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3·流年下》 楔子 骨梳 我有一双臂膀,于这世界,却给不了你一个拥抱。 我有一束目光,于这人间,却不能投向你的身旁。 我有多少心疼,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别人用尽了力气,去爱。 我缺用尽了力气,去不爱。 别人用尽了温柔,去证明,爱。 我却用尽了伤害,来证明,不爱。 姜生,小鱼山,你哭乱的发丝,倔强的笑着,在那一瞬间,我多么想不管不顾,将你揽入怀里。 多想,一个拥抱,便到天荒。 听你说爱他,真的很好。 我亲手打磨过一把骨梳,红豆刻了你的名字,反嵌入骨里,那个红豆下的名字,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等到你嫁人的那一天,送之于你同他的婚礼。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十六、因为你很重要,所以,她,愿意为你坚强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公寓,天恩也跟了进来,他将助手和保镖们都留在了门外。 刚刚,在小鱼山,硝烟凝冻。 尴尬之气冻结在是四周,雪花一落下,天恩便笑,试图破开现场僵局,主动请缨,将我送回家。 离开时,他看了天佑一眼,又看了看凉生,说,你们俩,都该好好冷静一下。 天恩进了屋子,环顾客厅,故作漫不经心哼了一声,说,回了城,不去爷爷那里看看,倒躲在小鱼山斗殴。姜生,你可真有本事。 我不看他,现在,任何伤害对我来说都无意义,我几乎麻木。 我默默的走到客厅里,拿起封存着钥匙的信封,递给天恩,没有说话。 天恩愣了一下,打开信封,看见了钥匙,又环顾了我收拾妥当的四周,笑,说,怎么?姜生,你要把我哥彻底的抛弃了?凉生成了你新的恩客了? 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天恩并不在意,他懒懒的,语调极其不屑,似乎在故意撩拨我的怒意,说,你就是退还了这套房子,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寄生虫的事实!你的一切就是靠男人!你不是还有花店吗?那不也是我哥哥的恩赐!有本事你一起归还!何必清高! 就在这时候,金陵从厨房闪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杯水,直直的看着天恩,不似以往那种畏惧和不安,而是一种漠然。 天恩一看金陵,脸上微微有了尴尬之意。 这一点都不像他们当初,以前的天恩,总是在金陵面前极度漠然,而金陵总是很委屈求全。 看来,我没猜错,金陵性格的激变,确实是遭遇了什么,而且这份遭遇极有可能与天恩有某种关系。 金陵将水递给我,看着天恩,冷笑,说,可真没听说过,谈恋爱,有赠与就变成了寄生虫。恋爱时的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给你依靠,分开之后就变成了“一切靠男人”!女朋友难道是银行,存进去的东西,分手的时候,再要回?程家二少啊,你可真会计算呢! 天恩脸色微变,他星眸微沉,看着金陵。 金陵很坦然,站在他面前,记者身份锻炼出她十足的御姐范儿。 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女孩时,初学坏,抽烟喝酒纹身,混在校园,混在街头。那个叫天恩的男孩,给了他一个微笑一双手,于是她便认定了那是天堂,于是抓住了他的手飞向云端。 而后,他失去双腿之后,性情大变,从天使变成了魔鬼,云端之上他撒开了牵她的手,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高空堕下,万劫不复。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像个影子一样,追逐着他的气息,他的脚步。她粉身碎骨,变成了孤魂野鬼,都还在相信,他心里有她,只是因为失去了双腿,才狠狠地将她推开。直到最近,她性情大变,大概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也已看穿,所有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 两个人在我眼前僵持些,我都能从他们互视的目光里,看到霹雳闪电。 最终,天恩冷笑了一下,说,你们女人呢,可总有理由。 金陵一把拉过我,拉到天恩面前,眼中闪着激动的光。她说,总有理由?这是公道!你们程家从她手里夺走了一个凉生!哦,是的,对于你们来说,一个亲人算得了什么?当你的亲人离去,你们的集团照样运转,股市照样**,聚会依然不断。可是,对于当年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凉生是她的所有,她的天!你想想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不指望亲人可能吗?你让她去做什么?做小姐做鸡还是做童工?如果凉生在,他就是拼了命也会让她安安稳稳的读书长大!供她读书,让她生活在大学里无忧无虑!这是你们程家该替凉生给她的!怎么到了今天,却变成了施舍?变成了她是寄生虫!你们不要太不要脸好不好?你们有本事收回这一切去,把凉生还给她!把凉生失踪的那五年还给她!你们倒是还啊!你们就是把全世界都摆在她面前,我告诉你,都抵不过一个凉生!别说一个破花店,几件几口所谓的破锦衣玉食! …… 金陵说完这通话的时候,我哭了,委屈而心酸。 在这个世界,我确实什么都不想要,唯一想要的,却是我永远够不到的。 我不知道她和天恩发生了什么,让她可以说话变得这么硬气。我只能把他看做当我被攻击的时候,我的朋友肯在我面前站成树的姿态,挡却这风雨。 如果替我说话的是一贯泼辣的小九,或者是一贯维护我的小武,甚至是口无遮拦的八宝,我可能不会这么感动,可这话却是从一直委屈求全的金陵口中说出。 因为你很重要,所以,我愿意为你坚强。 三十七、圣诞快乐 天恩走后,金陵不肯让我窝在家里,说圣诞节怎么也不能过得像个怨妇似的。于是他不顾我的反抗,将我拉到一家咖啡听。 咖啡厅的名字叫“小荷”,俗中见雅致,紧靠在“宁信,别来无恙”的pub旁边,金陵说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晚上狂欢时候方便。 城市的傍晚,天色暗暗,小雪薄薄。 咖啡店窗外的景色,真的很适合大哭一场,或者沉沉睡去,唯独不适合喝咖啡。 我忍着酸涩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杂志,努力告诉自己,明天将会是崭新的一天。金陵就在对着录音笔整理采访稿,直到未成年美少女八宝找到我们的时候。 八宝是百忙之中来为“圣诞之夜北小武王者归来”晚会做现场指导的。 金陵说,我看北小武肯定是骗我们的,他今天不会回来了。你就别忙活儿了,八宝。 我点点头。 八宝看着我微红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眼,说,姜生,你和北小武的感情不一般啊!他今天不回来你眼睛都红了。 我直接噎住,天知道我刚刚在小鱼山经历过什么。 这时,未央来短信了。 她用的是凉生的手机,短信上亲切的说到,姜生,圣诞节,今晚我们一起过吧,人多还热闹。 金陵把脸凑过来一看,笑笑说,啧啧,这哪里是邀请?这分明是示威啊。 八宝将她精美的小脸蛋着挪过来,说,示威,示她妹!<kbd>http://w</kbd> 金陵久掩着嘴巴笑,说,对,对,就是示她妹! 我看着金陵和八宝一唱一喝,忍不住挠头,金陵一直对八宝和薇安之流都有比较深的钟爱,原因很简单,她们生龙活虎的姿态总能给她这个媒体人以绝命的刺激。 八宝仔细看了看我的手机,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眨巴着两只黑眼珠,说,今晚我们一起,是不是3p啊,姜生,你们可比我们娱乐圈里的人还混乱。 我满头冷汗,金陵瞳孔急速缩小又急速放大,她看看八宝,又看看我,自叹不如。 我在金陵和八宝的深情注视下,客气的回绝了未央。 我怎么会不懂呢?她不过是希望我和凉生之间连一句简单的“圣诞快乐”的短信都不要有。 未央看到我的回复大概甚是满意,于是回了一句“好可惜,圣诞快乐”。 每当圣诞节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三个人。 一个是凉生,他给我讲过雪王子的故事,一个是天佑,他为我燃起少女时代的第一支烟火,给我弹奏过那只动人的钢琴曲,还有一个是小九,她说,圣诞节,要记得吃苹果,吃过苹果,那么你盼望得人,便会来到你的身边。 我和金陵曾四处打探过小九的下落,因为总是找不到苏曼,所以一时也找不到小九的下落。上次倒也碰到过苏曼,可我总不能在她跳脱衣舞诱惑陆文隽的时候杀风景的冲出去问他,小九在哪里吧? 八宝突然开口,说,姜生,我见过那个小九…… 金陵一把抓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转头冲我笑,说,小棉瓜是吧?姜生,你放心,我替你去看过他了,哎,要是北小武不回来,我们三个一起过圣诞吧。 八宝被抢白后,僵硬的吐吐舌头。 我从回忆中清醒,看着她两,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时突然有陌生电话打来,我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下,唯恐是陆文隽想起了那纸婚约,或者是程天恩突然又来消遣我。 我看了看金陵,迟疑着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无比欢愉的声音。 我一听,居然是北小武。 我还以为他又失踪了,还以为他说圣诞回来是骗我们的。 他鬼哭狼嚎一样,说,喂,姜生,我回城了,不过人在交警大队,交通违章,来捞我啊! 我拉着金陵出门的时候,八宝疯了一样摸了摸脸,然后抱着脑袋跑了。 我先前以为她是要去找北小武,后来一出门,发现不见八宝的影子了,我和金陵面面相觑,不知道八宝闹得是哪一出。 三十八、交友有风险,选择须谨慎 我和金陵风风火火的冲到交警大队的时候,那里已经下班了,要说国家编制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必加班加点。 我寻思些北小武会是在哪里呢?圣诞节又不是愚人节,他没必要逗我们空欢喜吧?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只见灯火阑珊处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是北小武,他牵着一头……一头毛驴! 金陵当下就疯了,她说,这交通工具真他妈的时髦啊,姜生!这交通违章也真他妈的帅了吧! 我一看北小武那坨快要卷在一起的长发,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可是没等我走上去,就看到他身后,那个长声玉立的禽兽陆文隽。他正对着一个身着交警制服得人淡淡地笑,似乎表示了一下他的感谢。 我如遭雷击。 北小武一看我,拽着他的小毛驴就嚎叫着冲我奔来,他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哦,确切的是,他,我和他那头毛驴抱在了一起。 他甩着激情而有力的胳膊冲我的小身板就是“咚咚”几捶,说,姜生妹子,哥想你啊!来,让我看看! 其实,这么多年,北小武比凉生,更像我哥哥。 他这几“锤头”下去,我的眼泪就被他硬生生的拍下来了。 这时,陆文隽一脸笑意,款款有上去,特绅士的递给我一方手帕,语调恳切,说,姜生,天冷,风大,别哭皴了脸。 我眼睛血红,死死的瞪着陆文隽,不知道为什么,当金陵和北小武在我身旁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加满血的女战士。这大概就是朋友的力量吧。 北小武转身,接过手帕,忙不跌地给我擦眼泪,说,姜生,多亏陆医生帮忙。 我的眼泪冒的更汹涌了。 此时此刻我的心是多么堵,可是北小武他们不懂啊。 北小武先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突然就笑了起来,有些心疼,说,哎呦,姜生,看你哭成这样了,不就是半年没看到我嘛?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 金陵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她也拿过手帕,给我擦眼泪,说,姜生,你啥时候这么脆弱了?未央那么牛屎的女人都没逼出你眼泪来,外人不了解的,还以为你爱北小武爱到骨子里去了,好了好了。 我心里难受啊,可是却解释不出,只能让眼泪大颗大颗的冒。 陆文隽站在对面,双手抱在胸前,静静的看着我,气度悠闲,仿佛是一种挑衅,他玩味的挑了挑眉毛。 那一刻我真想往他脸上泼硫酸。 可我想起凉生,顿时觉得整个人被抽干了一样,失去了刚才涌起的所有决绝和勇气。 金陵看着北小武手中的驴,也不顾我的眼泪直冒,就去摸那头毛驴。 那毛驴一被摸,就很激动,一激动就叫人仰驴翻。北小武和金陵就跟那头毛驴纠缠的好不热闹。 陆文隽走向我,笑的异常迷人。他说,说实话,我不该这么热心肠,不小心听了你的电话,知道你朋友有难,我就坐不住了。 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 他哪里是在说他的热心肠,他分明是在向我示威——瞧见了没,姜生,我不必在你身边,就可以监听你的一切,一举一动! 说完,他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冲我颈项间轻轻吹气,说,听说,凉生要结婚了?看来,他对你也没多少感情嘛。我都不知道自己跟你这场交换有没有价值。我立刻转身看着他,说,那你不要跟我结婚! 陆文隽立刻冷下脸,说,好吧,那就让凉生死。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陆文隽理了理我的发丝,冷笑,眉眼摇曳,一字一顿的说,结不结婚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下命令!算了,这次,我就当你是饥渴了,是在提醒我早日娶你过门吗?不过,姜生,你倔强的样子可没有你在床上的样子可爱。 你闭嘴,他的话令我倍感屈辱,浑身直打哆嗦。 陆文隽就哈哈大笑,跟张狂,很肆意的样子。 这时金陵和北小武牵着消停的毛驴走过来,说,你们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陆文隽将手掩着嘴巴,说,没什么,我就是说姜生的样子好可爱,哈哈,是吧,姜生? 我敢怒不敢言,低头尴尬一笑,心里却苦极了。 陆文隽托词医院有事情离开了,冲我们斯文说一句,圣诞快乐。 他走后,北小武就很欢快的看着我,说,姜生你怎么了?脸拉的那么长! 跟我家毛驴似的。劳资这交通工具帅吧,告诉你,我今天遇到一2B男青年,爆炸头,骑着摩托挂低音炮放,劳资我直接骑着这毛驴,在他尾巴上挂一音响放《爱情买卖》直接把那2B秒杀了,他回头看哥为什么这么帅,结果撞上了。哥就骑着毛驴在哪看热闹,结果就被警擦给逮住了,幸亏你的医生来的快啊,否则我还过什么圣诞节啊! 说完这一通,他把牵毛驴的绳一把塞进我手里,说,诺,圣诞礼物,姜生。 我直接疯了。 末了,北小武又补充了一句,说原本是要给你捎爱吃的驴肉红烧的,可一想还不如搞一头驴回来,你可以啃一年了,帅吧! 我苦着脸看了北小武一眼,说,真帅,真他妈的太帅了! 金陵摸摸毛驴的脑袋,又摸摸我的头,说,好啦,知足吧,丢了一只猫,换来一头驴,你这辈子,值了! 北小武和金陵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了我们,交友有风险,选择须谨慎。 三十九、真相永远是你拼命都埋不住的 我一个失意至极得人,却随着北小武过着盛世太平的生活。 灯红酒绿之下,那些high着的人,似乎每个毛孔都恨不得挣脱出一个妖怪来。 空气有些浑浊,我们进去片刻就冲了出来,北小武一手拿着烟,一手拎着酒,对我和金陵说,哥年纪大了,酒吧里的小妖精们,哥搞不赢了。 金陵就拍拍他的胸,说,搞笑,跟你搞过似的。怎么出去半年,准备放下小九吗? 北小武就笑,说,别搞了,小九是谁啊? 他这么一说,我倒吓了一跳,不敢置信,事怅然,却隐隐的劝说自己要释然。 要放下一个人,是多大的不容易啊。 金陵就笑,说,哎呦,你牛了啊。 北小武就对我笑,指着金陵对我说,咱们金陵现在不一样了,一看就是记者范儿!口齿伶俐,不像之前,就是一个知道苦读书的傻大妞儿。说完,他就哈哈大笑。 金陵说,好吧,你要是忘了小九,就别忘了八宝这姑娘。他其实不错,虽然年龄小了点儿,但不介意你老牛吃嫩草,哈哈。 说完,她转头看着我,说,八宝怎么了,你不是打电话给他了吗,全都等他吃饭呢,她在家里磨叽什么? 我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北小武就在一边笑,从他的眼角余光,我能看到一种时光更跌的悲凉。可他依然说的很愉快,说,哎,金陵,你现在也单身啊,忘了天恩了吧?要不考虑一下陆文隽,家大业大,人又斯文。 我一听血脉逆转。 北小武说到这里,又“咕咚咕咚”给我两捶,嘴巴里叼着烟卷,说,哎,我说姜生,陆文隽是你的心理医生,这根皮条,啊,不,红线,你一定要给你姐妹儿拉啊。 那一刻,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对北小武的思想感情了。 金陵就笑,说,我很享受我的单身。好了不扯淡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吧,今儿过节,我做东吧。 寒风微微的夜,停止了飘雪的圣诞,我们三个人围着城转了又转。 半天之后,最终北小武一头扎进了巷子弯。 此刻,他已经喝了一整瓶伏特加,鼻子眼睛快肿到一处了,他指着那些冒着热气与碳火的小摊对我和金陵笑,说,忘不掉的还是老地方。 然后他又冲过来咚咚给我两捶,微微吐着酒气,笑,最好的还是老朋友。 一晚上不到,我已经快被北小武拍肿了。 圣诞夜的巷子弯,也很热闹。 麻辣鲜香的腾腾热气中,夜也变得有温度起来。 那些年轻的小情侣,男孩儿握着女孩儿的手,不住的呵气,还有同宿舍的朋友,三五成群,都坐在夜色弥漫的小吃摊上说说笑笑,那么热闹。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我连吃一个烤红薯都要掂量半天的年纪。 那时候,我曾好羡慕别的女同学手中两块五一支的润唇膏,樱桃味的,草莓味的,还有薄荷味的…是少女时代的梦。而如今,几百元的唇膏,却始终画不出那个年纪的惦念。 那时候,高中食堂里的饭菜,凉生总是会找到细细的肉丝,放到我的碗里。吃一顿肯德基,是需要积攒好久好久的奢侈。 那是的他,好帅,走在校园里,就像是一处暖暖的风景,笑一笑,便是春暖花开,四海潮生。 还有那时候的天佑,那么年轻,别人都称呼他小公子,就在这巷子弯,他满身鲜血的闯入了我的生命。 就在我恍惚回忆时,北小武戳了我一下,说,你哥呢,啥时候过来? 我看了看金陵,金陵连忙笑,说,我早给凉生和八宝打电话了,告诉他们地点了,估计他们正往这里赶呢! 北小武要来一打啤酒,一边啃着鸭头,一边说,这个王八蛋,要结婚了我居然不知道。 然后他转头看我,说,哎,姜生,程天佑呢?圣诞节怎么没陪你呢?我看着北小武,一时语结,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怕告诉他我们分手了,他会在接下来看到凉生时候乱说。我又不能违心说我们挺好,因为对面的金陵知道,我们根本不好。 金陵并不帮我,和北小武一样,眼巴巴看着我怎么回答。 我实在应付不来,就冲北小武笑,说,你猜。 北小武倒也豪放,直接一个鸭头砸在我头上,说,猜你姐夫。 所幸,北小武没继续发问。 巷子弯的夜晚,空气冷而湿,似乎酝酿着一场雪。 我始终认为没有雪的夜,不是圣诞夜。 以前飘雪的圣诞夜,北小武总是抱着个苹果,跟个傻鸟一张在街头呆呆等着小九,而今晚,他抱着鸭子头,不再等待了。 金陵眯着眼睛看着巷子弯,有些伤感的说,就这么拆掉了!以后去哪里找回忆去?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里有一种伤感低低盘旋着,久久不散。 就在北小武和金陵交杯换盏,畅议高中时代的种种扯淡的青春和美好时,八宝妖妖娆娆的飞奔过来了。 兔毛小披肩,拖地晚礼服。 高绾着发髻,盛装出席。 北小武当场呆了,拼命揉眼睛。半晌,他才对我和金陵说,丫中邪了吧? 八宝一看北小武,并不欢愉,而是很淡定的坐下,姿态优雅,他很不在意的看了北小武一眼,拖着长音,说,噢,你回来了。 这大概就是八宝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理论,就是对男人,越在意,越要显得不在意。 欲擒故纵。 然后她摇了摇手,说,哦,我来晚了。圈子里最近忙的很,哎,柯小柔说,我需要一个经纪人了,姜生姐,你花店没了,不如给我做经理人吧。 北小武就笑,给八宝个鸭头,说,半年没见,还是一小**,你长不大啊,八宝,人家姜生可是将来的程夫人!瞧这巷子弯的改造,将来都是大楼,钱啊,你只不过是人家男人身上的九牛一毛,你要人家给你做助理,你吃屎去吧你! 八宝推开他的鸭头,傲然一笑,直接一个优雅的起身,转身,飘然离去。 我和金陵直接傻眼了。 八宝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鬼都知道她这些日子对北小武的回来可是哭天抢地的期待着和忙着安排,可如今跟个跑龙套的似的,飘然而来,又飘然离去。 北小武打了一个饱隔,冲着金陵问告诉我,那货不是八宝。 我和金陵双双回头,对着北小武说,那货确实是八宝! 圣诞节,确实是一个满怀心事的节日。 八宝走后,我们三个人就在巷子弯,喝着小酒,吹着小风等待着凉生。 北小武转脸问我,说,凉生要结婚了,你和天佑也快了吧? 我低头笑笑,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金陵酒喝得有些多了,他直接来了一句,快什么快,他们两分手了。你说,孩纸都有了,能说分就分吗?你说,是不是她们家族看不起你,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于是程天佑就逼你打掉孩纸,送你一套房子做安慰。 北小武直接被呛到了,下面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呆呆的看着我,又看了看金陵,瞬间,他一把捞过我的脑袋,说,他把你抛弃了,老子废了他! 北小武一发飙,周围几张桌子得人都望了过来。 我一把拉住北小武的胳膊,示意他别这么咋咋呼呼,低头说,与他无关,是我不好,天佑很好,是我…是我配不起! 北小武就火了,说,你怎么会不好?我就知道这些富家子弟都靠不住,我怎么能把你留在他身边!凉生这个当哥的,不是混蛋吗?失踪他妈的五年,他怎么当哥哥的? 这时有人在后面突然给了一声尖叫,什么哥哥,根本不是哥哥!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 猛回头,看见柯小柔一身黑衣,站立在寒风中,兰花指跷着,指着我。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柯小柔又说,他们根本没有血緣关系! 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巷子弯的,又为什么一出面就放冷箭。 哦,对了,八宝知道我在哪里!八宝知道,柯小柔能不知道吗? 我一把拉住柯小柔,对金陵和小武干笑道,这个不必介绍了吧,呵呵,柯小柔,我姐妹-_-/// 说完,我就接着说我们最近在一家话剧社做志愿者呢,练话剧,她都走火入魔了,呵呵。 其实,我内心都快哭了。 柯小柔妖娆的坐下了,看了北小武一眼,又嫌恶看了周围一眼,说,一群山炮,来这种地方。 北小武一听有人喊自己山炮,挥着鸭头,指着北小武的鼻子说,你说什么,给老子再说一遍。 北小武长时间没有梳理自己的形象,整个人有些粗旷,显得有些凶悍,柯小柔一看北小武发飙,立刻哆嗦,又漏了一句,医院都鉴定了,她和凉生没有血缘关系。 顷刻间,强撸灰飞烟灭,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太阳爆炸,宇宙破灭,凤姐驾到,人仰马翻。 …… 真相永远是你拼命都埋不住的! 四十、你要是爱他,管他跟谁结婚,刀山火海,老子给你去抢婚! 天空突然飘起了夜雪,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坐在花店门口,金陵抱着酒瓶看着我。 北小武靠着墙,一声不吭的抽着烟,烟头明明灭灭。 我交代的很简单,忍着眼泪,忍着伤心。 我说,凉生病了,我想这世界上只有我能救他,为了能和他配型成功,我打掉了孩子,可是医院里的报告单上,我们却毫无血緣关系。 北小武将烟头扔到地上,头发遮住眼,不看我,说,你爱他? 我没理他,继续自顾自的说,值得庆幸的是凉生是误诊。他要和未央结婚了,我想我也不必告诉他这个真相,对我们价值不大。 北小武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坚定,说,你爱他! 我依然不去理他,依然自顾自的说,因为无论有没有血緣关系,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北小武一把将我拉起,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说,你爱他? 我还想说其他的,避开这个话题,北小武眼睛红红的说,混蛋,我问你,到底爱不爱他?你要是爱他,无论他跟谁结婚,老子刀山火海也给你去抢婚。 说完,他就拉住我往走,说,走,找他去! 我死死拖住了北小武,摇头,说,不要这样,北小武。 金陵走上前,拉住我,说,姜生……然后低下头,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说,是凉生送你去医院的吧?那这辆车就该是他的。 照片上的车,车头被撞烂,浓烟四起,场面惨烈。 金陵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同行给我的,但是我能推测出,火灾时,凉生开车撞开了花店的门。姜生,一个男人,连命都肯给你了,而你,连孩纸都能为他放弃。既然没有 血緣关系,姜生,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阻止你们在一起? 北小武一看相片就疯了,说,都这样了,你们俩还苦逼的折磨什么呢! 我看着金陵和北小武,内心痛苦无比,却自知不能说出真相。我说,求你们了,别逼我了!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结局了,我不想再这么痛苦的纠缠下去了。 让我过新生活吧,让凉生过新的生活吧,求求你们了! 北小武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她说,我们怎么会逼你?我们想你幸福! 我哭着说,如果能幸福,我比你们更想得到,可是金陵,北小武,我得不到,求求你们,别逼我了,我有自己说不出的苦衷! 金陵愣愣的看着我,表情复杂。 我抓住金陵的手,我说,好,不说我的苦衷,只说未央,只说婚礼。金陵,你也是女孩子,你也会爱一个男人,如果,谁将这个男人,从你的婚礼上抢走,你这辈子怎么过? 金陵低下头,不说话。 我说,我会恨死这个男人,会恨死这个女人,我会报复!或者会自杀,可是,无论是哪种选择,凉生都不会幸福!如果他不能幸福,我们两人谈何幸福? 然后,我转身,拉着北小武的衣袖,哭出了声音。我说,北小武啊,我们两人真的,真的不能在一起啊。 北小武一声不吭的坐着,喝着闷酒,仿佛要将这个秘密淹死在自己的胃里,才肯罢休。 金陵从北小武那里要了一支烟,开始抽了起来。 我坐在他们对面,望着天空隐隐淡淡的飞雪,揣揣不安的等待着他们最后的宣判。 突然,北小武就着酒劲,开始唱歌,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跑得快。一只是个**,一只是个白痴,真可爱,真可爱。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突然寂静了。 我抬头,却发现,凉生已经站在我们面前。暗灰色风衣,蓝色围巾,让他看起来绅士而儒雅。 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的样子。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仿佛一种细吻,他的眼角里闪过淡淡的温柔而悲悯的光。未央站在他的身边,穿着雪地靴,小鸟依人状,满脸微微的红,闪着幸福的光芒。 北小武从醉熏熏的梦游状态中抬头,看到凉生的那一刻,他原本已经红红的眼睛,突然又红了一圈。 这五年里,他应该想过很多次与凉生的再次相遇,当绝对想不到会是在这种复杂而无望的心情之下。 凉生看到北小武的时候,嘴角微微紧抿,那是一种克制的伤感。 北小武看着凉生身边笑颜如花的未央,又看了看我,突然,哈哈大笑,笑声狂放而悲凉,穿透了整个雪夜。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拉着我,不顾我的反抗,走向凉生和未央。 我的心揪的紧紧的,整个人想逃掉。 北小武最终放开了我的手,他借着酒意,走上前去,冲凉生笑,目光悲凉,他颤抖的说,真好真好,要结婚了,真好。 那一刻,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能用这种重复的话语来缓解他内心的痛苦和矛盾。 未央就笑,说,婚礼你们知道的,四月的第一天。好啦,别跟我说是愚人节,我不想听!哈哈,只是这天的阴历日子是个吉日,我们卜算过!然后她就冲着我和金陵晃了晃手上的婚戒,说,刚给我戴的,求婚啦! 凉生笑着看着未央,又看看北小武,说,能见到你真好。 说完,他一把将北小武拥进怀里,狠狠的拍着他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语来。 北小武也拍着凉生的后背,眼睛红红的,他大叫着,愚人节啊,居然是他妈的愚人节,哈哈哈——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啊!百年好合啊!永结同心啊! 未央笑嘻嘻的看着两个大男人拥抱,大概今天她心情是真的很好,因为一直对婚礼充满抗拒的凉生,突然向她求婚了。 一直一来,凉生都是抗拒的,虽然他们手上血戒如花,但是凉生从来不肯给她一个正式的回应。上次,她私自做出了喜贴,私自定下的婚期,遭到了他的愤怒抗拒。 他对他说,未央,别这样,我不想做一个不负责的男人,我希望我娶那个女人的时候,是我认定她的时候,而不是我心里有别人,却用他来掩饰。 可今天这个圣诞日,他从外面回来,脸颊微伤,却突然跟他求婚了。 他的样子,像是在逃避什么? 可是逃避什么呢? 什么会让他如此恐惧? 可当幸福来临的时候,她却思考不了那么多。 这个雪夜里,她甜蜜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他的“基友”激情相拥,并享受着略微诡异却也中听的祝福。 她走向我和金陵,说,你们要不要给我做伴娘啊? 忽然,北小武抬手,狠狠地给了凉生一拳,悲痛无比,说,这一拳,我不会说,可是你知道为什么! 凉生毫无防备,一个趔趄,看着北小武,突然笑了。 那个雪夜,我们各怀心事,站成了雕塑,异常凄凉。 楔子 活着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困在绝望的梦里。 困在小鱼山,困在圣诞夜。 梦里的凉生,眉眼中是止不住的哀伤。 他的手拂过我长长的黑发,紧紧的将我拥入怀里,几乎是用尽勒入骨隙的力气。那些心疼像午夜的海潮,与心跳交融到了一体。 这是现实中,他永远都做不出的亲密动作。 他的下巴轻轻摩挲着的头发,声音里透着悲凉,他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些你为我遭受的苦啊?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没有血緣关系? 我仰着脸,任由泪水滑落。 我看着他无名指上,血戒如花,我想着他的喜贴,摆在我的房间里,我想起那个叫未央的女孩子,她已为爱走上万丈悬崖,我想起陆文隽,想起他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些说过的威胁的话。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纵然情愿万千,却已无路可走。 我紧紧的拥抱着他,拼尽了力气,想留住最后的温暖。 忽然,凉生消失了,我的两手空空。 我焦急的四处呼唤他的名字。 然后,我看到天佑,他站在那里,雕塑一般痛哭深刻的眉眼。 慌乱中,我拉住天佑的手,焦急的哭,天佑,天佑,凉生没了!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天佑,我该怎么办? 最终,天佑的表情在我的眼泪中变得绝望。 他凄苦一笑,语调里却是压抑着暴怒而导致的嘶哑,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凄凉。 他说,姜生,我不是玩偶!更不是你和凉生爱情配戏的道具!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一颗活生生的心! 他说,姜生,你看看我的心啊!你看看我的心啊! 说着,他就撕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破开自己的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脏。 鲜血狰狞中,我哀求着他,却无路可逃。 最终,我从梦中惊醒。 弯月如钩,没有天佑的血,也没有凉生。 而夜,黑的可怕,像陆文隽的枪口。 我抬头,窗外,星光依稀。 我想起那句古老的话,他们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叹了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 日子总要过,我得好好的活。 四十一、而他的名字,只有在我们醉酒间,睡梦里,才能温暖在我们唇齿间 北小武回来后,新年初始,他就开始找工作。 金陵帮他推荐了自家报社,让他尝试去做美术编辑。金陵跟我说,她感觉北小武成熟了好多。 我斜了斜眼睛看着她,摇摇头,说,我不相信一个被峨眉山的猴子推下山的男人会有多么成熟。 每次看到金陵和北小武两个人双双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总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高一那年。 那时,我们的故事里,没有小九,没有未央,只有我和凉生,只有北小武,他对一个叫金陵的姑娘一见钟情了。 可是,我知道,那年再美,时光再好,我们也还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八宝依旧不着调的在娱乐圈里晃悠,时不时的带着柯小柔在我面前晃悠。而我,一想到柯小柔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而且经常满嘴跑火车,就忍不住头疼,只能委屈求全的和他做着姐妹淘。 柯小柔这个姐妹淘倒也称职,除了看我的眼光时不时的冒着怨气,时不时说点泛酸的小话儿刺激一下我,其他都挺好。 不过后来事态发展的更诡异,他和金陵更加像姐妹淘,每日刷着微博相互分享美肤秘籍,化妆心得,甚至养颜粥。 金陵经常跟我夸柯小柔,说,这男人活的才叫范儿,有品味,有品质。 说完这话,她就叹息,可惜啊,它不爱女人。否则,我真想给报社里那帮老大不小的剩女介绍一下,估计就柯小柔那姿色,那品质,早被瓜分了,可惜了,可惜了。 就这样,我们原来的生活交叉成了两个圈子。 一个是凉生和未央的结婚圈子,他们忙碌着婚礼,一个是我,北小武,八宝,金陵,柯小柔混杂成的圈子。每日,混混沌沌却又带着小清晰过着小日子。 时不时的聚个会,听听八宝的圈内秘密,听听北小武的流浪史。 北小武对小九的名字不再提及,可是有一天,我们玩儿纸牌,他睡在旁边,梦里,他含混的呓语了一句,却是,小九,爷想你。 或者是,我想多了。 我们爱的人,永远只能藏在心底,而他的名字,只有在我们醉酒间,睡梦里,才能温暖在我们唇齿间。 四十二、爱之倾城 柯小柔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 我甚至都能感觉到,如果将来我嫁给陆文隽,要是柯小柔在金陵她们面前哭,她们将会替柯小柔把我消灭掉。 后来,金陵听说柯小柔曾经是有名的彩妆师,就兴奋起来,拉着柯小柔到她们报纸上,开了一专栏,名字取得四大皆空,叫做“禅心菩提”其实主旨是分享化妆,护肤,养生,养心的一些心经。 不想几期之后,呼声颇高。据金陵说,好多女同胞爱不释手,中老妇女更甚。 一时间。柯小柔居然变成了著名的妇女之友。 不过,柯小柔的专栏里时不时的提起“陆先生”一词。 比如说讲“银耳莲子粥”时,就说“我有一个朋友暂称呼陆先生,就特别不喜欢这种粥,觉得黏腻,可谁说黏腻不是一种感情呢”。 比如说“推荐几款适合熬夜mm用的面霜”就说“陆先生不是很喜欢这款面霜的兰花味,香气袭人,有时候还是一种罪。比如,激烈的爱情”。 甚至说起“增加胶原蛋白的水晶猪手”,他都能扯上陆文隽,说的是“还记得他为人讲究,断不喜欢此类食物,家中佣人,便为他熬制成冻状,切成小块,放到白瓷盘内,佐上蘸料,方才入口”。 …… 后来一帮女读者对他专栏里的陆先生充满了好奇,纷纷打电话到报社,求联系,求交往,求包养,求合体。 于是,责编一看这么热,就催促着柯小柔,干脆写一篇关于陆先生的文章,叫,替代了当期的美容专栏。 据说一文出来以后,有女读者直接搬着铺盖来报社,打算在这里吃住,只求见到这陆先生。 柯小柔的里有几段是这么写的—— 作为朋友,这文章我本该用尽溢美之词的,来写我的朋友。 可是,我实在找不到什么溢美之词,对于一个薄情寡淡的男人,除了天生一副好皮囊外,我还真想不出他有其他优点。 这世界,偏偏就有这种人,眼里永远含着笑,心却冷的像铁。 陆先生最大的优点,就是比我们会投胎。 他本姓周,却因为父亲的薄幸,随了母亲的姓。他的母亲陆小姐是大家闺秀,一生不幸,郁郁而终,芳华早逝,这似乎也成为陆先生性格薄凉的缘故。 说是陆先生,便不得不提他的父亲周公子。 周公子更是一部传奇,这也注定了周公子的传奇。 陆先生的祖父和外祖父,乃是战场之上的生死之交。如此算起,周公子是真正的红二代,军区大院里长出来的孩纸。长大后,周公子成为了有名的官商。 周公子一生纨绔,年轻时,爱上了本城有名的豪门程家小姐,程家小姐对周公子无爱,,周少爷的父亲又认定了同陆家小姐的亲事。 军区大院里长出的公子哥,浪荡子,一心为爱走天涯的青年,怎么可能被老父亲唬住? 于是,那打土豪出身的周老爷子,在周公子逃婚当夜,拿着一柄手枪扔在他脚下,说,要么结婚,要么开枪打死我。 周公子欲哭无泪,被周老爷子拿着枪指着进了洞房。 周公子与陆小姐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 在周公子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程家小姐。 程小姐意外死于矿难,周公子郁郁寡欢,此后更是变本加厉,不再归宿,阅尽天下女人,天天醉卧在各处温柔乡里。 陆先生从小就活在母亲的眼泪里,他内心冷漠,自负,却在生活之中不得不为自己争取,而内心执拗的时时刻刻与父亲作对。 十七岁时,他开始了对周公子的报复。 翩然少年,却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风度和身材,他成功的勾引了父亲的一位新欢,一位新上位的模特。 当他的父亲看到棉被之中,自己的儿子和自己新认识的女朋友赤裸裸的相拥在一起时,让他无比暴怒。 那时候,十七岁的陆先生笑了,得意而满足。 他从温柔乡里坐起,慢慢地穿上衣服,面对着他的父亲,露出胜利的笑容,薄而刻毒,他一字一顿,仿佛战书,说,从今天起,你睡哪个女人,我就睡那个。除了我妈! 年轻的他,认为自己可以用这种方式将父亲逼回到母亲的身边,却不曾想,这却是堕落的开始。 如今的陆先生,风华正茂,年岁正好,却纠缠在父亲旧日的情孽之中。 他用自己认定的方式,企图用一个女人,控制着另外一个可能与之分家产的弟弟——他父亲当年强行占有的程家小姐的而留在世间的儿子…… 我们的寡情,导致我们永远看不到有人愿意为自己倾城而爱,而我们的热情,却永远只肯给那个我们愿意为他倾城而爱的人。 柯小柔发表这篇文章的时候,先在网上贴给我,他指着浓墨标注的话倒数第三段跟我说,这一段话,我不会发的,要是发了,估计金陵她们都会猜到了,怎么样,我够朋友吧? 我心想,你怎么不去死啊。 后来,金陵将这份报纸拿到我眼前,语气似乎是探寻,说,姜生,这陆先生,说的是陆文隽吗?程家小姐是程天佑的姑姑? 我连忙收起报纸,冲她笑笑,嘴上说,你想太多了。没有传奇性的东西,读者愿意看吗?你们既要求柯小柔搞得有吸引力,又要平淡,那怎么成?我心里却想,幸亏柯小柔保留了那一段。 金陵不说话,撇撇嘴,说,好吧。 四十三、覆水难收的东西很多,爱情是一种,变成房奴也是其中一种 这段日子,我能每个人地生活,渐渐变得安适起来,我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偶尔,会接到未央地电话,抱怨筹备婚礼地辛苦,偶尔,我会跟着北小武去野外写生,他画画,那种苍凉地调子。 陆文隽那里,一直没有消息,我倍加煎熬。 人总是犯贱,哪怕是歹事,一旦没有结果,总是揣揣不安。本来也是,死也要死的痛快,一刀致命,总胜过无休止地煎熬和猜测。 周末,我和金陵陪八宝参加节目回来,金陵说,她已经去探望过店里受伤的员工,并一一给了医药费和赔偿。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说,姜生,幸亏花店里地人没事,要不,我们真的就砸在上面了。 我看着她,想起最近她的种种变化,小心地问,金陵,我感觉最近好像你并不开心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陵看着我,笑笑,说,是啊,不开心!我去了一趟美利坚,看到资本主义地种种不美好,房子便宜的不像话,物价便宜的不像话,我就恨啊,恨不得将温州炒房团都送到美利坚去!拯救美利坚的经济,拯救他们的GDP。 我笑笑,他既然不想说,我就不再问。 我们路过一片狼籍的花店面前,金陵叹了口气,说,姜生,你问的打算放弃这个花店? 我转头看了她,半晌,点了点头。 它曾是一个男人给我保存那点儿骄傲的地方,小心翼翼保护着我那点儿自尊,不去背负依靠男人养活的小小骄傲。我内心曾无比感激这个男人,也感激这个男人的存在。可这些日子,程天恩屡屡的讽刺我,其实,它根本是我依靠男人,离不开男人的最佳证据。 金陵见我点头,他并不知我内心所想,就笑,说,也好。既然凉生要结婚了,你们也回不去了。你就安安心心的找到天佑,跟她和好吧,安安心心去做程家少奶奶吧。不能总让未央拿凉生秀幸福给咱们看!如果你放不下脸面,我和北小武去帮你找他!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唉。 我冲金陵笑笑,叹了口气,说,别傻了,从明天起,我的出门找工作了,因为我变成房奴了。你要不要恭喜我一下? 说完,我就掏出一份购房合同冲金陵晃晃。 如果天恩不那么刺激我,我也不会冲动之下做出买房子这种事,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城市多久。 什么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金丝雀!笼中鸟? 一切指望着他哥哥,房子是他哥哥的! 花店也是他哥哥掏的钱! 总之,我是个没脑子,没思维,没灵魂的超级无敌寄生虫! 我得证明我不是寄生虫,我得证明我是一个充满了梦想和智慧的女青年。 我虽不是国家之栋梁,社会之精英,但也要勇于为提高国家GDP而支持房地产,甘愿做房奴,报国爱党爱社会。于是,我掏出身上所有开花店赚来的钱付下了首付,签下了房奴之卖身契约。 若不是因为买下这房子安生,我到不必急着出去找工作,那笔钱足以让我安静而混沌的度过一段时光。 当购房合同签下的时候,我其实还是后悔了。 覆水难收的东西有很多,爱情是一种,变成房奴也是其中一种。 金陵被这份购房合同吓呆了,她诧异的看着我。 我看着金陵,突然想起她撕未央和凉生喜帖的那一幕,连忙把购房合同收起来,唯恐他又伸出毒手。 一下午,金陵都没有从震撼之中清醒过来,为了补偿她受的惊吓,我给他买了糖炒栗子。我和金陵抱着糖炒栗子去新居的途中,恰好路过了pub,只见宁信站在会所前,微笑着,似乎是翘首以待谁的到来。 我刚要拖着金陵上前打个招呼,这时候,有轿车停下,天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 金陵更是呆住了,她退了推我,说,啊,是他! 宁信迎了上去,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笑,那种笑带着微微的泪意,当她的余光扫到旁边的我时,笑容僵硬了一下,似乎想要转身,对我打个招呼。而天佑根本不肯看我,迎着宁信,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在她面颊吻一吻,随后,不顾宁信的尴尬,拖着她的手,走进了会所。 金陵当下站不住了,直接想奔上去,被我紧紧的拉住了。 金陵说的他…… 我笑了笑,唉,分手了啊。 是的,我不在乎。 我心里只爱凉生,不是吗? 我会在乎吗? 唉。 我会。 因为刚才那一幕,一种隐隐的不快乐,还是悄然潜伏在我得心肺间,呼吸一下,都觉得酸痛。 毕竟,我们曾短暂的幸福过。 毕竟,他曾是我重要的回忆。 毕竟,他曾是我依托的天堂。 …… 但是,我想我会祝福的只要他幸福,我都会祝福的。 四十四、很好,我知道答案了,满足的女人不说话 未来的一周,当金陵还没有从那份购房合同中回过神儿来时,我已经给十几家公司投了简历,并且成功参加了三家公司的应聘。 当我将三家公司的资料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金陵。北小武他面面相觑。 凉生和未央来到咖啡厅的时候,他们依然在讨论,哪份工作更适合我。 凉生看了看我,微微一愣,说,姜生,你要工作? 我点点头发,笑笑,嗯哪。 凉生说那来我公司里来吧。 我一听,连忙摇头,我说,算啦,典当行,那么贵重的职业,我做不了的,哥。 其实,我想,凉生能够明白,不是做不了,而是,不愿意依附于他。 未央一落座,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三份资料上的时候,不禁叫了一声,说,星辉不是天佑集团下的吗?啊,意林不也是。 我一听,心都凉了。 凉生看着我脸色的变化,拉了未央一把。他拿过那三份资料一瞧,脸上突然荡漾起一份微微失落的表情,但瞬间又消失了,他指了指永安模特经济公司,说,这个不错。 未央抬头,看了凉生一眼,又看了看我,不说话。 于是,数日后,我就成了永安经济模特公司助理。 那一天,凉生和我都不会想到,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手指的轻轻一指,将会埋葬掉我们一生的幸福。 是的,永安经济模特公司。 未央在我们面前摆弄着一把骨梳,上面镶嵌了一颗鲜艳的红豆,是我在凉生房间里看到的那个样子。 她对我和金陵用很无害的表情说的现在这社会啊,繁杂躁动,还有人肯亲手为你磨一把梳子……说到这里,她仰是脸看看身边的凉生,毫不掩饰的依赖,说,凉生,我很幸福。 没等凉生开口,金陵也一把握住未央的手,说,我十里之外也能感觉到你的幸福! 北小武在一旁斜眼看我,很不羁的表情,我低头,装作看资料。 未央继续对我们展示她的幸福,她说,我准备婚礼结束后,就去马尔代夫度蜜月,一个月都不离开。 柯小柔说,什么叫一个月都不离开,不就是一个月都不下床吗? 八宝抬头说,那太考验凉生的体力了,他行吗? 他们俩一唱一和的话刚说完,金陵一口咖啡喷到桌子上,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既难过又想笑,感情甚是复杂。 八宝瞪着无辜的眼神问我,姜生,天佑的床上功夫怎么样啊? 我直接被噎死了。 死死的那种! 看着对面的凉生,我真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此时的感受。 八宝就哈哈大笑,自以为聪明的说,很好,我知道了,满足的女人不说话。 金陵在一旁流汗,说,八宝,你怎么能问她天佑啊?金陵的言外之意就是说,他们分手了。 八宝委屈的说,那我问啥?我总不能问姜生,你哥凉生的床上功夫怎么样吧? 我直接想钻到桌子底下去,我很怕未央伸手给我一巴掌。对面的凉生看了我一眼,略略的尴尬。 八宝接着说,你说我问这个问题,姜生也不知道啊。对吧,未央? ……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下午茶时间。 朋友就是这么一种生物,让你不寂寞。 哦,忘记说了。 今天是三月二十二号,离凉生和未央的婚期不到十天。他们两人消失多日,却肯再次出现,只是为了来通知我们,记得来参加他们彼此得婚前单身派对。 四十五、我们却要把一生,都给了它 我进入永安之后,人生突然有种豁然开然的感觉。 虽然新的工作让我应接不暇,但是,人生却似乎有了一种方向感,唯一的遗憾就是总监姓西门,让我总会想到西门庆。 很多时候,我总是怕自己喊错了他的名字。不过,他人还算随和,三十多岁的人身上少了一份戾气,多了一分温文尔雅之气。而且,工作之中,称呼多用英文名,也没有太多犯错的机会。 工作上,果然没有人因为你是新人,就会对你降低要求。 西门总监说我是个幸运的家伙,因为一入公司,不满实习期,就是年会,而且福利不错。 临近公司年会,女同事都兴奋的要命,我不知道他们兴奋什么。一个姓莫的年轻同事告诉我,因为集团的大老板会出席,他是个青年才俊,所以,他们都会很开心。 我看着她,问她,那你怎么没兴奋啊? 她就笑,说,因为我的心太小,装不下这么大的青年才俊,哈哈。 这次交谈起来,我们熟络起来,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莫春,来自另一个城市。 她比我来这个公司早一年,在人事部工作,目前正在和她的领导跟踪负责公司目前最大的动向——五月初将在厦门或者三亚举行的模特大赛。 那个下午,工作休闲时间,我在她桌前喝了一杯咖啡,听她说着模特圈内种种光怪陆离。 我的目光飘到她桌前的相框上,里面是一个正太,十五六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煞是好看。 莫春似乎看到我目光离的好奇,笑笑说,我弟弟。 我拿起来,端详着,说,很好看的小男孩,现在该读大学了吧? 木莫春的目光微微伤感了起来,但是瞬间收敛住,那是职场里必需的控制力,她说,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 我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斯文白皙的样子,那种白是城市格子间里捂出来的苍白,那种斯文是长长岁月中克制出来的内敛。 我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笑笑说,没关系。我当他永远在我身边。 …… 短暂的交流后,我们又各回其位,继续着既定的工作,就像刚才的悲伤没有存在过一样。 其实,我们的生命本该有诸多美好,看流云,听雨声,漫天繁星,春花秋月……享受生活中的每个细节,可是在城市高节奏的重压之下,我们生活的全部几乎等同于工作两字。 太多这样的人,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光,奴役在所谓的工作中,为的只是每月活口的几千元。 我们的一生,都给了它。 我到公司的日子,恰逢是整个公司最忙碌的一段时光。 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在为五月三亚的模特大赛忙碌着。 我跟着西门总监,他是个已婚男人,所以对我这种单身女生,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但是,他人很尽职尽责,教了我很多东西。 莫春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多起来,我们一起吃饭,聊天,开玩笑,她工作桌上的照片依然保留在那里,在这个城市之中给她最后的庇护和陪伴。 我看着他桌上的照片的时候,总会想起凉生。 那个眉眼淡淡的男子,我总觉得他天性寒冷,就连笑容触摸起来都是冷的。 他的婚期一天比一天近。我们两极少见面,听说,他年前回了一趟魏家坪,祭拜父母。 金陵和北小武私底下准备礼物以及参加婚礼时穿的衣服,但是他们从不在我面前提及。未央见到我得时候,虽然还有警惕,虽然依然高傲着,可是微笑总却有了淡淡的柔软,那份柔软来自女人心底的满足。 我想,最近她和凉生一定过得很安稳幸福吧。 朋友,就是一群爱帮你打抱不平的人。每次在凉生和未央面前,不知道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还是怎样,金陵总是爱提起永安和程天佑这个话题。 金陵说,姜生啊,你跟天佑在永安过家家过得可好?真受不了你们两个了,在家中你侬我侬还不行,非要整个公司都要跟你们酸酸甜甜啊。 北小武在一旁不说话,一会儿看着我,一会儿看着凉生,眼睛跟要憋出血来一样。然后,他会焦躁的起身,很焦躁的跺着脚骂着“**”然后离开。八宝就在他身后,冲我们笑,说,别理他,磕了药似的。 我就更紧张的看着她的背影,生怕他突然回头,对着凉生大吼一句,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啊。 下班时候,齐经理过来,嘱咐了大家年会时,好好准备,并冲大家笑着说,你们梦中的大老板,永远确定要出席咱们的年会。 格子间里响起一片雀跃。 莫春就对我笑,似乎很有感触的样子对我说,大家遇到钻石王老五的时候,都拼了命的往前钻,可是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我想起了自己和天佑,叹了口气,点点头。 莫春拍拍我的肩膀,说,别多想了。明天有动人的容颜看,总归是好事,走吧。 我刚走到公司门口,收到一条短信,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的语气—— 岚会所3006室,陆文隽。 四十六、跟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岚会所是这个城市里比较高端的一个私人会所,很多商贾、政要谈生意、谈要事都会到此处,我以前同天佑一起到过此处,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们这里有一间琉璃天幕房。 天幕房整个顶层是玻璃,抬头,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天空。 寂静,辽远。 那是这个城市冬季的第一场雪,为了看落雪,他带我来到了这个地方。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天,落雪纷纷,从天而降,美得轻灵而妩媚,就像情人含羞的细吻。落在玻璃之上,渐渐地,渐渐地融化掉。 暖融融的房间里,壁炉里闪动的火光,传统工艺编制的手工羊毛毯上,我将脑袋靠在天佑的腿上。 他穿着白色衬衫,因为热,解开了一个扣子,露着诱人的颈项,在那瞬间,我居然有种意乱情迷的感觉。他的手中端着红酒,轻轻的晃,他抬头看着雪,低头看着我,眼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蜜糖的温柔。 空气里流淌的是陈淑桦的经典老歌《流光飞舞》,温柔的女声,缠绵的曲调。 “跟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 呵呵,别问是劫是缘! 岚会所门前,往事面前,我闭上眼,眼里是无比的酸。 有些人,不必想起,也不会忘记。 四十七、也只有姜生这个女人,能让程天佑做的出来 在侍应生的引荐下,我推开3006室的门时,陆文隽正坐在沙发前,表情淡然,似有落寞之意,唱片机里放的是陈奕迅的。 这是我很少能从他那里看到的表情,他一贯都是满面春风,眼中堆满笑意,极难看出喜怒。 而且,在我心底,他几乎是非人类的形象,如今听着这么契合我心意的歌,我都觉得怪怪的。 他看到我到来,迅速的收起刚才的神色,眼中微带笑意,缓缓起身,优雅有度,走了上来,气色不错嘛! 我脸色一正,说,找我干嘛? 陆文隽就笑,挑想道,啧啧,你这么凶悍干嘛,啧啧,我得好好看看,难道程天佑和凉生喜欢你这通身的霸王之气不成? 我转头,逃开他的手,不理他。 陆文隽看了看关闭的门,冷冷一笑,对我说,你的凉生将要大婚了,你觉得,我该送点什么给他做贺礼呢? 我冷哼,不必了,你哪有那么好心! 陆文隽将细长的手指搁在我得嘴边,指端是极具诱惑的温度,眉眼缭乱,说,嘘——还真是很多好心呢。 我厌恶的将头再次别开,不看他。 陆文隽也不气恼,似乎雅兴很高,说,我是想告诉你,你不必和我结婚了。 啊? 我震惊的看着陆文隽。 我……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时的心情。真是太好了!居然是在凉生结婚之前,他才告诉我,我不必和他结婚了。 呵呵我果然她和柯小柔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不折不扣的坑爹货。 陆文隽看着我得表情,笑,说,瞧你这表情,怎么了?舍不得我?难道你忘不掉那一夜我们…… 我一把推开他,每次他提及过去,我的心都像遭受一次巨大的伤害一样,我看着他,咬牙切齿,你是畜生! 陆文隽拉住我,说,怎么了,受伤了?他要和未央结婚了,你覆水难收了?恨不得杀了我吧,害得你们不能双宿双栖,哈哈哈,看着你们两个人这么情意深重,我都觉得自己该死,哈哈哈。 我忍着眼泪,不肯落在这个魔鬼面前。 陆文隽的眼眸突然迷离,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微茫的回忆之中,而我,并不知道陆文隽打消了娶我这个念头,是和程天佑这个男人有关。 是的。 几天前,天恩到了陆文隽面前,那是一场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交换和算计,但是,他却活生生的发生在那里。 那天,程天恩的不请自到,让陆文隽有些惊愕。 办公椅上,他坐着懒散的看着来人,脸上是淡淡的迷人的笑,说,这是哪阵风把我们的二爷给吹过来了? 天恩笑笑,说,陆院长,我最近生了桩心病。 陆文隽说,二爷神清气爽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有心病。 天恩没说话,示意自己的手下离开这里。 半晌后,他拿出一张照片,扔到陆文隽的桌上。不说话,看着他。 陆文隽没起身,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那张照片,一辆豪华轿车撞在了一家店门前,车前头粉碎,烟火漫天。 他看着天恩,皱皱眉头,不知道他给自己看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天恩清了清嗓子,笑,我前几日去看马术比赛,遇见一律师朋友,他说,从纪家律师楼里的朋友那里,听闻我们圈子里有两大新闻,一大新闻是江大公子的离婚协议,一大新闻是陆公子你在做婚前协议,你可别告诉我,你要结婚的对象是姜生。 陆文隽脸色微微一变,但迅速掩饰住,他挑了挑眉毛说,你一直在调查我?呵呵,是她,怎么不可以吗? 天恩就笑,他说,不是调查你,是关心你。 说着,天恩指了指陆文隽眼前的照片,眼里带笑说,这是我哥的车子,他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不爱这个女人了,不管这个女人了,然而,一场大火把他烧回了原形。为了救姜生,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姜生嫁给你呢?我是担心你,新婚当天被抢婚,这会影响我们两家的交情。 陆文隽就笑,说,抢婚?他都和姜生分手了,难不成还不准她嫁人? 天恩也笑,说,姜生肯心甘情愿的嫁给你?陆院长,你不会以为我哥真的不知道,那个晚上你对姜生做过什么事吧? 陆文隽脸色微微一变,很显然,他没想到那个夜晚居然有人会知道?他知道居然……居然……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一正,冷哼了一句,面无表情,说,我做过怎么样,我占有了他的女人怎么样,我让他女人怀孕了怎么样? 天恩笑,他如果不是怕姜生知道真相无法接受,你绝对早已横尸街头! 陆文隽冷笑,那你去告诉他,姜生知道一切了。叫他不必怕了,我等着他让我横尸街头呢! 天恩压抑着怒气,说,让你横尸街头太简单了,不必我哥出手,不过,陆院长,我不是来同你谈论横尸街头的,我是来谈论我们共同利益的。 说到这里,天恩看着陆文隽问,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印尼? 陆文隽愣了愣,说,你怎么知道? 天恩笑,那个让你签署了协议的眼睛男,是我哥哥的人,他人虽然当时不在城内,但他想让你死的心却不会消失,你认为这个印尼医疗器械是个巨大的肥肉,对吧?可你不知道,明天当你到了印尼,迎接你的是我哥在印尼那边的私家雇佣军!在国内,他动不了你,怕事情搞出来,满城风雨,伤了他的姜生。可是,在印尼那边,就是他灭了你的最好地方。到现在,看着你手里的机票,看着你签订的医疗合同,你还敢说,在程天佑眼里,你不是横尸街头的那一个吗? 陆文隽脸上顿时冒出冷汗,他不是怕程天佑,而是觉得事情的恐怖,超过了他的预料,只是一天之隔,如果不是程天恩的提醒,二十四小时后,他就将横尸印尼,他不是不知道程天佑的恐怖,只是,作为一个同样强势的男人,他并不愿去承认。 为了保护他的女人,为了报复,他还真舍得让他死的如此迂回啊,半晌,他稳定了下来,看着天恩,我怎么信你? 天恩说,你爱信不信。 陆文隽,为什么告诉我,不怕我报复你哥? 天恩冷笑,说,你躲他都来不及,还有,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都不是天佑,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冲动到做傻事,我们两人,看重的都是利益,不会跟利益过不去。你若死于印尼,虽然一时找不到真相,可是陆、周两家,怎么可能看着你白白死去,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那时候,程家也不得善果,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只有程天佑做的出来。 说到这里,天恩停顿了一下,说,也只有姜生这个女人,能令程天佑做的出来。 陆文隽就笑,说,哼,你就让他做吧,老子印尼恭候! 四十八、我的心,我的爱情,我的身体。在我清醒的时刻,只肯给那个可以令我真心喜欢的人 话虽然说的嚣张,可天恩走后,陆文隽还是没有去印尼。 经过几日思考,他决定放弃我,因为控制我太简单,得罪天佑确真的不值得。他又不爱我,只不过是他用来羞辱,要挟,报复凉生的工具而已,所以,我不值得他用命去赌。 短暂的失神之后,陆文隽回过神说,姜生,我不用婚姻来束缚你了,你说,这么大一份礼,你不觉得该感谢我一下吗? 说完他整个人将我抵在墙边,使我无从挣扎。 我惊恐的看着他,狠狠的将他往外推,我说,你要干什么? 陆文隽就笑。说,干什么?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么一点儿事情可以干吗?说完,他的手拂过我的脸庞。 我死命的推开他,想要逃开他的牵制,逃开这个房间。 陆文隽一把将我拉回,冷声到,老子早就尝过你的滋味了,别给老子装圣女。 我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恨身道,呸,老子就当被狗咬了。 一记耳光后。陆文隽一愣,随后,他狠狠一甩,将我扔在沙发上,不等我爬起来,他整个人已经压在我身上。 我尖叫着,慌乱中咬了一口他的手,他抽手给了我一耳光,我捂住流血的嘴角,内心屈辱无比,说,你滚,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收手。 陆文隽冷笑,他冰冷的眼眸中,往事的光影闪烁不定。 冰冷无欢的岁月,他那抑郁寡欢的母亲,那个叫陆晚亭的女子,她生于高干之家,却等来了一个对自己视若无物的男子。 或者,这个叫周慕的男子并不是浪荡的纨绔子弟,只不过是一个自由惯了的军需大院里的男子,试图追逐自己的爱情。所以,他的爱,他的心给了程家那个叫程卿的女子,便再也无法给别的女子。 但最终,年轻的周慕,却在自己的父亲拿枪指着自己脑袋的情况下,被逼无奈,最后娶了她。 于是,经此一生,他只碰过她一次,便是新婚之夜。 那场欢爱,本是一场旖旎,对于她,却更像一场凌辱。 这个心高气傲的周家少爷,用洞房妩媚战场,完成一场报复,报复老父亲的专横,报复她的不请自来并进入自己的生命。 翌日,当她还是新妇羞颜未开,却未曾想,自己已经被他彻底送去了冷宫。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只不过一夜,她便怀上了他的孩子,从此以后,人前人后,父母公婆面前,她竭力粉饰太平,此间委屈,无人可道。 从此,她的一生中只有屈辱和等待。 他以为,他会回心转意,他以为,他只是太过年轻,他以为,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为他的薄情和冷漠找尽了理由。 后来,一场矿难,那个叫程卿的女子意外死亡。 他以为,他永远可以不再追逐了,他永远可以倦鸟归林了。 遗憾的是,他等来的却是他变本加厉的放纵。 程卿的死,仿佛带走了她丈夫周慕的魂,他沉迷在各种女色中。 她才明白,他是憎恨她的。 因为她的存在,囚禁了他的幸福,囚禁了他的追逐。 所以,他如同嗜血冷酷的魔鬼,面对一个渴望自己,等待自己的她,无情无爱。 …… 她被那个叫周慕的男人囚禁了一生。 直到那日,花开春暖。 她从楼上纵身而下。 不带丝毫迟疑。 他记得,那日,他报复一样睡了父亲的新欢,在父亲的暴怒之下,他欢天喜地,心满意足。 十七年来,心情似乎从未如此好过,他来到母亲的住处,似乎要分享自己喜悦的心情。 推开门,就在他想要喊一声妈的时候,她却安静的从楼上一跃而下。 扑过去,却只看到母亲已遥遥的落在楼下,鲜血染红了他整个记忆…… 岚会所内,陆文隽和我相持之下,提及凉生名字的那一刻,事关母亲陆晚亭的往事,如狰狞的鲜血,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中。 最终,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冷笑了一下,恶狠狠的回应着我的嘶吼,他说,是的,我疯了,从我看到凉生的那一天我就疯了!不,从我母亲跳楼的那一刻我就疯了! 是不是每一个接近魔鬼的人,这都曾接受过天使之吻。 只是,命运的手,随便摆弄一下,便注定有些人是敌不是友。 他捉住我的手腕,把我从沙发上拉起,将我的脑袋按在墙壁上,说,姜生,你听听隔壁就是凉生,哈哈,我选的这个时间,地点,多么美妙。哈哈。 他说,姜生,这算不算最好的报复,在他的新婚之际,我做哥哥的,送他如此羞辱。 那一刻,他喊出凉生的名字,我的心痛苦羞辱到麻木,我停止了一切反抗,说,你如果继续下去,我就死给你看! 陆文隽冷笑,说,好啊,你死给我看。 我扬起头,不要命一般,撞在了墙上。 温热的血花,顺着额头留下。 我以为自己会晕死过去,可是没有。 陆文隽呆住了。 他的手从我身上挪开,他看着我不断冒血的额头,说,姜生,你这是为谁? 呵呵。 为谁? 不必为谁。 只为我是一个人。 我的心,我的爱情,我的身体。 在我清醒的时刻,只肯给那个我真心喜欢的人。 无人可令它们屈从。 无人! 四十九、这个男子,纵使有千般万般美好,遗憾的是,我却一生都得不到 我用毛巾捂住伤口,用长发遮掩住,忍着痛,弓着身体,走入电梯。 这句话说了不如不说,一般遭遇家暴的女人都这么掩饰。 凉生说,那就好,我还以为…… 转身告别凉生的时候,我低头,咬着嘴唇看着街灯笑,的士驶过城市冰冷的柏油路面,留不下一个脚印,更留不下一丝车痕。 我对自己说,不要回头看,姜生!不要回头看啊! 但无论那时间是多长或者多短,都足以让我们彼此错过。 晚上回家,在小区诊所里消毒,简单地包扎了下,医务室的医生和护士还以为我遭遇了家暴,满脸同情,又不好多问。 我看着他,笑了笑,说,恩,准备回家呢。 凉生点了点头,说,哦,那你多注意,然后,他似乎不放心,说,你没事儿吧? 我看了看他,默默地上车。 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上看我,他一定不会知道,有些分别,看似是一个转身,其实将会是永久。 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拥抱”,在你的眼底,在我的心间。 我笑笑说,你也早点儿休息,别担心我了,我明天啊,要去参加公司年会,听说大Boss很帅啊!哈哈!哎,哥,你说,你开年会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好多女员工都疯掉了啊? 唉! 我抬头,冲他笑笑说,不了,我自己回去吧,你……你……好好儿……照顾自己,照顾未央。 星空之下,他美好得让人心生绝望。 都得不到。 那意思就是,要不要帮你报警什么的? 我也能感觉到,意念中的那个凉生,也回抱了他的姜生,他没有说话,漂亮的眼眸,温柔的发线,还有永远不能说出来的喜欢—— 凉生定定地走上前,看着我额角上不知为何而来的伤,怔怔地,眼睛里泛着雾逛,掩不住的心疼,他问,怎么了? 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假装生命中没有你。 电梯关闭的那一刻,突然,我听到有人带着迟疑喊了我的名字:姜生? 车门关上的哪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摇下玻璃,世界末日一般,急切地喊了一声“凉生”。 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 凉生笑笑,说,走吧 凉生淡淡一笑,声音里多出一份寂寥,他没有回应,只是说,那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 他一定不知道啊,不知道刚才那一刻,在意念之中,有个叫姜生的女孩儿,走上前,拥抱过了那个叫凉生的男孩儿,在他单身派对前的的最后一夜,她对他说,凉生,你要幸福啊!这辈子,你都要幸福啊! 夜风冷而长,吹起他额前的头发,他黝黑的眸子在静寂的大街之上,越显萧瑟。 然后,我看他的震惊!听他的宣判! 一生。 我的眼泪滚滚而下,而出租车的电台里,居然应景地播放着一首很老很老的歌,陈升用他那拖泥带水的声音唱着—— 我有些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头发垂落,试图挡住这伤口,却又连忙微微抬头,冲他微笑,唯恐他发现我受伤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静静地沉默了很久,仰头,微微一笑,说,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哥。 我的心,也在电梯关闭的那一刻,迅速沉沦。我对这电梯里的镜面笑了笑,可表情却像是哭一样。是的,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以像十七年那么久远,也可以像电梯关闭那一瞬那么短。 城市的寒风,寂寞地吹过车窗玻璃,我想着这个我再也等不到、爱不到的男人,突然笑了,然后又哭了。就这样,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 凉生一见是我,又见我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连忙上前,就在那一刻,电梯门瞬间在我们两人之间关闭。 我离开的时候,她们很小心地问,需要其他帮助吗? 我就冲他们很皮实地笑了笑,说,呵呵,没事儿,不小心撞的。 我也笑了,转身,坐回车中,泪已满眼。 眼泪流干的那一刻,我知道,这个男子,纵使有千般万般美好,遗憾的是,我却一生都得不到。 我快上计程车的时候,凉生给我打来电话,压抑中透出关心,他说,你准备去哪儿?他追到了楼下。 他看着我,不再说话,他没有坚持,而是为我找来一辆地的士,轻轻地给我拉开车门,看着我。 渴望最终成了绝望。 我抬头,一看是凉生。他穿着苍蓝色的西装,挺拔而修长,气质好得一塌糊涂,身边还有几位他的生意伙伴。 我就笑,说,哦,喝得有些多啊,所以拿着凉毛巾捂着脑袋呢,呵呵,你别担心,哥哥。 他待在我身边多一秒,我就多一秒时间将自己逼疯掉。此刻,失却了陆文隽的威胁,他就近在我的咫尺,每一次呼吸,每一点儿声息,都在诱惑着我不管不顾地向他走去!走去抓住他的衣襟,去告诉他那个几乎烂在我心地的巨大秘密——我们不是兄妹。 喊出“哥哥”两个字时,我无比心酸。 但是,他们闪烁不停的眸子里,藏不住那颗八卦而关切的心。 五十、我也不想这样 当天夜里,不知道是伤口着了风还是怎么着,我开始发烧,浑身滚烫,整个人像被遗忘在沙漠之中炙烤着,很想喝水,却没有去拿纸杯的力气。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坐在我身边叹息。 突然,额边,是一方折叠得精致的湿毛巾;唇边,是凉凉的湿润感,顺着精致的调羹,点点滴滴润进我的喉咙中,那是阿司匹林泡腾片特有的味道。 我一直都吃这种药退烧,医生都不建议常用。 我以为我在做梦,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我想,大概是太渴望,所以,梦都梦到有人到来,赐我一杯水吧。 然后我在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低低叹息,他似乎是端详了我的面容很久,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这样。 早晨醒来,我整个人虚脱的要命。桌子边上是诡异的水杯和散落在枕边的湿毛巾,让我想起最夜里那个诡异的人影。 天,我的家中半夜来人了! 我突然觉得地球不安全了。 想起昨夜,岚会所的一幕幕。 我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回忆起迷糊之中那个人的影子,他的气息,他突来的善良,竟觉得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我挣扎着给西门总监打断花,嗫嚅着,想请假,不去参加年会了,因为我实在觉得自己快死掉了。 西门总监思忖了半天,说,不是我苛刻,你最好还是来吧。人不齐,你让老板在大BOSS面前掉价啊。况且你还是新人,还在试用期,这是梯己话啊。 没等西门总监说完,旁边的人事经理抢过电话去,这个姓林的女人素来是我们办公室新人的克星,他接过电话,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死了没?没死就得来! 电话里的回音,是职场人情的凉薄。 就得来! 好吧。 我抬头,看看贴在床头的房贷表,咬咬牙,对自己说,姜生,咱豁出去了! 我洗漱完毕,就急匆匆地出门,在楼下却碰见手握早餐的八宝。她一看到我,先是一愣,说,哇塞,姜生,你头顶一大坨护舒宝这是去哪里啊? 八宝的话,让我直接把早餐给省掉了。 我本来已经竭力用头发来掩饰自己额头上的纱布了,但是因为行走匆匆,头发难免被风吹开,如初了包扎的白纱布来。 我冲八宝尴尬地笑笑,拦下一辆的士,上车前,回头问八宝,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八宝晃荡着她少女的脑袋,眨巴眨巴眼睛说,唉,快别说了!“欲擒故纵”这招,对北小武不管用啊!我这不送早餐来吗?我得从贤妻良母开始,才能让他忘记小九那个非主流。唉,出来混的不容易啊! 我一听“非主流”,连忙看了八宝那可以扎死人的假睫毛和足以累死人的黑丝袜一眼,不说话,钻进车里。 不知道何处来的伤感,我突然很想小九。 我总觉得,她会在街道的某个路口突然向我扑来。 她会穿得像个红辣椒般,雀跃着、嬉笑着,无拘无束的模样,亮着嗓子,眉眼如花,对我尖叫着,姜生,我可想死你啦! 我总是这么觉得。 遗憾的是,出租车上,我透过车窗,望了望满满都是行人的街道,始终觉得,这是一座空空的城。 一座因为我少年时代的朋友小九而空的城。 五十一、在凉生看来,我是一颗含蓄不能言,却期待重修旧好的心 我赶到公司的时候,同事们都已经在集合了,年会的地点在喜来登酒店的宴会厅,女孩们脂粉微浓,光鲜亮丽,都已准备乘坐班车去往酒店。 末春看到我额头上的伤,关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冲她摇摇头,说,没事儿,昨儿个跟朋友聚会喝多了,不小心给撞的,呵呵。 记得小时候,妈妈和老师教育我们,不要说假话。 可是长大后,我们却说着这样那样的接话,而且信手沾来,不管是对无关的陌生人,还是对自己认可的同事和朋友。 虽然,有时候,某些假话,出于善意。 西门总监今日打扮得不似往日随性,西服革覆,风采翩然。他见我来了,悄然地走过来,关切的问,你,身体还好吧? 我扶着脑袋,笑了笑,点点头,说,我很好,谢谢总监关心。 其实,我现在的感觉并不好。 林经理看到我的时候,花枝招展地走了上来,冷冷一笑,说,不是说都起不了床了吗?怎么我觉得你红光满面的,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我摸了摸脸,发烧让我的脸色红润得像西红柿一样,那敢情是“气色不错”。但是,我不能跟我的上级争执,除非我不想还房贷、不想吃饭、不想在这个公司里混了。 公司里的其他女同事都满面喜色,不知道是年会上的福利太好,还是传闻中的年轻BOSS诱惑力太大。 我突然间想起了天佑,不知道每次程家集团旗下公司年会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被那些女孩子这样雀跃地期待着? 思绪突然飘远,心突然微微怅然起来。 我又想起了凉生的婚礼,叹了口气。 明明是告诉自己要祝福的呀,却仍然忍不住难受啊。多么希望自己的心可以是一个设定了精密程序的电脑,点击“忘记”,就真的删除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我们才刚出写字楼,就接到了通知。 喜来登的年会突然被取消了,地点改为公司本部,原因据说是集团BOSS因为个人原因,要低调处事,不希望引来媒体关注。 林经理对这西门总监叹气,说,瞧,我们的模特是往死里高调,却怎么也炒不红!我们的BOSS倒好,往死里低调,却八卦新闻天天上头条。 西门总监就笑,然后,他看了看身边的我,侧身,轻声说,你要是不舒服,等大BOSS讲完话后一离场,你就回去休息吧。 我还没开口,林经理就接过话来,她笑,说,西门总监可真是对下属够亲善的。然后又瞥了我一眼,说,现在的职场新人,个个身娇肉贵,哪里像我们当年那么皮实? 西门总监笑了笑,说,漂在这个城市里,谁都不容易。 我实在害怕林经理,总觉得这个玉面罗刹随便一张口,就能将我生吞了一样。得到西门总监眼神的默许后,我就悄然躲到了后面。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莫春的身边安全一些。 莫春看了看我,小声地说,你怎么得罪林经理了?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今天请假的事情被她听到了吧? 莫春就摇头,说,你还在实习期呀,孩子,你就想请假了,你不打算混了吗?话说,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似乎很差。怎么?你发烧?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我艰难的点点头,说,嗯,伤口搞得,有些发烧。 莫春就说,别怕,一会儿集团的BOSS也就来走个过场,每年都如此,说不了几句话的。他一走,我就送你去医院。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冲这个公司临最熟悉也却最陌生的女子笑笑,说,没大碍,休息休息就好。 说完这句话,我整个人感觉越来越晕。 突然,陈总走出来,对林经理和西门总监他们几个高管耳语了几句,林经理就喊了声莫春。西门总监直接走过来,说,我们要下去迎接大BOSS,你跟在我们后面就行。 我看了看那几个高管似乎都在和自己的秘书或者助理交代西门总监给我的事情,就明白了,无非就是大将带着小兵下去迎接元帅。 于是,我们一行人就跟了下去。 陈总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林经理、西门总监等几位高管,而我们一群虾兵蟹将就跟在他们身后。 我觉得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随时会晕过去。 莫春在一旁,轻轻地扶了我一把,眼神关切,似乎是无言的探寻,你没事吧? 我强打精神摇摇头,人却越来越难受。 走到写字楼大堂,却见几辆黑色轿车鱼贯而来,一列停在大堂门前。陈总一看,面色立马肃穆起来,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了上去。 有人迅速下车,连忙小跑上前,打开车门,中间车子里走下的人,衣衫整齐,气度超然,俊眉 修眼,目光冷冽。 我直接呆在了原地,整个人蒙了。 莫春拉了我一小下,小声说,姜生,你—— 我看了莫春一眼,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我此刻内心如晴天霹雳般的感受。 我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也知道,程家在这个城市的渗透力和势力,可是,上帝,我选了三家公司啊,难不成三家公司全市他们程家的? 我还说什么好呢? 好巧呢?好巧呢?还是好巧呢? 我记起了网上很多JMS的吐槽,“我去公司工作,上次居然是前男友,我该怎么办?”当时, 我和金陵还张牙舞爪地回帖,帮人出谋划策。 此时此刻,当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依然感觉到五雷轰顶一样地震惊,整个人如同行走在一场梦境中。 我想起当初挑这份工作的时候,凉生故作淡定的表情。那时的他,一定是知道的,这三家公司都是时风传媒集团的,但他还是将这份资料从另外两份被未央说破了的公司里面挑出来摆在我面前。 凉生为什么会这么做? 哦。 对了,当他看到我手中的这三家公司时,一定认为这是我精挑细选的一定可以重新走到程天佑身边的铺垫。 因为世界上真的不该有这样的巧合,三家公司都在前男友的旗下。 所以,在凉生看来,我是有一颗含蓄而不能言,却期待重修旧好的心? 他可真够“懂”我,他真够体恤我的。 程天佑探身,走下车,还没来得及和陈总他们寒暄,目光就瞥到了我身上,很显然,他也愕然了,但转瞬间,他目光里便没了波澜。他冷淡的眼神如同检阅无关的路人一样检阅过我的脸。 那是一种微微的不解,又像是一种嘲弄,更像是一种无视。 此刻,他是我的大上级,我是他不入流的小下属。 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我猜,他一定是在想,她怎么会在这个公司?怎么跟大宝死的,天天要见啊! 难道,她对我不死心?还有企图? 这可真够可笑的! 呵呵。 我根本都不在意这个女人了! ……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突然变得异常活跃,这悲剧的一刻,让我尴尬到了极点,我口口声声说要极力挣脱的人,却又这般安然地走回他身边。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谁会去想! 至少表象就是,一个不甘心被抛弃的女人,突然对那个终于对她死心了的男人,兴起了新的念头,于是试图再次吸引他。 第一次不甘心,跑去了小鱼山,好歹知趣,被保镖劝退。 第二次不甘心,又跑去了小鱼山,还率领着她暗恋的男人来搅局,大秀生死绝恋! 第三次不甘心,竟然跑到了他的公司,还一副白兔般泪眼汪汪、满面桃花,如泣如诉的小模样! …… 随后程天恩也下了车,他在轮椅上,端坐在程天佑身边,他看到我的时候,似乎也吃了一惊,但是嘴角立刻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他抬眼,眨巴着眼睛,目光无比纯良,看了看程天佑。 程天佑抿着嘴巴,誓将死人脸扮到底,并没有任何回应。他客气而矜贵地和陈总以及公司其他高管一一握手,陈总和林经理满面堆笑,邀宠一般姿态。 身边的女孩们,脸上隐约红云浮动,眸子里是不可抑制的流光溢彩,对这个恍若梦中一样天神般存在的男子。 此时此刻,我多么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或者是柯小柔冲进来给我一拳,将我打晕也好,至少不必面对他。 可好死不死的,这一刻,我居然如有神助一般,清醒无比,不眩晕,也不昏迷,连脚都没崴,跟屹立在边防永不弯腰的小白杨一样,白痴般地望着程天佑! 程天佑从我身边经过,微微一顿,却没有转头看我,只是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不可察觉的一丝冷冷的决绝。 …… 五十二、她需要做最好的解语花、忘忧草 整整一天,我的脑袋都像被摘到了古代县衙的大堂之上,挨了无数大棒。 那个惜字如金的男子用沉静如水般的眼眸瞥过自己的弟弟那天使一样的容颜,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而是很直接地问,说,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她在永安模特经纪公司工作? 于是,半夜,噩梦连连。 最终,那个叫天佑的男孩儿知道了她的背叛。 这些年,她知道他的心在谁那里。 很久很久之后的年月里,她都会想起十七岁时的纯白年华里,曾有一个叫天佑的男孩儿爱着一个叫宁信的女孩儿。 他问这话是有原因的,原本,在今年他并不想参加子公司的任何年会。 一个沉默如寒星,一个散淡如月光。 晚上回家,整个脑袋还处在被古县衙的大棒敲打着的状态。 天恩一笑,如波斯猫一样,说,好好好,只准你们纠缠,不准我们提。 仿佛,他是倦鸟,而她,是守候着的归林。 她的眉心微微皱起,不曾让人察觉,又微微的松开。 几场梦,梦连着梦,尽头是影影重重的往事。 …… 十七岁,他也第一次遇到了背叛。 而他也缓缓蹲下,捡起脚边的文档,递给我,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审视和思量仿佛眼前的我,令他琢磨不透一样。 她看看他,笑笑,没有再坚持。 一个慵懒散淡的男子,眯着波斯猫一样的眼眸,看着眼前这个惜字如金的男子,低声说,哥,你这是要去哪儿?你要离开?那她昏倒的时候,你干嘛失了分寸,还将她带回小鱼山!好好好,我错了!她昏倒的时候,你不着急!你抱她回来只是出于一个上级,对一个下属的无私爱心,好了吧!这是我们的企业精神!好了,你可以申请年度杰出慈善奖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连忙抱歉,声音微抖。我说,对不起!程先生!说着,我就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收拾文档。 天佑将杯子放到桌边,摇摇头,说,你回去吧。 他却没有为她停留,离开的那一刻,他低头,笑笑,说,其实,我该谢谢你,你给了我一生最好的屈辱。 终有一天,他会倦、会累,会再也无力去管自己的心到底在哪里。 …… 是的,她需要做最好的解语花、忘忧草。 同样,是十七岁,他第一次学会了决绝。 她始终记得,自己曾在少女时代,因为家庭原因,背叛过他的爱。那时的她,并不知晓,他身后是一个这样的家族,更不清楚他是一个大家族的长子。 然而,在他被程家的保镖们拥护着离开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倒在他的脚边,再也不能克制,再也无法保持理性。她只能像红尘中普通的女子那样,这是她最害怕失去的爱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走过了他最纯白的年华,看着他从一个阿波罗般的阳光少年,变成了现在战火不休阿修罗一样的存在。 这真是让人绝望的日子。 当他还是十几岁的翩翩少年时,她就同他在一起了。 他端坐在她的对面,冷漠而克制,他将一张支票随手扔到了她的眼前,说,这是程家对你最后的补偿,请你尊重程太太的体面和程先生的声誉,宁信小姐。 冷冷一笑,对着自己的弟弟,说,她?在我心上?哼!她不过是我很多女人中的一个,不过是我的前女友。而且,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从今天起,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任何关于她的话题!天恩。 他缓步走了过来,眼眸微眯,步步逼近的感觉。我想要躲闪,格子间却无处可藏,心慌意乱之下,他却只从我身边经过,似乎我是透明体一样。 她不还是在你的心上吗? 她死都不会想到,那个中年男人,是天佑的父亲。 眼前的女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宁静。累了,他愿意到她那里坐坐,听她选的老歌,黑胶碟放出的歌曲,仿佛是一种心灵的涤荡;倦了,他也愿意到她那里坐坐,安静地翻看她书架上读书,平平淡淡的字,争与不争。 这戏剧性的一刻,我真想给自己俩嘴巴。 这大概是他给我“自作多情”最好的羞辱吧,我叹了口气,好在他是无害的。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不小心,文档却散了一地,就那么恰好,比言情剧里还恰好,就落在他脚边。 说到这里,波斯猫一样的男子似乎并不满意,继续说道,你对她根本就没死心,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你要是真死心了,你要真的不想被人找到,离城的时候,就不会在国内随便找个小古城待着了,你可以去斐济的私人小岛啊,那里更不会被人找到、被人打扰。你心里有自己看不到的期望,那就是姜生会发现,你离开之后,发现自己爱的是你,能找到你,能在那个小小的古城里,找到你!这就是你的内心,当然,哥,你依然可以不承认! …… 而自己,大概就是他倦鸟归时的林吧。 程天佑停住了步子,看了看地面,又转过脸,看了看我,他果然是个千般美好的人物,连目光中都似乎有段淡淡的香。 程天佑居然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此刻,她看着他,目光变得柔软如丝缎。 那是的她,哭到了崩溃,她是爱他的。如果没有母亲的病,没有妹妹未央的小,她怎么会这样出卖自己的青春。 她从过往的回忆着醒来,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并将红茶蓄满了杯子,重新递给他,说,你最近那么累,就少去公司,多到我这里来散心解闷吧。 回头,她轻轻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声音柔柔淡淡,似是情深,却用一种不经意的语调说出,她说,红茶养胃,你啊,以后少喝咖啡。 因为,她将自己的清白出卖给了他的父亲。 后来,她跟了一个有权有势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已有了家室,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却不是她的爱,但却可以给她急需的救治母亲身体的钱,给了她一个偌大的会所,给了她更多的人脉。 …… 下班时,程天佑从办公室出来,我正在收拾文件。 可是,她却无脸来哭求他的原谅。 有着波斯猫眼眸一样的男子微微笑了一下,说,哥,你没看到我当时看到她也吃了一惊吗?我只不过觉得年后咱们的模特大赛将在三亚举行,哥哥此行,能激励一下他们,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持要你去的。不过,你要是觉得我早知道姜生在,才设计要你来,我也没啥话说,这也是一份好心。你虽然口上总是不提她,也不让我们在你眼前提她,你总是可以这么冷淡,可是,她不还是在你的心上吗? 天佑的眉毛冷冷一挑,天恩瞬间沉默。 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儿,在遭遇了背叛的这一天,迅速褪掉了青涩与懵懂,仿佛一夜成熟,成熟到令她陌生。 梦里,是一个低眉顺目的女子,她转脸的那一刻,似乎像是宁信一样的容颜和淡然。她绾着发髻,披着流苏披肩,轻轻地走到我的床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边的他。 可是,她告诉自己,彼岸之美,在于彼岸之无舟可渡。 他接过红茶,手指微微碰触到了她白瓷般的尾指,茶香袅袅,余温暖暖。 这么多年,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站在他身边。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和程天佑之间,可能性变得极小,可是,在渺茫的希望,她也想拿命一搏。 她微微地难过了一些,眼底的晶莹却不肯失落在他眼前。 这一幕,在格子间这个时刻无时无刻不传递着绯闻与八卦的空间里,变得那么暧昧与缠绵。就连莫春,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格外诡异起来。 妈的,扔文档,你怎么不直接扔情趣内衣啊。 那一年,她十七岁,与其说出卖掉了自己,不如说她出卖掉了这个叫做天佑的男子给予她的爱。 说完,他转身离开。 他那冰冷的挑眉,让我在睡梦之中都不得安宁。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低低地叹息,低低地说话,就在我的耳边,就在我一睁眼的距离,我却醒不来、触不到。 凌厉而冷漠。 这是一场谈判,不过,他的身份不是她的恋人,而是遭遇了她插足的女人的儿子! 不安之中,我仿佛陷入了另一场梦境。 她知道,从她爱上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她此生的第一次动心,也必将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动心。 …… 天佑。 她始终记得,那一天,他坐在桌子的对面,眼神中消失了往日的那层纯透。 她只以为,他是一个衣食无忧、小康之家的孩子,所以,眉宇间没有人世间的忧愁。 十七岁,他第一次遇到了爱情。 她离去前,夜风习习,拂过 小鱼山的草草木木,车灯找不出归路。 这个实习的,就该拖出去斩了! 第一个梦境里,我仿佛听到两个男人淡淡交谈。 五十三、我会认为,你是在诱惑我 我醒来之后,梦境变得虚幻起来,唯一醒目的就是床头上提醒我还贷的表格!那是悬在我头顶的刀。 我一边刷牙一边想,昨天晚上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梦境啊! 镜子里,是一张因为噩梦连连、没有休息好而导致死气沉沉的脸,看得我心烦意乱,真想碎掉它。 纱布之下,伤口微微地痛。 我在想,我是辞职呢?还是辞职呢?还是辞职呢? 回头看了一眼床头上那追命符一样的还贷表格,我拍拍自己肿的像头猪一样的脸,告诉自己,哪,先这样吧! 低头看看洗手台边的手机,啊!迟到时会被扣工资的。 于是,我慌乱的挑出衣服,慌乱地穿上鞋子,奔出了门,再次奢侈了一把——打了一辆出租车。我跟司机说,怎么快你就在怎么开吧,师傅! 到了公司大厦门前,我像火箭一样,冲了进去,恰好一群人都在等电梯,还来不及细看有没有自己的同事。这时,电梯门开了。 火箭的余速在我体内发酵着,我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走进去,我才发现,外面等电梯的人依然等在外面。而此刻,电梯缓缓关闭。我抬头,只看到电梯缝里夹着诅咒的、嫉妒的等各色眼神儿……我的心不由得毛了起来,再抬头,头顶是一片晴朗的天……啊 不……天佑! 啊,神啊,为什么,我会冲进他的专属电梯中,我中了什么魔障了。 此刻,我多么想夺门而出。 可是,却无门可逃。 如此密闭的空间里,连微微的喘息都显得暧昧。 四周的镜面,映着他望向我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随时会割破你的自尊。他静静地、安然地隔着距离端详、审视着我,仿佛我是一个充满危险的宠物。我心跳鼓擂,尴尬地无以复加,却要保持着礼数。我点头,冲他示好,我说,程先生,早啊。 他点点头,只是一个字,不咸不淡,毫无温度,早。 这是最漫长的一次电梯之行,当电梯停在67楼时,我如获大赦一样,刚想奔出,却又不得不退居身后,我说,程……程先生,请。 他后退了一下,很有风度地抬手,示意我先走。 我风一样冲出电梯,迎来的是诸多夹杂着各色意味的目光。 电梯外,是七七八八迎接他的人,他的助理和总公司的人以及永安的大小领导——没有想到,他会在年会之后继续来访永安。 陈总见到我居然和程天佑一起乘电梯上来,立刻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一样。 整整一个上午,我的工作都不在状态。 我承认,我开始胡思乱想了。 永安里的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咋们家的大BOSS这是中邪了么?怎么今天回来我们公司?该不会真的被狐狸精迷住了吧? 我在一旁只能装作自己没听见。 西门总监看着我,没多说话,只是如以往一样,将一些日常的事务交代给我。 林经理也多次来到我的座位前,我都很迅速的起身。 她只是盯着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末了,她还不忘说,姜生啊,好好干! 我就忙不迭地说,谢谢林经理照顾。 然后,格子间里,开始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细碎的八卦 。 有人说,瞧见了吧,这就是手段,你们到给我挤总裁专属电梯试试!一个个有色心,没色胆! 有人说,是啊,有本事,你们也在BOSS经过身边时,将一堆文件撒到他脚边,再来一个我见犹怜的姿态! …… 我叹了口气,没法子只好躲到咖啡间里,寻找半分清净。 我给自己到了一杯水,看着窗户之外的城市的天空,微微的灰,难以晴朗,熙熙攘攘的街道,如蚁群一样奔波在生活中的人。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却见程天佑正站在我的身后。 我愣了一下,尴尬地称呼了他一声,程总。 说完,我正准备闪开,他却步步逼近,走了上来,眼眸里是一层层的冷漠,却又夹杂着探寻和蛊惑,伸手将我牵制住。 我惊慌的看着他。 他嘴角微微一勾,眸子变得幽深起来,问道,小鱼山一别,这些天里,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凉生,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是为了我吗? 我呆住了,很显然,我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件事情,而且会问的这么直接。 我恍惚间想起,小鱼山,我们三个人名曾经那样痛苦而尴尬的对峙过。 而程天佑,一定从我和凉生的对话里,听出了直到现在我和凉生竟然还是以兄妹相称,并不是如他离开这座城时想象的那样,他离开了,成全了我和凉生的爱情。 我紧张地看着他,口干舌燥,不知道怎样回答。 我这里有太多牵扯,我不想提及,也为了凉生的安全,我不愿提及。 程天佑却不肯放弃,步步逼近,眼眸越加黝黑,眉毛微微一挑,说,为什么两次到小鱼山?是为了我吗? 我依旧哑然,小声地纠正他,我是去找冬菇那只蠢猫的。 程天佑看看我,眼眸中多了一分审视,似乎像是在问,真的只是去找冬菇嘛?他的表情越加冷漠,他说,好吧!那为什么要到我的公司来工作?这个城市这么大!是为了我吗? 说到这里,他像一团充满压抑的乌云一样,缓缓的笼罩在我的身前。他眯着眼睛,像一只危险的豹子,语调冷而生硬,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说道,姜生,回答我! 我紧张的看着他,他越靠近,我都心跳得就越加厉害,厉害到我都想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心脏,不让它跳出胸腔。 最终,我声音很低,微带着尴尬,说,这真的是巧合,你要相信我。 程天佑冷笑了一声,说,你觉得,一个女人,三番五次地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以各种方式、各种姿态……作为一个成熟男人,我会相信,这只是巧合?姜生,我会觉得这是你在对我有所图,说白了,我会认为,你是在诱惑我! 他整个人欺了上来,将我抵在墙边。 我挣脱不开,看着他,口干舌燥,水杯中的水泼洒在我们的衣服上。 这时,突然有同事走进了咖啡间。 程天佑迅速闪开,仿佛刚才那个咖啡间里欺男霸女的人不是他一样。 同事愣了愣,说,程总。 他点头,迅速离开。 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同事们有些鄙夷却又带着艳羡的目光。 我跟同事笑笑,点了一下头,匆匆闪开。 结果不外如是,不出一个下午,女实习生咖啡间湿身色诱总裁的消息将整个格子间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我觉得自己的人生面临着灭顶之灾。 抬头时,却发现林经理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天啊。 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啊! 五十四、这个黄昏,我身在小鱼山,面对一声柔软,泪如雨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之后,我和莫春一起下楼去等车。 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我看着莫春,莫春看着我,我们相互没有说话。我还寻思着,是不是须要跟她解释一下。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长风,吹起我的发,露出了我额前的伤口。 莫春看了我一眼,微微的吃了一惊,说,你伤的很重吗? 我低头,笑笑,轻轻将手捂在伤口处。这是,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了下来,车窗玻璃摇下,是程天佑那张超级具有诱惑力和杀伤力的脸。 我一见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撒开脚丫飞奔出一里地,连忙躲开了。 于是,我热闹了程太岁,程太岁就给我拨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我躺在家中的小床上,将他的手机号码调到无声,因为我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或者,我不知道在工作之外的自己,该怎样去面对这个男人。 就让这段关系、这个男人,像这无声的铃音一样,消失吧。 我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像一个企图躲开这个世界的鸵鸟一样。 突然,手机铃声大作,我一看,是陈总。 陈总啊! 有没有搞错! 这是公司年会的时候,我们记录下的他的号码,他给公司每个职员都发了短信,表示了由衷的感谢和慰问。 我有些狐疑的接起电话,陈总很客气,说,小姜,我找不到你们西门总监,他手机关机,你看你能不能立刻回趟公司,拿到我们新做的CASE,赶紧送到小鱼山…… 前半句我都觉得很正常,最后一句,我的灵魂直接出窍。 如果你对你的老板SAY NO,那么,你将在之后遭遇到生活中的太多事情对你SAY NO。而且陈总这么有理有据的,先是西门总监做引词,后又是事件做铺垫,就是我怀疑这是程天佑的注意,我也不能反驳什么不是? 尽管心里嘀嘀咕咕的,我还是像一个安装了永动机的小骡子,马不停蹄地冲回了公司,尽管内心无比忐忑,但还是硬起头皮当头盔,奔往了小鱼山。 熟悉的青石板。 熟悉的小楼。 熟悉的保镖们。 熟悉的笑。 我推开门的时候, 沙发上,是一个陷入沉思的男人。 他深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食指搁在唇边,及舒缓而懒散的姿态,却挡不住那种霸道间的优雅之气,像一株枝叶浓翠的蔓藤。 我的心紧紧缩成一团,紧张到不知道该如何来一句开场白。 他见我走来,没有起身,依然保持者慵懒的姿态,注视着我,眸子如同寒夜之中的明星,明朗而清冷。 这种紧迫的气氛,一直到他看到我额角的纱布时,才缓和下来, 他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柔软起来。 他可以冷着声音,却是挡也挡不住的温柔,起身,走了上来,说,你,怎么会把自己伤成这样? 他的声音一落,我便千般委屈涌上心来,眼眶一热,泪水滑落。 这个黄昏,我身在小鱼山,面对一声柔软,泪如雨下。 他抬手,似乎想要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可刹那间,他却像被往事烫到了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重新恢复了刚刚的清冷。 他说,你以为你哭的梨花带雨,我就会接受你的诱惑吗?再次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再次陷入你和凉生的爱情之中,为你们轰轰烈烈的千古绝唱配戏么?你既然那么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去死!爱到可以为他放弃我们的孩子!你都爱到这份儿上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有牵扯!是因为没了我,你们俩的爱情太单薄嘛?不够死去活来,不够感天动地嘛?姜生!姜生!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程天佑,我没有想到,他是这么想的。 我真的真的是去找冬菇的,如果说,对他有所牵挂,但绝对也不是想要同他有所牵扯;我真的真的是不知道,那是你的公司,如果知道,我死活也不回踏入半步! 我抬头,眼中含泪,我说,你居然这么认为我?如果我想同你有所牵扯的话,我干嘛要把房子还给你! 程天佑突然笑了,说,姜生!我和你想的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还给我房子就是为了再次引起我的注意!为了显示你和别的女人不同!为了让我对你再次兴起念头!你的爱情,一定要两个男人争着抢着,才能得以满足,是吗? 步步紧逼之下,我整个人被他压倒在贵妃榻上。 他的言语让我倍感受伤,我怔怔的看着他,满眼悲伤。 昔日离城时,他还是那个掩着深爱目光的男子,今日一见,我们之间,却已经陷入一场绝地。 太多的巧合面前,眼前的他,对我不得不误解——是的,你既然那么爱凉生,为什么还要到小鱼山找我;你既然那么爱凉生,为什么还要到我的公司里!你既然可以放弃房子、放弃花店、不跟我有半分关系,为什么还要到和我有关的公司工作! 这到底算什么! 小女人的欲擒故纵? 而似乎越是误解,越是将我想象得如他猜测般不堪,才让他彻底说服自己,彻底遗忘掉我这个人。 这种误解,如同天堑,将我们俩人置身于鸿沟两侧。 一侧的人解释不清。 一侧的人误会越深! 万般委屈之下,我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说,是!只有越多的男人争着抢着,这样的爱情,我才满足!我承认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程天佑的脸色一白,瞬间平静,极不屑的表情,说,那我告诉你,姜生!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资格来问我满意不满意,因为,我和你压根儿就 没有关系!压根儿再不会有关系! 我被气到无语,看着他,泪流满面。 程天佑转身离开,却突然回头,走进看着我,说,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努力引发我的兴趣!比如像上次退还我房子一样,从永安辞职,这样子,又可以牵动一下我的心!再到我的另一个公司里工作,这样,又可以牵动一下我的注意力!你不是好爱用这种方式来引发我的注意力吗? 我直接来了一句,我不会从永安辞职!我不稀罕你的注意力!这是你要的文件!给你! 我说完了前半句之后,就后悔了。 可没等我修正,程天佑嘴角一扯,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飞快地说,不会辞职?哼!好!这是你是说的!说完,他一把拿过我手中的文件扔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似乎,他的激将法,等的就是这一句。 而似乎,这又是我自作多情的自以为是…… 五十五、生活的磨难,让我们这些细碎的小可爱深深藏起,只能麻木而顽强的生活 恰在我和程天佑在僵持之际,金陵和北小武冲进了小鱼山,北小武身边还挂着美少女八宝同学,一群围堵拦截的保镖紧追在他们三个人身后。 那一刻,我正眼含热泪,还有额头上的商,他不由分说,一把拉过程天佑,说,你又把她怎么了? 程天佑抬手,推开北小武的牵制,神色倨傲,并不回答。 金陵一把拉开北小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天佑,居然似乎隐约的喜色,她轻轻地埋怨了一下北小武,说,你怎么总是这么莽撞啊? 程天佑看了我一眼,目光很冷,几乎没有温度,转身推门而去。 剩下我们在那里面面相觑。 金陵一把抓过我,上下打量着我,说,哎呀,姜生,看不出来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只小白兔,看不出,你对付程天佑还是很有手段氵呀。这伤口是假的吧?做的可真像! 说着,她就探手来抓我额头上的那块儿纱布。 我吃疼地“哎呦”了一声,她慌忙缩回手,吃惊地看着我,说,是真的? 在一旁的八宝瞪大了眼睛,说,真的伤口?啧啧,姜生姐,高!实在是高!你为了挽回程天佑,可真是下了血本啊!你以后教教我,怎么才能俘获北小武啊! 我看着金陵和八宝,心理微微有些难过,连我的朋友,都会觉得我做的一切是为了重新挽回这个男人,难怪程天佑刚刚如此想我。 只有北小武没有说话,他看着我,目光特温厚,居然是悲悯之色。他看着我额头上的伤,关切的问,你,唉,这是怎么把自己弄伤了的啊? 北小武话音刚落,八宝立刻兴奋了起来,直接跳到我身上,说,啊,姜生姐,刚才是不是程天佑狼血沸腾,激情满满,企图对你攻城掠地、强抢民女啊。你本来只打算欲拒还迎增加点儿情趣,可是谁知道你们两人玩大发了,你把自己的脑袋给玩出了窟窿。哎,姜生,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打扰到了。 八宝一顿乱七八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北小武一巴掌扇到墙上去了。他憋了八宝一眼,说,八宝,你属巴哥的吗?多嘴多舌,你就不能给老子安生一点儿! 我看了看北小武,他最近信理了头发,整个人清爽了很多。据金陵说,他到报社做美编的日子,很多女同事都对他青睐有加,可惜的是,他转的跟个二五八万饼子似的,并不搭理。 八宝先是撅着嘴巴感到委屈,可北小武话音一落,她立刻跟牛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抱着北小武的胳膊,作温柔状,说,你要不喜欢巴哥,我就做小绵羊、小兔兔。我为你七十二变,我为你…… 八宝这一年窜高窜得厉害,整个人亭亭玉立,这般高挑的女孩子做小鸟依人状地挂在男人身边,让人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在北小武也是长身玉立的一爷们儿,天生模特小身材,否则的话,还真招架不住八宝这高挑少女要命的“一挂”。 八宝要王北小武身上靠,北小武却不肯将胳膊给她抱。他不断地推开八宝,说,八宝,死开!你个狼外婆,装什么小红帽。 于是,两个人有拉扯起来,这一幕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最近,我们几个人聚会的时候,一般都是这样,我和金陵在看杂志,金楼而对我讲一些报社内或者娱乐圈儿的八卦;北小武和八宝撕成一团;柯小柔翘着兰花指上下打量我,满目惋惜,觉得它的梦中白马陆情郎怎么可能会在我的手里。然后回过神儿来就和进来探讨几句美容小贴士,或是探讨一下下棋专栏写什么。八宝和北小武继续撕扯。 总之,归根结底,他们的撕扯源于:八宝想靠近北小武,北小武不想让八宝靠近。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撕扯依然在我们眼前继续。 金陵直接无视了八宝和北小武,她回头,看着我微微憔悴的脸,说,怎么了?难道……天佑还是不肯回头? 北小武看了看我受伤的额头,有些心痛的表情。他先是挣脱了牛皮膏药一样的八宝,又看了看金陵,说,大记者,你就别瞎猜测了。你们都没有听听姜生自己说,就在这里胡乱猜测。 然后,他趁八宝再次扑上来之前,冲八宝一个“暂停”的手势,回头,给我递了一杯水,说,姜生,刚才,我们三个去你那里,看你独自出门,不放心,就跟了过来。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说,你和天佑这是复合了?这伤口是…… 他漂亮而略带痞气的眼眸扫过我额上的纱布,疑惑的问道。 我对他笑笑,迟疑了一下,说,说起来,糗大了,这个公司竟然也是他们家的。哎——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要不,我也不会来这里工作啊!哦,我今晚只是奉命过来给他送资料的。 关于这个公司是程家的,我确实不知道。说完,我就很真诚的看着金陵和北小武,还有八宝,希望他们相信“我是真的不知道”。 末了,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说,你看,我要是真的想接近程天佑,我该去他们集团总部工作啊,那样不是可以天天见到他了吗?何必这么费周折,来到这一个每年只能在年会才能见到他的小公司啊? 八宝诡异一笑,冲我眨眨眼,说,要么说,姜生姐这才是女人心计,这才叫不露声色啊,这才叫杀人于无形啊。 八宝的话音未落,又被北小武一巴掌扇到了一边儿去。 一个小女孩,总是说着大女人的话,其实八宝真的好可爱。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可爱,遗憾的是,生活的磨难,让我们将这些细碎的小可爱深深藏起,只能麻木而顽强地生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半夜被陈总钦点送文件一事,不知怎的,被陈总给抖了出去,结果,不出一个夜晚,飞入了格子间的“千家万户”。 连我的手机上,都接到一条不署名的群发消息,你们知道吗?那妖精爬到少东家房里去了。 大概是谁兴奋过头,误发到我手机上。 隔日,我是硬着头皮回到了永安。 走进公司格子间时,我的眼睛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如踩在棉花团上般,恍恍惚惚。 公司里的同事,每个人见了我,都笑意盈盈,可是,那种目光却好像在打量一个回门的姨太太似的。 我知道,她们有人在心底或者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窃窃私语的议论着我。 瞧,那个新来的女人,可真有手段,头顶着护舒宝,就能将咋们的少东家手到擒来。 手段不是人人都有的,护舒宝不是人人都能顶的!黑眼圈会要人命的!安心工作吧!少东家也就是图一时新鲜,哪里会真心实意的看上她! 也是哦,要真的飞上了枝头,应该跟少东家周游世界去了,怎么还会重新回到公司里来? …… 我硬着头皮跟她们一一微笑,西门总监看了我,竟也微笑不语。 这让我无比尴尬。 五十六、男人天生是孩子,一旦幼稚起来是会要人命的。 此后的几天,日子倒风平浪静。 程天佑仿佛从此退出了永安。 但是,我的日子,依然充满了各种风起云涌。 陈总和林经理会时不时的来我的座位前,纷纷表示,小姜同学,你最近工作很是出色!公司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然后他们问,你需不需要换一个靠窗的位子啊?总之,他们的关切之色令我毛骨悚然。 我确实毛骨悚然,我害怕万一他们将来知道,我并不是他们少东家的心头好,而是心头之不好的话,给我的不是靠窗的位置,而是将我直接从窗口扔出去。 自从陈总和林经理分别关照过我之后,我就觉得心惊胆战了。 就这样,我工作得战战兢兢,我在想,我怎么就说出了“我不会从永安辞职”的话呢?给人事部和西门总监送文件的时候,因为分心,走起路来,居然磕磕绊绊,不是撞到桌脚,就是弄洒茶水……越是十二分小心,越是状态百出。 每一次出状况,整个格子间的人都为之小地震一把,八卦女们纷纷将她们的脑袋探出来,跟一个个雨后春笋似地,好事儿男们也不甘落后。 我只能在心理暗骂tMD啊tMD,然后脸上挂着淑女一般的讪讪微笑,修正错误的姿势也力争极尽仪态万分。 …… 最后一次出状态,是当我将茶水洒在林经理的座位上时,终于,流言如同病毒一样,在公司里涌动起来。 啧啧,你们说,这几天得和少东家“闹”成什么样了啊?瞧瞧,路都不会走了,连滚带爬的。 哎呀,别说了!太羞了! 看起来挺干净挺斯文的一女生,私底下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跟着男人去了! 省油的灯头顶护舒宝倒在少东家眼前啊!别搞笑了! 少说两句吧,就算不是未来的老板娘,也是个能吹枕边风的人,没看到陈总和林经理都对她关心无比啊。 …… 他们话音未落,多日不见的程天佑,居然带着一行人,以风云突变之势态,毫无预兆的拥进了格子间。 我一边手忙脚乱的擦桌子,一边吃惊的看着众星捧月般的他,下巴都快脱臼了。一时之间,格子间中的每个人,先是一阵骚动,无比震惊,然后都开始低头忙碌工作,一副“我为公司献青春”的摸样。 程天佑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地从我身边走过,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摸样。他身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我的心,乱入战鼓雷动。 陈总和林经理,诚惶诚恐地堆笑而出,说,哎呀,程总,您怎么来了? 是的! 不是年会! 也不是年会的第二天! 这是一个极为平常的日子,在一家不算多么出众的分公司,我们的天佑同学,居然再次出镜了! 一笑,那是职业般的笑容,示意你好,且保持着矜贵。 他身边的钱助理走上前,对陈总笑笑,说,永安5月初,在三亚的模特大赛,总部很重视!陈总也知道,程总入主总部之前,主管五湖星空娱乐,所以,对影视娱乐始终是更关注的。如今我们队永安的此次模特选秀大赛很重视,所以,总部想在永安设一个办公点,方便程总办公,也方便加强团队沟通。 陈总先是一愣,集团下有多个分公司,可除了曾经的五湖星空,没见过程天佑在哪个公司有过办公室一说啊。但他眼珠一转,立马拍手鼓掌,他一边鼓掌一边说,哎呦,程总啊!这是我们的无上光荣啊! 顷刻间,格子间中全是迎合的掌声。 林经理紧跟在陈总身边,眉眼一转,看着我,笑意盈盈,立刻布派人马,打扫布置程天佑的办公室。 一时之间,订绿植。订办公桌椅……程天佑被陈总邀请进了他的办公室,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瞟了我一眼,目光极淡,眼底氤氲着一丝笑,似乎在说,哟,姜生,果然没辞职啊。 要坏事了! 我的背后一阵发冷。 突然,他的钱助理对陈总很无意地说了一句,程总在总部的秘书和助理得留在总部,你看这边,缺了一位秘书。 陈总立刻心领神会,说,我马上安排公司最得力最敬业的人才给程总! 然后,陈总转头,对我眯眼一笑,说,姜生,以后你就负责程总办公室。 我直接吐血三千尺,缘愁似个长。 我仿佛听到格子间里,有种同事之间无声的冷笑在游走—— tMD!tMD!她!一个来公司才几天的实习生,居然是公司最得力最敬业的人才!老娘算啥!老子算啥! 一时之间,我成了众矢之的。 在吐血无能、震惊成脑震荡的情况下,我残留的脑细胞居然能想起“房贷”,居然能做到“破罐子破摔”,我居然可以转头无耻的问陈总,这……这……这算是升职嘛? 陈总先是一愣,看了程天佑一眼,脸立刻笑成一朵花儿,说,算! 我苦着脸说,那……那……加薪不? 陈志刚要说个“加”字,就被钱助理的微微一笑给制止住了,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你工作做得……要是好,可不只是加薪水! 他说这话的时候,格子间里的那群女人,都默默地激愤着,她们不敢说话,却用QQ彼此交换着想法。 这女人,可真有一套 啊。少东家居然来我们公司安办公室了?我们长年都见不到一面的人啊。 就是,估计光是少东家每次的赠与就够她风光了,从装正经掩人耳目,要什么加薪?当我们是瞎的啊。 加薪当然得要啊!人家可比我们多上了一个夜班啊! …… 钱助理可能只是为陈总打圆场的话,却因为这几天陈总这个大嘴巴,将程天佑点名要我送文件的事情抖了出去,令同事们瞎想连篇,使我陷入了是非之地。 钱助理看了我一眼,很友善的笑笑,说,手头有什么工作就先去干吧!程总的工作,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说完,他给我了一个极度和善的微笑,再次令旁人浮想联翩。然后他跟在满面冰霜的程天佑身后,被陈总迎进了办公室。 瞧见了没,程总满面冰霜的在我们面前避嫌。在瞧瞧他的助理,对姜生那副谄媚的样子,说她和少东家之间没鬼,谁信? 可不是,在我们面前端着做戏呗! ……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 他来永安真的是因为模特大赛的工作?还是他兴起了报复的念头,开始了恶作剧? 人们都说,男人天生是孩子,一旦幼稚起来会要人命的,八十岁会像八岁,三十岁会像三岁。 老天保佑吧,希望程天佑来这里,真的是因为工作原因。 可……可我不能给他做秘书啊,我这是死路一条的事情啊。我……我难不成去辞职?唉——那不就是落实了他的说辞了吗?——利用辞职再是显示我的不同,利用辞职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昨天是不是被他刺激大了,怎么会上杆子去说“我不会从永安辞职”的话呢? 本来,我可能会在这个公司里待着,一来为了温饱房贷,而来谁让人家激了我呢。可是,前提是我以为这个公司跟他除了有年会的关系再无其他的情况啊,如今……如今这种情况…… 唉。 我满腹心事的转身,想要将资料送到西门总监那里,却一走神儿,撞到了桌子角。 我忍着痛,冒着冷汗将资料放在西门总监眼前,此刻,这个格子间里都荡漾着春意,她们用最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我,意味深长。 彼此不动声色,QQ、MSN等各种即时聊天工具却传递着她们的议论。 瞧她那样儿,这几夜贪欢了吧? 哎哟,我们的少东家体力可真不错,瞧他健步如飞的,再瞧瞧她,五迷三道的! 你以为加夜班的女人容易啊?昨晚肯定用力过猛了。不过,你说她要不施点儿狐媚手段,能爬得这么快吗? …… 五十七、爱情如猛兽,在你尚未回过神儿来时,便会吞噬掉你整个人 午餐时,咖啡间里,西门总监和我点头而过。他那份拿捏得恰到好处的笑容,客气到疏离,让我不知所措。 我甚至都想一把抓他过来,对他解释一下,我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是一个野猪妹子!怎么能修炼成狐狸精的范儿啊! 同事们吃过饭后,迎面和我打招呼,但转头,就说说笑笑的离开了,不知道他们是唯恐我听到,还是唯恐我听不到她们的笑声。 唉。 我知道,那笑声,肯定和我有关。 遇到了林经理,她冲我笑得眉眼如花,说,程总的新办公室家具都送到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末了,她风姿万种,神秘兮兮的说, 休息室那张床不错,你以后试试! 我心里悲鸣。 但还是冲她笑笑,可能人家没有别的意思,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林经理走好,我遇到了莫春,她正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一般。 她回头,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后莞尔一笑,似乎无话可说的样子。 是啊,要是我觉得自己接触了这么一女人,我也无话可说了。 啊不!可实际不是这样子的啊! 我看着莫春,喉咙涌动,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沉默。末了,我冲好咖啡,抬头,看着她,我说,你一定很好奇是吧? 莫春笑了笑,白衬衫下的她是职业女性的干练。她说,没什么好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即使不是自己能接受的范畴,但是也得给这种存在以权利。 这话说得真是圆满。 我笑了笑,说,其实我不想跟别人去解释什么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希望你误会我。 莫春愣了愣,依然是笑,说,其实,姜生,只不过一个上午,我突然都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姿态来和你说话了。唉。 我也笑笑,说,我懂。所以,我才想让你不要误会我。我和他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我和程总……其实,其实……哎…… 莫春轻轻喝了一口咖啡,慢慢吞咽,抬头,看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我说,其实他是我的前男友。 我的话音一落,莫春一口咖啡喷了出来,我整个人都浸在这场“咖啡雨”之中。莫春一边跟我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帮我擦衣服。 我叹了口气,说,你不相信是吧?这么个人中之龙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我这种身份平凡的女人的前男友? 其实,这些年来,因为凉生,我游走在程家的边缘,人情冷暖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万事讲求门当户对。 所以,就算天佑待我如此情深,都不曾惊扰到程方正眼前。而程方正,早在五年前,明明知道凉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依然容不得我,就是因为门第关系。同样,凉生即使要娶未央,到现在都还瞒着程方正,大概也是因为“门第”二字。 道理谁都懂,可是无奈,爱情如猛兽,在你尚未回过来神儿时,便会吞噬掉你整个人,没有时间给你去思考衡量“门当户对”。 所以,情天恨海之中,才会有那么多挣扎的男男女女,几乎沉溺。 莫春愣了愣,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沉重的往事、什么很沉重的人一样。半响之后,她笑,嘴唇轻启,说了三个字,我相信。 这三个字,像是一块儿石头,轻轻地落在我的心里,砸中了我心中最渴望的角落。 安稳如岁月。 五十八、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开心农场”和叱咤商界有什么关系呢 不被天雷劈,就永远不知道何谓天雷! 不过一个上午,我摇身一变,成了程天佑的“秘书”! 秘书啊!秘书! 我刚从咖啡间回到座位上,程天佑就冷着脸从我身边经过,敲了敲我的桌子,将我“喊”进了办公室。面相讨好的男人,就是冷着脸,也是有情摸样。他这幅冰冷,在外人眼里看来却是奸情四射的欲盖弥彰。 于是,我就硬着头皮在一群女人的不屑而又艳羡的目光里,跟着只夹着尾巴的狐狸精似的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程天佑并不跟我说话,冷着脸,很严肃的表情。 他安排给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帮他搞“开心农场”! “开心农场”啊,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不可以在低能一些!为什么不是“连连看”!为什么不是“大富翁”!为什么不是“蜘蛛纸牌”! 程天佑并不跟我说话,而是电话会议或者电话遥控着诸多事宜,一副工作忙碌之态,正人君子摸样。那严肃的表情,真正的是一个正在紧张有序地工作中的男人。 好在半小时后,他就将一些正常的工作丢给我,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嗯”、“啊”之类的语气词。 我的眼睛瞟向程天佑的时候,他直接无视我。 其实,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所有时间,他都是无视我的。 然后,大约一个小时,他会摆摆手,将我赶出办公室,到门外的秘书席上。不久之后,他从办公室走出,居然是衣衫微微凌乱的样子! 其实,我真的很想扑上去痛哭流涕地问问他,为什么我刚刚出来之前还是板板正正的一人,怎么可以随后就衣衫凌乱地走出来呢? 然后,一群女同事仿佛看到了春天。 哎,没有想到少东家喜欢办公室激情啊? 少来!那是奸情! 有些女人啊,天生下作,什么事情在任何地方都做得出来! …… 此刻,我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他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却一副纯洁而严谨的表情。仿佛他真的是在工作,一副老子很忙,哪里有空找你这个不重要的人物的麻烦的模样。而我认为“他是在整我”的想法,都是我不自量力的自作多情。 钱助理对我笑,说,姜小姐,你别疑惑,程总的“开心农场”以前是我打理的。你千万别以为这是不重视你。要知道,老板的爱好,老板的心头好,更是我们这些秘书、助理们的头等大事。需要我们严整以待。让老板没有了这方面的后顾之忧,他们才能更好的开展工作、叱咤商界。 钱助理的话听得我只想吐血,我怎么就没感觉到“开心农场”和叱咤商界有什么关系呢?下班后,我在金陵面前胡乱的捣鼓着头发,我一边抓头发一边摇晃,我说,我怎么会去永安工作!我脑袋被踢了吗?彼时,她正在和柯小柔聊专栏的问题,八宝在一旁缠着北小武。 北小武依然没心没肺的活着,大口的吃肉,爽气地喝酒,八宝每天都对着他软趴趴的说,北小武,人家就爱你爷们儿的样子。 等我将头发捣成了鸟窝状,金陵才转头,问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晃着带伤的脑袋,颓败而焦躁,说,我怎么会要留在永安啊?我吃错药了,怎么可以顺着他的话就接下去了啊? 八宝说话很痛快,她说,姜生姐,你要是真不爱留在永安,你就辞职啊! 我抬头,看着八宝,她可真能戳人痛处,我怎么会不想辞职?可是人家程天佑开头就把我给架住了——辞职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啊,我也上杆子,居然赌气说了句“不会从永安辞职”! 八宝的语音落了后,他们一群人都盯着我,看我的反应。 然后,他们见我嘴巴闭得紧紧的,互相交换了一下朋友间特有的鄙夷的眼神,仿佛说,哎,姜生,你这老实孩子,什么时候起,开始占了便宜还卖乖? 柯小柔冷笑了一下,兰花指拿捏得风情万种,他说,唉,姜生,做了程天佑的秘书,心理美得不行了吧?宫心计终于初战告捷了吧!巴不得我们都分享你的小甜蜜吧!还在这里缛头发做痛苦状!告诉你,你就是缛成秃瓢,我们也不买账! 五十九、这农场的花儿,你想摘谁的就摘谁的吧就这样 永安的日子,突然变得有些艰难。 钱助理每天会到我的座位前巡逻一番,很温和的笑,交代日常事务,在他的点拨下,我的业务水平进步的很快。当然,“开心农场”的水平依然会被程天佑这个怪胎所不齿。 程天佑每天的乐事就是冷着一张扑克脸,转到我身后,瞄一眼他的“开心农场”,然后,用他杀人不眨眼的眼神来嘲弄我的管理经验。 这种无声的嘲弄很让人背后发毛,恨不得将他的脸给塞到电脑里封存起来。 终于有一天,他出声了。 原因是有好友在他的菜地里放羊了一头野牛,然后我没有给他赶走。我哪能替他赶走啊,那头野牛是某某慈善会名媛的。 钱助理以前叮嘱过我,有几个女人的农场千万别去碰,她们时候程天佑这个钻石王老五避之不及的红粉冤家,其中就有这位名媛姑娘。我当时就想啊,既然菜地都不能去碰,那么她放养的野牛更不要去碰。当下,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私下赞美过自己,哇塞,姜生,你果然是吃文秘这碗饭的!居然会这么触类旁通! 结果,今天就挨训了! 程天佑看到这头野牛的时候,那表情看起来恨不得将我扔进碎纸机里碎掉一样。他说,姜小姐,你怎么这么笨?你还能再笨一些吗?菜地不是只要浇水施肥捉虫除草的,还要赶野牛! 我一天看顶头上司、财神爷发火了,心里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去顶撞人家,免得人家又来一句“姜生,你装腔作势的顶撞我,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对你产生兴趣的”! 算了,知错就改,程天佑一声怒起,我立刻就去“赶牛”,结果,手一抖,我就又做错了,居然将程天佑的野牛放到了那名媛氵农场里。 程天佑当下直接失去了语言,他直直地看着我,一声不吭。末了,他说,姜生,你故意的吧。 恰在这时,钱助理走了过来,我一看钱助理,就跟见了救星一样。我对程天佑解释,我说,钱助理说过这几个女人的菜地不能碰,他说,那些女人……那些女人和你关系不清不白。 说到这里,我小心的看了一眼程天佑,他的脸色越加难看起来,我却不在乎的继续阐述这个事实。我说,我就以为既然不清不白,菜地不能碰,那么她们放出来的牛也不能碰。不信,你问钱助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替你招蜂引蝶。 程天佑一定后面四个字,严重的神情越加阴晴不定,正常人谁愿意和“招蜂引蝶”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钱助理一下子扑来上来,他说,程……程总,我真……真没说你招蜂引蝶! 我点点头,说,钱助理没说这四个字,是我意会到的。 钱助理的脸直接白了,估计这时他真想把我给毁尸灭迹掉。 半响之后,程天佑很不在意的看了看我,冷哼了一下,说,男未婚,女未嫁,我有什么不可招惹的人!这农场的花儿,你想摘谁的就摘谁的吧! 说完,他就转身走人。 陈总和林经理不久挤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钱助理,说,小姜做错啥事了?顶上发了这么大脾气? 钱助理很体面的笑笑,编造了一句很体面的谎话,说,新人,公司事务拎不清,犯错难免。 是啊,他要敢说程总是为了“开心农场”发飙的话,估计程天佑就成了全公司的“开心农场”了。 六十、别人给了你一根鸡毛,你却拿它做了令箭 世界上最悲凉的事情,莫过于别人给了你一根鸡毛,你却拿着它做了令箭。 程天佑一句赌气的话,我却当了真。 其实,我早就对那些禁区中女人的农场里载的那些昂贵的七色玫瑰什么的动过无数次邪念了,每次我都想冲进去糟蹋那些花儿。 现在好了,他自己都说,你想摘谁的就摘谁的吧,那我何必客气呢? 我一边摘,一边想啊,生活太美好了,虽然我在永安被这个作威作福的人给欺压着,但我也无辜的兴风作浪了一下。一想到这些女人发觉自己的玫瑰被程天佑给宅走后,就会兴冲冲的一起去找程大少纠缠,不是幽怨,就是暗恨,我想总有他挠头的时候。 就这样,我一边恶念萌生,一边去祸害这些女人的花草。 当时,我就给忘记了,程天佑这丫就是一腹黑的货!当他忍下了气,漫不经心的对我说那句“你想摘谁的就摘谁的吧”时,就等于已经赐了我三尺白绫,就等着我自己扯着白绫玩儿的不亦乐乎,知道玩儿死自己为止。当天下午,就在我幻想着程天佑被一群女人围攻的是,灾难降临了。 灾难降临之前,我推门给程天佑送文件,他正在接一个电话,男的笑容满面,说,我就在永安,你过来就是。嗯,好的,再见,沈小姐。 我识趣地把文件放在他桌旁,小心翼翼的推门出去。 我的屁股刚落座,程天佑的电话就拨了过来。我看了看他办公室的们,心里嘀咕这,有什么事情刚刚不交代,还要用电话? 电话一接起,我就微笑而有礼貌的说,程总,你好,有什么交代? 程天佑似乎很享受这一称呼,他笑,说,一会儿沈小姐要来,你替我拦住了!要是拦不住就扣你工资!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直接愣了,刚刚明明是他邀请人家过来的,现在又要让我给拦住,拦不住还要扣我工资?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哎……他……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我还来不及索索,只见一位年轻的女子,已穿过整个格子间,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衣着光鲜、仪态万方的模样。我下意识的想到,这大概就是沈小姐吧。 果然,她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疏离的温柔,我找程先生。 我也打起来职业性的微笑,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我说,程先生他不在。 话音刚落我就发现自己智障了,连忙补充说,啊,是沈小姐吧……程先生不在,刚刚出门了,交代让沈小姐改天再约时间。 沈小姐眉头微微一皱,疑惑的看着我,说,不在? 我很虔诚的点点头,说,真的抱歉,沈小姐。 在场,我已经发现了,做人家秘书的第一要领就是要会撒谎,而且要撒谎到理直气壮,泰山压顶不弯腰。 沈小姐有些悻悻,转身,走了几步,似乎不甘心,就拨打了程天佑的电话,有些娇嗔的抱怨说,对淑女失约,可不是绅士啊。 程天佑在电话里似乎笑得春风得意,说,怎么会,我就在办公室等你啊! 沈小姐一天,直接冲我怒了,讲电话凑到我耳朵边儿上,说,你听听! 程天佑的声音不咸不淡,只两个字,哈罗~ 我一听就生气了,此刻我多么想自己忘记了万恶的房贷,忘记了程天佑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了,直接踢开他办公室的们,冲他高喊一句,去死吧!然后对沈小姐说,你要找的那货就在里面,你去代表月亮灭了他吧。 但是我不能,我只好对沈小姐很尴尬的笑笑,很有职业素养的道歉,我说,对不起,是我记混了。 此刻,程天佑的就推门而出,笑意淡淡,对沈小姐说,你来了。要不,我们出去,找个咖啡厅做一下吧,办公室里总有些煞风景的东西。 沈小姐就笑,说,好吧。 程天佑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轻轻一笑,说了三个字,弄得我只想把工作台给掀翻。他说,扣工资。 六十一、人世间,最需要骨气的不是做忠烈也不是做义士,而是做人家的前度。 第一场灾难过去不久,无数的灾难就来临了。 从此之后,办公室前,赵钱李孙各位不明来历的美貌女士们,就接二连三的到访,我应接不暇却又不得不负隅抵抗。 钱助理看着我焦头烂额的模样,不禁感叹,说,要你不要摘那些玫瑰花儿,你乱摘!出事了吧!那些女儿的花儿啊,就是种给咱家BOSS的!BOSS千叮咛万嘱咐过我,不能摘!瞧,到你这里,就出乱子了!我就说嘛,花儿这东西,是不能乱摘的!<dfn>http://</dfn> 我看了钱助理一眼,这些时日我们已熟悉,也大概是我被折腾得没力气去约束自己的思维,所以有些口无遮拦。我说,你最后这句话,最好说给采花大王程听! 我说完这话后,发现钱助理的脸已经僵硬了,他的眼睛拼命地闪,我奇怪地戳了戳他,怎么了?灰尘调眼睛里了?我帮你看看。 说着,我就起身,一边帮钱助理看他的眼睛,一遍嘟哝,“你该不会不知道咱们BOSS的桃花运超级旺吧!一堆烂桃花!迟早把他给埋了!玩几个‘开心农场’吧,还会玩出风月来,这真是…… ” “你说够了没?” 背后响起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我猛然回头,直接惊得一身冷汗,程天佑已经站在我身后不知道多久了,他看着我,脸色阴阴的,就跟被人踩过一样。 我“啊”地尖叫了一声,那一刻我又想起了他的三字箴言“扣工资”。此刻,我多么想扑到他的脚边,高呼程总万岁,程总英明,程总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啊,你所有听到的话,都是幻觉。 但是我不能啊,我好歹还是人家一前女友啊,前女友要有前女友的骨气啊。抛弃了人家的前度,还是被人家抛弃的前度。 只要你是别人的前度,你就算过得跟一棵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狗尾巴草似的,当那人出现的时候,你也一定要站得跟棵欺风傲霜的小白杨一样!你就算落魄街头摇尾乞怜,当那人出现的时候,你也得一副老子穷得只剩下钱了,所以精神空虚出来体验生活!你就算生了一白痴儿子,当真那人的面,你也得摆出一副老子就是个性,生个白痴玩儿怎么着!你能怎么着! 所以,在程天佑面前,虽然有很多难看,我还是退却了刚刚的惊意,保持了一下作为前度的风度,矜持而礼貌的喊了一句,程总。 钱助理一看气氛不对,立刻随手拿起一份资料,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离去,说我有事先……我先去找陈总商量去。 程天佑看了看我,没说话。 其实这几天,程天佑也被那几个莺莺燕燕给搞疯了。其实他最初的目的是搞疯我,可是很显然,结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也难免遭祸害。 他看了看我,说,以后不要乱摘花儿了,农场里的。 我偷瞄了他一眼,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但还是点点头,毕竟,我也没少受这些洪水猛兽一样的女人的祸害。 突然这时,沈小姐再次春风满面般而来,她笑意盈盈,半是抱怨,半是暧昧地说,天佑,我打不通你电话呢。 我当下美得不行了,只想脚底抹油,躲得远远地看一场好戏。 突然程天佑一把拉着我,他神情有些倦,对沈小姐笑了笑,说,一直都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我的女朋友,姜生。 就在这一刻,我还未来得及躲到一边去幸灾乐祸,就被程天佑一把抓住,当做了挡箭牌。 我小声的抗议,说,前。 是的,前女友。 程天佑就低头笑笑,说,什么钱不钱的!真是个小财迷啊!只是介绍一下你给我的朋友,又不是说咱们结婚,需要沈小姐封红包! 说着,他就狠狠的掐了一把我的腰,意思是,姜生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扔出去! 我只好诡异而尴尬的冲沈小姐笑笑,此刻,我挺害怕,要是她性格激烈一点,估计手中的爱马仕包就砸我脑袋上了,骂一句,妖精,然后扬长而去。 被这么贵重的包砸破脑袋,也是一件幸事。 我一向都不知道慈善会的人,都是如此衣着过线,不是香奈儿就是爱马仕或者宝缇嘉;我还以为他们过得都跟苦行僧似的。 沈小姐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缓过神来,末了,程天佑笑了笑,说,要不,我和姜生请你喝咖啡? 她笑了笑,周身打量了我一番,大概是给我全身估一下GDP,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能嫁进程门的那颗葱,然后再确立下一步的战略目标。 不知道估价几何,反正她体面的笑了笑,说,要不,我们改天吧,我正好还要参加一次筹款活动,要是程先生有兴趣,倒可以再联系。 说完,她就腰肢款摆的走出了办公室。 程天佑一把将我放开, 不带任何的温度和迟疑。 我低头,手臂上是他握起的红白印,我知道,不久之后,它们就会消失,就像曾经的很多往事一样,悄然消失。 就这样,我变成了程天佑抵御外侮的“女友”。 他对每个女人都是这副说辞,什么?你要来找我?不行!我女朋友在做我的秘书呢!对!就是看着我不要我接触别的女人!小女人,难免醋罐子! 那时,我恰好进去给他送咖啡,恨不能将咖啡全倒在他脑袋上。 他收住电话,对我说,我这些日子不想被人打扰到,该怎么做,你知道! 然后,他端起咖啡,不忘火上浇油来一句,做不好,是会被扣工资的。 程天佑一定不知道,因为他每日每刻对我说“扣工资”这三个字,导致我无数次做梦,不是梦见自己中了几个亿的彩票大奖,就是梦见自己嫁给了一亿万富豪的糟老头,总之两种不劳而获满足了我的全部虚荣,然后我就对他颐指气使,直接拿钱甩他脸,我说,扣工资吧!这个我不想做!扣工资吧!那个我也不想做!老子有钱!你扣吧!扣吧! 然而,幻想是抵不住现实的残酷,从此,程天佑连手机也全部转进了秘书台,所有的电话几乎都通过我这里转接。 我每天要对着电话说的就是,你好!非常抱歉,程总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行联系。 而且自打程天佑“假托”我是他女朋友之后,我就生怕自己被那些不明来历的女人给报复掉,要是泼我硫酸,毁了容我还怎么去嫁亿万富豪糟老头呢。 此后的日子,我有些像惊弓之鸟,总觉得四周的人手提袋里都装满了硫酸,不知道何时就会拿出来泼我一脸。 我把这种担心,跟金陵说起过,金陵不以为意,说,说不定放的是砍刀呢! 于是,此后,我就梦到自己被人砍了,然后又用硫酸给毁尸灭迹了…… 可是,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那些女人,倒没有行凶,有几个人是打量过我,看看我是何德何能成为这男人的女朋友;有些女孩子就内心无比脆弱,一听之后就掉眼泪,然后我就成了妇女之友。 此后有段日子,我就有了一份新工作,陪着程先生的“女人们”疗情伤,那段日子,我觉得我实在太全能了,都可以去做心理辅导师了。 公司里的其他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总裁办公室这边,每日鸟语花香,幽幽噎噎,好奇至死,却不知为何。 那一刻,我真想对着格子间喊,我这是在替你们少东家普度众生呢。 奇怪的是,在我替程天佑普度众生的这段日子,他又神奇的从永安这个世界里消失了,总裁办公室只剩下门前的我。 六十二、如果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死都死不瞑目啊 日子一旦忙碌起来,人就容易健忘。 我居然忙到连去思考自己是否该辞职的时间都没了。 永安这个名字真好,可谁会知,永安永安就是永远难安的意思呢? 此时的我根本不知道,留在永安将是个巨大的错误。 因为程天佑的缘故,从此,在永安,我将会每日面对各种版本的段子。 段子主要是两种版本,第一种版本是,他来永安比较勤的日子,公司里就传“这个女实习生,给少东家吃伟哥了吧”;另一种版本是,他不来公司的时候,公司里就传“瞧瞧!我就说吧,那女的,新鲜劲儿一过,早晚被甩掉。” 一日中午,陈总给我们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发工资;然后他又宣布了一个要人命的消息——加班。 正当我们一群人吃着员工餐抱怨的时候,以北小武为首的亲友观光团突然造访,我赶紧将他们赶出格子间。 八宝伸着脖子,对我说,程天佑呢?哎,姜生。来我这里吧!你看我这身材,绝对会是公司头牌。 我说,哎,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打电话,我上班呢。 金陵不说话,一直傻笑,八宝也在一旁眨巴着眼睛装傻,最后,她们俩一句话也没说就闪走了,匆忙下楼,只留下北小武一个人在我身边。 我很不理解的看着北小武。北小武看着我,抿着嘴巴,最终说,姜生,我们今晚……失去参加……参加凉生在岚会所婚礼前的单身派对的。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说,你知道的,他马上就结婚了。 我一愣,时间真快啊,我知道这件事,我连婚礼都接受了啊。怎么可能不接受这件事情呢?只是,怎么这么快? 这些日子,我是真的这么忙吗? 还是刻意让自己忙,忙着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名字,让我想起就会疼;还有一个人,让我爱到难以释怀。 我开始慌乱,转而笑,说,哎呀,我哥的单身派对,我得参加。可……可是我把自己搞伤了……我……还得加班……我不去了……我…… 顷刻间,我语无伦次起来,佯装捂住脑袋,开始乱转。 北小武看着我,笑笑,说,所以,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不必去了吧? 然后,他突然眼眸沉了一下,说,姜生,人就活一辈子!如果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死都死不瞑目啊!姜生,不如我们…… 我仰头,想制止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这个道理我懂。可是我也懂,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有爱就可以的。我摇摇头,再摇摇头,故意往办公室里转头,目光却不住地闪烁,我说,我不爱他了,真的。 这是我的决定。 我不想我爱的男人,再遭遇一场风暴。日子既然已经安慰,他和未央的感情也已稳定,为什么我不能成全? 北小武笑了笑。他顺着我的目光往里看,他问我,天佑在? 我点点头,故作幸福地笑。 程天佑前几天又突然来到永安,我也没有想到,他依然是一副冰山上来客的脸,看都没看我一眼。 北小武见我心意已决,不无心疼地看着我,满目探寻,他指了指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说,姜生,如果不开心,就躲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吧!别憋着,我知道,我知道你这里更疼,比你所有的伤口都疼! 我就笑,拼命地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我推他,说,快走吧,快走吧!别胡说八道了!吟诗弄句的,你以为你是个诗人啊!我哥结婚我多开心啊!等明日结婚给他包个大红包!哎,小武,替我多陪我哥喝几杯啊!不醉不归啊! 北小武被我推搡走之后,我的整个世界突然空了。 我脸上讲着笑,整个人愣在那里,一时之间,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双脚也不知道该踩在哪个位置。 很长一段时间,我才从虚幻中调整过来。 回到格子间,末春问我,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我讪讪一笑,说,白大夫,就是要你白。哈哈。 六十三、你当初有为了他而杀掉自己孩子的胆量,今天就该有去接受这个派对的胆量 天色渐渐黯淡起来,公司为加班的员工配了员工餐。此刻,唯一能弥补我心绞痛的事情不是员工餐,而是领到工资的那一刻。 当我从公司领导这个月的工资时,我一边点数着人民币,一边想我该给凉生包个大红包,然后还是不是的冒出一下“辞职”的念头。 “辞职”两字刚刚闪过,我就计算工资,出去月供和给凉生婚礼的红包,这个月的工资瞬间变成了负数。 负数是个什么概念? 概念就是我得饿而不死,死而不僵的继续月供,继续为祖国的房地产GDP做贡献。 于是,我开始哆嗦着安抚自己,其实,如果不是程天佑时不时的出现,这份工作还是让我充实而快乐的嘛。 而且,他确实是真的来这里工作的,不是来调侃我,也不是来刺激我的。那些因他而来的莺莺燕燕都是假象。你瞧,他今天进门,就连看你一眼都没看。 所以,姜生,姜生,你千万别想多了。 其实这是实话,抛开程天佑和我不着边际的八卦,公司里的大多数姑娘们还都是可爱的,一起吃饭,一起淘宝,一起秒杀,一起团购,还有一个偶尔可以交心而谈的莫春。 生活仿佛多了很多色彩,生命仿佛鲜活起来。 不必去点数着凉生和未央的婚期,不再有陆文隽冷漠的“约束”。几日前和北小武、金陵他们一起玩儿牌的时候,柯小柔还翘着兰花指说,哎呀,姜生,你最近气色不错,面泛桃花,你不是有身孕了吧? 我当时多想把一手纸牌扔在他脸上,前半句受用,后半句太坑爹。 世界之事,哪能事事完美? 不如得过且过? 晚上加班的时候,我还在抱着“钱财”纠结不定。这是,程天佑办公室的休息间里,保洁阿姨进去打扫,收拾出一盒避孕套! 保洁阿姨小心翼翼的走出办公室,又意气风发的走进格子间,小步子迈得虎虎生威,还翘着兰花指捏着那盒“宝贝”,含蓄而张扬,唯恐大家不能发现。大概,她也被普及过我和程总的办公室奸情论!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像是被“捉奸”在众人面前一般。 连莫春都用吃惊的眼光看着我,她推了推我的胳膊,说,怎么?转头就旧情复燃了?这可是办公室,对女孩子名声不好! 我苦着一张脸,摊开手中的报表,然后又苦着一张脸,抬头看着莫春。我说,我要是跟你说,我去他办公室里真没有做坏事,我只是帮着程大BOSS管理他的“开心农场”,你信不信? 莫春很诚恳的摇摇头,我不信! 她说,你还不如告诉我,你和程大BOSS穿越到五台山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呢! 终于,我忍不住了! “摘花门”刚过,他又弄出新花样来整我了吗? 不请自入,冲进办公室,我对程天佑说了四个字,我要辞职! 是的! 这些日子,这么多的事端,我都忍下了,什么扣工资,什么女朋友,什么莺莺燕燕,什么乱七八糟。 可是,今天这件事,是不可不可辱! 程天佑依然没有看我,低着头看文件。半响,他嘴角微微一扯,极美秒的弧度,他说,这事儿你该和永安的直接领导说。 这几天,他难得跟我说话。 一般他都是将文件扔给我,对于语言吝啬至极,不是“嗯”,就是“嗯”,或者还是“嗯”,最多是“嗯嗯”。偶尔他会顺手扔给我一杯咖啡,还是说多弄了的某某某不喝了,扔掉可惜,不如救济你。 我一时语结。 他说的很对,我该跟永安的人事部递交辞呈。 他依然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文件,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样。 末了,他又扯了扯嘴角,说,怎么?一时得不到我的关注你就这么难受?我就说,你退换房子!还退还花店!来到我公司!又要离开我公司!到现在,你还不承认,你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力吗?哼,既然你做了,又何必自恃清高!我可爱的前女友! 说完,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眸之中是极其不屑的冰冷的笑。 我直觉的脸上火辣辣的红,可我也知道,辩解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叹了一口气,说,你当初用激将法将我留在永安,是什么意思? 激将法,程天佑冷笑了一下。 他慢条斯理的说,对你用激将法,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双手抱在胸前,说,我说过,我们两人没有任何关系!我会对你用激将法,就为了把你留在永安吗?你的感觉不要太自我良好了!你不会认为我在永安设立一个办公室,也是为了接近你、看着你吧?跟那些痴情的言情剧港台片中对前度不舍不弃的深情男主一样!我告诉你,姜生,你错了!我真的是为了工作!我到这里,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啊不!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说到这里,他冷哼了一下,说,你做我在永安的秘书,也不是我要求的,是陈总指派的。难道我要在那么多人 面前拒绝吗?那样的话,你是不是更会觉得我有意跟你过不去! 他说的义正词严,让我不由的自我检讨,是啊,他一直都是冷眉冷眼,更不曾对我有半分特殊,可能是我自作多情的诸多认为了。 好吧,至于那盒避孕套,都是成年男人,时刻准备着也没什么不该! 可能,我和程天佑之间,谁都没有错——我是不知,错来了这个公司;他是无奈,因为模特大赛,来此公司安营扎寨。 唯一的错,就是往事太痴缠,让我们总是会错了彼此的心。 这时,程天佑的电话突然想起,他一边忙于工作,一边按了下免提键,扩音器里是宁信的声音,她有些焦虑,说,喂,天佑。 我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天佑一边将一份方案扔到我眼前,一边应了电话一声,嗯。 宁信的声音突然不如往日宁静,他说,凉生和我妹妹明天举行婚礼! 程天佑直接呆住了,他的身体微微僵硬,停住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望着桌边的手机,这个消息仿佛闪电,撕裂了他眼前的天空。 宁信的话,断断续续的从手机中传出。她说,天佑,你告诉我,程家不知道对不对?我就知道,未央肯定过不了程老先生这一关。可凉生那么冷静的人,怎么会连外祖父……未央现在在我的会所举行婚前单身派对,凉生听说是在岚会馆举行派对……天佑……天佑…… 宁信的声音从手机不断的传出。 程天佑的眼眸缓缓的抬起,仿佛从一种混沌中清醒。他看了看我一眼,突然,冷笑了一下,眼中是种顿悟后的恨,嘴角是明了后的苦。 他看着我,眼眸中含着几乎碎裂的暴怒。他缓缓起身,一步步地向我逼近,字字锥心,他说,我懂了!姜生!我终于懂了!现在,你还要对我装无辜吗?凉生要结婚了,所以,你寂寞了,想起我这个旧情人了!你敢说,你去小鱼山!你来我公司,不是有意的!你还敢说吗!城市那么大,你还敢说这是巧合?哈哈哈!姜生! 我茫然后退,不该如何解释,或者说,我如何解释,他才肯相信?他愤怒的表情让我觉得恐惧,我生怕他一失手将我从窗户里扔出去。 程天佑几乎麻木,大步上前,一把拉过我的手腕,眼睛里不见任何光彩。他冷笑,却并不说话,强压着怒火,想要将我拉出办公室。 我踉踉跄跄的挣扎着,却挣脱不出他的牵掣。我惊恐地看着他,说,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不说话,精美如雕塑的脸,阴郁冷冽的眼,一字一度的说,参加凉生的婚礼派对! 我拍打着他,竭力挣脱,可手腕被他牵掣得生疼,泛起了红痕,我摇头,说,不!我不去! 程天佑冷笑,眼眸泛起了寒光,他说,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他一把将我抱起,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办公室。 格子间,众目睽睽之下。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忍住眼泪,却忍不住顿生的耻辱。 在一片哗然之中,我一边骂他一边讨饶。 他冷着脸,将我扔进车里,转身到驾驶室一侧,打开车门,迅速的发动汽车。 汽车飞速驶向市区。 他不说话,嘴角抿起的是决绝的弧度,眼中是冰雪燃起的熊熊火焰。他一声不吭,手握着方向盘。 汽车驶到岚会所的时候,我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程天佑下车,飞速的给我打开车门。 我努力靠后,躲在车厢里,不肯下车。我看着他,满眼哀求,我说,不要这样!求你!天佑! 程天佑的眼睛里是释放不掉的晶莹和冰冷,他握住我的手腕,不肯放开,报复一样的口吻冷笑着,说,你当初有为了他而杀掉自己孩子的胆量,今天就该有去接受这个派对的胆量!你不是很爱这个男人吗?爱到可以为他去死!怎么,她要结婚,你却舍不得祝福? 我拼命后退,哀求甚至威胁他,我说,你就这么想让我难堪嘛?我会恨你的! 恨?程天佑冷笑,说,哈哈,好!我该感激你还肯赐我一点儿恨。太贵重、太奢侈了!是的,我就是想看你多狼狈、多难堪!我想看看,我曾视若珍宝的女人,为了一个她自以为值得付出的男人连孩子连命都不要了,这个男人回报以她什么! 我躲在车里,不敢看他悲凉的眼睛。我硬起心肠,说,这是我的决定,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程天佑冷笑,说,我就让你知道,到底与我有没有关! 说完,他一把将我从车厢里捞出来,不顾我的反抗,再次将我整个人扛在肩上,关上车门,快步走进岚会所。 六十四、你不想知道,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底值不值 金陵被北小武一句话弄得出不来声息。北小武开始了个人演讲,他举着就棚子,在音乐流转声中,指着参加派对的同学、朋友,说,今天,武哥开心,开心啊!我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这个王八蛋啊,老子还单身,这个王八蛋就要结婚了!好吧,这么开心,我就每个人送……送祝福!祝你们男人一辈子打光棍,女人一辈子嫁不出!哈哈哈! 他摇摇晃晃的对不了天空,只能对着时而昏暗、时而闪烁的霓虹灯,唱完了《黄土高坡》之后,就开始仰头,一口酒喝下去,他大吼了一句——问马问路,问鱼问水,问谁问我的小九在何处? 光影之下的他,美好得让我不敢仔细看,我怕多看一眼,心就多灰一寸。 北小武并不领情,他冲凉生吐着酒气,说,谁乱说话了?谁醉了?谁不清醒?谁没良心?我告诉你……凉生!你……你才不清醒!哈哈——你才是最不清醒的那一个!你永远都不能清醒了,你更没良心!没良心到没救了,没救了。哈哈—— 但是,今夜你得陪我看完这出风景! 程天佑一把拉住我的手,他的声音很冷、很轻,却很有力,是发狠的味道。他说,难道你不像看看,他的反应吗?你不想知道,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底值不值得? 那一瞬间,天佑停住了手,抬起头,仿佛一种心事被人撞破的尴尬。 他的笑声变得异常的苍凉,凉透人心。 我孤单的躲在岚会所的走廊前,吞声抹着眼泪。天佑就站在我的身边,身影里也是我会心疼的孤单。 我的心像被抛入了深渊,再也无法救起,整个人像踩在云团上,失去了呼吸。 房间里的音乐流淌,北小武的“才华”更是流淌,凉生的单身派对瞬间变成了他的诗歌朗诵大会。 金陵从刚才的尴尬中醒过来,使劲往外拽北小武。北小武就手舞足蹈地对金陵讲,说,金陵,你说,爷儿刚才是不是也是一拉风的文艺小青年走到哪里,小姑娘一个个的谁不是眼睛发光?硬生生的被小九那个祸害逼成了苦逼的情圣!你当我哎琼瑶啊!小九,你个没良心的!老子想被你这么糟蹋啊! 那一巴掌打得在门外的我都脸疼,很多人都上前去拉扯,凉生在一旁,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 北小武就笑,说,金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忘不了小九,你也忘不了天恩!我们俩同病相怜,这里苦啊,苦啊! 这时,我发现宁信居然和天恩在一起,她大概是刚刚联系不到天佑,就联系了程家的二少爷,两人应该是为了凉生和未央明天的婚礼而来。她看到我们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问天佑,凉生在里面对吗? 凉生对八宝说,他喝醉了,不清醒,说话没良心,你别生气。 从不是他。 还有很多人开始拉扯的声音,隐约有人说,小武,你醉了,醉了。 这是,宁信将门推开,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醉酒后开始高歌《黄土高坡》的北小武身上,没有人看到门前的我们。 仿佛一道霹雳! 除却巫山不是云。 整个包厢炸开了锅。凉生整个人晃动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北小武,仿佛自己手中抱着一个炸弹,然后这个炸弹在他还不及反应的那一刻“轰隆”一下爆炸了。 我从震惊之中清醒,转身,想要逃离此地。 岚会所包厢外,隐隐的笑声和 音乐声,夹杂着听不清的祝福与玩笑的话。 天恩冲天佑挑了挑眉毛,眼角是意味深长的笑,那是一种偷窥到别人内心的暗爽表情。天佑收回手,脸上的表情从尴尬变回了冷漠,他迅速起身,仿佛刚刚那个眼神温柔的男子不是他。 全世界在那一刻都消失了。 那一刻,我知道,北小武压抑了太久的情绪,被凉生的单身派对上那种喜悦和祝福给刺激了出来。他不是忘记了她,只是不再像年少时总是将她挂在嘴上。因为太爱了,放到哪里都不舍得,只好将她狠心的种在心底。每个暗夜里,自己偷偷对着记忆中那个晃动的影子,悄然的说着,小九,我很想你。 醉酒之后的北小武,面对着凉生的幸福新婚,想起了小九,想起小九后的他,终于还是抖露出这个他答应过我永远不再说出去的秘密! 我缓缓的蹲在了地上,整个人已经精疲力竭。 最终,那个冷酷的男人,在我的挣扎与哀求下,停下了他的脚步,沉默了半天,他将我放了下来。 那些伪装了的坚强,到头来全部都是欲盖弥彰。 然后就听到有男人哭的声音,那么浓重的醉酒后的鼻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那是北小武,他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小九,小九,你个妖精! 金陵上前,去扶北小武,说,你喝醉了。我喊人送你回去! 夜很黑,灯火迷乱。 那个女人就吓得鸡飞狗跳的躲开了,八宝在一旁终于看不过去了,小脸通红,上期一巴掌扇在了北小武的脸上。她说,北小武你不要脸!你要当我是死人多久! 八宝今夜大概被“小九”这个魔咒一样的名字给刺激疯了,十六七岁,心高气傲的年纪,谁肯为爱低头?于是,她愤怒地想要冲上前,扑打北小武却被凉生一把抓住了手腕。 就在宁信话音刚落,房间里传出了酒瓶碎裂的声音。 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洪水爆发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然后,他就开始哭了起来,抱着一个女人就哭,说,小九,小九,你要是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就去做两年的鸭子,回来陪你!特殊商品,专供小九。要不要! 灯光在空间里闪烁不定,音乐低低转转,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跳舞,有人在这场纷乱中纠缠不定。我的心突然紧张了起来,总感觉要有什么坏的事情发生,想要走,却被天佑一把拉住。他看着我,目光深成,不说话。 说完,北小武就恶作剧一样笑起来,然后众人就开始哄笑他。 他说,呵呵,姜生,你在抖什么?你是在暗示我,他对你,够重要!此夜之后,再不相干! 北小武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下子,瞬间眼睛一翻又迷糊起来,摸了摸脸,仿佛刚才不是一巴掌而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他说,八宝,你闹什么? 我轻声反抗,你干嘛?我的话音未落,北小武就突然来了一句,凉生,你这个废物!你要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你知道不知道!姜生她不是你妹啊!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看了身边的天恩一眼,他很冷静,冷静的像一座冰山,永远不可融化的冰山。 他迟疑了很久很久,仿佛在同自己的内心做了极大的抗争一样,像是要瓦解掉某些我不知晓的坚硬心防。他缓缓的俯身,蹲了下来,眼眸逐渐变得柔软,他伸出手,试图触碰我的发丝。 这是,突然传来了天恩的声音,他喊了一声,咦,哥。 六十五、若是我爱你,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 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漫长时光,大家的目光突然纷纷落向门口。 当凉生看到我的天佑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整个人再次愣住了,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僵硬。 北小武看到我的时候,以为在做梦,后来,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在做梦,就推开金陵,拉着凉生,仿佛挑衅一样,直接无视身边的程天佑,他指着我,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对凉生说,你看看这个女人!现在就给我好好地看看!凉生!她不是你妹!她也是爱了你十七年的女人! 当北小武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程天佑握住我手腕的手,力度明显大了起来,那是一种带着不甘的恨——十七年!让谁谁也恨! 凉生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北小武,很显然,他还没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 是的。 当初,我看到那个检测报告的时候,也像经历了一场大病,又经历了一场大梦,很久之后,才相信了这一切。 此刻的凉生,大概也像是进入了一场梦境里,醒不过来一般。 北小武一把扯住凉生的衣领,酒气乱喷,说,为了救你!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你他妈的在这里打算明天风风光光地娶娇妻!鼓乐齐鸣是吧!人比花娇是吧!洞房花烛是吧!百年好合是吧!子孙满堂是吧!你怎么就不看看姜生一个人多断肠! 说完,他一拳头就砸在了凉生的脸上。 凉生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 北小武一甩刚刚挥拳时被弄疼了的手,说,老子都被你们这群傻逼逼成诗人了!逼成诗人,就逼成诗人吧,还……还得他妈的能文能武! 突然之间,世界变得安静了起来。 人群中,知情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凉生,还有程天佑身上。 凉生依然在震惊之中,当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我的身上时,他看到的是,程天佑的手,正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程天佑看着凉生,报复一般,迎着他的目光,不言不语。 我的手,在程天佑的手里,挣脱不掉,此时,我只是他向凉生报复示威的道具,却用着最柔情蜜意的方式。 他低头,带着笑意,瞥了凉生一眼,在我耳际,说着讥讽的话语,姜生,若我是他,若是我爱你,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 我仰起脸,看着他,他站在最有利的地方,看到了我最深的狼狈。 在他心里,在他眼里,我为之付出了这么多的男人,却最终愣在了原地。我的爱,我的付出,到最后,全变成了程天佑眼中的笑话。 凉生看着我,久久的,眼眸里是泛着雾气的哀伤。 音乐依旧流淌,是一首应景到家的歌《告诉我你幸福吗》,仿佛是此时,凉生对我的探询一样!是的,此时,我的手就放在他曾将我交付过的男人手里。 五年前,当他“被迫失忆”,当他远走法国,那段回忆清晰而又鲜明的袭来,画面历历在目—— 偌大的医院,白色的墙壁,绝望的夏天。 不为人知的异常交易。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姜花依旧,他却要学着遗忘。 命运玄妙地如同洒满了狗血的知音体小说,居然是一个如此富庶家族。 可,这一切,与他有关吗? 他想要的不过时,那盆姜花,和那个有着姜花般微笑的姑娘。 很多年后,当他远走法国,在那个浪漫之都,他变成了绅士,懂得了很多,可他一直认为,那些所谓的品味,不过是被装饰了给别人看的表象。唯一他记得的是,他知道了“姜花”的花语,也知道了“姜花”并不是家中“生姜”开出的花。 姜花的花语是:将记忆永远留在夏天。 就如十九岁的那个夏季,医院里,白色墙壁下,他要离开她的那个夏季—— 天佑走进门,看着眼前的他,这个被自己失手断指的男孩儿,居然会是自己的表弟,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看着这个入侵者,真可笑,他居然会是自己的表兄? 天佑迟疑了一下,微微内疚,说,呃,好些了吧?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是爷爷寻找了多年的凉生。 他冷笑了,一个沉默的十九岁男孩,少有的不掩饰的冰冷,笑,嗬,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能有什么不好的? 天佑叹了一口气,说你失忆了,也是为了姜生,我们都是为她好。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说辞,可他却无力抗争,因为他不想那个小小的姑娘,为自己坠入伦理深渊,只能恹恹地问,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天佑叹了一口气,将一沓证件放到桌上,说,这是去法国的手续和机票,还有护照。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天佑,说,这么快? 天佑的语调在那一刻变得硬了起来,就如同他的心肠,他说,爷爷不想夜长梦多,你如果为了姜生好,就早些离开,等四年后,她大学毕业回到这里,我会告诉她,你走失了,抱着那盆姜花走失了。 这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却也是无懈可击的理由! 他心中有千万分愤怒,却也只能压抑住。他抬眼,恨入骨髓,说,嗬,这就是你和外祖父给我们兄妹最好的结局?呵呵,好,我走!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一字一顿,警告眼前的男人,不过,程天佑,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如果你有半分半点,一丝一毫对不起姜生,这辈子我绝不饶你! 天佑突然惶惑了,笑笑,你的命?呵呵,在你手里啊,你还要带着你的命去法国! 天佑的话,让他变得暴怒,但他却要将这份暴怒生生地压制。于是,那时,只有十九岁的他,对着这个比自己强势的男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倔强而有力量——我说的是姜生,她就是我的命! 他从回忆中清醒,五年前,那是一场我不知道的交付。 如今,我的手,那么安然地放在这个男人手中,而这个男人,在他看来,正对着我款款细语,温情备至。 遗憾的是,他永远不知,这个男人说的话,让我原本不敢期待的心,也因淡淡的不敢面对的期望变成深深的冰冷。他说“姜生,若我是他,若是我爱你,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 那一刻,我狼狈的站在这里,接受了众多朋友、同学的“鉴赏”,他们见上了一个女人为爱情奋不顾身后的狼狈。 我掩都掩藏不住的爱,掩都掩藏不住的狼狈。 就好比有人替我对他表白,喂,凉生,有个女人,为你连孩子和命都不要了。你愿意爱她吗? 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有根弦,响起来,这是程天佑最打动我的一句话——若我是他,若是我爱你,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拉着你的手,我也会带你走! 此刻的我,虽然手被程天佑牵住,但落在凉生眼里,似乎没有幸福可言,他看着我,目光里盛满了如同眼下包厢里播放的这首歌曲一样的探询—— 这大概是,此刻,他最想问出的话语。 我了解他的性格,那么了解。 他一定在想,没有血缘关系,这是真的吗? 他一定在想,如果她爱的是他的话,我会不会破坏掉她的幸福啊? 他一定在想…… 他想的一定很多,就如他的性格一样,克制而内敛。 我知道,我爱着的这个男人,他的理智多么强大,强大的如同堡垒,谁都无可攻防。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等他卸下攻防,等他说服自己来爱。 我曾爱他的克制,我曾爱他的荔枝,我也曾爱他的内敛。我也明白,自己不想伤害到未央。 可是,一个女人,当她千辛万苦、伤痕累累的那一刻,她想要的不是一板一眼、严丝合缝的爱情,她想要的不是一双不管不顾、不怕天谴的手! 带她走! 带她走! 不顾一切地带她走! 只要你带我走,哪怕冲到无人看到的门口,你再放开我的手。 对我说抱歉,我爱的始终是她。 那么,也不枉我对你爱的如此受苦。 夜晚,人变得贪婪;卑微,确使人不敢奢求。 就算是给我一个拒绝,也是一个体恤而温柔的拒绝,好不好? 那个夜晚,程天佑的一句话,彻底激起了我心中对爱最强烈的渴望。 这种强烈的渴望,让我无比害怕。我害怕,它变成一股力量,让我对每个男人,最终由爱,变成爱过。 这该多荒凉? 凉生,这该多荒凉? 那一刻,很多人发现自己不该在场,纷纷离开。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对天佑说,我们回家吧。 那一刻,他是我稀薄自尊的唯一救命稻草。 天佑一愣,很长时间,我突然说的话,让他没回过神而来。我眼泪掉下的那一刻,他才醒过来,笑笑,难辨悲喜。 但他依然拉起我的手,对凉生说,我们走了。 我们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 我却依旧在心里卑微的默念,三、二、一。 我对自己的心说,我只数三个数,如果你不来,我就永远把你忘记!我只给自己一次机会,也只给你一次机会。 一。 二。 …… 六十六、此夜之后,两不相干 我和天佑走出岚会所。 他在前,我在后。 早春微寒,长风当哭。 走到车前,他转身,身影暗,容颜薄。他笑了笑,眼神却很凉,似乎是万语千言,到最后,却只是八个字:此夜之后,两不相干。 一字一顿,一字一绝望。 他始终是知道的,刚刚,他不过是我小自尊的救命稻草。 他忍着最大的难过,满足了我。 我也对他笑,一字一泪,好啊!此夜之后,两不相干! 当时的我,大概并不知道,这个倔强而冷酷的男人,内心也在默念着“三,二,一”。 他在自己的心底对自己,也对我说,姜生,我只给自己一次机会,也只给你一次机会,等你来挽留我。 一。 二。 …… 傻女人啊,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只要你一句话啊,我就转身,我就再也不离开。 再不离开。 …… 那个夜晚,太多繁杂,我看不清自己的心。 我并不知晓,自己倔强的心曾在刚刚为他而悄悄动过的,那声音泠泠作响,仿佛天乐。因为爱情,因为爱情啊。 可是,我不知,他也不知。 我们总是这样,让自己执念在最初的情事里,忽略了自己的心。 抑或说,最初的爱,太四海潮生,以至于,微微的涟漪撼不动它的地位? 会不会有一天,有一天,这微微涟漪,重视风浪先天,山摇地动? 六十七、因为他,再骄傲的人,也骄傲不起来。 宁信追出来的时候,天佑刚驱车离开。 我站在春寒之中,转身,却见她迟疑了一下,缓缓走来,说,姜生,你没事儿吧? 我笑笑,说,没没事儿。 然后,我生怕她担心,我说,我哥对未央感情很深,你瞧,北小武都替我那么死乞白赖了,哈哈,他还一点儿都不动摇。不过,宁信,北小武不是我怂恿的。 宁信叹了一口气,眉心紧锁,说,我知道,你要告诉他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早在医院未央对他隐瞒的时候就说了。可我害怕,明天婚礼…… 我就笑,擦擦鼻子,说,凉生那人,决定了的事情啊,就不会回头。他要是不肯爱,谁都不能说服他爱。 宁信说,我怕的不是他不爱未央才娶未央,我怕的是他要躲自己的心,才娶她。 我就笑,说,别开玩笑啦又不是电视剧,这是生活啊,生活哪有那么多的苦情的事情,我哥又不傻。 宁信说,我刚才想要求他原谅未央,没有对他说真相,是因为太爱他,爱到怕失去他。可你走了,我担心你出事,就追上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有人在不远处哧哧的笑,说,宁信?啊不!我得喊声大嫂,你可真贤良淑德!三更半夜都不忘照顾我哥的花花草草们。我要是我哥,我也喜欢你这么个忘忧草、解语花。哈哈。 我和宁信转身,只见天恩和几个保镖从岚会所出来。 他坐在轮椅上,笑意如血,眉眼如花,对宁信摇摇头,说,不过,你说你跑得这么快,也不怕动了胎气啊,那可是我哥的血脉。 他的话音一落,宁信的脸瞬间变白,她惶然地看着我,仿佛是一个窃取了别人幸福的小偷一样的眼神。 我倒退了一步。 这真是晴天霹雳。 可是,我又瞬间清醒。 霹雳,我也没有被劈的权利啊。 我是谁? 充其量一个前女友,还是一个用情不专、满心充满凉生的前女友。 世界上最悲凉的事情,不是听说前度男友有了新欢,而是有了新欢,你却没有一丝一毫吃醋的权利。 我连忙对宁信笑笑,说,恭……恭喜啊,要做妈妈了。 可是,嘴角却那么苦,一直哭到心里。 宁信说,姜生……我……我不是……有心。 天恩似乎很忙,无心看这场好戏,看了我一眼,就被推着往车的方向走去。末了,经过我的身边,他冷笑,说,我要是你就去死好了。自己爱的男人,明天要结婚;爱自己的男人,也放了手,要做别人的爹。哎哟哟,这命苦的啊。 天恩走后,宁信看着我,泪光莹莹,似乎微微闪躲。 她说,姜生,别恨我,也别很天佑。 我笑笑,忍着不去有别的情绪。我说,该道歉的人是我,刚才还任性要他带我走。其实,天佑是个很好的人。 宁信点点头,说,是的,人极好的人。 然后,两人沉默。 她抬头,对我笑,说,姜生,这件事,别声张,我不想天佑烦恼。你知道我和他的父亲,所以,他就是有娶我的决心,我们也得等很久很久,甚至,我都想,这辈子就是不能嫁给他,能生一个像他一样的孩子,这已经足够,足够。 说完,宁信低下头,眼角是久久不肯泄露的悲伤。 她的话,让我的心悲戚难当,我怜悯这个女人,她爱得这么隐忍,又爱得那么坚持。 似乎,这辈子,每个女人都会遇到自己的命中克星。 因为他,再骄傲的人,也骄傲不起来。 天佑至于宁信,凉生之于我,天恩之于金陵,甚至,北小武之于八宝。 六十八、她说,姜生,我的好妹妹,你不是要恭喜我吗? 回家之后,在睡觉之前,我对着镜子照了好久,也笑了好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玩斗地主时,被两个炸弹轮着炸掉的倒霉鬼。 我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我说,嘿,姜生,明天去买彩票吧,说不定能中个五亿。 然后,我开始分析,要是中了五亿,我该怎么花。 最后,我被这五个亿怎么花都花不掉给愁坏了,一夜无眠。 第二天,眼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眼睛里还有红血丝,跟只喝醉了酒后的熊猫一样。 一大清早,我就开始纠结。 上班呢?还是去参加凉生的婚礼呢? 上班说不定我要面对我的顶头上司——天佑,我需要恭喜他当爹了;去参加婚礼我一定会面对凉生,我需要恭喜他和未央,新婚大喜,白头偕老。 我真是个倒霉的孩子啊。 最后,我还是决定参加凉生的婚礼,怎么说,我都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我找出被金陵撕掉的皱巴巴的喜帖,看了一眼婚礼举行的九点,就开始给金陵打电话,结果,关机。 我想了想,又给北小武打电话,结果,依旧关机。 …… 我就狐疑,我想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大闹过人家的婚前排队吗?怎么,都在关机思过呢?还是…… 我已经跟公司的人事部请过假,所以,直接打车到了未央和凉生结婚的酒店。 一路上,我在琢磨,我该离开永安了。 因为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心慌了,是的,对着这个男人,我开始心慌了,想他的名字时,我都心慌;想起他是要当爹的人,我就心痛。 这是我不想要的感情,而且是我绝对不想要自己对他存在的感情。 来到酒店门口,刚下车,就看到酒店的巨大拱门上写着这对新人名字的横幅,可是,门前却无人迎接。 酒店冷清得让人觉得不对头,这是,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我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新娘——未央。 我当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手心瞬间冰凉,我迟疑了一下,接起电话。 电话中,她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像春初不可融化的冰,她说,姜生。 我应了一下,嗯,然后,说,未……呃……祝你和我哥,新婚大喜啊。 她似乎笑了一下,很落寞的模样,说,大喜?嗯,真的大喜!谢谢你,谢谢你!姜生,真的谢谢你! 她一连说了几个“谢谢”,可是我却觉得这些“谢”字里充满了不可遏止的怒意。 她问,你在哪儿?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在这么热闹的时候。 电话里,除了她的声音,并无其他。 我说,我在酒店门口,这就来。 她就笑,说,好啊!我等你! 我挂断电话,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了酒店。 走进她说的“紫玉厅”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偌大的宴会厅,花团锦簇,婚礼场面布置的温馨大气,温馨来自一个女人对家、爱的渴望;大气来自那个人的优良审美观。 可是,偌大的宴会厅,只有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子,她静静地望着台上她爱的那个男人的名字发呆。当她回头看到我的一瞬间,怔怔地笑,笑得很灿烂。 我呆在了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她的婚纱很美,她的人也很美,她交付了她最美的年华、最美的情意,换来的却是……却是……新婚当天,那个男人最狠最彻底的放弃。 她对我笑,眉眼之中,水雾朦胧。 她说,姜生,我的好妹妹,你不是要恭喜我吗? 那一刻,我口干舌燥,如坠地狱。 她缓缓的走向我,婚纱是刺眼的白,她的笑容是刺眼的美。 她看着我,很久很久,上下打量。半天后,她笑着问我,我的婚纱漂亮吗? 我不知所措地点点头,胸如石压,不知说什么。 她就笑,凄艳动人,说,可他不肯看。 她冲我转了一个身,然后问,姜生,我漂亮吗? 我麻木而心疼地点点头。 她就哈哈大笑,说,可是,他不肯看。一眼都不肯看!姜生…… 说道这里,她停住了,很温柔地问我,姜生,你饿了吧? 我还没有回答,她就拍拍手,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很犹豫的表情,说,小姐,都没来还要上菜吗? 未央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又瞬间黯然,她笑,说,他们都会来的!都会来的!然后她转都看着我,说,姜生,你说是不是?他们都会来的。 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知道,此刻她已经痛苦到麻木,说着傻话骗着自己。于是,我极其不是滋味地点点头。 未央在那一刻,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对服务员说,姜生都说了,他们都会来的!他会来的!上菜! 服务员不知所措却最终还是遵从了这个严重受了情感伤害的女人的意愿。 宴会厅里,服务生鱼贯而入,将佳肴一一端上。 大概他们也不曾见这样的婚宴。 只有美肴,却无嘉宾。 就这样,在这个落寞的日子,未央的婚礼上,只有我和她两个人,面对着几十桌的婚宴,孤单可笑的不成样子。 我看着未央,她望着桌上的美食,笑得异常美艳。 我哆哆嗦嗦地开始拨打凉生的电话。却不在服务区。 未央很冷静地看着我,孤孤单单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开始慢慢地享受这无边的盛宴。 她先是细细地嚼,最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吃,渐渐变得毫无吃相,满嘴都是。她望着我,笑,说,很好吃啊。来姜生,你也吃。 她像是一个用力游离在自己情绪之外的孩子,不肯去碰着残忍的现实。她一生之中,从无这般狼狈,也无从这般不体面,锦衣玉食之中长大的孩子,因为宁信的付出,她不知人间愁苦。 人间美食、佳肴美酒,她都不放在眼中。而此刻,她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毁灭掉了她的人生。 她一边吃一边笑,那些饭渍、菜渍纷纷落在她洁白的婚纱上。她一开始不注意,然后又开始小心的擦,一边擦一边紧张地说,怎么办?他要是来了,会发现不好看的。 此时的我,面对着此时的未央,心就如放到碎肉机中一样,想哭,却觉得是鳄鱼的眼泪,不哭,却又忍不住自己的难受。 我脸上奇怪的表情,落在未央的眼里,让她一边吃一边发笑,说,哈哈,姜生,你的样子太奇怪了,哈哈哈—— 然后笑着笑着,她终于苦了,眼泪落在婚纱上。她看着我,泪流满面,她说,姜生,为什么,爱一个人,要这么难啊。 她说,我错了,我求他了,我道歉了,我向他隐瞒了真想。我只是想得到他,我只是想陪着他,我只是这辈子离不开他。我错了吗? 她说我求他娶我,甚至只是陪我演完这场婚礼,别让我一个人难堪。可是,姜生啊,他却连这点儿都不肯! 她说,你们都说,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然而这君子狠起心来,却可以这么狠。 她说我以为,我穿着婚纱,在这里等他,足以抵掉我这次的错。可他却不肯看我一眼,一眼都不肯。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那泪眼迷离的笑容里充满了麻木和厌世,说,姜生,你说,他到底有多恨我? 他有多爱姜生,就有多恨你! 这时,宁信满眼凝重地走了进来,声音缓慢。 她心疼这个女孩的倔强,心疼她的受伤,却也恨她的倔强。 其实,早在昨天夜里,当凉生冲到“宁信,别来无恙”会所,拉出未央问起北小武所说的话语是否真是的一刻,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会如此决绝的。 她的理由很简单——他是程家的根,是程方生的血脉,混杂了周慕这个男人的血,你说,他会有多柔情? 她不是没有警告过未央,关于凉生这个人如果释放了负能量,会有多可怕! 他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她不是没有告诉过未央,凉生不是她想象中那样,他曾有过的所有妥协和隐忍,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妹妹陷入一场无望的伦理之恋之中。所以,沉默和不争,是他对待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 在宁信看来,铃声的柔软和冷静,只是他的一个处事态度,而不是他的性格。一旦触及了他的底线,让决然不会有程天佑的柔肠百转。程天佑冷的是言语,凉生冷的是心。 可是,未央,却不肯听她的任何话语。 于是“宁信,别来无恙”会所里,她先是闹情绪——是的,我就是隐瞒了你,怎么了? 凉生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明天的婚礼,取消吧。 一瞬间,未央的心便慌乱了,拉住他的衣袖,哀求着,说,我错了,对不起,我是爱你的啊。 凉生没有看她,眼波淡然,似乎是心疼,说,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只是通知你。 说完,他就转身就走,毫无余地。 末了,他回到车上,亲信老陈原本已经把被他铁青的脸给惊住了,他越来越害怕这个年轻的男人,他远没有他原先以为的那么简单——寄人篱下的程家表少爷。 凉生对着他说了一件事,用什么方式我不管,我要你今晚就去验,我和姜生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老陈知道,凉生是想验DNA。 那夜,面对那惊天的消息,他强忍着自己的冲动,劝说着自己要冷静。 就如宁信所说,他隐匿自己所有的欢喜悲伤,就是不想自己太过期望,然后落空。这点,就是他和程天佑最大的不痛。 抛却害怕程家阻挠本身,凉生本人也是她不看好未央和凉生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她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幸福,但是幸福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赠与,而是两个人互相的取暖。 而凉生,显然不是可以未央相互取暖的人,他会冷却她的心、她的青春、她的幸福、她的一生。更何况,她为了这场婚礼,对他做了最大的期满——按照她对凉生这个人的了解,他该多么恨她,多么不会原谅她! 所以昨夜,她劝说未央放弃。 所以,当她走入未央那一个人孤单的婚宴时,面对她如泣如诉的朦胧泪眼时,还是那么认证、那么残忍地告诉她——他有多爱凉生,就有多恨你! 这仿佛一记霹雳,炸在了未央的眼前。 她仿佛被人用耳光狠狠地扇醒,从逃避、麻木之中醒来。她不再笑,更不再哭,而是呆呆地看着我,喃喃着,仿佛在念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仿佛一个被她狠命忘记,却又要拼命想起的名字——姜生?姜生!姜生…… 渐渐地,她仿佛从昨夜之中醒来,迎着我走过来,她哈哈大笑,说,姜生! 她说,姜生,现在你该满意了吧!我失败了!我彻底失败了!败给你了!我留不住一个我想爱的男人,你,满意了吧!你该对着我笑啊,你该嘲笑我,甩你耳光时多么硬起;你该嘲笑我,对你晒幸福晒蜜月时多么可笑!来啊,嘲笑我啊! 我站在原地,任凭她推搡,虽不是我主动放下的错误,但却是和我最亲密的亲人伤害到她,我无力反抗。 宁信拉住几乎发疯的未央,她说,放弃凉生吧!别傻了! 未央转生,狠狠看着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她说,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我放弃凉生,不就是希望凉生跟姜生在一起,那样,就永远没有人跟你抢程天佑了!你太自私了! 宁信看着未央,心酸而悲伤。 我看着宁信,未央的话,让我突然感伤。 突然,未央一把拉起我,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将我拉上车,关上车门,任凭宁信如何拍打车门,她都不肯开。 她拨打凉生的电话,却被转到了声讯台。她冷笑,凄厉地冷笑,说,凉生,你不接我电话!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会带走你最爱最舍不得的人!小鱼山的悬崖边上,我就告诉过她,如果,她把我逼上悬崖,那么我就和她一起跳下! 说完,她就发动汽车。我在她身边,惊慌失措。 我试图跟她说话,她转脸对我冷笑,说,你想死在路上,还是死在悬崖边! 这是,车门打开,却是一身疲惫、满眼血丝的凉生。 他站在离我们很近的距离。 未央突然就哭了,她像个找到了家的孩子一样,从车上跑下来,抓住凉生的收,说,原来你在这里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凉生不说话,转身走向车的另一旁,拉开门,一把拉住我的收,震地有声地说,姜生,别怕,我在这里! 我看着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是一双我等待了多久的手啊。 我以为我默念了“三,二,一”,我以为我就会彻底放弃——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追你千辛万苦,却得不到你;有人只需对你微微一小,却令你连滚带爬纵声而去。 凉生看着我的眼泪,眼眶微微一红,他的收握紧我的收,变得越来越用力,他说,姜生,我们走! 我看了看身边的宁信,我想起,昨夜天恩说的话,原本还在迟疑的新,突然在那一刻变得毫不迟疑。 令我们为爱赴死可以有很多方式、很多原因,但是,往往没有成行,因为缺少了那份决绝——而宁信,是我此刻变得毫不迟疑的导火索。 我和凉生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闪光灯——如果没有程家,这是我们“享受”不到的礼遇。 凉生没有躲闪。 此刻,他根本无须躲闪。 他用他的方式,宣告于天下——是的,我要带她走! 在他牵他的方式,宣告于天下——是的,我要带她走! 在他牵我的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他等于向全世界宣战了,而不仅仅是一个程家。 未央看着我和凉生离去,悲凉地笑,声音缓慢而苍白,崩溃而绝望,她一字一抖,笑比苦悲——我们的婚礼,你带姜生走?凉生!这辈子,天涯海角我绝不放过你! 六十九、不要忘记,我说过的,有很多办法,让他死于非命 那是一夜的相对无言,在他的公寓里。 夜风很静,吹过窗外的树枝,他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我在卧室里,北小武给我打来电话,他说,***的帅啊!然后,他又说,姜生,我偷偷跟你说个事情,别看他没啥表现,其实,当他知道你们俩不是兄妹,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开心地从我家二楼跳下去。 我的心微微一紧,叹了口气。 北小武说,你叹什么气!唉!多么沉静的男人,遇到了真的让自己动容开心的事情,都会像个孩子一样,挡不住啊! 我笑了笑,对他说,小武,程家来电话了,要他过去。 北小武说,管天管地还管着娶妻啊! 我说,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 这句话,我最终咽了下去。 是的,在他肯带我走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一生完满了,虽然,这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残忍,虽然,他并没有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爱我,还是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直到第二天,我也没有去公司。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定然已经风云变色。 关于程家沧海遗珠的违背伦理道德的做法一定被吵得沸沸扬扬,城市上层的笑谈,城市民众茶余饭后的闲话——都是它。 相较于我的忐忑,凉生在家中却显得格外冷静。 冷静的仿佛他已经不想自己的退路。 我的手机上,安静地显示过几个未接来电。 有莫春的,有西门总监的,甚至还有陈总的……我知道,这是公司的探询。 最终,我给莫春发了一条短信,我说,最近家中有事,帮我请假吧。 下午,莫春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不用隐藏了,全城估计都知道了。 然后,她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如果认定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就走下去吧。人生很短,有些错过,却会很长。 我没有回复她。 三天之后,凉生接过老陈的电话后,出了一趟门。出门之前,他看着我,很冷静地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姜生,相信我。 回来之后,他难掩眉间的喜悦,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并不知道,他是得到了确切的检测报告——那就是,我们之间,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他等到了他想等的东西。 我看到他额角微微有伤,我就问他,怎么回事儿? 他就笑,说,开车太急,出了点儿小车祸。不过没关系,我不是回来了吗? 但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啦,因为之前我突然接到了陆文隽的电话。电话里,他声音异常诡异,他冷笑着,似乎是将一份报纸给扔在了桌上的声音,他说,姜生!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我虽然说了不娶你!但是我没有说,你可以同凉生在一起! 他挂断电话之前,冷笑道,你如果执迷不悟,不要忘记,我说过的,有很多办法,让他死于非命! 凉生刚转身,我的手机上突然来了一条短信,很简洁:车祸?呵呵。 我的心骤然跌落到了谷底。 是的,我同魔鬼做了一笔交易,虽然中途,他换了筹码,可是要赌的依然是——不允许我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凉生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转身,说,你有什么事? 我就笑笑,说,同事要我上班。 凉生张张嘴巴,大概刚想说,不必去了,最后却又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心眼儿的男人。于是,他笑笑,说,这个问题,我们一起来解决把! 七十、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当天夜里,凉生拉着我去了一个地方。 去的路上,在车里,我问他,我们这是去哪里? 他只是笑笑,说,去一个我们要去面对的地方。 然后,他转头看看我,说,你怕吗? 我迟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更不知道,他为什们要说“怕”这个字。当他的车停在了一家古老的别墅旁边,我才知道他是来找程方正的。 我紧张地看着他,轻轻抓住他的胳膊。 凉生看着我,微微笑了笑,他的收很轻地拂过我的头发,说,姜生,别怕。我会在,一直都在。 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带下了车。 在佣人们的带领下,凉生和我走了蛮远,才抵达楼前。 程天恩迎出来,只是笑笑,说,表弟,你现在可是风云人物了。 凉生也笑笑,说,沾光。 程天恩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可惜你们啊,唉,可是爷爷不肯见。 凉生说,我去偏厅,等到他想见就是。 程天恩看了看我,又看看凉生,说,我也不想爷爷这么固执!只不过,你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分!娶一个程家不会承认的人,还要在婚礼当天悔婚;悔婚就悔婚吧,你还要带着凉生私奔。私奔就私奔吧,你还不肯接爷爷电话。 凉生沉吟了一下,说,我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现在我有答案了。所以,我自己来找他,我知道自己该去面对他。 程天恩就不再说话,将凉生和我让进了屋里。 我和凉生在偏厅等了很久,程方正也不肯出来。 凉生的指尖也微微有些凉了,但是,他的脸色依然宁静。 突然,门外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然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似乎有人在熙攘——我心下明白,有人可以将车开刀别墅前,而不是大门前,此人一定比凉生在程家的地位还高,那么…… 果然,人语纷纷,有人喊道,大少爷回来了。 我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了,凉生看着我,脸上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这是听到佣人们偷偷私语,不知道是刻意在我们面前奚落还是无心被我们听到。总之,他们是又隐秘又高调,只听他们说,凉生表少爷私奔这件事呀,快把程家闹翻天了。记者堵门,老爷都给气病了。这不,大少爷都被召回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惊了一下,不禁紧紧揪起。 凉生很坦然坐在沙发上,他知道,他此行会面对什么。 屋外,脚步声渐近,天恩转动轮椅,迎了出去,热切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说,哥,你可算回来了。 天佑将衣服交给助手,明知道下面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还是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嗯,爷爷呢。 天恩一愣,说,爷爷?哦,凉生跟姜生在偏厅,爷爷被气到不想出面。他们兄妹的事,说要你来处理! 天佑沉稳而坚决的来了一句,不必。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我明知道谁会出现,但还是一愣,呆了很久,无意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小到嗓子里,天佑? 凉生上前,将我挡在身后,他下意识地靠前,语气冷淡,仿佛在等一种命运的宣判,你,来了? 天佑扫了一眼隔间,故意对我视而不见,转而对凉生语气硬冷,逃婚,怕不是一个成熟男人该做的吧? 凉生冷笑,针锋相对,为一段感情,逃开一座城,也不是一个成熟男人该做的吧? 天佑在那一瞬间突然暴怒,只说了一个字——你……便强压下怒火,转头,看了一眼偏厅的门,不去看他,尴尬却要强作镇定,冷笑,天下女人这么多,她有什么好,你非要她不可?还要闹到满城风雨,让程家蒙羞! 凉生冷笑,讽刺地说道,有什么好?呵呵,这个,你比我清楚! 天佑知道凉生针对的是自己,但却也无奈,总不能让程方正这里和自己的表弟打到头破血流吧。所以,他只好继续忍气,履行者家族话语权人的使命。他语重心长地劝告凉生,她是你妹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这十七年来,兄妹之名是去不掉的!你忍心让她跟着你,站在世俗的风口浪尖上,接受那些舆论的脏水,不开心地过一辈子? 凉生针锋相对,一字一句地反驳,你明明知道,她不是我妹妹!别妄想再用什么舆论来绑住我!这不是五年前!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我们的命运!让我远走法国!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爱了十七年的女人!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说,他爱了我十七年? 他说,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当着程方正的面,说出这句话? 他的爱。 他的选择。 以及他的决心? 就在我发呆的那一刻,凉生突然拉起我的收,像是对程天佑,更是对隔间里的程方正,又像是在对整个世界宣战。他说,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包括你,程天佑! 说完,他就拉起我,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七十一、他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这个夜晚,会有一生那么长啊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时光。 凉生很淡然,他依然送我去永安工作,仿佛,这是他的骄傲一般,他不会去要求,让我离开永安。仿佛一个胜利者,不屑于这般手段。 或者是,他在等我的新,做一个彻底的决断? 程天佑依然会到永安,我们俩相对无言。 他将冬菇送还给我,凉生接过冬菇的时候,还被冬菇给弄伤了。我吃惊地看着冬菇,仿佛它是被程天佑训练出来的小杀手。 程天佑不说话,但是脸上依稀有嘲弄的表情。 我又想起了那天夜里,他和我说的话——此夜之后,两不相干! 原本该开心的日子,却因为陆文隽的步步逼近,我变得压抑起来。这种压抑无人可晓,无人可知。 我每天会不断地收到带血的断指,会收到带血的耳朵,甚至是带血的牙齿。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凉生遭遇到了不测,哭着给他打电话,听到他安然,我才知道,这都是一些做得逼真的道具而已。 可是,我的新却像被涂满了火药,随时会炸掉一般。 煎熬不断,却不敢有任何的生息。 漫漫长夜里,我甚至有过一种鱼死网破的冲动——那就是,来吧!就算是死,如果能死就在一处,这算不算是对我和凉生最大的幸福呢? 那段日子,我就像一个赌徒。 我在赌自己要加倍小心、加倍注意,就可以保护到凉生。所以,我企图时时刻刻跟他一起,一起走路,一起散步,一起……没有人知道我最后的决心,那就是当陆文隽制造的灾难来临那一刻,让我们一起死! 我陪他,只要我们在一起! 凉生对我突然很黏人,有些微微的惊讶。 他没有说什么,可是,我似乎能觉察到,他仿佛觉得自己像进入一个巨大的囚笼——这个囚笼,就是我以爱的名义制造的。 他的这种小情绪,让我顷刻间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快乐。 我越加不快乐,而这些不快乐,在凉生眼里,却以为失去了程天佑。 他从不说破,依然做很多事情,接送我上下班,送给我一些小礼物。 这仿佛是一个恶性循环,我们用最爱对方的新,却做着伤害对方的事。 我们之间,从离开程方正的别墅那天起,最亲密的方式就是对着彼此微笑。 终于,有一天,凉生的典当行加班,他给我打来电话,要我自己吃饭。 我在半夜,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是邪恶的冷,他说,你还是不肯离开凉生是不是?那好!今夜,你就为他收尸吧! 电话里,是一阵枪械子弹上膛的声音。 还不等我求他,陆文隽就挂掉了电话,任凭我如何拨打,都没有回复。 我哆哆嗦嗦地想要报警,却害怕凉生遭遇最大的报复,只好拼命地拨打凉生的电话。可是,电话那端却是诡异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你说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女声在午夜之中,让人想起了午夜凶铃,不寒而栗。 我在家中,团团乱转,失去了主意。 就在午夜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突然听到公寓外,有枪响的声音——嘭!嘭! 我的心仿佛被生生撕裂一般,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去。 时间,分分秒秒,整个人,如同被处以极刑。 我披头散发,鞋子都被跑掉了,路上的石子如同尖刀,刺痛着我的神经。我在午夜的街头,哭着喊着凉生的名字。 四处寻找。 那声枪响,让我丢了魂,失了魄。 我在午夜的街头无助的号啕,我却找不到他,他的人、他的影子,全然找不到。 我恨我自己,我觉得我犯下了世界上最不可饶恕的错误——如果他因我死去,我必然不会独活。 可凉生,你在哪里? 当一束车灯照上我的脸庞、刺痛我的眼睛时,我却抱着头不敢抬起,眼泪鼻涕四流,无处可躲藏的狼狈。 在这个午夜,我丢失了我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车突然停下,有人开车门,下车。 那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他说,你……这是…… 我抬头,只见凉生,他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的眼前。我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就号啕大哭,歇斯底里,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他的胸前。 他看着我突然感情如同火山一样爆发在他的面前,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儿哭笑不得。 他摸着我凌乱的发丝,说,姜生,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哭,不敢抬头,也不敢放手。 我怕我一抬头,一放手,他就变没了。 然后,我一生再也握不到! 我仿佛拼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抱着他,抱着黎明前最后的温暖。 很久之后,我哭累了,停住了哭声。 我抬头,凉生定定地看着我,午夜之中,他眉眼流淌得如同一段月光,那么缥缈,又那么深情。他抬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给我擦掉眼泪,他说,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说完,他脱下外套,将它平放在地上,然后俯身,抱着我,搁置在他脱下的外套上,将我的脚底用手帕一一擦过。 他抬头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疼吗? 我没说话,安然地享受着,这将如末日一样的温柔。 七十二、回家 时光仿佛倒流,月光之下,回到十几年前的魏家坪。 青梅竹马的我们。 那一天,我因为挨了母亲的揍,在院子里被罚跪到月上中天。他悄悄跑出来,给我擦眼泪,给我吃红烧肉,并用冰凉的井水帮我泡洗沾满泥巴的小脚丫。他晃着小脑袋,很忧伤地说,哎,姜生啊,以后要穿鞋子哦,否则脚会长成船那么大,长大了,就会嫁不出去的。 那时小小的我,是怎么说的呢? 我仰着小脑袋说,我不怕,我有凉生,我有哥! 此刻,他缓缓地抱起我,没有说话,没有其他的亲密,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将我送到车上,然后回身,捡起外套,放入后备箱。 那一刻,他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这个夜晚,会有一生那么长啊。 末了,他低头,对我说,姜生,明天,我们回家吧?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 他笑笑,说,会我们真正的家,回魏家坪。 回家,是不是便可一世安宁,再无狼烟呢? 我想念魏家坪,想念家,我想念酸枣树下那个如睡中仙般美如画的少年。 楔子 天生 如果不是天恩的提议,他是怎样都不会去“天生苑”的,那个他种下无数深爱的地方,如今却变成最大的讽刺。 5月,风和日丽,姜花胜雪。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求而不得。 钱助理将风衣披到他身上时,他恍惚间又看到了她,纤纤淡淡的影子,倔强而悲伤的模样。 风一来,她就转身离去了。 就像一个,他拼尽性命都抓不住的梦一样。 最近,他要自己忘记她,却总会梦到她。 他甚至梦到,自己要娶她,当他将这个消息昭告全家时,他们的反应却是,祖父勃然大怒,父亲熟视无睹。 只有自己的母亲,那个在这深宅大院里沉默是金的女人,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却像个小孩儿一样,依靠在母亲膝间,抬头,无限的迷茫,说,可是,妈,我喜欢她啊。 我喜欢她,所以,就注定了我赐予了她一柄杀我的刀。 爱若不休,便于死神同舞。 望着她离去的影子,他笑了笑,这世界,何止只是求而不得,还有遇而不见。 遇而不可见啊! 七十三、千与千寻千般苦,一生一世一双人 魏家坪的清晨,像一枚沾满了露珠的青果,淡淡的,软软的,满是家乡的气息,母亲的味道。 当第一缕阳光招着温暖的手欢跃过尘封的窗户,微笑着吻向我的脸时,我从长长的梦境中醒来,张开双眸的那一刻,他安睡在我的身边,浓黑若墨的发,长而密的睫毛,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小时候那样。 同样的老屋子,同样的床。 那时,他年纪尚小,喜欢侧着身子睡着,黑色的小脑袋埋在枕头上,婴儿一样;长长的睫毛像只熟睡的天鹅一样栖息在他闭着的眼睛上,略薄的鼻翼随着呼吸轻轻抖动,白色皮肤透着淡淡的粉。 我缓缓闭上眼睛。 就好像,这十多年,我们从未离开过魏家坪。 就好像,北小武随时会汲着他英俊潇洒的破拖鞋翻过我们家的矮墙,喊一句,凉生,姜生,俩猪,上学啦。 就好像,片刻间,院里的压水井就会吱吱嘎嘎的响起,在母亲的粗糙的手里。仿佛她还健在,辛苦劳作的一天将由此开始。而她的小女儿将会像云雀一样飞到她的身前,喊一声,妈妈,我来!虽然,最终水桶一定会落到她哥哥手里……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出现,只能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而唯一的幸福便是,他在我的身边。 是的,他在。 不知是幸福,还是难过,眼泪止不住从我的眼里缓缓的流下来。我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双手轻轻握成拳横在胸口,像婴儿睡梦中的姿态。他们说,婴儿睡姿的人,都是缺少安全感的,贪恋更多的安心和温暖。 那是一种我预料不及的亲密——仿佛是一种绵密而悲悯的吻,我眼角的泪水被一点点的温热给舔舐掉。 我尖叫着,慌乱的睁开眼睛——他醒了,脸就在我眼前,不足十厘米的距离,俊美如玉的容颜,令人不安的温热气息。他俯身,专注而心疼的看着我,说,怎么了? 这是我没有想过的吻,就在这一刻发生在我和他之间。顷刻间,只感觉心里好像几百几千只小鹿在乱撞。我错开他的眼神,不知道做何言语。 我竭力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脑袋里一片浆糊,尴尬的起身,却依然不知所措,我说,我,我,没想到这、这么快…… 他先是一愣,突然明白了我的话,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成年男子特有的戏谑和暧昧,又夹杂着淡淡无奈。这种表情,是我第一次从他的眼里发现。让我心动却也让我惶惑。 他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指了指端坐在我们中间的“冬菇”。 “冬菇”也很无辜的看着我,用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冲我“喵呜——”了一声,大概是抗议的方式告诉我,你眼泪味道差极了! 我知道自己居然误会了他,顿时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虾子,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晴天来俩霹雳,劈死我算了;或者给我个老鼠洞,让我躲进去了断此生。 他依然只是笑,那种笑很温暖,如同春天的漫山遍野的山花一样,不觉间就会铺天盖地,四海潮升。 大概是怕我尴尬,他没继续取笑我。 他下床,洗漱后,从井里给我端来一盆水。 我正在床上扯冬菇的尾巴,咒骂着,臭冬菇!让你舔我的眼泪,舔我的脸啊!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啊,你这臭猫! 他冲我笑了笑,将水盆里兑好热水,又将牙刷和口杯递给我。 我尴尬的笑笑,接过杯子,开始刷牙的时候,我将冬菇夹在小腿中间,不让它动弹,以示惩罚。大约过了三分钟,他从正间里走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哎。 嗯?我吞了一口水,回头望着他。 他像是讨论严谨的学术一般,一本正经的问,你……希望刚才是我? 噗——我一口水全喷在他脸上。 他抹了一把脸上带牙膏沫的水,很镇定,说,看样子不是。你就别虐冬菇了。一只猫,不容易。 洗漱完毕,我走出院子的时候,突然,发现魏家坪的天空蓝的那么动人。 院子虽已荒败,杂草丛生却也绿意勃勃,绕上墙壁的青藤虽然柔弱,却也坚决,碧绿中开出了洁白的花儿,微小而顽强。 风儿轻轻吹过,微损的院门吱吱嘎嘎唱着荒凉而悠长的童谣;烟筒里燃起的炊烟,袅袅而上与云朵为伴;小孩的啼哭声,母亲追在身后喂饭的呼唤声,声声亲切……这些触手可及的温暖虽然伴以荒凉,但却那么生动清晰。 我转身,他就在我身后,白色的衬衫在晨风中微微鼓起,让他如在天际,显得那么不真实。他冲我微微一笑,说,该吃饭了。 灶台上,三只碗安静的呆在上面。两只大碗,是我和他的;一只小碗,是冬菇的。 冬菇蹲在自己的饭碗前,整个身子是圆的,它一边挑剔的吃着,一边不怀好意的瞭望着我们的碗,眼神暧昧而哀怨。 他说,昨夜回来的匆忙,没有准备,先吃点面吧! 说完,他端着两只碗,转身走向院子里。 我的鼻子微微一酸,水煮面是我执着了一生的回忆,它让我放弃过唾手可得的男子和幸福,甚至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这该是多大的蛊惑多大的魔力!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快步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衣角,有些怯怯,小声说,我想吃一辈子。 他没回头,但我知道,他的眉心间一定如绽开了一朵欢悦的花,明媚而动人。他低头,看了看石桌上的水煮面,轻声说,那我就做一辈子。 一辈子。 嗯。 一辈子。 仿佛回到了夜奔魏家坪前夜,面对着众叛亲离,在暴怒的祖父面前,他将我紧紧护在身后,语调坚定决绝:这辈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带她走! 我轻轻的将脑袋靠在他的背上,风轻轻吹过,掠过他的衣衫,我的头发;我想起了那一句话:千与千寻千般苦,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的就是我们这般吧。 他回头,试图回抱安抚我的那一刻,院门突然被推开了。 多年不见的邻居李婶一手抱着一颗大葱,拎着她的小孙子嬉笑着走进门,说,啊呀,昨晚我就跟你叔说,老姜家有人!你叔非说进贼了!原来是你们兄妹回来了!是祭拜爹娘吧!哎哟,瞧你哥这俊模样,老大人了,啥时候带媳妇回来啊?你们爹妈也泉下瞑目了…… 说着,她嚼了一口大葱,就回头招呼身后的乡亲们,跟招呼进自家门似的,说,快进来吧,是老姜家的漂亮闺女、俊儿子回来了。 顿时,小院里,涌进了一群人,老老少少,望着我和他,眼笑眉开,口口声声交赞着,老姜家俩兄妹好人物哟…… 我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冬菇警惕的蹲在我的身后;他的手停在了半空,终于,缓缓的垂了下去…… 七十四、身后,姜花如雪,往日,他曾爱我 祭奠父母的时候,我们在村边遇见了乡亲——昔日的村花。以前总有关于她和北叔的艳闻传出,她看到我们的第一眼,就说,哎呀,老姜家的两孩子回来拉? 然后,她又问,老北家那孩子呢? 凉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悦,同她说话。 村花还问凉生,你有女朋友了吗? 凉生说,我们有事,先走了。 村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凉生想要抓住我的手,我却将手放在了身后——是的,我不想在这个安静的村落里,变成接受流言蜚语的话把子。 这是我唯一仅存的净土了。 我的反应,让凉生一愣。 他大概不知道,我今天又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陆文隽无比猖狂,他说,我知道你在魏家坪。别忘记,我说过,我在他身上埋了一块芯片!那夜的枪声只是警告!如果,你还要同他继续在一起,那么,姜生,我真的不客气了。 凉生见我情绪低落,心下也微微地郁闷。 下午,他对我说,我们去看看那片酸枣林吧。 那片酸枣林,是他少年时对我最大的宠。我想,这也会是他这一辈子都骄傲的事情——我曾为我深爱的女人,做过这样的壮举。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说,好。 凉生,我该怎么告诉你呢? 我不是不快乐,只是,我快被陆文隽的约定逼疯了。 我若爱你,便怕失去你。 那个夜晚,我在街上奔跑,枪声一次一次地回响在我的脑子里,我想,我失去了你;我想,是我害了你!我想,我该用怎样的方式杀死我自己,才能让自己不痛恨自己。 我想,我只有离开你。 我和凉生去往酸枣林的那片地的时候,被周围突然新铺砌的道路给惊呆了。 这曾经是荒郊野岭的地方啊。 凉生笑笑,说,没想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也会发展得这么快。 当我们越走越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路标上出现“天生苑”的时候,凉生的脸上出现了隐隐的不安。 这时我们看到在路边卖水果的李婶。 李婶一见到我们就连忙招呼,说,哎呀,姜生,凉生,你们也来看姜花园啊。 姜花园?凉生脱口而出,那是一种被侵犯了领土一样的勃然大怒。 我看着李婶,又看看路边停放的来自城市里的汽车,虽然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隐约间感觉不安。 李婶将小孙子抱在怀里,给我们递水果,说,我也不知道,为啥是姜花园,反正啊,前几年吧,有个有钱人,买下了这五百亩地。说来也奇怪,那人不种什么名贵的花草,就种了那普通的姜花,说是为了将来娶他的妻子建的。后来,年前吧,听说他妻子死掉了,那有钱人就再也没有来过。你瞧瞧,每年5月啊,这里就来好多人,拍婚纱照、郊游的。反正啊,周围人都知道,咱们魏家坪有片姜花园,叫什么“天生苑”,反正那有钱人和妻子的故事挺感动人的,可我不会讲,哈哈。反正就是天生一对儿的意思就是死了也是天生一对儿。 李婶的话音还未落定,凉生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比谁都敏感,他也比谁都懂——这姜花园是谁留下的!这有钱人是谁!这“天生苑”用的是谁的名字! 他本以为的最后的净土,到头来却被人喧宾夺主。 呵呵。 那个男人,他的表兄,曾为了娶他最爱的女人,为了她的欢心,苦心建立了这片爱情天地,最终却成了失乐园。 然而,这失乐园遗留在魏家坪,却又变成对自己的嘲讽。 若让它留下,势必面对的将是别人口中心中念念不忘的传说——有个有钱人,要娶他的妻子,所以…… 我愣了愣,看着那片白茫茫的雪一样的天地。 每年5月,姜花会盛开。 原来,他曾在这里,等过我很多年。 哦。 我去读书,我离开了他。 我们相约,过四年的桥,走四年的路,见识四年的风景,如果还记得彼此,就回到这个城市。 然而,我回来,却是为了凉生。 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正在披风衣。 是他? 我愣了愣。 转而,回头,看到凉生离去,便转身追着凉生而生。 身后,姜花如雪;往日,他曾爱我。 回到家,却不见凉生。 正在我要出门寻找时,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吃惊地发现,眼前的男子,赫然是他! 我吃惊地后退,喃喃,天佑? 回过神儿来后,我连忙关门,就像是一种抵抗一般。 他却一把拉住我关门的手,整个人欺身进来,冷冷一笑,说,怎么?就这么不欢迎我啊! 我无奈地退到一边,却怎样也甩不开他牵制我的手,我轻声说一句,放开! 他却握得更加紧,不肯放开。 我紧张得不能喘息,只能勉强地寻找话题,避开他制造的这种无声的霸道所制造的压抑气氛,我小声说,你来干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越发幽深,仿佛一汪随时会将整个人给淹没的神秘潮水一般。 压抑的气氛越加诡异,最终,他一把将我揽入怀里,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便捧起我的脸,拼命地亲吻起来。 我拼命推他,我说,你闪开,你有宁信,你们有孩子!别碰我! 他酿跄到一旁,吃惊地看着我,然后,一字一顿地否认,说,我只爱你!我没碰任何人!更没碰她!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好不好! 姜生,难道,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难道一定要我掏出来给你看看,你才相信吗?我和宁信真的没有什么!说着,他就开始破开自己的胸膛,瞬间,鲜血淋漓。 我惊恐地阻止他,我说,天佑,不要! …… 天佑啊,不要—— 当我呼喊着他的名字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发现天色已晚。原来,这只是我从姜花园回来之后,做的一场梦而已。凉生就在我的身边,抱着冬菇,眼眸里,是看不清的眼神。 很久,他才说一句,你醒了。 七十五、千岛湖下有座城,我心里有个女孩叫姜生 第二天,我和凉生就离开了魏家坪。 夜里,凉生一直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不肯让我看到。 我也不去打扰他,和冬菇一起睡着。 清晨,他为我做好了早餐。我起床,看到他,就笑,你为什么这么累,不多睡一会儿呢,白天还要赶路呢? 凉生就笑,说,我说过,要给你做一辈子早餐,少一次,都不算一辈子吧。 我也笑,心里却隐隐的疼。 一辈子对于我和他来说,是多么大的奢侈啊。 途经千岛湖,凉生对我笑笑,说,不如今天,我们留在这里。 我狐疑的看着他,但是他的主意,我一向听从,我说,好啊,这个地方,冬菇不会失足吧? 凉生说,我和冬菇同时失足了,你救谁? 我就笑,说,你傻啊,你是我哥。 凉生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的疼,我也自知失言,冲他吐了吐舌头。 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一句表白,那就不算是一段爱情的开始。 夜晚,在渔家小船上吃过晚饭,凉生将我带到一个小岛上,在一个小亭子里,望着这片湖岛,夜晚之中,谈不上是静美还是恐惧。 月光很好,波光粼粼,周围还不算黑,还好有个可以信任的人陪。 所以,那一刻,我看着这片湖,觉得它美得要命。 凉生一直在看着湖上的风光,月光之下,他美得仿佛随时会飞走。我觉得有种想要紧紧抓住他的冲动。 突然,我看到湖上闪过一片灯火。 我对凉生喊,你看,鬼火! 凉生就笑,眼神很安静,他说,傻瓜,那是河灯。 我愣了愣,河灯? 凉生就笑,很笃定的模样。 那是一片河灯,事先被摆好了格式,一个一个紧排着,缓缓的随着波光,在月亮之下飘了过来。 渐渐地近了。 渐渐的我看清楚的那串河灯—— 那几乎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小小的河灯拼出了让我泪流满面的话语——千岛湖下有座城,我心里有个女孩叫姜生。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凉生走上前,他的手轻轻的拂过我的发。他说,不管多么难,我要我们在一起。姜生,你懂吗?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骨梳,那是我曾看到过的骨梳,上面镶着一颗红豆,凉生对我笑,说,这颗红豆的背面,刻着你的名字——姜生。我原是想将它送给你和你心爱的人。我永远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是我自己。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笑的那么明亮、那么灿烂,就如今夜的月光。 他继续说,我是学珠宝设计的,但我却找不到一颗宝石,可以替代红豆,因为只有“相思”才是最入骨的东西。姜生,我的心,你能明白吗? 我咬着嘴唇,眼泪哗哗的流。 凉生,你一定不知道,刚才我接到一条短信,短信上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千岛湖,呵呵! 凉生的手,轻轻的拂过我的发,他说,别哭。 然后,骨梳在他的手里,缓缓的梳上了我的头发,他缓缓的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我抬头,看着他,我有着我心心念念了仿佛几生几世的容颜。他的眼眸、他的鼻梁、他的嘴唇……这个我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男人啊! 看着他的脸,我的心却细细的碎,我说,可是,凉生,我配不上这白发齐眉。我有着你看不到,或者说你不愿看到的伤口。 他的手轻轻的掩住我的嘴唇,将我的手轻轻的握在手中。他目光缓缓,口吻很坚定,说,我爱你,包括这伤口。 他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我那冰凉的手指尖,然后又抬头看着我,目光那么清凉,仿若明誓一样,他将我轻轻的拥入怀中。 他用下巴温柔的摩挲着我的发丝,不说话,声息淡淡,心跳声与湖水的声音相互交映。 夜色温柔,他也很温柔。 整个千岛湖,在哪一夜,低低地在我心中哭。 眼泪之中,我看到,千岛湖上,那串河灯飘走了。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曾有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说过这样的情话—— 千岛湖下有座城,我心里有个女孩叫姜生。 七十六、手机从我手中滑落,重重的落在地上,那是心死的声音 回到城市。 灯光闪烁,却没有一个房子是家。 凉生送给我的骨梳,我把它放在手里来回摩挲,想象着他磨制它时的神情和温度。 我盯着那颗红豆,凉生说,它的背面,刻着我的名字。 此刻,我们两人虽然走得义无反顾,却极少同朋友联系——包括北小武和金陵。我想,凉生和我一样,大概都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冲和释放自己的情感,定位和寻找自己的角色吧。 可凉生,我们的未来,它在那里呢? 骨梳旁,手机上,屏幕晶莹,陆文隽一句威胁颇深的话,戳穿了我的心——呵呵,回家了。 他在对我炫耀着——在这个世界上,我和凉生无处可躲!我望着客厅四周,不久之前,就是在这所公寓,午夜的枪声后,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我哭着奔跑,绝望的寻找。 乱了的发,脱落的鞋,还有一身凌乱的衣衫…… 那是我不想回首的一幕幕。 我低头,一滴眼泪,落在骨梳上。凉生走来,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他说,在干嘛。 我轻轻的转身,将眼泪擦去,回头,冲他若无其事的一笑,说,欣赏你的作品啊。 他就笑,说,姜生,你怎么跟小孩子似地,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握在手心里,怕丢了还是怎么着? 我说,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收过这么美好的东西。 他抬手,轻轻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温柔的笑,说,你的要求可真低啊,难道你不想收到更好的礼物?说完,他看了看房子,笑了笑,对我说,这几天,阿姨不在。 我紧紧的抓住骨梳,很惊恐的看着他,语无伦次,我说,你……你……你要干嘛? 凉生先是一愣,然后仔细的想了想自己说了那两句话,突然笑了。他看着我,目光里分不清是戏谑还是宠溺,他拍拍我的脑袋,说,姜生,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呀? 我有些委屈,怎么能是我胡思乱想啊,明明是你说了两句放在一起可以产生奇异的话,还推在我身上。 凉生摸了摸下巴,说,我就是陈述,你难道不想要更好的礼物?然后我又陈述,这几天阿姨家中有事,不在。所以,吃饭啊,都得由我这个万能先生来完成。 我脸微微一红,嗫嚅着,说,我以为你是说…… 凉生满脸求知的无辜,问,你以为是什么? 我一个抱枕扔到了他身上,不说话。 凉生就笑,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小家伙。这几天,我就是你的御用大厨,你想吃什么,法师菜、中餐、意餐,我都拿得出手。 凉生的话还未说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凉生接起电话之后,脸色微微一白。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我,说,那我马上到。 我望着他,说,怎么了? 凉生迟疑了一下,笑笑,说,没事儿。在家乖乖儿的,等我!别像上次一样乱跑。 说完,他起身拿起衣服,开门离去。 离开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姜生,等我。 我愣在那里,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不告诉我,是因为怕我担心,可是他越是不告诉我,我越是担心。 夜很深,我等了他很久,最后昏昏沉沉的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凉生推开门,浑身是血,他想要对我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在噩梦中煎熬,明知道这是一个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金陵的电话打来,我才从这场无始无终的噩梦中惊醒。 她说她在报社加班,然后她像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一样,焦急的对我说,姜生,你知道吗,未央自杀了。 手机从我手里滑落,重重的落在地上,那是心死的声音。 七十七、我明白,如果我们俩继续谈下去,这必将是一次争吵 我呆在原地。 久久不能回神。 不说人言,不说伦理,我说世俗。 这些日子,陆文隽像魔鬼一样步步紧逼、未央的自杀……这些痛苦的挤压,让我慢慢的对未来死了心。 至于我在原地待了多久,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凉生推门而入的时候,天已微亮,我才从那场石化之中醒过来。 凉生满眼都是血丝,一夜无眠的模样。他看到我走在沙发上,手机跌落在地上,电池被摔了出来。 他轻轻走上前,很小心的看着我,说,姜生…… 我抬头,看着他,我说,你回来了。 凉生点点头,他蹲下身,帮我把手机捡起,然后他抬头,说,你听说了? 似乎,他已然知道,我会知道——是的,他多么聪明,聪明的知道他现在是程家最具热门新闻话题的人。他以及未央的一举一动,都会扯动着这个城市的所有八卦。 而作为我的朋友——金陵,一直奋战在八卦第一线的女记者,一定会在这些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告诉我。 凉生叹了一口气,说,我怕你知道难受,所以,没告诉你。她现在醒过来了,你不必担心。 我看着他,我说,凉生,你担心吗? 他嘴角微微一动,一时间,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回答我。 半晌,他说,是的,我担心。可是,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怎么可以放到别人身上,要求别人对自己的生和死负责? 我说,可是,你伤害到了她。 凉生没说话,半晌,他说,你是想说,我伤害了她,我就得对她负责对不对? 那一瞬,我明白,如果我们俩继续谈下去,这必将是一次争吵。 我转身,不说话。 我想,我明白凉生的心,是的,他辜负了她,是他的错。可如果,她没有欺骗他,似乎也不会有这次辜负。 我了解凉生,如果不是愤怒于未央的欺骗,纵然是心中对我有再多的爱,也会更倾向于他最初选择了未央的那份责任。 他是冷静的、理智的,即使面对着他渴望了那么久的感情,都是在确定了他同我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后,才迈出的这坚定的一步。 他是一个不会轻易摇摆的人,然而一旦放手了,便无法再回头。 七十八、感情这东西,越加小心翼翼,便越加寸步难行 以前,总听别人说,前妻前女朋友是定时炸弹,指不定炸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现在,我却真的懂得这种感觉。 自从未央自杀入院之后,在我和凉生之间就形成了一道冲不破的隔膜。 他不去看她,于心难安,失于道义。 他去看她,却担心我的情绪。纵使我表达了要他去看她,别担心我,我一点儿都不会介意的。 感情这东西,越加小心翼翼,越变加寸步难行。 凉生每天都会做早餐,每次我要帮他,他都会将我挪开。 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急于补偿什么。他总觉得,他和未央的事情,对我是一种不公平。他应该给予我的,是一份简单而宁静的感情,而不是这样。 他越加如此,我便越加不安。 莫春的电话将我从这种情绪中拯救出来,她说,姜生,你有空吗? 其实,当时我正在考虑辞职的事情以及离开这座城,离开凉生,离开这里的一切——我不是不坚定,不是不爱他,而是,我不能总是在陆文隽的恐吓中,时时刻刻的担心,时时刻刻的处在下一秒我将害死这个男人的恐惧里。 每个清晨,看到他给我做好的早餐、精美的瓷器、美好的餐点,我都会呆呆地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我知道,这样日子不会长久。 我知道,这个人,最终将再次变成我的梦,只能在此后的梦里惦念不忘。 一想到这我的心口就会堵得无比难受,然后,却要若无其事的对着他笑,说,早餐很美好。 他抬头,冲我笑。 莫春打来电话的时候,凉生刚去了医院,我正在百无聊赖的看着房间发呆。 我对莫春说,有空。 莫春就说,那好。欧阳娇娇你知道吧,你全程负责她吧。她已经把我们这里的两个助理“搞残”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想到你。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是我?然后我又说,莫春,我其实要辞职。 莫春说,西门总监也希望你能帮这个忙,就算辞职,也帮我干完这个Case吧,没有第二条路。 我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 七十九、好或者坏,或者,不好也不坏 我带着一颗告别的心,接下了莫春派给我的任务。 我想,我帮永安的西门总监和莫春做完了这个CASE,然后辞职,离城——躲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这样安静的过一辈子。 去永安的时候,路过金陵的报社,见到午饭时间,就将她约了出来。 金陵戴着大眼睛,穿着格子衫冲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格外亲切。 这是陪了我8年的姑娘啊,我却在不久后将要同她别过。 我们没有点主餐,而是随便点了些沙拉,喝了些咖啡。金陵看了我很久,说,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兜兜转转这么久,该是你们两个,就一定是你们两个、。 我不知可否的笑笑,如果,金陵要是知道那么千辛万苦走到今天,换来的却是最终是南柯一梦,她还会说这番话吗? 金陵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说,凉生那个单身派对……上,你也看到了,北小武……唉—— 我看着金陵,我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我也叹了一口气。 金陵说,姜生,北小武总会知道,小九在这个城市里,而且会知道她做过什么。如果哪一天他知道,我们两个早就知道,却不告诉他,他得多恨我们。唉! 我抬头,看着金陵,也没有主意,我去找过苏曼的,她不肯告诉我小九的下落,但是她很高调的告诉我,她就在这座城里。 我看着金陵、叹了口气,说,我以为时间久了,他就忘记了。 金陵就笑,说,怎么可能?这么久了,天佑待你那么好,也没见你忘记过凉生。 我低头,笑笑,没说话。 未来总是我们不可预见的,命运给了我们人不同的结局,无论你怎样抗争或者试图改变,那个既定的结局,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你。 故事可以重来,人生永远在继续。 好或者坏,或者,不好也不坏。 我对金陵说,我要去三亚出差了,陪一陪模特欧阳娇娇。 金陵就仰头,说,是不是他们镇不住那妖精了? 我说,你怎么会知道? 金陵就笑,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当红炸子鸡啊,身后又有金主。然后永安夹在总部和金主之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所以啊,永安只能想到你,你去陪欧阳娇娇,退一万步,你就是和那女人搞起来,程天佑也不会吃掉你! 我说,啊,这其中还有这学问啊! 金陵就笑,说,是啊,在永安的人眼里。你和欧阳娇娇就是两姨太太的决斗呗。 我皱皱眉头,说,姨太太,真难听。还有,别说我和程天佑,我们俩,不相干。 金陵说,你别生气,我说姨太太虽然不是事实,可是永安的人眼里就是这么看的。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姜生,咱都不是小孩子了,别人眼中、口中的我们,永远不是真实的我们。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这就足够了。 八十、果然,我们是彼此暗怀心事,却又小心翼翼的掩饰 我从永安见过莫春和西门总监,交接了明天的任务。交谈时,我突然发现,西门总监看莫春的眼神不一样,那是一种欣赏的眼光,却有着别样的内容。 恩。 就是一种充满了爱与善意的目光。 离开永安的时候,我忍不住跟莫春八卦了一下,我说,你和西门总监是不是在恋爱啊? 莫春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说,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姜生。 我撇撇嘴,说,你还不是一样八卦啊。 莫春就笑,说,去三亚辛苦你啦!齐经理和林经理都会去,我和西门总监在永安负责和三亚对接。要是欧阳娇娇出问题,你就不管不问就是,我们就是象征性地走走过场。 我走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冠、亚、季军都定好了? 莫春点点头,说,可惜好多女孩子,打破脑袋地想要出名,可到头来呢?一切都是别人安排好了的,不过是镜中水月,空欢喜。 镜中水月。 空欢喜。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这两个词,我觉得莫春真好,说出了这么两个贴合我此时心境的词来。 想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我觉得,这还真是最好的汇报总结。 我回到家里,却见凉生在沙发上坐着,自己跟自己下着一场象棋,似乎等了我很久的样子。 我进门换掉鞋子,说,你居然回来了? 凉生抬头,看到我,起身走了过来,说,你出门了? 我点点头,我说,我去公司了。 凉生微微颔首,说,哦。 我挠挠头,说,哎,我明天要出差。 凉生一愣,说,什么? 我跟他说了莫春给我的这个让人头疼的任务,我说,你也知道,我最头疼跟这种大小姐一样的神仙人物打交道的,可是没办法。 凉生直接来了一句,你可以辞职的。 说完这句话,他自知失口了,笑笑,说,我只是不想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没有其他的意思的。 我愣在原地。 果然,我们是彼此暗怀心事,却又小心翼翼地掩饰。 凉生为了补救刚才的话,故作不在意地笑笑说,来,我帮你收拾行李吧。我们家姜生,第一次因公出差啊,值得庆祝啊。 他这么说,我的心倒难过起来。 难过的是,我们永远要对着彼此掩饰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事,那么地小心翼翼,不肯泄露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其实,在这世界,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的啊。 未来得及我回过神儿来,手机短信的振动声突然响起,这让我脸色瞬间苍白,如临大敌——我知道,一定是陆文隽,我和凉生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已经疯狂了。 凉生看着我,不说话,心细如他,不是没有发现我的变化。但是他从不问出口。 我冲他笑笑,然后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凉生点点头。 他抬手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的右手臂上缠着手帕,似是有伤。我转头紧张地看着他,我说,你的胳膊…… 他一愣,将衬衫的衣袖微微拉下,说,小事情,没事儿,你去吧。 他说没事儿,可是脸上却是隐匿疼痛的表情。他总是试图将不好的事情隐藏,不想让我担心,不想让我难过——可这个世界上,对于你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隐藏得了的呢? 我转身走到洗手间去,陆文隽的短信让我又惊又怒、又恨又怕——给他包扎伤口的感觉不错吧。 我的手指冰冷,哆嗦着拨打者他的电话。我压抑着自己的痛恨和愤怒,恐惧之下,我变得伪强大,我说,陆文隽,你到底要干吗? 陆文隽就笑,说,你知道的!离开他!现在!马上!否则,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掉! 我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会报警的! 陆文隽就笑,说,别搞笑了,你要觉得报警有用,你早就报了!你要觉得告诉凉生有人要害他有用,你也早就告诉了。呵呵,姜生,我就是知道,你舍不得凉生受任何伤害。他斗不过我的,你知道的! 我的心微微一颤,是的,他说的这些,我知道。 陆文隽说,我没耐心了,我不希望每天看到这个男人眉心舒展的表情,离开他,这是我给你和凉生最后的机会!不要让我失去耐心!我可不怕弄死他,这可是你当初求着与我交换的,姜生! …… 我从洗手间出来,眼睛微微的红。 凉生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影如一颗俊朗挺拔的树,原来,玉树临风的典故确实有源头的。 我的心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悲伤,这种悲伤如同暗夜之中的海,沉寂、冰冷、暗黑,望不到边际,充满了让人绝望的力量。 我走上前,不顾一切的从身后抱住他,就像抱着一缕稍纵即逝的时光。 他 微微一愣,良久,他回头,笑容清朗,仿佛刚刚那个沉思良久、心是满满的人,不是他。 他漫不经心而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姜生,怎么了? 他的生意温柔的如同一种蛊惑,我的鼻翼之间全部是他衣服上清淡的肥皂的香气,这种温柔和香气,极容易让人产生想哭的感觉。 于是,我就哭了,我说,我怕以后再也抱不到你了。 凉生的身体微微一愣,他是敏感的,却又是拼命冷静的。于是,他旁侧敲击地问,如果你想,怎么会抱不到?除非你不想抱了。 我不说话,伤心和难过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思想,我只是想这样拥抱着他,就像拥抱着全世界。 那一刻,我只想闭上眼睛,直到天荒。 楔子 心结 我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这个世界。 世界那么大,我却总是能看清楚;而你的心,那么小,我却总也看不到。 那个男人,他是你很重要的记忆吧。 我当时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才从他身边将你带离。我害怕我拉起你的手的时候,你会站回他的身边,然后,这就是对我付出勇气的答案。 我该庆幸的,你没有而是肯将你的心,交给我。 可是,姜生,这段日子,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总是惊弓之鸟的样子,总是不肯将心事交付给我。你每天不停地抱着手机,小心翼翼却又心慌的模样。那是来自他的消息,对吗? 你们之间,还在做最后的纠缠,还是会一直地纠缠吗? 现在的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所以,我只能假装自己没看到。 我不能苛责你,因为未央的事情,我也没有处理好。 我总觉得,对前任的心软就是对现任最大的残忍——可是我却因为她的病危,对你做着最残忍的事。 我只是想你知道,我的心在你这里,从没变过。 我也多么想得到证明,你的心,在我这里,从没改过。 我不想你到永安上班,可是,我却不能开口。 我不想做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让你不开心,去左右你的生活。我想给你最大的自由,最大的爱情和包容。 可是,每次,看到你抱着手机紧张的模样,我的心却又像被尖刀划过一样。 有时候,面对冬菇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入侵者,还是它是一个入侵者。 现在的你,从洗手间出来,突然从身后抱着了我。 这是你极少有的亲昵啊! 为什么我却觉得是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温暖呢?姜生。 你的心,还在为他挣扎吗? 你这拥抱,是给我最好的补偿么? 未来的路,不管在哪里,我会一步一步走下去。 可你的心,在哪里呢?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它,完完全全地得到它? 八十一、每个人,对生活都有自己的方式,谁能去评判谁对谁错呢 做欧阳娇娇的助理可真不容易,好在她身边本身就带着一些受气包一样的小姑娘,所以,我即使倒霉,也不会太倒霉。 三亚的五月,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欧阳娇娇坐的是头等舱,于是,我也跟着享受着难得的好待遇。 一下飞机,不知道是欧阳娇娇真的有粉丝,还是公司安排的,抑或是她的金主为了博美人一笑,搞了一群粉丝去,扯着大横幅—— 欧阳娇娇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欧阳娇娇最棒,明日之星! 世界不能没有太阳,娇粉不能没有娇娇。 …… 欧阳娇娇随手摘下墨镜,看看我说,这谁搞的,太假了吧!老娘做的是模特,不是明星! 我有些尴尬,说,现在可能是多元化包装了,任何职业都是明星化处理。 欧阳娇娇就冷笑,屁!当老娘三岁小孩儿。 …… 我满脸黑汗地跟在欧阳娇娇的身后,听着她一会儿屎、一会儿屁的训导。我们就跟一群小丫头似地,跟在被保镖包围着的欧阳娇娇身后。 我就想,你说,你还没成名呢,搞什么保镖,你那金主可真是喝三聚氰胺长大的。 这时,突然有人送来一个大信封,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喊,更没有送到欧阳娇娇手里,而是直接送给了我,然后黑头黑脸地离开。 我低头,上面写着,姜生。 欧阳娇娇回头看了一眼,先是一停,再是一愣,然后讥笑,说,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不能同她争执,所以,只能默默忍受。 离开机场,上车去九点之前,突然有个很年轻的男人扑了上来,他喊着她的名字“娇娇”、“娇娇”,眼神之中是爆裂的痛苦和不舍,那么狰狞而又那么纠结。 我当下就想,这金主从哪里搞来这么一奥斯卡获奖演员啊,这粉丝要演到这份儿上,得多深厚的功力啊,才可以这么惊天地、泣鬼神。 欧阳娇娇一看他,脸色就白了,飞快的上车,不说话。 然后,一群保镖将那个年轻男人拉开,那个男人却一直喊,娇娇,你给我十年时间,十年,我把全世界都送给你!我们会有钱,我们会有房,我们会有车!他都可以给你当爹了!娇娇! …… 我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我看了欧阳娇娇一眼,她也看到了我看她。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看什么看!觉得自己很清高是不是?清高也没用,我跟了老男人我现在可是主子!你们跟了爱情,你们可是奴才!有什么可清高的! 我突然觉得欧阳娇娇真是厉害,说话居然可以这么有水平。 每个人,对生活都有自己的方式,谁能去评判谁对谁错呢? 八十二、等得太久,会不会失去寻找下一份幸福的力量 到了酒店,我心中所有的不爽都变得像风儿一样消失了。 这个东南亚装修风格的酒店,大堂就让人觉得灿烂如夏花。 齐经理他们在前台做check in,欧阳娇娇突然有些很神秘的样子,不知道跟谁通了一个电话,她眉开眼笑,说,陈总,您给了我这么大的帮助,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我拿着房卡上楼,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包遗失在大堂,就连忙下楼。 拿回包,我突然想起那个信封,连忙从包里拿出来看,信封里的照片,看得我心烦意乱——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的是凉生。 而他在车里,毫无警觉,表情淡淡,像个随时会受伤的样子。 我觉得我快被陆文隽逼疯了,我几乎是跳着脚给他打电话,我声音悲凉,说,我跟他分手了!我求你了!别再这样了! 陆文隽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电话里是挂断后的忙音。 我抬头和对面迎来的一个女人碰到了一起,她似乎在逃避谁。 我们俩重重的撞到一起,手机、房卡、包包、信封……丢了一地。她倒在地上看着我,说,你这是助理还是助忙啊! 我一看,是欧阳娇娇。 这时,有人在她身后追来,还是那个跟她要十年时间的年轻男人,他说,娇娇,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那么我们就一起去死! 欧阳娇娇连忙爬起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房卡,恨声说了一句,没空和你掰扯!然后又狠骂了一句,鬼才跟你一起死。说完,她就连忙跑人了。 我也只好自己爬起来。一边吞着绝望,一边暗自伤心地将东西收拾好。 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仿佛会随时击中我的心——这让我无比绝望。 我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去前台再询问了一遍,得到了确切答案后,连忙离开,这时天色已晚。 我找到房间,推门而入。 进去以后,我的嘴巴直接变成了“O”形,这是要说明公司有钱呢?还是公司有钱呢?还是公司有钱呢?为什么连小助理都要配这么奢华的房间呢? 我以为顶多是一个标间,可是这简直就是一套花园别墅。 恰好这时,凉生的电话打来,他问我,你到了吗、? 我就一边关门,一边脱鞋,我说,凉生,我不能呼吸了。我们公司的待遇实在太好了!我都快感动得哭了!我一点儿都不介意欧阳娇娇虐待我,她就是容嬷嬷,就是把我关进小黑屋,我都愿意极了! 凉生一愣,随后,笑,说,看来永安对你还是很人性化啊。 他的话里有话,可是我全然震撼在这个给小助理配置的房间之中,甚至都忘记了陆文隽的那封信。 可是一旦想起,我心里还是翻起了痛苦。我对他说,凉生,我不跟你说了,我就要去拥抱世界了! 凉生就笑,说,你在哪个酒店,几号房间啊?以后我若出差,我也要去这个房间,看看啥房间能让我们的姜生这么开心。 我就很随口地跟他说了酒店和房间号,我说,天堂呀。我爱死那两个被欧阳娇娇折磨得跑了的姑娘。 …… 我们总是用最高涨的情绪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和不安,挂掉了凉生的电话,我心里明白,我所有的夸张和激动,只是为了掩饰陆文隽那封信给我带来的紧张和不安。 看着酒店外的泳池,我心里低落,我怎么跟他说分开呢?是不辞而别,还是…… 不辞而别的话,他会不会等我太久? 等得太久,会不会失去寻找下一份幸福的力量? …… 心力交瘁之下,我什么也不想再想,踢掉鞋子,一边脱衣服扔到地下,一边走向浴室,一件一件地扔掉,随心所欲的感觉,好极了,就好像抛掉各种心事一样。 花洒的水缓缓地落在皮肤上,是岁月亲吻的声音。 我丝毫没有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更没有听到,在花洒水声一下,迟疑而又凝重的脚步声。 泡澡的浴缸,有两个,一个在室外,可以看海天一线;一个在室内,还是在卧床前,而不是在洗手间中。 这酒店应该是适合情人度假的吧,躺在床上,懒懒的,然后看着情人出浴。我连忙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思想,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出浴的。 不过,我还是很想尝试一下,于是,我关掉花洒,围着浴巾,走出洗手间,准备在泡澡的浴缸里放水。 走出浴室,奔到浴缸钱,俯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对。 一黑。 这“黑”不是眩晕,而是浴缸对面的沙发上,端坐的那个黑色人影—— 我失声尖叫了起来。 对面的他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也愣住了,他眯着眼睛,不无嘲讽地冷笑,说,我以为又是哪个投怀送抱的模特,呵呵,没想到是你,姜生! 八十三、你这算什么,他难道满足不了你吗 我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程天佑,声音颤抖,迷惑而又惊恐万分,我说,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程天佑冷笑,眯着眼睛,说,呵呵,这怕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吧! 说完,他从地上捡起我一件薄薄的衣衫,钩在手里,讥讽道,你这算什么,他难道满足不了你吗? 我的脸一红,大脑一阵飞速运转,我想起了欧阳娇娇,想起她接过的那个电话,想起我们曾撞到一起,想起她捡起房卡的那一瞬间! 难道是欧阳娇娇要对程天佑投怀送抱?所以,她才会对着那个电话无比的感激。电话那端的陈总应该就是我们永安的陈总吧,他给了欧阳娇娇程天佑房间的另一张房卡,然后,阴差阳错。 我的心一哆嗦,我想对程天佑解释,却发现自己此刻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这……这…… 我伸手去拿衣服,试图躲进浴室换上,却被他挥手拦住。他却一件一件捡起,直接扔进浴缸之中,打开水龙头,衣服在一瞬间全部被淋湿。 我惊恐的看着他,我说,你这是干嘛? 程天佑挑了挑眉毛,眼眸里是报复一样的轻薄,他说,这一次,我想尝试一下,来者不拒,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看着他,无力的辩解道,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到你的房间的,我…… 程天佑一把拉起我,他的眸子越加幽深,如同黑暗的地狱一样,说,你骗小孩儿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侵犯到我的私人空间,却总是对着我一副无辜的模样。姜生,我该说你是真单纯呢,还是假天真! 我一只手被他抓住,一只手紧紧抓住浴巾,生怕这身上唯一的遮掩,不小心被他扯掉。 他的手指,轻轻的,虽是挑剔的姿态却依然充满的怜惜,从我肩膀上滋润的皮肤上滑过,他笑,悲痛的味道,他无不嘲笑地说,瞧瞧,投怀送抱到这种份上,我若再做柳下惠,真就算不得男人了! 说着,他伸手一把扯向我的浴巾,我来没来得及尖叫,就听到门前有尖锐的敲门声,然后是一个女人熟悉的声音。 欧阳娇娇? 我吃了一惊。 程天佑一见有人,忙将我推进浴室,他冷声说,不想被人看见,就躲到里面。 他开门,欧阳娇娇一见是他,仿佛看到了亲人一样,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似地,眼泪都要流出来,她说,程总…… 她一声“程总”还没落定,身后那个‘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男人又追了上来,他对欧阳娇娇哭,你怎么就这么绝情啊。 看他看到欧阳娇娇面前的程天佑时,愤怒彻底爆发了。 他怒视了程天佑几秒钟,没有言语,然后伸手,拉起欧阳娇娇,说,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你别想离开我! 欧阳娇娇就挣脱,竭力反抗,说,你滚啊!滚啊! 程天佑双手抱胸,冷眼旁观,面对女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一场怎样的戏?想要对我进行一种怎样的蛊惑? 末了,他开口,对着那个男人,说,这样对一个女人,你不觉得太过分吗? 欧阳娇娇再次看到了希望,她几乎要扑上来,程天佑微微后退,说,欧阳小姐,你不是该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再来找我呢? 欧阳娇娇顿觉得脸面无光,而那个男人还在纠缠不休,他说,娇娇,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得谈谈清楚! 说完,他就将欧阳娇娇从程天佑门前拉走。 …… 八十四、他说,早啊!小懒猫!该吃早餐了,我的姑娘 欧阳娇娇一离开,程天佑就关上了房门。 我一看,就飞快地冲上去,想要夺门离开。 程天佑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展开手臂挡住了我,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冷冷,他说,如果你还想浴巾安全的留在你身上,就不要惹我不开心! 我下意识地护住那条可怜的浴巾,觉得不够安全又去将被子从床上扯下,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程天佑回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眼眸之下不只是悲苦还是嘲弄,他说,你这……呵呵。你这是在干吗?我要是想看你,你就是批十条被子,他们也挡不住! 我的脸刷地红了起来,我看着他,心绪微微不宁,有一种难言的罪恶感缠得我无比难过,现在我和凉生在一起,却在此时,又同这个男人这样纠缠不清。 想到这里,我无比悲伤,我抬头,看了看他,我说,放我离开这里吧。 他回头,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放弃了他原先的执拗。欧阳娇娇的出现,似乎是让他,明白了,可能那个“自荐枕席”的原本不是我。 他幽幽地问,为了他?他可命真好。 我没做声,心里却难受的要命,他的命是真不够好,天佑,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我不离开他。想到这里,我低下头,难过的表情在夜里,清晰而鲜明。 天佑突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他起身,关掉了所有的灯。 我惊恐的抬头,说,你要干嘛? 他走上前,静静的站在我的身边,那一刻,只有心跳的声音,应和着窗外的海潮声,应和着窗外寂寞的月光。 他的声音很软很温柔,微微的寂寞,淡淡的疲倦,他说,姜生,陪陪我。 他像一个疲惫的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对我说,姜生,陪陪我。 陪陪我。 就一个晚上。 我们不说话。 我更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 我只想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在海浪声中,听听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气息。 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幸福,对于往后的日子是奢求。 留不住你一生。 我只留下这个夜晚。 供我此后漫漫余生,取暖。 所以,姜生,陪陪我。 好吗? 那一刻,幽暗的夜,因为他的话,我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仿佛静默之下,那潮水就将漫过海岸,温柔地将我们淹没。 可最终,我还是硬起了心肠,我说,该陪你的是宁信。 程天佑显然愣住了,他说,姜生,你说什么? 我冷笑,说,难道不是吗?你们一家三口都在才是最好的陪伴。 程天佑不可思议的望着我,说,你在胡说什么? 我推开他,我说,放开!我要离开! …… 就这样,我们两人一直僵持到第二天清晨。 最终,他疲惫地倒在沙发上,阻止我离开这个房间,我裹着酒店里的被子,被他“囚禁”在床上。 昨夜,他怎么也不肯放我离开这个房间,仿佛明日就是末日,而他,只想拥有一个有我的夜晚,多一分钟的存在,多一分钟的温度。 这温度、这存在,可以让他在明天,多一份离开我的力量。 而关于他和宁信,关于他们的那个孩子,我再不愿同他说起。 吃醋也需要资格。 很显然,一个心里装着凉生的我,没有这个资格。 就在我们俩精疲力尽、昏昏欲睡的时刻,突然门前有敲门声。 ROOM SERVICE? 我飞身起身,趁程天佑放松的那一刻,从床上跳下,冲到门前,与其说是开门,不如说是逃离!可是,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呆成了石雕!门前居然是凉生。 他那清俊的面容,温润如玉的眉眼,此时此刻,就在我一伸手的距离。 他看着我惊愕的表情,有些小得意,冲我笑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餐车,给了我一个很英式的微笑,矜持有度。然后他的目光里却是充满了法式的柔情,他说,早啊!小懒猫!该吃早饭了,我的姑娘。 我整个人几乎瘫软在他眼前。 我哆哆嗦嗦却无从掩藏,我说,你……你怎么会……会在? 他笑,很温柔的模样,声音历史那种能融化掉冰雪的温度,他说,我问过你酒店和房间号啊,小傻瓜。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站在原地,极度煎熬。 他看着我,微微有些不解,说,姜生,你不是被感动到不会说话了吧? 说完,他就推着餐车往房间内走,微微的笑,那么美好的模样,他说,姜生,我答应过,要给你做一辈子早餐的,差一顿也不算是一辈子了,你说对吧。 他的话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此刻,程天佑走了出来,衣衫凌乱,一身疲惫的模样,像是经历了一个很纵情的夜晚一样的模样。 那一刻,我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凉生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着我,又不敢置信的看着房间之中那一室的凌乱,是清晰到不能在清晰的暧昧。 他的脸微微苍白起来,气息开始不稳,沉默了许久,他缓缓的将餐车推到一边,笑笑,说,打扰了。 一句“打扰了”让我肝肠寸断。 他说,姜生,你们是在谈工作吧? 我看着他,心仿佛在沸水中煎熬,此时此刻,我宁愿他能推车餐车从我身上碾过去,而不是依然淡定的笑着问我工作的情况。 突然,鬼使神差一般,我突然想起了陆文隽,想起了他那致命的威胁。在那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我心中成形,我中了邪一样,一把拉过程天佑,我对凉生说,对不起,我们昨晚在一起了! 话语落下,我别过脸,不再看他。 凉生吃惊的看着我,他没有想到,他给了我余地,我却半分幻想都不肯给他。 程天佑也吃惊的看着我,一时之间,分不清状况。 半晌,凉生笑笑,说,在一起了?哦,我知道,一起……工作,我能理解。我能……他停顿了一下,说,你们先忙,我不打扰了。姜生,晚些,我来接你回家。 然后,他转身离开。 这是一场他依旧不肯醒来的梦啊。 他的反应,让我悲从心来,却又不得不决绝到最后,我从背后喊了他一声,我说,凉生,我们没有加!你不懂吗?我和天佑在一起了,我们睡在一起了,你忘了我吧! 凉生愣在了门口i,我不肯破碎掉的美好,我也不留丝毫情分的替他碎掉。 许久,凉生才缓缓的转身,他望着我,望着拉住程天佑的手的我,笑了笑,却又万分悲凉的说,你的心终究还是在他那里? 然后,他不甚唏嘘的苦笑了一下,声音颤抖,说,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会不给?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也给!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决绝的离开,泪落成海。 我像一个失去了生气的布娃娃,瘫软在地上。 凉生,原谅我。因为很爱你,所以,我用了自己的方式,保护你。 程天佑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那是一份清醒之后的暴怒。他一脚踢上房间门,然后一把将我扔到床上,整个人如同暴怒的猛兽。 他拉扯着我裹在身上的被子,说,姜生,我不是你和凉生爱情配戏的玩偶!你今天拿着我来要他死心,那么我就让他彻底死心! 我先是缩成一团,反抗,讨饶。 最后,竟然,心如死灰,了无生气。 是的,他都走了。 是我将她推走了。 我将我最爱的男人从我身边狠狠地推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我在有力气,去哭,去闹、去感受? 我是一个失去了生气的娃娃,任凭命运捉弄了。 我悲哀的看着程天佑,嘴角弯起一丝嘲弄的笑,那笑落在程天佑的眼里,却是极大的讽刺——是的,你就是得到了我的身体,我的心也跟着他去了。 他像一个挫败的孩子,瞬间从暴怒之中恢复烦人理智,从我身上爬起来,伸手将被子盖在我半裸的身体上,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 良久,他将我的手捧在唇边,温热的气息像一条缠绵的藤,缠绕着我的手背,攀附着我的脉搏,伴随着我的心跳。 他轻轻地的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 八十五、他热络的手掌紧紧握住我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就在我的颈项间,仿佛是一种蛊 那一天,我整个人都很恍惚,发丝凌乱的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程天佑将行李放在我的房间,就离开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直到日暮,我才从这种巨大的痛苦引发的麻木之中清醒。 我还有工作,我还有任务……可是,此刻,另一个我,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放任自己在这种痛苦之中沉沦。 夜里,有同事在酒店的酒吧里庆生,我也被邀上,便也灰头土脸的过去撑了一会儿。可是,酒精这种东西,会让人诚实,也会让人沉迷。 我一杯一杯的喝下,试图将自己灌醉,灌醉之后,这种失去他的痛苦会不会就少很多? 那一夜,我像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囚犯一样,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宽慰自己内心所遭受的煎熬。 隐约间,我看到程天佑,他就在不远处,灯火之下,他的容颜一如既往的好看,好看的好像凉生啊。 很久以前,小九说过,程天佑他再像凉生,他也不是凉生啊。 他身边,各色美女如同美人鱼一样,鱼贯而过,试图同他调情。他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目光里是心疼与愤怒交杂的情绪。 我难过的几乎要窒息,晃着手中的酒杯,冲他笑笑,我是该感激他吗?感激他没有像对我做出像陆文隽一样的禽兽事吗?呵呵…… 酒是穿肠毒药,让自己忘记的人记得更清晰,让以为会被麻醉的痛苦变得更凌厉。我将酒一饮而尽,笑笑,是的,他再像凉生,他也不是凉生啊! 我刚想再倒一杯,却被他走上前,阻止了。 他的手落在我的手边,那么暖,他说,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我没理他,直接从吧台拎了两瓶酒,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出吧台。 酒吧在酒店中间位置,走过几栋带泳池的别墅房,外面就是绵软的海滩,和安静得如同睡着了的怪兽一样的大海。 就这样,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海边,迎着海风,灌着酒。 海浪细细碎碎的涌起,亲吻到我的脚边,夜晚之间,海水是刺骨的凉。 而就算这样刺骨的冰凉,我却也难以清醒。我像是一个濒溺的人,却捉不到可以渡我脱离苦海的稻草。 酒喝完后,我就开始哭,哭着哭着我就掏出手机对着他的名字看,我多想拨打他的电话,告诉他,我是爱他的。 可这刻,我却没有这等勇气,我只能抱着喝空的酒瓶,将它贴着自己的脸,隔着这份冰凉试图寻找一份温暖,可最终只有冰凉没有温暖。 月渐朦胧,人已醉。 我摇摇晃晃的抱着酒瓶,试图将他们送到大海里,连同我这不能言说的心事一起,送到大海里,漂流到世界的终点。 我迎着海浪走向大海的时候,海浪刚没过膝盖,不等我将酒瓶搁置到海水里,就有人一把将我从海里拉起。他的声音很清冷,清冷的就像这海水。他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要是想他,就去找他啊! 酒瓶从我的手中滑落,我挣脱了这份牵制,试图要去抓住那个飘荡的瓶子,却一个摇晃,扑进了海水里。 所幸此处海水极浅,我被他一把捞起,衣衫尽湿。 我挣扎着,试图脱离他的牵制,他却不肯放手,唯恐我想不开,会葬入这茫茫深海之中。 挣扎起的海浪,也溅湿了他的白衬衫,濡湿他轮廓鲜明而结实的胸膛,一瞬间,看得我耳红心跳。 他热络的手掌紧紧握住我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就在我的颈项间,仿佛是一种蛊。 皮肤隔着湿湿的衣衫,感知着彼此的温度。 一半是海水的冰凉,一半是他指尖的火。 酒精突然在我体内,借着痛苦无处可诉的劲儿,燃起一团可怕的火。 我慌忙间从他的怀里挣脱,眯着眼睛,看着月光下这个拦住我的男子,他的眉眼在月光之下是如此的冷峻,冷峻的让人心颤。 他紧紧的将我抱住,说,回去吧,会着凉。 八十六、仿佛,这是爱情最好的结局,心给你,身体给了他,而我自己,什么也不留下 我几乎眩晕着,连拒绝都显得无力。 海风吹来,瞬间,让我清醒。可清醒之后,我却更像一个濒临溺水的人,想多汲取一些力量和温暖。 海风之中,他将我抱紧,我们一路沿着酒店的池畔,走回了他的房间。 他离得越近,我越想要挣脱开,越想要挣脱开,酒精越在体内肆意,令人绵软,无可抵挡。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我用手抵住他热络的胸膛,我的声息都已经不稳,我嗫嚅着声音小到了嗓子里,我说,我要回自己的房间,我…… 这种低声的拒绝,却更像是一种浅浅的低吟,一种邀幸。 程天佑似乎并没有在意的我的变化,他点点头,说,冲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我去你的房间,你留在这里休息,我……我保证不碰你。 说到最后一句,他咬了咬嘴唇 ,当他的目光在房间的灯光之下,看到我湿透的衣衫时,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起来。那种男人有力的心跳声,是这样毫无遮拦的落在我的耳朵中。他迅速的将我扔进洗浴室中,打开水龙头,调出合适温度的水,生怕我被冻感冒了。 水汽氤氲。我试图从浴室里挣脱,我说,放我走……放我…… 这低低的哀求声,夹杂在散落而下的水声中,显得格外暧昧。 他压抑着自己涌动的情欲,假装听不见,说,你看你,都醉成什么样子了!放你走,安全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凝神,为我脱去被海水弄湿的衣衫。 他之前大抵是真担心我醉酒之后,一个人不够安全,或者,他真的只是想,在我洗完澡安睡后就离开。 可是,那些衣衫在我低回的挣扎和低声喘息间散落下时,他突然停止了自己的手边的动作,直直的看着我,眼眸里渐渐沾染上了情欲之色。 我们总是过高的估计自己。 高估自己的定力。 当我湿漉漉的发散落在锁骨上时,望着他的眼眸越加迷离,氤氲的水汽中,低回的玫瑰精油的香……“意乱情迷”这四个字,变成了那一夜最好的写照。 他将我的手绕到背后,握住,声音越加低哑,如同致命的蛊惑,他说,姜生……我想让你快乐。 痛苦的人总是想要宣泄,而放纵似乎是最好的凌迟。 情欲在酒精中发酵,我渐渐的在意乱情迷中瓦解了所有的力气。 这个夜晚,衣衫尚未褪尽,他不过一个吻,我们便在情欲中失了魂。 …… 那一夜,仿佛是一场抵死的缠绵。 仿佛只有一场彻底的放纵,沉沦在情欲之下,我才能忘记他,忘记那种痛苦。 又或者,我的内心是如此脆弱,只消是醉酒间的一场蛊惑我便交付了自己的身体于这场狂欢。 …… 仿佛,这是爱情最好的结局,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而我自己,什么也不留下。 八十七、我说,我尝试过去爱你的。只是,因为有了他 乏力如死,气若游丝。 不过欢爱一场。 日上三竿,我才从这场极度的缠绵之中醒来,身体的微微疼痛不适,提醒了我,昨夜,我是怎样的纵情过。 我睁开眼睛,却发现了自己正在一个男人的臂弯中,他正出神的望着我,如同端详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见我睁开眼睛,便笑意淡然,亲吻了一下我的眼眸,声音里是满足的微哑,说,你醒了? 我大脑骤然一片空白,清醒之后,心间便涌动起无限的苦涩。 我慌忙坐下,床上床下,一地凌乱,都仿佛在向我默默地传递昨夜的缠绵之态,一时之间,我羞愤交加。 他看着我,眼眸里是淡然无辜的笑,就仿佛是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满足后却要做出不是自己的错的表情。 他从身后抱住我,小心翼翼,生怕我破碎掉一样。 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里,小心翼翼的摩挲着,这是我们从未有的亲密。 他说,姜生,我不想说对不起,我只想说我爱你,姜生,试着爱我吧! 我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恨死了我自己。 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居然可以在酒醉后沉沦在与另一个男人的情欲之中。是的,我恨死了我自己。 整整一天,我都陷在一场麻木之中,不肯看程天佑一眼。 这种无视,仿佛一把淬毒的匕首,割伤了这个男人最后的自尊。 终于,他像是嗜血的魔鬼,硬逞着一时之强。他说,姜生,昨夜明明就是你想要的对吧!今天又何必惺惺作态! 我不看他,本该羞愤交加,我却觉得麻木。仿佛,他此刻,任何的语言,都不能让我在兴起波澜。 我的身体,它已经不属于我。 我的心,本来已经破碎,这个男人,却给了我最后的残忍。 我去酒店大堂,点了餐,慢慢的吃下。 他就跟在我的身边,依然是嘲讽的眼神。他说,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我告诉你,姜生!你和别的女人一样,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只是我的床伴而已! 终于,茫然间,我对着他笑了笑,我说,芒果汁很好喝,你要不要? 黄昏的时候,我走到海边。 沙滩前的悬崖处,是森森的绿意。 他跟在我的身后,突然开始紧张了,他说,姜生,你不会是想不开? 我回头看看他,冷静的可怕,我居然不恨他,不恨他凌辱我的身体,不恨他凌辱了我最后的自尊。我只是对着他笑,然后对他说,天佑,你看,海真美。 我越是这样,他越是害怕起来。 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儿都不害怕呢? 我站在悬崖之上,看着夕阳下的海,它就在我的不远处。 夕阳的余光为大海点起了河灯,我想起了那个夜晚,千岛湖上的河灯——我等了十七年、爱了十七年的男人,给我放过一串河灯啊。 千岛湖下有个城,我心里有个女孩姜生。 可如今,我却没有任何理由和勇气,甚至没有资格站回到他的身边。 我的身体,它不是我的。 我的心,也由不得我了。 …… 那么,我还有什么? 我回头,看着程天佑慢慢地向我靠近,我冲他笑了笑,我说,天佑,对不起。 他吃惊地看着我,说,你—— 我说,我尝试过去爱你的。只是,因为有了他。 因为有了他啊。 我缓缓地回头,眼中似乎有了幻影,大海之中,飘过了千岛湖的那串河灯,还有那个我爱了十七年的男子,他在大海之中,对着我微微的笑。 仿佛是一种魔咒,我其实是来看海的。我不绝望,也不悲伤,我只是来看海的。 可是,仿佛被一串魔咒给牵引着,我却想走入那片海中,那里有河灯、有他、有笑容,好像再也没有悲伤。 飞身跳下的那一刻,我的心,宁静得如千岛湖的月亮。耳边,有风。 有飞鸟。 有自由。 我听到程天佑痛苦的呼唤声,撕心裂肺一样,他说,不要啊,姜生! 十七岁,《泰坦尼克号》上演,Jack对Rose说,You jump,I jump。 我说,不。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 而这一刻,当我随着你飞身而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个答案,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对。 原来,“You jump,I jump”,最好的翻译是“生死相随”。 姜生,我爱你。 已经到,生死相随。 海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这一刻,我多么想抱住你,让你不要有恐惧。 我知道,爱,我不是你最爱的人;死,我都不是那个你希望陪你死的人。 姜生,坠海的这一刻,让我给你说说这些情话好吗—— 那个男人啊,他用十七年让你爱上,那我就陪你用七十年忘记。 …… 那时,我们都老了。 一切纷扰都已不再重要。 我九十九岁,你九十一岁。 我已经老年痴呆,而你早已头发花白。 你可以很骄傲地对小外孙说,瞧,你外公那个傻老头追了我一辈子,可外婆的心里啊,一直都一个人啊! 我不会计较,老太婆。 因为那个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的人,是我。 可我会吃醋的,老太婆。 虽然已垂垂老矣,分不清眼前的你是我妈还是我婶。 我就和小外孙一起,随地小便,让你着急让你气。 或者我就让小外孙,推着轮椅上的我,找隔壁那个九十三岁还对你不死心的凉老头决斗。 如果他的老太婆帮他来揍我。 老太婆,你也要来帮我啊。 …… 如果上天能让我们不死去,那么这些小情话,我都要告诉你。 禁忌 五年前。 夏初。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栋完全陌生却又似乎熟悉的房子,院子里花草连天,碧树如荫;大厅里摆放着一架很久很久的钢琴……这一切,似乎出现过,在他六岁之前的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中。 温雅如大家闺秀的母亲,温柔的微笑,坚定的目光,陪在那个小小孩童身边,聆听着琴声在他小小的指尖流淌…… 如今他已是翩然少年,立在落地窗前,脸色苍白而沉默,目光坚定而倔强。 断指新伤,遭遇之后,他居然又回到了六岁变故时的原点。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居然变成了他的祖父;一个断了他的手指的冷面男子,居然变成了他的表兄。 命运多可笑。 可笑的就像六岁那年,母亡父伤,他从一个家室良好、极具教养的男童,变成了魏家坪上可以与野小子北小武抗衡的霸王;并且无由来的,变成了一个四岁女孩的哥哥。 她叫姜生。贪吃,且爱做难看的鬼脸。 几日前,祖父进门时,威严而沉默,但是看到他以及他的指伤那一刻,突然老泪纵横——当时的他,不知道这些眼泪真的是年老的祖父日积月累的思念,还只是一种情感笼络? 但是,久违亲情的他,抑或是那种天生的血缘,还是对这位老人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感情。 老人喊他,凉生,喊他,我的孩子…… 忘记 祖父说,你们之间是一种会令整个家族耻辱的禁忌啊。 十九岁那一年,血正热,我可以不管不顾哪怕触天谴,可是却不忍心我视若生命的女孩遭半句诽议。 于是,就这样,那个夏天,我离开了你。 以失去记忆的名义,以走失的方式。 一晃五年时光。 病房里大病初醒那一刻,我大概是喊了你的名字。 于是,便是一场一触即发的争执,未央的争吵,未央的眼泪,未央最后的服软……她说,我们结婚吧。 她哭着说,你可以不爱我,我允许你把她放在心里一辈子啊。我们结婚吧!这是对姜生和天佑最好的成全! 原来,我爱你这件事,不只需要逃避,还需要成全。 这是多么荒凉的笑话啊。 未央突然质问我,她说,凉生,你想想姜生怀着天佑的骨肉啊,你忍心让这孩子没父亲吗? 那时那刻,利刃穿心,也不过是这个滋味而已。 我该多爱这个小孩,我是他的舅舅;可是我多想爱这个小孩,以父之名……或者是,我该多么嫉妒他的父亲,他带走了我这辈子视若生命般的人。 可这些情绪,我都不敢让自己有。 因为,有些爱,是遭遇了血咒的禁忌。 备注:凉生此时,刚被陆文隽放过,身体恢复,他并不知道姜生为了他,已经失去了那个所谓的“和天佑”的孩子。而未央也不会告诉他,更不会告诉他,他和姜生不是兄妹的真相。 三十而立,背城而去:天佑的信 姜生: 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便知道,此刻,你会再次寻到这里,来找我,来寻找你在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对不起。 我最终还是辜负了你。 我一直很遗憾,不能参与你十六岁之前的那些岁月,就像凉生一样,站在你身边,保护你,疼爱你。 也一直很遗憾,有那么四年时间,我任由固执的你,将彼此交给了思念。 所以,后来的日子,我是如此渴望的补偿你,补偿我们的爱情——或者,这不是爱情,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拥有。 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那么积极地给你做每一次饭? 其实,在每次给你做饭之前,我已经在家中演练了很多遍,但做给你的时候,仍是手忙脚乱。这么不厌其烦地给你做饭,就是想,有那么一天,我所做的一切,能代替那碗你迟迟不肯忘记的水煮面。 现在,知道了,也不会去奢望了。有些记忆,注定无法抹去;就好比有些人,注定无法替代一样。 偷偷跟你说一句,其实,我最讨厌做饭。 但是,因为你,甘之如饴。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令你为其甘之如饴地受苦遭罪,就好比,你为了凉生;甚至,你都可以杀掉……我们的孩子。 姜生。 就在几天前,我在为它钉婴儿床的时候,还想,我是如此幸运,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可以娶到你,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子。 而今,收拾起包裹,离开的时候,满城的雾气中,我才清楚,此时的自己,三十而立,背城而去! 因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就将这处房子留给你,收好留给你的这两串钥匙,我已经让天恩去给你过户了,他过户之后,会将自己手里的这个房子的第三套钥匙给你的。 小鱼山的房子,再好,也是爷爷当年的赠与;而这栋房子,是我用亲手赚来的第一桶金买的。 所以,即使,这辈子,我们无法再在一起,我也要将它留给你。让它在我无法再参与你生活的日日夜夜里,为你挡风遮雨。 因为,这辈子,你都会是我最爱的女人,哪怕你杀了我的孩子,践踏了我做为男人最后的这点尊严,你终归是我程天佑这辈子最爱的女子。 对不起。 心真的为此痛死了。 所以,不能再陪你了。 人如棋子梦如真 1、人生如戏 华灯初上,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散去。 落地窗前,整个城市的浮华尽显眼前,灯影交错,纸醉金迷。 他走到门前时,略略踌躇了片刻,还是按下了门铃。 门铃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就像这些天来纠缠他的噩梦——那个叫程天佑的男人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贴着他的脑门上,随时可能枪响毙命。 这场噩梦,从他取消了印尼之行开始。 当时,程天恩警告过他,说程天佑在印尼已经埋伏下了暗杀他的人,他是那样高傲地嘲弄了程天恩的警告,可却也不能不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 不愿言说。 老陈开门,将他迎进来之后,对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欠身,说,先生……陆先生来了。 其实,老陈刚刚也楞住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凉生通报来人是陆文隽。大哥?很显然凉生会喷他一脸。大少爷?那也依然会被喷,分明就是陆家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意思,凉生还是居于其下。不如就这么不咸不淡毫无感情色彩的“陆先生”吧,治愈他们两人愿意如何界定彼此的关系……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暗影中,凉生对老陈说,你出去吧。 老陈离开之后,陆文隽看着黑暗的房间,问,你怎么不开灯? 凉生说,开不开灯,都是一样的黑。 陆文隽笑笑,说,也是。 凉生回头看看他,心里却清楚,他只是应和,并非真懂。 他此生,都被安排。六岁的魏家坪,十九岁的巴黎,被失忆,从“程”姓……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从无选择的命运。如今,这世界唯一所爱和牵挂的女子,也因为亚龙湾的一场海难,已经忘记了自己。 不。 她记得他。 只是不记得,曾爱他。 陆文隽见凉生不再说话,便沉默地静立在黑暗中,其实,他也已习惯了黑暗。 虽然在外界看来,他拥有很多,财富、名声、地位……但那些少年时代的创伤,一旦存在,此生无法豁免。 他恨他的父亲。 恨他摧毁与之有关的一切,比如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叫凉生的男人。 但现在,他有不得不前来与他交好——周慕从国外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了他重重一耳光,说,不要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我都不知道!老天长眼!他是你弟! 他一个趔趄,回父亲以冷笑,说,老天不长眼!你害死了我母亲!老天怎么还不收你回去? 周慕直接气绝。他年纪渐长,对陆婉婷的愧疚便也逐渐滋长,曾几何时,他恨死这个用包办婚姻毁掉自己一生的女人。 可这个世界,谁不可怜? 许久之后,周慕对陆文隽说,我此生几经起落,如今已经半百,这次能躲过实属万幸。我不希望我们周家毁在你们两兄弟的手里。 陆文隽笑,口气有些无赖,说,我们周家?你可真爱给自个儿脸上贴金!我姓陆,他姓程,怎么是你周家? 周慕本该生气,但这些年早被自己这个儿子搞得毫无脾气,于是换做和他一样无赖的口气,说,甭管你姓什么,你把你的血换掉,皮剥掉,把你的骨头踢掉,筋络断掉……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儿子的事实。 陆文隽只觉得胸口被巨头堵住了一般。 周慕看着他,说,我想告诉你,别算计凉生了,他要是出了一点儿意外,周家的钱你一份都甭想!同样,你要是出了意外,周家的钱他也一份都甭想! 陆文隽没说话。 周慕继续说,我可不想我们周家河他们程家一样搞得一盘散沙。我眼里没有那么多尊长有序的迂腐观念,不会像程老头子那样,将万千身价只留一人,我不会让你们俩内讧、互斗,以至于外人得利。 陆文隽说,我的事儿,你做不了主。 周慕说,好啊。我的意思是,你们俩最好给我做好兄弟。否则,你医院和公司的所有股份,我都撤出。当然,你也可以无视我的要求,结果就是,你会一无所有。 如果说,以前不害怕一无所有的话,那么现在,他是害怕的。一无所有,就意味着要手无寸铁去面对程天佑随时可至的报复……自此,夜夜噩梦。 周慕的话说的很明白,将来的周家,一人做不了主,任何大的决策,都必须有他和凉生两个人的签字,否则等于零。 他就是这么狠狠地将这两个人绑在一起。 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后,陆文隽终于敲开了他最不想见的这个男人的门。 如今,这门里一片黑暗。 陆文隽说,我来找你,你很意外吧? 凉生说,我从不意外任何事。 陆文隽笑笑,心里闪过一丝冷笑,从不意外任何事,呵呵。然后,他说,父亲希望我们两兄弟能团结…… 凉生抬头,冷漠疏离地提醒他,你说周先生? 陆文隽摊手,说,好吧,周先生。 一阵沉默后,陆文隽决定打蛇打七寸,直截了当一些说,我听说,三亚程家度假的宅子里,令妹的遭遇很不好…… 凉生站起来,看着他,目光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恨意,他说,我以为男人还是少八卦为好。 陆文隽继续说,我也听说,弟弟你说过要报复这个伤害了我们姜生妹妹的人! 凉生看着他,不说话。 陆文隽说,所以,我们两个人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 凉生看着他,半响,说,你不会是慈善机构。 陆文隽坦言,当然不是。父亲说,如果我们俩不团结,周家的财产将跟你我没有半分钱关系。我不想失去属于我的财富,你不想没有报复程天佑的机会,所以,我们俩必须合作。我们越强大,我们共同的对手才会越来越渺小…… 凉生看着他,眼神幽暗不见底,缓缓地开口,说,哎,乐导,我们剧组今天还吃盒饭啊?买点儿肯德基呗。 陆文隽伸过头来,说,随便搞点儿鲍参翅肚就好。我们不是豪门戏吗?吃什么肯德基啊。 ——卡! 蜗牛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地不起。 阿木童鞋踩过乐导的球状身体,蹦了出来,说,凉生童鞋,请你专业一些好吧,你的台词是:我们成交!不是盒饭,也不是乐导。 凉生说,你知不知道拍这种苦情戏,身体耗能很大啊,我们饿啊。 陆文隽应声,说,是啊是啊。 凉生说,你一边儿去!再说,我怎么可能台词是“我们成交”,他……了姜生啊,我擦!我第一个要灭的绝对是他啊!不是程天佑那鸟人啊! 阿木满头黑线,说,凉小生童鞋,请你注意措辞。你是本剧的第一个白莲男花花,请文雅一些。再说……阿木低头翻翻剧本,再说你现在还不知道陆文隽……了姜生啊。所以,你完全可以跟他合作,联手对付程天佑…… 凉生皱了皱眉头,说,我不知道?哦,好吧,我不知道。可是我已经购买了乐导的《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1、2、3,连夜看完了,所以,我已经知道了,肿么办? 阿木:…… 蜗牛米挣扎着爬起来,说,吃点盒饭去吧!吃了就失忆了…… 阿木:全剧组开饭喽…… 2、关于结局 剧组盒饭聚餐中…… 柯小柔(端着盒饭):每一个蹲在剧组里吃盒饭的男纸,上辈子都是无护翼的卫生巾。 八宝:闪一边儿去!我不跟没大姨妈的人说话。 八宝:哎,乐导,大结局里我到底有没有跟北小武在一起啊,我的男神啊,我追逐了这么久…… 蜗牛米:埋头吃盒饭中…… 柯小柔:闪一边儿去吧!乐导都不搭理你。乐导啊,你说,大结局里,我有没有和我的男神陆文隽私奔到一个承认同性恋情的国度里结婚,然后王子和王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啊? 蜗牛米:埋头吃盒饭中…… 八宝:乐导!求你了!让我和北叔在一起吧!就是不在一起,也给我们安排几场床戏吧! 蜗牛米:抱着盒饭飘走了…… 柯小柔:让你女孩子不矜持,把乐导气走了吧。 八宝:说真心话就不矜持了?那祝你和陆文隽白头偕老,永无床戏! 阿木(花痴状):啊!柔柔!我的男神!你看到新版《凉生3》的封面了没有?我把你的话放在了封底啊。仅次于男女主角啊!为了让你上封面,我顶住了来自BOSS和蜗牛米的压力,我觉得敢真爱的男人就是纯爷们儿!甭管叫柔柔还是弱弱。 柯小柔:我能不能申明一下,我的名字叫——柯小戎!!!为什么会变成柯小柔,你们去问户籍科的叔叔!老子也不知道啊!这辈子,谁还没被户籍科的叔叔们写错过名字,谁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人生。 阿木(满眼桃心):没人告诉你这名字好衬你吗?如虎添翼,画龙点睛,简直是神来之笔。 柯小柔:收起你那无耻的笑容,你要真的爱我,就让乐导给我一个好结局! 众演员一起飘过…… 程天佑:让我和姜生在一起!陆文隽出门被车撞死!(你是第一人气男主啊,请不要说这种话,形象会减分的。) 北小武:让我和小九在一起吧!让我妈妈活过来! 凉生:我想和姜生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定居下来。我会给她讲这么多年,我去过的地方,并带她一起去…… 未央:没门!你是我的!让姜生去跟程天佑在一起吧! 宁信:让她和程天佑在一起?你当我是死的啊? 苏曼:你们这些傻瓜白痴,为男人女人这些无聊的事情争争抢抢,我不需要爱,我只需要很多很多钱。男人嘛,不过是踏脚石而已。 阿木:乐导不会听我的……你们自己群殴解决吧,但是记得一定不要毁容!记得还要对得起读者和观众哦。 阿木飘走…… 然后,剧组乱成一团,盒饭与菜汤齐飞…… 3、我们要吐槽 一个小时后…… 剧组里每个演员的身上,都挂满了菜叶子,菜汤从他们的头发上滴落,落到他们的华服上。 柯小柔:我能吐槽吗?谁要这么悲催的命运啊,爱上此剧第一渣男?!好吧!乐导说陆禽兽是她的真爱,她最爱斯文败类。那她去变性啊,变性去爱上陆禽兽啊!这才是真爱!真爱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 陆文隽:你当我愿意是第一渣男啊?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全剧组就我一个品德高尚的人自我堕落成全了你们这些高档货的高尚情操!哼!再说我怎么知道姜生喝醉了酒,八宝会给我打电话?八宝!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了你!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那天晚上,老子在宁信的店里,我去接姜生的时候,宁信你给我的酒里放了什么? 宁信:自己心怀鬼胎,还有脸指责别人?!呵呵!你们命运悲催?我的角色才悲催呢!我不就十几岁谈个恋爱嘛,结果我谈着谈着居然跟男盆友他爹有染了!剧情到这里的时候我简直懵了,掐死蜗牛米的心都有啊!你让我安安生生地谈个恋爱就这么难吗?! 未央:是啊!简简单单谈一场恋爱就那么难吗?我是万恶的女配!剧本要求我喜欢我姐的男人,好吧。因为我年轻,喜欢过就喜欢过吧,我忍了。然后让我爱上凉生,可是凉生居然爱的是自己的妹妹!我是受虐狂吗?我非要疯狂去爱一个薄情于我的男人干吗?难道真要不疯魔,不成活啊! 八宝:你们在糟糕好歹还能直面情敌啊!我呢?情敌是个影子啊!一消失就五六年那种,而且五六年后再出现,还能秒杀我的男神!我不美吗,不可爱吗,不风情万种吗?为什么我的男神就是不肯看我一眼啊!难道我就是为了炮灰而生的吗? 小九:其实我特理解宁信!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男孩子,结果……我和他爹……好吧,翻过这一页去,还非让我背叛姜生背叛自己的朋友。然后,我消失了,带着爱和愧疚消失了。消失就消失吧,终于消停了,结果,还让我替苏曼潜规则……咱能不能不盯着一个人糟蹋啊! 北小武:我前一秒爱过金陵,然后跟条金鱼似的,只有三秒的记忆就把她忘记了。然后我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去对一个叫小九的女人念念不忘!你们以为乐导是要成全我这个情圣吧!结果她给了我和八宝的床戏!是八宝啊,我宁愿是柯小柔! 何满厚:她让我去偷鸡!她让姜生咬我的屁股!她让所有的读者都认为我十恶不赦!其实,我内心还是有几分小天真的好不好! 小绵瓜:她让我毁容了啊,我还那么小…… 王浩:你们那都算些啥!我出场就是一个哑巴啊! 程天恩:哑巴你靠边儿去!我还做着轮椅呢! 小九母亲:轮椅算什么,我不是直接疯了吗? 陆婉婷:疯了?我直接都从楼上跳下去了。 姜生父母、北小武母亲:我们都死翘翘了呢。 …… 姜生、凉生、程天佑:我们三个就不吐槽了! 众角色:不吐槽你们以为你们就有好结局了?!告诉你们,乐后妈出手,轻则是3P!重则你们仨都死翘翘! 4、我们都要的结局 我们说说心里话吧。 “凉生”系列陪伴了大家八年的时光。 人生有几个八年? 你们愿意听听我们这些只能生存与纸张上的人,说说我们的心里话吗? 柯小柔:大家好!我是柯小柔。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爱,会以不同的形式发生,感情是控制不住的东西。最终,我会因为母亲的病情,去了一个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的女人。我想,世界上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我不想为故事的最终结局说太多,因为故事里的爱恨,始终是故事里的,我们的眼泪和欢乐,只能通过你们的眼角和唇边展现。你们微笑着我们的微笑,哭泣着我们的哭泣,愤怒着我们的愤怒。我们的存在,是你们的另一番生命历程。而你们的存在,让我们更加鲜活。所以,如果可以许愿,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坦坦荡荡地去爱自己所爱的人,勇敢!而不必害怕! 八宝:大家好!我是八宝!爱钱,虚荣,渴望成功,希望拥有不平凡的一生。我始终不认为喜欢钱是一件错的事情,难道喜欢贫穷就有多么高尚吗?除了钱,我还爱北小武,很爱。我以为自己会竭泽而渔,但最终还是学会了成全。如果一切重来一遍的话……我没想好。 小九:大家好!我是小九。她们都说,青春是无悔的。可我觉得,青春是有悔的。每个人都有堕落的借口和理由,但最终为之买单的只有自己。如果一切重来,我会安安静静如同一张白纸那样,等待他的到来。他叫北小武,是我此生所爱。 程天恩:大家好!我是天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身体里的天使与魔鬼,总是不断角力。我希望我的哥哥幸福,他是我的亲人;我希望金陵幸福,她是我青春时光里,唯一喜欢过的小女孩。只是有些东西,难得纯粹。爱情亦然,亲情亦然。 王浩:在这本书里,我是几乎微渺的存在,大家未必记得我。我只是想说,有些相遇,总是太迟。这句话的谜底,在“凉生”系列的大结局里或许会解开。她是我暗恋的女孩,我却只能看着她为一个屡屡伤害她的男人愁苦。另外,如果结局允许,我希望小绵瓜脸上的那道疤能长在我的脸上。我希望她长大后,能遇到一个好男孩,做一个漂亮的新娘。 小绵瓜:我希望浩哥哥有个家。希望程叔叔幸福。 金陵:大家好,我是金陵。人的性情大变,总是有原因的。执念或许不是好事,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有些好,是打扰。如果一切重来的话,我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宁信:大家好,我是宁信。我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也是最爱他的人,更是最适合他的人。他就像个小孩,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甚至会忘记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无论故事重来多少遍,我都是程天佑的妻子,独一无二。 未央:大家好。我是未央。一个人的好还是坏,那要看是对谁而言。对于我来说,凉生是个渣男……但是,我知道走到这一步,错的不仅仅是他,更有我。每一段恋情,每一次分手,原因不会只在一个人身上。如果故事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爱他。只是,我不是圣母,我想我会毁掉姜生。与成全他们相比,我更想争取自己的幸福。这不是错。 苏曼: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如果不是不甘心,一步一步想要往上爬,我想在这个故事里,我大约是最有可能嫁给程天佑的人。但是,当你出卖了你的灵魂,便回头无岸。程天佑最终不过是我众多过眼云烟里的一个。最爱是什么?对我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的人生准则,你可以去指点去议论,却无法替别人生活。我是苏曼。 姜生:大家好,我是姜生。我经历过别人不曾经历的幸福,也经历过别人不曾感受的痛苦。年轻的时候,我爱上了两个人,却不自知,更不敢承认。我胆小,懦弱,闪躲,面对伤害,我不是不想做复仇的美杜莎。只是我害怕,生活会因此滑向更不可控的深渊。我也有我的执着,因为人总是会成熟。有一天,你真的做个选择,那就忘记一切吧,只爱你所选择的。 凉生:这一生,放佛被设定好了一样,就想一颗棋子。心里蕴藏着一颗固执的火种——终有一天要自己做主。有些人,是此生都割舍不掉的牵挂,因为她已经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怎样的结局已不重要。她就在我的心底,谁都夺不去。她于我,就如抵死相拥,转眼天年。 程天佑:我曾经用自己的爱,逼死过自己最爱的人。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爱,有一天会将她逼向万丈悬崖。我曾以为,爱,就是在一起。后来我才明白,爱,就是爱,无论在不在一起。 乐小米:大家好,我是乐小米。如果一切重来一遍的话,我希望我永远不拖稿,那么这个故事,就未必是现在这个结局。年少冲动时写下的结局,和成熟深思后完成的结局,永远不可能是同一个。 阿木:八年时光,关于“凉生”系列,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自己的结局,请珍存那个结局吧,取悦自己,不可分享。 柯小柔:撒花~ “凉生剧组”菜汤宣誓大会圆满结束! 八宝:撒花~~