的艺术,而战争中的谍报战对战争所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用艺术的话来说就是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在中国古代着名的军事着作《孙子兵法》中就专门有《用间》一篇。拿破仑曾说过,一个好的间谍抵得上战场上两万士兵。在当时世界主要参战国家中,情报部门在军队中的地位都是仅次于最高部门作战部。情报战是战争中一个特殊的组成部分,那女间谍就是情报战中一个特殊的群体,特殊之中的特殊。她的特殊性甚至可以作为一项专门的军事研究学科。沐涧泉不由得又想到了此次从部队出发前,他的上线“01”号对他所谈论的有关女间谍的话题。“01”号向他讲述了欧洲战场上担任远征军最高统帅部的反间谍首席审讯官、负责诺曼底登陆战役反间谍工作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奥斯莱特·平托上校对女间谍的评论:“女人,不管是作为间谍或反间谍人员,一般说来都是于事无益。女人比男人更不易控制自己的感情。经常处于紧张状态的女间谍,常常会让感情战胜理智,女人容易感情冲动,即使爱上的是敌人也在所不惜。一旦陷入情网,她就会把知道的秘密和盘托出。如果说有很多女间谍很出名,那就是因为她们是女人,而和男人相比,她们的数量寥寥无几。”这位被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将军称赞为二战期间的反间谍之王的平托上校的这些理论,在后来的几十年里一直受到妇女界舆论的严厉批评,受到争议。 沐涧泉也认为那些观点有一定的道理,但“01”号却不大赞同,两人还曾为此争论过。此时他又想到在东方的战争中也同样有许多女间谍。在他的谍报生涯中也遇到过许多优秀的女间谍,像川岛芳子、李芳兰、刘茜、王玲、吴千千这些神奇的女间谍简直就是为战争而生,为情报战而生的特殊女人。多年的情报工作已使他对这项工作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他对于这群拥有特殊才华的女性更是惊叹佩服之至。这些特殊的女人就像希腊神话里的斯芬克斯一样,让人难以了解,让人害怕。 第二天,沐涧泉来到《中央日报》驻成都办事处找到了王玲,二人闲谈着来到了河边,沐涧泉道:“有紧急情况。”王玲道:“是不是‘十三号’邹平已死的事。‘紫罗兰’吴千千已经汇报了。” 沐涧泉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我想我已经知道谁是日本的王牌间谍‘太子’了。”王玲道:“这个‘紫罗兰’也汇报过了,就是袁家勤,已经被刘茜抓了。”沐涧泉道:“袁家勤并不是‘太子’,真正的‘太子’就是我们的‘紫罗兰’吴千千。”王玲惊道:“这怎么可能?” 沐涧泉并不理会,继续讲道:“因此谁是叛徒也不用查了,吴千千是日本人打入我们内部的间谍,我们又把她派去了中统,她是一名多重间谍。” 王玲也是多年的老牌间谍了,对于情报界中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都能接受,刚听到沐涧泉说时,她还有些惊奇,但随即认真起来,问道:“你是根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沐涧泉掏出沐涧颖写的那封信给她,道:“涧颖留下的这封信,当年你也看过,她把秘密藏在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里。” 王玲根据他的提示看了信中的秘密,道:“不错,这是涧颖的手笔,当年她教过我这样的密码。” 沐涧颖以前给她说起过古人爱写藏头诗,这也可以用来演变成加密的方法。而现在写一篇长的藏头文比起藏头诗却要困难得多。更难的还有乱数藏文:就是密码通讯中所用的一种漏格板,通讯双方都有一张相同型号的漏格板,既可以用于电报通讯,又可以用于书信通讯。如下图所示就是沐涧颖在卡尔达诺漏格板的基础上设计的。 加密方法就是:先将所要传达的内容按约定好的方式写入黑色的漏格里,然后再将这些文字扩写成一篇寻常的文章。即使已经是将秘密混迹在普通的内容里面了,仍然还要做进一步的加密,以打乱情报内容整体上的顺序,可以按照A1B2C3D4E5F6……这样一个字母接一个数字的方式将秘密镶嵌在指定的位置。比如就用这张表格来加密“明日晚上发起进攻”。 先在A纵列的漏格里依次写出“明,日”,再在1横排的漏格里依次写出“晚,上”,再在B纵列的漏格里写出“发”,2横排的漏格里写出“起,进”,C纵列的漏格里写出“攻”。(“进”字所在的位置是2横排与C纵列交叉的地方,就按照先后顺序,用一次后不能再用第二次。同样“攻”所在的位置C纵列横先用了,3横排就不能再用。)然后在空白处写入寻常内容的文章,使混迹进去的字能与文章相连,这当然需要具备一定的文学基础。这好比在中小学生用固定的词造句的基础上增加了难度而已,是用一系列固定的字词固定了位置,再造一系列的句,还要连接成文。如果是发电报就可以直接用明码发出,当然用密码发出就成了双重保险了,更加大了保密等级。用书信表示那些特殊的字与其余的字也没有任何的不同和记号,甚至还可以刊登在报刊上,只是由于报刊排版的不同,还需要解密的一方把整篇文章按照固定的格式抄录下来,再用漏格板才能寻找出其中的秘密。 王玲对于沐涧颖教她的这套密码是非常熟悉的,想来是涧颖明白沐涧泉对密码是外行,所以才选用最简单的藏头文给他写这封信,又暗自惭愧,自己当时不是也没有看出这封信的秘密来吗?说:“她在信中提到了吴千千,你就因此而断定吴千千是日本间谍。我对这个吴千千不太了解,你能谈谈你对她的分析吗?” 沐涧泉道:“从这封信中你也能看出,涧颖出走的真正原因是她误以为我和吴千千之间有什么关系。其实,自从我和涧颖救下吴千千后,她们二人的关系就一直很好,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又都是文学爱好者,当然就很谈得来,她和我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可后来吴千千与邹平的相识、相恋,以及她怀孕、与邹平分手,这一系列的事她都只向我一个人说,还不让我告诉涧颖。当时我也没多想,只是一心帮助她。可现在想来,这完全是不合情理的。那些事她告诉涧颖才很正常,而不应该对我讲,更不应该不让我告诉涧颖。她让我陪她去医院打胎,只是让我在外面等她,她到底有没有怀孕也很难说,很明显她是有意要让涧颖误以为我和她之间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从而离间我们。可她对我毫无爱意,这样做的目的也就没有感情原因,而是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王玲道:“那会是什么原因?” 沐涧泉道:“我想应该是日本人怀疑我就是‘401’,他们知道我提到过‘At计划’和《玫瑰花图》,他们是想通过她打入到我身边调查与我有关的情报,但她惧怕涧颖太聪明了,就想先用计把她骗走。但她没想到我刚把她介绍给你不久,我就奉命去了前线部队。于是她就在我党内成了一颗闲棋冷子。任何人都无法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王玲道:“照你这么说来,那当年吴千千全家被日本人所杀,她被日本兵轮奸也是日本人有意安排的?” 沐涧泉道:“应该是这样,那三个死人当然不会是她的家人,她被日本兵轮奸即使是事实也是很正常的。在间谍战中,为了让自己打入敌人内部的人取得对方的信任,可说无所不用其极,在古代有自断手臂,杀死自己亲人的苦肉计,而先进的有意送给对方一份真情报,丢弃报车等方法也常被人使用,这些都是与常理完全相反的行为,又有谁会想到武则天会掐死自己的女儿来诬陷皇后。按照常理,我们也就很难相信一个被日本兵轮奸过的女人会是日本派遣的间谍,可是常理恰恰是最容易误导人的。” 王玲道:“我完全同意你的分析,但毕竟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此事你告诉过刘茜了吗?” 沐涧泉道:“还没告诉她,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消息,也知道了涧颖的下落,我真的好担心涧颖的安全。”王玲道:“你放心,龙泉就石经寺这么一座寺庙,我想她应该在那里,我派人去找她。” 沐涧泉道:“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工作太忙,我会马上就去找她的,她一切平安就好,会有相见的一天的。” 第二十章 高级密码的破译 这天夜里成都响起了防空警报,城里的居民却并不显得惊慌,因为谁都清楚成都的制空权已完全掌握在中美联合空军手中。日本轰炸机一旦进入境内,就会遭到从成都近郊的新津、邛崃、彭山、光汉、温江、德阳、双流各个机场起飞的战斗机的迎接,日机只能乱炸一下周边地区及山区村落就慌忙逃离。 刘茜急忙打电话到防空司令部,询问有关日机所飞的方位,在得知有日机经过龙泉山脉的情报后,自言道:“‘银狐行动’就要实施了,‘太子’也该去石经寺了,看来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茜、沐涧泉、谢晓慧就来到了敌侦处大楼,警卫室的警卫队长汪海涛向刘茜报告道:“报告处座,今天早上接到举报城东、城北、城西都发现有敌特进行破坏,吴秘书、裴队长、郭科长分别带人去了现场。”刘茜怒道:“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告诉我?”心想:“这可真有意思,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要调查哪一个要去石经寺指挥‘银狐行动’,居然全都往别的方向去了。”对沐涧泉道:“我们再去审问下袁家勤。” 刘茜和沐涧泉来到审讯室,关押在里面的袁家勤恭敬地站了起来,道:“处座。”刘茜问道:“你想去石经寺吗?”袁家勤木然地道:“下官不明白处座之意,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若真是日本间谍‘太子’,叫我全家都不得好死。”刘茜道:“那好,你再仔细想想,你把我让你去双流机场接阮锦明的事告诉过谁没有?在路上又遇到过谁?” 袁家勤若有所思地道:“我……有罪……那天我想时间还早,就没有按你指定的路线去,我想我一个人走哪条路不都一样吗?返回时再按你的路线走就行了。所以……就去了下藏春阁妓院,出来时正好遇到吴千千从吉祥客栈里出来,她问我要上哪里去,我慌里慌张地就告诉了她,还让她别跟你讲我上妓院的事。她戏说道:‘我还怕你向处座告我利用工作时间上客栈呢。’”刘茜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早把这件事说出来?”袁家勤道:“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我想这件事与我被袭击也没有什么关系。可现在仔细推敲起来,唯一出现问题的地方就是那件事,吴千千可能有问题……”刘茜道:“看来关你也不算冤枉你,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地反省几天。” 沐、刘二人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到被警卫拦在门口的女记者王玲,王玲说要进来采访,警卫就是不许。刘茜道:“如果你不怕死,那我就特许你随我去现场采访一个特大新闻。” 王玲道:“那可太好了,长沙会战时,我可是在前线做过战地记者,《中央日报》刊登的第九战区长官薛岳誓守长沙的事迹和中国军人与日寇血肉相搏的图片大都是我写的和拍的,我也算是从死亡堆里爬出来的,死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沐涧泉随刘茜来到她的办公室,警卫队长汪海涛也被叫了进来,刘茜拿起电话拨通了防空司令部的电话,道:“是成都防空司令部吗?我是刘茜,对,日本人的‘银狐行动’就要实施了,请你们马上与各部队联系,就近调兵在石经寺通往新津机场的每一条道路的险要地段设伏,好,这是大家的功劳。” 刘茜挂上电话,又问汪海涛道:“现在处里还剩下多少可以战斗的人?”汪海涛道:“行动队和警卫队加起来也只剩下二十六人了。”刘茜果断地道:“那就留下六人负责警卫处里的安全,你带二十人配备全副武装,再叫上一名报务员带上电台,立刻集合,准备出发。”“是。”汪海涛随即转身奔了出去。 刘茜又对沐涧泉道:“我们马上去石经寺。”沐涧泉道:“你已经知道‘银狐行动’的内容?日本人要炸新津机场吗?”刘茜道:“不错。”沐涧泉又问道:“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一情报的?”刘茜看着他,道:“你那个心爱的涧颖小姐。” 沐涧泉急道:“那我们快走!” 王玲道:“那吴千千也是在石经寺了吗?”刘茜笑说:“看来你也不是一般的记者。问题是不是出在这个吴千千身上,相信很快就有答案了。”说着摸出吴千千的那封信来,“只是遗憾的是这封信也不知真的只是普通的信件还是藏有什么秘密。” 王玲只是晃了一眼书信,眼睛就死死地盯在了上面,马上又一把抓过来,叹道:“这是密码。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随即又在桌上抓起笔和纸飞快地写了起来,“对,就是涧颖说起过的那种密码,涧颖在她所发表的小说里用到过这样的密码。是通过培根密码演变的。” 弗朗西斯·培根,英国人,他是第一个意识到科学技术能够改变世界面貌的哲学家。他不仅意识到这一点,而且积极投入到科学技术的探索中。他对密码学的兴趣很浓,设计出的密码也丰富了密码学的内容。 培根所用的密码是一种本质上用二进制数设计的。不过,他没有用通常的0和1来表示,而是采用a和b。下面是他设计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二进制表示法。 A aaaaa h aabbb O abbba V babab B aaaab I abaaa P abbbb babba C aaaba J abaab Q baaaa X babbb D aaabb K ababa R baaab Y bbaaa E aabaa L ababb S baaba Z bbaab F aabab M abbaa t baabb G aabba N abbab U babaa 而吴千千这封信的特点就是完全按照沐涧颖的密码来写的,在书写时以汉字的笔画与固定的印刷式信笺左右任意一条竖线或两条竖线同时相交表示a,以不与左右任何的竖线相交的汉字表示b。在手写体的行书书信当中,要巧妙地做到这一点是非常容易的。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一密码设计的细节,是无法去分辨出这细微的差异的。这一套密码编制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可以随意性地写出一篇有意义的文章。若是用在电报通讯上,制作密码底本则可以随意性地选择出几百或几千汉字代表a,凡是没有选中的则代表b。这样用选中的汉字与没有选中的汉字来凑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也是很容易的。 王玲数着信上的字一一转换成字母,很快就译出密码:Cential agents ransferred to tain,dropping t of trategic materials for tion。 再翻译成汉语就是:成都潜伏特工已转移到龙泉山,请求空投用于“银狐行动”的战略物资。 几人迅速跑出大楼,王海涛从操场跑过来,立正行了个军礼,道:“报告处座,队伍集合完毕,请指示。” 刘茜命令道:“出发。” 在行动队紧急上车的时候,王玲低声对沐涧泉道:“吴千千去了龙泉,说是去祭拜邹平。” 沐涧泉惊道:“果然是她,吴千千就是‘太子’。” 沐涧泉、刘茜、王玲、谢晓慧和一名女报务员带着一部电台挤在了同一辆吉普车上,汪海涛率二十名特工上了一辆卡车,两辆车急速开出了敌侦处。 刚开出成都进入简阳龙泉境内,便见到一辆辆军车向成都方向开去。这些车上贴着“保家卫国”“出川抗日”等字样的宣传标语,车上站着身穿新军装,胸前戴着红花的新兵。抗战时期,四川每年都要向前线输送大批兵员,八年抗战中输送的兵员达数百万之多,是全国输送兵力最多的省份,曾有“无川不成军”之说。 刘茜的车辆已进入了龙泉镇,这里是成都平原和龙泉山脉相交接的地方。放眼望去,已经能看见前方连绵起伏的群山。这里距离石经寺还有四十里左右的路程。 刘茜道:“吴千千他们可能已经从石经寺出发了,却不知是走的哪一条路。在途中设伏的若是些地方上的杂牌军,那是阻止不了这批日本特工队通过的。” 报务员戴着耳机一直在进行通讯联络,这时才道:“已经和成都警备司令部以及各路阻击部队的电台联系上了,一有消息,他们会马上通知的。” 刘茜举起望远镜看着前方的山林,正前方有两座独立高耸的山头没有与群山相连,靠近群山的一边长满了树木,靠近平原的一边却是光秃秃的。这两座山名叫双乳山,是因为其形状像女性的乳房,更像是两名卫士守在群山之前。公路从两山之间的深沟里穿过。突然间又看到那山沟中的公路上开来了两辆汽车,前面一辆是运送新兵的,后面一辆是运送物资的,都是军车。王玲指着左边那座山头,道:“邹平同志就安葬在那里。” 刘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林茂盛,根本看不见有坟,却看见有一人从山林中出来,爬上了正好从山下开过的运送货物的军车车厢。她放下望远镜,惊道:“不好,快停车。”所乘的吉普车和后面的汽车交错停在了离双乳山约一百米远的平原上。 这条公路的宽度只能容下两辆车行驶,他们这么一停,就将道路堵死了。刘茜继续道:“情况有变,那个上车的人是吴千千,那两辆汽车可能不是我们的,很可能是日本人伪装的。好狡猾的‘太子’。居然绕个大圈子,想从成都方向去新津,差点就让她混过我这关了。过了龙泉镇,通往新津最近的路线也要经过柏合镇、白沙镇、万安镇、华阳镇、黄甲镇、花源镇,虽说可以在各镇设伏,可是一旦过了白沙镇,就有无数条线路都能到达新津,敌人并不一定会选近的走,根本无法分兵阻击的。马上给成都警备司令部发报,请求迅速派兵支援,争取将敌人全歼于龙泉镇。”报务员按动电键开始发报。 沐涧泉惊道:“这里的地势对我们很不利,根本不适合伏击,应该把车再开进一百米,占领公路两边的山地。”刘茜道:“我刚才不是太着急了吗?再说,指挥作战我可是外行,开已来不及了,马上做好战斗准备。” 沐涧泉道:“我们所面对的可不是一支普通的队伍,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我在战场上与这样的日本部队交过手,他们的应变能力和战斗力都惊人地出色。敌人在山谷中肯定就会发现我们,就不会再继续前进,而是下车攻击,一旦他们占领两翼高地,那我们可就成了他们的活靶子了。” 刘茜道:“那你说怎么办?” 沐涧泉道:“我看我和王玲各带领五人,分别从左右两边的草丛向两边迂回,沿着那两座山边绕圈子,从敌人背后夹击。你带十余人在此依靠汽车和公路两边的石头杂草做掩体进行阻击,拖住敌人,但一定记住,以汽车做掩体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敌人一旦占领山地,两边的乱石杂草可就挡不住了。最好别先开枪,如果万一那车上真是咱们的新兵,可就中了吴千千之计了。” 刘茜道:“好,你也要小心。” 刘茜和汪海涛、谢晓慧等十余人持各种枪械埋伏在汽车后面和公路两边的乱石和杂草丛中,所有的枪口都瞄准了前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另外留了两人假装在修吉普车。对面开来的两辆军车突然停在了山谷中,好像是因为隐约看见了刘茜等中统特工下车的情况。 前面那辆运兵车的司机下车后慢步向这边走来,汪海涛向伏在汽车司机台里的刘茜做了下射击的手势,刘茜摇了摇头,那司机走过来问道:“你们的车坏了吗?什么时候能修好?” 一名假装修车的特工道:“快了。”那司机又问道:“就你们两个人吗?”另一名中统特工道:“是的,我们是去接新兵的,可不巧得很,两辆车同时坏了。” 那司机看了下周围,见草丛中有明显的晃动,笑道:“那我来帮你们的忙,不然你们这样挡在路中,我们的车也没法过。”不等两名中统特工答话,便主动去打开吉普车的前门,刚一上去就拔出手枪连开两枪,击毙了两名中统特工,发燃吉普车向前驰去。 刘茜等中统特工这才一起开枪,密集的子弹组成交叉火力网,那司机却倒下身子开车,将车停在了运兵汽车跟前。而那运兵车上的士兵竟以惊人的速度跳下了车,连滚带跃,转瞬之间十几人便在公路两旁找到了安全掩体。留在车上的两名阻击手正伏在车厢上用冲锋枪向中统特工进行点射,另有两名却蹲在车厢内向伏在两边的人扔去枪支弹药和特种战斗背囊。这些人摘下军帽,头上露出缠着写有“必胜”“战死”字样和太阳旗标志的白色头巾。 吴千千从后面那辆运物资的车上跳了下来,躲在车厢边,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拿着望远镜观察前方,用日语命令道:“一分队火力掩护,将敌人的火力压下去;二分队向两翼扩散,抢占高点,迅速全歼阻敌,不可与敌纠缠。” 刚一交上火,刘茜便暗自心惊,双方兵力相当,对方火力明显更强,单兵作战和协同作战能力极强。当时国民党的抗日作战部队中虽然已有一些师军级全建制换上了美式装备,但是出于大后方在战略上处于优势的中统特工所配置的仍旧是些驳壳枪和卡宾枪,而日本特工所配置的是德制MP40冲锋枪。日本特种兵一分队的强大火力直射过来,以一人控制一人的打法,子弹不是从中统特工头顶飞过,就是击在头前方几寸的地面上,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而二分队则五人一组,依借树木山石交替掩护着向两边山上爬行。 刘茜见对方三辆车首尾紧连,便心生一计,将汽车发动,又将一个炸药包引线拉燃放在车上。汽车向前开动,开到旁边有块巨石处刘茜突然跳下车去伏于巨石后面。车厢后面的谢晓慧也跃到了她身边,随即一串子弹击到二人身前的巨石上,碰出阵阵火花。 载着炸药包的汽车沿着笔直的公路疾驰向前,吴千千见到里面引线燃烧冒起的烟雾,暗叫不好,惊道:“快拦住那辆汽车,不要让它靠近我们的车。”那名日本司机驾着吉普车退了回去,与汽车撞在平原与山脉相交线上,一声巨响,汽车推着吉普车又向前行了几米远,在剧烈的爆炸后燃起熊熊烈火。 刘茜见此计失败,又见日军二分队十名特种兵已快爬上山顶,于是命令道:“所有的人给我抬起头来射击,一定要在敌人爬上山顶之前把他们消灭掉。”心中着急:“怎么涧泉他们还没绕到敌人后面去?” 就在众中统特工抬头射击之间,竟有四人先后中弹身亡,而爬山的日本特种兵却只被击中了一人。随即九名日本特种兵爬上了山脊,向平原这边扫射俯冲过来,如暴雨般的子弹覆盖了山前平原上中统特工的布防区。谢晓慧伏身将刘茜压在了身下,抬手一枪击毙了一名日本兵,自己身上也如同其他中统特工一样被打成了蜂窝。 枪声渐止,刘茜扔掉手枪,从身旁一名死尸手中拿过一支冲锋枪,又从腰间摸出一枚手雷。对面的日本特工全部站了起来,和两边山上的特工一起呈散兵线向这边慢慢推进。 这时一架侦察机从成都方向飞来,正低空搜索目标,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因先前刘茜已让报务员汇报了再次遭遇的新兵可能是日本特工所扮,而现在见到这些身穿新兵军装的日本特工手持武器前行的动作,飞行员已断定这些就是日本特工。侦察机一个俯冲,射下的机枪子弹扫倒了左边山坡上的几名日本特工。山谷中的所有特工都迅速隐蔽起来,而右边山坡上的四名特工却找不到掩体,只得迅速往四个方向分散奔跑。侦察机飞向高空后又一个旋转,俯冲回来向右边山上分散的四名日本特工先后一阵狂扫,四人仍是无一幸免。山谷中的日本特工也都同时举起冲锋枪向低飞的侦察机扫射,就在山坡上的日本特工被消灭时,侦察机的全身也被击得像蜂窝一样,拖着长长的黑烟飞向平原处。 伏在山间的日本特工又站起来向前推进,吴千千已站到了货车前方指挥,用日语命令道:“攻击前进,扫清敌人布防区。”众特工一阵冲锋,却听见后面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刘茜乘机扔出手雷,站起来开枪扫射。众特工虽然应变迅速,却也没有一人能逃过这突如其来的两面夹击。就连吴千千的右手也被击中,手枪掉在了地上,她惊慌之下侧身躲到了货车车厢靠山边的安全死角里。 沐涧泉、王玲所率的十名中统特工成功完成了迂回包抄突袭敌人的计划,正慢慢向汽车靠近,前面跑来的刘茜道:“车上装的是烈性炸药,不可靠得太近。” 货车的后车厢里突然伸出一挺机枪,一阵扫射的子弹呈扇面袭来,沐涧泉、王玲迅速卧倒还击之际,身边的十名中统特工反应慢了一步就已全部中弹身亡,车厢后面那端机枪的日本特工也中弹栽倒在地上,沐涧泉认出了这人就是吉祥客栈的小二张全。 刘茜跑过去和沐涧泉、王玲聚到了一起,站在离货车五十米远处,持枪警戒着。这时吴千千突然从车边走了出来,正用左手按着右手的伤口;汽车上同时又下来两名女的站在她身边,其中一个用手枪指着另一个的太阳穴。沐涧泉等三人一见之下无不大惊失色。这被抓着的女人竟是沐涧颖,而那持枪押着她的女人却是吉祥客栈的女老板欧阳秀清。 吴千千笑道:“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不错,我就是你们一直在查的‘太子’,我的日本名字叫安藤美子,哈尔滨情报机关长安藤麟三将军的女儿。沐涧泉、刘茜、王玲三位同志,我想你们都不希望看到她死吧。” 沐涧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前方,凄然道:“哥哥,是涧泉哥哥吗?你在哪里?我想你想得好苦。哥哥你快开枪吧,我不会怕死的,我能在死之前知道你还平安我就很开心了。”沐涧泉感到心中一阵刺痛,眼中的泪水几欲滴出,惊道:“颖儿,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看不见我了吗?有我在,你不会死的,你若死了,我还能活吗?” 安藤美子笑道:“好感人的爱情,可惜我们昨天抓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你可别认为是我们害的,那是因为她对你的思念,竟然把眼睛都哭瞎了。如果你们不想让她死,那就都给我把枪放下。” 沐涧泉等三人都紧握着手枪,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虽然三人的心情都极为紧张,但都表现出冷静的态度,因为他们是理智的,知道放下枪就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拥有武器才有谈判的条件。沐涧泉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如果颖儿死了,我也不可能再活下去了,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的。” 刘茜道:“安藤美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继续完成‘银狐行动’吗?”安藤美子道:“我本来就对炸新津机场没什么把握,就算没在这儿遇到你们,我也自知很难突破机场外围的防线。但我生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为了天皇的圣战,为了使命。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不成功就成仁。我本该现在就自尽的,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回去报告,那就是我当年奉土肥原将军之命所调查的共党‘401’和‘At计划’,我相信我已经知道了有关川岛芳子的一切秘密。何况战争还没有结束,我还希望能活着为天皇效命。” 刘茜道:“只要你放了涧颖小姐,我们可以让你走。” 安藤美子道:“若没有她做人质,我可不敢相信我能走得了多远。沐先生,当年我奉土肥原将军之命打入到你身边,来调查你是不是‘401’以及通过你查清‘At计划’的制订者和内容,我跟你和沐小姐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拆散了你们,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可现在我又不得不把她带走,真是对不起呀!” 刘茜道:“我再说一遍,把人留下。” 安藤美子道:“你想要我留下她,无非是想要从她口中知道《水乡夜游图》之谜,难道你还真希望你的情敌活着不成?” 刘茜心想:“如果要让我在爱情和金钱之间做出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爱情。放弃涧颖的生命就是放弃金钱,涧颖已死,我自信完全可以得到涧泉。可是爱情在我心中是最神圣最纯洁的,不应该有阴谋和欺骗。”又见沐涧泉虽然镇定地举着枪,但泪水早已流得满脸都是,眼睛中完全只有沐涧颖,沐涧颖那双眼睛居然是为他而哭瞎的,虽然已经不能见物,但却充满了情意,那是因为沐涧泉就在她的身前。那完全是一种同生共死的心灵的相通不需要用任何言语来表白。她看到这一切,心中已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 王玲看到眼前这一切,在紧张之间仍不免在想无数的恋人在分离一两年之后,感情都会变淡,甚至消失;没想到他们二人分离了两年多,两颗心却因为思念竟完全融为了一体,这才是真正的“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沐涧颖突然大声道:“我告诉你《水乡夜游图》中的密码就是122916和178233,你可以开枪杀她们啦,千万别管我。” 安藤美子最担心的就是刘茜会开枪,不由得心中大惊,却听得刘茜道:“你们抓着她走,我们可以不阻拦你,但别人会,别人可不管她的死活。我看不如你们把她放了我来做你们的人质如何?一路上几千里要经过重重关卡,用我这个中统少将处长做你们的挡箭牌不是更安全吗?”沐涧泉惊道:“茜茜,这绝对不可以的,即便要死,大不了我和颖儿死就是,这不关你的事。” 安藤美子道:“那好,你把枪扔了,举起双手过来。” 刘茜扔掉冲锋枪,举起双手向前走去,沐涧泉伸手去拉她,道:“茜茜,不可以。” 刘茜回眸一笑,道:“你能这样关心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说完快步走了过去。 沐涧泉向王玲道:“等会儿伺机开枪,绝不能让安藤美子带走任何人。”王玲道:“放心吧。” 刘茜走到了安藤美子身边,欧阳秀清慢慢地移动手枪对准了刘茜,一掌推开了沐涧颖。就在这一瞬间,刘茜举起的右手顺势打落了欧阳秀清的手枪,欧阳秀清在手枪脱手之前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击在了刘茜肩上。随即沐涧泉和王玲同时开枪射击,安藤美子和欧阳秀清双双中弹倒下。安藤美子在倒地的同时,借着最后一口气伸左手拾起欧阳秀清落在地上的手枪,对准了沐涧颖开了一枪。刘茜侧身扑到沐涧颖身上,子弹击中了刘茜背心。奔跑中的沐涧泉和王玲连续向安藤美子射击,安藤美子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沐涧泉和王玲跑过去时,沐涧颖已抱着倒下去的刘茜,哭泣道:“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样救我·” 沐涧泉急忙蹲下去,抱起刘茜,道:“茜茜,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刘茜抓住他的一只手和沐涧颖的一只手,摇了摇头,道:“我……祝福你们……”沐涧泉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送你去医院。” 刘茜摇头道:“我不行了,我之所以咽不下这口气……是因为我还有话……那只怀表在我……衣服口袋里……”沐涧泉从她身上摸出了那只怀表。刘茜继续道:“我现在就把它送给你……里面有一把钥匙……我是川岛芳子同父异母的妹妹,那《水乡夜游图》中的女的是我妈妈。我养父让你把这怀表交给小格……其实他说的应该是小格格……也就是我……当年我父王把宫里的一批财宝运到英国存入了查打银行的一个保险柜里……把保险柜的钥匙交给了我养父,而把保险柜的编号和密码除了告知我妈妈外,还让人秘密藏在了……《水乡夜游图》里……交给了侍卫唐建明……让他们利用这些财宝助我复国……但唐建明一心想要自己得到这批财宝……为了从我妈妈口中逼问出密码……还逼死了她……川岛芳子制订的‘At计划’中A是英语‘部队’一词Army的开头字母,是‘武器’一词eapon的开头字母,t是‘财宝’一词treasure的开头字母……她想找出这些东西……来完成她的复国之梦……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如果我们能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我想她会是一个好姐姐的……我还是不明白……第二组数字是怎么来的……” 沐涧颖道:“那首诗的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夜行江西上饶道中’,那个‘中’字用在诗里是个错字,但用在这句话里就对了。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一词写道: “明月别枝惊雀,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这一首词才是对《水乡夜游图》中景色最恰到好处的描写。词中所指黄沙道即是黄沙岭,就在江西上饶县境内,所以诗中提取的‘夜行江西上饶道中’就是暗指词中‘夜行黄沙道中’。‘夜行江西上饶道中’的‘中’字在诗里既然应该写成‘钟’字,那‘两三点雨山前’中的‘山’字也该写成数字的‘3’了,因此这密码就可以从词中提取成178233。” 刘茜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沐涧泉不由得叹道:“茜茜,我欠你的情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涧泉何德何能?让你为我如此……” 这时,几辆军车从成都方向开来,是驻防成都的宪兵队,率队的团长叫罗云山。 罗云山叫来两名军官小心地将刘茜的遗体抬上了一辆吉普车,迅速向成都方向返回。 部队迅速散开,开始清理战场。从这辆货车里搜出了tNt、黑索今等各类炸药和爆炸器材有上千斤,还有掷弹筒和火箭炮。 王玲以记者身份对现场进行了拍照,沐涧泉以中统敌侦处参谋的身份与团长进行交涉。 沐涧泉将怀表交给王玲,道:“这些财宝应该是属于我们中华民族的,你先拿回去上交吧,这对我们民族的抗战应该能起到很大的作用。”王玲道:“那你……”沐涧泉牵着沐涧颖的手道:“我还要去一趟李庄,颖儿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我得先把她安顿好。你不是要我发誓爱她一辈子,照顾她一生一世吗?我保证会做到的。” 王玲打开怀表底壳,将钥匙取出,又将表壳盖上,将表交给沐涧泉,道:“你留着吧,作为一个民族青年资本家,你为祖国的抗战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有你们这两位朋友,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我们还能一起工作吗·?”沐涧泉道:“也许会吧。” 沐涧颖道:“你有空可得来看我。”王玲道:“那是一定的,不过恐怕要等到抗战胜利后,到那时可就要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了。”沐涧颖娇羞地道:“你就爱胡说八道。” 王玲干脆地道:“那后会有期。”沐涧泉与她握手道:“多加小心。” 沐涧颖又与她拥抱在一起,说道:“再见了,我的好姐妹,我会常常想念你的。”王玲道:“我也是啦。” 王玲坐上宪兵队的车离开了,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山谷宁静了,青山绿草之间洒着的鲜血还在流淌。 沐涧泉伸手摸着沐涧颖的脸颊,想到她为了他受了那么多的苦,而且竟是因为对他的思念而把眼睛哭瞎了,忍不住泪如雨下。沐涧颖也伸手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涧泉哥哥,你怎么哭了?” 沐涧泉双臂抱住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泣道:“你这个小傻瓜,明明那么聪明,怎么也会犯那样的傻,有什么事不能跟哥哥说吗?干吗要离开我啊,害得我们都那么痛苦。哥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深爱着你的,我从来都不想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更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真的。” 沐涧颖哭道:“我明白,涧泉哥哥,都是我不好。”沐涧泉道:“颖儿,祖国的抗战还没有取得胜利,我是一个军人……”沐涧颖道:“我理解的,涧泉哥哥,国事为重,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涧泉哥哥,我等你!” 沐涧泉道:“我的师母在李庄教书,我这就把你送到李庄去,托她替我照顾你,这样我才能放心地离去!”沐涧颖道:“涧泉哥哥,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如果我的眼睛都看得见,我一定会和你一起上战场的!”沐涧泉道:“你放心,日本人很快就会被赶出中国的,到那时我就申请退伍,回来和你结婚,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如果我死在了战场上……” 沐涧颖平静地接过话道:“如果你死了,我也就死了,那我们就去阴间举行婚礼好了,哎哟!我们都这么爱撒谎骗人,到了阴间肯定会下地狱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就顺便让阎王爷和他那些鬼兵鬼将为我们举行婚礼,如果他敢不答应,哼!那你就给他来个‘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你说好是不好?” 沐涧泉百感交集,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也尽在不言中,只是微笑着答道:“好!我们先去治好你的眼睛,我们以后永远都在一起,不会再分开了。”沐涧颖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的眼睛看不看得见都没关系,我们真的可以相爱在一起了吗?这是我从小就一直在做的梦。”沐涧泉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沐涧颖也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沐涧泉握住她的双手,深情地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今生今世我都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沐涧颖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感到既幸福又凄凉,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以后怎么给你做饭,洗衣服?”沐涧泉道:“聪明的女孩子傻起来还够可爱的,我说过我要好好照顾你的,只是我做得不怎么好,你会不会不喜欢?”沐涧颖道:“你做的什么我都喜欢,只是以后我写小说不太方便了。不过也没关系,左丘明双目失明了不是照样能写出《左传》吗?我也一定要继续写。” 沐涧泉道:“那你说这样好不好?你给我讲故事,我来替你写。”沐涧颖道:“那我可要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写我们的爱情。” 沐涧泉低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揉擦着她的脸颊,吻着她的秀发,喃喃道:“好,写我们的爱情,一直写到老。”看着染血的山谷,想到了那些死去的同志,心中又是一阵伤痛,长叹一声,道:“还要把我们的朋友全都写出来,让他们的英雄事迹传遍天下,让将来的人们永远记住那些为了祖国的安宁而战斗在秘密战线的无名英雄,让读者和我们一起缅怀他们。” 二零零六年四月十二日第一稿于简阳石盘 二零零七年七月二十一日第二稿于成都城隍庙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三日第三稿于简阳石盘 后记 这部小说最初在网上连载时用的书名是《女间谍之谜》,后来在柳云龙官网上刊载修改稿时,将书名改成了现在的,或许这样更为贴切。俄国作家约瑟夫·弗莱利赫曼曾写过一部名叫《章鱼的触角》的间谍小说,主要讲述冷战时期敌国派遣一名代号为“女演员”的女间谍在苏联从事间谍活动的故事,翻译成中文后书名凑巧就改成了《女间谍之谜》。这部小说我是后来才看到的,与之同名实属巧合。 书中的人物里,我个人特别喜爱沐涧颖,在书中一直把她当着局外人来写,不愿意让她介入到复杂的斗争中去,所以她的性格写得并不怎么突出,反不如后来才出场的刘茜。在和一些读者的交流中得知,她也和这部小说一样存在着不小的争论,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沐涧颖喜爱武侠小说和侦探小说,甚至自己也在写小说。这些都是根据我自己的喜好来写的,所以就借用了她的原名陈雨涵作为我的笔名。当然,我无法像她写的那么好。 小说中用了一些真实的历史人物来写虚构的故事,这是通俗小说中常见的现象,诸君不必追究其真伪。主要故事情节虽然是虚构的,但熟悉历史的读者或许都可以从中找到一些真实历史的蓝本,这里就不一一详述。特别要提一下的是川岛芳子这个大家所熟悉的人物。有关川岛芳子的书籍特别多,正史、野史、杜撰、民间传说都有。她在历史中算不上真正的大人物,人们对她感兴趣,也许是因为她拥有满清皇族血统和日本国籍的特殊身份的缘故。关于这些,大众所熟悉的可能还是1990年由梅艳芳女士在电影《川岛芳子》中饰演的川岛芳子这个角色。此外,也请诸位别把另外的几个女性人物拿来与历史上真实的人物对号入座: 1.别把李芳兰当成日本间谍李香兰。李香兰原名山口淑子,1945年日本战败,伪满洲国灭亡,全国上下一时兴起了讨伐汉奸的行动。李香兰被军事法庭以汉奸罪嫌疑审讯(另一有名的案例就是川岛芳子),后因公布了属于山口家的日本户籍,证明自己的日本人身份才得以幸免,被判无罪。1946年二月,她被释放回国。但是,李香兰的名字及她的音乐、电影,却被遗忘在许多文献里,唯有香港对于这位曾经“演”过中国人的李香兰还抱着友善的态度,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尚邀请其至香港卲氏访问、拍片。日后,李香兰在自传中谈到这段时说到:“当时我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只是按照大人们要求的去扮演交给我的角色,是一个曾冒充中国人为日本的远东政策效力的女明星。” 2.此“刘茜”非彼“刘茜”。1937年在延安,有一个叫刘茜的女学生,当时才十五六岁。她容貌清秀,被分到抗日军政大学四队学习,队长是黄克功。后来因为爱情,黄克功将刘茜杀害,自己也被枪决。小说里的刘茜与她不是同一人。 在写作过程当中,我一直是用手写,完稿后是好友王思义帮我用电脑敲打完成的。王思义兄是我的同乡同学,我们对文学都有着共同的爱好。在网上连载过程当中,柳云龙官网的版主刘松女士、王蕾女士和江佳珈女士、莫虎兄弟等都给予过很多的关心和帮助。因为都是朋友,所以从来不曾向他们表示过谢意,现在小说出版之际,特别要在后记里面加上几句,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对我和这部小说的关心和帮助,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感到很荣幸。同时真诚地感谢所有对这部小说给予关心和帮助过的人,特别是那些不知名的热心读者朋友们。 这部小说本来就是初学者的习作,限于阅历,加上知识有限,以及对历史的认识不够深刻,小说写成之后虽然作了数次修改,仍难免会有很多不尽人意之处,在此真诚地希望能得到广大读者朋友的指教。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二日于简阳石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